《重生之妻君犯上》 正文 第1节 重生之妻君犯上 作者:紫月纱依 第1节 文案 重生后皇太子成了我老婆还有了崽肿么破在线等急?! 崽子他爹画风不对还不记得崽子了在线等也有点急?! 前世,阮檬爱美人更爱江山,终是错过了卫谦, 可惜造化弄人,却落得个江山旁落,美人不再。 阮檬没想到,上苍竟然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只是有些事变得和从前不同了。 他没尚主,卫谦却娶妻了,还是娶了自己, 卫谦肚里揣了个娃,也是他的。 阮檬目瞪口呆,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能干了。 阅读提示 1、本文是生子文,有软萌小包子出入,不适者慎入! 2、重生内君攻,深情太子受,he完结,虐身不虐心! 3、此乃架空世界,作者君脑洞大开,诸君请勿考据! 内容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谦,阮檬 ┃ 配角:卫诚,君谨,卫谆,阮柠 ┃ 其它:重生 第001章 过去 阮檬是被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吵醒的。 他醒来时,心中十分纳闷,宫中何时如此没有规矩了,吵吵嚷嚷的,真不像话。 “快来人!快传太医!内君殿下醒了!”这是一个三段式的高音,声音又尖又细,尾音几乎要飘到云里去了,让人感觉十分刺耳。 “内君殿下,你可醒了!奴婢担心死了,呜呜……”这位哭得如泣如诉婉转动人,阮檬差点都想安慰她了,“若你有个什么意外,奴婢可怎么向太子殿下交代,呜呜……” 周围人太多了,每个人都在说话,阮檬根本听不过来,也就忽略了一些关键词。 阮檬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有许多凌乱的画面在不停闪过,可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又一点也想不起来。 殿下的称谓之于阮檬并不陌生,南越虽是边陲小国,可他先是王子再是摄政王,也是一路被人叫着殿下叫过来的,再没什么不习惯的。 可是内君殿下,这是什么玩意儿,阮檬顿时有点找不着北了。 倒不是说阮檬真的不知道内君殿下的含义是什么,而是他根本没有立过内君,他不像话的侄子也没立过,整个南越后宫就没有内君这个设置,那些大呼小叫究竟是什么意思。 阮檬抬手揉揉眼睛,强迫自己睁开了仿佛有千斤重一般的眼皮。 视线还有些模糊,他只看到眼前人头攒动,却看不清那些人的脸。 太医很快就过来了,恭恭敬敬请了安,拾起阮檬的左手给他探脉,探得还十分仔细。 阮檬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所谓内君殿下,似乎不是对旁人的称呼,而是对他自己的。 可是…… 阮檬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在万昌四年尚了大衍皇朝的含山公主,也就是他的表姐卫语,他从来没给任何人当过内君。 当然,阮檬很多年前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那个人从来没对他开口,他以为他没有那样的意思,也不敢再多想什么。 太医终于检查完毕,他说阮檬的身体并无大碍,只需静养两日即可痊愈。 阮檬很明显地看到,太医这话甫一出口,明光宫内的宫女内侍纷纷松了口气。 明光宫?! 这里是明光宫?! 阮檬猛然意识到,他的视力已经恢复,他的记忆,似乎也都回来了。 这个熟悉的地方是明光宫,大衍皇朝东宫长信宫的主宫,他尚主之前,时常在这里出入。 不仅如此,阮檬甚至认出了围绕在床榻前的几个人是谁。 之前唱三段式高音的是东宫的内侍总管汪亦,哭哭啼啼那位则是长信宫的大宫女绿柳,至于给他把脉的,那是太医院左院使张燮。 能劳动张院使给自己诊脉,阮檬觉得自己的待遇还不错,然后他就怔住了。 这是东宫,东宫的内侍总管和领头宫女称呼他内君殿下,那他还能是谁的内君,当然是当今太子卫谦了。 可在阮檬的记忆里,卫谦并没有立过内君,他娶了齐国公顾毓的长孙女为太子妃。 低头看看自己皱纹全无的双手,又看看周围似曾相识却不尽相同的明光宫,阮檬心中有了个很大胆的想法。 他是不是在做梦,还在梦中回到了很多年前。 在梦里,他和卫谦做出了与现实中截然相反的决定。 想到这里,阮檬出言问道:“太子殿下呢?现在何处?” 谁料话一出口,阮檬就看到汪亦的脸色变了,他没回答阮檬的问题,反而先问张燮:“张院使,你不是说内君殿下没事了,可是你看……”太子殿下去哪里了,内君殿下岂有不知道的。 阮檬闻及此言也是一愣,敢情他应该知道卫谦去了哪里,可是这梦没头没尾的,他上哪儿知道去。 “请问内君殿下,这是几?”张院使伸出一只手,在阮檬面前晃来晃去。 阮檬没好气地回道:“当然是五了。”张燮当他是白痴吗?居然问出这样的弱智问题。 谁知张燮还没完,他换了个剪刀手的姿势,又继续问阮檬这是几。 阮檬虽然很不耐烦,可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二。 张燮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还对汪亦说,阮檬这是从马上摔下来,摔到了脑袋,一时失忆也是有的,可只要脑子没有摔坏,就没有大碍,过几日也就慢慢恢复了。 阮檬更吃惊了,他到底做的什么怪梦,前情提要也太长了点,还连摔马的戏份都出来了。 听到张院使这样说,汪亦也放心了些,回话道:“启禀内君殿下,太子殿下奉旨巡视河工去了,过些日子就会回来。” 阮檬对自己的梦越发无语了,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怎么就是在梦中,他想见卫谦一面也是那么难呢。 见汪亦有些欲言又止,阮檬鬼使神差又问了句:“你还想说什么?” 汪亦吓得浑身一抖,竟然扑通跪下了,颤声道:“内君殿下原是要与太子殿下同行的,谁知就在出发前两日,你们突然吵架了,然后太子殿下就独自出发了。” 什么?! 阮檬的眉毛猛地一跳,他居然能和卫谦吵架,阮檬对自己在梦中的胆量格外佩服。 汪亦话没说完,又继续道:“太子殿下丢下你一个人走了,内君殿下十分生气,当天就请旨去了上林苑小住。陛下和皇后殿下当即允了,还说殿下想玩多久就玩多久,玩尽兴了再回宫。” 阮檬明白了,他肯定是在上林苑摔马的,宫里哪有地方让他骑马,想摔都没机会。 “殿下抵达上林苑的第二日,临江王也去了,两人不知怎地说起想要赛马,然后……”汪亦说到这里停住了,似乎不敢再说下去。 好在阮檬也没继续再问,而是脑子转得飞快,思索起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来。 到了这个时候,阮檬已经有点怀疑自己并不是在梦里了,哪有梦这么复杂的,他绝不会如此折腾自己。 阮檬更加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回到了过去,而且是和他记忆中不太一样的过去。只是这样的想法太过异想天开,在没有确实的证据出现之前,阮檬并不敢轻易下了定论。 阮檬认识临江王卫诚的时间和太子卫谦一样长,只是两人的关系,明显就要差得多了。 阮檬当初被人带到渝京时不到四岁,卫谦卫诚还在皇后殿下的肚子里,所以他们兄弟一出生,阮檬就见过他们了,还很轻易就能分辨出来,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 明明是长相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对待阮檬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卫谦打从会说话起,就是一口一个檬哥哥的叫着他,还会追着他到处跑。 卫诚则不然,他一向不怎么喜欢阮檬,见了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阮檬那时跟着孝懿皇后住在长乐宫,孝懿皇后驾薨后便回了静安城。卫谦卫诚那会儿年纪还小,对阮檬的记忆并不深刻,尽管卫谦还曾追着阮檬跑到宫门口,扯着他的袖子不放他走。 若干年后太上皇退位,今上登基,阮檬前来渝京道贺,已经从皇太孙升级到皇太子的卫谦根本不记得他了。 可能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都是上天注定的,卫谦对阮檬的好感一如儿时,读书习武都喜欢和他在一起,甚至他隐姓埋名前往琅琊君家求学,也是叫上了阮檬同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陪着卫谦回了琅琊而卫诚却被留在渝京的缘故,阮檬很明显可以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卫诚对他的不满是日渐加深的。 可无论什么时候,卫诚对阮檬的不满都是表现在脸上的,他对他冷眼相待,却不会多说什么多做什么,两个人约着赛马这种事,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是在赛马途中摔下来的?”有张院使的话打底,阮檬问得倒也放心,他摔着脑袋了,不记得某些事很正常。 汪亦颔首回道:“临江王的确是这样说的,他说跑到一半马突然惊了,殿下你就摔下来了。”虽说阮檬并无大碍,可以太子殿下的性子,这件事他回来会如何处理,还真是不好说。 “哦。”阮檬神色平静地应了声,并未再问什么。如果卫诚还是他认识的卫诚,那么这件事就是意外,他对卫诚最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 阮檬的当务之急是摸清自己当前所处的环境,卫谦暂时不在宫里,对他来说其实是好事,不然两人现在是夫夫关系,他肯定会很快就露馅了。 没等阮檬自我安慰完毕,有人急匆匆进来传话,说是皇后殿下过来了,清河公主卫诺和三皇子卫谨也跟着来了。 阮檬吓了一跳,嗖地就从床榻上蹦了起来,动作快得张燮和汪亦两个人都拦不住。 皇后哎,卫谦他爹哎,他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要是露出马脚可怎么办。 都到这时候了,阮檬已经很肯定,自己就是回到了过去,还是和过去不一样的过去。 没等阮檬想好应对之策,君华就带着卫诺和卫谨进来了。 “儿臣叩见母后!母后长乐未央!”阮檬脑子里什么也没想,所有反应都是条件反s,he。 第002章 失忆 阮檬坠马受伤是昨日午后发生的事,如今皇室人少,出行都是自带太医,不会提前备着放在那里。 阮檬不过是去上林苑小住两日,顺便散散心,压根儿就没有带上太医同行。卫诚去找阮檬赛马,因为对两个人的骑术都很有信心,自然也是没有带上太医的。 等到阮檬惊了马摔下来,卫诚有点慌了,大致检查了下发现没受什么伤,就赶紧把人送回宫了。 卫诚回宫就宣太医,闹得此事众人皆知,好在宫里主子不多,除了皇帝一家,也就是陈王母子了。 君华昨日便来看过阮檬,那时他还昏睡未醒,不过张燮说了,太子内君并无大碍,安心等着就是了。 君华到底是有些不放心,今日又过来了,正好卫诺卫谨下了学,也跟着来了。 刚进东宫,君华就听说阮檬已经醒了,隐隐松了口气,谁知进来一看,阮檬的状态比他预想的还要好,都能下地给他请安了,看起来ji,ng神很不错的样子。 君华长舒口气,忙让阮檬回到床上躺着,又问张燮,他的情况究竟如何。张燮老老实实把之前说过的话又说了遍,卫诺卫谨对视一眼,双双都是心头大石终于落下的表情。 阮檬对君华并不陌生,那是从小照顾他长大的人,对卫诺卫谨更不用说,这俩小孩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只是突然换了个身份,彼此间该如何相处,他心里还有点乱,就怕露出马脚。 而且阮檬还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就是面对他的受伤,似乎所有人都很紧张。 之前汪亦绿柳紧张,阮檬并不觉得奇怪,他们是伺候他的人,主子受了伤,不管是不是自己造成的,多少也有责任,心里肯定都是紧张的。 可君华是长辈,卫诺卫谨算是小姑子小叔子,他们也这么紧张做什么,他又没有大碍,可他们的态度,愣是让阮檬察觉到了一丝小心翼翼,这太不寻常了。 阮檬还在犹豫,他该如何称呼君华。他的母亲卫蔻与当今皇帝卫崇荣是堂姐弟,阮檬小时候叫卫崇荣四舅舅,叫君华四舅母,后来被兄长阮柠教训了一顿,就改口唤作小舅舅了。 只是那时,阮檬与卫谦并未成亲,他随着母亲的关系叫总是没错的,如今嫁夫随夫,自然也该改口了。阮檬还记得,除了正式场合,卫谦兄妹几个都是不叫母后的,而是叫的爹爹。 没等阮檬开口,君华先出声了,说是卫诚被他教训过了,现在被赶出宫进行反省了。 阮檬闻言一震,忙道:“爹爹何必言重,此事并非……圆圆的错。”在如何称呼卫诚上,阮檬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记得的那个,至于对不对,他就不清楚了。 此言一出,君华倒是不动声色,卫诺卫谨的脸色同时变了,姐弟两个对视一眼,眼中同时放s,he出看好戏的光芒。 自从进了东宫,阮檬多数时候都是恭恭敬敬唤着父皇母后,可偶尔也会叫君华爹爹,这个不足为奇。但是他对卫诚,永远是不冷不热的临江王,怎么今天叫得这么亲热,一定有问题。 “你说不是诚儿的错,可有什么证据?”君华小时候爱叫儿子们的小名团团圆圆,后来卫谦当了太子,便叫得少了。 阮檬眨了眨眼,略显无辜地道:“这要什么证据?我与团团夫夫恩爱,团团圆圆兄弟情深,圆圆有什么理由要害我,当然是意外了。既然是意外,自然不是圆圆的错。” 阮檬的语气和表情太正经了,丝毫看不出开玩笑的痕迹,君华直直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厉声喝道:“张燮!” “微臣在,请皇后殿下吩咐。”张燮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下了。 到了这个地步,任谁都看得出来,阮檬的记忆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然不会有这样的误解。 “檬儿,你知道今年是哪年吗?”君华想了想,问了个很简单的问题。 阮檬立马卡壳了,他从前是万昌四年尚的主,卫谦则是万昌六年娶了太子妃,可他们什么时候成亲的,又成亲了多久,他就一概不知了,只能猜测道:“万昌四年?” 君华摇摇头,又问道:“你是哪年来到渝京的?” 这个阮檬倒是知道,可他来了不止一次,只得反问道:“爹爹问的哪次?” “你记得几次便说几次。”君华到底没有告诉阮檬,他究竟来过渝京几次。 “第一次是宝丰三年,第二次是万昌元年。”阮檬边说边在心里祈祷,不要所有的事情都变了,那样他想不露馅也不行。 好在君华没有继续再问,他转头看了眼张燮,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殿下稍安勿躁,微臣再问内君殿下几个问题。”张燮眉目深锁,似乎已经有了思路。 张燮随后又问了阮檬一些事,都是带着明显的时间烙印的,最后他得出结论,内君殿下不记得万昌四年之后的事情了。 君华眉宇微蹙,缓缓问道:“这是摔下马造成的?” 张燮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摔着脑袋只是诱因,普通人失忆不会有这么明显的时间界限,往往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内君殿下的记忆有些断层,多半还是有心因的。 君华若有所悟,似乎是对张燮这个说法表示接受,就是卫诺卫谨,阮檬也看到了他们眼中明显的释然。 起初,阮檬是试图蒙混过关的,可惜他的记忆和这个世界发生过的事件有所出入,轻而易举就被人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所幸他受伤的时机和部位比较巧合,以张燮张院使为首,每个人都把他的不对劲归结到了脑袋受伤上。 如此一来,阮檬不顺水推舟装个失忆,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同时阮檬也发现了,虽然不像曾经那样有缘无分一别两宽,可结成夫夫的他和卫谦,明显跟恩爱这个词不搭界,他甚至怀疑,他们的关系说是恶劣都不夸张。 若非如此,听说他可能失忆了,君华和卫诺卫谨怎会有那样的反应。 “圆圆他……真的被赶出宫了?”阮檬对事件的真实度表示怀疑,君华哪有可能对儿子那么狠,卫诚又没做错什么,便是他真的狠得下心,还有护崽的皇帝陛下呢。 卫诺扑哧笑了,笑过之后解释道:“爹爹开玩笑的,檬哥哥不要当真。” 卫谨也跟着补充道:“二哥的确出宫去了,但不是被赶出宫,而是接替太子哥哥巡视河工去了。” “圆圆巡视河工?那团团呢?”刹那间,阮檬的心跳猛然加速了。 卫诺可能是从来没听过阮檬如此称呼卫谦卫诚,笑得合不拢嘴:“太子哥哥自然是回宫了。”巡视河工之事又不是非卫谦不可,阮檬受伤了,他又没有走远,换个人也是很正常的。 其实,巡视河工最开始就是卫诚的任务,是卫谦非要去,才跟弟弟抢了来的。 阮檬却不觉得这件事正常,卫诚会去巡视河工,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以懒散闻名的卫诚吗? 在阮檬的记忆中,卫家三兄弟里头,卫诚是最没有上进心的,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都是得过且过。皇帝夫夫对他也是放纵,他爱做什么就允他做什么,从来没有多话,更不会强迫他。 反而是老幺卫谨,虽然是年纪最小的,做事却是严谨有度,当真是人如其名。 见阮檬不时皱起眉头,君华忙道:“檬儿,你别多想,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 “就是就是,檬哥哥你伤还没好,千万不要多思多虑。”卫诺的语气急切地就像是害怕阮檬想起什么似的,“太子哥哥过两天就回来了,你有什么不清楚的,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见此情形,阮檬心中愈发慌了,原来的他和卫谦到底怎么相处的,难道真是水火不容,不然他失忆了,怎么卫诺还有点兴奋呢。 好容易有机会重来一回,他期待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 君华又叮嘱了阮檬几句,带着卫诺卫谨走了,说是不打搅他休息,还免了他未来半个月的请安。 送走君华一行人,阮檬什么也不想了,直接把汪亦和绿柳提溜过来,有事不明白的就问他们,反正张燮说了,他记忆有损,旁人多提醒提醒,说不定就回复了。 “今年是万昌几年?”君华临走也没告诉阮檬这个问题的答案。 “回殿下的话,是万昌六年。”汪亦苦着脸回道,内君殿下看着好好的,怎么就失忆了,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回来,心里会怎样想。 阮檬若有所思,原来是万昌六年,这是原来卫谦成亲时的年份。 随即,阮檬又问道:“我与太子殿下何年成亲的?” “万、万昌四年。”绿柳泫然若泣,好容易才把眼泪憋了回去。 阮檬更吃惊了,原来他和卫谦已经成亲两年了,可是他们的关系,怎么会很差呢。 卫崇荣素来疼爱儿子,卫谦在婚事上有着相当的自主权,他能嫁到东宫,必须是卫谦愿意的才行。 阮檬自己就不用说了,从前是没机会,有机会和卫谦在一起,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可是两情相悦的话,哪有把日子过成这样的,阮檬百思不得其解。 第003章 往事 随后两日,阮檬无事可做,只能待在东宫养伤,顺便回忆了下当年的往事。 阮檬第一次来到渝京是在十六年前的宝丰三年,那时他还不满四岁,刚经历了国破家灭父母双亡的不幸遭遇。 在旁人看来,那时候的阮檬实在是很可怜,可他本人由于年龄太小的缘故,反而没有那么深的感悟,只是日常见不到父母和哥哥有些不习惯罢了。 在大衍皇朝立国至今的将近三百年里,宝丰三年是很特别的一年,值得浓墨重彩大书特书。 就在这一年,秦王卫昭奉先帝遗旨及太后懿旨废卫兰帝位,取而代之。与此同时,还是秦王世子的卫崇荣攻陷朱夏国都倚飒城,帮助南越复国。 论血缘关系,废帝卫兰是阮檬的亲舅舅,是他母亲卫蔻的亲弟弟。 可实际上,卫兰是害死卫蔻的凶手,也是害死孝仪太子卫萱的凶手,他的倒行逆施不择手段,直接或间接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阮檬是其中之一,仁宗皇帝的皇后君非离亦是其中之一。 泰安八年之前,君非离的人生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完美无瑕的。他出身赫赫有名的琅琊君家,因是庶出不能继承家主之位,年少时被异母兄长昭阳侯君临带到渝京,从而结识了太子卫明。 君非离与卫明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琅琊君家虽不算世家,可他是昭阳侯的弟弟,这一条就比什么世家都值钱了,长大后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内君也在情理之中。 婚后,君非离与卫明育有三子一女,长子卫萱,长女卫蔻,次子卫兰及幼子卫茂。除此之外,东宫再无旁人,不知羡煞了多数人。 永嘉五十二年,兴祖皇帝驾崩,卫明登基,封君非离为皇后,封卫萱为太子。 那时大概不会有人想到,卫萱最终没能登上皇位,倒是当年被兴祖皇帝嫌弃到不行的卫崇荣,不小心捡了个漏。 泰安八年,命运的齿轮脱离了原有的轨道,从此转向了未知的方向。 卫兰筹划多年,ji,ng心设了个局,不仅刺杀了长兄卫萱,还成功地牵连了姐姐卫蔻,陷害了弟弟卫茂,真可谓是一举多得。 次年,卫明病重,面对孱弱的孙子和成年的儿子,他别无选择,只能把皇位传给了卫兰。 卫兰登基后不像话的c,ao作太多,阮檬根本不想说他,但是有一样,是他一辈子也不能忘的。 就是卫兰为了回报帮助他夺位的朱夏国君图朵,纵容甚至支持了他对南越的入侵。 南越国都静安城告破那日,阮檬的父亲阮绍以身殉国,阮檬与母亲、兄长以及族人一起成了图朵的阶下囚。 为了羞辱南越乃至大衍皇朝,图朵以阮柠阮檬作为要挟,逼迫卫蔻委身于他。 丈夫死了,亲弟弟不管自己的死活,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卫蔻哪有选择,只能以身饲虎。 之后还是卫崇荣和君华冒险潜入南越王宫,才把阮柠阮檬给救走了,可惜由于条件不足,他们没能救走卫蔻。 随后,卫崇荣反攻倚飒城,拿到了卫兰谋害卫萱陷害卫茂的证据,又在废了卫兰的卫昭支持下进攻南越。 没了来自卫兰的助力,图朵哪是卫崇荣的对手,很快便兵败如山倒。 卫崇荣攻下静安城那日,图朵以卫蔻为人质威胁他放弃进攻。但是卫蔻挣脱了看守她的侍卫,直接从城楼上跳了下来,图朵再无依仗,束手就擒。 长子长女皆因次子而死,君非离心中的悲愤和憾痛,如今的阮檬可以想象得到,可在当时,年幼的他毫无觉悟,觉得长乐宫不好玩就满后宫到处乱跑。 卫昭的后宫比起卫明还要清静,别说宫妃了,他连皇后都没有,很标准的孤家寡人一个。 卫昭在位时,东西十二宫基本都是空的,孝仪太子的太子妃如今的陈王太妃谢香带着儿女住在长泰宫,太子夫夫则是住在了卫昭登基前常住的永福宫。 阮檬那会儿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长泰宫和永福宫了,长泰宫有卫诗卫词卫语三位表姐,还有年纪相仿的表弟卫谆,永福宫则有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卫谦卫诚,都是阮檬很不错的小伙伴。 卫萱卫蔻是亲兄妹,阮檬按说该和长泰宫的几位更亲热些,无奈小孩子都是同性相吸异性相斥的,他和表姐们玩不到一块儿,表弟又身体不好,不能经常陪着他玩。 卫谦卫诚就不同了,双生子从小就皮实,太子夫夫养儿子也养得粗犷,阮檬带着双生子爬树钻洞,他们都不带反对的,只让伺候的宫人盯紧了,不许小主子受伤就行了。 阮檬长大以后回想起来,对卫崇荣的胆量十分佩服,卫谦那会儿都是皇太孙了,他还敢那样放养儿子,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虽说卫诚从小就不怎么喜欢阮檬,可卫谦每天追着阮檬跑,他不追着也不行。 征和四年,君非离驾薨,谥号“懿”,史称孝懿安皇后。出了热孝,阮柠给卫昭上了折子,派人接了阮檬回南越。阮檬时至今日都还记得,年仅四岁的卫谦眼泪婆娑扯着自己衣袖的样子。 阮檬再来渝京就是七年之后了,卫昭主动退位,传位太子卫崇荣,他代表南越前来道贺。 而最令阮檬感到遗憾的,莫过于卫谦居然不认识他了。虽说四岁孩子的记忆不值得太过期待,可阮檬到底是不甘心,还是给东宫送去了一封拜帖。 卫谦知道阮檬不是单纯的使臣,他和卫家的关系千丝万缕,很快就召见了他。 阮檬已经见过卫谦两回,都是在人比较多的场合,连个单独说句话的机会也没有,好容易单独见到了,本该循序渐进才对,可他脑子一抽:“几年不见,团团你怎么越长越不可爱了?” 卫谦小时候有多皮,阮檬只怕比皇帝夫夫还要清楚,然而时隔七年,阮檬再见到的卫谦,已经是个温文尔雅翩翩有礼的小少年,却和他记忆中的模样,有了几分偏差。 阮檬话一出口,最吃惊的不是面对面和他站着的卫谦,反而是他自己。 转瞬即逝的沉默瞬间,阮檬后悔地想抽自己一耳光,有些话心里想想也就是了,他怎么能说出来呢,不记得他了也不算是卫谦的错,他还连自己父母长什么样儿都不记得了。 就在阮檬懊恼不已的时候,卫谦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我们以前见过吗?”他的脸上没有生气的表情,更多的是惊讶和不可思议。 卫谦不开口还好,阮檬的理智好歹还在,可听了卫谦的话,阮檬不假思索便道:“当然见过了。团团,你以前叫我檬哥哥,我要走的时候,你还哭着追到宫门口,扯着我的衣袖不放手呢。” 卫谦闻言傻了,好半晌没有说话,仿佛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这样的傻事不是他做出来的。 说完后面这一段,阮檬连后悔的力气都没了,他觉得卫谦不把自己赶出长信宫就算很客气了。 然而卫谦真的没有赶阮檬走,不但不赶人,还留他在东宫用了晚膳,事态的发展方向比阮檬的预设还要美好。 那天之后,阮檬就成了东宫的常客,可他陪卫谦最多的,其实是陪他一起做功课。 第二年,已经退位的太上皇突发奇想,竟然要送卫谦去琅琊君家求学。今上最是纯孝之人,闻言马上就给儿子收拾好了包袱,还让阮檬陪他一起,两人带着影卫,隐姓埋名去了琅琊。 阮檬陪卫谦在君家待了两年,两人都是收获颇丰,只是卫谦的收获是学业上的,而阮檬的收获,就是真正认清了自己的心思。 在琅琊的时候,虽然谁也没有明说,可阮檬总是觉得,卫谦是明白他的心意的。 然而回到渝京,一切突然就变了,阮檬不知道为什么,卫谦莫名就和他疏远了,就像在避嫌似的。 但是阮檬不明白,卫谦有什么好回避的,他们就算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不也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吗。 后来卫谦问过阮檬,愿意一直留在渝京吗?阮檬苦笑着摇头,如果卫谦非要把他从身边推开,他一直赖在渝京有意思么。 如今回过头再想,他和卫谦当初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只是两个人都年少气盛,心中又顾忌重重,使得那些误会没了解开的可能。 想到这里,阮檬恍然大悟,他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里了,肯定是老天爷看不下去,想再给他和卫谦一次重来的机会。 就在阮檬琢磨着,见到卫谦该说什么,绿柳急匆匆跑了进来,扬声道:“内君殿下,太子殿下回来了。” “这么快?”阮檬又惊又喜,心跳瞬间加速,他觉得自己完蛋了,说不定又要说错话。 卫谦是接到阮檬坠马受伤的消息赶回来的,行色十分匆忙,不等阮檬迎出屋去,他就疾步走进了明光宫的寝殿。 “团团,你回来了?”再见卫谦,阮檬十分兴奋,他都记不清上回见到卫谦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然而包括卫谦在内,听到阮檬这声“团团”,寝殿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其他人是想笑又不敢笑,卫谦则是睁大双眼一眨不眨,略显苍白的脸上瞬间爬满了红晕。 第004章 同床 见卫谦直直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阮檬提高声音又道:“团团,见到我不高兴吗?” 在他无数关于卫谦的久远回忆里,这样的场面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阮檬极不习惯看到自己却一言不发的卫谦,这比他刚发现这个世界和他记忆中的不一样更加让他感到惶恐不安。 连续两声“团团”入耳,卫谦回过神来,脸上的绯色却是有增无减,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殿内的宫女太监都出去,一行人弓着身鱼贯而出,偌大的寝殿内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卫谦咬了咬唇,好半晌才轻声道:“我听说你在上林苑受伤了,伤到哪里了?”根据他最新接到的消息,阮檬坠马受伤颇有些严重,送信的人出宫来的时候,甚至还没有苏醒过来。 只要是有关阮檬的事,卫谦一向十分上心,也很容易失去平素的冷静自持,听说他摔了马昏迷不醒,哪里还按捺得住,当即就要赶回宫去,多待半夜也不肯,跟随的人谁都拦不住。 “哥,我的亲哥,你要回去可以,好歹顾忌一下自己,我查过了,他没外伤,多半睡一觉就醒了。”卫诚不仅是来送信的,也是接替卫谦去巡视河工的,不然卫谦再想回去也是不可能的。 “圆圆,做好你的事就行了,我心里有数。”卫谦面无表情地说道,心里却是波澜起伏,满腔的担忧之情根本压制不住。卫诚向来不喜阮檬,虽说不会故意害他,提到他也不会有什么好话。 周围的人有些多,又是在野外安营扎寨,卫诚不好把人都打发走,有些话又不能明说,只得拉着卫谦的手跺脚道:“你有数什么?上次惊动太医院的事忘记了,这回千万可得注意了。” 卫谦嫌弃弟弟啰嗦,甩开他的手道:“我明白的,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 明知卫谦有些不耐烦了,可卫诚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了句:“不许现在就走,好歹天亮了再出发。” “知道了,你是我哥还是我是你哥?”卫谦很不习惯自己和卫诚的身份倒挂过来。 卫谦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卫诚再是不放心,再是有千言万语也不好多说,只得告辞出发了。巡视河工的事不能说特别急,可他做事勤快点,卫谦看着也能安心点,不然就是回去了也放不下。 好容易熬了半宿,卫谦起初还记得卫诚的叮嘱,回程的速度不是很赶,可走到一半他心里突然一慌,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就是莫名其妙慌到不行,差点要喘不过气来,可把身边的人吓得够呛。 勉勉强强缓了过来,有知道内情的宫人劝他歇一歇再走,毕竟宫里有皇帝夫夫在,天不会塌下来,更有诸多的太医侍候着,卫谦哪里肯听,反而变本加厉提高了速度,一路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阮檬觉得卫谦的脸色比自己这个所谓的伤员还要差,哪里还敢吊着他,急忙回道:“我没什么大事,就是磕了下脑袋,多睡了些时候,醒过来就没事了,你别太过担心了,没事的。” 明明看着阮檬脸色红润ji,ng神不错,丝毫不像受了重伤的人,可卫谦还是不放心,总觉得他有话没说完,便追问道:“真的没事?”说完还用眼神把阮檬的全身上下都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没、事……”阮檬的底气不是很足,失忆这事儿不能不说,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也许在卫谦看来,他们只是数日未见,分别前据说还闹了点不愉快。可从阮檬的角度出发,他和卫谦分开的时间就太长了,无论心底的思念有多深,近乡情怯也是难免的,好多话也无从说起。 “要不要传太医再瞧瞧?”卫谦察觉到了阮檬的异常,语气愈发变得小心翼翼。 阮檬无所谓,只平淡地解释道:“张院使半个时辰前刚告退,说我脉象正常得很。” 阮檬原以为,卫谦不会在意自己的解释,还是坚持要让张燮过来,亲自问过才放心。 谁知卫谦竟然没有坚持,他说自己有些累了,想进屋换身衣服歇一歇,还让阮檬别跟着。 阮檬看卫谦的脸色的确不好,苍白地不太正常,也就比常年多病的卫谆好一点点,哪里还敢多话。 目送卫谦走进内室,阮檬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可到底哪里不对,他一时又说不出来。 迟疑片刻,阮檬默默跟了进去,卫谦的确说了不让他跟着,可他并没有答应不是。 进入内室,阮檬大惊失色,为什么卫谦没有睡在他的床上,而是睡在了隔壁的房间。 长信宫的寝殿很大,东稍间和东次间都布置了床,阮檬之前睡在东稍间,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卫谦也会睡在那里,至于外面那张床,要么是摆设,要么是偶尔使用,不会怎么派上用场。 看到卫谦在东次间睡下了,阮檬心中更不安了,他们的关系有这么差吗,竟然是分床睡的。 阮檬有心想要问清缘由,可卫谦已经躺下了,大宫女红杨朝着他摆摆手,用气声说道:“内君殿下,太子殿下一路赶回来很累了,你先让他歇歇,有话等他醒了再说。” 红杨绿柳都是在东宫侍候多年的宫女,过去这些年卫谦和阮檬间的事情,她们看得是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更心疼太子殿下,无奈太子殿下最护着内君殿下,她们身为宫人,也难免有些不忿。 阮檬立即做了个封口的姿势,随即表示自己不会出声,就在这里看看卫谦就好。 红杨一脸活见鬼的表情,明明他们出宫之前,太子夫夫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怎地几天不见,阮檬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似乎有些快了,难怪太子殿下之前颇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阮檬到底是东宫的主子,又说了自己不会出声打搅卫谦,红杨当然不会也不能阻止他,只能无声地告退了,说自己和绿柳都在门外守着,内君殿下有事请吩咐。 阮檬随后在床沿坐下了,心里怪异的感觉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比之前更强烈了。 卫谦是听说他受伤了赶回来的,见面却没和他多说几句话,还看起来累得不行的样子。 阮檬从小和卫谦一起长大,少年时代的卫谦ji,ng力是何等旺盛他哪有不清楚的,能把卫谦累成这样,难道是一路不眠不休赶回来的。阮檬想到这里,顿时感觉又酸又涩,对卫谦心疼到不行。 觉得卫谦已经睡得很熟了,阮檬的胆子也愈发大了,他悄悄伸出手,往他脸上摸去。 卫谦的身体明显对阮檬是不设防的,对于他的接触毫无抵触,还下意识地用脸蹭了蹭。 感觉掌心温凉的触感,阮檬百感交集,第一次真正有了自己回到了这里的踏实感。他终于又触碰到了活生生的卫谦,而不是在梦里努力睁大眼睛,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却捉不住一片衣袖。 轻轻摸了两把,阮檬觉得还不过瘾,又见卫谦的唇习惯性地有些微微嘟起,心里就更痒痒了。 屋里没有其他人,卫谦暂时也不像会醒过来的样子,阮檬的胆量进一步的膨胀了,他做了件以前想做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做的事情。 他把自己的嘴贴了过去,蜻蜓点水似的在卫谦的唇上亲了下,然后迅速地挪开了。 明明没人看到,便是有人看到也没关系,他们是合法夫夫,自己屋里亲亲算什么,可阮檬还是有点做贼心虚,他下意识地左右看看,随即用手捂着脸笑了起来,笑得有点傻乎乎的。 阮檬以前看过卫谦很多回,离开他以后更是回忆了他无数回,可当少年卫谦清俊秀雅的脸重新出现在面前,阮檬还是觉得看不够,而且是越看越好看,卫谦现在是他的,这个世界太美好了。 默默看了许久,阮檬有点困了,见卫谦好像还不会醒,干脆脱了靴子上床去。 卫谦原是睡在床中间,左右两边留给阮檬的位置都不是很宽敞,阮檬左右比划了下,最后选择侧着身子在床边躺下了。 躺好以后,阮檬伸手去拽被子,他不想惊醒卫谦,动作十分柔和。倒是卫谦明明还在睡梦中,对阮檬的举动却很配合,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气息。 坐着的时候犯困,躺下又没了睡意,阮檬懒得再动,就这么安静地躺着,还时不时摸摸卫谦的头发之类的,玩得不亦乐乎。 又过了会儿,卫谦突然睁开眼睛,看到阮檬近在咫尺的脸吓了一跳。阮檬在自己床上躺着,卫谦被自己看到的事实惊呆了,脑子瞬间停止了转动,整个人陷入呆滞状态。 阮檬没想到卫谦此时会醒,抚在他额上的手像是触电一般猛地弹开,脸上写满不知所措。 他该如何向卫谦解释自己的举动呢,就算是夫夫,睡着了在人身上摸来摸去,好像也有点怪怪的。 没等阮檬想好说辞,就见卫谦脸色一变,他半撑起身子,越过阮檬伏到床边,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第005章 弹琴 许是前一日几乎没有怎么进食的缘故,卫谦吐出来的全是清水,只是他吐过之后还是很难受,不时抚胸作呕,却又再吐出不来什么,整张脸苍白地毫无颜色,看着就让人心疼。 阮檬被卫谦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得不轻,有心起身看看他的情形,偏偏卫谦的身子几乎压在他身上,只一只手虚虚撑着床沿,他又哪敢乱动,万一不小心再伤着卫谦可怎么办。 过了会儿,卫谦似乎好受些了,他慢慢坐直身体,看向阮檬的眼神写满了忐忑与不安。 “团团,哪里难受了?你忍着点,我马上叫人传太医……”阮檬终于能动了,也不管卫谦的反应哪里不对,当即就要传唤太医。 谁知他话没说完就被卫谦按住了双手,摇头道:“别去,我没事。”他的声音低若蚊吟,也就是阮檬离得近,耳力也还不错,不然根本听不清。 阮檬如何肯依,据理力争道:“团团别闹,你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卫谦从小就是不爱生病的孩子,可他一旦病了,对太医的抵触也是很明显的,比下面几个弟弟妹妹夸张多了。 阮檬就是了解卫谦这点,才不许他讳疾忌医,病了就看大夫,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卫谦还是摇头,并且问了阮檬一句他根本想象不到的话:“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打从进门他就发现了,阮檬整个人怪怪的,看他的眼神很怪,说话的语气更怪,令他十分不安。 阮檬从没想过瞒着卫谦自己失忆的事,毕竟之前两年发生的事,他脑子里是一点印象都没有,难得张院使给他找到了这么好的理由,不充分利用是不可能的,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开口。 如今卫谦自己问出来了,阮檬自然不能否认,遂颔首道:“可能是从马上摔下来磕到脑袋的缘故,之前有些事我记不清了,张院使说这不稀奇,兴许过几日就好了……” 阮檬说得风轻云淡,卫谦听得却是胆战心惊,磕着脑袋能是小事吗?万一磕傻了怎么办? 本来就不怎么聪明,要是更傻了,以后可怎么办?至于阮檬说的有些事记不清,卫谦觉得就更有水分了。 “你还记得我是谁?”卫谦明知故问,不想让自己遭受太大的打击。 阮檬毫不迟疑地点点头:“这是什么傻话,你是我家团团,最最最可爱的团团。”虽然年纪比卫谦稍长几岁,可一起长大那会儿,由于卫谦的早熟懂事,阮檬从来没意识到他的软萌可爱。 如今重逢却不一样,阮檬早不是当初不知事的少年了,他再看到卫谦,就是怎么看怎么可爱了。 阮檬的话太过露骨,卫谦闻言又是脸颊一红,却继续问道:“我们何时成亲的?” “万昌四年十月十八。”这是阮檬前两日刚打听到的,消息新鲜热乎,正好派上用场。 卫谦仍是不罢休,又往下问道:“我们谁先告白的?又是谁向父皇请旨赐婚的?” 卫谦问的问题太过私密,阮檬没法向人询问,顿时卡壳了,半晌方猜测道:“是不是团团你……”虽然不知道改变的契机是什么,可阮檬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会主动出击的人。 再说卫谦的身份也不普通,他是大衍皇朝的皇太子,出身贵不可言,不是他主动请旨,他们哪有可能在一起。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卫谦喃喃自语,却被阮檬听得清清楚楚。 “团团,我说错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阮檬不打算装,也装不来,他现在更想弄清楚的,其实是原来的自己究竟和卫谦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关系疏离成那个样子。 卫谦轻轻摇头,眼中少了几分疑惑也少了几分期待,原来阮檬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他今日不太正常的表现,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他之前的窃喜,显得是那么的可笑。 察觉到了卫谦脸色和情绪的变化,阮檬慌忙道:“团团,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伤员哎,你要怪只能怪那匹不听话的马,可不能牵连到我,我又不是故意不记得你的……”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重生之妻君犯上 作者:紫月纱依 第2节 那匹马卫崇荣早让人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没被人动过任何手脚,就是自己莫名惊了。 阮檬对于这个结果是很信服的,当今皇帝什么人,脾气爆,性子急,做事风风火火,赏罚极度分明,在他手底下做事,就没人敢不尽心,他查到的结果是如此,那么事实肯定就是如此。 再说了,他是太子内君,与太子也没子女,害了他能有什么好处,赔本生意谁爱做。 阮檬更有理由相信,所谓的惊马就是老天爷想找个机会送他回来罢了,还连失忆的理由都给找好了,多贴心的买一送一。 “你不记得了也好,我也累了,不想老是和你吵。”卫谦还是觉得不舒服,又慢慢躺了回去。 “团团,我们换个地方休息好不好,这儿我让人清扫下。”阮檬看得出来,卫谦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卫谦半阖着双眼,小声道:“累得很,不想动。”之前的连夜赶路还是太勉强了,他现在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阮檬搓搓手,一脸的跃跃欲试:“没事没事,你继续睡,我抱你过去。”说完跳下床,一边吩咐红杨绿柳叫人进来打扫床前的秽物,一边把卫谦打横抱了起来。 卫谦没想到阮檬会有这样的举动,身体瞬时变得僵硬不已,一动也不敢动。 阮檬则是被落入怀中的重量给惊呆了,卫谦竟然这么轻,配着他高挑的身量来看,简直是瘦得过分了。当然,阮檬以前没有抱过卫谦,判断标准全靠直觉,准不准还得另说。 阮檬抱着卫谦进了东稍间,正要往里间走去,却听卫谦道:“就在窗边好了。”他心里闷得慌,下意识觉得临窗的罗汉床上待着会更舒服些。 可在阮檬听来,这就是赤丨裸裸的拒绝了,原来卫谦如此抵触与自己同床共枕。 不过阮檬并不气馁,他把人放到罗汉床上,自己也跟着在旁边坐下了。 卫谦自从醒了就没了睡意,只是身上不舒服,整个人疲倦得很,不爱动弹罢了。 他见阮檬泰然自若地坐在自己身侧,心里有丝窃喜闪过,阮檬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他们是不是可以借机重新开始。 可再想到过去两年中两人的相处,那点新生的小火花很快就熄灭了,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阮檬哪怕是失忆了也还是阮檬,他们迟早会走会原来的路,他还是少抱期待比较好。 见卫谦睁着双眼看着自己,眼底的色彩变了又变,阮檬笑问道:“睡不着么?要不要我给你讲故事?”在卫谦还是个不识字的奶娃娃时,阮檬可是给他讲过许多睡前故事的。 可能是阮檬的语气太温柔也太自然了,卫谦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随即自嘲地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听什么故事。” “谁说不是小孩子的,我的团团这么可爱。”若不是怕卫谦不能适应,阮檬恨不得一直把人搂在怀里。 卫谦微微侧过头,不断告诫自己不要把阮檬的话当真,他只是忘了他们之间最不愉快的一段经历,等他想起来了,就不会觉得自己可爱了,他还会觉得自己很可恶的。 “真的不用传太医吗?”阮檬太不习惯这么虚弱的卫谦了,哪怕他一再表明自己没事。 为了转移阮檬的注意力,卫谦只得道:“你若实在无事,给我弹首曲子好了。”他得给阮檬找点事情做,不然他会烦死他的,不是卫谦不期待这样的阮檬,他是害怕得到之后又失去。 “你想听什么?”过去这些年,阮檬新发掘的技巧可不少,正愁没有展现机会。 卫谦想了想,沉声道:“……《长相守》。”他想知道阮檬会有怎样的反应。 谁知阮檬什么多余的反应也没有,他从罗汉床上一跃而起,兴奋地跑去另一侧的小书房拿琴去了。 东宫设有专门的书房,两进的院子全都放着书,不过卫谦觉得太远不方便,又把寝殿的西次间西稍间打通,布置了个私人的小书房,放的都是一些所谓的闲杂书,不过作消磨时光之用。 阮檬很快拿了琴回来,那是他从前送给卫谦的琴,一直放在他的小书房,前两日看到这琴,阮檬心里特别踏实,原来他送的东西卫谦都是放在手边经常用的,可见对他情谊颇深。 盘腿坐在床尾,阮檬把琴置于腿上,轻轻拨动了琴弦。 考虑到自己的琴技比少年时ji,ng进了太多,阮檬弹琴时格外收敛,一点不敢炫技。 可人的技巧一旦进步到了一定的境界,再想抑制就很困难了,阮檬此刻便是如此。 在阮檬看来,他已经是很努力在模仿少年时期的水平了,可卫谦博学多才,哪怕琴技不如他,鉴赏能力也是一流的,哪能听不出阮檬的琴技比过去进步了许多。 “原来,你只是不想弹琴给我听……”一曲奏罢,阮檬听到卫谦幽幽叹了一句,豆大的汗珠顿时就下来了。 第006章 曝光 乍听卫谦这样一说,阮檬觉得自己有点冤,他明明很想弹琴给卫谦听的好不好,只是很久没有机会罢了。 可是仔细一想,他又觉得自己不是很冤了,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可落到实际上,他和卫谦还真少有这般闲情逸致的时候,如果过去两年两人处得还不愉快,说不定他真是很久没有弹过了。 见阮檬不说话也不继续弹琴,卫谦斜斜地睨了他一眼:“你不弹了?” 阮檬闻言大惊,卫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口是心非了,可他没敢多想,忙问道:“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你觉得顺手就好。”哪怕是偷来的一席春光,卫谦也不是很愿意错过。 阮檬想了想,弹了首很多年后他自己写的曲子,他以前每次弹到这首曲子,心中的苦涩都是难以言说。然而这一回,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面前,阮檬感觉自己能从那种绝望的情绪里解脱出来了。 虽然阮檬竭力想让节奏变得更明快些,可卫谦喜欢多想,还是听出了隐藏其间的忧郁和悲伤,于是他不轻不淡地问道:“你在想谁?” 阮檬抬起头,不假思索地回道:“还能是谁?当然是团团你了。”只是卫谦信与不信,那就不好说了。 果然,只见卫谦轻轻一笑,语气明显是带着怀疑的:“逗我很好玩么?” “团团,你这样说就没有意思了。我哪里是在逗你,我分明是在哄你开心。”阮檬把琴放下,蹭蹭蹭挪到了床头,他不知道原来的自己做了什么,让卫谦对自己是如此的不信任。 卫谦没有躲开,只是平静地看着阮檬,良久方道:“哄我也就算了,你自己信么?” “团团,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阮檬把手搭上卫谦的肩膀,两个人近到几乎是面贴面,“就算我做错了,我现在改还不行么?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觉得这样有点不公平哎。” 阮檬最怕的其实不是卫谦对他的疏远和他们之间的隔阂,而是他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是他真的做了很对不起卫谦的事,还是发生了什么两个人都不知道的误会。 其他事情阮檬可以旁敲侧击向人打听,感情的事就很为难了,如果卫谦不肯说,他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不记得了不代表那些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你说过永远不会原谅我的。”卫谦没有回避阮檬直视的眼神,只是语气明显低落了许多,“如果有天你恢复记忆,一定会后悔今天说过的话。” “不会的,我不会后悔。我要是放开你了,我才会真的后悔。”阮檬用力握住卫谦的肩膀,丝毫没有放开的打算。 上辈子,阮檬尚了含山公主,两人原是表姐弟,又是从小认识,在旁人看来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只有阮檬知道,他和卫语根本不是一路人,婚后说是格格不入也不夸张。 除开新婚燕尔那一段不谈,阮檬和卫语将近二十年的婚姻只能说是ji飞狗跳,明明两个人都有心好好过日子,可真的是过不下去,哪哪都能吵起来,还都觉得自己很无辜是对方的错。 那个时候阮檬就会想,如果当年自己勇敢一点,是不是自己和卫语都不用那么痛苦。 如今有了重来的机会,都不用阮檬做什么,他就已经是太子内君了,这是曾经的阮檬想也不敢想的,那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当然是遇神弑神遇佛杀佛,总之他是不会对卫谦松手的。 “别闹了,你快松手。”可惜卫谦还是不信阮檬的话,只当他是在抽风。 听到卫谦这么说,阮檬更不肯放手了,原来他一直没有发现,闹别扭的卫谦这么难哄。 “我要更衣,你也要一起么?”卫谦很无奈了,红着脸低吼道。 “啊?!”阮檬一愣,下意识地松了手。其实他还真想跟着去的,不过以他们目前的关系,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生事比较好,免得惹急了卫谦,被他从床上赶下去。 “团团,你等等。”见卫谦只着里衣就下了床,阮檬有些急了,连忙叫住他。 卫谦无语地站住,却见阮檬拿了件披风给自己披上:“还在倒春寒呢,可别着凉了。” 卫谦轻声道了谢,转身走了,阮檬看着他的背影,之前莫名的怪异感又涌了上来。 到底哪里不对呢,阮檬皱眉思索,可就是死活想不出来,只是那种怪异的感觉愈加强烈。 过了会儿,卫谦回来了,他脱掉披风躺回床上,阮檬死死盯着他的每个动作瞧,脸上闪过若有所悟的神情。 “团团,你别动。”阮檬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要亲手验证才行。 卫谦被阮檬的一惊一乍吓得一愣,随即看到阮檬猛地扑了过来,不自觉往后一避,两人反而撞到了一起。 阮檬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卫谦,没让他的脑袋磕到扶手,而卫谦的双手下意识地搭在小腹上,做出了一个保护的动作。 原本阮檬还不确定,因为他觉得这样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他根本不敢想卫谦为了自己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可是卫谦的那个动作,把他微微有些凸起的小腹完全暴露了出来。 刹那间,阮檬终于明白,自己之前是哪里觉得不对了,原来是卫谦走路的姿态,和正常时候稍有区别。虽然很不明显,但是连旁人分不清的团团圆圆他都能从小就认出来,又哪会看不出来。 “团团,这是、这是……”阮檬把手搭上卫谦的手背,两只手抖个不停。 卫谦低头不语,半晌方道:“你说这是意外,叫我不要放在心上。” 阮檬傻眼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的智商哪里去了,这样的傻话也能说出来。 卫家的皇子是不能下降的,自古以来没有先例,卫谦是当今太子,生儿育女很明显是太子内君的分内事,他不尽责就算了,还能指责卫谦,阮檬隐约有点明白,自己是在多深的坑底了。 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爬出来,阮檬哆哆嗦嗦摸了半天,告饶道:“团团,那是我脑子不好抽风了,你别当真……” 卫谦苦笑了下,一下子把话绕开了:“你别闹了,我饿了。” “哦。”阮檬不敢大意,急忙召人传膳,视线和双手还是舍不得挪开,还不停问道:“几个月了?都有谁知道?” “四个半月,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尽管嫌弃阮檬很烦人,可卫谦还是不忍心不搭理他。 阮檬闻言又是一惊,差点蹦了起来:“四个半月这么小?你还去巡视河工?”不是说皇帝陛下最疼爱太子殿下么,这个时候还能让儿子去巡视河工,阮檬有点想跪了。 卫谦拍开阮檬的手,貌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你见过四个半月该是什么样子?” 阮檬摇摇头,这个他是真不知道,这辈子没经验不说了,上辈子他和卫语没有儿女,自然无从知晓。 “严蒲看过了,说一切正常。”卫谦说的严蒲是谁阮檬知道,此人是太医院右院使,专攻产科的。 等卫谦穿好衣服,他的肚子就一点也看不出来了,阮檬有点遗憾,自己还没摸够,可又不敢再凑过去。 东宫有单独的小厨房,传膳十分迅速,阮檬陪着卫谦出来,看到红杨绿柳已经在指挥小宫女摆膳了。 阮檬远远看了眼,不解道:“团团,你这是在喂兔子吗?”桌上的菜色远看还是很丰盛的,可仔细一瞧,清一色全是素菜,一丁点荤腥也瞧不见。 阮檬也不是很嗜r_ou_,可看到这一桌菜肴,还真是没什么胃口。宫里绝不可能有人敢苛刻卫谦,东宫能摆出这样的晚膳,除了出自他的吩咐,再无其他可能。 “你要吃r_ou_自己吩咐,别在我面前就行了。”卫谦现在不仅是吃不得荤腥,他是见都见不得,甚至说起来也有点难受。 见卫谦脸色一变,眉头微微蹙起,阮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道:“不吃不吃,我陪你。” 入座之后阮檬发现,这一桌菜不是一般的素,一点油星子都看不见,调味也十分清淡,说得通俗点就是淡而无味,阮檬吃起来意兴阑珊,卫谦更是随意挑了几筷子就不肯吃了。 “团团,这样不行哎。”阮檬算是明白了,现在的卫谦为何这般清瘦,换谁这个吃法也长不胖。 卫谦似笑非笑地抬起头:“你怕我饿着他?”失忆还是有点好处的,阮檬都肯关心儿子了。 “我明明是怕饿着你。”阮檬没见过其他人怀孕时的样子,可像卫谦这样的,怎么看都不是很正常。 “无所谓啦,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吃什么都会吐,吃得清淡点,也不过是吐的时候好受点,自家孩子的生命力之顽强,已经超过卫谦的预计了。 不行,待会儿他得把严蒲抓过来问话,卫谦都这样了还一切正常,他这个右院使吃干饭的吗。 见卫谦实在不肯吃了,阮檬正要吩咐人把桌上的东西撤下去,有人进来禀报,说含山公主求见。 阮檬顿时愣住了,再看身旁的卫谦,表情比自己还要纠结,似乎很不想见到卫语,可他偏偏又说,请含山公主进内说话。 电光火石间,阮檬心中有了新的想法,莫非在他们的故事中,卫语扮演了什么他不知道的角色。 第007章 争执 未央宫是大衍皇朝历代皇后的住处,内设前三殿后六宫,与帝王的住处紫宸宫布局完全相同,只不过紫宸宫是前六殿后三宫的分布罢了。 之所以有此不同,主要还在于紫宸宫的功能更倾向于办公场所,毕竟皇后有未央宫,后宫君侍嫔妃分居东西十二宫,皇帝自个儿独处的空间不必太大,他能去的地方多得很。 未央宫则不然,皇后名义上是要抚养宫中所有皇子皇女的,地方不宽敞点,哪够小朋友们住的。 当然,规矩是规矩,实际上照做的人很少,除非犯下什么过错,否则三品以上的君侍嫔妃生下孩子,都是自己抚养,若是品级不够,多是各宫主位抚养,把孩子抱去未央宫的并不多见。 除开被废的两任皇帝不算,当今皇帝卫崇荣是大衍皇朝开国至今第十三位帝王,也是第三位虚置六宫独尊中宫的皇帝。 因有英宗皇帝和仁宗皇帝的先例,又有太上皇那样连皇后都不肯立的反面例子,看在三位皇子的份上,满朝文武对今上的做法满意得很,从来没人多话。 卫崇荣算是把紫宸宫的办公功能发挥到了极致,他登基五年多,从来没在紫宸宫歇过一晚,就是皇后伴驾也不肯在此留宿,不管处理政事到多晚,每夜必回未央宫。 这日,卫崇荣下朝回宫,刚走进椒房宫的大门,就看到小儿子卫谨朝自己使眼色。 卫崇荣屏退左右,朝着卫谨招招手:“圈圈,你快过来。”卫圈圈这个小名是卫谦给取的。 卫谨即将年满十岁,虽说性情在兄弟几个中算是最稳重的,无奈年纪还小,到底还是有几分稚气尚未脱去。 只见他疾步走到皇帝面前,不满地抗议道:“父皇,不许再叫我圈圈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卫崇荣哪里肯听,他一把抱起儿子转了两圈,还笑道:“还没元服呢,怎么就不是小孩子了。” 在大衍皇朝,十岁的元服礼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仪式,仅次于男子二十加冠,女子十五及笄。通常行过元服礼,就意味着小孩子算是养住了,若是在皇家,就可以考虑赐予封号了。 卫谦卫诚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们是双生子,还是长相酷似那种,太上皇为防止日后产生争议,卫谦一落地就封了他为皇太孙,同时也封了卫诚为临江王,早早就定下了名分。 到了孙女卫诺和小孙子卫谨,太上皇没有破例,卫崇荣也是想着要遵循旧例,不能总不把祖宗规矩放在眼里,所以卫诺是在三年前封了清河公主,卫谨也要等到下个月元了服,才能正式封王。 旁人都是愁孩子不能尽快长大,到了卫崇荣这里恰恰相反,他经常抱怨孩子们长得太快了,他都还没有玩够。 卫谦成亲了,卫诚入朝开始学着处理政事了,卫诺也是豆蔻年华的美少女了,就剩卫谨还有几分孩子样,卫崇荣可舍不得他长大,抱起来就不肯撒手,惹得小皇子不停地抗议挣扎。 “圈圈,你快别闹,告诉父皇发生什么事了,不然我一直抱着你进去。”对付儿子用哪招,卫崇荣向来都很有数。 卫谨果然不闹了,乖乖回话道:“太子哥哥回宫了,可他一直没来未央宫,爹爹不高兴了,说他娶了媳妇忘了娘。” 卫崇荣闻言哈哈大笑,这般飞醋也要横吃,他家皇后果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可爱。 “没事儿,父皇去哄哄爹爹,他很快就不气了。”从小做到大的事情,卫崇荣驾轻就熟,一点不带担心的。 卫谨点点头,煞有介事地附和道:“父皇,我给你准备了香蕉。”上次他和姐姐听墙角,听到父皇叫爹爹小猴子,虽然不知道缘由,可猴子都是爱吃香蕉的,不是么。 “圈圈,你……”卫崇荣差点笑喷了,他儿子要不要这么可爱,明明很搞笑的事,被他用严肃的语气说出来,搞笑的效果反而加了倍,他都有点停不下来了。 卫谨没有跟着卫崇荣进椒房宫的寝殿,他在进殿前一刻从卫崇荣怀中挣扎出来,跑回自己的住处了。 “我听圈圈说,皇后今日不高兴了,可有此事?”卫崇荣一向都叫君华小名的,直到登基方改了口,实在是因为皇后的小名太过可爱,人后叫叫倒也罢了,人前叫着的确有些不像话。 “没有的事,你听他瞎说。”君华一口否认了卫谨的说法,可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高兴的样子。 沉默片刻,君华又道:“檬儿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我不知道这对团团是不是好事?”之前有两回,君华很想不顾规矩让卫谦和阮檬和离了,不然看他们闹来闹去,他心里膈应得慌。 “是不是好事不好说,但我觉得也不会是坏事。”阮檬对卫谦绝对是有意的,这点卫崇荣非常确定,否认当初他不会给他们赐婚的。 君华对此不置可否,只叹气道:“听说团团回来了,语儿特地去了趟东宫。”卫语打的旗号是探望阮檬,可前两天她都没有行动,而是等卫谦回来了再去的东宫。 卫崇荣知道君华在担心什么,不过他的想法与他不尽相同:“语儿或许是有自己的私心,可她并无伤人之意,团团和檬儿过成如今这样,她不过是导丨火索罢了,并非主因。” 怀庆公主卫诗和汝阳公主卫词分别在万昌元年和二年下降之后,宫里就只有卫语和卫诺两位公主了,卫语不是卫崇荣的女儿,可卫崇荣一向把她视作亲女,一应待遇比起卫诺丝毫不差。 “皇嫂这两年总跟我说,有合适的人家就把语儿指出去,可她心里有人,哪户人家也不合适。”比起陈王太妃谢香,君华才是最愁卫语婚事的人,除非她哪天自己想开了,不然他会纠结死。 “此事缓缓再议,你不好说我亲自向嫂子解释,宫里再多几个公主也不怕,我养得起。”要解开卫语的心结,卫谦和阮檬是关键,到底是卫萱留下来的女儿,卫崇荣希望她们都能过得好。 君华被卫崇荣逗笑了,笑问道:“你真觉得檬儿失忆了是好事?你这几天都没见过他。” “不愉快的往事忘了当然是好事,他们正好可以重新开始。”便是他和君华,也是托了他重生的福,不然他们哪有可能在一起。 卫谦和阮檬的故事不算复杂,偏偏两个人都是多思多虑的性格,有话从来憋在心里,绝不轻易说出来,时间长了不闹误会才怪,卫崇荣只是看着都觉得闷得慌。 原先卫崇荣是想着,小孩子的感情丨事,他管多了不好,要让他们自己试着想办法解决。可谁知道线头越绕越复杂,到后来连他都搞不清了,儿子儿婿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如今老天爷做人,一场坠马事故让阮檬失去了记忆,也剪掉了打不开的死结,卫崇荣真心觉得不是坏事。 “前两日见到檬儿,我也觉得他的眼神和从前不同了,可是团团呢,小时候都夸他心思细腻性情稳重,我现在才发现,太细腻了也不是好事,稍有不慎就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 要是自己处在卫谦的处境,君华觉得根本不是事儿,他就是死缠烂打,也能让阮檬改变心意,可是这些,卫谦都是不会做的,他们父子的性格属于完全相反的两极。 “今日有些晚了,团团一路赶回来也累了,我们别打搅他休息,真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明日见了他问过便是。”卫崇荣说着把手搭上君华的肩膀,“皇后,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君华隐隐嗅到了y谋的味道,可卫崇荣有必要算计他吗。 “我们再给孩子们添个弟妹如何,圈圈就要元服了,愈发不好玩了。”卫崇荣以前嫌孩子多了闹腾,不爱多生,这会儿没人可玩了,又动起了心思。 君华一把推开卫崇荣:“想生自己生去,要不你再等等,孙子也是可以玩的。”言罢拂袖而去,他想多生两个的时候他不肯,现在再要他生,他凭什么那么听话。 “皇后,你等等我。”卫崇荣也就是随口一说,落得如此冷遇却在意料之外,忙亦步亦趋跟了上去,“小猴子,你等等……” 未央宫内,皇帝夫夫其乐融融,就是闹点小别扭,也是自有情趣在其中。 长信宫里就是另一番情形了,含山公主没来之前,两人间的气氛勉强还称得上融洽。可含山公主过来转了一圈,又寒暄了几句,立马就上升到尴尬了。 其实含山公主没在东宫停留多久,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不过问候了两句阮檬的伤情,随即就告辞了。 特意选在卫谦回来了再过来,含山公主的做法任谁也挑不出错,可卫谦看到她,心里就是莫名地不爽,他永远不会忘记,阮檬当年差点就娶了她。 再看到阮檬看向含山公主的欲言又止的表情,卫谦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她?怪我破坏了你们的好姻缘?”卫谦话一出口其实就后悔了,他很少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 阮檬闻言脸色微变,原来他和卫语还有这一段,前世也是这样的,他和卫语先成亲,卫谦两年后娶了太子妃,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变化,成亲的变成了他和卫谦,阮檬冥思苦想。 第008章 演戏 没等阮檬想好该如何安抚情绪略显失控的卫谦,他就自己冷静下来了,低声道:“我出去走走,你别等我。” 阮檬一听这话顿时感觉很不妙,刚用过晚膳不久,卫谦出去散个步消个食他可以理解,可什么叫“他别等他”,是卫谦打算很晚才回来,还是今晚就不准备回来了。 “团团,我陪你去。”阮檬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嘴巴永远比脑子快一步。 其实以阮檬原先的性格,当卫谦明确说了什么,无论大事还是小事,他通常是不会反驳的。这样的性格说好也好,说不好就很不好了,两个人心里若是有什么事,基本上很难解得开。 一朝回到少年时,阮檬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性格莫名变得比原来还要莽撞。以前会反复思考反复斟酌的事,现在根本不带一点犹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完就想打自己两耳光。 卫谦显然没想到阮檬会这样说,也是有点愣住了,顿了顿方道:“我不会走远,就去后面花园逛一逛,你也去么?” 阮檬忙不迭地点头道:“当然要去,刚才吃得有点多,正好走一走消消食。” 卫谦差点没被阮檬的胡说八道给气笑了,他是胃口不好吃得少,可阮檬也没比他多吃多少,显然是饭菜不合口味,不爱吃罢了,哪有什么食需要消。 不过卫谦并没有戳穿阮檬拙劣的借口,只颔首道:“你高兴就好。” 然后阮檬就高高兴兴跟着卫谦出门了,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的是,这个世界发生了太多他不知道的事,他和卫谦的关系搞成这样,肯定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绝非一朝一夕就能缓和的。 不过他对卫谦的感情毋庸置疑,而卫谦贵为当朝太子,竟然愿意为他怀胎生子,可见对他也是有意的,所以不管眼前的局势有多混乱,阮檬对于未来都是信心满满的。 横亘在他和卫谦之间的矛盾阮檬不会视而不见故意回避,可眼下他和卫谦重逢还不到一日,也不能把什么事都扯出来细细掰碎了说,总要一步一步来,总之他不会再放手就是了。 大衍皇朝的东宫名曰长信宫,所谓东宫,并不是单独一个宫殿,而是以清凉殿、明光宫为中心,包括周围一大片亭台楼阁的建筑群的总称。 比起让太后太妃颐养天年的西宫长乐宫,东宫除了是储君的住处,还是他的办公地点,建筑功能自然也要为此服务,游玩设施不多会,花园也不会太大。 当然,说东宫的花园不大,那是和御花园比,和长乐宫的花园比,真正逛起来,也是要费点时间的。 在阮檬的设想里,散步就该是慢慢走,如果有机会说两句小情话,那就更美好了。 然而现实比想象骨感太多了,卫谦出了明光宫就一路疾走,与其说是散步的,更像是在赶时间。 阮檬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嘴里不停念叨道:“团团,你慢点,可别累着……”虽然卫谦说了,他有孕的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但以阮檬的理解,该知道的人并不会太多。 所以这会儿走在花园里,每隔几步就有侍卫经过的情况下,他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明显。 卫谦终于被阮檬烦得不行了,他突然停了下来,阮檬刹车不及,两人的脑袋撞个正着。 “哎呦!”太子夫夫异口同声,吓坏了周围的侍卫,可等他们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哭笑不得之余又有点惶恐了,为什么要让自己撞上这样的场景,笑也不是,忍笑又难受,真是太辛苦了。 “团团,你没事吧?”阮檬捂着脑袋问道,他感觉额头起了个包,担心卫谦也好不到哪里去。 谁知卫谦的反应比他平淡多了,随手揉了揉就放下了手,还皱眉道:“谁让你跟我跟得这么紧?”他原本就是心情不好出来透个气,偏偏阮檬还要跟着,可不就更气不顺了。 卫谦很难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从前阮檬对他不冷不热,两人说得好听是相敬如宾,说得不好听就是相敬如冰,总之就是又客气又生疏,相处方式绝不是正常夫夫能有的。 说卫谦完全不后悔,显然是不可能的,只是木已成舟,除了把这样的关系维系下去,他也没有旁的选择。 偏偏阮檬失忆了,忘记了两人间发生过的所有不愉快的往事,对他的态度更像是回到了当初两人重逢的时候。 重逢是阮檬的说法,卫谦压根儿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他只知道,一直到从琅琊回京之前,都是他和阮檬之间相处最愉快的时光。 那是卫谦最怀念的时光,可以这样的方式重回那样的时光,全然不在卫谦的设想之中。 回宫之前,卫谦满脑子想的都是阮檬的伤势如何,真正见到阮檬,他反而慌了。 他注定是躲不开这个人的,只要他对他好一点,他就会毫无抵抗力的陷入其中。可现在的阮檬不是正常的阮檬,他是受伤了失忆了,他完全是有可能恢复从前的记忆的。 卫谦贪恋阮檬给予的温柔,可又不敢再次陷进去,如果哪天他抽身而去,他该如何面对呢,还能像过去那样装作若无其事地粉饰太平吗,卫谦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那是你走得太快了!”可能是太过担心了,阮檬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像是抱怨。 卫谦挥了挥手,把附近的侍卫都打发走了,压低声音道:“你确定是在担心我吗?”卫谦不是在跟孩子吃醋,因为阮檬以前都不在乎,他只是好奇他会有怎样的回答。 阮檬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我当然是两个都担心了。”说完趁着卫谦不注意,伸手往他的额头摸去。 然后阮檬就纳闷了,莫非卫谦的脑袋比他更结实点,为什么他的额头上那么明显一个包,卫谦什么事都没有,阮檬长舒口气,又是庆幸又是不解。 两人距离太近,卫谦也注意到那个包了,没忍住扑哧笑了,又问道:“要传太医吗?” 阮檬拼命摇头,这种小事传什么太医,他会被笑死的好不好。 经过这段小cha曲,卫谦终于没有再疾走如风,两人以正常速度散了会儿步,便慢慢转回了明光宫。 临睡前,阮檬特意等卫谦先沐浴上床,再厚着脸皮上了他的床。 阮檬原是做好了被卫谦拒绝的心理准备,还想着就是打地铺也要和他睡在一个屋子,谁知卫谦只是斜斜瞥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阮檬心里顿时有了计较,卫谦这人口是心非,在他掌握的情报还不够充分之前,大原则是多做少说,卫谦的身体比他的心可要诚实多了。 一夜安寝,无话可说。 