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男人[快穿]》 正文 第1节 龙的男人[快穿] 作者:鲤什么 第1节 文案: 为了追求梦中情人小龙王,顾沈不得不穿行三千世界,攻略每一世的他。 百折不挠攻x暴力别扭受,各种设定的撒狗粮谈恋爱,全部都是小甜饼~ 1v1,苏,甜。 其实两边视角都有,攻视角较多。 第一个世界:小混混x大混混(现代) 第二个世界:乞丐x花魁(古代) 第三个世界:盗墓篇(现代) 第四个世界:国王x教皇(西方古代) 第五个世界:赛博朋克篇(科幻)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穿越时空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沈,徐季青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序章 顾沈打从七岁开始,就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为龙的男人。 不是成为龙,是龙的男人。 他投胎的时候,帮他规划人生的大腹便便中年公务员正是徐季青的爹。 “小兄弟啊,看你眉清目秀的,能不能帮叔叔个忙?我儿子修到仙界当了个小神仙,孤苦伶仃,缺个男朋友。你将来去当个魔君,我儿好去降你,他追你逃,你逃他追,一来二去感情也熟络了,水到渠成,将来也好办事。” 顾沈上辈子生在穷苦人家,还没娶媳妇就掉在水井里摔死了,听不懂季青爹的话。“办什么事?” “哎呀办事嘛……就是办事呀!叔叔又不会骗你,肯定是好事!你只管把我儿追到手!” 怕顾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季青爹还在他背上留了个胎记。季青爹说那是条龙,但是画得实在太丑了,说是蛇,蛇都要求先美颜一下再发朋友圈。 “可是叔叔,你画在背上,我平时可能不大看得到……” “你这傻小子!找人帮你看不就得了!” 于是顾沈长到七岁,有一天洗澡,家里的胖丫鬟帮他搓背。“哎呀,少爷,谁在你背上画了个蚯蚓!还搓不掉!” 顾沈这才想起来季青爹的嘱托。 他从澡盆子里一跃而起,光着腚就开始收拾行囊。娘问:“阿沈,你去哪儿啊?” “修习魔道。” “咱家好好的书香门第,修习魔道干什么?” “为了成为龙的男人。” 七岁的男子汉顾沈,被娘按在板凳上,用鞋底抽了一顿屁股。“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惦记男人!” 过了几年,顾沈十岁了,又开始收拾行囊,要离家出走。 娘问:“顾沈,去哪儿啊?” “去找我男人。” “你男人是谁啊?” “我男人叫徐季青,是一条龙。他一个人在天上太寂寞了,我要去陪他。” 娘从院子里折下一根小树枝,在鱼池子里蘸了水,照着他的屁股一顿抽。 “让你好好学习,少读修仙!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学好呢!” 树枝打屁股实在是太疼了,以至于顾沈好多年都不敢再提离家修行的事儿。 后来,顾沈十七岁了,文武双全,玉树临风。他终于想明白了,成为龙的男人,一定要克服许多艰难险阻,怎么能被打几顿屁股就害怕了呢? 他又开始收拾行囊。 娘又问:“顾沈,上哪儿去啊。” “去找我男人。” “干粮带了吗?” “带了。” “盘缠带了吗?” “带了。” “裤衩带了吗?” “带了一百多条,穿完就扔,坚决不洗。” “行吧,”娘点点头,“找着你男人了,记得带回来给娘看看。” 他于是背上八十多斤重的行囊,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家。 顾沈的娘本是魔界的三公主,被他爹的美貌所蛊惑,下嫁给人间穷书生,家里只有良田百亩,家仆数十,生活非常清贫。 顾沈头一回回到魔界的外公家,看到万顷炼狱,十千妖众,才头一回明白爱情的伟大。 外公见到外孙,将他搂在怀中,一个劲地抹眼泪。“孙儿啊,你跟着你娘受苦了!你娘来信说你想追个男人,叫什么名字,以外公的家财声望,分分钟就帮你搞到手!” “沙海龙王徐季青。” 外公一把推开他:“小伙子你谁?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老夫家?来人,送客。” 魔界少主顾沈修行了四百多年,总算见到了梦中情人。他带领百万魔物大闹仙界,手持玄铁剑一声吼,漫天星辰都要抖三抖。 他终于站定在龙宫殿下,鸾驾上坐着他心心念念的小龙王,一袭宝衣,白白瘦瘦,恍若天仙。 艾玛,我男人可真好看。四百多年没有脸红过的顾沈,脸上浮起两朵软绵绵的小红云。 徐季青却不认得他。“殿下何人?为何私闯龙宫?” “我是你男人。” 徐季青微愠。“休得胡言乱语。我从未见过你,怎么会是我男人?” “你爹叫我来的。” 徐季青恍然醒悟。“哦,他瞎说的,你别理他。他每年都要给我介绍五百多个男朋友。”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身上还画着你的样子呢。”他脱下上衣给徐季青看,一身结实的腱子r_ou_,背上却纹着一只歪歪扭扭的胖蚯蚓。 “这是他五百年前画的吧?他现在都用机器彩打了,流水线生产,你可以找他补一下。” 顾沈很伤心。他堂堂魔界少主,艰苦奋斗四百多年,好不容易才见到自家男人,怎么能说不认就不认呢。可他既然身为魔君,当然不能被这一点小小的挫折打败。他召唤出饕餮、穷奇、混沌等一众凶兽,想要掳走徐季青。 可他们在龙宫大战三百回合,仍然没有分出上下。 徐季青打累了,叹口气。“你就这么想当我男人?” 顾沈点头。“我就是为了当你男人才生下来的。” 徐季青丢给他一块石头。“这是利用高能质子冲撞制造的时空瞬移机。三千大千世界,你随便去找一百个我的□□。如果每一世我都爱上你的话,我就承认你是我男人。” 区区一百世就想难倒我毁天灭地大魔君? 顾沈自信地勾起嘴角。“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新坑!目标是写完! 烦请姑娘们多多支持~ 离交论文不到半个月还敢开文,我也是很野了…… 现耽灵异新文《老子今天不信鬼》欢迎小天使们收藏~ 第2章 小混混x大混混 “青哥好。” 徐季青一走进去,原本吵闹的酒吧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交谈,毕恭毕敬地鞠躬问好,只剩黑胶唱片在机器上一圈圈打转。 他微微一低头,算是朝众人打过招呼,径直走向尽头处的隔间。 里头灯光昏暗,陈兆一已经等了许久,一见他来立刻起身。“青哥。” 他一屁股坐在高脚凳上。“说正事。” 穿着沙滩热裤和荧光高跟鞋的服务员端来两杯马蒂尼酒,泡着冰块和青柠,清爽可口。 “您走这段时间生意还算稳定,野鼠团也没怎么闹事。我们在城西新设立了一个仓库,已经开始试营。只是……” “只是?”徐季青用手指轻轻敲着杯沿。 “只是鼓浪街上有个黄毛小子突然成立了一个新的组织,叫降龙组,最近比较活跃。” 徐季青的眉头微微锁起。“怎么不看紧点?” 陈兆一见他锁眉,连忙低下头去。“是我疏忽了。他们不收保护费,也不出货,没有影响到我们的利益,所以暂时没有下手。” 徐季青啜了一口酒,将杯子放回桌上。“老巢让小孩子占了,说出去要让人笑死了。” “我知道了,”陈兆一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深深弯腰,“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徐季青遇到顾沈,是在他回到长桥市的第二天。 他吃过早茶没有事干,闲逛到鼓浪街。 街上的阿叔阿婶都是看着他长大的,还将他当作从前那个愣头青。 “阿青啊,怎么这么久没看到你,”街口水果店的邱阿婆拉住他,“今天新到的冰糖西瓜,又红又甜,拿一个去吃。” “不用啦,我刚吃了早饭。”他摆摆手。 “刚吃了早饭,那就留着下午吃嘛。” 邱阿婆已经利落地用塑料袋装好了瓜,塞到他的手里。“下次再来啊!” 他只好笑着道谢。 沿着熟悉的街道一路往下走,几乎每家店的老板都认得他。 “阿青,吃饭了吗?给你下碗面?” “阿青,来来,阿叔这里有两双进口丝袜,拿去送女朋友,不要客气。” 半个小时后,他总共收到了一个西瓜,两双丝袜,一包冬瓜糖,四盒烟,五本漫画,还有两盒套套,多到怀里都抱不下。想打电话叫陈兆一开车来接他,却根本腾不出手。 路边浅紫色的藤萝,在阳光底下正开得荼蘼。 他转过街角,迎面撞到一个年轻男人身上。怀里的东西掉了一地,西瓜咕噜噜地从袋子里滚出来,摔得粉粹。 他还没来得及心疼,男人已经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实在抱歉,我买一个赔给你。” 男人说着蹲下去,替他将东西一件件捡起来。捡到套套的时候男人明显愣了一下。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徐季青冷冷地说。 男人真的去店里买了西瓜,又多要了两只口袋,帮他把东西一一装好。 “反正你一个人也吃不完,一起吃吧。”男人拎起装瓜的袋子晃了晃,竟然已经切好了片。 于是两个人并肩坐在长椅上啃起了西瓜。 鼓浪街建在半山的矮坡上,放眼望去,迎着上午明媚的日光,城市就像玻璃一样通透清明。 “我叫顾沈。我知道你是谁。”下巴上有一颗小痣的男人一边啃西瓜一边说。 西瓜冰冰凉凉的,清甜多汁。徐季青张嘴咬下一大口。“唔。” “可是你一定不知道,我是降龙组的组长。”男人放下西瓜,神色严肃起来。“我会打败你的,徐季青。” 徐季青不为所动,接着吃瓜。“哦。” “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然后成为你的男人。” 男人对他说。 徐季青差点被西瓜汁呛死,咳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我的男人?”他指着自己的鼻尖。 “是啊。”男人认真地点了点头。 徐季青抹掉刚刚呛出来的眼泪,站起来拍拍男人的肩膀,顺便在男人衣服上擦干了手。“谢谢你的瓜。好自为之。” “你等着,我一定会得到你的。”男人十分笃定。 徐季青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转身离去。 “喂,你的东西忘了拿!”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徐季青头也不回,在空中挥了挥手。“留给你了。丝袜还是进口的哦,拿去送女朋友吧。” 第3章 小混混x大混混 徐季青并没有将遇到顾沈的事放在心上。 隔几天傍晚,他在仓库楼顶喝着啤酒看电影的时候,陈兆一鼻青脸肿地回来了。 “青哥,对不起,”陈兆一哇地一声哭起来,“那个降龙组没能端掉。” “好啦好啦,”徐季青像哄狗狗一样拍了拍属下的脑袋,“我一会儿去看看。” “可是我带了十几个人去,都被打伤了,暂时没有多出来的人手……” “没事,我自己去。”徐季青仰起头,对着瓶口喝了一口酒。 他又吃了一碟煮花生一碟盐水毛豆,终于看完了那部温吞冗长的电影,趿着人字拖,溜达着往鼓浪街走。 暮春的晚风仍旧带着几分凉意,吹起他的短裤和背心。 “阿青啊,快过来,今天刚到的冰糖西瓜,又红又甜,你拿一个去。”邱阿婆记性不好,又要送瓜给他。 “喝酒把肚子喝饱了,改天再来。”他摆摆手。 “你们年纪轻轻的,怎么一天就知道喝酒,总有一天要喝成邱阿公那样的大胖子。” 邱阿婆数落他。 “闲着没事嘛。”说着,他想起正事来。“阿婆,你见没见过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下巴上有颗痣的?” “哦,你说阿沈啊,”阿婆的手往巷口一指,“你从那里拐进去,往前走,在那个废弃的电影院里头。” “谢啦阿婆。” 他顺着阿婆指的路走下去,还在山坡上就听到吉他和歌声。灰色的铁门半掩着,大厅里正在开摇滚音乐会,几十个年轻人围着台上的乐队摇头晃脑,好些人额头上都缠着绷带,看样子刚跟陈兆一打完架。 灯光很暗,只点着三五个蜡烛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旁边一间放映室里隐隐传出说话声。他推开门走进去,看见顾沈坐在地上,一本正经地讲着手工皂的制作方法。 “烧碱和油的比例我都已经配好了,你们拿回去按照我说的方法做,做出来的每一块香皂我都出两块钱买。” 台下坐的人,阿青大都认识。嗜赌的王阿叔,住在街角塑料棚的刘阿伯,一个个都坐得比小学生还端正,认认真真写着笔记。 顾沈讲完了课,留下学生们讨论如何分工合作,自己笑嘻嘻地朝徐季青走过来。“阿青,你来了。”好像跟他很熟似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徐季青冷声质问。 “把年轻人聚在一起唱唱歌,放放电影,再帮无业游民安排工作,赚点中介费,顺便还卖烧烤。怎么样,你男人是不是很木奉?”顾沈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整个人好像一朵软绵绵的棉花糖。 “再说一遍你是我男人,我就打断你的鼻梁。” “我是你男——” 顾沈话还没说完,徐季青凌空一脚飞踢。 等徐季青单脚蹦达着把飞出去的拖鞋捡回来穿上,顾沈的鼻血已经流到了下巴。用手背一抹,满脸都是血,惨不忍睹。 徐季青头也不抬。“烧烤在哪?给我烤一串香肠两串韭菜四串鹌鹑蛋六串五花r_ou_八串糖醋脆骨。” “没有糖醋脆骨……” “现在做!” 第4章 小混混x大混混 废弃的电影院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院子,种着一棵阔叶榕,高大苍翠。 晚风微凉,顾沈将他的外套脱给了徐季青,自己光着膀子站在炉火前,不停翻动着铁架上的烧烤串。 “阿青,孜然要吗?” “要。” “葱花要吗?” “要。” 油烟伴随着食物的香气,从炉子上升腾而起。 徐季青仰起头靠在椅背上,叶片的缝隙中透出点点繁星。“鼓浪街是我的地盘。”他半眯着眼睛说。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的。我是你男人嘛。”说到最后几个字,顾沈压低了音量。 “别以为说小声了我就听不到!” “对不起嘛,”顾沈嘟囔,“可我真的是啊。” 死性不改,徐季青也懒得再说他。刚刚踢那一下,现在脚还痛呢。 烤好的菜端了上来。徐季青拿起五花r_ou_串咬了一口,油香四溢。“手艺不错嘛。” “嘿嘿。”顾沈笑得得意,鼻孔里还塞着两个带血的纸团,说话瓮声瓮气的。“我以前在魔界就常常用地狱烈火烤r_ou_吃,少说也烤了三百多年……”顾沈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接着说啊。”徐季青已经解决完一根r_ou_串,又拿起一串脆骨。 顾沈一咬牙,拉开背心,给徐季青看自己背上那个奇丑无比的纹身。“其实我是魔界少主,为了追你才来到这个世界。”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把纸团喷了出来,鼻血又开始哗哗地往下流。 徐季青一边啃脆骨,一边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找卫生纸。“说真的,你有病吧?” “嗯,我病入膏肓,苟延残喘,全世界就只有一味药可以救我。” “什么药?” 顾沈把新揉的纸团塞进鼻孔,直端端地看他。“你。” 话音刚落就是一根竹签砸在头顶。“好痛!”顾沈捂住脑袋。 “再有下次,我就用尖的那头扔了。” 徐季青拍拍屁股站起来,留下一桌狼藉。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鼓浪街是我说了算的。你如果敢逾越一步,先自己打断两条腿再来找我求情。” 他撂下话,穿过鼎沸的歌声,回到鼓浪街。徐季青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顾沈的外套,大了两号,袖管空荡荡的,领口残留着木质调的香水。 徐季青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然心软了。 罢了,也就是个小屁孩儿而已,放着不管也不会有事。 他吹起口哨,步伐悠闲地往回走,头顶夜空深邃,浩渺繁星汇成一条浅浅的河。 “青哥,”刚到酒吧,陈兆一就指着街尾跟他说,“刚才顾沈一直跟在你后面。” 他回头去看,陈兆一却摇摇头。“你一进来他就走了。他是不是想偷袭你啊?” 路这么长,要偷袭,少说也有七八十次机会。 顾沈是不放心他一个人走夜路吧。 徐季青将外套脱下来,扔给陈兆一。“追上去,把衣服还给他。” “啊?”陈兆一愣了愣。 “叫你去就快去!” 徐季青刚一扬眉毛,陈兆一就像鞋底擦油一样,飞快地消失在视线中。 毕竟路上还是挺冷的。 徐季青甩着拖鞋啪哒啪哒地走进酒吧,问酒保要了一杯莫吉托。 “青哥今天心情不错啊,很少看你这么开心。遇上什么好事了?”平时沉默寡言的小酒保,今天竟然大起胆子跟他搭话。 他狠狠瞪人家一眼。“开心个鬼啊!” “青哥我错了……” 小酒保吓得一放下酒就逃走了,连眼睛都不敢再往这边瞟。 塞满碎薄荷的莫吉托酒又甜又酸,味道有些像春天。 第5章 小混混x大混混 小弟慌慌忙忙跑来报信的时候,徐季青正和陈兆一蹲在街边,对着来往的姑娘和小伙子吹口哨吹得不亦乐乎。 “青哥,兆哥,大事……大事不好了!”小弟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啦。”徐季青不情不愿地从白白的大腿上收回视线,抬起头来。 “降龙组跟我们下了战书!” 这话一出,连陈兆一也急了,噌地一下站起来。“在哪里?” 小弟将他们领回酒吧。早过了开门营业的时间,大家却都还聚在门外。见到徐季青,脸色一个比一个还难看。“青哥,这可怎么办啊……” 徐季青拨开人群走上前,自己也吃了一惊。 酒吧的窗户全都被人砸了,碎玻璃铺了一地。还有人从打碎的窗户里翻进去,掀翻桌椅,用喷漆四处涂鸦。墙上最醒目的位置,用火红的颜料涂了一条龙。 虽然不靠它挣钱,这家酒吧却是青鼬组每个人的心头r_ou_。找遍整个长桥市,也没有比我们店里更好喝的樱桃啤酒,更好听的黑胶碟,更漂亮的服务员了。 对四年前亲手建立它的徐季青来说,意义尤甚。 徐季青捏紧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r_ou_里。 “我一定要让顾沈那个混蛋跪下来跟你道歉!”陈兆一气得双眼通红。 徐季青深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是顾沈干的。” 众人震惊。“不是顾沈?可是墙上明明画着龙啊,不就是摆明了要跟我们干架。” “你们想想,我们跟降龙组打起来,谁最高兴?”徐季青反问。 陈兆一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是野鼠团。” 野鼠团是青鼬组的宿敌。打从徐季青成立青鼬组开始,一直摩擦不断。野鼠团的老大田野一直扬言要灭掉青鼬组,让徐季青去他们家的夜店当头牌。 诸人咬牙切齿。“混蛋田野!青哥,我们去弄死他!” 陈兆一最先回过神来。“可是我们刚跟降龙组打了一架,战斗力不太够啊……” “那又怎么样!我们就是死,也要争回这口气!” 小子们都是气血方刚的年纪,做起事来横冲直撞,不顾后果。可是徐季青不能看他们送死。 “今天先放一天假,兆一去请人来修理。” 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将手揣进衣兜里,转身要走。 “青哥,你要去哪!”陈兆一在身后问。 “去搬救兵。” 电影院里仍旧歌舞升平。 乐队在台上摇摇摆摆地唱着歌,底下站着一群摇摇摆摆的小年轻。 “顾沈在哪?”他随便拉了一个人问。 小年轻转过头来,看清了他是谁,吓得不轻。“你,你是……” 他一把揪住小年轻的耳朵。“少废话,快说顾沈在哪?” 小年轻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后院。 顾沈正坐在他上次吃烧烤时坐过的椅子上,躺在椅背上,眼睛透过树叶朝天上望。 他走过去,一脚踹在椅背上。 顾沈回过头来,看到是他,眼睛立刻弯成一条缝。“阿青,你怎么来了?” “你在看什么。” 顾沈眨眨眼睛,笑得软绵绵的。“想看你看过的星星,可惜今天云层太厚了。” “白痴啊你。”他一边骂,一边在顾沈对面坐下来。 “阿青,你有事找我?”顾沈问。 他这才想起自己是有求于顾沈,态度应该要好一点,可是这张臭脸已经来不及改。“来帮我打架。”他凶巴巴地说,眉毛拧成一团。 顾沈很惊讶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你知道野鼠团吧?他们冒充你,把我的店砸了。” “是谁胆子这么大,竟敢动我男人的店!”顾沈义愤填膺。 “你鼻子好了是吧?”徐季青一边说,一边翘起腿挠了挠脚心。 顾沈立马怂了。“青哥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了。” “如果野鼠团占领鼓浪街,你们肯定也活不下去。所以,你也不光是在帮我。”徐季青抱着胳膊,认真分析起来。 “我肯定会去帮你的,”顾沈看着他,眼神认真又笃定,“可是……如果我答应了,你愿意当我男朋友吗?” “我不是来跟你讨价还价的!”徐季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瘦弱的折叠桌晃了好几下,差点就要倒下。 “我错了!青哥息怒!” 徐季青不再看他,站起来转身就走。“明天下午一点在街口集合。我们去捣掉野鼠团的老巢。” 第6章 小混混x大混混 大雨从清晨一直下到午后,雷声滚滚,乌云密布。 一大群年轻人气势汹汹地聚集在鼓浪街的街口,手中雨伞汇成一片黑色的海。 徐季青冲着人群微微一点头。“人到齐了,那就出发吧。” 他朝着空旷无人的街道迈出了第一步,陈兆一和顾沈分列左右,身后是青鼬组和降龙组的全部战斗力,几十人的脚步激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们到达野鼠团总部外面的空地时,田野正蹲在墙头,撑着一把破掉的塑料伞,嘴里叼着烟。他身后,近百个野鼠团的成员已经摩拳擦掌,严阵以待。“动作真快啊,阿青,”田野勾起嘴角,“这么着急来我店里当牛郎啊?” 徐季青还没说话,顾沈已经将田野从墙头揪下来,狠狠一拳打在他腮帮子上。“你再敢乱说一个字,我就拔了你的舌头!”别以为小爷在魔界没干过! 田野晃了两下,站稳脚跟,笑嘻嘻地吐掉带血的口水,毫不客气地还了顾沈一拳。“你t倒是来试试啊!” 战争一触即发。 野鼠团的人蜂拥而至,两边人马像两股海浪,猛烈地撞击在一起。雨伞掉落在地上,旋即被踩成铁丝和破布。 手起拳落,血沫横飞,冰冷的雨水扑面而来。 一个野鼠团的小喽啰扑上来想摁倒徐季青,徐季青闪身避过,趁着小喽啰重心不稳,连着几脚踹上去,踢得那小子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徐季青刚停下来喘口气,旁边又有两个野鼠团的人朝他冲过来。他先用脚绊倒了左手边的那个,回头就是一记恶拳迎向来人。 拳头打在对手的肋骨上,一阵尖锐的疼痛过后,骨节处的皮肤立刻红肿起来。徐季青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换了只手,一拳打破对手的颧骨,还不忘回头再踩一脚趴在地上的那个。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拳拳带风的打斗声渐渐变成了满地□□。 徐季青又放倒了几个人,直起腰来环顾四周,双方只剩下不到十个人还在继续战斗。 两个小子同时缠住了陈兆一,陈兆一已经受了伤,嘴角挂着血丝,眼看已经难以抵挡。徐季青冲过去,一把将其中一个敌人按在地上,将他的胳膊肘狠狠朝上拧,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才总算松手。 徐季青站起来时,陈兆一也搞定了另外一个,抹掉嘴角的血,虚弱地冲他笑了笑。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陈兆一忽然变了脸色。“青哥小心——”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一脚踹在他背上。他向前一个趔趄,摔倒在雨水中。 田野一只脚踩住他的肩膀,弯下腰贴到他耳边。“青哥,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怎么样?” 陈兆一扑上来想要救他,被田野重重两拳打在太阳x,ue上,昏死过去。 徐季青趁着田野暂时松懈,试图爬起来反击,被田野按回积水里,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拳。 耳朵里一阵嗡鸣,额头上暖呼呼的,大概是流血了。 田野干脆坐在他身上,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我暗地里捣乱,你偏要明着来找死。这回你满意了吧,青哥?” 田野还没笑几声,忽然被人拖走了。 徐季青挣扎着翻过身来,才看到是顾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爬了起来,浑身都是血,站都站不稳,还非要握起拳头往田野身上砸。 “你小子都这幅鬼样子了,还能打?”田野笑得轻蔑,弯起手肘,带着十成的力气落在顾沈胸口。 顾沈痛得一声闷哼,血立刻从嘴角涌出来。可他动也没有动一下,毫不畏惧地持续着攻势。 “怎么回事?”田野不解地皱起眉头,反手又是一肘。 任鲜血从嘴里一口又一口地涌出,顾沈仍然无动于衷。 “这t可真是奇了怪了!” 田野加快了节奏,不断反击。顾沈就像傻了一样,完全不知道躲闪,来一拳就挨一拳,来一肘就吃一肘。 到底是田野先撑不住了,身子晃了好几下,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顾沈又踢了田野几脚,这才跨过他的身体,朝徐季青走过来。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风将乌云吹开一丝缝隙,热烈而明亮的阳光刺破云层,映着满地被鲜血晕染的积水。 顾沈跪在徐季青身边,伸手拉他起来。 “阿青,”顾沈满嘴都是血,却还是笑得软绵绵的,“你男人是不是很帅?” “……不要脸。” 徐季青才刚坐稳,顾沈忽然闭上了眼睛,倒进他怀里。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龙的男人[快穿] 作者:鲤什么 第2节 第7章 小混混x大混混 徐季青从没有去医院看过顾沈。 他只是散步的时候恰好经过病房窗外,一天也就三四五六回。 第四天,顾沈醒了,隔着窗户使劲挥手。“阿青!”挥了两下又疼得泪眼汪汪。 骨折了还使劲甩,你是白痴吗。 再甩就要把石膏甩掉了,徐季青只好无奈地走过去。顾沈笑得眉眼柔软,将手指轻轻贴在玻璃上。 他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自己的手,隔着玻璃,跟顾沈的手指重叠起来。 玻璃又冷又硬。 他转过视线去看顾沈。“好想你。” 顾沈用口型无声地说。 他第一次没有骂顾沈。胸口某个地方忽然有一点点疼起来,像是肚子太饿时的胃痛,空空荡荡,需要什么东西去填满。 午后阳光照着顾沈温软的眉眼。 徐季青拉开窗户,两只手一撑窗台,翻了进去。 “你敢说一个字我立马就走。”他说得咬牙切齿,脸却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红。 顾沈笑眯眯地,什么也不说,伸手轻轻勾住他的衣角,要他坐下。 他背对着顾沈,坐在床脚打了一下午游戏。 顾沈只有一只手能动,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他背上来,一开始只是隔着衣服缓缓游走,又酥又麻,好像一只小蜗牛在散步。 他忍不住轻颤了一下,随即因为羞耻而不敢回头。那手指像是觉察到了他的心思,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顾沈的手慢慢爬到了他的脖子上,掌心温烫,手指稍稍一用力,他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整个人就快要软成地上的一滩水。 手机里的小人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徐季青的视线却一刻也不敢离开屏幕。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顾沈说得满是愧疚。 “谁要你保护啊。”他冷冷回应,声音却有一点发抖。 田野打出来的伤口已经几近痊愈,只剩下淡淡的白色的疤。顾沈的手指就停留在那里。从来没有人像这样摸过他,贪心又珍重,固执又温柔。 一不小心就又回忆起顾沈倒下之前那句“你男人是不是很帅”,宽阔的肩膀逆着光,背后是雨后初晴的天。 徐季青噌地一声站起来。“我要走了。”脸差点就比窗外的火烧云还要红。 始作俑者却一脸无辜。“啊,这就要走了?” 等他真的迈开步子要走,顾沈却又撒起娇来:“阿青,亲亲我再走吧。” 不用回头他也能想象出那张笑得软绵绵的脸,和下巴上的痣。 “亲你个鬼啊!” 他落荒而逃,一口气跑到楼梯口,才停在拐角的角落里,蹲下来喘气。 身体变得有些奇怪,浑身都在发热,感官却又格外敏锐。皮肤上还停留着顾沈手指的触感,温柔的温暖的,一圈又一圈。 讨厌死了。讨厌鬼。 他把眼睛埋在胳膊上,藏进黑暗里。可是却从消毒水的气味里闻到了顾沈身上的草木香气,好像雨后的森林。 不行不行,要赶快忘掉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上的皱褶,迈开步子想走,护士姐姐忽然迎面走过来:“你是顾沈的家属吧?他右手骨折了没办法吃饭,你去喂他一下吧。” 第8章 小混混x大混混 徐季青拿着勺子和饭盒走回病房的时候,顾沈笑得那叫一个开心,身体周围都快冒出粉红色的泡泡来。 “阿青,你喂我啊?” 徐季青把饭盒往他跟前的小桌子上一垛。“喂个鬼啊,自己吃。” 顾沈瘪着嘴,不情不愿地用左手拿起了勺子。吃了没几口,洒出来的比吃进去的还要多。 徐季青简直要气死了,一把夺过勺子:“你几岁了!饭都不会吃啊!” 顾沈被骂了也不敢还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真是烦死了……”徐季青皱着眉头舀起一勺饭,凶神恶煞地塞到顾沈嘴边。“快吃!” 顾沈张开嘴把饭咬走,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徐季青被盯得脸颊发烫,凶巴巴地瞪回去:“看什么看啊!” 顾沈眨巴着眼睛,琥珀一样清澈通透,又像是藏着星星。“好不容易离你这么近,想多看你几眼。” 语气这样软,硬是把徐季青满肚子的无名火都堵了回去。算了,看在你伤成这样的份上,就勉强忍住不骂你了。 徐季青又舀了一勺饭塞过去。“不许说话了,快吃!” 顾沈闷声吃了一会儿,眼睛却一直停在他脸上。隔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小声叫他:“阿青……” “干嘛。”徐季青一抬头,才发现两个人的头凑得有些太近了,隐隐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热度。 他还没来得及退开身子,顾沈又逼近了一点。“阿青……我能不能……” 声音近在耳畔。 徐季青整个人都被顾沈身上草木味的清香环绕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映出他故作凶恶却又暗自发烫的脸。他的视线朝下转,看到顾沈下巴上的痣,还有略有些干燥的嘴唇…… 徐季青正在出神,顾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吓得浑身一抖。 “我能不能……再吃一个香菇?”顾沈问。 徐季青愣了半秒才把饭盒摔到桌子上。“老子不喂了!你自己吃!” 顾沈出院的那天,没有一个人来接他。 他一个人结了账,收拾好东西,拎着大包小包好不容易挪到住院部门口,这才看到楼下停了满满一排黑色轿车,旁边站的都是些熟面孔。青鼬团的小子们平时一个个都不怎么正经,穿起西装来倒是都有模有样。 “阿沈,恭喜出院。”陈兆一一见他出来,立刻过来接他手里的东西。几个小子拉开车门,将他请进其中一辆车的后座。 徐季青坐在里头,一身裁剪合身的高级西装,皮鞋锃亮,戴着副漆黑的墨镜。见了他只是冷冷一句:“哦。” “阿青,你专门来接我的吗?”顾沈坐到他旁边,感动得连声音都有些哽咽。 “是陈兆一非要来接你的,不关我的事。”徐季青冷漠地抱起胳膊。才没有专门去买了新墨镜什么的,哼。 陈兆一安排好了顾沈的行李,拉开车门坐到前座。车队开始缓缓行进。 “我们要去哪儿啊?”顾沈问。 陈兆一回过头来,眨了眨眼睛。“秘密。” 眼看车开得离鼓浪街越来越远,要不是念在夫夫一场的情分上,顾沈都忍不住要怀疑徐季青是觊觎自己的美貌,要把自己拉去牛郎店卖掉。 车最后停在一间高档西餐厅前。 泊车小弟拉开车门,跟徐季青问好:“老板好。” 徐季青淡淡一点头,起身走向餐厅。顾沈跟在后头春心泛滥,艾玛我男人真是又帅又有钱! 走进餐厅才发现里头拼了好长一张桌子,降龙组的小小子们也都在,一见他都兴高采烈地扑上来抱他。“沈哥!你终于好啦!”差点没把他的胳膊又压断了。 开饭之前,徐季青举起酒杯发了言。“感谢降龙组的各位出手相助。往后大家就算是一家人了。” 坐在他左手边的顾沈可劲儿点头:“是啊是啊,我就说我是你男人嘛。” 徐季青一巴掌呼在顾沈头上。“你住院没住够是不是!” 第9章 小混混x大混混 枪声响起之前,一切原本风平浪静,毫无预兆。 几个青鼬团的小孩子嬉笑着找顾沈敬酒。“阿沈,往后就是一家人啦,你可得好好照顾我们青哥。” 顾沈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跟我客气什么啊,阿青本来就是我——” 抬头对上徐季青冷冽的视线,顾沈打了个寒颤,赶紧改口:“阿青本来就是我大哥,当然是他照顾我。” 几杯红酒喝下去,顾沈的脸渐渐烫起来,胆子也大了,直勾勾地盯着徐季青看。裁剪合身的西装衬得阿青格外清瘦颀长,五官因为酒ji,ng的晕染,比平时稍微温和了一些,就连梳的背头也是清秀好看的。 顾沈正痴痴看他,忽然一声枪响。 子弹贴着徐季青的太阳x,ue飞过去,打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立马留下一个黑色的弹孔。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顾沈已经飞快地站起来,用身体挡在徐季青面前。 杀手又开了一枪,随即被蜂拥上去的小子们携手制服。 “没事了……”顾沈冲徐季青笑了笑,忽然觉得胸口一热,低头去看,殷红的血迹正在t恤上缓缓晕开。 啊。 原来打中了啊。 视线和意识都有些模糊起来。他摇晃着向后倒去,徐季青连忙伸手抱住他,让他躺在自己的膝盖上。 顾沈忍不住有些开心。睡膝盖什么的,也是幻想了很久呢。 徐季青皱着眉头,狠狠拍了拍他的脸颊。“你还在笑什么啊!”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每个都神色匆匆,不知道在急些什么。陈兆一正在打电话叫救护车,手机却半天搜不到信号。 徐季青焦急地催促着。“陈兆一,你快点!” “我,我……”陈兆一一着急,手机竟然从手里滑了下来,摔到地板上,屏幕裂成了蜘蛛网。 “拿我的打!”徐季青把自己的手机扔过去。 胳膊变得没什么力气,顾沈好不容易才抬起手来,摸了摸徐季青的脸。“阿青,别担心……我死不了的。”就算挨了枪子儿,也不能忘了吃豆腐! “我准你死了吗!”徐季青凶巴巴地吼他。 “我都还没有跟你谈恋爱呢,怎么能死啊……”他嘻皮笑脸地说,可是血已经流到地板上,视线越来越狭窄,几乎看不清阿青的脸。 徐季青骂了句脏话,忽然在他身上摸索起来。“东西在哪?” “什,什么东西?”顾沈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几乎说不出话来。 “时空瞬移机。你再不走就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 “少废话!”徐季青终于从他裤兜里摸出了那块石头,塞到他手里。“快给我滚到别的时空去!” 这就要走了吗,可是他好不容易才睡到阿青膝盖上,还想再多躺一会儿呀。 “阿青,”他用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个笑容,“我现在算是你男人了吗?” 要不是看他已经快死的份上,徐季青简直想亲自掐死他。“你快给我滚!” 降龙组组长顾沈,在自己出院的接风宴上,为了保护徐季青,被野鼠团派来复仇的杀□□杀,享年24岁。 葬礼上,毛头小子们一个个都哭得稀里哗啦,眼泪快要汇成一条河。 鼓浪街的王阿叔刘阿伯邱阿婆也都来了。邱阿婆拉着徐季青的手,老泪纵横:“阿沈他可真是个好孩子啊。” 只有徐季青没有哭。 在他的再三催促下,顾沈总算在死的前一秒用时空瞬移机跑路了,现在不知道在哪个时空自在逍遥。 他给降龙组的成员每个人发了三千块钱,让他们回家去好好学习,再也别跟着这些没正经的人厮混。 跟着顾沈的一众街坊,他也都发了钱。“你们再敢拿去喝酒赌钱,就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我眼前!看见就往死里揍!”话是说得很重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真的听进去。 等人都散光了,陈兆一走过来问他:“小王爷,我们去找他吗?” “找谁啊。”他假装听不懂。 “阿沈啊。” “好不容易才甩掉,还找他干嘛啊。”徐季青低头去看墓碑,上头贴着张黑白照片,下巴上有颗痣的男人笑得眉目柔软。 “瞬移机是从小王爷您手里给出去的。顾沈可是魔界少主,万一闹出什么乱子,您也要担一份责。反正这边也安排妥当了,咱们就跟过去看看吧。” “可是……”徐季青还在犹豫。 “小王爷您是不知道,那个型号的时空瞬移机常常会出事故。c,ao作不当的话,有时候会卡在两个时空的裂缝里,断胳膊断腿都算轻的,万一遇上时空黑洞,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才叫一个可怜……”陈兆一故意说得添油加醋。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徐季青只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吧,那就去看看吧。”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顾沈的墓碑上。 又要见面啦,混蛋。 第10章 乞丐x花魁 顾沈现在很生气,十分生气,非常非常地生气。 他好不容易才刚睡了阿青的大腿,摸了阿青的脸,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他都还没有来得及亲亲抱抱举高高,一点都不高兴! 而且他当时急着逃命,都没有时间仔细挑选时空和身份,穿成什么不好,偏偏穿成了一个叫花子?! 此刻他穿着又脏又破的衣服,脚上连双鞋子也没有,坐在不知什么建筑的屋檐底下,气得直咬牙。 身后的门忽然被人推开,趾高气扬的老板娘一脚踹在他背上。“哪儿来的叫花子,臭死人了,赶紧滚远些!” 他从满是灰尘的地上爬起来,开口就骂:“你这臭婆娘!小爷坐在你家屋檐底下,那是给你面子!” 姓宋的老板娘经营着全城最大的绸缎庄,哪能让他一个叫花子逞了口舌之快,回头就唤伙计们抄家伙。“快把这臭哄哄的叫花子轰走!” “好嘞!老板娘您等着瞧!”里头一声洪亮的应答。 眼看十几个ji,ng壮小伙提着棍木奉走出门来,顾沈随手从街边捡了根竹竿,摆好架势。“放马过来!” 眼看就要兵刃相接干起架来,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个白发苍苍的叫花子,挡在了他们中间。 “老板娘,大清早的,动刀动枪,伤了财气。”老叫花子一边说一边拉过顾沈,一把将他的脑袋按下去。“您看,我这小兄弟不懂事,这就给您鞠了躬,道了歉啦。” 顾沈使劲挣扎起来,可那老叫花子力大无比,仍他如何用力,一双大手也不动分毫。 老板娘冷哼一声,招呼伙计们收起家伙。“今天看在孙长老您的份上,我就不跟他计较了。下回要是再来,我打得他满地找牙!”撒够了火,这才转身回到店里。 被称为孙长老的老叫花子总算松了手。 顾沈抬头一看,只见这老叫花子虽然须发皆已花白,但体格ji,ng壮,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顾沈被逼着道了歉,心里固然有些不甘,但这老头到底替自己省却了一桩麻烦,顾沈的语气便也客气了几分。“你是谁啊?为什么要帮我?” 孙长老摸着他的胡子,冲顾沈笑道:“我是丐帮孙二麻。这陆州城里凡是叫街行乞的人,一切大小事务,皆由我管。小兄弟,看你面生,怕是刚到陆州来吧?” 这话倒是不假。顾沈清晨醒来时,原本睡在荒山破庙中,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这座城中。身上一分钱没有,肚皮也走饿了,早不叫晚不叫,竟然偏偏这时候咕咕叫了起来。 孙长老听得他肚中作响,哈哈大笑起来,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来来,小兄弟,跟我一块儿吃饭去。” 孙二麻住在一座白石桥的桥洞底下,几张竹席一垫,搭上块破布,就是睡觉的床榻。 二人到了桥洞的y凉处,孙二麻朝地上一指。“小兄弟随便坐,不要客气。” 顾沈倒也爽快,盘起腿来席地而坐。反正衣裳已经脏成这样,再脏些也没什么要紧。 孙二麻从他唯一的箱子里取出一口烂锅,往地上一架,又从河滩上捡了几根浮木,生起火来。 锅里煮的是粗面糊糊,撒了几颗黄豆下去,不一会儿便煮熟了。孙二麻直接伸手进去,捧出一把便朝嘴边喂。 顾沈看得呆掉了,孙二麻倒还催起他来:“小兄弟,愣着干什么,赶紧吃啊!” “哦,哦。” 顾沈赶紧点头,也从锅里捧了一把面糊,烫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这面糊虽然没有半分油水和盐味,反而显出食物自身的甘香,倒也算得上可口。半锅热乎乎的面糊喝下去,顾沈拍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好是痛快。 “哈哈,这可是我的孙氏特制金玉甘甜汤,不错吧?”孙二麻将手在满是细沙的地上蹭了蹭,便又去捋他的胡子。 “好喝,好喝!”顾沈由衷地称赞。将来要是把这份食谱带回魔界,大小妖怪们每天就吃吃粗面和黄豆,不知要节省多少条人命。 孙二麻眼神一转。“小兄弟,我还没问过你。你到这陆州城来,所为何事啊?” 顾沈想了想,喝了人家的汤,还是要跟人家说实话。“我是来找我男人的。” “你男人?”孙二麻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有些惊讶。“不知小兄弟的男人姓甚名谁。我对这陆州上下也算熟悉,若是人在此地,我应当能帮你寻得。” “我男人叫徐季青。” 孙二麻先是一愣,忽然大笑起来,用手背抹了好几次眼泪。“哎哟,小兄弟,你这个人,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顾沈看他笑得前俯后仰,摸不着头脑。“孙长老……您笑什么啊?” 孙二麻又笑了好一会儿,可算缓过气来。“小兄弟,你可真是胸怀大志啊。我就喜欢像你这样有志气的年轻人。”一双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差点把他拍趴下。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见过徐季青?”顾沈追问。 孙二麻摇摇头。“我是没见过。我这把老骨头了,也花不起那个钱。” “花钱?您到底在说什么?” “怎么,你不知道啊?徐季青可是清风堂的花魁,咱们陆州城的大红人啊。” 第11章 乞丐x花魁 听了孙二麻的话,顾沈整个人都呆住了。 “花……花魁?” 岂不就是说阿青会被除他以外的人睡大腿吃豆腐亲亲抱抱举高高? 光是这么一想,顾沈就已经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孙二麻完全没有觉察到他的痛苦,捋着胡子接着往下讲。“人人都说清风堂的徐季青,性子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冷。多少达官贵人挤破了头,真金白银双手捧上,也从不能博他一笑。” 听孙二麻这样说,顾沈才缓过来了些。“那……那些人,都没跟他怎么样吧?” “小兄弟,你在想什么坏事情呐?”孙二麻敲了敲他的脑门。 那,那当然是羞羞的事情嘛。 顾沈被说得有些害臊,孙二麻却笑得爽快。“年轻人气血方刚,好事,好事。你可放心吧,徐季青尚未出阁,只卖书画琴艺。你还是有机会的哦!” 顾沈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可是阿青现在成了名扬天下的花魁,他一个一穷二白身无分文的叫花子,哪里有钱去什么相公堂子? 孙二麻就像读懂了他的心思似的,从那口破木箱的暗层里掏出几锭碎银来。 “孙长老,这可使不得!”顾沈赶紧摇头拒绝。孙二麻自己都流落街头,自己就算再想见阿青,也不能拿孙二麻的钱啊。 “我都同你说了,千万不要客气。” 孙二麻又从箱子里取出一本花名册来,翻开递到顾沈面前,上头密密麻麻都是蝇头小字。“小兄弟你看,这里白纸黑字写着,只要加入丐帮,将名字写在这名册上,就能领二两银子,作为入帮大礼。” 天下竟有这等好事!顾沈提笔就要往上写名字,忽然多了个心眼儿,抬头问孙二麻:“可我加入丐帮以后,要做些什么事啊?” “咱们都是叫花子,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街头行乞,挨家讨饭。也就是偶尔打架需要人手,有空才去,无空便逃。” “没别的了?”顾沈将信将疑。 “还有嘛,”孙二麻咧嘴一笑,“还有就是有酒的时候,可不能一个人喝,得给老头子分几杯!” 看这孙老头也是心肠耿直之人,想必不会害自己。顾沈便低头将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 孙二麻收起名册,将几锭碎银往他手里一塞。“从今往后,你就是咱们丐帮的弟兄了!以后再遇上什么麻烦,只管报我孙二麻的名字,说是老头子罩着你!” “谢谢孙长老!”顾沈道了谢,激动地攥着银子。阿青,我这就来见你! 清风堂静静伫立在运河边,朱门白墙,杨柳依依。 顾沈还隔着十步远,看门的伙计已经捂住了鼻子。“这要饭的,可真是臭死人了。” 眼看顾沈大摇大摆地走近,伙计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过来拦他。“给我站住!臭要饭的,你想干什么!” “我?我来找人!”顾沈答得理直气壮。 伙计轻蔑一笑。“就凭你?你可知道这屋子里头住的是什么人?” 顾沈自信地挺起胸膛。“我男人。” “哈哈哈哈……”伙计笑得直不起腰。“你男人是谁啊?” 顾沈知道自己说了也只会换来无谓的嘲笑,只把那几锭碎银在手里掂了掂。“我要见你们老板。” 伙计愣了愣,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可见他手里有银子,还是把他领进了门里,让他在一间空屋里等。 片刻之后,老鸨走过来招呼他,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体型颇是富态,面相也十分友善。然而老鸨一见他也哑然失笑。“你一个要饭的,跑来我店里做什么?” 他将那几锭银子拍在桌上。“我要见徐季青。” 老鸨用手绢捂着嘴,扑哧一声笑起来。“就这么点钱?就算我给你打个对折,你也只能见他一炷香的时间。” 顾沈没想到阿青这么值钱,被老鸨一笑,脸都急红了。“一炷香就一炷香!我就是要见他!” “好好,”老鸨一挥手绢,招呼旁边的侍儿,“把这位客官带到楼上去,让他见见咱们阿青。” 