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落凡尘的妖》 正文 第1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1节 文案 【作者有话说】 预警预警:本文是非主流快穿,慢热,微伤。 【简介】 前世的半妖半仙——天将洛隐未能逃过天劫,再世为人,带着维护世界稳定的任务穿越多个时空,遇上了他前世的情债。然而,事实好像却更令人匪夷所思……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隐、苏离、穆行空 ┃ 配角:弥海、慕尚欢、秋家、墨家、其他各时空大佬 ┃ 其它:强攻强受,非主流快穿 第1章 楔子·殊途 他,洛隐,猎妖师之首。他的睫毛与眼眶染着浓重的血色,世界陷入一片血雾般的混沌,唯一能正常感知的只余听觉和嗅觉。 右手的刀扇银中泛红,刀尖上的血珠随着他对敌人无意识地提臂刺杀,而挥散在空气里。 多久了?夏朝的沧水之战到底打了多久了?仿佛一直没有停歇。 他的战马,他的猎妖器具尽数毁坏,持一把仅有的刀扇浴血奋战。可这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更不愿意和曾经月下对饮、花前落棋的人——不,是妖……不愿和他战前对垒。 黑影闪过,又是一刀,一只妖兽滚落在地化出原型,血迹斑斑地挣扎抽搐。 “阿隐!!不要打了!!!”伴随着一声低沉浑厚地怒吼,洛隐浑身一震,用力擦掉眼前的血迹,模模糊糊可以看清声音方向有一头几米高的妖兽,四足踏地,毛发如火,羽翼漆黑,展开双翼后能遮天蔽日。[穷奇外貌描写] 它驾驭着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向他疾驰而来!跟随着的还有妖兽如洪钟般的咆哮! “阿隐!我不会伤害你!回来,我们重新开始,我们重新开始!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好吗?好吗?!” 不,道不同不相为谋! 洛隐无声地抿紧双唇,观察四周。他身后是涛涛沧水,只要纵身一跃,打开时空令牌就可以结束这一切。走,还是不走?杀了他?还是……放过? “洛隐!闪开!”另一处不同的声音传来,他措手不及被推到一边,有人拽住他的手,上跃,腾空,然后急速下落!冰冷刺骨的沧水一下子将他全身覆盖。 可,好像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衣服? 眼前的血色被迅速冲淡,他回头看去,发现那只黑红色妖兽亦跳了下来,牙齿用力咬住他的衣摆,而带着他跳下来的人早就被它一掌拍飞,不见踪影。 “唔……唔!”妖兽发出奇怪地鸣叫,他听不懂,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和它说,只想离开,离开这里!什么维护时空!他不想做了!不想做了行吗?! 他死命和它对立拉扯,一手摸到了时空令牌,将指纹按上,一团白光将他全部包围,异常地磁场之力震得妖兽猛然一愣,口中的衣服瞬间滑落。 洛隐将手中的刀扇甩出去,直击妖兽下颚!妖兽顿时痛得怒吼,疯狂地甩头把刀扇飞出水面,鲜血直流,血红色沧水被掀起惊涛骇浪,时空传送点忽然发生异变,空间扭曲。 人类的军队开始不断往沧水中s,he箭、投石、砸雷!穷奇在沧水中不要命似的翻腾,身形越来越小,劲道也愈来愈弱。忽然白光一道,穷奇化成人形,不顾受伤的下巴,疯了一样闯进阻隔了沧水的时空传送点,抓住洛隐的手狠狠一拽,将人揽进怀里,呢喃:“阿隐,你……怎么就不懂呢……” 洛隐看到时空传送的倒计时,一掌将虚弱无比的苏离推进沧水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啦开始啦,喜欢的小可爱来收文啦。 第一国 行刺任务 第2章 落泉·失忆 时历云歌3015年10月的某一日下午,天空昏黄不堪,时有乌云飘摇而过,豆大的雨滴不紧不慢地冷冷砸落在旷野之上。 落泉基地中心的庞大时空调节机正散着森冷的蓝光,机子中心突然出现一道白色光雾,防护门砰然被撞开,洛隐扶着脑袋一脸痛苦的从上方跌撞下来。 附近调试机器的员工看了一时不知所措,如果时空转换出了差错所有人都担待不起。 最快反应过来的还是电脑主控师隋明芳,她迅速推开椅子从监控室内冲了出去,抬起洛隐的半边身子。 洛隐意识尚存,看着矮了他大半个脑袋的明姐,轻轻推开她:“没事,我坐一下。” 他双腿微微颤抖,额间还有大量的冷汗,面色苍白,脚步虚浮。隋明芳不放心地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洛隐冷笑一声,拍拍自己脑袋,说:“先帮我联系boss吧。” 他双手无力垂下,留在隋明芳眼里的,是一个虚弱无比的形象。 隋明芳迅速判断出事情的严重性,将人交托给正围过来的其他员工手上,而后给boss及其他技术负责打了电话。 一分钟后,她得到回电:将洛隐送至心理评估区23楼。 洛隐几乎是被抬着进去的,思维无碍却无法正常行动。他听到明姐的回复后,明白了“那个人”的意思。 从回来的一瞬开始,他在夏朝所有记忆只剩下最后击中妖兽的短暂片段,其他的一切……全部忘记。该来的总要来,任务失败总得有个交代。 23楼的银色电梯门打开,直达boss的私人办公室。 入眼处,是一张米白色三人沙发,以及一张做工ji,ng巧的椭圆形玻璃茶几。两侧摆放着两排紫檀色书柜,沙发后方是三米多长的办公桌。 穿着白色外套的男人正托着下巴,望着他。男人的下半张脸带着白色口罩,略能看出脸型偏瘦,鼻梁高挺,眼睛呈深褐色。再上面是一头墨黑色的短发,冷光灯下,隐隐的泛着银色。 “老板,人送到。” “放这里吧。”两个工人安静地离开后,他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向洛隐。后者连忙挣扎着坐起来。 “别动!”一声冷喝。 “你……”他动作一滞,又摔回了软垫上。男人快走几步将他抱了起来放在沙发中,虽然神情依旧冰冷,但还是能看出一丝紧张和关切。 男人是落泉的整个时空维护负责人,穆行空。除了他,洛隐不知道还有没有更加高级的存在。 穆行空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目光是经过淬炼后的锋利,一眼就可以令人心神不稳,更何况还是如今心事重重的洛隐,神经在一瞬间绷紧乃至要崩塌,好像方才的关切不过是送鱼上砧板的前奏。 他好半天才从那双眼睛的泥沼中挣脱出来,找回自己的声音,苦笑:“对不起啊行空……我失去了夏朝的记忆。” 说完自己都觉得像一个玩笑,他和穆行空私下的关系类似兄弟,说话间没有太大的分寸,但今天似乎有点不同,令洛隐的笑变得尴尬。 “是吗?”穆行空指尖轻点下巴,语气上扬,显然不信,“那,没有什么需要汇报的?”他又垂下手,往沙发背后靠下去,声音有钢铁的冰冷及坚硬。 “没有吧。”洛隐摇摇头,身板本能地绷得笔直,潜意识里不想说出妖兽的存在,“我只记得,离开夏朝前,那里在进行沧水之战,我根据任务的安排跳入沧水之中打开时空通道。但就在时空通道打开的瞬间,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想将我拉回夏朝,然后……” “然后两个时空的力量抗衡,你很侥幸的回来了?”穆行空挑了挑眉,语气一如方才的不信任。 “没错……”时空通道的打开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他就永远都回不来,甚至有可能会被时空排斥。排斥的结果或许就是,他依旧活着,却无法被任何人看见,无法与任何人沟通,无法触摸当前时空下的所有物,同时也没有任何人会记得她,甚至有可能是死亡。 而排斥开始的时间,就是时空转折点结束,时空稳定之时。 “那行,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吧。”穆行空甩下一句让洛隐颇为难堪的话,站起来。 他身形修长,白色外套是及膝的风衣,衣摆和袖口有青蓝色的绣纹,穿在他身上非常贴身,衬出下身双腿的笔直挺长。 洛隐的视线不自觉地顺着他膝盖往上,看着穆行空摘下口罩,露出整张脸,微微带着寒气。 他的五官,很普通。 眼睛狭长,眼尾微翘,目光总是轻飘飘的,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嘴唇是淡淡的粉红,略薄,唇线细长。加上其他的五官,合在一起,却生出一种不容人侵犯的气质。 洛隐低下头,没有再说话。他是失忆了,唯一有印象的是那只妖兽的骇人形象,像噩梦般在脑海里徘徊。他心里仍在不停打鼓,到底……要不要说? 穆行空轻轻一哼,拿出湖蓝色的烟盒,烟盒上是一片波浪。他抽出一根,一手掏出一只古老的打火机,嘴唇叼着烟凑过去,很快,灰蓝色的烟从他嘴里缓缓吹了出来,说:“今天开始,停止你的时空维护工作,直到你想清楚为止。” “为什么?”他唰地挺直了背脊。 “呵……”穆行空居高临下看着他,下巴到脖颈的弧线优雅白皙,他笑了起来,皮笑r_ou_不笑的冷,“为什么?何不问问拖了你后腿的那只妖兽呢?” 洛隐心中一凛,血液冷到几乎凝固。 那天起,穆行空真的停了他所有的工作,像囚禁犯人一样将他禁足在员工宿舍内,只是还会偶尔带着笔记本过来办公,美其名曰,视察。 视察个鬼!洛隐在他背后腹诽,偶尔会闲着无聊去戳他:“喂,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我说什么?” 收获的是穆行空一记冷冷的摸头杀。 这种感觉,让洛隐不知所措,表面不躲闪,身上却泛起一层层ji皮疙瘩。 有时候,穆行空甚至会在他屋里过夜,只是从不沾床。但不知为何,当他开始隐瞒夏朝的记忆时,这一年总会梦见些奇怪的东西。 梦里,他总是在逃亡,还带着一只兔子。 “月兔!快!”梦中,他边跑边从背上抽出一把半人多高的巨型刀扇,往左手边一挥,银光闪过,一只被鲜血染红长毛的兔子迅速跃至刀面,几步跳跃便稳稳立在了他的肩头。 一人一兔翻过由凡间入境仙界的天梯,穿过冰寒的万里云层,迎着刺眼灼热的日光往前拼了命地冲过去。月兔紧紧扒住洛隐的衣领,长毛因疾驰而飞扬,墨黑色的眼睛恨不得能看到千里之外。 洛隐喘了口气,安慰它:“快到了!帮我看着后面穷奇追来了没有!” 月兔往后张望了一会,抖抖耳朵,没! 那就好。 洛隐安了心,却不能定心,只求能更快到达那里——越仙台。自从上古凶兽穷奇发了疯,带着千千万万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几乎与仙界同归于尽后,仙界的一切都被妖魔之气掩盖。 越仙台也是,那里原本是仙神犯错领受天罚之地,现在却连佛光都看不到一缕,前方是暗沉沉的漆黑,黑如炼狱。 洛隐置身在这场仙界屠杀之外,或者可以说,这场屠杀是因他而起,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被穷奇迷晕、绑架,连着他守卫的广寒宫内的月兔和穷桑一起被带去了西方。 再醒来时,他恰巧看见小妖抓着月兔要宰杀,突然间,他就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心中血气上涌,随手拎起看得见的武器一路斩杀所有拦路的妖灵,带着月兔逃离。此刻鲜血浸透了他的仙装,脸颊与双手皆是血迹斑斑,看不清面容。 而那把被他抢夺回来的刀扇——斩魔镰更是被血洗了一般。 可他从未想过,为何他能如此轻易地就从穷奇的老窝逃出来……一旦这个念头冒出,洛隐便一狠心将它压了下去,用力咬牙,单手撑住血色刀扇,又一次往越仙台上疾驰跳跃。 忽然,一道紫色雷电从天劈落,硬生生劈断了前路! 梦境乍然结束在这里,他总是大汗淋漓地醒过来,残留的记忆在脑海中翻腾,头痛无比。一年来,反反复复断断续续做了几十次,一次比一次连贯清晰,直到今天竟然连成了一个完整的片段。 他轻轻喘气,环顾四周,空荡荡,今天穆行空提前离开了。 冬日的旷野,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与萧索,早就没有了春夏的翠绿和生机。洛隐掀开被子,赤着上身缓步至阳台。 他现在所在之地,于云歌大陆西部的最西边,荒城落泉。 城外现在是一片盈绿的旷野,旷野之下是云歌最大的时空调节转换基地。里面所有的人都是从世界上各个角落秘密征召而来的天才,他们被删除了所有存在过的信息,甚至包括所有认识他们的人的相关记忆。 也就是说,对于基地以外的世界而言,他们就是——不应该存在的人。 就是无论动用什么样的财力、物力和人力都无法挖掘出丝毫信息。 他们被保护在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中,为穆行空工作,并且——毫无保留的贡献出自己的所有,比如他。 而所有人的最终目的就是不停地监控时空,观测是否有异样,是否需要进行维护,如何维护,安排谁去。 他是时空维护员之一,并为此进行了五年的闭关,熟悉了云歌大陆的所有资料,熟悉各种武器、格斗,熟悉谋算人心,熟悉行军打仗,然后整装待发,前往最久远的夏朝,稳定时空转折点。 他不记得那只妖兽是怎么回事?到底为何会失忆?还有……为何穆行空会知道? 屋外是一片暗黑,星光也无法照亮他心中的y霾。 这个问题,他放在心里整整一年。穆行空不再问,他也不再说,照常训练,平日里帮助穆行空在宿舍处理公文。 可这样下去,夏朝的事就会成为永远的迷团,而他也会慢慢被落泉淘汰——在穆行空不再有耐心等他开口的那一天。 嘟嘟嘟嘟嘟嘟—— 房间的移动手环通讯响了起来,这是个很微妙的时间,凌晨三点多。 洛隐大步回屋接起电话,穆行空的全息影像跳了出来,面容冷峻:“来时空转换区,尧代的维护出了问题,你马上准备出发。” “你不想听我解释了?” 那头沉默了几秒,厉声:“服从命令!” “……好吧。” 他自顾自地一笑,希望不要再遇见那只妖兽了……虽然,似乎,也能给无聊的生活添了点乐趣。 第3章 尧代·撩拨 尧代,风止年,七十六年,约九月到十月之间,秋。韩国。[尧代初始时间] 洛隐出现在一片战场,一片手持铜制武器的战士之中,茫茫尘沙如狂风暴雨袭面而来,混乱不见天日。 周围没有人多看他一眼,全部都双眼发红地往前冲。擂鼓声,战嚎声,铺天盖地,震耳欲聋。 脚下还未站稳,他就被某物狠狠地撞翻在地,吃了一嘴的黄泥沙。常年的训练令他反应极快,立马一个伏地挺身,迅速翻起来,顺着人流快速前进,期间循着空隙,往战队的边缘挪去。 他身上的衣服是在穿越前就换上的尧代男子服饰,头顶束冠,下着青白直裾,极为限制行动,只不过是几分钟的光景就已经被刮破,显露出苍白却紧实的肌r_ou_。 但面对大叫着冲向他的士兵,他哪里管得上衣服怎样?直接飞腿踢落了对方手中的武器,空中如燕子翻转,同时带起他们的身体,凌空,再狠狠坠落。 重重落地的敌军,哀嚎一声,要么晕厥,要么再也爬不起来。 几次三番故技重施,洛隐终于冲出重围,杀到战场边缘。边缘是一片连绵的高山,费点力气还是可以爬上去。 他毫不犹豫地挽起袖子,一步步登上山石。浑身大汗淋漓,心想,等回去了一定要找穆行空讨个说法! 穆行空那么火急火燎地将他催过来,不会是因为前面的人都死在战场上了吧?他没有被捅成马蜂窝真的是万幸。 突然,战场的杀声变得比刚才还要清晰。他猛地回头一看,不知何时,一面大大的写着古代文字的“明”字旗在战场中央高高竖起,双方军队彼此退到了两里之后。 明军的擂鼓声比交战时更加激烈,更加振奋。他们的将领似乎发现了洛隐的存在。那穿着深褐色甲胄、带着铜制面具的男人,从整齐划一的队伍中气势骇人地向他走来。 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那与生俱来的气场,如排山倒海倾轧了他所有的神经,浑身不自觉的僵硬。 可既然逃不开,就只能面对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崖脚退下来,站立如风雪之松,目光灼灼地看着前方的男人。 男人勒马停下,令其副将上前问话:“来者何人?” 洛隐在冷冰冰的穆行空手下过惯了讨巧的日子,面上不由得多了一份有意讨好的笑容:“洛隐,不巧路过,打扰各位雅兴。” 军队里忽然有人嬉笑起来,男人一喝,声音戛然而止。问话的副将面不改色地走回到男人马下,仰头说了几句话后,勒令别人将洛隐带走。 十个战士哗然出列。 “慢!” 洛隐闻声望去,韩军也过来两个人,一人也骑着黑马,身形比明军将领更加魁梧,不过形态却是更温厚一些;另一人…… 洛隐不明所以地望着另一位:一名身着绯红色长衫的人,稳稳地坐在马背之上,乌黑如墨的长发猎猎飞扬,妖冶的神态中透着盛气凌人的傲然,似乎比将军更甚。那画面,如苍穹下一记刀光剑影,如浩海上一波惊涛骇浪,令人震慑,又倍感妖异。 绯色衫男人向明军将领轻轻拱手,声音温润而低沉:“明启将军,这位洛先生是在下府上的一名门客,几日前因一言不合携物私逃,不料今日竟在此抓获。实在是……忏愧。” 说是惭愧,洛隐可真没从他脸上看出一丁点愧意。这场东萁之战在他看来,打得莫名其妙,结束得更加莫名其妙。好端端地,他怎么就成了两国争锋的焦点? 明国显然不满,副将再次过来据理力争,讲一个“先来后到”的规矩。绯色男人言辞云淡风轻,却四两拨千斤一般,回了他一个“物归原主”的道理。 这样说来,谁都不占理。 洛隐听得一头冷汗,猛地,似乎听见那叫做明启的将军喊了绯色男人一声,两人的争执戛然而止。 明启将目光在洛隐身上流转了一番,沉沉地说:“门客竟会打伤你我十几个战士?白将军,说不过去吧?” 韩国这方骑着黑马的白将军且笑不语,绯色男人一勾唇,接着回:“是说不过去,所以还是由在下带回府邸好好□□吧!”声音稳重、低压,淡如水,冷如冰,明显地挑衅和为难,也是明显地霸道不由人。 他翻身下马,一个腾跃就跳过明国副将的阻拦,瞬间移至洛隐跟前,将人往怀里一拽,半抱着就拖走。 洛隐尴尬得要死,可当下说话不如不说,恰好明启将军没有再僵持,不知与韩国的白将军说了什么话后,就转身回了自己军队。 洛隐回头去看,忽然下巴被人扳过来,正好对上一双湛蓝色的双眼,他心中乍然一惊,很快又恢复常态,行礼道谢:“谢谢大人救命之恩。” 半晌,没有回应,倒是马蹄声哒哒而过。突然两只马蹄停在他眼前,头顶轻喝:“上马。” 他愣了愣:“这不太好吧?”救了他已经无以为报,难道还要直接带回韩国?这让他的时空任务顺利得有点过分了。 “上马。” 绯色男人的固执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也同样固执地站在原地。对于无法理解的事,洛隐一向都只采用一种方法——缄默且敬而远之。 “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吗?”他又笑了起来,语气没有丝毫不耐烦。 洛隐不语,淡淡地笑着再次弯腰致谢,绕过他的马匹,径直往战场之外走去。 绯色男人哭笑不得地自语:“真是气死人的个性。” 马蹄声响起,掠过洛隐身侧的同时,一双大手将他整个腾空捞起,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稳稳地坐在马上,身周是飘逸的绯色衣衫,背后是暧昧的温度。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2节 男人翻手将马背上一件玄墨色斗篷罩在了洛隐的身上,耳语:“好不容易逮到你,你说走就能走?回营!” 洛隐不假思索地直接用右手肘后顶,左手试图捏住男人的胳膊将人摔下马。 男人嘲笑地哼了一下,眨眼就顺着洛隐的力道,直接将人翻压在马背上,狠狠拍了下他的屁股:“你自找的!” 洛隐的脸色唰地血红,全身不能动弹,他到底招谁惹谁了?!几年特种兵一样的训练生涯就这样被掳了? 营地四周飘着浓郁的烤r_ou_味。男人兴许是考虑到他趴着难受,后来将人翻坐起来搂在怀里。一路没有疾驰,而是慢悠悠往回走,两人谁都不说话,这种感觉莫名地熟悉,也异常地不自在。 尤其是营地里的小伙子看到他们出现,都纷纷起哄,也不知道起个什么劲。洛隐干脆双眼一闭,丢脸就丢脸吧! 男人把他扛回自己的营帐里,安安稳稳地放在椅子上,自个坐在床榻边缘,托着腮看他,妖魅的眼角失落地下弯,说出的话更是让洛隐一头雾水。 “你为什么突然消失了?”他想了想,双手扒到椅子边缘,靠近洛隐,“又为何突然出现?我不会杀你的,真的!”男人就差指天发誓,略急切地往下说,“你逃什么?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洛隐脑袋嗡地一声就炸了,当场就想怼回去,可想到武力值爆表的男人,又平静下来问了一个当下最该问的问题:“不好意思,我似乎不认识你。” “别演戏,你明明对我有反应。” “反应?什么反应?大人您会错意了吧?虽然草民初来此地,巴不得能攀上高枝,可并不想卖身求荣啊!”洛隐急了,心道这眼前的人莫非是哪个练功走火入魔的疯子吧。 “高枝?哼可以,今日让你攀一攀。”男人双眼放光,扑过来兀然用手指捏住他下巴,“我放了你,你配合一下我好吗?不然看着一具行尸走r_ou_也难受。” 洛隐完全不明白这人要做甚,但能让他自由行动比什么恩赐都好,忙不迭地点头。 男人面上一喜,手指拂过他额间,却见下一瞬一记重拳就狠狠地从下巴往上打过来。 洛隐一旦身体能动,身手可以说是落泉里仅次于穆行空的,被这个疯子束缚了这么久也该活动下手脚了! 男人的反应比洛隐预料得要快,竟然一瞬间移到了他的背后,将他腰部用双手扣住凌空抱起。 洛隐反手掐住他双肩,两脚在他膝盖上一蹬,翻起来扭身就要去夹住男人脖子。 谁知突然一个重心不稳,他刚刚翻到半空的身体随着男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一起摔入了床榻之后的浴桶内! 水声哗啦一片,洛隐脑袋朝下,急忙将自己调转过来,一出水看到的就是那张惹人厌的脸。 男人气急了,摁住他肩膀:“你能不能听话一点?” “听话?凭什么。”洛隐顶撞回去,“你若能说出我的名字,我就听你一回。”他说着就要从桶里爬起来,被男人一摁又坐了回去,当下发了飚,怒吼,“你还想怎么样?!” 男人似乎被他喝住,委屈且无声地望着他,良久,松开放在洛隐肩膀上的手,道:“你提了要求不用等我回答吗?我是苏离。你叫洛隐,字清让。” 洛隐微张开口,心房乍然一痛,这个名字为何如此熟悉,连带着眼前的人也变得不是那么陌生,可心底依然隐隐地抗拒。 苏离嘴角露出一丝苦意,没有再和洛隐争执争斗,率先从浴桶里踏出去,唤了下人过来清理。 随后几日,苏离虽与他同睡一塌,但规规矩矩,直到启程回国没有再与他多说一言,可却总是欲言又止。 洛隐一颗心被他折腾得七上八下。 第4章 尧代·争执 风城,韩国国都。 因是败仗而归,军队不能穿城而过,只能绕着城墙进入营地。而后将军下令各自回家探望亲人。七日后回军营集合。 众人散尽,只余白骨将军、三名副将,苏离和洛隐。 副将刘桑沉沉一笑:“骨大哥,走吧,韩君还等着呢!” “哼,我就不明白了,明明不会败给——”卢会心不高兴地嘀咕着。 白骨大喝一声打断他:“说什么!!”目光偷偷看了洛隐一眼,见他撇了头在看前方的城墙。 卢副将立马闭嘴,将头撇向一旁。 沉默却温雅而笑的兰淮秀副将,随之一笑,笑容事故圆滑,关注的重点也与众人不同,一路上盯着被苏离过度保护的洛隐,直到现在发现他竟然看着城墙傻笑,不禁出言相询。 “兄弟笑什么?”兰副将浅浅一笑,眉眼如花绽放。 “嗯?”洛隐回过头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自己居然笑了起来,顿觉尴尬只能随口一说掩饰过去,“没什么,草民卑贱,从未到过皇城,紧张兴奋罢了。” 这些当然是胡话,他清楚地知道,韩国内城皇家院室远远没有几百年后造得那般金碧辉煌。但相较于城中的住房和商铺,却已不是好了百倍而已。 内城河阻隔了皇家与普通百姓,河内是红墙黑瓦,高得让人望而生畏,他方才不过是看着高耸地城墙在思考如何完成时空任务罢了。 “那就走吧,别让韩君久等了。”兰副将看了白骨一眼,见他点头示意,便率马前行。 “白将军。”苏离伸手拦住洛隐的马头,喊道,“洛隐身份不便,我先带其回府。” “也好。” 其他副将但笑不语。 洛隐想,他们可能都以为我是苏离的男宠吧。 不管如何,他也只能选择随苏离回府,这是目前距离踏进皇城最近的途径——如果他想要靠近长陵公主,并在规定时间里完成任务的话。 苏离是韩国的国师,韩君面前的红人,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要他没有过分的举动,洛隐非常希望可以抱着他的大腿直达内城。 上一次任务不过是帮助百姓降妖伏魔,这一次却要接近皇室成员,着实有难度。现在又碰上个有断袖之癖的国师,利用?不利用?都令人头疼。 再加上那妖冶得惨绝人寰的容貌,傲然不可一世的目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强大气场,实在不安。 洛隐在踏入他府邸之前,顿住脚步,道:“苏大人,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他回眸一笑,犹如空气也妩媚了三分,侧开身,让洛隐进去:“当然,坐下慢慢说。” 洛隐愣了愣,明明他回答了,却给了一种答非所问的错觉。 罢了罢了。他也礼貌地回了一笑,乍然见苏离笑得更开心了,下一刹那他连忙又将笑容收回。 国师府大至亭台楼阁,小至花鸟虫鱼,都清淡雅致得很,看上去远没有苏离的一身绯色来得浓烈,倒仿佛是特意如此安排的一般。就连屋檐下的灯笼,也只有昏暗的光。偶尔可见几个仆人来去匆匆。 苏离引着他穿过大堂和漫长的回廊,走过满地金黄落叶的后院,走入一座院落,抬头可见其拱门上写着“怀芳”。 两侧挂着诗句“此生若有机缘驻,待得素梅抱怀芳”。 洛隐探身看了看院内,可惜当下是秋日,园内还未开出白色的素梅,只是这怀芳二字让他心有好奇,不禁笑着勾了勾唇。 “此处是我的别院,今后你我同睡一塌,你若有异议,只管打赢了我再说。”苏离霸道地宣布了洛隐今后的住宿问题。 洛隐拧着眉看了看里屋,未反驳,而是转身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落泉有一位朋友,叫蓝镜,也有这样一双湛蓝色的眼,但苏离的更加深沉,似乎一瞬间就能将人的三魂七魄给吸入,又似乎一瞬间能让人的理智分崩离析。 那样的美,那样的妖,那样的——勾魂摄魄。 可为什么这人的脑子有点不好使? “你不是有话说吗?”苏离躲开他的视线,寻着石凳坐下,石桌上茶水已凉,门口的侍女快步走来将凉茶撤了下去。 洛隐笔直地立着,直言:“我真的认识你?何时认识的?认识了多久?” 手指在桌面胡画的苏离悠悠然仰头:“三百多年前的夏朝。” “我又不是妖怪怎么会活这么久?”洛隐理直气壮地站着反问。 “可你的灵魂没有冥界的味道,与夏朝的时候一样。不管你是如何办到的,我都不介意,只要你还是那个洛隐就好。”苏离居然喜悦地笑出声,笑容绚烂。 洛隐只觉眼前一晃,笑脸就凑到了面前,再美也变得惊恐!他连忙退后三步,警惕地握拳准备反击。 苏离皱着眉,相当不悦:“你有必要这般防范我吗?” “有。”洛隐硬邦邦回答,“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又是如何活了三百年?”他心里的答案让他越来越想逃跑。 “啧,难道你真的失忆了?”苏离仰头露出下巴,指着上面一道淡粉色的伤疤,“这可是你戳伤的。你跳下沧水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把刀扇扔过来……喏,就是这把。” 苏离掌心一翻,变出一把两尺长的银色刀扇。扇钉看起来像最坚韧的动物骨骼,连着12根雕刻着奇形异兽的扇骨,扇骨上方即是刀锋锐利的12把扇面。扇面呈弯钩状,如镰刀。 洛隐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往前跨了一步。 苏离见状,笑了,把刀扇递过去:“想起来了?要觉得我以前哪儿做错了,现在就站这里给你打,好吗?”他自然是以为洛隐下不了手。 谁知“下不了手”的人突然趁他无心防备之时,狠狠一把夺过刀扇,对着他门面劈头盖脸地就砍了下来! 苏离顿时收起嬉笑,黑着脸直接跳上墙头,可身前的衣襟还是被拉开了一道口子,白色里衫尽露。 地面一阵巨响,刀扇砍落在石板上的声音震得梅花树剧烈颤抖,石板硬生生裂开道大缝。 洛隐用力一拔,将刀扇甩到肩上,赤红着双眼抬头看他。 “阿隐你疯了吗?!”苏离捏着衣袖,怒气冲天,“夏朝时你一声不吭奔赴人类的军队,将我置于何地,将我们几年的感情置于何地!现在你二话不说就开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洛隐微微一笑,笑里含霜,“既然你承认自己是那只妖兽,那就下来一战,不过是你死我活,总好比跟你纠缠不清的好,毕竟人妖殊途。若不肯应战,那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 苏离真是恨死了洛隐的笑,表面的良善,内心的冷漠。九万年前如是,九万年后亦如是,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咬着牙恨恨地指了指洛隐,忽然心思一转,眉间一松,露出媚笑,蹲在墙头上托着下巴问:“那如果我应战,你输了怎么办?” “要杀要剐,随意!”洛隐是血性男儿,这种事本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苏离眯着眼轻轻一笑,答曰:“好啊。”话音一落,便从墙头飞落,迎着洛隐的刀扇就笑着冲了上去。 洛隐退后扎稳马步,挥手一击横斩,苏离轻巧地跳到扇面上悠然一说:“再来!” 横斩过后,顺着力道左边起势,带起一片尘土泥灰,眨眼间刀锋移到了苏离眼前。洛隐莫名停了一下,一瞬,苏离再次消失,又突然出现在他手边,拽住他的手腕,将刀扇对着“怀芳”园的梅树群砍去。 哗地一声,力道惊人,不仅断了一半的梅树,甚至震裂了半面墙壁,由刀尖回传的振动震麻了洛隐的手腕,刀扇哐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苏离一手搭上洛隐的肩膀,指着那面墙,说:“怎么样?比你砍在地面上的裂缝要大吧?认输吗?” 洛隐捂着手腕,咬牙切齿半晌,憋出三个字:“神、经、病。” 他想骂苏离的,骂完又觉得像骂自己,明知道实力悬殊还去挑战,他是穿越时空的时候没有把脑子带来吧。 苏离完全不介意他说什么,看到站在门口被吓到的侍女,挥挥手让她进来:“把茶放下。”幸好桌子还在。 他竟然还有兴致给两人各沏了一杯茶,抬手送到洛隐嘴边:“解解渴?” 洛隐抽了抽嘴角,撇过头。怎么会有这样恬不知耻的人? 苏离轻轻地笑了,缩回手将两杯茶都一饮而尽,道:“有句话叫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白染皂。是吗?”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洛隐默默地去捡了刀扇,认命地回屋。既然逃不开,就利用一把也无所谓吧?那就好好想想如何将有限的资源最优化。 这一天,国师府地裂墙崩,洛隐没有料到第二日韩国国君闻讯而来,顺带还有他的任务——长陵公主。 可惜的是,长陵未踏入府邸,只有韩君入府半个时辰后就又离去了。洛隐连两人的面都不曾瞧见。 入夜后,苏离扒拉开他的被子钻进来,洛隐往里挪了挪,躲开热源,却难得主动开口说话:“韩君来做什么?” “来看看我是否平安无事。” 屋里烛火尽灭,苏离的语气听上去颇为随意,丝毫不觉得此为荣宠。 洛隐又问:“他经常来吗?” 这次苏离沉默了会儿,又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洛隐发现苏离转了个身面朝他,道:“你想见他?” 轮到洛隐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闭了眼睛:“没有。睡吧。” “你就不能多说两句?”苏离戳了戳他的脸颊,洛隐无语地翻了个身。 “阿隐啊,你说说你这三百年去哪里了啊。” “阿隐啊阿隐啊……”苏离托着脑袋,在他身后左戳戳右点点,开始洛隐还躲了两下,没过多久,苏离发现这人居然睡着了?! 洛隐入睡比常人要快,睡眠质量比常人要好,这多亏了穆行空的训练有方。 只不过这一晚,又一场梦,让他大半夜睁开眼,回忆了很久,很久,直到东方发白。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苏离还是洛隐?苏离是个皮孩子。 第5章 尧代·龙怒 梦里他好像总是站在一个终年不见人烟的地方,四周是缥缈的烟雾与软软的云絮,可以看见远处有仙神般的人飞过,却从不靠近。 他好像在守卫着什么,无论如何走动总是会回到原来的地方,看到一扇禁闭的金白色门,门柱高耸入天,每年只有一日它会开启,而后有一只兔子蹦蹦跳跳地来开门,让他将一大罐子的桂花酿交给一名仙女。 “兔子,那是什么?” 兔子挪动着三瓣嘴:“穷桑汁酿的桂花酒啊,可以延年益寿,你可没得喝。” “那谁能喝?” “蟠桃盛宴的神仙哪。喂大个子,”兔子不屑地仰着脑袋,竖着耳朵,“你可得看好了门,别让妖怪们有机可趁,不然我俩可没好果子吃。” “嗯。”洛隐听话的点点头。 梦里的他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看着自己说话走路,永远都面无表情。直到有一日,真的有一只兽胆包天的妖怪徘徊在不远处,那个距离已经超过了警戒线。 洛隐挥着巨大的刀扇走过去,只见妖兽惊讶地抬头,却又瞬间笑得魅惑人心。洛隐眼里容不得沙子,刀扇挥落的瞬间,妖兽也失去了踪影。 他后来一直一直没有看到那只妖怪,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渐渐地这件事就被他遗忘在脑后。 “唔……阿隐……” 苏离翻了个身把爪子打在了洛隐的脸上。洛隐乍然醒转,一转头就是邪肆傲慢的笑意。 回想起梦里那只妖,好像就是他?有那么点儿相似,却未能看得很真切。这苏离现在这般缠着他,不会是变着法子来寻仇的吧? 身边的人又翻了个身面朝床外酣睡,肩膀微微起伏,他看了一会,静悄悄地起身,从他身上翻过去,披着外衣站到窗边。 已是深秋,清晨微风渐凉,叶落归根。他提起文案上的毛笔,点了点一旁尚未干透的墨,在浅黄色宣纸上重重地落了两个字。 静。动。 最后,他把笔盖在“静”字之上,一回身,撞到了身后的人墙,心口猛地一跳。 苏离比他略高一寸,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字。洛隐干脆从一旁挪开,尴尬地笑道:“随手写的,扔了吧。” “不,挺好的,我去裱起来。” “……” 这样的事,也就苏离做了会没人说他无聊。 三日后,韩君再次来到府上,看着大堂两侧分别挂着“静”和“动”,居然还由衷地赞叹了两句。 苏离是喜欢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个性,直接说:“门客所写,韩君见见?”他笑弯了眼,讨好地对着国君。国君心底本就对他的姿色有所渴望,正找不到献殷勤的机会,见他心情如此愉悦,便大手一挥,让人将洛隐带了上来。 洛隐容止上佳,身板挺拔,立于大堂中央气势凛然,跪立之间颇有几分将领风采。 韩君望之,又看了看一直盯着洛隐浅笑不语的苏国师,神色一暗,欲贬却褒,道:“洛先生的字,潇洒自若,一气呵成,风骨绝佳,静字令人心神安定,动字又觉心潮澎湃。如此妙笔,实属难得,不知是因何成为国师门客?” 因何?被绑架咯。 洛隐当然不敢这么说,瞟了眼苏离,垂头定神后,将早在肚里斟酌了百遍的说辞讲了出来:“草民擅于卜算,可知生死,预卜危兆。今日卜算,得之长陵公主将远嫁,可路途凶险,韩君需谨慎行之。虽说……这是缓解明国进犯的方式,但真正应该做的还是强大自身国力,这才是正途。” 史有所载,东萁之战后韩国为了牵制明国,提出和亲政策,明国也欣然同意,但后来…… 韩君冷傲地坐在上位,目光凝在洛隐的身上。君王的威严让大堂中的气氛低沉到了极点。 和亲,这件事除了皇城里的大臣,他连苏离都不曾说过,这区区素民真的有天大的能耐卜算得知? 洛隐当然知道自己说出这番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连苏离都坐不住挺直了腰板,紧张地看着韩君。 良久,韩君那被岁月风霜洗练过的脸渐渐聚起一阵风暴:“你可知,你这一句话孤就能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回韩君,草民知道。”他答。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3节 一股凛风正面袭过,洛隐目及之处便看见韩君的茶杯正径直地冲他门面飞来。 苏离突然从位置上一步跨过将他拽起,茶杯堪堪在他额间留下一道血痕。 “国君!”苏离一声大喝,“洛先生确有此能,为何动怒!” “公主乃天之骄子,怎可由一贱民胡言乱语!”韩君正值中年,底气十足。声声都可穿透屋墙。 “国君!”苏离试图再次打断韩君的话。 洛隐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幽幽一笑,问韩君:“不知韩君要如何处置草民?随公主陪嫁如何?万一草民卜算有误,即可斩立决;若无误,也不会损了韩君的颜面,眼不见为净。” 这提议若是出自苏离口中,或许韩君便答应了,偏偏说的是这看不顺眼的贱民。 可贱民说得又无可挑剔,不答应会显得他胸怀不够坦荡,答应了又……他不自在地又看了眼苏离,起身一甩黄裳的衣袖,走过洛隐身旁,冷冷地放下一句话:“准了,几日后随苏国师入宫。” 韩君眼中闪过一道霹雳,如虎似豹。洛隐装着惶恐的模样,感恩戴德地说着“谢主隆恩”,跪着目送韩君离开国师府。 看着明黄色裙裾踏上微服私访的墨绿色软轿,洛隐双肩一松,撩起长衫下摆,也不站起,直接盘腿坐在了大堂正中,若有所思地瞧着目及之处的殷红色大门与黛色瓦砾。 “阿隐,你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洛隐仰起头,直视苏离居高临下的促狭目光,反问:“难道不应该是你解释些什么吗?” 苏离眉尾轻挑,打着哑谜继续反问:“那你就不先谢谢我?” “我有请你帮忙吗?”洛隐眯着眼笑了。苏离也蹲下来坐到他身边,嗔骂:“伶牙利嘴。” 韩君如此频繁地造访国师府,却都只逗留片刻,此次更是像随性路过,听着苏离随口一说,随便见了位门客,随后龙颜大怒,结果却是——随了洛隐的心思。 要说苏离一点心思都没有琢磨过,他不会信。可这个谢字,似乎还说不出口。 “不敢当。”洛隐双手抱拳回了一礼,苏离蓦然抓住。 掌心炽热,手背微凉,一瞬的暧昧让洛隐愣了愣。 很快,他平静地将手从苏离掌心抽离,轻轻一甩,交叉握在腹部,笑而不语。 门外府上的侍女小童捧着一篓子衣物嬉笑路过,瞧见两人奇怪的坐姿,面面相觑,然半蹲行礼后窃窃私语离去。 苏离的手伸到他脖颈后挠了挠,洛隐懊恼地躲开,见他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 这人,分明是有恃无恐。方才对着韩君亦如是。两次cha话,胆大包天,韩君竟然视若无睹。 不得不想,在这两人的关系或许不一般。 “阿隐。”苏离抓住洛隐的右手,握在他手心里,指尖摩挲着他掌心的老茧,眼中有说不出的心疼,也有说不出的无奈,像那大风刮起后,翩然落下的秋叶,终究要尘归尘、土归土。 洛隐这次没有抽离,任他握着,倒想听听他有何说辞。 “阿隐,有句话怎么说?人妖殊途?”他惨烈地一笑,几日来第一次露出如此较真地神情,“我知道,自己求不来,也从来不想让你为难。以前,是我不懂情感,以为只要将你留在身边就可以。现在……虽然你没有告诉我你的来历,但我知道,我除了等到地老天荒,也许没有其他办法能够一直陪在你身边。” “哎哎,你说什么呢?夸张了吧?”洛隐听得莫名其妙,这才处了几日就地老天荒了,狠狠拉扯了下右手,却把苏离给带进怀里,连忙又推开,“坐好!” 苏离妖魅地笑了,依旧拽着他的手:“现在听不懂我不在意,总有一r,i你会明白,届时是气我也好恼我也罢,大不了痛痛快快打一场。” 