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童艳史(H)》 分卷阅读1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 《伶童艳史》 by 草本精华 简介: 娈童娇丽质,践董复超弥。 羽帐晨香满,珠帘夕漏赊。 翠被含鸳色,雕床镂象牙。 妙年同小史,姝貌比朝霞。 袖裁连璧锦,笺织细僮花。 揽挎轻红出,回头双鬓斜。 懒眼时含笑,玉手乍攀花。 怀情非后钓,爱密似前车。 足使燕姬妒,弥令郑女啧。 宦官(上篇) 娈童 娈童娇丽质,践董复超弥。 羽帐晨香满,珠帘夕漏赊。 翠被含鸳色,雕床镂象牙。 妙年同小史,姝貌比朝霞。 袖裁连璧锦,笺织细僮花。 揽挎轻红出,回头双鬓斜。 懒眼时含笑,玉手乍攀花。 怀情非后钓,爱密似前车。 足使燕姬妒,弥令郑女啧。 话说古时安庆地方有户弥姓人家,世代经商,虽家财万贯,但始终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商家低人一等。弥家家规表明,凡为弥家者,决不入仕为官。弥家兴盛一时,传到这一代,却是人丁单薄,当家弥足道有一妻四妾,膝下有一子一女,为正妻容氏所出。弥足道白面有须,俊雅美秀,风度翩翩,每捉玉柄簏尾,与手同色,虽潘郎在世也自愧不如。 京中有宦家子弟恋慕其色,欲纳为龙阳之宠,遭其拒绝,还不死心,欲用强,被弥足道痛打一番,抛将出去,当众丢丑。遂怀恨在心,诬其通敌叛国。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帝皇本着宁杀错一百,不放过一个的心态,诛了弥家九族。幸好弥家独子弥润之生病,与奶娘在乡间休养,听到消息后,隐姓埋名逃往他乡。 那皇帝也是个贪恋美色之人,见了弥足道,自此茶饭不思,着了身边小太监找来个身形与足道相若之人,代其而死。弥足道被灌了迷汤,送入宫内。皇帝欲临幸,遭其抵抗,龙体受损;强行捆绑奸淫,那人却欲自尽,皇帝一怒之下将其锁入冷宫,派人好生照顾,想以软招来获得佳人首肯。谁曾想那弥足道是个血性男子,宁死不肯雌伏于男人胯下。帝爱其美,恐其自刎,只好强忍下来。 不觉间十年过去,弥家后人弥润之由奶娘养育大,正值童子之龄,面皮白净,姿表瑰丽,须眉如画,有子都之貌。邻家有好女,小名唤霖姜,与润之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早已私定终生。 奈何世事无常,天意弄人。这年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奶娘心念着弥家血仇,终至得了干血症,撒手人寰。润之不晓得个中原委,葬了奶娘后,打算去一趟她心心念念的京都,也算是了了她的遗愿。霖姜恋恋不舍地目送情郎远去,心中却越发觉着不安。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按下霖姜不表,单说说这弥润之。润之长至十几上下,还未曾出过远门,此次适逢村中戏班要进京,便捎带上他。一路风尘仆仆,到了半途,戏班停下休息。润之口渴难耐,离开驻扎地去找水。正蹲在小河边喝水时,驿道尽头沙尘滚滚,未几,一队官兵策马而来,后面拖着辆密封的木车。队伍为首是个虎目英挺男子,此人是新帝心腹之一,铁寒将军。官兵四处看,发现河边蹲着个玉面童子,姿容秀丽,端的是仙童下凡,看得眼都直了。 润之愣愣看着这帮官兵,铁寒最先清醒,招手道:“带回去!”还未来得及挣扎,润之便被捉上了车,扔进里面。润之定睛看时,发现车内都是稚龄童子,惊恐地看着他。润之找了个空位子坐下,身边是个散着头发的少年,正拿着朵黄菊撕扯,周围都是碎小的菊花瓣。 “你们......要去哪里?”润之看了他好久,方轻轻道。那少年仿似没听到,继续撕花瓣。润之重复了一遍,少年才转头看他。借着小窗漏进的光,润之看到少年刻薄的眼睛里,满满的讥诮。他道:“不是你们,是我们,这里所有人。”润之微震下,心底深处有股不祥之感。那少年接着道:“皇帝老儿缺了人照顾,要阉了我们给他当牛马呢!” 润之脑门“嗡”一声响,呆了半天。少年冷冷看他,哼了声便转头了。润之想起在乡下等候的霖姜,突然扑到车门前,捶打着大叫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做太监!放我出去!”但那马蹄与车轮声,早就掩盖住了他的喊叫,这辆满载稚龄少年的车,往京城的牙行去了。 牙行老板人称快刀李,冷面寒心,专干这阉人一事。铁寒将童子交给他,让他好生阉割了,宫里急用。快刀李干这行久了,那心肠也渐硬,答应下来。关了几日,清完肠道,快刀李命人将童子们绑在床上,有挣扎的,被铁寒割了刀,吭都不吭了。润之全身颤抖着被绑倒在床,那个撕花瓣的少年始终寒着张脸,任人摆布。润之躺在中央,快刀李由门边开始阉割。孩子们都赤着身子,下身涂了香油,垫着层草木灰,尚未长成的性器颓软着歪拉在腿间。 听到第一个孩子被阉后发出的惨叫,润之出了身冷汗,更有甚者还尿了出来。被阉的孩子都痛晕过去了,快刀李握着刀子走向润之。润之弯起脖子,往下身看去。自己那话儿萎缩在胯下,轻轻抖着。想到就要与它分离,润之心里涌上一股难喻的感觉,成了阉人,便无法成家立业,子孙满堂了。更何况他尚未长成,声带未变,再也无法听到自己变成成年男子时的声音了。 闻着那浓烈血腥与尿骚味,润之闭上眼,牙齿紧咬住嘴唇。润之感到快刀李的手握住了自己那命根子,随后下身一阵钻心似的疼痛,润之在那同时大吼一声,惊得窗外鸟雀纷飞。快刀李亦被其惊吓住,握着那割下的血淋淋孽根愣在当场,不知所措。润之大叫一声后,顿时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宦官(下篇) 不知过了多久,润之醒了,口里又干又涩,全身筋骨跟散了架一样,胯下湿漉漉一片,那痛像渗进骨子里了。他口中干渴,叫着要水,同伴中有清醒者,亦叫着口渴。听到快刀李道:“此时喝水,喝进一滴,流出一碗血,若想死,便喝吧!”孩子们听了,噤了声,又听快刀李道:“你们若熬过去,进了宫,便有荣华富贵等着享,若熬不过,便惟有死了。”润之没来得及说话,又厥过去。 润之虽晕厥,但能听见同伴的号啕呻吟,只是张不开口,说不出话,四肢百骸似是被碾过,痛得钻心,不知自个儿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上。到了三日后,昏迷不醒的润之方清醒过来,干裂的唇,连话也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2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2 讲不出。转动酸痛的脖子,望望自己下身,那本应躺着性器的地方,只剩一条白蜡管,插进尿道,翘起,趾高气扬,无比讥讽。润之死盯住那蜡管,牙齿想要咬住嘴唇,奈何浑身乏力,连一点力都使不上来。他眯眼,下身的痛仿似麻木了,觉不出来,也可能是痛得过头,感觉不到痛了。 朦胧视线里,有个身形瘦削之人慢慢走过来,轻握那蜡管,猛然拔出。润之闷吼一声,那被切断的窟窿里喷出股尿液,淅淅落落,喷到床上。润之脑里想起儿时与临家小子比赛,看撒尿谁射得远。那时捏着小鸡鸡的感触仿佛还在,但现今那里已没有任何东西,只剩个血窟窿。他想伸手去摸,可使不上力,“水......”润之开口道,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如破铃鼓,难听至极。那瘦削之人端了碗水,用棉枝蘸了,点点润之的唇。冰凉的水润湿了干裂的唇瓣,慢慢流进嘴里,喉咙那火辣辣的痛也稍减了。润之低声道:“谢谢......”便沉沉睡去。 这批童子大都身量未足,有几个孱弱的,那刀一挖下去,一口气接不上,生生痛死了;也有挣扎过于猛烈的,血流不止,把血流干而死的;还有的是高烧不退,病死的。总之,这次的童子,阉死大半,只留下四十多个。苦痛并未受完,那伤口未愈合前,每日要换药,说是换药,说实在的,哪里是药呢,不过是涂着白腊、香油、花椒粉的棉纸儿,撕下那贴肉的棉纸,又要痛晕过去。幸存下来的孩子被抬到通爽干净的房间,让他们静养。 润之整天躺在床板上,脊梁骨似已断了,想翻下身,却是动也不敢动,便是略微欠一下身子,伤口也牵心地疼!大、小便就这样躺着拉、尿。屁股下面垫着灰土,灰土天天换,也是湿漉漉的。 这日润之换完药,躺在床板上,看看房里躺的伙伴,那位撕花瓣的少年也在其中,闭着刻薄的眼,唇边一缕讥讽的笑。之前因为他面部寒意太重,加之尖锐刻薄的眼神,使得润之连他的面容都忽略了,且那时也没那份心思。现今细看,他不失为容颜俊秀之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皮,脖子绷得死紧,纤细暗黑的血管看得分明。润之脑里没来由地跳出了几句: 既可雄飞,亦能雌伏,占尽风华。 何须巾帼,遍地皆司马。 那少年突睁开眼,凌厉如刀地瞟向润之。润之闪避不及,两人四目相投,心中俱是一震。 润之本就长得清标,被阉后虽面色青白如死,却难掩其瑰色,烨烨如暮春之华,亭亭若临风之玉,散着满头如瀑发丝,眼波流转,柔情艳骨,集万千风流于一身。有诗云: 割袖欢娱重昔年,风流不独在婵娟。 潘鬓沈腰畴不羡,餐桃抛果众争妍。 那少年心中微微悸动,但面上冰冷如旧,与润之遥遥相望。未几,润之轻道:“在下弥润之,不知兄台贵姓?”少年盯住润之,道:“免贵姓穆,名雨离。”讲完,便闭眼静躺了。润之收回目光,盯着镂花的天花板,渐渐地仿似映出霖姜柔媚的面容来,这一生,怕再无法见到那心爱的女子了,润之闭目,眼角划下一滴泪珠。 还要在房里躺百日,待那创口愈后,方可进宫。宫中来过一位总管,玉面朱唇,艳如桃李,生得煞是妖媚,只那一双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暴戾,像毒蛇一样。牙行的人称其为元公公,态度恭敬。元公公乃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元公公便已跟着他,倒也忠心,只是手段过于狠辣。他见了弥润之与穆雨离,那眼变得怨毒无比,面上却是笑意满满。润之本性单纯,再加上都为阉人,心中便存了份怜惜之心,压根没注意元公公的眼神。穆雨离与元公公打了招呼,两人对望一下,便转开了。 正谈着,铁寒来了,元公公见了他,眼中闪过一道血腥光芒,笑道:“不知铁将军到来,有失远迎,还请赎罪。”铁寒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少在本将军面前来这套。” 进厂 话说元公公听了那将军的话,面色变都没变,笑容依旧。铁寒冷然着面皮,看那架势,若无旁人,便要打将过去了。饶是单纯如弥润之,也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暗涌,房里一时静寂无声,众人觉着有点寒。随即元公公吃吃笑道:“铁将军,咱家还有事要办,就此别过。”言毕,似弱柳扶风般款款而行,到了门口,回眸瞟了眼润之与雨离,道:“能入宫侍奉皇上,乃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大家要好好努力哦。”言毕,微微一笑,离去了。 铁寒看他走了,冷哼声,转头对躺在床上的童子道:“三日后便要进厂子学习礼仪规矩,卯起劲来快点把伤养好吧!”孩子们听他言语,面色俱白,那创口哪是说好便能好的,现今走路还是撕心般疼痛,虽有怨气,但却不敢发出,只能讷讷地答应着。铁寒扫了眼这帮孩童,哼一声,道:“皇上最不喜哭丧着脸的人,若想在宫中占个一席之地,便要想法子讨皇上的欢心,不然,有你们受的!”穆雨离冷冷瞟他一眼,闭目睡去了。弥润之则是低声道:“将军大人,我......”铁寒面色不善,理也不理他,转身走了。润之不明所以,正纳闷时,走进来一位瘦削男子,手里端着托盘,上有绿色药瓶若干。 这瘦削男子,乃是快刀李的养子。快刀李做的是绝人子孙的勾当,自知此生子嗣无望,便收养了个弃婴,取名李继祖。李继祖自小跟着快刀李,其手艺可与养父相比,只是性子也是寡淡,冷心冷面。为润之送水的便是他。 李继祖分发那些药,平板着声音道:“这是皇上赏赐的药,每日涂五回,三日后便可稍减疼痛。”躺在润之左近的少年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李继祖冷然看他,道:“别太多话,涂上便是。”言毕,看了眼润之,抽身出去了。被无视的少年努嘴道:“去,有啥了不起的!”润之拔开瓷瓶盖,闻到股似馊似骚的怪味,犹豫着是否要涂。看看周围,同房的穆雨离正掀开下摆,往下体涂,面色丝毫不改。迅速涂完,把衣裳整理好。 润之伸进一指,挖出一坨暗红的药膏,把下摆掀至腰腹,露出下体,却见:肌肤幼嫩如熟透的水蜜桃,似一捏便可出水,双腿洁白如玉,白中透出隐隐粉色,毫无半点瑕疵,让人恨不能将其吞吃入腹;双腿间已长出粉色新肉,嫩滑润泽。房里的人虽已裸裎相对过,但那时痛得死去活来,谁也没那份心思去看别人的裸体,今儿个算是那些孩子第一次仔细看到润之的身子。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3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3 虽说已是阉人,又同为男子,但始终都是年少气盛的少年人,见了如此绝媚诱人之景观,难免会下腹躁热,只是腰间没了那本钱,只能紧盯住看。润之没想太多,只一心低头涂药。那药膏触到新肉,透凉如冰,果然是痛意稍减。穆雨离看他一眼,道:“涂完了便盖好,别露出来。”润之听了,忙把衣裳盖好,少年们方松了口气,看不到了,又觉着可惜。润之问穆雨离:“方才将军为何不搭理我?”穆雨离看他一眼,冷笑道:“在他们那些贵人眼中,我们不是人,根本没有资格用‘我’这个称谓!”同伴听了,面色都异常难看,润之紧咬下唇,咬得快要见血了。 三日后,几辆马车,将一干人等运送到了厂子。马车驾得不快,许是怕会震伤那刚愈合的伤,弥润之坐在靠近车窗的位置,掀开帘子往外边张望。 这是净身后头一回出去外面,此时已是暮春时节,风却还残留着丝丝凉意,繁华的皇都,罩在苍翠的绿意中,似位臃懒贵妇,散发淡淡倦态。街上行人,看到马车,纷纷退避,只站在路边用眼角余光瞄,小摊贩照旧吆喝买卖。润之望着向后倒退的一张张脸,不由思绪万千。曾几何时,他也如这些平头百姓般,全身完整,自由地行走着。可现今,却因为那皇帝一声号令,使得本想回家与青梅竹马成亲的他,不得不净身入宫,去服侍那个皇帝。想到这里,润之心中恨意难消,咒骂了那皇帝千百遍,但事已至此,除了进宫外,又能去哪里呢? 正想得入神,马车停下了,外面有人叫道:“到了,快点下来!”少年们听了,从垫子上慢慢爬起,小心地挪下车来。厂子,其实便是京师南门的朝天宫,除了是训练一些特殊宦官的场所外,其最大用处是让那些新上任的官员用来学习参见皇帝的礼仪,平日是紧闭的。这次会开放,是因为实在没有足够的空间来容纳这帮新阉的孩子。养伤的时候,润之听同伴说过,先帝时候的宦侍,大都陪其下葬了,宫内人手紧缺,所以才会四处捉少年进宫。 润之慢慢走下车,站定,面前是座红墙绿瓦的宫殿,朱红的大门,虽已有些年月,却依旧气势十足,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门口站的侍卫,脸色绷得死紧。润之跟着同伴进到里面,最先见到的便是个很大的广场,许多身穿罗衣的少年人,低头静静地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出。看他们的脸色,俱是发青,全身颤抖。弥润之闻到有股腥气,还未弄清发生何事,便被铁寒推到人群中了。站在人群中,那股腥气淡了,却闻到尿骚味。 “别的咱家就不多说了,你们好自为之吧!”懒洋洋的调子,在前方响起,很耳熟。润之抬头,看到元公公站在广场前的殿堂上,边用手指撩着额发,边言道。妖丽的脸上,一抹淡笑,愈加魅惑。 见没人吱声,元公公那眼珠子竟变得暗红了,面上笑意不减道:“听到了吗?”少年们忙答道:“听到了。”元公公听了,满意地笑笑,道:“大家也累了,去各自的房间歇着罢!”言毕,转身进了大殿。少年们跟着几位内侍,往自己房间去了,走动间,随处可见裤裆下,湿漉漉一片。广场渐渐变得空旷,遮在润之面前的人也都散去了,他可以看到,方才元公公所站的大殿门口,有一滩鲜血,红得刺目。 深渊 关于大殿门口那滩血,众人皆闭口不言,内侍们亦是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做自己的事。倒是铁寒看了那血,冷哼道:“死阉宦,又在那兴风作浪了,本将军迟早灭了他!”他的手下忙道:“大人,请小心隔墙有耳!元公公始终是司礼监掌印,宫内势力......”“行了行了,不就是个没了把的嘛,老在那装孙子,他娘的!”铁寒不耐烦地打断其手下的话头。他说话时,正好走近润之身旁,润之听得分明,想起不可过于多事,便低头假装没听到,走了。铁寒看看垂头走远的少年们,跟随侍耳语了几句,便转身走进了大殿。 少年们的房间是广场东侧的一排低矮房屋,几十个人挤在一起,加上大多都尿了裤子,还没来得及冲澡,满屋骚臭味。“大家不去冲个澡吗?”润之问,比他来得早的几个少年听了,面色发白,嘴唇抖着低头铺床。润之摸不着头脑,往自己床铺上一躺,那床散发异味,不知有多少人躺过,可是身子实在过于疲累了,便不去管那味儿,闭目养起神来。同时被阉的那些人中,只有穆雨离跟润之分到这个房间,且穆雨离就睡润之的旁边。看到润之恬淡的睡脸,穆雨离眼中的讥讽之色更深,低声道:“真是天真,这时候竟还睡得下!” 到了晚膳时间,几名内侍送来了几个大瓷盘,上面盖着盖子。内侍们放下盘子便出去了,屋里的人围上去,有人揭开盖子,浓郁的肉香便充满了整间屋子,那肉虽香,却香得蹊跷,像是有种什么东西潜伏着。润之味觉素来灵敏,闻着竟想作呕,少年中有几个脸色发白,也不吃东西,走出人群便往自己床上躺去。 弥润之亦没胃口,喝了点水便慢慢往床上挪。穆雨离闭眼躺着,似是睡了,润之推推他,道:“快点醒醒,吃饭了。”穆雨离睁眼瞟了下吃得津津有味的人,唇边那讥诮的笑意愈加深了。他问:“那你为何不吃?”润之道:“不太合我的胃口。”穆雨离冷笑道:“吃同类,人与畜生又有何区别!”他语调压得很低,润之听不分明,问道:“你说什么?”雨离冷哼一声,道:“没什么。” 吃完饭,内侍们来传话,说是元公公让少年们去冲澡,马上。跟着内侍到了冲澡的地方,却是间隔开来的几十个小披间,里面只有一只木桶,装着大半桶冷水。“铁将军有命,请各位将伤口的疤揭开方能入浴。”一名内侍尖着嗓子道,少年听了,俱是面如死灰,润之微皱眉头,那伤好容易才好了一点,若又撕开,冲着冷水,怕会得破伤风,这不是想害死他们吗? 他正想与之理论,身后的穆雨离拉拉他的衣摆,润之回头时,看到雨离往大殿那边努努嘴。润之往大殿看去,只见元公公眯着那双桃花眼,正慢慢地走过来,他换了件紫色锦袍,前后补子上绣有蟠龙花和五福捧寿图,下着青色长筒靴,发丝飞扬,映着那张脸,端的是天仙下凡。内侍们忙行礼道:“印公。”少年们亦纷纷行礼。