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意》 正文 第1节 草木意 作者:二三呆 第1节 简介 一个伪长篇,有一个主线其实都是五章五章的小故事,总共六个故事,前三个小清新,后三个有一点点暗黑 这就完结了,谢谢喜欢书名的小可爱们hhh 楔子 连山成片的草野花海仿佛被罩上了一层薄纱,就像是下起了缠绵细雨一片灰蒙。 南冥又看到了那个人,尽管只是背影,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那个人在花海中央,长身玉立一袭紫檀色衣裳,长发在风里也任意飘洒着,南冥以为下一瞬他就会转过头来,可是那人没有,那人自顾自地往外走去。 南冥想开口喊那个人的名字,让他停下来,可就像是被无形的手遏住咽喉,发不出一丝声音。看那人越走越远,南冥不顾一切地往那方向奔去。 却越来越远,像是无法触及的距离。 在梦里南冥一直跑,一直跑,跑到ji,ng疲力尽都不肯停下。最后还是眼看那人消失在风里,耳边随风而来的只有一句话,“你来找我吧。”是那人一贯的口气,说不出是愠怒还是乞求。 可那人就这样不见了。 南冥在此时突然惊醒,原来是一场梦。南冥正穿着破蓑衣蜷缩在一颗大树之下,天空中正下着蒙蒙细雨。南冥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脸上不知道是汗是泪还是雨,shishi的。 那大树为他默默遮风挡住雨。 “你醒了?”四周无人,南冥却听这话听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声音里满是慈祥。 “嗯,多谢为我挡雨了。”南冥说着,便打算起身离去,“我要去找他了。” 匆匆道别,就此离去。 南冥,原本只是深山里一个采药人。 可能是巧合的缘故,南冥命中是有仙缘的。他能听到草木的声音,他们或许会成ji,ng或许不会,但是南冥是能清清楚楚听到那些生灵的心声,若是草木中修为高的,还能看到化形。很长一段时间里,南冥都分不清到底是人,到底是妖怪。 而在数月前,南冥遇到了一个人,姑且就认为这个是人吧。 南冥欠了他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可那人却不翼而飞,只留下了一场梦,那场梦反反复复地出现在黑夜里,却只有一句话,想要听故事。 南冥想着这,突然就笑了。 “真是个孩子气的人。”手中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了一个如同板栗的东西。 南冥匆匆走去,寻找下一个住宿的地方。 他兜兜转转在山中寻找,在午时过后,找到了一处破破烂烂荒无人烟的寺庙。南冥就这样在寺庙里坐下了,享受着难得的清净。 人间四月芳华灼灼,浮光掠影,世事清闲。 光影斑驳,洒满寺墙,打在寺里的桃花树上,温软如初生。风过,夹杂着些许暖意。 南冥在寺庙里似乎听见了一个声音,走过去,才发现那寺里有一株枯死的桃花树,仔细一看原来是因为春天的缘故,生出了新的枝丫。 那小枝丫奶声奶气又没礼貌地说道,“喂,我知道你在收集故事哦。” 南冥被这么一说也乐了,“你才多大点,哪来的故事呢?”不由得调笑着。 “我是没有,可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冒出来的芽,年纪肯定已经比你大了,见过的比你多多了。”那小家伙傲慢地说着,“再说了,我身旁这老树还有故事是我见证的呢。” “罢了罢了,那就听你说说这老树的故事好了。”南冥好脾气地坐下来,晒着太阳听着这絮絮叨叨的故事。 每当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晌午,忘空喜欢坐在寺中的桃花树下感受四季的轮回。一壶茶,一卷经,浮生半日也就这样漫漫长长。风在不经意间扫过,桃花顺着风落下,空气中弥漫着缱绻。一切如同未经历过的年华,惬意随和。 忘空看经书看得入迷,有花一朵看忘空看得入迷。 没人会察觉那灼灼目光,不过是一朵桃花的偷窥。那朵花隐在其它花身后,默默看着忘空,小心翼翼,从晌午到黄昏,从第二个晌午到黄昏从花苞到完全绽放,日复一日,从未懈怠。 桃花灼灼,桃花目光灼灼。 是夜,寂静无声,月色凄迷。 风骤起,卷起满地花瓣,翻飞盘旋。风止时,蓦然出现了一个人。 男子生得极美,一袭红衣华服,眉宇之间流转桃花的风流,妖冶得不可方物。他赤脚走着,迎着月光便走到了一处禅房,房中是熟睡的忘空。 就当是月光推开的门吧。 床榻上的人眉眼清淡,月光笼罩在他身上,静谧安详。桃花走近了,又走近了,干脆径直坐到了床上,够近忘空嗅了嗅,姿态如同人在赏花,迷醉。嘴角不经意间染上笑意,似孩童一般,眸子里尽染了星辰,桃花眼一弯,勾勒尽了春风。 “小师傅,你每天都在同一个地方看书,是故意的吗?你可明了,我留意你很久了?”桃夭心里寻思着,没敢出声。忘空突然翻了身,桃夭眼看人要惊醒,匆匆离去,留下满地月色仓皇。 熟睡的人还在熟睡,嘴角微微上扬,偷了蜜一般。 桃夭喜欢忘空,喜欢了整整一个春天,一年漫长的开始,可春又转瞬既逝。如同桃花这种生命不过须臾的花,即便得了一些缘,也无法逃脱凋零的命运。是如此的眷恋啊,桃夭迟迟不肯落下,拼尽全力在枝头不凋零,树叶渐渐繁茂,开始遮住他的艳红。 忘空依旧像往常一样,带茶携书,坐在桃花树下。本就知道这四季不得不运转,心头缺舍不得了。 春要尽了。 风起云涌时,桃夭在凋零的片刻,突然想再看看忘空,哪怕只是一瞬。正好忘空向他走来,是出家人的不紧不慢。 “你这桃花好生奇特,春要尽了,缺迟迟不肯罢休呢,万物皆有规律,莫要再执迷了。”忘空淡淡说着,彷佛不带一丝感情。 天边的黑云滚滚而来,要迎来夏季的第一场雨了吧。云鸦也归x,ue了,只有它依旧是春天的模样,既使已经枯萎。 忽而,狂风骤起,树叶桫椤。桃夭正以人形站在忘空面前,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忘空,盛满了眷恋。 忘空看着桃夭突然愣了。 桃夭一伸手,轻轻抱住了忘空,哪怕只是一瞬间,就够了。 “小师傅,记得帮桃树浇水啊。”桃夭带着玩味儿的笑,如同花瓣被风吹散,消逝,留下满身桃花瓣的人,仓皇狼狈。 春是真尽了。 从小,寺里的人就说忘空有悟性,将来一定会是位高人。忘空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仙缘,念书参法,如淡水一般就很好。直到那个春天。 忘空坐在桃花树下,看着漫漫的桃花,开口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平时念惯了经的口吻,说出这句话来,意外地很好听。花开得更繁了。无意间,小桃花订下了自己的名字,桃夭,桃夭,桃之夭夭,每次想到自己的名字,彷佛是忘空亲口说的一样,莫名欢喜。 忘空坐在桃花树下,灼灼的目光让他感到轻微不适。不过是春意盎然的花,怎么会有目光呢?但是,天定的缘份,谁又说得清呢,到了一定的时候,自然什么都明了。 忘空知道有花一朵,开得最合眼缘,喜欢藏在别的花后,每每忘空都能第一眼看到这朵花。忘空每次做在桃树下,也就是为了赏一赏花。 所以,那晚夜色如水,忘空听到有人推开房门,却不愿睁眼。装作睡得很安详。知道小桃花在嗅他,嗅得痒痒的。忘空故意翻了身,存心吓一吓他。真吓到了,惊走了,又开始懊悔。应该拉住他,困住他,互相看了这么久,也该面对面看够啊。 其实谁都知道,他们不过是上天酿成的意外。 桃夭第一次化成人,不过是恰巧沾到了灵气,不过短短一柱香,不过好好看了看,不过嗅了嗅,再近些也不能了。 桃夭最后一次化成人,不过是执念,不过是放不下,不过一个情。 世上没有什么会比无法拥有更令人悲伤,与其和你一起悲伤,不如我一个人带着回忆终老,不如当作从未相见。 可是,桃夭还是没舍得,即便是一瞬,或许只是一厢情愿,也愿意和老天去赌这一点缘分。迟迟不肯凋零,只是想等一个机会,在生命的最后触碰一下,即使自私,也想要去拥一个人。 我不愿让你看见我的伤悲,所以我提及了哪些无关痛痒的事,好让我不带着遗憾离开。我刚开始以为如若我们从不相遇,我一人也挺好。后来发现生命里,唯有你我割舍不下。若没有你,这短短的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我要尽力一试,也好过从未拥有。 也许你会忘记我,忘记这个春天的气息,于你这不过是片刻光y,生命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比这值得去记住和珍惜;于我,是一生的执念。所以我自私地想着,能不能蹭一下你的温度,尽管一瞬,我也想让你记住我。 缘尽了,风停了,怀抱也空了。 忘空站在原地,还是愣愣的看着,眼前却只有一片空白了。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悲伤,谁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原这未开始便注定了结束了的故事,不过是一场玩笑。 忘空突然发疯想要去捡起那些花瓣,好似收好便可以换回一个桃夭。天边雷声隆隆,大雨滂沱,立马打shi了地面,打shi了忘空的衣裳,夹杂着泪水滴在花瓣上。忘空颓废地跪坐在地上,任凭大雨如何,一动不动。 老天啊老天,可不可以用我毕生的修为去换那一个月色如水的夜晚,我不吓他了,换我轻轻抱住他。这一生相思,我往何处说? 世事经年,忘空成了住持,双鬓尽白,有人问他是否得道,他总是摇摇头,说,有执念,不得道。 圆寂之时,他想起此生最美好的时刻,抬眼看到窗外的桃树,漫漫灼灼,一如当初。树下有人有人眉眼如初,轻笑着,彷佛在说着什么,却又什么也听不见。 这世间美好之事,到底也只是一瞬间的意外。 “所以最后他们也没能相见?”南冥听完之后忍不住问道。 “嗯,没缘分的事情,你看这老树,最后不也是枯死了吗?”小枝丫活泼的声音跟这个故事结局极为不搭。 南冥听完之后,无意中捏了捏那枚像板栗一样的东西。 那小枝丫看到之后疑惑地问道,“那是板栗吗?你怎么不吃呢?一边听故事一边吃板栗不是正好?” 南冥听闻之后冲着小枝丫轻轻拍了一下,就像是拍过邻家小孩的头一样,“这叫櫔。《山海经》有云:历皃之山,其上多櫔,方jg而圆叶,黄华而毛,其实如楝,服之不忘。我用它来记录故事的。” “大哥哥,那你记录有什么用啊?”小枝丫问着。 “因为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在走的时候,只留下了这个东西,我只能通过这个去找他。可我想在交给他的时候,给他讲些故事啊。”南冥笑得温和。 “那应该是个漂亮的大姐姐吧。”小枝丫说着这话的时候就如同八卦的女孩子一般。 南冥笑了笑,没回答。心里却在默默盘算着,能不能在见面的时候,把这些故事告诉他呢?或者说,不知道要存多少个故事才能见到朝思暮想的这个人。 “那你是要去历皃山嘛?” “嗯。” 歇了一晚之后,朝阳一出南冥便要走向下一个地方。 回头一看,那小枝丫不知何时化成了孩童模样,靠着那老树睡得正香呢。南冥顿了顿于心不忍地给他轻轻披上了一层蓑衣。 匆匆离去。 故事一 不死树1 那晚南冥又梦见了那个人。 依旧是那花海,可那晚那个人已经停住了奔跑,好像在喃喃细语些什么,南冥想听清却听不清楚。南冥反反复复梦到的那个场景原来是他们初遇的场景,可是和初遇却有着深刻的不同,说不上来哪不对,可就是哪不对。 似乎印象里那个人不会这么冷漠地对待身后的自己。 可在梦里,只要能见到背影南冥依旧很开心。 南冥在梦中好似被水弥漫过鼻息,窒息感将他紧紧困在中央,想逃离可又想触碰,不过无法逃脱,无法触摸。 “你收集够故事,就能找到我了。”那人说话声音却消散在了风里。 就在那人要转过头来的时候,就差一点就能看见那人的面容。 梦却一下子醒了。 南冥醒过来才发现,是有人拿水从头浇上来泼醒了正在睡梦之中的自己。睁开眼睛时也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不知是谁家的小娃娃,正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南冥看着眼前这小娃娃水汪汪的大眼睛突然凑上来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叫。 “啊——!” 那小娃娃也被他吓得连连后退。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好像是有人听见了那小娃娃在哭,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开始哄那小娃娃。南冥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采药人,跟自己是遇到同行了啊。 待仔细看清楚了两人的相貌之后,才发现这两人长得甚是清秀。 那小娃娃也不过是总角的模样,一双眼睛水灵得出奇,黑黑的眼珠滴溜溜地在那双清澈的眼白里打转,看着是活泼可爱古灵ji,ng怪,十分惹人怜爱。而那采药人也是整个人在阳光照s,he下,有些透明地在发光一样,正在哄着那小孩子。 那小孩子明明是已经没在哭了,采药人越哄却哭得越厉害,一边哭一边偷偷看着那采药人。 分明是在装哭。 南冥一下子识破了这小孩子的伎俩,却看着那采药人耐心哄着,不由得戳破道,“喂,那小孩别假装哭了,你刚刚往我脸上倒水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采药人愣了一愣,看了看南冥转过头疑惑地向那小娃娃问道,“这附近也没有河啊,你哪来的水?” “口水”那小孩子腼腆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承认道。 “” 一时间,万物无言。 清早春意也不过正盎然,山林间树木郁郁葱葱,也不乏新芽在阳光穿透之下微微透明发光,山林中有风吹过,树叶的细微沙沙声总是格外舒心。 倒也不安静。 正如夏天的蝉鸣一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是那年轻人,他一路跟随南冥喋喋不休地道歉。南冥正在赶路,平日里本就不希望人打扰。最开始南冥还回头好脾气地说着不打紧的,可那年轻人依旧不依不饶的,那身边的小娃娃倒是意外地安静,自己不好意思,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地任由着年轻人替自己道歉。 这么看来这年轻人倒是很宠这孩子。 再后来南冥就不理会他了。 终于在长时间的忍耐之下,南冥忍不住爆发了。 “我都说百八十次不打紧的了,你怎么就这般啰嗦。”南冥不耐烦地蹙深了眉头,没好气地回头说着。 可就在南冥回头看那年轻人的瞬间,怔住了,这人,不对劲。 那年轻人的眼瞳变得涣散,整双眼睛里只有眼珠,却完全看不见眼白。就像是被黑夜蒙上了一层黑布,挥之不去,在那张煞白的脸上尤为可怖。 南冥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控制不住自己连连惊叫后退,“啊——!” 那小孩此时却极为冷静一扫天真地朝地上吐一口唾沫带着一丝轻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也不过如此。” 南冥被一个小娃娃蔑视之后,心中十分不忿,咬牙切齿。只得“你你你”你半天没你出来。 那小娃娃极为平淡地说着,“他一会儿就会睡着了。” 南冥愣了愣。 他看着那小孩子,居然有些失神。 那孩子的目光中分明住着一个与外表年纪极不相符的灵魂,在晨光之中有着不可明说的悲戚。 南冥此时正坐在年轻人的家中,不紧不慢喝着茶。 那房子位于深山之中,用竹子搭筑起来围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庭院,在庭院之中细细铺上了砂石。走廊上没有什么遮挡,随意一坐就正对着那庭院之中不知名的树,那树看体型就像是活了许多年的样子,不过也没这么夸张,可是就要枯死的样子。 烹茶,坐在那廊间,就想这么长长久久地待下去,风云不动,心未动。 南冥在听那小娃娃说年轻人一会就睡着之后,那年轻人应声倒地,昏睡不起。南冥一脸黑线,也不可能放着那小孩子将这么大个人拖回来,南冥只能挑起这个重任将人扛回来了。 于是现在那年轻人在里屋安安稳稳睡着,那孩子却提了茶壶款待南冥,顺势就坐在了南冥身边。 南冥在呷了一口茶之后,看着天空中云卷云舒半天才缓缓开口道,“今天天气可真好。” 那娃娃也不由得顺着南冥的目光看向天空,只见云起云涌春光明媚。 “说说吧,那年轻人是你的哥哥?”南冥随意地问着。 “我们没有什么关系的。”小娃娃也老成地喝了一口茶,紧接着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至少之后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那他会不会有什么事?”南冥问着。 “有我在,他自然不会出事的。”小娃娃慢悠悠地答着。 南冥听着这语气皱了皱眉,“喂,你这个小娃娃,说话少学大人。年纪轻轻这么老成不行的啊。” “我原本就这么大岁数。平日里对他装一装,面对旁人可就不必了。”那小娃娃满不在乎地说着,在下一瞬又不好意思地说着,“我听说你有个櫔,所以想请你帮个忙。” “哦?你从哪听说的?”南冥讶异地问道,倒是真的好奇。 “你别管了,我就是知道。”小娃娃不耐烦地说着,“我还知道櫔这个东西,只有等满了的时候才有用,你这可能还差许多,不如我们交换一下,你帮我这个忙,我给你讲个故事?” 南冥其实最开始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只知道这个东西的名字,好像是那个人在走之前特意留下的名字,南冥在翻阅了大半的书籍终于找到了这东西的来历,决定向历皃山前进。 却不想这小娃娃竟然一开口就道出了这个来历,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你是不是见过一个叫木春的人?”南冥火急火燎慌张地质问着那小孩,却被这小娃娃急切地打断着,“没有,不认识,你帮不帮?” “好好好,你说吧。”南冥眼见没什么线索有些失望只能没脾气地说着。 故事一 不死树2 (一) 《山海经·大荒南经》“甘木即不死树,食之不老。” 从前,在这深山里还没有这竹屋的时候,不尘只是一棵在这里孤孤单单遗世独立的甘木而已。他的方圆百里没有人烟,与之相伴的只有天空中困倦了时不时飞翔落脚的鸟儿,每天看着四季流转看了许多年,早已生厌。 兴许是上苍不忍看不尘这么孤单下去,在他有意识之后不知道多少年,终于有一个年轻人打破了这里维持多年的平静。 那少年的出现,对于不尘而言就像是夜里一闪而过的极光。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草木意 作者:二三呆 第2节 虽然在生命长河中只是短短几十年光影而已,可是却足够绚烂。 (二) 那白衣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真真是一眼烙印在心里好多年。 他周身就像是流转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就算是在白日里也甚是显眼。他身后还有成群结队的仆人,整个人却没有一星半点的架子,随和如风。 不尘感觉连时光在他身上的时候,都忍不住静止了,不尘忍不住偷偷又看了一眼,再看一眼还是很喜欢。 那少年似乎是看到了甘木,他随意地说着,就住在这吧。末了又补了一句,把那树围在院子中间吧。 甘木不太听得懂那个人在说什么,可是觉得他的声音在深山里,比起那鸟鸣声真的是悦耳动听得多。 甘木也悄悄生出了新芽。 (三) 自从有了邻居这日子就过得有趣起来。 相处了许多年之后,不尘终于是听懂了这个人在说什么。 那人对着不尘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对着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把酒话桑麻。 有时候不尘也会偷偷摇晃一下自己的树叶,当做回应。 那人会浅笑着说,“有时候我又觉得你是能听懂我说什么的。” 转而又自言自语地说着,“或许是喝多了罢,又或许是山谷太孤寂了罢。” 不尘在之后的许多个年头里,总算是听这个人絮絮叨叨说完了许多以前的故事。 不尘知道这个人叫作黎宿。知道这世间还有名字这么个东西的时候,不尘觉得内心涌起一阵雀跃,就好像是得知了一个秘密,从此可以在心里默默唤他的名字了。 (四) 黎宿是大黎国的皇子。 为了躲避自己哥哥当上皇帝之后对自己的迫害,在这深山老林里隐居了起来。 这也难怪,最开始黎宿住进这竹屋的时候,还有人浩浩汤汤地来拜访探望,给他送些吃食储备,送些冬衣炭火御寒。 可不尘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头,经过多少世事变化,看着这山林从青葱转为鲜红,再被一片白雪皑皑覆盖上。 来的人便越发稀疏了。 而黎宿也在岁月的碾压之中,生了华发,早已不复当年年少。 皱纹攀爬在他眼睛的周围,可他看不尘的时候依旧是这么炯炯有神,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以前的往事,有时也会拿一卷书朗读,可他牙齿也开始渐渐掉光,发出的声音口齿不清。 再也没有人来了,因为在时间的流逝之中,大黎早已成为故事里一行小小的字,大黎,覆亡。 就如同风沙过后的天空一片澄澈。 转眼,他也不过是耄耋老翁了。 再也看不清那字了。 不尘却在时光里长得越发青葱蓬勃了。 (五) 那天,黎宿是来找不尘告别的。 “这么多年听我反复念叨那些事情,你都倦了吧。”黎宿已经如枯木一般的手轻轻地抚摸上了不尘,“我也要走了。” 不尘很想开口问问他,“你要去哪?”可是不尘没有嘴巴,他没有办法说出口。 “我总感觉你想问我要去哪。”黎宿有些疑惑地说着,又自嘲地摇摇头,“你又怎么会说话呢?但是还是告诉你好了,死亡也是一种长久的离别,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尘是第一次接触到人,怎么舍得就这样让他走呢。 在他注意到人会变老的时候,不尘的心里就猛然生了一个念头,他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可以救这人。 人啊,明明是这么有趣的生物。 会喋喋不休,会絮絮叨叨,会饮酒作乐,也会借酒浇愁,看书的时候会觉得痛苦,可有时候看书又会觉得快乐,矛盾又可爱。 如果,让他重新来过一次年少该多好啊。 (六) 许是上苍怜悯。 不尘在和黎宿离别之际终于知道了自己是什么。 他原来是一棵甘木。 也叫不死木。食之不死。 他原来是可以把自己的寿命转接给黎宿的。 只是可惜了,自己就要修成人形了。 不过,人类常说的一句话叫,来日方长。 (七) 后来不尘才知道原来这转接寿命这东西,还有别的代价。 这代价凡人叫做,失忆。 不尘在渡寿命的时候,分明看到黎宿在脑海里的画面。之前的故事不尘只是听黎宿口头说过,但是看到画面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那是人世繁华,不尘从未见过,突然心生向往。 在到了这个山上之后,黎宿的脑海里就只有不尘这树了。 从春天绿意,到冬天变得光秃秃。下雨的,刮风的,打雷的,发芽的。 而那些画面在黎宿慢慢变年轻的过程中,如同彩虹慢慢消失了。 他会回到不尘想要让他回到的寿命里,可也不会记得之后发生过的事情。 就像是重置到了那个时间。 不尘让这时间重置到了,不尘刚刚开始见到他的那个瞬间。 (八) 之后,不尘不停在回溯。 当他老的时候,就会渡一段时间回去。 可不尘总觉得,还是让他一直年轻着比较好。 不尘就每天晚上偷偷地倒回了前一天。 这么多年,那山里人还是不见老。 (九) 可黎宿总觉得自己越来越爱忘事了。 他总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只是有印象,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营生。 便开始以贩卖草药为生。 他还是那样的少年,一如初见。 (十) 许久之后,不尘终于意识到了原因。 不是因为重复次数过多,而是因为自己在慢慢变弱。 原来,自己已经支持不了太久了。 不尘也终于学到了,这世间万物都是有终点的。 “可是我还没有跟他好好说过话呢。”不尘不由得有些伤感。 故事一 不死树3 风和日暖,一贫如洗的天空里无风无浪,懒懒散散无所事事的午后。 那竹屋前蓦然出现了一个小孩子。就许多年的宁静突然被打破,就像是久久被冰雪覆盖的大地一下子有了别的生机,青涩的芽在偷偷生长。 黎宿觉得讶异,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怎么会有一个别人家的小娃娃。 乍一看这小娃娃光溜溜地躺在地上。 黎宿心里竟然闪过一丝念头,这小娃娃躺在这,大概是被人丢弃了?可这深山日子实在清淡,黎宿也只能任由自己这么相信着,叹了口气默念道,都是因为见着他可怜才这样收留的,要是人父母找上门来,也会去还的。 便把那孩子捡回了家中。 看着那孩子的睡颜的时候,竟然觉得这孩子生出几分乖巧来。明明以前自己是不喜欢小孩子的,可现在看来那小r_ou_脸着实是可爱极了。忍不住摸了摸,软软糯糯的,更加喜欢了。 心下寻思着,还是给这孩子找件干净衣裳吧。 可是这周围也没什么小孩子的衣服啊,只能自己动手改了。 也是在惊讶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 就这样慢慢密密缝着,直到黄昏时分灯火未明,都已经看不清楚线的时候,黎宿终于是做好了那件衣裳,自己洋洋得意拿出来欣赏那作品的时候不由得脸一红才发现,原来这么粗糙。不过看着是粗糙了点,但是好在可以勉强遮蔽御寒了。 此时那孩子恰到好处的醒了。 其实是不尘早就醒了,就乐意装睡眼睛偷偷留一个缝看黎宿到底在干嘛。在看清楚大概是给自己做衣裳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穿衣裳,老树妖的脸皮也是薄的,不过好在被被子完完全全裹上了,黎宿在专心致志地缝衣服没看见他脸一红。 “喂,你是在给我做衣服吗?”不尘壮着胆子问道,开口的时候自己都吓一跳,是清澈明朗的童声,咦,原来自己现在只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吗?突然有些失落,这样就不能在平等的外表下说话了。 黎宿在很久没人说话之后,突然听见有人的声音,惊了一惊,镇定了一会才发现原来是这个小孩子在说话,好在这么多年一直跟院中的老树絮絮叨叨,没忘记说话的本能,可还是有些结结巴巴地答道,“是是啊。” 不尘觉得似乎是个良好的开头,就算是知道对方名字的情况下,还是得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 “黎黎宿。黎明的黎,宿夜的宿。”黎宿磕磕绊绊地说道,这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才是应该先问问这孩子的人才对,“那你呢?” “我没有名字。”不尘就这么说着,言语中似乎有些失落,自己好像没有编好这个很重要的东西。 “父母呢?”黎宿小心翼翼地问道,此时他有些期待这个孩子说什么,但是有些于心不忍。 “他们不要我了。”不尘在说谎的时候还是有些不习惯的,眼神总会下意识地闪避,可是黎宿太希望听到这个回答了,他自动忽略过了这个表情,只当做是这个孩子心里难受,心里更加怜爱了。 “那不如你给我取个名字吧。”不尘小心翼翼地说着,其实这件事他已经想很久了,现在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在打鼓,生怕收到拒绝。 可是没有人看出来他的居心叵测,黎宿倒是对这件事十分乐意。看着那小孩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样子,觉得他甚是干净。 “那好吧。你看你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曾带着,如同三尺秋水,不染一尘,不尘怎么样?”黎宿看着这孩子说道,在诚恳地征求他的同意。 老树自然是听不懂这些的,嘴里默默念叨着,“不尘,不尘,这个名字我喜欢。”说完便眉开眼笑,甚是喜气。 你给我的一切,我都喜欢着呢。 黎宿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如月牙一般弯弯,唇边勾勒起一抹春风,消融了长年的冰雪。 黎宿其实不太懂该怎么照顾小孩子,所以很久以来他都是把不尘当做和自己同龄人来看待的,所幸是不尘也能接受自己说的东西,这个孩子倒是天真活泼却又早慧机敏。 其实黎宿已经在很多年前就忘记了吃饭,实际上因为不尘每天晚上都偷偷回溯,黎宿也不需要吃饭。 巧的是,不尘也不用吃饭,两人就这么默契地处了许多年,黎宿是一点异样也没发现过。 可是不尘却舍不得了。 不尘也舍不得在第二天每一天起来,黎宿都会问一遍自己是谁。忘记之前一天说说笑笑多欢乐,醒来又是重新开始的时候,不尘才知道这原来也是一种折磨。 不尘开始不再每天倒流一点时间了,他开始慢慢往后延长,延长到黎宿能记起自己昨天发生过什么。 最开始是一天,慢慢变成了十天,半个月,一个月,半年,一年。可时间越长,自己就越是不舍得。 而随着年岁的增长,黎宿终于记起了自己还是需要吃饭的事情。在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之后,黎宿终于是体会到了饥饿。可发现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可以吃的,每日里就只能挖挖野菜,过过日子。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黎宿也会跟不尘说,“总觉得在遇见你这个小娃娃之前,日子都过得迷迷糊糊的。或许是因为每天都过得差不多吧。不过怎么感觉你这孩子不长个啊。” 不尘先是听闻顿了一顿,心里飞快构思好说辞撇撇嘴,“那还不是因为你天天吃得这么清淡。” 黎宿听闻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你说得也是。”想了一想,慎重地说道,“不如我们明天去集市吧。” 不尘在黎宿说起集市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曾经在黎宿记忆里看过的繁华,那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的地方,叫卖的小贩熙熙攘攘的行人,各色各样的吃食热气腾腾,不由得就心生向往,连忙答应道,“好哇好哇。” 黎宿在看到这小孩子说话时候眼睛里泛出的期待,不由得好笑地摇了摇头,果然是小孩子啊。可心中一想这山里果然不如集市里的吸引力大啊,有些害怕这次带着这孩子出门,就像是把飞鸟放回山林或许自由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心下微微思索了一下,叹了口气。 缓缓开口说着,“只是有一点,你要跟紧我不要走丢了。” 翌日,黎宿便带着不尘下了山。 黎宿原本以为自己上山不过多久,路应当是记不错的。可其实这时间早已过去几百年了,山路早就换了形状,原来的小路是荒草丛生,廖无人烟,可在以前的树林之中又看到了不知通向何处的小径。 黎宿突然发现,自己迷路了。 可旁边的小娃娃眼睛里还都是期待,黎宿不忍打破这孩子的欢喜,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越走越不对,就连那孩子也发现这路不对了。 “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不尘无语地问着。 “嗯”黎宿发现被看破了之后,只能装作不经意淡淡地说道。 本来以为这孩子会茫然惊慌失措,却没想到,不尘此时哈哈大笑着,“哈哈哈,你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黎宿在发现自己不用去诓这个小孩子的时候松了一口气,“我们接着找找吧。” 不尘可是老树妖,在树林之中怎么可能迷路呢?逮住几个小树妖随便问问,那路就自然而然显示出来了,不尘在偷偷摸摸问小树妖的时候,再在不经意之间给黎宿指指路,终于是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了繁华的尘世。 那尘世和不尘想的是千差万别,那街上的行人衣裳早已换了模样。没有熙熙攘攘的行人,只有匆匆忙忙收摊的小贩,在准备收摊之后回家美餐一顿。 那长街在夕阳余晖里,寥寥几人倒是显得落寞了。 也是啊,黎宿以前可是住在京城里的人,那繁华气派自然是这山脚下不知名的小县城无法比拟的。 不尘心虚地看了看黎宿的表情,只看到他的惊慌失措。 黎宿这才发现自己才是这世间的外来者,对眼前这一切都是茫然的。 他嘴里呢喃着,“这世间为什么变换这么大?” 他发了疯地向前跑去,逮住了那个正要收摊的小贩惊恐得问道,“大黎呢?” 那小贩被他问得一脸茫然,“大梨?什么大梨?我这没有梨啊,有几个包子你要不要?” 黎宿急切地解释着,他想要一个答案,“就是黎朝啊。” 那小贩更加莫名其妙了,一头雾水地说道,“黎朝?那不是已经过去八百多年了吗?公子你莫不是烧糊涂了?我这还有几个包子就全当是送给你了。”小贩怜悯慈悲地说着,把包子递给了黎宿。 黎宿愣愣地接过了,失魂落魄的样子,更加落寞了。 只有不尘此刻默默地看着黎宿发疯,却又无可奈何,他忘了这世道早已经在沧海桑田的变换里,江山易主。 都是自己的错,竟然禁锢了他八百年。 不尘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对着愣在那里茫然的黎宿说着,“走吧,我们回家吧。这没什么好玩的了。” 故事一 不死树4 采药4 在不尘正打算拉着痴呆在原地黎宿走的时候,却被一个人叫住了。 眼见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衣着虽然说是华丽却又透露着一股子妖艳轻浮,声音之中极具蛊惑,不由自主想靠近,可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十分危险。 