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情》 正文 第1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1节 深情隐忍关键时候很霸道的美人攻x傲娇风s_ao又嘴欠的受 凤长曦x苏情 十年前,苏情大闹婚宴现场,当着仙门百家的面将爹娘与别人的准新娘子杀害,而后莫名失踪。 十年后,当凤长曦终于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变成了另一个人。 苏灵隐实在想不通,堂堂明阳君为何会将他当做心悦之人的替身,一路上还死缠烂打? 然而对凤长曦来说,三千六百多个日夜,唯有饮醉方可梦见他。如今也唯有至死相守,才能不再承受失去他的痛。 其实就是个谈恋爱+打怪+解谜复仇的故事。 副cp:云然x云铮,兄弟年下。霸道强势又痴情的弟弟攻x温柔克制护短天下第一的哥哥受。 第二副cp:昊渊x白修宁,修鬼道的臭名昭著(误)的攻x冷静自持被誉为仙门之光的受 第一章 阿情……你究竟在哪里? “你听说了吗?明阳君还在找那个苏氏的二少主。” “什么?都十年了还找?!” “是啊!昨日我在林氏的仙府门口看到他了。嚯!那身量比起十年前简直不敢认了,都赶超他爹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在找苏二少主?” “其实开始我也不敢确定,后来在食肆遇到了他那三个弟子,听其中一个讲的。” “啧,这明阳君还真够长情的啊。也不知那苏情到底是修了几辈子的福,亲兄长还不如明阳君这个义兄靠谱呢。” “可不!但是你也不能怪人家苏宗主,十年前苏情可是把自己爹娘和云然的未婚妻给杀了,这等滔天大罪,我要是他兄长我也不找了。” “也是,找回来也没用,难不成真的当众杀了来偿命啊?” “哈哈!要是真的找回来了,说不定上面的那几位又要闹一场笑话了。” 说话的人伸手指了指天,旁边那位乐的合不拢嘴:“你啊你,就是看热闹不嫌大!” “别假正经了,难道你不喜欢看他们丢人现眼?那几位站的那么高,还不是一群人模狗样的玩意,什么六大世家,我呸!” 前面两名身着灰布长衫的男子一人握着一把剑,在长街上边走边议论。他们修为一般,又没有刻意压着嗓门,故而说话像一般的山野莽夫,居然每一句都传进了身后不远处的另两人耳中。 “……你无需在意那些人的话。”宋世安一个头两个大,虽然知道身边的这位并不会介意,但他还是适时的安慰下。 那人果然弯了弯唇角,清润的嗓音如微风拂动般传来:“晚辈不会在意的。” “那便好。走了许久,不如坐下歇歇?”宋世安指着旁边的客店。那人一点头,跟在他后面进去了。 店小二是个机灵鬼,一看这二位身形气度都不凡,立刻领着上了二楼的雅间。坐下后,宋世安点了几道小菜,那人却只要了一杯清茶。 待小二下去后,宋世安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长曦,我知道有些话你听不进去。但你这样固执的寻了十年都无果,可曾想过苏情可能已经……” 宋世安说到一半便停下了,只因对面的人忽然转了过来,昳丽的眉目间再不见淡然之态,而是微微蹙着眉:“阿情不会死的。” 宋世安知道他这是不想听下去了,只得摇摇头,不说也罢。 十年前的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宋世安也是当年在场的人之一。 那苏情在云氏辅君云然的婚宴前夜杀人,杀的还是来赴宴的苏宗主夫妇,以及云然的未婚妻周芊蕊。一下便令苏氏陷入风雨飘摇之境,也狠狠得罪了周芊蕊的大哥周惊鸣。 那周惊鸣乃是当今六大世家之一——秦淮苏氏的宗主,本身就是个暴脾气。当时他一力主张要杀苏情,若不是被云氏宗主等人以苏情神态有异为由拦着,只怕那苏情当场便没命了。 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被关在云氏地牢的苏情莫名就失踪了。周惊鸣广派弟子去寻,而苏情的大哥苏恒为了撑起苏氏,只得把寻找苏情的重任拜托给他面前的这位青年。 宋世安又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十年前的凤长曦不过十八岁,尚未获“明阳君”尊号。眉宇间尚能看出一点青涩的痕迹,端方自持的同时也是个温润的少年。哪像现在,一身清冷之气。就如高墙上的白梅,虽清妍雅韵,却冷然不可亲。 当年凤长曦并不在场。只是以他对苏情的疼爱程度,若在场的话,还不知会闹成怎样呢。 宋世安兀自回忆着,若非最近妖兽频繁现身,他偶遇凤长曦一路同行,怕是根本也想不起来这些陈年往事了。 凤长曦一直遥望着窗外的天。 虽是初夏时分,气候却并不炎热。对面屋顶上飞来了一对鸟儿,黄绒绒的羽毛,亲昵的互相蹭着,发出欢快的鸣叫声。 这一幕落进了那双秀美的凤眸中,却叫看的人心中又泛起了痛意来。 视线渐渐模糊了,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张魂牵梦萦的脸。苏情对着自己哭喊,说不是他做的,求自己救他。 凤长曦闭上了眼,强迫自己斩断了那越发失控的情绪,却怎么都停不下心头滔天的痛楚。 他面色虽没异样,周身的气息却已经微微动荡开了。宋世安抬眸看他一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无声的咽了下去。 长曦啊……你这又是何苦呢? 第二章 他是鬼医弟子?那个鬼修?! 一直以来,“春林雀语百花香,夏风漫漫点沧澜,秋有空庭拂禅意,冬至红梅映寒霜。”都是用来形容空庭岛的四季之景。 这处旖旎飘香的仙境乃当世鬼医白谪的居所。数十年来,不知多少人苦苦寻觅无果。只因白谪一手炼金丹的本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修真之人历来最困难的一境便是结丹,若先天不足或后天不逮,那此生便是与修真再无缘了。 可想而知一枚金丹对世间凡人的吸引力。 所幸白谪所学虽有妨碍修真界平衡之嫌,但他却从不招摇,过着避世的日子。 其实世间的传言往往言过于实。就比如这被人经常挂于嘴边的空庭仙境,在拨开那漫山碧色和云雾后,不过是种满桃花,曲径清幽的小岛。 清晨,桃林中的雾气还未消散,一抹高挑的身影便踏着满地粉色而来。在走到尽头时随意拨开了挡在眼前的一株桃枝,花蕊上的晨露落在他耳垂上,照亮了那一朵纹的似假还真的桃花。 男子径直走向了前面的一座小院。 “师父。”敲了敲门,无人应,他便推门而入。 眼前是一间整洁雅致的寝室。角落的白玉香炉上还有袅袅青烟,一碗酒酿圆子放在案上早已冰凉。他本想把碗端走,没想到一眼瞥见了床上的一封信。 他讶异的走了过去,昨天来时还什么都没有的。 他拆开信,潦草数行,正是师父的笔迹:“灵隐,为师有事须外出一趟,暂无归期。你已修行数年,大道初成。今为师命你入世历练,将一身所学救济世人。唯一点需谨记:无论何种情况都不可炼金丹咒丹,若违此训,空庭岛定留你不得。 两个月后,麒麟镇郊外 “哼,你们宋家的人也真是目光短浅,这有什么好惧的?那琊蚩若是被我师父看到了,还不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师父要怎么动?动手指头戳你脑袋吗?” “哈哈哈哈,你们别听他瞎吹了。明阳君首徒在此都没说话,哪里轮得到他们贺家的人出来作啊!” “喂!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轮得到?这里可是天府贺氏的地盘,有妖兽肯定归我贺家所有。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两家路过的来分一杯羹啊?臭不要脸的!” “你说什么?说谁不要脸!” “就是你们啊……呸!” 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两款风采各异的家服,聚在一起吵吵囔囔,大有准备打一场的架势。不远处则站着名身穿皓月暗纹袍的少年,他似乎嫌这些人吵要走,却被另一位少年拉住了:“哎师兄,你怎么也不劝劝?就让他们打了?” 被唤作师兄的少年五官略带青涩,一身气息却端方雅致。背一把淡蓝的长剑,道:“一群蠢货有什么好劝的。”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是针对所有人。这下那群少年纷纷转向他开始骂,内容无非是大家年纪相仿,他却仗着自己是明阳君首徒,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之类的。 不过凤子意压根就不理会这些只会占嘴上便宜的世家子弟。他眺望远方,那重重山峦间看似风平浪静,但在场的弟子们都知道头上罩着层看不见的危机。 琊蚩,那可是《妖兽录》中的一员猛将。外形似白虎,背上有对r_ou_翅,周身布满鳞甲,体态硕大且灵力强劲。 一头琊蚩已经很罕见了,而最近这麒麟镇郊外却频频传出有人看到两头琊蚩同时出现的画面。活活把不少村民都吓病了,哆嗦着哪里都不敢去,成天胡言乱语的。 这不,路过此地的明阳君和东陵宋氏的长老,便与当地驻守的世家贺氏一起来寻这琊蚩了。 不过三个大人一进入山间,这群半大孩子便忍不住开始议论。毕竟眼下是捉妖兽,多少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的事。只是少年人心性高,聚在一起自然容易拌嘴。 “好了,我师兄也不是那个意思,你们确实是不听劝的性子啊。”那名少年出来打圆场,他长着一张娃娃脸,一笑便让人心情舒畅。他名为凤习秋,与凤子意年纪相仿,是明阳君的入室二弟子。 “对,对的,师父他们让我们在这等,可不是让我们吵架的。”又一名白袍少年双手不断做安抚状,说话间有些磕绊,稚气的脸上带着点不自信的情绪。 有贺氏子弟不屑的嘲笑起来:“凤元祺,你拜入明阳君座下也有两年了吧,怎么连你那两位师兄一成样子都没学到?还是这般怯弱无用。” 他话音刚落,只见凤习秋边叹气边把凤元祺拉到身后,凤子意则隔空虚晃,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那少年脸上,直把少年扇的一脸懵逼。 “我师弟如何还轮不到你这无名小卒来置喙。”凤子意面带寒霜,眼刀如利刃切进那群少年人眼中。他这一下太狠,居然让众少年真的都闭了嘴,纷纷缩了缩脖子。 “对了,你们可曾听闻过鬼医那位传人最近入世了?”凤习秋见着时机差不多了,便话锋一转绕开,虽转的生硬,却成功缓和了众人间的情绪。其中一名肤色较深的少年赶紧开口:“何止听过!我表弟前阵子还见过他救人呢!那手法简直太诡异了,而且他的灵力是金色的!你们谁见过金色的灵力吗?我师父说那人八成也是个鬼修。” “胡说八道!鬼修的气是红色的!不懂就不要乱说。而且他救人分文未取,你们贺家得了他的好,怎么还能反口泼脏水?”这位义正言辞的少年是宋氏的子弟。 凤习秋一见又要吵起来了,顿时头疼的按着太阳x,ue。他正想跟凤子意抱怨两句孺子不可教也,没想到凤子意忽然催动剑诀,背后的剑锵一声出鞘,带出了凌冽的杀气。 他急忙拉住凤元祺往一侧避去,只见那剑泛着灼目的银光,刺向那群少年身后的树丛。 本来还在争吵的少年们见凤子意忽然动手,个个都反应不及,摔的七仰八叉。还不等有人开口骂,那把剑便发出了尖锐的嗡鸣声,像被定住了一样悬在树丛上空,不断震颤着空气。 这下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拔剑摆出防御的姿势。 “何方宵小还不现身!”凤子意的声音冷的像块冰。他那把剑乃是师父明阳君所赠,品貌灵性俱佳,还从未遇到过一出鞘就被人制住无法动弹的情况。 他面上虽看不出什么来,心中却在不断盘算该怎么办。 “什么宵小?你们这群小毛孩吃饱了没事干就在背后议论人。这是仙门子弟该有的教养吗?”清澈的声音响起,随着草丛动了动,一抹如炎阳烈焰般恣意的身影转了出来。 凤子意征了怔,目光却停在了那人神采飞扬的眼眉上。第一反应居然是怎么有点眼熟? “你这偷听的小贼居然敢跟我们提教养?”有贺氏弟子刚才摔了很没面子,便抢在了凤子意前面发难。只见那红衣人笑了笑,唇边的酒窝如花瓣绽开,一双慵懒的桃花眼顾盼星辰,愣是把这几个未经世事的少年看的红了脸。 “慢着,他发带上有铃铛!”一名少年惊慌的指着红衣人。众人这才发现那人落在肩上的发带尾端坠着两枚ji,ng致的宫铃。而他刚才走来的时候,宫铃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他……他是鬼医弟子?那个鬼修?!”终于有人惊呼了起来。那红衣人闻言又笑了,右手两指做了个挥动的姿势,那把剑顿时破空而去,斜斜cha入凤子意面前的地面。 凤子意脸色僵了片刻,凤习秋讶异的打量了几眼,终于双手抱拳,恭敬的行了个礼:“久闻鬼医白先生身怀不世绝学,其弟子侠骨仁心,救人从不问因由。今日有幸一见,这位公子当真是惊才绝艳。” 凤习秋这话说的谦逊有礼,显然很得这位公子的胃口。他随意的点头,却没看一眼那群站的像歪瓜裂枣的世家子弟,而是极目看向远方:“你们的人进去多久了?” “一炷香有余了,公子可是有什么疑问?”凤习秋坦荡说道,红衣人看了他一眼:“两头琊蚩足以引来修为不浅的邪煞。这山中看似无恙,实则已鬼气破土。你们这些小孩儿速速离开,别平白丢了性命。” “谁是小孩儿!你莫要太狂妄自大了!我等好歹也是名门世家的子弟,就算你是鬼医弟子又如何?莫要以为我们会怕你这种修鬼道的!”一位穿棕色衣裳的少年昂首挺胸的说道。 红衣人打量了他一眼,面前的十一个少年中,只有凤子意,凤习秋与凤元祺着同款白袍,而围在一起的少年们则黄棕各半。他虽说入世不久,但在空庭岛时师父曾教他熟悉过仙门百家。因此一眼便认出了棕色衣裳的是本地仙门贺氏的子弟,而且看这纹饰,应是地位较高的直系子弟。 贺氏教出来的,难怪有勇无谋啊…… 红衣人勾勾嘴角,话既已说了,那听不听便不关他事了。他右手一抚左腕上的蛇形手镯,顿时一道金光化作烟尘升起,将他包裹其间,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凭空消失了。 “怎么回事?!他人呢?”有弟子再次惊呼起来,凤子意则是所有人中反应最快的一个,他催动剑诀,竟不打招呼便御剑朝山中飞去。 “师兄等等!”凤习秋拉起凤元祺便要追上,但他在临走前还是想起了剩下的那群人,于是叮嘱了所有人在原地等待切不可乱来。 直到他们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那群少年才你看我我看你的,一个个都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办了。 第三章 救你都嫌浪费我的丹药 “明阳君,就算你已入问天榜也莫要太自视甚高了!这琊蚩乃上古妖兽,一只就够呛,何况这洞里还睡着两只!年轻人还是别太冲动为好。”一棵苍天古树上,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愠怒的看着另一棵树上的白衣人说道。那人却不答,只凝神看着前方。及腰的青丝不时被凤拂起,霜白的皓月暗纹袍穿在他身上竟如置身画中那般仙逸。 “贺宗主,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既然知道长曦位列问天榜,您就该对他有点信心。怎能因为他比您年轻许多就如此不屑?”第三棵树上的宋氏长老无奈的敲着额头,话音刚落就让对面的贺天方气不打一处来。 该死的宋世安,居然偏袒的如此明显!他虽在修为上不及,但好歹是一门宗主,身份又怎是凤长曦这种一宗少主可比的? 而宋世安眼见他额角青筋爆起,顿时更加头疼了。好在这时洞内又传出了不小的动静,凤长曦不再多言,递给宋世安一个眼神,宋世安立即结印布阵,而他则足下一点,衣袂虚晃便消失了。 “你!”贺天方眼看着事情已无转圜余地,只得恼怒的同宋世安一起结印,在方圆五公里内布下了个灵力强悍的八卦伏魔阵。 灼目的白光纽带间上下漂浮着咒文,巨大的伏魔阵发出一声震颤人心的嗡鸣,瞬间将山峦笼罩其间。 而凤长曦方才消失的身影此刻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半山腰上,宋世安紧张的盯着那抹白衣进入洞内,维持结印的手都有些不稳了。 毕竟琊蚩这种体型硕大凶残无比的上古妖兽可是近百年来都没人见过了,而他们此次的阵容着实算不上强。他和贺天方只能防御,以伏魔阵困住琊蚩的活动范围,避免打斗时殃及山内外的其他生灵。 一切都得靠凤长曦一人了。 长曦啊,你可千万得小心点。 宋世安一心二用,居然没注意到在宝印结成前,已有一抹妖红的身影晃进了山峦间。 凤长曦小心翼翼的走进洞内,目光四下一扫便皱起了眉。这洞内有太过浓烈的交气息,即便他已立刻默念清心咒了,露出来的肌肤却还是被侵蚀了不少。 好在他修为高绝,虽面色微红,却不影响行动。他沿着洞壁往这弯曲的洞内悄悄走去,很快便停下了,锐利的目光停在了不远处那两头正趴在一起睡觉的琊蚩身上,擦去了额上沁出的薄汗。 这汗并非恐惧所致,而是洞内浓郁的交气息在作怪。凤长曦生性好洁,此刻见着这一方洞天内又腥又臭,地上到处都是黄黄白白的不明液体,顿时倒胃不已。他催动剑诀,腰间的藏阳剑出鞘,眨眼间化为一抹骄阳般灼目的金光,悄无声息的绕上了那两头琊蚩的脖颈,眼见就要割下了。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一道悉悉索索的声音却从凤长曦身后传来。他心下一沉,尚顾不及转身,那两头琊蚩便敏锐的睁开了眼。 凤长曦急忙侧退三步,从腰间抽出一柄白折扇甩开,折扇前端生出数道弯月形的灵刃,朝那两头琊蚩脸上切去。 那两头琊蚩本已挣开了脖子上的光刀,却没想到凤长曦顷刻间又来一击,顿时双双遭殃,其中最严重的两道则割瞎了那头雄兽的眼珠子。 雄琊蚩疼痛不已,张开血盆大口咆哮。尖锐的嘶吼声在密闭的洞内造成了强烈的冲击,将山壁震荡的裂开了无数口子。凤长曦以灵力镇住狂涌而来的气压,那些原本要砸在他身上的落石被纷纷弹开了。 母琊蚩见凤长曦毫发无损,且散出的灵力居然强劲到让它生畏的程度,终于被彻底触怒了。粗糙的前爪在地上刨出数道深坑,牙齿上流出黑色粘液,血盆大口中飘出深紫色的雾。凤长曦面色一肃,立刻明白了母琊蚩想做什么。 琊蚩既能列入上古妖兽,必然有其可怖之处。沿着牙齿流下来的粘液带有腐蚀性剧毒,只消碰到一点都能侵蚀掉人骨。而嘴里的雾则是魔气所化的障雾,此雾对修为越高的人影响越甚,片刻便能侵蚀灵脉让人痛苦万分,产生强烈的幻觉。 障雾一起,凤长曦便知留在洞内定无胜算,想把琊蚩引到洞外的上风处。但他刚移动便又猛地停下了,瞳孔急剧收缩成了一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头足有十来米长的庞然大物。 原来方才听到的悉索声就来自这头巨蟒? 凤长曦顾不得细想为何琊蚩洞内会有巨蟒,且这头巨蟒为何能悄无声息的近他身?他握紧藏阳,在剑刃上凝聚了强劲的灵力直刺巨蟒七寸,同时将折扇甩向身后。那看似不起眼的折扇仿佛吸纳了天地灵气,瞬间幻化出倍数,将母琊蚩放出的障雾全挡在了扇阵之外。 这一攻一守同时进行,本该天衣无缝,但那巨蟒却毫不退避的任凤长曦攻它七寸。藏阳带着强劲的灵力刺入皮r_ou_中,巨蟒毫无反应的看着凤长曦,仿佛那一剑根本不是刺在它体内的。 凤长曦心知不妙,看来这巨蟒比那双琊蚩修为更高。他飞速抽剑退离,心念急转间一时不察,身后的扇阵被巨蟒一尾巴扫荡,防御顿消。那母琊蚩早已散出浓郁的障雾,顷刻间便将他的身影吞噬了。 即便是立刻运气闭吸,还是无法阻止障雾随着肌肤侵入体内。他顿觉一阵火烧火燎的撕裂痛在灵脉间游走,不消片刻便侵袭周身,灵气与魔气角斗,时寒时热胀痛不已。逼的他眼眶血红,原本清明的眼眸也模糊了,似有许多虚影出现其中。 母琊蚩见凤长曦受挫,兴奋的怒吼一声,声波再次震裂四周山壁。这回少了灵力护持,眼见落下的石头都要砸在他身上了。幸亏藏阳灵性奇高,关键时候竟不需他指引,灿金剑芒化作一顶圆盘将他护在其下。 而一旁的巨蟒也吐出蛇信,正准备将他果腹时,一阵奇异的芬芳夹着诡异的灵力从洞口方向传来,顷刻间便停住了巨蟒的动作。 巨蟒睁着铜铃般的金黄大眼,原本的动作被这阵灵力打断了,一指长的瞳孔看向了凤长曦身后的一双琊蚩,眼里散出了极危险的狩猎气息。 母琊蚩同样感受到了灵力,却不如巨蟒反应大。它像是被驯兽人安抚过一样,居然卸了戾气,转头去舔依旧在痛苦低嚎的同伴伤口。 那灵力虽未影响到凤长曦,但那抹异香居然平息了他眼前的强烈幻觉。凤长曦忍着灵脉被侵蚀的剧痛看去,只见巨蟒身后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那身影红艳如火,披着洞外耀眼的阳光,而那诡异的灵力则是从他手中一个黑色物体中传来。 “危险,速速离开!”他看不清来人的身影,只得出声提醒道。那人却仿佛听不到他说的,居然信步而至,在巨蟒和琊蚩的双双注视下将那黑色物体凌空推至洞顶。一道灼目的红光如穿云而出的烈日,瞬间便将洞内的障雾都融了。 那人这才把凤长曦的手臂拉到肩上。凤长曦本想挣开他,可那人身上的异香闻着实在太舒服,体内那不断肆虐的魔气都被压制了不少。他心知此刻耽误不得,便跟着那人一道往外走。 在路过巨蟒后他本想结印暂时阻挡这些妖兽的动作,可旁边那人却先他一步打了个响指。接着他便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那巨蟒在响指过后竖起长尾,犹如被控制住了,顷刻间杀到琊蚩面前,以獠牙扣下了母琊蚩的头。一阵血腥气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哀嚎声从身后传来,那头上古妖兽居然就这么被咬死了! 凤长曦震惊的停了下来,一把扣住身边人的肩,声色俱厉道:“你是何人?” 他之前虽没见过那巨蟒,但想来能轻易解决掉琊蚩的,定然是《妖兽录》中同为上古妖兽的神河。眼前这人居然可以控制上古妖兽?这认知让凤长曦心生震颤,再顾不得身体的剧痛,想要将他擒了再说。 那人并不回答,看向他的眼角眉梢仿若有星河流灿,发带因巨蟒卷起的气流而飞扬,清脆的宫铃碰撞间清清灵灵,无比动听。凤长曦只看了他一眼,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顿时涌上心头,几乎想都不想就去摸他的左耳。 也许是因为身体太痛,加之灵力受阻的缘故,他的动作在那人眼中慢了半拍。那人轻松躲开了他的手,腰身一转就飘到了距他三四步远。 凤长曦呼吸一窒,伸长手臂随着他而去,原本昳丽的五官蒙上了一层青白,眼中血丝骤现,看着竟有些吓人。 见他动作居然不变,铁了心要碰自己的脸。红衣人顿时不悦了:“喂,本公子虽长得如皎皎明月般动人,却也不是谁都可以摸的啊。” 他一张嘴就是这么不知所谓的话,顿时砸的凤长曦一愣,险些失控的情绪被遏制住了。凤长曦强忍住心下的悸动,越看越觉得那张俊极的脸眼熟,但那人鬓边落下的青丝却挡住了耳垂,叫他无法看清那一处。他只得不确定的开口,声音却带出了几分颤意:“你是……阿情?” “你认错人了。” 即便被直接否定了,凤长曦也没有被打击到的气馁。他朝红衣人又近了一步:“那敢问阁下姓名?” “为何要告诉你?”红衣人翻了个白眼。虽然巨蟒被他控制住了,正在满足的享用琊蚩大餐,可他却没兴趣继续待在这又脏又臭的洞里。见他转身要离开,凤长曦立刻拦住他。红衣人终于被凤长曦一再的无礼激怒了,与他动起手来。 本来凤长曦是不会输的,但体内的障雾并未去除,只是被红衣人的异香压制住了。眼下他强提灵力动手,自然拼不过。二人对了几十招,凤长曦便败下阵来,被红衣人一掌击中胸口,一口血再没忍住全吐到了雪白的衣襟上。 见他居然吐血了,红衣人“啧”了一声,嫌弃道:“你说你这人是不是没事找事?救你都嫌浪费我的丹药。” 他虽口出恶言,却将腰上系着的乾坤储物袋打开,拿出两只一大一小的ru白瓷瓶丢过去。 “大的药浴,小的内服,每日一次,半月即可清除体内魔气。但我刚才搭你手时感觉到你心脉有损,应是之前受的重伤未愈却劳碌奔波所致。劝你暂时不要再跟人动手,好好静养,免得伤势恶化无药可救。” 指尖缓缓摩挲着瓷瓶,眼前人那肆意飞扬的神采和凤长曦记忆中的那位少年几乎重叠了。虽然五官不太一样,但那双明媚骄人的桃花眼,说话时傲慢不羁的语气,还有这虽然看似冷漠,实际上却带着关怀的举止…… 凤长曦再次兴起了看看他耳垂的念头,但在看到那人对自己十足的抵御神情后又生生压住了。万一真的是苏情,那他现下完全不认得自己肯定是有原因的。 此时,洞外一阵风穿来,又将那人身后的发带吹起,宫铃声清脆环环,不绝于耳。这声音终于让他想起了一件事,原本还有些迷惘的眼神顿时清明了几分:“你是……苏灵隐?” 友情提醒:苏情是受,长曦是攻,各位看官不要站反了哈~ 第四章 没想到你真的是断袖。 苏灵隐哼了哼,不睬凤长曦又打算走。而凤长曦在确认了他是近日盛传的那位鬼医弟子后茅塞顿开,一个不正经的想法立刻在脑海中冒出来。 换做平时,堂堂明阳君绝对不屑于做任何小人之举。但此时此刻,得知对方有可能是他苦寻了十年未果的人时,再清明的心思也会折了。 于是,盛名在外的明阳君居然毫不犹豫的倒在了一地乱石上,闷哼一声装晕了。 苏灵隐:“……” “喂!” “喂,你别装啊。你受的伤根本不至于会晕!” “喂!” “……” 苏灵隐朝天翻了个大白眼。虽然他早就猜出眼前这位一身雅致的皓月暗纹袍,俊美无俦的男子应该就是外面那群小辈口中的明阳君了,可他却从没想过这常年霸占着问天榜第五名的大人物居然是如此无赖之人? 他用脚尖踢了踢凤长曦的大腿,对方毫无反应,装晕装的跟真的似的,他犹豫了一会,只得蹲下去把脉。不过片刻后他便收回了怒意,有些无奈的看着那已经被神河啃的只剩骨头的母琊蚩。 看来师父说的没错,琊蚩这种妖兽所化出的障雾真不是一般的厉害,更何况凤长曦之前旧伤未愈已伤及心脉,眼下又被侵蚀了灵脉。这会儿脉象时急时缓,如走珠落地越发沉闷。他又看了一眼依旧被控制住的神河,看来只能先把凤长曦弄出去再说了。好歹救人救到底,毕竟他秉承的师训是不容许见死不救的。 于是,苏灵隐十分无奈的将凤长曦背到了背上。只是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凤长曦靠在他左肩上的头不老实。虽然他极力伸长脖子避开两人的接触,可他老觉得有气息不断s_ao刮耳畔,痒的他只得把青丝捋到耳后去。 而这一动,竟然感觉到身后人浑身僵硬了一瞬。 不过只有一瞬,他将凤长曦放在地上时,凤长曦依旧紧闭双眸毫无反应,即便他拿出银针来戳痒痒x,ue试探也没用。 他只得放弃,赶快将人带到了外面。 原本在树上维持阵法的贺天方和宋世安皆因神河出现时的巨大灵压而晕倒在地,他路过的时候顺便探了那两人脉息,真的只是晕过去而已。估计神河应是觉得这两人灵力一般,所以懒得下口。 既然没事他便不理会这二人,想将凤长曦带去那群小辈所在的地方,只是还未靠近便被一把剑截住了。 “放下他!”清冷的声音仿若夹裹着冰霜,银白的剑直指苏灵隐胸口,他颇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那身皓月纹白袍被体内汹涌的灵气刮的猎猎作响,一脸肃杀,这苦大仇深的模样哪里像个十三四岁的小鬼? 苏灵隐搔了搔下巴,他从来吃软不吃硬,便生出逗这少年的想法。 “你们碧灵凤氏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他不但语气轻佻,眉眼之间也挤出一丝调笑。凤子意哪里想到他居然一开口就轻辱师门,顿时大怒,剑光一闪,竟是朝着苏灵隐双脚逼去。 “喂喂喂!你往哪里刺啊,信不信我把他抛出去?”苏灵隐见对方直攻他下盘,招招不留余地,只得闪避。他虽然应对的游刃有余,但毕竟背着一个人,摇来晃去间那人就遭罪了。在即将被甩下来之前,装晕的凤长曦只得以灵识传声给凤子意,让他不准伤害苏灵隐分毫。 凤子意拿着剑顿时攻也不是收也不是,眼角微微抽搐着,仿佛不能相信刚才脑中的声音来自于自家的师父。但他入门后就一直跟随凤长曦修行,所以对于凤长曦的命令是第一优先执行的,无论内容多么古怪。 他将剑回鞘,即便面上过不去却也不肯出言妥协。好在这时凤习秋追来了,一见这架势便猜到发生了什么。赶紧扑过去拽住了凤长曦的广袖:“师父啊!您这是怎么了?是被琊蚩打晕了吗?可有伤到要害?” 凤习秋中气十足嗓门又大,这么一嚎便惹得苏灵隐嫌弃的堵住耳朵,而他背后的凤长曦则眉梢一挑,飞快的看他一眼后继续装晕,又以灵识传讯,告知他苏灵隐的身份。 凤习秋:“……” 一脸震惊的少年张着嘴看向师兄,而那位师兄的额角绷着青筋,明摆着他再多嘴一句就没好果子吃。 凤习秋望了望天,放下了拽着的袖子。虽然师父终于找到了那人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他没看错吧?师父居然在装晕?! “师兄,师父他怎会晕……”凤元祺灵力不如两位师兄,晚了一步才到。一看到师父这架势也吓到了,只是话没说完就被凤习秋捂住了嘴。 “你们是他弟子?”苏灵隐问道。凤习秋赶紧点头,指着凤子意:“师兄与我们都是师父的入室弟子。” 苏灵隐便将凤长曦放下,还未开口便觉头上一松,惊愕间低头去看,原来是凤长曦手上的戒指勾住了他的发带,居然将发带拉了下去,以至于他头发全散了。 柔顺的青丝如瀑布流泻而下,披散在腰际,又被凤吹起乱了不少。苏灵隐额角突突直跳,想都不想就又一脚踹在了凤长曦大腿上。还不待他开口,旁边的凤子意先指着他呵斥开了:“大胆!你既知我等乃碧临凤氏弟子,可知眼前这位正是少主明阳君?岂容你这般折辱?” 凤子意眼见自己那位从来被人只拜不踩的师父居然被苏灵隐如此轻贱,顿时又火上心头,幸亏凤习秋反应够快,一下就挡在了他面前:“师兄师兄,你赶紧去背师父,看师父这样应该伤势不轻,赶紧的先回客栈疗伤才是!” 说罢他又转身对苏灵隐一礼:“感谢苏公子相救,不知我师父伤势如何?此地距离碧临熙岸太远,我们尚无法带着师父御剑,可否请苏公子继续为师父医治?” 凤子意与凤习秋就像天与地的两极,一个冷淡如霜,一个热情有礼。而且凤习秋又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让人根本拒绝不起来。 他将凤长曦指尖的发带捡起,双手恭敬的递给了苏灵隐。这一套动作做足了名门世家的礼仪,苏灵隐看了他一眼,虽不说话,却是将发带接过来重新系上了。 见他整好仪容也未离去,凤习秋悄悄松了口气,正想和师兄弟一起把师父拉起来,却被苏灵隐先一步又把人背上了。 “我时间宝贵,可没法奉陪太久。客栈在哪?”他语气冷漠,说话时也不看三人。本是无礼的模样,凤习秋却毫不介意的指着一个方向:“六十里外的麒麟镇,那家最大的天宝客栈。” “若你们放心把他交给我的话便不要打扰,我救人时不喜有人旁观。”苏灵隐说完便看着凤子意,凤子意神色一僵,还不待开口就被凤习秋抢先了:“师父本就是苏公子救下的,我们又怎会不放心?” 苏灵隐嘴角弯起了好看的弧度,指尖在手镯上一抹,金光乍现,将他与凤长曦的身影包裹其间,片刻便化为烟尘消失了。速度快的凤子意根本来不及阻拦,他恼怒的瞪着凤习秋:“你怎可容他胡来?万一他对师父有不轨的企图怎么办?” “师兄啊,难道师父刚才没告诉你吗?他就是那位苏二少主啊!”凤习秋一脸莫名的看着凤子意,他不懂凤子意为何会对苏情有这么大的敌意,要说起来苏情不还救了师父吗? 虽然师父刚才的行为是有些不妥……不过凤习秋太了解自家师父了。这位被外间称为“温润君子玲珑心思”的明阳君,年纪轻轻便天赋极高,对谁又都是一副端方有礼的模样。不过私下里他却见过不少回师父借酒浇愁,喝醉了便一声不吭,一直画同一个人,只是那人从来都只存在于纸上罢了。 他们都听过十年前的那件惨事,也知道师父这十年来一直四处游历为的就是寻那人。难怪刚才看到会觉得眼熟…… “荒唐!你没看出他是如何对待师父的?若他真是苏情,又怎会是这般张狂无礼的模样?”凤子意拒不接受,他也不想再跟凤习秋啰嗦,催动剑诀便想追,被凤习秋用力抱住了:“师兄!” 凤元祺见二位师兄争吵了起来,顿时不知所措,拉拉这个劝劝那个的。只是他们在这边缠斗不休,那边苏情早已背着凤长曦回到了客栈的房间里。 他把凤长曦往床上一摆,也不急着疗伤,先到桌边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又坐在椅子上歇,歇着歇着居然睡着了。 凤长曦在床上躺了好一会都没听到动静,悄悄睁眼一看,发现苏情侧对着他,单手支额在歇息。自从遇到后他还没认真看过现在的苏情,于是便小心翼翼的起来,走到桌边细细打量着。 白瓷一样的肌肤犹如上佳的画纸,细长的眼睫下本该是灿若星辰的眼,此刻却被眼睑遮住了光辉。凤长曦隐于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忍了又忍才压下想抚摸的冲动。 这张脸虽与他记忆中那少年有较大的区别,但他只一眼便觉得莫名熟悉。再加上刚才趴在肩上,看到苏情左耳垂上那一朵ji,ng致的桃花印时,所有的震惊与狂喜几乎要将他打的失控了。 好在他还记得眼前这位是“苏灵隐”而非“苏情”,而且,为何会不认得他了? 到底怎么回事?凤长曦有一肚子的疑问,他盯着苏情的眼睛看,不知怎的目光就飘忽了起来,看向了那抿着的唇。 苏情从小就生的漂亮,唇形更是罕见的天生带笑,微微上扬着,这样一张脸让他看过去总是特别的明亮照人。特别是十五岁的时候,那时凤长曦早已对他动了感情。虽然那一年的苏情已有了些大人的模样,凤长曦总想着再等等,至少等到他十七岁了再说。却没想到后来居然发生了那种事…… 也不知是否是心神乱了,他居然鬼使神差的越靠越近,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碰在一起时,苏情的眼睛睁开了。 他也不闪躲,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凤长曦。一直看到凤长曦面上挂不住,主动拉开了距离为止。 “没想到你真的是断袖。”苏情无奈的捏着眉心。他刚才并没睡着,只是想试探凤长曦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没想到一试居然试出了这样的结果,顿时有点后悔不已了。 他这话说的过于直白,凤长曦那白皙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不明显的异色。见苏情站起来就想走,凤长曦急忙挡在他面前:“你去哪?” 他俩的身高相差无几,此刻面对面站着竟是谁也压不过谁。苏情一看他这样就头疼,只得双手抱臂,一脸讥讽的道:“疗伤的药早就给你了,现在也把你送回客栈了。怎么?难道要本公子亲自伺候你药浴不成?” “你真不认得我?”凤长曦伸出左手,指着小指上的指环,他本想让苏情看这指环会不会想起什么。没想到苏情看到后想起的居然是刚才被他扯乱头发的事,脸色更臭了:“大名鼎鼎的明阳君嘛,你徒弟已经再三告诫过我了。只是不知身份尊贵的明阳君为何一再纠缠我这无名小卒呢?” “抱歉,方才我并非有意的。”凤长曦也很懊恼,他刚才真不是故意的,谁叫苏情发带上的铃铛居然还有流苏坠着,他的戒指勾到了流苏上,这才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 “我救你是秉持师训,你别会错意了。我与你也不是同类人,你找别人去吧。”他说完绕过凤长曦就走,谁知腰间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凤长曦从后面拥入怀中。他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入世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近身欺辱他的。这下他再也顾不得身后人是不是伤患了,金色的灵力犹如劲风,自右手心向后击去。凤长曦头一歪便避开了这攻击,而苏情却不停手,左手置于凤长曦腰侧,又一道灵力直接打入他体内。 苏情的灵力本源与一般修真之人不同,乃是七分灵气三分鬼气。虽有罕见的治愈效果,使用不好却更伤人。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说白谪是鬼修并非正道的原因。 就像刚才凤长曦被妖兽的障雾重伤了灵脉,那障雾乃魔气所化,涌入灵脉中自然会与灵气不融,二者相缠相斗。苏情的灵力虽不至那种伤害,对此刻的凤长曦而言却也像一把刀,又将部分鬼气切进了伤痕累累的灵脉中。 凤长曦左腹疼如刀搅,三股气顿时在灵脉中挣动了起来,但他却硬是不肯松手。苏情还从未见过如此纠缠人的,顿时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你放开!” “不放。” “你再不放开信不信我打死你!” “不信。” “你……” 苏情怒极,又是一掌重击在了凤长曦抱着他的手腕上。 这一下没有留情,被打到的左手腕顿时有骨骼错位的声音。那双手终于微微松开了些,但苏情还不及抽身,便听到身后人的喉咙间隐隐传来几声咳嗽。 他这才想起凤长曦是个伤患…… 苏情看着客栈的天花板,终于忍无可忍的爆了句粗口。 他自问不算君子,可至少也没对谁这样无赖纠缠过。这凤长曦对一个刚刚见面的救命恩人居然可以不顾脸面做到这种程度,难道真的是一眼看上自己了?! “你说什么?”手腕虽然疼痛不已,凤长曦却沉浸在他终于不反抗了的喜悦中,一时没听清他骂了什么。 “我说你先松开我,你刚才又受了两下,若不马上处理的话受罪的是你自己。” 见苏情态度软了下来,凤长曦喜上眉梢,刚松开手就看到苏情邪魅的笑了,拉过他的左手腕,手法娴熟的揉了几下,接着“咔”的一声,居然也不提醒就直接给他接回去了。 凤长曦面色白了白,硬是将闷哼声锁在了喉咙里。而苏情则抚过镯子,在他眼前化为一缕残影消失了。 “阿情!”凤长曦眼前一空,下意识的失声叫道。 可哪里有人回答?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他一人,那种再度失去的恐惧感浸满了五脏六腑,他想都不想便要追去。只是刚催动瞬行术便喷出一大口血来,黑暗瞬间遮蔽了双眼,身体一晃倒了下去。 其实苏情并未走远,他只是移动到了楼梯前,想下楼去买一壶酒来解解心中的不爽,没想到听到了不太清晰的重物落地声。他疑惑的看向角落那关的好好的房门,犹豫了一会,刚迈出去的脚又转了回去。 一推开门,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真的晕过去的明阳君。 苏情:“……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第五章 你说这桃花纹?我记不得了。 凤长曦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点上了烛火。 他靠在浴桶边缘,长发被随意束在了头顶,上身裸着,下身只着一条亵裤,整个肩膀以下都泡在水里。浴桶里的水接近黑色,水温 却刚刚好。 这水有一种奇异的香气,让他瞬间想起了什么,他赶紧四下张望,目光只转了半圈就停下来了。 一人背对着他坐在窗户上,披着一身月光在吹奏不知名的曲乐。那调子浅淡婉转,幽幽冥冥,在月色下竟有种说不出的凄美。 凤长曦松了口气,他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体内一直压制着他的魔气驱散了不少。虽然灵力还不能运转自如,但他已不再感觉手脚 酸软,那种撕裂的痛感也减轻了许多。 他看向那人,沉吟了片刻还是选择站起来去拿衣服。 其实苏情在凤长曦刚睁开眼的时候就知道他醒了,只是一直没有转身罢了。 他吹着那曲子,目光瑶对着天上的月光,不知在想些什么。凤长曦没有整理仪容,只披着一件外袍就走到他身边,温柔的注视着他 :“为何回来?” 置于唇边的碧色琴箫吹破了一个音,苏情十分无奈的转向他:“我说过我秉承的师训不能见死不救。” “只是这样?”凤长曦依旧殷切的看着他,那双温润的眸子此刻染满月华,清澈的好似镜子,将苏情清晰的倒映其间。苏情被他问 的又无语了,只得将琴箫cha回后腰,作势便要跃下窗户。 “别走!”凤长曦猛地伸手,又是毫不犹豫的绕过他的腰,将他紧紧抱入怀中。苏情双手撑着窗台,身体再次绷成了一根弦。 “你……”苏情咬牙切齿的翻了个白眼,又开始后悔干嘛要回来救人了。 “苏公子,你可否平心静气与我谈谈?”凤长曦感觉到苏情确实不喜欢这样,立刻松开了怀抱,改成抓住他的右手腕。 “谈什么?”见他似乎有意退让,苏情并未抽回手,只是斜着眼看他。 “你先进来可好?莫要贪夜凉。”他指着苏情的衣服,苏情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觉得自己穿太少?想到这苏情笑了,被一个浑身shi 透,只披着一件外袍的陌生人关心这个,还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不过他也不跟凤长曦矫情,依言坐到了桌边。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谁了?”苏情把玩着发带上的流苏和宫铃,沉默一会后开口说道。凤长曦本来在屏风后更衣的,听到这话愣了 片刻,嘴角划过一道苦笑,将外袍的系带都绑好后才转了出来。 他在桌边坐下,温润的眼眸落在了苏情眼里,居然有一抹化不开的悲伤。 他不说话,只是这样看着,却看的苏情越来越不适了。桌上的烛火燃烧着,微弱的光点亮了彼此的侧脸,却也给将四周的昏暗越发 放大了。 苏情被那双如汪洋般深沉的眼睛看的无法呼吸了,终于先一步移开了视线:“明阳君,你太失礼了。” 说完后自己也愣了,失礼这个词居然会从他嘴里蹦出来? “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凤长曦并未在意他说自己失礼。若苏情真的记忆有损,遗忘了过去的一切,那么从相遇后自己对他做的 一切确实算得上“失礼”了。 “你对你那个朋友也是这样?”苏情比划了下刚才拥抱的姿势,比完就后悔了。因为凤长曦嘴角荡开一抹浅笑,眉眼间居然有太明 显的宠溺之情。他点点头,清润的嗓音带了些暗哑:“我确实是断袖。” 苏情瞬间拍案而起,但在看到凤长曦疑惑的眼神时,他又猛地坐了回去。只是将手指在桌上不断敲击着,咬着下唇不知在想什么。 “你很吃惊?”凤长曦等了一会才问道。苏情被他打断了,终于无奈的扶着额:“明阳君,我不该吃惊吗?你为何要对我这个陌生 人承认这种隐私?” “因为你与他很像。”凤长曦毫不隐瞒的说道。 苏情吃了一瘪,一时半会居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好在凤长曦也没让气氛继续尴尬下去:“苏公子,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问吧。”苏情今天经历了好几回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这会儿已经有些ji,ng疲力尽了。是以凤长曦问他的时候,他几乎想都没想就 回答了:“你说这桃花纹?我记不得了。” 凤长曦:“为何会记不得?” 苏情:“不记得就是不记得,哪来那么多原因。” 见他语气又不好了,凤长曦眸光暗了暗:“抱歉。” 苏情最见不得他这副“受伤”的模样了,心里那股无名火又冒了出来:“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优柔寡断的?你朋友现在何处?该不 会被他拒绝了所以才到处找替身吧?我跟你讲做人不能这样,你懂不懂什么叫坚持?虽然我没心悦过谁,不懂那种感觉。但是书中 都说了,人啊得有恒心,不能轻言放弃,否则注定一事无成。” 他说起道理来摇头晃脑。凤长曦凝视着他,桌上那一点烛光映入他眼瞳中,将那双桃花眼点亮,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不知为何, 凤长曦的脑海中又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在他面前天南地北扯的少年。那少年也有双一模一样灿烂的眼瞳,那少年最喜欢的就是坐 在他身边,瞎扯完以后拽着他的袖子,讨夸奖一样将那张乖巧的脸蛋凑过来:“长曦哥,我说的对不对呀?” 凤长曦陷入了回忆中,丝毫没发现苏情还说了什么,直到苏情又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他才回过神来:“抱歉,你方才说?” “我是问你,我说的对不对?”苏情也不介意他的走神,权当那是自己说大道理说的太无聊。毕竟以前师父每回对他讲大道理他就 困的直打瞌睡。可他却没想到凤长曦不知哪根经不对了,忽然拽住他手腕,力道大的都把他扯痛了。 “你刚才说了什么?最后那句,再说一遍!”凤长曦一改之前的温润端方,激动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苏情看他这样,感觉刚才说 的那些大道理都喂狗了。气的不肯再说,直接甩开他站起来。 “苏公子,方才是我又冲动了,抱歉。”见他又生气了,凤长曦急忙认错,态度诚恳到他一下又气不起来了。苏情最无奈的就是这 样,明明是凤长曦不对,偏偏就像是他在无时无刻欺负这人一样。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2节 “算了算了,你也别老抱歉了,我八字应该跟你天生相克。你的伤刚才泡过药浴已经缓了不少,按照我说的每日内服和药浴,半个 月内不要运转灵力,否则心脉上的旧伤很难彻底康复。” “你真的要走?”凤长曦问道。 苏情第一次见到受情伤这么重的人,其实要不是凤长曦一直对他“动手动脚”的,他倒是不讨厌这种人。毕竟师父说过情深不寿, 深情的人不会无情,作为朋友而言也是很不错的。 “我……”苏情刚说了一个字,外面便传来了一阵喧闹,他和凤长曦双双蹙眉,二人耳力都极佳,片刻便听清了楼下发生什么。苏 情二话不说打开门,朝楼下的老板娘道:“病人在哪?” 那老板娘正慌忙指挥着小二去请大夫,忽然听三楼有客人问了这一句,赶紧指着二楼最外面那间:“二楼躺着呢,公子你可懂医术 ?那小相公看着面泛青气,一直喊着心疼。” 苏情径直走到二楼,还没推开门脸色就不好了,跟在他后面的凤长曦本想问怎么了,却被他推开了几步:“回房间呆着,你现在心 脉有旧伤,灵脉又有损,切不可再接触魔气鬼气了。” 他说完便伸手结印,片刻就有个金色的阵法攀上房门,将整道门封印了起来。接着他便进了屋子,反手将门锁上。 凤长曦愣了片刻。虽然苏情是为了他好,但他又怎能放苏情一人面对危险?这房里的y邪之物居然可以瞒过就在楼上的他俩,说明 不是一般的小角色。思及此凤长曦便想强提灵力破阵,幸亏后面及时传来了脚步声:“师父,怎么了?” 凤子意匆忙问道,凤长曦看了他一眼:“破阵。” “是。”凤子意也不问缘由,直接执行师父的命令。跟在他后面的凤习秋和凤元祺则果断的转身,去把那些都跑出来看热闹的住客 劝回房里去。 苏情的阵法灵力强劲,凤子意试了一次打不开。凤长曦便让他退下,强提灵力将阵法破了。但他刚使出灵力便觉得胸口一阵钝痛, 就像被铁锤狠狠砸过似的,他将那口血又吞了回去,把门推开了。 本以为屋内会有情况,没想到苏情只是坐在床沿,面色凝重的在为一青年把脉。见凤长曦居然将自己的阵法破除了,他丢了一个责 怪的眼神。 凤长曦将三名弟子都留在外面看守,自己则锁上门问道:“如何?” “他体内有瘴气,尚不明是魔气还是鬼气。”苏情蹙眉说道。同时将青年推成趴着的姿势,解开衣带检查。 青年后背大片青紫,部分颜色已近深黑。苏情从腰上取下乾坤储物袋,拿出一个瓷瓶,将其中透明的液体倒在青年背上。一阵白烟 冒起,本来已经没有意识的青年忽然惨叫一声,苏情点了他后背几处大x,ue,青年顿时不再动弹。等背后的白烟逐渐消失了,凤长曦 才发现原本弥漫青年后背的大片青紫色几乎都消失了,唯有靠近后背心脏处的一块黑色印记还留着。 “你这几日可有去过不干净的地方?”苏情解了他的x,ue问道。 青年的脸色原本覆了一层青气,这会儿随着那痕迹消失,气色也恢复了点。他白着一张脸,惊恐不定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公子 ,公子救救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是走投无路了谁会贪那不义之财!我,我把所有的身家都给你,求你救救 我,求你了!” 那青年在床上就跪下了,一个劲的朝苏情磕头。苏情也没拦他,等他磕够了才继续问:“你究竟碰了什么?” “棺……棺材……”仿佛这两字会给青年带来多大的灾难一样,他将双手拢在嘴边,说的小心翼翼。 苏情:“在哪?” 青年:“在,在隔壁的升平镇郊外。” 苏情:“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否则我无法帮到你。” 第六章 给你吃什么也不问,不怕我给你下毒啊? 青年眼见再隐瞒也无意义了,索性便瘫坐着将事情都说了。 原来他是隔壁升平镇一所私塾的教书先生,上有一兄长,不幸娶了一个好赌的娘子。他嫂子终日不守妇道,将他家原本尚可的家财都败光了。结果气的他兄长一病不起,家里越发的捉襟见肘。 然而他嫂子依旧不肯罢手,将主意打到了他头上,把他存着用来上京赶考的盘缠也偷去输掉了。眼见临考在即,他迫于无奈,只得听了发小的怂恿去镇子外的坟地里寻宝。 那日半夜时分,他俩一起去刨了其中一个刚下葬不久的土财主坟,本想找点陪葬品就走。谁知挖到一半下起了大雨,发小也不知怎的,好端端的栽倒在了棺材板上。他吓坏了,哪里还想着陪葬品,赶紧拉了人就走人。没想到发小发疯似的对他又踢又打,接着拿铲子劈开了那棺材盖,不知在里面摸什么,一边摸还一边大叫。 他一介书生本就胆小,眼下磅礴大雨中发小满目狰狞的模样吓得他彻底晕了过去。后来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醒来后已经在自家床上,等他赶去那发小家的时候才发现发小居然死在床上了。 有经验的人来看了一眼,说发小死于惊吓过度。 从那日后他便成天待在家里哪也不敢去,后来就发现后背开始浮现大片淤青色,心脏经常抽痛,半夜还总是做那种旖旎之梦,醒来后往往浑身虚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随着症状越来越严重,他几乎到了食不得寝不得的程度。他想着应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便来隔壁的麒麟镇,找驻扎本地的仙门世家贺氏求援。可他刚来到这里便犯病了,幸亏遇到了苏情对他施以援手。 知晓了来龙去脉后,苏情便从乾坤储物袋里又取了两个小瓷瓶递给他:“一瓶里的丹药每日睡前服用,另一瓶的油,也是每日睡前倒一指甲盖出来抹在丹田处。连续七日不可断,七日过后应该就没事了。” “谢谢恩公,多谢!您真是大善人啊!不知恩公姓名,我回去定当给恩公立长生牌匾供奉!”青年接过瓷瓶,又开始给苏情不断磕头了。这回苏情没有任他拜,抬手按住了他肩膀:“我对长生没兴趣,且救人乃我修行之道,你不必如此。但以后切莫再动歪念,一切因果自有循环,尊正道才能得善终。” 他这道理说的那青年又脸红又惭愧,不断重复着定当谨记之类的话。苏情也不再跟他浪费时间了,转身离开。凤长曦一直安静的站在旁边看着,跟他出去后才开口:“你现在要去?” “你知我要去哪?”苏情不答反问,一脸好笑的看着凤长曦。 凤长曦回以温和的笑:“狐妖作怪,你不是想去除妖么?” “……” 这下苏情对凤长曦有些另眼相看了:“明阳君今日对我诸多纠缠,以至于我居然忘了你并非真正的无聊人啊。” 他这话说的毫不客气,令一旁守门的凤子意心里又烧起了火:“大胆!你居然敢一再羞辱我师父!” 凤长曦还未说话,苏情便斜了凤子意一眼:“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这话说的重了,但他今日被凤长曦各种纠缠,早就心烦不已了,哪里还顾得了嘴上轻重。而且他入世以来从没哪次救人像救凤长曦这样处处不顺的,思及此他便甩袖而去,反正凤长曦的三个弟子已经追来了,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了。 凤长曦面色一僵,凤子意眼见苏情居然嚣张至此,抽出剑便要攻去,幸亏凤习秋眼明手快又把他拽住了:“师兄!莫要忘了他可是……” “我管他是不是,他居然敢如此侮辱师父,你若是再拦我,我便连你也一起砍了!”凤子意自从跟在凤长曦身边后,所见到的无一不是恭敬臣服礼数有加的人,今日凤长曦却被人一再轻视羞辱。以他心性又怎能忍? 眼看他便要冲过去了,凤长曦手指在他后颈处一点,凤子意只觉浑身绵软,眼前一黑居然晕了。 “师兄!”凤习秋及时抱住了他,颇为无奈的看向凤长曦:“师父,这……” “习秋,你与元祺将子意送回碧临熙岸。三人继续每日课业和修炼,暂时不必出来了。”凤长曦说道。 凤元祺急忙摇头,凤习秋则道:“师父,您身上有伤,弟子怎可留您一人在外?” “我的伤不碍事。你们要看好子意,别让他再冲动乱来。”凤长曦蹲下身,将凤子意晕倒后依旧皱紧的眉心揉散了,这才摸了摸那带着稚气的脸庞:“阿情的身份目前只有你们知道,我估摸他记忆有损,在我探明实情以前,你们切不可将这件事散出去。” 凤习秋:“宗主也不可吗?” 凤长曦:“不可。待时机恰当我自会说。” 凤习秋:“那苏宗主那边呢?您也不打算告诉他吗?” 凤长曦叹了一气:“他如今正是提升境界的关键时刻,切不可再像十年前那般伤一次。” 凤习秋点了点头,他知道师父做的决定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于是不再多言。临走之前他又将自己的乾坤储物袋取下来递给凤长曦:“师父,弟子知道苏公子的药肯定是最好的,但您也要放一些在身上备着。弟子这些药都是出门前宗主亲自准备的,宗主还叮嘱弟子们一定要看好您,不能让您再乱来了。可是弟子们没做到。师父,既然寻到了苏公子,那以后的路还长着,您切记要珍重自身,不要再让宗主担心了。” 凤习秋虽然和凤子意一样只有十三岁,但他天性灵巧,成熟懂事。很多事他看得一清二楚,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凤长曦摸了摸他头上的发髻,眼底的温柔仿若倾世而下的月华:“习秋,你比子意看得透,回去以后好好开导他。师父不想他误会阿情,今日诸事确实是师父做的不妥,若我是阿情也会生气的。” “师父,那您赶紧去追吧。早点把人追回来,我们可是早就盼着一个师娘了,对吧师弟?”凤习秋朝凤元祺笑的眉眼弯弯,凤元祺愣了一下,立刻用力的点头:“是啊师父,弟子会为您加油的!” 凤长曦弹了凤元祺额头一下,只笑笑不说话了。 送走了徒弟们,他便朝着苏情离开的方向去了。本想御剑追,又记起苏情告诫他半个月内不可动用灵力。想了想便加快了步伐,没想到只走了二里多便瞧见了前面一人慢悠悠的走着,边走边潇洒的仰头喝酒。 “阿情?”凤长曦惊讶的停了下来,他本以为苏情这会儿应该都快到了,所以……所以这是故意慢慢走在等他么? 这个念头刚跑出来,一阵狂喜便卷上了心头。凤长曦立刻追上他:“你这是在等我?” 那喝酒的人被这句话呛了一大口,一点也不潇洒的拼命咳了起来。凤长曦赶紧给他抚背,等他好不容易止住咳了,一记眼刀子都快把凤长曦切成两半了:“我只是觉得今晚夜色醉人,刚好又有酒,最适合月下散步罢了。你怎么什么都能扯到自己身上去?!” 凤长曦笑了笑,一袭白袍被月华浸润,却不及那眉目间的清丽温雅:“是我不好,你这酒是在客栈买的?可有多余的分我?” “你一伤患还想喝酒?是完全不把我这医师放在眼里了是吧?”苏情蹙起眉道。他跟随白谪习医多年,也养成了白谪那个性子。最讨厌病人不听话,而且一旦被质疑或反驳,他能立刻甩脸色以暴力镇压。 “也对,那便听你的。你喝,我看。”凤长曦毫不介意道。苏情被这话一噎,顿时觉得哪里又不对了。不过他立刻转了话题:“你怎么又跟来了?不是让你静养吗?你那三个弟子呢?” 凤长曦:“我命他们回碧临熙岸了。” 苏情:“为何?我说过你这半月内不可妄动灵力,他们守着你正好。” 凤长曦看了他一眼,眸光间似有狡黠闪过:“他们加起来还不及半个你,我又何必为难他们。” “什么叫不及半个我?”苏情莫名其妙地道。 凤长曦:“有你在,应该没人伤的到我。又何必留他们在这破坏气氛?” 苏情一口酒又呛在喉咙里了。他指着仪表端方却一再“妄言”的凤长曦,终于露出看到无赖的悲愤:“其实你是假冒的明阳君吧?!” 凤长曦但笑不语。 没想到这人居然真打算继续缠着他,苏情十分郁闷,连酒都变得不好喝了。好在凤长曦接下来也没再说什么,但他一路上都在盘算着怎么甩掉这个狗皮膏药。 按实力来说,现在不能用灵力的凤长曦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算他现在凭空消失凤长曦也未必追的上,但他就怕凤长曦会勉强乱来,到时候还得苦了自己。 就像刚才在客栈中凤长曦就强行破了他的阵,虽然当时谁也没说,但作为医师他心里清楚,这家伙肯定又吐血了。 苏情叹了口气。也罢,反正自己入世这两个多月来去哪都是一个人,也确实无聊了点。既然这位明阳君无论如何都甩不掉,那不如就先凑合着走一段,顺便跟他打探打探现在仙门百家的虚实,心里也好有个底。 想到这苏情便放下了心结,他这人从来都不是会一直为难自己的。把最后一口酒喝完,他捞起凤长曦的左腕,将一丝灵力探入灵脉中查探。凤长曦也不问,任由他将那丝灵力在自己周身流转了一遍。 “你以后要是再不听我的话,我绝不会再管你这种病人了!”苏情恼怒的甩开他的手。 凤长曦:“怎么?真的这么麻烦?” 苏情:“废话!本来半月便可好,现在又要多拖时日了。” “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乱来便是。”凤长曦道歉的态度一流,苏情斜他一眼,哼了一声,还是从乾坤储物袋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倒了一颗药丸给他:“服下。” 凤长曦毫不犹豫的吞了。苏情看他这会儿听话的样子,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嘴上又开始没边了:“给你吃什么也不问,不怕我给你下毒啊?” 凤长曦十分确定:“你不会。” 苏情:“……” 他恼的一脚踢在了旁边的石头上,然后才看清那不是石头是块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大字:升平镇。 第七章 就一张床,你睡我睡? “为何来此?”凤长曦不解的看着面前的客栈问道。 苏情手里转着那只空的酒葫芦,嗓音在清晨的寒意下带出点沙哑:“你伤势不轻,虽然修为高但毕竟还是r_ou_体凡胎。” “你担心我?”凤长曦双眼弯了弯,笑意如身后逐渐散开的晨光。苏情被那温润又直白的笑噎了下,只得面无表情的掀开客栈的布帘子:“店家,住店。” “哎~来咯。”趴在桌边打盹的小二连忙蹦起来,刚看清进来的两人便愣住了。 前头那位掀帘子的一身火红,眉眼间丰神俊朗,举止恣意,发带上一对别致宫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音,如林间雀鸣。后面那位着霜白道袍,及腰的青丝如泼墨而就,容颜昳丽神态端方。即便并未说话,也让人如置身清风雅乐之境。 小二揉了揉眼睛,若不是外面天光微明,他定要认为这是遇见非人之物了。 “发什么呆呢?”苏情刚才被凤长曦那一句闹得心情又不好了,语气多了些不耐烦。小二慌忙道歉:“对不住二位爷,您看这大清早的,您二位这气度一看就非寻常人,我这不是看呆了嘛。对不住啊。” 这小二倒是老实,苏情喜欢听人夸他,立刻就把刚才的不快抛脑后了。他在就近的一张方桌前坐下,把那空的酒葫芦一搁:“来两间上房,再打五斤最好的酒来,炒两个素菜三个荤菜,味道做清淡点,再给他来碗白米饭。” 他也不问凤长曦要不要吃,直接就做了决定。小二为难的看着他:“客官爷,那个,小店的上房只剩一间,平房也没了。您二位要不凑合一下?咱们家的上房可大着呢,有屏风和贵妃榻,而且那床绝对够两位躺。” 苏情蹙眉道:“只剩一间?” “是啊,这不最近上京赶考和送行的人都多,咱们这升平镇刚好在官道旁,所以最近这里的客栈都是人满为患。您二位也是运气好,昨天半夜有对夫妻吵架,半夜就把房给退了,这才空了一间出来。”小二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两位是有钱又不好惹的主,赶紧捡着好话说。 “一间就一间吧。”一直没说话的凤长曦开口了,小二悄悄松口气,赶紧转身去准备了。苏情不爽的看他一眼:“就一张床,你睡我睡?” “自然你睡。”凤长曦在他身边坐下,转头看了眼墙上的菜牌:“你不喜食辣?” 苏情本来不愿睡一间,但刚才小二把话那么说了,他也不想被凤长曦觉得自己总爱找茬,于是忍了。再说床是他睡,那还有什么好挑的。 “我吃辣,但你现下吃不得。”他说完便看到凤长曦眸光一亮,知道这人肯定又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赶紧解释:“不过你别误会。医者父母心,既然我收了你这病人,自然要顾着你的身体,早点治愈你我也好分道扬镳。”——免得你动不动就来气我。 最后那句他没说出口,只在心里嘀咕。凤长曦眼中的喜色一闪而逝,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小二抱来的酒坛子:“你酒量很好?” 提起喝酒,苏情便来了兴趣,他给自己倒了一碗,仰头喝尽,这才松了口气:“可不,师父与我斗酒回回都输,可把他气半死了。” “酒虽好,贪杯却伤身。”凤长曦端坐的姿势极优雅,将一旁坐的歪歪扭扭的苏情衬的很没形。苏情又豪爽的喝下一碗,白皙的手腕支着下巴看他:“你是不是对谁都管这么多?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听过没?动辄约束自己,活着多无趣。” “你若不喜我便不说了。”凤长曦抿了抿唇,果真不再看他,闭上眼调息了。苏情哼了一声,也懒得理他,继续喝酒。 不过他喝着喝着就觉得胃难受了,额上开始冒冷汗,后背也痒了起来。他招来小二:“你们这什么酒?” “红颜老啊客官,这可是咱们这个镇子独酿的,好喝吧?”小二献宝似的说道。没想到苏情脸色越发不好了:“你这酒里都加了什么?” “客官,这酿酒的东西无外乎那几样,不过咱们这是祖传秘法酿制的,口味绝对没问题呀。”小二看他脸色不好,还以为他嫌弃口感不对。这回苏情还没开口,倒是一旁的凤长曦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把他碗里剩下的酒喝了一口,顿时也面色严峻了:“酒里有红枣?” 小二:“对啊。” 苏情一愣,刚看向凤长曦,就见凤长曦从袖里的乾坤储物袋中取出一粒褐色药丸递给他:“服下它。” “这什么?”苏情接过药放在鼻下闻了闻,这一闻就又愣住了,这药居然是…… “快服下。小二,你把酒都撤了,马上抬一桶沐浴用的温水来。”凤长曦说完就拉起苏情,也不管小二一脸莫名其妙的蠢样,拉着他就上楼去。 苏情手里捏着那粒药丸,清淡的药香还弥漫在他鼻间。他疑惑的看着凤长曦的背影,居然忘了要挣开凤长曦拉着他的手腕。 “你怎会有这种药?”进了房间后苏情才想起问,凤长曦见他还没服下,便去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寻常过敏的药罢了,快吃吧。” “你怎知我对红枣过敏?”苏情虽依言服下,却不肯放过这个话题。 “疹子都起到脖子上了。”凤长曦有意错开话题,伸手便想摸,苏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捂着脖子转身,神情居然有些许尴尬。 “客官,水抬上来了。”小二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凤长曦开门让他抬进来,伸手触了下水温,便看向苏情:“你先沐浴,我把药膏放在桌上了,那是我凤氏的独门秘方,沐浴完记得擦。我在外面守着,有事便唤我。” 说完便反手关上了门,苏情讶异的看向桌子,这才发现上面放着个小巧的青花瓷瓶。他拔掉瓶塞闻了闻,药香清冽,又倒了一点出来,膏体透明清凉,确是上佳灵药。 他摇了摇头,这个凤长曦,他可是医师,身上什么药没有?用得着他凤氏的独门秘方吗?不过……他把药瓶放下,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疑上心头,凤长曦刚才是怎么发现他对红枣过敏的? 只是这个疑惑也只维持了两三秒,很快他就被越来越严重的麻痒感逼得不得不脱去衣服,泡进浴桶里。 这水温确实刚刚好,苏情刚泡下去就觉得紧绷的神经都缓了不少。他靠在浴桶边,用水一遍遍轻抚着滚烫的肌肤,麻痒感渐渐退去了不少。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这种过敏会在一天后变得更严重,需要一周左右才能完全消退。 苏情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回是他大意了,怎么都没想到这家店居然会用红枣来酿酒。想起以前他第一次过敏的时候把师父吓坏了,那时师父手忙脚乱的给他诊症配药,竟让他看出了平时看不到的一点慌乱。 想到师父,苏情又叹了口气,也不知师父现在何处。那封信只交代了有事,却不说是何事,师父可是从没像现在这样离开他这么久的。 苏情靠在浴桶上任思绪放空。虽然知道师父修为高绝,但为人弟子又怎能不牵挂?何况他们一起生活了数十年,在他心中早把师父当成唯一的亲人了。 他看着那一扇烟雨流云的屏风,目光忽然有些闪烁了。腰上又开始痒,他伸手去挠,越挠越痒,越痒他便越用力。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眼前居然浮现出以前犯病时师父帮他挠痒的情景。 师父总是会一巴掌拍掉他抓痒的手,骂他不听话就会用蛮力,接着便是那带着凉意的指尖抚过红肿的肌肤,让他舒服的眯起眼睛。 “师父……”这一声极低的呼唤轻若游丝,却没有逃过门口站着那人的耳中。凤长曦眉心微蹙,广袖下的双手用力握紧,似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克制什么。楼下的小二不时会抬头看他一眼,他能从小二的眼神中读出异样,但他却不想去想。 房间里的人确实是他的阿情,那个一吃红枣便会过敏严重的苏情。虽然现在的苏情已长大,虽然已不记得他了,但他却没有太难过。比起过去十年不知生死不断寻觅的痛苦,现在的他就算什么都不能做,但只要日日看的到,每时每刻能陪在身边,那他真的不敢再奢求什么了。 凤长曦的思绪也有些乱了,以至于当他听到房内传出一声重物碰撞的声音后,他想都没想便推门而入。 苏情:“你……” 凤长曦:“我……” 苏情只着一条shi漉漉的亵裤,整个人还站在浴桶里,旁边的地上则倒着那扇烟雨流云屏风,红色的中衣和外袍都被压在屏风下,这一看就是他拿衣服时不小心把屏风碰倒了。 凤长曦顿觉气氛有些异样,特别是对上苏情那涨红的脸庞时,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失礼了”。在苏情那带着强劲灵力的掌风逼来时侧身避开,旁边的门“咔”的一声,代替他四分五裂的倒在地上。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小二听到动静赶紧跑上来看什么情况。凤长曦脸色一沉,立刻扯下门上的黄纱帘子裹到了苏情身上。一脸正气凌然的呵道:“无事,屏风倒了,莫要再靠近!” 苏情:“……” 小二的脚步声停下了,他已跑到了门外,却碍于凤长曦那声呵斥而不敢再前进。凤长曦走过来又对他温言解释了一遍,他这才嘀咕着下去。 苏情看着凤长曦背对着他,居然又使出灵力结印,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出来:“你干什么?” “这样外面便看不到里面了。”凤长曦放下手,转过来对他抱歉的笑了笑:“方才我听到异响,以为你是摔着了……抱歉,又是我错了。”说完便对苏情认真的揖了一礼。 没想到苏情却不是在问那件事,他原本裹着黄纱,听凤长曦这么一说,忽然心中很是不爽,居然把黄纱扯了丢进水里:“我是问你干嘛结印?你忘了答应我什么了?” 凤长曦一愣,刚抬起头就看到他赤裸着上身,白玉一般细腻的胸膛上肌r_ou_匀称,两颗红豆小巧可人。只一眼就看的凤长曦脸色都变了,顿时将头转开不语。 苏情看着他的侧脸,那如画般流畅的线条下本是莹白的肌肤,此刻却爬上了异色,正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遍布整张脸颊。这样的凤长曦他从未见过,心里忽然生出了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来。 他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居然跨出了木桶,就这么走到凤长曦面前。 “你在想什么呢?”苏情语调轻佻,睫毛上落着晶莹的水珠,目光魅色,就这么歪着头看他。那模样明艳又极俊,如明玉生辉。凤长曦只看了他一眼,脸上的异色竟更明显了。 “你……先将衣衫穿上。”凤长曦说完便转身要走,这回却是苏情拉住了他的手腕:“等等。” 他浑身僵硬,本以为苏情要干嘛,没想到一道灵力又从两人相触的地方开始,自他体内游走了一圈。 苏情的声音恢复了正经,从后面传来:“还好没什么事,我同一句话不会说三遍,你若是再犯就从我眼前消失吧。” 见他没有再生气了,凤长曦悄悄松了口气,心里却也有种空落落的情绪。 第八章 这只母狐狸是有多少年没洗过澡了? 苏情让小二将浴桶里的水换了一轮后,让凤长曦去浸药浴,自己则倒回床上去睡觉。 他没有擦凤长曦给的药,也没用自己的,就这么面朝墙壁和衣而卧,不知在想什么。 二人间隔着一扇半透明的烟雨流云屏风,残缺的那块门被凤长曦用黄纱帘挡住了。虽然之前的阵法已经让外面看不进来,但苏情却觉得那样“门户大敞”很别扭。 他们睡下时正是日上三竿,抓狐妖这种事得半夜再去,而且凤长曦身上有伤且又奔波了一天一夜,苏情要他白天一定歇息。 待到入夜时分,月光自窗外泻了一地的银白。风吹过树梢,沙沙声带起了早春三月的寒凉。床上的苏情裹紧了被子,额头上沁出不知第几回的冷汗了。 因为没有上药的关系,那症状发的比以前都快。此刻身体又冷又热,即便调息灵力也没什么用。偏偏房内还有个碍事的,让他现在想上药也不方便了。想到这倒霉悲催的一天他就没来由的叹气,早知道前面就不任性了。可事已至此,也只能撑着了。 他抬头看了窗外,应该要起了。可他动动手脚却觉得酸软无力,就连视线也一会儿清明一会儿模糊的。 他撑着床沿试了几次都起不来,索性不起了,又裹起被子继续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烧的更厉害了,意识彻底迷糊起来。居然感觉有人轻轻坐在了床沿,伸手摸他的脸。那指尖凉凉的,像极了师父的手。苏情烧的浑浑噩噩的,竟循着那手指靠过去,亲昵的蹭了蹭。 那手指似乎僵了片刻,随即他便感觉到被子被掀开了。那手指轻轻扯开他的衣带,接着便是一声叹息,指尖似乎沾了什么冰凉的东西,沿着他脖子上红肿的肌肤一点点推开。 手指的动作轻柔,仿若对待珍宝一样小心。而那凉凉的药膏一抹上肌肤就压下了不少热度,苏情舒服的呢喃了一声,喉结动了动,居然发出了一点低吟。 那声音暗哑旖旎,好似墨汁搅入了清水中,手指顿时停下了。苏情脖子上已经上了药,但其他部位还未擦,这一对比更明显了。他不由得又朝那手指靠去,发出嘤咛声想继续。 他早已烧的没了意识,全靠身体的本能在动作。可凤长曦却清醒的很,眼下这般软帐暗香的美景叫他根本无法再静下心来上药。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清心咒,本来有些效果了,没想到苏情又是一声轻喘,竟然叫出了一个名字。 就是那个名字搅乱了凤长曦全部的心神。他震惊的看着苏情,明明是记忆有损不认得自己了,可苏情却会……他自然不认为仅仅一天的相处苏情就会梦到他,并且还用这样的语气来叫他。 在凤长曦惊疑不定时,苏情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只觉得难受,又热又痒。见刚才那只手指不肯再让他舒服,便开始自己挠。刚抓了两下就被人按住了,接着那指尖就沾着药膏再次抚上了肌肤。从胸口到下腹,再绕到后背,最后停留在腰间。 他的腰看着最惨不忍睹,因为之前抓的最厉害,横七竖八的都是红血痕,看的凤长曦心疼不已,边擦边帮他吹着凉气。 等药上完后苏情才终于安分了,把头一歪便转向了里侧继续睡,外面空了一块位置出来,刚好够一个人躺着。 凤长曦看着那个位置,心里挣扎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帮他穿好衣服,又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这才躺回贵妃榻上去。 他看着中间那扇半透明屏风,苏情的身影朦朦胧胧的。虽不清晰,却是真切的存在着。 月夜最是催人思绪,他又想起了这十年间的寻觅,眼底荡起了涟漪。 幸好上天待他不薄,幸好……苏情还活着。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却得以如此平安健康的长大。有什么比这样的结果更欣慰呢? 苏情这一觉睡得很沉,他断断续续做了好几个梦,可这些梦却都不属于他的。 梦中的他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不爱读书修炼,却整天捉鱼打鸟上蹿下跳。梦中有个大他三岁的哥哥,他总是围着那个哥哥转,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事都要凑上去和那人分享。即便是今天看到鱼塘里的王八生了一只小王八这么无聊的事,那哥哥也能宠溺的牵着他的手,陪他一起看,看到他腻了想去玩其他的为止。 苏情并不知道,在凤长曦帮他上药时,他曾无意识的叫了一声“长曦哥。” 其实那并不是他叫的,而是梦中的少年。但等他睁开眼后,看着头顶一片暖白的纱帐时,却一点也想不起来梦里唤了谁的名,甚至记不起那人的脸是什么样的。 “你醒了?可有感觉好些?”凤长曦一直端坐在桌边,见他醒了便过来看他。 苏情一脸迷茫,窗外已是骄阳高悬,他坐起来,手脚虽然还是无力,却比昨夜好太多。但奇怪的是,一对上凤长曦那双担忧的眼眸,就有种没来由的伤感。 “怎么回事?”他捏着眉心问道,忽然感觉有点凉。不等凤长曦回答他便捂住脖子,结果摸到了一点还未完全被吸收的药膏。 “你昨夜发烧了,我替你擦了药。”凤长曦说完就用手背贴在苏情的额头上,苏情愣了一下,还不待推开那只手就已放下了:“好了,烧退了,起来吃点东西吧。我让店家做了暖胃的药膳。” 他很自然的掀开被子,苏情被他这一套仿佛做习惯的流畅动作弄的有些恍惚了,一时竟没想到推开,就这么被他扶到了桌边。 桌上是一盅药膳,凤长曦揭开盖子,苏情顿时闻到一阵药香。他搅了搅,没看出什么来,便看向凤长曦:“这是什么?药膳可不能乱吃的。” “一般的药理我懂。你昨夜出了太多虚汗,这粥是给你暖胃补身子的。”凤长曦在他旁边坐下,眼底的暖意就如这盅粥,直直熨进了苏情眼里。苏情别扭的转开了眼,想了一会还是把粥喝完了。 “多谢。”他的声音有点闷,道谢的时候也不看凤长曦。凤长曦却回他一个如沐春风的笑:“你我之间无需客气。” 他依旧是昨天那种态度,可苏情却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了,更加别扭。 此时窗外的雀鸟鸣叫了几声,苏情终于想起正事了:“白天狐妖不会出来作怪,但我们可以去找活人先打听打听。若是道行不浅的狐妖,受害的定不止那教书先生一人。” 他说完便打算去洗漱一番。没想到凤长曦却坐着不动,一脸明媚笑意的看着他。苏情被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眸看的又起了ji皮疙瘩,以他昨天对凤长曦的了解来说,这人接下来肯定没什么好话。 “你这是邀我同行了?” 果然! 苏情翻了个白眼,直接跳过了生气这一项:“你说是便是吧。”——反正我说什么都没用,你只会把事情歪曲到自己喜欢的方面去。 洗漱后二人便出门去了,临走前苏情找小二打听了这附近的丧葬情况。小二奇怪的看他一眼:“客官爷您没事打听这些做什么呀,多晦气。” 苏情丢了锭银子到他手里,小二立马变脸开花,把所知的全倒了出来。凤长曦立于门外,温柔的目光追着他,却没发现来往的不少姑娘少妇纷纷拿更加热情的眼神盯在自己身上。直到苏情问的差不多了,一抬腿对上他那双眼,他才稍微收敛了些:“现在去哪?” 苏情深吸一气,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他已经摸索出跟凤长曦的相处之道了。总结为六个字:“视而不见就好。” 他打量了眼长街尽头:“去丧葬铺,小二说最近死的人确实多了点,而且多数是年轻男子,死的模样都不太正常。” “如何不正常?”凤长曦跟在他身边,步子迈的不大不小,二人的手臂始终保持着一拳左右的距离。 苏情听他这么问,忽然兴起出一口气的念头,于是朝他勾勾手指:“你要听他原话?那我告诉你啊,来。” 他语调上扬,眸光清亮似晨间的初雪,一点也没了昨夜那脆弱易折的模样。凤长曦又看呆了,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只见苏情在他耳畔悄声道:“他说啊,那些尸体死时都是一副ji,ng气耗尽的模样,就像做那档子事太多被榨干了,反正是极为不体面的死法。” 他说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道绵绵热气钻进了凤长曦耳朵里。凤长曦顿时僵直身体,表情虽没什么变化,耳朵却立刻烧成了粉色。 苏情看他这样便哈哈大笑起来。清朗的笑声与火红的衣衫将这条长街点缀出了鲜活的颜色来,两旁店铺有不少人都在打量他。就连方才盯着凤长曦的女子中也有一些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无一不是倾慕之色。 凤长曦被他这样戏弄却也不恼,由着他笑够了继续走。 苏情的心情显然好了许多,他边走边晃着脑袋哼小调,发带上的宫铃碰撞间逸出极清脆的声音。凤长曦看了几眼,伸手捞住了其中一个:“这宫铃可有来历?” 苏情这回被他牵住了发带居然没恼,反而笑眯眯道:“我十七岁时师父赠的,这可是法宝,你别乱摸。” 他说完就从凤长曦手里把宫铃拿回来,凤长曦听道十七岁时心尖抽痛了下,面上却是不显:“白谪先生所赠,定然是极好之物。” 见他对师父这么有礼,苏情的心情更好了。二人掰扯了几句便到了丧葬铺门口,苏情扫了一眼便走了进去:“老板,这纸人怎么卖啊?” 凤长曦一言不发,只打量着铺子里的摆设。那老板正与妻儿焦头烂额的扎着纸人,听到后头也没抬起来:“何时要?若是近几日怕是无法了。” “怎的?有银子还不赚?”苏情又一锭银子丢在了老板面前的桌上,那老板眼见这么大一个银元宝,顿时扯出笑脸迎上去:“哎呀这位公子瞧您说的,有银子又怎会不赚?只是近几日定这些丧葬物的人太多了,我们已经忙不过来了。你瞧,我连儿子都喊来帮忙了。” 老板一边解释一边将银子双手递还给苏情,苏情却朝他摆摆手:“这银子给你,我跟你打听点事。” 老板一听居然有这种好事,赶紧把银元宝塞进怀里:“您说您说。” 苏情:“你可知这附近有一户兄弟二人,哥哥娶了个好赌的娘子?” 老板一拍大腿:“唉您说的肯定是隔壁两条街的陈家兄弟了,那家兄弟也是倒了血霉。哥哥是娶了个败家娘们,可那娘们前两日刚死了,就在弟弟离开的第二天,上吊死的。身后事的东西还是在我们这定的呢。” 苏情:“好好的怎么会上吊?” 老板:“那谁知道啊。不过她相公倒是很伤心,我去送东西的时候看到他气色比之前更差了,也就两三日的时间,像瘦脱形了一样。” 苏情:“他家在哪?” 老板指着门外的隔壁街:“您往那走,到长街中间的巷子左拐,走到底再右拐,看到有一户门前摆着白桌点蜡烛的就是了。” 苏情谢过老板,和凤长曦一路寻过去,很快就看到了那户人家。 “进去瞧瞧。”他说完就迈开腿,却被凤长曦一把拉住。他不解的看他:“怎么?” “妖气太重。”凤长曦只说了四个字。苏情哼了哼:“我早闻到了。” 凤长曦有些为难的看着他,刚才说是妖气,其实正确来说应该是“s_ao味”。只是这个词太过污秽,凤长曦不想说罢了。看来他们之前都低估了这只狐妖,接连吸食这么多男子的ji,ng气,这狐妖的法力已不容小觑。而且这味道这么重,说明寻常男子根本无法抵抗的。 凤长曦自己倒无谓,但他担心苏情。毕竟他清修了数十年,苏情却跟着白谪学那亦正亦邪的医术,连灵力都是七分灵气三分鬼气,如此不纯,是很容易被凡俗之气影响到的。 不过他在这边担心,苏情却没想到那么多。看他驻足不前,以为他只是单纯的不喜这种气味。想想也是,高高在上的明阳君又怎会喜欢这种污浊气。 他拍拍凤长曦的肩,一脸大度道:“你留在这,我进去看看。” 他本是好意,却没想到凤长曦二话不说又拦在他面前:“不可!我进去,你在这等着莫要跟来。”说完也不顾他反对,居然一闪便进到了内堂。 “什么情况?”苏情莫名其妙道,不过他可从来不是听话的性格,于是也跨了进去。只是刚进到内堂便捂住了鼻子:“这味道也太重了吧!这只母狐狸是有多少年没洗过澡了?” 第九章 难道在附近的人就是师父? “你怎么进来了!”凤长曦一转头就看到捂着鼻子嘀咕的那人,心中顿时起了恼意,语气也重了些。苏情皱着眉看他,桃花眼里写满了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等在外面?别忘了现在我是医师你是伤患,是你要听我的才对。” 他说的恣意任性。凤长曦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无奈的摇摇头,没有再说了,只是走到他身边:“你灵力不纯,容易被凡俗之气影响到,莫要逞强。” “神河与琊蚩都能被我臣服,一只狐妖有何好惧?”他搞不懂凤长曦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的。捉妖兽而已,他入世两个多月来都捉了不下二十只了,难道这只狐妖还能比上古妖兽更厉害? “说到这个,你可否告知我当时是如何控制它们的?”凤长曦虽然知道各门各派都有不外传的绝学,这样贸然打听于理不合。但若想从此以后都护着苏情,他就必须尽快了解苏情身上的所有事。 苏情捂着鼻子,但那双漂亮的眸子却含着怒意瞪他:“说了你也会觉得非正道。” “为何这么认为?是有人这样指责过你?”凤长曦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苏情却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抬腿就走。凤长曦只得跟上,打算等解决了狐妖后好好与他谈一谈。 二人本来就在内堂入口处,现在直接跨进一道小门,入眼便是摆放着棺材的灵堂了。 “不对劲。”苏情依旧捂着鼻子说道,那声音带着鼻音,闷闷的。凤长曦看了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一方雪白方巾递给他:“系上便闻不到了,如何不对劲?” 苏情毫不犹豫的接过来,把半张脸都遮住了才松口气:“你见过谁家把灵堂设在内堂的?” 经他这么提醒凤长曦才反应过来,修真之人毕竟不信这些凡俗物,所以对丧葬祭祀都不甚了解。 凤长曦四下打量一番,这灵堂布置的很简单,四周的梁柱上挂着白绸灵带,正中间是一口黑漆棺材,正前方一张桌上摆着几盘瓜果供品,点着蜡烛和香。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连张亡者遗像都没有。 而且整个内堂十分安静,一个人都看不到。 苏情总结道:“哪有这样守灵的?我要是棺材里的那个都得气的跳出来掐死他。” “不许胡说!”他话音刚落就被凤长曦呵斥了,正想着反驳呢,结果那棺材忽然传来“嘭”的一声,顿时把两人都镇住了。 苏情以往在空庭岛上基本没怎么接触过死尸。但他体内毕竟有三分鬼气,白谪又是个亦正亦邪的性子,因此对于这些鬼道之事他一点也不陌生。这会儿见到这一幕,顿时兴致起了,居然上前就想掀棺盖。 “不可!”凤长曦急忙拉他。不过他被拉住了右手,却还有左手能动。手腕一转便使出灵力,沉重的棺盖轻而易举就被他掀翻了。 凤长曦:“……” 棺盖落地的瞬间,还不待苏情靠近去看,棺材里的人便应声而起。 这下不用凤长曦拉了,他直接倒退一步,不小心撞进了凤长曦怀里。 “这是个什么东西?”苏情稳了稳心神,终于从刚才那一眼的震惊中缓了过来,转头去问凤长曦。而凤长曦竟不声不响的握住他的双臂,将他半抱着拢在怀中。若不是那张昳丽的脸上始终挂着凝重的神情,苏情一定会以为他脑子里又想歪了。 “看来那狐妖作恶太甚,这女子怕是不肯轻易投胎了,难怪这里没有守灵人。”凤长曦蹙眉说道。 苏情掰开他的手指,侧身拉开了点距离,这才又看了眼那坐起来后就没再动过的东西:“那狐妖有什么必要这么做?黑狗头,左边女人身右边男人身,手臂是两只黑猫头,下身是一截蛇尾,这缝起来是个什么组合?” 饶是他早就把白谪那一整个藏书阁里的奇书都翻烂了,也没见过这么恶寒的东西。 凤长曦看了眼棺材下面:“下面躺的应是这家的男主人。”苏情听后上前看去,那东西坐着一具尸体,而尸体果然符合被吸干ji,ng气的死法。面颊凹陷,眼球凸出,身上一点水分都没有,皮肤皱裂几乎看不到肌r_ou_。 “这男人是被狐妖杀的,可女人就未必了。狐妖吸食男性ji,ng气可助其修炼,但如此玩弄万物尸身的行为是会遭反噬报应的,她没理由这么做。”苏情说道。 凤长曦赞同的点头:“你说的有理,四处看看吧,也许能查到点什么。” 苏情说好便要转身,结果又被拉住了,这下不用凤长曦开口他就知道这家伙想说什么了。 凤长曦:“你与我一起,不要单独行动。” 瞧! 苏情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很干脆的跟着他走。权当他现在无法用灵力,自己作为医师,是有照顾伤患安危的义务的。 这么想便觉得舒坦多了。他跟着凤长曦绕着内堂转了一圈,后面的木门通往一个很小的院子,里面杂乱无比,野草恒生,看着就像荒废了许久,实在是没什么值得翻找的东西。他们又去了几间主屋查看,依旧是已无所谓。等回到灵堂前时,凤长曦忽然停下了,苏情正在看着旁边,一下没注意撞到了他。 “怎么?”苏情越过他看去,立刻也惊的说不出话了。原来刚才坐着的那具奇异尸身这会儿居然站在地上,准确的说是用那条蛇尾立在了地上,正对着他们走出来的方向一动不动。那只狗头上的一对大眼布满血红,长长的舌头无力的落在下颚,还不断滴着血。而充作左右双臂的黑猫头也同时睁开了眼睛,土黄色的瞳孔闪着狰狞的光,看着竟然像活着一样。 “有人在控制这具尸体。”凤长曦拉住了他的手腕,飞快下了结论。 而苏情已经顾不得被凤长曦牵着这种芝麻小事了,他立刻闭眼,散出灵识来查探宅邸四周。很快他就白着脸摇头:“四周没有异常,若是有人要控制尸体就必须近距离使用驭尸符,但这附近没有半点魔气或鬼气。” 苏情说完忽然征了怔。除了驭尸符之外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难道是…… “我们先离开再说。”凤长曦不想苏情一直留在这种地方,于是牵着他就走。苏情被他拉回了神,也不耽误,跟着他大步跨出了宅子。到了门口凤长曦又要结印,苏情赶紧按住他,从乾坤储物袋里拿出一张黑色的纸,咬破手指在上面飞快画了个血符。 那血符刚画完便笼罩了一层金光,苏情手指翻飞,结印的动作无比娴熟,片刻间血符便飞到了宅邸至高处,自四方散开如蜘蛛丝一般细密的金色灵线,将整座宅邸包裹的密不透风。 凤长曦等他结束了动作,便细心的把他脸上的方巾解下,确认了他神色无异后才放下心来:“这是束灵阵?” 苏情颇讶异的看了他一眼:“你居然知道?不过从未对那种东西使过,所以我也不清楚有没用。”话音刚落又补充了一句:“原来这里不止有狐妖,还有更厉害的东西。” 凤长曦:“我会通知贺氏的人来接手,这件事你不要参合了。” 苏情:“为什么?” 凤长曦:“此事太过诡异,那种尸体莫说你,连我都未曾见过。” 苏情:“正因如此我才要查清楚,怎可假手于人,何况贺氏有多少斤两别说你不知道。” 凤长曦:“我知,所以我和他们一起,但你不可参与。” 苏情终于被他那一本正经却不讲道理的模样气笑了:“明阳君,我看你也挺清醒的,能不能别老把我当成你心里的那个人啊?你看我俩身量都差不多,你老把我当大姑娘似的护着,你不尴尬我还觉得别扭呢!” 他这话说的毫不留情,本以为凤长曦的脸色又会变得很难看,没想到这次凤长曦雷打不动:“苏公子,我没有与你开玩笑。其他事你想怎么任性我都能依你,但这件事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我绝不会让你涉险的。” 他说的太认真,原本温润的眼眸中尽是霜雪之意,肩膀绷的犹如一根弦。苏情被他这么一看,居然在气势上生生的被压下了一截。 见苏情一时没有反驳,凤长曦放缓了语气:“无论你是否像他,于我而言你也是救命恩人,既有救命之恩,我就断不会让恩人涉险,这与你是男是女无关。我无意辱没你,只是不想你平白涉险遭罪。” 凤长曦都说到了这份上,苏情的喉结滚了几滚,最终是一个反驳的字眼都说不出来了。 他又看了眼这座宅邸:“可你身上也有伤,我说过,你半月内不能妄动灵力。” 凤长曦:“我知,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给你增加负担的。” 苏情只得妥协,凤长曦陪着他回到客栈,路上已经用灵鸟传讯给天府贺氏说明一切。毕竟那尸体太过诡异,苏情的咒阵也不知可以困多久,望他们尽快赶来。 苏情吃了饭后便又躺会床上休息了,他虽然高烧已退,但毕竟过敏还没好,是需要多休息的。凤长曦端坐在桌前,等到确定他确实睡着后才悄悄出了门。但他前脚刚走,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苏情凝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又以灵识确认凤长曦确实离开了才坐起来。 他并不是不想听凤长曦的,只是那具尸体着实诡异。而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凤长曦,因为那关系着他师门的秘密。 空庭岛之所以被白谪以阵法隐匿于世,便是因为白谪身怀炼金丹与咒丹的本事。 众所周知,金丹乃修真之人进阶必备。寻常金丹在修行到一定境界时会于体内自凝而成,但也有一些天资不足,或者后天勤奋不够的人无法凝丹,这样的人此生就是与修真再无缘了。 白谪的炼丹术就神秘在此,他可以练出修真之人所需的金丹。但此举有扰乱修真界之嫌,且他从未使用过,所以大部分人也只是把它当做一个传言。只有少数无法凝丹且目的不纯的,会想着寻找空庭岛试试运气。 而苏情入世到了现在,虽然不少仙门世家的人在背后指责他是鬼修,却没有人真的认为他会炼金丹。所以至今为止都没人来找过茬,除了一个目的不纯的凤长曦。 而至于咒丹,那便是只有极少部分人才知道的秘密了。苏情不知道凤长曦了解多少,但他不想冒险在凤长曦面前说太多。以凤长曦那正直不阿的性格,如果知道自己会炼咒丹,说不定就不会再念着自己像他心里的谁了,而会把自己交出去,让那帮所谓正道修士的人宰了泄愤。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3节 苏情真正的担忧正在此,若那具尸体内有咒丹的话就十分严峻了。因为师父说过,这世上会炼咒丹并且还活着的就只有他们师徒二人了。师父没有说过师承谁,他从来不说自己的过去。就连苏情昏迷两年醒来后记不得过去的一切,他也是只字不肯提。 师父给的理由是他走火入魔以至于金丹和修为都废了,所以现在他体内正在运转灵力的金丹是师父炼的。因为是炼的,所以灵力不够纯,他只能辅以鬼气或魔气来修行,否则修为无法提升。这也是为什么他体内会有三分鬼气的缘故。 如果尸体真的是被咒丹所控制,那么难道在附近的人就是师父?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苏情就没办法再冷静。他必须尽快见到师父,问清楚师父为什么要忽然离开,又为什么会忽然放他入世。信上所提的要事又是什么? 主意一打定,他便穿好靴履,一抚左腕的蛇形手镯,金光乍现后人便消失了。 第十章 本来还想留你一命。现在看来,你还是去死吧。 陈氏宅邸外的一棵槐树上,一道火红的身影轻飘飘落在了繁茂的枝丫间,透过缝隙观察屋内的情况。 大宅内静的落针可闻,那具诡异的尸体依旧维持站姿不变,大宅顶上那道束灵符也运转着灵力,一切都和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 苏情没有看到凤长曦的身影。 他本以为凤长曦会在此候着天府贺氏的人来,但他等了好一会都没看到,看来应该是凤长曦不放心灵鸟传讯,亲自过去了。 想到这,苏情足下一蹬便落在了宅邸的通廊处。 他刚才观察了一番陈宅的外观。这座府邸格局十分不合理,不但面朝西方,且大门与前厅中间竟无照壁遮挡,每道门槛也偏低。那后院杂草丛生,一间用来存放工具的小屋断壁残垣,破败的程度绝非几日而成。对面的小池塘中没有活物,水近黑色,散发着恶臭。而大门外便是转角,居然栽着一棵高大的槐树。以风水学来说,槐树至y,宜栽种向阳高地,最忌靠近宅院。可这棵槐树不但种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且生的枝繁叶茂,想来定是靠着吸附陈宅的时运来养活己身。 这陈氏看着也不算小门小户,怎会建这么一所违反常理的家宅来居住? 苏情刚才跟凤长曦一起,没有机会细看,这会儿转了一圈心里更加确定了:这不是建给活人住的房子,难怪陈家会逐渐落败。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下了这凶险非常的鲁班煞。 他回到内堂,虽然很不想面对那具诡异的尸体,但他必须在凤长曦他们赶来之前先确认尸体内是否有咒丹。若真的有而被那些仙门正道的人发现了,那这陈家的事就说不清了。 苏情忍着尸体散发出的霉烂臭味,抚过左腕的蛇形手镯,默念一句剑诀。那镯子居然晃过一道金光,在他右手心上凝成一把红色匕首。 苏情抬头看了眼束灵符,小心翼翼的蹲在尸体前面,举起匕首便朝腹部扎了进去。 一道污浊的黑水顿时飞jian出来,幸亏他闪避的快。那黑水jian在地上冒出滋啦的声响,一看便是有腐蚀性的。但苏情顾不得去观察黑水了,因为随着腹部被破开,一股更加浓烈的恶臭将他逼的后退了好几步。 他虽ji,ng于鬼道各法,但多数都是纸上谈兵。以前在空庭岛上,处处都是鸟语花香青碧天蓝的,无论是师傅教的还是自己在藏书阁看的,都没机会实践。入世这两个月来倒是增长了不少见识,但不包括这么脏的东西啊! 苏情忽然无比怀念凤长曦那条雪白方巾了,早知道就不那么快还给他。想到这,苏情耷着眉,打算用最原始的闭气方式速战速决。 他又蹲回尸体面前,一边闭气一边用匕首捣鼓着尸体的丹田附近,挖了半天,把尸体的肠子都搅的乱七八糟了也没看到咒丹的影子。他终于忍不下去了,赶紧退开几步打算调息。 就在这时,那尸体忽然动了动。苏情顿时瞪大了眼,好在那尸体并非转向他,而是僵硬的走向后院。 苏情知道那尸体定是想要做什么,于是便跟在它后面。手中的匕首已经幻化为一把锋刃妖红的长剑,那剑身薄如蝉翼,红光似血雾般凝而不散,剑柄乃ji,ng钢所炼,花纹繁复,中间坠着一颗拇指大小的透明红血石。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其实这长剑才是蛇形手镯的真正形态,也是他真正使用的武器——休宁剑。 休宁乃白谪所传,是空庭岛上唯一的一把剑。 在苏情十七岁那年醒来后,为了重铸修为白谪便将休宁传给了他。在他与休宁的神识相通后才发觉,原来休宁并非纯粹的正道兵器,即便他只用体内的鬼气来驱使也毫无障碍。他曾问过白谪休宁的来历,但白谪闭口不答。 苏情跟着尸体走到了池塘边上,看那尸体绷着僵硬的腰,几次想弯入池塘中都不得愿。他反应过来,那池塘中莫非藏着什么? 想到这他便催动剑诀,休宁如一贯长虹飞到池塘上空,锋利的剑气指下,将尸体前的池塘水破了开来。苏情立刻看到了池底居然有一截向下的石梯,而石梯的尽头处是一座爬满青苔的滑腻腻的石门。 那石门紧闭着,上面有一对狮头镶嵌着ji,ng巧的宝石瞳孔,此刻得阳光照s,he,竟然轰隆一震,两道石门缓缓打开了。 石门后一片漆黑,那种黑就像望不见底的深渊。苏情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停下来不再动弹的尸体,看来这尸体是想引他下去。 他将休宁招回手中,甩出一道引火符,轻松一翻就落在了石门前。 那道引火符随着他而动,始终停在他前方三步远,苏情走进了石门,借着引火符的光线才看清里面居然别有洞天。 这楼梯深不见底,他一直往下走,两侧的洞壁越来越shi润,嶙峋的怪石看着像是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但仔细看去又什么都不像。洞内不时能听到滴水的声音。他走了几分钟,早已看不到身后的入口了。所以他不知道,那石门在他进入后就悄无声息的关闭了,而池中的水因为少了休宁剑的干预也恢复了原状。那尸体静默了片刻,居然原路返回,又站在了棺材旁。 陈宅内的一切恢复如常,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凤长曦回到客栈的时候就隐隐觉得不对,等他推门进来发现床上空无一人时,瞳孔顿时收缩成了一点。 是他大意了,怎会相信苏情那性子会愿意乖乖等着? 他脸色煞白,一阵风似的刮到了陈宅外。制空的束灵符依旧流转着灵力,束灵阵也无异样,这说明苏情眼下是安全的。他又进入内堂,发现那具尸体还站在原地,但尸体的腹部却被破开,腥臭的肠子半悬着,合着黑色的粘液一点点滴落,地上已经凝了一小片。 凤长曦上前一看,那切口平整光滑,一看就是利刃所致,绝不会是这具连手臂都没有的尸体自己切的。他只能想到苏情,于是在宅邸中绕了一圈,无论是散出灵识确认还是出声喊都没人回应。他心焦不已,只得又回到内堂再去检查那具尸体。 结果在尸体不远处的地面上发现了一点黑色粘液,他凝神检查,很快在朝向后院的路上看到了四五滴。 而后院杂草丛生,他寻了一会才停在池塘边上。 他呼吸一窒,几乎想都不想就运转灵力,腰间藏阳出鞘,剑气疾转,四周狂风骤现,将他的衣袂和青丝刮的肆意飞扬。而塘中的黑水则如一条水龙般被藏阳牵引至半空,如龙卷风般不断震颤,甚为壮观。 但凤长曦一眼都没看那黑水,目光停在了那处向下的石门上。和方才苏情进去时一样,阳光照到了狮子的宝石眼睛里,石门向两侧缓缓而开。 凤长曦一跃而下,藏阳自发跟上。石门在身后并拢,黑水失了引力,犹如被刺破的硕大水球,“啪”的一声落的满院子都是。 凤长曦并未用引火符,他将藏阳驭于前方,以藏阳灼目的剑光来引路。但没走多久他便再也忍不住,撑着墙壁咳出了一口血。 他用白方巾擦净嘴角的血迹,并未停下,继续边走边呼唤苏情。但他的声音就像被四周的黑暗吸收了一般,根本传不了多远。 他在这头心焦不已,楼梯另一边的苏情则一脚踏在了地上,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石床上躺着的娇羞美人。 那美人着紫霞云服卧在床上,听到身后的动静便转过来。她腰肢细软,周身环佩叮当,肤如凝脂。一双丹凤眼妩媚妖娆,眼角的泪痣如朱砂般鲜艳欲滴。 这样一个美人卧榻,本该是极艳的风景,但苏情却冷淡的只差转身就走了。 “这位公子居然擅闯奴家的寝室,可真是太失礼了。”那美人状似娇羞,柔荑半掩着饱满的红唇,笑声轻灵悦耳。这模样换做一般男人早就两腿发软扑过去了,可苏情却还是没反应,他打量四周,好笑道:“哪家姑娘的寝室会建在池塘底下?还这般腥臭潮shi。想来你为了维持这张脸皮费了不少苦心吧。” 他说话太直,丝毫不留余地。那美人顿时面泛青气,原本妖娆的神态化为狰狞。她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獠牙:“哼,看你长得俊又能找到这里,本来还想留你一命。现在看来,你还是去死吧。” “那我是不是该称赞你有眼光,知道我长得好看又有本事。”苏情见她顷刻间就晃到了眼前,居然还游刃有余的调笑道。那美人被他这般狂妄的模样气得怒火中烧,顿时原形毕露,兽爪骤现,尖锐的指甲直朝他脸上逼去。 苏情边闪避边观察这只狐妖。那狐妖在刚朝他逼来时身后已经现出了一条尾巴,这会儿见几招过后根本无法靠近他,便又现出第三条来。 苏情皱起了眉,狐妖修行,必须三尾以上才能化为人形。眼前这狐妖貌美矫捷,瞳孔中又燃烧着腥红的魔气,想来绝对不止三尾修为。 他不想浪费时间,于是便持休宁剑认真还击起来。六七招后,狐妖被他逼的节节后退,瞳孔中魔气更甚了。只见她嘶吼一声,那声音居然不辩雌雄,华美的紫霞云服被肆虐翻涌的魔气撕的四分五裂。 现在站在苏情面前的哪里还是刚才弱质纤纤的美人,分明就是一只现出原形的白狐。 苏情侧身一闪,避开狐妖掌心狂暴的魔气。他趁机数了下尾巴,心下一惊,这头白狐居然有了八尾的修为? 狐族一脉在妖兽界属于上层灵妖,灵性本就近似人类,三尾可化人形,六尾可拟人态而不被识破,九尾便可渡劫了! 苏情眼前这只白狐通体雪白一尘不染,碧色瞳孔粲然生辉,如幽冥鬼火。虽被魔气烧的不清明,但苏情分明从它眼中读出了七情六欲。 这是一只接近九尾的白狐! 狐妖只会在自己的地盘上猎食和修行,他顿时明白了为何陈宅的格局会如此诡异,想来这八尾白狐在此盘踞已久了。 升平镇地处官道边,每日来往的商贾行人络绎不绝,即便有人失踪也很难引起当地官府的注意。而陈宅的格局属y煞格,住在这里的人不会长命。一户户更替间,自然方便了狐妖的藏匿和捕猎。 而这陈宅的位置又偏僻隐秘,会购入这种屋宅的也不可能是大户人家,所以即便死了几个人也不用担心惊动到官府。 苏情想到这顿时汗毛倒立,这狐妖居然如此聪明!幸亏他们发现的及时,若让这狐妖真的炼出了九尾境界,便是要为祸四方了! 苏情心念急转,休宁剑在他手中舞动如翻飞的曼珠沙华,盛放出诡异的血雾。那血雾一点点缠上狐妖双足,而狐妖却被苏情刻意露出的破绽引诱,并未发现身下的危机。 它逼近苏情身前,眼底ji,ng光一闪,指尖一勾一挑,竟然刺入苏情的胸口,将衣衫连带着皮r_ou_一起扯破。 一串血珠从狐妖指间飞出,苏情忍着胸口的刺痛,休宁剑光虚晃,竟脱离他的手,凌空转了个漂亮的剑花,朝着狐妖背心刺去。 但苏情还是小看了这头狐妖的修为,只见那狐妖就着双足被休宁血雾缠绕的磕绊间,居然抓着苏情一转,在摔倒前将两人的位置对调了过来。本已逼近它的休宁剑居然向着苏情的背心刺去。 这一下几乎就在顷刻间,狐妖的指甲嵌入苏情双臂间,令他根本无法挣脱,想催动剑诀也来不及了。眼看就要刺入,忽然身旁一阵风过,接着便是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苏情只觉得有人将他狠狠撞飞了出去,却在他即将落地的时候又把他死死抱住了。 第十一章 我乃堂堂男子,岂能担得暗香之名 苏情几乎是不敢相信的的看着抱住他的人。 凤长曦右肩上cha着休宁剑,从后背对穿到了前面,剑尖抵在了苏情肩上。他赶紧拉开两人的距离,仿佛受伤的人是苏情,一脸慌乱的四处检查:“你怎么样?!除了胸口这里可还有哪里伤着?” 他的声音带着几许颤意,无措的神情全落进了苏情眼里。苏情只能用力按住他:“我没事,是你受伤了!别再动了!” 见苏情这么说凤长曦才冷静下来。他放开苏情,反手一握便捏住了休宁极薄的剑身,居然面不改色的把剑拔了出来。 他是面无表情,旁边的苏情却再次看到目瞪口呆。嘴里:“哎哎哎”了好几声,最后化为一掌恼怒的拍在了他额头上:“你干嘛啊!我这医师在此,你居然用自残的方式拔剑?你是真的不怕痛还是脑壳撞裂了漏风啊!” 凤长曦被他拍的整个人往后晃了晃,苏情见了赶紧去拉,可手伸出去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拉换成了勾,居然勾着他的脖子到怀里来了。 这回凤长曦再也不能装出面无表情了。他浑身僵硬,鼻息间全是苏情身上那好闻的异香,肩上的伤口仿佛也没那么痛了。但他顾虑着苏情胸口的伤,还是忍着推开了那副温暖的胸膛。 而那狐妖在他出现替苏情挡下一剑时便知没了胜算,此刻趁着那两人黏糊间拔腿便跑。 只是刚跑上台阶就被一把剑挡住了路。藏阳横悬在狐妖眼前,金色剑芒如骄阳般灼烈,剑气却森冷透骨,白色剑穗上沾着一点血迹,仿若雪地里的红梅,盛放着妖冶。 苏情一看到藏阳出鞘就怒了。但这回不待他开口凤长曦便起身,一改平素的温润端方,眉间释出修罗气,目光狰狞布满血丝。右手两指凌空虚划,藏阳剑身一颤,幻化为如水形态,灿金剑芒似粼粼水波,织出一方密不透风的剑网,将白狐牢牢困于其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苏情只觉得眼睛眨了眨,那白狐居然毫无反击之力就被困住了。金色剑网逐渐收缩,网内居然结出绵密骇人的尖锥,看来是要让狐妖被扎出无数个窟窿血尽而亡。 猎物已伏,凤长曦却没停下。他右掌心凝出一道白色灵力,似一颗球越结越大。苏情看了一眼,发觉球体中竟有电闪雷鸣之景。 苏情不知他想干嘛,但那白狐却忽然哀嚎起来,于剑网中俯首跪地,痛苦惨叫着“救命。” 苏情一怔,又是刚才那道不辩雌雄的声音。 “慢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出声阻拦。 凤长曦手中之物已脱离掌心,眼见便要推向剑网。被他这么一喝急忙收势。但力量太强,只得催动剑诀命藏阳抵御,同时伸手一捞,飞快将苏情护在了怀中。 自己的灵力撞上了自己的剑,两股强大的力量骤然相触,虽是同源却依旧造成了强烈的震颤。一道灼目的白光乍现,苏情立刻闭眼,那强光还是透过眼睑刺痛了他。但他还未自己动手,便觉眼前一暖,白光被一只微凉的手挡住了。 苏情耳畔听着巨大的爆炸声,只觉得脚下的地面用力晃了几晃。本以为山洞会被炸塌,谁知地面晃过后只听到远处一些落石的撞击声,随后便安静下来了。 那只手也从他眼前移开,他睁开眼,这才发现周围居然有一个扇阵。那扇阵流转着白色的灵力,如一只透明的大钟将他们包裹其中。 而与他胸膛贴着胸膛的人似乎终于用尽了力气,居然抱着他晃了晃。他赶紧扶住,拉开距离后才发现凤长曦脸色发青,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 “你!”苏情只一眼就知不妙,赶紧拉过他的手探入灵脉确认。不过片刻就气白了脸,连骂他的想法都省了。从乾坤储物袋里拿出四个瓶子,分别倒进他嘴里。又逼着他坐下调息,将掌心置于他灵台x,ue,以灵力辅佐他导正归元。 那狐妖依旧趴在地上不断哀嚎。苏情根本没心思理他,直到凤长曦这边的情况终于缓下来了,他才恼怒的骂了句:“闭嘴!” 他这声音很是不耐烦,那边的狐妖果然闭嘴了,只有低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传来。苏情仔细观察着凤长曦的脸,见他紧闭的长睫不断轻颤着,不知为何心中居然生出了一丝不忍,于是伸手抚上,想令他平复下来。 温热的指尖触到柔软的眼睑,只是轻柔的抚了两下,凤长曦却浑身一震,气息立刻乱了。苏情也被他这反应弄的后知后觉了过来,赶紧放下手,颇为尴尬的转开头去。 凤长曦依旧闭着眼也没说话,但明艳的红却悄悄爬上了脸颊。苏情看着那越来越明显的颜色,竟不像之前那样调笑他,反而觉得这种颜色出现在凤长曦白皙的脸上还挺好看的。 他歪着头打量了几眼,脑海中竟冒出一首诗来。自觉很应景,想让凤长曦也听听,于是便道:“明阳君,我方才想起了一首诗,形容你刚好,你听听如何。” 凤长曦睁开眼,却看到他那如盛放的桃花般明亮的笑靥,一时竟看痴了。但好景却长不过眨眼间,只听他接下来摇头晃脑道:“山间幽步不胜奇,正是深夜浅暮时;一枝梅花开一朵,恼人偏在最高枝。” 苏情念完便不坏好意的看着凤长曦,而凤长曦早在他念第一句的时候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只得无奈的摇头:“我乃堂堂男子,岂能担得暗香之名。” 苏情终于大笑起来,心情好了不少,这才有闲情去看那狐妖:“都让你闭嘴了还哭什么?别以为现在放另一半魂魄出来示弱就能哄得我放了你。” 他这话既是说给狐妖听的,也是说给凤长曦听的。果然,凤长曦微讶的看着他:“此言何意?” 那狐妖也停下了低吟,惊恐的看着他。 “它体内有双魂,一雌一雄。方才与我打斗的是母狐狸,现在这只是公狐狸。”苏情嘴角勾出一抹邪魅的笑意,那狐妖顿时瘫坐在地不知所措。 凤长曦:“你如何得知?” 苏情把落在胸前的发带挑到了身后,宫铃碰撞间又发出了清脆的雀鸣:“它方才两次嘶吼声音都是雌雄不辩,而且它身上有两种明显的味道共存着,相异却不相斥。” 凤长曦微微凝起眉,若真的有双魂,那这只狐妖更留不得了。他看了狐妖一眼:“你为何生有双魂?” 狐妖的瞳孔飞快转了转,正想开口便被苏情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你想清楚再回答,若是还想欺骗的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和她都神魂寂灭。” 狐妖在听到“神魂寂灭”四个字时终于绷不住了,接着做了一件让他二人都震惊不已的事。 狐妖以兽爪捂住眼睛,居然像个三岁孩童一样哇哇大哭起来。 它已有了人类的智力,哭声自然也与人相似。 这一下哭的太直接,不但苏情和凤长曦被惊到了,就连捆住它的藏阳剑网都扭曲了一下,仿佛不堪那过于凄厉的哭声。 “别哭了!”见它越哭越大声,苏情终于忍无可忍的喝道。但它非但不停下,简直就像被恶霸欺凌的小孩,哭的都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 这回苏情彻底没辙了,他捂着耳朵走远了几步,面色难看的像抹了一层泥土。 他修习过音律,听力本就比寻常人更加灵敏,对这种可以穿破耳膜的尖锐聒噪声最没辙。凤长曦一见他这样便知怎么回事了,于是走到那妖狐面前,藏阳剑网在他伸出手的时候融了一个小洞,凤长曦白皙的手指穿过剑网,指尖在它喉咙处一点,那狐妖顿时咿咿呀呀了几声,惊恐的看着他拼命摇头,居然是再也发不出一点哭声了。 凤长曦:“你莫再哭了,有话好好说,否则便让你一直哑着。” 狐妖赶紧点头,豆大的泪珠又滚落了几滴,凤长曦这才解了它的哑x,ue。那边苏情松了口气,满意的看了凤长曦一眼,忽然觉得这家伙真的很好用,好像自己在想什么他都知道。 “我,我没有杀人。这位公子,求你救救我吧。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狐妖终于开口了,声音听着居然像个十来岁的少年。凤长曦蹲在他面前,神色恬淡:“你且细细说来,是否无辜我们自会判断。” 狐妖见他态度软了下来,赶紧点头:“我名唤九幽,乃是天衢山的一只小狐狸。因为母亲被盗猎的人打死了,所以被天衢寺的僧人收养,吃多了供奉的瓜果就渐渐有了灵性。我本来过的很安逸,但忽然有一日,寺庙内的僧人又带回来一只红皮的狐狸。她叫携芳,比我大许多,我便叫她姐姐了。携芳姐被带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我问她怎么回事,她只说是被人类伤的。” 九幽说到这顿了顿,神色颇为难过:“本来倒也相安无事的,后来携芳姐居然爱上了把她捡回来的那个僧人,还与那僧人破了禁忌有了孩子。你,你们人类的忌讳很多。携芳姐是狐妖,爱上的又是出家人,自然天理不容了。” “那后来呢?”苏情听到这里来了兴趣,便走过来蹲在凤长曦身边,一起看着九幽。 九幽红肿的眼眶又有水汽凝结了:“后来自然是携芳姐的错,那僧人为了洗清自己的污名,居然亲手打掉了他们的孩子,还想把携芳姐的元神也毁了。” 苏情听到这终于皱起了眉,低低骂了一句“人渣”。凤长曦在他旁边,听到后默默的叹了一气。 “然后呢?”苏情继续问。 九幽:“后来携芳姐就疯了,她血洗了整个寺庙,结果遭到了天雷袭击。那时我刚好在她旁边,也不知怎么回事那雷同时打到了她和我身上,等我醒来后就发现身体里多了一缕残魂。” 苏情若有所思的看着它:“既然携芳只是一缕残魂,而你才是主位,为何会变成她控制你的身体作恶?” 这回九幽似乎想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眼泪居然又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了。苏情无语的看向凤长曦,可凤长曦也不会哄小孩,两人大眼瞪小眼,好在九幽没有失控,只哭了一小会儿就停下来了。 “携芳姐她,她对我用了cui情术。”九幽的声音细若蚊吟,可苏情听到后却惊讶的站了起来:“什么?!cui情术?” 九幽看他居然这么大声,急的用兽爪不断抓挠着剑网:“你不要说的那么大声嘛!我……” 这种话题凤长曦实在是cha不上嘴,只得站在一边看他们继续。 苏情捏着下巴打量九幽:“你化为人形给我看看,记得用你本来的身体面貌。” 九幽尴尬了片刻,最后还是依言变化了。 一道白雾平地而起,将它笼罩其中,片刻后雾散,一个清秀又可人的小少年坐在剑网中,白嫩的手揉着衣角,鹅蛋脸上一双大眼睛羞怯的盯着地面。 苏情:“……你几岁?” 九幽噘着嘴嘀咕:“十岁。” 苏情:“那携芳对你用cui情术的时候你几岁?” 九幽肩膀一僵,整个人像被丢进滚水里的螃蟹,烫的不行。凤长曦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可苏情却坚持要问到底:“说吧,那时候到底几岁?” 九幽的身体颤抖着,一脸赴死的表情:“七岁……” “狐族cui情秘术,对一个七岁的孩子用,只为了控制你的神魂对她唯命是从?呵……她也真下得去手。”苏情捏着眉心说道。他闭着眼,九幽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但凤长曦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愤怒。 “你是不是不能把她逼出体外?”苏情放下手继续问。 九幽疲惫的摇头:“我连身体都无法主动控制,每次只有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才会放我出来。” 苏情看了他一眼,忽然走到凤长曦身边咬耳朵。凤长曦被他忽然而至的亲昵举动乱了一下心神,但在听清他说的话后又认真的点头。 接着九幽就看到苏情走到他面前蹲下,那张俊极的脸染上一抹妖异的笑。 “你想干嘛?”九幽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边问一边往后靠。 苏情也不应,只把脑后的发带扯下,任由一头青丝滑落身侧。他举起发带上的宫铃,对着九幽摇了几下。 那雕工ji,ng美的宫铃声音无比清脆,碰撞间晃出了重影,苏情只摇了几下九幽的瞳孔便僵直了。他放下发带,藏阳剑网为他融出了一臂宽的洞,他将手伸进去,指尖触到了九幽的眉心。 金色的灵力如一根细绳,自他指尖缓缓钻入九幽脑海深处。九幽顿时丧失了神智,闭上眼睛没了动静。 苏情也闭上了眼。凤长曦站在他旁边,眼也不眨的盯着他,直到他再次睁开眼了才放下心来。 苏情收回手,九幽的神智便恢复了正常,他一脸茫然的看着苏情,根本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你没撒谎。”苏情冲他笑了,笑容真切,没了一直保持的距离感。九幽怔了怔:“你怎么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我进入了你的记忆。”苏情说的轻巧,九幽却惊讶的瞪大了眼。而凤长曦则目光凝重的盯着苏情手里的发带。 苏情体内既有鬼气,又是鬼医的弟子,那他会这些异术很正常。但凤长曦却不解,他能进入别人的记忆,难道不能进入自己的?为什么他没发现记忆有损,还能修行这种异术? 白谪到底做了什么?当年苏情失踪难道就是白谪掳的? 凤长曦的思绪又有些乱了,特别是苏情在他面前将头发重新系上,他又看到了苏情耳垂上的那朵桃花时。 苏情不记得那朵桃花的来历,可他却此生都忘不了。只因那是他亲手纹上去的,是苏情在碧临熙岸与他比剑时,被心绪不宁的他不小心划伤的。 那时凤长曦懊悔的不能自已,每每看到那个伤口都觉得犯了不可挽回的错。后来苏情为了不让他继续瞎想,便画了个桃花的图案,让凤长曦帮他纹在耳垂上。这样既能盖住伤疤又会好看许多。 这主意虽然有些不靠谱,但纹了以后凤长曦确实不再瞎想了。那朵桃花是用特制的花汁点刺而成的,轻粉淡雅,形状栩栩如生。他变得很喜欢拨弄苏情耳畔的发丝,每每看到有发丝挡住那朵桃花,他就忍不住伸手去抚。 这样深刻的记忆苏情忘了,可他又如何能忘? 第十二章 现在轮到你自己脱就害羞了? 苏情系好头发,转过来却看到凤长曦盯着他看,脸色还很不好。他疑惑道:“怎么?” 凤长曦的视线又落到了他耳垂上,嘴唇动了动,却最终问出了一句并不相关的话:“你打算如何处置九幽?” 苏情:“你刚才想的是这个?” 凤长曦点头,却避开了苏情的视线。苏情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走远了几步。 凤长曦任由他拉着自己,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两人接触的地方。苏情站好后忽然靠近他,温热的鼻息软软的拂过他脸颊,惊的他顿时后退一步。 “你干什么呢?”苏情本来只是想悄悄跟他商量下对九幽的处置,因为九幽有八尾的修为,听力极佳,若不避远点肯定会被听到的。 凤长曦也知道刚才反应过度了,赶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什么,只是我身上血腥气太重,不想沾染给你。” 他这借口找的实在仓促,苏情知他肯定有事,但眼下九幽还在一边,也不好说太多。他便拉过凤长曦低语:“你方才可是亲自去找了贺氏?” 凤长曦点了点头:“我本想亲自去一趟,但走到半路忽然担心你,便折返了。” 苏情听后笑了起来,捏着耳垂语气玩味:“担心我什么?我不是答应你会在客栈等着吗?” 凤长曦直视着他:“可你也并未待在客栈。” 苏情被他一噎,顿时觉得好像确实如此。于是板起了脸说正事:“我探了他的记忆,一切确如他所言,他并未伤害任何人的性命。我也见到他母亲被杀时的惨况,这孩子着实可怜。” 凤长曦:“你想救他?” 苏情“嗯”了一声:“我若想保他,你会为难吧?” 凤长曦:“为何为难?” 苏情打量他一眼:“若贺氏得了你的灵鸟传讯,此刻也该赶到了。你我虽在这池塘底下待着,但贺氏的人光看到那具诡异尸体就不会轻易离开,等不到你他们肯定会觉得情况有异,发现这里是迟早的事。” 凤长曦:“我会瞬行之术,可带你与他离开这里。” 苏情哼了哼:“不必,休宁也可助我转移。” 凤长曦的神色有些异样:“休宁?是那剑名?” 苏情朝他抬起下巴:“怎么,有意见?” 凤长曦立刻收敛了情绪,眼底的温柔跟不要钱似的落了他一脸:“好名,可有来历?” 苏情听他夸赞,又在他眼中见到了柔情,心情终于好了些:“这剑本是我师父的,并非我起的名。好了说远了,我方才那样问你没其他意思,只是我名声不太好,若当着贺氏的面保住九幽,你可是要为难了吧。” 凤长曦皱眉道:“为何说自己名声不好?” 苏情翻了个白眼,只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多余:“虽然我才入世不久,但我可不止一次听到你们这些仙门世家的人背后骂我是鬼修非正道了。” 他话音刚落就被凤长曦拽住,力气大到他手腕都痛了:“我从未如此想过,碧灵凤氏也无人敢这样看你!” 凤长曦的神情太过认真,清明的眼中隐隐有怒气狂涌,苏情被他这忽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赶紧抽回手:“好好好,你没这么想。我说的人也不包括你啊,干嘛这么着急澄清。” 凤长曦:“不要这样说自己。你只是说话随性罢了,我知你是正直良善之人。” 苏情本以为他生气了,却没想到他语气一缓,脸上却是一副难过疼惜的神情,心里顿时有些异样的情绪跑了出来。 他天性恣意任性,从前在空庭岛上与师父过的无忧无虑,师父处处宠让他,就连惩罚都极少。而入世后虽然四处救人除障,却终归是孤身一人,再无可依。每每入夜,便只能对着月亮吹奏思乡的曲子,以慰那一点寂寥。 他听多了救完人后背后骂他的,也见多了把他当做鬼修避而远之的。是以他根本就没想过,还有人可以像凤长曦这样,明明是陌生人,却处处袒护包容他,每每望向他的眼神中,那一分温情比起师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苏情在几年前就听过凤长曦此人了。 凤长曦号明阳君,乃碧灵凤氏少主,天资聪颖正直不阿。年纪轻轻便过了元婴修为,成为问天榜上紧随几位大能之后的人。但他从不以己身自傲,虽受人尊敬,待人却谦和有礼。多年四处游历只为捉妖兽灭邪煞,在仙门中风评极佳。 苏情第一次听到凤长曦的名字是从师父口中。他记得很清楚,师父对仙门百家中人没什么好印象,但唯独有三个人却很是赞赏。一位是云氏的轩和君,一位是凤氏宗主,还有一位便是那凤宗主之子明阳君了。 苏情问过这三人有什么值得师父如此夸赞的,师父只摇着手里折扇,对他神秘的笑了笑:“你以后入世自然会知。” 苏情想,他现在知道了。 也许凤长曦是将他看做了心里的那个人,所以才这般袒护包容。但无论如何,眼下凤长曦却让他听到了最想听的话,撇开其他不说,他是感激的。 “明阳君,多谢你。”也许是因为心情变了,苏情的声音裹了些暖意,就连神情都柔和了不少。凤长曦得他真心言谢,却并未放缓情绪,依旧蹙着眉:“你可以唤我名字。” “凤长曦?”苏情笑了笑:“这样多不好,被别人听到了又会骂我不懂规矩礼数,我可不想师父再被念了。” 凤长曦:“那便直接叫长曦吧。” 苏情愣了,目光有些迟缓的望向了那张昳丽却不失端方的脸:“什么?” “长曦,我的名。”凤长曦重复了一遍,黑白分明的眼中清晰的倒映着错愕的苏情。他知道这番话对于现在的苏情而言有些过了,但自从那晚听到苏情叫他的那一声后,他便念念不忘,越发无法克制心中的期冀了。 他并非驻足不前,只是不想太急进吓到苏情。既然苏情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他便一点点的靠近,直到苏情愿意再为他打开心扉,接纳这份迟了十年的感情。 思及此,凤长曦眼底的期许和柔情几乎溃堤,苏情被他那如月华般柔亮温存的眼眸看的浑身不适,竟然尴尬的转开头去。置于身侧的手一时间也失了调,居然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不过他很快就按住自己的额头,又为自己把了脉。 凤长曦以为他怎么了,刚要靠近他就后退一步,脸色很不好看:“完了,我好像又发烧了。” 凤长曦急忙牵过他的手想确认,他却觉得被凤长曦指尖碰到的地方很烫,烫的他飞快抽回手,立刻走到九幽面前:“我带他先回客栈。不对,你过来,我带你们回客栈。你不可再用灵力了,再用我就砍断你的手!” 他说话没了原先的游刃有余,神态间又有些慌乱,凤长曦不知他怎么了,以为他真的发烧。毕竟他过敏尚未好,刚才又被九幽划伤了胸口一直没上药。 “苏公子,你……”凤长曦刚开口他就不想再听下去了。抚过已变成蛇形手镯的休宁剑,一道金光自腕间骤然散开,他抓着藏阳剑网,拉过凤长曦,眨眼功夫三人便站在了客栈房间的地上。 九幽目瞪口呆的看着四周忽然变了个景,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见凤长曦拉着苏情,绕过一道ji,ng致的烟雨流云屏风停在了床前。 那两人不知低语着什么,互相挣动了几下,接着苏情就被推到了床上,凤长曦强硬的解开他的腰带,似乎要做什么。但又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了九幽一眼,把床两边的纱帐都放下了。 九幽被携芳以cui情术控制了三年,早就对床笫之事了若指掌。眼下看着两个男子,还是两个长得都很不错的男子居然当着他的面爬上了床,还把纱帐放下来遮羞? 这这这……………… 九幽的脑子一下子就乱了,到底是什么发展?他推了推依旧困住他的藏阳剑网,金色的网子绵密坚韧,缝隙间充斥着白色的灵力,他一碰就感觉到剧痛,急忙又把手缩回去放好。 不过,虽然藏阳困住了他,却没有阻隔任何声音。他耳力极佳,那些又像呵斥又像妥协的“不要,重一点,别这么慢啊”之类的话频频穿过屏风落入他耳中,听得他浑身发烫,面色潮红不已。心道这两人就不能先放开他再干那种事吗?为什么非要他一个半大孩子来围观啊? 九幽确实是误会了。 苏情被凤长曦推到床上,一开始并不同意凤长曦帮他上药的。但凤长曦二话不说就扯了他衣带,取出药瓶就动手。那双温润的眸子里除了担忧就剩痛惜,根本看不到其他情绪。 苏情见他这般模样,刚才还悬着的心却静了下来。想了想便不反抗了,由着他去。反正昨晚过敏发烧,也是凤长曦半夜帮他上的药,现在再来推拒反而显得矫情了。 不过他妥协归妥协,却受不了凤长曦的动作。 哪有人上药像凤长曦这样折磨人的?动作轻的跟棉花蹭上那样若有似无。他本来就很怕痒,这下简直遭罪了。伤口明明很痛,偏偏被凤长曦弄的浑身发抖,又痛又痒,只得不住的推开求饶。 可他每推开一次凤长曦就更强硬一分,最后他竟被凤长曦困在了墙壁和膝盖中间,根本动弹不得了。 凤长曦一边擦药一边哄他,那语气像极了哄小娘子的夫君。纱帐外的九幽听的都快抓狂了,苏情也没听出不对劲来。其实是苏情根本没心思去听他说话,只觉得痒的都快疯了,又笑的肚子好痛。 等凤长曦终于把药上完了,苏情也笑的ji,ng疲力尽,脸颊都僵了。胸前的那道伤口虽然不深,但有近四寸长,凤长曦为他上了最好的生肌膏,自然用的又是碧临凤氏的灵药。身上那些过敏的疹子好了些,凤长曦又半点不漏的都抹了一遍药膏,最后把一枚退热的药送进他嘴里。一顿折腾下来,苏情整个上身都凉飕飕的,舒服极了。 凤长曦帮他把中衣拉好,又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你先躺着歇一会,不必担心九幽,等你醒了我们再商量如何处置。” 他说完就要下去,却被苏情拉住了袖子:“你把我的乾坤储物袋拿过来,你肩上的伤还没处理。” 凤长曦顺着苏情的手看去,那只乾坤储物袋随着苏情的腰带一起被自己丢在了床尾。凤长曦取了递给他,却按住他的手:“不必,我自己会上药,你先歇着。” “脱了。”苏情半点不退让,凤长曦愣了愣,竟然一下子没消化他那句太直白的话。 “你随心所欲的就把我剥光了,现在轮到你自己脱就害羞了?”苏情也不知怎么了,居然想都不想就甩来这么一句。不过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分明在凤长曦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从未见过的情绪。 那情绪于他而言其实是陌生的,毕竟他在空庭岛的十年里只和师父相处过,师父又从没指导过他那方面的事。可凤长曦的眼神太过滚烫直接,苏情居然隐隐猜到了。他立刻松开手,拉高被子缩成了一团,声音都有些僵硬了:“你,你下去吧。” 他躲在被子里,一边骂自己是不是脑子抽筋了,一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凤长曦似乎在他旁边坐了很久,最后才一言不发的下去了。 苏情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被子里闷热异常,热的他额头和背上都是汗。但他又不敢把被子拉下来,只得熬着。 也许是退烧药起了效果,虽然他有些心神不宁,但渐渐的还是睡着了,还睡得很沉很沉。 第十三章 青天白日的,谁这么不知好歹扰人好事? 见苏情终于睡着了,凤长曦才在屏风后处理了下肩上的伤,回到桌边看着九幽。 九幽从来到客栈后就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一直很安静的待在剑网里,这会儿见凤长曦过来了,他居然别扭的低着头,紧张到双手捏着衣角用力揉着。 “你若是不跑,我可暂时将你放出来。”凤长曦蹲在他面前温言道。九幽一怔,这才肯抬眼看他。凤长曦那张姿容端丽的脸上神色安宁,没有他想象的床笫之事后的余韵,周身气息恬淡如一盏清茶,虽无暗香,却雅致怡然。 面对着这样坦然的一张脸,九幽又想起了方才听到的那些声音,心里不免嘀咕起来。但他很快就想通了,应该是凤长曦的修为很高,所以可以掩饰的毫无痕迹吧。否则另一个人为什么会累到睡着? 他早已断定了这两人方才在做什么,面上也就无法放松。凤长曦见他不答,也不逼他,反而下楼点了几样清淡小菜和一串糖葫芦上来。 他使了剑诀隐匿起藏阳,小二上来送食物的时候并未看到九幽,恭敬的把菜摆好就下去了。 凤长曦端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只粉嫩晶莹的玉兔包,却不送进嘴里,反而转头看着九幽:“想不想吃?” 九幽咽了口唾沫,将脸转开了。 凤长曦把玉兔包放下,又拿起那串糖葫芦走到他面前:“我方才问过店家,这糖葫芦是用青枣做的,裹上糖浆酸甜可口,这里的孩童都很喜欢。你可尝过?” 他将糖葫芦递过去,藏阳剑网在他的手伸去时便融了一臂宽的小洞。九幽看着那只白玉一样好看的手上捏着一只淋满朱红包衣的糖葫芦,诱人的香甜仿佛一根引线,牵住他所有的注意力。即便他再成熟懂事,却也只是十岁孩童的天性,又怎能抵抗的了这种诱惑。 他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凤长曦:“你不杀我?” 凤长曦嘴角弯起柔和的弧度,笑意仿佛被春意浸润过:“他既想保护你,我便不会逆他意。” “他?”九幽顿了顿,目光越过凤长曦的肩,看向屏风后的床:“你是说你的同伴想保护我?” 凤长曦点点头,看九幽一脸的不肯相信,他把糖葫芦递到了九幽唇边:“他怜你身世可怜,救人乃他修行之道,你既然没有作恶,那我们也没有理由对你赶尽杀绝。只是你体内的另一道魂是不能留的。” 他言下之意便是要对携芳下手,九幽的眼眶有些红了,看着他好几次欲言又止。 凤长曦也没说话,只是动动手指,藏阳剑网闪出一道金光,化为了两道细绳,只束缚了九幽的手腕和脚踝。凤长曦将糖葫芦塞进他手里:“吃吧,不要多想了。” “你,你能不能留携芳姐一条命?她也是很可怜的……”九幽捏着糖葫芦,见凤长曦要起身了,赶紧拉住他的衣角。ji,ng美的皓月暗纹被他指尖的泥蹭黑了,他赶紧放手,惊慌失措的道歉。凤长曦又蹲了下来,温柔的摸着他头顶圆圆的发髻:“为何替她求情?她可是用cui情术控制了你三年。你不怨她?” “我怨啊!可是携芳姐在变成这样之前,她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她,她照顾我,像母亲那样温柔细心。若不是那个僧人她又怎会变成现在这样嘛!”九幽说着就哽咽了,凤长曦怕他又要哭会吵醒苏情,赶紧对他做了个安静的动作。 九幽擦掉眼角又冒出来的泪珠,可怜兮兮的看着凤长曦:“这位公子,我看的出你心地善良,你能不能也救救携芳姐?哪怕度化她也好,千万不要让她神魂寂灭,那样她太可怜了!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九幽将那一口都没碰的糖葫芦放在地上,就着被束缚的姿势跪趴在地,竟对着凤长曦不断磕起头来。 那磕头的声音一下下的,咚咚咚的敲着地面。凤长曦立刻抵住他额头:“莫要这样,此事不是我一人可以决定的。她背了太多人命,即便我们放过她,她也无法遁入轮回道转生的。” 凤长曦说的真切,九幽其实也知道这些,但他始终存着一点希望。毕竟携芳用cui情术控制了他三年,却没有对他作恶过。 “我答应你,若有转圜的余地定不会让她神魂寂灭。”凤长曦见他神色如遭重挫,想了想便补充道。九幽刚才还一脸绝望,现下得了他许诺,一双大眼睛顿时闪出了晶晶亮,激动的捏住了凤长曦骨节分明的手,声音都在抖:“公子谢谢你!若携芳姐真的不必魂消,我便献上我的妖灵珠来报答您!” “我乃修正道之人,取你的妖灵珠何用?”见他居然要奉上自己的妖丹来报答,凤长曦顿时无奈的笑了。九幽一怔,指着屏风后面的床:“你无用,但他可以啊。” 凤长曦:“此言何意?” 九幽:“他体内有鬼气,我的妖丹并非普通妖兽可比,能助他进阶修为的。” 九幽没察觉到凤长曦语气中一闪而逝的不悦,居然把话都说出来了。凤长曦一改方才温润的神态,眸色间有了霜雪:“你能感觉出他体内的鬼气?” 九幽见他神色,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谨慎的低下头:“方才他的那把剑在与我交手时没有半点灵气,全都是鬼气在流转。所以我才……” 凤长曦不再说话了,他站起来,目光复杂的看着窗外。九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看他脸色也不敢cha嘴,只得畏缩的僵坐着。 许久之后,凤长曦才走到床边,掀开纱帘看了眼依旧在安睡的人。 苏情睡相不好,早已抱着棉被滚到了墙角。凤长曦之前没帮他把中衣的系带绑好,这会儿衣衫大敞,凤长曦一眼便看到了那光滑又柔韧的腰线。腰上的红痕已经淡了许多,有两条尾端隐入了裤子中。凤长曦的视线在那一处停驻了片刻,最后伸出手,却是帮他把中衣拉拢了。 “就算长大了也还跟孩子一样。”凤长曦低声道,眉眼间的温柔如洗练的月光。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这话,苏情不知嘟囔了句什么,翻了个身。 凤长曦是坐在床边低头看他的,所以脑后的发带从肩上滑落在床上,苏情这翻身的动作太大,竟然把他的发带压在了掌心下。 凤长曦有些怔忪的看着这一幕,眼前又浮现出从前的记忆。 苏情是十二岁才开始习剑的,虽然起步很晚,却因为天资过人所以进阶的飞快。 那两年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没什么凤氏弟子敢认真跟他练剑,他便一天到晚的缠着凤长曦。凤长曦为了他好自然不会放水,结果就是他每次都输。次数多了他就开始耍赖了,而且耍赖的方式真的是很无赖,不是扯乱凤长曦的腰带就是发带。反正总是要弄的凤长曦略显狼狈了才肯罢手,然后躲远远的大笑。 而那时凤长曦对苏情的宠根本不是寻常人可比的,他纵着他,甚至比亲兄长苏恒对他更好。 人人都道苏情投胎投的好,不但容貌性格极佳,就连身份都贵重。虽然是无法继承家门的二少主,但苏宗主夫妇将他视若珍宝,唯一的兄长又处处宠着他,就连他的授剑礼都交给了凤君乾这位上一代的天之骄子来执礼。 按苏恒的原话说,那时的苏情真像一颗明珠,放在哪都光彩照人。可也许就是太明亮了,所以才落得那样惨绝的结局吧。 凤长曦沉浸在了过去的回忆中,直到九幽忽然着急的叫了他一声,他也同时反应了过来,从苏情手里飞快的把发带拿回来,放下纱帐,一脸严峻的看着九幽:“你待在这别动,我下去应付他们。” 九幽惶恐道:“我还指望着你救携芳姐姐,所以不会逃的。” 凤长曦略一点头,刚要走又转身看了眼屏风后的人,九幽赶紧举起双手:“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 凤长曦其实并不担心这个,以苏情的能耐,即便是吃药睡着了九幽也伤不了他。所以自己只是担心,万一等等动静太大把苏情吵醒了,他又下去和贺氏的人照面了,那事情一定就会更麻烦。 不过他这想法也只存了片刻,毕竟那群人已经来到客栈外面了。 凤长曦不再耽误,眨眼间便站在了客栈门口。带头的正是天府贺氏的宗主,那位看他不顺眼的贺天方。 贺天方带着七八个弟子,一路循着灵鸟留下的踪迹追来,先是在陈宅见到了那具诡异的尸体,又看到了束灵阵,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结果等了半天没见到凤长曦。他派弟子四处打听,得知有人在这里见到了类似凤长曦的人,于是立刻赶来了。 “明阳君,你怎会在此?”贺天方故作惊讶。凤长曦垂眸静立,即便知道此人不喜欢他,但他还是做足了后辈的礼数,对着贺天方作揖道:“贺宗主,劳您辛苦跑一趟了,请随我来。” 他说完便要往陈宅去,贺天方却忽然拦住他:“慢。” 凤长曦停下看着他,贺天方也不说话,只是转头打量起这座客栈来。凤长曦眉心微蹙,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结果下一刻贺天方就迈进了客栈。他赶紧闪身拦住:“贺宗主,问题出在陈宅,莫要浪费时间,免得误了大事。” “不急,陈宅那边我已安排了弟子镇守,且有束灵阵在,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贺天方朝他挑了挑眉,笑的不怀好意。凤长曦面色一沉,在听他说出束灵阵时才心道不妙。方才接连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他一度心神混乱,居然忘了苏情的束灵阵还在那。 这束灵阵虽非正道法术,却是作为乾坤七十六阵之一记录在《乾坤y阳道》中。凤长曦博览群书,只要不是导人恶念的都会看,是以他之前一见到苏情用就认出来了。可他却没想到贺天方居然也懂,那《乾坤y阳道》乃是被仙门百家列为禁书之一的,他一个堂堂宗主看了也就罢了,怎能如此不避讳? 眼见贺天方绕过他就要往上走,他再次阻拦:“贺宗主说的什么束灵阵?这名字应不是正道法术,贺宗主怎会知道的?” 这下贺天方脸色不好了,愠怒的推开他的手,丢下一句“明知故问!”就往台阶上走去。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若让贺天方就此闯进去,虽然他可命藏阳隐匿踪迹,可床上的苏情又要怎么解释? 凤长曦心念急转间,贺天方却飞快推开了三楼最里面的那扇门。 “啪”的一声,门板用力撞在了一处,又反弹了回来。贺天方刚看清屋内的景象就连忙后退,而他身后那几个伸长了脖子打算看戏的弟子们无一不是满脸惊愕,一个个都哑了声。 凤长曦见他们神色有异,急忙上前,却被眼前一幕惊的也说不出话来了。 偌大的屋内热气弥漫,一座烟雨流云屏风上挂着条绣着青莲的肚兜,地上一件火红的外袍缠着条白色底裤,而那座半透明的屏风后面,赫然有一双人影正纠缠在一起翻云覆雨。 让人面红耳热的女子叫声阵阵传来,犹如那弹奏到激烈处的靡靡之音。这下别说是那帮修为低的弟子,就连贺天方脸上都挂不住了。他看向凤长曦,恼怒的指着屋内污秽的景象:“明阳君!这是怎么回事?!” 他气得不行,可凤长曦还未开口,床上就有人先一步发话了。 那是个年轻男子,原本是清澈的嗓音,却被体内过高的热度蒸腾的有些沙哑。但听到人耳朵里,又多了一丝不清明的喘息,居然叫门外的那几个弟子纷纷红了脸。 他说:“青天白日的,谁这么不知好歹扰人好事?” 第十四章 那便跟我学医吧。 凤长曦面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室晦乱的景象,最终动了动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4节 他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已经猜到了可能,这应该是苏情的缓兵之计,并非真的,但他却无法面对这样的一幕,只能僵硬的转过头不去看。 而贺天方没等来他的解释,却被床上男子那句更加荒谬浪荡的话逼的犹如当众遭耳刮子,面上挂不住了,一把拧过旁边弟子的后颈:“愣什么!还不赶紧滚进去!” 他好歹记着自己身为一门宗主,不能就这样毫无顾虑的进去。那名被他推的弟子一脸尴尬惊慌,刚转过来想祈求就听到床上的男子又发出了一声叹息:“你们真的很失礼啊!罢了罢了,没兴致做了。” 他说的太直白,以至于贺天方一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抬腿一踢就把刚才的弟子踢进来了。而那名弟子则摇晃的撞翻了那扇烟雨流云屏风。 “啪”的一声,碍眼的肚兜被压在了下面,落地的风扬起了床上的轻纱帐。那男子急忙抓起被子盖住身下人,一脸不耐烦的转过来。 “好大阵仗,这是要捉j,i,an还是拆房子?”他拉拢中衣,白皙的双足踩在冰冷的地上,凤长曦看了一眼就想让他穿鞋。可门被贺天方挡住了,他又想起苏情既然要做戏,那不如先配合一下看看再说。 贺天方活到四十多岁,还从未见过哪个人敢在他面前这般无礼放肆,顿时喝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行这般污秽之事!”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们吧。这里不是我的房间吗?我做什么与你们有何关系?啊!难道你们也是月儿的恩客之一?这就有点尴尬了……”他故作恍然,说完便双手抱臂,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若晶若莹,笑意却很促狭。 贺天方哪能想到这厮居然敢一再轻贱他,忍无可忍,眼见就要冲进去。床上的女子却忽然尖叫了。贺天方一愣,只见那被唤做月儿的女子坐起来,小露香肩,白壁无暇,ji,ng致的脸上噙满泪痕看着他们。 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顿时平息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但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贺天方差点气歪了胡子。 “这位爷,您就算曾是奴家的裙下之臣,也不该如此不顾奴家的颜面闯进来啊。您看奴家跟这位公子正在……您让奴家以后还怎么见人嘛!奴家不如死了算了……”她声若细雨,虽是在指控贺天方,却说得天可怜见的,就连在场的贺氏子弟们都起了怜悯之心,个个脸上都是一副惜花的模样。 凤长曦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戏码,吃惊之余看了眼贺天方的脸色,贺天方那张脸已经不是猪肝可比的了,额角有大颗汗珠滚落,嘴唇抖得清晰可见。凤长曦正想着这样气他是否不大好,没想到贺天方自己举起手,指着那不要脸的一男一女,“你你你”了半天,居然甩袖而去了。 眼看宗主气的走人了,那帮弟子哪里还会留下,凤长曦见贺天方一阵风似的到了楼下,赶紧抓住苏情的手臂把他拉到床上,指着那依旧在哭的月儿问道:“怎么回事?” 苏情盘着腿,双手撑在身后,慵懒的看了他一眼,大笑起来。 他笑的停不下来,凤长曦只得将目光转向月儿,那月儿朝他吐了吐舌头:“公子,我是九幽啊。”说完还把藏在被子下的手脚露出来,上面果然束缚着藏阳所化的灵线。 “他好歹是一门宗主,你们怎可如此羞辱他?”凤长曦心知这回麻烦了。那贺天方善妒成性,自己什么都没做都能处处被看不顺眼,眼下苏情这么得罪他,怕是他会折回来找苏情麻烦的。 “谁叫他自以为是。”苏情冷笑一声,九幽则眨了眨眼睛:“公子,这件事不能怪他。他在你刚下去的时候就把我拉上来了,让我变成这个样子。一开始我也不知他想干嘛,后来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想救我。” 九幽感激的看着苏情,没想到苏情听到这里不乐意了,转过来掐着他的脸蛋:“你叫他公子,那该叫我什么?” 九幽灵智奇高,立刻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赶紧讨好的弯起大眼睛:“恩公。” “恩公多难听,换一个。”苏情嫌弃道,九幽又眨眨眼:“那……少爷吧?” 苏情依旧嫌弃的看着他:“为什么是这个?” “我想跟着你,伺候起居之类的,可以吗?”九幽捏着衣角,有些腼腆又有些期待的看着他。凤长曦看他俩这一大一小还有空闲聊,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他说完就要走,被苏情拉住了:“量力而行,不必袒护我,他不过区区一门宗主而已,我可不怕他。” 苏情说得恣意,凤长曦却目光复杂。 贺天方自然不会随便得罪苏灵隐,毕竟他师父白谪是昔年那位君上的弟子。但若是知道苏灵隐就是苏情,这便不再是他会不会的问题了…… 可苏情根本不知道这些,凤长曦也不可能让现在的他知道。于是便点了点头,叮嘱他们小心点就去追了。 他这边刚走,苏情就转过来看着九幽:“你想跟着我?” 九幽赶紧跪在床上,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想!我想报答你和那位公子。” “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的。”苏情好笑道。 “如果你不想收留我也可以。我刚才许诺那位公子,若他可以免携芳姐姐的魂魄不至消散的话,我便将妖灵珠献给你。”九幽有些惋惜的说道。他惋惜并不是因为要献出妖丹,对他来说,这一身修为并无用处。他想跟着,是因为真心感激他们,觉得这两人心地善良性格也好。自己孤身一人,若能跟着以后便不会寂寞了。 其实苏情早在他们刚开始聊的时候就醒了,他即便再累,也不是那种有人在旁边说话还能一睡不醒的。所以他也知道携芳的故事,更听到了凤长曦说会支持他想做的事。其实那时候他的心情变得很奇妙,凤长曦的声音隔着一层纱帐传来,像夏天的清风拂面,惬意的他忍不住弯起嘴角。 “你既然能察觉到我体内有鬼气,那也该感觉到灵气。我虽然不是他们那种正经仙门出身的,却也不会为祸害人。修鬼道是因为我体内灵力不纯,若不以鬼气辅助便无法提升修为。”苏情挺喜欢九幽这只小狐狸的,便对他解释道。 九幽点了点头,献宝似的看着他:“我的妖灵珠可助你提升修为。” “把你的妖灵珠给我,然后你自己呢?变成一只普通的白狐,几年后死去?”苏情说的很直接,九幽听后神色变暗了许多:“我本就是一只普通的小狐狸,若不是吃了供奉的瓜果也不会有了后来的际遇。” “你还没回答为何想跟着我。”苏情刮了刮他嫩滑的下巴。九幽长得十分可爱,一双大眼睛灵动乖巧,金褐色的眸子像极了苏情以前在空庭岛上养过的白猫。 “我……如果携芳姐不在了,那我就是一个人了……”九幽欲言又止,小小的嘴紧抿着,似乎咽下了难以言说的痛苦。 苏情看着他的眼神变了。 九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倒映着自己,越来越清晰。 安静了一会后,苏情忽然起身去了桌边,倒了一杯水回来递给九幽,接着端正的坐在九幽面前。 “这是要干嘛?”九幽端着那杯冷水,不解的看他。 苏情:“我不需要人伺候,如果你真的想跟着,那便跟我学医术吧,以后也能行善救人。” 九幽愣了,看着那杯冷掉的清水,一颗心怦咚怦咚越跳越快,眼前也逐渐模糊了。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苏情居然愿意收他做徒弟? 九幽激动的浑身都在抖:“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苏情最见不得他哭,赶紧拍了他脑袋一下:“真的真的,再不敬茶我可不收你了。” 九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双手端着杯子恭敬的递给他,接着给他磕了三下。 苏情满意的把冷水喝了,这才从脖子上取下一枚ji,ng致的古铜小锁,替九幽挂上:“这锁看着普通,却是我刚醒来时师父赠我的安魂锁,挂着他便能平平安安了。” “好漂亮,谢谢师父!”九幽开心的摆弄道。苏情满意的看着他,那一声师父被九幽叫的甜丝丝软糯糯的,让他心情大好了不少。 其实他没告诉九幽,这安魂锁并非一般的平安锁,而是白谪的法宝之一。当初他昏迷了两年,醒来的时候魂识一度不稳,白谪便给了他这枚锁镇魂。 现在他将这枚锁赠与九幽,便是因为九幽体内有双魂。他要逼出携芳的魂魄,却不能伤了九幽。 九幽不知他的心思,只觉这锁好看的紧。他们一大一小在这其乐融融的,那边的凤长曦却被贺天方的震怒牵连了。 贺天方收了那具诡异的尸体,命弟子接手了陈宅的清理工作,却对那枚依旧在运转的束灵符毫无办法。而凤长曦站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又惹得他很不满。 方才凤长曦虽然什么都没做,但他却知道房内的人是谁。上次捉琊蚩,他和宋世安两人被神河巨大的灵力震昏在地,是被赶来的凤长曦那三个弟子救醒的。这本就让他觉得面上无光了,后来居然听闻鬼医弟子苏灵隐也出现在那附近。 他知道鬼医白谪有一门秘传的炼丹术,可练出金丹来。他乃一门宗主,本不该觊觎这些旁门左道,但他却有家丑实在烦恼。 贺氏一门到他这一代便人丁单薄,膝下只有个二十岁的独子。本来想着等孩子长大了继承家门,但不知怎么回事,这孩子从十三岁起修为便停滞了。无论他用了多少办法,那修为竟然是再也无法进阶半点。 贺天方虽然把消息瞒的很好,但长此以往总归会露馅的。他早在两年前便开始遣亲信四处打探空庭岛的位置,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打听到。因此在他得知鬼医弟子苏灵隐入世后,他便想尽办法去寻,甚至不惜以此伤害贺氏子弟,试探苏灵隐是否会出现。 那日苏灵隐确实是出现了,但他却因为一些事情耽误。那苏灵隐救完人就走,身法诡异,那帮贺氏弟子哪里能追得上。 他正懊恼的不行,结果又听到了苏灵隐在琊蚩山洞附近出现。他直觉凤长曦的修为定不能对付两头琊蚩和神河,便派人悄悄去查,结果就发现凤长曦居然和苏灵隐结伴同行。 这个发现让贺天方震惊不应,可比起揪凤长曦的小辫子,眼下他更需要捉拿苏灵隐来炼金丹。但他一门宗主,不可能大摇大摆的把苏灵隐这鬼修请回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事情闹大,借口捉拿。 他这算盘打的漂亮,却没想到苏灵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三言两语就把他的举动变成了为个妓子争风吃醋,这让他如何还能留在那? 贺天方越想越气,越气就越看凤长曦不顺眼。 他双手负于身后,一派傲然的走到凤长曦旁边道:“明阳君,方才屋内的人可是你朋友?” 凤长曦蹙眉不语。 他身量颀长,站姿如松柏,一袭白衣霜华似雪。贺天方比他矮了近一个头,见他如此作态,怒意更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苏灵隐结伴同行的事,若我张扬出去,你碧灵凤氏的颜面只怕要丢尽了!” 他说的义正言辞愤慨不已。凤长曦见他把话挑明了,只得对他一揖:“贺宗主,我与苏公子同行乃是为了除邪煞,且我有伤在身,苏公子身为医师救人心切。不知贺宗主所指的颜面尽失是何意?” 他不卑不亢,虽做了后辈的礼数,一双碧清的眸子却直视着贺天方。贺天方被他这模样又激怒了,指着他喝道:“好你个凤长曦!你还真以为占着问天榜第五就了不起了?你和云然两个修为再高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我乃贺氏宗主,与你爹同辈,你爹见了我都要点头致意的!哪轮得到你……” “宗主,宗主大事不好了!”贺天方骂的正起劲,忽然有一贺氏弟子匆忙朝他跑来,神色惊慌不已。 贺天方眉一皱:“慌什么!还有没形了?我平时就这么教你们的?” “不是啊宗主,您快去看看,那后院挖出尸骸了!都是枯骨,只有少数还裹着青皮。”那弟子一脸惊恐道,凤长曦眉一蹙,还不待开口贺天方就又骂开了:“尸骸就尸骸,你们是没见过死人吗?有什么好慌的!” 弟子:“不是!那尸骸……那数量太多了,您快去看看吧!” 第十五章 这些尸骸不对劲。 陈宅后院,那一方池塘的水已经被藏阳剑牵引的洒了一地,所以贺氏弟子一眼便瞧见了石门。他们派了人守着,尚未来得及去前面禀报宗主,没想到另一边有弟子踢倒了一只花盆,里面装的居然不是泥土,而是腐烂的肢体。 这下那弟子吃惊了,慌忙间摔倒又压碎了好几个花盆,里面全是残肢烂骨。他刚想叫唤,结果发现手掌下的泥土里有硬邦邦的东西,一看居然是一块白骨。 四周围的弟子们赶紧涌了过来,找工具开始挖,越挖越多,一地青皮白骨的尸骸看的人头皮发麻,终于有人想起要去禀告宗主了。 贺天方一脸苍白,这一地的尸骸数量惊人。凤长曦蹲在其中一具尚可辨识的尸骸前检查一番,面色一寒,又越过几名弟子去检查另一头的。 贺天方不知他想干嘛,只得指着池塘下的石门问怎么回事。 这会儿天上的云层渐厚,早已看不到阳光了,所以那石门并未被打开。有贺氏弟子走过来对贺天方耳语,说他们用了各种方法都打不开石门,看样子是有古怪。 贺天方瞪他一眼,刚想说打不开就砸开,那边凤长曦猛地站起来,飞快走到他面前:“贺宗主,这些尸骸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贺天方不满的看着他。 “每根骨头上都有很明显的煞印。”凤长曦简洁的说道。 贺天方嘴角僵硬,整张脸皮就像被人强行撕扯过一样:“你说什么?煞印?!你没看走眼?” 凤长曦面色凝重的看着他,贺天方问完也觉得问了废话。凤长曦是什么人?如果他都能看错,那问天榜便是徒具虚名了。 贺天方推开旁边的弟子亲自过去检视,看了七八具后才怒不可歇的站起来:“这他妈是谁干的?在老子的地界修炼邪术还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们两个马上把这些枯骨埋回去!埋深点千万不能再露出来!” 他是气急了,想到的居然是掩藏,旁边的弟子赶紧提醒他凤长曦还在此。他面色一僵,这才转过来。 凤长曦距他数步之遥,仿若雕刻出的俊美五官笼着一层寒霜,碧灵凤氏的皓月暗纹在广袖上若隐若现。 那颀长的身姿立于一地狼藉之上,像枯骨间开出的莲花,青白淡雅,透着无法忽视的凌寒。 贺天方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眼,便在那双如深潭般静谧的瞳孔中看出了毛骨悚然的怒意。后背顿时洇出一层冷汗,唇干舌燥,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贺宗主,兹事体大,若贺氏一门无力解决,我凤氏自可相助。”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如琴弦拨动出的优雅,却听得贺天方比刚才更惊惧了。 “此事确实很麻烦。那依你看……不,明阳君,你有何高见?”贺天方一改方才对凤长曦的颐指气使,满脸堆笑道。凤长曦的那一眼已足够让他想起,这位平时看着没什么脾气的后辈,修为已远在他之上。而他天府贺氏也只是普通的仙门世家,甚至连碧灵凤氏的一脉旁支都不及。 “此事不宜张扬,还望贺宗主能怜悯这些死后亦不得安宁之人,先将他们安置在此派人看守,我会传信给家父,看家父如何处理。”他说话间进退有度,给足了贺天方面子。贺天方一听这烫手山芋真的可推给凤氏接手,眼下开心还来不及,哪里会有异议。 