元公公扬手道:“咱家听说,铁将军要这些孩子撕开那疤,可有此事?”一名内侍忙答道:“回印公的话,确有此事,是将军大人亲自吩咐下来的。”元公公笑了,那笑如春风拂面,似是花开满园,他道:“好了,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4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4 传话下去,这回就不用撕了,咱家会跟将军好好谈一下的。”大家听了,俱是松了口气。 他又道:“洗完澡便睡了罢,别四处乱跑,否则......”他没说下去,而是笑着转身离去,低声说了几句话,润之听到他说的是:“他那癖好还真要不得呢,今儿个都这节骨眼上了,却还想着吃。那痂有什么好吃的,真是变态呢!” 润之如陷冰窟,浑身抖了下,穆雨离斜眼看了看他,进到一个小披间,把那冷水往头上倒,水淋淋地出来。与润之擦身而过时,他刻薄的眼闭着,道:“也许那一刀割死了,才比较幸运。”润之听了,愣了下,然后冲着穆雨离的背影道:“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觉得能活下来真的很好!”穆雨离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道:“可能吧!”慢慢向房间走去。 暮春初夏,虽已有了暖意,寒露却还未消,那水滴沾身,激起粒粒晶莹疙瘩,润之用毛巾擦擦身子,草草洗完,也回去了。同房的陆陆续续洗完澡,躺到床上倒头便睡。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尚未亮透,润之便被阵阵尖利嘶叫惊醒,屋里的人睡得死沉,都没听到,润之把被子盖到头顶,但那声音却越发凄厉了,润之听了,面上俱是冷汗。他偷偷下床,披了件罗衣,轻声开了门。外面一片白雾茫茫,加之未天亮,什么都看不分明。润之慢慢循声摸索,竟离开了那住宿的小院,往朝天宫的内廷去了。 朝天宫占地甚广,预备进宫的小太监们住的院落在宫墙东面,直直往西去,是座独立高塔,塔有七层,雕龙刻凤,煞是华美壮丽,此处便是皇帝参加大典时休息的去处,乃是禁地。外围高墙,禁止闲杂人等出入,而宫内的阉宦,除了元髑,便没有能进到这里来的。 此时,明宣宗朱晋佑正站在塔顶,冷冷看着塔下。他来这已两日,为着举行祭天仪式。因为宫人都知道不可靠近这里,所以看守不是很严,润之循着声音走到这来,他听到一声惨叫,然后是重物落地的钝响,四周归于平静。雾渐散去,天已亮。 弥润之站在院门,探头进去,葱郁的树,影影卓卓,看不到地上有什么。他抬起头,向上望去。 多年之后,当他忆起那时的事,所记得的,就是,在他还是完整的弥润之时,有年冬天,一大早,霖姜在窗外叫他:“弥家哥哥,快快出来。”润之以为出了事,披件单衣,赤着足便跑出去。那时是初冬,雪不是很厚,推开门,霖姜站在门前的梅树下,笑着回头。 润之仰起头,深深浅浅,满目凄迷的红。那年的梅花,开得特别早。看到昨日还是一个花苞都未曾有的梅枝上,蕴了满树红晕,白茫茫的雪,那一树艳红的梅花,刺痛了润之的眼。从不曾觉得,竟然会有这样惊心动魄的红,红得润之的心都仿似被吞噬了。脚下是冰冷刺骨的雪,却也唤不回润之飘飞的思绪。风过,艳红的花瓣似雨点,击打在他的身上,脸上。 润之的睫毛上,粘了细碎的花瓣,映着苍白的雪,愈加噬心。他慢慢向后倒去,躺在冰冷的白雪上。由下面望去,那株梅树仿似烧着了,相隔甚远的润之好似肌肤触到,感觉出细微的灼热。漫天红花,迷了他的眼,他睁大眼睛,把面前的一切牢牢记住。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惊艳妖异的美丽,惊艳得心中都升起浓浓的恐惧,无边的恐惧。而事隔多年,当他在那繁花落尽的御花园内,无意间抬头望向高塔时,他好像又看到了那树艳红妖丽的花,迷住了他的眼。除了一点惊艳,剩下的,是浓浓的恐惧。那美得不祥的红梅,在第二日便凋落了,梅树,也枯死了。 朱晋佑站在高塔上,低头看了眼下面呆立的小太监,面无表情地转开视线,但凤目内闪过一道冷厉的光。不是早就勒令,不准这些低贱之人靠近这里吗?他对站在其身后的都统摇摇手指,眯着眼道:“去,寡人以后再也不想见到此人。”都统拱手道:“是,属下遵旨。” 免死 弥润之呆呆立着,望向那高塔上的人,毫不知晓大祸将至。朱晋佑眯着那双凤目,唇边一抹温雅的笑,明明无害,却冷得像冰。润之睁大眼看着他,即便离得远,他竟能看到朱晋佑脸上暗黑的死气,浓浓地盘桓在额上,久久不散,而眯着的眼里,则是嗜血的光芒。润之不由打个寒颤,手脚僵硬,像着了道儿,连动都动不了,这时,他闻到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 “你在这里干嘛?”身后,传来穆雨离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仿似在害怕什么。润之一激灵,能够动了,回头看他,穆雨离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皮上,血色褪尽,嘴唇抖着道:“印公要我们不可乱跑,你忘了?”说着,快步往来路走,越走越快。润之紧走几步,跟上去。宣宗看两人渐行渐远,心中有了另外的主意,微微一笑,摆摆手,道:“暂且放过他。”都统素知主子的善变,低头道:“是,属下明白。” 朱晋佑骨节分明的手摸着下巴,往下看看,突然皱了皱眉,道:“你闻到了吗?方才那花肥质量不太好,蛮夷之地的人,果真没用,连派的刺客都是下三滥的。腥味不够清甜,花会枯死的。”都统面色丝毫不改,拱手道:“是,属下立刻去办。”“那倒不必。”朱晋佑文雅地笑道,并起两指含于口中,吹了记长长的口哨,在这静默的清晨,分外清晰。日出的方向,渐渐飞来个黑点,越来越近,听到扑打翅膀的声音,却是只巨大的鹰,尖利的爪,扣在朱晋佑平举的右手臂上。那鹰闻到腥味,蠢蠢欲动,皇帝做了个手势,鹰便俯冲而下,从花丛中叼起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已分辨不出是何物,鹰如箭般往天边飞去。皇帝抬头望望天空,脸上,浮现淡如轻烟的微笑。 即使润之已有心理准备,这考核筛选的程序,是非常严格的,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地严格,应该说是严酷还比较正确。或许就如穆雨离所说,当时那一刀挖死了,不用再受苦,倒也死得干净。 润之跟着雨离到大殿内,里面已坐满人,元公公站在殿上,对内侍们道:“细心着点儿,若有何不妥,立报!”内侍齐齐道:“是!”元髑又对堂下的少年道:“各位,把名字都报上来,让管事公公记下,也好做腰牌。”少年们陆续报上名姓,若有同音的,还要讲明是哪个字。这就筛掉了几十人,因为考核主要是“试以墨义”,若有大字都不识之人进宫,那是断断不许的。 有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5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5 部分是自宫的,却是口齿笨拙,行为迟钝者,亦被夺去资格。听到元公公宣布,那些人开始呼天抢地,赖在殿堂不肯走,带头是位年约二十的男子,只听他大声叫道:“我偏不走,难不成你还能剥了我整张皮?”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元公公听了,面不改色,招手叫来几位内侍,附在他们耳边细语一番,那些内侍听了,虽面容稍微扭曲了下,还是应诺着下去了。 元公公眯着那桃花眼,笑得灿烂道:“既然如此,还请这位上来,与咱家好好谈一谈,看看有何解决之道。”堂下之人大都面无人色,而那男子却大大咧咧地走上阶梯,站到元髑身边。元髑微笑道:“可以了。”几名侍卫冲上来,扣住那男子,按在竖起的铜板上,手足俱缚上绳索,动弹不得。 “方才你与咱家说过,说咱家剥不了你整张皮?”元髑托着下巴道,那人已是面白如死,却还在逞强道:“确有这事,怎么着,你要剥我的皮?”这时,几名内侍抬着一只铁桶进来,盖着,看不出里面是何物。堂下之人不敢出声,一时间静寂无比。 元髑坐于座上,弹着尖利的指甲,道:“知道里面是什么?流动的沥青。”他刚要下令,却听到传来通报:“报————”跑进个小太监,手上捧着张纸。元髑看了那纸,面色突变,吩咐手下几句,便匆匆往暖阁而去。其手下将那男子抬了下去,剩下的人皆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何事。 此时的暖阁,朱晋佑坐在上首,手中把玩着一管铜烟枪,面无表情。元髑战战兢兢地跪着,大气都不敢出。朱晋佑抬头望望屋顶,突然笑道:“小髑儿,你倒是越发长了进了,想在那里当众动手?”元髑叩头道:“是奴才办事不力,请皇上降罪。” 朱晋佑眯眼,缝隙中,映出铜烟枪的亮光,他道:“别让寡人再说第二遍,你要惩治逆民,就滚回东厂去动刑,别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恐怖手段也要看场合。别在殿堂那样尊贵的地方溅上低贱之人的血。”元髑忙磕头道:“是,奴才遵旨,谢皇上不杀之恩。”朱晋佑摆手道:“行了,记住以后别犯!”元髑道:“是,奴才将会谨记在心。” 朱晋佑突忆起那小太监,道:“今次入宫之人,可有特别的?”元髑身子一震,问道:“陛下指的是?”宣宗道:“你可记得,先帝尚在时,冷宫内的那个人么?”元髑道:“回陛下的话,奴才记得。”宣宗道:“寡人看到面容与其相若之人,就于今次入宫之人中,你好生看着,寡人有事要问他。”元髑应下。 元髑以司礼监掌印太监统领东厂,只是近几年来的事。隔了两代的明成祖永乐大帝朱棣迁都北京时,在东安门北设置了东厂,专门用于刺探臣民“谋逆妖言、大奸大恶”的事情,永乐帝怕外臣徇私,不能够及时把实况向他汇报,就特命亲信太监做东厂的提督,由那时起,由太监提督东厂,便成了后代的制度。 元髑退下后,朱晋佑浮起冷漠笑容。元髑的忠心,是毋庸质疑的,但其锋芒太露,恐日后终酿成大祸。若是能让其独力承当那后果倒还好,要是连自己亦被拖下水便麻烦了......朱晋佑把玩着烟枪,想道,必要时,可别怪寡人啊。 回到大殿内,少年们正站着,等待继续考核,元髑抖擞精神,朗声道:“下面,便要进行身体检查,每次五人,轮流进内堂来。”因为润之站在前面,便头一个被推进去。他咬着下唇,又惊又惧,慢慢挪着步子,往内堂而去。内侍分站于两旁,元髑坐于窗边,手中拿一支铜制烟枪,闲闲抽着,旁边坐着几位身穿官服的人。元髑看看不知所措站着的润之,笑了下,用烟枪敲敲八仙桌,道:“把衣裳都脱了!”润之抖着手解开衣带,褪到臂膀处时,元髑吸了口烟,道:“行了,下一个。”润之尚未明白过来,便被个内侍拉到外头去了。 接下来的人进去,却时而听到低低的惨叫,能够由内堂出来的,都安然无恙,问他们发生何事,俱摇头说不晓得。却原来进了内堂要分开进隔间,每个官员负责几位,当然会不知晓了。润之听那声音凄惨尖细,小腹一紧,差点尿了,他与旁边一名内侍道:“大人,我可否去趟茅厕?”那内侍看他一眼,道:“去吧,别四处乱跑。”润之急急走出。 茅房在大殿后头,紧挨着后门,润之忍着刺痛慢慢尿完,用草纸小心拭干,穿好裤子。他正欲往外走,突听外面传来说话声,其一道:“又一个嘴笨的,连句话都说不好。”另一个道:“哎呀,就算口齿伶俐的,还不被印公吓得口吃了。”第一个道:“这倒也是,把那烧红的烟枪往喉咙里捅,印公确实狠。”这时,又一把声音叫道:“别顾着闲聊,里面还有一个要搬,快点!”“来了!”两人答应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润之蹲在茅房内,已是大汗淋漓,两股战战,几乎要虚脱。过了一会,他深吸口气,扶住墙壁慢慢站起,事到如今,还能逃到哪去,只能走了一步算一步罢,之前牙行的快刀李说进了宫,便有荣华富贵等着享,但照目前来看,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慢慢挪回大殿,考核已告结束,剩下的俱是容貌清秀,身形适中之人。润之细看下,穆雨离亦在其中,冷冷站在角落。元髑出来,手中拿着那管铜烟枪,懒洋洋道:“今儿个就散了罢,回到原来处所,收拾东西,明日便进宫去。”润之心中一惊:这么快!元髑似是看出他的心思,又道:“会这么快让你们进宫,是因为近日宫中要举行祭典,怕人手不够。” 晚上,润之躺于床上,却久久不得入睡,翻来覆去了大半夜,腹中饥饿,便悄悄起身往厨房找吃的。走到那广场边时,远远看到几个人走过来,润之缩头站于树后,那几人越走越近,却是元髑的几个心腹,抬着两个白色布袋。其中看似较重的渗出血水,湿透了那布袋;另一个搭拉在一人肩上,内中仿似无物,只是袋口的空隙漏出几缕黑发。那几人面无表情地走过,走近润之身边时,他闻到浓郁的腥气,还有强烈的沥青气味,令其几欲窒息。弥润之不知为何,心中涌起没来由的恐惧感,他捂住自己的嘴,全身如坠冰窟,冷得透骨。 不远处,穆雨离冷然一张脸看着,虽面白如纸,眼中却透出坚毅的决心。此时大殿内堂,元髑散着头发趴伏于榻上,面色青白,双目紧闭,背上衣裳隐隐透出血迹。一条染血的鞭子,掉落在地。铁寒坐在一旁,欲伸手抚摩那片血迹,元髑突睁眼,剐其一眼,似毒蛇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6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6 吐信。铁寒冷笑道:“此乃皇上的处罚,瞪本将军有何用?还是快快养出痂,本将军也好向皇上交代!”元髑眼神愈发怨毒,索性转头望向窗外。 不觉间,东边泛起白光,天已亮。 皇宫 到了进宫的日子,内侍们给每位小太监分发了腰牌,弥润之看看手中泛着铜黄光泽的乌木腰牌,圆径二寸些许,状如荷叶头,一面刻内使,另一面用火印着“出入关防”四个篆字,旁边有编号。润之握紧那腰牌,心中酸楚:从今往后,弥润之便是真的死了,留于世上的,便只是那腰牌上写着的残缺的编号。 身着浅青色罗衣,与一帮同伴跟随着内侍们,出了朝天宫,往东边走,到达紫禁城。润之是头一回见着皇城,少时念书,夫子曾摇头晃脑道:“未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润之晓得那是洛宾王的诗,但那时他还未曾见过皇城,不懂那种感觉,而现今,他终于领略到了那感受,却没想到会是以这种不堪的身份领略的。与一干人等由元武门进入,还未来得及看清那辉煌宏伟的城墙,润之便被人群推挤着往北走,到一处桥梁,一名内侍指着那桥道:“此处是长庚桥,再往南走至御酒房后墙,便是‘长连’了,合计三十一门;再前是‘短连’,三门,与元武门以及往西的九门,统共五十四门,通称为‘廊下家’,这便是你们将要居住的所在。” 另一名内侍道:“在宫中,最重要的,乃懂规矩、守礼法、谨言慎行,若有行差踏错,轻则挨板子,重则掉脑袋。这规矩嘛,就是见到主子,要双膝并拢,跪拜于地,双手撑在身侧,头压低,眼皮不可往上翻,待主子要你起磕,你才能站起来;见到等级高的公公,要闪避到一边,低头恭敬地问候......” 众人正听着,突见远远走来两个人,抬着一顶形状如床面的椅子,用杠两条,斜插抬走,离地尺许,上面坐着身着绫罗绸缎的元髑,前面补子上绣有浅色的蟠龙图案。元髑面色苍白,桃花眼下有着隐隐黑气,但精神很好,姿势优雅地坐着,手上捏着那管铜烟枪,时不时抽两口,轻咳几声。待来到众人面前,小太监们依着刚学的规矩,皆避身道旁,垂手侍立,恭恭敬敬地轻道:“印公好。”元髑心情似是很好,微微笑着,可众人却觉得背后发冷,大气都不敢出。元髑环视一众人等,挥挥手道:“好了,你们继续忙罢,要快点熟悉宫中礼节,皇上身边,可不能缺了人手!”众人皆应诺下来。 元髑的座椅抬走了,小太监们又继续听内侍们讲解宫中的繁琐规矩,这一讲,竟讲到日落西山。内侍们见天色已晚,便带着小太监们到“廊下家”去,每户安排四人入住,各户门前还栽有枣树,暮春时节,那枝叶却还葱郁茂盛。润之住的是御酒房后墙边的小屋子,红墙绿瓦,虽陈旧,却别有一番风味。那屋子靠近佛堂,里面挂了线香,檀香浓郁。与其同屋的还有穆雨离跟两个外地的伙伴,听口音像是从岭南来的,长得清清秀秀。 草草吃过晚饭,漱洗过后,外面天色已黑透了,各户皆关好大门,点亮灯火。与润之同屋的几个孩子围在一起说起话来,各自报了名姓,一个叫徐少允,长得瘦高,面容白皙,谈吐文雅;另一个名林稼,娃娃脸,肉鼓鼓,像仙童一样,非常可爱。两人都是由福建来京城的,在路上被锦衣卫捉住,强行带了进来。几个孩子遭遇相同,自然愤慨非常,各自发表了通感想后,润之道:“这样强抢人口,与强盗有何区别?”林稼嘟嘟嘴,边点头,边往嘴里塞甜饼。徐少允面色一变,往窗外瞟了一眼,右手轻轻盖住嘴唇,示意润之压低音量。独自躺在榻上的穆雨离亦变了脸色,翻身坐起,侧耳倾听外面动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慢慢走来,只听那人高喊道:“谨慎灯烛,牢插线香!”几个孩子松了口气。经此一吓,大家都没心思再说下去,便熄灯躺下了。不一会儿,林稼那边便传来轻轻的鼾声,徐少允也已熟睡。 黑暗中,润之仰躺着,却无法入睡,脑子里一直想着昨日清晨所见的那人,那种浓郁的死气压抑在心头,久久挥散不去。真的很不吉利。润之心中暗想,闭上眼,心中还有疑惑:今夜的风并不大,况且大部分都是新来的小太监,那线香大都未曾点上,何故还要人来巡夜呢?临床的穆雨离亦没有合眼,望住漆黑一片的房梁,不知在想些什么。 寝宫内,四面墙壁镶嵌的夜明珠,使室内明亮如白昼。 宣宗散着满头黑发,躺于龙床上。他正翻阅着折子,却始终面无表情,他本来生得俊美,容貌雅丽,若敛去眉目间的杀气,倒像是位翩翩童生,文雅谦恭,只是他眉眼间戾气过重,看上去竟似有死气盘桓。而平日,这位天子总是尽量收敛的。 “算一下,山西巡按白吃皇粮也有三载了,是时候了......”朱晋佑自语道,拿过床头的朱笔,往其中一张折子上画了个圈。 “皇上,侍寝的娘娘来了。”一名内监跪在帘外道。宣宗隐去脸上的杀气,露出温和如熙的笑容,道:“传她进来。”然后就见两个当差太监背着一卷东西进来,放在龙床上。周围站立的宫女们用金丝罩把那些夜明珠罩住,减弱那光线。 太监与宫女退下后,留下两名内监服侍,将两边高挂的帐子放下来,遮住龙床。宣宗侧躺在床,伸手揭开那特制的羽衣,里面的女子赤裸的身子露出来。 两名内监跪在龙床两边,龙床罩着描金的帐子,隐约可见内里春色。今夜侍寝的乃是宫中新贵禧嫔娘娘,身为太师义女的她,初进宫便深得皇帝宠爱,破格封为嫔,长得是似玉如花,典雅异常,面若晓春之花,恰似出水芙蓉,十指尖尖如葱管,杨柳细腰,可人儿金莲窄窄三寸,一派自然风流,流露天女丰韵。 禧嫔巴着皇上在帐内软语一阵,露骨情话听得两名内监满脸红透。帐内传来宽衣解带声,随即是低低的喘气声,淫糜的击打声。弄了阵子,那禧嫔开始讨饶:“皇上......”话未讲完,便听她“啊呀”惊叫,清脆的巴掌声,两名内监只觉眼前一晃,帐子内飞出个人来,连床帐亦撕扯开了,裹着那人倒在殿外。 “不是早说过吗,要你闭上嘴,竟敢不听朕的话!”