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分卷阅读1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1 《沈宁传沈宁传(第一部)/仙女喂养指南前传》作者:重赋 文案: 她曾是玄门骄女,功勋卓著亦有如花美眷,却最终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意外重生,她筚路蓝缕,重拾旧志,不光要拯救苍生,还要桃李满天下。 可是—— 沈秋练:儿女都是爹娘的债,沈懿这坑娘的货我就不该捡回来养,如果不捡他我就不会回紫薇台,如果我不回到紫薇台就不会遇到前男友,更不会遇到—— 沈懿(哭唧唧):师爹~~~~师父她不要我!我要跟你回沧溟水榭qaq 宫玢:懿儿放心,我们两个她一个都舍不得。 沈秋练:......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秋练(沈宁),宫玢 ┃ 配角:绯姬,沈懿,南斐,秦蔚 ┃ 其它:灵隐山,紫薇台,沧溟水榭 ☆、入墓 香气馥郁的女体蛇一样贴上来,那是年过五旬的老皇帝所可望而不及的,床榻上的男人弯了弯细长的狐狸眼,那双眼眸里没有温香软玉在怀的欢愉,反倒像是恶作剧得逞了似的,浓密的睫毛下晒出三分狡黠。 他抬手在贵妃仰起的天鹅似的的颈子上一斩,这千金尊贵的女人就稻草捆似的卧倒在了榻上。 男人一掀衣袍从床上翻下来,衣冠楚楚,与床上的春、色满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侧身倚至门边。隔着一层窗纸,卫兵的曈曈黑影小跑着往偏殿去,盔甲铁靴“垮擦垮擦”的发声,整齐划一,捉拿一个本不存在的小偷,他憋了好一会儿,还是笑出了声。 “最毒妇人心。”他扭头对着那个昨天还满嘴两情缱绻山盟海誓的女人说:“嘴里没一句真话,还好我留了一手。” 贵妃睡得严实自然听不见。 他将贵妃头发里那根睡觉也不愿意取下来的玉钗拔了,抬手欲插进自己的头发里,忽的又觉得不大对,足下一点穿过巨大的孔雀屏风,自那一头出来时,俊美的青年变成了一个妖娆的女子,一身紫衣裹得身段丰腴而婀娜,上挑的凤眼眼角艳红,盛气逼人。 她大大咧咧坐到贵妃娘娘的梳妆台前,两手飞快的盘着齐腰的长发,将那揩油来的玉钗往自己头上一插,转眸对着桐花镜照啊照:“堂堂贵妃怎么能用这么朴素的东西,多丢面儿啊,还是比较适合我这种穷人。” “穷人”绯姬拉开了贵妃娘娘的衣柜,视而不见的拨开层层华服,摸到了一个不起眼的锁孔,将那根玉钗捅进去。 衣柜内壁蓦地升起,淡淡的尘埃飘出来,带着一股霉味,绯姬扯了一条昂贵的面纱随意的堵住口鼻,一矮身钻了进去。 背后的入口很快关上,一切陷入了黑暗,绯姬不畏惧的四下一摸,这密道倒是宽敞且平坦,多半便是她要找的了。 过程耗时足有一个多月,可以说是很坎坷了,毕竟这位年纪轻轻就爬上贵妃之位的女人不会因为三两句甜言蜜语就将一切和盘托出,绯姬想我是什么人,老娘驴打滚的时候你还在深闺绣鸳鸯呢。 贵妃娘娘如果知道自己遇上了黑吃黑,吃她的还是通缉榜第一位的大盗“千面红”,恐怕得气的经期失调。 绯姬点亮了火折子,在七拐八弯的密道里转,很快找到了贵妃娘娘的小金库。 据说这位贵妃娘娘贫寒出身,费尽心机登上高位,虽富贵荣华享用不尽却仍是没有安全感,看见什么稀有好物都变着法的讨来,遑论自己用得上还是用不上。 绯姬在来之前做足了功课,关于这个九凤衔珠的笔挂,横长的金架上并排雕了九个翘起的纯金凤首,虽只有拇指大小,但每个凤首都栩栩如生,连点翠的眼珠子都看的极是清晰,精细绝伦,另算上整个笔挂装饰用的彩绘工艺,明珠镶嵌,这个东西堪称价值连城。 贵妃娘娘没有舞文弄墨的闲情雅致,单纯是看上了这个“价值连城”,于是撒娇撒痴的向皇上求来,正中上贡者的下怀。老皇帝不得不卖了蛮族大司马这个面子,将关押在牢里的蛮族世子给放了回去。 北疆征战的老将军苦心孤诣三年才挫败了蛮族军队,将这个野心勃勃的蛮族世子捉回来,其间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老皇帝一概不知,挥挥袖子放虎归山,老将军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驾鹤西去。 盯着元帅位置的人不计其数,老将军殡还没出完皇帝就一纸诏书定官加爵,可谓将薄情寡义演绎到了极致,这位在其中扮演画龙点睛一笔的贵妃娘娘.......绯姬冷不丁笑了起来,她也算是见识过了。 她将那笔挂用袖子擦拭到发亮,小心翼翼的装进带来的锦盒里。 朝政事在她看来不过如同那什么什么演义里的传奇故事般,听着好玩,无关痛痒,她是个飞贼,盗物换钱找乐子,就算明日亡国换代,她也还是个快活的飞贼。 火折子燃尽了,她丢掉残骸在腰间摸索了一下,一时没找到备用的火折子,多半是滚床单的时候滚没了,绯姬干脆放弃了用火,沿原路返回。 这里头迷宫似的九曲回绕,但路是人建的势必有规律,比起阴天夜晚在深山密林里找路要好得多,绯姬游刃有余的哼起小曲,按着来时的记忆返回,畅通无阻,心想出去的时候将贵妃娘娘妆台上的那几盒香粉胭脂也顺走,补一补风吹日晒的小脸蛋,毕竟接下来的几天她也要掐着日子,不计日夜的往回赶。 在寂静与黑暗里缺乏沟通,时间久了人也容易胡思乱想,绯姬哼了一会儿小调便不哼了,莫名的心情郁结了起来。 她搂紧了怀里的锦盒,心想到时候要怎么把这份大礼送出去呢?是趾高气昂一些还是高贵冷艳一些,要不要说点什么嘲讽一下他们小两口?毕竟比起他们在一座小镇子里两点一线井底观天,自己现在可以肆意挥霍,走南闯北观红赏绿,不可谓不风光。 可她就没有衣锦还乡的感觉。 思绪纷繁,剪不断理还乱,她蓦地驻足,有些纳闷。 来时也不过就花了一炷香的功夫,走多少步往哪儿拐她都是丈量过的,很精准,怎么回去反倒这半晌光景还不见出口? 绯姬想还是点个火探探路吧。 她定下心来仔细的寻找火折子,她并非只会带一根备用的,只是先前懒得费心思寻找罢了,她费劲的从腰封里抽出一根,只觉得此处墙壁并非密不透风,有一丝丝凉意渗进来,叫人起鸡皮疙瘩,她几次尝试都没有吹燃火折子,退了两步换个地方再试,倏地,她听见在空旷的脚步声里,掺入了一个实音。 不细听,那实音混杂在迭叠的回声里叫人无法察觉,可绯姬在眼前一片黑暗时听觉愈发灵敏,她偏偏是听见了。 ——身后跟了一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2 个人。 她背后生出一层白毛汗,在黑暗里走了这么久,无声无息的,他是什么时候跟来的?! 她捏紧了火折子,一时不敢点燃,她甚至一动也不敢动,而那个人也暂时没有生出什么异动。 绯姬想,这个密道里空间有限,兴许是个迷路的小贼,想跟着她出去也说不定? 敌在暗,我亦在暗,绯姬是不会主动出声的,她慢慢的俯身,摸到膝侧绑着的匕首。 她毫无征兆的回身,将匕首横着抡出去,刺了个空。 绯姬心里一惊,微有慌乱的在原地转了一圈,随后吹亮了火折子。 狭隘逼仄的甬道里黑而空,火光苟延残喘的燃烧着,抵抗着黑暗的侵袭,周围没有人,绯姬举着火折子慢慢的往前走,一条路却仿佛没有尽头,她有些明白了,这不是来时的路,也并非她记错了路,而是路径自己发生了改变。 ——鬼打墙。 心狂乱的跳起来——她又听到了那个脚步声,近在咫尺。 火折子霎时间无风而灭! 绯姬足下一点人已经朝前掠出去,直觉让她逃,下一刻冰冷的剑锋贴着她的后背削落,这一次绯姬清晰的抓到了来人的位置,她匕首绕腕翻转,刺出去。 对方竖剑隔开,探手取向她的锦盒,绯姬勃然大怒:“鬼鬼祟祟原来是想抢姑奶奶的东西,你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一来一去在黑暗中过招,对方打了两下有退却之意,忽的开口道:“不打了。” 绯姬一愣:“女的?” 对方嘴上说着不打了,却又从背后袭来,绯姬心中大骂卑鄙,正要回身反击,臂弯上被人向后一拉,力道之大让她连退好几步,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痛啊!”绯姬忍无可忍的大叫,她自诩贼界一枝花,飞檐走壁若干年从来没屁股着地的摔过,东西可以偷不到,但绝对不可以掉架! 她根本听不见自己叫了什么,凄厉凶猛的咆哮声起,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夹着金属的寒意,让绯姬颅脑嗡鸣欲炸,她蒙了一阵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害怕。 “刷刷刷”甬道里猝不及防的被白光笼罩,亮如白昼,那些光不似太阳光刺眼,绯姬无需遮目,两侧和头顶的墙壁上贴满了发光的符纸,与此同时她看见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素衣裙轻纱袍,长发过腰,手持铜剑,仅一个窈窕背影,却不得不让绯姬感慨一声“仙里仙气”。 “你拿了这里的什么东西?”那女子微微侧首道。 她露出半张脸,在莹白的光里,那张脸的五官精妙秀美,让绯姬这个常年自诩为美人也见惯了各色美女的人只想叫两个字“仙女”。 但仙女刚才还跟自己大打出手来着。 绯姬道:“什么也没拿。” 仙女道:“放回去。” 她说完这三个字,整个密道都开始震颤,绯姬只觉得劲风席面,丝丝寒意刺骨,她眼前仍旧是一片空无,但却觉着有什么穷凶极恶之物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仙女再一次朝她冲过来,拉起她的臂弯,提剑前一步抵挡,她看起来身形纤弱,但手上力道不小,那一剑在半空中狂震,绯姬道:“我要怎样才能看见?” 仙女松开挽她的手臂,抬手在她眼前一抹,湿漉漉的东西上眼,绯姬道:“这什么?” “牛眼泪。” 绯姬没来得及感一声“恶心”便被吓得住了口,透过那层水,她看到墙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人脸,像是融化的铁水一般深陷在墙体里,他们翕动着嘴巴和鼻翼,表情痛苦的喘息着。 ——这就是封闭空间里凉风的来源吗?绯姬猛地捂住后颈,浑身发凉。 紧接着,她看见甬道中央有一个盔甲“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大吉。 ☆、斗灵 那“人”身形魁梧,脚不着地,浑身的盔甲铁锈丛生,破破烂烂大概有十几个豁口,仿佛刚从战场上回来一般,透过盔甲的豁口看不到他的身体,只有黑黢黢的烟雾,头戴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手持板斧,幽蓝色的火焰从七窍里喷出来,凶煞无比。 “我的妈呀。”绯姬颤声道:“这是什么鬼!?” “夔阳英灵。”仙女说:“他方才一直跟着你。” 绯姬害怕过头了居然冷静下来思考道:“夔阳?夔阳侯那个夔阳?” 仙女没有功夫回答她,英灵行迹飘忽迅诡,根本没看清他是如何前进的,眨眼的功夫已经冲至跟前,一板斧劈砍过来,带着灼灼蓝焰,这一板斧的力量居然是真实存在的,仙女的剑一时转不过弯来,斜斜吃了这一板斧的全部力量,竟然脆的像一片煎饼皮,在蓝焰下迅速融化成了铁水。 “妈呀!太犯规了!”绯姬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仙女拉着她道:“跑!” 在逼仄的甬道里被仙女带着逃窜,绯姬觉得自己被班门弄斧了,不知道是不是仙女的符起了作用,墙壁上的那些人脸有些幽怨的缩了回去,甬道尽头出现了熟悉的双向拐角,绯姬心想眼下有个人打掩护,自己应该趁机开溜才对。 想到做到,她旋身与仙女拉开距离,仙女向左她毅然决然的选择向右,边跑边将怀里的锦盒空出来,扭头往仙女怀里一丢。 “喂——”仙女接了个措手不及,英灵的脑袋微微朝着仙女的方向旋转过去,绯姬心道罪过罪过,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是仙女你就跟妖怪周旋一会儿吧。 “小心!”仙女的声音骤然拔高,绯姬正埋头飞奔,只觉得背后挨了重重一掌,那力道大的几乎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拍吐出去,她猝不及防的扑倒在地,痛的蜷缩起来。 被戏弄的庞大的盔甲英灵在她面前震怒咆哮,惊天动地,他身上的若干个豁口朝外掀开,像一张张吃人的嘴。 “丢下那东西!”仙女破天荒的还没有丢下她,指间闪电般飞出两张符,两张符翻飞缠上英灵的颈子,在蓝焰中迅速烧毁,烟尘化作两道银链,活了一般猛地收紧,死死的勒住了英灵:“他只要东西,不会为难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绯姬的意识回来了两分,横从胆边生:“我不放我偏不!” “被他吸进去你就变成壁画一员了!”仙女急道,话音未落,英灵用手撕开了符咒的禁锢,仙女趁此机会将绯姬扶起来,两人丧家之犬一般在甬道里窜逃,绯姬头晕目眩道:“你说话还挺逗趣,啊......跑慢点,我想吐。” “有剑吗?”仙女许是腾不出手扶额:“没符了。” 绯姬艰难道:“你往前,右拐以后左拐然后再左拐沿着路跑到头,那里面什么都有,但是是条死路。” “有总比没有好。”仙女说。 仙女言简意赅,总是十分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3 镇定,绯姬也跟着壮起胆子来,忽的想起先前在黑暗中那擦过脊背的剑锋,原不是为了杀自己,许是挡夔阳英灵的一击,心头微暖,由衷的吹捧道:“美人你武艺高强,到时候别手下留情,削死那个鬼东西!” 二进宫的绯姬面对满屋子金银珠宝以至于无处藏人而深感心情复杂,仙女利索的从一堆宝贝里翻出一把光彩夺目的长剑,剑柄上嵌了一连串华而不实的宝石,绯姬道:“你可别指望他多上手,他除了值钱没别的好了。” 英灵化作一道残影在甬道里飞过,冲至门前,亲眼瞧见这两个不怕死的当着它的面又抢又拿还指手画脚,狂怒的吼叫,蓝焰迸发,更加猛烈的燃烧,将整个屋室都映的变色,绯姬条件反射似的哆嗦了一下,眼前白影一闪,仙女已经主动上去接了他一斧,两把利器相触的一瞬间,那些昂贵的宝石在蓝焰的灼烤下微微变形,所幸连柄带剑都是稀有矿石,没有像俗物一般立刻融化,仙女并指飞快的在虚空中写了几笔,拍向剑刃。剑刃白光一闪,宛如重塑,在她掌中披荆斩棘的向上撩起,破开蓝焰,竟然砍下了英灵半截手臂。 英灵被逼退两步,断臂与盔甲滚落在地,黑烟缭乱,一时半会儿接不回去,仙女乘胜而上,一剑砍向他头颅和身体的连接处,绯姬振臂欢呼道:“砍他砍他!” 她擦亮双目,预备欣赏这一场人鬼相斗精彩绝伦的结局,却听“匡”一声,仙女决定性的一剑砍在了英灵肩头的盔甲上——砍歪了。 空气突然安静...... 英灵似被打蒙,全身的盔甲在原地低低的“嗡鸣”,余震不绝,他一时忘了咆哮,仙女自己也愣了一楞,随后她抬手捂了一下左眼,听到背后绯姬跳脚道:“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这也能砍歪!你不是很厉害的吗?喂喂喂小心!!他过来了!!!” 仙女还有些恍惚,英灵的手臂自地上飞起,黑烟藤蔓一般生长,眨眼间已经与身躯相连,义愤填膺的持斧砍来,仙女忙点地后掠,裙摆逆向飞起,在火焰中点燃,急剧的燃烧,她不得已抬手断袍,发现那把珍贵的名剑已然豁了口,濒临折断。 “刷”一把铜壶飞过去砸在英灵身上,暂时的挡住了他的前行,紧接着绯姬又将大大小小各种宝贝扔出去,嘴里叫着:“鬼东西,滚远点!” 一时间叮咣作响,满地的东西滚来滚去,仙女不得不小跳着避开那些障碍物,她似乎平衡感有些差,单脚跳避时身形一晃,“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 绯姬动作一滞,她情不自禁的停下来欣赏一下仙女摔跤的姿态,那懵懵的神情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绯姬觉得自己疯了,这种时候明明怕的要死居然还想笑。 仙女倏地抬起头瞪她,绯姬还没来得及说话,仙女已经扑上来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 绯姬只觉得刚才被那英灵拍颠倒的五脏六腑又一次颠倒了,喉咙口一甜“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仙女早有准备的用一方绸缎帕子接了,那绸缎不吸水,一抔热血盈在里头说不出的膈应人,仙女面不改色道:“拖住他!” 绯姬又虚弱又崩溃的捂着胸口道:“我用头拖住他啊?” 仙女不搭理她,拨开一片空地沾了一点血就开始画,绯姬缓了两口气觉得自己贱命一条还能活,便抱着怀里那一方笔挂施展轻功在偌大一个金库里风筝起来。 英灵动作大开大合,他左一斧又一斧几次与绯姬近在咫尺,烈焰与利刃将所经之处的金银器具通通销毁,化作五颜六色的液体汇聚满地,英灵却越战越猛,他的盲目教绯姬心中惊惧,难以想象那一斧子砍中自己的肉体凡胎会是怎样的情形。 她盯着那阴森森的盔甲脑袋,依稀从中看出了一丁点的表情,像是在笑,在欢迎她似的。 她一点也不觉得舒心,反而觉得毛骨悚然,渐渐地奇异的困倦开始侵袭意识,眼皮沉重,连身体也变得僵硬。 英灵全身的甲片朝外掀开,像是一张张嘴,那些豁口里涌动着黑色的漩涡,越来越近了。 耳畔响起了嘻嘻哈哈的笑声,有点空旷,却一簇一簇的:“来啊,快来啊。” “又一个,真寂寞呀。” 她眼前一派模糊,那些墙壁上的人脸载歌载舞的占据了她仅剩的意识,身体不住的前倾,冲向英灵的斧刃。 电光石火间,仙女拉住了她的手臂,用尽全力将她拉至身侧,二人并肩足下站定,仙女口中念过一连串的咒语,绯姬艰难的撑住眼皮,只见眼前景色模糊变换,英灵也消失不见,瞬息过后两人齐齐站在一处绿荫下,枝头滑落一只松鼠,见了这乍现的人类受了惊一般“呲溜”一声又钻回了树冠。 “醒醒!”仙女一时间抱不住绯姬,两个人靠着树干滑下去,她使劲拍绯姬的脸,绯姬一动不动,嘴唇乌青,面色苍白如纸。 夔阳英灵已是极阴极煞的鬼灵了,一般生魂经他体内走一遭,三魂七魄能折损一半,仙女低头思忖了片刻,伸手去抢她怀里的笔挂。 绯姬像是一口气猛地吸回人中,回光返照似的从地上蹦起来,死死的抱着怀里的宝物,如临大敌的叫:“不许动!” 仙女长长地松了口气,没了骨头似的倚在树干上,微笑起来。 绯姬的应激状态没持续多大一会儿,她头晕目眩的跪倒在地,却仍然像护犊子似的用上半身罩着那个笔挂。 “你可真是个人美心善的仙女。”绯姬喃喃的说。 “我不是仙女。” “女侠?”绯姬抬起头,她终于得以清晰的看见仙女的整张脸,是张极美的脸,远山眉桃花眼,不施粉黛白的像个瓷人,美的几乎失了烟火气,与她一比宫廷里的那位涂脂抹粉的婵贵妃简直像个土鸡。 美中不足的是她左眼瞳孔是淡淡的金色,里头似乎没有瞳仁,细看了像是一只冷血动物,有些骇人。 ☆、辣汤 绯姬忽然意识到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看是很失礼的事情,忙转移话题道:“看你很擅长玄门中术,应该算是......女修?” 仙女笑:“算是吧。” 绯姬心里头仍存了几分戒备,生怕她行侠仗义把自己这个梁上客给拿下了,嘴里继续给她戴高帽,身体已经做出了逃走的姿态:“姑娘你大恩大德我记下了,若有缘再见,必当涌泉相报,今日还有急事,告辞告辞!” “喂!”仙女扶着树干站起来,她还没来得及阻止,绯姬两步一跑便面朝下栽倒,不省人事。 待到醒来时已是夜幕低垂,芦苇荡里生了一团篝火,“噼啪”燃烧着,将身上的寒意驱了几分,绯姬下意识的往火的方向挪了挪,只觉得裸着的背上一阵剧痛,仿佛有千万根针同时扎腰窝,她倒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4 吸一口冷气抱紧了胸前的衣服,听仙女道:“你们倒斗的还真是要钱不要命,被守墓灵拍了一掌还敢到处乱跑。” “我不是盗墓贼,我是飞贼。”绯姬虚弱的辩解。 “飞贼?”仙女一手托腮不解道:“那你去夔阳墓做什么?” “夔阳墓?”绯姬愣了愣道:“我明明是在......” ——是在皇宫,在婵贵妃的私人金库。 仙女道:“我是从盗洞进去的,那里的的确确是夔阳侯的墓没有错,主墓室被人封起来了,方才我们去到的应该是个空的子墓室,好在没有冲撞夔阳侯本人,不幸中的大幸。” 绯姬没觉得哪里幸,心中疑云顿生,看来是这条密道将皇宫与前朝夔阳侯的墓连为一体的,不论怎么看,皇宫那种推崇吉祥如意的地方都不会愿意与墓室有任何瓜葛,婵贵妃本人知道吗?是她授意的还是被人设计了? 这些宫闱秘闻却与她无关了,绯姬发现仙女很贴心的把她的笔挂塞在衣服里给她抱着,半是无奈半是感激道:“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她顿了顿道:“或者数落我两句?” 