他赶紧同意,凤长曦当即以灵鸟传讯回碧灵凤氏,又抬头看了眼束灵阵。 “贺宗主,对于苏公子……”他看着贺天方,还不待说完就被贺天方打断了:“苏灵隐既然有济世救人之举又是明阳君你的救命恩人,那我贺氏自然不会为难他的。” 凤长曦对他一揖:“那这里就拜托贺宗主了。凤氏离此不远,若得了家父回音我自会再登门拜访,有劳了。” 他说完便离开了,贺天方受了他一礼,脸上虽绷着笑意,却在他转身的瞬间y霾了下来。 “宗主,那这里怎么安排?”有贺氏弟子上前来问他要怎么做,看到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立刻后悔了。贺天方冷笑一声,看着那一抹霜白身影消失在门外,终于怒不可歇的踹翻了那弟子:“怎么做?你刚才没听到他说什么?还能怎么做!” ============= 凤长曦回到客栈时,九幽已经变回了孩子的模样,正跪在床上给苏情按摩肩背。 苏情一脸惬意的趴在枕头上,脸朝着门这边,神态慵懒的像只被主人顺毛的猫,两条长腿还一下下踢踏着。 凤长曦的神色在见到他的刹那间便柔和了下来,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反手将门闩cha上了。 “公子你回来啦?”九幽软糯的声音响起,凤长曦愣了一愣,他看着这宁静温馨的一幕,不知为何,心中忽然被一阵酸软的情绪浸满了。 他应了一声:“嗯,我回来了。” “事情解决了?”苏情睁开一只眼。额前的一缕青丝落在了脸颊上,他将发丝别到耳后,凤长曦又看到了那朵轻粉淡雅的桃花。 “他不知道九幽的事,但知道了你的身份。”凤长曦站在床边,面现忧色。 苏情慵懒的看着他:“你说的?” 凤长曦急道:“怎可能!” 苏情粲然一笑,皓齿红唇衬的肌肤更显剔透:“逗你玩呢,干嘛这么认真。我知道你不会,他那种人虽然我是第一次见,但也猜到是个什么德行了。” “你放心,他答应我了,不会对你乱来。”凤长曦语气缓了下来。苏情示意九幽不用按了,坐起来和他面对面:“你和他说了什么?” 凤长曦:“陈宅发现了大量枯骨,大部分埋在土里,少部分在花盆中。” 苏情愕然:“然后呢?” 凤长曦眉间的忧色又起:“那些枯骨上全都有煞印,他居然想息事宁人。我已通知了父亲此事,现下就等父亲回音了。” “煞印?”苏情的声音立刻拔高了,他捏着自己的下巴,脑海中转的飞快:“居然有人在这里炼魂?” 凤长曦:“正是。” 九幽歪着头听他们说了一会,忽然cha嘴道:“师父,什么是炼魂?” 他把下巴靠在苏情肩上,苏情听后便答他:“炼魂术,以死尸为媒介召唤魂魄,修炼魂魄为己用。” 九幽还不待回答,凤长曦便看向他:“你唤他师父?” 九幽忙点头:“是啊公子,我以一杯清水拜师,师父赠了我一块安魂锁。” 九幽炫耀般拿着胸口的铜锁给凤长曦看,凤长曦只看了一眼便笑了:“那你可赚到了,这安魂锁可是了不起的法宝。好好藏着,莫要被人偷走了。” 九幽赶紧藏回衣服里:“这是法宝?可师父只说是平安锁啊。” 凤长曦秀丽的眉眼弯了弯,苏情挑衅般看着他:“你倒是知道不少。” 凤长曦大方承认:“我家中藏书阁存了不少奇文异志。” 九幽又问:“公子,这是什么法宝啊?” 凤长曦:“魂魄不稳时可镇魂保命。你师父将它给你,背后的寓意你懂了吧。” 九幽吃惊的看着苏情,一双金褐色的大眼睛闪了闪,隐隐浮起了一层雾花。苏情最见不得这样,赶紧一巴掌贴在他脑门上把他推开:“别哭啊,我最讨厌小孩哭了,吵死了。” 九幽扁扁嘴,一抹眼睛破涕为笑,又蹭到他背后贴着了:“谢谢师父!” 苏情不理他,看向凤长曦:“你帮他解了束缚吧,有安魂锁在,携芳一时半会不能出来作怪的。” 凤长曦依言收回了藏阳,灿金剑芒一闪,化为一把ji,ng美的仙剑悬于他腰间。只是白色剑穗上依旧有点点血迹,苏情看了一眼,没有吭声。 九幽:“对了,师父公子,你们刚才说的炼魂术应该与携芳姐无关。我虽被她控制了三年,却一直是清醒的,只是不能说话和控制身体,所以她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她侵占陈宅后只在池塘底下修了那座石门以作栖身用,后来也只吸食ji,ng气修炼,并没有做过其他的。” 九幽替携芳澄清,苏情道:“我没怀疑过携芳,她一只狐妖,怎可能修得了炼魂术。” 凤长曦也认同:“你说的对,能修炼魂术者,必须为人。” 九幽看看苏情又看看凤长曦:“那……现在怎么办?” 苏情掐了把他那嫩滑似豆腐的脸蛋:“怎么办?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一件大麻烦没解决?” 经他提醒九幽才反应过来,眸色又暗了些许:“徒儿听师父的,只求师父可怜携芳姐,不要让她魂飞魄散。” 他乖巧的又跪了下来,苏情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声音轻柔了许多:“九幽,每个人活着都必须对自己所做的事负责。命途坎坷不是作恶的理由。若每个命途坎坷的人都以报复他人为乐,那这世间秩序早已乱作一团了,也不可能有现在的盛世长宁之景。” 苏情说的很耐心,九幽懂事的点头,眼角却又红了。不过他记着苏情刚才说的话,用力忍住了不哭。苏情见他这样,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对他要求太高了,毕竟九幽的心智不过十岁。 思及此,他便把九幽揽进怀中,轻轻拍着后背安抚:“师父不能因为你的关系就放过她,这样对那些被她伤害的人不公平。若你是那些人的亲人,你能接受携芳一点罪过都不用承担吗?” 九幽趴在他肩上,眼眶早已shi润。耳畔听着他的教诲,眼前却看着凤长曦那双既期待又温柔的眼眸。不知为何越发控制不住泪水了。哽咽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边哭边不住的说着“对不起。” 苏情见他终于发泄出情绪了,嘴角弯起了笑意,拍拍他圆圆的tu,n部:“傻瓜,不是你的错。” 凤长曦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苏情背对着他哄孩子。那背影褪去了平日的恣意与光彩,只为这个小小人儿撑起了一方天地。这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样子却叫凤长曦想起了许多年前初见苏情,那时的苏情比九幽还小一岁,比九幽长得更加可爱ji,ng致,像个瓷娃娃站在苏恒身边,怯生生的看着自己。 第一次逗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大哭起来,哭的凤长曦手忙脚乱,居然为了哄他开心而抱着他逛遍了整个碧临熙岸。 那时凤长曦抱着他的身影几乎被所有弟子门生都瞧见了,背后不知被人议论了多久,说的最多的就是他们少宗主形象崩塌了居然会带孩子之类的。 凤长曦哭笑不得,却在看到他唇边清甜的笑意时再没了计较的念头。 现在,当年被他抱在怀中的孩子长大了,也可以为其他孩子敞开胸怀。凤长曦拽紧了手心,拼命压下想拥抱眼前人的念头。他不断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苏情好不容易才对他放松了防备,切不可再轻易乱来了。 九幽哭过后便好了很多,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放开苏情道:“师父,徒儿知道了,谨遵师父的教诲。” “乖了。”苏情刮刮九幽挺翘的鼻尖,神情是自己都没发现的宠让。他转过去,本想跟凤长曦谈逼出携芳魂魄的事,没想到看到凤长曦一脸失神的盯着自己,那视线承载了痛苦和欲言又止,看的他心跳居然漏了一拍。 “你……”苏情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出来了,因为凤长曦夺去了他开口的机会。 九幽目瞪口呆的捂着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闭上眼非礼勿视还是该转身。 苏情看着近在迟尺的脸,震惊到连呼吸都停住了。 凤长曦那张姿容昳丽的脸近看更是惊艳,白璧无瑕也不过如此。那又长又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此刻正眷恋的凝视着他,眼底的深情如侵盆而下的水将他淹没,让他伸出来抵住凤长曦胸口的手生生失了力气。 苏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但他的理智在熄灭片刻后,还是因为凤长曦纠缠过来的舌而恢复了。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推开了凤长曦,抬腿一脚就把人踹到了地上。 第十六章 凤长曦……我好困…… “你疯了?!” 一声暴喝平地而起,吓得九幽都抖了抖。凤长曦站起来,看着苏情不知是因为吻还是因气恼而涨红的脸,方才还流淌着深情的眸光又黯淡了。 苏情看着他低下头,嘴角艰难的扯开一条缝,果然又是那熟悉的三个字钻了出来。可这回却不带一丝情绪,平静的就像在叙述一件事:“对不起。” 苏情气的心砰砰跳,只觉得浑身的血都逆流到了头顶,搅的他头昏脑涨。凤长曦这副明明占了他便宜却好像被他重伤的样子让他实在忍无可忍,气的一拳砸在了床上,把床板都砸裂了。 他砸完以后也不解气,更不想再看到凤长曦,站起来就要走。凤长曦本想拦着,看到他那仿佛想杀了自己的眼神,脚下一顿,刚抬起来的手又迟疑着放下了。 苏情摔门而去。 九幽弱弱的叫了声“师父……”,没有人理他,他只得看向凤长曦:“公子……” 凤长曦转过来,僵硬的牵动嘴角:“是我没能控制住自己,又惹恼他了。” 九幽看着他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于心不忍,跳下床去拉住了他的手:“你与师父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吗?” 九幽之前已经认定了他们是那种关系,所以眼下这一幕在他眼里就变成了道侣间的吵架。凤长曦垂眸,九幽正仰着头和他对视,那张乖巧的脸蛋上一双大眼睛圆圆的,眼里的担忧如实质般真切。 他心头一暖,蹲下来抚了抚九幽的发髻,温润的嗓音带出了一点沙哑:“我心悦你师父,但他不知道。也许以后知道了也想装作不知道吧。” 九幽奇怪道:“为什么?” 凤长曦:“你还小,以后长大就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的感情。” 九幽把他微凉的指尖握在掌心,急道:“公子!我并非什么都不懂,你忘了携芳姐吗?她在我体内待了三年,她有多爱那个人我可以感同身受。公子你问过师父在想什么吗?方才我看你们……一开始我都没感觉到师父身上有怒气。如果他真的不喜欢不能接受,那他在你刚碰到他的时候就该踹你了,怎么会停了一会才动手?” 九幽认真的分析道,他的话让凤长曦一度低沉的情绪有了点拨云见日的变化,但很快又沉寂了下去。 凤长曦不再说话。九幽虽然分析出了他想听的话,但毕竟知道的太少了。他与苏情之间,又哪里只是问一句“心悦否”可以理清的呢? 苏情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也忘记了他这个人。现在的他对苏情而言只是一个半强迫跟随着的伤患,也许在苏情眼里,他根本就是累赘。还是一个经常会动手动脚,失礼至极的轻浮之人。 凤长曦痛苦的闭上了眼,也捂住了九幽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嘴:“方才与你说的这些切莫告诉他,我不想徒添他的烦恼。” 九幽拉开了他的手:“公子,师父还会回来的对吧。” 凤长曦:“会。我去道歉,只要他气消了便好了。” ================ 苏情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客栈,左右各看了一眼,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气的又一脚踢在了客栈前的石阶上。 正在添茶的小二刚好看到了,替他r_ou_痛。但看他脸色不悦也不敢靠近,只得好奇的看着他离开。 苏情越走越气,越气越不想待在这里,于是便飞身上树,抚过左腕的蛇形手镯,休宁剑带着一道红光落在他脚边。他站上去,身形一闪便已在数百米开外了。 他漫无目的的御剑,很快便离开了升平镇,朝附近的一座大山而去。 他虽然气恼,却没有失去理智。 他记得凤长曦还是个不能使用灵力的伤患,也记得刚收的小徒弟九幽,更记得陈宅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麻烦事。 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去想,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喘口气。 休宁的剑身虽是血雾一般的深红,却因为剑刃极薄,所以看着半透明。此剑轻巧灵敏,擅长攻击,却不适合远距离御行,所以苏情每回御剑时便需要更多的灵力。 他之前服了凤长曦的退烧药,没睡多久就被吵醒。又为了对付贺天方演了那么一出“活春宫”,浑身酸痛不已,才让九幽给他按摩。 后来被凤长曦一闹,气的他血脉逆流,眼下再御剑,没多久就感觉丹田空虚,灵力居然有些不继了。 他立刻寻找落脚的地方,耳畔忽闻一处水声传来。他循着声音而去,居然发现了一条瀑布。 此处乃是一座清潭,瀑布如厚重的珠帘从高处坠落,水声似蛟龙翻滚,虽有些吵闹,却透着清爽磅礴之势。 他打量了那清潭。 这座潭位于山谷底部,因与瀑布落差巨大的关系,潭面浮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从高处望下,碧绿清澈的潭水在雾中若隐若现,潭中还有些看不清身影的鱼儿在灵活游动。 苏情正觉得心烦无比,看到这瀑布便想着下水去,哪里还会在意自己是不是还发着热。 休宁变回手镯形态,如一只逼真的银蛇缠绕于他手腕间。他站在铺着细腻鹅软石的岸边,将衣衫鞋袜随意脱下,发带一扯便跳入了水中。 不过刚跳进去他就打了个哆嗦,几乎是飞快的钻出了水面,一阵猛咳。 “我!这水都可以结冰了吧!”他用力搓着手臂骂道,不过骂完以后又不甘心就这么上去,特别是眼下的冰冷居然让他想起了刚才凤长曦唇齿间的温热,更是叫他火冒三丈,索性闭了气潜入水中。 修长的四肢在潭水中滑动,姿势优美如一条白鱼。肌肤染上了潭水的碧色,看着竟没有任何的不和谐。他游了一会便不再觉得冷了,甚至开始享受这静谧的另一方世界。 红珊瑚和绿水藻交缠相绕,随水波浅浅飘动,七彩鹅卵石将潭底点缀的奇异缤纷。他伸出指尖逗弄一头红白的锦鲤,那锦鲤须长数寸,一双黑瞳居然随着他转动,仿佛成了ji,ng。 苏情看着这头锦鲤便想起了空庭岛。 空庭岛上有一处水塘,四周栽满了桃花,白谪在这塘里养着不少锦鲤和王八。那些锦鲤的个头都够得上苏情的半截手臂了。他昏迷醒来后的那段时间里,因为极其无聊又吃不惯素,经常会捞锦鲤上来烤了吃,为此不知被白谪骂了多少回。可他屡屡不改,最后白谪懒得骂了,索性把池塘里的锦鲤都送给他,只丢下一句:吃完就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一开始还不当回事,后来发现师父真的不再添置新的锦鲤了,这才认真的思考起来。 空庭岛上其实没什么食物,白谪早已辟谷多年,根本不需进食。可他没有白谪那种修为,肚子一饿就到处找吃的。白谪倒是给他准备了不少蔬果,可那些东西对正值十七八岁的他而言哪里吃得饱? 有阵子他为了找r_ou_吃,几乎把空庭岛都翻遍了,就连岛后面的那座无名山上的鸟兽都难逃他魔爪。 白谪最终看不下去,为免他灭绝岛上的生灵,只得开始频频外出,去集市采买各种r_ou_类回来。 那时候苏情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趴在厨房门边上,看自己那个白衣飘飘,俊朗非凡的师父被他逼的拾起了人间烟火,为他洗手作汤羹的画面。 苏情知道,白谪对他一直心有愧疚,所以才会这么纵容他。可走火入魔那件事是个意外,又怎么能怪师父呢? 他在这边走神,岸上却有一人安静的站着,担忧的盯着水面。 苏情一跳下去的时候,凤长曦就已经到了。 他和发着烧还任性下水的苏情一样,即便知道不该用灵力,却也还是御剑追了过来。 凤长曦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本就偏低的体温因为受伤又不断奔波的缘故更加反复。但他顾不得这么多,他已经失去过苏情一次了,他发过誓,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有第二次。 就在凤长曦耐心快要耗尽,准备下水去找他的时候,他钻出来了。 shi漉漉的长发贴在脸上,他一钻出水面就把青丝全拨到了脑后,还没吸两口气就看到了岸上像幽灵一样安静的白影。 他吓了一跳,没想到凤长曦居然还敢来见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又窜了上来,嘴上便没了分寸:“明阳君,就算你一天到晚围着我这个替身转,你的阿情也不会出现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再缠着我了! 他这话说的着实狠了,不过最后一句还是没有说出口。凤长曦一怔,眼底流淌着浓重的痛楚。苍白的唇动了动,不知说了句什么,声音却轻的苏情根本听不见。 苏情最烦凤长曦那一脸死了老婆的愁云惨淡,一想到这人又摆出可怜的姿态来求自己原谅就火大。 他是苏灵隐,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凤长曦凭什么老是把他当做另一个人?而且一想到凤长曦之所以会这么迁就包容,甚至对他动手动脚都是因为把他当做了那个阿情,他就越发的不能忍。 他受够了,凤长曦的情伤与他何干?他又不是那个阿情,凭什么要为别人善后到这种地步? 苏情翻了个白眼,转过去背对着他,深吸一气又潜下去了。 凤长曦往前走了一步就停下了,心知他肯定还在生气,便不去打扰。把他扔了一地的衣服折好后,坐在旁边等着。 苏情潜够了才又钻出来,一钻出来又避无可避的对上了那张脸。 凤长曦依旧安静的看着他,递来的目光中不再有痛苦,而是温柔如水又满含着期盼。 苏情本来觉得潭水太冷了想上岸的,可凤长曦这个眼神又让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堵得慌。他只得换口气继续潜,结果在水里待了近一个时辰才上来。 他上来的时候觉得头昏。也许是潭水太冷,把他的怒火全浇灭了。现在他看着凤长曦孤单的坐在那,心里没了怒意,而是多了些道不明的情绪。那模样要是出现在普通人脸上他不会有太大感触,可是出现在明阳君的脸上,就让他多少生出点愧疚感了。 毕竟凤长曦不是普通人,他若是不想,谁都没办法让他折腰,可他却这样心心念念着,固执的等着,即便自己发再大的火他都承受着。 想到这苏情叹了口气。罢了,谁叫自己像他那位意中人呢?易地而处,若他在凤长曦的心境下,也未必能分的更清明吧。 思及此,他便不再纠结了,大方的走上了岸。 他只着一条亵裤,浑身shi透,如白玉一般的肌肤上不断滚落着透明的水珠子。一头青丝蜿蜒在肩背上,刺骨的潭水泡的他体温过低,嘴唇已经没了血色。 苍凉的白出现在那张俊俏的脸上,竟生出了一丝脆弱感,像极了他过敏症发的那一夜,在床上呻吟时的神态。 凤长曦眉心凝起,立刻脱掉外袍披在他身上,责备的话自然而然又跑了出来。仿佛他们真的相识许久,已经熟到不分彼此了:“你怎能如此乱来。” 苏情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他是习医的,自然比凤长曦更懂得利害关系。这会儿身体冷得不行,头昏脑涨的,自己也开始懊悔了。所以他没有阻止凤长曦的举动,反而温顺的靠在凤长曦怀中汲取温暖。 凤长曦以灵力为苏情沥干头发和身体,又帮他穿好衣服,这才用手背贴在他额头上试温度。 片刻后凤长曦叹了口气,从自己的乾坤储物袋里拿出一枚退热药送进他嘴里:“这回是我不好,没忍住又冒犯了你。下回我若是再这样,你赶我走便好,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他温言细语的,声音就像拂过柳树的风钻进了苏情耳中。苏情冷的不行,只觉得手脚都要僵掉了,哪里还有工夫跟他说这些废话。 他靠在凤长曦身上,抱着手臂不停发抖:“好冷。” 凤长曦怔了怔,双手在他背后停了片刻,试探性的搂住了他。见苏情没有反抗,他立刻抱得更紧了:“我带你回客栈。” 苏情的声音都抖的快听不清了:“凤长曦……我好困……” 这是他第一次叫凤长曦的名字。 凤长曦惊愕的看着他,见苏情眼神涣散,眉宇间居然结了点冰霜。他大惊失色,握住苏情手腕,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的送进他灵脉中。 他这一送才发现苏情的丹田几近虚空,体内只剩一点鬼气还在流转,灵力居然看不到半分。这般反常让他焦虑不已,只得抱着苏情先坐下,继续灌输灵力。 苏情虚弱的靠在他肩头,已经彻底没了意识。 凤长曦自己也有些灵力不继,但他并未停下,一边呼唤着苏情一边想办法。但此处乃山中深谷,莫说人了,就连鸟兽都几乎不见踪迹。他本想以灵鸟传讯通知等在客栈的九幽,但灵鸟需要耗损一定灵力,此刻他是万万不能断了苏情这边的。 第十七章 你心悦的人叫阿情? “清和君,可是有不妥?” 一名身着青白道袍的弟子疑惑的问着前面的人,那人挺拔的背影融于山林间,青纱白袍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指尖捏着一块ji,ng巧的罗盘。 他并未回答,只是凝视着罗盘上的指针计算着方位,片刻后便指向西南方:“你去那边看看。” “那您呢?”弟子赶紧问道。 “此处有微弱灵力在流转,我且查看一番。”云然说完便御剑而去,弟子只来得及看到那一袭道袍凌然于天地间,不消片刻便再寻不到了。 弟子急的一跺脚,自言自语道:“这清和君也真是的,轩和君明明要的那么急,为何还要浪费时间去查那什么鬼灵力啊!” 不过他抱怨归抱怨,却不敢误了正事,只得朝着云然指的方向去了。 云然修为高绝,方才还与那弟子在树林间说话,眨眼便停在了山谷上方。 他循着那道将息不息的灵力而来,本是觉得这灵力有些熟悉,却万万没想到解了凤长曦燃眉之急。 凤长曦几乎是在感觉到异样的瞬间便抬起了头。 云然踩着焚情剑落在他面前:“长曦?你怎会在此?发生何事了?” 焚情带起的强烈剑气如一道疾风刮过,把凤长曦和苏情的两条发带都吹的肆意飞扬。 凤长曦焦虑的脸上终于有了喜色,他急忙举起苏情的手:“云然兄,我灵力不继了,你快帮我救他!” “他是何人?”云然虽然开口询问,却立刻接过那只手腕,一试探便知凤长曦所指的是什么。他运转功法,一道ji,ng纯至极的灵力顿时灌入苏情的灵脉中,片刻间便将那空荡荡的丹田蓄满了。 苏情哼了哼,依偎在凤长曦怀中的身体挣动了几下,似乎在适应云然强大的灵力。 云然放开了苏情,又握住凤长曦的手腕,只一探便皱起了眉:“你简直胡闹!” 他呵斥道,又将灵力往凤长曦体内送去。 得他相助,凤长曦终于缓了过来,苍白的脸上有了温度。感激的朝云然拱手:“多谢!幸亏遇到了你,否则我只能抱着他去燃火取暖了。” “他是谁?”云然疑惑的看着苏情。凤长曦将苏情牢牢抱在怀中,听到云然这么问,顿时有些僵硬了:“他是鬼医的弟子。” “苏灵隐?他怎会和你一起?”云然站起来俯视着他,凤长曦暂时还不想将苏情的身份暴露,于是只得隐瞒:“之前我受伤,偶遇他救了我。” “那你们怎会在这种地方?还双双灵力枯竭?”云然十分敏锐,一下便洞穿了凤长曦的神色有异。凤长曦知道他不好骗,只得把陈宅那件事先讲出来,缓了云然的疑惑再说。 云然果然不再纠结于眼前的情况,他听闻苏情以束灵阵压制了那具诡异的尸体,心中对苏情也有了一丝好感。但他此行还有要事,实在不便多做停留。便向凤长曦告辞,并许诺陈宅之事若需要云氏帮助,他定当尽力。 凤长曦目送云然离开,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他低头看了眼依旧在昏睡的苏情,将手臂收的更紧。 虽然云然没说来这附近寻找什么,但既然是云铮要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他不便过问,也不想过问。 眼下对他而言,隐瞒苏情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毕竟云氏与凤氏关系匪浅,云然多少都听过他当年寻找苏情有多疯狂。所幸后来几年他学会了掩人耳目,这才渐渐让众人忘记了他四下游历的真正目的。 凤长曦将苏情横抱起来,云然的灵力ji,ng纯至极,且方才为他输送灵力的时候应该察觉到了他心脉的旧伤,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居然治愈了。他顿觉灵力畅通无阻,许久都没有过这般舒畅的感觉了。 他试着催动剑诀,藏阳所幻化出的金光恢复到了往日的水准,如午时的炎阳般灼目逼人。 他扬起了嘴角,方才真是被苏情的事情弄糊涂了,居然也没当场察觉,下次定要好好感激云然。 他抱着苏情,御着藏阳回到客栈,九幽赶紧围上来:“公子,师父怎么了?!” 凤长曦将苏情放在床上,刚想开口苏情的眼皮就动了动,他急忙上前查看。苏情缓缓睁开了眼,但目光有些迷离,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其实他会这样很正常,毕竟他灵力不纯,体内从未有过如此ji,ng纯充沛的灵力。一时间适应不了,表现出来的便是这昏沉沉的迷茫了。 “这是哪?”苏情抵着额头,神色有些痛苦的问道。凤长曦赶紧扶起他,九幽则麻利的倒了一杯水递过来,苏情喝了以后,看着这一大一小脸上都是一副担忧不已的模样,终于想起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疑惑的给自己把了脉:“怎么回事?我体内怎会有如此ji,ng纯的灵力?” 凤长曦没有瞒他,将刚才发生的事全数告知。苏情听了惊讶不已,又捞过凤长曦的手腕检查,顿时连连称奇。 “这位清和君的实力也太凶猛了。”他看着凤长曦道。 凤长曦赞同的点头:“云然兄已入大乘期,天资已超过了我父亲,是仙门百家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苏情看凤长曦居然由衷的称赞别人,心里有点不爽了:“你我都是伤患病患,他却健健康康,没有可比性。” 凤长曦不解的看着他:“什么可比性?” “你夸他夸的这么心甘情愿?”苏情斜他一眼。 凤长曦这才反应过来苏情指的是什么,他好笑的看着苏情,嗓音温润如水:“云然兄比我大了八岁,修为比我高许多是正常的。” 苏情听他这么说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顿时脸上又过不去了。哼了一声,继续诊着自己的脉:“你说是就是了,下次若见了他,我也会谢谢他的。” “师父,你和公子的气色真的都好多了。幸亏你刚才任性发脾气跑了,否则也不会有这般奇遇了。”九幽凑上来,本是想说好话的,没想到那句“任性发脾气”却戳到了苏情的痛脚,他掐住九幽的脸蛋就往两边拉,痛的九幽“嗷嗷”直叫。 “你说谁任性发脾气?”苏情威胁道。 “每幼每幼(没有没有),私户泥挺处了(师父你听错了)。”九幽赶紧求饶。 凤长曦及时救下了九幽,毕竟他对如何顺苏情的毛有经验多了:“好了好了,折腾到现在都没休息过,我们下楼吃点东西,等恢复了力气才好解决携芳的事。” 见他说到正事,苏情也不再磨蹭了,三人下楼点了一桌子的美味。因为彼此身上的伤势病痛都好了,这顿吃的毫无顾忌。苏情点了好几样辛辣的菜,凤长曦给九幽点了玉兔包,又买了一串糖葫芦塞进他嘴里。 九幽吃的满嘴都是。他一会儿看看苏情,一会儿看看凤长曦,小短腿在椅子上摇来晃去,脸上的笑意一直没停下过。 苏情嫌弃他的吃相,却不时给他夹点菜让他别偏食,凤长曦则拿着方巾不时的给他擦嘴,叮嘱他吃慢点不要噎住了。 他们这桌本就惹人注目,偏偏又生出了一家子融洽无比的感觉,顿时惹来了四周的注意。那小二甚至趴在柜台上跟掌柜嘀咕,这两个同屋而住的男子是不是真的有点那方面的事? 毕竟在世人看来,长得好看的人本就适合凑成一对。更何况这两名男子,一个白的纤尘不染,一个却如旭日般红火。一个姿容端丽温润清雅,一个神采飞扬丰神俊朗,端的是两种颜色各自ji,ng彩,叫人移不开目光。 苏情入世的这两个多月来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注目礼,所以吃的毫不在乎。凤长曦则因为家教问题,自小就是做什么都专心致志。只有九幽不定心,一会儿看看他们一会儿看看别人,小脑瓜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情反手拿筷子,“啪”的一声敲在了他脑袋上:“别瞎看,吃没吃相的。” 凤长曦笑着摇头,九幽赶紧专心吃饭,连眼角余光都落在了碗里。 一顿饭吃完,满足的回到房间。凤长曦刚锁上门闩,就见苏情把九幽拉到床边坐下。 “幽儿,事情不能再拖了。”他一点也不给九幽准备的时间,张口就是这么一句。 凤长曦有点不忍,刚想cha嘴就收到他警告的视线。 “师父……”九幽刚才的好心情瞬间蒸发殆尽,他痛苦的看着苏情,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还是不能面对。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5节 “别怕,师父会先让你睡过去,等你醒了事情就结束了。”苏情温言哄着他。 九幽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如振翅蝴蝶般颤抖着。苏情也不催他,直到他自己想通了开口。 “师父。”九幽忽然跪下了,苏情没动,等着他继续说。 “携芳姐毕竟代替母亲照顾了我几年,师父能不能让我清醒的送她走?” 没想到九幽居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苏情有些错愕的看了凤长曦一眼。凤长曦与他对视,彼此的目光中都有不言而喻的感触。 “如果你要清醒着会很痛苦,我指的痛苦不止是心里的,还有身体。她在你体内寄宿了三年,与你的灵脉融合了不少,剥离时你会很痛,痛的无法忍受。”苏情不忍他受苦,没想到九幽丝毫不惧,大眼睛坚定的看着他:“师父,我不怕!” “好吧,那你躺下。”苏情也没有再说什么,等九幽躺下后,他从乾坤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套银针,指尖释出灵力将银针过滤一遍,便对着九幽的百会x,ue刺入。 九幽本以为会很痛,还有点瑟缩,没想到一针下去,他只觉得晕眩接连而至,眼前的苏情从清晰到模糊,片刻后就被黑暗夺去了意识。 凤长曦见他晕了,疑惑道:“你不是答应过让他清醒着?” 苏情无奈的看了凤长曦一眼:“他才十岁,受不了那种痛的。” 凤长曦坚持道:“可你答应了又反悔,他醒来后定然会怪你的。” 苏情:“怪就怪吧,总比让他经历那种痛来的强。” 凤长曦:“其实你不必如此担忧,虽然九幽的心智才十岁,但他很懂事。生离死别乃人生必经的遭遇,就算你疼惜他,也不可阻碍他经历这些大道。” 苏情终于不耐烦了:“你只想到他的心愿,可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身体?魂魄不稳有多痛你根本不知道!当年我刚醒来的时候痛了足足九天无法入睡,我师父都没有办法!若不是后来他寻到了安魂锁,恐怕我早就没命了!” 苏情话音刚落就被凤长曦拽到了怀里。他以为这人又犯病了,正想开骂,却看到凤长曦那张脸上又出现死了老婆一样的悲惨神情,他又骂不出来了,只得用力的挣动:“你放开我!” 凤长曦的一双手臂死死箍着他的腰,无论他怎么挣扎就是不肯放开。苏情最讨厌就是他这个样子,说话也开始没了轻重:“凤长曦你他妈的清醒一点!我是苏灵隐,不是你的那个谁!” 他这话就像一句魔咒,让凤长曦那几近失控的眼底恢复了一线理智。 见他终于肯放开自己了,苏情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再跟他纠缠,回到床上去施法。 凤长曦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忙前忙后,看着他的后背逐渐被汗洇shi了,看着九幽即便在昏迷中也一脸痛苦的呻吟。他终于感觉到了透骨的凉意,身体晃了晃,默默的朝苏情走了过去。 “阿情……”鬼使神差的,凤长曦将手放在了苏情的左耳垂上,轻轻抚摸着那朵桃花印。 苏情一惊,下手差点歪了。他恼怒的看向凤长曦,凤长曦的眼里没有神采,犹如傀儡一般,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机械的重复着抚摸他耳垂的动作。 即便苏情知道刚才说的话重了,可能又刺激到了他,却没想到他居然挑这种时候犯病,顿时焦头烂额。 好在携芳的魂魄已经被逼出,他一边施法运转安魂锁,一边牵住凤长曦的手。 凤长曦被他牵着,仿佛被下了一道定身符,居然再也不动了。苏情好不容易搞定了九幽,这才发现凤长曦竟与他十指相扣着,看他的目光缱绻温柔,仿佛自己便是他藏在心底求而不得的那人。 苏情知道他是受情伤太深才会不时犯病,想到这便指着扣在一起的手:“你心悦的人叫阿情?” 第十八章 我真不是你的阿情! 凤长曦“嗯”了一声。 苏情继续:“他可有全名?” 这回凤长曦不说话了,眼底又浮起了苏情所熟悉的痛苦。苏情赶紧把扣在一起的手放在他面前:“凤长曦,你若是愿意就跟我说说那位阿情的故事。也许我能开解你,否则你这样下去真的不是办法。” 苏情也是乏了,虽说现在凤长曦的身体已经康复了,他们大可以分道扬镳。但毕竟相处了几天,他已经知道了凤长曦这人唯一的毛病就是情伤太深。现在他把自己当成了那个阿情的替身,若是不好好宽解让他想明白了,只怕自己走不了。 凤长曦见他主动提到了苏情,眼里终于有了些神采。坐在了他身边:“你可愿意随我回一趟碧临熙岸?” “回碧临熙岸?”苏情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懵了。 “是,我想带你回去一趟,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看。”凤长曦认真道。他是真的很认真,认真到苏情又忍不住想逃了。 眼见苏情要抽回手,他拽的死紧:“你若不想现在回去,那便答应我,让我继续与你同行可好?” 这回苏情不挣扎了。 他的神情从无奈转为了愤慨,又从愤慨化成了无奈,最后一扶额,声音ji,ng疲力尽:“你为什么就是分不清呢?我真不是你的阿情!我从前根本没见过你,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琊蚩山洞里!” “我知。”仿佛为了证明自己能分得清,凤长曦坚定的认同道。 苏情笑了。他看着凤长曦,终于被这个人气笑了。 凤长曦的心又悬了起来,他就像个等待审判的人那样看着苏情。 这样带着点期待与讨好的神情居然出现在了凤氏少主,那位明阳君的身上……苏情只要一想到这点便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肠了。 他并未心悦过谁,所以不能理解凤长曦的痛苦。可是这几天却让他明白了一件事,凤长曦既然敢对他这样硬来,也许对那位阿情也努力过。要么是被拒绝的很彻底,要么就是最糟糕的结果,可能……他们y阳相隔了? 想到这苏情的心又软了几分,他本来就不是个狠心的人,东软一点西软一点,再看向凤长曦的时候就只剩妥协了:“好吧。但是我不会跟你回碧临熙岸的,这个你就不要再想了。” 见他好不容易同意了,凤长曦面露喜色,竟然将他抱进了怀中,力气大到他肋骨都被挤痛了。 苏情本能的想推开,紧贴在一起的胸膛却感觉到了对面疯狂跳动的一颗心,抱着他的那个人在发抖。 他认命般叹了口气,把手放在了凤长曦背上轻轻拍着。 同为男子,凤长曦肯在他面前一再的卸下颜面与自尊,只为求他的一点陪伴。那他又何必处处拒人千里呢? 待彻底想通后,凤长曦的这些搂搂抱抱便也不再那么难接受了。但唯有一条,苏情向凤长曦再三警告。 凤长曦有些不甘的看着他的唇,最后在他的逼迫下只能同意不再亲吻。苏情得了他的承诺,这才放松下来。 在等待九幽醒来期间,他断断续续的问了一些关于阿情的事。凤长曦说的很隐晦,只告诉他阿情消失了很多年,无论如何都寻不到,直到遇见了自己。 苏情好笑的问他,少年时便消失的人,凭什么一眼就能认出来? 凤长曦又伸手去摸他的耳垂,虽然没有说,苏情却终于想起了什么。他吃惊的指着那朵桃花印:“所以你一开始才问我这朵桃花怎么来的?” 凤长曦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苏情恍惚了。 他是真的不记得这朵桃花印是怎么回事,在他十七岁苏醒以后就有了,问了师父也说不知道,只说小时候捡到他的时候耳朵上就有。 苏情研究过这朵桃花,那是纹刺上去的,并非胎记。而且这朵桃花足以乱真,胎记绝不可能那么ji,ng致。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凤长曦,一时间居然有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莫非自己真的是他的阿情? 不过这个念头刚跑出来就立刻被否定了,苏情用力揉着眉心,他肯定是太累了所以才会越想越夸张。 凤长曦体贴的把九幽抱到贵妃榻上睡,让他躺下好好休息。 苏情没有答他,只是透过那扇朦胧的烟雨流云屏风,看着那霜白的身影细心的给九幽盖好了被子。 他倒在了床上,盯着木制雕花的床栏发呆,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他又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那个阿情,巧的是阿情也姓苏,因为他分明听到有个人在叫:“苏情!别跑了!快回来!” 那个‘苏情’一袭白衣翩飞,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却生的极俊,体态修长眉眼如画,笑起来和他一样,嘴角有酒窝浮现。 他看着那个‘苏情’边跑边回头笑,不时的朝身后人挤眉弄眼。他很想看看‘苏情’背后的人长得什么样,但他无论如何都转不过去,视线只能停在‘苏情’身上。 那个声音又传过来了,这回带着十分的无奈:“苏情,你再跑大哥真的生气了!” 这回‘苏情’停下来了,面色不蕴道:“我不回去!我在这里好好的,干嘛要回家!” 那个声音道:“你别仗着他宠你就无法无天了,也不想想你到底给他添了多少麻烦。他不说是一回事,你有没有自觉是另一回事。” ‘苏情’更加生气了,狠狠跺了跺脚:“他都没说我烦,你干嘛要替他瞎考虑!” 那个声音继续:“你觉得以他那性子会开口说你的不是吗?瞧瞧这几年他都把你纵成什么样了?知不知道现在人家都在背后议论你到底姓什么?” ‘苏情’翻了个白眼:“我姓什么族谱上没有?何必管那些三姑六婆嚼舌根。” 那声音显然气急了,只见‘苏情’尖叫一声,居然被他硬生生拉走了。 “苏公子?苏公子?”凤长曦握住了苏情用力挥动的手,他终于醒了。 他有些呆滞的看着凤长曦的脸,一时间还无法分清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中。凤长曦担忧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听你一直叫着不要。” 苏情疲惫的点了点头,他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很辛苦,头比刚才更痛了。不过还不待缓过来,就有一只柔软的小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师父,你怎么样了?”九幽担忧的看着他。 苏情这才想起正事,赶紧坐起来打量他:“你怎么样?可有哪里还不舒服的?” 九幽露出懂事的笑:“我很好,已经感觉不到携芳姐姐的魂魄了。” 苏情松了口气。 九幽捏住他的手指,眉眼间居然有了些羞赧:“公子刚才说了你的用心。师父你放心吧,我知道你是不忍我受苦,所以我不会怪你的。” 九幽的事一解决,苏情就觉得心头卸下了一块石头。他看向凤长曦:“陈宅的事怎么办?” 凤长曦正想跟他说这个:“你睡着的时候我收到了父亲的回复,他说这件事不寻常,而我的动静太大,让我先离开这里,他自会派人来处理。” 苏情一听便立刻明白了:“凤宗主是想暗查?” 凤长曦:“对。” 苏情:“这样也好,毕竟这件事牵涉的有点广。那个贺天方就不是个正经人,你少跟他打交道也好。” 他只是顺着这件事说,没想到听到凤长曦耳朵里又成了另一种意思了。眼见凤长曦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笑,苏情不用他说都反应过来他又在给自己贴金了。 罢了罢了,苏情已经完全不想再争论那些无意义的事了。他看了眼窗外,清风朗月,深紫的夜幕下是一片万里无云的苍穹,看来明天是个好天气。 “那明天便离开这里吧。”他提议道,那一大一小几乎是同时表态:“好。” ================ 日照云水瑶 杜衡亭 当今仙门世家林立,大大小小已逾百家。而立于这百家之巅的便是日照云氏。 云水瑶乃云氏的仙府之名,位于日照山顶。 云氏祖上来自江南,与凤氏苏氏同为明山秀水养出的人家。后来迁居西南,仙府便参照了徽派格局,建的轮焉奂焉,古朴大气。 只是这外观虽简单,但推开那一重重厚重的红木大门,便是一眼望不尽的亭台楼阁,满园春色。 青碧的翠柳随风飘摇,犹如身姿曼妙的女子。而那纵横交错的小桥流水则是通往各处的要道,以五行八卦排列,有变幻莫测的路数。唯有云氏本门弟子才能修习步法,穿行其间。 这便是云氏得天独厚的一门屏障,即便是门生都无法进入云水瑶深处。 杜衡亭则位于云水瑶至高点,被一株苍松环抱。极目可阅览连绵群山,垂眸亦尽收仙府全景,实在是一处赏心悦目之地。 而此时,正有一身着白袍青纱,俊美无俦的男子端坐在亭内。 他刚烹好一壶茶,正是幽幽清香扑鼻萦绕时。 “宗主,凤宗主来了。” 有弟子上前来禀报,亭内的人微微一笑,清越的嗓音温润和煦:“快请。” “是。”弟子恭敬的退下,片刻后便带了来了一人。 “凤兄来的巧,我刚烹好一壶寒露清松,你尝尝。” 云铮将一只ji,ng致的云纹小茶盏推到了对面,来人也不客气,端起来置于鼻下一闻。淡黄色的茶汤飘起热气,将那沁人心脾的幽香送入他鼻息间。 “好茶。”凤君乾由衷称赞,将茶汤一饮而尽,这才把手里的一小块白骨递过去。 “这是?”云铮接过那块只有一半手掌大小的白骨,只翻了个面就微愕的看向凤君乾。 ji,ng美的皓月暗纹白袍转到了他面前,凤君乾俊朗的五官上覆着一层寒意,嗓音都沙哑了许多:“长曦以灵鸟传讯回来的东西,他在升平镇一处民宅中发现的。” “升平镇?”云铮细长的指尖翻转着那块白骨,白骨中间有一块黑色煞印,看印痕是有些年代了。他道:“升平镇是天府贺氏所在。” “对,此事被贺天方发现,他居然查都不查就想息事宁人。”凤君乾有些恼意。 云铮将那白骨放在桌上,从乾坤袖中取出一物也递给凤君乾。那是一个用布包着的物体,约有六七寸长。 凤君乾将布拆开,脸色却更难看了:“你怎会有这东西?” 云铮:“云然在升平镇附近的一处山谷中寻到的。” 凤君乾看着手里那把锈迹斑斑的匕首,那匕首通体乌黑,无任何装饰,就像一块废铁。而他之所以立刻就认出,是因为匕首上刻着两个字:“修宁。” 这是修宁君上的随身物件,当年应该全数焚毁了,怎会有漏网之鱼?还藏在升平镇附近的山谷里? 凤君乾:“云然怎会突然寻到此物?” 云铮:“是我做了个梦。梦中有人说,尽快去升平镇附近可寻到修宁君上的遗物。我本不信,但云然说不可能无故做这种梦,结果他便找到了此物。” 凤君乾思索了片刻:“何时寻到的?” 云铮:“昨日。” 凤君乾:“偏偏此时长曦又发现了这些枯骨上的煞印。此事蹊跷,看来我要亲自去查了。” 云铮将匕首包好递给他:“凤兄小心,有任何情况立即通知我。” 第十九章 “你买花干嘛?”“送你。” “公子,师父这是在做什么?”九幽拉住身边那抹雪白的衣袖,目光却盯着前方槐树顶端的妖红身影。 凤长曦摸摸他头顶的发髻,端丽的眉宇间一派温柔恬淡:“他在寻下一个目标。” “什么目标?”九幽好奇的看着苏情周身散发出似金似银的光,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紧闭着,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你师父入世是为了救人除煞。救人自不必解释,除煞便是祛除妖邪鬼煞,还一片清平万象。”凤长曦柔声解释道。九幽立刻点头:“这个我知道,师父叮嘱过,以后无论我修为如何都不可作恶,事事必须心怀善念待之。” 凤长曦蹲在他面前,唇边的笑意如春风而至:“你现在还不能很好的控制力量,但有一点必须谨记,无论何时何地切不可在人前露出兽形,否则你师父定然会再次惹麻烦上身。” 九幽懂事的握住那节白皙的手指,囧囧目光如暗夜里的一盏明灯:“公子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师父的,我会像你一样保护他。” “你们两个又背着我说什么了?”一阵微风送来了奇异的香甜,那抹红影落在了面前。凤长曦弯弯眼睛,目光中的柔情似一泓春水荡漾开来:“探到了?” 苏情气息一顿,下意识避开了那道视线。看着东南方向:“那边约莫三十里吧。” “那我们走吧。”九幽兴奋的就要转身,被苏情一把拉住了后颈:“你想徒步过去?” 苏情一脸看白痴的表情问道。九幽虽有一身修为,但他以往都被携芳困着,没有用术的意识。听到苏情这话他还一脸呆滞的反问:“那不然怎么去?” 凤长曦眼见苏情无语的望天,便出言解围:“可以御剑,放心,我会带着你。” 苏情这才看了凤长曦一眼:“我的徒儿干嘛要你带着?” 凤长曦一怔:“我别无他意。只是休宁剑身轻薄,想你平时御剑应该要用更多的灵力,再带一人许是吃力。” 见他居然一眼就看出了休宁的短处,苏情顿觉没意思了,看着九幽道:“那你便跟着他吧。”说完就召出休宁翩然而去。 凤长曦看着那一道妖红身影刹那间便消失在眼前,立刻唤出藏阳,带上九幽追了过去。 九幽第一次站在剑上御风而行,眼里满满的都是惊诧和欢喜,不过他只开心了片刻就拉住了凤长曦雪白的广绣:“公子,师父刚才是不是不开心了?” 凤长曦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便安抚他不要多想。 休宁剑身虽轻薄,但也胜在轻薄,速度比一般的仙剑更快。只是苏情没想到,刚停下便看到旁边金光一闪,凤长曦带着九幽稳稳的站在他旁边,连他鬓边的青丝都没被风吹起。 九幽看着薄云之下粼光闪耀的城镇,嘴里发出连串的惊叹。 苏情也被吸引了目光,打量起那纵横交错的水路长街。 江南以水乡著称,但是像他们脚下这般繁复细密到只见水路的程度还是很少见的。 凤长曦生于江南以南,对这种水路交错的城镇很熟悉。他领着苏情寻了一处没人的巷子落下,刚收了仙剑,九幽便跑上去牵住苏情的手:“师父,我们去坐船啊!” 苏情看他露出了孩童天性,心中虽惦记着正事,还是打算先满足他。 他转向凤长曦:“先找个地方吃东西吧。” 凤长曦清亮的眼中满是温柔:“好。” 苏情被他这么看着,心情又莫名好了起来,由着九幽牵着自己兴奋的往前跑。河堤边的风吹起衣角,那妖异的红像岸边卖花女手中的月季,层层叠叠如浪翻卷,卷进了惜花人的心底。 凤长曦看着前方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止不住心头荡漾的快意。 九幽拉着苏情拐到一条繁华的行道上。左侧是望不到尽头的店铺,右边则是杨柳栽种的堤坝,堤坝下是宽阔的河道。上面形形色色漂着各种船只,或行商或行路,就着岸上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苏情自己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主,便纵了九幽,一路走来指这指那的问九幽要不要吃。好几次九幽都来不及回答他便买了,走到一半发现嘴里手里都满了,于是转身,极自然的把那些食物都塞进凤长曦怀里。 凤长曦一身霜白道袍高洁无华,那张脸更是姿容昳丽不染烟尘,在刚来到这条街上时就被各种目光锁定了。本是众人惊叹中的遗世独立,结果被苏情忽然塞了满满的人间烟火,那清丽的容颜立刻鲜活了起来。偏偏苏情还从其中一个食盒里cha了一颗ji蛋丸子塞进他嘴里,搞得他恍若呆滞了一般,含着丸子舍不得咬了。 有大娘对着身边眼角含春的卖花少女惋惜道:“莫要看了,那样的公子可不是咱们能攀上的。” 那卖花少女有几分姿色,却不甘于大娘的劝诫。捧着一篮子鲜红的月季走过去:“公子,这是早上刚采的月季,鲜着呢。不如买点回家送夫人?” 她本意是试探,没想到凤长曦一怔,目光却真的落在了她手里的月季花上。 那月季正当盛放,花瓣一层叠一层,晶莹的露珠落在花心上,华彩明媚,像极了那人。凤长曦腾出一手,轻轻抚上那柔嫩的花瓣:“姑娘的月季甚好,我便都买了。” 他也没注意到女子变难看的脸色,把银子递过去,接过了白色的编制篮,那二十几支月季将他清雅的身影点缀的明艳了许多。他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快步追上了还在买吃食的两人。 苏情正蹲在九幽身边,师徒俩都全神贯注的看着手艺摊上正龙飞凤舞画蝴蝶的手艺人,丝毫没发现凤长曦那边发生了什么。 凤长曦也不打扰,等那手艺人把褐色糖浆淋成的蝴蝶递给九幽,苏情才发现那一篮花。 他惊奇道:“你买花干嘛?” 凤长曦双眼一弯,将那篮花递给了他:“送你。” 他们站在长街的路上,而这个手艺人的摊子前还站着另两个带着孩子的年轻母亲,见此情景,那两人都捂着嘴倒吸气来,就连那手艺人也停下了手上的功夫,好奇的看着这一幕。 苏情一时没反应过来,却接过那篮花打量道:“可我不喜欢月季。” 凤长曦怔了怔:“那你喜欢什么花?” “桃花。”苏情拿起一支月季闻了闻,然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促狭的补了一句:“白梅也不错。” “好,我记下了。”凤长曦认真的点头,苏情这才觉出一点不对劲:“你记这个干嘛?” “以后送你桃花和白梅。”凤长曦直言不讳。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这话不但苏情听到了,就连九幽和一旁那两位母亲也听到了。那两人终于嘀咕起来,异样的视线在这两名高挑的男子身上扫来扫去。 苏情终于后知后觉了过来,手里的那篮月季变得有些烫手,他想都不想就把花塞给凤长曦,转头就走。 “师父!”九幽立刻追了上去。凤长曦看着苏情那仿佛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方才涌出的一点开心也熄灭了。 苏情头也不回的一直走,直到九幽用力拽住他的衣袖才停了下来。 九幽看着苏情耳朵上那被染的更红的桃花,也不点破,而是指着刚刚路过的一家食肆:“师父,我们进去休息一下吧,徒儿走累了。” 苏情被他这么一打岔也回过神来,于是一起进了那家食肆,在临窗的桌前坐下。 凤长曦随后便到,在他对面坐着,那一篮月季被放在了窗户旁,鲜艳欲滴的花瓣在阳光下透着明媚的暖意,苏情只看了一眼又转开了视线。 他招呼小二点了些主食,又要了一坛酒。凤长曦本想和他一起饮,没想到他却闷头喝着,看都不看凤长曦一眼。 凤长曦早已习惯了他这种喜怒无常,倒是懂事的九幽想着活跃气氛,说了不少哄苏情开心的话,逗的苏情笑了起来,也不像刚才那样冷脸对着凤长曦了。 他们吃的正欢,忽然听到旁边那桌传来了抽泣声。苏情转头一看,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对衣着朴素却有点风姿的少妇动着手脚。 苏情最见不得这种事,正想教训下男人,却听到那少妇压低声音说了句让人心惊的话:“可我怎么也想不通,明明都埋土里一个多月了,他怎么就能活过来?” 那男人放在少妇肩上的手用力了几分,脸上也是一副惊惧的模样:“要不,咱们去王家求助?” 少妇止住了抽噎,抬起一双泪眼:“那王家势大,又怎会理这种小事?” “这样,咱回去把他捆起来烧了?”男人拽紧拳头问道。少妇慌忙摇头:“不可!他眼下和活着没什么区别,我怎能下得去手?” “他活着个屁!你瞧哪个活人像他这样浑身冰冷不吃不喝的?”男人忍不住呵斥道。 苏情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他看了凤长曦一眼,凤长曦放下酒杯,用方巾轻拭嘴角,回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 苏情不动声色,边听那两人说边给九幽夹菜。不过那两人还没继续说下去,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喧闹。 那动静很大,食肆内的人纷纷抬头看着外面,只见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冲进来,其中一个趴到柜台上跟掌柜耳语了什么,掌柜老脸都白了,赶紧指挥小二锁门。 苏情他们不知所以,眼睁睁看着那几扇大门都关上,小二还在上面加了铜锁才松口气。 而店内的食客除了他们这一桌外,其他的纷纷站起来聚在一起,不知在议论什么,居然没有人对忽然锁门提出异议。 苏情又和凤长曦对视了一眼,这下连九幽都放下筷子了。 旁边那桌的男女则惊慌的站起来,女的拽着领子,脸色惨白。男的则快步走到掌柜身边,不知问了什么,片刻后也一脸苍白的走到少妇身边:“天狗又来了。” “什么天狗?”有声音从旁边传来,那两人刚迈出一步便停下了。男的看了苏情一眼,立刻认出他不是本地人,懒得多说。倒是那少妇,也许是觉得苏情和凤长曦的长相和装扮都不普通,于是好心提醒:“二位是路过的吧,天狗是咱们这的妖仙,经常出来食魂的。不过你们也别怕,在这里等着就好,天狗惧光,白天不会久留。” “妖仙?既是妖又怎会是仙?”苏情不解道。 “你一个路人少打听那么多,小心王家把你捉去喂天狗。”那男的没了耐心,毫不客气的怼了回来。 这下苏情的兴趣被彻底吊起来了:“听你所言,王家应是兴和王氏吧?这王氏在仙门百家中也算中上的实力了,居然养着妖兽害人?” 他说的太直接,那男的见他居然敢这样议论王家,急忙冲上来捂他的嘴。他还没动,便见眼前白衣胜雪,凤长曦猛地捏住男人伸来的手腕。 男人立刻哀嚎起来,也将食肆内其他人的视线都惹了过来。 苏情从凤长曦身后转出来,示意凤长曦先放开男人:“我虽然是个路过的,却也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你且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也许我这个路人能帮你们解困呢。” 第二十章 你家的符咒被人动了手脚 那少妇见凤长曦一只手便制服了自家魁梧的兄长,赶紧安抚他二人,将事情的始末交代了一遍。 这兴和镇的驻家王氏确实是大门大户,但平日里不管事,镇民们有什么问题都是由附近一个小道观负责的。本来倒也相安无事,但一年多前忽然来了只妖兽天狗,没人见过那天狗长什么模样,只因见过的都被吃了魂。 一开始只是人口失踪,大家都不知道有那妖兽的存在。后来有人在附近的山上打猎,居然意外跌到了悬崖下。也是那人命不该绝,被一棵凸出的树勾到了衣服,掉进山壁间的洞x,ue里。 他一进去就发现了洞内恶臭无比,到处黏满血迹和排泄物。尸骸遍地,有的已成白骨,有的还能看清五官。他忍着惊恐辨识了一会,居然在其中发现了失踪不久的邻居。 这下那人慌了手脚,听到洞内有异响,他想都不想便往外逃,结果被他逃出来了。但他不敢回家,径自往道观去。那道观虽小,几十年来却一直行善除恶,于是便派了几个道士跟那人去了。 结果所有人都没回来,那道观的道长便带着剩余几个道士上山,依旧还是没人回来。这下就剩一个刚入门不久还在扫地的小道士守着道观,他担惊受怕了几天,只得去拍了那王氏的大门求救。 这回王氏倒是派人去看了怎么回事。 少妇回忆,那天夜里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下了一夜,他们便也听了一夜山上传来的打斗嘶吼。第二天王氏的人做了个安抚民心的声明,只说有妖兽天狗作乱,但已经被杀了。 王氏没有多做解释,当地也没人敢忤逆王家,这件事便被压了下来,洞内的尸骸被统一埋了,王氏还做了场颇具规模的法事超度。 这下当真再无人敢有异议,那些死了亲眷的只能苦水自饮。 苏情听到这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他拿起一支筷子在手里转的飞快:“那你们怎么断定王氏没杀天狗?噬魂的妖兽有十几种,时隔一年多,未必就是当时的妖兽。何况王氏家大业大,何必豢养一头妖兽来祸害普通人?” “公子你有所不知。这王氏啊虽然是仙门世家,但数十年来他家的风评一直不太好。”少妇看了看四周无人,这才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兄长听她居然敢这么说,赶紧捂住她的嘴拼命摇头。 苏情指间转的能翻花的筷子“啪”的一声拍在男人手上,痛的男人缩了手:“你这人怎么老喜欢动手动脚的?你妹妹都说这么多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说完便和颜悦色的看着少妇:“姑娘你继续。” 他用的是“姑娘”一词,又笑的如春花一般好看,居然让那少妇脸一红,不敢与他对视了。凤长曦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出声打断。倒是九幽听故事听的兴起,连忙催促少妇继续说。 那少妇整理了下思绪,仿佛对王家有很多不满,继续道:“公子,你若是真的能置办了王氏,那咱们这整个镇子的人都会对你感恩戴德的。” 这话说的严重了,苏情啧啧嘴,只等她继续说完。 “王家有个少爷叫王奇贵,那身份倒是真的奇贵,王家的嫡子。自小便被宠到大,天不怕地不怕。本事没多少,就知道欺男霸女,惹是生非。有正道不走,天天钻研那些邪术……唉哥你拽我干嘛呀!这又不是我瞎说的,镇上哪个人不知道?” 少妇说到一半也恼了自家那个畏首畏尾的兄长,苏情一个眼刀子逼过去,那男人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缩回去,一脸y霾的看着众人。 苏情:“他钻研什么邪术?” 少妇:“具体的咱们这些外人也不懂。但他有个很大的炉鼎,有好几个高手帮他没日没夜的炼丹,据说是炼什么长生不老的药,经常在镇上收集童子尿。你说吧,正经修仙的人家,哪里会折腾这些东西?” 苏情停下了转筷子的动作,因为童子尿而嫌弃的直皱眉:“我方才听你说什么埋了一个多月又活过来?” 那少妇脸色一白,下意识的去看兄长。苏情不等男人说话,继续给少妇洗脑:“姑娘,你若想我帮忙,至少得让我知道都发生了哪些事。说一半瞒一半没有好处。” 少妇看他一脸诚恳,想了想便不顾兄长反对,把自家的事也说了。 苏情听后脸色凝重了起来,立刻让少妇带他回去看看。少妇让他稍等,打发兄长去外面看动静。结果被苏情拦住了,他朝凤长曦道:“动静小点,别被发现了。” 凤长曦一点头,身形轻晃,居然凭空消失了。看的那少妇和男人目瞪口呆,这才反应过来遇到了贵人。 苏情见他俩那惊慌的模样,便解释说自己和凤长曦是游历的修行之人,断不会容许害人的事发生。 少妇和男人俱是崇敬的神情,眼看着就要给他跪下答谢了。苏情赶紧拉住他俩,示意先不动声色的待着,免得事情还没搞清楚就被王氏那边的人听到了风声。 片刻后凤长曦回来了,雪白的衣袍上不见任何尘埃。对苏情道:“天狗已去。” 苏情便让那对兄妹带路。路上的人仿佛都对天狗出现早已麻木了,刚才那么大的动静,现在都像没事发生一样。 苏情再没了好心情,跟着少妇七拐八弯进了条安静的小巷子,到了中间便看到一扇一人多高的矮门。 少妇侧身将他们让了进去。 少妇的家不大,中间是院子,围着口古井。对面便是堂屋,左右排列着几个小房间,每个都闭着门。 苏情一眼便看到了堂屋椅子上坐着的人,他目光一肃,立刻拉住了要往前走的少妇:“他额头上贴的是什么?” 少妇赶紧解释:“那是王氏每个月都会步施的平安符,说是有镇宅安魂的效果。” 苏情咬了咬唇,示意少妇和男人先别动。凤长曦不放心他便跟上去,留九幽在原地等候。 端坐在椅子上的男子脊背挺的笔直,仿佛背了块铁板。唇色发紫脸色惨白,无神的眼一眨不眨,身上穿着灰布衫,露出来的脖颈手掌上布满粗大的黑色青筋。 若不是他的神态太过诡异,额上还贴着张黄符纸,普通人是不会发现这是一具活尸的,顶多觉得他病入膏肓了。 苏情打量了符上画的纹路,凤长曦一直盯着活尸,就怕他忽然诈起伤了苏情。 “你来看看,这不是安魂的符咒。”苏情拉过凤长曦一起看,凤长曦刚靠近便闻到他身上那阵清甜的异香,一时有些恍惚。好在苏情拉过他便抽身去打量活尸的后面了,凤长曦凝神看了眼,立刻明白了苏情所言。 “这是招魂符?”他问道。 “不全是,和招魂的纹路有一点不同。”苏情回过头来对他比划:“我曾在一本手稿中见过和这个很像的符咒。” 凤长曦:“是何手稿?” “那本手稿只有寥寥数页,是禁书。”苏情坦然的笑道,他一点也不担心在凤长曦面前说这些,反正凤长曦也不会有其他反应。 果然,凤长曦十分淡定的请他指教。 苏情:“你既然知道炼魂术,那应该知道炼魂术是将人的魂魄与妖兽鬼煞之魂融合。” 凤长曦听他又提到炼魂术,心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你说此符与炼魂术有关?!” 苏情对他挑了挑眉:“不愧是明阳君,果然一点即通啊。” 他走到凤长曦面前压低声音:“其实我对炼魂术也不甚了解,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那本手稿上画了几张符咒,其中有一张与这符的纹路很像。但有一点不同,符的颜色不对。” 凤长曦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纤长眼睫,难得没有偏了心思:“你对炼魂术不甚了解?” 见他问的奇怪,苏情也一脸莫名:“我为什么要懂炼魂术?” 凤长曦被他反问,心知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于是想岔开话题:“听闻白先生天纵才情,博览无数,一手医术更是能活白骨,我便以为他会熟悉炼魂术。” 他这话有些试探的成分,没想到苏情反而用更奇怪的眼神看他:“炼魂术是至邪至恶之术,我师父怎可能去钻研还教给我?” “莫非你不知……”凤长曦话音一顿,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苏情左手腕上的手镯:“这休宁剑,是白先生起的名?” “自然,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情被他兜来兜去的有些不爽了,凤长曦眸色转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虽然有些事已经猜到了,但没有得到证实之前,他依旧不敢多问。 众所周知,白谪是修宁君上的三弟子,而“休宁”应该是同“修宁”。至于那炼魂术,更是昔年的修宁君上所创。看苏情这表情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白谪只是将他养在空庭岛上十年,却什么都没告诉他的话,这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那本手稿,想来应该是修宁君上的遗物之一吧。 “凤长曦?”苏情被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弄的更不快了。凤长曦这才回过神来,决定暂时不告诉他。 “抱歉,方才是我以小人之心猜度了。”他郑重的一礼道歉。 苏情怔了怔:“你猜什么了?” “你入世不久,所闻甚少。炼魂术虽为禁术,但因其强大一直都有人觊觎。世传白先生除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和炼丹术外,便是那炼魂术了,毕竟白先生擅长各种鬼道之法。” 苏情直接被气笑了:“说到底你和那些人一样,觉得我师父一身邪术非正道中人。罢了罢了,随你们怎么看,我懒得再计较这些。” 见他真的生气了,凤长曦有心想解释这误会,却苦于不知该怎么开口,一时间居然只能默认。苏情见他这样更恼,只觉得胸口一阵气堵的不上不下,根本不想看到他。索性回到少妇身边,说了这符咒的不对劲。 少妇一脸惊讶,嘴里不断碎碎念着怎可能之类的话。 倒是九幽cha了嘴:“师父,按照这姐姐说的,她相公回来后便一直这样不动,如果真的是被炼魂了,怎会这么安静?” 少妇赶紧点头称是,苏情哼笑一声,径直走去揭了活尸额头上的符咒。 这下可吓坏了少妇和兄长,那两人一声惨叫都软倒在地。凤长曦面色一寒,只见那男子猛地站起,在原地不断打转,像一头迷失了方向的羔羊,嘴里还不停发出低低的吼声。 苏情把符咒又贴回了男子的额头,那男子顿了顿,又像刚才一样端坐着不动了。 苏情这才把地上的两人扶起来:“你家的符咒被人动了手脚,原本拿到的就不是安魂镇宅的,而是招魂符。有人将你相公的魂魄招了回来。后来又有人在符上改了两笔,符的纹路变了,失去了原本的效用,你相公便只能这般模样待着。” 那两人见识浅薄,一下子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九幽便帮忙解释:“师父是说,如果你的符是王氏布施的,那有两种可能,一是王氏居心不良,布施的符本就有问题,二是王氏里面有人动了坏心思,换了符咒打算作恶。后来呢,又有人改了这道符,你相公失了目的,只能维持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说完就看向苏情,苏情捏捏他的脸蛋,赞赏道:“思路清晰,聪明。” “那,那怎么办啊?公子,你可要救救我们啊!”少妇和兄长立刻跪下了,苏情只得又拉起他们:“你们先别声张,容我想想怎么查。” 第二十一章 你叫我什么? “你有何打算?”凤长曦拉住什么也不说就往外走的人问道。 苏情瞅了眼被他拉住的手腕,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嘴角:“挖坟啊。怎么,明阳君要帮忙?” 听他又叫自己明阳君,凤长曦蹙起了眉。 苏情刚才拉着那对兄妹问东问西,接着便叮嘱九幽在这里等着,却没有跟他说一句话。他知道苏情还在为之前误会白谪的事生气,他有心解释,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他明白了一件事,苏情是极端爱憎分明的性格,若眼下不能尽快泄了这人心里的气,只怕接下来会越来越疏离自己。 想到这凤长曦毫不犹豫的点头。挖坟这种事,虽然他不知道苏情想干嘛,却不愿脏了那双好看的手。 他没有放开苏情,反而就着牵手的姿势催动剑诀,直接把苏情拉上了藏阳剑。 银白剑身带出灿金剑芒,如骄阳横扫雪地,灼目到睁不开眼来。凤长曦方才听苏情问过那相公埋在哪,所以也不用苏情开口,顷刻间两人便停在了那一片墓地的上空。 因为不想被王氏发现他们的踪迹,所以凤长曦御剑的高度几乎触到了云层。藏阳虽快却极稳,一圈剑气将他们包裹其中,半点风声都听不到。 苏情不过眨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郊外,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没受伤的明阳君就是不一样,御个剑都这么猛。 “你想挖哪里?”凤长曦转过头看他,苏情一愣,这才想起正事来。他示意凤长曦下降高度,大略扫了眼那片墓地。 这是一座秃头山,山上横七竖八的排列着大小不一的墓碑和土包。苏情按照少妇描述的很快就找到了那位相公的埋尸处,他捏着下巴左看右看,那坟墓被少妇和兄长重新埋起来了,就是怕被人发现异样。 他虽然说要挖坟,但以前可没干过这种粗重活,正想着该怎么下手。没想到凤长曦二指并拢一划,一道白色灵力自指尖飞出,如巨大的弯月刀将土包劈了四下,ji,ng准的露出了里面的棺材。 苏情忍不住鼓掌:“好手法,没想到明阳君还有盗墓的本事。” 见他又口无遮拦的激自己,凤长曦眼角一抽,说出口的却是另一件事:“你能不能别那样叫我?” 苏情置若罔闻,召出休宁剑轻松一挑,那厚重的棺材板就被翻到了旁边,露出里面霉烂的棉被和几样陪葬品。 苏情捏着鼻子,用剑去挑那棉被。凤长曦见他不理自己,便安静的在旁边看着。直到苏情“咦”了一声,他才开口:“怎么?” 休宁剑戳着几张已经被腐败绿水渗透了的黄纸,苏情把它抖落在地上:“这些都是防止尸变的符啊,上面沾的这些绿水应该是尸体腐烂生出来的,看来那位姑娘也没有都说实话。” “人家都成亲了,你再唤她姑娘可是轻薄。”凤长曦纠正道,目光却落在了那几张符纸上。 他本是好意纠正,可到苏情耳朵里却变了味。苏情本来就没消气,这下又觉得他把自己当成了那个阿情在管束,顿时心下更恼了,一句话想都没想就窜了出来:“我想轻薄谁与你何干?” 凤长曦错愕的看着他,苏情说完后也觉得不妥了。他本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性格,怎么在凤长曦面前就一再失了分寸? 他懊恼不已,也顾不得再去细看那些符。又把剑伸进棺材里乱搅,把那本就腐烂的棉被挑的棉絮全露了出来。 “你若真的恼了我便不要忍着,想打想骂都可以。勿要对死者不敬。”一只微凉的手拉住了他,他转头就对上了那双温柔的眼眸。那毫无掩饰的深情和痛惜就像一道温泉,缓缓抚平了他心里的戾气。 他莫名的就安静了下来,头低着,不知在想什么。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6节 凤长曦拿过他的剑放在身边,握着他的手心慢慢抚着,似乎想为他抚平情绪。 “我只是气你也那样看我师傅。”不知安静了多久,苏情忽然闷闷的出声了。他依旧没有抬头,凤长曦却在听到这话时睁大了眼睛。 这是苏情第一次对他坦白心里的想法,凤长曦只觉得那扇被紧闭着的大门仿佛终于推开了一条缝,露出了稀薄的光。他心颤不已,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冲动,但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将苏情用力拥在了怀中。 “那……灵隐,你原谅我可好?” 他忽然叫出了这个名字,令那双本打算推开他的手僵在了空中。苏情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叫我什么?” “灵隐,你的名。”凤长曦将他放开,握着他的肩膀认真凝视着。 其实凤长曦早就想这样叫他了,但苦于一直没有契机。苏情的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最后却像被抽掉了力气一样没法再反驳。 “我可以这样唤你吗?”凤长曦问道,眉宇间的柔情仿佛要将他淹没了那般深沉。 苏情也不知该怎么形容眼下的情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凤长曦的一切温柔都与他无关,在凤长曦眼里,他只是那个阿情的替身,凤长曦给他的一切都是那个阿情应得的。可另一道声音却不断的在推翻这些,只是在他耳畔循环着一个名字——“灵隐。” 这两个字仿佛一个枷锁,将他的情绪牢牢捆住了。他茫然的看着凤长曦,他知道该推开这个人的。但他却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钻了出来,仿佛挣脱了意志般回答:“好。” 凤长曦眼角眉梢的欣喜若狂全部被他看进了眼里,忽然有种陌生的心酸泛滥了出来,酸的他呼吸都有些乱了,只觉得喉咙好痛。 “灵隐这名,可有含义?”凤长曦察觉了他神色不大对,以为他是不喜欢自己又过分亲近,于是赶紧收敛了心神,打算错一错话题。 苏情听后果然点头:“师父说我从小就性格张扬,希望能收敛一些。” 听他又提到了白谪,凤长曦小心翼翼的接道:“你与白先生是怎么相遇的?” 苏情的情绪已经好多了,见凤长曦问起自己的过去,他便把大致的说了一下。没想到凤长曦却蹙眉沉思了一会:“你没有十七岁之前的记忆,是因为走火入魔导致的?” 苏情“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怏怏的:“师父说我十五岁那年强提境界,结果走火入魔。他为了救我,只得化了我的金丹废了修为,为此我在床上昏迷了两年才醒。” “你之前可窥探九幽的记忆,难道不可窥探自己的?”凤长曦又问。 苏情:“那探灵术对人是无效的,否则我早就帮你抹去脑子里的情伤了。” 凤长曦:“那你体内的这颗金丹是?” 苏情:“是师父炼的。在我昏迷的时候渡入体内,调养了两年,完全适应了以后我才醒了过来。” 凤长曦:“那你刚醒来的时候为何会灵识不稳?” 苏情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颗金丹。师父虽然能炼金丹,但炼出来的毕竟不纯。他为了我日后修为着想,所以在那两年里不断的尝试以鬼气来辅佐灵气。我的身体虽然适应了,但醒了以后魂魄却受不了这种y阳各半的痛。” 凤长曦心一揪,声音也变了调:“很痛吗?” 苏情仿佛记起了那时的感受,扯出个勉强的笑:“痛的就像被什么东西没完没了的撕扯。” 凤长曦握住了他的手,指尖的颤意也传到了他手心里:“整整九天?” 苏情点点头,安抚性的拍着他:“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这鬼气也好用得很,只是会被人说我是鬼修罢了。” 他说的满不在乎,却不知旁边的凤长曦心都在滴血。为了不让他看出破绽,凤长曦只得咬破舌尖,用血腥味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了好了,再浪费时间都要天黑了。”苏情不想再继续说过去的事,于是站起来道。凤长曦也站起来,却将他的手牢牢握住:“灵隐,以前是我不对,总是做一些你不喜欢的事。不过我记住了,你是苏灵隐,以后我不会再搞错。” 凤长曦说的虔诚认真,这番话又像极了表白,而且表白的对象还不是那位阿情,而是指名道姓对他说的。 灵隐这两个字从那形状好看的唇齿间说出来,带着点不经意的卷儿,居然让他觉得出奇的好听。这下他又没法直视凤长曦的眼睛了,只得将目光落进了那棺材里,努力转移话题:“那几张符很可疑,我们先回去问清楚那姑娘还隐瞒了什么吧。” “姑娘?”见他还是不肯改口,凤长曦又执着了一回,盯着他不肯罢休。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褪去了深沉如海的情意,却多了些不容忽视的霸道。苏情立刻反应过来他这是又小心眼了,于是只得辩解:“那我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啊。” “那便什么都不要叫。”凤长曦不容他辩驳的说道。 苏情:“……” 这人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他虽然嘀咕着,心里却对凤长曦这种强势的做法不怎么排斥了,反而觉得挺舒服的。不过他还没理清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凤长曦就带着他又回到了那座小宅院中。 第二十二章 灵隐,唤我长曦。 少妇正愁眉苦脸的在打井水准备做饭,九幽则坐在院子的一角盯着活尸看。 少妇的兄长不知去哪了,见他们回来了,九幽开心的直接扑过来,苏情安抚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径直朝少妇走去。 “你相公死了以后尸变过吧?”他刚走到少妇面前就直接说道,少妇本来欣喜的看着他,结果瞬间色变,就像被人重击了一下,手里的水桶也掉到了地上。 “招魂符虽不算罕见,但招魂需要不少灵力,王氏是不可能大量散出去的。若如你所言,你相公只是普通农夫,与王氏没有任何牵扯,他们又何必把招魂符混在安魂镇宅的符咒中布施给你?”苏情一点喘息的空间也不留给她,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严重。 “公子,师父这是……”九幽不安的扯了扯凤长曦的广袖,凤长曦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师父自有判断。” “我……”少妇的身体开始发抖,但苏情还是又逼近了一步,明媚的桃花眼中春风不再,而是透着凌厉的光:“你相公到底是怎么死的?死后又发生了什么?他的尸体为何会被王氏盯上?你若是不交代清楚,我现在便撕了他额上的符,让他亲自带我去寻真相!” “不!不要……我说,我全说……”少妇终于受不住了,一屁股跌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哭喊了起来。 少妇哽咽着把实情说了出来,原来她相公本是王氏的一名家仆,刚巧负责的就是炼丹炉的杂务。本来几年下来都没什么问题,但前阵子忽然被人抬了回来,那时候人已经不行了。同僚说他在开启丹炉的时候偷吃了一颗丹药,结果被发现了,王奇贵还来不及惩罚,他便因为身体太虚受不起那丹药的药效而筋脉断裂。 王奇贵见他没救了,便也免了对他的责罚,还命人将他送回来安葬。 少妇话音刚落苏情就察觉到了不对,他问:“那贴在你相公额头上的符,是王氏单独给你的还是布施的?” “这,这是王氏单独给的。我相公还没下葬就有尸变的迹象了,我实在害怕,只得去找了王氏的人。他们给了我几张符纸后便要我闭嘴,不得把这件事到处宣扬,否则便要我一家的命。”少妇哽咽道。 苏情:“那垫在棺材四角的符也是?” 少妇点点头:“是当时一起给的,说来也是神奇,我相公的尸变真的被压制住了。后来相安无事了两个多月,有天半夜我醒来,见外面电闪雷鸣的实在可怕,本来想关上窗户继续睡,结果就发现我相公他坐在,坐在窗前看着我……” 少妇说到这里又说不下去了,仿佛记起那一眼的恐惧,身体抖的像风中落叶。 “既然你相公都‘醒来’两天了,为何你不再去找王氏求助?”苏情继续问。 少妇听到这里又垂泪不已:“我兄长之前在外做生意,一个月前才归家的,他不知道我相公的真正死因。那王氏之前又交代过切不可将此事再告知别人,所以我,我一下子乱了。” 苏情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想来这少妇是没什么主见的性格,遇到事情便习惯畏缩着。若不是遇到了他们,可能这事会闹得更麻烦。 他又问少妇能不能辨识出相公额头上的符咒纹路与两个月前有没不同,少妇赶紧摇头:“我一介村妇,又怎会认得那种东西。” 他蹙眉沉思了一会,这下真的麻烦了。他可以确定符咒被人改过,而且还改过两次。最初王氏贴在尸体上的确实是安魂符,否则尸变的尸体不可能下葬。那两个月的时间里,肯定有人挖开过坟墓,把符咒换成了招魂符,将她相公的魂魄招了回来,后来又改成了能驱使魂魄的驱魂符。但有一点苏情怎么都想不通。那驱魂符的符纸应该是黑底的,怎么可能是黄色的? “灵隐?”他正在苦苦思索中,冷不丁有人在耳畔温柔的唤了一句。这声音和方才一样带着点卷儿,听得他一个激灵,腰都有点软了。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清丽温润的眸子,压在心头的苦恼顿时轻了许多。他应了一声,等着凤长曦开口。 “你想到了什么?”凤长曦没发现他情绪上微妙的变化,担忧的问道。 他这才发现那少妇已经坐在了不远处的长椅上发呆,他便将刚才想到的全盘托出。凤长曦思索了片刻:“有没可能那真的是驱魂符,只是画符之人搞错了符纸?毕竟炼魂术是邪术,正本早已毁了,修炼的人没了指引,单靠悟性很难练成。” 他话音刚落苏情就一拍手掌,欣喜道:“极有可能!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这点。明阳君不愧是明阳君,话虽然不多,但从不说废话。哈哈哈~” 见他难得真心夸自己,凤长曦却驳了回去:“唤我长曦。” 苏情的好心情被他掐灭了。 “灵隐,唤我长曦。”凤长曦显然不是在征求他的同意,那双点漆般清亮的眸子直视着他,看得他气息微乱,又想把话题引到别处去了。 眸光转暗,端丽的面容上一片失望之色:“灵隐,你为何如此抗拒我的名字?” 他一口一句灵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只有在念这个名字的时候带着点尾音,听到苏情的耳朵里回回都变了味道。 对苏情来说,除了师傅之外还没被人这样亲昵的叫过,何况凤长曦每次叫他的时候都是一副温柔缱绻的模样,让他产生了错觉,仿佛无论凤长曦用哪个名字叫他,他们都像是认识了很久,已经很熟悉了一样。 凤长曦等了许久,见他依旧是沉默不语,想了想便不再逼他了。准备再去看看那相公头上的符咒纹路,没想到刚转身就被人拉住了。 他正要回头,身后的人却抵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转过去,接着便是带着点磕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别生气,我不是抗拒你的名字。只是你这么一本正经的让我叫,我……叫不出来。” 苏情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凤长曦即便不回头也能猜到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郁闷纠结。虽然没听到自己真正想听的,但他的心情却好了不少。毕竟比起最初总是在躲他,现在的苏情开始在意他了。 凤长曦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不知道苏情自己发现没有,这般拉着他解释给他听的模样,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呢。 “你真的生气了?”见凤长曦真的不回头看自己,苏情便绕到他前面去,结果刚对上眼就怔住了。 凤长曦哪里有半点生气的模样?秀丽的面庞仿佛是被春意浸染的桃花瓣,明艳的醉人。苏情下意识的想起了空庭岛上的桃花。每年春天,那清丽的粉都会落满整座岛,他最喜欢在桃林间穿行,留下一地的旖旎。那曾是他最喜欢的景致,此刻他却觉得,凤长曦脸上一闪而逝的桃粉比那漫天的美景更醉人。 凤长曦没意识到自己面色微红,他弯起眼睛,磁性又温柔的嗓音撞进了苏情耳朵里:“我不会生你的气,等你什么时候愿意了再叫吧。” 苏情仿佛是被这嗓音蛊惑了,动了动唇,一句“长曦”叫的自然而然,毫无征兆。 这下凤长曦又睁大了眼睛,苏情自己也反应过来了。他赶紧用力咳了一声,掩饰道:“我去王氏的府邸看看。” 他说完就要走,结果被凤长曦一把拽住了手腕。他懊恼不已,正想着该怎么岔开话题,没想到凤长曦没有失控,只是就这姿势绕到他前面:“我与你一起去。” 他怔怔的看着凤长曦,对这人忽然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很是不解。但他却不知道,凤长曦是又把舌尖咬破了才止住心中那强烈的震荡,不在人前失控。 “好。”他呐呐道,这时候有稚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师父,那我还在这等着吧。” 苏情应声看去才发现九幽一脸促狭的看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九幽刚才一直坐在那,定是将那些让人误会的对话都听完了。他这个徒儿早熟的很,小小年纪便懂得很多大人都未必懂的事。他现在终于后知后觉,有了点尴尬之情。所以也不理睬九幽,甩开凤长曦就跳上了屋顶。 他的模样有点落荒而逃,九幽见凤长曦要追,赶紧跑上来拽住他雪白的袖子:“公子加油哦,师父刚才脸红了,你有戏!” 凤长曦看他笑的挤眉弄眼,只得无奈的弹了他额头一下:“莫要胡说。” “我可没胡说,每次有男人被携芳姐勾引上的时候,都是像师父那个傻样子的。”九幽摸着脑门说道。 凤长曦看他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明明是一张稚气可爱的脸,却偏偏说出不合时宜的话,顿时哭笑不得:“好了,我去追他,你在这里看着那具活尸。万事小心,我们很快就回来。” 王氏的宅邸位于城东,占地颇广,内里园林假山环绕,还有一座小型的湖泊。虽不算清雅,却绿意沁人,不愧是江南人家。 凤长曦飞快追上了苏情,苏情不说话他也不说,二人都停在了围墙外的一株柳树上观察着。 王氏的外围虽有本家灵障护持,但王氏毕竟只是中等的仙府,灵障挡不住像凤长曦和苏情这种修为的人。凤长曦以灵识查探了一番,便确认了灵障最薄弱之处。他示意苏情在这里等着,自己进去。没想到被苏情拦下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苏情说完便要跳下树,凤长曦赶紧拉住他:“你想怎么做?” 苏情:“灵障再薄弱也是灵障,你就这么闯进去,就算他们一时半会发现不了,时间久了也会察觉。” 凤长曦:“所以呢?” 苏情朝他抬起下巴:“自然是光明正大的进去啊。” 第二十三章 说吧,薛呈是怎么死的。 “大少爷,门外有两个姑娘找您。”有家仆一溜烟跑进后院,对着正在鱼塘前撒鱼粮的青年说道。 那青年一身玄色锦袍,眉目勉强算得上俊,但眼下一片乌青,唇色也惨淡,一看就是个纵欲过度的脸。听到家仆这话不由得直起身子:“什么姑娘?” “小的不知,那两名姑娘长得很高,都拿面纱遮着脸,其中一个红衣服的说是来报恩的。”家仆道。 “报恩?”青年眼珠子转了转,他自问从没做过好事,不过既然有姑娘送上门,他自然不会拒绝。 “走,看看去。”他把手里的鱼粮塞给家仆,迈开腿去了前院。 “大少爷,就那两位。”家仆引着他来到前院的梨树下,他刚绕过来便感觉到一阵莫名风起,满树开的正盛的梨花簌簌被吹落了一地,如初雪落在了那两名女子身上。 他细长的眼底现出ji,ng光。 这两名女子一红一白,都着ji,ng致的罗裙。虽比他更高,但身形曼妙,气韵独特。特别是那红衣女子,一双桃花美目顾盼生辉,掩住双颊的红纱薄如蝉翼,玉般的肌肤和柔嫩的唇瓣若隐若现。见他走来了,女子对他温婉一笑,白皙的双手交叠于身前福了福。声音更是如出谷黄莺般清灵婉转:“见过王公子。” 王奇贵一双眼睛停在那女子高耸的双峰前,竟然再也挪不开了。 旁边的白衣女子似乎不满王奇贵对她的无视,竟也学着红衣女子那般行了个礼。她动作僵硬,也没有说话。姿容绝丽的五官藏在雪纱之后,比起红衣女子的娇娆妩媚,她的眉目间多了一分清冷,犹如寒天雪梅,出尘淡雅。 这样两个极致的美人儿居然是来报恩的?这让王奇贵咽了口唾沫,都有点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了。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赶紧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不知二位姑娘找在下何事?” 苏情的桃花眼弯了弯,shi润的眼眸中荡出了一池星辉,还未开口就看的王奇贵差点流口水了。 “王公子,我们是来找你报恩的。”一旁的凤长曦实在看不下去他这般媚态,只得上前一步说道。 王奇贵的眼睛在凤长曦身上扫过,只觉得这位白衣美人虽然胸前平了点,但一点也不影响那绝世的姿容。见他冷冷的开口了,赶紧接话:“敢问姑娘是报什么恩?王某并不曾见过二位。” “王公子贵人事忙,自然不记得了。四年前您路过月屏山,可是猎过一头妖兽?”苏情娇滴滴的问道。 王奇贵赶紧点头。苏情便继续了:“奴家和姐姐是月屏山上一猎户的女儿,当年妖兽肆虐,我们被逼的要举家逃离。但父亲那时候摔下山崖腿断了,实在没有办法。幸亏王公子路过,及时收服了那头妖兽,保我们一家平安。” 苏情这话是瞎掰,却是有据可依。因为凤长曦记得,四年前王奇贵第一次成功狩猎妖兽便是在月屏山上。那时王氏还大肆庆贺了一番,仙门百家中有不少人还送上贺礼。 王奇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可那是王某应该做的,怎敢劳姑娘惦记,更不要提什么报恩了。” 他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一双眼睛却盯着苏情不放。凤长曦在旁看的直皱眉,但碍于眼前的情况却也不好说什么。 “王公子青年才俊,自然不觉得这算什么。但奴家知道做人要知恩图报。若不是当年公子的义举,只怕我们一家早已见了阎王。如今爹爹已去,奴家和姐姐便想着来寻王公子为奴为婢,只求王公子不要嫌弃我们。” 苏情捏着嗓子,说的深情动人,眉眼间满是愁态。王奇贵果然不疑有他,赶紧扶住苏情的手:“姑娘言重了,什么为奴为婢,若二位姑娘愿意,王某府上自然有你二位的容身之所。” “那……那便多谢王公子了。”苏情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虽然被王奇贵摸了一把很恶心,但目的总算达到了。 “还不知二位姑娘如何称呼?”王奇贵问道。 “姐姐名唤映雪,奴家贱名昭昭。”苏情继续扭捏。 “映雪昭昭?真是好名!二位姑娘且宽心在我这住着。阿福,带二位姑娘去西厢寻一处安静的院子,一切添置都按最好的来,切不可怠慢了!”王奇贵吩咐身边的家仆,那家仆耳聪目明,立刻知晓这二位仙女一般的姑娘是入了大少爷的眼了。 阿福赶紧领人去了。苏情临走前还对王奇贵福了福身子,王奇贵看他身段柔软,tu,n瓣在罗裙遮掩下浑圆饱满,真恨不得现在就伸手捏一把。 阿福领着二人去了西厢房最偏的一座院子,此处最是安静,很方便大少爷“办事”。他又唤来几个家仆丫鬟添置了一些必备之物,这才行礼下去了。 “呼,真他的累!”苏情前一刻还温婉的送走阿福,等人家把门一关,他立马扯掉面纱,一屁股坐在桌上吐气。 “注意仪态。”凤长曦也松了口气,但见苏情这般粗鲁,还是忍不住纠正道。 苏情正在倒茶,被他这么一说,忽然兴致起了,端起那杯茶递到了凤长曦唇边:“映雪姐姐也渴了吧,来喝口茶。” 他笑的一脸促狭,凤长曦却没跟他计较,而是盯着那张略施粉黛便若仙子的脸皱起了眉。 “怎么了?”苏情看他神情太严峻,以为发生了什么,却没想到凤长曦叹了一气,居然用指腹擦了擦他唇上明艳的朱红膏脂:“以后莫要再做女子打扮了。” “为何?莫非映雪姐姐觉得妹妹不好看?污了你的眼?”苏情和他相处了几日,见他刚才又是那么亲昵的动作,便知道这人又打翻醋坛子了。换做以前苏情会觉得不耐烦,这回却起了玩笑的心思。 他揉着耳垂继续:“还是说,明阳君觉得我抢了你的风头?那等王公子再来的时候我便不出声,全凭你来驭他吧。” “你……”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但凤长曦真听不得他这样说话。这般狂言浪语却不知有多强的冲击性,让凤长曦又想起他刚才不断引诱王奇贵。虽然是在做正事,但凤长曦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拍晕王奇贵那色鬼,直接来硬的得了,何必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我怎样?”苏情眨眨眼,一双长腿在桌边晃,晃的凤长曦心烦意乱,毫不犹豫的接过那杯茶饮了干净。 “二位姑娘,小的送浴桶来了。大少爷说二位姑娘长途跋涉一定累坏了,赶紧清洗一番先歇息吧,晚上大少爷会为二位姑娘洗尘的。”阿福的声音及时在门外响起,阻了苏情玩闹的心思。他戴上面纱站好,让阿福把浴桶送进来。 阿福用一扇红梅屏风挡在两个浴桶中间,本来是要留下两个丫鬟伺候的,可苏情借口说不习惯,便把人都谴出去将门锁了。 面对着两个冒着热气的浴桶,苏情直道可惜。 他倒是真的想泡个澡,可现在已经潜入了王府,在没有从王奇贵口中套出话来之前不能暴露身份。于是只得把桌布扔进那两桶水里,把水搅浑了些,再叫人来把桶抬出去。 他和凤长曦分别在左右两个相连的屋中休息,期间凤长曦悄悄溜出去了一会,苏情给他打的掩护。两个时辰后,阿福来带他们去东厢那边的主屋,说是王奇贵设宴给他们洗尘。可等他们到了才发现这主屋其实就是王奇贵自己院子的主屋,装饰的富丽堂皇,却只有一个丫鬟在门口伺候。 王奇贵坐在主位上,左右各放一块蒲团,桌案上放着十多道菜。那些菜以ji,ng巧为主,色泽丰富卖相细致,看着就是很费心思。 他和凤长曦一左一右的坐下,阿福便开始给他们斟酒,而门口守着的丫鬟则关上门出去了。 “来,映雪姑娘,昭昭姑娘,这是兴和镇最出名的杏花酿,王某先干为敬。”王奇贵一脸恣意笑容,端起酒杯就干了那烈酒。苏情摘下面纱,眉目间更是巧笑倩兮,他酌了一小口,立刻做出一副不胜酒力的荏弱状,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王奇贵脸上现出惜花之色,握住他肩膀连连问怎么了。凤长曦则捏紧酒杯,一边默念清心咒一边把酒给喝了。 “奴家没事……咳咳,王公子见笑了,奴家,奴家实在不胜酒力。”苏情娇喘着说道,漂亮的桃花眼中含羞带涩,看的王奇贵内火直烧,几乎忘了在场的凤长曦了。 “可这杏花酿是我兴和镇的名酿,而且用来招呼二位的酒还是我王家十多年的珍藏。昭昭姑娘不妨再喝一杯试试,错过了实在可惜啊。” 王奇贵一心惦念着苏情说不胜酒力,只盼着苏情再喝两杯直接醉死过去,方便他行事。苏情自然乐意配合,他也受够了王奇贵那爱占便宜的手脚。两杯酒下肚,他便催动灵力熏红了脸颊,一双美目华光流转,魅色尽显,看的王奇贵几乎忍不住。 好在他还记着凤长曦,于是转头对凤长曦抱歉的笑道:“映雪姑娘,昭昭姑娘不胜酒力醉了过去,我这便将她送回屋子里歇息。你在这稍等片刻,王某很快便回来。” 凤长曦不动声色的看了苏情一眼,清冷的眼底好似有寒光一闪而过,但他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王奇贵大喜,赶紧抱起苏情出去了,只留阿福在这里看着凤长曦。 苏情本以为王奇贵会把他送回西厢那间屋子再下手,没想到王奇贵根本等不及,只拐了两个弯便踢开一扇门。他悄悄打量了下,这屋子很大,虽然没点烛火,依旧看得出是主人的寝屋。 王奇贵绕过两道山海屏风,将苏情放在了床上。看着苏情因为醉酒而不断扭动的身体,他呼吸急促起来,正要去摸那高耸的酥胸,结果眼前红影一晃,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晕了过去。 苏情坐了起来,拉拢了被扯乱的外衫,一脚踹在了王奇贵的命根子上:“死 y 贼!真丢我们男人的脸!今天我就为民除害,让你这辈子再也举不起来!” 他骂完就从乾坤储物袋里取出银针来,掀开王奇贵的锦袍,在小腹处左右各扎了一针。那银针细如毫毛,他又不知念了句什么,银针闪着幽光钻了进去,王奇贵哼了声便再没动静了。 苏情冷笑一声,这才准备做正事。他手腕一扫,原本敞开的大门便落闩锁上了。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粒黄豆大小的东西放在蜡烛上,一阵缥缈的青烟散了出来,片刻便化作无形盈满了整间屋子。 他估摸着时间,凤长曦那边应该快得手了吧。谁知刚想到就听见门外有人轻轻扣门,他便捏起嗓子娇喘着问:“谁呀。” “是我。”门外的人似乎被他这声音恶心到了,顿了顿才开口。苏情无声的大笑,走过去开门。 “怎么这么快?他们都睡着了?”他问道。凤长曦反手锁门,看了眼床上昏厥的王奇贵,这才把脸上的雪纱摘下来:“已经全被迷情香制住了,就剩你这边。” “他也差不多了。”苏情冷哼一声,走到床边抬手就是一巴掌。 睡得像死猪一样的王奇贵被扇醒了,瞳孔却没有焦点,恍若在梦中呢喃着。 苏情打了个响指,嗓音犹如诡秘的琴音钻进王奇贵耳中:“说吧,薛呈是怎么死的。” 第二十四章 莫非那没有瞳孔的便是他们要找的人? 此刻的王奇贵就像一头被控制的活尸,在苏情的引诱下将他所做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薛呈并非偷食了丹药而亡,而是被醉酒的王奇贵当做了试药之人,强硬的喂服了丹药。 王奇贵确实炼丹多年。他修真不走正道,却终日四处寻偏方。什么提升灵力的防身的,甚至长生不老的,把整个王氏仙府弄得乌烟瘴气。偏偏他爹王相何也是沉迷酒色之人,父子俩沆瀣一气为非作歹,就连当地的官府都被他们买通了。 苏情这才知道原来那少妇说出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王奇贵常年寻偏方炼丹,自然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所以私下做着买卖妇孺的勾当来维持。其中稍有姿色的都被父子俩侮辱后再卖到外地去。因为有官府的掩护,居然都没人发觉其中的问题。 而试药的行为更令人发指,找的都是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们,一旦出了问题就立刻埋掉。苏情他们之前去薛呈埋尸处的那座无名山上就埋了一百多具这样的尸体。 苏情觉得事情不大对,如果真的有那么多枉死的,为什么他当时没感觉到戾气? 王奇贵说那是因为每一具被埋的尸体额头上都会贴着安魂符,防止他们尸变或散发怨气。 苏情又问那被换掉的安魂符是怎么回事,王奇贵沉默了许久没有出声,苏情便跟凤长曦解释,只有不知道的事才无法开口。 凤长曦的脸色y沉无比,他虽然知道仙门中有不少世家积暗多年,却没想到这些人可以泯灭人性到这种地步。 苏情看着他那模样,想安慰他几句,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所幸自己虽然在空庭岛上无忧无虑的过了那么多年,但师父对于仙门百家一直没好感,耳濡目染下,他的震动就不如凤长曦的沉重了。 苏情继续问关于天狗的事,王奇贵说天狗确实是王氏收服的。但天狗也是罕见的妖兽,他们舍不得将它杀了,便在山间以灵障困住豢养着。但那天狗喜食人魂,好几次都把送食物的人给吃了,又经常冲破王氏的灵障跑到山下作恶。 王氏碍于民众的声音不得不出来制服,一来二去这戏码便被明眼人看穿了。特别是王氏当初口口声声说天狗被杀,后来天狗却跑出来打他们嘴巴。只是这王氏家业大权势大,民众都敢怒不敢言罢了。 苏情打了个响指,王奇贵应声倒了回去。他看向凤长曦:“你怎么想?” “堂堂仙府世家居然做出如此肮脏的勾当!简直不齿!”凤长曦怒道。 苏情:“你想把王相何抓起来对峙?” 凤长曦:“事关重大,只凭你我二人用迷情香问出来的话不能让旁人尽信。” 苏情也同意:“对付王家不能死守正道。” 凤长曦疑惑的看着他:“你想怎么做?”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苏情挑挑眉,唇边的笑意魅惑又妖邪。凤长曦知他肯定又想到了坏主意去,只得提醒:“灵隐,不可私下制裁。” 他一本正经好好说话,没事又冒出个“灵隐”来,听得苏情刚点着的邪恶小火苗又被扑灭了。 苏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不过是个习医的,你当我能怎么制裁他家?” 凤长曦:“那你的意思?” 苏情看了王奇贵一眼:“有一点我始终没搞明白,到底安魂符是被谁换成了招魂符的?还有那颜色用错的驱魂符,是否是换符之人所为,还是又说有第三个人?” 凤长曦思索了片刻:“许是看不惯王氏父子所为的知情人。” 苏情:“可此人不公然站出来,却背地里利用邪术。关键是他到底怎么想的?薛呈变成活尸出现肯定瞒不了多久,按薛夫人的性格,最后定会再找王氏求助。那不就被王氏发现又镇压下了吗?这种行为与他把活尸放出来的做法不合。” 凤长曦蹙眉不语,苏情说的他也有想过,但眼下既然寻不到换符之人,首要做的便是处理了王氏父子。 以苏情的性格,肯定是直接取了王氏父子的命来偿。但凤长曦自幼秉承家训,虽无法容忍王氏作恶的行为,又不肯私下裁决。这便苦恼了苏情,只得想个折中的办法,给王氏父子喂点药,逼他们自己出去坦白罪行。 他觉得这样最好,凤长曦却叮嘱他行事时切不可暴露身份。 其实凤长曦最怕的就是苏情到处得罪人,最后被扒出“苏二少主”的身份。虽然这次他无论如何都会守住这个人,可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都不想让苏情去面对那么沉重的罪业。 也许苏情的失忆是上天对他的怜悯。如果现在的苏情如果真的记起了十年前的一切,会不会愧疚到以命去偿? 苏情没发觉凤长曦凝重神色下真正的含义,不过既然凤长曦不愿他暴露,那他便做的隐晦些好了。 他在乾坤储物袋里掏了半天,选中了一种蛊毒,正准备喂药就被拉住了。 凤长曦问他这是神秘药,他说用来调教不听话的人。凤长曦又问为何会有这么多不正经的药?他邪魅的笑了笑,只说在空庭岛上实在无聊,师父又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书,看多了他便小试身手炼了起来。 凤长曦无语的看着他,苏情以为这人又要说什么大道理念经了,没想到凤长曦也取过一粒去喂了王相何。 王相何本来在寝室中和小妾翻云覆雨,凤长曦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早已中了迷情香毫无知觉。喂完药后凤长曦帮他整理了衣袍,便把人弄到王奇贵房中。 看着床上躺着的父子俩,苏情拍拍手:“好了,就等天亮了把他们弄出去,那蛊毒自然会让他们诚实的交代一切。” 凤长曦点头,视线又落在了苏情身上。见他一副尴尬的欲言又止的模样,苏情低头看了眼就笑起来,把胸口歪掉的两个白馒头捞出来,放在他面前晃:“我都忘了这玩意了,还是明阳君眼尖。” 凤长曦知道他那张不饶人的嘴又要开始了,赶紧咳了一声,提醒他薛呈的尸体还没处理。 苏情这才放过他,两人都换回了原本的衣服,把王氏父子捆起来带去薛家。九幽一直坐在院子里和活尸大眼瞪小眼,见他们终于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个人,顿时好奇的围过来问。 这时候薛夫人和兄长也从里屋出来,苏情说完后两人的脸都气白了,那兄长恨不得现在就拿刀捅了这对父子报仇。但苏情晓以大义劝了一番,两人便恨恨的同意,等着天亮后看王氏父子如何出丑伏法。 苏情和凤长曦一起将薛呈埋了回去,又把他头上的驱魂符换回了安魂符。 天亮后苏情就把王氏父子弄到了衙门前,他离开后,王氏父子跪了一会,惹来了不少围观的百姓,就连衙门看守的都被引了过来。 那对父子衣衫工整,面色没有任何异样,见人多了起来,王奇贵先是对着所有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声泪俱下,那张嘴完全不受控制的把所做的恶行都交代了。 刚说到一半就有人要揍他,被衙役拦住了。衙役一直使眼色让他闭嘴,可他居然不管不顾的继续。 这下连衙役都压制不住围观民众的情绪了,众人口中的叫骂声一浪高过一浪,汹涌的人群把衙役都推倒了,拳脚不断落了下来。王奇贵父子惨叫不已,手脚却像被定住了一样不能反抗。 苏情坐在不远处的一株树上,兴致颇高的看戏。没多久就看到衙门的大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官服的胖子。那胖子一见这失控的景象,立刻叫衙役们拉开众人。 他一向颇有官威,百姓们都怕他,但这回居然有人见到他就冲上来要打。只因刚才王奇贵交代的事情中,就有和他勾结欺压百姓的事。 这下越发不可收拾了,堂堂官府衙门前被越来越凶的民众们闹得一片混乱。旁边就是集市,很多人直接c,ao起东西就扔来,所以这会儿已是满地的菜叶ji蛋壳豆腐渣了。 看着威严扫地,一身狼藉拼命躲藏的王氏父子和县官,苏情终于大笑起来,直呼太爽。 这种办法虽不能取了王氏父子的命,却比要了他们的命更狠。事情闹大了,自然有世家会接手处置这种败类,而欺压百姓的县官也会得到应有的报应。最重要的是,兴和镇的麻烦解决了。 他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山峦,那边虽然悄无声息,但他知道,凤长曦此刻定已收服了天狗,正准备跟他汇合呢。 他对这边的闹剧已经没了兴趣,正想着要不要去找薛夫人兄妹道个别,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那是一点很细微的鬼气,细微的他再想确认就什么都察觉不到了。 苏情皱起了眉,他断然不会感觉错,因为那鬼气很熟悉。虽然稍纵即逝,他却立刻分辨出了是咒丹所散发出来的。 苏情的眼睛在下面吵杂的人群中扫视着。 他第一反应是师父也在这,但白谪如果真的在他身边,肯定会现身,断不会用咒丹的气息来引诱他。可如果不是师父,又是谁会有咒丹? 他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他并未从那人身上察觉到咒丹的气息,那人只是站在混乱的人群中仰头看他。 那人没有瞳孔,一双死白的眼睛像天光破亮时的鱼肚白,可怖的睁着。 苏情手指一弹,红色的鬼气破空而出,直逼那人的双眼。但那人的身形却瞬间化为水波晃了晃,竟然将鬼气吸收了。 这下苏情再也不能淡定了,他催动剑诀,休宁剑化出原形,还不待他攻击过去,那人便朝反方向跑了。 苏情想都不想便追了上去,但那人身法诡谲,没多久居然逃无影了。 苏情看着眼前这片荒凉的郊外,散出灵识去查,却如混入大海的水滴,一下便没了踪迹。他知道对方身手奇高,可是用这种办法把他引来,却不肯现身,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立刻想到了那个换符者,莫非那没有瞳孔的便是他们要找的人? 第二十五章 周惊羽?!你怎会在此! 虽然惦记着凤长曦和九幽回来找不到他会心急,但眼下他却没理由不追下去。特别是对方引诱他的目的太明显了,见他站在原地不动,居然又散出了一点若有似无的鬼气。 苏情入世快三个月了,这期间白谪一点音信都没有。而他这段时间之所以行事张扬高调,最大的原因也是想让白谪听到消息,可以寻到他。 苏情脑子里乱糟糟的,那点稍纵即逝的鬼气却叫他无暇再分心。他御剑而起,居高临下的打量这片土地。 这里已经出了兴和镇,是西郊外的乡野,土地被常年来往的人和车马碾出一条不平坦的小道,隐没在远方一座大山的尽头。此刻明明是白天,附近却杳无人烟。 那道鬼气如一根蚕丝引着他,他追了不久就停下了。眼下已入了这座大山深处,到处都是苍天古树。茂密的枝丫挡住了天光,四周寒意渗人,再往前便是弥漫着浓郁瘴气的沼泽,r_ou_眼几乎看不到远处是何情景。 他不能确定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的,贸然再追下去只会成为被动,于是准备绕着山林再查看一番。可那道鬼气却忽然变强了,从沼泽深处涌了出来。 苏情急忙闪避,但眼下处于密林深处,脚下早已泥泞不堪。他勉强躲闪了几回,正想跳上休宁剑,没想到那鬼气居然缠绕上休宁纤薄的剑身,化为一条锁链将休宁缠绕住。 剑刃发出尖锐的哀鸣,红光霎时消散,原本附着在剑上的鬼气就像被锁链吸走了。苏情一惊,正想再将鬼气注入休宁中,结果剑身一震,居然化为了手镯缠回他左腕上。 苏情还从未见过休宁不受控制,眼见那锁链再次袭来,他催动剑诀,休宁却毫无反应。见鬼气无用,他便想以灵力来驱使,但刚释出一点灵力,那锁链却像见了什么极致的美味,瞬间膨胀了数倍,形成一个巨大的铁网将他笼住。 苏情急忙取下腰上的琴箫,置于唇边吹奏,一阵诡谲的萧声破空而出。四周静谧的古树就像忽然被狂风卷过,扑簌簌的颤抖起来。绵密的树枝被萧声赋予了生命,开始无限生长,顷刻便将那铁网牢牢包裹住。 苏情被困在其中,虽然阻隔了所有光线,但他的感觉却异常灵敏。这锁链会吸收他的鬼气,却敌不过外围树枝的施压,没一会就听到了“咔擦”的断裂声。 那声音持续了一会,随即便是强烈的震动。他变换曲调,那些树枝开始收力,很快便恢复了原状。 苏情收回琴箫,蹲下来打量。刚才张牙舞爪的锁链此刻碎了一地。他又看了四周,除了半空中不断在落下的树叶外,根本看不出刚才发生过什么。 他本想捡一块锁链看看这是什么东西,结果脚下的地面又是一番震动。只见前方原本浓密的瘴气就像被什么东西驱散了,缓缓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苏情猛地站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片黑气弥漫的沼泽中,赫然有头颅不断钻了出来。腥臭腐烂的气味随着他们的动作而涌了过来,苏情顿觉天旋地转,难受的几乎要吐了。 眼看着那片人头越来越多,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就有几十个了。 那些人头都是腐烂的状态。有的头皮烂没了只剩白骨,有的还粘着些皮r_ou_,毛发缠绕着脸,有的眼耳口鼻还在,但爬满了蛆虫。人头每个都是面朝着他的方向,钻出来后就没了动静。 这可怖的景象亏得是在白天出现,若是半夜三更,即便是苏情这种胆大包天的也会瘆得头皮发麻。 他催动剑诀,将休宁剑握在手中。 他已知此地诡异莫名,再加上刚才那锁链会吸收鬼气,那就只能以灵力来对抗这里的异像。好在休宁恢复了,实在不行他便御剑走人,把凤长曦找来再说。 那几十颗人头就像浮在沼泽上的气球,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苏情只能听到耳畔偶尔刮过的风声,僵持一会后,他便不想再浪费时间,靠近看个究竟。 那些人头但凡还有眼珠子的,都随着他的动作而转动眼球。他停在最近的那颗附近,打量了头颅的身体。 但他看了半天都没看到肩膀在哪。 那沼泽就是一片腥臭无比的黑泥,中间掺杂了枯枝烂叶和动物尸体,也不知有多少年了,味道绝对是苏情活到现在为止闻过最臭的。他强忍住呕吐的欲望,用剑尖去戳了戳那颗人头。 那人头毫无反应,因为眼珠已经融化了,所以苏情什么也感觉不到,倒是附近的两三颗人头都转动眼珠看他,那眼神森然可怖,怨毒极了。 苏情看到了这眼神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震惊的后退几步,警惕的看着四周。 他居然忘了,自从来到这里后就没有感觉到煞气!如果沼泽中埋着这么多的尸体,那无论如何都不会什么也感觉不到,除非…… 他想起了凤长曦说,在陈宅内发现了大量的枯骨。 可在枯骨被挖出来之前,他们在陈宅居然没发现异样,除了那具诡异的尸体外便只有九幽在那。 苏情虽然对炼魂术所知不多,但他知道但凡与炼魂术有关的尸体,其骨骼上都会有煞印。 煞印是炼魂术特有的印记,可控制尸体内的煞气不外泄,从而不被人发现。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尸体被埋在一起,他们却丝毫感觉不到的缘故。 脑海中似乎有一根线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白皙的额头上渐渐洇出一层细汗。 升平镇与兴和镇距离不远,升平镇的陈宅是炼魂术枯骨的埋藏地,而兴和镇的秃头山上,也埋了数百具试丹药的尸体,现在这座沼泽中又有几十颗人头。这一切虽然不能串联在一处,但…… 苏情猛地看向最近的那颗人头,他有一个猜测必须证实,于是小心翼翼的上前,用剑尖戳进那人头的眼洞中,使力一挑就把人头挑上来了。 一阵极端的恶臭扑鼻而来,他却无暇顾及,而是脱下外袍将那颗人头裹住,用力擦掉表面的污物。 人头很快就被他擦干净,露出一个完整的头骨。 苏情只翻了一面就在头骨的底部看到了黑色的煞印。 猜测得到了证实后,他可以确定之前那个没有瞳孔的人是故意引他来此发现这些头的。他立刻站起来,双手笼住做扩音状:“不知前辈乃何方高人,可否现身一谈?” 他喊了三遍,声音被回笼在这片密林中,如果对方在附近一定能听到。但他等了许久,除了偶尔风刮过树叶的簌簌声外,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苏情懊恼的看着那一沼泽头颅,对方既然不肯现身,那他也不可能继续耗下去。他现在最惦记的就是秃头山上的一百多具尸体。既然王氏父子已经对众交代了恶性,那么秃头山的尸体肯定很快会被挖出来。他必须赶在那之前确认一遍那些尸体是不是无头的,是不是都有煞印。 如果真的如他猜测的,那王氏父子背后肯定还有人。因为王奇贵身上有蛊毒,是不可能再撒谎的。 苏情想到这便不再停留,他用外袍包住那颗头颅,御剑回到了和凤长曦约定等待的地方。凤长曦早已等的不耐烦出去寻他了,只有九幽留在那家茶馆。 见他面色不善,九幽赶紧拉他坐下问怎么了。苏情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九幽急忙说那王氏父子被关进了官府,那县官碍于百姓的压力,刚刚带着一群衙役去秃头山了,随行的还有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们。 苏情听到这便要去看,九幽问凤长曦怎么办,他让九幽继续留在这,等凤长曦回来后便一起过去汇合。 苏情说完就走,刚到门口就迎头撞上了一个人。 他走的太急,对方被他这么一撞退了两步。苏情自知理亏,本想询问对方是否无恙,没想到一抬头就愣住了。 那人开了口,却也是一脸的迟疑:“你……” 苏情打量了对方,这是位俊朗的公子,与自己一般高,着华美的朱雀锦袍,腰悬玲珑坠。束发用的紫金雀冠雕工繁复,雀嘴上衔的珍珠有拇指那么大,一看便知造价不菲。 那人剑眉入鬓,鼻梁高挺,俊逸中带着点狂妄的贵气。虽然被苏情撞了,却没有发怒的迹象,反而露出一点震惊与不确定。 苏情急着去秃头山,见对方没为难的意思,便果断的致歉。只是他刚想走就被拦住了,那位公子对他露齿一笑:“敢问公子姓名?” 苏情不耐烦的瞪他一眼,没有回答的打算。这时九幽也从茶馆中跑出来,直接挡在苏情前面,一脸堤防的看着那公子:“你要干嘛?别s_ao扰我师父!” 他一介十岁孩童居然做出了这种袒护的动作,那公子立刻笑了起来,低沉的嗓音带着慵懒的磁性,好听极了:“他是你师父?我没其他意思,只是觉得你师父长得十分好看,想结识一番。” 他说的倒诚实。九幽一愣,对方没有恶意的情况下他也不好继续发难,只得去看苏情。苏情把他拉到身边,用看市集货品一样的眼神从上到下扫了那人一遍:“问人名字之前不该自报姓名?” 对方这才收起笑容,打量着诉求:“你真不认……” 但他话音未落,便有一道雪白身影裹着劲风落在他面前,把苏情完全挡在了身后。 苏情刚看清那人发带上的皓月暗纹,耳畔就听到一声怒斥:“周惊羽?!你怎会在此!” 第二十六章 长曦,他是苏情吧。 “长曦?!你又怎会在此?”那被呵斥的人非但不生气,反而说抱就抱,俊朗的面容都笑成了一朵花。 凤长曦僵硬了一瞬,想都不想就把人推开了。周惊羽“啧”了一声,又去撩他耳鬓的发:“好久没见你了,怎么还是这般冷淡。” 他当众说着这样惹人误会的话,凤长曦雪白的脸都被气红了,一掌拍开他的手:“莫要胡闹!” “哦?那我偏要胡闹怎么办?”周惊羽忽然凑近,在他耳畔吹了口气,激的他火冒三丈,拔出藏阳就要砍。 周惊羽笑眯眯的闪躲着,身法虽潇洒,但他修为毕竟不及凤长曦,不多时就被拿了下来。不过他也不恼,反而拍手鼓掌,称赞凤长曦的身手又敏捷了不少。 见他依旧不改无耻本性,凤长曦只得收回藏阳,拉起苏情就走。可他却一个箭步挡在了两人面前:“长曦,你这就不对了,藏着这么漂亮的美人也不介绍介绍。” 他说完就笑眯眯的打量苏情,细长的眸中似有ji,ng光闪过。 苏情早已目瞪口呆,他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凤长曦。不但被人调戏,还气的失去理智当众拔剑? 凤长曦不想理他,结果刚迈出一步又停下了,只因周惊羽居然拉住了苏情的另一只手。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7节 “放开他!”凤长曦面色y沉,一向平静无澜的眼中居然有杀意流转。苏情暗暗心惊,这是真的动怒了啊。他又去看周惊羽,只见周惊羽的神情虽然不动如山,但眼里却有一抹浓郁的忧伤。 苏情心里嘀咕不已,这难道是…… 九幽的嘴张成了ji蛋形,这狗血的一幕他过去三年里可是看过不少。所以他只是呆了几秒,便立刻跳到苏情身上。 苏情想都没想就抽回手抱他。所以刚才那剑拔弩张的一幕,居然被九幽轻而易举的破了。 周惊羽讶异的看着九幽,只听九幽恼怒道:“你这人好不要脸,我师父好看便要被你纠缠?天下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你缠的完吗?” 九幽说完又转头去看凤长曦:“公子,我们走吧。” 凤长曦还没回答,周惊羽忽然指着苏情的脸:“长曦,他是苏情吧。” 这下不止是凤长曦了,就连苏情的脸色都y沉了下来。 又是“苏情”!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凤长曦不想与他纠缠,他却冷笑一声:“那他左耳的桃花印是怎么回事?你可别告诉我,你是找了别人纹一朵来代替苏情。” “你!”凤长曦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气的眼眶血红。苏情本来就不爽周惊羽把他当做替身来说事,在看到凤长曦这副受挫的样子后更火大了。 他把九幽放下,故意与凤长曦十指相扣:“长曦,这人是谁啊?先是对你动手动脚,见你不理他便拿我撒气。莫不是你曾经辜负过他,所以令他这般报复?” 他说话的时候还故意靠在凤长曦肩上,神态亲昵自然,好像他们平时就是这样相处的。凤长曦惊愕不已,根本答不上来,不过苏情也没指望他会回答。 周惊羽果然被激怒了,细长的眼眸盯在苏情身上,仿佛能喷出火来:“苏情,十年不见,你还是跟当年一样嚣张跋扈自以为是啊。你敢说不认得我?那行,你跟我回一趟周家,看你在我姐姐的灵位前还敢不敢说这种话!” 周惊羽呵斥道,苏情一怔,本能的就想去看凤长曦,没想到凤长曦却“锵”的一声拔出藏阳,剑尖抵着周惊羽的胸口:“惊羽,不要逼我。” 灿金的剑芒如一团烈焰在剑刃上飘荡,周惊羽却丝毫不惧,神情有些癫狂:“我逼你又怎么了?反正在你眼里只有他,别人对你再好都看不到!” 周惊羽说完就看着凤长曦,凤长曦却转过脸去不想看他。周惊羽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忽然上前一步,藏阳原本就抵在他胸口,这下直接没入了三分。 凤长曦一惊,急忙把剑抽出来。藏阳带出一线血珠落在了地上,之前一直安静围观的人群这才爆发出惊呼声来。 苏情眼见事情有恶化的趋势,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被人看笑话。他催动剑诀,休宁化为剑形落在了脚边,他拽起受伤的周惊羽就走。凤长曦也带着九幽紧随其后,不多时就停在了郊外的一处竹林附近。 周惊羽虽然修为不低,但藏阳毕竟乃仙剑中的上品,这一剑下去伤口流血不断,脸色也苍白了起来。 苏情让他靠着一株竹子,从乾坤储物袋里拿出药瓶来救治。 周惊羽一开始很不配合,推了苏情好几回,后来苏情火了,直接一巴掌招呼过去,把周惊羽扇的目瞪口呆耳鸣不已,终于安分了下来。 九幽看着苏情这模样,不安的拽了拽凤长曦的袖子:“公子,看来师父很生气啊。等等你说话要小心点,别再惹怒他了。” 凤长曦没有回答,他眼也不眨的看着苏情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一直想着周惊羽刚才说的话。苏情肯定听清了,至于有没有听明白,此刻他根本不能问。 现在他只求赶紧给周惊羽止血,然后甩掉这个混账。 “好了,把这个吃了。”苏情给他外敷包扎完毕,又拿出一颗药丸放在周惊羽嘴边,见他完全不配合,于是强硬的掰开他的嘴,听到他呼痛后才把药塞进去。 “你就在这歇着吧,两个时辰后再起来,否则伤口又会裂开的。”苏情站起来说道,周惊羽不甘的瞪着他:“用不着你假好心!” “我若是真的假好心,刚才就该更用力点按你的伤口,或者找些能让你痛半死的药粉来止血。怎么,还是说你觉得刚才太舒服了有遗憾?那好,长曦,你把藏阳给我,我再捅一刀满足他。” 苏情说完就转去看凤长曦,周惊羽立刻指着他怒骂:“苏情!你不要欺人太甚!刚才那一剑是我主动受的!这是我和长曦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动我?” 他虽然恼怒的很,但毕竟伤在胸口,说了几句就开始咳起来。苏情双手抱臂,好笑的看着他:“你也知道那一剑是你主动送上去的?你把自己刺了,却要怪他伤你?” 他这话说的自然极了,凤长曦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苏情这样袒护自己。苏情却没想那么多,反而继续激怒周惊羽:“看你衣着打扮也不像普通人,大庭广众下一副女儿家作态,也不嫌丢人?” “你!你有什么脸说我?!咳咳咳……明明是你勾引了长曦,让他对你神魂颠倒。你倒好,杀了……” “周惊羽!”周惊羽话未说完就听到一声怒喝,他猛地僵住,看着那瞬间逼到面前的藏阳剑,抬眸对上了凤长曦的脸:“怎么?他做得出,我却说不得?” “灵隐,可否让我与他谈一谈?”凤长曦强压下方才暴涨的怒气,终于看着苏情问道。 苏情从他眼底看到了那种熟悉的痛楚,胸口一紧,异样的情绪又蔓延了出来。但他不想让凤长曦看出来,于是干脆的走开了。 凤长曦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但眼下只有先摆平了周惊羽才能去解释。 等九幽随苏情走远了,他才蹲下来看着周惊羽:“你不要再闹了,他失忆,已经什么都不记得。” 周惊羽本来一肚子火想对他撒,结果闻言面色一沉:“怎么可能会失忆?!” 凤长曦阖上眼眸摇头:“我也不知,但他确实都忘了,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 周惊羽疑惑的看着他:“你不会是为了替他开脱所以撒谎吧?”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凤长曦怒道。 周惊羽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拉住他的袖子,放软了语气:“我知道你不是,但我怕他连你也骗了啊。毕竟你一遇到他的事就跟失了魂一样,没了判断。” 凤长曦:“惊羽,你我朋友一场,你明知我对他的心意,又何必故意说那些话去伤害他?” “我……”周惊羽哑巴了,他看着凤长曦的脸,后知后觉恼了起来。这么多年了,凤长曦还是除了苏情谁也看不到。他做的这么明显,就连刚见面的苏情都一下看出来了,凤长曦却还是什么都不懂。 “可我还是不信他失忆了,如果他真的失忆,你又怎会找到他?你们俩还!”周惊羽实在说不出还什么,凤长曦无奈的摇头:“他现在是苏灵隐。” “鬼医弟子?!”周惊羽吃惊道。 “正是,因他失忆我不敢多问,所以不知其中关键。想来是白谪遇到了他,他当时走火入魔伤势太重,醒来后便忘了过去的事。”凤长曦不想跟周惊羽说的太详细,周惊羽却没那么好糊弄,还是不信:“你发誓没有为了袒护他而对我撒谎?” 凤长曦无语的看着他:“若你真的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见他要走,周惊羽知道他这是又生气了,连忙哎哟了一声,捂住胸前的伤口。 “怎么了?”凤长曦蹲下来问道。周惊羽“嘶嘶”抽气:“还不是苏情下手太狠了,也不知道用的什么药,火辣辣的疼死我了。” “他习医救人,断不会拿人命开玩笑。你等等,我让他来看看。”凤长曦说完就被周惊羽拽住了:“别!我不想看到他。” “你……”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凤长曦便岔开话题:“那你为何会在此?” 周惊羽:“你还说呢,还不都是王相何跟他那蠢货儿子干的好事!我和兄长刚好在附近,闻讯后便赶来看什么情况。” 凤长曦一惊:“周宗主也在?” “他早已去了衙门看情况,我不想cha手这种事所以才找地方歇息,没想到就碰到你了。”周惊羽知他和自家兄长是两看相厌的关系,连忙解释。 “惊羽,有件事要请你帮忙。”凤长曦郑重道。 周惊羽一看他这样就知道没好事,但还是忍不住心软:“你是不是希望我暂时不要将苏情就是苏灵隐的事说出去?” 凤长曦点点头,周惊羽盯着他看一会,忽然挑眉一笑:“可以,但你也要答应我,让我跟着你们。” “不行!”凤长曦立刻拒绝。 “为何?”见他完全不考虑就否定,周惊羽又不爽了。 凤长曦:“他现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你贸然跟着,万一被周宗主或其他人发现了怎么办?我不会让他涉险的。” “那你有没想过,你如此明显的跟在他身边早晚也会被人看出破绽?”周惊羽反驳道。凤长曦愣了片刻,周惊羽说的他不是没想过,但眼下没其他办法。苏情不肯跟他回碧临熙岸,他只能寸步不离的守着。 “他当年杀我亲姐,我与他有血海深仇,如果我与你们同行,在旁人眼里反而不那么明显了。”周惊羽循循善诱道。 凤长曦犹疑的看着他:“你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还不是因为你!周惊羽在心里吐槽,面上却和颜悦色起来:“我虽然不喜欢他,但你一心要护他,轩和君也说当年之事有可疑,那我没必要像兄长那么偏执。” “你……”凤长曦看着他的眼神变得迟疑了起来。 “长曦,我只要你答应一件事。”周惊羽打铁趁热道。 凤长曦:“你说。” 周惊羽:“我现在帮你隐瞒。若他日证明苏情杀了我姐姐,你不可再袒护他。” 周惊羽的话让凤长曦猛地站起来,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周惊羽,隐在广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臂上青筋尽显。周惊羽知道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很难接受,但除此之外,也没其他办法可以强迫凤长曦同意了。 “啊!”九幽的惊呼声打破了两人的僵持。凤长曦心思一乱,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朝苏情那边飞奔去。 周惊羽暗骂一声,也勉强撑着跟过去。 凤长曦刚跑到竹林后面,便看到苏情完好无损的蹲在一处土坑前面,九幽则一脸好奇的看着土坑里的情景。他松了口气,立刻走到苏情身边:“怎么了?” “你怎么过来了?”苏情问道。 凤长曦:“幽儿方才叫唤,我以为出事了。” 苏情好笑的指着九幽:“蜈蚣掉到他脑袋上了,大惊小怪。” 九幽被他嘲笑的脸一红,拽着凤长曦的袖子辩解:“那蜈蚣很长,我以前没见过嘛!” 凤长曦宠溺的摸摸他的发髻:“没事便好,这是什么?” 见他也看到了洞里的东西,苏情便道:“刚才在附近感觉到了很微弱的煞气,结果便在坑里发现了这盒子。” 凤长曦:“里面是什么?” 苏情摇头:“上面有封印,没法直接打开。”他说到这突然一拍脑门:“对了,我有事跟你说。” 凤长曦正待他继续,没想到他脸色很不好的盯着自己后面,这才想起被丢在那边的周惊羽。 周惊羽有伤在身,走的自然慢。可他不想在苏情面前示弱,于是咬牙硬撑着,装出了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苏情:“哟,周公子这便能走了?真是熊一样的康复能力啊。” 周惊羽一秒破功,咬牙切齿的瞪他:“山野粗人,话都不会说。” 苏情双手抱臂,笑容明亮似绚烂的春花:“我是装不来斯文败类的。长曦,既然他没事了我们便走吧。”说完就拉着凤长曦,凤长曦眉梢一动,本能的想跟他走,但是又想起了周惊羽不是好招惹的,便示意他先等等。 凤长曦走到周惊羽身边,压低声音道:“方才的事我不能答应,至于你姐姐的事我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若你真把我当朋友,就不要做出让我恨你的事来。” 这话说的很重了,周惊羽果然惊愕的看着他。凤长曦朝他一礼,毫不犹豫的拉起苏情就走。 “长曦!”周惊羽不甘的叫道。可凤长曦没有回头,倒是苏情朝他挑衅地笑了。周惊羽气的浑身发抖,眼看着他们御剑而去,心中的怒火像被淋上了一桶油:“苏情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 等离开了一段距离后,苏情才想起正事,把刚才追踪无瞳人的过程说了一遍。 凤长曦听他想去秃头山看那些尸体,生怕他和周惊鸣碰面,便让他和九幽在别处等着,由自己去确认。 苏情难得没有坚持,等凤长曦打探回来后已经入夜了。他说那些尸体完好无损,也并未在尸骨间看到有咒印的痕迹。 苏情本想带他去发现人头的沼泽看看,但凤长曦觉得此事诡异莫名,且夜晚乃煞气最强的时候,不如等白天。苏情便也同意了,想回兴和镇的客栈休息,结果凤长曦又以周惊羽还在为由不肯去,在一处树林间寻了个隐蔽的山洞休息。 九幽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所以早早的就睡了。苏情嘴里嚼着凤长曦买回来的r_ou_包子,视线一直盯着面前的火堆,不知在想什么。 而凤长曦在山洞四周结了个防御的灵障,便坐在洞口打坐。 苏情看了火堆许久,最后把手里的树枝一扔,走出去俯视着那人。 天边清朗的月色如银,洒落在那人无暇的道袍上,将若隐若现的皓月纹点缀的ji,ng致华美。苏情从没有这样认真的打量过凤长曦,此刻就着夜色看去,竟觉得这人仿若雪地中的一株白梅,遗世独立,暗香悠远。 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了,伸手捻住那人被风吹起的发带,放在手心轻轻摩挲。 凤长曦虽闭着眼,但早在苏情站起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只是他没想到,苏情居然会盯着他看,还做出如此暧昧的举动。 虽然只是发带被触碰,凤长曦却生出了一种异样的羞耻感,仿佛正在苏情手心里的并不是一截死物,而是自己的一部分。 他虽然不动声色,却有颜色悄悄爬上了耳廓,染红了那如雪般干净的面颊。 苏情自然也发现了凤长曦的变化,嘴上不说,心里却多了丝喜色。他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就这么蹲下来,拿起发带的尾端在凤长曦的脸上轻轻扫过。 那动作轻如羽翼,虽然只是发带而已,却惊的凤长曦终于忍不住睁开眼。 “原来你这么怕痒?”苏情打趣道,依旧不停下手里的动作。 凤长曦微讶的看着他。此时的苏情眉目舒朗,笑意盈盈。没了白日的傲慢锐气,竟生出罕见的温情来。 那双眼眸仿佛一潭深水将凤长曦牢牢吸住,他握住那只作恶的手轻轻揉搓,虽未说话,但眼底那越见汹涌的情绪已经袒露无疑了。 苏情没有避开他的视线,一直到凤长曦再也忍不住,几乎要倾身靠近,他才慌忙转开头:“周惊羽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沙哑,呼吸间有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凤长曦一怔,方才还汹涌的情意就像被泼了一盆冰水,浑身都僵硬了。 “没什么。”凤长曦似乎不想谈这话题,苏情却止不住内心的好奇。他并非想打听别人的秘密,只是那个‘苏情’就像个幽灵,无论他怎么避开都会被人扯到一块。虽然说凤长曦现在不再提那人了,但今天见了周惊羽,他却有种感觉,他和周惊羽并不是第一次见。 特别是在看到周惊羽纠缠凤长曦的时候,虽然他没表现出来,但心里其实很不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是想让周惊羽滚得远远地。 “那个苏情杀了人?”苏情继续问道。 “没有!那是误会!”凤长曦面色一沉,握住他的手下意识的用力,痛的苏情眉一皱:“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他一副不问出来不罢休的样子,凤长曦的心七上八下,斟酌了半天都不肯吐出一个字。 苏情见他这样为难,忽然想起他跟自己不过刚认识几天,而他所有的亲近都因为自己像那个苏情。思及此,心头一酸,他猛地站起来:“罢了,是我多嘴问了不该问的,我去睡了。” “灵隐!”凤长曦连忙拉住他。 他这情急之下叫出的居然不是“阿情”?苏情低迷的情绪有了一点回暖,淡漠的看着凤长曦,等这人继续说下去。 “你曾说过不想听我提他,我是担心说了你会不开心。”凤长曦老实道。 苏情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眸坦诚清澈,担忧的看着自己。苏情莫名觉得舒服了许多,语气也缓了下来:“那是之前,现在不一样,莫非是我不能知道的?” 凤长曦见他坚持,便把苏情十年前当众杀了周芊蕊的事说了,但他没说苏宗主夫妇的事,就怕触动了苏情的记忆,横生枝节。 苏情听后也皱起了眉:“难怪周惊羽把我当仇人,我真的有那么像苏情?” 他看着凤长曦问道,却不知凤长曦眼中早已浸满了痛楚。被他这么一问,更是久久无法回答。 苏情只得又岔开话题:“听你所言,他杀人是众人目睹的,你为何坚持是误会?” “因为我了解他,他定是被什么控制了才会这样。”凤长曦说的很坚定。 苏情听到了重点:“被控制?” 凤长曦:“云氏宗主轩和君当时也在场,他曾近距离看过阿情。亦说阿情的神态过于诡异,不似常态。” 苏情:“当时的云氏实力如何?” 凤长曦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云水瑶内有云氏的灵障护持,除非是有内j,i,an,否则不可能轻易被人破了灵障却无人知。” 苏情:“难道你没有顺着这点去查?” 凤长曦:“查了,毫无头绪。” 苏情想了想,又道:“会不会他在进入云水瑶之前已经被控制了?” 凤长曦痛苦的闭上了眼:“我问过当时在场的苏氏弟子,此事无人能说得清。若有办法,我又怎会让他背负这身污名十年之久。” 苏情本来还想说下去,但此刻的凤长曦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样,他甚至能看到那雪白道袍下隐隐发颤的肩,想来这些话是勾起了凤长曦心底的痛。他忽然发觉自己问的太多了,他只是个外人,又何必接触那个‘苏情’的过去?他知道的越多越难抽身,凤长曦也有可能继续把他当做‘苏情’的替身。 想到这他的心情又不好了。 “灵隐?”凤长曦见他久久不语,脸色又不好看了,于是唤道。 苏情回过神来,勾起嘴角给他一个安抚的笑:“不说了,睡吧。”说完就转身进了山洞。凤长曦看着那抹妖异的红在火光边坐下,那人白净的脸庞隐入了y影之后,忽然有些不安的情绪涌了出来。 苏情方才的笑容……为何如此勉强? 第二十七章 这升平镇三十多年前确实有过一次异像。 苏情是被柴火“噼啪”的声音吵醒的。 他睁开眼,看着洞内依旧在燃烧的火光,九幽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他怀里来了,拽着他的衣襟睡得很沉。 苏情转头去找凤长曦。 他记得睡着之前凤长曦是在洞口打坐,可眼下已经没了那个人影。 苏情拉开九幽的手,轻手轻脚的爬起来。 洞外运转着灵障,柔和的白光覆着山洞,像透明的镜面反s,he着外面清冷的月光。苏情跨到灵障外,立刻听到了一点脚步声。 “长曦?”他朝声音来源处看去,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只有个模糊的影子站在不远处的树林入口。 苏情只看了一眼便警觉起来,将休宁化为剑形握在手中,缥缈的红光缓缓流动,在月色下如曼珠沙华般妖冶。 那个黑影不算高大,但姿势很奇怪,像一个佝偻着背的人。他站在y影下,一头长发披散着,背朝着苏情这个方向。 苏情心念急转,灵障依旧在运转,说明凤长曦此刻是没有危险的。可他去哪了? 那黑影静立了一会,忽然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在月光下不知打量着什么。 这下他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 那是一具轻度腐烂的活尸,虽然相距甚远,但活尸身上的腐臭气息已经飘了过来。还不待苏情做出反应,那活尸便朝一棵树走去。 苏情不知道他要干嘛,只得警惕的盯着。那活尸走到树下后,发出了“啊、啊”的音节,接着便抱住树干用力摇晃起来。 他力大无穷,整棵树被摇的枝叶乱颤,树上的野果子都掉了下来,其中有不少砸在他头上。他摇了一会后便蹲下身子,苏情与他有着一段距离,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没多久活尸就站起来了。苏情顿时瞪大了眼,那活尸怀中塞了满满的野果子,嘴里也一直在咀嚼着。 青色的汁水顺着下巴流了下来,伴着嘴里腐烂的黑水,发出“咋吧咋吧”的声音,听的苏情汗毛倒数。 他并非没见过活尸,但像这种懂得进食的还是第一次见。那活尸一直往嘴里塞果子,僵直的瞳孔诡谲森然,透着股死气沉沉。 苏情深吸一口气,正想着要不要主动攻上去,那活尸又转了个身,朝树林深处走去。 他这莫名其妙的样子让苏情又冷静了下来,这活尸看着不像是来袭击他们的。想了想还是跟上去看个究竟,否则今夜别想安宁了。 他悄悄跟在活尸后面,只见那活尸一路避开障碍,走的虽然不快,却完全没有磕绊。他惊疑不已,跟了差不多两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原来已经到了树林的另一头。这是一条蜿蜒的黄土路,那活尸继续往前走,没多久就停了下来。 苏情看到了一座贫瘠的小村子。 这村子一眼便能看到头。也就十几户人家,住的都是茅草屋,紧紧挨在一起。风吹雨打的久了,每座屋子都残破不堪,四处漏着风。 那活尸径直走到中间,推开了一闪破败的木门。 木门发出“吱呀”的呻吟,苏情靠在门边上往里看去,一阵恶臭顿时涌进了鼻腔中。 这屋子很简陋,只有一张木板床,放着烂棉被,中间是方桌和两条破板凳。其中一张板凳上坐着个女子,一头乌发以一根木簪挽着,穿着冬日里才穿的厚棉袄,脏的看不出原本的花色。 那活尸把怀里的果子都放在桌上,拿了一个放在女子嘴边。 女子把脸抬起来,吞下了果子,而苏情就着月光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已经开始腐烂的脸。 女子似乎能尝出果子的酸味,居然皱着眉不断摇头,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说什么。旁边那具男子活尸,似乎听懂了她说的,也咿咿呀呀的回答。 这诡异莫名的景象让苏情汗毛倒立,此刻月色被乌云一点点遮蔽,四周黑了下来。他看了眼这死气沉沉的村子,决定确认下其他人的情况。 他收敛气息,动作迅捷,不多时便把十几间茅草屋都查了一遍。这一番下来,他后背都被冷汗浸shi了,心惊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每间屋子里都有一到三具活尸。他们要么在沉睡,要么坐在椅子上发呆。除了不同程度的腐烂外,竟然看不出任何与活人有异的地方。 而且这里完全感觉不到煞气,想来这些活尸应该和炼魂术有关。 这件事的严重性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他打算回去找凤长曦来,只是刚转身就感觉腹部一凉。 他看着面前的人,这活尸也是其中一间屋子的。他记得这活尸当时明明躺在床上沉睡,怎么会悄无声息的靠近他,还能一剑捅过来? 苏情的脑子只转了片刻就转不动了。那活尸抽出剑,乌黑的锋刃带出一串血珠。苏情捂住腹部,这把剑应该有问题,以至于刚捅进去他就痛的眼前发黑,伤口涌出来的血也变成了黑色。 而体内的灵力和鬼气就像两道忽然被煮沸的水,在灵脉中失控翻腾着,浑身经脉也绞了起来。偏偏那活尸又举着剑刺来,他只得用休宁格挡。那剑也不知什么来头,休宁刚与它接触,居然被它吸收了剑气。 红色的剑光随即寂灭,只听“锵”的一声,那剑居然把休宁挑飞了出去。武器离手,眼见对方又刺了过来,苏情只得抽出琴箫来挡。但体内失衡的两股气已经膨胀到了临界点,他只觉得胸口一热,腥甜的血顺着喉咙涌了上来,全喷在了活尸脸上。 活尸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品尝他的血。苏情后退两步,本想喘口气,没想到活尸竟然暴走了。挥剑的动作不再缓慢无章,而是使了一套剑招。 这下苏情节节败退,闪躲间又被划伤了手臂和大腿。手臂那处还好,大腿却伤在了内侧,鲜血不断涌了出来,顷刻间就浸透了裤子。 他晃了晃身体,勉强撑住了平衡。这时对方又一剑挥来,他借着惯性错开要害,没想到对方伸出一掌,居然对着他腹部的伤口拍了下去。 苏情避无可避,这下伤口崩裂的更大了,他只觉得腹部又像被人活活撕开了一样,痛的冷汗淋漓。 而灵脉也处在被涨裂的边缘,他眼前都出现了重影。持萧的手也被对方接连的攻势震的虎口发麻。眼见对方又一剑横劈过来,他反应不及,只得以手臂掩护胸口,准备硬受下这一剑。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只听到一阵重物破空的嗡鸣声,随即是凌冽的剑气从身后逼来。 灼目的金光如一道闪电刺破黑暗,将那把剑挡飞了出去。 藏阳?! 他心下大喜,没想到又带动了体内之气的加速膨胀,腹部的伤口又被撑裂了一些。这下他再也忍不住了,双腿一软便倒了下去。 有人及时揽住了他的腰,他甚至都没看清那人脸上的神情,就感觉到有一只手贴在了腹部。 温热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很快便把体内失衡的两股气镇压了下来。剧痛虽然缓了许多,但四肢依旧酸软无力,他甚至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凤长曦顺着他的灵脉游走了一周天,确认了凶险的情况已经得到了缓解,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他搂着苏情,广袖一翻,纯白的灵力自掌心冲出,直击活尸的印堂处。那活尸体内只有鬼气,赫然被如此ji,ng纯的灵力击中,顿时咆哮着撕扯头发,挣扎了两下便不动弹了。 凤长曦这才看着苏情:“你怎么样?” 苏情听出他声音都在抖,本想笑一笑让他安心的,但嘴角还没牵起,意识就像绷断的琴弦消失了。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 ================= 此时的另一边,升平镇陈宅 凤习秋看着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两个贺氏弟子,忍不住望了望天:“宗主,这贺氏也太随便了吧?他们这样是怎么跻身仙门的?” 凤君乾正在检阅地上的几十具尸骸,还没开口,旁边蹲着的凤子意倒是回答了:“当今仙门本就乱象横生,我们管好自己便是。” 凤君乾挑了挑眉:“这些尸体的煞印都在同时产生的,应该是有人在此炼魂,试图同时控制这些尸骸。习秋,我让你查的升平镇近百年的奇闻异事,你可是查到了?” 凤习秋急忙几步跳到凤君乾面前,双手作揖道:“宗主,弟子已经查清楚了,这升平镇三十多年前确实有过一次异像。” “是何异像?”凤子意赶紧问道。 凤习秋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来。 原来三十多年前,有一夜天降流火,那流火正好落在山林附近,爆炸声惊动了整个镇上的人。 那时火光冲天,所有人都跑出来看热闹。本以为这场大火肯定会烧很久,没想到两个多时辰后便下起了暴雨,山火很快就被熄灭了。 但诡异的事情也从那一夜开始了。 第二天衙门派了一队人进山看什么情况,但是那十多个人却没有回来。衙门的人都是有记档的,这忽然没了十多个衙差,县老爷当即便绿了脸,又着人带着二十多个进去找。 结果又是见了鬼了,三十多个衙差说没就没,连尸骨都没有见着。 这下人心惶惶,都开始猜测那流火是否带来了什么不详的灾厄。县老爷自己也没了法子,为了治下安宁,只得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但是后来依旧有人失踪,一开始是山上的猎户们,后来只要靠近这座山的人都会消失。最后便有谣言传出,这座山上出了会吃人的山妖。 县老爷苦于流言,曾求助于本地的仙门贺氏。当时的贺氏是上一代宗主执掌的,那位贺宗主正值提升境界的关键时刻,哪里有闲心理会这种小事。 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时间久了大家心里有数,也不再靠近那座山了。 凤习秋说完以后,凤子意立刻抓到了重点:“你是说这些尸骨很可能是那些失踪的人?” 凤习秋点点头,又看向面色凝重的凤君乾:“宗主,如果这些尸骨真的是当时失踪的人们,那流火很可能就是魔修或者鬼修身上的气。” 凤君乾没有回他,而是伸手摸向了怀中。 那里放着一把用布包着的匕首,是云铮给他的,修宁君上的遗物之一,也正是在凤习秋所说的那座山上发现的。 莫非当年的流火也和修宁君上有关? 第二十八章 你怎么不等我被捅死了再来收尸? 苏情昏迷了四天。 为了给他治伤,凤长曦抱着他潜回了兴和镇。周氏兄弟那边的动静由九幽来监视,他则寸步不离的守着苏情。 苏情躺在客栈的床上,一直梦魇不断,除了水之外,任何食物喂了都被吐出来。 凤长曦心焦不已,好几次想把他带回碧临熙岸去,但九幽阻止了。 以苏情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宜移动。他手臂上的伤无碍,大腿内侧也早已止血,最严重就是腹部那个口子。那一处被剑捅了个对穿,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伤口曾经两次撕裂过,为此高烧不退。 凤长曦从苏情的乾坤储物袋里翻了不少瓶瓶罐罐出来,但苏情随性,不会在瓶子上写明是什么药。凤长曦自然不敢随便用,只得用自己带出来的灵药给他外敷内服。 所幸第四天他的烧终于退了,神色也平静了不少。 九幽在打探回来后依旧带了一碗温热的白粥,这回苏情没有再吐,居然可以咽下一些了。 凤长曦吊着几日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他长舒一口气,给苏情擦了擦嘴角,这才看着九幽:“如何?” 九幽奔波了几日,虽然修为不差,毕竟只是个孩童,再加上担心苏情所以没休息好。已是疲态尽显,勉强撑着ji,ng神:“他们没查到其他的异样,已经把王氏父子带走了。” 凤长曦:“可有打听到带去哪了?” 九幽:“他们走得急,我也不敢追太远,怕被发现了。” 凤长曦摸了摸他的发髻,布满血丝的眼里满是愧疚:“幽儿,这几日辛苦你了。你师父既然退烧了就无大碍,你赶紧歇息吧。” 九幽扁扁嘴,固执道:“不行,我要看着师父醒来!” 凤长曦看了苏情一眼:“他好不容易睡安稳了,只怕一时半会不会醒。你不如先睡一觉,等他醒了若看到你这般憔悴,肯定会心疼坏了。” 九幽依旧不肯:“公子你还说我,你的脸色才是苍白的可怕。我这几日好歹还睡过,你可是不眠不休的照顾师父。万一师父醒了你却病倒了怎么办?还是你先去睡吧。” 凤长曦看着九幽,忽然伸手在他眉心一触。 白光乍现,九幽闭上了眼睛,凤长曦接住他软倒的身体,抱到另一张床上去躺好。 他刚给九幽掖好被角,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响动,他赶紧回头。 苏情居然睁开了眼睛,正失神的看着他,眼底的脆弱让他心神俱震,想都不想就把人抱进了怀里。 凤长曦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但他却失控的把苏情勒疼了。 苏情抬手拉他,他才反应过来,急忙又把人松开。 苏情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终于把昏倒之前来不及扯出的笑牵开了:“我……晕了多久?” 他刚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咳嗽,咳的撕心裂肺。吓得凤长曦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又想给他顺气又怕力道太重。好在苏情给他指了条明路:“水。” 凤长曦赶紧倒水喂他。 喝了水之后便好多了,苏情想坐起来,但腹部一阵剧痛又让他的腰软了。 “你别动!”凤长曦急忙按住他,看他一下子痛的脸色又白了,赶紧解开他的中衣去检查伤口。 苏情昏迷的这几天里,凤长曦为了方便给他换药,便没有让他穿外袍,只是着一件中衣和亵裤。这会儿轻轻一拉衣衫就褪到了两旁,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来。 苏情只看了一眼便脸红不已,凤长曦却无动于衷,只专心的掀开给他包扎伤口的绷带,确认了没有裂开后才松了口气。 他帮苏情把中衣拉好:“你昏迷了四天,刚刚才退烧。这四天你都没吃东西,刚刚勉强咽了点粥。我让店家给你做个药膳,你先歇着。” 他说完就要起来,结果袖口一紧。低头看去,苏情拉住了他的袖子,眼也不眨的盯着他,似乎有话想说。 “怎么了?”他问道。 苏情摩挲着手里的布料,想了一会才开口:“你的脸色也不好。” 凤长曦一怔,没想到他居然说出了关心自己的话,心里涌起一片暖意:“我没事,你醒了便好。” 苏情看着那双温润的眼眸中满是柔情,心里也暖了起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模样,只轻轻点了点头,明亮的眼中泻出一池摇光:“长曦,多谢你救了我。” 他是真心道谢,但这般脆弱又魅惑的模样看在凤长曦眼里,却是另一番极致的景色了。 凤长曦忍了又忍,在袖下将掌心刺破了,才忍住冲动不去抱他:“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苏情没有忽略掉凤长曦眼底汹涌的情意,虽然明白这是属于那个‘苏情’的,但心里却有种奇怪的悸动在s_ao着他。 他看着凤长曦尽力自持的模样,居然有些无所适从了。 因为他的警告,凤长曦后来都没再对他无礼过,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再叫错。 他不知道凤长曦是因为害怕失去他这个替身,还是说有一点点的在意他的感受?换做以前他根本不会去想这个,但眼下却没办法再视而不见了。 特别是他视线倾斜,看到那雪白的袖口渐渐显现了一枚皓月纹。 那原本以白线织就的纹路在白衣上是若隐若现的,此刻被一点鲜血浸染,居然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想都不想就把凤长曦的手拉出来,果然看到了手心的一道指甲印还冒着血丝。 “你……”苏情懊恼的看着凤长曦,本想责怪这人为何要自残,但一想到凤长曦刚才的眼神他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有什么理由去怪?明明是他自己要求凤长曦不能对他无礼的。 苏情轻抚着伤口周围,转头便去找自己的衣服。凤长曦问他怎么了,他说要乾坤储物袋。 凤长曦便将屏风后面叠放整齐的一套衣服拿了过来。苏情拿起那个巴掌大的袋子,从里面掏了一瓶伤药出来。凤长曦说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他却坚持的挖出一块晶莹的药膏,轻轻抹在那指甲印上。 他的动作很轻,神情又太认真。凤长曦只看了一眼便转开头去,但看不到却让感觉变得更灵敏。 苏情的指尖在他伤口上轻轻摩挲,带起的s_ao动如一点火苗,从伤口钻了进去,游遍四肢百骸。他只觉得浑身燥热无比,几乎坐不住了。 好在苏情及时放开了他,凤长曦暗暗松了口气,却听苏情在身后浅浅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凤长曦不解的问道。 苏情却摇摇头:“不告诉你。” 他怎么会说刚才擦药的时候凤长曦气息紊乱,脸都红到脖子去了? 凤长曦见他脸上终于恢复了些神采,便也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下楼去给他煲药膳了。 苏情看着床顶的幔帐,脑海中又有些昏沉沉的。等凤长曦端着粥上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凤长曦将碗放在桌边,看着苏情安睡的模样,一颗心终于踏实了下来。他靠在床头,也许是真的累了,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等苏情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凤长曦浅眠的模样。 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肌肤上更是一片病态的白,浓密的长睫下是两片乌青的y影,明明是劳累过度,却没影响到那张姿容昳丽的脸。 苏情忍不住伸手描绘了那标致的轮廓,却只是隔空画就,没有真正的碰到。 凤长曦被他轻微的动作惊醒了。 苏情赶紧收回手,却因为动作太大又扯到了伤口,痛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别动!”凤长曦不知道他刚才干了什么,赶紧按住他道。 “我怎么会伤的这么重?”苏情这才想起了正事,他自己是个医师,自然清楚被剑所伤的情况。即便那把剑有问题,也不至于让他虚弱到这种程度啊。 凤长曦道:“你忘了吗?你的伤口裂了两次。” 苏情仔细回忆了他和那人交手的过程,终于想起了细节:“你给我用的是什么药?” 凤长曦:“是我凤氏最好的伤药,你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苏情摇头:“不对,你把我扶起来,我要看看伤口。” 凤长曦依言将他扶了起来,他靠在床头的软垫上,由凤长曦把伤口上的绷带解开。 苏情只看了一眼便倒抽气:“怎么会这么难看?” 那伤口足有五寸长,在白皙的肌肤上特别扎眼,像一条蜈蚣蜿蜒着横过小腹。