第12章 乞丐x花魁 侍儿将顾沈领到二楼一间屋子里,屋中桌椅家具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四壁悬着名家字画,再饰以十余ji,ng致的花草盆景,极尽风雅。 屋子正中却不知为何横着一面竹帘,颇有些碍眼。“这帘子是干嘛用的?”顾沈问。 侍儿只管让他在帘子前落座,又端来紫砂壶为他沏了茶水,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顾沈忍不住伸手去摸那竹帘,却被侍儿一把打在手背上。“你这臭要饭的!你再敢摸一次,就再也别想踏进清风堂!”那侍儿怒斥道。 虎落平阳被犬欺,顾沈揉着被打疼的手背,狠狠扮了个鬼脸。臭小子,都是看在阿青的面子上,小爷才不跟你计较。 侍儿从抽屉里取出一只檀香,引了火,立在莲花香炉中。 “我现在去请徐先生来。香烧完,你就该走了。”说罢,侍儿便推门出去。 这可真是家黑店!难道不应该从见到阿青再开始算时间吗!顾沈盯着那只缓缓燃烧的檀香,心情亦如火烧。 香烧去了五分之一,屋子彼侧的门终于一声轻响,被人从外头拉开。 一双素白的鞋子迈了进来。徐季青一袭青衫,下绣满苍翠竹叶,隔着帘子,端端坐到了他的对面。原本就清秀的脸上略施粉黛,更显得眼含秋水,眉如远峰,衬着一头墨黑如缎的长发,比龙宫初见还要美上几分。 顾沈看得呆住了,徐季青也不说话,只垂头静静坐着。见他们相对无言,旁边有人忍不住开口:“你这要饭的非要见我们先生,怎么好不容易见到了,连句话都不说?” 顾沈转头去看,这才发现站在徐季青身边的人有些熟悉。“怎么是你?” “怎么,照你这口气,我还认识你不成?”陈兆一斜乜他一眼,神情傲慢。 顾沈这才意识到时空变幻,这个陈兆一并不认得他。如此说来,眼前这个阿青,也不知道他们曾经相遇相识。想到这里,顾沈不禁有些难过起来。 “阿青……” 听顾沈唤自己的名字,徐季青抬起了视线,隔着竹帘静静看着他,一双如水的眸子,好像风吹过去就会漾开层层波澜。 “阿青,我……”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近在咫尺,顾沈的嘴唇嗫嚅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客官。”徐季青终于开口跟他说话了,他凑近竹帘,竖起耳朵想要牢牢记住每一个音节。 “时间到了,你该走了。”徐季青说。 这就到了?顾沈回过头,那檀香果然已经烧尽,只剩空中还盘旋着几丝微薄的香烟。 这一定是假冒伪劣产品!小爷要投诉,投诉!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已冲进来几个体格健壮的伙计。 “臭叫花子!赶紧滚出去”伙计们连拖带拽,要把他赶出门去。 “阿青,你至少掀开帘子看我一眼嘛……阿青!”他拼命挣扎着,死死抓住刚才坐的那把椅子,没想到连人带椅子一块儿都被拖走了。 “阿青,阿青!” 在顾沈的鬼哭狼嚎中,忽然响起徐季青清冷的声音:“等一等。”阿青低下头来,将那竹帘轻轻掀起了半寸。 几个拽他的伙计见状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顾沈连忙挣开了他们的手,连滚带爬地回到竹帘前。 徐季青不慌不忙地将右手的小指从帘子底下探了出来。 顾沈等了好半天,徐季青却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就……就一根手指?” “怎么,你还不乐意了。”徐季青冷冷道,说着就要把手收回去,顾沈连忙伸出手,紧紧攥住那根手指。 阿青的手指细细白白的,摸起来有一些凉。 他一遍一遍摩挲着手中的指节,想要把次触感牢牢刻在心里。 徐季青什么都没说,顾沈摸着他的手,自己又委屈起来。“阿青,你……你可不许让别人这么摸你!”眼泪在眼睛里头一圈一圈地打转,看的徐季青心里兀地一跳。 陈兆一笑话顾沈。“我们先生可是金山银山才能见上一面,你不过是个街上的叫花子,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沈神情郑重地低下头去,轻轻吻了吻徐季青的手指,嘴唇柔软又温热,呼吸痒酥酥地吹在徐季青的手背上。 “阿青,你等着。”透过竹帘,顾沈的眼神无比坚定。“金山银山又如何,我一定会赚够钱,赎你出去。” 徐季青看着面前衣不蔽体却神情固执的男人,冷漠地抽回手指,转头吩咐陈兆一。“好了,现在可以把他拖出去了。” 顾沈被抬着手脚地扛出了清风堂,丢在外头马路上。 陈兆一追出来,将一锭碎银仍在他脚边。“喏,这是我们先生看你可怜,退给你的。往后你还是好好讨个生计,别做什么春宵美梦了。”说罢转身离去。 顾沈从地上爬起来,拣起那锭银子。 你们少瞧不起人了!小爷我这就去发家致富,娶阿青回家! 第13章 乞丐x花魁 可是,发家致富要从哪里开始呢? 时至晌午,艳阳高照,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眼前人来人往,顾沈掂量着手里那一小锭轻飘飘的银子,毫无头绪。不如先去问问王二麻,看看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他折回王二麻住的桥洞底下,只有竹席和木箱静静躺在y凉处,不见人影。 走了半晌,顾沈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便顺着河滩走到河的上游,蹲下来捧了几口水喝。 河水清凉甘冽,正适合解渴。他痛痛快快地喝饱了肚子,抬起头来,耳边忽然听得一阵吆喝。 “开赌了开赌了!有胆的就来,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等着你赢!” 顾沈循声望去,只见河畔的柳荫下聚起了一群市井流氓,正在组赌局。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找到了赚钱的机会。顾沈拍拍身上的灰,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庄家是个矮胖的大汉,脸上一道骇人的刀疤,声音洪亮:“叫花子,你也想来押一把?” 大汉面前的木板上盖着三只碗,手里攥着一枚骰子。“我把这骰子放进碗里,当着你的面儿将这三只碗挪挪位子,猜中了骰子在哪只碗里,就能赢走三倍的注金。” 大汉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锭又白又胖的银子,在围观的人群眼睛底下兜了一圈。“连中三把的人,就能把这锭银子带走。” 人群一阵惊呼,都想凑上去看个仔细,大汉却已经将银子收回了怀里。 “来来,开始下注!” 大汉举起一只碗,人们纷纷解囊,将随身银钱投入碗中。 轮到顾沈时,他正要把银子扔进去,忽然有一只大手把他拽出了人群。回头一看,竟是孙二麻。 “小兄弟,万万使不得!”孙二麻凑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这不是赌局,是骗局。根本没有人能猜中骰子在哪个碗里,周围这些人里头,有一半都是他们的同伙。” “原来竟是这样,多谢孙长老指点。不过嘛……”顾沈抱起拳头,向孙二麻道了谢,随即却又话锋一转。“这钱,我还是要赌。” “小兄弟……”孙二麻还想阻拦,顾沈却笑眯眯地拍了拍老头子的肩膀:“放心吧,孙长老,我自有方法。” 孙二麻叹口气。“算了算了,你们年轻人做事风风火火的,拦也拦不住。若是输光了钱,晚上再跟我回去喝一顿金玉甘甜汤。” “多谢孙长老!” 顾沈挤回人群里,将那唯一一锭碎银扔进了碗里。大汉一挥毛笔,写下了他的注金:“叫花子,碎银四钱!” 收齐了注金,便开赌了。 “大伙儿瞧仔细了!” 大汉掀开一只碗,将那枚骰子压在碗底,开始随机挪动三只碗的位置。 那大汉人虽长得鲁莽,动作起来却十分灵活,两只手臂飞快地交替着,看得人眼花缭乱,碗只在眼前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便又换到下一个地方去。 “好了。” 大汉终于停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盯住那三只碗,一片寂静。 “我看到了,是中间那个!我押中间!”终于有人喊出声来。 “对对,我也觉得是中间那个!”好几个人随之附和。 “不,不对,应该是右边那个!”人群中亦有反对的声音。剩下还在犹豫的人,便跟着都选了右边。 “你呢,叫花子?”大汉问他。 顾沈微微一笑。“我押左边。” 大汉逐一翻开了三只碗。骰子果然在左边那只碗里。 人群传出一阵失望的抱怨,只有大汉喜笑颜开,将赌金一股脑地倒进了自己的腰包。 “喏,叫花子,你的奖金。”大汉数出三锭碎银,扔过来给他。“快拿去仙游客栈,吃顿香酥烤鸭!” 顾沈却不接,又将银子推转过去。“接着赌。” “哈哈,你这叫花子,竟还个嗜赌之人,”大汉大笑起来,“好,下一把!” 第二把,第一轮输掉的人退出了不少,参赌的人少了些,但大汉仍收到了不少注金。 顾沈依旧选的是没人下注的那只碗,三锭碎银赢回了一锭小小的元宝。 大汉见他连赢两把,神色微变,似乎看穿了他的诡计。 “这叫花子还差最后一把,就能赢走五十两银子!咱们这一把先不下注,由他一个人来赌赌运气。”大汉宣布完,又最后向顾沈确认:“叫花子,你确定还要接着往下赌?” 孙二麻在后头使劲拉他的衣裳。“小兄弟,别赌啦,见好就收!” 顾沈志在必得地将那枚小元宝往桌上一撂。“赌!” 第14章 乞丐x花魁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龙的男人[快穿] 作者:鲤什么 第3节 最后一轮赌局开始了。 围观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盯住大汉手上的动作。 那大汉也使出了全力,双手的动作快如闪电,以凡人的视力根本无法捕捉。 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大汉才终于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好了,你猜吧。” “这哪猜得出来啊!”众人一阵叹息。 顾沈仍是笑咪咪的,手往中间那只碗上轻轻一点。“在这里。” 大汉脸色一变,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木板。“这叫花子作弊!” 随着他这一声大吼,电光火石之间,形势陡变。 围观的人如鸟兽散去,却还剩下了六七个,看样子都是大汉的同伙,面色凶恶地朝顾沈扑过来。 顾沈起身迎击,三拳两脚打趴下一个,无奈对方人手众多,渐渐落了下风。 只见孙二麻从树上折下一只柳枝,狠狠抽在一个小流氓屁股上。“让你们骗人,让你们骗人!”打得那小流氓捂着屁股到处跳。 大汉捏起拳头冲向顾沈,浑身筋r_ou_暴起,气势汹汹。 顾沈从地上捡起两块尖锐的石头,藏在手心,等到那大汉冲到他近处,才抬起手举到面前。大汉出于惯性无法停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胸口被石块尖锐的边缘划得鲜血淋漓。 顾沈一扔石块,笑着勾勾手指。“再来!” 大汉怒发冲冠,咬紧了牙关飞起一脚,朝着他的脸端端踢上来。 顾沈已经看透了这大汉打斗的套路,光靠蛮力,不讲技巧。等到大汉的脚已经逼近,他双腿一弯,矮下身子,轻易避过。那大汉反倒因为用力过猛,自己摔倒在地。 “你这臭叫花子!” 大汉骂骂咧咧地,正要爬起来,顾沈已经蹦过去,一脚踩在大汉胸口。一口浓血从大汉口中喷出,呛得他直咳嗽。 孙二麻也已经收拾完了大汉的其余同伙,信步走过来。“年轻人啊,愿赌服输。连这道理都不明白,还要怎么在街上混啊?” 那大汉眼看败势无法扭转,这才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那锭银子,交到顾沈手里。 顾沈收了银子,拉住孙二麻要走。孙二麻临走还不忘恐吓他们一句:“这回是我的小兄弟不跟你们计较,若以后还敢在这街上行骗,看老头子不打断你们的腿!” 那一伙骗子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丝毫没了威风。孙二麻这才转头问顾沈:“小兄弟,现在咱们上哪儿去?” “咱们先去他们说的那个仙游客栈,吃个痛快!” 孙二麻一捋胡子。“好!” 那仙游客栈是陆州城中首屈一指的名店。 他们两个叫花子并肩走进去,周围客人纷纷捂住鼻子。店小二连忙挥着白巾,要赶他们出去:“去去,不许到里头来要钱!” 顾沈也不恼,将白白胖胖的大元宝轻轻放在柜台上。“开两间天字房,再要一桌酒菜。” 小二看得眼睛都直了,隔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旋即笑容满面地弯下腰来。“二位里边请!” 二人点了香酥鸭,卤牛r_ou_,清蒸鲑鱼和一斤烧酒,酒足饭饱,只花了不到一两银子。 孙二麻拍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好不痛快。“小兄弟,你可真是运气好,那么快的手,也亏得你还能猜中。” 其实顾沈不是猜的。 前头两把,他知道人群里有骗子,会带着其他人选错误的答案,于是故意猜没有人选的那一只碗。到了最后一把,大家都屏息凝神,静可闻针。虽然大汉手上的动作难以分辨,可是他只要追着声音,便能知道骰子在哪只碗里。 他同孙二麻一一说明其中缘由,孙二麻这才恍然大悟。“你这小兄弟,看起来不声不响的,脑瓜子倒是真聪明。” “孙长老过奖了。”他一抱拳头,同孙二麻道别。“您先去房中沐浴休息,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孙二麻哈哈一笑。“怎么,赚银子,又要去见清风堂的那位徐公子了?” 顾沈摇摇头。阿青当然是要见的,但是在那之前,还要再做一点准备工作。 第15章 乞丐x花魁 徐季青现在很生气,十分生气,非常非常地生气。 陈兆一竟然还有脸在旁边指手画脚:“小王爷,您现在可是花魁了,不能这么吊儿郎当地坐着……” 徐季青正抱着一只腿坐在榻上,狠狠怼了回去。“这能怪我吗!一会儿是小流氓一会儿是花魁,我能一下子习惯这么多人设吗!” 陈兆一见他动了怒,这才赶紧低下头。“王爷我错了,都是我不好。” 徐季青真是要气死了。他只是想来监视一下那小魔君的动向,哪能想到竟然还得栖身相公堂子,每天见些大腹便便的老色鬼,还必须态度良好,有说有笑。 “光说有错了有什么用啊!你赶紧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啊!” 陈兆一连连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陈兆一前脚刚出去,老鸨阿姨后脚就走了进来。“阿青,有客人要见你。” “是谁啊?”徐季青随口问道。 “不知道呢,是个姓顾的富家公子,头一回来,模样还挺俊的。” 姓顾?总觉得心里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不过那家伙都已经成了叫花子了,总不会一日之间就变成什么富家公子。 徐季青跳下床,理了理衣裳,往会客的屋子里走。 入夜不久,正是花街柳巷最热闹的时候。清风堂里挂满了五彩的琉璃灯,在风中轻轻摇晃着,满目流光。四处的窗户都传出管弦之声,与空气中流淌的香料气味彼此交织,宛如置身梦境。 他走到自己的那间屋子,推门进去,看见顾沈隔着帘子坐在对面,笑脸盈盈。 “怎么又是你。”他皱起眉头。 正在替他摆置古琴的侍儿一脸不解:“这位公子从前来过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徐季青叹口气。“他就是中午那个叫花子啊。” 侍儿一时吃惊,手中一滑,差点摔了琴。“那个又臭又脏的叫花子?” 也不怪侍儿认不出来。顾沈不知想了什么办法,此时已经将自己梳洗得干干净净,换了一身名贵的丝绸衣裳,腰间还佩着块美玉。原本稻草似的头发也打理得整齐光洁,梳成了时兴的式样。 乍一看去,哪里还有叫花子的影子,分明是个锦衣玉食,风度翩翩的小少爷。 可惜人却还是老样子,一见到徐季青,便笑得连眼睛都没有了。 徐季青隔着帘子,在琴前坐定。“你想听什么曲子?”手指落在弦上,信手勾出一段婉转空灵的调子。 顾沈摇摇头。“我不想听琴,只想看你。” 徐季青才懒得理他。“那就听《良宵引》吧。” 低下头去絮絮弹奏,手指轻揉,琴弦飞吟。旋律如行云流水,空旷而有仙气。 顾沈却根本没有仔细听。他眼中只有满室灯火映在徐季青脸上,光影摇曳,勾勒出清秀轮廓,俊美如画。 徐季青低头弹琴,隐约觉察到一道直白的视线一直停在自己脸上,心里一阵烦躁,脸也跟着有些烫起来。手指落下的时候愈发踟蹰,终于弹完一曲,抬起头来,顾沈还在怔怔看他。 “你到底看什么啊!烦不烦!”他凶巴巴地说。 顾沈一点也不生气,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我在想,最后得到你的那个人,该是修了多少世的福分……不过嘛,”顾沈忽然话头一转,“那个人当然就是我啦!”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幸好手边没有茶水,不然徐季青真的要一杯茶泼到他脸上。 “兰儿,送客。”徐季青吩咐侍儿,起身便要离开。 “可是先生,他花了五炷香的钱……”侍儿不知如何是好。 “钱不要了,退给他!”徐季青答得果断。 “先生,”侍儿劝他,“你就再耐着性子,陪他说几句吧。” 兰儿怎么突然帮顾沈说起话来,徐季青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你小子是不是收他钱了?” “我怎么可能收了他的钱呢!我永远是站在先生这边的!”兰儿说得信誓旦旦。“可我忽然肚子不太舒服,要暂时回避一下。”说着就捂着肚子跑出门去。 “喂!你给我等——”徐季青话还没说话,身后一阵窸窣轻响,顾沈已经掀起帘子,走到他身边来。 “阿青,我可以抱抱你吗?”顾沈问。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当然不可以!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沈已经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拉进了怀里。胸膛厚实又温暖,有森林的味道。 徐季青一定是被那有毒的草木香气熏昏了头脑,才一时忘了推开面前的混蛋。 “阿青,记好了,这是你男人的样子。”顾沈用手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逼他抬头望进自己温柔又深邃的眼睛。“不只今生今世,就是一百世,一千世,你也永远都是我的人。” 伴随着顾沈口中笃定的誓言,滚烫的气息落在徐季青唇畔。明明没有喝酒,脸却烫得像火烧,差一点点就要沦陷在那双暖褐色的眼睛里。 徐季青一时有些茫然无措,晚风忽然吹开了窗户,送来一丝清凉。他这才恍然回神来,挣开了顾沈的手,夺路而逃。 第16章 乞丐x花魁 顾沈从清风堂回来,整个人都容光焕发,面露红光。 “去见了你那位徐公子啦?”孙二麻坐在仙游客栈二楼的门廊上,饮着一壶烧酒。 顾沈笑着不说话,一屁股坐到孙二麻身旁。他想到方才徐季青烛光下的脸,温润如瓷,隐约透着几分微红,墨笔勾勒的睫毛轻轻颤动,在脸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喉头一阵干渴,顾沈也端起酒壶仰头长饮,酒液清凉,入喉却温烫地烧灼。 “小兄弟,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呐?”孙二麻问。 在仙游客栈吃饭住店,花去白银三两。去见阿青,再花去八两五钱,那五钱是塞给兰儿的小小贿赂。 他还去上午欺辱他的那位宋家老板娘的店里买了一套衣裳,撂下五两银子,不要找零。老板娘连连跟他道歉,说自己有眼无珠,不识泰山。 手里还剩下三十多两银子,也是个大数目。“咱们留下十两,应付吃穿用度,剩下二十两,咱们明天去城里逛逛,看有没有什么生意可做。” 孙二麻十分敬佩。“有了钱不想如何花天酒地,挥霍一空,而是ji,ng打细算,以钱生钱。小兄弟果然志存高远,令人佩服。” “哪里哪里,”顾沈爬起来,拍拍孙二麻的肩膀,“孙长老好生休息,明天见。” 顾沈回到自己屋中,脱衣躺下,在丝绸被褥上舒舒服服地打了个滚儿。 他合上眼睛,眼前全是徐季青的样子。 阿青,这一世,我一定要成为你的男人! 清晨,顾沈正梦到他和阿青在清风堂里执手相看,深情款款。 “阿沈……”阿青羞怯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凑近了,眼看就要亲上去——忽然一双大手伸进了被窝里,把他拽了出来。 “怎么回事?”顾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客房里站满了人。 拉他起来的人身穿衙门制服,看样子是个捕快。 “是他吗?”捕快指着他的脸问。 “是,就是他!”说话的人竟是前一天遇见的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大汉。“我亲眼看到他偷偷溜进官府,偷走了五十两库银!” “胡说八道!”顾沈骤然清醒过来,意识到大汉是想诬陷自己,“那五十两银子明明是——” 捕快反擒着他的双手,猛一用力,顾沈痛得几乎失去知觉。“休要狡辩!小二,他昨天住店用的银两,可还在?” “在,在,我这就去拿!”小二连声应了,从一楼帐房取来了那锭元宝。 捕快接过一看,元宝底部果然还有浅浅的官印,却用砂纸磨了去,掩人耳目。 “不光是他,还有一个留着长胡子的老叫花子!”大汉告诉捕快,脸上写满了复仇的得意。 捕快转过头去,询问小二:“你可见过那老叫花子?” 小二唯唯诺诺地点着头。“见过,就住在隔壁。” 陷害他便罢了,不能把孙二麻也牵扯进来。顾沈挣扎起来:“官爷,你听我解释!” “人证物证俱在,休要狡辩!”捕快转头对属下道:“去隔壁把那个老的也抓起来,没收所有随身财物,投入大狱!” 午后正是清静时光,徐季青斜倚在靠窗的贵妃榻上,听窗外细雨。矮桌上暖着一壶茉莉龙珠,清香醉人。 消失了一夜的陈兆一匆忙归来,风尘仆仆。“小王爷,我已经同老鸨说好了,本月之内便举办拍卖宴会,出价高者可以得到共度良宵的机会。这城里有个刘姓富商一心修仙问道,求长生不老,我许他十年阳寿,他答应出钱赢得竞价,晚些再替你赎身。” 徐季青听得直叹气。“搞得这么复杂,就不能直接把我赎出去?” “属下也尽力了,”陈兆一垂下头来,“这是堂子里的规矩。若是不拍卖初夜便赎你出去,少赚了一大笔钱,老鸨也是不依的。” 看他诚惶诚恐,徐季青也不忍责怪。“罢了罢了,你可跟那老头说好了,只是做场戏?” “这是自然。我说小王爷是仙人降世,凡人若敢染指,必定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徐季青这才满意。“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对了,还有一事,”陈兆一又说,“顾沈偷了官府的库银,给关进牢里了。” “他竟然偷了官银?”徐季青眉头微挑。怪不得昨天晚上忽然变了个人,挥金如土。“胆大包天,活该。”他冷冷说。 “可是小王爷,他不能使用妖术邪法,只是暂时之事。若将他逼至生死关头,万一他突破了时空封印,将地狱恶鬼都召唤出来,到时候y阳大乱,生灵涂炭……” “好了好了,”徐季青实在不想再听,不耐烦地捂住陈兆一的嘴,“我知道了,我去救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交论文了,请假一天qaq 第17章 乞丐x花魁 那官狱说来是牢房重地,只不过给狱卒塞了几钱银子,狱卒便笑盈盈地请他们进去,将顾沈押了出来。 牢房修在地下,石壁y冷潮shi,徐季青略一咳嗽,陈兆一立刻为他披上随身携带的狐皮薄氅。顾沈却只穿着件又脏又破的单衣,用铁铐锁着双手,铁铐粗糙的边缘在手腕上磨出深深的红痕。 “您有话慢慢说,有什么事招呼我一声便是。”那狱卒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将他们三人留在小屋里。 顾沈人都瘦了一圈,面色蜡黄,眼睛里布满血丝,脸上还挂着黑漆漆的眼圈。一见徐季青,却笑得像往常一样灿烂。“阿青,你来看我了。” 徐季青面无表情,语气愠怒。“你这臭叫花子胆子可不小,连官银也敢偷?” “银子真的不是我偷的。”顾沈连忙解释。“是我去赌钱,从几个流氓手里赢的。他们不服输又挨了打,才来陷害我。” 徐季青冷哼一声。“这会儿倒知道狡辩了。” “我不是狡辩!”顾沈急得眼睛都红了。“那些人怎么想都无所谓,我只在乎你信不信。” 徐季青想他堂堂魔界少主,性子也直来直去的,既然这样说了,想必确实是被人陷害。但嘴上还是依旧冷冷淡淡的:“随你怎么说。你毕竟是我的客人,偷了官银来见我,说出去总不好听。我这次便帮你一回——” “阿青,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顾沈还想解释。 “你到底听不听我说?不听我就走了。”徐季青声音虽然不大,却吓得顾沈立马乖乖闭上了嘴,端端坐好。“听你说。” “我替你买通了几个证人。到时候上了公堂,你只管一口咬死钱不是你偷的,是那告你的人看走了眼。” 徐季青说完便站了起来。“我可只帮你这一回,往后你是死是活,我都再不管了。” 即使他这样说了,顾沈脸上依然满是感动。“阿青,谢谢你。” 陈兆一替他拉开门,徐季青正要迈步出去,又听得顾沈在身后说:“等我出去了,一定会赚钱娶你的,阿青,你一定要等我。” 都沦落到大牢里了,这人还是满口大话。徐季青叹了口气,登上石阶,出了大牢。 “公子慢走。”狱卒一面赔笑,一面关上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三日后,开堂公审。堂上木匾高悬,衙役个个高大威武,气氛庄严。 三声响亮的升堂鼓,顾沈和孙二麻被押了上来,并肩跪在堂下。原告便是那脸上有刀疤的大汉,将他那一通鬼话当着陆州知府的面又说了一遍。 “嫌犯顾沈,你可认罪!”知府大人一拍惊堂木。 “不认。”顾沈答得果决。 “我有证人!”大汉咄咄逼人。“当时还有好几个人跟我在一起,都看到了顾沈从官库里偷银子!” 知府吩咐差役。“带证人上堂。” 上来的三个证人都是那天大汉的同伙。大汉满脸得意,自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等那些证人一开口,却一个个都犯起了含糊:“我……我当时也没有看清楚……” “虽然我看到有人偷走了银子,可是……”其中一个证人还走到顾沈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我见到的那贼,似乎比这个要瘦一点儿。” 大汉气急败坏。“哎呀,你们怎么回事,当初不是跟我一起看得清清楚楚吗!” “不许喧哗!”知府大人又转头逐一问那些证人:“你们看清楚,真的不是他?” 证人们纷纷点头。“不是他。” “那想必,只能是你眼花了。”知府道。“将嫌犯顾沈松绑,无罪释放。” 大汉气得鼻子都歪了,却又无力扭转局势,只好转而指向孙二麻。“年轻的我没看清楚,可老的一定是他!” 顾沈才站起来,正揉着刚解下铁铐的手腕,听到大汉的话,立刻抬起头来。“你这无赖,休要血口喷人!孙长老是丐帮之人,行侠仗义,怎么会去官库里偷钱!” “你们看到了吗?”知府又问那几个证人。 “这个嘛……”证人们抓耳挠腮,犹豫了起来。“好像也没有看清。” “你们真的没有看清吗!”大汉不依,凶神恶煞地逼问。“你们要是敢做假证,那可是杀头的大罪!这小叫花子没偷银子,老叫花子也没偷银子,那银子能是谁偷的!难道是你们几个?” 大汉的手朝这边一指,几个证人吓得双腿发软,连忙改口:“我,我们看到了!就是这个老叫花子偷的!” 第18章 乞丐x花魁 “不是这样的!知府大人,你不要听他们信口胡言!”顾沈连忙说。 可那知府却根本不听他的话,又拍了拍惊堂木。“犯人孙二麻,盗用官银私用,花天酒地,罪大恶极。杖棍二十,发配戍边。” 大汉在旁边连连恭维。“大人英明!” “孙长老,你快跟他们解释啊。”顾沈焦急地催促孙二麻。 孙二麻却哈哈一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发配充军,说不定也是桩美事。” 眼看那知府大人已经站起身来,就要离开大堂,顾沈走过去,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大人,孙二麻有恩于我,我愿替他受罚!” “律法严明,岂有替人受罚之理?”知府厉声道。 顾沈毫不畏惧。“孙二麻年老体弱,纵使戍边,也只是个年迈老兵。不如将我发配充军,愿尽余生为国效力。” “你这叫花子倒也奇怪,才刚证明了你是无罪之人,现在却又要主动受刑。”知府只觉他是个怪人。“罢了,就遂了你的愿,你便替孙二麻挨二十棍,充军戍边!” 知府扬长而去,顾沈在后头恭恭敬敬地道谢:“谢大人恩典!” 顾沈被几个衙役押下大堂,五花大绑地捆在一根长凳上。 行刑的长棍由荆条制成,足有杯口粗细。眼看衙役横眉竖目地提棍上前,顾沈紧紧闭上了眼睛。 衙役将长棍举到半空,正要落下,门外忽然有人来唤:“刘二,你过来一下。” 持棍的衙役闻声出去,门外的同僚压低了声音跟他说:“有人出十两银子保他,你看着办吧。” 行刑的衙役再回来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表情温和了许多。 那衙役打过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屁股,早都轻车熟路,力道控制得炉火纯青。棍子落在顾沈屁股上,啪啪直响,却并不怎么痛。 二十棍打完了,只是皮肤有些泛红,什么伤也没有留下。 顾沈被押回牢房里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要出发去往边疆。 肚子饿得咕咕叫,却连口水也没得喝。他躺在稻草铺成的床上,翻来覆去,无法成眠。 “小兄弟,小兄弟。”他忽然听到孙二麻的声音,四下张望,才看到孙二麻出现在天花板附近那一条窄窄的铁窗外。 他忙走过去。“孙长老,你怎么来了?” “你替我挨了棍子,我还能让你在里头饿肚子呐?” 孙二麻将一只五香烧ji拆成数块,用荷叶包好,从那铁窗的缝隙里塞了进来。还有用细竹筒封装的清水、烧酒和几两碎银。 “小兄弟,从今往后,只要你有难,只管跟我说,老头子就是为你上刀山下火海,眼睛都不眨一下。” “孙长老言重了,”顾沈笑起来,“从小我娘就教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还怕还不起您那一碗汤的情呢。” “哎哟,你跟我客气什么?照我说,你最该谢的是那个清风堂的徐公子。” 顾沈点点头。“我知道。”如此说来,他自愿替孙二麻发配边疆,身陷囹圄,倒是辜负了徐季青的一番心意。 “我找人打听过了,是他托人向狱卒塞了银子,才免你皮r_ou_之苦。你将来若是回陆州城来,记得要去道谢。”孙二麻说。 “孙长老,”顾沈顺势说,“我不在的时候,还请你多关照他。” “人家是当红的相公,我一个叫花子,能关照啥。”孙二麻叹口气。“不过嘛,小兄弟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留个心眼,替你看着点他。” 顾沈这才放心。“多谢孙长老。” “此去千里遥遥,小兄弟一定保重身体,后会有期!” 道别了孙长老,早就饥肠辘辘的顾沈一屁股坐到地上,三下五除二,飞快地吃完了烧ji,然后在泥地上信手挖了个坑,将残渣剩骨都埋进去。 窗外夜色渐深,沿河花街的歌声袅袅,随着晚风隐约传来。 顾沈靠在地牢冰冷的石壁上,仰头看着窗外清冷的明月。 边塞路途遥远,不知道这一世还有没有回来的机会。 他的手摸到了藏在贴身口袋里的那颗小石头。只要激活时空瞬移机,他就能去往下一个时空,去找那里的阿青。可是…… 他想起第一次在清风堂见到阿青的时候,竹青长衫,胭脂殷红,不过一眼,他就连呼吸也忘了。 要是他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走了,阿青会怎么样呢?会被哪个大腹便便的富家老爷娶回家里?还是沦落风尘,孤苦伶仃? 他不敢细想,牢牢地攥紧了手中的石头。这一世,只有一种可能——他会替阿青赎身,然后成为阿青唯一的男人。 清晨,天边才刚泛起一点浅白,顾沈就被衙役拽了起来,加入了前往边塞服役的队伍。 城中一草一木,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顾沈放慢脚步,想回头多看几眼薄雾中的清风堂,官差却一鞭子抽在他脚边。“看什么看,赶紧走!” 队伍行至城外树林,一行人暂时落脚歇息。只见一匹白马从城中飞奔而来,停在官差面前。 “来者何人!”官差质问。 陈兆一从马上下来,塞给官差一枚银子。“官爷,我表哥要去从军了,我来送些行李。” 官差点头应允。“送完就走,不许久留。” 陈兆一将顾沈拉出队伍,将手里鼓鼓囊囊的包裹递给他。“这是先生帮你准备的。里头有路上吃的干粮,应急的药品,御寒衣物和一些银两。” 顾沈接过包袱,脸上掩不住的笑。“兆一,你说你家先生……是不是心里有我?” 陈兆一叹口气。“我家先生心里有没有你,你还不知道么?他就是这个性子,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我早都习惯了。” “兆一,”顾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替我看好阿青,在我回来之前,可千万别被人拐跑了。” 陈兆一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任务艰巨,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那个偷钱的!赶紧过来!”押犯人的官差催了起来。 顾沈回到了队伍里。眼前的千山万水,忽然都变得可爱起来。 他低下头去闻,包袱上沾着阿青屋里淡淡的檀香味,好香好香。 作者有话要说:  目标是三天更一万!!给自己加加油 第19章 乞丐x花魁 队伍越走越远,周围渐渐没了人烟,官差不再害怕他们逃走,稍稍放松了管束。 时近傍晚,队伍到了荒郊野外的一处小店。官差住店休息,将他们锁在柴房中,店小二送来几斤玉米木奉作为晚饭。 同行的还有六个犯人,早都饥肠辘辘,饿狼似的扑上去,没一会儿就抢得一干二净,肚子里却还是空荡荡的,反而因为刚才那几口玉米的甘甜,变得更加饥饿起来。 柴房角落里却传来咀嚼的声音, 几个犯人回头一看,只见顾沈独自靠墙坐着,正美滋滋地啃着一片又香又脆的炸锅巴。 几个人纷纷吞咽着口水,羡慕不已。 “喂,小兄弟,”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走上前去。“你袋子里可还有锅巴,拿出来给爷吃点。”充军的犯人,犯的大都是重罪。说话的这个人,姓赵,名熊三,本是山中土匪,据说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只因没有足够证据,才最终判了个发配从军。 其余几人见赵熊三开口了,也都跟在后头,鼓足气势。“对啊,拿出来给爷们尝尝!” 顾沈自然一百个不愿意。别的不说,这可是阿青专门为他准备的,哪能轻易分给别人?可是对方人数众多,将来又是要一起上沙场的伙伴,也不能闹得太僵。 他正在沉思,赵熊三一捋袖子,眼看就要动手。“怎么,你还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赵大哥,这个给你。”他从包裹里摸出五钱银子,扔给赵熊三。“这锅巴是我男人给的,不能辜负他心意。银子你们拿去,找店家买些吃的吧。” 赵熊三接了银子,愣了愣,忽又笑起来。“也好,我便找店家买去。” 六个人趴到门边,用石子去扔帐房的窗户。小二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正要开口训斥,赵熊三却递过那五钱银子,向小二买一斤卤牛r_ou_,一坛高粱酒。 等小二送了酒菜来,几个人吃饱喝足,回头一看,顾沈还在啃他的锅巴。 赵熊三这会儿倒是不馋了,只是笑话他:“你这叫花子,没想到还是个情种。怎么,你那几片锅巴,就比牛r_ou_还好吃?” 顾沈笑着点头。“我男人准备的,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犯人们哈哈大笑。 “你这小兄弟还算有情有意,这回就算是爷几个欠你的人情,” 赵熊三道,“将来到了边塞,有什么要我们帮把手的事,尽管开口。” “对,只管开口便是!”余下几人纷纷附和。 顾沈逐一抱拳谢过。“那就多谢几位兄弟了!” 可是他们并没有顺利到达边塞。 那天午夜,七个人躺在稻草堆上睡得正香,门忽然被人推开,一声大吼将他们从梦中叫醒。 “都给我起来!” 一群人揉着朦胧睡眼坐起身子,只见门口立着个头戴红翎头盔的军队校尉,手里擎着火把。“快起来!” 校尉将他们唤出门,只见外头还站着十几个银枪铁甲的士卒,个个神色冷峻。 “这是怎么回事?”赵熊三小声嘀咕。 校尉指着身后的一辆木板车,车上堆满了盔甲兵器。“赶紧换上盔甲,到了你们将功补过的时候!” “戚大人,出什么事了?” 押送犯人的官差拉住校尉问。 “胤亲王起兵谋反,离此地不到十里,这些重犯正好可以去当平乱的先锋。” “可是戚大人,这些只是正要押去边疆的犯人,尚未经过任何训练。就这样让他们上战场,怕是对战事也没什么助益……” 校尉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们当真缺这几个人手?如今战事尚不明朗,朝廷的援兵未到,胤王手下的军队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我们若是不反抗,朝廷怪罪下来,是杀头之罪。我们若奋起反抗,且不说刀剑无情,生死难卜,若是将来胤王成功谋反,我们岂不是又成了违逆天子的罪人?” “所以戚大人的意思是,让这些虾兵蟹将,先去抵挡一阵?”官差恍然大悟。 校尉点点头。“这样我们出了兵,不能说抵挡不力。万一将来怪罪起来,又能说他们并非正规部队,只是行军途中偶遇叛军,并非奉军令前去。等周围战况明朗一些,我们再做打算。” 那一众犯人却并不知道这些军爷心里的小算盘,只顾着在木板车上挑选合身的盔甲和趁手的武器。 等他们穿戴整齐,便被那姓戚的校尉带到军营,编进了一只杂牌军队,里头除了从各处搜罗来的罪犯,便是些老弱病残。 校尉立在高台上,环顾一周,信手指了指赵熊三和顾沈。“你们二人便是这队伍的正副哨官,率领队伍西行二十里,到达凤鸣山的驻地,自会有人接应。” 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接应。他们西行不出十里,便会遭遇亲王手下的叛军,难逃一场恶战。 赵熊三却只道自已一夜之间由犯人成了哨官,一身武艺终于有了施展之处,兴高采烈地领了命。“属下遵命!” 一只良莠不齐的队伍就这样离开营地,奉令西行。 第20章 乞丐x花魁 队伍里有不少伤残老弱,都从梦中被唤起来,连夜行军,苦不堪言。 队伍刚走出暸望塔的视线范围,顾沈立刻对赵熊三说:“我们得停下来休息才行。如此连夜赶路,对体力消耗实在太大。” “都是皮糙r_ou_厚的汉子,怕什么?”赵熊三起初还不听,闷头赶路,又行出二里, 只听得身后众人怨声载道。 “哨官,让我们歇一歇吧!” 眼看这歪七扭八的队伍走得越来越慢,赵熊三终于点头应允。“那就先停下来,歇息半个时辰。” ji,ng疲力竭的众人终于在旁边的树林里横七竖八地躺下来,暂作休息。 赵熊三虽然看起来ji,ng神百倍,其实也已经又困又累,靠着一截老树根便沉沉睡去。顾沈看着众人纷纷倒下,自己也找了棵大树靠着,闭目休息。 连续几天没有睡好,顾沈也积攒了不少倦意。还以为自己刚合上眼,再睁开时,天色却已经熹微,即将日出。 四周晨雾弥漫,悄无声息。 顾沈四下环视了片刻,忽然觉察到不妥,连忙走到不远处,将还在打鼾的赵熊三推醒。“赵大哥,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赵熊三打了个哈欠,睁开迷蒙的睡眼。 “赵大哥,咱们队伍里的人,全跑了!” 赵熊三爬起来,顺着顾沈的手指看过去,树林里满地都是乱七八糟的脚印,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趁着他们二人熟睡,原本就毫无斗志、滥竽充数的士兵们随即四散奔逃,各寻生路。 “哎呀,”赵熊三气得直跺脚,“都怪你说要休息!这下好了吧,一觉睡醒,队伍没了!” 顾沈自知做错了事,任由赵熊三撒气,并不还口。 赵熊三叹口气。“这下我们才真是进退两难。若是就这样去了凤鸣山营地,队伍逃跑,管理失责,我二人必会受罚。若是咱们也就这样跑了,岂不是也成了逃兵,按军令是要杀头的。” “可还有什么别的法子……”顾沈正说着,林子里竟猛然s,he出一只箭来,十字形的箭头呼啸着刺破晨雾,深深没入他们身后的树干。 “是谁!” 二人立刻拿起了兵器,谨慎地环顾四周。 浓雾成了敌人天然的掩护。他们只能听见林间窸窣的脚步声,却无法看清敌人的位置。 林中又连连放出六七箭,好在这次二人已有准备,以手中兵刃将箭一一击落。 “他们只有两个人,冲过去!”林中有人下了令。 周围的灌木丛中窜出十来个人影,也都身着戎装,但头盔上的长翎并非红色,而是墨黑。顾沈虽然不明白为何同穿军装,却要自相残杀,但对方已经出手在先,只能以牙还牙。 “哈哈,”赵熊三竟然大笑起来,“他们倒替咱们哥俩做了决定。这下没有退路,只能背水一战了。叫花子,过了今天是生是死,就看咱们自己的造化了!” 说着便挥舞着手里的两把大刀,跟最先近前的敌人厮打起来。 顾沈手里一柄红缨长戟,舞得飒飒生风,一刺一挑,便打掉了面前那黑翎军人手里的长矛,又趁胜追击,在那人胸口猛刺几下,眼看热血喷薄,再转头应付下一个。 虽有四五人同时围住顾沈,但碍于他气势勇猛,招招致命,竟无一人能近身。 趁着他在应付身前的对手,背后有人举刀砍来,顾沈用手中的长棍向后猛戳,敲在那人头盔上,竟将那人生生敲晕过去。 好不容易解决掉面前的几个对手,赵熊三也正好从恶战中抽出身来。二人都打得一身热汗,才刚要松懈下来,森林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竟然又有十几个人冲了出来。 “妈的!这还没完了没了了!”赵熊三大骂一声,又提刀上去。 二人的体力都消耗了不少,打得比方才吃力了许多。到终于放倒大半敌人时,两个人都挂了彩。赵熊三的袖子被割去了半条,胳膊淌着血,顾沈脸上也被对手的长矛划出一道伤口。 眼前只剩下两三个敌人,见他们这样能打,掉头就跑。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龙的男人[快穿] 作者:鲤什么 第4节 “嘁,”赵熊三发出一声嘲笑,“就是死在爷爷手下,也比临阵脱逃来得爽快。” 顾沈只觉得有些不安,招呼赵熊三赶紧走。“西边看样子是走不了了。赵大哥,咱们倒回东边去。” “行。”赵熊三点头应允。 不知不觉间,一轮旭日已经升起。温暖的日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面上,晨雾也逐渐消散。二人迈过地上死伤敌军的身体,向东行去。 没想到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原来刚才逃走的那几个小兵并非逃走,而是找来了援手。顾沈和赵熊三再次被敌人团团包围。 这一次,其他人已然听说了刚才的战况,吸取教训,不再分成两组同时围攻二人,而是由两人缠住赵熊三,其余七八人集中火力,同时向顾沈发起进攻。 敌人数目众多,加上体力不支,顾沈一开战便落在下风,要躲去敌人的攻击已经拼尽全力,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 “叫花子,你撑住了!”赵熊三打倒了与他缠斗的二人,想来解救顾沈,却又有二人抽身过去,用兵刃拦住了赵熊三的步伐。 眼前一面大刀迎面砍来,顾沈闪身避过,脚下一滑,单膝跪在了地上。围攻他的诸人见状想要顺势近前,他将手中长戟贴着地面一圈横扫,对手便被一一绊倒在地。 他正要松口气,耳后忽然一阵疾风,又有敌人手持铁斧朝他劈来。他闪避不及,斧头差点就砍在了肩膀上。 刚才被他绊倒的敌人们也已经爬了起来,准备好再次发动攻势。 顾沈已经累得直喘粗气,手臂酸痛,几乎举不起长戟。若是方才的进攻再重复一次,他怕是很难再全身而退。 眼看敌人一个个摆好了架势,顾沈强撑着站直了身子。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伴随着马蹄逼近,周围的敌人纷纷中箭倒下。 骑马赶来的队伍像他们一样头戴红翎头盔,应该是属于同一阵线的友军。 为首的人跨着一匹汗血宝马,身穿ji,ng钢宝甲,看样子是个将军。“这些叛军,都是你二人杀的?”将军指着树林里的一众死伤的敌军问。 赵熊三点点头。“可不,累死哥俩了。” “你们二人姓谁名谁,是谁的部下?”将军又问。 “他是哨官赵熊三,我是副哨官顾沈,都是戚校尉的部下。”顾沈答道。 将军略一点头,吩咐身后的随从。“记下他二人姓名军衔。”说罢便策马远去,率领部众追击敌寇。 将军的贴身随从记下他们姓名后,也扬长而去,留下二人在树林里面面相觑。 “这下咱们哥俩怎么办?”赵熊三一脸茫然。 “反正队伍也散了,咱们回戚校尉的营地看看吧。”顾沈提议。 二人拖着步子走了大半天,刚走到营地门口,戚校尉就迎了出来。“刚才将军的信使来报,说你二人杀敌有功,回去后要向皇上请功,分封你们御辱、仁勇校尉!” 忽然就当上了朝廷命官,赵熊三好不快活,连忙问戚校尉:“当了校尉,能管多少人啊?” 顾沈想的却完全是另一码子事儿:“当了校尉,我是不是就能回陆州了?” 第21章 乞丐x花魁 三天之后,朝廷军队大破胤王叛军,胤王逃往深山。赵熊三和顾沈分封校尉,各赏白银百两,前往陆州驻守。 两个人拿着令牌去驻军营地报了到,顾沈刚没来得喝口水,就听得属下来报:“校尉大人,营外有个叫花子,赖着不走,说一定要见您。” 顾沈一听便知道是孙二麻,连忙赶到营外。 “孙长老……”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招呼,孙二麻便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拽着他朝河边走。 “小兄弟,赶紧的!再晚就来不及了!” “什么事来不及了?”顾沈不解。 “唉,幸好你今天赶回来了!徐公子今日出阁,正在开拍卖会呢!”孙二麻道。 顾沈一听,吓得心里一凉,加快了步子往清风堂赶。 清风堂里红绸高悬,门里门外都是人山人海。那些平时里去不起相公堂子的寻常百姓,今天也都纷纷赶来,争着抢着想要一睹花魁的风采。 顾沈陷在人群里头,步履维艰,还是老鸨眼尖,一眼看到了他。“这不是那偷官银的臭叫花子吗。”说着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却见他头戴红翎,一身锃亮的盔甲,好是威风。 “哎哟,几天没见,还当上军爷了?”老鸨招呼店里伙计。“喏,给他找个位子坐。” 伙计于是将顾沈和孙二麻安顿在大堂角落的两张木椅上。 堂中座位足有数十个之多,坐满了老少男子,一个个都衣着鲜亮,一看便来自富庶人家。 店里伙计和侍儿们在一排排桌椅间往来穿梭,向客人们散发着纸笔。 “这是在干什么?”顾沈一脸茫然。 “这是用来叫价的,”孙二麻解释说,“你要出价,便把价格和名字写在这纸上,交到伙计手里,再由他们交予老鸨。” “原来如此。” “叫花子,你怎么穿成这样?”跟在徐季青身边的兰儿递过来了纸笔,顾沈连话也顾不上答,提笔便要往上写字。他刚领了一百两朝廷赏银,今日便一并都花在此地。 “小兄弟,等一等。”孙二麻压住他的手。“咱们先按兵不动,看看别人的出价,再拿主意。” 顾沈也觉得有道理,暂时搁下了笔。 “大家请静一静。”老鸨走到大堂正前方,众人便都噤了声,齐齐望向她。 “今天是阿青出阁的大喜之日。在座各位都是咱们店里的恩客,还望各位多多关照。”老鸨浅浅鞠了一躬,回头朝门里唤。“阿青,出来给大家倒茶。” 门下的竹帘微晃,徐季青走了出来,一袭红衣,衬着唇上殷红的胭脂,鲜艳如火。他眉间贴了赤色花黄,眼尾亦绘着几瓣落梅,妆容美艳至此,眉目间却仍透出几分清冷脱俗,如仙人降世。 满屋子的人都凝神屏息,害怕呼吸稍微重了些,便会从这场梦一般的相逢中倏然惊醒。 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徐季青却毫不畏怯,水葱似的手指拎起桌上水壶,逐一逐一为客人沏茶。 