洛隐闻言点点头:“可以,先让我十招。” “你曾经可是一招就打得我爬不起来啊!” 苏离不满地叫嚣。洛隐为之一怔,那晚的梦境又恍然出现,银色刀光晃得眼前发晕,苏离的影像不断重合分离,分离再重合,一声声纠缠他吵闹他的呼唤令他心神不宁。 洛隐猛地站起来,一把甩掉他的手,脸色沉到冰点:“改日再聊吧。”他揉着太阳x,ue,感到浑身不适,也不顾苏离难看的脸色径直回了怀芳园。 距离长陵公主出嫁还有三月,距离洛隐莫名和苏离翻脸只有五日。恰好朝会上苏离又被兰淮秀指责不务正业,屯着一肚子懊恼气从皇城回来,一进府,就见几名平日里最机灵的侍从纷纷跪地请罪。 “做什么?”苏离没好气地问。 “大人!洛先生一定要出府,拦也拦不住啊!小源去跟了半条街却把人给跟丢了,这……这……”一名侍从吓得说不下去了。 苏大人最近每日朝会前,千叮咛万嘱咐的事就是看好了洛先生,不可踏出府门一步,现在可好! “行了,都干活去吧。”苏离轻飘飘落下一句,心里却火冒三丈,转身就去马厩里牵了匹上好的灵宥马追出城外。 那厢把苏离气着了火的洛隐却独自一人在风城的繁华市街上溜达。夏朝大部分记忆失去了,这一回总不能再白来,虽说时代落后了将近两千年,可食料衣服还是别具特色,逛得悠然自得,不亦乐乎。 在明前茶楼包间喝茶的兰淮秀老远就瞧见了洛隐,自从军营回来,这人就被苏离软禁,此时怎么一人独行?顿时玩心大起,手里颠了颠新买的纸扇,待洛隐走近,呼地一声对准他头顶就执了过去。 这种偷袭,对洛隐来说小菜一碟,不经意地转身,右手一握便将扇子持在手中,潇洒开扇,仰头笑望。 “兰兄,别来无恙。” 洛隐尽是儒雅之态,与苏离相处时不时就黑脸的样子截然不同,摇着纸扇也称得上谦谦君子,笑容友善,如和煦春风。 兰淮秀大笑,请他上座。 “洛先生,我可都听说了,你会卜算?”兰淮秀倒是直接,开门见山,一双桃花眼七分笑意三分清明,“不知能否给在下也算一卦。” 桌面上一壶散着清香的雪里青,洛隐不客气地自斟自酌:“我以为三皇子应该更喜喝酒才对。” 兰淮秀握着茶杯的手一滞,他身旁随从的拇指暗暗抵住了刀鞘边缘。 “你……怎么知道的?苏离说的?不会,他对这些事没兴趣。你怎么知道的?”兰淮秀啪地当下茶杯,半个身子撑在桌面。 洛隐神秘一笑,心想,这有何难,晚出生个两千年谁不知道,兰淮秀在几百年后将更加出名,也更加厉害。 他当然不会回答兰淮秀的问题,而是说:“你因母妃兰氏难产而死,韩君特将兰姓赐予你。其实你的全名是韩兰淮秀。而在军营中,你不愿依仗国君的权势,这才隐去姓氏,恐怕将士们都不知道你是三王子?” 这下,兰淮秀不猜测了,啧啧摇头,笃定地说:“肯定是苏离告诉你的。这点小事,皇城里谁人不知?白将军也知道。” “你说是就是咯。”洛隐持杯轻抿,嘴角含笑。“我挺羡慕你的。”他看向远处风城依靠的闲灵山,心里流淌出一些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情怀。 “羡慕什么?”兰淮秀疑惑地笑问。 “羡慕……你没有王权束缚。” “难道你就被束缚了?哦,你被苏离给束缚了,哈哈。说起来,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何关系?父王听说苏离府上进了一位门客后,坐立不安啊。” “他跟苏大人关系不简单吧?” “嗯,你猜?”他眨眨眼,不说了。 洛隐一下就心知肚明。这还需要猜,多少皇宫秘史写得还不够清楚吗?只是他不懂了,就苏离的能耐,为何还要趋于人下? 兰淮秀恐也是皇城与军营里憋闷得慌,好不容易寻到一个话篓子便天南地北地说起来。他也不容易,从小兵做起,经历过生生死死。洛隐虽说经历了几年特种兵的训练,也真枪实弹过,可上阵杀敌的信心可能还没有兰淮秀一半多。 他最羡慕的应该是兰淮秀内心有一种浪荡红尘的超然吧,但偏偏是这样的人,最后却被真正的红尘给捆绑了一辈子。 “咦,苏大人?”兰淮秀话头乍停,意外地盯着包间外风姿卓绝的绯色身影。 洛隐只觉得背脊爬上一层寒霜,笑着转了身,勉强直视那双波涛汹涌的蓝色眸子,堪堪开口:“好巧,苏大人也来喝茶?这里的雪里青真不错,不知道渊上鸿如何?兰兄,给苏大人上一壶?” “好好好,来者皆是客,与苏大人说上话的机会可真的不多啊。” 洛隐按耐住紧张到狂跳的心。自己偷偷跑出来就得承担被抓住的风险,现下还能这样坦荡荡邀请,不就是仗着兰淮秀这尊大佛,料定按着苏离的修养也不会当面发火是不是? 苏离风度翩翩地笑着回应,一坐到洛隐身边,就一手掐住了他的大腿根,洛隐连忙抓住他手指暗暗较劲。 一顿茶,喝得“酣畅淋漓”。 第6章 尧代·长陵 洛隐这一趟“离府出走”让苏离足足气了半个月有余,也不再给他禁足,随他到处走,只要回来就好。 而随着长陵公主出嫁时日的临近,苏离不知怎的日渐不安。洛隐偶尔听府上下人讨论,说苏大人几次向韩君提议为公主护嫁都被驳回。 一个月后,皇城来人将洛隐请入公主府,熟悉公主的日常起居,准备以护卫的身份随公主远嫁。 这是洛隐第一次见到她,她抹着淡淡的妆容,端庄如画,眸若星辰,眉如远黛。一身ji,ng致的桃色长衫,更是衬得她身材高挑细瘦,大气又不失柔美,高贵又带着亲和,举手投足优雅淡然,行进间一如风云流转。 他知道,这是宫廷公主的标配模样,似乎从出生就被灌输了这些思想,永远都不会有出人意料的举止。甚至是命运,也早早地被推上了轨道。 但这被历史以浓墨重彩的笔触描述了后半生的公主,在这规矩的表面下,不知是一颗怎样惊世的心。 白日里,洛隐在公主府与长陵的下人一同熟悉事物,偶尔陪着作画、闲聊。可不管干什么,长陵三句话里至少有两句提起明启将军,甚至还将那些派人收集来的信息分与洛隐看。 在长陵心中,这位国师府来的门客与平常的下人有太多不同。不谦卑,不低顺,有一种平等的温和,给她清冷寡淡的府邸添了些暖意,从而这说得话就多了。 洛隐受宠,小心拿捏分错,可看到长陵收集的明启信息时还是不由得惊讶。 那都是些战场业绩,说他高冷不近人情,杀伐决断,心似恶魔。也说明启曾在风止七十四年间,意图谋反,却因当时临近的卫国王子荣愿突然来袭而放弃,最终明国国君因他立战功而免了他的死罪,但同时却也拿走了他的兵权,自己留了一半,剩余的分给了四个儿子。[明启和明国的背景之一] 明明不是好事,从长陵口中说来却成了崇拜,自有一种“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心态。 夜间洛隐还是回苏离府中休息。 两人同床共枕的日子也有一月有余,互不越线。可从他离府出走至今,苏离都不曾主动和他开口,这冷战的ji,ng神实在可嘉,洛隐都自认为坚持不了。 他左思右想,挑了个苏离心情略好的夜晚,佯装练字练得过晚,见他进屋后匆忙收了笔墨纸砚,问道:“最近很忙?” 苏离的背影一颤,原本想褪了衣衫的手停下动作转过身:“当然忙,忙着让韩君答应我送嫁。” 他倒毫不掩饰,可语气间尽是失落。洛隐看向那双比贝加尔湖更加清澈明晰的双眼,那里没有狡黠,没有不羁,没有妖媚,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浓愁。 浓得让他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却还是,调侃了他一下:“韩君怎会同意,他恨不得把你栓在裤腰带上。” “你知道?”苏离猛一抬头质问。 “是啊,那天与三王子喝茶时说起。再者说,”洛隐走过去安慰似的拍拍他肩膀,笑言,“你跟着做什么?公主的护嫁队伍高手如云,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阿隐……” “嗯?” 苏离忽然低下头擦着他的嘴角而过,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肩窝上,轻声邪魅地说道:“想跟我和好?何必拐弯抹角。” 那擦过的唇如被着了火星般滚烫,像是不经意间,又清晰得让洛隐红了脸。 洛隐下意识后退一步抽出随身的刀扇,眨眼就架在了苏离的脖子上,看到那方才还忧伤不止的脸,现在明媚得阳光普照,洛隐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保持微笑:“很好,挺好的,我真是多管闲事啊。” “我喜欢你多管闲事。”苏离面对锋利的刀扇,不过是用手指推开。 “你脸皮可以再厚一点的。” “好的。” 苏离浅浅地、浅浅地冲他一笑,洛隐收回手里中看不中用的武器,忍住想要暴走的心,也回了他一笑,翻身上床闷头大睡,气得把正事都忘了。 忘了问他,长陵为何对明启暗生情绪? 苏离享受了一瞬洛隐身上的温度,觉得不过瘾,又继续褪下外衣爬到床上去s_ao扰。洛隐一个鞭腿踢到他侧肩。苏离唰地翻身一转,抓住他脚踝,把人结结实实地压成了一字马,身下紧贴,姿态暧昧无比。 “又闹脾气?”苏离问。 洛隐曲起另一腿对着苏离小腹袭去,右手故意去捞他后脖颈令其分神。苏离果然上当,松了扣住他脚踝的手,下一秒他便被洛隐用膝盖顶起,两人位置一换,被洛隐骑在身下。 四目相对,洛隐手掌压在了苏离的脑后,两人的距离比方才近了一半。 这样好像……更…… 洛隐尴尬地咳了下,抽出手掌,轻叹浅笑,拍拍他脸颊:“你别逾矩,我也不会怎样。睡好吧。” 苏离心情从高空坠落,以为洛隐是想要和好又不好意思表达,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了。他抬起手盖上自己眼睑,遮住海色的蓝眸,抑住内心的波澜。 这日长陵拽着洛隐说了良久,说尽了明国的风情,可听上去更像是对明启的思念。待说到夜幕降临,长陵才抱歉地后知后觉,亲自吩咐了马车将他送回府。 马车从皇城内廷出来,拐过几条街,停在国师府门前。 他下车时迟疑了片刻,看着门口拐角处一辆低调却明显做工上乘的马车时,心中多了份警惕。 不会韩君又来了吧? “洛先生,那我们先回去了。”马夫笑着拱手一礼,洛隐颔首示谢。 “驾!” 马车渐渐跑远,笼进暮色暗影中,远处霓虹下的喧嚣仿佛是遥远的戏台。洛隐自嘲地摇头苦笑,一人立在门外沉思了片刻,看得两旁的门卫略感无措,面面相觑后终有一人大着胆子问了句:“洛先生这是在看国师府的风水吗?” 啊?洛隐失笑,他这狐假虎威的卜算大师居然人尽皆知啊。连忙摆摆手,信口胡诌:“没有,国师府风水极好,我只是觉得这年关将近又临公主远嫁,门梁之上该悬些个灯笼,添点喜气。看你们苏大人总是风姿妖娆,整个府邸的装饰却截然不同,有意思。” 他边说边笑,大步走了进去。穿过前厅突然一个左转闪入拐角梁柱背后,盘着扶手和房梁,提气腾越跳到了房檐之上。远远的,他看见苏离良久未曾居住的离桑园竟然亮着烛火。 堂园之间有矮墙间隔,洛隐猫着腰小心前进,避开院子里的侍从下人,窜上了离桑园内的一棵桑树上。 桑树正凋零,一点动静就摇晃不止。洛隐立马觉察到不妙,趁着苏离的目光从屋内扫向屋外的同时,他又是一跃,躲进了生在高墙之中的榕树上。 哗啦一片鸟儿被惊飞,榕树抖抖枝桠,落了一地黄绿色秋叶。 苏离目光往惊动处凝了几秒,又笑着回过头看向他对面的男人:“苏某不妨直言,长陵对贵国将军倾慕已久,还望不要辜负她一片心意。” 洛隐稍稍调整身体位置,恰好看见苏离对面的人执杯一笑,那朝着窗口的半张脸上,唇线细长,笑意浅薄,明亮如刀光的双眼透露出难以言明的薄情寡义。[明仓瑟的外貌描写] 这是一张与明启极为相似的脸,明国的某位皇族吗?为何悄悄来了韩国,竟然率先到访的人——是苏离。这其中的缘由洛隐想不明白,忽而觉得自己略莽撞了,暗暗趴低上身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更低。 “苏离,你我之间就不用再如此客套了。我今日来此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能与我们合作,让长陵明白,她在韩国不过是韩君手里的一张牌,到了明国将军府,不过是一个人质。可若能与我联手,我可保她一生无忧,今后的地位将不同凡响。”那人幽然一笑,转过了半边身子。 洛隐徒然一惊。 方才遮住的另半边容貌挂着一张木制的雕花面具,此刻,微微勾起嘴角,已过了四十不惑之年的成熟男子的魅力比秋日凉风更沁透心脾。如没猜错,这人应该就是在战场上毁了半边容貌的明国国君——明仓瑟。[明仓瑟的外貌描写] 他方才的意思,是想让长陵叛国?不可能。洛隐心中摇头,继续听了下去。 苏离闻言,冷下脸来:“明君,当年战场上苏某救你一命,你答应放韩国一次。东萁之战你已履约,那我两便互不相欠。苏某绝无可能为了你一个虚无的承诺,就将长陵推入火坑。” “是吗?那你多年前以无妄之罪将兰凤齐送去边境又是为何?难道是为了他好?你所作所为,与我今日的目的又有何差别?”[兰凤齐和苏离的关系] 苏离抿着嘴不说话。 众所周知,韩国最厉害的将军并非白骨,而是曾经一手将白骨带出山的兰凤齐。可多年前,在兰淮秀出生不久后,苏离以一封密信便让韩君下令将他送去边境镇守。其中缘由无人知晓,可好事者也都能猜出七八分。 奇怪的是,兰凤齐亦没有任何反抗。多年来,明国对此耿耿于怀,一直担心这是韩国的一张可以扭转乾坤的底牌。 “苏离,我不得不再说一句,与明启为敌者,皆为我友。我将在风城待足七日,你可考虑七日。若想清楚了,可来……” “等等。”苏离止住明仓瑟的话头,压着眸中的暗涌,沉声问,“你若能让韩君同意我为长陵送嫁。苏某就为你办了此事。但,事成与否,苏某不做保证,要知道,让长陵背叛明启的可能性与背叛国家一样渺茫。” 明仓瑟欣然大笑,以茶代酒敬了苏离一杯:“一言为定。” 这人,看上去毫无国君的样子。这是洛隐在历史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他浑身上下透着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似乎生来就为皇城所控制,半张容颜低调却唯美,青绿色长袍透着藏蓝色的白和青葱般的绿。 明明他的目光如微风和煦,言行之间如谪仙临世,却倨傲又悲伤。洛隐想,他到底是被逼得有多无可奈何才会胆敢与苏离做下这笔交易。 他很快离开,离桑园门口引路的是苏离府上最ji,ng明的丫头雪雁。洛隐还未等到苏离远去,便听得那人在树下唤了声:“上面那只可是要趴到月上柳梢头?” 洛隐无奈站起来,露出挂满了树叶的衣服,扶着树干:“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你以为呢?”苏离张开双臂仰头看他,嬉笑道,“要不要跳下来我接着?” 洛隐哼地一声,纵身一跃就下了树,擦着苏离的肩膀目不斜视地走过。苏离一把握住他手臂,眼中微有疑虑:“你不想问我什么?” “问什么?你不都决定了还需要我问什么?把别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对吗?你明明身为韩国人却与明君私下交易,我该如何论断?就算明君是被明启所逼,那也是他们的家事,为何要你cha手?说来说去,你不过就是想离开韩国吧。” 洛隐用力甩掉他的手,冷笑一声:“你是怕再待下去,韩君就要对你意图不轨了是吗?正好借着送嫁的借口远走高飞,顺便帮着明君一把,指不定在明国也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苏离不曾见洛隐说气话,当下更急:“你都胡说八道什么!我要送嫁根本不是为了自己!” “那是为了谁?可别说是为了我,我从来不相信什么一往情深的戏码。世间谁人不寡情?像是你这种活了几万年的妖,身边讨好你的人比我活过的岁数都多了吧!还是管好你的长陵,让她乖乖听你的话,至于我,自身自灭足以!” 洛隐也说不上什么心情,就是觉得心中一口闷气,想借着这些话都吐出来,可却越说越难受。 苏离再次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离开,急迫地解释:“你根本不知道韩君为什么一定要将长陵送嫁!离开韩国她更加安全!” “我不知道,你知道。”洛隐心不在焉地笑了笑,用着十足的力道将苏离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蓦然,苏离再次将手收拢,扣住洛隐的后脑,面对面吻了上去。这一次可不是擦唇而过,而是实打实地吻住了唇。 苏离的低气压和冷气场骤然暴涨,洛隐未料到激怒了他。他死命挣扎竟然撼动不了分毫,反而被苏离将双手反钳制到背后,碾压在唇上的温热令他浑身不自在。 常年强压下生存训练,让洛隐开始试图用下半身逃脱,刚刚抬腿要踢,苏离居然一个转身,把两人都带进了一旁的小溪中。 溪水一jian,两人瞬间都shi了身,偏偏苏离这次是气急了、发了狠,咬着他不放。洛隐急得反咬了回去,终于在尝到了一口血腥味后,苏离半清醒地放过了他的嘴巴。 这个吻真是糟透了。洛隐抽不出手,也没法去擦掉满嘴的口水味和血腥味。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4节 苏离依然站着,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深蓝色的瞳孔微微紧缩,眸子变得更加暗沉。他伸手摘掉头顶的玉冠,一头墨黑色长发如瀑垂落,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情潮汹涌如海。 “够了没?”洛隐低声问他,不敢再强来。 “不够。” “那你想怎么样?说!” “嗯……晚上让我抱着睡。”苏离忽然就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洛隐瞬间抽出刀扇当头劈落:“老子信了你的邪!” 第7章 尧代·送嫁 洛隐又走进了那个梦里,最开始就看见妖带着五只最具灵气的妖兽再次踏入仙界,远远的,可以瞧见他的神采奕奕和飞扬跋扈。 那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久得他也记不得时间,只觉得那妖的姿态与风采比往前更胜。 后来有一日,那妖竟然又来了他的地盘。这次靠得更近,嚣张的笑,迎着洛隐身周常年不绝的寒风,衣衫猎猎,眉眼之间凝着几欲报仇雪恨的急迫。 那张脸,竟然真的是苏离的模样。 “洛隐!我们再打过!”苏离嚣张地叫着,双手负后,右肩上站着一只灵气十足的风妖。风妖随着苏离的声音兴奋地又蹦又跳。 洛隐安静地看了看,将刀扇抽出,扇骨顶端哐地一声砸在地面,吓得风妖吱地一下呆若木ji。他这算是吓唬吓唬,没敢大刀阔斧地将苏离给抡下仙界,只因前几日太白星君特意拎着存了上百年的桃花酿来给苏离说好话。 怎么说的来着? 太白星君摸着胡子老神在在:“那只妖兽啊,虽说可能有那么点小心思,但总体不坏!自从他父亲老穷奇去世之后,也算是安分守己,可那妖界称王称霸的日子过久了也寂寞,想要这个人说说话聊聊天。这不,还特地送了几位仙神上好的灵妖,你呢闲着也是闲着,就陪陪他吧,啊。” 洛隐皱着眉想着太白星君的话,越琢磨越不对劲,凭什么要他陪聊? 他瞪了苏离一眼,漠然收回目光。没什么好说的,想站这里就站着吧! 苏离自以为洛隐没有再打他,反而瞪他的一眼是友好的表现,不由得放大了胆子往前踏了两步,将风妖送了过去:“洛隐,这是在下千挑万选的小宠,可变换多种形态,您天天守着这儿累了困了,就让他变出一张比云絮更柔软的床怎么样?这算我给三百年的鲁莽赔罪了,可这一架还是非打不可的。” 风妖缩着身子,畏惧地收着前爪,不出一声。洛隐低头看了他一眼,拎着他后脖往仙界下一扔,气从鼻子里哼出来:“没用的东西。” “不要!”苏离幻化成穷奇,展开黑色双翼冲着风妖的身影迅猛一扑,堪堪将他抓住,回过头恶狠狠地嘶吼了一声! 洛隐睁开眼睛,四周寂静一片,眼前有微亮的黎明之光,恰好能看清床顶横梁两侧ji,ng致的兽雕,那样子有一点像是穷奇,只是闭着嘴巴温顺得多。 怀里有什么暖暖的东西扭动了一下,一条大尾巴唰地从他脸上扫过,胸口前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洛隐想起来昨天苏离睡前给了他一样东西,讨价还价良久,才同意苏离变成穷奇的幼态与他同床。 结果一晚上就缩成团状窝在洛隐胸口。 这个狡猾的家伙! 洛隐把他拎开扔到床脚,一起身就看见窗边文案上那把刀扇。刀扇上挂着红色玛瑙雕制的玦形扇坠,坠子中央刻着“隐”字,隐字下方挂了红色流苏。 苏离说,这里头沁了他的兽血,可驱魔辟邪。 日光穿透黎明的雾霭砸向桌面,银红色光泽倒映在刀扇扇面之上,脑海里梦中的苏离跃然而出。那时候,他还没有这一身妖娆的绯色,倒是更喜欢寡淡的月色短装,可眉目间妖气甚重,笑容邪肆。 肩膀一沉,洛隐转头便瞧见小穷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红色爪子捂住嘴巴,眼角渗泪。 洛隐不由得一笑,摸摸他脑袋,难得和平共处了一回。 长陵出嫁那日,是风止七十七年的十二月底。正值寒冬腊月,整日里都是漫天飞雪。明国的迎亲队伍早已候在风城之外。几百人的红色喜服浩浩荡荡延绵数百里,一如月老从宫殿抛入凡间的红线,冥冥中自是有它的归宿。 明启一身红色戎装,骑在青云战马[明启的战马]的背上,傲视前方。他的视线中,正有命中注定的另一条红线,从风城宫殿而出,穿过繁华的兴安街,与他相汇。 长陵偷偷地掀起车帘一角,看到不远处身姿英伟却也冷漠傲然的男人时,因那身晃了她心神的红色戎装,而悄悄地晕红了脸。一切,注定了将是明国改朝换代的序幕,也是韩国灭亡前的星星之火。 洛隐伸手拉下车帘,将长陵请回车内,小声道:“公主,切勿坏了规矩。” 她俏皮一笑:“有你在,不怕啊。” “不怕什么?”闻言,他笑了起来,“出了事,要掉脑袋的可是我与清欢,公主自然不怕。” 清欢是公主的陪嫁丫头,一直坐在软轿的角落中,低垂着头。听见洛隐说了她的名字,这才惶恐地抬头看了长陵一眼。 长陵神色一哀,嘟着嘴囔囔:“你怎么同那兰淮秀一个样……” “他怎样我可不知,我只求管好了自己的脑袋。”洛隐云淡风轻地一笑,转了话题,“但是,若韩君与公主铁了心要在下的命,那自是保不住的。” 长陵眼神瞬间暗去,这让洛隐心中的猜测笃定了几分,他想,看来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ji,ng神来应对一切状况。 出嫁的前一晚,韩君特意召洛隐入宫,命其为国占一卜卦。 他哪会?既不能推辞,也不可泄露历史。装模作样的摆开架势后,深思片刻,告知:困兽之斗,凶多吉少。 此话暗示了韩君,皇城内部矛盾已经影响到了国家大局。韩君又问了一卦,若在公主远嫁后攻打明国,可会成功? 洛隐那时心中咯噔一下,唯一的想法就是韩君恐怕已经对他动了杀心。他推翻占卜的用具,跪地回之:“夏朝国君为妖迷惑,破坏人间平衡,韩君不可步其后尘,望三思而后行。” “你想说苏国师为妖?” “草民不敢。” 啪地一声巨响,韩君砸碎了议事阁的花瓶。 鼻尖清香扑面,洛隐回过神发现长陵又从车子望出半个身子,顿时哭笑不得,也就不再约束。 “洛先生,你觉得明将军怎么样?”长陵浅笑颜兮,宝石一般的眼眸绽放出水漾光华,望着前方的男人几乎收不回目光。 洛隐柔和地弯起嘴角:“待今后日日相处便知,何必急于一时?再说,自己感觉到的才是真的,从旁人口中说出的总有偏颇,不是吗?” “就算有所偏颇,也比自己胡乱思索要好吧?” “嗯,那你先告诉我为何这样的……喜欢他?” 她蓦然一阵脸红,瞪着我不说话,可转瞬又开心起来,仿佛豁然开朗一般,笑嘻嘻地缩回脑袋与清欢说话。 在她眼里,有着久违的单纯和善良,与她的大气高贵渐渐融合,仿佛从她内心渗透出一丝华光。也是因为这丝华光让洛隐忽然间动摇了伤害她以达到维护时空的心。 他产生了巨大的迷惑,为何要维护时空?为何需要人类外力的加注来控制历史的行进? 这时,苏离牵着马从前头慢慢往后退,得意地在走路的洛隐身边踏了踏:“要上来吗?” 洛隐懒得理他,目视前方。 苏离从怀里掏出了一件物品,长方形,手掌长度的金属质感的半透明铁牌。他单手垂到洛隐面前晃了晃。洛隐看清的一瞬,大惊,伸手去捞,他立马缩了回去,更加得意:“很重要?告诉我是什么,我就还给你。” 狡黠的目光毫不掩饰,就等着洛隐回答。 那是时空回程令,必须拿回来!没有了它,他会被历史吞没!洛隐咬牙握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必须大局为重,等晚上扎营时再找他算账! 苏离颠着牌子,悠然悠然地继续前进。 这一等,竟然就过了五日,明启和其军队提前赶回明国待娶。洛隐也总以为苏离会像往日一样缠着他,结果竟忙得像失踪了一般。 直到队伍行至韩国的边界那晚…… 天色沉黑,月夜星光稀疏,云层密布。随行的军队已开始搭帐篷、生篝火。洛隐安置好长陵与清欢之后,换了一身水绿的衣裳站在营帐的边界,望向远处的茫茫边疆。 因是长途跋涉的缘故,该睡的都已睡下。唯有站岗的士兵还坚守在各处,轮班巡逻。 远处篝火明亮的地方,一只慵懒而优雅的手,冲他轻轻地晃了晃。 兰淮秀?他怎么也来了? 洛隐未动。兰淮秀招了半天手,见人还像木头似的杵着,气得直接从远处跑过来,扒住洛隐的肩膀便往篝火堆走去。 “你一个人傻站着做什么?我找人去请了苏国师,听他说几日不见你甚是想念。” 是挺想念的!洛隐咬牙暗道,随后翻了个白眼,巧妙地躲开兰淮秀的手,说:“韩君怎会让你送嫁?” “哼,山人自有妙计。” “应该是顺道让你去拜访连国的公主吧?” 谁不知道韩明二国彼此虎视眈眈,韩国实力又确实差了明国那么一点,但若能联合连国,说不定还能形成围攻之势。 这和亲,说来说去是韩国的障眼法,也是明国的虚情假意。 “你倒是聪明。”淮秀赞许地笑了笑,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没错,我答应父王,一定会迎娶连国的公主,但前提也是一定要让我安全送长陵到明国边界。” “你在担心什么?” 兰淮秀走到篝火边坐下,盯着明亮的火焰,收敛了笑容,陷入沉思,浑身被凝重萦绕。 篝火沉沉地燃了小半个时辰,洛隐识趣地没有再说话。 忽然,一堆干柴扔到他脚边,jian起了篝火上的火星子,抬头看清来人后,差点就把腰上的刀扇给抽了出来。 苏离还是一副妖孽的笑,无所谓地盘腿坐在他身侧,往篝火中添着柴。 洛隐无语地掸掸衣服,往旁边挪了挪。幸好苏离也没有说什么挑衅的话,简单说了些明日的路途。 明日午时后,他们就会出了韩国边境,穿过一个无人管理的边境小镇——弥右。据说那里都是由韩国和明国流窜出来的浪人形成的,更有各种杀人越货的行家混在里面。 他言下之意应是,明日恐有埋伏。 不是没有想过要绕过弥右镇,只是,那附近是一片流沙,没有人愿意以身犯险。 “有你们在,怕他们做甚?”兰淮秀缓过劲儿,看着苏离,不言而喻的信任。 后者挑了挑眉:“你知道我在意的是谁,其他人,死活无谓。” “谁?”洛隐未经大脑,脱口而出。 苏兰二人同时转头看他,皆是一脸促狭的笑意。行吧,当他没问。可是兰淮秀怎么会知道?这只小狐狸,何时看出来的? 篝火上的火星噼噼啪啪响着,兰淮秀警告苏离:“你别对某人太好,小心父王威胁你。” 这回洛隐学乖了,提到“某人”时,低头搓搓手掌,佯装不知,可头顶还是没有躲过苏离淡淡的扫视。 苏离轻轻拨了拨火堆,看上去像是在思考,可说出的话着实让兰淮秀有些不爽:“他威胁不了。” “为何我觉得父王在你眼里根本毫无分量?父王待你不错吧。” “感情这种事,讲究个你情我愿。” 兰淮秀往前丢了颗石子,火星子立马jian了起来。 苏离下意识拽住洛隐手腕躲了躲。 他的手,火热的,手心带汗,洛隐微一用力就抽出。 苏离淡淡地看他一眼:“回去吗?我帐篷里很暖。” “啧啧啧……”兰淮秀不满地砸吧嘴。 洛隐知道苏离是想跟他说回程令的事了,当下点点头:“我去看下公主就来。” “不用,我跟三王子去吧,你先去等我。” 兰淮秀拍拍屁股站起身附和:“别纠结了,我们还有事,洛先生先回吧。” 洛隐这才不得不先一步回了苏离的帐篷。 第8章 尧代·恶战 帐篷里暖洋洋的,洛隐直接靠近暖炉旁的软榻坐了下来,随意地岔开脚。 右侧是一张用木板搭出的简易睡床,大约离地半米的样子,上面铺着柔软的睡榻。左侧是书案和一张四尺七寸的长弓,弓臂主体为上等的柘木,曲线流畅自然、巧夺天工,内侧和外侧分别由牛角和牛筋制成,极富弹性。 想不到,苏离还有这样的偏好,只是平时看他两手空空惯了,还真不觉得他需要武器来武装自己。 没过多久,兰淮秀掀了帐门走进来,带着满身的寒气,一脸戏谑:“呦呵,苏离的帐篷竟然比本王子的都要好,父王也太偏心。” “苏国师应该不介意你一起睡。”洛隐笑着仰头看他。 “啧,”他抖了抖披风,斜我一眼,“他不介意?杀了我都不信。” “没想到三王子对我如此了解。”苏离忽然掀了帐门进来,兰淮秀嘿嘿地低笑了两声,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洛隐自若地站起来,拍拍屁股,开门见山:“把铁牌还我。”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他的声音突然低哑得如同着了火,背对洛隐脱下外衣。 这块牌子不是第一次见到,夏朝洛隐消失的时候他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深知铁牌的力量大到惊人。 “如果我不说呢?”洛隐固执地反问。 “不说就不还,很简单。”苏离看了看暖炉旁只有一米半长的软榻,“或者你需要考虑一下也可以,你睡床,我睡软榻。”他边说边走到蜡烛旁,连续灭了三只蜡烛,独留一盏照明,一时间帐篷的光线变得昏暗,隐隐流动着异样的气息。 洛隐张了张嘴,犹豫不决。他分明听出了苏离口中隐忍的怒火。为何而怒? 又为何执着得要知道铁牌的用途? 苏离也不管洛隐怎么想,自顾自地洗了把脸,走到软塌旁合衣盖上被子,背朝外躺下。 几个月的接触以来,洛隐第一次感受到了苏离的沉默,不说点什么只会继续尴尬下去。 他走到软塌旁,问:“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知道?” 苏离在昏黄的光线中翻过身,盯了洛隐片刻,翘起一侧的唇角,露出他熟悉的笑容:“一起睡。” “?!” 不由辩解,洛隐直接被他扯着手腕压到了身上,然后就势一滚,苏离将人背对着抱在怀里,嘴巴放在他耳畔:“我不想再看着你离开一次。” 苏离温柔得让他觉得惶恐。 惶恐,惶恐什么?洛隐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不解,也对自己不再反抗苏离的“动手动脚”感到疑惑,不安地往床里挪了挪位置,想离开身后的热源。 昏暗中,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打破空寂的气氛。苏离伸长了胳膊搂住洛隐的腰将人继续揽摁进胸口:“行了,不想说就不说吧,铁牌明天还你。” 骤然升高的体温令洛隐手足无措,背后是结实而温暖的胸膛,苏离缓缓的呼吸就在耳畔若有若无。 洛隐怎么也压不住过快的心跳。 “苏离……”他轻轻地唤了一声,苏离依旧呼吸平稳没有改变,于是他微微侧过脸,道,“谢谢。” 一早醒来,苏离早以不在帐篷内,答应还他的回程令也早早地放进了他胸口。洛隐吃了早饭后,随着长陵一起收拾了些随身的物品后,便随送嫁队伍出发。 今日,苏离、洛隐、长陵和清欢皆一同坐在马车上。 平日里最活泼的长陵看起来脸色苍白,ji,ng神颓靡。清欢扶她上车后,也只是冲苏洛二人浅浅地笑了笑,便闭目养神。 长陵抬头的那一眼,着实令洛隐心里一怔,好似一个陌生人般,淡漠而疏离,没有光彩,亦没有欢喜。 甚至一路上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洛隐疑惑地看了眼苏离,正巧他也回过头,视线瞬间撞在一起。他妖媚地笑了笑:“怎么了?” “没。只是长陵公主,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应该是的,昨晚你睡着后,营中抓了两名弥右镇的刺客,却当着公主的面咬舌自尽,估计是……吓着了。” 洛隐不敢相信,抓刺客这么大的动静他会不知道? 苏离猜到他不信,笑着撇开头,掀起帘子看了看车外,前方一片昏黄,但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座庞大的古镇,“快到了,坐稳。” “坐稳?”对这两字洛隐下意识就提高警惕,正想再问,却见苏离迅速放下帘子,侧身推着他退入马车最里面的角落。同时长陵也揽过清欢缩在一旁。 马车外,淮秀一声怒吼,紧接着便是兵戎相见的声音。 “怎么了?”突然一支利箭飞入车内,直直地cha在长陵头顶上方,吓得清欢大声尖叫。 长陵目光一凛,连忙捂住她的嘴。 洛隐疑惑地看过去,这真的是长陵吗?冷静的就像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整个身体的机体协调能力好得都不像是普通女子。就算长陵有受过秘密特训,可经历过实战的人身上永远有野兽的气息。正如此刻的“长陵”。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5节 这时,马车一个颠簸,将靠外侧的长陵和清欢摔了出去。 洛隐立马要冲过去将她们捞回来。苏离却紧紧地抓着他不让动。 洛隐一时火冒三丈:“你放手!她们在外面又不会武功不是死定了吗?!” “淮秀会处理好的。”他的眸子和声音一样,冷静地近乎无情。 “处理个屁!淮秀又不是千手观音能照顾得了这么多人!是不是你们也跟那韩君一样巴不得公主死了才好对不对?找个借口去攻打明国?!” 他总觉得他们知道“长陵”的身份,吼着吼着,都觉得有些气血上涌,假戏真做了。 “我说了,淮秀会处理好的。”苏离盯着他,眼睛有微微地泛红。 “堂堂男人坐在车上!碍不碍眼!”洛隐用力挣脱苏离的阻拦,想要出去,可禁锢他的手臂却如铁箍般。 马车又是狠狠一颠,苏离红着眼睛更用力地护住他,同时几支不同方向的利箭s,he入车内,挥手就打成了碎末。 “去救他们!我可以告诉你铁牌做什么用的,让我出去!”洛隐咬牙用力把他往外推。 苏离再次打碎一支利箭,猛地回头瞪住他,深蓝色的眼睛泛着微微的红光,显得妖异诡谲,让人不由得说不出话。 “你,确定?” 洛隐坚定地点点头。 苏离双眼一眯,低头躲过又一支利箭,忽而窜出马车。洛隐紧随其后,迅速躲闪着四面八方的刀光剑影,快速往安全的地方靠去。 这里接近弥右镇还有千米左右,上百名蒙面杀手正在长陵的送嫁队伍中绞杀,淮秀和几名高手护在清欢与长陵的周围,血腥弥漫,刀剑凶险,几乎看不见人的神情。 而苏离,他的杀伤力几乎深不可测,凡是他走过的地方都见血封喉。犹如死神,瞬间降临天地。 洛隐胆寒地看着他恐怖的手法,压住内心的颤抖帮助他们在外围厮杀,一把刀扇杀得满是血光。 这些杀手招招致命,洛隐的记忆里,他从未真正杀害过谁,穆行空的训练也都是半真半假。可这些场景他莫名地熟悉,脑海中夏朝的最后一幕开始一点点变得清晰,铺天盖地的杀伐之声,失去了人性的修罗场,人与妖不知在何时变得如此接近。 洛隐抑制住胸口莫名上涌的血气,可怎样也控制不了脑中的记忆,手上的招式变得混乱却狠厉。 记忆中除了夏朝的拼杀,他好像又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提着比当下更加巨大的刀扇,目光更加决绝。是那个梦,在落泉总是做了一半没有再继续的梦,梦里有一把沾满了鲜血的武器和一只会说话的兔子。 突然,长陵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响。 洛隐急切地挡开身边的杀招看去,却见清欢竟然将一把匕首刺进了长陵的喉咙,瞬间血流如注。 修罗场仿佛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杀手见状迅速收起兵器逃离,而清欢——被瞬间而至的苏离一掌拍碎了脑袋。 淮秀愣在当场。 洛隐脚下一滞,忘记了闪避,突然,右肩一阵剧痛,扑倒在半路,左肩又是一颤,痛得他浑身缩成一团,却还是用刀扇抵住地面强撑着站立。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清欢居然杀了长陵?这到底是韩君安排的,还是某人自导自演地一场戏?长陵死了,那他呢?还在这里做什么? 苏离焦急地冲过去将他扶起,揽过长臂半抱住,一脸沉痛:“你撑住,我们先进城。” 送嫁的队伍迅速在淮秀的指挥下整理完毕。 洛隐无力地靠在苏离胸膛上,眼皮越来越沉,浑浑噩噩中,他感到有什么东西递入他的口中。 苏离轻声说:“我的血可解百毒。” 毒?毒箭吗?洛隐下意识地吸了两口,甜腻带着腥味。流入腹中,忽然一股灼热地气流窜起,他猛地咳嗽起来,面色火烫。 苏离紧皱着眉,暗叫不好。 可这时,洛隐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有时间去和他计较什么不好…… 隐隐约约中,他又听见苏离在喊:“三爷,我先带洛先生去客栈,你们慢慢来。” “好,路上小心。” 马蹄声渐起,洛隐在摇晃中沉沉睡去。 第9章 尧代·秋家 越是不想涉入历史,却越是被历史牵扯。也许,从洛隐穿越时空的一刹开始,它就已将一切融入其中。 也或许,一切,都只是原本的样子,时空维护员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小丑。 咽下苏离血液后的燥热,迅速被一汪冰冷的水浇熄。 洛隐浑浑噩噩地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浸在一汪冷水中,身后是那庙宇中的檀香气息,抬头是一片绿荫,哪里看得见弥右镇那昏黄的沙尘天空。 苏离摇着折扇坐在岸上,斜睨着他ji,ng瘦白皙的身体,调侃:“醒了?要不要我下来陪陪你?” “不用,嗯……”洛隐淡淡地回应着,“谢谢。” “我要先说声抱歉。”苏离弯下腰,凝视着洛隐露出水面的锁骨,“我没料到你的身体与前世不同,擅自喂了我的血液给你。幸好,你也与凡人不同,竟然能在冷水的冲抵下堪堪调和。” “我没事。”洛隐能够感到心口还有一点灼烧感,“这样要维持多久?” “唔……你先回答我那个问题,我再告诉你。”苏离嬉笑着蹲下,一手撩起洛隐额间的青丝绕在指尖,趁着他全身酸麻而放肆地逗弄。 洛隐无语地撇开头,没有懊恼,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我来自未来,距离现在往后大概两千年。铁牌是用来带我回去的。”[尧代距离落泉两千年] 这么干脆,这么简单?好像也不简单…… 洛隐认真地直视,他答应了就不会出尔反尔。苏离似乎有点茫然,瞪着他,渐渐敛起眸光,问:“带你回哪里?” “我家。” “你这次何时回去?” “二月初八。” 苏离倒吸一口冷气。洛隐忽然感到四周气压迅速降低,连忙解释:“我还会回来的。”说完不禁咋舌,他为何要解释? “什么时候回来?”苏离顺着问下去,眉间微蹙,眸光渐暗。可这个问题洛隐也回答不了了,不得不垂下眼眸不作声。 等了很久,再抬头时,苏离不见了,眼前跪着一陌生的男孩,穿着普通的灰白色棉布衣裳,笑盈盈地看着他:“洛先生,离哥哥说以后你就是我主人。” 洛隐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靠,这个苏离,总是自作主张。 他一点也不习惯有人伺候,挥挥手道:“不用,我自己可以,你去伺候苏离吧。” “先生,离哥哥说你现在虽然可以落地行走,但双手还不太灵活,您应该非常需要我的帮助。” 洛隐皱着眉不信,捞过岸边的衣服直接从池子里走上来。浴房中很暖,这让他的冷水浴显得不那么刺骨,他绕过男孩准备穿衣,擦净身体套上里衫后,发现了不对劲,两只手怎么也无法将绳子系上。 男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洛隐的身体看,流畅的肌r_ou_线条与颀长的身板都令他羡慕不已。可洛隐一瞬间动作的停滞还是让他反应过来,跨了两步挡在他面前:“我帮您!!”说着,三下五除二就将衣服穿戴完整。 洛隐叹口气,认命地点点头:“你叫什么?” “我叫秋齐,秋水的秋,齐阳县的齐。”男孩手搓着衣服,嘿嘿直笑。 “明国人?” “嗯嗯,我是被人拐卖到这里的,他们好凶的,直接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罩在我脸上,然后不知道把我扔进了一个什么罐子里,咣咣地就——” 洛隐挥挥手打断他的话:“带我回房。” “是是!”