凤长曦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浓重的责备:“你不该硬撑,本来只是一个剑伤,硬是被撕裂了两次。” 苏情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那没办法,活尸动作利索,难道要我站着让他砍么?” “你为何不回去找我?”凤长曦一边帮他缠绕绷带一边恼道。因为绷带要绕过苏情的腰,所以他靠的太近,两侧的长发落在了苏情胸上,发丝s_ao的苏情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笑又牵动了伤口,只得哀叫着求饶。 凤长曦看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也气不起来了,给他缠好了绷带才坐回去,脸色却还是很严肃:“你为何会去到那个村子?” 苏情松了口气:“我醒来没看到你,便出了山洞去找,结果就发现那活尸站在不远处。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凤长曦:“你出了灵障我便感应到了。” 苏情追问:“那你去哪了?” 凤长曦僵了片刻,似乎有难言之隐无法开口。苏情见他这样,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刚刚还高涨的情绪瞬间落了下来。 他冷冷道:“你去见了周惊羽?”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8节 凤长曦抬眸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终于点头:“他来找我。” 苏情只觉得心头有股无名火冒了出来,嘴上说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了,只由着性子开口:“所以你跟他偷偷见面,等我快不行了再赶来?你怎么不等我被捅死了再来收尸?” 第二十九章 那时的白修宁曾是仙门百家之光 他这话说的狠了,面上也是真的生气了。凤长曦愣了片刻,却没反应过来他为何如此生气。只道他是怪自己没有早点来救,害他受了重伤。 “你误会了,他找我并非为了私事。”凤长曦辩解道,一只手又按住了他的肩膀,就怕他生气又乱动,扯痛了伤口。 “他找你还能有什么公事?”苏情才不信。特别是凤长曦此刻失了往日的冷静,在他看来就更像是做错事被抓到了痛脚的辩解。 “灵隐,你不喜见他,我便不让他靠近。只是没想过后来却让你受伤。此事是我思量不周,你可以怪我,却莫要继续生气伤了身子。”凤长曦认错的态度从来一流,三言两语就能泄了苏情的火气。这次也一样,被他叫了名字后,又听他是因为自己才躲远了去见周惊羽,好像确实不能再怪他了? 苏情想了想,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也不好继续无理取闹了。 他咳了一声,还不待说话,凤长曦那双清丽的眸子又写满了担忧。 苏情斜他一眼,以前也没觉得凤长曦长得有什么问题,现在却觉得那张脸怎么看都不顺眼,脑海中莫名冒出了“祸水”两个字。 “你先喝粥好不好?”凤长曦见他不说话,赶紧把桌上一直用灵力温着的药膳端了过来。苏情闻了味道,又用勺子搅了搅,发觉确实是补血养身的粥,这才就着他端的姿势慢慢吃了。 “他找你何事?”等粥喝完了,苏情便继续问。 这回凤长曦没有再迟疑:“他来问我王氏父子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苏情挑了挑眉:“那你如何回答的?” 凤长曦:“自然与你无关,是我做的。” 见他一本正经的偏袒自己,苏情心里终于舒服了点,面色也缓和多了。他靠在软垫上,又想起了那个村子:“那具活尸被你毁了,其余的呢?” “我已在那个村子布下灵障,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看不到。一切等你伤势好些了我们再去确认?”凤长曦征求的看着他。 苏情点点头:“那这四天都没有其他动静么?” 凤长曦:“这四天我都守着你,幽儿则是去盯着周惊羽他们的动静,其他的暂时都没什么。” 苏情又问:“伤我的那把剑你可有带回来?” 凤长曦从乾坤袖内取出那把黑剑,却不许苏情触碰:“这把剑会吸收鬼气,你的休宁便是被它斩裂了。” “裂了?!”苏情闻言一惊,凤长曦指着他左腕上的蛇形手镯,他这才发觉手镯上有一道很明显的裂痕。他催动剑诀,休宁化为剑形浮在半空,细薄的剑身上有一处明显的裂痕,以往那盘桓于剑身上的红光也变得黯淡。 “这怎么回事?他砍我时并未察觉到休宁有异。”苏情心疼不已,休宁是白谪传给他的,最特别之处就是可以接纳他体内并存的灵力和鬼气,也是他唯一可以驱使的剑。 手指轻轻抚过那处裂痕,能明显感觉到那一段的鬼气停滞了,气的他直咬牙。 “这把黑剑并非凡品。”凤长曦指着黑剑的剑柄处让他看,苏情一眼便看到了上面用篆文刻着的两个字。他疑惑道:“修……宁?” 凤长曦蹙起眉,此刻必须告诉他一些事了,否则苏情继续一无所知下去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和伤害。 “这剑叫修宁?”苏情讶异的看着他。 凤长曦坐在床边,目光有些沉重:“灵隐,白先生是否从未对你提起过他的师从?” 苏情呐呐的点头:“我问过师父很多次,但他从来不提。” 凤长曦斟酌了一下:“那你可知,当今仙门百家中,在百年前有过一位飞升之人?” 苏情:“这我知道,但师父不曾说过那人的名字。只说这是百家禁忌,人人不得议论。” 凤长曦:“白先生之所以如此避讳,也许是怕你知道以后对那位君上有什么误解吧。” 苏情被他说的更懵了,抓住他的袖子道:“你把话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那人是谁?和我师父有什么关系?” 凤长曦叹了一气:“那位君上姓白,名唤修宁,是当时如日中天的南岳白氏的副君,也是你的师公。” “南岳白氏?为何我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苏情疑道。 “那是因为白氏当时受修宁君上所累,最后仙府被毁,连带着存在过的证据都被抹去了。”凤长曦语气很平静,但这样的话却像平地惊雷,炸的苏情脑海中一片空白。 凤长曦见他失了神,便将他的手放在掌心细细摩挲,一直到苏情缓缓的转动眼珠子,他才继续道:“我猜测,这把休宁剑应是白先生以修宁君上之名定的。而他之所以不对你提,是因为修宁君上心悦了鬼道之君昊渊,最后落得身死魂消的下场。” 苏情停顿了好一会才消化了凤长曦说的,他很快找到了重点,语气也焦虑了起来:“长曦!你把事情完整的说一遍!快点!” 凤长曦安抚的拍着他的肩膀,将当年那件事娓娓道来。 那时的白修宁曾是仙门百家之光。 每位宗主都有一位副君相扶持,而白修宁便是当时南岳白氏的副君,君上的尊称因他飞升而得。 白修宁乃天纵英才,年纪轻轻便修为了得,一路进阶毫无障碍,不知惹红了多少人的眼。而他又生的眉清目秀,俊逸非凡,虽天资卓绝,却性子温润,从不看轻任何人,这便造就了无与伦比的好名声。人人都道白氏是因他而占尽荣光,得享百家之首的荣耀。 这样一颗璀璨明珠,无论是放在三界的哪一处,都该是华光万丈,前途无量的。可偏偏他遇到了命中的克星,鬼道之君昊渊。 白修宁与昊渊之间的事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知道了,只因这事当时成为了修真界最大的耻辱。 堂堂君上却与鬼君结为爱侣,这让白氏情何以堪?让百家情何以堪?让那些以白修宁为榜样与荣光的正道中人情何以堪? 后来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百家联合声讨鬼君,白氏威逼白修宁亲手杀了昊渊以证维护正道之心。白修宁自然不肯,他愿意脱离白氏,舍弃君上之荣,只求百家放过昊渊。 如此作为自然是火上浇油。凤长曦也不明其中细节,只知那一夜死了无数人。 白氏宗主要下咒毁白修宁根骨,昊渊为了保护白修宁,以神魂反咒,白氏满门灭亡,连婴孩都不能幸免。而其余仙门中人本该难逃,亏得白修宁以己身化昊渊戾气,最终与昊渊一同落得身死魂消的结局。 凤长曦说到这里,苏情已经气的浑身发抖了。 虽然凤长曦简化了这个过程,可任谁听了都明白,白修宁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与自己身份相悖的人。 苏情被白谪养育了十年之久,白谪教给他的便是随心随性。对他来说,只要不违背道义和人伦,哪怕在别人眼中这件事是不对的,只要他想便会去做。这也是为什么他明知很多人背后骂他鬼修,却依旧救人除煞的原因了。 他不在意世人眼光,只为对得起本心。所以当他听到修宁君上的故事后,才会气愤难忍。 “灵隐,你冷静点,这样激动对你的伤没有好处。”凤长曦安抚他道。苏情眼中布满了血丝,眼眶血红,模样确实有些慎人。 他看了凤长曦一眼,声音都沙哑了许多:“我问你,昊渊除了修炼鬼道之外,他可曾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凤长曦:“并未。若他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修宁君上也不会心悦于他。” 苏情:“那在你眼里,白修宁这件事可是做错了?” 凤长曦一怔,显然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但还是立刻答了:“情爱之事哪有对错?” 苏情冷笑了起来,细长的桃花眼中明媚如旧,却只剩癫狂:“对啊!连你都知道情爱之事没有对错。那他们,那些维护正道的人,还有南岳白氏!他们凭什么这样去逼一个没做错事的人?什么仙门百家?哈哈哈,简直荒天下之大缪!” “灵隐!”凤长曦见他笑的越来越大声,生怕他又扯到了伤口,可苏情却好似完全不知道痛了,居然拿起了床边的黑剑。 “你作什么?快放下!”见他一触碰到黑剑,掌心便有红色鬼气源源不绝的被黑剑吸收。凤长曦大惊,想抢过那把剑,苏情的手指却无论如何也掰不开。 他怔忪的看着黑剑,这剑是由一整块黑色玄铁所铸。剑柄平整,没有繁复的花纹,剑身也算不上锋利。但剑柄上刻着的“修宁”二字却烫红了他的眼。他细细摩挲着这把剑,忽然又看向了凤长曦:“你既然知晓这段往事,那关于我师父的,你知道多少?” 见他神情稍微恢复了点,凤长曦赶紧哄他先把剑放下。其实不用他说苏情也没法一直拿着,这把黑剑就像个无底洞,他只不过握住一会的时间,便觉得手脚发软,又有些气促了。 凤长曦按住他的手腕,将醇厚的灵力注了一些到他体内,他的脸色才好了点。凤长曦担忧的看着他:“你若想听我说,便要答应我不能再像刚才那样激动。那是你师公,你生气是正常的,但过度便伤身了。” 苏情知道刚才那样肯定吓到他了,于是点点头,脸上尽是疲惫的神情:“你说吧,我不会再激动了。” 凤长曦想了想继续:“其实我对白先生所知不多。修宁君上有三名弟子,都是在心悦鬼君之前便收了的。其中大弟子白祭言和三弟子白谪都是白氏所出,二弟子宋煜乃是云游四方时收的。三名弟子中只有白谪先生与修宁君上最亲,因为当时的白谪先生还是少年,他将修宁君上视作父兄那般尊敬。” 苏情指了指休宁剑:“那这把剑也是修宁君上的?” 凤长曦摇头:“这便不知了。但这把黑剑应该是修宁君上之物,因为他有个习惯,会将属于自己的法宝刻上名字。” 苏情又问:“那我师父的医术是?” 凤长曦:“修宁君上虽为剑修,但他同时也是法修和医术炼药方面的高手。白祭言沿袭了法修,宋煜是剑修,而你师父则继承了他的不世医术。” “所以世人都觉得我师父亦正亦邪,看不惯他,就是因为他乃修宁君上的弟子?”苏情总结道。 凤长曦认真的看着他:“你莫要理会他人的眼光,若白先生行差踏错,便不会将你教的一身正气了。” 凤长曦虽然还没弄清楚苏情当初为何会落到白谪手里,但眼下的情景却由不得他质疑白谪。只是没想到这话听到苏情耳朵里,却像一场及时雨,浇灭了心头燃烧的怒意。 苏情无力的靠在软垫上,眼底终于泄了戾气,恢复了清明的神色。看着凤长曦始终握着自己的手,又想着方才袒护白谪的那番话,心里居然冒出点不合时宜的暖意来。 虽然那些人逼死了白修宁,但在凤长曦眼中,白修宁并未真正做错过什么,只是这样便让他心底的不甘和愤怒减轻了许多。 他看向凤长曦,忽然觉得那担忧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居然是那么温柔。这人总是会在他最需要依靠的时候撑起一方天地来,又会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说一些能让他安心的话。 但他清楚记得,这样的凤长曦并不属于自己的,一切的一切都源于自己像那个‘苏情’。 想到这,苏情的心里涨满了失落感。他自嘲的笑了笑,把心中的酸楚全压了下去。再看向凤长曦时,他的眸色清明而冷漠:“这把黑剑既然会出现在活尸手里,说明有人在利用我师公作恶,这事我一定要查清楚,断不能让别人再借机泼他污水!” 第三十章 晚辈苏灵隐,见过凤宗主。 “你想怎么查?”凤长曦问道。 苏情将两把剑放在了一起,认真比对了一番,忽然觉出了一点不对劲来。他让凤长曦看黑剑:“你觉不觉得这把剑除了能吸收鬼气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凤长曦也同意:“确实太过平庸。” 苏情:“而且如果按你说的,师公应该一身正道修为,他又怎会炼一把只有鬼气能驱使的剑?” 凤长曦:“你想说这把剑并非他所用?” 苏情“嗯”了一声:“有可能是他炼给昊渊的,因为出自他的手,所以依旧刻上了他的名字。” 凤长曦又打量了一番那把平平无奇的黑剑:“这样也不能完全解释剑的用途。它会吸收使用者的鬼气,那有没有可能,鬼气亦是用作驱使它的力量?” 苏情立刻把剑握在了手中,凤长曦脸色又不好了,让他把剑放下,他却仔细打量着手心与剑柄接触的地方。 “不对。”苏情敲了敲剑柄,这黑色玄铁本该坚硬无比,但他用力捏了几下,却察觉到有点软,再加上敲上去听到的声音也不对,他忽然朝凤长曦伸手:“把藏阳借我用用。” 凤长曦不明所以,却还是把藏阳递给他。 苏情用藏阳在剑柄处敲了敲,忽然举高手,一剑劈了下来。 凤长曦一惊,本能的就想去护他的腿。不过苏情下手很准,藏阳一剑劈在了剑柄上,那剑柄居然被劈出了一道手指长的裂缝。 这下不必苏情解释了,凤长曦接过来继续,三两下就把剑的外壳给削了下来。 苏情“啧啧啧”的连赞三声:“好剑,这纹路和镶嵌也太ji,ng致了吧!” 凤长曦也讶异的看着这把“修宁”。褪去了平庸的外壳后,露出来的黑色长剑修长ji,ng致,从剑柄顶端到剑身中部都雕刻了繁复的桃花纹,每朵桃花的花心处都是一颗血红的宝石,点缀在纯黑的剑身上显得古朴又妖冶。 苏情曲指弹一指,一道灵力撞在剑身上,发出“锵”的沉响,说明这把剑的玄铁密度极高。他爱不释手的翻来覆去,最后又忍不住握住剑柄。 “灵隐!”凤长曦想喝止他,结果话音刚落便愣住了。苏情也诧异的看着他,松开剑柄又握紧,如此重复了几次:“怎么回事?难道脱了外衣它反而从良了?” 凤长曦:“你试试以鬼气能否驱使它?” 苏情正欲运转鬼气,没想到在剑柄上发现了一行小字,他凝神一看,欢喜的一把拽住了凤长曦:“这把剑的剑诀居然刻在剑柄上!” 凤长曦也面露喜色,有了剑诀便能驱动剑了。苏情默念了一遍剑诀,他与修宁接触的部位再次溢出红色的鬼气来,但这回却不像之前那样无止境的被剑身吸收,而是化为红色的血雾光芒,缠绕上黑色的剑身。 “看来它与我的休宁剑是同源的。”苏情笑了起来,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把剑递给凤长曦:“你用灵力试试看。” 凤长曦依言默念剑诀,但修宁对他的灵力没有任何反应。苏情的眼睛都笑弯了:“这回好了,我正头疼休宁裂了怎么办呢。师公真是送了一件好礼物来。” 凤长曦见他终于舒展了眉目,也松了口气:“好了,你不要再摆弄它,先好好休息。等伤痊愈了我们便去那村子看看能查到什么线索。” 苏情听他这么一说,便冲他灿烂的笑了。明媚的桃花眼中星光点点,唇边显现的酒窝甜得凤长曦心都化了。 虽然知道他这样笑肯定是在打什么不好的主意,可凤长曦却心甘情愿的掉了进去。 苏情说:“长曦,我等不及了。要不你先去查查看有什么线索吧?免得夜长梦多。” 凤长曦一边御剑,一边怔忪的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还留着苏情刚刚握住的余温。但这点余温很快就被那张笑脸给取代了。他又想起了以前,以前的苏情可是最喜欢这样笑了。 思绪不经意的就飘了出来,但很快就被眼前的情景逼了回去。 他停在灵障前,诧异的看着三件一样雪白的皓月暗纹袍。 “师父!”凤子意和凤习秋欣喜的朝他行礼,他点点头,继而对着长身而立的另一人作揖:“父亲,您怎么来了?” 凤君乾指着前方的一片断崖:“长曦,为何在此设灵障?” 凤长曦将内里的情况简述了一遍,凤君乾示意他把灵障打开,四人进入村子查看了一番。这村子依旧维持着那天的情况,不过现在是白天,那些活尸也没有受到日光的影响,有务农的,做饭的,洗衣的,玩闹的。 只是每个人都没有呼吸,且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烂,而且所谓的务农做饭洗衣,不过是站在工具前做个动作,并不是真正的。 凤子意和凤习秋看着这诡异的景象,双双瞪大了眼。 “你当日发现后为何没有即刻处理?”凤君乾蹙眉问道。 凤长曦知道不能再隐瞒,于是将找到苏情的事说了,包括苏情为何会受伤的经过。 凤君乾听他居然找到了苏情,震惊之余也责怪他不该隐瞒。毕竟苏情身上背负着多条人命,不是他们凤氏可以一力偏袒的。 “父亲,我与他相处多日,他的失忆是真的。且这十年来他都被白先生留在空庭岛上,就连修宁君上的存在他都不知。当年之事您与轩和君都认定有可疑,现在阿情又失忆着,阿恒也在闭关,我绝不能让他就这么被交出去。”凤长曦几乎从不顶撞凤君乾,这么多年来只有关系到苏情的问题上他才会坚定不让。凤君乾知他心思,想了想便提出要见苏情一面。 凤长曦吃惊的看着他:“父亲要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 凤君乾看着这个儿子,真是关心则乱,凤长曦哪里还有往昔的半点清明冷静?他摇了摇头,那张与凤长曦有着七分相似的脸上写满了无奈:“长曦,为父只是想见见他,此事断不能凭你一人判断。但是你放心,为父暂时不会将那些事托出,待见过他以后再议吧。” 凤长曦只得同意,将凤君乾他们带回了客栈,路上凤君乾将这一路上查到的情况都告知了他,包括云然发现的那把匕首,以及升平镇三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 凤长曦也认为那流火必然和修宁君上的事脱不了关系,但修宁君上早在那之前就死了。他的死是众人目睹的,和昊渊一起魂飞魄散,又怎可能有轮回或者夺舍之说呢? 待到客栈门外时,凤长曦示意他们先等等,自己先进去告知苏情,免得太过突然又惹怒了苏情。 凤君乾看着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无奈的摇头:“你对他啊真是太小心翼翼了。” “宗主,您不要怪师父。那位苏公子是,是……”凤子意笨拙的想替凤长曦解释,凤习秋见状提醒他:“师兄,宗主又怎会不知?你这也是太小心翼翼了啊。” 凤子意恼得瞪他一眼,他则嬉皮笑脸。 凤长曦进去跟苏情解释,苏情听说是他父亲来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急着要起来穿衣服。凤长曦赶紧按住他,见九幽还在隔壁睡着,便出去请人。 一双纤尘不染的靴子迈了进来,苏情眼前一亮,不禁在心里赞叹。 霜白的皓月暗纹袍穿在凤君乾身上显得出尘又挺拔。腰间系一把淡蓝仙剑,如雪的发带垂落在满背青丝上,一双凤眸如苍穹中的星辰般亮眼。 苏情的视线停在了那张脸上。凤长曦虽然继承了凤君乾的长相,但凤君乾却多了几分英挺之气。且他天资卓绝修为奇高,因此容貌还是年轻时的模样,两人站在一起像兄弟多过父子。 他径直走到床边,也未俯视苏情,而是向他点头致意:“久闻白先生行善大名,如今有幸一见苏公子,实乃凤某之幸。” 苏情得他真心夸赞,却见他眉眼间自有一派威仪,而非之前见过的那几个世家宗主一般虚与委蛇,不由生出一丝敬意。 他坐在床上,虽行动不便,却还是向凤君乾行了一礼:“晚辈苏灵隐,见过凤宗主。” 凤君乾颔首:“听长曦说苏公子受了伤,可否让凤某探一探脉?” 身为凤氏宗主,凤君乾虽不及云铮那般和蔼,却也不会摆架子。何况苏情幼时曾在碧临熙岸住过很多年,他是看着长大的,再见后自然对苏情和蔼了三分。 苏情闻言看了凤长曦一眼,凤长曦也递来征求的眼神。他不想让凤长曦失望,于是果断伸出手腕:“那就有劳凤宗主了。” 凤君乾微微一笑,坐在床沿便诊起了脉。 凤氏一门虽不及鬼医白谪出神入化的医术,但凤氏先祖一直致力钻研灵药医术,碧临熙岸更是有一整座的药王山和百草田,因此凤氏的医术和灵药在百家之中也是极负盛名的。 可惜凤长曦的心思都放在剑术修行上,对医术并未表现出兴趣来。所以刚才他也悄悄请示了凤君乾,希望能帮苏情看一看。苏情虽然医术了得,但能医不自医,他是断不会拿苏情的身体冒险的。 凤君乾只诊了一会便皱起了眉,询问苏情能否让他看一看伤口。 苏情迟疑了一下便同意了,毕竟凤君乾是凤长曦的爹。 凤君乾让开了一步,凤长曦主动过来帮他解开衣带,又轻轻的松开缠绕着的纱布。 凤长曦的动作太过温柔,脸又不时的会靠近苏情。当着凤君乾的面,苏情忽然发觉这样很不好,他尴尬的拉住凤长曦:“我自己来吧。” 没想到凤长曦不肯放手:“不要逞强,万一又弄疼了怎么办。” 凤长曦说的自然极了,完全没料到身后众人的反应。苏情看着那两个小辈满脸通红,而凤君乾则一脸超然物外的看着窗外,他顿时觉得更尴尬了,只好催促凤长曦快点。 第三十一章 回家了,我带你上去。 等凤长曦终于把纱布都绕开了,苏情的脸颊也红的发烫了。凤君乾故意不去看他的脸,而是仔细检查了那伤口。 “长曦用的是我凤氏上佳的灵药,按理来说四天了伤口不可能还会痛。苏公子方才可有自己确认过?”凤君乾问道。 苏情一怔,他还真的忘了看了,只得摇头:“不知凤宗主察觉到什么?” 凤君乾面色凝重道:“你中毒了。” 此话一出,苏情还没反应过来,凤长曦便紧张道:“父亲,阿情怎会中毒?!我替他把脉并未察觉有异。” 他一紧张又把名字叫错了,凤君乾看他一眼,心中颇为无奈。好在苏情这次没像往常那样生气,反而按住自己的脉诊了起来。 “凤宗主,不知晚辈中了何毒?”苏情放下手腕问道。他自己也一头雾水了,脉象正常,哪里有中毒? 凤君乾道:“长曦说过你体内的金丹乃是白先生所炼,因为不纯要以鬼气辅助方可进阶,这便造成你的体质异于常人。灵力属阳,鬼气属y,你的灵脉中常年有y阳二气,短时无恙,但时间久了便会被鬼气侵蚀。” 苏情点点头:“这我知道,师父说过的。他说我非正统鬼修,体质亦不能完全接纳鬼气,所以他有应对法则。” 凤君乾:“白先生可是用药压制?” 苏情:“对。” 凤君乾:“此法虽然方便,但长期下去会积聚成毒。你体内已生寒毒,平时看似无恙,一旦受伤便会导致寒毒发作,受伤一次便会严重一次。” 苏情恍然,他之前一直呆在空庭岛上,十年来从未受过伤。而在遇到凤长曦之前他也确实有伤过两次,加上后来的两次,难怪他会觉得这回特别虚弱。 凤长曦的脸色十分难看:“父亲,这该如何是好?” 凤君乾抬手示意他别急,继续看着苏情:“苏公子可否将白先生的药给我看看?” 苏情拿过乾坤储物袋,从里面掏了个葫芦形状的白瓷瓶递过去。凤君乾打开闻了闻,又倒了一粒放在手心,以指腹捻开查看一番,这才道:“白先生的药果然非凡品。但此药霸道,若想寒毒不会发作,只能终生服食,并不能受伤。” 苏情呐呐道:“师父是有告诉我此药不能断,但他并未提过寒毒的事。” 也许是因为凤君乾是凤长曦的爹,而且举手投足间做派自然,又是六大名门之一的凤氏宗主,因此苏情对他也生出了信任。 凤君乾沉思了一会:“此药你可继续服食,待我回碧临熙岸再调制一种缓和的药来辅佐,先将你体内的寒毒祛除。” 苏情正想道谢,凤长曦又道:“父亲,既然灵隐体内有毒,我想将他带回碧临熙岸休养。” 凤君乾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此事你不该征求我的同意,应该问问苏公子的意见。” 凤长曦立刻看着苏情:“灵隐,你可愿随我回去?” 苏情看着凤长曦一脸殷切的模样,碧清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真切的关怀犹如实质,将他的心都熨的暖暖的。他也不知怎么的,居然不想让凤长曦失望,于是点头同意了。 凤长曦也顾不得还有其他人在场,激动的一把将苏情抱在了怀中。 凤君乾又是一副超然物外的看着窗外,而凤习秋则凑到凤子意耳边道:“师兄,我可从没见过这样不顾礼数的师父啊。咱们师父那“高岭之花”的美名在苏公子面前真是荡然无存。” “闭嘴!就你话多。”凤子意满脸通红,恼怒的瞪了师弟一眼。凤习秋朝他挑挑眉,笑的不怀好意。 苏情被他的喜悦所感染,虽然弄疼了伤口却没想到要反抗,而是随着他一起笑了。直到看到那两个小辈的表情后才反应过来,连忙推开了他。 凤君乾领着两个小的到门外去等,凤长曦帮他穿好衣服,又把九幽叫醒,将刚才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九幽听说苏情中了毒,本来担忧不已,但又听说有解药,还能去凤氏暂时住几天,顿时高兴了起来。他虽然是个妖,却知道仙门百家中唯有凤氏可与云氏比肩。而凤氏的仙府碧临熙岸,据说是个山明水秀,仙气袅袅的洞天福地呢。 凤长曦将门打开,九幽恭敬的对凤君乾行了个礼。凤君乾瞧他可爱,便露出了和蔼的面色。凤子意绷着一张脸维持形象,倒是凤习秋立刻就自来熟的搂过九幽的肩膀,和他瞎聊了起来。 凤长曦本来以苏情伤势未愈为由要抱着他,可苏情无论如何都不肯在别人面前这样,于是他只得搀着苏情,一行人御剑朝东南方向而去。 碧临熙岸位于江南以南,在一处明山秀水的山峦之中。 仙府围绕碧灵湖而建,占地广阔。与云氏的徽派风格不同,碧临熙岸借鉴了江南特有的水乡风貌,白墙绿瓦内是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云雾常年缥缈其间。 而碧灵湖更是美轮美奂。清澈的湖水如明镜,将漫山的绿意纳入倒影间。不时会有仙鹤停驻,与锦鲤嬉戏。岸边一株青松抱石,苍劲而挺拔。树下立着块古朴的石碑,上书“碧临熙岸”。笔法ji,ng妙,气势游龙,正是凤氏第一代先祖祈玉君之作。 因为苏情的身份特殊,为了避免被别人看到,所以凤君乾解了灵障的禁制,一行人从东侧的紫竹林进入。 凤长曦的住处就在这片紫竹林中,是一座清幽雅静的两层小楼,中间的匾额上用狂草写着“四月芳菲”四个大字,左右两边的牌匾上则是“画楼春早,一树桃花笑。”和“前梦迷离,人远波声小。” 苏情打量了一番,虽觉得这字有些眼熟,但也没多想。随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被推开后,满园的桃花春色却夺去了他的呼吸。 他震惊的看着这满院子的桃树,此时已入初夏,过了桃花的花期。但这些桃树却争相竞艳,粉色的花瓣随风簌簌落了一地。方才似乎下过雨,shi淋的地面被花瓣染红,细细的水流沿着青石地面蜿蜒到一旁的池塘中,将那水墨画一般淡雅的小楼点缀出了水粉的颜色来。 苏情一路走过去,便留下了一地的明艳,直到了小楼的石阶上。 凤君乾在进入碧临熙岸后便径直去了药室,苏情的寒毒耽误不得,这也是凤长曦眼下最担心的事。 九幽看着院子里的景象,忍不住赞道:“公子好雅兴,在紫竹林中居然有这样一处别致的小桃林,实在美哉!” 凤长曦弯了弯眼睛:“这些并非是我栽种的。” 九幽好奇的看他:“那是?” 凤习秋又勾住九幽的脖子,十分亲昵的道:“还能有谁可以在我师父的院子里种东西?” 他言下之意便是指苏情了,凤子意见苏情脸色僵了一瞬,本想拉住他,没想到不明所以的九幽居然傻傻的继续:“莫非是凤宗主?” 这下凤习秋也发现了凤长曦脸色不太好,赶紧站直了身体,对凤长曦一揖:“师父,徒儿先退下了。不知小九幽如何安排?” 苏情道:“九幽陪着我吧。” 九幽眼珠子一转,忽然抱住凤习秋的手臂:“师父,幽儿想到处逛逛可以吗?” 苏情腹部的伤口一直在隐隐作痛,方才凤长曦御剑时他虽然没有用灵力,但从客栈到这里已经站了许久,实在有些气力不济了。便叮嘱他凡事小心。 等到三个小辈都离开后,苏情才松了口气,正想找个地方坐一下,没想到凤长曦招呼都不打就弯下腰,一手抄过膝窝,一手扣住后背,将他整个人横抱了起来。 苏情骤然失去平衡,本能的搂住了他的脖子。正恼的想让他放下自己,他却先展眉一笑:“回家了,我带你上去。” 这声音温温柔柔,毫无预兆的就撞进了苏情耳朵里。他一怔,凤长曦眼底骤然泄出的情意如汹涌的波涛拍上了岸,那份欢喜令他浑身僵硬,只觉得被凤长曦碰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烫的他脑子都有些迷糊了。 凤长曦见他不反抗,便开心的沿着楼梯上了二楼。二楼只有左右两间房,凤长曦犹豫了一下,最终站在了右边那扇门口,低头看着苏情:“灵隐,帮我开门可好?” 他说的自然极了,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苏情情不自禁的点头,一伸手就推开了门。 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钻入鼻息间,这香气不同于一般静心的檀香沉香,而是带着点清雅怡人的花香。 苏情看了一眼,这屋子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床榻之外,便是一个竹制的书架和用于练字作画的书案。一个栩栩如生的桃枝香cha静置书案上,一支细长的线香燃到一半,正飘着袅袅白烟,想来应该就是那香气的来源。 凤长曦踏进房间,绕过白纱帘,将苏情放在了床榻上。他刚让开苏情便看到了床尾的一扇屏风,屏风上画着个伏案而眠的人,苏情只看了一眼便停住了呼吸。 画中的人虽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但眉眼间的清隽和那份恬淡安然却活灵活现。作画之人显然用足了心思,整幅画虽是黑白色调,但少年的眼角,唇瓣,以及耳垂上的那朵桃花却皆以花汁点缀,色彩明艳动人。像是一朵真的花瓣随风飘落,停住了那一瞬美好的光景。 苏情的双手下意识抓住了衣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都不稳了,心里那句话却像失控了一般非要冲出口。 他说:“这便是……苏情?” 第三十二章 我以为你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凤长曦没有否认。 苏情呆滞的看着那屏风,画上的少年与他不太相似。他忍不住去摸自己的耳垂,在与画中人相同的位置上有朵一样的桃花瓣绽放着。 他以前一直搞不懂为何会有这样小女儿情怀的东西纹在身上,此刻他却有种莫名的期待。若不是天生的,那有没有可能真的是…… 这念头刚冒出来又被否定了。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坚持,一开始的时候是真觉得不可能,可现在,他明显感觉到心里多了些动摇。他害怕这种陌生的不受控制的期待,万一结果不是他想的那样,那他又该怎么面对凤长曦? 想到这苏情放下了手,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出异样了。甚至轻松的取笑凤长曦:“看来你真的很在意他,居然把屏风都画成他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屏风,花了不少心思吧。” 凤长曦盯着他看,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他被这种眼神看的又不舒服了,只想赶紧绕开话题。便借口累了想休息,凤长曦果然没有再坚持,叮嘱他不要乱动,自己去给他准备点吃食。 苏情目送他出去后才松了口气,刚刚一直绷着的笑意荡然无存。他歪着头打量着屏风上的人,看了几眼又觉得烦闷,想闭上眼睡一会,偏偏脑子又静不下来。最后只得去书架那边找找有什么能看的打发时间。 凤长曦既然能把他带进这里,自然不会有什么避讳。那个书架是长方形,几乎占了一整面墙,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各类书籍。而且显然有人打扫的很勤快,他翻了半天手指都没见一点灰。 不过翻着翻着他就觉得不太对了。这书架上的基本上都是些不入流的散诗,民间小故事和奇文异志等,甚至还有些年代很久远的残卷手稿。 凤长曦虽然是公认的博览群书,但是以他的性格,不像会在房间里收着这些书的。苏情又翻了一会,发现很多书上都做着小抄,写的很随意,还有不少调皮的注解和作画。 苏情看了一会就明白过来了,这些不是凤长曦写的。至于是谁写的能被他这样收着,结论不言而喻。 他兴致索然的把书又放了回去,走到书案前去打量那个桃花香cha。 师父也有用香的习惯,但师父的香炉中规中矩,而且点的是沉水香。苏情不喜欢那种沉闷的味道,比起能让人静心的朴实,他更喜欢带着点清新的雅致。 空庭岛上几乎栽满了桃花,他曾问过师父是不是喜欢桃花,师父当时只说了一句“故人喜欢”,等他再细问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肯说了。虽然他一直不知道谁是故人,但也许是受环境所熏陶,所以他也特别钟情桃花。 喜欢那种带着春意的浪漫,能将碧空和云朵都染红的明艳。 他一直觉得以凤长曦这样恬淡的性子,喜欢的定然是像梅花兰花那样高洁的花中君子,却没想到院子里也栽满了桃花。 虽然凤习秋暗示了那些桃树是那个‘苏情’种的,可凤长曦能一再纵容‘苏情’入侵到这种程度,可见那两人之间的感情根本没有其他人可以介入。 想到这他又觉得心里堵得慌。连打量那个香cha的欲望都没有了,虽然那支线香的香气闻着很舒服,特别对他的胃口,他却还是准备回到床上去继续躺着。 不过他在绕过书案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边上放着的一个木框。 框子里整齐的摆着一沓对折的画,被他一碰全掉在了地上,有几张直接掀开了。 他只看了一眼便僵硬了,双手不由自主的撑在了书案上,眼睛就像被烫到了一样慢慢红了起来。 纸上的全是同一个人。 那个左耳垂上有桃花印的少年。 苏情僵了好一会才蹲下去捡那些画,但是越捡脸色就越苍白。那些画虽然都是少年‘苏情’,却没有一张是重复的,无论是角度还是神态或者动作。有些画的笔法很流畅,有些却断断续续。他把每张画都打开来看,发觉这些画的右下角都有一个日期。 他对比了一遍,最早的日期便是从十年前开始的。 这下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几乎想都不想就把这些画放回了木框里。 虽然知道凤长曦不是故意的,但他再也不想待在这个充满了‘苏情’气息的屋子里,只想出去走走。 他出了院门,随便寻了一个方向。也许是因为这里是明阳君的住所附近,所以他走了好一会都没见到人。 大片青碧的竹叶遮蔽了湛蓝的天空,午后的点点阳光斑驳的落在他身上。本是惬意的时光,但腹部的伤口一直隐隐作痛,他越走越觉得疲倦,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紫竹林的边缘。 一座清幽的水潭出现在他眼前。 这水潭与他上次看到带瀑布的完全不一样,而是一座静谧的洗尘之地。 他松了口气,正想过去坐坐,没想到有两个白色的人影从对面一块大石头后走了出来。他只看了一眼便躲了起来。那是两名二十岁左右的弟子,此刻都脱了外袍,只穿着中衣踏进了水潭中。 他叹了口气,正想着该怎么走能绕开这里,耳边却传来了那两名弟子断断续续的对话。 他本来无意偷听,但其中一名弟子居然用不满的语气提到了凤长曦的名字。他心下一动,便屏息静气,将灵识散出去一些,靠近点方便听清。 那两名看来是本家弟子,身份比较重要,所以说话的时候带了很明显的情绪。 弟子甲:“明阳君回来了?你有没有看错啊,他都两年多没回来过了吧!” 弟子乙:“方才阿秀在小厨房遇到他的,说是明阳君一个人在那煮什么,把他吓了一大跳。” 弟子甲:“你开玩笑吧?!明阳君会进厨房?!” 弟子乙:“你若是不信现在马上过去,肯定还能看到。而且明阳君是和宗主一起回来的,宗主一回来就进了药室,就连我师父想要禀告事情都得跟进药室去。” 弟子甲“啧啧”了几声,露出一副促狭的表情:“该不会明阳君在外面又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弟子乙也笑了起来:“管好你这张嘴啊,明阳君之前不小心中了媚药,还不都是‘那位’惹的祸?” 弟子甲挤挤眼:“也是,‘那位’真不是省油的灯,都多少年了明阳君还这么执迷不悟,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影。我跟你说啊,上次宗主去参加云氏的白露茶会,结果差点跟周宗主又吵起来。” 弟子乙吃惊道:“莫非又是因为那件事?” 弟子甲伸手捻开飘到面前的一片竹叶:“不然还能因为什么?这明阳君也真奇怪,据说这几年苏宗主寻‘那位’的次数反而渐渐少了,也不知‘那位’到底是谁的弟弟。” 弟子乙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便是说废话了。不过我也好奇,若明阳君对‘那位’没那种心思,莫非是对苏宗主有?” 弟子甲双手捧水直接泼到弟子乙的脸上,声音都拔高了不少:“你可别瞎说啊!苏宗主脾气那么差,每次来咱们碧临熙岸都跟谁欠他几百两银子似的。万一明阳君真的把他‘娶’回来了,那咱们真没好日子过了。” 弟子乙狂笑不止,两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便上岸开始打坐练功了。 苏情将灵识收了回来,虽然听了些八卦,但他脸上却是无可奈何的模样。只觉得凤氏就算身居名门也没用,这种小肚ji肠背后损人的人真是哪里都有。 修真便是修心养性,像这样品性不佳的,只怕花费再久的时间也不会有多少进益。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于是顺着原路走回去,但是脑海中又在琢磨刚才这两人说的话。 ‘那位’显然是指‘苏情’,可他们话中的‘苏宗主’又是谁?既然提到了弟弟,莫非这位苏宗主便是苏情的兄长?那两人说过,苏宗主这几年寻找‘苏情’的次数渐渐少了,莫不是时间久了,便想着放弃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苏情’还挺可怜的。不但背负了人命,还失踪了十年,就连兄长都不怎么找他了。 也许是因为想到了这个,他心里的气闷缓了不少,结果刚走到院门口就遇到从里面急着出来的凤长曦,差点撞在了一起。 凤长曦的脸色很难看,见他没什么异样才放松下来:“你去哪了?怎么不好好歇着?” 苏情不想被他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于是便借口睡不着,在周围逛了一圈。 凤长曦陪着他回到楼上,他刚进去就发现书案上放着一只白色的炖盅,旁边是一只盘子,上面放着几块圆形的雪白小点心。 “这是什么?”苏情好奇的拿起筷子戳了戳,那点心软绵绵的,上面沾着白色的粉末。凤长曦期待的看着他:“这是落雪,你尝尝看。” “落雪?这名字倒雅致。”苏情说完便夹了一个放进嘴里。那味道香甜软糯,中间的馅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清淡可口,一点也不腻。 “好吃!”他本就偏爱甜食,这会儿满足的笑了起来,又继续夹着吃。凤长曦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又打开炖盅的盖子:“药膳偏苦,所以给你做了这落雪配着吃。” “你做的?”苏情这才听出来,诧异的看着凤长曦。凤长曦弯起了嘴角:“很吃惊?” “我以为你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苏情挑挑眉。凤长曦的手指白而修长,甲盖圆润饱满,指尖带着淡淡的粉色。一看便是拨弄琴棋书画的手,哪里会想到厨房琐事去。 凤长曦但笑不语,只催促他趁热吃。苏情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有什么话留在了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对了,我们要在这待多久?”苏情端起药膳来喝。凤长曦看了眼窗外:“等你吃完我去一趟药室,尚不知父亲进展如何。” 苏情:“那沼泽的事怎么办?你跟凤宗主说了吗?” 凤长曦摇头:“尚未来得及。如今你的身体经不起c,ao劳,这事还是派人去查吧。” 苏情把药膳喝完了才应他:“好吧。” 第三十三章 你有想过以后的归处吗? 碧临凤氏身为名门之一,自然有其一套约束弟子与门生的法则。从早晨的晨钟鸣起,到入夜前的静心诵读,什么时辰该做什么事都是有规定的。 苏情身份特殊,从进入碧临熙岸起便一直窝在凤长曦的小楼中。在第一天去紫竹林溜达过后,凤长曦便把他看得更紧了,生怕一个走眼他又不知窜到哪去。 苏情本来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开始的三天碍于伤口的缘故他还能乖乖躺在床上,看一些凤长曦给他寻来的奇文异志,当然是从藏书阁里给他找的。 可第四天凤君乾亲自把炼好的药送过来后,他便开始频频抱怨无聊。 其实就怪九幽跟跟凤习秋一见如故,白天几乎都看不到人影,等晚上要睡觉了才肯跑回来,举手投足的跟苏情说这里好玩那里有趣,说的苏情心动不已。 凤长曦坐在书案前不知在写些什么,看他在床上滚来滚去抱怨了一早上,只得放下笔来,走到床边看他:“想出去走走?” 苏情赶紧点头,一脸殷切道:“我都快闷出病了!” “先让我看看伤口。”凤长曦说道。 苏情本来想解衣带,手刚放上去就停下来了:“看完了就能出去?” 凤长曦点点头:“若是无碍便陪你出去走走。” 苏情顿时喜笑眉开,宽衣解带的动作毫不犹豫。凤长曦在旁看着,那白皙的胸膛完全露出来后,清明的眼底终于有了异样的情绪。 苏情没有察觉他神情的微妙变化,反正最近天天都被凤长曦看,都已经习惯了。凤长曦按下心底的悸动,指腹触上那已经完全结痂的伤疤,又因为动作太轻惹得苏情抽搐了一下,赶紧抓着他的手道:“别这么轻啊,你想痒死我!” 那张极俊的脸上没了苍白与脆弱,又恢复了神采飞扬的红润,特别是看着自己的眼眸,仿若有粼粼波光在闪动,看的凤长曦差点没忍住。 凤长曦在心里默念清心咒,脸上却没有显出不对劲来,他帮苏情把衣服都穿好了才问:“你想去哪?” 苏情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出现在人前,所以九幽说的那些地方他都不能去。他坏笑着朝凤长曦勾勾手指,凤长曦的清心咒正默了一半,被他这么一笑打岔,结果居然忘了词,只得从新来。 他弯腰靠过去,只觉得一道热流缓缓的钻进了耳朵里,激的他下意识就握紧了拳。 “为何想去那?”听苏情说完后他赶紧拉开距离,苏情不疑有他:“幽儿说可以泛舟,而且又隐蔽安静。” “好吧,你随我来。”凤长曦说完就要走,苏情又叫住他:“等等,你这可有钓具?”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9节 凤长曦疑惑道:“你想垂钓?” 苏情噘着嘴抱怨:“你这天天不是药粥就是青菜的,吃的我都瘦了!” 凤长曦这才知道他为何要去那座湖,原来是想吃鱼了?想到这不由得摇头失笑:“你若想吃鱼和我说便好,我去给你蒸一条。” “不要,我也想出去走走啊!吃现成的多没意思。”苏情从床上起来,走到他面前双手cha着腰道。 凤长曦只得同意:“那你不可跳下湖去捉,伤口可经不起再折腾了。我去给你寻钓具来,你在这等一会。” 苏情催促快去。等凤长曦走后他便坐在窗户上,一只脚翘着,一只脚悬在窗外摇晃,看着下面的桃树哼起了小调。 他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那些桃树依旧摇曳盛放着,虽然落了满地的红,却很是别致。他问过凤长曦为何初夏了还会有桃花,凤长曦说这些桃花寻的是特别品种,可以开到七月底。 这院子让他有种回到了空庭岛上的错觉,因此他这几日一有空便爱坐在窗边赏景。 碧临熙岸处于群山深处,经常会有阵雨落下。即便是夏天也气候得宜,不会觉得暑热难忍。这点和空庭岛上也很相似,所以苏情没什么不适的感觉,反而住的很惬意。 虽然第一天他看到了屏风和那叠画觉得有些胸闷,可第二天醒来后,屏风和画居然都不见了。想来是凤长曦挪走的,应该察觉到这样不合适。但他却没跟凤长曦谈过这个,既然搬走了,那至少说明凤长曦还是在意些他的感受的。 想到这他心情又好了不少,把那欢快的曲子又哼了一遍。这时一阵山风刮来,将凤长曦放在桌上的几张纸吹了起来,苏情便走过去捡。 凤长曦之前在练字,苏情见过这字,笔走龙蛇,字体苍劲,很有大家风范。 他将纸放回去,一时兴起,拿过凤长曦的狼毫自己也写了一篇。 写完后看了一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愣住了。 他随手写的是一首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这首诗用来描述他初见这座院子的情景是再好不过的,但这四月芳菲又让他想起了门上的横匾。他拿着诗走到大门外对比,顿时手一松,那张纸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纸上的“四月芳菲”和匾额上的如出一辙,连书写力度和笔画的转折都完全一样。 苏情又想起了那个“可能”。 他醒来以后对从前的事没有记忆,也没再练习过书法,所以他的字是昏迷以前就这样的。那个绮思又像雨后的竹子一样疯涨起来,难道凤长曦说的是真的? “怎么站在这?”刚想到这人,这人就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他身边。苏情吓了一跳,急忙想去捡地上的纸,但还是晚了一步。 凤长曦一眼扫过,苏情赶紧抢过来揉成团,挤出笑脸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目力过人,早已看清了纸上写的什么。但见苏情不想提,便也弯起嘴角,指着手里的钓具道:“走吧。” “好。”苏情笑着跟了上去,把那团纸叠好塞进怀里,偷偷拿眼角打量凤长曦。 他可以确定凤长曦刚才看清了,却什么都没说,也不知是顾虑着自己还是在想什么。 他心不在焉,看着凤长曦的背影琢磨着,就连已经到了那片湖都没察觉。还是凤长曦拉着他上了岸边的一艘小船,他才开始环顾四周。 这座湖泊只有碧灵湖一半大小,却种了荷花,大片荷叶结成一张绿色的网,将半边湖泊都盖了个严实。虽是初夏,但已有亭亭玉立的荷包点缀于荷叶之上,更有些早早绽放的花朵,带着幼嫩的粉和白迎着每日清爽的夏风,看着实在惬意。 苏情深吸一口气,鼻息间都是淡淡的荷花香气。难怪九幽说这里比来时看到的碧灵湖更美。 凤长曦站在船尾撑蒿,那小船轻灵的破开湖水,将水线荡出粼粼波纹,不一会便划到了湖的中心。 这个时间已近午膳,因此湖边一个人也见不到。凤长曦将钓具支好,拿出了刚才一并准备的食盒,走到船中间铺了开来。 苏情本来躺在船头,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结果闻到一阵酱汁的香味。他抬起头,凤长曦正端着盘蒸鱼在看他。 他挪过去闻了闻:“好香,你去拿钓具时候弄的?手脚怎么这么快?” 他边说边接过凤长曦递来的竹筷,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还没咽下就夸道:“好吃!” 见他吃的开怀,凤长曦也弯了眼眉:“这湖里的鱼吃不得,即便钓到了也要放生。” 苏情疑道:“为何?” 凤长曦指着岸边的一块石碑:“此湖名为灵犀湖,从先祖祁玉君开始,每一代宗主年年都会在湖里进行放生仪式,所以吃不得。” “那可惜了。”苏情把筷子递给凤长曦,示意他也吃:“在空庭岛上也有一处池塘,里面很多锦鲤,是我师父养的,但是大部分都被我吃光了。” 他说的话凤长曦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拿着筷子发呆。苏情见他神色有异,忽然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用过的,赶紧又抢回来:“我忘了这是我的,你只带了一双?” 凤长曦的视线追逐着那双筷子,考虑了一下才点头:“准备的匆忙。” “那……你介意吗?”苏情有些尴尬的看着他,虽然他和凤长曦不算陌生人了,但也没熟到可以同筷而食。没想到凤长曦想都不想就摇头:“不介意。” 他答的太快,苏情只得把筷子递过去。凤长曦夹了一块鱼r_ou_放进嘴里,却含了半天也没把筷子抽出来。 苏情本来没有想歪的,结果因为他这个动作,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终于反应过来凤长曦刚才为什么会呆住了。 这……这不就等于…… 他不敢再看凤长曦,果断的退回去躺着。 诡异的沉默伴随着初夏清爽的风,一阵阵s_ao着各怀心思的两人。凤长曦慢条斯理的把剩下的鱼吃了,这才收起食盒去看着苏情。 苏情闭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许久都没有动过。 最后还是凤长曦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怕打扰了正在沉睡的人:“灵隐,你有想过以后的归处吗?” 苏情根本没睡,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且,他又想起刚才那件事了。 凤长曦等了一会见他不答,便想着把船划回去。结果苏情忽然坐起来:“除了空庭岛之外我还有其他归处吗?” 他的神色有些气恼,说完就看向了湖面,凤长曦这个问题让他这几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绮思又钻了出来。 凤长曦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抓住竹蒿的手绷起了青筋,似乎在隐忍什么。 那份诡异的沉默又飘了出来,这次很快就被凤长曦打破了:“你可以与我一起。” “一起什么?”苏情好笑的看着他,这话说的真模棱两可。一起可以有很多种意思,比如作为朋友一起结伴同行,这也是一起。 凤长曦知道他现在没有恢复记忆,无论说什么他都容易想歪了,只得再次道歉:“是我失言了。” 苏情兴致索然的躺了下去:“回去吧。” 凤长曦默默的撑蒿,他似乎不想这么快便靠岸,小船在湖上轻轻摆荡,几乎看不到波纹。这般安静舒适的氛围最会勾人眠,苏情虽然心情不好,却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许久,他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有凤长曦,也有“他”,还有“他”觉得既陌生又熟悉的一切。 第三十四章 阿情都九岁了吧,看着怎么这么小? “阿恒,他便是阿情?”凤长曦弯下腰,细长的指尖s_ao了s_ao嫩豆腐似的脸蛋,却惹来那小小少年的不快。苏恒尚来不及喊停,就看到那小人儿嘴一撅,“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凤长曦惊愕的看着他:“我……我没用力啊。” 苏恒无奈的捏着眉心:“不怪你,他一天不哭几回都不正常。你这有没有甜点?给他嘴里塞一点便安静了。” 凤长曦赶紧把桌案上的一叠雪白小糕拿过来,蹲在那小人儿面前:“这是落雪,看着ji,ng致吃着可软心了。要不要尝一块?” 他的嗓音清越,端丽的眉眼间满是温柔恬淡,那小人儿果然不哭了,也不客气,拿起一块就塞进嘴里。刚嚼了两口,还挂着泪珠的大眼睛便弯了起来,笑的酒窝都显现了。 凤长曦松了口气,这才看着苏恒:“阿情都九岁了吧,看着怎么这么小?可是当年的余毒还未清?” 苏恒牵着苏情到桌边坐下:“可不就是那毒害的。他体质太弱,终日养在家中,除了爹娘和我之外,只有两个近身伺候的,谁都不让见,就怕沾染了什么又生病。” 凤长曦讶异道:“这般小心?难怪他看着不过六七岁的模样。” 苏恒:“不过这两年好了许多。我爹说阿情也九岁了,开蒙本来就晚了别人很多,让我带着先慢慢熟悉熟悉。” 凤长曦:“那你怎么把他带来我这了?” 苏恒这才抓住凤长曦的手,一脸求救的模样:“长曦,你知道我最近到了关键时候,实在没心思顾他。你先帮我照看他一阵子吧?” 凤长曦的目光凝重了起来:“这样不好吧?你不怕苏宗主知道了大发雷霆?” 苏恒挑挑眉道:“不怕,我爹娘和你爹都去赴云氏的白露茶会了,这几日不会回来。” 凤长曦又看了那小人儿一眼,面上颇有难色:“可是,我从未照顾过孩子,实在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他倒不是真心推辞,而是凤君乾就他这么个独苗,自小便对他要求严苛。凤氏门规森严,平辈间嬉闹玩乐若被长辈看见了都会训斥,何况他身为少宗主,身份不同,除了苏恒之外根本没其他朋友。突然要他照顾一个爱哭的小孩,这让他如何下手? 苏恒立刻给他支招:“阿情很好照顾的,他也就是爱哭了些,你平日在房里多备点甜食他便安分了。而且他害怕和陌生人接触,绝不会出去给你捣乱的。” 凤长曦总觉得自己好像掉陷进里了,可看着挚友真诚期待的目光,他也不好继续推辞,只得将苏情留下来。好在他住的地方清幽雅致,平时除了来打扫的子弟外,也只有凤君乾偶尔会踏足。 苏情不愿见生人,所以凤长曦免去了子弟每日的打扫,吩咐厨房将每餐的膳食备两份,而且必须营养均衡。 开始那两天,厨房变着花样做菜送来,可苏情每次都只吃一点便不吃了。凤长曦问了几次是否不合胃口,他都摇头,也不哭闹。两天后,那本来还有点r_ou_的小脸蛋尖了下去,凤长曦才急着拉他问个究竟。 苏情长得很漂亮。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九岁的男孩其实并不恰当,可他的长相与那位名冠江南的苏夫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白瓷一样的肌肤吹弹可破,灵动的桃花眼,小巧的鼻梁和粉嫩的唇瓣,再加上那副委屈的神态,活脱脱是个看不出性别又惹人怜爱的小美人。 那时的凤长曦不过十二岁,尚不知惜花为何意,却见不得苏情受委屈,毕竟是苏恒拜托的。 他指着满桌子丰富的菜肴,问苏情是不是味道不合适?毕竟他之前问过苏恒,知道苏情很挑食,不吃的那些食物他都没让厨房做。 苏情撅着小嘴,一双短腿在椅子上晃啊晃,就是不看他。 “阿情,你是不是想回家了?”凤长曦思索到最后也只得出了这个结论,苏情依旧摇头:“不想。” 凤长曦:“那你要告诉长曦哥哥为什么不想吃饭,看你都饿瘦了,再这样下去你大哥会怪我的。” 没想到苏情听到这终于肯抬头了,但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悲伤却叫凤长曦心都颤了颤。他道:“大哥不会怪你的,他根本不在乎,只要我不生病就好了。” 凤长曦皱着眉,心知找到了症结,若不开导,怕是这孩子还会厌食下去。 他伸手绕过苏情的腋下,将苏情抱到大腿上坐好。两人只差了三岁,凤长曦却比他高了近一倍,苏情一开始很抗拒这种面对面的亲近,凤长曦却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阿情,你大哥如果真的不在乎你,就不会把你带来我这了。” 他说话的时候神色恬静,温柔的眼神像极了苏夫人。苏情只看了一眼就忘了挣扎,却还是不肯罢休:“你说的好听,若他在乎,又怎会把我送来陌生的地方不闻不问。” 凤长曦道:“听你大哥说,在家里陪着你的只有那两个照顾你的长者,但她们不会陪你玩。而你大哥因为被你爹寄予厚望,所以自小便努力修炼,也没什么时间能陪你。” 凤长曦说的是实情,苏情的神色又差了几分,双手把他的衣襟都抓皱了。 见起了效果,凤长曦便继续:“你的身体不好,从小几乎没接触过别人,所以很依赖家人。阿恒说你一天都要哭几回,可他走后你却一次都没哭过。阿情,其实你不是真的爱哭,只是想借着哭让他多陪陪你对吧?” 幼小的心思忽然被戳穿了,苏情的脸红了起来。他别扭的挣动着,想从凤长曦腿上下去,谁知凤长曦的手就像铁钳一样掰不开。 “就是因为你爹娘最近不在,他也无法总陪着你,才会将你送来我这。他叮嘱了我许多,该如何照顾陪着你。你想想,若他真的不在乎,又怎会多此一举呢?” 苏情不挣扎了,他咬着下唇,含着泪水的大眼睛看向凤长曦:“真的吗?你不是在骗我?” 凤长曦看着他这副委屈的小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只觉得这样粘人的弟弟真是惹人怜爱,不由将他抱在了怀里:“真的,不骗你。” 苏情破涕为笑,终于肯安心进食,对凤长曦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云氏的白露茶会年年都办,邀请的是仙门百家的宗主们。虽是聚在一起,却不像家眷那般闲谈,而是针对当今修真界的各种问题进行商谈和谋划,所需时日从几天到一月都不等。 这回也是一样,虽然开头只说了几天,但似乎有麻烦一直谈不妥,最后只有六大家族的宗主留在了云水瑶,继续商量着。 而苏恒也趁着这段时间拼命练功,他想让爹娘回来后可以看到他努力的成果,因此一个月来只去看了苏情两次。 第一次去的时候,离苏情被送到碧临熙岸不过一周。那时苏情一见到他就粘了上去,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后来等一个月了,再去的时候却发现苏情坐在凤长曦的腿上不肯下来,连他招手都不给面子,指着一桌子的菜对凤长曦说要吃这个要吃那个,看的他啧啧称奇。而凤长曦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吃饭的方式,左手环着苏情的腰防止他滑下去,右手拿着竹筷,细心的喂他食物。 一顿饭下来,苏恒吃了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这两人的相处怎么完全变了个样?凤长曦从前在他面前虽不算高冷,但绝对是矜持有度,不食人间烟火的。眼下不过照顾了苏情一个月,居然变得如此……? 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来,等凤长曦撤了盘子出去后,他才拉住苏情问:“你平时便是这样吃饭的?” 苏情嘴里嚼着一块落雪,声音软糯软糯的:“是啊。” “是你要求的还是长曦主动的?”苏恒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苏情在家里虽然也娇气,却不曾娇气到这种程度,至少吃饭从来都是自己动手,吃完了还懂得收拾碗筷递给伺候的人。 “是长曦哥哥要喂我的。”九岁的苏情哪里看得懂苏恒眼里的古怪,见凤长曦回来了,他拿起一块落雪便塞在凤长曦嘴里。细细的糖粉沾到凤长曦嘴边,他用指腹一擦便含进了自己嘴里,看着凤长曦笑:“今天的落雪特别好吃。” “好吃也不能贪吃,你给阿恒尝了吗?”凤长曦宠溺的问道。苏情这才想起来,又拿起一块放在苏恒手里:“大哥吃吃看,这糕点可好吃了。” 见他对凤长曦和对自己完全是不一样的态度,苏恒的眉梢抽了抽,等他去午睡了才拉着凤长曦问怎么回事。 凤长曦幽幽的看他一眼,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自从得知了苏情对苏恒的依赖后,他便想着安抚这个可怜的孩子,日渐宠溺了起来。 一开始苏情还别扭着不肯接受,可没几天就习惯了。而且很喜欢凤长曦陪他,无论是白日里的教书讲道,还是练字作画,只要凤长曦在,他便一刻不停的粘着。入夜后,因为他不喜接触陌生人,所以就连沐浴这种私密的事也是凤长曦代劳。洗完后两人又一起躺着入眠,时间久了,苏情便越发的骄懒了。 凤长曦倒没把他纵的性子变坏了,只是把他原来对苏恒的依赖转到了自己身上,这也是凤长曦始料未及的。 他的本意是想让苏情感受多些温暖,但他毕竟从未照顾过人。现在苏情连饭都不肯自己吃,他虽然板下脸斥责过几次,可苏情却懂得拿眼泪来唬他,每次一哭他就心软了,只得不了了之。 苏恒看着一脸愧疚的好友,嘴里忙说着安慰他的话,心里却叫苦连天。 本来苏情就很会依赖人了,凤长曦却把他纵的更严重。要是把这样的苏情接回去,只怕被爹看到了会把他的皮都剥下一层。 他想了想,只得继续拜托凤长曦,希望能矫正苏情的坏毛病。 凤长曦为难的看着他,觉得这个要求比照顾苏情更困难。 其实他并不觉得苏情麻烦,毕竟自己从小开始便是一个人,所以还挺喜欢有个弟弟陪在身边的感觉。可苏情毕竟是苏氏的二少主,又怎能长时间住在凤氏呢? 苏恒让他别担心,爹娘那边自己会搞定,只要求他把苏情的坏毛病都给戒掉了才好。 凤长曦只得答应。 第三十五章 我……真的是他? 苏恒这一走便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凤君乾也终于回到了家里。凤长曦从他口中得知白露茶会的一些细节,想来现在苏宗主夫妇也该回到苏氏了。他有些头疼的想着自己屋里的那位,心道苏恒真是高估他了,这下事情要闹得不可收拾。 凤君乾见他面有难色,询问之下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却并未责怪他,只让他把苏情带来瞧瞧。 凤长曦叮嘱过苏情该说什么做什么,苏情天资聪颖,在凤君乾面前无论言谈举止都做的恭顺有礼。凤君乾夸他懂事,问他是否想家了,他却回答不想。 凤长曦一惊,就怕凤君乾生气,没想到凤君乾只是温和的问了原因。苏情看了凤长曦一眼,竟然朝凤君乾跪下,稚嫩的童音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严谨,听的凤君乾颇为诧异。 苏情道:“凤叔叔,长曦哥哥待晚辈很好。他教晚辈读书习道,晚辈一点也不觉沉闷,比家中夫子教的更好。因此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凤叔叔可以同意晚辈继续留在这里,由长曦哥哥为晚辈授课。” 他这番话说的突然,就连凤长曦都没想到他居然抱着这样的心思,一时间忘了反应。倒是凤君乾蹙眉道:“阿情,长曦不过长你三岁,他的才学怎可教授你?你父亲要是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 他这话本来是拒绝的意思了,没想到苏情继续道:“那可否让晚辈拜入长曦哥哥的夫子门下,与他一同学习?” “为何如此执着?”凤君乾似有些不悦了。 苏情幼小的肩膀挺起,竟丝毫不惧凤君乾的威压:“因为晚辈喜欢长曦哥哥,他待人温厚有礼,晚辈在他身上见到了许多自家兄长都没有的优点。” 他这话说的太过直白,竟然是压着苏恒来抬举凤长曦。凤长曦顿时脸色微红,急着让他别说了。没想到凤君乾笑了起来:“看你小小年纪,说话倒是直接的很。可你这样说,你兄长听到了也要伤心的。” 苏情摇摇头:“晚辈并非说兄长不好,只是他与长曦哥哥各有优势。兄长一心想着提升修为,自然不会在其他方面对晚辈过多教诲。晚辈身体不好,无法跟上兄长ji,ng进的脚步,所以比起兄长,晚辈觉得跟着长曦哥哥更能学到有益又合适的东西。” “有益又合适么?”凤君乾盯着他看了一番,伸手把他扶了起来:“好吧,我且去与你父亲谈一谈,你的想法我会转告。至于他是否同意,这便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苏情喜道:“多谢凤叔叔!” 他跟着凤长曦回去了,刚进房间凤长曦就问他为何要这样,他拉住凤长曦的手臂,ji,ng致的小脸上写满了委屈:“我不想回去。” “为何不想回去?阿恒是你的亲兄长,你不是最喜欢他的吗?”凤长曦无奈道。 苏情摇摇头:“大哥待我连长曦哥哥的一半都不及,这两个多月我真的很开心。如果现在回去了,便是要回到那个房间,过回以前的日子。长曦哥哥,我真的不想……” 看他说着说着眼底又有泪光了,凤长曦终是不忍,蹲下来与他对视:“可你身为苏氏的二少主,长时间住在我这,不知会惹来别人多少闲话。” “长曦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苏情低下了头。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鲁莽了,可凤长曦给了他从未体会过的温暖,他是真的不舍得。 在家里的时候,虽然爹娘对他也是疼爱的,但毕竟对他寄予了期望,不曾过分宠着,唯一可以陪他的兄长却一门心思都在修炼上。 他从有记忆起便常年躺在床上,后来才知道自己是中了奇毒,以至体质虚损。爹娘不让他见任何人,就怕见了会招来病气。所以直到遇见凤长曦,他才知道有人陪着疼着是种怎样的感觉。 “别胡说,我怎会这样想?”凤长曦见他误会了,赶紧解释道。苏情却开始压抑哭声:“我不管别人怎么看,长曦哥哥,我只想留在你身边。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凤长曦怔怔的看着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把他搂进了怀里。 将他哄得睡着后,凤长曦便去凤君乾屋子里谈了半宿,也不知说了什么。后来凤君乾去找苏文翰夫妇,苏情居然真的留下来了。 ================== 苏情翻了个身,手心触到了一片柔软。他伸了个懒腰,刚睁开眼便看到了身上盖着一床薄毯子。 “醒了?”身边忽然有人说话,他顺着看去,只见凤长曦坐在床沿,眉眼之间满是温柔。他脑子还有些迷糊,没分清这已经不是在梦里了,居然伸手就环住凤长曦的腰,将脸枕在了大腿上:“长曦哥哥,我怎么睡着了。”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点撒娇,自然极了,就像梦里曾叫过无数遍那样。却不知凤长曦听后浑身一僵,急忙抓住他的手臂:“你!你唤我什么?” 苏情被他弄的愣住,看着这张不再青涩的脸,终于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猛地抽回手,急的想下床去,却被凤长曦用力按住。 “灵隐,我知道你方才做梦了。你梦到了什么?”凤长曦的声音都有些不稳了,苏情本能的摇头。那个梦他做了很久,以至于后来他根本分不清自己是旁观者,还是说便是那个‘苏情’? 而且,他为何会梦到‘苏情’和凤长曦的过去?他又怎会知道的? 见他神色惊慌,凤长曦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方才你在船上睡着了,睡了很久都没醒。我带你回来,听到了一两句呓语。” “我说了什么?”这下轮到苏情急了。 凤长曦深深的看他一眼:“你方才为何会那样唤我?” 苏情只得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个梦我从未做过。长曦,你先告诉我,你和他是如何相识的?” 凤长曦便将‘苏情’当年被送来的事说了一点,但只说了个开头,苏情便脸色苍白的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你到底梦到了什么?!”凤长曦终于失了耐心,苏情却只能茫然的摇头。过度的冲击令他脑子乱的一塌糊涂,根本没办法去理清一切。 “阿情只在九岁那年这样叫过我,所以你是不是梦到九岁的时候了?”他不肯说,凤长曦便替他说。苏情听后脸色却更难看了,他终于想到要推开凤长曦,凤长曦却一反常态,将他死死抵在床上:“灵隐!你究竟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那张清丽的脸上再看不到温柔,明明是在生气,神情却让人感到了绝望。直到一滴滚烫的液体从他眼中落下,砸在了苏情脸上,苏情才终于停下了反抗。 方才梦中发生的一切太过真实,真实到他根本不敢去想。 如果他真的只是失忆了,如果他真的是凤长曦的‘苏情’。这样的如果就像一根刺抵着他,让他明明很想相信,却又害怕相信。 如果他接受了这一切,最后凤长曦却找到了真正的‘苏情’,那他该怎么办? 凤长曦不知他的顾虑是什么,他不提便也不问。这让他如何能安心?凤长曦分明不在意他的感受,只在乎他是不是‘苏情’而已。 心里的委屈和埋怨积累到了临界点,再加上刚才那个梦的催化,苏情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忽然拔下凤长曦束发的银簪,对着左耳就刺了下去。 他的目的是那朵桃花印,一切的起源就是那个。若毁了桃花,凤长曦便也没有借口再纠缠他了。 柔顺的青丝如泼墨落下,挡住了苏情的视线,却没有停住他的动作。那支银簪cha进了皮肤里,几滴温热的液体jian到他手腕上,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来到。他震惊的转头去看,凤长曦的手正护着他的耳朵,而那只银簪,则在手背上刺入了三分。 苏情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还未想到该说些什么,下巴便被轻轻捏住了。 他被迫转了回来,对上了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 浓密的青丝将光线遮挡,凤长曦雪一般的肌肤被震怒染上红霜。苏情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发抖,却依旧不舍得对自己用力。 “为何要这样?”时间恍若被静止在这一刻,直到凤长曦开口,那沙哑的嗓音仿佛历尽了沧桑而来,让苏情终于彻底冷静了。 他失神的看着面前的人,说出口的话终于不再逃避:“我……真的是他?” 凤长曦毫不犹豫的点头:“你是他。” “证据呢?”苏情依旧不依不饶。他作为苏灵隐活了十年,唯一的亲人是师父,空庭岛是他的家。现在忽然要他相信自己其实是‘苏情’,是苏氏的二少主,是凤长曦心悦了十多年的人? 如果他真的是‘苏情’,那师父为何要骗他?他为何会在十年前杀了别人的未婚妻?凤长曦又为何会心悦他?他的爹娘呢?大哥呢? 这巨大的冲击让他犹如置身汪洋大海中,被狂风暴雨拍打,除了慌乱之外,他甚至连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都搞不清。 “你刚才写的字,自己也发现了对吗?”凤长曦松开他的下巴说道。苏情摇摇头:“只是相似而已。” “这朵桃花印是我亲手纹上去的,没人会比我更熟悉。灵隐,你说十七岁时候醒来便没了从前的记忆,而你在床上昏迷了两年,也就是说一切都发生在你十五岁的时候,阿情出事的那一年就是十五岁。”凤长曦说完便拔出了手背上的发簪,他似乎不知道痛,任由那个窟窿往外冒血。他将发簪在袖上一抹,犹如雪地里长出的一串红梅,把长发随意盘起。 苏情最见不得他这种不拿受伤当回事的人,哪里还顾得上刚才的情绪,赶紧坐起来帮他包扎。 凤长曦看着他细心帮自己处理好伤口,这才继续道:“你以为毁掉那个印就能抹掉过去的一切吗?即便现在想不起来,也不代表你不是他。灵隐,我并非要否定你后来的十年。无论是苏情还是苏灵隐,你都是我心悦的那个人。我找了你十年,这十年间我想了无数种可能,绝不是一时冲动,也不会因为你现在的身份而有所改变。” 苏情呆滞的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凤长曦从未对他说过这些话,在他看来,凤长曦从一开始就想让他回到‘苏情’的身份去,无论他如何反抗拒绝都没用。 这人虽然不再用强迫的方式,却始终在他身上罩了个y影,一个别人的y影。 他只有作为苏灵隐的记忆,可凤长曦却不承认这个他,对他千万种好也只是因为他像那个‘苏情’。即便最近他自己也发现了一些无法解释的事,可他依旧是拒绝的。 他想不起过去就没有真实感,凤长曦要他抛弃现在的身份,去做回那个杀人犯吗?虽然他知道凤长曦无论如何都会保护‘苏情’,可是…… “可否把你的顾虑告诉我?”凤长曦用缠着绷带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见苏情还是咬着下唇不肯说,心里的痛苦就像冲破了闸门而出:“灵隐,你是否觉得我从未问过你的想法是因为不在意?我只是不敢再用错误的方式让你排斥。我不想再逼你,不想你痛苦。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相信的那天。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逃避好不好?” 这番话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说完的,深邃的眼眸中只看得到一人的身影。 那个从九岁起便被他捧在手心里,承载着他全部情感的人。那个他不知不觉爱上,却尚未表明心意便失去了的人。那个他苦苦寻觅,抱着希望又绝望了十年的人。 苏情不懂他的痛,他也不想让苏情去懂,很多事他自己承受就好了。 他感激上苍让苏情忘了弑父杀母的记忆,可他却又恨上苍,为何让苏情把他也忘了? 面对这样深情又隐忍的凤长曦,苏情终于没办法再抵抗了。他将额头抵在了凤长曦肩上,自暴自弃道:“别再说了,我懂了。” “那你是答应我了?”凤长曦刚才还难过的不行,现在却对他主动的‘投怀送抱’欢喜的声音都不一样了。 苏情的心情复杂的难以言喻,脸上的红霞似乎爬到了脑子里,烧的他根本不敢去看凤长曦,只得用掌心捂住了那张嘴:“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不躲了。” 第三十六章 你看他们是冲着那件事来的吗? 苏情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凤长曦立刻将他圈在了怀中,生怕他跑了一样。两人的胸膛紧紧贴着,凤长曦的激动和欣喜毫无保留的传了过来。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相拥,却是他第一次不想推开。 他也说不清到底怎么了,只觉得这样的凤长曦让他很愧疚,而且,有一些莫名的不舍。 等凤长曦抱够了,他才问了一些关于‘苏情’过去的事。 凤长曦早就打算好了,不告诉他苏宗主夫妇的真正死因,只说是中了瘴气死的。苏情也没怀疑,只是有些黯然伤神。瘴气这东西对修真之人而言就是无药可解的剧毒,若非白谪研制出应对的药物,他也没有把握可以救活之前那些人。 他又问了苏恒的事,凤长曦倒是没有隐瞒,将苏恒这些年的情况都告诉了他。 原来苏恒真的找过他很久。但那时的苏氏犹如风雨中的一叶小舟,外有周惊鸣虎视眈眈,内有族中长老子弟不安分,一个不小心就有倾覆的危险。苏恒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了撑起苏氏,居然学当年的云铮那样强提境界好几回。 结果虽然让他如愿了,却也把身体搞差了。现在隔三差五就要闭关静养,但对外宣称是修炼,其中真相也只有苏氏的本家长老和凤长曦知道。 人人都道苏恒满脑子只有修为,早就不在意亲弟弟的死活了,就连苏情一开始也是这样以为的。所以在凤长曦说了真相后,他虽然还没什么真实感,却生出了一点想回苏氏看看的念头。 毕竟他九岁以前都在苏氏住着,也许看看以前的房间就能想起什么? 他刚把这想法说出来,凤长曦就喜出望外的把他拉到隔壁房门口,手指一点,门上的灵阵便消失了。 苏情不解的看着他。 二楼只有两个房间,他来的那天凤长曦还犹豫过要进哪间。后来他问过隔壁是什么,凤长曦只摇头不肯说。 “进去吧。”凤长曦推开了门,牵起他的手迈进了门槛。 苏情一进来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这屋子与隔壁简单古朴的风格不同,三面白墙上居然被人作了一整幅的桃园春景。漫天飞舞的桃花瓣栩栩如生,落在地上的那些点缀了潺潺溪流,随水蔓向了远方。 苏情惊讶的看着凤长曦:“你画的?” 凤长曦弯了弯眼睛:“这是你画的。我本不喜欢桃花,后来是受了你的影响。” 苏情茫然的点头,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但他却对这幅画有着莫名的好感。 他又看了房间的装饰,以花梨木为主,风格清雅,摆设整齐,并未因主人常年不在而生出一丝不好闻的气味。 苏情走到桌案边,这张书桌和凤长曦的一样,上面也放着桃花香cha,只是枝叶的生长方向不同。香cha上并未燃着线香,只是在旁边放着一个香盒。他打开盖子一看,装的正是凤长曦点的那种香。 他拿出一支cha上,点燃后闻了闻,终于抬头看着凤长曦:“这到底是什么香?” 凤长曦温柔道:“桃夭。” 苏情:“这是自制的?” 凤长曦:“是你制的,名字也是你起的。” 苏情终于笑了,却不知是无奈还是自嘲:“想不到我以前如此清闲。” 凤长曦走到他身边,从竖着的竹筒里取出了一叠纸递给他:“你不是清闲,只是不喜欢像你大哥一样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修行上。” “这又是什么?”苏情接过来一看,顿时觉得烫手了。 那是一叠书法,字迹潦草,落笔恣意,每一张的左下角都被人签上了大名。 这写字之人的纵情纵性不但透过字来转达,就连署名都很狷狂。 这下他彻底没辙了。就算失忆的再彻底,他也不会忘了写自己的字是什么样的。何况凤长曦还在一旁研墨,示意他现场写一篇。 苏情没好气的坐在椅子上:“不写了。” “为何?”凤长曦明知故问。 “我饿了。”苏情随便找了个借口。凤长曦牵起他的手道:“你若是不想留在这间房便回我那去,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他看着凤长曦自然而然的表情,又看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视线最终却落回了那叠纸上。 “长曦。”他叫他。 凤长曦弯下腰与他平视:“我在。” 苏情抽回了手,他还是不太习惯凤长曦这样满含爱意的视线:“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好,那我陪你回镜湖?”凤长曦问道。 见苏情答应了,他便出去准备吃的。苏情一个人面对着那叠纸发呆,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那个名字。 他并未刻意去想,写的时候还闭上了眼。但写完后作了对比,还是颓丧的低下了头。 真的是一模一样…… 失忆再也不是他可以逃避的借口了,虽然凤长曦也不知道他当年为何会杀人,却认定他一定是被控制了。 其实他没有告诉凤长曦,在两人重逢之前,他一直都很介意那段想不起的过去。虽然师父说过是在一个大雪天把他捡回来的,因为根骨奇佳,所以师父不忍心他饿死在外,那时候他才四岁。 现在看来,撒谎的人不是凤长曦,而是白谪。 可白谪为何要骗他呢?难道真如凤长曦猜测的那般,他当年的失踪是白谪造成的? 苏情的脑子里又像有团线绞在了一起,就连凤长曦做了一桌食物他都吃不出味道来。凤长曦知他心急,于是二人吃完了便去向凤君乾辞行。 凤君乾听说了一切,并未阻止他们,只是叮嘱一定要掩人耳目,切不可过早的让苏情身份泄露,免得还未查明就被周氏的人盯上了。 苏情谢过凤君乾,此行不宜带着九幽,于是便让九幽留在碧临熙岸等着。 九幽很不舍得,凤习秋倒是跟在旁边拍胸脯保证一定会照顾好九幽。苏情知道他们这几天已经混的很熟了,九幽天天跟着凤习秋到处野,便也放心了不少。 此时已是下午,他们由来时的路御剑离开。苏氏也在江南,与凤氏却是一西一南的距离,即便御剑也要一夜。 虽然是凤长曦御剑,但他记挂着苏情寒毒未清,所以在傍晚时分找了个小镇落脚。 他们进了最大的客栈,本想要两间房的,然而好不凑巧,依旧只剩一间上房。凤长曦问苏情要不要换一家店,苏情想想算了。这几日都是同榻而眠,凤长曦对他也谨守礼数,现在再计较这个就没意义了。 见他同意了,凤长曦心中欢喜,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小二将两人领到房间,说镇上这三天都在举办灯谜会,就在隔壁街上,若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凤长曦从不喜欢凑这些热闹,倒是苏情觉得打发时间刚好,便拉着凤长曦去了。 隔壁的街是这条镇子的中轴路,时分宽敞,两旁的店铺都挂满了各色灯笼,头顶上由数百只荷花灯铺出绵密的大网,从街头延伸到街尾,将月色都掩盖了去。 街上往来着形形色色的男女,有一家子,也有结伴而行的友人,都穿的如过节般ji,ng致。不少女子大老远看到他们就停下脚步,不是凑作一堆议论就是干脆靠近了暗送秋波。 凤长曦一身雪白道袍,身姿挺拔,眉目如画中的谪仙。他跟在苏情身边,目光从始至终都停在苏情身上,并未被四周打扰。 苏情就不行了,他以前很享受这种被姑娘欣赏的感觉,现在却觉得这些女子好像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凤长曦? 他越看越笃定,越笃定就越不爽,越不爽就走的越快。 凤长曦哪晓得他在想什么,急忙跟上来,那微凉的手又自然而然的牵住了他。 “怎么了?”见他又停下来了,凤长曦疑道。 苏情露齿一笑,继续往前走:“没什么。” 两个大男人在路上牵着手,虽然凤长曦的广袖和他的袖子都很宽,没人看得到,但他的心情就是好了许多。也终于不再介意那些目光了,寻了个比较大的灯笼摊子,上去干正事。 这摊位前本来有一男一女,都是镇上的人,看他们过来便自觉退到了旁边。苏情朝他们点头致意:“你们继续吧。” “不了不了,我和妹妹都不擅长猜这个,还是不丢人了。”那男子是书生打扮,长得虽不俊朗,一开口却叫人很舒服。那女子就更普通了,脸红的不行,根本不敢看他们。 苏情也不矫情,打量了摊位上挂的灯笼,那老板一见他和凤长曦的衣着气度便知这二位不是一般人,立刻恭敬的招呼着。苏情应了他两句,随手指了个山水灯笼,把谜底说了,老板赶紧把灯笼摘给他。他又指着另一个玉兔灯笼说谜底,这回老板的脸僵住了,但还是维持着笑又拿给他,同时还不忘奉承两句。 苏情将两个灯笼递给那对兄妹,见他居然是要送,那书生惶恐,还不待拒绝,苏情却拉着凤长曦走了。 看着那妖红的身影又回到了人群中,书生转头看着妹妹:“这位公子真是与众不同。” 他妹妹也终于敢看着那两个背影了,只觉得脸几乎都快熟透了:“是啊,那位白衣公子穿的是道袍。哥,你看他们是冲着那件事来的吗?” 书生摇摇头:“但愿不是吧,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坏人。” 妹妹盯着手里的玉兔灯笼,脑海中又浮现出苏情那明艳的笑容。她忽然拉住兄长道:“不行,我们还是去确认一下吧。万一他们像之前那些人一样进了山,那可就糟了!” 第三十七章 二位可是奔着山鬼来的? “你方才怎会想到送他们灯笼?”等走远了凤长曦才问道。 苏情继续打量着四周的铺子,随口道:“没什么,想送就送了。” 凤长曦没再说话,苏情又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转头笑道:“怎么?不乐意了?” 凤长曦:“嗯,不乐意。” 见他居然一本正经的接下了这话,苏情一时怔住了。 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还隐在袖下,那一红一白两道袖子交叠在一起,就像凤长曦与他相扣的手指,微凉的指尖都被他捂热了也不肯放开。 苏情心头涌起了莫名的情绪,他把人拉去最近的铺子,指着一个金鱼形状的红灯笼,让老板给他看灯谜。 老板取下来,他一看便递给凤长曦:“这有点难,我猜不出,你来吧。” 凤长曦接过纸,只见上面用娟秀小字写着:【一弯新月沉江底,四面青山入画中。】 他看了苏情一眼,这么简单的字谜怎可能猜不出?刚才猜的两个可比这难多了。不过既然苏情想让他说,那他便坦然道:“是个‘思’字。” “这位公子猜对了。来,这是您的金鱼花灯。”老板把那只金鱼形状的花灯递过去,凤长曦刚伸手就被苏情抢了。他开心的打量着花灯,还让老板换了只新蜡烛。 “这灯笼我喜欢,多谢明阳君。”他不坏好意的笑道,凤长曦这才明白他在盘算什么,顿时也笑了。 苏情本来在看灯的,结果不经意看了他一眼。花灯透出的烛火点亮了那张容颜,霜白的道袍映满华彩,那双追逐自己的眼眸里铺满了柔情。这样的凤长曦似乎与某个时刻重叠了,他忽然觉得有什么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那画面几乎一闪而逝,他还没看清就消失了。但他却恍惚看到了一双白色的背影。 那两人都是满背的青丝,一样的皓月暗纹袍,一样的发带,一样的桃花簪。唯一不同的就是一个高点一个矮些。 见他痛苦的捏住了眉心,凤长曦急忙问怎么了。苏情摆摆手,挤出一丝笑来:“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凤长曦:“什么?” 苏情想了想道:“我以前可曾穿过你这身衣裳?” 凤长曦喜道:“有,你说很喜欢,我给你备过一套。” 苏情叹了口气:“果然不是幻觉。” 凤长曦担忧的看着他:“你方才又想起什么了?” 苏情:“我只是看到两个人的背影。穿着一样,连头上的发簪都一样。” 凤长曦想了一会:“可是桃花簪?” 见苏情点头,凤长曦唇边的笑意又荡开了:“那簪子是你找工匠做的,花样也是你画的。” 苏情看了凤长曦头上的卷云纹发簪:“那簪子呢?” 凤长曦:“我的收着,你的也许在镜湖吧。” 苏情的表情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凤长曦见他不想说了,便拉着他往前走,没多远又停下来。 苏情刚才在想心事,这会儿抬头一看,凤长曦接过这家店老板递来的灯谜,摆在他面前示意他猜。 【东西南北连阡陌,三棵疏星月一勾。】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10节 “又是个‘思’字?”苏情诧异道。 这位老板是个年轻人,听苏情一说便乐道:“公子好文采!方才好多人都没猜对,这四景灯笼归您了。” 老板摘下店内靠中间的一个长形灯笼。凤长曦接过来,那灯笼古朴雅致,底下坠着白流苏。 四面画着春夏秋冬。春是清溪桃林,夏是荷塘锦鲤,秋是野菊漫山,冬是雪落红梅。 苏情赞叹这灯笼上简洁却形象的画工,难怪凤长曦会选这个。他们一人拿着一只灯笼,又走了一会,苏情终于忍不住了,拉着凤长曦往人少的地方去。 凤长曦知道他想什么,后面那两条尾巴跟了许久,是时候找个地方说话了。 那两人显然没发现他们察觉不对劲了,还加快脚步跟上来。苏情拉着凤长曦拐进了一条安静的巷子,那两人居然直接进去了。刚走了几步那书生就觉得不对劲,正想后退,后背便撞上了什么。 “哥!”女子的尖叫声响起,在这夜色下分外惊悚。苏情急忙举起双手道:“姑娘你叫什么?我可没碰你啊!” 他和凤长曦一前一后,本来是要堵住这对兄妹的。没想到女子胆小,四周又黑黢黢的,所以还没看清便叫了起来。 书生这才看清身后的人是凤长曦,他急忙拉住妹妹的手:“二位不要激动,我们没有恶意的。” “为何跟着我们?”凤长曦道。 书生见他们并未生气,这才吁了口气,向凤长曦做了个揖:“这位道长可是仙门中人?” 凤长曦点头,书生又道:“二位可是奔着山鬼来的?” 一直没说话的苏情奇道:“这里有山鬼?” 书生见他们神色自然,不像装的,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这里是长安镇,地处低谷,三面环山。虽不在官道上,但镇上大部分人家都行商,还出过一个状元,故此挺富庶的。 虽然没有仙门世家驻守,几百年来也从未出过妖鬼邪煞之类的,这里的人也从未见过什么修真修道的。 直到前段时间,有两批不速之客先后到访。第一批人穿着朴素,一行七八个都面带煞气,看着极为不好惹,一来便四处打听这里的鬼怪传说。 要说这长安镇虽没什么邪煞,但传说还是有那么一两个的,就比如山鬼。 据说这山鬼与那位状元曾是寒门夫妻,二人相依为命近十年都无子,后来丈夫中了状元,回来便将娘子给休了。 那娘子是在大雪天被赶出家门的,丈夫在当天就娶了继室。大红花轿抬进门,鞭炮唢呐好不热闹。当时有不少人背地里骂他不是东西,但奈何他是状元郎,为镇上所有人争了光。 有邻居同情那女人,想给些盘缠让她回娘家去,可那女人什么都没要,就裹着一身红色的棉袄朝山上去了。 那天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那女的,而状元郎的继室也很争气,刚进门不到一年便生了个大胖小子。 怪事就发生在孩子满月酒的晚上。 那也是个下大雪的日子,状元郎夫妇宴请了不少亲朋好友来自家赴满月宴,众人吃的正欢喜时,奶娘连滚带爬的跑来,嘴里不停说着有鬼,鬼把小公子抢走了。 状元郎夫妇听后赶紧跑回后院,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女人穿着一件红色的破棉袄,右手拎着裹着孩子的棉被。 那孩子不停的啼哭,一张小脸冻的通红。状元郎夫人惨叫一声跌坐在地,状元郎本来想冲上去,结果在看清女人的容貌后居然也吓得摔倒了。 那女人的脸几乎看不出人样了,她没有眼珠,只有两个血窟窿。没有鼻子,只有两个带着腐r_ou_的黑洞。没有嘴巴,只有两排白森森的牙。 那张脸上唯一还算完整的地方便是额头,但额头上也cha着一根手指粗的铁杵,一半都扎进了脑袋里。 “鬼……鬼啊!!!”终于有人叫了起来,胆小的开始抱头鼠窜,胆大的也没一个敢靠近。最后还是位大嫂拽着自家男人,两人哆嗦着往前了两步。 大嫂咽了咽唾沫,声音抖得像外面刮的风雪:“阿雪……你,你是阿雪吗?” 那女人没有任何动静,两个血窟窿朝着状元郎夫妇的方向,一动不动。 状元郎夫人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眼见孩子性命堪虞,终于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结果刚靠近,那女人便把脑袋上cha的铁杵拔了出来,用力cha进了她的眉心。 那带着黄色脑浆的血迹飞jian出一条线,落在积雪上,像一支泼墨的红梅。 眼看着夫人倒了下去,那女人拎着孩子朝他走来,状元郎居然吓得尿裤子了,手脚并用的往后退。口里不断叫着救命,饶了我之类的话。 那一夜据说只死了两个人,就是那对夫妇。其他人都昏倒了,直到第二天才陆续醒来。 没人再看到那个女人和孩子。后来便开始有传言,说女人已经化为山鬼了。她回来报仇,把孩子带走。 结果第二年开始,每年在孩子满月的那天,她都会回到那栋宅子里重复一遍杀人的过程、周围的邻居都能听到那栋鬼宅中传出的凄厉惨叫声,还有浓郁不散的血腥气。 再后来四周都没人敢住了,那一带渐渐成了义庄,只有一个瞎眼的老头看守。 书生说道这里叹了口气,苏情却疑道:“所以,那群人是进山找山鬼了?” 书生点点头:“这个传说也不知是哪一年的,反正我爷爷小时候就听过。那群人也不知哪里听来的消息,居然雇了镇上两个胆大的混混进山去找。结果十个人只出来了四个,四个里有一个舌头手筋都被割了,另外三个疯了,逃出镇外没了踪迹。” 苏情:“那第二批人呢?” 书生:“第二批人倒是比第一批穿的华丽,领头的那位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他们说是来追第一批人的,也想雇人进山去,这回自然没人敢了,他们便自己进去。但是到了今天为止也差不多半个月了,一个人都没出来过。” 苏情恍然大悟道:“所以你以为我们也是来找山鬼的?” 书生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位公子穿着道袍,之前那两批人穿的也是道袍。我和妹妹得公子你相赠灯笼,只是担心你们二位会遇险。” 凤长曦:“若是修道之人,铲除妖邪便是分内事。” 书生见他这么说,只得道:“公子有所不知,山鬼并未伤害过其他人,且传说毕竟太久了,是否真实还不得知。加上那两拨人都出了状况,二位还是不要趟这浑水,早日离开吧。” 见他说的真诚,苏情便应下了,只说他们明日就走,感谢书生兄妹的提醒。 那二人这才放下心来,与他们告辞。 凤长曦等人走远了才皱眉看着苏情:“你不准去。” 苏情抠了抠耳朵,漫不经心道:“你拦不住我的。” 凤长曦严肃道:“你回客栈休息,我先去义庄看看什么情况。” 苏情朝另一头走去,发带绕在指尖转圈,铃铛碰撞出的声音犹如招魂的鬼魅:“要么一起去义庄,要么一起回客栈,你选吧。” 第三十八章 苏情的死。 夜色下的山林本该是静谧的,但从刚才起就有妖风不断,温度也越降越低。苏情打了个喷嚏,有些懊恼的看着天。 方才上山时候云层还轻薄如纱,这会儿不知从哪飘来大团乌云将月光遮蔽,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眼看就要落雨了。 偏偏半个时辰前他和凤长曦分开了,就是因为面前这个孩子。 凤长曦去追那只妖怪,以他的能耐早该回来了。眼下必须要先找个地方避雨,这孩子身上有伤又在发烧,一旦淋雨只会恶化。 但是…… 苏情四处看了看,除了重重密林之外什么都没有,不由得叹了一气。 他不该逞强的,凤长曦不想分开行动,他非要逼人家去捉那只什么妖,而且是在已知有山鬼的情况下还这么做。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必须找点事来分散注意力,否则照刚才那样下去,凤长曦很有可能又要犯病了……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苏情的脸上又起了异样的色彩,发烫的双颊似乎还弥留着凤长曦指尖的温度。他赶紧摇头,把这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去。这时天空传来几声闷响,一道闪电如洪流划过,照亮了四周。 他忽然看清了前方不远处有个山壁,中间是黑黢黢的洞口。他思索片刻,便抱着孩子往那边走去。 那个地方看着不远,过去却费了一番功夫。他现在寒毒未清,凤君乾的意思是不要轻易动用灵力和鬼气,免得将寒毒逼进灵脉中造成更严重的情况。所以他只能用走的,这也是为什么凤长曦不想分开行动的最主要原因了。 他一边要小心脚下是否有坑坑洼洼,一边又要顾虑身边的树枝会不会刮到孩子。等走到那个山洞的时候,已经累出一头汗了。 他寻了一处干净的角落把孩子放下,又在洞外找了枯枝点火,这才坐下来歇息。 他的体力真的比之前差了。这几天都在碧临熙岸养着,凤长曦把他照顾的很好,出来后也没让他累过。所以直到此刻才发觉那寒毒不可轻视,若没有凤君乾的药,只凭他自己的话未必能恢复到现在这样。 苏情又坐了一会,还是没等到凤长曦回来。那只妖怪是黄鼠狼,因为成ji,ng了所以不能放过。但黄鼠狼再ji,ng也只是低等的妖,怎会让凤长曦花这么长时间还没摆平?除非…… 苏情想到了其他可能,除非凤长曦还碰到了别的,比如那只山鬼。 想到刚才那两兄妹说的故事,苏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那故事中的山鬼与其说是妖怪,不如说是一具行尸。 人一旦断气了,三味真火即灭,魂魄出鞘,归入冥界重生或受罚。所以尸体即便因为外力作用诈醒,多数也是行尸走r_ou_,只能重复最简单的游走和撕咬,并没有意识。这种叫做行尸,与他们之前遇到过几次的活尸是不同的。 活尸是修炼魂术的人所炼制的尸体,尸体内有魂魄,任何人的魂魄都可以被随意塞进尸体中。并且被炼魂术所召唤的魂魄都带着生前的修为功法,他们虽有意识,却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只受召唤者驱策。这其中最可怕的就是,你无法只凭r_ou_眼就能看出这具活尸中的魂魄是谁的,这也导致了面对活尸时,一般人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情仔细回忆着故事的细节,那山鬼懂得找孩子,说明她并不是一具单纯的行尸。可如果是活尸的话,只能说明这附近也被炼魂术污染了。如果是炼魂术的话,他有些坐不住了。凤长曦到现在还没回来,莫非真的遇到了危险?! 眼前的篝火忽然炸起了一点星火,苏情的心猛地狂跳起来。他往外一看,不知何时居然下起了暴雨,雨帘子将洞外的景象完全遮蔽了。他坐不住了,又到孩子身边检查了一番。这孩子比九幽更小,穿着打扮很普通,身上也没任何不寻常的东西。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施了个灵障在孩子周围。随着金色的灵力从掌心流转出来,他立刻感到了丹田发虚。他把了把脉,心里又凉了几分。 自从受伤后就感觉到灵力不继,但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他都没发现灵力居然悄悄在枯竭?他又探了鬼气,发现鬼气并未受到影响。可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必须先找到凤长曦再说。 苏情踏出山洞,倾盆而下的暴雨顿时将他浇了个透。他正要辨别方向,耳边忽然传来琴声。这琴声很轻,只是轻轻拨动了弦,在暴雨中如一道涟漪扩散开来。他立刻辨明了来源处,赫然发现有道身影在身后的山崖间。那人盘坐在石壁上,周围有透明的屏障隔着雨。他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那人衣着华丽,长发随风飞舞,像一道浓墨泼在了天幕中。 那人怀中放着古琴,指尖翻飞,诡异的琴音如飞瀑倾泻而下。苏情只听了个开头就捂住耳朵,飞速退回洞内结印,一道带着七宝咒文的灵障将洞口封锁了起来。 他灵力有限,结的又是七宝咒文,立刻便感觉到心慌气促。他靠在洞壁上,压下心头的惊惧。那人应该是冲着他来的,琴音又快又急,还带着极强的灵压。若是在他没受伤的时候根本不足为惧,可现在…… 苏情脑海中转的飞快,那人定然不会在洞外等他出去,可洞内还有这无辜的幼童。如果真的杀进来了,自己根本没法护住这孩子。想到这他一咬牙,居然主动冲出了灵障。 刚出去,那琴音就如入无人之境般侵入了脑内。他只觉得脚下一颤,差点没站稳。回头看了一眼,那人依旧坐在石壁上弹奏。但乌云被妖风撕开了一道口子,微明的月光落下,刚好照在了那人身上。 苏情看清了那张脸,顿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那人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被发现,他甚至勾起嘴角,猩红的眼底闪过杀意。停在琴弦上的指尖用力一划,弦噬了血,琴音狂乱起来。 那不曾停下的妖风就像被琴音引导了方向,居然化为r_ou_眼可见的风刃,铺天盖地朝他袭来。 苏情不及细想便飞身闪避。那人也不急着再攻,反而还给他喘息的时间。见他找了一株粗大的树躲避,居然还笑出声。指尖在琴弦上一勾,伤口落下一串血珠,将整条琴弦浸透。也不弹奏曲子了,只拨弄那根染血的弦,发出单调的音节。 苏情不知他想干嘛,但从那具漆黑的古琴上感觉到了越来越浓的煞气。修真之人不会用邪物,最大的原因是灵力无法支配。可此人出身仙门世家,也算一门名仕,居然会用血来驱使邪物? 那人见苏情一直不动,似乎耐心耗尽了。他站起来,左手抱琴右手抚弦,一段凄厉的琴声破空而来。 那琴音夹杂着暴雨声,犹如万鬼鸣泣,尖锐中带着透骨的寒意。苏情只得抽出琴箫,以一曲‘伽蓝破障音’相抗。但他此刻灵力枯竭,加上一直在暴雨中,体内寒气早已失控,没一会便觉得浑身冰凉,捏着琴箫的手指都开始僵硬了。 ‘伽蓝破障音’本就需要灵力相和才能见效,对方的琴声又夹带着强劲的灵压,很快便把他的萧声淹没。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重,好像有千斤重量压在了肩上,膝盖都开始打颤了。他背靠大树,收起琴箫,从乾坤储物袋中取出修宁剑,打算以鬼气相拼。 虽然不想在此人面前暴露自己真的是鬼修,但眼下生死攸关,已经容不得他再犹豫了。 一片血雾如开在冥河两畔的曼珠沙华,沿着漆黑的剑身缠绕而上,数朵梅花间的红宝石吸收了鬼气,颜色变得深红,像极了恶鬼的瞳孔。 他运转鬼气,血雾继续在林间弥漫,顷刻便扩散了一大片,直逼那人脚下。 原本流畅的琴音一顿,那人似乎没料到这样的发展,几个闪身避开了。但那血雾仿佛有意识,居然如影子紧随着他。 他皱起眉,终于不耐的催动剑诀,灼目的剑光如闪电劈来,苏情举剑一挡,两剑相触炸开极强的光。他下意识的闭眼,没想到那人的身影却跟在剑光之后,悄无声息的逼到他面前。 苏情纵然发现了也来不及避开,只得一掌推去,那人似乎就在等他这一下,居然笑着也伸出手来。 苏情心知不妙,立刻将鬼气凝聚在掌心。那人虽然身法诡异,灵力却是极纯的。苏情与他相触的这一掌,两人都用上了十足的力道。奈何苏情的身体本就不好,此刻又是以鬼气来抵御,被那人一掌打到了吐血,急忙用剑撑在地上,晃了几下才稳住。 “姓周的,你到底想怎样?!”他把嘴里的血腥味吞下,终于忍无可忍道。 周惊羽挑眉一笑,居然毫无预兆的给了他一巴掌。 苏情的脸立刻火辣辣的痛起来,他目瞪口呆,尚不及反应,周惊羽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同一个地方。 这下苏情火大了,他活到现在还从未被人这么打过,就连白谪惩罚的时候都不会碰他的脸。这个姓周的凭什么这样羞辱他?! 他反击回去,谁知周惊羽早就猜到他想干嘛。苏情见他避开了,气的提剑想砍,周惊羽冷笑一声,抱在怀中的古琴又拨动起来。凄厉的琴音响起,近在咫尺的威力比之前更甚。苏情只觉得胸口血气翻涌,空虚的丹田处好像被外力狠狠挤压着,痛的他冷汗都冒出来了。 周惊羽看他浑身shi透,黑发狼狈的黏在脸上,红衣沾着不少泥渍,心情终于舒畅了些。 他收回古琴,捏住苏情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苏情的脸上毫无血色,小腹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又被气血震裂了,那种钻心的痛比第一次受伤时候更甚。但他不想在周惊羽面前表现出来,硬是咬紧牙关撑着。却不想这副模样看在周惊羽眼里,却点燃了他的施虐欲。 他撕开苏情的衣襟,露出里面白皙的胸膛来。苏情早已冷的没了知觉,连衣服被扯开都没立刻反应过来。周惊羽‘啧啧’两声,忽然掐住其中一点樱红,用指尖狠狠掐进去。 苏情终于感觉到了痛,他抓住周惊羽的手腕,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把那只手扯开了。 周惊羽想不到他还有力气反抗,心中暴虐感徒生,一掌掐住那脆弱的脖颈,力道之大令他顿时无法呼吸了。 苏情早已疲惫不堪,他虚弱的挣扎了几下,终于想起还握在手中的修宁剑,立刻朝周惊羽刺去。 周惊羽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手刀一劈就把剑打到了地上。苏情终于彻底没了力气,整个人被死死摁在地上,周惊羽似乎真的要掐死他,俊朗的五官在疾风暴雨中狰狞着,像被修罗附了体。直到苏情的双眼失去了焦点,手脚也没了动静还不肯松手。 天边有闪电忽然划过,一头苍鹰冒雨而来,发出了急促的嘶鸣。周惊羽像被惊醒了一样松开手,苏情的头无力的歪向了一边,胸膛毫无起伏,暴雨如针尖扎在脸上,他却连眉都不皱一下。 周惊羽的手伸到他颈侧,试了好一会都感觉不到脉动,又捏住他的手腕探去,灵力如泥牛入海,灵脉中一片空荡。他又想起苏情刚才一直捂着小腹,低头看去,那一处的红衣被血浸透了,又因为雨水的拍打而化开,像染的不均匀的布料。 他把衣服撕开,终于看到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那是一道横在小腹上并不规则的撕裂伤。伤口四周皮r_ou_翻开,血刚停止流动,被雨水一冲便沿着腰侧缓缓流下去。 周惊羽这才反应过来为何苏情会这么虚弱。 他本来无意杀人,只是想让苏情受罪泄泄愤罢了,所以才安排了那个小孩和黄鼠狼去引开凤长曦。却没想到苏情的反抗引发了他的暴虐之气,下手就没了轻重。 如果被凤长曦发现是他杀的,一定会杀了他为苏情报仇,这绝不是他要的结果。他只想让凤长曦厌恶苏情,想让这两人再次生离而非死别。 想到这,周惊羽便把苏情的衣服整理好。反正没人知道他来过,只要悄悄离开,凤长曦绝不会怀疑到他头上的。 第三十九章 这一章想不到标题,系安全带吧。 凤长曦沿着黄鼠狼留下的痕迹追了许久,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这只黄鼠狼只是低等的妖,它可以引诱孩童,却不可能有力量跟自己抗衡。可它眼下的举动,比起逃命,反而更像是引导着他去什么地方。 凤长曦终于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天,轰鸣的雷声带来一阵闪电,将天光照的亮如白昼。一头苍鹰在不远处盘桓着,随即便有豆大的雨点落下,遮蔽了远方的视线。 他越想越不对劲,终于御剑往回赶。 苏情答应在原地等他,可他回来后却看不到人。不远处的山洞内隐隐有火光,他进去一看,孩童依旧昏迷着,洞内的篝火将息不息,哪里有苏情的影子? 凤长曦了解苏情的性格,他是断不会留下孩子一个人在洞中的。 凤长曦后背洇出一层冷汗,他散出灵识去寻,却始终感觉不到苏情的气息。他终于慌了,随手给孩子施了一层灵障便要出去,没想到灵障刚触到孩子便震了震。他走近一看,这才发现孩子身上罩着层几乎快看不到的网。 那道网失去了光芒,犹如死灰拧成的绳索。凤长曦一眼便认出上面的七宝咒文,他大惊失色,立刻明白了这是苏情结的灵障。可灵障居然毫无灵力流转,这只能说明了一件事。 他的脸上顿时褪尽血色,后背重重撞到了山壁上。他拼命摇头,那个结果是他不敢去想也不能接受的。他终于想到要去找,拔腿就奔出山洞。 “阿情!!”撕心裂肺的喊着这个名字,凤长曦既没有撑开避雨的屏障,也没想到要御剑。他就这么毫无章法的冲进了暴雨中,任由一身白衣被雨水打shi,长发狼狈的遮住了脸,他却顾不得拨开。只是踩着一地的泥泞疯狂的跑着,一边跑一边喊着苏情的名字。 他的声音在暴雨中被冲散,根本传不了多远。可他恐惧极了,一身的修为此刻仿佛都没了用处,除了用最原始的方法去找之外,他根本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那孩子身上的灵障分明告诉他施术者死了,但他怎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刚才分别的时候,苏情明明还笑着让他别担心的。 凤长曦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他漫无目的的乱转,甚至把藏阳抽出来砍挡路的树枝。周惊羽隐匿了所有气息躲在远处,看着他着魔般疯狂的样子,心中一阵抽痛,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咬着牙关逃走了。 苏情的尸体被处理过,凤长曦找到了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但是他再不走,被凤长曦发现就一定说不清了。 凤长曦果然没发现周惊羽的动静。他的心完全乱了,双眼布满血丝,气息急促面色发青,灵脉中的灵力开始倒流,像个重病之人在雨中穿行。连藏阳都变成了行走的支撑。但他却无心管自己的情况,眼里除了倾盆暴雨就是望不到尽头的树林,根本看不到那抹红影。 那被他搁在心尖上念了十多年的人,那个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终于盼到了转机的人。 他怎么可以失去他,他怎么能再失去一次? 凤长曦的身体晃了晃,终于在一株大树边停了下来。他咳了几声,本想压抑体内翻涌的血气,没想到刚提气就被逆流的灵力冲撞了,心脏剧烈的绞痛着,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赶紧抓住树干,力气大到指甲都抠出血来。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他赶紧强迫自己冷静,引导体内逆流的灵力归元。可他才进行到一半,便听到前方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那是有什么踩到了树枝的声音。 凤长曦气息一窒,想都不想就冲了过去。 拨开了最后一层树网后,他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个穿着红色破棉袄的人背对着他,正跪在地上。而地上躺着个人,那人一身红衣如火,将凤长曦的眼睛都烫红了。 “阿情!”凤长曦失声叫道,他的声音早已沙哑不堪。穿棉袄的人本来是背对着他的,听到这叫喊后转过来,凤长曦看清了对方的脸。 山鬼?! 不过他尚不及细想便扑倒了另一边,苏情显然是昏了过去,腹部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缠着雪白的绷带。旁边散落着一堆瓶瓶罐罐,还有那个乾坤储物袋。 凤长曦颤抖着将指尖放到他颈侧去,脉息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在跳动着。他又探了灵脉,灵脉内一片死寂,丹田空荡荡的,唯有一点鬼气还护着心脏。 他急忙抱起苏情,将灵力源源不断的渡进去。山鬼坐在旁边,两个黑洞洞的血窟窿对着他们,似乎在看着。 凤长曦完全顾不得山鬼,他现在眼里只有苏情,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冲垮了他。直到苏情终于动了动,发出了难受的呻吟,他才觉得一口气缓了过来,紧紧抱着苏情一直亲吻着他的眉心。 苏情始终没完全醒来。他不但被寒毒侵袭了灵脉,而且伤口又撕裂了,还被周惊羽掐到了假死的状态。若不是山鬼及时发现了他,还懂得给他喂药包扎,他肯定撑不到凤长曦找来。 凤长曦并不知道这些,苏情在昏迷的状态下一直呢喃着他的名字,光是这点都让他心痛不已。他抱着苏情一遍遍的安抚着,直到苏情终于睡安稳了才松口气,重新看向了山鬼。 “是你救了他吧,多谢你。”凤长曦对山鬼低头致谢,山鬼嘴里发出‘啊啊’的音节,指着地上的瓶瓶罐罐,又指了指乾坤储物袋。 凤长曦疑道:“你用他的药?你怎会知道这袋子里有这些东西?” 山鬼继续咿咿呀呀的指手画脚,奈何她没有舌头,凤长曦又看不懂她的手势,两人的交谈顿时陷入了僵局。凤长曦此刻也无心想其他的,他必须把苏情先带回客栈去。苏情的体温一直很低,衣服也shi透了。他必须让苏情泡个热水澡,在床上好好睡一觉才行。 想到这他便抱着苏情起来,虽然山鬼说的他听不懂,但他知道山鬼能听懂他说的。 “我要带他回客栈休息,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这时候在山下等我。你救了他,我会报答你的。”凤长曦认真道。 山鬼又咿咿呀呀了几句,最后点点头,目送着凤长曦离开了。 凤长曦把苏情抱回客栈,要了一桶热水泡浴。他把苏情的衣服都脱了,用灵力结网护住了腹部的伤口。本想留着亵裤的,可雨下的太大,连亵裤上都沾了泥渍,他只得把亵裤也脱了。 他们坦诚相见了很多次,但仅仅只是上身而已。尽管凤长曦秉持着君子之礼不去看,但抱他的时候指尖却触到了那光滑柔软的tu,n瓣,顿时像被烫到一样,放开也不是,不放开也不是。 僵持片刻后,凤长曦那雪白的容颜上终于爬过一点艳色,如点缀在云朵上的霞光,好看的令人惊叹。若苏情醒着,一定会看呆了,顺便调戏他几句。偏偏那个喜欢嘴上逞强的人,此刻一副虚弱的靠在他怀中,除了呼吸是滚烫的,浑身哪里都冰凉。 凤长曦将他慢慢放了进去,手刚松开便听到苏情难受的哼了哼。本来无意识放在身侧的手忽然攀住了木桶,似乎想找什么。 凤长曦赶紧拉住他的手,结果苏情安静了,脸颊在他手臂上蹭了蹭,又几不可闻的叫了一声“长曦”。 这一声叫唤带着浓到化不开的依赖,凤长曦的眼底终于有了些变化。他一件件解开自己的衣服,脱光后也跨进了木桶,把苏情抱在了怀里。 他的体温本来偏低,可眼下苏情一身冰冷,虽然木桶里的水很热,却不及凤长曦身上熟悉的温暖。他一钻进凤长曦怀里,就把手臂绕过腰箍住了。脸也埋在凤长曦的胸口,满足的蹭了蹭。 凤长曦低头看着他,苏情根本没醒,这些都是无意识的举动。而他这一番动作后,却让凤长曦的脸更红了。 本来苏情是坐在他大腿上的,可这么一动后,苏情的tu,n部却压到了最要命的地方。即便他立刻默念清心咒,那不受控制的地方还是超越了他的意识,抵在了苏情的tu,n缝中。 凤长曦连呼吸都停住了,就怕苏情感觉到什么忽然醒来。好在苏情是真的很疲倦,抱着凤长曦感觉到安心后,他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凤长曦浑身僵硬的维持着这个姿势,清心咒在脑海中过了七八遍才把欲念压了下去。他疲惫的捏捏眉心,感觉到腿都麻了,就想换个姿势。 也不知道苏情是不是故意跟他作对,明明睡得死沉,他一动,居然又哼了哼。凤长曦后背抵着木桶,腿麻的实在难受,偏偏苏情压在他那里又蹭了几下。而且这一蹭也不知怎么回事,苏情本来沉睡的地方也起了反应,居然半硬不硬的抵着他腹部了。 凤长曦终于绝望的看着桌上的烛火,再次开始循环清心咒。 然而这回怎么念都没用了,也不知苏情做了什么梦,居然不时发出难受的呻吟来。腰一直不安分的扭着,像是在寻找着更舒服的姿势一样蹭着他。 两人最要命的地方一直摩擦着,凤长曦忍得了一时却忍不了一夜。他只得把苏情抱起来,擦干净彼此的身体,让苏情上床去躺着。 苏情离了浴桶,虽然身上泡暖了许多,却还是觉得冷。凤长曦刚放开他,他便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凤长曦只得又回到床上去抱着他。 因为两人的衣服都脏了,根本来不及清洗,所以依旧是一丝不挂的。凤长曦将他搂在怀中,用被子把他紧紧裹住。希望这样他能睡得安稳些,却没想到苏情像只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 两人的下身都没有缓下去,这样一触又是天雷勾地火。苏情睡得没有意识,只知道难受的哼着,这便苦了清醒的凤长曦了。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苏情这副模样怎么像是思春?他忽然想起苏情是y阳两气融合的体质,自己刚才毫无章法的渡了那么多至阳的灵力过去,苏情很可能一下子受不了。过剩的阳气在体内躁动,不就会变成这样? 他懊恼不已,握住苏情的手腕一探,果然是他猜的那样。 这下更尴尬了,看着苏情一脸难耐不安的睡相,他虽然告诫自己不可趁人之危,但又想到若是不帮苏情纾解,可能这一夜都无法好好睡。苏情眼下最需要的就是安稳的睡眠,凤长曦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没忍住,在被子下将手覆上了那硬挺的地方。 他只是刚刚握住,耳畔便传来了苏情一阵满足的喟叹。 凤长曦的手指细长有力,掌心有常年练剑的薄茧子。虽然他自己不常做这种事,却知道隐忍着不泄不但伤身,而且会很难受。所以一握住便没有再犹豫,将所有的顾虑都抛到脑后动了起来。 他盯着苏情的脸,苏情一开始还埋在他胸前,随着凤长曦的动作越来越快,他的呼吸也渐渐急促了。 他后仰着头,枕在凤长曦的手臂上,漂亮的脸上布满情欲的潮红,细长的眼角有泪光闪动,shi润的唇瓣微张着,不时溢出舒服的呻吟。凤长曦专心伺候着他,却终于没抵住他这般媚态,低下头与他吻了起来。 苏情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钻进了嘴里,那东西的气息很熟悉,令他无比的安心。他打开牙关,让软绵绵的东西滑了进来,卷着他的舌纠缠着。那动作小心又温柔,舒服的他忍不住想叫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着,脑海中就像塞了一团棉花,他理不清思路便不想理了。那人在他嘴里缠绵了好一会儿终于退出去了,他本想抗议的,却没想到那软绵绵的东西顺着他的下巴滑了下去,含住了喉结。 他忍不住抬起头,滑动的喉结落在了一双唇里,软绵绵的东西在他喉结上一下下顶着,顶的他浑身发软,想叫又叫不出来,只能扭动着手脚挣扎。 凤长曦看了他一眼,苏情虽然挣扎,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沉溺的。他不想刺激的太过,便放开了那喉结,低头含住了右边粉嫩的ru尖。 苏情的嘴里终于漏出了一连串的呻吟,本来挣扎的手也放到了凤长曦头上,将他更用力的往下按去。凤长曦知道他这是还想要,于是极尽温柔的又舔又吸,苏情被他弄的浑身发颤,却又觉得左边空虚,于是扭着胸脯抗议。 他这一切反应都是无意识间的,自然十分直白。凤长曦轻轻一笑,正要去含左边那粒,却赫然发现ru尖上有一个指甲印。那指甲印很深,把整个ru头都掐成紫红了,现在还是肿着的,上面沾着点凝固的血迹。 凤长曦顿时停下了动作,这绝不可能是苏情自己弄的。他想起了刚才的山鬼,莫不是山鬼给苏情疗伤时候弄伤的?可是苏情的上身没有伤口,山鬼也不可能碰这种地方吧? 凤长曦正想着,忽然感觉到头上的手用力一按,他差点用牙齿磕到了ru尖。急忙稳住一看,原来是苏情等不到他动,于是又无意识的想按住他了。 凤长曦只得先压下疑惑,轻轻含住了受伤的ru尖,苏情果然觉得不舒服了。虽然凤长曦的唇很柔软,但那地方太敏感,一点痛都会很难受。他摇着头乱动,凤长曦只得松开,沿着白皙的胸腹往下,在肚脐上轻轻钻了钻。 苏情是个很怕痒的人,所以浑身都很敏感,凤长曦的动作又太温柔,被舌尖爱抚过的地方都像点了火一样难受。 他最想要的并不是这些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而是早已溢出蜜液的前端。凤长曦刚才吻他的时候就没有再动过了,他难受的不行,这会儿好不容易又握住了,他挺了挺腰,迫不及待的自己动了起来。 凤长曦宠溺的亲了他大腿根一下,看着眼前这颜色粉嫩,形状饱满的物,居然张口含了进去。 苏情觉得自己像是忽然泡进了温水中,那温暖的水流包裹着他,体内的寒意都被摧散了不少。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声“长曦”叫的急促又煽情。 凤长曦本来用舌尖一遍遍描绘他的形状,结果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叫唤,惊讶的倒吸口气。苏情许久未发泄的身体哪里经得起这么直接的刺激,居然就这么s,he了出来。 那股浓白直接s,he进了凤长曦喉咙里,凤长曦被呛了一下,却不舍得松开他,而是极力压下咳嗽,继续含着他的欲望吞吐。 苏情的物并没有疲软,虽然s,he了却还是硬挺着抵着凤长曦的喉咙。 刚才那一次来得太突然,他并未舒服到就泄了,所以凤长曦继续含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反而呻吟的越发大声。 那张嘴用着平时绝对不会用的语气一遍遍叫着“长曦”,叫着“慢点”,叫着“嗯……啊……不要……”这一类词。刺激的凤长曦满头大汗,几乎忍不住想把手伸到他后面去了。 苏情的两条长腿都搭在他肩上,脚趾卷曲着蹭着他的后背。大腿内侧的皮肤布满红潮,凤长曦用指尖摸着,摸的他浑身发软,连叫声都带上了一丝疲倦。 凤长曦知道他累,所以也不想拖太久。他把苏情的物吐出来,去含下面两个饱满的囊袋。那两个小球早已圆鼓鼓的,涨的满满的。凤长曦只是含住一吸,苏情就猛地抬起了腰,舒服的叫破了音。 凤长曦沿着囊袋舔上去,物的背面是神经最密集的地方,他的舌尖抵在那一处舔着。苏情被他弄的一直摇头,嘴里迷乱的喊着,也不知在说要还是不要。 感觉到那根物的青筋开始一跳一跳的,凤长曦知道他快到了,于是含住了柔软的顶端,舌尖钻开小洞一吸。 “啊!长……曦……”苏情浑身紧绷,口中失控的喊着凤长曦的名字。凤长曦怕他太激动又碰到了腹部的伤口,只得按住他的腰。苏情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大腿无意识的夹着他的头,s,he了好一会才松开,脱力的摊在床上喘着。 凤长曦吞下了口中的液体,刚才那一下苏情s,he的比第一次更多,想来应该是彻底发泄出来了。他正想坐起来给苏情擦汗,结果发现苏情睁着迷离的眼看他。他呼吸一窒,惊的浑身都僵硬了。 第四十章 我想明白了,我是心悦你的。 凤长曦根本没想过苏情会醒来这个问题。 与其说是没想过,不如说他根本顾不上想了。 从山洞中得知苏情可能死了以后,他就没了理智,疯癫到几乎走火入魔。后来寻到了苏情,见他又受了伤,满心狂喜化作了满腔忧虑,哪里会顾得上其他了? 所以,此刻对上苏情那双还不清明的眼睛,他居然连扯过被子盖住自己这种最基本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苏情用手背挡住了眼,只觉得荒唐至极。 凤长曦以为这一切都发生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被凤长曦含住的那一刻,他已经惊醒了。 他对当时的情景不知所措,却抵抗不了凤长曦那满腔的柔情蜜意,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安心。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本来是抓着凤长曦的头发要把人拉开的,结果却变成…… 异样的沉默在房间中蔓延,苏情即便不看也知道凤长曦肯定比他更难堪。那堆砌在他心头的城墙本来就岌岌可危了,眼下却一夜间坍塌。在他根本没准备好之前,他和凤长曦就越了那一步,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局面。 苏情也不知道想挽回什么。其实早在他承认自己是‘苏情’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必要再坚持了。 从那以后凤长曦依旧唤他‘灵隐’,并未因他承认而做些什么过分的事。他们只是牵了手,他只是开了一些平时不会开的玩笑,可这并不代表着可以做这种事。 他记得被周惊羽掐到失去了意识,可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知道,但他也相信凤长曦不是那种会趁他昏迷就乱来的人,否则他也不会留在凤长曦的身边了。 想到这,他终于醒悟过来。必须先搞清楚,决不能莫名其妙的就翻脸。何况……他忽然发觉,自己并不想跟凤长曦吵架。 这意识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直紧闭的门,让他终于明白了刚才为什么不推开凤长曦了。 他并不是真的忍不住,他只是…… 苏情想不下去了,他拿开手臂,凤长曦已经站了起来,背对着他把中衣穿上了。但一头青丝还是披散在身后,因为在床上折腾了许久的缘故,青丝有些凌乱。这样的背影没了平时的清冷与克制,却多了一分只属于他的亲近。 苏情不由得呆了呆,伸手就拉住他的衣摆。 凤长曦僵硬了一瞬,停下系衣带的动作,却不肯转过来看他。 苏情知道他这是老毛病犯了,如果再不说点什么,他肯定又要转过来道歉,而且是用那种死了老婆的表情。 “长曦。”他唤他,他却还是不肯转过来看他。 “长曦,我有话跟你说。”苏情放软了语气,嗓音却因为刚才的情事而显得沙哑,像一把细细的小勾子,勾住凤长曦的心,让他不得不转了过来。 凤长曦果然是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 苏情却一眼就看到了那单薄的中衣下,还没完全消下去的痕迹。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里,脑海中一片空白。刚才想说什么话现在完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凤长曦让他发泄了,自己却还没有…… 直到凤长曦发现了他的眼神,尴尬的又背对着他了,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做了什么蠢事。 他这下彻底清醒了,唇边划开一抹苦笑。他怎么这么蠢啊?在牛角尖里钻了那么久。他介意的那些凤长曦早就安了他的心了,是他没有想明白,也怪凤长曦没有再逼他。 苏情想坐起来,可腹部的伤口又扯痛了。他倒吸一口凉气,凤长曦一转身就看到他痛的皱起了眉,一下子什么都忘了,赶紧抱住他问怎么了。 苏情趁机抓住那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凤长曦又僵硬了,秀丽的容颜上写满了不知所措,看的苏情心疼不已。 苏情想起了之前的他也是这样,总是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生怕又做了什么惹自己不高兴的。一直压抑,每每压抑不住了还要被自己责怪。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王八,怎么能做出这种伤人的事来? 想到这,苏情又苦了一张脸。他借着凤长曦的力道坐起来,哪里还顾得上伤口的痛。搂过凤长曦的脖子,逼着他与自己对视,把凤长曦最想听的那句话说出来了。 “长曦,我想明白了,我是心悦你的。” 苏情认真起来的模样是很迷人的。那款款情深的眼眸泛着琥珀色的光,眼底的浓浓情意像破闸而出的洪流,弄的凤长曦不知所措了。 苏情知道眼下该说些别的,否则凤长曦很难相信他。于是他一狠心,直接用了最有说服力的身体动作。 他吻住了凤长曦的唇,手伸下去,隔着亵裤握住了那根尚未完全软下去的欲望。 凤长曦瞪大了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还没从这个吻中清醒过来,最敏感的地方又被握住了。他的指尖都在抖了,按住苏情的手臂,又想推开又不想推开。 苏情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中依旧在隐忍的情绪让苏情心头涌起了强烈的酸楚。他闭上眼,将舌尖送了过去,手指也钻进亵裤中,握住那根粗长的物开始套弄。 凤长曦终于没办法再由着他来了,苏情那生涩却激动的吻让他有了想流泪的冲动,可那只在身下不断作恶的手却让他的理智一点点被吞噬了。 他终于抱紧苏情,夺回了口中的主导权。抵死纠缠着苏情的舌,不许他后退躲避。吻的苏情气息急促,头晕眼花,吻的他来不及咽下口中的诞液,在彼此的唇间滑落越来越shi的 y 靡。 苏情被吻的也险些失控了,刚刚才发泄过两次的欲望又抬了头。但他却没碰自己,而是更加卖力的揉搓着凤长曦的物。凤长曦一开始还能专注着亲吻,直到苏情故意拿指腹一直摩擦铃口,他才喘着放开,把脸埋在苏情的肩上,咬牙忍受着这种欢愉。 苏情知道他难受,含着他的耳垂轻轻舔着,手里也更快的套弄着。但都做到手腕发酸了,凤长曦还是没有要s,he的迹象。他抬起凤长曦的脸,看到了被情欲折磨到通红的双眼。 他顿时忍不住了,抱着凤长曦一起躺下。凤长曦不知道他要干嘛,他却忍着腹部的痛慢慢钻下去,直到他的脸凑到了近前,凤长曦才震惊的拉住了他:“灵隐,你不必这样!” 听他此刻依旧唤自己灵隐,苏情终于彻底明白了凤长曦给予的尊重与爱护有多深沉。他不再犹豫,学着凤长曦刚才的样子含住了圆润的顶端,舌尖一探就顶开了铃口,重复着顶弄的动作。 他的手也没闲着,握住物底下两颗沉甸甸的小球揉着,另一只手包裹住物的中段,继续着套弄的动作。 凤长曦是真的不想他做这种事,苏情对他的感情已经让他幸福到无法言喻了。之所以出不来,是因为身体忍耐了太久的缘故,并不是觉得不够。 可苏情却固执的要做,还学着他刚才的动作。虽然偶尔会被牙齿磕到,他却一点也不知道疼。苏情青涩的动作所带来的心理快感超过了身体,他觉得像躺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汹涌的热浪不停的把他往更高的地方推去。 他失神的看着横梁,眼角渐渐shi润了。 苏情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从那不断抽搐的大腿肌肤感受到他的快感。这种认知就像无声的鼓舞,鼓励着苏情更加激烈的刺激着他。 凤长曦终于忍不住了,他抬起苏情的下巴,把人抱了起来。吻上那双唇,感受着苏情嘴里充满着自己的味道。他拉着苏情的手握住肿胀的欲望,苏情立刻明白了,又是几下套弄后,凤长曦终于颤抖着把一切都交给了他。 苏情总算松了口气,抱着他又吻了好一会才放开。凤长曦的脸烫的不行,就连胸口都红了一片。苏情看着那张姿容绝艳的脸因为自己而染满了情欲,心中欢喜不已。他把手伸到凤长曦面前,嘴上又开始没边了。 “居然这么多啊,明阳君是忍了多久?” 凤长曦看着他掌心那一片浓白,顿时像被烫到一样按了下去,尴尬的转开了头。 苏情就喜欢看他这害羞的模样,哪里肯停下。又把手心摊开,装出委屈的小表情道:“长曦,你这样可不好,忍太久对身体没好处。而且我的手和嘴可酸死了,你说怎么办?” 凤长曦从遇见他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说话大胆,可没想过居然大胆到这种程度。面对苏情故意的调笑,他想了想还是忍下了。可他这模样又让苏情不开心了,捧着他的脸又吻了起来。 凤长曦很认真的回应着,一直吻到苏情浑身发软,只能靠着他了才停下。 苏情喘匀了才拉住他的衣襟,他低头,与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刚对上,心跳就漏了一拍。 苏情不满的噘着嘴道:“我们商量个事。” 他温柔的答道:“不必商量,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苏情顿时瞪他一眼:“那我要是让你走远点呢?” 凤长曦一怔,表情僵住了。苏情立刻反应过来他这是当真了,赶紧捧着他的脸又亲了好几口:“我随便说的,你别再把气话当真了!否则我真的生气了!” 凤长曦的眸光黯了黯,把他搂的更紧了:“你想商量什么?” 苏情:“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忽然……?” 他欲言又止,刚才发生的事虽然是他主动的,但毕竟是两人之间的第一次。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但他就算脸皮再厚也得有个习惯的过程吧。 凤长曦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于是认真的问道:“为何你会忽然说那些?” 苏情叹了口气,他就知道,即便用行动证明了,只要不说清楚,凤长曦心里还是不明白的。 其实也不能怪凤长曦会不安,是苏情转变的太突然了。 凤长曦一直对他是患得患失的,忽然之间被他那样告白了,又做了这么亲密的事,任谁都会觉得这是在做梦。 “其实……”苏情终于觉得有些话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了,特别是面对这样认真的凤长曦,他难耐的咽了口唾沫,想了想还是捂住凤长曦的眼睛。 “其实,你一开始对我做的时候我就醒了……” 第四十一章 师父白谪 凤长曦缓缓睁大了眼。 苏情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掌心明显感觉到了睫毛的颤动。后知后觉的羞涩钻了出来,他有些懊恼的低下了头。 这样承认虽然可以让凤长曦真正相信他的心意,但也让他尴尬的无地自容。 可是只要凤长曦相信就足够了,其他都不重要了。 凤长曦轻轻按住了他的手,并没有拿下来,而是就着这样的姿势问道:“所以你不推开我,是因为你愿意,对吗?” 那声音带着难耐的沙哑,苏情看着他这么明显的期待,哪里还舍得犹豫:“长曦,你知道的,我若是不愿谁都碰不了我。” 凤长曦沉默了一会:“那为何当时不告诉我?” 苏情咬着下唇:“你让我怎么说?我都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 凤长曦点点头,睫毛又轻轻扫过苏情的掌心,勾的苏情心里一阵麻痒。他继续道:“我并非故意的。当时你伤重昏迷,灵力枯竭,我怕你有事便渡了灵力给你。但一时慌了分寸,忘了你的体质特殊。所以才。” “你是说一切都是灵力惹的祸?”苏情总算明白了凤长曦的初衷,凤长曦道:“你当时浑身冰凉,我猜是寒毒发作又淋了太久的雨,而且你的伤口又撕裂了。我抱着你浸浴,本来只是想让你恢复体温。” 凤长曦点到即止,后面的话不必再说苏情也懂了。他把脸埋在凤长曦肩上,终于把手放了下来:“那你现在还不信我吗?” 凤长曦没有回答,直到苏情等的有些不安了,他才缓缓开口:“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的你是苏情,还是苏灵隐?” 这个问题就是阻隔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也是一直以来苏情拒绝凤长曦的原因。 苏情深吸了一口气,他搂着凤长曦的脖子,终于对上了那双清妍温润,此刻却自信不足的眼眸:“我是苏情,也是苏灵隐。长曦,我还没记起我们的过去,可是我不想计较那些了。我只知道从遇见你的时候起,你就一直强迫着我。一开始我真的很反感你这样做,因为你不尊重我。我明明是苏灵隐啊,你为什么非要否定我的存在,要把我变成另一个陌生人呢?” 苏情的声音很轻,他第一次用这样柔软的态度跟凤长曦谈那个最忌讳的话题。凤长曦果然蹙起了眉,还不待开口解释就被捂住了嘴。 苏情冲他摇摇头,继续道:“你不必解释,是我自己钻牛角尖了。一开始你确实做错了,可是被我骂了以后你就变了。你开始尊重现在的我,不再轻易的提起过去。你的这些转变我都看在眼里,你做的很好了,是我在逃避。” 他顿了顿,将头枕在凤长曦的颈侧,闭上了眼:“我做了两个梦,梦里的那个苏情很陌生,可是他却让我意识到这真的是我的一部分。长曦,你能明白那种恐惧吗?我当做唯一的亲人去依赖的师父可能骗了我,这十年的记忆可能都是假的,我不知道自己是谁。长曦,我真的……” 他说不下去了,炽热的鼻息急促的拍打着凤长曦的脖颈。凤长曦搂紧了他:“我懂了,不必再说。灵隐,我会陪着你走下去,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都不会再分开我们。你的背后有我,我的怀中有你,可好?”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11节 他说的很认真,可苏情听到最后却不乐意了,推了推他道:“为何是你怀中?难道我不能站在你背后?” 凤长曦低头亲了他一口:“我的背后有藏阳,你只需要在我怀中好好活着,不要再让我失去一次。灵隐,我把你弄丢了十年,已经够了。” 面对凤长曦如此霸道又悲伤的宣告,苏情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服软了。他不想再跟凤长曦计较这些,只要能在一起就够了。就像凤长曦说的,十年,已经够久了。 他同意了,凤长曦的眼中溢满了狂喜。苏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搂的更紧了,这一下太用力,苏情只觉得伤口一阵刺痛,忍不住哼了哼。 凤长曦赶紧放开他,刚才一直顾着说话,都没检查过苏情的伤口。可他刚掀开被子就被扯了回去,他讶异的看着苏情。苏情的脸上迅速爬过一层红云,咬着下唇,视线尴尬的闪躲着。 凤长曦吻了他一下,轻柔的嗓音像羽毛s_ao进了他心里:“想要为何不告诉我?” 苏情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了,他恼的不行,一口咬在凤长曦的锁骨上泄愤。凤长曦随他咬,还轻轻拍着他的背道:“无需介怀。你内息不衡,会这样很正常的。” 苏情把脸埋在他肩上,实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不要了,别说这个了。” 刚才是一时冲动,再加上他要凤长曦安心,所以完全不顾虑了。眼下事情都过了,要他马上再做一回,他还真需要点时间来缓缓。 “好。”凤长曦扶着他倒下去,解开绷带检查伤口。 “还疼吗?”凤长曦看着那狰狞的裂口就心痛,指尖都不敢碰。苏情握着他的手,故作轻松道:“不疼了,别担心,反正很快就好了。” “不疼?你这伤口裂了几次了?”凤长曦恼的瞪他一眼,却因为舍不得真的瞪,这一眼看去居然有些哀怨。 苏情看他依旧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微乱的青丝落在脸颊两侧,将那清丽的容颜衬的柔和了许多。这般私下亲昵的模样着实有着另一番风情,苏情心头一热,不由得又把他拉了过来。 凤长曦以为他有话想说,结果刚把头靠过去,苏情的唇就贴了过来。 凤长曦不敢压着他,只能撑在身侧与他吻着,一直吻到苏情又泻出迷乱的呻吟了才停下。 他弯着嘴角,拨开黏在苏情唇边的发丝,握住那肿胀的地方捏了捏:“真的不要?” 苏情本来就不是真的不想要,被他这样勾着,哪里还能再忍得住。刚才的羞耻心顿时被抛到脑后了,索性伸出舌尖在他耳洞内钻着,用shi软的触感来邀请。 凤长曦的笑靥犹如盛开的梅花,清妍淡雅。苏情迷恋的看着他,这一次不用再顾忌,沙哑的呻吟伴随着极致的快感层层涌出,竟比方才被含住时更觉刺激。他激动的胸前都洇出了薄汗,凤长曦低下头,含住那挺立而颤抖的樱红,极尽温柔的给他宠爱。而他也将满腔情意化作绕指柔,一遍遍的在凤长曦耳边呢喃,将“长曦”二字叫的蚀骨销魂。 凤长曦简直爱极了他这坦率的模样了,不停的吻着他,他却渐渐无力回应。只觉得身下的手指就像最猛烈的干柴,烧的他浑身滚烫,意识都飘了出去。由于已经泄过两次了,身体很快就受不住,在那灭顶的快感袭来后,他只觉得凤长曦的身影渐渐模糊了,再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凤长曦见他晕了过去,急忙探他的脉,确认只是疲惫至极后才松了口气。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连他也觉得很乏。于是为苏情清理了一番后,便抱着他睡下了。 苏情睡了很久,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凤长曦坐在床边。见他醒来立刻道:“可有哪里觉得不适?” 苏情摇摇头,他睡久了,脑子有点懵,等凤长曦扶着他坐起来了才想起之前的事。 他道:“我睡了多久?” 凤长曦边喂他喝水边解释,苏情看了眼窗外,终于想起正事来:“那孩子呢?” 凤长曦道:我雇人将他带回来了,在隔壁房间睡着。” 苏情若有所思:“你没问过他?” “那孩子一直睡着,我唤不醒,他应是被人控制了神识。”凤长曦说完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问:“为何昨天你会伤成那样?” 苏情便将周惊羽的事说了一遍,凤长曦听后勃然大怒,一掌下去,把床沿都拍凹了一块。苏情看他眼眶瞬间被怒火烧红了,赶紧安抚他:“你先别气。若不是他把我伤成这样,你我之间也不会有了后来的事,说起来还要感谢他呢。” 见苏情语气松快,凤长曦更怒了:“他想要你的命,此事决不能罢休!” 苏情从未见他气成这样过,虽然心里甜丝丝的,却话锋一转,将更尖锐的问题丢了过去:“他若非心悦你,又怎会想要置我于死地?说到底还是你招惹来的。” 他佯怒道,凤长曦一怔,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心悦我?” 苏情:“别说你从来没发现啊。” 凤长曦只觉得荒唐:“周惊羽知我寻你多年,他亦从未帮着周惊鸣为难阿恒,所以我才与他相交。灵隐,我一心只有你,莫要瞎想。” 苏情这才满意的靠在了软枕上:“算了,先不说他。昨天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凤长曦将过程叙述了一遍,苏情一听说是山鬼帮他疗伤的,还懂得翻他的乾坤储物袋,顿时惊讶不已:“那山鬼绝非普通人!我的药只有自己能分清,她却能将伤药找出来,还给我包扎。那山鬼呢?她现在在哪?” 凤长曦说那山鬼不能言语,但约好了今日在山下见面。苏情听闻赶紧要穿衣服,凤长曦拿过中衣帮他,却在系衣带的时候停下了。 苏情抬头看他,只见凤长曦的指尖轻轻触到了左胸处,他“嘶”的吸了一气,这才想起怎么回事。 凤长曦指着那枚指甲印问他。 苏情翻了个白眼,拍开他的手自己穿:“还不是周惊羽那个变态。” 凤长曦脸色又不好看了,苏情看他额角的青筋都蹦了出来,只得又宽慰道:“下回见了那王八蛋,你把他打晕,我自然有办法弄的他欲仙欲死,跪地求饶。” 凤长曦看了他一眼,居然默默点头了。 这回苏情心里真的美滋滋了,捧着凤长曦的脸亲了一口。凤长曦想加深这个吻,结果被他推开了:“先办正事办正事。” 凤长曦只得帮他穿好衣服,梳洗完毕后便抱起了他。毕竟他腹部有伤,不宜走动。 经过昨夜后,苏情也不扭捏了,大方的享受着。凤长曦御剑,带他去了约定的地点。 此刻日头已西斜,空旷的幽谷中只偶尔有几声雀鸟的鸣叫。他们寻了一会便看到了山鬼,那身破烂的红棉袄下是一个佝偻的身影。听到动静后转了过来,苏情终于看清了那张可怖的脸。 可他却不觉得恶心,让凤长曦将他放下。双手作揖,对着山鬼行了个礼:“在下苏灵隐,多谢您昨日的救命之恩。” 山鬼见他这样郑重,顿时又咿咿呀呀了起来。苏情听不懂她说的,她又指手画脚,指着苏情腰间的乾坤储物袋。苏情取下来道:“听闻昨日是您为我疗伤的,不知您如何能认得这些药?” 山鬼摇摇头,忽然又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ji,ng巧的布袋递过去。苏情刚接过来就惊的退了一步,凤长曦赶紧扶住他。见他指尖颤抖,好不容易才解开了那个白布袋,取出里面的纸条来。 【灵隐,你的伤是师父治的,莫要为难山鬼,她是可怜人。你既已遇到了凤少主,应该明白了十年前的事。师父并非有意瞒你,只因个中事情曲折复杂。你且与凤少主一起,切不可暴露真正身份,免得招致祸端。你体内的寒毒可继续服凤宗主的药,师父还有事未查明,待来日去寻你,定会将当年之事说与你听。】 第四十二章 灵隐哥哥!我是思宁啊! 苏情吃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三个多月了,他终于有了师父的音讯。既然师父就在附近,为何不与他见一面再走? 凤长曦也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灵隐,白先生在查什么你可知道?” 苏情茫然的摇头,依照白谪纸上所言,他的身份已经毫无悬念了。他闭上了眼,虽然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可眼下白谪真的承认了欺瞒他,又叫他如何能接受? 凤长曦看他脸色不好,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冲击太大,于是抱住他道:“你不要乱想,白先生瞒你未必就一定是坏事。也许当年另有隐情,也许他是救了你。毕竟那时云宗主,清和君与我爹都觉得你状态不对,像是被控制了。” 苏情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压下了情绪:“你说的对。师父这十年来待我如亲人一般,从未苛责冷落过,我不信他会害我。” 凤长曦笑道:“既然我父亲与白先生都允了,这算不算承父母之命了?” 苏情顿了顿才反应过来,那个一本正经的明阳君居然会说这种话了?不过他也知道凤长曦是想让他开心些,于是捏着凤长曦的下巴道:“什么父母之命?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嫁给我?” 凤长曦听他胡说,却没有计较,反而从小指上摘下指环放在他手里:“这指环是你的,我的那枚被你收着,现在物归原主了。等回了镜湖,你可得把我的找出来。” 苏情这才想起在相遇最初时,凤长曦曾问过他记不记得这枚指环。他当时根本不以为意,现在仔细打量,才发现这指环的背面真的刻着一个“情”字。 他摩挲着那个字,理所当然想到凤长曦那枚刻着的是“曦”,没想到凤长曦却笑道:“是个长字。” “长……情长?长情?”苏情恍然大悟,他无奈的摇头:“这么腻歪的名字,该不会是我起的吧?” 凤长曦拿起指环,郑重的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你那时的心思我也猜不透。怪我,总想着等你再长大一些。哪想到后来……” 凤长曦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苏情现在最见不得他难过了,赶紧扣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着:“不许难过,否则人家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那我可冤死了。欺负明阳君,那得有多少人要弄死我啊。” 他随口胡诌,没想到凤长曦听到死字又想起了周惊羽做的好事。他心里暗骂自己蠢,只得又温言哄着。倒是旁边的山鬼被他们一直冷落,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们。 那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又好像有什么,明明是可怖的模样,气息却温和的令他们不知不觉放下了防备。 凤长曦见苏情居然越说越外人不宜了,只得捂住那张嘴,拉着苏情双双给山鬼鞠了个躬。 虽然昨天是白谪救的苏情,可他到的时候,守着苏情的是山鬼。无论白谪与山鬼之间发生过什么,既然山鬼没有作恶,那他们也不能赶尽杀绝。毕竟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好坏界限,为人者可作恶,为妖鬼邪煞也可良善。 苏情身上没什么东西好送给山鬼的,于是便抽出琴箫,为山鬼吹奏了一曲《洗魂章》。此曲不知是谁作的,在数十年前便在世间流传。《洗魂章》具有净化戾气的功效。山鬼本来安静的听着,等他吹完后居然拉着他往山里走去。 苏情赶紧去看凤长曦,凤长曦担心他的伤,便挡在前面,没想到山鬼又指手画脚了一番。苏情见她急了,于是跟凤长曦说去看看无妨。二人跟在山鬼后面朝林深处去,走了不多时便看到了一处断崖绝壁。山鬼指了指崖下,顺着山壁蜿蜒的树藤爬了下去。 凤长曦抱起苏情,御着藏阳落到了崖底,结果发现这下面别有洞天。不但有绿油油的田地,更有一池清幽的湖泊,一条青石小路通往两座小屋,围栏前栽着梨树,雪白的花瓣落了一地。院中的石桌上放着茶具,还摆着未完的棋局。不过上面都落满了灰,显然是很长时间没人碰过了。 苏情讶异道:“这般清幽雅致,是哪位高人隐居在此。” 凤长曦也摇头:“不知山鬼引我们来此是为何。” 他刚说完就见山鬼一路小跑着过来了,路过他们进了左边的石屋,不一会抱着个包裹出来,塞进了苏情的怀里。 苏情打开一看,那是一支萧,却比他的碧玉琴箫更大些。那萧通体乌黑,一看便知是用上乘的材质所造。他将萧来回摆弄,结果在末端又发现了熟悉的刻印。 “修宁?”他吃惊的看着凤长曦,凤长曦也蹙起眉:“此地绝不是山鬼一人所住的,看来这里的主人和修宁君上也有关系。” 山鬼似乎听懂了他们说的话,拿起萧放在苏情嘴边,示意他吹一吹。苏情只得吹奏起来,结果便听到湖泊那猛然传来了破水声。凤长曦急忙抽出藏阳,没想到山鬼却欢喜的朝那边跑去,不多时便带着个身段轻盈的少女过来了。 那少女看着十五六岁,一身素净的白衫,发髻上绕着雪纱飘带。她生的明眸皓齿,眉间一点朱砂殷红如血,衬得她出尘淡雅,如画中走出的仙子。 苏情看她一眼,又看了身边的凤长曦一眼,忽然笑的好不正经。凤长曦疑惑的看着他,只见他凑近道:“这小姑娘长得可真美,不过还是不及长曦你的一半啊。” 他说完还“啧啧”道可惜,凤长曦哪里想到他居然要说这个,顿时被他打乱了心神。好在那少女也没看出什么来,只是恼怒的指着苏情:“你是何人?为何碰我师父的东西?” 苏情将萧在手中转了两圈,漫不经心道:“这是她给我的。” “阿雪,你怎可把师父的东西拿出来?还引了这两个不正经的人来这里。”少女转身便斥责山鬼,山鬼急忙摇头,又咿咿呀呀的不知说了什么。 苏情可见不得这样,于是把萧抛了过去:“你怪她作甚,是我们擅闯的。” “你放屁!这里有灵障遮蔽,外人不可能轻易找到。”少女一开口便是粗鄙的语言,没想到苏情不怒反笑:“你师父是谁?那么了不起?” “大胆!你居然敢轻视我师父!”少女美丽的脸庞顿时笼上一层寒霜,手在腰上一抽,苏情这才发现少女的腰上缠着一支白色的鞭子。 不过他动都没动,因为凤长曦已经先一步制住了少女。 少女根本没看清凤长曦的动作就被他近身了,不但手里的鞭子被抽走,而且双手还被缚在了身后。她又气又急,嘴里骂的越发没章法了。什么登徒子,无耻小人,卑鄙下流都骂了出来。 山鬼见状只得咿咿呀呀的又比划着,少女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阿雪!不准你跟他们求情!” “姑娘,我们无意冒犯,只是与阿雪有一面之缘。我朋友得她相助过,今日是来道谢的。我朋友吹了一支曲子,她便把我们领到了这里。这支萧也是她拿出来的,你不如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可好?”凤长曦见苏情不肯好好说话,只得温言解释道。 他看着比苏情正经多了,穿的又是道袍,妍丽的脸上是慈悲温和的神态,看的少女脸一红,只犹豫了片刻就服软了。 苏情无奈的捏着眉心,看来他得找个机会跟凤长曦好好谈谈,否则凤长曦以后能给他招惹来一堆幺蛾子。 少女检查了一遍萧才正色道:“阿雪是跟我说过她昨日遇到了两个人,既然你们是来道谢的,那现在可以走了。” 凤长曦朝她一礼:“可否请问尊师的名号?” 见他一个大人居然朝自己行礼,姑娘吃惊之余赶紧回了个礼,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公子不必这么客气,家师并非修真之人,也无任何名号。” 凤长曦:“那敢问姑娘,为何修宁君上的遗物会在你师父手里?” 少女不解的看着他:“修宁君上是谁?啊,你是说这支萧?这萧是我师父制的,修宁二字是他所刻。并非你说的什么修宁君上遗物。” 见她居然不知白修宁是何人,苏情也起了好奇心。看来这姑娘和他之前一样,都是隐居世外不知世事,但她师父定然不是无知之辈。 凤长曦继续道:“姑娘,可否告知尊师名讳?” 少女见他如此坚持,只得道:“家师姓白,名祭言。” 凤长曦诧异的看向苏情,苏情听他说过白修宁的故事,自然知道白祭言是白谪的大师兄,是修宁君上的大弟子。 当年白修宁的死连带着毁了整个南岳白氏,所有白氏中人都死了,唯独他的三个弟子幸免于难。本来百家都担心他们会掀起祸端,为白修宁报仇,结果这三人却不知所踪。多年后,白谪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但他一身医术济世救人,从未行差踏错。只是后来不知谁开始传他会炼金丹,他为了避免惹祸上身才选择了隐世不出。至于其余两人,倒是几十年来一直都杳无音信。 原来白祭言隐居于此,苏情这才想明白为何师父会出现在这,应是来找白祭言的。所以师父救他是偶然,难怪要他放过山鬼,看来山鬼也是白祭言的人。 想通了此节后,苏情对少女便换了个态度。他走到少女面前,认真道:“姑娘,方才是我不好,未经你同意便动了这萧,我向你道歉。但我绝没有侮辱你师父的意思。” 少女见他忽然变了个性子,担心有诈,居然后退两步做出防御的姿势来:“你到底想怎样?” 苏情只得失笑道:“在下苏灵隐,不知姑娘芳名?” “苏,苏灵隐?你!你是……你是!”没想到苏情自报家门后,少女却震惊的看着他,舌头都打结了。 “你认识我?”苏情奇道。难道白祭言没跟她说过白修宁,却说过白谪? 少女狠狠一跺脚,一双大眼睛忽然就噙满了泪水。苏情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少女就飞奔到他身前。凤长曦眼疾手快的挡住了,没想到少女掰着他的手臂急切的看着苏情:“灵隐哥哥!我是思宁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第四十三章 白思宁与白修宁 “思宁……”苏情蹙眉重复道。 少女急忙点头:“对!我小时候去过空庭岛的,我们还一起住了几天啊,你忘记了吗?” 凤长曦闻言便打量起了少女来,少女的神色很急切,并不像在说谎。而且思宁这个名字,实在让人不得不联想到白修宁。 “思宁,思宁,白思宁?!”苏情恍然大悟道。 “对对!你总算想起来了!”白思宁差点没喜极而泣,她放开凤长曦的手臂,旋身一转,脚下也不知使了什么步法,居然绕过他停在了苏情面前。 凤长曦一惊。 他刚才制住白思宁的时候试探过,白思宁体内没有灵力,只有鬼气,可她的模样却一点也不像鬼修。 这世间的魔修与鬼修因为体内流转着y煞之气,瞳孔深处都会泛着红光。虽不明显,但仔细看便能分辨。苏情是个特例,他体内主导的是灵力,因此瞳孔虽然偏浅,却没有任何异色。 苏情却不知凤长曦此刻在想什么,因为他终于记起了这个白思宁。 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师父曾带回来过一个女孩。那女孩浑身是血,面色发青一言不发。师父当时也没多解释,只是让他帮忙照顾几天便又离开了。 那女孩是他醒来后除了师父见到的第二个人,而且女孩似乎遭遇过很严重的创伤,神情呆滞,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应。 那时的苏情除了练功便没其他事可做,于是每天一有空就会去跟她聊天,天南地北的扯,哪怕她从不回答。 这种情况持续了近一周,直到白谪回来把她带走。 苏情把她送到门口,就在转身的时候她忽然开口了。 她说了句“谢谢”,并对苏情深深鞠了个躬。 苏情这才惊讶的蹲在她面前:“原来你会说话啊,那你叫什么名字?” “白思宁。” 