可那人沉默良久,只缓缓开口看着不尘说着一句,“这世间万物都是不能长久的。”说完便自顾自地走开了,留下一缕香风,看似风尘可说出来的话倒是像极了一位老禅师。 “他说的长久是什么?”黎宿呆滞地呢喃着,“不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他好像是在跟你说的?” 不尘此时心中想要去狡辩,可是面对着黎宿这般模样,不尘却于心不忍了。 不尘下意识咬了咬嘴皮,只能说道,“罢罢罢,那我就告诉你。可是你不能生气。”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草木意 作者:二三呆 第3节 黎宿听闻心下一凉,果然不尘是知道的。他沉了脸只能开口先答应着,“那你说吧。” 不尘内心闪过一丝惶恐和紧张,这事情总算是败露了。不尘抬头看了看天色,总觉得这天要黑了,黑了或许就回不去了吧。 于是开口说着,“我们边走边说吧。你看天色暗了,就回不去了。” 黎宿已经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之中,完全没有知觉了,此时真相对于这个人而言就像是冰窟窿之外的一团火,虽然有些虚无缥缈,却又能支撑自己爬出来。 黎宿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两人往山中走去。 “其实,距离你上山确实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是我没有时间的概念,所以我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少年。”不尘吞吞吐吐地开口说着,一边说着一边看眼前这个人的脸色,发现一如既往地y沉。 “你知道我在山上待了许多年?你也不过是个小娃娃而已,年岁还没我高怎么就说得像活了许多年一样。”黎宿疑惑地问着,心中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隐隐有了答案,又觉得恐慌无比可越是害怕此时就越要镇定。 “嗯”不尘犹豫了一会,在想怎么开口说这个事情,最后在长时间的挣扎之中,结结巴巴声音极小地说着,“其实我不是人。” 黎宿一想果然是这样,平日里常常看些志怪小说之时只觉得有趣,可真当自己遇上的时候,不由得是叶公好龙。黎宿冷汗都流下来了,眼见着入了山林天色已晚,这荒山野岭之中就只留下这么一人一妖免不了惊慌失措,浑身颤栗。 许是看见了黎宿这狼狈的样子,不尘忍不住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着,“你好好想想,我要是想害你,你还能活到现在?” 黎宿已经被吓得不行了,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那万一你就是在筹谋什么东西,才等到现在呢?” 不尘不响,给了黎宿一个大大的白眼。 黎宿在看到这个白眼之后,突然觉得好似也没这么可怕,壮了壮胆干笑着,“也是,你这么个体型一看就是不吃人的。” 不尘现在面色越发y沉了,突然转过头y森森地对黎宿说着,表情扭曲起来,“我不长个的原因,就是不吃人,可是我现在饿了。” 黎宿当时冷汗就流了下来,拔腿作势就要跑。 却被不尘拉住了,“骗你的。”好笑地说着,“其实我是你院子里那棵树。” 黎宿被拉住之后听闻这话,突然心下一松,树妖?那就不吃人了。 “那颗树啊?说来也怪,我以前从未见过这般的树。”黎宿疑惑地说着,像是自言自言。 “是棵甘木,凡人也有人叫我不死树的。”不尘看他已经紧张过了,于是紧接着说道,“有人说,吃了我就能不死。” 黎宿听闻怔住了,“原来是棵神树。那我其实活了很多年了?”突然像是灵光开窍一样,找到了这事情之中的联系。 “嗯。”不尘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我让你多活了八百多年。” “那反过来我应该谢谢你了?”黎宿此时内心十分迷茫,他讲不出自己心里所思所想,多活八百年自然应该是恩赐,可是这八百年的记忆自己却统统没有,仿佛只是一天重复了八百你而已,就像是被困在了时间里。 “我说出来,你可能会想杀了我。”不尘幽幽看向了黎宿,黎宿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这是个小孩子,只觉得那眼神十分正常。黎宿示意他说下去,“我不会杀你的。” “这个延长寿命,是有代价的。一方面我是以我寿命去延长你的寿命,可是另一方面,这样的延长并不是延长,只是让时间在你身上回溯而已。”不尘叹了口气,“所以,你没有记忆。” 黎宿听闻之后,沉默了良久。 静默良久之后,面对着不尘的背影,黎宿缓缓地,跪了下去。 黎宿本来在听闻自己重复活了这么多年的时候,心中是有愤怒的。可是在转念一想不尘是用自己寿命渡过去的时候,整颗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他或许也是因为孤独吧,一颗树在这山中生活这么多年,说不定自己是看到他的唯一一个人,才会舍不得自己死去。 不尘听闻声音转过身来,见黎宿跪在地上,讶异之中是一阵惊慌,慌忙问着,“你这是做什么?”便要把他扶起来。 “在此谢过神木大人渡我寿命。”黎宿重重地磕了下去。 不尘此时心中,不是喜悦不是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一旦做出什么自己追悔莫及的错事之时,没被指责反而被别人感激的时候,心中的愧疚感是翻倍的。 黎宿之后又重重磕了一个头,“还请神木大人不要再渡我寿命了。” 不尘顿了顿沉默了之后郑重地说道,“好。” 黎宿又磕了一个头,“多谢。” 不尘只是心里在想,其实自己也没有能力再去渡他寿命了。不尘近日里已经是感觉自己在勉强支撑着,身上的神力在一点一点流逝着,自己恐怕连人形就快要坚持不住了,或许明天,或许后天自己就会彻底消失。 “你先起来吧。”不尘看着那人跪着于心不忍。 黎宿像是没想到不尘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愣愣地站起来了。 “那你能告诉我这八百年之间发生了什么吗?”在两人长时间无言之中,黎宿开始问道。 不尘回忆了一下,“最开始是你老了,要死了,我把你的记忆回溯到了你刚刚来这里的第一天,后来我就每天晚上都会回溯一下你的时间。”不尘偷偷看了看黎宿不算好看的神色,但是与之前比起来已经是有了一丝和善,于是紧接着补充道,“不过你不要担心,就算你每天的时间都被重置了,你每天干的事情也都不一样的。” “就像是你前一天阳光明媚就只是在院子里看书,后一天刮风下雨就只是在屋檐下听雨,心血来潮的时候会给我扫扫落叶,人一旦犯懒的时候就在床上躺一天。春天出门赏花,冬天开窗赏雪”不尘开始碎碎念起来。 就在不尘碎碎念的时候,黎宿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微妙的感受。 这棵树,站在院子中央,就这么默默看了他八百年。八百年的风和日暖也好,风霜雪雨也好,每一天他就这么看着,或许会有沙沙的声响从树叶之中刮过,他都在默默记录着,从不打扰。自己似乎有时候也会把这棵树当成朋友一般絮絮叨叨一些往事,可从未想过这棵树可以变成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和自己把酒言欢,想来也算是二三知己。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我干过的蠢事情很多,你都这么记下来可怎么得了。”黎宿在以一种嘴硬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好意思。气氛一下子活泼起来了,“你天天这么监视着,不累吗?” 不尘以为黎宿这是生气了,委屈巴巴地说着,“我也没办法啊,谁让你就在那呢。” 黎宿看着眼前这小娃娃委屈水灵的眼睛,又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过分了,服软地说着,“好了好了,怪我怪我,我不该凶你的。” “对了,你化成小孩子模样,是因为什么呢?我看那些志怪上说,妖怪不应该都是化成什么妖媚姑娘,再不济也得是个俊俏公子吧。”黎宿打量着不尘,啧啧感慨。 “那是因为因为”不尘本来是想说,因为自己只能化成小孩子模样了,不省着点法力可是不够的,只能闷闷说着,“个人兴趣。” “噗,你们妖怪都这么清奇的吗?”黎宿不由得笑道,“神木果然和那些妖怪不一样。口味都这么奇怪。” 黎宿却在笑声都来不及收住的时候,猛然被一把推到了身后的一棵粗壮大树树干上。 整个人疼得脸都扭曲起来睁开眼的瞬间却愣住了。 温柔如许,月色流转在眼前。眼前这人可真好看啊。 不尘鼻息的气息不断喷涌在黎宿脸上,黎宿在这一瞬间居然有些紧张和期待。 “喏,这算不算你说的俊俏公子?”不尘好笑地问着,声音回荡在这月照山涧里,是说不出的如同月色一般的清冷温柔。 作者有话说 记得上一本书我小伙伴说嫌我写得r_ou_麻我 我就是喜欢,怎么了呢??? 故事一 不死树5 南冥津津有味地听到这里,却戛然而止了。 不尘脸一红,不知不觉怎么就给描述到了那。 “后来呢?”南冥一派探寻的神色。 “后来我就变回去了啊。然后第二天这不就遇到你了嘛。”不尘打岔着说。“耍帅一瞬间,我起码又少活一天。” “不对啊,最初不是因为只能化成小孩子?怎么后来又能化成少年了?”南冥在听闻之后不由得问道。 “那是因为我已经满一千岁了。”不尘缓缓说着,“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这一千年自然是有了质的飞跃啊。” 南冥顿了顿,突然觉得有些哀伤,淡淡地问道,“是终于可以成神了吧?” “嗯。”不尘听闻这件事的时候,神色也不由得黯了一黯。 南冥知道,这世间只要肯付出时间,必然就能得道。对于树木而言,他们的寿命要是真的能达到一千年之久,就能成仙,而甘木本来就是神木,他自然是该成神的,只是这造化弄人,他为一个凡人续命长达八百年之久,耗到现在早已没有神力去成神了。 “不过我也不在乎成不成神的。”不尘转而笑嘻嘻地说着,满不在乎的样子是真的有些洒脱。“在救他的那瞬间我就知道,自己成不了神了。”不尘手指默默打了个结,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绕着,是缘分吧。 “其中在五百年的时候,其实我还是有机会可以收手的,但是我犹豫了一下,想着那就让他多活一天就好了,结果这多一天又是三百年就过去了。”不尘说着倒是淡然但是总归是有些落寞的,“其实我不算甘木族里天分特别好的吧,是族里筛选去神界时淘汰掉的种子,只是机缘巧合而已花了两百年才有了神识,但是冥冥之中遇到了黎宿。” “可你为什么不能先成神再来救他呢?那时候不是为所欲为?”南冥蹙着眉疑惑地问道。 “你傻啊,我等得了八百年,他怎么等得了呢?”不尘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可是你活得够长了不是可以遇到更多人吗?或许他的下一世,下下一世,总有一世你们还是会再相遇的,可是你为什么偏偏就是这样的后果呢?”南冥忍不住说道,都是惋惜。 “可我总不愿意看着他死去。”不尘撇了撇嘴,“或许这就是人说的执念吧。” “我看你怕是爱上他了。”南冥白了一个白眼,“才困住他这么多年。” “我不懂你们说的这些情感究竟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应该这么做,这是顺应我本心的事情。”不尘说着,言语中尽是落寞,“而且成了神,就再也不可能遇见他了,神啊,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在无时无刻,却又不可能出现在某时某刻。我再也不能触碰他,他也再也不可能跟我说话。” 这下轮到南冥怔住了,“可神不是无所不能吗?” “正因为他无欲无求,所以才无所不能。”不尘淡淡说着,但是南冥没有怎么懂这件事,总觉得似乎触及了自己不该触及的东西,或许会有天谴也未可知,便讪讪闭了嘴。 “就像那小妖说的,这万事万物其实都有个终点的。不论是不断的轮回也好,还是止步不前也好,终究是有终点的。”不尘神色里透出的哀伤,就像是夕阳在笼罩着大地,“而我的终点也就只能在这了。” 不尘笑了笑,天真纯粹里夹杂着看破世事的苍凉。 “所以你找我到底是为了干嘛?”南冥在听闻之后一头雾水,“现在故事也听完了,总不能白听一场是吧。” 不尘欣慰地笑了笑,“南冥你好记性,还能记得。我找你来,其实就是想让有个人在黎宿醒的时候,能” “能把一切都告诉他?可他现在不是知道吗?”南冥打断着说道。 “不,能骗骗他。”不尘说着有些不舍,还有些释然,缓缓说着,“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我打算把他的时间最后回溯一遍,就到我没遇见他的瞬间,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当他一觉醒来就过去了八百年一样。”不尘说着的时候,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一样。 南冥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良久问道,“你既然这么舍不得,为什么还要他忘记你?” “他若是记得,他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活得很悲伤吧。”不尘缓缓地说着,“就当是我囚禁他八百年,最后送他的歉礼好了。” 其实,不尘虽然不懂,但是他似乎隐约知道,黎宿不肯离开的一点点原因了。 还不是舍不得。 虽然作为人形只是短短的时间。可这相处中,黎宿也似乎在慢慢改变着。 尤其是那天月色里,黎宿眼中分明有情愫在流动。 怎么办呢,虽然舍不得还是要离开了, 不尘在说完之后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想了想回头对南冥说道,“你也是执念太重的人,可你也要知道这万事万物都会有终点的。” 南冥听闻之后没有说话。 “对了,你可以去找那小妖问问有没有什么线索,他就住在这山脚下的城镇里。”不尘像是最后在交代着什么一样,便转身进了屋。 南冥还静坐在庭院之间的时候,突然看见那庭院中的老树发出了微弱的光。 俶尔,那如同星火的光芒渐渐增强,最后如同天空中闪耀的太阳一般,刺得人睁不开眼。 南冥不由得用手挡住了眼睛,却在那恍惚间看到了黎宿的记忆。 他看到黎宿怎么在门前捡到了不尘,怎么给不尘缝上了衣服,怎么给不尘取名,怎么带着不尘在屋檐下听雨,怎么带着不尘在山间迷路走不出去,怎么知道真相,怎么在月光下看到不尘,怎么遇到自己。 一幕幕,如同老旧的皮影戏存在黎宿脑中。 在那些画面之中,似乎还有黎宿的梦。 那些梦里全都有不尘。 或许是老树,或许是孩童,或许是那一闪而过的少年。不偏不倚,全都是你。 可那些记忆在下一瞬便开始倒流了。尘烟聚拢,山河倒流,花草树木在冬天凋零之时慢慢绽放最后变成花骨朵,风也逆着,雨水和雪花开始往天空中回溯,万事万物就像是回到了起点一样,也是终点。 光芒渐渐散去,南冥知道,这便是不尘的终了。 那庭院中的大树,在一瞬间如同繁花过境,染上了一片洁白,蓦然间南冥才发现这大树开花了。 是斑斑点点的白花,在风中摇曳坠落,像极了冬天的白雪,落得地上一片白茫茫的。 南冥伸手接过一片花瓣,看那花瓣落在手中才知道,那些白花原来是不尘的记忆,晶莹剔透的样子,像是萤火虫。 南冥接过那片,记录的恰巧是不尘初见黎宿的瞬间。 这一瞬间就像是跨越了八百年一般。南冥似乎听见黎宿的声音就在耳边说着,“就这了。”那人也是白衣胜雪的少年郎,宛如人间绝色。 身后大树突然传出了深深的叹息。 一切都已经消散开来,就像是从未存在过。 南冥回头看之时,才发现,那颗神树已经干枯了,像是耄耋老人一般蜷缩在那院子里,再也没有了生机,刚刚的繁华如同一场梦一般。 就在南冥还沉浸在刚刚的花雨之中,一下子接受那花雨消失之时,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看着黎宿从屋中推门而出,定定地站在了门口,不知为何黎宿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兴许是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他看着这枯树旁还站着一个人的时候,惊了一惊,连忙揩了揩眼泪,问着眼前那人,“你是谁?” “过路人。”南冥只能这么说着。“公子可否告诉我,刚刚是为了什么哭?”南冥问着。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或许有些什么东西消散了,心里一阵难过而已,却忘了是什么。像是一个很长的梦一般。”黎宿想尽力去回忆着,却是徒劳无功。 南冥突然想起了不尘的嘱托,扯着慌,“曾有高人指点,说此处有位公子不声不响地睡了八百年,却没有死,我这好奇才来看看,不知是否是公子?” “八百年?”黎宿笑着,有些轻蔑地说着,“怎么可能,那你倒是说说现在可是大黎朝?” “那还真是公子了。”南冥说着。 黎宿怔了一怔。莫不是这八百年就如同黄粱一梦一晃而过? “公子可要随我一同下山寻个营生?”南冥不忍地问着。 “不去了,不知为何我看到这院子的枯树,就不想走了。”黎宿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邀请,他总觉得这树有种莫名的魔力,像是在挽留他一般。怕是南冥担心,紧接着说道,“我可以采药为生的。” 南冥笑了笑,拜别了黎宿。 在走下山的路上,南冥突然有些难过。 也许这样对双方而言,都是一种解脱吧。 那天夕阳昏昏沉沉地照在树林间,南冥在恍惚中走过不尘在月光下和黎宿经过的大树,想想那月色挠心。 明明就是昨天的事情,在这瞬间就恍如隔世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小故事就算是结束了,下个小故事就要开始了 因为总共也没几个小故事,五章五章的设定,就一个星期更一个好了 所以下一个故事是在周一开始的 故事二 罂粟1 南冥想来兴许是许久没梦见木春了,甚是想念。 自顾自就开始回忆起来了,初见之后南冥就把木春带回了家,准确来说是木春死皮赖脸地要跟着南冥回家。 南冥走一步他走一步,南冥停一步他停一步,也不避讳就跟着去了。 南冥最开始有些恼怒,终于忍不住了回头对他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了?” “不能。”干干脆脆地答道倒是有些令人意外。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会收留我。”那人笑地温和还有些狡黠。 “为什么?” “你跟我有缘,我知道的。” 这话倒是说得玄乎,南冥听闻这些神神叨叨的话的时候,心里也由得有些发怵。于是打了个冷颤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木春。”木春说着,眼睛笑得眯起来弯弯的像是月亮,可光芒却像极了太阳。 南冥想了想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接着突然间就很失落。 “可是我的小木春,你去哪了呢?” 南冥回忆起来的时候,有些恍惚,会有些怀疑是否这事情真的发生过,是怎么发生。 收了收心绪往下走去。 (一) 南冥终于是折腾下山了。 眼见原来是一处城郊。也是难怪不尘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城郊遇到贵公子,果然那小妖是知道些什么才特地来提醒不尘的。 看起来是一个爱管闲事的妖怪。 南冥想着,虽然这妖怪爱管闲事,但是,这人海茫茫得上哪找去啊。南冥曾经在黎宿的记忆里匆匆瞥见过一面那妖怪,一件鲜红色衣裳甚是华贵的模样,厚重大气的外表下有着些许的轻浮风尘……可就是想不起这个人的脸,只是对这个人有个大致印象而已。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草木意 作者:二三呆 第4节 陷入怅然。 不过上天总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为难南冥,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船到桥头自然直,那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出现在了南冥面前。 正在南冥犯愁的时候,突然听闻一个男子的声音,说是男子的声音那声音在说出来的时候有些轻浮,说是轻浮倒不如说是妖媚。 “公子可是在找在下?”那声音的主人巧笑道。 南冥在讶异之前抬起头来看,眼前这人不正是一袭华裳,虽然换了一件玄色长袍,里衬还是鲜红色。而且那样的气质或许在这短时间之内再难找出第二个来。 就是他了。 南冥点了点头,“正是。” 那人看到南冥点了点头,松下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那不如到寒舍小聚一番,我想公子必然是有些什么事要问在下的。” 别说虽然这人看上去轻浮,倒是彬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南冥觉得这人甚是玲珑,这可就省事了。 自己也不能这么无礼,才想起来做自我介绍,“在下名叫南冥,叨扰了。” “我叫灯无焰。”那人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南冥听错了,灯无焰小声地说了一句,“还好没找错人。” 南冥追上去问了问,“公子刚刚可曾讲了什么我听漏的?” 灯无焰好看地笑了笑,说着,“许是风大,公子听错了。” (二) 南冥随着灯无焰到灯无焰家中的时候,已经快要绕山绕水绕过了一整个城镇。南冥才发现这城镇其实非常繁华,而刚刚到的不过是城郊而已,这一路上不断有老百姓在向灯无焰作福,好像是很受人尊敬的样子。南冥有些讶异,不知道是为什么这看似轻浮的人还能得到老百姓爱戴。 终于是到了的时候,南冥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气势恢宏金碧辉煌的深庭大院门口,那重重叠叠的各式建筑在这地方汇合而成,说是宫殿也不过如此。 只见那高门上面有着提笔,“明王府”。 原来是个王府,可眼前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王爷。 灯无焰嘴角似有似无勾起一阵笑意,轻声细语地说着,“南公子随我进去吧。” 南冥还是第一次进这样的地方不由得有些紧张。 紧紧跟在灯无焰身后。 只见灯无焰如同进自家大门一般,跨入了大门,那守门的应声而作拜着,“王夫好。” 王……王夫? 南冥一开始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但是进来的时候许多人都这么说着,南冥这下子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来的路上作福的人这么多了,原来这个人是王爷的……男宠? 这男宠能得爱戴至此也是算天下奇闻了。这地方民风为何如此开放? “南公子你脸上的疑惑该收一收了。”灯无焰打趣着。 “在下失礼。”南冥尴尬地说着,有些汗颜。 “不过想来南公子大抵是第一次到这块明王封地来,许是不太习惯。不过一会容我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南公子兴许就不会讶异了。”灯无焰善解人意地说着。 这个人知道的东西看起来不少,而且似乎是知道南冥正在做什么的样子才特地来找南冥的样子。 (三) 来到了一处雅舍。 与那些金碧辉煌俗气不同,这小院布置得格外讲究,外面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材,这里倒像是随意搭的一样,庭院中种上了一些竹子,其实细微一看之下可见还是用了心思布置的。 那小屋朝后院的地方有一处花园,一亩三分地里种了些摇摇曳曳随风而动的花,红黑相间的看起来妖冶美丽而充满致命危险。 南冥其实被这花吸引了,以前从未见过,倒是很漂亮的样子。 “这是什么花?”南冥脱口而出问道。 “。”灯无焰说着,接着补充道,“也就是我的原身。” 南冥心里想了想,原来是这么美丽的花朵。 “也有人说这花罪恶。”灯无焰淡淡开口说道。 南冥还想问着什么,被灯无焰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样打断了,“对了,甘木大人……怎么样了?” 南冥听闻顿了顿,“他去寻找解脱了。” 灯无焰有着一闪而过的失落,转而又变成了怅然和释然,“从小我便听闻这山中有位神木大人,他可以让人长生不死,可是却会剥夺那个人的记忆,他困住那个人足足八百年,想来以他的寿命自己也快熬不住了。” 南冥其实想到不尘还是有些怅然的。 “不过解脱也好,这世间其实没有什么东西会一直长久下去,而且对于那个凡人而言能有记忆地活下去,大抵也比一天天没记忆地活着更幸福吧。”灯无焰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看着窗外是一派温和。“只是总觉得他们缘分差一点罢了。” 南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喝了口茶。 “对了,找你来是想记录一下我自己的故事的。”灯无焰笑道,“我知道这世间有位南公子四处奔波只是在收集故事而已,就很想把自己的故事记录下来。” 原来世人是这么看他的。 “虽然人不能长存,花草树木也会枯萎,但是能在故事里活下去,也是件幸事。”灯无焰说着。 南冥默默掏出来那颗櫔,示意灯无焰可以开始说了。 其实南冥也好奇,灯无焰究竟经历了什么。 故事二 罂粟2 (一) 在明王爷还没来到这片封地的时候,灯无焰就已经被卖到窑子里去了。 灯无焰也不过是者土地边境上一朵小小的野花而已,许是得到了神木气息的滋养,在短短时间内,竟然幻化成了人形。 那日里,灯无焰才刚刚化成人形,浑身赤裸地躺那荒郊野岭的时候,却被路过的两个贼人看到了。 那贼人不过是靠拐卖良家女子到青楼里和老鸨交易的罪恶营生,时不时也拐卖些小倌到南风馆进行些营生。 正愁着为什么这些年营生越发难做的时候,好巧不巧,浑身赤裸的灯无焰就这么出现在了两个人面前。 “哟,你看这人长得可真俊俏啊。” “只可惜是个男的,不然能在青楼里卖上一个好价钱了。” “你看这成色,我觉得到南风馆也能又一大笔钱进账。哈哈哈。” “老天有眼,赏我们兄弟俩饭吃。哈哈哈。” “…” 等灯无焰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窑子里。 他经历了好久才终于明白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的。 原来是靠出卖色相博取金钱的地方。 (二) 灯无焰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男人每次见到自己都是两眼放光,贪婪无比的样子,灯无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经历些什么,只是每次经历之后,那种切肤之痛都让灯无焰缓不过劲来。 他越是疼痛叫喊,那些人便越是起劲。 啧,真是让人恶心。 他们把钱票砸到他脸上,就像是砸到那一无是处的尊严上。 在经历多了之后,灯无焰终于麻木了。 他学会了如何巧言令色去博取别人欢心,如何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撩拨别人,怎么样巧笑别人才会一动心砸下更多的钱,怎么欲拒还迎才能让他们欲罢不能,只有这样自己的日子才能好过起来,舒服起来。 他早在世事里八面玲珑,将廉耻抛掷在风尘里,在不能反抗的时候,不如就尽情享受着。至少在没遇见明王爷之前他是这么想的。 等明王爷到的时候,灯无焰早已是风尘里一束妖冶摇曳生姿的致命陷阱了。所有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都不由得被他一颦一笑勾勒得神魂颠倒,为之千金也有何不可。 一时间南风馆也变成了这城中最热闹非凡的地方。 那些女子与他一比都黯然失色。 他在高楼绫罗绸缎里沉溺着,明珠也不过是手中片刻的万物而已,他只需要往人群中一扫,珠宝成山便会如数送来。 世人盛传,“欲将明月攀,且上南风楼。方知真绝色,犹可忘嫦娥。” (三) 明如水不过是皇帝的一个末子而已。 嫡长子登基过后,把该除的除掉了,剩下几个年幼无知的兄弟就被派到了遥远的封地,这末子无能,母妃家世低微也不得宠,无心正事,皇帝才将他安置到了稍微富足但是依旧偏远的封地。 明如水本来就只想当个闲散王爷,这天高皇帝远的,衣食无忧自然是美滋滋叩谢皇恩浩荡之后,收拾行李就浩浩荡荡地搬离了皇城。 皇帝心里一想,这没有野心的人可真好。 彼时,明如水也不过十五而已。 可是十五岁早已到了该懂事的年纪,所以在刚刚到这块封地之时,明如水先去府邸把自己安顿好了以后,马上面见了当地的县官。 县官原本以为这王爷是来问各个机构运营情况怎么样的,结果没想到这小王爷开口就问道,“这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啊?” “王爷不过问一下这城中的各项政务?”那县官汗颜。 “本王来时看到这里百姓都很富足的样子,想来是县官大人有功,这方面本王就不用c,ao心了,本王现在只想知道这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小王爷滴溜溜地眼睛打转着,闪过ji,ng光。 “嗯……大概街上比较好玩吧。”县官也只能这么说着,心里其实闪过那几个风尘之地,但是又不可能指点小王爷到这些地方去玩,只能说道。 你看大人的玩乐和小孩子的玩乐是不一样的。 可这小王爷明明到了该懂事的年纪,眼神清亮如孩童,不谙世事倒是让人不好说。 小王爷满意地拍了拍手,心大地说着,“行了,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好好治理这地方,就交给你了。” 这县官其实也是老实人,之后治理这些事情倒是从来没让小王爷c,ao过心。 小王爷的逍遥快活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四) 小王爷在听闻街上好玩之后,带上随从就出门了。 一开始确实觉得新奇,在这皇宫里闷了太久,一下子看到这鲜活的画面就让人激动,如同鸟儿回归山林,鱼儿回归湖海一般自由自在,不一会那街上的东西七七八八就给买了个遍。 可这样日子不一会就觉得厌烦了。 百无聊赖地在街上走着。 这小王爷虽然不过十五,倒也是出落得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到底是皇宫里出来的人,身上与生俱来的尊贵和疏离还是让平常人难以企及。 走在街上,即便年幼也算得上是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明目朗星,自然是吸引了目光,不久大家都知道了,这城里新来了个好看的小王爷。 (五) 小王爷在路过一家贩卖乐器的商行之时,听闻里面传来了一阵十分激烈的争吵。 “你家就拿这货色来骗我?”那人骂骂咧咧的样子,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会把玩这些风月事物的人。 那老板唯唯诺诺地说着,害怕得颤栗起来哆哆嗦嗦,“这确实是本店最好的琴了。” 小王爷听闻争吵就停住了脚步,想要仔细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你看看你这琴,都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料子,我们爷什么好料子没见识过,你这破木头也敢说?连黄花梨都不算。”那人哼哼着,鼻孔都要怼到天上去了。“我可告诉你,这是我们爷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送人的,可不能让他丢脸了。” “爷啊,这琴真的不适合用那些材质。您不信您听听这琴音质。”那老板拨弄了一下,余音绕梁确实不错。 那大老粗又不乐意了,“不行不行,你可是在忽悠我,我不管你要连夜给我做出来,木材我们出。” 说完甩甩手就走了,留下老板欲哭无泪。 (六) 小王爷看着这人走了之后,就走进去了。 那老板看着又来个人的时候,收了收神色,立马问道,“公子是来买琴的?” “嗯,我想买个琴。”小王爷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着这琴商的琴。 “公子想要个什么样的琴?”老板毕恭毕敬地说着。 “你们这最好的琴。”小王爷模仿着刚刚那位的口气。 “公子,你们怎么说出来的话都如出一辙啊。这个月已经是第七个了。”那老板幽幽叹了口气。说着便转过身去拿了琴。 “哦?”小王爷故作狐疑地问着,“还有谁啊?” “那还能有谁啊?这方圆百里内的几家闲散公子都挨个来问过了。”老板一边摇头一边说着,“也就是看公子还和善些,我才敢跟公子说的。” 老板端出几架琴,小王爷煞有介事地拨弄了一下,发现音质比刚刚那台要好很多。 “老板这几架琴都不错啊,为何刚刚拿给那位看的时候不拿出这些来?”小王爷淡淡地说着。 “公子你有所不知,那几位爷为什么突然想买琴啊?还不是因为那南风馆的灯无焰,突发奇想要学琴,这几位才忙不迭给送过去,又怕自己送的比别人差,脸上无光,非要些高端木材。”老板说着这些的时候又无奈又鄙夷,“可公子应当知道,这琴最佳是用桐木,而非那些他们所谓的高端木材,而且讲究的是琴身构造,以雅致为上,可他们非要缀满金玉以显华贵,却影响音质。” 小王爷一边听着一边挑,最后选了一架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的琴。 “公子可真是好眼光。”那老板忍不住赞许着,“这台琴有着小绿绮的称呼,是我特意多方购来的,据说是当年制作司马相如绿绮琴的后人,手艺传承到现在几乎失传,我多方找寻才找到的。” 看着倒是雅致。 “老板方才说的南风馆灯无焰是何许人?竟然有这么大魅力,让这些人趋之若鹜。”