仙女用树枝拨了拨火堆奇道:“我没事干嘛数落你?” 绯姬想,她离经叛道了小半辈子,所有的人对她的行径不是不解就是愤怒,如今骗人盗物坑队友,为了个笔挂命也不要,合该被千夫指。 “那个东西对你很重要。”仙女似乎看穿了她的迷惑:“所有的行为都变得有理可循了。” 绯姬默了片刻道:“我叫绯姬。” “绯?”仙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薄光,绯姬道:“绯色的绯,江湖人没有正经家姓,都是诨名,你叫什么名字?” 仙女目光游离了一瞬,随后飘向天边,深秋的天比任何一个季节都要清澈,绚烂的银色星河横跨过旷野,在夜幕中显得白而纯粹,她轻声道:“沈秋练,我叫沈秋练。” 绯姬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循规蹈矩的仙女其实有许多故事。 一夜浅眠,第二天绯姬觉得好受了些,多半是仙女昨晚给嚼的那些不知名的草起了作用,便强撑着起来蹦跶,芦苇荡里没什么人,她便抱着个衣服小跑到湖边,将背对着水面。 透过明镜般的水面,她看见女子羊羔般白皙的腰背上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手印,指粗而掌阔,俨然是手甲的形状,鲜明到可怖,像是烙铁烙进了肉里一般,不禁哀叹道:“好丑啊!” 她急急的去问沈秋练:“几天才能消掉啊?” 沈秋练对这个死里逃生还得寸进尺的女人很是无语,随后竖起一根手指认真道:“多做好事应该可以消。” 绯姬迫不及待道:“那我们去做好事!” 沈秋练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两人一同回到了昨天传送出来的地方,绿树小山清新郊野,唯一的缺憾就是小土坡旁赫然有一个狰狞的大洞。 绯姬拄着沈秋练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铁锹说:“你们玄门.......都没有那种能指挥铁锹自己铲土的法术吗?” 沈秋练说:“没有。” 绯姬咽下一口老血,开始跟沈秋练两个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填盗洞。 填到晌午,绯姬觉得自己没了半条命,浑身都痛,幽怨道:“幸亏老娘身子骨硬,要不然早一缕香魂归西去了,哎你快帮我看看我背上那个消失没?” 沈秋练推搡道:“在这里......不大好吧?” 绯姬急道:“又没个人你怕什么?” 沈秋练继续推辞道:“光天化日,没个遮挡,成何体统。” 绯姬品出问题来了:“仙女,你是不是忽悠我干苦力呢?” 沈秋练弯着一双桃花眼极是无辜的笑了起来。 绯姬醉了,她拱手道:“告辞,告辞。” 二人分道扬镳。 手印显然和做不做好事没多大关系,风吹日晒的自己就消了,填盗洞耽搁了半日光景,绯姬心下难免有些焦急起来,但却没法生沈秋练的气,相反,她觉得若不是有事在身,她应该会多跟这个仙女同游几日,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换成了男儿相快马连日而走,绯姬那副千疮百孔的老骨头终究是有些吃不消,她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在芦花小镇上被迫歇脚,深秋寒露重,她打着哆嗦在路边摊上坐下,一旁的胖厨子元气满满的垫着大漏勺,大铁锅上白气蒸腾,滚滚热汤里面烫着各种蔬菜和肉。 “小伙子要不要辣。”胖厨子喜气洋洋的问。 绯姬现在的样子活像个病痨鬼,胖厨子看她抖的像个秋风中的落叶,忍不住推荐道:“这种天吃点辣的暖和。” “好好好。”绯姬压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海碗捧到面前,虽是食材乱炖,但那胖厨子不知用了什么配方,汤汁浓郁,鲜香诱人,上头飘着一层红油。 绯姬一筷子下去,将尖叫都揉碎在喉咙里,她掐着脖子眼泪直流,感觉一团火从嗓子眼烧到了胃。 胖厨子在一旁乐开了花,一张胖脸在脖子上晃得像个熟透了的柿子树,豪情万丈道:“怎么样,爽不爽!” 绯姬把“爽你奶奶个腿儿”含泪咽回去,四处求救。 芦花镇吃辣是习俗,毛还没长全的娃娃脖子上已经挂一串冲天椒啃了,人人对她爱莫能助,绯姬觉得今日大抵是要交代在这儿,忽的一旁递来一个水囊,她想也没想便接来牛饮,冰凉的水下肚,让她找回了一点味觉,不禁感激道:“多谢。” 一回首,沈秋练一手托腮笑盈盈的望着他。 绯姬先是一惊,随后眼珠子一转拱手道:“多谢姑娘。” “我这碗是清汤,咱们俩换换?”沈秋练道。 绯姬犹豫道:“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 沈秋练道:“口味淡的吃这个会拉肚子,我看你行色匆匆想必要赶路,还是不要拘泥这些了。” 绯姬如果不是对自己的易容术很有信心,简直觉得沈秋练是个一路尾随自己而来的痴汉。 但比起旁的,赶路确实重要,她掐算着日子,还有不到半月,便勉强应下了。 沈秋练从长板凳上站起来道:“老板,有没有空碗?” 胖厨子道:“那边有,自己拿。” 沈秋练抬腿跨过凳子,左侧迎过来一个接汤碗的,沈秋练便像没看见一般撞了过去。 那人“哎哟”了一声,汤汁飞溅,他惊喝道:“姑娘你不看路的啊!” 沈秋练旋过半身来,慌忙道:“对不住对不住。” 绯姬察觉了一些缘故,她脚下不着痕迹的踢了半张凳子挡住了沈秋练左方去路,果不其然沈秋练被小绊了一下,跌坐到凳子上。 人发觉这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一把抓了她的手腕,不依不饶起来。“这大冷天的,你让我怎么办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5 ?穿着这身湿衣裳回去吗?” 他衣裳也没怎么湿嘛,绯姬冷冷的看着,懒声插道:“什么怎么办?买身新的呗?” 她变戏法似的抛出一锭银子,滚落在那人脚下,那人愣了愣,感受到了一丝羞辱之意,怒声道:“你!” “我什么我?”绯姬道:“这么漂亮的姑娘你也要为难,你还是不是人?” 那人气结道:“我!” “你什么你?”绯姬一拍桌子走上前来,抓了沈秋练另外一只手腕,扯到身畔,连珠炮似的冷笑:“歉也道了钱也给了,难道还教人把衣裳买好了给您送货上门啊?” 那人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狐狸男不是个好惹的,咬咬牙捡了脚下银两走了。 沈秋练愣了愣,好像堪堪回过神来,苦笑道:“是我有错在先,你何必......” 绯姬道:“他欺你半盲,还占你便宜,我看不过去。” 沈秋练一阵错愕,随后笑了起来:“那么明显吗?” “不明显,是我心细。” 两人回到桌边交换了碗筷,绯姬一边小心翼翼的沾了汤汁送进嘴里,一面觑着沈秋练,发现仙女的反应的确不像她那么激烈,但她往空碗里倒了半碗水,将一些吸汤汁的豆制品放在碗里滤了一遭才送进嘴里。 绯姬忽然觉得她也不是个天生能吃辣的人,好奇道:“吃辣能练出来吗?” “能吧。”沈秋练道:“我以前也不能吃,但陪人......”她倏地刹住了话语,不远处一桌上围坐着几个走货郎,毫无征兆的从凳子上翻到在地,抱腹惨叫。 一群大男人齐声叫,委实不怎么好听,无人再吃得下饭,纷纷勾起脖子来查看。 有人嚷嚷道:“这吃食有毒啊!” 胖厨子抱头叫冤:“我开了好几年的汤铺子了,镇上人都知道!我怎么可能下毒砸自己招牌!” 那人又嚷道:“他们都口吐白沫浑身抽抽啦!真的有毒啊!” 食客们如惊弓之鸟般不约而同的丢下了筷子,掀板凳走人,胖厨子急的满头冒汗:“不能走啊,没给钱呢!” 他的声音在骚乱里显得格外苍白无力,绯姬屈指敲了敲桌案道:“好一个乘火打劫。” 沈秋练用绢子擦了擦嘴角道:“放心,一个都跑不了。”她低垂下来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夹了几张符纸,蓄势待发。 绯姬觉得每次跟仙女同游都能看到好戏,不禁饶有兴趣的翘起了二郎腿。 就在此时,那群兔子一样乱跑的人被逐一赶了回来,各个灰头土脸的,胖厨子原本气的眼眶也红了,此刻冲着那一群如神兵降临一般的紫袍修士连连作揖,感激涕零。 ☆、催吐 绯姬皱了皱眉,感觉像是自己被抢了风头似的,甫要开口,却发现沈秋练已将手笼进袖子里,她像是不胜寒冷一般,肩头细微的战栗。 绯姬觉得她有些不对劲,遂抬眸看向那一群紫袍修士,男女皆有,男的占大多数,头戴逍遥巾冠,垂落两脚飘逸如仙,各个眉清目秀,脸上带着玄门大家的清傲。 “都是十来岁的小屁孩儿。”绯姬以成年人的眼光想着:“倒是带队的那个修士比较漂亮。” 带队的是个年长的青年,长眉入鬓,星眸疏朗,虽着修士袍服却自带红尘风流意,是那种摇一摇手中折扇便可引得一群姑娘尖叫的招摇长相。 他抱臂于胸前,身后一群少年修士并肩肃穆而立,镇住了场面,一时没人敢造次,胖厨子眼疾手快的唤了人去报官。 “承印君。”其中一个少年蹲下身去检查了那几个奄奄一息的走货郎,低声道:“死了一个。” 承印君蹙眉:“拉到旁边去,先催吐保命。” 又一人插进来道:“就在这里催吐。” 绯姬眼前一亮,慨然道:“好家伙,这个更漂亮,难怪俗世男子都不能入眼,原来能入眼的都去修真了。” 来人可以一眼瞧出是个修士了,白衣白靴,与承印君气质截然不同,绯姬想承印君是应该挽出去逛街的,这一位应该在家里置一个琉璃柜,搁进去供起来。承印君已然鹤立鸡群,他个头比承印君还要高一些,身形显得愈发纤长,腰线颇高,腰若裹素,眉目极是娟秀,娟秀,绯姬想,这个词太适合他,与承印君的风流俊俏迥异,他眼角微微下垂,看人时透着温柔和悲悯,好看的像一尊白瓷的神像,头戴一顶后倾道冠,末处悬了一颗明珠,随着他的行动徐徐晃动,莫名的撩动人心。 绯姬天马行空的想,要我选......选谁好呢?她想和身边认识的人交流一下这些不上路子的污秽思想,却发现沈秋练抖的愈发厉害了。 承印君眉头皱的更深刻,厌弃之色十分明了,先前那少年在原处茫然无措,小声问同僚:“我到底应该听承印君的,还是听宫先生的?” 宫玢不欲争辩,简洁道:“检查他之前吃过什么。” 那少年恍然状,遂抬眸望向承印君。 承印君眉峰依旧不解,用手指抵住鼻下,低声道:“听宫先生的,拉去催吐。” 那少年去旁出借了盐和开水,草草弄了一锅给那几个走货郎灌下去,一时间人人耳边都是呜哇呕吐之声,绯姬觉得自己也要吐了,连看戏的心情也无,只想速速溜走。 桌板一震,沈秋练抢在她前面站了起来,绯姬有些诧异的想居然以仙女的定力也受不了,可是这么突兀的站起来,会被注意到的吧。 果不其然,那厢承印君扬声道:“姑娘留步。” 绯姬悚然一惊,她看见沈秋练撑在桌案上的双手攥紧了,青筋自雪白的皮肤下暴露出来,像是要破皮而出,此刻她坐的桌子正好让她得以背对着那群修士,承印君等一干人还暂时看不清她的脸色。 承印君走近了几步,温和又不失独断道:“事发突然,姑娘恐怕得留下来协助调查,望姑娘海涵。” 沈秋练没有动,她似乎在竭力抑制着颤抖,但在绯姬看来都是徒劳,她肩头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战栗,承印君似乎也看出了异样,试探性的更近了些道:“姑娘,你还好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叫大夫吗?” 随着承印君的靠近,沈秋练面色煞白,不知为何绯姬感受到了一丝逼人的寒意——就如同一个擦肩而过的人毫无预兆的拔出一把匕首捅向你的那一瞬间,所产生的锐利无比的杀意。 她猛地伸出手抓住了沈秋练的手腕,像是空手抓住了一条冰凌。 沈秋练手臂上的肌肉绷紧,下意识的要将她推出去,绯姬想那种敌意和杀意不是错觉,是真实存在的,她垂下眼帘迅速凑近了沈秋练的颈边,吐气如兰:“别怕,我是绯姬。” 沈秋练的手腕微微一松,绯姬顺势用另一只手将她的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6 头搂到肩上,她易容水准高超,身为男儿时个头也要高半个,安抚孩子似的拍道:“不怕不怕,待会儿就去找大夫啊。”她挑眉观察着承印君的神色,一面忧戚道:“我妹妹体寒,好东西在身上实在不舒坦,公子能不能网开一面,让我们去看大夫啊?” 这个将女人好东西挂在嘴上还脸不红心不跳的男人委实超出了承印君的礼教认知,他俊脸一红,一时接不上话,但也没有立刻应允放人,目光一直黏在沈秋练的背影上,若有所思。 绯姬觉得这个承印君仿佛是个难缠的家伙,而且为什么一直盯着仙女看啊?别是个老色鬼吧?她伸手在沈秋练的长发上扯了一下,沈秋练倒吸一口冷气,绯姬立刻虚张声势道:“妹妹啊,是不是很疼啊!都是哥的错啊!没事带你来这路边摊上吃什么饭,平白惹了一身是非啊,你忍忍啊待哥再求求这位公子!” 她叫的如丧考妣,仿佛承印君欺压了良民似的,一旁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绯姬幸灾乐祸的想这下看你放不放人。 承印君的脸色更差了,他冷冷道:“轻桓,去请个大夫来,诊金紫薇台付。” 绯姬大惊,心里将这个承印君的祖宗都问候了一遍,那个少年正伺候着一群人呕吐,闻言如蒙大赦,撒腿便要跑。 他被一只手拦下,绯姬像是看到了一点希望,听那温柔可亲的宫先生道:“让他们走。” 承印君猛地回头,薄怒道:“他们——” 那唤作轻桓的少年忽的拔高了音调:“姑父,你快来看。”他此刻连鼻子也忘了捂,指着那几个泔水桶,带了些隐秘的欣喜。 承印君去瞧了,也不知瞧见了什么,面色稍霁,此时几个衙役匆匆赶到,他不耐的朝绯姬挥一挥手,便不再搭理。 绯姬在心里“呸”了一声,宫先生却已走了过来,拱手作揖,温和道:“非常时期大家迫不得已,对不住。” “没事没事。”绯姬对他好感顿生,宫先生垂眸道:“令妹感觉如何?我略通些医术,如若实在难受,我可以先瞧上一瞧。” 绯姬感觉到怀里的沈秋练像一只炸毛的猫,“呼噜呼噜”发怒,死活不愿意把头抬起来,讪讪笑道:“先生有事先忙吧,男女授受不亲,这毛病要真给你看好了,我妹岂不是得嫁给你了。” 她这话有些调戏的意思了,宫先生微微一愣,随后收敛了长长的睫毛,竟有些含羞带怯的风情。 “也罢,二位好走。”他再次作揖,眸光在沈秋练的背上逡巡了一圈,转身离去。 绯姬长长地松了口气,半推半就的带着沈秋练走了,一面走一面道:“同样是玄门美男,宫先生比那个承印君好一万倍,要我我才不要嫁给一个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公子哥呢,哎?其实我有种感觉,他们俩好像都对你有兴趣......”话音未落,沈秋练猛地挣脱开她,动作太猛,她自己连退了好几步,外加眼神不好,险些摔了。 绯姬道:“我开个玩笑,你反应怎么这么大?”她定睛一瞧,这才看清沈秋练的脸色,煞白煞白的,唯一完好的深棕色眼瞳里闪着敌意的光,衬的另一只淡金色的盲目也毫无温度,有些阴森有些妖冶。 绯姬丝毫不怕,她贴上去亲昵的挽住了沈秋练的手臂,另一只手顺着她的长发抚摸:“人都走了,就我在,放松点宝贝儿。” 沈秋练意外的吃她这一套,许久平复下来,低声道:“你不是要赶路么?怎么还在消磨时间?” 绯姬一拍脑袋道:“是了。”她顿了顿道:“我要去苏州城,你同路么?” 沈秋练摇摇头,绯姬道:“那你要去哪儿?等我办完事去找你玩。” 沈秋练盯着她看了须臾,笑了起来:“我不会把你的真实身份透露出去,放心。” 绯姬眸光闪烁,她忽然觉得这个仙女其实还有点儿蔫坏,并非像她的长相那般不食人间烟火。 “我还不能走,刚才那几个人多半吐出了点线索,我得去查查,就此告别吧。”沈秋练挥挥手。 绯姬撇撇嘴,意犹未尽,她看了看天色,阴沉晦暗的云涌过来,伶仃的落下几个冰碴子。 “这天不适宜赶路啊。”她自言自语。 作者有话要说:  用爱发电太痛苦,求收藏求评论 ☆、悍母 绯姬打晕了一个衙役,换了他的衣服,变装易容溜进了衙门。与此同时她看见沈秋练变成了梁上客。 沈秋练穿了个夜行衣,长发也束成了马尾,极是利索,但那股由内而外的仙气遮不住,绯姬光看她那双清纯无辜的异色桃花眼就认出来了,朝她招了招手。 两人心有灵犀的碰面,谁也不问谁为什么。 “衙门怎么放人了?”绯姬拿着衣裳自带的钥匙领着沈秋练进了档案库,三两下翻出了白天的证供。 “这几个走货郎是邻郊石头村里进来走货的,不是第一次了,人际稀松寻常,没什么仇家,你看吐出来的东西里都有不成形的鱼刺和藻类。”沈秋练说:“要么怪他们自己吃坏了肚子,要么便是衙门管不起的事。” 绯姬道:“难怪我听说那群修士问了石头村的位置,原是刨根问底去了。” 绯姬随意一打听便问着了那几个走货郎的临时住址,原本他们准备当天来回,但因为刚吐完虚脱无力,两条腿站都打摆子似的,紫薇台的一干人好心替他们付了房费,就住在芦花镇上的一家驿站里。 夜行服夜行还方便,在有光的驿站里就不大方便了,绯姬好心好意道:“仙女,依照我多年易容经验,你这张脸靠个面纱是遮不住的。” 沈秋练虚心求教:“请赐教。” 绯姬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个银面具,两指在上一弹,推销道:“我从楼兰王宫里偷出来的,楼兰第一舞姬带的可好看啦。” 沈秋练:“......楼兰王品味还真独特。” 绯姬:“......好吧其实是我从近侍盔甲上扒下来的,凶是凶了点,但是挡脸很好用啊。”她掏心挖肺的说:“至少比那个守墓灵和蔼多了。” 沈秋练脸上写满了拒绝,绯姬掏出随身的小匕首,将那纯银面具上下一锯为二,把下面带獠牙利齿的部分给收了起来,留了上面半截给沈秋练,语重心长:“仙女,我阅人无数,说句实在话,你的那双眼睛太令人过目不忘了,你若真不想让人认出来,就把眼睛给遮上。” 沈秋练望着这个白森森的银面具,虽然还是十分猎奇,但......她吐出一口气,顺从了。 她与绯姬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驿站,绯姬先仗着衙役身份上楼去客房询问了两句,然后穿了个空屏风而过换回了女子装扮,神不知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7 鬼不觉的返回楼下。 沈秋练居然要了壶普洱茶,估计是那面具的威慑缘故,驿站里的跑堂给她上完了茶就溜走了,她一根人遗世而独坐的品茶。 绯姬卷着头发在她对面坐下道:“他们先行一步,说去石头村捉水鬼去了。” “水鬼?”沈秋练微微诧异:“这是南斐说的?” “南斐?” “我是说承印君。” “是吧。” “那宫玢的意思呢?” 绯姬狐疑道:“敢情这两个人你都认识?” 沈秋练移开目光,平静非常:“一个是紫薇台的二世祖一个是沧溟水榭的栋梁材,玄门里不知晓他们的名字才奇怪。” 绯姬想贵圈真乱。 “那你觉得呢?”她喝了一口茶道。 “水鬼一般引诱河边的人溺死为多,是为‘替死’,叫人闹肚子的水鬼我还没听说过。”沈秋练道:“我看不是。” 绯姬不懂这个,撇嘴道:“那如果不是水里有鬼,他们还能因为什么而死?” 沈秋练也说不上,两个人对视片刻,忽的楼上传来开关门的声音,两人回首而望,瞧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蹑手蹑脚的走了下来。 那少女营养不良的样子,头发有点乱有点黄,瘦瘦小小,穿着朴素衣裳,其貌不扬,怀里抱着一包东西,大大的眼睛里盈着一丝谨慎,怯怯的打量着四周。 绯姬认出来了,这是那几个幸存的走货郎里其中一个的女儿,那个走货郎夫妻俩同行,运的货也比旁人多些,兴许是将女儿放在家里没人照顾才带在身边。 外面正在下冰雹,少女取了一把破油伞,在门口徘徊着,似乎在天人交战着要不要出门。 绯姬喊道:“小姑娘。” 那少女瑟缩了一下,回眸瞧了她一眼,迅速转回头装作没听见。 警惕性还挺高,绯姬想,她干脆起身往门口一戳,单肩依着门框道:“姐姐白天跟你爹娘一起喝汤来着,还记得不?” 那少女别过脸去,依旧沉默。 绯姬这个人从来不知道尴尬二字怎么写,自说自话的来劲:“你说你爹娘也真是不小心,不能吃辣就别吃辣呀,吃坏肚子多麻烦呀......哎你包袱里装的什么呀?是不是放不长容易坏的东西,所以非要你大晚上的处理掉?” “柿子......”那少女的嘴居然被绯姬这话痨给撬开了:“乔叔叔的柿子,卖不掉了,天气又突然变冷了,赶紧在坏掉之前给乔叔叔送回去......” “现在?”绯姬诧异道:“你一个人?去石头村?” “恩......” “你爹娘疯了吧!”绯姬震惊道:“黑灯瞎火下冰雹,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跑几里去石头村送柿子?” 那头沈秋练咳了一声,绯姬意识到当着别人面骂娘很失礼,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需不需要找个陪同的人一起?” “那条路我走过很多遍了,我一点也不怕。”少女低头用脚在地上画圈圈,像在努力说服自己一样。 绯姬秀眉深蹙,楼上门又开了,一个女人从走廊上探出头来,大声道:“阿梅你怎么还在这儿?