龙床没了帐子遮掩,朱晋佑腰下盖着锦被,赤裸着上身坐着,用温和的语调对殿外道,里面仿似有着道不尽的浓情蜜意。两名内监却微微打个寒颤,冷到骨子里。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7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7 朱晋佑微眯凤目,看着那爬起来,颤抖着跪倒在地的禧嫔,突然温柔道:“朕近日似乎专宠你一人,这令朕非常担忧,唐明皇专宠杨玉环,招来安史之乱,国家动荡,如今寡人怕是也要走上那条路。为了大明社稷着想,朕只好将你赐死了。”禧嫔万万想不到,自己竟会落得如此下场,惟有拼命磕头道:“请皇上饶命,请皇上饶了臣妾吧。” 宣宗温雅地笑道:“不可以饶恕,若饶了你,那么朕就变成昏君了,为了江山,你一定要死!”可怜禧嫔一张芙蓉面,血色尽褪,晕厥在地。宣宗道:“来人,把禧嫔打入天牢,明日处刑!”锦衣卫入内,将禧嫔拖出寝宫。 重新躺在龙床上,宣宗将被子拉到胸口,低头,看到锁骨处被吮出的红痕,冷冷一笑,那等低贱之人,竟敢弄伤寡人尊贵的身体,绝对不可以饶恕!他闭目,渐渐睡去。 情事 天刚蒙蒙亮,轮班太监便来催促,润之眯着眼爬起来,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爬下床铺。林稼还卷成一团不肯起来,徐少允一把将他的被子抽走,林稼才不甘不愿地睁眼。 动作麻利地梳洗好,润之与一众新进宫的小太监跟着管事公公出了“廊下家”,管事公公道:“照惯例,新进宫的要拜一个年纪大、地位高的公公做师傅。对于你们来说,师傅就如同主子,把师傅服侍好了,以后便多了条出路,明白了?”小太监们恭敬道:“是,明白了。” 待到各位“师傅”将各自的“徒弟”领走,管事公公望向一边的润之,眼里闪着复杂的光,他道:“你便是弥润之?”润之低头答:“是。”管事公公道:“印公指名要当你的师傅,你去找他吧。”还未走远的太监们听了,面色俱变,窃窃私语道:“怎么刚入宫就得了印公青睐?我可是干了十几年都......”“嘿,你瞧人家那张脸,再看看自家的老脸,整个儿的松树干,印公可是出了名儿爱美的,嘿嘿——”“少挖苦我,你也没比我好多少!”“别吵了,在后辈面前收敛点!”“对啊,有新人在......” 穆雨离看了眼润之,欲言又止,被他师傅拉走了。润之听了,一怔,随即低头道:“是,不知印公现在何处?”管事公公看看他,为他指路。 顺着管事公公的指点路线,润之到了遵义门南养心殿的偏房,与门口的侍卫打了招呼,便往里面走去。还未到元髑的直房,远远就听到传来奇怪声响,压抑的喘息,间中夹杂着嘶鸣。 润之惊疑地循声而去,来到一扇雕花木门前,房门大开,声音就是由里面传来。润之刚欲敲门,却听到里面传出元髑低哑磁性的声音:“娘娘,您也积压得太久了罢,瞧着榻上,快要成河了。”情色未退,令听之人面红如潮。一女子臃懒笑道:“少贫嘴,小髑儿,你......啊......不也跟本宫......对,就这样......嗯......” 润之似是着了道儿,轻挪步子走进房间,花厅地上,四散着绫罗绸缎,一看便知价格不斐,纱制的屏风后头,牙床上,纠缠着一对男女。赤裸裸的肉欲相交,那名女子跨骑于元髑腰腹上,发丝披散,随着玉白身子的上下耸动,似是癫狂般摇曳着。元髑仰躺于床上,下体摩擦着女人的隐秘花园,口中是低低喘息。突然,元髑眼睁得滚圆,脚趾弯成弓形,下体往上一挺,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倒在床上。 弥润之虽与霖姜私订终生,却还是个童子,此刻见了这激烈诡异的交合,不由冷汗直冒,颤抖着想往外挪,不想踩到地上的珠翠,发出声响。 “谁!”里面人低声喝道,接着是女人的“哎呀”惊叫声,下床声,唏嗉作响。润之回头往床上看去,哪里还有女人的影子,元髑慢慢踱步走到润之跟前,浑身赤裸,腰间系着个玉质狎具,上头的白液还散发热气。汗水掩映着元髑妖丽的脸,他绽开一抹温暖如春的笑,润之浑身冷汗直冒,嘴唇抖着就要跪下去。元髑解下那淫具,扔到一边,一把扯过全身颤抖的润之,将他直接压在床上。 润之突然被元髑压倒,惊惶地望着那张艳如桃花的美丽面孔,微眯的桃花眼中,隐隐闪烁着血腥的光。“你叫什么?”元髑道,温和平缓的语调,像对情人一样温柔。 “奴......奴才名叫弥润之......”润之尽量压下心头的恐惧,用平时的声音回答。“弥润之啊,挺不错的名字。”元髑吃吃笑道,原本握住润之手腕的双手,慢慢放开,往润之的脖子摸上去,那双冰凉纤长的手轻轻收紧,拇指压着手中那条纤细脖子的咽喉。润之只觉呼吸渐渐困难,手脚开始挣扎,无奈元髑的身子压得死紧,怎么也挣脱不了。 “你方才看到了什么?”元髑脸上一抹魅惑的浅笑,声调温和,润之听着,却由骨子里透出点凉意。润之打了个激灵,面色因为呼吸不畅而泛红,他嘶哑着嗓子道:“回印公的话,奴才方才什么都没看到!”元髑收起脸上的笑,专注地盯着润之,突然自语道:“表皮倒是挺像,性子却南辕北辙,这下有好玩的了......”润之没听清楚,迷茫地望着元髑。 元髑嫣然一笑,由润之身上爬起来,拉过一边的袍子,盖在赤裸的身子上。润之看到他光润的背部,一道道的伤痕,张牙舞爪,紫红的痂撕开了,往外渗着鲜血。润之坐起身子,开口道:“印公,您的伤......”元髑系衣带的手震了下,冷冷道:“在宫中,还是少说话多做事比较好,明白么?”润之忙低头道:“是,奴才多嘴了,请印公恕罪。”元髑穿好衣裳,转身面向润之,道:“以后,你便跟着咱家,服侍好了,咱家自然会有你好处。”润之跪在牙床上,叩头道:“谢印公提擎,奴才不胜感激。” 元髑笑眯眯道:“这嘴儿倒油滑,罢了罢了,起来吧,咱家可受不起。”润之爬下牙床,垂手立在一旁。元髑眯眼道:“昨儿晚上,你可曾看到什么?”润之忙道:“回印公的话,不曾。”元髑笑着,低语道:“这感情好,不知皇上看到了,会作何感想。”正要说下去,外间进来个小太监,口称道:“参见督主。”见到润之站在一边,立刻闭上嘴。元髑道:“但说无妨。”小太监道:“启禀督主,拷问出来了,要禀明皇上么?”元髑对润之道:“去拿咱家的烟枪来,就在偏殿正房。”润之领命去了。 元髑微笑道:“暂且缓一下,待常大人的脚养好了,再上报。”小太监吞吞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8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8 吐吐道:“回督主的话,常大人的脚,被烤熟了,恐怕好不了......”元髑面色一变,自语道:“红绣鞋竟然厉害至此,看来要改进一下才行。”小太监道:“回督主的话,常大人着了那双烧红的铁鞋,还是不肯招供,奴才们就自作主张,将他的铁鞋直接放在火上烤,所以就......”元髑摆手道:“算了,熟就熟了,咱家会禀明皇上的,你下去罢!” 故人 接下来的日子,忙得晕头转向,元髑已有几夜未曾合眼,眼下的黑气愈发严重。这日,元髑指挥着太监们装点太和殿时,身子晃了下,直挺挺地倒下去了。润之忙撑住其身子,不让其倒下。内监们手忙脚乱地将他抬到太和殿的偏殿,接着来了个御医,留着山羊胡,高瘦得像支竹竿,皮肤黑得像碳。内监称其为胡太医,他把了把脉,皱眉道:“印公乃是积劳成疾,气血不畅,而额冒虚汗,则是旧疾发作,待老夫开了方子,照着以前的办法熬制,便可很快痊愈。” 润之拿了方子刚要往内医院跑,突转身道:“太医,有件事想请问您。”那御医懒懒道:“何事?”润之道:“既是陈年老疾,不容易痊愈,还会发作,那这方子......”御医望望润之,突然露齿一笑,一口白森森的牙,看得润之心中一寒。他道:“小公公啊,新来的吧,也对,只有新来的人才会这么天真。这宫闱之中,还是少说句话比较好,不然......”他停下来,右手照着脖子一抹,做了个砍头的手势,那口白牙越发闪亮了。 润之拿着方子,像逃命一样跑了,胡太医看着他的背影,摸摸山羊胡子,自言自语道:“此子倒有前途,只是......”转头望向元髑所处的殿阁,“那条路,远比你所走的要艰险,这一点,想必你也很清楚罢!” 偏殿内的元髑似有所觉,裹于床被下的身子轻轻抖了下,眼角,滑下一滴泪。 润之端着汤药回到偏殿时,元髑已不在,润之向侍卫探问,原来元髑被送到北安门的安乐堂养病了,润之惟有出了太和殿,往北安门而去。进到安乐堂,想找个人问一下元公公的所在,却连个鬼影都没找着,润之只好一间间房地找。上到二楼,拐弯处的房间传来争吵声,润之走近时,听出是元髑与铁寒在吵架。 铁寒:“我都叫你别喝那老山羊的药了,你还狗咬吕洞宾!” 元髑:“咱家说过了,你快滚,咱家不想看到你!” 铁寒:“在我面前少用‘咱家’了!想恶心死谁啊!” 元髑:“滚!!” 铁寒:“我偏不滚,你又能耐我何?” 元髑:“别用你那蜥蜴眼看我,我快吐了!” 铁寒:“我是蜥蜴眼?那你又是用怎样的眼神看着皇上的?别以为能瞒得过全部人!” 元髑:“这倒奇了怪了,我怎样了?” 铁寒:“你......你眼里除了皇上,还能看到什么东西!” 元髑:“你这话若让皇上听到,就洗干净脖子等着砍头罢!” 铁寒:“你明知道我......你......” 元髑:“我是皇上的奴才,今生今世都不会改变!” 铁寒:“你!!!罢了罢了,跟你说话真累,我走了,闲杂人等都被我赶出去了,你快养好伤吧!” 元髑:“好走,不送!” 润之忙闪身躲到梯子后头,待铁寒怒气冲冲地走后,方走出来。望着铁寒的背影,润之越发疑惑了:这铁将军,跟元公公不是水火不容吗,怎么会跑来探望呢? 进到屋里,元髑面色微红,闭目养神,分明一个娇弱的病君子,听到润之的脚步声突睁眼,那桃花眼水光荧荧,却像毒蛇一样凌厉,他端坐在榻上,只着里衣,腰下盖着锦被。“印公,这药......”润之被其眼神吓得心中惊跳,战战兢兢道。元髑道:“端过来。”润之依言端过去,元髑目不转睛盯了会儿那汤药,由头上摸下枚银针,浸到药内,银针立时泛黑。润之惊得面色发青,不知所措,呆在当场。 元髑看也不看他,夺过碗一饮而尽,润之口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元髑喝了药,面色不变道:“弥润之,咱家要在这养病,这期间你要负责打理皇上的日常饮食,明白了?”润之低头道:“是,明白了。”元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继续言道:“能服侍皇上,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你可要好好把握!”润之道:“是,谢印公的提拔。” 乾清宫。 宣宗坐于龙椅上,正埋头批阅奏折。“启禀皇上,柳太傅求见。”一名内监通报道。朱晋佑眼尾动都不动,冷冷道:“宣他进来!”内监叫道:“宣————”殿门走进一位清瘦的中年男子,油亮的胡子比之关云长,有过之而无不及,面皮白净,颇具仙风道骨。男子跪在地上,目光坚定地望向皇上。 “不知太傅来见寡人,所为何事?”宣宗眯着凤目,眼中戾气收敛,一派温和面容。“臣请皇上饶禧嫔娘娘不死!”柳太傅头低下去,叩了个重重的响头。朱晋佑眼睛眯得愈加细,眉眼间的死气,却渐渐溢出,盘桓于上。“早朝时,寡人已说过,别让寡人再重复一遍!”无形压力令太傅身子不住颤抖,额头冷汗直冒,抬眼望向皇上,却依然温雅地笑着。太傅谏道:“请皇上收回成命!李太师党羽虽已打压下去,但于朝中还残存势力,若处死其义女,臣恐其......” 宣宗低头继续批阅卷宗,语气温和道:“退下!”太傅张嘴还想说什么,宣宗抬眼瞥了眼他,太傅抖着手,道:“臣告退。”慢慢退出去了。站在殿外,柳太傅抹了抹满头冷汗,虽自朱晋佑是太子时便跟在他身边,却依然摸不透这位天子的脾性。 殿内,朱晋佑唇边扬起一抹讥讽的笑,那笑没有一丝人气,冰冷刺骨,几名随侍的内监全身抖了下。批阅完奏折,宣宗道:“元髑还没死罢?”一名内监道:“启禀皇上,元公公在安乐堂。”宣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拇指方才染上了点朱红,已干透,衬着那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诡异至极。 “胡河那老鬼怎么说?”宣宗道。另一名内监道:“启禀皇上,胡太医只说是旧疾复发,不碍事。”宣宗脸上死气渐浓,微笑道:“那暂代其位的是何人?”内监正欲回答,听到外头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9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9 通传道:“启禀皇上,新宫监求见。”宣宗道:“让他进来!” 润之是头一回来乾清宫,战战兢兢地等在殿外,听到里面传来的清朗声音,心中一动,只是太过细微,很快便冲淡了。一个内监过来道:“皇上宣你进殿,随咱家来。”润之咬咬下唇,跟在后头,迈进了乾清宫的门槛。 低头进了大殿,跪在皇帝面前,叩头道:“参见皇上。”朱晋佑由他进来时便已认出来,唇边笑意加深,道:“起嗑罢。”“谢皇上。”润之起身,依旧低头。 “你的音色不错,叫什么名字?”宣宗道,左手拇指与食指相撮,那点朱红却越发红艳。“启禀皇上,奴才弥润之。”宣宗看着那点朱红,口中喃喃道:“弥润之弥润之......”突然道:“朕赐予你另一个名字吧,就叫———”朱红被撮得更红,“就叫喜官!”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毕竟能有此殊荣的,除去元髑等一众心腹,便只有这刚入宫的小子了,怎能不令人嫉妒? 润之听了,猛然抬头,待望清了宣宗的面貌后,张着嘴愣在当场。总管太监忙道:“好大的胆,还不快谢主隆恩!”润之半晌才回过神来,跪下来,口称:“润......喜官谢皇上赐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到此刻,弥润之才真真正正地由世间消失了。 朱晋佑微眯凤目,看着跪在面前的喜官,那点朱红,撮成粉状,散落在地,而面上死气,渐愈浓郁。 人面桃花 “皇上既然对你的音色赞赏有加,就是要你成为宫中的伶童,身段以后再练,先要学会唱腔......”喜官望着站在面前的公公,一口气说了半天话,竟然脸不红气不喘,连唾沫星子也没溅出一点,足见其功力之深厚,况且他音色清脆悦耳,听入耳中,颇有绕梁三日的气势。 “你也好大的胆子,敢目不转睛地盯着皇上,要是......”那朱唇飞快地张合,吐出一串串仿似晶亮发光的语句,如珠翠落玉盘。 “......听明白了?”最后,他问道。喜官看着他的嘴,点点头,道:“明白了。”“真明白了?”他斜眼道,那双如狐狸般的三角眼愈加媚丽勾人,看得喜官心里有点发毛。喜官低眉顺眼道:“是,真明白了。” 此时,两人站在位于北安门东南的钟鼓司直房内。皇宫中专门负责后勤的机构,名叫“四司”,惜薪司掌所用薪炭之事,钟鼓司掌管出朝钟鼓,及内乐、传奇、过锦、打稻诸杂戏,宝钞司掌造粗细草纸,混堂司掌沐浴之事。而这位名叫文荆的公公,便是钟鼓司的总管太监。入宫之前,文荆是唱戏的,肤色白皙,狐狸媚眼,丹唇不点而红,身形修长,当年还是红遍京师的优伶。后来发生了些事,自宫追随元髑进了宫,然后便平步青云,升到现在这个职位。 皇上接见了喜官后,应该印象不错,至少对他露出了微笑,虽然那笑容冷得像冰,而面上的死气,也没能消散。喜官要告退时,朱晋佑对站在一边的文荆道:“你带他下去。”文荆弯腰作揖道:“谨遵皇上意旨。”然后,在喜官还没从那树不吉利的红梅里回过神来时,文荆已拉着他来到钟鼓司,开始他文情并茂的长篇演说。 文荆一口气说完,姿势优雅地拿过案子上的炖盅,闻了闻,仰头喝了一口,笑道:“你要代替印公,服侍好皇上的衣食,还要分神唱戏,这可是很辛苦的,你能熬得过吗?”喜官低头,望望自己的手,那上面,沾上了一点朱红粉末,泛着闪亮的光泽,微微刺痛了他的眼。 他又想起了那年,那树红梅,后来完全枯死的不吉利的红梅。闭眼,朱晋佑的脸,慢慢与那树红梅重合,眉眼间,盘桓不去的,依然是那浓郁的死气。喜官很清楚心中现在的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当初与霖姜花前月下,看到她柔丽的面庞时,他的心中,也耸动着这种感情。但又有些不同,至于有何不同,他也说不上来。抬头,他坚定道:“我可以。”文荆望了望他的眼,暗中叹了口气,喃喃道:“又一个痴儿,那家伙也不知有什么好,人人都肯为他卖命。” 喜官没听清楚,睁眼望着他,文荆突伸手,那微泛温热气息的纤长手指,抚上喜官的面庞,低声道:“真像......”温润的人气,使喜官竟有点不适应。文荆的手划了个完美弧线,在空中捏成兰花指。只听他开腔唱道: “长清短清,那管人离恨?云心水心,有甚闲愁闷?一度春来,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云掩柴门,钟儿罄儿在枕上听。柏子坐中焚,梅花帐绝尘。果然是冰清玉润!长长短短,有谁评论,怕谁评论?” 歌声悲戚高亢,响彻云霄,传进云端。 朱晋佑坐在乾清宫内,听到歌声,毛笔顿了下,一点墨迹,在洁白的纸上,慢慢晕开。那墨色均匀浓亮,却比不上宣宗眉眼间的浓郁死气。 龙案上,摊开的那本奏折,由内阁直接呈上来,没有经由司礼监的奏折上,用篆书写着:“妖道言食小儿脑千余,其阳道可复生如故,司礼监掌印元髑窃买童男脑髓食之。并为此采取了极其残忍的手段,谋杀小儿无数。证据确凿,不容其抵赖,此乃祸国殃民之罪行,望陛下论断。” 朱晋佑用手指点了下那滴墨迹,尚未干透的黑色,染上了原先透出点朱红的指尖,颜色诡异。眯着凤眼,他背部往龙椅靠去,仰起头,望着殿阁上挂的“正大光明”牌匾。宣宗闭目,冲两边侍侯的内监摆摆手,道:“都跪安罢。” 听着众人轻微的远去的脚步声,宣宗没有睁开眼,一直闭目听着文荆在唱: “你是个天生俊英,曾占风流性。看他无情有情,只见他笑脸儿来相问。” “我也心里聪明,把脸儿假狠,口儿里装做硬。我待要应承,这羞惭怎应他那一声。我见了他假惺惺,(嗳)别了他常挂心。看这些花阴月影,凄凄冷冷,照他孤零,照奴孤零————” 唱到这里,停止了。宣宗唇边漾起一抹冷冷的笑,抬手盖上脸庞,自语道:“清鞅啊,这下子,我想保住你也无能为力了......”不是“寡人”,不是“朕”,而是实实在在的“我”,以及那个深埋多年的名字“元清鞅”。他突然低低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笑得连眼角边亦泛起层层的泪光,润湿了手心,冰凉如同记忆中,第一次见面时那早春二月的细雨。 年少轻狂,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0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0 快意人生。 而那一切,早已随着岁月的流逝,埋葬得彻底。 窗子外一阵拍动翅膀的声音,却原是惊飞了栖息在屋檐的鸟儿。半晌,朱晋佑放下手,眼中,早隐去泪色,透出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浓郁的死气,那股子戾气,挡都挡不住。 “......爱?什么东西?”