小王爷听闻之后流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便只会后面的随从付过钱。 老板接过钱说着,掩饰不住内心的鄙夷,“现在那可是花巷里的招牌,这些公子都没尝过男色,新奇得很。” 小王爷讶异了一番,也不是不知道有小倌这种事物,可架势这么大的小倌也是难得一见,不忍好奇一番。 匆匆谢过老板就打道回府了。 (七) 在灯火幽微中,小王爷正打算歇息的时候,却忍不住看见那琴幽幽的光。 在黑夜里就像是有致命的吸引力。 小王爷心里可真是痒痒,这小城里居然有人能为一个风尘中人争风吃醋起来,还不是个绝色女子。 好奇得厉害。 辗转反侧睡不着,于是下定决心,明日里要去花柳巷子里走一朝。 倒是好好看看这男子到底是何许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风尘中人而已。 故事二 罂粟3 翌日里,小王爷不顾众人劝阻,一意孤行地往那花柳巷子里走。 众人都快给他跪下了,直言那不是他能去的地方。 小王爷一听就来气了,吵吵嚷嚷地就走了。 临走了,又想到什么折回来,众人都是一阵欢喜,结果小王爷只是折回来那拿个琴而已,众人在欣喜之后又陷入了深深的忧虑。 “别跟着我了。”小王爷冷冰冰地说着,便自顾自地出门了。 其中一并留下的还有从京城就带来的侍卫陆仁嘉,说是皇帝为了保护他的,也不过是监控而已,不过毕竟皇上叮嘱了不能让他出乱子,还是默默跟在身后跟着就去了。 果然是去了花柳巷子里。 小王爷这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似乎来得不是时候,才知道这个地方在白日里,是不营业的。 一阵荒凉。 失望至极,想着还是晚上再来好了,不过来都来了,还是探个路好了。其实这地方倒是不大,在白日里十分清净,关上门倒是没有什么脂粉气,以为不过就是几家普通店铺而已。 转了转,也终于看到南风馆在哪了。 这年头还真的就有南风馆直言不讳地在店门口写着南风馆的。只是这家却没见打烊折,小厮们忙前忙后地不知道是在准备些什么,急急忙忙地甚是热闹。 小王爷背着那琴,现在倒是觉得有些重了。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草木意 作者:二三呆 第5节 那小厮眼看着这脸生的贵公子一样的人就这么呆痴痴地站在这茫然的样子,不由得问道,“公子是要去什么地方可是迷路了?” “本王……我没迷路,就是要来这。”小王爷说着,可不能让人知道王爷逛青楼的事情。 那小厮又打量了小王爷片刻,“那公子是来找人的?” “灯无焰是你们这的吗?”小王爷向着这小厮打听道。 “是是是。”小厮眉开眼笑得说着,“我看公子背着琴想来也是今晚这琴会的吧?” “琴会?”小王爷眯了眼问着,“什么琴会?” “公子难道不是来送琴了吗?不知道改成琴会了?”小厮疑惑挠挠头地说着,“按理来说邀请函都应该送到了才是。” “这琴会是干嘛的?”小王爷问道。 “自然是来看我的。”小厮身后突然传出一个男子巧笑着的声音,甚是悦耳好听。 小王爷穿过小厮看过去,原来是一个男子,就算是远远看过去也能看出来是是一副好皮囊。那人看起来就是刚刚醒来的样子,衣襟鲜红色纱襟半开着,慵慵懒懒地靠着馆大厅里一根木柱,就站在离小王爷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近不远,刚刚好能看到这个人听到他的声音,却又觉得缥缈。 小王爷哪经历过这种风情,突然间脸就红了。 “公子还站在那干嘛?这外头太阳这么严重,不嫌晒?”那人笑着低了低头,长发如瀑。“不妨进来坐坐。” 小王爷听着就不由自主地走进去了。真是太好奇了,就算是危险,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进来便觉得凉爽。确实外头日晒是过足了。 灯无焰就等在那,等着这猎物一步一步靠近。 这猎物一步一步靠近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人为什么这么趋之若鹜。他确实有这个本事,他美得过于危险了,一颦一笑就像是蛛网在一步一步收拢,麻痹着猎物在温柔乡里死去。 不过,以前小王爷也是见过许多宫里绝色的,还能稳一稳。 “公子这是第一次来?”灯无焰就这么问着,似乎不经意地把玩着头发。 “嗯……”小王爷本来想要撒个谎,无奈自己已经做出了反应,还是有些稳不住。 “我看公子似乎年岁不大。”灯无焰打趣着,眉目如画。“不过呢,在下已经答应了各家公子,用琴来比试。公子不妨晚上再来。这是邀请函。”说着就掏出了一张名帖,倒是很风雅。 小王爷愣愣地就接过了,也不知道该讲什么,平时巧舌如簧,到此刻却一言不发。 “怎么?是公子舍不得在下了?”灯无焰笑得甚是妩媚妖娆。“那就晚上见了。”说着转身欲走之时,就轻轻弹了小王爷一个脑蹦。 小王爷突然觉得心口就炸开了一般。脸红起来顿时就不受自己控制了,这…这场面以前怎么就见过了呢,这人明明有着十分情欲偏偏对你展示六分的样子真是让人牙痒痒。手中突然攥紧了那名帖,自己都能听到自己加重的呼吸声在胸腔里融成剧烈的心跳。 怎么就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就被个大男人给调戏了呢,虽然是个好看的大男人。 晚上,小王爷就这么孤身一人背着琴就去了,带上了邀请函。 大家只道,这小王爷怕是魔怔了,怎么才来一天就往那花柳巷子里跑两次了。 这地方晚上光景和白日里完全不同,一扫白日里的冷清,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繁华。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女子走路都扇着香风,酒香肆意妄为地侵略,更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各个楼中男男女女巧笑声不绝于耳,好一派颓靡之风,让人能安心地醉死在温柔乡里。 小王爷也是第一次来,还是一个人来。顺着白天摸出来的路子,好不容易绕过人山人海才来到了那南风馆门口,发现那里才是最繁华的地方。 今日里看到的一隅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后面真真是别有洞天。 只是和别人不同的是,别说地方都是女子,这里面都是形形色色的男子。他们或清冷或妖艳或活泼或妩媚,倒是去的人也挺多的。 小王爷到的时候好巧不巧,正是要开始琴会了。 灯无焰就站在那正中间,各家公子坐在那刚刚好围成一个圈。向在座的每一个人抛着眼色,媚眼丝丝入扣,笑得有些殷切。 “无焰,你说要等人等人,怎么还不开始啊?”一个脑满肥肠油光满面的中年男子说道,手上金玉扳指甚是俗气。 “这不就齐了?”灯无焰笑着,向着小王爷的方向摊开手向众人示意着。小王爷看着众人看向自己的时候有些茫然,但看着灯无焰就这么定定看着自己,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这个圈刚好多出一个空位来。 就势坐下的时候,他分明觉得一股凉意从四周扫s,he过来,不经打个冷颤,那些人就快要把他活剥了的感觉。 “看着面生啊。怎么?无焰这是你新欢?”另一个稍微年轻一些的男子问道,比起刚刚那人的调侃,这人更像冰一样。 “说笑了,今日刚认识。”灯无焰就这么敷衍着。 “今日刚认识?就能跟我们一起琴会了?这小子艳福不浅啊。”众人调笑着,小王爷此时脸上有些尴尬,这里的人怎么看都比自己起码大出一轮来,各个眼神里不怀好意。“这细皮嫩r_ou_的架势,都快赶上无焰了。” 自然在这琴会上的都是些当地的有钱人,普通人现在是绝对消费不起灯无焰的价格的,而且就算家中有钱也不会任由子孙拿出去逍遥,大浪淘沙之后就只剩下了些油腻腻的中年男子。 “既然都已经落座了,就不如开始了。”灯无焰适时地缓解气氛。 各个送的哪是什么琴啊,分明是等身的珠宝。 那七个人拿出来的琴一个比一个华丽,你比我木头好,我比你珠宝多,那些上好木头上缀满了各是奇石,琳琅满目,可就是光顾着华丽,却是越发俗气。 待到那些人都拿出来的时候,各个都洋洋得意,眼神都不自觉看向了小王爷。 “那么小年轻,你带了什么琴来?”剩余七个人面露鄙夷地看着小王爷。 他倒是也不慌不忙,将自己的琴袋打开来。 众人还道是什么宝贝,看清了不由得哄笑一番。 “就这么素的东西?哈哈哈你倒是问问无焰能不能瞧得上。”各个唇舌相讥,连无焰对他都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小傻子他还不知道吧,这一场也就是比个财富而已,虽然无焰也知道这些俗人里根本不可能遇到懂琴的人,还特意安排了这个琴会,就是想要大家送些华丽的东西而已,这傻子倒是真的懂琴,只是可惜了这风月场不比风月。 那琴幽幽地透露出一丝微光,在灯火之下素雅得甚是好看。 果然这个人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小王爷却认真地一字一句答道,“琴本就不取决于他的配饰来定华贵,只凭音色而已。在座各位的琴是好琴,却因为不能发声而大打折扣,真正懂琴的行家,是不可能要这样的琴的。” “哈哈哈,明明就没钱,学问又有什么用。”众人笑着。 “哦?不如我们找个懂琴的来比比?”小王爷目光冷冽。 “比就比,让你知道什么叫输得心服口服。去,找个懂琴来。”众人说道。不一会当铺的师傅就来了。 “你可要好好看清楚。”那脑满肥肠的人恶狠狠地说着。 师傅被吓得哆哆嗦嗦地答应了。 之前的各个鉴定都是那位的最佳,可轮到小王爷的时候,小王爷坐在那气定神闲地喝起了茶,连灯无焰都给他捏一把冷汗。 直到那当铺师傅犹豫了半天,被催问之下,才吞吞吐吐地说着,“是这位公子的琴最佳。” “为什么?”那人听闻一转洋洋自得的模样,突然惊掉了下巴一样。 “因为……因为”那师傅心虚地看了看小王爷,小王爷顺着口悠悠地答道,“因为那琴是御赐的,上面还有皇上的题字。” 故事二 罂粟4 举坐闻言皆惊。 连灯无焰都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东西竟然这么贵重。 其实小王爷在今天回去之后,思来想去,决定换个琴。 最后挑来挑去都觉得不好,只能在库房里挑一把琴了。 那其实是一对琴,都是绿绮式的琴身,名字叫做“凤求凰”,这一把是里面凤琴,取自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故事,说的是当年司马相如用一曲凤求凰打动卓文君的故事。 “这琴叫做凤求凰,讲得是一段佳话,想来大家都知道了,如今送给无焰也行。”小王爷看着灯无焰眨了眨眼,甚是灵动。 剩下的人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无人知道这人来历究竟是什么,冷汗都留了下来。无焰都已经愣在原地了说不出话来。 小王爷就这么抱起琴,径直走到了灯无焰面前,温和地笑着,“我虽琴技不佳,但有首曲子还是想弹给你听,献丑了。” 没等无焰反应过来,小王爷便自顾自地弹了起来。 果真就是那首凤求凰了。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 说的什么琴技不佳,现在看来倒是谦虚得很。 在他开始弹的瞬间,这地方的喧嚣戛然而止,静默地就像只剩下了两个人一般。 有些什么东西在轻轻地被撩拨了,不止琴弦,是心弦。 曲毕,“喏,送你了。琴。”小王爷就这么递过去了,无焰还是愣愣的模样,原来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人,与平日里见到的人都不一样,他没有贪婪的目光,没有的气息,没有逼迫的架势,干净温暖得如同午后雨过天晴的阳光。 无焰本来不想收的,可是在他递过来的瞬间还是忍不住接下了。 这是情吧。无焰自嘲地笑了笑,似乎是自己多情了,“多谢公子了。”他婉转地对剩下的人说着,“那以无焰看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各位的琴都很好,只是无焰喜欢这一架而已。” 众人尴尬地笑了笑,也就散了。 小王爷跟随着灯无焰回到了灯无焰的房间。 两人沉默了良久,就这么坐在床边上。其实小王爷隐隐约约知道要发生些什么了,不由得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同时还有些…兴奋。 灯无焰看着他似乎是有些紧张的样子,不由得好笑道,“第一次?” “嗯…”果然面对灯无焰还是没办法撒谎。 “那…那不如我在上?”灯无焰狡黠地说着,微微扬了扬声调。 小王爷听闻就皱起了眉,冷酷地拒绝道,“不妥。” 灯无焰一副那就算了的表情欲言又止地兴奋神情戛然而止地看着小王爷,“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明如水。”小王爷说着。 “月明如水,很好听。”灯无焰念了一遍,觉得这个人还真的是干净,转念觉得把他带坏了真的是不好,心有愧疚。在自己正想着的时候,却在一瞬之间,被这干净的少年压倒在了床上。 灯无焰脑子现在一片空白。他其实从来没有尝试过心甘情愿地做这些事情。 这也是头一次,此刻他是愿意的。 明如水好似在脱他的衣服,但是在脱完的一瞬间好像愣住了。 灯无焰的白皙的后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咬痕。新的老的,在他背上盘错着,交替着,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可怖,有些看着还是刚刚结痂好的。 明如水的手轻轻抚摸上了灯无焰的背,一道道伤疤就像是烙印在上面一样,看起来就很疼。 “为什么?”明如水有些喑哑的声音问着。 灯无焰摇了摇头像是不愿意说一样,“小伤而已。” “他们咬你?你之所以现在办这个琴会,其实是因为这些伤你已经休养很久了对吧?”明如水有些心疼地说道,悄悄帮灯无焰把衣裳穿上了,给他盖上了被子。 灯无焰心脏突然就被重重地敲击了一下子。 可他告诉自己,眼前这人不过是一时怜悯而已,算不得长久的真情。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感动。 要是眼前这人知道自己是妖了,这样的感情又怎么长久呢? 自己要在还没有陷入更深入的时候,需要做个了断。 灯无焰又摆回了那妖媚的神态,丝丝入扣爬在明如水耳边说着,“明公子兴许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咬我。”其实平日里灯无焰不觉得这媚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就今天在明如水面前,他突然觉得自己不配。 “因为我是妖啊。”灯无焰突然有些落寞。 明如水听闻倒是波澜不惊,气定神闲地说,“你说什么我都信。这么好看怎么能是人呢?” 灯无焰一时无言,“我没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明如水十分镇定认真地看着灯无焰。“你身上的伤和你是什么有关系?” 灯无焰点了点头,落寞地咬了咬唇说着,“我是一种名叫的花,本可入药,但是服用过多会导致人上瘾。他们咬我,大抵是因为上瘾了吧。他们都叫我罪恶之花。”灯无焰其实自己也挺嫌弃自己的。 明如水听闻之后,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动了动身子。灯无焰原本以为他是起身要走,却未曾想明如水转身就瞬间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不管你是什么,今后我都不会再让你受苦了。”明如水在听闻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像是在思索一些事情一样,无比郑重地说着。 “其实你进窑子本来也不是本意吧。”明如水说着,“最开始我不过是好奇为什么你能有这么大吸引力,我原来一看不过是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而已,可我总觉得像是掉进了你的陷阱里一般。我现在不想逃脱了。你愿意跟我走吗?” 灯无焰听闻之后皱了皱眉,眼泪其实都在眼眶里打转了,但是还是巧笑着婉拒了。“我很想,可是我不能。”他摇了摇头,有些凄美。 “为什么?” “除却我是妖,你觉得正常家庭怎能接受风尘男子?别说是女子都难以接受。公子说笑了。”灯无焰内心是真的在动摇,只是可惜了不行的啊。 “可我是这片土地的王。我为什么不能娶你?”明如玉冷冷地说着,就像是这月色正好却很薄凉。 “可是王啊王,我们认识也不过短短一天而已。”灯无焰嗤笑着,像是嘲笑这时间短暂。 “可我不相信你没有心意相通的瞬间。”明如水淡淡说着。 “那你乖,你可以明天再来看我,不用非要把我赎出去的。”灯无焰勉强让自己看起来好看地笑着。 “让他们再这么欺负你?”明如水反问道,他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个人在别人身下被啃食的时候,就忍不住骂道,“那些畜生。” 灯无焰在看到交涉失败之后,自己心里也难免一阵失落,他是感激的,却是不信的,就算是相信了,也是不能的。 他灭了灯,蜷缩在床上背对着明如水,“我困了,王自便吧。” 明如水在黑暗里皱了皱眉,有些心疼又有些难过。 今天给你琴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你眼睛里的光了。 最开始明明是你来接近我的,怎么就这么轻易就回绝了呢。 就当是我一时新鲜,可我此刻要赎你是真心的,你怎么不信呢。 明如水在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在黑夜里离开了。 灯无焰听到他长长叹息声的时候,眼里分明有泪。 灯无焰以为这日子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下去了。因为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明如水了,他最近谎称受伤之后,日子陷入了长时间的平淡。 可有时候就是这么想那个人。 偶尔会把那琴拿出来放在自己面前,本来他是想弹的,随意拨弄了一下,可惜了他根本不会弹琴。那不过是老鸨揽财的借口而已,可现在倒是真的不敢就这么把琴卖出去了,倒是为他保存了一个念想。 现在琴上都堆上了一层灰。 灯无焰每次坐在那的时候,都能想起明如水那天弹的曲子,那个弹曲子的人明朗如繁星点点辉夜皎洁。 现在想他只能坐在琴边哼哼几句了。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可我为什么就这么想你呢,明明不过一天时间而已。 人人都说最近灯无焰跟失了魂一样,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的。 不知道那人在做什么,是在花天酒地,还是花前月下。 总是让人在乎得不行。 这天色这么明媚,真是让人想起那个初见的下午,日头正足那人背着琴站在门外,灯无焰怕他热着才叫进来的,原来这就是相思的开端了。 竟然不知道这时光才过去没多久便觉得漫长无比了,明明心里很想再见那个人,可是好像见不到了,这明媚的春日里居然又生出来无端的忧愁。 突然间自己的思绪却被一把推开了。 原来是有人从门推门进来了,仔细一看不就是那个刚刚还在想的人? 明如水看着灯无焰愣了一下,双眼无神呆滞的样子,没好气但是极为温柔霸气地说着。 “出来,我们回家。” 故事二 罂粟5 南冥听完之后啧啧了两声,如今看来这两个人还是真的圆满。 “那他不在的那段时间他去干嘛了啊?”南冥仔细思虑了片刻问道,“总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能让你进王府吧。” “南公子可真是一针见血,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皇上派人紧密地盯着如水,结果刚刚来第二天他逛花巷的事情就被皇上知道了,才来见我第二天,皇上就把他召回去了。”灯无焰沉了沉眸,“听说他当时在皇上那跪了三天,最后实在是皇太后不忍心了才放他回来的。当然他回来养了养伤,就生龙活虎过来接我了。” “那你能到如今的地位恐怕也没这么简单。”南冥说着。 “诚然,后面他接我进了王府之后,那段时间日子过得比原来还不如,他就只能草草修了这方庭院供我居住着,以前人不是有个词叫住金屋藏娇,他就是这样藏起来的。”灯无焰脸上的神情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提到往事的一种释然之后的微笑,“那日子过了许多年,直到有一年,全城染了痨病,说来也巧我的本体能够有一定的抑制作用,我也不会被瘟病感染,那阵子充当大夫挨家挨户地治疗,这城里对我的印象这才慢慢好起来。不过这屋子住惯了,有些回忆了,倒是也不想搬了。”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草木意 作者:二三呆 第6节 灯无焰说着是风轻云淡的,可实际上南冥知道这事情远远并非他说的这么轻易,他大概是付出了更多心血才能熬到今天这一步被大家恭恭敬敬地对待。 正说着话呢,突然就被一个人粗暴的推门方式打断了。 “我听说你带了个男人回来?”那人人还没到,声音却火急火燎地说着,似乎有些愤怒。南冥定睛一看,只见这人是中年模样,但是处于长年养尊处优的生活状态之下保养似乎极为得体,剑眉星目一身傲气凛然的样子,加上这嚷嚷的架势,这个人怕不就是王爷明如水了。 灯无焰轻轻咳了两声,示意明如水注意一些,尴尬的笑了笑对着南冥说,“南公子见笑了,我家这位醋坛子翻了。”转过身好笑地看着明如水,灯无焰的目光里没有一丝责怪,反而是一种经过岁月长年打磨之后温和的包容和宠溺,“这位南公子,专门记录故事的,我记得我前几日与你说过的。” 明如水狐疑地回忆了一下,似乎真的有这样的事,才放下了防备,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裳,端出了王爷架子,一板一眼地说着,“南公子见笑了。” 倒是比故事里的小王爷沉稳了很多。 “南冥拜见王爷。”南冥俯首就拜了下去。 “南公子免礼。”明如水轻轻抬了抬手,示意南冥起身。 灯无焰就这么在旁边看着眼前这个人摆着架子,好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解围着,“我怎么觉得你这王爷当几年还不如当年随和。” 明如水轻轻啧了一声,一个白眼翻过去,那还不是你不声不响就带个人回来我还以为是你老相好的神情看向灯无焰。 两人就这么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之间,有种多年老夫老夫的既视感,南冥处在中间也是觉得十分尴尬,自己好似多余了 “我设了宴给南公子接风,我们先过去吧。”灯无焰在察觉到南冥尴尬的处境之后,善解人意地说着。 “既然是王夫设宴,那就请吧。”明如水就这么说着,其实在一番调笑之中明如水早已乐不可支了,可表面还要装作稳重。 灯无焰心知肚明还是哄着,这两人的默契还真是孩子气。 南冥想着不由得就笑了,一想想这么多年两个人风雨无阻千山万重地走过,才得到了现在能够安稳的在一起生活下去,南冥突然有些羡慕,羡慕得有些失落。 席间,三个男子在一起喝酒作乐相谈甚欢甚是畅快。 那天月色清明,南冥只觉得他俩在月色下,美好得如同一幅画卷。 在交杯换盏喝得迷迷糊糊之间,明如水其实是个特别自来熟的人,而此时灯无焰又去酒窖里取酒了,眼看这么个空档,南冥突然就问道,“那当年你是怎么让皇帝答应你把灯无焰接回来的?” “他都跟你说了?”明如水大喝一口之后,爽快地说着,“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答应他们以后不进皇陵而已。”他说着的时候,眼睛愣愣地看着酒杯中的月亮,有些失神,但是一会就缓过来了,“太后本来就觉得如果以后我有子嗣了是个威胁,这下正好两全其美。” 南冥张了张嘴,接着迷迷糊糊地嘟囔着,“那你之前想过当皇帝吗?” “想啊,怎么不想啊,人怎么可能没有一些野心呢。要不然怎么会麻痹他们去花柳巷呢?你不会真的以为是我一时兴起吧,可是皇帝也不是傻子你看他第二天就把我叫回去了。”明如水喝了一口,眼神清明了一下又恍惚了,傻傻笑着说道,“不过我去皇宫的路上就不想了。我觉得还是这好。” “就因为灯无焰?”南冥问着。 “对啊。”明如水笑地甜丝丝的就像是偷了蜜一般,“我觉得哪都不如这好,这啊,安心。不过你可别告诉无焰啊,不然他又该觉得自己有错了。” “说什么呢?说得这么欢。”转而是灯无焰拿着酒过来了,一边说一边放着那酒,“瞧瞧我找到了什么宝贝,以前南风馆的游龙醉。” “那可得有二十年了。”明如水捧起来,像是什么宝贝一样,嘴里念念有词,一片惋惜。“可惜了南风馆在你走后就倒闭了,他家酒是真的好喝。” “那我再回去当个小倌给你偷点酒?”灯无焰打趣着。 “那我赎你出来不知道够买多少酒了,这卖身契你就慢慢还吧。”明如水悠悠地说着。 灯无焰听闻之后就浅笑着醉眼微醺地看向明如水,说是有些玩笑但是还是极为郑重地说道,“好,把我这一辈子都还给你。” 两人又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对南冥完全熟视无睹。 还真是腻歪不够。 翌日清晨,南冥去找灯无焰拜别,灯无焰已经醒来整理好就坐在昨日小院的窗边。 “昨日王爷喝了酒,今日里就让他多睡一会。”灯无焰说着,“理应是我们两个人要送别你的。” “不打紧的。”南冥说着,“我接下来就该启程了。可临走之前还有的问题想请教一下。” “但说无妨。”灯无焰摆摆手随意地说着。 “我看了看王爷现在已经是中年模样了,可你依旧是少年模样,要是哪天他老了你怎么办?”南冥其实一直忍不住在想这个伤感的问题,只是现在临走了才敢问出来。 灯无焰在沉迷了良久之后,轻笑声在空中荡漾开来。 他缓而又缓地说道,就像是经过了很多年沉淀的思索。“其实原本我能活得比他还久的,可是那几年救人的时候耗费太多元神,我此番的寿命也不过是刚刚好能陪他到老而已。我之所以劝甘木大人放手,其实不过是我自己想开了,与其拘泥于没有他的将来,不如去参与他的将来,哪怕这代价有些许的大。可要知道这世间没什么能长久的,终归有一个终点,而我觉得他值得我在这里为他停留罢了,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也就是能陪他到老了,我觉得这就很圆满,我此生已经满足了。我相信甘木大人也是,他困住那人八百年,也该有个了断。” 灯无焰抬头看了看窗外大片大片的花,那花在风中摇曳着,妖冶美丽。从南冥这个角度看过去,灯无焰就像是与那花融为一体,在花海之中微风轻轻拂过他,他在风里摇曳生姿,扑面而来的还有空气中的甘甜气息。 “在下懂了。”南冥听闻之后顿了顿说着,“时辰不早了,在下就要告辞了。不必相送了,我认识路了。” 灯无焰笑了笑,“那南公子就慢走了。我就不送了。” 南冥作别,他只是此时不忍心打破这晨光之中这静好画卷而已。 你看那罪恶之花在风中摇曳的样子,充满诱惑而又致命。可也不过是人的念头而已,这花丢在何处便沾染上什么样的灵魂,他在黑暗之中是毒药,他在光明之中是良药。 它本无罪,只是别人太喜欢把自己的罪恶强加到他的身上。 幸好他此生遇见的人,是明如水。 在一路上南冥还在回味灯无焰和明如水的故事的时候,兴许是天意巧合突然脑海中浮现过一首曾经听闻过的诗,叫做《鸳鸯湖棹歌》其中写道: 秋灯无焰剪刀停,冷露浓浓桂树青。 伯解罗衣种,月明如水浸中庭。 这恰恰好好的就是灯无焰和明如水的名字不偏不倚嵌在了里头。 许是这故事里那日明媚的阳光猛然照到了南冥身上,南冥在春天里居然隐隐有些热意,此时脑海中又浮现过这诗名倒是让人有些凉意。 这时候南冥思索一下,往哪去呢? 不如就往湖边去? 故事三 荷花1 (一) 风和日暖,夏日初显。正是日头毒烈时分,行人衣裳渐薄三三两两地在湖边调笑着,南冥此刻正寻得一个僻静地遮y避暑,随手从湖塘子里摘了荷叶罩在脸上。 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说来很是快活。 说来,南冥那日只有一个大致方向,所以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好巧不巧就来到了一处湖边。南冥现下正迷迷糊糊打着盹,脸上的荷叶突然之间就被拍打到了水面之上,激起涟漪阵阵。此时的南冥正被晒得有些不耐烦,荷叶一落太阳便直直地照在了脸上,被刺眼得一个激灵,心想着定是有人在寻他开心,脱口而出,“木春,你别闹了。” 等到话一说出口,便觉得不对。 原来不过是风而已。 木春不在。 一清醒就怅然了,记得从前木春还在的时候,夏日小憩时自己也是如此这般懒散地躺在池塘边,木春此时会悄无声息地走过来,猛地将荷叶掀开,让太阳直直地照在南冥脸上。而在南冥恼怒之前,立马递上些自己觉得新奇的事物给南冥。 南冥印象中最深的一次是,木春拿给自己一壶酒,顺手还有两个杯子,就随随便便地甩到了南冥身上,南冥被这么一甩整个人吃痛地蜷缩起来,正开口欲骂的时候,木春笑嘻嘻地把一个酒杯放到了南冥手中,缓缓地倒上了酒。 他倒酒的姿势十分特别,正常人应该是拿着酒壶用手心的方向对着酒杯斟酒,他偏偏不,他把手向外翻了过来,用手背对着酒杯缓缓斟酒。 他整个人在阳光的照s,he下,就像是在发光一般,斟酒的动作缓而又缓,漫不经心之中带着十分的悠闲懒散。 就这么个动作,硬生生给南冥看出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整个人怔住之后,就忘记了自己之前在干嘛。 木春看他怔住了之后,连忙谄媚地趁热打铁,“来来来,给你赔个不是,你尝尝,我觉得这个酒很香。” 不知为何,南冥蓦地脸就一红。就算是如今想来,虽然有阳光作掩护,脸上的烧灼感也依旧没有褪去。 从前他是悄无声息地来,可如今他却悄无声息地走了。 (二) 正想着这么怅然的时候,水面上突然传出一个女子宛转悠扬的歌声。 渐渐的,那声音就近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小舟在湖面荡开,船桨轻轻拨弄开水的波澜声,伴着那女子的声音,便觉得如同清风徐来,一扫炎热。 南冥好奇地看着,想知道这声音究竟是从何处发出来的。 只见是一个年轻女子,她一袭白衣袅袅婷婷,白衣裙摆处又是一片嫣红,她撑着船,唱着歌的样子,像极了从水中出来的荷花娉婷,不蔓不枝,出淤泥而不染。风在她身边摇晃的时候,就像是轻轻拂过花瓣一般,仿佛下一瞬她就要起舞。 “滥兮挷堇模璨龞愒螅璨荩蒎屩菅珊酰伛泷悖嫌韬酰彦で赜猓鴲伤婧雍!蹦桥踊夯撼牛油褡耍赡谴嗜慈萌瞬磺笊踅狻? 南冥十分好奇这曲子到底在讲什么便叫住了那女子。 “喂,那水面上的船女,我可能知道这曲子在唱什么?”南冥朝水面喊道,引得众人侧目。 那女子仿佛就听不到一般,自顾自地唱着。 南冥又大声重复了一遍。众人都在他身旁笑开了,这人怕不是个疯子。 当周围人都开始哄笑的时候,南冥终于意识到了,他们看不见那女子。 突然气氛一时间就尴尬起来了。 南冥故作镇定地拍了拍身上衣裳,跟旁边人解释道,“梦魇住了,各位还请不要见笑。”急急忙忙就向那女子的方向走过去。 (三) 南冥一路沿着那湖边走,追了好久,那女子可算是停了。她终于看到身后有人正在追随着她,狐疑地转过头,天真娇俏的模样,“你能看见我?” 南冥气喘吁吁地说着,“对啊,我能看见你。” “我原本以为没人能看见我了。”那女子自顾自地说着,“原来还是有人的啊。你找我何事?” “我?”南冥愣了一愣,缓了口气,差点忘了自己是要干嘛来了,“我是来问你在唱什么的?” 那女子听闻就笑了,“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这么一看公子倒是和这曲子很有缘了。” “那到底是什么?”南冥接着问道,自己其实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越人歌》。”那女孩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就是一首大家都喜欢的情歌而已。” “可越人歌不是”南冥还想问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刚刚那个是越人的语言啊,知道了,你们平日里说的山有木兮木有枝,不过是汉人的说法罢了。”真是古灵ji,ng怪,她突然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狡黠地问道,“我看公子这么喜欢这曲子,是不是也打算送给心上人呢?” “我我”南冥被说得脸一红,但是在她说心上人的时候,面前却忍不住浮现出木春的画面,欲言又止。 “看样子公子远远没有我见识过的人这么勇敢。”那小姑娘轻蔑地笑道,“这么一看公子肯定没有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心上人吧。” 南冥沉默了,理不直气也壮紧张地说道,“那那是又怎么样呢?”还是只能小心翼翼地承认着。 那小姑娘轻笑了一下说着,“那不如我给公子讲个故事,也别让人姑娘白等你这么多年不是。” 南冥自己小声嘀咕了一下,“不是姑娘。” “那正好,我要讲的这个也不是一个公子一个姑娘的。”那姑娘爽朗地笑了,“我叫菡萏,也就是荷花,公子你叫什么?” “我叫南冥。” “南冥?啊,我知道你啊,你是在收集故事对吧?”菡萏欣喜若狂地笑了,就像是终于见到了传说里的人物。 南冥越发疑惑了,为什么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总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一样,可又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这小姑娘的故事已经开始了。 故事三 荷花2 (一) 《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二) 世人皆传,这《越人歌》是说一个越人的船女,在泛舟的时候,看到了一位世子,惊为天人,缓缓将这首曲子唱出来,这世子一听就让人来译成了汉话,才有了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最后结为欢好,阖家欢乐的故事。 可其实,这事情本来不是这样的。 