他嘻嘻一笑率先走了出去。 苏离早在客栈的房间里等着他们,方才铺完床,就见秋齐顺利地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务,不由得弯着眼笑对洛隐:“怎么样,秋齐挺机灵的吧?我看孩子身子挺热乎,你要不喜欢我,让他暖床也不错。” “你救来的?” 洛隐疲惫地往床上一趟,习惯性留了外边的位置给他。苏离笑眯眯地倚在床头看着他,“好久之前救的,扔在弥右镇的一户老人家里看养。这次来了顺便就提溜出来给你打打下手。” “我不需要,人多碍事,等我身体好了就让他走吧。” 苏离摸摸下巴:“真是好心没好报。明国总是对韩国有敌意的,身边多个自己人总没错。而且他和我通信多年,有些暗语你也未必会。” 言下之意他就是说:我给你安排了个小间谍,有什么可靠的机密情报,就让他传回来吧。 洛隐沉思良久,安静地嗯了一声,没有再反驳他。这样也挺好的。 待他们赶上大队伍一起进入明国时,已是一月底,明国又在南方,自是比韩国更温暖些,天气微微收了凉,春芽萌到了暖意,静静地等着明媚阳光。 马车内,只有洛隐和秋齐两人,空空荡荡。 秋齐瘦骨嶙峋,看上去最多十岁的模样,只是一头秀丽的长发与晶亮的双眼格外醒目,与苏离可相较一番。 苏离同兰淮秀在车外两侧骑马护驾,送嫁队伍依然有模有样地前行。敲锣打鼓,红缎绿绸,好不热闹。大街小巷的孩子们都跟着队伍讨喜。 至于长陵意外身亡的事——洛隐看着某人笑得一脸温雅灿烂,不得不心里腹诽一句笑里藏刀。 弥右镇偷袭那日,他与兰淮秀早就知道长陵为假,清欢亦为假。但至今仍无法查明派来的人是谁,而真的长陵早早地让她随着明启抵达明国。 明启,在明国国都——玫落城的城门口迎接送嫁的队伍。他一如往常,冷着脸一言不发,让队伍径直驶入了城东南角的将军府邸。 洛隐与公主陪嫁的随从一同入府,旁人则另外安排了住所,兰淮秀与苏离亦是,预计停留两日便返程回国。 长陵估摸是被憋坏了,看见他们高兴得连公主架子也不端着,吵吵闹闹地带人到她的明瑞园住下。洛隐的身份是随身护卫,也同公主住同一个园子,只不过偏僻狭小一些。 园子整体不大,可也ji,ng致,主要还是前院后居为主。前院除了硕大的香樟遮光庇荫,还有五株一人多高的海棠。此时不是花季,看上去颇为萧条。脚下目及之处尽是枯黄色的草地。院子中间有一个竹子搭建的凉亭,凉亭下也是一些可移动的藤编桌椅。院子侧方是一方碧湖,大小和前院几乎同等。绕过湖去,立眼可见的就是两间卧房、一间膳厅和一间客堂。这些屋子的后面,还有一间书楼,只是比起明启自己的书楼来说,小了不是两倍三倍。 洛隐简单问了问明国嫁娶的安排,得知时间安排在了一个月之后。 “公主。”洛隐想了想,还是请她走到人静处,说道,“草民来时在路上卜了一卦,公主此行有一场逃不过的血光之灾,原本应在弥右镇,可苏离国师强行扭转助你逃过一劫,那此后……” 对于和长陵有关的这一段历史,洛隐唯一可确定的是,史书上的记载,长陵公主在兰凤齐之战中伤了腿脚,以至于不良于行。此后,她坚韧的品格渐渐为将军所喜爱,两人共同扶持走过了七年的岁月。那七年中,明启先后覆灭了韩国,并杀害明君自立为王。 根据他回程令的时间来看,恐怕他任务的最终目的就是令长陵双腿伤残。这个任务真的非常考验维护员的使命感和——残忍心。 长陵听懂了洛隐的欲言又止,大方地笑着:“并没有关系,命里有时终须有,福祸皆是。况且,”她仰头露出清朗眸光,“本公主还有事需要你的帮助。” “愿闻其详。” 长陵警惕地向外张望后,拢着月纹凤缕的长袖,说:“洛先生,大家皆知你为苏国师唯一的门客。关系匪浅,国师甚至为你顶撞了我父王……” 洛隐闻言警惕起来,不知长陵是要拿出什么筹码? “你别紧张别紧张,我只不过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长陵弯着腰咧着嘴,看着洛隐绷紧身板,笑出了声。 “谁?” “嗯……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秋家。”长陵煞有其事地说了一个传说,“传说中,秋家在夏朝是机关大师,无人可敌,但就因为过于强大而被覆灭。然而,近些年又有人传言说秋家最后一脉传承到了明国,得秋家机关者,可以一敌百。” 洛隐当时想起的就是秋齐,同样的姓,不会这么巧吧?可怎么看都是手无缚ji之力的孩子。 如果这个传言为真,韩君安排长陵远嫁明国,真实的目的是寻找秋家?那她之前表现出的对明启的喜爱都是假的吗?那又为何要突然对他这外人道出? 长陵看看他,再看看远处的侍女,叹了口气,请洛隐在一旁的石桌上一同坐下。 她一改往日的俏皮,严肃地坦白:“我喜爱明启,是假的,从未谋面,谈何情感。” 那她的伪装和演技真的令人惊讶了,洛隐心道,默然地听着她往下说。 “父王交代于我三件事,其一,命你找到秋家后人。其二,待我国开战时,刺杀明启。其三,杀了你。”长陵眼睛一眨,掌心翻出一把冰冷的匕首,径直抵上了洛隐的喉咙口。 这一刹她的目光如同猎豹。 若说弥右镇外伪装她的人有杀手的潜质,那么真正的她具备征战沙场的决绝。可惜了—— 此刻毫无杀气。 洛隐没有躲闪,双指夹住她的匕首刀尖,微一用力就撇到了一旁,冷着脸道:“一石四鸟?韩君的主意打得不错。” “四?” “当然。草民为其一,明启为二,秋家为三,你为四。” “与我何干?” “公主若不信,可等到韩君开战那日,看看他到底是怎样做的。” 匕首被长陵随手扔到桌上,托着下巴,恢复娇俏的样子:“反正我有我的筹码,若能让秋家为我所用,我亦无需再看父王和明国的脸色。” “公主有宏图大志,甚好。草民会竭力相助。”洛隐站起身,对着她拱手一礼,竭力相助是一说,助成何事又是一说。他可没有忘记苏离与明仓瑟的私下交易,这位公主的前程,波澜曲折。 长陵不知洛隐心思,展开天真的笑容:“好啊,谢谢你洛先生。” 与长陵深谈后,洛隐对秋齐的关注多了起来,可几日下来并不见他有任何特别之处。 一日,穿过竹林,方一踏出,洛隐就和一身影撞了个满怀,他连忙抓住一侧的竹子,定睛一看,嘿,不正是秋齐吗?伸手揪住他的衣襟:“你小子跑什么?” “先生先生……”他连连求饶,“离哥哥有封飞鸽传信,可那鸽子皮得很,我可捉了半天才捉住呢。” “信?什么信?”洛隐眼睛一瞪,“别想编个谎来骗我。” “在这里在这里。”他连忙从怀里将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掏了出来。 洛隐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伸手接过,只见上面写了一句话:弥右将战,兰凤齐出山,险。 这么快?洛隐满脸y霾地揉了纸团回到屋里,拿着烛火将它烧毁后,缓缓坐在躺椅上。 秋齐唯唯诺诺地跟在他身后,小眼睛巴喳巴喳,也不敢说话。 洛隐想了半晌,问他:“那只鸽子呢?” “在后院!我去拿来!”他顿时脚底生风,飞似的将鸽子给取了来。 待洛隐一看请他手上拿着的东西,吓得差点从躺椅上翻下去,抖着手指向那“鸽子”:“这是鸽子?你确定?” 这分明就是一只还年幼的鹰啊! 秋齐疑惑地点点头:“是啊,离哥哥离开的时候特地给我看过,说这就是鸽子,以后有事儿就用它联系情报。” 洛隐拍拍自己的额头,苍天啊,亏得这鹰还小,不然还不将秋齐给啄个半死。他连忙挥挥手,让秋齐带走:“你好好照顾它,多喂点r_ou_,然后给苏大人回个信,就写两个字‘秋家’。” 他本着试探的心思想看看秋齐的反应,谁知秋齐一叠声的“是是是”搞得他哭笑不得。 这混孩子怎么这么具有奴性呢? 几日后苏离回信中写了一个字:“是。” 距离明启正式与长陵拜天地的时日愈加近了。时空的转折点已经开始运转,一切不稳定的因素都将从此冒出。 洛隐开始徘徊和犹豫,每日睡前都要擦拭一次那把刀扇。这快一个月没有看见苏离,虽然这人平日里烦人了些,但有时候却是个解决问题的好手,不然韩君也不会对他格外钟爱。 踌躇无聊了几天后,洛隐下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既然无法从秋齐身上寻找到任何线索,那就先将他变成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人吧。 于是训练秋齐的光荣大业正式开始。 开始前,洛隐大着胆子向明将军提议给秋齐同士兵一起训练的机会。明启瘆人的目光盯着他看了许久后,缓缓点头,指了一名随从:“就在后院练习,练得好了,夫人的安危我更放心。” 洛隐对他的反应很是惊讶,看不透是真情还是假意。不过这些小小的cha曲,很快就被他压到脑后。 大半个月后,洛隐试着在夜晚从房中离开,半个时辰后再次返回,走到明瑞园门口,愕然发现秋齐裹着斗篷瑟瑟地站在房门口,看见他瞬间展露出笑容:“先生没事就好,赶紧睡吧。” 也不等他答话,秋齐就一闪身回了客房拐角的小床。 洛隐顿时陷入沉思,发现训练秋齐这条路意外地走对了。他来去的声音都极轻,功夫一般的人都不一定能察觉,而秋齐不过训练了大半个月就可以听见。 这样的能力,苏离知道吗?意味着什么?机关师对细节的敏感能力,用听力分辨机械好坏的能力,与这些是否相关?秋齐是不是传说中被遗忘的秋家后代? 如果他身边有一个能力不凡的人,无论年龄,心里总有些疙瘩,想要弄明白。 想了想,洛隐走过去敲了敲秋齐的脑门,他目光清澈地睁开眼睛坐起身。 “先生。” “没睡着?” “嗯,快了,先生还有事?”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疑惑地看着洛隐。 “我想问问,你记得自己的家人吗?或者说,你听说过机关师家族,秋家吗?” 秋齐果然还是孩子,目光一闪,飞速摇头。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6节 洛隐淡定地浅笑,伸手拍拍他脸颊:“没事了,去睡吧。” “哦。” 洛隐走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哭笑不得,秋齐,秋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是,这样一个具有威名的家族,怎么能仅仅给他打下手?在乱世,在现在,那就是惊艳所有君王的人才。 第10章 尧代·出征 风止七十八年一月二十一,黄道吉日,明国将军府上的喜宴中,烛火摇曳,红光艳艳。 长廊上的红缎之下皆是请来的宾客。喜宴铺满了整片前厅,谁人不在礼成后贺一声恭喜。 明启一身大红,眼尾淡淡地勾勒出粉色尾坠,柔和下弯,化解了他长年累月的冰山模样。现下看去,真正是难得一见的喜和,众人亦竭尽全力迎合奉承。 皆知道,这是连明仓瑟都害怕的人。 长陵笑颜如花的跟随,尽显大国公主的风采。洛隐在她身后不言不语,安静地护着,眼睛没有离开长陵的脸——巧笑倩兮,红装如梦,明艳动人,纯善的目光里多了份深沉。 他有点为她心疼,只因明启的心性里依然是千年寒冰般的冷漠,杀伐之气即使在此刻仍不减分毫,当下柔和的外表不过是短暂地伪装。 在他的世界里,“柔情”二字暂时是不存在的。 也不知道历史对他们往后的记载是真是假。 突然,将军府门口传来一声马鸣,一名狼狈不堪的士兵急忙翻马而下,也顾不得礼数急匆匆地跪到在明启面前:“禀报将军,韩国忽然带兵来犯,此时应该已到弥右镇!” 众人哗然。 长陵公主大婚当日,韩国竟然公然派兵入境。不但不顾及公主的颜面,这甚至也是毁了和亲一说的盟约啊! 谁能想到那韩君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明启扯下身上的大红缎带,看向洛隐:“照顾好公主。” 不及洛隐点头,长陵伸手拉住了明启的袖子。 他回身,眉心一松,冷冷地轻声道:“等我回来。”这是洛隐至今听他说过的最轻柔的话。 他抬手就要抚下长陵的手掌,却听得她一声坚决的“不,我要与你同行!“,蓦然错愕。 “胡闹什么!”他愠斥,“战场中谁也顾不上你的死活!” “夫君,我自小习武,只是从不露于人前。此次我父王来犯,根本毫无缘由,请夫君让我随行,亲自向父王问个明白!”她猛地单膝跪地,右手三指指天,目光坚定,“我,韩长陵在此起誓,无论行军途中亦或战场之上,发生的任何危难,都无需明国负责。生死天定!” “你……”明启应是没有想到,从未见过如此刚烈的女子,一时竟哑言。 洛隐也是首次看见长陵执烈的一面,然而那日长谈后却分不清虚实。倘若明启真的是她人生的挚爱,那么此刻她眼中的熊熊烈火刹那就能燎原,可惜……似乎不是。 但明启的目光里,忽然就多了别样的味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军府外马蹄声响,整齐划一的明国士兵把将军府大门围了个密不透风。这下除了明启,其他人也坐不住了。在明国,能不听明启号令的军队,只有一人,就是明仓瑟。 这是何意?不让明启出征?那明国岂不是要陷入水深火热?宾客中有不少王爷和朝中大臣,那自然立马就能分清谁是明启的人。 六爷与十一爷毫不避讳,率先站到了明启身前。六爷叫明玉城、十一爷为明玉风。 六爷身形比一般人魁梧不少,是行军打仗的一把手,他拦在了正门口,虎视眈眈地瞪着这批不明来意的士兵,大喝:“什么情况?这是为明将军开路的还是堵路的?” 走在他们身后的是太尉傅中青与帝师柳绝,这两人向来老j,i,an巨猾,冷眼旁观着这出“闹剧”。 黑压压一片士兵安静整齐地站着,没有人回答六爷的话,空气莫名尴尬起来。六爷吼了一声:“你们头呢!!” 突地,众人身后的屋顶上,有人噗嗤一声笑了。 其实洛隐早就发现了他——苏离,穿得比新郎更艳丽的红色,长发随意绾起一半,用玉簪子在头顶绕了一个简单清雅的发髻,两侧鬓发柔软地顺在胸前。他半曲着腿坐在屋顶上,笑容魅惑邪肆,尤其是望着洛隐的目光就是坦荡荡的调戏。 洛隐微微张口,无声道:叛徒。 韩君的叛徒。这会韩君得气得跳脚,自己的宠臣莫名其妙被人挖走墙角,鬼晓得这明仓瑟到底给了他什么天大的好处? 洛隐依然护着公主不说话,神态端正,目光清明。长陵低声问他:“怎么回事?” 洛隐道:“不过是一些战场谋略,还请公主要相信韩君。”长陵紧着眉,若有所思。 此时众人一回头看见那身张扬的红色,似乎并非熟人,只有明启冷冷地砸了句话:“苏国师别来无恙。” “哦?这可不是你的真心话吧。”苏离起身一跃,凌空两步便站在了明启面前,衣袂飘飘。 两人身高相似,气势骇人互不相让。明启冷哼:“我倒是没料到你居然是明君派去韩国的眼线。” “你说是就是咯。”苏离弯眼一笑,晃悠晃悠地就走到了洛隐的身边,长手一揽,捞过了他的肩膀,“我今日呢,没有任何敌意,只是代明君来说几句话。一,请公主及其护卫洛先生一同上战场与韩国谈判,由我护驾。二,请明将军交出东城的军令符于十一王爷,此战的谋划由十一王爷全权负责。” “你算老几胆敢在此放屁!拿出明君手谕!”不出意料,六爷这火爆的性子先燃爆了。 好事者壮了胆也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明国人,说不定早就叛变了。” “看他这样子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可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也就这些没有脑子的会趁机起哄。傅中青和柳绝淡定得就差坐下喝茶下棋。喜宴上随风摇曳的红字与灯笼藏着不明的讽刺。 苏离怎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他从怀里掏出明黄色手谕扔给十一爷。 明玉风自始至终不曾发过一言,看完手谕也只是将它再递给了明启。 东城的军令符是明启手上最后一块,无论给谁,都意味着明仓瑟与明启之间彻底的决裂。选择给十一爷,不过是想瓦解他们之间的友情。 军令如山。 无论怎样,明启还是把军令符拿了出来,铜制的旗形军牌,握在手中沉甸甸的,那是千万百姓的生命,也是国家的重量。明启至少有一点坚持是不会变的,那就是使命感。 明仓瑟怎样想,他不管。他只管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即使是离经叛道的篡位,只要他觉得对得起良心,都会做。 军令,并不是那么重要,他有信心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可当下,他的语气仍有些微的落寞:“十一爷,六爷,你们随我去军营吧。” 明玉风握着军令,觉得格外烫手,抬眼看到苏离戏谑的目光,却将它握得更紧了。 “走。”明玉风说。六爷仰天一吼,霸气跟随,门口的士兵迅速让出了通路。长陵悠悠一叹,以家母之态向客人们道了歉意,然后便宾客尽散,喜宴微凉,烛火红得刺眼。 苏离在等着他们,紧紧扣住洛隐的肩膀笑逐颜开。洛隐不想与他在此大打出手,只得吩咐秋齐帮忙清理善后,打点包裹尽快上路。 “阿隐,秋齐如何?”苏离笑眯眯看着忙进忙出的男孩子,发现他壮实了不少。 “挺好。”洛隐难受的往外挪了挪,苏离紧紧贴着靠过来,手上力道不减。洛隐不由得懊恼了:“你有事吗?” “当然……有啊。冬日寒风刺骨,两个人挨着比较暖和。”苏离强词夺理还得意非凡,高出他几公分的脑袋,此刻踮起脚尖,尽然正好将下巴放在了洛隐的头顶。 洛隐终于被他激怒,狠狠一推:“国难当前,谁与你嬉戏!” “与你有关吗?”苏离收起笑容,“几日后你便要离去,我求你一份温存又能怎样?与你我而言,有何家国可言?” 洛隐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内心接受不了的就是苏离对他明的暗的喜欢。没有说出口,可彼此都心知肚明。 “无话可说?”苏离笑着追问,“你个榆木脑袋!我早晚被你气死。走了!” 说话间,长陵和秋齐一行人已经整装待发。洛隐撇开苏离快步出去,准备选一匹马独自骑乘时,苏离猛地勒住他腰部。他下意识要给他一个过肩摔,却突然双脚凌空,直接被苏离抱上了马匹。 “你又闹什么幺蛾子!”洛隐低声厉喝。 “你是我谁?管我怎么闹?”苏离笑嘻嘻反驳。 洛隐紧紧握住双拳控制住想揍人的冲动,反复告诉自己:不计较不计较,我不跟动物计较! 苏离喝地调转马头,冲长陵道:“公主,明君的副将会将你们带至战场的安全处。我与洛先生还有要事,几日后再见。” “苏国师,速去速回。”长陵与秋齐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挥手,领头的副将慢慢拉动队伍前进。 热闹的长街,因将军府半途终止的喜宴、因韩君突如其来地出尔反尔,而徒留一副荒凉。百姓微微颤颤地观望,以为国家生变,望着他们的双目,又是敬畏又是可怜。 苏离的手搭上洛隐肩膀:“其实,明启是个隐忍的人,忍痛、忍喜、忍悲、忍爱。唯有战争可以让他所有的隐忍都消失殆尽,他只想明争,不愿暗斗。更何况,你知道的,韩国气数已尽。” 洛隐勉强扯出笑容,用来稳定自己的心神,道:“这些我都知道,你还是说说我们要去哪里吧。” “明君答应我在玫落城里选了一处住址,往后我便可随时来看你。”苏离牵着缰绳,慢悠悠往南方的街巷走去,“我怕,你去了战场,就没有时间来这里看看,那我选了它,又有何意义呢?” “我看了也不会对你感恩戴德。”洛隐想,自己平时的好脾气,到了苏离面前就仿佛被冻住了。 “哪,我又不是为了博你一笑,傻不傻。”苏离从他背后探出手,趁机摸了把他的脸,很滑,很暖,很舒服。洛隐咔地一下扣住他手掌,用尽了全力捏得咔咔响,都不见身后的人喊一声痛,三秒后直接松了手。 苏离轻哼一声,下巴垫在了他肩窝上:“舍不得吧,阿隐阿隐阿隐,阿……”他啊呜一口咬在了洛隐的肩膀上。 “你个畜生!松口!”洛隐瞬间头更痛了。 苏离松了嘴,舔舔一嘴的咸味儿:“我本为兽,你奈我何?”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有点事,更晚了,抱歉 第11章 尧代·穷奇 苏离说,明启帮了他两件事。一是让他安cha在韩君身边的眼线说苏离近日在皇城内有血光之灾,必须远行化解,方才让他跟了送嫁的队伍。二就是这个园子,被他大大方方地取了名叫“怀芳园”,风城国师府的两块对联也搬了过来,东南角院落的内里摆设几乎一样,连海棠的位置似乎都未变。 “说得真好,”洛隐闻言不屑一顾,在园子里随意一看,挑了个藤蔓交织的y凉地儿坐下,“那你给明君带来什么好处?” 随处可见的侍从连忙跟上来将石桌上的陶瓷壶用温火煮上,洛隐瞟了两眼,挥手让他们下去,自己做了起来。 苏离跟着过来,笑看他熟练的手法,接着话:“多了去了。这一仗就是我哄骗韩君出的手,不过没料到的是,他居然将兰凤齐那老不死的放了出来。” 他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岔开腿在石板路让的泥沙地上画了起来。 “弥右镇并非明国最后一道防线。军队想要大范围进攻包围,不可能正面硬碰硬,必须在过了弥右镇后穿越北边的沙漠,或者选择东北方位的汉水山脉,那里也是穷山恶水。” 寥寥几笔,苏离便将战场形势画了个分明。洛隐重新温上茶壶后,转过身来仔细看了看,确实,苏离说得没错,明启应该更加清楚,明国的山势走向易守难攻。 “东萁选择了不战而败,就是为了这一次隐藏实力?”洛隐问道。 “不见得。依我所见,因是等着兰凤齐出山。白骨不足为惧,兰才是铁腕战神。”苏离转过头,眨了眨水蓝色的眸子,“你不知道兰凤齐的事?” “不知。” “难怪你如此惊讶韩国会选择在此时出战。”苏离说了一半,忽地挺直背脊,耳畔擦着洛隐的鼻尖瞬息而过,眨眼又扣住了洛隐的脖子,正经不过三秒便勾着嘴角准备调戏他。 洛隐也是心理素质好得不得了,几次下来已然习惯了他随性的动作,无奈错开波涛汹涌的蓝眸,把手伸到后面去。 “我就不信压不倒你。”苏离嘀咕着,妖媚一笑,掌心反转包裹住洛隐手掌,瞬间身体弹起来用另一只手将人按压在了石桌上!刚刚温好的茶壶哐啷当两声碎在了石板上。 门口有侍女往里张望了一下,又迅速红着脸避开了。 又来……洛隐内心一叹,对付苏离,退守只会让他的进攻越来越强势,那如果以进为退呢? 他抽出双腿往苏离腰上一夹,单手撑桌,顶着跨将苏离的上半身推起。看着方才还不可一世的男人目露惊愕神色,他再次用力把对方的腰夹紧,掐住苏离下巴,以占据主导地位的居高临下姿态,纯善一笑:“你是想挑战我的耐心吗?” 苏离一手托着他tu,n部,一手卡住一侧大腿,被迫仰头。 天空微微飘起雪花,太阳从暗淡的云层中透出刺目的光芒,恰好打在洛隐的乌黑色发丝上。盘起的发髻因为打斗微松,几缕鬓发飘落,随风摇晃,挂在眼尾添了两分媚意和挑衅,加之洛隐平和却不温不火的笑容,令苏离心口骤然一跳,该死的好看! 他一时哑然,想继续逞口舌之快,却见洛隐弯腰抵住两人的额头,轻声“嗯?”了一下,一双如暗夜星辰的美目令苏离失措。 这是洛隐想看到的结果,目的达到了,立马松开双腿从苏离身上跳下来,自若地整理一下衣服,又继续刺激了他一句:“算不算我反将一军?” 苏离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恶狠狠反驳:“你会后悔的!”话音一落,他嘴角勾起邪恶的笑意,突然身周聚起狂风,顿时一片飞沙走石迷蒙双眼,天地瞬间变得昏暗y冷,一只有两人高的巨兽出现在洛隐面前。 巨兽外形似虎,一身血红色的毛发,头顶是两只淡金色牛角,背脊处展开一对漆黑如炼狱的羽翼。他慢慢伸长脖子垂下脑袋,龇着牙伸出舌头要舔洛隐。 没想到的是洛隐的手快过脑子,下意识抽出刀扇抵在了苏离下颚,目光冷冽如冰:“做什么?” 穷奇不满地晃晃巨大且毛绒绒的脑袋,轻易躲过了那把不太走心的武器,放低自己四肢,俯卧在原地,音如洪钟:“想告诉你,我随时可以将你吞吃入腹。” “呵,吃饱了撑的!快点变回来,把兰凤齐的事给我说完了!”洛隐气不打一处来,这无聊得有点孩子气的人,让他抓狂。 “边走边说。”穷奇蓦然用前爪握住洛隐的身体,再用力甩到双翼之间,唤他抓住血红色的毛发。 它开始扇动巨大的双翼,带起漫天的飞沙走石,一刹那间,两人就在云雾之上。穷奇踩着云朵,几步跨越洛隐便发现他们超越了长陵的队伍。 穷奇平稳了步伐后,说道:“韩君其实只是一个空壳的傀儡。君后吕丝翼和丞相柳风掌握了□□和朝堂两大政权,而长陵公主,则握有贺州军权。” “握有贺州军权的不是兰凤齐?”洛隐诧异地问。要知道,贺州的部队几乎占据了所有韩国军队的二分之一,史书传言,兰凤齐就是不肯交出军权才被先帝关了十几年的禁闭。 “哼,”穷奇鼻端一抖,“先帝可不蠢,让兰凤齐握着军权等十几年后来谋反吗?他早就私下交给了韩长陵,这也是最安全的手段,韩长陵虽为长公主,却是宫女所生,其母致死没有名分,她对韩君的恨意足以让她成为掌握军权的最佳人选。” “那韩君一定要她远嫁,也是逼她交出军权的一种手段?”洛隐不解,“这样只会适得其反吧?她若是握着不放怎么办?” “韩国都攻来了,你说她到底是放了还是没放?” 洛隐一时大悟,当然是放了,问题是放给了谁? 穷奇翘起尾巴,绕过洛隐的腰部,轻轻磨蹭:“长陵不是让你在寻找秋家吗?” “与此有关?” “是,得秋家可得三分天下。你应该忘了夏朝的沧水之战吧?”穷奇的尾巴缠到了洛隐的脖子,洛隐一掌把它拍下去,穷奇不高兴地哼哼唧唧两声。 “忘了,我只记得你要吃了我。”洛隐透过它脚底的白色云层,看到了明国的各个城池,青灰色的建筑群,苍绿色的山水,好像隐隐的有一点回想起夏朝的轮廓?他紧紧抓住两侧的黑色双翼,说不清心里是害怕还是什么。 穷奇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说:“除了我率领的妖,你带领的猎妖降魔师,还有君王的军队。最后你们这一方几乎亡尽,我与君王打了平手,但真正让我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是秋家的机关术。” 如此说来,秋家的存在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要么据为己用,要么斩尽杀绝。可这与长陵的军权有何关系? 洛隐问了,穷奇笑他不识人间y谋。 “兰凤齐是兰淮秀的伯叔,后者明明可以置身朝堂外,却为了长陵去做了连国公主的驸马。长陵明明可以用军权助兰凤齐一臂之力,却选择远嫁明国,把军权赠与兰淮秀,自身去寻找秋家。为何?” 为何?洛隐缓缓咀嚼了一番,乍然了悟。这不正是他方才用过的一招“以退为进”。看似远离,实则分别在连国和明国形成了对韩国的包围之势。 韩君只要被撩拨几下,立刻就恼羞成怒,放出他手里唯一的王牌兰凤齐,试图打明国一个措手不及。 兰凤齐又为何会帮他?这其中的交易,恐怕……韩君下了一招错棋。 说话间,穷奇已抵达汉水山脉边缘。远望可见韩国军队正千辛万苦地绕过了弥右镇外的流沙地,浩浩荡荡地往此地进军。 “我们要做点什么?” “不用,他们过来还需几日,我们静观其变,当下先回去跟上长陵的队伍。”穷奇展开双翼起飞。 洛隐二人换了马匹追上长陵时,明启的军队也已与他们汇合,先前给长陵准备的马车也都弃之不用,所有人皆上马前行。 长陵非常擅骑,贵为公主却ji,ng通武艺,轻松自如地跟在明启身后,未曾听见半个累字。 很显然的,明启看待她的目光越来越浓腻。中途停留休整时,他会特意让下属给长陵寻一处y凉地,端一碗凉水,看着长陵将这些都分与我们,就自己亲自去灌了一壶递给她。 长陵颇有些受宠若惊,笑着接过,可过了一会,她依然我行我素将水分给了众人。 她没有去明启期待的那样,对他的事物格外的关注。这反而让他更加好奇,对她的探究心一日比一日浓烈,以至于几日后,看见洛隐和秋齐总是围着长陵转悠,他也会眉头一紧,跟着过来,默然地坐在一边。 洛隐对此,就是窃笑了。只怕是将军动了凡心,可惜几日后……想到自己的任务,他又满心郁结。 “不开心?”苏离总是随时随地都能逮着他,“给你咬一口?”他伸出手臂。 洛隐失笑地拍掉他,无声摇头,不愿再多想。现在能分散他注意力的应该就只有秋齐了。 他未曾料到,秋齐竟然已经隐隐地展现出自己的天赋。这些日子,他对武器和机械的敏感度高得令他咋舌。 最先发现的是秋齐和士兵混在一起,把玩一张弓。苏离走过去试了试,一箭入石三分,众人拍手叫好。秋齐笑着说,他可以改良一下,增加弓箭的s,he程与攻击力。 苏离是心知肚明的,却装着不屑一顾,看他卖弄。半个时辰后,普通的弓箭上被装置了一个小零件,巩固了士兵持弓的稳定性,拉大了弓箭的弯曲度和耐受度,有人试了一把,s,he程竟然增加了两倍且力度不减。 很快,秋齐就成了明启的座上宾。长陵看着洛隐的目光变得不可明说,仿佛在讲:你藏着秋家人却不告诉我,何意? 洛隐无谓,他只管做自己的事。 “去告诉秋齐不要太过于锋芒毕露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洛隐推了推挤在他身边的苏离,苏离不屑地摇头,不肯去。 洛隐又道:“明启对我警惕心很高,你现在好歹也算是半个明国人。去吧。” “嗯……帮你做事我有什么好处?”苏离又发挥起他恬不知耻的特长,咧着笑望天,大半个身子靠在洛隐身上。 “没有好处……”洛隐不会上他的当。 苏离极度不满:“那不去了,你自己搞定。”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7节 “但是,”洛隐话风一转,“会让我更讨厌你。”刚说完,苏离就利索地起身了,他望着那背影,淡淡地笑了。如果能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也挺好,没有爱情至少可以是兄弟,可惜了不仅人妖有别,还隔着千百年的时光。 第12章 尧代·明枪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洛隐心想,其实明枪也不好躲。前方传来消息,韩君将在三日后抵达汉水山脉,明启不得不加快了行军的速度,日夜兼程。 长陵终归是女子,熬夜一日后累得直接在马背上昏昏欲睡。路途颠簸,战事紧张,她也只能将就一番,而这,让明启眉宇间的沟壑更深,但又开不了口说些劝语。 最辛苦的当属秋齐,明启发掘了他的天赋后,每当停留休整时都会要求他对目前的攻击武器进行了解、拆分和改造。行进的路上,他已根据汉水山势画出了一台翻石机用以将阻路石推得更远、更ji,ng确。 可终究他一人之力有限,何况还是个孩子,洛隐看不下去向明启去讨人。 “明将军,这几日秋齐只歇息了两个时辰,毕竟是个孩子,您若用之过猛恐怕会事半功倍。”洛隐推开了他们几位将领包围着的小圈子,把疲惫不堪的秋齐一把拽到身后。 苏离远远地躲在树上叼着叶子作壁上观。他当然想帮着洛隐,但又不想让洛隐觉得他太看不起他。 副将成渡年轻有为,甚是崇拜明启,怎愿意听旁人多嘴,当即不甘示弱,起身反驳:“我军明日就要开战,哪还有时间歇息!秋齐能帮助我们是他的幸运,帮不了就是他的无能!” “哦哟,挺能说啊。”洛隐瞥了眼明启,见他不动声色,看来是自以为洛隐起不了太大作用了? 六爷向来直率,把成渡推开到一旁,胸口一挺:“还请洛先生回去吧,秋齐既然生在了秋家,自有秋家的使命。” 洛隐失笑:“真的是妄自菲薄。” 他不想浪费时间,转身继续针对明启:“秋齐帮你们是幸,不帮是无用,这话是你说的还是你属下的自以为是?明将军。” 几名副将顿时都起身表示不满,六爷壮实得如一堵墙挡在前面,此时除了明启,只有十一爷垂眸浅笑,一副事不关己的高冷模样。 秋齐害怕得连连往他身后躲,被洛隐揪住领子站到了一旁。 明启坐在原地,慢慢勾出冷笑,抬起双眼看他:“他不为我所用,就是为他国所用。若不能竭尽全力,还不如早日消失。” 闻言,顿觉浑身冰寒,洛隐敏锐地接收到前方的视线,微一抬头,就撞进长陵波澜渐缓的安静眸子里。 明启发现了,只转头望了一刹,目光瞬变,回头后看着洛隐的神色犹如看着一个拆了他家室的罪魁祸首。 真是冤!洛隐苦笑着一抿嘴,向明启行礼:“既然如此,那我就带着他消失吧,我看他再不休息,没两日我们主仆二人就得天人永隔。你拿才华当草芥,我却视他如珍宝,希望公主看得清你的真面目,可不要被你的皮囊所欺骗。” 他带着人一转身,六爷自发拦住了他的去路:“有我在谁都别想走!” “大将军,情绪强人所难。”洛隐偏过头,并不回身。 明启终于起身,气宇轩昂,神色镇定却冷漠:“你可以提条件,但秋齐不能走。” “呵,抱歉,我没有兴趣。”洛隐又踏出一步,六爷带着两名身着武装的副将紧着一步,把他逼在包围圈之内。 苏离看得兴起,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引得两名副将出现了一瞬的分神。洛隐单手将秋齐拦腰夹起,抽出刀扇挥出一道半圆的逃生圈。六爷三人同时后跳拔剑,却见洛隐毫不恋战远远地跑出去几十米。 “滚犊子!老子手下还没人逃得出去!”六爷骂骂咧咧地就要追过去。 “别追!”明启厉声喝止,“整理一下,继续出发。” “为什么阿启?就这样让他跑了?他可真是仗着自己是将军夫人的护卫,就能这么为所欲为?”六爷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当场和洛隐决一死战。 “行了,此事我自有分寸。”明启这样说了,六爷才嘟囔几句没有再反驳。 副将面面相觑,也是尤为不甘地退下。 明启再次往长陵的方向望去,她和一群小兵拿着树枝对打,英姿飒爽,招式干净利落,眉目间神采飞扬。恍然间,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长陵,他的心里可能无法为她留下太多的位置,从出生至今,他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而存在,如果有来世……也许可以。 洛隐是断然不可能离开队伍的,于是不得不让秋齐同乘一骑。当晚,军队抵达汉水山脉山脚。前方传信,韩君亦同步抵达山脉北侧。 看来是一场恶战,攻守皆难。 夜晚扎营,原本苏离就蹭在洛隐的帐篷里,现在多了一个秋齐,三个人吃了饭以后谁也不愿先进去睡。苏离更是一脸不耐烦地让洛隐给秋齐找个其他地儿。 “他除了我的帐篷还能睡哪里?你可以睡到树上去啊!”洛隐毫不客气地怼他,就因为平时苏离生气了,会变成幼态窜树上睡一晚。 “我不。”苏离撇着嘴,拿树枝戳着篝火,火星噼噼啪啪往外蹦。 洛隐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别玩,那你想怎么样?” 树枝在苏离手上转了一圈,他看看一旁被吓得格外委屈的秋齐,挪了挪位置,凑到洛隐耳畔说了句话。 洛隐的耳廓红了又白,闭嘴不言,抓过苏离的树枝也在篝火里戳了半晌。待脸色恢复平静后,他拍拍秋齐的肩膀,一起起身:“走吧,去睡觉。” 苏离得意地晃着无形的大尾巴。 最终,帐篷的领地被一分为二,洛隐的被子给了秋齐,苏离“慷慨”地接纳了他。秋齐开心地弯着眼,脆脆地说了声:“谢谢洛先生!谢谢离哥哥!” “不谢不谢,快睡吧。”苏离摸摸他脑袋,心情愉悦地调转身问洛隐,“睡不?” 洛隐衣服也不脱,直接拉开被子躺了进去,紧紧地贴着帐篷边缘。意料之内的是,苏离钻进来以后,就长臂一伸将他搂紧怀里面,脸颊埋进洛隐的后脖颈深深吸了口气:“你的血,真好闻……” 洛隐瞬间汗毛倒立,有种被吸血鬼绑架的错觉。苏离贴着他嗤嗤地笑,大腿压在他下半身上无意识地蹭了蹭,然后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和他的手臂一起将洛隐缠得更紧。 腰部以下紧得像黏在了一起,偏偏这是洛隐下了决心答应苏离的事,不好反悔,就这样僵硬了很久都睡不着。腰后面的热源源源不绝,随着苏离呼吸声的平稳,也不见冷却。 洛隐难受地挣扎起来,苏离立马醒转过来,迷迷糊糊地警告他:“你答应我的……” “是是,我答应的,让我转个身好吗?” “哦……”苏离松开手脚,洛隐立马转过来平躺。某人很快就把下巴给搁到了他的肩窝上,一只手还钻进了他衣服里面,呼吸继续渐缓。 结果睡了很久,依然无法入眠,洛隐无奈地叹气,闭着眼睛胡思乱想。 忽然,他有点昏昏沉沉的时候,好像听见帐篷外有异样的动静,顿时警惕起来,倏地睁开眼竖着耳朵留意外面的情况。 “韩国的人居然潜进来了。”苏离也醒了,贴着他耳朵轻言轻语。 “嗯。”洛隐伸手闷住他不老实的嘴,推开身上的手脚,半坐起来爬到帐篷口看了看,“看不清,我出去先,你看好秋齐。” “放心,去吧。”苏离撩起长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回他温柔一笑。洛隐愣了愣,也浅浅地笑了下,似冬日暖阳。 然而,才踏出帐篷两步,洛隐就稳住脚步,手快如闪电,一把扣住了左侧袭来的匕首。 看来,来者是为了他,他算自投罗网了。 此刻夜晚的月亮升起,掩住了漫天的星华。白色帐篷在月光下泛着白光,左侧的人犹如伺机而动的狼,露出饥饿而狠厉的眸光。 洛隐反手就对准他大动脉劈落。寂静无声的一瞬,左侧人影一晃,暗影闪到了五步之外。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洛隐未曾料到竟然是他。 时隔几个月,再次见到刘爽,卸下一身戎装,着黑色紧致刺客服,双手握匕,眼眸ji,ng亮,孑然一人立在明国军营之内。只要洛隐一声呼救,他马上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何事?”洛隐镇静片刻,选择了交谈,并走了两步帮他避开了巡逻士兵的目光。 刘爽握着双匕,灵活自如,浑然一体,可惜的是浑身杀伐之气,不复往日的随和,硬冷地回答:“听闻你寻到了秋家血脉,韩君命你交出此人,不然明日开战后就休怪我们刀下无情。” “说得好像你们韩君有情有义一样?”洛隐冷笑,“回去告诉他,先掂量一下自己手里的砝码有几斤几两,别到时候偷ji不成蚀把米。” “你!” “我怎么了?你要打得过我,帐篷里的人随你拿!” 洛隐低头一个浅笑,弯弯双眼,几步快跑后纵身一跃,借力跳至营地外的树上站稳,走了几步,悠然地站在树干边缘。 刘爽随即跟上,浑身蓦然竖起防护的气息,正面对他,双眼尖锐如剑。 洛隐哑然失笑,一手迅速扣住他的肩膀:“要立个军令状吗?可别到时候死了人还要我赔。” 刘爽没有躲闪,但摆出的身形明显准备瞬间脱离洛隐的掌控。他面容冷峻地问:“你到底是谁?东萁之战从天而降,又得苏国师青睐,好手段!” “多谢啊。” “自信是好事,但自负就不应该了。”话音一落,刘爽逆着洛隐的手劲转出身体,往后猛退几步。洛隐顺势握住他手腕旋身贴住他的后背,从后反力一扳,一手的匕首跌落,再用力一扯,刘爽便成了被自己的手臂挟持之势。 他正想动另一把匕首,一抬手,却感到脖颈处一阵冰凉,目光蓦然凝固。 洛隐抬起右脚,淡定地踢了一下他的手腕。吃痛,匕首掉落,把柄砸入树下的泥土中。 营地里依然很安静,仿佛没有人因为他们的打斗声而擅动。 但洛隐知道,暗影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等待着其中一人的一声令下。 “刘副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自以为拥有杀手的本事,却没有杀手的速度,尤其是使用匕首的杀手,更应该训练贴身速斗,不然匕首玩得再溜都是花把式而已,很可惜哦……” “甘拜下风,无话可说。”刘爽硬着头,等待宣判,眼睛中的j,i,an诈一闪而逝。 洛隐瞬间沉下脸,气沉丹田,厉喝,声音足够让附近的士兵全部听见:“明将军还不快把他拿下!” 刘爽脸色乍青的刹那间,营地中所有伺机而动的明国士兵,点燃火把,照亮半片夜空,让刘爽无所遁形。 只能说,韩君要不就是下了一招错棋,要不这刘爽就是韩君的弃子。兴许,他也想到了,手心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洛隐甩开手中的匕首,一掌推向刘爽后背。他惊恐地往前冲出树干,跌落在地,四周围着密不透风的士兵人墙。 他不甘心地看了洛隐一眼,瞬间做出了可怕的决定。他捡起地上的匕首,挥动双匕,如暗夜幽灵在包围圈中硬生生破开一道生门,一刹那如鱼遇水,杀伐果断,刀刀直击命门。 可是,也很快,他就成为众矢之的,被刀□□穿,连遗言都无法留下。 营地里一时喧嚣四起,开战前截杀了一名刺客无疑是对军心极大的鼓舞。 洛隐坐在屋顶,颇为冷漠地看着这一切,长发任凭冷风吹起,茶白色的长衫肆意飞扬。 脚下的一切,是生是死,与他何关?他将做的是更加可怕的事。 第13章 尧代·首发 苏离看着洛隐回了帐篷后,一直坐着无心睡眠。他凑上来,大胆地吻了吻他的嘴角,见他呆视前方,毫无反应,不由得试图将舌尖探入他口内。 脸,被洛隐一掌闷住并推开,苏离郁闷地躺下,半晌后听见洛隐心平气和地说道:“鱼水相合必有其欢,若勉强它活于他地,最终的结果,必然是死亡。” “你就知道退退退,不试试怎么知道!”