苏情到现在还记得女孩当时的表情,他终于看到女孩笑了,虽然转瞬即逝,却洗去了来时的血色与惊恐,恬淡安宁。 后来他问过白谪这女孩是谁,白谪只说是一个朋友的弟子。现在想来,那朋友定是白祭言了。 苏情终于按住了白思宁的双肩,笑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当年那个小鬼。现在长大了啊,漂亮的我都不认得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他只是习惯性这么说话,却没想到白思宁脸色一红,咬着唇双手绞住了裙摆。而凤长曦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苏情自然发现了凤长曦的视线,他在白思宁低头的时候抛了个媚眼过去,那双桃花眼中的调笑之意太直接,以至于凤长曦的耳朵也红了,用袖子捂住嘴轻咳了一声。 “对了,灵隐哥哥,你怎么会来此?”白思宁自然没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苏情被她这么一问,想起了正事,道:“你可知道我师父是谁?” “我自然知道师叔的。”白思宁点头。 苏情:“那他昨日有来吗?” 白思宁摇头:“不曾,师叔是三个多月前来的。不知跟师父说了什么,师父便与他一起走了,师父还叮嘱我一定要待在这里等他回来。” 苏情双手抱臂,白思宁的样子不像撒谎,如果她昨天没见过白谪,那说明白谪只是路过?可白谪怎会那么巧路过,还刚好救了他?而且山鬼为何会守在他旁边? 想起山鬼,他忽然想到白思宁刚才与山鬼的对话,他道:“你听得懂阿雪所言?” 白思宁:“是啊,阿雪是师父收服的,她比我陪着师父的时间还久。” 苏情赶紧道:“那你帮我问问她,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她会守在我旁边?” 白思宁之前只听阿雪说过救了一个人,但阿雪经常在山上救迷路受伤的人,所以她也没在意。现在听后便跟阿雪问了细节,阿雪咿咿呀呀比划着。苏情这才知道原来阿雪是被一只苍鹰引去的。 “苍鹰?”凤长曦似想起什么,看向苏情道:“我当时追黄鼠狼也发现了一只苍鹰在盘旋。” “师伯有养过鹰?”苏情问白思宁。 白思宁摇头道:“师父不养宠物。” 她又问阿雪为何会被苍鹰吸引。阿雪说当时在树林里,都下暴雨了那只鹰也不肯离去,于是便好奇过去看。等她到的时候只看到苏情躺在那,身边一堆散落的药瓶,身上虽然shi透,但他躺的地方刚好是一株苍天古树的树冠下,因此没什么雨落下,阿雪也就一直陪着想等他醒来。 “看来那只鹰是我师父的。”苏情总结道。他想了想又问:“为何你会听懂阿雪所言?” 白思宁:“你应该看得出来阿雪不是活人,她在我之前便一直陪着师父了。她没有过去的记忆,师父也不肯提。我之所以能与她沟通,是因为师父教过我们手语。” 苏情奇道:“手语?” 白思宁点点头:“阿雪很聪明,她方才听你吹过曲子,便引你来此。她也是思念师父了,想听你用师父的萧吹奏。” 苏情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阿雪应该也是活尸,但至于她是如何变成活尸的,为何又会被白祭言收服,这个白思宁并不清楚。 “对了灵隐哥哥,到底发生何事了?你为何会受伤昏迷?”见他陷入了沉思中,白思宁急忙问道。苏情不想说出周惊羽的身份,更不想说原因,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只说那人之前跟他有过节。 白思宁气的咬牙,但苏情几句话就把事情带过了。问了她这几年的情况,也问了当年的事。 白思宁把他和凤长曦请进了右边的小屋,泡了一壶茶坐下才娓娓道来。 当年她是被一群陌生人袭击的。那时候白祭言早已隐居世外,而那群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居然发现了灵障,更冲破禁制。 当时谷里只有她和阿雪,阿雪奋力救了她,她逃了出去后遇到了刚巧来访的白谪,白谪便把她带回了空庭岛。 她当时吓坏了,一直处于惊恐的状态中,所以也没理会苏情这个陌生人。 后来白谪把她带回去,她才知道白祭言回来了。白祭言加强了灵障,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过陌生人。 苏情问白思宁后来有没见过白谪,白思宁说白谪经常会来找师父,一待就是几天。要么在屋子里谈话,要么一起出去。但她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因为白祭言从来不肯她出谷。 苏情心下了然了,白谪是经常会离开空庭岛几天,只是不跟他说去哪。 所以这次白谪来找白祭言是为了查什么?他们为何离开了三个多月之久?白谪为何会在他受伤的时候出现救了他?白谪用苍鹰引来阿雪护他,说明不肯让阿雪知道他在这,但是他又留了字条告诉自己,这不是矛盾了吗? 苏情只觉得脑子里的结越来越多,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对了,你的名字是师伯起的吗?” 他换了个话题,白思宁点点头:“我是师父收养的,那时候还是襁褓中的婴儿,自然没有姓名。” “那你有否问过师伯的师从?”苏情试探道。 白思宁:“师父不喜欢我提这个。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妥?” 苏情也不知道该不该现在跟她说白修宁的事,但看着白思宁那单纯的眼神,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瞒着。就算要说,也不该由他来。 “没什么,我师父也不肯提,还以为你会知道。”苏情说完就打量了白思宁放在桌上的萧,又问道:“你说这是师伯制的?他可还制了其他刻着‘修宁’的东西?” 白思宁:“没有,只这一件。” 苏情又问了阿雪的事情。白思宁一听就火大,咬牙切齿的说那些人就知道瞎编。当年的真相明明是阿雪怀了孩子,但那状元郎一朝高中,觉得阿雪配不上他了,于是等阿雪把孩子生下来后便赶出家门,还谎称孩子是继室生的。 至于那个义庄,白祭言早就去查过了,根本没鬼。后来才知道,是当初看守义庄的男人经常喝醉了发酒疯,半夜摆弄尸体引来的误传。 苏情无语了。这样的误传其实并不少见,大部分闹鬼的地方并不是真的闹鬼,多数都是胆小的人自己吓自己。好在他们是以这种方式遇到阿雪,否则若真信了误传伤了阿雪,那可就造孽了。 他把杯子里的茶喝完,看向凤长曦,眼神不言而喻,看来白思宁这里是打听不到什么了。 凤长曦一直听着他们说,这会儿便提议苏情该回去了,毕竟那个孩子还在客栈里。 白思宁听说他们要走,十分不舍。苏情安慰了几句,她依依不舍的把他们送到山谷入口,叮嘱他有空一定要再来玩。 等拜别了白思宁后,凤长曦抱着他御剑,一路上却一言不发。苏情也不知在想什么,虽然搂着凤长曦的脖子,却神游天外。一直到回了客栈,见到了那个孩子才开口道:“既然这孩子唤不醒,那不如把他交给官府吧?” 凤长曦同意:“我拜托掌柜帮忙吧,你我不方便去那种地方。” 苏情自然知道修真之人的禁忌,于是等凤长曦解决后,他便不再浪费时间。毕竟他现在已经是苏情了,不能再排斥那些陌生却真实的存在。 他要回苏氏见一见苏恒,有很多事得问个明白。 比如他小时候为何会中毒?后来为何会杀了云然的未婚妻?还要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也要去拜祭一下爹娘的陵墓。 凤长曦只告诉他爹娘死于瘴气,却没有说过具体的,他想找苏恒问问。虽然对爹娘完全没印象了,但爹娘死的时候他不能在身边尽孝,这让他心里还是很不好受的。 第四十四章 与苏恒的重逢 他们继续赶路,依旧是凤长曦抱着他御剑。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凤长曦怀中扭动了一下,凤长曦低头看着他:“怎么了?” 苏情皱着眉:“腰酸。” 凤长曦闻言便停下了,这里四处都是山,他只得让苏情先站在藏阳上:“是不是伤口疼了?你等等,我找找可以歇脚的地方。” 话音刚落苏情就拉住了他的胳膊,开始有技巧的按摩起来。 凤长曦不晓得他这是哪一出,苏情便道:“你抱我半天了,手不酸?” 凤长曦这才弯起嘴角:“不酸,你很轻。” 苏情好笑的看着他:“可我的腰是真的酸了,一直那个姿势不变。” 凤长曦按住他的动作,双手绕到他腰后轻轻按摩,苏情靠在他肩上,很快便舒服的眯起了眼。 他一舒服就喜欢哼哼,一哼哼就开始跑调,最后哼的凤长曦耳根子通红,捏住他的下巴堵住那张嘴才罢休。 藏阳释出的剑气将半空中的风都挡在了外面,他们站在剑上,越发吻得难舍难分了。苏情体力不及凤长曦,不多时便软的快站不住。凤长曦只得停下,用指腹抹去他唇边的晶莹道:“以后莫要在外面这样。” “为何?”苏情平复着喘息,挑衅道。 凤长曦看他一眼,按住他的tu,n往自己身上压了压。 虽然顾虑着苏情小腹上的伤,可哪里需要真的贴近,那两柱擎天早已碰在了一起。 苏情歪着头,眼底粲然的笑意晃进了他眼中:“青天白日的,明阳君这是做什么?” 凤长曦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们御剑而行,四周虽然无人,却也不能做任何不规矩的事。想到这便放开他道:“找个地方歇歇,你吃点东西再服药。” 苏情见他说正经就正经了,连忙捧着他的脸道:“你这就放弃了?” 凤长曦不解他指的放弃是什么意思,苏情一挑眉,索性隔着外袍握住了他。凤长曦的脸终于爬上了异色:“灵隐,莫要胡闹。” “哪里胡闹了?我在做正事。”苏情一看他这样就不乐意了,凤长曦是习惯了凡事都忍耐克制。以前他们没在一起,他管不了也不会管,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可见不得凤长曦自虐,心里会不舒服。 见他真的揉了起来,凤长曦只得按住他道:“若再点火,只能找个地方治你了。” 没想到苏情完全不怕,还亲了他一口:“那就近,反正有灵障,别人也看不见。” 凤长曦:“……” 苏情见他还和自己僵持着,于是恼的咬住了他的唇:“长曦,我不喜欢你这样。” 凤长曦被他咬着,只能用眼神询问。苏情叹道:“你以前在我面前忍的够久了,现在无需再忍。” 凤长曦的眼神刹那间柔软了下来:“你还有伤在身,前日纵欲的后果便是晕了过去。所以还是好好歇几天,等好了再。” 他温柔的看着苏情,语气却不容商量,苏情知道在关系到自己身体的问题上凤长曦从不让步,只得同意,但还是一脸扫兴的模样。 凤长曦搂紧他继续御剑:“再忍忍。” 苏情哼了哼,趴在他肩上不说话了。 过了不久后,他们终于看到了一条又宽又长的江。 那江两边是宽阔的官道,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人群。有花枝招展的姑娘,昂藏七尺的公子,也有摆摊叫卖的小贩,坐马车的商贾,路过化缘的和尚等。 苏情看到一个赶路的书生不小心被赤膊的挑夫撞到了,双方却和蔼的互相致歉。那和谐融洽简直罕见。他想让凤长曦也看看,凤长曦的视线却落在了江上。 江上有几艘大型画舫,上面莺歌燕舞,红袖佐酒,不时传来靡靡之音。 苏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不满道:“怎么?明阳君对这些乐妓感兴趣?要不要下去喝一杯歇歇?” 凤长曦摇头道:“我并非在看那些乐妓,而是遇到了熟人。” 苏情胸口的气顿消,奇道:“熟人?你总不会看到苏恒了吧。” 他只是随口瞎掰,没想到凤长曦真的不说话了。 苏情微微睁大了眼,赶紧问他在哪。凤长曦沉默了片刻道:“灵隐,这还是在外面,你是要承认还是?” 苏情看了他一眼:“先看看再说吧。”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苏情想的却是在镜湖苏氏的风庭水境里,而非这种俗世的烟花地。 他这两天有问过凤长曦一些关于苏恒的生活习惯和脾性,因为曾在碧临熙岸听过那两个弟子议论,当时他们说过苏恒的脾气很不好。凤长曦却让他不必担心,苏恒的脾气不好也是这些年内外压力所致,对他的思念和担心都是真切的,也没有因为时间久了就不再寻他。 凤长曦最初寻苏情的那几年做的太明显,以至于一有点风吹草动,身后就跟了一串周氏的尾巴。苏恒那边也差不多。苏恒不像他可以亲自去寻,能指派的也只是族中地位较高的弟子,但他们不像凤长曦无所顾忌。后来苏恒强提了几次修为,伤到了根本,渐渐开始力不从心了。凤长曦怕他勉强下去有什么万一,于是寻苏情的事便由自己来了。 苏情听后心安了许多,虽然他不觉得有必要依附任何人,但眼下他的处境其实很尴尬。不但被逼着承认了身份,就连师父都来一记助攻。他只有作为苏灵隐的记忆,现在却必须去了解作为苏情的过去。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除了凤长曦外,是否还有其他人愿意见到作为‘苏情’的他。 这些话他没跟凤长曦说过,但凤长曦却仿佛知道他的心思,即便他承认了也还是唤他灵隐。 苏恒所在的画舫是最右边那艘,凤长曦抱着他落下。偌大的甲板上只有一名女子在奏琵琶,见到他们后也没停下,只是微微一笑便继续。 苏情打量起这名女子来。 一身碧色丝萝裙衬的她轻盈曼妙,眉目间满是江南女子的秀美,双环髻上的点翠步摇华光潋滟,正随着拨弦的动作微微摆荡。 这女子肤色白皙,虽柔美却不矫作,奏出的琵琶声清丽悦耳。苏情听了一会便忍不住鼓掌了。 女子一曲奏毕,这才抱着琵琶走过来行礼:“多谢公子赞赏,不知明阳君到访,吟吟怠慢了。” 凤长曦对苏吟吟点头致意:“苏姑娘不必客气,请问苏宗主在哪?” 苏情这才知道他方才并非看到了苏恒,而是看到这名女子,心里又有些不适了。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但不动声色的掰开了凤长曦放在他腰上的手。 凤长曦没觉出他的不对劲,只认为他这是不想在人前亲昵,加上苏吟吟已在前头领路,便带着他跟上。 这艘画舫很安静,虽然大却没几个人。苏情一路打量,只见几名身着苏氏家服的弟子纷纷朝凤长曦行礼,而苏吟吟如入无人之境,将他们带到了船舱的尾部。 苏恒正坐在窗边作画。 室内燃着醒神的檀香,他前倾身子,一袭华美的明黄长袍将肩背衬的端正挺拔,袖口与下摆都绣着ji,ng致的兰草,数朵花瓣洁白淡雅,看着赏心悦目。 他眉目低垂,画中一片宁山秀水已成,笔尖正勾勒出河畔的十里桃树。 他似乎沉浸其中,直到众人的脚步声都到了门口才抬起头。 苏情跟在凤长曦身后,看到那人的目光先是落在凤长曦脸上,唇边扬起了笑意,而后落在他身上,笑意却瞬间凝固了。 苏情不自在的避开了那目光,却见他睁大了眼,手一松,任由那一笔浓墨滴进了画中,就像此刻被搅浑了的心神。 “阿情……?”不待凤长曦开口,苏恒一步跨过桌案,将一阵风带到了苏情面前。 他与苏情相差了四岁,他像苏文瀚,五官英挺,而苏情则像苏夫人,明俊中带着一份明媚。 苏情想过很多种相见的方式,却唯独没有这样的。 苏恒几乎是想都不想就把他抱进怀中,一双手按住他的背,仿佛要将他揉进身体里那么用力。 苏情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在抖,这种发抖和凤长曦初见自己时很像,却又不太一样。 苏情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起苏恒那激动到狂喜的模样,他显得冷漠了许多。 他看着桌上那幅画,画上的风景有些眼熟,正想着这是哪,身后就传来了凤长曦的声音:“阿恒,他受伤了,你别太用力。” 苏情后背的手猛地收力,苏恒的脸重新回到了视线中。 他着急的问凤长曦怎么回事,凤长曦将手放在苏情的小腹上:“伤口撕裂了好几回,他体内还有寒毒未清。” 苏恒急忙拉着他坐下,吩咐苏吟吟退出去。待门关上后,便急切的想看他的伤势。 他尴尬的拉住了苏恒的手,苏恒这才看到他的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没什么变化。 就像一盆水泼到了火堆上,苏恒心里的激荡之情蒸发了不少。他不安的问道:“阿情,你……可是在怪兄长?” 凤长曦看了苏情一眼,苏情既不说话也不抬头,视线一直停在手上。于是只得替他开口:“阿恒,你先别激动,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而且他现在是白谪的弟子,苏灵隐。” “什么?!”苏恒犹如被一道惊雷炸到,猛地站起来。 “你先随我来。灵隐,在这等我。”凤长曦对苏情说道,苏情默默的点头,看着苏恒被拉出去了才松口气。 他瘫在椅子上,对方才那一幕没有任何真实感。 苏恒这么大个活人就站在他面前,脸上的狂喜一看就是真的,可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因为他不认得苏恒。 那张脸和初见凤长曦时一样,对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 他坐了一会,越坐越觉得压抑,正想去窗边吹吹风,结果又看到了那幅画。 他走到桌边打量起画来。 苏恒的画工很ji,ng细,除了中间的那点浓墨之外,其他部分堪称完美。 他的指尖抚过河畔边未作完的桃树,脑海中逐渐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带着现世色彩,喧哗热闹的河岸。 河岸对面是绵延青山,云层如烟缥缈,将青翠环绕。河岸的这一排栽种着绚烂的桃树,三月花期时落满了缤纷。穿行其间的男女都着一身明黄色家服,上面的兰草绣工ji,ng巧,花瓣栩栩如生。 他忽觉一阵头疼袭来,眼前的画纸仿佛变成了水波荡开,一位少年出现在眼前。 那少年也是一身明黄锦袍,正在岸边练剑。他身姿轻灵,长剑在手中挽成了虚晃的花,看的旁边的青年一阵叫好。 少年收了剑势,亲昵的挽住青年的手臂。他听到少年说:“大哥,明日长曦哥来,我便用这套剑法与他对招,若是输了你可得帮我。” 他脚下踉跄,撞到了椅子,发出一阵闷响。 外面的人闻声而入,那人脸上焦急的神情和他眼前浮现的人影重叠了,一模一样的五官上却是不一样的神色。 黑暗忽然如潮水涌来,耳畔出现了不清晰的幻听。 那声音无奈道:“阿情,瞧你这骄纵的性子,以后该怎么娶媳妇啊?” 少年似乎又唤了长曦的名字,但说了什么却听不清了。因为那声音忽然在耳畔喊道:“阿情!你怎么了?” 第四十五章 为何要骗我? “吟吟!他怎么还没醒?”苏恒焦虑的问道,苏吟吟欲言又止的看着凤长曦,后者只得按住苏恒的肩膀道:“阿恒,阿情现在的身体不好,你让他好好睡一觉。” “长曦,你说他体内的寒毒是怎么回事?”苏恒这才想起刚才说了一半的话,凤长曦便将凤君乾诊断出的情况大致说了,苏恒听后勃然大怒:“阿情失踪前明明好好的!那一身修为和金丹怎么说废就被废了?!” 凤长曦只得摇头:“此事他自己也不知,白谪只说在他四岁时捡到的,后来他十五岁时走火入魔,白谪为了救他才。” “简直放屁!”苏恒一掌拍在桌上,却因没有控制力道,那张桌子被拍的四分五裂,引起了一阵声响。 床上沉睡的人动了动眼皮,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灵隐!你怎么样?”凤长曦急忙坐到床边,苏情一看到他就牵出了笑意:“我又晕了?” 他说的漫不经心,那张脸却苍白的毫无血色。凤长曦心中一痛,将他抱在了怀里:“你只是伤没好又情绪波动了,等身体养好就不会这样。” 他靠在凤长曦的肩上,清明的眼底似乎有什么在涌动。 这身体他自己最清楚,现在是真的比以前虚弱多了,最近都晕了几回了?再这么下去,只怕他会渐渐变成凤长曦的负累吧? 换做以前他根本不会想这些,也不知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还是说他和凤长曦的关系不一样了,总有些患得患失的情绪跑出来。 “阿情……”他在这边胡思乱想着,那边的苏恒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走过来唤了他的名。 他抬起头,唇边扬起了好看的弧度:“大哥。” 苏恒浑身一震,完全没料到他会忽然就认了自己。就连凤长曦都惊讶的放开了他:“灵隐,你……” “我刚才看着桌上的画,想起了一些事。那画上的是风庭水境吧?”苏情弯了弯眼睛。他此刻看着苏恒,完全没有了刚见面时的尴尬与冷漠,那双眼中是温和柔软的,看的苏恒瞬间热泪盈眶了。 “是你最喜欢去的桃花岸。你还记得,对吗?”苏恒走过来,凤长曦起身给他让位置,苏恒有些犹豫,却见苏情朝他伸出了手:“我看到自己在岸边舞剑,你在旁看着说好。我还与你说,明日长曦哥来,我要用这套剑招和他比试,若输了你得帮我。” 苏恒眼中一直弥漫的水雾终于破开了,两行清泪沿着面颊滑落,滴在了苏情的手背上。 凤长曦在旁看着,心中也感慨万千。苏情说的他并不知道,可依苏情的性子来说,不可能会这么快就完全接受的。他不知苏情到底还想起了什么,但他看出了苏情的情绪有问题。 这样温顺,不太对劲。 苏恒握住了苏情的手,指尖的颤意传了过去,苏情不由得握紧了:“大哥,我想去看看爹娘的墓。” 他这番话一说出来,苏恒便震惊的去看凤长曦。 刚才他们谈了没多久苏情就晕了,那之后也一直焦虑的在等着,根本没有时间再聊。苏恒自然不知道苏情到底想起了多少,又知道了多少。眼下听他突然提起要去拜祭爹娘,苏恒下意识的就去看凤长曦了。 他慌乱的神色太过明显,凤长曦根本来不及出声,苏情就看出了端倪。他道:“大哥,可是有不妥吗?对了,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12节 他的表情看着没什么变化,但心里的疑惑却渐渐盛了。特别是这个问题一说出来,苏恒和凤长曦的脸色都变了。虽然凤长曦极力隐忍,但苏情能看穿他。当初凤长曦说苏宗主夫妇是死于瘴气,他并没起疑。可眼下看来,凤长曦应该没跟他说实话。 苏恒只得道:“去拜祭的事不急,你先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大哥陪你去。” 苏情却不依不饶:“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苏恒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喉咙都有些涩了:“长曦没告诉你吗?” 苏情:“他说爹娘是得疫病死的,这是真的吗?” 凤长曦脸色一白,刚想阻止就对上了苏情冷冰冰的视线。他只得眼睁睁看着苏恒点头:“对,爹娘的疫症是同时染上的。” 凤长曦闭上了眼。 苏情:“我知道了。我想再休息一下,你让长曦陪我就好。” 苏恒心下一松,叮嘱他有什么需要便说,船已经往风庭水境开去了,约小半天的时间就会到。 苏情笑着送他出去,等门关上后,那双细长的桃花眼才看向凤长曦。 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凤长曦知道他在等什么,僵持了片刻后只得道:“我并非有意瞒你。” 苏情拍了拍身边,等凤长曦坐下后,他居然搂住了凤长曦的脖子道:“长曦。” 他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声音反而很温和。凤长曦抱住他的腰,以吻来回应他。 苏情没有拒绝,他主动张嘴,让凤长曦入侵过来。 凤长曦顾虑着他的身体,虽然难舍,却在他激动之前便停了下来。他微微喘着,shi润的眼眸中掀起了波澜:“为何要骗我?” 凤长曦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见到苏恒而已,苏情的情绪就已经不对劲了,若再让他知道杀了爹娘这个真相…… 他担心苏情现在的身体根本受不了这种打击。 “你先把身体养好,这些我以后慢慢再告诉你。”凤长曦说完又想吻他,却被他偏头躲开了。 苏情的眉皱着,脸上的温顺再寻不见。那双明媚的眼中积聚了越来越多的怒意,他放开凤长曦,一声不吭就要下床去。 “你想去哪?”凤长曦急忙问道。 苏情掰开他的手指,声音冷的不带一点情绪:“你不肯说,我便让苏恒来说。” “灵隐!”凤长曦再次将他抱进了怀中,他用力挣扎了几下,结果又扯痛了腹部的伤口。 凤长曦见他脸色更白了,心痛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妥协:“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可你要答应我不能激动,不能乱来。好不好?” 他的声音都带着颤意,慌乱的神情看进了苏情眼里。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大,可苏情却毫不犹豫:“你说。” 凤长曦捏着他的下巴又吻了过去,苏情这回没有拒绝,但他却心不在焉了。 “你说啊!”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个吻,苏情催促着他。凤长曦叹了一气,只得将当年那件事完整的说了一遍。 尽管他刻意说明了当时是被控制的状态,可苏情听后却如遭重击,脸色发青,肩膀抖的越来越厉害。 “灵隐!当年的事真相如何并未查明。苏宗主夫妇如何死的,只有周老夫人见到。但你要知道,周氏与苏氏一直都不合。周老夫人所言不能尽信!”凤长曦在他耳边极力开解道,可苏情哪里听得进去。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不但杀了云然的未婚妻,居然还手刃了爹娘?就算凤长曦一再说他是被控制的,可他,可他……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修长白净,即便习剑多年,也未曾有过一个薄茧。 他曾在学琴箫之前习过古琴,那时是白谪亲手教他的,白谪夸他指尖灵敏,对音律的控制也很ji,ng确。可他却因为古琴太重了不方便,所以懒得再学。当时白谪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直骂他浪费了这双手。 他的手是用来救人的。他跟随白谪学医多年,在空庭岛上虽没什么机会实践,但他研制了许多的药,这些药都被他带出来了,这三个多月来他用这些药救了许多人。虽然没什么人感谢过他,可他自己知道,他的手是拯救过许多生命的。 可如今凤长曦却告诉他,他不但杀了周芊蕊,甚至还杀了周文瀚夫妇? 那是生养他的爹娘,是带着他来到这世上的人。那个陌生的‘苏情’怎么可以杀了他的爹娘?怎么可以?! 苏情的眼底隐隐升起了戾气,凤长曦一直盯着他看,心下一惊,急忙去探他的灵脉,果然发现灵脉中的灵力与鬼气都逆流了。 “灵隐!冷静下来!你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凤长曦急忙渡了灵力过去,可苏情却像听不到他说的,体内乱窜的气已经实质化了,在两人周围肆意刮着。那气浪一阵高过一阵,只是眨眼间他的眼底就被血染红了,疯狂的挣扎起来。 凤长曦看他居然陷入了癫狂,心知再继续下去肯定会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咬牙在他后颈处一点。 那带着灵力的指尖犹如一根细针扎了进去,苏情的头晃了晃,狂乱的神情忽然就平和了下来。涣散的视线落在了凤长曦脸上,一声“长曦”还未唤完便又失去了意识。 凤长曦心痛的无法言喻,只得扶着他倒回床上,将他体内的气导正规元,又检查了腹部的伤。 确定无碍后,他从乾坤袋中取出安神的药丸,让苏情含在嘴里,这才痛苦的捂住了眼。 他当初就是怕会变成这样,所以才说不出口。 苏情看着大情大性,表现的对什么都不在乎。但他知道,苏情是很重感情的。之所以那么逃避过去,是因为想不起,不知该怎么面对。 他曾想过很多次苏情得知真相后会怎样,可如今真的发生了,他又懊悔不已。如果可以,他宁愿苏情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那段痛苦的过去,到底真相是什么没人知道。其实他真的很担心,万一真相是苏情不能面对的,那他又该怎么办? 虽然已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护到底,可苏情真的能和他一起承受吗? 凤长曦在床边呆坐了很久,连苏恒进来了都没有立刻发现。苏恒看着床上睡着的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有话和你说。” 第四十六章 以后他在哪我便在哪。 凤长曦担心苏情的情况,苏恒便让苏吟吟进来守着。毕竟苏吟吟乃苏氏长老之女,又有一身不凡的医术,苏恒的身体便是她常年在调养着。 “我方才仔细问过吟吟,灵隐的寒毒她也没办法。不过她说你爹给的药确实有效,只是见效缓慢。”刚走到门外苏恒便压低声音道。 凤长曦不想走远,于是停在几步之外:“父亲说阿情体内的寒毒太霸道,而他毒发时偏偏又受了重伤。那把伤他的剑鬼气太甚,他又是在毫无防备之下,伤口也一再撕裂。” 凤长曦说到这里又说不下去了,苏恒见他脸色煞白,只得拍拍他的肩:“你说白谪前几日救过他,为何白谪没有为他祛毒?” 凤长曦:“我也不知,白谪只是为他疗伤。我发现时他体内一丝灵力都没有,全靠一点鬼气护心。” 苏恒:“那阿情自己没有起疑过?” 凤长曦叹道:“阿情很尊敬他,将他当做唯一的亲人依赖了十年。自从得知白谪真的骗了他后,虽未表现出什么,可我看得出他其实很不开心,只是一直在压抑自己。” 苏恒无力的靠在墙上,有些失神的看向那扇紧闭的门:“他失踪前明明是完好无损的。如今回来,非但一身修为亦正亦邪,就连身体都被伤成这样。我真的对不起爹娘,对不起他。” 苏恒的声音带出了一丝哽咽,凤长曦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但有一事却必须说清楚。 “阿恒,伤阿情的是周惊羽,他想置阿情于死地。”凤长曦愧疚道。 苏恒听后果然一扫之前的低气压:“姓周的为何要杀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凤长曦垂下眼睫,忽然一掀衣摆,对着他单膝跪地。 “长曦!你这是做什么?!”苏恒大惊,急忙侧身将他扶起,他却一动不动:“阿恒,是我轻信了周惊羽。他这十年来从未帮着周惊鸣害你,而我与他也曾是友人。那日他看到阿情耳上的桃花印便认出了,且一再出言相逼。我看他几乎都要将你爹娘之死的真相说出来,只得对他承认了阿情的身份。可我没想到他居然!” 苏恒扶着凤长曦的手一僵,诡异的气氛顿时蔓延开来。 凤长曦说完便不再动了,苏恒的沉默让他更加痛恨当时的自己。周惊羽伤了苏情,他自然会替苏情报这个仇。可事已发生,他也必须对苏恒有个交代。 他们是少时便相识的挚友,更是苏情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了。他对苏情的心意从头到尾都没变过,他不想让苏恒误会自己。 “长曦。”听到苏恒唤他,凤长曦缓缓抬眸,却见到那绣着兰草的下摆也被掀起,苏恒居然与他面对面跪在了一起。 凤长曦吃惊之余,还未开口就被苏恒抢先了:“是我该道歉的,也该谢你。谢你寻了他十年,护了他一路。我作为兄长,却远不及你对他的付出。是我惭愧,又怎能怪你?” “阿恒,我。”凤长曦见苏恒一脸沉痛,本欲说些宽慰他的话,苏恒却继续:“当年你承诺会寻回他,这些年你对他的心意我早已看清。我这个弟弟,此生能得你这般相待,我真的放心了。” “阿恒……”这回凤长曦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他并未对任何人承认过对苏情的心意,但他知道,凤君乾与苏恒肯定看出来了,只是他们不曾与他点破过。 这样不被世人所接受的感情,他如何能求父亲答允?求苏恒同意? 可他却铁了心的要找到苏情,只因他不信,也割舍不下那个人。他想过找到以后如何护着苏情,却不敢奢望找到后可以得到苏情。可他还是存了私心,在找到苏情后,还是压不住那份越发失控的欲念。 苏情恼他是应该的,换做任何一个男子,谁愿意被这般纠缠?可他又是何其幸运,轻易便得到了苏情的心。当他从苏情口中得知周惊羽要杀苏情是因为自己时,除了觉得荒唐之外,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是真的不曾想歪过周惊羽的心思。 周惊羽在他面前表现的与友人并无区别,在他多次因为想念苏情而失意酒醉时,周惊羽都陪着,不曾有过任何越矩的行为。 周惊羽是唯一一个发现了他对苏情的心意却主动提起,安慰他相思之苦的人。 他将周惊羽当做了朋友,不想周惊羽却…… 凤长曦懊悔不及,却不能将这些对苏情坦白。他知道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若周惊羽真的动了歪念,那他只能斩断一切了。 苏恒的咳嗽声拉回了他的思绪,他终于想到苏恒和自己一样还跪着,急忙把人拉起来:“你的身体怎样了?什么时候出关的?” 苏恒摆摆手,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前几日才出来,此番的药真的有效,闭关后已觉得好多了。下回见到你爹我定要好好谢他,连带着阿情的份一起。” 对苏恒而言凤君乾是长辈。因为苏文瀚与凤君乾关系匪浅,因此他走后,凤君乾对自己多番照顾。就连苏吟吟的医术也经常得凤君乾提点,为的就是可以在他身边照料。 “你何须说这些客气话。”凤长曦见他这回是真的好了许多,心中也欣慰不少。 苏恒:“对了,你之前提到陈宅的尸骨,那件事我也有所耳闻。你爹可是查到些什么了?” 凤长曦:“此事尚未有头绪,但父亲查到升平镇在三十多年前曾有过天降流火,而后陆续有人失踪,他怀疑那些尸骨便是失踪之人的。” 苏恒:“流火?莫非是魔修或鬼修?” 凤长曦:“有这个可能。父亲还说轩和君做了一个梦,有人告知他可寻到修宁君上的遗物。结果云然按那地点去寻,真的寻到了修宁君上的匕首,就在升平镇郊外的山中。” 苏恒惊诧:“白修宁?!怎可能?他早就魂飞魄散了!” 凤长曦:“其实我还未与你说,我与阿情这一路上,已经不止一次发现修宁君上的遗物了。” 听他说完后,苏恒的眉皱起,思索了一番才道:“所以白谪和白祭言可能发现了什么,一起去追查了。可照你所言,那阿雪确实是活尸,莫非真是白祭言所为?” 凤长曦:“此事尚没有证据,我也不好对阿情提。阿情十分护着白谪,而白祭言又是他师伯。” 苏恒:“他对白谪如此依赖,万一日后查出白谪当年非善意。那他……” 见苏恒一脸着恼,凤长曦示意他放心:“我与阿情相处下来,已经很清楚他在想什么。他并非善恶不分之人。而我听他提了平日与白谪的点滴,白谪是十分疼爱他的,否则也不会将他纵的如此随性。” 苏恒:“你是说当年白谪有可能是救了他?” 凤长曦颔首:“否则解释不通,为何白谪养他十年也疼了他十年。若只是利用他来报复,完全不必做到这种程度。” 苏恒叹了一气:“其实我也觉得当年白修宁之事是白氏做的太过了。那白修宁何罪之有?只因爱上了昊渊便受到这样的下场。” 凤长曦:“阿情与你看法相同,此事还是先不要在他面前提起。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把他的身体养好。” 苏恒自然同意,正想说什么,转角传来了脚步声,他与凤长曦同时望去,便见一名穿家服的弟子快步上来行礼:“宗主,水境有灵鸟传讯。” 苏恒接过那只半透明的灵鸟,灵鸟在触到指尖时吸收了他的灵力,释出白光,随即便化作一纸信笺落在了掌心。 那弟子退下,苏恒看了信上的内容便将它递给了凤长曦。 凤长曦看完后却惊讶的看着他:“云然怎可能杀人?!” 苏恒冷笑一声:“你是知道的,周惊鸣这些年来一直咬着云然不放。云铮多番容忍他,他却一再相逼。云然对他早就动了杀心,若不是云铮压着,认为周芊蕊之死云氏也该负责,我看云然早就把他大卸八块了。” 凤长曦这些年来一直打着游历之名寻找苏情,就连碧临熙岸都甚少回去,所以凤君乾也很少跟他提仙门中事。 他知道最初时周惊鸣像条疯狗一样,广派弟子去寻苏情,还一直找机会为难苏恒。当时苏恒被他下了不少套,苏氏内外煎熬,有几次险些撑不下去。若非云铮一直压着周惊鸣,凤君乾又一度护着苏恒的话,苏氏只怕早就没了。 那件事虽然是苏情造成的,但他们都看得出来苏情当时被控制了。周芊蕊是云然的未婚妻,而苏情被控制的时候又身在云水瑶内,此事与云家确实脱不了干系。 这么多年来云铮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因此苏恒对云氏也没什么好感,每年的白露茶会上,也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交好罢了。 “不过此事我倒有兴趣了解一二,周惊鸣若是跟云然真的动起手来,只怕云铮也拦不住。要是云然能把周惊鸣杀了,那阿情也就真的安全了。”苏恒一副看戏的神情,凤长曦看着他眼底的y霾,心知他这些年来对周氏的恨意有多深。于是便将信还给他:“你若要去云氏,那阿情是随我回去?” “不,阿情毕竟身份特殊,还是让他留在水境更安全。你若得空便陪他一阵子,等我回来?”苏恒问道。 凤长曦冲他一笑:“阿恒,以后他在哪我便在哪,我不会再与他分开了。” 第四十七章 “我心悦你。”“那我是谁?” 苏恒没有说走就走。 虽然周惊鸣宣告云然杀人,可他并未说具体的,只说是得了密报,要百家宗主都上云水瑶,他会当众说明此事,拆穿云然伪君子的面目。 既然是要百家宗主都去,那必然要一定的时间,所以苏恒想等苏情醒了再走。 周惊鸣那条疯狗已经敢公然咬云然了,保不齐他会在自己身边也安cha人。除了凤长曦之外,能得苏恒全部信任的也只有苏吟吟和他的副手苏奕琛。 苏吟吟是苏氏本家长老之女,而苏奕琛则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他们相差三岁,自小便一起长大,感情很不错。 苏吟吟除了医术了得外,更是一位不可轻视的法修。她外表看似柔弱,实际上一手琵琶可奏的翻云覆雨,更是用毒的行家。 而苏奕琛则与她完全相反。生的高大硬朗。平时虽少言寡语,但心思深沉,且灵力剑术俱佳。很多苏恒不方便做的事都是他安排人去解决的,也正是因为有他在,后来苏恒渐渐将飘摇的苏氏撑了下来,恢复了昔年的实力。 今日苏恒只是想外出散心,所以只带了苏吟吟,苏奕琛留在了水境内。方才的灵鸟便是苏奕琛传来的,苏恒已回信,安排他秘密准备苏情的住处。 苏恒与凤长曦又谈了一会,苏吟吟便开门道:“宗主,二少主醒了。” 二人一听便走进去,苏情已经坐了起来,正在穿鞋。 “阿情,怎么起来了?”苏恒赶紧阻止,苏情却一言不发的推开他,站起来就想往外走。 “灵隐!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凤长曦挡在他前面,看那张煞白的脸便知他还未从方才的刺激中回过神来,不敢对他用强的。 “我答应什么了?你让开!”苏情说道,声音又冷又硬,听的凤长曦心揪不已。他握住苏情的手,话还未说便被一推。 这一下是猛地发力,凤长曦下盘稳,没被推开,倒是他现下气虚体弱的,被这力道反弹的往后仰了。 凤长曦立刻将他搂进怀中。 苏情刚站稳就想再推,结果凤长曦按住了他后脑,当着苏恒与苏吟吟的面就吻了上去。 这下苏情惊到了。 凤长曦的眼中有怒意闪现,那钻进口中掠夺的舌也失了以往的温柔,顷刻间将他逼的毫无反击之力了。 他终于想起了答应过凤长曦什么,眼眶一热,痛苦的闭上了眼。 凤长曦这才停下,却依旧将他抱在怀中,对着已经看呆了的苏恒道:“阿恒,你们先出去,我和他谈谈。” 等屋内只剩彼此的时候,苏情终于忍不住了,将头埋进他的脖颈处,片刻后他便感觉到颈侧的肌肤shi了。 “灵隐,你曾对我说过在你面前无需忍耐。那你在我面前又忍什么?难道我不足以让你依靠吗?” 凤长曦的声音压抑着悲伤,缓缓钻进了他心窝里。像一颗幼小的苗,在黑暗的土壤中破出了一点嫩芽。 他越发用力的搂紧了凤长曦,虽然极力不让那声音跑出来,却还是没能控制住。凤长曦由着他发泄,一直轻抚着他的背。直到他停了下来,拉开凤长曦的衣襟找方巾擦。 那张明俊的脸上被泪痕浸的狼狈不堪,凤长曦温柔的替他擦拭。微凉的指尖抚过红肿的眼角,却没忍住心痛,轻轻吻了上去。 苏情感受着他唇上的温度,心里终于平静了下来。 已经忘了有多少年没这么哭过了,虽然觉得丢脸,却又很心安。仿佛在这个人面前真的不需要维持任何表象,只要做最真实的自己。 “是我一时乱了心神。”理智回归后,他果断的认错。声音裹着浓浓的鼻音,听的凤长曦心头一暖,又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苏情刚经历了一场发泄,本来就有些呼吸不畅,结果被他这样索吻,没一会便觉得难受了。 凤长曦及时放开了他,却将他抱到了床上。苏情刚触到床就觉得领口一松,还未反应过来,凤长曦便将头埋了下去,沿着白皙的锁骨舔了起来。 苏情顿时按住了他,慌道:“不要。” 凤长曦抓住他的手腕,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为何不要?” 苏情看着他眼底那忽然汹涌的情潮,心跳一下就乱了,脸红道:“大哥还在外面。” “他知道我们的事,刚才我也当着他的面亲了你。”凤长曦不为所动,说完便又去舔他。苏情哪里能真的无视外面的苏恒,急忙挣扎着要起来。凤长曦怕他又扯到伤口,只得先放开了。 苏情扣好领口,深呼吸平复了躁动,这才着恼的看着凤长曦:“你怎能在别人面前毫无顾虑?” 谁知凤长曦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又把他拉到怀里,在那绯红的脸颊上啄了一口:“他不是别人。且你睡着之时我与他谈了许多,以后你在哪我便在哪,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你……”苏情吃惊的看着他。 凤长曦:“灵隐,莫非你想与我分开?” 他问的一本正经,苏情自然摇头,摇完又觉得不对:“我自然不想。但你是凤氏少主,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怎能对外坦白这样的感情?” 他是真的不愿凤长曦将这件事说出去。 虽然他们在一起了,可未来会怎样谁又能知?何况他还背着数条人命,记忆有损,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凤长曦已经为他付出了太多,他都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命运,又怎能自私的让凤长曦舍弃所有来陪他?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纵情恣意的鬼医弟子了。在他接受了‘苏情’的身份后,已经不敢去奢望什么将来了,只能贪念着朝夕的欢愉。 “我会继承家业,也会与你结为道侣。无论你的身份是苏情还是苏灵隐,于我而言都没差。”凤长曦亲昵的蹭着他的鼻尖道。 苏情却垂下眼睫:“此事以后再议吧。” “你到底在不安些什么?”凤长曦问道,苏情闻言后僵住了。 凤长曦到底还是看出了他这些天越来越不对劲。 他也不知道在不安什么,也许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多到超出他的承受极限了。与凤长曦忽然转变的关系,师父承认欺瞒了他十年,逐渐记起的越来越多关于‘苏情’的过去,以及手上的三条人命…… 他的爹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他杀了。 这件事就像一个导火索,将近日累积的所有不安都连根拔起。 苏恒没恨他,反而对他能回来满心欢喜。他们都说当时的他被控制了,可真相真的是这样吗?他没有记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控制了,如果不是呢? 到时候苏恒能接受吗?凤长曦还能一如既往的对他吗? 凤长曦见他又走神了,于是拉过他的手,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指环:“你可曾想过,为何到了现在我还坚持唤你灵隐?” 苏情没有回答,凤长曦继续道:“我寻了你十年,你却生死未卜,你可知我是如何撑下来的?” 苏情只觉得他的心像被凤长曦捧在了手心里,越来越盛的暖意将呼吸都点燃了,他隐隐期待着凤长曦说下去,虽然他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我总想着,若你没死,我却放弃了,那此生便再无相见的可能了。”凤长曦微微一笑,清亮的眼底映着他失神的模样,目光是那么的宁静。这十年来的辛酸与痛苦被一笔带过,但苏情却听懂了,这是要怎样深沉的情意才可以支撑着走下去。 苏情拉住了凤长曦的衣襟。这个心悦了他十多年的人依旧用那双温柔的眼眸凝视着他,那深沉如海的爱意一直伴着他,有什么比这个更真实,更能叫他安心? “我只怕你以后会后悔。”苏情低下头,终于说出了藏在心里最深处的不安。凤长曦听后却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左胸处:“此生我最后悔的,便是当年没陪在你身边。” 苏情缓缓闭上了眼,他懂了,他真的懂了。 若说他们互相倾诉的那一次是他看清了自己的心,那此刻,他便是真正看懂了凤长曦的心。 他把手臂环上凤长曦的后颈,终于露出了笑意:“那你是不是该跟我说那句话了?” “什么话?”凤长曦见他终于笑了,心头一暖便要吻他,结果被他捂住了嘴。 “你想不起那便不亲了,我去找大哥。”苏情说完便要下床,凤长曦怔了片刻,忽然将他压回了床上。 那双清明的眼眸刹那间涨满了澎湃的情意,凤长曦面色渐红,压着苏情的指尖又开始抖了。苏情与他对视着,两相对比下显得冷静了许多。 直到…… “我。”凤长曦发出了第一个音节。 苏情挑挑眉,依旧看着他不吭声。 “我心悦你。” 这四个字仿佛承载了他所有的情感,苏情从未见过他激动成这样。 “那我是谁?”苏情最后问了一次,他想要再听一次答案。 凤长曦会心的笑了,将这个藏在心尖上的人印到了瞳膜最深处:“你是苏情,也是苏灵隐,更是我此生唯一心悦之人。” 第四十八章 风庭水境的凤昭昭 古朴的画舫一路破开水线,平稳的驶进了镜湖码头,岸边早已有弟子与家仆等候迎接,待他们出来后,有不少目光都落在了凤长曦身边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量高挑,着雅致的皓月暗纹袍。三千青丝落了满背,只在头顶歪歪的束了一把。 她生的明俊,淡粉色脂粉点缀在眼尾,将那双桃花眼描的勾人心弦。 走上甲板的时候,船身晃了晃,身旁的凤长曦即刻去扶,极自然的将她半搂在怀中。她朝凤长曦嫣然一笑,酒窝如花瓣绽放,居然让不少男子皆看红了脸。 苏恒一回头就看到这俩又抱在一起的画面,当即以拳掩唇,咳了几下当提醒。 凤长曦这才松开苏情的手:“当心些。” 苏情一身繁琐的凤氏家服,凤长曦备的还是最正式的那种,里三层外三层压的他浑身难受。但为了掩饰身份,他只得摆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温婉的点头道:“昭昭谢过明阳君。” 凤长曦眉一抽,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的过往。苏情一眼就看穿他了,十分想笑,却只得绷着嘴角。好在苏吟吟走了上来,扶住他手臂道:“凤姑娘初到镜湖,想是不习惯,脚下还是小心些,奴家带你下去。” 苏情谢过她,刚下船便看到有个魁梧的男人朝苏恒与凤长曦行礼:“宗主,明阳君。” 凤长曦点头致意,苏恒则指着苏情道:“奕琛,我命你为凤姑娘准备的住处可安排好了?” 苏奕琛道:“是,已备好了南苑的三月春晖。” 苏情听到这名字忽然心中一动,靠近凤长曦道:“你那个四月芳菲,该不会是我起的名吧?” 凤长曦弯起唇角:“你嫌原来的微云阁没意境。” 苏情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刚翻完才想起自己眼下是女装,赶紧四下瞧了瞧。好在他跟凤长曦交头接耳的,似乎没其他人看到。 “吟吟,你带明阳君与凤姑娘去休息。”苏恒叮嘱苏吟吟,随即对苏情道:“凤姑娘,你与长曦都是贵客,大可将水境当做自己家,无需拘谨,有什么吩咐吟吟便好。苏某还有事,晚些再邀二位畅谈。” 苏恒这番话是说给旁人听的,苏情自然知道。他双手交叠,对着苏恒一礼,便随着苏吟吟走了。 镜湖苏氏的仙府之所以叫风庭水境,是因为它有两处清幽美境。一处是万华谢风亭,另一处是焕蓝水境。 万华谢风亭与云水瑶内可俯瞰群山的杜衡亭不同,它在一条溪边。 他们要去的三月春晖便要路过此地。苏吟吟在前面带路,拨开了满目摇曳的柳枝后,便有潺潺水声而来。 苏情定睛一看,前方是一条宽阔的清溪。 那溪水质清澈,五彩奇石嶙峋。两旁栽着高大的古树,树冠极厚。阳光穿行而过,被碾碎在水面上,像片片金叶摆荡。此地的温度偏低,初夏的闷热被挡在了外面,苏情只觉得凉风清爽,拂的人困意都起了。 又往前走了一阵,便看到一座雅致的亭子。 亭子造的十分古朴。八个雕花亭角挂着古铜莲花灯,粱上刻了凤凰于飞,几根麒麟柱以金漆涂抹,中间的白玉桌椅温润无暇。 苏情走近一看,桌案上用朱砂写着《山居秋暝》全诗。 那字体笔走游龙,大气中带着狷狂,苏情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熟。苏吟吟好似明白他在想什么,道:“这是苏老宗主的字迹。” 此刻周围并无他人,苏情的神色顿时复杂了。指尖抚过那冰凉的玉桌,似乎在想什么。凤长曦凝视着他,见他眼底并未有太大的波澜,于是牵起他的手道:“走吧。” 苏情被他牵着走,却不时的回头,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个亭子。 三月春晖是一座别致的小院,位于万华谢风亭后。院子四周被竹篱围绕,一条青石路将他们引至院中。苏情这才发现院子里种满了玉兰树。此时花期刚过,地上仍有些细碎的花瓣,清雅的玉兰花香若有似无的钻入鼻间。苏情用力吸了一口,只觉得满腹芬芳,方才被催生的困意又散去了。 苏吟吟推开正门,苏情一眼便看到了匾额上的三月春晖,那熟悉的笔迹不必再问,自然出自他的手。 苏吟吟带着他们转了一圈,这座院子不大,左右各一间主屋,小厨房内的一应用度俱全。后院有口古井,再出去便是后门,通往更幽静的山林。 “二少主,此地平时无人来,隐蔽性较好。稍后奴家会设灵障加持。这是苏氏的灵鸟咒,二少主有吩咐皆可驱使。”苏吟吟将一小张纸递过去,苏情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特殊的咒文。他点头道:“多谢,你也别唤我二少主了。” 苏吟吟笑了笑:“昭昭姑娘,那你与明阳君先歇着,稍后宗主处理完事务便会过来与二位一同进膳。” “苏姑娘慢走。”苏情笑着抱拳道。 送走了苏吟吟后,他便拉着凤长曦左右看了看,挑了左边的那间进去了。 这屋子摆设简洁,只有床和书桌。 桌上放着一方砚台,中间还有点未干的水渍。笔架上挂着数把不同规格的狼毫,一叠宣纸置于右边,上面歪歪的放着个山水镇纸。 苏情走过去一看,洗笔筒内还盛着小半壶清水。 他拿起那个造的栩栩如生的山水镇纸打量着,凤长曦走过来,将他耳畔微乱的青丝理好,把那朵桃花盖了个严实:“心里可还有不舒服?” 苏情:“还好,进来到现在都没想起什么。” 凤长曦抱住了他:“那我告诉你件事。” 将周惊鸣指责云然杀人的事说了后,苏情顿时面色不愠道:“云然曾两次帮我,若他的品性如你所言,那姓周的便是又要冤枉好人了。” 凤长曦:“阿恒已决定动身,想来我父亲也会去。” 苏情抓住他的袖子道:“那我们也去。” 凤长曦脸色沉了下来:“不可!你如今不能暴露身份。” 苏情蹙眉道:“我问你,当年若无云氏压着周氏,你爹护着我大哥,姓周的是不是早就毁我苏氏了?” 凤长曦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苏情继续道:“若我当年真的是被控制了,那爹娘岂非最无辜?没有查明真相之前,决不能让周惊鸣杀了云然。” 凤长曦握住他的手安抚道:“周惊鸣杀不了云然。你忘了云然的修为乃当今百家最强,且云氏立于百家之巅。” 苏情:“他杀不了,但他的目的是集百家之力声讨。” 凤长曦:“即便有百家声讨,但云然盛名在外,若无实际证据根本悍不动他。” 苏情:“长曦,我知道你担心我,可眼下若不主动接近,如何能寻到蛛丝马迹?你与我大哥查了十年未果,我不想莫名其妙的做个杀人犯。” 凤长曦凝视着他,许久后才叹道:“好吧,我陪你去。可你要答应我,在别人面前你既非苏情也非苏灵隐,只是我凤氏的弟子。” 苏情终于舒展开眉,拉起凤长曦的手按住自己隆起的“胸部”:“那不知我与明阳君是何关系?平时要保持怎样的距离?” 凤长曦抬起他的下巴,堵住了那张使坏的嘴。 傍晚苏恒与苏吟吟来了。苏吟吟带了一桌ji,ng致的菜肴,全是苏恒依着苏情以前的口味让人做的。苏情看着满桌丰盛的美味,心里百感交集,本想与苏恒小酌几杯,奈何凤长曦在旁盯得紧,以伤口未愈为由怎么都不肯他碰酒。他只得郁闷的看着他们喝酒,自己吃菜。 席间凤长曦与苏恒谈起了苏情要去云水瑶的事。苏恒一开始也不同意,觉得太冒险。但苏情将厉害关系与他一一分析,他见凤长曦都点头了,只得同意。商量好后便让苏情继续扮作凤昭昭,对外宣称是凤氏旁支一脉的女儿,跟随伺候凤长曦。 这说法明眼人一听就懂什么意思,也方便了他们可以共居一处。毕竟凤长曦早已过了适婚年纪,凤君乾虽未给他说过亲事,但仙门中人都知道,像凤长曦这种,相貌人品修为家世无一可挑剔的,是多少女子理想中的夫婿人选。 苏情惦记的还有一件事,那便是去祭拜苏文瀚夫妇。 用过晚膳后,三人悄悄去了苏氏的祠堂。 祠堂设在半山腰上,苏情有伤在身爬不得山路,苏恒便解了禁制,让凤长曦用瞬行术把苏情带过去。 祠堂前守备的弟子已经被苏吟吟暂时带离了,凤长曦不便进入苏氏的祠堂,于是便在外面等着。 苏恒带着苏情推门而入,一阵清淡的香烛气息扑面而来。 苏氏的祠堂很大,格局与一般祠堂并无二致。正前方几大排阶梯式的台子,上面摆满了黑底描金字的灵位牌。顶上左右两边各挂着螺旋形的供奉香,淡淡的檀香气味随烟流淌着。 苏恒拿起供桌上的线香,燃了六枝,将三支递给了苏情,拉着他在蒲团上跪下。 “爹,娘。孩儿不孝,终于盼到了弟弟回来,您二位九泉之下可安息了。”苏恒低低说着,嗓音有些沙哑。他说完便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把香cha好。 “阿情,那便是爹娘的灵位。你陪他们说说话,大哥就在门外,有事唤我。”苏恒拍他的肩,苏情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苏恒出去后,在外面与凤长曦聊了一会。本以为苏情会待许久,没想到很快就出来了,神色也没什么变化。但苏恒打量了下他的眼睛,眼眶红红的,布满血丝。 苏恒在心里叹了一气,与凤长曦一起将他送回去,悄悄叮嘱凤长曦要好好宽慰他。 等苏恒走后,凤长曦便将苏情拉到桌边坐下。但无论他怎么问苏情都不愿开口,情绪一直不高。 他只得抱着苏情亲吻。开始苏情想躲,但凤长曦在他腰际轻柔的捏着。苏情的腰本就敏感,一来二去就被弄得浑身发软,那双眼中涌起了情潮,再也无暇去悲伤了。 因为苏恒决定明日便出门,所以第二日要起早,凤长曦打算速战速决。 他将苏情按在床上,把那件繁琐的皓月暗纹袍一件件解开,解到最后苏情已经快忍不住了,对这身衣服抱怨连连。凤长曦却始终带着温柔的笑,又去堵那张嘴。 苏情的舌被他不断撩着,鼻息间漏出断断续续的呻吟,迷离的眼底晃出了水光。凤长曦松开他的唇,shi热的吻沿着脖颈一路滑下,在含住右边挺立的茱萸时,温热的掌心也贴上了他最想要的地方。 苏情终于满足的舔了舔嘴角,长腿一勾便夹住了凤长曦的腰跨。 他此刻衣衫大敞,那平时只出现在凤长曦身上的皓月暗纹袍,本该是清冷出尘的,却被他泛红的肌肤衬出了别样的春色。看的凤长曦眼一热,脑子便开始失控了。 苏情只觉得一阵轻微的痛感传来,凤长曦居然咬住了他的ru尖,再用舌一遍遍抚过柔嫩的表面。这种又痛又爽的感觉激的他不住发颤,双手抱住凤长曦的头,又想拉开,又不想停下。再加上那只包裹住欲望的手不断的套弄着,终于令他渐渐的克制不住声音了。 他在这种时候喜欢一直叫着凤长曦的名字,换做之前凤长曦会由着他,可眼下毕竟身在苏氏,虽然有苏吟吟的灵障护持,但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凤长曦既不想被人打扰,更不愿他的声音被旁人听了去,于是又用吻堵住了那张嘴。 苏情双手环住他后颈,两条腿盘在他腰上,与他吻的难舍难分。灼热的鼻息洒落在凤长曦的脸上,将那张端丽的容颜染的越发红艳。 凤长曦看着他渐渐失控的诱人模样,只觉得脑海中又有什么东西要绷断了。手下一用力,苏情猛地惊呼一声,毫无预兆的s,he在了他外袍上。 凤长曦握着他继续缓缓动着,苏情喘了一会后终于按住那只手,抱着他一用力两人就换了位置。 他腹部有伤,凤长曦不肯他动,他却勾起嘴角,就着跨坐的姿势往下蹭了蹭。凤长曦顿时瞪大了眼,急忙按住他道:“别闹。” 苏情捏住他的下巴:“你想忍到何时?” 之前在空庭岛上的十年里,苏情并未接触过与床笫之事有关的知识,白谪也从未指导过他。后来入世的两个多月里,倒是偶尔会听闻那种事,虽然知道该怎么做了,却也没在意。 直到遇见了凤长曦。 早在心意相通的那一日,他便没有再顾虑了,是凤长曦一直顾忌着他的伤不肯做到最后。可他伤在小腹,又不是那里,为何要忍? “灵隐,你的伤已经反复了几次,万万不能再乱来了。听我的忍一忍,待伤口完全愈合了再继续。”凤长曦苦口婆心道。 苏情不甘的压了压外袍下的一柱秦天,看凤长曦脸色更白了,只得道:“也罢,那你自己脱裤子。” 凤长曦的手按在他腰上,闻言却是动都没动。苏情挑挑眉:“怎么?你不想?” 他又恶意的动了动tu,n,只见凤长曦猛地咬住下唇,与他对视了片刻后抱着他又换了个位置。 这回却不是躺着,而是让他面对着墙趴好,将他身上挂着的衣袍全拉了下来。 苏情肤色偏白,虽不至凤长曦那种不见血色的程度,却也是白皙细致。凤长曦沿着他后背一路吻下去,双手按在他tu,n上大力揉着,似乎想借着这个动作发泄什么。苏情知道他还在忍,于是仰着脖颈靠在了他肩上,沙哑的嗓音吐出了难耐的喘息:“长曦,我要你。” 这句话就像一把匕首,挑断了压着凤长曦理智的那根弦。 苏情只觉得身后的手一顿,便听到那人拉扯衣带的声音。他身上早就光了,凤长曦拉的自然不是他的。他笑了起来,转头一看,果然看到凤长曦原本穿戴完整的衣服被扯开了,外袍与腰带落在了床上,露出里面洁白的中衣。 苏情伸手一捞,隔着裤子便握住了那根滚烫的物。 凤长曦顿时屏住了呼吸。苏情背对着他,手上不好用力,正想着换个方向,凤长曦却拉着他的手摸到了裤带,苏情自然会意,想都不想就把裤带扯松了。 凤长曦将下巴靠在了他肩上,灼热的呼吸钻进了他耳中:“灵隐,把腿合上。” 苏情不明所以,却还是立刻照做。但他刚把腿合拢便感觉到有一根东西穿到了大腿中间,刚好被夹住了。 他低头一看,凤长曦那根怒涨的物正抵在他腿根处,顶端碰着他的囊袋,这视觉刺激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心却跳的越发快了。 “忍一忍。”凤长曦压抑的嗓音带着暗哑,苏情刚点头他便开始挺动。苏情顿时往前扑去,好在凤长曦抱着他,手臂挡在他胸前抵着墙。 饶是这样苏情也还是被顶的紧贴着墙壁,冰冷的墙面和身后滚烫的身体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而腿间那不断摩擦着他的物却夺去了他全部的心神。他被顶的又硬了,欲望高高翘起,前端溢出了透明的 y 靡。 凤长曦握住了他的欲望,用和顶他相同的频率套弄着。苏情只觉得腿间被蹭的越发火辣辣的痛,偏偏这种痛点燃了胯下越来越高涨的欲望。 他只得靠在凤长曦肩上,不断地叫着凤长曦的名字,叫着“慢点。” 凤长曦怕他难受,居然真的慢了下来。这下他是真难受了,只得握住凤长曦的手,带起了速度。 凤长曦从一开始就盯着他的侧颜看,自然没漏过他的表情。此刻便完全不再顾虑了,抽cha的越来越快,直到他几乎快跪不住了才停下来,抱着他躺下去,将两人的欲望抵在一起,继续套弄了一会后才双双泄了。 苏情累的ji,ng疲力尽,腿间一片绯红,肌肤都快磨破了,上面还沾着凤长曦情动的痕迹。看的凤长曦呼吸又开始滚烫,只得将视线移回他脸上,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有没有哪里痛?” 苏情连点头的力气都没了:“腿……” 凤长曦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在自己的乾坤袋中找出药给他涂抹。 苏情本来还能撑着眼皮看他,可是今天本就情绪波动的厉害,刚才两次发泄又让他身心都沉醉了。于是在凤长曦涂完之后,便看到他呼吸平稳,已经沉沉的睡了去。 凤长曦弯起了唇角,在他眉心处轻轻一吻,将他今天最想听的那句话又说了一遍。 可惜苏情睡着了,但他不介意,来日方长,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说给苏情听。 第四十九章 你明知我早已有了护你的能力 周惊鸣这回是铁了心要将事情闹大,不出三天时间,大大小小近百世家都收到了周氏的灵鸟传讯。 灵鸟所用灵力以距离而定,距离越远需要的灵力越强。百家遍布各地,除了当年讨伐鬼君昊渊,南岳白氏使用了大范围的灵鸟外,此后数十年再无此现象。而今秦淮周氏效仿,可见其决心之强,似是要与日照云氏彻底撕破脸。 谁都知道周氏近些年来对云氏不服,不但处处给云然找麻烦,就连在白露茶会上,亦不止一次当众斥责过云铮。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13节 云铮号轩和君,修为排在当今问天榜第三。他八岁接掌云氏,从一个不被看好,天资有限的少年,成长为带领云氏一门上万弟子门生的宗主,其中的艰难自是为人知的。 而镜湖苏氏的宗主苏恒之所以凭一己之力能稳住整个家族,便是因为他学了当年的云铮,六度强提修为。 六度是个怎样的概念?苏恒花了十年的时间,而云铮只用了七年便爬到了当时的问天榜第二,稳居在凤君乾之后。 凤君乾与云铮不同,他是上一辈的天之骄子,自小便是稳步进阶的。而云铮强提修为,是因为他当年只是个懵懂少年,若非想出了这绝地逢生之法,云氏早已容不下他和云然了。 云铮性子温润,虽身居高位,却对谁都一视同仁。即便是家中洒扫的下人,也可得到他春风般的笑脸。而他带领下的云氏,从不曾出现过欺压其他家族的做法。每年的白露茶会,他亦尽己所能帮助有困难的世家。因此百家之中,除了秦淮周氏与几个依附周氏的家族外,几乎人人都敬他。就连辈分高于他的凤君乾亦是尊他一声‘轩和君’。 即便在修为上非最强,但云铮的胸怀气度,行事作风却早已是百家楷模。 所以周惊鸣这些年来的作为,也是叫许多世家宗主都看不下去的。 云然与云铮为亲兄弟,比云铮小两岁,但他的天资却远胜于云铮。当年他们的爹刚去,云铮为了护住他,不惜以幼年之身杀出血路。而后云然披荆斩棘,逐渐问鼎了百家第一,成为了支撑云氏的第二人。因此,他们之间的感情在外人看来也是兄友弟恭的典范。 云铮要护着云然,周惊鸣却要毁了云然。这出戏断断续续演了十年,如今终于要高调的来个了结了。 这一场闹剧落幕之后,也许是一番全新的景象了。因此无论是抱着看戏的心情,还是真的担心云氏,又或是支持周氏,不甘折服于云铮的人,纷纷整好行装,踏上了前往云水瑶的路。 日照云水瑶 “你站住!”云铮的喝止刚起,云然便一甩袖,将一旁的甜白瓷花瓶扫了下去,娇嫩的花瓣与瓷器立刻碎了一地。 云铮知他脾气,如今没说两句便吵了起来,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只得先软下来:“如今他将脏水泼了过来,你若是真的一剑解决了他,可想过后果?” 云然打开房门,入侵的阳光将颀长的身影融的有些不真实,但那低沉的嗓音却清晰的撞进了云铮耳中:“我早已说过周惊鸣不能留。” 云铮无奈的捏住了眉心,语气间满是疲态:“你回来。” 云然本已跨出房门,听到这声呼唤,顿了顿又收回了脚。 云铮看着那一桌尚未起筷便被冷待的菜肴,心头也满是恼意:“你以为我不厌烦周惊鸣吗?他一次次针对你,我明知他是故意,却不能如你这般将不悦写在脸上。云然,你知我肩上的压力,为何还要这样冲动?” 云然默默走回了他身边,指尖抚上了那双本该是飞扬的眉。 云铮将他的手握住道:“听兄长的,这次的事我来处理。定会让周惊鸣知道一再伤你的后果。” 他说的坚定,云然却蹲了下去,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缓缓摩挲:“我不想你累着。你的身体看似强健,但这些年来服的药却越来越多。你不让别人知道,可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油尽灯枯。” 云铮闻言笑了,秀丽的眉眼间透出一片柔软,弯腰将他拉起:“爹娘早去,我有责任照顾族人,护着你。” 云然固执不动,继续仰头与他对视:“你明知我早已有了护你的能力。” 云铮叹了一气:“你是云氏的荣光,兄长欣慰,但你这性子却始终不够沉稳。也许还是该给你寻一门亲事,待你成家后便可静下心来了。” “云铮!”云然猛地站起,一把扣住云铮的肩,力道大的他皱了皱眉。但他却没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云然。 “你明知我!”云然恼怒的俯视着他。 云铮闭上了眼,声音冷的如坠冰窟:“莫要糊涂。” 云然看着他忽然就变得冷情决绝的模样,心里的苦犹如惊涛拍到了石壁上,激起千层浪:“云铮,你要我娶妻,为何你却独身至今?你这样自欺欺人当真快乐?” 云铮的眉心微蹙,却不肯再说一句。 云然看他许久,自嘲的笑了:“也罢。” 他拂袖离去,云铮看着满桌渐冷的菜肴,终于还是将中间那只寿包分成了两半,一半放在云然碗中,另一半送到了自己嘴边。 那只寿包做的栩栩如生,馅也是云然最喜欢的豆沙味,这是他一早便吩咐厨房做的。 今日是云然的生辰,云然生性淡薄,从不愿意与旁人共度,因此每年的生辰都是他俩关上门来一起过。 年年都是开开心心的,唯独今年…… 云铮苦笑着咬了口寿包,面粉香软,豆沙甜糯,如果云然也能吃一口就好了。 他有些失神的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脑海中又浮现出云然数年前说过的话。即便他开始不信,但云然这些年来越来越强势不听话的作风,以及频频与他亲近的举动,都让他知道云然是认真的。 但是又能怎样呢?他是云氏宗主,从八岁起肩负着的,便是云氏一门的所有荣辱。 他与云然不同,他何曾做过自己? 他叹了口气:“傻子,我可是你的兄长啊……” =================== 半日后,一只灵鸟被送到了即将出发的苏恒手里。苏恒看完后冷笑一声,对身旁的苏奕琛吩咐了一番。苏奕琛点头应下,却有些迟疑:“宗主,既然谢氏有份参与,为何您要瞒着此事?” 苏恒将灵鸟化作的信笺一掌捏成齑粉,站起来道:“谢淙不是傻子,他躲在周惊鸣身后这么多年,必然有自己的谋划。且看他盘算的是什么再说。” “那您此番去云水瑶可有打算?”苏奕琛问道。 苏恒:“阿情也去,我便不能做引人注目的事。虽说长曦会护好他,但云周两家的恩怨皆起于十年前,阿情始终会被连带。” 苏奕琛:“那您为何不阻止他?” 苏恒看了苏奕琛一眼:“我如何阻止?打晕他?此事他说的在理。我与长曦查了十年都未果,便是因为我们没有触着事件中心。如今周惊鸣要跟云铮撕破脸,我们大可趁此机会潜入云氏,查查当年可有什么人知情却不报。” 苏奕琛沉思片刻:“那便要靠吟吟的琵琶了。” 苏恒展眉一笑:“自然。” “宗主,有客到访。”门外有弟子进来禀报。 苏恒问是谁,那弟子说了个名字,苏恒颇为惊讶,却还是带着苏奕琛去迎了。 他们在这边忙着正事,那边的三月春晖里,却有人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 凤长曦已为苏情换好了衣服,抱着他把头发也梳了,更是拧了热帕子擦脸。这一番动作下来苏情却还是没睁开眼,只是软绵绵的任他动,什么姿势都不反抗。 凤长曦知道他是真的累着了,伤势未愈又连番情绪波动,再加上昨夜虽未做到最后,但被摁在墙上顶了许久,那姿势十分耗费体力,也难怪苏情一做完便睡着了。 “灵隐,起来吃点再睡。”凤长曦看了眼桌上温热的八宝粥,那是苏吟吟一早便送来的,被他以灵力温着,如今都快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没动过。 苏情嘟囔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 凤长曦无奈的摇头,只得把他又抱在怀中,低头吻住了那两片唇。 片刻后,苏情终于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还有些呆滞,却在看到近在咫尺的人时一惊,凤长曦趁机钻进了他口中,灵活的舌尖扫过他口中敏感之地,让他又漏出了鼻音。 凤长曦并未贪恋这个吻,见他醒了便主动分开,没想到他却伸手一勾,主动又将唇送了上去。 凤长曦的眼底闪过笑意,搂着他加深了这个吻。 苏情吻着吻着就不安分了,将凤长曦推倒在床上,腿一伸便坐了上去,紧翘的tu,n抵在他胯间,虽隔着厚重的衣袍,却还是让凤长曦微微色变了。 凤长曦咬了他舌尖一下,他吃痛退开,身下却恶意的蹭了蹭,果然看到那双清明的眼中逐渐涌起了潮汐。 “这大白天的,明阳君好不知检点啊。”苏情挑眉一笑,在凤长曦发作前便闪身下去了,为了躲开那伸过来的手臂鞋也顾不得穿,一下蹿到了几步之外。 凤长曦看他赤脚踩着冰凉的地面,怕他着凉,便让他过来穿鞋。 苏情虽未睡够,但经过昨晚的休息已经恢复了不少,再加上腹部的伤也不怎么痛了,他便又神清气爽起来。盘腿坐在了椅子上,端起自己那碗粥便吃。 凤长曦拿起他的鞋,坐在旁边为他穿上。苏情两条腿都架在他大腿上,见他垂眸时,标致的眉眼间满是温柔宠溺,心头一热,还没穿上鞋的那只脚又开始作怪了。居然伸到凤长曦的两腿间顶了顶。 凤长曦方才便被他撩的有些动情,身体也诚实的起了反应,只是这身皓月暗纹袍够厚重,看不出来而已。此刻苏情又来勾他,他立刻捉住了那白皙的脚踝,脸色又不自然了。 苏情细长的桃花眼眨了眨,伸出舌将嘴角的米粒卷进去,这才笑道:“你捉我干嘛?” 凤长曦默不作声,只是看着他,捉住他脚踝的手却渐渐用力了。苏情抽了几次都抽不回来,索性又往前顶去。 凤长曦没料到他居然还继续,一下子被他的脚趾顶到了,半硬的柱身顿时传来了一阵痛感。他微微蹙眉,还不待出声就见苏情放下碗,二话不说便要扯他裤子。 凤长曦赶紧阻止他,却看到苏情眼里迫切的自责:“很疼是不是?怪我方才闹过头了,你快让我看看。” 见他铁了心要扯,凤长曦只得捏住他下巴,又用吻来安抚。苏情的嘴被堵着,手却不肯停,闹到最后凤长曦只得尴尬的站起来,和他保持距离道:“我没事。” “长曦。”苏情冷着脸唤他。 凤长曦看了眼窗外晴好的阳光,再次将话题转开:“阿恒一会就到,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我帮你。” “我们早已坦诚相见,你还害羞什么?”苏情双手抱臂,坐在椅子上看他。凤长曦面色虽没变,但耳根子却红透了。苏情见他不说话,便噘着嘴道:“还以为你对我已经没心结了,没想到还是这样拒绝我。所以昨夜你不肯做到最后,就是因为我还没想起自己是谁。你不愿,对吧。” 他这是拿话激凤长曦,换做以前凤长曦定能分辨出来,但如今却有些心神紊乱了。 “我绝无此意。”凤长曦急道。 苏情哼了声,将另一只鞋穿上就要出去。凤长曦急忙拉他,见他反抗,于是果断的将他困进了怀中。 苏情本来就不是真的要走,此刻见凤长曦送上门来了,便由他抱着,只是依旧冷着一张脸。 “灵隐,你为何还要曲解我?”凤长曦着恼道。苏情斜了他一眼:“我是你的什么人?” 凤长曦:“你是我心悦之人。” 苏情:“那我与你是否该亲密无间?” 凤长曦:“自然。” 苏情:“那我要看你那里,你干嘛还要害羞?” 见他话锋一转又绕回了这上面,凤长曦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给自己下套了。只得叹道:“现下是白天,且阿恒随时会来。” 苏情心里虽然不爽,却明白他脸皮薄,这解释也是合情合理的。便压下情绪,抱住了他的腰:“还疼不疼?我真不是故意的,下回开玩笑我一定小心,不能伤了咱家的大宝贝。” 他这话说的实在没脸没皮,听到凤长曦耳朵里又是一番惊天动地。凤长曦尴尬的咳了声,拉住他又要往下伸的手:“真的无事。若你不信……今夜再看也不迟。” 苏情粲然一笑,伸出舌尖舔了下他的唇:“你说的。”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门就被忽然推开了。 “师父!幽儿想死……”一声清亮的童音欢快的响起,后面的话未说完却戛然而止。苏情与凤长曦同时看去,只见九幽一身洁白的皓月暗纹袍,身边站着两个差不多高的凤子意和凤习秋,三人脸上的表情都好不ji,ng彩。 第五十章 这是内子与小徒 苏情没想到九幽居然来了,他惊喜的放开凤长曦,朝九幽伸出了手臂。九幽虽然被刚才撞见的那一幕闹了个脸红,但毕竟“阅历丰富”,立刻便笑着扑到了苏情怀中。 这师徒俩都穿着碧灵凤氏的家服,且都是最正式的里三外三,虽然有些不方便,却没影响到随性的举止。 九幽脚下一蹬便跳上去,手臂攀着苏情的脖子,两腿勾住苏情的腰。苏情则抱住他圆圆的小屁股,用力拍了一下:“怎么几天不见重了这么多?” 九幽脸一红,懊恼的去瞪凤习秋:“还不是他一个劲的灌我吃东西,一日五顿零食还不断,能不长胖了吗!” 苏情闻言去看,凤子意和凤习秋虽然都是红着脸,却毕恭毕敬的朝凤长曦行了个礼:“师父。” 凤长曦点点头:“你们怎么来了?” 凤子意道:“您昨夜传了灵鸟给宗主,他便让我们连夜赶来了。” 凤长曦蹙眉:“人多反而惹眼。” 凤子意还不待开口,苏情就打岔道:“你跟凤宗主说了什么?” 凤长曦看着他:“我说了你想去云水瑶。” 凤习秋道:“苏公子,小九幽十分想你,这几日都闷闷不乐的。宗主命我们出来是为师父与你打掩护的,因此我便擅自做主将九幽也带来了。” 九幽听他这么说,急忙道:“不是他擅自做主,是我逼他的。师父,幽儿真的很想很想你。” 九幽蹭着苏情的脖子撒娇,那软糯的声音甜甜的,听得苏情骨头都酥了,哪里舍得怪他:“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 “师父难道不想幽儿吗?”九幽眨眨眼道。凤长曦一愣,竟觉得九幽的神情有些像苏情方才对自己眨眼的时候。 “想,师父就你一个宝贝儿,自然想。”苏情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一旁的凤习秋看到了,凑近凤子意道:“师兄,你看小九幽多会撒娇啊,苏公子也很疼他,哪像咱们师父。” 凤子意立刻瞪他:“若是这么羡慕,那你拜去苏公子门下啊。你也爬到他身上去撒娇,看师父会不会一剑砍了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看的凤习秋惊讶不已:“师兄,莫非你也……” 只是凤习秋话还没说完,那边凤长曦便又问了,凤子意哪里理他,立刻上前回答师父的问题。 原来凤君乾担心此次云周两家的事不会轻易罢休,若苏情再被卷了进去,自然会更麻烦。既然凤长曦让苏情扮了那种角色,那他便安排凤长曦的弟子跟随,这样也好掩护。 凤长曦:“父亲这样安排确实更妥当,那你们跟阿恒打过招呼了?” 凤子意:“已经先拜见过苏宗主了,他也觉得此法甚好。” 苏情听完了来龙去脉,虽然不喜欢被这么多人围着,却知道凤君乾是好意。 见他也同意了,凤子意便继续道:“还有一事。宗主说既然苏公子要扮作凤氏旁支的女儿,就不能空有其名。他已经安排好一个身份,这样即便有其他人去查也不会露了馅。” 苏情启唇一笑:“多谢凤宗主想的这么周到。” 九幽却坏笑道:“师父,接下来幽儿与他们都要唤你‘师娘’了哦。” 苏情一怔,本能的去看凤长曦:“师娘这个称呼也太那什么了吧?而且不是还未成亲吗?怎能这么随便?” 谁知凤长曦这回完全不站在他这边了,那一身礼义廉耻也都不要了,一本正经道:“是该唤师娘。若有人问起喜宴之事,便说日后会安排。” 凤子意的眉抽了抽,显然没料到自家师父居然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而凤习秋就比他淡定多了,立刻转向苏情:“师娘。” 苏情还想拒绝,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什么师娘?” 苏恒带着苏吟吟走了进来,看到一屋子这么热闹,再看到九幽被苏情那样抱着,心头一软,神情便更温和了。 凤习秋看他一眼,又凑到凤子意耳边:“神奇,苏宗主居然会这么笑?我可是从未见过啊。” 凤子意恼怒的斜他一眼,就差在他嘴上贴一张封条了。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苏情放下九幽道。 苏恒:“我已准备好了,可以出发。” ============= 苏恒只带着苏吟吟与苏奕琛两兄妹,苏情这边则拖了好几口人,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御剑。苏氏离云氏御剑不过两个时辰,下午便看到了日照山。 云氏那恢弘的徽式建筑傲立于山顶,灰墙黑瓦的外观犹如水墨画一般沉静。 苏情自有记忆起第一次看到云水瑶。这种被群山环绕却可俯瞰群山的格局,令他想到了诗圣那首大气磅礴的诗。 凤长曦在他身后,见他满眼惊艳之色,心里却隐隐透着担忧。 此番来云水瑶也不知会不会出意外。他为了防着周惊羽,已经让苏吟吟给苏情化了浓妆,又逼着苏情戴上面纱,可即便这样还是无法安心。毕竟周惊羽见过苏情,二人还近距离的打过一场。 凤长曦早已打定主意,周惊羽既然有杀苏情的心,那他一定要找机会问清楚。如果周惊羽是来真的,那他定会先杀了此人以除后患。 眼下就怕周惊羽已经忍不住将苏情的身份对周惊鸣坦白了。可若是真的坦白,依照周惊鸣那疯狗一样见谁咬谁的性格,又怎会隐忍不发? 凤长曦想的出神,就连苏情叫他都没反应过来。 苏情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这才唤回了他的神智:“怎么?” “你在想什么?”苏情问道。轻薄的面纱下,那形状姣好的艳红唇瓣若隐若现,凤长曦只看了一眼便移不开目光了。 苏情见他眼底又有什么在涌动,嘴角一勾,掀起面纱便咬住了他的唇。 此番御剑,为了苏情的安全着想,他与凤长曦自然是被所有人围在中间的。眼下他的举动倒是让周围的人皆红了脸,但也没人出声阻止。就连苏恒都果断的转开脸去,盯着远处的云水瑶不知在看什么。 凤长曦的眼睛微微睁大,还来不及回应他就放开了。看着那双调笑的眼眸,凤长曦叹了口气,环住他的腰:“我只是担心周惊羽会再对你不利。” “说到周惊羽,他那把琴是什么来历?”苏情忽然想起了周惊羽的古琴,他这些天真是糊涂了,居然忘了那把琴带着邪气。 凤长曦听他说完,也皱起了眉:“我不曾见过他用琴,你可知那是魔气还是鬼气?” “像是魔气。当时情况变化太快,我也来不及确认仔细。”苏情回忆道。 凤长曦:“此事我对阿恒大致说过,他明白周惊羽想对你不利。” 苏情:“你也别那么担心了。上次要不是我有旧伤,又怎会轻易败给他?” 凤长曦严肃的看着他:“眼下你的伤仍未好全,别忘了答应过我不可逞强,周惊羽的事我来处理。” 苏情以前只体会过师父对他的关心,却从未体会过有人爱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此刻见了凤长曦这样深切的担忧,心里甜的像浸了蜜糖,便干脆的同意了。 他们靠近了云水瑶,有身着白袍青纱的云氏本家弟子前来行礼,将灵障的禁制解开一角,带他们去了主殿。 本以为云氏该是一番热闹的景象,却没想到与平时一样,满目所见皆是同样的家服,来往之人都向他们行礼。 苏恒与凤长曦对视一眼,二人心下都有数了。 苏氏与云氏虽不远,但与周氏却需要一日多时间御剑。灵鸟虽带着灵力,却不及御剑的速度。他们来的算晚了,自然不该看到如此安静的景象。 苏情打量着四周。 在来之前,凤长曦便跟他说过云水瑶分为前后两个部分。 前殿奢华,除了用来招待客人商谈饮宴的主殿外,还有一个十分宽广的校场。 校场分为演武场和函书楼,演武场是平素练功之处,而函书楼便是习文之所。 云氏弟子四千,门生六千。平时镇守在云水瑶的是四千本家弟子,门生所住之处,是日照山旁的另一处山峰——揽月峰。 至于云水瑶的后半部分,则是用奇门八卦布置的碧落园。 云氏祖上来自江南,明山秀水养出了骨子里的风雅。虽迁居西南已久,却还是在仙府的后园保留了亭台楼宇的风格。 只是这碧落园看似美哉,却只有云氏弟子才可进入,并且是有一定地位的本家弟子。只因这奇门八卦铸就的小桥流水,是穿行碧落园的唯一通道,若不晓得路数步法,便会被困在其中不得解脱。 凤长曦曾在少时见过碧落园。 那时是凤君乾带他来拜访云铮,云铮亲自将他们带进了自己的住处——清音阁。 凤长曦当时就被惊到了。能将江南园景与机关阵法融合的毫无破绽,日照云氏真不愧是继南岳白氏后的百家第一。 “苏宗主,明阳君,二位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苏情正打量着校场,冷不丁听到有人说话。他转头一看,一名身着白袍青纱的白发老者正对苏恒与凤长曦行礼。 那老者脸上虽有细纹,五官却能看出年轻时必是英俊之辈。举手投足间自成一派风雅,虽主动却不谦卑,也没有任何的疏离,脸上的笑意把握的刚刚好,就连第一次看到他的苏情都觉得此人的感觉很舒服。 “离尘长老太客气了,晚辈与明阳君乃是得了周宗主的灵鸟,觉得事有蹊跷,便想着来确认一番。”苏恒立即还礼,凤长曦与他动作一致。待他们站直身体后,苏奕琛,苏吟吟,凤子意和凤习秋也同时对云离尘行礼。 结果就显得站着不动的苏情和九幽十分突兀了。 云离尘看了苏情一眼,那双ji,ng明的眸子中似乎有什么闪过。苏情还未反应过来,凤长曦便先一步牵住他的手道:“离尘长老,这是内子凤昭昭与小徒九幽。” 苏情便顺着他的介绍朝云离尘行了个礼,九幽也赶紧跟上。 云离尘捋了把霜白的长须:“从未听闻过明阳君娶妻,不知这位姑娘是?” 凤长曦道:“昭昭是我凤氏旁支的长老之女,与我尚未完婚,但父亲已经认了这个儿媳。” 苏情瞄了凤长曦一眼,只见这位一向正直不阿的明阳君,居然撒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他想笑,但知道眼前这个离尘长老定不是一般人,于是只得维持着‘端庄’的仪态。 云离尘听凤长曦这么一说,便拱手道“恭喜”,又寒暄了几句,苏恒便问为何不见其他世家的人? 云离尘:“不瞒二位,周宗主此次发难太过突然。我们根本没有准备好接待百家宗主,于是在二位之前造访的宗主们都被请到了山下的白云镇,我们将几个大客栈都包了下来,让那些宗主暂时居住。” 苏恒笑道:“周宗主脾性大,这是众所周知的,此事确实苦了你们。不知轩和君与清和君可在?” 云离尘侧了个身:“都在主殿,请跟老朽来。” 第五十一章 不知苏公子潜入我云氏意欲何为 虽然云氏这对兄弟都帮过苏情,但苏情记忆中却从未见过他们。 所以当他跟在凤长曦身后,远远看到了主殿阶梯旁的那一双碧影时,感觉还是很陌生的。 凤长曦凑近他道:“高一些的是云然,另一位是云铮。” 苏情点点头,视线落在了那位站在云然身前,正亲密的跟云然不知说着什么的青年脸上。 云铮比凤长曦大了十岁,可他的容貌看去却与凤长曦并无太大差距。苏情知道,修真之人若修为高绝是可保持容颜的。比如凤长曦他爹凤君乾,虽已过不惑之年,却依然是位风姿飒飒的美男子。而他师父白谪也是一位看不出年岁的人。 云铮长得温柔,这种温柔与凤长曦的沉静内敛不一样,是没有距离感的。那眉眼间也看不到沧桑,淡褐色的眸子如雪般清亮,令苏情惊讶不已。 这与他想象中的感觉差太多了。这样一位翩翩君子,居然可以统领云氏一门,成为百家宗主的典范? 云铮终于发现了他们,立刻与云然拉开距离,笑着迎上来。 “苏宗主,明阳君,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云铮笑道。云然也上前来,他对苏恒态度一般,对凤长曦倒是弯了弯唇角。 “这位是?”云铮看向苏情。 凤长曦自然而然道:“是内子。” 他话音刚落,云铮和云然皆是一怔。云然先开口:“你何时成亲的?” 凤长曦:“尚未行礼,但我父亲已经认了她。” 云然的视线有些古怪,在凤长曦与苏情两人之间过了一遍。云铮却干脆的道了句“恭喜”,并将话题引开了:“二位既然来此,应是收到周宗主的消息吧?” 苏恒:“正是,不知轩和君可有应对之法?” 主殿尚在布置迎客,并不是个谈话的地方。云铮将他们三人带到偏殿,入座后命人上了茶,这才继续道:“周宗主此举怕是要与我云氏清算多年的积怨了。” 苏情安静的坐在凤长曦旁边,云然见过他,他虽戴着面纱遮掩,却还是能不显眼就不显眼。 好在云然的视线一直停在云铮身上。 苏恒饮了一口茶道:“不知清和君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到了周惊鸣手里,让他这般按讷不住?” 苏恒虽对云氏心有怨怼,但云氏毕竟不是害苏情的罪魁祸首,他们共同的敌人是周氏。因此他不会抱着看戏的心态,毕竟对他来说,周惊鸣死了才最好不过。 他们六大世家虽不是同心协力,但至少云氏,凤氏与苏氏三家是同气连枝的。云铮也不瞒他们,将事情的始末道了出来。 原来周惊鸣所谓的云然杀人,居然是王相何那对父子指证的。 听到王相何的名字后,凤长曦与苏情对视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数了。 当初兴和王氏作恶,凤长曦不愿苏情随意夺人性命,于是将那件事闹大,让当地百姓对官府施压,以此来惩罚王氏父子。 但他们却没想到,接手王氏父子的居然是刚巧来到附近的周惊鸣。而周惊羽又恰巧发现了苏情的身份,以至于凤长曦只想带着苏情躲开,却没料到周惊鸣居然会下作至此,让王相何父子把作的恶全推到云然身上,说是受了云氏的指示。 周惊鸣自以为将此事压得十分隐秘,却还是被云铮的眼线得知了,提前将消息传了回来。 凤长曦觉得此事他们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便将当初那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但他却没提起苏情,只说是自己一人所为。 云铮听完便陷入了沉思中,云然则冷笑一声:“长曦你无须自责,就算没有此事,周惊鸣那疯狗也会找其他麻烦构陷我。这十年来他做的还少了?” “云然!”听云然居然当众侮辱周氏宗主,云铮不由得斥责道。云然看他一眼:“兄长何必顾忌,谁不知他为了个妹子疯了十年,那些闲言碎语早听的我耳朵起茧子了。” 苏情不知道个中原因,只得默默看着。凤长曦则坐了下来,颇为无奈的摇头。苏恒倒是笑了起来:“清和君说的在理,周姑娘的清白真是被周惊鸣给毁了。也不知他那么记恨我们两家,到底是因为亲妹妹被杀了,还是因为传言所说的那样。” “苏宗主。”云铮欲言又止道,苏恒自然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云铮守礼,从不做背后与人是非的行为。可周惊鸣便是吃准了云铮过于守礼,这些年才越来越得寸进尺。 “轩和君,此事你可有应对之法?”苏恒也不作口舌之快,直接切入重点问道。 云铮:“既然关键是王相何父子,那只要他们将真话说出来便可。” 苏恒:“如何让他们说真话?” 云铮这才看向凤长曦:“明阳君,不知当时你是如何迫得他们说的?” 凤长曦微微蹙眉,却没有开口。 当时是苏情拿出了蛊毒喂下,这才迫使了那父子说了实话。他记得苏情当时说过,只要蛊毒在便不能撒谎。虽然不知道周惊鸣是如何控制他们来污蔑云然的,但只要让他们站出来,自己将当时的事再问一遍即可。 但这样的话就会暴露出还有人参与此事。且王奇贵见过“昭昭”,而周惊羽又见过苏情当时在他身边。想到这,凤长曦惊出了冷汗,他必须立刻带苏情走,否则周惊鸣将人带来后定会穿帮! “云宗主,当时还有一人在场,便是他对王氏父子下了诚心蛊。”有人忽然打破了沉默,苏恒一怔,凤长曦则是猛地看向了苏情。 “不知是何人?”云铮问道。 苏情刚想说,凤长曦却抓住了他的手。他弯起眼睛,递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继续道:“是鬼医弟子。” 他这话一说出来,云铮便与云然互看了一眼。 苏恒则脸色y沉的看着他,心中恼着苏情太冲动,虽然没人知道他便是鬼医弟子,但他怎可把自己扯进这浑水里? 云铮:“凤姑娘,敢问你是如何得知的呢?” 苏情闻言笑道:“因为我便是。” 他将面纱摘下,凤长曦立刻起身,但还不及开口他便一步绕过去,对着云铮抱拳道:“在下苏灵隐,并非有意隐瞒云宗主。只因你们这些仙门世家对我风评不好,我也不想平白惹人嫌,便拜托明阳君让我变了个装。” 他说的坦然,云铮微蹙着眉,云然则逼视着他:“不知苏公子潜入我云氏意欲何为?” 苏情依旧笑道:“潜入算不上,只因我和周惊羽有仇,于是想来一窥究竟。” 见苏情居然连周惊羽都扯出来了,这下凤长曦不能再由着他了,急忙挡在他面前道:“轩和君,此事乃我提议的,与苏公子无关。我即刻便带他离开,稍后再来请罪。” 他说完就要拉着苏情走,云然却一个飞身落在了苏情身前:“不知苏公子与周惊羽有何仇恨?” “他将我误认成苏宗主的弟弟,差点杀了我。清和君,换做你气不气?”苏情继续口无遮拦道,凤长曦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是一片煞白,苏恒猛地拍案而起,却不知该说什么,惊的胸膛不断起伏。 云铮依旧一言不发的看着,云然打量着苏情:“你是说,他将你认做苏情?” 苏情大方点头:“可不是,虽然我不曾听过此人,但他只是见我跟明阳君一路,便认定我是。不但出言羞辱,再见时居然耍y招要我命。你们仙门中人不是都自诩正道吗?你可知他当时用来杀我的武器是什么?” 云然等他说下去,他冷笑道:“一把古琴,他以自身的血供养,以魔气驱使。” 云然猛地瞪大了眼:“你说的可是真的?!” 苏情看向凤长曦:“明阳君,我是否有说谎你最清楚。” 凤长曦早已不知该说什么了。苏情把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眼下虽然知道苏情不是一时冲动,却还是没猜出他到底想干嘛。只得顺着这番话点头:“确实。当时我与苏公子路过一座山,有孩童被黄鼠狼ji,ng袭击。苏公子照顾受伤的孩童,我去追。可追了一会便觉得不对劲,那黄鼠狼像是在引着我,我便赶了回去。结果就发现苏公子被重伤,几乎快没气息了。” 云然:“也就是说你并未亲眼看到周惊羽伤他?” 凤长曦蹙着眉:“虽未亲眼所见,但苏公子所言不假。周惊羽确实将他认作了苏情,甚至逼我一定要承认。” “那他为何会将苏公子认错?”云铮终于开口道。 凤长曦神色一顿,正在想着该怎么解释,却见苏情哼了声,做出十分不齿的表情来:“你们怕是不知道吧。那周惊羽是个断袖,还是个隐藏的很好,心悦了明阳君很多年却不敢言的断袖。” 他这话算是平地惊雷,连云铮都被惊的站了起来。 苏恒却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他也猜到苏情应该是有盘算才说这些的,于是佯装恼怒的喝道:“周惊羽这厮是疯了吗?他果然跟周惊鸣是亲兄弟,到处攀咬人的本事一模一样!” “苏公子,你如何得知他心悦长曦?”云然没有理会苏恒的话,而是继续盯着苏情问道。 苏情:“他要杀我时亲口承认的。” “长曦,你从来不知情?”云然又转向凤长曦。 他虽与凤长曦差八岁,却因为彼此都对剑术有独特的造诣与见解,因此常常会切磋。再加上当年苏情的事,凤长曦在最初的两年里得了云然不少帮助,久而久之便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凤长曦垂眸,轻轻摇了摇头。 苏情继续补刀:“明阳君自然是不知情的,否则也不会将那种人当做朋友。” 云然终于冷笑起来:“真是疯狂。兄长,姓周的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还要容忍他们到何时?” 云铮皱了皱眉,云然又看向凤长曦:“长曦,此事凤宗主知情吗?” 凤长曦见方才对苏情的注意全部被扯到了周惊羽身上,心里终于松了口气,神情却不敢松懈:“父亲知道的,毕竟此事已经连累了苏公子。父亲知我无心娶亲,不想平白辱了其他姑娘的名声,便答应了苏公子来扮作我内子,希望借着这次来云水瑶,可以让周惊羽知难而退。” 他一番解释,便将苏情为何会扮作凤昭昭的真正原因说了出来。而云铮也明白凤君乾不是迂腐的性格,此种做法虽有些荒唐,却比将事情抬到明面上来解决好太多,毕竟关系到两家的名声。 云铮道:“既然如此,那苏公子便继续扮作凤姑娘吧。” 苏情启唇一笑:“云宗主如此明理,那便待你们的事处理完了,我再与他解决私人恩怨。” 云铮颔首:“那诚心蛊的事要麻烦苏公子了。” 苏情:“这没问题,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云铮:“请说。” 苏情看了云然一眼:“明阳君与我互有救命之恩,他寻了苏二少主十年未果,一直愧疚于心,常年下来已有隐疾了。我乃医者,最见不得他这种自虐的病人。此番可否请清和君帮忙,告知当年那件事的细节?” 第五十二章 苏二公子 凤长曦刚才好不容易落回原处的心又被吊了起来,苏情却不看他一眼,只直视着云然。 云然甚少会被人这样无礼的看着。 苏情一身女装,就连脸上也着了明艳的脂粉,看过去与女子别无二致。若非他方才主动坦白了身份,以云然的眼力也看不出来。 云然不由得对这位鬼医弟子生出了一点好奇心来。 他想,为何周惊羽会认定苏灵隐就是苏情? 虽然他不了解周惊羽,但周惊羽并非纨绔子弟,一身修为也是可以排进问天榜的。怎会因为凤长曦身边忽然多了个男子,便将他视作失踪多年的苏情,还严重到要杀人的地步? 他可不信苏灵隐当时没有说出身份。 白谪虽避世多年,但毕竟曾是白修宁的爱徒,那一身修为和炼丹的本事被多少人觊觎又忌惮?周惊羽又怎会冒然要杀他的弟子? 想通此节后,云然转向云铮道:“兄长,可否让我与苏公子单独谈谈?” 云铮正想开口,凤长曦却一步挡在了苏情面前:“云然兄,苏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苏情的事我并不想假手于外人。” 他极力压下心头的慌乱,只因云然方才的眼神太不对劲了。云然当年曾与苏情近距离接触过,他断不能让这两人单独相处。 谁知云然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来。” 凤长曦一怔。苏情见苏恒也要阻止,急忙以眼神示意他别出声。云铮虽古怪的看了云然一眼,但还是允了他的提议,让他将苏情与凤长曦带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云然关上门,还未转身便笑了起来。 凤长曦的心跳的快极了,他又挡在了苏情前面,就怕云然会说出什么来。然而云然还真的说了,一开口便是:“苏二少主,没想到事隔十年,与你却是这种方式再见。” 凤长曦浑身僵硬,苏情却终于松了口气,在袖下与凤长曦十指相扣以作安抚:“果然被看穿了,刚才临时想的法子还是不靠谱啊。” 云然转了过来,清冷的容颜覆上寒霜,目光如冰锥扎进了苏情眼里:“你倒是不怕死,还敢再上云水瑶。” 苏情冷笑道:“怕能解决问题?我今次来便是要知道当年的真相。你们既断定我是被控制的,那为何要我继续背负杀人的罪名?” 既然身份被揭穿了,那他便没必要再顾虑。只是云然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为何会成为白谪的弟子?” 苏情正要回答,凤长曦却捏了捏他的手:“灵隐,我来说吧。” 苏情点点头,看着凤长曦将二人是如何相遇的,以及他曾告知凤长曦关于过去十年的事大致说了。 云然一直安静的听着,始终蹙着眉,偶尔会提问,凤长曦都一一回答。最后云然面上的疑云已消,语气也缓了下来。 “苏二少主,当年的事我也并未亲眼所见。你杀人的时候只有周老夫人在场,后来是她的叫声引来了其他世家的宗主和弟子们。在他们要对你动手的时候我才赶到的。”云然说道。 苏情:“那为何你们都断定我是被控制的?” 云然:“是家兄确定的。他说你面色有异,视线也呆滞,举止却很癫狂。” 苏情:“那后来我是如何失踪的?” 云然思索了片刻道:“当时我奉命把你押去地牢,地牢乃是云水瑶守备最森严的地方。我把你单独关在一个牢室里,还布下了咒阵。但是等我与长曦再去的时候,牢室内已经看不到你的踪迹了,而我的咒阵却完好无损。” 苏情:“没有任何被入侵的痕迹?” 云然摇头:“没有,就像凭空消失了。我知你与长曦关系好,我问过他你是否会瞬行术一类的,他说你不曾学过。也是因为这样,周惊鸣才认定是我放了你。” 苏情咬着唇,不知在想什么,云然又问:“你可想过会否是白谪将你带走了?” 苏情下意识的否定,这个问题凤长曦也曾问过,可他打心眼里不相信。即便白谪承认欺瞒了他,可这十年来他们的师徒关系是真的,白谪对他的疼爱与教诲也是真切的。他宁愿相信是白谪救了他,只是有什么苦衷不能言明,也绝不会相信白谪当年想害他。 云然:“苏二少主,当年的事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查清。既然长曦与凤宗主都愿信你,那我也会与家兄言明此事。眼下需要先解决周氏兄弟,不知你是否同意先一致对外?” 云然的语气很诚恳,目光也坦荡。 苏情看向凤长曦,凤长曦知他在想什么:“当年是云然兄及时护在你身边,否则根本等不及我父亲赶到。” “若云宗主不肯呢?”苏情又问云然。 云然:“当年虽是我先赶到,但若无家兄察觉出你有异,并一再阻拦众人,仅凭我一人也不可能控制得住场面。” 苏情:“那你得答应我,等周氏的事解决了,让我留在云水瑶查当年的事。” 云然勾起嘴角,那双眼似乎将苏情看了个透:“长曦可陪你留下,但你兄长不行。” 苏情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面上却笑吟吟的答应了。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14节 三人出去后,云铮与苏恒还坐在外面,手里都端着一盏茶各怀心思。见他们出来,苏恒立刻放下茶杯,苏情走到他身边摇头。他还没问呢,便见云然大步走向云铮,俯身在云铮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云铮的脸色渐渐变了,最后他也放下茶杯,站起来看着苏情。 苏情朝他深深一揖:“当年得云宗主的相护之情,苏情在此谢过了。” 他这话刚说出来苏恒就惊呆了,可云铮却笑了:“苏二少主客气了,当年我虽看出你被控制,却苦于没有证据。如今你回来了,自然是要仔细查清楚的。云然答应便等于我答应的,你大可放心留下。” 苏恒完全没料到这是什么发展,苏情只得把刚才发生的事大致与他说了。他见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虽生气却也没有办法。但对于苏情说要留在云水瑶查,他却绝不愿意。 毕竟云水瑶是云氏的地盘,虽然有凤长曦陪伴,但他又怎敢再将苏情放到别人的地界去? 他可再也经不起一次遥遥无期的生离了。 其实凤长曦对苏情要留在云水瑶查也是不放心的,但眼下并非是谈这个的时候。有了云铮和云然的支持,他要掩护苏情的身份便更容易了。即便是周惊羽要发难,到时候只要众人都一致否认,周氏兄弟又能奈何? 方才虽然惊险,但这样的结果却让凤长曦隐隐松了口气。因为苏情的身份特殊,云铮便安排他们住在偏殿的一处僻静小楼中,由云然亲手施灵障护持,确保在周氏兄弟来之前不出任何意外。 小楼分为三层。凤子意,凤习秋和九幽住在一楼,苏恒与苏奕琛兄妹住二楼,三楼最静,留给了凤长曦与苏情。 回房间之前,苏恒悄悄叮嘱了苏情一番,让他切不可冒险出去,查当年那件事可交给自己来。 苏情问他想怎么做,他只是让苏情放心便不肯再说了。苏情却也不愿他冒险,一时间居然僵持不下。 直到苏恒将他抱进了怀中。 一别十年,故地重游,却再不复那时彼此的年少。自苏情回来后,苏恒从未单独与他谈过。并非是不想,而是苏恒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心里那份愧疚,是作为兄长没能护好唯一的弟弟。小时候将他丢给了长曦来带,长大了,却也是长曦把他寻了回来。 苏恒害怕看到苏情的眼睛,那双不曾责怪过他分毫的眼睛,让他每每看到都心揪不已。 苏恒最终还是答应他先不妄动,让他回房间去了。 凤长曦关上门,将他拉到桌边坐下:“为何脸色这么不好?” 苏情看着凤长曦,目光有些呆,看的凤长曦又忍不住将他拉进怀里亲吻。 苏情闭上眼,环着他的脖颈回应着。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凤长曦发现了一件事。苏情喜欢自己吻他,特别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每回凤长曦一抱着他吻,他便能慢慢放松下来,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也能说了。 果不其然,在凤长曦结束这个吻之后,他便将脸枕在凤长曦的肩上,声音闷闷的,像是受了委屈:“我觉得大哥在躲我。” “阿恒?怎会。”凤长曦诧异道,他本以为苏情是因为方才云然的事而不快。 苏情挑起一缕凤长曦胸前的发,将它缠绕在自己的指尖上:“自从我回来后他都没单独与我相处过,而且避开我的视线很多次了。” 凤长曦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阿恒一直在愧疚当年的事。在你失踪后,有一次他喝醉了,与我说了许多。” 苏情急忙坐直道:“说什么了?” 凤长曦温柔的笑了:“他觉得对不起你。小时候你那么依赖他,他却将你当做麻烦丢给了我。后来你与我亲近,却渐渐对他冷淡了。他心里不舒服,又不知该如何说。再后来你闯下大祸失踪了,他备受压力又心力交瘁,最后不得已将寻你的事完全托付给我,他更加内疚了。” 苏情听完后却说不出话来了。 他对以前的苏恒没有印象,再相见后除了相认时苏恒曾落下过两行泪,再之后便恢复了一门宗主该有的模样。 虽然算不上生疏,却也没有多余的亲近。 他以为苏恒与他一样需要点时间来消化,却没想到苏恒居然存了这么深的心思却不让他知道。 “长曦!”他猛地握住凤长曦的手,凤长曦则温柔的看着他:“找个机会与阿恒好好谈谈吧。他盼着你回来,也盼了整整十年了。” 苏情笑弯了眼睛,捧着他的脸就吻了上去,欢快的声音被纠缠的舌弄的含糊不清,凤长曦却听明白了。 苏情说:“你怎么这么好?其实老天待我一点也不薄!” 凤长曦将他推到了床上去,在拉开他衣带前与他深深对望了一眼:“我并不好,今后我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第五十三章 云铮他,他晕了! 他们并未在床上折腾太久,毕竟眼下青天白日的,又在云水瑶里。 凤长曦边帮苏情穿衣边问他方才为何要那么冒险。苏情发丝微乱,含着水光的眸子里满是情事过后的慵懒。他靠在凤长曦身上,用带着点鼻音的嗓音来回答,听的凤长曦刚静下来的心又不静了。 那久未被记起的清心咒又开始在脑子里颂念,凤长曦面上却没显出什么异样来,只是责怪他行事太冲动。 苏情捏着凤长曦的下巴晃了晃:“若我方才不开口,你打算怎么圆过去?” 凤长曦按住他的手道:“我自有办法。” 苏情哼道:“什么办法?承认你修习了旁门左道?居然懂蛊术?” 凤长曦被一语戳穿,还不待开口,苏情便用指尖戳着他胸口道:“我的明阳君,你就算再想袒护我,也至少顾一顾自己的名声。若我与你在一起会让你从高处跌下,那你觉得最后是赞同的人多还是想拆散我们的人多?” 苏情在看清了凤长曦的心意后便没再想过逃避或分开。因此在凤长曦眼里,这番怪责居然是那么动听。他的阿情,都开始替他的名声着想了。 凤长曦一把搂过苏情的腰,又开始蹂躏那双有些红肿的唇。 然而苏情这回却主动推开他:“把话说完再亲。” 凤长曦不解道:“你想说什么?” 苏情:“我知道你护着我都成本能了。可是你记住,我不是只能躲在你身后的。” 凤长曦笑道:“你方才就站在我前面了。” 苏情不理会他的调笑,正色道:“你别忘了我还有一重身份,虽然不清楚师父当年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何要瞒我,可毕竟我是他的弟子。且我有修为在身,也不是随便可捏的软柿子。长曦,我不需要你事事不顾自己来护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他说这话时神情是少有的认真,凤长曦的心里却生出了一些微妙的落差。 以前的苏情总是依附着他,无论是多小的事情都必须他来,现在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虽然知道苏情是为了他好,但…… 凤长曦叹了一气,苏情问怎么,他道:“我明白了。为了可以与你此生都在一起,我也会护好自己。” 苏情这才满意的搂着他的肩,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吻。 ================ 清音阁内,云铮看着云然点起一支檀香,那沉稳的香气渐渐融入鼻息间,让他有些混乱的思绪沉静了下来。 待云然坐回到身边,他才道:“若苏情说的都是真的,那白谪确实可疑。” 云然颔首:“当年我虽不及今日的修为,却也不是谁都可将咒阵中人带走却不留痕迹的。” 云铮:“会否是白谪控制的苏情?怕被我们发现于是将苏情掳走。而他此举是为了替修宁君上报仇?” 云然:“尚未可知,但是也有可能是救了苏情。毕竟白谪于医道上一贯是好名声,且白修宁之事已经过了几十年,他有什么理由等现在来复仇?” 云铮:“嗯。当年白氏逼死修宁君上,虽然百家都有参与其中,但主要动手的是白氏宗主。要复仇也不可能找苏情来杀苏宗主夫妇和周姑娘,这点说不过去。” 云然将泡好的云普茶倒了一杯放在云铮面前,这才继续:“前些时r,i你不是说有人发现白谪与白祭言的踪迹?” “是,但跟丢了。”云铮端起那ji,ng致的云纹茶盏饮了一口。暗褐色的茶汤醇厚甘香,微微的苦涩流连于齿颊间,令他不由得弯起嘴角,果然还是云然泡的茶最对他的喜好。 云然并未放过他的情绪变化,又添了一杯:“其实我尚有一事想拜托苏情。” 云铮好奇的看着他,云然的眉间现出了忧色:“你这身子不能拖下去了,待周惊鸣的事处理完了,我会请他来看看你。” 云铮的脸色立刻不自然了起来,他转开头去,声音也冷了许多:“不必了。” “云铮,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云然一看他这样就头疼,声音也不由得拔高了。 云铮却再次闭上眼,他不想看到这样的云然。可云然也不知是否是被凤长曦与苏情的事刺激到了,居然不像平时那般压下情绪,反而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逼他看着自己。 云铮那两道柔和的眉拧成了一线,却在看到云然眼底涌出的痛苦时微微一怔。 云然:“十一年了,你还要我再耗多少年才肯信我是认真的?” 云铮被他拽着手腕,虽然不疼,却抽了几次都没抽回来。刚想勒令他放开,他却继续道:“当年你要我娶周芊蕊,我知道你是为了躲我。我不肯,你便不理我。可最后呢?连老天都看不下去。周芊蕊死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云然喝道。云铮又避开了他的视线,但那微微发抖的肩却出卖了主人的情绪。 云然的眼眶渐渐泛起红潮,他想起了凤长曦最初寻苏情时那癫狂的模样。 当初他便隐隐猜到了,可他却没想到这是真的,而且居然坚持了十年。 现在看凤长曦终于寻回了苏情,二人的关系也变成了他最羡慕的那样,天知道他刚才的心情有多激荡,多想马上见到云铮,对这个并不是真的铁石心肠的人倾诉一番。只盼云铮可以醒悟过来,不要再做那些没意义的抵抗了。 他知道云铮不是真的讨厌他,任谁都不可能一边说着厌恶,一边又不由自主的想依靠。 他也知道云铮背负的太沉重,顾虑的太多。是云氏宗主这个位置压的云铮不敢接受他,所以他发了疯的修炼,就是为了站在所有人之上,为了以后无人敢议论他与云铮的是非,为了让云铮可以放心,云氏不会因为他们在一起而出现任何危机。 他甚至都想好了继后的问题。若云铮真的要一个孩子来继承云氏,那他便收养一个。云氏家大业大,不管是宗室还是旁支,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宗主之位?又有多少父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来做养子? 这些对他而言根本不是问题,只要云铮肯点头。 可云铮就是不肯,这么多年了,每回只要一谈到这个,云铮便冷着脸驱赶他。 若非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若非他比旁人都更懂得云铮的一言一行代表着什么,他真的会信云铮对他是没有感觉的。 可是不是。 云然看着那人落在背上的青丝,想起了每每靠近时总能闻到若有似无的檀香气,终于忍不住在他脑后亲了一下。 云铮如遭雷击,想都没想便一巴掌扇到了云然脸上。 这一下根本没留力,云然脸上顿时浮现了一道五指印。云铮咬着下唇,冷情决绝的目光终于有了丝崩裂。云然却仿佛感觉不到痛,在看到他眼中微妙的变化时,毫不犹豫的按住了他的后脑,吻上了那双在梦中品尝过无数次的唇。 云铮的眼霎时瞪圆了,他拼命反抗起来。云然从不会对他用强的,此刻却不顾他的意愿,手臂如铁箍般将他死死困在怀中。 他一心清修,从未与任何人亲近过,更不要说是这样亲密的拥吻了。 云然的舌仿佛带着滚烫的火苗,在他口中肆意的点着,撩拨起那些陌生的感觉。即便他拼命的推拒着,依旧无法反抗那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以及那隐藏在窒息感之后,逐渐苏醒的快意。 他的视线终于模糊了,目光由惊惧一点点化为了彷徨,带着迷离与慌乱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云然将他搂在怀中,自然能察觉到他手脚都软了下来。于是将手覆上他的腰,口中却越发失控的掠夺着他的呼吸,逼着他的舌与自己纠缠。 云铮终于站不住了。 他的身子确实比以前差了,修为虽然没怎么退化,但体力明显跟不上。平时有云然伴在身边,万事都不让他太劳累,他便也没发觉。此刻才悲哀的发现,他居然连云然的怀抱都挣不开了。不但挣不开,只是一个吻而已,他居然会被逼到站不住的程度。 可云然还是不肯放开他,似乎只要停下就会失去他一样。云铮的脑海中渐渐产生了缺氧的幻觉,他居然想起了那年云然对他表明心意时的画面。 那时的他吓坏了,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可那年云然都二十五了,他根本没理由去欺骗自己说云然还年少,只是一时冲动。 后来他逼云然娶周芊蕊,便是为了断掉这份心思。云然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他便再也不跟云然说一句话,直到云然妥协为止。 他终于松了口气,但周芊蕊却死了。 从那以后云然再也不肯同意任何亲事,却也没有再提起对他的感情。他们好像回到了一切都没发生之前,相互依靠,什么话都谈。 可渐渐的他还是发现了云然的变化。云然变得不再对他言听计从,更是疯了一般的提升修为,很多事云然也开始cha手,不再让他独立支撑着偌大的云氏。 他知道云然是想分担他肩上的重任,他感怀安慰,觉得云然终于长大了,懂得担当了。 可在他终于习惯依赖云然后,云然却将对他的感情再一次放到了台面上。对着外人虽然恭敬的称他兄长,但在独处时却总是唤他云铮。 他不喜这样,云然却自顾自的继续,直到他终于妥协,终于习惯了被唤名字。 然后云然又开始了另一种改变,开始关心他的身体,私下想方设法的寻医问药,找来各种补品逼他吃。 他依旧不喜欢,可云然又把他逼到了妥协,逼到了习惯接受的程度。 意识迷离间,云铮恍惚的想到,原来他并不是完全将云然当做弟弟来看待的,原来在云然逼迫他的时候,他是愿意妥协的。 ============== 苏情与凤长曦正在房中商量着周惊鸣来了之后该如何行事,没想到忽然有人从窗外闯了进来。 凤长曦立刻起身,腰间藏阳出鞘,却在看清来人的时候怔住了。 云然面色惨白的看着苏情:“苏二少主,请你即刻跟我走一趟。云铮他,他晕了!” 第五十四章 三十四位宗主皆不同程度中毒 “他怎么样了?!”云然着急的问道。 苏情收回探脉的手,慢条斯理的转向他道:“清和君,虽然情不自禁时偶尔会发生窒息这种行为,但云宗主的身体不好,你下次还是多注意些吧。” 云然立刻听出了他指的是什么,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依旧急切的问:“方才是我一时没注意,那他的身体怎样了?” 苏情在乾坤袋中翻了一会,找出一个瓶子递给他:“里面的药给他含服,每日一次。你再找纸笔来,我开一张药方给你。但这些药不是一般药铺能寻到的,你需要花点时间。” 云然立刻将他带到隔壁的书案前,将纸笔摆好,又主动研墨。 凤长曦看着这样的云然,早已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苏情却不急着提笔,而是打量着他:“清和君,你可知云宗主的身体已经经不起劳累了?” 云然的指尖一顿,终于停下来与他对视:“苏二少主,若你能治好他,我便倾云氏之力来报答。” 苏情勾起嘴角:“家师的教诲是救人不分贫贱富贵,只要那人不作恶。所以对我来说,不管病人是云宗主还是街边的乞丐都是一样的。” 他这话说的十分无礼了,云然果然面有愠色,却还是忍着,对他抱拳道:“早已听闻苏二少主四处救人的善举,希望你能治好他。来日若需要帮忙,我云然必以命相护。” 苏情终于笑了起来:“你的命我可不敢要。不如这样,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与云宗主是怎么回事就好。” “灵隐。”凤长曦见他居然问到云然的隐私去了,只得出声提醒。苏情看他一眼,却不收回之前的话。 云然不知他在盘算着什么,却也不肯轻易妥协,只得道:“你为何想知道?” “因为云宗主的病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忧思成疾。他心里郁郁不舒,以至气血受阻,这种情况就算是我师父也不可能治好他。”苏情坦然道。 云然之前还误会他是想问了以后用来威胁自己,却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心下顿时有些惭愧了。 “我心悦他多年,他却碍于肩上的重担与责任不肯接受我。”云然并不是一个会在没意义的事情上坚持面子的人,想通后便果断说了,反正屋里也只有苏情和凤长曦在。 凤长曦没想到他居然也是,苏情倒是早就猜到了。 毕竟刚到云水瑶的时候,见到云铮与云然的交谈就觉得不太对劲,即便是关系再好的兄弟也做不出那样的。云铮那带着依赖的言笑,云然那与凤长曦有几分相似的宠溺神情,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吧。 “所以你方才就强吻他到晕过去?”苏情直言道。 凤长曦无奈的看着苏情,他是知道苏情说话一向不顾忌的。但云然毕竟不是一般人,隐私在外人面前被这样挑明,他都不知道云然能忍到什么程度。 然而云然却超出了他的意料,还是果断的点头:“是我一时失控了,也没想到他居然忘了该如何呼吸。” 苏情伸手拍了拍云然的肩,满脸痛惜道:“你啊,跟我家长曦一样是个缺心眼。” 凤长曦终于忍不了了,苏情不但一再用语言刺激云然,现下居然还亲昵的拍上了人家的肩。他上前拉开苏情的手,以眼神示意苏情收敛点。没想到云然反而皱起眉看他:“你怎么缺心眼了?” 凤长曦被问的懵住了,苏情cha嘴道:“他当初对我也用强的,虽然我没有像云宗主这样被强迫到晕过去,但是他也像你一样被赏了巴掌。” 苏情指着云然脸上的五指印,云然这才想起脸颊还是火辣辣的疼。可他还是没觉得羞耻,反而像在苏情这里见到了曙光,一脸殷切道:“苏二少主,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那看来我估计的没错,云宗主的忧思是因为感情问题。”苏情不答他,兀自下了定论。 云然立刻认同:“应是,这几年来并未有什么大事会扰到他。” 苏情看了他一眼:“那你便是罪魁祸首了。我问你,若是他醒了还是不肯接受你,你怎么办?” 云然思索了片刻,又看向了凤长曦:“你当初是怎么做的?” 凤长曦哪里是个可以聊这种事的人,闻言顿时面色微红,尴尬的咳了一声。苏情又把手搭上云然的肩:“你问他不如问我,他做的那些自己都不好意思回想。” 见他又是这样,凤长曦只得握住他的手,将自己挡在了他与云然中间。 苏情就喜欢看凤长曦送上门来吃醋的模样,于是将下巴枕在他肩上笑道:“清和君,你该继续逼云宗主,软硬兼施到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为止。当时长曦被我打了一巴掌便退缩了,再也不提,一直与我保持着距离。” “我并未退缩,只是怕再惹你不快。”凤长曦辩解道。 苏情安抚性的拍着他后背,继续看着云然:“看吧,你原本的心思该和长曦是一样的吧?” 云然默认了。片刻后,他对着苏情一揖:“苏二少主,多谢你。” 他这番话,除了言语中发自肺腑的谢意外,还有着一点之前都没有的亲近。毕竟他们没有任何交集,而苏情身份刚被揭穿时,谈妥的那些更像是交易。他万万没想到苏情愿意救治云铮,还愿意帮他解了多年的困局。 这样的恩情对他而言确实太有分量,因此在他心中,已经不再将苏情当做敌视的对象了。 苏情终于提笔写药方,等他写完后云然却疑惑了:“这些药我从未听过。” 苏情转向凤长曦:“你可知道这些?” 凤长曦仔细看完,苏情写的药名确实不常见,但他都知道。 他看着云然道:“这些药草我凤氏都有,我即刻派人取来。” 云然的眼睛都僵直了,他捏着药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们这样帮忙,对他和云铮而言简直是场及时雨。 苏情看云然似乎又准备拿云氏啊,命啊之类的话来说了,赶紧抢先道:“我们回房吧,别打扰清和君想对策了。” 云然唤来弟子送他们离开,回到床边看着依旧昏睡的人,嘴角忍不住扬起了弧度。 苏情说的对,他不该再纵着云铮钻牛角尖了,他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该让云铮看明白了。 然而他刚想为云铮掖好被角,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蹙起眉,能在碧落园出入的弟子皆身法了得,断不会轻易急躁。他即刻过去开门,果然看到门外站着一位弟子,而不远处还停着双双往这边看的凤长曦与苏情。 “何事?”云然低声问道。 那弟子慌忙行礼:“清和君!不知怎么回事,白云镇上那三十四位宗主皆不同程度中毒。我们虽立刻派了大夫过去,但都看不出到底是中了何毒。如今那些世家的子弟们已经在山下闹开了!” 云然:“他们的饭食不是都有我们的厨子负责?一应伺候的也都是信得过的仆人,又怎会同时中毒?” 弟子慌道:“此事太过蹊跷!清和君,您还是与宗主一同去看看吧!” 云然看了眼屋里,方才苏情给的药他刚让云铮服下,那是平定内息助眠的,他可不愿此时把云铮唤醒。好在这时候凤长曦与苏情一起走了过来,询问他出了何事。 云然看了苏情一眼,立刻将屋门关上,带着他们边走边说。 苏情腹部的伤和寒毒经过凤长曦细心的照顾,几日下来好了大半,已经不阻碍行动了。再加上听闻了这种事,他也知道定有蹊跷,便想着马上去看看。 赶到山门处时,已经看到苏恒他们在那边等着了。山下的灵障禁制被其他世家子弟们围住,发生这种大事,云氏早已鸣钟了。 云然吩咐赶来的云离尘带弟子守山,且交代千万不可惊动云铮。苏情与苏恒他们简单说了个大概,众人便御剑往白云镇而去。 他们速度很快,不出一刻便已赶到。中毒的世家宗主们已经被云氏弟子集中在两家客栈里,苏情虽身着凤氏家服,但他却毫无顾虑,立刻开始检查中毒的人。 这些人都是身居高位的世家宗主,个个穿的光鲜亮丽。但此刻无一不是面泛青紫,眼球凸出,眼底布满黑血丝,腹部膨胀如即将分娩的产妇,不断打滚哀嚎着。 苏情一来便诊脉,一轮下来后也不说话,吩咐旁边的云氏弟子们将这些宗主的衣服都解开。 他此刻仍是女装扮相,虽声音不如女子清脆,但怎么看都不像个男的。因而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皆面面相觑。毕竟这些世家宗主们的身份高贵,谁敢轻易将他们剥光啊。 见他们居然都不动,苏情恼了,伸手就去扯最近一人的衣袍。但一只白皙的手从旁边按住了他:“我来。” 凤长曦将苏情拉到身后,也不顾旁人讶异的目光,直接解开了这位宗主的腰带,将三层衣襟都扒开,露出里面泛红的胸膛。 既然他带头了,三个小的自然不会傻站着,立刻上前帮手,苏恒也命苏奕琛去帮忙。 “明阳君,苏宗主,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终于有其他世家的弟子忍不下去了。虽然凤长曦与苏恒身份尊贵,但这里躺着的哪个不尊贵?他们一来就扒衣服,那位举止怪异的女子根本没人见过,居然可以指挥他们。这怎么能叫人不疑心? 而云氏的弟子们则一直安静的站着,此事虽发生在云氏地界,可眼下明阳君与苏宗主在这cha手,他们自然不敢越矩而上蹚这浑水了。 苏恒眉一蹙,眼刀子无声的逼进了那名弟子眼中。他名声不好,谁都知道苏氏的宗主喜怒无常,能躲着就别去招惹。因而那名弟子立刻缩了缩脖子又退下了。 然而他退回去了,却又有人站出来质疑了。 苏恒看了一眼,说话的弟子一身玄色长袍,腰带上系着一枚月盈玦。他心下一惊,这里并未看到纪宗主的身影,何故会有纪氏子弟在此? 苏恒之所以会惊讶,是因为霍山纪氏也是六大世家之一。 纪氏的现任宗主是去年才继任的,老宗主是现任宗主的大伯,因为膝下无子,而他又爹娘早去,因此将他视若亲生养大。去年老宗主病故,现任宗主继位时宴请了百家,当时好不热闹,被宴请的世家全部都到场了。 苏恒之前并未见过这位纪清秋,只听闻他生的风流,举止也风流,却不是个草包。修为虽然不算惊世之才,却也是问天榜上靠前的名字。 因苏氏与纪氏从未有过私交,因此苏恒只是去露个脸,喝酒时目光都没在纪清秋脸上停留超过一秒。但他认得纪清秋,此人确实不在场。 那名质问他的纪氏弟子既然能佩戴月盈玦,说明辈分不低。想来应该不会单独出现在这里,于是苏恒冷笑道:“莫非纪宗主也中毒了?” 他这话说的完全不给面子,那弟子被他一噎,面色顿时涨红了,嘴上也开始不知轻重:“没想到苏宗主与明阳君居然会被一位女子驱使,真不知此女到底施了什么魅惑之术。” 他张口便侮辱苏情,可苏情眼下正在检查一名中毒之人的身体,哪里有空理他。凤长曦手中一顿,尚未开口便听到那弟子惨叫一声。 原来是苏恒身边的苏吟吟伸指一弹,一道灵力呼啸而去,将那子弟的颈侧割开一个小口子。 伤口虽不深,但那名弟子显然被苏吟吟忽然出手一事惹怒了,居然拔出剑来。 世家之间一旦佩剑出鞘,那便是要生死相对了。他此举顿时惹来周围人的议论,几名云氏弟子察觉不妙,这才开口劝阻。 但那弟子被一名女子当众下了脸面,心里哪能甘愿?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就要冲来。这时门被推开,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从外面传来:“发生何事了?这般吵闹,毒都解了?” 话音刚落,在门附近的几家弟子纷纷向来人行礼:“纪宗主。” 苏恒抬眸看去,只见一名身着玄色华服,领口与下摆都绣着暗红宝相纹的男子走了过来。他体态修长,飞扬的眉眼间自成一派风流气,却并不让人觉得轻浮,反而忍不住想看第二眼。腰间除了一枚纯白如雪的月盈玦外,便是一把坠着红流苏的黑色仙剑——亦邪。 纪清秋这把剑的名字曾被不少人议论过,可他却一点也不在意。后来也不知从谁开始传的,亦邪便成了他品性的代名词了,然而他还是不在意。后来毫无阻碍的坐上了纪氏宗主之位,而那些背后议论他的人依旧没有闭嘴,他却还是懒得在意。 “纪宗主,你怎会在此?”苏恒蹙眉道。云氏的弟子不是报说三十四家的宗主都中毒了吗? “苏宗主,一年多不见了啊。我刚到不久,一来便看到这些宗主们个个都像临产了似的,觉得稀奇,所以就溜达了一圈。”纪清秋笑道。苏恒无语的看着他,纪清秋就算当了宗主,说话还是跟以前一样没辙没拦的。 “咦,你们带医师来了?那是位姑娘吧?”纪清秋一眼便看到了苏恒身后正半跪在床上给其中一名宗主扎针的苏情。苏恒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大步走到苏情身边,弯腰侧头,毫不犹豫的直视着苏情的脸。 苏情救人的时候最烦有人打扰,想都不想就一巴掌按在纪清秋脸上,直接把他推到了地上去。 纪清秋身为一门宗主,居然十分不雅的来了个屁股着地,顿时让在场的人都看傻了眼。 “宗主!”有身着纪氏家服的弟子终于反应过来。纪清秋看他们要扑来,赶紧闪身站了起来。却不恼也不怒,看着苏情的背影道:“这位姑娘豪爽,长得也标致。看这身家服是碧灵凤氏的吧?明阳君,可否介绍一下?” 第五十五章 我谁也不是,就是个倾慕你的人 凤长曦的眸色霎时冷了下来。 他虽未与纪清秋见过面,却听闻过这位纪宗主的风流轶事。 纪清秋长凤长曦一岁。他生得俊,又不好名利,再加上霍山纪家的地位摆在那,本该是理想的夫婿人选,可背地里却有很多人骂他败坏了纪家的名声。只因他喜好美色,且对仙门女修与青楼姑娘是一样的轻浮态度。也因为如此,许多人家根本不敢上门提亲,就怕把女儿嫁给他要吃大亏。 凤长曦与纪清秋是两个世界的人,因此纪清秋的行为在他眼中是一脚踩过了底线。 只是还不待他动怒,苏恒便冷声道:“长曦,你去帮昭昭,别让她累着了。” 凤长曦看了苏恒一眼,继续去帮苏情。苏情则根本没理会这种无聊事,他刚给一位宗主扎完针,这位宗主已经停止打滚了。他正要擦额上的汗,结果凤长曦就拿着白帕子伸了过来。 他顿时弯起眼睛:“快帮我擦。” 凤长曦点头,一边温柔的擦拭一边叮嘱他量力而为。 他们在这旁若无人的亲昵,那边的纪清秋终于看出端倪来。他一拍手掌:“莫非这位昭昭姑娘是明阳君的心上人?” 苏恒眼底分明写着嫌弃:“这么明显还用问?” 这回纪清秋不说话了,只是眯起眼睛打量着。片刻后门又被推开,在隔壁客栈查看的云然裹着一阵风进来,直奔床边问苏情:“怎样了?” 苏情并未被他打扰,银针稳稳的扎入x,ue道中才道:“还没查出是什么毒,但是我先缓解了他们的痛苦。只是这样一个个施针太慢了,你让人把他们都集中在一处,把衣服都脱了。” 他一句废话也不说,直接吩咐,云然听后也不问,即刻命在场的云氏弟子照做。 那些方才还跟摆设一样的云氏弟子们顿时往外散去,将各个房间里的宗主都抬了进来,按照苏情的要求在地上铺好席子,把那些宗主们跟摆尸体一样排成几列。 在场还有云氏的几个大夫,苏情把他们都聚在一起,亲自演示了两遍。他们便知道该怎么做了,纷纷取出银针开始救治。 苏情又把一个药瓶塞给凤长曦,让他往每个人嘴里都喂一粒。 凤长曦刚要掰开第一位宗主的嘴,立刻有人喝止。他抬头一看,便是与这位宗主一样服饰的弟子。 那人言辞虽不算犀利,声音却挺大的。苏情见有人阻挠,立刻看了云然一眼。 云然道:“凤姑娘是在救人,谁要是不愿意便将自家宗主抬出去吧。” 他也不多做解释,就这么不耐烦的看着。然而在场的人都知道,云然是云氏的辅君,他说的话和云铮说的没什么区别。眼下他都出现在这里了,要是真有人敢把自家宗主抬出去,出了什么差池可负不起责任。 凤长曦见无人再有异议了,便亲自将药丸喂了。等苏情他们把这边二十多个都解决了,又马不停蹄的赶到隔壁客栈继续,待所有宗主都止了疼痛并睡着后,他却累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凤长曦搀着他,云然见他脸色苍白,让他赶紧歇一歇。他却没空停下,而是吩咐那几个大夫分别给每位宗主都取点血来,他要确定是什么毒。 苏恒拦着他道:“你别逞强,先歇一会。” 苏情摇头:“不可,他们的症状凶险,耽误不得。” 他眼里的忧虑是真切的,在场的那些弟子们从最初的不满到现在人人都安静的盯着他看,每个人心中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纪清秋一直坐在桌边看着,从云然进来后就没再开口过。此刻他却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昭昭姑娘喝点水吧。” 苏情这才有空看他一眼,只是完全忘了前面发生过什么:“你是哪位?” 纪清秋见他说话如此直白,不由笑道:“我谁也不是,就是个倾慕你的人。” 苏情:“……” 察觉到扶着自己的手忽然一紧,苏情转头看去,凤长曦的脸色十分难看,如果视线能化为实质,估计已经把纪清秋大卸八块了。 苏情笑了起来,亲昵的拍拍凤长曦的脸:“别动怒,我是你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 他的发髻因为忙碌而有些乱了,白色的发带歪着,却一点也没影响到那张脸上明俊的神采。凤长曦被他这样哄着,哪里还记得刚才纪清秋说了什么,耳根子一热,急忙咳了一声掩饰过去。 苏恒看着他们站在一起,无论是服饰还是发带都一模一样,就像一对天生的璧人,心里涌起了怅然若失的情绪。 凤长曦虽然将苏情找了回来,但苏情背负着人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但他却希望他们可以就此平平安安的走下去,互相扶持,再也不必分离。 因此对于纪清秋的纠缠,苏恒的怒意又生了出来。 “宗主。”苏吟吟见苏恒的情绪有些失控,急忙扶住他的手臂小声提醒。苏恒看了她一眼,知道此刻不是发作的时候,便忍了下来。 云然也察觉到气氛不对,但他还有一堆事要处理,那些大夫取血也需要时间。此刻已经入夜了,众人都未吃喝,云然便命云氏的弟子带着这些人都上云水瑶去。毕竟云水瑶内比外面安全,这些人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苏情也知道不可让这些人都留在这里干等着,只是他们刚进入云水瑶的灵障范围,便看到一人白袍青纱,踩着名剑梵音飞快的逼近。 “宗主!”在场的云氏子弟一致行礼,而那些世家弟子们则纷纷道:“轩和君。” 云铮恼怒的看着云然:“你怎可如此乱来!” 他虽未说明,但云然知道这是在怪自己不叫醒他,只得道:“方才事出突然,且我已拜托凤姑娘救治了。三十四位宗主暂时无碍,只需查出是何毒便可。” 云铮顺着他的话看去,果然看到有不少世家弟子都背着各自的宗主们,他们一路御剑上云水瑶。此刻云铮也不便耽搁,便吩咐将人带去云水瑶的偏殿,那边已经准备好房间了。 待所有人都安置妥当后,云铮才对着苏情郑重一礼:“凤姑娘,多谢你此番出手相助。还望你尽快查出是何毒,救这些宗主于水火。我云铮今日承你情,他日定不会忘记。” 苏情休息了一会,气色已经好多了。他朝云铮笑道:“云宗主,你也不可再劳累了。” 云铮愣了愣,尚未明白他为何如此说,却有一人上前来cha嘴道:“轩和君,好久不见啊。” 云铮转头看去,纪清秋一身玄色华服,如玉雕琢的五官像个纨绔公子。他这才知道霍山纪氏也来了,忙道:“纪宗主何时来的?你……无恙?” 纪清秋打了个哈欠:“我一来便看到那些宗主都中毒了。轩和君,有人给你云氏送了这么大一份礼,还是在清和君的讨伐大会之前。你可得好好查这件事啊,否则这天怕是要被浑水搅黑了。” 他夸张的指了指上面,云铮笑道:“多谢纪宗主提醒,此事我云氏定会查清楚,断不会被人随便泼脏水。” 纪清秋点头:“那便好。昭昭姑娘,你也休息一下吧,与我一起用膳如何?我可是带了一些霍山的特产来呢。本来打算送给轩和君的,不过看来他也没工夫收礼物了,不如我们分吃掉?” 他当着云铮的面说的毫无顾忌,幸亏云铮是个对这些琐事从不介意的性子。但苏情见不得他这种不正经的纨绔子弟:“我可比不得纪宗主清闲。长曦,我们回去。” 他说完就拉着凤长曦走了,苏恒便向云铮告辞,带着其余人也回去了。 纪清秋“哎哎哎”了几声,最后只能懊恼的转向云铮:“轩和君,你可知那位昭昭姑娘是何来历?” 云铮并不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眼下云然又不在身边。他只得把苏情那编造出来的身份说了,不等纪清秋继续问,便寻了个借口也走了。留下纪清秋郁闷的站在原地,和前来带他去休息的云氏弟子大眼瞪小眼。 苏情让九幽他们先休息,自己则和凤长曦苏恒关上门来,将下午发生的事情详细回忆了一遍。 他目前可以确定的是那些宗主们中毒不深,下毒的人应该志不在取命。而且,这症状有些像域外的毒。 苏恒听他居然说出蛊毒,惊讶之余问他有几分把握。苏情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铜制的小盒子,上面有几个针眼大小的洞。他将盒子放在桌上道:“我这有一只蛊王,是师父以他的血供养的。只需把那些宗主们的血给它尝一尝,若它有反应便是蛊毒。” 苏恒皱着眉看他:“白谪怎么连这种东西都教给你?” 苏情知道苏恒肯定又在怪白谪不走正道影响他,换做以前他会生气。但自从凤长曦说了苏恒对他的心情后,他便懂得了苏恒这些言行背后的真正意义。 他耐心道:“大哥,师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从未走过歪门邪路,倒是我自己喜欢钻研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常常被他敲打。” 苏恒:“那这蛊王怎么解释?” 苏情:“这玩意其实是我弄出来的,师父怕我的血不能压制蛊王,便由他来供养了。” 苏恒还是一脸的不信,好在凤长曦岔开了话题:“灵隐,你若将蛊王拿出来,那些人定会认为你非正道,这样不妥。” 凤长曦最担心的就是他那身不纯的灵力以及白谪弟子这个身份,苏情却安慰他道:“放心,我才不会让那些人看到。我们偷偷验,若确定是蛊毒,只需以银针沾取蛊王的血,刺入丹田即可解。” 苏恒:“那些世家弟子今天是什么德行你也看到了,若不解释清楚是什么毒,解药从何得来的,你觉得他们会同意让你用药?” 苏情挑眉道:“这就更不用担心了,我找云然去。” 第五十六章 铮儿 凤长曦陪着苏情一起去。路上却听闻有弟子报说山下陆续又有其他世家的宗主到了,但是听说中毒一事,无论如何都不肯再住在客栈中,且要上山来问个究竟。而那些已经中毒的宗主们依旧昏睡着,他们的弟子一开始还愿意安分等着,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也逐渐烦躁了起来。现在已经有几个世家的弟子聚集在主殿上,喊着要云氏给说法了。 云然正在清音阁中,有弟子将他们带了过去,还未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争执声。那弟子脸色一僵,有些踌躇不前,苏情凝神听了片刻,随即便越过他去敲门了。 “轩和君,清和君。”他唤道。 里面安静了片刻,很快便有人将门打开了。云然一脸疲态:“凤姑娘,长曦,有何事?” 苏情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桌边喝茶,面红气促的云铮。他怪责了云然一眼:“你怎么又把他气成这样了?” 经过了之前连番变故,现在的苏情在云然眼中已不是当年的那个闯祸的苏二少主了,而是医术高明之人。他叹道:“他性子急,我不同意他的提议便吵了起来。” 性子急?苏情想,他听说的云宗主怎么是位温润如玉最没有脾气的大好人? 不过眼下正事要紧,苏情将之前的想法直言不讳。云然听后还未说话,云铮却道:“苏公子,此番事情闹得太大,若是再被人发现你的真正身份,只怕到时候谁都无法护你周全了。” 苏情道:“这个方才我与长曦已经商量好了,可以用凤宗主给我的这个身份之便。” “你是说,借口用的是凤氏的灵药?”云铮疑道。苏情点点头:“如此便不会暴露我的鬼医弟子身份,想来那些人也更愿意相信凤氏的医术。” 他说的在理,云铮还在犹豫,云然却朝他拱手道:“那便拜托苏二少主了。” “云然!”云铮没想到云然会答应的如此轻易,这几个月来苏情作为苏灵隐是救了不少人,但他毕竟身负着十年前的血案。如今三十四位宗主同时中毒,且发生在云氏范围内,摆明就是有人要陷害。此事若处理不当,随时都会将百家的矛头指向他们。 且不说其他世家,光是这三十四家联合起来,他们云氏也未必能敌得过。到时候不是两败俱伤就是全盘倾覆,任何一种后果都是云铮承担不起的。 云然看他隐隐又有怒意,于是对苏情道:“苏二少主,可否在外面稍候?容我与云铮谈一谈。” 苏情小声说了句“切勿冲动气他。”便与凤长曦一起退出去了。 云然关上门,倒了杯茶递去,他却没接,长袖一甩站到了窗边去。 云然知道云铮没与苏情接触过,会这样生气是正常的。虽然他也不懂为何会愿意相信苏情,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凤君乾与凤长曦都不是昏聩之人。 凤长曦虽心悦苏情十多年,但他从未犯过任何错,言谈举止皆是标杆,以至于年纪轻轻便有了“明阳”这个尊号。 凤君乾更不必说了。 凤氏虽不及云氏人多影响大,但凤氏却是百家中资历最深远的。历代宗主皆有不凡的成就,且从未传出过任何丑闻。凤君乾更是上一代的天之骄子,无论修为或名声都在云铮之上。虽然他主动谦让,尊云铮为“轩和君”,但谁都知道那是因为凤君乾对名利地位没兴趣。 他一心志在修行,无论是功法医术还是人品皆为人称颂,否则也不可能教出一个比他还淡薄名利的儿子。 而苏情此人,云然对他虽不够了解,但他十年前也是出自名门苏氏的。虽然后来失踪了,当时他们都看得出苏情是被控制的,是否是有人利用他来达到什么目的尚不可知,所以不能将那些罪钉死在他身上。 云然今天见过苏情救人的模样,那种热忱与认真是一个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时才会有的。且经过苏情的救治后,那些宗主确实有好转。他方才私下问过那几个大夫,他们一致认为苏情的方法虽然险,但确实大胆可行。 苏情的师父是白谪,那位无人可出其右的鬼医。 白谪虽是白修宁的弟子,但他也并未作恶过。白修宁是死的惨,可他死前仍是仙门楷模,在死的时候仍以己身化昊渊戾气来救人。虽然他不能保证白谪心思正,但如果白谪要为白修宁报仇,何故要避世几十年再动手? 反观周惊鸣,十年前就以周芊蕊来逼自己。那时云铮虽希望他娶妻,却对周芊蕊也是不满意的,只因云铮与周惊鸣在很多问题的想法上存在很大的差异。当时他拒绝了,云铮也帮着他,可周惊鸣居然下作到让周芊蕊对他下药,还是那种能迷乱人心智的迷药。 他醒来时周芊蕊便在旁边哭,说他污了她的清白。云然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但当时周惊鸣立即带人闯入,一群人坐实了他的不耻。云铮无法,只得同意这门亲事。而他更是百口莫辩,为了云氏的名声只得忍下。 现在想来,当初周芊蕊死在苏情手里,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在惩罚周惊鸣。 云然走到云铮身边,将方才心中所想与他一一道明。云铮并非是个迂腐的人,云然说的这些道理他也懂,但他身为云氏宗主,任何决定都关系着上万族人的性命。他不能冒险,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不确定,他都不会去做那个决定。 云铮:“你为何愿意信他?莫非你们之前有过交集?”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15节 看着云铮疑惑的神情,云然就把刚才他晕了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云铮面色微红:“荒唐!你怎可与他说那些!” 云然却一副坦然的模样:“那你想讳疾忌医到何时?我好不容易遇到个能看出你心结所在的大夫,自然不能再拖了。” 云铮蹙起眉,一个“你”字还没说完就被云然箍住腰身,整个人贴了过去。他立刻就推,云然却趁他慌乱时又低头含住了那双唇。 温热的触感一传来,云铮便气的想咬,云然却在他张嘴的刹那便将舌送了过去,贴着他敏感的上颚滑去。 云铮顿时溢出一声呜咽,靠在云然怀中挣扎着。云然眸色渐黯,好似终于下了决心,隔着厚实的华服握住了他尚未苏醒的地方。 云铮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人。他不但忘了挣扎,就连呼吸都停住了。云然松开他的唇,手上却开始不老实。 他将云铮抵在窗边,正想侧头去吻那细腻的耳垂,云铮却终于醒悟过来,几乎想都不想就一掌劈向了他。 这一掌带着强劲的灵力,且云铮处于震怒时根本没留情。云然知道这伤是必须受的,便也不动,由着这一掌打在胸口。虽然被自身灵力抵散了不少,但还是震到了心脉。他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立刻运转灵力压了下去。 云铮没想到他真的挨了这掌,盛怒顿时烟消云散。看着云然有些煞白的脸,他急的声音都不稳了:“你怎么不躲啊!” 云然并未说话,他将灵力渡过去助云然平息,却遇到了阻滞。他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任性!” 云然将他的手腕抵在两侧,把他弄成了背靠墙的姿势,又低头吻了上去。 云铮简直要气疯了。纵使云然的灵力再醇厚,受了他一掌也不可能完全无恙。这种时候还有心思继续闹? 就在他想着该怎样才能让云然清醒的时候,舌尖忽然尝到了血腥味,他猛地僵住了。 那血腥味弥漫在彼此的唇舌间,越来越浓。他终于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云然被他打到吐血了? 云铮的眼底顿时涌上一层雾气,他更加用力的推着,却不敢碰到云然的胸口。云然终于被推开,还没说话就被他抓住衣襟往两边一扯。 云氏的家服是三层纯色白袍,外罩天青色雪纱。那青纱薄如蝉翼,无论行走或御剑时下摆都会飘起,看着甚是仙逸。但青纱的质地却是经过云氏的秘法锻造的,一般兵器无法割破,也就避免了在打斗时会轻易被人损毁衣袍的尴尬。 然而这青纱却被云铮徒手撕了。 云然赶紧拦着,就怕他弄疼了手,可还是晚了一步,他看到了那个掌印。 胸口的皮肤红了一片,那枚掌印看着很清晰,想也知道他刚才有多用力。他转身就去拿伤药,却被云然又拽回了怀中。 他下意识的想反抗,手刚碰到云然的胸口又僵住了。 “铮儿,看你这么心疼,我这一下挨得太值了。”裹着滚烫呼吸的情话忽然钻进了耳朵里,他却被那句称呼砸懵了。 “你……”他想问云然唤他什么,可还没问出口,云然就笑着又说了一遍:“我早就想这么叫你了,铮儿。” 云然眼中弥漫着温柔如水的情意,看着怀中人目瞪口呆的模样,只觉得这样的云铮甚是可爱。他忍不住低头去吻,结果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这回云铮打完却没像之前那样后悔,他只是茫然的摇头,声音都慌了:“你疯了!我是你的兄长啊!” “你想用兄长的身份躲我一辈子?”云然不为所动,目光逼迫着他,完全不让他有闪躲的机会。 云铮本就比他矮一些,这会儿被他这样抱在怀里,想挣扎却又惦记着他的伤,一时间居然手足无措。而云然那难以启齿的地方却一直顶着他,顶的他浑身僵硬,脸红的像要滴血了一样。 他不得不将眼睛闭上,不去理会,他就不信这样云然还能逼他。 然而没多久他就后悔了,猛地把手伸下去,想要拉开那只作恶的手。可云然却铁了心的不放开,硬是把他揉出了反应,逼着他正视了眼下的情况。 “你真的疯了!外面这么乱,你怎可在这种时候还乱来?你简直……你……”云铮骂着骂着就骂不下去了,云然的手已经不满足于隔着厚重的袍服。两人的衣着相同,云然自然知道怎么解他的裤子。他的反抗快不过云然的动作,直到那温热的掌心贴上了最脆弱的敏感,他终于被逼到撑不住了,滚烫的泪珠沿着面颊滑落,消失在了鬓角。 第五十七章 铮儿,凤叔叔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云然禁锢着云铮的手一松,云铮却没有推开他。 两人眼下都是衣衫凌乱的模样,这秽乱的景象让云铮根本无法面对。他捂住了眼,任由滚烫的泪溃堤一样涌出,片刻就浸shi了掌心。 云然从没想过能再次看到云铮的眼泪。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几乎亲密到像一个人。 他三岁时母亲死了,父亲因为受打击过度而选择闭关。五岁的云铮扛起了母亲的职责照顾他,直到他六岁时父亲也死了。 他记得当时无论是本家还是旁支的亲族几乎都聚集在云水瑶的主殿上,逼着当时只有八岁的云铮将宗主之位让出来。 云铮将他藏在碧落园最安全的地方,可他却悄悄跑出去,只因他不愿让云铮一人面对。 当时的那一幕他此生难忘。 一百多个穿着云氏家服的长辈们将八岁的云铮堵在了主殿最高处,在那象征着云氏宗主的麒麟椅前,少年云铮昂首挺胸,哪怕脸色苍白如纸也没有退缩半步。 那时不断有人或威逼或哄骗,让云铮将已经故去的云起所持有的梵音与焚情交出来。 云氏创立了近三百年,梵音与焚情乃是历代家主的身份证明,由第一代宗主所铸。 而这两个名字,则是一位高僧所赠。 当时的云氏宗主因情爱入障,险些走火入魔,所幸遇到了那位云游的高僧。 高僧为了救他,将他带到了附近的深山中,逼着他在瀑布下日日打坐,对他传颂经文,希望用大道来感悟他,最后真的将他心中所有魔障都除净了。 那位云宗主起初恨不得杀了高僧,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平心静气了下来,最后却对高僧相见恨晚,结为了至交好友。 高僧见云宗主无恙,便告辞继续云游。云宗主不舍,却知道无法挽留,于是造了两把仙剑,希望由高僧来命名,以作彼此的友谊之证。 高僧希望他即便修道,也可日日聆听梵音,亦不再为情爱失智。于是便有了梵音与焚情之名。 而此教诲,亦成了云氏子孙需要谨守的最重要的一条家规。 少年云铮自然不会将父亲的剑交出来,他此举终于激怒了那些长辈。其中有人急不可耐,居然一掌箍住他细弱的咽喉,以死来胁迫。 云然急的不行,推开所有挡着的人,一掌打在那人手臂上才把云铮救了下来。 他尚不及开口,云铮就猛地把他拉到了身后,斥责他为何不听话。 云然却道:“兄长,那两把剑给他们吧!我只要你好好的,爹也不想看到你为了那种东西没了性命!” 他平素都在云铮的保护下,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对他而言云铮才是最重要的人,爹死了,这些人要什么拿去便好,只要别伤害他的云铮! 云铮却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那是云铮第一次打他,打完后他却呆住了。明明挨打的是他,为何云铮却流下了眼泪? “兄长?云铮,你不要哭啊!”那是他第一次急的叫出了云铮的名字,可云铮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将他挡在了身后,一双眼睛愤怒的扫视着面前那些大人:“我不会将剑交出来的,你们也别指望能杀了我。山下已经来了许多给父亲祭奠的世家宗主,你们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夺位,就不怕被百家议论吗?!” 他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却让满殿的人都无法反驳。 云起昨日刚去,此刻山下确实已聚集了二十多位世家宗主。有人因为云铮的这番话而打起了退堂鼓,却有人越发火大:“你们不要听他瞎扯,他一个孩子能坐得稳这位置吗?别忘了他天资有限,过去连云起都不喜欢他!又怎会允许他坐宗主之位?!” 这人刚叫嚣完便立刻有附议声响起,云铮怒道:“我从未说过要坐宗主之位!我是天资有限,但云然不是!这宗主之位由他来坐谁还有异议?再有便是心怀不轨,想要踩着云氏历代所有宗主的灵位爬上去了!” 他这番话是运着灵力说的,殿内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人人都哑了声,却忽然有人鼓起掌来。 云然踮脚看去,一个霜白的身影从殿门外走进来。阳光在那人身后铺开,恍得他有些看不清。 但他却看到不少人都向那人行礼,口中纷纷说着:“凤宗主。” 凤君乾双手负于身后而来,俊朗的眉宇间神色无澜,一袭皓月暗纹袍将他衬出了莲华般的出尘淡雅。 周身唯一的异色便是腰间的紫色仙剑,不少人见到那把剑都纷纷倒吸气。谁都知道凤氏宗主平日从不佩剑,这把紫霄之所以广为人所知,是因为凤君乾每次用它时都杀了一些难以被遗忘的名字。 云然看着那对雪白的靴子停在了面前,一尘不染的靴面上是白色丝线绣的皓月暗纹。他虽然没见过凤君乾,却认得这皓月纹。 云铮对他说过许多次,碧灵凤氏的宗主与父亲关系很好。 他看着那人提起衣袍的下摆,居然蹲下来平视着他们。他有些紧张的看着云铮,云铮却对着凤君乾认真一礼:“凤宗主。” “铮儿,凤叔叔来晚了,让你受苦了。”凤君乾摸了摸云铮微红的眼角,唇边的笑宛如月色下盛开的昙花,只一瞬便恢复了清冷的模样。 他站起来,转身看着满殿的云氏亲族,从乾坤袖中取出了一纸信封:“此乃云起宗主逝去前,当着我与离尘长老之面所立的遗愿。他正是担心身故后一双幼子无所依,因此以云氏第五代宗主之名传位于云铮。” 他这话刚说完,满殿上的人皆大声议论起来。虽然吵杂,却能听出大部分的声音都是“不可能,怎会,荒唐”之类的。他也不多解释,一双凤眸冷漠的看着这些人,直到有人终于大声质疑:“为何我云氏的宗主要靠你凤氏之口来宣告传于谁?” 凤君乾冷笑道:“这便要问你们自己了,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让云起宗主如此不放心,居然要借我凤氏之手来扶下一任宗主继位?” 他的声音犹如冬日的一道疾风,刮的殿上人人都面露菜色。云铮抓着云然的手,云然能感觉到他在隐隐发抖,于是更加用力的握紧他,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那叫嚣的最大声的,便是一开始箍住云铮咽喉的男子。他名唤云鹤,是云氏旁支一脉中身份最尊贵的。他亦冷笑道:“你说云起当着你与云离尘的面立遗愿,可云离尘人呢?云起昨日去后便再无人看到他,这封书信也可以是伪造的!” 凤君乾施施然的将信收回袖中,全然不顾在场的云氏亲族们的脸色,他道:“此信是否伪造,等百家宗主都到后我自会让他们看一遍,相信云起宗主的字迹与他的灵力符印大家都不陌生。至于离尘长老嘛,应该也快到了,各位稍安勿躁。” 他说完便不顾云鹤的叫嚣,又蹲在了云铮与云然面前。云铮看他一眼,似乎有话想说,凤君乾伸出一指,轻轻按住了云铮的唇:“铮儿,一会待离尘长老来了后,你便是云氏的第六位宗主了。这是你爹决定的,你可明白其中的深意?” 云铮惭愧的摇头,声音轻的只有云然与凤君乾可听清:“凤叔叔,铮儿天资有限,怎可担起宗主大任。” 凤君乾弯起嘴角,还未开口便听云然急道:“兄长你说什么呢!爹这个决定太正确了!除了你还有谁能坐上那张麒麟椅!” 云铮恼怒的瞪着云然:“你天资比我高,修为也已超过了我,宗主之位能者居之,应该你坐才对!” 云然急的一跺脚,凤君乾安抚的拍拍他,看着云铮道:“铮儿,你可知作为一门宗主最重要的是什么?” 云铮:“自然是修为与品性。” 凤君乾:“你只说对了一半。修为品性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懂得进退取舍间孰轻孰重。” 云铮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凤君乾又道:“云起曾对我说过你并非天资有限,只是太在意修为了。他总让你平心待之,可你却被长子的身份压着,给自己上了枷锁,不愿解开。” 他顿了顿,继续道:“云起总说他对不起你们,特别是你。他说夫人走后,这个家若没有你便真的不成样子了。他跨不出这个劫,只能选择闭关不去面对。让云然依靠你,你却无所依。他说你才八岁,却把自己逼到这种程度,他真的愧疚,却不能亲自与你说声对不起。” 云铮低下了头,白皙的小脸蛋爬上了红云,鼻子一抽一抽的,显然在拼命的压抑情绪。凤君乾叹了一气,伸手覆上了他的眼睛:“铮儿,若你想哭便留着回到房间再哭。从今日起你必须撑住云氏一门的基业,照顾云然,这是你父亲对你的期望,亦是最后的拜托,你明白吗?” 云铮的眼前一片黑暗,但他却从凤君乾的掌心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他确实太久都没有依赖过任何人了,以至于他都忘了,原来有个人护住的感觉是这样的安心。 喉咙酸涩到发不出声音,他努力吞咽了好几次才说出口:“凤叔叔,谢谢你。” 凤君乾收回手,终于看到了那双恢复清明的眼睛。他点点头,正想起来,身后又开始有议论声不绝于耳。 “凤宗主,劳您久候了。”云离尘带着两位云氏辈分最高的宗室长老,身后跟着四位弟子跨入殿中。 众人的议论声便是在看到那两位长老手中所捧着的仙剑时发出的,也有一些人脸色苍白,心虚的目光开始四处闪避。 凤君乾朝云离尘弯起嘴角:“辛苦离尘长老了。” 云铮浑身僵硬,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昨日父亲去后便失踪的两把剑居然被寻回了? 他屏住呼吸,看着云离尘对他行了跪拜大礼:“离尘见过宗主。禀告宗主,我与二位长老在云鹤的房中寻到了梵音与焚情。云鹤将它们藏在暗格中,还施了咒阵,显然是有不轨的企图。” 第五十八章 不可以,我是你的兄长啊! 他一番话说的简洁明了,先是对云铮行了云氏的跪拜大礼,认了云铮的宗主身份,接着又说了梵音与焚情被云鹤藏匿,惹来众人哗然。 那两位长老待云离尘说完,也上前对着云铮一礼。右边捧着梵音的那位道:“宗主,离尘长老寻到我们时,说了有人会趁云起宗主逝去后作乱。开始我们并不相信,但眼下看来,我云氏一门果然出了败类,居然要劳动凤宗主来帮忙,实在羞愧。” 他说完便与旁边那位一起将剑递了上去,云铮接过那两把沉重的剑,眼底动容,面上却冷然:“多谢二位长老相护。” “宗主,既然事情已明了,是否该动用家法处置?”云离尘道。 云鹤身边众人闻言纷纷退避,将他四周空了出来。云鹤目光一寒,抽出佩剑道:“你们谁敢动我?他云铮一介黄口小儿,修为又低,你们是疯了才会助他上位!这是想毁了云氏吗?!” 他说的极为不敬,云离尘眼中已有杀气,那些宗亲们却又开始犹豫。 云鹤虽行为有差,但说的确实在理。若将修为不高的云铮捧上去,他日岂非谁都可踩着云氏?还谈什么家族颜面? 一时间众人又面面相觑,云鹤见状越发猖狂:“你们既然会犹豫,便知我所言非虚。