快去啊!柿子坏了又要亏一笔钱,你弟弟又得吃面糊糊啦!” 阿梅一个机灵忙不迭的点头,撑了伞就要往外冲,被绯姬一手拦住,绯姬冷冷道:“你让她去你自己怎么不去?” 那女人被呛的一愣,恼怒道:“你是哪儿来的葱,我使唤我女儿关你屁事?” 绯姬将阿梅往身边拉的更近了些,冷笑道:“柿子重要还是女儿重要?有你这么做娘的么?” 阿梅在她手下挣了一下,小声道:“弟弟重要......弟弟不能没有羊奶喝......” 此话一出,教一直坐在桌边旁听的沈秋练也拧了拧眉峰。 那女人哼了一声道:“知道你还杵在这里干嘛?我还得照顾你爹呢!死丫头别让我操心行不行?” “娘我这就去。”阿梅听话的应着,那女人走回屋里“砰”的甩上门。 绯姬气得浑身发抖:“这种人枉为人母!枉为人母啊!” 阿梅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委屈的眼眶发红,强忍着没掉下泪来,抽回手说:“姐姐再见,我走了。” “慢着。”一直沉默着的沈秋练突然开了口,她掸了掸袖子从桌边起身:“正好我也要去一趟石头村,我送你去。” 阿梅的眼睛里泛起一丝光,半是期待半是畏惧,抱紧了怀里的包袱道:“......可是。” “可是什么呀?我们看起来像坏人吗?”绯姬一手叉腰道:“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坏人吗?” 阿梅看了看她明艳的脸,耳根泛红,使劲摇摇头。 那厢沈秋练微微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无声的微笑起来。 她走到门边看了看天色道:“冰雹小了些,尽快出发吧。” 老江湖绯姬自带斗笠,沈秋练和阿梅共撑一把伞,冰雹渐渐变成了雨水,如天河倾泻,哗哗作响。 沈秋练将伞往阿梅那儿偏,自己湿了肩袖和头发,阿梅似乎看出银面具下的女子其实不凶,相反还有点温柔,便紧紧地贴着她,走着走着她轻轻地推了推伞柄小声道:“姐姐你挡挡,感觉你好冷。” 沈秋练笑了一下,对绯姬道:“她嫌我冷,要么咱们俩换换?” 阿梅摇头急道:“不是不是,我不是嫌冷,我怕你受凉。” 绯姬腾出手握了一下沈秋练的手,她肌肤光而寒凉,像是晨里寒霜,不禁蹙眉道:“你是不是气血不畅所以一到秋冬就手脚冰凉?” 沈秋练没回答,只是将伞柄递给了绯姬。 绯姬并不好多问,只能交换了行头,搂着阿梅絮絮叨叨:“你这种体质应该没事喝点生姜茶,吃一点桂圆红枣之类的补物。” 这种老妈子式的嘱咐沈秋练不予回应,绯姬走的腿酸,便开始自己找乐子,一会儿问“你们玄门有没有那种一日千里的法术啊”一会儿问“你们修真的连飞都不会吗”。 沈秋练礼貌的把这些梦都掐死在摇篮里:“抱歉,没有,不会。” 寂寥雨声里,这枯燥旅途也被绯姬的话痨染上了一点颜色。 ☆、刁民 金乌升起,天气转晴,三人便抵达了石头村。 石头村村如其名,实在是个返璞归真,艰苦朴素的村子。前三里后三里荒无人烟,只依傍着一条河。 绯姬明显感觉到沈秋练身上那股子寒津津的敌意又死灰复燃了,忙道:“你别紧张啊,就你这样,亲娘都认不出来,放心好了。” 远远的,年轻的紫袍修士成群结队而来,承印君南斐在最前面,身旁随着一个村里人,指路道:“渡口就在前头。” 南斐点头示意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8 ,与沈,绯二人擦肩而过。 沈秋练目不斜视,反倒是绯姬一手叉腰,冲着南斐抛了一个媚眼。 南斐微微一愣,他飞快的扫了一眼银面具,见多识广不以为奇,反倒是饶有兴趣的与绯姬对视,抿唇一笑,作为回应。 他本就修眉星目的俊朗,这一笑动人心魄,若不是绯姬换作旁的姑娘怕是要面红心跳一阵,石像一般的沈秋练这才慢慢的侧目,冷眼看这一公一母两只孔雀争奇斗艳。 那个唤作轻桓的少年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嗅到了一丝危机,突兀开口道:“姑父!” 南斐伸手在他脑后一捋一推,极有分寸的掩过去:“别望呆,要掉队了。” 有个小修士以为旁人听不见的私下惊羡道:“承印君怎么那么风流倜傥呀,连少妇都通吃哎!” 眨眨眼的光景,这一票人就走远了。 绯姬在原地跺脚叫骂道:“你才少妇,你全家都是少妇!老娘还没嫁人呢!老娘还是少女!” “你别玩儿火。”沈秋练看着这位胸大腰细风情万种的“少女”道:“他娶的是个名门闺秀,也是玄门中人。” “那又怎么样?不过是打个招呼,你们都往哪儿想呢。再说了,都说是名门闺秀,捕风捉影道听途说也未免太失礼教了吧?”绯姬不以为意的挑挑眉:“这个承印君虽然有点儿轻浮,但不像是猥琐好色的人,想来跟他的娘子还挺琴瑟和谐的。” 沈秋练似乎不想在人背后语八卦,拉着阿梅往村里去了。 村里农夫农妇人来人往,都是些平房土屋,阿梅熟门熟路的来到一个院子前,扭捏道:“到了。” 沈秋练往里瞅了瞅,院子里没人,只有一口井,那井像是新挖没多久,周围围了一圈石头,除此之外就是些扫帚木桶之类的胡乱堆放,不像是个有活气的农家。 “你不是赶时间么,不如就此别过?”她双手搭在阿梅肩上,扭头对绯姬说。 绯姬算了算日子,这么些天发热的脑子有些冷却下来,她的的确确不能再管闲事了,该走了。 阿梅乖巧的朝她挥挥手,绯姬有些恋恋不舍,一步一回首。 “乔叔叔。”阿梅在外面踮脚喊了一句,自屋里出来一个坐着轮椅的中年男人,畏光似的眯眼,又冲阿梅招了招手,咧嘴笑了:“梅丫头啊,好久没来了,乔叔叔可想你了,进来吧。” 阿梅在门口磨蹭着,沈秋练抬眸,见那扇屋子里不透光一般,黑黝黝像个山洞,她低声道:“我不方便进去,先走了。” 阿梅点点头,抱紧了怀里的包袱,小步小步的往前走。秋寒里她额头上居然渗出了细密的汗,那个男人笑的愈发和蔼灿烂,举起一个微微泛黄的布缝的兔子。 绯姬原本已经准备走了,鬼使神差的回了一次头,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随后,门关上了。 那扇门像是狠狠拍击在了她的瞳孔上,让她脑子剧烈的嗡鸣,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没过她的颈子,她的人,将她彻底淹没。 ——要不能呼吸了。 毛骨悚然的感觉沿着尾椎骨向上,菟丝子一样一丝一丝的生长,波及全身,绯姬狠狠的掐了一下掌心,刺痛感让她回过神来,计不旋踵的折回去。 姓乔的家后面有一颗树,绯姬爬上树取出一只西洋镜,拉长了镜筒瞧,恰好瞄准了姓乔的家里的窗户。 姓乔的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大白天拉了一层破纱帘,但还是透光,影影绰绰,绯姬耳聪目明,看见阿梅将那柿子放下,颇为拘谨的低着头跟姓乔的聊了两句,然后姓乔的将手伸进了阿梅的衣服里。 阿梅往后退了两步,被姓乔的长臂一拉搂紧怀里,手上更加放肆,从上衣摸到下面,阿梅终究只是个瘦弱的少女,在成年男人的铁臂下宛如一只兔子,满脸通红,动弹不得。 一通上下其手,姓乔的放开了阿梅,然后又说笑了几句,摸了摸她的头,将那个布缝的兔子塞给了她。 阿梅抱着那只兔子呆呆的,梦游似的出了门。 甫一出门,她便被人堵住了去路,绯姬面色冷冽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强行撩开她的头发查看。 少女细腻的颈子上隐秘的布着一些红痕和青紫,都是猥琐的中年男人留下的标志,绯姬气得浑身发抖。 阿梅有些被她吓到,畏惧的小声道:“我们,我们走吧......” 这句懦弱的开场白彻底激怒了绯姬,她目光如炬,恨不得将这座小破屋子给烧成灰烬,遂狠狠一脚踹开了乔家大门。 “杀人啦!!!!!” 石头村的房子和房子之间靠的很近,这一声惨叫很快引来了围观人群,有人从屋外探进脑袋来,只见残废的乔农夫翻倒在地,一个妩媚艳丽的紫衣女子柳眉倒竖,抬脚碾在他胸口,把乔农夫踹的几乎要吐出血来。 “王八蛋,还敢叫救命!”绯姬拔出膝侧匕首,弯下腰去比划:“要不是你半身不遂,老娘现在就阉了你!” 阿梅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眼见着有人进来了,更是吓得恨不得缩成一团,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大着胆子闯进来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农妇,头上扎着头巾,瞧见绯姬眼珠子也要掉出来了,大吼道:“哪里来的妖精!快进来帮忙拿下她!” 乔农夫嘶声惨叫:“四婶救我!!!” 一时间冲进来几个汉子,若干双手齐刷刷伸出去就要抓绯姬,绯姬眼神一扫发现他们这几双手不是冲着自己的胸就是冲着自己的腰,叹一声民风奔放,后空一翻,足尖连环踢出,将这一群熊似的农夫踢倒在地。 “她是阿梅带来的!”乔农夫眼珠子一转大叫,像是提一句擒贼先擒王,语毕便有人冲进去拉扯阿梅,绯姬哪能让他们如愿,反手持匕首,一手拉着阿梅,一手抵着乔农夫的喉咙,冷笑道:“给你个机会,说说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这群乡下人没见过这种刀口舔血之人的阵仗,纷纷傻了眼,乔农夫面色煞白嘴唇发抖,连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绯姬手下用力,将他颈子磨破了皮,怒喝:“说不说!” “不要说!” 破天荒的,这句话是从阿梅嘴里蹦出来的,带着哭腔,她浑身发抖,仿佛随时会瘫倒下去,胡乱的擦着眼泪道:“乔叔叔什么也没做。” “你替他掩饰什么?!这种禽兽值得你替他掩饰?!”绯姬又惊又怒:“你不要怕,你告诉大家实情,有我给你撑腰!” “没有没有,你别问了......”阿梅的声音细若蚊蝇,羞耻道:“求你别问了......” 见阿梅退缩,乔农夫又生出了一点底气,居然用双手推开了绯姬的桎梏,连滚带爬到一边叫道:“看到没有!我什么也没做!你这个疯女人冤枉我!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9 ” “你怕什么?这是你的错吗?阿梅这是他的错,感到羞耻的应该是他不是你!”绯姬怒极反笑,转而望向乔农夫:“光天化日之下猥亵一个小姑娘,人面兽心,我现在就剥了你的皮!” 一语出,阿梅彻底崩溃了,哭的泣不成声软倒在地,绯姬被她一坠手上拖不住,一群人蜂拥上来强行制住了她的动作,绯姬挣扎不脱,匕首被人趁乱击飞,那个四婶一步上前,揪住了阿梅的头发,狠狠甩了一个耳光上去。 “啪”阿梅的脸颊被打肿了,也被打蒙了。 “不要脸的贱丫头,光天化日进男人屋子,脏死了!脏死了!”四婶尖叫:“我现在就替你爹娘教训你!看你还敢不敢勾搭男人!” “是啊,我还将我女儿的玩具吃食都给她,她不知好歹,偏带个人来害我。”乔农夫一边□□一边说。 四婶叫骂着厮打着阿梅,阿梅哭的凄惨,在场所有的男人女人都冷眼瞧着,女人啧啧讥讽,偶尔一两个男人去搀扶乔农夫,仿佛阿梅才是一个罪人。 绯姬呆住了,她彻彻底底的呆住了,她忽然觉得这个石头村像一个魔窟,一个专门吃女人的魔窟。 “你再敢打她我对你不客气!”她挣扎了一下放声吼道。 四婶松开了阿梅,悠悠的转过目光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绯姬,厌恶道:“一副妖艳贱货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绯姬默了一下,居然找回了一点理智,扬眉笑了:“没办法,谁让老娘长得美呢。” 四婶扫了一眼四周的男人,那群男人虽然和她同一阵线,但眼神里无不带着艳羡之色,嫉妒与愤怒交织,写在肥胖的脸上,滑稽而扭曲,她几步上前来,抬手便要甩绯姬的耳光:“搔首弄姿,我现在就教教你什么叫妇德!” 绯姬眼中寒光一闪,足尖飞起踹在她膝上,那女人重重的跪趴在地,像一团腊肉,绯姬“呸”道:“你算哪根葱,轮得到你教我?丑八怪,离老娘远点!” 她的美貌和凶悍镇住了全场,竟无人敢与她对话,四婶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的转向了阿梅。 “都是你。”她狠狠的将气撒到无辜的少女身上:“我们村民风淳朴,女子保守贞洁,是你将这么个节操败坏的狐狸精带进来的!小贱人!” “我不是,我没有......”阿梅的脸肿着,含糊的哭,但她再怎么后退也躲不掉四婶劈头盖脸的巴掌和捶打,四婶仿佛是意识到伤害阿梅更能让绯姬难受,于是下手愈发没了分寸。 就在阿梅被打的奄奄一息时,一人自水泄不通的门外出声打断,他声音朗润,一举破开乌烟瘴气:“借过!” 作者有话要说:  用爱发电太煎熬,喜欢的小天使收藏个吧,么么。 ☆、红眼鱼 这显然是个不带乡音的外地人的声音,这群食古不化的村民居然心有灵犀似的纷纷让开了路,走进来一个白衣修士,俊秀的像一朵落入凡尘的云朵。 绯姬微微一颦眉,总觉着这村子里的污垢要弄脏宫先生的衣袍了。 四婶瞪着他,宫玢目光流转与她对视,四婶没来由的哆嗦了一下,松了抓住阿梅的手。 绯姬心想奇了,这宫先生眼神那么温柔可亲,四婶怕什么?必是心虚了。 宫玢不怒而威,俯身检查阿梅,从袖中取出一枚丹药给她服下,见她气息转匀,才旋身道:“女子受辱,不责问行苟且事者是什么道理?” 他淡淡一句掷地有声,四婶的底气居然被磨去大半,原本凌厉口气也变得有些结巴:“若,若不是这个小贱人自行进了男人屋室,男人怎么会把控不住自己,再者为什么男人不对其他人动手动脚,偏偏对她动手动脚,她又不是生了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必定是她自己行为浪荡。” 绯姬想你的逻辑真的是被狗吃了。 一时间周围附和声起,一有说“女人应该自重自爱”一有说“女人就不能缺乏管教”,众说纷纭,群声吵嚷,绯姬且看宫玢,发现宫玢温和而秀丽的眉目也深深皱了起来。 一人拔高了音调道:“谁知道这小姑娘的贞操还在吗?” 绯姬“刷”的变了脸色,听乔农夫闷声道:“我没碰她别的,就摸了摸她,但是在不在,我还真不知道。” 又有人叫道:“女人的身子清白最重要,如果脏了那还不如去死!” 绯姬几乎要跳起来捶爆这群人的脑袋,却在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弭了,耳根无比的清净,她微微诧异,看向宫玢,却见宫玢缓缓睁开了纤长的眼睫,深邃的眼瞳里犹如冰川万里。 ——他生气了,好吓人。不知为何绯姬生出这样的感想。 宫玢眼角轻收,冷冷的环顾着四周,那一群叽叽哇哇乌鸦群似的村民此刻奋力的摆着口型,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只能惊恐的对望。 宫玢道:“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语毕,他转身将地上的阿梅抱了起来,旁若无人的走出了屋子。 绯姬在那群人被夺声时便已恢复了自由,她摸回了自己的匕首还在一旁捡了个柴刀,正想找几个人泄愤,却听宫玢道:“莫纠缠,走吧。” 绯姬有些不甘,但又心系阿梅,便放弃了。 她发现宫玢的威力十足,大摇大摆的出门无人敢阻,应该说那群人忙于掐着脖子发声,没空管她。 她小跑着追上宫玢道:“阿梅怎么样?” “都是皮外伤。” 绯姬气不过:“这村子实在是太气人了,说的没一句人话!道长你早点来就好了,阿梅也不用挨打。” 宫玢轻声道:“让女子清白有损岂非都是男人的过错,不自省还推卸罪责,实在是不能饶恕。”他将最后几个字咬碎在唇齿间,戾气深重。 绯姬怔了怔,嗅出一些异样,却见宫玢吐出一口气道:“我给他们下了夺声咒,不过几个时辰不能出声罢了,想一朝夕改变他们的思想委实不可能,这小姑娘怕是命途多舛。” *** 沈秋练信步走在河边,这条河黄的可以淘沙,浪潮滚滚,开阔无垠,不知道河对面是什么地方. 沈秋练踱至小渡口,眺望着远方。渡口系着几条闲置的渔船,石头村的人仿佛不懂得利用这样得天独厚的水运优势,宁愿徒步走上几公里去芦花镇走货,所以日子过的苦巴巴的。 她弹指飞出一张符纸,那张符在半空中无火自燃,瞬息间一只雪白的长尾鹦鹉浴火而出,振翅,飞向江面。 沈秋练寻了个树墩坐下,她获取了鹦鹉的视野,在广袤的河流上飞翔,很快捕捉到了紫薇台一干人的行踪。 不出她所料,南斐一行人在江上颠簸了大半天,一无所获。几个养尊处优的后生晕船,面有菜色的趴在船边,将吐不吐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10 ,南斐虽还想继续查,但到底心疼这几个初出茅庐的学生,只能遣了他们上岸。在渡口遇上个捕鱼回来的村民,南斐肃着脸嘱咐他们近期少往河边去,便匆匆离开。 白鹦鹉兴致缺缺的悬着,寻了个枝丫停息,倏地,它低了低小巧的头,瞅着那一筐大小不一的杂鱼。 那村民似乎感觉被人盯着,不舒坦的抖肩,一抬头与那鹦鹉撞了个正着。他见识浅薄,还当是鹭鸶之类食鱼的鸟,搁下鱼篓,口中霍霍有声,舞着两手驱赶。 沈秋练从树墩上站起来,她看清那篓鱼,活鱼的眼还在动,但黑眼珠像是浸在一汪血水里,盯着瞧一会儿只觉得凶煞气十足。 ——红眼鱼。沈秋练来了几分好奇,碍于这幅面具的猎奇程度,她踯躅着要不要上前去问清楚。 白鹦鹉站在枝头一隅稳若泰山,豆眼俯视时带着睥睨天下的冷傲气势,面对村民的手舞足蹈鹦鹉连尾巴毛都不屑于颤一下。 猝不及防的,它扑棱了一下羽翼,像是受到了极大地震动,仅依靠两个爪子紧紧的抓着树枝才没有掉下来。 白衣修士不知从何处冒出,极有风度的朝那村民作了一揖,那村民被他悄无声新的靠近吓的趔趄,一脚踢翻了鱼篓。 红眼鱼扑腾着落了一地,宫玢眸光一烁,弯下身去帮忙捡,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捋过滑腻腻的鱼身,如钳子般握住了一条,他稳健的翻转鱼身,端详。 “喂!你这个人。”村民劈手从他手里将鱼夺下来,粗鲁的丢回篓里,警惕道:“看着文质彬彬怎么还小偷小摸呢!” 宫玢倒不生气,温文尔雅的从袖子里摸出银两:“我生在内陆旱地,没怎么见过新鲜河鱼,想问您买一条。” 鹦鹉目不转睛的在一旁观望着,其主人在远处抽着嘴角好笑,沧溟水榭里最不缺的就是水,当年的正人君子如今也学会扯谎了。 村民捕鱼也是为了糊口,见了银钱防备全卸,变得热情洋溢起来,宫玢又顺势问了些问题,悉数得到了回答,却至始至终没点破鱼眼的异样。 沈秋练暗自松一口气,宫玢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倒是省了再与人打交道的功夫。 宫玢与那村民别后,出其不意的抬起了头,目光不偏不倚的穿过层层树叶,落在了白鹦鹉身上。 沈秋练一拍脑袋暗叫不好,窥的太认真,暴露了。 虽然远观与寻常鹦鹉没两样,但在荒芜的滩涂上出现这么一只洋气的鸟,心细如发的宫玢不会不奇怪。沈秋练左思右想,与其让这只式神凭空化作一缕青烟消失,还不如就此飞走,反正也无迹可寻,谅他宫玢也不会傻到追一只鸟追到天涯海角。 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鹦鹉头一回无视了主人的意愿,任由其主人在原地火烧屁股,还雷打不动,居然斗胆勾了勾圆润的脖子,和宫玢对视,与方才看鱼的姿态没两样。 宫玢诧异道:“如此乡野竟有玄凤鹦鹉。” 被认出品种来的鸟高贵的伸了伸粗短的脖子,宫玢被它得意模样逗笑了,温柔道:“是不是走丢了?我带你回去。”语毕,他抬起手腕,白色的衣袖在微风中层层鼓舞着,那鹦鹉豆眼放光,脚下一踮就要迫不及待的飞上去蹭着。 忽的狂风起,飞沙走石,草木飘摇,宫玢的长发被吹的上下翻飞,只觉得砂砾扑面,带着刺痛,他不得已闭目,扛过那一阵风,再睁眼时,树枝已秃,那只漂亮的鹦鹉也不知所踪。 *** 沈秋练手里捏着一张符,心有余悸,两手克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死鸟,到底是谁的式神啊!”她将那召唤符往地上一丢,抬脚就要踩。 出门在外,符纸珍贵,而且宫玢出奇的心大,居然没追究,沈秋练思索再三,弯腰将那张符给捡了起来,掸了掸灰尘塞回衣襟。 ☆、鳏夫 绯姬撬开阿梅家的门锁,盘算着她爹娘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便带着阿梅暂住下了。 月如钩,绯姬替阿梅掖好被子,便托着下巴望呆,银白色的月光在她明艳的脸上留下阴影,透出白日里不曾显现的苍白。 记忆解封,涨潮。 男人的手,粗粝,坚硬,指甲缝里有黑色的污垢,落在皮肤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阿绯乖。”男人含含糊糊的哄,笑的酒气冲天:“听话的话,干爹明天给你买关东糖吃。” 不听话的话,打断你的腿。 啊......当女孩子都是傻子么?这样的经历,有一次就足够了。 