沸水沿着杯沿注满杯子,泡开清香的茶叶。 徐季青这才抬起头来,眨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嘴角微扬。“多谢客官。”说罢,又走到下一个人面前。 众人的视线贪婪地停留在他脸上,徐季青却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只低头认真沏茶。 顾沈气得心里都快冒出火来。这是我男人!你们谁也不许看! 过了好半晌,不知是哪个冒失鬼打碎了手里的杯子,原本看得如痴如醉的众人这才慌张回过神来,连忙开始往纸上写字,争着递给就近的伙计。 老鸨坐在台上,身后悬着张及人高的洒金红纸。她逐一展开人们送去的纸条,不断在红纸上写上最高出价,笑容愈发灿烂。 五十两,六十两,七十两……出价越来越高,顾沈的心脏悬到了嗓子眼儿。红纸上的最高数字终于超过了一百两,顾沈失魂落魄地跌回椅子上。 徐季青一路沏茶,正好走到了他的面前。 “阿青……”顾沈再也顾不上什么堂子规矩,一把拉住徐季青的手。 徐季青吓得浑身一颤,差点摔了手里的水壶。“休得胡闹。”徐季青低声呵斥,从他手里抽走了手指。 “阿青,我该怎么办?”顾沈又气又急,眼睛里闪着泪光。 徐季青抬起眼睛来,对上他的视线。他心口一疼,又伸过手去想拉住徐季青,可徐季青却什么也没有说,推开他的手,转身走开了。 红纸上的出价已经写到了一百七十两。 “还有人要出价吗?”老鸨笑吟吟地问。 出价最高的人是个又老又胖的富家老爷,这会儿已经志在必得,得意洋洋地接受着周围的道贺。 顾沈握紧了拳头,愁眉紧锁。身旁一直沉默的孙二麻忽然开了口:“小兄弟,你只管开口喊价。我手里还有二百两银钱,虽然是帮里的钱,你且先拿去用了,我们迟些再想办法。” 顾沈心里感动,却不敢轻易收下。“孙长老,挪用帮会资金,总不妥当……”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什么妥不妥当!”孙二麻斩钉截铁。“先把你的事办妥了再说!” 顾沈一咬牙,在纸条上写下银二百两和自己的姓名,交予身边的伙计。 “最新出价二百两!”老鸨喜笑颜开。 那本以为竞价已尘埃落定的富商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问伙计讨来纸笔,又要继续出价。 自己手里的一百两银子,加上孙二麻的二百两,应该能顺利拿下来,顾沈信心满满。 他回头四处寻找,见徐季青独自立在中庭的门边。他冲徐季青笑起来,还得意地抛了个媚眼。徐季青愣了愣,随即低下头去,笑着摇了摇头。 他还没有想明白阿青为什么会摇头,只听得老鸨再一次提高了嗓门:“最新出价,五百两!” 全场哗然。 方才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顾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再回头去看,方才徐季青站立的门前已经空无一人,只剩竹帘在风中轻晃。 第22章 乞丐x花魁 晚风渐渐透出寒意,顾沈离开了清风堂,失魂落魄地走在河堤上。 “小兄弟也莫太过悲伤,”孙二麻宽慰他,“天下这么大,总还有合你心意之人。” 顾沈直摇头。“找遍三界只有他徐季青一个,再没有第二个了。” 孙二麻并不知道他所言虚实。“小兄弟,你还年轻。多动几次情,便也不当回事了。”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顾沈心中越发焦急。阿青难道会跟那个又胖又老又丑的男人…… 他猛地站住脚步,双手抱拳,深深弯下腰去。“孙长老,我有一事相求。” 孙二麻连忙扶他起来。“小兄弟,你可是我的大恩人,怎么能说是有事求我呢?你要老头子帮什么忙,只管开口便是。” “我要借一套衣裳,再借些人手。” 顾沈神色严峻。 孙二麻并不知他所为何事,还是果断地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 白天的聚会已经结束,夜晚的清风堂又恢复了往日的旖旎,空气中布满丝弦悦耳,胭脂香气。 刘姓富商如约赢得了拍卖,此刻正恭恭敬敬地站在徐季青的屋子里,等待仙君的奖赏。 “这是九转金丹,服下能增五年阳寿。”陈兆一从袖子里掏出一只丹盒,在富商眼前打开,里头静静躺着一粒丹药,遍体散发着五彩光芒。“等你如约替我家小王爷赎身,我再给你另一粒。” 富商收下金丹,连连向陈兆一和徐季青致谢。“多谢二位仙君!” 徐季青斜躺在榻上,冷眼看着。“兆一,带他从后门走,别让人看到。”他吩咐道。 陈兆一点头应下,领着富商出了门。 窗外皓月当空,星河清明,窗内檀香静焚,丝竹隐隐。 手边摆着一瓶新酿的桂花酒。徐季青斟满一杯,捏在手里,忽然想起白天见到顾沈,竟然急成那副样子,好像他若是跟着别人走了,就失却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竟然还差点哭起了鼻子,真是蠢死了。 连他自己也没有觉察,一丝笑意悄悄爬上了嘴角。杯中的酒也随着他的思绪,漾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还有几滴溢到杯壁之外,沾shi了手指。 他仰头饮尽,耳边却听得咻咻几声,几只飞镖破窗而入,逐一打灭了他屋中灯火。 “谁!”他猛然坐起,从丝绸背面之下抽出了暗藏的双剑。 黑暗之中,一个人影从窗户里翻了进来,他提剑迎上去,对手只带着随身匕首,招招防守,丝毫没有伤他之意。 他正觉得奇怪,只见那人拉下脸上面罩。“阿青,是我。”借着窗外月光,他看到来人下巴上的小痣。 “你跑来干什么?”徐季青一惊,房间外却响起了脚步声。 陈兆一推开门,看见室内漆黑一片。“小王爷,出什么事了?” 徐季青还来不及回答,便被顾沈拦腰抱起,从窗户跳了出去。外头还有几个人等在楼下接应,见顾沈顺利得手,这才纷纷散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顾沈抱着他,一路狂奔,累得气喘吁吁也舍不得松手。 徐季青实在看不下去了。“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我不。”顾沈一边说,一边又将手臂锁紧了些。“我一松手,你就又跟人跑了。”说得还颇委屈。 徐季青也懒得解释,任由他抱着,看他累得满头大汗,暗自好笑。 二人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客栈,孙二麻早已在后门候着,等他们进门之后,再三确认无人追随,才将门重新锁好。 顾沈进了一间客房,将徐季青抱到床上,自己坐在地上喘了好半天。就是喘气的时候也紧紧拉着徐季青的衣襟,好像一撒手,阿青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阿青,”顾沈终于缓过气来,回过头来,仰头看他,“刚才兆一……为什么叫你小王爷?” 徐季青怔了怔,面不改色。“那是我们老家那儿称呼主人的方式。” “你骗我。” “其实我来自一个失落已久的王国,是那里的末代王族,我虽然沦落花街柳巷,但我真实的目的,是要报仇雪恨,重建故国……”徐季青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骗我。”顾沈跪在地上看他,眼神柔软。“你知道我是谁。” 徐季青被那双眼睛看得心口一跳,脸上却故作镇定。“你不就是个臭叫花子。” 顾沈轻轻拉起他的手,笑得弯弯的眼睛里映出温暖烛光。“我是你男人。” 第23章 乞丐x花魁 徐季青皱着眉头将手抽了出来。“别胡说。”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顾沈笑眯眯的,眼中却写满认真。“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喜欢你的人。” 徐季青仍是微微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胡说八道。” “阿青你该困了吧,我去叫小二准备洗澡水,你洗完早些休息。”顾沈并不气馁,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走出门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小二便抬了澡盆进来,几锅开水倒下去,水汽氤氲,屋子里白茫茫的一片。 待水微凉,徐季青脱去朱红的长衫,将身体浸入温水之中。 毛孔慢慢舒展开,一天的疲惫随之消解。徐季青捧水洗去脸上的胭脂,红色的粉末静静漂浮在水面上。 他正专心擦洗着身体,身后冷不丁地传来开门的声音。 顾沈将门拉开一条小缝,扒在门缝上朝里看。“阿青,我晚上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不行。”徐季青头也不回,冷冷回答。 “我什么都不做,只是一起睡……好不好?”顾沈软着声音撒起娇来。 徐季青从手边木架上拿起一粒沐浴用的澡豆,朝着门缝里的人狠狠砸过去。“不要一本正经地偷看别人洗澡!” 等徐季青洗得干干净净地从水里站起来,擦干身子穿好了衣裳,顾沈又扒开一条门缝问:“阿青,我可以进来洗吗?” “随便你。”徐季青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冰冰地回答说。 顾沈只当徐季青恩准,抱着睡衣兴高采烈地进了屋子。 徐季青面朝墙壁,枕着一只手臂和衣躺下,只听得身后顾沈悉悉簌簌地脱了衣服,坐进澡盆里,水声轻响。 徐季青合上眼睛想睡,意识却总是不自觉地被身后的响动吸引过去。 顾沈倒是洗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洗完站起来,三两下便穿好了睡衣。 脚步声渐渐接近,徐季青还没想好要不要假装睡着,下一秒顾沈已经坐到床上,温热的胸膛从徐季青背后贴了上来,一双手若无其事地搂在他腰间。 “你要干什么!”徐季青想要挣脱,顾沈却安抚地在他身上轻轻拍了拍。 “我只是抱一抱你嘛,又不做别的。”说得好像不让他抱,倒是徐季青太小气了。 温热的掌心贴在腰上从没有被人碰过的地方,感觉有些奇怪。 徐季青手里捏着一小方被角,不自觉地攥紧了些。总觉得两个人搂在一起什么都不说,气氛好像有点尴尬。徐季青于是开口问:“你这人,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我投胎的时候遇到你爹了,你爹说——” 顾沈才刚说了两句就被徐季青打断:“这段我已经知道了,说别的。” “好。”顾沈乖乖点头。“我六岁的时候,还跟父母一起生活在人间。那年家乡发了场大水,田野、房屋都被洪水冲毁,好多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顾沈每说一句话,温烫的呼吸就吹在徐季青脖子上,一阵阵酥麻弥漫开来,身体变得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乡亲们到龙王庙祭祀,你便踩着五彩祥云来治水。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比龙王庙的壁画还要好看一百倍。” “你施法让洪水退去,又带来好多年的风调雨顺,所有人都感激不尽,说你是天上心肠最好的神仙。可是……我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纹身,却想起你爹跟我说,你一个人在天上做神仙,孤苦伶仃。” 顾沈收紧了手臂,将徐季青紧紧搂在怀里。“你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能孤苦伶仃?我一想到一百年又一百年,你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散步,一个人赏月,就心都快碎了。” 徐季青沉默半晌,冷冷蹦出一句:“我还有陈兆一。” “不一样。”顾沈的鼻尖贴在他后颈,轻轻蹭了蹭。“他只是你的侍从,可是我喜欢你。” 喜欢是什么滋味呢?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太久太久,所有情绪好像都已经归入漫长虚空。 徐季青闭上眼睛,身后温热胸膛的传来另一个人的心跳,七上八下的,像一只着了火的小兔子。 鼻子里全是顾身身上的草木香气。 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就是森林的味道? “阿青,”顾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能不能亲亲你?” 他一时惊讶,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沈的嘴唇已经凑近了,轻轻贴在了他颈侧。 好软好软。 顾沈在他皮肤上轻柔地吮吸,柔软触感就像一道又一道细小的电流刺入他的皮肤。 亲吻一点一点慢慢地往上爬,顾沈微微张开嘴,含住了他的耳垂,用两瓣嘴唇轻轻研磨。耳朵上的神经原本就格外敏锐,偶尔被顾沈又shi又烫的舌尖有意无意地舔到,心头一阵颤栗,像炸开一朵小小的烟火。 顾沈最后在他耳垂上轻轻一咬,凑到他耳边:“阿青,你尝起来好甜。”暖融融的呼吸吹进耳朵里,酥麻入骨。 “闹腾够了就快睡。”徐季青努力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冷声说。 “那我睡了。”顾沈心满意足地吹灭了灯,睡回枕头上,胳膊仍然搂在他腰间,将他锁在自己怀里。 身后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徐季青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 他随顾沈穿行时空,只不过是一时好奇,加上怕顾沈的法力突破封印,荼毒众生。可是现在不知为何,自己竟也深陷其间。 就算自己真的喜欢上顾沈,他们一仙一魔,也注定只能是死敌。 顾沈似乎觉察到了他有心事,在被窝里摸到他的手,轻轻拉住,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嵌进去,直至十指交扣。 “你真的就那么喜欢我?”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超级无敌喜欢,全世界最喜欢,比红烧r_ou_和水煮牛r_ou_还要喜欢。”顾沈又用鼻尖轻轻蹭他,像一只黏人的小狗。 他哑然。“我就那么好?” “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对我而言……如果阿青亲我一口,我就可以为你去死。” 徐季青冷哼。“谁要亲你。” “不亲也没关系。不亲我也最喜欢你。” 心口涌进一丝一丝的甜味,像是在温水里缓缓化开的冰糖。 他终于安下心来,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早晨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已经空了出来,被褥上却还留着顾沈的体温,和淡淡的木头香味。 徐季青坐起身子,这才看到陈兆一已经坐在桌边,不知等了多久。 “小王爷,你没事吧?”见他醒来,陈兆一忙问。 他摇摇头,起身坐到镜前,陈兆一随即跟过来,站在身后替他打理头发。 “顾沈呢?”他问。 “出去买早点了,他走了我才进来。” “哦。” 镜中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面色却格外红润,浮着两片桃花似的绯红。徐季青脑海中立刻浮现起昨天夜里的种种,脸颊便又更红了一些。 “小王爷,接下来怎么办?”陈兆一一边帮他束起长发,一边问。“你就这么跟着顾沈……私奔吗?” 徐季青听得一惊,这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否认。“谁要跟他私奔了。” “那,咱们还回清风堂吗?” 徐季青略一点头。“还是按原计划,等那富商替我赎身吧。” “顾沈岂不是……会有些伤心。”陈兆一试探着说。 他若就这样跑掉,那老鸨势必会向官府报案,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乱子……他犹豫一阵,到底还是下了决心。 顾沈回到客栈院子里时,孙二麻正在树下练拳,一见他便笑起来:“小兄弟一夜春宵,今天更是意气风发,气度不凡。” 顾沈被说得一阵脸红,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将方才买的绿豆糕分了几块给孙二麻,拎着剩下的匆匆走上楼去。 “阿青,你醒了吗?”他推开门便问。 屋子里一片狼藉,早已没有了徐季青的影子,只剩一只紫檀木簪静静躺在地上。 装着绿豆糕的纸袋倏然落地,ji,ng致的糕点摔得皮开r_ou_绽,化成一地碎粉。 第24章 乞丐x花魁 顾沈捡起那根木簪,焦急地冲出客栈,街上人来人往,却不知该从何寻起。 他正在左顾右盼,忽然被人一把抓住了领子。“叫花子,你到底跑哪儿去了?可叫我好一顿找。” 回头一看,竟是赵熊三,这会儿一身戎装,手里还拿着兵器,似乎已准备好奔赴沙场。 “怎么了,赵兄?出什么事情了吗?” 赵熊三直叹气。“搞了半天,你连出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胤王重整军队再度来袭,两边又要开战了,赶紧跟我回去吧。” 说着便拉着他,往驻军的营地赶去,匆匆忙忙换好盔甲,好不容易才赶上了誓师大会。 统领全军的骠骑大将军立在台上,台下是数千金戈铁马的将士,静立不动,宛如一排排排列整齐的雕塑。 “三天前,逆贼孙胤借着圣上对他的信任,忽然出兵,发动叛乱,我方将士死伤甚众。但混战之中,也不乏英勇之士,以一敌百,立下赫赫战功。” 说着,将军的目光落在赵熊三和顾沈身上,冲他们微微一点头。 “圣上为鼓励军心,特颁布圣旨。在今后的战斗中,每杀死一名敌军,拔下其头顶黑翎为证,即可获赏银五两。杀敌军衔越高,赏银越多。手刃逆贼孙胤者,赏白银一千两!” 杀敌卫国本是分内之事,如今竟有赏钱可拿,台下将士无不欢呼雀跃,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即投身沙场。 “望大家奋勇杀敌,击退叛军,保家卫国!” 将士们击响手中兵刃,齐声应和,声震苍穹。 只有顾沈心情低落,毫无斗志,满心只念着阿青到底去了哪里。 “大家收拾好行李车马,一个时辰之后便整装出发!” 将军一声令下,将士们四散开来,顾沈便趁乱溜出了军营,想回昨晚的客栈去问情况,会不会有人看到阿青去了哪里。还没走进院子,便碰上孙二麻迎面出来,差点撞了满怀。 “你可算回来了!”孙二麻看上去比他还着急。“你怎么不把徐公子看紧些?我听人说,他给清风堂抓回去了!而且昨天赢下拍卖的那个姓刘的老胖子,要出一千二百两银子替他赎身!” 顾沈听了,耳边嗡地一声响,脑海一片空白。 “还愣着干什么!”孙二麻在他背上使劲一拍。“你快去见见人家,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啊!” 他这才迈开步子,快步赶往清风堂。 那刘姓富商服了九转金丹,只觉得通体舒畅,腰疼腿疼一夜之间全好了,知道此物不假,一天也不舍得再等,一大早又带了一箱银子来,急着要给徐季青赎身,好再换一颗仙丹。 老鸨乐得合不拢嘴,一见那白花花的银子,差点连价格都忘了谈。“好好,您这就把阿青领回家去!” 还是陈兆一在旁边劝着。“我家先生的衣食住行,珠宝首饰,都是大娘您出的钱。要把这些帐目都算清楚了,少说也还要个三天五天。” 眼看老鸨脸上浮起几分不悦,富商怕事情有变,连忙大手一挥:“银子我先留下,你们慢慢收拾准备!” “哎哟,这可怎么行。”老鸨嘴上客套着,却又一边招呼伙计,将银子抬了下去。“那就只能劳烦刘老爷,再多等上几天了。” 陈兆一早就嘱咐过那富商要如何跟老鸨交代,这会儿正一字一句地背下来:“等是可以等,但是这些天,除我之外,他决不能见客。” 身都替他赎了,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情理之中。老鸨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刘老爷,您可放心吧!” 富商安排好一切,等陈兆一眼神应允,这才起驾回府。富商前脚才刚走,顾沈后脚就来了,身穿盔甲,头戴红翎,板着一张黑脸:“我要见阿青。” 老鸨才刚收了人家的钱,自然一口回绝。“不行。” 顾沈眉头紧锁:“为何不行?” “有人替阿青赎了身,从今往后,他便不在清风堂见客了。” 顾沈火冒三丈,将手里的长戟往地上一顿,脚下的石板立刻碎成好几块。“见不见,由他说了算。” 老鸨见他手里明晃晃的长戟,又一脸戾气,连忙转头叫陈兆一:“你快上去问问阿青。” 陈兆一飞奔上楼,不一会儿又跑下来,微微一点头。“先生叫他上去。” 老鸨便也不好再拦,一扬手帕。“那你去吧。” 顾沈这才稍微平复了些,看也不看那老鸨一眼,闷头朝楼上走。 他走进屋子的时候,兰儿正踮脚忙碌着,要把屋中那副竹帘放下来。徐季青抬眼见他进来,转头吩咐兰儿:“不必放了,你先下去吧。” 兰儿点头应了,暂时退下。 顾沈怔怔看着徐季青,心里一阵难过。昨天夜里还同床共枕,耳鬓厮磨,今日再见,却又一个是花魁,一个是穷光蛋,隔得这样远。 “找我何事?”徐季青问他,语气像往常一样冷淡。 顾沈从怀里掏出那根紫檀木簪递过去。徐季青伸手来接,顾沈顺势抓住了他的手。 “你为什么不等我?”顾沈质问。虽然语气含着愤慨,脸上表情却委屈极了,耷拉着嘴角,倒像是徐季青欺负了他。 徐季青心里好气又好笑,故作平静:“沦落花街,身不由己。” “你就是不喜欢我。”顾沈气鼓鼓地说。 徐季青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他到底喜不喜欢顾沈,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个究竟,这人为何倒这样笃定? “你若喜欢我,又怎么会答应让那个又秃又老又胖又丑的老头子给你赎身……”顾沈越说越委屈。 “怎么,你还能替我赎身不成?” 徐季青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走到铜镜前,将那木簪刺入发间。 不就是一千二百两银子!顾沈忽然想到了誓师会上,骠骑大将军的那一席话,杀死叛军,即可获得赏金。 顾沈一咬牙。“你等我三日,我来替你赎身。” 徐季青没有料到顾沈会这样说,正打算回头,顾沈却从身后抱了上来,隔着镜子与他相视。 “阿青,你答应我。”顾沈催他做出决定。 耳后传来温热的呼吸,徐季青像是鬼迷了心窍,不知怎么就松了口。“那……三日后你若不来?” 顾沈将头埋在他肩上,紧紧搂着他。“我以性命担保,三日之后,我一定会来赎你。” “你这人张口便是生死性命,叫人如何信你?” 徐季青转过身去,二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顾沈淡淡一笑。“在你面前,生死都是小事。” 油嘴滑舌的,讨厌死了。徐季青却不自觉地被他的双眼吸引着,迟迟迈不开步子。 “阿青……” 顾沈又朝前迈了一小步,将手心贴在他腰上,燥热的气息痒酥酥地落在他唇畔,暖褐色的双眼中倒映出自己的脸。 徐季青的手明明推在顾沈胸口,却软绵绵地使不出力气,终究没有将他推开。顾沈缓缓低下头来,每贴近一寸,自己的心跳仿佛又更热烈一分,几乎要撑破胸膛。 双唇就要相触的一刹那,兰儿忽然推门进来。“先生……” 徐季青立刻从顾沈怀里逃了出来,理了理衣裳,深吸一口气平复急促的呼吸。“什么事?” 兰儿从小生活在青楼,对眼前的场景早都见怪不怪,反倒是觉得先生刻意掩盖的样子十分有趣,忍不住掩嘴轻笑。“大娘说要替你清算帐目,叫你快些下去。” 兰儿一笑,徐季青的脸更红了,提起裙角便要下楼。 “阿青!”顾沈在身后唤他。 他连头也不敢回,只停下脚步,匆匆答了。“我只等你三日。”说完又迈开步子,沿着楼梯走下去。 顾沈总算得了他的承诺,心满意足地提戟出门,赶赴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不容易早早写完,结果后台打不开啦 qaq 第25章 乞丐x花魁 两军正式交战,不比上次一方在明,一方在暗。 两边各有数千将士,排列成整齐的方阵,各自按兵不动,列在阵前。烈日炎炎,汗水从额头上缓缓地流下来,可是将士们一动不动地站着,谁也不敢伸手去擦。 “发起冲锋!”骠骑大将军一声令下,己方的步兵方阵立刻剑拔弩张,准备向前。 叛军眼看他们即将近前,下令弓箭手一齐放箭,数百只弓箭汇成一片黑压压的剑雨,自天空急急落下。 己方士兵连忙举起手中铜盾,将身体藏于盾下。 不少弓箭被铜盾挡下,无力地跌落在地。也有许多避开了铜盾,甚至穿透盾体,直刺血r_ou_。 兵阵一片哀嚎,伤亡数十。 “弓箭手准备!放箭!” 随着将军的指令,己方的弓箭手发起了反攻。弓箭如群鸦升空,箭落之处,亦是死伤一片。 如此往来了四五次,两边各有损伤。将军心知不能再耗下去,一马当先,向敌军发起冲锋。 己方众人见将军不顾危险,策马向前,一时斗志满满,也都鼓足勇气,冲向敌阵。 “杀!” 剑雨中,士兵们的脚步扬起地上沙尘,一时黄沙盖日,天地仓皇,宛如末日。 周围有脚步声、厮杀声、哀号声,顾沈充耳不闻,以长戟击落头顶飞箭,心里只有唯一的念头——杀人! 迎面冲过来一个黑翎士兵,手中铁剑还未举起,已经被顾沈一戟刺穿咽喉,只来得及发出最后的呜咽。 顾沈猛地抽出长戟,那士兵摇晃着倒下,鲜血喷薄。顾沈踩在尸体上,一把拔下了头顶的黑翎,cha进自己的腰带里,开始寻觅下一个猎物。 二两、四两、八两、十两、二十两…… 他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赏金,一边手起戟落。戟刃劈开血r_ou_,就像豆腐一样柔软。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他腰间的黑翎也越来越多。世界一片混沌,感官纷纷退化沉寂,只剩杀戮的快意在身体里逐渐堆积,让他回忆起在魔界修行的那些岁月。人间生死不过朝夕,唯有嗜血方得永生。 手中的戟刃上已经染满了数十人的鲜血,此刻正在日光的照耀下,发出诡异的红光。 “啊!” 一个黑翎士兵持剑袭来,试图将剑尖刺入他的身体,竟被他用长戟生生劈成了两半。又一条生命逝去,戟刃上的光芒愈发地妖冶怪异。 天地诸景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被尘土遮盖的太阳渐渐变得殷红,地面上,众生的鲜血汇成一条条彼此交织的小河,潺潺流淌,冒着热气,如地底涌出的岩浆。 体内的妖邪之力终于突破了时空的限制。顾沈愈杀愈勇,陷入一种醉酒般的癫狂。他的眼睛由褐色转为赤红,瞳孔像猫一样,收缩成一条细长的窄缝。 一百两、一百二十两……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龙的男人[快穿] 作者:鲤什么 第5节 他渐渐地难分敌我,只是用长戟不断地砍杀、穿刺、终结凡人的生命。 “叫花子,你在干什么!”身后猛然一声怒喝,他回头一看,是赵熊三。 “你难道是叛军派来的间谍吗!”赵熊三指着地上刚被他砍倒的红翎军,愤怒地质问。 红翎,黑翎? 顾沈的眼神出现了片刻的动摇,戟上的红光渐渐冷却下来,眼睛也褪回了柔软的褐色。 可是他忽然看到沙场中的那个人影——骑着一匹雪白的战马,身穿百炼钢甲,正是起兵谋反的乱贼孙胤。 杀孙胤者,赏银一千两。 地狱的烈火重新在顾沈眼中燃起。他一把推开赵熊三,冲向孙胤。 “紫砂茶壶,八两八钱。紫檀木簪,四两二钱。还有衣裳,你身上这件竹叶刺绣的,六两五钱,红的那件,五两……” 几个人坐在中庭的树荫下乘凉,老鸨正埋头劈劈啪啪地拨着算盘,一面让兰儿记账。 原本安静的堂子忽然吵闹起来,一群人挤在二楼窗边,朝着远处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在吵什么?”老鸨扯着嗓子朝楼上喊。 一个相公回头应了:“大娘,你快来看啊!西边天上有一团赤红色的云,好是奇异!” “哎哟,咱们也看看去。” 老鸨只道天生异象,想去凑个热闹。徐季青和陈兆一却忽然变了脸色,匆忙上楼,朝西边望去。 正如那相公所言,陆州城里晴空万里,然而西边天际却为一朵红云遮挡,天地一片昏暗。 “小王爷,怕是顾沈出事了……”陈兆一压低了声音对徐季青说,话音未落,徐季青已开口唤住老鸨:“大娘,我有急事,要出门一趟。” 徐季青和陈兆一出了清风堂,避开人群,腾云驾雾,急急赶往两军交战之处。 二人赶到时,顾沈已经将孙胤击下马背,在他胸口连刺了十几下,铠甲之下,只剩血淋淋的r_ou_泥。 叛军将士们见胤王被杀,不少贪生怕死之人心知大势已去,四下逃窜,也有忠义之士杀红了眼,一心要为亲王报仇雪恨。 然而靠近顾沈十步之内者,无论是敌是友,皆被他的重戟拦腰斩断,血jian黄沙。 红云压顶,天色愈发昏暗,脚下如地震一般抖动起来,地底的亡魂恶鬼听到鲜血的召唤,迫不及待地想要借助少主的力量,重返人间。 “顾沈!”徐季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沈闻声回过头来,手里拎着孙胤的头颅,鲜血自皮r_ou_断裂之处不断地向下滴落。 “阿青,你来了。”顾沈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邪笑。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宛如地狱恶鬼的哭嚎。 “你给我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徐季青抬手一劈,一道青白色的闪电自指尖涌出,直击顾沈肩头。 顾沈闪身避过,徐季青抬手又是一击,见他毫发无伤,信步而来,下手便愈发地狠毒。 终于有一道闪电狠狠落在顾沈肩头,顾沈吃痛皱起了眉头,嘴角却依然邪气地上扬。“阿青,你为何伤我?”眼中星星业火,甚至因为疼痛的刺激而燃烧得更加旺盛。 “小王爷,我们必须赶紧封印他的记忆,把他送到下一个世界。”陈兆一焦急地提醒。灵力在他手中集结成一道通体莹白的半透明的锁链,等待着主人的指令。 徐季青摇摇头。“再等等,他应该会醒。” 顾沈越走越近,手心燃起了一团烈火,片刻之间便吞噬了孙胤的头颅。头颅旋即被焚烧成漆黑的灰烬,消散在炙热的风中。 “小王爷!”陈兆一忍无可忍,想要掷出手中的伏魔索,被徐季青一把击落。“再等一等。” 顾沈越走越近,火焰从手掌蔓延至全身,四周黑烟弥漫,脚下的土地因高温而龟裂成碎块。 “银川悬河,甘露净洒……” 徐季青手中结出呼风唤雨之印,口念咒语,一团乌云立刻在头顶聚集起来,电闪雷鸣,大雨磅礴而下。 雨水一度浇灭了顾沈身上的火焰,可他将长戟往地上狠狠一cha,口中一声长啸。大地的裂缝倏然被千万只漆黑的手撕裂开来,恶鬼们终于找到了地狱的出口,争先恐后地想要爬上地面。 昔日同床共枕之人,此刻已彻底失去了理智,变成了只知杀戮的妖魔。 “小王爷,不能再等了!” 陈兆一一把投出伏魔索,那锁链盘绕在顾沈身上,两端深深没入地面,将他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徐季青终于下了决心,以灵力结成一柄雪白的长剑,飞身向前,直刺顾沈胸口。 剑尖刺入胸膛的瞬间,电光火石,天地震动。 刹那之后,一切终于重归沉寂。 顾沈摇晃着倒向地面,眼神已恢复了冷静。 徐季青快步上前,在顾沈倒地之前将他揽入怀中。贯穿胸口的剑伤不断涌出鲜血,将徐季青衣襟上的竹叶刺绣染成一片朱红。 “阿青,对不起……”血呛在喉咙里,已经恢复了理智的顾沈不断咳着嗽。“对不起,对不起……” 徐季青纵然生气,看到他这副样子,却也说不出半句重话,只替他理好沾满尘土的头发,将乱发拨到耳后。“别说话了。” “阿青,”顾沈用虚弱的手从腰带上取下那一大捧染着血污的黑翎,脸上露出笑容,“我现在……可以替你赎身了……” “你是笨蛋吗,替我赎身就这么重要?”徐季青看着怀中垂死的人,眼角一阵发热。想骂他几句,话到嘴边,却又哽咽难言。 “小王爷,把他送走吧。”陈兆一在身后小声提醒。 是啊,他确实该走了。徐季青从顾沈的口袋里摸出那台小小的时空瞬移机,塞到他手心里。 “阿青,下一世……你还会来找我吧?”顾沈却不肯走,要等他的许诺。“下一世,我一定不杀人了,你不要生气……” 徐季青忍着眼泪点了点头。“快给我滚。” 顾沈笑起来,因为失血过多而愈发苍白的脸上亮起最后的神采。他拉过徐季青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下一世见。” 顾沈终于启动了时空瞬移机,身体旋即被一阵萤绿色的光线包裹起来。 就在那一瞬间,徐季青忽然在手指间汇聚灵力,编织出一条细细的绳索,推进顾沈双眉之间。 顾沈意识到阿青在做什么,神情立刻慌乱起来,然而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意识便已经被送往下一个世界。 怀中的身体无力地瘫软下来,坠向地面。 头顶的红云渐渐散去,恶鬼们纷纷退回了地底。地面上只剩下满地将士的尸体,被烈火焚至焦黑,鲜血汇成的河流亦被蒸干,空留干裂的血迹。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沙尘和血腥。 徐季青抱着顾沈的尸体,静静坐着。 “小王爷,别哭了……”陈兆一轻声安慰。 “我才没有哭呢。” 徐季青固执地说,眼泪却一颗接一颗地顺着脸颊淌下去,滴在顾沈脏兮兮的脸上。顾沈逐渐冰冷的手里,仍然紧紧捏着那些黑翎。 徐季青唤出的乌云盘旋不散,大雨如瀑落下,冲刷着地面上的一切狼藉。原本因业火而失去生命力的土地,在雨水的浸润中,又逐渐恢复了生机。 陈兆一撑起一把纸伞,静立在徐季青身旁。“小王爷,我们去下一个世界吧。” 徐季青将顾沈轻轻放回地上,摇了摇头。为了避免顾沈再次突破封印,他在最后一刻锁上了顾沈的记忆。 “他都不记得我了,不必再去了。” “可我觉得……就算没有了从前的记忆,他还是会爱上小王爷的。” 徐季青摇头。“才不会。”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结果?”陈兆一道。“何况你都答应了,要再去找他。” “那他要是不喜欢我呢?”徐季青还在犹豫。 陈兆一爽朗一笑。“他要是敢不喜欢小王爷,我就把他剁成一千块,喂给啸天犬当狗粮。” 徐季青吸了口冷气。“一千块会不会太多了?” “一千块太多的话……八百也可以。”陈兆一立刻退让。 “八百挺好的。” “那就八百!” 主仆二人总算达成了一致,动身前往下一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被小伙伴拖出门吃饭,又更晚了……万分愧疚qwq 下一个世界要去倒斗啦啦啦好开心! 第26章 盗墓篇 顾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脸朝下趴在一片野草丛生的荒地里。 天色已经很暗了,周围又被杂草覆盖,只能隐约看见周围有一些矮矮的土丘。 地上忽然亮起一片白光。是一台手机。 他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着新收到的短信:“上岸了吗?” 联系人的名字是六哥。 顾沈打开手机的闪关灯当作电筒,这才看清周围的土丘都是由地面翻起的沙土堆成的,颜色还很新鲜。除此之外,地上还散落着三五个半米来宽的坑洞。 不远处的泥土上有一滩暗红色的血迹,他走近想要细看,旁边的草丛里忽然闪过一道金色的光芒。 他拨开草丛,发现一卷外观古旧的卷轴静静躺在地上。他刚才看到的金光,应该就是卷轴上的金箔折s,he而出的。 顾沈已经记不清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了,似乎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上岸之后,几个同伙临时反水,抢走了他们从墓里带上来的鬼货。眼前这根卷轴,应该是那几人不小心留下的漏网之鱼。 “锅塌了。”他捡起卷轴,一边打字回复六哥。 刚点下发送键,六哥就立刻回了过来。“六哥在馆子等你,速回。” 他离开那处荒郊,在公路上拦了辆卡车,搭顺风车回到市里,见到六哥时已是凌晨。 六哥真名叫刘安,原本是北方道上数一数二的盗墓好手。三十二岁时,被炸药废了一条腿,这才转型做起了幕后。明面上开了家餐馆,叫“神三鬼四”,暗中培养弟子、打探情报、支锅组局。 这次的局是六哥的发小,叶荣组的。叶家自有家谱开始,上下十几代干的都是掘地倒斗的营生。这次叶荣说找到了叶家某位祖宗在民国末年的墓葬,当时风声紧,许多老祖宗当年从地底刨出来,暂时没有出掉的鬼货就都埋在了他的墓里,放到现在,市价至少上千万。 六哥跟叶荣从小一块儿长大,出生入死的局也经历了不少,自然没有怀疑,立刻就让顾沈去了。下墓之前便说好,拿上来的东西,六哥和顾沈要分一成。 没想到一出墓x,ue,叶荣就翻脸不认,说那墓里都是他家祖上的积蓄,哪有让外人分一杯羹的道理。 “哎。”六哥一个人在店里守着,熬夜等到顾沈回来,一见他便直叹气。“我刚收到消息,说叶荣已经连夜逃到境外。我早该想到,连自己家的祖坟都能刨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也不算全无收获。我找到了这个。”顾沈从背包里掏出那根卷轴,递给六哥。 “这是——” 六哥小心翼翼地展开卷轴,铺在桌上。借着店里的白炽灯光,只见丝帛上画着一个腾云驾雾的白衣神仙,身边盘旋着一条青龙,人和龙一样色彩鲜艳,栩栩如生。 画面角落写着几行密密麻麻的古怪文字,六哥从口袋里掏出老花镜戴上,凝神细看。 顾沈看着那神仙的脸,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细长的双眉,清冷的神色,总觉得异常熟悉,却又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我好像认识这画中的人……”顾沈迟疑着说。 六哥已经看完了画上的字,摘下眼镜,冲他一笑。“咱们这回捡了个大便宜。这上头写的是女真文,说金国有一位皇帝仰慕天上的龙王,便在九龙山下为他建造了一座极其奢华的神庙。皇帝直到去世也不忍离开,尸身葬在庙旁。龙王十分感动,于是施法将神庙沉至地底,陪伴皇帝的墓葬,传为一段佳话。” “不过是远古传说而已,如何考证?”顾沈不明白六哥为何会相信这样的离奇故事。 “你去二楼将我的笔记本取来。” 顾沈应声去了。 小楼的一层是餐馆,二层则是六哥的住处,里头堆满了各种文玩古物,却全都是清一色的假货,万一警察找来,可以掩人耳目。 书桌上堆放着各式各样的文献资料,顾沈翻出六哥常用的那本厚厚的牛皮笔记本,带下楼去。 六哥打开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你看。” 本子上粘着一则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报道,说某地农民掘地时挖到了一个古怪的铜盆,上头有些奇奇怪怪的花纹,拿到菜市场卖了十块钱,偶然有专家看到照片才发现这是青铜器,至少已经有□□百年的历史。 照片上展示着一只绿色的青铜鼎,表面布满暗青色的陈年铜锈,成色极好。 六哥的手指指向照片下方,顾沈这才看到那照片的描述——“金国青铜鼎,出土于九龙山”。 九龙山,正是那画上女真文所说,龙王神庙与金王墓的所在之地。这样的情况,怕是很难再用巧合来解释了。 六哥当即做了决定。“阿沈,你这趟辛苦了。老叶把东西带走了,你的那份钱,我贴给你。你先好好休整一段时间,下次有局,我再联系你。” 六哥在道上口碑极好,不仅是因为业务ji,ng湛,也因为他为人仗义、对手下小辈十分照顾。 “那我先回去了,六哥也早点休息。” 顾沈离开馆子时,六哥仍在凑在桌前,仔细研究着那副画。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发白,顾沈简单冲了个澡便躺上床休息。 他平时睡眠都很好,那天却不知为什么,做了好几个冗长的梦魇。 他梦到天地浑浊,鬼神交战,那幅画上的白衣神仙冲他一笑,却又忽然被血海淹没。 慌乱之中,他想喊出那神仙的名字,话都到了嘴边,偏偏就是说不出那个字来。 “阿——” 他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喘息。 时间已是午后,耀眼的阳光照进房间。他盯着墙上的光斑呆坐了一阵,呼吸逐渐平稳,心中却仍然能清楚地感受到梦中那强烈的恐惧。 他见过了多少文玩书画,为什么偏偏这一次,过目不忘,还要追到梦里? 顾沈隐约觉得,自己与那画上之人,应该存在着某种联系。 他拿起手机,拨了六哥的号码。“六哥,我想去九龙山。” “我正想找你呢。老叶的锅塌了,现在道上的人都吓怕了,谁也不敢轻易接活,还是得你去走一趟。” 正好应了顾沈的愿。“没问题。” “这趟临子跟你一起去,他懂女真文,能派上大用场。还有两个刚进门不久的新人,你也带去见见世面。咱们至少还需要一个老手,只能从街上找了。” “从街上找?” 平时支锅组局,要的都是知根知底、彼此信得过得的伙伴,即便如此,也难免遇上像叶荣这样反水吃私、翻脸不认人的情况。倒斗动辄就是上百万的大生意,谁敢跟街上随便找来的人一同下地?像叶荣这样只要货不要命的,还算是顾沈运气好,万一遇上杀人灭口的狂徒,在地底一枪崩了你,也只有天知地知粽子知。 “我就在街上支一口锅,看谁敢来应局。”六哥说。 支锅本是圈中黑话,意为组队倒斗,没想到六哥竟然真的在馆子门口支起一口小火锅,什么佐料也不放,只用白水煮着一颗蘑菇,旁边摆着碗筷,然后搬了两把椅子,和顾沈坐在旁边坐着,不作任何解释。 路人纷纷好奇驻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六哥只是笑而不答。 两天过去,顾沈坐不住了。“六哥,你这算是什么办法?大不了,我和临子两个人去就是了。” 六哥摇摇头。“你再耐心等一等,总会有人来的。” 这怪异的情形持续到第三天,终于有两个怪人停在锅前。矮的那个戴着个防毒口罩,高的那个戴着冲锋眼镜,两个人都是一身黑衣,走在街上十分抢眼,他们却毫不在意。 “去玩玩儿?”戴防毒口罩的那个问。声音隔着口罩,变得瓮声瓮气的,听不真切。 “听你的。”冲锋眼镜回答说。 防毒口罩略一点头。“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去吧。” 冲锋眼镜于是拿起了锅边的碗筷,夹起锅里那颗快要煮烂的蘑菇,塞进了嘴里,连连向外吹气。“烫死我了!” 看到这里,六哥拄着拐杖站起来,冲他们伸出一只手。“欢迎二位。” 两人却站在原地,根本没有要跟他握手的打算。 “地方在哪儿?”防毒口罩问。 六哥并不气恼,收回手来,朝店里一指。“两位里边请。” 六哥去拿资料,留下顾沈招呼两个怪人。 顾沈替他们掺好茶水,坐到对面。两个黑衣人沉默地坐着,完全不打算开口说话。 “那个……”顾沈忍不住问,“你们刚刚吃下蘑菇就算入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戴防毒口罩的男人抬起头,瞄了顾沈一眼,口中一声冷笑。 冲锋眼镜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一边笑道:“就你这个水平,竟然也是道上的人?” 顾沈莫名其妙就他们嘲讽了一番,心里十分不悦。 冲锋眼镜笑够了,终于开口向他解释。“神三鬼四,说的是进x,ue之前,烧香祭拜土地公和墓x,ue主人的规矩。拜土地公,烧三炷香;拜死人,烧四柱香。你们这店既然叫‘神三鬼四’,自然都是道上的人。” “门外支锅,便是要组局。至于那锅中蘑菇……你总不会连蘑菇也没摘过吧?”防毒面具斜乜他一眼,语气轻蔑。 蘑菇的菌伞长得又圆又鼓,正是暗喻坟头的形状。 顾沈这才恍然大悟,感慨六哥果然心思缜密,不禁也对眼前这两个怪人多了些敬重。 说话间,六哥已经拿来了资料,铺在桌上。 “我们这次的目标,是九龙山的地底神庙和金王墓。”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自己可能得了一种永远无法在八点更新的病qwq 呜哇,明天继续努力! 第27章 盗墓篇 为了降低风险,六哥让临子领着两个新手先去九龙山踩点认眼,这边的四个人分成两组,错开时间前往。 临行前,六哥先拿了一袋香,领着几个人走到餐厅的院子里。院子角落里有一座木头做的小仙楼和一座石头祠堂。 仙楼里供奉的是胡黄白柳灰五大仙家。胡黄白柳灰,也就是狐狸、黄鼠狼、刺猬、蛇、鼠,个个都是打洞高手,保佑他们出入平安、有去有回。 石头祠堂里供奉的则是三国枭雄,曹c,ao的牌位。曹c,ao是倒斗这一行的祖师爷,据说当年他在军中设立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等军职,专门负责盗墓,用地底挖出来的金银财宝补贴军饷。 六哥口中念念有词,在仙楼和祠堂面前恭恭敬敬地拜了拜,分别上了香。顾沈和那两个怪人也一一照做。 拜完祖师爷和保护神,一行人这才收拾好行李,向九龙山进发。 六爷安排顾沈和防毒口罩坐同一班飞机去往离九龙山最近的机场,自己则和冲锋眼镜飞去一个稍远的城市,然后转乘火车前往。 一路上防毒口罩都很沉默,只有过机场安检的时候短暂摘下了口罩,和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但顾沈并没有看到他的正面。 等到上了飞机,防毒口罩往椅背上一躺,闭目养神。 “你们干这行多久了?”顾沈试着搭话。 防毒口罩半天没有说话,似乎已经睡着了。顾沈几乎已经放弃,防毒口罩忽然开口,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干这行,不怕你知道得太少,就怕你知道得太多。” 顾沈想了半天才悟明白,防毒口罩这是在嫌他不该打听自己的私事。 顾沈有些生气,也靠在椅背上闭起了眼睛,再也不想跟防毒口罩说话。 一个小时后,飞机顺利降落。 走出机场时,顾沈正在用手机搜索去九龙山的路线,只听得接机的人群中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沈哥!”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临子。 临子是六哥的侄子,从小跟着六哥耳濡目染,知道不少事情。但是因为家里人的阻拦,正式入行才只有两年,算是顾沈的师弟。他是顾沈认识的唯一一个倒斗的大学生。 “沈哥!好久不见了。”临子小跑过来,兴高采烈地给了顾沈一个拥抱。 六哥平时介绍顾沈去的都是难度较大的局,临子的资历不够,很少碰上。也幸好见面的机会不多,这个小师弟似乎太过喜欢自己,经常搞得顾沈不知如何应对。 “好久不见。”他拍了拍临子的背,不动声色从临子的双臂中间挣脱出来。 “你就是六哥的那位朋友吧?”临子冲着顾沈身后的防毒口罩甜甜一笑。“我开了车来,正好载你们过去。” 临子完全没有觉察到顾沈的不情愿,一把挽住他的手。“沈哥,走这边。” 顾沈被临子拉着走了一路,走进电梯才发现防毒口罩一直在看他,眼神有些古怪。 “怎么了?”他问。 防毒口罩什么也没说,转开了头。 九龙山不远处有个小村子,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赚钱了,村里住的多是些孤寡老人。 临子用很低的价格租下一套老宅作为落脚点。他跟附近的老乡说,他们是城里来的艺术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收集灵感,搞搞创作。如此说过之后,就算看到他们在附近山头瞎晃,乡亲们也不会过多怀疑。防毒口罩和冲锋眼镜那副稀奇古怪的打扮,倒还真的挺像艺术家的。 一到房子里,锁上了门,临子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沈哥,这回的事情,我看有点悬,还得等六叔来拿主意。” 看样子是临子踩点的时候碰到了什么麻烦。临子和两个师弟资历尚浅,碰上点小困难也要当成灭顶之灾,顾沈不以为然。“带我去看看。” 趁着天色将暗,临子拎了一把便携式洛阳铲,拿上手电,带顾沈和防毒口罩离开了村子。 九龙山的山脚下有一片平坦的坡地,杂草丛生,似乎是块废弃的耕地。 临子拨开草丛,找到了他在地上用石头做的记号。“这底下确实有墓,但是咱们动不了。”说着,临子把洛阳铲往顾沈手里一塞。 顾沈组装好各个零件,将洛阳铲朝地里探下去。