我是藏起了梵音与焚情,但那还不是因为云起这些年越来越荒唐?自从他夫人去后,他可曾担起过一天宗主之责?终日便只知闭关逃避,族中大小事务何时问过?” 他此话说完,有几名年轻人便纷纷站到了他身边,帮着一起声讨云起。云离尘手中的剑已出鞘寸许,但他尚未动作,便看到身后有剑光一闪。 那被云铮放在麒麟椅上的一对剑被人拿起一把,“锵”的一声拔出了鞘。银白的剑身犹如冰潭深处的寒气凝结而成,泛着迫人的青光。 云铮刚回头便看到云然手执焚情,足下一点便飞身而出,焚情被他赋予了灵力,青光大盛,裹着强劲的剑气直指云鹤眉心。 “云然!”云铮失声喊道。 六岁的云然身姿如鬼魅般虚晃,在所有人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时,焚情便贯穿了云鹤眉心。而云鹤用来抵御的那把剑刚刚伸出来,便被他倾身一掌拍成了四段。 这两个动作不过在眨眼间,众人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便将焚情抽出来,反身一脚将云鹤踹飞了出去。 云鹤的尸体撞在了大殿的石柱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而他瞪得犹如铜铃的一双眼中,已经逐渐看不到云然的身影了。 云鹤就这样死了,死在六岁的云然手下。 所有人都闭住了呼吸,看着云然将与他身高差不多的焚情剑收回鞘中,而后一步步走回云铮身边,在台阶上睥睨着所有人:“有我在,谁敢再欺兄长!” 众人纷纷将目光凝在他身上。 此刻的云然再见不到刚才被云铮护在身后的模样。方才是他第一次杀人,可他却丝毫不见慌张。那张稚气的脸庞上,一双眸冷情而决绝。这哪里是个六岁孩子会有的眼神? 众人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个被云铮保护的极好的孩子,才是那个数年前便听闻过的,天资极高的云然。 云铮惊骇的看着云然,他万万没想到云然居然会当众杀人,而且还能还如此冷静? 可凤君乾却对云然刮目相看了。他想,也许云起多虑了。 方才站在云鹤身边叫嚣的人眼下又退了回去,殿上再次静的落针可闻。六岁的云然站在八岁的云铮身边,此时的他比云铮稍矮一些,却持着与自己差不多高的焚情剑,生出了护住云铮的感觉来。 云离尘见再无人有异议了,立刻双膝跪地,带头向云铮行礼。那两位宗室长老也跟上。陆续开始有人掀袍跪拜,但还是有些人互相看着,做着最后的僵持。 云然扫了一眼那些依旧站着的人,他也向前一步,转身跪在了云铮面前。 云铮尚不知他想干嘛,他又抽出焚情来,食指一抹,便将自己的血点在了云铮的眉心处:“兄长,云然在此立誓,将伴兄长左右,生死不离。” 云铮晃了晃,若非身后便是麒麟椅的扶手,他定会后退几步。 云然虽只有六岁,但他毕竟是云起之子。云铮将他护的再好,他也有宗主之子该有的觉悟与认知。 这番誓言没人教过他,是他心中所想。 而以血点额的动作,是仙门数百年来传下的最毒的誓言,在白修宁之后无人再敢用。而云然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曾读过白修宁的故事,知道这是白修宁当众对昊渊做过的。 六岁的云然不知道白修宁对昊渊的情意是什么,他只知道书中白修宁护着昊渊的心与他想护着云铮是一样的。 于是他便做了,哪怕他不知道,众人在看到他的这番举动后都被吓到苍白的脸。 云铮终于将云然推开,也将云然脑海中那段久远的回忆斩断了。 他眼眶通红,狼狈的将衣袍穿好,想转身又被云然拉住。可他却没有再激烈的反抗了,只是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放开我。” “你为何不肯正视自己的心?你可知当年我为何能对你立下血誓?”云然的声音压得很低。他自问一颗真心摆在云铮面前这么多年,他做的这样明显,云铮却从未真正的将他推开过。若说是对他无情,那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的。 “你明知我心悦你,你却从不真正的与我决裂。你对我真的只有兄弟的情意吗?你见过哪家兄弟如你我这般相依靠的?”他字字珠玑,逼的本就备受打击的云铮更加不知所措。被他握住的手腕不断发颤着,却再没力气去挣扎。 云然方才提到的血誓让他也想起了八岁那一年,后来他问过云然为何会做那种动作,云然说出了白修宁与昊渊的故事。可他当时也没多想,只是觉得云然背着他看了不该看的书。 如今想来,也许年幼的云然早已被那种背德的感情影响了。是他不察,所以才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云铮!不要再躲我了好不好?你躲了我十几年了!是不是真的要等我哪日在你眼前死去了,你才会正视自己的心?”云然将他搂进了怀中,低沉的嗓音哽咽着钻进了耳中,灼热的气息令他浑身僵硬,头却下意识的摇着:“不可以,我是你的兄长。不可以,云然,这样是错的……” 云然的手又钻进了衣袍中,那好不容易被压下的欲念又被挑了起来。他却想要坚守着最后一点清明,将下唇都咬出了血,双眼中又有滚烫的雾气涌了起来:“云然,住手!不要……” 他的声音带着难言的颤音,那是被云然的手指所撩拨出来的。他绝望的模样终于让云然心头一痛,再不忍逼他,将他放开了。 “随你吧。”云然各种方式用尽却仍被他拒绝到底,此刻只觉得累极了,再也不想留在房里。 云铮瘫坐在椅子上,目光恍惚的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身体还残留着云然触碰过的记忆,苏醒的情欲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令他羞愧到无地自容。 他知道骗不了云然的。这身体,一被云然触碰便会有反应,他连自己都骗不过去了啊! 云铮只坐了片刻便去换衣服,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耽搁。外面一团乱,他根本不可能放纵自己沉沦在这种情绪里。 他是云氏的宗主,他不能忘了父亲的寄望,更加不能做出有辱家族的事。 云然在转角处看到了依旧在等着的苏情与凤长曦,苏情见他脸色很差,便猜到他出师不利。于是也不挑明,只问他云铮是否答应。 云然疲惫的摇头:“我们又吵了。那件事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我不想他再c,ao心了。” 凤长曦欲言又止的看着云然,最后还是苏情拍了拍云然的肩:“别这样,他总会看清的,给他点时间。” 云然漠然的点头,苏情见他失魂的模样,只得提醒他换件衣服出去应付。他这才想起衣襟被云铮撕开了,现在的他衣衫不整,连头发都有点乱。 他赶紧回去换了,带着苏情与凤长曦去了前殿。 云离尘正应付着越来越多的世家弟子。这些人平时哪敢在云氏造次?这会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纷纷联合起来,一眼看去主殿上都聚集了近百个弟子了,形形色色的家服少说也有十几家。 眼见云然来了,他们虽然还是敢怒不敢言的脸,但好歹都安静了下来。 云然听云离尘说明了情况,便指着苏情对他们道:“诸位,此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有人想栽赃我云氏。如今明阳君与凤姑娘在此,凤姑娘亦有办法救治各位宗主。此时你们若不齐心协力的候着,只怕各位宗主毒还未解,便被有心之人挑拨到没了性命。” 他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且确实在理。那些叫嚣的弟子们敢不给云离尘面子,却不敢不给云氏辅君的面子。何况凤长曦还一直站在旁边,那目光虽然看不出明显的情绪,却是带着不悦的。 见云然一番话便安抚了众家弟子,苏情便不再耽误验毒之事。 因为不能被外人见到,所以云然也陪着一起。那三十四份血都被蛊王尝过,每位宗主中的都是同一种毒。苏情松了口气,幸好,下毒之人也许没料到这里会有蛊王可以解毒。 他立刻取了蛊王的鲜血来,但在下药之前却还是遇到了阻碍。 第一位宗主已经被解开了衣带,露出丹田。但他却无法下针,只因那位宗主的几位弟子都挡在他面前,指着他手中的血质问到底是什么。 苏情从未遇到过救人的时候还需要一再解释的,他顿时不悦了。 凤长曦在旁见了,便主动替他解释,只说这是凤氏的秘药。但纵然他是凤氏的少主,这位宗主的弟子也不敢轻易让开。 凤长曦见苏情眼底的不耐渐渐烧成了怒气,他附在苏情耳畔,问这蛊王的血若是在没中毒的情况下会不会有什么伤害。 苏情盛怒之下以为他只是问这血对中毒者的后遗症,便恼怒的回答说蛊王的血有毒解毒,无毒的话也没什么大碍。 凤长曦闻言后便取过他手中的银针,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便当众沾了那血,刺进了自己的手指尖。 原本叫嚣着的那群弟子顿时都安静了,一个个震惊的看着凤长曦,就连云然都讶异不已。 苏情终于反应过来凤长曦都干了些什么,急的一把抢过那支银针。他刚才话都没说完!这种蛊王在苗疆一带也有人养着,为的是制作cui情秘药。若是正常人碰了这血,那便是…… 他眼底血丝骤现,恨不得把凤长曦抓过来打一顿!可凤长曦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坦然的伸出手道:“各位,我已经亲身试药了。你们再耽误下去,真能担得起你们宗主的性命吗?” 第五十九章 明阳君,听闻是你身边这位姑娘救了大家 苏情担心着凤长曦,哪里还有闲心跟这群弟子浪费时间。他一针扎了进去,那位宗主先是闷哼两声,接着便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心焦的看着那位宗主,唯有苏情盯着凤长曦看。 凤长曦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声问怎么了。苏情也知道这事不能瞒他,毕竟蛊王血发作起来根本掩饰不下去。便附在他耳畔道:“你一会若觉得体内燥热难忍了要告诉我,千万不要死忍着,会很伤身。” 凤长曦不解道:“为何如此说?” 他见苏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想起方才自己刺入的蛊王血。他皱起眉:“你不是说这血无恙?” 苏情懊恼道:“我以为你是问这血对他们会否有后遗症,谁能想到你居然亲自试药!” 他一急就掩饰不住脸上的神情,凤长曦忙安抚他:“若只是血热的话缓缓就好了,莫担心。” 苏情摇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尾渐渐染上了一点红。他又靠在凤长曦耳畔道:“那蛊王血在苗疆一带是被用来制cui情秘药的。” 凤长曦顿时屏住了呼吸。仿佛为了应证苏情的话,竟真的有股热源从下腹部涌了出来。他急忙运转灵力压制,面上却丝毫不显,继续安抚苏情:“你别多虑,就一滴而已,况且我现在毫无感觉。你先给他们解毒要紧,别耽误时间。” 他说的严肃,神色间毫无破绽。苏情知道他惯于隐忍,但若是这些宗主的毒没解的话,自己也不可能专心去顾凤长曦这边。 毕竟他们现在身在云氏,绝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否则凤长曦的名誉真的会一朝丧尽。 他思及此,便决定速战速决。好在这位宗主中毒并不深,那滴血刺入后,很快体温便降下来了,脸上的青气也褪去。虽然还未转醒,但明显好多了,连呼吸都平稳了。 那几位弟子终于松了口气,云然见状也放下心来。可苏情立刻拽住他往外走:“快点,还有三十三个人,没时间了!” 云然被他拖走,凤长曦正想跟上,结果脚下一顿,身子轻轻晃了晃。 苏情刚好是背对着他的,因此没看到。他急忙稳住心神,牙关咬的死紧。 那股邪气来势汹汹,片刻间已经顺着小腹往四肢蔓延开了,即便他方才便一直用灵力压着,却渐渐有些不济了。 幸亏那位宗主的情况将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开了,苏情与云然又去了隔壁,他在心中默念起清心咒,希望能多拖延一会。 云然不知苏情怎么了,他似乎很着急,连等那些宗主脱去衣服都没空了,居然直接命令脱裤子。 那些弟子纵然对他说一不二的态度有不满,却也知道他方才确实救了上一位宗主,便也不跟他作对了。 三十三位宗主,居然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就扎完了。 苏情收了银针,一眼瞥见门外站着的人,心一抽,立刻就想过去。却被云然叫住:“到底发生何事了?” 苏情思索了片刻,此事虽不宜张扬,但若不让云然知道,他哪能抽身?他只得婉转的将蛊王血可能引起正常人身体不适的情况说了,但没说的那么详细。 云然便以为凤长曦身体不适,他朝门口看去,果然看到凤长曦面色红的不正常。虽然站姿还是稳稳的,但气息却明显粗重了。 他对苏情道:“你先带长曦回房歇息,这边我盯着,还有那几个大夫在,应该无碍的。” 苏情就在等他这话,立刻拉走凤长曦。 凤长曦已有些步履不稳了,苏情也不敢走太快,就怕他难受。偏偏廊下殿外到处都是人,每个人看到他们都要行礼。苏情可以无视,凤长曦却不行,结果又是一阵耽搁。 苏情见他眼底都爬上血丝了,白皙的额上沁出了细细的汗,想到以他的修为能压制到现在恐怕已经快到极限了。可眼下距离他们住的小楼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苏情心知这样不行,目光一扫,发现在侧前方有一处清幽的曲靖。 他随手拉过路过的云氏弟子,问那是哪。那弟子看了凤长曦一眼,立刻恭敬道:“是通往风月林的。” 苏情:“里面有些什么?” 弟子诚实道:“并无特别的,只是一处清净的林子。姑娘若是要赏景的话可以去函书阁后山,那边的景致很美。” 苏情要的就是清净,让他离开后便牵着凤长曦走了过去。 凤长曦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已经连阻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情与他牵在一起的手正源源不绝的将灵力渡给他,可是根本没用,他喉咙干渴到充满了血腥味,光是忍着汹涌的欲念都快把牙齿咬碎了。 幸亏这身皓月暗纹袍够厚重,否则根本挡不住那羞耻的地方。 苏情把他拉进了林中,左右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更隐秘。他问凤长曦还能不能撑住,凤长曦艰难的点头,眼眶血红,仍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情心疼不已,果断扶上他后背,一手绕过膝弯,直接将他横抱了起来。 凤长曦骤然失重,下意识的拽住了他的前襟,刚张口便见苏情足下运气,几个飞身闪跳间就落在了那一处。 这里显然是林子深处,四周的树虽不高大,但胜在够密。苏情将凤长曦放下,让他背靠着一棵大树,捏住脉搏探了探。 凤长曦果然快到极限了,脉搏跳的犹如擂鼓,胸膛也起伏的厉害。清明的眼底浮起一层雾气,看向苏情的视线都有些涣散。 苏情将手伸到他外袍下,透过三层华服解开裤带。 他猜到了苏情要干嘛,但眼下是在云氏的地界,他怎能幕天席地的做这种事? 苏情按住凤长曦阻拦的手:“别怕,我不会让人看到的。” 他说完就将凤长曦的裤子退下一点,刚碰到亵裤便觉得指尖一片濡shi。他立刻伸进去,握住那早已滚烫的不行,青筋勃发的物套弄了起来。 凤长曦的眉心顿时拧在了一起,他猛地拽住苏情手腕,力道大的苏情都忍不住皱了皱眉。但苏情却没有慢下来,而是观察着他的反应继续。 凤长曦方才拼命忍耐,维系着理智的那根弦在排山倒海的欲念下堪堪撑着。可眼下四周无人,再加上苏情的动作,他顿时觉得那滔天的欲望沿着脊椎爬上了脑子,将他烧的犹如有蚂蚁在体内噬咬那么难受。 他痛苦的哼了哼,后脑抵着粗糙的树干,只蹭了两下便将发髻蹭乱了。 苏情赶紧将手护在他脑后,见他咬的下唇都快冒血了,便俯身吻住他,希望分散他的注意力。 苏情手下不停,凤长曦的物烫的厉害,顶端的小口一直往外吐着透明的 y 靡,在苏情的爱抚下又胀大了些。苏情与他在一起后从未见他情动至此,心中悔恨不已,怪自己刚才的疏忽害了他。 可眼下不是自责的时候,虽然凤长曦的衣袍并未散乱,但若是有人闯进来,光是看到凤长曦脸上的神情就能判断出来。 苏情加快了动作,指尖抵在物末端有技巧的按摩着,并不时的捏揉着下面沉甸甸的囊袋。 彼此纠缠的唇齿间开始有银丝滑落,凤长曦似乎连回应他都觉得吃力了。双手放在身侧,白皙的指尖嵌入泥土中乱抓着,手背上青筋暴起,滚烫的呼吸终于带出了一点几不可闻的低吟。 苏情看着他脸上痛苦的神情,心知刺激的还不够,于是放开唇,将舌尖钻进他耳孔中,模仿着抽cha的姿势,手下也一边套弄一边抚摸着顶端最敏感的小孔。 凤长曦只觉得那条shi热的舌软绵绵的,在他敏感的耳内不断舔弄,而那一直摩擦着铃口的指腹犹如锯齿在割着他的神智。他再忍不住了,脊背绷直,张口咬住了苏情的肩。 苏情手中的物一颤,一股灼热的白液终于喷了出来。 他低头看去,物顶端涨成了紫红色,刚s,he过的铃口依然开合着,将剩余的j,,g液一点点的挤出来。凤长曦靠回了树干上,呼吸依旧急促,脸色也还是很红,但眼底总算恢复了一点清明。 苏情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些,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连呼吸都闭住了。 “好些了吗?”他替凤长曦擦掉额上的汗,凤长曦无声的点头。 “这药怕是一时半会退不下去。”他心疼道。手中的物依旧坚硬如铁,铃口又有透明的欲望钻了出来。 其实不必他说凤长曦也感觉的到。明明才泄过,但体内烧灼的欲念又卷土重来了。欲望感受着苏情掌心的热度,涨的他几乎快忍不住,想要主动挺腰了。 他急忙拉开苏情的手,一开口便感觉到喉咙里的血腥气:“回去再说吧。” 苏情看他又开始隐忍,心中怒意膨胀开来,直接埋下头去。 凤长曦尚不及阻止便进入了苏情口中,那种被shi软唇舌所包裹的极致快感顿时将他击溃了。他又将手指cha入身侧的泥土中死死绞着,但这回却克制不了那种刺激。 苏情的舌像是故意要将他逼疯一般,不但贴着柱身来回扫动,更将他含到了喉咙深处。他能感觉到敏感的顶端贴在了滚烫的上颚,那种热度烫的他几乎都要融化了。 苏情舔了一会便收紧口腔上下动着,凤长曦被他刺激的眼前都出现了重影,额前的青丝被汗粘在了脸上,将那张姿容昳丽的脸衬出了罕见的脆弱来。 他视线迷离的看着苏情,苏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刚与他对视上便觉得心脏被狠狠击中了,一股热流直冲小腹。 苏情早就因凤长曦的情动而有了感觉,这下却是彻底硬了。 他更加卖力的吸允着凤长曦,耳畔间遥遥传来凤长曦急促的喘息声。虽不如女子的娇吟妩媚,却带着难言的蛊惑。他眼底有些shi润了,只觉得身下被亵裤勒着实在难受,于是将手伸下去。 只是他刚解开裤带便被凤长曦拉住了手,凤长曦将他的脸抬起,吻住了那双唇瓣,在他尚未反应过来前,便将手伸进了他裤子中,握住了同样滚烫的欲望。 苏情顿时漏出了一声低吟,双手抵在了凤长曦肩上,却不是在拒绝。 凤长曦手上沾着泥,虽然已在衣摆上擦过了,却还是不敢碰他太过,只是抚慰了几下便放开了他。 苏情知道他的顾虑,于是跨坐在他腿上,将两人的欲望抵在了一起,双手握住套弄了起来。 凤长曦低头看着贴在一起的物,通红的眼底又沸腾了起来,而苏情越来越粗重的喘息也带出了诱人的呻吟。凤长曦又将他拉过来,对着那白皙的喉咙舔了上去,追逐着他脆弱的喉结,留下了一片shi意。 苏情浑身一颤,手下的动作却更快了。 他们衣衫整齐,却只有物肌肤相亲,这 y 乱又刺激的一幕让彼此心中都升起了异样的感觉来。 苏情开始叫“长曦”,一声声滑腻腻的,如小蛇钻进了凤长曦耳朵里,让他记起了方才被钻耳孔时的汹涌的快感。 凤长曦按住他的后脑,将自己的舌送了进去。 苏情只觉得耳朵里一热,忍不住抖了起来。凤长曦却觉得不够,将手伸到他衣襟中,隔着中衣揉着两粒ru尖。 苏情的中衣是绸缎材质,本就丝滑无比,凤长曦用指尖来挑弄他,顿时让他腰都软了几分,手下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凤长曦将那两粒红豆玩弄的肿胀挺立,隔着中衣都能看到羞耻的形状后才放开。握住苏情的手带起了速度,很快便感觉到苏情挺起了腰,难耐的将头埋在他肩上道:“我要不行了,你怎样……” 凤长曦早已处在失控的边缘,听他这么一说,忽然加快了速度。苏情只觉得下腹处酸胀的感觉终于累积到了临界点,喉咙间发出了无意识的低喊。 两人的欲望几乎是同时喷发的,根本分不清是谁的,全部都被凤长曦的掌心虚虚的接住了。 苏情大腿内侧的肌肤抽搐着,明明被cui情的是凤长曦,但他却觉得自己也像被欲望支配了。虽然刚刚才登上了极乐的顶峰,体内却传来了一阵难耐的空虚。 他闭着眼,枕在凤长曦的肩上喘着,一时间还没搞清到底是什么感觉。凤长曦却抽出丝帕将手擦净,伸到了他腰后,隔着衣袍按了按那最为隐秘的地方。 苏情身子一僵,终于睁开眼看着他。 凤长曦泄过两回,但腥红的眼底还是弥漫着浓重的情欲。苏情下意识的想咽唾沫,却觉得喉咙干渴,什么都没有。 他环住凤长曦的脖颈,腰动了动,两人的欲望又贴在了一起。他低声道:“若还想要便进去吧,我的伤真的无碍了,不要再顾虑。” 凤长曦的气息因为他的这番话又急促了,但还是收回了手,环住他的腰道:“我们回去。” 苏情不依不饶:“回去继续?” 凤长曦与他对视了片刻,点头道:“回去继续。” 苏情这才满意的笑了,趁着他帮彼此穿裤子的时候检查了下他的脉息。所幸这蛊王血并未经过药物淬炼,因此效力短促,方才那两回已经泄了大半。 收拾妥当后便一路避开人群。苏恒早已带着其他人都去主殿那边帮忙了,他们直接回到三楼。凤长曦刚将门闩落下,苏情便将他推到了床上。 “等等。”凤长曦按住他的手道。 苏情不满道:“你还要干嘛?” 凤长曦走到窗边的水盆前,仔细的将手上的泥渍都洗干净,这才回到床上压住他。 苏情弯起了嘴角,用膝盖顶了顶凤长曦的腿间。 那处欲望泄了两回,却始终站着。凤长曦的脸色又红了,却没有按住他作恶的腿,反而低头与他吻着。 苏情被他的舌撩着敏感的上颚,鼻息间频频漏出煽情的热意来,身下的欲望也抬起了头。凤长曦将他的外袍解开,唇沿着脖颈一路往下,在他胸膛上吸吮出了十数个红痕。 苏情溢出了一声难耐的哼哼,凤长曦的呼吸终于落在了他的右边,但那舌尖却只是沿着ru晕来回打转,就是不碰中间早已硬挺的小粒。 苏情受不了了,按住他的头往下压去。 凤长曦无声的笑了,张嘴含住,时轻时重的啃咬着。苏情只觉得那瘙痒终于缓解了,但很快又发现下身顶在了凤长曦胸前。他忍不住抬了抬腰,暗示着凤长曦也别忘了那里。 凤长曦没有让他等,指尖摸上了挺立的物。 苏情眯起了眼,两条腿勾住凤长曦的腰,使坏的沿着中间滑下去,脚指头在某处恶意的钻了钻。 即便隔着外袍,凤长曦也能感觉到异样的触感,还残留着一点清明的眸光瞬间被欲望浸透了。 他按住那使坏的脚,指腹沾了点苏情物上的欲望,拉起一道 y 靡的丝来。苏情看着他将手指埋了下去,随即从那隐秘的地方传来了轻柔的按压。 苏情忍不住缩了缩,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那里毕竟从未有人碰过。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支起上身去衣服里翻。凤长曦问他找什么,他翻到乾坤袋,拿了一小盒凝脂膏出来。 他把盖子打开,顿时有淡雅的桂花香弥漫。他递给凤长曦:“润滑的。” 凤长曦看他笑得一脸促狭,却没有接过来。苏情不安道:“你不会想硬来吧?” 凤长曦勾起嘴角,将他的指尖放在唇边细细亲着。 苏情看着这磨人的动作,只觉得下腹的那团火烧的更热了。凤长曦感觉到了他呼吸的变化,眸光一暗,张口将那修长的指尖含了进去。 苏情的手指刚触到那条shi软的舌便觉得过电一般,腰都绷直了。 凤长曦盯着他,将他的每一根手指都舔shi。白皙的指尖不断进出着艳色的唇瓣,带出 y 靡的水光,可那张清研的脸却并未染上任何下流的神色。这样的画面让他想起了之前被含住时的疯狂快感,他不由得把凤长曦勾的更近了些,难耐的又叫了一声“长曦”。 凤长曦等的便是他情动的这一刻,将他的腿往上身按去,把头埋下。 那艳红的一点早已忍不住微微开合,凤长曦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呼吸不畅。苏情难耐的看着顶上的幔帐,心中期待着凤长曦的手指。可等了片刻后,迎来的却是一阵陌生又猛烈的刺激。 他不敢相信的撑起了上身,凤长曦埋首在他腿间,脸虽然看不清,但那一直在爱抚的舌却不断提醒着他,凤长曦此刻正在做着什么。 “长曦,别……啊!”他心乱如麻的唤道,大腿内侧不住抽搐着。凤长曦的舌尖将那些褶皱一点点舔匀,滑腻的触感激的他浑身发麻,两腿挣动着,却被凤长曦牢牢按住。 他脱力的倒回枕头里,没有被照顾的前面却因为后方陆续而来的快感越发胀大了,正随着他的喘息抖动着。色泽浅淡的柱身上青筋凸显,红润的铃口像极了在哭泣,一滴滴往外吐着透明的欲望。 他的意识就像被烧着了一样,还不待缓过来,凤长曦收回了舌,指尖挖了点脂膏,顺着那已经变柔软的洞口cha了进去。 苏情顿时扬起脖颈,忽如其来的刺穿让他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凤长曦并未用蛮力,他也没觉得痛,只是那处忽然接纳了异物,饱胀感叫他难受。 凤长曦盯着他看,手指将那些脂膏均匀的涂抹在内壁上。苏情体内滚烫,脂膏一触上便溶了。凤长曦只动了一会便感觉到手指被越来越多的软水包裹着,又shi又紧的感觉逼得他呼吸越发粗重,几乎想立刻就cha进去,可他还是耐着性子又增加了手指。他不愿苏情受伤,更不愿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毁了这盼了太久的一刻。 他压下体内的所有躁动,直到扩张到了四根手指时才停下来。 苏情早已浑身瘫软,口干舌燥,眼底荡漾的春情与迫切的渴望犹如干柴烧到了他心底。凤长曦扯开自己的裤子,扶住那早已涨到发痛的物对准了柔软的x,ue口。 苏情抓住了被单。他衣衫凌乱,长发在身下如浮萍一般散开,衬的肌肤似雪地里的微光那样柔软,偏偏胸前被凤长曦吻出来的痕迹又似红梅攀爬,看的凤长曦眼一热,下身一挺便贯穿了他。 苏情顿时觉得后面一阵酸痛感涌了上来,他下意识的往上躲,凤长曦却俯身将他困在了臂弯里,忍着不动,滚烫的呼吸落在了他耳畔:“灵隐,会痛吗?” 苏情在听到这声音后莫名的安下心来,他知道凤长曦一直在忍,自重逢起便忍着对他的情与欲。如今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可凤长曦为了不让他难受,不让他不安,硬是到了现在还在忍着。 苏情的眼眶红了,他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了眼前人究竟将他放在了怎样重要的位置上。平心而论,换做是他未必能做到这样。 他深吸一口气,主动夹紧了凤长曦,用能让凤长曦理智尽失的媚态说了一句:“不痛,想你动。” 凤长曦的理智果然崩塌了。 他抱着苏情,再没了顾虑,下身犹如失控一般猛烈的抽cha起来。 苏情刚被他顶了几下就有些受不了了,凤长曦激动的毫无章法,粗长的物在他体内肆意冲撞着。 在度过了最初的不适后,他开始感觉到了陌生的快感。原本有些软下去的欲望又硬了,抵在凤长曦的小腹上,随着凤长曦的动作来回蹭动着。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16节 他嘴里开始有 y 靡之音漏了出来,可每每刚涌到喉咙口就被顶的不成音节。紧致的内壁被凤长曦的物不断摩擦着,那种被填满的感觉让他更加心安了。他忍不住拉过凤长曦想接吻,但刚凑过去就忽然瞪大了眼,急促的叫声从胸腔中冲出来,喘着又倒了下去。 凤长曦看他神色不对,立刻停下来问怎么了。苏情喘道:“没事,就刚才那一下太刺激了。” 凤长曦不解了片刻,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将物在他体内慢慢转了一圈。结果在触到某一处时苏情又叫了起来。那叫声如惊涛拍岸,根本压抑不住。 他猛地抓住凤长曦的手道:“别碰了,受不了……” 只是这回凤长曦却像没听到一样,俯身吻住他,下身又开始冲刺。苏情刚放下心来,正想回应他的吻,结果他又对着那一处顶去,而且每一下都毫无偏差。 苏情只觉得那种难以忍受的快感像是卷着洪流的疾风暴雨向他冲来,顷刻间便逼得他眼泛泪光,拼命推着凤长曦。奈何他被凤长曦困在怀中,嘴被堵着,想叫停都叫不出来,只能被迫承受。 凤长曦对着那处顶了几十下后,他终于感觉到小腹一阵痉挛,灭顶的快感从欲望深处冲了出来,居然在没被爱抚的情况下s,he了。 凤长曦低头看了他的欲望一眼,继续保持着刚才的频率。 苏情方才被送上了从未有过的巅峰,整个人像是躺在云端里飘。一口气都没缓就被他继续顶弄,那处就像是麻了一样酸胀难忍。偏偏凤长曦觉得还不够,居然握住了他的欲望,配合着抽cha的速度套弄起来。 苏情刚s,he过,那里最是敏感,结果被凤长曦这样一弄,眼前顿时有白光闪现。他再也受不了了,头拼命摇着,疯了一样的推凤长曦。 凤长曦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后背的青丝早已滑下,与他的发纠缠在了一起。两人连接的部位一片濡shi,滑腻的水声伴着“啪啪”的撞击声传来。在凤长曦的耳边一直响着,催促着他越发激烈的动作。 苏情只反抗了一会就又想s,he了,他难受的拽住了凤长曦的衣襟,一句“长曦”还没叫完便觉得体内一热,凤长曦终于将滚烫的欲望全部s,he进了他的最深处。他也在凤长曦的指尖下一颤,却没像前两次那样s,he出来,而是缓缓的流出一些稀薄的j,,g液。 凤长曦压在他身上,两人都喘的不行,屋内飘荡着浓浓的情欲气息,过了好一会都没人说话。 苏情休息了好一会,意识才渐渐回到脑海中。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欲望还被凤长曦握在手心里,而凤长曦的欲望还埋在他体内。这样的连接让他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忍不住抱住了身上的人,将脸埋在那人的脖颈处蹭了蹭。 凤长曦方才陷入了极乐之境,一时间心神都恍惚了,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他撑起身体,担忧的看了苏情一眼:“还好吗?” 苏情无力的点头,虽然想夹他一下示个威,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得道:“你怎么样?” 凤长曦松开手,掌心遍布着苏情的痕迹,他想起了自己方才真的s,he在了苏情体内。那欲望顿时又有抬头之势,他脸一红,急忙抽了出来。 苏情后面一空,有些不适的哼了哼。凤长曦拉过被子盖住他光裸的下身,先去将手洗干净,这才回来帮他擦药。 苏情按住他的手探了脉,终于松了口气。 凤长曦将他的腿分开,用shi帕子在他后面缓缓擦拭。x,ue口红肿着,依稀能看到中间一点浓白。凤长曦将手指伸进去,苏情又难耐的夹紧了。他示意苏情放松,必须要把东西弄出来才行。 结果这一番清理让两人的额上都冒出汗来,苏情疲软的欲望又翘了起来。凤长曦宠溺的亲了他一下,问他是不是还想要。 苏情久违的翻了个白眼,他刚才都快被凤长曦压着做死了,哪里还敢说不够? 待药上完后,凤长曦帮他将头发梳好,想去外面接一盆干净的水来给他洗脸。只是没想到门刚打开,便看到不远处的楼梯前站着九幽和凤子意。 那两人似乎在那边站了很久,两张脸上都是一片通红,站姿僵硬。 见他走出来了,凤子意慌乱的叫了声“师父”,九幽则不好意思的叫了声“公子”。 凤长曦看这样便猜到他们可能来了一会了,想到方才房内发生的事,他不由得皱起了眉。 那蛊王血居然会让他意乱情迷到连外面有人都感觉不到? 他正色道:“为何你们会在此?” 凤子意动了动嘴,九幽生怕他太老实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急忙抢在他前面道:“公子,我们是奉命来请你和师父过去的。” “又出什么事了?”苏情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凤长曦转身看去,苏情居然在穿鞋了。他立刻进去,想让苏情再躺一会,苏情却站了起来,但是因为腰酸的厉害而没站稳,凤长曦赶紧将他揽进怀中。 这一幕被门外的两人看到了,联想起方才听到的那些声音,那两张脸红的都快滴血了。 “幽儿?怎不说话。”苏情推开凤长曦道。虽然他现在站着都很吃力,但毕竟在徒弟面前,他这个师父还是要有师父的样子的。 “是凤宗主来了。”九幽道。 苏情:“那些宗主可醒了?” 九幽:“有几位已经醒了,正在主殿上与云宗主他们谈话。师父,他们都想能见一见你。” 苏情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便去看看吧。” 他说完就要走,凤长曦拉住他,眼里满是欲言又止的心疼。苏情知道他在想什么,靠近他耳畔道:“你方才很小心,所以我没事。” 他说完就笑了,慵懒的眼中还带着情事过后的余韵。凤长曦只觉得心跳一顿,若非外面还站着两个小的,他定会…… 凤长曦压下绮念,给他戴好面纱便一起出去了,路上见到的人依旧对他们恭敬的行礼,直到主殿外。苏情一眼瞥见了主殿前站成方阵一样整齐的各家弟子,大约有数百人。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凤长曦看了一眼便知道又来了不少世家宗主,心头的y影更重了些。 但愿苏情的身份不会暴露,但愿这事可以尽快解决。 有弟子去通报后将他们引进主殿内,苏情刚跨进去,便有几十道各种各样的视线逼了过来,全停在了他身上。 他眼下一身繁复的凤氏家服,头上的发髻虽简单却是女子的,脸上未着粉黛,却戴着ji,ng致的面纱遮掩。虽然他与凤长曦差不多高,但身形却比凤长曦瘦些。因此两人站在一起,倒是真能让人看出他是“女子”。 苏情一眼就看到了主殿两侧的座椅最前面,分别坐着苏恒与凤君乾。云铮坐在主殿最高处的麒麟椅上,不知为何看着他的视线却有些尴尬。云然站在云铮身边,神色倒是无异,甚至还对他点头致意。 余下的人他都不认识,凤长曦带着他走上前,先是对着凤君乾一礼,道:“父亲。”又向三方各行一礼:“长曦见过各位宗主。” 苏情虽未开口,但还是随着他的动作一并行礼。 那些宗主们纷纷对他抱拳还礼。 凤长曦虽然只是凤氏的少主,但他已获尊号,之所以没封辅君是因为常年游历在外,且凤君乾也未要求他承担起凤氏的俗务。 他虽在修为上超越了大部分人,在态度上却一直以后辈自持,恭敬有礼。因此大部分人都对他称赞有加,但也有少部分像贺天方或周惊鸣之类的,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明阳君,听闻是你身边这位姑娘救了大家。你可真该好好的介绍一下,让我们都认识认识啊!” 第六十章 各位,不如我们权当中计。 这位说话的便是被苏情救下的宗主之一。也是除去六大世家外,名声如雷贯耳的华阳赵氏的宗主,赵枫桥。 赵枫桥与凤君乾年岁相仿。二人虽不算至交,但比起其他世家来说关系好许多。他性格豪爽,不拘小节,是看着凤长曦长大的,对凤长曦的关爱自然比他人多些。 此次他一醒来便听说救了他们的是凤长曦的未婚妻,心中甚是欣慰,觉得凤长曦终于找了个好姑娘。方才凤君乾一来他便拉着人家问长问短,打听着凤昭昭是何许人也,还真有一副长辈的模样。 凤君乾既然为苏情备好了身份,自然也是应答如流的。他们在这聊着,旁边不时有些宗主围上来参和。虽然大部分都只是看热闹,但多少也是想知道凤君乾对这位姑娘的态度,好为接下来做盘算。 毕竟此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有人想栽赃给云氏,以凤君乾一贯的行事作风,定然又是站在云铮那边。眼下这位籍籍无名的姑娘一出手就救了三十四位宗主,如此能耐,若说此事凤君乾完全不知也没人会信。 凤长曦道:“赵宗主,这位姑娘名唤昭昭,是我凤氏弟子。” 赵枫桥笑道:“你说的这些方才你爹都说了。长曦啊,可否请这位姑娘说一下我们中毒是什么情况?可千万别冤了轩和君。” 这件事徘徊在所有人心头,亦是个一触即发的炸药,毕竟有不少人心心念念着扳倒云氏,揪着机会搬弄是非。 赵枫桥虽然看着大大咧咧,但心思一点也不糊涂,否则也不可能与凤君乾成为友人了。他此番话一出,是个人都听得出来他认定云铮无辜。 凤长曦看向苏情。苏情的脸被薄纱遮的朦朦胧胧,一双桃花眼却粲然生辉。他向着赵枫桥一礼:“赵宗主,奴家给各位检查时发现你们所中非寻常毒药,虽然霸道却不致命。想来下毒之人未敢一次便谋害这么多位宗主性命,只想制造事端,惹来各家的不满。” 赵枫桥狠狠一掌拍在小几上。他毒刚解,但修为不低,这一掌下去还是把小几上的茶盏都震碎了。 他怒道:“到底是哪个畜生吃了豹子胆敢做这种事?被我查到一定要他死无全尸!” 他这番话虽然失仪,却是真情流露,在场还有七位也是刚解了毒的宗主,听他这么说都义愤填膺,纷纷拍着桌几怒骂着。 那毒虽然不致命,发作起来却是丑态尽显痛不欲生,这些人平时养尊处优的,哪里受过这种罪,个个都觉得是耻辱,恨不得立刻就把下毒之人抓来分尸。 凤君乾将目光落在了苏情脸上,方才苏情那番话并未替云氏开脱,只将事情的重点引向了下毒者的心思,让大家自行猜测。 此举反而比直接说与云氏无关更好,毕竟凤氏和云氏本就关系亲近,很容易惹来有心人猜疑他们是想替云氏说话。 凤君乾几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看向主殿之上的云铮。 云铮也不知怎么回事,从刚才起神色就不太自然。此刻听下面吵闹哄哄,太阳x,ue又开始一抽抽的疼了,面色也有些苍白,居然没发现凤君乾在看他。 云然就站在他身边,立刻发现了不对劲,倾身问他怎么了。他做了个无恙的手势,强自镇定的看着众人:“各位,此事发生在我云氏地界,是我顾虑不周以至让人钻了空子,我云铮在此向各位宗主赔罪。” 他说完便起身对着众人一礼,赵枫桥立刻道:“轩和君,此事不能怪你,无须自责!” “我们之所以造访,是因为周宗主说他有清和君杀人的罪证。若非他忽然发难,大家又怎会急急赶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去,苏恒坐在椅子上,端着ji,ng巧的云纹茶盏正细细品着。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犀利的很。 “苏宗主所言甚是,往日我们来都是住在云水瑶内的。这回突然,轩和君没准备,只能把大家安排在山下的客栈中,这不,刚好给有心人大开方便之门了。”这回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众人不必看也知道,会这么说话的只有纪清秋了。 苏恒倒没想到纪清秋会帮着说话,但刚看过去就腾起一肚子火。纪清秋哪里是站在他这边的,一双眼睛分明盯着殿中央的苏情,连眨都不眨! 苏情也看到了纪清秋的视线,但他此刻并不想变成事件中心惹人注意,于是微微侧了侧,将半边身子都匿在了凤长曦身后。 凤长曦一道犀利目光看去,纪清秋却没脸没皮的笑了。 “对了凤姑娘,你既然有办法为我们解毒,可知这是何毒?”赵枫桥又问道。 苏情:“是苗疆之毒。” 赵枫桥疑道:“苗疆?莫非下毒之人与魔修有关?” 苏情前面就打算好了,这蛊毒既然在域外和苗疆都有,那他就没必要冒险说域外。毕竟那地方远离中土,是邪教肆虐之地,凤氏一门医术再高,毕竟也是名门正道,不会轻易接触域外。 苏情点头道:“是否与魔修有关奴家并不清楚,但此毒在苗疆一带也是鲜少见到。” 赵枫桥:“那凤姑娘是如何得知这种毒的?” 苏情:“奴家并非认得此毒,是各位宗主的症状像是中蛊。奴家这只镯子里有着蛊王血,便想着以它来试各位的血,若有反应便是蛊毒了。” 他说的坦然,这些宗主当时虽然昏迷,但他们的弟子都知道每个人被云氏的大夫抽走了一点血。若不把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只怕一个不查就会被某些人反咬一口。 赵枫桥看了一眼他手腕上那雕工ji,ng巧的手镯,倒吸一口气:“蛊毒?那不知我们身上的毒是否全解了?会不会还有什么后遗症?” 苏情:“赵宗主放心,方才我以蛊王血为各位解毒,各位再休息一晚便可康复了。” 赵枫桥这才松口气,笑哈哈道:“如此甚好,有劳凤姑娘了。” 他带头致谢,那七位宗主虽然不如他态度真诚,却也是纷纷对苏情点头致意。苏情正欲还礼,外面有一名云氏弟子匆忙闯进来。 “轩和君,清和君,秦淮周氏的周宗主带着一群人要闯灵障。我们虽将他们拦着,但周宗主等不及通报,已经在山下动起手来了!”那弟子急的声音都不稳了,云然闻言大怒,还不待云铮开口便喝道:“他周惊鸣真当我云氏无人了吗?!” 他话音刚落,腰间焚情悍然出鞘,凌冽的青光如风动涟漪震荡开来,浮在脚边。 “云然!切勿冲动!”云铮急忙喝止。云然却恼怒的瞪他一眼:“兄长!你一再忍让却换来他越发嚣张。此番他都敢闯我云氏禁制了!若还以礼相待,岂非叫我云氏上万门人难堪?” 他本就在云铮对周惊鸣的态度上一直不满,此刻羞恼至极,说话的时候再没了谦让。那狠厉的模样叫云铮心头一痛,想说什么居然忘了。 云然看着那名弟子:“姓周的人在何处?!” 弟子急忙道:“在,在山下的禅宗林。” “轩和君,灵障被闯为何无鸣钟警示?”云然正欲御剑而去,一直没说过话的凤君乾却开口了。 云铮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被亲眼所见的那件事刺激到了心神,以至于一度昏昏沉沉的。而云然也因为气恼忘了这件事,二人顿时都朝那名弟子看去。 那弟子也反应过来了,一脸震惊,嘴唇都在抖。云然质问他消息何来,他慌忙摇头:“是有人御剑上来禀告的!那人穿着云氏家服,一身是血。他说,他说周宗主在下面忽然发难,弟子们快拦不住了……” 凤君乾:“清和君,你若就此冲下去,只怕正好中了他的计。” 云然看向他:“不知凤宗主此言何意?” 凤君乾双手负于身后,看向地上的那位弟子:“听闻在我来之前,云氏曾鸣钟示警过。当时是因为其他宗主得知中毒一事,要云氏给说法。可大家也只是围在灵障外,并未真正闯入。”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接了一句:“可不是嘛!” 说话的正是那几位讨说法的宗主之一,他们当时虽然气恼,却也没有说闯就闯。毕竟云氏非一般仙门世家,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做出头鸟去得罪? 凤君乾:“纵然周宗主手中握有清和君杀人的罪证,但真相究竟如何也不是他一人可定。他若无十足把握,为何要通知百家声讨?可他若有十足把握,为何又要不顾一切闯云氏灵障,连通报这点时间都等不及?” 这番话说完,在场众人立刻低声议论开了。 凤君乾继续道:“既无鸣钟,就说明并未闯禁制,那名报信的有问题。禅宗林地形复杂,周惊鸣若真要闯进来,何故舍易取难?” 云铮的声音冷了下来:“凤兄的意思是,周宗主想引云然去那?” 凤君乾点点头:“虽然我不知道周宗主存了什么心思,但以清和君的脾气,应该早就被杀人与声讨这两件事激怒了。此时再听闻周宗主的狂妄之举,定会冲下去与他动手。而我们这些被引到此处,还未中毒的宗主们,应该也会跟下去看热闹。那么这里……便只剩下“还在中毒”的你们了。” 他指尖一点,便隔空点到了赵枫桥头上。赵枫桥没他脑子转的快,一时半会还未反应过来。但云铮眉眼间却已覆上寒霜。 若凤君乾推测的正确,周惊鸣闹这么大一出连环计,目的应该还是栽赃云氏。 毕竟第一次下毒手法太过明显,纵然有心人想要污蔑云氏,但大部分人都会分辨是非。可若是把他们都引出去,再来个二次下毒…… 苏情说过,第一次下毒的分量并不算重,至少下毒者的目的不是取那些宗主的命。可如果这些宗主入了云水瑶内再次中毒,那他云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推脱的掉了。 “凤宗主,若照你所说,周惊鸣为何不干脆真的闯,那样能制造更大的动静,岂非方便他做事?”终于也有其他宗主反应过来凤君乾言下之意指的是什么了,便疑道。 “若真闯了灵障,鸣钟必响。到时整个云水瑶内人人都会警惕起来,守备越发森严,那他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凤君乾说道。 “可周惊鸣如何能保证我们一定中计?只要有一人发现鸣钟没响,可能都会察觉到有异。”有人继续问道。 “连番变故,早已人心混乱了。就算有人察觉到鸣钟没响,也可能想到是鸣钟的弟子未尽责,谁会像凤宗主这样玲珑心思,片刻就推敲出了这么多可能。”纪清秋摇了摇手中折扇,那番话也不知是夸还是贬,听的人都不好随便接话。 凤君乾懒懒看他一眼,并未理会。 云然此刻早已冷静下来,面色却十分y寒:“姓周的居然敢把这么多家族都算计进来,他这是要翻天了不成?” “各位,不如我们权当中计,且看看周宗主到底盘算的是什么。”凤君乾看向众人道。 方才他那一番推测虽没有实际证据,但个中疑点都说得通。 他身份尊贵,凤氏一门又有数百年清誉,从来都是百家中最正直不阿的存在。反观周惊鸣,这位周宗主自从十年前与云氏苏氏结怨后,便一再针对这两家,挑衅栽赃早已不是第一回 了。大家都看在眼里,只因为此事乃三家私下的恩怨,外人管不着,也没必要cha手去管。 可周惊鸣这回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算计了这么多人进来。此事若说不是他做的,莫非是云氏在自家地界上演这么一出戏泼脏自己? 且以云铮历来礼贤恭谦的行事作风,也没什么人会信。 此番想通后,在场众人便都认为凤君乾说的在理。少数几位还存着疑虑的心思,却也是同意去一看究竟。反正是真是假一会就分晓了,何必浪费时间。 第六十一章 那是因为你愿意依赖我了 为了掩人耳目,由云然一人当先而去,云铮安排凌枫桥他们继续回屋里躺着。 毕竟眼下还不清楚解毒的事是否传出去了。若周惊鸣已经知道这个消息却还坚持闯禁制,说明还有其他的盘算。凤君乾的意思是,以不动应万变才是当下最合适的。 云然御剑一段后便察觉身后有剑气迫近,他转头一看,凤长曦带着苏情御剑追来。 云然立刻停下:“何事?” 苏情本来站在凤长曦身后的,闻言便搭在他肩上道:“来帮你啊。” 云然压低声音道:“帮我?你可知眼下自己的身份?” 身旁还有其他云氏弟子在,云然说话也不便直接。谁知苏情理所当然的道:“你别忘了我与周惊羽也有仇。” 云然顿了片刻,这短短一日内发生了太多事,他还真忘了这一茬。只得道:“你这样太冒险了。长曦,你怎可任他胡来?” 凤长曦道:“云然兄,我不会让他遇到险境,但周惊羽伤他之事必须有个了结。” 凤长曦自然不会由着苏情胡来。只是周惊羽丧心病狂到要杀苏情,这样可怕的心思,凤长曦只怕夜长梦多。 云然见他眼底毫无退让之意,想起周惊羽曾将苏情逼到濒死的境地。若换做云铮遇到这样的事,他也不会轻易放过行凶者,于是便叮嘱他们一定小心。 禅宗林位于日照山脚下,是一处地势险峻的林子。本来不叫这个,只因那位高僧便是在这林中为第一位云宗主除了心魔,故而改了此名。 禅宗林外便是云氏的灵障。那灵障拔地而起,薄如蝉翼,将整座日照山都包覆其间。其上流转着普通人不可见的灵光,若是有人意外走到这附近,便会被灵障散出的幻境所迷惑,被引向其他地方。 灵障外是一条宽阔的溪流,围了不少着黑袍的秦淮周氏弟子,他们与灵障内的云氏弟子们对峙着,彼此手中的剑都已出鞘,却保持着姿势不动。 气氛虽然剑拔弩张,却无人开口说话。直到云然他们来了。 “清和君!”有人欢喜道。云然目力极佳,方才还未落下便看清了那群周氏弟子不过是群修为普通的门生罢了,并未看到周惊鸣的身影。 果然像凤君乾所说的,此地并未有闯禁制之举。 他道:“发生何事了?” 这群守山弟子中身份最高的一人站了出来,恭敬道:“回清和君,我们也不知。这些周氏弟子忽然就来了,拔了剑就站在那,无论我们说什么都无人回答。” 云然疑惑的看去,那群人的举止确实诡异,虽说灵障外是看不到灵障内的情况,但也只限于普通人。所以那群门生就算修为再低也不可能看不到他们。这样对峙,比起引他来此,倒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云然转向凤长曦:“你怎么看?” 凤长曦尚未回答,苏情便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不对劲啊,长曦,你看他们跟那个村子里的东西像不像?” 他说完便看向凤长曦,云然不懂他所指,但凤长曦是与他一起见过活尸的,立刻听明白了。 凤长曦眉一蹙,伸手便挡在苏情面前,厉声道:“你别动,我去看看。” 苏情抿唇笑了,凤长曦对他的霸道真是越来越不掩饰了,不过他就喜欢这样。于是听话的退了两步,叮嘱凤长曦小心点。 云然不明所以,但看着两人似乎知道点什么,便静下心来观察。那群挡在灵障前的云氏弟子纷纷给凤长曦让路,凤长曦径直走到灵障边上,云然伸指一划,灵障便为他解除了供一人出入的空间。 凤长曦一步跨到灵障外,苏情的心也跳的更快了。 他隔着溪流看着那群周氏弟子:“不知各位此举何意?周宗主可在?” 那群人虽将眼珠子集体转向了他,却依旧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 凤长曦便足下运气,如轻灵的白羽落到了对面。 他站在了一位弟子面前,俯身观察了片刻,忽然面色一白,又去看附近的那些,片刻后便退了回来,看着苏情道:“确实是那东西。” 苏情脸色也不好看了,云然还是一头雾水,只得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倒是把话说清楚。” 苏情看着他道:“清和君,你见过活尸吗?” “你是说炼魂术所控制的尸体?”云然面色沉了下来,苏情点头:“其实我与长曦一路走来已经见过好几回了。你还记得之前在升平镇帮过我们的那次吗?” 云然:“自然,那时你与长曦双双灵力枯竭。长曦还说你们在一座宅邸中遇到了诡异的尸体。” 苏情:“那具尸体是活尸。” 云然:“那当时你们是遇到了修炼魂术的才会那样?” 苏情:“我们一路上都在寻找,但没有线索。后来我被周惊羽所伤,此事便耽搁了下来。直到现在,那群活尸又出现了。” 他指尖所指,便是那群周氏弟子的方位。 云然骇道:“此事与周惊鸣有关?” 苏情摇头:“尚不清楚,但此番周惊鸣带着王相何父子来指正你杀人,想来他们是沆瀣一气。王相何父子与活尸虽无关,但我曾在兴和镇时被一无瞳人引诱,于郊外的密林中发现过一片人头沼泽。” 云然:“你且说完。” 苏情便将那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反正此事凤君乾也知。他说完后云然果然道:“凤宗主曾找云铮说过发现煞印的事,但他还在查,且此事不宜引人注目,因此云铮与我都未干涉。若如你所言,想必这位无瞳人便是关键了。” 凤长曦这时也道:“此事家父也一直未有进展,因此无法断定无瞳人的目的究竟是善是恶。” 苏情又看了那群周氏弟子一眼,道:“清和君,你认为周惊鸣是怎样一个人?” 云然疑道:“为何如此问?” 苏情:“依你所见,这像是周惊鸣安排的吗?” 他此话一出,云然便转身去看那群周氏弟子。他们虽穿着周氏的服饰,却并未释出灵力来,个个目光僵直,只是维持着持剑的姿势罢了。 云然:“不好说,周惊鸣此人行事偏激,且心思缜密。我虽一再防范,却还是被他算计多回。” 苏情又看向凤长曦:“你觉得呢?” 凤长曦与他对视着:“此举太过莫名,且看不出用意。若我是他,不会轻易做出这种自揭老底的行为。” 苏情弯了弯眼睛,又看向云然道:“就是这个意思。” 云然的脸色越发沉重了,他对云氏弟子下令:“将他们拿下,切勿伤了性命,只需以灵力压制即可。” 清和君下令,那群弟子自然遵从。本以为这些周氏弟子会反抗,没想到那群人轻易就被缴了剑,也不挣扎,一个个被缚灵索捆着,意外的老实。 云然这边没有收获,那他便十分担心云铮那边的情况了。虽然凤君乾等一众宗主都在,可如今周惊鸣目的不明,他还是带着凤长曦与苏情赶回去。 只是他们刚到半山腰处,便看到有几名弟子匆忙御剑而来。 那几名弟子一见到他们便行礼:“清和君,轩和君请您即刻回去!” 云然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那弟子急道:“秦淮周氏的周宗主到了!他带着两位证人以及数位宗主,在主殿那边说要、要……” “要什么?他怎么进来的?”云然逼问道。 弟子一咬牙:“他说要制裁您!” 云然勃然大怒。苏情见那弟子没回答最关键的问题,便又问了一次:“他怎么上来的?” 那弟子匆忙摇头:“弟子不知,弟子是得了轩和君的命令即刻下来请您回去的。” 凤长曦一把按住云然的肩:“云然兄,眼下还不知周惊鸣到底打了什么算盘。他冤你杀人的事我会澄清,你切勿失了理智,中了他的计!” 云然双目血红,只觉得被周惊鸣玩弄于股掌之上,即便知道凤长曦所言极是,却也压不住心头熊熊怒意。好在苏情及时补了一句,让他别冲动,顾着云铮的身子,他这才冷静了下来。 众人急忙往回赶去。苏情虽没有当年的记忆,但凤长曦却想起了十年前的惨案。他将苏情牢牢牵住,叮嘱苏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做显眼之事。 苏情知道轻重,不知为何,他自从看到那些活尸后,心头便隐隐有不安越扩越大。 一想起此事牵扯到炼魂术,他就觉得自己身在一个看不到边际的局里,而布局者是谁,有何目的至今他都不明。 偏偏他的师公又是白修宁,而炼魂术,是白修宁所创。 想到白修宁,苏情就想起了至今都未露面过的白谪。前段时间他在那处幽谷见到了白思宁,从她口中得知白谪是与白祭言在一起的,可他们去哪了却不知道。 白谪说了有事要查,他到底在查什么呢?联想起他与白祭言的身份,苏情能想到的最大可能便是炼魂术一事。 既然他与凤长曦这一路上都能意外撞见好几回,说明此事早已超出了他们所见的范围,其涉及之广,背后之人的用意都让人不安。 当年炼魂术并未因为白修宁的离世而被毁灭,那本是他为了导正昊渊修行而创的,却不知为何变成了鬼道中人人趋之若鹜的珍宝。即便炼魂术入门很难,对修习者自身的要求非常高,却还是不断有人在尝试,希望成为那万中挑一的幸运儿。 也有不少仙门中人为了炼魂术而坠入鬼道,毕竟炼魂术的修习并不需要金丹与灵力辅佐。 因此,白修宁百口莫辩,这件事也成为了日后他被百家讨伐的一个借口。 苏情的脑子里又开始浑浑噩噩的了,他只要一想起这些就会莫名的不安。凤长曦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于是靠在他耳畔道:“不必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苏情默默的点头,拉着他的衣襟索了一个吻。 虽然是吻,却只是唇瓣轻轻相触便放开了。苏情眼底恢复了神采,笑道:“真奇怪。以前很讨厌你把我当个大姑娘一样护着,现在却觉得这样挺好。” 凤长曦也笑了,搂紧了他的腰:“那是因为你愿意依赖我了。” 第六十二章 云宗主撒起谎来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在进主殿之前,苏情多了个心眼。他让云然把那些周氏弟子先藏起来,不要立刻带进去。 云然不解他此举为何,那群弟子正是最好的证明。可苏情却坚持道:“清和君,眼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些人真正属于‘秦淮周氏’,若不是周惊鸣安排的,那便是背后还有人在作怪了!” 云然已被周惊鸣气的快没了理智,根本不会去想这件事背后的弯弯绕绕。他不欲云然被周惊鸣利用,毕竟他们眼下是同一方的。 云然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他,苏情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却见他屏退左右弟子,压低声音道:“苏二少主,若十年前你真的是被控制住了,下手的人有没有可能是周惊鸣自己?” 苏情与凤长曦同时愣住了,这个他们都不曾想过。苏情是因为完全记不起当年的事了,而凤长曦则是因为想不通周惊鸣在那件事上能得到什么好处,所以便没往那边去想。 “你为何如此说?”苏情紧张的看着他。云然正欲开口,主殿内又有弟子跑出来催促。他只得说此事再议,便先进去了。 “他方才到底想说什么?”苏情着急的扯着凤长曦的衣袖道。凤长曦安抚他:“莫急,等这事处理完了再问他。” 苏情心中的不安又像涟漪一样扩散开来,但他也知道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得与凤长曦一起进去了。 主殿内的两排客椅上坐满了各家宗主,苏情与凤长曦是从侧边小门进去的,那门两边还守着云氏的弟子,自然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进来了。 最主要的是,殿中央那位一身黑衣锦袍的中年男子,正言辞犀利的攻击着云然。 “其实在王宗主与我说此事时,我也是不相信的,但他却将一道信物交给我了。”周惊鸣故作玄虚道。 殿内一时间又听到了众人私下议论纷纷的声音,苏情侧身站在凤长曦背后,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周惊鸣。 周惊鸣面相平平,举手投足间根本看不出一门宗主该有的风华气度。且他比云铮大许多,辈分却比凤君乾小。凤君乾把他当后辈来看,却处处尊着云铮,这让心高气傲的他一直处于尴尬愤慨的境地中。而他又是个十分看重面子的人,常常以秦淮周氏乃六大世家之一而自居,对其他世家的宗主都是冷冷淡淡的,出了名的难伺候。 此刻他从乾坤袖中拿出一物,却没人上前去看。他顿时怒了,径直走到云铮面前道:“还请云宗主自己看吧。” 百家之中人人都尊云铮为“轩和君”,基本上没有人会当面唤他云宗主,唯独周惊鸣与众不同。谁都知道他就是仗着云铮从来不在这些事上与他计较。 此番他走到台阶前,将东西随手抛到了云铮的两腿间,如此行为实在是无礼至极。 云然本就压抑着怒火,此刻却是再忍不住,焚情自行出鞘,携着灼目青光直逼周惊鸣背心。 云铮瞳孔骤缩,周惊鸣正欲抽剑还击,却见到一柄泛着妖异紫光的剑停在了焚情前面,堪堪将焚情怒涨的剑气都挡了下来。 云然恼怒的朝凤君乾看去:“凤宗主!此事你莫要cha手!” 凤君乾依旧坐在椅子上,听到云然这话却摇了摇头:“清和君,周宗主无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一贯见轩和君不顺眼,这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你又何必在此时动怒,平白惹来他说你被逼急了毁灭证据呢?” 他这话看似在劝云然,实则却把周惊鸣给暗骂了一顿。周惊鸣顿时火大了,怒道:“凤君乾!别用你那张嘴颠倒是非黑白!我何曾这么想过?!” “哦?你没这么想么?你明知清和君一向敬重他兄长,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再挑衅。莫非你是在试探他的底线在哪?”凤君乾笑了,眼底的鄙夷毫不掩饰的落在周惊鸣脸上,气的周惊鸣几乎要对他拔剑了。 云然终于将焚情收回鞘中,他并未再理会周惊鸣,而是对着云铮一礼:“是云然招惹了小人,连累了兄长被轻辱,云然有罪。” 他这是跟着凤君乾现学现卖。苏情隐在凤长曦身后,看到这里终于笑了起来。他扯了扯凤长曦的袖子,附耳道:“你爹那张嘴真是能文能武啊,你怎么就没学到半分?” 凤长曦一心记挂着他的身份和安危,哪里有闲心去想这些,把他探出一半的身子又往里拉了点:“眼下周惊羽不在,应该无人能认出你的身份。但还是小心为上,莫要引人注意。” 苏情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热气,软绵绵道:“知道了~” 云铮一脸复杂的看着云然。 周惊鸣丢来的东西是一枚ji,ng致的铜牌。正面刻着日照云氏的家徽火焰云纹,背面则刻着一个‘然’字,铜牌下面坠着一条青白交汇的流苏。 云铮只看了一眼便确定这是云然的东西,因为他也有块一模一样的,只是背面的字是‘铮’。 这是他们的爹,上一任宗主云起在他们出生时打造的,一人一块。但云然这块从未离身过,又怎会出现在周惊鸣手里? 云然也看清了云铮手里的东西,他立刻往自己腰间摸去。 “怎么?清和君丢东西了?”周惊鸣冷笑道。云然面色苍白,转而怒瞪着他:“你居然偷我东西?!” “笑话!问天榜首的清和君,谁能从你身上偷东西?”周惊鸣说完便转向众人,继续道:“各位,这个令牌大家也许不熟,但云宗主一定认得,因为他身上也有块一样的。” 大殿上顿时又起了纷乱的议论声,周惊鸣虽然故作玄虚,但那句话确实不假,谁能从云然身上偷东西? “云然,这铜牌不是丢了两年了?”就在众人议论声越发哄闹时,麒麟椅上端坐的云铮忽然开口了。 云然闻言一怔,周惊鸣却指向云铮道:“云宗主,你可不要为了替云然脱罪就信口雌黄!” 云铮却温和的笑了,淡褐色的眸子里仿若盛着一泓清水:“周宗主,一块铜牌能说明什么?云然确实在两年前就将它弄丢了。” “那他方才为何在腰上摸索?还要说是被我偷了?”周惊鸣不依不饶的逼道。 云铮依旧答的流利:“云然十分爱惜这铜牌,丢了以后他又打了另一块带在身上。只不过方才他与我在房内起了争执,那块铜牌被我捏碎了。想来他是被周宗主多番激怒,以至于忘了方才的事。” 周惊鸣冷冷道:“云宗主撒起谎来还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周某佩服!” 云铮笑的越发温柔了,俊秀的五官如天成的美玉,令人看着就舒心悦目。他道:“周宗主若是不信那也无法,虽然我不知你在哪捡来的,但还是要多谢你归还此物。” 他信手一抛就将那铜牌抛进了云然怀中,云然立刻收起来。苏情看到这里又趴到凤长曦耳边道:“云铮可真护短啊,这番话简直就是瞎掰,你说他要是不喜欢云然打死我都不信。” 凤长曦悄声道:“云铮性子外柔内刚,只要不牵涉到云然,他都很好说话。这些年来若非他护着,云然不知会得罪多少人。” 周惊鸣在口舌上从来不是云铮和凤君乾的对手,于是他快步走道王相何父子身边,撕了覆住他们嘴的符咒,恼怒的将人推到了大殿中央:“王宗主,王少主,请你们将之前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吧!” 王相何父子被他这么一推,虽然站稳了,却显得有些狼狈。四只眼睛都朝着云然看去,还未开口便都吓得掉头想走。 周惊鸣拉住他俩的衣领道:“今天这么多位宗主都在,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他云然不能只手遮天!你们只要大胆的说出来,自然有人给你们做主!” 王相何与王奇贵对视了一眼,王奇贵终于抖着唇说了出来:“清和君,不是我们要出卖你!只因这件事闹大了,我们再不说真话,这罪名可担不起啊!” “那你倒是快说啊!折腾了半天还没进入正题,我腰都坐硬了。”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周惊鸣自以为是的作态了,一扇子敲在椅子的扶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王奇贵在纪清秋继任宗主的时候见过他,知道此人不是个好惹的,于是连连点头:“纪宗主,此事说来话长,你莫急。” 他将云然如何指使他们的话都说了一遍。凤长曦蹙眉问苏情,为何王相何父子能在蛊虫之下撒谎? 苏情思忖了一会,目光落在了周惊鸣身上。 他下的是诚心蛊,如果王相何父子能撒谎了,就说明他的蛊虫已经被破了。看王相何父子如此听周惊鸣的,想来破蛊这事应该是周惊鸣做的。 这下他更加确定那三十四位宗主的毒是周惊鸣下的了。 可麻烦的是他没有证据,周惊鸣未必会将蛊毒和蛊王带在身上。 他在这边将思绪转的飞快,那边也有人开口质疑了。 纪清秋的扇子一直敲着,脸上满是嘲讽:“我说王少主,你这番言论的证据该不会就是那枚铜牌吧?” 王奇贵赶紧摇头:“我还有证据!清和君曾与我爹有过书信来往!爹,您快把信拿出来!” 第六十三章 我就是想说他们像被你控制了 王相何真的从怀中拿出了信,交给周惊鸣。 周惊鸣当众打开信封,拿出信看了一遍,接着便斜眼看向云铮:“云宗主,纵是你巧舌如簧,我倒要看看你此番还能如何强辩!” 他说罢便将信递给了身边的一位宗主,那位宗主疑惑的接过来,很快便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看完后恼怒的将信传给下一位,看着云然的目光再没了先前的平和,而是覆上了一层寒意。 云然料到周惊鸣为了把自己拉下来定然准备了下作东西,他索性回到云铮旁边站着,看这条疯狗还能怎么折腾。 云铮却有些紧张的盯着那在各位宗主手中传阅的信。直到纪清秋第一个夸张的站起来,口中囔囔着“荒谬,这是假的吧?!” 纪清秋旁边坐着的就是苏恒,苏恒从开始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此刻将信看了一遍,忽然就冷笑了起来:“好高明的手法,就是不知这上面的灵力符印是怎么弄来的。” 他一扬手便递给了凤君乾,凤君乾立刻看到了左下角云然的署名以及灵力符印。 他挑了挑眉,指尖一弹,那信便稳稳的落在了云铮手中。 云然也俯身看去,那封信是以他的口吻写的,嘱咐王相何如何处置那些试药之人的尸体。末了除了他的署名外,还真有一个他的灵力符印在。 所谓灵力符印,是以灵力结的印鉴,类似于寻常人用的印章。因为每个人的灵力不同,喜好与风格不同,因此结出来的符印也不同。但任何符印都是以家族纹章为基础,进行繁复的变化。这种符印一旦结成后便带着特殊的法术,不可更改,且因为每个的法诀都不同,旁人亦模仿不来。 云铮握着信的指尖都在抖了。 他相信云然绝不会做这种事,但周惊鸣为了陷害云然,连灵力符印都能伪造。他只觉得那被深埋在心底的情绪好似忽然挣脱了枷锁,卷着洪流就向他冲来。 云然的声音适时在耳畔响起,温柔的仿佛他们之前未曾吵过架:“铮儿,你的身子不宜动怒,这里我来。” 云然将那封信拿了过来,正要朝周惊鸣走去,云铮却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衣摆。 云然转头看去,却见云铮一向波澜不惊的眼底居然有不安的情绪泄了出来。他脚下一顿,立刻就想抱着云铮。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做出这种让人起疑的动作来。 好在他的身影挡住了云铮,下面的人都没看到云铮的失态,但是站在侧边的苏情和凤长曦却看清了。 苏情作为一名医师,对经手过的病人都很在意。若没有治好,他便会一直挂虑在心头。 “你在想什么?”凤长曦悄声问道。 苏情附在他耳畔:“我有个计划,虽然险但是能揭穿周惊鸣的诡计。” 凤长曦听他说完立刻否定。苏情软磨硬泡了一会,凤长曦起先说由他来,但苏情说周惊鸣那么提防他,又怎会让他多说话? 两人僵持了片刻,最后凤长曦被他逼的无法,只能叮嘱他千万小心。 苏情一眼扫过大殿上的众人,未看到任何一位已经解毒的宗主,他便让凤长曦传音入密给凤君乾,问一问他们进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凤君乾的回答证实了苏情的猜测,周惊鸣还不知道解毒一事,但也并未就此事发难,一来便是声讨云然。 苏情打定主意便走了出去,凤长曦一双手在袖下紧握成拳,心又被吊在了半空中。 云然正欲与周惊鸣对峙,忽然发现苏情朝他们走来,心中也是一怔。但见苏情步履轻盈,先是对着云铮和各位宗主行了个礼,这才走到云然面前道:“清和君,奴家觉得王宗主与王少主的气色不对,可否让奴家看一看?” 他话音刚落,周惊鸣立刻警觉道:“你是何人?” 凤君乾早已在凤长曦的传音入密中知道了苏情想做什么,那法子虽然冒险,却是可行。于是道:“她乃我碧灵凤氏的弟子,医术卓绝。周宗主,我看王宗主与王少主的气色确实不太对劲。他们一身修为,气息怎会如此孱弱?” 他这话说完,苏恒也接上了:“王宗主,不妨让凤姑娘给你二人瞧瞧。你与王少主这般言行,莫要被什么控制住就不好了。” 苏恒这话说的够直接,只差指着周惊鸣的鼻子说他控制这两父子了。 周惊鸣闻言又火了。这苏恒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自从十年前结下仇恨后便一直不让他痛快。明明他有很多机会可以灭掉苏氏,偏偏凤君乾和云铮明里暗里的护着,以至于后来苏恒真的把苏氏稳了下来,成了他眼中又一颗拔不掉的钉子。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17节 他怒极而笑:“苏宗主此话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莫非是想说……” “我就是想说他们像被你控制了。”不待周惊鸣反驳完,苏恒就将话说明白了。这下议论声又开始不绝于耳,周惊鸣的脸色像极了戏台上的关公,就差气的把胡子吹起来了。 苏情看着苏恒那一脸你奈我何的模样,心中想笑,脸上却只能绷着。他方才刚走出来的时候就察觉到苏恒生气了,可他也没办法提前征求苏恒的同意。反正是不会肯的,那他还不如先做了再说。 结果,他的大哥是真的护他,明明不懂戏码,却能跟着凤君乾一起开锣了。 苏情心里一暖,也更有底气了。他向着周惊鸣一礼道:“周宗主,奴家只是见王宗主父子神色慌乱,灵力不畅,觉得有些蹊跷。而他们此刻又在指证清和君,如此大事,必然是要弄个清楚才好。若冤了哪一方,对您的名声也是不利的。” 他说的进退有度,周惊鸣却像被撩到了痛脚,正要发作,纪清秋站了起来,走到苏情身边夸道:“凤姑娘不愧是医者父母心,这般为人着想。依我看她说的对,这王宗主父子唯唯诺诺的,哪里有先前见到的半点世家风范?若是凤姑娘诊了觉得没问题,那这的指正我们也能放心去相信了。” 纪清秋笑眯眯道,说完便讨好似的盯着苏情看。苏情虽然不喜他这橡皮糖一样的自来熟,此刻却得了他帮忙,只得还他一笑。 苏情的医术在场之人虽没见过,但方才在周惊鸣来之前,这些宗主们可是见识了凌枫桥他们解毒后的模样。而且这王相何父子确实神色仓惶,本来就没多少人信这个指证,于是便纷纷同意。 周惊鸣见事态忽然超出控制,他又惊又怒,一双y鸷的眸子盯在苏情脸上,似乎要把他烧出个洞来。奈何苏情垂眸静立的模样看着十分无害,他只得低声威胁道:“要检查就快,别想在我面前动手脚,当心把你凤氏也拉下水!” 苏情默不作声,立刻开始检查王相何父子。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伸出时手腕上系着的一对宫铃清脆环环,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响动着。他先是抚过王相何的眼皮,检查了瞳孔,又去看王奇贵的。接着让二人张嘴检查了咽喉,最后同时捏住二人的脉搏。 他这番检查并未出现任何多余的动作,周惊鸣死死盯着他,直到他收回了手才嘲讽道:“凤姑娘满意了吧。” 苏情笑道:“他们确实无恙。” 周惊鸣这才斜眼道:“我早说了没问题,简直多此一举!” 苏情朝他行了个礼,略长的华服将指尖隐在了袖下,也掩去了指甲缝中残余的粉末。 他当初给王奇贵下诚心蛊时,便是把那粉末洒进王奇贵的酒里。方才他故意以宫铃来吸引周惊鸣的注意,实则早将那粉末沾在了指甲缝中,借着给二人检查咽喉时弄了进去。 周惊鸣果然没发现他的小动作。 周惊鸣正要继续发难,苏情却又cha嘴道:“他们虽无恙,但奴家心中却有一事不明。不知当时周宗主是否是听闻了王宗主父子所做下的恶行才赶去的?” 周惊鸣:“自然,否则也不会从他二人口中听到一切居然都是云然所指使的。” 苏情:“那便奇了,当初他二人跪在衙门前,对着满街百姓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惊鸣冷笑道:“凤姑娘为何如此肯定?莫非你当时在场?” 苏情点点头:“自然,不信你问问王少主,可认得奴家?”他说完便将脸上的面纱摘下,王奇贵在看到他的瞬间瞳孔都僵直了,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鬼魅。惨叫一声,毫无形象的扑到王相何怀中,浑身不断的发抖。 苏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温柔柔:“王少主,你这是认出昭昭了吧?” 反正周惊羽不在,他便没了顾虑。在场众人见王奇贵这样惊慌,心中都有了底。王相何也惊恐的看着苏情:“你……你怎会在此,你……你!” “王宗主,你当初对着满街百姓道出了真相,全都是你与王少主所为。如今一转身,怎就将脏水泼到了清和君头上呢?而且,若奴家没记错的话,当初周宗主接手了你的处罚,怎么时隔这么久,你们依然毫发无损?反倒还……发福了些?” 他打量了二人片刻,装出一副十分不解的模样来。周惊鸣见他越说越离谱了,赶紧出言打断:“那是因为王宗主与我说的事情十分可疑,我也不想平白冤了清和君,便花了些时间去查证据。” 苏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请问周宗主这些证据是从何而来的?” 周惊鸣:“这便不好告诉你了。” 苏情点点头,又蹲在了王奇贵面前道:“王少主,我知你当初是真心想悔改的,因此才带着你爹去了衙门面给百姓们谢罪。当初昭昭对你的勇气十分钦佩,却不知你如今又遭遇了什么。你可愿意说出来?昭昭虽人微言轻,但在场的各位皆是门派宗主,他们定会为你做主的。” 苏情这番话说的婉转动听,连神态都慈悲的挑不出毛病,但他却是在逼迫王奇贵体内刚种下的诚心蛊发作。凤长曦知道到了关键时候,他紧盯着王奇贵。王奇贵果然痛苦的捂住了头,一直说着不要逼我,不要害我之类的话。 周惊鸣心下大惊,正欲呵斥王奇贵,却被云然用力按住了肩膀。那醇厚的灵力从掌心渗出,在他毫无防备下居然钻进了灵脉中。顿时逼得他脸色发白,嘴唇抖了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王奇贵挣扎了片刻,终于像是醒悟了一般推开了王相何,扑到云然脚边,指着周惊鸣哀嚎道:“清和君!我是被他逼的!他说若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便能保我父子平安!但是,但是他之前扣下了我母亲!把我母亲逼死了!我想报仇!可是更怕我爹也被他害死啊!” 第六十四章 周惊鸣自己作死怨得了谁 王奇贵的这番话犹如平地炸雷,顿时惊的好几位宗主都站了起来。 周惊鸣更是怒不可歇,抬腿一脚就将他踹翻在地。 云然见此情景自然不再忍耐,携焚情刺去,闪着青光的剑刃如裹着疾风的苍龙直逼周惊鸣天庭。 周惊鸣掌风一错避开了焚情,抽出天机剑还击。二人皆是满肚子火无处发泄,一对上便用尽全力。 就近的几位宗主立刻闪避,那些座椅却遭了秧,软垫被呼啸的剑气割的面目全非。一时间鹅毛漫天,犹如大雪落下,迷了所有人的眼。 这惊变发生在瞬间,云铮怒而起身:“云然!快住手!” 然而云然却好似听不见,他眼中杀机尽显,招招狠绝。周惊鸣修为本就在他之下,此刻被毫不留情一阵猛攻,闪避间已出现了败势。 周惊鸣也未料到云然会当众如此癫狂,他急火攻心,正要去人群中寻那人帮忙,却看到那人躲在角落处,目光如沼泽深处的黑雾,唇边现出y毒的笑意,像一条正在吐着信子的眼镜蛇。 他一惊,忽然察觉胸中涌起一阵如刀搅般的剧痛。顿时面白如纸,猛咳了起来,原本勉强维持的剑法也乱了招式。 云然见他还敢分心,眼底闪过y霾,手腕一转便换了攻势,直取他心口命脉。 周惊鸣已咳出了血,根本无力避开。他下意识的矮身,却不料有把剑忽然扎进两人之间,堪堪挡下了焚情的攻势。 那把剑带着灼目的金光,悍然剑气如午时骄阳,与焚情一触既分,却炸开了强烈的气浪。地面顿时晃了晃,众人纷纷结印抵挡,支撑大殿的数根麒麟柱被这两道剑气波及,已有不少碎片掉落下来。 云然也被剑气撞的连退了两步,他尚不及开口,就见凤长曦挡在了面前,而苏情则立刻捏住周惊鸣的脉搏查看。 “你给我让开!”云然一心取周惊鸣狗命,眼见要成了却被凤长曦挡下,顿时怒不可歇。 凤长曦手握藏阳,至纯灵力化作白光流转在剑刃上,犹如雕塑般纹丝不动。云然见他不听,正想动手,却有一道青白身影转到眼前,接着一道耳光便响彻了大殿。 云然的左脸火辣辣的痛了起来,他看到了云铮脸上惊怒交加的神情,终于冷静了下来。 云铮的心跳的极快,他并未带着梵音,方才若不是凤长曦及时拦下了,云然这当众杀人的罪名便要坐实了。 不管周惊鸣是不是做了栽赃嫁祸的事,都由不得他们云氏来私自制裁。 云铮压下心头种种情绪,走到苏情身边道:“凤姑娘,周宗主这是怎么回事?” 周惊鸣已昏了过去,狼狈的倒在地上。他面色发紫,双唇褪尽了血色,但唇边不断涌出的血却泛着黑气,仿佛吸尽了生命而盛开的彼岸花。 苏情皱起了眉:“他中毒了。” “中毒?怎可能?”有人惊讶问道,苏情放开了周惊鸣的手腕:“他的毒已经侵入心脉,我救不了。” 他刚站起来便被凤长曦不着痕迹的拉到了身边,云铮便转向凤君乾,凤君乾也知道苏情身份敏感,于是走到周惊鸣身边把脉,片刻后也摇头道:“下毒之人并非要取他性命,但他的修为废了。而且……恐怕他以后只能这样活着了。” 云铮:“什么叫只能这样活着?” 凤君乾叹气道:“五感皆失,再也醒不过来。” 众人哗然,这连番变故实在发生的太快了,堂堂秦淮周氏宗主,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是否有点太儿戏了? 方才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云然与周惊鸣的对决,可心里都清楚,云然的招式虽然奇快无比,却没有使y毒的手段。周惊鸣到了后连一口茶都没喝,直接带着王氏父子上大殿声讨云然,其间也无人近身过。若说他中毒,那么只可能是在上云水瑶之前了。 云铮:“可知是何毒?” 凤君乾沉思了片刻:“尚不清楚。轩和君,还是先将外面的周氏弟子唤进来吧。” 云铮便派人去把守在大殿外的秦淮周氏弟子叫了进来。那些弟子个个脸色煞白,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唯独那带头的拔剑,想都不想就朝云然刺去。 云然自从被云铮打了一巴掌后就没有再出过声,此刻居然也不闪躲。倒是旁边的凤长曦一掌将那人击退,立刻有云氏弟子上前来拿住了。 那人虽被制住了却转而破口大骂,结果被云氏弟子封住了口。其他弟子跪在周惊身边哭嚎,也不敢再造次,毕竟这大殿上站着的都是各大世家的宗主们。 唯独有一名未及弱冠的弟子哭了片刻后便爬起来,朝着人群中的几个人奔去。 那几位原本坐在位置上,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宗主们见到这名弟子纷纷皱起了眉,无一不是做着嫌恶的催赶状。 他们几位是随周惊鸣一起上山的宗主们,平素与周氏的关系要好,在周惊鸣一开始声讨云然时也有参与过。但自从情况开始变得不利后,他们便纷纷退了回去,都不再说话了。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些人吸引的时候,苏恒却将视线停在了坐在最角落的那灰衣人身上。 那人的位置刚好在一根麒麟柱旁边,殿外的光线照不到,他被裹在y影里,显得没什么存在感。但苏恒却知道,他绝对不是表象看的这么简单。 那人很快就察觉到了苏恒的视线,却是不深不浅的一笑。他很瘦,看过去有些病恹恹的。凸出的颧骨显得眼睛凹陷无神,看着苏恒浑身不自在,只得错开了目光。 而那王奇贵在周惊鸣倒下后就平静了下来,他体内还有苏情种下的诚心蛊。此刻苏情一问,他便不再犹豫,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切都说了。那些周氏弟子们听到他最后说是周惊鸣指使诬陷云然时,仍然有两个气愤的想对他动手,却被旁边守着的云氏弟子压制着。 周惊鸣已是废人一个,此刻在云水瑶,他们这些周氏弟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殿上又安静了下来,有不少人都将目光落在了云然身上。这些年来周惊鸣咬着云然不放是为了当年周芊蕊之死, 但谁都知道云然无辜。只是没想到周惊鸣为了报复,居然丧心病狂到如此程度。 看着那依旧躺在地上的周氏宗主,居然没人再质疑他为何会中毒了。 云铮与凤君乾对视一眼,他身为云水瑶的主人,此事别人可避而不提,他却无法。只得道:“各位对周宗主被下毒的事有什么看法?”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有几位年纪较长的宗主纷纷感叹造化弄人,若无十年前那件血案,周惊鸣也不至于疯魔至此。想来那苏氏的二少主至今下落不明,也不知是否已经不在人世了。 听到有人提起苏情,凤长曦心一沉,握住了身后人的手。苏情倒没有他紧张,反而用指尖勾勾他的掌心,无声安抚着。 苏恒猛地一拍桌几,怒道:“周惊鸣自己作死怨得了谁?!我看这回八成也是他那乖戾的性子又得罪了人,以至于被下毒都不知道!” 他的年纪在这些世家宗主里面算年轻的,平时性子再不好也不会这样直接呵斥。因此那几位宗主听他这么一说,也都不再说话了。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些年来只要涉及到苏情,苏恒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现在无人能猜到下毒之人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两次下毒的是否同一伙人,一时间众人心头都布满了疑云。有不少宗主立刻向云铮辞行,带着自家弟子赶紧回去了,免得继续趟这浑水成了别人案板上的鱼r_ou_。而那三十四位中过毒的宗主也都商议了下,先各自回去休息。毕竟此番下毒来得蹊跷,一时半会很难有头绪。 云铮送走这些人,一番折腾下来都入夜了。周惊鸣被安置在了偏殿的一间房内,由凤君乾亲自看着,只等着秦淮周氏来人。 周氏如今能做主的便只剩下周惊羽了,苏情虽然记着周惊羽上次的所为,现在这种场合却不适合碰面,于是拉着凤长曦去跟云铮辞行。 临走之前,他希望云铮可以让他去看看当年发生事情的地方。云铮自然同意,让云然带着他们一起去了演武场和地牢。 路上苏情问了云然,为何说十年前的事有没可能是周惊鸣做的。云然说这是自己的猜测,毕竟周惊鸣行事乖戾,性格又是公认的跋扈。当初发生那件事之前,苏文瀚与周惊鸣曾有过几次公开的争执。 此事凤长曦与苏恒也知道,但当初苏情是先杀了周芊蕊再杀的苏文瀚夫妇,而且苏文瀚与周惊鸣争执不过是寻常的意见不合罢了,因此他们都没想过这点。 如今云然再次重提,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苏情有很多关于白谪的事只有凤长曦知道,他也不便在这里多说,于是按下心思先去看当时发生事情的地方。 其实演武场没什么好看的,关键的就是当年关他的那个地牢。 云氏的地牢有二十几个牢房,分内外两部分。它不像一般的地牢那么y暗潮shi,反而处处透着干燥洁净的景象。 这里是关押云氏有罪弟子的地方,苏情一进来就看到了其中十多个牢房内都有人。 那些人虽然都获了罪,被迫脱下云氏的家服,但每个人都穿着干净的灰布长衫,束着发在做手工。 看到云然亲自带着苏情他们进来,那些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目光顺着他们而动,但是谁都没有出声。 云然将他们带到了地牢的后半部分,停在了其中一间无人的牢房前。 “你当时就被关在这里,我布了咒阵困着你的行动。你神情呆滞,又被封了胸前三处大x,ue,因此我并未留下弟子在这里看着。此事也怪我,当初没有多留一个心眼。” 云然愧疚道。苏情听后却恍如隔世,他看着这完全陌生的牢房,眼前仿佛出现了十年前还是少年的自己被关在这里的景象。 凤长曦和苏恒早已在当年便看过这个牢房,因此二人的目光都停在苏情的身上。 苏情看了好一会都没吭声,苏恒问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他无奈的摇头,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 他的神色并未有异,但凤长曦还是牵住了他的手,将一道灵流缓缓送进了灵脉中,给他带去了一点暖意。他捏了捏凤长曦的手,方才在心中逐渐散开的y云及时被这暖意圈住了。他弯起嘴角,看向凤长曦的眼中又恢复了神采。 云然将他们送了出去。 临别时,云然并未说其他的,只是告知苏情,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通知他,他定会尽全力。 苏情此番来云水瑶虽未查到当年那件事的线索,却从云然那边得到了证实,当年的自己确实是被控制的。这点多少能让他放下一直悬着的心,对过去那个完全陌生的自己有了点信心。 至少他不是真的丧心病狂到想弑父杀母。 然而另一个疑点却更大了,为何他时隔两年后会在空庭岛上醒来?他为何会昏迷两年?白谪又为什么要骗他?他刚醒来时怎么会魂魄不稳?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体内那颗炼化的金丹所致吗? 苏情不想再等下去了,他要去找白谪。 等云然走后,他趁着凤长曦去跟凤君乾辞行时与苏恒谈了谈。 苏恒自然是不放心他主动去找的,却也知道他决定的事自己拦不住。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身份敏感,留在哪里久了都会被怀疑。眼下真相未名,周惊鸣又出了这种事,若是此刻被人发现,只怕又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苏恒叹了口气,刚想出口的话又被苏情堵了回去:“大哥,你不要再说对不起我的话了。你瞧我现在好好的,还有长曦陪着,他也不会让我乱来的。你就别再担心了。” 苏情并非矫情的性格,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苏恒心中的愧疚,便想着把这心结挑明了。既然他们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那就没必要再记着过去相互折磨。 见他都说到这份上了,苏恒还能怎样?只得一再叮嘱他不可莽撞乱来。 那边凤长曦将事情与凤君乾说了一遍,凤君乾对他的决定依旧是默许的态度,只是让他千万小心白谪与白祭言,毕竟情况未名,疑点又太多。凤长曦应着,又将禅宗林的发现也说了,凤君乾蹙起眉,说此事会找云铮谈。 凤长曦拜别了他,刚出门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凤子意和凤习秋。 “师父。”二人一见到他便行礼。 凤长曦点点头,没看到九幽,凤习秋说九幽去找苏情了。 凤长曦便带着他二人也过去了,结果在半路上遇到了九幽。 为了方便谈话,苏情与苏恒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云水谣。他们站在山下的一条小路上,苏吟吟和苏亦琛在不远处守着。 此刻月色盈盈,路两旁的树影婆娑,夜风带起了阵阵凉意。凤长曦看着那一白一黄两道身影,有些出神了。 如今的苏情比苏恒还高一些,褪去了少年人的顽皮天性,却多了一分体贴与温情。凤长曦的目光追逐着他的侧脸,唇边的笑意渐渐如涟漪化开,仿若饮着清风醉了。 九幽早已习惯了凤长曦这种眼神,但凤子意不习惯,还是别扭的将头转开。凤习秋则悄悄的拉了拉九幽的袖子,问他是继续跟苏情走还是随他们回碧临熙岸去? 九幽自然是想要跟着苏情的,但他也挺舍不得凤习秋。可没想到等那边谈完后,苏情却让他跟着凤习秋一起回去。 “师父你是不是不要幽儿了?”九幽忽然扁扁嘴,毫无预兆的红了眼眶。 苏情不解的看着他:“为何这么说?” 九幽吸了吸鼻子,把苏情的手拽在手心里,可怜兮兮的仰视着他:“因为你最近去哪都不带着我了。师父,你是不是认为幽儿懂得太多了?其实幽儿什么都不懂的,幽儿只想跟着你,师父你别不要我……” 苏情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把九幽抱了起来,擦掉那豆子一样往下掉的眼泪,笑着哄道:“幽儿,师父接下来要去做的事很危险,不能带着你。你先在碧临熙岸住着,等师父都忙完了再来接你,然后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他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哄过任何人,苏恒也没见过这样的他,下意识的接口道:“要不让九幽随我回去吧,我定会照顾好他等你回来。” 苏情笑道:“大哥,幽儿这年纪需要的是朋友。我看他与习秋关系很好,还是让他留在长曦那吧。你看我小时候不也是住在长曦那比住在自己家更开心?” 苏恒既与他解开心结,便知道他这是在打趣自己,也随他了。凤习秋赶紧接话:“苏公子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小九幽,决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苏情满意的点头,又刮了刮九幽的鼻尖,哄道:“听师父的话,好不好?” 九幽只得“嗯”了一声,圈住他的脖颈,在他颊上亲了一下,软软道:“师父,幽儿等您回来。” 第六十五章 罚你用余生来补偿我,夜夜笙歌如何 苏情边走边乐的合不拢嘴。 凤长曦无奈的按住他肩膀,第六次把他转了个身,让他看着前面好好走路。可他没走几步又转回来,倒退着边走边笑。 凤长曦:“真这么开心?” 苏情就在等他问了:“当然开心!这种做爹的感觉你体会不到的。你那三个徒儿都太正经了,哪有我的幽儿可爱。你看他刚才那一脸不舍的可怜样。我跟你说,我抱着他的时候都不想放开了!” 苏情比手画脚道,凤长曦见他兴奋成这样,心中隐隐有了点情绪。眼见四下无人,他把苏情拉到怀中,堵住了那张聒噪的嘴。 苏情早就看出他吃味了,方才之所以那么夸张,不过就是想刺激他,看看他能忍到几时。 这不,还没三刻就破功了。 等凤长曦放开他的时候,看到的是他眼底越发玩味的笑意。 他们现在走在一条无人的小道上,两旁都是树林,除了天边的月光外没有任何打扰。像极了初次结伴同行,去往升平镇的那条路。 不过此刻却已不是当时那种你追我躲的关系了,凤长曦想到这忽然有些情难自禁。他把苏情拉到了一株树下,用身体将苏情挡在了y影里,拉下衣领就舔上了那片又软又热的肌肤。 苏情被他摁在树干上,仰着脖子任他舔。手上也不闲着,往下一捞便握住了,使坏的捏了几下。 凤长曦呼吸一窒,再抬头时眼底已经卷起了欲念。 苏情挑衅的看着他,他只得拉开那使坏的手道:“此地不安全,莫要玩火。” 苏情皱起眉,装出十分不解的神情来:“明阳君,原来你这么不要脸的?明明是你先舔我,这的痕迹都没干呢,怎么就倒打一耙了?” 他指着脖子上shi漉漉的吻痕道。凤长曦从来说不过他,这种事上更是如此。只得抽出手帕替他擦净了,正色道:“下次不会了。” 他说完就要走,苏情赶紧拉住他,手腕施力两人便换了个位置。 这回轮到凤长曦被他摁在树干上。 苏情单手撑在他旁边,另一只手撩起他衣襟上的系带,坏笑着放到嘴边去咬。眼神像极了在耍流氓,轻易的就勾住了凤长曦的全部心神。 “说吧,是我帮你脱还是你自己脱?”他s_ao了s_ao凤长曦的下巴。 凤长曦的理智却在看到那双有些苍白的唇时恢复了过来。 他却想起了白天的情事,当时苏情明显体力不济了,所以眼下不能再由着苏情的性子胡来。 他抱住苏情安抚道:“今日做的太多,我怕你一会又晕过去,还是找个客栈先歇息吧。” 苏情的眼前是凤长曦那莹白如玉的耳垂,本来是甚好的风景,闻言却不满的咬了上去:“我不过就晕了一次,怎被你回回惦记上了?” 凤长曦笑了:“我只是不想你太累,莫忘了你最后都没力气了。” 他说的极隐晦,苏情立马想起那所谓的“没力气”指的是什么。事关男人的面子问题,他顿时更不爽了,幸亏凤长曦又及时补充道:“你的伤和毒都没好全,体力不济是正常的,还是先找个客栈好好歇一晚。” 得!什么话都被这人说完了,他要是再计较倒真是小心眼了。 苏情翻了个白眼,只得推开凤长曦,一个人往前走去。 凤长曦笑了,追上去牵他。 牵了几次都被他甩开,又去抱他,还是被推开,直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这架吵得实在无聊,便拉着凤长曦吻了半天,又在人家雪白的脖子上啃了好几口,看着那些暂时消不下去的红痕,这才满意了。 一路上笑闹之声不断,两人都是许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因此虽然夜已深,却并未有人觉得疲惫。 “你说今晚像不像我们去升平镇的那晚?”苏情将手搭在凤长曦肩上,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去。凤长曦却依旧走的笔直:“像,又不像。” “怎么说?”苏情歪着头看他。 凤长曦:“夜色像,但心境不像。” 苏情听懂了他的意思,修长的指尖捞过他鬓边的一缕青丝,放在鼻下嗅着:“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追法。当初居然没有狠心甩了你,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凤长曦停了下来,认真的看着他:“你在空庭岛的十年,从未接触过旁人?” 苏情继续玩他的发:“也不是完全没有,师父虽然不准我独自出岛,但有几次附近的镇子发生疫病,他都带着我一起去帮忙。” 凤长曦:“疫病?” 苏情:“对,不过疫病一被控制住了他就命我回岛上去,所以我接触的也只是些病人。” 凤长曦:“你可曾问过他为何不准你出岛?” 苏情叹道:“师父只说外面不安全,在修习未成之前不让我乱跑。他还设了灵障,外面的人找不到,而我也出不去。” 凤长曦又皱起了眉。 苏情伸指揉散了他眉心的不快:“长曦,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凤长曦凝视着他。 苏情双手绕过他腰间,将他拉近了怀里。彼此的身高差不多,又穿着一样的皓月暗纹袍,朦胧的月色下只看背影倒有些分不清了。 唯独那两张脸不同。一个淡若素雪,一个肆意明俊。 苏情看着凤长曦那张比女子更ji,ng致的容颜,原本停在心头的那个问题忽然就不想问了。他捏着凤长曦的下巴,仔细打量了半天才道:“以前到底有多少人倒追过你?” 凤长曦见苏情一本正经了许久,本以为该是什么严肃的问题。结果居然是…… 他一时被问懵了,神情少有的呆了片刻。 这罕见的模样落在了苏情眼中,却勾起一阵涟漪来。苏情心里一暖,压上了那两片唇。 这是一个不带着情欲的吻,他吻的很慢,很温柔,一点点细细的品着,寻找着凤长曦的敏感。 凤长曦也少有的未拿回主动权,感受着苏情缠绵的情意。 直到苏情的手又开始在他身上不老实了,他才被迫结束了这个吻。 苏情意犹未尽的看着他。 那张平时总是没什么情绪的脸上不但染了红霞,就连呼吸都有些粗重了。一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苏情又忍不住把他拉过来,额抵着额道:“你还没回答我,除了周惊羽之外还有谁?” 凤长曦不知他为何忽然会问到这个,只得道:“我这些年都在寻你,连碧临熙岸都甚少回去,更不要说其他的。” 苏情不是第一次听他说寻自己,此刻却想起他每回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 他忽然很想知道凤长曦这些年来是怎么找自己的,又经历了些什么。那些被收在四月芳菲楼的画像,每张都是不同的自己。他忽然很想知道,凤长曦在作画时又是怎样的心情?他在思念自己的时候,又会做些什么? 会否像现在这样,对他有那种臆想? 他的气息有些急促了,又唤了一遍凤长曦的名。 凤长曦应了一声,那双仿佛被碧月洗涤过的眸子正深情的凝视着他。 他恍然发现,原来自己早已习惯了被凤长曦这样看着,追逐着。 他靠到了凤长曦肩上,对着那人雪白的耳垂吹了口热气,感觉到那人又有些僵硬了,这才笑道:“长曦,我让你苦了这么久,以后换我追着你可好?” 凤长曦的视线僵直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等了好一会苏情都没再说话,只得拉开苏情。 苏情温柔的看着他。 “我方才说的你听清了?”虽然知道凤长曦不会拒绝他,可是也没马上回应,苏情心中有了片刻的忐忑。 “灵隐,你无须如此。”凤长曦叹道。 苏情皱起了眉:“你不喜欢?” 凤长曦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转开了,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你在想什么?”苏情见他神色越发不对劲了,心头的不安像迷雾扩散开来。他下意识的抓住凤长曦的手,紧张的眼也不眨。 凤长曦在他耐心快要耗尽时终于开了口:“当初我该陪你一起去的。是阿恒的修行到了关键的时候,那时你希望我与你同行,可我却想帮阿恒一把。” 那双眼中的世界不再宁静,而是像被晕开的画纸,逐渐渗出了痛苦来。 苏情这才反应过来:“所以,你觉得是自己害的我?” 凤长曦又僵硬了一瞬,许久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他不敢去看苏情,结果苏情却松了口气,拍着他的肩笑道:“我当是什么呢。你何必自责?他是我兄长,你帮他是自然的。” “可若是我跟着你,也许就……”凤长曦话未说完就被封住了嘴。 又是一个绵长缱绻的吻,苏情把他推回了树干上,将他牢牢圈在怀中,不断汲取着他口中的津液,直吻的彼此都有些情难自禁了才停下来。 苏情用某处顶了顶他,不意外的又是两柱擎天。 “那我便罚你吧。”苏情附在他耳畔道,那声音低吟婉转,带着撩人的热度蛊惑着。 凤长曦强压下心头的躁动等他说完,双手却已经按在他腰上了。 苏情舔了舔唇,桃花眼泛出一片迷离的水雾来,将凤长曦带进了那片无尽之岸:“就罚你用余生来补偿我,夜夜笙歌如何?” 凤长曦的理智又被他折断了。 苏情被他拉到了更深处,停在一片浓郁的树影下。月光在外面流淌着一地的温柔,而凤长曦却将他剥光了,在他身上点燃了最热烈的火种。 苏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压抑住声音,特别是在凤长曦将他贯穿的那一刻,他颤抖着一遍遍的叫着“长曦”,用那种能把人叫的泻出来的腔调。 凤长曦很想把他的嘴捂住,因为苏情明摆着是故意的。可是又舍不得,他发现自己真是爱惨了这样真实的苏情。 结果在挣扎的尽头,也不知是不是今日真的纵欲过度了,苏情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没力气”是何等的丢人。 他急喘着,明明爽到小腹都痉挛了,偏偏泻不出来。他难受的捶着凤长曦的肩,口中迷乱的叫着,最后还是靠凤长曦用嘴帮他弄了出来。 可他自己都能感觉到真没什么东西了,顶端火辣辣的,就像刺激过度的那种痛。可凤长曦却一点也不受影响,又将滚烫的东西留在了他里面。 苏情回过神来,又觉得面上过不去了。明明都是男人,凭什么他就输了一截? 好在这回虽然累极了却没有晕过去,凤长曦帮他擦净了,穿好衣服就抱起了他。 他已经腰软腿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凤长曦便御剑,带着他找到了最近的客栈去定了间房。 苏情迷迷糊糊间已经睡过了一觉,等凤长曦把他放在床上后,他便说要沐浴。毕竟今天做了太多次,到现在都还没真正清洗过。 凤长曦找小二要了浴桶和热水,又洒了点安神的沉香粉在里面,这才抱着他一起泡了进去。 那热水的温度刚刚好,苏情刚坐下去就舒服的全身毛孔都张开了。他懒懒的靠在凤长曦怀中,由着凤长曦分开他的腿,那带着水流的手指又钻了进去,慢慢帮他清理干净。 凤长曦的动作很温柔,温柔的他又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 梦里的他又是那个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凤氏的家服,坐在一艘小船上,正对着落日下的山峦作画。 静谧的天地间红霞似火,流云翻卷着漫向远方,入眼处皆是一片万象清平之景。 而身后,有一人在为他抚琴。 那琴声空灵悠扬,在山水间回荡,引出阵阵鸟雀回鸣。 苏情指着那如雾般隐在深处的远山,转头看着抚琴人:“长曦哥,你来帮我点上落日吧。” 那人抬眸,一双碧清的眸子染满了漫天的红,却更加清晰的映出了他灿烂的容颜。 凤长曦收起琴,笑着朝他走来:“好。” 第六十六章 修宁君上的手腕间也有一朵五瓣桃花 苏情许久没有睡的这么好了。 他伸了个懒腰,一翻身就看到了正坐在窗边看书的人,唇边不自觉的又弯起了笑意。 “长曦。”他唤道。 凤长曦放下书,笑着朝他走来。 那模样居然与他梦中的重叠了,他不由得伸出手去,凤长曦刚握住就被他用力一拉,整个人倒向了床上。 苏情的腿一伸一勾便将他骑在了身下,结果动作太大,才发现自己只穿着一件中衣,系带还没绑紧,胸腹间那片带着红痕的肌肤又露了出来。 凤长曦摸着他的腰笑道:“怎么一醒来就不老实?” 苏情体力恢复了,自然要为昨天的面子扳回一局。不过那梦却让他心头暖融融的,没什么心思,只想抱着身下人待一会。 “我又做梦了。”他道。 凤长曦放在他腰上的手一紧,问他梦到了什么。 他将梦境说了一遍,凤长曦回忆了片刻,便告诉他那是在碧临熙岸附近的一处湖边。 苏情看着他:“那地方挺美的,下次我们再去。” 凤长曦笑弯了一双眼睛:“好。” 苏情起来的时候都近午时了,他们用了午膳便离开了客栈。此番的目的是找白谪,但白谪来无影去无踪的,苏情便想着回空庭岛一趟,也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他也想让凤长曦看看自己住了十年的地方。 凤长曦并未御剑,一路向西与他漫步并行,虽然心头有着要事,脚下却走走停停。只因他们重逢后还没有过这样轻松的时候,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品一壶茗茶,游一段山水,笑谈一些苏情小时候的趣事。 苏情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避着过去的自己,反而不时的会主动问起。凤长曦说的多了,他便会在夜里梦到,像是身临其境,连细节都很清晰。而他每每醒来,无论梦的内容是开心的还是伤心的,身边都有个温暖的怀抱拥着他。这让他越发感觉到了安心,与凤长曦也日渐的缠绵,真的到了夜夜笙歌迎晨曦的境界了。 如此这般走了十来天,凤长曦收到了凤君乾传来的灵鸟。 他看后便将那信笺递给苏情,苏情将竹筷咬在嘴里,看的啧啧称奇:“周惊羽居然没闹起来?” 凤长曦给他夹了一筷子三鲜素菇,淡淡道:“他如何能闹?周惊鸣做了那无耻之事,云铮都未计较。而中毒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此事赖不到云氏头上。” 苏情把素菇吃进去,又道:“那些周氏弟子至今依然关在云氏的地牢中,周氏也无人提起这些人,倒真的像是与周氏无关了。” 凤长曦:“事关炼魂术,且不说周惊羽是否知道此事,即便是知道了只怕也不敢出声。” 苏情:“如今我们见到的被炼魂术召唤回的魂魄皆是人魂,并未见到任何一种与妖鬼邪兽相融的,也不知这炼魂术者是尚未修到那境界,还是说有后招没使出来。” 凤长曦:“但愿空庭岛能查到点什么。此事太过诡异,若真有人想在暗地里算计,只怕接下来这世间都不得安宁了。” 他说完便看向了窗外,那一方长街上尽是热闹祥和的盛景。百姓们富足安逸,可见当今天子治下有方,尽得人心。如此的盛世实乃民之所向,万万不能因为某些人的私心而毁之一旦。 想到这,多日来流连在心头的闲适之情悄然蒸发了。苏情也同他一样沉下了心,毕竟事关自家师父与师公,便不再耽误,离开食肆后就由凤长曦御剑,向着空庭岛而去。 路上苏情将心中仅剩的一个秘密也对他说了,便是关于咒丹一事。 其实他早就想告诉凤长曦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此番既然要去空庭岛,他便不打算再瞒着。 凤长曦听后却并未有明显的反应,苏情惊讶的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看着苏情道:“我若说曾与你一起见过咒丹,你可信?” 苏情果然吃惊的看着他。 凤长曦看着远方泼墨一般的云雾沧澜,仿佛回到了那遥远的过去。 苏情听他道来才知道始末,原来在碧临熙岸就收藏着一颗咒丹,只是此事除了凤君乾外便只有凤长曦知道。 那年苏情十二岁,刚开始习剑。 他起步本就比寻常人晚了许多,身子又因为幼时中毒的关系常年养着,没有任何根基。从十岁起凤长曦便带着他日日做一些基本功的练习,增强他的体力。后来开始教他剑招,但他怎么努力都学不好,常常急的掉眼泪,一直问凤长曦自己是不是没有天赋。 那时凤长曦想尽办法,不但寻了各种各样的剑谱,亲自学了合适的再手把手教他,还找来凤氏的各种补药丹药喂他吃。吃到最后苏情见到药丸就皱眉,想方设法的躲着不肯吃。 有一回到了服药时间苏情又躲他,凤长曦早已知道他会躲藏的地方有哪些,结果苏情没辙,居然误打误撞的进了凤君乾的小楼。 凤君乾住的地方并未有人看守,只因凤氏的弟子从来规律自身,严守礼法,绝不会做出不尊师重道的行为来。 那时凤君乾在药室炼药,并未在楼中。苏情也不知怎么回事,他明明想出去的,结果却迷路了,走到了凤君乾的寝室去了。 他那时少年心性,看到什么都好奇,见屋内无人,便没管住手脚,就这么走了进去。 他跑累了,索性倒在床上,打算歇一会就走。没想到却碰到了枕边的一个锦盒。 那锦盒是黑色的,没有任何纹饰,锁孔的地方居然没有上紧。苏情好奇心起,居然直接打开了锦盒。 一颗黑亮的丹丸静置在绒布中央。 那丹丸比平时服用的药丸大了许多,他好奇的放在鼻下嗅了嗅,一阵奇异的芬芳传来,他只觉得脑海中好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眼前雾影重重,恍惚间便失去了意识。 后来他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凤长曦一脸担忧的看着他,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苏情摇摇头,茫然的问发生何事了。他便言简意赅的说自己赶到时苏情已经昏了过去。 苏情这才不好意思的认了错,凤长曦安抚着他,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心中却隐隐透着不安。 刚才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那颗丹丸被昏迷的苏情紧紧拽在手中,黑色的鬼气几乎将苏情整个人都罩住了,顺着眉心不断钻进体内。凤长曦吓坏了,想尽办法都无法分开他的手指,只得去找凤君乾求助。 凤君乾念了封印的法诀,才从苏情手中拿出了丹丸。他恼怒的看着凤长曦,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凤长曦只得将事情的始末都交代了。 凤君乾思索了片刻,虽然苏情是误打误撞,但这颗丹丸可是有封印的,怎会被苏情轻易接触到了自己却不知? 凤君乾给苏情彻底检查了一番,确定他体内的鬼气已被驱散了才命凤长曦将他带回去,并严令凤长曦不可将此事说给第三个人听。 凤长曦那时才知道原来那颗丹丸叫咒丹,至于苏情为何能解了咒丹的封印,这便不得而知了。 苏情听到这里又陷入了沉思,凤长曦等了一会,他终于再度看着自己:“其实我会炼咒丹。” 凤长曦的双眼微微睁大了:“白先生教你的?” “嗯,金单和咒丹我都会炼。但师父严令我私下炼丹,而且叮嘱过此事决不能被别人知道。”苏情蹙眉道。 若不是凤长曦说,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和咒丹早已“有缘”。 凤长曦眉宇间已有了怒意:“为何他要教你这些?” 苏情知道他为何生气,毕竟此乃旁门左道之法,只得安抚道:“师父虽然教我了,却没有准我擅用。想来他也是不想此法失传,毕竟他就只有我一个弟子。” 他到现在依旧习惯为白谪辩解,毕竟白谪养育了他十年,他们之间亲如父子。即便白谪隐瞒了他许多,但这十年来对他的关爱和谆谆教诲却是真的。 凤长曦压下心头的不安:“你切不可将这些再告知旁人了,就是阿恒也不要说,懂吗?” 苏情:“我本也不想告诉任何人。”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18节 “那为何告诉我了?”凤长曦听到这,眉宇间再不见厉色。苏情挑眉一笑:“你又不是旁人。” 此话一出,脚下的藏阳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波澜,居然难得的颤了颤。苏情刚想笑他,结果又被他搂住狠狠蹂躏起唇来。 待到终于能分开时,远方已隐隐可见空庭岛的初貌了。 白谪当初留给苏情的那封信中便有空庭岛灵障的咒文,否则苏情根本走不出去。也因为有了咒文的缘故,因此苏情想要从外面找到空庭岛是易如反掌的。 他们落在了一处鸟语花香的山涧底部。 凤长曦看着眼前这片一望无际的桃花林,不解道:“这些桃树可是白先生所栽?” 苏情正要带他入阵,闻言便停了下来:“师父是为了能种植桃花才选的这里。岛上的泥土肥沃,四季如春,师父说他是寻了许久才寻到的。” 凤长曦:“白先生喜欢桃花?” 苏情:“师父只说是故人喜欢,但没说过是哪位故人。” 凤长曦叹道:“想来应是修宁君上了。昔年他在南岳白氏的住所旁边也有这样一片桃花林,且他喜欢桃花是人尽皆知的。” 他说到这里忽然怔了怔,好似想到了什么般猛地看向了苏情。 他甚少情绪激动,苏情便问他怎么了。凤长曦无言了片刻,忽然掀起他左耳畔的青丝,将那朵桃花露了出来细细打量。 苏情任他动作,等他放下了手才又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凤长曦的眉又紧蹙在了一起:“我怎么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苏情终于急了:“到底是何事?” 凤长曦叹道:“修宁君上的手腕间也有一朵五瓣桃花,但那是胎记,而非人为。” 第六十七章 你是昊渊?! 苏情带着凤长曦走过桃林阵,前方便是一座青翠的矮山,山的半中间有个洞x,ue。 这洞x,ue深而广,蜿蜒崎岖,内里奇石嶙峋。 苏情甩出一张引火符在前面带路,凤长曦边走边打量着,四周显然被施过法术,居然没有任何生灵的迹象。 苏情一言不发的在前面走着,凤长曦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上前牵住了他的手:“灵隐。” 凤长曦温柔的唤他,他怔了片刻,转过头来:“何事?” 他眼中没了平素的神采,显得心事重重的。凤长曦心头一重,只得安抚他道:“方才我说的那些未必就与你有关。” 苏情却摇着头:“你也会说是未必了。” “灵隐,此事只能等见了白先生问个清楚,你如此自乱心神,对事情没有任何的帮助。”凤长曦又将他拥进了怀中,温柔的嗓音一点点淌进了他心里。 苏情将头枕在他肩上,虽然知道他的用意,可心头那堵得慌的情绪却不是说放下就能不想的。 如果白谪真的是因为他耳朵上的桃花印才把他带了回来,那是不是说明,白谪待他如此好,也只是因为他身上有白修宁的影子? 他忽然很想看一看白修宁到底长什么样的,可他问了凤长曦,凤长曦也说不清楚。 当年白修宁身死后,白氏也一并覆灭了。而所有记载着白修宁的书籍都被焚毁,画卷也是。现在只能从一些野史杂记中看到有关白修宁的事迹,但却无人再见过他的音容笑貌。 苏情想起了白谪的那个藏书阁,那里的书虽然都被自己翻遍了,但也许白谪有其他的密室。 毕竟自己一向随意出入白谪的住处,不曾见过白谪有任何藏秘密的地方。 想到这,苏情拉起凤长曦飞快的走了出去。 视野瞬间开阔了起来,对面是一条宽阔的清溪,潺潺水声不绝于耳,左边的石壁上还有一条小瀑布,水珠如玉子不断落下,汇聚成溪流伸向远方。 而清溪再过去又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桃花林了。 苏情再次拉着他过阵,待到终于走出这片桃林时,一座竹篱小屋出现在眼前。 屋子四周埋了一圈宽阔的白鹅卵石,衬着院中的一座白玉桌椅,看着十分雅致。 苏情走进院中,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的一切都像他离开时没有变化,就连桌上那白玉香炉内的香灰都没变动过。 苏情抚了一手的灰,在这一眼便能看遍的屋子中翻找了起来。 凤长曦打量着四周。 这屋中陈设极简,一切配饰都以灰白色为主,素净无图,显得古朴雅致。窗边一张琴桌上放着把杉木古琴,凤长曦走过去一看,那琴上积着一层白灰,显然是许久无人弹奏了。 他指尖拨弄,一阵极具穿透的曲调浑然而出,他不由得叹道:“好琴,这样放着可惜了。” 苏情没心思回答他,只是在书架上仔细翻着。凤长曦走到他身边去:“莫急,慢慢找。” 白谪房中的这个书架上全都是一些晦涩难懂的前代古籍,很多甚至是隔了几个朝代传下来的。因此书籍都很旧,纸质脆弱,他不曾翻阅过。 不过这回他却顾不上了,仔细的一本本翻着,希望能找到些什么。凤长曦也来帮忙,两人很快便将那书架上的书都查了一遍,却没有任何发现。 苏情脱力的坐在椅子上,他手上都是灰尘,凤长曦到外面打了井水进来给他洗手。他一直沉思着,想着如果白谪有密室的话会在哪里。 “灵隐,你饿不饿?要不先吃点东西?”凤长曦见他如此焦虑,便想着缓一缓他的情绪,没想到他听了忽然一拍桌子,拉着凤长曦就往外走。 凤长曦被他拉去了那座池塘。 这里便是苏情曾说过的那个养着锦鲤的池塘。池塘是圆形的,里面成群的游着手臂粗的锦鲤。几块凸起的石上布满青苔,有不少王八趴在上面一动不动。 苏情却没有在池塘边停留,而是沿着一旁的小路上了后山。 这是座无名山,但白谪每次闭关修炼都是在山上的洞x,ue中。苏情从来不曾进过那个洞x,ue,因为白谪修炼时不准他靠近,修炼结束后,又会将后山封闭。 苏情飞快的跑到了山顶。 他体内的寒毒和腹部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体力恢复了七八成。凤长曦跟在他后面进了山洞,里面很深,弯弯绕绕的,每隔十步就有一座镶嵌在石壁上的烛台。 苏情依旧用引火符照明,他也是第一次进来,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这座山洞看着很普通,并无什么洞天之景,但是越靠近深处就越寒冷,像是从温暖的南方直接进入了雪山深处那样。且这种寒冷不是靠灵力就可以抵挡的。 凤长曦心中隐隐猜测这股寒意的来源,直到真正看到了,他才惊讶道:“这是?” 山洞的尽头是一个宽阔的石洞,洞内只有一池盈盈碧碧,冒着白雾的寒潭。 那潭水泛着幽幽绿光,外围是一圈白玉石,从表面看不出有多深。他蹲下,试着用指尖触了触,刚碰到水面就觉得一阵诡异的寒气直刺入皮肤中,犹如一根冰针扎进了灵脉,居然与他的灵力缠斗了起来。 凤长曦顿时觉得整条手臂都冻麻了,他立刻运转灵力去压制。 就在这时,身边的苏情像是发现了什么,居然上前了一步。 “灵隐?”凤长曦刚出声叫他,却见他身形一矮,就这样跳进寒潭中,笔直的沉了下去。 凤长曦顿时肝胆俱裂,立刻随着他跳了下去。 苏情下沉的速度很快,寒潭虽然冰冷刺骨,却始终泛着幽绿的光,能看清四周。 凤长曦手脚并用,很快便拉住了他的衣襟。苏情没有挣扎,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凤长曦立刻箍住他的腰,将他拖出了水面。 不过片刻的功夫,苏情已经面色惨白,除了还有微弱的呼吸外,整个人看去与一具冻死的尸体没有分别了。 凤长曦自己也冷到一直发抖,这处潭水显然不一般,否则以他的修为,断不会这么快便被冻到手脚僵硬的程度。 但他顾不上考虑这些了,撕开苏情的衣服,手掌抵在那冰凉的腹部,将灵力灌进丹田内,并不断的叫着苏情的名字。 苏情意识朦胧间,只觉得小腹缓缓升起一股热流。 他吃力的动了动眼皮,仿佛看到眼前有个朦胧的人影。那人影是黑色的,正焦急的呼唤着他。 他记得跟凤长曦一起进了山洞,后来不知怎的他跳到了寒潭里,结果就晕了。他头疼欲裂,正想说话,却听到那人影又对他说道:“修宁,你醒了?!” 修宁? 苏情的脑子有些发懵。 眼睛却终于能睁开了。他一眼便看清了面前的人,那个将他抱在怀抱中的并不是凤长曦,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这男子着一身黑色华服,乌黑的长发用黑发带绕着,此刻却因为被水浸透了而显得有些凌乱。但他五官俊美,细长的眼尾有两道殷红色。 男子见他终于睁开眼了,顿时松了口气,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你吓死我了!怎能为了捡那东西就跳进去!” 男子怪责道,神情却极尽温柔,一直放在他小腹处的手也缓缓动着。他这才反应过来,低头去看。 他的衣服被撕了,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男子的手抵在他小腹处,黑色的鬼气正源源不断的涌进他体内,充盈着丹田。 他顿时倒吸凉气,一把推开男人的手,急忙拉拢自己的衣服。 “修宁?你怎么了?”男子疑道。 苏情心神剧震。他打量四周,这处洞x,ue与他方才进来的是一样的,但他却看不到凤长曦。眼前只有这名陌生的男子,而这男子又一直叫他“修宁”。 什么修宁?白修宁吗?! 苏情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他又想起了跳进寒潭时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他拿起来一看,是一支碧色的琴箫。 这不是他收在乾坤袋中的箫吗?为何会掉在寒潭中? 苏情吃惊不已,只见那男子拿过箫,打量了片刻,又擦净了上面的水渍,放在唇边吹奏,一段轻柔的旋律缓缓而出。 苏情茫然的看着他,为何他会吹这首曲子? “修宁,下次不准你再做这么冲动的事情了。这支箫丢了便丢了,你怎可为了捡它以身犯险?知不知道刚才吓死我了。”男子将箫一转便cha回了后腰,这个娴熟的动作和他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即便脑海中闪过了那个可能,但苏情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男子担忧的看着他:“修宁,你是不是跳下去的时候撞到头了?快让我看看。”他说完就要上前来,苏情却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 男子的一双瞳孔虽然是黑色的,但深处却有很明显的暗红,那是鬼修的印记。 男子唤他修宁,刚才还吻了他。 与白修宁关系亲密的鬼修只有一个。 苏情顿时瞪直了眼:“你是昊渊?!” 第六十八章 堂堂君上怎会是这样的身体 昊渊终于确定他有些不对劲了,拉过他的手腕想探脉。 苏情自己是习医的,眼下的情况虽然诡异莫名,他却立刻想到了某种可能。 他曾将脖子上的安魂锁赠予了九幽,在那之前,他从未有过魂魄不稳,记忆恢复的迹象。可自从安魂锁离身后,他便频频做梦,记忆也有了逐渐瓦解之势。 虽然他还是有很多都想不起来,但他却不是第一次猜测那枚安魂锁有问题了。 只是安魂锁戴在九幽身上并无不妥,再加上不断有事情发生,所以他便没了心思再去联想。 眼下的情况却让他不得不想。 这世间万物都有灵性,而这寒潭可能就有独特的灵力。在他与凤长曦进来后不知触发了什么,以至于魂魄暂时附到了数十年前的白修宁身上。 虽然这说法十分诡异,但苏情曾经历过九天九夜魂魄不稳的折磨,所以他很清楚这种感觉。 那时他便是不断穿梭在不同的人的体内,经历各种各样的生离死别,伤病折磨,绝望而没有尽头的痛苦着。直到白谪将安魂锁挂在了他胸前,他才回到了自己的体内。 意识到这一点时,苏情惊出了冷汗。 安魂锁如今在九幽那,而凤长曦可能根本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就是说,他也许回不回去了?! 苏情猛地站起来,可他却忘了自己现在是在白修宁体内。不稳的魂魄根本无法顺利的驱使肢体,只是晃了晃便又倒了下去。 昊渊赶紧接住他。 “修宁,你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太冷了?我抱你回去。” 昊渊说完便将他抱了起来。方才已经探过脉了,白修宁的脉息正常,体内的七分灵力与三分鬼气也很充盈,除了脸色苍白了些体温过低之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苏情被他抱在怀中,下意识的就想挣扎。昊渊只得看着他道:“修宁,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炼魂术的手稿并非我泄露出去的,你不肯信我?” 苏情停下了挣扎,吃惊的看着他。 昊渊却将他这反应看作是不信,于是叹道:“你的手稿我并未给任何人看过,若真的是被泄露出去了,只可能是哑仆干的。我等等就去问他,你先不要冲动好不好?” 昊渊的语气明显是在哄着白修宁。且他眉宇温柔,眸光清透,虽然眼尾的红痕为那俊美的五官添了一分妖冶气,却怎么都不像仙门盛传的那般十恶不赦,食人血r_ou_的恶鬼。 苏情心中虽然着急,却也知道眼下除了装作白修宁之外没有其他办法。若被昊渊知道有人上了白修宁的身,可能会立刻毁了他的魂魄。 想到这,苏情只得点头。 昊渊一喜,低下头就想亲他,被他躲开了。 虽然还没适应这身体,但毕竟之前有过经验,所以他还是能做些简单的动作。 昊渊两道剑眉又垮了下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拉着他的手放在胸口:“修宁,我们不吵了好不好?你明知我最怕看到你不开心。” 苏情看着这样的昊渊,一时间百感堆上了心头。 世人都传昊渊是鬼道之君,其修为甚至在白修宁之上。说他如何的嗜杀成性,非人非鬼,无药可救。以至于最后被百家声讨,灰飞烟灭。 但眼前的昊渊却像是一个大号的九幽,向着最喜欢的人在撒娇。 苏情又抽回了手。 即便这身体是白修宁的,他也接受不了被凤长曦之外的人触碰。昊渊见他依旧冷着脸,只得又将他抱起,出了山洞往山下走去。 苏情没有再挣扎,他沿路看着四周的景色,越看越心凉。 这里与他们方才上山的那条路一样,若到了山下看到的也是一座池塘,那是不是说明白谪又骗了他? 其实这座空庭岛并非是白谪为了栽种桃花而寻的,它根本就是白修宁与昊渊的住处? 苏情的猜测在看到池塘时得到了证实。 他压下心头的惊惧,由着昊渊将他带到了白谪的院子中,推门而入。 屋内的摆设一模一样,甚至连那把古琴都摆在同一个位置上,长长的琴穗被窗边的风吹起,将窗外的景象割的四分五裂。 昊渊将他放在床上,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来想帮他换。 结果被他赶出去了。 苏情看着昊渊很不开心的关上了门,这才抖开那件衣服看了眼。 他虽没亲眼见过南岳白氏的家服,却在野史杂记上看到过描述。白氏的家徽——绮罗花便绣在了这件白袍的下摆和袖口处。 苏情换下了破掉的衣衫,把手伸进袖子的时候想起了什么。他看了眼左手腕内侧,上面真的有一个淡红色的胎记。 确实很像一朵五瓣桃花,虽然只是轮廓,却似乎连花心都有。 他又走到镜前去束发,这回终于看到了白修宁的容貌。 镜中的人仿若画卷上踏雪寻梅的谪仙,周身出尘素雅,唯独眉宇间的一点朱砂衬出了无双的风华。 他没有昊渊身上明艳的气息,像一株清冷的水仙,净而不争,暗香敛然。 这样的一张脸顿时让他想起了白修宁与昊渊在一起之前,曾被人人称颂效仿的品行。 自觉内敛,将自己约束成众人的楷模而活着的白氏辅君,也会为了一个外道之人不顾一切吗? 随即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一点也不了解白修宁的性子! 看来要跟昊渊相处就不能随便说话,甚至连举止都要小心,免得被昊渊看出了破绽。 苏情头疼的捏着眉心,他此刻无比的想念凤长曦。也不知凤长曦那边怎样了,有没发现他的魂不见了。 他正在苦恼着,身后的门又被推开。昊渊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酒酿圆子走进来,见他的头发还散着,便主动帮他束发。 苏情看着那碗甜汤,又想起了白谪。 白谪虽然辟谷多年,却每天都要吃一碗这东西。以前他不解,如今却懂了。 又是因为白修宁。 昊渊见他看着碗出神,便提醒道:“我多放了些酒,你方才泡了寒潭水,赶紧吃下去驱驱寒。” 苏情点点头,端起来吃了。 昊渊帮他整理完毕便坐在旁边,单手支着额看他:“修宁,如今炼魂术的手稿泄了出去,你可有打算?” 苏情心里一沉,漆黑的眸子缓缓转向他。 昊渊见他不答,便默认他还在生气,只得又开启了自问自答模式。 “要不此事我来处理吧。你想何时回祁连山?我陪你去,免得那群老东西又欺负你。”昊渊又看着他道。 苏情心里叫苦连天,差点没把脏话祭出来。他只得放下碗,抵住两边太阳x,ue轻轻按着,装出疲态。 “你头疼?”昊渊立刻靠过来,拉开他的手替他按揉。 苏情终于开口了:“疼的厉害。” “那你睡一会吧,我在这里陪你。”昊渊扶着他躺下,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又将醇厚的鬼气送入了他体内。 苏情这才想起方才昊渊也这么做过,他立刻闭上眼查探这具身体的灵脉,结果惊的差点露出破绽来。 白修宁居然与他一样,都是七分灵力三分鬼气的体质?! 白修宁不是飞升之人吗?堂堂君上怎会有一副这样亦正亦邪的身体? 他心中惊疑不定,又不能被昊渊发现,只得调整了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过去像是慢慢睡着了。 昊渊陪了一会,确定他睡熟了,才又自言自语道:“你好好睡,我这就去杀了哑仆。至于那些拿着炼魂术想声讨你的蠢货们,我也会清理干净。以后你就陪我在这长住着,别理会那些俗务了。你为白氏呕心沥血,白氏的人却一点也不尊重你,还老拿着我们的事来威胁。你受了这么久,也该够了。” 苏情并未睡着,昊渊的这番话被他听了个全。他不了解白修宁与昊渊的所有事,只能从凤长曦当时说的那部分去猜。想来这个时间应该很靠近百家声讨昊渊了。 他忽然反应过来,如果昊渊真的杀了那些上白氏声讨的人,那么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此刻他会出现在这里,莫非是白修宁冥冥中希望他可以阻止昊渊? 这个疯狂又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猛地生了出来,他尚未来得及细想,便察觉到昊渊的指尖在他眉心处按下,一阵细微的疼痛钻进了脑海中。 意识就这样迷糊了起来,耳畔又传来了昊渊的声音,他用尽全部心神去听,结果什么都没听清就陷入了黑暗中。 他又昏了过去。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像被困住了,无论怎么叫喊都没人回应,不管走多远都没有尽头,目力所及的是无边的黑暗,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感觉像极了当年,那时的他也是被困在一片黑暗中,无论如何都醒不来。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一道焦虑的声音穿透了黑暗,在他耳边响起。 那是很熟悉的声音,他立刻朝声音来源处跑去,越跑越快,四周也越来越亮。 一道白光乍现,他下意识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凤长曦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赫然回到了视线中。 苏情呆了片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凤长曦却猛地抱起他,激动的声音都在颤了:“灵隐!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会觉得冷吗?还是说热的难受?” 他语无伦次的说道,苏情下意识的想应他,可也不知是不是晕的久了,一开口就觉得喉咙干的发疼。 凤长曦赶紧喂他喝水,他这才发现这里还是白谪的屋子,而他身下依旧是那张床。 方才的记忆又涌入了脑海中,他猛地看去,身边除了凤长曦之外再看没有昊渊的身影。 他又推开凤长曦,跌跌撞撞的走到镜子前。镜中的人一身妖红,发带落在了胸前,ji,ng致的宫铃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看着自己的脸,他终于脱力的坐在了地上,凤长曦忙把他抱到了床上:“你在发烧,别乱动!” 苏情捂着脸,他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根本冷静不了! 他感觉的到在发烧,因为身体的高热令他又晕又难受。可他却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就像回到了十年前,他第一次醒来的那一晚。 久违的无助感瞬间将他击溃了,他拽住凤长曦的衣襟,毫不犹豫的啃上了那双唇。 他把凤长曦的下唇咬出了血,吸允着那铁锈的味道,像是一具失控的行尸。 凤长曦没有推开他,掌心放在他背上轻抚着,将灵力缓缓的送进他体内。 苏情感受着嘴里浓烈的血腥味,以及那沿着他灵脉游走的温厚灵力,终于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可他却不肯放开凤长曦,仿佛一松手又会回到过去,回到那个曾让他恐慌到绝望,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过去。 第六十九章 铮儿,你会对其他人有感觉吗? 凤长曦从未见过苏情惧怕成这样。 苏情在他面前落水,昏迷了近半日的时间。最奇怪的就是,他昏迷的时候曾不止一次的叫过一个名字。那是被所有人认为是禁忌的,避之不及的名字——昊渊。 他不知道在苏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着急的等待。所幸苏情现在醒了,虽然高烧还没退,但只要醒了就好了。 凤长曦一直抱着他,直到他不再发抖了,才试着分开了点距离。 苏情冷静下来了。 “灵隐,你方才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凤长曦问道。 苏情的声音沙哑的像是被锯齿摩擦过:“我若告诉你,方才我是去了白修宁的体内,你会不会觉得很荒唐?” 凤长曦心一紧:“你是说魂魄又不稳了?!” 苏情疲惫的点头。 他额上都是冷汗,偏偏双颊被高烧熏的通红,眼底蒙着一层水汽,虚弱的好像一碰就会倒下。 凤长曦又将他搂进了怀中,拉高被子盖住了他的肩:“到底怎么回事?我听你叫了好几声昊渊。” 苏情慢慢的将方才发生的事都说了。 他还把最后想到的可能性也说了,说完便看着凤长曦:“你觉得有没有可能?” 凤长曦沉思了片刻,将手掌抵在他丹田处:“灵隐,你有没怀疑过体内的这颗金丹?” 苏情不解道:“金丹怎么了?” 凤长曦:“修宁君上既然已经飞升,便不可能轻易死去。当年的事我们无从得知细节,但若金丹在被毁掉之前已经逼出了体外,那他的死就能说得通了。” 苏情下意识的抓紧了他衣襟,等着他继续。 凤长曦:“如果是白先生收着那颗金丹,又出于某些原因将它放入了你体内,就能解释为何你与修宁君上的体质是一样的。而你会魂魄不稳,甚至能进入他体内,经历他的记忆便也能说得通了。” 他顿了顿:“琴箫可能是昊渊的,白先生将它给你时可有说过什么?” 苏情仔细想了想:“师父当初是希望我学琴的,可我嫌琴重,弹多了手指也疼,所以就不学了。后来师父便给了我这支箫,还教了那首曲子。” 凤长曦:“可是你在月下吹奏的那曲?” 苏情只在凤长曦面前吹过两次箫,闻言立刻点头:“就是那首,昊渊也会吹。而且他收箫的习惯跟我一模一样。” 凤长曦又道:“白先生教你炼金丹时,练出的可是像你体内这颗这样,灵力不纯?” 苏情被他抱了一会,觉得被子里更热了,便换了个姿势:“师父说炼丹需要大量灵力来辅助,且不是每回都能成功的。反正我是没炼出过至纯灵力的金丹,都是有缺陷的。” 凤长曦:“那白先生炼出过吗?” 苏情:“师父只是教我,但没在我面前炼过。” 凤长曦又思忖了片刻:“眼下我最担心的还是你魂魄不稳的问题,还是先回一趟碧临熙岸,将安魂锁取来,切不可再让它离身了。” 苏情没有反对,那种魂魄离体的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了,但他又有些不甘心。 “长曦,若我体内的金丹真的是师公的,那他让我经历那些,是不是真的想借我的手去阻止昊渊?” 凤长曦叹了一气,搂紧他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几十年,即便回到那时也未必能改变结局。他们一个修仙道一个修鬼道,本就是水火不容。灵隐,即便你有办法阻止昊渊不杀人,可你能保证仙门百家都能真心接受修宁君上身边站着个邪魔外道吗?” 苏情的眸光黯了黯,终于安静了下来。 凤长曦说的很直接,直接的他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你是白谪的弟子,并未做过任何坏事,入世以来一路都在救人。可你觉得自己有被那些人真心接纳过吗?”凤长曦又道。 苏情缓缓闭上了眼,他忽然觉得好累,累的一点都不想动了:“别说了,我们走吧。” 凤长曦将他放在床上,拧了帕子把他身上的汗擦净,又取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这才抱着他御剑,离开了空庭岛。 来时苏情满心期待,想找到线索尽快去寻白谪。可离开时,他却连回头看一眼空庭岛的勇气都没了。 白谪隐瞒他的那些事就像一串松开的珠子,一颗颗掉在了地上,越来越乱,也让他越来越无法承受。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更不知道白谪到底在谋算什么。 曾经他不愿承认自己是苏情,可如今,他却开始害怕承认自己是苏灵隐。 苏灵隐是白谪为了欺瞒他而生的,也许对白谪来说,他可能只是白修宁的一个影子? 那他到底是谁? 一直被压抑着的情绪悄然膨胀起来,像野火遇到东风,顷刻间蔓延了整片大地,所过之处皆是焦土。 明明心中痛苦难忍,可他却只想笑。 他的人生真是荒唐至极。 当年的苏情被人控制着弑父杀母,而今的苏灵隐被师父篡改记忆。两段人生,皆是满满的谎言铺就。 他根本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了。 喉咙忽然一热,他咳了几下,觉得嘴里好像涌出点什么东西,眼前也有些发黑了。 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到凤长曦失控的喊他“灵隐!” 苏情皱起了眉,他现在很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他想让凤长曦别喊了,可动了动唇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胃部一阵痉挛,痛的他太阳x,ue直跳,又有股热流涌到了嘴边。 这回他感觉到了,那是铁锈的味道。 再次陷入黑暗前,他无奈的想,这身体会不会大限将至了,所以连吐血这种事都找上他了。 ==================== 日照云水瑶,清音阁 云然推门而入,看到床上睡着的人时怔了怔,又将迈出的脚收了回来。 他正想关门,床上的人已被吵醒了,雪白的袖子外露出一截更白的手腕。云铮掀开床幔看着他道:“何事?” 看到云然手上的信笺,云铮蹙起眉来,又道:“是周氏那边有消息了?” 云然走到床边递给他:你怎么白天躺着?不舒服?”他说完便伸手去摸云铮的额,被云铮躲开了。 云铮将信看了一遍,眉宇间又现出忧色来:“怎会这样?” 云然:“此事不管真假都不能放着不理。” 云铮掀开被子,拿起床头叠着的外袍披上,走到桌边写信。云然倒了杯热茶递给他,他没接,只专心磨墨。 云然放下茶杯想去握他脉搏,被他侧身一避躲开了。云然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他的眼中隐隐有了怒气:“你就非要这么躲着我?” 云铮眉目敛然,俊秀的容颜沉静无波,拿起笔沾了墨便开始写。 云然按捺着火气守在一旁,等他写完后才猛地拽住那只手腕,将他拖到了床边。 云铮也怒了,一掌劈向他的手。 云然任他打,云铮顿时听到了骨骼的轻响。他神色一痛,第二掌愣是怎么都下不去手了。就这片刻的功夫,云然已经把他推倒在床上,把他的手摁在头顶,分开腿便压了上去。 这是一个对着别人打开身体的姿势,云铮立刻抬起右膝朝云然胸口撞去,云然却先一步在他腰间拍了一下,云铮顿时觉得下身酸软无力,他又羞又怒,呵斥道:“你疯了吗!” “你再不让我碰,我真的会疯。”云然说完便低头吻上了他。云铮用力挣扎起来,奈何下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论臂力他又不是云然的对手。不消片刻就被云然吻的气息急促,眼眶渐渐泛红了。 云然在他头晕目眩时停了下来,云铮刚想松口气就感觉到云然扯开了他的裤带。他瞳孔都僵直了,刚叫了一个“不”字就又被云然握住。他气的浑身发抖,可云然这回是真的铁了心,不管他怎么反抗都不停下。 那羞耻的地方不断传来摩擦的热度,云铮只觉得浑身滚烫,好像被丢进了沸水中,热的身不由己。他一开始还能死死咬着唇,拼命想躲,可渐渐的便无力了,像只离开水面的鱼,大口喘息着,茫然的看着床梁。 他一直默念清心咒,然而一点用都没有。这身体在云然的拨弄下居然脱离了他的意识,陌生的快感像惊涛拍岸,越发强烈的纠缠着他,终于把他推向了从未触碰过的云端。 汹涌的快意从那羞耻的地方蔓向了四肢百骸,像电流瞬间击穿了他。他受不了了,死死咬着的唇终于泻出了一点破碎的音节。 云然好似完成了什么仪式那般,终于停下了动作。 此刻的云铮被他逼到了极致,如冰的容颜再没了平时的冷漠克制,滚烫的视线迷离的望着他,艳色的唇不住喘着,隐隐能看到其间柔软的舌。 云然从未见过他这般情态,顿觉一股热流涌向下腹,差点没忍住要做下去。 好在他还记着云铮的性子,若真的一步做到最后,只怕云铮再不会理他了。 云然没有再动,他只是与云铮对视,一直到云铮平静下来。 “我以为你迟早会懂。”云铮终于开口了,声音却带着情事后的沙哑。他僵了片刻,好似拼命想压下这种羞耻,一脸的苦涩。 “就因为我懂所以才做。云铮,若是别人这样对你,你早已杀了他了,又怎会被弄出了这些?”云然好似真的要把他逼到绝境一般,居然将掌心那一片白伸到了他面前。 云铮果然被刺激到了,想都不想就推开。 云然继续道:“我不求你马上能回应这感情,可我只求你不要再躲着我了。你何必再自欺欺人呢?你是有感觉的,方才我刚碰到的时候,你明明……” “够了!”云铮猛然喝道,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下去,云然却趁他不备,拉开一只手按在了自己身下。 云铮的掌心刚触碰到那硬物便急的要抽手,但抽不动。他睁着血红的眼睛看向云然,额角已有青筋现出了。 云然苦笑道:“铮儿,你会对其他人有感觉吗?我不会,我只想你。想对你做尽所有床笫之事,想日日将你压在床上困在怀里,不想让你见到我之外的其他人,不想让你累,不想你难过。只想你每日都开开心心的,对着我笑,只依赖我。” 第七十章 你给我点时间 云铮僵住了,就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那样不知所措。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云然,更不知道云然对他的执念居然到了这种程度? 他一直以为云然只是太依赖他这个兄长了。他一直以为只要拒绝到底,不与云然亲近,就能断了云然的臆念。可他万万没想到,还是看轻了云然对他的感情。 “我是真的心悦你,此生非你不可了。你也不要再质疑,我若是对你有半分不确定都坚持不了这么多年。你就试着接受我好不好?”云然用渴求的目光看着他,眼底炙热的情意与迫切的期待像烈火将他包围住,烧的他无处可躲。 可他依旧在摇头:“不行的,这样是错的,错的……” “铮儿,你觉得这样的你能娶妻吗?”云然又将掌心伸到他面前去,云铮避不开,索性闭上眼不去看。可云然的声音却不肯停下,继续撕扯着他仅剩不多的理智:“我早已想好了,你若需要一个孩子来继承云氏,那我们便在宗室或者旁支寻合适的人选来培养。云氏不会因为我们在一起而出现任何问题的。没有人敢质疑,我也会护好你,给我这个机会好不好?” 云铮的手指用力蜷着,肩膀不可抑制的颤抖。青丝挡住了他无助的侧脸,却挡不住云然那不断敲击着他心房的话。 云然:“你看看长曦与苏情。你可知我多羡慕他们?长曦爱了苏情十多年,虽然分离了太久,但终于又在一起了。连凤宗主和苏宗主都没有反对过他们,你又何必被别人的目光束缚自己呢?你为云氏殚ji,ng竭虑的太久了,你就不能问一问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云铮痛苦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若换做以前,他还能说服自己拒绝到底,可如今…… 云然方才对他做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卸下了他最后一层抵御的盔甲,将他赤裸裸的推到了阳光下,再无颜面去撒谎欺瞒。 云然将他的手放在了心口,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铮儿,你点头好不好?只要你点头,我什么都听你的。” 云铮默了许久才转头去看他。 那双眼中已看不到半点清冷与克制,云然的步步紧逼终于将他击溃了。 他垂眸,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般抽回自己的手,哑声道:“你给我点时间。” 云然大喜,急忙抱住他:“你答应了?好!好!我不逼你了,你慢慢想!” 云铮闭上眼,他现在只觉得疲乏至极,连推开云然的力气都没有:“我想睡一会。” 云然察觉到了他的顺从,心中虽还有不安,却立刻就放开了:“好,那你好好休息。身体可还有哪不舒服?” 云铮无声的摇头,云然扶着他躺下,拉过被子盖好,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但走到门口时,云然又转过来笑道:“铮儿,你能答应我真的很开心。”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19节 阳光在他身后散开了温暖的热度,云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像是被刀绞过那么疼。 他下意识的捂住眼睛,却没来得及挡住那滑下眼眶的脆弱。 “云然……”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轻唤了一声,像是想用这个名字去填补心中那越来越大的缺口。可他发现,这一次,再也填不住了。 ============= 云铮是真的倦了。 他本就不太舒服,云然又对他做了那种事,以至于他虽然心神不宁却累的不行,直到半夜才醒。 睁开眼时便看到云然坐在床边守着他:“你睡了好久,饿不饿?我让厨房一直备着热粥,去给你端来好不好?” 云然从未如此亲昵的对他说话,他一时有些不适应,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避之则吉了。 “白天的那封信。”他收敛心神,重新提起正事。云然听后便道:“那件事我会亲自去查,你不必担心,明日我便走。” 云铮:“我与你一起去。” 云然心中有刹那的惊喜,立刻又被担忧取代了:“苏情说过你最近需静养,不可劳心动气的。” 云铮蹙起眉道:“活尸集体出现太过蹊跷,上回我便没亲眼见过。且周氏那边太安静了,我总觉得事情不对。” 云然边帮他穿衣边道:“你是在担心苏情说周惊羽习鬼道之法的事?” 云铮:“你既然愿意信苏情,那我也不想枉做小人。但此事切不可听一面之词,若周惊羽真的修习鬼道,那他是最有机会接触炼魂术的。眼下没有其他线索,只能先从他身上下手了。” 云然思忖了片刻:“好吧,但是你不可逞强。” 云铮没有反驳。云然便让他坐在桌边,吩咐人端了粥进来。 那是一碗香甜的血糯米粥,里面放了红豆与核桃碎,云铮吃了几口便觉得身子都暖了,可这样依旧无法让他忽视云然那毫不掩饰的热情目光。 “云然。”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道。 云然立刻应道。 云铮被他眼中那滚烫的情意给噎住了,涌到喉咙的话又说不出来了,只得转了个话题:“也别等天亮了,你去和离尘长老交代一声,我们现在便走。”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已是丑时末,若要不被人发现便要趁夜走。 云然便去交代了一番,等回来后云铮也收拾好了。二人趁着夜色的遮掩出了日照山,御剑往周氏所在的秦淮镇赶去。 ================= 秦淮镇位于金陵,以九曲十八弯的河道而闻名。这里的商贾往来云集,民风开放,是皖南一带著名的烟花之乡。 古来多以秦淮女儿的曼妙身姿与诗琴舞技来衡量一位女子是否内外兼修,由此可见金陵秦淮在文人雅士心目中的独特地位。 其实说白了,就是兜里有点闲钱的男人们都喜欢来这里体验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感觉。而良家妇人们则是对秦淮的妖娆妓子们唾弃不已。 他们花了近一天的时间才到,此刻又是夜半时分了。 周氏的仙府建在秦淮镇一条静谧的河道旁。 其实说是仙府,只是格局很大的府邸罢了。既没有云氏的恢弘大气,也没有苏氏凤氏的避世山林。真真是沾足了人间烟火气,就连那条河道上都飘着数朵荷花灯。想来是哪家姑娘或妓子路过,随手点了飘入河道中的。 云铮漠然的看着那些荷花灯,耳畔听着上游隐隐传来的琴瑟之声,心中不禁叹了一气。 云然冷笑道:“真是不管来多少次都一样的乌烟瘴气。” 因为苏情要云铮静养一段时日,所以他没御剑。梵音配在腰间,他和云然一起站在焚情上,停在周氏的仙府外围。 周氏的灵障流转着强劲的灵光,但只有他们这些修真之人能看到。 云铮打量了片刻。 他只来过周氏一次,便是当年定下姻亲后,他带着云然来拜会周老夫人。 往事如云烟悄然而至,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与云然。那时他刚刚知道了云然的心意,便逼着云然娶亲。但他也不满意周芊蕊,奈何周惊鸣使了诡计坐实了云然的不齿,为了云氏他只得被迫同意。 想到这,他忽然怔住了。 原来对那时的他而言,云氏的脸面就已经胜过云然的意愿了? 他又想起云然才说过的话。他为了云氏殚ji,ng竭虑了那么久,可曾问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啊,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为了云氏,他从来不能做自己。他曾想过只要努力了,至少云然可以轻松些。可原来在他知道云然对他的感情后,他做的,也只是为了云氏的脸面,去逼云然做不想做的事。娶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女人,从此相对一生。 原来他所谓的为了云然好,只是他想让自己能安心的一个借口么? 这念头就像团好的丝,一旦被抽出了一点,便越理越乱。最后将他紧紧缠着,找不到起点,也寻不到末端。 “铮儿?”云然的声音忽然闯进来,将他散乱的视线收拢成了一点。 他压下心头的纷乱,令自己看过去毫无异样:“在外面别这样唤我。灵障不可直接闯,你可想过如何潜入?” 云然见他冷下脸来,不由得笑了笑:“我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这样叫你,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你就别跟我计较这些小事了。” 小事?云铮斜了云然一眼,可在看到云然眼中那真切的欢喜后,他又像被噎住了,要出口的话梗回了肚子里,只得作罢。 算了,随便他吧。 云铮没发现自己这是在让步,云然却将他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越发欢喜了。不过云然记着不能一下子太过,于是便按下心绪,先将正事办了。 他道:“周惊羽以照顾周惊鸣为由挪去了清净的别院,眼下这府邸中只有周氏的弟子驻守。虽然灵障不可闯,但我可让人去周惊羽房中偷拿出来。” 听到他居然想用“偷”的,云铮又严肃了:“你身为云氏的辅君,怎可做出ji鸣狗盗之事?” 云然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铮儿,我又不是要把他的琴偷走,只是借出来看看罢了。之前我们的探子确认过那把琴留在他房中,此时就是最佳时机。若不用偷的,你告诉我怎么拿?难道硬闯进去?” 云铮被他问的无法辩驳,最后只得将头转开不去看他了。 云然知道他这是妥协了,于是哄道:“你放心。我的人很机灵,绝不会被发现的。” 第七十一章 “周……” 自当年南岳白氏号召仙门百家声讨鬼君昊渊后,百家就从看似的同气连枝,逐渐演变成了各自为政。 有关系好的,就有互相猜忌的,有联姻巩固势力的,也有公开敌对的。因此各家都有眼线,用来查探其他家的情报。而这些眼线都是各家的嫡系弟子,为了潜入,都被抹去了在自家的一切痕迹,入了其他世家的门下。 云然以暗号唤来了他的人,命对方潜入周惊羽的房内偷琴。 这位偷琴的人叫周落,着周氏家服,在周氏的地位还不低,是云然一手安cha进周氏的最得力助手。 他进周氏有十多年了,从未回过云氏,为了安全起见也只跟云然一人联络。所以他没想到会见到云铮,激动的直傻笑,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最后还是在云然提醒下才想起去做正事。 云氏家规森严,上下尊卑分明,还从未有哪个弟子在云铮面前这般失态的。 云然暗恼周落给他丢人,只得在云铮审视的目光下解释道:“他平时不这样的。不过这小子很敬慕你,应是你来的太突然了,他太开心才一时失态。不过他做事很谨慎,这点你不必担心。” 云铮面无表情的看他,有句话实在想说,但又不想真的说出来打击云然,只得自己腹诽。 二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周落便抱着一把黑色古琴溜出来了。 云然接过来,翻来覆去的查了半天也没发觉有问题。倒是云铮记得苏情说过,周惊羽是以血来养琴的。如果这琴习惯了嗜血,必然会对其他人的血也产生反应,于是他划破自己的食指,在七条弦上抹过去。 本以为那琴多少会有些反应,但那些血只是沿着琴弦滴在了琴板上,并无任何异样。云铮看了云然一眼,彼此心中都有数了。 云然命周落将琴放回去。 “想来这古琴不是苏情见到的那把。”云铮蹙眉道,话音刚落就看到云然捏住他的食指,一脸痛惜:“你怎么说割就割,下回割我的知道吗。” 他说完就把那截指尖含进嘴里,轻轻吸吮着。云铮顿时僵硬了,云然的舌贴着他的伤口,舔舐的动作激起了一阵电流,把他的思绪都打乱了。 他只觉得滚烫的热度从指尖扩散开来,下意识的就想抽回手,云然却见好就收的放开了。 白皙的指尖上还沾着津液,一根透明的丝线在月色下显得 y 靡又煽情,看的他更热了。 他羞恼的瞪着云然,想骂又不知道该骂什么:“你!” 云然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本正经道:“周惊羽应该把琴藏起来了。既然这边没线索,那我们去看看那群活尸吧。” 云铮这才看出他是故意的,但也没其他办法,总不能一再计较这些小事。他恼的甩袖,召出梵音便离开了。云然赶紧跟上,过了三个镇子才到了那群活尸的关押地。 云铮看着眼前这座毫无异像的山貌,终于相信那个会对着自己傻笑的周落是个谨慎的人了。 云然说这是周落才发现的。 周惊鸣行事很小心,但再小心也架不住这次中毒昏迷。 他用来困住这群活尸的阵法已经失效了,若非前几日有人匆忙赶来加固,周落也不会刚好发现。 云然带着云铮落在了一座山洞前。 这山洞隐在山涧深处,外面还有苍天古树环绕,荆棘挡住洞口。就算是从高处御剑而过,也看不到有这么个地方。 而附近数百里内杳无人烟,更不用担心会有什么猎户擅闯了。 云然双指一划,焚情便将挡住洞口的荆棘都拨到一边去了。云铮弯腰看了一眼,刚想说话视线就被一人挡住了。 云然站在前面,朝洞内甩了一张引火符道:“你跟在我后面,别乱走。” 云铮有些无语的看着他。 是错觉么?总觉得云然好像比以前更强硬了?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过,他立刻又僵住了。只因云然把手伸过来,牵着他就往洞内走去。 “放开。”云铮面色微红,下意识就想抽手。云然却纹丝不动,十指相扣的姿势任凭他怎么扭动都挣不开。 “你连那里都让我碰了,怎么牵个手还不同意了?”云然凑近他,滚烫的呼吸洒在了如玉的耳畔,又激起一片红霞。云铮身子一僵,恼的要去瞪他。云然又继续道:“别瞪,你不知道每回瞪着我的时候都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吗?我可是忍得很辛苦的。” “你……!”云铮没想到他居然说的如此不堪入耳,气的一脚踢去。他这一脚完全是下意识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招式灵力。云然被他踢到了小腿,顿时捂着嗷嗷直叫。 “痛死你得了!”云铮咬牙切齿道,终于抽出手来,只是刚要走又被云然拉住了。 