廖师父说不用管旁人言语,只有自己知道什么对自己有用。所以女子不必无才而德,女子也可勇武。 她那时初生意识,还不敢太过叛逆,在继父归来时蛰伏在房顶,看着那醉汉推门而入,虎狼一般脱了裤子扑向床榻。 阿绯,要自强,要自保,不要怕,她在心里一遍遍的说。眼前男人不堪的肉体叫她一阵胆寒,手中生出一层冷汗,几乎要握不住匕首。 就在此时,一个影子破门而出,愤怒的大喊:“禽兽!你放开阿绯!” 她浑身一怔,见那削瘦的少年吃力的甩动实心的烧火棍,无所畏惧的冲向床上的醉汉,只觉得所有的恐慌化作一股热流涌向眼眶。 她松开了匕首,费尽心力建设的刚强化作不尽的软弱,也不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向知书达理的周砚打伤了人,事后拒不认错,还强词夺理的抨击受害者,被他极要面子的举人爹罚关了禁闭,这才堵住了悠悠之口。 必定是被阿绯教唆的,周砚多好的孩子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被阿绯那个坏丫头带坏了。 乡里乡亲都这么感慨。阿绯左耳进右耳出,不以为意,飞檐走壁溜进周家,撬开了小黑屋的门锁,冲里面招手:“周砚。” 少年的笑脸在黑暗里像是会发光一般,一口白牙带着些傻气,她心头一暖道:“你是不是傻呀?要是我干爹没喝醉,你可能会被他打成猪头哦。” “怎么跟周大哥说话,你个没大没小的阿绯。”周砚揉她脑袋,小大人似的说:“就算他打我我也要去救你啊!你也不小啦,要有危机意识,你爹......你爹他。”他似乎不愿意在阿绯面前提太多听见的污言秽语:“总之你离你爹远些,没处去就来找我。” “好啊。”她格外开心,居然有些感谢她那个倒霉的继父:“我门给你撬开了,你别在里面呆着啦,咱们出去玩?” 周砚挥手道:“不不不,我爹罚我,怎么能擅自出去呢,你先自己去玩儿吧。” 她一腔子热情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灭的只剩灰,不屑道:“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等你爹来你再回来呗!不会被发现的。” “我虽然出发点是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11 好的,但方法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做错了事要受罚,天经地义。骗别人就是骗自己。”周砚语重心长道:“阿绯,撬锁这种事只有鸡鸣狗盗之人才做,以后你别在干啦。” 迂腐,死脑筋,看不起她的周砚。 门开,人进,绯姬猛地回过神来,宛若大梦初醒,只听到“啪嚓”一声,油灯被点亮。 “为什么不点灯?黑漆漆的。”是沈秋练。 绯姬舒了口气,轻声道:“小姑娘睡了。” 沈秋练“唔”了一声,放轻了动作坐下,自顾自提了壶倒水,绯姬奇道:“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没走?”沈秋练道。 两个人对视半晌,绯姬先败下阵来,将白日里遇上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最后还补了一句:“我很欣赏宫先生,正人君子。” 沈秋练貌似平静的将一杯水饮尽,皱眉道:“你说那个乔农夫有女儿,你见着他女儿了吗?” 绯姬一愣,显然没抓到过这个重点,摇头道:“没有,但是他屋里有许多小女孩儿用的东西。” “那他女儿去哪儿了?” 绯姬愈发一头雾水:“这和死人的事有关联吗?” “.......”沈秋练说:“随便问问。” 绯姬觉着仙女整个人都有点不在状态,迷惑道:“你今天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谈不上收获,全当个笑话听。”沈秋练说:“石头村人荤腥少食,以鱼为主,男人食鱼肉,女人食残汤,偶尔有妇人馋了偷鱼头吃,还要挨打。” 绯姬冷笑:“我今天听到什么都不稀奇。” 沈秋练陷入了冥想,久久不语,绯姬起身去给阿梅拉被子,忽听沈秋练道:“明天领我去乔家看看。” “别明天了,就现在。”绯姬斩钉截铁道。 “现在?” 乔农夫颈子上缠着一圈绷带,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你们简直是土匪,强盗......” 绯姬玩转着门锁笑眯眯道:“你叫啊,黑灯瞎火,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沈秋练四下查看,翻了抽屉和衣柜,散乱的藏着风筝,布娃娃,肚兜等小女孩儿用的东西。 “你妻子呢?”她问。 乔农夫翻了个白眼,绯姬从墙上取下鸡毛掸子,“啪”的抽在床边:“问你话呢!聋了啊!” “我媳妇儿她她她,生娃的时候难产死了!”乔农夫肝胆俱裂。 “一个人带女儿,怪不容易的。”沈秋练笑了笑,手指抚摸着那只陈旧的布兔子:“难怪将女儿的东西留这么久。” “是啊......”乔农夫觉着她似乎十分好说话,凄惨道:“我也是一个人,太孤独了才对那小姑娘示好,没别的意思......” “那你女儿去哪儿了?” “她......嫁人了。” “嫁人?”沈秋练若有所思:“十五六岁,也差不多了。” 绯姬微微一怔,诧异的望着她。 “是啊。”乔农夫几乎要拭泪:“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了这么多年的闺女,就嫁给旁人了,我心里苦啊。” “嫁哪儿去了?”沈秋练似笑非笑。 “嫁......”乔农夫面色一僵,讪讪道:“问这个做什么?” “让你回答就回答,哪儿那么多废话!”绯姬一鸡毛掸子抽他身上,乔农夫几乎要抱头逃命,奈何两腿不济,哭丧着脸道:“那汉子人都死了,说了也没什么意思啊!” 绯姬骇然,却见沈秋练一步上前逼问道:“怎么死的?几时死的?” “就,就半个月前,吃坏了肚子......” “那你女儿呢?” “死了......” “怎么死的?”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呀!” “我问你怎么死的!” 沈秋练步步紧逼,少见的疾言厉色,乔农夫两眼上翻,抽了一下,居然活生生吓晕了过去。 绯姬眼中冷光闪烁,她丢下鸡毛掸子道:“我去找凉水泼醒他,还敢装死,等着。” 她推门而出,忽的发现原本漆黑一片的石头村接二连三的亮了起来,如烈火燎原,她心里突兀的跳了一下,像是提前预知到了不详,紧接着歇斯底里的哭叫撕裂了夜空。 那是许多女人先后叫起来,猫一样凄厉又刺耳,绯姬正发蒙,沈秋练紧跟着追出来,她低声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绯姬古怪道:“你怎么知道他女儿十六岁出嫁?” 沈秋练道:“我在河边遇见她了。” 绯姬莫名的毛骨悚然,还没来得及追问,沈秋练已经冲了出去。 式神逆风而出,挨家挨户的掠过窗前,石头村像是爆发了一场瘟疫,男人们皆抱腹打滚,自床上滚到地上,面色青白,呕吐不止,起先吐出来的还是宿食,后来只剩酸水,但即便腹中无物还是无法停止呕吐,直吐到人两眼凸出,皮肤起皱,整个人弓的像只虾。 沈秋练草草巡视了整个村子便就近撞开一间,只见那妇人还穿着里衣,跪在床边抱着她的汉子痛哭不止,沈秋练一步上前将那蜷成一团浸在污物里的汉子翻过来,只觉得他身体僵的像石头,无论如何也舒展不开,沈秋练见他面色惨白,暴突双目,眸子里尽是血丝,再一探鼻息,死了。 “死的也太快了。”绯姬畏惧的退了一步低声道。 沈秋练阔步出门,绯姬掩鼻随着一起,二人在空旷的路中央站着,耳畔塞满了惨叫,□□,呼救,一时间整个石头村变成炼狱。 沈秋练一蹙眉,鹦鹉飞过驿站上方,看见紫薇台的人闻讯已倾巢而出,她转身便走。 “你去哪儿?”绯姬道。 “去解铃。”沈秋练短促道:“你留在这里看着阿梅。” “那其他人呢?”绯姬大惊:“你不管了?” “紫薇台的人自会管。” “他们若没本事呢?” “那就是该死了。”沈秋练眉峰如簇,语调森冷。 绯姬被她的反应震慑,她心里觉得如若那群人有救,沈秋练不会撒手不管,但不知为何,她从这句话里品出了“见死不救”的味道。 ☆、闹江 沈秋练马不停蹄的赶往河边,不知是不是起风的缘故,黄水翻卷成浪,岸边树林舞动成影,像是无数长手长脚的妖怪,沈秋练凝眸,她看见树与树之间荡着一个不成形的少女,除了脑袋以外,她身体的其他部分像是烟尘雾霭,迎风聚,逆风散,偏生她的脑袋是完整的,五官须发栩栩如生,沈秋练清晰的看见她无色的嘴唇上扬,在欢快的笑。 这世间随便一个落脚的地界儿若干年前都有可能是谁的埋骨之处,偶尔瞥见一两个孤魂野鬼甚至擦肩而过对于沈秋练而言都司空见惯,起初不以为意,现在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12 才发现她徘徊来徘徊去,其实无处可去,像是一个缚地之灵。 沈秋练慢慢的走近了,她面色如水,一手背在身后,指间夹了一张符——符文是她亲手所画,可以令世间的所有鬼灵灰飞烟灭。 那少女如飘絮般飞舞了须臾,扭头望向她,渐渐悬停于空中,面带诧异:“你看得见我?” 沈秋练点点头,那少女又道:“那天吹箫的人是你么?” 吹箫?沈秋练思索着,适时风势变得小了,那少女身形毕现,是个十五六岁的纤弱女孩,衣衫褴褛,她寻了一根枝丫坐,抬头回忆道:“他箫吹得很好听,况且他不吹,我都快要不记得自己原来的样子了。” 沈秋练轻轻哼了一小段旋律,那少女惊喜道:“就是这个调子。” 沈秋练想,这是镇魂三叠里的《归一曲》,如果不是这首曲子,这个凋零破碎的缚地灵根本找不回自己的灵体。 “你的躯体在哪里?”她轻声问。 “在江水里。”少女微微抬起下颌:“被那些鱼吃完啦,找不到啦。” “他们为什么要将你沉江?”沈秋练道。 “因为.....”少女苍白的眼眶竟有些红:“我不是清白之身,我骗了他们,我有罪。” 沈秋练靠着树干,眺望着这滔滔江水,她有些无法想象三媒六聘的新郎没有把怀春的少女带向美好的未来,反而将新婚燕尔的妻子沉入汹涌的江底,多么荒唐啊。 “不是你的错,是你爹的错,是他们的错。”她一字一句的说。 少女低头望向她,眼睛里闪烁着不甚明显的泪光:“那为什么死的是我呢?” “他没有告诉你答案吗?”沈秋练问。 少女摇摇头:“他说他想了多年,也想不清楚许多的是非对错,所以无法回答我。” 沈秋练沉默,忽然觉得轻松,原来她不明白的事宫玢也不明白,大家都一样。 “我爹他好吗?”少女问:“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他来过江边,无论是打水还是洗衣。” 沈秋练突兀的回想起来:“他院里挖了一口井。” “是这样啊。”少女晃着虚无的双腿:“他是不是知道错了,所以不敢来见我呢?”她带着一丝希冀似的自语。 不是知错,而是嫌恶和恐惧,因此不愿喝江中水,甚至不愿浣江中水。 沈秋练仰起头,她讶异于这个少女缚地灵身上的怨气似乎并没有那么的浓重,甚至还带着一丝仁慈和天真。 那么那些红眼鱼到底是不是她复仇的杰作呢?她将那张符纸不着痕迹的收进袖中。 江上的浪泛着白沫,越来越汹涌的卷起,抄向天空,拍向滩涂。 缚地灵少女忽然伸出双手在眉头搭了个凉棚,欢快道:“他们快要出来啦!” “他们?” “他们一直陪着我。”少女语气轻快的说:“他们告诉我痛苦是肉体产生的,肉体被鱼吃了那痛苦也就被鱼给带走啦,我就不会那么难过,那么恨他们了.......” 如泼墨般的江上天际被猝然照亮,无数的白色光团带着尾晕自石头村飞向江面,沈秋练霍然旋身,她认出了那是生魂,是那群方死未久的生魂。 她猛然醒悟过来,那样快的死亡并非是呕吐造成的,躯体虚乏只是一个契机—— “南斐难得猜对了一次。”她懊恼的一捶树干:“江中真的有水鬼!” 宫玢应该早就猜到了整个故事的始末,也猜到了石头村无法挽救的结局,那么他如今人在何处?他去做什么了?! 这个缚地灵少女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犹自坐在树梢上看着江潮怒涨,想象着她的朋友们来到岸上陪她聊天,消磨这无穷无尽的枯槁时光。 生魂被江水吞没。每吞没一个,便有一个大浪砸上滩涂。 沈秋练冲到江边,冰冷的江水浸没她的鞋和衣袍,湿寒透过衣襟肌理噬入骨髓,一望无际的黑夜和黄江让她一个机灵,想到了黄泉千丈。 不对,她压抑住心里的恐惧,竭力的思考,不对,他们不是为了转世投胎才大费周章的找人替死,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浑浊的江水下忽的伸出一双手,抓住了她的小腿! 那冰冷刺骨的质感沈秋练永世也不会忘记,是来自幽冥的气息。她腾空而起,那只手被拉出水面,指甲尖锐,前臂极长,长满了黑色的毛发,沈秋练反手一张符纸飞出点燃了他的毛发,他被迫缩回水中,溅起一阵浪花。 沈秋练连退数步,白鹦鹉尖叫一声冲向天空,自高处俯瞰这一整片滩涂,河水大面积上涨,极快的逼近树林,浅处依稀可见水下蛰伏的黑影,四肢颀长,一个接着一个,像无数的巨型蜘蛛。 沈秋练心里一阵恐慌,式神在石头村和滩涂附近都没有看到宫玢的踪迹,难不成他下水了?!他该不会被这些恶心的东西给...... 她脑子里还没有做出判断,人已经条件反射似的给出了反应,不顾一切的往水里扑过去。 来人对她环腰一提,扼杀了她这一作死行径,只听宫玢那独特的清冷音色无奈的在她耳畔道:“生命诚可贵。”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教?!沈秋练一点也不想接下一句,只是急切到近乎贪婪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通,发现他除了浑身湿透倒没别的什么不好,顿时松了口气,后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要担心他,只觉十分可笑,遂冷冷推开他,拉开距离往远了走。 宫玢误以为她嫌弃自己狼狈,仓促的拧了一下衣袍和袖子,但湿手拧湿衣,没什么进展,干脆放弃了,亦步亦趋的追着她,认真执着道:“此处危险,回去吧,姑娘。” 沈秋练很想骂他两句多事,但生怕出声被认出来,甩手要走,宫玢道:“你若还要投河自尽,恕在下不能放你走。” 沈秋练原以为他说笑,头也不回的走,谁料他当真出手,猛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他掌心里有水,潮湿却温暖,点燃了一些记忆的余火,炸开了,沈秋练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豁出去骂他,宫玢却慢慢的松开了手指。 “抱歉。”他轻声说,声音有点发颤。 沈秋练诧异,回眸瞧他,发现他也凝眸看着自己,头发是湿的,衣服是湿的,睫毛是湿的,连那双娟秀而温柔的眼睛里的目光也是湿的。 他这么愧疚又可怜的道歉,让沈秋练有一种是自己非礼了他的错觉。 水鬼闹江越发厉害,沈秋练不得不侧目望向滔天黄浪,匍匐在滩涂上的无数黑影逼近了,那些东西绕过轮回,迫切的从幽冥闯入阳世,势必要掀起腥风血雨。她蹙起眉,闻得宫玢道:“别怕。” 沈秋练忽的就笑了,她想,我有什么好怕的呢?真是再也不想听到这两个字。 她一直以来死水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13 般平静的心虚无端的开始震动,许多感情争先恐后的涌上来,让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她想自己不能再跟宫玢打一刻的交道了。 紫薇台的众人姗姗来迟,看南斐凝重的脸色便知道石头村的人一个也没救回来。于是他将愤慨与不甘纷纷发泄到了这群没有眼色的水鬼身上,他高举一只铜色的铃,巴掌大小,铃身古旧,刻着对称的蟠螭纹。 绯姬偷偷摸摸的跟了过来,只敢藏在树后不敢靠近滩涂,心中暗道“好个古董”,遂见南斐带着一行修士立于滩涂,面对着浊浊潮水,不退不怯,承印君眸光冷锐,一手护铃,一手震腕,高喝道:“退魔!” 他这一声吼大有气吞山河之势,浑厚的铃声沉沉荡开,回响不绝,振聋发聩。潮水被击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狂风渐止,巨浪被无形的力量平复。 刹那间,沈秋练只觉如巨石压体,心神俱裂,意识和感知双双剥离了躯体。 绯姬一转头看见了同站在林子里,相隔不远的沈秋练和宫玢,还没来得及感慨一句这俩人好有缘分,便意外的目睹了沈秋练毫无预兆的身形一晃,歪向旁栽倒。 以这个糟糕的姿势倒下去仙女非得摔破太阳穴不可,绯姬吓得原地跳脚,所幸宫玢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 仙女柔弱无骨的倒在白衣公子怀里,绯姬很想夸一句诗意,但立刻清晰的意识到不对,按照沈秋练之前的反应,她是无论如何不想与宫玢有任何接触的。 于是,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喊魂 “沈宁,你可知罪?” “沈宁邪魔附体,合该被诛杀当场!” “南家养了一条中山狼啊......” ...... “沈宁,我爱不动你了。”南斐跪坐在一地残垣之中,漠然回望她。 ...... 人群中射出一支明光的箭,直中她的左眼。鲜血横飞,顷刻间模糊了视线,半个世界只剩下可怖的红。她被巨大的冲击力逼得连退了好几步,剧痛如蛛网般爬满了整个头颅,她用仅剩的一只右眼艰难的看清,她的弓,她的箭,那个一直信任她了解她的人,用那种震惊的眼神看她......也要对她失望了。 沈宁有错,沈宁该死,她死了,你们都满意了吧。 ...... “沈秋练,沈秋练你醒醒啊!你别是真的死了吧!沈秋练!” 她疲惫的睁开眼,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连动一动手指都艰难,绯姬坐在床畔,喜出望外道:“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你脉搏也没了呼吸也没了,我都准备挖个坑把你埋了呢!” 这是句笑话,沈秋练很想配合的笑一下,但是嘴角沉重,试了几次也扬不起来,绯姬以为她哪儿不舒服,探了探她额头又摸了摸她手心道:“你冷吗,我让他们再给你加床被子。” 沈秋练摇摇头,她现在的感知还很薄弱,连绯姬抚摸的触感都有些模糊,要怪只能怪南家的退魔铃太凶,那个杀伤力真是,人畜不分。 她在心里默默的埋怨,丝毫没有发现绯姬捉了她的手腕,向来艺高人胆大的女飞贼嬉笑明媚的脸孔微微变色,她慢慢的松开手指道:“沈秋练。” “恩?” “我还是没有摸到你的脉搏。” 女飞贼的惊惧之色藏也藏不住,一览无遗,沈秋练使了点力道将手缩回被子里道:“你又不是大夫出身,摸不到很正常。” 绯姬半信半疑,坐姿往外挪了挪,沈秋练叹了口气道:“你走吧,房费我自己付。” 她翻了个身面朝里,努力回忆着昏过去之前的情形,紫薇台家传神器退魔铃击退水鬼是绰绰有余的,难怪宫玢临危不乱,只是那些水鬼哪儿来的本事吞噬生魂,企图绕过轮回直接爬入阳世? 是幽冥的力量使他们壮大,那条河与幽冥相通,简直是饱藏暗祸,想到此她出了一身冷汗,强撑着坐起来。 “躺下去!”绯姬在一旁颐气指使。 沈秋练一愣:“你没走?” “你有没有良心呀!”绯姬坐在桌边翘着二郎腿嗑瓜子:“我千辛万苦把你救下来,你就想赶我走?” 对了,沈秋练扶额,宫玢...... 绯姬看穿了她的心事,悠哉道:“那天为了救你,我把宫先生骂了一顿。” “啊?”沈秋练愕然。 “我当时化作一个彪形大汉,虎背熊腰,虬髯满面,这么跟他说。”绯姬掸掸手上的瓜子壳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前,场景重现:“你这个小白脸看着文质彬彬的,怎么抱着别人的老婆不撒手呢!” “......”沈秋练的脸有点扭曲:“然后呢......” “然后他就撒手了呗。”绯姬又坐回去,抱着瓜子毫无负罪感的说:“看起来有点舍不得,又很关心,隔了老远还嘱咐我多叫叫你的名字,可怜兮兮的,早知道不骂他了。” 沈秋练僵了僵——喊魂,自己运气还真是好,这么胡搞作死,还让绯姬这个门外汉把魂给喊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绯姬瓜子磕的上火,起身出门去买茶叶,拎走时还嘱咐沈秋练别乱跑,前脚出,沈秋练后脚就溜了出去。 魂魄刚归体,她的六感还有点错乱,像个集盲聋哑一体的残废,但是不能放着那个幽冥的入口不管,她心里头焦急,摸索到驿站雇了匹马便往石头村去了。 在马背上的时间让她缓了过来,沈秋练用手在额际搭了个凉棚,意外的发现这一条黄浊的水流竟然变得清澈,远看泛着怡人的蓝和青。 马儿打了个响鼻,径直往河边去饮水,沈秋练任由它撒欢,转而往林子里走去。 那个古怪的缚地灵少女不见了,茵茵草地上多了一个无名的坟冢,附了一束颜色缤纷的新采的秋菊。 