宣宗低喃道,唇边一抹讥讽的笑,可细看,那笑又似是有点苦。他拿过扔在一边的朱笔,在那奏折上,画了个大大的圆圈,力透纸背,鲜红欲滴,像血,新鲜的会流淌的血。 暮春时节,仲使外头已繁花落尽,这大内的桃花,却还残留着几支。玉屑似的桃花瓣,纷纷扬扬,不情不愿地,坠落到泥地里。 钟鼓司直房内。 喜官不知所措地看着泪流满面的文荆。方才唱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来,开始流泪,怎么也无法止住。静寂的房间内,只听到他低低的压抑的撕心裂肺般的呜咽声。 “没了,什么也......”文荆一直念叨着这句话,重复着,像要刻进自己骨血内。急匆匆的脚步声,渐渐近了,踏在那桃花瓣上,似乎能听到它发出低低的呻吟。门打开了,一名内监喘着粗气,站在门口处,道:“印公......印公他......” “滚!”文荆一个墨砚扔过去,砸在门框,墨迹溅开,像黑色的泪一样,洒了满地。那名内监退下了。文荆像疯了一样大笑起来,边笑边哭,慢慢跌坐在地。喜官站在一边,面无表情。 “早知今日,何必呢?”文荆哭道,“就算完整的你,他也不会爱,没有心的,又怎么会爱......” 乌鸦的嘶叫,从远处传来,喜官望向外面,突然觉得满身通爽,却是那粘腻的冷汗干透了之故。枝头最后一朵艳红桃花,落了,而春天,也终于过去。 太监的宝(上篇) 东厂督主元髑死了,死在安乐堂内,身首异处,一刀毙命,断得干脆。黑色的血,隐隐透出暗红,淌了满地,那头青丝散落,蜿蜒在地。曾经艳丽若桃花的面容,沾了污迹,却依旧明丽。东厂的人来收殓时,喜官站得远远的,望了一眼便转开目光,他无法多看一眼元髑面上的表情,那样,可能会疯掉。元髑的死,被皇帝暗中压下去了,没有张扬开来,只说是暴病而亡。 喜官由“廊下家”搬到乾清宫的偏殿,时刻跟在宣宗身边。他回“廊下家”收拾东西时,同屋的徐少允正在帮林稼上药,林稼如同莲藕般嫩白的手臂上,一道道鲜红爪痕,或深或浅,都往外渗血。几日未见,林稼原本圆润的脸蛋变得尖细,眼下也浮现了淡淡的黑晕。那药虎狼得紧,林稼痛得面色发青,两道泪痕未干,嘴唇咬出了血,惨白中透出半圈艳红。 “怎会受伤的?”喜官走进去,问道。林稼见了他,忙低下头,用袖子猛擦眼泪。喜官刚要说话,徐少允用眼神制止了他,继续帮林稼敷药。刚上完药,外头有人扯着尖嗓子叫林稼,他听了,白了一张小脸,抽泣着跑出去。喜官想跟出去,徐少允拉住他,道:“别去,你出面,只会让他更难堪。况且......”他深深看了眼喜官,继续道,“你还只是个代理宫监,没有任何实权,硬出头,你们俩都会惹祸上身。” 喜官坐下,道:“是谁做的?”徐少允叹口气,合上药膏,道:“这只是开始,往后还会陆续有来。印公没有告诉你吧,在宫里,师傅教徒弟,许打不许骂。”说着,他起身想倒杯茶,不小心碰到前臂,眉头皱了下。喜官一把挽起他那罗衣的袖子,上面有几个烟枪烙下的伤痕,已经长出了嫩白的新肉。 喜官只觉头晕目眩,倚在椅背上,浑身像被针刺一样。“你怎么了,又不是伤在你身上,别那副死样子,早就不痛了。”徐少允看喜官面色惨白,忙故作轻松道。喜官嘴唇颤抖着,勉强笑道:“我没事,你们以后要保重,我这次是回来收拾几件衣裳。”徐少允道:“对了,忘了恭喜你,恭喜你当上皇上的贴身内监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喜官伸手想抚摸一下那伤口,伸到一半,停在半空,握成拳状,踌躇着收回来。徐少允笑道:“我真的没事,你快点走吧。”喜官道:“雨离他现在......”徐少允道:“他很好,真的。”喜官看了看他的眼,嘴唇张了张,终于没再说什么,拿着几件换洗衣物出了门。“等一下。”徐少允道,追上前,塞给喜官一只小巧精致的盒子,“这是穆雨离要我转交给你的雪花膏。”徐少允笑笑,转身进屋去了。 喜官揭开盖子,闻到一股沁凉的冷香,那味道,像是清幽的梅香。喜官用手指沾了一点那雪白的膏体,心中想道:雨离现在不知怎样了,等得了空挡去找找他。徐少允倚在门后看着他,叹口气,似是自语道:“一个痴,一个憨,真是看不下去了。” “廊下家”各户的佛堂已点上线香,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味,邻家传来吆喝声,却是小太监们在打牌。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慌,喜官听着那些声音,笑笑。枣树的叶子,还是苍绿浓密,午后的阳光,穿过叶子的间隙,星星点点地投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圆形的光晕。喜官抬头望了会儿,双手合十,对着那间只住了几日的房子的佛堂闭目,心中却乱成一团。 这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喜官睁开眼,看到元武门那边走来几个大太监,为首的是个高大白皙的太监,穿着红贴里,是乾清宫的管事太监周公公,这,就是徐少允的师傅,上次分派时喜官曾与其见过一面。喜官觉得奇怪,周公公不在乾清宫伺候着,跑到这来干嘛?正想着,周公公看到他,露出阿谀的笑,本来俊美的面容竟有种道不明的扭曲,他弯腰行了个礼,跟在他后头的太监们也行礼。喜官忙回礼。周公公道:“恭喜喜宫监了,往后还请多多提擎。”喜官含糊答应着,走过去了。 快要走过元武门时,喜官回头,看到那帮太监走进了“廊下家”,心里有点不安,左胸一直突突地跳,渐渐的,不由地胆战心惊。想转回去看看,可等在外头的钟鼓司的人已经不耐烦了,催促着要快回去,喜官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走到乾清宫右手的西二长街,迎面抬来一顶软轿,后面还跟了两列宫女,环佩叮当,香粉霏霏,姹紫嫣红。太监们忙退到一边,弓身低头,连眼皮都不敢往上翻一翻。轿子抬近喜官身边时,喜官闻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1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1 到一股沁人的香味,与那些香粉截然不同的淡淡的桃花香,待那顶轿子走远了,那香味也渐渐隐去。太监们这才又继续往前走,喜官低声问旁边的人:“方才那位是?”那人也压低声音道:“那是薛妃,太子殿下的生母。”再走几步,便到了慈宁宫。 “太傅,这《论座帖》与《兰亭序》,并称“双璧”,可我不这么认为。” 透过宫墙,喜官听到慈宁宫的东披檐里,传出一个孩子脆脆的声音,那便是大明的太子殿下朱由检。 照历代规矩,太子应住在乾清宫左手东二长街的钟祥宫里,但因年纪太小了,朱由检便随薛妃住在慈宁宫,为了方便太子学习,宫后院的东披檐改建成了一间大大的书房。除去特定的日子要到文华殿听翰林院的学士讲学之外,平常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这东披檐的太子书房里温书习字。今日,是跟柳太傅练习书法的日子,朱由检虽然才十岁,但已有几年的书法造诣,一手草书,丝毫不输大人。 “这样,微臣愿闻其详。”柳太傅道,语声隐含赞赏。 喜官听着,不由停下脚步,呆望住宫墙。若是没有进宫,自己现在一定是在学堂里念书识字吧。前面人在催了,喜官紧走几步跟上,衣裳下摆轻轻飘着,胯下的伤早已愈合,现在那里空空荡荡,就像他的心情,什么也没有了,只余空虚。 到了钟鼓司,却听到文荆在直房里发脾气,大叫道:“欺人太甚!这人一死,那些狗眼就开始竖了,竟敢不听命,容咱家去好好镐赏一番!”喜官他们走进去时,文荆正往头上戴帽子,貂尾为饰。看到喜官,招手道:“快与咱家去牙行一趟,那快刀李真真可恶至极,竟扣下宝贝不肯交出,印公还等着下葬!” 喜官道:“因何故会如此?”文荆狠狠道:“那快刀李以宝贝来要挟,已不是一两回了,把割下的宝炸了,用升杯吊在他那间宝贝房里,宝的主人便要受其操控,以求得死后能有个全尸。可脑筋动到印公头上,胆生毛了!铁寒也不知死哪了,竟然不吭声!”喜官问道:“东厂的人不管了?”文荆看了他一眼,狐狸眼闪过一道狡黠的光,道:“东厂由皇上接手了。” 是皇上不让东厂插一脚?喜官想着,文荆又在催他,喜官道:“文爷,我还要去乾清宫那边伺候着,您看,不如我回头再......”文荆瞪了他一眼,道:“罢了,咱家自己去,你去伺候皇上罢!晚间要来这操曲儿,可记得?”喜官点头道:“晓得了,我这就去。”说着,出去了。 太监的宝(下篇) 喜官往乾清宫去时,薛妃的轿子已经到了乾清宫东暖阁,朱晋佑自听到元髑死讯后,除了早朝,闲余时间都一直在东暖阁里批阅奏折,没有翻牌子。虽说已有太子,但皇室血脉太过薄弱,根基会不稳的。况且宣宗初登宝座,尚未封后,这无疑也构成了隐患。 “启禀皇上,薛妃娘娘求见。”传话太监大声道。朱晋佑皱皱眉头,放下手中的卷宗,轻咳了声,道:“让她回去,朕很忙!”声音不大,但在外头的薛妃听得清清楚楚。 “扶本宫出去。”轿内女子道,平静淡然的语调,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宫女揭开轿帘,扶出一位端庄典雅的女子,举手投足间,仪态万千,若有似无的桃花香,萦绕在四周。她身着一件以绯红色棉绸滚边的玉白素色长裙,盘得极有韵致的宫装发鬏上,斜插了一支翡翠簪子,长流苏随着走动,轻轻摇着,掩映在那张芙蓉面上,益加妩媚动人。只是那双眼,锐利如刀,把那份柔媚削减了不少。 几名内侍见了,脸有点红,忙低下头来,再也不敢多看一眼。这名女子,就是朱晋佑的薛妃,闺名雁苓,乃是宣宗的姑母昌茗公主的幺女,两人算是青梅竹马,勉强可说是相敬如宾。 薛妃走到乾清宫门前,直挺挺地跪下,冷冷的眼神,望着那匾额。内监见了,忙进去禀报道:“皇上,薛妃娘娘她,跪在外头不肯走,您看这......”朱晋佑扶扶头上的白玉冠,将卷宗抵在下巴,微笑道:“随她去。” 喜官到达时,看到的,就是薛妃跪在殿门口,一动不动的景象。初夏午后的阳光,虽不至于毒辣,但也散发热气,薛妃的玉面,已见微薄的汗液。许是听到了脚步声,薛妃回头,与喜官打了个照面。喜官倒没什么,薛妃却惨白了一张脸,额头上冒出冷汗,嘴唇颤抖着。喜官刚想要走过去,薛妃猛然站起,却因跪得太久,身子晃了几下,眼见要倒在地上。喜官眼明手快地冲过去,将她扶住,只觉浓郁的桃花香,铺天盖地般淹没了自己。薛妃站稳身子,宫女此时团团围住她,为其拭汗整衣。 “大胆奴才,竟敢碰娘娘玉体,该当何罪!”一边的管事太监大声呵斥道,喜官心中一沉,低头望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暗道不好。之前喜官在厂子里受的训练,乃是阉宦永远是奴才,身份低劣,其地位与主子有天壤之别,因而无论何时何地,宦官都不能直接用手接触主子身子的任何部位,否则便是“大不敬”,这罪名可不轻,轻的要挨训,重则要砍头的。因此太监们的衣襟总是别着一方素帕,为的就是垫手,才能接触主子的手。 喜官咬咬下唇,匍匐在地,口称:“请娘娘恕罪,方才事态紧急,奴才才会逾矩,请娘娘恕罪。”薛妃惊魂未定,直直盯着跪在地的喜官,眼神复杂,闪着森冷的光。 “喜公公在外头么?皇上传召!”在这当口,乾清宫内传来传令太监的声音,化解了两人间诡异的气氛。喜官暗暗松了口气,用袖口悄悄拭了下汗水,叩了个头,站起身进殿里去了。薛妃望着他的背影,紧握着拳头,粉色的尖利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喃喃道:“莫非真是天意?这就是命运吗?”映着暖阳,目光越发森冷。 喜官进到东暖阁,朱晋佑正斜靠在一张雕龙凿凤的躺椅上,身上一件淡紫长袍,襟口绣着朵碗大的白色桃花,敞开着,露出清晰的锁骨,腰带挂着一只褐色圆筒。面色白得透明,凤目下有着隐隐黑气,煞气却不见了,一脸惬意。喜官跪在地上,低头道:“奴才参见皇上。” 朱晋佑盯了他一会儿,放下卷宗。“你可知罪?”宣宗淡淡道,一手将袍子落在地的下摆撩起,搭在椅上,“薛妃可是你的主子,容后要好好向她请求恕罪。”“是,奴才明白,谢皇上。”喜官道。“平身罢,站到一边去。”宣宗道,又对内监道:“传薛妃。”喜官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2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2 叩谢皇恩,起身站在宣宗旁边。 薛妃进殿,一番跪拜后,那双眼一直都盯住喜官,像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宣宗自始至终都面带笑容,道:“薛妃,有何事要见朕呐?”薛妃收回目光,望着皇上道:“听柳太傅说,皇上坚持要处死禧嫔?”宣宗面色不变,依然微笑,只是黑气慢慢变成了戾气,散发出来。他道:“后宫不得干政,你很清楚罢。”薛妃面不改色道:“臣妾很清楚,但处死禧嫔,不仅攸关朝政,还与后宫有关,臣妾斗胆上奏,请皇上容臣妾派管事姑姑去为禧嫔验身。” “寡人明白了,你先下去。”宣宗微笑着看了会儿薛妃,眼神可谓意味深长,他淡淡道。薛妃行了个礼,慢慢后退,到门口时转身出去了。宽大的衣袖飞扬,底下的手,竟在微微发颤。“对了,这名太监往后会随伺朕的身边,有得罪处,薛妃可要多包涵!”宣宗对着薛妃背影道,薛妃停下脚步,弯腰道:“是,臣妾不敢当,臣妾明白。”跨出了殿阁。 朱晋佑自言自语道:“想先一步干掉她的肚子么?哼哼,要干也应由朕动手!”他对翻牌太监道:“今晚不必侍寝。”翻牌太监听命退下。宣宗眯眼,用一方帕子垫着手,自腰间拿下那圆筒,微笑着对喜官道:“文荆可是在找这个?”喜官定睛细看,圆筒上,刻着个小小的“元”字。喜官瞪大眼望着那宝贝筒,惊讶道:“皇上,这......” 外头突然吵起来,来势汹汹的脚步声,连通传都没有,一个高大身影直接冲进了殿门。“铁寒,如此匆忙,所为何事?”宣宗制止了欲冲进来的锦衣卫,微笑道。喜官几乎认不出那是铁寒来,蓬头垢面,黑眼圈大得快要盖住脸了;衣裳也没穿好,半拉子前襟歪在一旁,这哪里还是那个英姿勃勃的大将军。 铁寒提着把剑,直挺挺地站在皇帝面前,粗声粗气道:“若有得罪,本将军日后必定向皇上请罪,今日只想请皇上把元髑的东西给我!”皇帝摆摆手,众人都退下去了,喜官也想走,宣宗大声道:“你留下!”喜官停下来,复又站回原位。铁寒冷哼一声,把剑扔到躺椅前,跪下道:“求皇上成全!”宣宗面带笑容,将圆筒举到面前,望着铁寒道:“你不是憎恨他么?为何要拿他的东西?”铁寒抬首盯住朱晋佑,狠声道:“皇上,您明明知晓臣的心意!臣对他......” “铁将军,你快奔四十了罢?”皇帝突然开口,打断了铁寒的话。铁寒愣了下,回道:“是的。”宣宗微笑道:“铁将军,你虽与孝和公主成婚十几载,但至今未曾有子,这样吧,立夏后便是选妃的时候,到那时,若铁将军看上哪位,就由朕亲自做媒,将其赐给你,如何?”铁寒听了,青了一张脸。 气氛一时间绷紧了,如弦待发,就在喜官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时,铁寒突仰天大笑起来,随即站起身,边笑边望着喜官,道:“好,好,真是好啊!”又看向宣宗,笑得比哭还难看,喃喃道:“皇上明知他的心意,却赐他死,还让他到死都悬着,于心何忍?” 宣宗脸色一变,满面杀气道:“铁寒!别太放肆!立刻滚出去!”铁寒闭上眼,叩了个重重的响头,起身道:“请皇上恕罪,求皇上将那东西交给臣。” 宣宗隔着层布帕,轻抚着那圆筒,道:“交给你?然后呢?”铁寒道:“臣会将他的尸身运回岭南安葬。”宣宗道:“你是他的谁?你有何资格为他安葬?出去,别让朕再重复一遍!”暗黑的死气,浓浓地盘桓在他的额上,久久不散,而眯着的凤目,明明是无害地笑着,却闪着嗜血的光芒。殿内骤然冷下来,喜官不由打了个寒颤,将脖子缩在领口内。 铁寒紧绷着脸,抿着唇,站起身,慢慢向殿门走去。快要出得门时,宣宗弯腰,将地上的剑捡起来,劈手扔出去,“哐当”一声脆响,那剑牢牢钉在离铁寒的脸不足两寸的门框上,摇晃几下,定住了。 铁寒站住,微微侧头,外面的光,被他高大魁梧的身躯挡住,只漏进几缕细弱光线。光影中,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但喜官看出他在“说”什么:你是他的谁,又有何资格霸住他的一部分呢? 然后,他迈开步子,离去了。 宣宗抬手扶扶白玉冠,对喜官道:“口风紧一点,多嘴的人总没好下场!”喜官回道:“奴才明白。”“去内医院找胡河,他会给你一样东西,把它拿给朕,快去!”喜官答应着,退下去了。跨出殿门时,他往里面望了一眼,宣宗低头,正用那尖长的手指抚摩着圆筒,眼里,是露骨的温柔。喜官隐在袖内的手,微微颤抖,不由地握紧,他转过头,迈出了门槛。 门外,初夏黄昏的日光,虽不灼热,却照得喜官眯起了眼。他抬头望向天际,淡红的天边,没有一片云。 披麻戴孝 那日,喜官到内医院后,山羊胡子给了他一张药方,交给宣宗后,轮班太监来了,喜官便可以回去休息一下。他趁着这空挡,溜回“廊下家”。还没跨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屋门大开,喜官忙冲进去,却被屋内的景象吓住了。屋里没人,徐少允的床榻上,破碎的被子絮中,一滩鲜红血迹。喜官嘴唇颤抖着,跑出去,隔壁的小太监伸着头往这边张望,喜官一把揪住他,问道:“发生何事了?”小太监被惊得一咋,忙道:“方才周总管带了人来,把徐公公捉走了。”“为什么会这样子的?”喜官问。小太监道:“听周公公说徐公公是乱党,就捉起来了。” 喜官放开小太监,跑出了“廊下家”。这时,穆雨离从屋后的佛堂走出来,他刚刚由师傅那里回来,直接进佛堂上香,两人终于连一面都没见上。 喜官跑到乾清宫时,天色已黑透了,紫禁城内灯火通明,喜官忐忑不安地站在殿门前。方才心里一急,没顾得上想太多,现在静下心来,却开始认清事实了。自己一个小小太监,又没实权,能救得了谁?徐少允是被当成乱党捉起来的,自己跑去辩解,万一连自己的命都给送了,那可就...... 喜官咬咬牙,对传令太监道:“请公公通传,喜官求见。”传令太监看看殿内,回道:“请喜公公稍等,皇上说了,现在不能放任何人进去。” 此时的乾清宫内,灯罩使那些强烈的光线减弱了少许,只是有种压抑的感觉,由铜黄色的柱子透出来。 宣宗坐在龙椅上,满面煞气,灯光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3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3 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令人胆站心惊。 “你就招了吧,招了就给你个痛快!”朱晋佑道,揭开玉茶碗盖,轻轻抿了口清茶,眯起那双凤眼,惬意之极。殿堂下,徐少允被两个侍卫按住,像是已经死了,动也不动。 “臣有个不情之请,请陛下将那刺客交给臣处置,臣一定让他招出幕后指使者!”一直默立一旁的铁寒道,虎目内,充满血腥的光,直往徐少允那边瞟。徐少允微微动了下,突抬头狠狠瞪向铁寒,温文儒雅都不见踪影,只剩浓烈狠意。 