是夜,阮檬睡得十分规矩,也就一只手搭在卫谦身上,什么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阮檬还在睡梦之中,就感觉有人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阮檬略动了动,还想继续睡,但只过了一瞬,他就猛地翻身坐了起来,光着脚拎着卫谦的鞋子冲进了净室。 “团团……”阮檬只叫出两个字,就被卫谦的样子吓到了。 卫谦似乎很难受的样子,一直干呕个不停,偏偏又吐不出什么来,只是搞得自己更不好受。 阮檬扔下鞋子,不知道是该先扶住卫谦,还是帮他拍拍背顺顺气。 倒是卫谦先出了声:“你别拍我……”声音低到差点听不见。 这回阮檬不用想了,直接扶住卫谦就好,还不停问道:“还难受不?我帮你打水漱漱口?” 卫谦哪有多余的力气开口,还不是阮檬说什么就是什么,拿帕子给卫谦擦了脸,又打水给他漱了口,见卫谦没有再反胃了,阮檬又把人抱回了床上。 阮檬原以为,如此折腾了一通,卫谦肯定还得多睡会儿,谁知他不过略躺了躺,就起身吩咐人进来伺候梳洗了。 “不再多睡会儿?”阮檬问是这么问的,其实也跟着起了身。 卫谦摇摇头:“睡多了头晕,我今日还得上朝呢,不如早些起来准备。” 阮檬傻眼了,敢情卫谦回宫了也不得闲,皇帝陛下不知道他儿子这样很辛苦吗? 阮檬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卫谦突然回过头来,认真道:“在外人眼里,有孕的是太子内君,你该注意的,也要注意点。” 阮檬彻底被打击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倒不是不能演好这出戏,而是之前发生的事,这样联系起来就显得有点惊悚了。 他是因为什么受伤的,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可按照卫谦的月份算,他的做法就任性地有点不像话了,不安生在宫里“养胎”也就算了,还去上林苑骑马,原来的他脑袋里养金鱼了吗。 不对,他是去上林苑散心的,约他赛马的人是卫诚,难道卫诚的脑子也进水了。 阮檬愈发开始怀疑,知道真相的人究竟有多少,他不仅想了,还直接问了。 “除了父皇爹爹卫圆圆他们几个,就是几位太医和我身边近身伺候的人。”卫谦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你。” 第009章 卫谆 阮檬目瞪口呆,他怀疑自己随时都有穿帮的可能。 见阮檬瞪大眼睛不说话,卫谦又补充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怀着孩子还去骑马狩猎这种事,爹爹以前也干过,宫里人不会太惊讶的,只是你别再摔了就行。” 阮檬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第一次到渝京时年纪尚小,对皇后殿下的了解也不是那么充分,但是卫谦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放心了,以后假扮孕夫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 只是卫谦这话一说,阮檬猛地想起另一件事,忙问道:“你这趟出门也有骑马?” 卫谦微微挑眉,对阮檬的话不置可否,他是奉命去巡视河工的,虽然没到目的地又折返回来了,但毕竟不是出门游玩,坐轿子或是马车像话吗,阮檬简直多此一问。 用过早膳,卫谦上朝去了,阮檬觉得他人一走,似乎就带走了长信宫的生气与活力。 卫谦没回来那两天,阮檬一个人呆在长信宫也不觉得有多难熬,他不过四处逛逛,再找两本闲书看看,很快就把时间打发过去了。 可是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卫谦昨儿午后回来了,虽说两人的相处还不是很融洽,可从昨日到现在,却是一直腻在一起的,几乎一步也没分开。 这会儿卫谦一出门,阮檬顿感百无聊赖,看书不想看,弹琴不想弹,就想着卫谦能快点回来。 阮檬长叹口气,觉得自己这样的状态不太对,而且他很确定,过去两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不然他和卫谦的关系不会变成这样,他得把那些事情弄清楚,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而该去问谁呢?卫谦肯定是最清楚内情的人,可他同时也是阮檬最不会去问的人。 先把人伤害一遍,然后把事情忘了,再去问人家自己做过什么,这么损的事情阮檬做不出来。 卫诚也不能问,以他对自己的敌视程度,阮檬觉得不问还好,问了绝对是平地生事。卫诺是女孩儿,阮檬和她打交道不多,卫谨年纪又太小,多半也不知道什么,阮檬把这俩也给排除了。 至于皇帝夫夫,阮檬压根儿就没考虑过,哪怕他心里清楚,这两位肯定是知情的,可他没有这个勇气,所以还是放弃了。 翻来覆去思来想去,阮檬最终敲定了一个人选,他相信他一定可以帮到自己的。 从长信宫出来,阮檬径直去了长泰宫。当然,他不是去见含山公主卫语的,而是去找她弟弟卫谆。 在阮檬看来,卫谆是他活了两辈子见过的最倒霉的孩子,没有之一。 原本,卫谆的出身应该是非常让人羡慕的,他是孝仪太子的嫡长子。卫谆他爹卫萱是仁宗皇帝的太子,深得帝心委以重任那种,谁也不会认为他有登不上皇位的可能。 生下卫谆之前,孝仪太子与太子妃已经生了三个女儿,他本该是万众期待的嫡皇长孙。 无奈在卫谆还没来得及被他母妃发现自己的存在之前,他爹孝仪太子就遇刺身亡了。 孝仪太子的意外身故是场y谋,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湘王卫茂,仁宗皇帝对这个结果感到非常难以接受。可惜他自己派人查了,也让秦王卫昭查了,都没能推翻这个结论。 比起小儿子卫茂,仁宗皇帝更怀疑的其实是二儿子卫兰,但他没有任何证据。大儿子死了,小儿子废了,仁宗皇帝再怀疑,也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卫兰做什么,毕竟卫兰也是他儿子。 但是仁宗皇帝不放心把皇位传给卫兰,正巧太子妃谢香那时被查出有了身孕,于是仁宗皇帝决定,跳过儿子一辈,直接把皇位传给孙子。 辛辛苦苦谋划一场,结果父皇宁愿把皇位给尚未出世的侄儿,卫兰如何会甘心。 仁宗皇帝对卫兰戒心重重,孝懿皇后却不会怀疑自己的亲生儿子。知道仁宗皇帝宁愿让卫昭摄政也要把卫兰排斥出权力中心,孝懿皇后心理失衡了。 对仁宗皇帝来说,卫昭是他亲弟弟,卫兰是他亲儿子,亲疏程度毫无区别,只是比起卫兰,他对卫昭更为信任。 可对孝懿皇后来说,卫昭和卫兰就差得远了,他不接受这样的结果,还在儿子的蛊惑下对谢香下了药,使得卫谆早产出世。 卫谆来得本就有些不是时候,亲爹去了亲娘才知道他的存在。谢香当然明白自己心思郁结对腹中胎儿不好,可要求一个丧夫的女人心情开朗明媚,也是很不现实的。 原就有些先天不足,再又早产了一个多月,卫谆能活下来就是太医院集体立功了。 都说国赖长君,立刚出生的婴儿为太孙本身就是件风险极高的事情,如果还是个体质孱弱的婴儿,后果几乎不堪设想…… 仁宗皇帝到底没敢冒险,他最终把皇位传给了卫兰。然而仅仅过了三年,卫兰就被卫昭废了。卫昭凭借的,恰是仁宗皇帝留给他的遗诏。 行了废帝之举,卫昭再无退路,他只有登基为帝才能保住自己和儿子的性命。 卫昭登基后对谢香母子极好,三个侄孙女都破例封了公主,卫谆则是封了陈王。 谢香原想搬出宫住,也是被卫昭留住的,他说孩子们都还年幼,谢香带着他们住在宫外不方便,不如暂且留在宫里,等三位公主下降了,卫谆也成家立业了,再搬出去不迟。 谢香不仅是卫昭的侄儿媳妇,也是他的亲外甥女,卫昭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谢香自然不会再推辞。毕竟卫谆身体不好,住在宫里旁的不说,传召太医总要方便许多。 阮檬和卫谆是嫡亲的姑舅表兄弟,论血缘关系比卫谦兄弟几个更近一层,虽然性情不是太相合,也算是从小一起玩大的,阮檬有事向他请教,卫谆多半是不会推辞的。 阮檬今日运气不错,他到长泰宫时,卫语竟然不在,说是出宫探望汝阳公主生的小外甥了。 卫谆原在书房作画,听说阮檬来了立即迎了出来:“表兄好久不见,今日倒是稀罕。” 阮檬闻言不由愣了愣,他不经常来长泰宫吗,可他转念一想,马上明白过来,以前来得勤是一回事,如今他与卫谦成了亲,再过来是有些不方便。 没等阮檬开口,卫谆又道:“表兄进屋说话,三姐姐今日不在宫里,不会过来打搅的。” 阮檬心里又是一惊,他之前和卫语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怎么卫谆也是这样的态度。可问题是,前世的他们也不是因为感情在一起的,反而更类似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南越需要加强和大衍皇朝的关系,他和卫语既是表姐弟,彼此也还看得顺眼,因而谢香提出这桩婚事,谁也没有反对,然后皇帝就顺理成章地给他们赐婚了。 阮檬带着满腔疑惑跟着卫谆进了他的书房,却意外地发现卫谆的眼神比自己记忆中更明亮些。 可能是从小体弱多病的缘故,阮檬一直记得卫谆是安静矜持的性子,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很明显地表现出来。 但是今日,阮檬看到的卫谆却和他的记忆有些不同,他的高兴根本是掩饰不住的。 阮檬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卫谆这么高兴是看到他来了,他只觉得更苦恼了,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地方和原来是不一样的。 卫谆书桌上摊着一幅画到一半的画,阮檬远远看着有些眼熟,走近再一看,顿时惊呆了。 “这是我哥?”阮檬知道卫谆和阮柠有过一段不怎么愉快的交往,他之前还想过,要不要帮帮他们,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因为那两个人比他和卫谦还要纠结。 “我们好久没见了,也不知道像不像。”阮柠似是自言自语,又像在问阮檬,“表兄,你觉得呢?” “我?!”阮檬瞠目结舌,卫谆和阮柠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知道的时间线不是这样的,而且卫谆好久没见过阮柠,难道他就见过吗,虽然卫谆画的那幅画,的确还是蛮像的。 卫谆愣了愣,恍然大悟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记得前两年发生的事情了,还想着你去年回过静安城,见过阿柠的面。” 阮檬更加傻眼了,卫谆叫他表兄,叫他哥却是阿柠,他们不应该更熟吗。 “谆儿,你别说话,我有事问你,等我问完了你再说。”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偏离程度比自己预想的更厉害,阮檬心中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他不太喜欢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卫谆是个很有礼貌的好孩子,闻言立即道:“表兄有事很开口,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快告诉我,我和团团之间发生什么事了,你和我哥又是怎么回事?”阮檬开门见山,问话那叫一个直接。 卫谆皱了皱眉,蹙眉道:“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可能说不清楚。” “没事儿,你长话短说,挑重点说,我快要被团团赶出门了。”阮檬作恳切状。 卫谆虽然觉得阮檬今日的态度有些古怪,可想到他失忆了很快就释然了,于是挑自己知道的,简单说了个大概。 作者有话要说: 萌萌什么都不知道太可怜了,准备让他嫂子助攻他一把~ 第010章 偏差 阮檬第二次来渝京是在五年前,以南越使臣的身份向当今皇帝卫崇荣的登基表示祝贺。 与其他藩国的使臣有所不同的是,旁人送了贺礼参加了大典就各回各国了,阮檬却没有走,而是被卫崇荣留了下来,在宫里和皇子们一道读书。 对于卫崇荣的这个决定,阮檬心中窃喜不已,只觉得皇帝舅舅真是太贴心了,都不用他开口,就满足了他的心愿,他也不用多花心思去想理由了。 卫崇荣不是阮檬的亲舅舅,他是阮檬母亲卫蔻的堂弟。但是对于阮檬来说,卫崇荣可比亲舅舅要亲多了。 毕竟,阮檬三个舅舅里头,卫萱去得早,卫茂自身难保,兼之阮檬那个时候年纪小,对他们基本也没什么印象。至于卫兰,那就更别说了,所有事情都是他造成的,再死一百遍也不嫌多。 卫崇荣则不然,当初南越沦陷,是他与君华不顾危险潜入王宫救走了阮柠阮檬兄弟,还把他们带到了渝京。 阮檬小时候在宫里生活,卫崇荣对他也是很好的,时不时还会抖点他幼时的糗事出来,总之是完全没把阮檬当外人看,待他就如自家小孩。 孝懿皇后对外孙不能说不疼爱,只是他连番丧子丧女,真凶还是另一个儿子,着实被打击地不轻。他把阮檬养在身边,衣食住行固然ji,ng心,可要说到陪伴与开导,那就近乎于无了。 对孩提时期就父母双亡的阮檬来说,皇帝夫夫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亲人了。 后来回到南越,阮檬还对阮柠说过,比起空旷的静安王宫,他有时候会觉得,渝京的皇宫更像是他的家。 阮柠儿时也在渝京生活过一段时间,虽然时间不长,可他比阮檬年长三岁,对那时的记忆倒也还深刻,只淡淡道:“檬儿若是回了渝京,岂不是要留下我孤家寡人一个?” 吓得阮檬急忙摆手,说自己开玩笑的,他就这么一个哥哥,他怎么舍得丢下他。 不过阮檬这趟来渝京之前,阮柠还是对他说了,到了渝京不要急着走,尽量多留些日子。 阮檬明白阮柠的意思,凡是大衍皇朝周边的藩国,谁不是看着卫家人的脸色过日子。 于南越,卫崇荣既是复国的恩人,又是夺走琼州四郡的敌人,除阮柠阮檬以外的南越人,对待这位战功赫赫的中原皇帝,心情都是非常复杂的。 而要说起琼州四郡的归属,那就是历史遗留问题了,几乎没人理得清楚。 数百年前,琼州四郡曾属于神川皇朝。后来元正皇朝取代了神川皇朝,琼州四郡也跟着换了归属。 元正末年,天下大乱,南越国君趁乱出手,占据了琼州四郡。 虽说是抢来的地盘,可那会儿中原四分五裂,占地为王者不知有多少,南越人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对。此后两百多年的时间里,琼州四郡一直在南越的统治下。 打从太丨祖皇帝开国,卫家历代皇帝的目标都是光复失土。当然,他们所谓的失土不是指自己丢掉的,而是以巅峰时期神川皇朝的版图作为标准。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重生之妻君犯上 作者:紫月纱依 第3节 比起南疆的朱夏南越等小国,大衍皇朝更重视的敌人一直是北方的铁勒人。 但是到了兴祖皇帝卫夙在位期间,铁勒人终于被打散了,扶余人也被彻底驱逐到了亚尔斯兰岭以北,大衍皇朝不仅光复了北疆所有的失土,甚至开拓了崭新的灵州。 南疆多山,并不利于大军作战,如果不是朱夏国君图朵作死,继位的仁宗皇帝也就是阮檬的外祖父卫明根本不会对南越有所举动。 有卫兰在背后支持,图朵攻陷静安城并不稀奇,卫崇荣光复琼州四郡不过是帮南越复国时收回的一点小利息罢了,他从朱夏人手中拿回的易州八郡,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不管南越的官员和百姓是如何想的,阮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把琼州四郡再夺回来。 他只是明白了一个事实,卫崇荣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对自己和阮檬的疼爱固然不假,可涉及到了国家利益,他绝对是立场分明的。 好在比起得罪过卫崇荣的朱夏和并不接壤的暹罗,南方诸国里头,南越与大衍皇朝的关系还是最亲近的,阮柠阮檬如今要做的,就是把这种亲近的关系继续保持下去。 卫崇荣留自己在渝京住下,阮檬还算不得很惊奇,可让他和皇子们一起读书,他就有点意外了。 毕竟,年纪最大的两位皇子卫谦卫诚也比阮檬小了将近四岁,他们一起上学,皇帝舅舅是不是太看不起自己了。 真正进了宫学,阮檬很快就释然了,不是他不够好,实在是团团圆圆太聪明也太努力了,整个宫学就属他俩年纪最小功课最好,其他人只能望尘心叹。 卫谆也在宫学读书,他比阮檬只小几个月,两人幼时就认识,再见面很快就熟稔起来。 论聪敏程度,卫谆绝对不输卫谦卫诚,可惜他身体不好,经常缺课。卫崇荣对卫谆的学业要求不高,跟得上进度最好,跟不上也没关系,总之身体第一,为了学业搞坏了身体不值当。 好在卫谆比起卫谦卫诚还有年龄上的优势,就算花费的心力没他们多,功课也不曾落下。 卫谆轻描淡写说着过去的事情,阮檬细细听着,并与自己的记忆进行比较。 卫谦卫谆一向功课很好,阮檬听到这里并不意外,可是卫诚的功课什么时候也很好了,他表示不可思议。 在阮檬的记忆里,卫诚差不多算是整个宫学最懒散的学生,抄卫谦的作业也是家常便饭。 宫学的姜少傅是个治学严谨的人,十分看不惯卫诚得过且过的行为,不知罚过他多少次。就是身为好学生一枚的卫谦,也因被卫诚连累,跟着挨了不少罚。 许是有人陪着挨罚的缘故,卫诚从来没有改过的打算,直到他离开宫学,留下的都是反面教材。 阮檬心里明白,卫诚的这些做法是有皇帝甚至太上皇在背后的纵容的。长相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在皇家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如今其中一个已经定下了储君的名分,另一个自然不必太出色。 倒不是说卫崇荣和卫昭故意养废卫诚,阮檬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们只是对他没有那么高的要求,至于卫诚拿出什么态度应对,他们其实都是可以接受的。 纵然如此,当听到卫谆说,卫谦卫诚从小在学业上不分上下时,阮檬还是惊呆了。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卫诚竟然重新做人了,真是不可思议。 尽管阮檬心绪起伏不平,可为了不让卫谆看出端倪,他还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附和道:“谆儿太自谦了,你的功课哪是过得去,比我可强多了,比起团团也不差什么。” “表兄过誉了,太子殿下的功课可不止宫学那些,我们谁也不及他。”大部分人完成宫学的功课就很吃力了,可卫谦从前被卫昭抓去开小灶,后来又被卫崇荣各种磨炼,功课只有更繁重的。 阮檬想想也是,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从前也就罢了,现在卫谦的身体不比平时,他突然有点担心了。 见阮檬不说话,卫谆又道:“表兄来到渝京第二年,陪着太子殿下去了琅琊君家求学,我没有同行,也就不清楚在琅琊那两年,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事实上,卫谦隐姓埋名去琅琊君家的事对外是保密的,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有差不多两年的时间,太子殿下根本不在宫里。卫谆能知道这些,已经算是消息灵通的内部人士了。 阮檬原本很有把握,发生在琅琊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应该与过去的出入也不大。 但是有了卫诚这个偏差,他的信心也就不是那么足了,偏偏卫谆还不知道琅琊的事,他该去问谁呢。 正在阮檬一筹莫展之际,卫谆善解人意地开口道:“如果表兄对那两年的事也有记不清的,可以去问问君宪,他在翰林院当修撰。” 君宪?! 翰林院修撰?! 阮檬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君宪是谁阮檬当然知道,他是君家家主君雅从旁支过继来的孩子,也是现任的君家少主,还是他和阮檬的师兄。 翰林院修撰是什么职位阮檬也很清楚,那是每一位状元的必经之路。 可把两者联系到一起,阮檬就有点想不通了,君家的嫡枝什么时候有人出仕了,从来没有好不好。 君临勉强算一个,可他又是例外。君雅早早便与仙游县主姬扬和离了,君临虽然保留了父姓,可却是跟着母亲长大的,他后来走上从军路,也是因为姬家的传统,而非君家。 阮檬不仅认识君宪,跟他还是非常熟的,后来回了南越也长期保持着联系。 阮檬记得很清楚,君宪在很多年后的确是出山过。可那都是卫谦当皇帝以后的事了,而且他请君宪出山,也是为了教导过继的嗣子卫秀。 现在还是万昌六年,君宪竟然成了新科状元,阮檬的世界观受到了深深的冲击。 第011章 作死 虽然已经出现了卫诚和君宪两个意料之外的大变数,可阮檬还是对自己的直觉有着一种莫名的信心,他觉得自己与卫谦之间的问题不是出在这个时候,关键点还是万昌四年。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里,他在万昌四年尚了主,从此和卫谦渐行渐远,直到再无交集。 可是在这里,他和含山公主的婚事吹了,怎么吹的阮檬还不知情,但他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 见卫谆用有些担心的眼神看着自己,阮檬急忙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和表情,若无其事地道:“后来呢?我和团团从琅琊回来又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团团也不肯告诉我。” 说起之前的事,卫谆的态度十分明快,基本上是有什么说什么,可提到万昌四年,他明显迟疑了。 阮檬见势不妙,忙把姿态放到了最低,就差没冲着卫谆撒娇了:“谆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团团都快不搭理我了,我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而说多错多,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完蛋了。” 在卫谆面前,阮檬尽可能把事态往糟糕了说,他知道卫谆是个人美心善的好孩子,一定会对自己出手相救的。 果然,卫谆的眼神有所动摇,还安慰阮檬道:“表兄过虑了,太子殿下对你情深义重,断不会抛弃你的。” “我可不这么觉得……”阮檬说着深深蹙起了眉头,苦恼道:“看在我哥的份上,谆儿你知道什么就都告诉我好不好?”事关卫语,不会有人比卫谆更清楚内情了,阮檬想尽办法也要套出话。 谁知阮柠这张牌意外地好用,卫谆咬着唇想了想,竟然道:“其实有些事,你不知道未必不是好事。” 话虽如此,卫谆还是把事情的经过大致交代了一遍,其中就包括阮檬最想了解的部分。 到君家求学之前,卫谦和阮檬固然很亲密,偶尔还会同吃同睡,但却不会让人多想什么。 因为那时的卫谦是个很矛盾的存在,某些时候很成熟,绝对对得起他皇太子的身份,某些时候又很幼稚,尤其是在阮檬面前,十足的孩子气,他们再怎么闹,也让人觉得是小孩子在嬉笑玩闹。 但是从琅琊回来,卫谦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因而他和阮檬的关系变得稍微生疏了些,也不让人感到惊讶。 到底不是小孩子了,整天腻在一起像什么话,至少阮檬还是东宫的上宾,卫谦也没和别人变得更亲近。 卫语和阮檬的婚事最初是阮柠提出的,谢香觉得满意,两个当事人也没意见,差不多就要定下来了。只是卫语是公主,婚姻大事名义上还得皇帝做主,所以谢香去找卫崇荣了。 “然后呢?”卫谆说到一半停下了,可把阮檬给急得不行。 原来的故事也是这样发展的,阮柠想和大衍皇朝联姻,当时宫里只有卫语和卫诺两位公主尚未下降,不过卫诺太小了,又是皇帝的亲女儿,阮柠觉得希望不大,也是不敢肖想。 卫语就不同了,她与阮檬年岁相当,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又是嫡亲的表姐弟,亲上加亲更是美谈一桩。 谢香的想法和阮柠差不多,卫蔻是卫萱生前最疼爱的妹妹,她当初和卫蔻也十分交好,如今虽说卫萱兄妹都不在了,可两家能结个儿女亲家,她想他们泉下有知,也会很赞同的。 至于两位当事人,卫语或许说不上喜欢阮檬,好感还是有的,因而对婚事不反对。阮檬差不多也是一样的意思,他和卫谦注定是不可能的,不如放开你我,各自欢喜。 只是当时谁也想不到,阮檬和卫语后来能把日子过成那样,他们都不算作,可就是莫名地格格不入,兼之南越后来危机重重,两人深陷其中,根本脱不开身。 卫谆长叹口气,到底是把后半截话说了出来:“我不知道陛下和母妃说了什么,总之他不赞成这桩婚事。” 什么?! 竟然是皇帝改变了想法,这有点超出阮檬的预料。 但是仔细再一想想,阮檬又觉得整件事非常合理,他所有的疑惑都能得到解释。 阮檬从不否认,前世的他和卫谦都是对彼此有意的,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阻碍太多,他们谁也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开,最终成为陌路。 早先阮檬就在好奇,改变的契机到底是什么,是他还是卫谦,跨出了最难走的一步? 不想却是皇帝,他不准他与卫语成亲,阮柠和谢香商量好了有什么用,还不只能作罢。 可是…… 皇帝为什么会改变想法呢,前世的他可不是这么做的,阮檬还是不知道答案。 “母妃对陛下的解释似乎很满意,可我问她,她却不肯多说。”卫谆是遗腹子,自幼身体还不好,谢香对他格外疼爱,母子间几乎没有秘密,这样的场景可不多见。 卫崇荣一向尊敬谢香,她既是他的堂嫂又是他的表姐,有此态度阮檬并不惊讶,他更在意的是:“父皇后来就给我们指婚了?”从时间上推算,他和卫谦的婚事似乎有些急。 卫谆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阮檬的神色,确定没有异状方继续道:“旨意确是陛下下的,可你对此,似乎有些误解。” 许是预感到了什么,阮檬的心跳瞬间加速了,紧张的表情几乎要掩饰不住:“我误会什么了?” 卫谆欲言又止,似乎很难启口,不过阮檬期待的眼神太过强烈,他犹豫很久,沉声道:“你觉得太子殿下是故意的,是他强迫你进了东宫。” 尽管卫谆已经说得很隐晦了,可结合他的神态动作,阮檬完全可以想象,原来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然后阮檬就傻眼了,过去的几十年里,他经常都会后悔,如果当初他和卫谦有一个人能主动点,也许他们的人生就会是另一番景象,而不至于留下那么多的遗憾。 虽说现在主动的人换成了皇帝陛下,可对他和卫谦来说,结果却是没差的,为什么他的反应会是那样,阮檬感到不可思议。 “谆儿是说,我不满意这桩婚事?”阮檬好想抽年轻的自己一顿,他盼都盼不到的好事,他怎么可以嫌弃。 卫谆用力点点头,言辞十分肯定:“何止是不满意,根本就是恨不得抗旨不遵。”不过卫崇荣素来是以强势闻名的,凡是他下过的旨意,就没人能让他改变主意,皇后和太上皇都不行。 听到这里,阮檬已经很想跪了,这坑挖得也太深了,他什么时候才能爬出去。 “就因为你不愿意,太子殿下求过陛下,想要取消婚事,但是陛下没准。”也是在那个时候,卫谆陡然发现,卫谦真是爱惨了阮檬,为了他什么都愿意。 然而在绝对权威的逼迫下,阮檬还能不能看到卫谦的真心,卫谆表示怀疑。 君命难违,皇太子的大婚到底是如期举行了,可卫谦和阮檬过得有多糟心呢,整个皇宫都知道太子内君新婚之夜没让太子殿下进入新房的事。 又是一道晴天霹雳砸下来,阮檬活了两世,从来没有哪天受到的冲击有今天这么大。 之前卫诚和君宪那点事算什么,比起轴得要命还爱作死的自己,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见阮檬垂头丧气满脸沮丧,卫谆忍不住升起几许同情,可再想到他后来的做法,那点点同情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这还只是开头对不对?”明明卫谆没有开口,可阮檬从他的脸上愣是看出了这样的内容。 卫谆默然颔首,片刻方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全都知道。太子殿下很护着你,发生在东宫的事很少外传,除非……” “除非是我作的太过分,他也无能为力了。”阮檬补完了卫谆的话,满腔信心早已化作虚无。 不管之前的他是出于怎样的心理,可卫谦就是再爱他,在他的持续作死下,迟早也会心灰意冷。难怪从昨天到现在,卫谦更多的表情都是无奈,原来他是真的很无奈。 “还有什么要问的?”能说的卫谆基本上都说了,剩下的只能阮檬自己去发掘了。 阮檬久久没有言语,良久方抬起头来,自言自语道:“我还有抢救的余地吗?”之前是他考虑不够周到,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如今只不过知道了其中一部分,阮檬快要崩溃了。 “当然有了,你不还是太子内君么?”卫谆突然觉得,阮檬失忆了真不是坏事,只有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和卫谦才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从长泰宫出来,阮檬又是沮丧又是愧疚,以至于他没有发现,自己忘了问卫谆他和阮柠的事了。 阮檬原是打算直接回长信宫的,听说卫谦还在宣室殿议事,马上改变了主意,准备接他一起回去。 过去的事已经发生了,阮檬再不愿意承认,那个人也是他自己,是面对另一种选择的自己,既然是自己做错的事,当然只能自己慢慢纠正了。 第012章 点拨 宣室殿的议事其实已经结束了,阮檬刚到殿前就看到从里面出来的吴王卫昊。 卫昊年纪不大,比皇帝小了足足六岁,辈分却是不低,他是卫崇荣的小皇叔,也是卫谦卫诚的叔祖父。 “哟,檬檬来了,接团团回宫的?”明明是打趣的话,阮檬不知怎地,愣是听出了几许幸灾乐祸的味道。 阮檬可不敢得罪这位只比自己大了十余岁的叔祖父,忙道:“正是如此。”卫昊嘴毒,又最疼爱卫谦,他稍微哪句话说得不对,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卫昊似乎对阮檬的态度不算很满意,施施然道:“这一跤摔得不错,脑子看来清醒了不少。” 阮檬不禁倒吸口凉气,再说卫昊一贯毒舌,可他一向说话做事还是很有原则的,能把他气成这个样子,可见以前的自己,对卫谦真的是很过分了。 “叔祖父教训的是,晚辈受教了。”阮檬的态度十分谦逊,倒让卫昊有些意外。 卫昊上下打量了阮檬片刻,眼神终于变得温和了些,给他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先走了。 温室殿内,见众臣皆已告退,卫崇荣朝着卫谦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跟前。 卫谦原是隔着书案坐在卫崇荣对面的,父子间的距离并不算远,差不多是面对面了。可卫崇荣还不满意,非让卫谦换个地方。卫谦拗不过他,只得起了身,挪到皇帝身旁盘腿坐下。 这回皇帝满意了,伸手往儿子并不显山露水的腹部摸了把,又叹气道:“团团,你这体质到底随了谁?” “什么?”卫谦脑子有点懵,一时没有跟上卫崇荣的思路。 卫崇荣无奈,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些:“你爹爹生了你们四个,加起来也没你这一个折腾,我都快要后悔了。” 卫谦低下头,避开了卫崇荣关切的眼神,低声道:“父皇后悔什么?给我们赐婚吗?” “后悔把你教得太乖了,竟然被自家内君给欺负到了头上。”阮檬的确是卫崇荣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可要不是卫谦护着,就凭他的所作所为,他还真是有点忍不了了。 卫谦闻言面露苦笑,声音低到微不可闻:“当年父皇下旨赐婚,儿臣其实是反对的,可是……” 不等卫谦把话说完,卫崇荣就打断了他,强势道:“团团,你反对的理由是什么,你以为我和你爹爹不知道?” 卫崇荣并不是控制欲很强的父亲,他对自己的几个孩子,一向都是随和又从容的,只要孩子们高兴,规矩和原则算什么,都可以扔到旁边的。 即便是婚姻大事,卫崇荣也不会全权做主,孩子的意见总是要尊重的。之所以非给卫谦和阮檬赐婚,就是舍不得儿子委屈自己成全别人。 什么叫因为喜欢他所以舍不得困住他,卫崇荣听到卫诚的说法气得当场拍坏了书案。 见卫谦垂首不语,卫崇荣又道:“如果你不喜欢檬儿,我不会给你们赐婚,可你既然喜欢,我又怎能委屈了你。” “父皇的心意儿臣心里明白,可强扭的瓜是不会甜的。”再让卫谦选择一次,他定会抗旨不遵的,也就是他一时侥幸,才让两个人互相折磨到了现在。 “团团你是不是笨?”卫崇荣恨铁不成钢地低吼道,吼完还伸手在儿子额头上敲了下,见卫谦皱起眉头又后悔地不行,忙又温柔地给他揉了揉,“你敢说檬儿对你全无感情?” 卫谦自然是不敢说的,阮檬对他当然是有感情的,可惜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但在被强迫进宫之后,阮檬对他的感情还能剩下几分,卫谦就不敢多想了。 都说知子莫若父,卫崇荣一看就知道卫谦又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忙给他摆事实讲道理:“团团,感情从来都是没法讲公平的,互相喜欢已经不容易了,谁能强求喜欢的程度还得一样。” “你和爹爹不是么?”自己的感情卫谦看不透,两位父亲的倒是心里门清。 卫崇荣叹口气,语气愈发无奈:“我与你爹爹在一起多少年了,你们能比么?再说当年你爹爹死活说要嫁给我,还不远千里追到灵州时,我其实还没弄清楚,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两个人是互相喜欢的,哪怕喜欢的程度不一样,未来也是大有可期,什么都是同步的,那太可遇不可求了。 有关卫崇荣和君华的往事,卫谦多多少少听长辈说起过一些,他抬起头来,面无表情道:“就算檬哥哥曾经喜欢过我,也没到可以为了我留在渝京的程度,我强行留下他……” 卫谦的话再次被卫崇荣打断了:“团团,你说错了,不是你强行留了檬儿下来,是我帮你强行留了下他。” “有区别么?”反正在阮檬眼里,一切都是他强求的,他们从此再也回不去了。 “当然有区别了,我要是不下旨,檬儿就要和语儿成亲了,你们就再也没有以后了。”如果阮檬和卫语是真心相爱,卫崇荣也不至于坏人姻缘,偏偏他们并不是这么回事。 “没有也好,彼此或许还能有个好念想。”阮檬对于当太子内君这件事的抵触程度,远远超过了卫谦的想象。 “好什么好?”卫崇荣气得又是一掌拍在书案上,“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团团你是太子,是这天下未来的主人,得不到才是更美丽这种话不适合你。” 恰在此时,有小黄门进来禀报,说太子内君来了,在殿外候着有一会儿了,说是来接太子殿下的。 卫崇荣闻言有些得意,挑眉道:“团团,你看如何,檬儿还是会做人的。” “那是他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要是阮檬从前对卫谦这样,他肯定欣喜若狂,换成现在,欣喜没有多少,反而多了患得患失。 卫崇荣满不在乎,还笑道:“失忆又如何,他不知道自己是太子内君么?”知道还对卫谦百般讨好,阮檬显然是不在意以前的事情了,还生出了弥补的想法。 卫谦似乎没有想到这点,一时愣了愣,随即问道:“父皇不见他?” 卫崇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现在看到他烦得很,偏偏是蔻姐姐的儿子,又是你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我也碰不得,还是不见比较好。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用午膳,别饿着我孙子。” “要是个孙女怎么办?”卫谦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 “孙女有什么不好,你想想诺儿小时候多可爱。”卫崇荣满脸期待,“我之前还跟你爹爹说呢,诺儿和谨儿长大了不好玩了,问他要不要再生个小的,可惜他不干,父皇只能指望你了。” 不知不觉又被秀了一波,卫谦有点待不住了,急忙告退。 卫谦刚从宣室殿出来,阮檬就迎了上去,很自然地问道:“团团,累不累?” 到底是在人前,卫谦向来很给阮檬面子,这会儿也不会拂了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那我们回家。”阮檬说完理直气壮地抓住卫谦的手握紧。 卫谦愣住了,下意识把手往回一缩,可惜阮檬抓得太紧,他竟然没有抽动。 “你说回家?”阮檬居然会说长信宫是他们的家,卫谦的心情复杂到无法言语。 阮檬心里清楚,卫谦如今对自己是有戒心的,可他不能松开手,那样卫谦会退得更远:“还是说你不想走,那我传肩舆过来。” 卫谦急忙摇摇头,低声道:“不用不用,太医说……平时多走动比较好。” 于是乎,太子夫夫手牵手走了,留下宣室殿内外一众宫人大眼瞪小眼,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在阮檬的设想里,回宫路上他和卫谦可以说点悄悄话什么的。 可惜现实没有那么美丽,卫谦一路上几乎没说一句话,最多就是点个头或是哦一声。 卫谦无心多言,阮檬也不敢逼他太紧,两人就这么分外亲密又有些尴尬地回了长信宫。 午膳几乎就是昨日晚膳的重演,阮檬陪着卫谦喂兔子,两个人都没吃多少。 放下碗筷,卫谦对阮檬道:“以后我们用膳还是分开吧。”他见不得荤腥,可天天让阮檬陪他吃这些清汤寡水的菜色,他又于心不忍。 阮檬赶紧摆摆手,表示自己要和卫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绝不单独开小灶。 卫谦笑笑不说话,说自己有点困了,要进去躺一躺。阮檬一向没有午睡的习惯,这个时候也是要奉陪的。 躺在床上,见卫谦暂时没有睡意,阮檬决定找点话来说:“团团,我今日去了长泰宫。” 卫谦对长泰宫这个名字很敏感,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一丝诧异,快得阮檬差点就没看清。 “哦。”不过卫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应了声,也不追问阮檬为什么去。 然后阮檬就老实交代了:“我去见了谆儿,问了他一些以前的事情。” 卫谦紧紧咬住下唇,神情变得有些紧张,他隐约猜到阮檬想说什么了。 第013章 偷香 万昌四年,皇帝下旨,令南越二王子阮檬入主东宫,为太子内君。 接到圣旨,卫谦心中的惊骇丝毫不比阮檬少,他甚至去紫宸宫求了皇帝,求他改变圣意。 卫谦太了解阮檬了,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也许他们现在看起来亲密无间,似乎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可横亘在在他们之间的障碍,却是几乎无法逾越的。 还在琅琊的时候,阮檬不止一次说过,他总有一天会回到南越,回到静安城。因为阮柠在那里,哥哥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了,他不可能永远和他分开。 阮柠阮檬的身世卫谦是知道的,哪怕有着一半的大衍血统,可在骨子里,他们都是南越人。渝京之于阮檬,不过是个路过的地方,他不会永远留在这里。 只要卫谦想要,强行把阮檬留下来并不难,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可他舍不得这么做,既然喜欢他,又怎么可能舍得违背他的意愿。卫谦爱一个人的方式是成全,而不是占有。 卫诚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卫谦也是这么回答的,他觉得整件事到此为止就可以结束了。 他在少年时喜欢过一个人,不带任何目的的最纯粹的喜欢。那个人也是喜欢他的,只是没有那么喜欢,至少他不会为了他改变心意留在渝京。 卫谦从小就很擅长隐瞒自己的心事和情绪,但卫诚与他是双生子,两人之间少有真正的秘密,被他看穿自己的心意,卫谦并没有太过在意,反正这也改变不了什么。 皇帝赐婚的旨意下得很急,急到卫谦差点以为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之前他还隐约听人说过,阮柠想和大衍联姻,想让阮檬尚了含山公主。 然而皇帝是不会错的,他想要做的事,也不是任何人可以改变的。 卫谦一出生就被立为皇太孙,待到皇帝登基又被立为皇太子,好命程度绝非常人可比。 卫昭废帝自立是个意外,因而今上从小到大,并未接受过正统的储君教育和帝王教育。于是太上皇一登基,就把今上扔去六部轮流实习了,理论实践一起恶补。 卫谦启蒙之前跟着皇帝夫夫,一进宫学就搬到了紫宸宫,由卫昭手把手进行教导。被立为太子之后,卫谦更多的时间是在琅琊君家求学。 简而言之一句话,卫崇荣除了教过儿子们武功,基本没c,ao心过他们的教育问题。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里,三位皇子和清河公主都觉得他们父皇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凡事撒撒娇就可以了。 卫谦以前也有这样的错觉,他甚至觉得君华很多时候都比卫崇荣更有原则。 但在册封太子内君这件事上,卫谦碰了个大钉子,无论他说什么,卫崇荣都不肯听,最后还扔给他一句话:“朕是皇帝,你是朕的儿子,你的婚事朕说了算,不准抗旨。” 除非是在朝上,卫崇荣极少自称朕,可他如此郑重其事,也就意味着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卫谦没和卫崇荣死扛到底,所谓父皇,既是父亲又是皇帝,人心疼自己孩子可没错,自己非要跟他作对,只会让他看阮檬更不顺眼的。 卫谦尚且不敢抗旨,阮檬就更不敢了,他又不是孤家寡人,他背后还有个南越。 正常情况下,太子大婚筹备个两三年都不算长,尤其卫谦年纪也不大,少府正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谁知皇帝催得急,让越快越好,忙得少府那叫一个ji飞狗跳,愣是在半年内把卫谦的婚事办妥了。 太子大婚的程序非常复杂,卫谦像个木头人似的被人摆弄了大半天,最后都累得不想说话了。 比起身体上的劳累程度,卫谦心里更累,自从卫崇荣下了旨,他和阮檬就没单独见过,他不知道今晚见到他该说什么,做什么。 更让卫谦没有想到的是,他连见到阮檬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不让他进门。 很难说卫谦是脾气太好还是脾气太不好,总之阮檬不让他进去,他就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书房。 卫崇荣在未央宫听到这个消息,气得都要笑了,这俩在玩过家家吗,新婚之夜还能不见面。 “我说你这样做不行,你还不听,现在如何?”君华倒不是反对卫崇荣给卫谦和阮檬赐婚,他就是觉得他太着急了,很容易适得其反。 卫崇荣理直气壮地解释道:“我能不急么?团团的性子太温吞了,不像你也不像我,我不在背后推一把,他这辈子也迈不出这一步。” “不是说你不能推,推得太用力了也不行,会把人摔个跟头的。”君华也是奇怪,卫谦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居然还能人如其名,也是很令人费解了。 “小孩子怕什么摔跤,爬起来不就得了。”卫崇荣坚信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团团若是有你一半的主动,我们可就什么也不用愁了。” 皇帝夫夫饶有兴致地讨论着小儿女的话题,虽然有些担心,但也程度有限。 可是长信宫内,无论是烛火通明的新房,还是漆黑一片的书房,说是愁云惨淡都绝不夸张。 也是因为这件事,不管卫谦和阮檬后来在人前如何,想到他们新婚之夜都不肯同房,卫崇荣就是再强势,也压不住宫人们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就是那天的事闹得动静太大,卫谦后来就很注意了,哪怕是和阮檬冷战,也仅限于东宫的范围内。 阮檬说他去长泰宫问了卫谆,其他事卫谦不好说,那个极不愉快的新婚之夜,卫谆是肯定会告诉阮檬的。 果然,阮檬一开口就提到了这件事:“团团,虽然说对不起也没什么用,可赶你出门的人是我,该向你道歉的人也是我,真的……很对不起。” 从长泰宫出来以及在温室殿外等待的时间,阮檬一直在想,自己当时的脑子是不是抽风了,已经和卫谦成了亲,为何还不让人进洞房,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可惜阮檬早不是当初年少轻狂的年纪了,思维方式完全不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他就是不满意皇帝的强势,可又惹不起他,所以才迁怒了卫谦。因为皇帝是有底线的,触碰了他的底线,谁也没有好日子过。 卫谦则不然,他对自己从来都是十分纵容的,明明年纪比自己还小,却很早就把自己纳入了他的保护范围。 说白了,他就是恃宠而骄,也可以说是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仗着卫谦拿他没办法,便可着劲儿作,反正卫谦总会包容他,给他收拾烂摊子的。 阮檬不确定这是不是就是真正的原因,但他觉得有这样的可能,没有经历过失去卫谦的痛苦和几十年绵长却没有尽头的相思,迟钝如他还真有可能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 虽说阮檬自从摔下马失去记忆行为就有些反常,可听到他这样说,卫谦还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跟我说对不起?”卫谦的语速非常慢,近乎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见卫谦没有接受自己的道歉,阮檬也不气馁:“毕竟是新婚之夜,我却不让你进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很混蛋就是了,团团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可我不能不道歉。” 卫谦这个人最是吃软不吃硬,阮檬对他冷言冷语,他习惯了倒也无所谓,突然这么诚恳,他只觉得胸口憋闷地难受,像是有口气堵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你没不让我进屋,你直接让我滚的。”卫谦说完闭上眼,一滴眼泪沿着脸颊慢慢滑落,随即消失不见。 阮檬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胆大妄为到了这样的程度,他好想回到两年前,把那个无知而又无畏的自己狠抽一顿。 “原来我以前这么混蛋?”阮檬突然觉得,自己能活到今天也算是不容易了。 卫谦睁开眼,似笑非笑看着他,眼底有些发红,脸上的表情又是苦涩又是纠结。 “团团,我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吗?”微微颤抖的指尖划过未干的泪痕,阮檬心痛到了无以复加,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卫谦微微侧开脸,低低地道:“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别再提了好不好?” “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看在孩子的面上?”不管洞房花烛夜闹得有多僵,幸好有卫谦肚子里那个小的,他让阮檬意识到,自己和卫谦后来也是有转机的,只是他没抓住机会罢了。 见卫谦不说话,只直直看着自己,阮檬急忙又道:“团团,我不是要逼你,我只想有个机会可以好好照顾你们。” 阮檬不怕卫谦不原谅他,他怕自己连表现机会都没有,所以能用上的理由都用上了。 “你儿子说他困了,让你别吵。”卫谦说完闭上眼睛,再不给阮檬开口的机会。 这回好歹没有否定的答案了,阮檬心中窃喜不已,他撑起身体,飞速俯身,蜻蜓点水似的在卫谦眼皮上亲了下。 不等卫谦有所反应,他又回到原位躺好了,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第014章 请脉 午睡醒来,太医院右院使严蒲来了明光宫,给“太子内君”请平安脉。 其实阮檬昨天就惦记着这件事了,无奈卫谦大清早就上朝去了,太医来了也没用,这才给推迟到了现在。 作为宫里为数不多的知情人士之一,严蒲面上看着还算镇静,心里的小鼓却是敲个不停。 以前他来东宫请平安脉,太子夫夫同时出现的次数并不多,可见两人的关系有些生疏,就连敷衍也是漫不经心。 今日却是不同,内君殿下不仅陪着太子殿下,还各种嘘寒问暖,看得他都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严蒲师从太医院前任提点吕智,皇后殿下生清河公主和三皇子卫谨,他均在场协助。可惜等到吕智告老还乡,严蒲成为太医院专攻产科的一把手后,宫里再没小皇子小公主降生了。 好在太医院的服务对象不仅包括皇帝一家,也包括宗室勋贵高官和他们的家眷。严蒲勤勤恳恳练了十年手,宫里终于要有小皇孙了,可他不仅高兴不起来,还担惊受怕到了极点。 让见多识广的严院使如此害怕的原因很简单,有孕在身的那位并非太子内君,而是太子殿下。 大衍皇朝的皇子不得下降,这是几百年来雷打不动的规矩,何况卫谦还不是普通皇子,他是当今的太子,严院使诊出卫谦有了一个月身孕时,整个人都吓得差点虚脱了。 倒是卫谦十分平静,似乎并不意外这件事的发生,这才使得严蒲渐渐镇定了下来。 男子不同于女子,不是天生就能受孕的,需服食一年的素云丹方有可能,且整个过程非常难受。 卫谦的身份贵不可言,除非是他自己愿意,否则谁也没可能逼他服用素云丹。想到这里,严蒲莫名就对阮檬有些崇拜了,太子内君真乃奇人,竟能让太子殿下待他如此。 不过崇拜归崇拜,对太子殿下抢自家内君活计这种事,严蒲本质上还是不赞同的。 女子生育尚且风险不低,男子的身体条件不如女子合适,风险自然更高。卫谦若是个普通皇子,冒险也就罢了,真出事了也是他个人的事,不至于动摇国本。 可卫谦是太子,还是太上皇和今上ji,ng心培养了十多年的太子,他若有个什么,严蒲根本不敢想下去。 尽管卫谦的态度看起来十分平和,可每回到明光宫请脉,严蒲都是紧张地汗如雨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卫谦身体素质不错,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太医说了什么也都会听,不然严蒲起码折寿二十年。 太子夫夫关系不睦,这在宫里算是公开的秘密,严蒲有时也会在心里埋怨,太子殿下为内君殿下做到这个份上了,他就不能体贴点,也太没有身为太子内君的自觉了。 可阮檬真的出现了,严院使反而更嫌弃了,因为他的话实在是太多了,严重影响了他诊脉。 “严院使,太子殿下晨起吐得有些厉害,可有什么异常?”阮檬就见过今天一回,已经被吓得不轻。 严蒲头也不抬地回道:“孕吐乃是正常现象,多数孕夫孕妇都会这样,只是时间长短不同而已。” “不是已经四个多月了吗?”阮檬弱弱地道,在他为数不多的常识里,孕吐好像就是前三个月的事。 严蒲无可奈何,只得给阮檬解释道:“各人体质不同,有人前三个月也不怎么吐,有人会一直吐到生,都是正常的。” “就不能开点止吐的药?”阮檬感觉严蒲有点失职,要是一直吐到生,那也太可怕了。 哪知严蒲听了这话特别来气,也就是卫谦在场,才不敢表现出来:“已经开过了,药效尚可。” 阮檬大概不知道,卫谦之前吐得有多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就连安胎药也吐,最厉害的时候能把嗓子咳出血来,气得皇帝差点就不想要这个孙子了。 严蒲为此愁掉了无数头发,药方换过好多次,能请教的都请教过了,好不容易熬过前三个月,卫谦的状态终于正常了点,虽然还是会吐,起码是能吃下点东西了。 “可是……”阮檬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卫谦给打断了。 “闭嘴!”卫谦狠狠瞪了阮檬一眼,他心里一怂,不敢再开腔了。 过了会儿,严蒲诊脉完毕,提笔开了新方子。阮檬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孩子会不会……太小了点?” “小殿下一切正常。”严蒲毕恭毕敬地回道,随即补充了句:“小点更好生,有利于安产。” 通常情况下,皇嗣比后宫的嫔妃君侍重要多了,就是皇后,有时候也是比不过皇嗣的。若是不幸遇到难产,“保小不保大”几乎是不成文的定例,鲜少有例外的时候。 可怀孕的人变成了太子殿下,有些规矩就得倒过来了。皇帝陛下明确说了,严蒲照看卫谦这一胎,凡事太子殿下优先,若能两者兼顾自然最好,若不能,保得太子平安乃是底线。 其实皇帝就是什么也不说,严蒲心里也是有数的,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哪怕是个男婴,又哪里比得上太上皇与皇帝ji,ng心培养了十几年的太子,两者根本是不可比的。 不过卫崇荣开了金口,严蒲的压力就更大了,亏得卫谦是个听话的孕夫,不然他还有得头痛。 影响生产是否顺利的因素有很多,胎儿的体重也是其中之一。在健康的前提下,严蒲巴不得小皇孙个头越小越好,这样至少能将生产的风险尽可能降到最低。 阮檬从未听过这样的理论,不由愣了愣,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严蒲的话蛮有道理。 但是阮檬的问题还没问完:“就算不能让孩子长得太大,可殿下什么荤腥也沾不得,时间长了会不会营养不良?” 严蒲哭笑不得,只得道:“殿下能吃什么便是什么,内君莫要太挑剔了。”由此可见,阮檬以前对卫谦是有多忽略,不知道他曾经喝水也会吐,没被饿死就不错了,还管什么营养不良。 阮檬素来心思缜密,哪里听不出严院使夹枪带木奉的题外话,于是便噤了声。 据阮檬所知,严蒲是个明白人,绝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他,还是当着卫谦的面。可严蒲说了这些话,卫谦也没动气,反而看他的眼神变得很复杂,可见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 没等阮檬琢磨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就见严蒲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严院使有话请直说。”阮檬心里还是没底,就怕严蒲说出什么自己害怕听到的话。 谁知严蒲却道:“男子怀孕与女子不同,孕期适当……同房,会更利于生产。”这话严蒲之前就想说了,可阮檬每次都不在,他又不好只对卫谦一个人说,故而拖到了现在。 “我知道了。”卫谦面无表情调无起伏,只有泛红的耳根子出卖了他的情绪。 阮檬可比卫谦惨多了,直接闹了个大红脸。别看阮檬上辈子想了卫谦几十年,可两人在身体上,真的是从未有过亲密接触。 这辈子的关系倒是有了飞跃式的进展,已经是合法夫夫了不说,还连孩子都有了。可问题是,那些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阮檬一点记忆都没有,这会儿不红脸才是怪事。 该叮嘱的都叮嘱了,严蒲很有眼色地告退了,留下太子夫夫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好意思。 阮檬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他又不知道自己能说点什么,整个人差点纠结成了麻花。 卫谦也不开口,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揶揄还是什么,反正看得阮檬心里痒酥酥的。 过得片刻,阮檬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团团,我以前是不是对你太疏忽了?就连严院使也看不下去了。” 卫谦回他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阮檬明明被人瞪了,心里却是大喜。 他现在最怕卫谦说“无所谓”、“没关系”这样的话,因为那样反而意味着,卫谦对他已经不在意了,那么他曾经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自然也不重要了。 与此相反,若是卫谦对从前的事还有所计较,阮檬心里会更踏实些,这意味着他还有弥补的机会。 “我以为我看到的已经很严重了,可是……”严蒲的话让阮檬意识到,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卫谦过得比现在更辛苦,可自己不说心存感激歉疚,反而还在跟他怄气。 “习惯了就好,再说现在也好多了。”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卫谦最难受的时候也想过不要这个孩子算了,反正也没人欢迎他。 可惜爱子心切的皇帝陛下先开口了,他觉得这个孙子太能折腾了,把他儿子欺负地太过可怜,就想不要他了,还说可以给东宫添人,卫谦以后想要多少孩子生不出来。 然后卫谦就着急了,也不敢说不要孩子的话,因为如果连他也放弃的话,这孩子的小命就谁也保不住了。 听到卫谦说自己习惯了,阮檬百感交集,他觉得老天爷待自己还是不薄的,若是他再晚来两年,只怕真的就是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团团,这回就辛苦你了,下回……”阮檬咬咬牙,觉得自己应尽的责任还是要尽,“换成我来。” “你?!”卫谦惊讶地看着阮檬,好半天没有说话,随即笑不可抑,笑得直嚷肚子疼。 第015章 子嗣 阮檬闹不清楚卫谦是真的肚子疼,还是夸张的形容词,急忙问道:“团团,是真的很疼吗?”严蒲还没走远,传他回来应该很快的。 卫谦摆摆手,勉强止住笑意,挑眉问道:“你凭什么来?” 阮檬被问得傻眼了,呐呐道:“我不是太子内君么?”为何卫谦看他的眼神如此古怪。 “别白费力气了,你生不出来的。”卫谦无奈地告诉阮檬,他压根儿就没有服过素云丹。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重生之妻君犯上 作者:紫月纱依 第4节 如此一来,阮檬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他和卫谦的婚事怎么了,为何处处透着古怪。 之前发生的事虽然和阮檬经历过的有所不同,可从逻辑上还是说得通的。只要卫谦是喜欢阮檬的,不管阮檬是否愿意,也不管是卫谦的想法还是皇帝的主意,让阮檬进宫都不稀奇。 阮檬想不通的点在于,他人已经进宫了,也没超过服用素云丹的年龄上限二十岁,为何服药的人不是他,而是卫谦,这事儿太没道理可言了。 见阮檬皱眉陷入深思,卫谦又给他补了一刀:“别想了,你现在服药也来不及了。”素云丹说是二十岁之前服了有效,其实太早了太晚了都不好,还与各人体质关系很大。 一般来说,服用素云丹最小是在十三四岁,最晚也不能超过二十岁。早了身体发育不成熟,服了不仅无用,还会造成损害,晚了就是白白受罪,起效的可能微乎其微。 阮檬今年二十岁,虽说生辰还没到,可是也不远了,这会儿再服素云丹,遭罪是肯定的,能不能起效也不好说,不怪卫谦把话说得那么绝对。 阮檬心里的谜题太多了,有些还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比如他和卫谦在床上的上下关系,又比如卫谦为何宁愿自己吃药也不让他吃…… 前者稍微好解释一点,说不定他们就喜欢这样,可是后者呢,阮檬想不明白也不敢问。 表面上看起来,他和卫谦的关系还算平和,卫谦虽然不说原谅他的话,可他一直黏着他,他也没有要赶人的意思。 但是阮檬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假象,是他和卫谦暂时搁置了过去的矛盾而达成的短暂平静。毕竟他失忆了,卫谦和他计较也没意思,而卫谦又有了他们的孩子,他们看起来也是不可能分开的。 只是卫谦心里还有结,阮檬现在不要说解开了,该如何下手都还没有具体的想法。 “我若不试一试,这要是个女儿如何是好?”卫家是有皇位要继承的,生不出儿子后果很严重。 阮檬记得很清楚,卫谦前世娶了齐国公顾毓的嫡长孙女顾氏为太子妃,两人说起来也算恩爱夫妻了,起码不像他和卫语,成天过得ji飞狗跳,最后干脆两不相见了。 可卫谦和太子妃的子女缘,还真不比他和卫语厚上多少,两人膝下仅有一女。 太子没有儿子可不是家事,那是天大的国事。起初人们口诛笔伐的对象是顾太子妃,觉得她太过善妒,自己生不出来也就算了,居然还不让其他人生。 然而时间长了,各种说法就变了,顾氏不过是太子妃,哪里就管得住太子了,再说上面还有皇帝夫夫,眼看皇位后继无人,哪会容忍太子妃专宠东宫,可见未必就是她的问题。 阮檬敢对天发誓,他绝不是怀疑卫谦什么,可他上辈子只有个女儿没有儿子,最后过继了侄子为嗣子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阮檬就很担心,他俩凑一块儿了,情况会不会更糟糕。 “女儿不好么?爹爹生了我们兄妹四个,就诺儿一个女儿,父皇最喜欢她了。”卫谦这话还是从卫崇荣那里学来的。 阮檬不敢说清河公主不好,而卫诺也的确没什么不好的,身为皇帝夫夫的独生女儿,说她是全天下最荣耀也最幸福的女孩子,估计是没有人敢反对的。 不过阮檬还是觉得,要是没有卫谦卫诚和卫谨的存在,卫诺肯定不可能活得如现在这般恣意盎然,就像卫谦曾经的那个女儿,因为卫谦实在是很需要一个儿子的。 阮檬想了想,认真道:“我没觉得女儿不好,只是我……我们更需要儿子。”他略作犹豫,把“我”换成了“我们”。 卫谦明白阮檬的意思,却不是很在意:“有了女儿还能招不来弟弟?” 阮檬傻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卫谦就是那个意思:“你、你还愿意再生?” “也不是我一个人愿意就行的。”卫谦异常平静地道,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阮檬心内狂喜不已,就差没拼命点头连连说“我愿意”了,他怕自己步子迈得太急,越过了卫谦的防卫底线。 循序渐进才是眼下最稳妥的做法,若是一时得意忘了形,可就得不偿失了。 见阮檬笑得略显夸张又只言不发,卫谦斜斜睨他一眼,淡然问道:“你有没有哪里特别想去的?” 阮檬不明白卫谦的意思,笑容渐渐止住了,迟疑道:“什么叫特别想去的地方?” “就是问你想不想出宫玩儿?”卫谦无奈,只得把话说得更清楚些。 “出宫玩?去哪里?上林苑?”不怪阮檬首先想到上林苑,实在是距离皇宫最近的别苑就是上林苑了,那里景色别致,殿阁华美,堪称巡游的不二之地。 更重要的是,从皇宫到上林苑,有平直宽阔的御道,一路坐车过去十分平稳,很适合卫谦目前的身体。 谁知卫谦对上林苑有些抵触,好容易才忍住了想要翻个白眼的冲动:“上林苑有什么好的,你不是刚在那里摔了?”言下之意就是,他对上林苑不感兴趣。 “那就甘泉宫?”阮檬可不敢说,明明是卫谦问他想去哪里的,结果他说了又被否了,只好又想了个答案出来。 甘泉宫修建在山上,比景致倒是不输上林苑,就是路没有那么好走,所以阮檬一开始没有提。 不想卫谦还是不满意,理由却是:“皇祖父在甘泉宫,武安侯也在,我们过去有意思么?” 阮檬其实不是很明白,为何太上皇和武安侯在甘泉宫他们就不能过去。甘泉宫大得很,每天除了必要的请安根本不存在互相影响,再说有长辈在,也会更让人觉得安心。 可既然卫谦不愿意,阮檬也不会多说,只是他也没什么想法了,干脆问卫谦:“团团,你想去哪里?” “你觉得江南如何,我们都没去过?”卫谦这辈子就出过一回远门,便是去琅琊君家那回。 卫谦一竿子把目的地指向千里之外,阮檬顿时震惊到无话可说。若不是卫谦有孕在身,他邀他去江南,他当然是乐意的,可是现在,是不是有点不太适合? “你不愿意?”见阮檬良久不语,卫谦微微蹙起眉头。 阮檬哪敢说不,他不好正面回答,遂把话题岔开了:“怎么突然想起要去江南了?” “因为没有去过。”卫谦的回答理直气壮,“父皇让我微服巡查,我想着查哪里不是查,当然要去个以前没有去过的地方。” 阮檬又想给皇帝陛下跪下了,巡视河工的任务卫诚接过去了,他也不让卫谦闲着,马上就出来个微服巡查,他真不怕折腾到自家孙子? “会不会太远了?以后再去不行么?”卫谦本来就孕吐,去江南还得坐船,不知道得晕成啥样儿。 卫谦毫不犹豫摇摇头:“当然不行,也就现在有空了,以后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阮檬灵光一闪,一下子想通了其中的奥妙,哪是皇帝要奴役儿子,分明是他老人家怕儿子的肚子藏不住了,留在宫里不方便,所以给他个理由,让他正大光明出宫游玩。 可是阮檬相信,皇帝所谓的微服巡查,应该就是在京畿附近,最远也不可能出了雍州。卫谦想去江南,似乎有点想多了,他想不想去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皇帝肯定不会放人。 想通这一节,阮檬放心了:“我是没意见,可你确定我们可以成行吗?” 恶人有皇帝来做,他当然要先哄得卫谦高兴了,阮檬美滋滋地想着,却不知道自己不小心又挖了个坑。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卫谦不是能闲下来的人,真让他什么事也不做,他会闷坏的。 所以卫崇荣一提出,打算给他放个大半年的长假时,卫谦就在心里琢磨上了,难得有段自己可以全权做主的空闲时间,绝不能轻易浪费了,必须派上用场才行。 卫谦首先想到的就是江南,这是他久仰多时却从未去过的地方。如果阮檬也肯去,那就更完美了,也许换个环境,他们之间的氛围也能变得稍微轻松点。 卫谦大概不会想到,阮檬打心眼里不想他跑这么远,到底是怀着孩子的人,一路折腾坏了可怎么办。 只是阮檬不敢把反对的话说出来,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卫崇荣身上,此去江南路途遥远,先要坐车再要坐船,皇帝多半不会允许卫谦出行的。 阮檬哪里能够想到,皇帝陛下的抵抗力并不比自己强上多少,卫谦不过略一撒娇,他居然就同意了。 第016章 出继 太医院制药监什么药都有,唯独没有后悔药。 早知道卫崇荣这么好说话,阮檬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卫谦答应地那么爽快,只是话已出口,他也收不回来了。 阮檬不知道,皇帝也是犹豫过的,他的确要给卫谦放假,也同意了他出宫转转微服巡查的想法。可皇帝的态度正如阮檬所料,京畿附近这么多郡县,卫谦随便挑几个逛逛不就得了。 谁知卫谦偏要舍近求远,说是京畿附近的地方大多去过了,没有特色不好看,他从来没有去过江南,很想去领略下江南的美好春光。 卫崇荣闻言陷入了思考,他没对卫谦说什么明年再去的话,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东宫的事务多得很,卫谦也不是玩乐心重的人,这回是情况特殊他待在宫里不便,干脆放他出去走走,等到明年孩子生了,卫谦处理政务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出去玩。 “江南太远了,你这一路折腾过去……”卫崇荣担心的就是这点,把人累到了可怎么办。 卫谦觉得他父皇有点想多了:“父皇,我是出门游玩,又不是急行军,能有多折腾。再说了,前几天我还出去巡视河工呢,要不是檬哥哥发生了意外,我这会儿说不定在工地了。” 卫崇荣闻言脸色大变,卫谦太能给自己找事做了,他还是尽快把人打发出宫比较妥当。 就这样,皇帝妥协了,阮檬傻眼了,卫谦高高兴兴指挥人收拾起了出门的行头。 说是微服出行,卫谦此行要带的人其实不少,随身伺候的宫人,贴身保护的侍卫,长期用着的太医,这些都算是常规选项,肯定要带上的,一个也不能少。 除此之外,卫谦还要带上詹事府的部分官员,这使得阮檬有理由相信,卫谦说的微服巡查,极有可能并不是个旗号,而是他心里真的就是这样打算的。 所谓游山玩水,不过是顺道为之,有时间自然可以驻足看看,若是时间不够或是其他原因耽搁了,取消多半也是可以的。 思及至此,阮檬感到十分无奈。更无奈的是,他知道卫谦就是这样的性格,前世的他作为帝王也是以勤勉著称的,阮檬绝不认为自己能够改变卫谦。 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路上把卫谦盯紧点,别让他把自己累着了就可以了。 当然了,在没人打扰的宫外,阮檬希望他和卫谦的关系能有所进展,不说彻底解开心结,起码要恢复正常交流才行。 江南之行不是说走就能走的,除了卫谦准备繁多,还有个原因是卫谨的十岁元服礼快到了,卫谦身为长兄不能不出席,必须等卫谨的元服礼过了才能出行。 按照惯例,皇子行过元服礼就要封王了,皇帝的三个儿子都是嫡出,这点毫无意外。 有人还在暗地里猜测,皇帝会给小儿子怎样一个封号,会不会是传说中的雍王或是秦王。因为无论雍王还是秦王,封地都在京畿重地的附近,堪称历代皇帝给嫡幼子的最好地盘。 考虑到秦王是太上皇登基前的封号,意义比较特殊,更多人看好雍王中选。 只有阮檬知道,雍王是不可能的,皇帝一向不爱走寻常路,给儿子封王这种事,他也能玩出花来。 卫崇荣给儿子想出来的封号十分独特,双字也就算了,还不是地名,而是人们非常熟悉的两个字,昭阳。 通常来讲,皇帝给皇子封王这种事,朝臣们没有多大的发言权。只要皇帝不是乱了嫡庶之分长幼次序,他爱怎么封就怎么封,皇子都是皇帝的儿子,外人总不好多cha嘴的。 可是昭阳王…… 满朝文武都对此表示很不理解,皇子们的外祖父是第二代昭阳侯君情,皇后殿下至今保持着昭阳侯世子的身份,皇帝给小儿子封个昭阳王,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有点不对劲。 皇帝一句话,众人猜得脑袋都要大了,可惜还没人猜中。 等到皇帝解释了昭阳王的含义,朝臣们更加不淡定了,纷纷上旨恳请皇帝三思。 之所以引起这么大的反弹,不怪文武百官心理素质不好,遇到点事就热血上涌,实在是皇帝他…… 做事太过有创意了,简直就是随心所欲。 原来卫崇荣不止是要把卫谨封为昭阳王,还要改了他的姓氏,让他继承昭阳侯的姓氏。 皇帝的做法太不合理了,也难怪满朝文武几乎都在上书反对,少数没有上书的,也不过是保持中立态度,鲜少有人旗帜宣明地站在皇帝那边。 面对这样的场景,一向脾气不是很好的卫崇荣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问道,若是不让三皇子出继,难道要让昭阳侯无子国除。 朝臣们哪里开得了这个口,昭阳桓侯战功显赫,是大衍皇朝永远让人仰望的不败战神。 若非太丨祖皇帝有遗训在先,永安王和长宁王之后,大衍皇朝不得再有第三位异姓王,就凭君临的不败战功和兴祖皇帝对他的宠爱,异姓封王绝非不可能。 莫说昭阳桓侯是有后裔的,便是没有,卫家的皇帝也不敢轻易让他无子国除,就是从琅琊君家挑个孩子过来,也得把昭阳侯的位置传下去。 真让昭阳侯无子国除了,兴祖皇帝地下有知,棺材板肯定是盖不住的。 只是反对皇帝可不行,还得帮他想办法出主意解决问题,有人就试探着说了,昭阳侯不止一个儿子,皇后殿下也是有亲弟弟的,何必非要皇子出继。 “皇后的弟弟是长宁王世子,他继承昭阳侯的位置了,长宁王又怎么办?”这一代的长宁王和昭阳侯是合法夫夫,还是兴祖皇帝当年亲自赐婚的,两人仅有两个儿子,一家一个刚好够分。 还有人不死心,大着胆子说了,长宁王世子不是也有儿子吗,过继一个给君家不就得了。 闻及此言,卫崇荣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准备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乱开黄腔。这么简单的法子他能想不到,可他小舅子只有一个儿子,匀不出来,他能有什么办法。 “长宁王世子仅有一子,你们该不会要劝朕给世子赐两个美人过去,好多生两个儿子?”卫崇荣冷冷淡淡地道,众人忙道不敢不敢。 