沈秋练觉得这善后善的也太完美了,自己全然无用武之地,有些欣欣然,有些无奈。 马儿小小的喷了个响鼻,望着她的主人一阵小跑以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沈秋练嘴里含了一张揉成团的避水符,一路下潜,在江水里感受不到一丝阴寒气,到目前为止她其实已经不担心这个入口,只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宫玢竟然这么神通广大,肉体凡胎要如何堵上这个入口? 江底一块石碑映入眼帘,她摆腿游过去,在石碑脚下的泥沙里发现了一条不起眼的三指宽的地缝,她搬住石碑防止自己上浮,蹲下身去探手一插,缝底是实心的。 她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石碑上,坚硬的石头面上留有刀刻斧凿的纹理,是那些纹理将这块不起眼的石头变成了一道封印,镇压住了这道地缝。 这些纹理不在沈秋练的认知范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14 围内,她绞尽脑汁的回忆这是哪一本书里的,无果,不禁有些不服气。 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她明里暗里的想要超越的宫玢,依然事事抢先一步,思虑周全。 浮回水面,沈秋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困意在松弛以后接踵而来,她脚下拖曳了两步,竟然感觉不到滩涂上高低不平的石块。 她隐约觉察不对,模糊看见了嘚嘚而来的马,伸手摸向缰绳,摸了个空,遂“扑通”一声跪倒在坐骑身前。 “沈秋练!” 绯姬头一回体会到了周砚当年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她使劲晃沈秋练:“别睡,别睡啊!” 沈秋练猛地瞪大眼,一张嘴将避水符吐出来,像是活了,她“哎哟”了一声:“膝盖疼......” “疼就对了!疼死你!活该!让你跑让你浪!”绯姬架着她一条胳膊将她扶起来,蹙眉道:“如果没人叫你的名字,你就这么睡过去会怎么样?” “会死。” “那你还——真的假的?”绯姬一阵语塞,她猛然间意识到,在遇到自己之前,沈秋练一直是个独行侠,她也没有硬求着自己随行。 死这个字从沈秋练嘴里说出来,就好像会困会饿一样寻常,真的不怎么在意。 “真的假的又如何,死了又能怎么样?”沈秋练埋着头笑,湿漉漉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苍白的侧脸,让她看起来死气沉沉:“你不是怕我么?那离我远点啊!” 这话像是赌气了,绯姬想许是自己之前的反应让仙女难受了,毕竟仙女仗义出手鞍前马后的奔波,没落到好还被人疏离,换谁都不会开心。 但那时条件反射克制不住啊,绯姬张了张嘴不便解释,她觉得这样的沈秋练多了几分人的气息,还有了人的绝望和孤独。 “我绯姬就没怕过什么。”她翻了翻眼睛说:“你这人真矛盾,一边救人,一边找死。” “我只想尽可能多做一些事。”沈秋练的声音渐渐低弱下去,微不可闻:“赎罪。” *** 绯姬终究还是迟到了。 她反复把算着日子,最后不得不承认,就算自己不吃不喝不睡,以被朝廷通缉逃命的速度跑,也绝对不可能在周砚的生辰前赶回苏州城。 迟了就迟了吧,绯姬在城门前勒紧缰绳,愤愤的想如果周砚敢有二话,她立马大耳瓜子呼上去把他那个斯文的小脸蛋打肿,就算他媳妇儿在场也拦不住。 周砚的性子随了他那个迂腐无能的举人爹,一板一眼的,撒泡尿都要拗个端庄姿势的那种。绯姬一直觉得人一旦用条条框框把自己拘束了,那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当时她临了离乡时周砚已经开始在邻里教书了,他当个私塾先生委实有天赋,而吴小翠也就是那时候和周砚认识的。 吴小翠是苏州城里的豆腐西施,绯姬觉着“豆腐西施”的意思就是卖豆腐里长得最好看的,苏州城本来也没几个卖豆腐的,所以在她看来吴小翠长得很是平平无奇,那是决计不能跟自己比的。 周砚瞎,绯姬一度病态的想,如果他不是瞎,那自己应该把他戳瞎才对。 ☆、衣锦 吴小翠出现之前,绯姬一直觉得她会和周砚在一起,成亲生子,白头偕老,过那种土到不能再土的乡村生活,所以她那时还没怎么离经叛道,努力的收敛自己,对廖师傅的忽悠式拉拢左耳进右耳出,又对乡里乡亲的评价极是在意,幻想着未来某一天自己要回归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廖师傅抱着酒坛子说男人都是闷的,尤其是周砚这种半大不小的男娃子,你得主动些,否则他们都是那算盘珠子,拨一下动一下。 于是她寻了个月朗星稀的晚上,在周砚来帮她修补破屋顶时,抱着周砚狠亲了一口。 周砚当场手一松,榔头砸了脚,连疼也忘了叫,吓得当场落荒而逃,好几天都躲着她。她猜周砚是害羞了,于是杀去他们家质问,周砚的举人爹看见她如见了豺狼虎豹,拿了镇宅戒尺来驱赶,绯姬那时已经是半个万金油了,只是碍于周砚的面子才时时藏着,跳皮筋似的躲着周爹的攻击,大声道:“周砚你什么时候来娶我呀?” 周砚乌龟似的缩着,绯姬有些失了耐性,她脚下一歪做摔倒状,任由周爹的戒尺打了两下,“啪啪”的响,她咬牙吃了痛,眼见着周砚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抢下了他爹手里的戒尺。 “逆子!” “我的事我自己处理。”周砚短暂的说,拉着绯姬的手夺门而出。 绯姬当时心里十分欢喜,也头一回觉得周砚这个小鸡仔似的少年有了点男人味儿,抓着自己手腕的掌心炙热,魄力十足,直到周砚冷静下来对她说:“阿绯别闹了。” “阿绯我把你当妹妹,亲妹妹。” “我小时候有个妹妹,也像你一样顽劣的很,一回爬树上挖鸟蛋摔下来,头着地就死了,所以......” “阿绯,我有喜欢的人了。” 苏州城里除了周砚,绯姬没有亲人,继父酗酒赌博,葬身在马蹄子下头,她彻底变成了有生养没教养的孤女,成日游戏在街巷间,溜门撬锁,摔石砸泥的恶作剧,让街坊气得直跺脚。 周砚打小就像个老妈子似的跟在她后面收拾,她偷了谁家的鸡蛋周砚给人道歉,她砸破了谁家的屋顶周砚给人赔钱,和人打架被打破了头,周砚捏着胆子从他爹的眼皮子底下溜出来,一面给她上药一面絮叨教育:“阿绯,女子以端庄静婉为美,不应与人争口舌之快......” 她一人住一个破屋,春夏漏雨秋冬漏风,周砚便时时来修补,一面修补一面在里头朗诵似的道:“阿绯,古时文豪杜甫曾作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逆境中仍胸怀天下,我们也应效仿学习,我背两句给你听啊......” 绯姬在外面含着他带来的关东糖,冷眼看他自娱自乐,心想:文豪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周砚真是个傻瓜。 所有人都说她带坏了周砚,所有人都说她应该离周砚远一点,但周砚充耳不闻的粘着她,绯姬有时候烦了,骂他两句,他却像个小哈巴狗似的凑上来,认真的说:“不管别人怎么说,阿绯你是个好姑娘,千万不要走歪路,女孩子不像男儿郎,一步错下半辈可就完了。” 明明是他主动入侵了自己的人生,现在却又想抽身而退?太荒唐了。 周砚仿佛怕她不信,特意领着她去见了吴小翠。 “你要骗我也找个比我漂亮的女人吧?”绯姬不怒反笑:“周砚,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阿绯,我没跟你开玩笑。” 周砚认真起来的样子真的是,太令人讨厌了,她咬紧了嘴唇,眼眶发红。 她鲜少露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15 出这样的神色,周砚有些慌,语无伦次道:“但是我不是不管你了,你生病我还是会照顾你,你没有饭吃我给你做饭,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我能帮则帮。你如果哪天要嫁给谁——”他顿了顿道:“嫁妆,我替你攒。” 还真的是一个称职慷慨的好哥哥,绯姬盯着他那反复洗的褪色的衣襟口瞧,十分想笑。 适时吴小翠正在切小葱,“哎哟”一声似是切到了手,周砚飞奔了过去,绯姬远远瞧着他将豆腐西施的手指含进了嘴里,两人顺势耳鬓厮磨,吴小翠便羞涩的给他捧了一碗亲手做的小葱拌豆腐。 绯姬扭头就走。 “周砚,我不用你管了。”她想:“你也管不着了。” 自那天起,她彻彻底底接了廖师傅的衣钵,苦练技艺,从附近的官宦家偷起,小至金银大至传家宝,无一失手。 廖师傅大为欣慰:“待你哪天偷进皇宫禁地,我就把盗圣之名赐给你,你会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女盗圣。” “难听死了。”她说:“易容千相,我又喜欢红色,不如叫千面红吧。” “红,一听就很吉利。”廖师傅大赞。 吉利什么?刚一回到苏州城就被周砚给堵了,周砚肃然道:“阿绯,别再干了。” “干什么?我听不懂。”绯姬一手叉腰懒洋洋道。 “偷盗!”周砚的脸绷紧,将一腔愤怒咬在牙根:“你以为你做的那些苟且事无人知晓?也无人能制裁你么?” 绯姬笑出了声,贴上去拍了拍他的脸颊:“周砚,好好教你的,别胡思乱想。” “阿绯!”错肩而过时,周砚红了耳根,怒不可遏:“你......你简直让我失望!” “去检举我吧。”绯姬吐气如兰:“我的名字在悬赏前十位,你检举了我,娶豆腐西施的聘礼就有了。”说完,她扬长而去。 周砚终究是没有去揭那缉拿榜的,他回归了没有绯姬的正常生活,向吴小翠提了亲。 绯姬在苏州城逗留了几日,不曾想悬赏前三位的廖师父使了个万年船,被衙门给抓了,拖泥带水查到了千面红的踪迹,一时间十几位名号响当当的捕头倾巢而出。 绯姬第一次尝到了当丧家之犬的味道,从前都是她溜着别人跑,这一次她毫无准备,落荒而逃。 周砚那一日恰好正好娶亲,接新娘的花轿路过大街,恰恰撞上了逃命的绯姬。 风光无限的周砚在戴着红绸花顶的高头大马上一眼就认出了她,目光且惊且怒,且心疼。 花轿在巷口转弯,周砚干了一件让绯姬永生永世无法忘怀的事,他下马撩开轿帘,让绯姬钻了进去,随后驱使着迎亲队伍改变了方向。 神风而驰的带刀捕快们与这支吹吹打打的队伍擦肩而过。 绯姬坐在颠簸的花轿里,耳畔是喜庆的乐声,铿锵的凿着她的心,她鬓发零散,呼吸急促,两手掩面的俯下身去,浑身颤抖。 有时希望时间停止,或是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老天也是个恶趣味的,明明不会实现人的理想,却还要让他反复做相似而雷同的梦。 求而不得真是太苦太苦了。 周砚错过了他的吉时,放了无数人的鸽子,绯姬没有机会问他一些问题,因为他火急火燎的赶回城里去与新娘子赔罪,甚至没空骂绯姬两句。 忽然就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绯姬松快的想,反正她再也不会回苏州城了。 *** 真的是,“啪啪啪”打脸。 一路偷偷偷,她真的偷到皇宫禁地,偷到了当今婵贵妃的枕畔,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会随意被人抓住尾巴的蹩脚贼,她想扮作谁就扮作谁,想演什么戏码就演什么戏码,她千面红的名字排在悬赏之首,没有画像,男女不辨。实在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绯姬抱着锦盒往熟悉的街巷住址走,多年的光阴冲淡了当初的喜欢和嫉妒,她得意占了上风,脚步轻快。 周砚的家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墙新修葺过,想来婚后的日子还不错,豆腐西施做豆腐手艺好,想来持家的本事也好,绯姬撇撇嘴上前叩门。 门开,出来一个陌生的老头儿。 “周先生在吗?”绯姬道。 “周先生?” “周砚。”绯姬说:“砚台的砚。” “你说的是周捕快吧。”老头道。 “周捕快?!”绯姬一愣:“不不不,他不是捕快,是个教书先生。” “咱们这儿就有过一个周砚,是个小捕快。”老头竖了一根手指说:“他媳妇儿是个做豆腐的,对不对?” “对,对吧。”绯姬讪讪一笑:“他人呢?” “死了两年啦,祖产都卖给我了。”老头捻着胡须道:“姑娘,你这消息不够灵通啊。” 绯姬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竹马哀 “怎,怎么死的?”她舌尖发麻,吐出每一个字都吃力无比。 老头没注意到她的脸色,活络道:“我记得这个小伙子文文弱弱的,委实不是个当捕快的体格,他媳妇儿当时就一直求他不要去啊不要去,但是他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去除暴安良,好在他脑子挺灵光,又有一股正气,早些年还真抓了几个流窜时久的悍匪,受了提拔。但小伙子脾气太直,有些事不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罪了人而不自知,被上司扣了个包庇的罪名下狱了。” 不用想也知道,一个捕快锒铛下狱,和那群他抓过的亡命之徒关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他那个媳妇儿啊哭的眼睛都快瞎了,到处想办法想把他捞出来,可是一个做豆腐的女人能有什么门路?只能被人骗啊,先骗财,再骗色,啧......”老头摇摇头:“我当时看她可怜,要贱卖祖上地产,想了想用市价给她买下来,指望她能把小伙子给救出来,可惜了。” 周砚死在了牢里,吴小翠染了一身病,在他之后半年也郁郁而终。 绯姬觉得不可思议,她不能理解周砚,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周砚。 周砚的想法,太奇怪了。 他刻板又认死理,只会读书拳脚笨拙,补个屋顶还能用锤子砸到手,他怎么能去当捕快?!他怎么有胆去混官场?! 吃亏,受伤,被陷害下狱,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 “是为了抓我么......”她喃喃的说:“你那么讨厌我.......家破人亡也要抓我是么?” “唉,你要是他的朋友,想悼念悼念他的话沿这条路走。”老头好心道:“合葬冢,依着她媳妇儿的意思置办的,唉!好好一对恩爱夫妻,偏偏落得这么个下场,真是世道艰难。” “知道了,多谢。”绯姬丢下两个字,漠然离开。 合葬冢,到头来自己还是个外人,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16 真讽刺。 她将那副费尽千辛万苦偷来的珍贵笔挂砸烂在石墩上,金银,玉石,都碎的一块一块的,不成形状。 她咬着牙,咬到两腮酸痛,眼眶发胀:“周砚,你活该,你活该!!” 她将那一团价值连城的垃圾沿途抛洒,有孩子跟在后面捡,嬉笑着欢呼着,她仰天大笑,恣意轻狂。 更漏声断,沈秋练跨进了客栈的门槛,一眼便瞧见了烂醉如泥的紫衣丽人。 她鬓发松散,那一抹殷红自眼角扩散到两颊,水光粼粼的眼波慵懒妩媚,邻桌的两个晚归的纨绔子弟斜眼觊觎了许久,一左一右的包夹了绯姬,伸手去搂她的腰和肩。 沈秋练走过去,将剑鞘“啪”的按在桌案上,面无表情。 那两个纨绔抬头,看见半张猎奇的银面具,还有来人“冰冻三尺”的威慑,纷纷吓得酒醒,起身要走。 “来了还想跑?”绯姬撑起上半身,嗤嗤冷笑,她反掌拍碎了酒坛,指间夹了碎瓷飞出,削掉了那两个纨绔后脑勺的头发,露出一片肉色的头皮来。那两个纨绔鬼号一阵,屁滚尿流的消失在夜色里。 “啊呀,歪了。”绯姬嘟囔道:“气死个人。” 沈秋练端坐道:“跟他们置什么气?”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绯姬捶了一下桌案:“活该,都活该!” “乔农夫疯了,石头村里别的活口集体往外迁徙,想来也能出去见见世面。”沈秋练简短的陈述了一下,摸索着新剑的剑柄道:“我铸新剑时听了个故事,你听不听?” 绯姬趴伏着没有动静,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沈秋练自顾自的说道:“有个小书生去铸兵器,说要去当捕快,铸剑师说你没有高强的武功也没有强健的体魄,为什么要当捕快?小书生说他要济世,铸剑师说济世有很多种方法,不是非当捕快不可,可是小书生一意孤行,还要铸剑师给他打一把合适的武器,铸剑师觉得他认死理也就不与他争辩,但起了一些好奇心,便问他你当捕快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不说便不帮他铸剑,那小捕快不禁骗就竹筒倒豆子的说了,你猜他说什么?” 绯姬的脊背僵了僵。 “他说,我有一个妹妹误入歧途,如果别的人抓到她会给她苦头吃,如果我抓到她,还能放她一马。” 绯姬浑身颤抖了一下,有压抑的呜咽从臂弯里流泻出来。 她想,周砚,你怎么能这么贪心呢?但凡两个女人你放弃任何一个,也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沈秋练静坐着看她哭,直到天际微微泛白。 *** 一场小雪让人间彻底入了冬。 沈秋练在苏州城滞留了几日。 之前在芦花镇她随时倒地就死,六感不通,绯姬愣是把她锁在床上,逼着她好吃好睡。沈秋练觉得那几天自己快跟床长在一起了,而且睡得太多,深夜清醒的像个猫头鹰,想下床做点事绯姬又不让,便十分难熬。 不过也多亏了绯姬,她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并且想清楚了许多事,大有若获新生之感,沈秋练想,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现在轮到她帮绯姬了。 绯姬经历了一场十分掉价的醉酒之后便成日不见踪影,沈秋练起先还担心她是不是寻死去了,后来偶然间瞅见她当街调戏一白面书生,三两句话就搂着人家的臂弯进了客栈,沈秋练不放心的跟了去,结果那二人径直进了客房,甩上门两天没出来过。 沈秋练就在那客栈大厅里头呆坐了两天,打烊也不走,直到绯姬满面春风的出来,沈秋练还巴巴儿的上去询问,然后被绯姬弹了个脑瓜崩。 “仙女,你是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啊?”绯姬没好气,塞了一张方子给她:“看你这么闲,去帮我抓一剂药来。” 并不怎么闲的沈秋练揉着额头出了客栈门,她还是没闹明白那书生看起来是真真的一穷二白,这江洋大盗图啥? 直到抓药的老中医古道热肠的给她开了个小讲座,从夫妻阴阳和合之道一直讲到妇科女金保养之术,最后语重心长道:“姑娘,不如生下来吧,养儿防老啊!” 沈秋练提着两包药在药材铺门口呆若木鸡。 沈仙女的反射弧之长惊为天人,不过沈仙女有一点好,没有对此指手画脚,绯姬一边喝着药一边在心里夸赞。 沈秋练搅动着一碗汤羹斟酌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露水情缘?”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绯姬笑道:“仙女,你可别告诉我你这么大个人了连个情郎都没有过。”她扒算了一下手指:“一般姑娘到你这个岁数,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吧?” 沈秋练勺子一顿,随后仰头将那一碗没凉下来的热汤灌了下去。 绯姬被她这种拿自己泄愤的行径吓的一个机灵,便识趣儿的不问了,她起身道:“年关没几天了,我置办了两件新衣裳,咱们俩一人一件,当年货啦!” “置办?”沈秋练将这个词在嘴里头浮浮的滚了一圈,语调上扬。 “我偷东西也是要换银钱来花的好不好!”绯姬跺脚:“真不是偷的!” 沈秋练失笑,两人像街头巷里的寻常姑娘一样把新买来的衣裳过水洗,绯姬一面对着冻的通红的手哈气一面指着沈秋练的搓衣动作尖叫:“别这么搓!好好的面料都要扯烂啦!” 沈秋练破天荒的不怕冻,但也的的确确不会洗衣裳,没洗出个所以然来还把自己弄得半身是水。 绯姬无可奈何的给她卷袖子,一面瞅着她极度无辜的脸感慨:“仙女就是仙女,不该下凡。” 湿漉漉的袖子卷到高处,绯姬目光在沈秋练纤细而削瘦的手臂上停留了一下,微有骇然——竟然没有守宫砂。 沈秋练必是有出身的,玄门大家的女子不可能不点守宫砂,她...... 结合先前种种,绯姬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 ☆、萧墙 年前一月沈秋练也没闲着,启程往未央都的方向,绯姬无所事事的要求同行,并表示如果有机会还想再见上婵贵妃一面。 