二人身高有差,他臂力又不及云然,顿时被拽进了怀里。云然在他挣扎之前便堵住了那张嘴,云铮恼的想打,云然立刻松开他道:“别打脸,其他地方随便你。” 云铮:“……” 他总算看明白了,叹道:“你答应过给我点时间的。” 云然看他从一脸生动又落回了克制的模样,不由得捧住他的脸抬起来。云铮垂眸想躲,云然追逐着他的视线道:“铮儿,我是答应过,可我很怕你考虑到最后又退回去了。” 云铮微微敛眉,依旧不肯看他:“我既然答应了就会认真考虑。” 云然:“那你告诉我考虑些什么?是考虑对我有没有感觉,还是考虑我们在一起后对云氏的得失?” 云铮又不说话了,但眼中一闪而逝的痛苦并未躲过云然的眼。云然将他抱进怀中,感觉到他又下意识的想反抗,只得道:“要不这样吧。我们在一起,不让任何人知道。这样你便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了,也不会总想躲着我。好不好?” 云然的嗓音极尽温柔,带着蛊惑的磁性,像电流酥酥的爬进了云铮心里,将他好不容修复了一点的城墙又击垮了。 云铮急忙咬住唇,用疼痛来逼自己维持住清明。 云然一再退让,为他考虑到了这种程度,真的就如此心悦他吗? 可他究竟有哪里好呢?他既不是温婉贤淑的女子,也不能为云然诞育后人。 再说了,他们是亲兄弟啊!如此乱l,u,n,叫他有何颜面去见云氏的列祖列宗呢? 云铮闭上了眼,他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软弱了。软弱到开始不想推开云然的怀抱,软弱到真的觉得累了,不想再挣扎了。 其实他并不是那么无情,他只是太习惯了压抑。 从五岁那年娘亲死后,他便再没对任何人撒过娇。他习惯了凡事靠自己,习惯了照顾云然,护着云然。习惯了撑起偌大的家业,把那上万亲族弟子的性命担在自己肩头。 他这样活了几十年,如今云然却变了个人,希望他可以去依赖,希望能保护他,希望他可以不将云氏摆在最重要的位置上,而去考虑自己的需要? 云铮恍惚的笑了笑,云然在他眼前描绘出的世界真的很美好。可是,他如何敢踏出那一步? 就像云然刚才说的,他是打算考虑几天然后再退回去,因为他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啊! 异样的沉默回荡在两人之间,云然的心越来越沉,直到云铮主动推了推他。 云然松开了他。 云铮的神情很难看,原本还算红润的气色被渡上了一层灰白。他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洞内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云然立刻将他护在身后,焚情同时出鞘,凌冽的剑气带着寒意直逼向前方。 他们站在洞口处,这洞x,ue很深,蜿蜒着看不到尽头,里面也没有光。 焚情的青光照着洞壁,透着死气沉沉的y冷。那脚步声似乎感应到了剑气,居然停了下来。 云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也不能贸然动手,他只得叮嘱云铮在这里等着,自己先去看看。没想到云铮却拉住他的袖子,示意一起进去。 那张脸上再没了方才的痛苦之色。云然怔了怔,想起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心里七上八下的。想来云铮刚才想说的肯定没好话,他忽然有些感激这脚步声的主人了。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想想罢了,在他看清那衣着光鲜,唯独一张脸毫无血色的人时,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 云铮原本还扯着他的袖子,却也在看清那人的面目时呆住了。 眼前的人一身淡紫襦裙,梳着流云髻,手腕上还带着一只荷花手镯。秀美的五官一如生前,唯独失去了活人的血色,很是诡异。她看着贸然出现在眼前的两名男子,神情冷淡,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们一样。 “周……”云然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出来了,他下意识的去看云铮:“怎么回事?!” 云铮又如何能回答这个问题,他压下心头的震惊,想上前看清,却被云然再次挡在身后:“你别过去。” 云然说完就要上前,但他刚踏出一步,那女子就动了动眼珠,一道死气沉沉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不复生前的轻灵,却听的二人再次心惊不已。 她说:“云然……是你吗?” 第七十二章 我无法了结自己,你能帮帮我吗 云然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在十年后再次见到周芊蕊。 这个当年被苏情一剑贯穿了胸口,惨死在云水瑶的姑娘,曾是秦淮周氏最尊贵的大小姐,也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当年的周芊蕊容貌冠绝四海,才情无双,与苏文瀚那位名满江南的夫人曹若鸢同负盛名。 她曾是周惊鸣最骄傲的妹子。对周惊鸣来说,把她嫁给云然,其实是云氏高攀了他们周氏才对。 可谁能想到,周芊蕊却在成亲前夜被杀了,还是以那样的方式惨死,而后十年都无仇可报。 周芊蕊见无人回答,便又问了一遍。 云然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已经猜到了她是活尸,眼下只得硬着头皮回答:“你是,周姑娘?” 周芊蕊似乎想笑,她真的弯了弯嘴角:“看来我没记错,这声音确实是你的。” 云然第一次与活尸交谈,还是跟自己相识的,只得压下心头的不适,继续道:“为何你会在此?” 周芊蕊又动了动眼珠,她往外走了一步,感觉到焚情依然悬空指着她,只得道:“你把焚情收起来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云然不敢贸然收剑,倒是云铮向他使了个眼色,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周姑娘,敢问一句,是令兄把你变成这样的?” 周芊蕊歪着头想了一会,又露出一点笑意:“轩和君?” 她眼珠子动了动,明明是看向洞口这边,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云铮打量了她片刻:“是我,你看不见?” 周芊蕊坦然的点头:“我醒了后就再也看不见了,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也不知多少年了。” 她的眉目恬静安然,虽不再像活着时那样温婉聪慧,却一点戾气都感觉不到,与别的活尸完全不同。云铮思忖了片刻,已经猜到整件事的大概了。 想来周惊鸣是真的接触了炼魂术,而周芊蕊,就是他召唤回来的。 周惊鸣有多在意这个妹子众所周知,所以他会做出如此疯狂的行径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苦了周芊蕊,死了却不能往生,反而被困在这生前的皮囊中,只为了填补她兄长那一点妄念。 云铮想到这便看着云然。虽然当年周芊蕊帮着周惊鸣冤了云然,但他看得出周芊蕊对云然是真心的,只是为了得到云然所以歪了心思。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实在让人惋惜。 云然又如何看不懂他的眼神,只是想到了周落之前禀告的事,依旧警惕:“周姑娘,这洞中还有其他人吧?” 周芊蕊侧身让了个位置,方便云然能看到她身后:“他们都被困在笼子里,平时没有意识,只有在我大哥来时,才会放他们出去狩猎。” 云然:“狩猎?” 周芊蕊:“你别看他们凶残,其实他们并未杀过人,只会捕食一些小动物。” 云然:“周姑娘,恕我冒昧,周惊鸣把你关在这的目的是什么?” 周芊蕊垂下眸:“我若说大哥没有目的,他只是希望我能活着,你信吗?” 云然:“你这样,如何能算……” “云然!”他话未说完便被云铮低声喝止了,周芊蕊却淡淡一笑:“轩和君,不妨事的。云然说的没错,我这样冷冰冰的活着,还不如一个不会动的死人呢。” 她十分自然,神态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云铮只得道:“云然不是那个意思。周姑娘,你可否将整件事的始末告知我们?” 周芊蕊顿了顿,忽然又抬头“看”他:“轩和君,你们既然能找到这里,是不是说明我大哥出事了?” 云铮:“为何这么说?” 周芊蕊皱起细细的眉:“大哥许久没来了,前几日是个陌生人加固咒阵的。轩和君,你能不能也实话告诉我到底出了何事?” 她虽不如活着时反应灵敏,心思却一点也不糊涂。云铮也不想瞒着她,便将周惊鸣冤枉云然,而后中毒的事简略的说了。 周芊蕊听后并没生气,反而神情惨淡的摇头:“这么多年了,大哥还是没放下。” 云铮没有再追问,周芊蕊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将当年发生的事都如实说了。 原来当年她死后被周惊鸣带回了周家,周惊鸣不知使了什么办法,居然把她的魂魄又召了回来。 周惊鸣为了不被任何人发现此事,就连周老夫人都瞒着,找了个假的周芊蕊下葬,而这个复活的周芊蕊则被他带到了现在这个山洞中,一关就是十年。 周芊蕊在初时明白了一切后几度想寻死,但她被炼魂术控制,根本无法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来。周惊鸣为了不让她寂寞,就杀了那些生前伺候过她的仆人和嬷嬷们,把她们也炼制成活尸。 周芊蕊受不了这么疯狂的举动,她自己变成了怪物,怎能连累别人也变成这不人不鬼的东西? 只是周惊鸣不肯放掉这些人,他不愿意周芊蕊孤单的待在洞中。可周芊蕊又无颜面对这些人,最后便要求周惊鸣让她们沉睡,只在需要进食的时候醒来即可。 其实活尸是不需要进食的,也没有饥饿的感觉。但周惊鸣为了让她们更像“活人”,所以每次一来就会放她们出去狩猎。自己也会带食物来给周芊蕊“吃”。 那些食物都是周芊蕊生前最喜欢的,可现在的她是一具活尸,虽然可以进行咀嚼的动作,却吃不出任何滋味。 周惊鸣此举无疑是让她痛苦的,可周惊鸣自己却不觉得,沉浸在这样畸形的念头中,一晃便是十年。 云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曾是厌恶周芊蕊的,就因为她为了嫁给自己做了那种事。可如今看着这样的周芊蕊,他却后悔之前为什么没有再狠一点,将周惊鸣这祸害直接杀了? 云铮也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周芊蕊却早已麻木了,即便感觉到了低气压,却还是能笑着道:“云然,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云然:“你尽管说,能做到我一定帮你。” 周芊蕊深深叹了一气,虽然她并没有气可以叹,可她做的是一个如释负重的动作。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眉眼弯弯的,这一刻像极了生前爱笑的那个她。她道:“我无法了结自己,你能帮帮我吗?用一下你的焚情。” 云然自然不可能真的这么做:“周姑娘,你的事我做不了主。” 周芊蕊抿着唇看他,神态看不出是不是开心,但绝对不是难过:“云然,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样没变。” 云然:“周姑娘,我还有事想问你。当年苏情为何会杀你?” ======== 此时的另一边,碧临熙岸,四月芳菲楼 “公子,师父刚才好像动了!”九幽惊喜的朝楼梯那叫去,正端着一碗药上楼的凤长曦急忙上来,将药往桌上一放便过来检查。可床上的人依旧紧闭着眉目,无论他如何呼唤都没动静。 “奇怪,师父的手指刚才真的动了,我没骗你!”九幽急道。 凤长曦摸了摸他的发髻:“没事。安魂锁已经戴在他身上了,他很快就会醒来的。” 九幽听到这里又红了眼眶,哽咽道:“都怪我。若不是为了我师父就不会把锁摘下来,是我害了师父……公子,对不起……” 他越说越难过,忍不住又开始哭了起来。凤长曦只得将他抱进怀中,轻轻拍着背安抚他。 自从昨日苏情吐血昏迷后,他便带苏情回了碧临熙岸,立刻将九幽脖子上的安魂锁取来给苏情带上。可苏情到了现在都没有醒过来,凤君乾来看了三次,说苏情跳进寒潭中,被那寒气侵袭了,以至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寒毒又复发。再加上他心神不宁的情况下魂魄离体,所以才导致了吐血。 凤君乾给他配了药,凤长曦亲自熬好,可是已经喂了七碗下去了都没有起效。 凤长曦也是心焦不已,却没有任何办法,只得不眠不休的守在他床边。 可有一点凤长曦却不知道,安魂锁虽然挂在了他脖子上,但他早在昏过去的那一刻便又回到了白修宁体内。 苏情看着不远处的祁连山,心中不好的预感简直沸腾到了顶点。 他醒来的时候并非是在上一段记忆中。昊渊告诉他,白氏那边已经开始开始联系其他世家了。 苏情立刻明白了,这是已经到了声讨之前了? 他尚未从上一段记忆中缓过来,便被昊渊拉来了祁连山,要知道这里可是南岳白氏的仙府祁连沧澜的所在地。当年的白氏盛名更胜后来的云氏。他一个什么记忆都没有的冒牌货要是就这样被拉上去,天知道会横生多少枝节?万一被人发现他并非白修宁,那他可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了。 再说了……他看了眼身边这位一脸坦荡无畏的男子,再次头疼的直叹气。 昊渊与外界所传的那个鬼君完全是相反的两个极端。不但粘他很紧,撒娇耍赖要亲要抱轮着来,几乎没一刻停下的。一开始苏情还能不断拒绝他,可拒绝的多了,他便开始怀疑苏情是不是脑子撞坏了,要问一些苏情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后来苏情只得半推半就,除了不让他碰之外,其他的都依了。 好在昊渊也没有在这方面为难他,看来平时白修宁就是个比较冷淡的性子。而且苏情发现了一点,只要他不说话也不笑,昊渊就会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生怕惹了他不开心一样,不断找话题。 “修宁,你等等也别跟他们解释了。白子燊那个老东西根本是油盐不进,他既然都能做出这种事了,你也无畏再给他留面子。咱们就把他的那件事当众捅出去,我看他还有什么脸面为难你!”昊渊冷冷道。 苏情自然不懂他所谓的“那件事”是什么,只得又摆出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看着他。 昊渊便以为他不想这样,又道:“此事自然不必你开口,我早已安排好了人,到时候白氏会有人站出来会戳他痛脚的。” 苏情以不变应万变,就这样被昊渊拉上了山,站在了祁连沧澜的大殿上。 第七十三章 无论结果如何,修宁都不后悔 苏情大致扫了一眼,满殿之上都是身着白氏家服的人。有辈分的都坐着,年轻一些的站着,人人都是一副嫌恶的嘴脸,除了一人。 那是个年轻的男子,坐在主位旁边唯一的副座上。 那本该是白修宁的位置。 而白子监也不像昊渊形容的是个老不休。 白氏的家服在他身上穿出了仙风道骨之感。他端坐在至高处,俯视着殿上的白修宁,久久没有开口。 他左边站着的是白氏地位最高的长老白子燊。此人平时便是横着走的,此刻见白子监没有说话,便指着白修宁道:“修宁,若你今日是带着昊渊来伏法的,便把他押到祭空塔上去,当众放血杀了他!” 苏情只觉得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一紧,昊渊还不待发作,就见到那年轻男子蹙眉道:“师父……” 他刚开口就被白子燊狠狠瞪了一眼:“修亭,你不必替他说话!” 那被唤作修亭的男子神色一僵,再度看向苏情时便多了些无奈,但目光依旧是温和的,能看出明显的担忧来。 昊渊低声道:“修亭怎会坐在你的位置上?” 苏情自然一头雾水,他连谁是修亭都不知道好吧。不过……修亭?如果是姓白的话,莫非这个白修亭跟白修宁有什么关系? 苏情现在十分懊悔,早知今日,他之前就该花时间了解一下白修宁的人际关系。现在一再被强行塞进这个世界,除了一个昊渊还算有点了解外,其他人根本像是白纸一张,他看谁都是一脸茫然。偏偏又不能表现出茫然,只能拧着眉不说话,静观其变。 昊渊见他不答,便又看向白子燊:“白老头,你年纪都一大把了,怎么说话还是不过脑子?修宁都是我的人了,他有可能杀我吗?” 他说话一点也不避讳,此言一出,果然引来满殿之上的不满。除了白修亭还算淡定外,其他人皆是指着他怒骂。“无耻,邪魔外道,狂妄”之类的话此起彼伏,他却不痛不痒,还翻了个不耐烦的白眼。 苏情见事态有些失控了,只得以眼神暗示他不要太过。 昊渊便收敛了些,却还是不耐烦道:“白宗主,我和修宁今天来就是通知你一声,他要脱离白氏。这个什么辅君你们爱谁做就谁做,反正他不会再为那些白眼狼c,ao劳了。” 此话一出,又是满殿的抽气声。 众人纷纷看向高台之上的白子监,他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捋着一把雪白的长须看着白修宁。而白子燊那老头儿早已气的面红耳赤,指着昊渊的手指都在发抖。一旁的白修亭似乎已经知道此事了,居然也没吃惊,而是走到白子燊旁边低声劝着。 “昊渊!你今日既站在我白氏沧澜殿上,就不得如此放肆!”有人终于按讷不住了,拔剑声接连响起。苏情心一寒,还未转身便看到眼前黑影一晃。 昊渊牵着他,华服上的点点桃花在他眼前飘散开来。黑色的发带刚扬起,便有血珠如倾盆而下的雨点,jian了一地。 哀嚎声同时响起,待到苏情看清时,昊渊已经收了招式站在他旁边。而他面前的地上,则躺着七个已经无法动弹的白氏弟子。 昊渊出手如电,这一下惊变顿时激怒了所有人,但此刻众人却不像方才那样敢随意谩骂了,而是如临大敌,偶有骂声也克制了许多。直到白子燊怒不可歇,直接催动剑诀攻向昊渊。 昊渊本修鬼道,虽不嗜血,却也不是个会顾惜人命的性子。特别是这种找上门来要对他动手的,更是从不手软。直到认识了白修宁,他才开始克制自己。 方才他一下子放倒了七名弟子,却并未毁他们根本,只是将人伤到没有还击之力罢了。毕竟他与白氏中人已交手过数次,知道这些表面上装作名门正派的人实际上骨子里都y毒的很。 白子燊的剑也非凡品,苏情知道如果这俩真的打起来,势必会无法收场。他一眼瞥见手腕上的休宁手镯,立刻催动剑诀,妖红的剑身乍现,红光如血雾蔓延,刹那便在他与昊渊身前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灵障。白子燊的剑居然被挡飞了出去,“哐”的一声撞在了附近的梁柱上。 苏情没有猜错,白谪给他的休宁剑真的是白修宁的,连剑诀都一样。 有了这一层底气,他便不再被动,而是看向高台上一直不曾开口过的白子监:“我与昊渊来并非是为了动手,请白宗主勿要为难。” 他虽不知道白修宁是什么性子,但既然他们是来通知这群人的,那就没必要太嘴软。且他方才观察了一番,已经猜到了白氏众人是他最讨厌的那种狗仗人势的德性。 他来到祁连沧澜后一直未说过话,如今一开口便是白宗主,连师父都不叫了,顿时惹得周围众人指责。其中有一人直接骂他忘恩负义,结果昊渊刚抬起手,那人便抱着脑袋窜到了其他人后面。 苏情拉住昊渊,低声道:“你不要再动手了,这里我来。” 昊渊立刻道:“好。” “白宗主?修宁,这便是你的回答吗?”白子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着居然有些许苍凉。那张脸上也没了方才的冷然,眼底尽是痛惜之色。 苏情不知道白修宁平时与白子监是如何交谈的,只得垂眸不语,权当默认。 白子监仰头大笑了起来。 “师伯!修宁,你不可如此,快给你师父赔罪!你可知师伯为了你的事愁了多久?他日日无法入……”白修亭终于开口了,可还没说完便被白子监制止。 苏情这才知道原来白子监是白修宁的师父,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只是这回不必他说,白子监从腰间扯下一块珊瑚红的玉佩,当着众人的面一掌捏碎。 “师伯!”白修亭顿时惊呼出声,苏情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昊渊在他耳畔低声道:“你师父这是要干嘛?那不是你飞升那时送给他的吗?” 白子监松手,那被捏成齑粉的玉佩像极了朱砂粉,从他手心飞散出去。他大步而下,走到苏情身前,食指轻轻的抹在了苏情的眉心处。 那枚朱砂印被珊瑚粉掩盖了,一条红痕像极了血痕,将白修宁那清冷的容颜涂抹出了明艳的色彩。 他放下手,声音平静无波:“这朱砂曾是为师亲自为你点上去的,而今也由为师亲手抹去罢。” 苏情只觉得喉咙干涩无比,心中一个念头膨胀起来,他是不是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错事了? 他的唇动了动,想叫“师父”,又猛地想起了白谪,这句称呼便被梗在了喉咙口,最终还是没让近在咫尺的白子监听到。 白子监淡然一笑,坐回了椅子上:“让他们走吧。” “师伯?”白修亭惊讶的看着他,殿上的其他人也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有几个性急的已经跳出来想阻止了。 白子监冷冷的扫过众人,最终将目光停在了苏情脸上:“修宁,这是为师最后一次与你说话。等你迈出这沧澜殿后,你我此生师徒缘尽。再相见时,休要怪师父无情。” 苏情终于发现事情被他搞砸了,此刻他再顾不得其他,正想说些和缓的话,结果发现身体又不受控制了。 他“看着”自己跪在了大殿上,朝着白子监行了一个三拜大礼,一道声音无比清晰的响彻在他耳畔:“师父此生的教诲修宁永不敢忘,多谢师父成全。望师父今后善自珍重,无论结果如何,修宁都不后悔今日的决定。” 然后,他“看着”自己牵着昊渊,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直到回到了空庭岛,苏情才拿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但这一路上的见闻已经让他惊的说不出话来。 刚才控制身体的那位显然是白修宁本尊,可为何他依旧能在白修宁体内感受这些呢? 他本以为白修宁召他来,是为了让他阻止昊渊,阻止那场祸端。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事居然是白修宁自己决定的? 而方才,白修宁与昊渊的对话也被他听全了。 昊渊在回来的路上很开心的问白修宁有没后悔,白修宁温柔的看着昊渊,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担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毕竟白氏已经开始召集百家声讨了,他很担心,以己身之力未必能顾全昊渊。 苏情口不能言,却体会到了白修宁心中那片不安。他作为一个早已知道结局的人,此刻却无力改变,顿时被挫败感包围了。 以前他不认识白修宁和昊渊,这两人对他来说只是书上的两个人物,是一段历史。后来知道白修宁是他师公,便多了些特别的感觉,却也只是虚无缥缈的亲近感。直到这次进入了白修宁的世界,以白修宁的身份去活着,亲眼所见了当时的一些事,他才有种真实的感觉:这两个人也曾是两条鲜活的生命。 昊渊并不像外界所传那样冷血无情,弑杀成性。而白修宁脱离白氏,也许是因为昊渊,但他今日见到的那些白氏中人的嘴脸,换做是他也待不下去。 他想起了之前凤长曦说的话,纵然他有能力阻止昊渊杀人,可他有办法说服那些人真心接纳昊渊吗? 想来,白修宁应该比他更早看清这个事实,所以才会有今日之举吧。 第七十四章 灵隐恐怕有难 因为与白修宁的魂魄同时出现,所以苏情耗费了比之前更多的ji,ng力,刚碰到榻上便累的睡着了。昊渊替他盖好被子,并未离开,而是和衣而卧,从身侧抱着他一起睡。 他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正走在一处陌生的田间小道上,两旁是甘香扑鼻的橘树。初秋的落日照在身上,如雪的白衣被渡上了彩霞的柔光,透着和煦的暖意。 他拿着一篮食盒,拐了两个弯,眼前便是一片开阔的花田。 他呆住了。 以前只见过桃花林,那漫天飘散的落英曾是他认为最动人的景致。可如今看到这片淡紫色的花海,他却觉得记忆中的桃花像被时光褪去了颜色,再也迷不了他的眼了。 这是一片绮罗花的世界,既明媚温和,又绮丽妖冶。 绮罗是一种只有秋季才开的花,由东洋传入。它花瓣细小,香气十分独特,只需沾上一点花粉都能许久不退。 一阵风起,将他鬓边的青丝抚到了空中,也将一阵清幽的香气送进了肺腑深处。 耳畔回响着沙沙的轻音,就着眼前醉人的美景,让他不由得弯起嘴角,眼底淌出了柔软的光来。 他看到了花田中一个带着斗笠,正弯腰不知在做什么的人。 还不待他细想那是谁,那人就朝他看了过来。 斗笠下的面容是他熟悉的样子,汗珠描摹着眼尾的妖红色,将那人俊美的容颜点缀的美好而生动。 他听到那人欢喜的声音:“修宁,你可算来了。我都要饿死了。” 昊渊扔下手中的小锄头,兴奋的朝他跑来。然后他便“看着”自己将食盒放在了地上,从里面取出几样小菜。等昊渊跑到身边的时候,他又从袖中取出一条白帕子递了过去。 昊渊没接,一掀斗笠,把整张脸凑了过来。 白修宁笑了笑,为他擦净脸上的汗,动作温柔的仿佛都没用力。 昊渊搂住他就要索吻,苏情顿时僵了,好在白修宁用手心挡住了那张嘴:“先吃,菜要凉了。” 昊渊噘嘴摇头:“从早上到现在我都没亲过你,你再不让我亲,我要没力气了。” 白修宁好笑的指着腰间那掰都掰不开的一双爪子:“这样叫没力气?” 昊渊见耍赖不成,只得不甘愿的放开他,蹲下去看白修宁今天又给他准备了什么吃的。 白修宁也蹲了下来,取出一双竹筷递去。昊渊开心的夹起一片黄灿灿的小炒r_ou_放在他唇边:“我媳妇真是越来越贤惠了,怎么连这种菜都会做了?跟谁学的?” 白修宁把筷子推回去:“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昊渊不干了,非要把这块r_ou_塞进他嘴里,他只得含住。昊渊问好不好吃,他想了想,捏着昊渊的下巴,将那块r_ou_送进昊渊的嘴里。 白修宁一触即分,唇边化开了明媚的笑意:“好不好吃?” 昊渊呆了片刻,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把他扑倒了。 白修宁静静的看着昊渊,任由身下的泥土蹭脏了那身素净的白衣。他眉心的朱砂在残阳下妖红如血,将清冷的面容衬出了美好的烟火色来。看的昊渊顿时脸红了,一声“修宁”带着甜到化不开的呢喃,低头吻了他。 苏情及时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刚才的梦实在太真实,真实到他一醒来便感觉到这具身体起了反应。 他转头去看旁边的人,昊渊依旧在睡着,但睡不踏实,也不知是不是在做梦了,唇边居然有浅浅的笑意。 苏情悄悄松了口气。 方才的梦无疑又是白修宁让他经历的。 他不知道白修宁想表达什么,但作为一个旁观者,虽然不太适应,却有些意犹未尽的心情。毕竟在凤长曦之前,他根本没想过男人同男人之间也会有这样深刻的感情。 白修宁喂昊渊吃东西的那个举动让他想起了凤长曦。 不知道那边的他昏了多久,凤长曦是否又发现他的魂不见了?会不会担心的吃不下睡不好?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20节 思念的闸门一旦被冲开便无休止了,特别是昊渊在旁边抱着,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让他想起了每回被凤长曦抱着睡时的感觉。 眼下虽然在白修宁体内,但这副身体的一切变化他都能感觉到。虽然极力想避开,却因为白修宁对昊渊的习惯而有些心猿意马起来,脑海中居然想着凤长曦情动时的模样了,越想越停不下来。 好在昊渊睡得很熟,并未发现他这点小心思。他只得强迫自己继续睡,反正再怎么想也没法回去,只盼白修宁什么时候可以再送他一程。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听到有个很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那声音一遍遍的唤他“灵隐”,却不是凤长曦的。他想辨别,脑子却越来越沉,最后再次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那声音确实不是凤长曦,而是白谪的。 “师弟,何事?”白祭言停下了动作,看着身后那人不解道。 他们此刻正在南浔谢氏的后山一隅,远远的观察着庭院中的两个人影。因为需要绝对的收敛气息,因此白谪只是极轻微的情绪波动都被白祭言感觉到了。他立刻看向庭院中,对弈的两人依旧没发现他们,还在研究着手中的一盘残局。 他心中悄悄松口气。要知道那两人都极为难缠,他们追了多日,总算有些发现了。切不可在此时出了岔子,毕竟想要重头再来几乎不可能的。 白谪经他提醒,这才收敛了心神,却依旧还是有些不确定。白祭言见他状态不对,便对他打了个先撤退的手势。 白谪一言不发的跟着他离开了,临走前,他袖摆飞扬,一只粉色的蝴蝶翩然而出,落在了院中的桃花树上。那蝴蝶静立不动,居然与满树的桃花融为了一体,根本看不出异样来。 白祭言与他回到了南浔镇上的落脚点。刚进去外面就电闪雷鸣,很快便下起了暴雨。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在南浔镇外的义庄休憩。这义庄废弃许久,空荡荡的连具尸体都没有,几块破棺材板当门,却挡不住外面的疾风骤雨。白祭言找来一块布挡着,又用简易的阵法固定住,这才回到白谪身边问他怎么回事。 白谪从方才进来起便在地上打坐施法,也不顾满地的灰尘将一身白袍蹭脏。直到白祭言问他了,他才道:“灵隐恐怕有难。” 白祭言:“苏情?他不是待在凤氏?” 白谪蹙眉道:“寒潭的结界被人闯了,且安魂锁对我的言灵也没反应,他应是又魂魄不稳了。” 白祭言也皱起了眉:“你是说,师父他又……” 白谪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忧色已藏不住了,起身道:“我要去一趟凤氏。师兄,这里就交给你了。” 白祭言忙拉住他:“你此刻去,等他醒来你要如何解释这一切?” 白谪:“如实说便是。” 白祭言怒道:“你休要冲动!眼下我们这边刚有进展,你若是将真相都告诉他,只怕他会冲动的不计后果。万一坏了我们的部署,岂非让那人再次有机可逃?” 白谪闻言却猛地甩袖,看向白祭言的眼中也有了恼意:“那你要我如何?眼睁睁看着他再受罪?师兄,你别忘了当年是我们先对不起他的!” 白祭言也毫不相让:“对不起又如何?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再自责?这么多年了,你养育他护着他,甚至不惜损耗自己的修为。师弟,你做的够多了!你别忘了,你并不是真的欠他!” 白谪却惨笑着摇头:“师兄,你不懂的。” 白祭言见他说不听,只得狠道:“师弟,纵然你一身医术了得,这十年来为了压制金丹的反噬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吧。否则你也不会放他离开空庭岛。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谢氏这边,若能将那人的y谋公布,到时不必你解释,苏情都能理解你的苦心和无奈。你何必急于一时?” 白谪一顿,尚未开口,白祭言便继续道:“再说了,他就算魂魄不稳师父也不会让他死的,大不了受点罪。可别告诉我你养了他十年,连这点苦都不舍得他受了?” 白祭言步步相逼,白谪被他堵得无话可说,但心头那越发失控的荒凉却是白修宁死后便再也不曾有过的。 他知道白祭言说的在理,苏情即便魂魄不稳,白修宁也不会让他死去,最多就是活受罪。可就是这活受罪白谪看不下去。毕竟当年那九天九夜是他陪着苏情度过的,他很清楚那种痛苦有多难熬。眼下他已经无法压制那颗金丹的反噬了,所以才让苏情离开空庭岛,尽量远离白修宁和昊渊曾住过的地方。可他却没想到,苏情居然将安魂锁给了九幽,还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回到了空庭岛。 是他顾虑不周,以为凤长曦陪着苏情就不会有大碍,所以才一门心思扑在了查谢氏与那人这边。以至于等到发现时,已经晚了。 见他不再吭声了,白祭言的语气也和缓了下来:“师弟,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吧。待雨停了我们再去。” 白祭言说完便看了眼外面,方才还好好的艳阳天早已被乌云笼罩,闪电爬过时轰鸣声不绝于耳。磅礴大雨浇灌着世间生灵,入眼处皆是渡上了一层雾那么模糊。 白谪的目光也缓缓看向远方,这样的大雨让他想起了苏情在山中被周惊羽袭击的那次。 那一夜也是这样的瓢泼大雨,他明明就在附近,却因为不能被周惊羽发现而无法出手。所幸他的鹰及时唤醒了魔障的周惊羽,也唤回了凤长曦。 那时的苏情几乎死去了,若不是白修宁的金丹护住了他,只怕凤长曦赶到时看到的便是一具尸体。 白谪的头疼病又发作了,他痛苦的喘着,白祭言赶紧从乾坤袋中取出药给他服用,又扶着他躺下,直到他神色渐渐平和下来才松了口气。 “师弟,你许久都不曾像最近这样劳累了,莫要再忧思过度。苏情那边不会有事的。旁的不说,有凤君乾在,你实在无需担心了。” 白祭言苦口婆心劝道。白谪闭上了眼,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师兄,我想睡一会。” 白祭言便留他在屋内歇息,自己出去打坐。但是等到雨停后再进来时,屋内却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纸被压在白谪躺过的地方。 他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师兄,我还是不能放任他不管。谢氏这边劳你暂时盯住了,我去去便回,到时任凭你处罚。” 白祭言将纸揉成一团,气的不住摇头。 放不下又能怎样?白谪已经无法压制那颗金丹的反噬了,就算赶去又能做什么呢? ========= “你也不知道?”云然重复了一遍周芊蕊的话,后者点点头,牵出一道苦涩的笑意:“我若是知道真相,大哥便不会痛苦这么多年了。” 其实云然也猜到了,如果周惊鸣早知道了真相,肯定不会沉寂这么多年。只是他依旧想问问,毕竟周芊蕊是当事人之一,苏情无故杀她必然是有原因的。 但他旁边的云铮却听出了端倪:“周姑娘,你说苏情是先杀了你然后才杀的苏宗主夫妇?” 周芊蕊点头。云铮继续道:“为何当年周老夫人说的却与你相反?” 周芊蕊当时早已断气,自然不知道娘亲后来说了什么。而周惊鸣把她炼成活尸后,也没有跟她确认过这个细节,只是认定了苏情是凶手,而云然放跑了苏情,是帮凶。 云然也想起来了,他看着周芊蕊道:“当年周老夫人确实说过,你们与苏宗主夫妇偶遇,还不曾说上几句苏情就冲出来杀了他们。而你想要保护周老夫人,所以苏情便连你也杀了。” 周芊蕊讶异道:“并非如此,当时苏情是直接朝我冲来的,而苏宗主夫妇是为了拦住他才被杀了。” 云铮:“周姑娘,你与苏情私下可相识?” 周芊蕊:“我们在婚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 云铮:“可否告知细节?” “若要算时间的话,应该是婚宴的前一年吧。”周芊蕊回忆道:“当时是在京师的碧桐书院。他穿着凤氏的家服,旁边站着的便是凤少主。他们在临摹前朝名师的墨宝,而我刚好去找先生谈事情。” 云铮:“你们可曾交谈过?” 周芊蕊点头:“自然。我虽不曾见过他,但与凤少主却有过数面之缘。也是在凤少主的介绍下才知道原来他便是苏二少主。” 云铮:“那当时可曾发生过特别的事?” 周芊蕊又思考了一会:“若要说特别的……也没什么特别。只是他不小心将墨汁弄在了脸上,他二人又都没带方帕,我便将自己的给了他。” 周芊蕊比苏情大了好几岁,又同是世家的后代,自然不会介意这点小事。她记得当时苏情十分感激的收下了,一个劲的夸她方帕上的香味特别,十分好闻,还追问她这是什么香呢。 云铮:“什么香?” 周芊蕊:“那香味是我从小用惯了的,是自己院中的花汁所浸泡的。” 云铮:“是什么花?” 周芊蕊听到这却不作声了,似乎是不好启齿。云铮只得道:“周姑娘,任何细节都可能是关键,还请你如实相告。” 周芊蕊只得道:“是……绮罗花。” 云铮顿时愕然:“曾经遍布祁连山的绮罗花?” 周芊蕊尴尬的看了他一眼:“正是。” 这回轮到云铮不说话了,他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中。周芊蕊不安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云然:“其实我也知道不该种那花,但是绮罗很美,味道又独特。据说当年的修宁君上虽独爱桃花,但他身上却一直都有绮罗花的香气。我小时候闻过一次,便对那种香味念念不忘了。” 云然也捕捉到了这点细节,但他还未开口,就见云铮又道:“周姑娘,那天晚上你身上也有这种味道么?” 周芊蕊下意识的点头:“是的,我所有方帕上都染着这种香……气……” 她说到这里忽然僵住了。三人的目光聚在了一起,这个徘徊在众人心头逾十年的惨案,似乎终于有了一点眉目了。 第七十五章 师父?你……你怎么了! 两日后,碧临熙岸 凤长曦惊愕的看着面前这位衣摆上沾着微尘,眉宇间布满疲态的男子,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对方的名字。 对方却没有太多耐心,再次道:“明阳君,听闻灵隐在此,劳你带路,我要立刻见到他。” 凤长曦并未动:“前辈如何自证?” 白谪顿时不悦了:“他眼下魂魄不稳,怕是已昏迷了许久,你可想过再耽误下去的结果?” 凤长曦心一沉,终于对白谪恭敬的行礼:“是晚辈冒犯了,还请前辈随我来。” 白谪是悄悄潜入碧临熙岸的。他寻了个戍守的弟子,拿了颗香丸在对方鼻下一抹,对方就乖乖的把凤长曦给找来了。 他一心记挂着苏情,不眠不休了两天才赶到,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因此虽是初次相见,对着凤长曦却没好脸色。 凤长曦自然不会与他介意这些,这几日照顾苏情下来,已是什么办法都用尽了,苏情却一直不醒。在白谪赶来之前,他正准备灵鸟要通知苏恒过来,没想到敲门的弟子却告诉他有客来访。 直到见到了白谪,他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终于有了些着落。 他将白谪带回房。守在床边的九幽一见到二人神色都不好,便自觉让开了。 白谪掀开苏情身上的薄被,为他检查了一番,结果脸色更难看。九幽从凤长曦口中得知了白谪的身份后吃惊不已,连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了。 “他这样多长时间了?”白谪问道。 凤长曦忙答:“已近四日了。” 白谪又看九幽:“为何安魂锁上会有你的妖气?” 九幽本来就心虚愧疚,此刻被他一责怪,立刻红了眼眶跪下去:“是我害了师父……师父当初是为了救我才将安魂锁给我的。可我不知道安魂锁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如果知道的话,我一定不敢要啊……” 他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凤长曦见白谪脸色很难看,怕他迁怒九幽,只得道:“前辈,此事确实不能怪九幽,眼下还请您尽快救醒灵隐。” 白谪又瞪着他:“他与你一起,为何又会回空庭岛?” 凤长曦:“他急于寻您的踪迹,却没想到会魂魄不稳,居然入了修宁君上的体内。” 白谪闭上了眼。 他最怕的事真的发生了。 “你们都出去,把门锁着。没允许不能进来,更不得窥视。”他冷声道。 凤长曦立刻带着九幽出去了。等门关上后,白谪才抚上了苏情的脸,眼底的痛色骤显:“师父,已经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行吗?” 他问的是白修宁,眼前的苏情自然不会回答他。 白谪取下苏情发带上的宫铃,咬破指尖将血涂抹上去,开始颂念咒文。 待到宫铃上有血雾散开来时,他将食指触在苏情的眉心处,灵力缓缓钻进了苏情脑内。同时,他像是被人夺去了意识般,身子一歪便倒在了苏情胸前。 ============= 祁连山边界,有一座隐匿在山涧深处的三秋亭。 此亭外表平平无奇,乃是白氏先祖于数百年前所建。本是为了供路过的挑夫歇脚的,后因一次地震而导致山路被毁。亭子的形貌虽在,却因此后再无人踏足而被荒废了。 但此时,却有两道白影出现在亭中,为那苍凉的古朴点缀出久违的生机。 “师父,弟子查到的就是这些。” 白修宁恭敬的看着面前的人,而被他唤做师父的,自然是那位鹤发白眉的白子监。 他抬手扶起白修宁,食指轻轻触了下白修宁的眉心处,眼底的慈爱毫不遮掩:“那日为师抹去了你的朱砂,这是昊渊点上的?” 白修宁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神色少有的赧然了:“昊渊明白师父那日并非是真的要将我逐出师门,所以便……” 白子监满意的点头:“他倒是心思清明,也不枉我将你交给他。” “师父……”白修宁有些尴尬。清冷的容颜就像融进了一滴水彩,逐渐晕开了越来越明显的颜色来。白子监难得看到他这样,不由得捋须大笑:“好好,为师不说了。” “那件事师父打算怎么处理?”白修宁正色道。 白子监:“你如今明白为师当年为何要坚持由你来做辅君了吧。” 白修宁蹙眉道:“师父,我白氏门生上万,基业数百年,您无需因为一些人的行差踏错便如此。” 白子监:“你真能做到大义灭亲?” 白修宁:“若是为了白氏,修宁自当可以。” 白子监:“可他是你唯一的亲人。” 白修宁:“师叔也是师父唯一的亲人。” 白子监深深的看他一眼,终是叹一声“罢了”,看向了被y云遮蔽的天空道:“你先回去吧,此事待为师考虑一番再定夺。” 白修宁便告辞了,临走前又被白子监叫住:“子燊联络百家一事已成定局,不日后百家便会上白氏声讨你与昊渊。但你无需担心,到时为师会将真相说出来。你让昊渊切莫冲动,为师会护着你们的。” 白修宁笑道:“弟子从不担心,我也与昊渊解释过此事乃是师叔趁着师父闭关时做的。” 白子监又满意的点头:“昊渊虽修鬼道,但他心思单纯,又一心为你,与你确实般配。待此事了结后师父便为你们证婚,你也不用再被白氏辅君这个位置困着了。” 白修宁显然没料到白子监会这么想,他震惊不已,一句“师父”尚未出口,便被白子监拍着肩堵了回去:“修宁,你的性子并不适合坐在高位上。为师强迫了你这么多年,如今遇到了昊渊,是该好好去过属于你自己的人生了。” 白修宁眼底的动容如烟波浩渺,浸润了整片山色。 他自幼便是被白子监带大的,一向视师如父,从未想过离开,更不曾想过白子监会为他着想到这种程度,就连他与昊渊那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感情也从不避讳,甚至还说要为他证婚?叫他如何能不感动? 白子监又道:“对了,谪儿也随我来了。他在瀑布那等你,你去见见他吧。” 白修宁去了山脚下的瀑布。 一名身着白氏家服的少年正对着面前的瀑布而立,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连白修宁来了都没有发现。 “谪儿。”白修宁温言道。 少年猛地转身,几乎是刚看到他便红了眼眶,连礼数都不顾了,径直扑进了他怀中:“师父!徒儿想死你了!” 白修宁抱着他,任由少年将脸埋在自己胸前蹭着,嗓音是罕有的温柔:“为师也想你,你是不是又高了些?” 少年终于抬头看他,神情却像一只讨赏的猫儿那般乖巧:“师父离开了许久,徒儿自然要长高的。但是觉得自己长得太慢了,还不能好好的护着师父。” 白修宁宠溺的捏他的脸:“师父无需你来护,你可有好好的吃饭修行,听你二位师兄的话?” 少年撇嘴道:“大师兄管得太严,二师兄又不管,我还是想师父。师父带我走吧,我已经和师公说好了,他说你答允了就可。” 白修宁无奈的摇头:“为师眼下是被逐出师门,你怎可跟来?” 少年哼道:“师公都跟徒儿说了,师父是忍辱负重。” 白修宁讶异道:“师父怎会连这种事都告诉你,还有谁知道?” 少年终于放开他,正色道:“师公并未告诉任何人,是我缠着师公说要去寻你,他被我缠的没办法了才说的。师父你放心吧,徒儿嘴严的很,我都没告诉二位师兄这些。” 白修宁这才松口气:“如此便好。此事机密,切不可泄露出去。” 少年急忙点头:“师父,那你还是不肯带我走?” 白修宁无法,只得道:“你若真要跟来,那你二位师兄那可想好了借口?” 少年顿时喜笑颜开:“师父无需担心这些,徒儿多得是鬼主意,您知道的。” “你啊!”白修宁再次无奈的笑了,修长的指尖点在了少年的眉心处。少年仰脖吹起哨子,一头白羽苍鹰刺穿了云层而下,稳稳的落在了他戴着护腕的手臂上。 “师父你看,青岚被我养的可好?”少年骄傲的问道。 白修宁笑着点头,淡色的唇动了动,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少年也笑了,拉着他便往山下走去。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人静立在一株古树后。他白衣素雪,俊朗的眉宇间满是痛色。指尖将粗糙的树皮划开了数道,上面落着殷红的血痕。他死死咬着唇,怎么都想不到能再次看到这一幕。 这被他封存在记忆的长河中,曾是最幸福的那一段时光的一个照影。 ========== 苏情醒了。 他昏了四天,虽然意识在白修宁那很清醒,但没想到这次醒来会回到自己身上。所以当他揉着胀痛的太阳x,ue想要起身时,一看到胸前倒着的人,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拨开了那人落在眉宇间的青丝,看清了面容后惊得呼吸一岔。 “师父……?”他抓着白谪的手臂晃了晃,白谪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张脸上再没了平时的温润,而是覆着一层青气。苏情将他扶起,这才发现他唇边有一缕血迹。 “师父?你……你怎么了!师父!师父!”苏情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急忙唤道。外面一直守着的凤长曦听到了他的声音,再顾不得白谪的叮嘱,直接闯了进来。 在看到苏情的刹那,他的心狂跳了起来。但还不及开口,便看到苏情一脸惊惧望向他:“长曦!我师父为何会在此?他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 第七十六章 师父,师公到底是怎么死的? 凤长曦立刻扶起白谪。 苏情的手指按住他颈部,同时去探灵脉。所幸白谪的灵脉虽有阻滞却并未损伤,只是劳累过度有些气血不足。 苏情这才敢松口气,扶着白谪躺下,从乾坤袋中找出药来给他服。 “到底怎么回事?我师父怎么会在这?”苏情正要抓着凤长曦问,却不想被凤长曦猛地拥进了怀中。 那急促喘息的胸膛透过衣料传了过来,擂鼓一般的心跳让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昏迷许久的事。 “长曦,没事了。”他反手抱住,在那人发颤的肩上一下下抚着,试图用温柔的呼唤来安抚。 门口的九幽红着眼眶,默默的将门关上了。 凤长曦直到放开他的时候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苏情愧疚道:“你很担心对不对?是我不好,我……” 话没说完,就被封住了唇。 白谪便在这张床上躺着,可凤长曦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激烈的吻着苏情,手探进苏情的衣襟里毫无章法的摸着。苏情一开始还碍于师父在这,但被他摸到了敏感的腰际,顿时便软了下来,喘息声也变得腻腻的,像条小蛇钻进了凤长曦耳中。 凤长曦抱起他,依旧是一言不发,却直接将门踹开了。 九幽有八尾的修为,本就听力过人。刚才在门外只听了几句就脸红不已,眼下见凤长曦抱着苏情出来,他正想叫师父,却见凤长曦一刻不停的把苏情抱到了隔壁,又是一脚踹开了门。 九幽:“……” 苏情虽然觉得这样失控的凤长曦很让他心疼,却还是惦记着可怜的徒儿。对九幽温言道:“幽儿,师父没事了,你记得陪一会师公。” 九幽得他吩咐,立马点头,结果凤长曦又是一脚将门重重的关上了。 九幽缩了缩脖子,他从来不知道凤长曦是这么暴力的? 苏情被抱到了隔壁,以前属于他的那间房。 那三面墙的桃林依旧飞舞着漫天缤纷,浪漫的像是回到了三月春光下。凤长曦将苏情放在床上,苏情本想跟他说话,结果凤长曦又封住了他的嘴,手从方才被扯乱的衣襟内伸去,捏住了右边柔嫩的凸起用力揉着。 他一点也不温柔,苏情顿时觉得痛了,想阻止他。他却顶开苏情的腿,隔着裤子便覆了上去,按住那已经起了反应的地方揉着。 他还是很用力。 苏情的眼角很快就痛出泪花了,双腿下意识的并拢着躲他。 凤长曦从未对他粗暴过,眼下估计是被吓狠了,所以没了往日的克制与温柔。 但苏情只躲了几下就僵住了。 脸上忽然被jian了两滴滚烫的液体,他急忙睁眼,可眼前一黑,凤长曦的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然后便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长曦!”怀中一空,苏情忙伸手去抓,结果只抓到了空气。他又去拉挡着眼睛的手,那只手倒是稳稳的盖着他的视线,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掰不开。 “你过来。”苏情只得哄道。 然而却没人回答他,若非那只手一直捂着,他都怀疑凤长曦已经出去了。毕竟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长曦,你别这样,快过来。”苏情朝他伸出双臂。 凤长曦还是不理他,但苏情能感觉的到,那只手颤了颤。 “师父来了,他会治好我的。你放心,我不会再不见了。”苏情知道他眼下最想听的是什么,于是对症下药。 那只手果然又颤了颤。 “你刚才把我捏的好疼。”虽然这不是他平时会说的话,但眼下只得故作委屈道。 凤长曦果然忍不住了,另一只手伸到了他腿间,轻轻的按住:“对不起。” 那声音沙哑的像是被粗糙的锡纸摩擦过。苏情顿时心疼不已,一用力终于拉开了他的手。 因为被捂得久了,眼睛一下子不适应,眼前的人有些模糊。但他想都不想就去摸凤长曦的眼,果然摸到了shi润的眼睫。 凤长曦赶紧转头避开。 完了。 苏情懊恼不已。 凤长曦依旧不出声,苏情的视线渐渐清晰了起来,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高挺的鼻尖微红,虽然没有脆弱的痕迹可寻,但那泛红的眼眶却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看的苏情心都痛了。他轻轻吻上了那人的眉心,把眼前人抱进了怀里:“我好想你!我这几天一直都在师公那醒着,老是跟昊渊相处,看他粘着师公说些r_ou_麻的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他本不想说这些的,但他知道凤长曦想听。在他昏迷的这些天里,凤长曦肯定煎熬的心神不宁。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只能尽量说些这人想听的话,做些这人想做的事。 他拉着凤长曦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子里,一起包裹住了那根滚烫的欲望:“长曦,我想要你。” 他在凤长曦耳畔呢喃道。 凤长曦眼底那层薄雾刹那间化为了炙热的情潮,汹涌的将一切悲伤都撞到了脑后。 他把苏情按到床上,扯开衣襟便去啃右边的樱红,直把那脆弱的一粒咬的肿了起来,再用舌舔着,吸到嘴里逗弄,一遍遍描绘着平滑敏感的顶端。 苏情逸出了呻吟,凤长曦虽然失控,却不像刚才那样只弄疼他了。虽然被咬的感觉很不适,但在痛之外,逐渐有快感被舔了出来。 他喘着去按凤长曦的头:“左边也要。” 凤长曦依言满足他,把两边都咬的又红又肿,水光粼粼,随着起伏的胸膛透着 y 靡的色泽。 苏情只觉得胸口麻麻的,被凤长曦的呼吸扫过都会激起一阵热流。硬挺的物还被束缚在裤子里,他已经感觉到顶端涌出了几股清液。他拉住凤长曦的手,想再伸进去摸。 凤长曦拉下他的裤子:“好shi。” 除了第一次外,苏情几乎不曾在床上害羞过,而凤长曦也从不曾对他说过如此浪荡的话,以至于此刻他就像被放在了篝火上烤着一样燥热。 他忍不住了,睁着迷离的眼去看凤长曦。那眸子水光潋滟,竟比后面一墙的春色更美。 他渴求道:“长曦,快点……” 凤长曦呼吸一窒,含进了那胀到发颤的孽根。 苏情立刻拽住了自己的衣襟,唇边涌出滚烫的热气来,不住的唤着他的“长曦。” “啊!那里!”他突然后仰脖子,爽的头皮一阵发麻。凤长曦的舌顶开了铃口,钻进去,想要分开他最脆弱的地方。 这下刺激太过了,苏情连连摇头,汗shi的发黏在脖子上,像泼在纸上的墨汁,浓重又迷乱。他拉着凤长曦的发,想从那张嘴里逃开。凤长曦眸光黯了黯,几个深喉后用力一吸。 苏情的腰猛地挺起,整个人绷成了一张弓。这回的高潮来的太猛烈,他的叫声完全克制不住,听得隔壁的九幽都捂着耳朵,脸红的快滴血了。 滚烫的热流涌进了凤长曦口中,被他全吞了下去。苏情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翻了个身,紧致的tu,nr_ou_被掰开,那方才还在他前面作恶的舌又钻到了后面,将那些褶皱一一舔shi。 他猛地抓紧了枕头,刚刚才软下来的腰又绷直了。但他没有喊停,而是尽量放松身体,配合着凤长曦的开括。 凤长曦没有用润滑的药膏,光是靠舔舐的津液便让他身后shi的不行了,等扩张了三根手指后,凤长曦再忍不住,将自己的物顶在了那微张的小口上。 “灵隐,放松。”饶是被欲望冲昏了头,他依旧记得不能弄伤苏情。 苏情转过来,潮红的脸上是魅人的笑意。他故意往后顶了顶,无声的招呼着凤长曦快来品尝自己。 凤长曦狠狠顶到了最深处。 苏情被他顶的往前扑去,又被他及时揽住腰,拉回了怀中。 两人下身紧密相连,后入的姿势让他完全吞进了凤长曦的热度。这一下虽然很痛,但他却不要命的自己先动了起来。 凤长曦本来还想缓一缓,让他适应下,没想到他这么主动。那shi热又紧致的地方顿时烧的凤长曦浑身滚烫,再也没了理智。 一轮疯狂的顶弄让苏情很快就没了力气。他被凤长曦禁锢在怀中,不断承受着疾风暴雨。眼前是一直晃动的床幔,背后是心上人滚烫的胸膛,而两人相连的地方已经开始有shi润的液体流下。他跪不住了,断断续续道:“让我躺下…” 凤长曦让他趴着,抬高了他的tu,n,握住胯部更用力的撞击着。 苏情的脸埋在枕头里,哼了几声就受不了了。这种姿势进入的太深,以至于凤长曦的顶端会擦到他最敏感的那一点上。每回被擦过都会卷起难以形容的快感,汹涌的一下下冲击着他的下身,刚泄过的前面又开始流出清液,硬的他都想自己摸了。 “你慢一……点!”苏情开口求饶,可刚说出来就被顶岔了音。 他在情事上的要求凤长曦几乎都会满足,但这次凤长曦却不理会。不但拉住他想去摸欲望的手,更是粗暴的每一下都擦过那敏感的地方,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时间。 苏情被连续顶弄着,快感迅速累积,没一会大腿内侧就开始痉挛了。他脑子里只剩下了这场情事,凭着本能想发泄,奈何双手都被凤长曦按在背后。肿胀的物得不到爱抚,清液滴落的到处都是,不少都jian在了大腿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顶端都涨成了紫红色,随着他的晃动而可怜兮兮的抖着。他受不了了,只得再次求饶:“长曦,你快摸我……嗯……” 话音刚落,凤长曦就停下了冲撞的动作,低头舔上了他的后腰。 脊椎的末端与后腰中间的那一处是他腰上最敏感的地方,凤长曦忽然舔上了哪里,就像在他的骨头上轻轻搔刮着,痒的他浑身发抖又没有办法,后面不住的绞着凤长曦的物,紧的凤长曦眼底都烧红了。 他放开苏情的手,终于握住了那一直得不到抚慰的前面。可他却不套弄,只是恶意的用指腹摸着顶端的小孔。 苏情的身体本就被推到了爆发的边缘,根本受不了这样的撩拨,没几下便颤抖着泄了。 那股j,,g液被凤长曦的手指堵了一下,没有s,he出来,而是沿着指腹流下,缓缓滴在了床榻上。 他爽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后面下意识的收缩着,凤长曦又开始冲刺,把他顶的腰都快散架了才将滚烫的热液s,he进了最深处,把他填的满满的,ji,ng疲力尽却也无比的餍足。 苏情瘫在床上,背后趴着心悦他的那个人,彼此的喘息声都很粗重。凤长曦的手伸进他的手指中,与他十指紧扣,埋在他后颈处不断汲取着他的气息。 苏情只觉得身后那人今天是真的失控了。 他想起凤长曦上回中了蛊王血都没被逼疯,如今却因为他魂魄不稳而慌乱成了这样。 这念头一生出来便让他心都疼颤了,他翻了个身,把凤长曦抱进怀里:“现在安心了吗?” 凤长曦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却更用力抱紧他。苏情等了好一会才听到他回答:“你魂魄不稳,我无法安心。” 苏情只得道:“那我们去看看师父。他既然来了,应该会有办法的。” 凤长曦抬头看他:“你说昊渊对你做了什么?” 苏情愣了一下,看着他紧蹙的眉,心中忽然生出了想看他吃味的念头来,于是无奈道:“你没有亲眼看到怕是不信,他居然缠着师公,要亲要抱还撒娇。” 凤长曦的脸色果然不好看了,苏情强忍着笑跟他对视。他又道:“那你……” “我什么?”虽然他话没说完,可苏情猜都能猜到他想问什么。无非就是有没有真的被昊渊吃豆腐之类的。 凤长曦僵了片刻,像是想压下心头的不安那般又抱紧了他。 苏情等了一会他也没再说话,心知他肯定又在忍了,只得坦白道:“逗你的,我怎么会让你之外的人碰?” 凤长曦又抬起头来:“真的?” 苏情笑着吻他:“真的,我说了很想你,是真的很想。” 凤长曦又被他弄的失控了,苏情赶紧求饶,但没办法,凤长曦这回是真的温柔不起来了。他抬高苏情的腿,就着之前的润滑又把自己顶了进去。 又是一场疾风骤雨的拍打,苏情搂着凤长曦的脖子,嗓子哑的都叫不出来了,只能不住地喘着。而床榻似乎要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在凤长曦的撞击下发出了越来越大的声音。听得苏情颇为心惊,就怕这许多年没人躺的床会塌了。 床自然不会塌,凤长曦虽然折腾了许久,却没再忍。 这回两人几乎是同时泄的,苏情累的手指都动不了了,像只被喂饱了在晒太阳的猫儿,慵懒的散发着诱人的模样。 凤长曦还埋在他体内那物又有苏醒之势,只得退出来。苏情缓了一会恢复了力气,嘴上又开始讨嫌了。脚趾伸过去蹭了蹭那物:“怎么喂不饱?明阳君这是饿坏了?” 凤长曦脸色微红,抓住他作恶的脚,又舍不得放开,最后只得欺身压上他:“会累吗?” 苏情笑道:“我哪儿就那么弱了?” 凤长曦:“那我帮你清理一下,去隔壁看看你师父。” “对了,为何我师父会出现在这?”苏情这才想起来,赶紧问道。 凤长曦便将白谪到访一事说了。他看着苏情半天都不吭声,于是问道:“灵隐,你在想什么?” “本以为看到师父会有情绪,但方才见他为了救我而受累,我又……”苏情闭上眼,语气间满是疲态。 即便之前发生了这么多事,即便他真的开始怀疑白谪了。但在刚才看到白谪的那一瞬,他却是激动的满心欢喜的。 看着师父因为救他而昏了过去,他心中愧疚不已,哪里还会记得那些怀疑。 “我记得你说过,这十年来白先生待你的好是真的。那不妨先不去想那些,且听他怎么解释?”凤长曦温言道。 苏情点点头,在凤长曦的唇上印下一吻:“还是你最懂我。” 凤长曦端丽的眉眼间终于有了笑意,他加深了这个吻,却没有带着任何绮念。苏情被他吻的太舒服,生怕忘记了正事,只得催他起来。 在凤长曦清理的时候他小憩了一下,等到门打开时,便看到了九幽那红彤彤的脸:“师父。” 苏情知道自己刚才没克制住叫声,眼下也有点尴尬。不过他还是走过去将九幽抱了起来:“师父又没死,你这眼睛是哭了多久才肿成这样?” 九幽的眼睛就像两颗小核桃,里面布满了红红的血丝。听到苏情这样说,九幽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搂住他的脖子嚎了起来:“师父!你吓死幽儿了!” 他这一下根本没忍住,苏情被他哭的耳膜都痛了,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捂那张嘴。 凤长曦推开屋门看了眼,结果立刻对着里面行了个礼:“前辈。” 苏情心头一喜,抱着九幽就转了进去:“师父!” 白谪也不知醒了多久,正坐在桌边品茗。那一壶雪枫茶正是他让九幽去泡的,就在刚才九幽被苏情的叫声刺激的快不行了的时候。 九幽这才想起了这位师公,脸一下子又红了,挣扎着要从苏情身上下去。 白谪转头看了苏情一眼,又看了他旁边的凤长曦,目光似乎含着不满,却没有说什么。 苏情一看就知道师父有话想说,他让凤长曦把九幽带出去,等门关上后才一掀衣袍跪下:“师父。” 白谪端起茶,闻着雪枫清雅的香气,顿了片刻才道:“都是收徒弟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害臊。” 苏情顿时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脸上居然升起了罕见的颜色来:“师父教训的是,我下次一定注意。” “起来吧。”白谪把他扶起来,手腕一转便去探他的脉。苏情安静的站着,等白谪把手放下后才道:“师父,我有很多问题想问。” 白谪:“灵隐,有些事现在还不能都告诉你。你若是还愿信我,便耐心等着,真相很快会水落石出。” 苏情默了片刻:“我见到师公和昊渊了。” 白谪心一沉。 方才他进入苏情的脑海中时,苏情确实是清醒的。 白谪所“看到”的记忆是白修宁的。至于为何苏情会经历那些,白谪只能将一切都归咎于那颗金丹。 “师父,师公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与昊渊并非像外界所传的那样对不对?”苏情问道。 白谪看了他一眼:“我以为比起这些,你会更想知道十年前那件事的真相。” 第七十七章 灵隐,你本名苏情。 苏情僵住了。 他确实最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但他也了解白谪。白谪既然已经说了有些事还不方便告诉他,那么自然指的就是此事。 此刻白谪却将话锋转了回去,苏情的心顿时狂跳了起来。他又跪了下去:“师父!弟子得您养育多年,如今却四面荆棘,不知前路该如何走。还请师父顾念,至少让弟子知道为何会屠戮爹娘!” 他与白谪平日相处中并没有注重过礼数,只因白谪本就不是个拘谨的性子。 如今他却跪下,以弟子相称,说到了动容处,神情更是少有的悲痛。 白谪看着他,眼前忽然有些模糊了。 当年将苏情带回去的时候,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本该是一世光明,无忧无虑的人生。却因为他二师兄的一个歪念,一切都毁了…… 白谪的二师兄,就是那位白修宁游历时收过的唯一异姓弟子:宋煜。 白修宁的三个弟子中,大弟子白祭言最有当担,却也最严厉。三弟子白谪最随性,与白修宁的关系最亲。而这位二弟子,却是性格y沉,不善与人相处之辈。 白谪曾不止一次问过白修宁为何会收宋煜为徒。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21节 要知道当年的白氏盛极一时,即便是作为门生都必须入白氏姓。有多少人挤破头想争那一席虚名,又有多少人对着身为辅君的白修宁或恭顺或谄媚,只求能得他一点青睐。 偏偏只有宋煜,没人知道白修宁为何收了他,更没人知道,这个性格y暗的家伙为何能保有本姓,成为了白修宁的入室二弟子。 就连白祭言和白谪都不喜欢宋煜,白谪更是经常背着师父给宋煜使绊子。 但白修宁从来不解释原因,他只是一再叮嘱白谪不可欺负宋煜。 宋煜是一名剑修,他在剑术上的天赋确实无人可质疑。毕竟三人中,唯有他一人可将白修宁ji,ng绝的剑术练的出神入化,就连白谪都曾嫉妒不已。 白修宁对宋煜也确实有一些偏爱,虽然不及白谪多。 后来随着白谪渐渐长大,他对宋煜的敌意也少了。为了不让师父为难,他甚至会在宋煜被门人欺负时出手相助。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铸下了那让他悔恨至极的大错。让他恨不得扒其筋骨,毁其魂魄,让此人永远都不得超生。 白谪眼底的恨意一泻千里,滔天而汹涌,看的苏情一阵心惊。 他的师父一向是温和的,即便是骂他也不曾真的动怒过。所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师父生气,而且是气到浑身杀意尽显。 苏情不知道白谪想到了什么,他只得硬着头皮等着。所幸白谪并未被回忆影响太过,很快又收敛了情绪,将他扶起。 “灵隐,为师确实骗了你。你本名苏情,十年前是苏氏的二少主。”白谪叹了一气,终于决定将一部分先告诉他。无论苏情知道后的决定是什么,他都不该再瞒下去了。 白祭言虽然说得在理,但白修宁都已经让苏情渗入记忆到那种程度,若是再将所有的事都瞒着,只怕苏情一知半解的情况下会被金丹完全反噬。到那时,他即便再怎么补救,只怕也会真的失去这个徒弟了。 白谪已经失去过一次最重要的人了,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这是苏情早已知道的事,但此刻从白谪口中说出来,他的心还是渐渐沉了下去。 诡异的沉默在屋内回荡开来。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安静的看着白谪,等他的师父继续说。 “你之所以会杀人,应该是受了体内那颗金丹的影响。” ======= 十年前,日照云水瑶,聚星塔 聚星塔位于云水瑶东侧最偏僻的一座湖上。虽有聚星之名,却只是收着文物古迹的一座塔。 塔有七层,并不算高,且因为年代久远,收藏的都是些并不具备钻研价值的古物,因此平时几乎无人踏足,就连守备都是云水瑶最弱的一处。 明日就是云氏清和君大婚之喜。今夜的云水瑶热闹非凡,百家宗主几乎都到了,聚在主殿上畅聊饮宴。所有的守备都集中在那附近,剩余的便是雷打不动的守山弟子与巡逻弟子了。 偏僻的聚星塔四周都是竹林,入夜后,整座湖泊如沉睡的野兽,更是与远处的笙歌燕舞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像一处被人彻底遗忘的孤岛。 但此刻,那座塔顶上,却有一袭黑色的衣袍迎风猎猎飞扬。 一人黑衣黑发,就连一张脸都藏在黑色的布巾后。他看着喧闹的西边,遥想着不久之后那些人就会同赴极乐西方,一阵快慰顿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声癫狂暗哑,听得身后的人忍不住提醒他:“宋公子,当心被发现了。” 宋煜冷冷看着那人:“谢宗主,你这是对宋某没信心,还是怕杀不了云铮最后自己要陪葬?” “你……”谢淙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却不敢反驳。 宋煜冷笑一声,指向那几乎照亮了一侧天空的主殿,神情犹如踏遍千军万马般癫狂:“云氏是踏着我白氏万千骨血爬上来的,还有那些所谓的正道百家,他们只会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放暗箭。毁我师父名誉,害他背负万千骂名不说,还累得他自毁元神来救这些渣滓。” 他说到这顿了顿,忽然又看向身后的人。 沉寂的黑瞳中骤然显出血色来,如燎原星火越烧越烈,最后将整片瞳孔染红,像是在地狱的冥河中浸泡过一样,森然肃杀。 谢淙被他这人鬼莫辨的眼神看的脊背一阵发寒,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 宋煜盯了他片刻,又眯起眼来,声音恢复如常:“谢宗主何必如此怕我?你我是一路人。待我为师父献舍成功后,你助我重建白氏。到时你便是我白氏最得力的臂膀,任凭你想呼风唤雨,或是杀尽所有不服者,谁又敢说一声不?” 他说完便拉下面巾,笑着朝谢淙伸出手来。 宋煜虽然性格y沉不讨喜,却生的眉清目秀。他不爱笑,是因为他笑起来是一副儒雅的模样,像个无害的书生,任谁都能欺负上几句的那种。 谢淙深知他是极端的表里不一,性格暴戾手段y毒,哪里又会被他这副皮囊欺骗。 但谢淙还是握住了宋煜那冷冰冰的手:“宋公子与我所图一致,自然是同伴。方才我只是一时担心,还望宋公子不要介意。” 宋煜抽回自己的手,当着谢淙的面抽出一方白帕,将五根手指细细的擦了一遍。 谢淙面色一寒,宋煜这种当面羞辱他的举动早已不是一两回了。但他也知道,宋煜的性子比以前更古怪,应是炼魂术所致。 当世流传的炼魂术早已不是当初白修宁手攥的初稿了,那份初稿在白修宁死后便失传,就连宋煜都没有见过。 宋煜所学的炼魂术,是白修宁为了昊渊的体质所修改过的。那是独属于昊渊的,旁人修习,自然会有一定的弊端。 可现在仅存的炼魂术便只有这个范本了。宋煜没有办法,他想要报仇,就只能选择这条残缺的不归路。 宋煜在塔顶和谢淙说话,却不知塔下的竹林中,有两道人影正隐匿在夜色下,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师弟,如今就算你我联手都未必是宋煜的对手,你如此冲动又能解决什么问题?”白祭言尽着最后的努力悄声劝道,白谪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高塔上的人:“师父的炼魂术本意是为了压制昊渊修鬼道的戾气,炼的是昊渊自己的魂。后来被有心人拿来作恶不说,眼下就连宋煜都做出这种有辱师门的事来,你如何能忍?!” 白祭言被他说得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却仍然想劝:“此地乃日照云氏的仙府,且百家齐聚,若在这里与他撕破脸,将他的恶事公之于众,只怕会给师父带来更深的误会和骂名。” 白谪深深的看了白祭言一眼。 他了解宋煜,自然也了解白祭言。 这个大师兄一向规行矩步,以白氏的荣光为傲,但就是因为太在意白氏的脸面了,以至于对白祭言而已,比起主殿上那些人的命,他更想保护的是白氏的面子。 可白谪知道,如果师父如今还在,是绝对不会允许宋煜做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来的。 三人中,白谪与白修宁的感情最亲,若说是最想为白修宁报仇的人,应该是白谪才对。 可白谪却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白修宁自毁元神之前与他说的那番话。 那是传音入密,只有他能听到。 正是因为那番话,他没有丧失理智,没有选择复仇这条路。 他不恨吗?他恨的!他不但恨极了白氏,更恨那些什么都不懂,明明与此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却为了一点利益与看戏的心情就逼死了他师父的那些世家们。 可那又怎样呢?他若是真的学宋煜杀光了这群人,难道当年的事就不会发生吗? 更何况宋煜丧心病狂到想要复活师父。 师父的元神可能毁了,如今只剩一颗金丹还在。宋煜要找一个符合白修宁特质的人,将金丹放入那人的体内,以此为契机修炼那人的魂魄,召回白修宁。 如此疯狂,不正是白修宁最不愿见到的灭绝人性的行为吗? 退一万步说,即便白修宁真的被献舍成功了,在这个逼死过昊渊和他的世界里,他又该如何自处?为了白氏他失去了一切。重建白氏,又怎会是白谪愿意见到的? 所以白谪容不下宋煜,他不能让宋煜为了一己私欲而让师父不得安宁,再次承担恶果。 第七十八章 你的仇,师父会替你报的 白谪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与白祭言是说不通的,于是换了方向:“师兄,宋煜要的人找到了没?” 他指的是白修宁的替代品。 白祭言无奈摇头:“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可既然他选择今晚动手,应该是已经准备好了。” 白谪看着高塔上的人影,眼底的戾气前所未有的深重。 宋煜确实准备好了,那个人就是苏氏的二少主,苏情。 宋煜是从什么时候盯上苏情的,白谪不得而知。那晚他与白祭言分开行动,他来盯着宋煜,白祭言去盯着谢淙。 宋煜和谢淙分开后便去了旁边的一座山,在山的背面,隐匿的一座洞x,ue中,他看到了躺在石床上的那个人。 十五岁的苏情穿着一袭白衫,那是宋煜特地给他换上去的。他身上的苏氏家服被仍在了一旁,上面染满了血迹。 白谪目力极佳,虽然洞内很暗,但他还是看清了苏情那张苍白的脸。 苏情没有意识,宋煜坐在他边上,手上运转着功法,醇厚的鬼气从他掌心释出,全部涌进了苏情的丹田处。 白谪有白修宁撰写炼魂术的初稿,那是白修宁悄悄给他的,叮嘱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外传。所以他没告诉任何人。正因如此,他一看到宋煜的功法便确认了苏情就是那个替身。 他虽在修为上无法赢过宋煜,但他一身医术却是白修宁亲传的,还有一些他自己钻研的奇门异术。 鬼修最怕的便是寒气,白谪从乾坤袋中取出至今为止炼制的最霸道的寒毒,但刚潜到洞口就被宋煜发现了。 白谪会易容术,他是将自己与白祭言都乔庄成白氏的弟子才潜入的,因此宋煜就算发现了也没认出他来。 宋煜的剑顷刻间逼至眼前,白谪手中的寒毒粉刚撒出去就被他释出的火焰焚尽,白谪只得与他动起手来。 二人缠斗在了一起,招招狠绝,都志在取对方性命。一时间空气震颤,凌厉的气流像锋刃划着附近的一切,草木皆纷飞破碎。 白谪袖内藏着千机丝。此物r_ou_眼不可见,以灵力牵引,能在对方毫不察觉的情况下钻进皮肤中,从身体内部牵制骨骼肌r_ou_的动作,达到控制人的目的。 此物乃是在白修宁死后他才研制的,因此宋煜不曾见过。等到发现时,千机丝已经钻进体内,毫不留情的切割着他的骨r_ou_。 宋煜痛的目呲欲裂,几欲暴狂。 白谪却不敢松懈,他点了宋煜胸前几处大x,ue,又用药效最强的迷香将他迷晕了,这才赶进洞中去看苏情的情况。 苏情依旧昏迷,白谪探了他的脉,顿时像被人重击了那般后退。 他先前已经猜到地上的那些血是苏情的,可他却没想到,宋煜居然已经废了苏情的金丹和修为,将白修宁的金丹送进了体内。 苏情此刻的情况非常凶险。他身体遭受重创,处在奄奄一息的边缘,又被强行塞进了白修宁的金丹。这颗金丹虽然有着飞升的修为,却因为灵力太强,以至于他的身体承受不了,金丹开始反噬了。 白谪不可能见死不救,但眼下别无他法,只得将自己的修为散了一部分给苏情,暂时压制那颗金丹。 苏情得了他的灵力,居然醒转了过来。白谪此时虚耗过度,也没想过他会骤然发狂。 等到苏情抢了他手中的休宁剑冲出去时,他想拉已经来不及了。 后来等他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苏情已经杀了周芊蕊和苏文瀚夫妇,被众人包围的一幕了。 他不知道苏情为何会杀这三人,只知道他不能让苏情体内的金丹被人发现。于是趁着云然将苏情关进地牢时,偷偷将人带走了。 白谪说到这里,神情就像卸下了背负太久的枷锁,就连双肩都微微塌下了。 苏情却是彻底的惊呆了。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沦为了别人复仇的工具。所以,他杀周芊蕊,杀爹娘,全都是身不由己,都是因为宋煜强行塞进他体内的这颗金丹导致的? 他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小腹上,那颗在他体内流转着灵力的金丹有元婴初期的修为。他一直以为这是师父为他炼的,可他却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跟不上白修宁的修为,所以这颗金丹在他体内只能是这种程度。 苏情茫然的目光刺痛了白谪的眼,虽然早知道他肯定不能接受这样的真相,可真的看到他这个样子,白谪又悔恨不已。 十年了。 当初他把苏情带回去,只是为了隐瞒这个秘密,可苏情却因为金丹的反噬昏迷了两年。 白谪独自照顾他,两年时间说不长也不短,苏情虽然昏迷着,却渐渐长大了。 他的容貌并不像白修宁,却也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年。白谪日日与他相对,从最初的愧疚到后来习惯他的存在。这个有着师父金丹的少年,在他心中的分量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白修宁死后,白谪便四处浪迹,再无牵挂。可将苏情带回空庭岛后,整整两年,他不曾离开过一步。 苏情醒后,白谪是真的将他当成了亲人。虽然长得不一样,性格也南辕北辙,可白谪总是能在苏情身上看到白修宁的影子。特别是苏情耳朵上的那朵桃花印,几乎让白谪相信这是冥冥中注定的,也许苏情真的是白修宁的转世呢? 毕竟世人都传白修宁与昊渊皆是身死魂消,元神寂灭。可只有他们三个弟子知道,他与昊渊的魂魄有一半的可能是无恙的。至于是否遁入了轮回道,这点无人得知。 就连修炼魂术的宋煜都不敢保证,他可以百分百的把白修宁的魂找回来。 “灵隐。”见苏情一直怔愣着不说话,白谪只得先开了口。 苏情没有回答,他就保持着刚才捂着小腹的姿势,眼也不眨的看着桌上那杯茶。雪枫的香气早已散尽,冰冷的茶汤静置着,一如他迟缓的目光,毫无波澜。 对于爹娘的死,他早在之前就已经明白了自己是被控制的。所以此刻从白谪口中再次被证实后,他反而没有那么震惊了,毕竟他对爹娘没有记忆。 对了!记忆?为何他的记忆会消失?难道也是因为金丹吗? 想到这,他猛地看向白谪:“那为何我会想不起过去的事?” 白谪见他终于有了反应,立刻道:“我并未影响你的记忆,想来应是金丹所致。你醒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且魂魄不稳,我只能……” 白谪说不下去了。 后面的也不必他说,苏情都知道。 苏情又默了片刻,上前两步,将手腕上的休宁手镯摘下,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修宁剑:“这两把剑都是师公的,弟子拿着不合适,还请师父收回去吧。” 白谪本来已经做好了他不再认自己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还肯叫一声“师父”,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得他递来的手镯和剑看着十分刺眼,不愿去接。 “灵隐,你若是怪师父的话,师父无话可说。”白谪受不了苏情这种沉默的样子,只得道。 苏情却摇着头,喉咙酸涩到说话都觉得困难了:“弟子也不知道可以怪谁。” 白谪按住他的手腕。 苏情没有躲。他垂下眼眸,虽然知道白谪心中也不好受,可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他真的不知道可以怪谁。 怪白修宁吗?白修宁早已死了,这颗金丹也不是他为了作恶才留下来的。 那怪白谪吗?白谪是整件事中唯一可算没做错的。不但救了他,还养育了他十年,教他一身救人的本事,做人的道理,教他无论何时何地必须行善。 还是怪长曦呢?如果当初长曦肯跟他一起去云氏参加婚宴,那他可能就不会轻易被宋煜掳走了。 如果真的要怪长曦,是不是也该怪他大哥?如果大哥当时没有到了修行的关键时刻。或者怪云然?如果云然不是刚巧要成亲。 如果……苏情发现,他如果真的继续想下去,他可以扯出一堆无辜的人来。 是啊,整件事是宋煜计划出来的,是宋煜毁了他的人生。他不该迁怒到别人身上。 想到这,方才一直堵在心口的怨气骤然散了许多,他这才感觉到那抓着自己的手在隐隐发抖。 他仔细打量起那手。 那是他师父的手,修长有力,指尖有薄茧,无论春夏秋冬都很暖。 他想起了许多事。 这双手曾为他洗手作汤羹,照顾生病的他,教他弹琴吹箫,教他那些了不得的医术。 他的这个师父,虽然在外界的名声不大好,对他却一直都是极好的。 虽然也曾骂过他,却从不舍得真正打他。虽然气他任性不懂事,一转身却又习惯性的纵他继续胡闹。 他缓缓抬起眼,看到了白谪眼中的欲言又止。 他忽然在白谪的眼角看到了一点不明显的褶子。 他终于意识到,原来他那个洒脱自在的师父,也曾被他耽误了太多年。现在,连眼角都有了岁月的痕迹了。 “师父,我……”苏情终于忍不住了,他咬着牙,咬的太阳x,ue都疼了也克制不住那瞬间倾覆的情绪。 白谪在他眼眶红了的瞬间抱紧了他,悲恸的情绪在心口蔓延开来,这被压在心底十年的秘密终于重见天日,而他最害怕的结果却没有到来。 他闭上了眼,就像搂着八年前刚刚醒来的那个苏情:“你曾问过师父为何给你取名灵隐。其实并非你的性格太张扬,而是师父希望,你此生可以灵颖长泰,不要再被宋煜发现。你的仇,师父会替你报的。” (以下是废话,我的感慨,可以不看的。)其实刚开始写这篇文的时候就在想,师父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什么样的师父可以养出苏灵隐这样的性格呢?但是脑子里一直没有完整的概念,直到写到了这几章。忽然发现只有这样的白谪,才能把记忆丧失,像白纸一样的灵隐染成了那么纯粹的颜色。也只有那样的白修宁,才能把白谪教的恩怨分明,在失去了一切后,还能循着本心,维护人间正道吧。 第七十九章 你对灵隐到底存着怎样的心思 苏情从不曾在白谪面前表现出脆弱过,哪怕是八年前他刚醒来那阵子,对一切都是陌生茫然的时候。 白谪随性,便教的他不拘小节,遇事不强求的性子。其实对他来说,这个师父才是他活到现在最亲的亲人。所以当知道师父没有利用他时,他是循着本能放下心来的。 眼下既然知道了是谁害他,那他便不能放任那个人。只是他也不愿坐等白谪替他报仇。 “师父,杀宋煜的事我自己来。”他道。 白谪却不同意:“宋煜修炼魂术至今,他的修为到了怎样的境地我们不得而知。你如今最要紧的并不是找他报仇,而是体内这颗金丹的反噬。” 听白谪提到金丹,苏情又问:“没办法把金丹取出来吗?” 白谪与他都会炼丹,如今他已经知道真相了,再炼一颗换掉不就好了? 面对苏情希冀的目光,白谪却无奈道:“你昏迷的那两年金丹反噬的很厉害,我试过很多方法想把它逼出来都失败了。” 苏情急道:“那就完全没办法了吗?” 白谪:“其实,我也可以毁掉它,但你此生想要再有这样的修为怕是不可能了。” 苏情怔住了:“为何?” 白谪:“当年你仍是少年身,虽奄奄一息,但这颗金丹仍能将灵脉与修为重铸,与你的骨血融为一体。如今你身体已经长成,若是再强行废丹,只怕再无法重铸强劲的灵脉了。” 苏情又沉默了。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保有现今的实力,那便只能与白修宁的金丹共处,被它反噬。若想一劳永逸,那以后可能就只是个无用的废人了? “灵隐,我一直在寻破解的办法。事在人为,你不必忧思过度。”白谪安慰他道。 苏情牵了牵嘴角,面上又轻松了起来。其实对现在的他而言,已经没什么事可以称得上打击了。 他道:“师父,金丹反噬便是魂魄不稳?可还有其他的症状?” 白谪:“你可记得从两年前开始你便修为停滞了,不得进阶?” 苏情点头。 白谪:“你师公这颗金丹有飞升的法力,但它并非是你结的丹,只是半道入了你体内。想来元婴初期便是它能给你的极限了。” 苏情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变化,语气依然轻松:“能有元婴初期弟子也满足了。” 白谪却蹙着眉:“灵隐,你不必在师父面前逞强。” 苏情笑道:“师父,弟子本来在十年前就该死了。如今能拥有现在的一切,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白谪不说话了。 他了解苏情的性子。苏情是洒脱,可并没有洒脱到这种程度。只是他也明白,这个徒儿任性的很,从不会在人前表露自己的脆弱。 他只得继续道:“我担心的还有你的身体,你现在比以前虚弱了许多。这不只是魂魄不稳造成的,主要是你体内多年的寒毒所致。” 苏情:“这个凤宗主有提过,他说是因为我吃的那药?” 白谪苦涩的笑了笑:“是师父无能,空有一身医术,却连你都护不好。” 苏情哪里能听得白谪这样说话,他赶紧道:“师父,你待我够好了。而且我吃了凤宗主的药好多了。” 白谪上回在山鬼的树林中救他时,便已经检查过他的毒了,自然也知道凤君乾用的是什么药。他让苏情给他看看腹部的伤,苏情很干脆的脱了衣服,横在小腹上的那道撕裂伤早已愈合了,凤长曦日日给他擦祛疤的凝露,如今只剩一条淡红的痕迹。 白谪:“你的寒毒我一直没办法,他给你的药也只能缓解无法根除。只要金丹的反噬还在,你受伤一次毒性便会更严重一些。” 苏情穿好衣服道:“那我便小心尽量不受伤吧。反正有长曦在,要动手的事也不必我来。” 他脸上带着笑意,白谪也看不出他是真心这么想还是随口瞎说,只得问他:“你与明阳君是怎么回事?你想不起他,怎么还跟他?” 白谪问起这个,苏情有点不好意思了,但他不想多说,只道:“长曦他待我极好,一路上都护着我。” 白谪从他闪烁的眼神中看出了罕见的羞赧,心里终于放下了一块石头:“如此便好,有他护着你,师父就算不在也安心些。” 苏情:“师父你还要走?” 白谪郑重道:“你报仇的事交给师父,切莫自己冲动乱来。还有,不可再暴露身份。无论是苏情还是苏灵隐,如今都是不安全的。” 苏情神色也凝重了起来:“师父,你这三个多月到底在做什么?” 白谪知道现在再瞒着他也没有意义了,于是道:“我与你师伯在追查炼魂术。” 苏情:“是宋煜?” 白谪:“炼魂术一事非宋煜一人可促成。你与明阳君走了一路,想来也见到了不少炼魂术复现的踪迹。当今仙门,有人想借着炼魂术浑水摸鱼。” 苏情:“师父查到是谁了?” 白谪:“此事我与你师伯还在查,你之前高调救下了三十四位宗主一事师父也有耳闻,所幸你用的是凤氏的身份。下次切不可再如此冒险了。师父名声不好,如今炼魂术重出一事随时会扯出你师公与昊渊,你断不可再冒险。而且要小心周惊羽和谢淙这两个人。” 听他突然提到周惊羽,苏情想起了另一件事:“师父,你之前可在兴和镇出现过?” 白谪:“不曾,怎么?” 苏情便将兴和镇那引诱他的无瞳人,发现人头沼泽以及咒丹的气息都说了,还从乾坤袋中取出在竹林中捡到的盒子:“这盒子是埋在郊外的竹林地下的,这封印我打不开,也不知里面有什么。” 白谪看了一眼盒子上的封印,他能感觉到微弱的煞气,但那封印他也没见过。他将盒子收好,又细问了咒丹的情况。 苏情只说那无瞳人身上有咒丹的气息,但他追丢了。又问白谪咒丹是否真的只有他们师徒能炼。 白谪:“炼金丹与咒丹是你师公不外传的绝学,他并未教过你师伯和宋煜,只有我会。” 苏情:“那有没可能像炼魂术那样,被人窃取了?” 白谪捏着眉心,头疼道:“炼魂术当年为何会泄露出去的连你师公都不知。” 苏情想起了他进入白修宁记忆中所听到的事,于是道:“我进入师公的记忆时,昊渊曾说过应该是哑仆干的。师父你可知谁是哑仆?” 白谪:“我对昊渊的事所知甚少,且他们当时避世了许久,我也是后来被师父带去空庭岛后才知道他们所住的地方。但那时他们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 苏情想了想,又道:“师父方才让我小心周惊羽和谢淙,是发现了什么?” 白谪反问他:“你曾与周惊羽交手过,你发现了什么?” 苏情忙道:“他的瞳孔深处有暗红,且他能用血驱使一把古琴,那琴是邪物。” 白谪:“他与谢淙是一路的。当年宋煜利用你的事失败了,谢淙便又隐匿了起来。他本就没动手过,我也没证据。只是前阵子我终于发现了宋煜的踪迹,追查之下发现除了谢淙之外,周惊羽与宋煜也有联系。” 苏情:“他们都不是善与之辈,此事只靠你与师伯来查太危险了,师父,还是让我帮你吧。” 白谪就知道他心里是不甘的,只得严厉道:“周惊羽既知你两重身份,至今却隐而不发,必然在盘算着什么。对你而言他才是最危险的。等师父找机会杀了他,你才算暂时安全。” 苏情还想说什么,白谪又道:“你不要多想。他伤我徒儿,便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这不是你一人的事,你听师父的。” 苏情看着白谪动怒的模样,心中忽然趟过了一阵暖流。 本以为说穿当年的真相会伤害他们师徒间的感情,却没想到,师父依然处处为他考虑,如此护着他。 苏情没有从前的记忆,因此对他来说,父爱与母爱这种东西是虚无缥缈的。但白谪却让他真实的依靠了许多年,就像一根定海神针,稳稳的立在了他的世界中。 他不由得放缓了神色。白谪并不知他心中所想,等了半天都不见他说话,只得又道:“我已经加固了安魂锁的阵法,你切记不可再将它脱下了。” 苏情点点头:“师父真的要走了吗?” 白谪站起身来:“你师伯还在等着,不过我会先去拜会一下凤君乾。” 苏情忙道:“师父是有话想跟凤宗主说?” 白谪:“炼魂术一事牵连太广,我虽不喜仙门中人,但凤君乾与云铮却是可信任之辈。此事我会先与凤君乾说明,看他有什么想法再议。” 苏情本来要陪他去,但是刚打开门,白谪便看着凤长曦道:“明阳君,可否麻烦你带我去见凤宗主?” 凤长曦和九幽一直待在门外,此刻见白谪出来,立刻应是。苏情正想跟上,被白谪按住肩膀:“你在这等着,他带路就好。” 苏情一听就知道师父这是有话想跟凤长曦说,赶紧用眼神暗示凤长曦。 白谪看他在后面挤眉弄眼的,心里不快,嘴上就直接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师父又不会吃了他。” 苏情一愣,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他身边的九幽却没忍住,虽然师公威压十足,却还是笑出了声。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教训他师父。 白谪看了九幽一眼。九幽立刻捂着嘴不笑了,小小的腰背挺得笔直,却不敢去看他。 他蹲了下来,与九幽平视着:“你叫幽儿?” 没想到白谪会忽然放缓了神色,九幽惊讶之余却不忘回答:“师公,弟子叫九幽。” 白谪摸摸他圆圆的发髻:“无论你是人是妖,灵隐既然收了你,就说明你天性良善。记着你的本心,以后无论遇到多大的阻碍都不可作恶。” 九幽怔了怔,白谪忽然与他说这些话,虽然看似严厉,却让他感觉到了一点不明显的慈爱。他赶紧点头:“弟子记住了,多谢师公的教诲。” 白谪站起来,示意凤长曦带路。 九幽看着他们走远了,这才扯了扯苏情的袖子。 苏情将他抱起来,他靠在苏情耳畔小声道:“师父,师公这样算不算认我了呀?” 苏情笑着捏他的脸:“师公看着不爱笑,可他却是极疼你师父的,自然不会挑剔你是不是妖。” 九幽咧嘴一笑,搂着苏情的脖子亲了一大口:“师父好,公子好,师公也好。幽儿真的很幸运呢。” 苏情嫌弃的抹掉他的口水,九幽不乐意了,扒着他继续亲。清亮的童音从身后传来,竟惹得白谪不由得转身看去。 “前辈?”见他停了下来,凤长曦只得看着他道。 白谪看了片刻才回头,对上了凤长曦那双恭敬有礼的眸子,方才平静的气息全然不见了,眼底居然有杀气涌现:“明阳君,你对灵隐到底存着怎样的心思?” 第八十章 苏情,你想让我再失去你一次? 凤长曦显然没料到白谪会忽然像变了个人一样,虽然已经走了一段距离了,但只要他们这边有任何异动,都会惊动到苏情的。 见白谪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凤长曦只得低声道:“不知前辈所指的是?” 白谪:“这十年来我打探仙门的消息,对你寻他一事略有耳闻。” 凤长曦眸色黯了黯:“前辈为何要将他藏匿多年?” 白谪冷冷道:“原因我方才已告知他了,你若想知问他便好。” 凤长曦:“看灵隐方才的神色,想来前辈应该并未利用过他。” 白谪看他居然是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心中对他的好感又深了些,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凤长曦微微敛眸,心口的情绪像是被疾风吹散的云层,刹那间便涌动了起来:“前辈既知晓我对他的心意,又何须试探?” 白谪:“我只想知道,你能护他到何种程度?” 凤长曦终于对上了白谪那双清冷的眸子。他弯起嘴角,雪白的道袍被树影点缀出了斑驳的痕迹,仿佛时光长流中的一座雕塑,宁静而挺拔。 他说:“至死不渝。” “若有朝一日被我知道你待他不好的话,无论他怎么想,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白谪继续放狠话。 不想凤长曦听到这里,脸上的笑意却更甚了。 白谪不满的看着他:“你笑什么?” “前辈对灵隐的爱护犹如再生父母,晚辈在此多谢您!”他说完便对着白谪行了一个大礼。 白谪被他这不按套路出牌的举动噎住了,想再放狠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臭着脸道:“他是我的徒儿,何须你来谢。带路吧!” 凤长曦恭敬的做了个请的姿势,白谪斜他一眼,长袖一甩便走了。 苏情果然没有发现他们这边的不对劲,他抱着九幽回到了屋内,听九幽说他昏迷这几天发生的事。 在听到凤长曦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他这么多天后,他的神情又开始低迷了。 他摸着脖子上的安魂锁,九幽坐在一旁,见状便拉着他道:“师父,你应该不会再回到师祖爷爷身上了吧?” 他声音稚嫩轻灵,那一声师祖爷爷听得苏情不由得笑起来:“你可不能叫他爷爷。” “为何?”九幽歪着脑袋问。 苏情想了想白修宁那张脸,他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到词来形容那般绝色的风姿。于是走到桌边,招呼九幽过来磨墨。 九幽听说他要画白修宁,赶紧挽起袖子伺候。苏情斟酌了片刻,画了好几张,最后才满意的放下笔来。 九幽半跪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见他说好了就拿起来看。只一眼就惊呼出声:“师父,你画的真是师祖爷爷?” 苏情捏着他的鼻尖道:“说了不能叫爷爷。” 九幽赶紧点头,眼底满是倾慕之色:“我以为公子已经长得够好看了,没想到师祖爷爷居然,居然……” “居然什么?想不到词了?”苏情看他也词穷,顿时没脸没皮的打趣他。九幽脸一红,把那幅画放在桌上,指着白修宁眉心的那点朱砂道:“这是什么?” 苏情便告诉他何谓朱砂印,九幽听得似懂非懂,苏情干脆提笔在他眉心处也点上了一枚。 九幽对着铜镜臭美了半天,乐呵呵的也要给苏情点上。苏情一开始不肯,但拧不过他撒泼打滚的只能同意。结果九幽刚点好,凤长曦便推门进来了。 白谪跟在他身后,神情比去时轻松了不少,想来与凤君乾的谈话很顺利。 凤长曦一进来便看到这一大一小的坐在地上,两人眉心处都有一点朱砂印,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苏情的视线却越过他落在了白谪身上。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幅画展开,对着白谪笑道:“师父你看。” 白谪只看了一眼便僵在当场。 画中的人踏着一地青翠而来。淡紫色的绮罗花点缀着一身如雪的白衣,似乎能闻到熟悉的香气。他低头看着身边的少年,眉心一点朱砂被映在了少年欢快的眼中,温柔了整片时光。 那是白修宁牵着白谪,从瀑布下离开的画面。也是苏情唯一一次,见到他的师父和师公在一起的画面。 白谪的视线顷刻间模糊了,他立刻离开。苏情赶紧追出去,拉住了那狼狈的身影。 “师父,我想把这幅画送你。”他说道,同时把那幅画又展开在白谪眼前。 白谪却看都不肯再看,他猛地抽回手,严厉的呵斥道:“你不必做这些无谓的事!” 苏情在送画之前没考虑那么多,他只是随性而画的,自然也不知道这一幕刚被白谪重逢了一次。此刻看着这幅画,几乎是在白谪的心口挖了一块血r_ou_那么痛。 苏情虽然被他训斥了,却没有气馁:“师父既然如此想念师公,空庭岛上却从来不见一幅师公的画像。弟子没其他意思,只是想送画。若师父觉得弟子冒犯了师公,弟子这便把画撕了。” 他说完便做出要撕画的动作来,白谪却下意识的拽住了他手腕:“不要!” 苏情笑了,明媚的桃花眼中闪着狡黠的微光:“师父如今心口不一,真是一点也不像当年的‘谪儿’呢。” 他这话说的十分无礼,但也是因为他很了解白谪的性子。白谪果然被他说的恼了,又板起脸来训斥:“胡闹!” 苏情将那幅画卷好,塞进白谪的乾坤袖中:“弟子不敢胡闹,这便送师父出去吧。” 白谪无奈的看他一眼,心中却一点气也生不起来了。若说方才与苏情在房中说那些话的时候,苏情还有些不自然的情绪,眼下却是完全恢复到他们在空庭岛上生活时的氛围了。 苏情将白谪带去了一条幽静的小路,那是他上次与凤长曦离开时走的,这条路上常年没人。 白谪在离开前又对他叮嘱了一番,苏情不想让师父担心,于是回答的很干脆。白谪转身要走,但没走几步又停下来看他了。 苏情知道白谪不是依依不舍的性子,想来可能还有事想说,于是主动上前问道。 白谪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近日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但无论怎么查都没发现。好在那视线并没有带着杀气。告诉你是希望你一定小心,听师父的,切莫在这种时候离开凤氏的范围了。” 苏情听后不由得担心白谪的安危,白谪安慰他一番,还是坚持走了。 待他回到房中时,发现九幽也不在了。 凤长曦说让九幽去歇息了,这几日为了陪着苏情九幽也没好好睡过。 苏情关上房门,直接将凤长曦拉到了床边。 凤长曦刚坐下,还没开口就见他腿一伸,面对面跨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苏情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认真的看着他。 凤长曦扶住他的腰,对他忽然的投怀送抱十分受用,想靠过去吻他。 苏情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便分开了:“我有话跟你说。” 凤长曦凝视着他。 苏情将方才白谪说的十年前的事复述了一遍了,凤长曦的神色越来越难看,温和的气息变得沉重肃杀。 苏情知道他肯定很生气,但不知为何,心里却像含着一勺蜜糖那么开心。那些压在自己身上多年的算计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了,他眼中只能看到眼前人这秀丽的容颜。 他这几天见惯了白修宁和昊渊那两张脸,此刻却忽然发现,他的长曦一点也不输给那两人。瞧瞧这眼睛鼻子,还有这嘴,怎么就生的这么标致嘛。 他心思歪了,不知不觉就低下头去,含住了凤长曦的唇轻轻舔着。 凤长曦却沉浸在戾气中,冷着一双眉目,眼底沸腾着杀意。 “长曦,你别这么凶。”苏情无奈道。凤长曦立刻收敛了气息:“灵隐,此事不能交给你师父。” 苏情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我的仇得自己动手。” 凤长曦:“不,我会杀了他们。” 苏情捏着他的下巴,笑道:“怎么?你觉得我自己不行?”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22节 凤长曦:“这并非行不行的问题,而是你不可再受伤了。” 苏情看着他眼底的固执和担忧,心中虽然早已化成一滩春水了,嘴上却还是要跟他作对:“我就算受伤也不会死,大不了就是寒毒严重些罢了。他们如此算计,我若不能亲手报仇,还算什么男人?” 凤长曦那两道秀丽的眉深深凝起,喉结上下滚动着,似乎在忍耐什么。苏情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直到凤长曦再也忍不下去了:“苏情,你想让我再失去你一次?” 这一声“苏情”,是两人重逢到现在,凤长曦第一次叫他真正的名字。 而这名字,将他脑海中所有关于凤长曦的记忆全勾了出来。 他依旧想不起曾经,但时光像是倒退一样,将他们重逢后发生的所有事都一股脑的挤了出来,在他眼前不断闪过。 他想起了最初在琊蚩山洞中的相遇。 他本来只是路过,听说了妖兽祸乱的事,想着顺便去看看。谁能想到这个顺便,却让他重新遇到了那个寻觅了他十年的人? 凤长曦一路上对他死缠烂打,无论他如何羞辱拒绝都不放弃,总是一直陪在身边护着他。而他,也从一开始的厌烦躲避,渐渐变成嫉妒那个‘苏情’。既隐隐期待,又害怕最终不过是一场梦。 然而幸好,他真的是凤长曦的苏情。 他将凤长曦的脖子勾过来,以掠夺的方式啃着那张嘴。疯狂的动作磕出了疼痛,他却一点也不想停下。 凤长曦比他更疯狂。 他被按在床上,双手束缚在头顶,身上的衣服被一把撕开。 凤长曦毫不犹豫的将两指cha进他口中,强迫他舔shi,然后粗暴的扩张,在他还没完全适应的时候便将他贯穿了。 苏情只觉得痛,可这种痛却让身体更不想停下,他想要眼前这个人,他只想要凤长曦。 他非但不喊停,反而还主动抬起腰方便凤长曦的动作。 他眼中的渴求似一把火,彻底烧尽了凤长曦仅剩的理智。凤长曦发狠的弄着他,从干涩的撕扯到渐渐有异样的快感攀爬而来。苏情像被放在小船上,在汹涌的情潮中不断颠簸着,直到被再一次推上了岸。 身体和意识同时攀上了巅峰,他舒服的浑身都在抖,可那人却一刻不停的继续撞击,很快他就被过度的刺激弄的身下都开始麻了。 他终于想到要求饶,可开口便是沙哑破碎的音节,他的长曦把他顶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在凤长曦越来越激烈的动作下再一次被送上了极乐之巅,可凤长曦还是没有泄。 他再也撑不住了,眼前一片黑雾涌来。意识将断不断时,他恍惚觉得凤长曦今天可能真的不会放过他了。 第八十一章 想来周姑娘猜测的有理 苏情又在做的时候昏了过去。 但这次纯粹是自找的。 凤长曦在听到他说十年前的事时,本就情绪波动的很厉害了,他却非要在那种时候再点上一把火,把人家逼到了失控的程度。 不过好在他也只是累到昏过去,除了丢脸外没有大碍。 醒来的时候没见到凤长曦,但身体已经被清理过了,凤长曦给他擦了祛肿的药膏,凉凉的,还换好了衣服。 他伸了个懒腰,想要起来才发现腰酸的厉害,只得又倒了回去。 而一直守在屋外的人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终于敲门叫他:“师父,你醒了吗?” 苏情让九幽进来。 九幽手中端着碗热ji汤,走到他旁边道:“师父,云氏的轩和君与清和君来了。公子已经过去了,他说等你醒来后也过去。” 苏情讶异道:“他们怎么来了?来多久了?” 九幽:“你刚睡过去没多久就来了。” 苏情这才看着外面一片漆黑的天:“现在几更天了?” 九幽:“快子时了。” 苏情把ji汤喝下,强忍着腰酸下了床。九幽见他神色不好,问他要不要再休息一下,他却说云铮和云然来肯定有要事,耽误不得。九幽为妖,不便出现在外人前,苏情便让他回去睡觉了。 只是刚踏出四月芳菲楼,他便看到某个罪魁祸首回来了。 凤长曦牵住他的手,温言道:“汤喝了吗?” 苏情点点头:“他们来何事?” 凤长曦:“他们还在等着,你且去便知了。不过有一人,你见了不要吃惊。” 苏情:“谁?” 凤长曦说了个让他如遭雷击的名字。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凤长曦却不由分说的抱起了他。 苏情腰酸的厉害,再加上刚才那个名字令他心神大乱,忙催着凤长曦赶紧把他带过去。 云铮和云然在凤氏待客的清源堂内等他。凤长曦在外面把他放下,他却连整理衣冠的动作都没有,一把推开了清源堂的大门。 凤君乾坐在主位上,云铮与云然坐在旁边,而堂上还站着一人。 那是个背对着他的女子。 他推开门时带起了阵风,将女子腰间的青丝拂起。听到开门声,女子转了过来。一双漂亮却无神的眼睛动了动,仿佛聚焦在了门口的人身上。 苏情顿时后退了两步,撞上了凤长曦。 凤长曦忙扶着他,他却忽然推开,眼白瞬间爬满了血丝,召出修宁剑便朝周芊蕊刺去。 这变故发生在瞬间,众人都没料到他会骤然发狂。唯有凤长曦飞身拉住了他,手腕一翻便将那把剑夺了下来。 然而苏情却没有停下,他急喘着,眼中只剩周芊蕊,居然毫不犹豫的击向凤长曦胸口。 这一掌带着强劲的鬼气,凤长曦硬受下,忍着喉咙里翻涌的血气,将他牢牢箍在怀中:“灵隐!你清醒点!” 他怒喝道,苏情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但只是顿了顿又拼命反抗了起来。 凤长曦不舍伤他,好在云然出手了,对着他颈侧一击。 苏情闷哼一声,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凤长曦怀中。 凤长曦赶紧唤他:“灵隐!” 云然道:“别担心,我只是弄晕了他。” 周芊蕊看不到,但方才涌向她的杀气却让她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此刻听云然这么一说,她按下心惊道:“方才的是……苏二少主?” 云铮这才想起了什么,站起来道:“周姑娘,你身上还有绮罗花的味道?” 他们都不曾与周芊蕊近身过,因此并未闻到。周芊蕊急忙摇头:“我与你们离开山洞时便将帕子扔下了,不可能还有。” 她说完忽然又捻起袖子伸向云铮的方向:“轩和君,我没有嗅觉。你能否闻闻,袖内可是有沾染到?” 她虽没有嗅觉,但周惊鸣却保留了为她熏制绮罗花手帕的习惯。就像她没有味觉,周惊鸣也会强迫她吃东西是一个道理。 云铮立刻走上前,道了句“失礼了”便靠近她的袖子。 周芊蕊的袖内果然有一点不甚明显的绮罗花香。但这香气十分淡,不仔细闻几乎没有。 但这也证明了一件事,看来让苏情发狂的真的是绮罗花香。 凤长曦早在他们刚来时便听周芊蕊说了经过。虽然当年他不在场,可云然却说,苏情方才的神色和当年失控时是一样的。 他看了眼怀中失去意识的人,终于再压抑不住那种锥心的悔恨,一口血从唇边涌了出来。 凤君乾立刻上前来,制住他胸口的大x,ue,将灵力渡给他暂时压制伤势。 凤长曦虽有灵力护体,但方才受苏情一掌时,他怕灵力会震伤苏情,于是未有任何抵御。眼下情绪骤然波动,伤势就加剧了。 他苦涩道:“修宁君上身上一直都有绮罗花的香气,可为何灵隐得了他的金丹,却会发狂到去杀同样有这种香气的周姑娘?” 这话一问,在场众人皆无法回答。这也是盘桓在周芊蕊心头最大的一个结。 在来凤氏之前,她想过很多次可能猜错了。但方才苏情的反应与当年一模一样,都是一见到她便毫不犹豫的下杀手。 周芊蕊虽是周氏之人,但她与周惊鸣和周惊羽不同。除了当年为了嫁给云然,同意了陷害的那件事外,她并未做过任何恶事。反之经常布施行善,无论才情或心地都无可挑剔,是世家中当之无愧的千金小姐。 她不过是喜欢云然,所以一时歪了心思。也是因为喜欢那独特的香气,所以私下种了那被百家当做不祥之兆的绮罗花。 她短暂的一生,只做过这两件错事,然而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她的命。 此刻的她比在场的人都更想知道原因,可没有人能回答她。 凤长曦看她缓缓走来,虽抱着苏情不能动手,但腰间的藏阳却自动出鞘了。 周芊蕊脚下一顿,感觉到剑气的同时露出了苦笑:“凤少主,你不必如此,我不会伤害他的。” 凤长曦却依旧警惕的看着她。 周芊蕊:“我虽不知修宁君上死前的细节,但对他与昊渊过往的事却知道一些。你可愿听我说?” 凤长曦早在周芊蕊说完当年的事后便将苏情告知他的一切也都说了,毕竟这是个为苏情澄清的绝佳机会。眼下听周芊蕊如此说,他立刻道:“周姑娘请讲。” 周芊蕊颔首道:“因为我也喜欢绮罗花的香气,所以很想知道钟情它的修宁君上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我翻了很多书,无论是正传还是野史杂记,大部分的描述都跟传下来的说法一样,他喜欢上昊渊后便着了魔性,可我在一本无名的手札上却看到了另一种说法。” 她顿了顿,继续道:“绮罗花每年只有半个月的花期。若想四季都能闻到,便要靠大量种植来收集花粉。修宁君上在脱离白氏的那段日子里,与昊渊曾住在一处无人知道的地方,昊渊为他栽了一大片绮罗花田。但在认识昊渊之前,修宁君上只钟爱桃花。手札上说,是因为昊渊喜欢绮罗的香气,所以修宁君上才养成了以花粉熏衣的习惯。” “周姑娘,你这本手札是从何得来的?”云铮问道。 周芊蕊无奈摇头:“记不得了。我当年拜托大哥四处寻的。那些书很多都杂乱无章,更不要说具体哪本来自哪里了。” 云铮:“那手札可还在?” 周芊蕊:“这便不知了,但是应该在的吧,毕竟我死后大哥便再没有动过房中的物件了。” 见云铮不问了,凤长曦便请她继续说。 周芊蕊:“如果手札上说的是真的,那绮罗花就是修宁君上和昊渊的同喜之物。苏二少主得了修宁君上的金丹,就没理由因为这味道而杀我。除非说这味道能引起他的戾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可能与他们的死有关了。” 这话虽是周芊蕊的猜测,但她刚说出来便惹得在场众人皆皱起了眉。 凤长曦道:“灵隐在修宁君上的记忆中曾见过那片花田,可当时他并未有任何异状,想来周姑娘猜测的有理。” 云铮也同意:“昔年祁连山的那场大火烧了二十一天才灭,他二人便是死在山上,绮罗花也从此绝迹人间。若是修宁君上死前的痛苦或执念被金丹所纳,转到了苏二少主身上,那他这反应便说得通了。” 凤君乾也道:“这花与他们同去,再闻到花香时确实可激起临死前的戾气。” 云然看向了周芊蕊,虽然周芊蕊看不到他,可他脸上却是一片惋惜之色。 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了,结果凤长曦怀中的苏情忽然动了动,居然是要醒来了。 凤长曦忙把他抱起,丢下一句先把他带回房去便走了,免得他醒来看到周芊蕊再失控。 “凤兄,如此看来当年的事白谪可能并未撒谎。”云铮看着凤君乾道。 凤君乾:“他来找我谈时确实一片赤诚。且他与白祭言不曾作恶过,但宋煜就难说了。毕竟此人当年名声便不好,修宁君上为何会收他为徒也不得而知。” 云铮听他提到这个,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周芊蕊又出声了:“凤宗主,若是关于宋煜的事,在那本手札上也有提及一些的。” 第八十二章 难怪修宁君上会收他做徒弟 凤君乾忙看向周芊蕊:“周姑娘请讲。” 周芊蕊似乎想了一会,有些不确定道:“其实当时我也只是一眼略过,详细的记不太清了,但关于他的身世是记得的。不知众位可有人知道昔年那位无伦法师?” 凤君乾:“周姑娘是说先帝在位期间,天台山空禅寺的那位住持高僧?” 周芊蕊点头:“正是。那位无伦法师是前朝高僧,他曾数次做客于祁连山,与当时的白氏宗主白子监是至交好友。” 云铮也道:“此事我也略有耳闻,据说当年的无伦法师虽遁入空门,却将禅宗与道法融为一谈。他游历天下,每到一处便开坛讲座,人人都争相去听他颂论,其中不乏佛门高僧和道家仙长。” 周芊蕊:“正是这位大师。我也曾拜读过他的书册,确实受益良多。你们既然都听过,应该知道他最后死的很惨吧。” 凤君乾叹道:“无伦大师的死确是让人难以启齿,因为他的那件事,盛极一时的空禅寺也被毁,实在可惜。” 周芊蕊:“所以宋煜才是个见不得人的存在。” 云铮诧异的看着她:“周姑娘的意思是……” 周芊蕊抿着唇:“轩和君,宋煜是无伦大师的孩子,宋是母性。” 这下除了她之外,其余三人皆不同程度的震惊了。 当年无伦法师死于一位江南名妓的床上,因为此事太过羞耻,严重影响了佛门圣洁,所以最终被齐力压下了。只是焚毁了空禅寺,寺中所有的僧人都被秘密处决。而那位名妓,有的说她失踪了,有的说她受不了压力跳崖了,也有说她被暗杀了的。 云铮:“宋煜是那位名妓之子?” 周芊蕊:“手札上是这么写的。” 凤君乾摇头不语,云然冷笑一声:“真是荒唐,难怪修宁君上会收他做徒弟,想来也是白子监授意的。而他之所以不能冠白氏姓,看来是因为他父母的身份皆不齿。” 周芊蕊也叹道:“关于宋煜的事我也只知道这一件,那本手札上并未记载的更多。” 她说完后众人都默了片刻,直到云铮先开了口:“凤兄,那我将周姑娘先带回云水瑶安置,免得苏二少主醒来再伤她。” 凤君乾:“也好,周姑娘眼下身份敏感。你要小心,千万不可被任何人发现了。” 云铮:“放心。” 凤君乾又看向周芊蕊:“周姑娘,既然令兄和令弟都接触了炼魂术,此事便不能再善了了。” 周芊蕊垂下眼眸,她的眼睛干涩而没有灵气。凤君乾这么一说,她便苦笑道:“凤宗主放心,芊蕊分得清是非黑白。若大哥和惊羽真的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芊蕊不会偏袒他们的。” 凤君乾:“周姑娘如此深明大义,只盼周惊羽能明白你的苦心,勿要再做错事了。” 说完后,云铮与云然便带着周芊蕊先回云氏了。凤君乾去了四月芳菲楼,苏情已经醒了好一会。他情绪稳定,凤长曦也已将方才发生的事告知了他。眼下凤君乾来了,检查了一番他确实没什么大碍,便将方才他们离开后所谈的事一一说了。 当苏情听到自己可能是因为周芊蕊身上的绮罗香气才杀人时,他顿时用手捂住了脸,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凤长曦抱着他,拍着后背温言安抚着。 凤君乾知道此刻他的心绪波动肯定很厉害,于是关于宋煜的身世便先压下了,毕竟此事还有待查证。 他让凤长曦好好陪着苏情,但临走之前从袖内拿出一个瓷瓶递过去,叮嘱凤长曦记得服下。 苏情本来沉浸在那个荒唐至极的理由中无法面对,听到凤君乾这么说后猛地看向凤长曦:“你受伤了?何时的事?” 他说完便要去捞凤长曦的脉,凤长曦又将他抱住,只说方才不小心撞了一下。苏情哪里相信,见他不肯说,居然当着凤君乾的面就要扯他衣服。 凤君乾虽知道他们的关系,却还是不习惯这样的画面,只得将苏情方才失控打了凤长曦一掌的事说了。 他本意是想将儿子的衣袍救下,却没想到苏情听后越发失控了,双手扯着凤长曦的衣襟,一用力便撕开了。 凤长曦的胸口果然有一道掌印。因是被鬼气所伤,掌印泛着紫黑色,看着像极了中毒。 苏情顿时心痛不已,他一边自责一边找药,结果也不知是不是太着急了,在乾坤袋中翻了半天没找到,他便将那袋子反过来,用力往床上抖着。 一时间数十个瓶瓶罐罐都掉了出来,滚的满床都是。凤君乾见他如此激动,想来自己再待在这里会更不合适,于是离开了。 凤君乾刚把门关上,凤长曦便拽住慌乱的苏情,把他按到后面的墙上亲吻。 苏情开始还推拒着想找药,直到凤长曦拉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身下觉醒的地方,他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凤长曦放开他,急促的呼吸中带着灼热的情欲:“灵隐,你这般为我心痛,我会忍不住的。” 苏情确实心痛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捧着凤长曦的脸,愧疚的不断喃喃着:“傻子”“你怎么不躲”“怎么不还手”之类的话。 凤长曦却笑了,偏头啄吻着他:“夫人要打要骂,为夫怎能还手。” 他嗓音温柔至极,眼底又满是溺爱之情。苏情被他这一句情话砸的猝不及防,顿时愣在那儿。凤长曦趁机解开了领子,又含住了他的喉结舔着。 他痒的往后躲,可后面便是墙了,根本没地方躲。凤长曦边舔边解他衣带,片刻后便将他脱了个上下大敞。 霜白的凤氏家服还挂在手臂上,乌黑的青丝被蹭散了,却挡不住胸前旖旎的红痕。 苏情按住凤长曦的头,呻吟声一浪盖过一浪,他却不想克制,也没法克制。 他们今日已做了好几回,但苏情还是沉沦了。凤长曦熟知他的敏感点,不多时便将他送上了极乐。 他真的很喜欢泄在凤长曦口中的感觉。 这种难以形容的安心能让他意识到,在这个谎言遍布的生命中,至少有一人将他珍视成宝,不离不弃的陪伴着他。 他不知道凤长曦是不是因为想让他安心才做,可此刻随着这一场发泄,却是真的将方才堆积在他心头的不安又化去了。 苏情看着撑在他上方的那个人。 那人眉眼端丽,如雪的肌肤被情欲浸出了秀色的明艳,细长的凤眸像一壶经年的醇酒,他只看了一眼便醉了。 他呢喃道:“长曦。” 凤长曦弯起嘴角,用让他眷恋的嗓音回答:“我在。” “我好心悦你了,怎么办,我可能离不开你了。”苏情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他却被这句话惊的呼吸都闭住了。 “你是不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寻了我十年的?”苏情等不到他回答,便继续道。 桌上的红烛泛着幽幽的光,将一双纠缠在一起的影子投在了墙上。 这间原本只属于凤长曦一人的卧房清冷了十二年,因为苏情的出现而被浸润了鲜活的色彩。后来苏情失踪十年,这间卧房便又尘封了十年。凤长曦偶尔回碧临熙岸,也都是待在苏情的房中。直到十年后苏情被他寻回,这间卧房才终于恢复了生机。 此刻他们倒在床上,两件一样的皓月暗纹袍凌乱的交叠在一起。书案上的桃花香cha燃着一支桃夭,清雅的香气萦绕鼻间,将满室的旖旎妆点的沉醉诱人。 凤长曦失控的在苏情体内撞击着,两人的手指紧紧相扣,苏情眼底的水雾不曾停下过,可每次视线刚清明了一刹,凤长曦便会将那咸shi的液体舔走。 苏情知道此刻的自己很丢人,他居然止不住泪,在凤长曦的凝视下不断的暴露着脆弱。 可他却不知道,这样对着凤长曦敞开心扉,毫无防备的自己究竟有多动人。 那双只看着黑白山色的眼中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他这抹明艳,从此以后便追逐着他,心甘情愿坠入三千红尘中。伴着他宿在天涯,牵着他共赏四海。 他不记得的,凤长曦都替他记着。他失去了太多,却唯独没有失去心悦他的人。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觉得幸运呢? 他颤抖着泄在了凤长曦的掌心,体内也迎来了一场滚烫的洗礼。 凤长曦最后一次吻掉他眼角的shi润,暗哑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那是他至今为止,听过最美的旋律。 “苏情,我此生早已非你不可。所以你这辈子都不许再离开我了。” ========= 两日后,升平镇某客栈内 炫目的天光从窗外透进来,屋内的温度一点点升高了。床上的人踢开了被子继续睡,但没一会便热到后背都出了汗。他无意识的扯着领口,刚翻了个身,便有一块凉凉的帕子贴在了脖子上。 他终于睁开了眼皮,一道清丽的身影映入眼中。他顿时扬起嘴角,勾住那人落在胸前的发带,把人拉到了怀里:“几时了?” 凤长曦吻了他一下便解开衣领帮他擦汗:“近午时了,还想睡吗?” 苏情伸了个懒腰,看了窗外一眼:“怎么不叫醒我?” 凤长曦:“为何要叫醒你?多睡睡对身体好。” 他说的一本正经,苏情却不正经的笑了起来,捻着他发带的末端去s_ao他的下巴:“原来明阳君也知道我被人索求无度以至于疲惫过度啊?” 凤长曦看了他一眼,将他的领子扣好便要起身,结果他一伸手又把人拉回床上去了。 凤长曦撑着身体没压到他,他却得了便宜还卖乖,两腿一勾便盘上了凤长曦的腰。 两人的下身又贴在了一起,凤长曦顿时无奈道:“灵隐,该用午膳了。” 苏情笑的没脸没皮,双手去解凤长曦的腰带:“可我现在手上没空啊,不如麻烦明阳君喂我吧。” 凤长曦按住他的手,难得拒绝道:“别胡闹了,你身子受不住的。” 苏情见他这么坚持,只得无奈松手:“等这事了结了我要练好身体,免得日日被你念叨着不行,太丢人了。” 凤长曦偏头在他颊上亲了一口,拉着他起来道:“上午我已经去看过那座山了,但没有发现,看来还是要靠你。” 苏情走到窗边去洗漱,闻言后便道:“幽儿他们呢?” 凤长曦将桌上早已备好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的菜肴都端出来摆好:“他和子意习秋都去镇上打听。我怕山中不安全,不想带他们去。” 苏情点头同意,坐到桌边与凤长曦一起将午膳吃了,这才出门朝着山中而去。 (光棍节写的这章,这恩爱简直腻死我了,我可真是亲妈。然后突然发现,这一天他们好像做了三次六回?妈呀我随心所欲起来可真能搞……是不是要克制一下?) 第八十三章 修宁,是你回来了吗? 路上苏情问了凤君乾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凤长曦说尚未发现周惊羽的踪迹,而周惊鸣还是在别院养着,但一直在昏迷。 “云氏那边呢?那位周姑娘……”他难得欲言又止。 凤长曦搂紧他的腰:“周姑娘很好,你无需担心。她本就是云然未过门的妻子,云铮不会让她受罪的。” 苏情抬头看了眼天空,他们此刻御着藏阳,虽有剑气阻挡强风,却无法挡住那明媚的艳阳。 他眼底现出一点忧色来:“长曦,若我真的是因为绮罗香气才杀人,那再闻到那种味道,我会不会又……” 凤长曦捂住他的嘴:“有我在,你无需担心。” 他点点头,又道:“此事大哥还不知吧。” 凤长曦:“你若想让阿恒知道,我便立刻通知他。” 苏情默了片刻:“还是算了。此事……待我见到他后亲自跟他说吧。” 凤长曦知道他心内的苦,于是将他转过来亲吻。 这个吻缱绻温柔,带着绵绵的情意。苏情被吻的渐渐迷醉了,待凤长曦放开他时,方才还压在心里的苦闷真的散去了不少。他道:“师父那边一直没消息传回来,我们这边查完了就去找他吧。” 凤长曦:“白先生已经与父亲商量好了,谢淙由父亲来盯,他与你师伯盯着宋煜。灵隐,白先生不希望你参与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如今我们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是否还有人在利用修宁君上作恶,你切不可贸然行事。我说过了,你的仇我来报,我要你好好的,明白吗?” 凤长曦严肃的看着他,他只得再次点头:“我明白你与师父都是为了我好。” 凤长曦见他难得听话,心中却隐隐透着不安,下意识的将他抱得更紧了:“眼下周惊羽与宋煜勾结在了一起,只怕宋煜也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若非你这么坚持,我真不想放你离开碧临熙岸。” 苏情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原来明阳君是想金屋藏个娇?” 凤长曦无奈的看着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苏情亲了他一下:“反正都已经这样了,笑不笑都得走下去,为何不笑?” 凤长曦见他眼中确实不再有忧虑之色,于是按着他的后脑吻了起来。两人在剑上又亲昵了好一会,藏阳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等到那座山的时候都过了午时了。 苏情捞过自己的发带在手指上绕圈圈,宫铃声清清灵灵,却不如他唇边的笑意更动人:“你若是体力不够便跟我直说呀,我来御剑,你又何必勉强。” 凤长曦哪里是体力不够才慢下来的?他这是故意要掰回一局,讨个嘴上的便宜。 凤长曦自然不会介意这个,由着他说。只道:“这里范围很广,你要如何查?” 苏情从乾坤袋中取出了那支碧色的琴箫置于唇边,虽然做出了吹奏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声音出来。 凤长曦诧异的看着他,但见他变换着吹奏的手势,琴箫中开始有红色的鬼气弥漫出来。那鬼气如被强风推动的山岚,很快就布满了整座山林。苏情收了箫,目不转睛的盯着下面,不多时西南方便有震动传来,他拉着凤长曦往那处落下。 藏阳的剑气刚分开密实的树冠,便看到下面有一只浑身斑白的猛虎正抬头凝视着他们。凤长曦眉一蹙,尚未开口苏情便先解释了:“是我召它来的,放心。” 凤长曦不说话了,看着苏情从藏阳跳下,他立刻跟上。所幸那头猛虎虽看着高大凶猛,在苏情面前却安静的如同一只巨型猫儿。苏情也不浪费时间,松开发带,将那对宫铃在猛虎眼前晃了几晃。 这一幕凤长曦曾见过,之前苏情进入九幽的记忆中便是用的此法。他看着苏情催眠白虎,指尖的灵力如一根金线钻进了猛虎眉心处,苏情也闭上了眼。不多时便收了术,又取出琴箫来吹奏。 凤长曦还是什么音律都听不到,白虎却转身跑了。四周安静了下来,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待苏情转过身来,凤长曦才问道:“你在琊蚩山洞中用的控制术便是这支琴箫?” 苏情嘴里咬着发带,拢着后背的青丝,含糊道:“是啊,不然你以为呢。” 凤长曦接替他的手,仔细的帮他把头发扎好:“当时看你手中有一个黑色物件,身上又有异香。” 苏情把琴箫递给他:“此物是师父给的,可以控制所有兽类,但需要鬼气辅佐。” 凤长曦接过琴箫打量:“可当时我并未看到洞内有鬼气。” 苏情挑挑眉,笑的肆意又明俊:“我若不想让人看到,那谁都看不到。” 凤长曦将琴箫还给他,又把他拉到怀中亲了起来。 苏情早已习惯了凤长曦这种兴之所至的示爱之举,而且只要没外人在场,他还会对凤长曦动手动脚,试图把这人隐忍克制的外衣都剥光。 这回又是这样,凤长曦只得按住他的手,面色微红的转移话题:“你方才看到什么了?” 苏情意犹未尽的舔着唇:“这山中便数那头白虎待的时间最久,但它脑海中也没有任何关于师公的记忆。不过我看到这里有座荒废的地矿,外观有些年代了。只是这白虎没进去过,因为它脑海中没有地矿内部的记忆。” 凤长曦:“地矿在哪?” 苏情回头指着最高处的那座山脉:“北边的背面,在深处。” 凤长曦御剑,二人直接去往了那个地矿的入口处。 这座山虽距离升平镇不远,却是一座连绵的山脉,大小山头有十来个。且不知是不是因为地脉的原因,大部分山头都有山岚缠绕,经年不散。 这座地矿隐匿在一片密林深处,四周都是高大的古树,树冠密而厚实,再加上徘徊不去的山岚,以至于一点阳光都透不进来。 他们刚靠近便感觉到一阵森冷的寒意。苏情四下看了看,这片密林居然让他想起了人头沼泽,心中顿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他正想跟凤长曦说此地诡异要小心,却见凤长曦将掌心置于他小腹处,一股醇厚的灵力传了过来,汇聚到丹田内。刚才还觉得冷,一眨眼功夫便浑身暖融融的了。 他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见凤长曦要收手了,忽然拉住那只手往下移。 自从上次被周惊羽重伤,凤长曦毫无章法的给他渡了灵力,导致发生了那种事后,凤长曦再给他灵力都会很小心,把握着分寸。 所以苏情自然不会被这点灵力点着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他只是觉得身边这人怎么就这么可爱,总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这温柔的模样让他越来越无法自拔了。 凤长曦看着他的动作,掌心下的那物虽然没有觉醒,但苏情眼底却燃着欲念。他将苏情拉到怀中,对着那张勾魂的脸道:“今日是怎么了?老这样忍不住的。” 苏情环住他的脖颈,诱人的低语在他耳畔响起:“谁叫娘子你这么好,为夫的胃口要越来越大了。” 他这暗示带着调笑的意味,凤长曦听懂了,手指却不肯钻进去,只是隔着衣料轻轻抚慰了几下:“你现在经不得纵欲,先忍忍吧。” 其实不必他说,苏情也没打算在这种环境下真的做什么,只是想腻着他温存一番罢了。 凤长曦等苏情压下情绪后才放开怀抱。两人一起走向那个地矿的入口,只是刚靠近便听到一阵尖锐的风声。 藏阳一直是出鞘的状态,凤长曦立刻释出剑气抵挡。那阵妖风是从洞内冲出来的,被藏阳一挡便散开了,再无迹可寻。 苏情诧异的看了眼,洞口并不算高,四周没有任何遮挡,只架着几条木板支撑着,也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而有腐败的迹象。 他道:“有风,是通的?” 凤长曦蹙着眉:“未必,小心些。” 说完便牵住苏情往里走去,藏阳在前方探路,灿金剑芒将洞x,ue照亮。苏情刚走了几步便感觉到脚下泥泞不已,他低头一看,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正想说话,后颈忽然一阵冰凉,他伸手一摸,发现只是水滴。 他又抬头去看,洞顶居然遍布着长短不一的石柱。那些石柱倒悬着,尖端朝下。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顿时拉着凤长曦去看。 凤长曦只看一眼便道:“无妨,有些洞x,ue会有这种现象。” 他刚说完便听到洞内隐约传来了一点声音,立刻催动剑诀,藏阳的灵力大盛,剑刃上的金光直逼人眼。苏情下意识的用手掌挡住眼睛,片刻后才听凤长曦道:“灵隐。” 苏情皱着眉看去,前方不知何时居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他只看了一眼便停住了呼吸,只因那人的脸叫他不敢相信。若非身旁的凤长曦牢牢牵着他的手,他定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回到白修宁体内去了。 那人影穿着他熟悉的黑色华服,衣摆上的点点桃花瓣飞舞着,如夜色下飘散的落英。发尾的黑色发带正随着洞内的风飘着,好像不断在引诱着他。 他觉得意识有片刻的恍惚了,双腿不受控制的想上前,结果被凤长曦猛地拉到身后护着。 凤长曦在初见那人时便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他虽未见过此人,但此人浑身散发着骇人的鬼气,瞳孔中暗红一片,神色虽未发狂,却也不平静。 看着苏情意识恍惚了起来,他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听到那人幽幽的开了口:“修宁,是你回来了吗?” 第八十四章 你方才被昊渊影响了 凤长曦震惊的看着那个人,身后的苏情仿佛是被那一声呼唤蛊惑了,居然强行要挣开他的手。他赶紧转身拉着,只见苏情双眼中没了神采,视线呆滞的看着前方,口中不断呢喃着:“昊渊”。 凤长曦刚听清那个名字就心一沉,藏阳如利箭穿破空气,呼啸着逼了过去,然而昊渊只是伸出手掌一推,藏阳便偏了势头,扎进了石壁中。 凤长曦只在书册上见过前人对昊渊的形容,知道他的修为甚至在白修宁之上。眼下藏阳居然被他一掌便挡住了,顿时明白继续攻下去恐怕难有胜算。而且苏情已经被控制了意识,他断不能再留在洞中冒险了,于是急忙以瞬行术将苏情带到了洞外。 因为不确定昊渊会不会追来,所以凤长曦一刻都不能停下,眼见前方就是树林的尽头了,他正欲穿过,却赫然瞥见一道若隐若现的结界。 他猛地停住,正要细看,怀中的苏情却清醒了过来:“长曦,怎么回事?” 苏情问道,他的头疼的很。凤长曦把他放下,抬起他的下巴观察那双眼睛:“你方才被昊渊影响了,可有魂魄不稳?” 苏情摇了摇头,视线依旧有些茫然:“什么昊渊?在哪?” 他四下看了眼,诧异道:“我们怎么出来了?方才到底出什么事了?” 凤长曦见苏情无恙,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归位了,但还是不敢放松。他牵着苏情去看结界,将方才发生的事大致说明了下。 苏情听后却拉着他往回走。凤长曦赶紧问怎么了。 “不能走!若他真是昊渊,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他。”苏情急道。 凤长曦却比他更急:“你一靠近他就意识不清了,如何问?” 苏情却还是不肯放弃:“昊渊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座山之前已经发现过师公的遗物了,如果昊渊没死,或者说那是他的魂,那当年的事就能搞清楚了。这么一走了之岂非可惜?” 凤长曦从未真正驳斥过苏情的想法,此刻却二话不说就将苏情扛到了肩上。他两指一划,藏阳带着慑人的剑气刺向了那道结界。 结界原本是若隐若现的,被藏阳凶猛的剑气一撞,居然整个现行了。这结界几乎笼罩了整片密林,其上流转着妖异的血雾。 凤长曦正欲再攻,苏情却忽然叫道:“后面!” 他话音刚落,便见凤长曦从腰间抽出白折扇,看都不看就往后甩去。 那折扇在空中猛地倍化,形成一道扇形的结界将他们护在其中。然后一把剑也瞬间逼到了眼前,撞上扇阵,爆发出炫目的红光。 一阵疾风骤然而起,将四周的落叶都卷到了半空中,一时间沙尘漫天飞扬。苏情下意识的挡住眼睛,凤长曦将他放下,藏阳被召回在手中,警惕的看着走来的那人。 昊渊缓缓而至,那柄剑回到了身边,苏情这才看清那剑,连忙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把修宁剑取了出来。 “一样的!”他没头没脑的说道,凤长曦却听懂了。看了一眼,那两把剑显然是一对的。 那此人真的是昊渊?! 凤长曦心念急转,眼下他们被困在了昊渊的结界中,而藏阳对昊渊的攻势显然无用。他若想护着苏情,只怕要以术来搏了。 想到这,凤长曦咬破指尖,以血在手心上飞快的画了一个符出来。苏情还未看清,便见他将掌心对准了昊渊,两指并于唇边,念念有词。 苏情不知凤长曦想干嘛,但有个声音却在他脑海中喊着要凤长曦停下。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一把拉过凤长曦的手,将那血符抹掉了。 凤长曦咒文刚念了一半,被他这样打断,顿时急火攻心。正要再画,那位一直没出声的昊渊终于开口了。 “修宁,是你吗?” 苏情拉住凤长曦的手不让他再动,自己则迎向昊渊道:“昊渊,你没事?” 昊渊虽然看着他,却像在分辨这句话一样,神色有些古怪:“我当然没事啊。” 凤长曦本来警惕的看着昊渊的,见到他这样,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他以脚尖勾起一块小石子踢去,昊渊虽立刻接住,瞳孔却没有移动。这下凤长曦确定了:昊渊和周芊蕊一样看不见! 苏情也看懂了凤长曦的试探,他惊疑不已,难道昊渊也是活尸?! “修宁?怎么回事?你旁边这个人是谁?”昊渊仿佛一点也记不得从前的事,神色间有了怒意。 苏情虽然不想冒充白修宁,但此刻这一幕简直太诡异了,与其冒险跟昊渊打下去,不如先静观其变。 反正他进入过白修宁的记忆,很清楚白修宁与昊渊的相处方式。 他立刻道:“他是我的弟子,你又怎会在此?” “弟子?他是谪儿吗?你找到谪儿了?”昊渊继续问,脸上却有了喜色。那双暗红的瞳孔虽然是看着苏情这边的,但没有神采。 “是谪儿,你还没回答我。”苏情无法,只得让凤长曦先冒充白谪了。凤长曦虽然猜到了他想做什么,却没有放下戒备,依旧盯着昊渊。 “不是你让我在这里等你回来的吗?”昊渊疑道。他走近了几步,苏情这才看清他的脸。 他比周芊蕊看过去“正常”多了。 无论是气色还是动作都几乎与活着时候无异,若非那没有起伏的胸口出卖了他,苏情还真不相信他是一具活尸。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23节 但这也让苏情和凤长曦都心惊不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修宁,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让我等了那么久?”昊渊见没人理他,于是又往前走。凤长曦下意识就要推他,被苏情一把拦着。 苏情对凤长曦摇头,以口型说着“不要”。同时握住昊渊伸来的手,安抚道:“你在这里等多久了?这期间有其他人来过吗?” 昊渊:“我也不记得了,没有其他人。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声音这么奇怪?” 昊渊说完便将苏情拉进怀中,凤长曦顿时烧红了眼,苏情又朝他摇头,继续用口型暗示他别乱动。 苏情:“不知怎么的嗓子有点怪怪的。” 昊渊担忧道:“是不是身子太弱了?你看看,早听我的去找谪儿多好,也不必受苦那么久。对了,他给你看过了吗?” 他这话刚说完苏情就愣住了,莫非白修宁与昊渊一样都变成活尸了?! 苏情去看凤长曦,凤长曦却是一脸愠怒之色,双眼死死的盯着昊渊的手。苏情知道他眼下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全,只得道:“你先松开我,谪儿还在这。” 昊渊果然放开了他,“看”向了凤长曦的方向:“谪儿,你这些年到哪里去了?” 凤长曦紧蹙着眉,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回答。好在苏情又把话截下了:“昊渊,谪儿与我赶路都很累了,先进去吧。” 凤长曦没想到苏情居然胆大到这种程度,但还不及阻止,就被苏情一个眼神又堵了回去。 眼看着昊渊又牵起苏情,他只得咬紧牙关跟上。好在昊渊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而苏情为了安抚他,便用另一只手牵住了他。 凤长曦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一时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希望一会别再发生什么事。 昊渊似乎很开心白修宁回来了,他将苏情带到了矿洞深处,苏情随着他绕了好几个弯才看到了一座洞室。 凤长曦刚踏进来就怔住了,这间洞室虽然简陋,但该有的家居用品一应俱全。 床,桌椅,炉灶锅子,墙角还堆着砍好的木柴。桌上一个古铜的烛台上cha着半截蜡烛,昊渊虽看不见,却点着烛火。 他和苏情对视了一眼,彼此心中都已经了然了,想来昊渊是真的住在这里许久。而白修宁,应该是像昊渊说的,出去寻白谪未归。 苏情被昊渊拉到桌前坐下,昊渊问他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凤长曦一开始还担心苏情答不上来,没想到苏情眼珠子转了转,居然滔滔不绝的开始瞎掰。而昊渊在白修宁面前本就心性单纯得很,如今白修宁回来了,他开心都来不及,自然也不会去细想那些不明显的错处。 凤长曦趁着苏情编故事的时候打量了一番,洞室内虽有家具,却没有任何应需的食物。锅和炉灶就像摆设,一点油烟的痕迹都没有。 他又走到唯一一个橱柜前看了眼,柜内摆着两套干净的衣服,一黑一白。黑的与昊渊身上那件一样,白的那件素净的没有一点花纹,想来应是白修宁的。 他检视完便回到苏情身后站着,昊渊感觉到了他的动静,看向他道:“谪儿,你不是累了吗?不休息一下?” 凤长曦只得道:“不必了。” 昊渊听他语气冷淡,像是想起什么,站起来便要拉他。凤长曦忙后退一步,苏情见状只得按着昊渊:“你干嘛呢?” 昊渊从怀中取出一个木刻的小人儿,递向凤长曦的方向:“谪儿,当年我不小心弄坏了你刻的人偶,你是不是到现在还在生我的气?这个木人赔给你,虽然我刻的不如你ji,ng细,可你也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他说完便弯起嘴角,笑容里居然有了些示好之色。 凤长曦闻言看去,昊渊手中的小人儿虽有些粗糙,但看外形便知是一名男子。苏情见过白修宁以前的装扮,只一眼便知道那是白修宁。他立刻猜到了原由,替凤长曦将木人接过来,笑道:“谪儿怎么会这么小气。” 昊渊见凤长曦一直没说话,只得看向苏情道:“修宁,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他这言下之意便是要凤长曦暂时退出去了。凤长曦自然不肯,但苏情想到昊渊也许会说出什么重要的事来,便无声的哄着凤长曦。但这回他怎么使眼色凤长曦都无动于衷,最后他没办法,只得捧着那人的脸吻了过去。 昊渊看不见,所以无动于衷的站在那,目不转睛的向着他们这个方向。凤长曦顿时觉得面颊滚烫,苏情居然把舌伸了过来。但碍于昊渊在,不能发出声音,苏情只是亲了一下就放开他了。 凤长曦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了。 好在这洞室没有门,他离开后又悄无声息的潜了回来,贴在石壁上观察。 昊渊与苏情依旧坐在桌边,昊渊压低声音不知在说着什么,凤长曦凝神都听不清。而苏情脸上的神色也很严峻,凤长曦见他愣了好几回,担心他会露出马脚。好在他们没谈多久便结束了,苏情拍了拍昊渊的肩,昊渊一伸手就把他拉到了怀里,按住他的后脑就要索吻。 凤长曦顿觉浑身血液逆流上脑,几乎就要冲上去,好在苏情及时对他做了个别动的手势,头一偏躲开了,但还是被昊渊亲到了脸。 这是他自己的身体而非白修宁的,因此即便是被昊渊抱着,都有种无法忍受的排斥感,更何况是吻。 他不着痕迹的推开昊渊,尴尬道:“谪儿还在外面,你别这样。” 第八十五章 谁是娘子?我是你娘子。 苏情不用回头都猜到凤长曦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昊渊却像是不察,对苏情的推拒也没有不满,只是噘着嘴道:“那等晚上吧。修宁,你走了这么久,我真的好想你,想的身上更疼了。” “疼?”苏情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昊渊点点头:“是啊,越来越疼了。” 苏情:“哪里疼?” 昊渊指着胸口:“你不是知道的吗?所以才去找谪儿回来。对了,你让他进来给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苏情是习医的,昊渊的话挑起了他的本能。何况昊渊既然是活尸,又怎会有痛觉?这点让他十分不解。他搭上昊渊的脉,脉搏是不动的,又去探灵脉。灵脉间鬼气汹涌,他刚释出一点鬼气去探便被挡了回来。 这下苏情也摸不着头脑了。 他与凤长曦是误闯进来的,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没任何头绪。昊渊将他认作白修宁,想来应是他体内那颗金丹所致。 看昊渊的样子,也不知与白修宁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两人为何会变成活尸复生,为何又会躲在这里?苏情纵然有一肚子问题想问,眼下也不敢轻易开口。就怕昊渊一旦知道他不是白修宁,会骤然发狂。 不过眼下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就是白修宁在找白谪。 苏情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来,他要带昊渊去见白谪。 昊渊并不认识他,但白谪就不同了,他现在问不出口的问题可以让白谪来问。而且白谪临走前给他留下了一只灵蝶,他想找白谪时,只需释出灵蝶便好。 这念头一产生,他便哄着昊渊先等等,自己出去找凤长曦。 他将凤长曦拉到洞外,确定这个距离昊渊肯定无法听到后才将想法说了。 凤长曦想都不想就拒绝。 苏情看他脸色很不好,以为他在介意刚才自己被昊渊亲了的事,于是想解释。 可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发现凤长曦眼底的怨念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他怔了怔,忽然就笑了起来。 凤长曦静立在他身边,一身道袍白净似雪,如画般的容颜濯而不妖。明明该是清冷出尘的模样,偏偏被他气的白里透着红。秀丽的凤眸上薄雾若隐若现,像一幅春雨缭绕的江南美景,映入了苏情心底。 苏情忍不住摸上他的腰,唇边的酒窝似一朵花儿盛放开来:“娘子,你这吃味的小模样看的为夫又要忍不住了,是想让为夫在昊渊面前对你发情么?” 凤长曦以前听不得他的浪荡话,但现在也不知是不是与他云雨多了,居然气息都不变:“谁是娘子?” 苏情笑弯了眼睛,眼底的光犹如飘荡在银河上的一泓星池:“我是你娘子。” 凤长曦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爽快的承认了。哪里还管现在是在哪,顿时将他困进怀里,直把他吻的喘不过气来了才肯停下。 苏情枕在他肩上,灼热的呼吸一下下扫着他的颈侧:“长曦,我答应你,不会再让昊渊碰到了。” 凤长曦:“我不同意并非只是这个原因,而是变数太大。与其冒险带他出去,不如守在外面通知你师父来。” 苏情闻言抬起头来:“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可以这样。还是娘子你聪明!”说完就又要亲。凤长曦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十分怀疑这个夸到底有多少玩味的性质。 苏情果然在亲完就给他丢难题:“那要怎么跟昊渊说我们走的事?总不能一直在这里陪着他吧。” 凤长曦立刻想起了昊渊刚才说的“等到晚上”,脸色又不好看了。严肃道:“自然不能。” 苏情很想笑,但是又觉得他吃味的模样实在可爱,想多看几眼,于是逼着自己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来:“那到底该怎么说?” 凤长曦斟酌了片刻,却道:“方才他与你谈了什么?” 苏情:“他只是问我身体有没有异样,骨头可还有继续疼痛之类的。之前我不知道他也会痛,所以就随便搪塞过去了。” 凤长曦:“只有这些?” 苏情伸出食指将他的下巴抬起,又笑的不怀好意了:“不然呢?我的明阳君,你以为还有哪些?” 凤长曦躲开了他的目光,把那根使坏的手指捏在掌心摩挲:“你师父不是和师伯在一起?不如这样,就说你师伯有事,路上暂时分开了,现在我们要去接你师伯来。” 这理由虽然有点突兀,但不失为一个办法,且眼下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们继续想。苏情立刻同意,进去找昊渊说这事。 昊渊听说他刚回来就又要走,立刻不干了。抓着他的手不放,让凤长曦见识了一回之前苏情提到的“对师公撒娇耍赖要亲要抱”的昊渊。 凤长曦额角的青筋都蹦出来了,苏情只得一边安抚他一边哄着昊渊。好在白修宁平时在昊渊面前就是说一是一,昊渊使了一会性子见没用,只得不甘愿的同意了。 昊渊把他们送到结界入口处,再三叮嘱苏情一定要尽快回来。苏情则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这里,等接回白祭言便给他诊症。 看着昊渊那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苏情心里还是有些不忍的。 眼下只盼白谪收到消息可以立刻赶来。至于白修宁,天地辽阔苍茫,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苏情也不知该去哪里寻这位师公。 他与凤长曦直接赶回客栈,九幽和子意习秋早已回来了,见到他们后汇报了下打探的结果,果然是没有什么线索。 苏情怕灵蝶通传会耽误时间,于是凤长曦便命他们三个小的去山上守着,但不可靠近结界。他们听说了昊渊的事也吃惊不已,好在眼下尚未惊动任何人,守山的人越少越不会暴露。 凤长曦交代完便带着苏情走了。灵蝶的移动速度和灵鸟差不多,他们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便找到了白谪。 白谪果然与白祭言在一起,他们依旧在南浔谢氏的府邸外围守着。宋煜这些天一直待在谢氏,根本没离开过。 听苏情说了昊渊的事,二人皆是一脸震惊。特别是听说白修宁在寻找自己时,白谪更是激动的眼睛充血,只得用指甲将掌心刺破来稳住情绪。 因为宋煜这边离不得人,所以即便白祭言十分想去看个究竟,但还是忍住了。他继续留下盯着,由白谪随苏情他们先回升平镇。 白谪一路上都心神不宁,苏情只得不时安慰他。可白谪心思很重,一直闭口不言,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接近升平镇了,他才问苏情是否记得在碧临熙岸时说过,最近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事? 苏情惊讶道:“师父,你怀疑是师公?可若是师公的话,应该没必要躲在暗处观察的。” 白谪不知怎么跟苏情解释,他现在十分懊恼之前为何没有彻查到底。以他对白修宁的了解,如果白修宁真的变成活尸复生了,极有可能会觉得无颜面对他而不敢出来。 所以跟在他后面那么久,默默的看着他与白祭言一起追踪宋煜,把他与白祭言说的那些话都听了个全,知道宋煜为了复仇而丧心病狂的做了那么多错事? 白谪只觉得一阵锥心的痛袭来。可他也知道,若白修宁真的跟着他,那眼下他们去往昊渊的地方,便是帮了白修宁一把,也许白修宁会肯现身了。 这样的念头一直徘徊在心头,直到他见到了昊渊。 ========== 镜湖,风庭水境 苏恒坐在书案前,正提笔书写着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宗主。” 苏恒放下笔,示意对方进来。 苏吟吟一身蓝白襦裙,似天边的一朵流云飘了进来,芊芊素手上拿着一张药方,脸色很不好看。 苏恒:“怎么?” 苏吟吟将药方递过去:“宗主,他的情况很不好。我换了几回药,但见效微末,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苏恒猛地站起,接过那药方。他虽不及苏吟吟擅药理,但喝的药多了,自然也懂皮毛。药方上写着的都是昂贵且不易得的灵药,如此用下去居然见效微末? 苏恒立刻赶过去。 那人躺在床上,眉心的一点朱砂仿若嗜血而生,鲜红欲滴,将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衬托的更加惨白。 他紧闭着眉目,就像一具刚刚死去的尸体那般沉静。 苏恒坐在床边,掀开那人身上的薄被,将掌心置于丹田处。不过片刻功夫,他便脸色煞白的看向苏吟吟:“怎会虚弱至此?!” 那人丹田中的鬼气和灵力已经搅和在了一起,浑浊莫辨,不断冲撞着灵脉,说明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 “宗主,吟吟能力有限,且他被发现时已经没有意识了。这几日下来虽用灵药吊着,却无法阻止情况恶化。您还是将他送到凤氏去吧,也许凤宗主会有办法的。” 苏吟吟被他厉声呵斥,虽错不在自身,却还是恭顺的低头应答。 苏恒紧蹙着眉,看着那人毫无起伏的胸膛,心中飞快的盘算着该怎么办。 将人带去碧临熙岸并不难,难就难在他如何要对凤君乾解释这么诡异的状况? 他派人跟踪谢淙,本意是追查谢淙一直躲在暗处的盘算是什么,怎会想到他的人居然带回了昏倒在谢氏附近的此人。 当这人被带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幸整个风庭水境除了他之外已经没人认得这张脸了,他才得以将此人藏在自己房中,命苏吟吟全力救治。谁能想到不过数日,苏吟吟就束手无策了。 “宗主,拖不得了。”见他还在犹豫,苏吟吟只得再次提醒。 苏恒虽隐瞒了此人的身份,可她身为医师,又怎会不知此人的身体是什么状况?苏恒无法瞒她,好在苏奕琛这些时日都不在水境内。 “他这样,你让我如何跟凤君乾解释?”苏恒烦躁的捏着眉心。 苏吟吟上前两步:“宗主为何不能如实相告?炼魂术重现,本就是百家心头的y影。您问心无愧,又何惧他人的眼光?何况凤宗主并非周惊鸣那种小人,断不会污蔑于你的。” 第八十六章 你……不是修宁?! 苏恒最终还是决定不将人送去碧临熙岸,而是以灵鸟传讯请凤君乾来。 事实证明他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因为凤君乾并不在碧临熙岸。灵鸟在路上虽然多耽误了半天的时间,但至少安全。等苏恒终于看到他的时候,立刻将他带到了自己的卧房。 凤君乾并不知情,苏恒只说让他见一个人。 他们虽是前后辈的关系,但因为苏文瀚夫妇与苏情,所以苏氏和凤氏关系一向亲密。自从苏恒登上宗主之位后,凤君乾私下帮扶,明里却将他视作一门宗主来礼待。苏恒心里是感激的,因此私下无人时,还是会尊他一句“凤叔叔”。 凤君乾被苏恒带进了卧房,这地方他之前来过几次,都是苏恒强提修为以至于卧床不起时,他来治疗的。 可凤君乾怎么都没想到,这回在床上看到的,居然是自己小时候只遥遥见过几次的那位君上。 白修宁的头无力的落在枕畔,及腰的青丝被束在一侧。他穿着雪白的寝衣,但露出来的肌肤却比布料更白。 他一点意识都没有,即便凤君乾坐在床边,直接去摸他颈侧的脉搏,他也毫无反应,就像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 苏恒不说话,看着凤君乾检查了一轮后完全僵直的背,他低声道:“凤叔叔,他怎样了?” 凤君乾回头看了他一眼,脸色十分ji,ng彩。苏恒不必他开口都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将如何发现白修宁的说了一遍。又召来苏吟吟,命她把这些天给白修宁诊症的情况也说了。 凤君乾一直紧蹙着眉不说话,等苏吟吟离开后,他才道:“幸亏你是悄悄把我叫来的,否则被其他人看到了,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苏恒:“我也是有这层忧虑,虽然现在认得他那张脸的人屈指可数,但眼下是炼魂术复出的节骨眼上,绝不能冒险。” 凤君乾又看向白修宁:“他体内的灵力和鬼气已经失控了,吟吟姑娘用的药没问题,但无法压制情况的恶化。阿恒,我也无法,看来要把阿情找回来了。” 苏恒疑惑道:“阿情不在碧临熙岸?” 凤君乾看他这样便猜到苏情应该什么都没说,虽然此事由自己来开口不大好,但苏恒毕竟是苏情的大哥。且白修宁如今在苏氏,若想不打草惊蛇,苏恒必须了解来龙去脉。 于是他将云铮发现了周芊蕊一事,以及他们猜测苏情会杀人的理由都说了。 苏恒听后果然怒不可歇,一掌将桌子拍的四分五裂。凤君乾看他气的不轻,知道安慰话说了也无用,便继续将白谪来找自己谈的话也说了。 