他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冷笑道:“幕后指使?反正你们已经认定是我干的,招不招有何区别?”宣宗凤眼闪过血腥的光,他扬起唇角,笑道:“那你手臂上所烙的,又是什么呢?那支烟枪有记号的,那可是朕赐给元髑的,直到死,他都不会离身。”徐少允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是我谋害了他!”宣宗笑道:“血衣已在你屋里找到,况且你会武功,那一刀,是行家所为啊!” 徐少允面色惨白,道:“连这都想到了,看来那传闻不假啊,皇上!”宣宗放下茶碗,道:“什么传闻?”徐少允冷笑道:“皇上心知肚明,元髑草菅人命,捉小儿食髓,罪犯滔天,可皇上竟然不闻不问,坊间都传,你们俩,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呐!”宣宗眼眯得更细,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他对铁寒道:“朕将他交给你,好生对待着,别弄死了。”铁寒听了,跪在地上,口称:“谢皇上成全!”虎目含着凶光,刺向徐少允。 喜官在殿外站了半天,正心焦地踱来踱去,听到脚步声,还有沉重的拖沓声。喜官回头一看,却是铁寒。喜官想走上前去打声招呼,铁寒冷冷扫了他一眼,哼了声,自顾自地走了。他的左手放在身后,拖着的,是一个人的头发。那人背朝天,双手缚在身后,衣裳上都是一块块暗红的污迹。那人像是已经死了,任由铁寒拖着他的头发,拉出门来,连动都不动。所经之处,留下一大片血迹。 天色太暗,喜官没看清那是谁,但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却与下午徐少允帮林稼涂的药,如出一辙。“铁将军!”喜官张口叫道,刚走前一步,铁寒停下脚步,侧头瞟了眼他,道:“别管闲事!”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血,蜿蜒着,紧随在他的身后。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喜官还能闻到那浓郁的血腥味。 喜官嘴唇颤抖着,望向两旁立着的侍卫太监们,都是面色木然,竟然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喜公公,皇上要用晚膳了,请您子时再来。”传令太监过来道,喜官心里一震,低头想了想,道:“谢公公了。”转身就走。传令太监望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嘴张了张,却又压下去了。 周公公由里面出来,看到传令太监,打趣道:“怎么,爷看上他了?”传令太监捅了他一下,道:“不是,那徐少允,真是......”周公公笑道:“管那么多,落在铁将军手上,不死也要脱层皮。”传令太监脸有点青,抿了抿唇,道:“别说了,想吐呐。”周公公笑呵呵地说:“想起那时的事了?老弟啊,看过这么多了,怎么还没适应啊?”传令太监道:“怎么可能适应?把胶粘在皮上,再贴上布条,说是什么‘披麻戴孝’,这一撕,可连命都没了!”周公公道:“皇上说了,要留他一命,不会死的。”传令太监看看他,道:“不知是咱家纤细过头了,还是您神经大条,反正咱家是不敢再看了。以后若要将那人抬回来,还请您提前说一声,咱家也好回避。”周公公笑笑,连连道:“是是。”抬脚走了。 夜,越发幽暗了。 偷香 喜官在偏殿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小包袱内除去几件衣裳,并没任何值钱东西,自然很快安排妥当。这偏殿比“廊下家”好得多,装潢虽不富丽,那淡色窗棂,却透着股优雅。 喜官四处看了下,腹中饥饿,方记起从午间便没吃过东西,身边小太监倒也机灵,立时跑去拿了个漆红食盒来。喜官打开一看,里面用青瓷小碟装着几样精美糕点,那香味引得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那机灵小太监恭顺道:“请喜公公品尝。”喜官拿起一块“得胜饼”,问道:“你是?”小太监回道:“奴才名叫苻安。”喜官将那饼递过去,道:“坐下一起吃罢。”苻安忙道:“奴才不敢。”喜官笑笑,道:“奴才?呵,我又何尝不是个奴才!”苻安看他笑魇如花,竟一时忘了答话,只顾着呆望。喜官咬了口饼,觉得清香爽口,填饱肚子,他笑得眯起了眼。 子时时分,喜官早已候在乾清宫外头,宣宗并未就寝,喜官进到殿内堂时,他正在沐浴更衣。温泉水暖,冷香馥人,满室雾气,重重帷幕。喜官睁大眼,循着水流的声音摸索,进到了乾清宫后殿的浴池。 脚步声被水流声遮盖,朱晋佑似是没有听到,眯着凤眼浸在浴池里。喜官透过层层帷幕,隐约看到一个人影,走近看时,皇帝正闭着眼靠在池边,满头乌丝漂浮在水面上,偶尔的涟漪,带动着那发丝上下荡漾,喜官看得心中一动。脑海里不由地想起了元髑死时的表情,他打了个寒颤,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一眼浴池内的人。朱晋佑睁开眼,眼神冰冷,直直盯了一下低着头的喜官,几不可闻地叹了声,复又闭上了眼,慢慢沉进水里。 沐浴毕,宫女端着只镏金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个青瓷碗。宣宗躺在躺椅上,懒洋洋地示意喜官将碗呈上去,喜官端着碗,闻到了熟悉的药香味,竟然与元髑之前所服食的毒药一样。朱晋佑微眯着凤眼,道:“闻过这味儿?”喜官道:“启禀皇上,奴才不记得。”宣宗冷笑了下,道:“你认为是寡人杀了他?”喜官不知应该如何回应,只好默默站着。宣宗似是笑了笑,然后一口一口地把那药吞进去,喜官惊骇地张着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宣宗喝完药,伸出比常人稍长的舌头,舔了舔唇角边沾的汤药,眼睛周围的黑气,浓郁得遮住了他的神情。宣宗将碗轻轻一抛,那只碗划了个优美的弧线,落到浴池内,惊起串串涟漪。 喜官站在躺椅边,虽然低头,眼角却一直注意着皇帝的动静。宣宗静静躺在椅上,闭着眼,若不是鼻翼偶尔会轻轻扇动,他就像是已经死去了,连胸口也不再起伏。喜官轻手轻脚地凑近他,尚未靠近就闻到了阵清幽的冷香,白梅的冷香。喜官像被什么东西迷了眼,渐渐弯下腰,在朱晋佑那苍白得透明的面颊上,轻轻地,若蜻蜓点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4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4 水般轻碰了一下,几乎没有停留,很快地,喜官的嘴唇就离开了。他觉得自己所碰到的,只是一张没有生气的人皮,连丝毫的人气都荡然无存。 浴室内很静,只听得见水流的声音,哗哗地,不停地流。过了大概一盏茶功夫,宣宗的喉咙动了下,咯咯作响,死白的面色泛起了点红晕,随即被面上的死气冲淡。他慢慢地睁开眼,手脚开始动,喜官看着他由一个快要死的人又复生了。宣宗站起身,将身上披的浴衣一把拉下,扔在地上,冷冷道:“更衣!” 宣宗身着一件淡紫色夹绸衬底的五爪金龙闲居服,腰间别着一条若羊脂润泽的玉带,头上戴着顶白玉冠,面上弥漫着黑气,平日还会收敛起来的煞气,现今却全然发散开来。随侍的宫监们都大气不敢出,静静跟在其后头。 一行人悄悄地往元髑生前所住的河边直房而去,直房四周除了几名东厂的护卫外,没有其他人,皇帝让宫监们守在园子里,只带了喜官进去。到了停放尸身的房间内,喜官刚想跟在朱晋佑后头,朱晋佑道:“你在此守住,没有寡人的话,别进来!”喜官只好站在门外。 那晚,皇帝一直呆在那间房里,喜官守在门外,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天明时,喜官顶受不住,正站着打瞌睡,突然闻到一股焦臭味,由里面传出来。喜官扒在门缝往里看,只见宣宗站在元髑的棺木前,背对着门口,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脚下火光闪烁,似是在烧着什么东西。喜官从来没有闻过这种味道,很怪,却又有种奇异的香气,像是会将人的魂灵吸进去。喜官被那怪味道呛得咳嗽了几声,在静夜中显得突兀,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这时,听到皇帝在里面道:“喜官在外头么?”喜官忙打醒精神道:“皇上有何吩咐?”皇帝冷着声音道:“现在什么时辰?”喜官道:“方才刚过五更。”皇帝道:“下去,传朕口吁,摆驾回宫!”喜官退了下去。出到院子里,他回头望向元髑的停尸间,宣宗推门而出,站在门口。黑沉沉的夜色,已经开始消散,朱晋佑面上浓郁的死气,却比夜色更加沉重,他那双凤眼微微眯着,竟有点像毒蛇吐着信子盘桓而出。喜官清楚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地浮起不祥之感,打了个寒颤。若是让皇上知道方才自己的举动,那么自己的下场,将会比元髑更加惨。 喜官暗自拭了下满头冷汗,慢慢出了园子,心中却在想:刚才皇上烧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转念又想:这皇宫大院,还是少管些事罢,做好本份就行了,好好活下去才是正事。 这样想着,喜官心里轻松了许多,看向天边,天,快要亮了。 番外篇 桃花盟[上篇?文荆篇] 有很多事,在很多年以后,都能够用年少轻狂来掩饰过去,可是我不能,也不想。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繁花落尽的暮春时节。当时我是京师最负盛名的滟花班里的一名学徒,做着打杂的工作。戏班主封二娘曾经问过我,要不要学唱旦角,我拒绝了。要我在戏台上唱旦角,我办不到。封二娘知道我的苦衷,也没有勉强我。 桃花还未全部凋落,戏园子迎来了一个贵客,戏园子老板为了迎接贵客,清场闭馆,将戏园子弄得像节庆一样。满园纷扬的桃花中,一顶朴素小轿渐渐走进我的眼帘。“压轿!”随侍的人叫道,轿帘由一只纤长莹润的手从里面掀开了,接着,走出一个身着浅青色长袍的男子。 见到他的脸的那一刹那,我彻彻底底地呆住了,我活了十四年,比他好看的人不是没见过,戏班子里的小旦就比他美。可是他给我的印象,却是非常的深,像是刻进了骨子里。他戴着浅色头巾,玉面朱唇,艳如桃李,煞是妖丽,那一双桃花眼,像是孩子一样单纯明亮,清澈见底。老板将他迎进园子,我还呆在园门口,不知所措地站着。封二娘捅了下我的背脊,低声道:“怎么了,快进去伺候!”我这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往里面走,走在人群前面的他突然回过头来,与直着脖子的我对视了一眼,他微微一笑,转头继续走。 我呆呆看着他,被走在后头的封二娘敲了敲脑门:“小家伙动情了?可别打他的主意,不然被吞了都还不知道呐!”我问:“他是谁?”封二娘边走边说:“他?太子的心腹太监元髑,以前好像跟老板有牵扯不清的关系,具体什么关系,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我望望坐在贵宾席的他,美丽的脸庞完美无缺,只是偶尔那桃花眼会闪过一道意义不明的光。我捧着温热的暖巾走过去,老板想要接过,被他制止了。 “好俊的小孩子呢,你叫什么?”他边擦手边道,声音平滑沉静,音量稍高,但像丝绸一样顺畅柔和,丝毫不令人觉得刺耳突兀。我呆站着,都忘了回答。老板在一旁道:“这是戏班子里的学徒,叫......”元髑面上的笑凝固了,仿佛面具一样,一寸寸剥落。他面无表情地对老板道:“咱家有问你么?”声音冰得透骨。老板全身发抖地跪在地上,口里不断地叫道:“请公公饶命,请公公饶命!” 元髑眯着那双桃花眼,看也不看一眼老板,微笑着对我说:“告诉咱家,你叫什么名字。”我忙低头道:“我叫阌......文三。”他微微点着头,优雅地摆摆手,对跪在地的老板道:“罢了,开锣吧!” 戏台子上,小旦咿咿呀呀地唱着,我在戏台下听着,不时往元髑那边望一眼。他一直都微笑着,笑吟吟的。他像是知道我在看他,转头向我笑了笑,像小孩子一样纯真。我脸上发烫,忙低下头,眼角却还是往他那边看。唱完了一出戏,他与封二娘耳语了一阵,然后转头对我笑笑,起身进了后台。封二娘走过来,对我道:“元公公蛮中意你的,只是......”她低吟了几句,“你若想跟着他,便要让他知道你的价值。” 我的价值?我低着头开始思索起来。 我是庶出的孩子,还未出生父亲就过世了,没有生育的大娘将我由母亲怀里抢走,抱到她自己房里养。虽然我那时还是很小的孩子,但那时的记忆,却一直无法消除。据说父亲是暴病身亡,后来听奶娘说,是腹上死。我不懂什么叫腹上死,问奶娘,她一脸惶恐,我只好不再问。大娘为我雇了个看护人,很美的一个女人,白皙的皮肤,艳红的嘴唇下面有一颗痣,奶娘说那是美人痣。她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很漂亮。她的手很白很细,指甲修剪得光滑圆润,粒粒饱满。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5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5 我尚在襁褓时,她已经在照顾我了。 她每天都用那双漂亮纤细的手,非常轻巧地搓揉我的小睾丸,如是三次,开始的时候,我不觉得疼痛,后来她渐渐用力,下面被她捏得像要硬生生地压扁,挤出来。她一直捏到我痛楚啼哭为止,并且慢慢增加力道。我每次都哭得涕泪横流,而她却还是笑着,漂亮的眼眯成一条缝。奶娘喂我喝完奶就被赶走了,她曾经笑眯眯地对我说,要是我敢四处造谣,就将我的脖子拧断。我很怕她,只好点头答应。 等我长到十一二岁时,我发现家里人总是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我的声音一直都没有改变,像女孩子一样尖尖细细的,洗澡的时候,我摸着微微翘起的臀部,还有微隆的胸口,再看到下面萎缩的小小性器,我已经隐隐觉得不妥了。 有天晚上,我起床去尿尿,看到大娘屋里还有灯光,便走过去。 蹲在窗子下面,我听着大娘在诅咒,诅咒着父亲的寡情薄幸,诅咒着阌家的断子绝孙。我听着,浑身颤抖,那一刻,我知道我再也无法与女人成亲了,我变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妖怪!就在那晚,我逃出了家门,没有再回去过。 我这么一个怪物,能有什么价值? “元公公叫你过去。”我正在想着,班子里同为打杂的小雀过来推我。我低着头进到后台,元髑坐在众人之中,依然光彩夺目。他摆摆手,周围的人都下去了,诺大的后台,只剩下他与我。 “你可愿意跟着咱家进宫?”他微笑道,修长的手指掂了掂鬓角,将几缕发丝撩到耳后,在他的左耳珠上,钉了枚小小的浅青色耳钉。我道:“我愿意。”他笑得越发媚丽,轻轻捏着我的下巴,像孩子一样清澈明亮的眼渐渐变深,他道:“你愿意一生都跟着咱家么?”我被他的眼吸进去了,点了点头。 “很好,一年之内,你要成为京师最负盛名的红伶,到那时,咱家会亲自来接你。”他微笑着站起身,在我耳边低声道:“你姓文吧,听说过阌家的惨剧么?阌家的正室与看护,被人一刀两断,身首异处,阌家的少爷也下落不明,真惨啊~~~~”他虽口中道惨,语气却轻松无比,像在谈论天气一样。我听了,浑身一抖,看向他,他还是面色不变。 “虽说残缺了那么一部份,我们也还是人,不是怪物,你说,是不是?”元髑眨着眼问道,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我呆呆的,只顾着点头,根本无法回答。 这时外面进来个男的,留着山羊胡,高瘦得像支竹竿,皮肤黑得像碳。他张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对元髑道:“时间到了,太子殿下要你快点回去。”他面色大变,匆匆地走了。他离开后,封二娘担心地看着我,问道:“你真要唱戏?”我点头,道:“只有这样,他才会认同我。” 戏园子老板走过来,看了一眼我,那一眼里,有轻蔑,有嫉妒,还有很多混杂不清的感情。他冷哼了声,道:“他认同的,只有那个人,其他的,都是杂碎!” 老板的话,我是在一年后才清楚明白了的。即使他为我取名为文荆,即使他重用于我,对于他来说,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那个人重要,那个将会成为整个明皇朝的帝皇的尊贵无比的没有心的人。 与那个人为敌的将相,有的被我收服,有的被他留为己用。为了他,我甘心去完成那个人的愿望,但是我所做的,在他的面前是那么微不足道。他的眼中除了那个人外,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我跟在他的后头,眼睁睁地看着他单纯如同孩子一样的眼,变得越来越毒,像毒蛇吐着信子,吞噬着一个个阻挡住那个人的路的人。 然后,那个人成为了皇帝,我还是跟着他,我以为他总有一天会回头看看我,所以,我一直在等。 他新带的小太监长得很美,眼睛清澈明亮,很像初次相见的他,我竟然也不由地看呆了,那双眼,真的很像,如同孩子一样单纯美丽。胡河的药量又加了,闻着那个小太监身上浓郁的药味,我的泪一直地往下掉。在钟鼓司里哭得肝肠寸断,那个跟着他的小太监睁着那双单纯得如同孩子般的眼,站在一边。我仿似又看到了那年,暮春时节,纷纷扬扬凋落的桃花瓣中,影影卓卓而来的他。 可悲的是,他到死,眼里也没有容得下其他人。他所追求的完美,他所看着的那个人,直至他死去,也没有得到。那个人什么也没做,就得到了他,并且毁了他。我呢?我究竟得到了什么? (草精插花时间到:有一种被称为“特殊佣妇”(保姆)的太监制造专家。有些父亲如果决定自己的儿子长大后做太监的话,孩子还在襁褓时,便特意雇请一个“特别佣妇”来“照看”孩子。“特别佣妇”兼擅一种特别手术,即轻巧地搓揉幼儿的小睾丸,每天3次,每次用力捏到幼儿痛楚啼哭为止,并且慢慢增加力量,这样,渐渐地破坏他的生殖机能,长大后绝不产生生命的原素(精液)。因此,经过这种残忍的手法后,孩子的生殖器便渐渐萎缩。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地显出女性性征,没有喉结,双乳突出,臀部隆起,声音尖锐,行动扭捏,变成了太监的模样。唉~~~~真真是残忍啊!) 伶童本性 朱晋佑回到宫里,即刻下旨,由铁寒运送元髑的尸身回岭南下葬,若再有弹劾元髑者,诛。 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从午门而出,喜官站在东边的角楼上,目送着那口褐色的棺木渐渐远离。他低头,袖口里露出一点铜黄,烟枪那淡淡的烟草味,被身上的白梅冷香掩盖住了,微笑慢慢溢上他的唇角眉梢。要不是胡河的药有那种特性,让人处于假死状态,想杀他还真是不容易阿。 