说是女子,不过是为了避免说出事实来让世人难以接受而已。 那其实是鄂君子皙和榜枻越人的故事。 想想也是,那时候怎么会有女子出来泛舟呢。 (三) 鄂君子皙那日不过是初到自己的封地而已,他不过是来看看这泛水而居的越人与自己到底有什么区别。 舟游而已。 可在茫茫人海中,却有人心念一动。 他在看到子皙的时候,仿佛这世间春夏秋冬四季在瞬时之间转化,沧海也化为桑田,斗转星移,天河倒悬。 他心里在碎碎念道,这世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就像是周围的灵气都在他一人身上汇聚一般,他与这世间是这么格格不入,却又好像和这自然融为一体。如何才能形容他呢?是春日里是薄醉,还是秋雨里是缠绵?冬雪和月光的银白皎洁,山风和白云的肆意飘然,不知要重复多少岁月年华,才能有这么独一无二的一个人。 可惜,不过再美,也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美如神话,远在天涯。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船夫而已。 (四) 可是不论如何,再瞧上一眼,也会心跳不止,难以抑制。 就算不能触手可及,再近一些,只要再近一些,那便是春天。 可我要如何才能接近你? 他在原地绞尽脑汁,我究竟还有什么办法去离你再近一些呢? 而那宴席眼看就要散了。 这一下子散了,就仿佛这世间的黄昏一下子就来临了,有些许缱绻寂寞。 人还是应该勇敢一次的。 (五) 他鼓足了勇气,也鼓足了力气,向着子皙拼命划过去。 他越划越快,就像是一次博弈一般,欣喜紧张刺激急促害怕激动那些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就占据了胸腔里所有的心跳悸动。 他就这样向着遥不可及的幸福和希望全力以赴,只希望那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能有片刻的停留而已。他突然想着,那人总归也听不懂,不如将自己的心事就这么杳杳地唱出来罢,总好过自己憋在心里难受。 他缓缓开口唱到,声音里包涵了自己所有的悸动深情,唱出来是这么低沉浑厚,还丝丝扣人心弦,就像是姜太公的鱼线一般,就算是没有诱饵,鱼也觉得这么悠悠然,心甘情愿被牵着走。 酥酥麻麻流过心间,激起难以平息的涟漪在水面翻涌。 他含蓄而委婉地唱道,“昭澶秦逾,渗惿随河湖。” 只是有些鱼儿这不是没有鱼饵就已经上钩了。 (六) 子皙耳闻一个声音从水面悠悠传来,是在唱什么曲子?以前从未听过,竟然听来里面是无尽相思,余音绕梁百转千回耐人寻味。 待那人缓缓泛舟从这荷塘深处出来,子皙才看清楚那是个渔夫。 他有着黝黑的皮肤在夕阳折s,he出别样的光彩,怎么看也是一个正当年华ji,ng壮的少年,唱起歌来更是动人心弦。 他那一双眼眸如同天空中翱翔过的雄鹰,死死盯着那猎物,任凭猎物如何逃脱始终是逃不过他的鹰爪。而那猎物,此刻却迷恋上了这猎人的眼神,把自己往死路里逼。 我为什么就这么想知道他在唱什么呢? 我明明应该知道他在唱什么才对,可是我又怕自己猜错了,那可真是自作多情。而那渔家的少年郎,你是故意在挑拨我的心弦吗? 你明明知道,你这么悠扬歌声,唱得这么情意绵绵依依不舍让我总忍不住多想,是我想的那个样子? 于是鼓足勇气,装作不经意,平一平自己的呼吸。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草木意 作者:二三呆 第7节 “我想知道他在唱什么。”子皙向身后的人命令着。 (七) 他终于看向了越人。越人被这么一看,差点忘记了自己还是要继续唱下去的。 于是他不明所以地接着唱了一遍。 这地方,汉越和谐共处,找到个会翻译的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重新唱的一遍被净收耳中。 用汉人的话来说,那词是这么文绉绉,“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气息在他唇齿之间缓缓摩擦着,像是墨汁倒进了清水中,本来清澈见底却被乱了心神。子皙轻轻笑了笑,果然是这个意思。 不过好在我也有这个意思。 便让人招呼了那越人过来。 只是可惜了不能听懂你的话,要是能够跟你促膝长谈想必会很有意思吧。 越人缓缓近了,又近了,子皙突然有了些许的紧张,他局促不安地搓搓自己的手,在那越人走进的时候才能细看。 那可真是好皮囊。 怎么来形容他呢,勤劳勇敢坚毅?可那眼神明亮地闪烁着,如同月色掉落在深井之中,那井水不过轻轻晃一晃,探头看水的人便被轻易地勾了魂。 (八) 你说该怎么赏你才好?把自己给你怎么样? 轻轻咳了两声,反正我说什么你都听不懂,可是两人偏偏靠着眼神,有了些许暧昧的情愫。 若是此时月光正好,就恰恰好圆满了。 正想着,那月色便漫上了河流,侵略到了小舟上,流转在两人的眉目间,温柔如水,是绝色。 风微起,夜月明,袅袅荷香袭击了整条河流,就像是这情愫袭击了两个人残存的理智。 《史记》记载:于是鄂君子皙乃揄修袂,行而拥之,举绣被而覆之。 (九) 《越人歌》主体的故事就到这里就说完了。 可是我要讲的故事可远远不止于此,我还想告诉南冥的是另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的讲述就像是突然推开了某一扇宫殿尘封已久的大门,落了满身尘埃,而转眼之间却只看见故事的主人公还在那假山石便睡着大觉正酣。 故事三 荷花3 “醒醒。”这声音的来源真是清冷,仿佛不带一丝的请噶起伏,夏日里听闻也不由得生出一股子寒意来。 假山上的人悠悠转醒过来,微微张了张眼,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觉得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可一想自己肯定是在做梦,等到定睛看到眼前这人的是谁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眼前这人,曲高和寡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鄙夷冷淡神情,可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襄成君? 嗯?似乎不是在做梦? 这人怎么就来了呢? 庄辛连忙醒过来,看着襄成君直直发愣,醒了醒神才急忙问道。“君上怎么来了?” 襄成君淡漠地扫了庄辛一眼,“寡人来看看你。” 庄辛嘴上是唯唯诺诺,心里却美滋滋地乐开了花。这冰山美人能来看自己,倒是也不妄自己最近下了这么大功夫了,可君上还是君上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供起来。 “哟,能得君上来看,是臣的福气。”庄辛永远面对这冰山的时候,都是热情大方的样子,可总在襄成君看来就是总不正经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冰美人没说话,冷冷瞥了庄辛一眼,没有过多的话说出来,看着这人的模样就来气,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本来是有事想问他的。 庄辛一头雾水,云里雾里不知道襄成君怎么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或许只对自己这样?对别人可不见得。 庄辛叹了口气,这事情总得有因有果,所以还得从一开始说起。 这事情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平白无故地招惹上了襄成君。 自然不可能是襄成君来招惹自己,都怪自己没有定力,一时间没把持住才导致现在的局面。 其实也不过是爱慕他好久了而已。 庄辛第一次见到襄成君的时候,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小大夫而已,陪在楚襄王身边而已,同期的两位都是屈原宋玉这般的大才,该如何出头才算是简单呢? 可那天只不过是平常的宴会而已,楚王设宴款待各位谋士。 却在那人群之中惊鸿一瞥,襄成君在那一堆谋士为了争宠争先恐后的时候,就干干净净遗世独立地坐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甚是清冷,如同雪地里月光照在白梅花上一般,悠悠然一段暗香浮动,真是绝色。 庄辛偷偷暗自抽了一口气心下想,这美人也真就不过如此了。 此刻心里开始暗暗寻思怎么才能把他弄到手呢?真是越看越欢喜。 那人是即将要受封的襄成君吧,楚国令尹身份尊贵,两人之间仿佛鸿沟难越,千山难平,万水难覆。 可是庄辛此时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正打算走过去敬杯小酒的时候,人家恰巧向楚王致意一番拂袖而去。 空留一缕余香,当真是让人难忘。 正欲追出去,却被楚王给叫住了。 “不知庄辛大夫可有什么高见?”楚王一脸颓废地问道,神情里甚是沮丧。 庄辛被这么突然一叫不得不就停下了脚步,只能默默看着那人背景走远。 可眼下这官还是要做的,可真是头疼。 楚王一脸郁闷委屈巴巴地说着,“当年先生说寡人不应该只顾着享乐,骄奢 y 逸不顾着国政,说这天下早晚要亡,寡人当时还嘲笑先生莫不是糊涂了,会觉得大楚将亡,可如今看来先生当真是有远见。” 庄辛此时心已经飞到襄成君身上了,听闻楚王现在来说的这件事就来气。心里默默给了楚王一个白眼想着,就像楚王你每天耽溺女色,不思朝政的样子,我要是秦国,我现在也会找准时机进攻的,这不是远见不远见的问题,而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所以自己早早便到了赵国避难,等到楚国已经出现危机的时候,楚王早已慌了神,急急忙忙地把自己请过来。 可楚王这态度还是到位的,总不能就这样放弃楚王才是,于是庄辛微微拿捏了一下稳了稳,说着,“臣曾经听闻这么一句话,‘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大王只要现下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并且想要好好地去解决改正,就为时不晚。” 楚王听闻之后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下,可依旧是一片愁云惨淡。庄辛此时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不要泼冷水比较好,口气稍微和善了一点,心下计较着若是此番能得到封赏,兴许能与襄成君有个平起平坐的机会。 于是紧接着趁热打铁说道,“大王想必是知道昔汤、武以百里昌,桀、纣以天下亡的典故,而如今虽然比不上从前,可我大楚也不止百里,这数千里山河依旧在,大王何愁不成呢?” 楚王陷入了沉思,隐隐约约有了些士气。可是也不能给他盲目的自信才是,于是庄辛接着说道,“大王想必是见过蜻蜓的,它恣意自在无忧无虑在空中飞舞盘旋,可那孩童却暗暗在田野里撒了网,就等着这蜻蜓毫无知觉地粘在网上被虫蚁瓜分而食;大王想必还见过黄雀,它与蜻蜓一样也自以为能在这天地之间翱翔,可是却不曾想人们用弹弓高高举起对准了他,晚上便落入了王孙口中成了佳肴;大王想必还知道蔡灵侯,他也不过是如同蜻蜓黄雀一般自由自在散漫惯了而已,左手是年轻貌美的侍妾,右手是如花似玉的宠妃,却不知道宣王已经将矛头对准了他。”庄辛在进行了一系列的铺垫之后,看着楚王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将要说什么,却都认同了上述事实之时,才缓缓一字一句地说着,“那大王又与蔡灵侯有什么区别呢?大王左边是州侯,右边是夏侯,鄢陵君和寿陵君始终随着君王的车辆,驰骋在云梦地区,根本不把国家的事情放在心上。然而大王却没料到的是,穰侯魏冉已经奉秦王命令,在黾塞之南布满军队,州侯等却把大王抛弃在黾塞以北。” 当真是巧舌如簧,令人哑口无言的说辞,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再看向那高位之上的楚王,本来还听闻有希望来着,却不曾想这个人还是给颗糖赏个巴掌一样,扇得人连糖都吓得赶紧咽了下去,生怕被扇飞出去了。 最听不得的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有人来指责他。 可这个人说出来的话让人无法反驳,不禁冷汗直流。 可也不能把这人怎么样,越是这样的时候就越是要保留人才了。 “庄辛大夫所言极是,之前是寡人做错了,不如寡人就赐与庄辛大夫阳陵君的爵位和淮北封地,大夫就这样为寡人效力如何?”楚王谦逊地说着,似乎是诚意悔改的样子。 这可正中庄辛下怀。 这样就离那个人更近一步了,一看那冰美人冷漠傲慢的样子,还是离他更近一些好,至少在名分上要与之相称才行。 “多谢大王。”庄辛美滋滋地就拜了一拜。 “今日还有襄成君的封君大典,阳陵君不妨一起去看看,也好熟悉熟悉如何?”楚王像是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说道。 愣了一愣,再一次正中庄辛下怀。 “好。”庄辛紧接着美滋滋的说着,这事情居然比预想之中的还要顺利。 于是那天在那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湖面,暖风熏得游人醉,正是应了这大好时光,大好光景。 那日里,既然是大封,自然是热闹非凡的,丝竹笙歌不绝于耳直上云霄,大夫们环抱着钟锤围绕着襄成君,那声势浩大得就像是什么举国同庆的喜事一般。 庄辛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着襄成君,透过人群远远地看到了襄成君,他立与河畔之滨着一袭翠绿华裳,腰间佩着一柄玉剑,人玉相衬相辅相成,有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本来翠绿色就比较清冷,可如今配上这么个人一袭冰霜倒是颇为好看。 他在人群之中甚是打眼,当真是举世无双。 恰巧这时候那些县令们拿着木奉槌开始大声呼喊,“有谁能够渡襄成君过河的?”似乎是封礼当中的一项礼仪。 庄辛一想,这恐怕是个绝佳的时机,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自己便穿越过人山人海茫茫一片,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来到襄成君身边。 那人好端端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待庄辛在真正近距离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才发现这人比远看更加风华绝代。 庄辛看着那美色都不由得愣了片刻,身体麻木无比地行了礼,拜了谒,仿佛全身血液都被冰冻住一般,平日里的巧舌如簧在这一刻仿佛就如同失语了一般,大脑里白茫茫的一片就如同这水面一望无际水天相接这世间就只剩下了襄成君,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缓缓起身,脑海里思索了好一会儿,愣了半天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直抒胸臆的话,他紧张地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皮开口说道,“臣下,想握一握君上的手可以吗?” 庄辛与此同时慢慢伸出了手。 故事三 荷花4 巧舌 襄成君听闻之后,那张长年不化的冰山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丝异样的神情,他有些许的讶异,有些许的疑惑,有些许的不屑。 襄成君就这么伫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细细打量之下只看到这人年岁大约是微微年长于自己,他或许平日里不拘小节,这身衣裳看起来邋里邋遢的样子,额前的碎发略微遮住了这人的眼睛,目光被他脸上那层青色的胡茬全都吸引过去,使人忽视了那人其实本身眉目英俊,要不是因为这封礼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才能进来,襄成君真该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有个正经营生,现下看来这不过是个轻浮浪子而已。 他刚刚在说什么,似乎是问他能不能牵一下自己的手?似乎是因为丝竹声太吵闹听岔了,可眼前那人的手就这么定定地伸在自己面前,好像自己又没听错。 襄成君此时面色就突然沉了一下,这人怕不是来寻自己玩笑的,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维持着一贯的淡漠疏远,就沉默了。 那人手还这么伸着,襄成君却迟迟没有动摇。 许是微风荡漾着,两人之中有一丝丝的尴尬。 庄辛也是好不容易才从这种尴尬之中抽离出来,不过好在平日里也是大大咧咧惯了的人,也不在乎这点颜面了,这冰美人的态度也着实是在意料之中,只怪自己一时冲动话也没想好地就脱口而出了,这下好了第一印象就这么毁了。 庄辛自己尴尬又讪讪地缩回了手,自顾自装作不以为意地在河边洗了起来。 襄成君用余光瞥见他洗手的时候,心里在默默反思是不是自己做出来的事情有一丝丝过分了,这人虽然轻浮,但似乎也是出于好心,有些于心不忍正欲说什么,却被庄辛给理直气壮地打断了。 庄辛根本就不是那样大度的人,那咄咄逼人的架势在他冷静之后又回来了。 他洗完手之后朝着襄成君碎碎念着,“君上可曾听闻过鄂君子皙和榜枻越人的故事?” 襄成君愣了愣,怎么这人就打算开始说教了,还来不及反驳便听着这人滔滔不绝。 紧接着这人说道,“鄂君子皙是楚王胞弟,越人不过是小小一个无名小卒而已,当且在越人吟唱过《越人歌》之后,子皙尚且能与越人交好,春风一度,而如今君上看看,君上虽然高贵但也不及鄂君,而君上再看看臣下,臣下虽然地位低微,但也不及越人低微,他们尚且欢好,而臣下又为何不能?”庄辛这气势滔滔理直气壮的模样,真的是无法让人反驳,自己委屈巴巴小声嘀咕着,“臣下也不过是想牵一下君上的手而已。” 还真是理不直气也壮。 襄成君在听完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自己也不知道该反驳什么才好。其实庄辛早就预想到依旧这冷美人的性子,怕是一个字都不会多与自己辩驳的。 果然襄成君淡淡开口说着,“从前我年少之时,也曾因为姿容受到长者的称赞,却从未受到如此突然的羞辱。从今以后,我将以少壮者的礼节,恭谨接受先生的教诲。” 说着就把自己的手给缓缓伸过来了,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握起来的时候并不是想象之中的那样冰冷,而是如同玉一般触手生温。 这人真是,一眼看穿自己想要的东西,宁可委屈一下自己,也决不多于自己耗费唇舌半个字。干干脆脆地就像是一把冰刃cha在自己心上一般,虽然致命可是在冰刃化掉的瞬间却找不到凶器存在过的痕迹。 还真是致命。 自从那日过后,庄辛就郁郁寡欢闷闷不乐,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萎靡不振每天游手好闲地就等着封爵之后,搬到封地去住了。 他在封爵那天,用眼睛仔细找过每一寸土地,不肯放弃每一个角落。 那人,没来。 那天远远不如襄成君受封时候那样艳阳高照,在封礼结束之后甚至有了些许的雨意,那雨声最开始微微敲打落在窗沿上,渐渐形成一股大势来势汹汹就就要将这世间淹没,庄辛就算是受封之后也未见得有什么惊喜神色,他只是淡漠地想起,或许这夏天就要过去了,自己是时候该离开了。 说来也是好笑,本来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自己却念念不忘到现在。不过好在,一切事情还来不及发生,就已经结束了,再是惊鸿一面也能因为岁月的不断流逝而渐渐成为回忆,这一生之中还能见到许许多多的人,或许就这样的不值一提吧。 而此时好歹自己这里在下雨,那人那里也在下雨,那就微微赏一下雨吧。 襄成君今日原本是打算去为庄辛的封爵道喜的。 可只要一听闻那人是自己封爵当天那个轻浮的浪子,突然间就改了主意,他淡淡地跟身边的小厮说着,“今日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去了。” 小厮一听闻也就什么都不讲了,自己主子这个淡薄性子又记仇也不会再去讨个没趣的,便应下了。 “那可要送些什么?”小厮小心翼翼地问道。 “送些什么”襄成君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转而平淡地说道,“那就不必了。” 襄成君也是就这么想着那天的场景,不知为何有些恍惚,好像印象里从前也有这么一个人说自己好看来着,可那人在自己动心之前默不动声地就离开了。 现在想想,那人虽然看似轻浮但是却很诚恳。 好像过了些时日之后,自己居然对这个人印象有些改观了。 襄成君好像是想起什么来,突然朝身边小厮问道,“可曾知道阳陵君是为何受封的?” 小厮突然间被一问就激灵了一下,唯唯诺诺地就答道,“那日听闻是因为那阳陵君在大庭广众之下巧舌如簧指责了大王骄奢 y 逸,不思国政,大王非但没怪罪他,还给了他爵位封赏,其余的小的也不清楚了。”自己倒是什么都不知道,身边人倒是对这个人了如指掌。 或许是因为庄辛总来襄成君的府邸门口晃荡打探军情的缘故,这些小厮才知道的这么清楚,自己也不是不知道这人隔三差五就来这边晃一次。 现在看来倒是个痴人了。 可如今听闻这人就要去淮南了,突然有一点舍不得,明明就只是匆匆一面而已。现在仔细想来那人也是鲁莽轻率但却有着一腔热血果断勇敢,犹记得那日里风和日暖那人把他的一时冲动与榜枻越人作比,世人都知晓那《越人歌》的故事,可现在想来他这作比倒是有些意思了。 生动贴切,与自己和他有几分相似,倒是令人念念不忘,难怪那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也可以得到一块封地。 想到这不由得想起那《越人歌》里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也是亏得他在这个短时间内找到这么个让人无法反驳的例子,倒也是个妙人。想到这里的时候襄成君突然反应过什么来,怎么这白日里偏偏平白无故就想起他来了。 自己莫不是因为这样就动了心? 襄成君低下头笑了一笑,把身边的小厮都惊了一惊,他家这位君上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小厮只听闻那襄成君说了一句,“还是给阳陵君准备个贺礼吧,至于是什么的,我亲自来准备。” 这才有了开头那幕。 襄成君去找庄辛的时候,发现他正在日头之下做着春梦,可还是忍不住要打断他的美梦,在那人睡着的时候襄成君这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这个人的五官,发现其实就是邋遢了一些,倒也算得上是英姿潇洒,风流倜傥。 忍不住叫醒他,可自己脸皮实在是薄,东西还没送到自己就先跑了。 庄辛被叫醒之后,正一头雾水着,突然自家小厮就送进来了一个木盒子,那木盒子不加装饰甚是素净,倒是能看出来是极好的木头。 “君上,这是襄成君托我转交的。”小厮一板一眼地说着。 庄辛倒是脸上先是一阵狐疑,眉眼的笑意确实无法收敛,他欢天喜地结过了那盒子,正要打开的时候,发现那小厮也好奇地往盒子里看,不由得佯装生气说道,“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 待小厮一脸不情愿走开之后,庄辛才偷偷打开看了一看,心里也好奇这大美人会送什么宝贝来。 打开来,庄辛忍不住拍手大笑。 原来是一截红豆枝,盒子里还有几枚零散的红豆子。 这是告诉自己,“枝”(知)了。 原来以为这大美人不会动心的,现在看来也不是没动心啊,就是脸皮有些薄罢了。 这时候大美人心里想着大概这个人已经打开看过了,寻着时间掐着点就这么出现在了门口,长风拂过,他就这么笑意盈盈地看着庄辛。 庄辛被看得失了魂,原本以为这人不笑就已经勾了三魂,现在一笑便就失了七魄。 看着那人白衣胜雪翩翩然伸出手,温柔地说道,“我也想握一握阳陵君的手,不知道阳陵君可否愿意?” 故事三 荷花5 “后来呢?”南冥看小菡萏不讲话了,自然想着这故事就这么完了。 “后来自然是皆大欢喜了,故事书里也就只到这里为止了,剩下的都是给世人的悬念了,我听闻最后两个人过得挺好的。”小菡萏仰着头说着,脚不断的在拨弄着水,头偏过去看向了远方。夕阳中,她的神色有些令人琢磨不透,“或许是因为过得不好,但是世人希望他们过得好故意这么说,也或许是因为他们本身过得很圆满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下一瞬间小菡萏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活泼爱闹,气氛本来有些沉寂了,在这一拨弄下又开始生龙活虎,“那大哥哥现在可曾打算和自己心上人说明白了?” “我,我其实早就想跟他说明白了。”南冥在想起木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脸一红,他其实想说过很多次了,一次是木春在月色之下迎着月光发呆的时候,一次是木春给自己缓缓斟酒的时候,一次是木春在下着冬雪的早晨说觉得好冷围在火炉边打盹的时候,还有很多次,很多次,数不清的日子里,南冥曾经无数次动过心想要说出来。 可每一次,每一次都被木春不经意间就打断了,南冥现在心里却突然明了之后是如同夕阳一般的落寞,“我在想跟他说明白的每一次,都被他不经意地打断了。” 小菡萏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伤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其实是一种拒绝吧。”南冥低下了头,在夕阳沉闷的背景之下,虽然只能看到他的侧影逆着光,但他似乎是在叹气。 小菡萏摇了摇头,“或许不是的,他或许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你而已。” 南冥笑了笑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家家的什么都不懂。” “不,大哥哥,是你不懂。”小菡萏极为正经地说着,“大哥哥,你可能不知道对于我们这些草木而言,都会有荣枯的,有道是,‘草木本无意,荣枯自有时。’他也许是早晚就要尽了,所以才选择了不回应和离开。”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草木意 作者:二三呆 第8节 南冥听闻之后更加好笑,甚至有些轻蔑和自嘲,“你菡萏知道他是什么吗?木春木春,合起来可不就是椿吗?‘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这书里都明明白白地写着,他能活好多好多个年岁,他都还没到白发苍苍的时候,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去?你不用安慰我了,他就是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而已。” 小菡萏在听闻之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我跟他发脾气了,他受不了才走的。”南冥不以为意地说着,他看似漫不经心,可实际上有些心如刀割,“他离开之前我们吵了一架,其实不过是因为那天上元灯节我只想着呆在家里而已,他非嚷嚷着要出去看热闹,我说他要去就自己去,结果他那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我原以为是他故意作弄我,一天还好,两天,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我开始慌了神,我开始想要出门找他,却在醒来的第一天就在床头发现了这个东西。” 南冥把自己的那枚櫔拿了出来,那东西在手中发着幽微的光。 小菡萏在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就惊了一惊。 小菡萏只不过在传闻里听说过这个东西,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能把这个东西借我看看吗?” 南冥看着她好奇的神色,大方地就递了过去。小菡萏就像是接过圣物一般双手捧着,仔仔细细地把玩欣赏着。 良久她开始缓缓说道,那口吻像极了在娓娓道来讲故事的人。 “南冥啊,我曾经在草木界里听闻过一个传说,说是在历皃山有一颗神木,他结出来的果子叫做櫔,食之不忘,但是这个果子有两种妙用,一种是吃了之后有些事情这辈子就不会忘记了,一种是不吃这个果子,而用它来存储别人的记忆,最后去历皃山找到那棵神木,那棵神木就可以实现那个人一个回忆里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但是是有代价的,回忆收集地越多那个许愿的人受到的反噬越小,而最有效的回忆,就是去收集别人的故事。我听说这世间有许许多多的人在不断地收集故事。” “你知道这个代价,对吗?”南冥此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不尘那棵神木的代价,心中已经开始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了。 小菡萏咬了咬唇,欲言又止,“你真的想要知道?” “我想要知道。”南冥定了定心神,郑重地说道。 “我听闻,是将这个人锁在一段自己时间的循环之中,他的回忆在他身边再一次上演。就如同一场梦一样,在回忆结束之后,那櫔就会再一次出现指引这个人去不断地收集回忆,最后再去见到这棵神树,他会依旧让人做出选择,是不是再次回到那段回忆之中,于是这样反反复复,直到耗尽那个人所有的寿命。当然在回忆之中,那寿命是停止的。可生命从出现那櫔的那一刻就又开始计时,直到又回到过去。” 南冥听闻之后怔住了。 “我从未听闻有哪一个人,可以从回忆里跳脱出来的。我只是听闻这世间有许多人,甘心溺死在那回忆里,也不肯外前再走走。他们反反复复地活在回忆之中逃避着一切,直到老死也心甘情愿。这神树狡猾就狡猾在,他明明知道那些人会反复回去,还会顺带把他们的记忆重置在櫔出现之前,这样好让他们一直陷入无尽的循环。”小菡萏说着。 “可万一他们在收集的路上也遇到你这样的人,能够将这些话说得明明白白,那不是就前功尽弃了?”南冥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问道。 “可南冥你要知道,他们在找寻路上会遇到无数人,他们在不断循环的过程中,总有一世会知道这利弊,可是还是有人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们会无数次做出相同的选择,就算是有些许的动摇,也会忍不住再重来一次,再重来一次,再重来一次。”菡萏轻轻叹了口说道,“我也没办法知道,你这是第几次重来了,只能肯定的是,如果你醒过来时候,身边就有櫔,那一定不是第一次了。” “可我还这么年轻,想必也没来得及重来几次吧。”南冥心里还在想着,或许再重来几次也是可以的。 “这是根据收集故事的快慢来定的,也许你收集地很快,就算是重复了很多次,也不过过去一点点时间而已。”菡萏又幽幽叹了一口气,“所以你可能活了很多年了。” 这怎么说,一时间让人无法接受。 不过有一点这菡萏说得对,其实有许多人就是这样陷入回忆之中难以自拔,不肯再向前多走一步,他们借此来逃避接下来的人生,一生在回忆和找寻回忆里念念不忘,碌碌无为以此终老。 甚至就在刚刚,南冥还在想着自己没有重来几次,还想着再一次重来。 “但是也有许多人倒流回去,不过是有些遗憾来不及而已,想要篡改遗憾而已,可是他们不知道消除了记忆的他们还是会和原来做出同样的事情,让回忆再一次上演。最后结果还是没能改变。”小菡萏也是颇为遗憾地说着,就像是为这些人心痛一般。 “可是就这样的神木,也能叫做神木吗?”南冥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就这么问了出来。 “当然算了,他是可以帮人实现愿望的大人。”小菡萏虔诚地说着,“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有代价的,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光许愿就能实现,那种不切实际的东西叫做幻觉。” 这番说辞倒是一语中的。 “所以想来,我大概是一开始就去找了那棵神木然后就陷入了回忆之中,我一直觉得遗憾的事情其实在不断重演吧,可是每一次都想着要重新再来一遍,就这样出不来了。” 南冥在说出来的一瞬间,突然就看开了。 “那你还打算继续去找历皃山吗?”小菡萏看着南冥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顿时就放下心来,她其实不太希望人有太多的执念把自己陷入一个轮回。 可南冥却点了点头,他说道,“我还是希望能在见到木春一面。” 小菡萏听闻就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劝半天依旧是这个结果,她原本以为这个人与其他人不一样的。“你说你们人多好啊,能被许许多多人看到,听到,感知到,而我们很多都是孤孤单单的样子,没人看到,没人知道,没人感知到,没人能够跟我们说说话,可是你们不同啊,你们从繁华热闹之中来,到俗世尘埃里去,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困在一个根本没人见的回忆里?”她搞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这个人还是这么说。 “正是因为你说的这样,他这般孤独,我才想着在自己的回忆里尽可能地陪他圆满着。”南冥说出口就愣了愣,原来自己是这样的。 “是因为你爱你自己胜过爱他吧?”小菡萏不屑不掩鄙夷地说着。 “不,只是因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而已,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南冥淡漠地说着,仿佛这事情与自己无关一样。 故事四 忘忧1 (一) 自从菡萏在跟自己说完历皃山到底有什么的时候,南冥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他到底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个而已,在他决定去寻找历皃山神木之时,就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他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木春不可能回来了,他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只是自己不愿意相信而已。 可是木春,你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我的梦里了,有人说过,当你很思念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如果有回应就会出现在你的梦里,可现在你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你该不会因为我太久没有找到你,然后你把这些事情都忘记了吧? 南冥突然间有些茫然。 他突然想起小菡萏的那句,“草木本无意,荣枯自有时。”难道真的如同小菡萏所言,木春其实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了,所以才不管怎么样都找不到。 可不应该,木春应该也是上古的神木,寿命不该如此短暂。 正这样边走路边想着,突然南冥就像是撞到了什么一样,可是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总感觉是真实撞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可是空荡荡的又让人觉得或许是错觉。 (二) 等到南冥晃晃悠悠地走到街上的时候,才发觉不对劲。 这街上的人,为什么都是模糊的,人人脸上的五官都像是被擦去一样,仔细一看不止五官,甚至衣服连颜色都没有,这街上明明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可是又感觉是如此虚空。 南冥本应该害怕,可是却觉得这个感觉似曾相识,在莫名的熟悉之下竟然也不是这么害怕了。 等到南冥反应过来,才发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叫做回忆。 回忆中不重要的东西,只能模模糊糊隐隐约约记住一个轮廓,而重要的东西只能越发清晰,而自己因为身处其中却浑然不觉,现在难道是误打误撞地进入了别人的回忆? 这情形或许是第一次遇见,或许以前也遇见过之后忘记了。 可这是要怎么出去呢? (三) 这与南冥自己的回忆差别十分地大,至少南冥的回忆里木春始终就只是出现在南冥自己的小破茅草屋而已,从来没有到过镇上。 仔细想想,这或许是自己本身的抗拒才会导致木春最后非要去上元灯节自己不愿意去才导致了木春的离家出走,自己踏上了寻找的征程。 那是为什么会抗拒上元灯节和镇上呢? 是因为那天发生过什么才对,不然自己不会这么没由来地就开始排斥,可是别人的梦里总归是有镇上行人穿梭不断,这样的感觉让人觉得非常的不真实。看来这回忆的主人是一个突破口,可是要怎么找才能找到这回忆真正的主人呢? 就在犯愁之间,南冥突然看到了一个人,他有着清晰的轮廓,不仅仅是五官面容,甚至连衣裳上的细节都清清楚楚,头发丝都清晰可见。想来不可能是回忆了,若是回忆能到这一步,不知道该有多少执念。 南冥打算去和这个人搭话,看看能不能出去。 这人衣饰考究,腰间佩玉,似乎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公子,请留步。”南冥脱口而出喊道。 那人听闻之后狐疑地停下了脚步,歪着头仔细打量着南冥,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似乎是确定了这个人自己不认识一般,缓缓开口说道,“公子是在叫在下?” 南冥点了点头,“我想知道这里该怎么出去。” 富家公子听闻之后释然地笑着,“公子原来是迷路了,公子是要去何处?在下倒是对这个地方极其熟悉,可以给公子指指路。” 南冥此时倒是陷入了沉思,在回忆境中的人是不知道自己身处回忆的,自己该如何说明才能说清楚,恐怕就连回忆的主人也不知道该如何逃脱出来,更别说一个外人了。 南冥想了想,或许之前进来的地方能出去,于是说道,“我想找城郊的一片树林,那是我来的地方。” “城郊树林?公子莫不是寻在下的开心,这附近的城郊都是小镇村庄,地势一马平川,最近的树林朝北走也离此处二三十里。”富家公子笑着说,看着这外乡人倒是好脾气。 南冥怔住了,自己是往南边来的,“那南边可曾有树林?” “南边?南边是城镇啊。”富家公子似乎已经是没了耐心,已经有抬脚要走的架势。 南冥一想就犯难了,这下子不好了,出不去了。 许是看到面前这人太久没有动静,那富家公子倒是礼仪周全地说,“公子若是没有旁的事,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便拂袖而去。 难道自己不得不在这个地方看完整个回忆才能出去? 可是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进来呢? (四) 正转过头之时,南冥又看到一个面容清晰的人。 这个人唇红齿白明眸善睐的模样,眉目如画甚是好看,倒是比女子还要弱柳扶风。 南冥蹙了蹙眉,心下暗自思忖着,如果说刚刚那人是回忆的主人,那这个想必就是这个人重复回忆的原因了。 那人看样子是一个酒馆里的老板,正在核算着账目。 可也没见得这两个人会有什么交集,这可真是怪了,一个富家公子会为了一个酒馆老板来回忆一些东西?刚刚那富家公子似乎才前脚从那酒馆里出来,与其就这样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南冥朝着那酒馆走去。 (五) 刚进酒馆便有酒香从四周攀爬过来,随意侵略着来人的嗅觉。 确实回忆里会存在一些令人记忆深刻的味道,想来这个是那富家公子回忆里印象深刻的味道,酒香醇厚将这个小店紧紧包围着。 老板眼见有人进来,抬起头便问道,“客官需要些什么?”待看清来人就微微怔了一怔,“异乡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南冥没想到这老板会这么问一出,不知是有意还是偶然,这人似乎是知情又似乎是不知情。 南冥顿了顿,老老实实地说道,“偶然进来的,现在我在这城中迷了路,走不出去,不知道老板可否指个路?” 两个人就这么打着哑谜。 老板眼见着,思索沉吟了片刻,才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开口说道,“公子不妨里面请。”匆匆忙忙麻利地闭了店,请这异乡人坐下。 (六) “公子从何处而来?”老板缓缓给南冥斟上了酒。 “外面来。”南冥接过了酒,却没有喝下去,指腹在酒碗边缘摩挲,像是在犹豫。 “公子叫什么名字?”老板缓缓给自己斟上了酒。 “南冥。”南冥轻轻把手从酒碗边缩了回来,丝毫没有要喝的意思。 “你也是去过历皃山的人,对不对?”老板自己喝了一口,才犹犹豫豫开口问道。 “是。”南冥现在越听越疑惑了,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反应过来,“难道你才是这回忆真正的主人?可你为什么会知道这是回忆?” 老板沉默了一会,算是默认了自己才是这回忆真真正正的主人。“这件事说来是机缘巧合。” “什么机缘?”南冥眼见老板也没有打算隐瞒的意思穷追不舍道。 “我在上历皃山的过程中,机缘巧合遇到了另一棵神木,叫做帝休,他又重新给了我一颗櫔。”老板淡淡地说着,“所以我用了两颗櫔,一颗用来进入回忆,另一颗服之不忘。我能记得所有事情,还能回到过去。” 这可真是奇闻了。 “大概是因为所有有櫔的人都可以共通,你才会误打误撞进入这里。”老板紧接着喝了一口酒。 “那我刚刚看到那个人就是你的执念?”南冥抓住机会赶紧把自己能想到的东西赶紧问出来。 “嗯。”老板淡淡地承认道。 “既然你能记得,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南冥有一丝焦急和忧虑。 “就快了,我想三日后,他成亲的时候你就能出去了。”那老板说着,云淡风轻不痛不痒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有一些许的遗憾和无奈,“我也只能回忆到这里了。”落寞地喝了一口酒。 “为什么是成亲的时候?”南冥讶异道。 可是这个问题老板却没有再给回应。 “你这执念可真深,我看那人在你的回忆里,连发丝都清清楚楚,也亏得他衣裳上这么繁复的花纹你都能记得住。”南冥一边听着自己能出去心中松了一口气,一边想起什么由衷地赞叹道。 “我哪有这么好本事?”老板轻蔑自嘲地笑了笑,突然面色就y沉下去了,“只是因为,我把他本人也给抓过来,困在了我的回忆之中,才会有这么ji,ng致罢了。” 这话一说出口,南冥不由得脊背后传来一阵阵凉意。 南冥从未听说过有人可以把其他真真正正的人困在他的回忆里的。 “你你为什么要把他困在这里?”南冥被吓得结结巴巴地问道,整个人现在有些害怕。 老板此时看向了南冥,他目光y沉凶狠,像是来自黑暗深渊之中莫名贯穿的恨意直直地想要将人吞没,可是眼底里又像是受伤的猛兽一般透露出无尽的悲伤。 “只是因为,我恨他而已。” 南冥在还没来得及听闻接下来的话,便在酒香之中沉沉睡去,他明明一滴酒都没有沾。 他在睡梦之间,恍恍惚惚是看到了整个故事。 故事四 忘忧2 忘忧2 (一) 好像就是很久远的回忆一般。看样子是酒馆老板的回忆,说来有些事情就很奇怪,有些时候的回忆不知道为何,明明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可回忆起来却偏偏是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所以这下子,南冥也不知道自己是处在谁的视角回忆的,只是能肯定的是,在这个回忆之间没有人能看见自己而已。 自己就像是孤孤单单的魂魄飘荡在这上空,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二) 故事的开头,庭院ji,ng致典雅,山水环绕,处处是繁花似锦落花流水,这似乎是个大户人家。 老爷从那山水庭院里缓缓走出来,他和别的富贵商贾也并无什么不同,如同饭桌上做不好的红烧r_ou_在各种加工处理之下隐隐透露出ji,ng致,可不管如何依旧掩盖不住一身的油腻,让人吃了之后不得不吃些什么东西解腻才是。 那老爷像是刚刚谈完生意回来的样子,跟家人交代完什么就直接走进了这个院子里。 这么一看这个院子倒像是单独搁置在府邸之后,虽然能看出来是这个府邸的一部分,可是与府邸中心相隔甚远,虽然ji,ng致可如同壁虎的尾巴一样随时可以舍弃,因为这时候南冥才发现,这院子里没有一个下人。 这老爷闲庭阔步地就走进了这院子里。 那假山后面躲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看不出具体的年岁,只是觉得年纪尚小或许才十一二岁的样子,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听闻那老爷走进来,整个人如同森林之中警觉的狐狸,立马就溜到了假山之后藏起来,整个人浑身止不住的颤栗。 细看来,这小男孩虽然是个男孩子,可身材娇小玲珑,整张脸也不过如同巴掌般大小,小巧的鼻子,许是还没长开隐隐约约可见鼻梁,两片唇红得如同姑娘抹过的胭脂一般,说是樱桃小口也不过如此,最灵动的还要算那眼睛,皓月繁星尽收其中,只不过他现在那双眼睛里都是惊恐的神色,长睫毛因为颤抖不停地拍打在脸上,倒是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倒是比女孩子更好看。 看样子是初春还有些许凉意,可这孩子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春衫,若隐若现地能透过那春衫看见他苍白的皮肤,他那皮肤上隐隐约约有鞭痕泛着红,兴许这孩子的颤栗是冻的或者是痛的。 可随着那老爷每走进一步,这孩子的恐惧就加剧一分。 老爷如同豺狼虎豹般贪婪的眼神死死盯住了这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修儿,修儿,你就不要躲了,我都看见你了。”那老爷说着,不知为何就连南冥自己也被那老爷表情吓到了,那双眼睛里的欲望都要满溢出来了,让人不寒而栗。 南冥不知为何此时也在默默祈祷着,这小男孩千万不要被这老爷找到了。 可往往事与愿违。 那小男孩最终还是被找到了,那个老爷二话不说,就径直把小男孩扛在肩上大摇大摆进了里屋,期间小男孩不停地在哭喊在求救,可是这万籁寂静没有一个人回答他,没有一个人救赎他。 不一会,那小男孩的哭喊声小了下去,就像是鹦鹉被割去了舌头一把只能无力地叫喊着,却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南冥这才意识到,这个男孩子,就是酒馆里那位弱柳扶风的老板。 他原来,是一家大户人家的。 (三) 而在府邸里的另一边日子也不见得就有多舒适。 那是这户人家的少爷正在被夫人训斥,想来是他的母亲。 这个夫人也同样是容貌迤逦端庄大方,看起来以前应该也是琴棋书画无一不ji,ng的大家闺秀,就算是训斥也格外温和轻声细语地娓娓道来,好像是在训斥这孩子又往后山跑。 “都说过多少次了,乐以你不要总去后山,若是哪日里遇到了你爹,他可是会生气的。” 那孩子听闻之后耷拉着脑袋,“孩儿也只是好奇后山有什么而已,爹爹总去又不陪着娘亲,孩儿去看看而已。” 夫人就又想着呵斥,可听闻这孩子的解释之后不由得将所有责怪转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又温柔又无奈地轻声说着,“那后山什么都没有,怕你迷路,下次不要去了。乖,答应娘亲。” “嗯。”那小小浑圆的脑袋郑重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那孩儿背书去了。” “乖,去吧。”夫人欣慰地笑了笑,在那孩子欢喜地跑出去之后,神色有些怅然。 这院子里又有谁不知道老爷有一个嗜好就是养,金屋藏娇一般将这些收纳到后山,只是有一点不敢告诉别人的就是,进去这么多,从来没有一位出来过。下人们也都说,其实每日里送去的饭菜,也最多不过是一人饭量而已。夫人自己倒是心知肚明,毕竟掌管着整个家的开销,多个人少个人的都很清楚,她心里也明了这老爷喜新厌旧,当发现这渐渐开始长大的时候,就会谋划着如何杀了他,好接纳新的。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又只能噤若寒蝉。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草木意 作者:二三呆 第9节 这么多年,夫人和老爷之间倒是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默契,一个不管,一个不问。 可如今眼下乐以这个孩子越发调皮捣蛋,不知道是听信了什么风言风语,最近突然对后山有了兴趣,那地方可不能去,不然就会打破多年来小心翼翼维系住的平衡。 “你盯着少爷,让他不要再往后山跑了。”夫人这么命令着。 (四) 有时候越是欲盖弥彰,就越能激发探索的欲望。 明令禁止又有什么用,还不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其实他也不过是听说,那后山里有个小仙童,只有有缘人才能看到,刚好近日里在读一些志怪逸闻,心痒难耐想去看看而已。 正是月色正深时分,打更的更夫走墙边传过子时已到的声音,乐以一看这院中灯火已经熄灭了,下人们都已经睡着了,便悄悄穿上衣服带上火折子一个人往后山跑去。 月色正好清明,幽幽温柔地笼罩在了府邸上方,风平浪静就像是什么动静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只有一个人撒开丫子往后山跑的身影。 (五) 乐以到后山的时候,原想着是一座山而已,却不曾想这地方原不过是自家的一座庭院,不由得一阵失落。 哪有什么小仙童,都是骗人的。 正懊恼着打算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有人从那院子里走了出来。乐以被这声音惊得一跳,想到莫不是有下人要把自己抓回去吧,一想到回去还要被母亲呵斥,就不由得一阵后怕,听到声音就赶紧找地方藏了起来。 幸好这庭院大门足够大,自己只要躲在墙角处就可以不被发现。 仔细一看,那人不是别人,不正是自己许久没见的父亲? 那人美滋滋心旷神怡的样子,就像是真的得道升仙了一般,不由得让乐以怀疑这后山之中是不是真的有个小仙童了。 看着他父亲远走的背影,乐以偷偷摸摸就溜进了这个庭院。 (六) 庭院之中有小桥流水,在月光之下泛着波光粼粼。 而在流水之间,静静地就伫立着一个人,月光笼罩在他的身上,皎洁如霜。他长发静静的披散开来,衣裳松松垮垮,看起来甚是憔悴,此时看来过于凄美了。他就如同那月光一般明朗温柔,可又如同月光一般稍纵即逝。 乐以推开门之时看到就是这一幕。 他此刻是真的相信有小仙童了,这不就在眼前,就算他不会仙术,也在这一瞬间让人觉得是天人下凡。 那小仙童看到有别人来的时候,突然露出了讶异的神色,在看清楚不过是一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孩童之时,突然放下了警惕,嘴角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甚是狡黠,来者却没有能注意到。 他只是看到小仙童朝自己招了招手,不需要任何言语自己就不由自主地朝着小仙童走过去了。 (七) “喂,你在干嘛?”乐以怔怔地问道。 “我在沐浴。”小仙童一字一句地答道。“用月光。” “用月光能洗干净什么?”乐以听闻这个出尘的答案觉得这人可真是有趣。 “罪孽。”小仙童一本正经地说道。 “仙人也会有罪孽?”乐以还是很糊涂,不明所以。 那人笑了笑没有回答乐以的话。 两人就这么在长久的沉默赏着月色,乐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小仙童是根本不想开口说起话题,就这么沉默了良久。 “我明天还可以来看你吗?”乐以痴痴地问道。 “你要等你父亲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来看我。”小仙童目无表情地说着。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我再来看你。”乐以欢天喜地地说着。 说完便拜别了小仙童。留下小仙童一个人站在原地有些怅然,原来在他这个同等的年纪,也会有如此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人存在。 可是,怎么就他一个人过得格外清苦呢? 故事四 忘忧3 岁月从容不迫地流逝着,那孩童早已长成了白衣胜雪的翩翩少年郎。 最是人间好绝色,也不过此般年华。 乐以在这么多年偷偷留溜到后山之后,渐渐明白了许多事情。原来小仙童不是小仙童,他只不过是自家父亲的其中一个叫做萱修的而已。他也渐渐知晓了,如果他长得过快,自家父亲就又会招募新的养在这山中,所以这些年萱修吃得越发少了,明明是十六岁的少年却骨瘦如柴看起来不过十一二三岁的模样,格外让人心疼,这自然不是长久之计,他总归会长大的。 可是乐以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中,自然是舍不得他死的,但是也不舍得他离开。 两个人就保持着相应的默契,谁也没提这件事。 而这天月色正好,就像那天误打误撞的时候一样。 萱修也是像那天一样,定定地站在小溪之中看月色撒下来,乐以看着他有些出神,“我记得那天你跟我说,你是在洗罪孽,可是我不明白这么多年你究竟有什么罪孽要洗的,怎么看该洗罪孽的人都不是你。”乐以神色有些一言难尽,他看不懂这个人究竟心里怎么想的,就像是深山里永远不会散开的雾一样,不知道后面是鹿还是狼。 如果说美丽也算是一种罪的话,他确实罪孽深重。 萱修听闻之后笑了笑,那笑容十分妩媚里是三分轻佻七分妖娆,本该干净的少年不知怎么就染上了风尘,意味深长地说着,“罪孽不罪孽的,由我自己说了算,有些事情只要一旦做了就很难再回头了。” 乐以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实际上认识这么多年,乐以很难明白他每一句话到底在讲什么,就跟猜哑谜一样或许是有所指的,也或许就是无心说出来的。 萱修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话没有讲出来,“你就快要知道了。”那句话还没讲出来,便落在了风里,没有传达到乐以的耳边。 正如那句没说出口的话,这个家开始走向了衰败。 一切开始没落起来,而这一切是从夫人的意外身亡不可避免地一发不可收拾。 那事情突然就发生了,或许有源头,那源头就如同地下暗涌的水一般,突然就不知道从何处迸发出来,一不留神就已经被淹没了。 老爷说是因病暴毙,可是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夫人细白的颈部分明有着一圈淤紫色,是怎么都遮盖不掉的。就当别人都看不见,可哭成泪人泣不成声的乐以怎么可能视若无睹,那是他亲生母亲,也是那个人相濡以沫这么多年的结发夫妻。 乐以红着眼心头生恨,如同荒地一般。 他说是暴毙,那又跟他脱得了多少关系。 一下子缺少了贤内助的打理,这个家渐渐陷入恐慌。乐以开始渐渐c,ao持家务,才发现原来这个家每月里花费如流水,那个人平日子里的收入也不过就剩一点节余而已,从前母亲打理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这家原来是这样勉勉强强维持,想来自己母亲还补了不少钱进这个无底洞才能维持这家表面上的风风光光。 叹了一口气,陷入一阵头疼。 乐以在渐渐的c,ao持中终于明白,那个人的钱都去哪了。这养个貌美如花的可不是多个人多双碗筷的事情,衣食住行甚至更胜于夫人,别看萱修的衣裳都是随性而为的模样,可都是上好的料子,甚至一些名贵的补品也会往那后山送,他对萱修至少在物质方面还是无可挑剔的,至少是甩出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几条街。 更别说萱修其实还有一项惊人的花销,萱修的卧房床铺上下大大小小全是碎玉。 从前有褒姒喜欢听裂帛声才爱欢笑的事情,而今萱修这事情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前者是为了博美人一笑的,后者只是为了恐吓而已。萱修说自己在听闻玉碎的时候,会害怕,这个人每次都用这样的声音来折磨他,每次看到他越是害怕就越是振奋激动,于是萱修就更加害怕这个声音了,以此循环下去,这个人大大小小月余里得砸个十来块玉的,日积月累,积少成多这个东西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现在这个家还是不可避免地在走下坡路,因为自己母亲以前是有嫁妆可以勉强维持的,可是现在自己却一无所有。 终于在入不敷出的这么一天,把那个人逼到了绝路上。 那个人通红了眼,满身酒气,怒气冲冲闯进了乐以正在核算账目的库房里。 “钱呢?都被你花哪去了?”老爷近乎咆哮一般嘶吼着,表情狰狞像是嗜血的怪物。 想来距离上次这个人来要钱,已经过去半月余,这半月里想必是钱花光了,这才能见到一面。乐以正忙着算账,手上的算盘被这么突然一打断就忘记自己算哪去了,这笔账已经来来回回算了好几次了,都是赤字。正心烦着,由来要钱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之后,抬眼,蹙眉,盯着来人看他要干嘛。 “你敢这么看我?我可是你爹。”老爷喝了些酒,身子有些摇摇晃晃,可整个人蛮横无理得不行,恶狠狠地瞥了乐以一眼。 乐以用极其冷漠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仿佛在判断这句话说的是真是假一般,之后冷笑着说,“已经赤字了,没有钱给你。” “怎么可能?”老爷不信的神情看起来甚是恶心,他眯了眯眼猜忌着说,“你肯定c,ao持的时候拿出去花天酒地了。” 乐以本来就不乐意搭理他,听闻这人这么怀疑自己过后,突然就心寒了。他把账目重重地甩在了那人肥腻的脸上,打得他一个趔趄,酒也醒了大半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他儿子在干在打老子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自家看看到底亏欠了多少?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到底在萱修身上花了多少钱?”乐以理直气壮地说着,可就当话一说出口,当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萱修……你怎么会知道萱修是谁?”老爷提到这个事情的时候犹豫片刻两眼之间顿时闪过ji,ng明的光,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个虎虎生威的生意人模样,“原来,原来,一直是你在蛊惑萱修哈哈哈,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敢和我抢人了。”他说着说着,乐以在一瞬间都被他的狰狞给吓得微微发抖,在那一瞬间眼前这个人是真的起了杀心。 眼前那人不知道是酒的缘故还是本性,在那一瞬间,双手猛然掐住了乐以的脖颈! 乐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就给牢牢锁死了,整个人来不及反应便快断了气。 他在这个时候没有想象之中的害怕,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一种可悲,他苦笑着眼泪开始肆意蔓延在脸上,他非要从牙缝之中挤出那句话来微弱得不行,“你也是这样掐死我母亲的吧。” 眼前这个人听闻之后怔住了,手也没再使劲了,看样子是有些恍神,似乎是想起来自己发妻死在自己手里的感觉,温温热热的触感而那人却一动不动。 “你都知道了?”他张了张嘴小声地问道,面色可怖,探寻的神情直叫人惶恐。紧接着他开始加重了手上的力度,那一掐一息之间,乐以就快要断了气。 此时乐以手上,摸到了什么,仔细摸了摸原来是镇纸,此时那就像是救命的稻草一般。 乐以轻轻闭上了眼,其实整个脑子已经来不及思考了,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他拿住了那镇纸,朝着老爷的面门狠狠砸过去。 那声音,哐当一声,就像是寒钟在此时敲响,沉沉闷闷又如同惊雷乍起。 那手还是没有松,乐以已经就快要升天了,眼前开始看不清所有的一切事物,从前事物就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来回,他看到母亲灯下的面容,也看到那天月色清明萱修就这么站在月光之下,说着自己是罪孽深重之人。 突然,那手就松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突破天际堪比杀猪的惨叫。 乐以在好不容易才争得那一口气的时候,来不及控制整个身体就直直坐在了椅子上一阵失神,眼前还是漆黑一片,隐隐约约听到了星星在耳中穿梭的声音,似乎是听得那人大呼了一声,“原来是你。”便应声倒地。 乐以不知道究竟来者是谁,只是在黑暗之中听闻那人刺了一刀又一刀,刀刀致命锋利直戳r_ou_里,像是带着长久以来的怨气恶意在这一时间宣泄而出,浓烈的血腥味在这一时间蔓延开来,熏得直叫人恶心。 那人还没停下来。 老爷的惨叫声已经没了,整个房间之中只有刀子进血r_ou_里的声音。 不用看,乐以也能猜到是谁,也只有这个人有这么强烈的怨气。 眼泪就开始止不住地喷涌而出,原来这就是你这么多年的罪孽,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够了,他已经死了。萱修,收手吧。”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罪孽。 故事四 忘忧4 忘忧4 睁开眼,眼前不是萱修又是谁。 他停住了刀,一袭白衣上都沾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站在一片血海之中,双目无神且空洞着,手就这么垂在衣袖旁边,血从刀尖成股留下,刀下之人表情还停留在将信将疑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早已毙命。 萱修此时极为缓慢地笑了,那笑容绽开在他唇边,是比罪孽更妖娆的姿态,神色未明似乎有些惋惜怅然无奈。他轻轻闭上了双眼,睫毛垂在脸上,此刻看起来他还是这么单薄,瘦弱得有些凄美。 “我也曾想很多次有人对他说这句话,可是从来没有过。”萱修轻轻开口说着。 “你说过的是这样的罪孽?”乐以苦笑着,不知为何此时心里突然一阵抽痛。“我见你第一面,就开始了是不是?” 萱修淡淡笑了笑缓慢地说道,“还要在那之前。”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大仇得报,却仍旧心有不甘,他非要在这个人心上再cha上一刀才肯罢休。“你可知道,后山有小仙童的传闻你是怎么知道的?是我,我用碎玉打通了下人,一层层传到你耳边的。” 乐以听闻之后,心脏突然就不疼了,似乎也不跳了,他怔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啦,我从来就不惧怕玉碎的声音,都是我装的而已。这样一来我自己可以有积累,二来也可以加重这个家的花销。”萱修巧笑着看向乐以,笑意盈盈之中却只让人感觉冰冷,就像是极寒之地冬日的太阳,没有一丝温度,“你知道他是为什么杀害了你母亲?还不是因为你母亲陪嫁的玉脉,你母亲不忍心告诉他,因为那是留给你成家的东西,他才失手杀了你母亲。” “玉脉?什么玉脉?”乐以张了张嘴,小声呢喃地问了一声。 萱修徐徐走了过来,血在他脚下开出了花,他慢慢走着,生怕乐以听不到一般,附身到了乐以耳边,邪魅地说着,“那自然是我骗他的。我说我做了一个梦,玉仙托梦给我,说是夫人陪嫁里有一条玉脉,想见识一下。” 萱修在讲完之后,起身离开了乐以,居高临下地看着如同蝼蚁一般的乐以,笑得开怀,“谁知道那傻子就杀了她,哈哈哈,我也知道这个人现在生意做不好,正在愁钱的事情,不过是推波助澜一番而已。” “你这是为什么?”乐以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呆呆地问道,双眼已经不能活动了,“是为了报复?” “不错,我受的苦,是该你们全家来尝了。”乐以冷笑着神情轻蔑,恶狠狠地说着,“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亲对我做的事情,哪一件不算过分?他可是囚禁了我整整十年!十年!” “可是我母亲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我又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乐以整个人已经克制不住嘶吼咆哮朝向萱修,仿佛下一瞬就要冲过去掐死他一般。 “她错就错在,不作为。”萱修淡淡地扫了乐以一眼,顿了一顿,才缓缓说道,“你错就错在,你明明可以救我,却舍不得我走,明明知道我身处水深火热,却装作一无所知来与我谈天说地。” 乐以听闻之后居然无法反驳。 诚然如他所言,自己确实是存了私心想把他留下来的。 这分明就是他的圈套,故意接近自己,故意让自己喜欢他,故意在这个时候来加重他的折磨。可自己还是乖乖入了圈套,挣扎不脱。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像杀了他一样?”乐以红了眼,质问道。 “因为你还不足以死。我要留下他家的后人,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后折磨他,反反复复地折磨他,直到他这一生痛苦不已,心有余悸。”乐以咬牙切齿地说着,可在下一瞬间他又轻笑道,“而且留下你,替我顶罪。” “你怎么知道的?”乐以垂下了头,看不清神色。 “因为你的眼神跟你父亲一样,贪婪子自私,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舍不得我走,自然舍不得我死。你去认罪以你母亲的家世是不可能让你死的,而我去认罪自然只有死路一条。”他笑得狡黠,是妖艳罪孽的红。说罢,萱修便转身离去了,叮当清脆一声只留下一把带血匕首在原地。 乐以在他走那一瞬间,闭上眼什么都看不见了,眼泪便开始止不住地流下来,你看看这世事多可笑。 翌日,这镇上便多了一桩奇闻。 有一位富家公子失手在防卫过程之中刺死了自己父亲,原因是因为自家父亲杀了母亲,也是存了要为母亲报仇的心,在刺杀之后前来自首。 这可成为了镇上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在等着青天老爷怎么判。 要是说判,可是这又确实情有可原,这位富商一向在镇上名声不大好,倒是夫人名声一直很好,颇受大家爱戴。