苏恒虽是个暴躁的性子,却不失理智。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嘴上虽怪责苏情什么都不说,心中却开始盘算该怎么找那些人报仇了。 他与凤长曦自小便是玩伴,所以对凤君乾而言,他也算半个外子。 凤君乾了解苏恒,知道苏恒外表冷漠无情,但对苏情失踪一事一直都放不下。而且他那时尚不及弱冠就痛失双亲,将苏氏满门的重担都扛在了肩上,却从不在人前表现出软弱来。这样要强的心性,自然不会轻易放下仇恨。 “阿恒,阿情不想告诉你,便是不想你担心。你不要怪他。”凤君乾宽慰他道。 苏恒不知在想什么,也没有回答。凤君乾只得又提醒他:“此事关系重大,你切莫单独行动打草惊蛇。眼下修宁君上复生一事太过诡异,若真想为阿情报仇,就先搞清楚背后的主使者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务必一击将他们连根拔起才最重要。” 苏恒知道他说的在理,便只得先按下此事,指着白修宁道:“将阿情唤回来便可治好修宁君上?” 凤君乾:“阿情是白谪的弟子,兴许他会有办法。” 苏恒也想把苏情叫回来谈十年前的事,便问了凤君乾他们去哪了。好在凤长曦临走之前有告知凤君乾去向,于是苏恒便请他在水境内暂时看护白修宁,自己去升平镇找人。 ========= 白谪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人,那个在少年时期便在他眼前神魂寂灭,最终葬身火海的昊渊,此刻居然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 昊渊感觉到了白谪身上混乱的气息,他下意识的“看”向苏情的方向:“修宁?” 苏情只得接住他伸来的手,对白谪道:“先帮昊渊看看什么情况吧。” 白谪已经知道昊渊将苏情当做白修宁了,闻言便按住心神,示意昊渊将身上的衣服先脱去。 因为有白谪在,所以凤长曦并没再表现出情绪来,只是站在一边看着。 昊渊看不见,行动不便,苏情主动帮忙,很快就将他的衣袍除到了腰间。 苏情只看了一眼便倒抽气。昊渊身上几乎没一块皮肤是好的,剑伤,鞭痕,烧伤以及咒术的伤口比比皆是,横七竖八的爬满了前胸后背,就连锁骨上都有一条四五寸长的刀疤。 而这些伤似乎都在同时产生的,伤口虽然有愈合的迹象,却都只是浅浅的凝着一层,稍微用力些就能挤出发黑的脓血来。 苏情从不知道一个活人居然可以承受这么多的伤害,他的眼眶都红了,抬头去看白谪。 白谪此刻却无心顾虑他,而是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应药物摆开,挽起袖子就给昊渊上药。 昊渊则像是能感觉到痛一样,死死抓着苏情的手不放。 凤长曦走到苏情身后,不知在他耳畔说了什么,他的视线愣了片刻,凤长曦却转身出去了。 苏情看着凤长曦的背影,虽然被他此刻的体贴所感动,却有另一种更悲恸的情绪奔涌而出。 正因为他曾进入过白修宁的记忆中,与昊渊真实的相处过,此刻他才不能完全将自己看成了外人。 面对昊渊身上这些可怖的伤,他仿佛又被带到了那座祁连山上。他知道当年的一场大火葬送了一切,可白修宁并未让他经历过那时的记忆,所以他不知道,原来昊渊在临死之前就已经受了这么多的折磨。 到底是怎样的仇恨,会让那些人如此丧心病狂的要杀昊渊? 他又想起了他的师公。 白修宁与昊渊是一起死的。 凤长曦曾告诉过他,当时白修宁不肯杀昊渊,白氏的宗主便要毁白修宁根骨。 对于修真之人而言,根骨更重于金丹和修为。一个人被废了金丹和修为能活下去,但若是根骨被毁了,此生便是一个痴呆的废人了。 昊渊怎会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在白修宁身上?所以他以鬼道之法下杀咒,咒白氏满门灭亡,咒那些前来杀他和白修宁的其他世家们给白氏陪葬。 如此凶残嗜血的咒术,势必会反噬到下咒之人的身上。但昊渊当时已经无法了,这是他在数千人的围攻下唯一可以护住白修宁的办法。 咒术反噬了昊渊的神识和魂魄,他在白修宁怀中断了气。 凤长曦第一次跟他说的时候并未说这么详细,这些都是这两日他问白谪的。可白谪也没有说细节,后面关于白修宁如何死的,更是不肯再说一句。 白谪没发现苏情的走神。 他的这些药只对活人有效,可昊渊已经死了,但眼下他能做的也只是先帮昊渊包扎伤口。 他不懂为何白修宁什么都不做,任由昊渊这个样子,明明一颗咒丹便可让昊渊接骨续筋,化腐生肌的。 人死后,三味真火一灭,血液便停止了流动,体内的器官会逐渐衰败腐烂。咒丹虽不能提供鬼气或魔气的来源,但它能控制尸体的行动,令尸体维持住生前最后的模样。 白修宁研制咒丹的初衷并非是为了一己私欲,只是想让那些尸变的尸体不会因为触到活人的阳气而作恶。但后来他发现,咒丹的功效远不止于此。被使用了咒丹的死人,居然可以像活人那样拥有五感和情绪。 这是白修宁始料未及的。若让咒丹流传出去,只怕会引起动荡,于是他将咒丹的制法都毁掉了。 但在毁掉之前,他曾教过白谪如何炼咒丹,只得叮嘱白谪千万不可炼制此物。 白谪没有用咒丹作恶,却也不想师父的心血从此失传,便将金丹和咒丹的炼法都教给了苏情。但他也不许苏情私下炼,因此手中并无咒丹。他为昊渊包扎好后,便坐在昊渊对面,将苏情的身份说了。 苏情只觉得那一直抓着自己的手忽然一松,昊渊的神色僵硬,“看”向他的瞳孔中第一次有了激动的情绪。 “你……不是修宁?!” 苏情说不出话来。 白谪只得又道:“你说师父去找我了,他去了多久?” 昊渊尚未从那震惊中缓过来,但听到白谪这么一说,他立刻站起身:“修宁离开很久了,我看不见,所以不知道具体的时间。谪儿你快去找他!他若是真找到了你,此刻早已现身了!他到现在还没出现,只能说明出事了!” 昊渊急道,白谪也有此担心,但他还是安抚昊渊:“师父也有可能是不想被我看到现在的样子,所以不肯出现。” 昊渊却用力摇头:“他是不想被你看到现在的样子,但若非他与我的身子都已经熬不下去了,他又怎会冒险去找你?” 他这话一说,不但白谪气息变了,就连苏情的心都被吊了起来。 白谪立刻抓着他道:“师父的身子怎么了?!” 昊渊闭上了眼,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十分痛苦:“他的情况比我还糟糕,因为我看不到,所以他瞒着我。直到后来被我发现他经常吐血,而且会莫名其妙的昏倒。” 白谪的眼睛缓缓睁大了。 昊渊看不到他的神色,见他不说话,于是更着急了:“我劝过许多次让他早点去找你,可他说作为你的师父,不能让你看到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若非我也出现问题了,他是断不会去找你的。所以你快去啊!他那样的身子,我真的……我当初说过要陪他一起去的!可他却不同意。这事怪我,为什么醒过来眼睛就瞎了!为什么现在的我什么都帮不了他!” 第八十七章 苏情,你能救救修宁吗? 苏情几乎是跑着来到了洞外,凤长曦刚回头就看到他脸色很不好,立刻迎上去:“怎么了?” 苏情抱住了凤长曦,将脸埋在凤长曦的颈侧不断汲取着温度。他鲜少这样慌乱,凤长曦猜到可能出了什么事,便轻抚着他的背。 等了一会苏情才抬起头。 凤长曦从他眼中看到了被压抑的痛苦:“到底出何事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师公的情况很不好,可现在不知道他在哪。昊渊都慌了,师父也很担心,但他还在安慰昊渊。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帮忙?”苏情鼻尖微红,抓着凤长曦激动道。 凤长曦方才离开洞室便是想给苏情留个方便去照顾昊渊,自然是不会偷听的。因此苏情眼下说的没头没脑的,他却不解事件真相。只是从苏情焦虑的神态中猜到白修宁可能有麻烦。 他按住苏情的肩:“你先别急,我……” “师父!” 凤长曦刚开口便被远处的一声叫唤打断了。他转头看去,密林那边有几个人影。 昊渊的结界已经在他们带着白谪回来后便解除了,因此那几个人如入无人之境般闯了进来。 凤长曦目力极佳,一眼便看到了其中最高的那个人:“阿恒?” 他诧异道。苏情也看清了,九幽他们带着苏恒赶了过来。 苏恒一看到他们便急道:“阿情,快跟我回水境去。” 苏情:“出什么事了?” 因为身边还站着三个小的,苏恒不方便直接开口,只得凑到苏情耳边低语。没想到苏情一听完就瞪直了眼,猛地抓住他的肩道:“大哥你说的真的?!” 苏恒:“我怎会拿这种事来骗你?” 苏情掉头就往洞室方向跑去,口中唤道:“我去通知师父和昊渊!” 凤长曦不知道他们刚才说了什么,眼见苏情忽然如此欢喜,他便问苏恒。苏恒将白修宁一事告知,末了问他:“阿情说的什么昊渊?” 凤长曦便将他们遇到昊渊的事也说了。 这回轮到苏恒目瞪口呆了,而那三个小的听完他们的对话,也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凤长曦正要往洞室走去,苏情和白谪却带着昊渊出来了。 昊渊一脸狂喜,口中不断喃喃着“修宁”。他本该在此地等白修宁的,但刚才听到苏情说白修宁在镜湖苏氏时,他再也等不及了,逼着白谪一定要带他去。 白谪挂念白修宁的情况,也没空再顾虑那些。好在他们此番人多,要掩饰一个昊渊并不难。 众人一路御剑而去,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风庭水境。此刻已是深夜了,苏恒解了灵障禁制,众人从一条人迹罕至的水路进去。昊渊整个人都罩在一件黑色的斗篷里,由白谪扶着,仓促的去了苏恒的卧房。 凤君乾一直待在房中,见忽然来了这么多人,不由得微微蹙眉,将三个小的先拦在了外面守着。 昊渊虽看不见,但刚进入卧房就好像心有灵犀了一样,居然推开白谪,一路行到了床边,伸手就摸到了床上的人。 他动作一僵,立刻沿着脖子摸到了白修宁的脸,急道:“修宁,修宁?你醒醒,我是昊渊啊。修宁!” 白谪也来到了床边,看到白修宁后,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尽了。急忙去白修宁的颈侧探脉,又将灵力渡入他体内,可刚送进去便被一阵狂乱的气撞了出来。 他心惊不已,正要问,凤君乾便上前来了:“修宁君上体内的两道气狂乱无章,无论是针灸还是灵药都压不住了。” 他话音刚落,一直待在旁边的苏情就急忙道:“师父!可以用咒丹!” 在场的几人皆是苏情能够信任的,因此这一句话他说的毫不犹豫。白谪听后猛地看向他,却不是在为他的失言发火:“咒丹炼制要耗费太多时间,恐怕等不及。” 苏情立刻走到他身边:“师父,若我与你一同炼便很快了。” 白谪拽紧了拳:“炼咒丹虽不会让你受伤,但要耗费太多灵力和体力。眼下你的寒毒还需要压制,不可轻易胡来。” 苏情又怎会看不出白谪其实在挣扎?他道:“都什么时候了师父你还顾虑这些?!” 昊渊一直没说话,他握着白修宁的手,苏情与白谪说的他都听进去了。他循着苏情的方向“看”去,无神的眼中竟流露出了罕见的脆弱来。 他道:“苏情,你能救救修宁吗?” 苏情一看他这样便难过,虽然这种难过的情绪来的有些不正常。可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无法见到昊渊痛苦的模样。 他立刻道:“咒丹能救师公。”说完又转向苏恒:“大哥,家里可有炼丹房?” 苏恒在刚才白谪说的话中已经听出了苏情在逞强。白修宁虽是苏情的师公,但与他非亲非故,他自然不会同意苏情为了一个人人讨伐的死人去冒险。 他黑着脸正要拒绝,凤长曦却一步上前来:“阿恒,阿情的寒毒不会发作的。他的灵力你也无须担心,有我在。” 一时间除了没有意识的白修宁外,屋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停在了苏恒身上。 苏恒看着床上的两人,那两个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居然被堵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可他好不容易寻回了唯一的亲人,却又要看着苏情卷进这些风波中再次受伤害吗? 苏恒并不是一个会轻易妥协的人,所幸凤君乾说了一番话,让他醍醐醒悟了。 凤君乾道:“阿恒,若修宁君上能醒来,也许他可以说服宋煜放弃复仇,那阿情背负的人命也可以昭雪了。” 苏恒终于不再阻拦,只留凤君乾在屋内守着昊渊与白修宁,他则带着其余人去了炼丹房。 苏氏的炼丹房并不像凤氏那样终日炉火不断,毕竟苏恒不是一个醉心医理之人。这炼丹房平时都是苏吟吟在管着,所炼出的丹药也不过是一些发给弟子们日常强身健体的,或者一些特制的伤药。 苏吟吟指着三面墙的立柜,上面每个小格子都写着草药的名字,白谪只看了几眼便松了口气。 苏氏的昂贵灵药也不少,而他所需的几乎都有,看来这次白修宁是真的有救了。 白谪看着苏情,他正指挥着凤长曦帮忙给丹炉起火,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只觉得有什么堵在了喉咙口,酸涩的难以下咽。 在苏吟吟的帮忙下,白谪很快集齐了咒丹所需的草药,清洗后便按顺序置入丹炉中。他与苏情一人一边坐在了丹炉的两侧,凤长曦陪在苏情身边,苏吟吟则退了出去,与苏恒一起在外面守着。 “宗主无需担心,有明阳君在,二少主不会有事的。”苏吟吟看着那独自望月的背影,想了想还是上前宽慰道。 苏恒站在廊下,目光与月光相对,一身黄衣被月色浸润,素洁的兰花清冷的感觉不出温度。 他仿佛没听到苏吟吟的话,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吟吟,去取琵琶来吧。” 苏吟吟陪伴他多年,知道他一旦郁结难舒的时候便会听自己弹奏,于是即刻回房取来了那把“空山恨”,坐在廊下开始拨弦。 她弹的是一曲“瑶台望九霄”。 这是苏恒最喜欢的曲子。苏吟吟将它弹奏的空灵婉转,仿若能闻到那时的酒香,却始终寂寂寥寥,留一股遗憾在心头。 苏恒听着听着便靠在了郎柱上,苏吟吟并未换曲子,而是重复着这一首。他也不知听了多少遍,直到漫天黑幕被远方的一抹鱼肚白划过,不远处的那道木门才被人缓缓打开了。 苏吟吟放下琵琶起身,苏恒抬头便看到凤长曦抱着一人迈出了门槛。 他立刻上前,一声“阿情”尚未唤出口便被凤长曦以眼神制止了。 苏情的头靠在凤长曦胸前,眼睛紧闭着,唇色与脸色一样苍白。 凤长曦悄声道:“他睡着了,不过无恙,只要睡醒了便好。” 苏恒这才卸下了在心头压抑了一夜的沉重,他又看向房内:“白先生呢?” 凤长曦:“他在收尾,叮嘱了先别进去。阿恒,我带阿情先回房去休息。” 苏恒立刻让吟吟带路。自己又在门口守了一会,白谪很快便出来了。 苏恒迎了上去。 他与白谪不曾见过面,也未私下说过话。但白谪当年救了苏情,这份恩他不能忘,所以对白谪的态度也和缓了许多。 白谪的气色也很不好,想来炼咒丹耗费了他很多灵力,连走路都有些虚浮。 苏恒并未说什么,将他带回卧房后便去命人准备早膳了。 昊渊依旧坐在床边,像一座雕像一般动也不动的守着白修宁,凤君乾则站在窗边不知在想着什么。 见白谪进来了,他忙上前来询问,白谪冲他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了床边。 昊渊无神的眼睛看向了白谪的方向,白谪知道他在等什么:“放心,成功了。” 昊渊兴奋的肩都在抖,立刻给白谪让开了位置。 白谪掀开白修宁身上的薄被,又解开了寝衣的系带,这才从袖内取出一颗看似平平无奇的黑色丹丸,轻轻放在了白修宁的肚脐处。 他闭上了眼,口中不知在默念着什么,片刻后掌心便有光缓缓释出,那颗咒丹仿佛被融掉了一样沉了下去。 白谪依旧将掌心置于白修宁平坦的小腹上,口中颂念不停,掌心的白光越来越盛,逐渐化入了白修宁体内。 昊渊紧张的站在一边,他看不到,但感觉灵敏。那颗咒丹虽没有煞气,但进入白修宁体内后还是产生了变化。 比如之前他怎么都感觉不到白修宁,眼下居然有一点若有似无的意识进入了脑海中。 他唤道:“修宁?” 并无人理他,可白谪却忽然咳了几声。 凤君乾看着白谪唇边涌出的血迹,想了想,还是上前来握住了白谪的手腕。 白谪尚未反应过来他想干嘛,便有一股醇厚的灵力缓缓涌入了自己的灵脉中。 他口中依旧在颂念着咒文,只得抬头看了凤君乾一眼。 他眼中的感激之情凤君乾看懂了,却并未打扰他,待他停下动作后也收回了手。二人都盯着床上的人,一时间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昊渊更是紧张的握着拳,直到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呻吟声缓缓钻进了他耳中。 随后他便听到了一声已经久违了几十年的呼唤:“师父!” 第八十八章 可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了 白修宁听到了耳畔的呼唤,但他昏了太久,意识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眼皮很重,试了好几次才睁开了眼。 白谪激动的连呼吸都忘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心翼翼道:“师父……你能看见吗?” 白修宁动了动眼珠,缓缓看向了白谪的脸。 昏倒前的记忆陆续的回到了脑海中,他看清了眼前的人,以及那人身后一样激动不已的昊渊。 他心思清明,片刻间便猜到发生了什么,只得无奈的叹气。但他又想起自己是个死人,并没有气可以叹,于是自嘲的笑了:“谪儿。” 这一声谪儿,暌违了几十年。 当年的谪儿已不再年少。而今在他面前的,早已是个比他还高,肩膀比他更宽,被岁月磨砺出了沧桑的白谪。 而他,却依旧是当年的那个样子。 白谪的眼中爬上了血丝,他死死咬着唇,却依旧无法压制心中滔天的狂喜。他从来不敢想,有生之年竟还能再听到师父唤他的名字。 白修宁被白谪握着手,白谪的掌心温暖,而他却一片冰凉。这种对比让他下意识的想抽回手来,可白谪却死死抓着,激动的发抖着。 好在昊渊听到他的声音靠了过来,将他抱在怀中,一遍遍抚摸着他的脸:“修宁,你终于醒了!你真的吓死我了!你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难受的?” 他也激动的不行,白修宁疲惫的笑了笑,安抚他道:“我没事。我……” 话未说完,目光却忽然停在了房中另一个人身上。 凤君乾见他终于发现了自己,于是坦率的上前来行礼:“修宁君上。” “你是……?”白修宁迟疑道。 “我乃碧灵凤氏的宗主凤君乾。君上现在镜湖苏氏,是苏氏的宗主发现昏倒的你,将你带回来救治的。” 凤君乾简洁的说道,白修宁这才看了看四周,目光又停在了白谪身上:“谪儿,那你与昊渊又怎会在这里?” 白谪此刻的情绪已经缓和了不少,便将事情悉数都告知。 白修宁听到他说自己体内有咒丹时惊讶了片刻,他看着白谪,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24节 凤君乾猜到他们应该有话想说,于是主动退了出去。 待他走远后,白谪才看着白修宁道:“师父,你是不是想说昊渊的身子?你放心,弟子会再炼一颗咒丹给昊渊的。” 白修宁无声的点了点头,昊渊见他们谈完了,便问白谪:“你师父应该都无碍了吧?” 白谪:“咒丹已经融入师父的骨血中了,只要它不被毁掉,师父都不会有事的。” 昊渊这才放下心来,紧紧的搂住了白修宁,委屈的神色溢于言表。 白谪虽然很想继续陪着白修宁,却也知道此刻他们需要单独相处的时间,而且他也要去看看苏情的情况。于是便让白修宁好好休息,说晚一点再过来。 直到白谪将房门关上后,白修宁才放松了身子,将全部重量都靠在了昊渊身上。 昊渊捏着他的下巴便吻了过去。 白修宁抬着头,感受着昊渊不断传递来的汹涌的情绪,心中一片柔软。他扣住昊渊的手,虽然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却推着昊渊倒了下去,趴在了昊渊身上。 昊渊虽看不见他,却熟悉他的一切。于是又摸到了他的脸:“怎么了?你可是鲜少会如此主动的。” 白修宁将脸埋在他胸口,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想走了。” 昊渊想都不想就道:“好,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白修宁又抬头看昊渊。昊渊的眼睛睁着,却映不进他的模样。他不禁垂下眸来,眼底写满了挣扎的情绪。 他是真的不想出现在人前。 是他失策了,在看到白谪的时候居然又犹豫了。无论如何都不敢上前去相认,更害怕对白谪提起咒丹。 他们两个早就该死了,如此偷生了几十年,已经是上苍垂怜。他有什么脸面去要求白谪为他和昊渊炼咒丹呢? 可他却万万没想到,再次睁开眼时,白谪已将咒丹送进了他体内。 他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 这几十年来,他不但没有呼吸心跳,也没有任何的感觉。可方才被昊渊亲吻时,他居然有了一些悸动的情绪。 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心惊,却更加鲜明的提醒着他,他是个异类,是个怪物。 他又开始挣扎,不想让昊渊也变成这样。昊渊身上的伤虽不能愈合,但毕竟有炼魂术在,还是可以再撑一段时间的。 可他又不能接受昊渊有一天会再离开他。 那种感觉体会过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再经历了。 “修宁,其实谪儿真的很想见你。虽然我看不到,可能感觉出他的欢喜是真心的。你别老想着自己的不好,我每次摸你,你都跟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不曾变过。”昊渊见他许久都不出声,于是安慰道。 白修宁闭上了眼,将脸埋在了他颈侧,声音带出了些脆弱:“可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了。” 昊渊轻抚着他的发:“有什么不一样的?修宁,你何必一直记着生死?我相信对谪儿来说,比起再也见不到你,他更愿意对着一个能与他说话的你。” 昊渊并不擅长安慰人,他讲不出什么大道理来,可每每这些笨拙的话语都能淌进白修宁心底,抚平那颗不安的心。 白修宁不知可以说什么好,他又陷入了沉默中。不过很快就想起了另一件事,他道:“你说见到了那个有我金丹的人?” 昊渊这才想起苏情:“是啊,他也有份救你的。那颗咒丹,如果只靠谪儿一人的话是来不及的。苏情帮了大忙,等等我可要好好谢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他会有我的金丹?”白修宁疑道。 昊渊也不懂细节,白谪在洞室内跟他解释时,只是粗略的说了个大概:“苏情是谪儿的弟子,那颗金丹并不是谪儿给他的,是宋煜。” “宋煜?”白修宁撑起身体看着昊渊,他想起了昏倒前确实见到白谪与白祭言在跟踪宋煜。但他没有过去的修为了,光靠仅剩的灵力与鬼气想跟上他们都困难,更何况是散出灵识去听他们说话。 “具体的谪儿也没说,你等他来了问问吧。我之前还把苏情当成你了,幸亏没对他做什么。”昊渊说着说着话锋一转,有些惭愧道。 白修宁并未生气。昊渊看不见,如果是受了他的金丹影响,那把苏情认成他是很正常的。 他们在这边说着,不远处的另一间房中,白谪也在跟凤长曦交代着。 苏情依旧在睡,他灵力虚耗过度,幸亏有凤长曦在,给了他不少灵力撑着。但那毕竟不是他自己的,身体还未适应过来。 白谪给他检查了一番,确定他无恙了,便将凤长曦叫到窗边:“昊渊的身子也拖不得,我会即刻把他们带回空庭岛去。灵隐这边你守着,若他醒了要回空庭岛,你切记拉着他。虽然有安魂锁在,但他魂魄不稳,恐怕回去会再生变。” 凤长曦蹙着眉:“前辈为何如此着急?若需要再炼一颗咒丹的话,可继续用炼丹房,阿恒不会说什么的。” 白谪叹了一气:“我了解我师父,他不愿这样出现在人前的。” 凤长曦顿时收住了话头,恭敬道:“既如此,前辈无需担心灵隐,晚辈会照顾好他的。” 白谪拍着他的肩,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亏得心悦他的人是你,这也是我那傻徒儿的福气吧。” 凤长曦垂眸不语,但白净的耳垂却染上了一点微红。白谪见这边解决了,便去找苏恒与凤君乾辞行。 苏恒正和凤君乾坐在书房聊着,见苏吟吟带了白谪进来,纷纷起身看着他。 白谪道:“苏宗主,凤宗主,我是来辞行的。” 苏恒诧异的看着他:“白先生要走?” 白谪颔首,随即郑重一礼:“二位今日的恩情白谪受下了,来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凤君乾忙抬手扶他:“白先生何必如此见外,你这是要去往何处?” 白谪:“家师与昊渊的情况尚不稳定,我要带他们回空庭岛。” 苏恒愣了愣:“那阿情?” 白谪:“灵隐不会随我回去的。” 苏恒明显松了口气,但他又想起了宋煜,蹙眉道:“不知白先生有否对修宁君上提起宋煜一事?” 白谪知道他最在意的是什么,于是道:“苏宗主大可放心,灵隐也是我唯一的弟子,我绝不会坐视他被宋煜伤害。待家师的情况稳定后,我会与他商量此事该如何了结。也请二位答应我,切莫将家师与昊渊一事传出去。” 苏恒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倒是凤君乾安了他的心:“白先生放心,眼下炼魂术重现,我们也不愿随便冤了谁。此事便等修宁君上情况好转了再商议吧。” 白谪再次谢过了他二人,告辞了。 苏恒不解的看着凤君乾:“为何轻易放他们离开?” 凤君乾叹道:“阿恒,若修宁君上与昊渊真的要作恶,便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暴露于你我眼前。” 苏恒:“叔叔何以如此肯定?” 凤君乾的目光遥遥看向了窗外,仿佛回到了数十年前,那座血流成河的祁连山上。 尽管当时的他只是个小少年,可他却无法忘记那血腥的一幕。 那位君上一身染血的白衣,在喊杀声震天的情况下,还能放开怀中已死去的昊渊,以己身为代价破了杀咒,救下了他们这些前去讨伐的世家宗亲们。 其实当年去祁连山前,凤君乾的父亲便告诉过他,此行也许是错的。可当时的他尚年幼,并不知道那些盘根错节的是非恩怨。 他唯一知道的事,他们这些人都是白修宁救下的。 他一直觉得白修宁并非是白氏所说的那种人,只是那件事结束后,再无人敢提起这个名字。 第八十九章 等长曦回来了你还跑得了? 白谪是午时带人走的,到了入夜时分苏情才醒。 九幽与凤长曦都守着他,他一醒来便要去看白修宁,凤长曦只得将白谪已走一事告知。 苏情恼怒不已,怪凤长曦为何不早点叫醒他。凤长曦只得将白谪的顾虑说了,苏情听后也知道师父这是为了他好,但如今炼魂术复现,师公和昊渊本就是关键人物,他又怎能放心师父一人带着他们回空庭岛去? 凤长曦知他担心,但他魂魄不稳也是事实。毕竟之前刚见昊渊时,他又被控制了意识。 苏情软磨硬泡,再三保证只是远远的看一眼,确定师父他们无恙就走,最终哄得凤长曦同意了。 他正要换衣服走,忽然发现九幽一直安静的坐在那。 苏情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太着急了,居然把九幽还在屋子里的事给忘了。 九幽知道他要回空庭岛,无论如何都要跟去,于是将他方才对凤长曦软磨硬泡的那招用回了他身上。 苏情头疼不已,他眼下无论哪个身份都是不安全的,如果将九幽带在身边只怕会有危险。 他好说歹说,可九幽就是不听,还开始哭。苏情本想着要不弄晕他得了,可九幽一句话就堵得他下不去手。 九幽说:“师父,你能不能别总是留幽儿下来?幽儿不喜欢被你扔下的感觉,幽儿只想跟着你啊……” 他说的声泪俱下,软软的童音可怜兮兮的敲打着苏情的神经,硬是把那点拒绝的底气都磨光了。 苏情只得同意,看九幽破涕为笑抱着他撒娇的样子,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甜蜜的负担。 还真是又甜又无奈啊。 换好衣服后,他便带着一大一小溜出了水境。因为怕苏恒知道了会拦着,于是他也不让凤长曦去禀告凤君乾了,只是在天明后才让凤长曦传灵鸟回去。 凤长曦一直担心他的身体,好在他虽然灵力虚耗过度,却因为有白谪和凤长曦在而没什么大碍。 九幽由凤长曦带着,他则御着修宁剑,因为要赶时间所以都没休息过。 好在空庭岛距离碧临熙岸也不远,很快便到了。 苏情刚靠近就让凤长曦停了下来,凤长曦看着他脸色又不好了,忙道:“可是魂魄又不稳了?” 苏情摇头,盯着四周的山涧道:“不对劲。” 凤长曦随他说的看去。空庭岛在一处山谷中,因有灵障掩护,因此看不到形貌,入眼处都是些地势险峻的山林。 凤长曦:“哪里不妥?” 他们停在半空中,苏情指着西边的一处斜坡道:“那一带种的都是海棠,如今正是花期,但一点颜色都没有,且树冠凌乱,我们去看看。” 他没有猜错,在靠近后才发现这斜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到处都是灵力烧灼的残花败叶,土地被剑气破开数道深坑,就连树干都难以幸免。 这一段山涧因陡峭而闻名,方圆百里内更是杳无人烟。他们上次离开时明明好好的,如今看来,不久前曾有人造访过。 苏情心焦不已,本想即刻进入灵障内。凤长曦却蹲在一处剑坑前,捏起些黄土放在鼻下嗅了嗅:“有鬼气。” 苏情也抓起一些来嗅,片刻后脸上的血色却退尽了:“还有血腥气。” 凤长曦站起来,目光又梭巡了一遍:“这里气息太乱了,你将禁制解开,我进去看看。” 苏情不同意,坚持要一起进去,但凤长曦无论如何都不让他冒险,他只得和九幽留在灵障外等着。 藏阳穿过了灵障,一路靠近小屋,凤长曦越看心中的不安越甚。 直到进了白谪的屋子。 他环视了周遭,一切与先前离开时一样,就连他叠好的被褥都没摊开过。 以白修宁他们的身体情况,若真的回来了,必不会不歇息的。 凤长曦又去了后山的洞x,ue,寒潭依旧泛着幽绿的光。眼下他确定了,白谪他们应该没进入空庭岛,而是在外面就被人袭击了。 那坡地有鬼气的痕迹,他能想到的便是宋煜那群人。 思及此,他立刻赶回去。没想到回到原地一看,哪里还有苏情和九幽的人影? 脚下的藏阳一晃,一种熟悉的恐惧顿时爬满了五脏六腑,他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想到了雨夜那一晚。 他立刻散出灵识去寻。东边的几株树被风吹动,传来了沙沙声。那风躁动不安,一丝几不可循的血腥气夹杂在风中,钻进了他鼻息间。 凤长曦顿时肝胆俱裂,循着那点不明显的血腥气追去。 ========== 半个时辰前 凤长曦刚进入灵障不久,苏情就听到了一阵幽幽的琴音。 他修习乐理多年,只听过一遍的旋律基本都不会忘,何况这琴声曾让他吃过大亏。他立刻看向那处坡地,果然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那人盘坐于石头上,一把黑色古琴置于膝盖。虽相距甚远,但苏情一眼便看清了对方的容貌,以及那诡异笑容下挑衅的眼神。 周!惊!羽! 苏情顿时咬牙切齿,召出修宁剑便朝他攻去,可刚动作就被一双小手拦了下来。 九幽急道:“师父你干嘛!” 苏情被周惊羽袭击的那段时间,九幽都在碧临熙岸待着,后来虽从凤长曦口中听说了当时的事,却不知眼前的人就是周惊羽。 眼见苏情二话不说就要攻,他下意识的便是拦着。毕竟凤长曦交代过,苏情体内有寒毒,切不可再受伤。 苏情哪里有空跟他慢慢解释,指尖一触他的颈项,他便浑身僵硬了,只有眼球还能动。 他急的喊了出来,苏情却在他眼前化为一阵残影,再看清时,已经握着修宁剑攻到了周惊羽面前。 一串低沉的琴声如破空的涟漪,震荡开四周的空气,却挡不住苏情。修宁剑上涌动着如列焰般狰狞的鬼气,几招下来便逼的周惊羽再也无法安坐着。 他边闪躲着边弹奏,看似狼狈,脸上却不见慌乱之色,反而游刃有余的笑着。 苏情见他这样就火大。 周惊羽断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他已经猜到师父他们可能出事了。下手更是狠,剑上的鬼气晃动间越发暴涨,好几次与周惊羽的脸险险擦过。周惊羽只觉得皮肤滚烫,汗毛似乎都被烧没了。 他修为本就不及苏情,此刻一味闪躲,虽有其他目的,却还是感觉吃力了。于是一掌将琴翻了过来,从琴身背面抽出一把黑色的剑。 苏情眼尾一抽,刚看清那剑便错开了身子。那把黑色的剑直接撞向他的修宁剑,两剑相触,划出一道炫目的金属火花,刺耳的尖鸣声也穿透了他耳膜,令他难受的后退了两步。 一股戾气在心中油然而生,他凶狠的看向周惊羽:“你到底把我师父带去哪了?!” 周惊羽就是把剑抽出来给他看的,闻言冷笑道:“昊渊这把剑真难用,我还是弄断它算了。” 话音刚落,他便凝出一道鬼气来,朝着黑剑的剑身切下。 苏情爆喝一声,掌心的灵力似一道金光刺向他左手。周惊羽身形一闪便躲开了,又笑道:“我劝你最好停下来,不然你那个可爱的徒儿可要完蛋了。” 苏情猛地转头,果然看到树上的九幽不知何时已被一个黑衣人抱在怀中。那双大眼睛滚落着泪珠,嘴唇不断开合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苏情气的浑身发抖,体内的灵力与鬼气受情绪波动的影响,已经开始逆流了。可他却无心理会这些,他已经快气疯了! 周惊羽一再挑衅,使出的手段无耻之极。他真恨当初为何要救此人,他现在恨不得将此人浑身捅满窟窿! 然而他最终忍了下来,因为不但师父他们在周惊羽手中,就连九幽都被制住了。 周惊羽轻松缴了他的剑,和昊渊那把一起收进琴的背后,然后在他丹田处猛地打进一道气。 他也不知那是什么,只觉得小腹一阵剧痛,好像肠子都被撕扯着。他下意识的就想运气压制,但灵力与鬼气皆受阻了,似一潭死水沉寂了下去。周惊羽趁他痛的无力反抗时又拿出一粒丹丸塞到他嘴边,见他不肯张口,便道:“若想见到你师父他们就吃下去,这药不会让你死的。” 周惊羽说完就掰开他的嘴塞进去,接着一掌击向咽喉处,他痛的眼前一阵发白,喉咙下意识的收缩着,那药顺利的被吞了下去。 周惊羽放开他,见他被疼痛折磨的没了嚣张的气势,心中顿时爽了许多。 他一手拽着苏情的发,一脚踢向膝窝。苏情狼狈的跪了下去,他却觉得还不够,抽出一把匕首来贴在苏情的脸上。 “你就是用这张脸来迷惑长曦的吧。你说我要是在你脸上划个十几刀,长曦以后还敢看你么?”他哼哼的笑了起来,神色有些癫狂了。 苏情冷漠的看他一眼,虽然喉咙很痛,却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你能不能别像个娘们一样介意这些?再拖下去,等长曦回来了你还跑得了?” 周惊羽眼底释出危险的光,他没料到苏情居然还会提醒自己,不由得道:“你难道不想他回来救你?” 苏情吐了口血痰,笑道:“你最好真的能让我见到师父,否则大罗神仙都保不了你。” 周惊羽见他还敢嚣张,气不打一处来,拽着他的头发就是一顿拳脚。 苏情被他伤了丹田,又被喂了药,痛的手脚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根本无法反抗。 周惊羽像个疯子一样,直把他打的口鼻冒血,倒在地上像个乞丐般狼狈才停了下来。 这一幕都被树上的九幽看了。 九幽早已哭不出眼泪,双眼爬满血丝。他拼命挣扎着,喉咙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哀嚎。但没有用,他眼睁睁的看着苏情被套上了一个黑色的麻袋,被人扛了起来。随后抱着他的人也跳到了地上,那人走到周惊羽面前,问他该怎么处置。 周惊羽斜了九幽一眼,丝毫不将九幽眼中的杀气当回事:“打晕了带走,我可不想长曦这么快发现他们。” 第九十章 你师父要废了,不如你跟着我吧。 “师父,师父,师……”九幽焦虑的呼唤着身边的人。他与苏情被带到这个地牢已经半天了,根本没人来看过他们,也没有送食物,就连那个该死的周惊羽都不曾出现过。而苏情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直在梦魇中醒不过来,浑身烧的滚烫,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已经有脱水的征兆了。 九幽被缚灵锁捆着手,一点妖力都使不出。他从未如此恨过自己不认真修行,以前还将携芳留给他的八尾修为不当回事。若他努力一点,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苏情因为自己而被周惊羽制服。 眼下他最担心的就是苏情的情况,也不知叫了多久,苏情才缓缓睁开了眼。 “师父!你怎么样了?”九幽欣喜的叫道。 苏情的模样很狼狈,身上的白衣满是泥土血迹,长发凌乱的粘在脸上,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眼底蒙上了一层血雾,急促的喘着。九幽看他这骇人的模样,一时间愧疚自责全涌了出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溃堤了。 “师父,对不起,是幽儿不好,是幽儿连累你了。” 苏情缓了好一会才彻底清醒过来。他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周惊羽把他五花大绑了起来,而且还不是用一般的绳子。他又试着运转灵力和鬼气,结果丹田中一阵剧痛袭来,他脸色煞白,差点又倒了回去。 九幽急忙问他有没有事。苏情见不得他哭,只得深吸几口气,哄着他说没事。 九幽也知道现下不是哭的时候,他见苏情脸色好些了,便把他们被关在这里的事说了。苏情四下环顾,发现这个地牢y暗潮shi,连扇窗户都没有,周围的牢房也没人。九幽说喊了半天都没人理,想来应该是个隔绝的地方。 他正想着该怎么办,外面忽然传来了铁链的声音。九幽神色一慌,挡在了他前面。 苏情盯着声音的来源,似乎有人将铁链放在地上一路摩擦了进来。等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是什么东西。 周惊羽身后站着两具腐尸,还是像从沼泽中爬出来,浑身布满腐臭黑泥的腐尸。那两张没有眼皮,眼球不断转动的脸让苏情想起了人头沼泽。他立刻看向周惊羽,怒道:“你究竟想干嘛!” 周惊羽用折扇挡住了口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是想见你师父他们吗?出来,我现在带你去。” 苏情不信周惊羽会这么好心,但眼下没其他办法。见那两具腐尸打开牢门朝自己走来了,他立刻吩咐九幽退下。九幽虽然惊惧不已,却怎么都不肯让开。结果被其中一具腐尸拎起脖子,猛地甩向了墙壁。 “幽儿!”苏情失声喊道,九幽的脊背狠狠撞在了墙上,后脑磕出了一片血,摔在了地上。苏情见他失去了意识,顿时怒不可歇,挣扎着就要朝他爬去,却被另一具腐尸拽住头发拖到了牢门口。 周惊羽蹲在苏情面前,见他眼底的恨像是漫天肆意的冰雪一样,心里又舒坦了起来。他用扇柄敲敲苏情的额头:“别这样看我,你那徒儿可是狐妖,哪有这么容易死。” 他说完就站起来,命那两具腐尸把苏情带走。 那两具腐尸力大无比,一人拽着头发,一人抓着腿,他用力挣扎却没任何办法,只得眼睁睁看着九幽消失在视线中。 周惊羽并未真的带他去见白谪。 他被带到了地牢的隔壁,一间专门用来审讯囚犯的刑室。 这里除了用来捆人的木架外,还有各种各样漆黑的刑具。左边放着张钉床,上面似乎躺过不少人,那些钉子锈迹斑斑,散发的恶臭一点也不输身后的腐尸。 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周惊羽想干嘛了,无非是想折磨他,他冷笑了两声。周惊羽命腐尸将他绑到木架上,将一条从顶上垂落的铁链绕在他脖子上。看他居然还有闲心笑,又不爽了,上来就是一巴掌:“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 苏情被他打的眼冒金星,唇边的笑意却更甚了:“这还用问?你最讨厌的不就是我能得到长曦的心和身体。” 他说的太直白,周惊羽被他一堵,心头的火又燃了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转头就去刑具架上拿了条鞭子,甩开来在地上抽了几下。 那鞭子是特制的,有常人的两指来粗,上面密密麻麻的嵌着细针,打在地上jian起了不少烟尘。 苏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周惊羽命人抬了两桶水进来,把鞭子在左边的桶里浸了浸,吩咐腐尸将苏情的衣服脱了,扬起手来就抽在他胸前。 周惊羽脸上挂着狰狞的笑,苏情受了这一鞭,顿时觉得胸前火烧一样的痛。他低头看去,伤口仿佛是被撕裂过一样不平整,细密的刺痛感伴随着辣椒水烧灼的刺激,逼得他几乎想骂娘。 周惊羽似乎很享受凌虐他的快感,见他想忍着,下手更狠了,打一鞭沾一次辣椒水。苏情死死咬着牙,不一会就有血迹从唇边涌了出来。但他闭着眼,一点脆弱的声音都没发出。 周惊羽实在讨厌他这种死还不低头的性子,于是停下了鞭打,换了刑具。 那是一支银针,比普通的绣花针粗了好几倍,尾部有个洞,穿着一种特制的红线。 他将银针在苏情眼前晃了晃,苏情浑身都是冷汗,脸色比纸更白。明明像是一推就倒,却站的笔直。 周惊羽道:“你刚才不是说你能得到长曦的心和身体吗?那不如我在你身上纹一点东西,让长曦看着更愉悦吧?” 苏情牵了牵嘴角,嗓音沙哑的自己都快听不清了:“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变态想法?该不会是长时间欲求不满导致的吧。” 他并非有勇无谋的想激怒周惊羽,只是以他对此人的了解,就算求饶也不会放过他的,可能还会激起更暴戾的施虐。反正横竖都这样了,他还不如让周惊羽也不痛快呢。 周惊羽果然被他气的浑身的血都往脑袋上涌了,苏情只觉得下身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惊羽扯了裤子。 周惊羽蹲在了他身前,这姿势让苏情下意识的想往后躲,可周惊羽却狠狠拽住了他最脆弱的地方,银针毫不犹豫的捅进了顶端的孔洞中。 这下苏情再也忍不住了,他痛的浑身都在抖,口中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周惊羽要的就是他受挫的模样,把银针抽了出来,又连续扎了好几下。 苏情痛的站不住了,可膝盖一弯便感觉到脖子被铁链勒住,窒息感顿时逼得他猛咳不止,他只得挣扎着又站了起来。 周惊羽看他喘的跟个破风箱似的,终于舒坦多了。把银针拔出来,在他小腹上开始一针针的纹了起来。 那红线本来就是特制的,周惊羽还用上了鬼气,红线一刺入皮肤就像融化了一样。苏情本来痛的都快没了意识,周惊羽这一番针扎下来却让他恢复了清醒。 等周惊羽终于停下了动作,他才低头去看。 小腹上赫然多了一个字,他看着那个流转着红光的字,终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干脆点?别老整……咳咳咳……整这些没用的?” 周惊羽看他虚弱的话都说不完整了,还敢给自己脸色看,居然也没生气,反而抬起他的脸道:“本来想把这个贱字纹在你脸上的,可是后来想了想,纹在这里长曦才不会再碰。哦,不止是长曦,只怕以后你都没脸让其他人碰了吧。提醒你一句,别想着能弄掉,除非你敢把这块皮撕下来。” 苏情看着他一脸y毒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周惊羽,其实你也挺可怜的……咳咳,这世上,又不是只有长曦一个人,你在他身上浪费这,这么多时间,干嘛不想开点去找别人?咳咳咳……在一棵树上把自己吊的半死不活,怨天怨地的,有,有意思吗?” 他是真觉得周惊羽可怜,喜欢一个人到疯魔的程度。可没想到他说什么听到周惊羽耳中都是嘲讽,周惊羽又抽了他好几道耳光,也不与他争口舌了,直接命令那两具腐尸把他松绑下来。 还以为周惊羽终于肯放过他了,结果那两具腐尸却把他拖到了钉床前面。 苏情的眼睛瞬间瞪直了,还不待开口便感觉身体一晃,那两人直接将他推到钉床上。 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穿透了厚重的墙壁,将隔壁牢房中昏迷的九幽都唤醒了。 九幽的视线有些空洞,耳畔不断传来凄厉的叫喊声。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看清那被打开的牢门时,才猛地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立刻挣扎着爬起来,忍着剧烈的晕眩感朝外面走去。那声音不断撕扯着他的耳膜,他听了片刻便反应过来是苏情在喊。 他的师父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更何况是如此凄厉的声音。他心惊不已,跌跌撞撞的终于到了隔壁,只是刚站在门口就惊呆了。 苏情不着寸屡的被按在钉床上,身上的皮r_ou_几乎都被扎过一遍,浑身都是血。原本黑亮的长发散乱的黏在身上,像一堆肮脏的水草。那两个腐尸一人一边按着他,不让他挣动。而他似乎渐渐用光了力气,就连叫喊声都弱了下来。身体无意识的抽搐着,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师父!!!”九幽终于爆发出了哀嚎,他手上捆着缚灵锁,刚跑进去就被周惊羽一脚踹倒了。周惊羽俯视他道:“小狐狸,你师父要废了,不如你跟着我吧。我有几只妖兽养了很多年,你根基这么好,我不会亏待你的。” 第九十一章 昊渊……你,你打晕我……快! 苏情又被喂了一颗药,带回了之前的牢房中。 他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直到体内一阵汹涌的热度把他热醒了。 他意识迷迷糊糊的,只觉得眼皮沉重的睁不开。想翻个身,结果刚动就痛的又惨叫了起来。 周惊羽并未给他上药,他依旧是不着寸履,身上全是斑驳的血迹。 他急喘着,等这阵剧痛过去后才看了眼四周。 眼前似乎蒙着层血雾,看什么都是红色的。这里是刚才的牢房,可没有九幽的身影。他恍惚想起昏过去之前似乎听到九幽叫了一声师父。 他想起来,但四肢虚软无力,试着运转灵力,丹田处依传来了钻心的痛,而且那股异样的潮热又卷土重来了,沿着他的血液不断向某处涌去。他搭上左手的脉,诊了半天终于翻了个白眼。 周惊羽还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啊!怎么净找些下三滥的手段来折磨他? 苏情又躺了片刻,他知道等药效完全发作后肯定会更没力气。若不先将衣服先穿上,等等无论被谁看到了都要丢死人了。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那件皓月暗纹袍被扔在身边,像在泥塘里滚过一样又脏又臭。他无奈的叹气,看到这衣服就想起了凤长曦,也不知道凤长曦找来了没。还有师父他们,周惊羽将他们关起来,也不知打算做什么。师公和昊渊的身体都不好,若是被周惊羽发现了他们是活尸,可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吧。 但愿周惊羽不要折磨他们。 他浑浑噩噩的想着,体内的热度逐渐烧到了顶点,他难受的扯了扯领子,好热…… 身上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爬,特别是某个地方,又胀又痛。 他想起了方才被周惊羽用针扎进去好几下,当时只知道痛,却没空想其他的。如今他却开始忧心了,该不会真的废了吧。 想到这,他将手伸进去,碰到的时候松了口气,却立刻抽出来不敢再碰。 有感觉,至少说明没什么大碍吧。 他忍着不断升腾的欲念,盘算着该怎么躲过这一劫。 周惊鸣既然下那种药就不会不管他,想来是要看他的丑态。说不定现在就躲在哪里等着羞辱他呢。 他冷笑一声,在身上找了下。他的乾坤袋不在了,估计被周惊羽收走了。如今他连束发的发簪都没有,想找个利器给自己放血都做不到。 他只得咬紧牙关来抵抗这种感觉。 若是以前,这种药就算下在他身上也不会这么厉害。可自从与凤长曦在一起后,他便知晓了那种滋味。如今被药力催化着就十分难忍,像野火燎原,不知不觉间就烧起了滔天的狂热。 他越喘越厉害,很快就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弓着身缩在了草堆里。身上的冷汗再次将衣服浸shi,他难受的不住抖着,手指死死拽着枯草,强迫自己维持住意识。 这姓周的真不是一般的狠,刚伤了他就给他吃这种药。这么恶毒的手段到底哪里学来的? 不过只要一想到周惊羽对他的伤害都来自于得不到凤长曦的恨,他又很想笑。 幸亏长曦对自己一心一意,没有被他骗走。 想到这,他终于忍不住低低的呼唤了一遍那个名字。 他的长曦也不知现在在哪,到底能不能找到他。找到的时候他还活着吗? 因为想起了凤长曦,他的神智又开始恍惚了。他想起了长曦对他的触碰,想起了那微凉的指尖游走在身上的感觉,一直被压抑的渴望再度烧了起来,他抖的更厉害了。 眼看着手又不听话了,他猛地咬破舌尖,一阵钝痛终于把他又逼清醒了些。他立刻把发带扯下来,用牙齿咬着,将双手牢牢捆住,打了好几个死结后挂在脖子上。 这个动作刚做完他便松了口气,可一松懈,那种疯狂的麻痒感就像雪崩时不断加剧的震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汹涌剧烈。他终于难受的叫了起来,用后脑狠狠的撞着身后的墙壁。 他猜的不错,周惊羽就在拐角的y影里盯着他。 本以为苏情撑不了多久就会求饶,没想到发作都一个多时辰了,苏情居然还能忍得住。这下周惊羽还真有点佩服他了。 周惊羽眼底的戾气又深重了起来,身边的人见状,问他要不要现在把人送进去。 他看着牢房中一直在撞墙的人,一个主意忽然闪过。他冷笑起来:“不必了,把这个人带回去,把昊渊带来。” 那人应声走了,不多时便将昊渊带了过来。 昊渊他们被周惊羽使计困住后便被带来了这座地牢,周惊羽将他们分开关着。刚才去带他来的人说让他见白修宁,尽管他猜到这可能是个陷进,却不得不跟来。 果不其然,在靠近地牢的时候他便皱起了眉。 周惊羽一直站在角落里没有出声,昊渊早已被他控制了灵脉,一点鬼气都用不出来,因此完全不是威胁。 昊渊那双无神的瞳孔转向了他,声音却冷的像冰窖里漫出的风:“你把苏情也抓来了?” 白修宁体内有了咒丹,气息与之前已经不同了,因此昊渊能立刻区分出他和苏情。 周惊羽笑了,神情y阳莫辨:“是啊,你快进去吧,他现在可需要你了。” =========== 凤长曦循着那点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追了许久才停下。他环顾了四周,这里是一片湖泊,四周群山绿树环绕,有点像碧灵湖的景致。 那血腥气便是在这里断掉的。 藏阳下降了高度,停在一株松树的树冠上,他将灵识散出去寻。 这里很大,他又没有任何指示,因此耗费了不少灵力才寻到了异样。那是另一股血腥气,虽然很淡却很新鲜,就在那座湖里。 凤长曦的心都被吊了起来,立刻御着藏阳飞到了湖面上,二话不说就跳进水里。 这座湖泊远观是绿色的,但入水后才发现湖水浑浊,几乎没什么能见度。凤长曦依着方才寻到的方向潜下去,几乎潜到了湖底才抓到一只手。 他用力一拉,那只手的主人便从湖底的泥潭中被拽了出来。他只看了一眼便肝胆俱裂,急忙拽着人往上游,刚钻出水面便跳上了藏阳。 “幽儿!幽儿!快醒醒!”凤长曦紧抱着九幽,手指在他颈侧探着脉搏,但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立刻灌了灵力进去,九幽虽不能接受灵力,却会因为灵力与妖力相撞产生冲击的冲击而清醒过来。 凤长曦忙把他翻过来,在他后背用力拍着。 九幽咳了半天,终于清醒了。 他猛地拽住凤长曦的衣襟,稚嫩的嗓音慌乱的抖着:“公子!公子你快去救师父!快点,他被周惊羽折磨的快不行了!公子你快点!” 九幽急的语无伦次,凤长曦立刻抱起他:“你可认得路?” 九幽用力点头:“认得,我是逃出来的!在西北方的地底下!” ============ 昊渊走进了牢房,他虽然看不到苏情,却能通过气息的涌动感觉到。而且苏情的呻吟声未断过,令他心中的怒意越发澎湃了。 他握紧拳,忍了片刻还是走过去道:“苏情,我是昊渊,你怎样了?” 苏情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致,若非他之前绑住双手,只怕早已克制不住了。听到昊渊的声音,他猛地往里缩了缩,将脸埋进草堆里,嘶吼道:“滚!别靠近我!” 他的嗓音被欲望浸染的沙哑无力,这声呵斥听在昊渊耳中一点也不惧威胁。 昊渊神色一肃,气周惊羽这样折磨他。虽然自己与苏情并不熟,但苏情毕竟救过白修宁,又是白谪的弟子,他作为长辈无论如何都要护着的。 思及此,昊渊果断的蹲下来,伸手便触到了他的头发。苏情仿佛被人用开水烫了一样,瑟缩的更厉害了,不断低喊着“不要。” 昊渊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周惊羽之前已经说了,让他给苏情纾解。但这怎么可能? 昊渊并不清楚该如何缓解苏情的痛苦,但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反正他看不见,便试着温言道:“苏情,你应该知道周惊羽的意图是什么。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也不必顾虑,我看不见,帮你挡着可好?” 昊渊言下之意便是让苏情自己来,可就算看不见,也能听得见。苏情又怎会真的在昊渊面前放纵?这种事除非是跟凤长曦,否则他即便死也不会让任何人折辱的。 苏情尚有一丝理智还在,他挣扎着又往后拉开了些距离,嗓音抖得自己都快听不清了:“昊渊……你,你打晕我……快!” 昊渊依言将他弄晕了。 此法虽然欠妥当,却是眼下最合适的。苏情的呻吟声终于停了下来,昊渊冷冷的转向门口:“把你的目的说出来,何必如此折磨他。” 周惊羽手中的折扇一下下扇着:“嚯,你怎么和我听说的不一样?堂堂鬼君,不是应该凶残又冷血的吗?难道变成活尸就连性子都大变了?” 昊渊早已习惯被人误解了,连眉毛都没动一动:“不必废话了,你找我来无非是想侮辱他。我不知你与他究竟有多深的仇,但你就算杀了我也不会如愿的。” 周惊羽“啧”了一声,正想再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跑步声。 他转头看去,一名手下慌张的跑了过来,在他耳畔不知说了什么。他顿时骂了句“一帮废物!”也顾不上昊渊了,命人将牢门锁好,带着人飞快的走了。 昊渊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后,这才松了口气,蹲下去摸苏情。 苏情即便失去了意识,呼吸依旧是粗重的,脸烫的像是从滚水里捞出来,汗淋淋的。昊渊摸了一手的汗,心中焦躁不已。 也不知周惊羽给苏情用的是什么药,这样把人弄晕了却不能缓解药性,只怕拖得久了会更伤身。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苏情带到白谪那边去,可他们被抓来时便被分开关押了,根本不知道彼此在哪。他看不到,又被制住了灵脉,如何能带着苏情去找? 昊渊在这边焦急,却不知他们被关押的地方其实是一座地牢,就在那座湖泊的不远处。因为有灵障遮蔽,所以一般人根本找不到。 这里是周惊羽多年前发现的,原本是一座废弃的监狱。他见四周环境隐秘,于是偷偷改建了内部,用来作为他修炼魂术的秘密据点。 而这次之所以会抓到人,是因为宋煜暗中通知了他,让他知道白谪与白祭言在跟踪一事。 一开始他并没把握可以抓到这两人,但自从白谪见到苏情后便慌了。他跟着居然见到了昊渊,继续跟下去,又发现白谪他们入了风庭水境,没多久就带着个他不曾见过的人出来了。 他一路隐匿气息躲在暗处,结果听到昊渊叫此人修宁,白谪更是称呼此人为师父。这让他心惊不已,还不及联系宋煜,便跟到了空庭岛附近。 周惊羽知道空庭岛有灵障,若他们一旦进入了,想要再抓就更难了。于是在他们入灵障前便用计引开白谪,先制住白修宁和昊渊,白谪不得不束手就擒。可他却没想到,还没走远就发现苏情和凤长曦也赶来了。 他一直想抓苏情,眼见凤长曦居然将苏情留在灵障外,便毫不犹豫的动手了。 周惊羽飞快的赶到了出事地点,眼前的山林被破坏的不成样子,他盛怒至极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下属:“几个活尸都看不住,我养你何用?!” 那下属本就因为捉活尸而受了伤,此刻被他怪责,也是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只得道:“是属下无能,方才已经派人去抓了。但那几具非寻常活尸,只怕……” 他说的欲言又止,周惊羽又怎会不知一旦让那些活尸得了自由,想要抓回来便难如登天了。 此刻他尚不知凤长曦已追到了附近,打算自己去抓。便挑了几个得力的部下,叮嘱其余人一定要看好牢里的那几个。 只是他这边刚走没多久,牢里也出事了。 最开始失控的是关押白修宁的牢房附近。 这里的牢房格局并不复杂,是呈井字型连在一起的。他们几人虽被分开关押,但因为牢房数量不多,因此附近都有一些活尸。 周惊羽本来担心他们的炼魂术,但他确认过白修宁体内并无修为,昊渊和白谪的灵脉又被他制住了,因此他只是吩咐人盯牢了他们。 毕竟被关在这里的活尸都不是普通的货色,绝不能把两具同时关在一起,否则定会造成厮杀。 留守在这的都是周惊羽ji,ng挑细选的周氏子弟,不但修为高,且都与周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不会外泄口风。 听到地牢那边传来了异样的动静,有几人立刻赶过去查看。为首的便是周惊羽的亲信之一,叫周巍。 他刚带人赶到门口,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原本看守这块区域的几名弟子都躺在了地上,每个人的脸色都发黑,口中吐着黑血,痛苦的呻吟着。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25节 活脱脱一副中了尸毒的模样。 “巍哥,怎么回事?!”旁边的一名弟子刚问出口,就见到不远处的一间牢房传来了动静。众人纷纷看过去,只见一抹白影从牢门后走出来,身后跟着几具活尸。 那些活尸本该是被符印控制住行动,安分的待在牢里的。也不知白修宁使了什么法子,居然把他们放出来了,还能攻击这些看守的弟子。 周巍是个聪明人,他虽没见过白修宁与昊渊,却知道这两个人是周惊羽再三叮嘱要看住的。他立刻拔剑,命身后的弟子一起攻。 那些弟子虽然被活尸们狰狞的模样吓得有些腿软,却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白修宁双手负于身后,口中不知默念了句什么,活尸们骤然残暴了起来。 因为每具活尸的手脚都锁着铁链,一旦行动起来便会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白修宁似乎很不喜欢这种声音,他皱起眉,捂住耳朵后退了几步。 那些活尸在片刻间便将腥臭的尸毒都喷到了攻上来的弟子脸上。 周巍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尸毒碰到的,但以他的修为也不是这些活尸的对手,很快便被制服了带到白修宁面前。 “你……你到底是谁?”周巍颤抖着声音,极力让自己看过去不那么狼狈。 白修宁并不理他,而是转身往另一个牢房的区域走去。 方才在控制这些活尸时,他已经问出了这里的地形,以及关着他们的人到底是谁。虽然这几具活尸所知的也不多,但至少让他明白了大概。 他在死之前已经知道炼魂术可能带来的麻烦,却不想居然有名门中人拿来修炼,还妄图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所幸那些人修的炼魂术是他为了昊渊而修改过的,并非人人合适,以至于炼出来的活尸难以控制。 白修宁绕了几个弯,立刻看到了被困在一间牢房中的白谪。 白谪一见到他便惊喜万分:“师父!” 白修宁命活尸给他开锁,白谪疑惑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出去再说,现在去找昊渊。”白修宁道,白谪随他去。但找了许久都没看到昊渊的牢房在哪,最后还是绕到了最远的那个区域才发现了。 昊渊守着苏情,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神色一喜。尚不及开口便听到白修宁唤他:“昊渊。” 昊渊走向门边:“修宁!你怎么脱身的?” 活尸将牢门打开,昊渊又指着身后:“对了,苏情被喂了药,已经许久了,我怕再拖下去真的会出事。” 白谪这才看到角落里被一堆枯草半埋着的苏情,他又惊又怒,立刻上前查看。 “他怎会在此?”白修宁疑道。 昊渊摇头:“我也不清楚,周惊羽不久之前将我带来,要我羞辱苏情。我没同意,只是把苏情弄晕了。然后似乎发生了些事,周惊羽急忙走了。” 白修宁:“我控制了几具活尸,让他们暴走离开了,周惊羽应是带人去追。” 昊渊弯起嘴角,牵住白修宁的手道:“就知道他们关不住你,我的修宁最聪明了。” 白修宁并未回答他,但也没抽出手,只是看着白谪的背影道:“谪儿,苏情怎样了?” 白谪方才一探苏情的脉便知是怎么回事,他的药也都被周惊羽搜走了,眼下无法,只得用放血的方式。 他抽出发簪,将苏情的十个指尖都戳破了,挤出一些暗红的血来。正想拉开衣服在两侧腋下放血,结果一下看到苏情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顿时气得一拳砸在了墙上,把墙壁砸裂了。 白修宁走到他身边一看,也惊的蹙起了眉。 苏情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满是创口的身上到处是干涩的血迹和冷汗。脸红的像被染料浸过,气息时急时缓,已经陷入神志不清的状态了。 他不知苏情怎会也被抓来,但知道苏情有份救过他,因此立刻走到周巍面前。 周巍被活尸控制着,一直在盘算该怎么办,眼见白修宁朝他走来,二话不说便捏住了他的喉管。 白修宁的手指看着修长,力道却不容小觑,一下就把周巍勒的脸色发青,额上颈间的血管都爆了出来。 他道:“周惊羽把我们的东西藏在哪?” 周巍被他勒的窒息,眼泪口水全流了下来。白修宁见差不多了便松开手,周巍顿时一阵猛咳。见白修宁又要动手了,他吓得慌道:“在,在主人的密室里!” 白修宁带着他去了密室。因为有活尸在,他不敢乱来,白修宁拿到东西后便交给白谪,白谪立刻给苏情医治。但只是刚喂完药便听到外面一阵巨响,似乎是建筑物被毁坏的声音。 “怎么回事?”昊渊道。 “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着。”白修宁说完便要走,昊渊本想跟上,但眼下白谪这边更需要人,他让昊渊继续陪着,自己带着活尸出去了。只是刚迈出牢狱大门,便见一人白衣浴血,怀中抱着个孩子,周身沸腾着杀气朝他这边奔来。 第九十二章 师公!弟子的妖丹可以给师父! 凤长曦抱着九幽,如一阵疾风刮到白修宁面前。 白修宁看着他一身浴血的白衣,以及那散发着骇人戾气的眼神,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君上,请问苏情是否在里面?”凤长曦毫不在意自己的仪态,气息急促道。那双凤眸仿佛被心火敖干了,爬满血丝。 白修宁:“苏情受伤了,谪儿在里面为他诊治。” 话音刚落,便见眼前人晃了晃,手中的剑猛地戳向地面,方稳住了身形。 白修宁:“你莫激动,他应该无恙。” 凤长曦咬紧牙,挤出一句“晚辈去看看”便又飞奔而去。白修宁看着他狼狈的背影,目光又转向了外面。 不远处的一片建筑已经被毁的看不出形貌,粉尘漫天飞扬,像纱网遮挡了阳光。虽然他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以凤长曦那身血迹,想来是经过了一番厮杀。 他带着活尸走向了那处坍塌的建筑。 “灵隐!” “师父!” 凤长曦与九幽边奔走边喊着,这座监牢中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控制住了,统一被绑在一间牢房中,由两具活尸看守。凤长曦一路寻来都没看到人,最后是听到白谪的声音,才找到了他们所在。 白谪已经给苏情上完药了,正在包扎。 苏情的呼吸和缓了许多。但他发着高烧,梦魇不断,睡得并不安宁。 九幽慌忙跑到苏情身边,刚叫了一句“师父”就泣不成声了。 凤长曦看着苏情一身是血的模样,好不容易被压下的戾气仿佛倒入热油的柴火,烧的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脑子里只剩一种想法,要将周惊羽碎尸万段! 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白谪终于转了过来。 凤长曦跌跌撞撞的走到白谪旁边,跪了下去:“前辈,灵隐他怎样了?” 白谪怒火中烧,压下想将凤长曦暴打一顿的冲动,冷冷道:“他被周惊羽重伤,又被折磨,你看不到他怎样了吗!” 凤长曦一句话都辩驳不了,他极力压抑着心中的痛楚,道:“晚辈已将周惊羽拿下了。” 白谪顿时喝道:“那畜生在哪!” 凤长曦:“就在外面,被我困于结界中。” 白谪闻言却没有立刻出去,而是道:“我且问你,为何你与他会分开?以至于他遭受这些祸事!” 凤长曦缓缓将事情都道了出来,白谪听到最后,心中的怒火居然不知该向谁发了。说到底,苏情是为了追他们才出来的,若他不是急着走,而是等苏情醒来交代一番的话,也许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 想到这,白谪痛苦的捂住了眼。 凤长曦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将苏情轻轻的抱起来,靠在自己的怀中。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就像对待易碎的珍宝。白谪看着他眼中那根本掩饰不住的悔恨,想了想,还是决定将那件事先告诉他。 “灵隐被周惊羽用药伤了丹田,加上寒毒,所以恐怕很难养好了。他若醒来,也许修为会……”白谪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 凤长曦终于缓缓抬头:“前辈但说无妨。” 白谪看着他,半晌无奈的叹道:“他的修为,也许会……废了。” 凤长曦并未有白谪想象中的震怒,他只是怔忪的看着白谪,仿佛白谪说的话很难理解一样。 九幽猛地往外跑,被白谪眼疾手快的拉住了。白谪质问他要干嘛去,他说要杀了周惊羽给苏情报仇。 白谪用力将他按在地上:“你不要添乱!” 九幽拼命挣扎,却止不住眼泪再一次崩溃了。他像个被人翻到在地的乌龟,笨拙的挥舞着手脚,眼中满是无措的情绪。 他喃喃自责着,不断说着是他的错。白谪见他这样,终于还是不忍心,将他抱进怀中安慰着。 其实作为苏情的师父,白谪又何尝能接受弟子从此变成一个废人这种事? 但如果现在不告诉凤长曦,等苏情醒来发现了,到时候只怕无人能安慰得了苏情了。他不想苏情做傻事,他这个徒儿已经受了太多苦了。 凤长曦久久的说不出话来,他仿佛被人抽走了表达情绪的那一魄,只是更用力的将苏情搂紧了,埋首在那满是血腥味的颈肩不断呼吸着。 昊渊看不见,但空气中的悲凉却令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某些事,他无奈的摇头,只谈造化真是弄人。 许久都没有人说话,直到九幽忽然挣开白谪:“师公!弟子的妖丹可以给师父!”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就像有一条星河在闪烁。 白谪没想到他居然愿意献出自己的妖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九幽见白谪没回答,又看向凤长曦:“公子!你知道的,幽儿之前就提过要把妖丹给师父,当时师父不肯收。现在时机刚好啊!这颗妖丹对幽儿来说根本没用,幽儿不要修为,幽儿只要师父好好的!” 凤长曦终于缓缓抬起头,但声音却沙哑无力:“幽儿,灵隐不会要你的妖丹的。” 九幽急道:“我知道师父不会要,但是不告诉他不就好了吗?我就算没有妖丹也不会死的,公子!” 凤长曦依旧摇头:“此事我不能做主。” 九幽见他说不通,就又转向白谪,他握住白谪的手道:“师公!这次师父会受伤都是我害的!是我逼师父带我出来,也是因为我被周惊羽的人制住了,师父才被抓的,一切都是我导致的!师公,您的医术比师父更高明,您应该可以取走我的妖丹为师父疗伤的!师父他……他如果没有修为了……以他那样的性子,以后该怎么办啊……” 九幽说道这里又哽咽了,他是真的不想哭,他知道哭没有用,可他根本压抑不住这种崩溃的情绪。 自从爹娘死后,就算是携芳待他都不如苏情这么真。他是真的将苏情当做唯一的亲人了,所以他受不了,他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害了师父一辈子。他知道师父醒了也不会怪他,可他不能原谅自己啊! 白谪紧蹙着眉,九幽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妖丹炼化后确实可作为上佳的药引,但他也了解苏情的性子。若被苏情知道九幽做到了这份上,只怕根本无法接受。 他只得安抚九幽:“此事我也不能做主,还是等你师父醒来再说吧。” 九幽摇着头,本来还想说的,却被凤长曦出声打断了:“前辈,晚辈有两件事相求。” 白谪道:“你说。” 凤长曦:“希望前辈能将周惊羽留给灵隐亲手处置。” 白谪没想到他求的是这个,自然同意:“你放心,此事我会与师父说的,定会让灵隐手刃仇人。” 凤长曦几不可循的点头:“还有,为灵隐报仇一事请让晚辈来。” 白谪:“你想做什么?” 凤长曦:“灵隐之前便不同意将此事交给前辈,他觉得这是自己的仇,他要亲手去报。但如今他修为被废,晚辈想将害他的人都抓来,由他手刃。” 白谪思忖了片刻:“此事太危险,不可能只交给你一人去做。而且你若要参与的话,他定不会乖乖的等着。” 凤长曦:“我知道前辈的顾虑,但前辈也该知道灵隐的心性,于他而言,过分的保护等同折辱。” 白谪怔住了,没想到凤长曦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又道:“可如此的话,难保他不会再受伤。” 凤长曦:“晚辈绝不会再让他从眼前消失,哪怕片刻。” 白谪不说话了,许久后才起身,留下一句:“一切待他醒了再说吧。”便与昊渊一起出去了。 九幽本来想守着苏情的,可凤长曦忽然看着他:“幽儿,可否让我与他单独待一会?” 凤长曦从未提过这样的要求,九幽顿时站起来:“公子,如果有事就唤我。幽儿在外面给你们守着!” 九幽飞快的跑出去了。直到这座牢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才敢放任方才极力压抑的痛苦,紧紧的抱住了苏情。 苏情睡得并不安稳,他又冷又热,一直发抖着。口中不断的呓语,但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句:“住手,不要”之类的话。 凤长曦不知他经历了怎样的折磨,但看他此番脆弱的模样,便觉得心脏仿佛被人用刀cha了个遍,痛得如何咬牙都克制不住奔涌的情绪。 他忍不住掀开苏情的衣服,去看那遍布了浑身的伤口。 白谪虽然给苏情包扎了,却因为伤口太多而无法完全遮住,有些露在外面。虽然擦了膏药止血了,却看得凤长曦痛苦不堪。 他根本不敢去碰那些伤口,就怕会弄疼苏情。最后视线停留在了苏情的小腹,那一处被白谪缠的最密实,他不知道是什么伤。很想看,却又怕揭开会再撕裂了伤口。 他握住苏情的手,想将自己的灵力渡过去,结果又想起白谪说苏情的修为可能已废,再渡灵力也许会适得其反。他只得停了下来,痛苦的闭上了眼。 是他的错,为何一再让苏情离开视线范围。为何就不能多注意一些?为何非要等无可挽回了,才来追悔? 几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苏情脸上,终于打扰到了梦魇中的人。他本就睡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自己似乎躺在一个怀抱中,而那怀抱让他很安心。他不由得动了动,唤了声:“长曦。” 本来还没完全醒的,但这声呼唤似乎点燃了身后之人的情绪,那抱着自己的手臂骤然收紧了。他听到熟悉的嗓音激动的回答:“灵隐!是我,我在,你醒了吗?” 苏情终于睁开了眼,看到了那个俯视着他的人。 他的意识还有片刻的不清醒,但看到那人满脸泪痕,端丽的眉眼间满是脆弱的情绪,他便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不由得伸手去抹掉那些泪水:“不会是我又把你弄哭了吧?” 他一问,凤长曦就失控了,低下头便要吻他。他启唇相迎,本以为该是激烈的,没想却是一场春雨柔如棉。他诧异的睁开眼,一滴泪悄然落进眼中。 他本能的闭上眼,结果又有两滴接连滚落,滑到了唇边。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做梦了,只得又抚上那张脸:“娘子,你再这么哭下去,为夫会以为自己快死了。” 他到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但凤长曦的泪却一点也没止住,呵斥他道:“莫要胡说,你不会死的。” 苏情朝他撅了噘嘴:“那你好好吻我。” 凤长曦并非不想吻他,只是他现在满身都是伤,如何经得起动作?只得又轻轻碰了他的唇。 苏情不满道:“你干嘛这样小心?” 凤长曦垂眸不语,但眼底的愧疚与自责却令他招架不住了。他忙道:“先说好了啊,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又怪自己。” 凤长曦还是不说话,苏情叹了口气,动了动酸痛的身子道:“你怎么找来的?来多久了?” 他被昊渊弄晕后便一直昏迷着,自然不知道是白谪给他疗伤喂药,也不知为何醒来会在凤长曦的怀中。 凤长曦看着他依旧虚弱的模样,一时间只觉得心头像被一罐石子堵住了,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叫他如何将修为被废的事告诉苏情? 第九十三章 只要靠着你,再疼都不怕了。 “怎么不说话,对了,你身上这些血是怎么回事?受伤了?!” 苏情担忧的在凤长曦身上摸着,凤长曦忙按住他:“我无事,这些不是我的血。” 苏情这才松了口气,又道:“幽儿呢?你可有找到他?” 凤长曦:“幽儿就在外面,一会儿出去你就能看到他了。” 苏情:“那他的伤?” 凤长曦:“他没什么大碍,周惊羽见他根骨上佳,舍不得伤他,想将他关起来。但他聪明,逃脱后遇到了我。” 苏情笑道:“这孩子,我就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灯。” 凤长曦亲昵的吻着他鬓边:“你这是夸?” 苏情挑挑眉:“自然是夸,师父也一直夸我不是省油的灯。” 见到他恢复了神采,凤长曦终于笑了,又去吻他的唇。只是刚靠过去就被一阵脚步声打扰了,二人转头一看,白谪走了过来。 苏情惊喜道:“师父!” 白谪本是来找凤长曦解开周惊羽的结界,好问一些事的,没想到苏情居然醒了。他赶紧走过来,担忧道:“身子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还难受的?” 苏情浑身都疼,但他却笑道:“不难受了,是师父给我疗伤的吧?师公他们可好?” 白谪一看他这样便知凤长曦什么都没说,只得强装笑脸道:“你放心,他们都无恙。” 苏情这才松了口气,又道:“那周惊羽呢?” 凤长曦:“他被我制服了,困在结界中。你想如何对付他都可以。” 苏情也没多问凤长曦怎会制服周惊羽的,这些可以稍后再问,眼下最庆幸的就是所有人都无恙。他道:“那便去见见周惊羽吧,我也要跟他算账了。” 凤长曦将周惊羽困在外面的一处山洞中,不但下了结界,还将他打晕后绑了起来,嘴里塞着一团布。 白修宁与昊渊便在那山洞旁边等着,见他们来了,昊渊即刻上前来:“苏情,你无事了?” 苏情:“无事了,方才还得多谢你将我打晕。” 他不知该怎么称呼昊渊,昊渊倒不介意,笑道:“当时也就那种方法最合适,若你不提,我也打算这么做了。哈哈……” 凤长曦在旁听了,正想问怎么回事,苏情却让他先解开结界办正事。 结界打开后,苏情要一个人进去,凤长曦却不同意。苏情只得道:“那一会我要是把他弄的太惨,你可别不忍心啊。” 凤长曦蹙着眉:“你想如何都可以,我不会。” 苏情便在他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进去了,白谪他们留在外面等着。 周惊羽蜷缩在地上,华服被剑气割的到处都是口子,血迹斑斑的。束发的紫金冠早不知丢哪去了,长发有好几处都打了结,脸上也有伤,看着居然挺狼狈的。 苏情一看到这人就恨不得亲手撕了,他眯着眼道:“他身上的伤是你弄的?” 凤长曦:“我见他追击活尸,还说要带回去看好了。我便猜到你失踪的事可能与他有关,于是一路跟到了附近,却被巡守的活尸发现了,便打了起来。” “所以你身上的血是他和活尸的?”苏情又问。 凤长曦低头看了一眼:“是。他本来还想骗我,我见他死性不改,便先拿下了。” 苏情这才满意的拍了拍凤长曦的肩:“幸亏你没有继续被他骗,否则我得多冤啊。你都不知道他怎么折磨我的,我可要一一讨回来。” 凤长曦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苏情叹道:“你是不是又想跟我说不可私下制裁?” 凤长曦立刻摇头:“我说了,你要如何对付他都可以。我只是……” 苏情:“只是什么?” 凤长曦的声音迟缓了下来:“没什么,你先审他吧。” 苏情最见不得他这种有话不说的模样了,立刻挂在他身上哄道:“快说,你不说我就不放开了。” 凤长曦幽幽的看他一眼,虽然被他靠在身上,却不敢碰他:“你这样疼不疼?” 苏情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疼啊,浑身都疼。” 凤长曦:“那你还靠着?” 苏情笑了,凑在他耳畔低语:“只要靠着你,再疼都不怕了。” 凤长曦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狠狠蹂躏起那两片唇来。 苏情一边回应,一边用脚尖勾起一块石子,ji,ng准的踢在了周惊羽脸上。 周惊羽醒了。 但他宁可继续昏着。 凤长曦背对着他,抱着苏情吻的难舍难分。苏情的手在凤长曦的腰上摸来摸去,嘴里还迷乱的泄出呻吟来。那呻吟明明跟刚才在牢里时听到的差不多,但情况却天差地别。 他气的想要起来,可凤长曦是用特制的绳索捆的,又制住了他的灵脉。他挣了半天都动弹不得,气的浑身都在抖。 苏情歪着头看他,终于还是吻不下去了,下巴垫在凤长曦肩上,笑的眼里仿佛能荡出星河来:“哎呀,这么点刺激就受不了了?你倒是意外的纯情,若被你看到长曦平时都是怎么疼爱我的,还不得羞愤的去死了?” 凤长曦在周惊羽醒来的时候便知道了,但他却配合着没有停下。一来是他不想停,二来他知道苏情想做什么。 周惊羽是他曾经的朋友,却因为对他有那种心思而一再伤害苏情,更做出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来。就算苏情要怎么折磨周惊羽,他都不会说一个不字了。 周惊羽见凤长曦居然不肯转过来看他,而是由着苏情羞辱自己,顿时更火大了。可他的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苏情示意凤长曦把他嘴里的布取下,周惊羽那张嘴刚得了空,便劈头盖脸的把苏情骂了一顿。 苏情继续靠在凤长曦怀里,听了几句便玩弄起凤长曦鬓边的发丝来,又亲昵的靠过去舔凤长曦的唇。 凤长曦知道他是故意的,却也当着周惊羽的面继续回应他。 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的亲昵着,逼得周惊羽最后骂不下去了,悲愤交加的看着凤长曦:“我一心一意为你,你却根本不肯看我一眼。你看看现在的你被他迷惑成什么样了!凤长曦!站在我面前的还是当年的你吗?!” 凤长曦垂下眼眸,似乎有话想说,苏情却皱着眉道:“姓周的,你怎么到了现在还执迷不悟?情爱这种东西是谁付出的多就能拥有的?你这跟集市上的强买强卖有什么区别?” 周惊羽尖锐的朝他吼道:“你闭嘴!我现在在问他!凤长曦,你说话啊!” 苏情冷笑道:“长曦,那你告诉他吧,否则他不会死心的。” 凤长曦这才看向了周惊羽:“你早已知我心悦苏情,又何必苦苦纠缠?若我当初便知道你的想法,定不会与你深交下去。” 他说的很直接了,但周惊羽却不肯罢休,不断摇头道:“你错了长曦,你是被他迷惑了!你对他求而不得,所以成了一种执念!你并不爱他,你只是被魔障了!” 凤长曦:“那你又何尝不是?” 周惊羽还想反驳,他又道:“我是否心悦苏情无需向任何人证明,他一人知道便够了。而你也不必将感情总说于我听,只需想想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求而不得的执念,你没有魔障吗?” 周惊羽停下了挣扎。 他错愕的看着凤长曦,从未想过凤长曦会否定他至此。什么叫说给自己听?所以说他做的一切在凤长曦眼中连心悦都算不上吗?只是一种魔障吗?所以他不屑自己到这种程度吗? 周惊羽低下了头,肩膀开始不停地耸动,有低语从唇边涌出来,很快便化为了疯狂的笑声。 他仰着头,笑的眼角泛出泪花,笑的那两滴泪变为两行滚烫的印迹,将他的狼狈与挫败全暴露了出来。 苏情靠着凤长曦,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他这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凤长曦轻轻摇头:“我也不知,但愿他听明白了。” 苏情:“他这样,我都有点下不去手了。” 凤长曦:“他两次都想置你于死地,若你不想动手,我来。” 苏情叹道:“还是先让他把事情都交代了吧。他若是愿意指征,也许就能将宋煜那群人的y谋都揭示人前。” 凤长曦眉目温柔的看着他:“灵隐,你变了。” 苏情不解道:“我怎么变了?” 凤长曦:“此事若换成以前的你,必然会立刻想要了他的命。” 苏情这才恍然,捏着凤长曦的鼻子笑道:“那我变得好不好了?” 凤长曦点头:“我的苏情怎样都好。” 苏情本来还想等他说一个“好”字,然后自己就接一句“那你是不是要更心悦我了?”结果他来了这么一句,顿时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了。 凤长曦见他脸色忽然涨红了,不解的问怎么了。苏情咬着下唇,又靠到他耳边:“周惊羽刚才给我下了那种药,我憋到现在都没泄过呢,你别勾引我。” 凤长曦的眼睛瞬间瞪直了,就要往下看去,苏情赶紧抬住他的下巴:“干嘛呢你,先办正事。” 凤长曦只得道:“究竟是谁在勾引谁?” 苏情这才笑弯了一双桃花眼,左顾右盼道:“不知道啊,有人在勾引你吗?谁这么大胆敢勾引我的明阳君?” 凤长曦又去堵他的嘴了。 周惊羽的笑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他也没有再去看这两人,而是呆滞的盯着地面。苏情见他这副备受打击的样子,也确实不好再说些什么话去践踏他了。于是放开凤长曦,一瘸一拐的走到周惊羽面前蹲下:“行了,来算算其他的帐吧。” 周惊羽依旧动也不动。 苏情:“长曦说的够明白了,如果一时半会想不开我也不逼你。只是有些事是不能再拖了,且不说你伤我两次,还抓了我师父他们,又是修炼魂术,又豢养活尸,还跟宋煜那群人勾结。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你今天要是不说明白了,那我就只能把你押到云氏去,让你当着百家的面来说了。” 第九十四章 这样包着像什么,我还怎么方便 周惊羽终于看向了苏情,但他的视线没有温度,冷漠的像一潭死水。 苏情知道他刚刚被打击了,一时间可能还回不过魂来。但眼下也没时间让周惊羽慢慢恢复了,他继续道:“如果真要把你押到云氏去,那你的死活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所以你最好趁我还愿意给你机会的时候坦白从宽。” 周惊羽嘴角一抽,忽然狂笑了起来。 苏情实在搞不懂这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好在周惊羽笑了没一会便停了。但他的神态很癫狂,语气尖酸刻薄:“我废了你的修为,你却能如此大度的给我机会?苏情,你这是装给谁看?” 他话音刚落,便见到眼前一阵疾风袭来,凤长曦一掌打在他胸前。这一掌完全没留情,周惊羽顿时被打得口吐鲜血,猛咳不止。 苏情被凤长曦一把拉进怀中,他愕然的看着凤长曦,脑子显然没跟上节奏:“……什么废我修为?” 凤长曦的心跳剧烈的几乎要撞出胸膛了:“周惊羽在撒谎,他只是想气你!” “我撒谎?哈哈,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苏情,你现在运气试试,你的丹田被我用药废了,你此生再也不可能有修为了。”周惊羽的脸上终于又恢复了愉悦的模样。 凤长曦见他居然还敢说,第二掌对着他的天灵盖就要劈去。但苏情却在这一瞬间运气了,结果丹田里又是一阵剧痛,痛得他下意识的拽住凤长曦。 凤长曦急忙抱住他:“灵隐,你的伤并非不能治好。白先生会有办法的,你切莫冲动中了周惊羽的计!” 苏情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眶渐渐红了。他的灵脉脉息如石沉大海,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完全感觉不到一点鬼气或灵力。 他活到现在,从未像此刻这般心慌无力。丹田被废,那是不是意味着,从此以后他便是一个废人了?他会成为所有人的负担,再没有资格与凤长曦并肩而立了? 凤长曦见他这样,心痛的无法言喻,只得抓着他的手继续安抚道:“金丹还在,你师父和师公会有办法的!” 苏情愣了许久才缓缓看向他:“嗯,师父的医术无人能及,还有师公在,他们会有办法的。”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似乎想拼命说服自己,但笑容却扭曲的让人不忍直视。 凤长曦立刻顺着他:“对!他们会有办法的。你知道周惊羽一直想置你于死地,所以不能把他的话当真!” 周惊羽却在这当口上又补了一刀:“有什么办法?长曦你何必骗他?废了就是废了,哪来……” “你闭嘴!” 周惊羽话没说完,忽然被凤长曦一声暴喝打断了,随即而来的是一道灼目的剑光。 他震惊的低头看去,显然无法相信那把没入自己腹部的剑是藏阳。 凤长曦急喘着,也顾不得抽出藏阳了,立刻又将苏情紧紧抱在怀中。发颤的指尖抚上苏情的发:“灵隐,你还有我。你答应过我的,要和我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你不能再食言了。” 他哽咽着,压抑着满心的痛楚将这几句话说完,然后像个等待审判的人,等着他的苏情回答他。 苏情闭上了眼,用力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心中那激荡的恐慌给压了下去。他示意凤长曦放开他,还没开口就看到凤长曦那双失魂落魄的眼,他的心又揪成了一团,想都不想就吻了过去。 周惊羽被藏阳捅穿了腹部,已经疼得冷汗直冒了,也没有办法再恶语伤他。 他激动的吻了好一会才放开,见凤长曦还是一副混混不安的模样,他道:“我没事了,不就修为被废了嘛!只要有你在,我要修为也无用,对不对?” 他说的故作洒脱。凤长曦看着他,眼眶渐渐发烫,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苏情忙又道:“好啦娘子,你落泪的模样可是堪比那梨花带雨,美艳不可方物的。不要在我的情敌面前哭,便宜了这个畜生。” 苏情说完就转过来,握住藏阳的剑柄,用力一抽便把藏阳抽出来了。 但也不知是不是没有了修为的缘故,虽然能握住藏阳,却觉得这剑比以前重了许多。他眸光一黯,立刻把这火气发泄到周惊羽身上。 他对着凤长曦捅穿的那一处又刺了进去。 周惊羽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口中断断续续的咒骂着,苏情却一点也不觉得爽。他真的没想过会在周惊羽手上栽成这样,一想起当初还好心救过这姓周的就觉得更不爽了。 他转头看着凤长曦:“我的乾坤袋呢?” 白谪之前已将苏情的乾坤袋交给了凤长曦,凤长曦立刻掏给他:“你要作甚?” 苏情翻着袋子冷笑道:“作甚?我他妈的不弄死他,但是要他也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说完就掰开周惊羽的嘴,把一个黑色瓷瓶里的药都倒进周惊羽口中。然后学着周惊羽对他做的那样,狠狠一掌打在了喉咙上。 周惊羽痛的眼泪直流,却只能咽下嘴里的药丸。咳了半天才有气无力的骂道:“你……你给我吃的什么?” 苏情又把藏阳抽了出来,周惊羽又是一阵惨叫。他把藏阳还给凤长曦,笑道:“给你吃的自然是好东西,你不是欲求不满吗?我这神仙散可是能让你飘飘欲仙的,一会如果实在受不了了,我也不会不让你发泄。外面那么多活尸,你看上哪个跟长曦说,我让他给你抓来。” 周惊羽气的几乎要把一口牙都咬碎了,苏情却终于舒坦了不点。他又抱着凤长曦,额抵着额道:“娘子,若为夫以后真的是个废人了,你可不准嫌弃我。” 凤长曦直接堵住了他的嘴,把他推到石壁上狠狠的吻了起来。 苏情心里其实很压抑,修为被废这种事对他的打击远比表现出来的更严重。凤长曦知道他的不安,否则以他的性子,断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这种玩笑话的。 他的舌尖追逐着苏情的,不断点燃着那具身体的热度。手也顺着苏情的腰缓缓移下,隔着裤子摸到了那尚未苏醒的地方。可刚摸了一下苏情就喘着推开他了:“不要。” 凤长曦看他脸上满是痛色,忙道:“怎么了?” 苏情尴尬的耳朵都红了,想了想,还是靠近他耳畔,将周惊羽用针扎过那里的事说了。 可他不说还好,一说,凤长曦就猛地一拳打碎了他身后的墙壁。然后走到周惊羽面前,抽出藏阳又要捅下去。他急忙拉着:“你干嘛!现在还不能杀他啊!” 凤长曦似乎被这句话点醒了,但还是怒火中烧。气的呼吸都不稳了,苏情只得哄着他:“周惊羽已经半死不活了,你再弄他,万一他真的死了,我们怎么从他口中套出真相来?” 凤长曦恨恨地看了周惊羽一眼,最终还是将藏阳回鞘。苏情松了口气,结果被他拉着手腕走到了洞x,ue的最深处。 这里与周惊羽躺的地方有十几步的距离,却妙在隔了一个弯,外面的光打不进来。 凤长曦把苏情抵在了墙上,二话不说就去脱他的裤子。 苏情赶紧拦着他,却拗不过他的手劲,为了不让裤子被撕破了更丢脸,只得由着他了。 凤长曦只看了一眼就倒抽气,那里又红又肿,顶端还有血丝。他恼怒的看着苏情:“为何一直不说!” 苏情却笑了:“你叫我怎么说?难道跟我师父说这里受伤了,让师父帮我看看?” 凤长曦被他一噎,居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得恼道:“你把药找出来,我帮你上。” 苏情依言找出伤药,看凤长曦接过去,本来要直接上的,没想到凤长曦忽然又跪了下去,将那物含进口中,用舌尖轻轻舔着顶端的伤口。 苏情顿时哼出了声,腰一软便靠在了石壁上。手指cha进凤长曦的发丝间,稍微用力往后拉:“长曦……别舔……” 凤长曦停了下来,抬眸看着他:“会疼吗?” 苏情低着头与他对视,不知为何,此刻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将他包围了。他看着这个总将他放在心头,如珠似宝的珍视着的男人,忽然就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什么仇恨,什么修为,什么真相,其实跟眼前人一比,这些真的都不重要了。 他轻轻摇头,神态是宁静又温柔:“不疼,很舒服。” 凤长曦这才放下心来,拿起伤药小心翼翼的给他抹上,然后又用绷带缠好。苏情看着他打结,最后才笑道:“这样包着像什么啊,我还怎么方便了。” 凤长曦站起来,又将他抱进怀中:“从现在起,即便是在碧临熙岸你也不准离开我眼前半步,要方便叫我就是。” 苏情知道他这回肯定被吓出了心病,也就不在这种时候跟他逞口舌之争了。而且经过了这次以后,自己也有些害怕了。 如果再与凤长曦分开,天知道会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一想到可能此生再也见不到凤长曦了,他便乖顺的低下了头,将自己埋进了凤长曦怀中。 本来想抱着好好说一会话的,可周惊羽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听得苏情浑身ji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疑惑的看着一脸淡定的凤长曦:“你不觉得恶心?” 本以为正直的明阳君会同意,没想到这位又不按常理出牌,一本正经道:“我一直在想,你在床上叫我名字的模样。” 苏情:“……” 一股热流毫无预兆的冲上了头顶,苏情没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有马失前蹄,被凤长曦一句话就撩出了鼻血的时候。 他仰着头,凤长曦给他止鼻血,刚清理完便听到白谪在叫他。 二人走出去一看,白修宁,昊渊与白谪都站在了周惊羽旁边。 “师父,师公,还有……”苏情立刻行礼,可他看着昊渊又不知该叫什么了。好在昊渊主动道:“苏情,你可以我名字,也可以叫我‘师娘’。” 苏情眼尾一抽,立刻看向白修宁,却见白修宁神色恬淡,似乎完全没听到昊渊说了什么。 他自然没胆子叫什么“师娘”,只得道:“昊渊。” 白谪指着地上不断挣扎的周惊羽:“他这是怎么了?” 第九十五章 你是不是想要重蹈覆辙再死一次 苏情那所谓的‘神仙散’是自己钻研出来的药,白谪本来是不知道的,所以只得实话实说。 白谪一脸‘你真是荒唐’的神情,可又怕白修宁会责怪他不懂得教弟子,一时间脸色又红又白好不ji,ng彩,看的苏情都没反应过来。 好在凤长曦及时抽出方巾堵住了周惊羽的嘴,那污秽的叫声才算被止住了。 昊渊:“耳根子终于清静了,现在怎么办?” 白修宁看向苏情:“谪儿提过你魂魄不稳的事,你来我看看。”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26节 苏情对这位师公的心情是很微妙的。 最初听到白修宁的名字,是来自于凤长曦说的那个故事。后来他进入白修宁的记忆中与昊渊相处,更经历了白氏的那些人。点点滴滴的谜团加起来虽然让他猜到了个大概,却始终不明白,结局为何会变成那样。 如今,真正的白修宁站在他面前,那张脸与他在铜镜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他又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了。 他走过去,目光复杂的看着白修宁。 白修宁似乎没看到他眼底的情绪,而是捏住他的手腕诊起脉来。 白谪与凤长曦都焦虑的看着他们,特别是凤长曦,紧张的呼吸都闭住了。 片刻后,白修宁放开苏情,又示意他将脖子上的安魂锁脱下来检查。 白谪忍不住道:“师父,是安魂锁的问题?” 白修宁:“安魂锁确实可镇住他的魂魄,但你用的法术有问题,我如今没有修为,只能将术告知你,由你来重新施法。” 白谪立刻称是,跟着白修宁走到一边去施术。苏情这才发现凤长曦紧张的额上都冒汗了,于是给他擦了擦:“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凤长曦牵住他道:“幸亏有你师公在。” 苏情正想说什么,一旁的昊渊cha嘴道:“那是,没什么是修宁搞不定的。” 看他一脸炫宝的模样,苏情忍不住笑了,低声道:“你方才为何让我叫你师娘?明明师公才是师娘。” 昊渊立刻正色道:“嘘,别被他听到了。以前我在外面喊他娘子,差点被他谋杀亲夫。” 苏情啧啧称奇:“不至于吧,我在师公的记忆中看到的师公是很纵着你啊。” 昊渊一脸的悲愤:“那是没外人在的时候。” 苏情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你也惧内。” “灵隐。”凤长曦见他居然如此打趣昊渊,不由得想提醒他克制些。没想到昊渊丝毫没有羞恼的样子,反而也笑了起来:“惧内有什么不好的,心悦他便要让着他,哪个做相公的不是这样的。” 苏情怔了怔,转头亲了凤长曦一下。 凤长曦不解他为何忽然这样,却见他温柔的笑了:“的确,每个做相公的都是这样的。” 凤长曦的眼睛缓缓睁大了。 苏情笑弯了一双眼睛,看着他的目光中写满了柔情蜜意,好像怕他听不懂似的,又说了一遍:“对不对?相公。” ‘相公’这两个字苏情是用口型说的,所以昊渊没听见,凤长曦却看见了。 他猛地扣住苏情的后脑,当着昊渊的面就吻了过去。昊渊自然没看到,可这一幕却被恰巧转过来的白修宁与白谪看到了。 白谪知道苏情的性子,他立刻看向白修宁,好在白修宁十分淡定,依旧像是没看到一样走了过去。 他加重了脚步声,凤长曦立刻放开了苏情。 “安魂锁已换了阵法,你的魂魄不稳应不会再发作。”白修宁将安魂锁递给苏情,又道:“眼下不是折磨周惊羽的时候,你与他的私怨可否先放一放?” 苏情:“弟子谨遵师公之命,但不知师公打算如何?” 白修宁:“先将他弄醒吧。” 苏情没有解药,便让凤长曦去弄水来,一盆接一盆的泼在周惊羽身上,硬是把他泼清醒了。 周惊羽原被那药折磨的意识恍惚了,眼下一看清围着他的人,立刻挣扎着要起来。 凤长曦抽掉了他嘴里的方巾,苏情看着他道:“周惊羽,有件事你怕是还不清楚吧,你那个姐姐已经被云铮接到云水瑶去了。且她晓以大义,愿意说出你与周惊鸣这些年来所做的恶事。” 周惊羽听他提到了周芊蕊,脸色骤变,但嘴里还是不肯服软:“你胡说什么!我姐姐十年前就被你杀了!你居然还敢污蔑她!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苏情冷笑道:“你这种作恶多端的人也敢提天打雷劈?你若是真不信,我就把你弄到日照山去,到时候看你还有几张嘴能辩!” 周惊羽此番已是强弩之末,他又看向凤长曦,见凤长曦眼中寒意甚巨,冷漠的仿佛不认识他一样。他顿觉心如刀绞,屈辱感爬了满背,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一心一意,却换来了这种下场。 他垂着头,半晌后才缓缓道:“我要和长曦单独谈谈。” 凤长曦一怔,立刻看向苏情。 苏情:“有什么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 周惊羽愤恨的看着他:“我一看到你就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你觉得我能跟你谈什么!” 苏情恼羞成怒:“你现在是砧板上的鱼r_ou_了,不说也得说,还敢跟我讨价还价?” 周惊羽丝毫不惧他的威胁,反而一脸扭曲的道:“就算是鱼r_ou_,那把刀也轮不到你来拿!你若想知道真相,就让长曦跟我单独谈,否则现在就杀了我,然后等着宋煜来折磨死你们吧!” 他说完便狂笑起来,苏情气的不行,差点又要去凤长曦腰间拔藏阳。好在白谪提醒了他:“灵隐,我们先出去,此事交由明阳君来处理吧。” 苏情只得不甘愿地出去了。留下凤长曦在洞内不知与周惊羽谈了些什么,约莫一个时辰后才出来。 苏情立刻迎上:“那混蛋都交代了?” 凤长曦的脸色很不好,他点点头,走到白修宁面前行礼:“君上,周惊羽交代的事关系重大,晚辈只怕君上听了也会接受不了。” 白修宁早有准备,伸手扶起凤长曦道:“你但说无妨。” 凤长曦只得将周惊羽方才说的都一一转述了。 他说到一半的时候,苏情就已经气得不行了。等他说完后,昊渊与白谪的神色也很难看,唯有白修宁依旧面色不变,连气息都如先前一样淡定。 “君上,此事……”凤长曦欲言又止的看着白修宁。 白修宁并未回答,而是看向了那连绵的远山。 早在收宋煜为徒的时候,他便知这徒儿的戾气太重。他曾费尽心力想要改变宋煜的心性,但奈何为时太晚,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尽量给宋煜温暖,让宋煜明白这世间除了仇恨之外,还有其他值得付出与相信的情感。 但他却没想到,宋煜会将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以至于在他死后癫狂至此,妄图借着炼魂术来毁灭一切。 白修宁缓缓看向了苏情,如画般俊美的眉目依旧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却对着苏情深深一礼。 苏情马上躲开了,惊慌道:“师公,你……” 白谪也不解的看着他:“师父,你这是何故?” 白修宁叹道:“苏情,是我教徒无方,以至于害了你。” 苏情本来就没想过怪他,闻言立刻道:“师公不必如此!宋煜他自己行差踏错怪不得任何人!何况我如今不也好好的站在这吗?” 白修宁摇摇头:“一切是因炼魂术而起的,我难辞其咎,但与昊渊无关。谪儿,你带昊渊回空庭岛去,尽快炼一枚咒丹给他。” 昊渊立刻拽住他的袖子:“修宁!你是不是要一个人去见宋煜?” 白修宁握住他的手,安抚道:“你别担心,宋煜不会对我动手的。” 昊渊的神色却比刚才更急躁了:“你如今修为全无,只靠一颗咒丹撑着。别说宋煜了,随便来个强壮点的都能制服你,我不准!” 白谪也道:“师父万万不可,宋煜如今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了!” 白修宁:“你们不要说了,我意已决。” 昊渊终于怒不可歇:“白修宁!当年你便是完全不听我劝阻!非要回去救你师父!结果呢!你是不是想要重蹈覆辙再死一次?!” 他不管不顾的呵斥道,不但白谪脸色不好看了,就连苏情与凤长曦都面面相觑,一下子不知该不该开口缓解气氛了。 白修宁似乎没想到昊渊会忽然提起以前,顿时脸色微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昊渊依旧气得不行:“你不是那个意思?当年要不是我回来找你,只怕白子燊那死老头真的毁了你的根骨你也不会反抗一下!你为了白氏连命都没了,如今你还没吃够教训吗!” 白修宁终于撑不下去了,甩开昊渊的手,怒道:“你莫要再说了!” 昊渊却死死抓着他,苦求道:“修宁,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我真的不希望你再搅和进那些事里了。你就不能真的当自己死了吗?我们两个隐姓埋名,继续找个没有人会发现的地方不好吗?难道对你来说,那些事真的比我重要吗?” 第九十六章 堂堂明阳君,居然听我师公的墙角! 昊渊的那一番苦求终于让白修宁坚持不下去了。 苏情适时开口:“师公,虽然弟子不明白当年的真相。但昊渊所言甚是,师公如今靠咒丹撑着,若宋煜不听劝,反过来要对师公动手的话岂非得不偿失?且宋煜所图乃是祸害当今仙门,又岂是师公一人需要承担的。弟子有个提议,不如师公随我们先回碧临熙岸,将此事与凤宗主谈一谈。兴许能想出更有利的对付宋煜的办法来。” 他刚说完凤长曦便道:“君上,此事关系重大,您实在不必独揽上身。家父一直在查炼魂术的事,且云氏的轩和君也对此事存疑多年。苏情的大哥苏恒对宋煜更是虎视眈眈。要捉宋煜等人,大可联合起来谋算。” 白谪也道:“师父,弟子不会让您独自去的。” 白修宁看了众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了昊渊脸上。昊渊那双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盯”着他,抓住他的手也在隐隐发抖。 当年之事是他欠了昊渊,可昊渊却从不曾真正怪过他。这几十年来他们相安无事的陪着彼此,本以为多少可以缓去昊渊心中的痛。却没想到昊渊一直记着。 他自问这辈子从未亏欠过谁,唯有昊渊被他辜负了太多。因此面对昊渊的责难,他心中的愧疚之情顿生,哪里还能坚持的下去。只得道:“那我便随你们去一趟碧临熙岸吧。只是昊渊的身子拖不得。谪儿,你还是先带昊渊回空庭岛去。” “不行!我不会跟你分开的!”昊渊立刻否决。 白谪也摇头,语气不容商量:“师父是没听懂弟子方才说的吗?” 白修宁终于忍无可忍了,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听他的,眼下情况紧急,哪边都拖不得,哪里来的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办法?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苏情打岔了:“师公,凤氏的草药比我苏氏的更多,何愁练不出咒丹?” 凤长曦忙不遗余力的支持自家夫人:“君上,我凤氏有药王山与百草田,苏氏的所有草药皆来自凤氏。君上不必担心咒丹的炼制问题。” 白修宁:“……” 他发现自己真的不是这群人的对手,不过却有种久违的暖意缓缓流进心田。他点了点头:“如此,便按你们说的做吧。” 既然决定要去凤氏,那么便立刻启程。苏情虽然伤的不轻,但好在有凤长曦与白谪的照料,因此虽然耽误了些时间,却还是很快回到了碧临熙岸。 凤君乾早已收到凤长曦的灵鸟,将炼丹房准备好,白谪一到便扎了进去,凤长曦的三个弟子守在外面给他打下手。 昊渊与白修宁的身份特殊,不易被人瞧见,因此去了四月芳菲楼,住在了苏情的那间房中。 凤君乾前来与他们商谈。而苏情需要休息,于是由九幽陪着他,凤长曦亲自去煎药。 苏情只睡了一会就醒了,他浑身都疼,怎么躺都不舒服。尽管凤长曦已经在他身下垫了厚厚的软褥,但他眼下没了修为,就是个普通人,这种重伤确实难以忍受。 九幽忍不住又跟他提起妖丹一事,被苏情不耐烦的敲了额头:“说了不要再提,你要是再说一句,我便叫习秋来把你领走。” 九幽委屈巴巴的趴在他床沿:“师父……” 苏情看着他眼里打转的泪花,不知是第几次无奈的叹气了:“幽儿,师父说了,当时是师父先制住了你的行动,才导致你被人抓住。所以错不在你,是师父没考虑清楚。” “不是的!若幽儿有认真修行一定不会拖累师父的!”九幽固执得很。苏情被他气笑了:“你再怎么认真修行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超越师父吧?” 九幽用力点头:“弟子自然不可能。” 苏情捏着他的鼻子摇晃:“既然不可能,那你被我制住了,跟你有没有认真修行有什么关系?你到底哭个什么鬼?” 九幽被他绕进去了,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反驳,苏情趁机打发他出去:“师父渴了,你去倒杯水来。” 九幽走到桌前,桌上的茶壶中放着凤长曦方才倒好的一壶热水。苏情只得又道:“你去找长曦,就说我想吃落雪,让他做。” “师父还想吃什么?”九幽欢喜的把水递给他,苏情这两天都没什么胃口,眼下主动说要吃东西,他开心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多想。 苏情把水喝了:“就落雪,快去吧。” 九幽屁颠屁颠的跑了。苏情又躺了一会,实在疼的受不了,只得起来站着。 其实他最想的是洗澡。 自从受伤以后他便没有洗过澡了,凤长曦以他受伤为由怎么都不肯他碰上水,只给他用shi帕子轻轻擦过。他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却怎么都忍不住浑身上下的疼。最后只得走到桌边,摊开纸来作画,想借此分散注意力。 结果还不到一刻钟凤长曦就推开门了。 苏情正在画一株探出墙外的白梅,见凤长曦走了进来,他灵机一动,指着那梅花笑道:“山间幽步不胜奇,正是深夜浅暮时;一枝梅花开一朵,恼人偏在最高枝。” 他这言不达意的,却叫凤长曦也笑了起来。 凤长曦把盘子往桌上一放,走过来欣赏他的画作,口中却道:“我乃堂堂男子,岂能担得暗香之名。” 苏情十分满意他能一字不漏的接上,笔尖的浓墨在他眉心处一点,虽不如朱砂明艳,却深邃了那温柔的眼眉。 他道:“明阳君的绝色姿容,用这首诗来形容恰好。” 凤长曦拿过他的笔,在他眉心处也认真的点了点,而后盯着他的双眸道:“为夫怎能与娘子相比,娘子在为夫心中堪比桃花的明艳,动人亦醉人。” 苏情被他哄得好不开心:“你跟谁学的这一嘴哄人的招数?该不会是昊渊吧?” 凤长曦毫不介意的承认:“这几日总听他哄你师公,听多了自然也学会了。” 苏情一副抓住他尾巴的神情,手指在他眼前比划:“好啊你,堂堂明阳君,居然听我师公的墙角!” 凤长曦张口便含住他的指尖,用舌轻轻舔着,含糊道:“娘子是嫌为夫学的来路不正?那为夫改日直接找昊渊讨教吧。” 苏情被他舔的脊背酥麻,只觉得某种被一直压抑的感觉又隐隐爬了上来。急忙抽回手指,重新拿过笔来继续画。 凤长曦一眼便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又将笔抽出来,道:“那里还会疼吗?” 苏情脸一红,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凤长曦盯着他不放,见他不答就又问了一遍,他只得无奈的点头。 凤长曦叹道:“方才是我不好。” 苏情最见不得他难过了,立刻拉着他走到桌边,指着盘子里的落雪道:“快喂我吃。” 凤长曦夹起一块,用掌心虚虚接着送进他嘴里。苏情满意的嚼着,还不忘哄他:“娘子做的糕点就是好吃,这软糯软糯的,像极了你这脸蛋的口感了。” 他边说边掐凤长曦的脸,凤长曦终于被他逗笑了,又夹起一块塞进他嘴里:“喜欢便多吃些,你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伤怎么会好。” 苏情“嗯”了声,在凤长曦第三次把落雪塞进他嘴里时,他忽然捏住凤长曦的下巴,将那块落雪送了过去。 他一触既分,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凤长曦:“好不好吃?” 凤长曦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又拉过他想吻了,结果外面一阵敲门声响起:“长曦,苏情。” 来人正是凤君乾,凤长曦立刻过去开门。凤君乾一人站在门外,苏情行了个礼:“凤宗主。” 凤君乾一眼便看到桌上的食物,但还是走了进来:“我已与修宁君上谈妥了,会先通知云铮,请他来一趟。” 凤长曦:“父亲,周惊羽如何了?” 凤君乾:“他被我关在密室中,三道结界困着,必不会有失的。” 他话音刚落,便听楼梯上传来一阵疾步声。众人转身一看,是凤子意脸色煞白的冲了上来。 他是凤长曦的首徒,向来规行矩步,极重礼数,甚少会如此惊慌失措。 凤长曦心中一沉,凤子意本该在炼丹房给白谪打下手的,但他还未开口就见凤子意急道:“宗主!师父!不好了!柳城传来消息,说是忽然有大量活尸涌入城中,正四处袭击百姓,连官府都被包围了!柳城的道观派人来求救,可是半路上就晕死过去,幸亏被巡山弟子发现了,现正在清思堂等着!” 凤君乾:“怎会如此!?柳城的驻军呢?” 柳城是最靠近碧灵凤氏的一座城。作为江南一带三江四湖的最大枢纽,柳城历来才子佳人遍地,商贾渔农云集,百姓生活的繁荣富庶,就连街边的乞丐都比京城体面的多。 这样的城自然是天子眼中的一颗明珠,守城的驻军配额直逼京师,又怎会让活尸肆意屠城? 凤子意急的脸色通红:“来报信的人说活尸是从城外涌进来的,想来驻军应该先一步遭遇不测了。” 凤君乾二话不说便要走,但他刚踏出一步,旁边的房门就被打开了。 白修宁看着他道:“凤宗主,可否让我与你一起去?” 凤君乾迟疑了片刻:“此事太过蹊跷,君上不如在此等候,让我先去查探一番再定夺。” 白修宁:“活尸屠城,若真是炼魂术在c,ao控,那你们怎么杀都杀不完的。” 凤君乾:“君上有好的建议?” 白修宁看向苏情:“你可会画束灵符?” 苏情立刻道:“弟子会画。” 白修宁:“那你的身子如何?” 苏情:“已经无恙了。” 白修宁颔首:“那此事便要靠你了。” 第九十七章 整个云水瑶都找过了?! 束灵阵作为乾坤七十二阵之一,最大的功效便是用来制住尸体的行动。 但炼魂术所控制的尸体并非一般, 因此普通的束灵符无法压制。白修宁让苏情画符,可苏情失去了修为,他的血便无用了,画符的血割的是昊渊的。 白修宁创炼魂术时,曾为了昊渊的体质而修改过,因此当世流传的炼魂术最适合之人唯有昊渊。 但昊渊已死,即便他生前修为再高,眼下也无法源源不绝的凝聚鬼气。所以白修宁的意思是,以昊渊的血来画符,这样即便是没有修为的苏情也可以施术了。 凤长曦被折腾了两回,早已有了严重的心理y影,一点也不想苏情涉险。但眼下却不是顾虑这些的时候,毕竟柳城百姓危在旦夕。 他们带着两百多号弟子,一群人浩浩荡荡皆御剑而下,很快便逼近了柳城上空。 柳城虽无灵障护持,却从来没有被邪祟侵扰过,一向是繁华富庶的。 但如今的柳城却像一座被战火屠戮的废墟,入眼可及的皆是残桓断壁,浓烟滚滚。大街上尸骸遍地,沿街的店铺摊子都在燃烧,酒旗上jian满鲜血,重的疾风都刮不起来。地上还有不少黄黄白白的脑浆,也不知被多少人踩过,黑色的脚印凌乱无章。 曾经满城的烟火气,花街柳巷的脂粉气,以及寺庙道观的香火气仿佛统统被蒸发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凄厉的哭嚎与求救声。 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们到处逃窜,生怕被抓住。而有更多的则被活尸们围在一起撕咬,爆发出惨绝人寰的哀鸣。 苏情从未见过如此惨状,好在凤长曦牢牢抓着他。凤君乾则示弟子们分散开来救人,他命凤长曦看住这里,亲自带着剩余的弟子们去城外施救。 凤长曦寻了一处较高的屋顶落下,协助苏情画符。九幽则与凤子意双双站在旁边,将试图爬上来的活尸们都击退下去。 苏情以指尖代笔,在那叠黑纸上不断画着同样的纹路,每画完一张便结一次印,符纸便会闪现一道金光。直到那叠厚厚的符纸都画完了,他才分给九幽,说每条街道首尾各贴一张。 凤长曦让凤子意带着九幽御剑,自己则陪着苏情去。 那些活尸被炼魂术控制,丝毫不惧灵力与仙剑的攻击,前扑后继没完没了。以至于凤氏的弟子们救起人来十分吃力,在苏情画符的这段时间中,有不少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状态了。 所幸他们贴符的速度也很快,不多时便在城中大大小小的街道上都贴好了。 凤长曦带着苏情飞到了城中心的制高点,苏情将昊渊的血抹到十根手指上,飞快的结印,口中默念着咒文。 一片血雾从他指尖扩散出来,越来越多,如乌云沉沉的压了下去,片刻便笼罩了上空。而那些束灵符也同时爆发出赤金的光芒,细细密密的s,he出无数灵线来,将整座城都围住。一时间金光大盛,犹如数个太阳同时在天上发光,晃的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凤长曦凝神看去,那些方才还狂暴的啃食着人的活尸像是忽然被人抽掉骨髓,居然都停下了动作,倒在地上不动了。而那片血雾则似绵绵春雨落了下去,淋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这血雾将灼目的金光都变得柔和了。有人正在迷惘这是什么,结果忽然有尖叫声陆续窜出。原来这些血雾一触上活尸,居然将那些尸体上的衣服皮r_ou_都溶了,屡屡白烟到处飘起,很快便是满地的森森白骨。 当即有人吓到了,以为这血雾有问题,抱头鼠窜了起来。好在凤长曦以灵力发声,解释了血雾只对活尸有效,这才暂时稳住了城内的情景。 苏情施完术后便松了口气,凤长曦忙问他有没有哪里不适,他笑道:“不过是替昊渊施术罢了,怎会累。” 凤长曦这才点点头,又看向城外的方向:“父亲那边不知怎样,不如我们去看看?” 苏情手中还剩一些束灵符,闻言便催他快去。凤长曦招来凤子意,命他着人善后,正要带着九幽一起往城外去,却见远处有一人御剑而来。 那人一身黄白的衣饰,苏情只远远看了一眼便惊讶道:“大哥怎么会来了?” 凤长曦这才想起:“我将周惊羽伤你的事告知阿恒了。” 苏情无奈道:“为何要告诉他?” 凤长曦:“阿恒是你的亲兄长,他一心记挂着你,如此大事又怎能瞒着。” 苏情知道凤长曦没错,但他并不愿将这种事告诉苏恒。既然师父都暂时没办法,那何必让大哥也跟着苦恼?只是他这么想,苏恒却不是这样。 刚到近前苏恒便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怒道:“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又跑出来了?!” 苏情刚想说自己没事,结果被苏恒一眼瞥见他手上的血,惊得苏恒唇色都白了:“你这手怎么回事!长曦!你怎可由着他继续乱来!” 苏情知道这个兄长觉得亏欠他,便拿他当个孩子护着。可他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脸上多少有点过不去。 他见凤长曦低着头并未解释,赶紧道:“这是昊渊的血,我不过用来施咒而已。大哥,你别怪长曦,那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没注意才着了道。” 苏恒还是怒目而视:“你都这样了还施什么咒!” 苏情知道他的暴脾气上来了,便小声的将事情说了。苏恒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我方才在城外见凤宗主已经控制住了情况,想来宋煜应该是忍不住了,提前要动手。若他不知道修宁君上的事,定会继续拿你当目标,此番我来也是要与凤宗主和修宁君上谈此事。” 苏情:“凤宗主那边没问题了?” 苏恒:“城外并无活尸,只是有死伤者,吟吟已经留在那边帮忙,你就别过去了。倒是你的修为怎么回事?” 苏恒正准备给苏情探脉,结果一声钟鸣从远处的山涧中传来,惊飞了半个山林的鸟儿。 苏恒立刻看向凤长曦,凤长曦的脸色也白了。凤子意急道:“师父!是警钟!” 他刚说完,那震撼山涧的钟声又传来了两道。整个柳城的凤氏弟子们纷纷停下了动作,每张脸上都是焦虑的神情。 碧临熙岸有巡山及守山的弟子在,断不会随意敲响警钟。如此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入侵,且对方已经冲过灵障了。 凤长曦立刻将苏情交给苏恒:“阿恒,你先看好他!绝不要靠近碧临熙岸!”说完便带着凤子意冲向了城外。 他御剑飞快,苏情根本来不及抓他。九幽慌张的看着苏情:“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啊?” 苏情哪里知道怎么回事,但他曾在云水瑶上见过一次鸣警钟,当时便是秦淮周氏的弟子围攻云水瑶导致的。可他们刚回到碧临熙岸,怎么那么巧就发生了活尸袭击柳城的事件? 他猛地想起了周惊羽。周惊羽虽然被制服了,但一开始是宋煜通知让周惊羽去抓白谪他们的。如果宋煜一直潜伏在他们后面,或者说他们的行踪一直暴露在宋煜眼皮底下,那这次柳城的活尸就是宋煜为了引他们离开而设下的陷进! 眼下自己是安然无恙的,所以说,宋煜的目的是周惊羽,或者白谪,更甚至,他可能已经知道了白修宁的事! =========== 一日前,日照山下的白云镇 白云镇上的所有人都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往昔繁荣的白云镇成了一座诡异的鬼城。 所有的事物都像平时一样运作,青石大街上的商铺都开着,胭脂水粉的香气夹杂着各种食物的香气飘来,昭示着不久前这座城还是人声鼎沸的状态。 街边面摊上的柴火还在燃烧,旁边的桌上摆着两碗被吃了几口的卤面,筷子凌乱的扔在桌上。 云然看着脚边的一只燕子风筝,那风筝模样是全新的,线长长的拖了一地,不远处便是线轴。显然是嬉闹的孩童落下的。 他捡起风筝闻了闻,忽然皱起了眉。 “清和君,可是有异?”旁边的弟子问道。云然拿着风筝又走到旁边的诗画摊,拿起上面摆着的几幅画闻了起来,片刻后他脸色一沉:“这里有很淡的尸臭味。” “尸臭味?!”随他而来的十几名弟子面面相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云然正要继续往前走,忽然感觉到了熟悉的剑气。他转头一看,云离尘御剑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清和君!”云离尘疾步朝他走来,神色激动的不正常。 云然疑道:“何事?” 云离尘:“轩和君恐怕出事了!” 云然手中的风筝一松,“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那燕子的翅膀因为撞在地上的角度不好,支杆折了,看过去就像被折翼了一样。 云离尘:“有弟子报说他去见了周姑娘,但许久都没有出来,后来听到房中有撞击声。那弟子叫了几声都没人理,进去一看,房中空空如也。” 云然猛地握紧了拳:“整个云水瑶都找过了?!” 云离尘忙道:“轩和君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因为此事关系重大,所以现在还封锁着消息。山上的弟子几乎都不知道,我也不敢派人大肆寻找。” 第九十八章 如果你伤了分毫,云然该多心痛啊 祁连山 自从几十年前昊渊以鬼道之法屠戮了白氏一门后,随之而来的一场大火便将祁连山的所有生灵都灭绝了。 这座昔日声名显赫的仙山再也寻不到半点灵气,遍地可见的不是烧焦腐烂的枯木残枝,就是四处晃悠的怨灵。 宋煜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重回祁连山了。 脚下的土地是黑色的,那是燃烧了二十一天的山火留下的痕迹,空气中依稀还能闻到焦臭味。宋煜掌心送出一道鬼气,将旁边飘来的一只怨灵打的魂飞魄散。转头看着后面的人,嗤笑道:“看轩和君对周姑娘如此关怀体贴,倒是令我想起了当年的一个流言。” 云铮面无表情的看着宋煜,并未因为他的话而放下周芊蕊。 宋煜挑了挑眉,斗笠上半透明的黑纱盖住了脸,却挡不住那双眼中慑人的猩红。他的炼魂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周芊蕊在他面前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而他不知为何对周芊蕊十分仇恨,居然生生掰断了周芊蕊的两个膝盖,还强迫她赶路。 周芊蕊虽然没有痛觉,但云铮却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因此背了她一路,也被宋煜冷嘲热讽的羞辱了一路。 “轩和君,为何当年会有人传出你与令弟抢周姑娘?”宋煜看似无聊的很,居然停了下来,玩味的打量起他们。 云铮依旧一语不发,倒是背上的周芊蕊实在是过意不去了,又扯了扯他的袖子道:“轩和君,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云铮侧过头:“周姑娘,不必理会这些闲言碎语。你的膝盖伤了,还是我背着你方便些。” “啪啪啪。”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击掌的声音,两人纷纷看去,只见宋煜在那鼓掌,还夸张道:“看来流言不假,轩和君你还真是痴心一片啊。不如这样吧,一会我把你们关在一起,也不打扰了,你们想干嘛就干嘛。反正这祁连山上连只活着的鸟都见不到,也不必担心会被人打扰了。” 他说的隐晦,却十分无耻。云铮眼底寒光闪过,却见宋煜继续道:“不过呢,我帮了你这么大个忙,你是不是也该答应我之前提的条件了?” 云铮终于冷笑了起来:“你要杀便杀,何必背后做那么多小动作。” 宋煜“啧啧”摇头:“我可舍不得杀你,你的命贵着呢。而且我也很想看看,你那个宝贝弟弟如果知道你跟周姑娘同时被抓了,只能救一个的话,他会选择救谁?” 云铮将目光移开,根本不理会宋煜的话。宋煜讨了个没趣,却也不生气,还眯着眼继续:“不过我猜他可能会趁机弄死你,毕竟你死了整个云氏就是他的了,换我肯定这么做。” “所以你当年为了得到白氏,便和人勾结,害死了自己的师父?”云铮忽然道。 他这话说的太直接,只见头上的青空骤然划过一道闪电,妖风从四周的山谷间漫起,滚滚飞沙卷起的枝叶不断发出“噼啪”的断裂声。 宋煜的掌心泄出狂暴的鬼气来,衣摆在气流中猎猎飞扬,那双瞳孔仿佛燃烧了起来,就连眼白都被血色覆盖了。 他将掌心不断翻涌的鬼气对准云铮,嘴角弯起的弧度冷酷而残虐:“谁告诉你的?” 云铮丝毫不惧他的威胁:“当年的事虽然被抹去了,但要查还是有迹可循的。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残忍至此,连自己的师父都害。” 宋煜爆喝一声,掌心的鬼气如一道惊雷打在了云铮脚边。尘土飞jian的有一人多高,云铮的脚边顿时出现了一道深坑。 云铮动都没动,背后的周芊蕊却吓得叫了起来。 宋煜的眼神凶残的像要将云铮撕成碎片。他气喘如牛,眼角悄无声息的滑下一道血痕。他伸手抹了点,放进嘴里舔着,神情却逐渐恢复了正常。 他笑着走向云铮,掌心的鬼气再次凝结成狂暴的闪电:“看来那毒还是不能让你安分,不如我代云然杀了你得了。说不定他感激我,反而更能成事。” “宋煜!你若是杀了轩和君,云然定不会助你的!”一声尖锐的呵斥从云铮身后传来,云铮心中莫名一动,只见周芊蕊紧紧拽着他的肩,一改方才柔弱的模样,怒目而向着宋煜。 宋煜果然被她的话停住了动作,好奇道:“哦?周姑娘为何如此肯定?” 周芊蕊低头对云铮道:“轩和君,你还是先放下我吧。” 见她一再坚持,云铮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蹲下来将她放下。周芊蕊刚落地便没站稳,云铮赶紧扶了她一下。她笑着挣开云铮的手:“轩和君,够了,你不必再护着芊蕊了。” 云铮的眉轻轻蹙起,不知为何,周芊蕊的神态太过平静了,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周芊蕊站在云铮身前,看着宋煜道:“你以为云然真的会在意我的死活吗?” 宋煜抱着双臂,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周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周芊蕊:“你若真想云然听话,那便不要动轩和君一根汗毛,否则就算你能借我周氏或其他世家之力来复兴白氏,也别想云氏会放过你。” 宋煜笑了起来,指着云铮道:“周姑娘,你就真的这么喜欢他?那当年要娶你的云然岂不是太可怜了?” 周芊蕊垂下眼睫,细长的眼尾似乎涌出一点不明显的晶莹。云铮以为自己看错了,正要再看,却见周芊蕊重新抬起头,笑容仿佛堆砌而起的城墙,看不出丝毫的破绽:“我心悦的人是云然,但云然早已心有所属。是我不自量力想要逼他就范,所以我从不恨他,你也不要妄想拿我去威胁他。” 宋煜眨了眨眼:“这我就搞不懂了,既然你喜欢的是云然,那你干嘛这么袒护云铮?他死了不是对云然有好处?” 周芊蕊摇着头:“对云然来说,轩和君是他最重要的人。我阻止你伤他,便是因为我心悦云然,不想他痛苦的缘故。” 宋煜的目光移到了云铮身上,云铮虽然面无表情,内心却惊疑不定。周芊蕊的话宋煜没听懂,可他却听懂了。他不确定周芊蕊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这样护着他,可若是真的知道了云然的心思,周芊蕊不是应该恨他的吗? 宋煜摸了摸下巴,y鸷的眸子似乎在盘算什么,片刻后他挑眉一笑:“也罢,我也没兴趣知道你们这些破事。待云然来了,自然能见分晓。” 他说完便催着他们继续走,周芊蕊似乎松了口气,可她刚迈开脚步便差点跪了下去,云铮只得又背起她,在宋煜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往山上走去。 昔年南岳白氏的所在地“祁连沧澜”便是在祁连山顶。 那片恢弘大气的建筑物曾是盛极一时的仙门之光,就连今时的云水瑶都不可及,但却被一把无情的大火烧毁了。 云铮站在祁连沧澜的大殿前,望着那残破焦黑的殿宇,看着漫天飞舞的乌鸦,以及遍地尸骨残骸的景象。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 他虽不曾参与过那次讨伐,却听过许多流传下来的版本。而这些天所查出来的真相,也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宋煜踢开了一把断掉的剑,这样的剑在祁连沧澜上随处可见。大部分是白氏子弟的,只有少部分是来自各大世家。 “进去吧。”宋煜看了一眼那座烧到变形的大门说道。 云铮背着周芊蕊,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祁连沧澜的大殿被毁的跟外面差不多,十六根汉白玉的通天柱被大火烧的黑不溜秋,柱身上到处都是剑痕。而那落了满地的石块皆是从殿顶上掉下的。 云铮抬头看去,大殿的穹顶破了七八个洞,刺眼的阳光从其间穿落,所照之处皆是轻絮翻飞,却一点也驱不散殿内的寒冷。 宋煜走到最上面的那排座椅前,那些椅子早已被毁的不成样子。他一脚踩在象征着白氏宗主的椅子上,环视了一遍大殿,眼中漫起的恨意如被竹蒿敲打的湖面,一层又一层的荡开,狂乱而无休止。 云铮看着他掌心又涌出的鬼气,有些无可奈何的提醒道:“这大殿怕是经不起折腾了。” 宋煜恶狠狠的看着他,半晌才收敛情绪道:“你们就在这待着,这座大殿被我下了结界,谁都没办法解开,所以不要想着逃跑。” 他说完便跳下座椅,径直往外走去。云铮在他路过身边的时候忽然道:“宋煜,你的盘算不会如愿的。不如及早回头,免得生灵涂炭,再无转圜的余地。” 宋煜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打量着他。 云铮一身白袍青纱,气度虽雍容,却因为他下的药而内息匮乏不继。一路上背着周芊蕊走到这里,体力已经虚耗的差不多了。 宋煜勾起嘴角:“其实比起苏情,你更适合做我师父的容器。只可惜啊,当年的我以为你的年岁不合适。不过不要紧,现在还来得及。” 他说完便身形一晃消失了,周芊蕊惊疑道:“轩和君,他此言为何意?” 云铮抬起掌心,试着凝聚灵力,但他的灵力却如一层薄雾,刚刚浮现便消散了。 他叹了口气:“他抓我来无非是为了控制云氏。若还有所图,想来便是像当年抓住苏情那样,废金丹和修为,将我当做修宁君上的容器吧。” 周芊蕊顿时捂住嘴:“轩和君,你别管我了,快点逃吧!” 云铮苦笑道:“如今这样怎么逃?” 周芊蕊终于跪了下去,泣不成声:“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云铮扶起她,温言道:“那毒是下在每日的药汤中的,若不是他提前控制住了我云氏的弟子,又怎会变成这样?此事怪不得你,反而是我连累你了。” 周芊蕊用力的摇头,继续哽咽道:“不是的……是我连累了你。若当时你肯出声,其他人定会发现的。你实在没必要护着我这个死人。如果你伤了分毫,云然他……他该多心痛啊……” 云铮浑身都僵硬了,他看着周芊蕊缓缓抬起头,那道清明的目光分明是早已看穿了真相。 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周芊蕊温柔的嗓音仿佛割颈的刀刃撕扯着他:“他痴心的守了你这么多年,若知道你是因为我而被抓的,他定会恨死我,定会恨死我啊……” 云铮脸色惨白,但不及辩解就忽然转了个身,朝着角落的一扇拱门呵道:“谁在那!” 周芊蕊应声看去,只见一道玄色的身影悠悠的转了出来。那人一脸的风流相,腰间悬挂的月盈玦如晨间清雪,与剑穗上的红流苏遥相辉映,甚是风雅。 “你怎会在此?!”云铮惊讶不已,那人却塌下帅气的眉,无奈道:“被谢淙那小人暗算了。不过没想到啊,居然能在此看到轩和君。不知那位姑娘是?” 第九十九章 放心,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苏恒带着苏情追上了凤长曦他们, 苏情将方才所想的都说了。凤君乾当即吩咐留一半弟子在此处善后,其余的立刻回碧临熙岸。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但还是晚了。守山弟子与巡逻弟子们的尸体遍地都是,从山门入口处一直延伸到了四月芳菲楼前。 凤氏的几位长老皆带着弟子们将凤长曦的住处团团围住,一时间满眼都是白色的家服。见到凤君乾等人,为首的长老立刻上来说明情况。 他说的与苏情猜测的并无二致,可来的却只有一人。 凤君乾尚未开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 苏情想进去,却被凤长曦与苏恒一左一右的拉住了。他急道:“仅凭一人之力便闯进来的,除了宋煜也没其他人了!” 苏恒怒道:“你不要忘了自己也是宋煜的目标之一,你这是要进去送死么!” 凤长曦也道:“灵隐,我进去看看,你待在阿恒身边,哪里都不能去!” 他说完也不待凤君乾示意便冲了进去。苏情急忙抓他,手一伸又抓了个空,心中顿时涌出不好的预感来。 凤长曦刚冲上二楼又听到瓷器落地的声音,他立刻走向苏情的那间房。房门没关,他一走到门口就被里面的一幕惊呆了。 宋煜居然扼住了昊渊的咽喉,退到窗口与白修宁对峙。 他听到白修宁说:“你先放开他,为师来做你的人质。” 宋煜笑了起来,那笑容y晴不定,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师父,说什么人质呢,弟子是来接您的。”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27节 白修宁:“你何必盘算那些没意义的?为师早已死了,白氏也已覆灭,现在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宋煜却摇头:“师父,虽然弟子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可您既然偷生了几十年,那便是不想死。弟子修炼魂术至今已经小有所成了,您的新容器也准备好了。比当年的苏情更合适,师父跟弟子走吧,待我为您换一具身体,您便真正重生了。” 白修宁看着他状若癫狂的模样,一股难言的挫败感涌了上来,他正想着如何能劝宋煜罢手,结果昊渊开口了:“你师父才不是偷生!你根本不了解他!什么叫准备容器?他现在好好的,你为何不肯放过他?” 宋煜看向了昊渊:“好好的?”他指着白修宁,忽然癫狂的叫了起来:“他现在跟个废人有什么区别?!现在的他能执掌白氏吗?他这样能打得过谁!” 昊渊比他更大声:“闭嘴!你这个孽徒!你做这些事之前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他作为你师父,你做的一切恶事别人都会怪到他头上,怪他不懂得教!你简直……唔……” 昊渊骂了一半忽然骂不下去了,只因宋煜的掌心爆出了一股漆黑的雷电,直接劈进了昊渊的咽喉里,昊渊口中顿时涌出了大股黑血。白修宁目呲欲裂,直接向着宋煜冲去。 就在他逼近宋煜时,一直站在门口的凤长曦忽然催动剑诀。 藏阳如一道罡风直逼宋煜背心,宋煜却看都不看就朝身后甩出一道鬼气。 那鬼气与昊渊和苏情的完全不同,是黑色的。藏阳被它缠上,居然无法动弹了。无论凤长曦如何催动剑诀都没用。藏阳在空中不断发出震颤的嗡鸣,金色的剑气与黑色的鬼气缠斗不止,升腾的气流卷起了桌上的一叠纸,在空中撕绞成了碎片,像雪花一样纷落。 而宋煜也同时一掌击向了白修宁的胸口。 昊渊虽然看不到,却感觉到白修宁的气一岔,随即便是拼命压抑的咳嗽声。他立刻叫道:“修宁!你怎么样了?修宁!” 白修宁擦去唇边的黑血,撑着桌子才站稳了。他看着昊渊不顾脖子上的钳制而开始挣扎,急道:“我没事,你别乱动!” 宋煜的眼底卷起残虐之气,他冷冷的看向凤长曦:“去把周惊羽带来,否则我现在就弄死昊渊。” 凤长曦藏于袖下的手本来在捏法诀,想以术来攻击宋煜。没想到宋煜忽然朝他弹出一指,那鬼气如燃烧的黑火直钻袖内,他立刻闪身避开。 宋煜又无耻的笑了起来:“差点忘了告诉你,苏情的记忆在我手中。你若是听我的,我便将记忆还给他。否则嘛,你懂的。” 凤长曦的瞳孔骤缩成一点,手一挥便是道白光击向宋煜,宋煜却拽着昊渊来挡。凤长曦立刻抽出折扇扔去,那道灵力被扇阵挡偏了,撞到了墙上,把那副桃林春色图炸毁了一半。 宋煜:“别浪费时间挣扎了,快点去吧。” 白修宁一直没说话,但凤长曦只看了他一眼便知道没有其他选择了,只得命人去把周惊羽带来。 周惊羽受的伤还挺严重的,宋煜本打算让他来制服白修宁,但看他连走路都不太稳,只得对着凤长曦道:“把苏情也带来。” 凤长曦怒目而视:“你休想再动他!” 宋煜笑道:“我倒真没兴趣再动他。周惊羽这蠢货把他的修为废了,我要他何用?” 周惊羽在旁听了,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心虚的看着宋煜。宋煜却没理他,继续道:“你无需忌惮,我已经找到比苏情更合适的容器了。” 凤长曦:“你又想祸害何人!” 宋煜:“这你就管不着了。你若是不把他带来,我立刻便杀了昊渊。” 他又以昊渊的性命来要挟,但凤长曦却动也不动了,握着藏阳与他对峙。 白修宁被夹在中间,一时竟束手无策,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宋煜露出了一个y邪的笑。他本就站在窗边,提气一喊,不怕苏情听不到。 他以昊渊和白修宁来要挟,苏情如何能做到无动于衷的躲在人群后? 苏恒劝不住他,却也知道眼下不是一味躲藏的时候,于是陪着他一起上来了。 凤长曦挡在他身前,无论如何都不让他进屋。 苏情也没有再逞强,他扫视了一遍屋内的情况,终于把目光落在了宋煜的脸上。 他对宋煜没有任何印象,却从心底卷起一股暴涨的怒气。 眼前这个一身黑的人,就是将他的人生毁的乱七八糟,害他杀了爹娘,杀了周芊蕊的罪魁祸首。 他握紧双拳,将骨节捏的直响,咬破了舌才压下心头的怒火,不让自己失控。 口中浓烈的铁锈的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冷冷道:“你到底想怎样。” 宋煜打量了他片刻:“师弟还真是有办法,把你藏了这么多年我都没发现。” 苏情:“废话少说,你到底想干嘛!” 宋煜抬起下巴:“过来把你师公绑上,跟我走。” 苏情看了一眼白修宁,白修宁的唇边还有点未干的血迹。他又看了眼昊渊,昊渊虽然没说过话,但颈部的皮肤已经被宋煜的鬼气侵蚀成黑色的了。 凤长曦见他迈开腿,猛地将他拉进怀中,发颤道:“不要去!” 苏情抱住他的背,轻轻拍了拍:“你知道我不能坐视不理。” 凤长曦却将苏情搂的更紧了,紧的苏情呼吸不畅,肋骨被压的隐隐作痛还在继续用力。 那再次失去所爱之人的恐惧通过彼此相触的胸膛传了过来,苏情苦涩的笑了,真不知道这种分离的折磨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真的一点也不想跟凤长曦分开了。 每次分开都要受尽折磨,在生死边缘挣扎,独自苦苦撑着,他再也不想经历这种痛苦了。 他真的很想像昊渊那样,寻个没人认得的地方,隐姓埋名的活着。每天要做的事就是陪着彼此,这样多好? 他的目光遥遥对上了白修宁,却在那双总是看不出情绪的眸子中看到了一样的痛苦。 那是可能失去所爱之人的恐惧。 忽然间,那些白修宁赋予他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串联了起来,逐渐明朗成一条线。 他终于明白了。 白修宁并不是真的不顾昊渊。只是在许多事面前,他除了是昊渊的心悦之人外,更是白氏一门的辅君。他是太多人寄望的荣光,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他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便真的舍弃一切,跟着昊渊隐姓埋名,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那种平淡的日子,难道白修宁不喜欢吗? 苏情想起了那片绮罗花田。 那时的他是以旁观者的姿态存在于白修宁的记忆中,因此他看懂了白修宁看昊渊的眼神。 不是不想,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彻底放纵,不能沦陷。 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虽然看不出太多的亲密,但昊渊对白修宁的宠和护,以及白修宁偶尔看向昊渊的眼神,都能让他深刻的感受到。 苏情无奈的笑了。 他自问做不到白修宁那种大义。对他来说,情爱这种东西,一旦重逾生命,想要再放下就不可能了。 于是他收回视线,在众目睽睽之下捧起凤长曦的脸,对着那双熟悉的唇吻了过去。 这个吻像极了告别,凤长曦根本无法回应他,只能无助的将他死死箍在怀中,仿佛一放开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苏情独自缠绵了一会便停下了,凝视着凤长曦的眼眸中流淌着醉人的温柔。他道:“长曦,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那双细长的凤眸中倏然亮起了光,一句“我愿”冲口而出。 他又看向了白修宁:“师公,请恕弟子不孝。” 最后看着宋煜,语气不容置疑:“要我跟你走没问题,但长曦必须跟着,否则免谈。” 第一百章 在下苏情,并非你口中的凤姑娘 宋煜并未刁难苏情。 其实方才苏情与凤长曦拥在一起时,他也没有恶语相向,只是冷漠的看着这一幕,不知在想什么。 他对周惊羽示意,去把凤长曦的灵脉封住,再把藏阳拿过来。 苏情不肯,如此不是平白多了一个受制于宋煜的?他的本意可不是将凤长曦拉下水。 然而宋煜也不再退让,僵持了一番后还是凤长曦先妥协了,毕竟昊渊看过去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他低声劝着苏情:“没事的,且走一步看一步。” 苏恒也很想斥责苏情,但当着白修宁的面,他又没办法真的将私心完全暴露出来。 “苏宗主,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这么闲在别人家乱晃。”宋煜开口道,苏恒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立刻接道:“你这畜生又想妖言惑众!” 对比他的怒火中烧,宋煜显然自得多了:“你以为我只放了一批活尸就来碧临熙岸掳人了?” “你……!”苏恒愣住了,话没骂出口,却听到宋煜继续笑:“你再不回去,只怕风庭水境也要乱成一团了。” “大哥!”苏情猛地拉住苏恒的手:“你快点回去!不要担心我,有长曦在不会有事的!” 苏恒怒道:“他现在灵脉被封藏阳被夺怎么护你!你真的是要气死我!你!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劝吗?” 苏情愧疚的低下了头:“大哥,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一定回去领罚,到时候你想怎么训我都可以。现在不要再耽误了,赶紧回去吧!” “对啊苏宗主,赶紧走吧,别在这里碍眼了。否则你苏氏只怕要被屠的满门灭绝了。”周惊羽好了伤疤忘了疼,站在宋煜身边的底气也恢复了,居然连苏恒都敢怼。 苏恒的怒火被他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出其不意的打出一道灵力。 周惊羽被打飞在了书架上,吐了好几口血出来,狼狈的发髻都散了。 “你!苏恒!你想死吗!”周惊羽指着他骂道,苏恒抽出腰间的祭灵剑,二话不说便向他刺去。他立刻连滚带爬躲到了宋煜身后,宋煜冷冷的看着苏恒:“苏宗主,你再这样我可没法忍下去了。” “那便不要忍了!”苏恒举剑便刺,宋煜勾起嘴角,又拿昊渊当盾牌。苏恒一咬牙,却不收势,眼看着就要刺穿昊渊了,忽然有一人握住了他的剑刃。 那人是徒手接剑的,一股冰冷的黑血顿时沿着那人雪白的袖子流了下来。 苏情急忙把苏恒拉开,去检查白修宁的伤口。只见白修宁的右手心被祭灵剑割开了数寸长的伤口,皮r_ou_外翻,深到了能见骨的程度。 苏情赶紧找药包扎,白修宁却面无表情的看向宋煜,声音冷淡如冰:“闹够了,可以走了吧。” ================ 祁连山沧澜大殿 纪清秋的神情仿佛生吞了一个橙子,但在对上周芊蕊那略为尴尬的神态后,他还是立刻控制住了表情,愧疚的拱手道:“方才是纪某失礼了,周姑娘莫怪。” 周芊蕊轻轻的摇摇头:“纪宗主无需自责,你的反应乃人之常情。” 纪清秋这才看向云铮:“所以轩和君你是因为宋煜以周姑娘性命来要挟才被挟持来的?可你的修为……” 纪清秋疑惑的打量着云铮,以云铮的修为,断不会他藏在后面那么久都没被发现。 云铮苦笑了起来:“不瞒你说,那宋煜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控制了我云氏的弟子,连日来给我的汤药中下毒,以至于被他的烟一熏便发作了。” 纪清秋:“真的一点灵力都使不出了?” 云铮坦然道:“眼下这种境地,我也无谓与你说假。倒是你怎么会被谢淙制住了?” 纪清秋无奈的望天:“此事说来话长了。虽然我与你的遭遇不同,但也是中了小人的套,被谢淙灌了毒药。” 云铮蹙起眉来:“是何毒药?” 纪清秋摊开掌心,手心有两片乌黑的y影。他示意云铮也把手摊开,两人互看了一眼就清楚了。 这毒药是一样的,看来谢淙真的在帮宋煜对付他们。只是这谢淙一贯不问世事,跟个药罐子一样常年躲在谢氏的仙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六大世家中最不惹眼的存在。却没想到他反而与周惊鸣一样,是个有心吞大象的人。 纪清秋:“如今也不知宋煜绑我们来想干嘛。但我听你方才所言,他似乎要将你当做容器?轩和君,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眼下他们算得上是同病相怜了,云铮便不再瞒他,毕竟纪清秋也是一门宗主,若能站在他们这边,也算是一大助力。 “什么?!居然有这种荒唐的事?那苏情也太可怜了吧!”云铮刚说完,纪清秋便愤而起身,双手叉腰来回踱着步,口中小声的咒骂着什么。 云铮不知他为何反应这么大,苏情的遭遇确实悲惨,但纪家跟苏家没什么交情,纪清秋更是从没见过苏情,又怎会如此激动? 纪清秋踱了一阵便停下来了,又蹲在云铮面前道:“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宋煜放过他了?” 云铮看着纪清秋那一脸完全不像装出来的担心,奇怪的感觉越发强烈了。索性直接问道:“纪宗主为何如此在意苏情的安危?” 纪清秋被他反问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尴尬道:“也没什么。算了,我告诉你实话吧。其实我之所以会着了谢淙的道,就是因为跟踪苏情导致的。” “你跟踪他?为何?”云铮讶异不已。 纪清秋站了起来,将手放在他的亦邪剑上。但他现在被制住了灵力,因此亦邪没有任何反应。而他似乎因此想起了什么,自嘲道:“我不跟踪他,哪里会知道他居然是男儿身。不跟踪他,又怎会发现他居然藏着那么多的秘密。只怪我一时疏忽,岔了心神,被谢淙趁虚而入。” “你……”云铮欲言又止,总觉得纪清秋话里有话,而且那副神态,怎么看着那么不对劲,就像…… 他知道当时纪清秋在云水瑶表现出对苏情的喜欢,可当时苏情是女儿家装扮,且用的是凤氏的身份。如今既然被戳穿了,纪清秋还? 云铮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岔了,反正自从云然最近越发强迫他面对后,他见到稍微有些不自然的两个男子便会觉得怪怪的。 他还真没想岔,纪清秋说穿了就不怕承认:“当时我看他被周惊羽抓了,本想上去救他,却没想到谢淙那卑鄙小人不知何时对我下了毒。当时我与你一样,被一阵烟熏过就手软脚软了。” 云铮:“这么说,你在这里多久了?” 纪清秋:“好几日了吧,开始我一直昏着,后来醒了便发现就我一人在这沧澜殿内。外面设了结界,我走不出去,灵力又用不上。结果枯坐了不到两日便看到你们也来了。” 云铮:“看来谢淙抓你是为了避免你坏他们的计划。” 纪清秋:“一开始我也是这么猜的,但如果真是这样,他没必要只是关着我,直接把我杀了不是一了百了?毕竟我知道他们包藏祸心,他也不像是要说服我加入。” 云铮:“眼下我只知道他们是想要修宁君上活过来,并屠戮仙门。但如果你所见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也许会有转机。” 纪清秋:“你指的是?” 云铮的目光瑶瑶看向了最前面的那一排座椅,停在了右边的第二张上,那曾是象征着白氏辅君的位置。若白修宁真的还在,也许事情能有转机吧。 然而事实总是不尽如人愿的,他们正在这琢磨着什么情况,不多时却听到大殿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纪清秋最先站起来,但他只看了一眼便惊得不顾礼数,直接去拍云铮的肩:“轩和君,快看谁来了!” 周芊蕊膝盖有伤站不起来,何况她也看不见。只是在听到云铮无意识的念出了苏情的名字时,她震惊的喃喃自语:“怎么会……” 苏情和白修宁一左一右的扶着昊渊走在最前面,凤长曦居中,殿后的自然是宋煜和周惊羽了。 一行人就这样直接穿过大门,走进来和他们对视。 看到对面这样的组合,苏情也惊讶不已,但他立刻退到凤长曦后面,警惕的看着周芊蕊。 周芊蕊也不知该怎么办,惊惶不已。 凤长曦生怕他又被控制了意识,把他抱的死紧。云铮也怕周芊蕊再遇到袭击,立刻站在前面挡住她。 不明所以的纪清秋一脸茫然,不懂这忽然间冒出来的剑拔弩张之势是怎么回事。 最后是宋煜先开口了,神态看着倒像是好心解围:“我能让你上来,自然会考虑到她身上的味道。这座山上早已闻不到半点绮罗香了。” 他这副好心解释的模样看在众人眼中却没多少可信度,凤长曦依旧不肯放开苏情。 苏情看着云铮道:“轩和君,你和周姑娘怎会在此?” 纪清秋见他直接略过了自己,顿时有些不满了,抢在云铮之前开口:“凤姑娘,怎么云水瑶一别后你便不认得我了?” 苏情眼下虽还是一身凤氏家服的装扮,却早已没了当初涂脂抹粉梳女子发髻的模样了。他还这样称呼,顿时让苏情尴尬了不少,只得道:“纪宗主,在下苏情,并非你口中的凤姑娘。” 第一百零一章 将苏情给我,纪氏便任你差遣 纪清秋双手抱臂,斜飞的眼尾挑出了一点不羁之态,说出来的话却火药味十足:“哦?那为何你与明阳君如此不要脸的抱在一起?莫非是明阳君一脚踩两船,辜负了那位凤姑娘?” “你说什么!”苏情见不得任何人诋毁凤长曦,正要还击,却见宋煜走到中间,语气冷的仿佛能结冰:“纪宗主的修为果然不容小觑,饿了这么多天居然还中气十足。” 纪清秋也冷笑道:“好说,就当你们这帮小人助我辟谷了。” 苏情发现了一件事,不管别人怎么冷嘲热讽,宋煜似乎都不会轻易生气。这回也是这样,宋煜根本不理会纪清秋说了什么,指着云铮对白修宁道:“师父可还满意这具壳子?” 除了云铮和白修宁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副‘是不是听错了’的神情。 白修宁面无表情的看着宋煜:“你以为炼魂术是什么?可以由得你想怎样便能怎样?” 宋煜一点也不在乎他的冷漠,绕着云铮走了一圈,似乎在欣赏云铮的外形:“师父此言差矣。当年弟子只凭一颗金丹便能控制住苏情,若不是师弟中途捣乱,可能早已唤回师父的魂魄了。如今金丹和师父的魂魄都在,我的炼魂术也今非昔比了,又怎会不成?” 他说的沾沾自喜,完全不觉得言语间透出的恶念有多扭曲。 白修宁实在想不到宋煜变得如此丧心病狂,只觉得心口一阵久违的痛楚涌了出来,浑浑噩噩的打击着神智。他本该是一点感觉都不会有的,咒丹带来的变化果然惊人。只是他不曾告诉过任何人,将那种心痛再次压了下去。就像他看到昊渊被宋煜所伤时,除了压下满心的恐慌之外,竟不知该怎么办。 而凤长曦在听到他提起金丹时,浑身的血液仿佛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苏情也拧紧了眉头,这个意思是要他把金丹交出来?难怪非要他也跟来。可他万万没想到,宋煜所指的新容器居然是云铮? 看着云铮他就想起了云然,云铮一直很淡定,气息都不曾变过,莫非是云然也在附近? “孽徒!你究竟要如何才肯罢手!”白修宁终于动怒了,宋煜却像听不懂似的歪了歪脑袋:“师父难道不想活过来,再统领一次白氏?” 白修宁:“为师何曾这样说过?!” 宋煜越发不解了:“莫非师父愿意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您看看现在的您,连呼吸都没有,浑身冷冰冰的。被弟子的剑砍了都不会觉得痛,您觉得这样算个人吗?” 他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对白修宁说话时而恭敬时而嘲讽。特别是嘲讽的时候,苏情每回听了都觉得像是拿刀子往白修宁心窝里cha去。 昊渊终于忍无可忍了,他虽然看不见,却能听着声音辨出宋煜所在。几乎是想都不想便一口血痰吐过去,正中宋煜的脸。 昊渊好似出了一口恶气般喝道:“修宁怎样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他真是白白在你身上浪费了那么多年的心血!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如今连什么是尊师重道都不知道了?” 宋煜抹掉了脸上的血痰,猩红的眼瞳再次被呼啸的怒意侵蚀了。他一掌拍向昊渊的胸口,结果眼前白光一晃,居然是纪清秋的那把亦邪剑直直cha了过来。 宋煜挡飞了那把没有灵力的剑,极为恼火的看向纪清秋:“纪宗主这是要站在他们这边?” 纪清秋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你的狗用下三滥的手段把我抓来,又什么都没跟我说,我当然站在他们那边了。” 宋煜这才眯起眼睛,收敛了怒火道:“莫非你愿意站在我这边?” 纪清秋:“那要看你给我的条件如何了。” 