元髑的事,总算告一段落,宫里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么一个人,大家又埋头做自己的事。 喜官白天在乾清宫当差,用过饭后就要到钟鼓司去操曲,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抽不出时间去处理一些问题。文荆外表嘻嘻哈哈的,却是个严厉之人,特别是教授唱曲,稍不专心,当头就是一掸子,那掸子也不知是何物制成,打在皮肉上,没有伤痕,却痛得直冒冷汗。喜官分神看窗子外的小宫女们打闹,被文荆打了一下后,就再也不敢分神了,专心听文荆讲解着。 唱了会儿曲,文荆拿过案桌上的炖盅,喝了口参茶,清清嗓子。喜官犹豫了半天,开口道:“公公,那个......”文荆看了眼他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6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6 ,道:“你是想问关于那个刺客的事吧?”喜官点点头,道:“奴才想知道,他现在还活着么?”文荆嘿嘿直笑,用一方素帕掩住口鼻,唱道: “【耍孩儿】若没些儿灵圣与世人传,也不见得湛湛青天。我不要半星热血红尘洒,都只在八尺旗枪素练悬。等他四下里皆瞧见,这就是咱苌弘化碧,望帝啼鹃。 【二煞】你道是暑气暄,不是那下雪天;岂不闻飞霜六月因邹衍?若果有一腔怨气喷如火,定要感得六出冰花滚似锦,免着我尸骸现;要什么素车白马,断送出古陌荒阡?” 边唱边轻轻摇着兰花指,那双如狐狸般的三角眼微眯,斜斜看着一旁的喜官。喜官道:“听公公所言,他是必死了?”文荆吃吃笑着,转了几个舞步,道:“不会死的,他会活得比任何人都还要长久,欲死不能呐~~~~”他笑得更加大声,竟令人觉得有点尖锐刺耳,“铁寒会将他全身的皮剥光,可他不会死,想死也做不到。” 喜官听了,心里高兴起来。只要人没死,就一切都还有转机,虽说徐少允是被自己嫁祸,但自己不是故意的,所谓不知者不罪,接下来就不关自己事了。文荆看着他单纯明亮的眼睛,竟闪过一道淡淡的光,稍纵即逝。文荆的心里一跳,想再看仔细,喜官已经将头低下去了。 这日,喜官刚从文荆那里出来,边咳着边走,因为嗓子有点痛。走在西二街上,小宫门处闪出个人来,将喜官拉了进去。喜官刚想叫,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与自己身上所擦的冷梅香一样,他转头看清来人,原来真是穆雨离。 “你......”喜官心中莫名兴奋,开口道。穆雨离将一只食指竖在唇中央,“嘘”了声,探头看看四周无人,才开口道:“你知道徐少允怎么样了?”喜官张了张嘴,踌躇了一下,道:“那晚我亲眼看到他被铁寒将军带走了。”穆雨离咬咬下唇,咬得泛起了半圈艳红。喜官道:“可能没事的,这几天我打听过了,皇上像是要留他一条命。” 穆雨离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还是这样天真!难道你不知道,进了将军府,就没有出头的日子么?”喜官回道:“我确实听说过铁将军因为喜欢吃痂,就天天狂抽家里的仆人,拿痂炒炒吃,可他并没有取他们的性命,还为他们上药。只要还留有一条命,就行了,我是这样想的。”他说这话时,眼神中闪烁着意义不明的光,穆雨离看着他的眼,心中一寒,像离水的鱼一样张张嘴,最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喜官看了看天色,道:“雨离,你下次到钟鼓司那边找我罢,现在我还要回去伺候皇上,不说了。”说完,对穆雨离笑笑,往乾清宫去了。穆雨离一把拉住他,紧紧掐住他的双肩,对视着道:“你难道忘了?是这个皇帝把你捉来,强行阉割的,你不会有怒气?不想报仇么?”喜官盯着雨离的眼,缓缓道:“为什么一定要报仇?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我现在已经没所谓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看着他渐渐融入黑暗的身影,穆雨离的眉头越发皱得紧了,他喃喃道:“该说什么才对呢?应该说是缺少了什么东西吧,还是本质上的东西。”他叹了口气,慢慢踱出小门,迎面却撞见了一帮太监,为首的正是钟鼓司总管文荆,后面的太监们手里都拿着各种装饰用的布帘等。文荆看到穆雨离,眼前一亮,几步跑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问道:“你是哪一宫的小太监?” 穆雨离正低头走着,冷不防被个人拉住,猛地一挥手,文荆差点摔在地上。后面的太监大声呵斥道:“大胆!竟敢冲撞总管公公,还不快跪下!”穆雨离咬咬嘴唇,挺着脊背跪下去,对着文荆叩了个重重的响头,道:“请公公恕罪!”听口气,竟也是硬绷绷的。文荆手下的太监还想发难,文荆挥手制止了,对穆雨离道:“你是哪一宫的?”穆雨离抬着头,直视着文荆道:“奴才是福寿宫吉嫔娘娘那边的。” 文荆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挥手道:“你走吧。”穆雨离急急走了,文荆微扬着嘴角,对一旁的太监道:“你马上去福寿宫那,叫李老儿把方才那小太监给了咱家,明儿咱家自会再派个人去那儿。”领命的太监很快跑去了。文荆笑着望向天空,像孩子一样。他低声道:“元髑,我未完的剧本,将会由你来演完。” 《宦妻》(《伶童艳史》续集) by 草本精华 卷一·寒钩(前篇)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爹临死念叨着的,还是这句话。 痴情女子负心汉,掉转过来也未尝不可,受伤的却还是那痴心的人。看不透世间男女情爱,原也是一场空,死了便一了百了。被黄土掩埋的枯骨,什么执着,什么念想,都随着肉身的消逝不见踪影。 可惜她还看不透,或许是不愿看透,因为太苦,太累了。她以为她是养在深闺的杨玉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期盼着那个属于她的唐明皇能够出现。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卿卿我我,暧暧昧昧,若三千烦恼丝,任凭纤长手指如何梳理,却怎么也无法理得清头来尾绪。 繁花似锦,歌舞升平,声色犬马,纸醉金迷间,看不清人的面容,凑近细看,却涂了厚厚的脂粉,面具一样的喜怒哀乐。铜镜春秋,光华闪烁,指尖轻触冰冷的镜面,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年,她十七,却苍老如同七十老妪。 乍暖还寒时候,薄雪尚未融成水,胭脂胡同走进来一位男子,走进了她的生命。拭去了脂粉,她用那张真正的面容面对他,微笑,哭泣。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清雅的声线,带了掩饰不住的踌躇,男子的面色映着初春的薄雪,白得透明,两朵淡如云烟的红晕悄悄爬上他的面颊。她笑了,微点头,却不肯定。熟悉的感触,就像失落的另一半。 怎么说呢,美丽的女人,美丽的男人,才子佳人,有一些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另外一些该发生的事却没有发生。像是满怀期待,又像是害怕知道真相,他与她都小心翼翼,不去触碰那层薄如蝉翼的纸。 天黑了又亮,月圆了又缺,不觉间轮了一个寒暑,又是凉薄寒冬的日子。踏在雪地上,湿滑粘腻,没有往年的干爽冰凉。佟静芸抬头望向天际,暗沉的色调使人心生怨气,柳眉微微一皱,左眼角的泪痣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倾诉着什么。远处传来几声稀落鞭炮响,很快就消融在令人不快的空气中。 都说她有一双桃花眼,勾得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7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7 男人神魂颠倒,甘心为她掏心掏肺,可自从认识了那精致男子后,她才真正知道神魂颠倒的意味。 “静芸姐,这么早就在等人了?”清脆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斜对门二楼的雕花窗子后面露出一张笑意吟吟的脸孔,苦难的姐妹,憔悴的面色,却丝毫不吝啬笑容,因为那是免费的本能。 佟静芸眯着眼笑了,雪白的帕子在虚无中晃着,激荡起一丝无关要紧的涟漪。 映着晨曦而来的,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女子的心里拥起满满爱意,急切地望着他走近。脚步突不稳,许是被雪覆盖的石块绊了,佟静芸忙迎上去,却看到男子苍白的面容。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佟静芸问道,扶住叶瑕的肩膀。叶瑕温雅地笑了,清秀的脸恬淡得就像早春二月的细雨。不露痕迹地退开,他道:“没事,只是身体有点不太舒服。”动作虽细微,叶瑕却皱了一下眉头。真的很痛,前几日被那高高在上的人责罚,天冷了,伤口也不易愈合。 “听说你最近经常往胭脂胡同跑?”不经意的口吻,带着不容忽略的冰冷。想起那个人的话,再看看面前温婉的女子,他的心像被刀割一般疼痛。无意识地伸出手,抚摩着她光洁冰冷的脸。 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不然,她会被你害死...... 默默地在心里念着,他的手垂下来,无力地放在身侧,紧握的拳头放开了。 卷一·寒钩(后篇)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生生死死,不过是黄粱一梦。他以为她能够忘记,她以为他能够忘记,可惜他们都错估了自己,也错估了对方。 逃亡,安生,噩梦般的日子将不会再来。午夜梦回,怀抱的是相似的身体,他与她像要说服自己说服对方一样重复着,可到头来什么也没有改变,无论是他,还是她,都逃不开那个已死的人的诅咒。 有一个名字,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有一个人,是绝对不能再想起的。有关他的一切,都是禁忌。那是什么病呢,诸位看官?是天花,还是花柳?一字之差,咫尺天涯。 是惩罚罢,叶瑕记得男人的皮肤上都是红红的晶莹剔透的痘,明黄的枕巾上,描龙绣凤,雍容华贵。沾染了土黄的色泽,浑浊不清,那是不曾停过的脓血。那个人的眼,死盯着他,火光,烧熔了他的理智,他想逃开,但做不到,匕首,映着火光,握在他颤抖的手中,却迟迟没能刺下。没有用的,逃不开的。那个人的眼神仿佛在嘲笑着他。 脓血,疼痛,呻吟,一直延续着,直到那个人死去的那一刻才终止。 又或者什么病都不是,那个人,他只是为这世间带来一些灾难,带来一些绝望,然后轻飘飘地走了,什么也没带走,留下的,是伤,是痛,是无尽的黑暗。 木兰花开了,为这个简陋的院子添色不少,白色的花簇拥在枝头,压得很低。没有香味的花,若不是它的数量,很容易便会被人遗忘。回廊边卧着一片青色,淡淡的,没有重量的颜色。远处,是淡蓝的天空,晴朗但不明媚。 细碎的脚步声,然后是温柔的呼唤:“庆儿,庆儿,起来了。”听到那人在叫他的小名,他睁开了眼。最初看到的,是那双小小的蓝色绣花鞋,鞋帮沾了泥点,他漾起一抹淡淡的笑:“静芸,回来了。”女子轻灵的身影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变得笨拙,她跪坐在这片青色的身边,那颗披散着长发的头颅自动挪到她的腿上,里面已经夹杂着星星银光。 静芸的手摸上他的额,粘腻冰冷。 “作噩梦了?”她轻轻道。 叶瑕突笑了,抬起手,长长的青色袖子水流一样散在回廊。摩挲着她长了茧的手掌,他道:“没有,天热了罢了......” “......是吗......”静芸的低语,消失在闭合的唇齿间。 很轻的吻,轻轻一碰,就分开了。他白得透明的脸上,是两片淡淡的红晕。静芸“噗嗤”一声笑开了。 叶瑕转过头,看向天空,蓝得透明的色调,让他觉得非常刺眼。酸涩的眼睛有些湿润的感觉,渐渐从心里涌起来。什么时候呢?这种感觉,在什么时候也曾经有过。 “呐,静芸。”他道,“你说,那个人他,为什么不将我也拉去?” 静芸的面色一沉,没有忘记,无法忘记,那些伤,那些痛,都在,一直都在这里啊。她含糊地应了声,茫然地看着天际。什么时候的事呢?让她好好想想。她眯起眼,叶瑕的银发,如丝线般缠绕着,思绪也渐渐飘离。 是了,有十年了吧。本是流光溢彩的年岁,看看那时的庆儿与她,都在做什么。 那个人高高在上,尊贵无比,他是真龙天子,本应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惜伴随先帝“禅位”的那苍凉钟声,那个人接下的,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帝国。阻力,来自后宫,来自臣下,他似被蜘蛛网缠住的飞蛾,无法动弹。不能施展他的满怀抱负,渐渐的,他变得乖僻,变得冷漠,变得可怕。叶瑕默默地跟着那个身影,看着,就只是看着。 然后,有一天,那个人回过头来,对上了他的眼睛。 在一个繁花落尽的暮春时节,那时候的天空,也像现在一样蓝,晴朗的天色,却一点都不明媚。叶瑕躺在枯草丛中,片片桃花瓣落在他的黑发之间,很快就被那个人的动作摇下泥土里。碾碎了,埋藏了,消失了,连同那段禁忌都消融在那个午后。呻吟声,喘气声,呼吸声,还有那个人在耳边的低喃声。莫不是魔鬼的祭典,他被两手举着,奉送上去。冰冷的触碰,与身体的热度相反,他的心冷如冰。 有凉风吹拂而过,带来青帝错落下的芬芳,还没结束,苍茫的世界,铺天盖地。 令人不快的记忆,她没有看到,但她听他提起过,就在那个薄雪尚未溶化成水的凉薄冬日,她趴在时间的空隙中窥探到了那丝耸动。那日,他说:“以后再不相见。” 一把钩,闪着寒光的钩,直直插入她的心里。 “为什么?”她无力地问道。 “......我们......相遇得太晚了......” (ps:先甜蜜一下,才有虐的灵感.....) 卷二·楚界 宫廷的生活,并不是一成不变。典雅高贵,清丽妖媚,那些在苍老的回廊穿梭着的美丽宫女,皓腕上带着细细的玉镯,环佩叮当。“六宫深锁万娇娆,多半韶华怨里消。灯影狮龙娱永夜,君王何暇伴纤腰。”这些绝妙女子,终其一生,都会在这重门深锁之中度过罢。 年幼的皇帝一身龙袍,殷红的帽缨刺痛了他的眼,顺着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8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8 小皇帝的目光,看到的,是重重的,黑暗的,沉默的宫门,风雨飘摇,杀机暗藏。在那一头,一个女人正在代替着皇帝,指点江山,呼风唤雨,动用着那些不属于她的权力。低微的身份,打、骂,只是家常便饭。 记忆渐渐远去,叶瑕翻了个身,镶着黑色滚边的襟口松散着,条条伤痕隐约透出来。静芸的手慢慢探进青衣里去,摩挲着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带着暖意的指腹划过他的胸膛,滑下小腹。 静芸面容瘦削,淡淡胭脂,匀在脸颊,人面桃花。她发髻半盘半散,斜插一支白玉簪,叶瑕记得曾赠她一支金步摇,但从不见她用过。金不摇,不动自摇,因为醉了,光是看着就醉了。水红的宽袍大襟,以金银丝交相编织而成的手镯在腕间晃荡。 叶瑕看得很深很深,空气中弥漫着桃花的香味,那是不存在的虚幻味道。美丽的女人,心爱的女人,就在面前,他的脸更红了,身体的变化怎么也无法掩饰。 当然记得,他的身分只是一个逃亡的太监。 他是一个自欺欺人的懦夫。诱惑,情欲,不是没有,只是不愿去碰触。但哀哉众生,谁不为五欲所折腾? 静芸压在他的身上,不知是谁的心跳,在虚无之中砰然雷响。血液汩汩流动,气息愈发急促。衣袍撕开的声音,划破了静寂的虚空,缠绕的银蛇又来了,水开了,灼热,烫伤,早已愈合的伤口,开始疼痛。 “别......”叶瑕捉住她的手,拦下了她更进一步的动作。 “抱歉......”静芸低下头。 “不,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叶瑕吻着她的手,低低地,不甘地说。 没有办法留下子嗣,在他死后,没有办法找到他曾经活着的证据,就像那个人一样! 这个认知曾经让他差点崩溃,还好有静芸。于是,他自私地爱上了静芸,也让静芸爱上了自己。那个时候,他是想要分手的,与这个最爱的女人分开。 可他没能想到,那个人会让静芸嫁给他,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太监!他只是用最简单的方式,想要切断两人之间的联系,为她,也为自己。 不去回想静芸哀恫莫名的眼神,他黯然地回宫,那个人却懒洋洋地躺在西暖阁的龙榻上,道:“你若喜欢那个女人,朕便做个媒,把你们凑成对!”戏谑的口吻,却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 花轿临门时,她还一脸茫然,隐隐约约听到周围人声鼎沸,都说她交了好运,当今圣上指婚,往后的日子可谓是平步青云,尽享荣华。红彤彤的盖头,遮住她的脸,被塞进轿子。喇叭唢呐,敲锣打鼓,一路走来,她懵懂,皇上为何会为区区一个胭脂胡同的妓女指婚? “一拜天地!”尖利刺耳的声线,带着些许的嫉妒,讽刺。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送入洞房!” 像木偶一样被摆弄着,这是他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坐在红彤彤的床上的,是他的妻子,他最爱的女人,他名之言顺可以抱的女人。 怎么抱?用这个没有用的身体吗?这个羞辱太甚了。 那个人是谁?他不会痛吗?他没有心吗? 新婚之夜,新房静悄无声,静芸挑开盖头,出去找她的丈夫。 皎洁的月光,由焦黄色的令人不快的月亮泻下来,水一样淌着,火一样燃着。远处还有嘈杂的人声,碰杯声,吵闹声,地上一层薄薄的冰霜,雪已清理干净。满园梅树,白得像雪,树下的落花被压出一个印痕,很深,却又很浅。 男人的脸,冷漠,或者该说是冷酷?就像地上结的冰霜一样,没有任何温度。紫色,真的很适合这个人,绣着金色的图腾,高贵的证明。可是他在做什么?红得像血的衣袍,本应是自己丈夫的男子,美丽的优雅的男子。落花纷纷扬扬,掩盖了一些东西,显露了一些东西。吐纳,侵袭,退却,擒获。脊背没有了知觉,冰渣刺进去了,肮脏的败血染红了那冷漠的冰霜。 有东西掉下地面,水滴声,下雨了么?夜空没有闪烁的星星,那些星子都坠落到他的眼睛里了。 他在看着她,她在看着他。 仿如隔一条河,楚河汉界,遥遥相望。 咫尺,便是天涯。 (鲸鱼子插花:多谢赏识.不知道开学前能不能完坑,唉,抛下那些旧坑,罪孽深重哦......) 