苏离气呼呼地回答,伸手用力把洛隐拽下来,一掀被子将两人都闷了进去。 苏离侧身压住他半边,俯下脸,一脸不爽地低声说:“你走都快走了,说两句好听的这么难?非要把我气得兽性大发才甘愿?” “我……你不……” 待洛隐伸手去抵挡他的胸口时,一切为时已晚,他的唇瓣被苏离一口咬住,黑暗里看不清彼此,唯有触感被无限放大。 舌尖划过肌肤留下酥酥麻麻的感觉,苏离放肆地在洛隐唇上流连忘返,舔舐,吸允。 洛隐挣脱不开他紧实的双臂,只能昂着头被迫承受,任由他费尽心力地用舌尖抵着彼此的牙齿轻轻摩擦。 身旁还有熟睡的秋齐,甚至能听见孩子的呼吸声。苏离觉得自己简直疯了,身体竟然享受这份禁忌的快/感。 他发现洛隐似乎觉得这个吻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几次差点主动缠上他的脖子。就在两人神智迷糊的一瞬,苏离忽然抽身离去,望着他笑了笑,将他拥在床内,轻言细语:“你看,其实你并不讨厌。” 嘴唇上的汁液微凉,心中的柔暖却无法马上消失。 他再次翻身压住洛隐,一手扣住对方的下颚,用力地将双唇噙住。洛隐不得不长大了嘴,承受他带着暴力的吻。口腔被他的舌头搅弄得天翻地覆,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膝盖紧紧地抵住苏离的小腹,拒绝他更进一步的动作。 可是,仅仅是这样的吻,就让洛隐在停下来的时候神色变得迷乱,无力反抗和言语。 “苏离……你……疯了!” “没有。”他露出牙齿,笑得格外开心,“我就是想在你离开前多占点便宜。” “是吗?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洛隐脸色顿变,一把刀扇狠狠刺进了苏离的胸口…… “洛隐!!”苏离大叫一声从梦中醒过来,一把抓住了身边人的手,对着黑暗的帐篷顶大呼一口气。 洛隐被他惊醒,秋齐也从被子里探出头悄悄地看了看。“没事吧。”洛隐抽出手去探了探苏离的额头,探完顿觉多此一举,这可是只万年老妖啊。 苏离平静下来,柔柔一笑,握住他的手掌:“做了噩梦,睡吧。” 从春梦变成噩梦,真的太糟糕了。苏离的笑容一瞬即逝,怔忪地睁着眼不言不语,脸颊和耳畔因为方才的梦微微燥热起来。 洛隐侧脸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眉宇很阔,双眼皮很浅很淡,眼线却极长,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轻轻抖动,在脸颊上落下一道浅浅的影子。也难怪他总能将笑容变得如此妩媚勾人,灵动的眼,带着兽性的执着,很容易令人沦陷。 苏离被他盯得发慌,也转过头。这双在黑暗中的双目,深蓝色的眸子如深夜大海,闪着幽幽的光,一切波澜被藏匿在了海底。 “你有心事。”洛隐笃定地说他。 “嗯。” “梦见我了?” “……是。” 今晚的苏离,无端地深沉,倒让洛隐不自在了,想说点什么,却始终无法开头。等着等着,苏离长叹一口气,转身搂住了他的腰,把下巴埋进他的肩窝。 苏离轻柔的呼吸犹如春风中飞扬的柳絮,轻轻地挠着他的鼻尖,腰间手掌的灼热,在润物细无声的寂静中变本加厉。 他们明明不同。苏离没有太多的牵绊,没有生老病死的忧虑,没有时间的桎梏。可以潇洒一生,活出一只妖的风骨。可是,他就是执着地缠在洛隐身边。 我不可以和他在一起。这是洛隐心里清楚知道的事实。可是,他仿佛被蛊惑一般,一次又一次没有拒绝他的投怀送抱。 似乎真的,很舒服。 汉水山的乔木以榕柏为主,低处温暖潮shi地带则竹类偏多,部分耐受性较好的散生竹隐藏在更高处的shi冷地带。 竹子极具韧性。根据秋齐画的设计图,明军需要采集大量竹子用于制作翻弹器,并让制造部队完成不少于50台翻石机,搭建在不同高度,对韩君进行阻拦。前提是,不会在制造过程中与韩君正面交锋。 如何拖延韩国的进军时间? 所有人的想法都不谋而合地指向将军夫人。只要她愿意带着洛隐等人,连夜穿越汉水山脉的峡谷抵达韩国军营,与将领进行谈判,拖延五日,那么明国的胜算就会大幅增加。更何况,这还是长陵在出行前自发的请求。 但这一刻,明启莫名地就不想放她离开,心中忐忑而惶恐,深以为她这一去再难回返。 有同样心理的人,还有洛隐。并非以为长陵想逃婚,而是他既然猜到当下军权给了兰淮秀,韩君亦能有所察觉,她此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夫人,你知道此行凶多吉少。” 公主的帐篷中,洛隐、秋齐、明启与她坐在一起为此事甚感纠结。然而这个人选又非长陵莫属。 长陵刚刚随着明启从副将的作战营过来,身着苍青色斗篷未来得及褪换,衬得脸色聊白。她心里知道,这是她与兰淮秀步下的一步棋,必须完成,可此时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至少在十几年内,她需要明国的力量。 “夫君,”长陵轻柔地唤他,目光坚定,“毕竟是我本国无礼出兵在先,父王既然连我的终身大事都可以用来谋算,那我还有何理由能够坐视不理?无论怎样,即使劝退不成,我也可以为了夫君拖延几日!” 洛隐暗自拍手叫好,面上还是温雅地劝了劝:“公主,让我与苏离前去也可……” “那怎么行?!你以为我不知父王早有杀你的心思,你们一去,与投羊喂虎有何区别!我尚且为他子女,情理之下还可留下一命。” 洛隐顺着坐姿跪地,秋齐吓得连忙一同跪下,瞪着圆眼一动不动。 “既然公主如此坚决,那就让我们与你一同上路吧,这是明君交由苏离的任务,也是我个人的请求。” 长陵差点张口就同意了,明启恰时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转头疑惑地看去,只见明启替她说了下去:“不仅你们要去,我也会将我的两名暗卫指派给夫人,另外再加上一队高手护行,确保万无一失。但是洛先生,你必须把秋齐留下。” 长陵微不可察地皱眉,洛隐露出了然地一下,心里骂他老j,i,an巨猾,嘴上还是给他面子,转头一旁无言的秋齐:“你愿意留下吗?说实话,没有关系。” 秋齐抬起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看明将军,再看看微笑的洛隐,良久后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留留留下。” 哎……洛隐心疼地顺了顺他的头发,用护犊子的语气警告明启:“将军,我这人从来不在乎什么尊卑,你若再待他刻薄,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明启从小到大哪里被人这么威胁过,当下颜面何在,双目一瞪就要暴起,结果硬生生被洛隐春风拂面的笑意给怔住,反应后只得冷漠地答了声:“好。” 二月初一,汉水山脉大雪纷飞,雾气笼罩了整个山头,能见度低于方圆一里,给历史上的弥右之战再添一份惊险。 秋齐随着制造军连夜攀上山头,进行机械加工与改装。能庆幸的是,主要材料是四季青翠、凌霜傲雨的,在雪压大山的当下,它依然傲然挺立。 另一方韩国的军队中,兰淮秀与韩君出现了激烈的矛盾。双方都持有军权,前者以其伯叔兰凤齐为将,后者则继续把筹码压在白骨身上。 白骨虽然曾为兰凤齐手下,但这些年来与明国交战的经验让他心气渐高,也对这曾经的前辈、后来的囚中人失去敬畏和崇拜。 分歧就发生在首次进攻的作战部署上。 白骨认为:“明启向来自视甚高,不会行y险之道。而汉水山脉向来奇险,若按他的行事,只会直接进攻,我们必须注重埋伏和陷阱,占据高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兰凤齐被囚禁多年,身手退步,但脑子却越来越ji,ng。他看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实则兰淮秀早与他暗中联络多年,对天下大事了若指掌。听白骨分析,当即一声响亮而辱人的冷笑:“白将军好胆识!与明国交战输多赢少,还敢用过去的思维行事?你这就是不拿军人当人看!也小瞧了明启的决断力!”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8节 他鄙视地哼道:“说到底还是你技不如人!韩君亦是,拿长公主和亲?现在又再次进犯夺回公主?呵,真是下下策!下下策啊!” 两段话骂得众人心惊r_ou_跳。韩君脸色当即变黑,拍着桌子就站起来当头呵斥:“兰凤齐!孤寻你出山可不是听你狂言妄语!此次暂不与你计较,看你能出什么惊世的决策来!” 哼。 兰凤齐又是一哼。他身旁的兰淮秀但笑不语,给众人分别斟上一杯温热的雪里青。 “韩君,我听说你的苏国师叛逃了?” 韩君差点掀翻桌子,忍了又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怎样?” “明国的眼线告诉我,他已怂恿明君命令苏离去游说公主,昨日回报,明启三日前已单独安排了一支护卫护送公主前来谈和。你们明白为何吗?” 副将卢会心沉声道:“怕他们也是恨不得悔了这门亲。” “哦呵呵,你以为国家的和亲是媒婆说和,想悔就悔?明启有这么蠢?”兰凤齐一口饮尽茶碗,豪爽地一抹嘴巴,“只有一个可能性,他们找到了秋家血脉,以公主为诱饵拖延我军时间,趁机在汉水山脉布置陷阱!而我们……已浪费了三日用来讨论如何进攻。” 白骨闻言,恍然大惊,无法反驳,一拳砸入沙盘中,流沙飞起又重归原处。韩君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兰凤齐,那你说怎么办吧!你若决策失误就提头来见!” 韩君不止一次跟着将领上前线,却是第一次左右为难。他顿时就后悔了,怎么会一时冲动将兰凤齐这老怪物给请出山。 “怎么办?哼,除了原地驻守的后援部队,立马分成三拨人马。一拨上山占据高地,一拨以最快的速度前进埋伏陷阱,另一拨殿后准备防守。恶劣天气之下,必须比快,比狠,先下手为强者先旗开得胜!” 兰淮秀浅笑,不愧是兰凤齐,与白骨的保守打法截然相反。 韩君沉思片刻后,同意了兰凤齐的说法。 白骨心情极差,可也无法宣泄,只得让所有将领开始按这套方案行动,但他心里,给兰凤齐的头上悬了一把刀,何时落下,不好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读文的小可爱吗?冒个泡给个安慰 第14章 尧代·暗箭 弥右之战一触即发。历史上,又称之为兰凤齐之战。 长陵的队伍行至峡谷的三分之二处就碰上了卢会心的士兵,双方毫不客气兵戈相对,洛隐与苏离并没有陷入混战,而是跳入峡谷两侧的缝隙间躲避。 苏离拿的一把长弓,被洛隐抢到手里:“借我一用。” “那我怎么办?”苏离舔着脸撒娇。 “你用牙就可以了。”洛隐漠然地怼回去,苏离气得伸手在他发顶用力揉了两揉。 混战中,长陵呼喊的声音被刀风剑雨淹没,不小心杀了一名韩国的将士后,双目赤红,用尽全身力气怒吼:“我是韩国长公主!!住手!!” 卢会心一顿,立马抬手示意,所有拼斗戛然而止。他望着半身血色的公主,倍感不可思议:“公主,您会武艺?这是……谈和吗?” “是!”她忽略了前面的问题,稳稳地骑在战马上,拉住马头,气势凌人,“你们都停止前进!让我与父王谈谈,为何在我大婚之日开战?我死也要问个明白!” “公主,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卢会心下马,拱手一礼,“无论您来不来,我们都会继续前进,您既然嫁了过去,又以明国的姿态谈判,这……” “卢会心你说什么!反了!” “没错!”卢会心恨然昂头,“这场仗非打不可,即使是踩着您的尸体过去!” 长陵惊愕万分:“父王说的?” “不,这是你的命。” 刀剑出鞘,矛戈相撞,呐喊声震耳欲聋! 洛隐往更高处挪了几分,告诉苏离:“你回去,让明启速来支援,这半片山里恐怕都是韩国的埋伏。” “你呢?”苏离抓住他肩膀。 “我……自有安排。”洛隐挣脱开,冲他柔软一笑,“你快去快回。” 他知道,他的笑容是最好的杀手锏,苏离总会无话可说。 “好吧,你自己小心。” 洛隐笑笑,心道,他一定会很安全,因为他根本不会参战。看着苏离迅速攀越到山顶化作穷奇展翅离去后,洛隐持着长弓开始寻找最佳“狙击位置”。 错过了这次机会,也许任务就失败了。所以,只能成功。他甚至私自从明启将军府的药房里偷偷拿出了一份无名□□,这会儿正往箭头上抹。 山下,由卢会心带领的突击分队毫不留情地正式开战。刀枪无眼,洛隐是真的没想到卢会心此人如此胆大包天邀功心切,他是断然不会相信韩君会下令杀了公主。 幸好明启给长陵的两名暗卫身手不凡,几乎可以以一当十,给了她充分的时间后退。一时间,仅百人的明国高手正面对上千余人的韩国军队,竟然无法马上胜负立见。 庆幸这里没有变成一场屠宰。 洛隐躲在暗处,用多余的弓箭帮助长陵s,he杀了十来余人,很快有人发现他的埋伏点,分了一个十人小队往山上摸过来。洛隐暗喜,快速窜离寻找更远的制高点。 箭筒里还剩三支毒箭,这些必须都留给自己的任务,确保万无一失。 洛隐跳到高耸的乔木上,以树枝做掩护,稳稳地站立在两根树杈之间。他抽出弓箭,搭上弓身,瞄准了长陵的腿部后,弓箭缓缓随其方位移动,而后再用尽全力拉开弓身—— 突然,长陵无意识地往高处看了一眼,正好瞟过洛隐的方位。她神色决绝,握着长剑护住战士们的四周,没有公主的矜持和娇贵,俨然是经历过沙场的战士模样。 看来兰凤齐曾经把她训练得不错。 洛隐的手随着她的目光一抖,弓箭脱离弓弦,偏离原来的轨迹s,he了出去,错过长陵战马的身子,s,he向了一名暗卫。 不好! 暗卫反手熟练的格挡,敏锐的视线随之锁定了洛隐的方位,立刻挑了一名高手从山下杀上来! “该死!”洛隐急忙收起弓箭往背上一挎逃离树杈。 如猫捉老鼠般藏到了一片较为隐蔽的树丛后,洛隐确定周围没有人了,往山下找到被暗卫紧紧保护在包围圈里的长陵。 这下更难办了。还剩两支箭,直接s,he下去一定会被弹开,除非——声东击西。洛隐看向那名档过他弓箭的暗卫,一狠心再次将目标对准他心脏,拉弓上弦一秒内箭矢飞出。 暗卫惊讶了一瞬,分神格挡的刹那,洛隐再出一箭,擦着暗卫格挡的手臂飞过正中长陵脚踝。若无偏离,应该是正好将脚踝……击碎。 洛隐出手的一瞬,心里痛到无以复加,双手直颤,一把长弓斜斜地靠在一旁石头上,半天提不上劲。 不是杀人,却比杀人更加令他难受。他沉重地呼吸着,黑眸中刹那的热血渐渐冷却,不断告诉自己,这些是历史,已经过去的历史。他做的,只是让历史走得更加平稳。 山下,长陵痛得咬破了嘴唇,一名暗卫将他抱上马,杀出重围,往明启阵营飞驰而去。不远处,六爷率领的支援部队已经赶到,听完暗卫的汇报,连忙让开一条路让他带着长陵先行。 成功了吗?结束了吗?洛隐感到整个人非常恍惚,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猛然间,一声破空脆响令他收回神智,可小腿上的锐痛让他知道他已经中招了,幸好只是擦伤。 回头又是一阵劲风,居然是明君的人,不仅远处有弓箭,近处还有长刀。洛隐提起长弓格挡,被长刀直接砍断。这名高手手法利落,刀刀致命,洛隐的腿伤令他行动略缓,不出一分钟,就得毙命。 骤然间一阵大风刮过,头顶黑压压一片遮住了所有日光。穷奇挥着巨大而骇人的黑色羽翼,惊人长啸,落地时将洛隐四周的人都用利爪斩尽杀绝。 它深深地责备了洛隐一眼,用尖牙叼住他衣服甩到背上:“回去。” 洛隐趴在它血红色毛发上时,便失去了意识,自己兵法学了这么多年,却总是栽在“黄雀”之手,难怪穆行空总要说他不会学以致用了。 苏离坐在十一爷明玉风的王府后院,温着茶,双目黯淡无光,脸色发青。 “今日初七吗?”他有气无力地问着随身的侍从。 “初七。” 初七了。洛隐昏迷了两日未醒。 那日他中箭回来后,苏离不敢再喂自己的心头血,带着他直奔十一王府,那里有明国最好的大夫和最好的药。 可还是睡了两日。这两日苏离衣不解带护在床侧,只希望他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然后就可以装作很不屑地调侃他:“差劲,这也能被s,he到?你当时脑子是被狗踩了吗?平时反抗我的劲都哪去了,啊!” 结果,哈哈……苏离内心苦笑两声。调侃的心思早就没了,现在只想看他醒来就好。 王府的大夫陈卿儿婀娜多姿地端着一碗药汤和一碟子药膏进来,礼貌地一笑,将盘子放在苏离面前:“苏公子,别担忧,洛先生今日一定会醒了。” “真的?”他悠悠抬头,似乎并不惊喜。 “千真万确。”陈卿儿不仅是大夫,也是明玉风的座上客,甚至有人传言说她可能会成为十一爷的妾室。当然,这些对苏离来说都无关紧要。 “谢谢,待洛先生醒了我与他亲自来给你道谢。”他执起一杯温茶,对着陈卿儿一敬。 陈卿儿半蹲着身子抿嘴一笑,款款离去。 苏离恍恍惚惚地在后院里一直坐到了日落西山,手脚冻得冰凉才转身回了屋。 推门进去,他惊的连忙反手把门关上。 洛隐竟然真的醒了!而且自己单脚站了起来靠在床头换里衫。苏离看到的正是洛隐还未系上带子的模样,乌发散乱,面色苍白,胸前裸露出一大块紧实而白皙的肌r_ou_。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快速穿好衣服后又靠着床头坐下,问:“这是哪里?” “明……十一爷王府。” “嗯。”洛隐点点头,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我有事问你。” “哦。”苏离撇着嘴坐过去,看他一副病患的样子,根本不忍心再去戏弄,安静地端坐着。 洛隐好似满意地一笑:“长陵还好吗?” “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苏离认真反问,对洛隐几乎等同于暗杀的行为一字不提。 “也是。”洛隐垂头失笑,原来苏离比他明白,这样也好,至少有人即使不懂他的所作所为也不会质问,“那……战况如何?” “唔……出了点意外,对明国来说是好事。”苏离双手交握,回忆起昨日接到的消息,“白骨将兰凤齐杀死了,原因不明。” “呵,真的动手了?还是栽赃陷害?凭我对白将军的印象,就算兰凤齐与他有深仇大恨,他也绝不会在战场上动手,更何况还是一个有可能会影响到战争胜负的有利战将。” 苏离见他一醒来就又是问伤势又是剖析战场情势,不用想也明白他在逃避什么,一狠心干脆揭穿了他:“这些都不重要了,阿隐。你明天就不在了。” 洛隐一愣,转而苦笑:“是,你说得对。” “那……再睡最后一晚吧?”苏离显然小心得有些过头,洛隐忍不住笑他:“你何时还会与我商量睡觉的问题?还是说我要走了,你决定让我独自一人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做梦!”苏离恶狠狠瞪他。 洛隐朗声一笑:“好了好了,先给我弄点吃的吧?” “饿死你活该。” “你又舍得了?” “别说的你跟我有多暧昧似的!” 洛隐靠着床栏笑个不停,这个苏离,死鸭子嘴硬。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里总是好冷{{{(>_)}}},求暖~ 第15章 尧代·回程 此行的任务,顺利得让洛隐不敢置信,除了最后的意外受伤,整个过程犹如神助。 或许最大的功劳应归功于苏离。这,是他来此前不曾预料的。 趁着苏离出去的空隙,他拿出时空回程令看了看,只剩大半天的时间。做最后的告别吗?尧代短短数月,比起以往总是一个人的独来独往,这一次的行程算丰富得多。 但总归是尽量没有让自己太过于出挑,尽量没有留下太多痕迹。 “洛先生,陈大夫来了。”门口响起了侍女的声音。洛隐不便起身,只是躺在床上喊道:“请进。” 房门吱哑推开,一位俊俏英气的姑娘走过来。洛隐眯起眼极具诚意地笑道:“陈大夫,洛某大恩不言谢。” 陈卿儿不是玉肌乌发的娇弱女子,言辞犀利,此时更是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微笑:“应该的。”顺带请侍女出了门。 屋门一关,成了孤男寡女。都说古代人很忌讳这些,但陈大夫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这让洛隐奇怪地多看了她两眼。 她走到洛隐身边停下步伐,收了脸上的笑颜,肃然道:“洛隐?” “……是。”这个问题,也出离地奇怪。 她端过一旁的凳子,与他面对面坐下,眼眸略显清冷。 “你知道我是谁吗?” “还请大夫赐教。” 陈卿儿扬了扬下巴:“我是陈卿儿。” “嗯?”洛隐一头雾水,这是什么自白?陈卿儿?这种说话方式—— 等等!陈卿儿?陈卿儿……难道是明启即位后被十一爷娶进门且享誉后世的铁血王妃??那位被明启极其重用的女将军? 她现在是大夫?这是怎样一个神剧情?洛隐被自己的念头惊得不知该说什么。陈卿儿一眼看透他心里,讽刺一笑,换了一个更加散漫的姿态:“想起来了?很好。” 她从容自若,英气逼人的脸上还有一双犀利的眸子,嘴角绷直,尽头浅浅的一勾。 洛隐眉宇骤然一跳,抬眼看她,心中的不安极速扩散,像一艘巨大的母舰划过海岸,掀起的波涛在岩石上拍打出可以击碎的力道! 一种莫名的违和感涌上洛隐心头,不由得问道:“那第二个身份是什么?” 陈卿儿反手随意斟了白水,递到嘴边,笑容更加违和,道:“我叫顾安,时空维护员之一,属于魂穿组,正好和你的任务有重叠。” “这是我的回魂令。”她从腰带中迅速掏出一枚正方形的光滑铁片扔到他面前,姿态随意,甚至带着一些洛隐特别熟悉的现代作战姿势,一种防备的准备扔暗器的姿势。 回程令和回魂令外观相同,只是使用的效果不同罢了。洛隐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其他组员。穆行空为了防止他们之间的交流影响任务发展,一直以来很少让时空维护员有过多往来。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身份说出来?这违背了落泉的《时空维护条例》。” 陈卿儿嘲讽地笑出声:“又不是我想说?是穆行空让我来带几句话。” “好吧……请讲。” “来之前呢,基地发现你所在的时空数据出现了细微的扭曲,再下去,便会更改历史轨迹……” “不可能。”洛隐断然否定,脸色很难看,慎言道,“我按照历史的进程将每一件该发生的事都安排妥当,也已经将任务完成了。” “对,你说的是没错。但是……你是不是遇见了一些你不该遇见的东西?”她拿起茶盏,低眉,把玩,露出不屑的目光,“有人帮助你将任务完成得比预期要顺利?你有没有想过,为何boss一再强调不可参与时空事件?不可与时空人物产生过多交集?你违反规定所造成的惩罚,就是你腿上这一箭。” 洛隐瞪着她:“穆行空是不是告诉了你什么?” “告诉我什么?”陈卿儿哂笑,“告诉我有一只妖兽对你穷追不舍?” “你都知道。” “当然。这一次有我在,解了箭上的毒,下一次可没这么好运。记得,离那妖兽远一点。”陈卿儿不屑地拿着茶盏敲击桌沿,“就算他对你再好,都是威胁你生命的利器,你被时空反噬的时候,可千万别哭着喊救命。” 洛隐咬住下唇,不太情愿地说:“我知道了。” “很好。”陈卿儿拍拍桌面,她的嘲讽、勾唇、淡漠甚至是语气令洛隐觉得这根本不该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也不是一个时空秩序员该有的,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可却说不清楚。 她又道:“还有哦,boss说了。夏朝,你失忆了,可以既往不咎。尧代启用你也是逼不得已,但你连续两次与妖兽牵扯,让boss非常不高兴,回去后好好去认个错吧。对了,你可以选择提前回去,不然再和苏离道个别?又是麻烦。你自己想想吧。” 顿时,洛隐哑口无言。 陈卿儿又接着当头给他浇了一盆刺骨的冷水。 “洛隐,维护世界最忌讳的是什么?做一名英雄。你为了满足心中的正义感,而置千年后的人不顾吗?对我们而言,使命和责任高于一切,不要为了一时的愉悦和松懈伤害更多的人。” 这句话,穆行空也说过,但洛隐从未放在心上。 而这一刻,它却带给了他彻骨的痛。 是,他对过去的事物有了情感,因为苏离这样强大的依赖,而放松了手中的职责。 他深深吸了口气,再轻轻吐出,望向窗边,用力捏着手指骨,从指尖捏到指背,捏到生痛,强迫自己冷静:“我知道了,谢谢你的转达。” “嗯,那就早点走吧,后会有期。” 洛隐无可奈何地一笑,点点头。 在陈卿儿离开的几分钟后,洛隐才看了看手中的回程令,似乎别无选择不是吗?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苏离,他做的梦。昏迷的时候又遇见了他,妖孽般的姿态,飞扬跋扈地在天宫游荡,仗着自己得了几位仙家的宠爱,拿着酒贿赂太白星君,让洛隐第一次离开了看守的门。 这是来到尧代的第三次梦,梦得最深,最沉,最逼真。他仿佛能看清楚苏离每次微笑时唇边的小窝,可以分辨眨眼间是得意还是狡黠。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9节 他被苏离带着到了一座山脉,依着太白星君的指令,挑些机灵且善良的小妖入天庭。苏离像是山里的主子,不知疲倦地唠叨、解释、介绍,恨不得他能把每只小妖都挑走。 然而无论他怎么挑,发现都不如一直趴在苏离肩头探头探脑的风妖。那风妖,瞪它一眼,掐他一下,就吱吱吱地叫唤,确实蛮可爱。洛隐想了想,主动问他讨了风妖过来,接着让风妖把自己的朋友都带上一起去了天庭。 他忘了发生什么,突然就醒了。醒来的一刹原本想问问苏离,那些梦是真的吗?想问苏离,他看守的到底是哪里?想问,那座山是不是后世常被君王用来办祭天大典的闲灵山? 可惜,他要走了。 他静静地握紧回程令,缓缓地靠向床背。 那就,再见吧,苏离。 还有,对不起,长陵。 苏离突然从梦中惊醒,睁眼间,看见的正是怀芳园繁华的海棠花。阳光从花叶间透过,斑驳地印在他绯红色的长衫上。 他从洛隐留下的躺椅上站起来,唤过秋齐:“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秋齐轻声道,似乎生怕他生气。想起五日前,苏离突然无法感知洛先生的存在时,那样的绝望、疯狂和愤怒,都令他心惊。 苏离轻轻叹了口气,不再问话,默默地又合衣躺了回去。 兰凤齐之战,韩国再次以失败告终。兰凤齐身亡战场,只有兰淮秀将其带回,瞒着所有人将其郑重地埋葬。 而长陵,脚踝再也无法愈合,终身不良于行,明启却对她钟爱有佳,即使未能完全动摇长陵的心。 同年七月,明国举兵进攻韩国周边城防。 同年十一月,韩国月沙江忽然潮水大涨,淹没两岸百姓。朝廷拨银被官员中饱私囊,百姓瘟疫泛滥,不得温饱,死伤无数,最终揭竿起义。自此,韩国内忧外患。 两年后的三月,韩国被全部攻陷,韩君同白骨均战死沙场。兰淮秀放弃韩国国土,手握所有军权,带领所有军队以及部分百姓回连国。 八零年七月初三,明启之女明英身患重病,明启自知杀戮太重,欲将兵权交还明君,放弃天下帝位的争夺。 同年七月初七,长陵再孕却意外流产,明启大怒,认为是明君所为,重夺帝位。 八五年十月二一,刺客行刺明启,误杀长陵,明启ji,ng神不稳,由十一爷辅政。同年陈卿儿崭露头角,逐步成为女将军。 在那些年的历史中,还有一个人,默默地成长为了一代机械宗师——秋齐。而苏离,在他成家立业以后,悄然离去,不知道这一次又要等待多少年。 第二国 慕君出山 第16章 落泉·醉酒 洛隐漠然地看着时空调节机外,双眼空茫。 隋明芳和简其未异常严肃地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将他这些年经历的一切瞬间看穿。 明姐穿着黑色的紧致工作服,手里握着一本同色16开大小的记录本,上面写着的是“时空数据分析报告”。如果猜的没错,那是小爱对他此行穿越的总结报告书。 他定了定神,推开门,走到台阶口,淡淡地问了声:“现在是什么时间?” “3016年2月11日,今天是除夕。”说话的是明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boss来了,他今夜马上就要听你叙述,你换身衣服,去心理评估区23层。这本报告,你可以先看看,然后带给他。” 他有轻微的怔忪,恍惚得像分不清现实。 “洛?”隋明芳发现他神情有些呆滞,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 简其未,一个身形高大健硕的英俊男子,只是那张永远的冰山脸令人无法消受。他是军人出身,作风严谨,说话一板一眼:“洛隐,如果你觉得身体不舒服,可以请求先休息。” “先休息吧,他老人家是想整死我了。” 洛隐回过神,摆摆手,错过他们两人先走一步。 落泉基地分成八大块。时空转换区,时空控制区,实验区,训练区,心理评估区,图书馆,以及生活区和商业区。 前两个区只有特定的人可以进出,目前只有穆行空、时空维护员和六位负责人能够凭借虹膜扫描通过。 实验区,增加了部分必要的实验人员。训练区主要集中了落泉所有的军队系统。 最后四个区,住了所有在现实世界中消失或者死亡的人,他们有着一技之长,在这里谋生以求一席之地。 从时空转换区的核心位置出来到门口,要经过十道防护门。明白色的通道灯,晃得洛隐有些头晕。 尧代总是用着昏黄的烛火,就连阳光都觉得是柔软的。 脑子里的思维依旧停留在几千年前,想着那些雕梁画栋、笔墨纸砚和清茶淡水。现在一回神,看到的却是冷光灯、冰凉的机械、统一的黑色工作服以及……停在转换区门口的,银灰色接送车。 为什么以前没有这样鲜明的对比感?偏偏这一次,让洛隐有些恍若隔世。 “生活区维护员宿舍楼。”他说完,迅速上车,在靠近下车门的位置坐好。 这是无人驾驶车辆,最多荷载十人,交通轨迹位于地面十米以上。不过今天很空,只有他一个人。 其实他们可以使用更加便捷的空间瞬移技术,但穆行空坚持,所以不得不在各个大区之间建立交通轨迹。 窗外的钢铁森林,刺痛了他的心脏。尴尬地收回视线,闭目养神。 十分钟后,洛隐在宿舍楼的门口下车,一抬头,就愣在那里。 “行空。” boss一身蓝色便装靠在宿舍楼下,不用想也知道是来堵他的。 洛隐抬起手想cha进口袋,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古装,顺手扯了下衣带子,脱了闷热的外衣,说,“我累了,先让我休息一下。” “腿伤怎么样?” “没有大碍。” “好,那我等你。”穆行空说着就要和洛隐一起上楼,洛隐顿住看他:“你去我屋里等我?” “不行吗?” “我会睡不着。”洛隐口是心非却说得面不改色。 穆行空正色倒:“真正想睡的人无论……” “停。”洛隐不耐烦地挥手,像挥开一只无头苍蝇,接着侧身一鞠躬,“boss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洛某万分荣幸。” 穆行空在他看不见的高度,勾着唇邪肆地笑了笑,迈开长腿先走了进去。 洛隐暗吁一口气,直起身揉揉太阳x,ue,心里把穆行空从头到脚骂了个遍。自从尧代几个月以来被苏离强制占床后,他真的很想一个人好好的睡一觉。 算了,再拗也拗不过boss,谁不知道穆行空的脸皮就是铜墙铁壁。 洛隐这一觉睡到了半夜十点。日落西山早就过了,正是月上柳梢头。正如穆行空说得,真正想睡的人,无论怎样都能睡着,何况boss大人非常安静地坐在客厅看着云歌大陆转播的无聊电视剧。 他冲了澡,换上线衫和双层牛仔外套,转到厨房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冰箱,再走回客厅冲穆行空一扬下巴:“去哪里?我想吃点东西。” 穆行空依旧坐着,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就穿着这样?” 洛隐摊手:“有什么问题吗?” 穆行空也不说了,拖着他回了卧室,熟门熟路地从衣柜里挑了一套黑色皮衣,竖领,短款。下身同款,包裹着他挺直的双腿,tu,n部挺翘圆润,尤其在他弯腰从膝盖将裤子拉上的时候,背脊到tu,n部拉出的线条,美到极致。 “行了我自己来。”洛隐制止住穆行空的手,把裤子穿好,心里默默承认他的品味是好的,但这一套怎么看怎么都像是…… “行空,你是要带我去酒吧?这是我唯一一套能进的了酒吧的衣服。” 穆行空不置可否,看着他的杰作满意地点头:“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一下子勾起了洛隐的好奇心,“是谁?”连续问了两遍,顺带锁了门,穆行空也没有回答,一个人快步走了出去。 “什么人么。”洛隐在他身后虚挥了下拳头以示不满。 酒吧一条街在商业区红云体育场下面。晚上七点以后,陆陆续续亮起霓虹灯,外表绚烂夺目,内里是纸醉金迷。 穆行空带着他先吃了饭,再在体育场跑道上吹吹冷风散散步,美其名曰“消食”,磨蹭到快12点才往酒吧走。 疯了的夜。酒吧名。名字右下角有个蓝色的“gay”字。 圈里的称这儿是“疯子”。 穆行空熟门熟路地找到那儿,入门前却被洛隐扯住衣角:“你对这里很熟,你喜欢男人?” 他斟酌了一下,才回答:“应该是的。” 这个回答,让洛隐哑口无言,回想起苏离,他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先松开我衣服可以吗?阿隐。” “阿隐”两字令洛隐如遭雷击,蓦地就退开两步。穆行空对之一哂,催促:“快过来,别磨蹭。” 洛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不能把人约出来?” “那听你的?”穆行空眉尖一挑,洛隐顿时就泄了气,这种反问是最大的威胁。 老板在上,他还指望着被养活,区区同志酒吧,是男人就不矫情了,狠狠心,推开穆行空自己先跨了进去。 穆行空的笑容扩大了两分,路过门口的男侍时,一把抓过那人手上的筹码,看也没看就塞进口袋里。 推开了隔绝外界的华丽大门,振聋发聩地音乐如闷头一木奉敲在心脏上,洛隐瞬间觉得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门口的那点儿不愉快立马被抛之脑后。 他一个人才往前走了几步,就被穆行空用手拽住,后者指着酒吧正中的圆形舞台说:“他们如何?” 舞台上,是各色“妖男”,嗯,他是这么形容的。上半身□□,下半身穿着紧身皮裤或者牛仔裤,或者扭着胯或者绕着钢管跳舞,或者一个人自嗨唱歌,或者使劲撩拨台下路过的人。 他摇摇头:“还不如你。” 穆行空淡淡地看过去,确定他说的很认真,就往他背后推了一把,径直绕过巨大奢华荼靡的舞台,往舞台后方最黑暗的y影走去。 那里是顶级包房。 推门进去,入目就是直径三米的半圆形暗色沙发。沙发中间是圆形双层玻璃茶几,茶几上放着两碗骰子、一个玻璃烟灰缸和一份宣传单。沙发两侧是两排半人高的矮柜,宽约一米,上方挂了一排银色衣钩。茶几正前方是一面,偌大的单面镜,可以清楚地看见舞台上的男人们,也可以偶尔看到舞台下有两三个男侍领着一溜排貌色各异的男人穿梭在酒吧之中。 霓虹灯光被挡在包房外面。穆行空按下门左侧的按钮,打开一盏暗黄的壁灯,然后拿起按钮上方的对讲机低声说着什么,说完后,看到洛隐直立在单面镜面前,专注地看着舞台上的某处,眼中是被霓虹渲染过的光泽,异常夺目。 “看什么?” “那个人,”他伸出手,指了指台上唯一一个靠着钢管站着不跳舞而嘴角叼着甘草的男人,“他让我想起兰淮秀,桃花眼。” “是吗?”穆行空只是瞥了一眼,就笑了,“真巧,我想让你认识的人就是他,洪艺。” 洪艺,十九岁。长得只是眉清目秀罢了,出挑的就是那双桃花眼和那随性放荡的气质。 他随性得几乎不挑食,只认钱,而且有点儿不识趣。但偏偏穆行空出什么价他都只坐台不出台。 不出几秒,洪艺有感知一般朝他们的包厢望了望,接着小腰一扭,咧着笑就走过来,顺路还扮演了一回服务员,带进来三个空杯一瓶酒。 “哥啊,你都好久没来了呢。”洪艺进门后就忽视了洛隐,整个人像水蛇般往穆行空身上缠过去。身上是酒吧里标配的衬衫上衣紧身裤。裤子凸显从tu,n部到脚踝的曲线,上衣则是欲显不显,让人在为君解扣时,仔细品尝内里的风情。 穆行空面不改色地搂着他转身在沙发最右侧坐下,双脚重叠架在茶几上,向傻站在一旁的洛隐招招手:“阿隐,过来,让洪艺看看。” 洛隐自此已经一头雾水完全不懂boss是什么,反正也没在怕的,两步走到他们身边坐下。 洪艺看清了他的脸,惊讶得用手捂住嘴巴:“阿隐!竟然是你?” “你认识我?”洛隐茫然地一皱眉,看着他们两。 谁知洪艺自顾自轻佻地笑了,娇嗔:“不告诉你!”然后抓住身边人的手掌,一旋身,窝进了他怀里,仰头问穆行空,“你想让我怎么做?” 他一手搂着洪艺的腰,一手从口袋中拿出十块金色筹码,每个筹码上都写着“1万”字样,再指指洛隐:“灌醉他,然后……”他凑近洪艺耳边嘀咕了两句,洪艺的表情更惊讶了,看着洛隐上上下下扫视几回,惊讶就变成了跃跃欲试。 洛隐觉得自己就是只掉进了狼坑的羊,不但有实力差距,还有语言障碍,他们在说什么? 他无聊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刚要喝,就见洪艺蹭地窜起来按住他手腕,俏皮地眨眨眼:“哎?来酒吧喝水,那就太不给我洪少面子啦。” 洪艺手脚极快,洛隐愣了愣的功夫,他就把水给倒进了烟灰缸,咔地开了酒瓶子,毫不客气地往洛隐杯子里灌了满满一杯。 “喝不?”洪艺勾着眼尾笑问,“要不我们玩个游戏让穆哥做裁判?谁输谁喝哦。” 洛隐看向穆行空,问:“今天到底什么事?” 穆行空目光直直地停留在洛隐的嘴角上,若有所思,半晌说:“你先跟小艺喝酒,喝醉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真的?什么秘密?” “现在告诉你了,还有什么意思?”穆行空笑着反驳,洪艺眯着眼看看他,又看看洛隐,而后不耐烦地推了把后者:“好啦,是男人就比一比。” “行吧!来。”洛隐袖子一挽,跟他玩最简单的猜数字。 两人玩得很嗨,果然洛隐输得多,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倒也不见喊停,全然忘我的玩,满屋子只剩下他和洪艺的吆喝声。 穆行空无聊地拿出茶几下层的遥控器,对着单面镜一按,外部喧哗的声音如潮涌入,他顿觉惬意得眯起了眼睛。 洛隐趁着喝酒的空隙微微撇头看了穆行空一眼,勾唇一笑,喝完酒手里骰子一摇,再乍停,朝着自己的方向掀开:“四个五。” 洪艺看后,想了下,说:“六个五。” “一个六。” “两个六。” “开。” 他顿了顿,吐出一个字,很快就后悔,打开碗一看,最多六个五,果然……又错了。 不知是因为穆行空的目光太过坦荡,让他觉得身周五米内都快被灼烧。还是因为一本正经玩得很起劲,酒喝太多脸颊绯红,红到了耳根和下巴尖儿。 洪艺笑颜如花地把骰子推过去:“还来吗?” “等会……”洛隐捂着眼睛摇摇头。 洪艺心情大好,跳回穆行空身边,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笑得眼儿弯弯,两颊更加红润:“我可以开始了不?” “可以,小心点。” “嘿嘿。”洪艺又坐会洛隐身边,冰凉的右手放到了他微微温热的额头上,自言自语,“吾以妖灵之血,召唤四方妖神、八方仙兽,重铸天将洛隐——妖之血脉!启!” 指尖与额头相贴的位置瞬间渗出一片金色光泽,洪艺的手掌变化各种手决,紧贴洛隐皮肤翻转不离。 金色光芒从手掌大小逐渐扩展,慢慢将洛隐全身笼罩其中。穆行空的眼里是从未露出的兴奋,他等待这一天很久,等的就是苏离那只妖兽偷偷地在洛隐身上,种下一颗唤醒前世记忆的种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故事开始了,这个故事会有更多现代的场景出现。 第17章 落泉·兔妖 洛隐一觉一醒来,感觉全身都不对劲了,怎么看东西都是黑白的?还模模糊糊的东一块亮点西一块亮点。刚想拿手去揉揉眼睛,怎么就——扑通一下摔了半边,软软的,也不痛。 “噗!”穆行空喷了一嘴的水,捂着肚子在旁边笑得快打滚,跟他平日里的高冷形象大相径庭! 怎么回事?!洛隐费了半天劲才站起来,挪了挪嘴巴,啥声音都没有。还有自己的手怎么趴在地上的?我要站起来。 扑通。 他又跟球似的摔了一下。 “哈哈哈……”穆行空这下再也忍不住了,爆笑起来,笑完了还捂着嘴抽了半天肩膀才缓过气儿。 “好了好了,不笑了,我给你拿面镜子吧。”穆行空从桌子上面拿了一面手掌大小的镜子,立在洛隐面前,“你凑近点,仔细看。” 