云铮颦起眉,他看着纪清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宋煜:“那不知纪宗主想要什么?” 纪清秋的目光直直落在了苏情脸上,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道:“我要他。” 苏情只觉得自己腰上的手臂一紧,抬头看时,凤长曦眼底卷起的戾气如漫天霜雪,看着纪清秋的眼神像是要将他大卸八块了。 苏情腹诽不已,暗骂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嘴上却还要安抚凤长曦。他看着纪清秋,嗤笑道:“我又没有利用价值,你要我干嘛。” 纪清秋挑了挑眉:“昭昭姑娘何必跟我绕圈子?宋煜,你若是能将苏情给我,纪氏一门任你差遣。” 宋煜显然没料到苏情还有这种用途,他的目光在苏情和纪清秋之间过了几个来回,道:“听闻前阵子纪宗主在云水瑶公然表示对明阳君的未婚妻有兴趣,原来是真的?” 纪清秋大方承认:“是又如何?” 宋煜:“这可不行,我把他给你了,万一他反过来唆使你在背后捅刀子,那我岂非得不偿失?” 纪清秋:“那你这就是逼我跟他们站在一边了。” 宋煜不吭声了。 他打量着纪清秋,早就听说这位年轻的纪氏宗主的思路很跳脱,不可按常理出牌。而纪清秋方才表现的也确实如此,他似乎对维护正道没什么兴趣,自从来到这里后也没有吵闹过,甚至一度心平气和的看戏。 最关键的是宋煜确实听谢淙说过纪清秋看上了苏情的事,但他没想到纪清秋居然不介意男女之别,所以是真的看上了苏情? 如果只以一个苏情就能换得纪氏的臣服,这对他来说无疑是笔合算的买卖。何况苏情只是一颗金丹的容器,取出后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凤长曦的灵脉被制住,藏阳又在自己手中,就算想反抗也没有那个能力。 宋煜:“纪宗主,口头承诺不算,你有什么能扣在我这里的?” 纪清秋终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我的命都在你手里,你还想要什么更值钱的?” 宋煜想了想,似乎真是如此。于是干脆道:“那等我先从他体内逼出金丹,再把人给你。” 眼见宋煜真的朝苏情走来,凤长曦立刻将苏情挡在身后。宋煜的嘴角弯起了嘲讽的弧度:“什么都不能做的明阳君,该不会想以血r_ou_之躯来挡着我吧?” 宋煜话刚说完便愣了一瞬,他没想到凤长曦居然真的近身来搏了。 苏情也没想到凤长曦一拳打在了宋煜脸上,直把宋煜打的连退了好几步,一侧脸颊顿时肿了起来。 宋煜用舌尖舔去嘴角的血迹,狞笑着道:“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能打到什么时候。”他说完便拧了拧十根手指,把指骨掰的“咔咔”作响。凤长曦早已忍无可忍了,根本不等他走过来就又冲了上去。 苏情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人如磁铁瞬间撞在了一起,凤长曦拽着宋煜的领口,猛地把他推到了最近的通天柱上,宋煜的后背狠狠撞了上去,肌r_ou_与坚硬的柱壁发出了一声闷响,痛得他眼前冒出了一片白光。 凤长曦虽是剑修,但凤氏一门素来注重弟子的体质修炼,不但基本功扎实,就连拳脚功夫都是寻常世家不可及的。这也是为什么苏情九岁来到凤氏后,虚弱的身体便越来越强健的缘故。 宋煜接连挨了几拳,嘴角的血迹更明显了。凤长曦将他抵在柱壁上,拳头如岩石般对着胸腹一阵猛击。他动作飞快,姿势变化间只能看清残影。宋煜还手不及,最后被他一脚踹到了脸上。众人只听到“咔”的响声传来,宋煜脖子一歪,被那脚踹翻在地,滚了好几下才停了下来。 凤长曦素来是知理守礼的君子,从不在人前真正动怒过。即便是除鬼煞妖兽也都是用剑或术,还从未有人见过他抡拳头就上的。而他的这番动作又如行云流水般利落,末了连发带都没歪,更别说衣袍整洁如斯了。 这下不止是苏情,就连云铮都惊的忘了眨眼。 宋煜狼狈的站了起来。凤长曦这顿拳脚虽然打的他吐了好几口血,却把他体内的暴戾之气也引上来了。 看来是他低估了凤长曦的能耐。还以为被制住了灵脉,没了配剑的明阳君不过是手无缚ji之力的空架子,没想到居然这么能打。 自从白氏一门倾覆后,宋煜便再没有遇到过有人可与他r_ou_搏了。他吐掉口中的血,也顾不得取苏情的金丹了,又与凤长曦缠斗到了一起去。 苏情在旁看的一阵心悸,虽然凤长曦并未落在下风,但回过神来的宋煜显然不像刚才那样纯粹挨打了。他正紧张的太阳x,ue都在跳的时候,有人突然走到旁边附耳道:“你的灵力怎么回事?也被宋煜控制了?” 苏情看着这人依旧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不由得怒上心头,方才要不是这人搅局,又怎会逼得凤长曦忍无可忍? 他不想理会纪清秋的纠缠,错开一步继续盯着那越打越猛的两人。 那两人打的难舍难分,虽看不到半点灵力鬼气的波动,但拳脚所带起的气流却刮的大殿上灰尘到处飞扬。附近的不少石块都遭了秧,大多都被踢的更碎了,细小的石子不时的jian到他们身上。 凤长曦一袭霜白长袍,本是静若处子的安然,眼下却动如脱兔,行动敏捷流畅,打出的每一拳都带着凌冽的风。虽不像初时都落在宋煜身上,却也逼得宋煜有些狼狈了。 而宋煜的拳脚功夫显然不是他的对手,虽然看出用尽了全力,却还是渐渐落在了下风,十招有九招都被避开了,剩下的那一招也被凤长曦顺势化开,打了个空。 纪清秋见苏情又不理睬,索性一把掰过苏情的肩,逼他面对自己。 苏情抬腿便要踢过去,结果被纪清秋捏住下巴,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一条舌侵入了口中,顿时他三魂七魄都震出了体外。 他脑海中空白了片刻,立刻反应过来这姓纪在干什么好事。他猛地咬牙,纪清秋的舌被他咬破了,本能的退了出来。还没看清他的神情便迎来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实在响,纪清秋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五道指印。 苏情刚打完便听到旁边一阵异动,他立刻转头去看,只见凤长曦被宋煜一掌击中了胸口,虽然站稳了,口中的血却涌了出来。 而凤长曦却没有看着宋煜,而是目呲欲裂的瞪着他这边。 第一百零二章 绮罗毁,白氏亡。 见他眼中烧灼的怒气都快失控了,苏情顿时心痛不已,迈开腿便想朝他跑去,结果被纪清秋一拽,惯性撞回了纪清秋怀中。 凤长曦见纪清秋居然还敢继续,哪里还记得宋煜在旁边,一个飞身便扑了过去。宋煜也不知在打什么算盘,居然站在原地不动,就这么看着他俩打在一处了。 在凤长曦扑过来的瞬间,纪清秋就把苏情推开了。苏情刚站稳就看到这两个在地上你来我往的打成了一团。凤长曦也不知是不是气疯了,动作再没了刚才的章法,居然是靠着蛮力狠狠揍着纪清秋。 但纪清秋也不是个只能挨打的货,他们现在都处于灵力被制住的情况。谁的力气大招式强自然就会赢。 凤长曦方才与宋煜打了半天,体力已经虚耗了不少,结果看到纪清秋强吻苏情,又因为心神剧震而挨了宋煜一拳。眼下体内气血紊乱,真气在经脉中翻滚着乱窜,本该坐下来导正归元的,结果却毫无章法的出招,不多时便觉得心口堵得慌。耳畔隐约传来苏情的叫喊声,他尚不及听清,便见被他压在地上的纪清秋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居然一头撞上了他额头。 这一下撞的实在狠,凤长曦只觉得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打转了,他伸手便要去抓纪清秋的衣领,可抓了个空。纪清秋自己也痛得不行,但见他眼中浑浊一片,猜他应该是被撞的看不清了,立刻顺势捏住他手腕,指尖一用力便按死了经脉。那剧痛令凤长曦肩一颤,脸上居然现出了痛苦的神色来。 苏情急火攻心,一眼瞥见旁边的地上躺着亦邪剑,立刻拿起来,指着纪清秋的脖子喝道:“放开他!” 纪清秋还是第一次被自己的剑指着,本来无动于衷的,但在看清了苏情眼底的杀意时,他居然怔住了,指尖一松便卸掉了钳制。 苏情赶紧把凤长曦拉过来,也顾不得纪清秋了,把亦邪一扔便去检查凤长曦的脉。 宋煜冷着眉目看着这一切,许久都没出声。白修宁一直在观察着他,见他眼中的情绪时而沸腾膨胀时而无动于衷,十分不正常,于是开口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宋煜被他问的没反应过来,不由得重复了一遍:“我想要什么?” 看他一脸茫然的模样,白修宁的眉又拧紧了:“你对白氏从没有归属感。即便当初以为为师死了,可如今为师就在你面前,你却非要继续作恶。宋煜,为师只是你想要一统仙门百家的借口,是吗?” 宋煜仿佛没听懂他说的,惊愕道:“师父是这样看弟子的?难道在师父眼中,弟子对师父的敬爱之情从不存在?” 白修宁:“你若真懂得何为敬爱,便不会不顾为师的名声也要作恶,甚至不惜一再伤害无辜的人来达成你的妄念。” 白修宁指着地上的苏情和凤长曦:“苏情何辜?他因你失去双亲,失去记忆,甚至连姓名都改了,堂堂苏氏的二少主却被谪儿藏在空庭岛上十年之久!凤少主何辜?因你对苏情的恶念,他寻了苏情十年,这十年来饱受的苦你可曾感受过分毫?” 宋煜没料到白修宁会忽然说起这个,正想辩解,白修宁又继续指着周芊蕊和云铮:“周姑娘何辜?大婚前夜平白没了性命,如今成了与为师一样的不人不鬼。云宗主何辜?被你掳来做为师的容器?宋煜,你可曾真正把人命当回事?你真的懂何为‘敬爱’?” 白修宁说完便捂住胸口,但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猛咳了起来。昊渊就在他旁边,立刻扶住他问怎么回事。他压下胸口不断漫起的痛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弟子:“为师当年收你为徒,便是希望可以化解你的戾气,令你学会什么是理解与包容,知晓何谓信任相依。但看来是为师错了,是为师做的不够好,以至于你心魔入障,一再害人。” 宋煜的唇张着,却许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白修宁这番训斥听到他耳中,却并未激起他的戾气,反而让他想起了数十年前。 在那一片山岚围绕的祁连山上,还是少年的他被师父领着进入山门,一步步踏着石阶,走向了当今仙门多少人可望不可及的存在——沧澜大殿。 沿途的风景是他从未见过的美。漫山的绮罗花在风中沙沙摇摆,空气中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他伸手摘了一朵紫色的花,放在鼻下闻了闻,只觉得那味道仿佛醉人魂魄,却意外的与他面前这一身素雪,衣摆上绣着淡紫色花瓣的人十分相衬。他不由得跑前了几步,绕到师父面前。 那时的白修宁眉目如远山般沉静,眉心的朱砂隐隐透着微光。因为还不曾遇见昊渊,所以气息是清冷的。如寒潭中的一朵素莲,净而不争,涤荡着难以亲近的疏离感。 宋煜将那朵绮罗花递给了白修宁,青涩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来。他道:“师父,这是什么花?” 白修宁接过那朵绮罗,修长的指尖点缀着淡紫色的柔软花瓣,竟叫宋煜看迷了眼。只觉得天下间怎会有这么好看的手,好看的他忍不住想摸一摸,却碍于白修宁身上冷然的气息而不敢僭越。 白修宁微微弯起嘴角,好听的声音伴随着山风徐徐拂过宋煜的耳。 宋煜记得,那时白修宁说:“这是绮罗花,乃白氏的家徽。你记住,以后守护绮罗便像守护白氏,绮罗在,白氏在。绮罗毁,白氏亡。” 幼时的他尚不解白修宁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也并未认真记住。但后来白修宁在他面前死去的时候,他却记起来了,真的一把火将漫山的绮罗花都烧毁了,连带着把白氏数百年的基业都烧没了,彻底毁了这个曾给他带来过温暖的地方。 他的师父都不在了,他要白氏有何用?白氏不过是白修宁的一个陪衬罢了,有没有都无所谓。但他最不能接受的是,他在白修宁心中,却比不上那个修鬼道的野路子重要? 宋煜狠辣的眼神看向了昊渊。 当年他与白修亭合谋,将白修宁从辅君的位置逼了下去。他以为这对白修宁来说会是一种无法接受的打击,以为白修宁会因此介意而回头,会抛弃昊渊。但他却万万没想到白修宁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身边只跟着一个昊渊。而他们这三个弟子一个都没带走,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给他们留下。 宋煜气到发狂,他要白修宁后悔,要白修宁尝到背叛他的滋味。于是他给白子燊出主意,让白子燊趁着白子监心神不宁之际造反,以白子监的性命为由逼白修宁回来。 他心想:师父,既然弟子无法让你留下,那师尊呢?你总不能连师尊的命都不顾了吧。 他没有猜错,白修宁真的回来了。 他的师父丢下了昊渊,跪在沧澜殿上,接受所有人的声讨与谩骂。他满意的看着这一幕,以为让师父吃点苦就能挽回一切,却没想到白子燊真的要毁了他师父,而且是用最残忍的毁根骨的方式。 那时的宋煜人微言轻,修为虽然ji,ng进了不少,却只是金丹初期。在白氏他没有话语权,只得私下去威胁白子燊。可白子燊那不要脸的臭老头居然叫白修亭来制服他,让他眼睁睁看着师父受刑。 要知道毁了根骨就等于毁了一个人的神智,即便他的师父真的回来了,那也是一个没有意识的活死人了。 这不是宋煜想要的。他要的是那个会关心他,会对他笑,会对他谆谆教诲的师父。他疯狂的挣扎,却被白修亭毫不留情的废了金丹。 他不甘心的吼着,满口苦涩的鲜血,却一点回天之力都没有。 直到白子燊要将术落在白修宁身上时,他终于看到了曙光。可这曙光却是这世上他最憎恨的人带给他的。 昊渊又杀了回来,但满殿上讨伐他们的人,以及外面包围着沧澜殿的其它世家宗主弟子们纷纷亮出了兵器。以昊渊一人之力,又如何能逆天? 为了护住他的师父,昊渊最终下了杀咒。 那是以炼魂术发动的杀咒。 咒阵中血色漫天,轮转的咒文如猩红的纽带将昊渊层层包围,一圈圈越缠越密,肆虐的鬼气不断积蓄着能量,震的十六根通天柱都开始摇晃了。 一时间殿内人人惊惶逃命,端正的仙门弟子犹如过江老鼠,不知多少人狼狈的撞在了一起,又有多少人前扑后继的往唯一的大门逃去,你挤我我推你,难看的像是街市上为了抢潲水而大打出手的乞丐们。 但还是来不及了。 昊渊身上凝聚的能量猛然爆开,如山崩之势,炸的沧澜殿地动山摇,炸的殿上所有人皆捂着耳朵跪了下去,眼耳口鼻中都有血不断喷了出来。 那股能量从殿门窜了出去,殿外的那些弟子也被波及了。一时间惨叫声连天,到处都是血流成河的景象,犹如置身修罗地狱。 宋煜看着大殿上躺满了五颜六色的家服,其中最多的还是白氏。那些淡紫色的绮罗花瓣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在每个人的衣摆袖口间翻腾着,然后被血染上,从清丽的紫化为妖异的红,变成了一朵朵陌生的花。 而人群的中心处,他的师父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昊渊一动不动。 师父低着头,凌乱的发挡住了容颜,宋煜很想冲过去抱住他,很想拂开挡在他眼前的发。可刚刚被废了金丹的身体重的犹如背了一块巨石,他拼命爬过去,却像一块破布一样缓缓擦着地面,所过之处留下的是蜿蜒丑陋的血痕。 白修宁在他快爬到的时候抬起了头。 宋煜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师父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那曾被昊渊浸润出的笑意再寻不见,就像被人抽出了魂魄。宋煜朝他伸手,他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放开了昊渊,缓缓站起来,走到了大殿之外。 宋煜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见他沉默的看着殿外的那些人,开始结印。 有白光从白修宁的掌心涌出,如大片云雾踏空而去。而那些灵力见人就钻,钻进丹田中,很快那些在地上拼命挣扎的人都停下了痛苦的哀嚎,纷纷昏了过去。 白修宁一边结印一边往更外面走去,灵力不断从他掌心漏出去,就像不断流失的生命力,很快他便连走路都不稳了,却还是没有停下。 宋煜急的不行,想叫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喉咙痛的像是被火烧了,他“啊啊”的喊着,直到彻底看不见白修宁的身影了,他才感觉到脸上一片濡shi。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是他拜了白修宁为师后便不再流过的泪。那是白修宁给了他一方天地,护住了幼小的他以后,他便不必再记起的痛苦和耻辱。 宋煜不知道自己怔了多久,直到外面再也听不到半点声音了,他才缓缓抬起头。 白修宁用尽了全部的灵力,单薄的身躯仿佛一张用力一吹就会飞走的纸。眉心的朱砂再不见灵光,而是像一滴干涸的血,粘在了那张苍白的脸上。 他走的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必须用尽全力。沧澜殿很大,对曾经的他来说,只需一点灵力便能眨眼间走到的距离,现在却变得如同隔着浩瀚苍穹一般遥远。 他很想走到昊渊身边去,可最终他还是没能如愿。 他倒在了距离昊渊不过两步远的地方,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宋煜此生都忘不掉当时的感受。 他就像被人重重的锁上了那道通往外界的门,而那曾经照亮了他孤寂的灵魂,为他引路护航的光,彻底的湮灭了。 ============ 那段过于惨痛的记忆是宋煜无论如何都不愿回想的,如今却忽然涌入脑海中,将他凌迟的措手不及。他痛的浑身发抖,终于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一股黑气从后背猛地窜出,瞬间形成一道黑色的火焰将他包围了。 他,走火入魔了。 第一百零三章 好啊,这是确定要反了是吧 祁连山上鬼气冲天,山脚下也不太平。 苏恒因为宋煜的搅局而赶回风庭水境,只得将苏情的安危暂时交托给凤君乾。凤君乾自然不负所托,幸而在宋煜来之前他便以灵鸟相邀云铮来谈白修宁的事,结果半路上与云然遇了个正着。 云然并不知云铮在宋煜手中,他只是得看到了灵鸟的讯息,想赶来看看会否有云铮的消息。 凤君乾将宋煜安排活尸袭击柳城,以及攻上碧临熙岸掳劫众人的事说了。云然也告知他白云镇的居民们可能被活尸掳走的事。二人合计,都认为应该是宋煜他们做的,于是立刻赶到了祁连山。 只是他们还没赶到祁连山,便察觉到前面一大股异样的灵力波动。越靠近头顶的乌云越厚重,紫黑的闪电一道接一道,雷鸣声挟裹着妖风不断迎面扑来。修为较高的弟子可以撑开剑气抵挡,但修为一般的便没这么好运了。 因为风势太大,不少人被沙尘迷了眼,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凤君乾只得将跟来的凤氏弟子和云氏弟子分为两拨,修为较低的跟在后面,跟得上的要随着他们加快速度。 他这边刚安排完,云然不知看到了什么,疾驰中的焚情说停就停,以至于后面一位云氏弟子差点撞上去。 凤君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目力所及的尽头处,虽然有尘雾缭绕,但似乎立着两片方阵。 这两方的人马都着深色的服饰,虽不相同却很眼熟。凤君乾只看了一眼便朝云然道:“应该是谢氏和周氏的弟子们。” 云然的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焚情承载了他的怒气,剑身青光大盛,释出的剑气猛地震荡开来,如一圈炫目的光波散去。 他冷笑道:“好啊,这是确定要反了是吧。那便不要怪我了!” 他说完便朝天伸出一手挥下,身后的一众云氏弟子们立刻追随着他直逼远处的方阵。凤君乾看云然毫不犹豫的冲过去,虽然还有些顾虑,却没有迟疑,带领着凤氏的弟子们追上。 只是他在靠近祁连山的时候不断抬头看着山顶。 祁连山是当世最高的一座山,只有万里无云的青空下才能遥望到山顶。而此刻黑云压境,能看到半山都不错了。只是凤君乾越靠近便越心惊,祁连山上明显设了防止闯入的结界,但不知是不是设结界的人心智不稳了,那结界不断释放出慑人的鬼气,缠绕着厚重的云层不断翻滚着。偶尔能看到几只乌鸦从云层中窜出来,但立刻就被闪电劈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焰。 凤君乾从背后的箭篓中取出一支三指粗的穿云剑,搭在了手中的紫霄弓上,朝着乌鸦窜出的方位s,he去。 紫霄弓与紫霄剑乃是凤君乾的两样武器,他虽为剑修,却对s,he箭一技十分感兴趣。在炼剑时一并锻造了这把弓,以同样的名字命名。只是他几乎不曾在外人面前用过紫霄弓,因此这把弓的名气不如剑。 但名气不足不代表它弱,比如那三指粗的穿云剑,由纯钢打造,普通人单手拿着都觉得重,何况是搭弓s,he日这种功夫。 穿云剑末端燃着一簇白色的灵光,破开重重妖风,ji,ng准的刺穿了那一处乌云。尾端的灵线一没入云层中便炸开了轰然的烟花,气流将云层逼散了不少,凤君乾一眼便看到了结界上流转的暗红色血雾。 那血雾本就不太稳定了,被凤君乾的灵力一炸,居然露出了一点缺口来。 凤君乾立刻看向云然的方向。云然早已闯入了那两大方阵中,身着白袍青纱的云氏弟子们跟随着他一道,如一抔星石洒进了黑沙中,顿时将那两方人撞的七零八落。 喊杀声陆续传了出来,很快就淹没了周遭肆虐的风声。凤君乾知道眼下不是在这耽误的时候,毕竟那两方人一看就是被留在此处对付他们的。 他转向身后,对着一身黄杉的女子道:“吟吟姑娘,请用你的琵琶一奏。” 苏吟吟是苏恒留给凤君乾的,为的是找到苏情时候第一时间护着他,因此一直跟在凤君乾身边。此刻得了拜托,她立刻结印,召出那把“空山恨”抱在怀中。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28节 她对凤君乾道:“凤宗主,吟吟灵力有限,无法同时控制这么多人的行动,我需要帮手。” 凤君乾招来十三位弟子,命他们跟随苏吟吟同去。苏吟吟向他行了个礼,说了一句“二少主拜托您了”便带着人走了。 苏吟吟的琵琶音有安神的奇效,但真正的用处是在控制行动上。虽不能支配人的思想,却可以令人手脚颠倒,短时间内不受控制。此法并非正道,亦极损使用者的灵力,所以苏恒从未让苏吟吟公开用过。除了凤君乾和凤长曦这两个人之外,再无人知道苏吟吟的这个本事。 但此刻凤君乾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与云然带来的弟子本就不多,既不能在此耽误,更不能折损。 他派给苏吟吟的弟子乃是阵法高手,他们可同时结阵,助苏吟吟将控制术用到极致。 十三名弟子形成一个大圈,将苏吟吟围在中间。他们同时结印,一个阵法如巨大的白色轮盘显现在半空中,灵光在咒纹间流转,释出耀目的光。空山恨的数根弦在一双玉手中奏出了战场厮杀般激昂的曲调,配合着阵法的灵力,顿时响彻山谷。 云然冷冷的看了一眼,他在苏吟吟来到的时候便带着弟子们抽身了,否则此刻在山谷中互相厮杀的便包括他们的人。 他正欲转身去跟凤君乾汇合,却见一人不受空山恨的控制,竟从混乱中御剑而出,直奔祁连山顶。 云然释出的怒气如流窜的青龙盘旋不止,掌心击出一道狂暴的灵力来。那人御剑的身法非常稳当,居然几个闪越就避开了。云然立刻追上,不断以灵力攻击对方。而凤君乾也从另一头追了上来,又抽出一支穿云剑对准了那褐色衣袍的男人。 谢淙再没了之前装到足以乱真的病容,眼见凤君乾和云然朝他包围了,他自知实力不及,与其冒险接招不如尽快与宋煜汇合。于是毫不恋战,不断将灵力注入脚下的剑,居然真的叫他险险逃入了结界中。 但他刚从凤君乾破开的缝隙中钻进去,就被一阵凶猛的鬼气撞的两耳嗡鸣不止,身体重重的砸在了结界壁障上。 凤君乾与云然后脚赶到,两人也遇到了那波躁动不止的鬼气。只是他们修为都比谢淙高,因此避开了。而云然在避开的同时又打出一道强劲的灵力,那鬼气如同被罡风切开的铁剑,与灵力擦出火光,居然烧了起来,点亮了结界内昏天黑地的环境。 凤君乾刚看清眼前的一幕就僵住了,这里面就像一个被瘴气弥漫的森林。 到处都是横七竖八躺倒的枯树,闪电劈过的痕迹多不胜数。焦黑的泥土中不断有鬼气破出,令空气越发压抑腐臭。 他们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混乱的叫喊声,两人惧是一惊,飞快的往声音来源处跑去。结果跑到近前一看,却是几具活尸抱在一起发出无意义的叫喊声。 那些活尸似乎看不到他们。云然心惊不已,若云铮真的在这里,绝不会是这般乌烟瘴气的混乱局面。可若云铮不在,他又能去哪? 云然不过恍神了片刻,便被凤君乾猛地一推。他连退了几步才站稳,定睛一看,一团鬼气落在了他方才站着的地方,已经炸了一道深坑出来,焦土还不断散发着滚烫的黑烟。 而凤君乾则盯着那团鬼气的来源处,缓缓道:“谁在那?” =========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苏情一边给凤长曦揉额头一边问道。昊渊的耳朵最灵,他凝神了片刻,最后摇头道:“什么都没有,还是跟刚才一样的吵。” 他指的吵是活尸的叫喊声。方才宋煜骤然发狂后便走火入魔了,不管白修宁如何叫他都没用。他的神智仿佛与外界隔绝了,神态像极了嗜血的恶鬼,两只眼球犹如被泡在血水中,染的通红。他不断的朝周围打出破坏力极强的鬼气,将本就摇摇欲坠的沧澜殿轰的几乎要坍塌了。 苏情等人见他已经失控了,于是立刻避开他朝着殿外跑去。周芊蕊行动不便,依旧是云铮背着她。纪清秋虽然被凤长曦狠揍了一顿,却果断负责殿后。 所幸宋煜是真的癫狂了,居然没有追上来。他们一路朝着最近的树林跑去,路上不知砍了多少活尸。纪清秋那把亦邪剑染满了腐臭的黑血,身上也jian了不少,俊朗的五官再不复风流公子样,却多了一股沉稳不崩的气度。 苏情对他的态度也从最初的厌恶有了些许改观,只因纪清秋这一路是真的护着他们厮杀。毕竟只有他一人有武器,而进入树林后活尸不断,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纪清秋完全承包了他们的护卫工作,一刻不停的厮杀着,居然真的没让他们受到半点影响。 但这种改观也只维持了片刻就又崩坏了。 凤长曦伤的不算重,很快便加入了战局,但纪清秋总是有意无意的一剑砍来,虽然像是为他解决眼前的活尸,却总是jian得他一身血污。 凤长曦是个有洁癖的人,纵然不会因为这个而发作,却被他点燃了方才熄灭的怒火。两人又从砍活尸变成了互相斗殴,奇妙的是他们一边打对方一边还能继续砍活尸,完全不影响动作。 苏情一开始还会劝几句,后面索性不管了。反正凤长曦的伤没什么大碍,而他也确实想让凤长曦教训下纪清秋。 他看着云铮道:“轩和君,你和周姑娘为何会在这?” 云铮背着周芊蕊赶路,周芊蕊主动承担了解说工作。苏情这才明白宋煜的手段,居然有本事把人cha到云水瑶去,而且还是能进入碧落园的亲族弟子中。看来宋煜的这盘棋真的谋划了很久,此番发动,想必就是要斗个鱼死网破了。 他又问:“那清和君并不知道你们的行踪了?” 云铮:“他应该早已发现我们不见了,就是不知是否能察觉到这里。” 苏情:“凤宗主在活尸攻柳城前便传了灵鸟给你,想邀你来碧临熙岸与我师公一谈。想来清和君应该已经跟凤宗主汇合了,他们定会很快追来祁连山的。” 经他一提,云铮才将目光又转向身旁的两人。他看着白修宁始终紧紧蹙着的眉,开口道:“君上可是在担忧宋煜?” 白修宁摇头:“我是担心这座山下的东西。” 第一百零四章 你能否帮师公照顾一下昊渊? 云铮:“君上可否直言?” 昊渊被宋煜的鬼气侵蚀了颈部,说话就像砂砾摩擦一样,但他感觉不到痛,他道:“修宁,你是担心磐石阵法会被启动?” 白修宁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磐石阵法?”苏情cha嘴道,他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了在空庭岛时看过的一本书,那本书的名字是《乾坤七十二阵》。但其实书中记载了七十三阵,这第七十三阵便是磐石阵法。书中并未详细描述过,只以寥寥几句概括,说此阵是以万古之血铸就,长眠于某座山的深处。一旦阵法被触发,便会引发地动山摇,将周遭的一切都吞没于阵法的乾坤幻境中,再寻不见。 “师公,莫非磐石阵法所在的山便是祁连山?”苏情惊愕道。 白修宁看他这反应便知他也明白了,道:“祁连山早已是座死山,没有任何生灵之气。宋煜若继续释出鬼气,只怕这附近的磁场会被他所乱。磐石阵法是白氏先祖在祁连山设下的,以y阳两道的平衡来压制。当年白氏覆灭,祁连山上生灵涂炭,磐石阵法本该出势吞山。但如今祁连山还在,就说明阵法当年并未启动。” 他一席话说下来,众人已经明白了什么情况。云铮顿时停了下来:“祁连山若毁,只怕我们也都出不去了。” 白修宁看着昊渊,犹豫了片刻。而昊渊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刚张口便听到耳畔一阵风声袭来。因为身边只有白修宁的气息,所以他并未防备,就这么被白修宁一下放倒了。 “师公!你这是?”苏情从另一边扶助昊渊,白修宁抿紧了唇,松开被昊渊一直牵住的手,眉目间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逝。 他看向苏情:“你能否帮师公照顾一下昊渊?” 苏情第一反应是猛地拽住他的手腕,也顾不上是不是失礼了,急道:“师公你想干嘛!” 他曾在白修宁的记忆中待过一段时间,知道白修宁是个面冷心热,被责任感压了一辈子的人。如今白修宁能狠下心弄晕昊渊,又一句都不肯交代,必然是要独自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 苏情虽未经历过当年的记忆,却知晓个中厉害关系。白修宁的安危牵动着他的师父和昊渊,他哪里会放他再去冒险? 白修宁并未因为他的举动而生气,反而耐心道:“我已是个死人,再差也差不过现在了,但我不能因为己身而累及你们。宋煜的目的是我,也唯有我可以解开他的心魔。” 凤长曦与纪清秋早已停下了斗殴,而附近的活尸也清扫的差不多了。听到白修宁这么一说,凤长曦也不同意。他道:“君上,我们大可先离开祁连山。相信家父已经带人赶来了,我们与他汇合,其余的再做商量。君上此身比祁连山重要太多,切勿再次冒险。” 白修宁摇了摇头,居然露出了有些疲惫的笑意,语气也不那么沉稳了:“祁连山虽被宋煜焚毁,但它毕竟是我白氏一脉的传承地。而宋煜也是我亲手养大的弟子,他造的孽,我这个做师父的理应承担后果。” 他说完便垂眸看着失去意识的昊渊,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居然那么相似。命运似乎不曾真正的放过他,让他与昊渊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如今却又要再面临一次。 只是此次一别,他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那么幸运的再看见昊渊了。他其实很舍不得,舍不得松开昊渊那总是牢牢牵着他的手。 他这一生不曾亏欠过任何人,唯有昊渊。若可以,他多想不做白修宁,只做一个乡野间的普通人,对外面了无牵挂,与昊渊留在那片绮罗花盛开的小小世界里,相伴终老。 可他终究没办法完成这个美梦,因为他是白修宁,因为他的人生并不是属于自己的。 也许当年,他便不该搭理那人无赖般的纠缠,不理会那人近乎浪荡的夸赞,不被那人太过耿直的热情给感染,也许就不会沦陷,更不会铸就这错误的一生,连累那人陪着他一起死去。 他不曾想过自己会心悦上谁,修真这条路一旦踏上了,便意味着清心寡欲。何况他肩上背着那么沉重的负担,又怎会有时间沉沦和放纵呢? 但他还是对昊渊点头了。 他清楚记得昊渊当时的神情是那么的欢喜,形容他就像天地间最珍贵的瑰宝,说自己何其幸运,能拥有他。 他当时只觉得无奈,昊渊从不吝啬对他说情话,可他哪里是什么瑰宝?明明就是一块古板无趣又沉闷压抑的顽石。 他真的不知道,原来在昊渊眼中的他是那么的好。 很多事直到重活一回后,他才看明白,才悟透那些道理。可岁月还是太匆匆,躲在山中的日子虽无法见天日,却是他这一生最感恩的时光。 如今再看,也恍若隔世了。 白修宁停下了越发失控的思绪,苏情怎么都不肯放开他。就在僵持不下时,云铮开了口:“君上,宋煜虽是您的弟子,但他伙同谢淙和周氏兄弟想祸害当今仙门,这便不是您一人需要承担的了。当年祁连山上的真相如何我尚不明,但君上您却如传言中那般清朗正直。若您愿意,无论是讨伐罪魁祸首还是平复祁连山的祸乱,我云铮都会倾力相助。” 苏情忙道:“对啊师公!人多力量大,我苏氏也会全力相助的!” 凤长曦也道:“君上,白先生还在碧临熙岸炼丹,您若一去不回,别说白先生定会悔恨不已,昊渊定也不会受丹,而会选择随您而去的,您真的舍得吗?” 他们这番话说出来,其实最叫白修宁不安的还是凤长曦所说的。那话似乎点醒了白修宁,让他意识到自己若是再次死了,昊渊也许不会独活。 不,不是也许。白修宁看向了昊渊,以他对昊渊的了解,昊渊定会随他而去的。 白修宁可以对自己狠,却没办法再对昊渊狠。 这几十年的相伴下来,昊渊对他而言早已不是当初那样了。若说以前的昊渊只占着他内心的一部分,如今却是把其他的都挤到了边边角角去,肆无忌惮的霸占着他的全部心力。 他是被一连串的变故扰的心神混乱了,所以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到么? 白修宁捂住了眼睛,这个动作他从前断不会在人前做,但这一刻他却不想松开手了。 他觉得无法面对眼前的一切。 他刚刚还认为自己是宋煜的师父,应该去承担宋煜种下的恶果,哪怕因此再丢了性命也无法。 可现在,他却不想了。 他不知道是云铮他们的相助令他有了逃避的念头,还是因为昊渊。 方才被压在心底的不舍像是翻了天一样灌满了脑海,他发现其实他真的不想去,不想死在没有昊渊的地方。 当年死的那一刻,他是多么希望可以走到昊渊身边,多么希望能躺回那个总是能让他安心的怀抱,多么希望能与昊渊再十指相扣一次?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如愿。 他不想再抱有那种绝望的遗憾了。 白修宁放下了手,他的目光缓缓的转过眼前的每一个人。除了站在一边神态难以捉摸的纪清秋之外,就连周芊蕊都担忧的看着他。 他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同。 上一世,他的身边只有昊渊相陪,所有人都要他去死。可这一世,他的身边不只有昊渊了,这些对他来说其实算是陌生的人却都愿意站在他身边,希望他活下去。 这是多么讽刺的轮回啊? 一阵悉索的动静悄然传来,凤长曦与纪清秋立刻摆出防御的姿势转向声音来源处,结果视线刚与对面来的人撞上,便见那人脸上涌出狂喜的神色,竟不顾仪态飞奔而来,毫不犹豫的将云铮搂进了怀中。 云铮被那冲撞的力道弄的险些没站稳,好在云然下盘稳,把他紧紧的抱住了。 云铮在看到云然的瞬间松了口气,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就好像终于找到了方向,可以放心走下去的感觉。 他并不知道这种依赖算什么,但他却下意识的闭上了眼,靠在了云然怀中。 直到凤君乾的脚步声惊扰到了他,他才想起现在是什么情况,急忙推开云然。可云然却把他抱的死紧,怎么都不肯放开,见云铮一再要推自己,云然居然捏住他脑后的头发,在他抬头的那一刻封住了那双唇。 凤君乾的脚步声猛地停止了。苏情东张西望了片刻,发现凤长曦目不转睛的在看他,索性退到凤长曦身边,附耳不知说着什么。 凤长曦听了一会,耳根红了,却微微弯起嘴角,看着他的眼中写满了眷恋之情。 白修宁则蹲下去看昊渊,想把他弄醒。 周芊蕊虽然看不见,却感觉到他们应该在做着什么才会令所有人都安静了,于是悄无声息的转过身去,用背对着。而那个纪清秋又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走到周芊蕊面前蹲了下去,拍拍自己的背。 周芊蕊不知他想干嘛,却听到他说:“接下来他应该背不了你了。你不是走不了吗,上来吧。” 第一百零五章 若我救活他,你愿意跟我走吗 云铮被云然夺去了呼吸,但脑海中却十分清醒眼下是什么情况,周围都是些什么人。他急的不行,云然怎可在外人面前这样吻他,这岂非是要将这种不被人接受的感情放到了人前去? 云铮很清楚白修宁与昊渊的结局为何会如此惨烈,最大的原因是他们的身份相悖,以至于世所不容。 而自己和云然的关系,难道不比他们更不齿吗? 云铮思及此,终于再忍不住,狠狠咬了云然的舌。云然终于放开了他,却将他的头紧紧按在肩上,口中不断喃喃着“你无事太好了”之类的话。 云铮又推了他好几下他才肯放开,可刚看清他的脸,云铮就呆了。 云然眼中的脆弱仿佛用力一折就会断掉的麦秆。那极力忍耐着的模样不知为何,让云铮想起了小时候的他。那个一天到晚跟在自己身边,对别人耀武扬威,对自己却千依百顺的孩子。 这一刻,方才还在云铮心中拼命膨胀的恐惧感又被这份熟悉的安心所取代了,他居然无法再责怪云然了。 苏情转头看了凤君乾一眼,只见这位凤氏宗主又是一副超然物外的背影,仰着头不知在看着什么。苏情想起他第一次在客栈中见到自己跟凤长曦的时候,也是这般非礼勿视又有些无可奈何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居然笑了出来。 凤长曦不解他在笑什么,却见到了他脸上久违的笑意,心中一暖,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被苏情的笑声一打岔,云铮断成了两半的理智终于又接上了。他赶紧推开云然,走到凤君乾那边道:“凤兄如何来的?” 苏情附在凤长曦耳畔悄声道:“我发觉轩和君挺可爱的,他分明可以直接问云然,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走到你爹那边去?而且你看到没,他刚才有几步居然走的同手同脚。他可是云铮啊,居然同手同脚。笑死我了。” 苏情本就不是悲观的性格,刚才一连串的变故虽然压抑着氛围,可他却并未灰心过。他一直相信,他们这么多人总会有办法的。事实证明抱着希望是对的,这不,救兵到了。 凤长曦见他笑的开心,虽然是打趣云铮,却也难得的没有提醒他。只是亲昵的用唇撕磨着他的鬓边,极为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苏情本来还在笑的,结果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肃然瞪大眼看着凤长曦,仿佛自己刚才听错了。 凤长曦弯着眼睛,温柔的神态仿佛月下的一朵玉兰花,虽凌空自持,却透着幽兰的馨香。 苏情只觉得心又有点失控的乱跳了,也不知是被云铮影响到了,还是因为凤长曦的那句话。他鬼使神差的靠过去,就这么含住了凤长曦的唇。 他忍了很久了,从方才被纪清秋s_ao扰起,他便想用吻来安凤长曦的心。只是一连串的变故根本没有这个机会,也容不得他去想这些不正经的心思。 耳畔隐隐传来云铮和凤君乾的说话声,他虽然克制着自己,却抵不过凤长曦的主动相迎。为了不让他的模样被纪清秋看到,凤长曦腰身一转便将他笼在了身后,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纪清秋冷着一双眉目,也懒得去看他们,而是背着周芊蕊走到凤君乾那边,想听听现在是什么情况。 云铮见他走过来了,便将方才一直压在心头的疑问说了,只是当着凤君乾的面,说的没有那么直接:“纪宗主,你方才为何故意那么做?” 他指的自然是纪清秋对苏情恶语相向,以及与宋煜的那番对话。纪清秋不想在凤君乾面前说这些,于是避重就轻:“轩和君不必担心我的立场,我没兴趣与他们这些小人为伍。” 云铮看了他一眼,居然直接挑破了他的心思:“所以你方才那样是为了先救下苏情?” 纪清秋嗤笑道:“轩和君高看我了,纪某没有那么无私。” 云铮笑着摇头,既然纪清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那他也没必要再坚持了,于是对凤君乾道:“凤兄,你们刚才抓到的人在何处?” “什么人?”纪清秋问道。 凤君乾指着身后的一个方位:“就在那边。纪宗主一定没想到,周惊鸣所中的毒是谢淙下的吧。” “什么?!”这下别说是纪清秋了,就连周芊蕊都颦起了眉。 “方才我与云然遇到了正要从结界逃出去的周惊羽,将他与谢淙一起制住了。却不想他二人一碰面就互相谩骂了起来,特别是周惊羽,似乎想杀了谢淙。”凤君乾顿了顿,又道:“我觉得不对劲,于是一番逼问,周惊羽便说出了谢淙给周惊鸣下毒一事。他说若非是宋煜一直袒护谢淙,他早就去灭了谢氏满门了。” “所以周惊羽刚到祁连山就不见了?我还在想这畜生跑哪里去了,他居然是要去杀谢淙?”苏情不知何时与凤长曦走了过来,听到凤君乾这番话便冷笑道。 凤君乾:“他之前受伤颇重,行动缓慢,再加上宋煜的结界难闯,若非我将结界破开一道缝隙,他也没办法下山去。” 这时候云然匆忙走过来道:“我看沧澜殿应该快撑不住了,赶紧先离开吧。” 凤君乾立刻为凤长曦解开灵脉的钳制。苏情走到白修宁那边,见昊渊已经醒了,白修宁陪着他不知在说些什么。昊渊的神色一直有些激动,死死的拽着白修宁的手不放。 苏情不用听都知道是什么情况,但眼下事态紧急,他过去将众人的盘算说了。白修宁便与他一左一右扶着昊渊,众人往结界的那个破口赶去。 这一路上还有不少活尸又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但眼下他们早已不是来时的狼狈样了。凤长曦虽没有剑在手,但凭着术与灵力,顷刻间便将那些活尸都爆了头。 纪清秋背着周芊蕊默默的走在前面,居然也没有转身s_ao扰过苏情,仿佛刚才的那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 苏情心中虽然存疑,却也没空想这些,很快他们便赶到了结界的破口处。 只是刚到那边便看到了一抹明黄的身影,苏情眼前一亮,只见苏吟吟抱着她的空山恨,站在谢淙和周惊羽身边守着。见他们来了,苏吟吟脸上现出喜色,立刻迎上来对他行礼:“二少主,您安然无恙就好。” 苏情:“吟吟姑娘,你怎会在此?” 苏吟吟:“宗主命我前来护着您的安危。” 苏情:“那水境怎么办?” 苏吟吟:“二少主别担心,水境有我大哥在,乱不起来的。宗主赶回去也是为了稳定人心和局面。” 她说的镇定自若,苏情这才松了口气。周惊羽见到他没事,眼中的恨意又深了几许,只是被绑的浑身都动弹不得,也只能用眼刀子了。 苏情才懒得管他,眼下最重要的便是那磐石阵法。而凤君乾与云然不知道这个情况,于是他便简要的说了。 本想说众人合力试试看能不能制服走火入魔的宋煜,却没想到苏吟吟先一步拦住他:“二少主,吟吟想会一会宋煜。” 苏情没想到她会忽然提出这种要求。只是她话音刚落,凤君乾也似乎想起了什么,忙看着云然道:“清和君,不如我们助吟吟姑娘一臂之力,也许真能制住发狂的宋煜?” 云然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方才苏吟吟以琵琶音制服了山脚下的混乱,若眼下真的可以用此法控制住宋煜,那便不会造成伤亡,真的是最好不过了! 他立刻同意,苏情等人没见过方才苏吟吟奏琵琶的一幕,皆是不解,凤君乾解释了情况。众人皆同意此法,但宋煜毕竟修得炼魂术,此刻又走火入魔陷入了癫狂中,为了确保无失,凤君乾要凤长曦也一起去。 凤长曦本是担心苏情的安危,但眼下也知晓轻重,便叮嘱苏情千万不能离开众人。 只是他们前脚刚走,便见一直不出声的白修宁忽然慌道:“昊渊?!” 苏情转头看去,只见昊渊虚弱的倒在了白修宁怀中,任凭白修宁如何摇晃他都没了反应。 苏情是知道昊渊那一身无法愈合的伤的,他猛地想起方才宋煜用鬼气侵入昊渊颈部的事,立刻走到昊渊身边检查。 白修宁的指尖都在发抖,怎么都没办法稳住心神。苏情的神色也渐渐慌了起来,他下意识的去看白修宁,有些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而且以白修宁的医术,有些话也不必他说。 白修宁的瞳孔慌乱的颤着,口中似乎想说什么,但那双手却只能无措的握紧昊渊的手。仿佛稍微松开一点,他就会失去了所有一样。 云铮走过来道:“怎么了?” 苏情知道有些事是瞒不住的,而且眼下也没必要瞒着了。他痛苦的看着云铮,唇开合了好几次才把话说出来。 他说,昊渊恐怕不行了。 白谪还远在碧临熙岸炼咒丹,因为炼丹的时候不能被打扰,所以根本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一切。 没有咒丹,昊渊必死无疑。 苏情想安慰白修宁,但见白修宁无神的瞳孔中那令人窒息的绝望,他又无法开口了。 对他师公来说,眼下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白修宁也没有再叫昊渊的名字,而是低下头,将昊渊紧紧的抱在怀中,与昊渊脸贴着脸,仿佛如此就能挽回些什么一样。可昊渊的手却垂在地上,手指的弧度就像一点力气都没了,无力的摊着。 苏情哪里能见得这样的一幕,他是最清楚这两人的感情有多深的。他不由得转过身去,一拳拳打在了树干上,以此发泄着心中汹涌的苦涩。 他打了好几拳,直到有只手忽然伸到他与树干之间,接住了他已经开始流血的拳头。 他转头看去,纪清秋那张脸出现在视野中。他本想抽回手的,却见纪清秋怔住了,指尖摸到了他的脸。他赶紧躲开,纪清秋道:“你哭了?” 苏情这才猛然惊觉,他胡乱的抹掉脸上的痕迹,不想去看纪清秋。纪清秋却又走到他面前,指着昊渊问道:“他对你来说很重要?” 纪清秋并未再做出轻薄的举动,苏情此刻心郁难舒,不由得又看向了白修宁。白修宁一直低着头没有动过,如一座雕像般固守着昊渊。 苏情无措的收回目光。纪清秋见他拼命压抑着悲伤,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异样的情绪钻了出来。 他想了想,忽然说了一句让苏情震惊的话:“若我能救活他,你愿意跟我走吗?” 第一百零六章 纪宗主,你为何如此执着我? 纪清秋这话刚说出口,别说云铮和周芊蕊了,就连一直没有动静的白修宁都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 然而纪清秋却无动于衷,只是盯着苏情看。 “什么意思?你能救他?!”苏情却没管纪清秋的要求是什么,反而猛地拽住他领口,气势徒然变得凌厉了,甚至有些凶狠得看着纪清秋。 纪清秋被他这样拽着,反而笑了起来:“我是说如果我能救他,你愿意跟我走吗?” “什么叫如果!”苏情只觉得胸口剧烈起伏着,一种与绝望全然相反的希冀不断敲打着他的意识。若能救昊渊,若真的能救昊渊…… 那白修宁定然能活下去,师父也不会痛苦绝望,他们可以一起住在空庭岛。从此不再被这些破事连累,没有了纷扰,只有平安喜乐,这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这是他满心期待的。他以为,只要事情结束了,就能实现的。 可昊渊却撑不到那时候了。 师父不在,长曦不在,天知道他刚才有多惊慌。只有他陪着师公,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昊渊若真的走了,只怕师公也会在他面前消失。 他该怎么跟师父交代?他没有守住师父最重要的人的这件事? 纪清秋扬起的嘴角又僵直了,他又抬起手来,苏情不知道他想干嘛。却被他摸到了自己的眼睛,苏情赶紧偏开头去,纪清秋又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容不比刚才那般自负,反而有了些自嘲的意味。 纪清秋看着指尖上shi润的晶莹,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苏情听的。 他道:“别再哭了,再哭,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苏情又哪里想哭给他看?闻言只得咬紧牙关,把脸一抹,喝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快点说,你能怎么救昊渊?” 纪清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白修宁。 白修宁的双眼不再像刚才那样沉寂的毫无波澜,而是用力克制着期待。但纪清秋却没有因为这双眼而动容,他道:“我有一枚洗髓丹,你该听过它的效用。” 苏情猛地抽气,洗髓丹…… 他听师父说过,那是集天地灵气,用愕仑仙山的不死草所炼制的仙丹。洗髓丹可以药白骨,活死人,更可以重铸筋骨血脉,提升修为。虽然被传的神乎其神,却至今无人得知其炼制的方法,就连愕仑仙山的不死草也不曾有人真正见过。 它只存在于传说中,可纪清秋居然会有?这让苏情震惊不已,却根本不敢信。 白修宁与云铮也都听过洗髓丹,却也是都不曾见过。云铮道:“纪宗主,你怎会有洗髓丹的?” 纪清秋知道他们不会轻易相信,于是道:“你们可曾听过我纪氏先祖在愕仑仙山落难的事?” 云铮:“自然听过。” 纪清秋:“先祖曾于愕仑仙山有过奇遇,最后虽仙逝了,却留下了两颗洗髓丹。因洗髓丹的功效会惹来外人觊觎,故此事乃我纪氏一门宗主之间流传的秘密,外人从不知晓。” “两颗?”苏情抓到了重点。 纪清秋毫不掩藏:“两颗。” 苏情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眼眶越来越红,抓住纪清秋衣领的手也开始抖。他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却还是让纪清秋听懂了他的请求。 纪清秋果然摇头:“此物如此珍贵,我不可能无偿给予的。” 云铮见苏情大有要发火的征兆,忙从中周旋:“纪宗主,救人一命便是为自身积功德。你何妨不提一个苏情能给得出的条件?这样为难他,你于心何忍?” 云铮素来擅长以理服人,只是这回他的话在纪清秋耳中完全没半点用。纪清秋坚定不已:“我可以两颗都给他,但我要他。” 苏情本已气急败坏,但云铮的那番话却让他冷静了下来。他知道纪清秋的目的是自己,眼下发火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他本不想问这个让他无比难堪的问题,但若是不搞清楚纪清秋的目的,他如何想办法弄那两颗洗髓丹? 他道:“纪宗主,你为何如此执着我?” 纪清秋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我也不知道,我活到现在从不缺女人,所以我也不懂这是为什么,我就是想要你,不管你是男是女。” 他说的可以算是无理取闹了,苏情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拳头都捏起来了,结果身后一人幽幽的开了口。 “苏情,算了,无谓强求。”白修宁缓缓道。 苏情立刻转头去看他:“师公!我……” 白修宁又将昊渊抱紧了些,道:“你帮我转告谪儿,让他莫要再怪自己。他与我师徒一场,于我而言是幸,于他而言却是苦。我这个做师父的实在无能,从前护不住他,而今却要他反过来担心我。” 他一口气说完,苏情却又开始心惊了,这话实在像极了遗言。他忙跪到白修宁面前:“师公,弟子不会帮您传话的,您若真觉得愧对师父,就亲自跟他说!” 白修宁摇了摇头,又垂眸去看着昊渊:“当年便是他先我而去,如今又是。也许这便是我和他的命。逃不脱,那便不逃也罢。” 苏情:“师公!” 白修宁:“苏情,师公本无心累你,却害了你半生。你虽丹田被废,但未必无法恢复。你有我的金丹,不如试试修炼魂术。此法虽被正道不齿,但真正的炼魂术并不会祸害人,否则我也不会给昊渊炼了。你若需要就找谪儿,正本在他的。” 苏情怔了片刻,但眼下哪里是管自己修为的时候,他又想拒绝。一旁的周芊蕊实在听不下去了,对纪清秋道:“纪宗主既然心悦苏情,为何又要如此心狠?若你今日真的放任修宁君上和昊渊死在他面前,你觉得此生他还会原谅你吗?” 周芊蕊这番话并未带着强烈的斥责,却让纪清秋听愣了。 他心悦苏情? 纪清秋莫名其妙的看着周芊蕊,眼中甚至带着嗤笑之意:“周姑娘说什么心悦呢?我只是想得到他罢了。” 周芊蕊无奈的摇头:“不知纪宗主是不是从未心悦过人,因此自己都没弄明白。你今日种种做派,不论是拿话激怒苏情,还是与明阳君大打出手,甚至是现在以洗髓丹相逼。你莫非都没想过自己为何会如此失控吗?” 纪清秋本来还想反驳的,结果周芊蕊一席话说下来,他张了张口,却是哑了。 苏情也转头去看他,这个问题自己作为当事人没办法说出口,可周芊蕊作为旁观者却为他说话了。他不由得感激的看向周芊蕊,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芊蕊见无人回答,她便自顾自的继续:“纪宗主,芊蕊曾经因为心悦清和君而走错了一步,以为要挟他便可令他看着我。结果他真的愿意娶我了,但我知道,他是被迫妥协的,他心中的人不会是我。” 周芊蕊提到这个,云铮的心又悬了起来。可周芊蕊也只是用来举例,她似乎并不介意将自己的污点摆在人前,而是认真的“看”着纪清秋的方向,恳切道:“心悦一个人是希望他快乐的。若自己不能给予他快乐,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啊。你今日所为却不觉得有问题,但他朝有一日醒悟了,定会后悔终身的。” 纪清秋终于把目光转向了苏情,虽然他依旧觉得周芊蕊说的很荒唐,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他恍然发现,他居然担心周芊蕊会说中,万一苏情真的恨他了,他该怎么办? 他想起了方才制住凤长曦经脉时,苏情拿亦邪剑指着他,那双眼中的杀意是认真的。 当时太过混乱,他并未细想原因。如今想来,他对苏情做的种种,确实从头到尾都在强迫。可他纪清秋又何曾强迫过任何人?从来都是他一个眼神别人便投怀送抱了。何曾像苏情这样,软硬兼施都没用? 纪清秋低头看了眼腰间悬挂的月盈玦,那两颗珍贵无比的洗髓丹就被他塞在月盈玦里。而这块月盈玦他从未离过身,就算是喝花酒醉倒在勾栏院中,他也不曾紧张过会不会弄丢。 他修为虽不及凤长曦,却也足够带领纪氏一族站稳六大世家之一的称号。加上他天性懒散,所以什么修为,什么进阶在他眼中一点也不重要。对他来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活着的意义。 身为纪氏一门的宗主,他从未试过要什么而得不到的。 所以苏情…… 他又去看那张脸。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被这张脸迷惑了,还是其他的。但若只是脸的话,又怎会不介意性别? 他也说不清,想不明白。但他却摘下了月盈玦,朝苏情扔了过去。 苏情立刻接住。 这月盈玦触手冰凉,通体雪白温润,没有半点瑕疵。它之所以叫月盈玦,是因为外形像一轮满月,上面雕刻着渐层的薄云,十分ji,ng美。而它唯一的装饰便是底部垂着的红色流苏,那流苏冰软细致,一眼便知是用上好的蚕丝来编制的。 苏情不解的看着纪清秋,纪清秋则面无表情道:“你将它砸碎吧,洗髓丹收在里面。” 苏情震惊不已,手中冰凉的月盈玦仿佛忽然被滚水烫过,令他差点没拿稳。纪清秋见他居然没有马上动手,以为他不信,于是走过去,拿起那块月盈玦用力在地上砸去。 纪清秋的月盈玦乃是找工匠特制过的,表面看着平平无奇,其间却有两个孔洞,用来收藏这两颗仙丹。历代的纪氏宗主都将洗髓丹藏在密室中掩人耳目,而他却秉持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所以从来都随身带着。 苏情看着那碎成几瓣的月盈玦,以及掉出来的那两颗ru白色的丹丸,终于抬起头去看纪清秋。 纪清秋罕见的没去看他,而是拿起那两颗丹走到白修宁面前蹲下:“修宁君上,我与你并无仇怨,但请你不要见怪,我也确实没理由一定要救你和昊渊。只是周姑娘说的对,我不该以此为要挟,要任何人付出代价。这两颗洗髓丹虽来自我纪氏先祖,但它一直被收藏着,始终没有发挥用处的时候。若真能救你和昊渊,也算我为祖上积德吧。” 第一百零七章 来晚了,抱歉。 四人刚赶到沧澜殿附近就听到一阵轰然的巨响,分别跳到最近的高点上观察,只见那座数百年来都屹立不倒的白氏象征居然从一侧开始坍塌了。 烟尘像是被龙卷风扫过一般漫上半空,一时间耳畔响彻地动山摇的轰鸣,地面也开始不断摇晃起来。 随着大殿的垮塌,数不清的石块砸落。大点的把地面砸凹了,小一些的到处滚。而那十六根通天柱也陆续倒下,每一根都在地上jian起极强的气流和飞沙,不多时便看到地面上被砸出了十多道可怕的裂缝。随着倒塌的加剧,整座祁连山也开始震荡了。 “山可能要崩了!”凤君乾道。 眼下根本不是管宋煜的时候了,苏情他们还留在树林的结界中,当务之急是先带着他们撤退。 四人合计后立刻退回树林中,但刚赶到入口便察觉到身后一阵汹涌狂暴的鬼气逼了过来。凤长曦最先回头,却在看清宋煜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宋煜早已没了刚才的“人”样。 他身上的衣服被鬼气撕扯的破破烂烂,皮肤黑的像是被烧焦了,浑身有数不清的伤口。每个伤口都在往外冒着黑血。 他就这样悬在半空中,长发像黑色的海草,随着周身乱窜的气流沸腾着,在乌云压境的苍穹下犹如一个怪物。 但手上却拿着一把与他完全不符的剑。 那把剑的剑刃上折s,he着银白的光,白流苏剑穗已经被血染的看不出原貌了,但流苏上那颗天宝琉璃依旧闪动着蔚蓝的华光。 凤长曦握紧拳,那是藏阳。 藏阳乃上品仙剑,绝不是宋煜这种修鬼道的人可以支配的。 事实上藏阳周身确实无灵光流转。凤长曦催动剑诀,藏阳骤然一颤,散发出的剑气如涟漪摆荡,一层叠一层的破开。往昔只要他召唤,藏阳必然会立刻回到身边,可如今却紧握在宋煜手中。凤长曦正要动作,却见凤君乾拉开紫霄弓,一支穿云剑裹着极强的灵光朝宋煜飞去。 呼啸的剑刺破空气,ji,ng准的逼向宋煜的眉心。谁料宋煜挥动藏阳一挡,金属相撞的声音带着火花响起。穿云剑被挡偏了轨道,直直刺入后方泥土中,爆开了一个深坑。 见穿云剑无效,苏吟吟抱着空山恨看了三人一眼。云然以手示意凤君乾一起上,而凤长曦没有剑在手,便在后方辅助。 凤君乾抽出紫霄,紫色的剑身瞬间裹满灵光。云然握着焚情,二人几乎同时飞窜出去,一左一右朝宋煜攻去。 而凤长曦也立刻将灵力渡给苏吟吟,苏吟吟十指弹拨间,激昂的曲乐倾泻而下,如潮涌向四方,将不断轰鸣的雷电以及山崩之声都压下了。 四人虽不曾一起御敌过,此刻却意外合拍。云然的修为是最强的,他亦正面对抗宋煜。宋煜拿着藏阳与云然打,藏阳在他手中像把极为普通的剑。除了可以抵抗住焚情堪比残暴的攻势外,没有任何用处。 云然也不曾因为藏阳而手软。仙剑毁了可以重铸,但眼下决不能放过宋煜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只是他们合力了许久,苏吟吟的曲乐都弹奏到了尾声,情况却像胶着了一样,哪方都不占优势。 宋煜身上的血因为打斗而流的更多了,但他似乎一点也不疲累,行动简直就像具活尸。 凤长曦观察了一阵,想起了件事。 他曾在洞中见过昊渊的上身,宋煜身上这密密麻麻的伤口虽不如昊渊那般多样,却很相似。不过昊渊的皮肤是正常人的颜色,不像宋煜这样焦黑。 所以……宋煜可能把自己变成了活尸?! 这个疯狂的念头在凤长曦脑海中一产生,就听到那边传来了猛烈的撞击。 他立刻看去,只见一截断掉的剑在空中飞速划过,最后落在一堆石块中,那居然是半截焚情。而云然则与宋煜的掌心碰在了一起,一道白光从云然掌心释出,如穿云而出的朝阳瞬间刺破天地间的y暗。 凤长曦以手挡眼,结果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他再次看去,云然已经退到了离他不远处。 云然是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的,焚情被震断的时候他正用它护住心口,因此剑气冲击到了身上,连带着右手骨都被打断了。他唇边涌出好几口血,把前襟的青纱都染红了一片。 云然被击退的时候凤君乾立刻补上,紫霄脱手,凤君乾以近身搏斗的方式与宋煜对打。而脱手的紫霄则飞到了宋煜后方,剑身一转便刺向了宋煜的后心。 这回宋煜没有再挡,但紫霄却停住了攻势。只因宋煜的皮肤像是铜墙铁壁一样,紫霄极具穿透力的一击居然没有任何作用。 凤长曦立刻明白了,无论是苏吟吟的琵琶还是仙剑都无法伤到宋煜。他飞身上前与凤君乾协力,以近身战来钳制宋煜。 但还是没用。 宋煜刀枪不入,更是不惧搏斗的伤害。 凤长曦没有猜错,他真的把自己炼成了一具不完全的活尸。本来只适合昊渊的炼魂术在他身上反噬了无数次,也让他痛苦了无数次,但结果却是惊人的,他成功的冲破了最后的障碍,将自己的身体炼成了铜皮铁骨,亦不惧灵力仙器的伤害。 凤君乾与凤长曦跟他缠斗了许久,二人血r_ou_之躯显然敌不过宋煜,渐渐便显出下风了。 苏吟吟跳到云然身边,本想看看他的伤势如何,但是刚站稳便察觉到身后一阵疾风略过。她一回头,只见一道残影。再看向前方时,那残影居然瞬间逼到了宋煜面前。 一把黑色的剑被那人持在手中,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刺进了宋煜体内。剑身从后背穿了出去,带出了一大片血。 待到那人站定时,云然死死握着的半截焚情“锵”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昊渊冷然的看着宋煜,手中的剑与他焦黑的皮肤几乎成了同一种颜色。而宋煜终于从狂暴的状态中醒了过来,他低头看着那把剑。 剑身上是雕刻的栩栩如生的桃花,每一朵花心处都有一枚红血宝石在流转着血雾般的鬼气,在漆黑的剑身上尤为妖冶。 这是白修宁打造的双生剑之一——【昊渊】。 宋煜见过这剑,当年白修宁刚铸好时曾给白谪看过,他在旁也看了眼。 这两把剑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一把刻着【修宁】,一把刻着【昊渊】。他记得当时白修宁满眼都是温柔的神色,那温柔是他从未见过的。因此他对这两把剑念念不忘,一直想找到毁掉。 只是找了许久都没见踪迹。原来还在昊渊手里? 他像是彻底反应过来般睁大了眼,又看向昊渊。 此刻的昊渊再不是他之前见到的,那个虚弱的,任凭他钳制和伤害的人了。 他似乎想确认什么,将手伸了出去。昊渊没有避开他,由着他将手贴到了自己的胸口。 掌心下是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那颗停顿了许久的心居然有力的搏动着,隔着肌肤与衣衫的布料传来。 那是宋煜最不愿听到的声音。 他动了动唇,忽然大啸一声,对着昊渊的胸口连续击出狂暴的鬼气。 昊渊根本不躲,唇边划开张扬的笑意。 洗髓丹已令他恢复了从前的修为,宋煜的这几掌就像打在了坚硬的花岗岩上,立刻被反噬的鬼气震碎了两条手臂的筋脉。难以忍受的剧痛导致他眉头一皱,差点喊出来。 昊渊又飞快的折断了他的脚踝骨,他倒了下去,从四肢传来的痛太过猛烈,他不断挣扎翻滚着,口中发出像是被扔进沸水中的青蛙一样难听的咕咕声。 昊渊这才看向旁边已经瞠目的凤长曦,笑道:“来晚了,抱歉。” 肆意又狂傲的笑出现在那张俊美的脸上,眼尾的红痕像是被朱砂浸染过,明艳中透着一股邪魅。凤长曦看着那双赤红色的瞳孔,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人真的是昊渊。 “你怎会……”他刚问出口便看到不远处有几人从树后走了过来。 昊渊立刻转身,昂首挺胸的看着来人。 他的神情是毫不掩饰的恣意与快慰,目光落在人群的最前面,那个白衣素雪,朝着他快步走来的人身上。 他朝那人伸出了手:“修宁,快过来。”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29节 第一百零八章 “回来了?”“回来了。” 白修宁握了握昊渊的手,立刻查看宋煜的伤势。 宋煜被昊渊那一剑刺穿了肺,已经开始抽搐了。他视线涣散的看着y云密布的天空,直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挡住了那漫天滚滚的y霾。 那人眉心的一点朱砂虽不见当年的灵光,却明亮了许多。本来如纸般惨白的脸也有了红润的气色,竟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了。 白修宁的眉微微蹙起,他终是不忍,抬头看着昊渊:“先稳住他的情况吧。” 昊渊难得没有听他的:“我那一剑怎可能要了他的命?” 白修宁:“可你也无谓这样折磨他。” 昊渊不乐意了:“他做了那么多恶事,害了无数人命,如今受点苦又怎么了?” 白修宁抿紧了唇,不说话了。 苏情走到凤长曦身边,凤长曦对现在的情况虽不解,却也没问什么,只是安静的看着。苏情问他是否有受伤,他示意伤的是云然。 苏情转头看去,苏吟吟已经在给云然处理了。云铮站在旁边,正着急的问着什么。 凤君乾虽然也不清楚他们什么情况,但脚下的山体已停止摇晃,云层中的电闪雷鸣也休止下来,他便明白应该结束了。于是行至白修宁身边道:“君上,宋煜还不能死。目前尚不清楚他是否还有盘算其他的。” 白修宁又一次看向昊渊,昊渊这才不情不愿的对着宋煜的伤口送了道鬼气进去,见宋煜昏死过去了,他才冷哼一声走开了。 白修宁无奈的叹气,他明白昊渊有多恨宋煜,所以不能怪昊渊。 他对凤君乾道:“宋煜暂时不会有事了。” 凤君乾:“那便先回碧临熙岸吧,此番变故颇大,待回去再议可好?” 此地距离碧临熙岸并不远,凤君乾的决定自然无人有异议。于是由凤氏与云氏的弟子们带着已经禁锢在一起的周谢两家弟子,踏上了归程。 刚回到碧临熙岸,凤君乾便将所有人分开来关押,而最关键的三人则被重重禁制锁在地牢最深处。 云铮记挂着白云镇那一城的百姓,与凤君乾同去审问谢淙。 谢淙在被抓到的时候便知道结果了,他是想坐云铮的位置,却不想死,于是把藏人的地点交代了,只求他们能饶他一命。 凤君乾问他十年前的那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 云然听出他的本意居然是想杀云铮,顿时怒不可歇,幸亏云铮在旁拉着。谢淙知道这件事说出来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赶紧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了宋煜身上。 他这时一副小人嘴脸,仪态全无只求活下去的狼狈样,哪里还有之前与他们同堂相处时半点一门宗主的风骨? 云然掌心凝起一道灵力,膨胀的灵流发出强烈的“滋滋”声响。谢淙吓到了,居然钻到凤君乾身后不住求饶。 云铮看着瑟瑟发抖的谢淙,哪里还能让云然下手。他连哄带拽的把云然拖了出去,直到那扇门关上了,谢淙才软倒在地,不住的喘气。 云铮把云然拉到了无人的一个转角,这才道:“你能不能冷静点?” 云然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看云铮居然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更来气了。想都不想就把云铮推到墙上,发泄似的啃上了那双柔软的唇。 他一点也没留情,云铮的牙被他磕痛了,还来不及推他,又感觉到口中传来了一阵血腥味。 云铮的反抗顿时停了下来,抵在云然胸口的手不由得摸上了那张脸。 云然在他开始配合以后渐渐平静了下来。 云铮没有再避开,虽然也没有主动,但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不再被强迫的吻。 云然察觉到了,犹豫着放开了他。 那双温润的眼中没有往昔的羞恼与痛苦,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他的疑惑更甚了,但还没开口,便见到云铮勾了勾唇角,一声“傻子”撞进了他耳膜中。 看云然一副怔住的模样,云铮又忍不住笑了。那笑声清越又温柔,荡进云然的耳中,居然比那句“傻子”更具冲击性。 云然猛地抱住他,激动的又气息不稳了:“铮儿!你是不是……是不是同意了?” 云铮没推开,只是僵硬了片刻,似乎还不习惯云然这样的拥抱。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过去很平稳,他道:“眼下正事要紧,我们的事回云水瑶再说。” 云然:“不,我现在就要听你说!你失踪的时候我的心都乱了,翻遍整个日照山都寻不见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如果宋煜真的伤了你分毫,我就算拼了这条命都不会饶他!” 云然激动的面红耳赤,哪里还有平日半点冷傲的模样?他抓着云铮的肩,那期待的神情又让云铮想起了小时候。 云然一直是这样,对别人很冷漠,对他却是极好。 这么多年了,云然对他唯一的要求便是那份情。他本以为自己给不出,但最近的连番变故下来,他看到了许多,也看懂了许多。 特别是周芊蕊劝纪清秋的那番话,虽不是对他说的,但他却也想明白了。 刚才白修宁抱着昊渊的绝望神态也深深的刺激到了他,他想起云然曾不止一次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要等他死在自己面前才会醒悟? 他不愿再看到云然难过,他发现每次云然难过他都会更痛苦。云然求他一次,他便心软了一分。既然结果是怎么都逃不掉的,那他何必再拘泥于身份而折磨彼此。 更何况…… 云然方才当着众人的面吻他,这下就算是想掩饰也掩饰不下去了。 云铮一想到这个就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愁闷,他叹道:“你都已经当着别人的面做那种事了,我还能躲吗?”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云然又抱着他吻了起来,但这次却是被狂喜的情绪所推动的。 云铮知道他开心,只是眼下真不是做这些的时候。牢门就在转角的不远处,凤君乾随时都会打开那扇门。若再被看到,那他真的没脸待在碧临熙岸了。 云然一点也不想放开他,亲了许久,直把他的唇蹂躏的又红又肿才放开。云铮恼的踢他一脚,他却打蛇随棍上,捉住那只脚摸了上去。 这下云铮再不肯让他近身了。好在云然吃了点豆腐,理智又回来了。他听云铮的,先赶回去解救那一城的百姓们。至于云铮的毒,因为有凤君乾和白谪在,所以暂时没什么大碍。而且眼下还有宋煜他们的事没完,他便拜托凤君乾好生照顾云铮。 云然一走,云铮便与凤君乾去审周惊羽。 周惊羽一直盯着窗外出神,就是不肯说半个字。凤君乾知道周惊羽对凤长曦的心思,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周芊蕊适合来劝一劝。 周芊蕊进去了许久,不知与周惊羽谈了些什么。开始还有争吵频频传来,后来便渐渐安静了,只是偶尔能听到啜泣声。 凤君乾看着这些小辈们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堆事,只觉得无奈又头疼。 周芊蕊推开牢门的时候十分疲惫,但她还是朝凤君乾笑了笑,说周惊羽已经想明白了,愿意说出一切。凤君乾看她那副勉强撑出来的ji,ng神,心中实在惭愧。 好在周惊羽这回是真的看开了,虽然不知道周芊蕊用了什么方法劝他,但他眼中的戾气确实消失了,就像大梦醒来方觉一场空,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凤君乾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周芊蕊在旁听着,越听神色越暗淡。她真的不知道兄长和弟弟这些年来不但助纣为虐,还做了那么多的恶事。 但是万幸,宋煜的谋划还没一一达成便被迫发动了。因为仓促且人手不足,所以目前只有云氏,苏氏和凤氏遭了秧,其他世家尚且无恙。 但周惊羽对于宋煜是否还有其他算计并不清楚,毕竟宋煜不曾对任何人推心置腹过。 他还说了一件事,当初三十四位宗主中毒一事是周惊鸣做的。但初时宋煜并不知道,给周惊鸣下毒的是谢淙。因谢淙看不惯周惊鸣在宋煜面前事事压他一头,所以背地里y了周惊鸣一回。 周芊蕊听到最后,是在云铮的搀扶下才走出去的。 云铮想安慰她几句,但话到嘴边又不知可以说些什么,只得无奈的叹息。 因为宋煜还没醒来,凤君乾便先帮云铮和纪清秋看了下他们的毒。 宋煜用毒十分罕见,凤君乾没有头绪,而白谪又还在炼丹房中,于是他便带着二人去找了白修宁。 白修宁和昊渊依旧住在苏情那间房中,见他们来了便帮忙诊症。本以为不会那么顺利的,没想到白修宁只是让他们放了点血就确定了。 宋煜用的不是毒,那是白氏的一门秘药。 白修宁身上没有解药,他便写了张方子。幸亏碧临熙岸什么药都有,凤君乾亲自带他们去配药服用。 他们这些人在忙碌的时候,苏情却在凤长曦的床上睡得几乎没了意识。 他实在是太累了。 从被周惊羽抓到后他就没有好好休息过,连日折腾下来,又是伤痛又是疲劳的,如今修为全无,他早就撑到极限了。 凤长曦最先发现他的不对,在御剑回来的路上,苏情就好几次意识断了片刻。 凤长曦吓到了,以为他又魂魄不稳,后来问了才知道他是太困了。于是一赶回来便马上把他放到床上去,也来不及给他洗漱,只脱了外袍就让他睡。 虽然很想陪着他,但先前活尸袭击柳城的诸多善后事宜还需要人去处理。他只得叮嘱九幽好好看着苏情,有什么立刻通知。 只是苏情也没睡多久便被噩梦惊醒了,九幽看他一脸冷汗的忽然坐起来,赶紧跑到床边问他怎么了。 苏情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看了看四周,这才想起是回来了。于是又倒了下去,目光有些空洞的看着屋顶。 九幽倒了杯水给他,还没端过来他又坐起来穿鞋。九幽忙按住他,结果他只是匆忙说了句“去找师父”就往外走。 白谪还在炼咒丹,别人进不去,但他可以,所以他要马上去通知白谪。 白谪满头大汗的从炼丹房冲出来,几乎是衣冠不整的奔到了四月芳菲楼,苏情跟在他后面,却见他停在了院门口。 “师父?”苏情绕到他前面,只见白谪的脸色y晴不定,额上的汗被风吹干了不少。他抿着唇,似乎在犹豫什么。苏情不解的看着他:“师父你怎么了?为何不上去?” 白谪没有回答他,而是抬头遥望了那扇窗。 本来不看还好,这一看,便见一只修长的手推开了窗棂,露出一截雪白的衣袖来。随后,那令他思念了半生的容颜便出现在了窗棂之后。 那人眉心的朱砂在落日下如一段被凝固的时光,直直熨进他眼底,令他无法自持的动容了。 白谪几乎是毫无预兆的就跪了下去,激动的双肩直抖,一声“师父”滚过了喉咙,仿佛踏碎了千难万阻,踏过了半世光y。 那人弯了弯唇角,一如当年那样看着他。笑容被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依旧似水仙般淡雅,却添了一分温暖的明媚。 那笑容在他记忆中被封存了太久,如今再现,他却怎么都忍不住,捂着双眼低下头去了。 苏情讶异了片刻,却在白谪的指缝间看到了一点不明显的晶莹。他恍然大悟,也跪了下去,拍了拍白谪的肩:“师父,都结束了。” 白谪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再松手时,神情恢复如初。 唯有那双微红的眼睛让苏情知道,他那一向内敛自持的师父方才失控过。 窗棂上又多出了一个黑影,那人一手绕过白修宁的肩,把他牢牢的搂住,喜笑颜开的看着下面的人。 白谪与昊渊一直不太熟。或者说,白修宁的弟子都不喜欢昊渊,毕竟是他的出现才导致后来发生的一切。可白谪却不讨厌昊渊,因为他当年便很清楚白修宁对昊渊的感情,更是唯一一个随他俩在外面住过一阵子的人。 所以当白谪见到昊渊脸上生动的神色时,心中虽然酸甜苦辣又过了一遍,却最终是欣喜的。 这样的结局,无疑是最好的。可这样的结局,却是他这几十年来想都不敢去想的。 他没想过为何会实现,直到白修宁将真相告知了他,他才看向苏情。 当年他救苏情,本是因为不忍心苏情枉死在宋煜手中,成为无辜的牺牲品。可他却万万没想到,救了苏情,能换来如今的白修宁。 白谪眼中汹涌的情绪把苏情都感染了,他可是最不习惯这种黏糊糊的r_ou_麻气氛的,赶紧站起来道:“师父陪师公吧,我回房休息去了,有事唤我。” 他说完便要走,结果刚迈出一步就被拉住了。 他顿了顿,却没有转身。 白谪也没有站起来,就着这个拉住他的姿势缓缓开了口:“苏情,为师谢谢你。” 他没有再唤灵隐,而是叫了苏情的本名。 苏情静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转过来笑道:“师父,你还是唤我灵隐吧。我喜欢你起的名字,灵颖长泰,寓意多好。” 白谪久久的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昊渊打破了这份沉默:“苏情,我也要谢谢你。若非你的缘故,纪清秋绝不肯救我和修宁的。以后你有什么困难都要跟我们说,谁再敢伤你,我第一个弄死他。” 昊渊说弄死谁的时候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态,白修宁无奈的看他一眼,对苏情补充道:“师公也要多谢你。你如今修为仍未恢复,可让谪儿先帮你调养好身子。若你想,师公会亲自教你炼魂术。” 他说到这里苏情才想起金丹一事。白修宁的金丹仍在他体内,因此就算用了洗髓丹也无法恢复生前的修为。 他道:“师公,弟子的金丹是您……” 白修宁一抬手便止住了他未完的话:“那颗金丹对我而言已没有任何意义了。如今能重活一世,我亦不想再招惹任何纷争。” 他言下之意很明显,从此以后不会再介入任何事。苏情便也不再坚持,换做他也绝不会再cha手任何是非了。但他还有一个困扰了许久的问题:“师公昔年在正道修行,但为何金丹是七分灵力三分鬼气?” 白修宁看向白谪:“你没告诉过他?” 白谪:“事关师父的名声,灵隐以前又什么都不知。弟子怕多生事端,便找了个理由。” 等他把理由说了,昊渊第一个笑了起来:“这理由编的好,连我都找不出破绽。” 白修宁对苏情坦白道:“我的灵力生来便不纯,小时候一度被认为是无用的人,险些被父母丢弃。后来是你师祖捡回了我,对我悉心教导,才有了后来的成就。但我灵力不纯一事被瞒的一丝不漏,就连白氏中人都不知道。” 苏情:“灵力不纯也能飞升?” 白修宁:“修为达到了那种境界便可。但我后来放弃了,否则也不能一直留在白氏。” 苏情:“也就是说传言有误了。” 白修宁:“不算有误,因我放弃飞升的理由对白氏而言太过不齿,所以初时只有你师祖一人知道。” 昊渊听到这里忽然冷哼一声:“有什么不齿的?世人都道只羡鸳鸯不羡仙。连你师父都知道这个道理,并未说三道四,就你那个师叔成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净找茬!” 昊渊指的师叔是白子燊,苏情曾在白修宁的记忆中与这位打过交道,所以很清楚昊渊对他的厌恶为何这么深重。 当着苏情的面,白修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又将话岔开:“你是否担心被人质疑灵力不纯?” 苏情:“弟子不介意,纵然灵力纯净又如何?有多少人打着正道世家的名号行卑鄙事。师父说过,修真便是修心,心不净,修为再高到头也是一场空。” 苏情说的坦然,可白谪听后却微微屏住了呼吸。白修宁的唇角终于勾起了一点弧度,目光像是被月华渡上的云光,清亮而柔软:“你是这样教他的?” 白谪知道白修宁定也没忘记,于是道:“弟子拜入师父座下的那天,师父便是如此告诫的。弟子铭记一生,也受益一生,自然要传承下去。” 白修宁点了点头。这时楼下传来了脚步声,苏情一听便认出是凤长曦回来了,心思立刻飞到了房外去。 白谪是这里最了解他的人,便放他出去了。 苏情一推开房门就看到那人迈上了最后一层台阶,彼此的视线刚对上,他便笑了起来:“回来了?” 那人也笑了,嗓音温润清雅,秀美的凤眸中倒映着他的模样,那是这世间最明艳动人的华彩。 凤长曦朝他伸出了手:“回来了。” 第一百零九章 长曦,我的归处就是你。 房门一关,苏情便扯着凤长曦的衣襟吻了起来,边吻边退到了床边。 凤长曦由着他,却在靠到床沿的时候转了个身,抱着他停下了。 苏情不满道:“干嘛?” 凤长曦:“怎么这么快醒了?不困了?” 其实还是困的,但他眼下有更想做的事:“刚才睡了一会好多了。” 他说完又要吻,凤长曦却指了指身上满是血污尘埃的衣袍:“那先沐浴好不好?” 苏情这才想起他回来后连口水都没喝过,更别说换衣服了。他赶紧松开凤长曦,捞过自己的头发一看,顿时垮下脸来。 他的头发都打结的不成样了,上面也不知沾了什么。他郁闷的坐到桌边,正想倒水喝,却被人从后面搂住。 那位出了名的有洁癖的毫不介意他脸上的污渍,亲昵的蹭着他:“我去打水,你若等不及,在浴桶里也是可以的。” 这话说的着实露骨了,苏情手中的杯盏还没送进嘴里,先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他赶紧放下,转过去看凤长曦:“你是不是真的跟昊渊学坏了?怎么现在什么话都能说?当初那个被我随便一撩就脸红的明阳君呢?” 凤长曦:“你若不喜欢,那我以后便不说了。” 苏情见他说完便要走,赶紧拉住他的手:“我何时说不喜欢了?只是你以后莫要用可爱来形容我,那个词简直太ji皮疙瘩了。我又不是娇弱的女子。” 凤长曦:“云铮也不娇弱,但你却觉得他可爱。” 苏情愣了片刻,忽然从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中反应了过来,不由得拍着桌子笑道:“我的明阳君,你该不会连这个都吃醋吧?” 凤长曦很认真的一点头:“吃的。” 苏情笑不下去了,因为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凤长曦真的太迷人了。明明是在说些没营养的话,却能叫他一颗心又失控的上蹿下跳了。他啄了那双唇一口,嗓音变了几分调,催道:“快去备水,我等不及了。” 凤长曦很快便将浴桶和热水准备好了。 他先帮苏情脱,苏情身上那些外伤用的都是白谪的药,自然愈合的极快,待那一身纱布拆掉后,基本上只剩红痕了。但因为数量太多,还是看的凤长曦心痛不已。 苏情一直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哄他,可在他的手落到腹部那一处时,还是有些说不下去了。 那个字被刻在了那种地方,别说不想被凤长曦看到,他自己都不想去看。 但凤长曦还是看到了。 凤长曦心痛的难以言喻,修长的指尖根本不敢碰那一处,方才还好好的气氛霎时掉进了冰点中。苏情看他气的浑身发抖,怕他现在要冲去找周惊羽算账,只得给自己解围:“长曦,你给我再纹个东西挡住它吧。” 他这话本是临时想到的救急之法,没想到却像触碰到了凤长曦的某个开关,那方才还肆虐的怒火霎时停了下来。凤长曦怔怔的看着他:“再纹个东西?” 苏情赶紧点头:“是啊,纹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纹的我都喜欢。就像这朵桃花,当初要不是你纹了它,又怎能在后来确定的认出我?” 凤长曦纠正道:“我是先认出的你,再凭着桃花确定的。” 苏情看他那较真的模样就想笑:“好好好,我在你心里十几年了,你肯定在梦中各种姿势不同角度的反复上了我无数次,自然能立刻认出来。” 他说的好不要脸,凤长曦却还是没有被他逗笑,依旧心痛的看着那个字:“周惊羽如此对你,终究是我的错。若我对他杀伐决断些,你就不会……” 凤长曦说不下去了,苏情赶紧捧着他的脸啄吻,边吻边哄:“相公如此厉害,那我还要修为何用?不过以后你可得好好保护我,否则再遇到个周惊羽这样的,保不齐我就真的没命了。” 凤长曦开头听他叫相公,本有些欣喜了,结果听到最后,又恼怒至极的咬了他一口:“不准说那个词!” 苏情只得无奈的回答:“不说不说。但是你还要我这样光着身子站到何时?我真的快忍不住了……” 他拿出了杀手锏,带着凤长曦的手握住了高高翘起的孽根。凤长曦果然反应了过来,立刻要跪下去含他,他赶紧拉住:“别,先洗,太脏了。” 苏情说完便开始给凤长曦脱衣服。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忍不住了,方才凤长曦给他脱的斯文优雅,他却脱的跟打架一样,愣是把凤长曦那身衣服全扯坏了。 地上扔的七零八落,素来整洁的明阳君却根本无暇理会了。他抱着苏情坐了下去,浴桶够大,苏情还能转身。凤长曦的手本来又要绕到他前面去了,他却记得自己那乌糟糟的头发,示意凤长曦洗头。 他依着苏情,用温水淋shi后便取来皂角涂抹。他并未刻意慢下动作,苏情却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自从被周惊羽下药后,苏情直到现在都没解决过那方面的问题。之前一连串的变故让他无暇思考,可眼下再无人打扰,他哪里还能坚持得住? 他盯着不远处的床,心思早已歪的不知转了多少弯,就盼着赶紧洗完上去。 那修长的指尖在他头上温柔的搓着,桂花皂角的香气洗去了一身的疲乏与血腥,待苏情的头发洗干净后,他便转过去帮凤长曦洗。 凤长曦并未像他那样转身,而是面对着他。 苏情只是刚帮他的发抹上皂角便有些忍不住了,只因凤长曦那双勾人的眼睛里仿佛有火苗在烫着他的心。他本就压抑的辛苦,如今被这样看着,只觉得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无力。 柔软的泡沫沿着他白皙的手臂滑落,滴在了浴桶中,凤长曦与他深深对视了一眼,忽然潜了下去。 苏情低头一看,凤长曦柔软的发贴到了他小腹处,接着便被一阵久违的舒爽给包围了。 “长曦!啊……” 苏情几乎是立刻便唤了出来,唤他心尖上的那个凤长曦。 可凤长曦听不见。 他沉在水中,握住苏情的腰,口中含着的物滚烫而坚硬,刚被他碰到便颤了颤,似乎已经濒临爆发了。 凤长曦心疼周惊羽这样折磨他,因此闭住气息,极快的撩拨着他敏感的地方。从铃口舔到柱身,再含住两颗小球不断吸吮。苏情抖的完全失控了,他捂着嘴,另一只手死死抓着木桶边缘才没让声音冲口而出。 忍了太久再被这样刺激着,他几乎是立刻就泄了。 凤长曦浮了起来,拨开脸上的发丝去抱他。苏情浑身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得靠在浴桶边上喘气,被他一抱便趴在了他怀中。 凤长曦温柔的抚着他脑后的发:“里面会疼吗?” 这指的自然是他被周惊羽扎了好几下的地方,他摇了摇头,声音跟藏在一团棉花后面那么模糊:“不痛了,好爽。” 凤长曦的手沿着他的背一路往下,捏着那两瓣圆润的tu,n揉着。苏情的tu,n很快被他揉出了数道指印,他又伸到了后面的入口处,在外面轻轻的按摩了几下。 苏情正等着他进去,却听到他在耳畔道:“灵隐,三次好不好?” 苏情的脸慢慢的红了。 他知道凤长曦所谓的三次是什么意思,那是让他泄三次。 他们虽然做的次数不多,但每回凤长曦都极力让他快活。好像要补偿什么似的,那股较真的劲就像不让他爽死不罢休一样。 如今再特地提起,居然让他心中难得有了些羞涩之意。 他埋首在凤长曦颈肩,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凤长曦立刻动了起来,那好看的挑不出一丝不足的手明明是用来行风雅之事的,如今却在他身下流连,在他最不齿的地方进出,给他带来了难以形容的快慰与满足。 苏情迷恋这样的感觉,他喜欢在凤长曦的怀中放纵。因为这种感觉是他的心上人教会他的,也是他的心上人才能给予他的。 他完全忘记了隔壁房还有三位长辈的事, y 靡之音如高山落下的飞瀑,根本没间断过。直到凤长曦扩张的差不多了,他才难耐的松了口气,喘出的热气丝毫没缓解体内的热度,嗓音也变得暗哑旖旎:“快进来。” 凤长曦也忍不住了,抱着他的tu,n抬了起来。 苏情方才泄过,腰没什么力气,但是凤长曦的那里刚顶住柔软的入口,他便扶住木桶的边缘往下一沉。 虽然被扩张到了三指,但还是比凤长曦的尺寸小了许多,苏情猛地被撑到了极致,一声惊呼根本压不住。好在凤长曦及时堵住了他的嘴,用舌尖的撩拨一点点卸去了他的不适。 待到最初的痛感过去后,苏情便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示意他摸。 凤长曦弯起嘴角,让他靠到浴桶边缘,低头含住右边那颗晶莹的红珠。 苏情眯着眼睛,只觉得凤长曦的舌尖像是带着电流,在他敏感的那点上又舔又咬。这感觉似蜜又似糖,简直爽的飘飘欲仙了。 他不由得又拉起凤长曦的手去摸左边,口中还一点也不矜持的道:“这边也要。” 他每每如此坦诚于欲望的时候,都会催化凤长曦的克制力,这次也一样。他刚说完凤长曦就再也忍不住了,抱起了他,一边蹂躏左边的红珠一边开始身下的动作。 那积蓄了许久的欲望,一旦被放纵开便是灭天灭地的攻势。 苏情被顶的喘不过气来,却觉得还不够。趁着还有力气的时候又睁开眼,对着凤长曦道:“顶,顶那里……” 凤长曦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哪里,于是抱紧他的腰,更加用力的把他往身下按。 这一下进入的更深了,苏情终于又尝到了那种销魂蚀骨的快感。他紧紧掐住凤长曦的肩,掐的指尖发白才忍住不叫出来。那一下的快感稍纵即逝,他正意犹未尽,凤长曦就示意他咬着自己。 苏情被他按在肩头,刚听话的咬住他的肩,他便是又一轮疯狂的顶弄。每一下都准确的撞在了最敏感的那个地方,直把苏情弄的眼前发虚,什么都想不到了,只能感觉到体内深处不断汹涌而来的酥爽。 那滋味就像在云层上下飘着,鼻息间漏出来的全是黏糊诱人的哼声。凤长曦顶了没一会他就咬不住了,一声低哑的嘶喊从喉咙深处钻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贯穿全身的极致快意,他颤抖着又泄了。 凤长曦稍微停了一会,待他缓过了这口气才继续动。 苏情知道还有一次,但他受不了继续顶那里了,只得拉住凤长曦的手握住自己的前面,求饶道:“别再顶那了……你用摸的。” 凤长曦宠溺的亲着他的眉心:“舒服吗?” 苏情虽然累极了,却忍不住笑:“舒服的又快晕过去了。” 凤长曦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若是撑不住,我便抱你上去休息吧。” 他摇了摇头,强撑着ji,ng神道:“不要,你还没泄,快点继续。” 凤长曦知道他这是体贴自己,于是也不再坚持,抱住他又开始顶弄。只是这回的动作温柔了许多,不管前面还是后面频率都保持了一致。 苏情就像被他摆在了小船上摇荡,舒服的意识越发迷糊了。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天泛舟湖上,凤长曦问他有没有想过以后的归处? 当时他对这个问题充满了茫然和无奈,但此刻却被满满的喜悦所填满了。 他的归处一直都在凤长曦的身边,是他忘了一切,忘了他的长曦,所以才饶了这么多圈子,才错过了那么多相伴的光y。 凤长曦的速度又加快了。苏情知道他要到了,于是靠在他耳畔,用滚烫的呢喃助燃了他的欲望:“长曦……我的归处就是你。等一切结束后,你陪我回水境去找那枚戒指好不好?我想给你戴上。啊……” 他说的很认真,却被止不住的呻吟和急喘弄的失去了那种意味,像极了挑逗的邀约。 凤长曦的呼吸骤然停下了,但他却没有听到回答,因为凤长曦被他撩拨的再次失去了理智,又把他做晕过去了。 但这个问题哪还需要回答。 凤长曦眷恋的吻着他的眼角眉梢,低沉的嗓音犹带情事后的余韵,如一渺烟波钻入了他的耳中。 他仿佛听到那温柔的声音对着他说:“好。” 第一百一十章 “你有点长辈的样子行不行? 白谪觉得椅子上似乎被放了盆炭火,令他根本坐不住了。隔壁的孽徒频频传来那让人无法入耳的声音,他一头冷汗都冒出来了,就怕旁边的白修宁会怪他不懂教弟子。 白谪在心中把苏情骂了个遍,上回就提醒过他要克制,如今隔壁有他师公怎么还敢这么肆无忌惮的? 白修宁虽然八风不动的坐着,但方才谈的话确实继续不下去了,只因旁边那频频传来的声音实在是…… 昊渊是三人中最厚脸皮的,居然认真的听了一会,然后对白谪打趣道:“看不出苏情这么放得开。谪儿,原来你是这样教他的?” 白谪心里大骂放屁,恨不得踹昊渊一脚,但碍于白修宁在场他什么都不敢做,只得擦擦汗道:“那师父,弟子先出去了,那事稍后再议吧。” 白修宁依旧面不改色的点头,看着白谪跟落荒而逃一样的背影,他终于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把那个索性贴到墙壁上去偷听的人拽了回来。 “你有点长辈的样子行不行?”白修宁十分无奈的看着一脸‘我偷听我骄傲’的昊渊。谁想昊渊却借势抱住他道:“美色当前,我能理解苏情克制不住的心情。” 他说完便要去吻白修宁,白修宁僵了一下,躲开了。昊渊一愣,却见他白皙的耳垂好似泛起了一点柔软的粉来。昊渊顿时欢喜不已,直接把他推到了床边去。 白修宁赶紧避开,神色尴尬道:“你别乱来,这是在别人的地方。” 昊渊噘着嘴道:“别人的地方又怎么了?都憋了几十年了,如今你还要我忍?” 他说的太直接,那清雅的粉几乎爬满了白修宁耳廓。白修宁说不过他,只得退一步道:“待出去再说好不好?” 昊渊抿着唇,满脸的不乐意,最后还是抱住了他:“那等出去后你让我从天黑做到天亮。” 白修宁不答,昊渊又耍无赖似的缠着他顶了顶,白修宁立刻感觉到有什么抵在了小腹上,顿时浑身僵硬了,忙道:“好!你快放开我。” 昊渊满意的放开他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宋煜?” 白修宁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眉又蹙紧了,他看了看外面的天:“一直没有祭言的消息,我实在担心他会不会被宋煜抓到了。你去叫谪儿叫回来,我们一同去见凤君乾。” 昊渊与他本不宜露面,但凤君乾在来时便给他们一人一块凤氏的通行令,因此到哪都没有弟子拦着。再加上他们的容貌如今已没什么人记得了,便也没了那么多顾虑。 凤君乾正在清思堂与云铮商谈接下来的安排,见弟子来报,立刻起身亲迎。 白修宁:“怎么没见到纪宗主?” 凤君乾:“他嫌此处无聊,我让弟子带他到处走走了。” 白修宁便直言道:“凤宗主,希望你能让我先和宋煜谈谈。” 凤君乾:“君上可是有话想单独问他?” 白修宁:“正是,希望凤宗主能行个方便。” 他毫不掩饰,倒叫凤君乾笑了起来:“君上如此直快,真是令凤某拜服。”随即他转向云铮:“轩和君在此稍后,我带修宁君上去去就回。” 云铮却道:“不如一起吧。待君上问完后,我们便直接审他,毕竟此事不宜再拖。” 众人便一同去了关押宋煜的大牢。宋煜被凤君乾以阵法困在最后一间,他手脚都锁着特制的铁链,只要一动就会有灵力传送到他的手腕和脚踝处。灵力对于他的伤口是有阻止愈合的效用,因此他依旧动弹不得。 凤君乾打开牢门看了一眼,宋煜依旧没有醒来。但白修宁示意他没问题,与昊渊白谪一同进去了。凤君乾在身后将门锁上,把这隔绝的四方天地留给了他们。 宋煜本该是没有意识的,但在白修宁靠近的时候,他却缓缓睁开了眼。 他一身血污,脏的像从腐尸堆里爬出来的。可白修宁还是伸出白净的手,轻轻抹去他眼角的血迹。 那指尖的温热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进了宋煜的心口。他努力了好几次才扯出一道笑来,想开口,嗓音却沙哑的几乎听不清。 但白修宁听清了,宋煜说:“师父……弟子好想你啊……” 白修宁不知他是不是已经神智错乱了,但这一声‘师父’却褪去了所有的算计和恶意,像当年的那个少年一样,满怀敬爱之情的看着他,令他无法不动容。 他擦去宋煜因为说话而涌出唇边的血,温言道:“颂贤,告诉为师,为何你要做这些?” 颂贤是他为宋煜起的字。 宋煜十分希望入白氏姓,但他的身世却令白子监无法让这个步。于是白修宁为了他开心,便私下给他起了个字,颂贤,白颂贤。 白修宁希望能洗去他骨子里的戾气,承德颂贤。他也十分喜欢这个名字,但他却知道不能在任何人前提起。白祭言与白谪都知道,但他们从不这样叫他。 他很想像白修宁希望的那样成为一个有贤德之人,可最后没有如愿。 他败给了自己的贪嗔痴,败给了那一份想师父永远只伴他一人的畸念。 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有了那样的心思,他甚至不知道这心思到底算什么。他只知道每当看到师父笑的时候他便也情不自禁的笑,看到师父担着压力的时候会想做些让师父宽怀的事。 他独自守着这样的心思长大。那时的师父虽不是他一人的,但总在他能看得到的地方,令他安心。 直到昊渊的出现打破了一切。 他依旧记得那一天,他与师父一同下山去办事。在路过一座城的时候,因为有恶霸欺负摆摊的老婆婆,他看不过去,正要上前阻拦,却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忽然拨开人群,一脚便将那为首的恶霸踹翻在地。 剩下的几人反应过来,立刻对他拳脚相向。那人藏身在宽大的斗篷中,就连脸都被遮住了,动作却甚是优雅。也不见怎么出手,那些人便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 直到围观的百姓纷纷鼓起掌来,他才发现自己看呆了,地上躺着的那堆恶霸不住的打滚求饶。 那人从袖内掏出一个ji,ng美的钱袋递到受辱的婆婆手中,转身就走了。但在转身的时候被风微微拂动了帽子,眼尾的一抹殷红落进了他眼中。 他拉住师父的袖子,却听到师父自言自语般的称赞:“想不到堂堂鬼君,却能对弱者施以援手。” 那是他师父第一次称赞昊渊。后来因一些事情,他与师父分开行动了。但他却不知道,分开后师父居然又遇到了昊渊。他更不知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数月后,昊渊居然偷偷潜入祁连山,跑到他师父的寝室中去了。 而他之所以会发现,是因为他去找师父时,恰巧看到昊渊被师父捉拿了,避开众人带下山去。 他震惊不已,擅闯祁连山的鬼修从来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无全尸。可他师父居然放过了昊渊,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 他很想质问师父这是怎么回事,但他没有这个胆子。直到后来,他听到了祁连山中居然有人开始传他师父和鬼君的不齿之事,他才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已经瞒不住了。 可当他去找师父的时候,却没听到师父解释只言片语。 他了解他的师父,这是默认了。 堂堂白氏辅君,承认了与鬼修的苟且之事?! 宋煜不知道他是如何从白修宁房中走出来的,只知道从那一刻起,他心中便有什么开始扭曲了。 只是那时的白修宁再无心兼顾他了。 昊渊带来的风波无休无止,白修宁应付的ji,ng疲力尽,除了白子监与白修亭,整个白氏再没人理解他,支持他。有的只是没完没了的谴责,逼迫。 虽然白修宁在最初便知道这条路有多难,但既然接受了昊渊的情,他便不能再退回去,不能负了昊渊。 宋煜想,所以白修宁选择负了他。 他沉浸在这种畸形的念头中越发不可自拔,他忘记了白修宁曾力排众议,收了他这个异姓弟子,传授他功法剑术,极力导正他y鸷的性格,护着他长大。 他忘了师父对他的好,只记得师父要抛下他了。 他嫉妒昊渊,嫉妒的要疯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这肮脏的身世不能曝光。所以他只能在背地里做一切能抹黑昊渊的恶事,煽动身边的所有人去逼迫白修宁。 白修宁并不知道这些,甚至不知道自己与昊渊会死在沧澜殿上也是因为他。 所以直到现在,白修宁还能唤他一声‘颂贤’,还愿意认他这个弟子。 宋煜苦涩的笑了,白修宁问他,为何要这么做。 他该怎么回答? 他又咳了许久,直到终于停下来了,却也像仿佛放下了什么。 他又看向了白修宁,目光平和,带着不舍与难言的苦涩。那安宁的模样居然令白修宁心中生出了些不安,本能的感觉到宋煜想说的话可能是他承受不起的。 白修宁想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 宋煜说:“师父,弟子想把你从昊渊身边抢回来,弟子做梦都想像昊渊那般对你做尽一切想做的事。你明白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不恨吗? 昊渊一拳打在了宋煜脸上,这一拳没有留情,宋煜的牙齿都被他打飞了两颗。 白谪y毒的看着宋煜,他万万想不到陷害师父至此的居然是二师兄。而他却曾真的听师父的,对这个二师兄放下芥蒂,真心相待。更不曾想过,他的二师兄居然对师父存着这样肮脏的心思。 白修宁的脸上褪去了血色,苍白的就像他还未服下洗髓丹之前。 但那急促起伏的胸膛又不断宣示着他的生命力,看的宋煜双眼渐渐发酸了。 相比白修宁满心的屈辱感,宋煜却是一副终于解脱的模样。他笑道:“师父,能不能告诉弟子,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30节 没有人回答他。 若非昊渊还有一丝理智,知道此刻不能杀了宋煜,他早将这畜生千刀万剐了。 白修宁的唇都在抖,即便是面对昊渊的死,他都能逼自己克制住不能失控,但此刻他却觉得一切都没意义了。 他亲手养大的徒弟,对他有了这样的心思他却不知。 而宋煜在他背后做的一切,牵连了多少无辜的人枉死?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他? 白修宁很想笑。 他抬起头,看着空无一物的牢房屋顶,脑海中什么都想不了了。他眼前只能看到那片漆黑,越来越深沉。就像混入了墨汁的清水,越搅越浑浊,再看不到其本来的颜色。 他的视线彻底模糊了,而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什么东西也彻底断裂了。 他听到一声惊叫,随后便察觉到自己跌进了一个怀抱中,那怀抱是他唯一能感觉到安心的依靠。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凤君乾一开门便看到昊渊抱着昏过去的白修宁走出来,白谪跟在后面,二人惧是一脸的戾气。 他正想问这是怎么了,结果听到后面接连传来宋煜的叫唤。 宋煜一直在叫‘师父’,叫的声嘶力竭,把禁锢他的锁链挣的不断作响,哪怕被灵力冲撞的四肢血流不止也不肯停下。 云铮与凤君乾对视了一眼,心知此事定有异,立刻跟了上去。留凤君乾在这里看着宋煜。 昊渊一言不发的把白修宁抱回了四月芳菲楼,恰好遇到凤长曦与苏情出来。苏情一看到白修宁昏过去了,惊的忙拉住白谪问怎么回事。白谪却没空理他,要了他的乾坤袋便进房去给白修宁诊治。 云铮不便进去,便在外面将事情告知了。但他当时没进牢房,所以白修宁与宋煜谈了什么他并不知道。 苏情心焦不已,凤长曦劝他先耐心等候,毕竟有白谪在,不会有事的。 白谪是过了许久才推门出来的,只留昊渊在房中陪着白修宁。 苏情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只说暂时不要去打扰白修宁与昊渊。 云铮见状也知道再问无意,于是便告辞,与凤君乾汇合去审问宋煜。 苏情根本无心再管宋煜了,他忧心忡忡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他与白修宁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这位师公在他心中却无疑成了一个举足轻重的存在。 凤长曦一直安他的心,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松不开那紧蹙着的眉。 白谪被他缠的无法,也知道有些事不该瞒着他。凤长曦自觉要退出房门去,白谪却破天荒的留他下来了。 宋煜肮脏的心思虽然对白修宁是种侮辱,但毕竟也是害了苏情和凤长曦的源头。白谪做不到那么自私不告诉他们,但是等他说完以后,苏情却拍案而起,抓着凤长曦便要去杀了宋煜。 白谪只能拉着他,晓之以理的劝他,这一切都落进了隔壁房的昊渊耳中。 昊渊坐在床沿,握着白修宁微凉的手,一下下轻抚着他的脸庞。 白修宁只是受刺激过度昏了过去,并没有大碍。他却知道这个真相对白修宁的打击比什么都大。 白修宁是个从小到大都将责任扛在身上的人,这并非他所愿,而是因为白子监是这样教育的,他没有选择。 昊渊心疼他,无数次希望他不要再理会白氏跟自己走,可他却做不到。 他放不下那个把他捡回来,倾尽一生心血来栽培他的师父。 昊渊也曾不理解过他,怪过他,逼着他在白子监和自己中间做个选择。但直到看到白修宁痛苦的无法言喻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做了多幼稚的事。 对白修宁来说,他与白子监所占有的部分并不冲突。但对没有任何牵挂的他来说,白修宁却是他的唯一。 后来昊渊学会了释怀,再不曾埋怨过半分。 但此刻的他却无比后悔,若当初真的逼白修宁到底,也许宋煜的盘算就都不会成功了。 白氏不会灭亡,他和白修宁不会死,更不会被白子监所救,最终成了两个不生不死的怪物。 昊渊俯身亲了一下白修宁的眉心,松开了那只手。 他打开门,对着依旧在争执的两人道:“苏情,我们谈谈吧。” 白谪守着白修宁,凤长曦退出去关上了门,昊渊坐在桌边看着苏情:“一直没好好谢过你。” 苏情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有些丧气的道:“我什么也没做,洗髓丹是纪清秋的。” 昊渊:“若不是你,我与修宁不可能有如今的际遇。而且我听修宁说,你答应了那位纪宗主一个条件?” 苏情本来陷在悲愤的情绪中难以自拔,结果昊渊忽然提到了这个,他顿时有些僵硬了。 昊渊见他不说话,便继续道:“听说他心悦你,是吗?” 苏情的脸色更难看了,眼神有些闪躲,他不想回答这种尴尬至极的问题。 昊渊:“若他为难你,你来找我。虽然我给不起洗髓丹这种珍贵的药,但我以前也是有收着不少稀世的仙器法宝的。如果他同意,我可以把那些都给他当做偿还。” 苏情这才应道:“此事你不必担心,他既然答应不会为难我,那应该会说话算话。” 昊渊:“那便好。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记得你说过曾进入修宁的记忆与我相处过,对吗?” 苏情沉默的点了点头。 昊渊:“如果你真的跟我相处过,就该知道我是怎样的一种性格。我睚眦必报,不在乎生死,我只在乎他一个人。” 苏情依旧沉默着。 昊渊:“我比任何人都想将宋煜碎尸万段,但我不想做让修宁难过的事。你若是为了自己要杀宋煜,我不会拦你,但若是为了修宁,那我希望你罢手。” 苏情怔怔的看着他,问了个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你不恨吗?” 昊渊笑道:“恨谁?宋煜吗?还是修宁的师父?或者白氏那群人?” 苏情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昊渊深深的叹了口气:“我只恨自己没有护好他,恨我心悦他却最终导致了他陪我一起死的结局。他总说是他害我的,其实不是的。若我不是毫无顾忌,不将他与我相悖的身份当回事。若我对白氏中人不那么张狂,能听他的,由他来处理这段感情,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昊渊说完便看向苏情,赤红的瞳孔中居然满是恳切之情:“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你明白,修宁他太苦了。如果可以,等他醒来后不要再提起这件事,行吗?” 苏情沉默的点头。 昊渊的一番话令他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接触的昊渊本不该是这样的,可眼前的这个昊渊却颠覆了他对他的认知。 他以前一直不明白白修宁那样的性格为何会接受昊渊,即便昊渊对白修宁的情再深,这两人的想法与性格也是南辕北辙。碰在一起不打一场都算好的了,居然还能你侬我侬? 但现在他明白了。 虽然承受着所有压力的是白修宁,但支撑住这样的白修宁的,是昊渊。 他对昊渊道:“此事已了,若不想师公伤心,不如你与师父现在便带他离开,回空庭岛去。那里有灵障,师父亦在外面布置了重重陷阱,不会有人找得到的。” 昊渊:“还不行。虽然宋煜被抓了,但是你师伯却依旧杳无音信。方才修宁昏的突然,还没来得及问你师伯的情况。但他既然一直都没出现过,想来应是在宋煜手中。我不想修宁再去见那个畜生了,所以我会去问他。” 苏情:“宋煜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你去问,他如何会交代?” 昊渊:“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有些话我也想当面跟他说清楚。” 苏情沉默了片刻:“那我与你一起去。” =========== 凤君乾正与云铮在审,宋煜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铁了心的要对抗到底。 见到昊渊来了,宋煜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 凤君乾他们知道了昊渊的想法,于是先退出去。凤长曦也守在外面,只有苏情陪着昊渊。 苏情看着眼前这个将他的人生毁的乱七八糟的罪魁祸首,心中是五味杂陈,什么感觉都有。 若是在他刚离开空庭岛的时候便得知了真相,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宋煜,可如今他却不知该如何才能了结一切了。 他们这些人,因为宋煜那见不得人的欲望而被缠到了一起。就像一盘棋上的棋子,身不由己的被人推着走,走向最终的覆灭。 所幸万事皆有两面,那些y谋诡计最终还是显山露水,将真相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而他曾失去的那些,上天也都以其他的方式补偿给了他。 至少比起那些被宋煜害死的人,他…… 昊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没听清昊渊刚才说了什么,但宋煜的气息明显不稳了。 昊渊的眼中沉静无波:“你害死了他,想让他活过来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既然对他有那种念头,为何没考虑过他的心情?” 苏情没想到昊渊居然可以这么平静的说这些,他本以为昊渊会逼迫宋煜,甚至将宋煜打的半死不活。 昊渊:“我心悦他,便见不得他难过半分,更遑论痛苦。可你却可以眼睁睁看着他受尽折磨。其实你最在意的不是他,而是你自己。因为他没能让你满意,没能满足你自私卑鄙的欲望。因为他跟我在一起了,你觉得他背叛了你,所以你要毁了他。” 昊渊说到这嗤笑了一声,宋煜还是不肯睁开眼,却开始死死咬着牙了。 昊渊一改方才的平和,忽然斥道:“但你有没想过修宁只是你的师父!他栽培你护着你,为何还要为你的欲/望负责?他对你不过是师父对弟子的关爱,你又为何非要扭曲成他对不起你,负了你这么荒唐?” 宋煜终于睁开了眼,那双血红的眼睛瞪着昊渊,像一片无尽的血河,弥漫着怨恨所化的雾气,在眼中不断翻滚沸腾着。 但昊渊还在激他:“你是无伦的私生子,是见不得光的。若非修宁收你为徒,你还不知在哪里受苦,更或者早就死去了。你不感恩,不报答他,却害他名声尽毁,甚至逼死了他。你这样为人弟子都不配!你连如何做好一个人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去怪他做的不够好?!” 宋煜果然因为昊渊的这番指责而再度失控了。 凤长曦立刻冲进来将苏情护在身后,凤君乾和云铮也警惕的盯着宋煜。 但宋煜只是仰着头癫狂的叫着,那叫声凄绝嘶哑,带着狂暴的鬼气肆虐在这一方地牢中。苏情没有了修为,承受不住这样的威压,他捂住耳朵,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来。 凤长曦本想将他带出去的,但昊渊动了动手。没人看清他做了什么,那凄厉的躁动却停下了。 宋煜唇边再次涌出了血。他不甘的瞪着昊渊,双眼中的杀意如雪山上万年不化的寒冰。 昊渊:“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无论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你要明白一件事,今日我并非为了你我的积怨而来,而是为了修宁。若你心中还有一丝一毫对他的不舍,就不要再做任何伤害他的事了。想想颂贤此名的含义,想想他曾经对你的寄望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那你现在就把金丹和藏阳一起给我吧 昊渊说完那番话便回去陪白修宁了。 苏情听的郁郁寡欢,只觉得有什么压在心头,实在憋闷,凤长曦就陪他到处走走。可此时刚入夜,还不到歇息的时刻,碧临熙岸哪儿都有弟子。他不想见到人,于是想起了那座种着荷叶的灵犀湖。 凤长曦带他走的小路,尽量避开了人。苏情走的心不在焉,凤长曦牵着他,他的目光放空的看着前方。月华从竹林间穿落,在地上洒下斑驳的白影。微风拂面,带出一片夏夜的凉爽来,却无法抚平他心中的莫名的低迷。 脚下的路并不平整,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竹林的尽头。 可他却停下了。 凤长曦转头看了他一眼,苏情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心中正嘀咕着怎么就这么巧,站在湖边的人便像感应到了什么,转了过来。 那一袭玄色衣袍在夜色下虽不明显,但那人腰间的赤红仙剑却让人无法忽视,本来在仙剑旁悬挂着的月盈玦也不见了踪迹。苏情一想到这个更不自然了,眼神闪烁着,连旁边的凤长曦都不敢看。 凤长曦已经知道纪清秋用洗髓丹救了白修宁和昊渊的事,虽是苏情告诉他的,但他没来得及问细节和原因。 如今遇见了,一看苏情的模样他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从凤君乾那问过洗髓丹的功效,亦知此物的珍贵程度。纪清秋与苏情只见过数面,却愿意拿出来救人。若说纪清秋没有以此为要挟要苏情答应什么,他是不信的。 只是苏情没说,他也不想逼问,他想等苏情自己开口。 纪清秋俊朗的眉目沉静,双手负于身后,周身的气息平稳而肃重,那总是徘徊在唇边,似真似假的笑也不见了。 他就像变了一个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情。 苏情被那道视线看的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的去看凤长曦,但凤长曦也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自己刚才的神态是不是被凤长曦误会了什么? 他想解释,话还没出口便听到纪清秋叫他:“苏情。” 苏情僵硬的转头,纪清秋朝他走了过来。他心中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却又不想凤长曦继续误会,只得强扯出笑脸来:“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纪宗主好雅兴。” 他转变的极不自然,凤长曦的眸光更暗了几分。纪清秋也没有接他的话,反而朝凤长曦点头致意:“明阳君。” 凤长曦:“纪宗主。” 这过于刻意的打招呼让苏情更觉得芒刺在背了。纪清秋若是还像从前那般风流不羁的性子,他倒还好应付些。可自从周芊蕊对纪清秋说了那番话后,纪清秋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劲了,居然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这样的纪清秋让苏情想起了刚重逢时对自己纠缠不休的凤长曦,他可是最不擅长应付这样的人。 “纪宗主为何独自在此?”凤长曦浑然不觉一样,但他与苏情牵在一起的手却握紧了。 苏情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凤长曦是一个从不会多嘴问的人,他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不说,任由纪清秋将那件事说出来,可能凤长曦真的会误会他。 想到这,他把凤长曦掰了过来,郑重道:“长曦,我有事跟你说!” 虽然这样对纪清秋不太好,但苏情顾不了那么多了。 凤长曦微讶的看着他:“何事?” 纪清秋无动于衷的站在旁边,那双令人看不透的眼睛又盯着苏情,像一座无形的山压着他。直把他看得心虚气短,唇动了好几次都说不出来。 凤长曦知道这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他按住苏情放在肩上的手,顿了顿,却把那双手拂了下来。 苏情的脸色煞白,但他接下来做的事却让苏情更加迷惘了。 凤长曦捧住苏情的脸,倾身上前吻了他。 这个吻很温柔,他甚至没撬开苏情的牙关便放开了,而后将苏情紧紧抱在怀中,无言的看着纪清秋。 纪清秋的眼波有刹那的动荡,可也只是刹那,快的让人根本没看清就消失了。 凤长曦此举已足够说明一切了,纪清秋与他对视了一会,谁都没有说话。 苏情背对着纪清秋,眼前是一大片灵犀湖,云层轻薄如纱,半遮着袅袅月光。明明是极好的夜色,可他的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他虽不想面对纪清秋,却无法忘记是纪清秋拿出了那两颗洗髓丹救了他的师公和昊渊。 纪清秋没有逼他跟自己走,但是对他提了个要求。当时他出于愧疚,也碍于昊渊那情况的形势所迫,居然答应了。 纪清秋要他答应自己一件事,但没说是什么事。他本来不可能答应这样模棱两可的要求,可纪清秋再三保证,那个要求不会是强迫他的。 如今回想,苏情只觉得当初真的太冲动。赠药之恩他可以有无数种报答的方式,但万一纪清秋真的提了什么要求是凤长曦接受不了的,那怎么办? 想到这,他觉得继续逃避下去无疑会变得更复杂。于是在凤长曦耳畔悄声说了句话,转过来对纪清秋深深一礼:“纪宗主的赠药之恩苏情此生不忘,可当日答应纪宗主的要求苏情无法做到,望纪宗主能让苏情以其他方式来报答。” 他一口一句苏情自称,已经是把一道鸿沟摆在了纪清秋面前。凤长曦听到这里大致明白了,他看着纪清秋。纪清秋的脸色y晴不定,似乎没想到苏情会忽然说这些,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湖上的风又起,如浪翻卷的荷叶发出阵阵沙响,吹得苏情鬓边的发丝轻扬,也将他耳畔的那朵桃花吹到了纪清秋的眼中。 纪清秋并非第一次见这朵桃花,却是第一次在这种心情下看。那在月色下也似假还真的花瓣轻飘飘的落进了心里,令他不由得上前两步,想看清一些,苏情却立刻避开了他。 那张明俊的脸上荡着丝不耐,就像一头被 了毛的猫,警惕的看着他。 纪清秋反应了过来,自嘲道:“你就这么讨厌我?” 苏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纪清秋又道:“你都不知我要你做的是什么,为何就一定认为你做不到?” 苏情:“纪宗主虽说不会强迫我,但若违背了我的本心,结果岂非一样?若我不能让纪宗主满意,怕是纪宗主也会后悔。” 纪清秋:“确实,我现在已经后悔了。” 苏情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但他还是咬牙道:“此事是我有错在先,希望纪宗主可允我以其他方式报答。” 凤长曦在旁看着。虽不忍苏情独自面对,却知道苏情不愿他cha手,只得忍耐着情绪静观其变。 纪清秋看了凤长曦一眼,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算了,我也不说其他的为难你。你体内的金丹不是修宁君上的吗?你把它逼出来给我,这样我也算捞回点本。” 苏情猛地看向他:“你怎会知道的?” 纪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清冷的声音越发难以捉摸了:“凤君乾他们审谢淙的时候我就在外面。” 凤长曦的眉深深凝起,目光间已隐隐透着杀气。 纪清秋却好似浑然不觉,甚至都不看他,继续对苏情道:“你的遭遇是可怜,但如今丹田被废,要金丹也没用了。不如给我,就算两清了,如何?” 他这提议无非是要苏情再生不如死一次,毕竟逼出金丹对一个健全的人来说都是种难以承受的痛,何况苏情如今修为全无。 凤长曦再忍不住,呵斥道:“纪清秋,你不要太过分了!” 纪清秋挑着眉看他,眼中的傲慢不言而喻。凤长曦恼的就要拔剑,被苏情一把拦住了。 苏情脸色苍白的看着纪清秋:“我可以把金丹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从今以后你我再不相干。” 纪清秋面无表情道:“君子一言。” 苏情这才转向凤长曦道:“你帮我逼出来。” 凤长曦怎会肯? 他猛地拽住苏情,那双凤眸中波澜狂涌,已是怒火澎湃。苏情知道这样做他会难受,但如果不这样做,万一纪清秋真的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怕凤长曦会更难受。 说是不强迫他,但救活了白修宁与昊渊的这份恩情毕竟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座山,令他难以释怀。 长痛不如短痛,反正他也没打算碰炼魂术,这颗金丹对他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长曦。”苏情温柔的唤着他。 凤长曦眼中的怒意随着这声呼唤而逐渐化为了悲痛。他一咬牙,对着纪清秋道:“你要金丹就拿我的去!休要动他!” 苏情怔住了。 纪清秋打量了凤长曦片刻,讥讽道:“我要你的干嘛?你修为虽比我高,却怎么都不及修宁君上,就别自讨没趣了。” “纪清秋!”这下轮到苏情呵斥他了。 纪清秋无所谓的抽出折扇,放在身前一下下摇着。凤长曦被他如此羞辱,却依旧不肯罢休:“他的身子受不住的,你莫再为难他了。若觉得我的金丹不够,那连藏阳都给你。” 藏阳是把成名已久的仙剑,自凤长曦的授剑礼以来便一直追随着,在名剑的排行中紧跟在梵音与焚情的后头。 纪清秋的亦邪虽也是上品,却远远不如藏阳的灵性。 灵性是取决于一把仙剑好坏的根本。藏阳一锻造出来便是由凤长曦的灵力供养着,从不曾离身过。而凤长曦的修为虽未登顶,但他灵力ji,ng纯,天赋亦高,假以时日再修炼下去,追上云然指日可待。 若是纪清秋得了他的金丹又得了藏阳,无异于双重助力。虽然比不上白修宁那颗金丹的修为,但也足够了。毕竟纪清秋并不想站的那么高,有朝一日变成被别人讨伐的对象。 纪清秋犹豫了片刻,折扇一拍掌心,道:“成交,那你现在就把金丹和藏阳一起给我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宋煜他! 苏情按住凤长曦的手,怎么都不同意他逼出金丹。 凤长曦已经把藏阳丢给了纪清秋,见他阻拦,只得道:“灵隐,别怕,不会有事的。” 苏情急了:“这怎么是怕不怕的问题!你疯了吗?把金丹给他你就没有修为了!你爹怎么办?凤氏怎么办!你自己以后怎么办啊!” 他失控的叫道,凤长曦抿紧了唇,忽然出手如电,在他颈后一点,随即便接住他软倒的身子,轻轻的放在了地上。 凤长曦看着失去了意识的苏情,咬着牙,对纪清秋道:“希望你说到做到,日后不要反悔。” 纪清秋的眸子闪着清冷的幽光,似在打量他们,闻言又笑道:“我说了,君子一言。” 凤长曦这才盘坐在地,伸出两手封住周身的灵脉,抬着头看着纪清秋。 若要逼出金丹,必须让旁人的灵力侵蚀丹田,将丹田中原本属于自己的灵力驱散。这个过程会苦不堪言,很多人被逼出金丹的过程折磨的生不如死,也有很多人在逼出金丹后因为打击过重以至于郁郁而终。 纪清秋把折扇一收,坐在凤长曦对面。动手之前又想起了什么,道:“明阳君身为凤氏一门的少宗主,难道没想过失丹以后你凤氏一门该怎么办?” 凤长曦面无表情道:“凤氏一门自有比我更合适的弟子,无需纪宗主c,ao心。” 纪清秋:“那你就没想过没了修为,以后就是个废人了,还怎么保护他?” 纪清秋将手指向了苏情,苏情即便昏迷着也神色不安,似有梦魇,口中一直低喃着‘不要’。 凤长曦的嗓音比刚才更冷了:“若眼下都不能保护他,何谈以后。” 纪清秋的目光停在凤长曦脸上,似乎想将他看穿个洞。凤长曦并不想与此人一直面对着面,于是催促道:“快点吧。” 纪清秋‘啧’了声,一句“得罪了”刚说出口便将掌心置于凤长曦的腹下,纯粹的灵力如一道白刃切进丹田中,如刀搅般的剧痛顿时逼得凤长曦额角青筋暴起。 但他死死咬着牙,任由纪清秋的灵力慢慢充斥自己的丹田,金丹犹如置身狂潮中震颤不止,而他自身的灵力则被疯狂的挤入灵脉中。灵脉承受不住过于汹涌的灵流,膨胀的几乎要撕裂了。 不过片刻他便觉得眼前都有些模糊了,但他还是缓缓抬起手,摸到了苏情的脸。 掌心下触碰到的柔软传递到了心中,原本因疼痛而狠厉的神色都缓下了不少。他松开牙关,想唤一声他的苏情。可那话音还未出口,便被又一阵剧痛扭曲了神智。他再受不了了,一口血从唇边涌了出来,痛苦的喘息终于无法克制,撞进了纪清秋的耳中。 那颗金丹已经偏离了原来的位置,再继续下去便能逼出来了。 纪清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收回了手。 体内的剧痛骤然减轻了许多,凤长曦下意识的捂住腹部,有些迟疑的看向了他。眸光忽明忽灭,似乎不解他为何在此时停下。 纪清秋看着他这狼狈的模样,却不知自己与他到底谁更狼狈,只得自嘲的笑了起来:“罢了,我若真将你的金丹夺走,只怕他会恨不得我死。我既无心进阶,要你的金丹也无用,此事就此作罢吧。待他醒来你替我转告,他欠我的已还清了。从此以后天各一方,有缘再见吧。” 说完便站起身要走,凤长曦愣了片刻,叫住他:“你为何……” 纪清秋逆着月光而立,y影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但那双眼睛却坦然不羁。他道:“想问我为何停下?” 凤长曦点了点头。 纪清秋:“他与你都是宁可自残也不愿对方受伤害,你俩这样,我如何介入?” 他虽不愿承认失败,但方才也确实是因为这两人之间旁人无法分割的羁绊而停下了手。他本想试探,想找到一点离间他们感情的方法,却没想到最后变成了这样。 他又不是真的想要白修宁或者凤长曦的金丹,若继续做到最后,只怕就像周芊蕊说的,苏情肯定恨死他了。 他到现在还是不清楚自己对苏情到底算什么,但他却有点羡慕凤长曦。曾几何时,他觉得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人间最快活的事,如今他却羡慕这种有个知心人相知相伴。 只是这些话他即便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出来的。 凤长曦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朝他抱拳道:“多谢。” 纪清秋双手负于身后,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笑,走了。 凤长曦见他走远了才松口气,体内躁动的灵压也恢复正常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血迹有点骇人。他怕这样叫醒苏情会把人吓到,于是抱起苏情先回去换衣服。 苏情睡得并不安稳,凤长曦换了衣服后便燃起了安神的香。此刻已是亥时了,与其再把苏情叫醒,不如让他好好睡一觉,等明天恢复ji,ng神了再说也不迟。 只是苏情睡到半夜便被一阵剧烈的心悸弄醒了。 他一醒来便是满头冷汗,本想马上坐起,却看到了近在迟尺的凤长曦。这才发现自己被凤长曦抱在怀中,房里一片漆黑,唯有窗外的月光洒落了一点清明。 凤长曦似乎也很疲惫,平时他稍微有点动静就会醒,此刻却呼吸绵长睡得很沉。 苏情想起了昏倒之前发生的事,于是轻轻的搭上凤长曦的灵脉。片刻后他才放下心来,灵脉间的灵力涌动醇厚,金丹应该无恙。 难道纪清秋没有得手? 苏情疑惑的想着,以纪清秋对自己的心思,应该不会在那种时候善罢甘休的。除非……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除非凤长曦也答应了纪清秋什么条件? 他本就心绪不宁,这下越发不安了。再抬头去看凤长曦的脸时,终于借着夜光看到那双唇很白,一点也不似平常的样子。 他又搭上了凤长曦的脉搏。 方才检查灵脉虽无恙,但此刻搭了脉象才发现凤长曦气血不畅,应该是有内伤。 他悄悄伸直了手臂,轻轻拉开凤长曦腰间的系带,将中衣的一角掀开,结果发现凤长曦的下腹部有一道烧灼的掌印。 他们傍晚刚做过,那时候根本没有这道伤的。 苏情确定了,是纪清秋干的。 他气得不行,虽然当时是被凤长曦弄晕的,但以他对凤长曦的了解,定然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能知道的事。如果问凤长曦的话可能不会告诉他,于是他悄悄的拉开了腰间的手,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直到他将衣服都穿好了凤长曦还在睡,苏情心痛的看了他一眼,打开门出去了。 他要去找纪清秋说清楚。这是他自己的事,不能又让长曦替他受罪。 只是刚走到楼下就遇到了一个人。 九幽抱着手臂倒在廊下的长椅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苏情自回来后还没好好跟九幽说过话,于是走过去,想把他抱回房去睡。但是走了没几步九幽就醒了,一看到他就开心的搂紧了他的脖子:“师父!” 那软糯的童音在耳畔响起,小脑袋在他胸前一直钻着,他不禁笑了:“为何不回房去睡?” 九幽扁着嘴:“幽儿怕睡醒了师父又走了。” 苏情看着他这样,一股愧疚的情绪生了出来。 九幽一向粘他,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他们似乎真的没什么时间相处。这孩子只有十岁,正是最需要人关爱的年纪。苏情想到这便放软了语气,对他道:“师父不走了,事情都处理完了。” 九幽的大眼睛一亮,兴奋的在他怀中换了个姿势,与他面对面道:“真的?师父再不会抛下幽儿了?” 苏情拍了拍他的小屁股,笑道:“真的,师父不骗你。” 九幽满足的在他脖颈蹭了蹭:“那师父半夜出来做什么?” 苏情随口道:“去找个人。” 九幽:“找谁呀?” 苏情:“这次一起回来的客人。” 九幽:“客人?师父是指那两位宗主吗?” 苏情:“你倒是知道不少。” 九幽:“师父与公子歇的早,怕是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走了。” 苏情脚步一顿:“什么时候的事?” 九幽:“就在晚上,凤宗主亲自送他们出山。” 苏情停了下来,纪清秋如果走了,那他就没办法从那人口中问出什么了。他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手臂一松,九幽便顺着他的腿滑到了地上。 九幽看他神色一下不好了,不知他怎么回事,只得担忧道:“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苏情还没回答,身后便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凤长曦只着一件中衣就出来了。他动作很快,在看到苏情后松了口气,走上来道:“怎么出来了?” 他话音刚落,神色却又一肃,看向了一个方向。 苏情不解他怎么了,片刻后也感觉到了点不对劲。于是让九幽先回房去,对凤长曦道:“出什么事了?” 他没了修为,感觉迟钝了许多。凤长曦的目光看着北方,那里是关押着宋煜他们的地牢。他对苏情道:“宋煜自爆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尾声)命定之人 苏情震惊道:“什么?!” 凤长曦回房穿上外袍便带他一起赶去了地牢,结果在地牢的门外遇到了从里面出来的凤君乾。 凤长曦:“父亲,怎么回事?” 凤君乾:“宋煜晚上说要见修宁君上,当时君上已经醒了,我便派人去请他来,结果他刚进去没多久就。” 苏情听到他提白修宁的名字,惊道:“那我师公如何了?!” 凤君乾安他的心:“放心,昊渊在里面陪着他。而且宋煜终于交代了你师伯的下落,你师父已经去寻了。” 苏情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又想起了九幽说的事,于是道:“凤宗主,轩和君与纪宗主怎会走的如此突然?” 凤君乾:“我与轩和君谈妥了,因为此事牵连过广,所以不日会请百家宗主公审涉事之人,他先一步回云水瑶了。至于纪宗主,是忽然来向我辞行的,只说公审之日会现身作证。” 凤长曦:“公审?父亲,这是要公开灵隐的身份?” 凤君乾:“你无需担心,因涉及当年白氏灭亡一事,所以我与修宁君上也谈过了。会拟好一套对外的说辞,不会让其他世家的宗主起疑,苏情当年做的那些事也会得以澄清,他会名正言顺的回到苏氏去,再不必躲躲闪闪的。” 凤长曦听到这里彻底放下心来。凤君乾因为还有事处理,便叮嘱他们先回房歇着去。苏情虽然担心白修宁的情绪,但有昊渊在,他便也不必多说什么了,于是跟着凤长曦一起走了。 回去的路上苏情一直情绪低迷,凤长曦没有带着他回房,而是穿过紫竹林,来到了另一头的洗尘之地。 这里苏情曾来过一次,上次偷听到凤氏弟子议论凤长曦便是在这里,但他没告诉过凤长曦。 凤长曦牵着他的手往斜坡上走,一路避开挡道的枝丫,很快就站在了一块硕大的磐石上。 这块磐石像是一小块平台,稳稳的立在斜坡顶端。上面纹路光滑,十分适合打坐休憩。苏情上次没上来过,因此待凤长曦牵着他站在这处高点上时,他举目四望,发现居然能看遍大半个碧临熙岸。 月色如银,在每一处穹顶上都淌下温柔的光,因为已是丑时末,除了巡山和守备的弟子外,其他人皆沉睡着。眼前的碧临熙岸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将夜色的宁静展示在苏情眼前。这虚虚实实的两面犹如一座镜中城,令人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清醒着,还是身处梦中梦的世界里。 凤长曦示意他坐下,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拿出了两坛酒来。 苏情立刻被吸引了,他好奇道:“你是怎么做到把酒放在乾坤袋中而不洒的?” 凤长曦:“这是你教我的。” 苏情的神色霎时又低迷了下去,凤长曦看他一眼,没说话,而是拍开泥封,将酒坛递到他唇边:“许久都没喝过了,你来尝尝这酒。” 一阵风起,将四周的竹叶吹的沙沙作响,也将凤长曦的发带吹得如一道雪浪。那清绝的容色在月华下更显脱俗之姿,看在苏情眼中,竟抹去了他心里的部分酸涩。 美色怡人,美酒醉人。此刻他也不愿再沉溺在压抑的情绪中了,于是接过酒坛子便饮。 他饮的急,有不少酒液顺着脖颈滑下,钻进了那本该是象征着自律自省的皓月暗纹袍中。凤长曦看着他领口逐渐被洇shi的部分,眸色黯了黯,袖下的指尖不由得蜷紧了。 苏情喝的恣意,昂首挺胸的,丝毫没发现凤长曦的那点不对劲。待喝了半坛便停下来,将酒坛子递给凤长曦道:“你也喝吧,就我一人牛饮没意思。” 凤长曦接过来,毫不犹豫的把剩下半坛都解决了。 他喝的也快,却不似苏情那般漏的到处都是,只有一点细细的酒液滑落至锁骨处,勾引了苏情的目光。 苏情的喉结滚了滚,在他放下酒坛后便倾身上前,伸出舌尖想要舔去那琼浆。 shi热的舌刚触碰到便激起了一阵酥麻,凤长曦下意识的按住他的后脑,任由那条恶意的舌在自己的肌肤上扫荡,撩起更深处的渴望。 苏情就势把凤长曦推倒,想分开那碍事的衣领,却察觉到手上一紧。他抬眼看去,身下的人睁着一双凤眸,眼底的微光好似剔透的玻璃珠直视着他。shi润的唇动了动,却煞风景的说出了他此刻最烦心的事。 他的情欲就像被斩成两半的蛇,一半还在体内乱窜,一半却在脑海中冷了下来。 他松开了凤长曦,又坐直了想去拿酒。凤长曦却按住他的手:“灵隐,我说过,想不起来也未必不好,有些痛苦的记忆我是真的不愿你记起。” 宋煜死的突然,他曾说过苏情的记忆在自己手中,如今,怕是苏情再也不可能记起过去的一切了。 苏情从得知宋煜死的那一刻起便有情绪波动,凤长曦感觉到了。 过去的记忆一直是盘旋在两人心头的病,虽然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虽然不受过去的影响。但凤长曦知道,苏情一直很想记起过去的事。但对他来说,苏情想不想得起来已不再重要了。 那些记忆并不都是快乐的,特别是宋煜对苏情下手后的记忆。他实在不愿去赌,万一苏情记起了而过不了弑杀双亲的那个坎,他该怎么办?苏情又该怎么面对一切? 所以宋煜就这样死了,对凤长曦来说反而可以松口气了。 苏情低着头不说话,凤长曦将他拉进怀中,又道:“你若真的那么想知道,我便从你第一次来到碧临熙岸说起,不管是多小的事都告诉你,不过怕你听多了琐碎的小事会嫌烦。” 苏情闻着他身上桃夭与酒香混合的气息,听着他胸膛中令自己安心的心跳声,只觉得那一直压着自己的沉重似乎变轻了不少。 他环住凤长曦的腰,低声道:“我怎会嫌你烦,我如今根本不能跟你分开了。只想每日睁开眼就看到你,睡前也能抱着你,梦中也是你。” 凤长曦抬起他的下巴,定定的看着他。那双眸子洗去了世间所有的喧嚣,独留下他一人的身影,眼中的温柔竟叫他生出了怀念的感觉来,总觉得似乎在很久以前,凤长曦就一直是这样凝视着他了,不曾变过。 这感觉令他想起了过去,那虽被他遗忘,却深深地刻在他生命中的过去。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纵然记不得又如何?他拥有的是如今的凤长曦,而凤长曦爱的也不止是过去的他。 这念头在脑海中一产生,就令他仿佛回到了心意相通的那一夜。 他的心又有些乱跳了,看着眼前这张昳丽绝伦的脸,那眼底的深情总是不遮不掩的表露在他面前,追逐着,看着,就像他是他眼中的光那样。 苏情又想起了曾随口起的昭昭之名。 昭,光也。曦,光也。 苏情心中有越来越强烈的冲动在沸腾着,原来他又在钻牛角尖了。他终于释怀,捧着凤长曦的脸就吻过去。 他吻的情不自禁,醉人的眼波流转,令凤长曦再无法自持,抱着他倒在了石上。扯开他的衣领便埋首下去,点燃着他身上的每一处敏感。 但在他的舌舔到苏情的小腹上时,原本已沉醉在情欲中的苏情赫然清醒了过来。他拉住凤长曦,腰一用力就换了个姿势,骑在了凤长曦的胯间。 凤长曦不解,却见苏情又俯身接吻,手指在他腰间动着,解着他的腰带。 凤长曦没想到旁的去,以为苏情想在上面便由着他,直到怀中一空,苏情不知何时居然将他的中衣也解开了。大片白皙的肌肤裸露了出来,在月色下泛着莹白的色泽。 凤长曦终于反应过来,急的想拉拢衣服,苏情却先一步将手伸到他腹下,摸到了那一块烧灼的掌印。 苏情低垂着眉目,略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令凤长曦看不清他的情绪,但方才还弥漫在两人间的旖旎却消失了。 第3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1节 一世长情 作者:林光曦 第31节 这伤痕是纪清秋留下的,他知道瞒不过苏情,只得安慰道:“纪清秋托我转告你,从此以后你与他两清了。” 苏情终于抬起眼看他,方才好不容易缓下的苦涩又席卷重来,就连声音都哽咽了:“如何两清的?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凤长曦将他按在怀中抱着:“别怕,我这不是没事吗。他并未为难我。” 苏情将脸埋在他脖颈处,双肩微微抖动着:“纪清秋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人?长曦,你跟我说实话好不好?不要让我一直担心好不好?” 他没像往常那样生气,反而带着哀求的意味。他这样示弱,凤长曦顿时心痛不已,越发用力的抱紧他:“纪清秋并不是真的想要金丹,他只是想挑拨你我的感情,寻一个突破口罢了。后来他自己想通了,他不愿你恨他,所以也放过我了。” 苏情猛地抬头:“真的?你没骗我?” 凤长曦坚定道:“真的,我何曾骗过你?” 苏情不说话了,他沉默了好一会才撑起身子,目光与凤长曦相对,指尖却顺着凤长曦的胸膛滑到了腹下。 他的动作很温柔,如轻羽撩刮着白玉般的肌理。凤长曦忍不住颤了颤,异样的感觉顺着他的指尖一路点燃,很快便有什么抵在了苏情的tu,n部。 苏情在感觉到的时候终于有了丝笑意。他又趴回凤长曦怀中,扭了扭腰,故意把那一柱擎天挤到了自己的tu,n缝中。 虽然隔着布料,但凤长曦还是呼吸不稳了。 苏情就喜欢凤长曦因为他而情动的模样,这种被心悦之人需要着的感觉最能令他安心。他看着凤长曦,哑声道:“你为何不怪我冲动误事?” 凤长曦:“你也是为了救师公与昊渊,若当时换做我也会答应的。所以你没做错,不要怪自己。” 苏情终于释怀的笑了,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道:“咱们这回连伤都伤在一处了。不如这样,你与我纹一样的图案好不好?” 凤长曦缓缓睁大了眼。 苏情:“我连图案都想好了,一支梅花缠着一支桃花,缠的紧紧的,好不好?” 脑后的发带悄然从肩上落下,宫铃声清清灵灵,在他们之间不断摆荡着。 凤长曦怔忪的看着他,恍惚间觉得光y好似退回到了那一日的琊蚩洞中,那个承载了他前半生所有思念的人,就这样披着骄阳向他走来,再次回到了他的生命中。 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他的苏情还是对他动心了。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欣慰的呢? 凤长曦拉过苏情的左手,在他无名指的指环上印下了一吻,神态是温柔而虔诚的。他道:“好。” 心里那个洞随着这一声‘好’而被逐渐填满了。 苏情再顾不得是不是幕天席地,他俯身,激烈而失控的吻着凤长曦。任由发带上的宫铃敲击着石面,不断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声音是那么的悦耳,助燃着他的欲念,令他满脑子只剩下眼前人。 在这苍茫的天地间,他能遇到凤长曦是何其幸?而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凤长曦都将他放在心尖上,从不曾真正放开过他的手。 他成了凤长曦的心上人,凤长曦也成了他的命定之人。 这念头消磨着他仅剩不多的理智,他很想把激荡在心头的爱意全说给凤长曦听,但一张嘴,却只能发出旖旎的喘息。 凤长曦将他压在身下,把他的衣袍退尽,再一次把他填满了。 天边的月仿佛羞于这一幕,柔亮的月华逐渐被云雾遮蔽。苏情躺在霜白的凤氏家服上,仿若一朵盛开的海棠,颤抖着向惜花人发出邀约。 凤长曦一遍遍的给他,听着他不断喊着自己的名字,看着他在自己的怀中失控,沉沦,攀上云端,最后满足的失去了意识。 苏情睡着了,唇边却止不住的笑意回荡。 虽然找不回记忆了,但他的心上人却伴着他找到了归途。以后无论四时晴雪,欢喜忧愁,凤长曦都会陪着他,再也不会分开了。 (完) 番外一夏风漫漫点沧澜(上) 自宋煜死后,白修宁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这是几十年来少有的。 宋煜在他面前自爆,这个结果令他措手不及。在自爆前宋煜向他认了错,自知犯下的罪孽太深,为了不再连累他,便选择了这种方式来结束一切。 凤君乾明白不关白修宁的事,但是召集了百家公审,若身为罪魁祸首的宋煜一死,很多事便都说不清了。 宋煜对白修宁的私心虽只有苏情与凤长曦知道,但在凤君乾他们看来,宋煜的所作所为仍是为了复兴白氏,助白修宁重新问鼎。若将这个理由摆在所有人面前,无疑是将白修宁再次推向众人的矛头处。且白修宁如今修为全无,更是无心cha手任何事,他便去与云铮商议,打算将白修宁与昊渊活过来的事掩盖下去。 毕竟昊渊当年真的屠杀了白氏满门,这种事被有心人一撺掇,就容易引起众人的反感。 云铮与他们共患难过,作为知情人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唯一的变数就是周氏兄弟以及谢淙他们,还有纪清秋。 但只要有心去做,这些都不难解决。 距离百家公审还有近半个月的时间,白修宁不愿待在碧临熙岸,昊渊便陪着他先回空庭岛去了。 白谪去寻白祭言的下落,暂时未归。苏情不放心他俩,便拉着凤长曦一起回去。 白修宁与昊渊住在了白谪的那间房中,苏情和凤长曦则住在苏情自己的房间里。 日近午时,一轮骄阳当空照,为暑热的天气增添了一丝烦闷。苏情站在厨房门口,无奈的看着那个已经第四次把柴火弄灭的人了。 “还是我来吧,你这样折腾下去,等午时过了师公都吃不上饭。”他不想打击昊渊的积极性,毕竟昊渊是为了哄白修宁开心才抢着要做一顿丰盛的。但苏情只看他生火的动作就知道他从未沾过厨房的事了,这样下去得耗到什么时候? 昊渊正拿着一根圆竹筒对着炉火吹气,听到苏情这么说就想反驳,结果刚开口就不小心吸了口气,浓浓的黑烟吸进了鼻子里,把他呛的猛咳了起来。 凤长曦刚好端着洗好的米走了进来,看昊渊这狼狈的模样,不由得问道:“鬼气无法生火?” 他不提醒还好,一提醒苏情和昊渊双双反应了过来。苏情是没了修为,没想到这点,昊渊是隔了几十年终于恢复了修为,脑子却没转过这个弯来。 苏情捂着嘴憋笑,可看着昊渊顶着张大花脸懊恼不已的样子还是没忍住。 凤长曦不解他这是干嘛,却见他如此开怀,脸上也有了笑意。走到炉子边上将米放进锅里开始蒸,又对着柴火弹出一指,灵光过后便是一道火光燃起。 昊渊边擦脸边看他娴熟的又拿起r_ou_和青菜要出去洗,赶紧拉着他道:“等等,你会做饭?” 凤长曦点了点头。 昊渊赶紧换上笑脸:“教教我吧!” 凤长曦愣住了。 昊渊顺势勾过他的肩膀道:“来来来,跟我说说你会做哪些菜?我看看有没有修宁爱吃的。” 凤长曦顿时有些僵硬了,他素来谨守礼数,从不曾与人做出这种勾肩搭背的行为。昊渊却没想那么多。苏情看他一脸尴尬的模样,赶紧去把他从昊渊怀中拉了过来,不着痕迹的笑道:“师娘怎不问问弟子会做什么?师父爱吃的我都会做。” 他动作极自然,昊渊根本没看出来。听他这么说便道:“谪儿的口味是刁得很,这点跟修宁一样。那你平时都做什么给他吃?” 苏情挑了挑眉:“酒酿圆子。” 白谪早已辟谷,除了这每日一碗的酒酿圆子外哪还吃过其他东西。倒是他刚来空庭岛的时候白谪为他洗手做汤羹了一段日子,所以正确来说是白谪这个师父做给他这个弟子吃。 昊渊翻了个白眼,二话不说把苏情拉到一边去了,还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这我也会做,别瞎捣乱。” 他又拍着凤长曦的肩道:“要不这样,我说,你听听看会不会做?” 这回没有靠的那么近了,凤长曦便由着他。听昊渊说出了几个菜名,想了想应该没问题。昊渊兴奋不已,跟着他跑去厨房后面洗菜切r_ou_了。 苏情一个人无聊,想想白修宁也是一个人在房中,便在厨房找出做圆子的糯米粉来,挽起袖子做了碗酒酿圆子给白修宁端去了。 房门没关严,苏情刚走到门外就听到一阵琴音传来。那音色一听就知道是白谪的古琴,于是便敲门进去了。 白修宁盘坐在窗沿上,半倚着窗框,古琴放在腿间。葱白的指尖在琴弦上拨弄着,清越的琴音如泉水叮咚而下。 苏情反手关上门,白修宁并未因他进来而停下。窗外的风拂着鬓边的青丝,湛蓝的天柔和了那张清冷的面容,却依旧显得不易亲近。苏情知道这是他给人的假象,于是端着碗走到他面前道:“师公,尝尝弟子的手艺吧。” 他曾在白修宁的记忆中见过昊渊煮这个,想来白修宁是喜欢的。 白修宁摇了摇头,声音轻飘飘的:“你有心了,放着吧,我没胃口。” 苏情并未放下碗,他继续道:“师公如今这样怀念宋煜,可是不记得他曾做过的那些恶事?” 白修宁拨弦的动作一顿,琴弦发出了颤音。他也不压弦,而是看向了苏情:“你想说什么?” 苏情知道自己说的话很无礼,但在他看来,白修宁就是钻进牛角尖里了。昊渊舍不得用重话点醒他,可自己不同。要是不下点狠药,指不定等白谪回来了还是这样呢。 苏情:“师公只记着宋煜为了不连累你而自爆,可曾想过宋煜早就连累你到命都没了,更染指了多少无辜人的命?” 白修宁抿紧了唇。 苏情顶着压力继续道:“师公不要忘了白氏满门都灭亡于他的算计,不要忘了昊渊与你死的无辜,师伯和师父数十年来的飘零无辜。且不论弟子自身,被他害的生离死别的家庭又有多少?宋煜不过对师公认了个错,师公就把这些都忘了吗?” 白修宁看着苏情的视线越发凌厉了,半晌过后,他才哑着嗓子道:“我没忘。” 苏情见好就收:“那师公为何如此萎靡不振?” 白修宁又靠回窗框上,看着远方层层叠叠的山峦,目光有些空洞了:“我并非因为你说的这个而消沉。” 苏情怔了怔:“那是?” 白修宁叹了一气,又开始拨弄琴弦了。他弹的随意,明明是不成调子,在苏情听来却很悲凉。 许久后他才缓缓道:“只是一时无法接受那些真相罢了。苏情,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不至于昏聩至此。宋煜犯下的错是无法弥补的,我也不会仁慈到去怜悯他的作为。” 苏情:“弟子明白了,师公只是需要点时间来平复。” 白修宁终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笑:“不过你说的对,我也确实该振作起来了。” 苏情对着他深深一礼:“方才是弟子僭越了,妄自揣测师公的想法,还请师公责罚。” 白修宁:“你也是关心则乱,我不怪你。这些话昊渊是不会对我说的,谪儿更不会。想来除了你之外,也没人会来问我了。” 苏情忙道:“弟子只是觉得师公如此委顿,对自己不好,对身边关心你的人更不好。师公怕是不知道,昊渊在厨房绞尽脑汁的想做顿饭让你开心。但他连生火都不会。弟子看他手忙脚乱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 白修宁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渐渐亮了起来,指尖下的琴音都停了:“他在做饭?” 苏情:“是啊。他不会,便缠着长曦在学。” 白修宁又靠回了窗框上。苏情看了他一眼,虽然只是侧面,但他的神色明显比刚才柔和多了。苏情还端着的酒酿圆子呢,于是提醒道:“师公真的不尝尝弟子的手艺吗?弟子做的酒酿圆子连师父都赞不绝口的。” 白修宁这才想起来,接过他的碗道:“你为何会做这个?也是昊渊说的?” 苏情摇摇头:“昊渊不知道弟子来找师公了。弟子曾在师公的记忆中见昊渊做过,而师父也日日都吃,想来师公应该会喜欢的。” 白修宁刚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听到苏情说白谪天天都吃,他将东西吞下去后道:“谪儿天天吃这个?他不是最不喜甜食?” 苏情一笑:“师父不爱吃其他甜食,但酒酿圆子却每日必食。师公觉得弟子做的如何?” 白修宁颔首道:“很不错,你得空可以教教昊渊。他做的不好吃,却总喜欢做来催我吃。” 也不知是因为昊渊在学做饭,还是这碗甜甜的酒酿圆子进了白修宁心里,总之他这会儿的神态与方才比简直天囊之别。 苏情悄悄松了口气,他可是最不习惯那种压抑的气氛的,好在白修宁不是真的钻进牛角尖里了。 白修宁将酒酿圆子都吃完了,就随着他走去厨房,还没靠近便听到一阵哀嚎。 两人昂首看去,只见凤长曦手中抓着一只ji正在放血,而昊渊则蹦的离他几步远,一脸惊惧的看着那只在不断扑腾着翅膀的母ji。 凤长曦十分镇定的解释步骤,昊渊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那受惊的模样简直就像他才是凤长曦手中的那只ji。 白修宁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苏情转头看着他,满脸的疑惑:“师公,昊渊这是?” 白修宁:“你说他在学做饭时我便猜到了。别看他这样,刮鱼鳞的时候鱼会动他都能吓到。” 苏情的喉结滚了滚,似乎有点不相信这个昊渊与那个威风八面的鬼君是同一个人。但是看着昊渊缩在凤长曦身后,小心翼翼的与挣扎的老母ji对峙时,他又不得不相信了。 白修宁趁着他们还没发现之际拉着苏情走开了,并叮嘱苏情不要说出刚才的事。 苏情问为什么,白修宁道:“得给他留点面子,否则他会生气的。” 苏情恍然大悟,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师公与昊渊相处的另一种方式。没有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孤绝感,反而挺……挺普通的? 这顿饭做的实在不易,等最后上桌时,已经都下午了。 苏情看着桌上六菜一汤,虽然知道都是出自凤长曦的手,但还是违心的对昊渊大夸特夸。凤长曦在给众人盛饭,昊渊则不要脸的在白修宁那儿刷好感度:“修宁,这顿饭是我做的,明阳君只是帮我打下手。你一定要多吃点,别浪费了我的心意啊。” 白修宁也不拆穿他,接过凤长曦递来的碗,柔声道:“多谢。” 苏情又想笑了,昊渊这模样,如果在屁股后头cha一根狗尾巴草,绝对能摇摆的起来。 凤长曦坐在他旁边,见白修宁他们动筷子了,便夹了一块鱼r_ou_到苏情的碗里。 这道蒸鱼是他特地做给苏情的,因为在碧临熙岸的时候,苏情很喜欢吃他做的鱼。 苏情笑着看他给鱼r_ou_挑刺,在挑完后嘴一张,凤长曦便会喂进他嘴里。他们这副亲昵的模样看在昊渊眼中,把昊渊看的嫉妒了,也夹了一块鱼到白修宁碗里。 白修宁不喜吃鱼,昊渊是知道的。他正想问干嘛,结果昊渊朝他张嘴,示意他喂。 白修宁:“……” 苏情恰巧看到了这一幕,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凤长曦肩上狂笑起来。 第31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