长宁王世子嫔生产时不幸遇到难产,虽有严蒲妙手回春保得母子均安,以后却是再难生育了,这是渝京城里差不多的人家都知道的事,众人不禁齐齐瞪了不长眼的那位狠狠一眼。 满朝文武劝了半天,不仅没有说服皇帝,反而差点被他给说服了。昭阳侯的位置必须传下去,偏偏君家的男丁又不兴旺,皇子出继已经是目前看起来最合理的方式了。 还有人负隅顽抗,而且把太丨祖皇帝的遗训都给翻了出来,说皇帝这样做不合祖宗规矩。 卫崇荣这会儿有点不高兴了,说三皇子是朕的亲儿子,继承母姓是一回事,让人不当王爷当侯爷,像话吗。 皇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谁敢轻易开口,不被他记恨一辈子才是怪事。 就这样,卫谨改名君谨,且被封为昭阳王的事就正式定下了。 卫谦事后与阮檬说起这件事,语气十分感慨:“父皇做事看似不合常理,恰恰又是最合理的。” 卫崇荣让君谨出继,绝对算是一举多得。一方面,昭阳桓侯后继有人,而且还是他的血裔;另一方面,君谨得了世袭罔替的王位,这在王位降等传承的大衍皇朝可不容易。 阮檬前世经历过卫崇荣的神c,ao作,如今再见识一次,除了惊叹也是无话可说。 倒是卫谦刚刚说的那句话,深得阮檬的心思,他说卫崇荣做事看似不合理,其实是最合理的。 或许,皇帝当初给他们赐婚,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阮檬很确定,如果不是卫崇荣从中cha了一脚,以他和卫谦的性格,此时大概已经渐行渐远了。 至于皇帝两世的做法为何截然不同,阮檬就不得而知了,也无从知晓。 临出发前,阮檬又去了趟长泰宫,他上回忘记问他哥和卫谆的事情了。因为害怕卫谦误会,阮檬特意提前报了备,申明自己是去见卫谆的,如果碰到了卫语,那就是巧合,绝非他的本意。 卫谦笑笑不说话,他的确介意过卫语,但不是因为卫语喜欢阮檬或是阮檬喜欢她。而是阮檬曾经对他说过,自己把他的一辈子困在了深宫,但是卫语不会困住他。 不能说卫谦现在就不介意了,只是卫崇荣提醒了他,他给他们赐婚,不是想让他们成为怨偶的。 要么这个有心结,要么那个看不开,就不能稍微同步点,好歹是互相喜欢的人,为什么一点最基本的默契都没有。 阮檬是否失忆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愿意重新开始,如果卫谦还是喜欢他的,为什么不能尝试着给自己也给对方一个机会,要是不喜欢了…… 卫崇荣的解决方法简单粗暴,太子内君自请下堂不就好了,有什么可纠结的。真要分开了,两人都能如花美眷左拥右抱,未必就是坏事,起码比他们互相折磨来得要好。 卫谦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更大胆一点,试着相信如今的阮檬。 第017章 敲打 江南之行的筹备工作是卫谦负责的,阮檬只管自己要带哪些人和哪些东西,其余一概不管。 因而到了临出发的前一日,看到众多的同行人员和冗长的物品清单,阮檬深深地惊呆了。不是说好的微服出行,可是带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算是哪门子的微服。 想当年,他和卫谦前往琅琊君家求学,那才是真正的微服,卫谦除了影卫连近身侍候的人也没带。 如今虽说事过境迁,再像当年那般简约是不可能了,可这个数量的随行人员和物品,也是和微服没什么关系了。 好在是否微服并不是阮檬在意的关键,能与卫谦一道出游在他而言就是最值得期待和兴奋的事情了,与身边人多人少关系并不是很大。 除了卫诚接替卫谦巡视河工不在宫里,阮檬受伤醒来之后,宫里能见到的长辈平辈几乎都见过了。 说是几乎,自然就是有例外了,阮檬唯一没有见到的,便是改变了他命运的皇帝陛下。 卫崇荣为什么不肯见阮檬,卫谦不肯说,可阮檬自己也是能猜到的。多半是他以前对卫谦不好,皇帝看不下去,想敲打敲打他,卫谦又要护着,干脆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阮檬对于如何改变皇帝对自己的看法并不是很着急,什么时候卫谦真正原谅他了重新接受他了,看在儿子和孙子的份上,皇帝估计也就不会那么烦他了,所以关键还是卫谦,他不能轻重不分。 阮檬没有想到,第二天就要出发了,皇帝派人过来传话了,让他马上去宣室殿觐见。 “这么晚了,父皇还没回未央宫?”比起卫崇荣突然召唤他这个事实,阮檬更惊讶的是,皇帝也是如此勤勉的时候。 也不是说卫崇荣当皇帝就不勤快,而是他这个人时间观念比较强,上朝下朝都特别准时,除非天要塌了,否则绝不加班。 现在的时辰不算早了,若在平时皇帝早回未央宫了,居然还在宣室殿没走,着实让人意外。 卫谦对此倒是不感到意外,还给阮檬解释道:“我不在宫里,原本送到东宫的折子都要送到紫宸宫,父皇最近这段时间大概都会比较忙了。” 阮檬闻言丝毫不敢耽搁,匆匆换了衣服赶紧往宣室殿而去。想也知道,被迫加班的皇帝心情不会太好,他再迟到了,后果不用想都知道会很严重。 阮檬行色匆匆赶到宣室殿,路上走得飞快,半点不敢耽搁。到了却意外地发现,皇帝的心情看起来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阮檬愣了愣神,规规矩矩走到皇帝面前,稽首道:“儿臣叩见父皇!父皇长乐未央!” 卫崇荣很平静地看着阮檬,抬手道:“平身,坐下说话。”说着指了指书案对面的坐垫。 阮檬告了罪,老老实实坐下了,面上看着还算从容,其实心里百爪挠心,十分地忐忑不安。 “知道朕为什么叫你过来?”卫崇荣似乎还有折子没有批完,跟他说话的时候握笔的手也没闲着,时不时还在写写画画。 “猜到一些。”阮檬的不安愈加明显了,能让皇帝忙成这个样子,感觉卫谦平时的政务很不轻松。 “那你说说看。”卫崇荣头也不抬,直接把话头扔给了阮檬。 阮檬想了想,沉声道:“父皇定是希望我,一路上照顾好……太子殿下。”短暂的犹豫过后,他把“团团”换成了“太子殿下”。 谁知皇帝并不满意,皱眉道:“还有呢?” “希望我们安安稳稳,不要多起争执……”阮檬支支吾吾,快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卫崇荣把笔一搁,恨铁不成钢道:“还说你摔了一跤涨了记性,原来还是老样子。” 阮檬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虽说他把话说得比较公式化,可意思,绝对是没错的。 “谁家两口子过日子不起争执的,朕与皇后还吵架呢,吵过也就算了。你和团团倒是从来不吵,有话永远憋在心里不说出来,这算哪门子的安安稳稳?”卫崇荣说着就有些火大。 阮檬则是有些意外,敢情他和卫谦闹得还是冷战,而不是他想象中的大打出手。 见阮檬低头不语,卫崇荣瞥他一眼,又把语气放得温和了些:“这回出门在外,你们换个环境就不要太拘束了,有话通通说出来,吵架打架也没关系,客客气气像什么,那叫生疏。” 阮檬被皇帝陛下的理论给震到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弱弱地提醒道:“父皇,团团有孕在身……”吵架也就算了,他们这个时候能打么。 “你别小看团团,他就是怀着孩子,你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卫谦卫诚的武学天赋之高,绝非常人可以想象,阮檬的身手其实不算差了,但和卫谦比起来,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阮檬忙道不敢,不敢小看,更不敢与他打,打不过也不敢。 卫崇荣对阮檬的这个回答倒是满意,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团团其实很会照顾人的,只要你别让他闹心,他能把你们都照顾好。”不然他也不放心在这个时候把儿子放出去那么远。 虽然自己说的话都被卫崇荣给否了,可阮檬还是鼓足勇气大胆问道:“父皇,团团想去江南看一看很好,可这个时候去,是不是太远了,来回折腾实在辛苦得很。” “哪有什么来回?”卫崇荣看阮檬的眼神又有点不对了,“团团现在的身子很稳当,你们一路玩着过去,路上主要都是坐船,也不会太累,到了那边就安顿下来,谁让你们马上回来了?” 阮檬被卫崇荣给问得傻眼了,原来卫谦是这个安排,可他之前并没有给他说。不过这样一来,他倒是放心了很多,只是小皇孙生在宫外就算了,还离京城这么远,是不是夸张了点。 尽管阮檬这回忍住了没有开口,可卫崇荣还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还顺便给解释了:“你的演技太着急,隔得近了肯定露馅,还是远点比较安全。” 阮檬还能说什么,只能连连点头应是,不管皇帝说什么,通通答应下来就没错了。 皇帝的吩咐到此并未结束,语气还多了几分语重心长的意味:“团团的性子你知道的,让他出门纯粹游玩绝不可能,他没事也能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既然如此,朕不如直接给他安排点差事,也省得他把自己搞得太忙太累。你和团团都是深宫里长大的孩子,功课固然没得说,民间疾苦还是见得少了些,这回让你们出去,也是存着让你们见见世面的心思。” 别看阮檬有着前世记忆,可论对民生的了解,他不如卫崇荣太多。毕竟,皇帝的身世太离奇了,从小的经历也复杂,他的种种见识,根本不是他们有机会亲历的。 卫谦生来就是人生赢家,什么都不用争不用抢,自有人给他送到面前,他能人如其名没有养成骄横跋扈的性子,已经很了不起了,指望他活得比较接地气,那就不太现实了。 “总之你们多走走多看看,不见得非要做些什么,有所启发就是好的。”卫崇荣说完就把阮檬打发走了,显得十分繁忙的样子。 阮檬不敢打扰卫崇荣,自然是乖乖告退。不过等他一走,君华就从殿后饶了出来,一脸促狭地看着卫崇荣:“我还以为你有多凶?还不是心平气和就说完了。” “那是因为皇后你在后面盯着,不然的话……”卫崇荣死鸭子嘴硬,坚决不承认自己其实不敢对阮檬怎么着,君华都还不是重点,可要是让卫谦心疼了,他岂不是还得哄儿子。 君华扑哧笑了,不过没有把话道破,还打开了自己拎来的食盒:“你的宵夜来了,粥里的ji茸是我亲手放进去的。” 卫崇荣把书案上的东西往旁边一推,接过君华递过来的香菇ji茸粥,想夸人都有点无从开口。 御膳房养着厨艺高手无数,擅长哪个菜系的都有,通常情况下肯定不会劳动皇后殿下亲自下厨。不过皇帝夫夫偶尔玩点小情趣,也是可以理解的。 卫谦即将出门,还是卫崇荣亲自放出去的,原本该他处理的事全都落到了皇帝身上。卫崇荣倒不至于搞不定这些事,只是难得有个机会向皇后撒娇,他是不会错过的。 无奈君华的厨艺实在有限,稍微让他多完成两个工序,整道菜很可能就全废了。 之前君华派人过来说,晚些时候会送宵夜过来,还是亲手做的,卫崇荣期待地不得了。现在知道君华做了什么,心情十分复杂,想夸人有点夸不出口。 于是皇帝话题一转,干脆又诉上了苦:“都说儿子生来是帮老子干活的,我们家怎么反过来了,团团出门玩得开心,我在这里做牛做马。” 君华知道卫崇荣想听什么,可他就是不说,还反问道:“既然儿子这么烦人,你还想生吗?”反正他是不想了,怀着辛苦生着痛苦也就算了,关键生下来还不省心,要c,ao心的地方太多了。 卫崇荣喝着粥还不忘摇头,片刻方道:“我现在也不想生了,团团就够胳膊肘往外拐了,诺儿将来还不知道怎么着,想想就挺心塞的。” 第018章 善变 尽管卫谦安排了不少人手,也准备了不少行李,可因为是分批出发的,倒也显得不是很壮观。 坐在马车上,阮檬未雨绸缪地问卫谦,他们浩浩荡荡一行人对外打什么旗号,若是有人问起总不能说岔了。 卫谦显然早有准备,答案张口就来:“当然说是生意人了,那些侍卫就是请来的镖师。”不然他们大箱小箱那么多车,还真是不好解释,说是做生意的简单多了。 阮檬暗笑不已,卫谦的理由大面上说得通,只是想到那些百里挑一的宫廷侍卫这会儿顶着镖师的头衔,他就忍不住有点想笑。 卫谦不理解阮檬的笑点,转而提到另一件事:“我们出门在外,名字要换过,称呼也要改过。” 阮檬之前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的,昨晚正要和卫谦商量,突然被皇帝叫了过去,回来就给忘了。 “换成什么,还是小时候那个?”五年前去琅琊君家求学的时候,阮檬和卫谦也都是用的假名,不然那两年他们绝不可能过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你要用你用,我得另想一个。”阮檬的化名很简单,姓取了阮的右半边“元”,名用了檬的同音字“萌”,朗朗上口不说,卫谦叫他“檬哥哥”,音同字不同,谁也听不出异常。 想到“檬哥哥”这个久违的称呼,阮檬心里有点小难过,他回来也有好几天了,卫谦一次也没叫过。理智上,阮檬知道所有的锅都该自己背;可感情上,这种失落也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住的。 如今微服出巡又要用到化名了,阮檬继续沿用当年的“元萌”没问题,卫谦那会儿直接用的小名团团,现在再用就有点奇怪了,毕竟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阮檬舍不得团团这个名字,据理力争道:“为什么要另外想,团团不是很好么?外人又不知道太子的小名是什么,你换一个我不习惯,叫着会很别扭的,要是叫错了可怎么办?” 见阮檬的神情和语气都非常认真,半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又考虑到自己的名字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叫,卫谦思索片刻,到底还是屈服了:“你要叫可以,别在人前。” 阮檬不过就是说说,卫谦真要另外取个化名,他还不是老老实实得要改口,谁知他不过争辩了两句,卫谦竟然就心软了,阮檬心里大喜,唇角的弧度不自觉地越扬越高。 “我会注意的,你放心好了。”其实就是皇帝夫夫,除非是私底下的场合,不然也不会叫团团了,阮檬自然是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的。 出城以后,道路开始没有那么平坦,马车也有了轻微的摇晃,阮檬不无担心地问道:“团团,累不累?” 卫谦轻轻摇头,身形坐得笔直,与平时毫无两样。 阮檬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默默递了个靠垫过去,塞在卫谦腰后,这还是卫崇荣昨天提点他的。 卫谦倒是没有拒绝,只是看向阮檬的眼神,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随着马车摇晃的节奏,阮檬的睡意有点上来了,可他不想睡,便打算去外面透透气,还问卫谦去不去。 卫谦摇头说不想出去,还说想一个人待会儿,他觉得这样摇着挺舒服的。 阮檬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偏偏他还不能不出去了,心里很是别扭。 马车停了下来,阮檬掀开帘子正要下车,卫谦突然叫住了他。 “团团,有事么?”是不是要我留下来陪你?只是后面这句话,阮檬没好意思说出口。 不料卫谦却道:“刚刚经过外城的时候,我好像闻到臭豆腐的味道了,现在有点想吃。” 陪着卫谦当了将近十天的兔子,阮檬知道能听到他说一句自己想吃什么有多不容易,可是臭豆腐…… 阮檬顾不得考虑孕夫能不能吃这个了,先答应了再说。 从马车上下来,阮檬先叫了两个侍卫过来,让他们快马回城去买臭豆腐。 太子内君的要求乍听起来不算高,两名侍卫却有些头痛,南城卖臭豆腐的可不止一家,他们该买哪家的。 “哪家有名买哪家。”他什么都没闻到,卫谦却闻到了,可见那家的臭豆腐非同一般。 两名侍卫正要领命而去,阮檬又叫住了他们:“还是多买几家的,你们多打听打听,见机行事好了。” 奉命行事的侍卫苦着脸走了,阮檬又把严蒲传了过来,悄悄问他孕夫到底能不能吃这个。 严蒲实话实说,好处就别指望了,吃多了还有坏处。不过实在馋得很了,尝一点也没什么大碍,说不定还能开了胃口。要是心心念念却吃不到,影响了心情就更不好了。 阮檬心里有了底,顿时放心了不少,他打发了严蒲回去,打算骑马小跑两圈。 不过还没上马,阮檬赶紧又把自己的念头给打消了。他终于想了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孕夫”,不老老实实在车里待着,出来骑什么马,还怕别人的怀疑不够多吗。 阮檬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回到车上最妥当,只有他和卫谦待着一起,才是最不容易露出破绽的。 转身上车之前,阮檬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愣了愣。他看到了齐国公顾毓的孙子顾陌,也是他以前在宫学的同学。 说起顾家,与皇帝一家的渊源实在是非常深。顾毓当年曾是卫昭的同学,世子顾川与卫崇荣也是同学,到了顾陌,和卫谦卫诚还是同学。 在阮檬经历过的前世,齐国公府与皇室还有层特殊关系,那就是顾陌的双胞胎姐姐顾阡嫁给了卫谦当太子妃。 当时还有好事的人在猜想,太子是双生子中的哥哥,太子妃是龙凤胎里的姐姐,两人成了夫妻,会不会多生出两对双胞胎来。 可惜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些人想的实在是太多了,太子夫妇成婚多年,好不容易生了个宝贝女儿,此后再无音讯。 阮檬对顾阡没什么可介怀的,只是觉得她运气不好,这辈子不当太子妃了,说不定还不会活得那么累。 见阮檬不一会儿就回到了车上,卫谦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不多转转?” 感觉卫谦似乎在嫌弃自己回来早了,打扰了他的清静,阮檬的心情有点复杂:“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在外面多转。” 还是两人各自行动的时间太长了,互相配合的默契度很不够,卫谦听到这里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和阮檬的实际角色分工和人们看到的以为的,其实是相反的。 “看来以后,我们都要注意了。”阮檬不能太随性,他也不能太矫情。 阮檬听到那声我们,顿时觉得满心舒坦,他在卫谦身旁坐下,告诉他:“我让人买臭豆腐去了。” “啊?!”卫谦十分惊讶,似乎没想到阮檬会这样做,“可我现在又不想吃了。” “没关系没关系,有备无患嘛。”还是卫崇荣教阮檬的,孕夫多善变,尤其是口味,性格再好的人也不例外。 由于辎重繁多,马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大内侍卫腿脚又快,不多时就买着臭豆腐回来了。 卫谦之前还说不想吃了,此时闻着味儿,兴趣又上来了:“就是这个味道。” 难得看到卫谦因为吃的如此兴奋,阮檬也不嫌弃味道了,让把臭豆腐都装盘送上了车,好让卫谦挑出他想要的。 说是卫谦想吃,其实他也就是尝了七八块就放下了筷子,不知是吃腻了,还是觉得吃多了对孩子不好。 因为不是什么好东西,阮檬也就没有劝卫谦,他高兴了就好。反而是他自己,先是看卫谦吃得香忍不住尝了块,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到最后一大半都是进了他的肚子。 卫谦见状乐得不行:“原本就是说的你想吃,倒也名副其实了。”阮檬能说什么,只能跟着笑笑。 过了会儿,阮檬又问道:“我刚看到顾陌了,他也跟着来了?” 卫谦颔首道:“不止顾陌,虢国公家的孙意也来了。他们都是闲职,留在渝京也是闲着,不如出来给我跑跑腿。” 队伍又走了一阵停下了,快到午时了,可以埋锅造饭了。其实再往前走十里就有个小镇,叫做凤溪镇,镇上有地方可以吃饭。但是阮檬嫌弃人家,觉得没啥好吃的,不如自己做来吃。 等待做饭的时间,阮檬看着周围的环境有点眼熟,多看了两遍,想起自己曾经来过。 “团团,我们附近走走,我带你看个好地方。”阮檬说着牵起卫谦的手。 “你想带我去哪里?”周围荒山野岭的,卫谦看着不像有什么好景色的样子。他想挣脱阮檬的手,又觉得不合适,只好任由他拉着了。 阮檬一时说不清楚,只得道:“你跟我走就知道了,保证你大开眼界。”阮檬也是无意中发现那个地方的,惊鸿一瞥,过目难忘。 坐了小半日马车,卫谦也觉得有点累了,走动走动也好,就跟着阮檬去了。 而在两人身后,有一串尾巴跟随着,亦步亦趋,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离。 第019章 胎动 卫谦和阮檬都知道身后有侍卫跟着,不过他们早就习惯了,也不会多在意,只是说话的音量压到了最低,不被旁人听了去就行。 卫谦其实很不习惯这样小心翼翼地被阮檬对待,好像自己是颗易碎的琉璃珠,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只是旁人都以为阮檬有孕在身,他不把人照顾好了,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阮檬带着卫谦去的地方说得好听点是座小山,其实就是个小土坡,坡上有草有树,看起来倒也生机勃勃。 山坡上的小路走起来还算平坦,可阮檬还是怕卫谦累着了,时不时就会问一句,问得卫谦都有点不耐烦了,他以为他是纸糊的吗,这么走几步就累得不行了。 爬到山坡的一半,阮檬停下了步子,带着卫谦钻进了没有路径的林子里。 侍卫们见状急了,赶紧跟得更紧,心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拿不准这是谁的主意,只能两个都吐槽了,一个是太子殿下贵不可言,一个是太子内君有孕在身,怎么这么能胡闹呢。 好在阮檬没走多远就停下了,侍卫们也跟着停下,四处分散开来,以防各种意外。 卫谦四下环顾一圈,纳闷道:“这有什么好看的?”除了树还是树,长得还乱糟糟的。 “你看那边。”阮檬抬手给卫谦指示方向,好景色也是要看缘分的,角度不对就看不到。 卫谦抬眼望过去,起初脸上还是无动于衷,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可是渐渐地,他的脸色有些变了,先是惊讶,再来就是不可思议。 侍卫们隔得更远些,视角也不太对,可他们中的某些人,还是被自己看到的美景给震撼到了。 前方有个小湖,特别特别小,说是小水洼也不算过分。小湖大半个湖面在山体内部,只有小半部分露了出来,不留神几乎看不到。 正午的阳光照下来,照到小半边湖面,又反s,he了山上的不知什么石头,竟然呈现出五彩的光芒。 卫谦看得有些失神,也不知是触景生情想到了什么,好半天没有开口。 半晌,他回过神来,低声问道:“你是如何发现此处的?”毫无名气的小山坡上,竟有鲜为人知的罕见美景,卫谦有些好奇,阮檬是从何知晓的。 听到卫谦这一问,阮檬有点懵了,他该怎么说呢。若干年后,五彩池成了渝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特色景致,普通人想看还看不到,阮檬会听说也不稀奇。 但在此时,五彩池的妙处还不为人知,阮檬觉得不管自己如何解释,好像都有点说不通。 好在卫谦并没有催问,他的神情十分怡然,似乎就是随口一问,阮檬不回答也没关系。 就在阮檬绞尽脑汁寻找理由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瞥到卫谦的脸色突然变了。不仅如此,卫谦还不明显地皱了皱眉,右手也无意识地搭上了目前还不显眼的腹部。 阮檬顿时有点慌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什么理由,他伸手抓住卫谦的胳膊,急切道:“团团,你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高,耳尖的侍卫说不定也能听到。 卫谦轻轻摇头,蹙起的眉宇很快舒展开了:“我没事,我们先回去吧。” 见卫谦的眼底带着隐约的笑意,看起来并不像不舒服的样子,阮檬的心情跟着放松了些,两人转身准备下山。 他们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到重物入水的声音,正是从五彩池方向传过来的。 见此异状,最紧张的莫过于随行的侍卫们,他们迅速分散开来,把太子夫夫围在了中间。 卫谦倒不是很紧张,轻声问道:“可有人看清发生什么事了?” 立即有人回道:“好像有人掉进池子里了,不知是无意失足,还是……” “既是如此,先把人救上来再说。”卫谦出宫本身就是秘密出行,跑上山看五彩池更是临时决定,说有人故意在此设局伏击他,卫谦其实是不愿意信的。 阮檬的想法也跟卫谦差不多,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还是劝道:“救人的事交给侍卫,我们先行下山。” 卫谦点头同意了,于是侍卫们分出两个前去救人,其余人等护送太子夫夫下了山。 此时,午饭已经做好了,老远就能闻到香味。阮檬好多天没吃r_ou_了,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他无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红杨绿柳已经指挥小宫女摆好了屏风和桌椅,见到卫谦和阮檬立即福身道:“见过少爷,见过公子,两位请先入座,饭菜马上就好。” 出宫之后,宫女们叫卫谦少爷,叫阮檬公子。区分倒是区分开了,可阮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分。 阮檬急不可耐拉着卫谦入了座,不是因为饿得很了,而是他很在意,卫谦之前皱眉是为了什么。 卫谦曾经很嫌弃阮檬的观察力,觉得他好多事都不怎么用心,可如今他观察地太仔细了,连他皱个眉也不错过,他又感觉很无奈了。 “我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别问了。”周围还是人太多了,屏风又不隔音,卫谦哪好意思这个时候说出真相。 但是阮檬不肯罢休,坚持要问,还把耳朵凑了过去,示意卫谦用耳语告诉他。 卫谦拗不过他,只得说了,还连传音入密都用上了,就怕被人听到:“刚刚小家伙动了下。”卫谦怀孕快五个月了,孩子早该会动了,只是小家伙懒得很,一向不爱动弹,今天算是很明显的。 阮檬回到这里没两天就知道卫谦怀了自己的孩子,不过孩子怎么来的他不清楚,卫谦平时又把肚子藏得太好,还不愿意给他摸,导致他一直没有什么实感。 今天听到卫谦说孩子动了,阮檬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意识到,他要当爹了。 卫谦不太理解阮檬的激动从何而来,他知道他有了身孕也有三个多月了,就是受了伤失了忆,重新知道也快十来天了,当时也没这么激动,现在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卫谦哪里知道,阮檬前些天其实还没回过神来,他想到更多的,是原来的自己竟然这么能干这么胆大,当了太子内君还敢反客为主,真是太让人崩溃了。 至于卫谦肚子里那个小的,阮檬反s,he弧比较长,知道它的存在是一回事,意识到那是自己的亲生骨r_ou_,还需要一点时间的沉淀,才能感觉到是真实的,而不是虚幻的。 见阮檬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卫谦淡淡地提醒道:“周围有人看着呢,你稍微注意点。” 阮檬拼命点头,还是一脸的激动难耐,要不是场合实在不合适,他的爪子就想摸上去了。 饭菜的香味愈加浓郁,就在阮檬再一次忍不住咽口水的时候,四个小宫女端着餐盘过来了。 论分量,太子夫夫的午膳肯定是最丰盛的,就算在荒郊野外也有八菜两汤,但是菜色,还是宫里那些。 阮檬之前也是陪着卫谦吃素,虽说口味比较单调,可摆到面前的就是这些东西,吃起来也不至于太难受。 今日的情况就和过去不同了,到底是出门在外,不可能像在宫里那么讲究,其他人距离太子夫夫不算远,饭菜的香味传过来轻而易举。 见阮檬一脸为难,卫谦又是想笑又是心疼,还问道:“我让他们再给你添两个菜?”能坚持这些天,他觉得阮檬也算不容易了,一直陪他熬下去也不是办法。 “不行,我不能出尔反尔。”阮檬表示自己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坚决不能反悔。 卫谦好笑地摇摇头:“你不添是你的事,我添了你可别后悔。”说完把红杨叫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红杨笑意吟吟地退下了,不多时就给他们新添了四个菜,不过其中两个都是泡菜,另两个倒是荤菜。 阮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卫谦的害喜反应比起在宫里的时候,似乎减轻了不少。就说今天这什么味道都能闻到的场所,要在以往卫谦早就恶心泛呕了,现在居然没什么事儿。 “你想吃的?”阮檬惊喜交集地问道,不说别的,就冲这点他们这趟出宫也是值了。 卫谦笑而不语,虽说两道r_ou_菜他几乎没有伸过筷子,但是看他比往日多吃了半碗饭,阮檬就觉得很高兴了。 然后再一想,这菜是卫谦给添的,自己吃了好像不算违背承诺,于是通通都给扫光了。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重生之妻君犯上 作者:紫月纱依 第5节 吃饱喝足,太子夫夫都很满足,顾陌过来回话了,说从五彩池救了个姑娘出来,他的表情十分严肃。 “问清楚身份和落水原因没有?”若是失足落水,处理起来很简单,只要人是好的,送回家也就完事了。可要是自寻短见,事情就变得比较复杂了,不处理好她还能再跳一次。 顾陌的神情告诉卫谦,前者的可能微乎其微,多半还是后者,处理起来并不容易。 顾陌摇了摇头,回道:“那位姑娘已经醒了,我们问什么也不肯说,只是一直哭,还说让她去死。” “然后呢?”阮檬好奇地追问一句,他相信顾陌不会什么也没问出来就来回话的。 果然,顾陌又道:“温度太低了,我们担心那位姑娘着凉,请人给她换了衣服,谁知却从她的身上搜出了这个。”除了卫谦带的宫女,整个队伍里就没有女人。 顾陌伸出手,摊开的掌心放着一枚成色上佳的玉佩,色泽晶莹,玲珑剔透。 第020章 玉佩 卫谦和阮檬同时低头看去,待到看清那枚玉佩,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那不是一枚普通的玉佩,而是平郡王府的信物。平郡王府不是普通王府,而是太丨祖皇帝卫律亲封的四家世袭罔替的王府之一。 大衍皇朝开国时,卫律分封功臣,封了世袭罔替的四王八公。其中四王分别是平亲王卫商,静亲王卫微,永安王姜不疑和长宁王姬源。 两家异姓王府安安稳稳把王位传到了今天,与皇室的关系还都匪浅。现任永安王姜遥尚了乐怡长公主,算是皇帝的小舅子;现任长宁王更了不得,他是皇后的亲爹,也是皇帝的岳丈。 反而是起点更高的平亲王府和静亲王府,命运格外多舛,一个无子国除,一个屡遭贬谪。 初代静亲王卫微是卫律的胞弟,能征善战文武双全,就是子嗣太过单薄,仅有一子一孙,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传了三代就无子国除了。 比起连续三代为国捐躯的静亲王府,平亲王府就比较让人无语了,大功几乎没有,大过却也说不上,就是各种小岔子不断,王位被降了又降。 弘熙年间,第三代静亲王也就是静毅亲王卫弗战死殉国,当时的平亲王卫张脑子抽风,竟然葬礼失仪,被愤怒的高宗皇帝从亲王给降到了郡王。 郡王的位置还算安稳地传了两代,在长宁贞王的葬礼上,时任平郡王的卫珞又犯了同样的错误,惹恼了世宗皇帝,于是郡王的位置也保不住了,被贬为昌平君。 好在卫珞有个争气的儿子卫坤,在淳化年间英勇杀敌死守凤台关,把被他爹搞丢了的王位又挣了回来,可惜代价不薄。 可能是吸取了先祖的教训,恢复平郡王的身份之后,他们家好几代没人作妖了。现任平郡王卫英与今上算是一起长大的,关系还算亲近,在朝上也有一席之地。 卫英的长子名唤卫谣,比卫谦卫诚年长两岁,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八年前就请封了世子。 顾陌手中的玉佩卫谦和阮檬都见过,那是卫谣一直带在身上的,也难怪顾陌的神情如此肃然,显然也是认出了那枚玉佩。 “如此重要的信物,搞丢了再被人拾去的可能性并不大。”见卫谦皱眉不语,阮檬率先开了口。 因是平王府的世子,又是曾经的同学,阮檬对卫谣的印象还比较深刻。此人无论性格还是能力,都是不温不火那种,大本事没有,说是败家子也不至于,姑且可以算作平庸之辈。 卫谣若是普通宗室,这样的表现皇帝还是会满意的,安分守己不惹事,挺好的。可他是铁帽子王的世子,自身却没多大本事,卫崇荣就有点不高兴了,他是不喜欢养闲人的。 所以这枚玉佩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故事,直接关系到卫谣乃至平王府的命运。 “可就是被人捡去了,也不至于就成了催命符。”卫谦觉得捡到玉佩的人不知道玉佩的来历很正常,可要是看不出玉佩很名贵很值钱,那就是眼神有问题了。 遇到胆子大的,能把玉佩卖了换成钱,若是胆小怕事的,当成传家宝传给后世子孙也不错。拿着玉佩跑去跳水自杀的,除了脑子抽风不正常,基本没有其他解释。 太子夫夫把其他的选项都排除了,顾陌得出结论也就变得轻而易举:“依我看来,这枚玉佩多半是送出去的,只是……” 没等顾陌把话说完,卫谦突然问了句:“那名女子长相如何?”他对卫谣的性子,多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顾陌没想到卫谦会有此一问,不由愣了愣,回答却是不假思索:“容貌极美。” 卫谦猜到那名女子很有可能长相不俗,可顾陌用了“极美”一词来形容,他还是有些意外。倒不是说民间就不能有绝色美人,只是十分难得而已,他们这样也能遇到一个,是不是太巧了。 可能是怕太子夫夫低估了自己形容的程度,顾陌又补充了句:“比我姐姐还要美。” 此言一出,卫谦和阮檬同时惊呆了。顾陌这个人一向护姐心切,容不得人说顾阡半句坏话那种。他亲口说顾阡的相貌不如人,可见那位姑娘的美貌程度非同一般。 卫谦和阮檬都是见过顾阡的,对她的长相心里有数,比顾阡更美的女子,他们还真没怎么见过,顶多也就是旗鼓相当各有特色罢了。 “她人现在怎么样了?”涉及到了平王府,顾陌就不适合再过问这件事了,得宗人府出面。 顾陌拱手回道:“因为获救及时,身体并无大碍,就是情绪十分激动,完全没法沟通,只能让大夫先给开了安神药。” 顾陌办事一向妥帖,卫谦闻言便道:“既然如此,我先不见她了,等她清醒了再带过来。” 顾陌点头应是,阮檬不解道:“你准备管这件事?”对卫谦来说,这是不是太ji毛蒜皮了一点。 “这是卫家的事,我不管谁管?再说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做更好。”卫谦说着站起了身,“歇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出发了,不然天黑之前到不了。” 阮檬连今晚的落脚之处在哪里都不知道,忙问道:“团团,今晚歇在哪里?”最近的小镇就是凤溪镇了,不过卫谦肯定看不上,而且凤溪镇太近了些,耽搁他们的行程。 “过了凤溪镇往西南方向走大约三十里,三伯有个温泉庄子在那里,我跟他说好了,要借宿两宿。”其实这个点子是卫崇荣提醒卫谦的,他和君华来过,对卫茂的温泉庄子赞不绝口。 听说要去温泉庄子,还要住上两宿,阮檬的眼神刹那间变得明亮异常,他是不是可以开始期待有个美好的夜晚了。 卫谦哪里看不出来阮檬在想什么,只是他什么也没说,淡淡提醒了句:“该上车了,别走神了。” 重新回到车上,阮檬还有问题要问:“三舅舅如今可好?”虽然阮檬和卫茂打过的交道很少,可这丝毫不妨碍他对他寄予深切的同情。 在阮檬看来,他认识的人进行倒霉程度排名,卫谆肯定高居榜首,其次就是卫茂了。 卫茂是仁宗皇帝的小儿子,因为上面有个能干的太子哥哥,从小的理想就是当个闲散皇子,以后再当个闲散王爷。 原本,卫茂的理想是极有可能实现的,但是他二哥卫兰作死,把一切都给破坏了。 卫兰行刺卫萱,还把整件事成功地栽赃到了卫茂头上,导致他被圈禁了整整三年。说起来,这已经是仁宗皇帝对小儿子的信任和保护了,不然行刺储君,那是绝对的死罪。 卫昭废掉卫兰,帮助卫茂洗刷了冤屈。但是亲哥亲姐都没了,另一个哥还是凶手,卫茂的人生还是回不去了。 更让人感到崩溃的是,行刺卫萱一事,湘王妃一家竟然也有参与,这也是当年卫茂获罪“铁证如山”的原因之一。 虽说湘王妃本人是无辜的,她还陪着卫茂一起被圈禁了三年,她的家人也是被卫兰利用了,而不是全体背叛了他。万念俱灰的卫茂在重获人身自由之后,还是选择了休妻。 此后十几年,卫茂始终孑然一身,卫昭劝过他,卫崇荣也劝过他,可他始终故我,并没有想要改变的意思。 “还是老样子,一个人飘来飘去,活得毫无生气。”卫崇荣都劝不动的人,卫谦自然也是没办法的。 阮檬轻轻叹了口气,感觉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过得片刻,他很认真地对卫谦道:“团团,我们以后养儿子一定要严加管教公平对待,不能溺爱过度,更不能一碗水端不平。” 卫谦明白阮檬的感悟从何而来,不是生错了卫兰,仁宗皇帝一家不该落得如此结局,他没有出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气氛有些沉闷,谁也无心说笑。过了会儿,卫谦困意上来,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 阮檬见状忙问道:“要不要躺下来睡一会儿?”说着还往旁边挪了挪。在宫里,卫谦每天午后都会小睡片刻,出宫后这个习惯也跟着走了。 卫谦默然颔首,虽然身形上的变化还不明显,穿着衣服甚至看不到微微凸起的小腹,可明显不如从前的ji,ng力还是在不断向他昭示着腹中胎儿的存在感。 阮檬蹲下身,帮卫谦脱掉脚上的靴子。卫谦起初有些迷糊,任他为所欲为。然后突然一个激灵,哑声道:“你做什么?” “你弯腰不是不方便?停车叫人上来也麻烦,我就顺手为之了,不用太惊讶。”阮檬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哪里不对。 但是卫谦真的是非常惊讶,因为在宫里时,这些活计都是小宫女做的,哪能让阮檬亲自动手。 扶卫谦在榻上躺好,又帮他掖好被子,阮檬闷声道:“团团,真是辛苦你了。”他刚刚才发现,卫谦的小腿和脚背都有些浮肿。 卫谦愣了愣,轻轻摇头道:“小事而已,没关系的,我觉得还可以忍受。” 阮檬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卫谦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以前的他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还能误解他,真是白长一双大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感觉到皇帝陛下特别c,ao心儿子的感情~ 第021章 互动 卫谦不多时就睡着了,阮檬毫无睡意,便倚在车窗上,安静地欣赏他的睡颜,心下一片满足。 曾几何时,这样的日子之于阮檬根本是无法想象的。不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需要特意做什么事,只要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就足够了。 阮檬很享受这样的宁静,似乎只要卫谦在他的身边,那种困扰了他很多年的孤寂就会不翼而飞。 卫谦午睡通常不会睡上很久,一般也就是一刻钟左右,所以当他重新睁开眼时,阮檬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变。 “你在看什么?”卫谦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可他说出来便有些后悔了。 “当然是看你了。”阮檬的回答完全在卫谦的预料之中,他怀疑自己有点睡糊涂了,刚醒来脑子不够清醒。 卫谦轻轻摇头,自我嫌弃地撇了撇嘴,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现在的阮檬太像他刚认识他时候的样子了,很容易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他们是不是又回到了万昌元年。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五年前的卫谦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可如今,他马上就要是孩子他爹了。 “哪哪都好看。”阮檬其实没有看够,他甚至还想上手摸一摸,不过是怕吵醒了卫谦,才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卫谦被阮檬逗得红了脸,干脆就不搭理他了。卫谦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容易害羞的人,无论多少人的场合,他从小就能镇定自若。只有在阮檬面前,他的自制力屡屡受到挑战。 抵达卫茂的温泉庄子还要些时辰,卫谦为了打发时间,拿了本书出来看。阮檬没有这个兴致,又不能出去晃悠,一时间陷入了十分无聊的境遇。 过了会儿,阮檬小心翼翼凑了过去,试探着问道:“我能摸摸它吗?” 阮檬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卫谦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指代的是自己肚子里的小家伙。 见卫谦低头不语,阮檬又可怜兮兮地道:“我就摸一下,我都没有摸过,你说它会动了。” 卫谦没想到阮檬会提出这么个要求,答应不是,拒绝也不是,一时间愣住了。 “不可以吗?”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阮檬还是难掩满脸的失望。 谁知卫谦思索良久,最后却道:“它现在动作还不明显,你可能感觉不到。” 能否感受到胎动对现在的阮檬来说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对于他提出的明显有些过分的要求,卫谦在犹豫过后竟然会答应,这才是最让他感到激动的地方。 没等卫谦话音落下,阮檬脸上就激动地开了花,露出了至少八颗牙齿。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慢慢挪了过去,距离卫谦的腹部只有不到两寸了,却又突然停下了。 阮檬抬起头,仔细端详卫谦的表情,并且再一次确认道:“真的可以?” 卫谦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此时就变成哭笑不得了,好笑道:“你不是想摸摸它?”畏手畏脚的几个意思。 闻及此言,阮檬更加不知所措了。他轻轻地把手搭了上去,动作温柔至极,仿佛掌下抚摩的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手上的力道控制在了最轻微的程度。 卫谦的肚子实在太不明显了,早春三月乍暖还寒,身上的衣裳穿得也不算单薄,阮檬即便把手贴了上去,也只能感受到一个轻微的凸起弧度。 正如卫谦之前所说,小朋友月份小胎动还不明显,阮檬的手搭上去什么也感觉不出来。 饶是如此,阮檬还是激动得不能自已,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活了两世,却从未有过自己的亲生骨r_ou_。以前没有倒也罢了,并不觉得少了什么,浑浑噩噩也就过去了。如今终于有了实感,感觉自然大不相同,满腔情绪激荡在胸口却难以言说。 卫谦完全没有想到阮檬会这么紧张,也跟着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更早以前,就是卫谦刚知道自己有孕那会儿,他对阮檬得知这个消息以后的态度也是期待过的。 谁知阮檬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说这个孩子的到来是意外,并不是他的期待。 阮檬说完拂袖而去,徒留卫谦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脸上的表情淡泊地近乎虚无。 大婚两年,虽然阮檬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心情好时便亲近些,心情不好全当他是陌路人,可想到少年时的情谊和皇帝强行赐下的婚约,卫谦对阮檬始终是包容多于失望的。 甚至因为感觉欠他良多,本该太子内君服用的素云丹,也被卫谦给代劳了。 素云丹的服用过程极其繁琐,绝不是随随便便一两颗药丸服下去就能生效的,而是需要连续服用一年。 所谓一年也不是很准确,其实是十三个月才对,前三个月三天一颗,合计三十颗,后十个月十天一颗,合计也是三十颗,总共便是六十颗。 服用素云丹以后,人的身体会发生很明显的变化,尤其是前三个月,体质较平时变得虚弱,最忌劳累,不说卧床静养,剧烈运动肯定是要避免的。 卫谦有心瞒着皇帝夫夫,不说瞒到最后,反正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越晚被发现越好。 可惜太子殿下低估了他的父皇和爹爹,这两位对后宫的掌控力有多强,只要是发生在宫里的事,就没有可能逃脱他们的眼睛。 所以卫谦的素云丹服用到第三颗,就不出意外地被皇帝夫夫抓了现行。 卫谦当时有些害怕,既怕父皇爹爹不让自己再服用素云丹了,也怕他们怪罪阮檬。 谁知卫崇荣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气道:“皇后,果然谁生的孩子最像谁。”当年的君华也是这样,先斩后奏提前服用了素云丹,让他又是心疼又是感动。 君华不以为意,反而骄傲道:“我的眼神可比团团好多了,你别混为一谈。”卫谦不是他,阮檬更不是卫崇荣,同样的做法不见得就能有同样的结果,他对此秉持怀疑态度。 但是君华不会阻止儿子什么,因为当年君情也没有阻止他。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长辈越是不让做什么事,心里就越想做,他们不能拦着卫谦,否则这会成为他的执念。 随后皇帝很严肃地告诉儿子,他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和君华不会干涉他,但是他们希望他能明白,这样做的后果并不一定会如他所愿。 卫谦当时信心满满,他深信自己的做法是没错的,更加庆幸父皇爹爹没有阻止自己继续服用素云丹。 因为这个药是要连续服用的,一旦中途断了,日后再继续服药,药效会打折扣的,搞不好就不能生效。 皇帝夫夫的担心成为了现实,卫谦的做法没让阮檬觉得是惊喜,两个人反而更生疏了。 如果阮檬激动至极的表现出现在三个多月以前,卫谦或许会感动地落下泪来。 但是阮檬现在失忆了,并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恰是忘了他们婚后两年多的事情,这使得卫谦如今的心情,就很是有些复杂了。 卫谦回宫后问过张院使,阮檬的失忆究竟是怎么回事。摔到脑袋失去记忆他可以理解,但是时间点掐得这么准,就只忘了最近两年的事,是不是太过巧合了些。 张燮告诉卫谦,阮檬的状况的确不同寻常,普通人若是外伤导致的失忆,必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绝不会只忘记某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像阮檬这样选择性失忆的,通常都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别无他法。 卫谦闻言十分沮丧,无论阮檬现在表现出来的态度有多诚恳,他都做不到全心全意的信任了。 阮檬的手搭上来就不肯挪开,卫谦有些不自在,便道:“小家伙睡着了,你感觉不到的。” 阮檬还是不肯罢休,还把脑袋埋了过去:“我觉得我能感觉到,它好像还蛮欢迎我的。”胎儿的动静他的确没有感觉到,但是那种难以言说的喜悦心情,他是由衷地体会到了。 卫谦十分无奈,只得道:“下次它若动了,我告诉你好了。”只是他能感受到,并不意味着阮檬也能感觉到。 阮檬又轻轻抚摸了片刻,终于舍得把手挪开了,还是挪到了卫谦脸上:“团团你放心,我不会有了小的忘了大的,你才是最重要的。” “你在胡说什么?”卫谦有些不服气,阮檬这话说得,活像是他在和孩子争风吃醋似的。 阮檬神色坦然,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团团,我说得不对吗?”比起刚刚成型还不会动弹的孩子,当然是卫谦更重要了,若是本末倒置,他脑子岂不是进水了。 卫谦被阮檬缠得烦了,只能甩给他一记白眼。可惜阮檬装作看不见,照样各种撩他。卫谦又觉得烦人又舍不得不搭理阮檬,两人到底是有来有往聊上了。 最后是吃狗粮吃饱了的小朋友不耐烦了,聚起全身力气就猛地一脚踹了出去,你们太吵了,人家还要睡觉觉。 第022章 合拍 阮檬原就兴奋到不行,这会儿又被小朋友踢了一脚,直接进化到亢奋的程度了。 他一亢奋不要紧,两只手彻底黏在卫谦的肚子上挪不动了,嘴里更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先是让小朋友再来两脚,后来又讨论上了小朋友的ru名,还给出了极不靠谱的建议。 之所以没有讨论大名,那是因为阮檬的理智还没有彻底离家出走,有太上皇和皇帝在,就是太子殿下也捞不着给儿子命名的资格,就更别提他这个不是很受待见的太子内君了。 卫谦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拼命告诫自己,不能生气不能发火,这样对孩子不好。 阮檬整个人贴了上来,就差没有长到他的身上。卫谦嘴上说着让他坐端正点,手上却没有任何推拒的动作,心里更是有点小庆幸的,他喜欢这样的亲密接触,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阮檬逗得孩子动来动去,东一拳西一脚的,卫谦也觉得没关系。严蒲之前对他说过,胎儿四个月就会动了,到了五个月动作会更明显,要经常与他沟通互动,现在让阮檬补上也挺好的。 至于阮檬唠唠叨叨说得停不下来,卫谦也没有太过在意,就当耳旁风,扫过也就算了。 但是阮檬给孩子取的小名竟然是“糖糖”、“果果”之类的,卫谦觉得不能忍,这名字听着也太甜腻了些。 “不要卫糖糖,我听着就觉得腻,而且念快了很像我的名字。”卫谦坚决不会承认,前面那个理由不过是附带的,后面那个才是真正主要的原因。 阮檬十分可惜自己的创意这样就被毙掉了,不过他也没有争辩,而是把问题又抛给了卫谦:“既然你不喜欢,那就不要糖糖果果了,你说叫个什么好?” 卫谦思索片刻,苦恼地摇头道:“暂时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还有五个月呢,总能想到的,我和卫圆圆也是生下来才有了名字的。” 阮檬对此表示无所谓,他只是想和卫谦多说说话,而不是他问一句卫谦回答一句,至于聊的是什么内容,小朋友的ru名又叫什么,他并不在意,只要卫谦高兴就好。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凤泉山的山脚下。 听说这就到了,马上要下车了,卫谦一时还有些困惑,时间过得这么快么? 阮檬兴致勃勃就要往车下跳,还打算抢了红杨绿柳的活儿,却被卫谦给拦住了。 “请记住,小皇孙在你肚子里。”卫谦笑眯眯地提醒道,嘴角上扬的弧度十分明显。 阮檬猛地怔住了,坐在车上一动不动,看着卫谦干净利落地下了车,才跟着也下去了。 温泉庄子建在山上,马车上不去,要换肩舆。若在平时,阮檬肯定是不肯的,他坐车坐了一天了,摇摇晃晃的全身酸痛,正想走一走,活络一下筋骨。 可想到自己要是不肯坐肩舆上山的话,卫谦肯定也是不肯的,他马上就改了主意。 其实卫谦现在的状态还好,也没有觉得哪里难受,不过阮檬能想到心疼人,他还是很开心的,于是两人坐着肩舆上了山。 上山后天色也还早,距离用晚膳还有一会儿,阮檬便想着要不要先去温泉泡一泡。 谁知卫谦却嚷着肚子饿了,让马上传膳,可把厨房的人给急坏了。 倒不是说厨房毫无准备,早知道太子夫夫要来,他们天不亮就预备上了,各色茶点都是齐全的。只是最能昭显手艺的几道硬菜此时还没出锅,他们深觉可惜罢了,多难得才有个表现机会的。 有了之前臭豆腐那一段,阮檬对卫谦的反应已经不是很意外了,还笑道:“我发现自从出宫以后,你的胃口就变好了不少,看来还是要多出来走走才行。” 卫谦笑而不语,这和宫里宫外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之前出宫巡视河工,路上也是吃不下什么的。真要说到区别和变化,阮檬才是关键因素,不过关于这一点,卫谦并不打算说出来。 有了午膳的先例,晚膳终于不再是纯素宴了,卫谦照例吃得不多,可见阮檬吃得兴起也没什么不良反应。 用过晚膳天已经黑了,再泡温泉就不适合了,所以两人在庄子里随意逛了逛,就早早歇下了。 严院使明里暗里提过两三次,卫谦腹中的胎儿已经稳定了,太子夫夫可以恢复那啥了,既有利于夫夫和谐,也有利于日后生产。 严蒲的话阮檬绝计是不敢忘的,可他原来和卫谦的关系也就是偶尔牵个小手,正式表白都还没有,突然就进展到这一步,他实在是没有勇气迈出第一步。 但是阮檬不主动,卫谦也不主动,这个事情就有点尴尬了。 严蒲另一层没有说出来的含义阮檬也是明白的,要是什么也不做,到了卫谦生产的时候,说不定要吃点苦头。 阮檬现在就心疼地不行了,哪舍得让卫谦多吃苦头,尤其是可以避免的。 还在宫里的时候阮檬就在酝酿情绪,怎样表现会显得比较自然,可惜一直到了出门,他和卫谦的关系都还停留在盖着棉被聊天的层次。 阮檬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默默寻找下一个合适的机会。 早些时候听到卫谦说,要在温泉庄子住两宿,阮檬心里乐开了花,觉得最好的机会到了。 谁知到了临门一脚,他又开始紧张了,总觉得自己怎么做都显得很突兀。 “你不困吗?”阮檬在身旁翻来覆去,卫谦肯定是睡不着的。 阮檬急忙摇摇头,他心里想着事儿哪里睡得着,又想到卫谦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忙把头转了过去,温言道:“路上折腾了一天,是不是很累了?” 卫谦也侧过头来,看着他道:“不过坐车而已,没有骑马,也没有想事,能有多累。” 阮檬原本还想着,如果卫谦说他累了,那他什么也不用想了,两人乖乖睡觉就好。可是卫谦说他不累,他再不抓紧时机做点什么,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阮檬的态度太犹豫了,同时神情又太严肃了,卫谦想不误会都难:“虽然严蒲说过那样的话,可你要是不愿意,也不用勉强自己。” “我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他就是没有经验,不知道该从何下手而已。 卫谦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信了阮檬的话还是没有信,看得他十分紧张。 就在阮檬琢磨着,是应该先把自己的衣裳脱了以示诚意还是先把卫谦的衣裳脱了以示主动时,卫谦先他一步采取了行动。 卫谦敛起笑意,突然一个翻身骑坐到了阮檬身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目光有些冷淡。 “团团,你别这样,这个气氛有点不对了……”卫谦在上在下阮檬并不是很在意,主要是他这个态度,让阮檬感觉他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哪里不对了?”卫谦冷着脸问道,眼神却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阮檬炙热的视线。 就在阮檬思考着该说点什么把气氛缓和回来的时候,卫谦又道:“我知道你很好奇这个孩子究竟怎么来的,现在知道答案了吗?” 阮檬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家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势了。 见阮檬默然不语,卫谦也不在意,继续道:“那你还有兴致做下去吗?”说到底,卫谦还是不相信阮檬,不信他不过是失去了两年的记忆就会全然改变从前的态度。 “当然有了。”阮檬忙不迭地点点头。看惯了卫谦隐忍的样子,他莫名很喜欢他此刻略显凶悍的表情,因为实在是太可爱了,可爱到他想把他整个人吞下去。 这是个十分混乱的夜晚,混乱到阮檬第二天醒来还在怀疑自己的记忆力,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吗?他的记忆没有欺骗他吗? 一开始,主动权还是卫谦的,但是太子殿下有孕在身,体力略有不足,后来就全部是阮檬说了算了。 阮檬一向觉得,自己是个清心寡欲的人,过了今夜才明白,他对自己理解有误,只是从前没有遇到对的人罢了。若不是怕伤到了小家伙,阮檬感觉自己能和卫谦战到天亮。 前些天在宫中,阮檬每天早上都是被卫谦雷打不动的晨吐给吵醒的,从无例外。 然而今日,阮檬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醒来时整个人都有点懵。 再转头一看,卫谦也还没有起,他把脑袋蒙了一半在被子里,睡得十分香甜。 原来床上运动还有治疗晨吐的效果,阮檬记住了,打算以后有空多做运动。 阮檬慢悠悠地坐起身,脑子里一团混乱。他原以为,年轻的自己不甘不愿进了宫,与卫谦的关系应该是很尴尬的,可是他们的身体那么合拍,不像是运动做得少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尽管阮檬动作很轻,可还是吵醒了卫谦,他闭着眼,略显茫然地问:“什么时辰了?” “辰正一刻,还早呢,你再多睡会儿。”自己昨晚有多失控,阮檬大致还是记得的。 “已经晚了许多,不能再睡了。”卫谦话虽然是这样说,人却懒洋洋地缩在被窝里不肯动。 阮檬笑眯眯地凑过去,伸手在他额头上轻轻抚着,柔声道:“哪里晚了?我们是出门游玩来着,又不是办差事,不会晚的。还困就继续睡,有事我会叫你的。” 卫谦小声咕哝了句什么,声音实在太低,虽然阮檬离他很近,可还是没有听清。 “檬哥哥,你听我解释……”卫谦说完又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023章 条件 卫谦再度醒来已经是巳正一刻了,一睁开眼就看到阮檬在床尾坐着,似乎盯着他看了许久。 卫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一边缓缓坐起身,一边好奇道:“你就一直坐在那里?”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紧紧盯着,他居然还能睡得着,卫谦忽然有些佩服自己的心大。 阮檬毫无惧色地点点头,由衷地赞道:“团团你真好看。”他不挪眼地看了一个时辰,完全没有想要起身的意思。 阮檬的话太直白了,卫谦都没办法接话,只能愣愣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才想起唤人进来伺候梳洗。 “昨夜是我太胡闹了,以后会注意的。”严蒲今早来过了,告诉阮檬夫夫和谐是好事,但也不要过了头,累得太子殿下早膳都不想起来用了,那就是他过分了。 阮檬哪敢辩驳,只能严院使说什么,他就拼命点头,且再三保证不会再有以后了。 谁知严蒲还不满意,义正言辞地教训阮檬,说哪能没有以后,这种事只做一次是不够的,只是不能由着性子来,要顾及太子殿下的身体和小皇孙的安危,说完还传授给阮檬一些诀窍。 阮檬深感受用,决定下次再有机会,要把今日所学通通都排上用场。 阮檬不提还好,他一提起昨晚的事,卫谦就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他都不敢想自己也有这般疯狂和失控的时候。 迟来的洞房花烛夜,他和阮檬根本就是互相折磨,差点没有惊动太医院。后来几次包括有了孩子那次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个人都是在发泄,大有两败俱伤不死不休的架势。 昨夜却是不同的,阮檬的动作和神态与温柔缱绻这样的词一点都不沾边,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柔情蜜意还是让卫谦不受控制地沉溺其中了,并且随着他一起疯狂。 太过疯狂的代价就是卫谦的腰现在还酸痛着,所以他看阮檬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见卫谦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阮檬急忙解释道:“严院使来过了,说一日三餐定时定量比较好,可我们这会儿起来,早膳午膳只能一起解决了。” “严蒲来过了?”卫谦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高兴。 “今天是例行请脉的日子,不是我传他过来的。”阮檬赶紧又是一通解释。 卫谦此时也想起来了,便没多说什么,只说自己饿了,让快些传膳。 用过不知该算早膳还是午膳的一餐,卫谦问起了昨日他们救的那名女子。顾陌前来回话说,人已经清醒了,情绪也没昨天那么激动,可惜还是不肯开口,他打算多劝劝再带人过来回话。 卫谦对此不置可否,阮檬却是笑道:“美人果然是有优待的,顾陌都能这么有耐心了。” “你也有兴趣?”卫谦不咸不淡地问了句,话里的醋味隐约可闻,又随风即散。 阮檬没有否认,反而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顾陌多挑剔的人,他都说是绝色了,我有点好奇也是正常的,难道团团你不好奇?” 阮檬的态度太坦然了,卫谦那点小小的不快还没成型就彻底消散了。 昨日用过晚膳已经是天黑了,卫谦和阮檬说是在庄子里逛了逛,其实也就是散散步消消食,什么景致也没看到。 今儿天气好,时辰也还早,刚吃了饭也不能马上去泡温泉,阮檬就提出再去逛逛,活动开了正好泡温泉。 卫谦对此没有异议,他来凤泉山庄就是冲着温泉来的,不然也不会多住一夜了。 “三舅舅这庄子修得可真不错。”阮檬啧啧叹道,一路称赞不已。 “仁宗皇帝就剩这么个儿子了,皇祖父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了三伯。”甭管外人怎么看,卫谦心里很清楚,卫昭和卫崇荣对卫茂以及卫谆姐弟几个,真的是比他们兄妹几个都不差了。 至于卫昭当年废了卫兰的皇帝位,却不肯扶持卫茂或是卫谆上位,在旁人看来也许是利欲熏心,一朝大权在握就再也不肯放下,不然何必自己登基为帝,明明可以退居二线甘为闲王的。 可在卫谦看来,卫昭分明是没有退路的,不管他废帝的理由多么充足多么正当,也不管卫兰倒行逆施错得有多离谱,只要他行过废帝之举,下任皇帝看他,那就肯定是恐惧的眼神了。 哪个皇帝能容忍自己身旁有个大权在握足以废掉自己的摄政王存在,卫茂不可能,卫谆长大了也不可能。卫昭又不是孤家寡人,他也是有儿子的,登基是他自保的唯一选择。 关于这点,卫茂和卫谆显然是心里有数的,这些年来彼此相处倒也融洽。 阮檬虽然在渝京住了好些年,无奈卫茂是个居无定所的,总喜欢到处飘着,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阮檬对卫茂也不算很熟,今儿也是到了他的庄子里,才突然想到了他。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院子里居然摆着箭靶和弓箭,卫谦不由笑道:“这肯定是父皇和爹爹上次来的时候置下的,三伯可没有这样的爱好,也不知道他们比试的结果如何?” 单论武功,卫崇荣远在君华之上,两人也就只有轻功可以比一比,但是皇帝陛下是不是会放水,阮檬就拿不准了,所以托着下巴答不上来。 阮檬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对谁输谁赢并不是很在意。反正卫崇荣赢了是理所当然,他的实力领先君华太多了,输了也不足为奇,人家就愿意让着皇后了谁还能多说什么。 好奇之余,卫谦自己也想拉弓试试了,小半年没有碰过弓箭,他觉得自己的准度肯定下降了不少。 见卫谦有跃跃欲试的冲动,阮檬疾步走了过去,低声问道:“你现在能拉弓吗?” “为什么不能?要不我们比试一场,输了的人答应赢了的人一个条件。”他父皇他爹爹能这么玩,他和阮檬显然也是可以的,卫谦受到启发突发奇想。 阮檬劝人不成反被拉下水,要怪只能怪卫谦开出的条件太有诱惑力,他根本抗拒不住。 “五箭三胜如何?”阮檬虽然答应了卫谦,可又不想太累着他。 卫谦同意了,还笑着说:“可以,也不能显得孤太不体贴人。”他们在后院比箭可是有人看着的,要是回合太多,谁都会觉得太子殿下是在欺负人。 “你先我先?”若在平时,阮檬不会答应这种必输的挑战,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 “你先s,he三箭,然后我来。”卫谦则是在心里盘算上了,待会儿要让阮檬答应一个什么条件。 阮檬信心满满地拉开弓,一口气连s,he三箭,箭箭命中靶心。 接下来轮到卫谦了,他也是一口气连s,he三箭,每一箭都落在和阮檬相同的位置,还把之前三支箭从中间给破开了。 阮檬看得目瞪口呆,他一直知道卫谦武功很好,弓马骑s,he也很好,可他们少有这样面对面的直接比试,所以他对卫谦的功底,还是有些低估了。 难怪皇帝之前会说,根本不担心他们打起来,因为就算真的打了,他也是卫谦的手下败将。 “还要再来么?”卫谦连赢三箭,阮檬剩下的两支箭s,he不s,he,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阮檬毫不犹豫选择了放弃,输得更难看一点也就算了,他可舍不得累着卫谦和孩子。 卫谦也没坚持,只是笑道:“你现在欠我一个条件了。” “我记得的,随时可以兑现。”谁答应谁一个条件根本不是重点,他们又开始有互动了,还越来越默契,这才是令阮檬感到最开心的。 卫谦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去温泉,条件等我想好再说。” 阮檬闻言岂有不从的,乐呵呵地就跟了上去,温泉哎…… 他就昨日就开始期待了,如今终于盼到了,再如何高兴也是不过分的。 卫茂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庄子里的室内温泉布置得十分舒适宜人。 早春的天气多多少少还有些凉意,可是一进入屋内,就有热气扑面而来,叫人向往其中的温暖。 阮檬比较性急,脱了衣裳就下了水,还长长地喟叹一声:“团团,你选的地方果然很好。” 和阮檬相比,卫谦的动作就是不急不缓了,他脱去外袍站在池边,似乎有些迟疑。 “团团,你快下来。”阮檬说着还往卫谦身上浇水,玩得不亦乐乎。 卫谦没有躲避的意思,里衣被阮檬弄shi了大半,贴在身上倒把原不明显的肚子给显了出来。 “团团,快脱了衣服下来,shi衣服穿着会着凉的。”见卫谦还是没有动作,阮檬催促起来,却不想想卫谦的衣服是谁给弄shi的。 片刻,阮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又补充道:“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别不好意思。” 阮檬这回猜对了,卫谦还真是害羞了。自从阮檬失忆以来,他们就没裸裎相见过,至少在有光的地方没有过。 “算了算了,我闭上眼睛不看好了,你快下来。”阮檬说着还真把双眼给合上了。 卫谦没有核实阮檬的眼睛有没有留缝,他脱了里衣,先撩了些水拍到身上,待身体有了些暖意,才试探着踩下去一只脚。 温泉水是从后山引来的,池边砌着石阶,坐着靠着都很舒服。 暖意融融的房间里水汽氤氲,卫谦一步一步踩得很稳,刚踩到最后一步,阮檬伸手拉了他一把。 卫谦没想到阮檬会在这会儿出手,一脚踩滑了,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第024章 温泉 因为是在水中, 卫谦就是踩滑了也不碍事,阮檬再顺势一拉, 他便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 “你故意的?”阮檬做得如此明显, 卫谦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 谁知阮檬摇了摇头,矢口否认道:“虽说结局没差,可过程和我想象的差太多了。”若是卫谦没有怀孕,这点小意外倒也不算什么,可他肚子里揣了个小的,阮檬的惊喜就变成惊吓了。 见阮檬的态度还算坦然,卫谦勾了勾唇,轻笑道:“不碍事的,你也别太小瞧了我。”比起还算拿他当常人对待的皇帝夫夫,阮檬过于小心谨慎的态度,反而让卫谦感到更不习惯。 他是怀孕了没错,可他有手有脚,又不是变成了废人, 阮檬这种恨不得把人含在嘴里捧在掌心的态度, 着实让他感到别扭, 都快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了。 尽管卫谦说了没事, 可阮檬还是不放心,上上下下把人全身都摸了遍, 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 四目相对, 看到阮檬眼底忽然兴起的迷蒙, 卫谦揶揄道:“还说不是故意的?”阮檬刚才的动作哪是在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分明是在四处点火才对,以为他看不懂他的那点小心思吗。 阮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认真道:“团团,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你太迷人了,我才忍不住走了神。”游走一圈之后,阮檬最后把手落在了卫谦的小腹处,轻轻地摸来摸去。 虽说昨日就和小朋友打过一次招呼,可那是隔着卫谦的衣服进行的,到底没有现在亲密,阮檬的手像是黏在了卫谦细腻的肌肤上,再也舍不得挪开。 “如此说来,倒是我的错了?”卫谦说不上生气,只是语气中透出明显的不确定。 阮檬毫不客气地附和道:“自然是你的错,我家团团太好看了,所以我才会控制不住自己。”阮檬很确定,今日的温泉活动绝不仅是单纯地泡温泉而已。 卫谦轻轻摇了摇头,眼神略显意味深长:“真是难为你了,这样的身材也能不嫌弃。” 常理来说,不自信这样的词语和卫谦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怀上阮檬的孩子更是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绝无一丝一毫的勉强。 即便如此,随着胎儿的成长身材的走形,卫谦偶尔也是会有些许自嫌心理的。昨天晚上,卫谦虽然如了阮檬的意,却没允许他点灯,也没让他看到自己的身体。 下水前脱衣的迟疑也是因着这样的想法,卫谦明知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可是不让阮檬看到,总会让他的心里更踏实些。 阮檬闻言十分惊讶,略显夸张地道:“团团,我觉得你有点想偏了。你是我的宝贝,这里……”他轻轻拍了卫谦的肚子两下,“是我们的宝贝,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 卫谦咬了咬唇,似笑非笑道:“如果你从前就这样对我说,我会十分开心的。” 阮檬闻言紧张了,急切道:“现在就不开心了吗?”如果他能早回来两年就好了,回到他和卫谦刚成亲的时候,那么他们之间所有不开心的事情可能都不会发生。 只是世间事哪有那么多的完美无缺,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已经是上苍对他的眷顾了。阮檬也就是心里念叨两句,实在不敢要求再多,自己欠下的债还是自己努力弥补好了。 “现在也很开心,只是开心之余我会害怕……”卫谦说到这里停顿了下,随即又道:“害怕这是自己的一个梦,梦醒了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团团,你真的想多了。”雾气缭绕中,阮檬明明抱着卫谦,却有些看不清他的脸,“这不是梦,真的不是。以前是我错了,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的。” 