卷三·青袖 红墙绿瓦,雕栏玉砌,末日残灯,深宫遗恨,这一对,未入洞房成破镜。那一对,黄泉路上陌路人。 “玉妃!玉妃!你不是爱朕么,过来啊,啊哈哈——” 尖利的笑声,划破了暮色中的紫禁城。追打着,像要摸索什么。 “太后吉祥——”耳边是喧闹的声响,繁华的宴席已经开始,一道薄墙,两个世界。墙外,歌舞升平,热闹非凡;墙内,汤药糜烂,颓废荒诞。葡萄美酒夜光杯,华美的酒盏打碎了,染污了大红的桌巾,上首的女人,凌厉的眼神,如同拉满弦的弓,蓄势待发。若身为男子,坐拥天下,定是一方霸主,身为女子,却落得个篡位夺国遗臭万年的名声。 玉妃哭天抢地被拉回了墙内。他蜷缩着,看着那个疯狂的人伸出脓血淋漓瘦骨伶仃的手,将柔弱的女子拉上祭坛,尖叫声,痛哭声,钟鼓声,吹打声,响成一片。 “皇上,不要,不要啊——太后,太后,救我——”女子惨烈的叫声击打着他。 “......庆儿?”温暖的手指摩挲着他僵硬的脸,把他从梦魇之中拉了回来。善妒的玉妃娘娘,应该是最后一个承恩泽受雨露的人了。她的下场,与十多年前死去的皇后娘娘一样,死。 “人彘”,那首歌怎样唱来着?“汉宫深处悲人彘,人自为人彘自彘,此名之设宁非戾,单父善相人有女,夙托天人为伉俪,竝尊宸极象服宜......”美丽的柔弱的玉妃娘娘,变成了蠕动着的人彘,削手足,拔舌根,剜双目。报应啊,叶瑕不知道她死的时候,是否想起了那年,那个被她陷害而死的皇后。真的是报应。昏迷前,他满目痴红。 静芸看他脸上浮现的笑,径自也笑了。她摸着他胸口的几道烙痕,低喃道:“这伤,怕是不会好的了罢!”叶瑕靠在她腿上,道:“无所谓了,不是说,有伤疤的,才是真的男人么?” 他微眯起眼,这些伤,是什么时候的呢?仔细看吧,这些伤都是那个人亲手烙上去的,三角形的,那是牲畜的记号。冒着热气的烙铁,在熊熊火光中,他觉得奇怪。明明跟火离得那么近,为何那个人还是像冻结的冰块? 三角形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9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9 的铜盒,雕龙刻凤,象牙的柄,金玉的身,名贵华美,宫里熨衣服的小巧玩意儿,被这无所事事的皇帝改成了有趣的东西。那种声音,应该怎样形容呢?贴上来时,“嗤嗤”地响着,最初皮肤很凉,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热,他是一件衣裳,破败得非常彻底的衣裳。男人在他身上熨着,动作温柔,面容严峻,像是执行着神圣的使命。 “痛......”他低低地呻吟着,皮肉焦了,臭了,依然不发一言。他浑身痉挛,手足被缚,动弹不得。 “连你都想忤逆朕么?反正朕这个皇帝只是个傀儡!” 曾经有段日子,他的胯骨断裂,虎狼之药,疼得他辗转难眠。闲暇时候,他拖着全无知觉的下身,像虫一样在床榻上蠕动着。他是太监,也是伶童,天生一副好嗓子,可惜骨头太硬,劈腿时硬生生断开了。祈求着不要落下病根。师傅道:“这么点苦都熬不住,怎么在宫里生存!” 幼年时候寄居寺庙,住持曾抚摩他的头道:“天生反骨,必成祸端!”他不明白。 那年,流觞曲水,京华繁盛,鞭炮僻哩啪啦地响,吉庆喜乐,看得见,听得到,一头一脸都是。 过新年了。 正月初一,张灯结彩,未染俗尘的小和尚,兴奋而茫然,离了寺,离了清净。风车滴溜溜地转,五彩缤纷的转运风车,载着人的心愿,不停地旋转,如梦如幻,期盼着新一年的好光景。他站在风车前,白得透明的脸掩映着两朵淡淡红晕。 人潮拥挤,人人的面上,都是诡异的喜色。是大事儿,小皇帝祭天了。末路的皇朝,帝皇却还是帝皇,平民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见到。 光溜溜的小脑袋在人群中好奇地钻着,身材太过矮小,都被淹没了。推来挤去,撞到了那金銮架前。慌乱之中,他抬头,对上了銮内那抹明黄。 孩子的脸,硬邦邦的,像不会溶解的冰块。日头照着,淡黄的晕环中出现两张脸,流连顾盼,不思脱身。 一个十岁,一个九岁。 第一次见面,他与他。 卷四·沉墨 丰神秀骨,身段颀长,驻颜有术的面容,看不到年老者的苍白。若不是无须,与尖细的半男不女的声音泄露了他的身份,真会以为是个画中仙子。 太后的宠儿,成为新进宫的小太监的师傅,说不清是他的福,还是他的祸。师傅道:“主子赏识,是奴才的福气。” 生与死,徘徊间。挨过那一刀,初生的婴儿,落地的孩儿,六道轮回,呱呱坠地,剁开骨血。剁开一条生死之路。自此,他不再是他,他是叶瑕,精致小巧的,身份卑贱的,跟在小皇帝身后的小太监。 身上的手流连不去,叶瑕苦笑道:“静芸果真不肯放过我么?”压在身上的人埋头在他颈间,低低笑道:“庆儿这么见外么?让静芸帮你一把吧!”知道她是说笑,叶瑕抚摩她的头发,浓如烟云,水一般从指间溜走。 “庆儿。”她低低唤。 “嗯?” “说说他的事吧。” 叶瑕听得此句,几乎惊跳而起,身体一抖。 “再逃避下去,对庆儿,对我,都不公平。” 最初是谁先伸出手的?是他,还是他?记不得了。暮色连天,下了课的年幼的皇帝坐在殿门后,大红的蟒袍,映得面色都柔和多了。袖口绣着金色的四爪龙,连成一串,在腕间跳脱着,活跃着,飞舞着。冷漠的眼神,冰冻了春意盎然的时光。 高大的合欢树下,头发毛绒绒刚刚留到耳后的他,端端正正地站定。他翘着兰花指,往左绕个腕花,在亭子边的花圃上,轻轻地走着圆台,一步、两步、三步。缓缓地缓缓地半停顿地好不容易到了花前,一下双晃手指点着芍药丛,一下云手回眸,一下穿掌托腮凝思,眼神既远,却又好近。 万般风情,尽堆眼角。 不由跟着哼起来: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广寒宫。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 啊,水面朝,长空雁,雁儿飞,哎呀雁儿呀,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落花荫,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 通宵酒,啊,捧金樽,高裴二士殷勤奉啊! 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 清脆的嗓音,和谐优美,他回头,四目交投,笑得纯粹。 十岁孩童,字还未识,戏文背了几出,却也唱得几折,诉诸于师傅,师傅大摇其头:“从自己的名儿开始学!” 手握着笔管,歪歪扭扭,剑走黄龙,如蛇扭曲,满纸淋漓。那人看不过眼,骂道:“怎么笨成这样!”他低头,老老实实:“皇上骂的是。”小皇帝用手包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大大的“叶瑕”两字,跃然纸上。 字很童稚,跟他们的年龄一样。皇帝的手,是温的,软的,小孩子的手。不经意间,他看到皇帝浅黄的袖口上,绣着五爪白龙,丝丝缕缕,都是念想。他看着那字,誊写了一遍又一遍。 夏日的阳光映照着厚重的宫殿。就像春天抽枝发芽,大地回春一样地理所当然,西洋的玩意儿涌进来,光怪陆离,流光飞舞,如痴如醉。沉默的宫门渐渐开启,太后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师傅守侯在一旁,两手垂立,态度恭谨。举手投足间,相契合着,简直天衣无缝。他注意到身边的小皇帝不悦的面色,冷漠地扫视着太后与他的师傅,如蜻蜓点水般,稍纵既逝。 亲王格格们站在后头,挺立着僵直的身子,年轻的格格们戴着把把头,脚蹬花盆底,姹紫嫣红一通到底的旗装,却木木的。鹰鼻深目的洋人钻进相机后的黑布幕里,镜头前,是倒立的人,如同这人世间,颠倒了黑白。 默立良久,还没成事。 明晃晃的日头,照得他眯起眼来,抬头,天边飘过一只美人风筝,披红戴紫,轻盈地飞着,越过深宫侯院,自由自在。 耳边一声叹,轻不可闻,是那个人。 “可以了!”一盏镁光灯举起,洋人操着半生不熟的京片子叫道。他低头,望向镜头。园子里静寂无声,这些身份高贵的人恭恭敬敬地站在那个女人的身后,也站在师傅的身后。 镁光灯轰然一闪,裂帛般震撼。人人都定格在方框之中,亘古不变,地老天荒。遥远的时空里,他似乎听到什么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20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20 人低声诉说着,苍天在上,黄天后土为证,是师傅的声音么?怀抱着的,是个美丽的女子,非常面熟。 黑白的色调,像男与女,界限分明,他呢?这灰色的地带又将置于何地? 照片中,模糊了景观,只看到那个他,本是青底镶黄滚边的蟒袍,却变了单纯的黑白,清俊的面容,眼角黑气弥漫,冰冻住了,若隐若现。还有他,微微低头,五官柔媚,凤目含春,精巧细致,交握的手,尾指不露痕迹地翘起。 认得出来么,那是他,与他。 一晃,十年了。 (插花时间:"彘"念zhi,第四声......最近在看李碧华的小说,最震撼的就是<水袖>了,最后那句"魂藏水袖间"使得俺心惊肉跳,连做了几晚噩梦.....) ps:谢谢每位支持的大人,还会bt下去的,鞠躬ing.....海盗,吃了大蒜的血盆大口回亲ing..... 卷五·流玉 西洋镜,皮影儿,风车轮。 片儿糕,萨其马,糖葫芦。 西洋镜中各有乾坤,全在一个小小的暗盒里,那老人把锣“咣当”一敲,扯开嗓子吆喝道:“往里瞧来往里看,武松夜过景阳岗!”“咣!”老人悠然地将轱轳摇手转动,西洋镜内,光怪陆离,变幻无常。老人扬着脖子。“咣!”又一声。“三碗老酒不过岗,武松硬要往里闯。吊眼老虎要吃人,长啸一声猛扑上!”“咣!” 轱轳摇手转啊转,他瞪眼贴在暗盒的小孔往里瞅,如痴如醉。小皇帝不耐烦,一心掂念着那未入口的豌豆黄,踢他一脚:“走啦!”他执拗,不肯走,小皇帝冷哼一声,抬脚便走,他虽依依不舍,也只能乖乖跟上。 喧嚣中的沉默,跳脱了满身的束缚,这个自由的天地间,他与他,其实就像平常的孩子一样。小摊子,镜中人,一个清秀,一个淡雅,天衣无缝。 “那时候,过得无忧无虑罢?”静芸抚摩着他的头发,叶瑕的头发顺滑如水,铺洒在沁凉的回廊上。他应了一声,唇角微扬。那是过得最无忧的几年了。 “他,也只是个人罢了。”静芸道,淡淡的,不带情感的。是啊,她很清楚,那个人如何疯狂,如何憎恨地爱着身下这个人。那份感情,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叶瑕看着她流光异彩的眼,眼角下的泪痣像是有了生命,他渐渐被吸住了,沉沦了...... 苍翠的松柏高耸入云,僧袍是住持孟彝大师改小了的,本来青色的面料洗得发白,浆得直直的。听住持说,他是在薄雪初融的早春被发现在寺庙门前的,冻得发青的面容,不会哭泣的孩子,似哑巴胎,安安静静地躺在襁褓中,等待着命运的轮转。 妖容艳色,如胎盘剥离子宫,如万股血箭迸裂。出家之人,慈悲为怀,四大皆空。喜,乐,嗔,怒,哀,痴,狂,癫,尘世间林林种种,看透了,却是轻如云烟。盘腿而坐,殿堂上,佛祖金身璀璨,宝光四射。本欲青灯古卷,钟罄相伴,了此余生。 “慧根,并不能代表什么,你的尘缘未了,也永不会了。那是你的命,断了缘,便是断了命。命是不能改的,除非你拿命去改。”住持孟彝微叹着说道。那是在遇见那个人的一年之前,那年,他八岁。 不是没有看过,幽静的庭院,皎洁的月光,急促的喘息。美丽的储秀宫,那个高贵的女人住的地方。从来不曾见过师傅恬淡的面上出现过那么艳丽的神色,发丝披散,蜿蜒盘桓,既痛苦却又似甜蜜,女人光裸的脊背如同满弦的弓,跌宕起伏,珠翠玉石,散落满地,斑驳的树影湮灭了证据。 “不......”低低的,压抑的求饶,在邀请着,诱惑着。师傅修长的腿被抬高,光影之间,如陶瓷的肌肤刺痛了他的眼。唇上是那个人冰冷的手,紧紧捂住了他的惊呼。“别出声!你想被母后杀死么?”闪着寒光的冰凉玉势缓慢推进,师傅平缓顺畅的曲线,仿如天际的月牙儿。他看到师傅的面容扭曲了,悲鸣着,摇摆着,痛得发不出声音。 踉踉跄跄地被怒容满面的天子拖离了树丛,身后,婉转,承欢,俱已远去。 摔在龙榻上,还是孩子的帝皇面色铁青,一言不发。众所周知,这早已不是秘密的秘密,幼年的皇帝,看过无数次。抱头痛哭,声音被死死捂在枕头里。“母亲,母亲——”孩子的叫唤,从来不曾得到回应。渐渐冻结了,喜,怒,都不再重要。 “往后让我做您的母亲!” 这是一句绝对不能说出口的话,即便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也不能说出来。皇帝始终是高高在上,君临天下,尽管并无实权。那个高傲的人,不需要同情。 此后的日子,两个孩子像是达成了某种契约,技巧地不去碰触某些东西,刻意得可悲。 第一次登台,描眉勾唇,涂脂抹粉,浓重的油彩遮盖住面容,人生百态,亦是如此。 战战兢兢,铜镜里映出个吊梢凤眼,眼睑腮红延绵的美人儿,翘着兰花指,点点铜镜,含娇带怯,嗔怪着“你”;绕个腕花,合抱心窝,低眉垂眼,媚态顿生,那是“心中有你”。 启唇唱道: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则索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传?迁延,这衷怀那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身子困乏了,且自隐几而眠。” 噗嗤一声笑,戏里戏外,界限分明。不知何时走进来的小皇帝,难得冰面解冻,春暖花开,牡丹亭内,脉脉含情。 他看得呆了。 “小孩子家家,倒怀起春来了!”小皇帝说完,想起自己的身份,忙收敛起来。“眉毛画歪了!”小皇帝觉得不对劲,提了眉笔,勾画起来。 画好,上下打量他的装扮,方才满意。 他却还在梦中。 一笑,戛然而止。 一瞬,便是永生。 (断了几天网,差点就挂了.....对于海盗,俺会负责到底滴!!但俺没啥钱,只能做奸夫.....) 卷六·紫檀 幽幽女人香,怨怨哀愁心。 如雨后的青草,如晨曦的甘露,如夏日的阳光,如午夜的昙花。芳草萋萋,梨花满树。 初见静芸,是在那个薄雪初融的春日,皇上大婚的第二日。 纤弱的女子,幽雅的芳香。他梦寐以求的妻子,终生的伴侣。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他踌躇着说。会到胭脂胡同来,纯属意外。他只是想找个人睡,单纯的,不沾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21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21 情欲的,恋慕着人的体温。静芸笑了,美如春花。那笑,曾经在另一个人的面上看到过。 流光飞舞,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他跑过一道道沉默的宫门,戏台上,他是千娇百媚颠倒众生的曼妙女子。戏台下,他是行影伶仃身份卑微的下等奴才。 耳边,是静芸的低声呵护:“你不是女子,更不是奴才,你在我的心中,是最高贵的男人,我今生惟一的男人。”他安心了。 “什么时候我们再去姻缘树吧?”静芸温柔地抚摩他的黑发,发丝荡漾在指间,像半空无端抖落的一阵桃花雨,寂静无声。 每年,他们都会去叶瑕儿时成长的寺庙还神。心诚则灵。 听那禅院钟声,苍劲有力。偷溜出宫的小皇帝与小太监,一个在前,一个随后。 “皇......”他开口叫。前面的人回头一瞪,他立刻改口:“少爷,该回去了,不然太后......” 小皇帝哼了声,道:“她怎样?能奈朕......能奈我何!” 那一日天朗气清,风大。擦身而过两个女子,荆钗布裙,堕马髻上,玉兰斜插,白梅冷香,沁人心脾。看到这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女子欢喜得紧,微笑颔首。记起住持孟彝大师曾道:“情迷入世,无形色相,贪痴的,也只是虚幻的表象。”他那时候还不曾见到这些美丽表象,自然无法参透。 他不想参透。 风吹来女子的莺声燕语:“那棵树真的很灵验呢,小姐开春时候许的愿,程家上月就下聘了。”“小妮子春心动了。”“姐姐难道不想么?嘻嘻嘻......” 小皇帝眼珠转了转,道:“反正无聊,朕......我们看看去!”他认命地跟在后头。 这庙宇香火鼎盛,花掉几枚铜钱,跟小贩买了份金银衣纸和香烛,他站在大树干前烧香。没有心愿,也好,无欲无求。化掉衣纸。 小皇帝看树枝上挂的红色宝碟,好奇道:“那是什么?”他道:“回万岁......回少爷的话,那是‘样样齐’宝碟,卷着‘腰带’、‘金帽’和‘姻缘符’等东西,卷成一个‘愿望’,用绳子绑好一个大桔子,往树上抛。”自小生于寺庙,他当然清楚。 小皇帝也买了个,抡着手臂,一、二、三,用力一抛!桔子带着宝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优美地悬在树杈上,许愿成功,贵人扶助。 午后的日光,小皇帝的脸,一半映照,一半湮灭,温暖的橘黄。 “假以时日,朕必能将这万里江山掌控在手!”那日的话语,如在耳边。 变故来临,因为立后。 他恭敬地端着镏金盘,盘上,一支玉如意,温润如水,四枚绣荷包,檀香四起。 淡妆素裹,姹紫嫣红,香粉霏霏,一字排开。皇帝年轻的面容波澜不惊,直到看见那站于角落的女子。面熟得紧,他在镜中,常常看到那眉眼,那笑容。 皇帝招手,想将玉如意交给那个女子,太后端坐于帘后,轻咳一声。他看到皇帝面色一变,手指微抖。如意最终落入太后的侄女手中,那又是皇家史上一个不得宠的皇后。帝后大婚,粉饰太平,京华繁盛,纸醉金迷。 三更鼓暖,五更鼓寒。 帘外雨,五更寒,是梦后事。 忘却身份,一晌贪欢,是梦中事。 落了妆,褪尽铅华,他在皇帝的龙榻上。莫不是那夜的月光太美,那不知名的诱惑,迷乱了他的眼睛,辨不清东西南北。脱下龙袍的帝皇清瘦得令他心生涟漪,朦胧的灯光,暧昧刺人,蜿蜒的黑发水蛇般扭曲,热夏的风吹拂,带来荷香阵阵。 他的手,缠绕着丝丝缕缕,纠缠不清,就像他们两人。 “啊——”谁的叫声,媚得滴水,柔得醉人。热得发烫的身体,血液汩汩而流,呼啸着横冲直撞。快到顶点了,却找不到出口。汗水,带着微微冷香,浸透了思绪,萦绕在床榻之间。 “用手......”声音不再清冷无波,他虔诚地跪拜,慢慢地深入,身下的人紧抓御帘,琳琅满目,都是珠环玉器。 “不是的——”远处,是师傅在叫着。皇帝猛然坐起,他整个被撞在榻上。衣裳不整,匆匆赶到储秀宫,禀退侍卫宫女,合上宫门。庭院内,仪态全无的太后撕扯着师傅的衣裳,指甲上镂花镶钻的铜银指套,尖细而精致,血迹斑斑。 “谁的,是谁的孩子?!”太后端丽的面容已是狰狞无比,皇帝面色严峻,太后仿佛没有看到他们,黑色描金凤的大襟旗装,盘扣错落,发髻上斜插的翡翠流苏在阴影里来回晃荡。 “母亲......”皇帝低声唤道。那刻,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年幼的孩子。 太后震了一下,望向他们。绝望,她的面上,只有绝望。 卷七·刑乐 二黄儿原板低低回,哼一声,天上人间。 