这一路绯姬实实在在的开了一把眼界,也见识到了身为女修的沈秋练的另一面,在守墓灵面前所见只是冰山一角尔尔。 这样磨磨蹭蹭的终于在除夕夜赶回了未央都,不知道绯姬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还订着了云来客栈里的最后一间客房。 雪姗姗来迟,沈秋练推开云来客栈装饰精良的花窗,探出头和手臂,接触轻盈而冰冷的雪,在这个角度可以看见皇宫的一角,月和雪交织成薄雾,飞檐层叠翘起,九龙衔珠,金光幻化成威仪,穿过那层雾,笼罩着整个未央都。 沈秋练无端想起了那个与后宫相连的墓道,她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别在屋里杵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17 着啦,容易犯困。”绯姬穿着姹紫嫣红的风毛小袄,像个艳丽的官家小姐,朝她挥手:“走。” 夜色已深,街上仍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华灯彩纸点缀着王都的每一个角落,沈秋练披着一件天水碧色披风,被绯姬拉着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她时不时的扭头望向皇宫的方向,隐约看见有不甚明显的黑气升起,又消散开去。 她猝然间驻足,被身后紧凑的人群所绊倒,有人骂“不长眼睛啊”,又被绯姬气势汹汹的骂回去。 沈秋练被绯姬从地上扯起来,还没站稳便听见有人大叫:“快看!皇宫着火啦!” 一时群情高昂而激奋,纷纷朝向东方,却见火光冲天炙月,将满天的雪融化,竟比烟火还要绚烂而夺目。 人群乱成了一锅粥。 “火一定烧的很大。”沈秋练低声道。 “是啊。”绯姬将她从人群里拖出来,在街角停下:“是芳华殿的位置。” 沈秋练足下一动,绯姬已经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的手:“那是皇宫禁地,自会有人灭火,你去凑什么热闹?” “可是——”沈秋练惦记着那转瞬即逝的黑气。 “那是皇宫。”绯姬又重申了一遍,难得正经:“至于着火的原因,睡一觉明天会有答案的。” 皇宫的大火没有烧过后半夜便被扑灭了,守岁的人们也没有扛过困意而入睡,待到翌日醒来再津津乐道此事。 沈秋练一宿没合眼,第二天还没等她与绯姬去打听,消息却已经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了整个未央都城,伴随着一道加封皇七子李栩为长平王的懿旨。 绯姬要了一式四份的精致小点作为早饭,与沈秋练面对面坐着,她一边喝着新鲜的豆浆一边将这瞬息万变的宫闱秘事娓娓道来。 原来,荣宠万千的婵贵妃突然发了疯,于皇庭夜宴之上行刺九五之尊,而一直在宫中碌碌无名的皇七子李栩不顾一己安危替皇上挡刀,让老皇帝躲过一劫,婵贵妃则逃回了芳华殿,将门锁上又放了一把火,将整个芳华殿给烧毁了。 “按理说这算是宫闱丑闻,应该被捂得严严实实,而且那把火其实没烧多久,势头却大到能将一整座宫殿烧毁,想来那墓道出口也坍塌不可寻了。”绯姬道:“若说没人策划,我还真不信,倒叫这个长平王捡了个大便宜。” 她言下之意明了,沈秋练微微纳闷道:“可他自己也受伤了,以身饲虎岂不危险?” “这就是赌博。”绯姬说:“如果没死就能拥有尊贵和荣华,宫里的人常有的心态。” 沈秋练用两根手指捏住下巴,按着绯姬给的思路顺势往下想,婵贵妃发疯显然是因为长年与墓共寝所致,这种阴损法子让一个久居深宫的人想是想不出来的,恐怕是与玄门的势力有所勾结。 这个结论让她心情不虞,草草吃了点东西,绯姬表示她要睡个回笼觉,然后才有精神去勾搭小白脸,沈秋练撇撇嘴,取了披风自行出门。 皇宫里的风云终究还是没有对民间造成多大的干扰,街上依旧年味儿十足,沈秋练闲逛了几家琴行,出门时屋顶上悬下的冰凌折射了阳光落入她的右眼里,一时间眼花缭乱,进出的人轻轻一撞,她跌坐在门旁的雪地里。 披风厚实,倒不怎么痛,两手撑在雪里,她摸着一个东西。 准确的说,不是东西。 沈秋练扭过头,视线大体恢复,她看见身边有个小雪丘,乍一看白茫茫不起眼,待她扒开上头覆盖的雪,下面那个小孩才露出肢体轮廓来。 真的是个小孩,还是个六七岁的男童,一动不动的侧卧着,像一尊冰雕,面色发白嘴唇发紫,衣袍发间都是冰碴,也不知在雪里埋了多久。 “啧啧啧。”琴行老板抱着个手炉出来,没心没肺的吟:“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哟。” 沈秋练没搭理他的风凉话,吃力的将那孩子从雪里刨出来,探了探鼻息,没了。 “这么冷的天埋雪里头还能活,那得是大罗神仙。”老板继续不知死活的发表见解。 沈秋练一侧目:“他死在你门口。” 老板下意识的往后退:“你这话什么意思?这跟我没关系啊!” 碰瓷成功。 沈秋练顺了一把七弦琴,把手在火炉上烤热,信手而拨。她指下琴音潺潺,模样又静雅,吸引了路边行人进铺,不消片刻这琴行门庭若市起来,老板忙于接客无暇顾她,她回到原处推了推那孩子:“别在这儿睡,容易着凉。” 少年浓密的睫毛抖动了一下,有细微的雪沫坠落,随后他缓缓的睁开了眼,艰难的抱紧了手臂。 沈秋练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那孩子筋骨稍稍解冻,团坐起来便抖的像是一片风中的落叶,沈秋练解下身上的披风将他裹紧,又将他头上的雪拂落:“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那孩子掀起深邃的双眼皮,畏惧的望了她一眼,又飞快的垂下眼帘。 沈秋练想了想,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又道:“这里怪冷的,去吃点东西吧。” 那孩子微微瞪大了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了许久,眼底渐渐浮起一层薄光。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随后抿紧了嘴唇,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绯姬一觉睡醒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一下眼发现确确实实多了个人。 “你拐来的?”她抱着被子坐到桌边,望着那个抱着面碗喝汤的小鬼,惊悚的问沈秋练。 “什么话。”沈秋练白了她一眼。 “这么好看一小孩儿,不是拐来的,难道人家能扔了给你捡回来?” 沈秋练说:“冻死在路边,魂给我召回来了。” “你还有这本事呢?”绯姬大惊。 “运气好运气好。”沈秋练谦虚的摆摆手:“一般的死这么久都已经在投胎的路上了。” 处久了沈仙女有那么一丁点暴露本性,说话也开始不着调了,绯姬指着那小孩儿忧戚道“......仙女你这死啊死的,他听得懂么?” 这么一想,二人齐刷刷紧张的看向那小孩儿。 小孩儿乖巧的喝着面汤,一点声儿都没有,只吊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透过白气与她俩回望,时而扑闪一下小扇子似的睫毛,懵懂的很。 绯姬一捂胸口道:“要命,被他看得心都酥了。” 吃饱喝足,小孩儿的眼神也鲜活了起来,的确是个浓眉大眼讨人喜欢的,绯姬已经管不住手脚,将一盘豌豆黄推到小孩儿面前,便开始一会儿戳一下他的腮帮子一会儿摸一下他的头发。 沈秋练有点看不下去,开口道:“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小孩倏地停止了咀嚼,塞满了点心的两腮鼓鼓胀胀的不敢动,像个松鼠似的,可怜兮兮的望着她,那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18 小眼神含了千言万语。 绯姬被下了降头似的扑上去,将小孩儿裹在胸前揉搓:“乖乖。” 沈秋练不为所动:“咽下去再说话。” 绯姬:“你那么凶干嘛?”她慈爱的摸着小孩柔顺的头发:“别理她,吃咱们的!” 沈秋练:“......” 小孩儿到底听救命恩人的话,吃力的将一嘴的面食咽下去,噎的直瞪眼,沈秋练不得已倒了杯茶给他,半晌,那小孩儿张了张嘴,无声无息。 “哑巴?”绯姬奇道:“这么漂亮,居然是个哑巴。” ☆、长平 沈秋练眯起了眼:“装聋作哑没用,我这里不是你久留之地,你爹娘一定很担心你,快说,别耽误时间。” 那小孩儿呆了呆,委屈的把脑袋垂到胸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绯姬伸手狠戳了一下沈秋练的腰窝:“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有没有同情心?” 沈秋练不禁戳,左躲右闪的被绯姬逼退,只能颦起细细的眉,抱起手臂走到窗前,出神的眺望着外面的雪景,那厢绯姬安慰那小孩儿道:“不用怕啊,她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吓唬吓唬你的,还想吃点什么姨姨去给你买?” 说时迟那时快,沈秋练旋身,自指间飞出一道白光直打那小孩的脑袋,她出手没有任何先兆,让绯姬也无从应对,只来得及大呼:“你疯了吗?” 小孩儿吓得张大了嘴,脸色煞白。冰凌擦着他眼角而过,迅速融化,没留下一丝痕迹。 沈秋练微微诧异——竟然真是个哑巴。 小孩单薄的小身子骨晃了晃,“扑通”一声吓晕了过去。 沈秋练一直冰冷的像无机质一样的瞳孔里忽然闪过一丝明光,她两步上前将那孩子翻过身去,一扯他的后领子,撩开他半长的黑发。 “哎你这个仙女怕是被冻傻了——”绯姬刚要骂,沈秋练道:“果然。” 孩子苍白的后颈皮肤上有一排入肉的牙印,血迹已经凝固,是猛兽的牙印。 “这是什么?!”绯姬大惊失色。 “白狼王的牙印。”沈秋练说:“神异传说,白狼王齿有剧毒,会麻痹喉嗓,因而不能言语。” 语毕,她一撑床沿起身,被绯姬眼疾手快的勾住手腕:“干嘛去?那是皇宫又不是你家后院儿!” 沈秋练道:“你能去我为何不能?” 绯姬翻目道:“别闹,大内禁卫条条框框数不胜数,一步错就是杀头的罪,我这样的行家尚且只敢进出一间宫殿,诓骗一个深宫女人。你会点术法又如何,成百上千的御林军刀剑不长眼,能把你捅成筛子,真当自己是神仙了。” 顿了顿她低头道:“砍柴还得先磨刀呢!你看这孩子鞋底的泥是皇家围场附近的碧茵泥,年间守卫松懈,应该是在附近晃荡被误伤的。” “白狼王是生长在极寒极北之地的妖物,在昆仑修真的派系外出都会避之而走,以防正面冲突。”沈秋练古怪道:“怎么可能会被人抓住养在围场呢?” 绯姬耸耸肩表示不知。 沈秋练没做他想,把猎奇的银面具架起,下定了决心要走,绯姬自知留不住了,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若实在要去,我给你两样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她变戏法似的翻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展开,指点道:“这条路是我私下发掘的,直走尽头是芳华殿,往这儿是捷兰围场,翻几座墙的事,人极少,能不打照面就不打照面。”趁沈秋练认真看地图的功夫,她又往沈秋练手里塞了点东西,意味深长道:“这个是以防遇到不想招呼的熟人。” *** 芳华殿除夕的大火烧完了就烧完了,想那婵贵妃曾经何等娇宠无双,化作一抔焦土无人识得,这大过年的除了户部被一道懿旨逼的哭爹喊娘的放血,工部被户部用鞭子抽着赶着的整修,老皇帝便撒手不管了,正月初一携了一水的后宫佳丽与前朝宠卿在捷兰围场狩猎。 这种没心没肺的程度也算是出类拔萃,众人多有腹诽但自然没人敢表露,依旧笑容满面粉饰太平。 天还没亮内务府就开始布置捷兰围场,总管杨开鑫吐着白气在半黑不亮的夜里指挥,心里头将那皇帝身边那只尸位素餐的大太监付康鞭尸了一万遍。 身边那些个没头苍蝇似的小太监还一个接着一个的“嗡嗡嗡”: “干爹,梨花木的椅子露天放那上头一直湿漉漉的可怎么办啊?” “干爹啊,徐娘娘坐的位置要放什么盆栽啊?水仙行不行?” “干爹干爹,一品区要置几个位子啊?” 杨开鑫气得把手里头的白毛尘挨个抡过去:“一群没脑子的,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嫌你们干爹精神气足活的太长是不是?” 挨骂归挨骂,那一群小太监抱着脑袋眼巴巴瞅着他,嗷嗷待哺的等答案。杨开鑫骂完使劲想了想,还真需要问,只可惜自己也想不出个高低。向来这种大场面疏漏不得,他年轻时跟着老总管布置过一场中秋夜宴,秋雨降寒,后妃座上都铺了兔毛毡子,彼时徐妃娘娘怀了当今皇长子刚满三个月,难为那寡情疏义的老皇帝重视的不得了,娇气的宠妃坐下没多久便嫌兔毛扎人,推杯换盏后顿时惨呼说动了胎气,搞的老皇帝惊惧交加,火急火燎的把整个太医院都宣进了宫,好好一场宴会不欢而散。事后皇帝追责起来,老总管即便是推了个短命的小太监出去顶罪,自己还是吃了一顿棍子,落下一连串的病根。 一想起这些风起云涌杨开鑫就浑身发紧,真真是爬的越高越是如履薄冰,他早早的备了厚礼给付康,教付康替自己注意着,临了了一定要给一份详尽的人员名单和列座偏好,方便他布置细节,可一拖再拖的没了下文。杨开鑫恨付康食言恨到牙痒痒,眼瞧着天一点点的亮起来,围猎迫在眉睫,杨开鑫觉得整个内务府的脑袋瓜子都摇摇欲坠了。 东边染上了一层橘色,明暗分错,就着那一点点的晨光,自围场白色的寒气后走出来一个人,那人穿着狐裘大氅,广袖玉冠,削瘦的轮廓在不甚明显的光泽里勾着细细的黑边,有那么一点神秘幽暗,杨开鑫眼疾手快的打了个千高声道:“长平王殿下万安!” 身后一水的小太监们后知后觉的认出了来人,此起彼伏的跪倒在地上,齐声朝这位一夕而就的新贵行礼。 杨开鑫的牙齿在寒风里打颤,强挤出笑来道:“这天寒霜冻的殿下怎么来了?”他扫了一眼长平王身后:“怎么也没个跟着伺候殿下的人。” “无妨,是我自己想来看看。”年轻的长平王笑了笑,他没有继承父亲粗犷的浓眉虎目,一鼻一眼都细腻到略显女气,尤其是眼角的一颗泪痣,凝结着化不开的忧郁之色,他轻声道:“父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19 皇要在此围猎,我怕他缺些什么不方便。”说话间,寒风灌进他的喉咙,他忍不住捂着胸口咳起来,浅淡的眉宇痛苦的扭曲。 杨开鑫心里头“咯噔”一声,故作关切道:“殿下的孝心皇上必能感受,只是殿下胸口的伤还没好,切要保重贵体啊!” “劳杨总管费心。”长平王缓和了呼吸,有些疲倦的拢起了大袖,望着这一排杂乱无章的布置道:“昨日赵娘娘还与父皇说喜欢一品红的娇艳多姿,杨总管何不多放几盆呢?” 杨开鑫心头荡过一片狂喜——这个一门心思讨皇上欢喜的长平王是来救场的,虽各有私心,但好巧不巧的撞到一起,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扭头斥道:“一群没耳朵的!还不快去把赵娘娘的位置摆到前头,再去搬两盆一品红来!”随后他讨好的往长平王身边靠近,微微矮身与他并排站道:“殿下这一份孝心实在是难得,还有什么要吩咐奴才的殿下尽管说,奴才去布置。” 长平王微微笑了起来,这一笑便是默认与杨开鑫达成了共识,二人主仆同心的开始布置围场。长平王侃侃而谈,有意无意的透露出老皇帝近期重视偏宠的有哪些人,那些人又偏好什么厌恶什么,杨开鑫心思剔透,将他们安置在一品区距离老皇帝近些,又事无巨细的交代了席间用度,一切终于紧凑又井然有序的在天亮之时完成。 杨开鑫紧跟长平王的脚步,长平王按着老皇帝就寝的时辰算好了起床的时辰,丈量过老皇帝平日的步距算出他会走哪一条路,多久抵达,提前让杨开鑫在老皇帝必经的那一条道上铲开霜冻,烧炭蒸温,教老皇帝一路行走不至于被凛凛寒风冻着脸。 长平王心细的不像个皇子,倒像老皇帝的一件贴心小棉袄,杨开鑫渐渐的对这个出身低微的长平王心生敬意,也难免生出些同情,在这个皇宫里,他毫无背景,唯一仰仗的就是这一点稀薄的血脉,唯一可以聊以慰藉的便是这一点赤诚的孝顺了。 付康算个屁,杨开鑫不屑一顾的想,比起那个肥头大耳的老太监,这个姑娘一般贴心谦卑的长平王总有一天会变成老皇帝的新宠儿,巴结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付康穿小鞋。 ☆、围猎 围场陆陆续续来了人,杨开鑫乖觉的退下了,临走前他看一眼长平王,那安静的年轻人寻了一处不起眼的位置敛衽而坐,默然看着每一个来人。 比想的还要省心,杨开鑫微微松了口气,甫要离开,却见皇长子李骄若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连他行的一个礼也没顾上回应,杨开鑫心道不好,这位风口浪尖上的长平王怕是要遭殃。 果不其然,李骄在李栩面前驻足,冷冷的插起了腰。 “七弟好精神。”他不乏刻薄道:“一点也不像是刚挨了一刀的样子。” 李栩抬眸,平静道:“多谢皇兄关心。” “谁是你皇兄?少自作多情。”李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像你这样的卑贱血统,我连跟你说句话都觉得恶心。” 李栩笑了笑:“难为皇兄了。” 他始终是这副温温和和的样子,李骄如一拳头捶进棉花里,没半点动静更别提快感了,一时憋屈,环顾四周讥讽道:“你来的这么早,又想着用什么法子讨好父皇呢?” 李栩眸光一闪,瞳仁里倒映出重重人影,先前的与世无争皆在薄薄的唇角抿去,低声道:“有法子讨好总比讨不着好的要强啊。” 李骄一愣,怒吼道:“你敢讽刺我母妃!” 也就是几日前的事,无外乎宫里时常上演的新笑旧哭的戏码,徐妃与赵贵嫔起了争执,老皇帝偏袒那年轻貌美的,斥责宫里的老人,即便那老人也曾是替他生儿育女,荣宠万千过的,那一巴掌是半点面子也不给留。 在这面子能抵半边天的宫闱里,委实算不得什么佳话。 李栩凉凉道:“我无心一句,皇兄想哪儿去了?” 李骄愈发怒不可遏,他人高马大,大鼻头铜铃眼也完全继承了老皇帝的特征,发起怒来极是骇人,一握攥紧了李栩的领子,将他生生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李栩的眼神充斥着冷漠倨傲,与先前判若两人,李骄最看不得他这副人前人后大相径庭的做派,提拳打了上去。 文弱的长平王被揍翻在地,将那一排摆的规整的梨花木椅撞倒,他狼狈的撑起上半身,面色苍白,嘴角青了一块,尚来不及用手按一下胸前的伤口,李骄两腿分叉跨上来又要揍他。 那厢一阵爆喝制止了他,紧接着文臣武将纷纷上来拉架,吴右相颇为心疼的将地上的李栩给搀扶起来,挥袖挡到身后,李骄尚有不甘,在项大帅的手下挣扎不休,拳头带起来的风将吴老满头白发掀动,愈发显得他暴虐不堪,老皇帝忍无可忍的发出怒吼:“逆子!不看看是什么场合!你要造反吗!” 李栩以拳抵唇,轻轻咳了两声道:“父皇莫要生气,保重龙体,是儿臣不会说话,惹了大哥。” “要你惺惺作态!”李骄闻言吼骂:“父皇!这个杂种他见了我也不起身行礼,目无尊长!方才还出言讥讽我母妃——” 他这话叫吴右相和项大帅纷纷皱起了眉,老皇帝气得双目圆瞪:“杂种?栩儿是朕亲生儿子,你说他是杂种,那朕是什么?!” 李骄尚不觉危机,辩解道:“父皇,我说的不是您,是他那个卑贱的母亲!” 吴右相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的话:“皇长子殿下,母之患不及子,子之过亦不累母,长平王殿下的功过您就事论事即可,还请注意措辞。” 一是皇长子,一是长平王,李骄只觉贵贱亲疏分明,双目通红的剜了一眼李栩,咬牙道:“他想方设法的讨好父皇,今日来的如此早,必定插手了内务府事宜,岂非心有所图!” 李栩蓦地瞪大了眼,像是被戳着痛楚了一般,阴柔而狭长的双眸里笼上一层雾气,显得极是委曲求全:“儿臣的确有所图,儿臣只求父皇事事顺遂,肝脑涂地也甘愿,遑论起早贪黑!” 他话音未落,杨开鑫不知从何处冒出头来,诚惶诚恐扑倒在地:“皇上,奴才有罪!” “你有什么罪?”老皇帝不耐道。 “奴才窥不破圣意,连皇上要带几个人来都打探不到,这几日布置围场效率极低。”杨开鑫哭丧着脸道:“若不是今日长平王殿下披星戴月而来指点奴才,奴才今天得提着脑袋来领罪。长平王殿下屡次教导奴才说无论怎么样也不能让皇上在年头上丢了面儿的不高兴,于是忙活了一宿没合眼哪。” 老皇帝幽幽道:“打探不到?这点子事还需要你打探?没人给你下旨么?”他侧目睨了一眼付康:“有人给内务府使绊子你可知晓?” 