卫谦把头靠在阮檬的肩膀上,轻声在他耳边呢喃道:“想不想小酌一杯?” 阮檬当然想了,他几乎就要点头了,却在最后一刻找回了理智:“团团,你现在能喝酒吗?” “我不能,你也不能。”卫谦几乎是在阮檬耳边吹气了,语气中却带着罕见的孩子气。 阮檬哭笑不得,觉得卫谦的报复实在可爱至极,先把他的酒瘾勾起来,再告诉他不许喝酒。 “好好好,我们都不喝。”阮檬忍不住了,捧着卫谦的脸,在脸颊上用力亲了好几下,“等小朋友的满月酒,我们再喝个痛快。” 谁知卫谦马上翻了脸:“可是你还欠我一个条件,不许反悔哦。”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重生之妻君犯上 作者:紫月纱依 第6节 阮檬顿时傻了眼,他哪里能够想到,卫谦会把条件留在这个时候用。略略迟疑片刻,阮檬并没有阻止卫谦,反而笑道:“一个条件只有一杯哦,可不许贪杯。” 阮檬太了解卫谦的性格了,他不是会放纵自己的人,也不会允许自己做出伤害孩子的事。真把酒给他端上来,他估计也就尝上一两口,若是不让他喝,反而会成为执念的。 卫谦似乎没有想到阮檬会答应地这么痛快,一时愣住了,随即拍掌唤了人。 不多时,一杯清酒被送了进来。卫谦执杯,看着阮檬笑道:“真的不介意?” 阮檬摇摇头,轻笑道:“你高兴就好。”比起卫谦一晚上闷闷不乐,他觉得一杯酒反而是小事了。 但是阮檬猜对了,卫谦果然没有一饮而尽,他甚至连半杯都没有喝到,就把酒杯放下了。 “不想喝了?”不知怎地,阮檬突然有些心疼。在他的印象中,卫谦从小的性子就是这样,早熟懂事稳重自制,作为皇太子固然是完美无缺,可作为一个人,活起来绝对不会轻松。 “赏你了。”想喝又不敢喝的滋味并不好受,卫谦想了想,还是觉得找人把那杯酒解决了,心里比较愉快。 阮檬执起酒杯,仰头饮尽杯中剩下的酒,只觉ji,ng神为之一振,卫谦的品味果然一向都是很好的。 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阮檬此刻便有这样的感觉,他微微眯起眼,眼底有火焰在燃烧。 少年的眼神澄澈纯净,宛若水晶一般晶莹剔透,阮檬静静看着卫谦的眼睛,非但没有生出欲念,反而有了几分想要落泪的冲动。 “团团,我之前是不是对你很不好?”阮檬曾经想过,要不要揭开过去那些伤疤,他自己痛倒也无所谓,但是卫谦呢,难道要他跟着自己再痛一次,所以他迟迟拿不定主意。 但是这一刻,阮檬突然就不犹豫了,因为他发现,表面已经愈合的伤口,内里其实早已腐烂不堪了,如果不把它揭开,只怕是永远也好不了的。 卫谦大约也是有些醉了,虽然以他的酒量,再来几杯清酒也是醉不了的。 确认过阮檬的眼神十分认真,并不是在开玩笑,卫谦突然道:“我们成亲那天晚上,我本来很高兴的,可你不让我进屋,你还让我滚……” 那是在东宫,卫谦是太子,他真要进去谁也拦不住他。可阮檬都这样说了,卫谦怎么可能强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去了书房。 “是我的错,惹你伤心了是不是?”阮檬说着把卫谦搂得更紧了些。 卫谦摇了摇头,神色非常平静:“我没有伤心,我只是有些后悔,我明明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可父皇赐婚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全力反抗,如果我真不愿意,父皇是不会勉强我的。” 但是卫谦那个时候还很年少,他对阮檬又是真心真意的喜欢,自己能做到不勉强他已经很不容易了,卫崇荣再一赐婚,他多少是抱着些侥幸心理的,万一阮檬也会喜欢他呢。 事实上,阮檬真的是喜欢卫谦的,只是喜欢的程度没到卫谦渴望的程度。他们之间的僵局在皇帝赐婚的时候就种下了,后来卫谦有努力试图打破,不想适得其反,两人反而越来越僵了。 阮檬闻言心头一震,电光火石间,他想明白了一件很多年来也没想明白的事。 无论哪一世,卫谦对他的感情都是一样的,他喜欢他,喜欢到为了不束缚他可以放弃他的程度。 阮檬不知道前世的卫谦有没有后悔过,可他本人的的确确是后悔了的。后悔自己当初的软弱,后悔自己当初的迟钝,他们明明有机会可以幸福的,是他亲手放弃了这样的机会。 这一次的改变源于皇帝的赐婚,卫谦自责于自己没有抵抗到底,可在阮檬看来,他的做法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如今的大衍皇朝堪称中洲大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帝国,卫谦生来就是帝国无可争议的继承人,他想要什么得不到呢,世间本不该有这样的人和物存在才是。 他阮檬何德何能,能让卫谦为他放弃至此,对他付出至此。 身为帝国的皇太子,卫谦想让他进东宫,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皇帝出面。 可卫谦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就是因为他不想勉强他。 设身处地代入卫谦的立场想一想,阮檬觉得自己做不到像他那样。明明唾手可得,却要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皇帝下了旨更不会犹豫,接受起来心安理得。 就因为觉得强迫了他委屈了他,原本该太子内君做的事,卫谦都代劳了。自己不珍惜就罢了,还各种无理取闹,不是仗着卫谦的纵容,阮檬很确定自己没可能活到今天。 “父皇只是舍不得你难过罢了。”皇帝的做法更好理解,那是他捧在手心长大的宝贝儿子,想要什么不能给,还能委屈了他不成,能忍住没对他下手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真是这么想的?”卫谦微微撑起身体,难以置信地看着阮檬。 阮檬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沉声道:“人可以一时不懂事,哪能一辈子不懂事。”前世他看不清自己的心,活该蹉跎了大半辈子,这辈子要再看不清,那就真是白活了。 卫谦闻言怔住了,很想相信又不敢相信的样子。阮檬一个翻身,结结实实把人压在了身下。 有些情感只用语言来表达是不够的,还需要行动上的配合。阮檬情不自禁地压下身体,吻上了卫谦晶莹的眸子。 他从小就喜欢卫谦的眼睛,只要看着就觉得特别安心,他喜欢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样子。 阮檬的吻来得太过突然,卫谦觉得有点痒,身体不由得轻微颤抖起来。 阮檬很快转移了阵地,从眼角到眉梢,再到鼻梁和唇角,每一处都细细走过,最后落在卫谦半张开的唇上。 一吻罢,卫谦有些失神,却听阮檬笑道:“团团,还不够哦。”说完把人压到了水下。 刹那间水花四jian,朦胧的雾气也更浓了,几乎看不见人的身影。 卫谦一时没换过气,差点被呛着,却还是闷哼道:“你确定要在水里?” “不然我们来温泉做什么的?”阮檬理直气壮,丝毫不觉白日那啥有何不对。 卫谦没有反对,任由阮檬为所欲为,他其实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只是阮檬从前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两个回合下来,卫谦几乎没了力气,他正要出声求饶,却发现阮檬已经拿了浴巾过来。 “我们该回去了,温泉泡久了也不好。”阮檬说完拿起浴巾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直接打横抱回了房间。 能在太子夫夫身边近身伺候的,都是知道内情的,见状绝不会多疑,不过掩嘴偷笑而已。 卫谦原本有话想跟阮檬说,可他实在太困了,还没想起来就会周公去了。 阮檬倒是不困,可他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做,所以还是决定午睡。 不过阮檬还没躺下,顾陌和孙意就联袂来了,说是有事要禀报。 第025章 阿蜜 阮檬闻讯迟疑了下, 没有马上吵醒卫谦,而是又让红杨绿柳出去问了声,事情是否急切。 若是急事, 阮檬自然是不敢耽搁的,再心疼也得叫醒卫谦, 让他马上处理。可要是事情没有那么急, 那两位就可以晚些时候再来禀报了。 绿柳笑吟吟地领命去了,不多时便回话说, 顾陌和孙意告辞了,说是待会儿再来。 阮檬顿时放下心来,他就猜到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不敢确定罢了。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他还猜到此事多半与他们昨日救起的那名女子有关, 只是不知顾陌问出什么来了。 阮檬全无睡意, 躺着也是躺着,不如想些事情。因在宫学就是同学,阮檬对卫谣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又听顾陌说拿着他玉佩的女子长相极美, 更觉得此事便是他惹出来的风流债。 只是在阮檬的记忆里,这位据说美貌过人的女子从来没在渝京城里出现过。看来他的重生,改变的或许不止自己和卫谦的命运,也干涉到了一些原本不相干的人。 受此启发, 阮檬忽然灵光一闪。既然他有可能影响到其他人的命运, 那么反过来, 这句话是不是也成立呢。 毕竟,阮檬本身就不是回到了命运的岔路口,他也没有机会做出和原来不同的选择。 阮檬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和卫谦已经成亲两年了,改变他们命运的决定并非他做出来的。 前世,皇帝完全没有干涉他和卫谦的感情问题,可是今生,他却给他们下了那道赐婚的圣旨。 莫非皇帝也是重生的?阮檬只是想了想,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在阮檬看来,皇帝的人生实在是很完美了,沿着命运的轨迹再走一遍可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如果皇帝不是重生的,那么促使他下旨的,必然就是其他因素了。 阮檬越想越复杂,最后成功地把自己绕了进去,并且放弃了追根溯源的打算。 卫谦午睡通常不会睡得太久,一般也就是两三刻钟,今天稍微久了些,半个时辰了还没醒来的意思。 阮檬担心卫谦发烧,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昨天闹了一场,今天又折腾一通,阮檬当时不觉得,现在想起来就感觉自己有点过火了,再三告诫自己,下次可得注意了。 好在卫谦的体温还是很正常的,比阮檬略高一点点,不过严蒲说了,孕夫都是这样,不碍事的。 半梦半醒中感觉到额头上有只手在轻轻抚摸,卫谦无意识地蹭了蹭掌心,像只还没断奶的小奶猫。 阮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可爱的卫谦,整个人都要被他萌化了,眼里的小星星闪个不停。 阮檬忍了又忍,到底是没有忍住,他伸手搂住卫谦的腰,把人揽进怀里,低头吻在了额头上。 卫谦原本就快醒了,阮檬又把动作搞得如此之大,他想醒不过来都是件困难的事。 可卫谦就是不肯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阮檬的掌心蹭来蹭去,勾得他心里更痒了。 终于,阮檬觉得差不多了,又把卫谦放了回去:“团团,别装了,我们不能再胡闹了。”经过昨晚和今日两次,阮檬对自己的自制力完全没了自信,可他们真的不能再闹了。 卫谦明白阮檬的意思,吓得赶紧睁开了眼:“谁要闹了,我这就起。” 阮檬也跟着起了身,顺道说了顾陌和孙意来过的事:“我估摸着他们是问出什么了,因为事情涉及到卫谣,才来请你做主。” 卫谦颔首表示知道了,一边叫人去传顾陌孙意,一边让人端了点心上来。 “你饿了?”面对这样的场景,阮檬已经开始有点习以为常了。 卫谦淡淡瞥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心里却是暗自想着,自己这两日的胃口的确是好了不少,看来也得要多注意了,因为严蒲说过,把孩子养得大了更不是好事,还是要多控制才好。 顾陌和孙意几乎是与卫谦的点心同时到的,两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挺复杂。 因是出门在外,卫谦也没怎么在意规矩,招呼顾陌和孙意坐下说话。 两人面面相觑,似乎拿不准该谁先开口。阮檬看不下去了,率先打破僵局:“事情很复杂吗?顾陌,你来说。”孙意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没完没了,所以他点明了顾陌来说。 顾陌略有些迟疑,可还是开口道:“此事说来并不复杂,阿蜜姑娘不过是被平王世子始乱终弃罢了。” “始乱终弃?!”太子夫夫异口同声,语气都很惊讶,他们没想到卫谣会是这样的人。 谁知孙意却道:“阿陌,你这话有些夸张了。青竹姑娘不是说了么,阿蜜姑娘的守宫砂还在。”青竹是东宫的小宫女,被红杨指派过去照顾阿蜜的。 “你们两个,把话说清楚点。”守宫砂还在,说明卫谣和阿蜜未行苟且之事。既是如此,她又何必跳水自尽,卫谦被他俩给说糊涂了。 于是顾陌长话短说,阿蜜是家住凤溪镇附近的农家女,某日去镇上卖绣品,被个纨绔子弟给缠上了,卫谣正好路过,便替她解了围。 因阿蜜实在太美,卫谣对她一见钟情,发誓非卿不娶。到底是铁帽子王的世子,卫谣不论本事如何,外表看着总是翩翩公子一个,他又是阿蜜的救命恩人,对他倾心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平郡王府是现存三家世袭罔替的郡王府之一,阿蜜一个全无家世的农家女,如何担得起世子嫔一职,卫谣给了她信物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这些都是阿蜜说的?”自己的身份说了,王府的信物也给了,卫谦觉得卫谣不像始乱终弃的样子。 顾陌和孙意同时点头,孙意又补充道:“阿蜜姑娘告诉我们,平王世子一个多月没出现了。她养父养母觉得她被人抛弃了,肯定攀不上高枝,又逼她嫁给自己儿子,她不愿意,于是就……” “阿蜜不是她父母的亲生女儿?”阮檬不仅注意到了养父养母,还留意到了“又”字。 “不是,她是抱养来的,小时候当童养媳长大的。”要不是卫谣身世不凡,人养父母还不愿意嫁,给自家当儿媳妇多好。 卫谦长舒口气,轻声道:“你们把人带过来,我有些话想问她。”卫谣到底怎么想的卫谦不得而知,可顾陌和孙意话里话外都在护着阿蜜,卫谦算是看出来了,好奇心也因此更甚了。 卫谣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顾陌和孙意也不是,阿蜜不过是个农家女,就算长相绝美,气质又能有多好,偏偏这几个人对她的态度都不同寻常,着实是让卫谦感到意外。 不多时,青竹陪着阿蜜过来了。卫谦首先在意的不是她的长相,而是阿蜜一进屋,整间屋子给人的感觉就亮堂了不少。 再看阿蜜的五官,卫谦明白顾陌的那句话了,她的确比顾阡更美,也比宫里的几位公主都美。 所谓美人,不见得都是美得完美无瑕,有时候有点小缺陷,反而让他们美得更突出。 然而阿蜜是个例外,她的五官拆开来看毫无破绽,哪哪都是最好看的,偏偏合起来还要更好看,这就十分难得了。 再说她的气质,十分清新自然,虽然不够大气,可也不会给自己的美丽减分。 卫谦难得欣赏美人这么认真,他偏头去看阮檬,见他也是一脸惊叹,神情中比自己似乎还多了些东西。 “青竹,这两位是?”阿蜜看得出来,卫谦和阮檬的身份比顾陌和孙意还要高,可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这是我们家少爷,他问你什么话,你老实回答便是。”青竹说完又指了指阮檬,“这位是我们家公子。”至于他们的关系,她没有明说。 阿蜜没有多想,规规矩矩跪下磕了头:“见过少爷,见过公子。” “抬起头来,看着我。”看着阿蜜美丽的脸,卫谦的心情显得很不错,“为何要自尽?”可他提出的问题却是十分的尖锐和直白。 阿蜜咬了咬唇,很快回道:“我不想嫁给我哥哥,死也不想嫁。” “为何不想嫁?他对你不好?”卫谦想起孙意说的,阿蜜是养父母当童养媳养大的。 阿蜜点点头,垂泪道:“不好,很不好,如果以后有其他人看上我,他会把我送出去的。”阿蜜不怕过苦日子,可她不想被人当成交易的工具。 小时候,养父母还是单纯把她当成养女,偶尔也动过念头,当成儿媳留下来。 可随着她渐渐长大,他们开始待价而沽了,这么美丽的女儿,不给家里换来更多的利益怎么可以,也就是他们家地位低下,他们没有好渠道可以卖她罢了。 所谓的哥哥从小对她动手动脚,对她的态度既不是把她当成妹妹,也不是把她当成未婚妻,而是自己的所有物,只要能给自己带来足够的利益就好。 卫谣的出现是个意外,他说要娶自己更是个意外。阿蜜根本不敢期待自己能成为世子嫔,她觉得自己就是给卫谣当妾也好,至少世子爷不会把自己的女人当成礼物或是工具送出去。 可是卫谣给了她玉佩就消失了,是父母反对还是自己反悔,阿蜜不得而知。 从来没有希望也就罢了,得到了再失去,阿蜜有些受不了,她不想回到从前的生活了。 “你今年多大了?”事实上,卫谦觉得阿蜜能平平安安长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太美了,这样的美丽没有与之对应的强大实力对其进行保护,很容易就被摧毁的。 卫谦说话的语气十分温柔,让人不自觉地感觉可亲和值得信赖,阿蜜低下头,轻声回道:“十五岁。” “现在还想死吗?”如此绝色的美人,就这般香消玉殒了实在可惜了些。 阿蜜摇摇头,坦然道:“不想了。”她跳水也是一时冲动,和哥哥吵了架,从家里冲出来,又没有去处可去,才想到了一了百了,如今被人救了,那股劲也就没了。 “那你愿意留下来吗?”卫谦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阮檬反而显得最镇定。 因为阮檬很确定,卫谦留下阿蜜的原因有很多种可能,唯一不可能的就是看上了阿蜜。 “公子想要我做什么?”阿蜜并未马上答应,而是多问了句。 “你没有拒绝的资格,你的命现在是我的。”卫谦没有回答,反而扔出这么一句。 阿蜜闻言安心了些,磕头道:“奴婢见过公子,多谢公子收留。”虽然还不知道卫谦的真正身份,可她的直觉告诉她,留在卫谦身边比回家安全多了。 阿蜜随即被青竹带了下去,顾陌和孙意也告退了。卫谦侧过身问阮檬:“你有没有觉得阿蜜的身世很可疑?” “我一看她就觉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卫谦问阿蜜话那会儿,阮檬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一句话也没cha上。 卫谦击了下掌,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我也这么觉得,可我也想不起来。”阿蜜若是亲生的也就算了,偏偏她还是养女,不把她的身世查清楚,卫谦总觉得不舒坦。 “你打算让谁去查?”阮檬更关心这个事,他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能想起来。 卫谦不假思索回道:“让孙意去,顾陌似乎对阿蜜太在意了。” “哦。”阮檬轻轻应了声,突然跳了起来,“团团,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卫谦已经放弃思考了,闻言十分好奇。 “我想到阿蜜长得像谁了。”阮檬说着变得吞吞吐吐,“……她像我娘。” 第026章 线索 卫谦刚用了些点心,正觉得有点口渴, 端起杯子想要喝水, 听到阮檬这话, 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你确定?” 卫蔻去世那年,阮檬不过三岁, 而他们母子分离, 还是更早些时候发生的事。卫谦大致想了下,自己对三四岁时候发生的事几乎是毫无记忆了,所以他对阮檬的记忆,也是持怀疑态度。 “我不确定,可我就是觉得像。”其实阮檬也说不清, 他这种强烈的感觉哪里来的,但是自从这个念头产生,他就没法再打消掉了, 他是真的觉得阿蜜长得很像他的母亲云梦公主。 卫谦闻言有点懵,阮檬这话也太过主观了些,他都不确定了, 他如何又能觉得像。 过得片刻, 卫谦迟疑道:“若是柠哥哥说出这话, 我定会信的, 但是……”说话的人换成了阮檬, 可信度不自觉就下降了, 三岁和六岁的差异体现地明明白白。 阮檬并不在意卫谦对他的怀疑, 因为他对他娘的长相, 的确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说阿蜜长得像她,更多是一种没来由的感觉,而不是比较了两人的长相得出的结果。 倒是卫谦那句“柠哥哥”,让阮檬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从很小的时候认识开始,卫谦都是追着阮檬叫“檬哥哥”的,十几年来不曾改变。 然而阮檬这次回来,一句“檬哥哥”也没听过,卫谦似乎刻意回避了对他的称呼。若是卫谦对阮柠直呼其名,阮檬会觉得很正常,可阮柠还是“柠哥哥”,阮檬心里就不舒坦了。 见阮檬垂首不语,卫谦又道:“既然你觉得像,我们找个人来证实好了。” “如何证实?”虽说卫谦误会了自己的态度,可他想要证实此事,阮檬还是很赞成的。 “宫里有伺候过姑母的老人,让他们见见阿蜜不就行了。”卫谦也觉得阿蜜看着眼熟,可他想到的人绝不是云梦公主卫蔻,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见过她。 受到卫谦启发,阮檬有了新的灵感:“团团,说不定不用回宫,这里是三舅舅的庄子,若有伺候他多年的老人,也是可以的。” 卫谦闻言眼神一亮,何必要伺候过卫蔻的人,昔年见过她的也行。凤泉山庄的管家是卫茂ru母的丈夫,老俩口都住在这里,传他们过来一问便知。 红杨奉命出去召人,阮檬趁机软语道:“团团,你对我是不是还是很介怀?” “哪有?”卫谦矢口否认,真对阮檬介怀的话,这两天他也不会让他为所欲为了。 见卫谦否定地那么快,阮檬的语气顿时更委屈了:“你叫我哥都是柠哥哥,可你叫我……” 发现阮檬竟然在纠结这样的小细节,卫谦有些哭笑不得,可他好久不这么叫阮檬了,突然让他改口,他又有点难为情。 就在两个人都陷入为难之际,红杨恰到好处地出来解围了,她带了卫茂的ru母田嬷嬷过来,还说已经见过阿蜜了。 田嬷嬷六十出头的年纪,头发早已白了大半,ji,ng神看起来倒是很不错的样子:“老奴拜见太子殿下,殿下长乐未央!老奴拜见内君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卫谦抬了抬手,示意田嬷嬷起来回话:“我与内君都觉得阿蜜看着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像谁。嬷嬷是宫里的老人,见过的人多,你有什么看法?” 田嬷嬷毫不犹豫便道:“老奴活了这些年,这般标致的小姑娘甚是罕见。说句冒犯的话,倒有几分云梦公主年轻时的模样儿,只是公主殿下气度高华,阿蜜远不及她。” “如何?我就说她像我娘,你还不信。”有了田嬷嬷的话,阮檬变得信心十足。 田嬷嬷告了罪,又道:“单论眉眼嘴鼻,阿蜜的确很像云梦公主,只是公主殿下出身高贵气度高雅,常人见了她,首先在意的并不会是相貌,阿蜜却是刚好反过来的。” 阮檬觉得田嬷嬷这话说得委婉了,若要更直白点,就是阿蜜长得像他娘,甚至五官比她更出色更亮眼,就是出身差了,气质也小气些,从而进一步凸显了容貌上的优势。 卫谦原就怀疑阿蜜的身世,实在是她的美貌太过突出了,普通农家就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也很难生得出这样的女儿,若是谁家的沧海遗珠,可能会更好解释些。 只是阿蜜长得像卫蔻,这要从哪里捋上去,卫蔻这根线肯定是不可能了,她的兄弟们也不大可能。 卫蔻的哥哥是孝仪太子卫萱,遇刺身亡已经二十年了,直接可以排除。 卫蔻的弟弟是废帝卫兰和湘王卫茂,卫兰被废时,后宫全部宫人都被清查过,除了嫡子卫诵,再无其他儿女。 卫茂更不用说,膝下儿女全无,卫萱去世后,他被圈禁了三年,出来就休了妻,至今也是孑然一身。 从时间和当时的处境推断,卫谦觉得这两位到民间乱搞的可能几乎没有。除开这三位不算,与卫蔻血缘最近的就是当今皇帝了,但是卫谦很信任卫崇荣,想也不想就把他给排除了。 谁知田嬷嬷沉吟片刻,突然又道:“虽然眉眼嘴鼻像云梦公主,可阿蜜的脸型还有耳朵却像另一个人。” “谁?!”卫谦正愁没线索呢,田嬷嬷马上就给递上来了。 田嬷嬷有些迟疑,顿了顿方道:“前湘王妃。”就是陪着卫茂被圈禁,出来却因家人的过失被他休了那位。 “你确定?”卫谦其实已经不怀疑了,田嬷嬷不是其他人,她是卫茂的ru母,前湘王妃进府那些年,见过她不知多少次,她都说像,可见是真的很像。 田嬷嬷想了想,郑重道:“的确像,尤其是耳朵,简直一模一样。” 事情的进展太快了,阮檬目瞪口呆,敢情他们无意中救了个人,竟然有可能是自家妹子。 “孙意出发没有?马上把他给我叫过来。”卫谦原先想的是,让孙意从阿蜜的养父母着手,如今看来是可以双管齐下了。 孙意虽然话多办事却是个利落的,卫谦再次把他传召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好包袱准备往回赶了。 听完来自田嬷嬷的补充信息,孙意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还有些欲言又止。 见惯了孙意一开口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的样子,卫谦看他要说不说的样子还有些不习惯,忙让他有什么都交代出来,不要遮遮掩掩的。 孙意松了口气,轻笑道:“我之前还劝顾陌来着,平郡王府容不得阿蜜做世子嫔,齐国公府多半也是一样,让他不要多想了。如今看来,平王世子基本是没戏了,他反倒有了机会。” 卫谦一想可不是,阿蜜真是湘王府的郡主,不管卫谣和她隔了多少代,就说两人都姓卫,谈婚论嫁就不可能了。顾陌是齐国公的嫡长孙,求娶一位郡主回家,可能性还是非常高的。 阮檬想的就更多了,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带着卫谦去看五彩池,结果不小心救了个人。这人可能是他三舅舅的女儿就不说了,顾陌的姻缘线看样子也要被改变了,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再联想到已经不可能嫁入东宫的顾阡,阮檬隐隐意识到,即使不刻意做什么,只要有人朝着和从前不同的方向走,就会有很多人的命运直接或者间接地被改变,他不过是其中之一。 “阿蜜的身份还不确定,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卫谦打断了孙意的话,吩咐道:“你这次回去岳家和刘家都要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前湘王妃姓岳,而阿蜜的养父母姓刘。 孙意拱手回道:“微臣遵命。”说完就要告退。 谁知卫谦又叫住了他,叮嘱道:“如果阿蜜真的姓卫,此事立即禀报父皇,由他定夺。” 孙意领命去了,卫谦还在唏嘘不已:“人生真是太无常了。”阿蜜不是卫茂的女儿也就罢了,倘若是的话,他们又没有去五彩池,岂不是连她的存在都无人知晓。 “谁说不是呢。”阮檬附和道,随即旧话重提:“所以团团你再叫我一声哥哥有什么要紧的。” 卫谦没好气地白了阮檬一眼,这话题也转得太生硬了些。 阮檬不过说说而已,卫谦不好开口也不强求,转而问道:“我们明天还要启程吗?” “自然是要的。”卫谦不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凡事喜欢提前做好规划,再按着行程一步一步来,他不喜欢计划被人打乱的感觉。 阮檬对此没有异议,只是又问道:“阿蜜呢,你打算如何安置她?”原先卫谦把人留下,顶多就是当个侍女,现在有可能是堂妹了,处理方法自然不同。 “带上一块儿走不就行了。”谁知道卫茂如今在哪里,阿蜜真是他的女儿暂时也无处可去,与其回京战战兢兢等待消息,不如陪着他们去江南玩,他也随时都有美人可以欣赏。 阮檬闻言一愣,忙又问道:“团团,你最开始留下阿蜜是为了什么?” “她长得好看,我想多看看。”卫谦说完见阮檬的脸色有些不快,又笑着补充道:“不是说怀孕的时候多看长得好看的人,孩子生下来也会长得好看么?” 阮檬哭笑不得,卫谦竟然还信这个:“团团才是最好看的,十个阿蜜也比不了。” “可是阿蜜比你好看,我想多看看还不行么?”卫谦不算喜好美色,东宫的大小宫女一个比一个美貌,他从来没有其他的心思,但他很享受被美人环绕的感觉。 阮檬无言以对,只能随卫谦去了。他还是多花心思琢磨下,如何能哄得卫谦改口比较好。 第027章 预兆 孙意奉命返回后, 卫谦一行人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往南走。 卫谦带上了阿蜜同行, 还让原先拨过去的青竹青菊教她各种规矩。阿蜜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 凡事一点就通, 她还好奇地问青竹青菊, 少爷怎么都不让她干活,她的绣活做得很好的。 阮檬见状也略有些不解,卫谦对待阿蜜的态度太古怪了,妹子不像妹子,侍女不像侍女。偏生阿蜜又长了张倾国倾城魅惑众生的脸,底下那些不知情的下人,难免产生各种奇怪的猜想。 面对阮檬提出的问题, 卫谦倒也没有藏着掖着, 而是直白道:“阿蜜目前身份不明, 我对她太好了不行, 太不好也不像话, 只能先让她学点规矩,以后早晚都要用上的。” 卫谦的意思阮檬大致明白,如果阿蜜确定是卫茂的女儿,他们再如何对她好也是不过分的。可现在一切还是未知数, 万一阿蜜的相貌就是巧合,他们先把她捧上去了,以后可就为难了。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 现在把阿蜜当侍女对待了, 她或许会感觉比较自在, 可要证实了这就是妹子,卫谦面上哪里过得去,所以只能折中了,规矩先教着,活也不用做,权当是个客人。 如此一来,最不自在的就成了阿蜜,她着实不习惯没活可做的日子,终日惶恐不安。 青竹青菊见势不妙,互相商量了下,给阿蜜找了点活计,让她做点小婴儿的贴身衣物。甭管阿蜜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哪怕就是公主,给小皇孙做点针线活也不至于辱没了她。 阿蜜有了事情做,顿时轻松了不少,被人救了还当闲人,她实在过意不去,得为少爷和公子做点什么才行。 青竹青菊也松了口气,她们可不敢指使阿蜜做什么,能想到这个主意也是很不容易了。 南下的旅途十分顺利,卫谦途中安排的两个景点也各有特色,两人玩得十分尽兴。 目前,阮檬最大的遗憾就是卫谦始终不肯对他改口,他软磨硬泡也不好使,只得继续努力。 卫谦的烦恼则在于出宫后胃口大好,虽然努力在控制,可比起在宫里的时候,每天吃的东西还是多了不少,兼之天气渐渐变热,换上轻薄的春衫以后,他的肚子有点藏不住了。 这日,一行人抵达云县。云县是大运河的起点,卫谦等人即将在此弃车登船。 不过在上船之前,卫谦打算先在云县住上两日,逛逛云山寺,也参加一下当地最有名的桃花节。 云县交通便利,经济发达,虽然只是个县城,可看之处还是不少的。 卫谦提前一日打发了人过来包了一间客栈,连夜收拾了出来,他们第二天到了正好可以入住。 阿蜜暂且不知道卫谦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可她毕竟是和平王世子交往过的人,又见到了这样非同一般的阵势,再说青竹青菊给她的布料针线也都是最好的,所以心里多少有了点大胆的猜测。 抵达云县当天晚上,阿蜜拿着做好的两套衣裳去找阮檬,想问问他满不满意。 阮檬听说阿蜜要求见自己十分意外,可就是冲着她的那张脸,他也不可能把人拒之门外。 “阿蜜,你找我有事?”虽然卫谦说了,他要看着阿蜜养眼,可一路上走过来,他们都没怎么见过阿蜜。 “奴婢见过公子。”阿蜜规规矩矩福了福身,“奴婢给小少爷做了些衣物,还请公子过目。” 阮檬没想到阿蜜会主动给自己找活做,可人家既然做好了,他也就意思意思接过来打算看看,毕竟有可能是亲表妹,太不给人面子了可不像话。 柔软细密的婴儿衣物落在手中,阮檬顿时就惊呆了:“这是你做的?”这针线活做得也太ji,ng致了,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愣是没有看到一根线头。 阿蜜轻笑着点点头,眼角的余光不时在阮檬的腰腹处打量着,不是说小少爷还有四个月就要出生了,公子的身材保持地可真好,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 阮檬很欣赏阿蜜的绣活,她若是针线上的人,他能马上吩咐她再做几套送上来。可万一是表妹呢,人做两套是心意,让多做就不像话了,于是笑道:“做针线伤眼,你也别太累了。” 阿蜜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轻笑道:“又不绣花,哪能有多累,公子若是满意,我回去再做几套。”只是小少爷到底在哪里呢,她怎么一点迹象都看不到。 阿蜜高高兴兴回去了,阮檬拿着孩子衣服回了屋,还给卫谦看了。 “果然好手艺,宫里的针工局,也没几个有这样手艺的。”既然阿蜜愿意,给孩子做几套衣服倒也无妨,日后不管她的身份是什么,相处起来都是个不错的切入口。 等卫谦称赞完毕,阮檬凝神道:“团团,我觉得阿蜜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阮檬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卫谦一时没有明白其中的含义。 “她今儿盯着我肚子瞧了。”单是阿蜜一个人阮檬并不担心,可问题是阿蜜能看出来,那么其他人呢,他们会不会也有所怀疑。 卫谦对此早有估计,不仅不紧张,还镇定自若道:“所以从现在起,内君你要配合我了。” “又没有外人在,叫内君多生疏,叫声檬哥哥又不碍事。”阮檬不过是习惯性念叨两句,并不指望卫谦真的就因此改了口。 事实上,若不是阮檬反复多次在卫谦耳边提起,他哪天自己拐过了弯,说不定就改口了。反倒是阮檬提起的次数多了,卫谦愈加觉得不好意思,改口也就更难了。 好在阮檬在这件事上从不坚持,每次都是提过就算:“你想要我如何配合?弄个假肚子出去晃两圈?”那他可得好好研究卫谦的姿态,若是露了馅可不得了。 谁知卫谦竟然摇了摇头:“你弄个肚子出来倒是容易,可是我呢,能把孩子藏到哪里去。”再说了,阮檬可以躲屋里养胎不出门,卫谦不出去像话吗,阮檬的计划显然是行不通的。 “你的意思是?”阮檬没辙了,一切全由卫谦安排。 “等到上了船,我们把身份换过来。”卫谦笑眯眯地说着,这是他想到的最好办法。 阮檬被卫谦的异想天开给震住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晌,阮檬缓了过来,低声问道:“明天是去云山寺吗?”云山寺的慧通大师据说是个有大神通的人,卫谦早有打算见他一面。 卫谦颔首道:“自然是要去的,我有话问慧通大师。” 阮檬其实不是很想去见慧通大师,可卫谦想去,他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洗漱完毕躺到床上,阮檬习惯性地把手搭上卫谦的肚子,跟小朋友说起了悄悄话。 “软软,你今天乖不乖?有没有让爹爹不舒服?”软软这个小名是卫谦取的,他说儿子的小名是软软,女儿的小名是糯糯。 阮檬仔细想过了,卫家是有皇位要继承的,生儿子比较重要,所以就一直管小朋友叫软软了。 刚五个多月的胎儿,哪能听懂阮檬在说什么,有人理它就很高兴,小胳膊小腿儿动个不停。 阮檬以前还会担心,孩子动得厉害卫谦会感到难受,后来卫谦强调了很多次,他没有不舒服也不会疼,阮檬就放心了,每天晚上不逗逗孩子根本睡不着。 卫谦拿阮檬的孩子气全无办法,明明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卫谦对阮檬的幼稚还是有些嫌弃的。 玩闹够了,两人相继睡去。夜里阮檬做了个梦,梦的内容醒来就记不清了,只觉得脑袋有点晕,心跳也特别快,似乎梦里看到了很不好的东西,可偏偏又想不起任何一个细节了。 卫谦被阮檬突然发出的惊叫吵醒了,揉眼道:“你做噩梦了?” 阮檬点点头,不欲让卫谦过多担心,伸手抚着他的额头道:“没事儿,你接着睡。” 阮檬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做噩梦也的确不算什么大事,卫谦原就没有完全清醒,迷迷糊糊问了两句又睡了过去。 阮檬重新躺回去,却是再也没了睡意,他说不清自己在担心什么,就是心里莫名感到不安。 翻来覆去换了好多种姿势,阮檬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重新睡着了,只是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了卫谦起床洗漱的声音。 卫谦也知道阮檬睡得不好,起身时特地没有吵他,无奈阮檬睡得浅,跟着也就醒了。 “是我吵到你了?”看着阮檬眼下有些明显的青黑,卫谦有点过意不去。 阮檬摆摆手,表示无所谓:“不是说好要去云山寺,今晚早些睡也就是了。”说完转身去了净室,谁知伺候的小宫女不当心,竟然打翻了脸盆,虽说没烫着阮檬,也让他重新换了身衣服。 待阮檬洗漱完毕,早膳已经摆上了,卫谦更是已经开动了:“我饿了,就不等你了。” “没事没事,你别饿着就好。”阮檬其实没什么胃口,打算喝杯茶,用些点心就是了。 云县最有名的茶是“云山雾罩”,今日呈上的便是,阮檬端起茶杯,还没送到嘴边,右手不小心抖了下,又把茶水给打翻了,好在没有洒在衣服上。 今儿早上发生的事太不对劲了,卫谦微微蹙起眉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不想阮檬竟然抢先开了口:“看来今日见了慧通大师,得请他做个法事才行。”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可接二连三的失手,还是有些太古怪了。 第028章 命数 今儿不是初一十五, 也没赶上什么菩萨过生日, 云山寺里香客并不是很多。 因是微服出行,卫谦也不可能让人清场, 不过是提前和慧通大师取得了联系,确保今日能第一个见到他罢了。 轻车简从来到云山寺, 阮檬对一路上看到的景色赞不绝口:“这些桃花开得可真好,明日的桃花节定会很有趣。” “据说还有桃花仙子,你会不会更有兴趣?”卫谦也是道听途说,还觉得蛮有意思的。 谁知阮檬却道:“桃花仙子再美, 大概也不及阿蜜了。”如此这般美貌生在普通人家,是福是祸可真难说。 “我原以为你不喜欢我多见到她, 原来也不尽如此。”卫谦不动声色瞥了阮檬一眼, 只觉两人的话题都有些跑偏,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到阿蜜了, 存心给自己找打击不是。 阮檬摇摇头,一本正经道:“阿蜜再美又如何,我心里只有团团,再没其他人了。” 卫谦笑而不语,自从失了忆,阮檬说话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不过他听了还是挺开心的。 进入山门之前,卫谦和阮檬产生了一些小小的分歧, 两人各持己见, 谁也说服不了谁。 卫谦觉得云山寺他已经派人摸过底了, 寺内寺外也都有侍卫在,安全性是很有保障的,他和阮檬就不要贴身再带着一群侍卫了,不然慧通大师眼力多好,还能看不出他们来历不凡。 但是阮檬并不这样想,他坚持一切必须万无一失,尤其昨夜到现在,他一直有些心神不宁,虽说不一定就是什么不好的预兆,可凡事把准备做周全了,总不是什么坏事。 “不是说过以后什么都听我的,这就不算数了?”若是卫谦来硬的,阮檬还真敢和他硬碰硬,又不是涉及到原则问题,他是为了他和孩子的安全,再小心谨慎也说得过去。 但是卫谦来软的,阮檬反而有点吃不住:“团团,我们各退一步如何?”贴身侍卫肯定是要带的,这点阮檬不会让步,只是人数可以商量,毕竟他和卫谦也不是手无缚ji之力的人。 最终,卫谦允了东宫侍卫里头身手最好的两个人扮成小厮跟在他和阮檬身后,其他侍卫都是分散在周围,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慧通大师早已在佛堂候着,见卫谦和阮檬按时来了也不多话,只招呼他们在对面的蒲团上坐下。 “这位施主想算什么?”慧通大师双手合十,上来就直奔主题,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 卫谦唇角微扬,轻描淡写地道:“大师随便看看,想到什么都可以说,我没什么需要求的。”旁人算命往往是对神佛有所求,偏偏卫谦没有,因为他什么也不缺。 “阿弥陀佛!”慧通大师念了声佛号,似乎对卫谦的话并不感到惊讶。 阮檬安静地坐在卫谦身旁,一句话也没说,他总觉得慧通大师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慧通大师静静看了卫谦片刻,沉声道:“施主出身高贵,前途无可限量,双亲和蔼可亲,手足和睦相处,夫妻举案齐眉,子女……” 慧通大师说到这里顿住了,眼中隐隐有惊讶的神色闪过,转瞬即逝。 卫谦注意到了慧通大师的停顿,但他没有催促,只平静地等着,静候下文。 阮檬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惊骇万分。以卫谦的前世作为参照,慧通大师说得太准了,简直是一字不差。 卫谦出身皇室,世间再没有比他更高贵的出身。他生来就是皇太孙,今上登基立即立他为皇太子,日后也顺利继承了皇位,前途绝对的不可限量。 至于双亲、手足、夫妻那几句,慧通大师也没说错。皇帝夫夫育有三子一女,最疼爱最重视的从来都是卫谦,四兄妹从小相亲相爱,手足相残祸起萧墙这种事在万昌一朝从未发生过。 卫谦和顾阡也是世人眼中有名的恩爱夫妻,能为了皇后空置六宫的皇帝,什么时候都是不多见的。 非要说卫谦完美的人生有何遗憾,大约就是子嗣了。前世,卫谦和顾皇后仅有一女,最终过继了卫诚的嫡幼子为嗣子。 如今顾阡不可能进宫了,他与卫谦的长子或是长女也将在年内出世,难道…… 见慧通大师迟迟没有给出下文,阮檬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莫非子女缘这个东西换了人也不会变,他前世没孩子,卫谦只有一个女儿,于是他们凑到一起,还是只能有一个女儿。 只有一个女儿还不是最可怕的,关键是为什么只有一个女儿,会不会…… 不是阮檬故意吓自己,实在是他这个人的想象力过于发达了些,短短一瞬间就脑补了无数种可怕的可能,每种都能吓得他冷汗淋漓。 “大师有话但说无妨,不必有所顾忌。”卫谦不是信命的人,他更多的是好奇。 “阿弥陀佛!”慧通大师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可还是老实回道:“许是老衲看错了,施主儿女双全,福泽深厚。” 慧通大师很少犯错,一百八十度反转更是前所未有,可看错就是看错了,他勇于改正错误。 卫谦闻言还算平静,他也觉得以他和阮檬的疯狂程度,不多生几个孩子才不像话。 阮檬就没法像卫谦那般平静了,他相信慧通大师一定是看到了什么,甚至看到了某些原本没有的改变。 果然,慧通大师随即又道:“凡事有得就有失,施主的子女缘不知何故变了,其他事情兴许也有变也说不定。” 慧通大师说的不是很肯定,卫谦也没有追问到底,他更相信命运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可他还是不忘问了阮檬一句:“你可有话要问慧通大师?”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重生之妻君犯上 作者:紫月纱依 第7节 阮檬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用。老和尚的眼力太好了,他可不想被他看出什么来,未来的路总是要自己走的,算不算又有什么区别呢。 “既是如此,两位施主请便,阿弥陀佛。”送走卫谦和阮檬,慧通大师一脑门子都是汗。 从佛堂出来,阮檬就提出快点回去。可惜卫谦不肯,说是春光明媚,天气也好,他想在附近多逛一逛。 阮檬很无奈,可又不能把卫谦强行绑回去,只得道:“团团,你到底想看什么,这山上也没什么多稀奇的景致,我们明日去看桃花节不好么?” “我知道桃花节很热闹,可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人少有人少的妙处,我们四处走走不好么。”卫谦觉得阮檬太过紧张了,简直就是草木皆兵。 阮檬还是拐不过弯来,试图说服卫谦:“什么时候不能走?何必非得今日。” 见阮檬眉宇深锁,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卫谦不由站定脚步,伸手揉了揉阮檬的脸:“明明笑起来比较好看,何必苦着一张脸,软软要是变成小苦瓜可怎么办?” 阮檬强行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不怎么好看的生硬笑容:“笑过了,你可以回答问题了。”卫谦明明不是任性的性子,凡事最求周全完美,今天却是任性地有点不像他了。 这回轮到卫谦苦笑了:“会来的麻烦,早晚都会来,躲是躲不开的,不如面对。再说今r,i你发现什么异常了吗?什么也没有是不是,那我为何非要打乱原定计划呢。” 卫谦的话道理上是说得通的,该做的防范他都做了,周围也没可疑人物出现,这样都不能随性四处逛逛,他们所谓的微服出行也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呆在宫里。 道理阮檬都是明白的,拿自己的感觉当证据,似乎也有点不像话,可让他像卫谦那样放松心情四处闲逛,他今天是真的没有这个兴致,只想尽快回到客栈心里才会舒坦。 若在平时,又是遇到这般无伤大雅的问题,卫谦多半会遂了阮檬的意,为了这点小事起争执不值得。 只有今天,卫谦坚决不肯退让,拉着阮檬把云山寺的里里外外都逛了个遍,最后还在寺里吃了顿斋饭才心满意足地下了山。 “我说你是多虑了你还不信?”回城路上,卫谦如是说道。 “因为是你,再慎重也是应该的。”阮檬承认自己今天有点小题大做,可卫谦的身份太特殊了,轻易不可涉险,就是他多想了,也不是什么错,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卫谦长舒口气,无奈道:“你的心意我明白,可你总是这样的话,我会很累的。” “累点也比出事好。”重生至今,阮檬的直觉还没错过,就算卫谦不开心,他也不会掉以轻心的。 卫谦低笑一声,把手覆上阮檬的手背,软语道:“我向你保证,今天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我们快些回去吧。” 察觉卫谦话中有话,阮檬更警觉了:“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卫谦的身手比他好很多,东宫的侍卫更是皇帝亲手给太子培养和挑选的,这些人对危险的感觉只会比他更灵敏才是。 “我什么也不知道。”卫谦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尚未发生的事,谁知道呢。” 太子夫夫被人护送回了守卫森严的客栈,不远处两位黑衣蒙面人在窃窃私语。 “今日为何不动手,那么好的机会,他们身边几乎没有人,我们至少有七成的机会能得手。” “时机还不成熟,我们必须一击必杀,七成是不够的,只要出了一丝差错,就没下回了。” “哪里还有更好的机会,我们一路跟下来,他们的防卫一直外松内紧,几乎没有松懈的时候。” “耐心等着,总会有机会的,只要一次就够了,我们不能失手,绝不能。” 第029章 冒险 虽然白日里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 可卫谦不同寻常的态度和慧通大师说的那些话,还是让阮檬清醒地意识到, 他的担心绝非杞人忧天。 与阮檬原来活过一次的世界相比, 这个时空的变数太多了,多到他未卜先知的优势荡然无存。阮檬不知道改变的源头在哪里, 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因为这些改变不是任何人可以控制的。 但是慧通大师说过的一句话让阮檬感到十分不安, 他说凡事有得必有失。 上一世,卫谦的遗憾是没有儿子,这对皇帝来说的确是很要命的。不过慧通大师说了,卫谦今生会儿女双全。阮檬相信慧通大师的说法, 他同时也在担心, 卫谦会失去的又是什么。 白天在山上逛了一天, 两人都有些累了,晚上早早就洗漱了躺下,没安排什么额外的活动。 临睡前, 阮檬不动声色地问道:“团团, 你在防着谁?”虽然从小就集百般宠爱于一身, 可卫谦从来不是单纯不谙世事的孩子,阮檬相信这是无论哪个时空都不会变的。 “你今天很奇怪,一会儿什么都不放心,一会儿又觉得我什么都在防范。”卫谦避重就轻, 没有直接给出阮檬想要的回答。 阮檬仍不死心, 又补充道:“团团,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今天的确是感觉很不好,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我并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而你防备的,似乎是某个明确的对象。” 有那么一瞬间,阮檬甚至有种错觉,卫谦是在欲擒故纵引蛇出洞,不然以他的性格,根本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环境之中。 “你觉得我需要防备谁呢?”卫谦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又把问题抛给了阮檬。 阮檬闻言顿时怔住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通常来说,最容易和太子产生矛盾的有两种人,一是皇帝爹,二是诸位皇子兄弟。可是卫谦,却是这两个问题都没有遇到的。 皇帝什么时候会看太子不顺眼,自然是到了年老体衰的时候,看着年富力强的太子,那是哪哪都觉得扎眼。 可这个问题卫谦暂时还没有遇到,今上正值盛年,远没到猜忌儿子的年纪,对卫谦只有疼不够的,哪会看他不顺眼。 再说了,前世皇帝到老也没对卫谦生出过猜忌之心,还提前把皇位传给了儿子,反正截止阮檬重生的前一刻,太上皇他老人家都活得好好的,估计还有些年头能活。 只要帝心在,其他皇子通常都会比较安分的,卫谦的弟弟们也不例外。 卫谦卫诚是皇室罕见的双生子,搁在以往某些朝代,他们之中相对体弱的那个可能在出生的时候就被抱到宫外抚养甚至溺死。 但是卫崇荣是个护崽的爹,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是嫡长子和嫡次子长得一模一样,对皇家来说也是很为难。 所以卫昭打破惯例,卫谦一落地就封了他为皇太孙,就是要把两个孙子的名分区分开来。 阮檬是和卫谦卫诚一起长大的,他看得很清楚,无论卫昭还是卫崇荣,对兄弟俩抱有的期待都是完全不同的。 卫谦从小文武兼修,无论学什么都必须做到最好,差一点也不行。相较而言,卫诚就自由许多了,爱学不学,一切凭他心情,谁也不会强求他。 在阮檬的记忆里,卫诚的性子比卫谦懒散许多,他说不清这是天性如此,还是不同的教育方式导致的偏差。 君谨就更不用说了,十岁就被改了母姓,皇位之于他比卫诚更加遥远,可他在朝上倒是卫谦很好的助力。 见阮檬沉默不语,卫谦又道:“因为什么都还没有发生,我倒宁愿是自己想多了。” 阮檬刚用排除法排除了一遍,结果还挺令人欢欣鼓舞的,谁知卫谦又说出这样的话,他顿时不知道该接什么了。 “团团,咱能不打哑谜了吗?”阮檬这回是真的懵了,他有点跟不上卫谦的脑回路。 卫谦偏过头来,看着阮檬不说话。过得片刻,他探过头来,轻轻在阮檬唇边亲了下:“时辰不早了,快些睡吧,明日还去桃花节呢。” 卫谦回避的态度太明显了,阮檬不能把人逼得太急,只得作罢。 不过阮檬今日也不算是全无收获,至少卫谦的警觉性是非常高的,多多少少让他感到放心了。 头天晚上没有睡好,今天也是辗转多时才睡着,阮檬第二天醒来就比较晚了。 睁开眼时,阮檬看到卫谦坐在床边,表情颇有些闷闷不乐。 “团团,谁惹你不高兴了?”阮檬坐起身,揉着眼睛问道。 卫谦转过头来,脸上就差没写着“求安慰”三个字:“还能有谁,当然是软软了。” “软软?!”阮檬仅剩不多的睡意瞬间消失无踪,“软软如何得罪你了?”虽然卫谦年纪不大,可从来不是孩子气的人,前段时间各种反应那么严重,他也都是默默忍了。 从宫里出来,卫谦害喜的症状明显减轻了,孩子月份还小,胎动也不会很厉害,严院使就说了,中间几个月算是孕期相对最轻松的日子,软软怎么就能惹到他爹爹了,真是让人好奇。 卫谦撇了撇嘴不肯说,倒是旁边拿着针线的红杨忍不住捂嘴偷笑,被卫谦瞪了也不害怕。 “好姐姐,你快告诉我。”与其指望卫谦,阮檬觉得他求红杨可能来得更快。 谁知红杨只是笑,手上飞针走线丝毫不停,就是一个字也不肯说。 阮檬被他主仆二人逗得很无语,转头又问卫谦:“软软怎么着你了?我帮你教训它。” 不等他话音落下,卫谦就正色道:“不许欺负软软,什么时候都不可以。” 阮檬哭笑不得,委屈道:“说软软的是你,护着它的也是你。团团,你这样让人很为难的。” 卫谦皱了皱眉,苦笑道:“软软长得太快,我没衣服穿了。”没有其实是个夸张的说法,就是卫谦前几日还上过身的一件衫子,今日穿着有些紧了。 阮檬恍然大悟,他明白红杨在忙活什么了,只是那件衣服是白色的,似乎改了也不合适:“团团,我建议你换件深色的,白色比较显……” 阮檬小心翼翼把尾音收了进去,他相信卫谦能明白自己指的什么意思。 果然,卫谦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想了想,很快让红杨换了件黑色的衫子。 “团团,没事啦,其实不明显的。”害怕卫谦会多想,阮檬趁机温言安慰了一番。 不料卫谦却道:“我对这事儿本身并不在意的,只是……”真要计较这些,卫谦当初就不会服用素云丹,只是他身份特殊,有些事是绝对不能被外人知道的,所以顾虑会更多些。 “我明白我明白,等到上船了就没事了。”他们在云县不会停留太久,后天便要登船。 阮檬把话说完,两只爪子就熟门熟路地搭了过去。小家伙果然长大不少,卫谦这会儿只着里衣,肚子几乎是显露无疑,一点也藏不住了。 不过玄色的衫子一遮,只要不是死死盯着瞧,还是没什么破绽的,卫谦个子高,手长脚长,动作也很灵活,旁人很难联想到那方面去。 昨日是去庙里,红杨绿柳不方便跟着,卫谦让侍卫扮了小厮。今日却是桃花节,不带两个漂亮姑娘,卫谦觉得煞风景,于是不顾阮檬反对,把红杨绿柳给带上了。 阮檬对东宫的两位大宫女一点意见都没有,但他觉得只带她们不带其他人,实在是冒险了些。 “原以为昨日说了那些话,你已经想通了,怎么还在纠结?”卫谦边说边摇头。 阮檬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过是想多了,一边解释道:“若是平时,你爱怎样我也随你,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卫谦的身手是真的好,估计也就比天下无敌的皇帝陛下差一点。要不是他有孕在身,阮檬还真不怕他去冒险,东宫的侍卫都未必是卫谦的对手,有人想要伤到他也不容易。 然而卫谦现在是特殊状况,战斗力肯定是要打折扣的,受了伤后果也会严重许多,阮檬没法不紧张。 “没事的,我会保护好软软,也会保护好你的。”卫谦信心满满地安慰阮檬。 阮檬无语望天,心中大声咆哮,我不用你的保护,你把自己照顾好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在卫谦的坚持下,他们今日出门比昨天还要轻便。虽说也有侍卫随行,可参加桃花节的人多,侍卫们混在游客里头,真有什么事,未必赶得及时。 阮檬隐隐能猜到些卫谦的想法,也知道他从不打无准备之战,可俗话都说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卫谦把自个儿当诱饵了,他要以平常心相待也是太困难了些。 云县的桃花久负盛名,卫谦看过赞叹不已,直夸名副其实:“来都来了,你就好好欣赏,以后只怕没机会再来第二趟了。” 阮檬心不在焉,直到卫谦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才反应过来:“人比花娇,我看你就够了。” “别闹,专心点。”卫谦知道自己的对手很谨慎,不到万无一失绝不轻易出手,把自己搞得太紧张了也没意思。 这时,前方的人群发生一阵s_ao动,有人高声呼喊道:“快看,桃花仙子来了!”立时便有看热闹不嫌事多的人拼命往前涌去,有些人原不想凑热闹的,也被人群挟裹着往前走。 阮檬拽着卫谦的胳膊,低语道:“咱们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卫谦颔首道:“这是当然。”他特地选了处高地站着,就是不想太过拥挤。 红杨绿柳都是很小就进宫当差了,哪里见过这样的热闹,不知不觉就钻进了人群中,再被汹涌的人潮一推搡,立时就和卫谦阮檬隔得有些远了。 “团团,我觉得有点不对,我们的人离得太远了。”红杨绿柳离他们有些距离,侍卫们就更远了。 卫谦却是不慌不忙,从容道:“机会不够好的话,他们不会出手的。”越到后面越危险,他必须逼人出手了。 “你……”阮檬知道卫谦在冒险,却没想到他会做到这样的程度。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卫谦原来不是这样的人,他做事最讲究成功率的,从不轻易涉险,更不会险中求胜。 阮檬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卫谦一掌推开了,连退几步才站住。他再转过头,就见有个面目不起眼的小个子,执起一把匕首,朝着卫谦胸前刺去,速度快得令人心惊。 第030章 刺客 刺客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快得阮檬胆战心惊,脑子几乎一片空白。 之所以能毫无停滞地反扑回去, 阮檬靠的不是大脑反应,而是身体本能。 但是他残存的理智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的动作不可能比刺客更快,除非卫谦本人反应过来, 否则他是来不及帮到他的。 从幼年习武开始, 卫谦的武功就是一路被人夸奖的。从乐怡长公主到武安侯再到当今皇帝, 只要是教过卫谦武功的人,无不夸他天赋好根骨佳, 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可卫谦的身手究竟好到什么程度,阮檬却是没有概念的。反正他是不如卫谦的, 也试探不出他的底细,只是卫谦练武的时间很有限, 跟人交手的机会少得可怜, 阮檬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随后的事实充分证明,阮檬所有的担心都是有点多余的。 刺客的武功的确很高, 反应也是十分灵敏,杀出来的时机恰到好处,眼看就要得手。 可惜卫谦的反应比刺客更迅速, 他往后一仰, 恰恰躲过几乎就要沾到衣襟的匕首。 阮檬见状把心放回去了一半, 他家团团好帅, 躲闪的姿势也是如此帅气。 刺客一击不成毫不恋战,转身就要想跑。卫谦哪肯给他机会,飞身上前把人擒住,还反手扣住了他的下巴,让他没有机会服毒自尽。 至于刺客的同伴,还没来得及与他配合,就被红杨绿柳给拿下了,也是活捉。 “团团,你没事吧?”阮檬好不容易挤回卫谦身边,能做的只剩嘘寒问暖。 卫谦半晌没有回应,似乎没有听到阮檬在说话,也不知在出神想些什么。 “团团?!”阮檬伸手拽了拽卫谦的胳膊肘,语气有些担心,卫谦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奇怪。 卫谦终于回过神来,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神情木然地叫人心惊。 热热闹闹的桃花节发生这样的动乱,就像沸腾的油锅里倒进去半杯冷水,顿时炸了锅。 目睹事情经过的人们称奇不已,议论纷纷。没看到的人听说这边有热闹发生,纷纷涌了过来,把现场围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虽说生擒了刺客,可卫谦面上笑意全无,还透出淡淡的倦意,阮檬哪里看不出他心情不好。 于是接下来的善后工作,阮檬很自觉都给处理了。他让侍卫把两名刺客带了回去,准备好好审讯他们的来路,又让东宫官员与当地官府交涉,很快驱散开了围观人群。 事情发生地太过迅速,便是现场围观群众,也只看到两个人被抓了,他们不知其中缘由,搞不好还以为那是小偷小摸的惯犯,所以衙役一来,很快就四散开了。 桃花节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卫谦一行人却早没了看热闹的兴致,其他人看到卫谦气压偏低,谁也不敢上前说话,只有阮檬低声问道:“我们这就回了?” “回去收拾一下,我们今日便登船。”按照原计划,他们还要在云县多住一夜的,可是现在卫谦却改变了这个计划。 阮檬没有多问为什么,立即吩咐人照办,他的直觉告诉他,卫谦知道刺客的来路。 东宫出行,哪怕就是微服,安排也是十分周密的。卫谦等人还没到云县,南下的船只就准备好了,如今不过是提前一日出发,凡事都是周全的,准备起来并不费事。 阮檬以前没有陪卫谦坐过船,不确定他是否晕船。但是今日起航不久,卫谦就突然吐了起来,吐得还挺厉害,胆汁都给吐出来了还在泛着恶心。 前些日子,卫谦害喜最凶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反应,可把阮檬给吓得够呛。不过出了宫,卫谦的孕吐几乎就消失了,顶多是晨起时干呕两下,很快也就过去了,食欲也恢复了不少。 阮檬拿不准卫谦这是晕船还是之前的打斗动了胎气,可他不敢耽搁,马上就把严蒲传了过来。 还在宫里的时候,严蒲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怀孕的是太子殿下而不是太子内君,这本身就够吓人了,何况他还胎气不稳害喜严重,严蒲很委屈,有苦说不出。 后来听说太子夫夫要去江南,他也要随行,严蒲差点崩溃了,他还想多活几年好不好。 谁知出宫后的日子意外地省心,太子殿下一切安好,他隔两天请个平安脉就行,比在宫里时不知闲了多少。 不料好日子过不长久,严蒲上了船还没适应,太子内君的传召就来了,他晕晕乎乎急忙赶了过去。 “殿下状况如何?”阮檬候在床边,见严蒲的手离开卫谦的手腕立即开问。 “胎息稳健,并无不妥。”严院使现在很纳闷,太子殿下好好的,哪哪都好,内君殿下火急火燎传他过来做什么,昨日刚请过平安脉的,并无异状。 阮檬闻言放心了些,忙又补充道:“殿下刚才吐得厉害,好久没有这样过了,而且他之前跟人动过手,我怕是动了胎气。”严蒲没去桃花节,有些事情并不知晓。 听到阮檬的补充信息,严蒲赶紧又给卫谦复诊了一遍,得出的结论却还是相同的:“或许殿下就是晕船,我先开副方子试试。”内君殿下太紧张了,也把事情给想复杂了。 严蒲的身家性命和卫谦的平安与否是捆绑在一起的,因而阮檬对他还是很信服的,他略略舒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严蒲开好方子叫人煎药去了,卫谦睁开眼,静静看着阮檬,突然道:“我说过的,软软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软软没事,可你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软软固然重要,可是和卫谦比起来,它的分量还是不够的。 卫谦勾勾手,示意阮檬在床边坐下:“我知道今日让你担心了,可是我也没想到……”有些事情心里有所猜测是一回事,可当它真正发生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心里不舒服就把话说出来,有些事憋着更难受的。”严蒲告退前提醒了阮檬一句,孕夫的心理比常人更容易波动,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不见得会例外。 卫谦捉住阮檬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着玩:“我现在不想说,也不想想,想着都会很伤心。” “那就不要说,也不要想,先睡一觉,睡醒了就没事了。”阮檬的语气温柔地像是在哄小孩子,他以前真的这样哄过阮真,只是阮真后来,到底还是辜负了他。 卫谦摇摇头,苦着脸道:“我不想睡。”他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如果他没有试探没有给对方可乘之机,原有的平衡局面或许还能继续保持。 可他这样做了,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 “那你想做什么?我陪你。”了解越多,阮檬就越觉得这个世界和他原来经历过的出入越大,以至于他想安慰卫谦,有些话都无从说起,他怕自己说多错多,反而惹他不开心了。 卫谦把阮檬的手握得更紧了,低语道:“你什么也不用做,陪我待会儿就好。” 察觉到卫谦的指尖在微微颤抖,阮檬忙道:“好好好,一直陪着你,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一直不走。” “真的?”卫谦的眼神骤然变得亮晶晶的,就像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阮檬自觉这点信誉度还是有的,然后他又补充道:“不对,就是你赶我走,我也会赖着不走的。” 卫谦扑哧笑了,嘴里却道:“你哪里没有骗过我?你以为说过永远不会原谅我的。” 阮檬顿时傻眼了,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到底给自己挖过多少坑,好容易填起来一点,结果发现前面还有更深的坑在等着。 好在卫谦并没有深究此事,他如今的体力远不如平时,桃花节上折腾了一通已经有些累了,上船后又晕船晕得厉害,不过心里装着事一时睡不着,其实人早已经乏了。 “从来没有怪过你,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虽说卫谦的眼皮已经在打架了,也不知能不能听得进去自己的话,可阮檬还是抓紧时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絮絮叨叨念了一通,阮檬总算是把卫谦给哄睡着了。他没有睡意,就在旁边守着,脑子也在算个不停,刺客的幕后指使人到底是谁,为何这点小事能让卫谦如此伤心。 在阮檬看来,有人要对卫谦行刺这件事本身算不得多稀奇,谁还没个对头呢,只是东宫的守卫一向森严,卫谦出行也很谨慎,从不给人出手的机会罢了。 便是这次行刺未遂,阮檬也觉得是卫谦纵容的,若不是他故意放松了守卫,对方是否出手还真不好说。 如今刺客已经被捉住了,两个都是活捉,以东宫侍卫的审讯水平,多多少少能问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审讯结果暂时还没出来,阮檬却觉得卫谦似乎已经猜到真相了,他的伤心也是由此而来,只是…… 谁能让卫谦如此伤心,阮檬真的想不出来,他的记忆里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卫谦睡得并不安稳,满脑门子都是冷汗,阮檬怕他着凉,拿起帕子给他擦拭。卫谦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含含湖湖并不清晰,只是阮檬刚好低下头去,恰好听到其中一个关键词。 “卫圆圆……”阮檬就只听到了这个名字,随即吓得打了个寒战。 卫谦卫诚生在八月十六,因是中秋节的第二天,所以小名分别唤作团团圆圆。 一般人在叫孩子小名的时候,是不会带上姓氏的,但是卫谦是个例外,他叫卫诚从来都是卫圆圆,卫诺和君谨则是卫囡囡和卫圈圈,风格独树一帜,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卫谦的呓语没头没尾,不一定就是指代了什么,兴许他是想弟弟了也有可能。 可现在是敏感时期,阮檬也不算是多心大的人,再联想到卫谆口中与自己记忆不相符的卫诚,也就难怪阮檬脑洞大开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是其他人想对卫谦不利,他干净利落反击就是,不会优柔寡断,更不会伤心难受。 只有自己很重视很在意的人对自己下手,卫谦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就算那个人不是卫诚,分量也不会比他轻。 只是阮檬想来想去,还是卫诚的可能性更大。皇帝夫夫他都见过了,人设没有变,还是宠子狂魔。卫诺是个公主,君谨年纪小又出继了,只有卫诚变化最大且最有行动的动力。 如果阮檬不是重活一世的人,想到这些一点负担都不会有,还会觉得理所当然。 天家兄弟嘛,同室c,ao戈才是常态,一辈子兄友弟恭的反而十分罕见,历朝历代也数不出几个来。 可问题是,曾经的卫谦卫诚就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之一,所以阮檬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 见卫谦暂时没有醒来的意思,阮檬起身走到洗脸架前,浇起冷水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拼命告诫自己,暂时不要胡思乱想,因为阮檬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卫谦卫诚的关系有多亲密,如果他可怕的猜想是真的,那么这件事带给卫谦的打击,简直不言而喻。 在卫谦的心目中,卫诚的重要性从来不比他低,这是阮檬一直都清楚的事实。 许是双生子特有的心有灵犀,卫谦心绪难安的同时,卫诚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顾雪颂,你告诉我,林芝去了哪里?”看着匆匆赶来的顾雪颂,卫诚一脸的气急败坏。 顾雪颂单膝跪地,拱手道:“回殿下的话,属下不知。”顾雪颂原是卫诚的暗卫,后来卫诚觉得这人用着顺手,就给升成了临江王府的侍卫长。 卫诚闻言微微眯了眯眼,明显是有些不信顾雪颂的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他离开前真的什么也没说?”他的太阳x,ue突突直跳,不好的预感强烈到了极点。 “属下的确不知,林芝并非王府的侍卫,也不接受属下的管辖和差遣,若非殿下告知,属下甚至不知道他已离开淮南。”顾雪颂直直看着卫诚,眼神中全无躲闪畏惧之意。 卫诚了解顾雪颂,知道他说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可他烦躁的心情非但没有因此有所好转,反而变得更恶劣了:“你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你们素来也很亲厚……” 林芝是卫诚两年前去关外打猎的时候捡到的,若不是顾雪颂一箭把他当成猎物s,he中了,他大概会活活冻死在寒冷的阿尔斯兰岭,卫诚说顾雪颂是他的救命恩人并不夸张。 卫诚把林芝捡回王府治好了伤,当成幕僚留了下来。一直以来,卫诚都觉得林芝挺好用,各种出谋划策,提出的都是有用的建议,他对他十分信任。 因林芝擅长治水,卫诚接替卫谦巡视河工也把他带了来。前半个月,林芝兢兢业业,帮了卫谦很大的忙。前几日,林芝偶感风寒,找卫诚告了假。卫诚准了,还让他好好养病。 林芝以前受过重伤,身体不是很好,小病也要养上很久才能恢复。卫诚前些天忙得不可开交,也就忽略了他。今日缓了过来,便亲自去探视,才知道林芝已经离开好几日了。 “林芝是个心思很重的人,从不对人袒露心事,属下……”顾雪颂无言反驳,最后干脆道:“属下失察之罪,还请殿下责罚。”林芝的确不归他管,可人不见了他不知道就是他的错。 卫诚来回踱了几步,长出口气,抬手道:“行了,你起来。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是我迁怒你了。” “多谢殿下。”顾雪颂站起身,仍然试图给林芝的不告而别找个理由,“或许,林芝是有什么要紧的私事要办?” “哼!”卫诚轻哼一声,冷笑道:“林芝有家人吗?有朋友吗?他能有什么私事?便是真的有,我是不讲理的人吗?他说了我会不准假,还得找个这样的理由。” 此时此刻,卫诚更多的懊恼还是林芝对自己的隐瞒,他难得如此信任一个人,对方却不信他,这种感觉太不爽了。 