洛隐探出脑袋,鼻尖都顶到镜面了才看清楚。镜子里是一只兔子?!这是什么鬼!洛隐自以为“啊”地咆哮了一声,在穆行空看来,就是雪球一样的兔子又扑通一下滚了个底朝天。 他用手指在兔子肚皮上揉了揉,笑容是从未有过的宠溺与自满自得。可惜洛隐看不见,洛隐只想着要翻身起来狠狠咬他一口!为什么他会变成一只兔子! 穆行空眼里,洛隐不过是挪了挪嘴巴,动了动前爪,略表愤怒,根本不足为惧。他揪住兔子耳朵,拎起来抱进怀里,一边顺毛一边说道:“洪艺是我找到的唯一能唤醒前世灵魂的妖灵,虽然你的记忆不会马上恢复,但也快了。” 洛隐不满地在他怀里顶来顶去。穆行空轻轻一按,就让他不得翻身。 “你前世是一只兔妖,洪艺不过是唤醒了你的妖魂,等你适应了以后,就可以想变就变。第一次的时间不会很久,估计晚上就能变回来。” 我可不想变成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兔妖!!洛隐怒吼。穆行空根本听不见,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讲。 “还有,你不用再犹豫是否要向我隐瞒那只妖兽的事。只有你说出来了,我才能帮助你。而且,你恐怕不知道,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你体内种下了一颗唤醒前世的种子。”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10节 种子?什么种子?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要唤醒我的前世!洛隐表示他现在很好,前世管他屁事。 穆行空抚摸着兔子背部柔软的毛发,发自内心地说:“这是你的命,阿隐。你不是平凡的人,也不是平凡的妖,我会尽我全力让你恢复得和前世一样。虽然……” 他笑得连酒窝都跑出来,这是很久没有笑得如此开心了吧?他露出溺爱而甜蜜的目光,对着手里的兔子说:“虽然我挺喜欢你这不得不温顺的样子,不过还是强势的你更加吸引我。” 这一个个都有病吧!啊?洛隐气得直跳脚,其实也就是挪动了一下屁股。哎……心累,当只兔子怎么就这么憋屈呢? 那整整一个白天,他就在穆行空和其他几个熟人的手里被捏来捏去,摸来摸去,揪来揪去。可是他却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反驳不了……哎,他的内心深深叹了口气:坚持!等变回了人,第一件事就是把穆行空给打得爬不起来! 约莫傍晚,洛隐蹲在自己家里的阳台上感受着日落西山的温暖,穆行空不知道在他的厨房里捣鼓什么。 然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蓝镜。 他敲了门,却没等人去开,就自己推了进来,好像门根本没锁一样。穆行空瞟了一眼,说:“阿隐在阳台。”然后继续做着饭菜。 蓝镜很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身形显瘦,尤其是双手异常的修长,举手投足间略带慵懒和飘逸,一双奇异的湛蓝色眼睛,深邃如海,让人不敢多望。 他拖了把餐桌椅搬到阳台,挨着寂寞如雪的洛隐坐下:“洛,你不觉得自己的人生开启了新大陆么?” 穆行空从厨房里端着菜碗出来,一盆放在了餐桌上,一盆晾干了水渍的胡萝卜放到了洛隐嘴边,洛隐蹦跶了两下跳开了。 给老子吃生胡萝卜?我还没这么饥不择食! 蓝镜好奇地去揪了把他的长耳朵:“哟,这是闹脾气呢?真难得,要是个人样,还不得跟老大打得天翻地覆。” “所以我也挺喜欢他这样。”穆行空无缝衔接蓝镜的话。洛隐听了直接一个后弹腿把食盆给踹翻。 “哎哟哟,洛隐也有脾气这么火爆的时候!”蓝镜惊讶得就差鼓掌叫好。穆行空知道洛隐的忍耐力快到极限了,立马将他抱了起来,突然手上一沉,他连忙屏气用力。 一道柔和的金光闪烁,兔子忽然就变回了一米七八的洛隐,□□地被穆行空横抱在怀里。 两人四目相对,尴尬了一秒,洛隐连忙推开他跳到地上,坦荡荡地指着穆行空鼻子骂道:“就算你是老板!也不能侵犯员工的人身自由!我要起诉你!” 嗯?起诉他?穆行空愣了一瞬,反问:“落泉都是我的,你怎么起诉?” 洛隐气得脑子也不好使了,当兔子当了半天,觉得看世界的样子都不对了,听穆行空高傲的语气,更加是出离的愤怒,直接一拳就挥了过去。 穆行空一晃就躲开,单手抓住他的拳头往屋里一扯,洛隐就被顺着自己的力道跌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有人说:“洛洛!你还是先回屋里穿衣服吧!” “……”好像说得很有道理。 “等等。”穆行空喊住他,脸色恢复平静,解下了围裙,公事公办的语气,“厨房的饭菜只有你一人份,你吃完来我房间做心理评估。” 方才的嬉闹情绪,在他说话的一瞬都像退潮的海浪,消失在地平线外。穆行空淡淡地点了点头,真的就离开了,而蓝镜——在穆行空离开前,洛隐分明感觉他往自己看了一眼,抬头望去时,却是一双空旷如海的眼,望着风起云涌的窗外。 “你装什么深沉?!”洛隐哐地关了门,进卧室套了睡衣就出来,往厨房翻了翻穆行空的杰作后,确定方才那盆胡萝卜就是耍他玩的。 “你怎么还不走!”洛隐发现蓝镜蹭在餐桌边上,毫无去意。 蓝镜一身连体牛仔蓝长衣,修长挺拔,显得那双蓝眸更加耀眼,目光凝着她的脸,淡淡地笑了笑:“洛,你是不是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了?” 蓝色的眸子荡漾着水一样的光泽,缓缓流转摇曳,生出千姿百媚的形态。 恍然间,他以为看见了苏离,那个喜爱穿着绯色长衫招摇过市的男人,他把旁人的目光当做享受或者无视。 他兀自低头苦笑,从蓝镜的眸子里将回忆抽离出来,沉声道:“是又怎么样?与你有关?” “洛,你别那么刺我好嘛?我真的是好心。”蓝镜唇角一勾,勾出一丝妖异。 他把饭菜全部都端到餐桌上,还没吃一口,整个神经都被蓝镜挑唆得敏感起来,眉间沟壑深陷,绷直了身子。 这和苏离有同样眸色的男人,想做什么? 洛隐盯着他拧了拧眉,谨慎地转过身:“你想说什么?” 蓝镜看了看他,随意地在沙发上用手拍了拍,没有灰,再坐下:“被妖兽盯上,什么感觉?“ 果然,他也知道。洛隐顿时警惕起来,放下碗勺,如临大敌。 “好吧好吧,”蓝镜举双手投降,“我们不讨论那只妖兽,ok?那和我说说你的梦吧?或许我可以帮到你什么?” “我自己会处理。”洛隐淡漠地拒绝他。他的热情很讨人喜欢,但有时候也很讨人厌。连穆行空都没有直接问他梦境的事,蓝镜却单刀直入。 蓝镜笑着看了看眼前强大而倔强的男人,不禁苦笑,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你知道,我平时主要是离开落泉到各国时空动态,可穆行空为什么选择我?” “我没有兴趣知道。”洛隐爽快地扒拉了几口饭,顿时菜碗空了三分之一。 “哎……”蓝镜转转眼睛,叹口气,几口喝完了水又觉得不带劲,起身在冰箱里和柜子里翻了翻,就翻出两包泡面、一堆速食食品和三罐茶叶,“你这家也太ji,ng简了。”说着又走到厨房,动手烧水,好像这家主人应该是他。 洛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烧水、煮面,十分钟后捧着一塑料碗坐在他对面哗哗地吃了起来。 他终于忍无可忍,走过去一把夺过:“你能不这么自来熟吗?” “熟吗?我都不太跟大家讲话。”他笑嘻嘻地又拿回来,“红烧ji块,味道不错,哪里买的?” “楼下超市。” “哦,我待会也去买点。” “吃完说正事!” “你不是不要听吗?”他翻个白眼,又哗哗几口,碗见了底,往桌上一放,抽了张纸巾擦嘴。 “你不说完会走吗?” “嗯,真了解我,那我说了啊?” “有屁快放!” 他又在房间里看了一眼,干脆从沙发上滑落,坐到了地下,说:“其实我也是妖,老大……嗯,应该也是。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洛隐其实……e……也是妖 第十次申签被拒,有人告诉我要越挫越勇,有人告诉我要顺应潮流,有人告诉我要维持初心。 然后想来想去也搞不明白现在的潮流到底是怎样的?那就还是维持初心,越挫越勇吧。 小可爱记得给我留言哦,我看了会更开心的~ 第18章 落泉·穷桑 这个对洛隐来说并不惊讶,心里无数次的臆测早就在这个答案上徘徊,只是现在需要知道的是为什么蓝镜要告诉他这些。 蓝镜看了他一眼,没反应,颇觉无趣,挠挠鼻子,继续道:“你知道吗,我曾经拥有最纯净的上古神兽血脉,却因为一场战役失去了幻化的能力,也没有得到长生药。但这并不妨碍我与生俱来的,对上古一脉的了解和对时空的掌控。这决定了,我行走在各国之间时,妖界将对我的命令做绝对的服从。但这些并不允许在落泉里说,以科技战胜一切的时代,妖魔早就被扼杀在了历史中。” 洛隐拉过一张椅子反坐,认真地看他,确定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可是,这样的实话,让他心底一些浅薄的猜测,变得更加疑惑。 失去幻化的能力?得不到长生不老药?什么意思?妖的寿命还需要依靠长生不老药来维持吗?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问道:“你刚刚说,要长生不老药?为什么?” “只要是物种,必定受自然约束,除非拥有长生不老药。” “谁有?”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双手已不自觉地扣紧,指背露出泛白的骨骼形状。 “书上不都写了么?”蓝镜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没有说下去的意思。 洛隐的大脑在一片空白后,忽然间,想起了月宫的神话,那只捣药的玉兔。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箭s,he向蓝镜:“怎么可能,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传说!” “传说?那妖呢?你能否认你看到的妖?”蓝镜无奈地摇摇头,“洛,妖的寿命也不过五百年,若你认识的那只,从上古活到现在,那么他必定拥有长生不老药,并且还在寻找玉兔的转世。” “一颗药能维持多久?” “传说是,一千年。”他用脚尖勾着茶几脚,一下一下画着圈,“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认识的是穷奇吧?” 他眯起双眼,怕他有诈,谨慎地问:“你凭什么说是穷奇?” “因为……”蓝镜推了推眼镜,“穷奇曾被上古君王驱逐至西方。那里有一棵穷桑树,其果实万年一结,食之天老我不老,可惜,没什么神仙妖魔能等到万年。不过,穷奇之聪敏,令神魔惊叹,他居然拿着穷桑树的叶子,让月宫的玉兔为其制药。药成后,他也随之消失,再无踪影。玉兔则被天帝禁足,日夜不停地捣药,可……”他目光一暗,“奇怪的是,再也制不出长生药,天帝一怒之下,将其杀之。” 他听完,忽然找到了一些疑惑之处:“要你这么说,天帝什么的,都死了?” “应该是的。能幸存下来的,必定和穷奇关系不一般。” “可是,到尧代,距离上古也万年了,穷桑树应该结果了吧?他还寻找玉兔的转世做什么?” “呵,”蓝镜一声冷笑,“结果?那里早就成了一片沙漠,哪里还有穷桑树。” “连穷桑树都没了,还找玉兔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因为玉兔之血可让穷桑复活,果实仍在。” 说到这里,他恍然明白苏离一直寻找他跟着他恐怕为的就是长生药。 可惜他不过是碰巧,正好连续两个时空都碰见了苏离,下一次不知是要比尧代更早还是更晚? 也不知道,除了苏离,世间还是否存在着其他的神仙妖魔?难道,那些神仙妖魔死亡后,没有后补? 他定神凝思,一开口却被蓝镜抢了话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积九世善行成仙,度化九位仙人为神。历史越往后,积善之人也越来越少了。而妖,与善恶无关,重要的是能否集天地灵气为己所用,从而幻化人形。至于魔,为妖者,积九世恶行,即为魔。对妖魔而言,环境越差,成妖的可能性越小。” 洛隐把双手挂在椅背上,“现代环境这么差,绿化面积从70%降低到30%,随处可见的除了钢铁森林还是钢铁森林。既然成妖的条件这么苛刻,那你呢?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嘿嘿嘿……”蓝镜抓抓下巴,没有说下去,蓝色眼珠子骨溜溜地转着看,想了想说,“妖也可以生孩子,对不对?所以……” 洛隐认真地盯着他眼睛三分钟,看得蓝镜头皮发麻,举手发誓千真万确,他才收回目光。 午后的天空开始砸雨,噼噼啪啪砸得窗户吭吭作响。 洛隐心里烦躁,想问蓝镜自己变成兔子的事,又问不出口,早早地把人给请出门了。 晚上七点多,穆行空一通电话,将洛隐“请”去了他的住处。 洛隐把自己裹成熊样出现在穿着薄睡衣的穆行空面前时,恨不得掐死这个男人,连忙一把推开他,汲取屋里的暖气。 “找我什么事?”洛隐不客气地喝了桌上的茶。 “那是我喝的。”穆行空指正他。 “有什么关系?喝都喝了!”洛隐的冷还未完全消散,不自觉抖腿,“还有我告诉你,今晚我不回去了。” 公寓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进门就可以看到所有的门,用白漆刷就。客厅连着唯一的阳台,没有开灯,从落地窗照进来的光线也不够亮堂,可以看到屋外天气灰蒙。 客厅的格局和摆设没有任何特别,布艺的沙发,木制的矮桌,一排电视柜,没有餐桌椅,剩下的一个空间在地下铺了两层毛毯,平日里用来进行机体训练。 洛隐指了指毛毯和自己坐着的沙发:“我不挑剔,睡这里就可以,不过你赶紧告诉我什么事,早说早了早睡觉!” “其实你心态不错,但这样更加容易挫败。”穆行空重新拿了一个杯子,给他倒了水,在他身边坐下,“我知道你很想问,我为什么要让你变成兔子。” “你说。”洛隐硬邦邦地哼了一下。 穆行空侧过身,长手一揽,几乎将他半个身子圈在怀里:“如果我说,你本来就是一只兔子,你信吗?” “噗!”洛隐喝了半口的茶水被喷了出来,“你怎么不说我就是月兔呢,还能用血复活穷桑树,让神仙复活,让大家都长生不老。你想让我笑笑,也拜托讲个轻松愉悦的笑话。” “是吗?”穆行空再次靠近两分,趁着洛隐后退的瞬间,一掌扣住他的下巴,“可惜我说的就是真话,而且我需要你去找到穷奇,学习如何有效地控制身体,随意转换。” 洛隐听了,火冒三丈,一个鞭腿就踢上去。穆行空轻松接住,单手就把他翻出了沙发外,满脸地寒气,像带着窗外的冰渣。 “你们都有病,一个两个都在找兔子!就算我是月兔,我也不会轻易让你们杀了我去复活穷桑!长生有个屁用!”洛隐跳起来指着穆行空鼻子破口大骂。 “是,长生没有用。但我们可以让沉睡了千万年的仙神重新苏醒,解救云歌的环境危机。我们需要百千年才能让生态恢复原有的50%,但天庭却可以在几十年之间恢复90%。你觉得,我们是为了什么?” 洛隐呸了他一口:“你就胡说八道吧!” 穆行空失笑:“我胡说八道?我花费了上百年的心思,就是为了找到你,找到历史中存在的妖。我吃饱了撑的吗?” “你就是吃饱了撑的!”洛隐依旧嘴硬,从地上爬起来,转身走到阳台透气。 穆行空的公寓靠近落泉边界,边界外,就是那隔绝了外界、收纳了死亡的旷野,它被大自然滋润,没有外物的侵袭,也几乎没有天敌,终年常绿,繁密茂盛,遥遥望之好似碧海波涛连绵起伏。 可是,他们都知道,落泉之外的世界,到处都充满了硝烟味,到处是饥不果腹的贫民,每天都有人战死、饿死。一半的世界已经被黄沙掩埋,所有的国家都在争夺最后的绿洲。 晚风刺骨,所以夜很静,静得甚至听不到人心的喧嚣。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洛隐问。 穆行空望着他的背影,将自己隐藏在夜色的y影中:“从你尧代回来的时候。你的身上被种下了一颗种子,对尧代那只妖兽而言,这颗种子可以慢慢唤醒你的记忆。而对我而言,它是开启你妖血的钥匙。洪艺……” “洪艺也是我的人,他留在落泉就是为了等待你的苏醒——前世的苏醒。” “说真的。”洛隐冷笑,“你说的太像一个故事,太不着边际。不过,我也没什么想反驳的,反正命是你给的,说吧!想我怎么做。” 洛隐面对他摊开手,月光在其身后散开一层朦胧的光。穆行空缓缓起身,双手放在裤袋中,紧张得握成了拳头:“我需要你按着时间顺序继续往下一个朝代前进。完成任务的同时,找到苏离,学会幻化,但是不可以被他发现。” 洛隐认真听完,又问:“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什么?” “下次我如果再出现什么偏差,能不能不要让那个穿了陈卿儿魂魄的人来找我?” “那你想让谁来找你?” “你能来最好了。”洛隐笑着摊手,穆行空确定他是在开玩笑,笑着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这次提前回来,我是怕你被妖兽诱惑,陈卿儿说的话半真半假不可尽信。相信你下一次不会了。” “不会了不会了,哎行空,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乱摸我头发的习惯?” “手感很好,下不为例。” 洛隐跳脚:“你每次都这么说!” 第19章 渊理·夜访 洛隐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穆行空把他扔去的时空距离上一次只有十年之远,而且像很多狗血小说里的开头一样,出现在了苏离的床上。 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小心把幼态的穷奇尾巴给狠狠踩了一脚。 小穷奇“吱”一声尖叫,护着尾巴跳下床,对着洛隐龇牙。 洛隐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尖:“不欢迎我吗?” 小穷奇鼻子一哼,往衣服堆里钻进去,眨眼苏离又变回来了,头发散乱,衣服也胡乱套了套,脸色不虞地坐在洛隐对面质问:“你以后离开前能不能说一声?万一再也看不见了,你就不怕我伤心?” “抱歉,我逼不得已。”这是真心话。 也不知道苏离信了还是不信,他撇过脸,“算了,也不指望你什么。那先说好,这次来什么时候走?” “等……兰淮秀称王。”还有,尽快学会幻化。 苏离一个旋身扑到他身边:“现在韩国已被明国吞并,明国吃了连国是迟早的事,你凭什么说兰淮秀可以称王?” “长陵已死,明启心不在王位,辅政的十一爷你觉得手段如何?”洛隐反问。 “唔……”苏离把下巴搁到他肩膀上,半个身子靠过去,“做事干净利落,有帝王风采,可惜野心不足,一半的担忧都挂在了陈卿儿身上,还不如陈将军霸气。” 是啊,陈将军可非常人,有她在明国,他去连国,如果两相联手,任务应该会顺利得多。可是,陈卿儿的脾气太诡异,与穆行空说的话,有相似也有违背,光从感情来说,他一定比较相信boss,可隐隐中却又放不下陈卿儿的警告。 得了吧,还是不要自寻苦恼了。 他回应苏离:“所以明国之亡,将近。” 洛隐在苏离的深山老窝里待了两天后,明国边境开始出现s_ao乱。八个诸侯国联手打击明君的边境防卫。 但一切都仅限于“s_ao乱”。 洛隐得知苏离在明国置办的怀芳园依然在,就怂恿他收拾收拾回去。结果回去的第一天晚上,就不得安宁。 诸侯国之一的渊理国王子,大半夜来访,直接翻墙翻窗,正儿八经地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嗑瓜子。 最近苏离都喜欢在睡觉的时候变成穷奇幼态,团成一团窝在洛隐胸口,这会儿被渊理国王子一吓,直接钻进洛隐胸口里,把洛隐的里衫撑起一个大包。 洛隐无语地揪住他尾巴拎出来丢一边,默默地看着不请自来的男人。 此时,正好是立春的夜晚,更深露重,整个怀芳园只剩下夜晚孤独的虫鸣。 洛隐的指节一下一下扣着床板,盯着对面桌子上若无其事的人。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11节 他自称是渊理国王子渊理青,年纪约摸二十出头,身着藏青色棉袍,棉袍外是大红色背夹,双肩上装饰了不少复杂的银饰,腰间坠着一块手掌大小的白玉。整个人极为夸张出挑,尤其是一双无论笑不笑都跟月牙似的眼睛,更是在他偏y柔的脸上添了一份娘气。 “渊理王子,深夜造访……” 他大手一抬,顽劣地笑笑:“别客套,我没这么多讲究。这次来呢,是受人之托,一说明下我们渊理国的立场,二请先生去我国小住。” “先说一。” “哦哟哟,不要这么不耐烦嘛!”他极夸张地叫出声。 洛隐起身坐到他对面,斟茶自饮,冷冷地反驳:“阁下从何看出我不耐烦了?” 渊理青一声邪魅地笑,突然抓住洛隐右手,一下将他从位置上扯了过去。洛隐翻过桌子,本能地后旋腿扫荡,却被渊理清顺着他的力化解掉。 两人同时站定。 渊理青尴尬地嘿嘿一笑,赔了不是:“诶呀,我可没有其他意思,切磋切磋。先生果然身手不错呢。” “我不介意边打边聊。” “坐着聊,嘿嘿。洛先生,其实我深夜造访也是迫不得已。”打也打过了,渊理青也就开门见山,“我们虽然是以明国诸侯国的名义出战,可事实上,却与连国强强联手。连国公主的驸马一直在这座宅子附近埋下眼线,您一来,兰驸马就让我亲自来请人了。” “这是要让我深夜离家?”洛隐不悦地质问。穷奇听见“家”这个字,高兴地蹦了蹦,窜到洛隐腿上乖乖趴着。 渊理青连连摇手,眼睛笑得看不见光:“当然不会,不会。明日一早,我们会再安排马车亲自来接您。” 洛隐在小穷奇的背上抚摸着,略一沉思,回绝了他:“告诉我要去哪里,我自行前往。” “这……也行。”渊理青点点头,“不过,兰驸马想问您,对攻下明国有何建议?” “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你们怎么就认为我一定会帮你们呢?” 这个问题,可能兰淮秀会回答,可渊理青一定答不上来,他黑着脸想了又想也得不出一个可靠的答案。洛隐以困乏为由,约了会面地点,便将其请走。 渊理青一离开,苏离就裹着被子变回人样,邪笑。 “笑什么?大半夜的跟鬼一样。”洛隐无语地推开占据了半张床铺的苏离。 “你是不是早就想过如何攻下明国了?” 洛隐盖上被子,背过身没有理他。这个问题不用想,历史书上都有。 先从哪里下手?靠近怀沙江的秦川,那里常年无战,攻防最弱。 剩下的主要就是四点。 其一,确定攻打时间。秦川是明国的水上防线,但由于江面辽阔,常年无雾,极其难以偷袭,所以仅驻扎了几万的水兵。而水兵一向不归明启负责,到目前为止,明启也没有进行过任何水战,从而明启能做的最方便的事就是尽可能地让陆地军队不要参与此次战争。那么调开陆地军队最好的时机就是狩猎日。 其二,确定发兵的数量。溪涌国是诸侯国中唯一擅长水战的国家,但人数有限,仅九千兵将。所以最终划定由北凉国、西凉国、令景国共同出兵,分散明军的军队。 其三,是军队的供给和医疗。诸侯国偷偷地、分散地将充足的粮食存于弥右镇中。医疗可由苏离负责。 最后一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发兵的动机。其实每年,明国的诸侯国都会发动s_ao乱,最终因为明军的强大和诸侯国的无组织性导致战争每次都是不了了之。此番攻城,则必须要有一个让人信得过的理由。 苏离看着他的背影,淡淡一笑,掀开他的被子,光着身就钻进去往洛隐背后贴。 洛隐像被灼伤了一般蹭地坐起来:“你把衣服穿上。” “为什么?只有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能怎么样?” 能怎么样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可以和苏离暧昧,可以利用苏离,但绝对不可以动真格,他不停地警告自己“这里的一切都属于过去。” 洛隐摸上苏离的脸:“抱歉。” 苏离把眉头皱成山川,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却半天不说话。他的手劲很大,洛隐痛得咬牙却不肯低头。 “我算是败给你了。”苏离松开手,附身在他嘴上咬了一口才算解气,再次变成小穷奇,缩进了床尾,一条大尾巴将自己眼睛给盖得严严实实。 洛隐摸着唇苦笑。 第20章 渊理·故人 那年的二月二十一,溪涌国公主在秦川遭人杀害,凶手逃之夭夭。溪涌国拒绝接受明启的赔偿。 三月初五,怀沙江突然狼烟四起,溪涌国等四个诸侯国对秦川发起攻击,其余五个诸侯国,在明国周边不断进行s_ao乱。 三月初七……的渊理国养心阁。 大总管华公公笑眯眯地将洛隐请入门内:“先生来得可早,贵客昨晚睡得不佳,现在尚未更衣。” “那我等等。”洛隐负手站在门外,小穷奇趴在他肩膀上,一会儿一个哈欠,似乎他来了以后格外困顿,一直不怎么现人形,也不怎么和洛隐说话。 渊理青在围攻明国之前,对洛隐千交代万交代,必须去养心阁见一个人,神神秘秘也不说是谁。 “先生,可以进了。” 洛隐微微颔首示谢,华公公的脸上一直都挂着亲和的笑意。 屋内一股浓浓的药味。卧榻在房间的左侧,偌大华丽的床祗上,所谓的贵客已然清醒,掀开床帘望着洛隐,浓墨般的长发垂在身体两侧,乌眉深锁,眼神迷离:“洛先生,十年不见,你竟未曾衰老?” 洛隐轻轻瞥了眼床上美人,原来是他,笑道:“无论你是高高在上还是被困守阁中,都是这样随性。” 明仓瑟凝眼注视着他:“我本就无心天下,在其位,不过谋其政。我倒要看看,明启他能做得更好吗?” 洛隐挑挑眉,一副不在意的态度:“谁好与不好,我还真不关心,只是你身为明国人,却逃离国门,与诸侯国勾结,这样可对得起良心?” “勾结?”他用那种望尽天涯路似的目光看了洛隐半晌,而后慢悠悠穿起衣裳,“那你又是否知道,渊理才是我真正的家乡?当年先皇与明启的父亲为敌,两人都想先与另一人生下男儿,结果先皇却生了女儿。我……不过是那替代品,真正的明国公主现在是渊理青的母亲。” 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洛隐啧啧称奇,也明白了明仓瑟的感受,当即问他:“那你以后有何打算?” “协助连国,统一天下。” “那寻我来又是为何?”洛隐掸了掸一旁椅子上的薄灰,随意落座。 明仓瑟褪去睡袍,露出苍白的上身:“有几个人,你应该比我们更容易找到。他们是决定战役胜负的关键。” “其中必有秋家人吧?”洛隐饶有兴趣地笑眯眯看着他更衣,一语道破。 明仓瑟停下系绳的手,看向他:“秋齐好找却难请,除此外,我们还想寻到神医弥海,以及茶圣慕尚欢。” 神医好理解,茶圣是为了那般?洛隐反问,明仓瑟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他瞧了又瞧:“你居然不知道?” 洛隐一皱眉:“无人不知吗?” “他曾是游历各国的大祭司,一边收集各国茶叶资料,一边为各国君王c,ao办祭天大典,一年能找到他一回已属不易。” 明仓瑟说这话时,流露出的情感是敬畏的。 突然,小穷奇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呲溜一下就爬到洛隐肩上,咬着他耳朵:“他们找找当然不易,我就不一样了。” 洛隐微笑着安抚它骄傲地脑袋。 明仓瑟惊讶地看了好久,问这是什么?家宠?洛隐点点头:“我养的,很聪明,会暖床,懂人心。” “是吗?”明仓瑟大概是不相信的,“无论怎样,还是麻烦洛先生了。这一次对明国秦川的围剿过后,明国一定会反扑,届时,我们会将明军引入连国。那么……” 洛隐了然:“我会尽快寻到人,带入连国与兰淮秀汇合。” “有劳先生了。” 从养心阁出来,穷奇颇不以为意,叽叽喳喳在洛隐耳边碎碎念,洛隐听得心烦意乱,把他往地上一扔管自己走了。 “喂喂喂!阿隐!”穷奇几步助跑再跳跃,轻轻松松就再次跳上洛隐肩膀,“你要我帮你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 方才不过是应对明仓瑟的问话,想起陈卿儿的口气,若是让苏离帮忙只会更糟糕,眼睛也不眨就拒绝了。 “那你要找到猴年马月?” “你别多事就行。” “不过……我有个建议,你可听可不听。” “不听!”洛隐再次揪住它拎起来,“你再烦我我就把你挂在屋子外面暴晒!” “……你吃错药啦?”穷奇抖抖尾巴,丝毫不怕他的威胁。怎么会怕呢?好歹自己也是只万年老妖怪。 是,真的是吃错药了。 明国国君寝宫,萧索清冷。 十年后的明启已不复当年神勇,他唯一深爱的就是至亲血脉明英。自长陵去世后,他再也没有娶过任何的妃子或王后。 传言说,长陵就是韩国的眼线,只不过韩国不争气,未能把握大好时机,让连国最终有机可趁。 如果要这样说,也可成立,毕竟当年明仓瑟曾经寻找苏离,请求他说服长陵暗中相助。可若真的这么想,恐怕最大的间谍就是明仓瑟了。 明启在自己的书案前翻看多年前大臣与自己促夜长谈后的笔记,心有所痛。 原来一切都是蓄谋已久的,趁着棋盘未成定局,那他就有一半的希望将它变做残局。 “明君,傅中青大人求见。” 明启微微抬笔:“请他进来。” 傅中青是朝中老臣,这么年也是尽心尽力,呕心沥血。扳倒了明仓瑟后,又将帝师柳绝囚禁,当下他算是万人之上,地位仅次于明君和明十一王爷。 明启对之也极其信任,但,他也老了,这些日子推荐了不少的学子和门客,却怎么都不能让明启满意。 每每的,明启都会想起兰凤齐之战时,为了一名小小的家侍而敢于和他据理力争的洛先生,只是可惜了,他消失在那场战役中。 “国君。”傅中青行了简礼,“有一事,不知是好是坏。” “你说。”明启踱步至桌边,简洁的便服与随意盘起的素冠令他的脸色有些微发青。 傅中青亲自给他斟茶,轻言轻语:“门客来报,发现苏先生的怀芳园前几日有人入住,可这几日又不见踪影了。” 茶水微温,散着徐徐热气。明启闻之,一怔,握住茶杯的手被自己捏得苍白:“然后呢?傅大人。” 傅中青未想隐瞒,只想看看明君的心思,现在看来是一清二楚了,“洛隐和苏离回来了,但是却去了渊理国。就在诸侯国s_ao扰秦川的前两天。” “让渊理的眼线去试探一下,当年长陵的伤是否是他的所为。若不是,尽力拉拢;若是……就去杀了他!”明启目光狠厉,生死间不留情面。 但傅中青提出,洛隐的身手在十年前出现于东萁之战时,已非常人可近身。 “那就去找弥海吧,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务必找到他。” “……是。” 傅中青为难,却说不出口。弥海,一个半仙一样的存在,他悬壶济世却又杀人不眨眼。 能够找到他的地方,只有一处,弥右镇。但奇怪的是,也是十年前,弥海不再医治任何人不再接受雇佣杀人的委托,若谁强迫他,均会死得面目全非。 这些年更是仿佛在江湖上消失了一般,眼下唯有去弥右镇上张贴雇佣杀人的告知试试了。 第21章 渊理·寻人 九个诸侯国在对明国连续s_ao扰了一个月后,突然偃旗息鼓,收拾收拾回了家。这让刚刚打起ji血的明军摸不着头脑,将领们也一时摸不准对方策略,不得不以不变应万变。 而为了寻人的洛隐,在渊理国的藏书阁里查了一个月资料后,终于决定上路。渊理国的王后怕他独自一人一宠在外遭受迫害,选了个机灵的小侍从阿玦跟着他一起上路。 “先生,我们要往哪里去?过了这个镇,就是一片荒野,露宿恐怕危险甚大。”阿玦跟着洛隐骑马一日,颇觉疲累,眼看着行路愈来愈偏僻,好心提醒。 这一日,他们离开了渊理国,进入附近林桑国的边境小镇。洛隐不让苏离帮忙,就依着书籍猜测了几个慕尚欢会出现的点,准备一路寻问过去。 苏离落得轻松,却也是一脸不爽,感觉这次阿隐回来他不受重视。本来还想趁着外出和阿隐培养培养感情,谁知道那王后死活要塞个小鬼进来,让他憋了一肚子的话无处可说,只能百无聊赖地蜷缩在阿隐脖子上假寐。 “那就在此住一晚。” 洛隐看到前方挂着“边境客栈”字样的小店,牵着马走了过去。小二热情地将三人马匹牵进了马厩,洛隐要了两间房和一些吃的,就让阿玦先行休息去了。 房间一般,仅能休息,幸好还有窗口可以通风赏月。小穷奇一进屋,吱吱吱一阵叫,把洛隐包裹里的衣服扒拉出来,钻进去再变成人形。 “啊呀……可难受死我了。”苏离伸伸胳膊伸伸腿,一把搂过洛隐抱进床里,“我一直想说你,找了十七八个点去寻人,这是要找到何时?” 洛隐仰头反问:“多留几日不是正合你意?” “原来你这么关心我?”苏离邪肆地笑着把洛隐完全压倒在床上,“那不如趁着今晚月黑风高,做一些不一样的事?” “不会让你如愿。”洛隐即使不动,也冷得让苏离郁闷,忍不住出言激他,想看他炸毛的样子。 “别以为我真不敢拿你怎么样!” “老子怕你不成?有本事同归于尽。” 苏离一皱眉,单手压住他胳膊:“有必要说得这么严重吗?我就想与你有一点点肌肤之亲……抱抱不算!!” 洛隐凝视着他蔚蓝色双眼,心中微微动摇,“就这样?” 苏离毫不迟疑地点头。洛隐悠悠一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往自己脸上一按,两片冰冷的唇猛地就撞到一起。 苏离一把圈住洛隐的身体,不给他任何后悔的机会,死死地禁锢在怀里,唇瓣带着极尽诱惑的柔意,细细的吸允。洛隐张嘴呼吸的动作,他便乘虚而入,舌尖划过洛隐的贝齿,肆虐□□。 这种感觉,令洛隐沉迷。明明知道是错,却在苏离一次又一次地撩拨下变得无法自持。他同样用搂腰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强势。 “阿隐……”苏离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性感,离开唇,贴着洛隐的耳畔轻轻叫唤。 一层ji皮疙瘩迅速爬上洛隐的手臂,由苏离身上传来的燥热令他更加的不安,猛地推开:“可以了。” 苏离一个跟头翻下床,茫然而委屈地盯着他。 洛隐坐直身体,深吸一口气,露出安慰他的笑容:“就这样吧。”他感觉到自己某个地方的蠢蠢欲动,那里比他的胸口和唇瓣更加灼热! 趁着没有燃烧,先自行熄灭吧。他好心地去扶苏离,却被挥手推开。 苏离跪坐在地上,瞪着的眸子如浩瀚的大海,深不见底,说出的话却是那样无奈和委屈,令人心惊:“要么你就别给我希望,给了却还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算什么?我不在乎你记不记得前世,我只想今生能有更多的时间和你在一起……你知道吗?也许你只存在几年,可是我却要为了这几年,等上百年,这份寂寞,你是不是应该补偿给我?” 洛隐捉住苏离的视线,凝视得如同要将他冰封一般,眼里原本还残存的一丝火焰渐渐地消失殆尽。汹涌的大海,也在悄无声息地退潮,只余一轮清冷而冰凉的月,悬在空中。 他生硬地回避并转了话题:“你知道慕尚欢的行踪吗?” “不知道。”苏离抱紧自己,眨眼变成了小穷奇,一步三跃跳到窗台,火红色毛发像一轮血月,灼烧着洛隐的视线。 在尧代,百姓乃至皇族最青睐的茶品,是原来韩国国土上闲灵山的雪里青和渊上鸿,其中渊上鸿属于雪茶,无雪不成茶,因而更加名贵。 但慕尚欢打破了闲灵山对茶叶的垄断。他在明国周边的诸侯国国土中发现,靠近南方的巷海国土质特殊,气候温差大,能培育出新的山茶。 几年后,慕尚欢确实成功了,将巷海国变成茶叶之国。他们不出产昂贵的品种,只外销名为凡人山的山茶,价格平民又清香四溢。随后,慕尚欢就离开了巷海国开始各国游历,丁着茶圣的光环做一名令各国国君惊叹的大巫祭。 去年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是在一个偏远小镇,传说他结交了一名高人,携手共历江湖。 那,他们的江湖之游会走往哪里?将近一年多的时候无人知晓,要么是隐姓埋名要么是在隔壁沙漠。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一直在某处隐居未出山。 洛隐苦恼地扔掉笔,眺望窗外,蓝天白云并没有给他更多抚慰。那只小妖兽从昨儿个开始闹脾气,大清早起来就不见踪影。是自己坚持不要他的帮助,昨天又被想当然拒绝,现在更不会低声下气去求他。 在屋里等了他一个上午,阿玦来敲了两次门,实在等不下去了才下楼结账离开。 “咦,先生,您的小兽呢?” “自己出去了,不用管他,我们先走即可。” “哦。”阿玦懵懂地点头应下,将洛隐的马匹一同牵了过来,“洛先生,我们接下来往哪里去?” 洛隐眯着眼笑得神神秘秘,牵过缰绳在手中把玩了几秒,反问:“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阿玦一惊:“啊?我吗?” “嗯。”洛隐笑眯眯地上扬尾音。 “嘻嘻真的吗洛先生……” “真的。” 阿玦也就十七八岁了,跟着渊理王后多年,哪里能想到还有自己说话的一天,于是孩子气的脸上笑出了浅浅的可爱梨涡,“我想想啊……那个,那个听说蒲塘小镇特别有意思。那儿的人手特别巧,做出来的小玩意儿巧夺天工,我姑姑曾经从那儿给我带回来一只淡青色陶瓷雕饰的茶壶,太好看了我都不舍得用。”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12节 茶壶?洛隐眉峰一耸想打断他,而阿玦还在手舞足蹈地描绘着他听来的消息。 几分钟后,阿玦终于意识到洛先生无声地抗议,才微微一笑闭了嘴,也许先生就是随口一问而已,他实在太激动了。 “告诉我怎么去吧。”洛隐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个爆栗子。 “哇?!真的去?真的真的?”阿玦一蹦三丈,开心地大叫。 洛隐挥手打他后脑:“还不带路!” “哦哦哦走啦走啦。”阿玦一叠声答应着,利索地翻身上马前头带路。 他们穿过山林与河流,路过各种边境小镇,在荒野中遇到暴雨乃至失去方向,好几次掉入猎人的陷阱费尽心思自救。可洛隐依然坚持在每一个有可能住人的僻壤中寻找慕尚欢的踪迹,即使他曾在阿玦说蒲塘镇的茶壶时,有片刻的不顾一切去那里寻找的冲动。 但想了又想,世事根本不会如此简单。他也抱着侥幸的心态,或许遇不见慕尚欢,可以遇到弥海和秋家人。 可一直都什么也没有遇见。 而苏离,消失了般,阿玦总是不停地问,问到洛隐放弃微笑亲和的回答,劈头盖脸斥责他,他才委屈吧啦地不再问下去。 十天后他们终于抵达蒲塘镇。蒲塘镇非常小,仅百来人口,坐落于林桑国和西秀国之间,是个三不管地带。百姓淳朴,与土匪互帮互助,从而也没有外来人敢造次。他们生产的手工艺品,给这个偏远小镇带来了不少财富和名气。 此时正值正午,四月中旬,夏日的闷热提前到来。小镇又是位于沙漠边缘,热气更是充斥着每一寸空气。 “先生先生,我们先住下洗个澡可好?”阿玦和他处了多日,说话也随和起来,指着前方唯一的民宿眼睛一亮,期盼地看着他。 “好。我也累了。”就算阿玦不说,洛隐也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方走了两步,路过一个陶瓷摊位,一只苍蓝色的破茶壶引起了他的注意。摊主的脸上盖着大草帽,可能是睡着了。 洛隐蹲下身翻看了一下,发现除了苍蓝色的茶壶有三条奇怪的裂纹之外,其余的都完好,可惜完好的外表并不出色。唯有受损的那只令人一眼相中。 “喂,可别挑坏了,爱买不买!”草帽摊主身也不起,躺着赶人,显然对他这一类客人习以为常。 洛隐明知他看不见,还是翩然一笑:“都是您自己做的吗?” “咱们这儿可都是靠手艺吃饭,你连这都不知道还来这里做什么?”男人把大草帽又往上拉了拉,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走吧走吧,没看中的就别站这里挨着别的客人!” “您好像没有别的客人吧?”阿玦疑惑地四周张扬,至少方圆百米内没看见谁想来买他茶壶的。 “呵。”男人冷笑一下,都懒得回答。 可洛隐却觉得很有意思了,一下把苍蓝色茶壶抓起来,将自己身上的刀扇放在了茶壶的位置,道:“我本青山绿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这把‘青狂’我要了,不知何价,就以随身之物相换。” 大草帽翘着二郎腿,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洛隐淡然一笑,将‘青狂’揣进怀里,拍着阿玦的肩膀走了。 “先生你怎么用……” 洛隐一把捂住他的嘴,无声地摇头而笑。 