付康狠狠一个哆嗦,竟不知怎么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20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20 接话,愕然望向杨开鑫,杨开鑫却不看他。 李栩苦笑一声道:“杨总管不必说了,都是儿臣的错,多此一举,病体就该闭门修养,出来教父皇和皇兄生气,还教吴老和大帅笑话,父皇,儿臣告退了。” 吴老读圣贤书出身,一向看不过欺凌霸弱之事,睹他这副可怜模样早就生出了护犊之意,劈手拦住道:“皇上,长平王殿下孝心可鉴,如若孝心也有错,那这世间事事便都有错了。” 老皇帝睨一眼在项大帅手中拧成一股绳还折腾不休的皇长子,冷笑道:“李骄,你的意思是待朕好便是有所图,抗旨不尊才是忠肝义胆?” 李骄这才有些回过味来,察觉到了皇帝的震怒,膝盖一软从项大帅手里瘫下去:“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儿臣,现在知道自称儿臣了。”老皇帝冷笑不止。 李栩见矛盾激化,扯了扯吴老的衣袖,颦眉摇头,吴老会意,捻须道:“皇上,想来皇长子也知错了,大过年的生气伤了龙体,不如翻过这一页,咱们入座先吧。” “是啊。”项大帅更是不屑于掺和此等鸡毛蒜皮的琐事,附和道:“这是猴儿酒的气味吗?我都已经等不及了!”他深深吸一口气,欢喜的四顾,吴老笑道:“不仅是猴儿酒,老臣还闻着顾渚紫笋的味儿了。” 李栩微微笑道:“二位果真是酒茶里的行家,一闻就知,也不枉杨总管悉心备着。”他颔首对老皇帝道:“父皇,看您的面色这两天似有上火,儿臣令杨总管备了杭白菊,您先入座品一品,莫要在这风口里生气了。” 被这群人一唱一和的打岔,老皇帝果真忘了生气,远处珠翠满头的妃子们也来了,给围场平添一抹艳色,一行人丢下了灰头土脸的李骄团簇着入了席。 李栩扶着发疼的胸口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随着老皇帝后头坐上了一品区,他一面时机得当的附和两句话,一面用余光注视着远处动向。李骄并没有消沉多久,徐妃娘娘驾到后与他说了几句话,母子二人遥遥对着自己进行了一番指摘,随后徐妃娘娘拍了拍李骄的肩,袅袅娜娜的入了席,而李骄也挺起了上半身,恢复了精气神。 李栩无悲无喜的收回了目光,说是围猎,其实就是老皇帝看一群身强力壮的后生狩猎,然后在猎物里挑个头最大的让御膳房现场烹了吃,再依次封赏尔尔。 说起来过程简单,但人人都想借此出一出风头,叫老皇帝刮目相看。 他有伤在身,其余几个四肢健全无病无灾的皇子一定会参加狩猎,看李骄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来是徐妃娘娘给他备有后手,要给老皇帝一个惊喜。 然后,就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是么? 李栩的胸口闷的厉害,那结了薄痂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十余年前也是这样的寒冬腊月,李骄率领着一帮王孙贵族家的孩子将他堵在偏僻巷角,解了裤子对着他撒尿,又踩着他的肩将他摔进尚未破冰的水池里,浸进去,搓着手跳着脚的在旁边叫骂:“采茶女养的小娘儿们!又脏又贱!给你洗干净!” 冰碴割面,寒意刺骨,屈辱刻进了骨头里,向皇上申诉又如何,还不是徐妃一笑了之的事? 他克制不住的握紧了梨花木的扶手,咬牙。 李骄不出意外的拔得头筹,项大帅望着那一地猎物诧异道:“这么冷的季节里,皇长子硕果能如此丰厚,实在是叫我大开眼界了。” 李骄高举弓箭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若想成事,天亦奈何不了我!” 这豪情壮志叫席间众人纷纷一乐,吴右相赞道:“皇长子行事虽莽撞,倒不失少年意气。” 一旁徐妃婷婷起身道:“皇上,骄儿身为长子,一直不敢懈怠骑射功夫,一心要为弟妹们做表率呢!” 老皇帝面色稍霁,提点道:“就那只鹿吧,骄儿猎来的,让各位尝尝鲜。” 这算是在众人面前长了脸,徐妃欢喜非常,趁着人将鹿抬下去的间隙朝李骄使了个眼色,李骄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件喜事要向您禀告。”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轮空!!!开心的原地打转! ☆、上枷 “你说。” “儿臣的舅舅驻守北方,在当地偶然发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狼犬,据当地人说白狼犬罕见,百年现身一次乃是庇佑一方的吉兆,于是儿臣的舅舅连日运送回来,供父皇赏玩!” 他的舅舅便是徐妃的弟弟,接替了已故老帅位置的将军,这一番话可谓是将家族门楣贴金贴了个遍,李骄一拍手,便有人推了个一人多高的铁笼子来,那铁笼子的一棱一角都是用若干根带倒刺的铁丝焊接,粗而严密,里面趴伏着一只庞大的沉睡的野兽。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几可听见寒风呼啸扇动兽身长而浓密的毛发,那一身白色的皮毛鲜丽的几乎泛着冷锐银光,叫人无端想起将军刀枪不入的银甲。 项大帅一撑扶手站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这不是狼犬,这是货真价实的狼!” 众人皆是一凛,分外不信的看向那只白色的动物,它尖尖的耳朵低垂,脸埋在厚实的两爪里,不凶残反倒显得有些温驯可爱,徐妃道:“狼岂不更好,连狼也向我朝臣服,可见我朝国力之强盛。” 项大帅剑眉绷紧:“狼有野兽性,不适合取乐一用,还是尽快放生归去的好。” 李骄一挑眉不以为意:“项大帅太杞人忧天了吧,这狼既已被降服,有什么可怕的?更何况知有兽性,还将他放归山野去害人吗?” 项大帅被他一呛,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忧戚的望向老皇帝:“皇上,养虎为患,狼亦是如此啊!” 老皇帝眸光幽幽然:“区区一条狼,犯不着项卿如此大动肝火,坐吧。” 吴右相抬手摁了一下项大帅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当第二个含忿西去的老将,唯一的反对之声被压下去,众人的好奇如炭火般越烧越旺,李骄和徐妃对视了一眼,旋身取皮鞭在手,隔着笼子一抽而下—— “啪” 这一声抽的铿锵入耳,铁笼回响,在场人皆是悚然一震,仿佛是自己被抽中了一般,那笼中奇兽呜咽了一声,缓缓地抬起了头。 比犬尖长的头颅,更加上扬因而显得犀利刻薄的眼,是实实在在的一匹狼,一匹纯色的白狼。 李骄又挥动了几下鞭子,抽的荡气回肠,余音不绝,那白狼玻璃珠子般冷漠的眼光扫动四周,终于缓缓的站了起来,脖颈以及四肢上沉重的铁链“叮咣”作响。 “狼也不过如此,活像个看门狗。”不知是谁小声哂笑了一句,凝重的氛围顿时四分五裂,老皇帝拍了拍椅子扶手道:“在笼子里有何意思,骄儿,将它放出来吧。” 徐妃在 分卷阅读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21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21 一旁掩口笑道:“素闻西洋人有马戏团可以令猛虎嬉戏赏玩,今日咱们也可以开开眼了。” 李骄拱手道:“遵命!” 笼开,在李骄强行扯动锁链的拖引下,白狼走出了笼子,李骄翻身上了它的背,用力一扯它背上的毛发将它拽的昂起首来,向着席间挥手致意,雄姿英发。 白狼就像个普通的坐骑一般任由他鞭策而走,耍戏摆弄,他神色的眼珠子里像是蒙了一层雾,充斥着奇异的漠然。 老皇帝经久不变的苍老面孔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死死的盯着白狼的面孔,仿佛是亲手征服了这样一只猛兽,让他久居深宫里的行将就木的心又重活了过来。 我是天选之子,年迈又如何?无所作为又如何?灵兽亦会向我臣服,只因我是天子。 “好!”他猝不及防的抚掌,叫周围的人都骇了一跳,随后都十分有眼力见的欢呼起来。 就在此时,一清越之声乍起,打断了所有人。 “此乃白狼之王,北域妖物不可亵玩!还请速速放归山野,否则在场诸位皆有性命之虞!” *** 沈秋练脚下一崴一个屁股蹲摔在墙头上。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皇宫围墙上铺着狭窄光滑的琉璃瓦,要沿着那墙头翻上翻下实在是为难了独眼龙沈仙女。 所幸人烟罕至,沈秋练干脆放出了式神开路,两手撑地像个蹒跚学步的娃娃一样小心翼翼的直立起来。 长尾鹦鹉在皇城上空翱翔来去,沈仙女莲步珊珊的前进了几尺,在鹦鹉一声欢快的叫声里猛地栽下了围墙。 那没良心的扁毛畜生犹自扑棱着翅膀往围场飞,丝毫没有要回头来管一管它可怜主子的意思。 沈秋练坐在墙角一边吃灰一边发憷——绯姬上辈子怕是个乌鸦精。 说遇到熟人就遇到熟人,宫玢怎么也来了?! 在玄凤鹦鹉的视野里,白衣修士被侍卫拦在了围场外,杨开鑫抢在付康前面一步跳出来大骂道:“你们这群酒囊饭蛋,怎么守的门!围场重地闲杂人等怎么能放进来!” 宫玢的目光径直越过了他们,落在远处那被百般欺凌玩弄的白狼身上,凝重道:“这位大人,白狼王凶残危险,不是儿戏之事,趁它尚未觉醒,容我进去将他收复放归。” 他姿容端正,说话沉稳,杨开鑫居然被说的有点胆寒,遂道:“你且等我去传个话。” 李栩坐在老皇帝后面,见老皇帝半信半疑的摩挲着下巴道:“你说是沧溟水榭的修士?” 徐妃在一旁勉强笑道:“这些江湖术士最喜欢招摇撞骗,依臣妾看分明就是夸大其词的想要讨赏。” 赵贵嫔今天一直没插上话,此时终于银铃般的笑起来:“姐姐你这可就孤陋寡闻了,沧溟水榭乃是三大玄门世家之首,松鹤波纹配饰有特殊的织造方法,寻常人是仿不来的,他若拿得出随身携带的证据,那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了。” 老皇帝哼道:“无知妇人。” 徐妃顿时燥红了脸,狠狠的拧着衣裙不说话了。 杨开鑫道:“他箫穗剑柄上的确有松鹤水波纹,皇上,可要请进来?” 老皇帝颔了颔首应允,杨开鑫正要去,李栩拉住了他道:“父皇,儿臣以为负剑面圣乃大不敬,此人虽说有凭据证身,但也不乏可疑之处,早年不还有反贼伪装成来使意欲行刺父皇,现在想来还叫人心有余悸,他若执意要见父皇,安全起见,不若卸剑上枷。” 他这话倒是缓和了场上尴尬的氛围,徐妃面色稍霁,轻声附和道:“长平王所言甚是,臣妾也是担心皇上的安危。” 吴右相捻须颦眉:“无端上枷,这般折辱叫人如何生受?荒唐,荒唐。” 李栩道:“大丈夫不拘小节,倘若那位先生真的是玄门高人,应当可以理解,上枷只是一时无奈之举,待查明白狼底细再卸去,赏些金银,由我代父皇向那位先生赔礼便是。” 那厢项大帅一直对那白狼存有警惕,低声催促道:“长平王所言可行,速速将人请进来吧。” 话已至此意思也十分明了,如若是个江湖骗子,上枷足以吓跑,杨开鑫便代为传达。 沈秋练一面往围场的方向小跑一面想宫玢可别来淌这趟浑水,修士卸了剑如鸟儿折了翼,上了枷更是动辄受阻,待这白狼王暴起杀人,他可就首当其冲了。 “一群销金窟里的废物,找死便找死,拉着别人做什么!”她心中微微着恼,加快了足下步伐。 宫玢不假踯躅,抖了抖袖腕令杨开鑫替他戴上了枷锁,杨开鑫将他随身佩剑取下,这才派两人紧跟着他走了进去。 席间人皆吃了一惊,这个修士竟还是一意孤行的进来了,莫非真的有异? 李栩人微微后仰,目光森冷的扫过枷锁下风骨不减的白衣修士,又落在了那边的李骄身上。 李骄面色在场任何人都要糟糕,他恶狠狠的盯着那意欲砸场子的修士,挑衅似的一鞭子抽在白狼身上,高声道:“白狼王又如何?白狼王亦供我驱使!他敢有一丝怨言吗?敢吗?”他策狼逼近宫玢,提鞭指着宫玢道:“你说这是妖物,你倒是证明给我看它如何作妖?” 宫玢凝眸不语,他的目光一直在白狼之上,半是悲悯半是担忧,分毫没将李骄看入眼,李骄更是生气,一鞭子抽到他肩头道:“坑蒙拐骗的术士,坑到我头上!胆大包天!” 宫玢生生挨了一鞭,身形岿然不动,依旧沉默,人人都以为他心虚无言反驳,席间徐妃掩口低语:“臣妾早说此道子虚张声势,带枷也要进得宫闱,是多想讨赏啊!” 这话一字不落的淌进皇帝耳朵里,老皇帝微微蹙眉,付康会意,朝侍卫使了个眼色,几人下得去将白衣修士粗鲁的推搡到皇帝看不见的地方,一压肩跪下。 李骄彻底没了负担,提鞭道:“父皇,儿臣准备了西洋人马戏班子最经典的表演。” 钻火圈。 惯常沉静如水的宫玢瞳孔骤缩,竭力挣扎起来:“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掉收了哭唧唧 ☆、狼祸 无人理会,为时已晚,李骄指使着那白狼扑向熊熊燃烧的火圈,炙热的火光映入白狼的瞳孔,那层薄薄的雾气一瞬间消融殆尽,深紫色的妖瞳现世,刹那间,万里晴空变色,风起云动。 李骄伏在狼背上,狂风将他发髻吹散,遮住了视线,他手忙脚乱的用手去撩开眼前的头发,眼见着火圈旁站着的两个内侍在一瞬间炸成了粉末,血肉飞溅到他脸上,还犹带温热,李骄呆了呆,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 与此同时白狼一弓脊背,朝着晦暗无光的天发出凄厉的嚎叫。这嚎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整个捷兰围场的山林都在震颤,群鸟炸林而飞,走兽奔 分卷阅读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2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22 逃。李骄被白狼王掀翻在地,一动不动竟然晕了过去。 “护驾!!护驾!!”付康和杨开鑫二人争先恐后的大吼,狂风将一品区上方的华盖吹的东倒西歪,老皇帝跌跌撞撞的后退着,不忘吼道:“快将那畜生杀了!” 御林军的侍卫们举着冷兵器成排冲上前去,白狼王缓缓地扭过脖颈,他妖瞳里紫光如霹雳如闪电,肉体凡胎还未近身,被紫色妖瞳注视的一瞬间纷纷像是吹爆了的气球一般炸的粉身碎骨,遗留了一地残破带血的冷兵器。 “不要和它对视!都闭上眼睛!”人仰马翻时宫玢挣脱了束缚,一脚踢起地上遗落的刀反握住,利落的劈开颈上的枷锁,扭头大吼。 闭上眼睛就无法战斗,更何况面对的还是这爪牙锐利到削铁如泥的硕大白狼,它挥爪露齿的短暂功夫就将身上沉重禁锢的铁链拆了个精光。 “从后方它看不见的地方攻击!掩护皇上和丞相撤退!”项大帅久经沙场,此刻还算镇定,掩护在老皇帝后方嘶吼着指挥,侍卫们大着胆子绕开,自狼王背上扑过去以刀砍颈,奈何白狼王皮毛坚韧刀枪不入,他们一击不中便被甩脱,变成了刀俎鱼肉。眨眼的功夫数十位训练有素的御林军侍卫都死无全尸,有的被狼王锐齿撕成碎片,有的被狼王的利爪踩的肝肠涂地,围场沙地血流成河,在狂风暗天里分外可怖。 项大帅微有愕然,霎时白狼王嗜血癫狂的怒吼起来,转头望向观席,寻找着始作俑者,项大帅首当其冲,他才看见那紫色妖瞳的一隅,头痛欲裂,想起了宫玢的话,猛地闭上眼。下一刻腥风呼啸着扑面而来,他盲目的连连后退,不知撞翻了多少物事仓皇跌倒,自知即便躲过那双妖瞳,也躲不过白狼的爪牙。 ——想他项有为一代武将,不能死于守疆杀敌,竟要死在这顽劣皇子的把戏之下,实在可笑可悲。 没等他伤春悲秋完,便被人狠狠丢开,止不住的翻滚,项有为身形魁梧雄壮,寻常人拉他一条胳膊尚且拉不动遑论对他进行抛举,他滚定下来,耳畔狼吼稍远,这才敢睁开眼,看见昏暗风沙里,白衣修士如凌空一燕踏白狼侧背腾起,竟是靠双腿的力道将那巨大的野兽踹远了几尺,他一个后仰筋斗稳稳落地,横袖挡于前,护的自己一个周全。 项大帅目瞪口呆,觉得自己个儿在这位看似斯文的修士面前大概就是个信手可拈的包袱。 “带人快走!”宫玢低声道:“它妖力乱神,刀剑亦伤不了它分毫,你们应付不来,上去就是送死。” “先生高义!”项有为拱手道:“若要相助尽管开口。” “我的剑呢?”宫玢头也不回道。 项有为微微一愣,答不上来。 白狼王“呼哧呼哧”的粗喘,它亦懂得趋利避害,一时倒不与宫,项二人纠缠,目光如炬,远眺着那缓慢撤退的大部队。 “它看过来了!”有人惊慌失措的嚷嚷。 这一嚷不好,叫一群原只顾着逃命无暇分神的人本能的回头看,狼王裂开大嘴,瞳中紫光盈盈大涨,目光横扫之处。妖力如雷电降世,击毁了一个又一个活人,临到此时人才没了高低贵贱之分,死的有宠臣有后妃,他们踩着一地的残肢碎末尖叫哭号,徐妃溅了一身赵贵嫔的血直接晕了过去,在地上被人连连踩踏。 吴右相频频回首:“项大帅呢?!” 李栩在他身侧,手臂撑起一直替他挡着两旁拥挤的人,此刻挥袖似是无意的遮住了他的视线,隔开白狼妖目,低声道:“项大帅断后,让咱们先行撤离。” “项大帅乃国之栋梁,若死在这里,以后边疆谁还守得住?!”吴右相急道。 李栩微一颦眉,这诘问在当前状况里显得苍白无力,他只能用力扯着白发苍苍的丞相退居人中。 没有剑。 宫玢和项有为面面相觑了一瞬,项有为已经嘶吼出声道:“皇长子殿下!” 那一群人或死或伤的撤出了白狼王的视线范围,白狼缓缓的回身,发现了远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李骄,它偏了偏头,似乎想起了先前所经所受之事,朝天怒号,铁爪撼地的扑上前去。 李骄的手指动了一下,似有苏醒的迹象,而项有为已经义无反顾的冲了过来,他足下生风,猛一蹬地骑上了狼王的脊背,用两臂环住狼王的颈子,狠狠的往后卡! 他沙场征战,臂力无穷,竟生生用双臂的力量将白狼王勒住后仰,锐齿不能靠近李骄分毫! 白狼王一边怒吼一边甩颈挣扎,口涎四溅,项有为用两腿夹住狼腹,像一根藤一样死死的盘在白狼的背上。 “休想伤害皇长子一根汗毛!”他咬牙嘶吼,臂上因用力而血痕毕现,青筋突兀。 偏生在此时,李骄醒了,他瞪大了一双牛眼看见近在咫尺的白狼,吓得顿时尿了裤子。 白狼王身形一顿,紫色的妖瞳低垂。 “殿下不要看他的眼睛!!”项有为大吼,他腾出手去捂白狼的双目,手臂脱力,被白狼一个甩颈抛出去老远,狠狠的撞在围栏上,喷出一嘴血来。 李骄的鬼哭狼嚎响彻天地。 宫玢目眦欲裂,他没有剑,剑到底被杨开鑫放去了哪儿?!没有剑的他什么也不是! “喂,接着。”一人唤道。 宫玢本能的伸手,自不远处抛来一把剑,错着他的手而过,落在脚边。宫玢俯身去捡,那剑极是寻常不过,比名剑疏影差远了,可好歹是把剑,可解燃眉之急,他诧异回首,却不见人影。 *** 递个剑也能递歪的沈仙女三思以后还是不准备出手丢份了,她攀着东倒西歪的围栏,目送着宫玢化作一道白色的残影掠出,居然还腾的出手梳理一下鬓边的碎发:“小王八蛋不救也罢。笨笨的大将军救一下也无妨啊。” 长尾鹦鹉在狂风里振翅,不像个鹦鹉像个海鸥似的,欢快的有些癫狂了。沈秋练不忍直视的将它收拢入一把烟尘里,余光瞅见远处似有一个矮胖道士的身影,格外灵活的窜入林子。她心下好笑,能让自己这一丁点残破视线捉到,对方也够倒霉的,不能辜负了对方这一番倒霉运气啊。 我先去溜达一圈,待宫玢料理完了回来,坐收白狼血岂不美哉? 沈仙女深以为然,足下转圜追了过去。 那胖道士身宽胆肥的趁乱进山林,见着林子里的人行礼道:“长平王殿下。” “没人跟来吧?”李栩负手道。 “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那道士说。“不会有人来的。” 沈秋练在树后想好家伙,来了一趟不是人了。 李栩道:“莫要掉以轻心,若是白狼身上留下线索叫人发现是你动的手脚,连本王都会受到牵连。” 胖道士:“王 分卷阅读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23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23 爷放心,狼王妖瞳封印遇热则破,要怪也只能怪皇长子殿下玩什么把戏不好偏生去玩火。”他顿了顿忧心道:“旁的都在计划之中,唯独那个宫......” 话音未落,一条黑影扑上来,凶狠的咬住了他肥硕的脖颈,一撕一扯咬下一块肉来,鲜血喷溅,胖道士惊恐的捂住暴露出来的白森森的喉管,猝然栽倒,没了声息。 野狼犹自嚼着胖道士的血肉,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动静,碧莹莹的双目扬起,落在了李栩身上。 李栩退了一步,因为他看见了不止一双狼眼在丛林深浅处发着贪婪的光。 机关算尽,独没有算到白狼王毕竟是狼王,其吼声可号令群狼。 ☆、留情 野狼的嘴里含着胖道士的血,逼近一步,长平王便恐慌的退一步,他足下踩着泥泞一崴摔倒在地,华服凌乱,翻云覆雨时的镇定所剩全无。野狼露出白齿,趁机扑了上来。 