顾雪颂沉默不语,良久方道:“若是林芝背叛了殿下,属下亲手替殿下诛了他。” 严蒲开的方子还算灵验,卫谦用过之后好过了许多,起码不会再吐了,只是人还是怏怏的,显得很没ji,ng神。 好在船上也没什么要做的事,卫谦可以安心修养,才让阮檬稍微安心了些。 两名刺客也被带上了船,可惜他们是真不知道内情,东方聿什么法子都用过了,招出来的内容都是无关紧要的。 这日,东方聿前来负荆请罪,卫谦笑着让他起来:“小东子,你尽力了,这事儿不怪你。”他相信那两名刺客是真不知道内情,不过他们既然出手了,其他掩饰也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东方聿有苦说不出,只能默然不语。太子殿下和皇帝陛下一个习惯,皇帝叫他师父小东子,太子也这么叫他,他们明明都是有名字的,却从来没人记得住。 “那两个人可以处理了,再留着没意义。”虽然是东宫的侍卫长,可卫谦不下令,东方聿是不敢轻易下杀手的。 “微臣遵命。”东方聿领命去了,心中暗暗计较,类似的事不能再发生了,太子殿下允许他也不允许。 等到东方聿告退了,默不作声的阮檬突然道:“团团,你不打算追究了?”卫谦的态度太过出乎阮檬的预料,他心里觉得不妥,也就顾不得其他了。 “你想让我如何追究?”什么证据都没有,这对卫谦是最大的安慰,也是最深的伤害。 阮檬咬着唇,半晌方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阮檬不确定卫诚还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卫诚,可是会威胁到卫谦的人,那就一定是他的敌人。 “可我不信他会害我……”卫谦的声音极低,与其说是说给阮檬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 阮檬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卫谦的背,什么话也没有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切只能交给时间了。 桃花节上的s_ao乱并不大,很多人在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兼之卫谦的身份没有透露,他又吩咐了让人保密,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但是卫诚,不巧是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的人之一。 “有人行刺太子?!”卫诚闻讯整个人都懵圈了,他终于知道之前不好的预感是什么了。 “是的。”顾雪颂也是满脸震惊,“不过刺客没能得逞,还被当场擒获了。”他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卫谦的武功比他还高,除非背后使y招,不然谁能刺杀他。 听说卫谦没事,卫诚长出口气,冷然道:“已经有孝仪太子的悲剧了,同样的事怎么可能再发生第二遍。” 但是顾雪颂随后说了句话,卫诚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变得雪白一片,毫无血色。 顾雪颂说他查到的最新消息,林芝去了云县,时间和卫谦在云县停留的时间刚好对得上。 “你确定?”卫诚瞪大眼睛,似乎想从顾雪颂眼中看出一丝否定的可能。 他哥在云县遇刺,他的人刚好在云县出现,行刺是否成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会觉得整个事件是他指使的。 顾雪颂沉默许久,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卫诚在担心什么,他还知道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会相信他。 “不是我。”卫诚喃喃自语,却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属下知道不是殿下。”顾雪颂有些犹豫,可还是把话说完了,“可其他人不知道。” 卫诚苦笑一声,说出了更糟糕的结果:“父皇呢,皇兄呢,他们知道吗?”什么叫做有口难辩,卫诚这会儿算是体会到了,可他想不出来,是谁这么大手笔,竟然收买了林芝陷害他。 恰在此时,有人来报,说是林芝回来了,求见临江王。 第031章 执念 卫诚在外巡视河工尚且知道了卫谦遇刺的消息, 卫崇荣坐拥天下坐守渝京,就更没理由不知道了。 比起对卫谦卫诚不是那么放心的皇后殿下,皇帝陛下的态度要从容许多,仿佛他的儿子们只是像小时候那样打了一架,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和好了。 君华仔仔细细反反复复打量着卫崇荣的脸色, 终于确信他是真的不紧张, 不由好奇道:“荣哥哥,你真不担心?这回可是刺客都出来了,不再是小孩子的儿戏了。” 泰安八年的往事历历在目, 仅是听闻而没亲历孝仪太子遇刺事件的君华至今想起来都是心有余悸。 如果卫萱没有死, 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毫无疑问就会是他,卫崇荣大概还是秦王世子,他自然就是世子内君了。 但是卫兰ji,ng心策划了那次刺杀, 整个大衍皇朝的历史就此被改变了。 君华不相信卫诚会像卫兰那般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他对自己教出来的儿子很有信心。 卫谦卫诚从小亲密无间,哪怕卫谦早早封了太孙定了名分, 两人也是一路良性竞争长大的。 卫谦天分绝佳, 无论习文还是学武, 速度都非常快。卫崇荣给卫谦选过几次伴读, 都是刚开始能跟上他的进度,时间长了就不行了, 都会被他甩得远远的。 几次更换下来, 卫谦的伴读全是比他大了好几岁的, 同龄人早被淘汰地差不多了。 只有卫诚, 他与卫谦是双生子,不仅长相一模一样,让人难以分辨,天赋也是不相上下,无论学什么都能稳稳跟上卫谦的脚步。 只是不管卫诚如何逼近,卫谦都能游刃有余地应对自己的功课,从来不曾被他超越。 卫崇荣对儿子们相互促进的竞争关系表示满意,都说玉不琢不成器,卫谦再是聪明过人,没有卫诚在身后给他施加压力,他也难以不断进益。 有人曾经担心,卫谦卫诚原就长得很像,不熟悉他们的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两人的个人能力也都很强,若是卫诚生出不臣之心,这可比寻常的兄弟之争复杂多了。 卫崇荣从来不把这样的话放在心上,他的儿子他有信心,卫谦卫诚争不起来。 如今可好,卫谦微服出行遭遇刺客,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此事是卫诚指使的,可只要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很难不这样想。 毕竟卫诚距离储君的位置太近了,几乎就是一步之遥,不是他总不能是君谨,人家还是小娃娃,现在也不姓卫了,和皇位基本可以说是无缘了。 君华倒是信任卫诚,觉得他不会干出这样的傻事,可他怕卫谦会多想,而卫谦一旦多想了,就算卫诚这回没有动手,下次也就不好说了。 对于天家的兄弟来说,信任从来都是最难得的,若要破坏,却是轻而易举。 瞧着君华明显忧虑的神色,卫崇荣气定神闲地道:“皇后,你就这么信不过团团圆圆?” 君华摇摇头,无奈道:“我生的儿子我当然信得过,可我信不过他们身边的人。”随着皇子们日渐长成,那些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人,心也会跟着变大,君华最担心的恰恰就是这些人。 卫诚本质上是个慕强的人,如果卫谦身为太子却处处不如他,君华相信他干得出取兄长而代之的事,可是卫谦虽说没能碾压卫诚,但无论哪方面,他比起卫诚都是稍占上风的。 君华压根儿不信在这样的情况下,卫诚会有不臣之心,但是卫诚身边的人呢,他却是没有把握的。 “既然相信团团圆圆,就要信他们的御下之策。”卫崇荣说着招招手,招呼君华坐到自己身旁,“儿子们的事你少c,ao心,他们哪个心眼都比你多,你算不过他们的。” 君华不高兴地撇撇嘴:“说得好像你就能算得过他们似的。”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罢了。 明明他和卫崇荣都是直肠子,凡事喜欢直来直去,偏偏三个儿子都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心思弯弯绕绕,琢磨他们的心事简直是要人命,还是诺儿最可爱,有事从不瞒着他们。 卫崇荣满不在乎地笑笑,霸气道:“算不过又如何,打得过镇得住就行。”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所有的算计都是多余和没有意义的。 君华愣了愣,竟然无从反驳。只是他虽然承认卫崇荣的话是对的,可心里的担忧也不会因此有所减少:“这次的事件可能还是误会,可要是处理不好,下次就不是了。” 君华见过的同室c,ao戈并不少,落到亲生儿子头上,着实是接受无能。 卫崇荣伸手搭上君华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沉声道:“你都能想到的,团团圆圆还能想不到?只有他们有心,再大的误会也能化解。可要是他们无意,兄弟阋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你就不能管管?”手心手背都是r_ou_,君华快要纠结死了。 “管是当然要管了,让皇后这样担心,两个臭小子都该罚。”卫崇荣故作严肃,神情正经到了极点,可他随即又道:“我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团团圆圆之间的问题,只能他们自己解决。我们若是管多了,说不定会适得其反。他们都是聪明的孩子,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君华想起卫谦卫诚小时候吵架,谁也不肯理谁,他参进去说和,效果没起到多少不说,等两个小鬼和好了,还都埋怨他偏心,的确是管了不如不管,卫崇荣的话很有道理。 见君华转过弯来,不再忧心忡忡,卫崇荣有了新想法:“过两日我们往甘泉宫走一趟,在那边住两天散散心。” 君华马上猜到了卫崇荣的心思:“你想父皇了?”比起家里几个秃小子,卫崇荣和卫昭的父子关系才是天家罕见的纯粹,不过这与卫崇荣身世特殊又是卫昭的独生子还是很有关系的。 卫崇荣毫不迟疑地点点头:“爹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我该多承欢膝下尽孝才是。”可惜卫昭退位后不爱住在宫里,给卫崇荣尽孝的机会不够多。 君华对去甘泉宫没意见,那里景色优美,视野开阔,待着就让人舒心,只是有件事让他放心不下:“团团圆圆都不在京里,我们若是去了甘泉宫,朝上的事情谁来管?” “谨儿不是还在宫里,他已经行过元服礼了,监几天国不是问题。”卫崇荣秉持儿子生来就得帮他干活的原则,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奴役了小儿子,“我们带上诺儿去,爹爹见了肯定高兴。” 见卫崇荣意已决,君华也没反对,君谨监国不过是个名义,其实朝上的事情都不用他管,各部官员自会例行其事,急件要件自会快马送到甘泉宫,由卫崇荣定夺。 但是君华想到了另一件事,那也是桩狗血往事:“三哥家那个女儿,荣哥哥打算如何处理?” 君华说不好卫谦是个什么体质,出门游山玩水,无意间救了名女子,原以为就是普通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谁知却是自家人,也是巧合到了不像话。 阿蜜的长相太出众了,田嬷嬷又信誓旦旦说她长得像云梦公主,还像前湘王妃岳氏,卫谦不敢掉以轻心,就让虢国公世子孙意回京来调查了。 孙意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阿蜜还真是湘王卫茂的女儿。 说起来,卫茂与岳氏也是共患难过来的,两人一起被圈禁过三年,就算以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感情说不上特别深刻,经过这番磨难,多少也该生出些情愫了。 然而事有不巧,岳氏娘家涉及到了孝仪太子遇刺案,不是主谋也是帮凶,卫茂原谅不了岳家人,解禁出来就休了妻。 谁知岳氏回家不久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按照正常c,ao作,他们家可以立即上报宗正寺,就算卫茂还是不改休妻的主意,孩子总是可以上玉牒的。 不曾想岳家人脑子抽风,他们竟然不报,岳氏不知如何想的,竟也同意了。 阿蜜生下来就被抱了出去,岳氏一直以为女儿会被安顿地衣食无忧,谁知岳家人的报复心太强,他们惹不起卫茂,就欺负他女儿,于是阿蜜去了刘家。 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孙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岳家人的不正常程度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难怪明明对自己没好处,他们家还是卷进了孝仪太子遇刺案。 要知道,没有岳家人的参与,卫茂未必就会被陷害。孝仪太子不在了,仁宗皇帝不喜卫兰,卫茂是有机会继承大统的,可惜这一切都被岳家给毁了。 这也是岳氏本人无辜,卫茂也要坚持休妻的原因,他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不管阿蜜谁生的,她是卫茂唯一的女儿,孙意哪里敢拿主意,立刻进宫面君。 卫崇荣闻讯也很无语,急忙派人去找卫茂了,孙意得不到回应,只好暂时留在了渝京,心中对顾陌十分羡慕。 “我能怎么着?三哥就这么个女儿,总不能扔在外头不管。”说起阿蜜,卫崇荣就想到了孙意,“马上给孙意传话,叫他马上出发,尽快追上团团。” 君华不解地问道:“你有话对团团说?”不是更应该对圆圆说吗。 “让他带着阿蜜好好玩,毕竟是自家妹子,长得还像大姐姐,亲娘是谁并不要紧。”卫崇荣的言下之意就是,卫茂认不认女儿无所谓,这个侄女他认了。 君华觉得这样的安排挺好,阿蜜一个民间长大的姑娘,骤然把人接进宫来,她人生地不熟的,还要学无数规矩,搞不好会崩溃的,不如跟着卫谦四处走走,日后回京也容易适应些。 听说林芝竟然回来了,卫诚先是愣了愣,脸色随即变得很难看。 知道林芝去了云县最开始他还幻想过,也许林芝是被人收买了,又或者他本来就是别人的人,可现在卫诚明白了,他想多了。 林芝不是谁派来的,他也没有被谁收买,他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人。 只是这种喜欢自作主张的自己人,卫诚一点也不想要,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宁愿林芝冻死在阿尔斯兰岭。 “殿下……”看着卫诚变幻莫测的脸色,顾雪颂低低唤了一声,语气略显担忧。 卫诚怒极反笑:“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还没有那么脆弱。”既然是自己看走了眼,后果就该自己承担,他无话可说。 顾雪颂咬了咬唇,轻声问道:“殿下要见林芝么?”林芝竟然会回来,他也是没有想到的。 “当然要见。”卫诚咬牙切齿道:“我倒想要问问他,还有什么脸回来见我?”他自认为很对得起林芝了,救了他的命不说,还给了他施展抱负的机会,可他就是这样恩将仇报对他的…… 顾雪颂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心惊。从他认识卫诚以来,他的表现都是又成熟又稳重的,与他的实际年龄有些不相符。可是今天,卫诚的情绪明显有点失控,可见这件事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 顾雪颂想象中的火爆场面并没有出现,卫诚出现在林芝面前时,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更让顾雪颂没有想到的是,林芝的表情竟然比卫诚还要冷,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境遇。 “你去过云县了?”卫诚开门见山,半句废话都不多说。 林芝点点头,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去向,他已经不打算再瞒着卫诚什么了。 “你去做什么?”卫诚当然知道林芝去云县做了什么,可他还是想听到他的亲口回答。 而林芝也没让卫诚失望,他老实回答道:“安排刺客,行刺太子。” “呵!”卫诚气得笑了,笑中尽是讥讽之意,“你当我哥是什么人?随便两个二流刺客就能要了他的命?” 卫诚这话说得有些不客观,林芝派去刺杀卫谦的两名刺客绝对算是江湖上的顶尖人物了。只是太子殿下的武功深不可测,他们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失败也在情理之中。 林芝还是面无表情,平静道:“成功与否并不重要,成了固然是好,不成也无大碍。” “你倒是打得一把好算盘!”卫诚的语气十分古怪,“你是不是以为行刺成功了父皇就会像仁宗皇帝那样,虽然无可奈何,可还是不得不把皇位传给我?” “比起昭阳王,自然是临江王你更合适。”林芝言之凿凿,很有信心的样子。 卫诚气极,随手砸了身旁的落地花瓶,低吼道:“你当我父皇是白痴吗?他就查不出来是你下的手?” 飞jian的花瓶碎片四散开来,就连顾雪颂都忍不住躲了下,林芝却是跪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被划了道长长的口子也视若不见:“陛下英明神武,定会查明此事与殿下无关。” “你对我父皇倒是了解得很?”卫诚越说越气,他对林芝的了解太不够了。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重生之妻君犯上 作者:紫月纱依 第8节 林芝没有接卫诚的话,继续道:“昭阳王年幼,又改了母姓,只要太子殿下不在了,只要殿下确实没有弑兄,储君之位就是你的,陛下不会拿帝国的未来开玩笑。” 卫诚顿住了,他猛然意识到,林芝这话没有说错,假如那两个刺客真的得手了,后续极有可能会是这样,只可惜…… 卫谦不是卫萱,用刺客对付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绝对没有胜算的。 “林芝,你的算计的确不错,可你失败了。”想到林芝那句“不成也无大碍”,卫诚就气得想砍人。 林芝摇摇头,面无表情道:“属下没有失败。”孝仪太子殷鉴在前,就算卫谦身手过人,身边的侍卫也是高手云集,会让刺客杀到面前多半是他欲擒故纵了,不然只怕都近不了他的身。 他之所以派人行刺太子,目的绝不在于抱着“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就成功了”的想法,而是他是卫诚的人,他行刺太子就等于卫诚行刺太子,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没有失败?你没有失败!”卫诚转过身,突然抽出了顾雪颂的剑,剑尖抵上了林芝的胸口,“可你让我失败地一塌糊涂!” 林芝胸前有隐约的血迹晕开,可他脸上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脸色变得更苍白了些:“殿下不会失败,太子殿下拥有的,你早晚也会拥有。” 卫诚快要疯了,谁说卫谦有的他想要了,他就想要他哥好好的。卫诚很想一剑直接刺下去,可林芝要是现在死了,他就永远也解释不清了,所以他气得扔掉了剑。 因为卫诚的剑只是刺进去一点,林芝的伤势并不算重,他唇角微挑,勾起一丝浅笑:“若是杀了属下能让殿下的心情好一点,就请殿下动手,属下死而无憾。” “谁要你无憾了?我要我哥亲手发落你。”可就是这样,卫谦一定就会信他吗,卫诚没有把握。 刹那间,卫诚明白林芝为何说自己不会失败了。有些刺只要刺进去,可能永远也拔不出来。而他做的事,就是cha下这根刺,也许cha得不深,可它就在那里,谁也无法忽视。 “是不是我们卫家挖了你林家的祖坟,所以你来报仇了?”林芝说的冠冕堂皇,可卫诚想的却跟他完全不一样。 终于,林芝无懈可击的完美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虽然转瞬即逝,可卫诚和顾雪颂都看到了。 “殿下,你若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你从小就不该是这样的态度。”明君贤臣兄弟齐心当然是佳话,可什么都不比哥哥差的双生弟弟,林芝根本不信卫诚对皇位毫无期待。 卫诚不想再跟林芝多说,因为他们根本说不通,他让顾雪颂把林芝带下去严加看守,不能让他活得太舒服,也不能让他死了,他要带他回京先向父皇请罪。 卫诚询问林芝的时候,顾雪颂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被两个人暗藏的机锋搞得脑门子疼。 可带林芝下去之前,顾雪颂低声道:“你凭什么以为你想给的就是殿下想要的?” “他是最好的,他也应该得到最好的。”林芝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目光却变得温和了些。 顾雪颂无语,又问道:“太子殿下不好么?”卫诚会的卫谦都会,甚至比他更好。 “可我遇到的人不是太子殿下。”在林芝看来,卫诚是配得上储君之位的,也只有储君之位配得上他,他不能忍受卫诚日后不能登上最高的宝座。 顾雪颂长出口气,感觉自己和林芝沟通不能,也就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等顾雪颂安顿好了林芝,卫诚还在惶恐不安,他觉得林芝的计划几乎就要成功了。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父皇和皇兄相信,他真的没有觊觎过储君的位置。 在云县弃车登船后,卫谦一行人的气压就变得比较低,连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的阿蜜,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过阿蜜不是多事的性子,她以为自己跟了卫谦是当侍女的,可一路上没人让她干活,做针线的时间稍微长点,青竹青菊还会拦着,劝她四处看看,搞得她十分不安。 上船后青竹青菊似乎有些忙,盯着阿蜜没有那么紧了,她感觉很开心很自在,专心做起了小衣裳。 阮檬原以为,卫谦沮丧两天也就是了,他本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 可不知是低估了卫诚在卫谦心目中的分量,还是孕夫的情绪不能用常理解释,上船好几天了,卫谦也不晕船了,ji,ng神还是不是很好,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阮檬想了又想,觉得两个人都明白又故意不把话说明白太累了,就干脆在卫谦面前挑明了:“团团,你若真的相信圆圆,就不该再闷闷不乐了。” 谁知卫谦却道:“我自然是相信卫圆圆的,可是我怕他怕我会不信他。”卫谦这话说得十分绕口,阮檬也是细想了下,才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敢情他担心了这么几天,原来方向都是错的,他对卫诚的感情突然就变得有点复杂了。 见阮檬不说话,卫谦又道:“我尚且有这样的顾虑,卫圆圆会不会也有?可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也很久没像小时候那样什么话都会说清楚不让对方担心和误会了,我真的……” 阮檬打断了卫谦的话,提议道:“要不你们约个机会再打一架?” 卫谦闻言拼命摇头:“不行,现在不行。卫圆圆的武功就比我差一点儿,这个时候动手,我的不败记录就要作古了。” 第032章 竞争 “你很在意和圆圆之间的胜负?”阮檬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其实内心并没有表面上这般平静。 因为在阮檬有关卫谦卫诚童年乃至少年时期的记忆里, 他们之间是从来不存在竞争的。这不仅是因为卫昭早早立了皇太孙给了双生子完全不同的人生定位, 也与他们的性格是有关的。 阮檬对卫诚最深的印象就是懒散, 他很聪明,学什么悟性都很高,哪怕不十分用心,也能取得比常人好上许多的成绩。 只是卫谦的聪慧程度绝不输给卫诚, 他又从小是个很努力的孩子, 两人之间想不拉开差距都很难。 阮檬从来不觉得,卫崇荣有故意养废卫诚的意思,皇帝陛下就不是这样小性子的人。只是卫谦之外的其他儿子,他要求没有太严格罢了, 好学上进固然是好的,想要休闲度日他也不介意。 曾经的卫诚愿意选择更轻松的生活方式, 卫崇荣乐见其成。只是这样一来, 卫诚几乎就不可能带给卫谦什么压力了。至于君谨, 他年龄上的劣势太明显了,更加没什么好说的。 重新回到万昌六年,阮檬还没见过卫诚,可从卫谆的描述来看,卫诚的变化比他知道的大了许多。 而这也从侧面印证了阮檬曾经的猜测,卫崇荣的确不介意卫诚积极向上甚至给卫谦带来压力的。 卫谦转头看了阮檬一眼, 眼神略显意味深长, 随即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当然在意了。从小到大无论比什么, 我都没有输过卫圆圆,如果哪天输了,我觉得我会受不了的。” 阮檬并非今日才发现卫谦的性格比起从前也有了些不明显的变化,不过他之前把原因归结在了卫谦与自己不太和谐的婚姻上,压根儿没有想到卫诚那头去。 如今看来,这个又积极又努力的卫诚也是主因之一,他逼得卫谦比以前更努力了,也多了些当初没有的胜负欲。 见阮檬皱着眉头不说话,卫谦又问道:“我这样想是不是有点不对,好像很斤斤计较的样子?” 阮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生下来就自带对手,你觉得累吗?” 卫谦想也不想就摇头道:“卫圆圆又不只是对手,他是我弟弟。”阮檬的问题好奇怪,他先是太孙,再是太子,没有卫诚他照样要学那么多的东西,可过程大概会比现在无聊多了。 “你是哥哥,不想输给弟弟多正常。”弄清楚了卫谦计较的点,阮檬愈发觉得他家小太子可爱起来。 真是输不起的人,早恨不得弟弟消失了,这样自己的日子不知轻松多少。卫谦则不然,他从不觉得卫诚的存在是负担,哪怕他步步紧逼,给自己带来不小的压力,他还挺享受这样的竞争。 “所以我们现在没法打一架。”话题在绕了一圈之后成功地绕了回去,“便是我不怕输,卫圆圆也不敢在这会儿跟我动手。” 气温一天天在回暖,卫谦他们又是往南走,感觉到温度的上升就更明显。另一方面,卫谦腹中的胎儿现在也进入了快速发育期,感觉一天一个样,日渐单薄的春衫早就遮不住它的存在了。 卫谦和阮檬所在的船上人不算多,随行的东宫幕僚和侍卫都在周围的几条船上。再说同一条船上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太子殿下,能接触到卫谦的,还是近身伺候那些人。 这些人在宫里就知道太子夫夫的关系与众不同,卫谦在他们面前也懒得掩饰,大大方方把肚子露了出来。 此刻,卫谦的手就习惯性地搭在肚子上,软软这会儿醒着,一下一下轻轻戳着他的手。 阮檬看得眼热,也把手伸了过去,还有节奏地拍了拍,软软立时在里头动得更欢了。 “只要你和圆圆没问题,你们身边的人如何想并不重要。”阮檬对现在的卫诚看不准,可他相信卫谦的判断,“只有你们有了罅隙,他们的推波助澜才有意义。” 卫谦哪里不明白阮檬的用心,低声道:“看来还是我钻牛角尖了,反把自己饶了进去。” “不用太感谢我,叫声檬哥哥就好。”阮檬如今最执着的就是这件事了,他希望自己在软软出世前能取得成功。 卫谦略显无语地瞥了阮檬一眼,悠然道:“船舷边站久了有些冷,我进屋去了。”他觉得阮檬是故意的,他越是改不了口他就越是逗他,结果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阮檬被拒绝了也不气馁,还笑着去扶卫谦,谁知被他把手拍掉了,于是跟着他进了屋。 又过了两日,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孙意终于在一个雾蒙蒙的清晨追上了大部队的行程。 听说孙意到了,最激动的莫过于顾陌,还亲自上岸去迎接他。 看到顾陌如此热情,孙意一点都不感到激动,他想他是有求而来。 果然,顾陌见到孙意第一句话就是:“好兄弟,你快告诉我到底是不是?”阿蜜是不是卫茂的女儿,对顾陌来说太重要了,这决定着他日后采取怎样的追妻方案。 如果阿蜜是卫家的郡主,顾陌只要把她本人搞定即可,就算长辈有所微词,他还能向皇帝请旨赐婚,总之前路一片平坦,胜利的曙光已经在前方招手了。 若阿蜜与云梦公主相似的长相只是巧合,顾陌的路可就难走了。家中长辈的反对是一方面,来自卫谣的强劲竞争也是一方面,毕竟他们现在还不确定,卫谣是不是回家抗争去了。 真要是的话,反正都是前路艰辛,阿蜜肯定选卫谣也不选他的,人家好歹也是有感情基础的。 “你能先让我喘口气吗?”孙意赶路赶得很急,下马好一会儿了还没喘匀气。 顾陌安静了不到片刻,又急切道:“不过说句是与不是,能有多累?”事情的经过以后再说也行,先告诉他是不是很难么,可孙意就是不开口,不是故意的就是有意的。 “我奉旨给殿下带话呢,有什么事等我见过太子殿下再说。”顾陌越是焦急孙意越是不肯说,谁让他以前嫌他话多不爱听他说的,如今他求他说了,他偏偏就是不说。 见孙意说着就要前去求见卫谦,顾陌赶紧把人拦住了:“你不肯告诉我也就罢了,瞧瞧现在什么时辰,又不是多要紧的事,别扰了殿下与内君的清梦。” 孙意闻言十分不解:“卯正三刻很早么?”卫谦一向早起,卯初三刻就起了也是有的。 看到孙意半信半疑,顾陌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些:“这是在宫外,又没什么正事,内君殿下身子日重,想要殿下多陪陪也在情理之中,又不会误了正事,你何必惹人不快。” 顾陌这个理由说得中肯,孙意想了想觉得很好接受,决定自己先去补个眠,晚些时候再去见卫谦。 见孙意说完转身就要走,顾陌一把将人拉住,正色道:“你卖关子也得有个限度,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了,我不准你睡。” 孙意略显不爽地望了望天,到底还是说了:“平王世子没戏了,这会儿正在家里挠墙呢。”原来,卫谣并未对阿蜜始乱终弃,他是被家人软禁了,没法和阿蜜取得联系。 顾陌得到了最想要的消息,那叫一个激动,虽说阿蜜暂时对他还没意思,可他起码是有努力的机会了。 卫谦从小习惯了早起,便是有孕之后比从前嗜睡了些,除非是头天夜里进行了某些剧烈运动,不然也不会睡到天光大亮的时候。 不过醒得早不等于起得早,卫谦心里有些唾弃自己的懈怠,可人还是黏在床上,并没有想要起来的意思。 “团团,你对自己也别太苛刻了。我们是出来散心的,就该让自己轻松点才对。”出来的时间越长,阮檬越理解卫崇荣的苦心,卫谦若在宫里待产,可能会把上上下下都搞得紧张地要命。 卫谦将信将疑,总觉得阮檬是说来哄自己的,可又没什么话可以反驳。 长舒口气,卫谦缓缓坐起身,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我觉得你现在对我太好了。” 阮檬也跟着起了身,轻笑道:“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而且我总觉得,对你还不够好……”直到现在,他和卫谦都还很有默契地回避着过去两年的事,可见卫谦心里还是有疙瘩的。 “已经很好了。真的,真的很好。”也许是怕阮檬不信自己的话,卫谦反复强调了好几遍,“好到我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阮檬哪是失忆,说是换了个人也会有人信。 阮檬原本还在高兴,觉得自己的努力表现终于初见成效,谁知卫谦又说了后面那句,让他顿时飘不起来了,还是继续填坑比较好。 磨磨蹭蹭到了辰正一刻,太子夫夫终于起床了。红杨绿柳进来伺候梳洗,顺便告诉卫谦,孙意早些时候赶了回来。 用过早膳,卫谦在书房召见了孙意。阮檬作陪,顾陌则是死缠烂打跟了来。 虽然都是自己人,可卫谦怀孕的事孙意顾陌都是不知情的。卫谦的肚子藏不住了,他又不能不见他们,所以特意把见面地点选在了书房,他往书案后面一坐,外面的人什么也瞧不见。 孙意长话长说,单是讲清楚卫茂和岳氏的狗血往事就讲了小半个时辰。好在他口才不错,故事说来娓娓动听,众人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说实话,在座这些人没人理解岳家当年为什么会卷进孝仪太子遇刺案。岳氏嫁给了卫茂,他们家老老实实跟着卫茂站队不好么,卫茂和卫萱兄弟情深,日后怎么也是个实权亲王。 虽说岳家是被卫兰利用的,他们本身并没有行刺之意,可要不是他们贪心不足蛇吞象,非要脚踏两条船,卫兰连利用他们的机会也不会有,也就不可能陷害卫茂了。 若是没办法把罪名栽到卫茂头上,卫兰会不会行动其实不好说,毕竟仁宗皇帝就三个儿子,找不到替罪羊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然岂不成了给卫茂做嫁衣了。 又或者,卫兰勾结岳家不成,通过其他途径陷害卫茂,就算行刺成功了,也不见得会毫无破绽。简而言之一句话,岳家人的做法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也难怪卫茂非要休妻。 如果从严判罚,岳家就是被诛九族也是不冤的,可岳氏当时还是湘王妃,看在卫茂的面子上,卫昭重罚了直接参与进去的岳家人,对岳氏的父兄从轻发落了,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若是脑子正常的人,这时候不说对卫茂感激涕零,起码也不会恨他。毕竟岳家的悲剧是自找的,不是卫茂加诸的,便是他休了妻,岳氏这一房人能保住性命,也是他的缘故。 得知岳氏有了身孕,岳家把事情瞒下了,没有及时上报宗正寺。 如果岳家只是不想把孩子还给卫茂也就算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卫茂以后会不会娶妻,真是继娶了王妃,又生养了儿女,这孩子回去也挺尴尬的。 “岳家人这是脑子进水了吗?”听完孙意说的,阮檬只剩下这个想法。 岳氏不要孩子很简单,趁着月份小打掉就是,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知道。想要又不想还也容易,舍得就送远些,眼不见心不烦,舍不得就放在兄长名下,也能从小看着长大。 送到刘家那样不靠谱的人家,真是难为阿蜜平平安安长到现在,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何止进水了,那是整个东湖的水都灌了进去。”孙意说话比阮檬还要毒,“岳氏也是可怜,到死不知道阿蜜去了刘家,早知道她或许就后悔了,还不如把孩子送回王府呢。” “岳氏没了?”到底是阿蜜的亲娘,顾陌觉得她知道了肯定是要伤心的。 孙意颔首道:“去世十来年了,阿蜜的去向岳家人瞒着她。”他都不知道该同情谁了。 眼见这三个人越说话题偏得越远,卫谦不得不提醒道:“孙意,父皇有何吩咐?”如何安置阿蜜,卫茂的意见不是重点,卫崇荣全权做主。 “启禀殿下,陛下让你善待郡主,带她玩得尽兴。”这是卫崇荣的原话,孙意一字不差复述了,“陛下还给郡主赐名了,唤作卫谧。”卫家这一代的孩子取名都是言字旁,阿蜜也是如此。 卫谦心中暗道,他父皇可真够省事的,直接给了阿蜜一个同音字当名字,嘴上却道:“阿蜜的封号是什么?” “陛下还没想好,说是正式册封的时候再行宣布。”孙意拱手回道,觉得皇帝对湘王、对云梦公主的确是很在意了。 亲王女儿封郡主,通常是指嫡女,庶女封县主、乡主也是有的。阿蜜的身世如此尴尬,可卫崇荣还是封了她当郡主,除了她是卫茂唯一的女儿,也跟她的长相是很有关系的。 卫谦略作思索,沉吟道:“你们见了阿蜜如常即可,有机会我会亲自向她说明情况的。” 孙意顾陌双双应是,随即告退了。等他们一走,阮檬马上急道:“团团,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卫谦抬起头,愕然道:“你如何看出来的?”他的表情管理有这么差吗。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阮檬已经准备传严蒲了,若是没有什么事,卫谦能突然就把顾陌孙意打发走了,明明话还没有说完的,结束地特别突兀。 卫谦摆摆手,苦笑道:“也没什么大事,我腿有点抽筋了,你帮我揉揉就好。” 阮檬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上前帮卫谦揉腿。自从在宫里时发现卫谦的腿脚有些浮肿,阮檬就找严蒲请教过了。严蒲说这是正常情况,还教了阮檬几招按摩手法,可以起到缓解的作用。 卫谦的情况不算严重,过得片刻就没事了。可阮檬不放心,还是把严蒲传了过来。 严蒲这会儿没有刚上船那么紧张了,看过之后说不碍事,他改一改方子,能稍微有所缓解,只是这些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完全避免却是不可能的。 “我都说了没事,你太紧张了。”话虽如此,卫谦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阮檬叹气道:“这些天看你这里难受那里不对的,我……”明明是他的活,却让卫谦代劳了,他莫名有种欺负小孩子的错觉。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明白的。”卫谦其实觉得还好,都是些小问题,忍忍也就过去了。 到了下午,卫谦又召了孙意一次,这次没让阮檬陪着,顾陌也没被允许过来。 “除了阿蜜,父皇可还提过其他事?”算算时间,他遇刺的事卫崇荣也该知道了。 孙意回道:“陛下让殿下凡事小心,不可以身涉险。” 卫谦颔首,又问道:“还有吗?”他想知道父皇有没有说起卫诚。 谁知孙意却道:“陛下带着皇后殿下去甘泉宫了,宫里现在是昭阳王监国。”他说完低下头,都不敢看卫谦的眼睛。 卫谦顿感哭笑不得,君谨今年不过十岁,他能监什么国,不过是个摆设罢了,他父皇可真够心大的。 对待君谨尚且如此,他和卫诚更不用说,卫崇荣一贯的原则是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卫谦莫名感到安心了些。 卫诚很快也知道了皇帝夫夫去了甘泉宫的事,可他解读出来的意思和卫谦完全不同。 “顾雪颂,你说父皇是不是失望了?”卫诚称呼其他人的时候不一定会如此,可他对着顾雪颂,就喜欢连名带姓一起喊。 顾雪颂单膝跪地,一脸严肃地拱手回道:“微臣不敢揣测君心。” 卫诚并不是非要顾雪颂回答什么,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可有些话不是谁都能听到的,顾雪颂恰恰是最好的人选,所以他自顾自继续说道:“若非如此,他怎会突然去了甘泉宫?” 在卫诚看来,他父皇绝不是心血来潮想要出宫玩,而是对他的行为感到失望,去找皇祖父寻求安慰了。 “陛下乃是天下共主,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岂是旁人可以置喙的。”顾雪颂的回答中规中矩滴水不漏,让卫诚都有点吐槽不下去了。 卫昭卫崇荣的父子关系在历代皇家都是罕见的,卫诚甚至可以说,他皇祖父之所以下定决心废了卫兰自己取而代之,想要保住他爹是最主要的原因。 卫昭的年龄和辈分摆在那里,若是让卫茂或是卫谆上位,他本人得到善终其实不难。卫崇荣就不同了,无论谁是新帝,日后容得下他的可能都太低了。 卫昭不敢冒险,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自己当了皇帝,让卫崇荣当了皇太子。 卫昭早年被扶余人俘虏过,身体折损严重,若不小心保养,是会影响寿数的。从卫昭登基起,朝中具体事务就是卫崇荣在掌管,他只负责拍板拿主意就好。 到了后来,卫昭干脆所有事都推给了儿子,他连过问都懒得问了。前几年卫昭禅位给卫崇荣,满朝文武不过意思意思劝了两句,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结果,完全没人提出异议。 因为皇帝换不换人其实没有区别,反正都是卫崇荣说了算,谁还计较那个名分。 虽说卫崇荣也疼孩子,三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是他当成宝养大的,但是卫诚明白,他们父子之间的亲密程度比起皇祖父与父皇是比不过的,不但他比不过,卫谦也比不过。 “顾雪颂,你太正经了,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卫诚很不想承认,某些方面他是羡慕他父皇的。 “属下的职责在于保护殿下的安全,是否可爱并不重要。”顾雪颂丝毫不为所动,回答照样一本正经。 卫诚也不泄气,还笑着问道:“我现在学习父皇还来得及吗?”他爹都快四十了,在皇祖父面前照样敢撒娇,君谨今年十岁,他都好久没看过他撒娇的样子了。 顾雪颂想了想,认真道:“殿下真要有心,学习清河公主可能更有效。”几位皇子公主里头,也就这位点了撒娇的天赋点,其他都是少年老成扮成熟的,风格迥然不同。 卫诚闻言哈哈大笑,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卫诺那一套他注定是学不来的。不过顾雪颂真是个宝,找他聊天太有趣了,他现在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顾雪颂见惯了时不时抽风的卫诚,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有点小无奈的。 “不说了,老实干活去,不然哪有脸回宫请罪。”卫诚心情好了,干活的劲头又起来了。 第033章 夫君 船行至桑阳县, 卫谦说要下船走走, 可把阮檬给高兴坏了。 先前两次靠岸补给, 阮檬就曾提议过, 下船走走散散心,可惜卫谦情绪不高,便没有去。 这次阮檬还在心里琢磨, 如何说服卫谦比较好, 结果没等他开口,卫谦就自己提了出来, 他能不高兴么。 “桑阳县可有什么特色……名产?”卫谦原本是想问,桑阳县有什么特色小吃, 话说到一半觉得太直白了,于是话到嘴边又改了个口, 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阮檬原先来过桑阳县, 还真知道两样这里的特色小吃,可他刚要开口, 又聪明地闭上了嘴巴。 之前带卫谦去看五彩池那回他就差点露馅, 好在五彩池距离渝京极近,他到底有没有私下去过, 卫谦也是无从考证的。 桑阳县就不同了, 距离渝京近千里,他来没来过卫谦清楚得很。可要是没来过, 又对这里了如指掌, 那就有点不像话了, 阮檬很庆幸自己这回管住了嘴。 真要还像在宫里那会儿似的,动不动就嘴巴比脑子快,那可真是要命了。 桑阳县不是计划中要停留的地儿,顾陌孙意也没提前做功课,就在众人默然不语的时候,阿蜜突然开口道:“我听说桑阳县有种彩线,天生就是彩色的,不用染色,也不知能不能见到?” “什么彩线?”桑阳县素以种桑养蚕出名,这是卫谦知道的,可阿蜜说的彩线,他全然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自从孙意离开一段时间再回来,阿蜜明显可以感觉到,青竹青菊对自己比之前更客气更恭敬了。 并不是说青竹青菊从前对阿蜜不好,而是以前的话,她们的态度更像是对待客人,现在却像是自家主子了。 阿蜜搞不清楚个中缘由,心中忐忑不安,她也问过青竹青菊,这是怎么回事。那两位得了卫谦的吩咐,自然是不能说出真相的,只说这是少爷的好意,让阿蜜受着就是。 若不是少爷和公子的感情实在是好,阿蜜差点都要怀疑,卫谦是不是看上自己了。 可实际上,卫谦没有怎么见过阿蜜,仅有两回都是人多的时候,单独时一次也没见过。反倒是顾陌,有事没事就在阿蜜面前出现,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在对阿蜜献殷勤。 阿蜜至今不清楚卫谦等人的真实身份,可她心里明白,这群人是又富又贵,绝不是她可以高攀的。就算顾陌一时看上她的美貌,可他的家人呢,多半也像卫谣的家人那样看不上她的。 阿蜜早就想好了,只要顾陌正式向她表白,她就立即回绝了他,绝不拖泥带水。 偏偏顾陌又不明说,只是对阿蜜好,可就是什么也不说,让阿蜜感到十分为难。她到底是个女孩儿家,总不能抢在顾陌之前开口,万一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她岂不是自作多情了。 今日卫谦说要下船玩,还找众人商量哪里比较好玩,顾陌就把阿蜜也给拉了过来。 阿蜜自幼擅长绣活,说起老本行眉眼明显生动了些:“我也是在绣铺听人说的,说是桑阳县有种彩蚕,吐出来的丝是彩色的,纺出来的线也是彩色,十分鲜艳好看,可惜从没见过。” 众人闻言啧啧称奇,顾陌还说待会儿就带阿蜜去找,只要市面上有,阿蜜想要多少买多少。 阮檬被阿蜜提醒了,也想起来彩线的事。他记得前世有一阵儿,渝京流行过彩线彩绸,含山公主还做过两件这样的衣裳来着。可具体是哪一年,他就记不清了,总之不超过万昌十年。 因为万昌十年的时候,南越出了大事,他带着含山公主回国,从此就少有再来渝京了。 若是遇到个迷信点的皇帝,桑阳县的彩蚕彩丝彩线彩绸直接能上升到祥瑞的高度。可惜卫崇荣特别务实,甚至没让彩绸上供,所以这股风刮了几年,渐渐就消散了。 阿蜜家住凤溪镇附近,她卖绣品多是去镇上的绣铺。不过凤溪镇虽小,胜在距离渝京不远,各种消息倒也灵通。桑阳县有彩蚕的事都能传到京城了,可见在当地,早已成了气候。 听完阿蜜的话,卫谦轻笑道:“既是如此,待会儿下了船我们便去瞧瞧。” 船靠岸还有会儿,各人回屋换衣服,见卫谦眉宇微蹙,阮檬下意识道:“你在担心什么?” “阿蜜说的那个彩蚕,我想来总觉得有些古怪,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搞鬼。”真是天有奇象,卫谦倒也不放在心上,他就怕有人哗众取宠,并且因此生出事来。 阮檬原是想说,卫谦这身衣服孕味儿太足了,可卫谦的神色太正经了,他顿时就给忘了:“多想也是无益,真相究竟如何,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卫谦点点头,却把阮檬忘记的话茬给捡了起来:“你看我这身衣裳如何?” 阮檬不明白卫谦的意思,不解道:“是不是太明显了些?”从开始到现在,卫谦的服饰都是尽量掩饰肚子的,毕竟太子怀孕这件事太严重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就在前几天,阮檬还揣着枕头在人前晃了圈,就是为了给卫谦做好掩护工作。可是卫谦这身装束,把自己的身形显露无疑,阮檬有点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明显才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卫谦说完还在镜子面前转了圈,神色略显得意。 阮檬愣了愣,猛然想起卫谦前些天说过的话,不由惊讶道:“你是说我们互换身份?” 上船之前卫谦的确说过这个话,可桃花节那事儿太扫兴了,卫谦上船后整天闷在屋里不出门,阮檬陪着他也不多出去,也就没了互换身份的必要。 “你不愿意?”卫谦语带威胁,大有阮檬敢说“不”他就敢反悔的意思。 阮檬忙不迭地摇摇头:“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顾陌他们呢,上岸后分开行动?” “分开不是很好么?他要追阿蜜,肯定嫌我们碍事。至于孙意,你愿意听他啰里啰嗦说一路吗?”反正卫谦是不愿意的,肯定得把孙意打发走了才行。 阮檬的关注点却不在顾陌和孙意身上:“父皇刚说了,不许你以身涉险,侍卫是必须要带的。”桃花节的意外有卫谦纵容的成分,让事情提前爆发了彼此都有个应对,总好过日后天降霹雳。 在阮檬看来,卫谦应该是很早就注意到有人在盯梢自己,他引而不发,故意给了对方机会。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是不是卫诚指使的其实不重要,关键是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 如果卫诚真的无心,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倘若他毫无动作,卫谦也能有新的对策。 “小东子会带着影卫跟着我们,安全问题你不用担心。”正常情况下,卫谦办事都是很稳妥的,他习惯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中,而不是出了事再拼命进行补救。 阮檬这回放心了,于是笑道:“既然互换了身份,团团对我可不能再一口一个你了。” 卫谦哪里不明白阮檬的小心思,当即柔声道:“知道了,夫君。”每次都是阮檬先逗他,害得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回他先抢占了先机,看阮檬什么态度。 阮檬傻眼了,目瞪口呆看着卫谦,好半天也没能回过神来。 半晌,阮檬反应过来,激动地差点蹦了起来。卫谦不肯叫他哥哥有什么关系,他叫他夫君哎,这可比哥哥难得多了,他没听够。 于是阮檬得寸进尺:“团团,再来一声好不好?刚才太快了,我没回过味来。” 卫谦哪里还肯开口,他唇角微弯,扯出一抹浅笑奉上,看得阮檬差点失了神。 登岸时恰逢饭点,阮檬略显得意地表示,他让踩点的侍卫打听过了,望江楼的豆腐鱼远近闻名,好多人特地从外地赶来品尝,他已经让人提前定了一桌,感觉会合卫谦现在的口味。 卫谦从小就不喜欢吃鱼,怀孕初期害喜厉害更是不吃,可上船后突然改了口味。那天不过是不小心尝了点,从此打开了新世界,每天无鱼不欢,要不阮檬也不会特意打听哪家的鱼有特色了。 “你说得我现在就想吃了。”卫谦其实也很奇怪,自己从小就不是在意口腹之欲的人,基本上御膳房每天呈上什么菜,他就吃什么,从来不带挑食的。 还是有了这个孩子,卫谦第一次知道了挑食是什么滋味。不过说挑食也不是很准确,因为卫谦那段时间是什么也不想吃,只是菜色尽可能地清淡点,他看起来没有那么反胃罢了。 倒是最近小半个月,只要看到桌上没鱼,卫谦就有点食不下咽,非得添上不可。严蒲对卫谦的饮食喜好十分赞成,还说孕夫就该多吃鱼,以后孩子聪明,从此卫谦再没什么顾忌了。 “望江楼不远,这条街走到尽头就是。”下船之前,阮檬和卫谦都在脸上做了易容,所以这会儿走在大街上,阮檬牵着卫谦的手一点负担都没有,只是暗地里的东方聿看得十分无语。 眼看就要走到拐角处,阮檬正想说点什么,突然一道身影从阶梯上冲下来,要不是阮檬反应快,拉着卫谦往旁边一闪,差点就要撞到他。 “团团,你怎么样?”阮檬顾不得管那个人,反正有东方聿在,他跑不掉的。 卫谦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其实就是阮檬不拉他,他也能躲开的,什么事儿也没有。 “真的没事?”阮檬还是不放心,刚刚那人实在太快了,好像被人追杀似的。 卫谦笑着摇头,然后就看到两个人从楼里追了出来,好像在追刚刚那个人。 第034章 恩怨 阮檬从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尤其他们现在还是微服出行, 更不想没事找事。 可是有人差点撞到了卫谦,撞到了也不道歉,还继续拼命逃窜, 阮檬心里就很不爽了。 至于后来追出来的两个人, 阮檬同样看着也不顺眼, 要不是他们死命在追,也就没有这回事了。 阮檬正在心里琢磨, 要怎样给个教训这三个人才会印象深刻, 追人不成反被拦住的两位就急急地开了口, 凶神恶煞道:“没看到你大爷正赶路吗?识相点就快点闪开!” 阮檬什么时候被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 与其说是生气,更多的却是惊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食指轻轻摆了摆, 扣住人的侍卫就把人扣得更紧了,再也出不了声。 卫谦扯了扯阮檬的衣袖,低声道:“外面人多,这样闹着不好看,有事进去再说。”于是来路不明的三个家伙跟着卫谦等人进入了包厢,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惊恐不安, 外加几许茫然。 望江楼生意好, 提前预约只能保证到了有位置坐, 主菜还是要等客人到了才能下锅的, 从而确保鱼r_ou_的鲜嫩可口。 等待上菜的间隙, 阮檬叫人先把差点撞到卫谦的家伙提溜了上来,厉声道:“无缘无故你在街上横冲直撞做什么?差点撞到人了还敢继续跑,也不知道道个歉。” 虽然阮檬说话的语气比平时略微严厉了些,可是一贯的教养使然,他整个待人的态度还算是比较平和的,没有直白地把愤怒的表情全都写在脸上。 如果是熟悉阮檬的人,这个时候只怕已经在瑟瑟发抖了,因为他不是爱生气的人,可是只要发火,灭火却是很困难的。 今天差点惹祸这位明显是不熟悉阮檬的,尽管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他的身份可能不普通,偏又错误地觉得他应该是很好说话的,于是理直气壮道:“小的被人追杀,还请公子见谅。” “你现在也被人追杀吗?”那人不开口还好,他一说话阮檬的火气更甚了,狠狠一记眼刀甩了过去。 许是没有料到阮檬会有如此骇人的眼神,那人猛然一个寒颤,匍匐在地不敢吭声了。 卫谦觉得阮檬不像是在审问人,倒像是在撒气,便轻声笑道:“把他们交给小东子处理好了,我肚子饿了。” 阮檬的确是在撒气,他这会儿后怕都还来不及,哪有心情做别的。因而听了卫谦的话,他朝着东方聿挥了挥手,让他先把人带下去审问清楚,等他们吃过饭再来回话。 东方聿带着人告退了,影卫躲在暗处没有现身,卫谦拍拍阮檬的手背,低声问道:“你怎么了?今天火气这么大?” “刚刚那下我真是吓着了,开始还不觉得,过后越想越怕。”所以那三个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情仇,阮檬一点也不在意,他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卫谦没有真的受到伤害。 卫谦哭笑不得,可见阮檬的担惊受怕不是假的,只得安慰他道:“我又不是豆腐做的,你这也太小心了些,再说我不是没事么?” “亏得是你没事,你要磕着碰着哪里,他们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阮檬其实也感觉到了,自己今天是紧张地有点过头了,可是那是卫谦,他再如何紧张也是不过分的。 两人正说着他们的饭菜送了上来,阮檬立马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帮着卫谦挑起鱼刺来。 卫谦很快乐地享受着阮檬周到的服务,同时也不忘提醒道:“别只顾着给我夹菜,你也吃点?” 阮檬嘴里应着是,手上却没有这样的意思,卫谦觉得他是故意的,可还是帮他夹了菜。 见卫谦果然中招了,阮檬心里美滋滋的,他现在越来越会给卫谦顺毛了。在卫谦面前,示弱通常是比较管用的,只要拉得下面子,很多事撒撒娇就能解决了,一点也不费事。 甜甜蜜蜜用过午膳,东方聿进来回话了,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叫人看不出事态是否严重。 “小东子,审问结果如何?”卫谦感觉自己的眼皮在跳,他对自己的惹事体质略感无语。 果然,东方聿拱手回道:“回少爷的话,被追那位叫做田五,是个蚕农,家里几代都是种桑养蚕的。前几年,就是这个田五的哥哥田三无意间发现了彩蚕,还给繁衍开了。” 卫谦听到这话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对阮檬说道:“我怎么有种我走到哪里麻烦就带到哪里的感觉?”他原是出来散心的,可一路上事情就没断过,想不处理都不行,也是愁人。 “这是错觉。”阮檬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就下了结论,“我们那日若是不去五彩池,阿蜜只怕已经香消玉殒,哪里还谈得上日后认祖归宗。今日也是如此,桑阳县的彩蚕早就有了,并非因我们而起。如果我们没来,错过的不过是某些内情。既然来了,把事情搞清楚也就是了,怎能算是我们带来的麻烦?” 卫谦不过是顺口一说,觉得玩得不够尽兴罢了,听到阮檬说的也没多说什么,继续问道:“追杀田五的是什么人?他们为何要追杀他?” “桑阳县最大的布商姓张,田家原本和张记是合作关系,蚕茧都是卖给张记,直到有了彩蚕。”东方聿也很郁闷,他明明是个侍卫,为什么老是做这些审讯人的工作。 阮檬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里不由cha了句:“田家不愿卖了?他们要敲高价?”他曾见过彩绸做的衣裳,的确别有一番风味,与后天染色的丝绸完全不是一回事。 谁知东方聿摇摇头,表示阮檬猜错了:“张家人大手笔,直接收了田家的桑蚕,还高价聘请了田三养蚕。” 卫谦闻言不由一愣:“田家竟然愿意,该不是被人强迫了?”在卫谦的理解里,自主权在自己手里多好,何故交给旁人,再高价也不值得。 东方聿不得不进一步解释道:“张记开出的价格很高,田家不可能拒绝。”蚕农其实是很辛苦的,不养蚕也有好日子过,田家人没什么不愿意的。 “可是现在?”真像东方聿说得这么好,张家追杀田五做什么。 “田三到张家干活之前,彩蚕不过是小打小闹,虽然养成了些,可根本成不了气候。是张家出了银子,配合田三的技术,才把彩蚕的养殖规模给扩大了。可就在前不久,田三突然死了。” “什么?田三死了?”太子夫夫异口同声,都觉得这个转折来得太突然了些。 东方聿点点头,继续道:“根据张家的说法,田三是急病死的,他们花钱请了大夫,可惜没救回来,给了田家丧仪银子,又请了田五回去,因为他跟着田三学过培养彩蚕。” “然后呢?”很明显,田五和张家的合作出了问题,不然也不会被人追杀了。 “田五说他哥是张家害死的,还说张家也要害他,今天请他喝酒就是鸿门宴,所以他就逃了。”结果刚出门就遇上卫谦一行人,然后就被扣下了。 卫谦想了想,皱眉问道:“田五说张家害了人可有证据?还有就是张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东方聿摇摇头,无奈的表情更明显了:“没有证据,他只是觉得,原因说是张家想要独吞彩蚕培养技术,但是张家的人不认,还说田五偷了他们的秘方,所以想要拿了他去见官。” 若是其他事,卫谦直接把人移交当地官府就好,可涉及到了彩蚕,他一开始就觉得这玩意儿有点邪乎,于是吩咐道:“你派人继续查,查清楚了再来回报。” 张田两家的纠纷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水落石出,阮檬不确定卫谦是否还有游玩的兴致,便问道:“下午做什么?街上逛逛还是回到船上去?” “我们到布店看看,我对那个彩绸有点兴趣。”说了这么半天,卫谦还没见过实物,着实是有些好奇。 既然卫谦想去,阮檬岂有不奉陪的道理,哪怕他早就见过彩绸了,还见过成品。 从望江楼出来拐过街角,卫谦远远看到了顾陌一行人,他们竟然是三人行。 顾陌跟着阿蜜不奇怪,保护是一方面,追求是另一方面,总之是一举两得两不误。孙意也跟他们同行就比较奇怪了,顾陌忙着献殷勤,哪有空搭理他,阿蜜则是跟他们都不怎么亲近。 “平时总嫌孙意话多,这会儿见他老不开口,竟然有点不习惯。”阮檬感觉自己也蛮欠抽的。 卫谦轻笑道:“那是他没找到开口的机会,我们暂时别过去,等他们走开了再说。”万一被孙意看到他们的存在,憋不住了过来唠叨两句可不好玩,卫谦不想自己的耳朵被他荼毒。 等顾陌等人走远了,卫谦拉着阮檬继续走,他似乎没有意识到,两人间的主动权已经换了个。 阮檬心里可美了,感觉自己的潜移默化初见成效,两人手牵手穿过一条小巷,迎面看到了一家规模颇大的布庄,招牌上写着大大的“张”字。 第035章 喜蛋 “我们进去瞧瞧?”张记布庄生意不错, 进进出出都是人,太子夫夫从小没什么自己买东西的经验, 看着还是蛮新鲜的, 两人驻足看了片刻,阮檬低声提议道。 卫谦笑着点点头,还问道:“我看其他人都不是空着手出来的,我们也要买点什么吗?” 阮檬揽着卫谦的腰,毫不犹豫地道:“买买买, 给儿子买两匹布做新衣裳。”小皇孙自然是不缺新衣裳的,可要是太子夫夫亲自买的布,意义却又有所不同。 卫谦起初还没察觉到, 这会儿意识到阮檬的手不太规矩, 不由咬唇道:“周围有人看着呢,你别太放肆了。”四下无人的地方也就罢了, 布庄里人来人往的,阮檬这就有点过分了。 阮檬闻言挑挑眉,动作毫无收敛的打算,还抬手指了指前方,低笑道:“你瞧有人比我们还亲热呢, 也没人说什么。再说我们现在这样谁认识,团团你放松点, 我们就是来闲逛的。” 卫谦四下环顾一圈, 发现阮檬所言非虚, 再想想他们都做了易容, 在这儿的确不会被人认出来,也就不管阮檬了,被他揽着往里走,丢人就丢人吧,好歹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虽说太子夫夫是冲着体验生活微服出行的,可他们的“微服”也不可能普通到哪里去,被人当成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总是难免的,于是两人一进屋,就有殷勤的伙计上前招呼。 “两位公子看点什么?小的看着你们眼生,肯定外地来的,你们尽管挑尽管选。我跟你们说,我们桑阳县虽然小,种桑养蚕的历史却是长得很,我们以前出过云锦,那可是贡品呢。” 卫谦听说过云锦,从成庆一朝开始,一直到永嘉年间,云锦都是贡品,因其十分难得,宫里的嫔妃都以能得到皇帝赏赐的云锦为荣。 但是兴祖皇帝年年对铁勒用兵,虽然战绩显赫,把铁勒人逼到漠北无法动弹,可也打光了国库,算经济账并不是很划算。 仁宗皇帝登基后与民休息,云锦作为贡品的资格也随着一系列ji,ng简开支的措施取消了。之后的卫昭和卫崇荣都是务实之人,谁也不会想到云锦这等小事,所以卫谦从没有亲眼见过云锦。 “现在还有云锦吗?”卫谦说不上对云锦多有兴趣,可既然提到了,还是随口问了句。 伙计摇摇头,略显不屑地道:“云锦值钱就值钱在它是贡品,普通人哪里用得起那样金贵的玩意儿。纺一匹云锦费时费力,少说也得几个月,上身只能一两次,等闲人等根本用不起。” “所以现在没有云锦了?”阮檬隐约想到了什么,就是脑子里念头闪得太快,一下子没能抓住。 伙计无所谓地摇头道:“过时那么多年的东西了,早没人做了。云锦又不耐保存,顶多十来年,拿出来就没法见人了。所以这世上,大概是一匹云锦也没有了。” 卫谦只是有些好奇,他对云锦没有任何执念,听说没了只是淡淡地哦了声,再没多说什么。 倒是那名伙计是个颇有眼见力的,他见卫谦的情绪不是很高,马上就把话题岔开了:“虽说云锦没了,可两位公子也不必太失望,我们张记也是上百年的老字号了,好东西总是有的。” “都有些什么?你说来听听。”阮檬真是来买东西的,闻言立时来了兴致。 “两位公子请跟我来。”张记布庄规模颇大,分了普通购物区和贵客专用区。伙计看到卫谦阮檬穿戴不凡,言谈举止看起来也不像普通人,立刻把人往最高级的贵客区带去。 卫谦和阮檬都不是很在意生活细节的人,可他们从小到大享受到的吃穿用度都是全天下最好的,再是没有购物经验,布料好歹也是认得出来的,故而两人的表情都很惊讶。 阮檬知道彩绸曾经风靡京城的盛况,看到张家的存货里好东西不少,虽然震惊也还可以接受。 反而是卫谦,看到这些东西的品质明显出乎自己的预料,眼中闪过了少许的惊讶之色。 见太子夫夫看得比较认真,伙计略显得意地介绍道:“这些都是我们张记的新产品,其他地方再见不到的。两位公子买了自己用,或是给小公子买,都是很合适的。” “这颜色也太花哨了些,给小孩子用真的可以吗?”阮檬装作从来没有听说过彩蚕的样子,面带好奇地打听道。 伙计拍拍胸脯打包票道:“这是彩蚕吐丝纺的彩线织的彩绸,颜色都是天生的,小孩子用最好不过了。我家东主晚年得子,这两天正摆流水席庆祝满月,少东家身上穿的就是这个。” 卫谦闻言兴趣更甚,专心致志地挑拣起来。旁人买东西还有个货比三家,比价格比花色都是基本的,卫谦却没这样的烦恼,他看上什么都让拿走,不一会儿就堆起了高高一摞。 阮檬一开始还在抱肘看热闹,他们家不差钱,卫谦喜欢什么买什么,买个高兴就好。 可眼看卫谦不小心就要把贵客区给搬空了,阮檬觉得他不阻止一下还是不太好,待会儿该把侍卫当搬运工用了:“团团,你悠着点,我觉得这些衣裳够软软穿到周岁了。” 卫谦满不在乎,连个正眼也没给阮檬:“周岁算什么,我还想买到三岁呢。”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重生之妻君犯上 作者:紫月纱依 第9节 骤然遇到个如此豪爽的大客户,可把那名伙计给高兴坏了,他认准了这个家里卫谦说了算,更加殷勤地给他推荐和介绍,然后卫谦真的买够了足够做出软软穿到三岁时衣裳的布匹。 不怪这名伙计看人下菜碟,实在是彩绸定价不菲,在名气没有打响之前,销量实在不容乐观,好不容易遇到个卫谦这样只凭喜好不差银子的大客户,当然要哄得他多买点了。 因为卫谦一次购买的布匹太多,张记布庄答应送货上门,所以太子夫夫空着手进去的,也是空着手出门的。 临出门前,伙计塞给卫谦和阮檬一把喜蛋,说是东主有喜,大家同喜同乐。 卫谦欣然接受了,还四下看了眼,发现出门的客人甭管有没有买东西,手上都是拿着喜蛋的,便笑道:“这法子倒是不错,花钱不多,大家伙儿都能跟着喜庆喜庆。” 阮檬也笑道:“你要是喜欢,咱们将来也学一回。”不就是喜蛋吗,他全京城的百姓都发,每个人至少一对。 “这要是个皇孙,你爱怎么发怎么发,保证没人管你。可要是个皇孙女,大约就得低调点了,只能宫里发发喜蛋了。”家有皇位要继承的人家,生男生女可比普通人家意义重大多了。 “慧通大师不是说过了吗?你我儿女双全,福泽深厚。”阮檬知道卫谦在忧虑什么,便把慧通大师的话搬了出来安慰他。 卫谦握着手里的喜蛋,沉默片刻方道:“就算儿女双全,顺序也是很重要的。” 就说张记布庄的东家张家,张老爷子和张老太太生了五子二女,谁说起来都是福气大得很。 可到了下一代,张家的子嗣那叫一个艰难,卫谦不过听旁人说了几句,都有点替他们着急。按说张家五个儿子,不说每家都给张老太太生个孙子,有个两三个总不稀奇。 谁知从三十年前张大太太进门算起,张家五房人,合计生了三个孙女出来,孙子一个也没。 为了求个孙子,张家这些年什么法子都用过了,求神拜佛,修路筑桥,可就是生不出来。如今,张五太太都是奔四的人了,张老太太每天哭着死后无颜面见列祖列宗,可还是没办法。 到了去年底,张大太太老树开花,年近五十的人了,竟然有了身孕,可把张家上下给乐坏了。 上个月,张大太太生产,虽然过程艰难了些,好歹结果是母子平安,张家总算有后了。也难怪张家人如此大肆庆祝,实在是大孙子来得太不容易,五房人就只这一个宝贝疙瘩。 卫谦简直不敢想,这样的经历若是放到皇家,该是怎样一番景象。要知道,除了张四老爷惧内,房里一房妾室都没有,他其他几个兄弟都是妻妾俱全的,可生不出来就是生不出来。 阮檬隐约猜到了卫谦在担心什么,可他想说,前世卫谦承受的压力可比张家恐怖多了。 太子无子,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也就是卫诚懒散不问政事,君谨又早早出继了,不然只怕有人就要上折子,让皇帝改立太子。 当然,卫诚和君谨都是有儿子的,这也是满朝文武忧心忡忡可还没有彻底慌了神的底气所在。 阮檬伸出手,握住了卫谦的手,轻声道:“我觉得我们儿子很乖,就算不是软软,也很快就会来的。” “但愿如此。”卫谦不过是一时触景生情,被人开解了也就没事了,还笑道:“反正布匹已经送回去了,我们到处再逛逛,不必急于一时。” 第036章 毒性 从张记布庄出来, 阮檬和卫谦毫无负担地继续在街上逛。他们也没什么固定的目标,看到什么是什么, 不知不觉也买了好几箩筐,几名跟随他们的影卫都快拿不下了。 阮檬抽空看了眼,卫谦买的都是些不值钱但是很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比如拨浪鼓啦, 阿福娃娃什么的, 几乎全都是小孩子的玩具,还是宫里不常见到的那种。 阮檬见状开玩笑地说道:“团团, 你买这么多东西,软软一个人可用不完。” 卫谦不以为意, 满不在乎地回道:“用不完就用不完,软软还有弟弟妹妹,以后可以接着用。” 阮檬闻言偷笑不已, 却没再说什么。虽然卫谦很乐意这么做, 可他还是希望软软是个男孩子, 这样他们以后也能轻松一些, 不然卫谦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至于卫谦买的那些东西,阮檬倒是觉得无所谓, 他高兴就好, 他又不差银子。 只有随行的影卫们比较郁闷, 他们从小接受最艰辛的训练, 百里挑一选出来就是为了到皇帝和太子身边效忠, 现在被太子殿下当成小厮用, 心情实在是有点复杂。 两人一路买买买,最后实在是影卫们拿不下东西了,卫谦才宣布告一段落。 晚饭还是在桑阳县上用的,地点是阮檬推荐的,他说他今日刚跟人打听到的。事实上,阮檬根本没有打听过,这是他原来就知道的,不过是趁机说出来罢了。 阮檬的推荐很合卫谦的心意,若不是想着严蒲说过,就算胃口好了也不能吃得太多,免得把胎儿养得太大,卫谦觉得自己能把面前的四菜两汤全部都给消灭干净。 吃过晚饭,阮檬和卫谦准备回到船上,阮檬边走边问道:“团团,我们明天是按照原计划出发吗?还是多停留两日?” 卫谦显得有些犹豫地道:“暂且多留一日,我有些事情还没搞懂,弄清楚了再说,反正我们也不赶时间。” 然后阮檬又问道:“既然要住两天,晚上在船上是不是不太方便?桑阳县看起来不算很小的样子,我们现在包个客栈也还来得及。” 卫谦这回没有再点头,他说既然没有提前安排,那就住船上好了,反正他们的船很大,各色东西都很齐全,住着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于是阮檬没有再说什么,两人慢慢走着回到船上,权当是消食了。 阿蜜一行人比他们先回来,他们是在船上用的晚膳,这会儿正围坐在一起,翻看阿蜜今天采购的战利品。 同样是买买买,阿蜜的风格明显和卫谦不一样,哪怕顾陌说过了,不管阿蜜买多少东西,他都会掏银子的,可阿蜜下手还是比较收敛的,只挑了自己喜欢的颜色和花样。 卫谦看到阿蜜买的那些东西有点意外,同样都是那些货色,他怎么觉得阿蜜买的反而比他的更ji,ng致。 阿蜜笑着回答,她是一样一样仔细比过了才决定要买什么的,卫谦估计是看到顺眼的就都要了,最后的结果对比起来,她的不够ji,ng致才是怪事了。 卫谦接受了这个说辞,然后问道:“阿蜜,你常年做针线活的,对这些东西比较熟悉,你觉得这个彩线彩绸正常吗?” 之前布庄的伙计提到云锦,卫谦豁然开朗,立马就想到了一件事,张家是有野心的,他们大约想把彩绸也做成贡品,就像当年的云锦一样。 无论什么时候,人们对皇室的崇拜都是存在的,什么东西一旦成了贡品,立时身价百倍,张家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算很奇怪。 只是和云锦的珍贵程度比较起来,天然彩绸似乎要逊色许多,至少卫谦可以想象,在云锦还是贡品的年代,普通人在街头绝对是看不到它的存在的。 彩绸虽说还不是贡品,定价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消受的,但和云锦比起来,还是很接地气了。 阿蜜想了想,咬唇道:“我原以为所谓彩线彩绸颜色应该是比较素雅的,今日看了才知道,颜色竟然这般鲜艳,据说下水也不褪色的,实在是反常了些。” 阮檬迟疑了下,皱眉道:“都说田三发现了彩蚕,还扩大了养殖规模,可彩蚕究竟是如何培养的,我们却是一点都不了解。” 在阮檬的印象里,彩绸虽说没能成为贡品,可由于本身的特色和品质,还是风靡了好一阵,后来由于他离开了中原,所以这股风什么时候散去的,阮檬还真不清楚。 不过若干年后,陈王太妃病重,阮檬陪着含山公主回过一次渝京,却再没见到有人身着彩绸了。 “我们现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我先拿些彩线和布匹回去看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玄机来。”阿蜜本身没有看出什么古怪,可见卫谦如此重视,还是忍不住帮他分忧。 卫谦从小深知术业有专攻的道理,颔首道:“阿蜜,那就有劳你了。”