前面半程土质很松,越往下走,泥土越是坚硬。半米之后,铲子抵到一个硬物上,动弹不得。顾沈以为是泥土太硬,换了个角度用力,还是毫无进展。 防毒口罩看不惯他磨磨蹭蹭的样子,一把抢过铲子,在手里晃了两下便得出结论:“底下有石头。” “那咱们换个地方再打。”顾沈拍拍身上的泥,才刚站起来,就看到临子脸色不对。“怎么了?” 临子摇摇头。“我们在这片地上打了几十个洞,全部都是这样,半米之后就下不去了。” “巨石防盗。”防毒口罩冷声说。 俗话说“十墓九盗”,自古便是如此。于是历朝历代的帝王贵人为了避免死后墓x,ue被盗,想出了各种防盗的狠招,巨石防盗就是其中一种。墓x,ue建成后,将顶部封死,压上轻则几百公斤,重则上吨的巨石,防止后人挖掘。 几百公斤的石头,单靠人力很难移动。要是把机械化的设备开到这偏僻的小村子里,又太过高调了一点。 “没事,”顾沈安慰临子,“明天六哥来了,一定会有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六哥和冲锋眼镜也到了。 临子愁眉苦脸地把情况跟六哥说了,六哥听完哈哈一笑。“底下有石头是好事,说明我们找对了地方。” 六哥去山脚看了情况,当即吩咐两个小弟子动手开挖。两个年轻人是两兄弟,老大叫朱文,老二叫朱武,出身农村,为人很老实,手脚也利索。听了六哥的吩咐,二人很快就在地上挖出一个深坑。 姜到底是老的辣,六哥一看情况便意识到不可能用常规的方式挪走石块,进到墓里。于是他找到巨石阵的边缘,让朱文朱武在巨石阵外挖了个大坑,将最边上的巨石撬到坑里去。 用铁杆撬走石头,自然比搬走石头要省力多了。 花了大半天,最顶上的石头终于被挪开了,露出一层细腻的黄沙。 “太好了!”临子开心地背起了背包,准备下地。 “等一下。”六哥拦住他,将洛阳铲打进沙子里。不到二十厘米,铲子便停了下来。六哥一皱眉头,从地上捡起铁铲,将黄沙铲开,底下竟然又是一块巨石。 六哥往地上唾了一口。“不挖了,使炸药。” 六哥让临子开车去附近的镇上买来两箱烟花。顾沈领着几个师弟拆开其中一箱,将□□一颗颗拆开,收集里头的□□。 他们低头忙碌的时候,两个黑衣怪人竟然坐在院子里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晒太阳。 顾沈去上厕所的时候忍不住说他们:“你们两个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冲锋眼镜晃着一条腿,嘻皮笑脸地仰起头看他。“采蘑菇呀。” “算啦,沈哥。”临子见气氛不对,将他拉了回去。 顾沈觉得背后始终有一道冷冷的视线,一直静静注视着他。可是每次回头去,那两个人都只是惬意地晒着太阳,并没有什么异常。 当天夜里,朱文朱武将没有动过的那一箱烟花带到村口去放,村民们纷纷围在村口瞧热闹。 另一侧的山脚下,一行人已经将简易的炸药放置妥当。确定其他人都已经找好了掩体,顾沈点燃了引线。 砰地一声巨响,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仰头看着天空的数十个村民,谁也没有留意到远方的响动。 烟尘渐渐散去,顾沈忍住咳嗽走上前去,一个漆黑的洞口出现在他面前。 休息一夜之后,一行人不等天亮便整装出发。 计划是顾沈、临子、朱文和两个黑衣怪人进洞探查,六哥和朱武在外头望风。 “阿沈,”出门前的最后一刻,六哥拉住顾沈,塞给他一把□□。“里头一共七发子弹,万一有什么意外,保护好临子。” 顾沈接过沉甸甸的枪,点了点头。“六哥放心。” 晨光熹微,他们走到九龙山下,由顾沈打头,冲锋眼镜断后,逐一进了洞。洞里漆黑一片,空气y冷。借着头上戴的探照灯,顾身发现他们进来的地方是个耳室,空间不大,四面皆是石壁,只有一面墙上留着一扇门。 按照规矩,顾沈点起七炷香,四柱敬鬼,三炷敬神。 “如有叨扰,还请多担待。” 他双手合十拜了拜,将香cha进屋角地砖的缝隙。 就在他把四炷香cha进土里的一瞬间,原本寂静无声的墓室里忽然响起一阵诡异的笑声。 “哈哈哈哈——” 他连忙回头去看,屋里一共五个人,每个人都一脸惊讶。 如果不是他们,那笑的人会是谁?顾沈背脊发凉。临子吓得冲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胳膊。“沈哥,这是什么声音?” 笑声戛然而止,声音引发的震动却久久回荡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片刻的沉默过后,一直带着冲锋眼镜的男人摘下了眼镜,率先走进了那扇唯一的石门。顾沈这才意识到他一直戴着冲锋眼镜,是为了让眼睛快速适应墓室里的黑暗。 “走吧,应该是风。”冲锋眼镜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小仙女的评论和支持~ 第28章 盗墓篇 穿过一节蜿蜒的墓道, 一个宽阔的空间出现在眼前。 这里应该就是地宫的前厅, 地面、地板、四壁全部由半米见方的石砖垒成, 足有小半个篮球场大小。前厅中间静静躺着一具石椁,顾沈走上前去, 细细观察。石椁保存完好, 表面雕有团龙纹浮雕, 配以云水波纹,做工十分ji,ng致。这石椁若是出现在拍卖会上, 一定价值连城、千金难求, 可惜它实在太沉了, 单靠他们几人的人力, 根本不可能带出去。 顾沈正觉得惋惜,临子忽然在身后大喊一声:“沈哥, 你快来看, 这是什么!” 他连忙制止临子:“在墓里不要大声说话。” 道上前辈们留下的规矩,自然都有其中的道理。在墓里大吵大嚷, 往迷信了说,是会吵醒墓中的老先人。从科学的角度说,这墓里几百年来都与外界隔绝,才能一直维持着原状, 他们这一进来, 空气的流通、shi度、温度,都会发生变化,再加上声音的震动, 也许会对墓里的结构造成破坏。 “对不起……”临子连忙捂住了嘴。 顾沈顺着临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四面的石壁上画满了壁画。按顺时针的顺序看过去,似乎讲述的是两个男人从相遇、相知到离世的故事。其中一个身着金黄龙袍,头戴金冠,应当是墓中所葬的金国皇帝,另一个白衣翩然,身边总有青龙围绕,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沙海龙王。 石壁上的最后一幅画,画的正是皇帝下葬,龙王将神庙沉入地底,山崩地裂的景象。 壁画的绘工十分ji,ng湛,还能隐隐看出当时所用的各种颜料,时隔数百年,色彩依然明艳。可是不知为何,这壁画却透出一种十分诡异的气息。 顾沈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壁画上所有人脸的部分都被人故意磨掉了,留下粗糙的刮痕。满满一墙空白的脸,看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这上面说,龙王将神庙埋进地底的时候,把自己也埋在了地下,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临子一边翻译墙上的女真文,一边打了个激灵。“古时候的人动不动就殉情,也太可怕了。” 趁他们研究壁画的功夫,冲锋眼镜和防毒口罩已经叫上朱文,三个人合力抬起了石椁的盖子,顾沈连忙过去帮忙。没想到那个防毒口罩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干起活来竟也手脚麻利,相当靠谱。 打开石椁之后,里头静静躺着一具木棺,竟是由整块的金丝楠木制成,外观雕成船型,栏杆、甲板、舱室、门窗、甚至屋檐下的铃铛,各种细节一应俱全。 “天哪,这个棺材得值多少钱!”临子惊呼。 防毒口罩却摇了摇头。“这棺材泡过水。” 听他说了,顾沈这才看出毛病来。这棺材虽然雕工极其ji,ng细,外形也大致完好,但表层的漆面上已有不少细小的裂纹。不仅是棺材,还有四周墙上的壁画,也能看出一层及腰高的水渍。 “沈哥,这是旱地,为什么会泡水?”临子问。 “虽然埋的时候没事,现在看起来也是旱地,但是几百年间很可能过遭遇暴雨、山洪、地下河改道等等情况。”顾沈解释说。 既然泡过水,棺材里的宝贝很可能已经损坏了。好不容易才进到墓里来,顾沈不免有些失落。 已经摘掉冲锋眼镜的冲锋眼镜把背包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别愣着,开棺吧。” 防毒口罩和顾沈同时转身去拿冲锋眼镜包里的半瓶白酒,手撞到一块儿,两个人都愣了愣。 “你来。”顾沈示意防毒口罩。 防毒口罩却往后退了一步。“不,还是你来。” 顾沈本来是想看看防毒口罩摘戴口罩以后的样子,既然如此,只好自己亲自动手了。 他拧开瓶盖喝了半口,却并不咽下去,只是含在嘴里。 “一,二,三!” 随着冲锋眼镜的计数声,其他四人猛地一下抬起了棺材盖,顾沈立刻将嘴里的酒喷进了棺材里。 这开棺喷酒的规矩,按迷信的说法,是怕棺材里的粽子诈尸,给它一个下马威,按科学的说法,是为了以酒攻毒,消解棺中毒气。 其余几人还在观察情况,防毒口罩已经凑了上去,直端端地往棺材里看。看了一眼,防毒口罩便皱起了眉头,神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顾沈走上前去,看完自己也呆住了。 棺材里空空如也,只在头部的地方压着一块石头。 “哈哈,”冲锋眼镜竟然笑了起来,“咱们这回可是遭了天启的道了。” “天启?”临子沉思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明熹宗朱由校!” 只有顾沈还蒙在鼓里。“这棺材是空的,关明熹宗什么事?” 防毒口罩抱着胳膊,有些不耐烦地解释:“你知道这是金国皇帝的墓吧?明朝天启年间,女真人在东北崛起,威胁到明熹宗的统治。据传明熹宗为了断掉女真族的龙脉,下令毁掉了大明境内所有的金国皇陵,在上面压上巨石,好让女真族永世不得翻身。” 原来上头的石头不是为了防盗,而是为了压住龙脉。这古人的勾心斗角,害得他们白跑一趟。顾沈叹口气。“这下我们只好空手而归了。” “也不是全无收获。”防毒口罩眨了眨眼睛,掏出一个小袋子,开始摘那船型棺材上的小铃铛,冲锋眼镜也蹲下去帮他的忙。铃铛都是纯金制成,一晃动便发出清脆的声响,千年不朽,可见其珍贵。每一颗铃铛上面都雕着ji,ng美的图案,蝙蝠、鲤鱼、祥云、梅花,各不相同。 顾沈转头招呼临子和朱文。“我们去其他几个房间看看。” 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个耳室之外,墓室还一个耳室和一个后室。三个人打着灯进去,里面全都空空荡荡的,除了壁画之外什么都没有。 临子倒是发现一处题字挺有意思。“这上头说,若是跟龙王有缘的人,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心意诚恳,就一定能见到他。” 顾沈只觉得是无稽之谈。“我也心意很诚恳啊,这不什么也没见到。” 三个人回到前厅,防毒口罩和冲锋眼镜也已经摘下了所有的铃铛,收进袋子里。 “回去吧。”顾沈一挥手,大家便重新回到方才进来的那间耳室。 “沈哥。”一走进去,临子就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发抖:“这香为什么熄了?” 顾沈低头一看,cha在地上的香果然熄了。奇怪的是熄的只有敬神的三炷香,敬鬼的四炷香还烧得好好的。 从长度来看,应该是他们刚离开耳室不久,香就熄了。 墓中的确常有怪事发生,但俗话说得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顾沈自认行得正坐得端,除了三天两头倒个斗,就再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了。 “没事的,”顾沈安慰临子,“我们刚进来的时候不是也听到了奇怪的风声吗?应该就是风把香吹熄了。” “我觉得不像,”冲锋眼镜在身后说,“你看看墙上。” 墙上又怎么了?顾沈抬头朝墙上看,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进来时,分明在墙上炸出一个半米来宽的洞口,可是现在,眼前的石壁完好无损,根本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顾沈眉头紧锁。难道是他们走错了地方?可是地上的这些香,分明是他亲手cha下去。 临子抱着他的手越收越紧,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沈哥,怎么办啊?我们是不是永远出不去了?” “没事的,”他努力镇定下来,安慰临子,“六哥还在外头呢,万一真有什么事,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防毒口罩的声音幽幽响起来:“顾沈啊,你发没发现我们少了个人?” 顾沈用探照灯一照,眼前站着临子、防毒口罩、冲锋眼镜……朱文去哪了?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龙的男人[快穿] 作者:鲤什么 第6节 他冲回前厅,里面空无一人,只有被他们打开的石椁和木棺盖子静静躺在地上。 “朱文!” 他又检查了墓道和其他房间,依然没有朱文的踪影。 这么一个大活人,会是上哪儿去了? 顾沈站在黑漆漆的地宫里,毫无头绪。 “哈哈哈哈哈哈——” 刚进墓x,ue时所听见的那阵怪异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回荡在空旷的前厅。顾沈这回听清楚了,这声音不是来自地宫内,而是来自地底。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各位小仙女qwq 后面几天要忙期末事宜和搬家,更新时间可能会集中在凌晨,希望大家不要放弃我qwq 第29章 盗墓篇 “沈哥, 现在怎么办啊。”临子从耳室里追出来, 紧紧拉住他的衣服。 看到冲锋眼镜和防毒口罩也走了出来, 顾沈捡起一块石头,在棺材边蹲了下来。“我们来从头分析一下情况。” 他用石子在地上画出地宫, 地宫里的空棺材, 和顶上的一颗颗巨石。 “这个墓修好以后, 被明熹宗挖开了一回,刮掉壁画, 扔掉尸骸和陪葬品, 往棺材里头扔了一颗大石头, 再重新把墓封好, 在上面压上层层巨石。咱们进来以后,盗洞消失了, 朱文也不见了。”顾沈一边挠下巴一边琢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光是这样, ”防毒口罩补充说,“这个墓还进过水。” “石头, 空棺材,进水……” 听顾沈念叨着,临子忽然一语道破:“沈哥,我们是不是也太倒霉了点?” 这么一说, 顾沈恍然大悟。是啊, 他们怎么就这么倒霉! 这些事情里只要发生一件,就足以毁掉他们的倒斗计划,偏偏这么多件凑在一起发生, 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这些事……会不会是有人刻意制造的假象?”顾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可是制造这些假象的目的是什么?” 蹲在他对面的防毒口罩反问。 “阻止我们?” “既然想法设法要阻止我们,里头就不该是个空墓。”冲锋眼镜说。 这么说也很有道理。那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个墓真的被明熹宗朱由校挖开过,扔掉了所有的墓葬? “沈哥,”临子瑟瑟发抖地拉住他,“朱文他……他也姓朱。” “姓朱怎么了?”顾沈起初还没有回过神来,将这个字念出了口,才忽然一愣。“不是吧……” 防毒口罩点了点头。“至少我们现在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朱文朱武,可能是朱由校的后人。” 朱由校的后人跟着他们进到这座墓里,又有什么目的? 脑海中各种线索纠缠在一起,头疼得厉害。 “我们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顾沈揉了揉脑袋,提议说。 四个人围坐成一圈,从包里掏出了各自携带的干粮。顾沈这才想起大部分饮用水都在朱文身上,朱文不见了,他们暂时又出不了墓x,ue,剩下的水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为了稳定军心,顾沈并没有说出口。看几个人略有些凝重的神情,大家应该都已经发现了这件事,但谁也没有说,只是埋头吃东西。 顾沈一边啃压缩饼干,一边强迫自己继续梳理凌乱的线索。 如果朱文朱武真的是朱由校的后人,那么这个墓跟朱由校一定存在着某种关系。如果棺材和地宫顶部的大石真的是朱由校放的,那他的后人为什么还要想办法到这座墓里来? “我想明白了!”顾沈一拍大腿。“朱由校当年挖开这座墓的时候,里面就已经是空的了。虽然他为了断女真龙脉,压上了石头,但是里头的金银财宝,他半个子儿都没有捞到。至于朱文朱武,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他们想实现祖先没有完成的愿望,解开这坐空墓的秘密。” “沈哥,你真木奉!”临子靠到顾沈肩膀上,眼神充满崇拜。 顾沈赶紧把屁股往边上挪了挪,坐得离临子远了一些。 “感谢你的ji,ng彩表演,”防毒口罩夸张地鼓了两下掌,“可是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是我们要怎么从这里出去吧?” 虽然防毒口罩说得没错,但是他的语气总让顾沈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我去找出口。”顾沈拍拍屁股站起来,在石壁上四处敲打,通过声音判断石块后面是否有隐藏的空间。 “啧,我们也去帮忙吧。”防毒口罩终于良心发作,站了起来。 几个人敲遍了整个地宫的墙壁和地板,所有的石块背后都是实心的,并没有找到什么暗门。检查的过程中,墙上壁画再一次引起了顾沈的注意。 在最后一幅壁画上,龙王将神庙沉入地底,陪伴死去的皇帝。现在他们已经身在墓中,那座神庙去了哪里? 如果这座空墓只是障眼法,那么是不是为了掩藏真正的墓x,ue,和那座神庙的秘密? 还有刚才来自地底的怪声。空墓,神庙,地底……他们已经检查过所有的地砖,只剩下唯一一个地方,也是常人绝对不会想到的地方。 所有的线索像拼图一样,一块一块地拼在一起,终于显示出事情的全貌。 顾沈走到石椁旁边,回头招呼其他几个人。“来帮我。” “沈哥,你要干什么?”临子不解地问。 “把这个石椁挪开。” “为什么要把它挪开?”临子还在追问,只听得防毒口罩一声轻笑。“剑走偏锋,你这小子有点意思。” “别笑了,快来帮忙!” 四个人齐心协力,将石椁缓缓推开,地面上竟然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里头是一排半米宽的石阶,朝地下延伸。大约五米过后,石阶便拐了个弯,不知道终点通向哪里。 “沈哥,我们要下去吗?”临子似乎有些害怕。“下面是什么地方?” “那我们下去,你留在这个鬼地方好了。朱文过会儿就出来找你了。”冲锋眼镜吓唬临子。 临子立马挽住顾沈的胳膊。“我,我跟你们一起下去!” 顾沈照旧走在最前面。石阶两边的空间十分狭窄,临子又拉着他不放,所以走得很慢。此处的石壁十分干燥,看来壁画被水泡过的痕迹确实是有人故意为之。 拐过弯之后,视线立刻开阔起来。下到石阶底部,顾沈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宽阔的大厅当中,穹顶足有三米之高,显得他们十分渺小。每隔几米,便有一根石柱支撑着,上面雕刻着团龙纹和云水波纹,和石椁上的浮雕一模一样。 “沈哥你看,”眼尖的临子朝前跑了几步,指着一面石壁跟他说,“这上面画的人好像你!” 顾沈跟过去,定睛一看,石壁上也有一幅壁画,跟上面地宫里是同一种风格,但是画面大了三四倍。因为从来没有遭到过破坏,色彩也要更加明艳一些。 壁画上画的仍然是那金国皇帝和白衣龙王,但是脸部并没有被磨去。这还是顾沈第一次在壁画上见到两个人的长相。 龙王长得跟他在叶家祖先的墓里捡到的那幅卷轴上一模一样,眉清目秀,超凡脱俗。而那皇帝竟然真的跟他自己有几分神似,下巴上一模一样的位置,甚至也有一颗小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沈有些懵了。他跟那个白衣龙王之间,难道真的有什么关联? “先别看什么壁画了,”防毒口罩的声音冷冷响起,“又少了一个人。” 顾沈连忙回头,探照灯扫过一圈,偌大的空间里,就只有他、临子和防毒口罩。冲锋眼镜不见了。 “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在上面地宫,还是下来之后?”顾沈忙问。 防毒口罩一摊手。“我怎么知道。” 刚才离开墓x,ue的时候,冲锋眼镜走在最后,顾沈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冲锋眼镜到底有没有跟他们一起下来。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顾沈问。 “阿一。” “阿一,阿一!”顾沈折回石阶附近,朝着四面叫了好几声,除了回音之外,没有半点响动。 和朱文失踪的时候一样,冲锋眼镜也像是忽然蒸发了一般。如果说朱文失踪,是为了避开他们,独自寻找祖先没能找到的宝藏,那冲锋眼镜消失,会是为了什么?终于借顾沈之力解开了空墓之谜,想要独吞神庙里的财宝? 顾沈的视线落在防毒口罩身上。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馆子门口应局,打扮风格也十分相似,毫无疑问是同伙。现在冲锋眼镜失踪了,防毒口罩会不会是留下来监视他们的,避免他们破坏独吞财宝的计划? 顾沈下意识地摸向被外套遮住的裤兜,里面有一块冰冷的硬物,是临走时六哥给他的那支枪。他答应过六哥,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临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顾沈走回防毒口罩和临子身边,从包里摸出一卷细绳,“我要把我们三个人绑在一起。” 他用绳子中部在自己腰带上系了个死结,另一端系到临子腰带上。临子抬起胳膊,十分配合地让他系了,他正要回过头去找防毒口罩,却看到防毒口罩转身离开的背影。 “喂,你要去哪!”他忘了身上刚系好绳子,连忙追了两步,差点把临子拽得摔倒在地。 防毒口罩回过头来,扬了扬手,淡淡一笑。“撒尿。” “我……” 顾沈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和临子一起跟了上去。 防毒口罩翻了个白眼。“撒尿你也要看。” “反正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顾沈说。 “随便你。” 防毒口罩走到一根石柱前面,开始解腰带。顾沈和临子转过身去,背后悉悉簌簌一阵水声,之后又听到防毒口罩拉上拉链,重新系好腰带。 顾沈连忙走过去,将绳子空着的那头牢牢系在防毒口罩腰上。“从现在开始,你一步也不能离开我身边。” 防毒口罩愣了愣,又冷笑一声。“哦。” 作者有话要说:  困到没朋友……晚上八点睡,四点起来肝文,室友已然被我惊呆了233 第30章 盗墓篇 “我们先找一找, 这里有没有别的出口。”顾沈一边说, 一边迈开了步伐。防毒口罩和临子跟在他身后, 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沈哥,你看!”临子指着石柱上的雕刻说。“这里所有龙的脑袋, 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顾沈点点头。“那我们就顺着这个方向走。” 大约几十米之后, 面前终于出现了一座高台, 上面立着两尊石像。一尊是沙海龙王,负剑而立, 脚下踏着万顷波涛。另一尊是金国皇帝, 神情凶恶, 手中有一柄长戟。难以想象以一千年前的工艺, 竟然能将两尊塑像雕刻得如此真实,栩栩如生。就连衣服上的皱褶都清晰可见。 “天啊, 沈哥, 这尊雕像长得跟你一模一样!”临子惊呼。 如果说刚才的壁画只是有几分神似,那这尊石像的五官长相真的跟顾沈一模一样。要不是眼前这座石像完成的时间是一千年前, 顾沈忍不住要怀疑这根本就是以他为原型雕成的。 防毒口罩走到雕像脚边,仰起头认真观察起来。 顾沈跟上去,顺着防毒口罩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雕像手中的宝剑和长戟并不是石像的一部分, 而是两把真正的武器。 眨眼间, 防毒口罩已经跳上石台,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龙王手中的宝剑拆了下来。 “接着。” 防毒口罩将宝剑扔给顾沈, 顾沈连忙小心翼翼地接住。这柄剑十分沉重,剑刃由百炼ji,ng钢制成,刻有铭文,锋利而明亮。剑柄则是上好的紫檀木,不知道采取了什么样的防腐措施,竟能做到千年不朽。 顾沈刚把剑塞进背包里,便听到前面有响动,抬头一看,防毒口罩已经将另一尊雕像手上的长戟也拆了下来。就在长戟离开石像的那一瞬间,伴随着一声巨响,整个地宫忽然震动起来,天花板上落下细细的碎石。 顾沈吐掉嘴里的灰,定睛一看,石台中间出现了一道裂缝,随着裂缝不断扩大,两尊石像开始缓缓变换方向,十几秒钟以后,已经由原本的并列朝前,变成了面对面站立。 防毒口罩站立不稳,从石台上跌了下来,顾沈下意识地冲上前去将他扶住,长戟却重重摔在地上。 “你没事吧?”顾沈问。 防毒口罩退开两步,冷冷摇了摇头。 “沈哥,你看!”临子指向前方。 顾沈抬头看去,只见石台的缝隙已经有近一米宽,露出一排向下的石阶。 事情总算有了些进展。顾沈深深吸了口气。“走,我们下去看看。” 探照灯和手电筒的光线刺破黑暗,引导着他们一步步向前。顾沈没有想到,越往下走,石阶竟然愈发宽敞,到达最底部时,已经有两三米宽。 石阶底部是一个圆形的墓室,中间摆着两具石椁。 “怎么会这样。”一见石椁,顾沈就皱起眉头。 这两具石椁根本就没有盖上盖子,里面空空荡荡的,椁盖静静摆在旁边的地板上,似乎正在等待主人下葬。 这里应该就是那个皇帝真正的墓室,为什么也是空的? “沈哥,你快看周围……”临子紧紧靠在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 顾沈环视四周,看到墓室中的石壁上也绘满壁画,手法与假墓室中的类似,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从入口处开始,第一幅壁画画的是两个人坐在一道门前,支起炉子和铁锅,锅里煮着一朵蘑菇。门上挂着“神三鬼四”的牌匾,有两个黑衣人正在锅前驻足。 第二幅画画的是七个人站在一座地宫上方的地面上,中间隔着许多巨石。 第三幅画的是五个人站在一个石头垒成的墓室里,里头有一具空的棺椁,下面藏着密道。 第四幅画着刚才石头雕像,三个小人站在石像前,面前石台的裂缝中出现了另一条密道。 他们这一路上的经历,竟然全部被画在了这里的石壁上。 “沈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靠在顾沈身边的身体不断颤抖。 防毒口罩走上前去,伸手在最后一幅壁画上轻轻一抹,手指便染上了一大块蓝色的颜料。“这壁画是刚画上去的,”防毒口罩沉着脸说,“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 他们进来了这么久,哪里见到过半个人影?可是没有其他人,又无法解释墙上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壁画。 顾沈心中隐约有了答案。“该不会是朱文和你那个朋友消失以后,躲到这里来画了壁画?” 防毒口罩斜乜他一眼。“但愿是这样。你过来看。”说着,防毒口罩指向最后一段墙壁上的壁画,上面画着五具棺材,其中两具已经盖上了盖子,另外三具里面静静躺着三个人,双目紧闭,从发型和衣着判断,画的正是顾沈、临子和防毒口罩。 包中已经有了一把宝剑,这一趟来也不能算全无收获。在发生更邪门的事情之前,必须得赶紧把临子平安带出去。 “我们先回到顶层的假墓室,想办法出去。”顾沈说。 三人正沿着石阶往上爬,临子忽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顾沈连忙走过去扶他起来。“临子,没事吧?” 临子努力冲他笑了笑,却仍掩饰不住脸上的虚弱。“沈哥,我想喝水……”顾沈这才发现临子的嘴唇干得厉害。随着冲锋眼镜的消失,原本就只剩下很少的饮用水,这下彻底没有了。离顶层墓x,ue还有上百米的路程,不知道临子能不能坚持得住。 顾沈卸下临子的背包,扔给防毒口罩。 “我背你。”说着,顾沈蹲下身子,将临子背到了背上。 “没事,我还能自己走。” 临子挣扎了两下,被顾沈喝住:“别再动了!保存体力。” 临子只好放弃了挣扎,乖乖趴在他背上。 他们走回了石像和平台前,又逆着石柱上的龙头雕刻,倒回去找通往顶层墓室的石阶。 虽然顾沈的身体还算强壮,地底的温度也偏低,但背着一个大活人走了这么长一段路,顾沈还是汗流浃背,呼吸越来越粗重。 眼看朝上走的石阶就在前方,顾沈腰上忽然感到一阵阻力,像是有人拽了一把他系在腰带上的绳子。回头一看,是防毒口罩在他身后停了下来。 “怎么了?”顾沈问。 防毒口罩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你就这么担心他?” “他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当然担心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更何况,他还肩负着六哥的嘱托。 防毒口罩沉默了片刻。“我听到了附近有水声。” 顾沈一惊:“真的吗!”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之外,他明明只听到一片寂静。 防毒口罩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这边。”说着,便调转方向,迈步朝黑暗中走去。 事到如今,也只能放手一搏。顾沈一咬牙,背着临子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防毒口罩是不是有超越凡人的敏锐听力,顾沈跟着他朝前走,耳边真的渐渐响起了淙淙的水声。 他们走进一条蜿蜒的地道,几米之后,眼前豁然开阔起来,竟然是一个天然的山洞,里面藏着一池清澈的潭水。头顶五六米远的地方,地面的岩石裂开一道缝隙,将正午的日光投向这个地底世界,照得水面波光粼粼。 防毒口罩用手掌捧了一捧水,送到嘴边,一口饮尽。“这水能喝。”他断言。 听他这样说了,临子迫不及待地从顾沈背上跳下来,跪在及膝深的水潭里,痛痛快快地喝起来。 顾沈为了背临子出了不少汗,嗓子都快冒烟了,才刚用手捧着喝了两口,裤兜忽然一松,下一秒,就有一个冰冷的金属圆柱体贴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顾沈缓缓举起了双手,听到身后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把口罩摘掉,不然我就一枪崩了他。” 顾沈当即反应过来,这和他们听到了好几次的怪笑声,是同一个人。 “快点,”身后的人又重复了一次,一边说,一边拉下了枪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在怕什么?” 一直没有动作的防毒口罩,终于将手伸向脑后,解开了口罩的带子。 扑通一声,口罩掉进了水里。 迎着被水面反s,he的日光,暴露眼前的面孔清秀而冷漠,正是被墓x,ue的壁画反复描绘,又曾出现在顾沈梦中的沙海龙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安顿下来了qwq!对不起我的小仙女们qwq!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第31章 盗墓篇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 顾沈像被闪电击中一样愣在原地。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是巧合, 还是ji,ng心谋划的骗局? 用枪指着他的男人见他这副反应,从背后凑到他耳边, 笑声沙哑而诡异。“怎么, 你不记得他了吗?” 顾沈看着眼前的人, 呆呆地摇了摇头。虽然心里觉得十分熟悉,可他实在想不起来, 在进入地宫之前, 究竟是在哪里见到过这张脸。 身后的人笑得更开心了。“阿青, 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放开他, ”被称作阿青的防毒口罩冷冷说,“你把陈兆一藏哪儿去了?” 顶在顾沈后脑勺的枪口猛地一抖。“阿一不是你藏起来的?” 就在那一瞬间, 一直在旁边呆站着的临子忽然扑过来, 把劫持顾沈的人狠狠摁倒在水里,手枪从他手里飞出去, 掉在石滩上。 顾沈立刻转过身去,一把反擒住那人的双手,然后用随身带的匕首割断自己腰上的麻绳,将两只手腕牢牢捆在一起。 他这才终于看清楚了那个偷袭者的脸, 五官竟然跟防毒口罩颇有些神似, 眉目中却多出几分邪魅和妖娆。 “这是谁?”顾沈一边捡起手枪,对准偷袭者,一边问防毒口罩。 “我是他哥哥。”偷袭者抢先回答, 嘴角带着笑。 顾沈听得一惊,抬起头向防毒口罩求证。“你们是一伙的?” 防毒口罩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冷冷白了他一眼,径直走到偷袭者面前。“你把阿一藏到哪儿去了?” 偷袭者愣了愣。“你这是在吓我?” “吓你?”防毒口罩反问。 “你故意把阿一藏起来,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还反过来问我要,就是想让我担心,对不对?” 两个人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防毒口罩总算想明白了,瞳孔猛地一缩。“所以……阿一失踪跟你没关系?” 偷袭者沉默片刻,也终于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地拼命挣扎,jian起一大片水花。“你快把我放开!我要去找阿一!” “吵死了。”防毒口罩抬头看了一眼顾沈。“喂,把他的脚也捆起来吧,我有办法出去。” “你这个混蛋!放开老子!”偷袭者的两条腿蹬个不停,到底还是被顾沈一把抓住,用麻绳捆紧。 “你们这对狗男男!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敢欺负!真是大逆不道倒行逆施罪大恶极!快让老子去找阿一!” 偷袭者还在骂骂咧咧,顾沈站起身子,将临子也从水里拉了起来。回头一看,防毒口罩已经从背包里掏出一副便携式的十字形铁钩,底下穿着一根十几米长的绳子。 “我来。” 顾沈接过铁钩,瞄准了山洞顶部的裂缝,朝上面用力一掷,铁钩便牢牢卡在了裂缝外的岩石上。 顾沈拉了拉绳子,确定没有问题,便将绳子递到防毒口罩手中。 防毒口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临子,戴着手套的双手握紧绳子,朝上一跃,开始向上攀爬。 几分钟后,防毒口罩便顺利爬到了裂缝外头,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上。临子和顾沈也先后爬了上去。 他们一上去,防毒口罩便收起了铁钩和绳子。一边收着,裂缝底下还隐约传出那个人的喊声:“徐季青!你滚回来!快让我去找阿一!” 也不知道就这么把他丢在下面会不会出人命,顾沈有点不放心:“我们就这么走掉……没关系吗?” “谁管他啊。”防毒口罩面无表情地说,说完便拨开草丛,朝前走去。 顾沈朝地底看了一眼,到底还是一咬牙,跟上了防毒口罩的步伐。 他们在地底折腾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回到地面上,离进入时的盗洞不过才几百米远。六哥正一个人站在盗洞附近,愁得满地打转,一见他们,总算舒展了眉头。“哎哟,你们可算出来了!”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顾沈问。 “你看。”六哥指着原本是盗洞的地方,叹了口气。洞口已经被一块巨石堵了起来。“你们刚进去不久,朱武就用迷魂香把我熏晕了。等我醒过来,洞口已经被封上,人也不知道去了哪。” 既然如此,事情就解释得通了。顾沈的神情有些焦虑起来:“时间紧急,我们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怎么回事?”六哥面露不解。 “我们先离开这里,路上再解释。” 他们回到村中老宅才发现,临子的车也不见了。六哥去找对门的乡亲,塞了两百块钱红包,乡亲总算答应用拖拉机把他们送去附近县城。 在颠簸的拖拉机上,顾沈从背包里掏出了那把宝剑,递给六哥。“这是我们在斗里找到的。” 六哥一见到剑,眼中立刻便亮起了j,i,an商特有的光芒。“可真是把好剑!看铭文,这就是那个龙王的剑?” 顾沈点点头。“根据我们的推测,朱文朱武,应该是明熹宗朱由校的后人。他们应该是想借此机会找到墓x,ue地址,实现祖先的遗愿。所以他们带走饮用水,封死盗洞,想把我们至于死地,然后去找人手来,自己再进去盗一次。” 六哥一脸难以置信,隔了好久才摇摇头。“现在的人心啊,实在是太贪了。对了,还有个戴太阳眼镜的人去哪了?” 顾沈不知如何回答,看了看防毒口罩,又跟临子对了个眼神。“他还有点事急着要处理,刚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四个人在县城住进了一家小宾馆,六哥打算第二天就启程回家。 顾沈和防毒口罩住在同一间。 顾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裹着浴巾走出来时,防毒口罩正坐在床上,一样一样地整理背包里的东西。 “阿一到底去哪了?”顾沈终于忍不住问。“那个偷袭我们的人……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防毒口罩连头也没有抬,视线下垂的样子,又让顾沈想到那些沙海龙王的画像。“我也不知道阿一去哪了。那人是我哥,他喜欢阿一,但阿一一直躲着他。” “那这次阿一忽然不见,也是为了躲他吗?” “也许是吧。” “我们把他扔在墓里头,真的没事吗?”顾沈又问。 “那个混蛋,自作自受。”防毒口罩咬牙切齿地说,抬头对上顾沈的眼神,又连忙解释:“他肯定有办法逃出来的,你别担心。” 顾沈舒了口气。“那就好。” 两个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儿。防毒口罩把那段用过的绳索从包里拿出来,一圈一圈理顺、卷好,又重新塞回包里。 防毒口罩整理完背包里所有可以整理的东西,终于打破沉默:“你一直看我干嘛?”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们会长得跟壁画上的人一模一样。”顾沈说。“难道我上辈子认识你?” 防毒口罩愣了愣。“什么上辈子下辈子的,都是迷信。”说着便从床上跳下来,背上背包就要推门出去。 “你要去哪?”顾沈连忙站起来,却不知道该不该伸手拦住他。 “去找阿一。”防毒口罩说。 “去哪里找?” 防毒口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先出去找找再说。” “那……那你一路小心。” “我知道了。” 防毒口罩拉开门,片刻之后便消失在顾沈的视线里。顾沈走到窗户边,几分钟后,那个黑衣黑裤的背影离开了宾馆,融入渐浓的夜色中。 那天晚上,顾沈又梦到了那个人。他不知道出现在梦里的到底是沙海龙王还是防毒口罩,反正是那样一副冷淡疏离的脸。 梦中,他躺在那人的怀中,天地龟裂,业火燎原,万鬼哭号。 眼泪从那个人眼中淌下来,滴在他脸上,凉丝丝的,像春天的雨。 他抬起沉重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拭去那人脸上的泪水。 “没事的,别哭了,”他说,“阿——” 阿青。 他再一次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喘着气。 阿青,阿青。他反复念诵着这个久违的名字,音节像是在舌尖上跳舞一般。 宾馆房间白色的窗帘外,天空已由漆黑转为深蓝。 梦中的人到底是谁?他和阿青,和那画中的神仙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他必须要知道答案。 顾沈翻身下床,写了张字条塞到六哥房间的门缝里,背上背包便独自离开了宾馆。 他走在晨雾弥漫的街头,还没来得及细想要去哪里找防毒口罩,防毒口罩竟然迎面走来,见到他便是一愣。 “你大清早跑出来干什么?”防毒口罩问。 顾沈一偏脑袋。“你大清早跑回来干什么?” “你先说。” 防毒口罩皱起眉头。 顾沈摇了摇头。“不,你先。” 防毒口罩咬着嘴唇,沉默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跟我走吗?” 顾沈看着眼前的人,一咧嘴,露出笑容来。“好。” 第32章 盗墓篇 日出时分, 两个人乘上了南下的火车。 顾沈上了车才问:“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防毒口罩白他一眼。“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 从金王墓出来之后, 防毒口罩已经不戴口罩了, 还是一身黑衣,很少说笑。 “我毕竟也是年轻力壮远近闻名的倒斗好手, 怎么就不能卖了?”顾沈不依。“可况我还好看。” 防毒口罩理都懒都理他, 从包里掏出一张纸。 顾沈展开一看, 是张纸条,但是上面洒上了某种深色液体, 有一半的字都无法辨认。 “……在跟踪我们, 我先走了。我上次打听到, 有一座修在云上的……那里的巫师能寻回人前世的记忆。我先去那里……要是平安出来, 可以来找我。” “这张字条留在我们本来住的那间宾馆的前台,”防毒口罩说, “应该是阿一从墓里出来之后写下的。” “这上面是?”顾沈指着纸条上的深色污渍。 “是服务员不小心弄上去的。”防毒口罩说。 “可是……所有的关键信息都看不清了, 我们要到哪里去找?还有,他为什么想要恢复前世的记忆?” “是为了我, ”防毒口罩平静地回答,“我认识的一个人失去了很重要的记忆,阿一希望能帮他想起来。” 前世?顾沈想到了自己的那些古怪的梦境。希望此行也能趁机恢复一些自己的记忆,说不定就能知道自己和那个沙海龙王之间的联系。 “所以,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顾沈问。 防毒口罩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球形物体。“阿一留下的还有这个。” “这是……”顾沈接到手里一看, 是一颗小指尖大小的银铃铛,表面发黑,晃动时会发出轻微的响声。“是苗银?” 防毒口罩点点头。“我猜, 阿一去的地方应该是个苗寨。” 顾沈低下头又看了一遍纸条。“苗寨,巫师……应该错不了了。”他松了口气。 防毒口罩收起铃铛和纸条,沉默了一会儿,问顾沈:“你为什么要帮我?” 顾沈偏着脑袋想了想。“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也许多见几次就想起来了。” 防毒口罩很轻地笑了笑,转头去看窗外。太阳渐渐升起,火车一路呼啸,朝着西南山区疾驶而去。 在省城下了火车后,两个人分头开始打听,附近有没有一个跟云和巫师有关系的苗寨。 然而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再碰头,还是没有一点线索。 顾沈问了几十个人,从扫大街的大婶,摆地摊的老爷爷到偶然经过的路人,全部都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地方。 “要不然,我们再到附近的村子里去问问?也许农村里的人,会更加了解这些传闻。”顾沈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可他还是斗志满满,一心要找出那个地方。 “算了,还是先吃饭吧。”防毒口罩说。 两个人走进街角的一家面馆,店里空无一人,只有厨房隐隐传来剁r_ou_的声音。 他们在靠墙的一张小方桌旁边坐了下来,桌子上有一层厚厚的油污,防毒口罩嫌弃地用手擦了好几遍。 “老板,来两碗面!”顾沈朝着厨房喊了一声。 里头剁r_ou_的声音停了下来。“没有面。”一个苍老的女声说。 “没有面?”顾沈抬头看了看墙上贴的菜单,上面分明写着各种面食的价格。 防毒口罩站了起来。“没有就算了,我们走吧。” “好吧。”顾沈撇撇嘴,跟着站了起来,转身朝门外走,一边走一边吐了句槽:“这明明是家面馆,竟然没有面?”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脆响,顾沈脚下的瓷砖便裂成了碎片。 顾沈连忙低下头,看到一把菜刀端端cha在他脚下的瓷砖上,刀刃离他的脚后跟只有一厘米远。顾沈心都凉透了,这刀要是稍微扔偏一点,他下半辈子都别想走路了。 二人回过头,只见一个双目失明,年约八十的老太太出现在厨房门口,面色y沉,右手是空的,左手拎着把菜刀。 “不卖面就算了,干嘛拿刀扔我啊!”顾沈火冒三丈。“万一伤到人,你可是要坐牢的!” “你们身上有死人的味道……该杀。”老太太用病态的白色双眼,y森森地看向他们。 “你知不知道……”顾沈正要走上前去,被防毒口罩拦了下来。 “打搅了,实在抱歉。我们这就走。”防毒口罩客客气气地说。 二人正要转身,老太太却幽幽开口:“我知道你们要去什么地方。” 两人都是一愣,还来不及回答,老太太又说:“给我那颗铃铛,我就告诉你们怎么走。” 两人对了个眼神。看到防毒口罩的手伸向裤兜,顾沈冲他摇了摇头。 “怎么,”老太太偏过脑袋,脖子上的骨头发出一声声朽木般的响声,“你们不相信我?那是还魂铃,你们都是活人,拿着也没有用。” 防毒口罩终于走上前去,把那颗银铃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并没有伸手来接,反倒摇了摇头。“我要不是这颗。是你背包里的那一颗。” 背包里那一颗?看到防毒口罩从背包里掏出一只小布袋,顾沈这才想起来,在金王墓里的时候,防毒口罩和冲锋眼镜摘下了船型棺材屋檐下的那些铃铛。可是老太太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 防毒口罩解开布袋,摊在手掌上,递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伸手拿走了一颗,不偏不倚,正是挂在棺材最顶上的那一颗,上面刻满诡异的符号。 “你们要去的地方,在盘阳山。”老太太说着,嘴角浮现起一缕古怪的笑容。“怪不得你们身上死人味道重。活人遇活人,死人遇死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沈忙问。 老太太没有回答,转身走回了厨房。剁r_ou_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 “走吧,”防毒口罩收好其他的铃铛,走回顾沈身边,“我们去盘阳山。”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龙的男人[快穿] 作者:鲤什么 第7节 两个人连夜赶到盘阳山,在山脚下的小镇里找了家民宿住下,一是暂作休息,储存体力,二也是想从当地人口中多了解一些关于苗寨的信息。 民宿老板是个热情的大叔,把他们领到房间里安顿好,立刻就亲自下厨炒菜,又打来一坛自酿的糯米酒。 “你们两个是在结伴旅游吧?”饭桌上,大叔向他们打听。 顾沈正想说是,防毒口罩却摇了摇头。“我们是大学里的学者,在做民俗学方面的调查研究。” “哎呀,原来是两个知识分子,失敬失敬。”