一张符轻飘飘的贴在野狼的脑门上,倏地燃成一团火,毛发烧焦的味道四溢开来,惧光惧火的野狼哀嚎着奔逃,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李栩呆了呆,方才那狼齿几乎贴面,让他印象深刻的觉着死亡是腥臭的,心还在擂鼓似的跳,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他恍恍惚惚的抬头,入目树梢上攀着一个素衣的影子,身形纤挑,是个林下风气的女子。那女子一手在眉上搭了个凉棚,眺望着远处逃窜的狼,自言自语:“忘了林子里不能有明火的,罪过罪过。” 她的声音清爽干练,宫中女人无不是娇嗲甜腻,李栩几乎听得厌了,眼下只恨不能让她多说几句。 “多,多谢。”他涩涩道。 那女子低头,挽起的嘴唇形状十分小巧可人,银色的面具光怪陆离,衬的她似笑非笑:“那把剑不是你的吧?” 李栩本能的摸向腰间——趁人不备,私扣下来的疏影剑。他手心里出了一层粘腻的汗,灵活多变的脑子一时间像是僵住了,他弄不清眼前的这个优美的不速之客是什么来路,是什么立场,又该怎么和她交流。 “是你给白狼王设下的封印,让人误以为他没什么攻击性,好引狼入室,然后借刀杀人。”那女子坐在树梢上晃着两条腿,白色的小靴一下一下撞着树干:“想杀谁?皇帝?妃子?皇子?” 李栩狂乱的心在顷刻间平定了下来,他脑子里峰回路转,神思清明。 “我没有想伤害其他的人!”他双手握拳诚恳道:“我只想报复李骄,我大哥!” 他坦白的如此干脆,不速之客眼光流转,侧目与他对视。 “像我这样没有出身,没有权势背景的皇子,想要在宫里争得一席立足之地有多难,你知道吗?”李栩将无色的嘴唇咬出了血:“他从小将我践踏欺凌,屡次要置我于死地,我都侥幸活下来,我不可以反击吗?我只能任人宰割吗?!”他呼吸急促,一双忧郁的眼睛里有湿意:“我只想让李骄吃亏,让父皇可以看到我的存在,给我自己一个喘息生存的机会,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不速之客晃荡的双腿渐渐停止:“芳华殿后面的墓道也是你的杰作?” 李栩犹豫了片刻,咬牙道:“是。” “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不速之客冷冷道。 李栩浑身一颤,他双目通红的跪倒在地,将疏影剑取下双手奉承,深深拜倒:“疏影剑归还,亡羊补牢但愿未晚,我知错了,不会有下次,可我家中亲眷皆被李骄害死,恕我不能去自首,仙女能否给我一个机会?” 沈秋练无动于衷。 李栩哑声苦笑:“也罢,世间害人犹存者何其多,只当我没那个运气,仙女捉我去吧,我认了。” 沈秋练浑身一怔,低垂下头颅,一瞬间这颗头颅宛如有千斤沉重,无边的记忆冲刷拍岸,让她太阳穴突突突发痛。 “沈宁,襄城百余人口皆死于你手,你可知罪?” “秦蔚死了,好好的一个家主,因为你沈宁的一念之差,死了!” “沈宁,你还我哥哥!!我要我哥哥!!!” ...... 沈宁这么该死的人都能背负着沉重的罪孽苟活于世,她还有什么理由不给别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五指紧绷,几乎抠破了树皮,少女悲惨的哭声真实的回荡在耳畔犹如昨夕,她像是不堪忍受一般蓦地抽气,跳下树梢,劈手夺下了疏影剑。 李栩愕然,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不曾想...... “没有下次。”她说:“你好自为之。” 望着那飘然而去的背影,长平王掸了掸衣袍直立起来,从袖子里掉出一团揉皱的纸张,是几日前付康托人送给杨开鑫的,被他中途截下,长平王将那团纸塞进了死不瞑目的胖道士的手心里,阴郁的眉眼徐徐舒展开,低声道:“佳人易得,知音难寻。” *** 疏影剑在手中的质感沉甸甸的。 沈秋练有些烦躁的想要么就不还给宫玢了,还得去找人,忒麻烦。 围场里一个人也无,白狼王时而焦躁的吐息,时而以爪刨地,冷风裹挟着血腥气,在来回徘徊的白狼王周身打转,沈秋练望着这孤寂寥落的场面,脑子里“嗡”的炸了个翻天,提着疏影剑的手也开始轻微的颤抖。 我错了,她想,我不该不管宫玢的。 先是秦蔚,再是宫玢......旧事不可以重演啊,绝对不可以! “白狼妖瞳自眼而入,我只有一只眼,还有修为傍身,不信杀不了你!”她蓦地发了狠,一撑围栏跃入,并指凭空绘符,拍向疏影剑。 疏影剑光泽一凛,白色的剑身宛若重塑,发出一阵龙吟,白狼王被剑光所引,飒然回首,伴随着怒嚎,紫色妖瞳张开,致命的视线如一把刀径直从沈秋练的独目里捅了进去,在每一条经络里张开带刺的伞,疯狂的搅动。 一瞬间头痛欲裂,浑身的气血都像是沸腾了,要急切的在躯壳上找寻一个出口宣泄,沈秋练咬牙将喉口腥甜咽下,觉得尚能支撑,提剑斩向狼头。 白狼王正面迎击,毛发怒张如箭,沈秋练敏捷的避过爪牙,疏影划过皮毛带着奇异的刮擦声,披荆斩棘的拉开一条浅口。 薄薄的皮下筋膜暴露出来,血如一粒一粒的玛瑙珠子滚落,在通体雪白的狼王颈上分外醒目,形成了一个薄弱的标记。 “一击破甲,再击则落首。”沈秋练翻身拉开距离,两指微微颤抖着擦过剑刃,一字一句道。 比之凄厉嚎叫的白狼王,她好不到哪儿去,妖力创伤脏腑,血自皮下渗出,像汗液一样一点一点的沾湿了素色的衣襟,形状可怖,须臾间她已经像是个血人。 沈秋练合了合眼,枉顾身体里翻江倒海的痛意, 分卷阅读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24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24 竭力平顶着呼吸,听着白狼王的爪暴虐的刨着地,发出嘶吼。 再睁眼不知还能不能受的住,这副墓土烧制的躯壳比血肉之身只会更脆弱,要死也太难看了。一次机会,她决然想,这畜生必须死。 她眼睫战栗,甫要睁开,一只修长的手五指合拢,严严实实的捂上了她的眼。 “抱紧我。” 那只手把她的脑袋往胸前一按,兰草的芬芳冲破血腥气不折不扣的将她围拢,连着全身的伤痛都平息了不少,沈秋练蒙了一瞬,鬼使神差的抱住了他的腰。 宫玢与白狼结结实实的看了个对眼,他眼角微收,不适的神色稍纵即逝,白狼的妖力在他面前似乎微不足道,但铁爪利齿还是存在的,挨一下不是残废就是破相,他翩若惊鸿的侧身躲过一扑,横剑隔开了白狼有毒的牙齿,游刃有余的拍了拍腰部挂件的脑袋:“这剑好生眼熟,可否还我?” 沈秋练耳畔风声烈烈,正不知道如何交代这疏影的由来,干脆装聋作哑把脸往他胸前狠狠一埋,心想你让我抱我就抱,让我还我就还,我不要面子的啊! 宫玢笑了一声,竟然有些莫名的爽朗,随后惩罚似的在她后颈处揉捏了一下,不轻不重,揉出了沈秋练一身的鸡皮疙瘩。 沈秋练心头大骇,这儿还有头妖怪在呢,怎么熟视无睹的就开始欺负人了??自己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担心他的安危。 远远地一人浑厚大喊:“先生,找到啦!” 沈秋练将脑袋从宫玢的胸口扬起来,瞧见项有为一号令百师的将军化身狂野屠夫大步流星的跑来,他左右手各拎一条红白相间的生猪腿,身后跟了一群摇着尾巴的小白狼,那些小白狼还没项有为的膝盖高,头大腿短跑速慢,踩着一地清亮的口水,撒丫子紧追不舍,一路蹦跳,场面别提有多欢实了。 项有为把那两条带血的猪腿往白狼王跟前一抛,那群狼崽子嗷嗷叫唤着追了过去,紫色的妖光在白狼王的眼瞳里瞬间消弭,它慢慢的趴伏下来,慵懒的翻了个身,露出一排□□。 那群狼崽子牙没长全,围着猪腿团团转了半天,头挨着头的也咬不下来肉,于是乖乖的滚去喝奶。 好一个母慈子孝膝下承欢的和谐画面。沈秋练瞠目结舌,颤着手指着前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项大帅捋起袖子一擦头上的汗,欣欣然与宫玢并肩站着,把某人想说的都说了:“真是想不到啊,这白狼妖王居然是个母的,多亏了先生思虑周全。” 宫玢道:“将军过奖,若无将军相助,今日谁也不能全身而退。” “先生的剑找着了吗?”项有为关切道。 宫玢一耸肩,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算是找着了吧。” 二人齐齐朝着一旁呆若木鸡的沈秋练投去目光。 ☆、沈懿 沈秋练还没意识到自己被围观了,犹自盯着那白狼王不可思议,项有为打量了她一番又望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宫玢,长长的“哦”了一声,识相的拱手道:“我还得去跟皇上赴命,这狼王交给先生善后,我就不多留了。” “啊......”宫玢意外道:“其实不必——”话音未落,项有为那武夫已经风驰电掣的跑没了。 沈秋练这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她蹑手蹑脚的靠近白狼王,踮起脚查看她颈子上的伤口。 ——愈合了?! 沈秋练气的几乎要吐出一口老血,随后心里升起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宫玢一直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到她提剑往白狼王的屁股那儿跑,作势要撩尾巴时,宫玢才意识到活着的人大体活的相同,而作死的人却能作的花样百出。 “住手!”他忍无可忍。 沈仙女对于被打横扛走的这一失了体统行径极是气恼,拼命挣扎只换来宫玢更大力的给她箍紧了,她耳根也烧红了,终于明白绯姬给她这两只炮仗椒的意义何在。 宫玢甫将她放下,就见她“刷”的往地上一蹲,脑袋埋进臂弯里,肩膀一阵狂抖。 “你......”这回换宫玢愣住了,他隐约听见“稀里哗啦”的动静,平日里的坐怀不乱镇定自若通通碎成了一地的渣。 满腹经纶的宫先生搜肠刮肚的憋出一句安慰词:“别,别哭啊。” 此时的沈秋练生吞两只朝天炮仗椒辣的在心里求爹爹告奶奶,可谓涕泗横流,实在是没工夫理会宫玢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句安慰,宫玢愈发深信她是伤心欲绝,在一旁开始内疚检讨:“是我的错,口气太重,不该......不该不考虑你的感受。” 真难为他还能找出个检讨的理由来,沈秋练瓮声瓮气道:“借我个干净帕子.....” 炮仗椒的作用立竿见影,她的嗓音哑的像个男人,分毫也听不出原来的音色了。 宫玢一时怔忪,眸子里凝了一片化不开的怅然失落。 沈秋练自然看不见,泣涕涟涟道:“我袖子饱和了。” 宫玢离了个老远,勉为其难的递过来一截尚且干净的白袖子:“没,没有帕子。” 沈秋练哭的更惨了:“这个时候不应该给肩膀吗?” 宫玢纠结道:“男女授受不亲,对不住......” 沈秋练在心里大骂,刚才还特么的又抱又揉,现在怎么突然又矜持起来了!算了,有总比没有好...... 她扯过宫玢的袖子捏住鼻子狠狠一吐气,发出一长串鸭子吹号的动静。 宫玢就在一旁陪她蹲着一直到她缓过气儿来。 云开雾散,风和日丽。 白狼崽子们吃饱喝足,绕着狼王周围翻滚撒欢,沈秋练幽怨的在一旁窥着道:“我的白狼血......” 宫玢道:“你原是想取血,那犯得着去摸那......”他咳了一声,终究没说出口。 “那你说我能去哪儿?除了那什么——他全身都是毛!”沈秋练顶了个沧桑的破锣嗓子质问。 宫玢道:“白狼王足底无毛你可知道?” 沈秋练在面具后眨巴眨巴眼,拿出了招牌的无辜眼神,表示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宫玢叹了口气冲她招手,她便屁颠屁颠的跟了去。 白狼王对宫玢是彻底不设防了,但是沈秋练路过是它还警惕的龇了龇牙,沈秋练一个机灵浑身炸毛的躲到宫玢的身后。 “我来吧。”宫玢啼笑皆非,沈秋练只能将小瓷瓶递到他手里,看他细致的抚摸着狼爪,自那肉垫里开了个小口,放出血来。 白狼王被他摆弄的舒坦,大型宠物似的打呼噜,以至于放血的时候也不怎么动,像个慵懒的贵妇。 沈秋练在一旁酸溜溜道:“果真异性相吸,同性相斥。”顿了顿她又按捺不住好奇道:“你怎会 分卷阅读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25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25 想到狼崽一事?” “强大的野兽若不是以子女为胁迫,又怎么会甘愿被封印,驰家千里的被戏耍玩弄?”宫玢道:“为母的软肋罢了。” “得,我连人都没嫁过,不知无怪。”沈秋练为自己开脱道:“你这人也真奇怪,让你上枷就上枷,让你卸剑就卸剑,分明跟你没多大关系的事还非去掺和,如若真有个万一好歹......”她思忖着道:“亲眷岂非要难受死。” “区区枷锁还奈何不了我。”宫玢淡声道:“况且我亦没有亲......” 沈秋练听他说前半句话,那一点点世家清傲的气度就透出来了,她猛地醒悟过来,原来他还是从前那个天之骄子宫玢,那个她永远也超越不了的高高在上的宫师兄,活成了当年众所期盼的拯救苍生的样子,根本无需自己那丁点担心。 而自己却不得不苟活在面具后的一片阴暗里,想方设法的报偿歉疚,到头来还事事需他帮衬才能完成。 一别经年,已经是云泥天壤,少年心气被磨成灰,她心里头滋味不大好,旁的也没听进去,接过瓷瓶转身道:“今天多谢了,告辞。” “等等!” 沈秋练巴不得立刻消失,不耐道:“又有什么事啊?你是不是每次见到陌生姑娘都这么纠缠不休的?” “不是,我的——” “你上次也这样!老来这套就没意思了!” “我没有......” “你有!”沈秋练火冒三丈。 “......”宫玢默了片刻道:“我下次不会了。” 沈秋练再次被噎到了,这对话太奇怪了,他有没有的关自己什么事?搞的好像...... 宫玢低下眉宇,为难道:“我的剑还在姑娘手里,姑娘要我的剑有什么用呢?” 沈秋练:“......” 真是,越描越黑。 “还还还还给你!”她暴躁的把疏影剑往宫玢怀里一塞,又去夺宫玢手里自己的剑。 宫玢直勾勾的看着她,任由她强取豪夺,沈秋练无意间与她对视,见他眸子里隐约有压抑之色,她忽然间又生出些许内疚,觉得自己脾气来的没道理。 无论是做不到,还是做错了,说到底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跟旁人置什么气呢?更何况,还全依仗他才...... “我......你别放在心上。”她将剑往怀里一搂,低声道。 宫玢摇一摇头:“姑娘,我只有一问。” “你问吧。”沈秋练有气无力。 “你究竟是不是......” 是什么?!沈秋练心里“咯噔”一声,突然就后悔自己脑袋一热给了他问出口的机会。 “你别误会,我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宫玢揉了揉眉心,笑的有几分歉疚:“我是想问,你的晕厥之症好些了吗?” 沈秋练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草木皆兵,轻松道:“无妨,多谢关心,告辞。” *** 她头也不回的逃出了皇宫,心绪乱作一团麻,只能愈发痛恨自己的软弱。 正值日薄西山,在人烟寥寥的长街尽头,绯姬一路小跑着来迎她,把抓了她的手臂道:“还在这儿悠哉漫步呢!那孩子喘不过气来了!” 沈秋练一惊之下将什么私心杂念都丢了,甩开绯姬往云来客栈跑去。 白狼毒猛虽猛,去的也利落,孩子憋紫了脸气息奄奄,形状危急,但一瓶血下去呼吸畅了,人也不再痉挛,安详睡去。 沈秋练和绯姬二人擦了一把额汗,各自瘫坐在床边,绯姬抬手点亮了桌上的灯烛,见沈秋练扶墙站起来,血衣一身衬的面色白如纸,遂关心道:“你要不先去换洗换洗歇着?” 沈秋练不语,她走到窗前向外瞭望皇城一隅,天色昏暗,华灯依次亮起,离的分明很近,却又好像隔了千重山水。 他一个人在那里不晓得怎么样了......明明与紫薇台同行,为何孤身一人闯入围场呢? 宫先生,宫先生,南斐都有封号,他为什么没有? 为什么又开始担心他,死性不改了呢?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视线有些模糊,不禁用头撞了一下窗框,一阵更加猛烈的眩晕袭来,身后绯姬惊慌失措的大喊她的名字,她听不见了,仰面倒了下去。 。。。。。。 “仙女!沈秋练!沈秋练!” “师父,师父呜呜呜.......” 号丧呢这是......沈秋练充满怨怼的想,谁是你师父?我几时收过徒弟?虽然这师父叫的还挺好听的...... 一回生二回熟,她这次睁眼睁的气定神闲,瞧见床畔一个小娃娃哭成了一对煎蛋眼,始作俑者绯姬还在一旁玩儿命的叫她的名字,每叫一下就打一下小娃娃的屁股,小娃娃哭的更惨了。 “看看看,你师父被叫醒了吧!”绯姬欢天喜地的揉着小娃娃的脑袋瓜子:“再多哭两声!” 小娃娃气沉丹田,嘴张得能吞下一个葫芦,极是听话的就要再来一轮哭丧,被沈秋练强坐起来一把捂住了嘴。 “再敢哭!”沈仙女咬牙切齿:“就把你姨姨送出去喂狼!” 小娃娃立刻噤声,眨巴着一双我见犹怜的泪眼。 命悬一线的姨姨不乐意了:“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又又又又一次救了你哎!还不辞辛劳的把你那身杀人犯似的衣裳给换了!” 沈秋练磨了磨雪白的牙,一时有些抑制不住本性:“看不出娃娃还挺心疼你的,说,我几时收过这么个徒弟?” “嘿,你师父不认你。”绯姬大呼小叫:“快磕头求原谅!” 小娃娃“扑通”一声五体投地,对着地板就是三个响头,磕得咚咚响:“师父我错了!呜呜呜......” 沈秋练:“......” 感觉快气厥过去了...... 沈仙女在心里头念了几遍前言不搭后语的佛门清心咒,拉过绯姬道:“你搞什么啊?这孩子肯定是要送走的,认我做师父算个怎么回事?” “他要是有爹娘管,还会跑到围场去被狼给啃一口?你想多了吧。” “可是——” “你若不管他,他就是王都街头一枯骨,这还不算是再生父母么?”绯姬说:“认个师父,绰绰有余啊。” 自作主张还特别理直气壮的绯姬让沈秋练张口结舌。 “我自己尚且朝不保夕,怎么可能带着他?!”沈秋练彻底急了,一拍床板怒道:“若有一日我就像今天这样倒下了那他要怎么办,随我陪葬么?” “这样就有两个人把你喊回来啦?”绯姬轻飘飘笑道:“还怕自己会闷头倒在路边么?” 沈秋练微微一怔。 “沈秋练,摸一摸良心,你真的喜欢这种漂泊无依的生活么?”绯姬 分卷阅读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26 仙女喂养指南前传 作者:重赋 分卷阅读26 一手托腮,扬起嫣红的眼角:“别总把自己搞的那么苦大仇深的,在我们这种平民老百姓眼里,你是个人美心善,货真价实的仙女。” ...... “宫师兄,待我学成归来,要自成一派,桃李满天下。” 戏言,妄语,随着莲灯顺水而下,沉没,自己都快不记得了。 沈秋练蓦地攥紧了褥子,颤抖。 “你考虑考虑。”绯姬说:“实在不愿我也不勉强你,这孩子我负责送走。”她敛去了笑意,将地上的小娃娃搀起来,给他擦了擦泪痕,破天荒的这小娃娃没再哭,只低着头随绯姬往门口走去。 “哪有你这种胡作非为的平民老百姓。”沈秋练忽的往后一仰,靠在了软枕上笑了。 绯姬驻足,挑了挑秀丽的眉,转而颔首,冲那小娃娃挤了挤眼。 “师父!”小娃娃会意,蹦着跳着撒着欢的扑到床前,“咚”的平地摔,摔了个大马趴。 沈秋练只觉得整个屋子震了三震,整个人被吓得往床里头一缩,莫名的想到了那白狼王身边的一群狼崽子。 这膝下承欢要不得,要不起,她在心里头跟自己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哎哟喂我的个小祖宗,你疼不疼!”绯姬倒吸凉气的上前来扶,小娃娃摔得灰头土脸,咧一咧嘴却嘿嘿傻笑起来,这一笑绯姬也忍不住跟着他笑了,整个屋子里的氛围松快起来。 沈秋练无可奈何的扶额道:“你有名字么?” 小娃娃摇头,沈秋练道:“那就跟我姓沈,名字嘛.....”她想了想:“单名为懿,嘉言懿行,就叫沈懿。” *** 未央都里任何消息都藏不住,一飞飞遍街头巷尾。 皇长子李骄引狼入室,使得皇家围猎的盛事变成了一场灾祸,死伤不计,多亏了北疆大帅项有为以及一位天降的玄门之士纾灾解难。 项有为因其英勇无畏的表现而受赏封侯,那位玄门修士却拒绝封赏,孤身携白狼北上放归,至于始作俑者李骄,尚没有来得及听见自己被削落王爵的旨意,因着还卧病在床,昏迷不醒。 沈秋练在未央都滞留便是为了听得这些结果,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但不知为何还是让她感觉怅然。 短暂的怅然过后,她收拾好行装,一拍桌案对绯姬怒道:“不许把懿儿打扮成小姑娘了!像什么样子!” 绯姬哼哼唧唧的坐下来给沈懿拆刚编好的小辫子。 “师父,咱们去哪儿呀?”沈懿歪着头问。 “灵隐山。”沈秋练一面监督绯姬一面说:“想来那块山头还没人敢管,咱们尽早去占山为王。” 分卷阅读26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