到底是堂妹,让人帮忙可以,态度还是要客气点的。 阿蜜却被卫谦吓了一跳,惶恐道:“少爷对奴婢有救命之恩,为少爷分忧是奴婢该做的。”说实话,卫谦对她的态度已经好得不像话了,阿蜜身在局中整个人都是很忐忑的。 卫谦闻言微微蹙起眉头,他不是故意不告诉阿蜜她的身世,而是说来实在话长,他有点不知该从何说起,就想着不如让阿蜜先跟着他们,彼此熟悉些了再告诉她真相。 但是现在想来,卫谦又觉得自己的做法不够妥当了。不管其他人如何对阿蜜客气,她都是把自己当侍女看待的,他们对她太好了,她只会感到不安,并不会真正和他们熟稔起来。 与其如此,他不如先把真相告诉阿蜜,总归是卫家的郡主,早晚也要认祖归宗的。当然,卫谦并没有急到马上就把真相和盘托出,他打算稍微组织下语句,过两天再把这事儿告诉阿蜜。 时辰不早了,卫谦很快就让众人散了,除了阿蜜拿了彩线彩绸回去研究,红杨也拿了好些。除此之外,卫谦吩咐了东方聿,尽管撬开田五的嘴,他总觉得他们还有什么重要信息漏掉了。 东方聿办事一向很有效率,第二天就来找卫谦回话了,说是终于撬开了田五的嘴。 “情况如何?说来听听。”卫谦对东方聿的勤勉十分赞赏。 只是东方聿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他说田五说了,彩绸什么都好,只要掌握好了技术,培养彩蚕不难,后续的纺线织布也都不难,除去前期的研究投入,成本并不算高。 但是有一点,彩绸有个致命弱点,就是养彩蚕时药物控制必须十分ji,ng准,否则就会遗留毒性。 第037章 兄妹 “彩绸有毒?”听到东方聿的禀报, 卫谦与阮檬异口同声,同时皱了皱眉。 相比较而言,阮檬的语气比卫谦显得更急切些。他们之前的确对彩绸有所怀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可谁也没往有毒这件事上想, 不然也不会亲自去挑选小半天了。 如今想来,阮檬实在有些后怕。他和卫谦对彩绸都是很好奇的, 说买来给软软做衣裳, 那是随便一说,宫里的孩子反而不敢用太新奇的没经过很多人用过的物件, 因为冒不起这个险。 可彩绸本身的质量问题, 他们是真的没有怀疑过,还想着那些东西研究过了就能分发下去,也算是出门路上买的特产了, 好歹是个纪念。 但是东方聿这话一说, 阮檬顿时有点慌了,他们今天挑选布匹都是亲自动手的, 他也就算了,不过随意摸了几下,估计没什么大问题,可卫谦现在是特殊时期, 真的没有关系么。 比起阮檬, 卫谦担心的方向又有所不同了, 田五说彩绸可能有毒, 他是如何发现的?自己发现的,还是他哥田三发现的?张家人知道么?田三的死因是否于此有关…… “不是所有彩绸都有毒,而是养蚕时下药的比重必须掌握ji,ng确,但凡哪个步骤出了岔子,又有可能产生不好的后果……”东方聿反复审问了田五多遍,他才吐出了这些实情。 阮檬不关心如何养蚕,他更在意所谓的毒性残留是怎么回事,对人体究竟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于是不等卫谦开口,他便问道:“有毒的彩绸会造成什么后果?” “据田五所说,遗留的毒性不算烈性,也不会致命,只是长期接触的话,人的皮肤可能会干燥脱屑涩痒泛红,严重的还会出红疹甚至开裂,若是小孩子穿了,反应可能会更明显。” 阮檬闻言略略放心了些,他们接触彩绸的时间不长,主要是上手摸了摸,问题应该不大,不过待会儿还是得把严蒲传过来,让他给卫谦好好瞧瞧。 卫谦紧蹙的眉头并未因此有所放松,他凝眉想了想,又问道:“最早发现这件事的人是谁?是田三么?张家人什么时候知道的?” “回殿下的话,的确是田三最先发现的。那时彩蚕养殖已经颇具规模了,张家投了不少银子下去,正是等着回收成本开始盈利的时候,谁知田三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卫谦仍是皱着眉,沉声道:“此题无解么?”他听得很清楚,东方聿说过两次了,药物控制不准会导致彩绸带毒,难道就没办法控制好这个下药的过程,那样岂不是解决了后顾之忧。 “也不能说无解,就是成本太高了,张家不愿意而已。”在东方聿的威逼利诱下,田五基本是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都说商人重利,若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张家不愿增加成本,阮檬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彩绸有毒这就不是小问题了,若是穿了彩绸做的衣裳的人都出了问题,他们难道不会砸了牌子? 许是看出了阮檬的疑惑,不等他开口东方聿就回道:“不是所有彩绸都有问题,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每天穿着彩绸,所以出问题的几率并不高,可要是增加工序,成本却会翻上几番。” 话至于此,卫谦和阮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阮檬甚至想到,彩绸后来消失地那么彻底,大概也是这个原因。 “田三可是被张家人害死的?那两个张家的下人怎么说的?”在卫谦看来,张家人要害田三,也不是没有理由。 东方聿拱手回道:“田五坚持认为田三是张家害死的,原因是他发现彩蚕有毒,不敢再做下去了,可张家不愿意,他们投了那么多银子进去,前功尽弃是要伤筋动骨的。” “田五呢,他以前知道这件事吗?”阮檬心里还有个疑问,打算向东方聿求证。 “彩蚕可能带毒的事田五是知道的,可田三的死因他起初不知道。”比起兄长,田五做事更没下限,两边的合作也算愉快,“但是田五后来知道了田三的死因,他就有点怂了。” 原来是狗咬狗,阮檬顿时无语了,他对张家与田家的纠葛毫无兴趣,但是那些已经售卖出去的可能带毒的彩绸该如何处理,却是个不小的问题,他转而问卫谦:“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还能如何?自然是依律移交当地官府。”卫谦苦笑道,觉得这一路实在有些心累。 阮檬自然不想卫谦管这些烦心事,可又对此有些不放心:“此事可大可小,他们真能处理好?”桑阳不过是个县,可这件事的影响远不止于此,他怕他们处理不妥。 卫谦想了想,蹙眉道:“那就让孙意留下来,盯着他们点。”没有卖出去的彩绸好说,直接销毁就是了,关键是卖出去那些,处理起来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恐慌,卫谦不敢不重视。 “又是孙意?”阮檬有点同情孙意,打从他们出门,感觉上最忙的人就是他了。 卫谦挑眉笑笑:“只能是他了,过两天我打算告诉阿蜜真相。这事儿不是马上就能接受的,顾陌好歹和阿蜜更熟些,也能开导她几句。” 阮檬想想也是,若是让孙意开导阿蜜,口才固然是不用让人担心,可阿蜜的耳朵大概就要遭殃了。 沉默片刻,卫谦又道:“既然事情并不复杂,我们再在桑阳县停留也没多大意思。待会儿让孙意带人下了船,我们提前出发。” 阮檬对此毫无异议,只是见卫谦情绪不高,忍不住多问了句:“你还在担心?” 卫谦摇头道:“担心不至于,我相信孙意处理得来。只是人心逐利,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这样的事未必不会发生。” 张家为何明知彩绸有毒还不肯追加成本控制质量,原因再是简单不过,他们就是侥幸。什么也不管,按照原有程序走,并不是所有彩绸都有毒,也不是每个人都天天穿,出问题的几率不算大。 可要是严格控制,前期程序得增加好几道,成本立马就翻上去了,可彩绸的价格没法这样翻倍。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他们自然愿意铤而走险了,只要事情不闹出来,他们可以大赚特赚。 “先不说这个了,派人告诉阿蜜,那些彩绸不用管了。”田五什么都招了,也不用阿蜜和红杨再研究了。 “以后还会有彩绸吗?”阮檬很好奇,处理过这件事之后,卫谦是否还会让彩绸存在于世。 卫谦无所谓地笑笑:“大约得有个比田三更厉害的人出现才行,安全性得不到保障,其他都是空话。可要是成本高得过分,岂不是就是第二个云锦了。” 阮檬没有再说什么,他把严蒲传了过来,让他仔仔细细给卫谦检查了遍。 卫谦说是过两日再告诉阿蜜真相,可离开桑阳县的第二天,他就把她叫了过来。 骤然得到卫谦传唤,阿蜜颇有些紧张,可听完卫谦说的话,她整个人就傻掉了,也没空紧张了。 卫谦说他是当朝太子,阿蜜虽然意外可也觉得还好,毕竟她早就看出来了,卫谦的来历非同一般,就算比想象中更高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卫谦说她是湘王的女儿,还说自己是他的堂妹,阿蜜就有点被吓着了,好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卫谦好整以暇地看着阿蜜脸上闪过各种表情,并没有出言催促她,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来说,这样的消息还是有些刺激的,得让她好好消化才行。 半晌,阿蜜终于犹豫道:“我、我真是你堂妹?”她原来也有哥哥,除了欺负她什么也不会,现在多了个对她不错的太子哥哥,与其说是惊喜难当,不如说是难以置信。 “是的。”卫谦迟疑了下,顺便告诉阿蜜一个坏消息,“父皇连你上玉牒的名字都给想好了,叫做卫谧。只是这样的话,卫谣就是你的族兄了,你们绝不可能在谈婚论嫁。” “啊?”阿蜜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再度愣住了,“他不是说早就出了五服了?” 见阿蜜颇受打击的样子,卫谦忙又道:“何止五服,到我们这一辈都有十五代了。可是同姓不婚,平王又是世袭罔替的郡王,你们……”他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这话不太像是安慰。 阿蜜埋着头不说话,似乎有些闷闷不乐,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此情形,卫谦也不忍心逼她,只得让阿蜜先回去。他甚至还在心里琢磨,要是阿蜜实在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是不是有什么变通之策。 阿蜜低声应是,转身就要走,可她刚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用气声道:“要我帮你做两套衣裳吗?” 第038章 卫诚 卫谦被阿蜜略显没来由的一句话问得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 她应该是看出什么来了, 不由失笑道:“你闲得无聊做点小活计打发时间也就罢了,这种事哪有劳动你的。” 可能是怕卫谦误会自己, 阿蜜忙又解释道:“我知道你不会缺衣裳, 我的意思是……”她顿了顿,片刻又道:“如果让我做的话, 看起来可能会更不显眼些。” 明白了阿蜜的用意所在, 卫谦的心情变得有点复杂, 迟疑片刻方道:“这个不碍事的,能知道的都是可以知道的,你若实在有空, 还给软软做衣服好了, 我不嫌多。” 阿蜜扑哧一笑, 灿烂道:“自然是要做的,不然可担不起一声姑姑。” 卫谦原本还想问问阿蜜, 她养父养母要如何处理。以阿蜜的真实身份而言, 他们对她的确不咋地,可考虑到他们并不知情, 对待养女如此又不算很差了, 所以卫谦不打算cha手。 但是想到卫谣的话题刚岔开, 万一再让她触景生情, 于是略过此事不谈, 转而问道:“阿蜜, 我父皇已经派人找三伯去了,你是想要回去,还是跟着我们先去江南,过后再回京城?” 阿蜜咬着唇犹豫了会儿,低声道:“我跟着你们。”卫谦说她是湘王的女儿,可她连湘王是谁都不知道。卫谦是她救命恩人,就算相处不多,也会让她感觉更亲切些。 卫谦对阿蜜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只柔声道:“这样也好,三伯暂时不知道在哪里,你随我们去江南玩玩,回京再见也行,你若想知道宫里的事,问青竹青菊就好了。” “我知道了,谢谢……哥哥。”阿蜜迟疑了下,终是唤了卫谦一声哥哥。 卫谦过后对阮檬说,阿蜜到底是卫家的女孩儿,心理素质比一般人好太多了。 阮檬笑着回道:“阿蜜漂亮,非同一般的漂亮,美人从小都是享有优待的。” “也是阿蜜福大命大,这样的美貌生在民间,能平安长到现在也不容易。”都说怀璧其罪,阿蜜的相貌生在宫里或是高门大户自是无碍,在民间真的就是双刃剑了,卫谦莫名感到有些后怕。 比起卫谦,阮檬的心情更加复杂。前世的这个时候,他和卫谦可没去过五彩池,阿蜜结果如何,他还真是不敢多想。 因为在云县和桑阳县都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卫谦现在对下船游玩少了几分兴致,顶多是走到哪里听说当地有什么特色美食叫人买了拿回船上,自己却不会亲自去了。 由于船上的活动空间还算充裕,阮檬也没劝卫谦什么,可他自己偶尔还是会下船走走的。 这日,卫谦心血来潮,突然就想吃水晶红豆糕了。正好阮檬想下船透透气,就去帮他买,谁知刚下船不久,阮檬就看到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说熟悉,是因为那张脸是阮檬朝夕相处每天都要看到的。说陌生,自然是因为脸上的表情了,那不是卫谦通常会有的表情。 沉默片刻,阮檬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圆圆,你来了?”卫诚竟会一路追过来,这是阮檬没有想到的,更要命的是他回来后没和卫诚打过交道,见到他还不好多说什么。 倒是卫诚毫无芥蒂,还直接问道:“我哥呢,没跟你在一起?” “他懒得下来,让我去买红豆糕。”阮檬总觉得卫诚这话问得有些奇怪,可还是老实回答了。 “哦。”谁知卫诚应了声,竟然毫不客气地道:“那你快去,我先去找我哥。” 两人说完就分开了,阮檬继续去买红豆糕,卫诚往码头方向走去,打算去见卫谦。 阮檬一边走一边琢磨问题,差点走过头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觉得哪里不对了。 他和卫谦的关系有所改善是自己回来以后的事,偏偏卫诚出门接替了卫谦巡视河工的工作,他对发生在宫里的变化按说是一无所知的。 可卫诚刚才说话的语气却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听说他要去给卫谦买红豆糕,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奉上,还觉得理所当然,然后就自顾自先走了。 阮檬越想越不对劲,卫诚凭什么对他和卫谦的事了如指掌,就算发生在桃花节的意外与他无关,这消息也太过灵通了些。 阮檬原就对卫诚有些想法,不是怀疑他做了什么,而是这个时空的卫诚和他熟知那个太不像了,让他有种莫名的不安和失控感,如今卫诚突然来了,这种感觉不自觉就更强烈了。 尽管如此,阮檬还是没有打消自己的原定计划,他到了打听过的点心铺,买了水晶红豆糕和其他几样招牌点心,才不紧不慢往回赶去。 对卫诚有所怀疑只是一方面,可阮檬相信卫谦的判断力,人亲兄弟见面,他大概也cha不进去嘴,早回去晚回去区别不大。 阮檬出门前问过卫谦,要不要一起出去转转,卫谦摆摆手拒绝了,他兴趣不大。 没过多久,有人轻轻在门外敲门,正无聊玩着软软拨浪鼓的卫谦顿时面露惊讶之色。阮檬不会回来地这么快,红杨绿柳有事会直接在外禀报,谁会来敲他的门? 他放下拨浪鼓,偏头想了想,随即扬声唤道:“进来。” “哥!”卫诚推门进屋,貌似镇定自若,眼底却有掩饰不住的忐忑。 卫谦刚在脑子里想了好几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不由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卫诚眼中的不安立时变得明显了些,急急解释道:“河工巡视完了,我向父皇禀报过了,他……” “父皇让你来找我?”如果是这样的话,卫谦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 不料卫诚却道:“父皇回话说他和爹爹不在宫里,现在是谨儿监国,我要么回去帮他,要么自己找点事情做。”于是他就很没义气地溜走了。 卫谦目瞪口呆,可又觉得这是他父皇做得出来的事情,他一向对他们兄弟几个都很信任的。 见卫谦迟迟不语,卫诚不安地问道:“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第039章 灵犀 比起把紧张和不安写在脸上的卫诚, 卫谦就要不动声色多了, 以至于卫诚看着他哥面无表情心里咚咚直敲小鼓, 他错眼不眨地盯着卫谦的脸,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某个表情。 半晌, 卫谦低低地叹了口气,语气意外地透出些许委屈:“难道我就不能不高兴了?” 刺杀事件本身对卫谦的影响并不大,甚至可以这么说, 如果不是卫谦刻意纵容,对方根本没有接近他的机会,就更不要说得手了,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可真正把人引出洞了,卫谦的心情也没有变得更好。虽然没有任何实质证据显示这件事就是卫诚幕后策划的, 他也很愿意相信自己的双生弟弟不会对自己起杀心, 只是…… 都说双生子心有灵犀, 卫谦卫诚从小也是这样, 两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同步,就是读书习武的进度,也从来是不相上下。 卫谦偶尔会想, 若是他与卫诚的出生顺序交换一下, 他父皇大约也是不必发愁的。 虽说有个全方位向自己看齐的弟弟,可卫谦本身就是自尊心特别强的性子, 被人步步紧逼非但不会觉得压力太大难以忍受, 反而会促使他更加完善自己, 不给卫诚任何超越的机会。 卫谦对刺杀事件最难以接受的地方在于, 他觉得他弟弟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可他偏偏就是犯了,无论他如何在心里给他开脱,都难免有点不是滋味。 如今卫诚亲自追了过来,不管他是想要道歉还是解释,让卫谦一点都不介意,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做不到。 卫诚闻言愣了愣,神色随即坦然了不少,还微微扬起了唇角:“兄长大人当然可以不高兴,小弟我是来负荆请罪的。” “负荆请罪?”卫谦明明想笑,偏又强行忍住了,故作严厉道:“荆条呢?” 卫诚顿时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他哪知道他哥怼人这么讲究细节,正当他准备开口,却听卫谦又道:“还有,我们小弟是谨儿,人在宫里监国呢,哪像你没事儿到处乱飘。” 见卫谦如此较真,卫诚哪敢胡乱开口,忙道:“哥你别说了,我这就找荆条去。” 卫诚说完转身就想走,又被卫谦给叫住了:“你给我回来,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卫诚急忙摇头,努力为自己辩解道:“哥,你可别随便往我头上乱扣帽子,要是让父皇知道我把你气着了,我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说得好像父皇现在就不知道似的?”卫谦说着谢谢睨了卫诚一眼。 卫诚扁扁嘴不说话,迟疑片刻方道:“哥,我说事前我不知道你肯定不信,可是……”卫诚没好意思说下去了,便是卫谦信了又如何,那就是他御下无方了,总之还是他的错,没得开脱。 卫谦抬眼看着卫诚的眼睛,静静凝视良久,沉声道:“我相信你不知情,如果你事前知道了,这件事不会发生。可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不知情?卫圆圆,这不符合你的做事风格。” 卫诚低着头不说话,他此前对林芝的信任的确是过头了,可其中的原因却是没法向卫谦解释的,所以无论卫谦说什么,他都只能默默听着。 “父皇老说我们很像,我以前也这么觉得,可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看到卫诚被自己吓得抬起头瞪大眼睛,卫谦得意道:“我可没你这么笨!” 卫谦话音未落,卫诚的脸色就不自觉地放松了些。只有卫谦还是相信他的,他的解释才是有意义的,如果卫谦也怀疑他,那么他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哥,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有肖想过太子的位置,从来没有。”卫诚把手搭上卫谦的肩膀,神情和语气都是格外郑重,“因为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 卫谦迟疑了下,把手覆上卫诚的手,苦笑道:“没有不信你,就是觉得我弟弟不该这么蠢。” 若在从前,被卫谦骂了卫诚多少会有点计较的,今天却不,反而还高兴得很。卫谦愿意骂他不错了,他要是不搭理他了,他才不知道该找谁哭去。 “对对对,是我犯蠢,保证不会再有以后了。”已经在林芝身上跌了个跟头,卫诚哪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那他岂不是白活了这些年。 卫谦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淡然问道:“你碰到檬哥哥没有?”算算时间,他们有遇上的可能。 听到阮檬的名字,卫诚不着痕迹地翻了个不是很明显的白眼:“遇上了,说是给你买红豆糕去了,表现倒是还不错。” 卫谦眼神不错,没有错过弟弟脸上的任何表情,于是问道:“你还是不喜欢檬哥哥?”也不知是八字不对还是怎么的,卫诚从小和阮檬就不对付,可他们明明是前后脚出生的,八字几乎相同。 “谁要喜欢他,你喜欢不就够了。”卫诚看卫谦哪哪都好,除了眼神,怎么就对阮檬死心塌地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还有……”阮檬之前想到的问题,卫谦同样也想到了,“卫圆圆,你对我和檬哥哥的事是不是太了解了一点?” 没想到卫谦突然有此一问,卫诚一时怔住了,随即坦白道:“东方是父皇的人,我能从他嘴里套出来的消息,绝不会是对你不利的。” 卫谦摇摇头,略显无奈地道:“我知道小东子不会对我不利,我是说你没必要对我们的生活如此关切,你又不喜欢檬哥哥,这不是给自己找不愉快吗?” “不行不行,我不能不关注,要是你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之前两年,他看阮檬绝对是不顺眼到了极点,要不是卫谦护着,他早想办法教训他了。 卫谦更无奈了:“卫圆圆,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知道吗?” 卫诚满不在乎地摇摇头:“你不误会就行了,我又没有喜欢的人,不怕被人误会。” “你不喜欢顾雪颂?”卫谦闻言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卫诚是喜欢顾雪颂的,所以才找皇帝要了他。 卫诚拼命摇头,语气里竟有几分辩解的意思:“我不喜欢,我谁也不喜欢。”开玩笑,他怎么可能喜欢顾雪颂,他哥这脑洞开得也太离谱了。 于是卫谦放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卫圆圆,你打算待多久?” “我刚到哎,哥你就要赶我走,还是不是亲哥了?”卫诚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委屈两个大字。 卫谦看不下去,只得安抚他道:“你不是不喜欢檬哥哥吗?让你们天天面对面,我有点担心。”船上的空间到底不够宽裕,这俩要是打起来了,他在中间很为难的。 “不是说你们捡到个漂亮妹妹,我找她玩去。”卫诚对阿蜜的好奇心也不算小。 卫谦这回倒是没意见,还把有关阿蜜的事大致给卫诚说了说,听得卫诚唏嘘不已。 卫诚一直待到阮檬回来才离开房间,两人在房门口擦身而过,互相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卫诚说是对阿蜜很好奇,可他从卫谦房间出来并没去找阿蜜,反而站在船舷边吹起了冷风。 他对卫谦说自己不喜欢阮檬,这是真话,百分之百不惨一点水分。可他不喜欢阮檬的理由,卫谦大概是永远也想不到的。 “团团,你的红豆糕。”阮檬没问卫谦他和卫诚说了什么,那不是他关心的内容。 倒是卫谦主动说了:“卫圆圆可能要跟我们同行,你好歹是兄长,别和他吵起来了。” 阮檬心里一惊,他以前到底和卫诚怎么相处的,卫谦竟然会有这样的担心,可他回应却是给得很快:“既然是兄长,你是不是该有点表示呢?” 第040章 试探 阮檬刚开始提出这个话, 是真心实意想听卫谦再叫他一声哥哥,可反复逗了卫谦好几次之后,他已经爱上这个过程本身了,至于卫谦能不能改口, 他反而不是那么在意了。 不管怎么说, 卫谦叫他夫君都已经叫过了,就算是带着些许开玩笑的性质,他也觉得功德圆满了, 至于那声哥哥,卫谦早晚会补上的, 他现在一点也不着急。 果然,卫谦听到阮檬的话就忍不住想翻白眼, 可考虑到自己的形象又给忍住了:“卫圆圆现在挺担心的, 不然以他看你不顺眼的程度,不可能死活都要跟着我们南下的。” 阮檬皱了皱眉, 貌似不经意地问道:“我到底哪里得罪圆圆了?让他这些年一直看我不顺眼。”卫谆之前就隐隐绰绰地提过, 如今卫谦又旧话重提,阮檬实在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因为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前世与卫诚的关系并没有这么恶劣, 顶多就是性情不投往来不多, 可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哪像现在这样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俩关系特别不好。 阮檬满心以为卫谦多多少少能为自己解答一些疑惑, 谁知卫谦的神色竟然也有几许迷茫, 只听他蹙眉道:“其实我也不记得你哪里得罪卫圆圆了, 因为从我有记忆起,他就特别不喜欢你。” 卫谦曾经怀疑过,卫诚是不是不高兴有人和他抢哥哥,因为在阮檬来到渝京之前,他们两兄弟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自从阮檬来了,他们相处的时间就少了,更别说他们单独去了琅琊两年。 偏偏君华又曾经说过,卫诚小时候就是这样了,看到阮檬就不高兴,特别不爱搭理他。 卫谦虽然对小时候的事情已经没有多少记忆了,可有人提醒还是能够隐隐约约想起一点来。所以他再也不纠结事情的前因后果了,直接把卫诚对阮檬的不喜归结到了八字不合上面。 现在阮檬问他为什么,不管他是不知道还是记不得了,卫谦是真的回答不上来,他也希望有人能给他一个答案。 “算了,不说他了,我答应你不招惹他就是了。”阮檬心里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可他还需要证据去证实,“快尝尝我买回来的红豆糕,新鲜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知道阮檬不想再深入讨论这个问题,卫谦聪明地避而不谈,专心致志吃起了他的红豆糕。 只是在心里卫谦多少还是有些惆怅的,他过分灵敏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这段日子恐怕不是那么好过。 出乎卫谦预料的是,继续南下的行程非常平静,一丝多余的涟漪也没有起。卫诚意外地和阿蜜相谈甚欢,几乎不在他和阮檬面前出现,卫谦最担心的冲突画面自然也就没有发生了。 “我真的可以不姓卫吗?二哥。”卫诚刚开始让阿蜜唤他二哥的时候,阿蜜还有点不习惯,可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两人就变得很熟了,阿蜜还会把自己的心事和烦恼告诉卫诚。 卫诚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当然可以了,你见到我父皇的时候多撒撒娇就行了。”卫崇荣是个女儿控,偏偏亲闺女只有一个,便把侄女也当女儿疼,见到阿蜜断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见卫诚说得如此轻松,阿蜜眼中的忧色不自觉就淡了几分,这是她一直想问又不敢问卫谦的话。 但是卫诚紧接着又问了:“为何不想姓卫?当郡主不好么?还是……” 没等卫诚把话说完,阿蜜就急急解释道:“太子哥哥说了,同姓不婚,总不能让世子改姓。”阿蜜口中的世子自然是平王世子卫谣了,这位现在还被平郡王夫妇在家关小黑屋呢。 “只是论血缘关系,咱们和平王家已经隔了十几代了,放在民间倒是可以成婚的。可平王的王位世袭罔替,血缘再远也是皇室宗亲,你若顶着郡主的身份,的确是没可能嫁过去的。” 阿蜜闻言顿时紧张起来:“太子哥哥还说了,皇上已经要封我当郡主了,新名字也给我取好了,真的可以改么?不是说君无戏言……”她看过的戏文里都是这么说的。 “这你就要感谢三伯了,父皇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可你是三伯的女儿,给你上玉牒也好,册封郡主也罢,总要告知他一声才行,如今只是父皇有这个意思,正式旨意还没下来。” 说起卫茂,阿蜜脸上的神采不知不觉黯淡下来:“我爹真会认我吗?”卫谦什么都告诉她了,她娘是被她爹休弃的,因为外祖父全家做了对不起她爹和孝仪太子的事。 “傻丫头,这又不是你的错。”若是卫茂子女众多,阿蜜又是被岳家千娇万宠养大的,他还真有不认女儿的可能。 但是岳家恨阿蜜,一出生就把人抱了出去,从小也是吃着苦长大的,卫茂怎么可能把对岳家的怨念转移到女儿身上,可着劲儿疼她补偿她说不定都来不及。 “我不愿认祖归宗,他也不会怪我吗?”养父从小对自己很平常,没有刻意亏待,而是待价而沽,使得阿蜜对亲生父亲还是有过幻想的。 卫诚扑哧笑了,片刻方道:“不当卫家的女儿,当卫家的媳妇,也不算是太糟糕的事情。” 闲话说得差不多了,卫诚就不打搅阿蜜了,他看到阿蜜桌上还摆着未做完的针线,好像是给小孩儿做的衣裳。 从阿蜜屋里出来,卫诚遇上了来找阿蜜的顾陌,他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记同情的眼神。 走到甲板上,卫诚看到了靠在船舷上的阮檬,笑着招呼道:“特意等我的?”他原打算找个机会单独和阮檬聊聊的,谁知这样的机会太过难得,一不小心就拖到了现在,他们都快到宛州了。 “团团在午睡,我们去船头说话如何?”阮檬开门见山,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卫诚当然没有意见,两人一前一后去了船头,把周遭包括影卫在内的所有人都打发走了。 “你有话想跟我说?”这大概是阮檬与卫诚这辈子最有默契的时候了,两人竟然异口同声。 随即,卫诚失笑道:“你是兄长,你先请。”他很好奇阮檬会先说什么。 谁知阮檬这会儿也客气起来:“不不不,还是你先,团团让我爱护弟弟。” 两人互相谦让了会儿,最后还是卫诚率先开口:“行了,咱也不说废话了,直率点大家都轻松,省得绕来绕去绕弯子。” “我们现在不还是在绕弯子吗?”阮檬毫不客气,又补充了一句废话。 卫诚哭笑不得,愣了愣神方道:“之前看你在上林苑摔了马,还是摔到了脑袋,我还担心你摔傻了。如今看来不尽然,脑子灵光多了,想事情也不钻牛角尖了。” 卫诚说话太不客气了,阮檬忍无可忍,当场翻了记白眼给他看。 卫诚毫不在意,自顾自继续往下说道:“我不管你是忘记了什么,还是想起了什么,我希望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我哥对你一片赤诚毫无防范,我是不会这样的。” 卫诚的话说得十分含糊,从哪个角度理解都没问题,阮檬心中的怀疑始终得不到证实。 不过在如此咄咄逼人的卫诚面前,阮檬也是轻易不会让步的:“团团对你信任至极,我同样不会给你伤害他的机会。”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很不巧的,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位又一次不小心同时开了口。 “哼!”他们互相瞪了眼,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心里的疑虑反而变得更深了。 第041章 重来 卫诚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运气很不错的人, 生在帝国最强盛最荣耀的时代,父皇对外是一言九鼎四方来贺的九五之尊,对内却是再温柔慈爱不过的寻常父亲,把他们兄妹几个宠上了天。 他生性懒散凡事得过且过, 做任何事都是一炷香热度, 偏巧就有位能干至极的兄长。帝国皇太子的责任有人承担了,卫诚安安心心做着他的闲散王爷,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负担感。 在卫诚看来, 他的皇帝哥哥完美无缺,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膝下无子, 皇位无人继承。好在他和君谨都是有儿子的,还不止一个, 从刚出生到即将加冠, 不同年龄段分布十分均衡,任君挑选。 卫谦是以什么标准挑选嗣子的, 卫诚不是很清楚, 毕竟他儿子是候选人,他和卫谦再是双生兄弟,问多了也不合适, 还是老老实实避避嫌比较好, 再说他也不是很在意儿子能否中选。 最终,卫谦挑走了他的小儿子卫秀, 而不是君谨的小儿子君程。理由也很简单, 君谨已经过继给了君家, 再把他儿子过继回来,程序上有些不合理,卫诚又不是没儿子,没必要绕这个弯子。 对于卫谦的选择,卫诚当时觉得很好理解,再说过继嗣子应该选择年幼的孩子,卫秀刚启蒙,好歹能看出几分品行,君程还是呀呀学舌的奶娃娃,不确定因素太多了,被放弃情有可原。 可到了后来,卫诚才发现,过继卫秀为嗣子简直就是卫谦皇帝生涯犯的最大错误,还是无可更改那种。 卫谦卫诚出生时只差了一刻钟,离世差得也不远,也就差了不到两个月。看着初登皇位还算像模像样的卫秀,卫诚心里还是比较安慰的,觉得自己可以放心去见皇帝哥哥了。 卫诚哪能想到,死后的世界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不仅离世的亲人一个也没见到,反而是继续能看到花花世界繁华三千,只是他已经是个纯粹的旁观者了,除了能看到什么也做不了。 卫秀做皇帝中规中矩,说不上多出色也说不上多不像话,卫诚皱着眉头看完儿子平庸的皇帝生涯,感觉时间似乎只过去了一瞬。 到了卫秀的儿子,卫诚就是彻底没眼看了,皇帝该做的事儿他不做,不该做的样样不落,看得卫诚除了捂脸再没有其他反应,生出如此不肖的子孙,他以后有何面目去见卫家的列祖列宗。 卫诚原以为,傻逼孙子就是极限了,没想到孙子的儿子青出于蓝,直接把卫家的江山玩脱了。 为了获得来自琅琊君家和昭阳王府的支持,卫盈把君家少主算计去当皇子内君,还亲自给人生了个儿子。虽说手段不太光明,可历代皇室之争莫不凶残,卫诚勉强也是可以理解的。 谁知卫盈登基后卸磨杀驴,不仅废了皇后杀了儿子,还灭了君家九族,气得卫诚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了,为什么他的儿子、孙子、曾孙一个比一个奇葩,大衍皇朝在卫崇荣和卫谦父子手中达到了最鼎盛的巅峰,可他们只用了三代人就把卫家的天下搞丢了,丢得一败涂地。 渝京沦陷那日,卫诚气得差点炸了,可他不但没有炸,还听到自己发出了哇哇的哭声。 再睁眼一瞧,眼前是穿着红肚兜带着金铃铛的卫谦,一双小r_ou_手在他脸上轻轻拍着,嘴里还在唤着弟弟。 “哥哥!”理智抵不过奶娃娃的身体本能,卫诚抱着卫谦大哭不已,哭得再是委屈不过。 卫诚其实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又回到不满周岁的小娃娃了,可既然回来了,好好活还是很有必要的。 盛世之下并非毫无隐患,遇上他爹他哥那样的强人,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可当后世子孙不那么能干的时候,有些小问题就会变成大问题了。 所以卫诚这回不敢再懒散了,他哥学什么他就学什么,好歹要帮他做点什么才行。 然后卫诚就发现了一个自己早该发现却一直被忽略了的真相,皇祖父和父皇真是太会选人了,卫谦比他强的,绝不只是早一刻出世的优势,他都是重来一回的人了,表现也没能比他哥更强。 当然,卫诚这个人还是比较有原则的,他没有仗着阅历上的优势欺负他哥,而是一路和他较劲,逼得卫谦比曾经的自己更厉害了。 因为以前的人生太过圆满,卫诚需要改变的地方实在太少,他怕自己弄巧成拙,反而把事情搞砸了。 只有一件事,卫诚心里明明极不舒坦,还是义无反顾去做了,就是在阮檬差点尚了含山公主的时候,他去求卫崇荣了。 “为什么不让我给语儿和檬儿赐婚,你需要给我一个足够合理的理由。”卫崇荣被儿子突如其来的要求搞得有点懵,这件事和卫诚没有关系好不好,他不能看阮檬不顺眼就不许人成亲不是。 卫诚咬了咬牙,把真相和盘托出了一半:“卫团团喜欢阮檬,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卫崇荣闻言一愣,他知道卫谦自幼和阮檬亲密,可他真对阮檬有意,为何不自己来说,反而让卫诚来,他可是从小就不喜欢阮檬的:“团团没有对我说过这件事。” “他当然不会说了。”卫诚特别不喜欢阮檬的点就在这里了,卫谦竟然这样喜欢他,喜欢到为了不让他觉得为难宁愿委屈自己,“他怕困住了他的檬哥哥。” 倘若前世的卫谦和阮檬做到了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卫诚有可能就不cha手了,偏偏那两个人又都没有做到。一个和含山公主过成了怨侣,另一个和顾皇后相敬如宾,一辈子为子嗣问题所愁。 卫诚不喜欢阮檬,自然不会在意他有没有被困住,但是他哥喜欢,他们就必须在一起。 至于卫谦和阮檬在一起能不能生出儿子来,卫诚表示无所谓,反正他是不打算成亲了,卫谦真没儿子也只能过继君程,在他看到的后世里,君程比卫秀的可塑性高多了。 卫崇荣不会因为卫诚说的话就马上改变主意,可他证实了卫诚所言不虚,给卫谦和阮檬赐婚就理所当然了,皇帝从来都是个偏心的人,委屈亲儿子的事他做不出来。 只是这两个人婚后的情形,和卫诚的猜想完全不同,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没成亲之前,卫谦和阮檬好得让卫诚抓狂,总觉得自己的哥哥被人抢走了。谁知两人一成了亲,差点变成了陌生人,相敬如宾都说不上,只是说是相敬如冰了。 至于卫谦服了素云丹,怀了阮檬的孩子,卫诚反而觉得很正常,因为这是他哥干得出来的事情。 巡视河工最开始就是卫诚的任务,可是卫谦和阮檬吵了架非要抢,卫诚也只得让他了。 卫谦出宫后,阮檬去了上林苑,卫诚有点气不过,冲过去找他理论,两人顺道还来了场赛马。 不料理论还没理论上,阮檬先从马上摔了下来,卫诚整个人都惊了,他不记得阮檬的骑术有这么差。 阮檬伤得不轻,卫诚随即出宫替换卫谦,心里暗自发誓,以后再不乱cha手了,他管不了这两位的事。 其他人可能都以为,卫诚巡视河工结束就快马加鞭追上卫谦一行人,是为了解释刺客的事。可在卫诚看来,刺客还是次要,关键是阮檬受伤后性情大变,突然就对他哥很好了,他有点不放心。 旁人可以把阮檬的改变理解为失忆或是醒悟,卫诚是过来人,想法难免会更多些。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重生之妻君犯上 作者:紫月纱依 第10节 第042章 暂别 自从卫诚追了过来, 卫谦心里就有了些不便被人知晓的担忧,他总担心卫诚和阮檬相处不恰。 谁知这两位的自制力竟然都还不错,每天各种小心翼翼完美错过,别说发生冲突了, 连见面机会也几乎没有, 让卫谦的担心显得十分多余。 更有趣的是这两位意外地还很默契,卫诚每次来看卫谦都选在阮檬刚好不在的时候。 这日,卫诚冒充卫谦去外面晃了圈, 又优哉游哉地晃了回来,还在卫谦面前邀功道:“哥, 我觉得你该谢我才对。要不是我帮你打掩护,你搞不好就瞒不下去了。” 卫谦正在看书, 闻言抬眼看他, 哭笑不得道:“谢你做什么?反正我都在屋里不能出去。”不管卫诚和阮檬如何做戏,他都是闷在屋里不能出去的, 也就无所谓他们如何分工合作了。 “哥, 你这样说可就没有意思了。”卫诚急急为自己正名道:“老是太子内君出去晃悠,姿势还不太对,你不怕人起疑心么?我再出去晃两圈, 保证就不会有人多想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 卫谦卫诚在气质上的区别越来越明显,只要是见过他们的人都能分辨出来。可他们要在短时间内互相模仿, 除非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否则谁也很难马上就分清楚的。 卫谦放下书, 神情还是略显无语:“你们演戏能演全套吗?每次都不同时出现,这不更奇怪了?” “我们同时出现才奇怪好不?”卫诚闻言差点跳了起来,理论上他当然明白,太子夫夫应该同时出现显示恩爱,可是他与阮檬,这是绝对做不到的事,搞不好露馅了才是真的。 卫谦就是随口一说,他也不指望卫诚和阮檬真的和睦相处,这是永远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招呼卫诚在书案对面坐下,卫谦认真道:“父皇来信了,让你玩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回去了。”说着还把放在手边的信件递了过去。 卫诚接过信却不拆开来看,而是瞪大眼睛叫屈道:“父皇要不要这么狠?他老人家在甘泉宫玩得乐不思蜀,却让我回去。还有两天就要下船了,他就不能让我见识一下江南的优美风光?” 卫谦想了想,沉吟道:“你非要下了船再回去也不是不行,可你想在江南玩,大约是不可能的。”既然卫崇荣召唤儿子了,说明就是有事情要卫诚办了,这是撒娇也没法赖过去的。 卫诚对此心知肚明,可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好歹要在他哥面前赚够同情分才行:“那我岂不是更惨,返程的路途又增加了,还是父皇不体贴儿子,只顾自己玩乐,没事就指使我们。” 明知卫诚是在故意撒娇,可想到他从来没到江南玩过,眼看要到了又被卫崇荣召了回去,卫谦还是安慰他道:“暂时要你多担待了,等我回了京,你想去哪里玩都行,我去跟父皇说。” “哥你可得说话算话。”卫诚这一世的确没来过江南,前世却不知来了多少回,但这是卫谦给出的福利,他还是会照单全收的。 “我什么时候有对你说话不算话吗?”卫谦回忆了下,确定自己没忘过什么不该忘的事。 卫诚急忙摇摇头,卫谦当然不会说话不算话了,可他有件事原本想和卫谦商量的,如今时间太急也就不好说了,只能等卫谦日后回京再说。 片刻,卫诚又是小心又是期待地道:“哥,我能摸摸小侄子吗?”卫谦的肚子现在已经很明显了,卫诚每回看到感觉都很复杂,他的初衷可不是这样的,天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过那毕竟是卫谦的房里事,卫诚不理解归不理解,也不会多问什么,他哥自己都没意见,他能说什么,只要他们过得好就行了,他们父皇还没在意呢。 “为什么不能?”卫谦其实也很意外,卫诚怎么到了这会儿才提出这个要求,他以为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卫诚乐得不行,却还是有些犹豫,又问了遍:“真的可以?” “当然可以了。”卫谦平时最喜欢摸肚子了,不过严蒲告诉他,不能经常摸,不然孩子爱在里面乱动,要是转来转去把脐带给缠住了,以后可就麻烦了,吓得卫谦每天忍住不敢多摸。 不过卫诚过两天就要走了,卫谦还是不介意让他摸摸的,好歹也是亲叔叔,提前打个招呼很有必要。 卫诚终于不再犹豫了,他小心翼翼伸出手,轻轻落到了卫谦的肚子上,指尖因为太过紧张微微颤抖着。 可能是双生子心有灵犀的缘故,软软对卫诚的触碰异常配合,毫不客气就是一脚踹在他的掌心。 卫诚猛然抬起头,惊讶道:“这么有力,难道真是小侄子?”他前世最不缺的就是儿子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卫谦无所谓地笑道:“我跟檬哥哥说好的,男孩儿叫软软,女孩儿就叫糯糯,不过现在叫软软顺口了,真是个女孩儿我怕改不过口来。” “那就不改口好了。”要不是阮檬姓阮,卫诚还真觉得软软糯糯挺好听的。 卫谦笑笑不说话,过了会儿又道:“你既然不喜欢顾雪颂,当初为什么把他要过去,你不知道……”顾雪颂的身份有些特殊,甚至可以说是敏感,卫谦不确定卫诚究竟知道多少。 “知道什么?”卫谦的话没说完就被卫诚打断了,他知道卫谦想问什么,他也是什么都知道的,可他宁愿装作不知道,因为有些话不说出来会更适合。 卫谦摆摆手,硬生生把话题转开了:“既然你爱用,说明他当侍卫长挺合适,也挺好的。”卫诚知不知道顾雪颂是谁并不重要,卫崇荣都没觉得此事不妥,他还是少提为妙。 可能是觉得到了江南也没时间可以玩更可怜,卫诚当天就收拾行李打道回府了。 阮檬之前特别盼着卫诚快走,他抢占了好多自己和卫谦的相处时间,可等卫诚真的走了,他竟然又有点不习惯起来。 因为阮檬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卫诚极有可能有着与自己相似的来历,他甚至来得比自己更早些。 第043章 翻身 卫诚还在苦逼兮兮地赶回渝京途中, 皇帝夫夫在甘泉宫却是过得十分潇洒自在, 且是半点没有要打道回宫的意思。 “荣哥哥, 我们这样真的好吗?”其实君华玩得也是很惬意的, 只是偶尔想到儿子们,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过意不去,“谨儿刚元服, 每天又要读书又要监国,我们也不能太过分了。” 比起皇后殿下, 皇帝陛下的心态就要放松多了:“谨儿不过挂个名头, 哪里就能累着他了, 再说圆圆不是快要回来了, 有他看着就更没事了。” 君华无语地摇摇头,失笑道:“尽会指使儿子干活, 荣哥哥你也太胡闹了。” “儿子生来可不就是帮忙干活的,团团在江南玩得开心, 圆圆可不就得回来,两个都放出去哪里像话。”卫崇荣理直气壮地说道,丝毫不觉得自己急急忙忙把卫诚召回来有何不对。 君华听不下去了, 抬手轻轻拍了拍卫崇荣的肩膀, 认真道:“你别越说越过分啊,团团哪里就是玩了,他不是留在京里不适合吗, 一个人生孩子多可怜, 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 他想起自己当年生卫谦卫诚的时候, 因是中秋节宴上发作的,全家人来得那叫一个齐全,生得那叫一个热闹,卫谦卫诚的小名唤作团团圆圆,绝对是名副其实,一点水分都不掺。 闻及此言,卫崇荣的神色正经了几分,正色道:“这是团团自己选的,谁让他跟太子内君抢活儿。” 卫谦偷偷服用素云丹这个事,卫崇荣其实是有点不满意的,那是他ji,ng心培养的储君,怎么可以为了儿女私情如此冒险,可卫谦执意如此,卫崇荣到底还是没有阻止,只是让他自己心里有数。 “团团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君华被卫崇荣提醒了,有阮檬在身边陪着,他们儿子大概没空伤春悲秋。 “这有什么不好的。”卫崇荣倒是不在意,“人无完人,团团要是不重感情,你岂不是更担心。” 君华闻言笑了,片刻方道:“算了,还是不说他们了,感觉自己像是在杞人忧天了。” 卫崇荣抬手覆上君华的手,再顺势一拉,直接把人拉进了自己怀里:“你本来就是杞人忧天,团团圆圆多省心,诺儿谨儿多贴心。你再看看霍菲菲,两个儿子就闹得ji飞狗跳,该知足了。” 千里之外的宛州,历经一个多月的航行,太子夫夫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早在弘熙年间,高宗皇帝就在宛州修建了江南行宫,随后历代皇帝南巡又进行了改建和扩建,使得江南行宫愈发美轮美奂。 如果卫谦是以太子身份南巡的,住进行宫理所当然,可他是微服出行,压根儿没让人知道自己来了,自然不会住进去了。 阮檬这趟出门十分洒脱,凡事任由卫谦安排,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提前就连计划都不多问,以免失去了新鲜感。 临近下船,阮檬终于想起他还有事没问,忙又问道:“团团,我们到了江南住哪儿?”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这件事了。”卫谦挑挑眉,笑得怡然自得,“跟着我走就行了,保证不会让你露宿街头。” 不能入住江南行宫,至少不能明目张胆地入住,这是阮檬早就设想到的。可带着些许好奇跟着卫谦进入驻地,阮檬才发现这地儿比起江南行宫也是不逞多让。 “这是明苑?”他们下船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又是坐着马车过来的,阮檬连沿途的风光都没看清,就更别说路线了。 但是进入园子以后,阮檬顿时有了种油然而生的熟悉感,再仔细一瞧,他想起这个地方自己曾经来过了。 卫谦闻言一惊,忙问道:“你怎么猜到的?”阮檬从没来过江南,没道理一眼就看出来的。 这回轮到阮檬愣住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道:“我随便猜的……” 好在卫谦没有多想,只是有些失望地道:“我特意找小姑姑借了园子,你居然一猜就猜到了,真是没意思。” “咱们悄悄来的,你也找不到其他人不是。”阮檬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的话挺有道理了。 从渝京到宛州,正常行程是用不到两个月的,可卫谦和阮檬又不赶时间,一路边走边玩,不知不觉就花了两个多月。 而这还是卫谦觉得自己太招事了,过了桑阳县就没怎么下过船也没在某地多做停留的结果,不然等他们到了江南,软软差不多也该出世了。 即便如此,太子夫夫抵达宛州时,距离软软出世也就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严蒲照例每隔两天去给卫谦请平安脉,只是这回诊脉完毕,他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好,还又重新进行了触诊。 看着严蒲比平时多出来的程序,阮檬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了,错眼不眨盯着严蒲的每个动作。 卫谦看着比阮檬冷静些,其实手心里全是冷汗。之前每次请脉,严蒲都说孩子长得好,个头适中,胎位正常,像今天这样的情形还是第一次出现,让他想不紧张都不行。 半晌,严蒲终于诊脉完毕,不等卫谦开口,阮檬就急急问道:“严蒲,可有哪里不对?” 严蒲有些犹豫,不但没有回答,还直接跪下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请罪。 卫谦顿时冷下脸,沉声道:“有话直说,我恕你无罪。” 严蒲抬手抹了抹汗,胆战心惊地请罪道:“回殿下的话,小殿下太过活泼,不小心翻了过来。” “翻了过来?怎么翻的?”因为不是软软的身体本身出了问题,卫谦闻言多多少少还是轻松了些。 见卫谦的表情还算冷静,严蒲忙道:“从下往上翻,小殿下如今是在殿下腹中坐着的。” 卫谦抬手摸摸肚子,一脸纳闷地道:“他是怎么翻的?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软软一向爱动,不过动作还算温和,从来没有让他难受过,却没想到今天来了这么个大动作。 第044章 矫正 比起神色还算平静自然的卫谦, 阮檬真可谓是紧张到了极点, 说话的声音都微微打着颤,他忙不迭地问道:“严蒲, 这是怎么回事?有机会调整吗?会不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严蒲原本就很紧张了, 他照顾的是太子殿下,而不是太子内君, 压力非同一般。之前卫谦的状况一直很好,他心里也不敢有丝毫放松, 现在突然出了这么个状况,整个人的神经顿时都绷紧了。 再被阮檬一迭声地追问,严蒲当时就愣住了, 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好容易缓过神来,严蒲急忙回道:“虽然小殿下现在的胎位不对, 可太子殿下的月份还不算大,马上调整也是来得及的。” 听说还有调整的余地, 阮檬的ji,ng神稍稍放松了些,他怕自己太过紧张, 反而影响了卫谦的情绪。 谁知卫谦的考虑比他周到多了,他还问道:“严蒲, 我觉得软软很容易就能翻过身, 我们就算给他调整过来,他会不会又翻回去?”真是这样的话, 他们的调整还有意义吗。 严蒲早就想到这种可能了, 只是不敢说而已, 如今卫谦提了出来,他也不敢胡乱回答,只得点头回道,的确有这样的可能。 “调整胎位难受吗?是不是必须现在就要调整?”如果这件事是一劳永逸的,就算卫谦可能会吃点苦,阮檬觉得自己咬咬牙也就忍了,但是苦头有可能白吃,他就有点舍不得了。 严蒲刚把脸上的汗擦干净就听到阮檬的话,又是一脑门子冷汗,忙给阮檬解释,到了最后两个月,胎儿的生长速度越来越快,翻身也会愈加不易,若不及时调整过来,生产的时候可就麻烦了。 见阮檬还有话想说的样子,卫谦直接打断了他:“既然可以调整,那就宜早不宜迟。” 闻及此言,严蒲哪敢说不,他说自己下去做点准备,当天下午就可以开始。 严蒲告退后,阮檬走到卫谦面前蹲下,伸手抚上他的肚子,严肃道:“软软,你太调皮了,下回可不许这样了。” 见此情形,卫谦扑哧笑了,无语道:“软软才多大一点,哪能听懂你在说什么?” “谁说软软听不懂的?”阮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们现在跟他商量好了,说不定他就不会再乱动了。”商量了不见得管用,可不商量肯定不管用,阮檬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卫谦摆摆手,对阮檬的异想天开表示怀疑:“你相信我,这一招不管用的。” “为什么?你又没有经验。”卫谦反驳的话说得太顺口了,阮檬被他搞得差点愣住了。 “我当然是没有经验了,可我父皇有啊。”卫谦把皇帝的金口玉言搬了出去,企图说服阮檬,“父皇以前对我们说过,我和卫圆圆在爹爹肚子里的时候可爱打架了,搞得爹爹每天都不得安宁,他是哄也哄过吼也吼过,就是半点作用都不起,我们照样每天拳打脚踢,一直打到了出生的时候。” 他和卫诚当年是这样过来的,到了自家软软,卫谦觉得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不错了,就不指望他比自己更乖巧了。 下午,严蒲准时来了,卫谦的表情十分坦然,比起阮檬不知镇静了多少倍。 阮檬扯着严蒲的衣袖,把几个问题翻来覆去重复问了好几遍,问他下手会不会很重?问他卫谦会不会很难受?能不能尽量轻一点?让卫谦稍微好过一点…… 搞得严蒲压力重重,矫正胎位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偏偏卫谦的身份又很特殊,他是重不得也轻不得,正是左右为难的时候,阮檬还那么多话打扰他,实在是烦人得很。 严蒲不敢开口让阮檬闭嘴,卫谦却是敢的,他觉得阮檬太啰嗦了,惹得软软都跟着闹腾了几分。 卫谦的忍耐力一向不错,这是阮檬很早就知道的,可好到这样的程度,还是他没有想到的。 若不是摸到卫谦汗涔涔的手掌心,阮檬差点就要以为真的是严蒲的手艺有那么好,让卫谦没有感到过多的疼痛。 他后来才知道,不是卫谦不痛,而是他为了不让他太过担心,默默忍耐了。 软软最喜欢与人互动了,严蒲在外面推他,他也不抵抗,还顺着动,把矫正胎位的难度值降低了一些。 一番推揉下来,严蒲比卫谦还要累得慌,好在软软终于又回到了大头朝下的位置,结果还是令人感到欢欣鼓舞的。 等严蒲走了,卫诚长舒口气:“你们之前说得太严重了,原来其实也还好。” “瞧你满头满手的汗,哪里好了?”阮檬说着招呼人打水进来,亲自拧了帕子,帮卫谦擦拭了一番。 卫谦安然地享受着来自阮檬的服务,嘴上却道:“天气本来就热,我现在又怕热,不动都是一身汗,这不很正常么,哪里就是疼的。” 虽然卫谦话是这样说的,可阮檬一点也不信,还郑重其事地对着卫谦的肚子叮嘱了一番:“软软,你可不许再乱动了。你要是不听话,回头出来爹爹可是要打你小屁股的。” 卫谦闻言捂着嘴笑个不停,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他觉得软软不会那么听话。 因为胎位不正的问题,原来隔天一请的平安脉改成了每天一请。 第二天,严蒲战战兢兢地来了,发现小殿下并没有翻回去,心里可开心。 第三天,软软仍然乖巧地没有乱动。 第四天…… 整整过了十天,软软还是乖乖保持着大头朝下的标准姿势,让人感觉十分欣慰。 可就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小人家又在半夜里来了次不知不觉的乾坤大挪移,而且这回不是坐着了,而是来了个脚朝下身子半蜷缩着的姿势,比坐着还要让人头痛。 严蒲诊脉时查到这个结果又气又急,哆哆嗦嗦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还是卫谦主动开导他,说软软既然能转过去,他们就能把他给转回来。 但是严蒲还是说了,胎儿自己转和他们帮他转不是一回事,过去了十来天,小殿下又长大了一些,这回要调回来就没上回那么轻松了。 他还怕胎儿转圈太多,要是把脐带给缠住了,也是很危险的事情。 果然,这回调整胎位的时间比上回长了不少,卫谦也比前次更加难受。阮檬握了握他的手,被他反手用力一抓,痛得差点惨叫出声。 好容易又把软软摆对了姿势,阮檬不敢再用威胁战术了,他改走怀柔路线,温言细语和孩子打着商量。 然后软软听话了半个月,在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把自己摆成了横躺着的姿势。 第045章 前尘 两次反复下来, 阮檬面对儿子的神奇c,ao作已经彻底没了脾气, 就像卫谦说的那样,真的是哄也没用吼也没用,只能随着他小人家的心情来,你根本猜不到他的下一步动作。 反而是卫谦的心情还算不错, 还有空挑阮檬的字眼:“你哪里看出来是儿子了?说不定是个闺女哦。” 阮檬顿时被吓得不轻,惊骇道:“谁家女孩儿这么调皮?”就是清河公主卫诺, 那也是位温柔端庄的小淑女。 “我家小姑姑不就是?”卫谦从小跟着乐怡长公主习武, 对她的强势印象深刻, 觉得有个像她的女儿也很不错。 阮檬哑口无言,愣了愣把话题硬生生地转开了:“你不是说父皇来信了, 信里说了什么?” “卫圆圆回京了,每天任劳任怨干活呢。”卫谦一向很佩服他父皇, 当皇帝当得特别洒脱,除了把正确的人放在正确的位置,他什么多余的事也不会做。 当然, 两个正确本身就不是那么容易把握的, 起码现在的卫谦就自认为做不到,少不得某些事还得亲力亲为, 至少是亲自盯着, 不然总是不那么放心。 但是卫崇荣不,皇帝陛下的字典里就没有事必躬亲这四个字。卫谦觉得他父皇这样挺好的, 皇帝本来就只管做什么, 具体怎么做, 那是文武百官的事,也是皇子们的事。 想到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卫诚,阮檬的心情略显复杂,却意外地没了之前的危机感。倘若卫诚真比他回来地更早,他要做点什么也太容易了,但是很明显,他什么不该做的也没做。 见阮檬沉默不言,卫谦以为他还在担心,便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道:“檬哥哥,你别想太多了,我觉得软软挺乖的,说不定过两天他就自己转回来了。” 前两次发现胎儿位置不对,严蒲都是主张第一时间矫正回来,因为那时胎儿个头还不算大,挪挪位置也不算难,谁知小家伙不听话,每次都会摆出比前次更加高难度的姿势。 所以这回严蒲不急了,再来一回前功尽弃太子殿下可能不会说什么,太子内君的眼刀就能砍死他,不如先观察两天,万一小殿下自己又转回去了…… 卫谦后面又说了什么阮檬根本没有听见,他就听到卫谦叫他哥哥,立马心花怒放。 “团团,你终于不生气了?”阮檬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他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特别在意这个称呼。 卫谦轻笑着摇摇头:“其实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这个‘不’要从何说起?” 当初皇帝下了赐婚的旨意,卫谦不是不知道其中有不妥之处,可他太喜欢阮檬了,以至于侥幸压过了理智,没有尽全力抗旨,而是默认了这桩婚事。 婚后两人摩擦不断,虽然由于教养使然没有闹得太过分,可太子夫夫新婚之夜没有同房,这本身就给人留出足够的闲话空间了。 卫谦并不认为自己的退让是对阮檬的一种补偿,而是面对各种意料之外的状况,他其实也是不知所措的,想对阮檬更好一点,可他根本不接受,他除了顺着他的意思行事,根本别无选择。 两人发生关系纯属意外,尽管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夫了,不发生点什么反而更不正常。 那天,冷战多时的两人不知怎地就突然爆发了,事情的导丨火索究竟是什么卫谦如今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吵过之后阮檬把他压倒在了房间的桌面上。 说是吵架,其实是阮檬单方面在发泄,卫谦不会回嘴,只是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后来阮檬觉得一个人唱独角戏没意思,就改成动手了,偏偏卫谦又不还手,局面就变得有点尴尬了。 以卫谦的身手,推开阮檬其实不难,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这样做。 于是两个脑回路意外对接上的人不小心从桌子上滚到了床上。更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他们的身体比感情似乎更契合,除了上下关系有点出人意料,其他都是再和谐不过了。 若非如此,卫谦也不会动了服用素云丹的心思。他们总是需要一个儿子的,早做准备没什么不好。 可能是没想到,也可能是过于疏忽,阮檬全然没有发现卫谦服用素云丹这件事,以至于一年多以后,从严蒲口中听说卫谦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他吓得整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卫谦不知道阮檬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可他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他盼望至极的孩子,阮檬是一点也不期待的。 他以为只要自己够努力,他和阮檬总有机会磨合好的,毕竟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如今想想,阮檬对被赐婚的抗拒远远超过他的想象,这不是一个孩子就能挽回的。 后来阮檬受伤了,醒来后又失忆了,他不是什么事都忘了,而是把成亲以后的事忘得干干净净,还对卫谦一如从前。 面对阮檬如此巨大的转变,卫谦的心情十分复杂,这是他曾经幻想过的场景,可真正到了面前,他又不敢接受。 这个阮檬太好了,好得近乎不真实,如果有一天他恢复了记忆,他对自己还会这样吗? 带着这样的疑虑,卫谦每次想要改口都欲言又止,似乎这样心里才会更踏实些。 “好好好,你没生气。”阮檬没有反驳卫谦的话,而是换了个说法,“可你多少有些介意的,不是么?” 卫谦还是摇摇头,轻叹道:“不是介意,而是害怕。我怕有一天,你……” “没什么可怕的。”阮檬及时打断了卫谦没说完的话,“我不会再忘记自己的心了。”少不更事的自己也许会犯不该犯的错,可现在的他绝不会了。 卫谦正要开口,突然顿住了,右手无意识地搭在隆起的肚子上,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见此情形,阮檬也跟着紧张了,就连呼吸声也压到了最轻:“团团,怎么了?” 卫谦深深呼了口气,挑眉笑道:“你刚刚说的话软软也听到了,在里头打滚来着。” 第046章 疑惑 小皇孙活泼好动, 最担心的莫过于严蒲,他每天不仅请脉请得勤, 还拉上了同行的两位太医,三个人各种商量对策, 可惜都是不了了之。 若是其他人遇上这样的情况,严蒲半点犹豫都不会有, 必须矫正,就算胎儿可能乱翻也得矫正, 他是权威他说了算,断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风险。 可对方是太子殿下, 严蒲就不能不慎重对待了,尤其之前还是矫正过两次的,卫谦很配合,效果也很不错,就是小殿下不听话, 没几天就又摆出新造型了。 随着胎儿个头的增大, 越到后期矫正的难度越大,按说是宜早不宜迟的,可再白折腾太子殿下一回, 严蒲哪有这样的胆量,就算卫谦不说什么,内君殿下估计也想砍人了。 所以另外两位太医就说了, 先观察两天看看, 小殿下的脾性不好捉摸, 万一人家自己转回来了,他们岂不是多事…… 严蒲其实也这样想过,可离京前皇帝亲自交代过他,不管什么时候,保证卫谦的安危是首要的,真是不幸遇到二选一的难题,孩子也是可以舍弃的。 站在皇帝和父亲的双重角度,卫崇荣的话一点挑不出错,一个尚未出生的婴儿,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帝国的储君更重要。 可站在严蒲的立场,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皇帝心里儿子是最重要的,太子心里未必不是如此,他若是保不住小皇孙,皇帝也许不会怪罪,太子夫夫能不记恨他么? 于是严蒲每天都在发愁,愁着愁着对阮檬也有点小怨念,这位内君殿下的性子也太过强势了些。 严蒲却不知道,阮檬自己也挺愁的,愁孩子不听话,愁卫谦漫不经心,更愁自己帮不上忙。 “檬哥哥,你别每天这么紧张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周围人都快心急如焚了,卫谦却是最淡定的那个,他现在有种莫名的强烈的自信,软软关键时刻一定会把自己摆回正确的姿势的。 阮檬可没卫谦这样的自信,他私下里问过严蒲好几回了,到底还要不要矫正胎位,严蒲的态度十分犹豫,说是越到后期难度越大,最要命的是做无用功,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阮檬偶尔也会怀疑,他和卫谦到底谁是重生的,明明他才是多活过一辈子的那个人,怎么遇到事情一点都冷静不下来,反而是卫谦,从开始到现在他就没有见过他慌神的样子。 “我能不急吗?软软这是该动的时候不动,不该动的时候乱动,我……”阮檬一着急就想打孩子,实在是太不听话了,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以后生下来肯定会无法无天窜上天的。 卫谦斜斜睨了阮檬一眼,平静道:“你打算如何?”阮檬每次发狠说软软生下来他要如何如何时,他都忍不住想要发笑,因为他父皇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可后来一句兑现的都没有。 卫崇荣尚且做不到的事,卫谦可不认为阮檬能做到,反而是软软被他宠上天的情形,他现在就能预见到。 时间缓缓往前走着,阮檬每天都在各种纠结,到底要不要把孩子的姿势调整过来。没等他拿定主意,卫谦的预言实现了,软软果真自己转回了原位,头下脚上,姿势再是标准不过了。 严蒲诊断出这个结果,激动地涕泪俱下,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基本上保住了。 只有阮檬,高兴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陷入了新的纠结,早知软软如此听话,前面两次矫正也是可以省略的,虽然卫谦一直说不碍事,可其实还是挺难受的,结果却是白遭罪了。 卫谦闻言笑话阮檬马后炮,刚开始听说胎位不对,最急着要把软软调回来的人是他,如今软软听话了,他又矢口不认先前说过的话了。 见阮檬悻悻笑着不说话,卫谦又道:“其实没有关系啦,矫正胎位真的不算疼,比起生产时应该好多了。” 阮檬脑子一抽,不假思索地道:“你又没有生过,你这结论从何而来?” 卫谦一时语塞,片刻方道:“听人说过不行么?反正除了小姑姑,我就没听人说过生孩子不疼的话。” “你还听谁说过?”阮檬简直没法想象,卫谦会到处问人生孩子什么感受。 “我爹爹呀,他说疼得要死。”卫谦听了吓惨了,又跑去问了霍菲菲,然后心里平衡了许多。 阮檬汗颜,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敢情卫谦就问过两个人,得到的答案还是完全相反的。 虽说现在的胎位是对的,可有过前面两次教训,严蒲是一点都不敢放松,每天早晚分别给卫谦做一次检查,确定没有问题才会稍微安心些。 阮檬同样是紧张兮兮度日如年,只盼着瓜熟蒂落那一天早点到来。 临入睡前,卫谦隐隐觉得肚子有点不对劲,原想告诉阮檬的,又怕他一夜不眠瞎闹腾,于是什么也没说。 半夜,卫谦朦朦胧胧醒过来,确定肚子真的是一阵阵隐隐作痛,而不是自己的错觉。 虽然从来没有过生产经验,可相关的理论知识卫谦还是不缺的,所以他一点都不紧张,不仅没有马上叫醒阮檬,还自己默默数着阵痛的时间和间隔。 可能是疼痛的程度太轻微了,还不如之前严蒲给他矫正胎位的时候,卫谦数了两遍,竟然不小心数着了。 快天亮的时候,卫谦又一次醒了,他一手揉了揉肚子,一手推了推阮檬:“檬哥哥,醒醒,你快醒醒。” “团团,怎么了?是不是软软要出来了?”阮檬睡觉浅,卫谦一推他就翻身坐了起来。 卫谦长出口气,咬着唇点点头,刚刚又痛了一下,比夜里的时候明显多了。 “啊?!”阮檬忽地跳下了床,光着脚就往外跑,既没穿鞋也没穿外袍。 卫谦原想叫住他的,可惜阮檬跑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红杨绿柳闻讯马上就进来伺候了,严蒲带着两位同僚很快也来了,阮檬反倒是最后进来的。 见卫谦并不是多难受的样子,还有空提醒阮檬穿鞋穿衣服,严蒲多多少少松了口气。可给卫谦做完检查,严蒲懵了,颤声道:“殿下为何这个时候才唤人?” 卫谦纳闷地回道:“我醒了就让人叫你了,哪里不对么?” 严蒲没有回答卫谦的问题,而是问道:“殿下昨日夜里有何感受?” “也没什么感受,就是腰有点酸,肚子有点沉。”所以他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随意揉了两下就睡了过去。 “就是这样?”严蒲就差没把惊骇两个字写在脸上。 卫谦想了想,又回道:“夜里的时候疼过一阵,可我太困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阮檬被他们的对话搞得有点懵,忙问道:“严蒲你说实话,到底哪里不对?” 严蒲哪有空理会阮檬,在卫谦的支持下把他赶了出去,然后开始了接生工作。 疼痛的程度比起之前加剧了,卫谦喘息着问严蒲,大概还要多久。他的确不想要阮檬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样子,可这刚开始,严蒲就把人赶走了,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殿下别说话,照着臣的提示做就好了。”严蒲急得不行,根本没空解释。 不知道是卫谦天赋异禀还是痛觉没有常人敏感,寻常男子生产,难度比女子大多了,开前三指有些人就能痛得死去活来,可严蒲赶来时,卫谦都快开到八指了,他能不急么。 “哦。”卫谦老老实实照做,心里的疑惑丝毫不减,严蒲到底在紧张什么。 半个时辰后,伴随着小婴儿响亮的哭声,卫谦找到了答案,同时又有了新的疑惑,爹爹真的没有骗他吗,生孩子真的不怎么疼,是时候可以考虑把糯糯提上议程了。 第047章 坏事 阮檬这一日都是在懵圈和惊讶中度过的, 早上半梦半醒被人唤醒,卫谦说他可能要生了。 刹那间,卫谦的脑子一片空白,条件反s,he地跳下床冲到屋外, 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反而是红杨绿柳的反应比他更快, 稍微问了一句就各自分工忙活去了,还把严蒲等人给传了过来。 