大叔端起杯子,连敬了他们两杯酒。 “我们听人说,盘阳山上有一座苗寨,有保存完好的巫蛊文化?”防毒口罩问。 大叔锁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山上的确有三个村子,但是都已经相当现代化了,跟咱们汉人的村子没什么区别。我在这里住了四十几年,以前遇上生病、流年不利,倒是有请巫师来跳大神的习俗,但是现在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说过了。” “那从前那些巫师,现在都去了哪里?”防毒口罩又问。 大叔笑了起来。“当然都是去城里打工了。在山里跳一年大神,也不如去城里工地干一月的活。” “还是你这样,做点小生意最滋润。”顾沈笑道。 “哪里哪里,跟你们这些搞研究的比起来,我可就真的是个粗人了。” 说着,大叔又敬了他们一杯酒。 觥筹交错之间,他们向大叔打听了不少事情,但可以确定的是,大叔的确不知道那座苗寨的存在。 大叔在这里住了四十几年都不知道什么苗寨,会不会是那个面馆的老太太骗了他们? 两个人有些不放心,吃过饭之后,又在镇子里逛了一圈,然而还是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时近半夜,他们在小镇外沿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烧烤店,点了烤串和啤酒,坐在搭在街边的简易小木桌旁。他们坐的角度,抬头正好能看到山腰上有一片区域,隐约透出影影幢幢的灯火,应该就是大叔说的那三个村子的其中之一。 “咱们明天一早就上山?”顾沈问。 防毒口罩点点头。“睡醒就走。” 老板娘正好开了啤酒送过来,听到他们的谈话,随口接了一句:“两位这是要去盘阳山?” 顾沈点点头,照着防毒口罩说过的话,有样学样:“我们是大学里的学者,来做民俗学方面的调查研究。” 老板娘听完,脸色却一沉。“那我可得建议你们换个地方做调查。这盘阳山上的村子,实在有些邪门。” 顾沈一听,眼睛都亮了。“怎么个邪门法?” 老板娘见他们有兴趣,便一屁股坐到他们旁边,絮絮讲了起来。 “我家大侄子,去年跟一个一阳村的女娃谈了恋爱,就住在盘阳山上。到了该结婚的时候,我哥哥嫂嫂带着聘礼去了,结果女方家里一听,立马举着拖把啊、扫帚啊,把他们赶了出来。” 防毒口罩露出吃惊的神色。“怎么会这样?” 老板娘一拍大腿。“就是说啊!我大侄子人又帅,工作也好,总不能是配不上他们吧!”说到这里,老板娘凑得离他们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后来我才听人说,那盘阳山上的三个村子,有个死规矩:男娃可以娶外面的女娃,但是女娃只能嫁自己村里的男娃,否则就要断子绝孙。” “为什么会这样?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顾沈追问。 老板娘摇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你们要是不怕邪,去研究一下,说不定就研究出来了。” 两个人谢过老板娘,心里总算有了底。 “太好了,看来这盘阳山确实有问题。”顾沈说。 “嗯,”防毒口罩点点头,“咱们明天就去揭开谜底。” 说话间,老板娘把烤串端了上来。“二位的烧烤,请慢用!” 防毒口罩拿起一串章鱼须吃了起来。 顾沈隔着从盘子上缓缓升起的油烟,又觉得眼前的一幕似乎已经在某处发生过。就像是有过一个平行世界,他们也曾在那里吃这样的烧烤,喝这样的冰啤酒。 到底是在哪里呢? 回大叔家的路上,两人走在一座小桥上时,顾沈终于试探着叫出了那个出现在梦中的名字。“阿青,你以前认识我吗?” 漆黑的夜色中,防毒口罩回过头,身边是小河潺潺的流水。 “生命就好像一个轮回,不断地走向终点,又不断地重新开始。从前的事情,发生过,或是没发生过,又什么关系呢?”防毒口罩脸上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还是过好眼前这一世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仙女们端午安康~马上又要上学上班啦,加油! 第33章 盗墓篇 清晨, 细雨蒙蒙, 盘阳山沉睡在ru白色的云雾中。两个人坐上一辆乡间巴士, 准备上山。 “两位去哪儿?”一上车,售票员大婶就十分热情地问。 “去盘阳山。”顾沈说。 大婶脸上的笑容立马变得僵硬起来。“车只在三个村的村口停, 你们要去哪个村?” “一阳村。”防毒口罩回答。一阳村正是昨天晚上烧烤店老板娘说起过的那个村子。 大婶撕下两张车票递给他们。“一共八元。” 顾沈接过车票, 如实付了钱。大婶在车厢里卖完一圈票, 又故意走回他们身边来。“年轻人,你们两个去一阳村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 这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对他们要去盘阳山的事情十分在意, 顾沈已经解释得有些烦了。“我们是大学里的学者, 要去做民族学的调查。” “哦, 原来是这样,”大婶却并不罢休, “那你们有什么学校里的证件吗?” 顾沈没想到大婶会这样问,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做研究是没有证件的,”防毒口罩淡淡一笑, “大婶你是一阳村的人吗?” 问题又被抛了回来,大婶只好点了点头。“我们那个村子,穷乡僻壤的,很少有外人会去。” “我们也就只是去看一看适不适合搞研究, 当天就走。”防毒口罩说。 听他这样说, 大婶才稍微放下心来。“那就好。村里连个旅馆都没有,你们去了也没办法住。” 大婶总算不再缠着他们,走到驾驶室旁边去跟司机拉起了家常。 “这大婶是不是有点不对劲?”顾沈凑到防毒口罩耳边问。 防毒口罩摇了摇头。“恐怕不只是她不对劲。” 离开小镇后, 山路越来越陡峭,车身也愈发地颠簸。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了一个岔路口前。 “一阳村到了。”司机回过头来喊了一声。 顾沈跟着防毒口罩下了车,当他回头去看车上时,发现售票员大婶正在唾沫横飞地打电话,神色十分焦急。整辆车上的人全都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顾沈打了个激灵,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车渐渐开远了,顾沈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迈开步子,追上已经走出去几米远的防毒口罩。 身处山中,周围的大雾比他们在镇子里看到的还要浓上许多,五六米外的东西已经很难看真切,再远就只剩下漫无边际的白色,偶尔钻出几棵苍劲的松树。 他们离村子越来越近,防毒口罩微微皱起眉头。“这里太安静了。” 是啊,太安静了。没有鸟鸣,没有车辆,没有半句人声。整个世界安静得如同死去一般,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他们终于进到了村子里,却发现了更加可怕的事情——村子里竟然也没有人。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门窗都牢牢紧闭,每一个角落都空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甚至连动物也没有。 “怎么回事?”顾沈使劲推了推一户人家的院门。然而门从里侧锁死了,任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根本无法推动分毫。 “嘘。”防毒口罩将一根手指竖在嘴唇前,示意他小声一些。 两个人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行走着。 就在这时,街边的一扇铁门传来吱呀一声轻响,一双眼睛探了出来,一见他们,慌张地想要躲回门里。 顾沈冲上前去,死死抠住门缝。“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躲起来?” 门里的人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是用尽全力拽着门,生怕顾沈会破门而入。“求,求求你们了……你们快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防毒口罩朝前走了一步,一针见血地问。 门里的人竟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求求你们放过我吧……要是别人看到我跟你们说话,我就连命都保不住了。” 看到那人嚎啕大哭的样子,顾沈只好松开手,让他锁上了门。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顾沈没有一点头绪。 防毒口罩的目光定在门上。“你看这个。” 原来眼前的这扇铁门上画着许多暗红色的图腾,形状怪异,很像面馆老太太要走的那颗还魂铃上的篆刻。因为铁门本来就是红色,所以第一眼很难发现上面画了东西。 顾沈盯着那扇门看的时候,防毒口罩已经环视了周围一圈。“不只是这一户,所有人的门上都画了这样的图案。” 顾沈伸出手摸了摸门上的颜料,头皮一阵发麻:“这是血。” 防毒口罩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我猜到了。” “现在我们怎么办?” 防毒口罩沉思片刻。“先去另外两个村子看看吧。” 两个人走到村尾,有两个年轻人正坐在摩托车上交谈。看车上挂的绿色箱子,似乎是两个快递小哥,一个s通,一个y通。 “今天这个村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s通小哥说。 y通小哥点点头。“是啊,虽然说平时这个村的人就挺奇怪的,可是今天这么奇怪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s通小哥听到脚步声,一转头便看到顾沈和防毒口罩走出来,满脸惊讶:“你们两个怎么从里面出来?这个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沈摇摇头。“我们也是从外面来的,什么也不知道。” y通小哥一脸不高兴。“算了算了,气死人了,明天还得再来一次。” 眼看两个小哥调转车头准备离开,防毒口罩开口叫住他们:“请问你们知道二阳村怎么走吗?” “当然知道啊,我们正要去呢。”s通小哥点点头。 y通小哥干脆一指后座。“你们坐上来吧,我们载你们过去。” 顾沈转过头去征求防毒口罩的同意,看到防毒口罩微微一点头,他这才爬上了y通小哥的摩托车后座,防毒口罩也坐上了s通小哥的车。 两个小哥发动了摩托,沿着蜿蜒的山路驶往二阳村。 走了十来分钟,y通小哥忽然把车停了下来。“不对啊。” “怎么了?”顾沈问。 “根据我每周跑三趟的经验,我们走了这么久,早就应该到二阳村了啊。”y通小哥抓着脑袋说。 前面不远处,s通小哥也把车停了下来。 “喂,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啊!” y通小哥吼着说。 “前后就这一条路,就算是像你一样的智障,也不可能走错啊!”s通小哥吼了回来。 两个小哥正在商量着,防毒口罩走到顾沈身边,小声说了一句:“这是鬼打墙。” 这事顾沈倒是听道上的前辈说起过,说是在斗里如果遇上鬼打墙,不管走多久,都会不断地回到原地,最后困死在斗里。 可是现在是大白天,哪里来的鬼打墙? “是不是你个智障中途调掉了个头,自己没发现啊!”s通小哥说。 y通小哥气得直瞪眼。“我要是调了头,你不是也调了!凭什么说我智障!” “你要是掉了头,我不是也得跟着掉啊!” “那你就是宇宙无敌超级大智障!” 你一句我一句,吵得顾沈耳根子都在疼。 防毒口罩走上前去。“能不能你们骑一辆车,我骑一辆带我朋友。我应该有办法走出去。” y通小哥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真的吗?你不是想偷我车吧?” s通小哥一把拧住y通小哥的耳朵。“人家好心好意帮咱们,你不道谢就算了,还说人家想偷车!就你那破车,除了你还真没第二个人看得上了!” “你的才破车!破车破车破车!”y通小哥疼得眼泪汪汪,一边抹眼泪一边顶嘴。 防毒口罩跨上其中一辆车,朝顾沈微微一偏头。“上来。” 看他那副不苟言笑霸道总裁的样子,不知怎么的,顾沈的少男心竟然咯噔一声响,揉着胸口乖乖坐上了后座。 防毒口罩一踩起动杆,发动机随即发出一声嘶嚎。“抱着我。”防毒口罩冷声说。 顾沈听话地搂了上去,两只胳膊紧紧抱在防毒口罩的腰上。 防毒口罩松开了离合器,摩托车在凛冽的晨风中呼啸前行,两个快递小哥远远跟在后头。 “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气行j,i,an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 防毒口罩口中念念有词,声音被风吹散,听不真切。渐渐地,雾气在摩托车周围凝结成一圈圈圆形的符文,以不同的频率和角度滚动着,呈现出一个球体,将车包裹起来。 符文慢慢膨胀,球体也越来越大,所及之处,浓雾立刻散去,显现出两旁森林和脚下的道路。 “快看前面!我们到了!”身后传来y通小哥激动的声音。 顾沈朝前看去,一个村子出现在眼前,村口的牌坊上用红色的大字写着“二阳村”。 “太好了。”顾沈刚要松口气,车头忽然“砰”地一声巨响,就像是撞到一堵无形的墙壁,车子整个腾空而起,顾沈和防毒口罩都被甩了出去,顺着路边的山崖往下滚。 顾沈的脑袋撞到一块石头上,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34章 盗墓篇 顾沈醒过来的时候, 已经身处室内。光线十分昏暗, 看不清四周。 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 他揉着脑袋朝外走,隐约听见两个人在对话。 听声音, 应该是防毒口罩和冲锋眼镜。 “……你打算就这么一直躲着他?”防毒口罩问。 “我也没主意……依小王爷您的意思?”听起来, 冲锋眼镜好像正在为了什么事情在犹豫。 “他喜欢你归喜欢你, 但是人实在太蠢了……你还是给他点苦头的好。” “可是我不在身边,您一个人万一遇到什么事情……” “放心吧, 不会有事的。反正那个笨蛋什么都不记得了, 更不要说——” 顾沈原本趴在门边偷听, 一不小心碰掉了手边的某样物品, 随着东西摔碎的声音,门外的谈话戛然而止。 短暂的脚步声过后, 防毒口罩出现在门边。“你醒了。”防毒口罩对他说。 顾沈点了点头。“你见到阿一了?他没事吧?” “见到了。”防毒口罩冷冷回答。 “那他人呢?” “去接着调查巫师的事情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跟他一起调查吗?” 防毒口罩白了他一眼。“还能怎么办?来都来了, 先到处看看吧。” 顾沈朝门外张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木墙灰瓦的建筑群中, 应该就是先前阿一在纸条上所写的那个苗寨。 防毒口罩忽然皱起了眉头:“你把什么东西打碎了?” 顾沈赶紧低头去看,原来刚才他刚才慌张碰倒的东西是一尊石像,大约三十厘米高,雕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线条很是粗犷, 一看就是异族风格。 其中一块碎片有些古怪,顾沈捡起来仔细看了看,原本应该是眼镜的部位只有两个空洞, 看起来格外瘆人。“这尊雕像的眼睛……是瞎的?”他立刻联想到了他们在省城面馆见到的那个双目失明的老太太。 如果真的是她,那她的雕像为何会出现在这个苗寨里? “你看这边。”防毒口罩朝他身后一指,顾沈站起来朝后看,这才发现墙上有一道凹槽,里面摆满了石像。算上他碰碎的这一尊,足有三四十尊之多。 雕像从旧到新排成一行,雕刻的人物有老有少,形态容貌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是女性。 “这是苗疆什么奇特的民俗吗,徐教授?”顾沈一本正经地问。 防毒口罩给了他一个比鸭蛋还要大的白眼。“我出去看看。”说着就迈开步子往外走。 “我就开个玩笑,你不要生气嘛。”顾沈连忙哄了他两句,一边追了上去。 出了房子,两个人走到一条弯曲的石子路上,两旁鳞次栉比地排列着苗疆风格的房屋。 这里的路上也没有半个人,房屋给人的感觉十分怪异,透出一股y冷的气息。 顾沈走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这里所有的房子都没有窗户,所以他刚才在室内才会觉得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这里为什么不修窗户?”顾沈忍不住问。 “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防毒口罩照旧很冷淡。“应该并不是用来住人的房子。” 可是不用来住人的话,为什么要修这么多房子?他们走了足有十几分钟,拐进好几条岔路,脚下的道路却还是望不到头,两边的房屋也依然绵绵不断地向前延伸。 “这又是鬼打墙?”顾沈有点懵了。 “不对,”防毒口罩摇摇头,“这些房子确实在变化,但是又怎么都走不出去……我们可能进了一个迷宫。” 这么一说,顾沈也觉得这是个合理的推测。两边没有窗户的房子就像是巨大的墙壁,将他们困在其中。 在这深山里修这么大一个迷宫,不知要消耗多大的人力物力,背后又有什么样的原因和目的?顾沈实在想不明白。 防毒口罩停下了脚步,从背包里掏出纸笔。“我们从现在开始必须把走过的路都画出来。” 顾沈点点头。“那我负责在每个拐角处做记号,以免走上重复的路。” 两个人正在商量着,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奇怪的尖叫。 “啊——!!” 伴随着尖叫一起响起来的,还有激烈的脚步声。 顾沈回过头,竟然看到一个满身是血,头发乱糟糟的女人举着一把血迹斑斑的菜刀朝他们冲过来。 顾沈想也没有细想,下意识地向前跨了一步,挡在防毒口罩身前。 菜刀划开空气,从空中劈砍下来。顾沈扣住女人的手腕,试图阻止菜刀落下,那个女人骨瘦如柴,浑身恶臭,力气却奇大无比,一阵扭打过后,顾沈的大腿被菜刀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趁着他们缠斗的这段时间,防毒口罩从背包里掏出了便携铁钩,狠狠砸向那个女人。 “呃啊——!!” 铁钩刺进女人的肩膀,似乎是伤到了动脉,鲜血立刻喷了出来。女人吃痛又是一声怪叫,松开顾沈夺路而逃,肩膀上还挂着铁钩。 女人拐进她刚才冲出来的那间屋子,狠狠摔上了门。 “你没事吧?”防毒口罩蹲下来检查顾沈腿上的伤口。 “没事,只是小伤。”顾沈笑了笑,嘴角却因为强烈的疼痛而有些扭曲。 “别说话了。”防毒口罩站到他的身边,架起他的一只胳膊。“扶着我,我们先走远些,找个地方坐下来。” 顾沈起初还不敢把体重压在防毒口罩身上,可是伤口实在痛得厉害,每走一步都是钻心地疼,他也只好放下面子,依靠起身边个子矮小的男人。 走出一百来米,顾沈实在没办法再坚持,防毒口罩就近推开路边一间房子的门,将顾沈扶了进去。 关上门以后,屋子里几乎没有任何光源。幸好他们随身带着倒斗的装备,里头有探照灯和手电筒,还有应急的医药包。 防毒口罩将顾沈靠墙放下,塞了一支手电筒到他手里,借着手电筒的光替他简单地消了毒,然后缠上纱布止血。 防毒口罩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伤口还是传来一阵阵剧痛。顾沈疼得满头是汗,嘴唇都快咬破了,还是坚决不肯叫出声。 “你还好吗?”防毒口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难得地写着几分关心。 “真的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他虚弱地笑了笑。就在他挺身而出和女人扭打的过程中,那种似曾相识的古怪感觉再次涌上心痛。他一定曾经在别的什么地方,为了他十分在意的人做过类似的事。 “你先在这待着,我四处检查一下。”防毒口罩自己也拿了一支手电筒站起来,打算上楼。“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大喊一声,我立刻下来。” 顾沈还是难看地笑着,冲他挥了挥手指。“你也是。要是有什么事,大喊一声,我立刻上去帮你。” 防毒口罩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登上木制台阶,身影和电筒的光线同时消失在拐角处。 顾沈一个人静静坐着,防毒口罩的脚步声就在头顶四处游走。 他用手电筒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这么干坐着也实在很无聊,他于是小心翼翼地挪到门边,在木头门上抠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洞,试探着朝外看。 不看还好,一看就发现刚才那个女人正在街上挨家挨户地拉开门,寻找着他们的踪迹。 女人背上的铁钩已经被摘掉了,鲜血浸shi了整个背部,手里仍然紧握着菜刀。 “乖乖,乖乖你在哪里啊?快点出来,妈妈回来找你啦。” 女人用十分温柔的语气说,却让人毛骨悚然。 顾沈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自己发出的声音会引起女人的注意,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声音。 女人正要跨过街道,一低头,忽然发现了地上的血迹。是顾沈的血,刚才他们走得太急,并没有注意,血迹竟然一直延续到这间屋子的门外。 女人的视线猛地转向他,仿佛透过那个小洞发现了他。女人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乖乖,你可真调皮,妈妈这就来找你。” 顾沈连忙后退,扯开嗓子就要喊:“阿——” 声音还未喊出口,竟然有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他还以为是防毒口罩,刚要松口气,一转头却看到身边的人长发及腰,是个女人。 外头有一个,里头还有一个! 顾沈拼命挣扎起来,身边的女人却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嘘!别出声,我是来帮你的。” 女人将他向后拖了几米,掀开活动墙壁,藏进了一个暗室里,竹篾编成的墙壁上有许多细小的孔,足以让他看到外面发生的事。 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顾沈屏住了呼吸。 手握菜刀的女人看到地上凌乱的血迹,却没有半个人影,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乖乖,怎么了,你在跟妈妈玩躲猫猫吗?”女人在屋子里慢慢转悠着,一边用哄小孩的语气说。“妈妈要是找到乖乖,乖乖一定要给我奖励哦。” 她的表情是那样温柔,眼神却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只剩疯狂的杀意。 顾深连心跳都快静止了,好不容易等她转完一圈,以为总算平安熬过去了,楼上却忽然传来防毒口罩的脚步声。 女人的眼神转向楼上,嘴角再次浮现出笑容。“我的小乖乖,妈妈说过多少次了,不可以去高的地方,摔下来多疼啊,会流好多好多的血,骨头也会碎成一块一块的,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女人一边说,一边缓缓登上了楼梯。 防毒口罩手里连一件防身的东西都没有,不能让她上去!顾沈着急地想爬出暗室,身边的女人却拉住他。 “你待在这里,我上去救他。”说着,女人从他手中拿走手电筒,离开了暗室。 第35章 盗墓篇 楼上传来女人的怪喊时, 顾沈的心都揪紧了。 紧接着便是叮叮哐哐一阵打斗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刚才帮他的那个女人也到了楼上, 声音更加混乱,根本分不出敌我。 顾沈在底下急得焦头烂额, 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过了几分钟, 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耳边只剩下嗡嗡的回响。顾沈等了好久好久,直到连耳边的嗡嗡声都消失不见, 还是没有任何人走下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防毒口罩有没有受伤? 一想到防毒口罩流血的样子, 顾沈心里就一阵无法抑制的焦虑和难过。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 拖着伤腿自己爬上楼去。 好不容易爬完最后一级楼梯, 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拎菜刀的女人已经被打倒,昏迷在地, 防毒口罩和帮他的那个女人竟然坐在旁边聊起了天。 顾沈委屈死了:“你们怎么不下来叫我啊!” 防毒口罩和女人一脸惊讶地回过头。“哦, 你还在下面啊,我都忘了。”防毒口罩说。 顾沈“哇”地一声, 差点就要哭起来了。徐季青你这个负心汉!亏人家刚才还那么担心你! “你也过来坐下吧,”女人冲顾沈温柔一笑,指了指防毒口罩身边的空地,“我正在跟他讲这个寨子的故事。” 顾沈坐到防毒口罩旁边, 这才看清眼前的女人原来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 虽然披头散发,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袍,但是五官端庄秀丽, 一看动作神态就是个知书达礼的姑娘。 “我叫冯瑶,是盘阳山一阳村的居民。按我们姑勒族的规矩,女人是不能跟外族男人的结婚的。” “等等,你们不是苗族?”顾沈打断她。 冯瑶摇了摇头。“我们是一个人数很少的族群,外界对我们了解很少,常常会跟苗族混淆起来。” 防毒口罩点点头。“你接着讲。” “去年,我在市里念大学时,跟一个外族男人相爱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家人却逼我跟他分手,还强迫我嫁给本族男人,我死也不答应。” “我们从小就听说过这个寨子,但一直以为只是乡间流传的传说。直到一周前,父亲发现我还在跟从前的男朋友偷偷联系,就把我送来了这个地方。” 顾沈忍不住又cha了一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冯瑶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你们听说过苗族练蛊吗?” “将一百种毒虫放在同一个容器里,封死容器,让它们自相残杀,以彼此的尸体为食。最后活下来的那一只,就是蛊。”防毒口罩说。 冯瑶点点头。“这个地方,练的是人蛊。” 顾沈头皮一麻,忽然恍然大悟。原来在深山之中修这么大的一个迷宫,竟然是为了把人关在里头,让他们自相残杀? 冯瑶接着往下说:“在我们的文化里,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严重。这个蛊场,是专门为女人而建的。刚生下来的女婴、生不出男孩的妻子、还有丧失劳动能力的母亲,都会被扔进这个蛊场。你们看——” 说着,冯瑶打开了手电筒,往上一扫,顾沈这才看到天花板上竟然用绳子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人骨,有几根还在微微摇晃。 “她也是个可怜之人。”冯瑶的视线看向躺在地上的女人。“她连生了三个女孩,每一个都被自己的丈夫亲手扔下山崖,她因此疯掉,被送来了蛊场。” 顾沈心中一阵难过,原来这女人的古怪可怕中,竟也有几分可怜和可悲。 “我们一定会救你出去的……”顾沈捏紧了拳头。“不光是救你出去,还要毁掉这个鬼地方。” “没用的。”冯瑶的笑容透着凄凉。“这里不光被咒语封锁,还被数百年来,千百个惨死的人的怨恨所萦绕。她们不会让我们走的。” “你是念过大学的人,怎么还信这个?”顾沈将背包甩上肩头,站了起来。“走,我们带你出去。” “地上这个人,你就不管了?”防毒口罩问。 是啊,虽然她疯了,但也是条人命。如果她要接受惩罚,也应该由法律来惩罚,而不是让她在蛊场里自生自灭。而且更应该得到惩罚的,是她那个亲手杀死三个女儿的丈夫。 顾沈一咬牙。“我们带上她一起走!” 他从包里掏出绳子,跟防毒口罩一起小心翼翼地捆起了女人的手脚,嘴巴也用胶带封好,他这才把女人背在了背上。“走吧!” 大腿忽然传来剧痛,他差点摔倒在地,这才想起自己腿上有伤。 “你不是要逞强吗。”防毒口罩嘴上一声冷笑,还是从他背上接过了女人,又转头嘱托冯瑶:“你帮我扶着他一点。” 四个人好不容易下了楼,回到外面的街道上。 “这里除了我和她,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冯瑶说,“我们现在只要专心寻找出去的路就好。” 可是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能破解的迷宫,要想出去又谈何容易?他们现在移动起来又不方便,必须尽可能减少活动量。 “阿青,”顾沈问,“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吗?” 防毒口罩摇了摇头。“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迷宫里了。” “那阿一还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也许已经出去了。” “你们是说那个落单的男人吗?”冯瑶说,“我跟踪你们的时候,看到他往西边走了。” “那就往西边走!”顾沈决定。“如果阿一出去了,那我们跟着他走准没错。如果阿一没出去,跟他会和也是好事。” 毕竟这边又是伤员又是昏迷的,多个人手肯定会轻松不少。 “可是……”冯瑶脸上却露出犹豫的神色。“西边也那么多条路,我们该走哪一条?” “我们就先往西边走吧,遇到岔路再想办法。”防毒口罩也支持顾沈的提议。 只剩下冯瑶还在犹豫:“可是我就是从西边过来的,西边什么也没有……” 顾沈急了,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优柔寡断:“先过去看看再说!” 防毒口罩背着女人,迈开步子往西走,顾沈也一瘸一拐地跟着。冯瑶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终于也跟了上来。 事实证明顾沈的决定没有错。他们刚走出一百米远,冲锋眼镜就迎面跑了过来。 “阿一!”顾沈激动地冲他挥手。 冲锋眼镜却一脸惊恐,气喘吁吁地对他们说:“你们快来看看,我发现了可怕的事情。” 冲锋眼镜从防毒口罩背上接过疯女人,带他们走进了一栋房子。那栋房子的外观跟其他房屋没有任何区别,然而刚走到门口,顾沈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恶气熏天。 “这里面有什么东西?”顾沈捂住鼻子,一脸嫌恶地问。 冲锋眼镜深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我实在说不出口。” 他们沿着楼梯爬上屋子的二楼,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惊。 整个二楼的地板上铺满了尸骸,地板被血液反复浸润,已经变成了黑色。那些骸骨有大有小,年龄不一,但其中有许多一看就是婴儿的骨头。 “最可怕的是这个。” 冲锋眼镜迎着恶臭走到墙角,将手电筒的光束扫了上去。 一只手臂静静地躺在墙角,整个上臂布满了被牙齿撕咬的痕迹。 这一屋子的尸骨,不是无端出现在这里,也不是被收集堆放在此处。她们是被人吃掉的残骸! “哈哈哈哈哈哈!”房间里响起一声怪笑,发出怪笑的人竟然是冯瑶。“你们知道什么!要想在这里活下去,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笑着笑着,冯瑶忽然跪倒在地,痛哭起来。“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还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去跟他结婚……他那么爱我,为什么不来救我……” “你骗我们,”顾沈脑海中灵光一闪,把冯瑶讲的故事,和镇上烧烤店老板娘讲过的故事串了起来,“你说你来这里只有一个礼拜,其实你已经来了一年了,就靠其他人的尸体为食……” “哈哈哈哈哈哈……”冯瑶边哭边笑,已然失去了理智。“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错的是那些把我送来这里的人……” 所有罪恶凝结而成的悲剧,最终却成了罪恶的一部分。 冯瑶就是她口中的人蛊。 防毒口罩摇了摇头。“你走吧,我们不能带你一起出去。” 冯瑶尖叫起来:“不行,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找他!”说着便要朝防毒口罩扑过来。 随即响起来的竟是三声枪响。 顾沈呆立片刻,随后才回过神来,是冲锋眼镜开的枪。两枪打在了天花板上,还有一枪打穿墙壁,光线终于穿透墙壁和屋顶,照亮这个充满血腥的房间。 “你走吧,”冲锋眼镜说,举着枪的手因为极度的气愤而微微发抖,“我没有资格杀你,但我也绝不会救你。” 顾沈也摇了摇头。 冯瑶看到几人笃定的目光,口中一声哀嚎,像一头野兽那样四肢并用地爬下了楼。 肝肠寸断的哀嚎声渐渐远去,顾沈趴在墙壁的弹孔上朝外看,外面竟是一片苍翠的绿色。是森林。 “我找到出去的办法了!”顾沈兴奋地大喊。他伸手去抠墙上的弹孔,没想到,看似柔软轻薄的木头墙壁却无比坚硬。 “没用的,”防毒口罩摇摇头,“这里的墙壁的确被下过咒,人力是无法破坏的。” 作为一个拒绝封建迷信的五好青年,顾沈试图用更大的力气抠开弹孔,却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他终于放弃了,看样子真的行不通。 第36章 盗墓篇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龙的男人[快穿] 作者:鲤什么 第8节 防毒口罩叹了口气, 走上前去。“你转过去, 不许看。”他对顾沈说。 顾沈认真地点点头, 乖乖捂住了眼睛,然后透过手指的缝隙悄悄朝外看。 防毒口罩走到木头墙壁前, 双手交叠着贴在弹孔上, 开始念诵奇怪的咒语:“药叉揭罗诃, 罗叉私揭罗诃,毕唎多揭罗诃, 毗舍遮揭罗诃……” 顾沈感觉每个音节都很正常, 但是合在一起就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冲锋眼镜收起了枪, 小声跟他解释:“这是佛教的楞严咒, 能破除世间所有的巫术邪道。” 说来也奇怪,随着防毒口罩念诵咒语, 虽然没有像他们在公路上遇到鬼打墙时那样, 结出可视的咒符,但空气的令人作呕的恶臭却渐渐散去, 满屋的骸骨看上去也不再骇人,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和悲伤。 “……毗陀耶,盘昙迦嚧弥,帝殊, 盘昙迦嚧弥, 般罗毗陀,盘昙迦嚧弥。”防毒口罩终于念完了咒语。 “走吧。” 冲锋眼镜放下疯女人,向前迈了一步, 一脚踹在木墙上。 墙壁立刻裂开一个大洞,外面明媚的阳光照了进来。 防毒口罩从背包里掏出绳子,系在屋子正中的木头柱子上,然后将绳子的另一头抛出洞口,垂到楼下。 顾沈第一个爬下去,防毒口罩和冲锋眼镜先用绳子把疯女人放到地面上,然后才陆续爬了下来。 外面是一片茂盛浓密的森林,目之所及,荒无人烟。 冲锋眼镜又重新戴上了冲锋眼镜,仰起头仔细观擦太阳的方位,大概估算出方向,抬手指向右边。“走这边。” 才刚见证完那样残忍的一幕,几个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只顾埋头走路,谁也没有说话。 顾沈从震惊之中渐渐回过神来,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越想越生气。如果姑勒族没有这样邪恶的风俗,冯瑶又怎么会变成饮血噬骨的恶魔?冯瑶固然有错,但错的不仅仅是她,而是身处这个邪恶的文化之中,却又无所作为的每个人。 如果一种文明,打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它是否还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伴随着愤怒,一种奇怪的力量像潮水一样在顾沈体内涌动着,仿佛他真的拥有毁灭文明的力量。 “别想了。”防毒口罩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靠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违背天地常理的人,自然会遭天谴。” “可是他们的恶习延续了数百年,为什么还没有遭天谴?天上的神仙都瞎了吗?”顾沈忿忿不平。 防毒口罩被他说得一愣,还是冲锋眼镜解了围。“神仙要管那么多事情,天谴难免有迟到的时候。对吧?”冲锋眼镜冲防毒口罩一笑,防毒口罩点了点头。 “好吧,”顾沈还是一脸不高兴,“要是一周之内等不到天谴,就是坐牢,我也要放火烧了这个鬼地方。” “一周?”防毒口罩瞄他一眼。“三天就够了。” 顾沈不明白防毒口罩为何说得这样信心满满。“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反正要是没天谴,他就回来放火烧了盘阳山! 三个人走到林中一片空地,打算停下来稍作歇息。 冲锋眼镜在四处捡了些干柴,生起一堆火,在火堆里搁了个搪瓷碗,煮了些野蘑菇。 疯女人闻到食物的香气,竟然醒了过来,一看见他们便拼命挣扎起来,无奈手脚都被绑死,无法挣脱。 “喂,别怕,”顾沈走过去,蹲在女人身边,“是我们把你救出来的,我们是想帮你。” “呜呜呜呜哇——”女人还是拼命挣扎着,口中不断呜咽。 冲锋眼镜最先回过神来。“她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真的吗?”顾沈将信将疑,伸手去撕女人嘴上的胶带。“我帮你撕下来,你可不许咬我啊。” 没想到胶带刚被撕下,女人竟然大喊起来:“快走!快离开这里!” 顾沈完全不明白。“哈?我们好不容易才跑出蛊场,为什么还要跑?” “快走!”女人双眼通红,拖着哭腔。“再不走他们就要来了!” “谁要来了?” 顾沈正在问,眼前的草丛中却出现了几双脚,一抬头,他们竟然已经被上百个村民包围了起来。 包围他们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扛着锄头、铁铲,有的拎着木棍、镰刀。顾沈甚至看到了乡村巴士上的那个售票员大婶。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把她放出来?”一个五十岁左右,手握拐杖的男人说。他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似乎地位很高。 “为什么把她放出来?”顾沈一脸吃惊。“我倒想问问你们,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为首的年长男人脸色一沉。“她是个妖妇,亲自咒死了自己的女儿。”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杀人犯!”疯女人已几经崩溃。 顾沈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她杀了自己的女儿,亏你编得出来?那你们又为什么要把冯瑶关起来?” “她跟外族男人有染,违反家规族规,理应受到惩罚。” 年长的男人神情肃穆,仿佛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世间真理。旁边的村民们竟然还纷纷点头附和。 “你们这群疯子!”顾沈咬牙切齿。那股熟悉的热流又开始在他体内流动,恨不能下一秒就长出獠牙和利爪,将面前这些可耻可恨的人一个个撕成碎片。 防毒口罩轻轻按住他的手腕,朝前走了一步。“这个女人身体虚弱,急需就医。如果她真的需要惩罚,我们愿意把她交给警察,让法律来惩罚她。” “哼,法律?”人群中传来阵阵冷笑。“我们不信法律,只信规矩!” “证据呢?”顾沈捏紧了拳头。“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这个女人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而不是你们杀了她的女儿,反过来污蔑给她!” 人群被他彻底激怒了。“口口声声帮妖妇说话,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赶快滚出我们的地盘!” 年长的男人用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面,示意大家安静。“无论如何,你们不能带走她。” “为什么你们到了现在这么在意她?”顾沈质问。“当初像扔垃圾一样把她扔进蛊场,你们难道在乎过她的死活吗?” 防毒口罩轻蔑一笑。“因为她是最后一步。” 此话一出,人群哑然无声,连那个为首的男人也哑口无言。 “最后一步?”顾沈不解。 “只要杀掉她,冯瑶就能练成人蛊。蛊一旦练成,便可以像鬼怪一样来去自如、不再受物理规则的控制,从而杀人作恶,为他们服务。”防毒口罩朗声道。 他越往下说,周围的村民脸色就越难看。 年长的男人不得不开口:“这是我们姑勒族的事情,跟你们无关。” “我是在救你们。你们历史上做过许多次尝试,但从未真正的成功过,只有冯瑶离成蛊最近,甚至就只差最后这一步。你们以为她一旦练成人蛊,就可以成为你们的工具,可是——”防毒口罩的视线从面前的村民脸上一一扫过。“我可以保证,她成蛊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全都杀死。” 村民们脸色铁青,不发一言。 那个首领意识到越让他往下说,军心就会愈加涣散,干脆一声令下:“不要再听他们胡说八道!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对,抓住他们!” 村民们手持各种武器,争先恐后地扑过来。 砰—— 枪响过后,原本蜂拥而上的人群立刻停在原地,画面之诡异,就像上帝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冲锋眼镜朝天放完一枪,将手枪平举,逐一扫过眼前的每一张脸。“听说你们都不信法,巧了,我也不信。”冲锋眼镜嘿嘿一笑。“咱们就来个黑吃黑。” 趁着村民们被吓得不敢近前,防毒口罩背起地上的疯女人,朝顾沈打了个手势。“快走!” 防毒口罩开路,冲锋眼镜举着枪断后,一行人以最快速度离开了那片空地。 上百个村民站在空地中,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走远,仿佛树林中一群y魂不散的幽灵。 幸好他们很快走到了公路上,虽然身上又脏又臭,还是遇到一个好心的货车司机,答应将他们捎到就近的市区。好心的回报是,一到市区冲锋眼镜就去at机取了一千块钱塞到司机手里。 离开盘阳山以前还有个小cha曲,防毒口罩说他要撒尿,让司机停一停车。 顾沈趴在货车车厢的挡板上,看到防毒口罩走到树林里,弯腰捡了块白色的石头,在树干上画了一圈复杂而ji,ng密的咒符。画完以后,那些线条闪过一道白光,随后就像和树干融为一体一般,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防毒口罩扔下石头回到车上,一跳上车板就甩给顾沈一个白眼。“你怎么老偷看别人撒尿?” “我错了,我没看。”顾沈连忙捂住眼睛。 透过指头缝,他看到防毒口罩蹲下来,柔声安慰疯女人:“没事了,我们这就离开盘阳山。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37章 盗墓篇 他们将疯女人送进了一家疗养一体的医院, 垫付了三个月的费用, 又通过医院留给疯女人一笔钱, 这才开始商量下一步去哪。 “我在蛊场里找到了那个巫师的地址,我们去看看吧。”冲锋眼镜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 上面写的是一串省城的地址。 三个人简单休整之后赶往省城, 照着地址找过去, 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那家顾沈和防毒口罩曾经偶然闯入的面馆。 面馆的小木桌依然布满油污,厨房里隐约传来剁r_ou_的声音。 “老板, 我们有事想请教你——” 顾沈斗胆喊了一声, 厨房里的老太太根本却不打算听他接下去说什么:“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 没有面。” “可是——”顾沈还想解释, 老太太却将菜刀重重砸在菜板上,厉声呵斥:“你再说一个字, 我就把你也剁成r_ou_泥!” 顾沈无可奈何, 只好闭上了嘴。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门外刚好有个散步的老头子经过, 随身带着一个外放收音机,里头的庄重甜美的播音腔女声正在播报本地新闻:“昨日午夜,我市盘阳山突遭雷击,引发严重的森林火灾……” 顾沈连忙跑过去, 一把抓住老爷子的肩膀。“你等一等!” 这下把老爷子吓得不轻:“你、你要干什么?大白天的, 就要抢钱吗!” “嘘!”顾沈示意老爷子安静,凝神去听广播。 “……据悉,山上有三个村庄, 人口逾千,均被大火围困。有关部门正在紧急营救中,目前尚无任何进展……” “是天谴!”顾沈兴奋地回过头,冲着防毒口罩和冲锋眼镜大喊。“真的有天谴!” 防毒口罩只是淡淡笑了笑,冲锋眼镜好是得意:“我就说,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是从来不会缺席。” “说吧。”身后突然想起人声,三个人都吓了一跳,闻声回过头,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你们要吃什么面?” “我要一碗酸汤面。”防毒口罩赶紧说。 冲锋口罩点点头。“我也要酸汤面。” “嗯……”顾沈挠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我要一碗日式豚骨拉面。” 防毒口罩和冲锋眼镜差点没用眼神把他掐死。 十分钟后,老太太用托盘稳稳端出三碗酸汤面,放在他们面前。 “好香!”顾沈惊叹。他原本以为老太太在这里开面馆只是个幌子,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面。 顾沈埋头大吃,老太太在方桌空出来的一边坐了下来。 “你们为什么要找我?”老太太问。 防毒口罩问老太太:“你能不能帮他恢复前世的记忆?” 顾沈左看右看,发现防毒口罩和冲锋眼镜都正看向自己,当下一惊,被酸辣的汤汁呛得眼泪都出来了。“我?” 冲锋口罩连连点头。“是啊,我们上天入地这么辛苦,还不都是为了你。” 老太太就像把脉一样,将手指搭在顾沈手腕上。她的手指冰凉,皮肤异常柔软,吓得顾沈一个激灵。 “你自己把他搞成这样,现在却又后悔了?”老太太问。 防毒口罩沉默不语,冲锋口罩的语气十分无奈:“当时也没有别的的办法。” 