夫人出身的乡绅邻里口碑也不错,她又是独女,从小被当做掌上明珠捧着长大的。 此时夫人双亲听闻这事情之后也坐不住了,非要吵嚷着要给个交代,已经在县衙中跪了两天两夜了,就是求把自己家外孙给放出来,银两随便罚,倾家荡产也要把这人给救出来。 那几日镇上一直在下雨。 萱修早早就搬离了乐以家,用之前攒了多年的碎玉盘下了一家酒馆,不偏不倚就正好开在乐以家门口,他倚在门廊上看着热闹,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感觉空了一块,不是痛,就是空了一块,不知道该用什么东西来弥补。 他真的去替他顶罪了。 僵持了许久,审判下来了。 果然没有让他死,只是把家财尽数罚光了,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庭院给他而已。 萱修倚在门廊边听闻的时候,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原来自己还是舍不得他死的。 那天乐以终于从牢中受尽苦楚被老夫人老太爷扶回来的时候,整个人苍白且薄得像是一张白纸一般,脸上已经是血色尽失了。那两个老人本来应该是保养得当的,可是在这一瞬间显得是这么苍老。 “乐以啊,不如回我们那去住,这样我们也好放心些。”老太爷颤颤巍巍地说着,满是不舍。 “不用了,我打算东山再起之后再回去接二老享清福。”乐以苍白地笑了笑,“我总不能让二老陪我这么丢人。” 又是絮絮叨叨一番劝,萱修看着这幕不知为何有些心烦。 却看到乐以朝自己这方看了一眼,确定自己已经落在他眸中之后,萱修背转过身进了门。 乐以在原地间就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分明是故意让自己看到的。他还是忍不住报复着自己,连离开都不愿意,就是要告诉他,自己还在他周围,却已经是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你啊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狠心。 倒是也相安无事处了这么多年。 乐以渐渐把家业又做大了起来,这么多年看着对面邻居倒是也相映成趣。 他忙前忙后,却从来不曾踏入他的铺子喝一喝酒,他也知道那个人在无时无刻盯着自己,就是为了这样折磨自己。 可是这世事本就有太多的无奈。 乐以在而立之年的时候,终于是踏进了那家酒馆。 那老板背对着自己还是当年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只是经过岁月的沉淀之后,如同酒一般要细尝之下后劲才大。 这么多年,也该放过自己了。 乐以轻轻地对着萱修忙前忙后的背影说道,“三月之后,我要成亲了。” 那背影顿了一顿,接着开始忙碌起来,却没有转身的痕迹。 “她人贤良温婉端庄,喜欢穿白色素净衣裳,她喜欢月光,也喜欢玉。”乐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在“也”这个字上加重了音。 那人还是没有回头。 “这么多年,我想明白了,你还是喜欢我的,你也不舍得走,偏偏要打着折磨的借口窥探我,可这一次,轮到我来报复你了。”乐以说了说无奈地笑了笑,笑声落在了酒香里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苦涩的感觉。 那人停下了忙碌的手,却没有回头。 “所以我烦请你,为我的喜宴准备喜酒。”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草木意 作者:二三呆 第10节 乐以在良久之后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不急不缓,就像是一句迟来多年的告别。 “嗯。”萱修就在那淡淡地回应了一声,不轻不重,听不出情绪变化。 乐以在听闻这回应之后,有些出神,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亲耳听到这个回答,他想要么就不回答,要么就冲自己嚷,可是他答应了。 这说到底还是在折磨自己。 乐以匆匆落荒而逃,他突然好害怕在下一瞬间就看到萱修转过身来,自己还是没有勇气能够面对他。 积攒酝酿了多久的雨终于落了下来,开始不过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可是在下一瞬间就变成了瓢泼的大雨,剧烈的风从门口灌入,乐以早已进了家门,可这下子轮到萱修舍不得关门了。 他任凭那风肆虐地向自己吹来,也不曾回头。 故事四 忘忧5 忘忧5 “所以后来你去找了櫔?想要重回这一段记忆?”南冥在看完之后突然醒过来,定定看着酒馆的老板,他在黑暗灯下的侧脸好看极了,让人一瞬间有些失神,“你是何苦呢?” “我开始不过是想把他囚禁在我的回忆里,翻来覆去地折磨他而已。”萱修细细喝了一口酒,那酒已经见底了,就算没尝过也知道那酒苦涩辛辣得让人涕泗横流,可眼前这个人却愣是连眼泪都没有一点。 有些人明明很喜欢,却还是嘴硬。 可就算是很喜欢,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萱修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保存自己心中最后的一丝丝温存了。 “那你囚禁了他几遍了?”南冥忍不住打探道,他是忘记了所以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几遍,可是难得遇到一个总是忍不住问问,他想知道这世间究竟是痴人多,还是薄情人多。 “这是第一遍。”萱修淡淡地说道,“可我已经打算放过他了。” 在听闻这个答案之后,南冥才觉得讶异。 “为什么?”南冥脱口而出问道。 “折磨他,也是不过是折磨我自己。”萱修低沉了头,无奈地笑了笑,“其实当时他替我顶罪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放过他了,可是他告诉我,他要成亲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不舍。这一遍回忆在我脑海中匆匆过去,我突然觉得自己确实做错了。是时候放过自己了,他都已经放下了,我还有什么能够执念的,就算是留住幻境,也不过是一遍又一遍的轮回而已。他会做同样的事情,我会遭受同样的事情,那又有什么区别。” “你倒流了多久?”南冥这时突然想起来,如果说是把真实的人带进来,那现实之中时间也不会停止流动,所以如果是从相遇开始重来一遍,那就最起码是二十载光y,那这个人出去早已是物是人非了,还谈什么放过。 “两月。”萱修缓缓地说着。 “两个月而已,你又是何必折腾自己去一趟那深山之中。”南冥越发不明白这个人在想什么了,他只是觉得这人不可理喻。 “可是这两个月,这世间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萱修说着的时候傻傻地轻笑了一下。 真是让人无法接受。 “我和他已经是云泥之别了。”萱修淡淡地说了一下,眼中是霞光,闪耀着像是渐渐落下去的夕阳挣扎着发出最后的光,“这两个月我做了许多事情,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肆意地生活着,我知道这是假的,可还是忍不住。我用了所有方法,所有手段来求的他的原谅,你现在看到的喜宴,其实是我跟他的。” “那他知道这是回忆了?”南冥才反应过来,这事情是自然不可能瞒住的,既然两个人已经答应好成亲了,这事情自然就败露了。 “后来我告诉他了。”萱修有些不忍地说着,“他也是同意的。只是我没告诉他,他要成亲而已。” “可是这是假的啊。”南冥忍不住说道。 “我知道,可是就是因为这画面做梦都不能梦到,才会尽人事,听天命。”萱修笑了笑,笑得好看如皎洁的月,如温润的玉,“我只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南公子也是心存执念之人,想必也能理解。” “可是等这场旧事过去,你剩下的事情该怎么圆得回来?他是活生生的人,他也会有记忆的。”南冥理解是理解了,但是有些隐隐担忧。 “我在上山途中,遇到那位帝休,他是一棵不愁木,食其实可以解忧愁,我想乐以这辈子最大的忧愁不过就是我了。”萱修紧接着说道,“人这辈子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他忘了也好。” “你将是唯一一个见证人了。”萱修笑得有些落寞。 正说着,乐以突然推门进来了。 他着一袭红色喜服,喜气洋洋在他脸上尽展无余。 “怎么都要过门了,还闭着门。”乐以好笑地看着萱修说着,眼神之中明明是满满的宠溺,“你过来看看这喜服好不好看,我就过来穿给你看看,三日后,就穿着来娶你。”乐以分明是看到了南冥坐在这,以为他是客人而已,就没有在意。 “好看的。”萱修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他的眼神之上补充道,“你穿什么都好看。” 这腻歪的画面,非但没有让南冥觉得反感,反而生出了一阵悲凉。 因为这样的事情,根本没有可能在现实里发生。 三日后,大婚。 那天鞭炮声燃了满城,人声鼎沸喜气洋洋,全城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虽然看不清大家的面容,听不清大家的声音,可是这盛大的欢喜却如此真实。 乐以面如冠玉,衣冠款款地走过来,轻轻叩了叩酒馆的门。 萱修缓缓开了门,也是一袭红衣惊鸿,果然清冷的颜色是不适合他的,红色倒是衬得他肤如凝脂,一洗而空之前的妖艳妩媚,一身浩然正气。有些人就如同酒一般,越是陈便越是令人沉醉,萱修就是这样的人,浅尝辄止便容易醉过去。 “我来接你了。”乐以也是一派正经,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萱修此时却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重重吻上了乐以。 他们缠绵交织,一时间难舍难分,可在一旁的南冥分明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萱修把自己口中的果子交织到了乐以口中,强迫着乐以咽了下去。 萱修当即眼泪就下来了。 乐以刚刚还沉浸在幸福之中有些不明所以,可下一瞬一时间就昏了过去。 南冥此时看到这回忆之境从天空之中开始瓦解,一片一片掉落的仿佛是雪花,有真实的阳光从头上洒下来,那感觉突然有些不真切,南冥在这一瞬间不舍得了。 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终于南冥接触到了真实的镇子,与这幻境其实并无什么分别,那镇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每个人都面容清晰,说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和幻境里一样的,这镇子上真的在办喜宴。 萱修打横抱起了乐以,似乎有些吃力,可是还是稳稳当当地抱住了,那个人身着喜服就这么躺在自己怀里,安安心心地睡着,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可爱无比。萱修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在想的却是,其实我也想陪你走完这一趟的,可惜了太圆满了日后反而无法释怀了。 “我放过你了啊。”萱修轻声说着,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那人,温温热热地传过来,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心跳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乐以的。 他们走到了后门,那后门的小厮正在私下议论着,“少爷不是说好了这个时辰一定回来,怎么就还是不回来,再有两个时辰可就是良辰了。” “这不是就回来了。”萱修声音不大,却很是清楚的,掷地有声。 两人看到少爷终于回来之后,喜笑颜开,“可算是回来了。” 萱修放下了乐以,把乐以郑重地交到了两个小厮手中,小厮惶惶恐恐地接过了,萱修不舍得地又看了一眼嘱咐道,“他一会儿就会醒了。你们好生照看着。” 小厮千恩万谢地谢过了萱修把乐以送回来,便扶着乐以进了门。 留下萱修就这么站在原地,漫长而沉默地告别着。 南冥在一旁看得都有些于心不忍。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人,萱修才收了收眼神。 “走吧,我们回酒馆。”萱修跟南冥说着,语气有些仓促。 酒馆里。 “你能帮我把这壶酒交给乐以吗?”萱修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一壶酒,古朴典雅的瓶子,微微泛着光。 “这是?”南冥自然以为有什么玄机自然而然地问道。 “这是我酿给他的喜酒。”萱修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在撒谎的样子,“你说就让他将死的时候再打开喝。” “你不说清楚,我可不敢乱递。”南冥本来在把玩那个酒瓶子,可是听闻之后就放下了这个瓶子。 萱修咬了咬嘴唇,终于缓缓开口道,“这是回忆,我想让他在死的时候还能记住我。就这么被遗忘太不甘心了。” 真是好心机。 “那你为什么自己不递给他?偏偏要我来递?”南冥狐疑地问着,手又拿回了酒壶,细细打量着算是答应了这件事。 话音还未落,只听得一声虚无缥缈的道谢,“谢谢。” 再抬头哪还有萱修什么影子,只留下一缕酒香淡淡扫过这世间。 南冥怔了怔看见桌上多了一样东西,原来是一株萱草。 也是难怪他会遇到不愁木。 难怪不愁木会给他另一颗櫪,想必是用性命作交换了吧。 突然对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开始响了起来,欢声笑语喜气不断。 南冥看着对门那笑意满堂的新郎官,他是忘记了吧,才会觉得这是喜事。 南冥走了过去,走到了乐以面前,乐以并不认识他,只是当做寻常宾客一般以为他是来赴宴的,便招呼道,“公子可是来道贺的?不妨进里面去。” 南冥强颜欢笑着将酒递上了,“多谢公子美意,我只是受人所托送上这一壶酒,他嘱咐说是要公子临死之前再品,便可细细品尝这一生。” “哦?还有这样的说法?”乐以有些不相信地质疑道,可是对这样稀奇古怪的事情,倒是流露出了些许兴趣,想到什么突然问道,“可是那酒馆老板送的?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跟他之间似乎发生过什么,但是好像又毫无瓜葛。” “是倒是酒馆老板送的,你们这朝夕对门十多年,自然是有些面熟的。”南冥心中隐隐有些唏嘘地说着。 “他为什么不亲自过来?”乐以歪着头问道,还向着酒馆方向望了望,似乎只看到紧紧闭着的门。 “他云游四方去了。” 萱草,又名忘忧草。服之,乐以忘忧。 故事五 彼岸花1 (一) 南冥从萱修那里出来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也许是一下子就进入了秋天的缘故。 南冥从这世间走一遭,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赶紧找到木春,可是隐隐约约有种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找到的感觉。正如同回忆之境,自己或许是想到回忆之中去反反复复找线索?还是说只是去重温这些美好?自己是爱着木春,还是或许只是爱上了曾经那个自己?竟然无法记起来自己真正的初衷,只能任由它们就这么泯灭在世事里。 可无论如何自己还是要找下去的。 只要到了历皃山就好,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哪怕再重来一遍自己也心甘情愿。 这一切仿佛就像没有完一样。 那天南冥终于久违地又梦到了木春。 一片红色彼岸花海,似乎是刚刚下过雨有些潮shi,泥土踩上去松松软软的,一股异香侵入鼻中,这梦境竟然如此真实。 彼岸花传说花香具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只开于黄泉,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南冥明明知道这件事,也知道会有回忆,却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记不起来。 只是在那花丛之中看见了木春。 木春依旧在梦中没有转过身来。 “南冥,我听说你在找我?”木春清冷的声音从那边传出来。 南冥听闻这人不痛不痒的问候,一边怒从心烧,一边居然有一丢丢的委屈,南冥装作满不在乎地嚷嚷道,“你说你这个人白吃白喝这么久,话也不说一声就走了,我自然是要找你来把账给还了。” 木春轻声笑了笑,“那你别找了。我不会还的。” “为什么?”南冥立马问道。 “我还不起了。”木春说着这话的时候,那语气就像是说,“我还不了了。你再也不会见到我了。”一样,南冥立马就慌了,他开始急急忙忙向着木春的背影飞奔而去,却发现不管如何都是徒劳无功,那距离一丝不近。 就这么跑着跑着,突然就醒了。 南冥醒过来缓缓神,仔细想想这梦不论从什么地方看来,都是不祥的,就像是永远也找不到了一样。 夕阳蓦然之间照在南冥脸上,那低沉哀伤的血红色总让人想起刚刚压抑的梦境。 (二) 南冥刚步入这城门口,还未来得及进去,后面走过来的是一队人马,南冥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走在最前头的依稀可见是个将军,他身着一袭戎装手握长缨,玄铁甲胄在夕阳余晖里微微锃亮发着光,马儿不紧不慢悠悠闲闲地驮着将军走着,身后人浩浩汤汤的士兵行军走跟着。 看这一行人鞋子干干净净的模样倒是不像得胜归来,像只是去什么地方巡游了一圈而已。 南冥在于那人高马大的将军擦肩而过之时,兴许是南冥身上的破蓑衣吸引了将军的目光,只见那将军突然顿了顿,停下来打量了一下南冥,“外乡人?”将军开口的时候,因为常年行军的原因,就算是看起来不过少年,可是声音也沙哑不够动听。 南冥被这么一问,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是。” “可有通关的文牒?”将军像是无意中问道。 “什么文牒?”南冥没反应过来,一点印象也没有自己居然有这么个东西。 “抓起来。”看着南冥茫然的样子,将军淡淡地说了一句。 南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将军身后的士兵被抓了起来,一片茫然。 “将军凭何抓我?”南冥不服气地挣扎着说道,可奈何两个士兵把自己架了起来,自己又确实挣扎不能。 “这些日子进城的,难免有是细作的嫌疑,加上你又没有通关文牒。若审问之后不是,自然会放了你。”将军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说着,“有劳跟我们走一趟了。” (三) 南冥本以为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抓进狱中,但是将军还算是以礼待人,就直接给带到了将军府上审问一番。 似乎也不能算作是审问,毕竟还给南冥好端端地上了茶,这般殷切倒是让南冥有些坐立不安,抱着茶水也是一口都不敢喝,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将军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南冥才反应过来茶水都已经凉了。 将军走了进来,南冥发现这将军已经卸下戎装换上了一身便装,虽谈不上有多考究华丽,但被将军这么一穿英姿飒爽坦坦荡荡还是有的。 “失礼了。”将军一进门便这么来了一句,“只是怕公子不愿意来,所以才派人将公子抓过来。” 南冥被这一出弄得有些糊涂,小声地问道,“将军抓我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情想与公子探讨。”将军小心地把门给带上走了过来。“公子想必是往历皃山走的吧,因为这是通往历皃山的必经之路,加上公子又是外乡人,自然就想来问一问。” “将军好眼力。”南冥这时才敢默默喝一口茶,才发现茶水已经凉透了。 “因为我们这片土地干旱少雨多风沙,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公子身着蓑衣。”将军一边走着一边坐下了,“自然是外乡人。” “来这寻找历皃山的人不应该是很多才对?”南冥疑惑地问道。 “这世间有这么大执念的能有几个?这一路风尘仆仆早已有多少人打消了念想,兜兜转转来这的虽然不在少数,倒是也不多见。”将军说道,“我从来是知道这个传说,可是与前来寻找历皃山的人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上一番,是第一次。” 南冥安下了心,也只不过是谈谈而已,便放开了胆子问道,“将军可曾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四) “麻烦?麻烦倒是谈不上,我只是有些困惑。”将军淡淡地说道,“可是身边人却没有人能与我说道一番,心中堵得慌,这不今天正巧遇到公子,兴许是可以与我长谈一番的人。” “那将军不如说说,我看看可能为将军排忧解难?”南冥一听便来了兴致,放下了茶杯等着这将军开口说着。 “不知公子可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明明这个人就在身边从未变过,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像是另一个完完全全不认识的人一般。变化之大竟然不过一朝一夕。”将军看看窗外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暗了,自己便先点起了烛火,烛火摇摇晃晃地跳动着,在两人交谈之间显得十分安静,“皮囊还是那副皮囊,可是骨子里却变了个人,我竟然在承认是不是依旧喜欢他上有些动摇,虽然我承认一开始我看中的也不过是皮囊而已。” 南冥听闻默不动声地点了点头。 虽然说有时候看上的是表象,可是一旦喜欢上这个人,就会难以自持地把持不住喜欢这个人的灵魂,这一朝一夕之间的变化倒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他变成什么样子了?”南冥看着将军出神的模样不由得问道。 “从前的他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可是现在的他却杀伐果断,蛇蝎心肠。”将军微微蹙了蹙眉,就像是不知道自己形容地准确不准确一般,有些犹豫。 “那他现在身在何处?我可否见上一面与他聊两句?”南冥从心底里萌发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自己都怔了怔,他其实也想知道,究竟是那个人变了,还是这个将军心变了,有道是不能听信片面之词。 “他他现在被我关起来了。”将军看着南冥讶异的神色继续尴尬地小声嗫嚅道,“我想让他把赤箭还给我,可是他坚持说自己就是赤箭,可我明明知道他不是。”他面如死灰,一派哀伤。 这倒是奇怪了。 “那将军不如带我去跟他谈谈吧。”南冥看着将军的时候,神色一派漠然,他自然是不相信眼前这个人说着喜欢,却把那个人抓起来的举动,这样的喜欢未免过于病态了一些,就像是前不久遇到的萱修,极端而自私,病态又凄美。 这样的悲剧,真是见不得再一次发生。 将军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五) 等到将军自己在地牢之中见到赤箭的时候都惊住了。 那人被绑在刑架之上明明动弹不得,偏偏拼死挣扎,铁链紧紧捆在了他的手腕之上,因为他的挣扎此时已经是斑斑血迹,甚至在多一点就有血滴流下来了。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他头也不抬地就说道声音里有些沙哑,似乎是从鞋底纹路就看出来了这个人是谁,在看清楚旁边还有一双鞋的时候有些呆滞地抬起头来。 南冥看得出来,在酷刑折磨之下要是能够好好擦擦干净,这确实是一张极为清俊的脸,也难怪将军说最开始见他的时候,不过是被面容打动了,他头又垂了下去。 “你快把赤箭还给我!”将军在见到他之后,整个人开始咬牙切齿微微发抖,好像是极为生气的模样。 “我就是赤箭啊,大人。”那人抬起头了像是轻蔑地笑了笑,又像是苦涩地笑了笑,这时候再抬头南冥才看到,这人眼睛里是如同赤焰一般的血红色,妖艳邪魅得让人有些移不开眼。将军的手已经开始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南冥此时怕这将军做出过激的事情,不由得急忙说道,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草木意 作者:二三呆 第11节 “将军,不妨我先与他说一番如何?请将军回避吧。” 这人极端轻蔑的模样,或许眼前这个人确实不是将军最开始遇到的那个人。 故事五 彼岸花2 (一) 待将军愤愤地走之后,赤箭就这么眼真真地目送将军离开,他赤色眼神之中多了几分离愁的伤感,整个人的气焰一下子就降到了极点,看着在原地还没走的南冥,有些失神。 “你说要与我谈?”赤箭还是一股子嚣张跋扈的气焰,“你可有什么资格来与我谈?”他还是维持住了刚刚轻蔑高傲的气势,明明是阶下囚却有一股子居高临下。 “我猜想,将军他看不见你赤焰一般的眸色吧。”南冥小心翼翼地猜想着说出这句话来,自己既然能够看见寻常人看不见的草木,必然也能看到与旁人不同的事物,将军既然说了,最开始遇见的人是温文尔雅的端方君子,那自然是忽视不了这人的双眸,若是看到了想必会提及。 “就算你能看到那又如何?”赤箭还是冷冷地说着,“你不过能比他多看一些而已,又凭什么说我不是赤箭?” “既然你说你是赤箭,那你倒是说说你和他是怎么相遇的。你要是说对了,我就相信你,并且让他放了你。”南冥想了一想,觉得要有什么东西去证明才是,虽然自己没有听说过将军的故事,可是心念一动总是不可代替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赤箭轻佻地说了一句,“你就算是放了我,又能怎么样?” “既然我一个旁人能相信你,自然也能让将军相信你。”南冥听闻觉得这个人嘴真的是难撬出什么东西来,纹丝不动得如同山上难以挪动的磐石。 “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赤箭气焰一下子就暗沉了下去。“我知道的,你能看见草木成ji,ng,所以告诉你也没有什么。” (二) 我其实不是赤箭,我是无义。 我和赤箭原本只是同一株彼岸花,开在黄泉之上,指引往生者的路。 他是叶,我是花。 可有一天,我们突然有了自己的灵魂,甚至有了自己的身体,我们悄悄从黄泉路上逃了出来,顺着忘川之水逆流而上,到了这人世之间。 既然是一株花,我们的身体,自然是共用的。 有道是彼岸花开,花开不见叶。 我和他如同太阳和月亮的轮流交替一般,他在白日里活动,我在黑夜里潜行,他是端方如玉的翩翩君子,眼眸是如同白玉一般的纯净色彩,我是血腥杀戮的风尘浪子,眼底是如同鲜血一般的罪孽欲望,他身处天堂不染尘埃,我坠入地狱满身泥泞。 本来也就如此一般相安无事地活着,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升起了想要占据这个身体的念头,是他。 (三) 我遇到他的时候,正值黎明时分夜未央,黑夜将近白日未出。 我正走在沙场之上,吸食着这世间的血腥之气,那里尸横遍野死亡气息弥漫,我之所去那里不过是因为近乎疯狂贪婪地喜欢而已。 我知道这沙场之所以平静,就是因为有一方胜利,而有一方结束了,总该有人来清理战场,我在天光乍破时分看着那个人从远处走过来。 他身上有着我最喜欢的气息,是一种萦绕着的血气在侵蚀我的鼻尖,他浑身甲胄闪着光都是一种刺骨的冰凉就像是奈何桥下的忘川水那般寒冷,他似乎是冷漠地扫过了这片战场,那眼神之中却有着沸腾的火焰,炽热如骄阳。 我知道这个人或许跟我是同类人。 他渐渐的近了,又近了。 待他走近,我才看清楚这面色冷峻的人是将军,原来他就是这场杀戮的源头,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的时候明明自己不过是一株花,草木本无心,奈何现在心在狂动不已,就像是有了真正的血脉在流动一般,竟然有些温热。 这或许是知己也或许是凡人说的爱情。 只是可惜,天要亮了,我就要走了,没办法好好再去看他一眼了,我在那一瞬间竟然有些悲伤和不舍。 我当时第一次萌发出那个念头,如果这个身体是我的就好了。 天光在下一瞬间乍破,我就失去了意识,因为叶子醒了过来。 (四) 等我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接近黑夜时分了。 我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何处,我只知道,叶子似乎是认识了什么人。 自己原来是躺在一张干净温暖的床上,屋子里没有血腥的味道,倒是有一种桂花熏香昏昏沉沉像人袭来。 我皱了皱眉,我向来不喜欢这个味道,这味道太干净了,还有这衣服也换成了干净的雪白色长袍像是叶子喜欢的风格,可他又不是我。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我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突然看到枕边似乎有叶子留下的字条,那上面写着,他或许爱上了一个人,让我不要走好好呆在这个地方,把他故事续写下去。 我突然有些郁闷,今天明明自己也看上个人来不及说,却被叶子抢占了先机,那也罢,不如看看这个凡人是什么样子。 这时门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我正慌乱着想着把那纸条藏哪去,也没怎么想就给吞进了肚子里,刚刚吞进去,门便应声打开来,那人语气急切地问着,“赤箭,你感觉如何了?” 我正抬头看一眼,那人不是将军又是谁? (五) 这也太巧了,他居然也看上了将军。 或许是在我沉睡之后,他就被将军带走了,结果发现将军人还挺好的?想来这衣服也是将军的手笔了,熏香也是,那这想必就是将军府了。 真是奇怪了,这么个喜欢血腥杀戮的人,居然在家中还有这么洁净的东西。 这可让人郁闷了,明明是我先遇到的,可是缘分为什么偏偏就差这么一点点,或许是我罪孽深重,上天注定了我得不到的东西,就是我朝思暮想的。 “多谢将军关心,自然是没什么大碍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却忍不住傻笑起来,他可是也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此时流露出来的关心就更好看了。 将军愣了愣,或许是看我与叶子前后差距太大了? 我看着他神情片刻的犹豫,就知道这搞不好得穿帮了,可是我还真的不知道叶子究竟平日里是个什么样子,我这一下子收敛不住的暴躁杀戮和贪婪,怎么才能装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样子? 不过将军犹豫了一下,脸经不住一红就紧接着说道,“我只不过看你笑得有些好看,愣了愣赤箭公子莫要见怪,我不过是个粗人。” 原来连名字都已经抢在自己前面告诉他了。 (六) 还是晚了一步,可是那天将军邀我赏月的时候,我是真真正正不想走了。 我突然就想问问他,是不是不喜欢杀戮,趁着月色我连忙问道,“将军,你喜欢上阵杀敌吗?” “不喜欢。”他迎着月光拒绝地干干脆脆,“我不过是因为家里希望我上阵而已。” 他分明在撒谎,那种血腥和杀戮的眼神瞒不过的。 “我是被血洗过双手的人,虽然眼里满是疮痍,但是喜欢干干净净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的脸色,紧接着补充道,好似生怕我嫌弃他一样。 干干净净的东西他也原不过是污秽之人,却想伸手摘星而已。 只是可惜了,我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个人,我不喜欢白色,不喜欢月光,可是我却偏偏这么喜欢他。 他喜欢白色,喜欢月光,喜欢月光下白色衣裳的赤箭,却唯独不会喜欢上我这样的人,而此时为了得到他的欢心,我不过是尽心尽力地扮演叶子而已。 啧,真不甘心,这躯体我早晚会夺过来的,然后让他真真正正接受我。 其实这事情怎么看都注定成空了,他是身披浴血之人,却向往着洁白无瑕的灵魂,我是双手干净之人,却向往着残忍鲜艳的画面。 可我还是想去争取一番,他明明跟我是同类人,为什么要用追求来掩盖本性。 比起月色,我还是更喜欢月色之下他含着热血的眼神。 (七) 在黎明之前本来是有着逃走的机会,却被自己扼杀在了摇篮里。 本来跟叶子爱上同一个人这种事情就应该避免掉才是,我得不到的东西,他也休想得到。 要走的时候却舍不得了,虽然贪婪但是也不是小气之人,我们是黄泉里的东西还有很长寿命可以活着,就让他一次又有何妨? 我留下了字条,我说这身躯这些天就暂时由叶子保管了,我就在这里沉沉睡去了。正在沉睡之中他十分高兴,他说他白天可以在眼睛里给我留下余地,说让我白天也能来看看这世间光景。 你看他多单纯,单纯到可以一无所知,单纯到可以用善意来伤害我。 我本来是不想偷窥他的生活的,可是那个人在他眼里可真是熠熠生辉,让人目不暇接,还是忍不住想看。 他们这些日子里快活得如同神仙一般,我看他们从春花走到秋月,从夏雨走到冬雪,他们一同饮酒作乐,一同焚香作诗,一同踏雪寻梅。他们风流快活,巫山云雨,抵死缠绵,我就在这些日子里偷窥了他们的全部生活。 “接下来的,让他跟你说吧。”无义不耐烦地说着,不管是谁提及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的时候,难免会不自在。 