该做的事都有人做了,阮檬光着脚在原地转了两圈, 略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阮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屋外守着做什么,应该进屋陪卫谦的,于是又火急火燎地冲了回去。 严蒲正在给卫谦诊脉,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反而是卫谦的ji,ng神很不错,他瞧着阮檬衣冠不整又没穿鞋, 略略皱了皱眉, 让他赶紧穿戴整齐。 阮檬慌里慌张照做了, 谁知卫谦马上就让他出去,还说他在这里呆着自己不自在。 阮檬哪敢在这个时候反驳卫谦的意见, 只得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严蒲, 希望他能帮自己说两句好话。 不料严蒲平时对他恭恭敬敬有问必答,这会儿却是毫不留情, 还说关键时候还是以太子殿下的情绪为重, 他心情好了, 接下来什么事都会顺利些。 阮檬想想也是,就恋恋不舍退出了屋子。他当时还在想,生孩子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自己先在外面待会儿,免得惹卫谦不高兴,过会儿再进去,说不定就皆大欢喜了。 虽说阮檬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回当爹,可他和卫谦一样,相关的理论知识还是恶补过的。 就在阮檬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可以进屋了,卫谦看到自己会不会满脸惊喜时,一直在屋里伺候的红杨推门出来了,连声对他道贺。 阮檬的脑袋轰的一声就炸了,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他还在琢磨孩子天黑之前能不能生出来,谁知红杨这就告诉他,小郡主生出来了,他想不懵圈都难。 “你确定是小郡主?”倒不是说阮檬对儿子有多渴求,而是最后两三个月,软软的调皮程度有目共睹,他们也就默认是个儿子了,现在告诉他软软是闺女,阮檬又给惊着了。 红杨福了福身,笑得灿烂无比:“的确是小郡主,长得可漂亮了,殿下还不进去瞧瞧?” “我能进去?”惊喜来得太突然,阮檬又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的女儿,他马上就能见到了。 红杨笑着点点头,阮檬回过神来,拔腿就往里屋跑去。 阮檬运气不错,刚好赶上软软被收拾干净抱到卫谦身边,小姑娘醒着,嘴里发出谁也听不懂的呜呜声。 阮檬亦步亦趋跟着绿柳挪了过去,发现软软比自己想象中小多了,人如其名,软软的一团,穿着个红肚兜,外头裹了层襁褓,眼睛紧闭着,小嘴半张开,小手小脚一下一下蠕动着。 “她好小啊!”阮檬哪里敢碰孩子,伸手摸一下都不敢,只敢站在床边探头看。 绿柳放好孩子转头看他一眼,轻笑道:“内君殿下此言差矣,小郡主生下来六斤八两,可不算小了。” 阮檬对婴儿的体重没啥概念,转而评论上了闺女皱巴巴的小脸:“团团,我怎么觉得……”虽然是亲闺女,可要阮檬违心地说这张脸有多好看,他还真的有点说不出口。 倒是卫谦比较直接,他抬手轻轻戳了戳软软的小脸,笑道:“小家伙好丑,像只猴子。”说到这里卫谦顿住了,捂着脸笑得停不下来,好一会儿才道:“不对,她是小小小猴子。” 阮檬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卫谦的结论从何而来,猴子就算了,为什么要加三个小字,他们闺女也没这么小。 抱怨归抱怨,卫谦对女儿还是很稀罕的,还尝试着伸手去抱她,被阮檬扑过去按住了:“你好好休息不行吗?别这么急着抱孩子。” “为什么不能抱?我觉得没问题。”软软太乖了,卫谦感觉自己都没用什么劲儿,小姑娘就自己钻出来了,以至于他现在ji,ng力很旺盛,一点困意都没有。 阮檬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他干脆不讲理了,强势道:“没有为什么,我觉得你现在需要休息,过两天好点了再抱孩子也不迟。” “哦。”卫谦乖乖点了头,却又提出了新要求,“要不你把软软抱起来……” 卫谦话没说完阮檬就傻眼了,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阻止了卫谦想抱孩子的想法。软软那么娇小那么柔弱,他连伸手摸都不敢,卫谦还让他抱,这不是开玩笑是什么,哪里碰着了可怎么办。 见阮檬愣在原地不动,卫谦狐疑道:“檬哥哥,你不喜欢女儿?”有皇位要继承的是卫家,他都不嫌弃阮檬有什么好介怀的。 阮檬闻言拼命摇头,急急解释道:“没有不喜欢,我就是不敢,我怕……” “你怕什么?”卫谦满眼写着莫名其妙,“她又不是豆腐,不会一碰就散了。”阮檬的胆子也太小了,闺女在肚子里他每天各种紧张,现在出来了还在紧张,以后可怎么办。 “我觉得她比豆腐还软。”阮檬鼓足勇气尝试了两次,都是刚把手碰到襁褓就收了回来。 卫谦无语地摇摇头,看向阮檬的眼神又是嫌弃又是好笑,他干脆撑着坐了起来,在阮檬惊讶的目光和惊呼声中把软软抱了起来。 “团团,你小心点!”阮檬已经说不清自己现在更担心谁了。 卫谦抱孩子的姿势意外地很娴熟,软软不仅没哭,还舒服地哼哼了两声。 “卫圈圈刚生下来我就抱过了。”那会儿卫谦六岁,抱着弟弟也是稳稳当当,“小姑姑家的表弟我也抱过,根本就不难的。檬哥哥,你要不要试试?” 阮檬这会儿可不敢再说不,他颤颤巍巍接过了女儿的襁褓,绿柳不放心,还在旁边帮着调整姿势。 饶是如此,卫谦看着阮檬还是觉得很别扭,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事实上,阮檬现在已经不敢动了,明明小姑娘只有一点重量,他却觉得重若千斤,仿佛整个身体都要僵硬了。 就在卫谦琢磨着要不要让阮檬解脱时,小姑娘哇地一声哭了,然后卫谦清晰地看到,阮檬衣摆上的shi迹。 第048章 长安 卫谦生下女儿的消息八百里加急传回渝京,那时皇帝夫夫已经离开甘泉宫回到了宫里。 卫崇荣闻讯高兴得很, 又是忙着取名字又是忙着选封地, 真可谓是不亦乐乎。君华在高兴之余就略显惆怅了,卫谦不能没有儿子的, 这回生了女儿,下回还得再遭回罪。 卫崇荣没想到君华在担心什么,还笑道:“皇后,苦着脸想什么呢。我们家孙女儿以后又不嫁出去, 你有什么可愁的,当年诺儿生下来,也没见你发愁过。” 君华没好气地白了卫崇荣一眼,皱着眉头道:“我们有孙女儿当然不用愁,可团团还没儿子哎, 我能不愁么?”当年孝仪太子夫妇为了儿子愁成什么样,他可都是见识过的。 谁知卫崇荣却道:“皇后此言差矣,我倒觉得团团晚点生儿子比较好,以后能省多少事。” 君华蹙眉,有点不明白卫崇荣什么意思, 于是问道:“晚点怎么好了?满朝文武不急死才怪。” “团团太小了,现在就生了嫡长子, 这孩子熬到四五十岁都不见得能登基, 你见过历朝历代有这么年迈的太子吗?”就是卫崇荣自己, 也是二十好几了才有了团团圆圆这对双生子。 皇帝思考问题的脑回路太奇特了, 君华完全跟不上, 一时间不由愣住了。可仔细想想,君华竟然觉得卫崇荣的话很有道理,史上为数不多几位高寿的皇帝,皇位无一例外都是传给了幼子。 仁宗皇帝算是唯一的例外,他爹兴祖皇帝活了快七十,他还是以嫡长子的身份继位了。不过这个例外也是有前提的,兴祖皇帝生儿子晚,仁宗皇帝虽是长子,也是他而立之年才得来的。 真是十几岁就生了儿子又特别能活的皇帝,年长的儿子从来没有熬过爹的,大多不是被兄弟干掉就是被亲爹干掉,还有个别倒霉的,没被人干掉而是提前蒙主召唤了,总之与大位是无缘的。 如此一想,君华顿时觉得卫谦生女儿生得很妙了,还兴奋地和卫崇荣讨论起了孙女的名字和封号。 可能是太过投入了,也可能是太过勤勉了,皇帝夫夫列出来的候选名单长长一串,以至于把眼睛看花了都难以下定论,总觉得这个很好,那个也不错,恨不得再来两个孙女儿都给用上。 卫诚原是去宣室回话的,却被卫崇荣留下来商量,问他哪个名字好,哪个封号好。 卫诚愣了愣,迟疑道:“父皇,这是给皇兄的女儿取名和赐封,你若实在拿不定主意,不如都给皇兄寄过去,让他自己挑,或者等他回来也行,让我帮着挑是不是有点不像话……” 他们兄妹四个的名字都是皇祖父取的,封号也都是他赐的,卫崇荣一个也没捞着。如今皇帝也要当祖父了,自然不会放过当家做主的机会,肯让儿子们选就已经是很大方的表现了。 “你和团团不是一向心有灵犀么?你看着挑几个出来,他肯定没意见,不然这么多候选名目,看着也不好看。”原来皇帝也知道,候补名单多得吓人,想让儿子帮着筛选一轮。 只是让自己帮着筛选,而不是最后定稿,卫诚顿时就没意见了,他觉得自己对卫谦的喜好还是有点把握的。 接过皇帝递过来的名单大致扫了眼,卫诚好奇道:“大侄女行火旁?”卫家每一代的行辈不是提前定下的,而是那一辈第一个孩子出生后,由现任皇帝决定,哪怕不是皇子皇孙也是如此。 不过卫谦这一辈的皇室乃至宗室里头,没有人动作比他更快,所以行辈也是最近才定下的。 “这是你皇祖父的意思,我觉得火字旁也挺好,就这么定下了。”卫崇荣并不介意让儿子知道,孙子孙女的命名权,他其实也只有一半。 卫诚却没想到这个,他想起前世卫谦的女儿生得晚,比他前三个儿子都要小,也就比他过继给卫谦的卫秀大了三岁。 其实卫诚上辈子成亲生子也不算早,他的长子出世时,卫昭都已经不在世了,孩子的行辈和名字都是卫崇荣定的。 由于卫谦女儿的出生时间变了,这一代孩子的行辈都跟着变了,卫诚对大侄女的名字也就不是很在意了,因为不管怎么选,都不会是原来的那个名字了。 反而是大侄女的封号,卫诚看得格外认真,他打算把原先那个给剔除出去:“父皇,我觉得安宁不如长安,气势明显差了一截。” “是么?你爹爹也是这么说的。”卫崇荣说着提起笔,把安宁两个字划掉了。 明知卫谦与阮檬的女儿绝不是当年的安宁公主,卫诚见状还是松了口气,有种彻底和过去告别的感觉。 收到皇帝回信时,卫谦正守在床边津津有味看着软软的各种表演。 作为一个出生仅有半个月的小婴儿,软软目前掌握的技能很有限,能略略动一动小胳膊小腿儿,嘴里再发出点不明意义的呜呜声,就算是很了不起了。 饶是如此,卫谦还是觉得看不够,每天除了ru母给孩子喂奶的时间,都叫人把软软抱了过来。 阮檬起初劝过两回,说孩子那么多人照顾着,卫谦何必事必躬亲,专心把身体养好了才是正理。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重生之妻君犯上 作者:紫月纱依 第11节 不料卫谦却说,就是抱到跟前看着,他也没有亲手做过什么,还不都是底下人忙活,他不过多看两眼罢了。毕竟以他的水平,真要亲自照顾孩子,ru母和嬷嬷们只怕也是不放心的。 卫谦还说了,他也就现在有点空闲多看看孩子,日后回了京,哪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然后阮檬就不多说什么了,卫谦和软软玩得开心就好。 卫谦拿到信没有马上拆开,而是信心满满地道:“父皇肯定给软软赐名了,我们要不要猜猜看?” 阮檬摆摆手,对卫谦的建议敬谢不敏,什么线索都没有,他哪里猜得到皇帝陛下给孙女儿取了什么名,这猜谜游戏的难度也太高了,他觉得自己毫无胜算。 “既然如此,我们马上揭晓答案好了。”卫谦说着拆开信封,抽出信纸在软软面前晃了晃,“小宝贝儿,我们要有名字了。” 软软哪里知道卫谦在说什么,她嘴里吚吚呜呜叫着,小表情格外生动。 卫谦展开信纸,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见卫谦良久不语,阮檬关切道:“怎么了?父皇没给软软赐名?” 不等卫谦开口,阮檬就自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皇帝当父亲尚且不会偏心,当祖父更不会了。 “你看看就知道了。”卫谦说着把信纸递了过去,心情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阮檬接过信纸一瞧,也是有些呆了:“长安郡主卫熠。” 单是卫熠这个名字,他们还不会太惊讶,卫家的女儿取名都和兄弟们一样的行辈,并不会像某些世家那样男女分开,经常会有公主郡主的名字十分大气的。 可长安郡主这个封号就不简单了,卫谦现在都没想明白,他父皇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软软,我们有名字了哦,你的名字是卫熠。”卫谦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抬起头道:“檬哥哥,我觉得我可能有点想多了。” 阮檬不明白卫谦的意思,不解道:“什么想多了?”皇帝用了火字旁的字给软软取名,而不是他记忆中的禾字旁,这就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心感了,具体用了哪个字,他还真不是很在意。 卫谦欲言又止,半晌方道:“我怀疑父皇根本没有想得多复杂,卫熠的‘熠’就是一的谐音,长安作为汤沐邑就更简单了,因为够近。” 阮檬瞠目结舌,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种简单粗暴的做法最符合皇帝的画风。 “原本我还想着,卫熠这个大名和软软这个小名有点不配,现在想想好多了。”卫谦说着抱起软软,尝试着把她递给阮檬,“今天要不要再试试?” 打从软软生下来到现在,卫谦每天抱过不知多少回,阮檬却只抱过一回,还是被人强行塞过来的。 当然,阮檬不抱软软的原因绝对不是第一次抱她就被画了地图,而是小姑娘嫌弃他糟糕的技术和僵硬的身体,每次靠过去就哇哇大哭,卫谦不得已,只好又把孩子抱了回去。 尽管如此,卫谦还是很乐于进行新的尝试,他觉得女儿越长越结实了,阮檬也应该不那么怕了才是。 然而事与愿违,软软一动不会动的时候,阮檬勉强还敢抱一下,她稍微会动了,他更不敢碰了。 “真的要试?”阮檬一开口就带着不自觉的颤音,他对卫谦的崇拜之情已经到了无与伦比的程度,那般娇小柔弱粉团一般的小姑娘,他随随便便就敢抱起来,勇气十分常人可比。 卫谦对阮檬过分的紧张和犹豫则是感到十分无语,女儿哪有那么可怕,多抱几次不就好了。 “你是她亲爹哎,抱抱闺女不是理所当然。”刚开始卫谦还有耐心安抚下阮檬,如今全都省略了,说完就把软软递了过去,全然不给阮檬拒绝的机会。 阮檬硬着头皮伸出手,战战兢兢接过了软软的襁褓,还对卫谦道:“能帮我捂个耳朵吗?”他家闺女身体好底气足,哭声那叫一个嘹亮,阮檬有点招架不住。 卫谦摇摇头,捂着耳朵往后退,他也挺怕软软的嚎哭的,先躲为妙。 果然,离开了熟悉的怀抱软软有点不自在了,她略略晃了晃小脑袋,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第049章 回京 卫谦向来是个韧性十足的人, 绝不会轻易因为一点小困难就望而却步。 阮檬不敢抱软软, 软软不乐意被阮檬抱, 这事儿搁在旁人身上,多半就会放弃了, 好歹等孩子大些再说,不然一抱就哭, 大人备受打击也就算了, 小孩子哭着也叫人心疼不是。 偏偏卫谦是个不信邪的,越是做不到的事他越是要做,父女俩越不配合,他越是给他们创造机会,不磨合好了坚决不罢休。 毕竟是亲生父女, 彼此间无仇无怨的,不过是大的没经验小的不愿意将就,认认真真多磨合几次, 就冲着阮檬舍不得闺女哭得太厉害,手法也给练熟了, 不会再让软软异常难受。 软软并不是个挑剔的小姑娘, 以前嫌弃阮檬, 主要是除他之外,每个人抱她都不会难受, 就他抱着不舒服, 她不哭才是怪事。如今阮檬的动作到位了, 她也就乐呵呵给他抱了。 因为不在宫里, 软软的洗三和满月都办得比较简单,卫谦觉得对不起女儿,就跟阮檬商量,等软软满过四十天,他们就回渝京,到时候给软软补个隆重盛大的百日酒。 阮檬闻言有些迟疑,软软用手拍他的脸都没有察觉,半晌方道:“会不会太急了?软软这么小能上路么?要是路上遇上点什么事,这可太不方便了……” 过来的时候孩子在肚子里还不觉得,现在生下来了每天十几二十个人围着转,带她出门可不是件轻松事,阮檬只是想想都觉得头大,若是再有个头痛脑热的,事情可就更复杂了。 卫谦原本也是很担心的,听了阮檬的话就更担心了,不由道:“如果不能带上软软,那就只能我先回京了,你陪着她在江南多住些日子,年前再回京也使得。” 阮檬哪能想到,自己一句话没说对就面临着和卫谦分开的结果,忙道:“父皇召你回京了?”虽说早就意识到,卫谦不可能悠闲太久,可这个归期在阮檬看来还是太急切了些。 卫谦摇摇头,正色道:“父皇信里没提这事,可我心里得有数,离开太久可不太好。” 卫谦从来没把弟弟们当过竞争对手,他生来就是皇祖父钦定的未来继承人,可他绝不允许自己某个方面的表现不如卫诚和君谨,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允许,浪费时间就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回有机会来江南,卫谦心里很清楚,不仅是因为他生孩子需要避着很多人,还是他和阮檬的感情出现了转机,卫崇荣希望他们趁机调整好两人的关系,才破例给了他们这么长的假期。 如今软软平安出世了,虽然不是万众期待的小皇孙,也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两人都欢喜地不行。 再说卫谦和阮檬的感情,虽不能说再无隔阂,可卫谦有自信,就算阮檬将来恢复记忆或是又失去某段记忆,他们都不会过得比从前更糟了。 只是这般闲暇的日子,此生大概只有这一回了,下回就是给软软生弟弟,卫谦觉得自己也不可能躲这么远了,更不可能什么政事都能暂时抛开不管,那就有失储君的职责和担当了。 阮檬明白卫谦的担忧和顾虑,又不能拿宝贝闺女冒险,只得道:“要不我们问问太医的意思?” 能进太医院的太医,做人就没有不谨慎的,听说太子内君想带小郡主与太子同行回京,齐齐摇起了脑袋,都说小郡主太小了,说什么也是不能带她上路的,最早也得过了中秋。 太子夫夫原本还是抱着点一家人齐齐整整不分开的想法的,现在被太医们集体打破了。不仅如此,卫谦随后又决定把行程提前,深深让阮檬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卫谦说了,他原是以为可以带上女儿的,所以才说等软软满过了四十天再出发。谁知太医不让软软走,说孩子太小了又说天气太热了,至少要等两个月,再视天气和孩子的身体状况而定。 软软不缺伺候的人,阮檬这个亲爹也在,卫谦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想过两天就出发回京了。 “团团,你这消息也来得太突然了,我有点……”阮檬话没说完,怀里的软软突然哭了,打断了他的话。 卫谦抬手一摸,急忙召了ru母过来,抱着软软洗澡换衣服去了。 没了软软打岔,卫谦继续之前的话题:“檬哥哥,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回京这事儿太突然了,一下子有点不好接受。”只是不接受又能如何,阮檬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改变卫谦的想法,更不可能拿软软出来说事,卫谦只有比他更舍不得的。 卫谦闻言沉默了片刻,见阮檬满眼期待看着自己方又道:“其实这件事我早就想好了,就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说出来,之前看你和软软老是不合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孩子年纪小卫谦不敢冒险随便带上路,阮檬又是近乡情怯,抱抱闺女都不敢,可把卫谦给愁怀了,绞尽脑汁给父女俩培养感情,好在到底还是见效了,不然他才是走都走得不放心。 见卫谦的离情别绪也被勾了上来,阮檬聪明地把话题绕开了,拍着胸口给卫谦下保证书:“团团,你别多想,我保证把软软养得白白胖胖,到时候你别羡慕她跟我更亲热就是。” 卫谦扑哧笑了,无语道:“这有什么可争的,我高兴还来不及。”他觉得阮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自己怎么可能在意这点小事,要是软软只黏着他不黏阮檬,他才是想哭都哭不出来。 说话间,被收拾干净又喂饱了肚子的软软被抱了进来,到了两位父亲中间,她无意识就往卫谦的方向靠去。 卫谦抱起女儿,朝着阮檬得意地笑道:“檬哥哥,还需要继续努力哦。” 又过两日,卫谦特意挑了个小姑娘好梦正酣的清晨,天不亮就带着顾陌孙意等人悄悄走了。 半个时辰后,软软醒了,吃饱喝足就想找卫谦,找不到就开始嚎啕大哭。 阮檬起初还是有点自信的,觉得自己这些天抱孩子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只要耐心哄一哄,总能把软软哄好的。 谁知软软根本不买账,阮檬抱着哭,ru母抱着也哭,亮晶晶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一看就知道是在找人。 阮檬和ru母轮番上阵,软软不仅没有安静下来,反而越哭越厉害,哭得满院子的人都能听到。 阮檬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到最后都有点想陪着软软一起哭了,早知道闺女这么黏卫谦,他们就该一起回京的。 唯一让人感到安慰的是,软软并不是一味地嚎哭不止,她哭累了会休息,哭饿了也会找ru母,吃的一点不比平时少,哭困了还会睡,睡醒了又到处找人,找不到就哭第二轮。 几天下来,见闺女没有哭出什么毛病,而且每天渐渐哭得少了,不是随时都哭,而是一阵一阵地哭,阮檬逐渐放下心来。 阿蜜没有跟着卫谦回京,她时不时就会过来看望软软,还会亲手给她做衣裳。 软软很喜欢自己的美貌小堂姑,每次见着阿蜜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因为卫谦不在,阮檬不好跟阿蜜开玩笑,心里却是吐槽个不停,自家闺女居然是个颜控,平时还真看不出来。 卫谦快马加鞭回了渝京,顿时陷入了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的苦海,可他还是抽出时间来,叫人往江南送了不少东西,主要都是给软软吃的用的,附带也给阮檬捎带了点。 阮檬对卫谦明晃晃的偏心毫无意见,他就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归家的日子似乎遥遥无期。 卫谦卫诚生在中秋次日,卫崇荣是个节约的皇帝,不该花的钱绝不多花,每年给双生子庆生都是和中秋节宴合办,哪怕是卫谦元服和册封太子的当年也没例外。 今年中秋按说应该很热闹的,宫里好容易又添了小郡主,从皇帝夫夫到皇子公主,全都集体升了级。 可惜小郡主生在宫外,因为年纪幼小太子回宫时都没敢带回来,使得原本应该很热闹的中秋节不禁冷清了几分。 平郡王全家按说都在进宫赴宴的行列,可惜卫谦看了又看,只看到平王夫妇和两个女儿,就没看到卫谣。 卫谦想了想,叫人把平王家的县主请过来说话。族妹年幼,三五句话就被卫谦套了出来,卫谣还被关小黑屋反省,暂时看不到解禁的曙光。 卫谦无语失笑,又把平王卫英请了过来,说自己好久没见卫谣了,打算改天请他进宫说说话。 太子殿下有请,平王哪敢不遵,自然只能应是,心里还在古怪,卫谣什么时候跟卫谦联系上了。 略显煎熬地过完中秋节,见长安郡主健康地跟小牛犊似的,一众太医终于开了恩,允许阮檬带着她上路了。 阮檬兴奋到不行,马上派人给卫谦送了信,紧接着就指挥人收拾起了行李。 虽说带孩子出门比较麻烦,可软软在这方面算是很乖的孩子,换了环境也不哭闹,每天能吃能睡,并不觉得船上和岸上有多大区别,让所有人都跟着松了口气。 一路顺利地走完水路,阮檬等人在云县上了岸。ru母带着软软坐马车,阮檬在船上已经闷够了,这会儿不想再坐车,便选择了骑马。 阮檬的骑术向来不错,他又没有脱离队伍独自狂奔,就算有侍卫同行也不会有人贴身跟着他,所以当阮檬毫无征兆一头从马背上栽下来的时候,谁也没能及时扶住他。 第050章 反转 阮檬从前就很不解, 自己的骑术也是弓马娴熟的皇帝陛下亲手教出来的, 就算不及卫谦卫诚天赋异禀,也算是比较有悟性的, 又下过不少苦功,怎么就会弱到意外坠马,这太不可思议了。 如今阮檬找到答案了, 这与骑术高低毫无关系, 就算是从小长在马背上的皇帝陛下, 如果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力, 想不从马背上摔下来也是件很困难的事, 他摔了两次也就不算多稀奇了。 即将接触地面的瞬间, 阮檬后知后觉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上回从马上摔下来, 现在的他取代了原来的自己, 这要是再摔一次, 他会不会又回去了, 而原来的那个他又回来了…… 想到这里, 阮檬满脑子都是挥之不去的恐慌,他答应过卫谦的,不管发生什么事, 他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心, 可要是他的意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这些承诺谁来兑现, 原来的他可以吗? 阮檬没有时间再想下去, 他很快沉入了黑暗的深渊,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 小婴儿的记忆力都是很有限的,他们更多时候是凭本能行事。软软之前最亲卫谦,那是因为他身上有着她最熟悉的气味和心跳,后来卫谦回了渝京,软软和阮檬朝夕相处,跟他自然熟悉起来。 阮檬此前还曾想过,他日回了渝京,软软会更亲近谁,他对答案又是期待又是好奇。 当然,阮檬暂时是没机会为这个问题感到c,ao心的,如果他还有意识,他更该c,ao心的大约是自己的耳朵。 因为速度不快,阮檬这回从马上摔下来伤得不重,也没像上回那样昏迷了一天多才醒过来,而是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了,就是眼神有些呆滞,看什么都透着一股子迷茫。 “内君殿下,你可醒了!”卫谦不在,阮檬昏迷不醒,阿蜜身份不明,小郡主除了喝奶啥也不会,就没个做主的人在,要不是红杨处事还算镇定,阮檬醒得也算及时,绿柳差点就要崩溃了。 阮檬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自己从马背上摔下来,见着绿柳泫然欲泣的表情倒是可以理解,还温言道:“我没事了,你别哭了。”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遇事容易惊慌,跟东宫的气质有些不符。 绿柳抬手擦擦眼角,抽泣道:“太子殿下不在,若是内君殿下又出点事,奴婢就没脸再见太子殿下了,呜呜……”每回太子殿下一离开,内君殿下就出事,她下次拼死也不许他再单独骑马了。 绿柳边哭边说,虽然在努力控制气息,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声音多少有些含糊,阮檬也就忽略了,她话里提到的那个“又”字。 到底是跟了自己两年的大宫女,对自己一向忠心耿耿,阮檬正要出声安慰绿柳,红杨急急匆匆进屋了。 看到前两日跟着卫谦出了门的红杨,阮檬愣住了,原本要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口,不知是不是该咽下去。 红杨不是跟着卫谦巡视河工去了,怎么突然又回来了?还有他现在是在哪里?不像是在上林苑,也不像是在宫里…… 就在阮檬陷入迷茫的同时,红杨福了福身,急切道:“小郡主哭着要找内君殿下,ru母已经招架不住了。”平日这个时候,阮檬已经带着软软在玩了,也难怪小郡主今日会不习惯。 阮檬还没琢磨明白,红杨究竟从哪里回来的,他自己如今又是在哪里,凭空冒出一个小郡主,又把他给砸晕了。 阮檬很确定,宫里是没有郡主的,清河公主卫诺就不说了,人家是皇帝的亲闺女,就是本该封郡主的他的三位表姐,皇帝也都破例封了公主,最有可能成为小郡主的那位,还在卫谦的肚子里。 孩子的到来之于阮檬是个天大的意外,他原以为卫谦不计较自己的强上就很难得了,谁知他还乐在其中,两人巧妙地维持着身体很亲密心灵很疏远的神奇关系。 除开刚成亲那些日子的冷战不算,阮檬自认为过去差不多两年的时间里,他和卫谦的关系是在逐渐缓和的,就是缓和的速度有点偏慢,什么时候能回归正常不好预料。 或许在所有人看来,卫谦对阮檬的好都是无可挑剔的,而他们的婚事也是所谓的双赢,似乎对每个人来说都不是坏事,只除了阮檬。 不能说阮檬从来没有喜欢过卫谦,而是在他们的婚事里头,他仿佛是个局外人,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问过他的意思,然后这件事就被定下了,无数人跑来对他说恭喜的话。 阮檬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们恭喜他什么,恭喜他身不由己凡事不能自主吗? 洞房花烛夜不让卫谦进门是阮檬的冲动之举,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卫谦竟然真的头也不回就走了。 从那天起,两人陷入了尴尬和冷战,从前的默契不翼而飞。 两人的关系是因为什么事又是从什么时候回暖的,阮檬已经记不清了,可能是卫谦释放的善意足够,也可能是他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安排,总之两个人看起来,有了几分重归于好的意思。 阮檬甚至悄悄琢磨过,要不要先把素云丹服用了,虽说婚后他和卫谦的上下关系一直和人们以为的不同,可诞育子嗣这种太子内君分内的职责,阮檬并不敢推给卫谦。 偏巧就在这个时候,阮檬知道了卫谦有了身孕的消息,一时间感觉十分酸爽。 与其他知情人的想象不同,得知自己的活计被人抢了,阮檬的第一感受不是惊喜,更不是感动,而是油然而生的愤怒。 是的,就是愤怒,阮檬对自己当时的感觉十分确定。 最早的时候,阮檬以为自己的不满源于失去的自由,可现在他才明白,他更在意的是卫谦的自作主张。 他们的婚事如此,如今孩子的事又是如此,似乎只要卫谦做出了决定,他的想法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阮檬当然知道卫谦的身份是大衍皇朝的皇太子,如果是国事政事,卫谦当然不用和他商量,他也没有cha嘴的资格,可东宫的家事两人的私事,他也没有一丁点的发言权吗? 于是一夜之间,两人的关系重回冰点,甚至比新婚期间还要糟糕。 可无论关系多糟糕,阮檬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理智的,他还记得卫谦的产期是在五个月之后。 阮檬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想问小郡主是谁又本能地感觉到不合适,一时陷入了沉默。 红杨误解了阮檬的态度,以为他是默认了,也不等他开口,转身就出去了,回头带了抱着软软的ru母一起进来。 软软进门前还在呜呜地哭着,声音格外响亮,阮檬老远就听见了,除了懵圈再无反应。 进屋后看到阮檬,软软立马收了声,还朝他伸出两只小胖手,呀呀地叫了起来。 阮檬平时抱孩子的次数太多了,ru母见软软一个劲往阮檬的方向扑去,急忙把人抱到床边,先把软软递了过去,再给阮檬请了安。 虽然红杨绿柳和ru母什么话也没解释,可看她们熟练的动作和一到自己怀里就咯咯笑个不停的小姑娘,阮檬隐约也能猜到,所谓的小郡主就是自己和卫谦的女儿。 只是…… 尽管阮檬从前没有过带孩子的经历,可看小姑娘活泼好动的样儿,他大约也能猜出,这孩子起码得有三四个月了,再加上前面五个月,他岂不是一觉睡了大半年,阮檬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 再仔细一想,阮檬又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 首先,他的状态不像是躺了大半年的人;其次,红杨等人对他的态度也不像是卧床多时的病人,没有太医在旁边候着也就算了,竟然还让他抱孩子,明显就是身体没有大碍的。 见阮檬抱着自己却不搭理自己,软软不高兴了,扯着他的衣袖呜呜直叫,手上竟然有点力气。 不管阮檬对卫谦的自作主张有多介意,也不管这大半年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活生生娇滴滴软绵绵的女儿抱在怀里了,阮檬说毫无感觉绝对是不可能的。 “软软乖,爹爹陪你玩哦。”脱口叫出女儿的名字,阮檬又有点懵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软软现在对自己的名字已经有反应了,听到有人叫自己立马仰起脸,笑得格外灿烂。 差不多同一时刻,在渝京的卫谦正忙得不可开交。他好容易说服了皇帝夫夫和平王夫妇,打算成全了卫谣和阿蜜这对苦命小鸳鸯,卫茂又跳出来不干了,死活想要女儿认祖归宗。 “三伯,你要阿蜜认祖归宗不难,我父皇给她封个郡主也不难,可这样的话,她就不能嫁给阿谣了。”在民间,只要出了五服,同姓不婚的规矩就是可以打破的,至少不会特别苛刻。 但在皇室就是另一回事了,尤其平王家还是世袭罔替的郡王府,就算卫谣和阿蜜隔了十几代,血缘关系淡到可以忽略不计,可只要一个是平王世子,一个是湘王郡主,他们就不可能在一起。 卫谣的世子位是皇帝亲封的,显然不可能再有改动了,倒是阿蜜还没上玉牒,活动的余地比较大。 卫茂皱着眉,半晌没有说话,卫谦话里的道理他都明白,也知道这样对阿蜜是最好的。可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起初是不知道她的存在,好不容易知道了连认回来也不行,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 “要不这样好了,三伯先带阿蜜回家,你们再商量商量?”平王府筹办婚事需要时间,卫茂给阿蜜准备嫁妆也要时间,卫谦觉得自己说再多,不如阿蜜亲自在卫茂面前说上两句。 卫茂想了想,同意了。其实卫茂不是真的不看好卫谣,就是这事儿来得太突然,他需要缓冲时间。 好容易完成了皇帝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卫谦还没喘口气,卫诚又找上他了,说是有事跟他商量。 “卫圆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想跟我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换成其他人,卫谦的直觉一向不算多灵验,可是卫诚的话,他几乎就是百发百中,很少会有猜错的时候。 卫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挑眉道:“哥,你的直觉不要这么准不好么?”有关林芝的事,他当初追上卫谦就该说的,一时耽搁了没有说,拖到现在反而更加不好开口了。 “行了,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你有话直说,我保证不会生气的。”阮檬快带着软软回来了,卫谦最近心情很不错,每天再忙也觉得动力十足。 虽然卫谦话是这样说的,可卫诚还是有些犹豫,半晌方道:“哥还记得云县那事儿吗?” 卫谦毫不迟疑地点点头:“想忘记也挺不容易的。”他难得有心情参加桃花节,就这样半途而废了。 “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御下无方。”卫诚认错还是很诚恳的,一点都不推卸责任。 卫谦却是微微蹙起眉头:“卫圆圆,你已经道过谦了,我也表示过不再追究了。”既然这样的话,卫诚还有什么必要旧话重提呢,除非他有话没有说完。 “哥,你相信我,我接下来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卫诚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到了低不可闻的程度,若不是卫谦功力深厚,还真听不清他都说了些什么。 卫谦这回没有提前打包票了,而是沉吟道:“有话你说,我自己会有判断的。” 于是卫诚低下头,简单说了自己捡到林芝的过程,以及他自作主张安排了刺杀事件的事。 卫谦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同时不解道:“卫圆圆,你想让我亲手处置林芝?”明明卫诚自己就能做的事,为何非要他来做,卫谦对林芝这个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觉得、我觉得……”卫诚支支吾吾地道:“哥你可以见他一面,之后要杀要剐就随便你了。”卫诚当时就把林芝押送回京城了,一直关在天牢里,等着卫谦回来处理。 第051章 脱轨 卫诚一度曾以为, 可以重来一遍的人生十分惬意。犯过的错可以避免,珍惜的好时光可以再来, 趁着卫谦年幼不知事, 还能悄悄逗他玩玩,这样的人生简直是不能再幸福了。 可是自从捡到林芝, 卫诚就感觉自己的人生幸福度下降了,不是缓缓下滑, 而是高台跳水。 如果不知道林芝前世的身份,卫诚面对他反而不会为难, 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至少不必瞻前顾后。 然而现实就是那么不巧, 卫诚偏偏是认识林芝的, 这人不仅是他的妹夫, 还是他侄女婿的爹, 以及他孙媳妇的祖父。 除开以上亲戚关系不提, 林芝还是太平年间的中书令,是卫谦最信任的肱股之臣。 林芝并不姓林,他姓上官, 全名上官林芝。 废帝卫兰的皇后上官姹是前越国公上官轩的女儿,当年卫兰被废, 上官家受到牵连也被夺爵抄家, 只有几个年幼的孩子幸存下来, 林芝便是其中一个。 就凭上官林芝的出身, 卫崇荣再如何看他不顺眼都是正常的, 皇帝对上官家的人,历来没什么好感。 可上官林芝还是成功尚了主,还是皇帝唯一的掌珠清河公主,可见他本身的才学和人品有多过硬,不然以卫崇荣强势的性格,卫诺再是撒娇哭闹,这桩婚事也是成不了的。 因着以上种种原因,发现顾雪颂一箭s,he中的人是上官林芝,卫诚赶紧把人收留了。 但是就是从那天起,命运的轨迹彻底发生了变化。 卫谦当年是如何发掘出上官林芝的,卫诚并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上官林芝最早是卫谦的人,后来机缘巧合才认识了卫诺,反而是他和上官林芝,一直不算很熟。 可现在倒好,他无意间截了胡,让上官林芝对自己死心塌地了。 只是这样也没什么,卫诚素来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仗着重生的优势才能和卫谦在学业上并驾齐驱,真论当太子当皇帝的本事,他绝计是比不过的,所以他从来也没有多余的心思。 上官林芝这个人慕强,卫诚很早就发现了,所以他还考虑过,找个机会把人推荐给卫谦。 毕竟他也是给卫谦打下手的人,以上官林芝的惊世之才,跟着自己的确是可惜了些,只有跟随卫谦,才能充分发挥出他的才能。 卫诚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上官林芝这个人竟然很轴也很认死理,他不允许自己追随的人不是最强的,也不允许自己改换门庭,所以他的想法是干掉卫谦,让卫诚上位。 行刺事件发生后,卫诚整理了上官林芝的思路,吓得自己一身冷汗。 以上官林芝的聪明程度,他不会判断不出来,卫谦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干掉的。事实上,上官林芝的目的只在行刺本身,能否成功并不重要,只要把卫谦卫诚逼到对立面,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上官林芝唯一算错的,大概就是卫谦卫诚对彼此的信任程度。可就是这样,兄弟俩也是各自纠结了好些天,还是卫诚亲自找到卫谦进行了解释并道了歉,才算画下了句号。 如何处置上官林芝,卫诚陷入了深深的纠结,把人杀了似乎可惜了,不杀了又说不过去。 卫诚总觉得这件事是自己的错,是他横cha一脚,把原本很好的事情搞砸了。原来的上官林芝和卫谦君臣相得,和卫诺夫妻恩爱,这些都是被几十年的岁月印证了的,也是他亲眼见证过的。 如今就因为相遇的时间地点人物不对,一切全都乱了套,让卫诚感到很崩溃。 卫诚之前追到江南,其实就有想找卫谦商量的意思。可那时卫谦有孕在身,他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所以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而是自己提前返回了渝京。 卫诚总不能对卫谦说,哥你大人大量,就饶了林芝一命,那是咱们未来妹夫,还是你以后的亲家。 他真要说了,卫谦不以为他疯了才怪,可这些话不能说,卫诚又有什么理由让卫谦饶过上官林芝。要知道,上官林芝并不是冤枉的,他是真的派人行刺了卫谦,哪怕没成功也是死路一条。 后来卫谦回了京,卫诚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继续往下拖,拖到阮檬都快带着孩子回来了。 “卫圆圆,你认真的?”卫谦死死盯着卫诚的眼睛看,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卫诚迟疑片刻,颔首道:“哥,我很认真。”他有种奇怪的直觉,如果卫谦见到上官林芝,有些事说不定还有转机,可要是他们不见面,脱轨的命运就再也没机会回到原来的轨道了。 卫谦蹙眉,思索良久沉吟道:“你给我个充分的理由。” 见卫谦没有一口回绝自己,卫诚心内大喜,正色道:“这个人是一柄锋利的剑,用好了无往不利,用不好伤人伤己。”而他,显然是驾驭不了上官林芝的。 卫谦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他说:“卫圆圆,你这是承认自己没用好人了?” 卫诚毫不迟疑地点点头,上官林芝在卫谦手下多安分,跟了他就作天作地,可不是他不会用人吗? 卫谦失笑,无语道:“卫圆圆,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会妄自菲薄的人。” “哥,这不是妄自菲薄,这叫自知之明。”哪怕活了两世,卫诚也从不觉得自己比卫谦更厉害。 卫谦摇摇头,到底还是说了卫诚最想听到的话:“既然如此,我见他一面便是。”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卫诺娇俏甜美的声音:“大哥,我也要去。” 没想到卫诺会在此时出现,卫谦卫诚齐齐一愣,异口同声道:“你去做什么?” “我好奇啊,想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身为兄妹四个中唯一的女孩儿,卫诺从小就是全家人的宠儿,但凡是她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几乎都会得到满足。 卫谦闻言也没多想,只是笑道:“既然诺儿想去,改天我们一起好了。” 卫诚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想到卫诺还有和上官林芝见面的可能。 谁说缺失了中间大半年的记忆,可卫谦不在身边,又多了个活泼漂亮的女儿,阮檬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还是可以的。 而且他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了,过去几个月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听完以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果然,在他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他的身体是有人接手的,这个人对待卫谦的态度与他截然不同。 那个家伙是谁?不是都说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吗?卫谦的警惕性都到哪里去了? 阮檬知道的越多,心里就越紧张,他原本还在担心,再见到卫谦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现在却是想尽快见到他了。 第052章 再见 卫谦等了又等, 终于盼到阮檬带着软软回京了,心里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期待自不用说,自己生的亲闺女,刚满月就分开了, 如今快要半岁了,说不想谁也不信。 忐忑就更好解释了, 小婴儿都是不记事的, 一切跟随本能行事, 她以前和卫谦熟,是因为在他肚子里待了十个月, 熟悉了他的声音和味道, 所以生下来还是最黏他,连阮檬也不爱搭理。 可如今小半年过去了,软软每天都是跟着阮檬, 卫谦对她能否还记得自己, 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根据最新接到的消息, 最迟明日午后,阮檬就能带着软软进城了。 卫谦想要去接孩子,皇帝夫夫觉得可以理解, 其实就是他们, 对素未谋面的小孙女也是想念得很。 只是阮檬一行人的脚程并不快,卫谦就是明早出门也不晚, 多半还得出城好远才能接到人。毕竟软软太小了, 马车的速度不可能快, 为了赶时间把小郡主颠着了,谁也承担不起责任。 谁知卫谦连夜就想出城,让卫崇荣颇有些哭笑不得,强行把人拦住了,问道:“团团,我知道檬儿和软软隔得不远,你快马过去半夜也就到了。可这大半夜的,你把人吵起来想做什么?” 偷跑被人抓到现行,卫谦无奈道:“父皇,我想软软了,与其留在宫里睡不着,还不如……” 卫谦话没说完就被卫崇荣打断了:“你睡不着不要紧,吵到我孙女睡觉可不行。”皇帝陛下考虑问题十分周到,他觉得卫谦半夜睡不着不是大事,可他贸然跑过去,把软软吵醒就不好了。 闻及此言,卫谦十分无语,莫名有种自己从此失宠了的感觉:“父皇,你喜新厌旧。”除了卫诺,皇帝对待儿子们一向平等,卫谦身为兄长也一向友爱弟妹,到了宝贝女儿,反而吃上醋了。 卫崇荣放声大笑,拍着卫谦的手背道:“团团,既然你睡不着,不如陪父皇说会儿话好了。” 反正也出不去了,卫谦并不介意留下来,他更感到好奇的是,他父皇为什么不嫌弃自己打扰到他和爹爹了:“爹爹呢,他忙什么去了,竟然没空陪父皇?” 皇帝闻言叹了口气,表情无比郑重,严肃道:“你爹爹找你妹妹谈心去了。团团,女儿可不好养,就算不用嫁出去,头痛的事还是一件接着一件,可比养你们几个费力多了。” “诺儿不是挺懂事的?”卫谦对卫崇荣突如其来的感叹表示不解,作为皇帝的独生女,他觉得卫诺很好了,又温柔又乖巧,不说骄纵了,连任性都算不上,怎么看都是件贴心的小棉袄。 倒是他家软软,虽说生出来才几个月,可性子已经看得出来不是很像姑姑,反而有几分像姑奶奶。卫谦从小被霍菲菲压迫着长大,在这点上偶尔还是忍不住有点羡慕他父皇和爹爹的。 “向来都很懂事的孩子,偶尔任性一回,更叫人吃不消的,你以后就明白了。”卫崇荣只说了君华做什么去了,却没细说卫诺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卫谦也没多问,他爹爹都亲自出马了,他大约是没有多少发言权的,而是笑道:“软软还不到半岁呢,我现在就愁她还认不认得我,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然后父子两个默契地略过这个话题不提,卫崇荣转而问道:“我听说你去见圆圆带回来那个人了?” 卫谦对此并不否认,颔首道:“卫圆圆非要我见,我就去见了。” “你没杀了他?”至始至终,卫崇荣都没cha手过这件事,他对儿子们的处置态度略有些好奇。 “我为何要杀?”卫谦摇摇头,认真道:“卫圆圆没有说错,上官林芝这个人的确有才,就这么杀了他有些浪费了。” 皇帝闻言一愣,皱眉道:“他曾想要刺杀你,这样的人你也愿意留下?” “呵,就凭那两只三脚猫?”卫谦低低冷笑一声,上官林芝的想法他哪有看不明白的,刺杀不过是个由头,想挑起卫诚和他争夺皇位才是真的,可惜他的计划从一开始就落空了。 作为从在爹爹肚子里就在一起的双生兄弟,卫谦自认为还是很了解卫诚的,他不能说全无上进的心思和野望,可在自己这个太子当得还算不错的情况下,他绝不会做任何没有必要的事情。 虽说上官林芝做的事很多余,可冲着他这个人本身,卫谦不介意多给他一次活下来的机会。 见卫谦神色坦然,不似作伪,卫崇荣有些意外,又问道:“圆圆向你求情了?” “卫圆圆比我为难多了,他想杀上官是真想杀,舍不得也是真舍不得。”所以他帮他做了决定,上官林芝的命他要了。 卫崇荣对儿子的决定不置可否,对他的心性倒是颇为欣赏:“上官家的人历来都是这样,叫人又爱又恨。”好用是真好用,棘手也是真棘手,不过既然卫谦没意见,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卫谦连连摆手,还笑道:“我不爱我也不恨,我只管好用就行,倒是卫圆圆,似乎一直没有看清自己的心。”和上官家有关系的人,可不止一个上官林芝。 “看不清有看不清的好,团团你可别多事。”皇帝看似粗枝大叶,其实对儿子们的事情了若指掌,“都像你看得这么透,父皇和爹爹更揪心。”他不介意卫诚在感情上更迟钝点。 卫谦勾唇笑笑,并不多说卫诚的事,只低笑道:“上官的事儿,父皇别在檬哥哥面前提起。” “哦……”卫崇荣拖长了声音,揶揄道:“原来我家太子也有怕的人?”卫谦的性格不算强势,可偶尔固执起来,那也谁也没有办法的,至少卫崇荣就没辙,只能乖乖对儿子服软。 “檬哥哥很小气的,有些事还是不让他知道比较好。”卫谦当然不怕阮檬,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对上官林芝的处置,因为这肯定不符合阮檬的想法。 卫谦大概不会想到,如今的阮檬对上官林芝一无所知,他甚至连南巡路上发生过遇刺事件都不清楚,每日就顾着和女儿玩耍了。 阮檬一行人今夜的驻地距离渝京已经不算远了,要不是带着软软,连夜赶路也是使得的,可带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凡事就不能不考虑周到了,她若闹点不舒服,凭空又得生出不少事。 半夜,软软跟着ru母睡得正香,与她一墙之隔的阮檬却是辗转难眠,直直盯着床顶的幔帐出神。 如果不出意外,他明天就会见到卫谦了,该怎么表现才会比较自然呢,阮檬越想越苦恼。 像从前那样相敬如宾?似乎显得太善变了,而且软软都快会爬了,也会咿咿呀呀自说自话了,会不会给她不好的印象? 又或者是回到更早以前,他和卫谦还亲密无间的时候,那会儿两人的相处似乎也挺自然的…… 阮檬似乎没有想过,在他的记忆里,他和卫谦分开前明明是吵过架的,两人不欢而散。 随后大半年发生了什么事,阮檬根本没有参与,只是七鳞八爪向红杨绿柳打听了些,都还不敢问得太详细,不然绿柳又要嘀咕了,内君殿下这记性怎么回事,一点不像太医说的好多了的样子。 在阮檬的潜意识里,没有意识那段时间的他也是他,做事不能全无规律叫人琢磨不透。 他翻来覆去想了又想,快到天亮才勉强睡着了,正要深入和周公进行交流,有人又在拍他的脸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时,阮檬心里是非常震惊的,他到底还是太子内君,谁这么大胆子敢在他睡觉时拍他的脸,拍得还挺用力的,真是太没规矩了。 睁开双眼后,阮檬的惊讶不减反增,想说的话却是一句也没说出来。 因为两只手齐齐出动,用力在阮檬脸上拍着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宝贝闺女。 看着软软如此放肆还无动于衷的,自然不是ru母或是宫女了,她们可没有这样的胆量,但把软软抱过来放在阮檬床上的人是卫谦,整件事就很好解释了。 虽然昨天夜里遭到了皇帝的阻拦,可今日天不亮,卫谦还是悄悄出发了。 卫谦赶到的时机还不错,软软刚被ru母喂饱了奶,正呀呀叫着要找阮檬。 甭管卫谦事前做了多充足的心理准备,看到小丫头不认识自己了,心里还是有点酸涩的。 “殿、殿下,小孩子认生,小郡主多跟你接触会儿就不会这样了。”软软不让卫谦抱,反而一个劲儿往自己怀里钻,可把ru母给紧张到了不行,说话都有点不利落了。 卫谦摆摆手,表示不碍ru母的事,还对软软伸出手道:“宝贝儿,我们去找爹爹好不好?” 软软似懂非懂地晃晃脑袋,这回没有再拒绝卫谦了,只是看他的眼神还是懵懵懂懂,似乎心里好奇地想,这个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见小郡主到底还是让太子殿下抱了,软软的ru母松了口气,又急忙跟了上去。除了内君殿下,小郡主现在最熟的人就是她,她不跟紧着点,让小姑娘在太子怀里哭了,肯定算是她的失责。 软软昨日到过阮檬的房间,虽然不至于说就记住了,可至少是有点印象,卫谦抱她过去她还兴奋地叫了起来。 “哒哒、哒哒……”软软见着阮檬就往床上扑去,也不管他醒没醒。 卫谦对女儿的行为格外配合,把人往床上一放就在旁边坐下了,好整以暇看着父女俩的互动。 软软看到阮檬可欢了,两只手热情地招呼了上去,嘴里还伴随着谁也听不懂的啊呀呀。 从卫谦离开江南算起,阮檬给他写过不少信,信的前半段往往都是写的软软,写她最近做了什么,又或者是学会了什么。小孩子长得快,每天都在掌握新技能,阮檬一写就是两三页。 虽然信是每天都在写,可为了不过度浪费国家资源,阮檬不会每天都给卫谦寄信,而是把写好的信都累积起来,每旬给他寄上一回,每回都是特别厚的一摞,足够卫谦看上几天的。 也是阮檬运气好,他回来的时候刚好是准备寄信的前两天,那位足足给他留了二十几页作为参考,使得他在下笔的时候有了参考对象,不然卫谦一接到信,大概就知道情况有些不对了。 不管怎么说,女儿总归是亲女儿,阮檬写起她的成长日志一点都不费劲,唯一的问题是下笔有点收不住。小丫头真是太好玩了,他怎么玩也玩不腻。 对阮檬来说,真正的难题在于,那位在信的后半段,总是会大段大段写上给卫谦表白的话,看得他特别r_ou_麻。 为了不露出破绽,阮檬决定把这个信接着写下去,可他第一天写了一半就卡壳了。写软软的那部分倒是好办,有什么写什么,他下笔的时候都忍不住发笑,只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可后半段要怎么办呢,阮檬以为自己就是绞尽脑汁也写不出来,谁知真正提笔开写的时候,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写完他都惊呆了,这是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吗? 第一封信写了出来,后面的自然不在话下,阮檬越写越顺手,每天不写还睡不着了。 可他从来不敢多想,那些情意绵绵的话语,自己究竟是如何写出来的? 靠文字描绘脑补出来的画面,比起实际看到的差太多了,卫谦只靠想象就觉得软软很可爱了,如今真正看到了才明白,软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爱很多。 看到软软放大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阮檬猛然睁圆了眼睛,神志也清晰不少。 再看到坐在床边的卫谦,阮檬又吓得把眼睛闭上了,还抬起手使劲揉了揉。 一定是我醒来的方式不对,阮檬反复在脑子里重复这句话,似乎想要说服自己。 可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人还是卫谦。而且卫谦特意凑近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压低声音道:“檬哥哥,你醒没醒?”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谓,阮檬再次怔住了,好像他们成亲以后,卫谦就没这么叫过他了。 恍惚间,阮檬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记起很早以前,他和卫谦的相处也是自然且和谐的。他不会针对他,他也不会讨好他,两人自然而然就凑在一起了,根本不用刻意做什么。 阮檬正要开口说什么,被久别重逢的两位父亲忽视很久的小郡主不干了,她扯开嗓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打破了室内略显尴尬的气氛。 第053章 破绽 阮檬近段时间带孩子带得比较多,对软软杀伤力十足的嚎哭也形成了一定程度的免疫力, 他见软软哭了也不惊慌, 顺手把人捞了过来,抱在怀里轻轻拍哄, 动作看起来十分娴熟。 卫谦当然也是知道他家闺女哭功了得的, 可差不多四个月的时间对一个刚满月的小奶娃来说算是很长了,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用翻天覆地来形容一点也不显得夸张。 卫谦记得软软爱哭,顶多也就是小姑娘窝在他或是阮檬怀里哇哇大哭, 手上脚上的动作并不会多明显, 就是阮檬信里提过不止一次, 他脑补出来的画面也是温和而可爱的。 可事实上, 刚到五个月的软软活动能力超强,不仅早早就学会了翻身和坐立,现在更是连爬行的技能也基本掌握了,所以现在的软软哭起来, 那是非常有气势的,破坏力更是不用说。 卫谦先是被女儿的音量骇住了, 他原先还觉得小姑姑家的两位小表弟就是人间小恶魔的极致了, 如今见了软软的表现才知道,未来的永安王和武安侯不过尔尔,真正可怕的还是长安郡主。 对软软来说,哭闹算是全身运动, 不仅嗓子首当其冲, 手脚也不能落下, 挥来舞去可带劲了。 见软软到了阮檬怀里还不安分,小拳头砸个不停,小腿儿踢个不停,卫谦暗自有些得意,原来闺女还是很给自己面子的,刚才不过是小小拒绝了一下,却没在自己怀中上演过全武行。 “宝贝儿,咱们不哭了,爹爹陪你玩好不好?”知道软软只是在闹脾气,阮檬哄人不急不慢,心里却在想着旁的事情,这会儿还有闺女当挡箭牌,待会儿软软不哭了他该对卫谦说什么好。 乍一看到软软的惊人表现,卫谦的确是被吓住了,可他很快反应过来,小丫头这是雷声大雨点小,慢慢也就不慌了,还伸手握住她的小胖爪子,笑眯眯地说:“乖宝贝,不哭了哦!”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重生之妻君犯上 作者:紫月纱依 第12节 软软原本就没什么事,不过是被人忽视了心里不爽,这会儿阮檬和卫谦联手哄她,小姑娘的小脾气很快就闹过了,咯咯笑了起来,只是她对卫谦还是不熟,一直不肯让他把自己抱过去。 卫谦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就算心里有点小难过,也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道:“软软这么能闹,一路带她回来大概不容易?” “她能闹是好事儿,一路上ji,ng神得很,一点水土不服的反应都没有,也没一回头痛脑热的。”阮檬虽说只带了软软一小半路,可这些事ru母和嬷嬷们都会提,他也就都给记住了。 卫谦闻言立即邀功道:“软软这是像我,我和卫圆圆小时候也不爱生病。”他们兄妹四个,一个比一个皮实,就是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卫诺,身手也是很不错的,身体素质更不用说。 以至于过去这些年,太医院擅长小方科的太医全无用武之地,只能给世家豪门的小郎君小娘子看看病练练手。 阮檬想也不想,不假思索道:“平时不爱生病的人,偶尔病一回也是很吓人的,那年在琅琊,我就差点被你吓死了。”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没留意到卫谦的眉头不经意地蹙了蹙。 没让阮檬看到自己脸上的异常表情,卫谦貌似随意地道:“有老爷子在呢,能出什么大事,你那是自己吓自己。” 无论阮檬还是卫谦,与君家那位神通广大的君老爷子都是有血缘关系的,这也是卫昭让卫谦去琅琊求学时叫阮檬作陪的原因之一。 只是按照君家的辈分算下来,阮檬和卫谦差辈儿了,所以两人称呼君老爷子时都是叫的老爷子,省得被人看出差异来。 “你那会儿烧得七荤八素什么都不知道,你当然不怕了。我在旁边看着,吓得魂都快飞了,好几宿都没睡好。”时至今日,阮檬想起当初的事都还心有余悸。 “是么?”卫谦轻轻掰着软软的手指头玩,轻描淡写回了两个字。 阮檬闻言表情一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他什么也没说,反而问道:“你过来这么早肯定没用早膳,一起好了。”说完把软软递给了卫谦,自己起身梳洗去了。 软软虽然不记得卫谦了,可对他多少是有点本能依赖的,她见阮檬走了也没哭闹,还伸手朝着他挥了挥,嘴里呀呀叫过不停。 “乖宝贝,你说什么?”卫谦抱着孩子自说自话,“爹爹待会儿就回来了。” 软软哪能听懂卫谦在说什么,她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她把脑袋埋在卫谦的肩膀上,皱着小鼻子嗅了嗅,突然伸手抱住了,用力在卫谦的肩上咬了口,然后哈哈笑了起来。 软软现在只有两颗小米粒大小的小ru牙,咬人全无杀伤力,与其说是咬,更像是在舔。 卫谦怕痒,忙把软软抱得低了点,结果小姑娘不高兴了,冲着他啊啊直叫。 阮檬洗漱出来,正好瞧见卫谦和软软大眼瞪小眼互相瞪着,两人的表情像了个十成十。 他心里原是很不安的,骤然间就安定下来,柔声道:“软软哪里惹你了?” 卫谦正和女儿较劲,一时也没多想,头也不回地道:“软软会咬人了,弄得我一脖子都是口水。” 阮檬闻言哑然失笑,补充道:“她现在什么都爱咬,还会用我的手指头磨牙了。” 因为有软软在中间做缓冲,所有阮檬担心的事情都没发生,两人气氛和谐地用过了早膳,又一起上了回京的马车。 一路上,有关软软的话题占据了全部行程,哪怕小姑娘撑不住,断断续续睡了好几觉。 回到宫里更不用说,皇帝夫夫早就想见孙女了,见到软软就把人抢了过去,其他人根本抱不着。说来也是奇怪,软软见到卫崇荣和君华并不认生,被他们抱着也没不乐意,还兴奋地四下张望。 卫诚兄妹几个都没见过软软,这会儿见了也是新奇得很,就是没机会抱,也要凑到皇帝身边看。 “父皇,软软长得好像大哥哦,简直一模一样。”卫诺很想抱抱大侄女,无奈皇帝就是不肯撒手。 君谨挑了挑眉,十分认真地道:“和大哥一模一样,不就等于是和二哥一模一样吗?”卫谦卫诚长得实在太像了,他们小时候根本分不开,京城都被两个哥哥捉弄。 卫诺微微蹙眉,偏头道:“意思是这样没错,可是说出来的话总觉得檬哥哥会不高兴?” 小公主话音未落,卫诚就得意地笑了,还给了阮檬一个挑衅的眼神。 可惜阮檬正在和卫谦说话,压根儿没有在意到卫诚投过来的视线,反而是卫谦看到了,用眼神警告了卫诚。 卫诚撇了撇嘴,转过身和阿蜜说话去了,权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白日里人多热闹,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直到用过晚膳,太子夫夫才带着玩累了的软软回了东宫。 软软睡觉都是跟着ru母的,卫谦有点舍不得,却也没敢把人留下,他觉得半夜软软累了找ru母他是搞不定的,与其把人抱来抱去,还是一开始就跟着ru母好,这样夜里不折腾孩子。 软软的离开似乎带走了所有的热闹和欢愉,偌大的房间一下子安静地有点过分。 阮檬莫名就有点慌了,没有软软在场,他似乎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卫谦。 偏偏卫谦还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只见他神色平静地道:“檬哥哥,我有话想问你?” “什、什么话?”卫谦的语气其实很温和了,甚至说得上是温柔,可阮檬莫名就是有些惧意,也不敢正视他的眼神。 卫谦直直看着他,眼底全无波澜:“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又或者说你是想起了什么?” 刹那间,阮檬的脸色变得有点发白,他想到过卫谦可能会发现自己露出的破绽,可他没想到这一切来得会如此之快。 见阮檬微微张开嘴,却一句话也不说,卫谦又道:“这样装下去你也很累,不是么?”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不管卫谦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阮檬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否认。 卫谦怀疑的态度也在阮檬的意料之中:“你真的没有忘了什么?”没有见到阮檬之前他就有这样的怀疑了,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可今天见到他也就确认了自己先前的猜测,他不想再骗自己。 “我……”阮檬无话可说,他的确没有之前大半年的记忆,也不知道他和卫谦的关系怎么就改善到这样的程度了,可他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并且愿意维持下去。 只可惜…… 卫谦并不是这样想的,他似乎更怀念之前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家伙,这让阮檬感到很不爽,下意识就道:“忘了又如何?软软总归是我们的女儿……” 阮檬从来没像此刻这般感激过软软的存在,只要有她在,他和卫谦的纠葛注定是不会结束的。 “那你可还记得,你之前并不想要她的?”卫谦面无表情,谁也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卫谦把话挑明到了这个程度,阮檬也不好再否认什么,只得实话实说:“是我脑子抽风还不行么?太子殿下你大人大量,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没等卫谦开口,阮檬又问道:“我是哪里露出破绽来了?”他明明装得挺好的,前面还和卫谦有过书信往来,居然第一天再见就被人看穿了,突然感觉好失败。 卫谦无语地摇了摇头,失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你的信写得挺好的?” 阮檬毫不迟疑地点点头,他还真是这样想的。没有看到那些没来得及寄出去的信之前,阮檬对卫谦的判断力略有怀疑,看过却觉得毛骨悚然,那人下笔的风格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这也使得阮檬在续写的时候非常轻松,他根本不用刻意去模仿什么,只要按照自己的习惯写就可以了,只是描写的内容略略参考了些前面的,以至于他看完后差点以为是同一个人写的。 自己都快分不出真伪的信件,卫谦竟然能看出差异来,阮檬有点傻眼了。 见阮檬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卫谦淡然道:“时辰不早了,我们早些安置,有话明天再说。” 阮檬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不赶我出去?”想想他以前和卫谦的关系,卫谦真这样做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从前不都是你赶我走的?”搁在以前,这样的话卫谦根本不会说出来,还是之前养成的习惯,如今一时收不住了。 不料阮檬有话要说:“我就是发泄两句,我哪知道你真的转身就走?”他以为卫谦请旨赐婚都那么霸气,洞房花烛夜只会更霸道的,谁知道他那么听话,他当时就不知所措了。 卫谦闻言一愣,随即就把话题岔开了:“你刚回来我们就分开睡,你是怕有人不知道我们又闹矛盾了?” 阮檬急急摇头:“我没想被赶出去的,你当我什么都没问好了。” 卫谦微微启唇,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总觉得事情的走向越来越不对了,阮檬这像是恢复记忆的样子吗?他早先还很确定的,这会儿又有点怀疑了…… 两人不再说话,背对背沉沉睡去,心情都是十分复杂。 半醒半醒间,阮檬听到有人在叫自己:“醒醒!小笨蛋,你快醒醒!” “你谁呀?竟然叫我笨蛋!”阮檬敢发誓,从小到大就没人敢这样叫过自己。 “大好局面差点就被你给搞砸了,你不是笨蛋谁是笨蛋?”那人恨铁不成钢地低喝道。 第054章 交底 睡意朦胧中, 阮檬来不及看清自己身处何方, 下意识就跟人吵了起来。 这会儿被人吵醒了, 才有空关心自己究竟在哪里。可他抬眼一看, 立刻就吓得毫无表情了。 四周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漆黑的世界中他只能看到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自己, 一个是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要不是两人的动作不一样,他差点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照镜子了。 “这是哪里?”虽说处境略显诡异,可阮檬意外地没有特别慌乱, 还跟对面那个自己打了个招呼。 那人没有回答他, 而是问道:“之前陛下给你和团团赐婚, 你心里很不情愿吗?” 阮檬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顿时有点惊了,他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人等了片刻,见阮檬迟迟不回答,便又催促道:“很难回答么?遵照自己的心意不就好了。” 阮檬仍然保持沉默, 他被对方问得有点懵了。 自己的心意?什么是自己的心意?他似乎从来就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见阮檬还是不说话,那人没有继续再问,而是帮他回答起来:“你是不是觉得很愤怒?明明是你的终身大事,却没一个人问过你的意见, 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被动地接受?” 阮檬闻言猛地一震, 他有些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却又无法反驳,只得动作极轻地点了点头。 谁知那人还没完,他接着又说了:“你不愿接受被人强加的命运,不管那是否符合你的心意,可你又没有办法反抗,所以你就拿团团出气,反正不管你有多作,他对你的忍让都是无条件的。” 阮檬彻底惊呆了,这个讨厌的家伙到底是谁,他怎么可以轻而易举就戳穿了连他自己都不愿接受的小心思。 “你到底是什么人?”阮檬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隐隐产生了一个有些可怕的想法。 “你先别问我是谁,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那人说的虽是问句,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阮檬沉默了许久,终究是无力地点了点头,他确实说不出哪怕一句可以反驳的话来。 给了阮檬些许缓冲的时间,那人缓慢却又坚定地开口道:“你叫陛下皇帝舅舅,在前面的是皇帝,在后头的才是舅舅。可团团叫陛下父皇,那是父亲在前面,皇帝在后头。” 闻及此言,阮檬怔住了,他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层,是谁对他太好了,以至于让他忘了亲疏有别这四个字。 “你是想说我把自己的位置摆错了?”仔细回想起来,皇帝从小对他一直很好,几位皇子有的,他几乎都有,也难怪他会产生错误的认知。 那人避开了这个问题,不答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陛下没有赐婚,你和团团会是怎样的结局?” 阮檬再度被问得懵住了,他和卫谦的人生早早就被捆绑在了一起,一辈子都不可能分开,他怎么可能会去考虑,他们如果不能在一起,结局又是什么样子,想都不会这样想好不好…… “我想你大概没有想过,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么?”那人好整以暇地笑道:“如果没有和你成亲,团团的太子妃多半是位名门贵女,而你的王妃,十有八九是卫氏宗室的某名女子。” 阮檬默然不语,算是默认了对方的说法。