有些东西可遇不可求,洛隐只是心觉有意,意图一试。刀扇金钱对他而言都并不重要,可刀扇上有一个苏离给他的辟邪吊坠,如果大草帽不是他要找的茶圣,相信凭着苏离的性子也是会把刀扇给抢回来的。 第22章 渊理·弥海 九个诸侯国在对明国连续s_ao扰了一个月后,突然偃旗息鼓,收拾收拾回了家。这让刚刚打起ji血的明军摸不着头脑,将领们也一时摸不准对方策略,不得不以不变应万变。 而为了寻人的洛隐,在渊理国的藏书阁里查了一个月资料后,终于决定上路。渊理国的王后怕他独自一人一宠在外遭受迫害,选了个机灵的小侍从阿玦跟着他一起上路。 “先生,我们要往哪里去?过了这个镇,就是一片荒野,露宿恐怕危险甚大。”阿玦跟着洛隐骑马一日,颇觉疲累,眼看着行路愈来愈偏僻,好心提醒。 这一日,他们离开了渊理国,进入附近林桑国的边境小镇。洛隐不让苏离帮忙,就依着书籍猜测了几个慕尚欢会出现的点,准备一路寻问过去。 苏离落得轻松,却也是一脸不爽,感觉这次阿隐回来他不受重视。本来还想趁着外出和阿隐培养培养感情,谁知道那王后死活要塞个小鬼进来,让他憋了一肚子的话无处可说,只能百无聊赖地蜷缩在阿隐脖子上假寐。 “那就在此住一晚。” 洛隐看到前方挂着“边境客栈”字样的小店,牵着马走了过去。小二热情地将三人马匹牵进了马厩,洛隐要了两间房和一些吃的,就让阿玦先行休息去了。 房间一般,仅能休息,幸好还有窗口可以通风赏月。小穷奇一进屋,吱吱吱一阵叫,把洛隐包裹里的衣服扒拉出来,钻进去再变成人形。 “啊呀……可难受死我了。”苏离伸伸胳膊伸伸腿,一把搂过洛隐抱进床里,“我一直想说你,找了十七八个点去寻人,这是要找到何时?” 洛隐仰头反问:“多留几日不是正合你意?” “原来你这么关心我?”苏离邪肆地笑着把洛隐完全压倒在床上,“那不如趁着今晚月黑风高,做一些不一样的事?” “不会让你如愿。”洛隐即使不动,也冷得让苏离郁闷,忍不住出言激他,想看他炸毛的样子。 “别以为我真不敢拿你怎么样!” “老子怕你不成?有本事同归于尽。” 苏离一皱眉,单手压住他胳膊:“有必要说得这么严重吗?我就想与你有一点点肌肤之亲……抱抱不算!!” 洛隐凝视着他蔚蓝色双眼,心中微微动摇,“就这样?” 苏离毫不迟疑地点头。洛隐悠悠一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往自己脸上一按,两片冰冷的唇猛地就撞到一起。 苏离一把圈住洛隐的身体,不给他任何后悔的机会,死死地禁锢在怀里,唇瓣带着极尽诱惑的柔意,细细的吸允。洛隐张嘴呼吸的动作,他便乘虚而入,舌尖划过洛隐的贝齿,肆虐□□。 这种感觉,令洛隐沉迷。明明知道是错,却在苏离一次又一次地撩拨下变得无法自持。他同样用搂腰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强势。 “阿隐……”苏离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性感,离开唇,贴着洛隐的耳畔轻轻叫唤。 一层ji皮疙瘩迅速爬上洛隐的手臂,由苏离身上传来的燥热令他更加的不安,猛地推开:“可以了。” 苏离一个跟头翻下床,茫然而委屈地盯着他。 洛隐坐直身体,深吸一口气,露出安慰他的笑容:“就这样吧。”他感觉到自己某个地方的蠢蠢欲动,那里比他的胸口和唇瓣更加灼热! 趁着没有燃烧,先自行熄灭吧。他好心地去扶苏离,却被挥手推开。 苏离跪坐在地上,瞪着的眸子如浩瀚的大海,深不见底,说出的话却是那样无奈和委屈,令人心惊:“要么你就别给我希望,给了却还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算什么?我不在乎你记不记得前世,我只想今生能有更多的时间和你在一起……你知道吗?也许你只存在几年,可是我却要为了这几年,等上百年,这份寂寞,你是不是应该补偿给我?” 洛隐捉住苏离的视线,凝视得如同要将他冰封一般,眼里原本还残存的一丝火焰渐渐地消失殆尽。汹涌的大海,也在悄无声息地退潮,只余一轮清冷而冰凉的月,悬在空中。 他生硬地回避并转了话题:“你知道慕尚欢的行踪吗?” “不知道。”苏离抱紧自己,眨眼变成了小穷奇,一步三跃跳到窗台,火红色毛发像一轮血月,灼烧着洛隐的视线。 在尧代,百姓乃至皇族最青睐的茶品,是原来韩国国土上闲灵山的雪里青和渊上鸿,其中渊上鸿属于雪茶,无雪不成茶,因而更加名贵。 但慕尚欢打破了闲灵山对茶叶的垄断。他在明国周边的诸侯国国土中发现,靠近南方的巷海国土质特殊,气候温差大,能培育出新的山茶。 几年后,慕尚欢确实成功了,将巷海国变成茶叶之国。他们不出产昂贵的品种,只外销名为凡人山的山茶,价格平民又清香四溢。随后,慕尚欢就离开了巷海国开始各国游历,顶着茶圣的光环做一名令各国国君惊叹的大巫祭。 去年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是在一个偏远小镇,传说他结交了一名高人,携手共历江湖。 那,他们的江湖之游会走往哪里?将近一年多的时候无人知晓,要么是隐姓埋名要么是在隔壁沙漠。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一直在某处隐居未出山。 洛隐苦恼地扔掉笔,眺望窗外,蓝天白云并没有给他更多抚慰。那只小妖兽从昨儿个开始闹脾气,大清早起来就不见踪影。是自己坚持不要他的帮助,昨天又被想当然拒绝,现在更不会低声下气去求他。 在屋里等了他一个上午,阿玦来敲了两次门,实在等不下去了才下楼结账离开。 “咦,先生,您的小兽呢?” “自己出去了,不用管他,我们先走即可。” “哦。”阿玦懵懂地点头应下,将洛隐的马匹一同牵了过来,“洛先生,我们接下来往哪里去?” 洛隐眯着眼笑得神神秘秘,牵过缰绳在手中把玩了几秒,反问:“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阿玦一惊:“啊?我吗?” “嗯。”洛隐笑眯眯地上扬尾音。 “嘻嘻真的吗洛先生……” “真的。” 阿玦也就十七八岁了,跟着渊理王后多年,哪里能想到还有自己说话的一天,于是孩子气的脸上笑出了浅浅的可爱梨涡,“我想想啊……那个,那个听说蒲塘小镇特别有意思。那儿的人手特别巧,做出来的小玩意儿巧夺天工,我姑姑曾经从那儿给我带回来一只淡青色陶瓷雕饰的茶壶,太好看了我都不舍得用。” 茶壶?洛隐眉峰一耸想打断他,而阿玦还在手舞足蹈地描绘着他听来的消息。 几分钟后,阿玦终于意识到洛先生无声地抗议,才微微一笑闭了嘴,也许先生就是随口一问而已,他实在太激动了。 “告诉我怎么去吧。”洛隐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个爆栗子。 “哇?!真的去?真的真的?”阿玦一蹦三丈,开心地大叫。 洛隐挥手打他后脑:“还不带路!” “哦哦哦走啦走啦。”阿玦一叠声答应着,利索地翻身上马前头带路。 他们穿过山林与河流,路过各种边境小镇,在荒野中遇到暴雨乃至失去方向,好几次掉入猎人的陷阱费尽心思自救。可洛隐依然坚持在每一个有可能住人的僻壤中寻找慕尚欢的踪迹,即使他曾在阿玦说蒲塘镇的茶壶时,有片刻的不顾一切去那里寻找的冲动。 但想了又想,世事根本不会如此简单。他也抱着侥幸的心态,或许遇不见慕尚欢,可以遇到弥海和秋家人。 可一直都什么也没有遇见。 而苏离,消失了般,阿玦总是不停地问,问到洛隐放弃微笑亲和的回答,劈头盖脸斥责他,他才委屈吧啦地不再问下去。 一个月后他们终于抵达蒲塘镇。蒲塘镇非常小,仅百来人口,坐落于林桑国和西秀国之间,是个三不管地带。百姓淳朴,与土匪互帮互助,从而也没有外来人敢造次。他们生产的手工艺品,给这个偏远小镇带来了不少财富和名气。 此时正值正午,四月中旬,夏日的闷热提前到来。小镇又是位于沙漠边缘,热气更是充斥着每一寸空气。 “先生先生,我们先住下洗个澡可好?”阿玦和他处了多日,说话也随和起来,指着前方唯一的民宿眼睛一亮,期盼地看着他。 “好。我也累了。”就算阿玦不说,洛隐也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方走了两步,路过一个陶瓷摊位,一只苍蓝色的破茶壶引起了他的注意。摊主的脸上盖着大草帽,可能是睡着了。 洛隐蹲下身翻看了一下,发现除了苍蓝色的茶壶有三条奇怪的裂纹之外,其余的都完好,可惜完好的外表并不出色。唯有受损的那只令人一眼相中。 “喂,可别挑坏了,爱买不买!”草帽摊主身也不起,躺着赶人,显然对他这一类客人习以为常。 洛隐明知他看不见,还是翩然一笑:“都是您自己做的吗?” “咱们这儿可都是靠手艺吃饭,你连这都不知道还来这里做什么?”男人把大草帽又往上拉了拉,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走吧走吧,没看中的就别站这里挨着别的客人!” “您好像没有别的客人吧?”阿玦疑惑地四周张扬,至少方圆百米内没看见谁想来买他茶壶的。 “呵。”男人冷笑一下,都懒得回答。 可洛隐却觉得很有意思了,一下把苍蓝色茶壶抓起来,将自己身上的刀扇放在了茶壶的位置,道:“我本青山绿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这把‘青狂’我要了,不知何价,就以随身之物相换。” 大草帽翘着二郎腿,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洛隐淡然一笑,将‘青狂’揣进怀里,拍着阿玦的肩膀走了。 “先生你怎么用……” 洛隐一把捂住他的嘴,无声地摇头而笑。 有些东西可遇不可求,洛隐只是心觉有意,意图一试。刀扇金钱对他而言都并不重要,可刀扇上有一个苏离给他的辟邪吊坠,如果大草帽不是他要找的茶圣,相信凭着苏离的性子也是会把刀扇给抢回来的。 第23章 渊理·幻化 忽然窗外刮起一阵邪风,吹得窗户吱哑吱哑胡乱叫唤,青绿色秋叶顺着门缝往屋里钻。苏离的头发被吹到嘴角,洛隐起身去关了窗,化解了一瞬间的尴尬。 “你去哪里了?”他自以为顺其自然地打开话题,回身一看,苏离已经在床上坐好,望着他的目光满是道不明的责备。 “原来,你还是关心我的。”苏离歪头一笑,勾唇的模样极尽妖娆,“你过来。” 洛隐不安地往后退了一步:“是你自己离开的。” “我这叫欲擒故纵你不懂吗?” “你这种上万年的老妖怪为什么需要我去找你?你又不会受伤又不会死。”洛隐无辜的摊手。 苏离是真的被气着了,跟这个有理说不清,一点情调也不懂!! “你先过来!” “你别动手动脚。” “我要真想动你你反抗得了吗?!”苏离急了,站起来一伸手将他揽到身侧,揪住他的头发往床边一带,强迫洛隐坐在了他的腿上,“你敢动我就敢上了你!” 这种姿势,这种感觉……好吧,洛隐还不想激怒一只怒火中烧的妖兽,气馁地直挺挺坐着,任由苏离的手掌在腰间一下一下地抚摸。 “你这次出现,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苏离靠向洛隐的胸口,将他上半身拦腰抱住,莫名地动情起来,“我是妖兽,也有血有r_ou_会心痛,也希望你能和我分享你的心事,你能体会吗?” “说实话,我……不能体会。” “洛清让!!”苏离第一次对着他连姓带字地吼,洛隐身躯一震,被吓到。其实他的字,只是取了以备不时之需,现在被这么认真严肃地喊,还真的非常不习惯。 他揉了揉自己靠近苏离的耳朵:“我在,我听得见,您老轻一点……喂!苏离你他妈把嘴巴放开!滚!” 苏离一口咬住他耳朵,双手抱人,不撒口也不撒手。这深更半夜地,洛隐可不想吵得再让阿玦冲进来,气得去踩他脚,半天踩不到,闹腾来闹腾去,苏离居然开始含着耳垂舔舐。 “你……”洛隐瞬间满脸通红,“你有完没完!” “没完。”他顽劣地笑着,松了口,扣住洛隐的腰将他转过来面对自己,望着他的眼睛明亮得仿若最完满的月光,“你求我我就松手。” 洛隐嚯地一拳挥过去,苏离像是知道的一样,一个侧身就躲开,斜睨着洛隐,微微抿了下唇,嘴角却没有意料中的上翘,反而沿着平滑的唇线铺出一缕执拗。 洛隐忽然就心慌起来,下意识又是一拳,这一次苏离不闪不躲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抱着洛隐的手死也不松,两个人一起翻倒在床上。 被自己力道带翻的感觉并不好,看着平日那个张扬跋扈无所畏惧的苏离,突然嘴角渗血,这感觉更糟糕。 果然,苏离深知,对他用苦r_ou_计就对了,他会心软。 洛隐闭上眼,心中涌上一股无名的伤感,回想起来到此地后和他的相交,心里更多的是歉疚和迷茫。 暂且不说苏离来得莫名的情感,仅仅是每一次都将他护得如此周全,便令他没有了厌恶的理由。 夏朝时记忆里的狰狞,渐渐地被苏离的无微不至给溶解,剩下的只是那双仿佛要将他包裹其中的眼睛,目光中的缱绻使他避也不是,不避也不是。 越是如此,洛隐越是想将他从身边推开,因为无以为报,因为总有一天会无情地抽身离去。 那么苏离呢?是等待在历史的漩涡中寻找他可能出现的下一个时机,还是会慢慢地遗忘,重新恢复妖兽的生活?亦或是,永远都化为人形,一直一直地用各种各样的身份无限地活下去? “我的仙将阿隐!快出来陪我喝酒!!” 洛隐骤然睁开眼,瞪着床顶。那里是月牙白的纱帐,轻柔地铺在顶层,再往外是紫檀木的床顶,刻着极浅的雕花。 屋外云雾缭绕,洛隐一个翻身起来推开门,就看见苏离的妖孽模样,连大尾巴也不收一收,嚣张地卷着坛酒酿左摇右摆。 “阿隐!快来!太白老头赏我的上好桃花酿,醇香至极,闻一闻就可陶醉三日啊!” “胡闹!”洛隐抡起刀扇往他面前哐地就是一刀,震得云雾都散开了七分,把苏离的妖容显露得更加清晰。 苏离不满地噘嘴:“好歹我也与你一同出行,你怎就这么不给情面!”他把酒坛子往仙台上一扔,碎得四分五裂,酒香四溢,可洛隐仍无动于衷,将碎坛子往下一踢,警告他:“闲灵山之行,我不过奉命行事,此处乃仙界重地,收起你不安分的妖心,否则我必诛之!!” “洛清让!你等着!” 洛隐猛然再次睁眼,黎明的微光晃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 居然又是梦,这些梦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不要问问苏离? “问我什么?”苏离转了个身,蓦地呆住,“阿隐?洛隐?”床上只有一只纯白色短毛、漆黑色眼睛的兔子。 他抓住兔子耳朵拎起来。 洛隐吓得惊叫!你干什么!干什么!松手!松……不对……他的声音呢?! “果然是你,我竟然可以听见你的心声。”苏离把兔子团在手心凑到眼前,“看得清我吗?谁把你变成这样的?弥海?不可能啊……” 洛隐蹬着四肢胡乱挣扎:“你先放开我!” “别了吧,你这么可爱,我还是揣怀里。”苏离弯眼一笑,“对了,你还变得回来吗?变不回来我就可以……” 苏离腾地一下变成了小穷奇,一爪子把他按住床上,揪住兔子的屁股往自己身下拖。 “苏离!穷奇!你敢动我试试!等我变回来我要你的命!”洛隐拼命挣扎,徒劳无功。 穷奇玩得兴起,就差把他团成雪球打雪仗了,听他这么一说,忙问:“你自己变的?那你变不回来?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妖中次品吗?哈哈哈哈哈哈……”穷奇笑得满地打滚,洛隐气不过,跳过去在他尾巴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穷奇暴跳起来,捂着尾巴逃窜,急忙又变回苏离的样子,把兔子拎起来打屁股,“我叫你皮!”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13节 苏离……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这次启程,阿玦左顾右盼没有看到洛先生,就三个昨晚上稀奇古怪的男人齐刷刷站在他门口,其中一名自称苏离、怀抱兔子的漂亮男人笑着说:“洛先生有事先走了,让我们继续北上,到南岭国请秋家的掌门人。” 弥海不耐烦地推开他,揪住阿玦的衣服领子就往外拖:“废话什么!!直接拿走!不过是渊理国王后的走狗客气什么!” “你你你……休得无礼!我好歹是王后面前的红人!”阿玦挣扎开,整理衣物。 “哼,红人?我看是明启的眼线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飞鸽传书早就进了苏离的肚子了!” 阿玦惊得话都说不出,这些都是什么人?王后是安排他来牺牲的吗?呜呜呜……原来自己如此不受用! “哎,哭什么哭,你以后安安心心放洛隐的跟班不就行了!再哭我把你杀了喂狗!”弥海挥出竹竿儿嚯地一砸,掀起一地的灰。 阿玦咕叽一声闭了嘴。 他们身后的苏离和慕尚欢悠哉悠哉的走着。苏离问他:“你是怎么把他给收了的?这暴脾气……” “跟你一样,打。”慕尚欢得意地一笑,眼睛望着弥海笑如春花。 苏离摇摇头:“哎……发春的男人惹不起啊!” “嗯,你本来就惹不起我,不如先看好你怀里的东西吧。” 苏离乍一低头,怀里空空如也! “阿隐!”他急得四下乱找,阿玦奇怪地回头看他。慕尚欢连忙把他拉到一边:“刚刚突然消失的,你没感觉?” “……”没有,光顾着看弥海了。苏离顿时懊恼不已,这次阿隐来的时间也太短了吧。 慕尚欢看他脸色不对,转而问:“你问过他吗?他怎么变成了兔子?” “根本没来得及。” “他不会就是月兔吧?” 慕尚欢一语惊人,苏离面色唰地聊白,斩钉截铁:“不可能!” “那……算了。等你遇见他了再问吧。”慕尚欢无奈地摇头往前走。 苏离抓住他胳膊,忽而问:“阿隐这次来,不会就是来找你吧?!为什么?” “因为他是有缘人吧,换做是你们,根本不会在那摊前停留不是吗?” “你找一个种地的凡人守摊,鬼才停啊!”苏离不服气地嚷嚷。 “你说洛隐是鬼咯?”慕尚欢笑着反问。 可是……找到慕尚欢之后呢?之后的事…… 慕尚欢揽住苏离的肩膀,并肩走去,并沉声安慰他:“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得我青狂者,我助其得天下。” 第24章 落泉·解梦 有一个人,花白的头发,过膝的白胡子,总是坐在洛隐身边,说着奇奇怪怪的话。 他说,这些没有被时间打磨的物品,尚且会被遮掩住美丽,那在时间流转之后的人心呢?谁又能保证如初般浓烈芬芳? 他说,苏离此时是妖,你又怎知他不会修成仙呢?世间万物相同,固守成规就会被淘汰。 他说,我创造了你,那么你就是你,可以做任何你愿意的事,即使违反天规。老头子我向来不把玉皇大帝放在眼里! 画面一转,出现了苏离,他如清俊傲骨的莲花,站在某座宫殿之下,仰头看着洛隐,目光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迷恋,轻轻呢喃。 阿隐,就不能陪我喝一杯酒吗? 洛隐突地翻起身,瞪圆了眼看向前方。 现代化的衣柜,月白色床头和窗棂,透明的玻璃杯和一碗尚且温热的白粥。前方书桌上正开着网络游戏的副本界面,身份信息写着:漠然行万里。 这是穆行空的账号。 他揉了揉太阳x,ue,太糟糕了,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怎么了?”穆行空推门进来,看到洛隐又摇头又揉脸,“有件事我要向你道歉。我没有料到,你突然变成兔子形态后,会直接被时空传送回来。有什么异样吗?” 最大的异样就是他又做那个奇怪的梦了。可是这肯定不是他被送回来的原因。 洛隐低头沉思,一抬头撞进穆行空探究的目光里,尴尬地揉了揉头发,轻笑:“唯一的异样,就是这两次穿越,我都做一个奇怪的梦,会梦到兔子,可能就是你说的,妖兽在我体内种下的记忆种子。” “那,能否说说是怎样的梦呢?我可以让分析师小爱来帮里解答。” “……可以。也许这个困惑也能同时解开我这次为何突然回程。” 穆行空点点头:“我约好时间喊你,你把白粥喝了,我煮的。” “哈?” 喝到穆老大的粥,真的是比晴天霹雳更惊人。洛隐格外珍惜地喝得一干二净,然后足足休息了两天才去找时空负责人中智商最高却也最萌的分析师风小爱。 时空控制区的数据分析室。 隋明芳和小爱一直绕着几十台电脑转,蓝绿色光芒闪烁在她们身后硕大的屏幕上。屏幕上是时空数据,目前的状态是一条只有微微起伏的平线和一条平缓滑动的曲线。平线是陈卿儿的身体数据,曲线是历史时空数据。当然,这两个线条只是无数个数据分析的结果,具体的问题,在这儿只是管中窥豹。 洛隐趴在月亮型的办公桌上无聊地等待,双手呈匍匐状,脸颊贴着桌面。本来接到穆行空通知过来的,结果……哎,那个陈卿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明姐和小爱已经观察了两个小时了。 隔了一张桌子的小牧——六位负责人中最不正经的,他每天负责的是调查世界上拥有可穿越体质的人类,现在也盯着大屏幕上浮动的线条。 洛隐懒洋洋问:“小牧啊,你又看不懂,看那么认真干嘛。” 小牧抹着唇:“我在想,如果我或者柳岸,拥有女人的身体和男人的灵魂,那是多么圆满的一件事。” “怎么突然这么想?” “你不知道?”小牧转过头,无辜的小眼睛眨巴眨巴。 “我该知道什么?” 小牧随手扔过来一叠资料,资料上写着: 顾安,男,29岁,c军事大学轻武器机械研究生。身高176,丧偶。死亡原因是,在国战场上被弹片击穿太阳x,ue。 男?洛隐把目光停留在这个字上,不眨眼。 陈卿儿是女的。那么,他是男人的灵魂穿了女人的身体?婀娜多姿?千娇百媚?军事奇才?铁血王妃?哈……洛隐憋着笑,差点憋出泪花。这什么情况?借尸还魂的副作用吗?看着资料上那棱角分明的刚毅面容,瞬间就想起了老简。把老简和陈卿儿二合一?……简直无法想象! 不过,他竟然可以将两种性别迥异的人的气质融合得如此完美,毫无破绽,确实是奇才啊。这人当了十二年的兵,其中特种部队待了十年,有近八年的资料属于s级别的保密档案,说明他所在的部队比特种部队更加神秘,要求当然也是更加严格,因为他们需要出更危险的任务。让他去当铁血王妃,真的是屈才啊,不夺个王位就是暴殄天物! 顾安的厉害,让洛隐仅仅是看他的档案就热血沸腾。忽然想马上看到真人,打一架!或者让老简和他进行一次对抗,看看谁胜谁负!他相信老简一定有这个想法,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怎么样,顾安的档案刺激吗?我当时找到他的时候,兴奋得一个星期都在失眠。这简直就是几亿分之一的概率,比你们稀有多了。” “啧啧,真想见他本人一面。” 分析室的灯,啪地灭了。隋明芳和小爱一同出来,正好听见洛隐这句话。 萝莉风小爱撩拨着酒红色短发:“想见谁啊洛大哥。” “陈卿儿本尊。”洛隐笑说。 风小爱“切”的一声,又道:“那个浑身是刺的神经质男人,有什么好见的。”她走过来大大方方挽住洛隐的手,可爱一笑,“洛大哥,赶紧去给我说说你的梦,走吧走吧!” “行行,别拽啊,我会走!” 结果洛隐还是被又推又拽地去了风小爱自己的工作室。 室如其人,但比其人更可怕,居然是哥特元素的萝莉装饰。所有细节:门把手、托盘、窗帘穗、桌角乃至厕所里的厕纸,处处充满了异域风情。 风小爱打开纯黑色的冰箱门,拿出一罐凉茶,将果绿色的苹果杯满上,递给洛隐:“呶,拿着,坐窗边。” 说着,她跟着一起过去,然后将黑白条纹的窗帘拉开,大片阳光倾泻在她让洛隐躺着的椅子上。 椅子右手边是风小爱的粉色卡通水笔以及同款a4笔记本。她拿起来,坐在一侧的浅白色转椅上晃了晃,等待洛隐躺下后,才用正经的语气开始发问。 “boss说,你需要解梦?” “是。”洛隐躺下回答。 “同样的梦做了很多次吗?” 他摸着指尖,答:“不是……在我夏朝回来后去尧代之前,做了这样一个梦。我带着一只兔子在逃命,身后好像有妖兽追着我们,然后……我们逃到了一个有很多阶梯的地方,突然被一道雷电给劈醒了。” “还有吗?”风小爱迅速记录了几个关键词。 洛隐将后来做的四次梦简述了一番,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荒唐,可偏偏梦境是连贯的,除了他的第一场梦。 风小爱听完,拿出题板,写下这些词语:兔子,妖兽,你,天庭。写完,她再次问洛隐:“虽然第一个梦看似没有联系,但这四个关键词,依然存在。你以为的阶梯,可能是天梯。那么,你能否用更简单的语言来串联四个梦?你就假装它们是一个整体。” 这个似乎只能靠想象力,可风小爱的目光又是认真的。 洛隐咧嘴笑笑:“可能是因为我们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 “不会,你的第一个梦已经在天庭之外了。”风小爱缓缓摇头,“如果说,boss认为你的梦就是你的前世,那么我就不能违背逻辑去推理。我们先跳过第一个梦,你将第二次梦境的细节再仔细回忆,有没有什么被你遗漏的?然后你再告诉我你认为这个梦应该是什么意思。” 风小爱想让洛隐通过表层挖掘梦境内涵,细节越多,扩展性越强。洛隐闭着眼睛再次回忆,一边想一边说:“我在守卫什么,那里有兔子还有……桂花酒。那我在的地方就是,广寒宫?!” “对,很好。” “那我守卫的是……月兔?不对,”洛隐摇摇头,喃喃自语,“那只兔子说要看好桂花酿,那是用穷桑汁做的桂花酿……穷桑!” 洛隐霍然从躺椅上翻起来。 蓝镜说,月兔捣药的传说是真的,而且捣的还是长生药。 蓝镜说,那长生药并非真的长生不老,只是延长寿命,用穷桑树的汁液捣制的。 蓝镜说,穷桑树里有一棵穷桑树,其果实万年一结,食之天老我不老。穷奇用拿着穷桑树的叶子,让月宫的玉兔制药。 蓝镜还说,月兔的血能够让枯萎的穷桑复活并结果。 他恍然大悟,为何最近的任务一次一次出现问题,穆行空不但没有生气,还总是做出很奇怪的言行。 穆行空说,他就是那只兔子。他没有骗他,坦诚地说了他就是那只兔子。穆行空留着他,就是为了他的血,为了长生不老。 苏离接近他,也是为了他的血,为了长生不老。 所以,他做了这么久的时空任务,穆行空为的就是让他遇见穷奇苏离,唤醒前世记忆然后让妖灵洪艺再唤醒他的妖魂。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真相大白了吗? 洛隐冲出风小爱的工作室,去寻找穆行空。他需要一个说法,一个让他更能够接受的说话。被人骗着、耍着、甚至当成工具的感觉,令他想要不顾一切将穆行空碎尸万段! 第25章 落泉·求爱 穆行空不在住所。 不在时空控制区。 不在办公区和会议室。 在哪里? 洛隐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竟然用双腿跑着去找他。跑遍了大半个工作区,把方才一瞬间的激动和愤恨给消耗后,才略略清醒过来,洛隐发现自己手脚都累得发抖,直接大汗淋漓地瘫坐在地上。 嘟嘟嘟嘟嘟…… 全息通讯自动打开。洛隐眼皮一跳,果然,是boss。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浪费时间! “在哪里?”穆行空冷静平淡地问道。 洛隐没好气地回:“在找你!你在哪里?” “你家门口。小爱说你突然冲出去了,我就过来找你。” 洛隐苦涩一笑,搞什么?突然的关心,然后让自己心生愧疚?骗着他瞒着他的时候,怎么就不见这么上心?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站起来,冷笑:“等会吧,我马上回来。” 穆行空同时挂断电话,嘴角微微勾起,点了烟靠在门口等待。五分钟后,洛隐慢悠悠地晃过来,虽然身上的汗已经干了,可穆行空还是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荷尔蒙气息,笑得更深。 洛隐把“门神”请到一边,打开门。客厅正中是竹青色皮沙发和淡青色电视柜,左边是水绿色的餐桌椅和一个开放式小阳台,正中的地面铺了一张大约五乘五的军绿色羊毛地毯。地毯上堆着一块月牙白的毛毯,高高隆起。 穆行空脱了鞋进来,把毛毯收拾到一边:“天气还不凉,睡地上不好。” “关心我?”洛隐哼了一下,又把毛毯踢乱,抱着胸问,“这些小事我自己会处理,但是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好好的解释一下关于我的身份问题。” “我解释过了,你没有相信。”他自行去厨房拿了烟灰缸放到客厅茶几上,对着洛隐坐下。 “你解释得这么敷衍?我怎么可能相信?” “我很认真地跟你说的,你觉得敷衍是你的事。” “你!你简直……”洛隐快被气炸了,说来说去是自己的错咯? 他不知道要怎么问了,从客厅走到阳台吹冷风,过了会走进来又一肚子火,又走出去。穆行空就安静地看着他莫名其妙地走来走去,数到第九趟的时候,他站起来走到阳台门口,洛隐一个转身径直撞进他怀里。 穆行空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和反抗的机会,搂住他的腰直接推到了阳台的护栏上,扣住洛隐的脑袋强吻。 男性身上因为兴奋或者愤怒而散发出的诱人气息让穆行空再也控制不住,他等了很多年,等得快疯了。面对洛隐,他总是强装冷静,冷得都以为那就是自己,有时候都会恍惚,会怀疑这样的等待何时才有尽头。 这一刻,他只想将洛隐揉碎在怀里,狠狠地侵犯,不顾他所有的反抗,将他忍耐的一切都补偿回来!! 洛隐直接一脚踢上他的后脑勺,穆行空的唇都没有分开,抱着他一转,单手下滑。 流氓!洛隐愤怒地瞪眼,他怎么不知道自家boss对他肖想已久?居然还称兄道弟多年?太可怕了! 现在实力悬殊不是一点两点,平时的训练中,穆行空对于他们训练兵来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让他去和神对抗?除非他在做梦。 可是这个吻,霸道强势,咬着唇不松口,牙关被一次次顶撞,再下去,洛隐真的撑不住,他刚才运动过度的腿已经再次抖了起来。 穆行空突然松口,满眼□□的命令:“去浴室。” “穆行空!有本事单挑!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洛隐彻底炸毛了,像女人一样被男人圈在怀里,任谁都接受不了。他能够接受苏离的身体接触,那只是逼不得已! 可惜穆行空是铁了心要将他拿下,他害怕当他把一切说出口之后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将洛隐拦腰抱起来,两个人路过的地方如同世界大战。洛隐还是收手收脚的,怕砸了玻璃制品,结果就被半拖半抱又打又闹地去了浴室。 “我他妈……穆行空你有意思吗?!” 浴室是透明的玻璃围墙,两人扭打在一起,把玻璃撞得蹭蹭作响。 穆行空根本没有逞口舌之快的想法,卯足了劲将洛隐摁进浴缸,居高临下压着他,一手开了温热的淋浴。 洛隐被淋得猝不及防,从头到脚全部淋shi,温暖的热水包裹住全身,很快蒸腾的热气就让四周变得氤氲不清。 浑身的疲惫仿佛被瞬间放大,洛隐放弃挣扎躺在水里,开始回忆和穆行空所有的点点滴滴。 似乎,他从来不曾发现,穆对他有其他的想法。可现在又算什么呢?因为喜欢就可以强占?他怎么不知道boss还有这样的恶劣性格? 穆行空满意地笑起来,细长的双眼弯成了月牙,将人挤到九十度角的角落里,强行搂进shi漉漉的胸膛,低头便吻住那鲜红的唇瓣。 哎……洛隐内心深叹,拒绝的力气都没了,一动不动地安静承受,目光茫然。 穆行空的吻,不难受,甚至觉得有点熟悉。可还是很尴尬,尴尬得不知道要做什么,挣扎是徒劳,不挣扎又浑身发毛。洛隐双手死死扣住浴缸两侧,指节泛白,却面色潮红。 淋浴不知何时被关了,穆行空身上的水渍开始变冷,渗在他温热的脸颊和脖颈上,然后他一把撕扯,毫不犹豫地将两人外衣撕裂扔到了一旁。 洛隐再次挣扎起来,他却将裸露的肌肤贴得更紧,贪婪地吻着可以触碰到的每一寸禁地。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触感,可现在不属于他,属于那历史中的男人。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需要去“疯子”转移自己的视线,可是每当身体有所反应的时候他就会戛然而止,再也做不下去。 要说心理洁癖,或许他更甚。他只喜欢拥有那份灵魂的他,那双和别人不同的、没有惊诧只有浓浓疑惑的眸子。 他舌尖舔舐在唇角,勾着紧闭的缝隙往里挤,顶到齿间,忽然允了一下,身下的手圈得更紧,洛隐不舒服地皱起眉头,微微往后靠。 “穆行空……够了没有……”后面的话直接被穆行空吞进肚子,吻变得蛮横无理,似乎有点生气他的拒绝和不识趣,干脆一只手扣住了他的下颚迫使他开口,舌尖滑进去在口腔中碾转肆虐,剥夺所有的空气,堵住他的每一次呼吸,用力地将他的身体揉进自己的怀里。 吻开始转移阵地,移向脖颈、喉咙甚至锁骨,洛隐终于可以大口的呼吸,目光晕眩,顶灯的光在他的眼中落下点点光斑。好像溺水的鱼,在陆地上用尽全力地翻跃却终究抵不过缺水的命运,直到耗尽氧气,在阳光下触摸死亡。 无穷无尽地委屈从胃里升腾上来,冒着细细的气泡,聚结在一起,变得更大也更加脆弱。胸腔急剧起伏着,忍着所有的悲悯、不甘,努力把喉咙的酸涩咽下去。 穆行空没有察觉,依然忘情地吻着嘴唇触过的每个角落,手掌肆意游离,一点点往下,徘徊在腰际的缝隙之中。 裤扣被解开。他的手指往下滑落。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14节 “苏……”洛雪隐猛地仰起了脖子,挣扎了一下,嘴里冒出一个字,却很快咬住下唇。咬出了血,他费力一允,咽了下去。 穆行空眯起双眼,目光一凝,手掌往下迅速滑落得更深。洛隐身体向后一弓,躲开,整个人开始颤抖,弯下腰,低声嚎哭。 穆行空停下所有动作,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是梦。 他居高临下地,冷漠地望着他,等待他的解释。可是洛隐没有,声音越来越小,当穆行空伸手去安抚时,他突然变成了兔子一下就落进水里。 穆行空吓得连忙把他拎出来,可为时已晚,已经变成了落汤兔,shi哒哒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搞什么?现在变成兔子不怕淹死吗?” 洛隐无声地抗议,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哎,服了你。这么倔,我吻你的时候,你觉得不爽可以咬我,为什么不咬?内心很挣扎吧。” 穆行空拿了一块大浴巾把他抱起来擦了擦,吸干了大部分水,然后将他放在衣服篓子里用电吹风开始吹毛。 洛隐乖乖地趴着,内心不断吐槽:你是boss我当然怕你不高兴了杀了我啊。我命都是你给的,你心情不好让你吻两下,就当补偿吧。 这些,他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穆行空温柔地摸着兔子的背脊:“我承认,我一直在寻找你,并且将你从一千年前给救回来,为的就是唤醒你的妖魂,看一看你到底还是不是曾经那只兔子。” “所以,我不敢很确定地跟你说什么,万一不是呢?万一你只是一只长相一样的普通兔妖呢?” “可事实证明,你就是它,只有你才能够将穷奇吸引过来。只有你的血液香气才会令我失控……” “自从你遇见穷奇以后,我无数次担心你会回不来,担心你被穷奇伤害。你必须记住,我是为了保护你,而穷奇是为了长生不死。” 穆行空的手,舒服得像被云抚摸。可他的话偏偏又像魔障,直接侵入他的大脑和梦境。 很多时候洛隐承认,苏离的存在迷惑了他的双眼,失去了判断。可是他已经努力地让自己去划清界限! 可似乎依然做的不够。 但那些在不经意间萌芽的情感要如何斩草除根?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如此想苏离,疯狂地想。原本微不足道的萌芽,突然就春风吹又生,疯长在他的整个心扉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一段,我想我需要再开头避个雷。 首先声明,本文就是1v1,任何看上去有违1v1的情节,可以再想想文案中的两句话。 无论怎样的外表,怎样的经历,他们的灵魂除非魂飞魄散,不然永不改变。 很多的不理解与伏笔会在后面慢慢解开。 第26章 落泉·顾安 洛隐的兔妖形态这一次足足维持了一个星期。 他不得不扒着穆行空肩膀寸步不离,为了能够顺利的吃喝拉撒,为了不让女人们把他当成宠物来玩。 奇怪的是,穆行空特别习惯他在肩上的时候。 他动动前爪,穆行空就耸一耸肩把他送进肩窝里。 他把耳朵蹭来蹭去,穆行空就非常干脆地将他丢进厕所。 如果他用嘴巴去拱脖颈……好吧,穆行空会转头先吻一下,再笑着去给他弄吃的。害得洛隐在恢复了人身后很长一段时间,对于穆行空转头的动作都格外惊悚。 穆行空带着他在自己公寓住着,给他睡了半张床,抱着他锻炼身体或是看电影,做饭时就把他放在砧板旁边吓唬他。 洛隐无聊地闭着眼睛,他现在才知道,穆行空有太多不曾被发掘的一面,因为他化成兔妖而显露出来。 等他恢复后,穆行空却突然离开落泉不知道去了哪里,将所有事宜都移交给了简其未。 而他的常规训练也正式开始,为下一个朝代做准备,每天都是摔了一身的青紫回家倒头就睡,那日子也就流水似的过了两个月。 3016年春夏交接的某日凌晨一点,简其未通知他,顾安要回来了,洛隐一下子清醒,换了衣服焦躁不已地出现在时空转换区核心区的门外。 顾安和他不同。 顾安的身体保存在冬眠舱内进行灵魂分离。和冬眠舱连接的时空通道上,那冰蓝色光束一闪一闪地渐渐熄灭后,冬眠舱匀速打开并上升,保持60度的斜度。 洛隐清楚地看见已经睁开双眼的他。 不高的个头,刚毅的面庞,身材比老简小一圈,穿着ru白色紧身服,目光在凝聚的瞬间定在了洛隐的脸上,浅淡地笑了笑,犹如水仙的清浅雅致,居然是意料外的好看。 众人一拥而上,将他搀扶出舱体,进入一侧的无菌房。他的身体很快被贴上各种仪器的线路,进行身体数据分析。分析过程很漫长,大约进行了两个小时,直到小爱举手示意“ok”,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是顾安的第一次灵魂分离,目前没有看出任何的后遗症及排斥反应。他之前的适应性等级评定是a+,比洛隐微弱,但这样对整个团队来说反而是好的。太强的适应性容易影响到心理走向,就像洛隐,被历史和历史人物影响,即使穆行空没有太多苛责,他自己也是清楚的。 身体数据确认无恙后,老简批了顾安一周的假期。这个时候,洛隐才知道,原本顾安一直住在他楼下,和蓝镜是对门。 一周后的早上,洛隐向训练区的教官请了半天的假,才五点光景就急匆匆地敲顾安的房门。 敲了很久,连蓝镜都睡眼朦胧地开门看她。 “你找他?” “废话。”洛隐低声不耐烦道,手上的动作不停,叩击声砰砰作响。 蓝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都敲那么久了还没人,肯定不在嘛。你要是睡不着可以给我暖被窝……啊……”他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困死了,你慢慢敲。” 他关上门的时候,洛隐听到顾安门锁的咔哒声。 门开了,门内是睡眼惺忪地顾安和他一脸抱歉地笑意:“不好意思,魂穿比较耗费体力,刚刚才听见。” “抱歉。方便进去吗?” “来吧。”他把门拉得更大点,从鞋柜里翻出一双崭新的大拖鞋放在地方,“我去穿下衣服,你在客厅坐一下。” 公寓里的格局都大同小异。顾安显然也没有改变过风格,和刚刚搬进来的时候几乎一致,除了那些后来买入的小家具小电器以及满屋子的杂乱无章。 洛隐疑惑地皱了皱眉,军校生的卫生课这么差?不会吧?可答案就是,真的那么差。 顾安穿着棕褐色夹克走出来看到他用怀疑的目光满屋子扫视,笑道:“军校里被逼无奈,我更喜欢肆意的生活。” 他沙发上的衣服揉成一团,丢到洗衣机里,再简单地整了整桌面,拉过椅子坐下:“就这样,凑合吧。” 洛隐走过去,略有忐忑地坐在沙发上,仰头盯着他的脸,疑惑不已。 他无奈地笑着摸了摸脸颊:“怎么了?没洗干净?” “不是。”洛隐回忆了一下和陈卿儿接触的那短短时间里,陈卿儿的冷嘲热讽和顾安的温和有礼,差距甚大,这是一个人? 他抿了下嘴,实话实说,“你一点也不像陈卿儿。” “当然。”顾安挑高眉头,笑意都泛上额头了,“那又不是属于我的身体。” “你怎么习惯的?“他眼睛转转,浅笑。 顾安继续道:“我也不习惯,但却歪打正着。陈卿儿从以前的懦弱变得强势自信、甚至高调出众,都是吸引明玉风的主要因素。