西皮儿快板声声急,叹一句,命途多戾! 看着师傅青白面色,叶瑕不由自主,欲走上前相搀扶。皇帝拦下,冷冷道:“母后,请自重!” 太后面如死灰,死盯住师傅,半晌方松手,态势十足,高高在上,挥手道:“哀家也倦了,你们跪安罢!”皇帝扯住他的手,粘腻冰冷,手心俱是汗液。 “儿臣告退!” “奴才告退!” 急急离去,眼角余光扫到的,是师傅死人般的容颜。 “为何你总不肯听我说完......”喃喃的,师傅道。“闭嘴!这江山是属于我的,你也是属于我的!”太后的声音冲破云霄,直插在他,还有他的心中。皇帝面如僵死,大步走向寝宫。 自那夜后,师傅失了踪迹。叶瑕偷看到,由师傅寝室到太后寝宫的花径小道,全被鲜血染红。 事后,他听皇帝拷问太后的贴身小太监。满是血腥的地方,那是什么东西呢?可能是“老虎凳”吧,也可能叫“木马”,但又不太像,不尽相同,凹凸不平的表面,突兀地竖起一枚男根。 年纪轻轻的小太监,脾气却出奇地倔,五花大绑依然不肯说出来。皇帝命人将太监带到凳前,跨腿坐到凳上,男根深深钉入体内。幽暗的刑室,血味愈加浓郁。两腿紧缚在凳边,脚面添砖加瓦,往下撕。他不忍目睹,转过身去,悲鸣惨叫,却清晰如故。 奄奄一息,那孩子招了。 阴阳调和,古往今来,男女交合,繁衍后嗣。男子有孕?无异于天方夜谭。 然,这天方夜谭,却生生让他碰上了。师傅身怀有孕,已三月上下。他看到的那些血,红彤彤,是师傅流的。带着镂花镶钻的铜银指套的细长手指慢慢探进,一根,两根,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22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22 三根......终于整只手都伸进去了。师傅几欲咬碎满口银牙。 太后在师傅体内翻搅着,撕扯着,想要将那婴胎拉出。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奇异的画面,师傅挣扎着,爬过狭窄的花径,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血痕。 风起,回廊边的紫色风铃叮当脆响,镜花水月般虚无缥缈。 “明年桃花开时,胭脂铺订下了那株桃王。”静芸像是要舒缓一下他的情绪,谈论着买卖的事儿。 叶瑕道:“花老板找你去,就是谈这事?” 静芸避重就轻,纤指一挑,撩拨着他的额发:“庆儿,你瞅瞅,我今儿个的腮红如何?” 叶瑕笑嘻嘻道:“静芸无论涂什么,都是最好看的。” 静芸嗔道:“油嘴!”脑中却飘过大夫的话:“叶公子身子已掏空,最多只能活两年。”掩饰着心中悲痛,她亲他一口,发丝散落在叶瑕清瘦的面庞上,痒痒的。不是面皮痒,而是心痒,痒得他面色越发绯红。圆润的耳珠上,暗黑一个点,早已封住,却徒留污点。 颠銮倒凤,翻云覆雨,他只觉耳边一痛,睁眼看时,帝皇趴在他身上,手中一枚长针,寒光四射,针尖滚动一粒血珠,慢慢滑下,蕴湿了明黄的龙榻。锐痛感持续,耳坠拉出一条筋,越拉越长,跳动着,痉挛着。 “那孩子是谁的?”静芸道。 叶瑕细细咬着她的颈项,含糊道:“不知,师傅不肯说。” 其实他是知道的,但他不会说出去,当着师傅的面发了毒誓,说过一次,灵验得可怕,那心胆俱裂的疼痛,他再也不敢尝试。 京锣闷声响起了,听那月琴弹奏,仿如隔世。 天安门,紫禁城,永乐大钟千古鸣。 十三陵,大前门,香山红透枫叶林。 去探视师傅时,师傅逼他发誓,出家人不打诳语,即便他已不是出家人。大颠和尚曰:“不可说,不可说,说则无人情。”人与人的缘分,人与人的羁绊,各安天命。不可说,不可说。不然,三界内又添一道魔障,罪过罪过。 他懂。 临盆在即,师傅痛得呼天抢地,血,一直淌到殿阁的门口。生不下来,男人的胯骨太窄了,孩子无法产下。“弄断它!”灭顶的疼痛之中,师傅咬牙道。 断骨抽筋,骨肉相连,血流成河,师傅痛得失声。他隐在门后,面如死灰。 生不下来,那孩子依然不肯出来。莫不是贪恋着腹中的柔情蜜意,舍不得离开,堕入尘埃之中。镂花镶钻的铜银指套,冰冷刺骨,毫无温情。天昏地暗,晴天霹雳,血光冲天。手拔出来时,鲜血四溅,太后端雅的面容在叶瑕眼中,如同六道轮回中的恶鬼。 师傅已是奄奄一息,疲累地看了自己与太后的孩子。血与肉,那团红彤彤的东西,在师傅的眼中,却是最美丽的孩子,黑如墨般的柔软的毛发,金黄色的眼珠,世间万般都幻化在里头。婴儿的头颅异常柔软,仿若无骨的软体动物般,缠绕在太后的手指间。 师傅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晕迷过去。 哑巴的胎儿,不祥的死婴,在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埋到了储秀宫的庭院深处。 师傅疯了。 卷八·明镜 清冷的雪,覆盖了繁盛的京师,百无聊赖,那年,巫蛊之事,祸起萧墙。 “好!好!”皇帝看着龙案上的布偶,连声道。听不出是喜是怒。五寸钉下的生辰八字,是他的,皇帝给他的。初相遇的那日,便定为他的生辰。是皇后么?天子独宠,毕竟宫廷内,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实在太多。 玉妃......他眯眼,是那张与自己肖似的面容。 “玉妃想你死?”静芸猜道。叶瑕应了声,衣裳已褪到腰下,风吹拂,木兰花雪白的花瓣零星点点,飘落在他的衣上,发上,颈上。静芸俯下身,水气弥漫,热得灼人。 “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与记忆中的那声汇合在一起,冲上云霄。刀马旦的翎子,青蛾般蛰人。他与他都知道人间情与色,无疆无界,无边无涯,在虚无之中,只有眼前的人是最实在的。 委身于同性,是生与死,还是喜与哀? 食髓知味,年轻的帝皇,年轻的儿时玩伴,欲念来临,汹涌澎湃,谁也阻挡不了。深宫内院,曲径通幽,阴暗处,声声响,春色无边。 攀上顶峰时,帝皇暗紫的唇凑近,渡过一口烟,他咳得撕心裂肺。 那叫什么呢?“鸦片”?对,就叫“鸦片”,又称“大烟”、“鸦片烟”、“烟土”等,或者是“福寿膏”、“神仙膏”。看得多了,想得多了,也乏了,就再不看,再不想,抽上了这上好的福寿膏。师傅曾道这能医百病。皇帝有的是钱,不怕供不起。 福寿福寿,延年益寿,勾魂夺魄。妖娆艳丽的花朵,在那一望无垠的天地间疯长着,采摘下来后,熬成膏,制成块。表征变了,但苍茫世间,色相一事,本就虚幻。这是西洋传过来的糟葩,祸害。 初时的不适感,全被随即的快意征服,他疯癫般迷恋着这种飘飘欲仙的陶醉。 “吃了这个!”皇帝冷若冰霜的面容浮现出来。一只箱子,中央挖个洞孔,一个脑袋露出来,窥探这世间万物,斗转星移。 还是个孩子,比他们初次相见的年龄还小。 不是没有听说过,深宫内院,那些儿个小肚肠子,谁不晓得。前朝就曾出过这些事,那名叫元髑的东厂督主,为求阳物重生,竟生食小儿脑髓,终至身首异处。然尸身并未受到凌虐,宣宗将他运送到他的故乡安葬。 而面前摊放的,是新鲜,冒着热气,米黄色的脑髓。他不由佩服下手的人,干脆利落,头盖完整掀开。酸水往上冒,他弯腰干呕不止,似要将五脏肺腑都吐出方肯罢休。 在这之前,他听到太后与皇帝谈到生育子嗣的事儿,那时候,皇帝的目光与太后竟如出一辙,都是满弦的弓箭。 “惟有朕选定之人,才有资格生下朕的孩子!”那时,他听皇帝斩钉截铁道。 颤抖的手挖起一勺热烫的物事,血浆沿着断口涓涓流淌,漫溢出来,遮盖住眼前这孩子纤细的面容。伸手轻触,粘腻不快,冷如冰霜,血味冲天。皇帝的声音缠绕上来:“你不是说过,李洛邑腹中的孩子,是他与太后的么?就是因为他吃了这些东西!” 叶瑕泪流满面,模糊中,群魔乱舞,都疯了,全都是疯子! 烟瘾犯了,有如成千上万的虫儿,挠着心窝,撕咬着四肢百骸。他跪倒在皇帝面前,卑躬屈膝:“求求您,您让奴才做什么都行,求您赏赐一口福寿膏吧!”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23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23 啃下一勺勺脑髓,之后,他病了,形神枯槁,食不能咽,只能靠千年老参吊命。他噩梦连连,腥味,蹿动咆哮,汹涌而出,排山倒海。 他灭顶了,沦陷了。 宫闱之中,亲情,却只是无谓的消遣。风起云涌,毕竟是大权在握,太后焉肯双手奉上,母子二人明争暗斗,势单力薄的皇帝败下阵来,被软禁于深宫内。 火光冲天,脚步纷杂,他轻飘飘,如同孤魂野鬼一样穿行在回廊上。热气就在前头,伸出火舌,呼唤着他,舔舐着他。 “我的故乡是江南的一个小镇,很小很小,娘喜欢桃花,爹就在屋后种满了桃花。小时候,每当春暖花开,桃花盛开的时候,隔壁家的孩子总会攀上墙头折。我的身体不好,就坐在桃花林里看,也不阻止。 “偶尔会吹一阵风,漫天的花瓣飞舞,真的好漂亮。然后有一天,因为爹的诗稿,一把火,我那美丽的桃花林就被烧光了。我的爹,我的娘,都没了,只因那莫须有的罪名......” 记得师傅曾经这样告诉他。 月中仙子,虚无飘逸,师傅一身月白戏袍,长长的水袖荡啊荡,如梦似幻。这风华绝代的人斜靠在雕花的窗棂边,看着站在下面的叶瑕,慢慢站起身。 水袖一甩,风摇影移。师傅翘起兰花指,凄声唱道: “非桃非李,妆成别样姿。 怪天公何事,变作男儿郎。 是男儿越觉怜。 人儿把千愁,付你费千愁。 为你何必弓鞋,自是凌波。 不待兰膏,自饶香腻。 吒,莫说有情痴。 看满座琼英,也为你纷纷坠......” 李洛邑突然笑了,艳如桃李,边笑边道:“桃花阵啊水中月,冤孽,冤孽!” 火把快要燃尽,站在火中,师傅望向太后寝宫,喃喃道:“纶儿,权势,你终归是不肯放弃......也罢,永不相见,各安天命!” “你的性子太软,若是不逃,终会落得我这下场......”他听到师傅轻声细语对他道,似早春二月的细雨。最后一眼,师傅的凤眼蕴涵着浓浓愁色,更多的,是解脱。 泠霄殿起火,幸好发现得早,火势并没有蔓延下去。雨渐渐大了,倾盆而下,浇灭了仅余的火苗。太后在废墟中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黑黑的,辨不清面容。太后将尸体扔在地上,面如死灰般僵立,喃喃道:“人面桃花......”此后,再也不发一言。 她的眼,没有爱恨,没有前尘。 蓦然回首,流光飞舞,一直往回走,西洋的钟表,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穿越数不尽的看不清的沉默宫门,只见光华闪烁的瑰丽灯火,乐声、钟声、鼓声混杂,尖锐的声线,带着些许嫉妒,些许惊惶,更多的,是好奇:“可是个天阉儿呐!” 回首再望,无穷无尽。前后都是渺不可测的深渊,千秋万代,地久天长。 你可曾听到? 万籁俱寂。 衣裳化作片片裂帛,地风吹拂,他微微缩起身子,茫然无措。令人不快的手,一只一只,伸到他的身上。皮已糙了,年已老了。手下光滑细腻的肌肤让这些深居内院的人心生嫉恨。 忽闻其中一声惨叫。接着便是小皇帝童稚冰冷的声音:“滚!” 叶瑕细小的身体终于显山露水。望向一袭紫衣蟒袍的帝皇,窗子外黑如墨色的夜,终归散去。蹒跚而行,殿堂之上,太后冷漠如刀,师傅黯然不语。 奇异的夜晚。 像所有传奇的开篇,不由自主。 芳菲冷香,催情的春药似的,伴着紫雾白烟,紫衣锦袍的少年天子。眉眼间,暗潮涌动。 真是诱惑。 黑发纠缠,绵延千里,至激情处,猛一着力,一声碎裂。 听到了么?有东西破了,无法修补。挨过那六道轮回,背负三千罪孽,他们消融成一块,肢体交缠,如饥如渴,欲仙欲死,幻化成深沉的叹息。 清醒过来,身边只余一缕冷香。 腥气淡然,星星点点,血洒了一地,染红了丝锻。 分不清是他的,还是他的。 卷九·佛鸢 她是婊子,他是戏子。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婊子的情,是在床上。 戏子的义,是在台上。 红尘琐事,纷纷扰扰。道不尽的,是那段如烟往事。 落了妆容,褪了舞衣,他只是他,一个凡人。 镜花水月,缘浅缘深。 流年似水。 弹指之间,年华逝去。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与她,终归是逃离了那个人。看紫禁城落日,晕黄繁复,皇陵萧条,已是末路,天下之大,何处才是安身之地? 宫闱那些儿个风流韵事,林林种种,却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玉阑干畔赌迷藏,虎洞阴森背月光。 捉得御衣旋放手,名花飞出袖中香。 茔台春色,风光无限,遭软禁的天子,却无心观赏这世间难寻的美景。 暮春初夏,天正下着绵密的细雨,羞怯而冷漠,夹着碎屑如粉的桃花瓣。 那日,天色阴沉,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仿佛天在恫哭失声。他清醒的时候,眼前已没有玉妃蠕动着的,没了手足的身体。静芸的气息包围在四周,让他安心:“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那个人再也无法伤害你......” 执着,倔强,她不会放弃。 忘不了,浴血的那日。 穷途末路,男人布满死色的面容笑得苍凉:“母后快到了,你带他走,泠霄殿后有条秘道。朕已经在江南的一个小镇安排好了,你带他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不要让他知道......” 不要让他知道什么?爱么?你真的爱着他么? 紧抱住叶瑕瘦骨伶仃的腰身,鸦片,早就将他摧毁了。静芸埋首于那颀长的颈间,腮边,两行清泪。这么纯净的人,纯净得让人憎恨,纯净得令人想要玷污。 “怎么了?”水滴落地,清脆叮当。叶瑕疑惑道。 “你是属于我的吧?对不对?”静芸喃喃道,浑身颤抖。 忘不了,男人的眼神,如猛兽席卷,吞噬殆尽。赢不了这个人,世间上,有哪一份爱能赢得了这个疯狂的人? 不能让他知道,不能让他知道这些事,不能让他知道那个人是爱他的。 太狡猾了,那个人实在是太狡猾了。爱与恨,其实只隔着一层纸,朦胧暧昧。那个人用死,在他与她之间,设了一道鸿沟,咫尺天涯。 “你已经死了,就一了百了,什么也不能带走。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24 伶童艳史(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24 所以,他现在是我的,只属于我的存在。”她低喃道。 泪眼朦胧间,她的手指潜进了那幽秘的所在,叶瑕呼吸急促,开始挣扎。纷乱之间,瞥见了她前臂的几枚印子,红得滴血,深可见骨。那是他犯瘾留下的罪证,像用鞭子抽打着他的心。 “你爱我吧?爱我就让我做!”他听到静芸的声音悠悠响起,在虚无的蓝天中消散,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他放松了。 为什么?他其实一直都想问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要将他放走,为什么不把他也拉到地狱去。 静芸的头发冰冷得像是没有温度,丝丝缕缕,剪不断,理还乱。浓烟密布,迷了他的眼。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脑海里又浮现那遥远的过去,风花雪月,一场欢情一场薄。京胡,唢呐,嘈杂繁复。 静芸的手指撩拨着,轻拢着。伶仃的锁骨上,留下一个个印痕。 琵琶子,悲欢夜。 寻觅处,灯火阑珊。 花轿临门,热闹非凡。 “一梳梳到尾。”鸨母手握角梳,轻轻梳着,如墨长发,流光溢彩,满镜光华。 角梳到底,丝丝缕缕断发,松散的,缠绕着,厌弃着。 看向铜镜中,如花美眷,自然风情。 “二梳白发齐眉。”角梳梳下,黑亮的,流光溢彩的青丝,在梳下,闪着点点光,如黑色的泪。 她眯眼,看向铜镜中,美如春花。泪眼朦胧,又看到叶瑕温润如玉的面容。 “琴瑟未调心已悲,任罗胜绮强自持。 忍思一舞望所思,将转未转恒如凝。 桃花水上春风出,舞袖逶迤鸾照日。 徘徊鹤转情艳逸,君为迎歌心如一。” 庆儿不要她了。既然这样,嫁谁都可以,无所谓了。 “三梳儿孙满地。”角梳继续梳,温润地,把那黑瀑梳落在地,一丝一缕,纠缠着,留恋着。梳着那永远不会实现的儿孙满地。 接过圣旨,她道:“我嫁。”心灰意冷。却不知,自此,便嫁了心爱的人,成就了这场荒唐。 他蜷缩在她的怀里,如同那个没有被打掉的,还未足月便堕落泥尘的死婴。一团在师傅腹中蠕动过的模糊的血肉。激情的晕染下,是冰冷的魂灵。他不是她的唐明皇,更不是那个人的杨玉环。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火光冲天,眯眼时,那个人的脸越发清晰。他看到自己跪在师傅面前,恭恭敬敬道:“弟子叶瑕谨起誓,日后定当严守此秘密,若有不慎,必遭五雷轰顶。”师傅一半面容隐在暗处,暧昧不清。良久,师傅道:“不够。这誓还不够。这江山是她的,我不能让她最爱的江山有任何闪失。你说,若是你泄露了这秘密,永生永世,终失所爱!” 他立了誓。 “你后悔跟过他么?”静芸轻喘着,汗湿的鬓发服帖在面颊,叶瑕颀长的颈项绷紧,有若昨晚天边的钩月。静芸虔诚地,深深地吻上他暗紫的嘴唇。 她没有告诉他,太后今日归天了,在那个人逝去十年后的今日,随着苍凉的丧钟敲响,这个风雨飘摇的皇朝终于覆亡。太后的灵柩,则不翼而飞。 “啊......痛......”久违的撕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不悔,真的,永生都不悔。 犹记得那年正月初一,听到山下的鞭炮声,噼里啪啦阵阵响,住持孟彝大师看他一脸向往,笑道:“净初,不如为师与你瞒过众人,偷偷下山吧?”他雀跃不已。孟彝大师叹道:“呐,净初,出家人要慈悲为怀,而你有太多无谓的慈悲了,这是你的幸,也是你的不幸。偶尔强硬并无不妥,你懂么?”他似懂非懂,一心挂念着山下的闹市,却乖乖点头。 越来越接近,爆竹声越发响,毕竟是尘缘未了,不曾见过如此繁华盛宴的小和尚顾盼留连。手拿一串糖葫芦,晶莹的果粒,玲珑剔透。回首时候,却失去了住持的身影。人潮汹涌,一波一波涌过来。前方的人兴奋莫名,却原是出大事儿了,小皇帝要往天坛那边祭天了。人生在世,难得一睹皇帝的真容,自然兴奋不已。 推推搡搡,身材矮小的他撞上了金銮架。侍卫的呵斥,人们的唏嘘,都幻化成模糊的远景。这个时空里,只有他,与他。 冷漠的孩子缓缓抬起手,眼皮不动,道:“跟我走吧。”平静的口吻,波澜不惊,却不容拒绝。 不是“朕”,不是皇帝,是“我”,是这个人想要他。 那一日,他说了什么? 不觉间泪已满腮,滴落那些坑坑洞洞,汇合了静芸已干透的泪滴。水滴与木地板碰撞,叮叮当当,合着回廊边那紫色风铃的清脆声响,回荡在空中。蓝得透明的天就在面前,铺天盖地般压下来。 穿越岁月的层层叠叠,透过时间的空白缝隙,絮絮嚷嚷的人声,朦朦胧胧的薄雪。在那其中,他听到年幼的小和尚轻轻道:“好。” 不假思索,千秋万世,地久天长。 ——完——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