故事五 彼岸花3 我躲在暗处就像是苟且偷生的蚂蚁,赤箭的蜜糖于我不过砒霜。 我分明在将军眸子里,看到了赤箭的影子,可是那双眼睛每每柔情款款凝视赤箭的时候,我又很想告诉自己,那也是自己的影子。 可我知道,我这漫漫长长的一生绝不可能是为了一个人活下去,我在这一生之中会遇到无数的人,他们会有千奇百怪的面孔,有不同的经历和灵魂,我也没必要为了个人来和赤箭过不去,毕竟我们才是从一出生开始就密不可分的。 尽管每每都劝自己要大度,心中的嫉妒和贪婪总在隐隐作祟,他们分明告诉我,你就是在学赤箭,你在装作假清高,你明明不是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要隐藏起来不敢接受。我在这一瞬间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之间模仿起了赤箭,好像如果这样做,将军喜欢上的人就是我一般。 他们世人有一句话叫做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有些事,就算明知道是假的,为了自己心里能好受也会忍不住欺骗自己,好像这样其他人也会相信一样。 有时候将军会凝视着赤箭,轻声跟赤箭说,“我总觉得有时候你两只眼睛眼神不大一样。一只像是鹿,一只像是狼。” 赤箭一听闻就会在不经意之间转过身,然后敷衍匆忙地补上一句,“或许是光不好,你看错了。” 将军只要听他这么一说也不会多疑,从来都是他说什么,他信什么。 每次我看到这种画面的时候,嘴上虽然说着酸死了一类不屑一顾的话,其实内心里也就像是打翻了醋坛子一般,没有由来的嫉妒和卑微。 但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他甚至都不认识我的名字。 后来我索性就不看了,那人再怎么好看,都不会是自己的,看也白看。 于是我陷入了沉睡,装聋作哑地活在这身躯里,不再理会这世间四季变换,也不再理会他们的恩爱缠绵,有什么意思。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赤箭真真实实地晕了过去。 我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睁大了双眼也不能辨别出来自己身在何处,好像是个山洞,真是奇怪,这好像是山洞,yy冷冷shishi哒哒的,我尝试动了一下,如同预想之中动不了。 环顾了一下身旁,将军就在自己身边,他同样是晕了过去,浑身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他可是个将军,我倒要看看何人能伤他至此? 远处似乎有篝火,还有人声。 我清了清嗓子还能发声,于是我开始大声喊着,声音在幽暗的洞x,ue之中回荡,清清冷冷,“有人吗?” 那边人声似乎停下了嘈杂。 紧接着有人走了过来。 我紧紧盯着那走过来的人,待那个人走近了仔细打量一番,这应该是个山贼。 区区山贼竟敢如此嚣张。 那山贼扯着嗓子向篝火方向喊道,“老大,是那个细皮嫩r_ou_的小白脸醒了。” 我听闻这个描述之后心中微微不爽,这对大爷我算是什么描述? 白眼还没来得及翻出去,又是窸窸窣窣一阵脚步声,只是不同的是,这次来的人更多了。 我在心里数了数,这山贼居然人数众多,至于有五六十人。我看了看,这些山贼有部分人身上身着戎装,就像是我当日在那战场上看到过的一样。 这么一看,他们仿佛是逃兵。 他们占据了这个洞x,ue,看过去这洞x,ue远远比自己想象之中大。 领头那个过来了,他神色有些复杂。 “你们为什么绑住我?”我看着领头这个人开门见山的问道。 “公子莫不是在这里跟我装糊涂?你明明心知肚明。”领头十分警惕,他目光冰冷地看着我,像是一把刀要把我的心剖开来看看。我愣是没套出来一句话,这下好了,赤箭和将军双双昏死过去,而唯一清醒的我却对此时局面一无所知。 “你放了我吧。”我此时除了求饶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放了你?我和送死又有什么区别?”那领头冷笑地说着。 “可你要是一开始就打算杀了我们,为何还会留我们性命到现在?你想必是有事情求我们。”我此时脑子开始转动起来,这贼首想必是有求什么事情于我们才留性命到现在,一个逃兵能想什么呢? 想想也知道,是要以将军为筹码交换自己回家的资本。 我脑子想了想过了一遍便张口说道,“你们大抵是想回家吧?我知道你们回家呀,有你们的亲人,有在家乡等你们回家的姑娘,但是你们想必是回不去了,才不得不落草为寇。可现在局面不同了,你们现在有将军在手,就有了谈判的资本。你们不如放我回去,待我把一切都打点好,接你们风风光光的回家。” 贼首听闻我这一番说辞,心里已经在动摇了,从他表情里一瞬间的犹疑,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里隐隐有了几分底气。 旁边的山贼已经开始附和着说,“没想到这小白脸还挺有眼色的。” 我在心里不止一次地骂道,可去你的小白脸吧。 贼首迟疑地说道,“我如何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我最近是将军府的红人,这整个将军府都有耳闻了。”我此时心里无奈在想的是,这将军的断袖情谊如此明目张胆,将军府上上下下还有何人不知谁人不晓的,大家只不过是敢怒不敢言而已,谁真有那个本事往将军刀上抹脖子?“我是最后一个陪着将军上山的人,自然要对将军的生死负责,城里的官老爷也知道这个将军对他们有多重要,我就算是把这件事完完整整告诉他,他别说这五六十条人命,整个城都能豁出去,息事宁人对大家也好一些。” 看我说得诚恳,贼首终于动摇了。 “你怎么保证自己不会跑?”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是靠将军红起来的,我这还指望着他我才能飞黄腾达,你要我怎么舍得这荣华富贵就这么一走了之?”我说着这些的时候,嘴角竟然控制不住地上扬。 贼首磨磨蹭蹭地示意他们给我松了绑。 终于得到了久违的自由,太长时间被绑着反倒有些麻了,我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自己还是能够很快适应这具身体的。 贼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噤声了没说话,他冷冷而动摇的眼神里带着乞求和希望,可是我却总觉得他的可怜,让我想加倍报复。 我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那既然是这样,我就先回去,你们就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我踏出山洞,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沉睡了太久,我现在浑身轻松,就像是一只很久以来渴望自由的鸟,只是身上的伤让我感觉一些疼痛,将军明明有这个能力可是逃出去,想必他是因为这些是他曾经的部下,虽然贪生怕死但也曾为了他在沙场上拼命,所以无法刀剑相向,最后自己才伤成这个样子,落得这样的局面。 啧,妇人之仁。 我不喜欢这样的将军,他在这些日子里多了一些优柔寡断,我能想象出他的眼神甚至也变得一丝丝和善起来,可是我却觉得他这样少了些杀伐的样子,让我不由得开始讨厌起来。 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恨他的温柔夺走了将军的残忍。 心中的怒火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无休无止地蔓延,像极了这天边的日光正无所顾忌地照s,he在大地上每一处,带着是要把这山间的枯草全都点燃的热烈,我开始兴奋起来,因为我闻到了血腥的气味,那是我好久都没体验过的来自我骨子里的渴望。 所以我回去,做出了最冲动的决定。 我要带兵围剿。 时日不多,我便集结了一支ji,ng锐军队出来。 我带他们浩浩汤汤地冲上了山。 ji,ng锐果然是ji,ng锐,那山贼很快就慌乱起来,他们不过是一群逃兵而已,怎么敌得过这ji,ng锐。 我看着那山洞轻蔑地笑了笑,佯装笑意满满地喊着,“出来吧,接你们回家了。” 他们果然信了。 人在迫切期待一个美好未来的时候,总是过于容易轻信陷阱。 他们毕恭毕敬地把将军请了出来。 我看到他活着出来的时候,心下松了一口气,等大军把将军迎回来了之后,在那山贼们还来不及欢笑的时候,冷笑地喊道,“杀无赦。” 我知道那声音不大,却也知道那掷地有声。 将军那一瞬间便愣在了原地,他错愕的表情还来不及反应,这身后已经响起来阵阵惨叫。 将军无需回头便已经知道身后已经血流成河了。 他闭上了眼,强忍着没有回头绝望无助地呐喊了一声,“住手!”。 可是那杀戮没有停下来,因为处在战场上没有人听到他嘶哑的声音。 我只能跟他说道,“将军回府吧。”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比他第一次看我的时候更加决绝,就像是我跟他从未认识。 实际上我们本来也从未相识。 故事五 彼岸花4 他冷笑着跟我说道,“是你让他们杀光的?”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草木意 作者:二三呆 第12节 我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他那炽热的双眸在这一瞬间黯淡下去了,转而变得歇斯底里朝我咆哮起来,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激烈的模样,“是你跟我说,是你要束手就擒来救这些人一命的,可是为什么又杀了他们?” 其实他激烈起来有杀意,我觉得在那一瞬间又和他有着某种共鸣。 原来这一切都是赤箭安排的,他总是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一般,为了救这些人不惜以自己性命为要挟,他要是非要普度众生又何苦拉上将军摊这趟浑水,我心中其实有些嗤之以鼻。 “其实你不是他吧。”他最终瘫了下来,虚弱地说道。 我愣住了,僵硬而又不自然地说道,“将军你在说什么?” “他不会这样的,他是想救我出水深火热之人,你不是。纵使你们是同一张皮囊,可是眼神却不一样,我在他另一只眼睛里看到过。”将军淡淡地说着。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些心慌。 那杀戮之声终于停止,终于有人听到他的声音。 “来人啊,把这人抓起来,带回牢中审问。” 那些部下虽然面面相觑着,却还是照办了,于是我现在就出现在了这个牢中,受着严刑拷打说要我把赤箭还给他。 他怎么知道呢?我要我怎么还呢? 我也想堂堂正正地活在他身边。 南冥听闻之后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可你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你的。” “可他明明跟我是一样的人。”无义狡辩着说道,他自己也有些没有底气的心虚。 “你说他跟你一样,可你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南冥冷漠无情地戳穿着,自然没有人喜欢太残暴的人,尽管赤箭是单纯无知甚至有些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更接受这样没有暴力杀伤力的人。 “我知道的,他在抑制,不然也不会坐上这个位置,可是为什么要抑制?他为什么非要当一个世人眼中的君子?他明明是罪人,人生苦短,为什么不能尽情释放自己的天性?”他厉声质问道。 这个例子让人无法反驳的。 “可我知道了,他在伪装,所以不可能接受我这样的罪人。”他突然就沉下头去,像是被抽去了三魂一般,了无生气。他轻蔑地笑了笑,“人可真是虚伪。可我真喜欢他那骨子里的虚伪狡诈,y险贪婪。” 他抬起了头,在那一瞬间牢中的窗从上往下洒下了光,照在他身上,就像是要把他浑身都照耀干净,就像是要把他身上的y霾驱散开来一样。 他在那一瞬间仿佛是一尊神祗。 “我把赤箭还给他吧。”他在怅然了很久之后突然郑重地说着,“赤箭其实已经跟我抗争很久了,他如同万蚁噬心般在我身体纠缠着,却被我压制下来了。可我在长期压制之下已经疲惫不堪了。”他轻笑了一下,眼神之中突然有些留恋接着说道,“他我也得不到的,算了吧。” 南冥还来不及反应在那瞬间,这牢中突然起了一阵狂风,将这牢中世人的双眼都蒙蔽上了,南冥在风里似乎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叹息声里似乎在说,“只是希望下辈子不要遇见了。” 那朵彼岸花,在狂风里就只剩下了叶子,花瓣在空中飘飘散散地落下来,在有阳光照s,he过来的地方熠熠生辉着。 无义自杀了。 当真是应了那花的传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而现在,魔已成佛。 刑架上那个人的眼神从血红色慢慢退散开来,如同月牙白色在眸中荡漾开来,他眼中似乎含有泪光,想必是知道了。 南冥看了看眼前这个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南冥更熟悉的是他身体里那个已经消散的人。 谁知那个人却开了口。 “我叫赤箭,是住在这个身躯里的其中一个灵魂。” 我不像这身体里的另一个人,他嗜血暴虐易怒极端,而我只不过是向往着这世间有着非比寻常美妙的事物而已。我愿意去渡那些人,那些自认为罪孽深重渴望救赎的人,那些从心底里还相信这世间无比美妙的人,我徘徊在三生石边就是为了指引他们去往极乐。 我只不过是在那天黎明遇到了他而已。 是花先遇见的吧,我只是刚刚好在那个时候醒过来,抢占了先机。 若我知道花喜欢,我可万万不敢说自己是喜欢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似乎也不会放弃,我有私心,可不能将私心表现出来。 只因为,我本该是君子一般的人。 我看出他眼里的渴望与诉求,就像是泥泞之中不顾一切匍匐向清泉的人,哪怕过程再艰难,也不能动摇最后的决心。 他缓缓走了过来,不像想象之中那样凶狠,他只是轻声向我问道,“公子是何人,为何要立在这战场之上?” “我叫赤箭,我迷路了。”我也不知道无义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方来的,迷路确实是事实,并没有蒙骗他。或许是我眼神过于迷茫,他有些于心不忍,他在那一瞬就相信了我是良善之辈,事实上我也是。 “咳咳,那公子不妨去我府上坐坐,这里兵荒马乱的,公子孤身一人不安全。”他轻声咳了咳,好像是在掩饰他的局促一般。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我在这一瞬间突然为他的轻率感到害怕,担心他会被骗,故意提醒着他。 “我在看到你的瞬间,跟你有着同样的想法。我害怕你觉得我是坏人,所以我相信我们是一路人。”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你的眼神就不像是坏人。” “嗯,好。”我就淡淡地答应着,却看他高兴得如同一个孩童天真,突然就被他的善意打动。 我那时候就想着要跟无义说,我似乎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我们再留几天,让我看看他就是了。 原来这些才是这场悲剧的开端。 将军他,其实是个很干净的人。 不是指他喜欢白色所有的一切,我是说他的整个人其实都很干净。 他上战场也不是自愿的,只是因为家里期待他去,而在长时间的杀戮之中他早已厌倦,他最开始还能安慰自己这是为了保家卫国,自己是为了人民福祉而战,可越到后面当鲜血jian到自己手上对那种温热再也无动于衷之时,麻木不已。每次都在想,这么多人不也是活生生的人,为了君王之间的争斗而牺牲拼搏着,终归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惋惜着自己手下的士兵,也同样惋惜着对方死去的士兵。 他觉得没有一个人是该死的。 可自己又不得不身处这巨大的漩涡之中,难以脱身,他动辄就是全家荣华性命系于一身,终归他觉得自己是自私又无奈的。 “你知道吗?我在第一次拿起刀真正杀了一个人的时候,血jian到我手上,他惊恐地盯住了我,那眼神里分明不是恨,而有着某种眷恋,我许多时候还是会梦见他的眼神,可是我在梦里想把他眼睛合上,却做不到。后来日子一长就习惯了,我变得杀伐果断,干干脆脆,他们都表面说我是勇猛,可背地里我知道他们在说我残忍。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他让人变得怠惰,变得麻木,变得无比渺小,可我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我害怕再看见他们临死之前的眼神,就像是一种诅咒加持在我身上,像是牢笼将我囚禁。”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眶有些微红,身体有些颤抖,在夕阳之下,落寞而哀伤。 我看向他说起这些的时候,总觉得莫名心疼,我脑海中不由自主得就浮现出一个身披金甲胄的小小少年在战场上,手起刀落的瞬间他闭上了眼,可血还是流到了他手上,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感受死亡,是由自己亲手造成的死亡。 他站在原地有些孤独和无助,迷茫而害怕,可为了活命,他没得选。 我在那一瞬间突然想抱住他,轻声告诉他,并没有人说他残忍,告诉他不要怕。 可我知道这夕阳就要沉下去了,花即将醒过来,于是我匆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装作昏了过去。我轻轻闭上了眼,感受着这个人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抱起了我,在那怀中我好像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想着他这一生我必定是要陪着走完的。 “他若是在骗你又如何?”南冥开始问道。 “他若是骗我,我也是甘心的,他就算是表面骗骗我,我也理当觉得他一心向善才是。”他淡淡地说着,就像是一开头就已经看透了这个人,可没料到无义是喜欢上他的,最后猜错了结局。 原来他们两个都看透了,只是选择了盲目接受。 说着无义的人,其实有情有义,说着赤箭的人,当真是一支锋利无比的箭,原本不过是向往着天空之中飞去,却杀死了雀鸟。 “可是他有哪里好?你们两个却都如此为之癫狂?”南冥问道。 “或许我们就是同一个人,当他出现之后,特意隐藏起自己暴戾罢了。” 故事五 彼岸花5 彼岸花5 南冥从牢中出来之后,本来打算去找将军的,正出门便看见了那将军在门口等着他,仿佛是已经等待多时了。这样的架势如果说将军一无所知,就直愣愣地站在这里似乎也没人相信,南冥更加偏信将军他是知道的。 “将军想必方才都已经听闻了?”南冥试探着问道。 “嗯。”将军倒是直爽地没有否认,只是这样的爽快总让人有些不快,他此刻就是狡诈地太明目张胆,让人无言以对。 两人沉默了片刻,将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似乎是打算和南冥聊聊天。 南冥此刻开口问道了,“将军不进去看一眼?似乎不大人道。”南冥说着的时候,语气很生硬像是在责怪将军的冷漠。 “我命人把他放下来送回卧房了,我晚些时候再去看他。”将军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牢门,亏欠不安愧疚交织在他此刻的神色之中,“南公子,陪我走走吧,我现下想找人陪我说说话,不知为何总觉得找南公子倾诉会格外安心。或许是上苍有这么个意图在此刻派南公子来,才让这个故事有个交代。” 他这话说得微妙,就像是这巧合太过于巧合了一般,冥冥之中有了注定。南冥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将军似乎在这件事有了一个交代之后还是一如既往地怅然,南冥能够微微感受到,他是对于无义的消失有些不舍和惋惜。 “不知道将军是怎么看待无义的?”南冥在看到这个人表情的瞬间,竟然会对无义有一些同情,真是奇怪了,明明坏事做尽的无义,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他格外可悲,在此刻居然想为他寻求他在将军这个地方最后的答案。 将军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无义,原来他叫无义。”紧接着非常干净利落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他该死而已。他本来可以不杀那些将士,可是他选择了屠杀,从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跟他站不成一条线了。” “将军你这话说得就像是,你一早就知道了无义的存在。”南冥意味深长地看了将军一眼,只见将军神色没有闪躲,他直视着南冥就像是在肯定南冥的说辞。 “是,一开始我就知道了,他和赤箭是两个不一样的人。只不过一开始不过是猜测而已。因为我想,赤箭那样的人,是不会出现在血腥的战场之上的,一开始我不过是觉得赤箭对自己有所隐瞒而已,可是后来我发现不对,如果说是隐瞒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可以被感受到,他那样就像是将自己所有的善恶面都分成两边,只对我展示了善的一面。”将军淡淡地说道。“我从来就不相信谁会没有恶意的一面,不管他再怎么伪装,再怎么隐藏也好,我都相信他心中存恶。” “所以你一直在等,一直在试探?”南冥这时突然开始觉得背后有一阵y风吹过,无义说得是对的,这个人跟他如此相似的根源其实是来源于这个人呢骨子不相信这世间究竟有什么是至善的东西,“你说你喜欢他,不过是想最终证实自己的猜测?” “我承认是这样的。”将军无所谓地挑了挑肩,“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只不过是为了验证而已,才不能不劝他留下来。” “所以最后你才没有阻拦他离开山洞,你在试探他?”南冥在这一瞬间突然就想通了,原来无义看得最清楚,也才这么义无反顾地喜欢他,可是却发现这个人比自己想象得更加伪善。“你说你一心向善是真的?”南冥心里多了一些鄙夷,再无半点同情。 “自然不是真的。我是手染鲜血之人,若是一心向善,还怎么活下去?”他轻蔑地笑了笑,“其实我是知道的,无义他,才是这个世间最了解我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珍惜他?”南冥听闻将军的逻辑之后有些混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这个人才算是完全,他不懂这个人所谓的爱和喜欢究竟是靠什么来表达的,是源于骨子里的残忍?可是南冥反而不但不惧怕,还甚至有着无穷无尽的探知欲。或许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杀伤的欲望,他只不过是对这个尘世抱有厚重的失望而已,却不见得想要破坏。 “我不过是不喜欢他而已。”将军淡淡地说着。“或者说是不能喜欢他,以他对我的了解,会让我觉得害怕不安和恐惧,他与我太相似了。珍惜?我为什么要珍惜?留着他哪一天再对着我剖析自己卑鄙肮脏的内心?我虽然自己可以这么说,却不能由别人来指责的。可是赤箭不一样,他对我的的了解没有伤害性。因为他喜欢我,所以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可是无义他不一样,因为我说什么他就愿意去剖析什么。我爱我自己多过爱其他人。” 南冥嗤之以鼻,果然人们说薄情的人最快乐。 “或许我是贪婪地爱着两个人吧,或者是他整个人也好。”将军像是思考着什么,又轻轻笑了笑,“这其实跟尘世之中的人也没什么区别吧,你看那些有情人,不也都是为了对方尽可能地展现出自己比较好的一面来?只是赤箭和无义他们分离地比较完全而已,他们有得选,在我面前究竟是展现哪一面,可你看他们还是不约而同地展现出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无义选择沉睡,赤箭出来活动。我也不过是这样,我喜欢着他,所以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肮脏的人,所以当赤箭看穿我的杀戮之时,我很害怕,怕他们就不再喜欢我了。你说他们要是两个人都不这么极端就好了。”他说着说着语调就低沉了下去,有些落寞。 这么一想,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赤箭和无义是幸福的,他们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像凡人在费尽心机地掩藏。 “那最后,你想要的结局究竟是什么?”南冥问道。 “我,我其实也不知道。”将军说着,脸上的失落刻画地清清楚楚,他是不舍得又有些贪心,“无义走的时候,我觉得有些难过,我当时在难过的一瞬间就在想,或许这个人就不完整了,可是你要让他存在,我也有些难以接受。” “那赤箭你还喜欢着吗?”南冥接着问道。 将军沉默了。南冥也预想到了,任何事情走了极端都是让人难以接受的,人的性格也一样,太好不行,太坏也不行,太好了将军会觉得心里有负罪感,太坏了又觉得自己承受不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南冥最后问道。 “我打算把决定权交给赤箭。”将军投望向南冥的眼神之中无比坚定,就像是他早早就做出了决定。 身后突然有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好像是小兵来禀报些什么事情。 “报——”小兵声势浩大地喧嚷着,打破了两个人已经无话可说的尴尬局面,“将军,赤箭公子,他走了。” “知道了,下去吧。”将军无悲无喜淡淡地挥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示意小兵下去。 将军回头看了南冥一眼,那眼中分明是心如死灰般的沉寂,他低沉的嗓音里说着,他喃喃地重复着,“他走了。” 云层之中在那一瞬间突然乍破有了光,它穿破黑暗翻山越岭而来,走过千山万水,到过盛世繁华,最后决定回到自己的归宿之中去。 后记 赤箭在最后的时候,决定还是回去了。 他似乎也知道了,这个不是自己留下来的理由。 自己到尘世走过一遭,将自己本身的罪孽给消除得一干二净。 他发现这个人也不过是在骗自己而已,他故意约南冥谈话把自己放在身后就是因为没办法直接对自己说着他爱上的不过是不极端的灵魂而已,他终究不过是个凡人,可赤箭现在,却仅仅只是他爱的一部分而已。 赤箭沉默地回到了忘川河边。 周遭的花看到他回来都围绕在了他的身边,想看看这个人去了尘世一遭究竟有了什么变化,大家兴奋地围过来看着,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只有他自己说着大家才能知道他没有叶子,不过大家都不怎么相信,因为花从来没有见到过叶子,他们在热闹完之后便匆匆散去了,年岁越久,越没有人记起他曾经去了尘世一遭。 他只不过在年岁里,做好自己的本分,唤醒每一个到黄泉的人生前的记忆。 有一天,将军也终于是来到了忘川水之上,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晚一些。 赤箭就藏在花丛之中默默地看着这个迟暮的老人。 他看着他匆匆回忆过自己的一生,他看过了他这一生后来不再征战沙场,做起了文官娶妻生子,过上了平淡寡淡而又幸福的日子。 他最后是寿终正寝,也不是战死的。 而自己和无义就如同他漫长生涯之中的浮光掠影匆匆忙忙就过去了,似乎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和烙印。可赤箭在将军从忘川水上走过之时,仿佛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似乎是见过这样美丽的花的。” 故事六 蝴蝶兰1 南冥是在作别了将军之后,终于得知自己是靠近了历皃山,心下突然一阵轻快。 自己就快要接近尾声了。 是结束也好,是继续找寻也好,南冥却在此时依旧在思考。 自己最开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似乎也只有到了真正要抉择的那一瞬间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南冥一边想着,一边走着。 突然眼前惊现一座高山,只有在远处才能隐隐约约看到它藏在云雾山岚之中的顶峰,甚是巍峨,让人望而却步。 可南冥心中却一直有个声音明确而又清晰地告诉自己,那就是历皃山,山巅有神木。 从现在这个角度看过去,南冥还有很久很久的路要走,路上荒草遍野荆棘丛生。 即使是这样,也要奋不顾身地往前走去? 他心底定定地回答道,即使是这样也要奋不顾身地走下去。 就差一点,就能见到木春了。 南冥在这么想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想要见木春,哪怕再次陷入无尽的轮回也无怨无悔,可是正是在南冥脑海中掠过这些想法之时,天空中开始飘起了缠绵细雨。 那山岚之中的雾,加重了。 南冥在上山之后,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他知道这是白天,可是眼前就如同是一块白纱将眼前遮住,山路也因为雨水的滋润变得泥泞不堪,寸步难行。 可是都到这一步了,怎么能放弃。 雨越下越大。 大到渐渐模糊了南冥的双眼。 他在一脚伸出去的时候,没注意脚下的路,一时之间突然感到一阵失力,他踩空了!整个人现在正在急速往一处斜坡之中掉去。 可在这斜坡之上光滑无比,没有一处可以供自己垂死挣扎的地方,哪怕是一个枝丫也好,可都是没有的。 南冥渐渐感到绝望,只能任由着自己往下坠落而去。 意料之中地再次醒过来,看样子老天爷不忍心看那些执念过重的人去祸害另一个世界。 南冥拍了拍尘土,站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是淤青,有被树木划破的疤痕,也有被从高山之上摔下来的痕迹,更致命的是,自己的骨头似乎也被折断了几根,现在疼痛无比。 待到睁开眼,南冥才看清楚自己身处的地方。 这是谷底。 谷底平坦的样子仿佛没有边际,脚下是大片大片的彼岸花,红红火火地燃烧着,炽热着的是低沉悲哀又暧昧的红色。 南冥看到之后怔住了。 这景象,他似乎见到过。 是在木春给自己的梦里。 南冥这时才有时间细细打量着这个地方。现在是夕阳时分,雾已经都散干净了,只留下刺眼金黄色的夕阳在天边挂着,一时间让人睁不开眼。 而放眼望去的正中间,是一棵树。 那颗树在夕阳之下,微微泛着绿色的光芒,似乎是萤火在树荫之下盘绕着。它长得不高,却枝繁叶茂地往旁边的地方发展着,在向有缘人展现着它的勃勃生机和绿意盎然,它就静默地伫立在那,像是几千年的岁月就沉淀在那,一言不发便让人感受到来自时间的强大力量不由得心生敬畏。 那就是神木啊。 它不在高高的山巅受着来者的朝山巅的敬仰,而是在山的背面默默等待着有人真的能踏进自己的领地。 南冥看着神木,心生敬畏。 按理来说,把櫔给神木就行了吧。 可那一段路程南冥走得极为艰难缓慢。 他似乎在犹豫,他突然有些抗拒,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自己突然又放下了,又有些放不下。不过好像再见到木春一眼,哪怕就一眼,自己上次会不会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心甘情愿地沦陷了进去,这一次再重复同样的经历? 可是人啊,总是忘了自己的初衷,甘愿在一个地方轮回。 那不是遗憾,是执念,是已经根深蒂固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不得不达成的东西。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草木意 作者:二三呆 第13节 “我只知道,我要见到他。” 南冥终于看到那神木近了,又近了,最终自己完完全全站在神木之下的时候,才知道这棵树远远比自己看上去地更加强大。 南冥在走进树荫之后,顿时感觉周围像是迎来了黑夜,只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不断地盘旋着点亮着,为南冥引着路。 南冥手里紧紧握着一颗櫔,只能往前走着却不知道终点在何处。 南冥开始觉得自己渴了。 开始觉得自己累了。 开始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 可他还是不知疲倦地走着,就像是一直走就能走出黑夜一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一天?或者说是三天? 南冥终于三天之后,倒在了原地,那颗櫔还被紧紧地攒在手中。 南冥似乎是在做梦,又似乎不是一场梦,它有些真实。 在自己迷迷糊糊醒过来的过程之中,南冥似乎是觉得自己回到了自己一开始的往历皃山走过来的家里,家里似乎有人在照料自己,自己似乎已经睡了很久很久,终于醒过来的样子。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袅袅的清香,像是花草的味道,让人格外安心地想要沉沉睡去。 “你醒了?”南冥听到有人这么问着自己,竭尽全力也分辨不出来这个人的性别究竟是什么,南冥下意识就觉得出现在自己家里的应该是木春吧。 于是挣扎地“嗯”了一声,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地不行了,嗓子已经因为口渴而开始冒烟了,这时那个询问他的人恰到好处地递过来一碗清水,南冥想都没想就喝了下去,只觉得浑身清凉。 