也是因为她后来的博学多才、运筹帷幕、上阵杀敌,偶尔的冷血无情,偶尔的温柔多礼,成了明玉风爱上她的致命点。”他用指尖戳着额头,屁股翘着椅子腿儿一晃一晃,十足的痞样,可身形、气质、谈吐却又有不容质疑的强硬和确定。那是常年待在军队中所积累沉淀下来的、融入生命本质的气息,一如王者会令人臣服,他则令人心安。 洛隐哈哈大笑:“顾安,有人像你这样夸自己的吗?” “你不知道?”他诧异地说,不大的眼睛瞪得浑圆,“史书上写的啊,我可不是自吹自擂,我可真的将陈卿儿这角色发挥到了极致。哎,就是……跟男人上床有点吃不消,哪知道我这半推半就反而让明玉风更感兴趣,要了老子的老命!”他啪地一脚踩在桌子腿上,桌子晃悠悠两下才稳当下来,只见他是一脸的愤恨。 “哈哈哈哈……”洛隐一想到那种情形,突然脑子里又冒出老简和陈卿儿合二为一的想法,笑得肚子都疼起来,撑着桌面乐不可支,“没想到你还挺风趣……” 洛隐慢慢收了笑,挂着淡淡的笑意在嘴角,看到顾安书架上的普洱茶,忽然嘴馋:“我来了这么久,你也不泡杯茶?” “我向来随意,你自便。”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他笑眯眯地点点头。 洛隐走去厨房,煮水热茶,动作娴熟,闻着普洱的模样,满脸沉醉。 顾安看着洛隐,心中悠悠叹了口气。还是太年轻了,虽然比同龄人沉淀得更多,但毕竟才20多岁,缺少社交和正常的情感需求,让他进行时空维护的危险系数太高。 太高了,几乎随时会丧命,他就像是游走在悬崖边的钢丝线上,兴奋却也摇摇欲坠。 他来的时候,看过资料,也和穆行空长谈过,但是一个目前没有可替代人选,第二是穆行空奇怪的坚持和对洛隐的一种盲目的信心。他不知道这种信心来自哪里,如果是他,宁愿将计划延迟一点,也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不过也许正因为这样,穆行空才要求他一同进入历史,进行适当的扶正吧。 “洛隐。”他收了笑,敛了眸光,声音一沉。 走出厨房的他脚步一滞,那种和陈卿儿一样的冷意突然从顾安身上泛出来。 “洛隐,”他又叫了一次,“听说你还去了一趟渊理?明玉风想去找你的时候,你却不在了。” “是,这一趟出了点意外,我提前回来了。”他稳定住心神,握紧茶杯镇定地走至沙发坐下。 “所以你这么急切地来找我?是想知道谁的情况?苏离?” “不是……我想知道慕尚欢后来怎么样了。”他的眸色变得黯淡,双手握着茶杯,“原本想带着他一路去找兰淮秀,我却半路撂摊子。” “担心什么?你的苏离帮你处理得很好。”顾安勾唇,露出的笑,和“陈卿儿”一模一样,冰冷且带着讽刺,“其实,你还想知道……秋齐吧?” 洛隐低着头,若有所思:“如果我没有猜错,秋齐应该过得很好。” “当然。”顾安意味深长地看他,“不过,穆行空交代了,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想听吗?” “说吧。” “呵,那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 他心尖被什么东西掠过,不愿去多在意:“历史就是这样,没什么好在意的。” “没有你的时候,历史是这样。”顾安看向窗外开始发亮的天际,“可有你之后,就不同了……” 第27章 南岭·妖计 洛隐突然在渊理消失了之后,苏离着实郁闷了很久。更郁闷的是,当天,陈卿儿就带着大部队找到了他们一行四人,将去路堵住。 陈卿儿奉明启之令,要将弥海与慕尚欢带回,可明玉风私下又给她命令,想办法让他们逃离。 三人一妖,面对几百人的军队,怎么逃? 陈卿儿坐在马上,伏低了身子,居高临下看着他们:“苏离,我与你也算是有些交际,我很想放了你们,但又必须给明君一个交代。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做?” 那四个人,除了阿玦心惊胆战,其他三人对他们的军队连正眼都不看,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暗地里谋划着如何脱逃。 陈卿儿这么一问,苏离哪里会信,妖媚地一笑,拢紧了绯色长衫往前一步:“此话当真?后果自负?” “你猜?”陈卿儿在战场上可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谈判时自然也是滴水不漏。她倒要看看,这迷惑得了洛隐小子的,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苏离嗤笑一声:“都说好男不跟女斗,可陈大将军盖世无双,应该也不会怕了我们的,是吧?” 陈卿儿笑笑不说话,缓缓坐直了身子,轻轻拉转马头,与苏离对视。 早就憋不住话的弥海吼道:“搞什么!爱打不打!老子可没这么多耐心。”慕尚欢淡定而宠溺地看着他直摇头。 “急什么?”苏离回头冷斥,“不用打也能离开。我可是文明人。” “就你那副德性!”弥海低声骂道。 苏离懒得理他,向陈卿儿拱手一礼:“陈将军,不知能否让出一条路来?我想请一位我的好友来帮战。” “一位?” “一位。”苏离笃定地说。 陈卿儿不疑有他,点头答应。慕尚欢此时却明了的笑了,看着苏离离开包围圈后,转进了一旁的小巷。 眨眼的功夫,挥动着巨大黑色羽翼的穷奇从天而降,叫声如虎啸龙吟,骇人心魄。陈卿儿脸色顿变,军队一瞬间变得慌乱,纷纷朝着天空举起武器。 “都别动!”陈卿儿喊道,“都站着别动!” 她是对的,任何超出人类力量的东西,盲目去抗争,只会伤亡惨重。 穷奇伸出锋利的后爪,低空飞过将陈卿儿一爪揪住腰部,直接从马背上抓走。它又掠过弥海三人,前爪发力,将三人同时甩上背脊。 陈卿儿被俘虏,谁也不敢妄动。穷奇骄傲地低吼,带着人瞬间就冲出重围。 这是陈卿儿第一次看到苏离的真面目。当它将人一直带到南岭国边境,她已经在空中飞得快吐了,落地后直接跪趴在地上干呕,秀发散乱,衣衫不整,形象全无。 阿玦还好心地想去扶一把,哪知道就算是手脚发抖的陈将军也能将他掀出五米之外。 穷奇嘚瑟地抖抖爪子,走过去在陈卿儿背上用力拍了拍,以表安慰。 “滚!”陈卿儿火冒三丈。 “哟,这爆脾气可是跟弥海神医有得一拼。”穷奇浑厚的声线说着调侃的话别有一番风味。 陈卿儿用力抹干净嘴,站起来,一肚子火:“你还不变回人形?!恃强凌弱算什么本事!” 话一出,只有不明真相的阿玦一头雾水,其余几人皆神色凝重。 穷奇看了慕尚欢一眼,后者点头示意明白,前者挥动翅膀飞远,后爪一撅尘土,呛得陈卿儿连连咳嗽。 “你!”陈卿儿气得说不出话,忽然右手被人拽住,发现是慕尚欢,“什么事?!” “边走边说。”慕尚欢的眼睛和洛隐一样,如黑曜石般透彻清亮,倘若能忽略他的衣着,也是俊朗公子一枚。 她闻言才发觉,那个下人已经被弥海拎着后衣领子走远了。她冷静下来,恢复将军的傲然姿态跟着慕尚欢,“你是不是想问我,我怎么知道穷奇就是苏离?” “像我这样掐指间可知天下事的人,还需要问这般无聊的问题?”慕尚欢清瘦的脸颊泛起柔和的笑容,随之展开手掌,一个悬浮在其右掌心上、犹如星空的球体令陈卿儿大惊失色。 这个世界到底还有没有科学了? 慕尚欢手心一握,球体消失。他伸出左手在陈卿儿头顶虚抓一把,一道银线绕在了他的指尖,他笑着问:“陈卿儿本是死人,你却借尸还魂。可看着命脉,她又本不该死,你是谁呢?” 陈卿儿下意识和他拉开距离,异常警惕,犀利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你这都是什么邪门歪道?!” “其实你心里都是知道的对吧?只不过还装着不懂。”慕尚欢无所谓的耸耸肩,“没关系,只要你不出格,我自然不会来找你麻烦。” 这个人,才是最大的麻烦。陈卿儿心道。 “那你们打算何时放我走?” “这个……”慕尚欢故作神秘,“谁抓你来,当然要由谁放你走。” 前方弥海催促他们,陈卿儿冲着慕尚欢哼了哼,想也不想便快步跑到前头去。慕尚欢对此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他好歹还是个凡人,那弥海可不是,陈卿儿是觉得弥海更加安全吗? 哎,无知的百姓啊。 四人从边境荒野一路走入南岭国最北面的小镇——寄往镇。苏离慢悠悠地跟了上来,绯衣猎猎,格外引人注目。他看到陈卿儿脸色怪异的紧紧跟着阿玦,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慕尚欢。 慕君耸耸肩:“我不过说了点实话。” “你把她吓着了。” “怎么会?她比你想象的坚强得多。” 苏离不置可否。 寄往镇傍山而立,三分之二的镇子是从山脚一直建到山顶之上。镇民喜好彩绘,将些神话传说、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都画在了屋子外墙上,美其名曰降妖除魔? 这是以毒攻毒才对吧?陈卿儿无语地观望着漫山遍野彩虹一般的镇子,完全看不出何为民宿,何为客栈。他们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 后退一步,很不巧地撞上了苏离,她连忙像见了鬼一样跳开,眼睛ji,ng亮地望着,这模样与战场杀敌时全然不同,有了小女人般的惊恐,那双睁圆了的眸子也透着尚未收敛的光芒,乌发披肩,颇为可怜。 “哟,原来你也有女人的一面。”苏离无时无刻不忘记讽刺她,完了也不等她说什么,向阿玦一指山腰某处的房子说,“阿玦,去敲个门,就说苏离大人到了。” “哦……”阿玦自从洛先生没有出现后,就一直颓丧着,完全融不进其他三人的强大气场里,现在又多了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女将军,整个氛围更加恐怖。 原来有时候y阳也是无法调和的…… 他小跑起来,慢慢感觉到远离了恐怖氛围后恢复的ji,ng力,又加快了些冲上山腰,顺着山下苏离的指示,找到了一户极其不显眼的屋子。 屋子没有五彩斑斓的绘画,但是却在外墙上挂满了各种奇怪的铁器,有猎人用的,有士兵用的,还有一些见都没有见过的。 阿玦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总觉得这间“全副武装”的屋子充满了“决一死战”的气息。 山下的陈卿儿也被屋子吸引,她觉得那些兵器陌生又熟悉——不,不止兵器,整个屋子的结构都让她有一种如逢故人的错觉。 ji,ng巧的布局,一些在太阳光下才会反s,he出的鱼线,看似没有伤害力的刀枪剑棍,屋顶上仿佛在晒太阳思考人生的水桶,门口屋檐上一连串装着石头的瓶瓶罐罐,这是—— 突然,陈卿儿大叫一声:“别去敲门!!” 她话说完的一瞬,阿玦已然敲响了木门,脚底踩在了门外的草垫上。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阿玦就被弹飞了起来,凌空五米有余,整个人呈抛物线往山下飞落。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15节 苏离直接从原地跳起来,腾空飞步,轻而易举地就将人给救了下来,看得陈卿儿大气都不敢出。 而阿玦,早就一翻白眼晕了过去。苏离飞下来把人丢给陈卿儿:“呶,看好他。” “为什么是我?” “女人不是最擅长照顾别人么?” “我不是……”话说到一半,山上那间屋子的窗户被推开了,里面探出来一个人头,冲着外面嚷嚷:“我说了多少遍啦!不要走正门不要走正门!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把我陷阱给踩了!” 苏离挥起绯红色衣袖,如迎风招摇的蝴蝶。那人定神一看,突然就大笑起来,从窗户里一跃而出,飞奔而下,几乎是扑到了苏离的怀里。 “离哥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傻孩子……”苏离露出温善的笑容,轻轻拍着秋齐的背脊。 他已经不能像十年前一般如抱着孩童一样抱着他。秋齐,俨然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小伙子,当年兰凤齐之战上,他的机关术一战成名,之后无数国家疯抢。 那时候苏离因为洛隐的离去,伤心不绝,独自躲进深山,全然不知秋齐在乱世之中是如何在生死夹缝间游走。 十年后再见,离哥哥依然是那个离哥哥,可秋齐已经变得成熟稳重可以独当一面,只有再逢的一瞬,仿佛回到了过去。 第28章 南岭·墓冢 重逢的欣喜过后,秋齐下意识往苏离身后张望:“咦?洛先生不在吗?” 苏离失落地回答他:“来过了,又走了……” “啊?他这次又去哪里了?” “他啊,大忙人,游走天下。别说他了,我给你介绍下几位大人物。”苏离揽过秋齐的肩膀,面朝脸色不虞的陈卿儿,“这位是赫赫有名的女将军,她怀里就是踩了你机关的不长眼的家伙。” 秋齐嘿嘿一笑,向陈卿儿问好,陈卿儿轻轻哼了哼。 “这位是神医弥海,这位是茶圣慕尚欢。” “这,这……离哥哥你太厉害了,他们都是你朋友吗?”秋齐即使出门少,可这些名动天下的人,还是知道的。 陈卿儿抢着回答他:“小子,可别被你离哥哥漂亮的外表给骗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可当不起他的朋友。你觉得光天化日之下把我抓来的人能当朋友吗?” 秋齐不客气地反驳她:“离哥哥从不会无缘无故害人,抓了你一定是你的不对。” “臭小子你厉害了你!”陈卿儿简直被这群人奇葩的脑回路给气到了,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苏离拉过秋齐,让他带路,一行人一同去了那间特殊的屋子,并且是从窗户进入主屋,路过的人都见怪不怪,还纷纷夸赞秋齐的朋友一个个玉树临风。 苏离看着衣装怪异的弥海和慕尚欢,无语地笑了笑。 秋齐给他们泡了清茶,然后规规矩矩地坐下,开门见山地和苏离说道:“离哥哥,我知道你是来请我的,但是我不想为任何人驱使。” “若,我说这是洛先生的意思呢?” “除非是为他所用,不然他的意愿我也恕难从命。” 雏鹰大了,果然翅膀就硬了,当年那只小鹰早就变成了威风凛凛的天空之王。 苏离不愿强迫他,抿了口茶,道:“其实此事确实与我无关,但有一人口出狂言,我想你是躲不过他的围攻的。” “谁?” 慕尚欢笑着拿起茶杯轻轻碰了碰秋齐的手:“是我,我曾许诺,‘得我青狂者,我助其得天下’。你家洛先生有缘识得青狂,那我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他的意愿,即使他并不会再出现。” “也许……你要失望了。” “还未开始,谈何失望?所有人都以为我慕某是最难请出山的,又有谁知道,最难的是你呢?我,不过是一个关键的咬合点,而你才是真正的利器。” 陈卿儿那时,就像一个旁白,作为故事的背景或者是旁观者看着南岭国寄往镇里发生的一切。 她曾经以为被传奇夸大的秋齐,比她想象中更加年轻。 她以为不足为道的三人,几乎能撑起整个天下。 秋齐没有回答慕尚欢的话。那日天色已晚,他便先为每个人安排了睡处,承诺明日再谈。 “秋齐答应了吗?”洛隐期盼地问顾安,不得不说,顾安讲故事的水平可用“引人入胜”来形容。他心里,其实是不希望秋齐答应的,但如果没有他,就没有连国最终的胜利。现在唯一的悬念,就是秋齐到底是为何会选择与慕尚欢一同出山。 顾安狡猾地吊他胃口。 “来,出去跑跑步,放松一下。” 顾安站起来,脱下夹克,换了运动服,向沙发上蹙眉的洛隐一招手,“走,边跑边说。” 求人啊,还得陪跑。洛隐不情愿地放下茶杯,一起跑了出去。 六点多的时辰,宿舍楼外一片寂静。远处游乐园的设施都在深深的沉睡,在云层淡淡的反s,he下裹上一层薄薄的银光。 公寓下不远处就是游乐园的边界。边界上特地修了一条塑胶跑道给人晨练,正好绕弯游乐园一圈。顾安跑在前面,洛隐在他身后默默跟着,看着脚下红黑交接的地面,等他开口。 “阿隐。” 他抬头。 “苏离是这么喊你的吧?” “嗯。” “你知道,我不能非常客观地告诉你,历史发展中每个人物的真实状态。我说的都是我看到的,或许我会隐瞒一些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你会介意吗?” 洛隐加快几步,和顾安并肩,说:“我懂的。” “那我先为我之前,以陈卿儿身份所说的话道歉。”顾安这样说,却并没有停下来,依然往前跑着。 “什么意思?” “就是,我突然觉得,那只妖兽好像是真的喜欢你。”顾安冷冷一笑,撇头看她,加快了脚步,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跟着毫不费力,又继续说,“在寄往镇的几天,苏离笑得很少,有时候甚至会看着慕尚欢和弥海发呆。有一次,我去问他,怎么了,你猜他怎么说?” 洛隐摇头,不想猜,也猜不到。 “他说,他在想一个人,用了九万年的时间去寻找和思念,不知还要用多久去等待和守候。” “他问我,三途河的水是不是真的会消魂噬魄,孟婆汤真的可以忘得干干净净吗?如果可以,他也想去冥界走一走,可是又舍不得那个人,怕他不知何时又会出现。” 顾安说完,终于停下脚步,又说:“为什么连穆行空也喜欢你?你有了妖兽还不满足吗?” 洛隐还在惊诧中未能回神,顾安突然就转过身冲着他门面就是一拳。 他直接晃身躲开,站定后已退开五米远,身周爆发出骇人的气场,逼得顾安退了一步。 顾安暗暗惊讶,稳住脚步,再看洛隐,气场淡化了,可是面目却如寒霜。 洛隐言辞尖锐:“看你的反应,不会也喜欢他吧?” “笑话,苏离有什么可喜欢的。” “我说的是boss。” 洛隐没等回答又跑起来,顾安怔忪片刻,紧步跟上。此时朝霞已散,天空是瓷釉般的蔚蓝,四周鸟叫声此起彼伏,住宅楼里也传来三三两两地开窗声和谈话声。 或许,顾安是对穆行空有些好感,但也仅存于好感。而在故事中被他隐瞒的是,陈卿儿见过苏离手上的一把刀扇,银色如镰,擦肩即伤。那刀扇上被刻了四行字,苏离一直用手指摩挲,摩挲得晶亮。 无穷三途水,一碗孟婆汤。 前世断肠忆,来生笑如常。 那一刻,她的感情观被彻底颠覆。那四句话像注入垂死病人心脉的强心针,突然让心脏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浑身充满了无法言语的幸福感。 然而细读之下却带着浓烈的悲伤。 陈卿儿发现,在秋齐家里住下后,苏离像回到了老家,过起了悠然自得的日子,和秋齐探讨工具,喝茶下棋,出门围猎,下山采购。劝服秋齐出山的工作交给了慕尚欢。 而她,被那叫弥海的家伙看得死死的,试了好几次都逃不走。甚至有一次她都逃到了镇子门口,却看见弥海打着哈欠无聊地在前方盘底而坐,说:“你逃得也太慢了吧!老子都快睡着了!” 要知道,她可是一发现弥海不在,什么也没带,撒腿就跑。 得了,既然逃不掉那就享受享受轻松惬意的生活,顺便可以去看看那据说手段了得的慕尚欢是如何劝服秋齐的。 南岭国后山是一片梨花园,当下清明前后,梨花盛开,阳光下雪白而耀眼,仿佛是青柏下的翩翩佳人,清傲又雅致。 那座梨花园的深处,藏着一座坟,秋齐每日无论刮风下雪暴雨雷电,皆会拿着一打图纸去自言自语半个时辰。 慕尚欢日日尾随旁听,却从不开口。陈卿儿闲着无聊也去看看到底有什么好东西让他们流连忘返。 跟了几日后的一次,一直是见着慕尚欢就绕行的秋齐突然开口说话了。 “慕大哥,你别跟着了,我不会离开南岭国的。” 慕尚欢笑说:“不谈这个,我倒是很好奇这坟里的人是谁?” “坟里……没有人。只有一本我穷尽一生可能也看不懂的书。”秋齐掸了掸身上的树叶,起身回答,“先祖说,那是天上遗落在人间的仙书,不可妄读,不可用之害人,否则秋家将遭到灭门之祸。” 慕尚欢凝神往墓冢一看,难得蹙紧眉首:“还真的是煞气极重之物,那为何还要日日拜祭?” “先祖说了,福祸双生。在此时它为煞,可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却是福。我们秋家传人将此书口口相传,直至找到他造福百姓的用途后才可将墓冢捣毁。”秋齐说得认真而虔诚,不难猜出,他的很多机关创意是受此书的影响。 他以为这样解释就够了,擦着慕尚欢肩膀往外走,谁知慕尚欢一掌扣住他的肩头,冷笑:“既然你为南岭国人,又为何要故意去弥右镇装作遇害的样子?” 秋齐背脊一僵,浑身发寒。他以为这是他永远的秘密,连苏离都不知道的秘密,可是他忘了慕尚欢是知天知地的人。 “也许苏离也知道,只是不拆穿你呢?”慕尚欢继续在他头顶浇了一桶寒冰,“他向来寂寞,不在意别人过去,正好你机灵聪明又能为洛隐所用,才收留了下来。说到底,你去弥右镇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卿儿在不远处找了个地坐下,托着腮看戏,她还真没想到故事如此ji,ng彩,忍不住内心啪啪鼓掌。 秋齐用力甩掉穆行空的手,仰头回答:“秋家以机关术闻名,我们消失时自然是寻找僻静处研究机关,我们出山时就是为了证明机关是否可行,并顺应天命帮助一国。” “可笑!”慕尚欢嗤之以鼻。 “你懂什么!” “你方才还说要造福百姓,现在又说顺应天命帮助一国。何为福?何为天命?连我都不知,你又如何知晓?你们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机关术有所用,才找到的借口!”慕尚欢不留情面地指责。 秋齐不服气,与之辩驳:“那你们请我出山不也是为了战争!为了杀戮!我为何还要听你的?简直可笑至极!我不对,我是借口,那你们光明正大的霍乱世间,又是正途了吗?慕尚欢,你也不过是只会掐指算算的神棍!” “好一张伶牙利嘴!苏离看中的人果然不一般啊!” “多谢!”秋齐愤愤然推开他,踢散了一脚树叶,看都没看路过的陈卿儿就冲出去。 陈卿儿慌忙退了几步才没有被他踩到,回头一看慕尚欢黑着脸,顿时大笑:“你也有被呛得说不出话的时候?活该!” 她说完,乐颠乐颠的也走了,路上看到从山下采购回来的阿玦,打了声招呼,见他垂头丧气地,不禁问:“怎么了啊?” “哎,陈将军,我家洛先生一直没有音讯,我怕他找不到这里啊。” “呵呵……”陈卿儿拍拍他肩膀,“苏离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还是管好自己的小命吧,想想看等回了渊理国时还编个什么样曲折离奇的故事,才能逃脱自己的失职之罪。” 阿玦听完,几乎立马就要哭出来。远处晒着太阳的苏离高声喊陈卿儿,心道,这女人真是到处招惹是非,放在身边也烦,还给明启呢是个大隐患,不知道洛隐在会如何处理? 哎……不想了不想了。苏离翻了个身继续舒舒服服地晒太阳,记挂着慕尚欢何时搞定了秋齐,那他也可以继续回老巢去待上个几百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很忙,只能埋头往下写暂时无法往回细细修改了,先确保两日一更。如有bug,敬请指正 第29章 南岭·出山 慕尚欢那一次劝服秋齐失败后,越挫越勇,日日主动出击,试图将秋齐怼到无话可说。 偏偏秋齐这人的口才好到令他意外,弥海都忍不住笑话他这张嘴以前都白说话了,现在才知道人外有人的感觉是多么的有意思。 结果,慕尚欢一怒之下,将逞了一时口舌之愉的弥海压在床上翻云覆雨大半晚,吱哑吱哑的声音把陈卿儿烦得踢门而入:“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了?!不就是劝个小毛孩出山,有什么难的!明天我去!你两赶紧睡了!” 说完就又摔门而出。 这一瞬间的霸气,让慕尚欢二人目瞪口呆,一身热血被浇灭,再看看怀里的弥海,累得昏昏欲睡。好吧,今天就暂且放过你,明天他倒要看看陈卿儿能弄出什么名堂来。 其实,陈卿儿在听到秋齐说那座墓冢时,已经大概猜到了里面存放的是何物。可能是哪个时空维护员,私下里传授给秋家的。 她想来想去,认识的维护员里面,在机械方面天赋异禀的应该就是魂穿组的常一然,每一件他的作品上面都要刻上自己的名字,无比自恋。 那么……就试试看常一然到底是不是秋家的先祖吧。 第二日下午,日头正劲时,秋齐跟苏离从外头回来。陈卿儿把玩着他外墙上挂着的刀剑,突然抽出一把,往秋齐身前一挥。 “哇!你干嘛!”秋齐惊得一跳,还好没有被砍到,“慕君歇火了,将军大人也来凑热闹吗?” “有何不可么?”陈卿儿娇颜一笑,难得利用了一把这张漂亮的皮囊,下一秒又恢复本性,手势凌厉地“噌”一下便把长剑cha回剑鞘。 苏离哦哟一声,拍手叫好顺带识趣地抄过秋齐手里的果菜篮子,悠悠然走远了。 “离哥哥!你怎么……”秋齐望着他背影一肚子郁闷,好像所有的人都明着暗着想让他出山,为何? 秋齐懊恼地一跺脚,怒吼陈卿儿:“你让开!我绝对不会帮助任何一个国家的!除非洛先生来请我!除非我们先祖复活!” 哟,陈卿儿倒没料到,洛隐在秋齐心里的地位这么高。 她莞尔笑着:“复活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我能猜到墓冢的秘密呢?” “怎么可能。”秋齐心想,这是秋家不传的秘密,每一代秋家人只有一人知道,所以,有没有传出去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那么……这个呢?”陈卿儿右手一抖,摊开一张画布。画布上是常一然自制的一把超远距□□,枪管上赫然刻着他的名字。 陈卿儿没有常一然的能耐画出分解图,但仅凭她曾经使用了两年的记忆,画出平面图还是绰绰有余的。 果然,猜对了,秋齐震惊得胡言乱语:“你是先祖的转世吗?你带着你前世的记忆吗?常……我,我该叫你什么?” 陈卿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画布揉成一团扔给他:“我可不是他的转世,但你们秋家的秘密对我而言根本不是秘密。墓冢中的机关——或者也可以叫做机械,我几乎都可以c,ao作。” “机械……c,ao作……”秋齐看着陈卿儿一脸自豪地说着,反复咀嚼这两个词。曾经父亲也说过,但他们却一直不太明白它的意思,现在看上去比父亲小了十几岁的陈将军也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越想越不明白。 陈卿儿当然也没有指望他能够一下子就想通,她说这些,不过就是为了扰乱秋齐的思维,让她走入自己的陷阱。 虽然她也很想为明玉风拉拢秋齐,但无论怎样,都比没有顺应历史更重要的事了。何况,秋齐再不点头,她就要在这里无聊得长草了。 她说:“人类发明机械,就是为了有利于自己,保护自己,这是天经地义的。就像商人需要通过竞争来提高商品质量,军人需要通过训练和格斗让自己变强,冰冷的机械就需要物尽其用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秋齐,先祖是说了造福人类,可如何造福需要你们后代去思考。做一台机器,让百姓的农作更加便捷,是造福。协助一位贤明的君王,开创太平盛世,也是造福。” “你觉得战争可怕?内疚?可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那是优胜劣汰,物竞天择。若是所有的人都只是种种地买买菜,当海外人攻打进来的时候,谁来抵御?” “好好想想吧。” 陈卿儿一口气说完,转头就走。不远处,坐在屋子窗口喝茶的慕尚欢,脸色凝重。他再次抓住陈卿儿身周的一颗星脉,发现依然无法探知她的过去。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说出这样一番惊世之语? 她仿佛就该活在这样的乱世,既不会被名利所引诱,亦不会成为战场上的杀戮机器,她的心里自有判断。而这个判断,却看尽了天下大局和人生百态,福与祸,是与非,突然间变得模糊不清。 “难怪她能成为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将军,这番真知灼见可非常人能语。”躺在屋顶上喝酒看戏的苏离对窗口的慕尚欢说到。 弥海从窗口一侧挤出来,cha话:“有什么了不起!老子杀遍天下无敌手的时候,这小丫头片子还不知道在那个旮旯里等着投胎呢!” “你别捣乱。”慕尚欢宠溺地把弥海推回去,和苏离说道,“可惜,她是明国人。” “那有怎样?她活出了自己,活在何处又有何区别?哪像你,”苏离嘲笑他,“看似神龙见首不见尾般的逍遥自在,却不得不顺应天命。这也是对你这样的知天命者的惩罚。” “或许吧。”慕尚欢转着茶盏,蓦地一口饮尽,“只希望不要拆散我与弥海就好。” 弥海又探过来,不服气:“老子才不要和你一起!” “由不得你。”慕尚欢一口回绝,拉过他的脖子便是一记深吻,这,正好被走回来的陈卿儿看在了眼里。 “然后呢?”洛隐问。 顾安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神色迷茫,他快步走了两下又继续跑起来,说:“那时候我突然想起和明玉风相处的日子,明明不喜欢男人,却还要装出对他的深爱,还要……上床,真的特别接受不了。可是,南岭国的时候,苏离,慕尚欢,弥海,让我对这份关系有了不一样的判断……”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16节 “行了,你就说你喜欢上明玉风不就得了。” 顾安不得不承认洛隐说的很对。 可他又不甘心被洛隐看穿,他向来争强好胜不愿埋人一头,于是调整好呼吸及跑步节奏,说道:“那你呢?你更喜欢谁?无法抉择吧,那就别来嘲笑我。” 洛隐猛地刹住步伐,回头瞪着他,他无辜地摊开手。 被人一针见血的感觉分外难受,洛隐猛地踏着游乐园围栏的钢架,几步窜到其中支撑的水泥栏柱上,沉默地直视游乐场中那些寂静的五彩缤纷的设施,以及戏水区中放着银光的皱褶。 “顾安,”他仰起头望天,笑了起来,“别把自己变得那么狭隘,喜欢boss,就放手追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明玉风是个死人,boss可活生生在你面前,趁着我现在左右摇摆不定的时候,你一举拿下不是很好?你何必庸人自扰?” “哈……”顾安失笑,脸上的难堪缓和下来,勾了勾唇角,“小子,自己都拎不清啊还来教育我,自以为boss是你么?脚踩两只船也能站得稳,你还是多关心他一些吧。穆行空对你怎么样,恐怕除了你自己,所有人都很清楚。” “你们想多了。” 他纵身一跃从栏柱上蹿下里,双手向上拉长了身子,微弯,伸个懒腰,“再见!我还是训练去算了,谢谢你的故事,非常ji,ng彩!“ 他又向下180度弯曲身体,拉拉腿筋,原地快速的几下高抬腿后,就自顾自以更快地速度跑远了。 顾安锁着他的背影,身材高挑匀称,双腿修长有力,整体的肌r_ou_爆发力量完美。 这样的人,到底是为何来到这里?穆行空对他的特殊待遇,又是为了什么? 接下来的大半年,洛隐都在训练、学习、再训练、再学习的枯燥循环中度过。累了就睡,不累就加训到累,让自己没有太多的ji,ng力去思考其他时空的事,包括思考苏离和穆行空。 穆行空在年底之前回来了,开始根据他的训练情况进行调整,并且加强了心理健康的跟进。 自从boss捅破了自己心中的那层窗户纸后,两人的关系总是□□味十足,偏偏过不了一天,又都会心平静气下来,继续之后的疗程。 直到过了年后的入冬,穆行空确定再也无法给洛隐增加更多的心理疗程后,将体能和头脑的训练量加到了最大,几乎有虐人的倾向。 可即便如此,洛隐都全盘照收,咬着牙训完。目前他的体能水平已经和特种队的上等兵持平,隐隐有更强的趋势。 他的身体线条被拉得更加完美,气质更强势,谈吐更加肆无忌惮。 那期间,时空维护团队的人也一直在研究洛隐幻化的问题,却始终不得要领,几乎所有人都希望全面暂停洛隐的任务。 但穆行空有一次固执地坚持让他继续。没有人知道他们boss的固执到底是因为什么,即使洛隐也觉得这样不妥偏偏穆行空指天发誓,说成功率大于百分之八十。 洛隐也只能无奈妥协。 又过了一个月,穆行空正式让简其未开始发布行朝的任务。 洛隐兴奋得整个心脏都开始跳动。 他先去图书馆翻了《云歌史记》与《历传》,简单熟悉朝代变迁。 《云歌史记》属于正史,皆是史官记载,难免会有被掌权者更改的地方,真实性只能自己辨别。 《历传》属于野史,是三百年前的一位文人,翻阅天下书籍,总结推测的各种历史真相。真实性,当然,也有待考究。 但洛隐想知道的资料基本上还是可以一窥。 在明、韩、连、卫四国共存的时代,历史学家称之为尧。明启攻下韩国后,篡位,因明启与兰淮秀的承诺,连国幸存了下来。 随后,连国国力逐渐强盛,但还不至于威胁到明国,明国也未曾在意。可叹,天意总是弄人,连国出了一位百年难得的奇才谋士慕尚欢,可知天下事,步步心机,笼络了机械宗师秋齐,甚至没有发动战争便将明国置于死地。 连国自此统一云歌大陆,改国号为行。也就是洛隐此行的行朝。 他的任务时间是距离行朝建立后的第二百零七年,即,尉徵三年。 任务开始的地点是行朝的琼州。 他……有点想见苏离。 不是因为思念,而是他有很多话想当面问清楚。他现在,不完全相信穆行空,也不愿意完全放弃苏离。 当然前提是他们可以遇见。 第三国 墨家翻案(上) 第30章 行朝·萧艺 琼州城,四面环山,盛产玉石,那里不仅美玉如海,而且佳人甚多,每隔三年帝王都会在此特招美人入宫。凡入宫者,皆柳带环腰,身姿清逸,容貌隽秀,才华卓越,自然是深得帝宠。 洛隐到达的时间是尉徵三年的十一月初三的傍晚,买了小马和一些随身用品,再寻了家客栈过了一夜后,一大早清晨就出发去寻找任务地点。 前一夜方落了场暴雪,群山和城池皆是白茫茫一片,银光烁烁。街道上杳无人烟,连城门口分辨街道位置的地图也被风雪吹没,露出的残片在风中轻轻晃动。 他拢了拢身上的毛裘,拉转马头,往城中走去。 这一次的任务,看似简单,实则为难。任务书上仅仅注了四个词,“琼州”“绢袖坊”“墨仙”“银耳”。其他没有任何信息,墨仙到底是人是仙也无从查起,更别说根据历史进展来维护转折点了。 行了一条街,终于在一家药房前逮到了人,洛隐连忙下马行礼:“这位大伯,我初到贵地,不知这绢袖坊如何去?” 大伯头发花白,身形倒是健硕,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手要西南方一指:“后面路口右转,过两条街就到。”说完,又犹豫了一下,说,“小伙子,看你气质如华,去这歌舞坊着实是下策啊…” 洛隐一愣后失笑,难道答案竟以为他是去绢袖坊找乐子?不过,也无从解释,只能道了谢离开。 雪后的白天,行人本就稀少,像绢袖坊这样以夜晚经营为主的店家,白昼定是闭门谢客。 洛隐在绢袖坊的正门站了片刻后,仰头看那红框金底的招牌,上面的字笔锋凌厉,一勾一画皆有种豁达的气概。 赞许地笑了笑后,他牵着马往后门走去。希望这次碰到个好“东家”。 刚走到后门口,恰巧一位送菜的青壮男子推着推车与他同时停下。 男子憨厚而笑,低头让开:“先生请。”估计以为洛隐是坊里的师傅,欲让他先行。 洛隐合手行礼,莞尔:“您先请。” 他颇为诧异地抬头,见洛隐笑容如常,又腼腆地咧嘴:“那,那小的先进去了。”推开门喊到,“桂姨,来点货!” “来咯!稍等嘿。”清亮醇厚的中年女子声音。 不出一分钟,桂姨围着暗灰色的围兜快步出来,体态微胖,容光满面,笑起来眼睛是细长的三角,挤得鼻梁上出现了几道浅浅的皱褶。 她两手撩起围兜的下摆,使劲擦了擦,“贾元,今儿个这路不好走吧,大雪天的,官老爷也不寻些人将这马路早点打扫出来。” 她走到门口,一脸的笑容在看到洛隐时,怔了怔,用询问的目光望向贾元。贾元只是保持笑容,露出一口黄牙,默默地摆摆手,表示不知。 洛隐掬着笑,走上前,双手相叠行礼:“小的洛隐,擅长吹箫,可否劳烦桂姨帮我问问绢袖坊的主儿,可还要人?” “这日子啊……”桂姨砸吧砸吧嘴,直爽地说了,“寒冬腊月的,这待在坊子里的姑娘们自己都赚不了太多的银子,再添你一口,岂不是更加花费?再说了,绢袖坊的奏乐师傅不少,你这样貌最多中上,难!别怪老生说话直,那都是真话,你呀,真还不一定能被看中。” 价钱好不好,洛隐自个儿知道。再说了,他卖的不是色相,而是才艺和脑袋,怎么就不行了?上阵杀敌老子尚且不手软,何况是在区区坊子里当个乐器师傅。 他笑着再次请求:“无论如何,还请桂姨帮忙问问吧,或许主人见了我,就收了呢?色相不够出众,但小的自问才艺还是出众的。” 她指尖在围兜低端磨砂了两下,踟蹰道:“那好吧,先生先进来,去一楼等等,老生帮贾元放下菜就去问问。” “多谢桂姨。” 她点点头,抿嘴浅笑:“马给我吧。你从那条走廊走到尽头,便是前厅。” “好。麻烦您了。” “不碍事不碍事。” 洛隐将马交给桂姨牵去马厩,然后从后门走入。第一间是绢袖坊的膳食房,穿过膳食房是一个后花园,中间有一条长廊,长廊左侧是几间房屋和书楼,右侧是间浴室,浴室隔壁貌似是练舞间,里面隐约传来琴声和歌声,窗口上有女子摇曳的窈窕身影随着琴音舞动。 长廊的尽头是绢袖坊前厅大堂。 他掸了掸身上的朝露,向后掀下斗篷,走入大堂,解下毛裘,一阵暖风扑面而来。 一楼没有烛光,窗门也是禁闭,只有雪光从绢布中透进来,异常黯淡,但也可大致看清中间的舞台、宾客席以及两侧的弧形楼梯。二楼比一楼更加宽敞些,应是姑娘们的卧房和一些上等的雅座。 他挑了角落里的一张旧凳子坐下,还未坐挺,便闻得头顶一声轻笑。 “先生可是走错了地方?大雪天的,这里可不是歇脚的良处。” 抬头望去,二楼东侧的一间屋子走出来一位明艳照人的女子,双肩披着玫色轻纱,一手斜撑在栏槛处,一手轻点柱梁,言语间红唇媚眼、风情万种,却并没有令人觉得突兀和冷傲,反而是觉得她是位直言直语、性子如火的女儿家。 洛隐微微点头,含笑:“并未走错,也非歇脚。我在此等人。” “等谁?”她绕过二楼悬廊,从楼梯款款我们走下。 “坊主。” “坊主?哈,”她踩着几乎一致的步伐,身形摇动,婀娜多姿地走到他面前,褐白分明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一声失笑,“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听人喊隽夫人。外地来的吧?” 洛隐微咳一声,道:“只是家道中落,流浪至此,愿凭一技之长为姑娘们添彩,为贵坊谋些灯火。” 行朝时,青楼和红楼均被朝廷明令禁止,所以歌舞坊盛行,颇有挂羊头卖狗r_ou_的意味。不少王公贵族来此消遣,若对某位姑娘满意,便挂盏灯笼在坊子里外,上书姑娘姓名。灯火越多,自然说明生意越好,背后撑腰的人越多。 还有一项明令,也与歌舞坊相关,在此一并说却。即是,行朝虽然布料的质地和染色技术大大提升,但皇族对颜色的掌控非常霸道。民间除了歌舞坊,所有百姓只能穿着灰白黑三色。歌舞坊之所以不同,皆是为了取悦王孙罢了。 女子张了张口,不屑的神色还未挂上眉梢便立马敛了去,目光停在了我的右后侧,而后恭敬地道了声:“隽夫人。” 洛隐回身看,正好撞上隽夫人柔和的笑容。她看上去应是不惑之岁,淡妆宜人,容颜雅致,发髻端庄,眼眸比常人ji,ng亮,即使是方才的笑容,也非简单的亲和。 她脱下身上的白色斗篷,递给身后的桂姨。 “经年,回屋去吧。” 方才玫色轻纱的女子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就敛了神色退下,绕着楼梯回到屋里。看来这位隽夫人好大的威严。 洛隐没有先言,等着她的询问。 她端庄地一笑,请他坐了宾客席,挽上袖口的长摆,在对面坐下,言语间尽是和颜悦色:“先生怎么称呼?” “洛隐。” “洛先生,您方才对经年说,可以为绢袖坊谋些灯火,此话当真?” “当真。” “那,”隽夫人指了指左侧悬挂着的七弦古琴,“听桂姨说,您擅长吹箫,不知古琴可上手?” 他尴尬地一笑:“抱歉,我仅擅长萧,但一定值得一听。” “这样啊……哪,桂姨,去找墨公子讨支萧来,就说是考验功力的。” 桂姨诶了一声,马上往后花园跑去。 洛隐听见隽夫人说了句墨公子,整个人都ji,ng神起来,忍不住问道:“夫人,您方才说的墨公子,可是墨仙?” “嗯?”她颇为诧异,点了点桌面,疑惑地看着他,道,“墨仙很出名吗?他只不过比你早来一个月罢了,还是林州黔城人,几乎没什么人知道他。再说了,来绢袖坊的人,从不会关注乐师。” “那可不一定,”洛隐爽朗一笑,对她的问题,早有准备,“越是不起眼的人,一旦推向人前,说不定越能引人注目。” “这番说辞倒是新颖,”她赞许地点点头,“不过……墨仙今日出去修琴了,我说的墨公子是墨仙的弟弟墨玉。” 原来墨仙还有弟弟,这倒让洛隐有些意外,连忙调转话锋:“是吗……两兄弟同为乐师,看来定是才华卓绝,不然怎能入得隽夫人的眼?说不定不出几日,他们就成了绢袖坊的顶梁柱。” 隽夫人笑笑,没有回答他这明显是讨好人的话。 