老太太叹口气,收回了手。“你们也算帮了我的忙。一报还一报,我也帮你们一次。” 老太太拿一起根筷子,在油腻的桌面上写下一行字。冲锋眼镜随即用纸笔抄了下来,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地址。 “今晚七点钟,在这里见。”说着,老太太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们吃完面就走吧,一共二十四块,放在桌子上就行。” 老太太走回厨房,很快,剁r_ou_的声音又重新响了起来。 老太太给的地址位于市郊的某个荒村,实在太过偏僻,根本没有公交车可以过去,就连出租车司机听了也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愿意前往。 他们好不容易赶在车行下班以前租了辆破面包车,一路颠簸,终于开到了那个荒村里。 三人到了才明白,原来村子附近修了一家化工厂,污染很严重,村外流过的河水都是黑色的。村里的居民早都搬走了,因此成了荒村,到处杂草丛生,只有野猫野狗在此栖息。 然而老太太给他们的地址,却是个打理得十分干净的小院,窗明几净,墙角还摆着几盆茂盛的花草,与这个荒芜破败的小村子格格不入。 “这是什么花?”顾沈指着门边一盆形状奇异的植物问。长在jg叶上的花朵看上去与牵牛花类似,形状却更加ji,ng巧,像一只紫蓝色的蝴蝶。 防毒口罩瞄了一眼,冷冷说:“那是蝶豆,有毒。” 顾沈赶紧放下了原本想去触碰花瓣的手,在裤子上擦了好几下。 防毒口罩抬起手正要敲门,门却吱呀一声朝里打开了,老太太正端端站在门里。“进来吧。” 三个人互相对了个眼神,一起走了进去。 门里是个旧式祠堂,四角悬着红绸,正前方供着一块石头,前面cha着两根杯口粗的红色蜡烛。 “你们来了,就去换衣服吧。”老太太指了指旁边的房间。 三个人莫名其妙地走进去,只见屋子里有张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两套衣服。 顾沈展开其中一套,竟是一套旧式的新郎礼服。 防毒口罩走回祠堂,质问老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燃起三根香,在石头前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鞠了三次躬,一边将香cha进香炉,一边不慌不忙地回答:“谁抹掉了他的记忆,谁就要跟他成亲。这是赎罪。是你亏欠的,你就要还。” 防毒口罩眉头紧锁。“我不能跟他成亲。” “为什么不能?” 防毒口罩沉默不言。 “因为仙魔有别?”老太太替他说完,却又摇了摇头。“仙魔本无分别,一样草菅人命,糊涂做事,你不过是自命清高罢了。” 顾沈从房间里追出来,却完全听不懂他们的谈话。只见防毒口罩铁青着脸推开门,离开了祠堂,冲锋眼镜立刻跟了上去。 顾沈也想出去,老太太却一把拉住他。“别着急,先来拜石头。” “拜石头?” 顾沈这才仔细观察起老太太供奉的那块石头。石头约有两块砖叠在一起那么大,通体朱红,仿佛常年在鲜血中浸泡,仔细看才能发现,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和蝇头小字。 “这是三生石,”老太太烧了三根香,递到他手里,“前世、今生、来世,三生三世的因缘际会,全都写在这块石头上了。” “这么小块石头,能写下那么多东西?”顾沈不信,凑近了想要去看。 老太太拍了一把他的脑袋。“先拜了再说!”老太太下手实在太重了,打得他的脑袋嗡地一声响。 他呲着牙揉了揉脑袋,随后学着老太太的样子,举起香,对着石头恭敬地拜了拜。 就在他第三次弯腰的瞬间,脑海忽然一震,整个人就像被闪电击中一般,仿佛刹那之间,有什么缺失已久的东西被重新植入了他的身体。 老太太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微笑。“都想起来了?你可不是什么掘地盗墓的小毛贼。你是万妖之主,众魔之王。” 他想起来了。 他在冥界转世时,徐季青的父亲在他身上画下盘龙纹身,于是他转世为魔,一心要赢得小龙王的心。他们在龙宫相遇,在开满紫藤花,春日烂漫的街角撞进对方怀里。他想起来他曾是无家可归的叫花子,而阿青是倾倒半城的花魁。 可是他独独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竟然会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一切? 无论如何,他必须马上赶到阿青身边去。 “谢谢你!”他激动地给了老太太一个拥抱,夺门而出,在无人的小路上狂奔起来。 外面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昏黄的日暮为荒村染上几分暖意。 他远远就看见徐季青坐在一堵矮墙的墙头上,一个人在发呆。 “阿青,”他终于跑到徐季青身边,大口喘着气,“我都想起来了!” 徐季青仍然垂着头,看也不看他。“哦。” “都是我不好,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忘了你。阿青,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顾沈正想指天发誓,却被徐季青一口打断:“闭嘴。坐上来别说话。”徐季青指了指身边的墙头。 顾沈跳上去坐好,眼前的落日映照着满目荒芜的景致,让人心里难免有些感慨。日出日落,如此循环往复,便是人的一生。 他生而为魔,已经比普通人的生命要漫长许多,但与这无穷无尽的宇宙和时光相比,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只愿他这一生,不负己心,不负身边之人。 顾沈伸出小指头,轻轻勾住了徐季青的手指。“阿青,不要生气了。”他小声安慰。刚才老太太那一番话,说得实在有些重了。 “我真的草菅人命,糊涂做事吗?”徐季青终于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迷茫。 顾沈偏过脑袋。“世间的对错实在太复杂了,我也不明白。但是……”他凑上去,亲了亲徐季青的额头。“你只要做你觉得对的事情就好了。不管别人怎么想,我都无条件地支持你。谁要是敢说你不对,我就撕烂他的嘴。” 徐季青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你这张嘴,就会说。” 顾沈洋洋得意,冲徐季青眨了眨眼睛。“我这张嘴可不只会说,还可以——” 徐季青连忙捂住他的嘴。“脏死了,不许说。” “我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隔着阿青的手掌,顾沈呜呜地抗议。 徐季青微微有些脸红。“我不知道,反正不许说。” 两个人相视片刻,徐季青终于放下了手,顾沈嘻皮笑脸地凑到他耳边去,故意压低声音:“不说也没关系,下次你自己来试,用过都说好哦。” “烦死了你。”徐季青连忙避开他,正想跳下墙头,背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哈哈哈哈!你们这对狗男男,这下被我逮到了吧!” 两个人连忙回头,出现在身后的竟然是当初在金王墓里偷袭他们的那个男人,手里还拿着从顾沈兜里顺走的那把手枪,此刻正把枪口指向徐季青。 “强抢民夫罪恶滔天的徐季青!快把阿一交出来!”男人大喊。 徐季青万般无奈地叹口气。“徐季冉你有病吧。” 男人一个箭步向前,一把将徐季青拉进怀里,用枪口对准他的太阳x,ue。“你,就是你,”男人对顾沈说,“一定是你们这对狗男男狼狈为j,i,an沆瀣一气,把我的阿一藏起来了!” “不是的,阿一刚才还在这里——”顾沈正要解释,男人却从包里掏出时空瞬移机,扔给顾沈。 “反正只要去另一个时空,阿一一定回来找他的!”男人越说越生气。“为什么阿一心里就只有他!徐季青大混蛋!还我阿一!” 男人启动了另一台瞬移机,拖着徐季青跳进了旁边那条黑漆漆的河。 “阿青!” 顾沈连忙也启动了瞬移机,纵身一跃,跳进河中。 作者有话要说:  盗墓篇完成啦!感谢各位小天使的陪伴~ 第38章 国王x教皇 阳光透过五色的玻璃窗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色彩斑斓而鲜艳。纯白大理石铸成的圣殿巨大而空旷, 七个方向分别伫立着七尊神像。远处的花园中乐声阵阵, 数十个嗓音甜美的孩子正在齐声唱着高洁的圣歌。 顾沈一脸不情愿地跪在神圣的王座下,垂着头, 身旁的侍从捏着一卷长长的羊皮纸高声诵读:“濒海之国向教廷上贡黄金五十磅, 白银一百五十磅, ‘玫瑰之泪’红宝石一对,香料二十桶, 龙涎香一块……” 徐季冉一身鲜艳的红袍, 眼角还画着两点赤红的胭脂, 翘着腿坐在属于教皇的王座上, 手里玩弄着十字架项链,饶有兴致地听着。 顾沈腿都快跪麻了, 总算听侍从念到了最后一行。“……国王怀着最深的虔诚和敬意, 请求觐见教皇陛下。” 徐季冉笑眯眯地看着顾沈身后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点了点头。“你的心意, 我会亲自转达给教皇陛下。但是教皇陛下身体不适,实在无法接见你,你还是下次再来吧。” 顾沈咬牙切齿地抬起头来。“主教大人,教皇陛下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这个嘛, ”徐季冉用手指头转着自己耳边的一缕头发, “是教皇陛下的私事,我也不方便透露。你还是下次再来吧。”说着,徐季冉站了起来, 吩咐手下把顾沈带来的贡品收好,打算离开圣殿。 “主教大人!”顾沈连忙叫住他。“我都来了五次了,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徐季冉回过头,眨眨眼睛。“你把阿一带过来,说不定教皇陛下心情一好,病也就好了。” 顾沈已经解释了不知道多少回:“可是阿一真的没有跟我在一起……” 徐季冉摊开手。“那你就去找咯。”说完便转身离去。 侍从们搬完了箱子也纷纷离去,偌大的圣殿里一转眼便只剩下他一个人。顾沈抬起头,王座后方的墙壁上悬着一副巨大的画像。画中徐季青一身白衣,手持嵌满珠宝的十字架权杖,平静而庄重。 “阿青……”顾沈捏紧了拳头,小心念着心上人的名字。我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徐季冉离开圣殿,迈着轻快的步子穿过花园。道路两侧,编织成花墙的蔷薇正当花期,放眼望去,如烈火荼蘼。 “主教大人贵安。”一路遇见的修士都向他鞠躬问好。他微微点头示意,径直走向花园尽头那座废弃的高塔。 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他解开一道又一道禁咒,推开铁门,登上狭长而y暗的石阶。 一圈又一圈盘旋着的石阶的尽头,是一间小小的屋子。 “早上好,我的金丝雀。”他推开门走进去,徐季青正坐在窗边,埋头读着一本厚厚的古籍,连头也不抬。 徐季冉熟练地拿起桌上泡着锡兰红茶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捧着杯子坐到火炉边的软垫上。“今天是石神的降生日,我会代你参加祭祀典礼。下午约了几个贫困国家的主教商量事宜,以你的名义建立教会学校,分享七神的荣光。还有……你的小情人又来啦。” 听到最后一句话,一直毫无反应的徐季青终于目光一颤,被徐季冉看在眼里:“怎么,想听吗?” 徐季青扔给他一个白眼,低下头去接着看书。 “真的不听吗?你不听我走了哦?”徐季冉等了半天不见他回应,耐不住引诱起来。 徐季青还是纹丝不动,一行接一行地往下读。 “算了,”徐季冉叹口气。“我还是大发慈悲,跟你说实话吧。他准备跟沙漠公国的那个富得流油的寡妇女大公结婚啦,今天专程来请我参加他们的婚礼,送上教廷的祝福。作为你的代理人,虽然我每天都日理万机,忙得焦头烂额,但是看在他是我弟弟的情人的份上,我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徐季青依然没有抬头,只是把书页的角落轻轻折了起来,又慢慢捋平。 “我的弟弟,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徐季冉故作同情。“他毕竟出生在人世,而人世间总是充满了忘恩负义、逢场作戏的男人。这是你第一次谈恋爱,可能多谈几次也就习惯了……” “主教大人,”徐季青终于合上了书,抬起视线,看向坐在壁炉边的人,“请你尽快离开我的房间。虽然你暂时封印了我的力量,但我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比如把你手里的杯子捏碎了再全部塞进你高贵的喉咙里然后捂住你高贵的嘴看你被自己高贵的血活活呛死。”说完,徐季青礼貌地一笑。 徐季冉赶紧放下了杯子,嘻嘻一笑。“多谢您的祝福,陛下。那我就继续去为您奔波了,还有好些事情要忙呢。” 徐季冉一溜烟钻出了屋子,隔着门,隐约能听见他念了一段长长的咒语。 片刻之后,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徐季青低下头继续看书,却半天也没读进去一个字,终于叹口气,合上了书。 徐季冉比他先一步到达这个时空,当即将他禁闭在这座高塔中,所有出口皆以咒语封死,然后从他手中接管了所有权力,也不知道这个疯子还能做出多少蠢事出来。 三个月里,按徐季冉的说法,顾沈已经来过五次了。 徐季冉说顾沈要跟女大公结婚那一番胡话,徐季青当然是不信的。可是心里却又莫名地焦灼起来。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烦恼之中,手指下意识地划过封面上烫金的字。 春日温柔的风从窗口吹进来,带来一阵浓郁的花香。 顾沈回到自己的宫中,时间已过午夜。侍从来报,经济大臣已经等了一天,非要见他不可。 经济大臣是个迂腐死板的老爷爷,当初顾沈说要改变国内的经济制度,真的是费劲苦力,舌头都快磨出茧来。顾沈心知他等了这么久,肯定没什么好事,赶紧吩咐侍从,让厨房准备宵夜,待会儿好安抚自己受伤的心。 果不其然,经济大臣一进来便开门见山地说:“陛下,老朽此番前来,是想同您商量进贡教廷之事。虽然由于陛下的新政,国内的经济状况已大大得到改善,陛下对教廷的一片赤诚之心,也是人人称道,有口皆碑。但是,陛下,以老朽守护王国数十年的经验阅历,不得不斗胆进言。” 顾沈把蹦到嘴边的哈欠憋了回去,忍着眼泪点了点头。“你说吧。” “生意之道,有盈有亏,治国也是如此。既然目前经济趋势良好,陛下应该抓紧时间充实国库,以备将来不时之需。陛下现在向教廷进贡财宝无数,能换来教廷的信任固然是好,但将来若遇上战争、饥荒、瘟疫,教廷可不会来救咱们呐。”经济大臣说得头头是道。 顾沈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语气:“大人所言不假。但是我上贡教廷的,都是我的私人财产,并没有因此亏空国库。” 经济大臣深深鞠了一躬。“朝中之人,也许能明白陛下的做法,然而外人却并不知其就里,只看到陛下三天两头就往教廷跑,奉上数以千计的金银珠宝。何况现在教皇不知所踪,教廷实为枢机主教所控制,其心叵测。陛下身为一国君主,一言一行皆需谨慎。还望陛下三思。” 这经济大臣的话虽然难听,确实也代表了许多人的观点。顾沈忍着怒气点点头:“我知道了。天色已晚,大人尽快回去,早些休息吧。” “只盼陛下能诚心反思,理解老朽的一番良苦用心。” 总算送走了老爷爷,顾沈回到自己的寝宫,一桌子菜肴已准备妥当,蜂蜜烤ji、烤蛋糕、香草煎羊排还有水果脆挞,配上一壶莓子酒,美不胜收。又香又暖的食物总算安抚了他先被徐季冉捉弄,又被老爷爷说教的憔悴的心。 “对了,”他嘴里塞满了r_ou_,声音含糊地对贴身侍从安泽说,“你们明早叫个画师来,我要画一幅通缉令。” 侍从连忙从袖子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羽毛笔和羊皮纸,逐字记下。“是的,陛下。” 虽然有点委屈阿一,但是想要尽快找到他,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头正在说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了?”顾沈还想推开窗户张望,侍卫忽然慌张来报:“陛下,宫中忽然有刺客潜入,为了安全起见,请您前往密室躲避。” 还没等到顾沈回答,那侍卫已经被匕首的刀柄击中了后颈,昏迷在地。眼看一身黑衣的刺客走进寝宫,一众侍从纷纷尖叫起来,私下奔逃。 只有贴身侍卫安泽挺身而出,挡在他面前。“你、你不许伤害陛下!” 刺客摘下了挡住大半张脸的兜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顾沈大惊:“阿一!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陈兆一神色焦急:“数十万异教徒的大军发起偷袭,已经攻占了森林谷地,战火随时都会烧向你的国土。你尽快将所有军队派往边境。还有,我们必须立刻去见教皇陛下。” 第39章 国王x教皇 “主教大人, 如今形势危急, 我们迫切需要教皇陛下的引导, 带领我们战胜邪恶,走向七神所在的光明之处。” 各国派来的大使在徐季冉面前跪成一排, 言辞恳切。 徐季冉不耐烦地揉着太阳x,ue。“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教皇陛下身体不适, 现在还在养病, 不能太过c,ao劳。” “大人,数百万百姓的生死都维系在此。教皇陛下一向爱民如子, 一定不愿意见到德维兰大陆生灵涂炭, 国破家亡。”大使们似乎已经不再相信他的借口。 徐季冉暗暗抓紧了王座的扶手。“你们打你们的仗, 为什么非要见教皇陛下?” 来自沼泽洼地的大使向前一步:“主教大人, 教皇陛下虽然不能亲自上阵作战,但只要有他在, 我们的士兵便能得到七神的庇佑, 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我也可以带来七神的庇佑, ”徐季冉摇摇头,“你的理由并不能说服我。” 眼看谈判陷入了僵局,忽然有人推开圣殿的大门,踏着清晨的日光走了进来。 “我倒是带来了一个可以说服你的人。” 来人正是濒海之国的国王顾沈。 看到跟在顾沈身后带着兜帽的黑衣人, 徐季冉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陈兆一放下兜帽, 缓缓穿过圣殿,跪在王座前。“濒海之国特使,参见主教大人。” 徐季冉当即一挥手。“你们全都下去, 我要跟特使大人单独谈谈。” 闲杂人等一一退下,徐季冉立刻走下王座,一把将陈兆一拉进怀里。“阿一,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陈兆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膝盖一弯又要往地上跪。“王爷,如今大战一触即发,求您……” 徐季冉哪里舍得他又跪下去,赶紧把人抱回怀里,眉毛却皱成一团。“你为什么都不肯抬头看看我?”一边说一边伸手挑起陈兆一的下巴,强迫陈兆一看向自己。“有什么要说的,看着我说。” “求您放了我家小王爷。” 徐季冉气得一甩袖子,背过身去。“一口一个我家小王爷,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王爷,我本是误入邪道的小妖,多亏小王爷出手搭救,助我修行,他于我有救命之恩……” “那我呢?” “您……您是小王爷的哥哥……”陈兆一垂着头,诺诺地说。 “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就只换来一句,我是他哥哥?”徐季冉一把抓起陈兆一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你倒是把我的心挖出来,看看里头都装着什么!” “装着什么……”陈兆一别过头,不敢去看徐季冉气冲冲的脸。可是徐季冉的心跳还是隔着枢机主教的红袍,一声一声击打着他的手掌。 “你这个蠢货!装的都是你啊!”徐季冉气得牙痒痒。“你不是想要我放他走吗?好啊,你跟我走,我就放了他。” “万万不行。” 陈兆一说着又要往地上跪,被徐季冉圈着腰狠狠搂进怀里。“你再跪一次,我就把徐季青再关三年!” 被徐季冉这样抱着,陈兆一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只好絮絮叨叨一个劲地说话:“王爷,小王爷他行走三界,修行了几千年,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要是连我也走了,他身边就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了……” “我不也是一个人!”徐季冉撇着嘴。“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顾沈,如果他真的能好好对小王爷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听到这里,徐季冉眼睛一亮:“那,有了顾沈,你就愿意跟我走了?” 陈兆一面露迟疑:“可是顾沈毕竟是魔界少主,我怕他万一控制不住自己,会伤害小王爷……” 徐季冉叹口气。“那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放心啊!” “至少您先把小王爷放出来,看看顾沈能不能经受住考验,即使身处危难,也始终坚持他对小王爷的感情。”陈兆一说。 “那,你亲本王一口,本王就答应,陪你考验顾沈。” 陈兆一的脸涨得通红。“亲脸行不行……” 徐季冉骄傲地摇摇头。“不行。” 眼看陈兆一吓得都快哭了,徐季冉凑过去,在他脸上轻轻一啄。“笨蛋,骗你的。但是,作为放了徐季青的代价,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一直留在我身边。” 结束了和特使的会面,枢机主教当即宣布教皇陛下身体略有恢复,将在七国骑士出征前举行祈福仪式。 许久未见到陛下的百姓们一片欢腾,即使是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也将场面筹办得尽可能繁华浩大。 次日晨雾未散,数千百姓已经集结在圣殿门外的广场上,等待在广场正中的则是七国最为英勇的骑士们。 一切准备妥当,圣殿巨大的石门缓缓打开,一身圣洁白衣的教皇陛下神色庄重地走了出来,踏上早已铺好的殷红地毯。 百姓们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跪在地上,将手中刚采来的鲜花堆放在他脚边。 徐季青缓步走到等候已久的骑士们面前。 跪在第一个的顾沈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拉起徐季青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声音有些颤抖:“陛下,请您赐我七神的庇佑。” 徐季青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在侍童捧着的银盆中沾shi手指,将圣水洒落在他头顶。“以七神之名,我册封你为神圣大帝,七神将庇佑你披荆斩棘,无往不利。” 徐季青顺着走下去,逐一册封所有的贵族和骑士,完成一系列仪式之后,站上了广场正中的高台。 “七神的臣民们,异教徒的铁骑已经踏上了德维兰大陆的边境,从今往后,我们将携手共度一段艰难的岁月。这是异教徒的y谋,也是七神对我们的考验。带着七神的祝福和虔诚的信仰,我们终将战胜黑暗。”徐季青朗声说。 “战胜异教徒!” “教皇陛下万岁!” 在鼎沸的欢呼声中,顾沈向前走了几步,跪在教皇陛下的脚边。 “陛下,请赐我七神之吻。” 徐季青的脸上出现了片刻波澜,很快又恢复了镇静。顾沈是唯一随军出战的国君,亦是十万大军的统领,祈求七神之吻,原本也是情理之中。 七神之吻,是传说中等级最高的祈福仪式,只在教廷的史籍中略有记载。围观的人群旋即凝神屏息,期待着见证历史的一刻。 徐季青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将顾沈从地上拉了起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混蛋。” 顾沈笑眯眯地看着他。“谢谢陛下。” 徐季青深深吸了口气,踮起脚,在顾沈的两边脸颊和额头上分别一吻。“我荣耀的君王,愿你平安、骁勇、战无不胜,七神的荣光永远与你同在。” “陛下,还差一个。”顾沈眨着眼睛提醒他。 最后一个吻,照理是该亲嘴唇。 徐季青狠狠掐了一把顾沈的手肘,压低了声音:“没有了。” 顾沈不依不饶:“陛下,我此去危险重重,没有七神的祝福加持,以我血r_ou_之躯,难以担此重任。” 周围几千个人看着,想跑都不行。 徐季青无可奈何:“你给我把眼睛闭上。” 顾沈乖乖闭上了眼睛,还刻意把脑袋往前伸了伸。几秒钟之后,终于有一个吻落在嘴唇上,轻轻软软的,一闪即逝。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龙的男人[快穿] 作者:鲤什么 第9节 睁开眼睛,教皇陛下的脸上浮着两团小红云,在一身白衣的映衬下格外明显。 顾沈心满意足,低下头来又吻了吻陛下的手背。“多谢陛下。我将为您出征,击退异教徒,守护七神的荣耀,死不足惜。” 仪式结束后,君主和骑士们立刻整合好自己麾下的军队,向着异教徒入侵的方向进发。 日暮时分,旅途劳顿的军队才刚在城外空地上驻扎下来,军中的信使就慌张来报:“国王陛下,信鸽带来前线的消息,说异教徒掌握了黑暗魔法,前方的军队节节败退,近乎全军覆没。” 顾身大惊:“信上可有仔细描写他们使用的魔法?” 信使点点头。“信上说他们可以c,ao控亡魂,我方的骑士和步兵一旦死亡,异教徒便用魔法复活他们的尸体,使他们成为亡灵傀儡。还说异教徒带来了一头巨龙,可以口吐烈火,一夜之间便能焚毁整座城市。” “去拿纸笔来。”顾沈吩咐随身侍从安泽。 他先写了一封信给教廷,告知异教徒会使用黑魔法一事,请他们尽快想出解决的方法。 随后他又提笔写了一封诏书,宣布在濒海之国重金招募魔法术士。长矛与铁剑固然锋利,却难以对抗魔法的力量。但愿平时游走在社会边缘的术士们愿意挺身而出,守护即将陷于危难的王国。 两封信都发了出去,顾沈倒在椅子上,长长叹了口气。前方危难重重,不知他能否平安度过。 可是……顾沈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下唇,想起了清晨那个短暂的吻。 他可是被七神之吻加持的男人,一定可以逢凶化吉,战无不胜! 第40章 国王x教皇 祈福仪式结束以后, 徐季青回到寝宫, 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陈兆一。 “小王爷!”陈兆一一见徐季青就泪眼汪汪地迎上去。“小王爷你怎么这么瘦了, 王爷是不是不给你r_ou_吃?” 徐季冉在旁边一脸无奈:“本王在你眼里到底是有多坏?我不就只是想追你吗,我容易吗我?” 徐季青拍拍陈兆一的肩膀。“我没事, 你别担心。”一低头却看到陈兆一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红印, 是合和咒施术的痕迹。合和咒原本用于夫妻之间促进感情, 使用在非夫妻之间务必要万分慎重。此时出现在阿一手上,想必是某人偷j,i,an耍滑, 别有用心。 徐季青一把抓住陈兆一的手, 气冲冲地质问徐季冉:“这是你干的?” 陈兆一见主人动火, 连忙解释:“不是的, 小王爷,这是……是我自己下的咒……” “是我干的又怎么样, ”徐季冉洋洋得意地抱起胳膊, “教皇陛下,你倒是来咬我啊?” 徐季青抬手结起一团咒术就往徐季冉脸上拍, 徐季冉闪身轻易避过,咒术打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原本雕刻ji,ng美的大理石壁立刻被轰成一团碎石。 “小王爷,”陈兆一扑通一声在徐季青脚边跪了下来, “这咒真的是我下的, 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徐季青一边拉陈兆一起来,一边咬牙切齿地瞪着徐季冉:“你是不是威胁他, 他要是不下咒,就不放我出来?” 陈兆一连连摇头:“不是的,这都是我自己的决定,跟王爷无关。” “我要信你才有鬼了。”徐季青深深叹了口气。“徐季冉,你要是敢欺负他,我就是丢了这条命,也一定要废你半世修行。” 徐季冉一脸的不耐烦:“你可省点心吧。我绝对把阿一养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比起在你手底下过苦日子,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这头正在吵着嘴,宫里的信使忽然求见,一路小跑着,踉踉跄跄地跪在他们面前。“教皇陛下,主教大人,大、大事不好了。” 徐季青立刻收起恼怒,恢复了往常的镇静:“怎么了?你慢慢说。” “我刚刚收到顾沈陛下的来信,说异教徒的军队携带着一只喷火巨龙,三日之内连屠三城,死者无数。异教徒还掌握了黑暗魔法,将死尸复活,组成一支亡灵大军。死者越多,他们的队伍就越庞大。七国的军队接连败退,战事告急!” “怎么会这样……”徐季青眉头紧锁。以顾沈的性子,纵使胜率渺茫,想必他也会义无反顾,奔赴前线。若是又像上次那样在战场上忽然暴走,后果不堪设想。 徐季青当即做了决定:“派人备马,我要立刻前往七国大军驻扎之处。”说着,他转头斜乜了一眼徐季冉。“教廷里的种种事宜,暂时由主教大人和特使大人代为定夺。请二位将所有擅长神圣魔法的教士集合起来,组成特别军团,尽快参与战斗。” “陛下,”陈兆一向前一步,“前线危险重重,请让属下与您一同前往。” “那可不行,”徐季冉将陈兆一一把勾进怀里,咬着他的耳朵说,“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我心意已决,不必多言。”徐季青朝陈兆一微微一点头。“你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受他的气。” 几个侍从为徐季青披上雪白的披风,又以雪纱遮面。徐季青走进院子,跨上一匹雪白的骏马,在六个贴身侍卫的护卫下策马远去。 火龙离开以后,城里的大火已经烧了一天一夜,起初还能听见城中百姓的哀嚎和悲泣,如今已经悄无声息,只剩下房屋在大火中倾塌的瞬间,椽梁和门柱断裂的声音。 城门已经被异教徒用铁水浇灌封死,任顾沈想尽一切方法,也无法撼动分毫。城墙上亦堆满了燃烧的木头,无法翻越。他只能安排士兵用投石机将装满清水的木桶一个个投进城内,希望可以减缓火势,然而也只是杯水车薪,毫无助益。 城外尚是人间,城中已是地狱。 他彻夜未眠,在地图上写写画画,不断地设想进入城中的方法,又不断地推翻假设,一夜过去,没有任何进展。 黎明时分,他已经ji,ng疲力竭,眼中布满了血丝,却丝毫没有睡意。 忽然间,头顶上响起了一声古怪的声响,像是一颗小石子落在了帐篷顶上。紧接着,石子接二连三地落下,响声也悉悉簌簌地持续下去。 不是石头,是雨!下雨了! “陛下,是教皇陛下!”帐外传来士兵们的欢呼。 他掀开帘子朝外看,夜色尚未散尽,天空被暗蓝色的云层笼罩,瓢泼大雨倾然落下。一骑白衣自西方天际飒沓而来,衣袂在风雨中翻飞。 骑士和士兵们纷纷面向西方跪了下来。“是陛下,陛下来救我们了!” 白马越跑越近,雨也越下越大。城市上空雷电交错,宛如天神的震怒。大雨中,火势终于渐渐弱了下去,直至彻底熄灭。 就在黎明到来的刹那,城墙中传出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 “还有人活着!”士兵们又悲又喜,互相打气。“城里还有人活着!” 徐季青的马停在面前时,顾沈已经跪在地上,将脸埋在手掌里,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滴落在面前的小水坑里。“陛下,请原谅我犯下的罪……是我没有用,害死了他们……” 徐季青翻身下马,缓步走到了他面前。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陛下。”徐季青轻轻摸了摸男人的头,弯下腰去,在他额头上印上一个浅浅的吻。“先好好睡一觉,等你醒过来,我会陪你去寻找战胜恶龙的方法。” 顾沈仍然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徐季青将他的头抱在胸前,轻轻拍着,像安抚受伤的孩子。“你已经尽力了。这不是你的错。城里幸存下来的人,还在等着陛下去救他们呢。” 顾沈抬起胳膊,紧紧环住徐季青的腰。“我一定要把所有的异教徒的脑袋都砍下来,挂在这坐城的城墙上,向死去的人们谢罪。” “好,我陪你砍。” “我还要把那条恶龙的翅膀剥下来,做成烤龙翅,分给七国的骑士们当宵夜。” “好,我陪你烤。” 顾沈终于一抹眼泪,站了起来。“我先去城里救人,陛下你一路奔波,请先稍做休整。” 徐季青点点头。“好,我等你。” 顾沈冲进雨中,大声吩咐身边的士兵:“去准备木梯,我们进城!” 徐季青站在营帐前,看着他忙碌奔波的身影,勾勾手指,停下了天上的雨。 士兵们以最快速度进入城中,救出了数百名生还者。这场雨在后来的史书中,被称为“七神之泣”。 安顿好所有的伤员和幸存者,顾沈才终于回到自己的帐中,踏实睡去。 醒来时帐内已经燃起了几十支蜡烛。透过门帘的缝隙,帐外的原野上,日暮业已低垂。 顾沈转过头才看到徐季青盘着腿坐在他的床尾,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古籍,正在埋头阅读。 “阿青,”他刚睡醒,声音软绵绵的,撑起身子蹭到徐季青身边去,“谢谢你。” “离我远点。”徐季青一脸嫌弃地用一根手指头戳着他的脑门,不让他继续靠近。 “你今天早上不是才刚亲了我!”顾沈委屈死了。 “早上是早上,现在是现在。”徐季青松开手指,转而指向书页。“你来看这个,不许离得太近了。” 顾沈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发现徐季青手里拿的原来是一本记录德维兰大陆上各种奇闻逸事的魔法典籍。 “这本书上记录了屠龙的方法。世上一共有四种属性的龙,也有四件相对应的屠龙神器,其中火龙所对应的是——” 徐季青的手指顺着纸页往下滑,落在一个不起眼的单词上。 玄冰箭。 顾沈微微虚起眼睛,努力辨认底下的那几行小字。“数百年前,生活在德维兰大陆上的先人们为了打败火龙,将布满细小孔洞的火山岩制成石箭,浸满水后埋在至北雪山的峰顶,十年后再取出。此时的玄冰箭,冰石一体,寒气透骨,可以刺穿火龙灼热的鳞片。需配合雪神之弓使用。” “雪神之弓又在哪里?”顾沈忍不住问。“还有这个玄冰箭,居然要十年才能做好,听起来好像不太现实。” 徐季青摇摇头。“我在另一本书上读到过,当初那些先人们所制作的玄冰箭并没有全部用完,还有很多仍然埋在至北雪山。我们只需要登上雪山,把它们挖出来就行了。至于雪神之弓,是西北海岸一个猎人部落的圣物,我们得想办法说服他们,将弓借出来。” “可是现在战事这样紧急,我们就这样抽身走掉,会不会扰乱军心?” “阿一和我哥稍后会带领教廷的特别军团赶来支援。我们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尽快杀死火龙,扭转战局。” 顾沈点点头。“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徐季青“啪”地一声合上了书。“现在。” 第41章 国王x教皇 暗影森林, 是从中部平原迈向北境雪山的最后一块土地。岩石客栈位于暗影森林的边缘, 是沿路的最后一家客栈。再往北走, 就会离开农耕村落,进入猎人的领地。 夜色渐深, 过往旅人们都在岩石客栈中安顿下来, 为疲惫的马匹备好草料, 再给自己买一大杯燕麦啤酒,尽情畅饮。来自沙漠公国的老板娘抱着一把六弦琴, 唱起了遥远故乡的歌谣, 围坐在炉火边的旅人们大声聊着天, 纵情欢笑。 “老板, 拿酒来!你们都给我滚开!”五个人高马大的异教徒士兵忽然破门而入,硬生生地挤走了原本坐在门口长桌上的旅人, 将手中的铁剑往桌上一拍, 整个空间霎时安静下来。 “这就来。”老板娘满面笑容,打了五杯啤酒端过去。 为首的那个五大三粗的异教徒伸出一只手掌。“我们还要五间最好的房间。” “可是……”老板娘面露难色, “今天店里已经住满了。” “让他们睡马厩去!”一个瘦条条的异教徒说,嗓音尖锐。“反正爷几个就是要睡最好的房!” 老板娘无奈之下,只好转向鸦雀无声的旅客们:“各位客人,实在抱歉, 有没有人愿意把房间让给这几位先生?” 片刻沉默之后, 有人缓缓举起了手。 “一,二,三……四, 五。”老板娘点完数总算松了口气。“多谢各位,稍后我会搬些闲置的床褥过来,今晚大家可以在一楼暂住。” 一些胆子小的旅人已经蹑手蹑脚地站起身来,打算回到自己房里。 “都给我站住,还有事呢!”异教徒的头领大喝一声,从包里掏出一卷羊皮纸,在手中展开。羊皮上画的正是七神教廷的教皇陛下。 “我们得到可靠情报,说你们的教皇陛下被我军的气势所震慑,临阵脱逃,如今正躲在七国的某处。你们之中可有人见过他!” 旅人们纷纷摇头。炉火旁,一个老者忍不住笑道:“若是我们有教皇陛下的消息,早都人人奔走相告,祈求他的祝福,哪里还用得着你们来问。” “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你嘲笑的人是谁吗!”那个瘦得像木棍一样的异教徒冲到老者面前,一把拔出了腰上的佩剑。 “哎呀哎呀,大人消消气。”从角落里走出来个嘻皮笑脸的男人,一身城镇小商人的打扮。“这老爷子老眼昏花,没有看清大人的穿着,以为你们只是普通旅客。还请大人多多包涵。” 那异教徒冷哼一声,收起了佩剑。“这次就放你一条生路,以后说话给我注意些。”说罢转身离去。 商人在他身后鞠了个躬。“多谢大人。” “等等。”异教徒的首领忽然站了起来。“你是谁?角落里坐的那个人,又是你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戴面纱?” 商人不慌不慢,侃侃道来:“我是红沙城的宝石商人古什尔,前往北境收集雪山之玉。坐在那里的是我的夫人,身患重病,此行特地带她来北境散心。” “让她把面纱摘下来。”异教徒命令道。 商人面露犹豫:“可是,按我们红沙城的风俗,夫人的容貌是不能让外人看的……” “大爷我今天还非看不可!” 其他异教徒士兵也纷纷附和:“对!不给我们看,一定是你心里有鬼!” “休想蒙混过关!” 商人走回夫人身边,弯下腰去。“夫人,是为夫无用,今天只好委屈你了。” 夫人摇了摇头,将手伸向脑后,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面纱。 所有人都发出一阵惊呼——好美的夫人! 女人一头白金色的头发,皮肤晶莹剔透,吹弹可破,配上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映着那一丛跳跃的炉火,比七国所有的情诗加起来还要更动人。 异教徒们也看得呆掉了。 商人动作轻柔地替夫人重新戴好面纱,转过身朝异教徒们微微一点头。“若大人们没有别的事情,我和夫人就先行告退了。” 在异教徒们开口阻止之前,商人放低胳膊,让夫人搭住自己的手,扶着夫人一步步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一关上房间门,徐季青就一把拉下面纱,撤掉了易容术。“我睡床,你睡地板。”徐季青用命令的口吻说。 “不嘛不嘛……”顾沈拉住他的衣角,软着声音撒起娇来。“我好久都没跟夫人一起睡了……” 徐季青狠狠瞪他一眼。“你再叫一声夫人,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 “那……夫君的意思是,我可以跟你一起睡了?” 徐季青一个“滚”字还没说出口,顾沈已经兴高采烈地蹦到床上,将枕头抱进怀里。“好开心啊,我终于又可以跟阿青一起睡了!” 徐季青深深叹了口气。“先说好,除了躺着睡觉,什么也不许干。” “诶?”顾沈坐起身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不能抱抱吗?” “不能!”徐季青答得斩钉截铁。 “也不能亲亲吗?” “别问了,不能!” 顾沈痛苦地把头埋进枕头里。“睡在你身边却什么都不能做,你要我怎么忍得住?” “你好歹也是几千岁的人了,麻烦你学习一下如何忍耐。”徐季青一边说,一边将头上的饰物也一一摘了下来。“我要脱衣服了,转过去不许看!” 顾沈乖乖转过身子,面朝墙壁。 一阵衣物摩擦的声响过后,床微微一沉,徐季青躺进了身边的被子里。 “你要睡了吗?”顾沈小声问。 “嗯。” “那……我可以隔着被子抱抱你吗?” “不行。” 顾沈咬着嘴唇攥着被子,好不容易努力忍耐了三分钟,到底还是被欲|望打败。“不!我真的做不到!”说着就转过身子,要去抱徐季青。 没想到徐季青竟然早有防备,抓起枕头就往他脸上糊。“你给我滚!” “阿青,你相信我!我就只抱抱你,别的什么都不干!”隔着枕头,顾沈瓮声瓮气地说。 “我要信你才有鬼了!” 顾沈挣扎着抱上来,徐季青一脚把他踹开,两个人正在僵持,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细小的声响。 两个人都是一愣,徐季青松开枕头,手指缓缓捋过发际,一头乌黑长发重新变成了白金色。 “有人在外面偷看。”顾沈贴在徐季青耳边轻声说。 徐季青微微点了点头。 那几个异教徒方才在楼下见证了夫人的美貌,心动不已,竟然趴在门上,想要偷窥二人房中之事。 “夫人身体不适,便早些休息吧。”顾沈用门外也能听到的音量说。说完便吹熄了桌上的蜡烛,倒头睡下。 徐季青正要松口气,没想到顾沈的手竟然从被子底下伸了过来,搂住他的腰,将他拉进自己怀里。 “你别闹。”徐季青压低了声音。 顾沈吃死了徐季青不敢发出声音,愈加放肆起来。手顺着腰线一路摸下去,心满意足地听着怀中人的呼吸愈加急促。 “顾沈,”徐季青咬牙切齿,“你再动一下,我明天一起床就撕了你。” 顾沈就像故意炫耀一样在徐季青的小肚子上揉了揉,一边用牙齿轻轻研磨着徐季青的耳廓:“阿青,你好软啊。” “你给我……滚……” 衣领被顾沈轻轻扒开,亲吻沿着脖子一路蔓延到肩胛,嘴唇每次落下,都像有一阵酥麻的电流刺进身体。 顾沈慢慢转过徐季青的身子,二人无声相对,黑暗中,彼此的眼神都已染上几分迷乱。 顾沈抬起手,拇指缓缓抚摸过徐季青的嘴唇。好软,就像是一团又软又甜的果冻。 徐季青一惊,猛然后退了半寸。顾沈连忙轻声安慰:“没事的,别害怕。”一边说,一边用手背轻轻蹭着徐季青的脸。 “你想干什——” 徐季青话还没说话,顾沈已经低下头,果断地吻了上来。 嘴唇短暂相触,还来不及仔细体会便已经分开,只留下一闪即逝的热度。 这是在干什么? 徐季青还在发呆,顾沈在他面前停留片刻,又再次靠过来。 这次的吻安静而漫长。起初只是嘴唇的简单交叠,唇上却忽然一热,竟是某个贪心鬼将舌尖探了过来。 顾沈抓着他的手压在床头,一边摩挲着他的手指作为安抚,一边愈吻愈深,像是要夺走他肺里所有的氧气。 他第一次与人唇齿交缠,感觉如此陌生,却又因为某人的怀抱而安下心来,只管闭上眼睛,去体会彼此的每一次触碰。身体变得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只能任由那人为所欲为。 “教皇陛下,你好甜啊。”顾沈燥热的呼吸吹在他耳边。“放轻松,再把嘴张开一点。” 他都还来不及喘气,便被某人再一次夺去了呼吸。 明天早上一定要杀了这个家伙,徐季青暗暗发誓。 第42章 国王x教皇 清晨, 暗影森林中氤氲着淡淡的雾气, 自树丛深处传出几声婉转的鸟鸣。 老板娘早早起床, 生怕吵醒了睡在一楼的客人们,蹑手蹑脚地去厨房揉面、煮粥, 准备早餐。 她刚把揉好的面团放到案板上,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推开窗一看, 是那个红沙城的玉石商人和他美艳不可方物的夫人。商人从马厩里牵出他们的马,将行李装在马鞍上, 准备离开。 “这位客人, ”老板娘冲他们喊道, “留下来吃了早饭再走吧?我正要做麸皮面包和羊r_ou_粥。” 商人回过头, 朝她爽朗一笑。“谢谢您,但我们今天必须要穿过暗影森林, 赶到猎人的营地。”商人眼睛脸上挂着两个厚厚的黑眼圈, 似乎夜里没怎么休息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床铺得不够软, 老板娘颇有些自责。 想要在天黑之前赶到猎人营地,的确不能再耽误了。老板娘朝商人和他的夫人挥挥手。“祝你们一路顺风。愿七神的荣光与你们同在。” “愿七神的荣光与您同在。”商人朝老板娘微微点头,先将夫人扶上了马,自己随即也翻身上马。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并排着踏上了林间小路, 清脆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老板娘重新开始忙碌, 一边做面包,一边哼起了故乡的民谣。 暗影森林的名字虽然透着几分y森可怖,事实上却风景秀美、阳光普照。据说在上古魔法纪元, 这里曾经是暗影ji,ng灵的居住地,因而得名。但如今,伴随着魔法在德维兰大陆上的日渐衰亡,ji,ng灵们也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有真假难辨的民间传说,和老奶妈的睡前故事,仍然惦记着它们的名字。 这是一个属于人类的时代。 他们在暗影森林里走了整整一个上午,只遇到几只机警的野兔,还在水潭边看到一只眼神沉静的花鹿。 徐季青打从早上起来就板着脸,任顾沈如何逗笑也无动于衷,连句话都不跟他讲。 到了正午,烈日高悬,两匹马累得直喘气。 他们在一条小溪边停了下来,将马拴在树上饮水休息。 “阿青,吃点东西吧。”顾沈从包里掏出干粮和水袋,送到徐季青手边。 徐季青别过头去。“不吃。” “你生气归生气,东西还是要吃的啊。” 顾沈好意相劝,徐季青竟然扔下他扭头就走。顾沈赶紧把东西重新装好,背起行囊追了上去。 沿着小溪往下游走,拐过一个窄弯,眼前竟出现了一片小小的平原,青草漫漫,柳暗花明。徐季青已经爬上了一棵无花果树,斜躺在树枝上,摘了一个果子放在嘴里啃。 顾沈自然不敢再招惹他,自己走到树底下,靠着树干坐下来。 他才刚坐稳,头顶忽然一疼,竟有两个无花果砸在他头上,然后咕噜噜落进了怀里。 “赏你的。”徐季青冷声说。 “多谢陛下。”他仰起头,朝着徐季青软软一笑,徐季青却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 无花果皮已经是成熟的紫红色,轻轻用手掰开,又香又甜的果r_ou_便露了出来。顾沈张嘴咬下一大口,清爽可口,甜到心坎儿里。 日光温暖,流水潺潺,心爱的人就躺在头顶。 顾沈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任和暖的微风吹过面颊,打算小睡片刻。 令人舒畅的平静却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救、救命啊!”那人边跑边喊,声音尖锐。 顾沈十分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妙龄少女身着盛装,却光着脚丫子,正在树林间拼命奔跑,脚底已经被碎石划得鲜血淋漓。 少女也看到了他,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停在他面前。“先生,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一边说,一边紧紧抓住顾沈的袖子。 “发生什么事了?”顾沈问。 少女回过头,再三确认没有人追来,这才气喘吁吁地讲了起来:“我叫玛琳,本是森林谷地的木匠之女,异教徒入侵后,我和父母兄妹逃来此处避难。猎人部落的头领瑞恩好心收留了我们,可是一个月以后,他却忽然变卦,说我们必须付他一磅黄金作为报酬,否则我就得嫁给他……”玛琳一边说,眼泪一边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先生,您可一定要救我!” “岂有此理!”