南冥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睁开眼睛看清楚周围的一切。等到自己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人的瞬间,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这个人不是木春。 甚至不是个男人。 她只是一个小女孩,长得活泼可爱古灵ji,ng怪,梳着总角辫,两只滴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南冥自己都惊住了,自己家什么时候来了个小女娃娃?还有,自己难道不应该在神木之下才对?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自己家中? “你感觉怎么样?”那小女娃娃头一歪就这么问道,这小丫头片子是还没长开,要是长开了指不定是什么祸水。 “你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南冥结结巴巴地问道,自己难道是当了人贩子把小姑娘给拐卖到自己家里来还让她照顾自己这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不过现在不管怎么看,好像都是这个小姑娘拐卖自己。 “那看起来是没什么事情了。”小姑娘拍了拍手,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然后郑重地自我介绍道,“我叫梦蝶,是一株蝴蝶兰,生长在历皃山之上。” “所以我现在还在历皃山?”南冥听了一会儿像是抓住了关键词,“那那神木呢?” “嗯,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你先做好一个心理准备。”小姑娘咬了咬牙,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说着。 南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他现在不知道为何,生平头一次觉得这世间如此真实,甚至真实得有些模糊。 “你说吧。”南冥抱着怀疑和不相信的神色就这么说着。 “我受人所托,来为你造一场梦。”蝴蝶兰就这么说着。 “受谁所托?”南冥追问道,眼神之中满是探求。 “是一个叫做木春的人。”蝴蝶兰就这么说着。“他要我来,为一个叫做南冥的人造梦。” “造什么梦?”南冥冷眼看着,自己就是不愿意相信这个小丫头片子是来做什么的,或许这只是上山途中的一场幻境一个考验而已,自己可不能轻易地相信。 “也就是你看到的那些。”小丫头说着。 “我看到?看到的什么?”南冥还是不敢相信地问道。 “也就是从神木开始,都是在骗你的,你没有经历过什么轮回,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寻找,你只是从一开始就被安排在了木春给你的故事之中。”蝴蝶兰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到底全不全,面前这个人能不能理解通透,但是自己已经是尽最大努力把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表达地清清楚楚一干二净了。 南冥突然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梦境,亦或真的只是一场考验。 “嗯,木春他还给你留了最后一个梦境,你不如就看看?”蝴蝶兰小声地说着,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怕伤害到南冥最后一丝希望一样。 “你怎么知道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呢?这万一连你都是假的怎么办?”南冥脑海之中有些接不上,他拒绝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把那个梦藏到了你刚刚喝的水里。”蝴蝶兰冷冷地说着,她似乎已经看过太多人,在醒来之后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或许南冥心里也是明白的,木春他再也回不来了。 他沉沉地睡了过去,就像是再也不会醒过来一般。 南冥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那棵大树。 这次不一样的是,那棵大树在彼岸花花海之中缓缓散去,不留一丝余地。 只待那抹尘烟消散殆尽,南冥看到木春的背影就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地站在夕阳里。 木春缓缓转过身来,笑着朝南冥招了招手。 南冥知道,自己已经等这一幕很久了。 故事六 蝴蝶兰2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会让你见到的第一瞬间就飞奔过去,那大概是很喜欢了。 木春朝自己招了招手,南冥明明知道那是一场梦啊,还是忍不住沦陷进去,朝木春飞奔跑过去。 “你别慌啊。我又不跑了。”木春好笑地看着他,一派和煦。明明是这么温柔的笑容,明明是这么平淡的一句话,在笑的那一瞬间南冥突然眼泪就忍不住就掉下来了。 “你到底去哪了?”南冥此刻的情绪有些失控,他没办法克制自己不朝木春发火,就像是要把这一路的艰辛都蕴藏在怒吼之中再蓬勃地发泄出来。 可在下一瞬那人狐疑地再望向他,就将那怒火尽数化解在春风里。 “你在说什么?”木春的声音一如往昔,就像他才离开了没有一会儿。 南冥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眼泪还来不及擦,沮丧也没来得及收,“到底还是栽在你手里了。” 木春看似不耐烦但是足够轻柔地揉了揉南冥的头,“虽然我们不认识,但是我能看出来你似乎是很悲伤的。” 南冥顿住了,不是因为木春的手正正好在自己头上,而是因为木春说,“虽然我们不认识。”南冥的脑子突然一瞬间就像是禅院里巨大声钟鸣,将自己包裹在之中震耳欲聋五脏俱裂,脑海一片空白。 他说什么? 这片花海究竟是一切的开始还是一切的结束轮回?自己究竟是已经将櫔交给了神木现在自己是在回忆之中,还是说产这神树的櫔是蝴蝶兰所造的一个梦境根本不存在而现在的木春也不过是一个梦境? 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自己一腔孤勇是为什么? 总觉得一腔孤勇这个词涵盖了自己所有的狼狈,它有种奋不顾身的决绝,是全力以赴之后败兴而归空空如也的颓废和扫兴。 木春在南冥发愣的片刻,看他情绪已经渐渐平复下来,已经不再激动之后,觉得或许是自己安慰有效了,就转身想要走。 南冥看到木春正转身要走的背影之后,就像是第一次遇见时那样对木春的背影擦了擦眼泪,冲着背影大吼着,“前面那位公子你要是没有地方可以去,不如考虑一下跟我回家。”南冥笑得就快要哭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又哭又笑的,十分狼狈,还好那人没有回头。 那句话,南冥第一次见木春的时候也这么说过。 此时此刻场景一如初见,人也还是那个人,为什么故事变得不一样了。 旋即传来了木春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停下来,转过身,朝着南冥走了过来, 不紧不缓,像极了他的风格。 他走进了南冥,将南冥怀抱起来了。 南冥被怀抱地一惊,可那怀抱却再熟悉不过了。 只听得木春在他耳边轻轻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地说道,“我原本是想骗骗你的,结果你这么一喊我还是不忍心了,你太狡猾了,明知是假的你也会再来一遍,经历这么多为什么就是不变呢。” 那语气如此悲伤,就像是被逼无奈无法做出的选择一般。 “那你骗我做什么?”南冥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可是又有种马上要失去的感觉,在这短短几瞬之间南冥仿佛用完了这辈子仅存的情绪。 可是只有你回来就太好了,南冥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我只是不想你太难过了。”木春犹豫了片刻内疚地说着,“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木春在天空中挥了挥手,漫天的彼岸花瓣弥漫了视野,像是天空下起了一片花海。南冥渐渐凝视着这一切,只能看到红色将自己温柔地包围住了,自己已经看不见一切,等到自己亲手将挡住自己视线的花都拨弄干净,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正坐在窗边,小桌上已经有了袅袅茶香,是木春一贯喜欢的味道。 这果然是一场梦,连场景都可以随意切换,那木春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可是这真假如今还有意义吗? 木春坐在南冥正对面,是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他有些愧疚地看向了南冥,神色吞吞吐吐,有着什么难言之隐。 终于在南冥喝完那杯热茶的时候,那热茶的味道也和真实没什么区别,木春终于开口说话了。 “嗯,南冥你是不是从来没有问过我,我的真身是什么?”木春的话似乎是从齿缝之中一点一点蹦出来的,“你其实是看不出来的吧?” “嗯。”南冥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自己认不出来的,“不过你名字是木春,那和起来不过就是椿而已。我曾经听过,‘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想来说道就是你吧。”南冥说着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是没有底的,如果说木春是椿,他这么长的寿命却不忍心多陪一陪自己这一辈子,可自己完完全全把自己这辈子交付给他了,想想这个人真是薄情,可南冥自己明明心甘情愿,但是又不甘心,很复杂的情绪交织在胸口。 “我我其实,不是椿。”木春咬了咬嘴唇,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你想必也听过这文章的一句,‘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南冥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是朝菌。”木春低下头笑了笑,笑得有些无奈,“我是寿命极短的生物啊,比不得那些上古的神木,我不过是这凡间的沧海一粟而已。之所以取木春这个名字,也不过是因为我渴望那样长长的寿命,想着如果我就叫木春了,是不是能多活一段时间。可是我又没有勇气直接叫做椿,我不过是一个杂草,怎么能玷污了神木之名。我多希望我可以这般掩耳盗铃地活下去,可是我做不到了。”木春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南冥看得一阵心疼。 “我遇到你之后,突然就想长长久久地在这世间活下去了。”木春看着南冥说着,他眼底有泪光闪烁着 如同繁星璀璨在夜空,寂寞而孤独,“这世间让人流连忘返,太美妙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为什么你觉得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南冥嘴硬地反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你来找到了这个梦境。从你开始找的一瞬间,就已经说明了你走不出来的。”木春看向木春他眼神之中是无尽的爱怜,“我既是希望你来找我的,又是不希望你来找我的。你来找我说明你放不下我,可是你一旦决定找寻就已经不可能回头了,你就已经很难走回去了,我已经说过这世间太美好了,有太多事情是不能够舍弃的,我不希望你沉浸在和我的过去之中,所以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告诉你。” “什么样的方式?让我做梦?做一场以为醒来还会有你的梦?”南冥苦笑道,“木春啊木春,你为什么偏偏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你知不知道这样更残忍?” “可你在路上,应该是有些许动摇了吧。”木春定定地看着南冥,那眸子里仿佛明明白白写着已经看穿了一切。 “可我最后还是来了。”南冥撇了撇嘴,轻轻别过头去,不看木春的神态,仿佛这样就可以不动心不动摇一般,“那些故事你安排给我看有什么意义?你明明知道我最后也不会放弃。” “我只是觉得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你,你可能没这么难接受。”木春说着,“就在你来的路上其实每一个故事你明明都已经说了出来结果,而且劝了每个人,归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转到了自己怎么就是绕不明白了呢?你都知道,可是你要怎么才能好好承认?” “我就算都是知道,可是我做不到。”南冥低着头垂着气说道。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可能在存在于世间了,所以你才会这么轻易相信了回忆之境这个借口,你一旦接受就变相地承认了你选择逃避。南冥,我说得对吗?”木春那探寻的目光总让人觉得没办法好好地去撒谎。 “可一开始你就骗我,是不是不对?”南冥在被逼问之下终于找到了一丝出口反驳木春,另辟蹊径。 “我我也是不想的。”木春心虚地看了南冥一眼,“我最后本来是想看你最后会不会做出和最开始一样的选择的,可是你真的义无反顾地回了头,我还是决定跟你坦白清楚比较好。” 南冥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好好说?非要折磨我一朝才行是吧。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解释清楚?非要绕这么大个弯子。” “我跟你好好说你听吗?”木春不以为意地说着,紧接着他的声音突然弱了下去,“其实我想让你记住我,不要忘了我,这算是私心。”木春说着,“我好不容易请蝴蝶兰来造一场梦,我仅存的寿命就剩三天时间,全封在了这梦境之中,喏,接下来的时间,你看怎么安排吧。” 木春抬头看了一眼南冥,温柔得像是要掐出水来,南冥被这么一看脸突然就开始发烫,一想想这个人做出来的事情又如此过分。 故事六 蝴蝶兰3 南冥被看得也是有气无处撒,只得自己给自己降了降火,每次看到木春这种笑容的时候都会忘记发火,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南冥想想这件事真是令人头疼。 可是只有三天了,虽然时间听起来非常少也十分紧急,南冥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那你说说该做什么?”南冥张了张嘴问道,“我都不知道这地方有什么。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这就是你的梦境,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你想要什么都有。虽然这些都是假的,但是我还真实活在你梦中,我是真实的,就像是萱修把乐以带进回忆之境里是一样的,只是我们比他们更自由。” “说起来,我觉得萱修那个故事也太极端了”南冥小声地碎碎念叨着,“我完全看不出来你这么个人看起来君子相,内心里还知道是什么,还编出这么黑暗的故事来。当然其他故事也没好到哪去。” 木春听着南冥小声说着自己仿佛是个大变态的样子,默默给了他一个白眼,在别人诋毁自己成果的时候,总会有些不甘,木春只能辩驳着,“这世间故事本来就有黑有白有悲有喜。而且这些故事本来就是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这辩驳相当无力。 南冥轻轻眯了眯眼狐疑地说道,“你倒是说说看,你能归纳出什么ji,ng华来?第一个遇到的,是小桃花吧。你要告诉我什么?” “有缘无分。”木春眼神开始朝着四周瞟去,就是不敢直面南冥的眼睛,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南冥一脸的“你小子做得可真好的”讽刺神情看向木春,轻轻啧了一声接着问道,“那第二个不死树,你是想告诉我就算是上古的树木也是有寿命的是吧?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大脸,还真的就给自己安排个神木的身份。” 木春听着南冥抱怨着,心虚又嫌弃南冥地说着,“因为我觉得这个‘木春’一定可以骗过你,你肯定会觉得我是神木。这样你就知道我会死了,就没这么难受了。紧接着花那个故事紧锣密鼓地告诉你要珍惜当下这不是顺理成章?” “哦。”南冥淡漠地哦了一声,还是一股无名火。 “小荷花是要告诉你做人要勇敢面对这世间当下,当然也要直面自己的感情。”木春说着,“忘忧你都知道了,告诉你不要太沉迷于过去的回忆难以自拔,彼岸花告诉你做人不能太偏执。你看我是不是都说得有理有据?这样你自己体验一遍,那不是就能深刻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了?” 看着木春死皮赖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态,南冥真想走过去打他,但是其实自己又舍不得,听到小荷花要自己勇敢面对感情的时候,南冥突然说道,“对了,小荷花那个故事,你是不是在怪我从来没有跟你把关系说清楚?” 轮到木春愣了愣,自己似乎没有在意这件事,可是在自己铺设故事的过程之中,好像就把这件事代入了进去,说实话,这么一提自己也确实很在意。 如果两个人已经是默认了这样的关系,还是要表达清楚的,这样的关系不是可有可无的说明,而是一定要说明白的,就算是两个人已经心知肚明,也会存疑,不说清楚总会有惴惴不安的感觉,像是从未得到更谈不了失去。 “那我跟你说清楚了,我就是喜欢你,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修饰,就是很喜欢你。”南冥定定地看着木春,木春被突如其来的告白又撩得一惊,可是眼前这人还真是嘴笨,不过自己倒也不是非要把仅存的时间浪费在这无所谓的情话上面,只要自己已经得到了这个确切的答案就圆满了。 虽然是说着无所谓的情话,可是听闻还是这么开心,嘴角忍不住上扬,藏不住。 一边嫌弃着眼前这人嘴笨,一边走了上前,干脆利落的一个吻就落在南冥唇边,然后又抬起身来。 “知道你嘴笨。那不如直接一点。”木春在得逞之后一脸坏笑地看向了南冥。 南冥像是不爽地轻轻啧了一声,抿了抿唇,在下一瞬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将还来不及走远的木春一把拽了回来,木春一个踉跄酒没站稳整个人刚刚好不偏不倚地砸在南冥身上,南冥被砸得一阵吃痛,自己本来打个滚帅气潇洒地将这个人反压在身下的,却不曾想在自己犹豫的片刻已经被木春占尽了先机。 木春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在一瞬之间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南冥还在挣扎的时候,就俯身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南冥将要说出来的话。南冥被气得脸通红,思绪在这一瞬间又被这个炙热的吻轻而易举地打断了。 木春意犹未尽地说着,“我看你是没够是吧?” 南冥不甘心地叹了口气,“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你只有三天了,我迁就你一下也不是不行的。”说完自己就放弃了挣扎,平平地躺在那,那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顺应自己心愿变成了一张雕花实木的大床。 “南冥你可真是善解人意。”木春看着这突然转化的场景不由得赞叹道。 南冥白了他一眼,“行了,别磨磨蹭蹭的。”他通红了脸,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自己已经憋不住了。 木春顺从地附身上去,促成好一副春光无限画卷。 木春的手在南冥身上不安分的游走,像是浑身被数千蚂蚁爬过一样,他的呼吸在南冥耳边摩擦着,隐隐约约之中夹杂着急促,他的肌肤已经在此时叫嚣着燥热难耐。他们交织缠绵,依依不舍,难舍难分,如同鱼在水里不断前进泛着波纹。 木春的脑海之中不断掠过画面,仿佛自己是一个站在高墙之上按兵不动的将军,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攻破对方的城池。 明明知道对方已经是瓮中之鳖再也无法逃走,也正在等待着最后的进攻和爆发,可自己偏偏迷恋着把别人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他越是看对方紧张不安,自己越是兴奋。 明明知道是很轻易的事情,对方将领虽然也已经放弃抵抗任由自己蹂躏,士兵却不认可,这战役一定会输,可自己偏偏不愿意让他缴械投降得这么早,他决定先派遣ji,ng锐部队去打探一下敌情,虽然自己也知道没什么必要,不过自己有些不忍心看他就这么全军覆没。 ji,ng锐部队一举攻破,风光凯旋,对方的部队已经溃不成军只等着被收编了。 于是大部队开始攻城略地无恶不作,在那片土地上为非作歹烧杀抢掠,耳边还传来了敌人丢盔弃甲的声音。 就要胜利了,敌军此时却爆发了最后的挣扎,他有些不甘心就这么失去对战机会,他开始痴缠,引得对方兴致高涨,不由得加快了攻城的脚步。 一举拿下,对方已经被收复了。 敌军将领此时说着,“要是再来一次我肯定赢。” “怎么还想再打一仗?”木春居高临下趾高气扬地说道,“行啊,那就让你休整一会,我们再战。” 于是又是脑海中的重新开局。 终于,双方都ji,ng疲力尽了,只得握手言谈,这城池终于算是不攻自破。 木春俯身在南冥耳边轻轻说着,“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喜欢到就算是生命只剩三天时间,也愿意拿全部跟你分享。我也想过,就这么爱一次就去死是不是不够划算,可是一想到是你,就觉得是非做不可的事情。” 南冥有些疲惫地窝在木春怀中,像是在阳光之中打着盹慵懒的猫,乖巧温顺眯着眼,看似像是睡着了其实一动就会惊醒,他轻轻嗯了一声就算是回应,接着断断续续地说道,“你讲得太好听了,你还好没去祸害别人,不然我得多伤心。” 木春怀抱着南冥,南冥铺散开来的长发刚好就垂在木春手边,木春有意无意地把玩着,南冥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一眼,猛地睁开了双眼,他着急地说道,“我们先不要休息了,睡觉什么时候都可以睡,可是你已经没有时间睡了,走吧。” “你这么匆匆忙忙地去哪?有想好去哪?”木春看着南冥着急的神情,可问到目的地都是一片茫然。 “我虽然不知道要去哪,但是时间也不能就这么浪费在床上。”南冥急匆匆地就起身了。木春还来不及反应场景已经开始不停变换,看起来他想去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最后停在了灯火辉煌的夜景里。 “我是个俗气置顶的人,所以想和你一起走一遍人间。”南冥看了看身边的木春,木春好像是在偷偷笑着,可他笑容之中却隐藏着些许无奈。 木春在这个时候看着长街十分怅然地说着,“你说要是我能活很久就好了,我能陪你走完这一辈子的长街,我也是个俗气置顶的人,我也不过是想要尘世的安稳而已。” 故事六 结局 “这条街,是我小时候经常来的一条街,它长长的样子仿佛怎么走都走不完一样,可是后来我再也没来过这条街,听说这条街上灯火亮起的时候,会有卖同心结的,那个同心结要一起走过‘刀山火海’吃过‘酸甜苦辣’才能得到,说是有着世间艰辛才能最后永结同心。”南冥一边回忆着,这街上的灯火就越发明亮了,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他们身着形形色色的服装,在大街上摩肩擦踵,一下子装点的非常热闹。 “小时候我经常去凑这个热闹,因为他们的刀山火海只不过是有几个火炉子在上面搭建了同心桥而已,其实没多大意思,但是那道‘酸甜苦辣’听说是非常好吃的,可惜当时年纪小人家也不能给我破了这个规矩,可你看,这东西我心心念念这么多年,今天想带你来尝一次。”南冥说着,就顺理成章地拉住了木春的手往长街走去。 木春在被南冥拉住的一瞬间,突然有种意想不到的奇妙感觉,虽然更进一步的交流都已经做过了,可是牵手这么一个动作平平淡淡的却能感觉到牵起手这个人手心里传来的温暖炽热和心里的十分欢喜。 于是木春牢牢回扣住了南冥的手,两个人就这么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之间就到了南冥所说的那个铺子,是一个有很多人围观的地方。 南冥拉住了木春的手,往中心挤过去。 “让一让,让一让,借过。”南冥一边拨开人群,手一边牢牢抓紧了紧随其后的木春。好不容易,才挤进正中心去。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草木意 作者:二三呆 第14节 “公子是不是要同心结啊?”老板和善地笑着看着南冥,“公子的心上人想必就是身后这一位了,那两位请。” 木春看着那老板识趣地避开了自己也是个公子的问题,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认这两位公子也是可以的,可转而一想这是南冥的梦啊,他是喜欢上自己无关乎性别的喜欢,所以他脑海之中的尘世也应该是这般模样。 木春觉得这个人还真是温柔,与自己构建的故事全然是两个模样,自己在忘忧的故事里竟然还在计较那些俗世纷扰的看法,其实是害怕南冥也是这么想才故意做给他看的吧。 南冥轻轻拉了拉木春,“你在发什么愣呢?我们赶紧走完。”说着就拖着木春来到了那个所谓的‘刀山火海’前面,他一只脚已经踏了上去,他期待地回头看了木春一眼,木春回过神笑了笑,紧紧跟着南冥就走上了那座同心桥。 其实桥很短,也不过是意思意思图个吉利而已,可是南冥和木春却走得极为郑重,就像是要把这一生都交付出去一样,就好像走了就能够同生共死一般。 “两位下来吧,‘酸甜苦辣’和同心结已经都准备好了。”老板接着走过来。 南冥拉着木春走到了桌边,顺手整理了筷子递给木春,“你尝尝,我也跟着尝尝。” 木春抱着好奇的心,尝了尝,原来是豆腐脑。 只是每个豆腐脑味道不一样而已。一层一层的,有醋的,有糖的,有侧柏,有辣椒的,其实就是很平淡的小玩意儿,可是南冥心心念念这么多年,也不能表现得很平淡。 “嗯,我觉得还不错的。”木春说着。 老板一听闻就过来美滋滋地接过了话茬,“来我这吃过的人就没有说过不好的。” 木春心里想着,还不是因为你这是跟心上人一起来吃的,怎么可能当着对方的面说带有意义的东西不好吃呢?不过所有东西都是同理,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舍不得让他很为难的。 南冥其实在尝到的时候有些失望,可是木春一说觉得不错,顿时就没这么沮丧了。 “我也觉得还不错的。”南冥说着有些心虚。 “来,两位的同心结,祝两位永结同心。”老板双手奉上了那同心结,很是ji,ng致可爱,南冥和木春在拿到的瞬间不由自主地就开始笑了起来。 “对了,我刚刚想过了,既然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我还想与你走过春夏秋冬,我想把人生之中以后想经历的都经历一遍。我其实在想,之后没有你的日子,我一个人也要好好地活下去,我要去许许多多的地方,走过许许多多不同的角落,可是这么一想就好孤独,因为你没有在我身边。”南冥细细碎碎地念叨着,就像是道别一般,确实时间也不多了。 木春光是想想南冥一个人走过万水千山的画面都觉得孤独,可是自己确实没有办法陪他继续走下去了,他顿了很久很久之后说道,“其实南冥,你要是这么孤独我不忍心的,我现在想想如果你不记得我就好了。可是我没有那种能力能够让你忘记所有的一切,只能靠你自己来度过。” “可是我真的不忍心看你一个人,我这时就希望你可以像一个平常人一般娶妻生子,然后过下去,就像是彼岸花那个故事之中的将军。”木春说得正经,已经是打定主意了一般。这时候南冥笑了笑之后说道,“那是自然,我在这几天里,跟你游览大好河山,把没经历过的一生都经历完,等梦醒之后就重新开始了。我会记住你,然后重新开始另一段人生。” “南冥,你还真是豁达。”木春忍不住赞叹道。 “那是你故事讲得好。”南冥恭维道,“那不如我们就这么开始吧。我们从这一刻开始吧,我想在这有限的时光里,跟你走完这一生。” 场景从那一刻开始转换,在短短一瞬之间仿佛去到了春天冰川刚刚开始融化的山脚,花刚刚开过的瞬间饱含着期待,夏日里炎炎骄阳炙烤着荷叶塘,有着降温的酸梅桂花汤,木春和自己一起吃着冰,秋天的时候赏过落叶和黄昏之下的海滩,木春在阳光下的剪影好看地如同神话一般,冬日里的雪有梅花悠悠然然的香,火炉暖暖地烤着等待着取暖的两人,他们在外面打雪仗,刚刚进屋就迫不及待地烘干自己的手。 桃花和夕颜交错辉映斑驳流年,云涌和风起缱绻缠绵游戏天边,青山和绿水更迭变换演绎桑田。他们也曾翻过崇山峻岭,跨越山河湖海,一同走过盛世繁华,也揽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他们就在短短几天之间就像是经历了盛大的人生。 “就这么走马观花地看一遍,是不是有些仓促了?”南冥小心翼翼地问着木春,生怕木春是在觉得浪费时间。 “其实我只要想跟你在一起就可以了,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乎。”木春宠溺地看了南冥一眼,那眼神之中满含深情,尽是不舍。“我想,不如我们就回去看看吧,回去我们平时经常去的地方。” “好。”南冥在听闻木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悲伤的念头突然就开始不断的涌现,或许是到了要告别的时候吧,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不想回去了。可南冥还是笑道,“那就回去看看,我们再出来。”南冥说我们再出来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永远舍不得说再见的小孩子。 木春好看地笑着,“好。” 于是在兜兜转转之后,终于是回到了原来开始的地方。 “终于是回来了,果然还是熟悉的地方最令人怀念了。”木春满意地笑道,然后寻着窗边的台面就坐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南冥靠上来,兴致极高地说道,“我突然想与你说个故事。” 南冥突然就不想听了,他脑海中木春要走的念头已经越发强烈了,可是双腿还是不由自主地朝木春走了过去,顺从地侧身靠了上去,长发如瀑遮挡住了南冥的表情,还没等着木春开始讲,南冥的眼泪突然就开始落下来了。木春也知道南冥在自己膝盖上流着泪,他选择不去看,自己讲着自己的故事。 “故事要从很久之前说起,有一株生长在深山里的朝菌,有一天突然有了自己的身体和意识,他准备偷偷溜出来看看这世间到底有多美妙,他才刚刚走出来,在一片花海之中就听见有人在叫他,原来是在邀请他回家。他不知道什么家,所以就决定跟着这人去看看,可是这个年轻人真好啊,他在不经意间就爱上了这个人,也爱上了这个家。”木春在说爱这个字的时候,有些婉转,声音特别好听。 “后来,这个朝菌他知道自己寿命有限,于是就留下了一个梦境给这个年轻人,他希望这个年轻人记住他,年轻人在梦里找这个朝菌找得很辛苦,最后终于找到了却发现只能够再相处三天,这三天里他们仿佛是走过了长长的一生。”木春似乎在尽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可南冥已经感觉到了木春的颤抖。 “再后来,这个年轻人在梦里答应了朝菌要在梦醒之后好好地过完这一生,他信守承诺了,他在梦醒之后娶妻生子过上了幸福的一生。”木春说着,有些怅然,“我原本是想你永远记住我,可最后我希望你能平安喜乐地生活下去,哪怕忘了我也行。” “嗯,我答应你了。”南冥轻轻地说着,尽量不让木春觉得自己在哭。 “那这个同心结就当你给我的承诺了。”木春从怀中掏出来了自己的同心结,轻轻地放在了南冥的手上,“我这个也交给你保管了。” “嗯。”南冥紧紧握住了那个同心结。南冥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困倦突然将自己淹没了一般,自己的意识已经变得模模糊糊了,只有木春温柔的声音还在耳畔,他似乎还在讲什么故事,可是南冥却再也听不真切了。 南冥这时醒过来,阳光正好和煦。 自己的眼泪已经将枕头打shi了,自己安稳地睡在那床榻之上,手里紧紧握住一个东西。南冥原本以为那是同心结,可仔细一看这原来是櫔。 南冥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他只知道木春走了,再回不来了。 木春说,要他这一生好好地过下去,自己虽然是答应了,可是应该怎么办才能忘记呢,有这么一个人和他经历过生离死别,也经历过繁华盛世,再也回不去了。 南冥想了想,那阳光刺得让人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南冥手中轻轻把玩了一下那颗櫔,带着无尽的眷恋最后将那櫔扔到了角落里。 第1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