其实在被赐婚之前,陈王太妃和阮柠商量过他和卫语的婚事,只是刚起了个头,就被皇帝给打断了,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倒是那人说到卫谦会娶太子妃,让阮檬心里感到很不爽,有种自己的人被人觊觎了的感觉。 “你皱什么眉?你若是成了亲,还能不许团团成亲不成?”那人看得倒是仔细,连阮檬脸上的小表情也没错过。 阮檬哑然,这话说起来的确没错,卫谦是大衍皇朝的皇太子,他当然不能不成亲,不是和自己,那就是和其他人。只是他想起来,就是怎么也舒服不起来了。 陡然,阮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正色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叫团团?”团团这个小名他从琅琊回来就没怎么叫过卫谦了,他倒是叫得很欢,听着就让人不爽得很。 “说你是笨蛋果然没错,你到现在还没想起点什么来么?”那人还是不肯回答阮檬的问题,并且再一次把问题抛了过来。 “我该想到什么?”阮檬说不清他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对方,他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那个念头在脑子里闪过地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它,就在刹那间消失不见了。 那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我以为你看到我的脸,心里就已经在犯着嘀咕了。” 他这话其实没有说错,阮檬心里的确一直都在打着小鼓,可这和现实之间,还隔着一层薄薄的纸,他暂时还没有勇气伸手去捅破它。 “如果你们各自分开了,以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你会后悔吗?” 阮檬咬了咬唇,低声道:“我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自然也就说不上后悔还是不后悔了。 “如果陛下没有下旨给你们赐婚,这样的事很快就会变成现实。” “可他还是给我们赐婚了,不是么?”阮檬的语气透着说不出的复杂,“诸位皇子皇女里头,陛下最疼爱的就是太子殿下,只要他去求他,他怎么可能会不答应呢。” 见阮檬还是钻在牛角尖出不来,那人只得把话说得更明白些:“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是团团求了陛下呢?” “难道不是这样?”他与卫谦的感情从来没有挑明过,如果不是卫谦求了皇帝,赐婚的旨意从哪来的。 那人又叹了口气,沉声道:“你太不了解团团了,如果是你不愿意做的事,他怎么可能会勉强你。” 阮檬猛然瞪圆了眼睛,不是卫谦又是谁,他真心不觉得皇帝陛下是心思如此细腻的人。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胡乱猜测有意思吗?”阮檬其实有些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可他不愿意承认。 那人哈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中,却透出几分莫名的悲伤:“我倒希望自己是在胡说八道,可没有那些糟糕的过去,又怎么会有差点被你弄得更糟糕的现在?” 对方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阮檬就是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学着去接受这个不可思议的现实:“你真的是我?”除了自己,还有谁能这么了解自己。 “团团从来不会勉强我做任何我不愿意做的事,可我们都是有话藏在心里不会说出来的人,所以……”“阮檬”为此懊恼了很久,不过懊恼也没用,时间回到当初,当时的他们还会那么做的。 阮檬目瞪口呆,半张着嘴说不出话,半晌方道:“你们真的没在一起?”为什么他想起来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和卫谦竟然还有不在一起的可能。 “当然没有。”“阮檬”毫无隐瞒实话实说,“我尚了含山公主,他也娶了太子妃,后来我回了南越,基本上就再没见过。” 阮檬更惊讶了,他想象不出自己尚了含山公主会是什么样,当初的婚事主要是陈王太妃和阮柠的想法,初衷是他俩在一起挺合适,而不是他们互相喜欢,所以没有成也就算了。 “然后你后悔了?”阮檬如是猜测,总觉得自己不是很踩得准对方的点。 “阮檬”点了点头,又继续道:“我以为自己会带着毕生的遗憾走进坟墓的,却没想到又回到了这里。我原本还在想着,应该做点什么来弥补曾经的过失,却不曾想连下手的机会也没有。” 感觉到对方明显锐利的眼刀,阮檬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看来时间的沉淀还是颇有威力的。 “不是我也不是……团团,那是哪里有了变化?”对方都是叫的团团,阮檬觉得自己也得宣誓主权才行。 “重新回来的人不止我一个。”虽然谁也没有把话挑明,可“阮檬”对自己的判断极有把握,除了卫诚谁会c,ao心他和卫谦的婚事,只有是他一切才有最完美的解释。 阮檬很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质了,兵荒马乱一连串消息砸下来还能冷静思考:“还有谁回来了?” “你与临江王关系如何?”“阮檬”很喜欢以问代答,而不是直接给出答案。 阮檬急急摇摇头:“从小就不怎么样,他好像看我特别不顺眼。”说到这里,他灵光一闪,忙问道:“临江王也回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 “不是他还能是谁?也就他有这个闲心和能力。”皇帝不是任性的人,不是卫诚的话,“阮檬”不觉得其他人有这个本事说服他。 阮檬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感觉很多事情都能想得通了,只是这样一来,他就更显得无理取闹了。 “你知道我是哪里露出破绽的吗?”阮檬毫无城府地问道。 “阮檬”勾唇笑笑,挑眉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阮檬后知后觉升起了某种危机感,眯眼道:“你想做什么?” “团团是我的,你别把事情给我搞砸了。”他辛辛苦苦哄了几个月,好容易哄得卫谦回心转意了,正要期待未来美好的新生活,阮檬居然回来了,“阮檬”心里能舒坦吗。 更可气的是,他只是临时失去了身体的c,ao控权,整个人的意识还是在的,阮檬每天做了什么他也知道,这就更让人感觉不愉快了,怎么看都觉得他是回来砸场子的。 “你的?”阮檬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明明就错过了好不好?” “可要是没有我,你也会错过的。”“阮檬”毫不客气地回击道,他觉得阮檬再度被卫谦赶出屋子不过是时间问题,他对此既是期待又是担心。 一番夹枪带木奉的信息交流过后,阮檬神情茫然地醒了过来,一脸写着恍惚。 身旁的卫谦还睡着,他均匀的呼吸告诉阮檬,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奇怪的梦境。 那到底是不是一个梦?阮檬其实是不确定的,可不是梦的话,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姑且还是叫做梦好了。 梦里有个来自未来的自己,还是来自不同未来的自己,就是他之前没有记忆和意识的那几个月,拥有他身体所有权的,也是那个人。 那个人告诉了阮檬很多他不知道甚至想不到的事,可每一件都让阮檬无从反驳,只是那样的未来,绝不是他想要的。 然后阮檬就陷入了深深的茫然,既然他是不愿意和卫谦分开的,那么当年皇帝给他们赐婚的时候,他的愤怒和不满都是为了什么,他还把所有不好的情绪都发泄到了卫谦身上。 那个人还告诉阮檬,卫谦是他的,让他不许跟他抢。阮檬自然是不肯的,跟卫谦成亲的人是他,女儿也是他们一起生的,他凭什么要把人让出去。 就算曾经有过做错的事,他不会自己道歉和弥补吗,不需要有人帮忙。 阮檬正在这样想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听话,他竟然慢慢往里靠了过去。 太子夫夫的床不算小,中间隔着一个身子的距离还能睡得很舒坦。阮檬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可也不敢贸然靠过去,要是惹得卫谦生气了怎么办。 明明他们之前就是在闹冷战的,可阮檬这回夺回了身体所有权,竟然一点也没想过这件事。 然而现在,阮檬很确定自己的大脑没有下任何指令,可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靠近了卫谦。 不仅贴上了,还埋下头去,在卫谦脸上用力地亲了口。 阮檬吓坏了,满脸写着惊悚和不可思议,要是卫谦这个时候醒了,他该如何面对。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阮檬很不幸就遇上了这样的窘况,他看到了卫谦半睁开的眼睛。 刹那间,阮檬的心跳速度翻了两番,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踹到床底下去了。 谁知卫谦并没有这么做,他抬手勾住阮檬的脖子,竟然回亲了他一下。 阮檬彻底傻了,他现在也不用想自己该做什么了,反正他的身体不听他的,好在声音还是归他管:“团团……”不能被人比下去,他叫团团他也得叫,不然亲疏关系太明显了。 可是阮檬还是很怕,他怕卫谦还没睡醒,醒过来了再踹自己一脚也不费事。反正从他再回渝京起,他就不是卫谦的对手了,负隅顽抗是没有意义的。 “你到底记得多少,又忘了多少?”卫谦搂着阮檬的脖子不放,说出的话却让他胆战心惊。 “我……”阮檬刚说出两个字就把脑袋埋了下去,他深深呼吸一口,沉声道:“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没忘。”反正是听自己说的,又不是外人,他觉得自己的说法没有错。 卫谦低低笑了一声,也没说是信了还是没信:“你确定?” “我很确定。”阮檬感觉自己现在很矛盾,一方面很享受和卫谦近乎纠缠的亲密姿态,一方面又觉得这是另一个自己做出的挑衅,因为他本人大概是没有这样的胆量的。 卫谦突然翻过身来,直直看着阮檬,认真道:“你说过不会再骗我的?” 阮檬除了点头哪敢再有别的反应,他和“阮檬”由于时间有限只互通了重要情报,具体细节却是没法细说,“阮檬”承诺过卫谦什么,他还真是不清楚。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卫谦说这话的声音不高,语气意外有些软萌,让阮檬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 “真的要说吗?”要是另一个自己这会儿在就好了,阮檬一瞬间有了这样的想法。 卫谦咬了咬唇,低声道:“你可以选择不说。”他说完还是看着阮檬,连眨也不眨。 他的表情太犯规了,让阮檬全无抵抗力,只能丢盔弃甲:“我说,我都说。” 第055章 融合 翌日清晨, 太子夫夫双双起晚了,若不是小郡主见不着人哭闹不休, 只怕睡到日上三竿也是有可能的。 相对太子殿下素日以来的勤勉表现, 偶尔的晚起的确算得上是懈怠, 可考虑到小夫夫久别重逢的现实, 东宫上下又都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人之常情,可惜小郡主不解风情不给他们更多时间。 若是有人知道,太子夫夫头天夜里什么也没做, 不过是抱着棉被纯聊天,说出来估计是没人信的。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 卫谦的怀疑和不安并非始于阮檬的某段文字或是某句话语, 而是那日他从巡视河工的路上匆匆赶回, 看到一个和以往完全不同的阮檬就产生了。 仿佛天赐一般的姻缘过得如同怨侣, 卫谦自然是不满意的,也有心改善。可阮檬的变化来得太过突然, 哪怕是有失忆这样的原因, 也让他感觉太过突兀。 南下江南的过程中, 卫谦不止一次察觉到, 发生在阮檬身上的变化绝不是失去了一段记忆就能解释的。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卫谦觉得阮檬就是失忆了,也不该有那样的变化。阮檬所有的表现都不像是遗忘了什么, 而更像是知道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似乎在竭力弥补和挽回什么。 可阮檬的行踪卫谦再是清楚不过了, 他自从来了渝京, 就没哪件事是卫谦不知道的。所有卫谦疑惑归疑惑,面对阮檬前所未有的诚恳歉意,他还是选择了接受,他觉得有些事不必弄得太清楚。 谁知阮檬从江南回来,卫谦发现他的画风竟然又变了,不像从前,也不像去江南那会儿。 人的容忍度都是有极限的,没有过线什么都好说,可只要过了那条线,一切就是另一回事了。 卫谦隐约能够感受到,阮檬有事瞒着自己,虽然他一直没有想通,这些事到底发生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可阮檬交代出来的事实还是远远超出了卫谦的想象,以至于他听完阮檬说的话,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团团,团团!”阮檬伸手在卫谦眼前晃了晃,同时心里松了口气。刚刚对着卫谦和盘托出那些事实时,另一个自己似乎很不满意他的语言叙述功底,时不时还搞点带有破坏性的小动作。 然而现在,他的语言和动作又协调了,全都听他一个人的指挥,可见那位暂时已经消失了。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卫谦的心理素质总的来说还是很不错的,他很快就回过神来。 要知道,无论阮檬还是卫诚,都是有重生经历的,他们判断出对方的来历不算稀奇,接受起来更不会有负担。 可卫谦就不同了,他原本是什么也不知道的,陡然被人砸过来如此之多的惊人事实,短暂的失神根本不算什么。 “当然都是真的,只是不够全面罢了。”阮檬说完长出口气,那个小笨蛋好啰嗦,明明一知半解还叽叽喳喳说了半天,也不怕说错了话又让卫谦误会了,还得他出来收拾烂摊子。 好在他孙子兵法学得不错,刚才故意示弱让对方失去警惕,再趁机夺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不想卫谦竟然皱了皱眉:“你们下回交换身份能别这么突然吗?” 虽然阮檬给他的解释来得很不可思议,可把过去大半年发生的事带入进去一想,卫谦很快就释然了,因为他发现很多原本毫无逻辑的事,现在全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阮檬对他的态度忽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因为他见到的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只有失去过的人才会这样的小心翼翼,这也是他当时就感觉到却不敢说出来的不安所在。 倒是从江南回来的阮檬让他有些看不懂,他竟然愿意把两人的良好关系保持下去,只是不幸被自己揭穿了而已。 “你以为我们是有商有量和平协商吗?”因为也不是占用了别人的身体,刚回来那会儿阮檬理直气壮得很,可现在发现原来的自己还是有意识的,他就有点犹豫了。 “难道不是?”到底没有切身经历,卫谦哪能考虑到这样的高难度问题。 阮檬摇了摇头,神情显得十分纠结。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不同的自己之间会有什么差异,如今意识到了,才发现麻烦似乎有点大了,卫谦真正喜欢的会是自己么? 阮檬又补充了些细节,此时的天光早已大亮,两人再不起床实在是有些不像话,这才把话题打住了。 “从云阳回来的事你都知道对吗?”卫谦最后问了这一句,他知道阮檬在云阳不小心又坠了回马。 阮檬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就是知道他才要重新出来,把好容易哄回来的卫谦拱手让出去,他实在是做不到。 “那之前的事他知道吗?”这个问题卫谦基本上是有答案的,不过是再确定一下。 阮檬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地回道:“应该是不知道的,不然你也不会见面就发现不对了。不过现在的事,他多半是知道的。” 从这天起,卫谦每天过上了猜猜猜的日子,可他从来没有搞清楚过,自己心里更想见的人究竟是谁。 软软就没这样的纠结了,就算回了宫每天有更多时间陪她的人还是阮檬,而不是忙于政务的卫谦,所以小姑娘虽然渐渐又和卫谦熟了起来,先学会叫的人还是阮檬。 “爹爹抱……”软软说话很早,不过八个月多点就能开口了,发音还意外地很准确。 若在平时,阮檬早就一把抱起了软软,今日却是有些失神,似乎没有听到女儿甜丝丝的声音。 困扰阮檬的是一个很古老的难题,那就是…… “我是谁?” 以前阮檬是不需要为这个问题感到头痛的,抢到了身体主动权才是最主要的。 可是今天他茫然了,他发现自己的记忆乱成了一片,好多事竟然都有了不同的版本,越到后期差异越大,搞得他头痛不已。 阮檬带孩子玩不喜欢宫人靠得太近,于是他一失神就没人搭理独自坐在地毯上玩着布老虎的软软了。 “爹爹……”小姑娘倒也不气馁,不仅没有哭,还自力更生朝着阮檬的方向爬了过来。 爬到一半,软软可能是觉得这样的效率不够高,竟然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改用走的方式了。 也是阮檬运气不错,他无意识地一抬眼,正好看到闺女从爬行动物进化到直立动物的关键一步。 摇摇晃晃走了两步,软软站不住了,扑通往前一摔,正好掉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第056章 冰释 “爹爹!”软软扭头看到卫谦, 甜甜地冲他笑道, 还把小脑袋埋进了他的胸膛。 最开始, 卫谦是想教软软叫自己父王叫阮檬爹爹的,无奈父王两个字的发音比较复杂, 对刚学说话的小奶娃太过不友好,软软发不来父王的音, 只能两个都叫爹爹。 “宝贝儿, 你好厉害!”卫谦也是运气好, 女儿的第一句说话第一次学步都没错过, 而且每次都是阮檬努力教了好久, 他来就赶上了, 运气好到叫人抓狂。 今日也是如此,软软会爬有段时间了, 爬得还挺利落, 阮檬好几次想哄她走路,她都不肯。谁知今儿不用人哄, 自己就爬起来走了,虽然只走了两步,好歹也是迈出了人生第一步。 卫谦有过教小孩子学走路的经验, 一看软软的姿势就知道她坚持不了几步,所以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比起从走神中回过来的阮檬, 冲到软软身边的速度自然就快了一些。 阮檬慢了半拍赶过来, 差点和卫谦撞上, 为了不冲撞到软软,他只好张开手,把父女两个都揽住了。 “爹爹!”软软继续甜丝丝地叫道,不过这回叫的就是阮檬了,还奉送灿烂的笑脸一枚。 卫谦觉得这样的姿势有点尴尬,可他怀里抱着软软,又不能把阮檬推开,只得找个话题打破沉默:“你刚刚在想什么,软软差点摔了?” 以世家贵族养育孩子的标准来说,卫氏皇室的皇子公主都养得比较糙,这不是历史惯例,而是从今上开始的新习惯。 卫谦自己就是被放养长大的,养女儿自然不会多ji,ng细,他还是更喜欢活力十足的女孩儿,而不是规规矩矩弱柳扶风那种,不然软软哪有机会在地上爬来爬去。 “思考人生。”阮檬一本正经给出一个并不是多正经的答案。 卫谦愣了愣,煞有介事地问道:“思考出什么结果了吗?”想得那么入神,女儿叫他没听到,女儿快摔了也没看到。 “感觉自己像个笨蛋。”阮檬郑重其事地道:“无论什么时候,好像都认不清自己的心。” “嗯?”阮檬的语气太正式了,听不出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卫谦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可能是怕卫谦误会自己的意思,阮檬又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你不主动,我随波逐流就放弃了,过后再来慢慢后悔。你主动了,我又觉得你不够尊重我的意思,各种跟你过不去。” 阮檬说到这里顿了顿,见卫谦脸上没有什么反应,才又继续道:“你不觉得我这样的人很难搞吗?我都有点想要嫌弃自己了。” “其实……”卫谦眼神一亮,骤然明白了阮檬话里隐藏的没有说出来的那层含义,“我也没有主动做过什么,我们真正应该感谢的人是卫圆圆才对。” 看不惯他们蹉跎了一辈子的人是卫诚,想方设法找皇帝给他们赐婚的人还是卫诚,卫谦身为当事人,感觉实在是有些复杂,他们上辈子到底过得有多糟糕,能让卫诚看不下去到这种程度。 不料卫谦话音刚落,阮檬就摇头否认道:“我不感谢临江王,绝不。” “为什么?”卫谦边问边把软软的小胖爪子从嘴里拿出来,“宝贝儿,手手不能吃的,要不嘴巴就不好看了。” 软软太小了,对好看不好看这种女孩子本该关心的事情还没有形成敏感度,她不高兴卫谦拿走了自己的手,抬起头扑到卫谦脸上咬了口。 当然,软软的小ru牙杀伤力不足,她咬人和亲人区别不大,反正都是口水洗脸。 阮檬扑哧笑了,哭笑不得掏出帕子给卫谦擦脸,同时回道:“如果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你或许就不用难过那两年了。”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可阮檬并不认为已经过去的事就是不存在的。 谁知卫谦却道:“那可不一定,你不是说你万昌四年就尚主了,你若还是万昌六年回来,岂不正好赶上我娶太子妃。”直到现在,卫谦都不知道自己曾经的太子妃是谁家女子。 阮檬顿时傻眼了,他完全没有想过还有这样的可能,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的重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说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多想了。”卫谦总结陈词道:“而且我觉得,卫圆圆大概也不需要你去感谢他。”那些他不清楚缘由的旧事,他不cha手就是最妥当的了。 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太子夫夫的感情从江南回来后是一日千丈,比过去好了不知多少倍。 可真正了解内情的皇帝夫夫却明白,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就是阮檬带着软软从江南回来,他和卫谦之间也是有问题的,他们貌似很亲密,中间却有层隐隐约约的隔阂始终不曾消失。 针对此事,卫崇荣和君华有过一场小小的争论,就是要不要cha手管一管。 皇帝的态度就是不用管,都是当爹的人了,卫谦和阮檬没理由处理不好自己的感情丨事。 君华却是很不放心,卫谦和阮檬成亲差不多三年了,大部分时间都在闹不愉快,真不管的话,他于心不安,可要cha手的话,似乎也无从下手。 面对纠结不已的皇后殿下,卫崇荣给出一个非常具有建设意义的好建议,他让君华什么也不用c,ao心,安心给软软准备周岁庆典就是。 软软生在千里之外的宛州,洗三满月百日都在那边过的,皇帝夫夫虽说都给了赏赐,可连人也没见着,能有什么庆祝的气氛,如今小姑娘回来了,周岁自然是要大肆庆祝一番了。 大衍皇朝立国近三百年,卫崇荣算是最能打的皇帝之一,可要论到最节约这个头衔,卫家的列祖列宗谁也和他没得比。 皇帝节约到了什么程度,他连自己的皇陵都舍不得掏银子修,工部呈上去的图纸户部交上去的预算被他打回了无数遍,每回的理由都是太过劳民伤财,让再ji,ng简些,改得两部尚书都想哭了。 因此听说皇帝要给长孙女办周岁宴,还说是要大办,满朝文武都有些不敢相信,后来转念一想,皇帝所谓的大办未必就是一般人理解的大办,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君华想想也是,他以前并不是没管过卫谦和阮檬的事,似乎也没管出结果来。不管也好,安安心心给软软筹备周岁宴,小丫头第一回过生日,不说铺张浪费总得热热闹闹的才行。 果然,软软的周岁宴还没到,太子夫夫自己和好了,好得蜜里调油似的。 见此情形,皇帝特别骄傲,在君华面前得意道:“皇后,你看如何?我就说不用管他们的。” 君华长舒口气,叹气道:“儿子暂时不用管了,闺女又得头痛了。” 卫崇荣瞪大了眼,不解道:“我们诺儿怎么了?我看她最近好得很,都爱梳妆打扮了。”宫里没有女性长辈,唯一爱进宫的乐怡长公主野性十足,卫诺的温柔和顺都是被她衬托出来的。 但是和渝京城里的世家贵女比起来,清河公主还是显得有点不够淑女。阿蜜回京后没有跟卫茂回王府住,而是住在了宫里,君华觉得其他地方不适合安顿她,就让她跟卫诺一起住了。 许是受到阿蜜的影响,卫诺最近变得很有女孩儿样了,皇帝看了特有成就感,谁知皇后竟然又有意见了。 “你若是知道她为了谁在梳妆打扮,大概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君华说着淡淡地瞥了卫崇荣一眼。 第057章 手痒 让不肯跟着卫茂回府的阿蜜留在宫里与卫诺同住不是皇帝夫夫的意思, 而是卫谦仔细斟酌后提出的建议。 虽然卫崇荣只有卫诺一个女儿,可宫里未出阁的公主却不止一位,除了清河公主卫诺,还有含山公主卫语。 论血缘关系, 阿蜜和卫语更近些, 她们的父亲是亲兄弟,不像卫诺与她们又隔了一层。 可论年龄,就是阿蜜和卫诺比较接近了,两人只差了两岁。考虑到阿蜜与堂姐堂妹都不熟, 卫谦以自己和阿蜜相处过的经验得出结论,她和卫诺在一起应该会更合得来。 卫谦身为兄长的合格性毋庸置疑, 卫诺见到阿蜜简直是一见如故, 她一边惊讶阿蜜世间罕见的美貌,一边贡献出各种华丽的衣裳和首饰, 致力于把阿蜜打扮地更美丽。 阿蜜知道自己的身世有段时间了,在江南的那些日子卫谦就已经让伺候她的宫女改口叫郡主了。可宫里宫外到底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阿蜜除了惊叹和震撼,再难拥有其他的情绪。 等到阿蜜回过神来,她已经身在清河公主的漱玉宫了。阿蜜以前从没见过卫诺,只听卫谦提过好几次,说她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女孩儿,还说阿蜜见了她一定会很喜欢她。 阿蜜并不怀疑卫谦的话, 可她担心卫诺见了自己并不会喜欢自己。 阿蜜的担心有些多余, 卫诺见到她可热情了, 不仅什么好东西都给她,有心里话也跟她说。 没办法,卫语等人年长卫诺太多了,卫诗卫词大了卫诺十几岁,就是卫语也比卫诺大了将近十岁。姐妹三个对小堂妹的疼爱不用怀疑,可要玩到一起说说知心话,那就几乎不可能了。 如今来了位年纪相仿的堂姐,长相又是如此美丽,卫诺岂有不喜欢的道理。 只是听了卫诺的小秘密,阿蜜顿时觉得自己和卫谣的事不算事了。他们不过是同姓而已,追溯到同一个祖宗已经是十几代前了,就连皇帝都不说什么了,只是她亲爹还有点想不通。 但是卫诺喜欢的人就不简单了,那位太过胆大妄为,阿蜜只要想想他做过的事都觉得难以想象。 阿蜜尚且如此,阮檬就更不用说了,他听说卫谦没有处置上官林芝已经很吃惊了,再听说卫谦打算重用此人并且不介意让他给自己当妹夫,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上官林芝曾经与自己是连襟这事儿阮檬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印象的,只是卫诚的重生彻底改变了上官林芝的人生轨迹,阮檬完全没想过,有些事拐着拐着居然又拐回了原来的轨道。 “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阮檬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怀疑了,拥有两世记忆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卫谦做事比他和卫诚大气以及有效率多了。 卫谦正在和软软的辫子作斗争,闻言有些惊讶,抬起头道:“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上官这人用着挺顺手,长得也还不错,你们都说他是诺儿原来的驸马,我也不好木奉打鸳鸯不是。” “清河公主又不知道这些,怎能算是木奉打鸳鸯?”据阮檬所知,无论是不知情的皇帝夫夫还是知晓前请的卫诚,对这桩婚事都是不看好的,反而是卫谦本人,居然站在了亲妹子那头。 卫谦叹了口气,反问道:“可她照样对他一见钟情了,不是么?”不管哪一世,他都是喜欢阮檬的,那么卫诺喜欢上官林芝,也就不是很难理解了。 而且卫谦特意向卫诚求证过,曾经的卫诺和上官林芝过得很好,夫妻恩爱儿女双全。 如此一来,卫谦更没有反对的理由了,既能成全亲妹子的念想,又有个人能帮他盯着上官林芝,这般两全其美的好事,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闻及此言,阮檬怔住了,他刚开口想要说话,又听卫谦继续道:“我知道你和卫圆圆在担心什么,你们怕上官又生事端,不过你们是不是太小看我和诺儿了?” 他敢任用上官林芝,自然是有镇得住他的自信,卫诺敢喜欢上官林芝,当然更有收住他心的底气。 卫谦的话太有道理,阮檬一时间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他觉得多了一世的记忆,他和卫诚做事反而谨慎过于了,生怕哪一步走错了,就把原来的历史搞得面目全非。 倒是对未来知之甚少甚至一无所知的卫谦和卫诺更有勇气,他们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就敢迈出第一步,无所畏惧。 太子夫夫忙着说话去了,就把等着卫谦给扎辫子的软软给遗忘了。小姑娘耐着性子等了会儿,见两位爹爹没有想起自己的意思,不得不可怜兮兮抬起头,委屈地道:“爹爹,辫子……” 正常情况下,给小郡主梳头这种高难度的活计轮不到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他只用等着梳头嬷嬷给软软扎好小辫夸两声美美美就行。 今日本该也是如此,可惜卫谦手痒,夸完了还伸手去摸了摸软软的小辫子。软软差几天才满周岁,头发能有多长,能扎出现在的小辫子已经是梳头嬷嬷手艺很好了。 偏偏卫谦又是习武之人,手上的力气着实不小,他稍微用了点力,就把软软的辫子给弄散了。 就是这样,事情也不复杂,让嬷嬷再梳一次就好了,一点点时间就够了。 谁知卫谦手还痒,他觉得自己做错事应该自己承担,自己弄散了闺女的辫子,就得自己给她梳回去。 然后,向来无所不能的太子殿下就被女儿的头发给难住了,他怎么也把软软的辫子给扎不回去。 卫谦反复试了几次,最后告饶道:“乖宝贝,咱让嬷嬷给梳头好不好?” 软软摇摇头,义正言辞地拖长声音拒绝道:“不要……” 阮檬难得看到卫谦被什么事难住,笑得差点抽过去,还是软软最厉害,把卫谦也给制住了。 不料幸灾乐祸的报应马上就来了,卫谦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软软,我们让爹爹试试呢?” 没等阮檬反应过来,软软立马拍手道:“好啊……”然后阮檬就傻眼了。 第058章 抓周 把给女儿扎辫子这个难题推给阮檬的时候卫谦多少是抱着些幸灾乐祸的心思的, 他做不好没关系, 只要阮檬也做不好, 也就显得他的笨手笨脚不那么丢人了。 谁知阮檬的手艺意外地还挺不错, 虽然和吃专业饭的梳头嬷嬷没得比,可他好歹也算是把软软的小辫子给扎了回去,乍看起来也是像模像样的。 阮檬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天赋,一时间竟然愣住了,就连邀功这样重要的事情也给忘了。 可卫谦的反应更加出人意料,他眼疾手快地把软软另一边的辫子给拆掉了,还对一脸震惊的阮檬笑道:“你把这边也给扎一下, 这样看起来对称点。”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重生之妻君犯上 作者:紫月纱依 第13节 阮檬愣了愣, 顿时感觉哭笑不得。他现在有点搞不清楚卫谦的意思了,是表扬他辫子扎得好可以见人了,还是嫌弃他手艺不够好, 和嬷嬷扎的对比太过鲜明了。 软软显然搞不明白两位父亲在打什么机锋,她只知道他们在自己头上玩了好久, 可自己的辫子还是只有半边是扎好的, 小姑娘委屈地眨了眨眼, 扁扁小嘴就想要哭。 于是卫谦又成功地给自己找了事做, 他得先把哭了的软软哄好,再让阮檬给她扎辫子。 转眼到了软软周岁那日,皇帝果然遵守承诺, 给长孙女办了个盛大的庆典。 只是所谓的盛大, 大多与长安郡主本人是没有关系的, 不过是皇帝找个由头与民同乐罢了。 就是规模可观的宫宴,桌上也没几道菜是现在的软软可以吃的,卫诺递给小侄女一个几乎没有r_ou_的骨头,小姑娘抱着乐呵呵地啃了半顿饭的时间,看得众人忍俊不禁。 宴席过后,周岁宴的重头戏抓周礼正式上演。因为啃骨头的时候弄脏了新裙子,软软已经被ru母带去换了身新衣裳又回来了。 皇后殿下准备的抓周物件太过丰盛与齐全,宫里最大的桌子足足拼了四张,才勉强放下所有东西。 把一脸茫然的软软抱到桌上放着,卫谦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叮嘱道:“软软,你去挑个最喜欢的。” 软软睁开了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看着卫谦,似乎不明白他说了什么。 阮檬忙又在旁边补充道:“乖宝贝,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好了。”抓周的本意是讨个好彩头,君华准备的东西断不会有不好的寓意,他们也就没让软软提前演练,打算顺其自然就好。 不想软软太自然了,她搞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干脆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太子夫夫没辙,赶紧又亲自做了示范,软软看得似懂非懂,好在终于是有了动作。 桌上堆的东西太多了,软软迈着小短腿走了两步,感觉不太稳当,于是蹲了下来,改用爬的,速度却是丝毫没有减慢。 往前爬了两步,软软对磕着自己膝盖的红色小荷包有了兴趣,还把小荷包拿起来看。 卫诺见状在桌子那头拍手道:“软软好眼光!宝贝儿,我爱你!”红色小荷包正是卫诺的杰作,虽说有阿蜜代劳的部分,可她也是亲自拿了针动了手的,多少有几分辛苦在里头。 没等卫诺话音落下,软软已经玩腻了小荷包,她潇洒地把东西一扔,继续往前爬了。 卫诺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我现在有种预感,父皇想要个温柔淑女的愿望大概要落空了。” “没事儿,在陛下看来,妹妹你已经很淑女了。”虽然阿蜜和卫诺相见恨晚相谈甚欢,可在阿蜜看来,卫诺的性子说天真明朗没问题,说温柔和顺,那就十分勉强了。 当然,如果卫诺的比较对象是乐怡长公主霍菲菲,人们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也不奇怪。 仿佛是为了印证卫诺的话,软软马上又抓起了一把木头雕刻的短剑,拿在手上比划了两下。 “这个架势看起来不错哦,皇兄要不要让她跟我学两年?”卫谦兄妹几个都跟着霍菲菲学过武功,她现在又瞧上小的了。 卫崇荣摇摇头,生怕打击不到自家妹子似的:“你先管好你家两个儿子再说,妹夫头痛到差点想找父皇告状了,好歹是被我给劝住了,不然你可惨了。” 霍菲菲吓得吐吐舌头:“我哪知道他们能这么皮?好像历代永安王都没有这样画风的。” “你知道就好。”皇帝的语气莫名透出几许欣慰,“妹夫下次再想告状,我觉得我是拦不住了。” 霍菲菲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连连摇头道:“皇兄放心,我绝不会让父皇为这点小事c,ao劳的。” 谁知卫崇荣也跟着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和我俩比起来,父皇似乎更会教养孩子,你搞不定的难题交给他也许会更妥当些,你瞧我家团团圆圆多乖巧懂事。” 霍菲菲闻言陷入思索,显然是对她皇帝哥哥的说法有点动心。 就在皇帝兄妹就孩子的教育问题深入进行讨论时,软软手上的木头短剑早不见了,又先后换了毛笔和小弓,不过也没玩多久,就被她喜新厌旧给扔了。 在众人热切的眼神关注下,软软在桌上转了整整两圈,最后两手空空扑进了卫谦的怀抱。 “软软什么也不想要吗?”卫谦很敏锐地注意到了,女儿的神情并不是那么开心。 软软用脑袋在卫谦胸前蹭了蹭,小声道:“妹妹……” 软软的声音太小了,就连卫谦也没听清楚,更别说其他人了,卫谦忙又问了一遍。 “……要妹妹。”软软抬起头来,对着卫谦大声说道,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小孩子想要弟弟妹妹其实不算多稀奇的事儿,就是软软小了点,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奇怪。只是在大多数人看来,如果软软说她想要弟弟,这个抓周礼可能会显得更圆满些。 卫谦略微愣了愣,点头道:“知道了,爹爹会努力的。” 阮檬闻言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可难受了,只得抬手捂住了脸。可就是这样,阮檬的表现还被好多人误解了,他们都以为他是因为卫谦的话害羞了。 过了几日,卫谦猛地回过神来,软软说要妹妹似乎并不是未来时。 因为严蒲诊断出来,太子殿下又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第059章 永宁 长安郡主铁口神断, 果真在抓周礼上给自己抓来一个妹妹。 小小郡主大名卫煜小名糯糯封号永宁,和她姐姐的十分对仗。 只是比起人如其名的软软, 糯糯的表现就有点对不起她的名字了。 卫谦怀着软软的时候, 虽然前期反应不小, 可更多还是心因造成的, 后来他和阮檬和好了,各种不适也就缓解了。 生产的时候更不用说,小姑娘又乖巧又配合,几乎没让卫谦费多大劲就顺利把她生出来了。 正是因为软软来得容易,卫谦和阮檬才会不到两年就给她添了妹妹。但是论折腾人的本事,糯糯比软软强太多了, 折腾了卫谦大半年还不肯罢休。 而且软软闹腾人, 多少给人一种逗你玩的感觉, 就是后期让严蒲白了一半头发的矫正胎位,虽说过程很辛苦甚至可以说有些惊险,可由于结果十分圆满, 如今说起来也是一桩笑谈。 糯糯则不然,她主观上应该是没有闹的意思的,就是各种小概率事件都遇上了, 搞得差点小命不保。 严蒲这是第二回照顾卫谦安胎了,按说该是驾轻就熟才对,无奈永宁郡主不按常理出牌, 各种意外状况不断, 让他另一半头发也快要保不住原来的颜色了。 阮檬同样被吓得不轻, 只恨自己不能以身相代,同时拼命在心里祈祷,糯糯千万要是个儿子才行。 无奈阮檬的运气一向不是很好,他最希望发生的两件事都没能实现。 糯糯的出生不算顺利,虽然没到差点要了卫谦命的程度,可她自己的小命,的确是差一点点就保不住了。 糯糯是在京郊的行宫出生的,卫谦刚一发作,阮檬就急忙派人往宫里送了信。 皇帝夫夫闻讯也是丝毫不敢耽搁,简单收拾了下就急急赶往行宫去了。路上卫崇荣还跟君华开玩笑来着,他们可得利索点,不然赶到的时候孩子已经生下来就不好玩了。 君华倒是无所谓,还说赶不上就赶不上,卫谦这一胎怀得已经够折腾了,生得顺利点没什么不好。 听到这话,卫崇荣顿时就严肃起来,说不管糯糯是不是皇长孙,等卫谦生了这一个,他是再不许他冒险了。 皇帝夫夫膝下三子一女,君华除了怀着双胞胎的时候稍微折腾了点,后面两回真的是印证了“一回生两回熟三回闭着眼睛做”的老话,要不是嫌养儿子太闹腾,他们还能再生两个。 这就给了卫崇荣一个错误的感觉,怀孕生产并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至少在各方面都有保障的情况下应该是这样的,不然卫谦瞒着他们服了素云丹,他哪能那么容易就接受了。 谁知凡事都有例外,卫谦这回有孕的经历彻底打破了皇帝过去的认知。 原来在孕夫身体良好年纪恰当且之前顺利生过一回的情况下,也是会有各种难以预计的意外发生的。 卫谦这一胎从怀上就不安稳,吃什么吐什么,就连安胎药也吐,一直吐到快要生了也没消停,小糯糯差点就因为营养不良保不住了。 严蒲带着几位ji,ng通产科的太医忙活了好久,好容易才保住了这一胎。 然而安稳日子没过几天,卫谦身下又开始有出血迹象,还是不明原因那种。 太医们会诊了好几次,看法各有不同,但结论倒是都差不多,就是卫谦要想保住这一胎,必须卧床静养,因为这个孩子的胎位实在是太靠下了,很容易小产或是大出血。 皇帝闻言被吓得够呛,当即就给卫谦放了假,又不敢让人走远了,便让他去了京郊的行宫养胎,还把太医们打包送了过去。 在那之后一切倒是比较顺利了,不过养胎养得太好又运动不足的后遗症在这个时候显现了出来。 卫崇荣和君华赶到行宫差不多一天一夜了,小糯糯还是没有生出来,倒是软软一天多没见到两位父亲,抱着祖父哭得可伤心了:“爹爹,我要爹爹,呜呜……” 和生软软的时候一样,卫谦起初也是不让阮檬进去的。阮檬也不强求,就在外面一边逗女儿一边等着。 谁知产程并不顺利,太医们商量着煎了两碗催生药,却不敢再煎第三碗了。 阮檬没对太医说什么,该说的话皇帝早就说过了,不管什么时候,以卫谦的安全为重。 他只是把软软交给了ru母,自己不顾卫谦的反对闯了进去。 “我很抱歉……”这是卫谦对阮檬说的,而不是阮檬对卫谦说的。 阮檬骤然愣住了,半晌方拼命摇头道:“不不,你不需要感到抱歉,明明是我……” 太子夫夫互相感觉对不起对方的时候,真正感到瑟瑟发抖的人是屋里的太医,倘若小皇孙有个三长两短,就是皇帝他老人家不怪罪,太子殿下估计也饶不了他们。 糯糯实在太害羞了,太医们又是针又是药的,愣是没能把她给请出来。 严蒲迫于无奈,最后只能给卫谦压胎了,强行把小糯糯给推了出来。 两世加起来,阮檬认识卫谦太多年了,可他从没在他脸上见过那般痛楚而狰狞的神情。 脸上shi漉漉的,阮檬分不清那是泪水还是汗水,被卫谦死死握住的双手更是毫无知觉。那一瞬间,阮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这样的事再也不要发生了,他们以后再不要孩子了。 “别哭,好丑。”疼痛的间隙,卫谦还有空嘲笑阮檬,可短暂的惬意很快就被更加迅猛的痛楚打散,“呃……” 不知过了多久,糯糯并不算嘹亮的哭泣终于在屋里响起,阮檬顿时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团团,是个女儿。”见卫谦强撑着不肯睡去,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自己,阮檬有点迟疑地把孩子的性别告诉了他。 所幸卫谦脸上并没有出现失望的神采,而是欣慰道:“软软应该很满意了,她果然抓到了妹妹。” 虽然过程痛苦到不堪回首,可糯糯到底是平安生了下来,哪怕不是众人期待的小皇孙,也足够让人感到安慰了。 永宁郡主满月后,卫崇荣很正式地和卫谦谈了一次。皇帝非常严肃地表示,他不会再允许自己的储君冒险了,卫谦现在只有两个选择,那么纳妾,那么日后过继兄弟的子嗣为嗣子。 卫谦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他不允许自己和阮檬之间还有其他人cha足。 然后压力就落到了卫诚身上,毕竟君谨才十二岁,距离成亲生子还早得很。 卫诚闻讯差点疯了,为什么他忙活了近二十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他一点不想把自己的败家儿子败家孙子给生出来。 第060章 皇孙 常言道, 有心栽花花不开, 无心cha柳柳成荫,古人的话通常时候都是有点道理的。 万昌二十年春, 上林苑。 春日的上林苑自来都是很热闹的, 今年更是如此。 长安郡主早早发了话,今年狩猎她要力争第一。永宁郡主默不作声,只是投向长姐的眼神多少带了几许担忧。 有卫回回那个不照常理出牌的家伙在, 第一哪是那么好拿的。 平心而论, 卫熠卫煜姐妹的弓马骑s,he都不算差,虽然比不过相同年龄的霍菲菲,比起卫诺也是不差的。 无奈她们的对手不是其他人,而是诸位皇子里头最像皇帝的那位,就是比她们年幼几岁,生吃她们也不在话下。 “姐,你别玩得那么大, 我觉得我们基本没有胜算的……”临出发前, 卫煜不安地扯了扯卫熠的衣袖, 她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 还是觉得她们加起来也打不过小皇叔。 卫熠左右张望了眼, 见没人过多关注她们姐妹俩,便压低声音道:“输了又有何妨, 我们是晚辈, 给长辈磕头赔礼不算丢人。” 卫煜哑然无语, 觉得自己满脑子的忧虑纯属想多了, 原来她姐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自从十二年前卫煜出生,皇帝就把为皇室开枝散叶的重任寄托到了次子卫诚身上。无奈临江王抵死不婚,谁劝也没用,这一拖就是八年,眼看着昭阳王都要成亲了。 当然,在卫诚坚决不婚的八年里,皇家也不是没有添丁的。在卫熠四岁卫煜两岁那年,皇帝夫夫给孙女们添了个小叔叔,大名卫谡小名卫回回。 面对记忆中并不存在的小弟弟和小舅子,最惊讶的莫过于卫诚和阮檬,这小家伙哪里冒出来的,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也干涉不到皇帝陛下的房里事不是? 卫谡比卫谦卫诚足足小了二十岁,比君谨也小了十四岁,卫崇荣和君华养儿子的心态明显和过去有了不同,少了几分约束,多了几分纵容。 卫诚见状起初还有些担心,卫回回会不会被养成个纨绔子弟,他父皇对小儿子也太放纵了。 可后来的事实证明,临江王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卫谡可乖了,从小学文习武都极认真,不说比哥哥们强多少,反正不会比他们差。 卫谡七岁那年,卫崇荣带着君华西巡瀚州,让卫谦太子监国。 卫谦都是年近而立的人了,监国自然不在话下,朝中事务处理地紧紧有条,皇帝夫夫出门玩上一年半载也不会有任何不妥。 巡视过了瀚州,按照原定计划皇帝夫夫就该回来了,可卫崇荣一时心血来潮,又带着君华去了趟格桑高原。 于是原定四个月的巡游变成了八个月,等皇帝夫夫回京,正好赶上卫谦给小儿子办满月酒。 抱着毫不客气就在自己身上画了地图的大孙子,卫崇荣恍然大悟,敢情皇后想要出门游玩不是无缘无故的,去了瀚州又想去苍州也不是没有目的的。 皇帝的眼神太笃定了,搞得皇后有点发懵,好像自己真的参与了设计他似的。 事实上,君华事前也是不知情的,而且西巡这件事本身也是卫崇荣提出来的,只是具体的时间路线,卫谦给了参考意见他接受了而已。 格桑高原倒是君华先提出来的,可要不是卫崇荣也想去并且有去的必要,他们也不会临时改变计划,说是卫谦设计了他们,这个帽子有点高了,他可能戴不了。 看在结果皆大欢喜的份上,卫崇荣什么也没多问,但是君华觉得自己很冤,于是作为惩罚,把小名绵绵的卫炫抱回未央宫抚养了些时日。 卫谦自己小时候也是跟着祖父长大的,倒也不觉得绵绵不能养在身边有什么不妥,他和阮檬现在每天都忙得很,孩子说是养在东宫,还不是ru母嬷嬷照顾,抱去未央宫区别不大。 可对卫谡小朋友来说,绵绵住在哪里的区别就很大了。以前他是宫里最小的孩子,就是辈分高,卫熠卫煜也不爱带他玩,如今有了个更小的男孩儿,卫谡可兴奋了。 依照君华的原意,绵绵在未央宫住些日子就好,但是卫谡喜欢小侄儿,绵绵也喜欢小叔叔,总不能让卫谡跟着住到东宫去,所以绵绵就一直在未央宫生活了。 虽说由于年龄性别等等关系,卫炫和姐姐们的关系不如小叔叔亲密很正常,可卫熠卫煜看卫谡有点不顺眼也就很好理解了,这才有了春狩上的一较高下。 “爹爹,姐姐要帮我捉小兔兔,回回要帮我抓小狐狸。”绵绵缩在卫谦怀里,认真掰着自己的小胖指头,“我答应灿灿了,一样分他一只。” 卫谦无语地挑了挑眉,纠正道:“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卫回回是你叔叔,不许没大没小直呼其名。” 绵绵不解地仰起头看着卫谦,小表情格外无辜:“爹爹你也是叫的回回?” “我是他哥,我不叫他卫回回我叫什么?”卫谦把绵绵掰过来,让他和自己面对面,“你是晚辈,要管卫回回叫叔叔,不能直接叫他的名字。” 绵绵还是半懂不懂,可他这回不问卫谦了,转头问了刚掀开帘子走进来的阮檬:“大姐姐和二姐姐也叫回回,爹爹就没说过他们。”小家伙说着还委屈上了。 卫谦无奈地摇摇头,把解释的任务交给了阮檬,他和绵绵大概是说不清了。 卫谡刚生下来那会儿,卫熠卫煜都不大,听到大人管他叫回回,也跟着叫上了。因为孙女儿比小儿子还大,皇帝夫夫当时也没纠正,觉得顺其自然就好了。 后来到了懂事的年纪,两个小姑娘很自觉就改了口,可卫谡还不懂事,他习惯了被人叫回回,死活不让卫熠卫煜改口。 一直到现在,除非是正式场合,不然卫熠卫煜见着卫谡,都是叫他回回,而不是小叔叔。 绵绵听到姐姐们这么叫卫谡,也就跟着学了,可他年纪小辈分又低,卫谦听着不像话,每每都要纠正一番,可惜小家伙认死理,就是不肯改口。 “绵绵还小嘛,过两年就懂事了,再说回回自己也不计较,不是么?”阮檬不是很明白卫谦在意的点是什么,卫谡虽然是弟弟,可他比卫熠卫煜还小,他们看他的心态其实也是看晚辈。 卫谦苦笑着摇了摇头:“绵绵太会哄人了,父皇和爹爹就不说了,我怕他把皇宫拆了他们也会鼓掌叫好。他还哄得软软糯糯和卫回回为了他争风吃醋,你说像话吗?” 阮檬闻言放声大笑,笑过方道:“你以为他只会哄大的?团团,你小看我们绵绵了。”说完把绵绵借花献佛还哄得卫灿主动亲亲他的事情说了。 卫谦目瞪口呆,绵绵却是不以为然,还拍手道:“爹爹,我们也去抓兔兔,送给姐姐和回回,还有灿灿。” 卫谦对此没有异议,抱上绵绵出了门,阮檬紧随其后:“团团,我带儿子骑马如何?” 卫谦毫不犹豫地摇头道:“檬哥哥,你别挑战我的极限,我对你的骑术没信心。” “怎么就没信心了?我骑术很不错的,那两次都是意外。”阮檬可无奈了,被剥夺了教儿子女儿骑马的权力也就算了,卫谦都快不让他骑马了。 “可我不想再有第三次意外了。”这是卫谦用了十几年的理由,屡试不爽。 阮檬无可奈何,只得退而求其次:“这么不放心的话,我们一起骑好了?” 绵绵最终被卫诚带着上了马,小家伙一直皱着眉头,小脸写满了疑惑,不是说好的爹爹带他抓兔兔,怎么他们都不见了,他们去哪了…… 第61章 番外一 皇帝 皇帝陛下有个秘密, 一个全天下除了皇后殿下谁也不知道的天大的秘密。 皇帝是有前世记忆的,不是零零散散的片段, 而是完整坎坷的一生。 所谓前世记忆,倒不是说皇帝陛下过忘川的时候忘了喝孟婆汤, 而是他以同一个人的身份活了截然不同的两世。 上辈子的皇帝是个小可怜,从来没有当过皇帝或是皇子也就算了,他甚至连姓卫的资格也没有。 当然, 那个时候还不叫卫崇荣的卫崇荣对自己能不能姓卫也不是很在意,反正他就没把自己当过卫家的人。 小可怜皇帝生下来就爹不疼爹爹不爱, 活得像个被人遗忘的存在。好容易熬到十来岁,终于有人来救他们父子了, 他爹自杀了,临终前把他托付给了友人,带回了渝京。 虽然身上流着一半的汉人血统,可包括亲祖父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接受卫崇荣, 他们觉得他是扶余人。就像他在扶余的时候,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汉人一样。 唯一对卫崇荣好过的人是当时的小皇帝,所以他为了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惜他最后等来的, 却是小皇叔亲手为他斟的一杯鸩酒。 那杯鸩酒没能要了卫崇荣的命,反倒使得他重新回到了三岁那年的冬天。 重头再来的皇帝陛下换了个活法,他努力保住了他爹卫昭的命,从而彻底改变了自己和整个大衍皇朝未来的命运。 卫昭因功封了亲王, 皇帝祖父咬牙封了他为亲王世子。卫昭登基当了皇帝, 卫崇荣身为皇帝独子, 成为帝国的储君也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 册封皇储的圣旨下达时,卫崇荣正在南疆奋勇杀敌,力图收回沦陷多年的失土。 曾经的卫崇荣对大衍皇朝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归属感的,可当万里江山成了卫昭压在他肩上的责任,他却是义不容辞毫不推卸。 原因很简单,卫家是否承认他并不重要,可是卫昭希望他做到的事,他就没有做不到的理由。 卫谦卫诚生在卫昭登基那年,因是皇太子的嫡长子和嫡次子,生来就备受瞩目。 在皇家,双生子的存在从来说不上吉祥,反而有可能是麻烦的起点。 为避免日后生出事端,卫昭在卫谦落地当天就封了他为皇太孙,把他和卫诚的身份明明白白区分开来。 由于皇位的第二顺序继承人已经有了着落,卫崇荣在培养儿子的时候难免也就有了偏颇,他不说故意要把卫诚养废,但也不会像对卫谦那样高标准严要求对待他就是了。 简而言之一句话,卫崇荣对卫诚抱有的期望值远不如卫谦。卫诚能成才固然很好,兄弟俩明君贤臣也是美谈一桩。成不了也不碍事,他们长得太像了,卫诚当个闲散王爷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卫诚的进取心明显有点超出卫崇荣的预计,他学什么都特别认真,从来没有一丝懈怠。 好在卫谦的聪慧和刻苦从来不输卫诚,从小到大兄弟俩无论学什么,他都能稳稳压过卫诚一点。 虽然差距微乎其微,可卫谦赢了就是赢了,让对他寄予厚望的卫崇荣感到十分欣慰,真是卫谦不如卫诚,他才是最头痛的。 卫昭身体不好,早早就把皇位传给了卫崇荣。因为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总领朝局了,卫崇荣登基后政权过渡十分平稳。 命运的变轨变得太厉害,已经是九五之尊的卫崇荣经常会忍不住怀疑,前世的事都是真的吗,会不会是他的遐想或者是梦一场,不然怎么会一点曾经的痕迹都不见了。 万昌四年,卫崇荣的堂嫂兼表姐陈王太妃谢香找到他,希望他能给女儿卫语和外甥阮檬赐婚。 皇帝几乎就要将这桩婚事答应下来,毕竟卫语和阮檬是表姐弟,两人的婚事若能成对两国关系也是有利无弊。 是卫诚在最后时刻阻止了卫崇荣,他的理由很简单,卫谦喜欢阮檬,喜欢到刻骨铭心还舍不得为难人那种。 卫崇荣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被人说服的性格,卫诚为了让他改变主意,差点没把嘴皮磨破。 都说说多错多,在皇帝丰富的经验面前,卫诚难免也露出了点小小的马脚。 证实了卫诚所言非虚之后,卫崇荣放弃了给卫语和阮檬赐婚的打算,转而给卫谦和阮檬赐了婚。 可他随后又告诉君华:“皇后,我觉得我们家圆圆有问题。” “什么问题?”君华闻言十分纳闷,他一向觉得他的儿子们可乖了,比他小时候乖多了。 “有关团团和檬儿的事,他知道的太多了,也太详细了。”卫崇荣简直怀疑,卫诚每天闲着没事做,就盯着他哥过活了。 可他调查的结果并非如此,卫诚对卫谦的生活并没有太过关注,那他都是从哪里知道那些旁支末叶的? 还有就是卫诚说话的语气,实在是太过笃定了些,仿佛他不给他们赐婚,就会酿成天大的悲剧似的。 君华误解了卫崇荣的意思,还猜测道:“你是说圆圆也喜欢檬儿?可男孩子之间哪有玩喜欢你就欺负你的套路的。”从小到大,卫谦卫诚对待阮檬的态度截然相反,没有一丝共同之处。 面对君华明显跑偏了的脑洞,卫崇荣除了无语摇头,再不能有其他反应。 于是君华又误会了,还继续猜道:“难道圆圆喜欢团团?可他们是亲兄弟哎……” 卫崇荣这回连苦笑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放弃和君华进行探讨的念头。 卫谦和阮檬婚后过得不甚愉快,卫崇荣看在眼里,却从来没有cha手,这是卫谦自己选的路,他必须走下去。 让卫谦去江南生孩子不是卫崇荣放他出去的主要目的,他只是想多给他们一个磨合的机会。 谁知南巡路上竟然发生了行刺的意外,幕后指使人直指卫诚。 虽说由于卫谦武功高强,行刺事件本身没有造成任何严重后果,可卫崇荣闻讯还是十分生气。 卫崇荣见识过永嘉年间的云诡波谲,也经历过泰安年间的太子遇刺,最痛恨的就是骨r_ou_相残兄弟阋墙。可以这么说,如果真是卫诚行刺了卫谦,这将是他绝不会容忍和原谅的。 事实上,就是知晓了整件事并非出自卫诚的授意,卫崇荣也还是挺生气的,因为他觉得以卫诚的聪明才智,就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再者说了,行刺这件事成不成都影响深远,若是破坏了卫谦卫诚的兄弟感情,也在某种程度上称得上成功了。 永嘉年间,曾有人对卫明卫昭用过这招,好在没有起效。而这一次,结果和当年那次是相同的。 在卫诚善后的过程中,卫崇荣又发现了不少疑点,这使得他进一步证明了自己当年的猜测。 毕竟皇帝自己就是重生过的人,卫诚的某些做法让他感到似曾相识,不过卫崇荣并没有把话挑明的打算,就是他和君华,也是机缘巧合才把真相道明的。 谁知到了卫诺议婚的时候,卫诚主动坦白了,因为如果他不这么做,卫诺和上官林芝的婚事绝对成不了。 早在卫谦重用上官林芝的时候,君华心里就挺不舒服的,那可是试图行刺和利用他儿子的人,只是看在上官林芝确实有才而卫谦又不介意的份上,他咬牙忍了。 到了宝贝女儿的婚事,君华忍无可忍,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就是卫谦求情都不管用。 见君华态度坚决,卫谦隐隐有了劝卫诺放弃的想法,他觉得他们这回可能拗不过爹爹了。 但是卫诚格外执着,一如当年他求卫崇荣给卫谦和阮檬赐婚。 卫崇荣被儿子缠得烦了,终于忍不住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旁人不知道的。 卫诚迟疑和沉默了许久,到底还是说了实话。 卫崇荣深深地被震住了,他没想到卫诚对自己的信任能到这个程度,竟连这样的秘密也说了出来。 后来卫崇荣把这件事告诉了君华,卫诺也就顺利地嫁给了上官林芝。 略显惆怅地把宝贝女儿嫁了出去,君华问卫崇荣,不是一向秉信未来是预知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怎么这一回就妥协了。 卫崇荣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有些事可以不信,可有些事不能不信。” “比如说?”君华很好奇,卫崇荣的标准是什么。 “相爱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相爱的,比如你和我,也比如怀熙和阿殷。”虽然很多年没有联系了,可卫崇荣深信,无论哪个世界的他和君华都是深深相爱并且永远不会分开的。 君华沉默了,显然是信服了皇帝的这个说法,可他过会儿又问道:“什么时候不信呢?” “圆圆说团团原来只有一个女儿,可他和檬儿现在已经有软软和糯糯了。” 君华无语失笑:“有区别吗?”不是他们不喜欢孙女,可能继承皇位的,还得是孙子才行。 “当然有了,这都翻倍了好不好。”卫崇荣想起卫诚说的,他原来也是很调皮的,只是重活一世,哥哥弟弟都是稳重的性子,他太跳脱了也不像话,于是变得比他们还稳重。 “说真的,荣哥哥,要是团团命中真的无子,圆圆死活不肯成亲,谨儿又已经改姓了,你想过皇位该怎么办没有?”君华断不会想到,自己生了三个儿子还能遇到这样的难题。 卫崇荣不假思索地回道:“要不我们再生一个?”他很想养个调皮的儿子玩一玩。 皇帝不过是说笑而已,其实没有当真,倒是皇后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于是有了卫谡小朋友的诞生。 第62章 番外二 卫灿 卫诚最近特别烦, 因为催他成亲的人特别多,来势还特别凶猛。 倒不是说以前就没有人催过卫诚成亲, 自从太子夫夫三年里添了两个大胖闺女, 这样的说法就开始冒头了。 只是那会儿卫诚的年纪并不算大,二十加冠还要差两年, 他说不想太早成亲想要缓两年再说也是可以理解的,于是催婚的力度也不算大,不过是顺嘴一说罢了,过后并没人放在心上。 谁知卫诚这一拖就是八年, 眼看卫谡都到要进宫学的年纪了, 君谨也要加冠娶媳妇了, 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在皇家, 长幼有别的规矩最是乱不得的,哥哥没成亲, 弟弟就不能娶媳妇, 姐姐没嫁人, 妹妹自然也只能安心地待字闺中。 虽说卫崇荣一向是个不拘小节的皇帝, 可在这些无伤大雅的祖宗规矩面前,他也没有反抗的打算,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尽管皇帝夫夫秉承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旁观态度,可君谨急着正式和未婚妻定下名分, 落在卫诚身上的压力顿时就大了起来。 长期以来卫家的规矩都是皇子早娶公主晚嫁, 拖到像卫诚这个年纪还没成亲的十分罕见, 往往是事出有因。可是人们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 临江王到底有什么不肯成亲的理由。 “二哥二哥,我上不去,你能抱我上去吗?”卫谡找到卫诚的时候,他正在永福宫主殿的屋顶上晒太阳,姿态和神情都十分悠闲惬意。 单论年龄,卫诚和君谨都是早该出宫开府了,毕竟历代皇帝再疼儿子,顶多也就是不让去就藩,可在京城修个王府搬出去住还是不可避免的,让成年皇子在宫里出入到底是有诸多不便。 可到了卫崇荣这里,只要皇子们没有成亲,他就没有放人出宫的打算。反正他没有嫔妃君侍,宫里也没有其他外人,一家人住得亲近点没什么不好,何必宫里宫外分成两处。 悠闲时光被人打扰,卫诚无声地叹了口气,从房顶一跃而下,一把抱住了朝着自己伸出双手的卫谡。 “二哥,我也想到上面去玩。”卫谡跟着师傅学武已经有段时间了,他的天赋和刻苦在同龄人里头都是出类拔萃的,只是年龄所限目前还处在打基础的阶段,飞檐走壁绝计是做不到的。 卫诚比卫谡足足大了二十岁,看他的心态就跟看儿子差不多,瞧着小家伙一脸的渴望,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抱着人又重新跃了上去。 “卫回回,怎么突然想到找二哥玩了?”卫诚掐指算了算,差不多是卫谡放学的时间了,可他不找卫熠卫煜玩,反而来找自己,他还有点意外。 卫谡小脸一扬,轻声哼道:“软软糯糯不跟我玩,我也不要和她们玩了。” 虽然是叔侄,可卫熠和卫煜分别比卫谡大四岁和两岁,年龄差并不算大,玩不到一块儿主要是性别差异导致的,卫诚想到自己从小就疼卫诺,可要说和她一起玩,还真是鲜少有这样的记忆。 “软软糯糯不陪你玩,二哥陪你玩好了。”面对这个记忆中不存在的弟弟,卫诚的心情一向很复杂。 一方面,他很高兴这个世界有了和原来不同的改变;可另一方面他又很茫然,他想不出来这样的改变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哪怕是间接的也想不到,他和阮檬好像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影响力。 不料卫谡一本正经地道:“我又不是来找二哥玩的,我有话要跟二哥说。” “什么话?师傅布置的功课不会了?”卫诚满头雾水,想不出自己和卫谡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卫谡摇摇头,认真道:“三哥拜托我来问二哥,你为什么死活不肯成亲?” 卫诚闻言惊呆了,他万不会想到,这样的话君谨不亲自来问他,却让个六岁的小孩子出面。 见卫诚直直看着自己不说话,卫谡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似的,继续道:“三哥说他忍你很久了,他怕自己和你打起来,所以不来找你。” 卫诚扑哧笑了,他觉得君谨想多了,他们兄弟两辈子加起来,真的是一场架也没打过。 前世卫诚成亲早,并没有尝到被人催婚的滋味,反而是君谨拖拖拉拉,被长辈说过好几回。 如今可倒好,就因为卫诚太能拖拉了,君谨为了早日抱得佳人归也不得不催上他了。 “三哥说了,二哥你要么早点成亲,要么说服父皇,允许他在你之前成亲,不然他和你没完。”君谨的诉求很简单,他想娶媳妇了,至于卫诚成不成亲,他其实不是那么在意。 闻及此言,卫诚陷入思索,他觉得与其费劲口舌还多半说不过父皇,他随便找个人成个亲的难度要小多了。 卫谡是个小传声筒,把君谨的话传到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卫诚有什么反应,不需要他负责。 倒是卫诚很认真地思考了卫谡的这番话,君谨的婚期不能再拖了,不然他大侄子就不能按时出世了。 可要想让君谨尽快成亲,卫诚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赶紧把亲成了,确保长幼有序,要么就得说服他父皇还有宗正寺那群老头子。 卫诚思来想去,都觉得前者的可行性更高些。前世,卫诚和他家王妃虽然说不上夫妻恩爱鹣鲽情深,可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算是世人眼里的皇室模范夫妻了。 换句话说,卫诚对婚姻是没有什么y影的。他家几个儿女不说有多出色,也没什么可糟心的,就是普普通通的贵族子弟,哪怕是过继给卫谦的卫秀,也没什么特别不像话的。 作为皇孙和亲王府的小儿子,卫秀的表现绝对是合格的,可他被过继给了卫谦,成为了帝国的皇太子,就显得有些中庸了。 比起平庸的帝王生涯,卫秀更失败的地方在于不擅识人,他ji,ng心挑选出来的继承人最终把整个皇朝带向了末路。 卫诚被卫谡说得起了成亲的念头,可是跟谁成亲呢,这又是个难题。 原来的王妃肯定不用考虑了,人家嫁人快十年了,现在都是三个儿子的娘了。 想成亲找不到可以成亲的对象,卫诚陷入了新的烦恼。这日,顾雪颂有事向他禀报,卫诚听完以后顺口问了句:“顾雪颂,你师父催过你成亲没有?” 大概是没想到卫诚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顾雪颂整个人都惊呆了,迟疑片刻方苦笑道:“师父不会催我的。”他师父知道他的身世,他不成亲生子或许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结果。 卫诚闻言不禁一愣,顾雪颂的师父是卫崇荣的暗卫首领,他有两个弟子,一个是东方聿,另一个就是顾雪颂。 东方聿名义上是顾雪颂的师兄,可他实际年龄比顾雪颂小了好几岁,不过是入门比他早而已,还在襁褓中就被捡了回去。 如今东方聿当爹都有两年了,顾雪颂还没成亲就算了,他师父竟然也不催他,卫诚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那你自己呢,有过想要成亲的想法吗?”卫诚鬼使神差地问道,脑子里闪过很多年前卫谦说过的一句话,他以为他是喜欢顾雪颂的。 当着卫谦的面,卫诚毫不犹豫地否认了,可他事后想想,卫谦能有这样的想法似乎也不过分。 论正常的与侍卫长相处的方式,卫谦和东方聿是典范,卫诚和顾雪颂却是黏黏糊糊公私不分。反正卫诚是早就习惯了有事就找顾雪颂,也不管那是不是他的份内职责。 顾雪颂迟疑了,沉默许久方道:“属下不敢想。”如果皇帝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定会后悔让他活到现在的。 “谁这么难搞?居然你都不敢想?”卫诚话刚说完就愣住了,他突然有个很大胆的想法。 顾雪颂摇摇头,再也不肯透露半句,他可不敢让卫诚知道那个人是谁,后果他担不起。 “是不是我?”不是卫诚自恋,他是后知后觉感受到了自己的迟钝。 话被卫诚挑明了,顾雪颂也就不否认了,反正也不会有更糟糕的情况了。 不料卫诚却道:“如此甚好,我们成亲不就好了。”卫诚其实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顾雪颂,但他知道自己对顾雪颂的感情和对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非要找个人成亲的话,那个人是顾雪颂对卫诚来说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谁知顾雪颂拼命摇头,说什么也不愿意,还不肯说出具体的原因。 “为什么不?”卫诚对此感到很费解,这和他想象中的画面完全不一样。 “属下不能说,望殿下见谅。”顾雪颂还是老态度,不答应也不说为什么。 卫诚无奈只好猜测道:“因为我不够喜欢你?”论喜欢对方的程度,他大概真的赶不上顾雪颂。可问题是,除了自家亲人,卫诚就从来没喜欢过谁。 “……是属下配不上殿下。”顾雪颂说了等于没说。 卫诚没辙了,决定去找卫崇荣赐婚,他看顾雪颂还有什么话说,他父皇都说他们配得上了,谁还敢说配不上。 顾雪颂没有阻止,甚至没说一句阻止的话,他觉得皇帝不可能同意的,因为他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果然,听说卫诚愿意成亲了皇帝夫夫十分高兴,可听说他要娶顾雪颂当内君,两人齐齐沉默了。 良久,卫崇荣沉声道:“圆圆,你知道顾雪颂是谁吗?”让顾雪颂活下来是一回事,歹竹出好笋,他的确是个好孩子。可让顾雪颂当自己的儿婿,皇帝觉得他还有必要多考虑考虑。 “阿蜜不是嫁给了卫谣?我这样也不算很过分的,父皇……”卫诚特意拖长了尾音,表示自己什么都是知道的,也表明顾雪颂现在就是姓顾了,和卫家没有任何关系。 皇帝没有轻易就被儿子说服,他和皇后讨论起了这件事。 “皇后,你作何想法?”卫崇荣现在的心情很复杂,说不上满意也说不上不满意。 君华略加思索,沉吟道:“那孩子的身世我并不觉得是大问题,他当年能说出金蚕在自己身上,我就知道他和他父母不是一路人,倒是我们圆圆,他成亲的目的似乎有点不纯。” “拿三岁孩子的心头血养育金蚕碧蚕,还真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的。”如果不是当年还叫卫诵的顾雪颂及时说出了真相,卫兰不说翻身,拉上卫崇荣垫背还是有可能的。 见卫崇荣旧事重提,君华没好气地甩他一记白眼:“说正事呢,你别又扯到其他地方去。” “不是每个人都会遇上爱得刻骨铭心的人,一点好感都没有,你觉得圆圆会随便成亲吗?”他给的压力不小是事实,可卫诚也不是普通人,不至于真的就扛不住了。 所以卫诚说想要成亲了,卫崇荣相信这绝对是他的真实想法,而不是随便捞个人做挡箭牌。 君华闻言挑了挑眉,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你同意他们的婚事?” “为什么不同意?错过这一村可就没有这一店了。”卫崇荣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咱们是皇家,子嗣还是越兴旺越好。” 卫崇荣不提还好,他一说君华急了:“说得好像圆圆成亲咱们就能抱孙子似的,原来还有希望,现在反而没了。”君华可不记得顾雪颂小时候服过素云丹,那是根本不存在的事。 皇后殿下的担心略显多余,他家大孙子二孙子没过多久就联袂来报到了。 不管成亲的初衷是什么,卫诚和顾雪颂成亲后意外地过得很和谐,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卫诚成亲没两年,沉寂多年的东宫又传喜讯。卫诚作为知情人,暗戳戳问了顾雪颂一句,他们要不要也生个孩子来玩。 谁知顾雪颂却道,他知道卫诚不能无后,可他并不想看到他身边还有别的女人。 卫诚大笑不已,说他有备无患,已经防患于未然做好了准备。 卫诚之所以有此一举,并不完全是受到卫谦的启发,他更多是跟皇后殿下学的。 毕竟卫诚不能保证自己将来会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万一他们认识比较晚,还是准备工作做齐了比较好。 事实证明,卫诚太有先见之明了,他和顾雪颂认识倒是不算晚,可谈婚论嫁却很晚,要是他当年没服素云丹,现在就是悔之晚矣。 那时顾雪颂已经知道东宫的秘密了,可他还是被卫诚给吓到了,只是卫诚铁了心要做的事,顾雪颂绝对是没法阻止的。 所以皇长孙卫炫的百日宴和堂弟卫灿的满月酒是同一天摆的,两个襁褓中的奶娃娃可能不会知道,他们皇帝祖父那时的脸色非常ji,ng彩。 第13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