顾沈气愤极了。“玛琳小姐请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先等一等。”徐季青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玛琳吓了一跳,抬起头朝上看,这才发现树枝上坐着个白衣女人。 “这是鄙人的夫人。”顾沈连忙介绍。 “她为什么会坐在树上?”玛琳惊讶得连眼泪都忘了擦。 顾沈挠了挠头。“嗯……夫人她……她就是爱爬树。” 徐季青也不管合不合常理,从枝头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地面上。“说来也巧,我和瑞恩首领曾经有过几面之缘。在我的印象里,他处世正派,与人为善,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玛琳愣了愣,坚持道:“反正他就是逼我跟他结婚!” 徐季青微微颔首。“小姐若是信得过我们夫妻二人,便与我们一起去猎人部落,同瑞恩首领当面说个明白。” 顾沈跟着点点头。“夫人说得对。玛琳小姐不妨跟我们一起前往,我和夫人一定会为小姐主持公道。” “你们不过也是平民百姓,而那瑞恩是部落首领,就凭你们,要拿什么替我主持公道?”玛琳越说越急。“你们还尽替他说好话,难不成……你们也是跟他一伙的?” 徐季青并不辩解,只是缓缓拉下了头巾。在白金色的发髻上,赫然装饰着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红宝石,边缘被巧妙切割成水滴形,质地清透,毫无杂质,即使是门外汉也能一眼看出它价值连城。 “这是……玫瑰之泪。”玛琳喃喃道。 徐季青看似不经意地转过脑袋,在发髻的另一侧,竟然还有另一颗一模一样的红宝石。这世上能被称为“玫瑰之泪”的宝石不过寥寥,即使是最富庶的贵族,也不可能同时拥有两颗如此贵重的宝石。 “你到底是什么人……”玛琳目瞪口呆。 “我只是这位商人的妻子。”徐季青淡淡一笑。“跟我们去见瑞恩首领吧,玛琳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bg小天使的投雷~ 愚蠢的作者身体一直不太舒服,今天去医院查出了肾结石qaq 再也不敢熬夜更新了qaq 第43章 国王x教皇 出发前, 顾沈心里正盘算着, 如果将一匹马让给了玛琳, 他就只能跟阿青同骑一匹马了。这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举,总不能怪他吃豆腐吧。 没想到徐季青竟然对玛琳说:“我们只有两匹马, 只能委屈玛琳小姐跟我挤一挤了。” “等、等一下……” 他话都还没说出口, 玛琳已经体贴地点点头。“那我就跟夫人同乘吧。” 顾沈心如刀绞, 感到全世界都在与自己作对。 马背上的分量重了,速度自然也慢下来, 直到明月当空, 繁星在黑色天空中织成一道浩瀚的银河, 三人才终于到达猎人的营地。在森林和山川交界处的平地上伫立着几十顶大大小小的帐篷, 隐隐透出阑珊的灯火。 站岗的年轻人一看见他们便扭头大喊:“玛琳小姐回来了!” 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从一顶兽皮帐篷里跑出来,女人一把将玛琳抱进怀里:“你这傻孩子,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玛琳只顾着哭鼻子, 一句话也不说。 原本平静的营地也躁动起来,人们纷纷走出各自的帐篷, 指指点点。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两米高的壮汉从营地正中最大的帐篷里走了出来。“玛琳,你在哭什么?” 玛琳一见他,立刻一脸恐惧地往旁边躲。 “瑞恩首领,”徐季青翻身下马, 向前一步, “我们答应要替玛琳小姐主持公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向我们解释清楚。” “你是谁?”瑞恩一脸茫然,在徐季青脸上上上下下地看了好一会儿, 忽然反应过来。“陛……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季青微微一点头。“首领不介意的话,我们稍后再细谈。” “来人,”瑞恩转头招呼下属,“快去替两位客人准备晚饭!” 一行人走进了瑞恩的帐篷,玛琳和父母坐在一侧,瑞恩将上座让给了徐季青和顾沈,自己委身坐在帐篷的另一侧。 “我们在暗影森林里遇到了玛琳小姐。据她所说,瑞恩首领强迫她嫁给自己为妻,作为收留他们一家人在此避难的报偿。我与瑞恩首领有过几面之缘,清楚他的为人,所以执意带她回来求证。”徐季青说。 瑞恩一脸吃惊:“玛琳,你为什么要撒谎?” 连一直在安慰女儿的玛琳母亲也甩开了手,连连叹气。 玛琳大声哭号起来:“明明是你们逼我嫁给他,现在当着先生和夫人的面,却又一个字都不敢承认!” “我虽然爱慕玛琳小姐,但绝对没有强迫她嫁给我。”瑞恩目光诚恳,语气十分坚定。 “那你们为什么要逼我嫁给他!”玛琳质问自己的父母。 “哎,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啊。”来自森林谷地的老木匠深深叹了口气。“如今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我们几番辗转,流浪到边境,没想到竟能遇上瑞恩首领这样的好人……你要是能嫁给他当妻子,下半生一定会过得十分幸福。” “我才不要嫁给他!你们都疯了!”玛琳尖叫起来。“他可是出生在蛮夷之地,又丑又高的野人!我将来要回森林谷地去,嫁给一个英俊的骑士!” 几句话的功夫,顾沈已经听明白前因后果。原来是玛琳的父母一心为女儿着想,想把她许配给瑞恩。玛琳却并不喜欢瑞恩,以为是瑞恩胁迫自己的父母,才会一个人逃进了暗影森林。 “请让我跟玛琳小姐单独谈谈。”徐季青说。 “你这傻丫头,真不懂事。”木匠又数落了几句,跟妻子一起离开了帐篷。 瑞恩站起来,看了一眼玛琳,又看了一眼徐季青,也走了出去。 “还有你。”徐季青转过头来,瞪着身边的顾沈。 “我也要出去吗?”顾沈指着自己问。 “废话,快滚。” 徐季青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顾沈只好捂着屁股站起来,走出帐篷,确定四周没有人注意自己,他在门帘旁边蹲了下来,偷听帐篷里的动静。 徐季青走到玛琳身边坐下,轻声安慰少女:“好了,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别哭了。” “他们怎么能不顾我的想法,硬要我嫁给他……”玛琳抽噎着说。 “你的父母固然有不对,但是总归也是一片好心。你一声不吭就这样逃走,未免也太冲动了。” “你就知道帮他们说话。”玛琳赌气道。 “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帮他们说话?”徐季青反问。“不过我也觉得,瑞恩确实是个好男人,你若嫁给他,说不定会很合适。” “我才不要嫁给他!”玛琳又歇斯底里起来。 “嘘,你听我说。”徐季青轻轻拍了拍玛琳的肩膀。“我刚认识我家夫君的时候,也觉得他又蠢又傻,这辈子都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没想到认识的时间长了,倒也觉得他可爱起来。” 玛琳擦去眼泪,将信将疑:“真的吗?” “真的。”徐季青点点头。“你不妨放下心里的偏见,把瑞恩当作普通朋友,相处一段时间,说不定哪天就改变了心意。就算你坚持不肯嫁给他,只要心平气和地跟父母说清楚,他们也一定能理解的。” “……好,我会试试看的。”玛琳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玛琳跟徐季青先后走出了帐篷,顾沈连忙退开了几步,坐在地上,假装仰望星空,努力掩饰着笑意。 “还傻坐着干什么,”徐季青走过来,踹了他一脚,“跟我去见瑞恩。” “哦,好。” 他连忙拍拍屁股爬起来,跟在徐季青身后。 瑞恩已经等在用作餐厅的帐篷里,木桌上摆着一大锅刚顿好的蘑菇奶油汤。 “教皇陛下,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徐季青一走进帐篷,瑞恩立刻单膝跪在他面前。两米的大高个,跪下都比十岁的小孩子站着还要高。 “我有事求你。”徐季青开门见山地说。 瑞恩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什么事?” “我要借用雪神之弓。” 瑞恩愣了愣。“这件事,我要先跟其他部落的首领商议之后才能决定……” 徐季青摇摇头。“来不及了,我必须立刻拿到它。” 瑞恩沉思片刻,深深低下头去。“请陛下给我一夜的时间思考,明天早晨再给你答复。” “好。” 瑞恩留下他们在帐篷里用餐,出去替他们安排夜里休息的地方。 徐季青埋头喝汤,顾沈慢条斯理地挪到他身边去。“阿青,其实你超喜欢我吧?” 徐季青差点把汤喷出来,抬起头来狠狠白了他一眼。“你有病啊?” 顾沈感觉自己已经适应了徐季青表达喜爱的方式,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我得了一种一天见不到你就会失去水分,整个人都枯萎掉的病。” “胡说八道。” 徐季青埋下头去喝汤,不再搭理他。 “对了,陛下,”瑞恩掀开帘子走进来,“需要给你们准备几张床?” “两张。” “一张。” 徐季青和顾沈同时说。 瑞恩一脸错愕。“啊?到底几张?” 在徐季青的坚持下,最后还是在同一个帐篷里铺了两张床。 顾沈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半个小时,吵得徐季青根本无法入睡。 “你能不能安静点?”徐季青有些生气。 顾沈撅着嘴。“可是……不抱着你,我一个人睡不着……” “别胡说了,前面几千年你都是怎么睡着的。”徐季青毫不留情地说穿了真相。 “情况不一样了嘛,”顾沈小声解释,“那时候我也每天都想着你,然后躺在床上,一边想着你,一边用手……” “闭嘴!” 顾沈乖乖打住,怕吵到阿青,也不敢再翻身,只是侧躺着,静静注视着阿青的背影。 他还以为阿青已经睡着了,没想到过了五分钟阿青的声音忽然响起来:“……那你还是过来吧。” 顾沈兴高采烈地爬进了徐季青的被窝,一把将人搂在怀里。 “今天晚上你要是再敢……”徐季青正要说话,顾沈已经吧唧一口亲在了他脖子上。 “顾沈!”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龙的男人[快穿] 作者:鲤什么 第10节 迎着阿青愤怒的视线,顾沈一脸无辜:“啊?你本来想说什么?” 徐季青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你绝对不能……” 绝对不能等你说完,说完就没机会啦。 顾沈翻身压在徐季青身上,用嘴唇堵住了接下去的话。 徐季青挣扎起来,顾沈伸手在他腰间轻轻捏了几把,怀里的身体就像忽然泄了气,任由自己胡作非为。阿青的呼吸愈发地急促燥热,身上的皮肤也越来越烫。 “那么,陛下,”亲吻的间隙里,顾沈撑起身子,用指尖静静蹭过那两片被自己亲得shi答答的嘴唇,“漫漫长夜,我们来玩点什么好?” 第44章 国王x教皇 早晨醒来时, 顾沈还在身边呼呼大睡, 而自己竟靠在他怀中。 徐季青已经不敢仔细回想前一天夜里发生过什么, 简单梳洗之后便离开了帐篷,没有吵醒顾沈。 没想到瑞恩已经一身便装, 等在帐外。到了猎人的地盘, 徐季青已不必再用易容术遮掩, 而是以自己的容貌坦然相见。 “陛下,你怎么这样憔悴?”瑞恩一见徐季青就面露愧疚。“是不是我招待不周, 您没能好好休息?” 徐季青尴尬地摆摆手。“没事。我夜里多梦, 不要放在心上。” 瑞恩点点头, 语气有些犹豫:“陛下, 雪神之弓的事情我想了一夜,弓我可以交给你, 但是作为条件, 我有一件事要求你……” “什么事?” 瑞恩弯下腰,鞠了一躬。“陛下请跟我来。” 瑞恩带着他登上营地旁一座嶙峋的山丘。 “陛下, 您看。” 沿着瑞恩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四面的风景尽收眼底,数十顶帐篷聚集在脚下的平地上,向南是苍翠幽深的暗影森林, 向北则是层层崇山, 仅是视线所及之处,就遍布着数十座陡峭的雪峰。 “你想让我看什么?”徐季青不解。 瑞恩一弯膝盖,跪了下来。“陛下, 从魔法纪元至今,我们猎人部落一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虽然依靠着大自然的馈赠,未曾为温饱担心,但是……但是几千年来的狩猎生活,我们实在已经厌倦了。” “你的意思是……” “即使我们抛下这里的一切,向南迁徙,南方的土地也早已各有领主。如果我们留在这里,除了这片小小的驻扎之地,我们再也没有可以立足的土地……”瑞恩深深地低下头。“所以,我恳请陛下,为我的族人创造一片可以耕种的土地,我们将世世代代在此繁衍,建造村庄和市镇。如果我们有了耕地,也不再需要雪神之弓的庇护,陛下想用多久,就用多久。” 徐季青淡淡一笑。“你这猎人,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开起价来倒一点都不含糊。” 瑞恩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连头也不敢抬起来。“陛下,拥有可以耕种的土地,是我们祖祖辈辈的梦想,我们实在受够了与豺狼和野兽搏斗的生活……” “我明白了,”徐季青点点头,“如你所愿,我赐予你可以耕种的土地。” 瑞恩深深叩首。“多谢陛下。” 顾沈是被帐篷外的喧哗声吵醒的。 他推开门出去,发现所有人都面朝着南方,口中不住惊叹。“看啊,是七神显灵了!” “七神赐予我们土地了!” 他向南望去,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地底涌现,将覆盖着大树和灌木的小山整个翻转过来,化为平整而松软的土地。 部落的住民们忍不住泪流满面,跪下来亲吻脚下的土地,齐声高呼:“感谢七神!” 但这当然不是七神的力量。 顾沈向北望去,看见徐季青立在山丘顶上,手中不断结出法印,一身白衣迎风飞舞。 他的心立刻揪紧。 将山川夷为平地,本是逆天改命,违背自然之术,何况阿青原是龙王,傍水而生,哪里扛得住这样大兴土木。 顾沈来不及多想,飞快地向那山丘跑去。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阿青身边,山下早已尘埃落定。森林被埋进地底,取而代之的是新鲜而肥沃的平原,等待着人类辛勤的耕种。 瑞恩眼含泪水,长跪不起。“多谢陛下。这片土地会被称作‘青丘’,我和我的子孙,将会世世代代铭记您的恩泽。” “好啦,”徐季青摆摆手,“快去拿雪神之弓。” “我这就去。” 瑞恩转身离开,顾沈连忙走到阿青面前,满脸都是心疼:“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徐季青淡然。 顾沈看阿青嘴唇苍白,鬓角有汗,心里知道他是在逞强,却并不说穿,只是在下山时拉紧了阿青的手,一直走在他身前,心想如果他不留神摔倒,还有自己的r_ou_可以垫一垫。 总算安全回到营地,住民们仍然面对神迹长跪不起,直抹眼泪。 瑞恩从帐篷里捧出一把通体雪白的玉弓,交到徐季青手中。 “陛下,这柄弓箭本是入山捕猎时使用,可以庇佑我们出入平安,远离风暴。从今往后,就交给你了。” “放心,我会好好保管它的。” 徐季青慎重地接了玉弓。瑞恩一转开视线,顾沈立刻将弓挂到自己身上,生怕把阿青压坏了。 拿到雪神之弓,二人便道别了瑞恩,继续北行。 要去至北雪山,必须绕过眼前这一片层峦叠嶂的雪峰,到达德维兰大陆北境与冰海的交界处。 前方的路凶险而陡峭,气温也会越来越低,直至大雪封山。 打从二人骑上马离开猎人营地,顾沈就不住地念叨:“阿青,你的身体真的没事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徐季青起初还会摇摇头说没事,后来实在听烦了:“我可是神仙啊!神仙你懂吗!” “神仙也不能那么乱用法术啊!如果是我倒无所谓,刨地动土什么的,我最擅长了。” 徐季青听他这样说,脸色立刻冷下来。“你要是敢用法术,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见你。” 虽然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顾沈心里隐约明白,如果自己使用法术的话,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何况时空与时空的力场之间存在着大量封印,他也根本不可能使用。 “放心吧,”他将马骑得近了些,将自己的脸往阿青肩膀上蹭了蹭,“陛下都说了,我还敢违抗吗?” “少跟我贫。”阿青策马向前,将他甩在身后。顾沈赶紧夹紧马肚,追了上去。 越往北走,地势越是嶙峋,天气也越来越冷。顾沈从行囊里翻出了两个人最厚的衣服,却还是抵挡不住愈发凛冽的寒意。 朔风凛冽,乌黑的云层在头顶聚集,眼看就要开始下雪。 “这雪神之弓,似乎不怎么灵啊。”顾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他四下张望,看到不远处的山腰上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那里有个山洞!” 徐季青点点头。“我们过去吧。” 上山的路太过陡峭,二人只好牵着马,一步一步往上走。徐季青一直走在前面,忽然停下脚步,猛地咳了两声。 看到徐季青停在原地,顾沈连忙追上去,却看到徐季青呆呆看着自己的袖子。 雪白的衣袖上染着两团的殷红的血,格外刺眼。 同样殷红的还有阿青尚未来得及擦干的嘴角。 “阿青,你怎么了!”顾沈心口猛然一跳。 徐季青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忽然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阿青!” 顾沈吓得心脏骤停,扑上去扶起徐季青,死死掐住他的人中,隔了十几秒,徐季青才总算恢复了呼吸。 大雪已经开始纷纷扬扬地降下来,顾沈赶紧将徐季青抱进山洞,脱下自己衣服盖在他身上。 山洞里的空间远比想象中要大许多,顾沈安顿好徐季青,将马也牵了进来,这才看到角落里还有好些兽皮和木柴,应该是从前猎人们在此扎营时留下的。 顾沈将兽皮垫在徐季青身下,又在他身边生起火堆。 “这样应该不会冷了吧……” 顾沈伸手摸了摸徐季青的手,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心情立刻沉入谷底。 他躺到徐季青身边,紧紧搂住昏迷不醒的人,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他温暖起来,然而却毫无助益。怀中的身体越来越冷,连顾沈都被冻得直打哆嗦。 到底应该怎么办啊? 顾沈皱紧眉头,试图冷静下来,回想阿青每次遇到难解之事,都是如何见招拆招,化险为夷。 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想到了阿青总是在看的那本厚厚的书。 顾沈立刻跳起来,从徐季青的行李中找出了那本砖头似的书,翻开目录,坐在火堆旁开始飞快地浏览。 “ji,ng灵,恶魔,龙……火之龙……石之龙……”他的手指一行行滑下去,终于找到了正确的位置——水之龙。 “水之龙的法力以水为基础,受伤时只需将伤口浸泡在清水中,数小时之内即可复原。”书上写道。 然而洞外已经是大雪封山,到哪里去找清水?他倒是可以用体温将雪融化,可是阿青身上并非外伤,又该如何浸泡。 顾沈心烦意乱地翻回目录,试图寻找别的方法。 “解毒剂……还魂术……接骨术……”忽然间,他的视线停了下来。“暗黑魔法(禁术)。” 如果能想办法恢复法力,他便能轻易就地掘洞,挖出水源。 “你要是敢用法术,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见你。”阿青的话似乎还在耳边。 顾沈抬起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徐季青,阿青面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得似乎随时都会停止。 事已至此,哪还顾得上想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无论如何也要先让阿青醒过来。 顾沈一咬牙,翻到了记录暗黑魔法的那一页。 第45章 国王x教皇 徐季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水池里, 浑身被冒着白烟的温水包裹着, 身体由内而外都是暖洋洋的,十分舒适。 可是这是哪里? 他和顾沈原本正在前往至北雪山的路上, 温泉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稍微撑起身子, 想要环视四周, 身后忽然有人贴上来,温烫的气息吹在他耳后:“好点了吗?再睡一会儿吧。” 他这才发现身下软绵绵的, 原来自己一直躺在某个人身上。 原本是他十分熟悉的声音, 此时却多出了几分沙哑和低沉。可他实在太过疲惫, 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眼下的种种异常。 “放心睡吧, 陛下,我会好好看着你的。”身后的人柔声安慰。 那声音仿佛有一种催人入眠的魔力。倦意自身体深处涌起, 徐季青闭上眼睛, 再度睡去。 徐季青第二次醒来时,已经被挪到一块铺着兽皮褥子的岩石上, 山洞里空无一人,一股温泉的硫磺气味从黑暗的深处传来。 他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试图回忆昏迷前发生的事,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古怪而嘶哑的声音:“主人, 你醒了。” 徐季青吓了一跳, 循声望去,竟然有一只通体纯黑的乌鸦停在山岩上,伶俐地看着他。乌鸦身上有顾沈的气息, 却已染透了来自地狱的暗黑之力。 “你是谁?”徐季青问,心里隐约浮现出不祥的预感。 乌鸦微微偏过脑袋,目光狡黠。“你知道我是谁。” “他人去哪儿了?”徐季青强忍着不适,起身走到山洞边。 洞外的大雪已经深及膝盖,鹅毛般的雪片仍然纷纷落下,视线所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一行浅浅的脚印从洞口延伸出去,已经被新雪掩埋,模糊难辨。 徐季青回过头,重新打量着洞内,发现他的书静静摆在即将熄灭的火堆旁。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剜下一只眼睛,割下心头三寸的灵魂,加上七滴指尖之血,做成了我。”乌鸦扇动翅膀,自岩壁飞下,落在徐季青面前的地上。“我会替他照看你的。” 徐季青攥紧拳头,又问了一遍:“他人去哪了?” “创造我的人说,除非我遇到生命危险,否则不能告诉你他的下落。”乌鸦眨了眨眼睛。 徐季青瞬间便在指间结满了咒文,一把扼住乌鸦的咽喉,将它举到火堆的余烬旁,离那闪烁的火光只有一寸之遥,乌鸦头顶的羽毛开始发出轻微的焦糊味。“恭喜你,现在你遇到生命危险了。” 乌鸦倒是毫不迟疑:“创造我的人去了至北雪山。他会在那里找到玄冰箭,杀死恶龙。” 徐季青听完便扔开乌鸦,披上自己的外套,带上书和随身的包袱,准备离开山洞。 “你不许跟来。”走出洞口前,徐季青语气坚决地对那只乌鸦说。 乌鸦却扑腾着跃上他的肩头。“创造我的人说,你是我的主人。除非我死去,否则绝对不能离开。”乌鸦无辜地看着他。“何况,我不过是只普通的乌鸦,肚子里装了一点恶魔的灵魂而已。” “随你吧。”徐季青无暇多顾,带着乌鸦一起走出山洞,踏进了茫茫雪境。 从徐季青离开山洞算起,不到一个小时,那场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大雪便倏然停了下来。头顶的乌云却并未散去,而是被高空一股狂暴的气流吹动着,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的中心旋转下行,连接着远处某座山峰的峰顶。许多灰尘自那山头喷涌而出,和乌云一起彻底遮住天空,天地昏暗,宛如末日之景。 徐季青心头涌起一阵不安。他结出法印,将地上的残雪聚成一只通体纯白的大鸟。 巨鸟扇动翅膀,带着他和乌鸦一起飞往漩涡中心的至北雪山。 直到巨鸟盘旋在雪山上空,徐季青才发现至北雪山的山顶已经彻底被火红的熔岩所覆盖。滚烫的岩浆咕嘟咕嘟冒着泡泡,仿佛随时都会奔涌而出,融化它所触碰到的一切。 顾沈为了取出玄冰箭,竟然生生把至北雪山变成了一座火山。 “那个疯子。”徐季青小声咒骂。 在雪鸟被岩浆的热气融化以前,徐季青拍了拍它的脖子,雪鸟于是调头折返。徐季青决定先去猎人营地,写信给陈兆一说明情况,然后立刻赶赴战场,希望能在顾沈彻底失去控制之前找到他。 乌鸦一言不发地蹲在他的肩头,静静随他南行。 陈兆一带着数十位教士组成的的特别军团赶到边境时,火龙与它双翼庇护下的异教徒大军正要开始第七次屠城。附近的七国军队得到情报后,已经将鹰隼城中所有的居民转移到暂时安全的地方,只留下数万士兵驻守城中,准备背水一战。 徐季冉用法术改变了附近一条河流的流向,为鹰隼城建起宽阔湍急的护城河,暂时延缓了异教徒的进攻。陈兆一与修习魔法的教士们则用水系咒术在城市上空编织起巨大的保护罩,用以阻挡巨龙喷出的火焰。 巨龙连续几次试图进攻,都被保护罩拦了下来,巨龙于是开始暴怒,将庞大的身躯一次次撞向保护罩。咒术结成的链条难以抵抗这样的蛮力,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缝。 陈兆一连忙念咒修补,连徐季冉也过来帮忙。然而巨龙越是无法锁链便越是愤怒,撞击的力气也越来越大,他们弥补的速度根本赶不上裂缝产生的速度。 终于,巨龙将保护罩撞出一道裂口,趁着城里的教士们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道熊熊火柱。 沿着裂口涌进来的火焰立刻点燃了一大片屋顶,火势旋即开始向四周蔓延,滚滚黑烟弥漫在城市上空。 徐季冉捏了捏陈兆一的肩膀。“你先灭火,那条龙交给我来应付。” 陈兆一还来不及回话,徐季冉已经从腰上抽出佩剑,腾空而起,直直刺向那只狂暴的巨龙。 巨龙并不将这看似渺小的红衣人类放在眼中,抬起爪子轻轻一挥,就像打苍蝇一样想把他拍走。没想到徐季冉竟然一剑砍在它没有鳞片保护的r_ou_趾底部,滚烫的鲜血立刻流了出来,滴落在地面上,化成一滩焦黑。 巨龙更加愤怒了,转过头颅,将满满一口火焰喷向这个无知而愚蠢的人类。 “这就对了,本王来陪你玩。”徐季冉嘿嘿一笑,在手中结起一面水盾,举在身前,轻易挡下了火焰,趁着巨龙换气的间隙,转身又是一剑劈下去。 一人一龙在空中缠斗起来。徐季冉使用的法术本就源于海洋河流之力,巨龙的火焰难以伤他分毫。然而巨龙身披烈焰鳞甲,徐季冉手中的钢剑还未触及它的躯体便已开始熔化,也同样无法造成伤害。 眼看徐季冉与巨龙在空中僵持不下,陈兆一正想抽身前去帮忙,城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喊:“混蛋徐季冉,给我闪开些,本王来救你了!” 声音颇是熟悉。陈兆一连忙登上城楼朝外看,一身黑衣的顾沈骑着一匹双目血红的亡灵之马,手持雪神之弓和玄冰箭,出现在护城河外的空地上。 顾沈周身环绕着黑暗之力,陈兆一心里一紧。他四处张望,没有看到小王爷的身影。发生什么事了? 不等他细想,顾沈已经拉满弓弦,接连着s,he出了三只石箭。石箭在至北雪山的山顶上埋了数百年,早已浸透冰川的寒气,轻而易举便刺穿巨龙的铠甲,深深没入它的身体。第一只箭s,he中了巨龙的左眼,第二支箭s,he穿了巨龙的咽喉,巨龙吃痛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 第三箭s,he进巨龙的胸口,伴随着一声撕裂天际的哀嚎,那颗流淌着烈焰的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 巨龙的尸体颓然坠落在城中,压倒了大片建筑,尘埃四起,连大地都随之震颤。 “骑士们,我赐予你们七神无上的神力。请用你们手中的兵器,为所有无辜的亡魂寻回正义。” 顾沈收起雪神之弓,举起一把纯黑的长剑。伴随着他口中念诵的咒语,士兵们的武器上出现了鲜红的咒符,闪耀着古怪的光芒,刀刃也随之变得异常锋利。 不知道什么时候,城门轰然打开,一河之隔,便是眼看巨龙死去,尚未来得及撤退的异教徒大军。 “冲啊!” “为百姓们报仇!” 七国军队鱼贯而出,踩着木板跨过护城河,开始愤怒的反击。在未来的数天中,将有十万异教徒死于这场战役。它被命名为“鹰隼城的复仇”,也叫“巨龙之殒”。 巨龙已死,又有顾沈暗黑咒术的加持,成败已经毫无悬念。 让陈兆一担心的是别的事情。他逆着人流,以最快速度跑到顾沈身边时,顾沈正调转马头,准备离去。 “陛下呢?”陈兆一一把抓住他的马缰,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顾沈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左眼。“陛下正在路上,马上就会赶到。” 陈兆一只觉得他的动作有些古怪,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顾沈左眼戴着黑色的眼罩,上面用金线刺着一只乌鸦。 “你的眼睛怎么了?” 顾沈笑着摇摇头。“没事。等陛下回来,请替我向他问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陈兆一毫无头绪。 眼前的人分明是顾沈,却浑身都笼罩着暗黑魔法的y戾之气,暗影自他的体内向外蒸腾,像黑色的火焰一般跳动着。 “我违逆了陛下,如今必须赶快逃脱他的惩罚。”顾沈笑嘻嘻地从陈兆一手中抽回自己的缰绳,准备离开。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陈兆一连忙向前追了几步。“你难道不喜欢陛下了吗?” 顾沈勒马回头,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可是陈兆一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那样寂寞的眼神,像黑夜里化不开的y影。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顾沈垂下眼睛。“我就是死,也一定要死在他脚下。” “那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陈兆一质问。 顾沈不再回答,策马远去,黑色的披风迎风飞舞。 “阿一,信鸽刚刚送来阿青的信。”徐季冉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递给他一个小小的羊皮纸卷。 陈兆一展开纸卷,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顾沈又打破封印了。如果见到他,务必将他拦下。” 陈兆一赶紧抬头,然而原野茫茫,已经不见了那个黑衣黑马的身影。 第46章 国王x教皇 从濒海之国的国王陛下失踪开始, 七国的百姓们口中渐渐出现了关于流浪骑士的传说。 流浪骑士曾是一位高贵的领主, 却在战火中失去了自己的封地, 不得不辗转四方,居无定所。据说那位骑士只有一只眼睛, 出现时总是身披黑甲, 骑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 英俊又勇敢,只要有受苦之人出现在他面前, 他一定会挺身而出, 拔剑相助。 在森林谷地, 他为被贵族老爷欺压的村民讨回了公道。在沙漠公国, 他依靠一己之力杀死了屡次进犯村庄的猛兽,人们的生活终于回归了久违的安宁。在沼泽洼地, 他救出了被吸血恶魔囚禁的少年和少女…… 关于流浪骑士的故事多不胜数, 亦真亦幻,成为人们心中当之无愧的英雄。 然而见过他的人都说, 这位传说中的骑士,唯一的右眼中总是盛满化不开的忧愁,每一个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每天日落时,流浪骑士都会骑在马上, 静静看向教廷的方向, 胸口别着一朵血红的玫瑰。 午后,书房里的光线明媚而温暖,风从窗外花园里带来玫瑰花浓郁的甜香。 徐季青和陈兆一坐在一高一矮两张桌子前, 埋头批阅堆积如山的卷宗信件。 “陛下,近来流浪骑士的故事在民间流传甚广,七国的上百位教士联名上书,说陛下如果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会有损教廷的权威。”陈兆一将刚读完的信放在徐季青的桌子上。 徐季青戴着金丝的单片眼镜,大致浏览了一遍,抬起头问陈兆一:“阿一,你怎么看。” 陈兆一有些犹豫,似乎不敢直言。“我……我不敢看。” 徐季青摘下眼镜,往椅背上一躺:“无妨,说来听听。” “我觉得,那个骑士,或许,也许,大概,很可能,是我们认识的人?”陈兆一一边观察徐季青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 自从顾沈失踪以后,徐季青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陈兆一也从来不敢过问。 徐季青点点头。“我也觉得,应该是我们认识的那位先生。”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必着急,”徐季青似乎胜券在握,“那位先生既然嫉恶如仇,我们自然有方法见到他。” 忙完一天的工作,时间已是午夜。 徐季冉亲自举着灯来接陈兆一,见到徐季青还故意讽他两句:“陛下孤身一人的样子,看起来真是让人心疼啊。” 陈兆一急得直拉徐季冉的袖子。“王爷,你少说几句吧。” 徐季青也不还嘴,扔给徐季冉一个白眼,独自返回寝宫。 陈兆一看着主人独自远去,脚步声回荡在巨大却空旷的宫殿,轻轻叹了口气。“顾沈到底在想什么啊……” “别想什么顾沈了,”徐季冉勾住陈兆一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轻一吻,“先想想今晚怎么应付本王吧。” 徐季青回到寝宫,在内宫侍从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却并没有直接休息,而是遣退侍从,独自打开了墙壁上的暗门。 宫中有许多密道,最初修建时,是为了万一遇上危险,逃生之用,其中一段却被他改造成秘密的牢笼。 他沿着冰冷干燥的石阶步入地下室,桌上点着一盏微弱的油灯,室内的光线十分昏暗。 一只乌鸦站在桌上,脚上拴着一个小铁环,连接着一条细细的铁链。 “晚上好,陛下。”乌鸦偏过头,望着他说。 徐季青并不回答,走过去打开桌子底下的木箱,为油灯添满油,又抓了一小把谷子,撒在乌鸦面前的桌面上。 乌鸦静静看着他做完一系列动作,转身准备离开。 “主人,创造我的人说,他很想你。”乌鸦对他的背影说。 “我不是你的主人。”徐季青没有回头。“我肩负着七神的圣洁与荣光,不可能拥有像你这样来自地狱的邪祟之物。至于创造你的人……他就是个混蛋。” 说完,徐季青迈步离开。 乌鸦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这才低下头,从桌上啄起了一粒谷子, 与此同时,数百公里以外,顾沈松开扶着左眼的手,将自己的意识从乌鸦体内抽离。 今夜,他住在猎户悬崖边的一棵苹果树下,铺了些稻草做床,躺上去便能仰望漫天星辰。 他随手摘了片野薄荷,放在嘴里轻轻嚼着。“阿青……”他试着念出心上人的名字,声音却仿佛叹息。 好想你啊。 看到天地万物日月星辰,都会想起你。想得心脏碎成一千片,每一片上面都刻着你的名字。 我走遍天涯海角,却独独不能去见你。 顾沈揉了揉绞痛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清晨醒来,山间弥漫着柔软的晨雾。 顾沈在溪水边盥洗干净,骑上他的亡灵之马,开始新一天的旅程。他所拥有的力量虽然邪恶,却可以为正义所用。他已经没有资格再陪在阿青身边,于是他立誓要用手中的剑为阿青披荆斩棘,将七神的荣光播撒到这片大陆每一个尚未被点亮的角落。 流浪的骑士穿过草野,行至一处山间的市镇。 时间正是上午,照理说镇上应该十分热闹,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却全都空无一人。 顾沈找到一间挂着旅馆招牌的小木楼,下马上前,敲了敲门。 隔了好一会儿,门里才传出应答声:“是谁啊?” “我是路过的旅人,想在此投宿。”顾沈回答说。 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一只眼睛探了出来,上下打量着他。“你是——”门旋即被打开,一脸惊讶的老先生叫出了他的名字。“流浪的骑士。” 顾沈淡淡一笑笑。“我只是个偶然路过的人。” “大人快请进来。”老先生立刻将他请进旅馆,让他在桌边坐下,替他安顿好马匹,端来又香又稠的南瓜汤和蒜烤面包片。 顾沈向老先生道了谢,痛痛快快地吃起来。 “大人你一来,这座小镇也许就有救了。”老先生忧心忡忡地说。 “发生什么事了?”顾沈放下手中的面包片。“人们为什么都闭门不出,连这旅馆也不开门营业?” “大人有所不知。”老先生叹口气,缓缓介绍起来。“这座小镇原本属于濒海之国,在与异教徒的大战过后,国王陛下失去了下落,虽然国家暂时由教廷接管,但周围六国的领主都虎视眈眈,想要瓜分濒海之国的土地。” “这座小镇就被森林公国的大公暗中占领,成为他麾下一位男爵的封地。这位男爵生性残暴,尤其贪恋美色。前些日子,男爵的仆从贴出告示,说他将要在这镇上征集二十四位妻子。所有女儿暂时未婚的家庭,立刻都想办法迁往别处。人们以为能就此逃过一劫,没想到男爵又发布了新的规定,说只要是他看上眼的女性,无论是否结婚,他都要娶其为妻……” 说到这里,老先生连连叹气。“这里原本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富庶的城镇,如今人去城空,剩下的人也闭门不出,成了一座死城,实在是令人痛心!” 听老先生说到这里,顾沈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放心吧,先生。我会让这位男爵知道,无视七国律法和七神的美德,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老先生连忙按住他的手。“大人有所不知,那男爵拥有一座城堡,里头是一个无人可以破解的迷宫,还饲养着各种凶残的怪物和猛兽,所有试图闯入的人,全都一去不返。” “身为七神的骑士,怎么能被这点困难吓退。”顾沈目光灼然。“越是困难,我才越要前往。若是连我都弃之不管,还有谁会站出来?” 老人欣慰地点点头。“大人的英勇无畏,七国上下,人尽皆知。我们曾经试图反抗男爵,收集起一些可以与那些异兽对抗的用具,我这就去找大家,把东西都拿过来。” 顾沈立刻站起身。“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老先生将他按回椅子上,“大人你先好好休息,将力气省着,去闯那男爵的城堡。” 一个小时后,老先生回来了,将手里抱着的东西摊在桌上,一一向他说明。 “这是熏干的鹿腿r_ou_,用安神药水泡过。大人倘若遇到男爵饲养的凶兽猛禽,将这些r_ou_喂给它们,猛兽就会暂时陷入沉睡。” “这条绳索由柳树树皮、云杉树根和灯芯草制成,十分结实。你在迷宫中也许会用得上。” “这是止血药,大人如果受伤必须马上止血,否则鲜血的气味会引来黑暗中更加可怕的怪兽。” 顾沈将老先生给他的东西整理成一个小包袱,背在背上。 “出了镇子,一直往东走就会看到男爵的城堡。”老先生最后嘱咐。“大人,您可千万要小心。” 顾沈点点头。“请放心,先生,七神总是站在正义的一方。” 老先生从马厩里牵出黑马,流浪的骑士跨上马背,向着男爵的城堡进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紫禾小天使的投雷~然而我试图日更失败了(三百六十度花式跪地乞求原谅 第47章 国王x教皇 说来奇怪, 越接近城堡, 天色便越是昏暗, 雾气也越发地浓重。到后来,天地万物都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什么也看不真切。 等顾沈看见道路左右两侧都是蔷薇编织而成的矮墙时, 才发现不知何时, 自己已经身处迷宫之中。 因为这些花墙的缘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蔷薇花香。他回过头朝后看, 身后也是同样一片灰蒙蒙的景致。 顾沈翻身下马, 轻轻拍了拍马脖子。“你去外面等我吧, 我很快会回来的。” 亡灵之马发出一声嘶鸣, 顺从地调转身子,朝着他们来的方向缓步离去, 甩动的尾巴渐渐消失在浓雾中。 顾沈独自走向迷宫深处, 细心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手搭在腰间, 随时准备抽出宝剑。 然而周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更古怪的是,越往深处走,他体内的法力便越是虚弱, 那个城堡里似乎藏着某种可以抑制地狱之力的力量。 他走了十来分钟, 眼前突然出现一面三四米高的悬崖,上面爬满了带刺的蔷薇花藤。如果要从这里爬上去,注定会被花藤刺得满手是伤口。可是这是眼前唯一的路, 如果不从这里走,就只能原路折回。 顾沈打开随身带的小包,翻找了好一通,只有老先生给的那条绳子似乎可以派上用场。 他把绳子拆成两股,一圈一圈缠在手上,做成一副简陋的手套,开始沿着花藤向上爬。 好不容易爬到了悬崖顶上,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四条不同的路。每一条路都由蔷薇花墙分割开,外表看上去一模一样,毫无分别。 在四条路中间的交界处,有一块半圆形的空地,立着一个木头做成的十字架,一只白羽褐斑的鹰蹲在十字架的顶端。是一只海东青。 在迷宫深处的悬崖顶上有一只海东青,这个设定实在是太古怪了。于是,顾沈决定无视那只海东青。 他走到第一个岔口前,探头向里张望,可是雾实在是太大了,除了向前延伸的花墙和潮shi柔软的草地,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余下三个岔口也都是如此。 就在他逐一探查的时候,海东青的目光竟然从左到右,一直追随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的注意。 顾沈无可奈何,只好走到那个十字架前。 “请问,你知道去男爵城堡的路是哪一条吗?”他问。 海东青竟然真的开口回答:“我可以给你一些提示。但是在那之前,你必须回答我三个问题。” 顾沈点点头。“没问题。” “第一个问题,谁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顾沈想都没想就给出答案:“是七神中的美神。她掌管世间一切的爱与美,诗歌和艺术。” “第二个问题,谁是世界上最丑的人?”海东青又问。 这回顾沈犹豫了片刻,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是我自己。” “为什么?”海东青歪着头。“因为你失去了一只眼睛?” 顾沈摇摇头。“因为我是魔。我杀人无数,双手染透了鲜血……不仅如此,我还辜负了心爱的人。” “第三个问题,谁是你心爱的人?” 这原本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哪怕是去问八岁的顾沈,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 可是现在,他却不愿意回答。他终究没能舍弃自己的法力,以一个平凡人类的身份去喜欢那个人。这份喜欢实在是太沉重了。 海东青见他沉默,拍动翅膀,飞下了十字架,绕着空地的边缘飞了一圈,又重新停在十字架上。 “我告诉你这四条路的终点是什么,由你自己选择。”海东青说。 顾沈回头去看,不知何时,每条岔路的入口处都浮现出一个圆形的幻境,表面像水面一样轻微扭曲。 第一个幻境是长桥市的夏夜,他和阿青坐在大树底下喝啤酒吃烧烤。顾沈一边看着幻境中有说有笑的两个人,一边偷偷咽了口口水。 第二个幻境是他从相公堂子截走了阿青,躲在客栈的那个夜晚。阿青的脸被洗澡水熏得红通通的,躺在他怀里,任由他揉捏。 第三个幻境是他们离开盘阳山之后,有一天并肩坐在荒村的墙头上。夕阳西下,他正安慰着有些消沉的阿青。 第四个幻境里,一身白衣的教皇陛下静静坐在皇座上,四周圣乐庄严,似乎正在举行什么仪式。从墙上挂的油画来看,时间已经是与异教徒的圣战发生以后。 “这里是时空的岔路口,”海东青说,“你可以选择回到过去,回到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重新作出正确的选择。你也可以沿着错误的路走下去,去看看尽头到底有什么。” 前三个幻境中不断传出他和阿青的谈话声。阿青有时候很凶很吓人,有时候又软绵绵的,可爱得不行。 顾沈逐一注视着前三个幻境中的人,各种回忆随之涌上心头,五味陈杂。 如果重新来一遍,他可以躲开庆功宴上s,he向自己的子弹,他可以用更好更快的方法赚钱为阿青赎身,他可以避免徐季冉的偷袭,跟阿青继续留在那个时空。 他知道重新来一遍,自己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向了最后一个幻境。“我选这个。” “为什么?”海东青似乎并不理解。 “我不希望我和他的回忆失去意义,”顾沈回过头,冲着海东青笑了笑,“就算他最后没有原谅我,就算最后我们没有在一起,至少我跟他经历过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他这辈子,一定都会记得我。” “无论如何,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海东青一扇翅膀,收起了幻境。“祝你顺利。” 顾沈向鸟儿道了谢,走上了自己选中的那条通往未来的路。 第48章 国王x教皇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的小天使们qvq!!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被肾结石肠胃炎咽喉炎轮流折磨,病好又去了半个月的暑期学校,终于晒成黑炭回来了……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龙的男人[快穿] 作者:鲤什么 第11节 自断后路,还有小天使在看的话可以加群催更:454721362 11 顾沈在迷宫中继续前行, 遇到了长着钢铁之喙的恶鸟、嗜血之狼和徘徊在恶臭的水潭中, 静静等待猎物的食人鳄。 他按照旅店里的那位老先生所说, 将泡过药水的鹿r_ou_投喂给猛兽,待他们昏沉睡去, 再用利剑刺穿它们的咽喉。 在浓雾的包围中, 他终于走到了城堡门前。 整座城堡从墙角到塔尖, 都被长满尖刺的蔷薇藤所覆盖,只有一扇沉重的铁门露在外头, 上面刻满了繁复晦涩的上古图腾。 顾沈伸手去推, 那扇沉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缓缓打开。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狭长而黑暗的走廊, 两边伫立着许多尊黑色的半身石像,烛台上燃烧着几十根鲜红的蜡烛, 被他推开门的气流所惊扰, 火苗微微颤动,整个走廊的y影也随之摇晃起来。 他迈步向前, 身边原本静止的石像竟逐一睁开眼睛,开口说话,声音空灵而诡异:“我认识你——” “我认识你,你是濒海之国的国君, 是接受过七神之吻的圣帝——” “你是屠龙者, 魔女之子,来自地狱的骑士——” 一座座石像的声音先后响起,彼此交织, 激起漫长的回音,仿佛置身幽暗的洞x,ue之中。 顾沈深深吸了口气,径直穿过走廊,并不理会那些石像的言语。 走廊尽头是一个空旷的大厅,由纯白的大理石修筑而成,落地窗镶嵌着斑斓的彩色玻璃,宛如幻梦。原来迷雾的尽头,竟然通往七神的圣殿。 雪白的王座伫立在顾沈正前方的高台上,一袭白衣的教皇陛下端坐其上,肩上停着一只漆黑的乌鸦。 顾沈怔怔看着高处的人,胸口一阵绞痛。过了这么久,他见到徐季青,心中仍会掀起波澜,久不平息。 他实在是太喜欢这个人了。哪怕山高路远,洪荒浩荡,神魔殊途,只要徐季青开口,顾沈任何时刻都愿意为他死去,不留一声叹息。 顾沈单膝跪在王座下,低下头,心如刀绞。“陛下。”短短两个字,他却哽咽难言。 “你到底肯来见我了。”徐季青的声音平静如水。 顾沈将头埋得更低。“罪臣不敢。” 徐季青好长时间没有说话,顾沈亦不敢抬头,怕一抬头就见到他怒火冲天的模样。 半晌,徐季青到底开口了,声音却带着细小的颤抖:“顾沈……跟我回去吧。” 顾沈惊讶地抬起头,看到徐季青眼中隐隐含着泪光。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规矩礼节,三两步便冲上王座,一把将徐季青抱进怀里。怀中的身体单单薄薄的,却背负着天地之间那样多沉重的责任。 “阿青,对不起……” 顾沈忽然觉得自己这么久以来的苦闷,不过都是一厢情愿的自私。他早就应该牢牢抱住眼前的人,无论要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 “我要修一座暗无天日的水牢,把你关进最深的那一层……”徐季青在他怀中咬牙切齿地说,手臂却紧紧勾着他的脖子。乌鸦早已飞走了,停在王座顶端,静静注视着他们。 “好,好。”他轻轻拍着徐季青的背。“是你关的,我永远都不会逃。” “我要把你关在我身边……” 徐季青的声音越来越小,每一个字都像是针尖,狠狠扎在顾沈心头。他怎么就这么傻,扔下阿青一走了之呢。 一颗眼泪在顾沈仅剩的右眼中缓缓汇聚。 顾沈收紧手臂,恨不能将徐季青揉碎在自己怀里。“我就在这里,再也不走了。” 等徐季青稍微平复了些,顾沈这才退开身子,弯下腰轻轻吻了吻他的眉心。 徐季青的眼睛有些泛红,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顾沈腰间的衣裳。顾沈看得心都要化了,正想凑上去吻他,身边的空气忽然微妙地震动起来。 顾沈转过头去,看见大厅中间的空间发生了轻微的扭曲,一个身着金色华服的男人凭空出现,浑身笼罩着白金色的光芒,神态庄严。 徐季青脸色一沉,连忙从顾沈怀中抽身,端端跪了下去。“陛下——” 顾沈过了几秒才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就是掌管六合八荒的至高之神,徐季青的顶头上司。 不等天帝开口,顾沈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我叫顾沈,是魔界公主莫邪之子。我自幼倾心于阿青,所以一直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与阿青没有半点关系……” 天帝什么也没有说,轻轻抬了抬手指,顾沈的嘴就像被忽然缝住一般,再也发不出半个音节。 “顾沈身为魔界少主,本该安守魔界。如今你非但逾越三界,还破坏了诸多时空的安宁,应论罪受罚。”天帝缓缓说道。“而季青不仅没有出手制止,反而动了私情,理应与他同罪。” 徐季青垂头跪着。“臣领罪。” “看在你们屠杀恶龙,为民除恶的份上,便免了你二人的死罪。” 天帝走上前去,手指在二人头顶分别一点,白金色的光芒随之将二人笼罩起来。 “你们将堕入无尽的时间之中,日夜经受离别与相思之苦,不得超渡。” 天帝的话音落下,二人周身的光芒倏然明亮起来,被裹挟其中的身影渐渐淡去。 就在徐季青彻底消失的前一秒,乌鸦忽然自王座飞下,奋不顾身地飞进那团热烈的光芒中。 顾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即将到来的宿命。 第49章 赛博朋克篇 库克用那只布满划痕的旧皮靴踢开海东青酒吧的玻璃大门, 走了进去。 昏暗的酒吧里闪烁着数十种颜色的灯光, 空气中弥漫着干冰和香烟的混合物, 加上隐藏在墙壁和地面中的立体音响所播放的复古电子乐,整个空间圆滑而迷幻, 像一场重返二十世纪的时空旅行。 身高接近两米, 身材健硕的水手绕过拥挤不堪的舞池, 径直走向由纯色不锈钢浇铸而成的吧台,在角落处的圆凳上坐了下来, 竖起手指。“给我一杯黑啤。” 一身黑衣的酒保抬起头来, 冲他笑了笑。“好久不见, 库克, 航行还顺利吗?” 库克接过酒保递来的啤酒杯,仰起头喝了一大口, 舒适地叹了口气, 这才摇摇头:“别提了。我们的船在星系边缘的殖民地坏掉了,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困了足足三个月, 贸易公司派来的修理人员才总算赶到。” “怪不得你看起来这么累。”酒保又接了满满一杯啤酒,送到库克手边。“这杯算我请你,老伙计。” “谢了,兄弟。”库克冲酒保扬了扬手里的杯子。 酒保低下头去继续忙碌, 库克一边喝酒一边注视着他, 注意力被他脸上的眼罩吸引了过去。 “我昨晚听码头的妞儿说,美容院正在打折,你要不要去装颗机械眼球?”库克问。 酒保摇摇头。“我的故乡信奉萨满。我老妈要是知道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造零件塞进身体里, 非气得吐血不可。” “呵,萨满。”库克垂下视线,注视着自己由无数电路和金属片组装而成的右手,在迷乱的灯光下,那些冰冷而ji,ng密的机械闪耀着不可思议的梦幻色彩。 酒保摇晃着手中的雪克壶,故意表现得漫不经心:“我之前拜托你打听的那个人……你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每次出航前,酒保一定都会叮嘱库克,帮他打听一个叫徐季青的男人。 库克的答案一如既往。“没有。” 酒保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将调好的酒液从雪克壶里缓缓倒入玻璃杯中。“没关系。还是谢谢你。” “你要找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库克忍不住问。 “是很重要的人。”独眼的酒保眼中闪过某种复杂的情感,很快又消散在周遭的喧哗里。 库克仰头喝干了最后一口酒,将纸币压在杯子底下,站起来拍了拍酒保的肩膀。“我走了,阿沈。下次出航,我再帮你问问。” 不等酒保道谢,库克已大步跨过人潮,推门而出,走入夜色中霓虹绚烂的街道。 灯火迷离,觥筹交错。 吧台前的十二把圆凳上,人们来来往往,用不同的语言带来来自星系各个角落的讯息。 殖民地爆发了独立战争,贸易公司发现了新型时空矿石,十一个批次的机器人被召回,新的人体机械植入法案即将颁布。 然而末尾却都是同样一句:“对不起。” 没有任何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顾沈熟练地摇晃着雪克壶,将酒ji,ng注入客人们的杯子里,嘴里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谢谢。以后也请帮我留意。” 凌晨,服务员提醒了许多次已经打烊,喧嚣的人群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顾沈打扫完吧台,换上一件黑色的套头衫,拉上帽兜离开了酒吧。午夜的地铁驶过冗长黑暗,将他送到巨大城市的另一端。 夜色中,鳞次栉比的高楼失去了轮廓,零星几扇亮着灯的窗户犹如迷失在深空的自动飞行器。 顾沈走进一座毫不起眼的居民大楼,乘电梯回到135楼的家中。 感应灯在他打开门的瞬间整齐亮起,淡蓝灯光的映照下,公寓显得格外清冷空旷。 简单淋浴过后,顾沈躺在沙发上,从地上捞起几根散落的电线cha在颈椎的接口上,接入了全息网络系统。 他所在的网络社区叫以撒城,在数万个活跃的网络社区中,以极度的混乱无序著称。这座虚拟城市里既有全网规模最大的全息电玩城,也伫立着小乘寺庙的佛塔和中世纪的城堡。所有现实中的规则都被打破,让这里成为了自由与罪恶的圣地。 顾沈在热带沙漠风格的市集上买了面包,蜂蜜与清水,穿过一片拥挤的竹屋,到达以撒城西面的信息检索区。 眼前是一片清澈见底的水池,波纹闪耀着光泽。人们围坐在水池边,一边默念关键词一边用手指轻划水面,从无数网络数据中搜索得到的信息便会以倒影的姿态呈现在水中。 顾沈盘腿坐下,将手指伸进水里,脑海中浮现起那个男人的模样,如玉的眼睛,疏冷的眉,清秀中带着几分凛冽,每个细节都无比真切。 然而眼前的水面平静清透,毫无变化。 以撒城的时间与现实世界同步。顾沈在检索池边坐了一整夜,直到倒映在水面中的无数星辰被点燃天空的日出取代,他才拉上帽兜,在晨光熹微的以撒城中漫无目的地行走。 他走过一座色彩明艳的日式拱桥上,迎面的微风吹来河面的水雾,不远处的圣母院响起了庄严的钟声,宣告清晨的到来。 城中的人渐渐离去。夜晚才是以撒城的繁华之时,日出以后,人们不得不从这斑斓的梦境中苏醒,重返现实。 顾沈走到沙漠集市时,忽然察觉到一束目光。 他四下张望,看见道路的拐角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摊位,身披紫蓝色斗篷,挂满纯银配饰的女巫席地而坐,一双漆黑的眼睛正静静注视着他。 顾沈思考片刻,迈步走了过去。 女巫见他走近,嘴角浮起一缕微笑:“你在找一个人。” “所以呢?”顾沈反问。他在找人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以撒城里许多人都知道。 女巫仍然笑着:“我可以帮你。” 用一个人最渴求的事引诱他,不过是骗子常用的手法罢了。“不必了。”说完,顾沈就迈开步子,准备离开。 女巫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石头来。 顾沈犹如被闪电击中,旋即愣在原地。 那颗萤绿色的石头,是徐季青给他的时空瞬移机。 作者有话要说:  赛博朋克是我一直很喜欢的电影和文学流派,第一次尝试自己写,希望未来有机会 长篇≈gt///≈lt 第50章 赛博朋克篇 “跟我来。” 女巫掀开身后脏兮兮的布帘, 走进了竹竿搭建的简易帐篷。 顾沈跟了上去。 帐篷里的光线十分昏暗, 只有角落的矮桌上点着半支羊脂蜡烛。女巫坐到矮桌后, 指了指面前的软垫。“坐下吧。” 软垫上布满了陈年的污渍,又灰又紫, 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可是帐篷太过低矮, 顾沈根本无法站直, 只好一屁股坐到了软垫上。 女巫拿起桌上的羽毛笔和羊皮纸,借着微弱的烛光刷刷地写起字来。 顾沈正觉得困惑, 女巫已经停下笔, 将刚才写上字的羊皮纸顶部撕了下来, 递到顾沈手中。 上面的字迹十分潦草, 加之环境昏暗,读起来有些吃力。“我们的对话可能会被监听, 所以我只能写下来告诉你。” 被谁监听?顾沈完全摸不着头脑, 正想开口询问,女巫已经又写好一段, 撕下来交给他。 “明天中午十二点,ji,ng英网络公司会在爱德华路72号举行招聘会,为他们新的实验项目招募参与者。” ji,ng英网络公司顾沈倒是知道。七年前,全国最大的两家网络公司进行了合并重组, 新的公司几乎垄断了全国所有的网络业务。顾沈使用的全息网络系统就是由ji,ng英网络公司建立和运营的。 女巫又递来了下一张字条, 这次写得更长了一些。 “很久以前,你要找的人曾经在以撒城出现过,但是他的访问记录已经被人从系统上抹去了。最近, ji,ng英网络公司发现自己的系统存在某种漏洞,但是在当前的时间点无法修补。所以他们用新发现的时空矿石研制了某种仪器,可以访问过去的网络系统。你如果顺利进入实验项目,也许能在过去的以撒城里找到那个人。” 读到最后,顾沈捏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无论女巫说的是不是真的,这都是他来到这个时空的三年里,第一次听说有关徐季青的消息。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忍不住想刨根问题。 女巫从他手中拿走了纸条,在蜡烛上引了火。那些写满字的纸条瞬间化为灰烬。 “有人给了我很多钱,让我告诉你这些事。”女巫微微一笑。“多谢这位客人,欢迎下次光临。” 顾沈退出了全息网络系统,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顾不上身体和大脑的疲惫,立刻冲向卫生间洗漱,换上干净衣服出了门。 清晨的地铁比夜间拥挤许多,每一节车厢都站满了西装革履的上班族,毫无表情地奔赴城市各处。 他到爱德华路时,时间才刚过八点。这是一条旧式港都风格的街道,道路狭窄,行人如织,建筑外墙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店铺招牌。 顾沈沿着门牌找到72号,那是一栋上了年头的白色大楼,新刷的墙漆也难以掩盖雨水陈年浸泡留下的痕迹。大楼的门边果然贴着一张招聘启示,蓝色的底色上印着ji,ng英网络圆形的商标,一个小人和一颗星球。 “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大楼的保安见他在门边驻足,立刻迎了上来。 他伸手指向海报。“我想参加招聘会。” “招聘会十二点才开始。您可以晚些再来。”虽然使用了敬语,保安的态度却十分强硬。 顾沈只好转身离开,回到拥挤的街道上。他四下环顾,看到不远处有一家旧式早点铺,门口摆着竹制蒸笼,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腾。 他走过去点了一笼r_ou_包,一碗豆浆,在小店里才刚坐稳,忽然有人走过来,重重拍了一把他的肩膀。“阿沈,你怎么在这里?” 顾沈抬头一看,是酒吧里的常客,库克。 他招呼库克在自己桌边坐下,这才解释起来:“我打算参加ji,ng英网络公司的招聘……” “不行!”顾沈话都还没说完,库克就用他的金属手臂拍了拍桌子。“你不能去。” 顾沈完全没有料到库克会是这样的反应。“为什么?” 库克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有个朋友是那座大楼的保安。他亲眼见过医生把尸体从大楼里抬出去。” “保安……”顾沈脑海里立刻浮现起刚才那个态度恶劣的男人。“什么尸体?” “你要去参加的那个实验,跟时空旅行有关吧?目前,时空旅行的技术还不成熟,常常会发生意外。这些公司明知道存在风险,还是会用极高的报酬诱惑人们去参加实验。” “可是这次的实验,是让意识回到过去的网络系统,并不是物理上的穿越……”顾沈试图解释。 库克摇摇头。“都一样。你的意识如果困在过去,又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可是……可是他已经苦苦等了三年,这是唯一可能会找到徐季青的机会。就算是死亡的风险,也并不足以阻挡他。 顾沈不知该如何解释,库克已经替他做了决定。“反正你绝对不能去。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吃完包子,库克开着他的改装轿车,把顾沈载回了家。 顾沈只好暂时躲在电梯口,等库克驱车离开,他才去街边拦了辆出租车,回到爱德华路。 十一点半,出租车停在ji,ng英网络公司所在的大楼门外。保安检查过他的证件,将他带到了23楼。等候区整齐地摆放着上百张枣红色的软垫座椅,却只零零星星坐着十来个人。 顾沈坐下来时,身边的年轻人正捧着移动电脑,一遍又一遍地背诵着屏幕上的资料,紧张得连脚腕都在发抖。 顾沈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找到徐季青。 他一定会找到徐季青。 半个小时后,顾沈被接待员领进了一间小兴办公室。他坐到房间正中的一张折叠椅上,面前的长桌后坐着三个戴工作牌的面试官。 “请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坐在中间的那个人问。 “我叫顾沈,23岁,跟人合作开酒吧,是个调酒师。” 面试官低头刷刷写完笔记,抬起头来问他:“既然你已经有自己的酒吧,为什么还想来参加我们的项目?” 顾沈直端端地看着面试官的眼睛。“我需要钱。为了钱,我什么都愿意做。” 第51章 赛博朋克篇 一个星期后, 顾沈收到了入选实验项目的正式通知。 他戴着工作牌再次走进ji,ng英网络公司的大楼。保安冷眼看着他, 像看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与他同时入选的还有另外四个人, 跟他一样,都是第一次参加实验。 一个身穿黑色正装, 面色冷峻的女人等在大厅。等到五个人到齐, 女人才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安娜, 是公司运营部的副主管,也是这次实验项目的负责人。大家对我们这次的项目应该已经有一些了解, 在去实验室的路上, 我会再完整地介绍一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可以打断我提问。” 安娜领着他们走进电梯, 脚上的细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短暂而清脆的声响。 “不久前,我们的检修人员发现以撒城的地底出现了一个无法修复的信息黑洞, 正在不断吞噬周围的虚拟建筑。按照它的扩张速度, 以撒城将在三个月后完全消失。我们用人工智能检索了以撒城的历史纪录,发现在四十年前的数据中, 有一小段信息被删除,从而引发了蝴蝶效应,最终导致了黑洞的出现。然而信息删除得十分彻底,人工智能无法推断出它的内容。” 一行人穿过顶层的办公区域, 走向走廊角落处的安全出口。安娜激活指纹锁, 有些生锈的铁门缓缓打开,竟然是隐藏的电梯入口。人群走进电梯,安娜用手指捞起胸前的工作牌贴在门边的感应器上, “滴”地一声,电梯开始下行。 “我们和洋岛贸易公司合作,用新发现的时空矿石研制出一种可以访问全系网络系统历史纪录的接入器。也就是说,你们将会进入四十年前的以撒城,去找出那段消失的数据。” 电梯门再次打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地下仓库,苍白的白炽灯映照下,无数台巨大的仪器闪耀着冷酷的金属光泽。数十个身穿白衣的工作人员来回走动,正在做最后的检查。 安娜将他们领向被机器包围着的一小块空地,五张暗红色的真皮躺椅呈圆形摆放。 “我们的生命循环系统能提供给你们长达三十天的睡眠时间,在此期间,若非出现紧急情况,你们不会被唤醒,但可以主动退出系统。没有人能给你们指引,一切皆是未知。你们必须在以撒城消失之前,依靠自己的力量找到答案。” 一个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帮顾沈脱掉外套,示意他平躺在椅子上。 冰冷的神经接口刺入后颈。顾沈眼前一黑,意识仿佛从悬崖上跌落,他静静看着头顶逐渐清晰起来的天空,双脚再次站稳在地面上时,已经身在以撒城中。 顾沈登陆的地方是整个以撒城最繁华的地段,六龙滩。无数座老旧的高层住宅拔地而起,遮挡住光线,使得街道拥挤而昏暗。在这狭窄的道路中,人流和车流不断攒动,谈话声和鸣笛声熙熙攘攘,震耳欲聋。 他站在路口,静静注视着来往的人潮。 每个看似寻常的路人,他们的每一次最细微的动作,每一句话,每一次眨眼,都会引发信息的流动。在这座数据堆砌而成的虚拟城市中,无穷无尽的信息宛如海洋。而他要做的,就是去这片海洋中,找到一根消失的针。 该从何开始?他毫无头绪。 就在他站在原地思考时,一个踩着滑板的少年从身边经过,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抬起头来,只见人群中,那少年回过头来,两根手指夹着他的钱包在空中一扬,冲他得意地笑了笑。 顾沈立刻拨开两边的人群,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全息网络中的货币都是虚拟的,只要充值少量现实货币就能兑换。以至于许多人在此流连忘返,沉迷于千万富翁的生活之中,不愿回到平庸的现实。 同样也有一些人,在这里纵情体验犯罪的快感。因为一切都是虚拟的,任何罪行都不会换来真实的惩罚。新闻曾经报道过一个在全息网络中恶名远扬的连环杀人犯,在现实中却是个兢兢业业的出租车司机。 眼前偷走他钱包的少年,想必也是其中之一。但顾沈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恶便是恶,罪便是罪,毋论真伪。 顾沈追着滑板少年跑过大半条街。少年对地形十分熟悉,总能避开人流,找到最便捷的逃跑路径。眼下,他在桥头一跃而起,滑板底部的轮子准确地落在桥边的石栏上,快速前行。 桥上的人群格外密集,顾沈干脆也用手一撑,跳上了栏杆,踩着窄窄的石栏往前追。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没料到他这样执着,又滑过一个路口,忽然转弯,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然后将顾沈的钱包随手扔进一堵围墙里,自己朝前滑走了。 顾沈犹豫了片刻,不知应不应该追上去。时机转瞬即逝,转眼间少年已经逃出了小巷,消失在顾沈的视线里。 顾沈叹了口气,转头去看身边的建筑。 眼前是一栋古朴的中式寺院,红墙黄瓦,年久失修,墙角长着柔软的青苔。不知为何,时间已近中午,寺门却紧紧关闭。 顾沈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 敲门声才刚落下,门里便有人问:“来者何人?” “刚才有人偷了我的钱包,扔进了墙里。”顾沈如实回答。“我能不能进去取一下?” 里头的人却一口咬定:“没有。” 顾沈有些吃惊。“可是,我亲眼看到他扔了进去……” “我说没有便是没有。施主请回吧。” 短短几句话,顾沈已经听明白了。不管钱包在不在,里头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进去。 “那好,我自己再找找。打扰了。”顾沈转身离开。 他走回人潮涌动的街道,驻足片刻,又转过头走回巷子里。反正他也无从下手,不如就从这个古怪的寺院开始。 顾沈退到另一侧墙角,压低了身子猛地朝前冲,两步便跃上墙头,翻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好慢好慢好慢…… 第52章 赛博朋克篇 钱包静静躺在地上。 顾沈捡起钱包, 拍干净灰尘, 塞进屁股后面的口袋里。他抬起头正准备环顾四周, 恰好听到茶室里隐约传出谈话声。 顾沈放轻脚步走过去,用手指在窗户纸上戳出一个窟窿, 将眼睛贴了上去。 摆着紫砂茶具的矮桌旁, 有两个男人相对而坐, 正在喝茶。那个穿着一身灰蓝中式对襟衫的男人,是顾沈再熟悉不过的徐季冉。另一个西装革履, 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 顾沈也觉得十分眼熟, 但一时想不起到底是谁。 “那我们可就说定了?”年轻男人道。“我资助你的贸易公司进行星际旅行, 你帮我拿下以撒城。” “一言为定。”徐季冉以茶代酒,和男人碰了杯。 说到以撒城的归属, 顾沈这才灵光一闪, 想起那个年轻男人是星芒网络公司的创始人弗兰克。七年前,弗兰克被暗杀, 银河网络公司陷入危机,不得已才签下了和高塔网络的合并条款,重组为ji,ng英网络公司。 “那,我们的交易何时开始?”弗兰克迫不及待地问。 “以撒城的创始人已经被我□□起来了, ”徐季冉喝了一口茶, 胸有成竹,“船队一起航,我就把他交给你。只要你把他的个人数据抹掉, 以撒城就是你的了。” 这件事似乎和以撒城的消失有关。在未来的历史中,以撒城被宣称是由ji,ng英网络公司一手打造。徐季冉所说的这个创始人,很有可能就是以撒城中被抹去的信息。 在徐季冉和弗兰克的谈话结束以前,顾沈翻墙离开寺院,来到以撒城西的检索水池。 “洋岛贸易公司。”他用手指轻划水面,心中默念。 徐季冉的脸立刻出现在水面上,那是一场新闻发布会,徐季冉宣布将要开启星际远航计划,将在未来十年内派出十支船队,去那些尚未加入星际贸易网络的国家寻找新的商品,开辟全新市场。 徐季冉的秘书也出现在镜头里,是陈兆一。 “陈兆一。”顾沈更换了搜索词,水面上逐一浮现起陈兆一的信息。年龄未知,远洋贸易公司执行董事长秘书,还有他在以撒城的虚拟地址,但被加密成一段代码。 顾沈抄下了那段代码,起身前往六龙滩。六龙潭鱼龙混杂,人口密集,正是那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顶级黑客们绝佳的藏身地。顾沈拐进一条y暗的小巷,两旁挤满了狭窄的店面:虚拟□□物,形象改造,早已从市面上消失的违禁游戏和浸入式全息影片,还有虚拟红灯区接入点……既有繁华与光明,亦包容极致的黑暗,正是以撒城最迷人的地方。 顾沈走进一家没有招牌的店铺,面积只有一间卧室大小。一个戴着防护镜的女孩坐在巨大的显示屏后,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 “你是黑客吗?”顾沈问。黑客的店铺往往是流动的,如果网络警察前来调查,他们便扔下设备起身离开,寻找下一个空置的店铺栖身。 “有话快说。”女孩头也不抬,手指继续噼里啪啦地飞舞,留下一道道残影。 “想请你帮我解锁一下这段代码。” 顾沈把纸条递过去,女孩扫了一眼,冷冷开价:“1亿虚拟币。” “1亿?”顾沈有些吃惊。虽然虚拟币价格很低,但1亿并不是个小数字。这意味着为了偿还信用卡上的债务,在离开以撒城,回到现实世界以后,顾沈不得不卖掉他的公寓或酒吧。甚至都得卖掉。 “这是用最复杂的算法加密的信息,要破解它,这台机器都得废掉。知道这台机器有多贵吗?你别看它破破旧旧的,每个零件都是我从黑市上淘来的,1亿虚拟币都是折旧价了……”女孩说话时,手指的动作还是一刻都没有停下来。 找到陈兆一,也许就会有徐季青的消息。顾沈一咬牙:“那就1亿吧。” 女孩这才重新捡起那张纸条,将代码逐一输入电脑中,手指按了两个键,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奇怪了……你这段代码是哪来的?” “是一个朋友留下的。”顾沈回答。 “你朋友应该是为了让你尽快破解,故意留了一个缺口,让运算变得非常容易……我觉得我可以给你打个五折。”女孩又敲了几下键盘,摇摇头:“不对,两折就够了。” 女孩将纸条交回到他手中时,代码下方多了一行地址:盛夏酒店18018。 顾沈爽快地将2000万虚拟币转到女孩的匿名账户,动身前往盛夏酒店。那是一栋伫立于繁华地段的仿古法式建筑,却有180层楼,直入天际。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顾沈刚一迈进大门,ai服务员便热情地迎上来,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 “我要去18018号房间,找陈兆一。”顾沈说。 “请稍等。”ai服务员冲他略一点头,用手指按住太阳x,ue,在记忆芯片中快速搜索信息。“陈先生已经三个月没有来过了,但是您在他的访客名单上。我已经将提示信息发送到现实世界,现在先带您上去。” ai服务员带着顾沈乘坐电梯,到达180楼。18号房间是一间独立套房,一切用品都归置得十分妥当,看得出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 “这是陈先生留给您的。”ai服务员递给顾沈一张芯片,退出了房间。 顾沈将芯片cha入房间里的投影仪,几束光线将陈兆一的立体影像投s,he在空气中。“顾沈,小王爷被王爷关在月亮马戏团的地下室里,地址是中华街7759号。请你看完这段录像立刻离开,我被王爷软禁起来了,他收到酒店的信息会马上去找你。但愿他现在不在以撒城。” 陈兆一的话刚说完,争吵声就从门外传来。 “对不起,就算是伴侣账户,您也不能进去……”ai服务员试图阻拦。 “让开!” 徐季冉破门而入,房间里却空无一人,只有投影仪的光线穿透空气,映在墙上。徐季冉试图调出播放记录,然而芯片早已设置好阅后即焚。 “徐季冉,你躲到哪里去了?”徐季冉在房间里来回寻找,翻遍了每一个角落,并没有顾沈的身影。 ai服务员唤来了一队ai保安,已经集结在房间门外。“徐先生,请您尽快离开,否则我们将联系星际警局。” “你们倒是试试看。”徐季冉冷哼一声,还是在ai保安的注视下离开了房间。 窗外,顾沈紧贴着墙壁,站在楼层交界处30厘米宽的水泥突起上,瞄了一眼地面,浑身冷汗。 第53章 赛博朋克篇 确定徐季冉已经离开, 顾沈翻窗回到室内, 乘坐电梯返回酒店大堂。“对于今天发生的事, 我们感到非常抱歉。”ai服务员向他鞠躬致歉。“您下次来入住时,系统会自动为你折算40的优惠……” ai服务员正说着, 酒店大堂的警报系统突然响了起来。“发现全网通缉对象, 姓名:顾沈, 身份id:不明。” 四周红灯闪烁,手持数据□□的ai保安们逐渐向他围拢。顾沈抓起酒店前台摆放的小盆栽, 朝空中一甩, 安装了动态物体优先追踪系统的ai保安们立刻纷纷抬起头, 视线追逐着花盆在空中的运动轨迹。顾沈趁机撞破酒店大堂的玻璃大门, 夺路而逃。 花盆落地,ai保安们追了出来。顾沈跑过路边的临时停车场时, 一个路人正准备启动自己的复古款虚拟哈雷摩托, 钥匙刚cha上,一个黑影闪过, 手里忽然一空。 路人茫然地抬起头,顾沈已经骑着摩托蹿出去一长截儿。反正已经被通缉了,也不怕再多几个罪名。 “嘿!你怎么能抢车!”路人愤怒地大喊,话音刚落, 就被追上来的ai保安们撞得东倒西歪。 顾沈将油门捏到底, 一路飞驰,终于甩掉了穷追不舍的ai保安。在更恐怖的ai警察赶到之前,顾沈把摩托停在了六龙滩路边临时停车场, 拉起外套的帽兜,混入人群里。根据实时定位,车主很快就能找到这里,取回他的虚拟哈雷。 顾沈再次拐进那条无名小巷,走向更深处。小巷的尽头,矗立着一栋破旧的两层小楼,门口挂着久未维护的霓虹招牌:森下虚拟整形医院。只有“下”和“医”两个字还亮着灯。 这是一家非法的虚拟整容医院,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够自由修改虚拟角色的外形,而且不将信息更新至官方的数据库。 森下医生是个强壮的混血儿,戴着泛黄的口罩和手套,面带笑容坐在问诊台后。“你好啊,通缉犯先生。”通缉令已经推送给以撒城的每一位登陆用户。 顾沈往椅子上一坐,嘻嘻一笑。“看来,森下医生已经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放心吧,我一定让谁都认不出你来。价钱是1亿虚拟币,和你过往的私人数据访问权限。毕竟你是通缉犯,给你做整形手术,可是很危险的。”森下医生摸准了顾沈不敢还价。黑店的经营者们,常常会在客户走投无路时开出这样的加码。私人数据将会以高价转卖给虚拟社区的情报贩子,用于非法用途。 “不行。”顾沈断然拒绝。他的访问数据会暴露他来自40年后,那可就捅了个大娄子。“我可以给你两亿虚拟币,但是不能给你数据。” 森下医生倒也不跟他纠缠:“您倒是很干脆啊,通缉犯先生。那就两亿吧,请告诉我,您想变成什么样子?” 一个小时后,走出整形医院的顾沈拥有了一颗镶嵌鸽血红的机械眼球,皮肤染成深小麦色,一头黑发混入彩线,编成满头细辫儿,再加上脸上纹的萨满图腾,彻底换了幅模样。 虽然天色将晚,顾沈还是决定去中华街看看。 和现实世界一样,中华街总是城市里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夜晚的花车□□即将开始,路上人山人海,两旁的虚拟餐厅肆意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年轻貌美的ai服务员热情招揽着顾客。 顾沈沿着路牌找到7759号,马戏团的帐篷空空如也,连一盏灯也没有点。“喂,你干什么!”顾沈刚想往里走,立刻被看守大门的老头厉声喝住。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顾沈问。 “进去看什么看!”大爷用力把他朝外推。“花车□□就要开始了,你就等好吧!” 八点钟一到,一簇簇烟火准时升向空中,炸开的瞬间变成彩带,四散落下。 花车□□开始了。 数百个ai舞者跟随着欢快的音乐,表演着来自不同文化的舞蹈:桑巴,街舞,扇舞,歌舞伎……充满笑容的舞者们似乎带有某种神奇的魔力,让每一个观众都深深被他们的欢乐所感染,纵情欢呼。即使这一切都只是虚拟网络中的幻象。 月亮马戏团则是花车□□的最高潮。 机械鲸鱼在空气中翻腾,透明的大象不断喷出水雾,为人群降温。穿着燕尾服的魔术师从大象背上一跃而下,眼看就要跌落在地,观众们一阵惊呼,他却在落地的瞬间化作一群机械鸽子,扑腾着翅膀腾空而起。 在这群雪白的鸽子当中,有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 乌鸦离开花车的行进路线,径直飞向顾沈。顾沈伸出左手,乌鸦便稳稳落在他的手指上。“你还好吗,伙计?”顾沈问。 乌鸦偏着头,一双眼睛漆黑如夜。“快去找他。他在等你。”乌鸦道。 “嘿!”魔术师留意到乌鸦的消失,跟了过来。“抱歉,演出失误。”魔术师从顾沈手中接过乌鸦,脱下帽子敬了个礼。顾沈这才发现,眼前的魔术师竟是徐季冉。 好在徐季冉并没有认出他来,转身走回了表演队伍。 表演结束后,人们尽兴散去,街道逐渐安静下来。顾沈再回到月亮马戏团的帐篷外,隔着帘子的缝隙,他看到徐季冉正率领一队工作人员,打开地下室的入口,逐一安置那些动物。乌鸦和鸽子一起被关进笼子里,也运进了地下室。 “喂,你怎么又来了?怎么,还没看够吗?”守门的老头认出了顾沈。 “我太喜欢那只鲸鱼了,”顾沈信口胡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生物。” 老头笑了起来:“你刚来以撒城不久吧,可真没见过世面。咱们马戏团的动物三个月一换,比这好看的多了去了。” 见顾沈站在门外不肯挪脚,老头替他出了主意:“明天我们老板刚好要招新的工人,你要不要过来试试?万一选上你,你就可以每天都见到那条鲸鱼了。” “好,”透过门帘的缝隙,顾沈看见徐季冉走进了地下室,“我明天一定会来。” 为了避免登记,顾沈住进一座廉价的地下旅馆。他躺上ru胶床垫,闭上双眼,让意识暂时休息。虽然进入网络社区的只是意识,但睡眠依然重要,否则大脑负荷过重,会影响到在网络社区中的行动。 那天晚上,顾沈第一次知道,原来在虚拟网络中也可以做梦。 他梦到那个白衣翩然的小龙王,眉目清秀,待他柔软。 第54章 赛博朋克篇 一大早, 月亮马戏团的帐篷外便排起了十几个应聘者。马戏团的筛选伙计的方式十分特别。徐季冉将那只机械鲸鱼放了出来, 在帐篷里肆意游弋, 让前来应聘的人逐一去为它洗澡。 面对这只由数万个机械零件构成的庞然大物,有一半的应聘者根本不敢靠近, 主动退出。另一半即使大着胆子凑上前去, 鲸鱼也根本不愿意配合。水还没浇到鲸鱼身上, 鲸鱼便一甩尾巴,扬长而去。 轮到顾沈时, 他并不急着打开水管, 而是伸出一只手, 对鲸鱼吹了声口哨。鲸鱼游过来, 用笨重的身体蹭了蹭他的手。鲸鱼有一双漆黑而温柔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 “我能给你洗个澡吗?”顾沈问。他是魔, 比谁都更明白天地万物皆有灵性, 即使是一只机器做成的鱼。 鲸鱼仰起脖子一声长哞,顺从地迎接从水管中喷出的水柱, 甚至还惬意地在空中打了个滚儿。 “行了,就是你了。”徐季冉冲着顾沈点头示意。“从今天起,你就负责给马戏团里的动物们洗澡。” 敲定人选以后,徐季冉接到一通语音通话, 匆匆离开。那个看门的老头名叫帕索, 递给顾沈一枚芯片:“现在地下室里一共有32只动物,你要保证他们每两天洗一次澡。喂食有专人负责,你只管洗澡就行。走吧, 我带你下去看看。” 顾沈将芯片贴近地面上的电子锁,地上的门随即裂成两半,露出向下的台阶。 圆形的地下室里亮着冷色白织灯,像是监狱似的,排满了方方正正的笼子。“大象和鲸鱼倒还好解决,最难对付的是这群鸽子……水管和工具都在这里,你先试试看。”帕索搬了把椅子坐在笼子外,等着看他出丑。 顾沈拿起水管和小号毛刷,用芯片打开鸽笼。他刚走进去,鸽子们便纷纷扑上来,尖喙像雨点似的落在他身上,可比雨点疼多了。“好了好了,你们别闹……”顾沈用一只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另一只胳膊在空中挥舞着,想赶走那些鸽子,却无济于事。帕索在笼子外,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笼子的角落里忽然迸发出一声略带嘶哑的鸟鸣,鸽子们一听那声音,便像是得到指令一般,立刻散开,不再搔扰顾沈。 “好了好了,鸟王生气了,”帕索笑道,“这下就没意思了,你自己洗吧,洗完了再上去叫我。记住,笼子和地下室的门千万不能同时打开。”说罢,便独自返回地面。 听见地下室大门关闭的声音,一直蹲在笼子角落的乌鸦这才展开翅膀,飞到顾沈肩头。“你总算来了。这只眼睛可真不错,鸽血红?” “别跟我闲扯了,他在哪里?”顾沈只想立刻见到那个人。 “在地下室的下一层。”乌鸦的头转向另一侧,顾沈顺着看过去,只见墙上有一道电子门,刻满了封印咒文。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龙的男人[快穿] 作者:鲤什么 第12节 顾沈迈开步子要朝那边走,乌鸦连忙阻止他:“没用的,那扇门只有密码和芯片可以打开。唯一的解锁芯片在徐季冉身上,你得拿到芯片才行。” 顾沈捏紧拳头。“你有什么办法嘛?” “这周末,帐篷里会有马戏演出。我想办法弄出点乱子,你去更衣室偷芯片。”乌鸦说。“主人已经等了你很久了,也不急这一两天。你还是先给鸽子洗澡吧。我也要洗。” 终于等到周末,演出如约开始。观众们从以撒城的各地赶来,聚集在中华街的马戏帐篷中,期待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出。 “尊敬的女士和先生们,欢迎来到月亮马戏团,”魔术师摘下帽子,笑容满面地鞠了一躬,“请容许我为大家一一介绍,这些只在以撒城才能见到,绝无仅有的幻想生物。” 魔术师开启了地下室,一只英俊的雄狮迈着优雅的步伐,轻轻一跃,来到地面。它的鬃毛里长出蔷薇枝条,开满猩红娇嫩的花朵。蔷薇狮子灵巧地穿过魔术师点燃的火圈,引得观众阵阵惊呼。 “接下来登场的,是会吟诵十四行诗的鹦鹉……”魔术师再次打开地下室,却宛如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动物们一股脑全都窜了出来。几百只鸽子在观众头顶飞舞,大象和鳄鱼打起了架,蟒蛇爬上了秋千,鲸鱼喷出的水柱差点冲破帐篷。 现场一片混乱,魔术师拼命挥舞着手中的皮鞭。“你们都给我滚回去!”然而在皮鞭的恐吓下,动物们四处逃窜,反而加剧了混乱的局面。 演出开始时,顾沈已经潜入更衣室,在徐季冉那件灰蓝对襟衫贴身的口袋里找到一枚小小的解锁芯片,此刻正躲在幕布后静待时机。 徐季冉冲向观众席,试图拉开撕咬女观众裙摆的蔷薇狮子。在大象的身体刚好挡住对面视线的瞬间,顾沈跑向地下室的入口。 地下室空空如也,只有乌鸦在门边等他。“快点。” 顾沈将芯片凑近门锁,却传来了读卡错误的提示音。他将芯片举到眼前仔细检查,这才发现和帕索交给他的那枚开地下室的芯片一模一样。“怎么办?”地面上的混乱正在渐渐平息,徐季冉随时可能会下来。 “这道门也可以用密码开启。你快想想,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一段数字。”乌鸦催促。 数字,数字……顾沈闭上眼睛,集中ji,ng神努力回忆。突然,他想到了陈兆一留给他破译的那串代码。 他激活门锁上的键盘,凭借记忆努力回想那段代码,终于在第三次输入正确。 刻满符文的门缓缓开启。 “快点。”乌鸦率先飞了进去。 顾沈深深吸了一口气,迈进门里。为了这一刻,他实在等待了太久。 门后是一条蜿蜒向下的木制楼梯,顾沈沿着楼梯往下走,进入一个宽阔的圆形空间,里面摆满了尚未完成的动物雕像,看上去像是一个雕刻家的工作室。 徐季青正坐在一把足有三四米高的椅子上,在一尊栩栩如生的巨龙雕像前方,手边放着一台代码编辑器。他输入一行指令,那只巨龙的双角便变成了两根吸管,吹出五颜六色的肥皂泡,漂浮在四周。 乌鸦径直飞上徐季青的肩头。“主人。” 徐季青停下手中的工作,转头看了一眼顾沈,淡淡一笑。“你来了。” 顾沈抬头看着他的心上人,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却只说了最不重要的一句:“马戏团里的动物,都是你做的吗?” “这个世界都是我做的。为你做的。”徐季青轻描淡写地说。“我已经到这里十年了。” 顾沈对以撒城太过熟悉,这里有幽寂的神庙,古老的城堡,拥挤的六龙滩,热闹的中华街……他不敢去想,十年间,徐季青写下了多少行代码,才能构建出这样一个纷繁华丽的世界。 “我一直在等你来,然后我会切断以撒城的入口,让我们永远留在这里。这是我们的世界,谁也不能来打扰。”徐季青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他按下编辑器上的启动键。原本静止的巨龙忽然活了过来,腾空而起,在大厅的上空盘旋,吹落漫天轻盈的肥皂泡。 徐季青的视线再次转向顾沈:“当你的意识被永远困在这里,就也意味着你在现实世界的身体会死去。你愿意吗?” “我愿意,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顾沈几乎是带着央求说。“你快点下来,让我抱抱你吧。” “那你接稳了。”徐季青笑着从高处一跃而下,被顾沈稳稳搂进怀里。 顾沈简直想把徐季青按进自己的身体里,让他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再也不必分离。“阿青,我一直在找你。我好想你。” “我知道。”徐季青第一次抬起双手,勾住顾沈的脖子。“我也一直在等你。” 顾沈轻轻抵住徐季青的额头,看进那双曾经让他一见钟情,也曾经让他肝肠寸断的眼睛。“你现在就切断入口吧,我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徐季青捏了捏他的脸。“再等等,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第55章 赛博朋克篇 “泡泡, 过来。”徐季青一挥手, 不停吹出泡泡的白龙盘旋着降落, 伏在地上。 徐季青和徐季青跨上龙背,泡泡再次腾空, 飞向地下室的出口, 乌鸦紧随左右。 徐季冉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大大小小的动物们, 帐篷里的观众已经离开了一大半。“大家请稍安勿躁,表演还会继续……” 话音刚落, 白龙忽然从地下室里飞了出来, 在空中绕了一大圈儿, 吹出满帐篷漂浮的肥皂泡。 徐季冉看到龙背上的两个人, 赶紧爬上机械鲸鱼的背。“快,去追他们。” 徐季青在代码编辑器上敲了几下, 机械鲸鱼就像被放了气似的, 倏然缩小成只有金鱼大小的迷你鲸鱼。徐季冉摔倒在地,鲸鱼从他的身体下钻了出来, 在空气中缓缓游动,吐出一束小水花。 白龙载着二人冲出帐篷,翱翔至以撒城上空。穿行在城市中的河流反s,he出月亮的倒影,灯光如繁星密布。千奇百怪的建筑星罗棋布, 共同构筑成这座独一无二的虚拟之城。 顾沈搂着徐季青的腰, 在他耳边低语:“阿青,这里真的好美。就像你一样。” 顾沈的不知道的是,徐季青在创造以撒城的每一个细节时, 都在偷偷幻想,如果将来与他并肩走在这里,会是怎样一副景象。 白龙流畅地摆动着身躯,降落在盛夏酒店的楼顶。 徐季青跳下龙背,用代码编辑器切断了城市中所有屏幕的信号,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实时影像。 “以撒城的各位居民,我是以撒城的创造者。很遗憾地通知大家,以撒城会在三分钟以后关闭所有数据入口,从此以后,再也不能从现实世界进行访问。如果你们选择留下,意识就会永远被困在这里,不能再回到现实世界。请大家尽快做出选择。” 徐季青的脸从视频信号中消失,取而代之是倒计时的数字。 顾沈走到徐季青身边去,轻轻牵起他的手。脚下的城市中,浮现起数千团淡蓝色的光芒,升入空中,然后倏然消失,那是用户们离开虚拟世界的波动。 在无声烟火的包围中,顾沈低下头亲了一口徐季青的嘴唇。“这下你哪也去不了了。我们终于不会再分开了。” 这个傻瓜。 徐季青踮起脚,让亲吻变得更加漫长。 倒计时结束了,以撒城依然满城灯火。更多的人选择了留在这里。乌鸦用嘴敲了几下代码编辑器,一场真正的烟火登上舞台。色彩斑斓的烟火在夜空中一朵朵炸开,白龙傲游其中,让肥皂泡和彩带一起洒落人间。 顾沈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从亲吻中暂时抽身。“阿青,楼下就是酒店,不如我们下去……” “等一等。”他的提议被徐季青无情打断。 徐季青捡起编辑器,一行行代码输进去,顾沈在森下整形医院所做的那些伪装一一复原。他又变回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君,为了喜欢的人,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还有我。”乌鸦扑腾着翅膀,化成一缕黑烟回到顾沈身体里,取代了那颗镶嵌着鸽血红的机械眼睛。 两人静静相视,顾沈问:“阿青,我现在算是你男人了吧。” 徐季青看着他,眼睛和嘴角都含满笑意。“下去试试啊。” 盛夏酒店的ai服务员推着推车穿过走廊,正在收拾要换洗的被单,忽然听到咚咚咚的怪响。 她循着声音找过去,窗外竟然有两个男人。这可是169楼啊。 “顾先生?您在干什么?”人脸识别系统帮助她认出了敲窗户的顾沈。几分钟前,以撒城脱离了环网系统,顾沈的通缉令也随之解除。 “快点,”顾沈一边敲窗户一边焦急地说,“快打开窗户,放我进去。” ai服务员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如此着急,用标准姿势平缓地打开窗户,顾沈立刻跳了进来,牵起另一个男人的手,径直闯进她正在打扫的客房。 “等等,顾先生……”ai服务员匆匆追过去,在门关上以前,顾沈扔给她一张信用卡。“刷这张!” 叮—— 门口的电子提示牌变成了“请勿打扰”。 “可是,顾先生……”ai服务员捏着那张卡,呆呆站在原地。“您的余额不够啊……” 以撒城南郊的上古神庙旁,有一座小山头,无论季节,终年都开满了樱花。正是谈恋爱的好去处。 徐季青和他的小情人并肩坐在树枝上,微风一起,花瓣便纷纷扬扬地落下,乘着风飞向城市。 “你看我干什么,看花啊。”徐季青被顾沈盯得有些脸红,拧了一把他的耳朵。 顾沈还是不肯转开头,不依不饶:“花哪里有你好看。” 徐季青的脸更红了,托着腮帮子半天不理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其实我建造以撒城的时候一直在想……到底要建一座怎样的城市,才能让你永远留在这里,也不会觉得厌倦。” “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哪怕是我们永远都困在一口井里,只要是跟你在一起,我就心甘情愿。”顾沈屈着一条腿,坐得吊儿郎当,语气却格外真诚。 “那可不行,”徐季青不服,“我可是龙王,一口井怕是容不下吧。” 顾沈凑到他耳朵边上,压低声音:“没关系,我也挺大的……你容得下我就行。” 徐季青脸上的红晕尚未消去,这人竟然又来火上浇油。徐季青狠狠拧住顾沈的耳朵:“怎么成天都在胡说!” 顾沈吃痛一身大叫,纵身跳下树枝,徐季青也追了上去。 “救命啊!谋杀亲夫啦!”顾沈一路逃,一路大喊。 “顾沈!你给我站住!” 市民们早已对城主大人的家庭纠纷习以为常,并不想搭理他们。 顾沈摔倒在铺满花瓣的山坡上,伸手一拉,把徐季青也拽进怀里。 “我突然想到,我们在这里还没做过诶……” “你给我去死!” 两个人在地上滚成一团,柔软的花瓣缓缓飘落,落进他们彼此缠绕的发丝中。 第12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