不出片刻,桂姨便走回前厅。 “还请先生一展高艺,看看成不成得了顶梁柱?”隽夫人眉宇一翘,笑容温祥,接过桂姨送来的长萧递过去。 洛隐翻手一看,果然是考验功力的,这应该是他们绢袖坊最差的萧了:竹质普通,做工一般,怎么看都是初学者练习用的。 他浅浅一笑,放置唇中,随意吹了一首《黎殇》。 黎明告别,哀怨中带着郎君归来的期盼。神色柔美,内心却如煎如熬,痛苦犹豫地狱烈火,却不得不隐忍,只求战场不会将他吞噬,只求心安可换得平安。 竹萧声的轻柔绵长与此曲相配,不显矫揉造作,不显估端姿态,反倒是平凡中透出一缕浅思,引得人不由得想知道郎君到底归不归。 尾音一落,竟不是隽夫人最先说话。一楼后门被哐当推开,一名锦边彤线马服装扮的年轻男子朗声笑着走入,银冠云簪,热情洋溢,寒冬里犹如一丛篝火温暖了整间屋子。 “夫人!”他笑着喊道,“桂姨说您要考验先生吹箫的功力,我还不信。这还未等我换下衣服,就听见如此绝妙的奏乐,落下尾音之时,还真是意犹未尽!” 洛隐微笑:“墨公子若爱听,让隽夫人留下我便是。” 隽夫人一声轻咳,拦了墨玉的话:“等墨仙回来再定。” “定什么呀,”墨玉不满地叫了起来,掀了衣摆岔开腿就在洛隐旁边坐下,“兄长一直说找不到绝妙的萧音,这送上门了,还要让人家等?夫人你今天不收了她,我就不让你开张!” 一直面色温和的隽夫人,顿时冷了脸,甩开袖子站起身:“桂姨,请墨公子回屋。给洛先生寻个厢房,等墨仙回来。” “是。” 墨玉气得又瞪眼又跺脚,可也不见隽夫人有任何转变的态度。洛隐谢过隽夫人,谢过墨玉,跟着桂姨上了二楼。 初来乍到,不易惹是生非,墨玉今日这份情洛隐心里算是暂且记下了。 人生得一知己不易啊。 第31章 行朝·玉箫 二楼的西侧和北侧连成一个半月形,靠外用竹帘隔起了一些用于欣赏一楼歌舞的雅间,靠内则是客人亲点姑娘单独服侍的厢房。 桂姨找了间角落里的厢房让洛隐在此一候。洛隐再三道谢后,合了门。 厢房别有风情。所有家具都是藤制品,连床也是,弯弯绕绕的藤条编织起来,好像人的经脉看似交错实则有序。床顶上是淡蓝色的帷幔,长长的垂到地面。 大约一个时辰后,洛隐听见了女孩子引路的声音,他赶紧站起来开门,正好看见墨仙从楼梯间徐徐走来。 “墨公子,这边请。” 墨仙的容姿着实惊艳,确实衬得上他的名字,玉容仙姿。里穿雪白色长袍,外披雪青色斗篷,玉冠束发,皓齿殷唇,眉眼如画,气质若兰。仪容举止清逸俊雅,神色顾盼间更如傲梅冷雪,与苏离的媚惑之色相比,多了份静雅和疏离。 他从转角过来,淡淡地看了洛隐一眼。洛隐连忙出门迎接,“墨公子,百闻不如一见,在下洛隐,叨扰了。” 墨仙轻轻地还礼,用词简洁冷淡:“墨玉很喜欢你?” 嗯? 洛隐一时居然被他的开场白给蒙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连忙笑答:“墨玉公子谬赞罢了,还请墨公……” “喊我墨仙就好。” 洛隐言辞顿滞,笑容也有些僵硬,无奈地勾了勾唇,把方才想说的客套话给吞了回去,换了语气,道:“那我就不客套了,您可是还要我再演奏一遍?” “不用,墨玉喜欢就好。” 前后三句话,总共才看了洛隐一眼,洛隐却被噎了三次,真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男人。如此硬脾气,也难怪他即使容姿绝代也不会名扬坊外。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开。洛隐伸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墨仙,我还未说完。” 墨仙皱着眉低头一瞥,不动声色地抽出来,一言不发地再次顾自己走远。 真不客气啊,洛隐顿觉此行的“东家”令人心塞。 隔了不久,墨玉却风风火火地冲上楼,换了身浅色常服,比穿着马服时少了分英气,多了分儒雅。他毫不避讳地破门而入,拽着洛隐的手就往楼下冲。一路喋喋不休。 洛隐无奈地任他拽着,心道这两兄弟的性子还真是南辕北辙。 “洛先生,方才我兄长没有为难你吧?他就这个臭脾气,不理人,对我也一样!他定是以为我对你新鲜两天就罢了,你看,连萧也不帮你配置。我带你出去买!” “怎会一样?”洛隐苦笑,“他看起来极为宠爱你。至于乐器,理应自己挑选才得心应手,墨公子是好意。” “你就别替他说好话了!他什么人我会不知道?就是一个冰窟窿!别扭得要死!” “好像是有点……哈哈。” 琼州的商业街道自然比不得落泉,矮屋窄路,行道旁尽是小贩,走着走着还会忽然冒出横冲直撞的抢道之人。 那时候已经有了市场竞争的苗头。一般相邻近的店铺之间不会有生意冲撞,而且也没有宣传的概念,自守门前做好生意。小本生意拼的是质量,大商人拼的自然还有人脉。 而那个时候,大生意垄断是非常普遍的,所以在商业街上大多是小家小户。百姓衣着朴素,言辞谨慎低调。 对洛隐而言,可逛性甚低。 但墨玉却是性质高昂地拉着他逛了几条街,千挑万选下,终于把明乐阁的藏品——倾麟玉给买了下来,偏偏价钱还便宜得离谱。 拗不过墨玉盛情难却,洛隐愣是没花一分钱。 萧以玉为名,可见其贵重,但却便宜得像一支普通竹萧,看店主简直巴不得他们赶紧拿走。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17节 墨玉介绍说,倾麟玉曾是慕太妃钟爱之物,后实在是因其牵涉的亡灵太多,被皇上视为不详。 “你你你让我买下岂非害我!”洛隐闻言气极,甩手就把倾麟玉扔还给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给洗上百遍。 刚才他还想请墨玉吃顿饭,敢情这家伙坑人呢。这些可有可无的迷信之说,洛隐自从遇见了苏离后深感恐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墨玉惊慌失措地接着,追着大步流星的洛隐一路小跑:“别啊,洛隐,洛大哥,好哥哥,听我说完。虽然被皇上视为不详,可他却不敢毁之,让魏公公带出皇城后,被明乐阁的阁主收走。” “我不想听,你赶紧把这玉箫还回去!皇族之物,拿了后指不定要摊上大事。” 洛隐身在历史,也不得不如履薄冰。要是像尧代那样牵扯到皇族,简直是睡觉都担心掉脑袋。 墨玉终于追上他,说出的话却让洛隐停了下来:“洛大哥,你听我说完啊!你知道吗,传说此萧可令人产生如临仙境的幻觉,是神灵之物,所以皇上才不敢毁之啊!还有传言说演奏技艺高超者用了此萧,更是能以一挡百,这才是杀人于无形的凶器啊!” 这番话听着更像传销。 洛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问:“你到底是帮我买萧,还是借着我的名义为自己买萧?” “嘿嘿嘿……”墨玉挠挠头,不语。看来是被说中了。 洛隐不客气地继续问道:“你们来琼州,不会就是为了这支倾麟玉吧?和皇室有仇有怨?” 墨玉连忙捂住他嘴巴,吓得瞪大眼睛:“嘘……!洛大哥你也太胆大包天了,这光天化日地胡说八道!” 洛隐推开他的手,装作极度不悦的样子:“那你倒是说说,买这玉是为何?又为何你们自己不下手?” 墨玉讨好地一笑:“你初来琼州,买了倾麟玉也无人会追查不是。” “怎么就无人追查了?”洛隐一听就跳脚,“我还想在绢袖坊住下呢,别到时候查我查到了坊子里,把整个坊都给掀了!” “不会不会!”墨玉连连笑着摆手,“你就说你乡下来的没见识,真要追究起来,还他就是了,哪儿那么多事儿呀!” “老子不要行不行?真麻烦……” ”行行好嘛洛大哥……我就跟你招了吧。兄长觊觎这倾麟玉良久,可因我们都是黔城人,贸然去买被查到后,怕查出那些前尘往事害了城民,所以……” 他欲言又止,洛隐眨了下眼,捕捉到奇怪的信息:“黔城和倾麟玉有什么关系?” “你居然不知?” “我为何要知?” 墨玉长叹一声,垂下肩膀哀怨地解释:“因为倾麟玉就是出自黔城啊。” 皇族之物出自一个穷乡僻壤?洛隐有点诧异,恐怕倾麟玉的故事不容小觑。难不成此次任务的重点就在这里? 一旦他犹豫了,墨玉便趁机好说歹说让洛隐把倾麟玉收下了,并嘱咐他寻个恰当的时机去和墨仙换一支上等的竹萧。 洛隐勉强答应,但还是提醒墨玉,他兄长那张惊世骇俗的脸,不出世,很可惜。有些事必须要走到人前才能有所成效。 墨玉大呼放心,只要有了倾麟玉一切都好办。 洛隐是真的好奇,他们到底要怎么样用“被皇族遗弃之物”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第32章 行朝·同道 回到绢袖坊时,已是下午,有不少姑娘都起来了,坊子里顿时热闹了不少,花红柳绿,莺歌燕舞。一早撞见的经年姑娘在二楼大大方方地招手迎客,聊了洛墨二人微微一笑,艳绝四方。 墨仙和墨玉同住绢袖坊后花园的繁音阁里。听墨玉自己吹嘘,他不仅是绢袖坊的乐师,也是琼州著名的驯马师,功夫一流,所以常住在一楼方便出门驯马。 墨仙,素来喜静。洛隐和墨玉道别后上至二楼,顿然觉得和一楼判若两地。 静白色的绢布遮着窗户,长廊上空无一物,干净规整。长廊尽头是一间书屋,书屋旁正是墨仙的居室,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琴声。 他轻扣屋门,琴声渐止,随道:“请进。” 声音温雅却疏离。 洛隐推门进去,暖洋洋的气息迎面而来,令人浑身放松。里屋风格简约,唯令人惊叹的是朝东的墙上挂满了各种乐器。 墨仙本人正面对乐器墙席地而坐,指尖轻按在古琴弦上,一脸肃然地,随着洛隐的身影转动视线。 其实他对此人第一眼并无好感,眸色纯黑,与常人有异,行姿风采又桀骜不羁,不像中原人士,此刻更是随意得像晃自己屋子似的在他屋里毫不客气地晃悠来晃悠去。 此人,心思敏锐,目光坚定,恐非善类,得让墨玉远离,可又不得做得太明显,否则难保有杀生之祸。 这些墨仙的心理,冷冷地潜伏在他眼底,洛隐并没看见,而是停在那面乐器墙旁,指着惊叹:“你全会?” 墨仙不答,把手从古琴上收回,抬头看他,神色冷漠:“洛先生,你是西域人?” “为何这么说?”行朝的西域,指的是尧代时期明国的诸侯国渊理国那一代。当时连国将国土统一后,诸侯国中土地面积最大的渊理国突然变成了一座空城。直至几百年后,渊理国才重出世间,变成墨仙口中的西域,一个游牧民族。 “听闻西域男女,皆举止开放。可看先生的仪容,又无张扬之态。墨某仅是猜测罢了。”说得有理有据,可他眼中的不屑和鄙视却像故意做给洛隐看的。 洛隐无所谓的耸耸肩,但还是觉得要注意下自己的古代礼仪了,不知不觉的时候总会忘记。 不过这时候,也只能自圆其说了。 “你猜错了。我是凉州人。”他跪坐在矮桌前ji,ng致的软垫上,给自己斟了杯茶。茶具是紫砂制作,浓郁的色泽,清香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在行朝以前,凳椅是主要的家具用品。从行朝开始,皇宫内廷主尚礼乐,开放海外交流,逐渐引进了一些东原国家的日常用具。其中以矮桌几案软垫最受文人与乐师的喜爱,渐渐地开始风靡全国,以至于皇城也形成了同样的风俗。 “墨某眼拙,未曾看出。” “呵呵……”洛隐干笑,抿了口茶,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 “还是说说你有何事吧,再过一个时辰绢袖坊就要开业,墨某无暇奉陪。”墨仙看着眼前人自酌自饮、悠然自得,也不斥责,同样自顾自地开始抚琴。 行朝尚礼,无礼者甚至可判斩刑。看来,墨仙的内心应是桀骜不驯的。 “墨玉说,我可以拿这玩意同你讨墙上那支竹萧?”洛隐将倾麟玉从腰间的布袋中抽出,放到桌上。 果然,墨仙的注意瞬间被吸引,他按住琴弦,双眼眯起几分略带审视,伸手抓起来拿到眼前细看。他的双手从长萧的吹口,细细地抚摸至底端,指尖反复留恋辗转。然后,眼神又渐渐转为黯淡,多了些紧张和不安。 洛隐好奇地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神情,等他开口。 反复看了几遍倾麟玉,似乎是确认它的真假,又似乎是爱不释手,墨仙才犹豫地开口问道:“你买它时,墨玉没有出面吧?” “没有。他只是告诉我怎么样才能买下来,我照做罢了。” “那就好……”他轻轻叹气。 “怎么,你怕惹来杀身之祸吗?” 洛隐问话向来无所忌讳,墨仙闻言眼神一凛,呵斥道:“从今起,你就忘了自己见过倾麟玉吧!” 洛隐被他吼得吓了一跳:“你这人,太蛮不讲理了吧!” “呵,除非你想牵连整个琼州百姓!”他突然变得声嘶力竭,冷眉傲目,握着倾麟玉的手青筋毕露。 洛隐再傻也明白了墨仙的意思。 倾麟玉一旦出世必定会有人以此做文章。单单拿墨家开刀,那还算好的,万一一个不小心害了全城百姓,这千古罪责谁来担? 可…… “可是你弟弟却是想将你和倾麟玉曝晒在日光下的。”洛隐坦然道,“我可以闭口不言,但他……” “他年纪小,想事不周全。总之今日的事你就当没有发生过!”他见洛隐还在说,语气明显生硬不悦,而后不再多话,把古琴摆正位置,起身去取了墙上的竹萧推给洛隐,端正坐下,一副逐客的态度,“好好保管,墨某可不希望辱没了它。” “我这……”洛隐从未觉着有一日拿别人的赠予物也会这般心不甘情不愿,本还想再说两句,又实在消受不了墨大公子的冰山脸,叹了口气直接告辞。 看来,就算是同道中人,也有可能一言不合甩袖子走人。 墨仙的竹萧确实上乘,音质温雅柔和,萧声远扬绵长。洛隐用其练习的那几日吸引了不少院落的姑娘,隽夫人对他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单独寻他问话,想让他和乐师们合奏了。 结果当晚,绢袖坊开业时出了些意料外的乱子,墨玉说他来了这么久了从没见人砸场子,说这指不定是洛隐带来的“煞气”。 洛隐自然不信,两人随着吵闹声往外走,那时正好看见墨仙抱着古琴从繁音阁出来。他清冷自若,嘲笑道:“不过是些纨绔子弟闹场,你们何须如此紧张?” 墨玉不信,拦住洛隐的话头,直接说:“不是吧?听说是凉州江湖势力洛水山庄的人,得罪不得,绋茵、经年,绮罗、纶羽还有那练悠都上了,洛少主全都不要。江湖人,可是说拔刀就拔刀!” “呵,你们自己小心。” 洛隐对墨仙这口是心非的关心微微一笑,看着墨玉一脸不爽的样子,扯着他就走。 前厅舞台上几位姑娘被年纪稍大的经年和纶羽护在一角,舞台下的宾客区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二楼的雅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隽夫人现在事态中心,极力劝导,但看上去好像越劝越糟。 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站在隽夫人面前,喋喋不休:“我家少主游历四方,若不是路过此地听闻什么仙人才色上乘,谁愿意来这么个破地方。跟金城的歌舞坊相比,简直就是垃圾!” 他这说的“仙人”不会是墨仙吧?洛隐看向隽夫人,她持礼有度,不急不躁,“我们地方简陋,哪里容得下仙人?请不要为难我们,这么多才华卓绝的姑娘,欣赏一下不也是一件美事?” “美个屁!“侍卫瞪眼挑眉,尽显凶神恶煞,“少主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可他这模样,怎么都觉得有些狐假虎威。昂着脖子挺着胸,用看家犬来形容正合适。 “小哥,此话就说大了。天下之大,总有钱财不能尽得之物。”隽夫人蹙眉不悦,可语态还是徐缓的。 侍卫不客气地推了她一把:“费什么话!赶紧的把那什么仙叫出来,做得好重重有赏!做不好?哼,等着收尸!” “好与不好本就取决于听者,哪有绝对之说,你们若再生事,我便报官了。”隽夫人振振而言,不卑不亢。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洛隐只看到那高出隽夫人一个头的侍卫在那儿气焰嚣张地张牙舞爪、耀武扬威,偏偏看不见他们家的洛少主。两个人一个怒似火,一个淡如水,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怎么也吵不出个所以然。侍卫不敢真动手,隽夫人也不敢真报官,那些官爷还不都是仗势欺人的主?等他们真的来了,还不知道最后帮的是谁呢? 不得已,洛隐端过一旁姑娘手上的茶盘,硬着头皮推开人群往里面挤。 “夫人,茶来了,大家坐下好好说啊,没有什么——”洛隐挤到最里面,一眼望见坐在凳子上悠哉悠哉喝茶的洛少主,不禁脱口而出,“苏离?” 洛少主抬起头,弯着笑眼,笑容却没了曾经熟悉的妖媚蛊惑,没了桀骜张扬,没了绯色长衫,更没了那慵懒至极的如瀑青丝,他望见的满是浮夸的色眼,一如平庸的凡人,哪里还有妖气可言。再细看那一身银色雪袍,锦缎金边,嘴角不出声地嘲笑,又觉得不是苏离,只是容貌相似罢了。 可是……能在他来到历史时空又第一时间寻过来的人,除了苏离,舍他其谁? 渊理那时说得好好的,待兰淮秀称王再走,结果……想到这里,洛隐背脊一寒,不知苏离要怎么苛责他,这一晃就是几百年。 他发呆的一瞬,侍卫突然炸毛:“你是什么人?!怎敢直呼少主名讳!” 名讳? 洛隐看看他,看看洛少主,反问:“你叫洛苏离?” 不等洛少主有所反应,侍卫突然对我拔刀相向:“你找死!”刀光剑影,铮铮作响。 洛少主骤然起身,眨眼间两指断了侍卫的长刀。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谁也没有看清这位少主是怎么出的手,用“眨眼间”来形容,都觉得太慢。 他随意地甩掉断刀,哐当跌落在地,懒懒地拍拍手,勾起一抹浓如烈酒的笑,笑里带刺,柔中带刀,海蓝色的眸色隐隐翻滚:“阿金,我都没说什么,你想越权么……” “阿金不敢。”侍卫恐慌地看了眼洛隐,连忙跪倒在地,膝盖噗通一声砸在地板上。 洛隐顿时僵住了身子。 只见苏离冷哼一声,一脚踹开阿金:“起来,一边站着去。”说完,转过来色眯眯地向洛隐贴近。 他的绵长而挑衅的呼吸,近在眼前,仿佛下一秒就会钻入洛隐的鼻腔中,缓缓流淌进血液。 洛隐吓得一掌推开他! “苏离!做什么!” 众人震惊,方才牛到不行的洛少主竟然被这么无礼的一推,隽夫人更是下意识跨前一步挡在了洛隐面前,为其辩解:“洛公子,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您请勿责怪。” 苏离将眼睛又眯上几分,低下头看着隽夫人,一脸诡异地笑:“我不责怪,我现在不想找什么仙人了,就想让他陪我几天。” “洛公子,他……” 洛隐拦下隽夫人,轻轻摇头:“夫人,我同意。没事的,我们其实……认识很久了。” 隽夫人怔了怔:“真的?” “是。您放心。” “那好吧,”隽夫人轻叹一声,神色放松下来,“好好陪着,让公子尽兴而归。” “哈哈,那多谢夫人了,走!”苏离勾唇一笑,大手一挥,拉着洛隐的手就往包厢走,十足的浪荡公子派头,只不过所有人都很好奇他们到底是何关系? 站在一角的墨玉一言不发,看了会他们的背影后,往后院奔去。 第33章 行朝·纵情 侍卫阿金同苏离他们一起入屋,他看洛隐的眼神那是从头到脚彻彻底底地诚惶诚恐。 “阿金,把门关上。” 苏离示意他关门后,终于把脸上诡异的表情卸了下来,懒洋洋且光明正大地将洛隐抱了个满怀。 这是绢袖坊的贵宾房,为了迎合客人的喜好,这里除了桌椅、卧床、书案和琴架,还增加了一张双座的软榻靠近窗口,上面摆了一张红木雕花的茶几。软榻旁多了一个小门,门外垂着妃色的门帘,用类似肩纱的材质做成,朦朦胧胧地遮挡住里面的视线。但无论是姑娘还是客人,都知道,这里面如果不是浴室,那就是“情趣屋”。 “苏离!”洛隐被抱得窘迫,能清楚感受到苏离心口强烈的心跳。 想说对不起,可是苏离需要吗?而且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能否安然完成任务,如果不小心再一次幻化了怎么办? 苏离不想说话,就紧紧抱着他,脑袋深深地埋在他肩窝里,一副撒娇的模样。 “那个……苏离?阿离?我们聊聊?别抱着了,我……唔!”洛隐的话被吻无情掐断。 苏离几步向前大力扣住他的腰,将人狠狠地按到床边的柱梁上,犹如报复一般的用力挤压着,试图把洛隐嵌入柱梁中一般。 这样的吻很难受,凶猛得让洛隐以为他下一秒就会化作穷奇将其吞吃入腹,心脏因剧烈地跳动而疼痛。 “苏……离……不!”洛隐艰难地挣扎,话只能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无法与苏离感同身受,苏离经历的一切,等待的时间,看尽的沧桑足以让他轮回几世,而那时的他早不知爱的是谁。 苏离却偏偏固执己见地守在原地,两唇相触时瞬间燎起的火光,能令时间的沟壑灰飞烟灭吗?不能…… 苏离身体前倾,双手拥抱更加用力。 洛隐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挣扎起来,结果一挣扎,苏离嗵地一声把他结结实实地撞在柱子上,背部疼得眼泪差点飚出来。 洛隐以为这总该松口了吧?苏离却不,一如魔怔了般一手捏住他下巴,迫使他昂首,满眼的凶狠霸道,如格斗般的接吻。 覆在洛隐腰间的手一下一下摩挲着,然后又觉得不够,一路往下,贴着小腹缓慢挪动,令洛隐心底窜起阵阵热流。 要说毫无感情,毫无思念,毫无留恋?当然不会。洛隐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只妖,在穆行空越矩后,他更加确定。 可是,喜欢就一定要说吗?一定要付诸行动吗?他不过在历史中存在几个月、几年,下一次行动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如果,他们再也遇不见了,现在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苏离一手攀上他的背脊,贴过去,试着将舌尖探入他的嘴中。洛隐身形一颤,再一次将人往外推。 唇上的攻势戛然而止,苏离偏过头停下,回看他时,深蓝色的眸子渐渐渗出了泪。 “阿隐,跟我在一起好吗?告诉我你的世界在哪里?我可以等,我可以想尽办法等……九万年都过去了,我不在乎这几千年的。真的……我是真心的……” 那是暴风雪般难以平静的眸色,洛隐忽然间就情难自禁,内心挣扎的独白被瞬然抛之脑后,伸手触上苏离的脸颊,缓缓擦拭那温热的泪水,无言以对。 苏离颤抖着唇瓣一口咬住他的下巴,将吻细细密密地转移到脖颈和锁骨。柔软的舌头如青草在肌肤上微微的扫动,带出情迷的芳香。 “那,如果说,”洛隐抓住他的手掌收到怀里,露出一个悲伤的笑意,“我就是那只你们寻找了九万年的月兔,只有我的血可以让你的生命维持到我的年代呢?我的死亡,换来你的寿命,你愿意吗?” 所有的缠绵温暖,所有的思念眷恋,戛然而止。 洛隐一低头,就可以看到苏离绯红的面色与沉沦在□□中茫然而震惊的双眼。 他,苏离,在洛隐变成兔子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怎么也不愿承认,他们就是同一个人,毕竟当年…… 洛隐对着苏离的目光,轻笑,翻身将僵硬的他压在身下,轻抚上他的脖颈。苏离的肩膀略宽,肩头有紧实的肌r_ou_,一路跌宕收束到略窄的腰腹。 其实,他这个样子很美,美得犹如那红艳艳的樱桃,一口咬上去就能滴出血一样的果汁来,美味可口得恨不得用舌尖将他浑身上下都舔舐一遍方才罢休。 这样想着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情动。 可惜,他讨厌被当做长生不老药对待,他讨论此时苏离挣扎的目光。 洛隐突然狠狠地掐住了苏离的脖子,冷笑道:“你还在犹豫什么?今天不抓我,可就没那么好机会了。” “……你骗人。”苏离声音沙哑,仰躺着望他。 “没关系,只要你教会我如何自如的在人与妖之间幻化,然后就可以去让穷桑复活了不是吗?”难得洛隐掌握了一次主动权,却笑不出口。 苏离猛地挣扎开,起身抱住他:“不!不要!我不相信!”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18节 “如果你不教,我就会因为形态的不稳定而被时空排斥,随时都会消失,回家。” 洛隐很认真地告诉他。他紧紧将洛隐抱在怀里,睁大了眼睛,试图看出一丝欺骗。 结果,只有认真到无比清澈的目光。 “怎么样?想好了吗?”洛隐冷漠地勾起唇角,他的神情让苏离很不舒服,比拒之千里更难过。 苏离凑上洛隐的嘴,蹭了蹭,伤情地说:“跟我在一起,我就教你,无论你是或不是,我都不会伤害你。” “是吗?”洛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但如果选择了在一起,不就是选择了信任吗? “我发誓……我……” 洛隐无奈地打住了苏离那张胡说八道的嘴:“男人之间要什么誓言?我不清楚自己可以给你什么,但也不想再否认我是喜欢你的。那,就尽力一试吧。” “真的?!”苏离忽然就笑逐颜开,和方才忧伤的他判若两人,甚至提了得寸进尺的要死,“那我要你。” 洛隐一怔,这个……他显然没有做好准备。谁上谁下?怎么做?好像……还有点接受不了。 苏离捧住他的脸,失落一闪而过,转而道:“开玩笑的,睡会吧,我好累。” 苏离搂着他躺下,温暖的躯体相互贴近汲取暖意。 很快,洛隐就听见苏离稳稳的呼吸,看来真的是累了。他转过身主动把人抱紧,很快梦魇袭来,令他眉头紧蹙,又梦见了苏离了,只不过这一次—— 梦中的苏离恶狠狠地继续了方才没有做完的事,洛隐主动回应,渐渐地,有了种纵情的味道。他们好像是爱了很久的恋人,他被开拓,被苏离压在身下索取,一夜的时间却仿佛是无穷无尽。洛隐不想反抗,甚至主动迎合,一直到星月高照,两人依旧缠绵在浴房之中。 洛隐在梦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直到苏离先他一步醒来,发现洛隐再次突然变成了兔子。 “阿隐!”苏离惶恐地抱着它,生怕再次消失,连忙把它摇醒。 洛隐睡得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的,被摇醒时,发现屋里的空气还是凉凉的,太阳初起,没有日上三竿,可自己的视线出现了异常熟悉的状况。模糊不清,物体比例突然表大,可以近距离看见苏离将他提在手里,可以看见自己毛绒绒的爪子。 这是……又变了?居然没有回去? 洛隐静静地看着爪子发呆,忽地被苏离地声音吓了一跳:“你到底真的会消失还是骗我的?” 兔子挣扎了下,从苏离手上掉下来,咕噜栽了个跟头,委屈地抱着爪子,心道,我也不知道,真的,我发誓。 “算了算了……我现在告诉你一些幻化的诀窍,你试试看能不能变回人形。” 好,兔子萌萌地啃了一嘴棉被,瞪着黑黝黝的大眼睛望着他,苏离瞬间酥软了一颗心。说实话,他也对洛隐的妖态爱不释手,太适合圈养了,而且完全没有曾经广寒宫那只兔子狐假虎威的架势。 “你,”苏离抓住它耳朵拎起来,“一般什么情况下会幻化?情绪激动?还是说……” 最近几次好像都是因为有……生理需求……兔子的心声越来越小,不敢去看僵着脸的苏离,蹦跶了几下想走远,结果苏离一把就抓回来了。 “你没有开玩笑?” 没有…… “那变成人的时候呢?” 不知道,都是睡一觉莫名其妙就回来了。 “好吧……”苏离无奈地从兔子耳朵摸到兔子尾巴,来回抚摸,洛隐惬意不已。做兔子的感官果然与人差距甚大。 苏离让他试着想想“生理需求”,但也无济于事,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毫无办法,干脆抱着它出去逛街了。 琼州城交织的街巷大大小小有上百条,苏离就沿着小路走,越走越偏僻,最后把阿金晾在了巷头,自己抱着兔子走到了巷尾出处的河边。 河岸两侧腊梅盛放,苏离把兔子捂进自己的裘袄中,只露了一只脑袋出来。 偶尔有船家,水光潋滟,天真的孩童看见他怀里的动物纷纷跳着打起招呼。 “你看,你多受欢迎。”苏离调侃它。 谢谢,我宁愿不受欢迎一点的,兔子心道。它挪了挪爪子,扒住他衣领,又想着,苏离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你怎么不叫我阿离了?我很喜欢……” 其实那是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过,你喜欢就好。 “嗯,你好乖。”苏离眯着眼笑得阳光绚烂,摸了摸它的长耳朵,问,“你这个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尧代回去的时候。 “第一次发生是因为什么?我不在了,谁还能让你产生那种想法?”苏离不怀好意地套话。 兔子跃起来一爪拍向他嘴巴,你能正经一点吗?! 苏离唰地坐直,正色道:“好吧,我很正经地等待你的解释。不过,等你回去后,最好还是去找下墨家人,那小子从我们出门开始跟到现在了。” 不远处的树梢上,墨玉穿着青绿色的外衣偷偷观察着苏离,见他一直自言自语,心生疑虑。方才苏离离开包房时,他推门进去,也没有看见洛隐,洛隐去哪里了??这洛少主又在这里装什么深沉? 第34章 行朝·公主 当洛隐给苏离讲到妖灵洪艺的时候,苏离连问了三遍“你确定没有听错?” 兔子晃了晃耳朵,心里连连道,我用生命确定。妖灵到底是什么?很稀有? 苏离神色凝重地摇摇头,“不仅仅是稀有,恐怕世上仅此一只。” 它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苏离把兔子拎起来放在眼前,看着洛隐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反问:“那位找到了妖灵的人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兔子洛隐第一次觉得苏离的眼睛大得令它恐惧,像是大海波涛汹涌,又像是暴风雨前的乌云布满了湛蓝色天空。它听见苏离用非常疑惑的语气质问它:“能够找到妖灵的人,却不能教你如何幻化?他是谁?他一定活得比我更久。”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但如果你不能教我幻化,也没关系,我自己想办法……这个世界上应该不止你一个妖。 “你敢!”苏离恶狠狠地瞪它,又把兔子塞回胸口,“现在当务之急是让你变回来,如果你的胡思乱想会让你变成兔子,那你试着念念佛经说不定就有效果。” 佛个鬼!你要告诉我真有佛我才念!兔子不满地抓着他衣领蹬腿。 “当然有,就算天庭被封了,佛也不会消失,他们与一切共存。”苏离捡起颗石子,往河里一扔,jian起的水花吓走了河边的鸟儿,一阵扑腾声乍响顿息。 兔子真没想到苏离能说出这么玄幻而高深的话,想了想说:“可以试试,但要先回绢袖坊。” “哎?我想起个人,阿隐。”苏离起身时突然一顿,盯着河岸边穿着绣花棉布的姑娘愣了一会,说,“那个人应该被解了禁制了,我想把她引到绢袖坊来,她的灵魂让我想起了陈卿儿。” 兔子对苏离说的那个人,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倘若没有猜错,那应该就是顾安。没想到,他又来了,洛隐不明白穆行空的意图,非要把他们放在一起吗?没有其他的魂穿者可以胜任吗? 回了绢袖坊,兔子试着念了念苏离找来的心经,念得昏昏欲睡却毫无效果,害得苏离担惊受怕了两日,第三天发现它还是那个样子,也有了一丝松懈,开始布置自己的想法,请君入瓮。 兔子那几日唯一的作用,就是听苏离分析了一下行朝目前的朝廷状况和江湖势力,并指使苏离派人去探查墨家两兄弟的身世。 其余时间,兔子蹲在苏离怀里寸步不离,有些像和穆行空的时光,但也不像。苏离不喜欢把它放在肩上,而且苏离能听见它的心声,不需要它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意图。 在夜晚入睡的时候,苏离依旧像是担心它随时会消失一般,将它圈在手臂里面,一旦它想从他手下挣出来,他就不满地哼哼,重新搂了回去。 三日后,尉徵四年,四月二十八,琼州从凌晨起,连续发生四起案件,渊海珠宝阁被盗,燕祥茶楼老板被打伤,长兴街小贩的所有菜果全部被毁,皇族公主景和府守卫与人起冲突被重伤。 这些事通通是苏离安排洛水山庄的人做的。 当天中午,日头高照,衙门外人声鼎沸,声讨洛水山庄的人几乎要把鸣冤鼓击破、把门槛踏烂。直到景和公主的青丝软轿停在了衙门口,人群才渐渐往两侧靠拢,一些大胆的百姓纷纷跪拜让公主为他们做主。 轿帘没有掀开,只有一个十三四岁侍女模样的丫头探了个脑袋出来,头上cha了一支淌着细碎流苏的石玉步摇,眉目清秀,细声细气地嚷嚷:“大家安静,待公主进去问了再做定夺。” 百姓一时安静了不少,在衙门口三三两两地站着,低声说话,神色间略略期盼。 那丫头缩回轿子里,不过一会,轿帘掀开,走出来一位形容俊秀、身材高挑的女子,穿着及地的青色长裾,腰间挂着一枚圆形白玉,缀着翠绿色流苏,落了地后大大方方地款步往里走。 苏离抱着兔子坐在衙门对面的茶楼饮茶,看不见正面,只是隐隐觉得,此女气质上佳,比起韩国的长陵,更胜一筹,有种从骨子里散出来的飒爽之气。 兔子挪挪嘴巴,从他怀里拱出来,啃了口桌上的萝卜,心说,为了引公主出现,可真是让洛少主伤筋动骨了,居然闹出这么大的事。 “不然呢?洛水山庄只是江湖势力,凭什么去和公主见面?为今之计,只有闹得满琼州ji飞狗跳,并把她牵涉其中,我们才有见面的机会。” 她到底有什么好见的?跟陈卿儿长得可一点儿都不像。 “你真这么觉得?”苏离斜睨笑看。 那日衙门的处理结果,可想而知是皆大欢喜的。最终苏离晚了几步走进去,代表洛水山庄赔礼又赔钱,安抚好所有百姓后,还亲自带人进了回公主府上门道歉,大肆夸赞公主英明,顺带着提了回绢袖坊最近要排练的《清泠调》,邀请公主莅临。 费钱费力一番,终究是把该做的事儿给做了。 然而隽夫人闻此讯却没有常人的惊喜或惶恐,显得十分抗拒,但皱眉也就一瞬,还是吩咐下去让大家好生排练。 《清泠调》曲子是当今琴圣刘子翎根据尧代明国卫妃和太子之间的恋情编写的。曲律悠长哀怨,歌舞凄美悲凉。 清泠殿,孤灯坐,白梅树,玉身长。 佳人含笑念昔日,今朝唯有伴月华。 旧梦殇,难回望,故人逝,心未央。 若有长欢三生,我愿待君奈何桥上。 隽夫人之所以选中此曲,也是考虑着想要将墨仙的琴与洛隐的萧推出台面,但练习之后,却在墨仙的要求下,改成了由墨玉抚琴,墨仙长萧,以增加曲调的悠长和沉厚,让哀婉的情感更加深刻。 表演当日,墨仙挑了一件绣有锦边云纹碧水线的雪青色长袍,外披月牙白银丝斗篷,看似素雅,却比往日清靓不少。 但真正让兔子惊讶的是,墨仙拿出了倾麟玉。前几日不是还义正言辞地说会牵连琼州百姓么?这会儿又不怕了?墨仙的思维真的难以琢磨。 若洛隐能未卜先知,知道后来墨仙这样做是为了走一条捷径,恐怕就不会这样想了。墨仙墨仙,也就是凡人,他如今努力的一切都是为了解开一个结。 他手执倾麟玉立于后台,可洛隐担心这第一次会出问题,一如墨玉担心的“幻觉”会出现。然而,固执的墨仙不以为意。 《清泠调》开始时,姑娘们先出场歌舞,挑起明帝和卫妃初遇时那份刻骨铭心的深情。绋茵歌声如莺,经年长袖善舞。绮罗的一手长笛,婉转悠扬,清透明丽,犹若凤鸣在竹,琼州内无人能及。 半场结束后是琴萧的登场。 墨仙的容止在一列艳丽的装束中,忽然就显眼了起来,素雅得犹如月中仙子,连苏离都看得连连摇头惊叹:“枉我已觉得自己妖姿无双,今日得见此人此容,才知果真是天上人间千年难寻的妙人儿。” 人如其名。兔子安静地趴在他怀里附和。 墨仙手执通体清透的倾麟玉,翩然入座,解下斗篷,一头青丝优雅及地,乌黑如墨,眉宇顾盼间冷若寒霜,肤姿形容却又温透如玉。他抬手,起音,哀怨悲凉,如诉如泣,若梦幻境,若绕梁音,闻者神思俱惊,见者魂魄皆失。 恍然间,兔子好像看到他的手微不可控的抖了一下。倾麟玉的萧音一阵一阵钻进了他脑门,明明很美妙,却听得他心惊胆战。 此时,绢袖坊的大门被轻轻推开,等了许久的景和公主一身暗色男装入席。她眉眼狭长,眼尾下弯,即使毫无表情也让人觉得带着丝丝笑意,不细看丝毫看不出女子的模样,竟是像极了一个狐狸心思的浪荡公子哥。 兔子不安地从苏离怀中挤出来,趁着苏离看向景和的一刹,从高处跳落,穿梭过人群往楼上苏离的包房窜了去。 “阿隐你去哪里?”苏离低声叫他,不敢声张,见它挤进了自己房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沉下心来。 果然,不出一口茶的功夫,洛隐拿着竹萧在二楼出现,一身灰色纱衣,低调地附和着墨仙的音色。他沉音缓出,将倾麟玉的音调暗暗压住,接着绮罗的长笛声起,音色透亮,穿越幻境,众人方才如悟道般恍然觉醒,大声惊叹。 墨仙眸色一震,才意识到自己晃神了,但幸好有人帮了一把。 随后古琴与歌舞同出,回忆和现实交织,痛苦与快乐并存,彰显出入进宫后卫妃的茫然,明帝的决绝,重重误会难解,在急促的琴声和悠扬的箫声中纠缠不休,心口如抓如挠,令人欲罢不能,神魂颠倒。 景和公主坐在大堂正中,她对《清泠调》并不在意,从头到尾都眯着眼盯着墨仙手中的长萧,未曾挪开目光。 苏离走过去亲自为其斟茶,笑着低声道:“草民推荐的歌舞可还让公主欢心?” “那些闹事的百姓都安顿了?我可是听说还有些不满意……”景和另言相问,目光一瞬不移地望着前方某处,手边悠悠地把玩着一枚玉珏。 苏离眉眼皆笑,把斟满的茶移到景和手边:“公主放心,都已安顿好。那些肇事的弟子也已被逐出洛水山庄,草民且通知了其他江湖势力,谁若敢收,便是与洛水山庄、与公主为敌!” 景和接过他递来的茶,抿了口,换了话题:“这倾麟玉不是藏明乐阁的吗?怎有人如此大胆去买了来?就不怕飞来横祸?” “公主有所不知。”苏离将事先编好的故事娓娓道来,“听闻四个月前,那明乐阁突然丢失了倾麟玉,可因是皇帝赏赐之物,遂不敢声张。怎料,这位墨仙公子在某日竟然于绢袖坊后院拾得此物。墨仙是乐器大家,一眼便识得此为倾麟玉,欲还给明乐阁,无奈人家说这宝贝随缘,丢了就是丢了,让它重新认主亦好。” 明乐阁老板不过是见钱眼开的商人,苏离利诱了一番,他也就同意了帮忙隐瞒,这才有了今日的骗词。 “据说倾麟玉有令人魂魄出窍之说,流落民间何其危险?”景和对当年那桩贪污案极为了解,当然对倾麟玉也知之甚详。 苏离笑声连连:“公主明鉴啊。可公主看,这位墨公子演奏了多次,也无灵魂出窍的迹象,说不定这是认主之象啊……” 景和摸着下巴不住地点头,眉眼更弯了:“如此神奇……我倒想亲自见见了。” 第35章 行朝·挑衅 一个时辰后,墨仙离台,隽夫人亲自为其束上玉弁,再带至二楼厢房,交给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的苏离,并千叮咛万嘱咐:“墨公子,万事小心。” “多谢。” 洛隐从左侧绕过来,扣住墨仙的手腕,肃言:“皇族对普通百姓而言,犹如洪水猛兽,你考虑清楚,不必勉强。这扇门一旦推开,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难道这些不是你和洛少主刻意安排的吗?”墨仙微微冷笑,抽出手腕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洛隐惊愕,眼睁睁看着他进去不知如何挽留与反驳。 苏离在一侧轻声咳嗽:“你到底担心什么?你难道感觉不出来,这墨仙就是明十一爷的转世好吗?你说你身为一只妖,连灵魂的气息都区分不出来,怎么能行?” “你,你说什么?” 苏离揽过更加震惊的洛隐低声絮絮叨叨,“来,我们回房,你好好讲讲方才是如何情急之下变回了人的。” 隽夫人瞅着这两对,无语地摇摇头,他们想什么,她也无心力去研究。慢慢来,总能看透。 这厢,墨仙推开门,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跪拜稽首:“参见公主殿下。” 景和弯眼一笑,颔首:“请起,坐。” 墨仙随之起身坐于她左手边,她侧过身说话,音色偏中性,有几分低哑:“墨公子才绝无双,方才已见识过,不知能否再为本宫独奏一曲?” 男装的景和眉目更显英气,容姿清秀并不出挑,但气质宜人,言辞举止大方有度,笑容随意而不浮夸。 墨仙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随即自若地回道:“回殿下,倾麟玉的萧音会令听者如梦如幻,但若演奏过程中稍有差池,亦会伤害吹奏者自身的心智。方才幸得友人的竹萧之音压制,既能让其音色更加悠扬,也不会混乱众人神志。此刻若让草民独奏,恐怕会出意外。” “原来如此啊……”景和紧跟着问,“那墨公子为何一离开倾麟玉便会昏厥?” “这个具体缘由,草民不详,或许是因为倾麟玉拥有灵性吧……”得了,墨仙也开始胡扯,谁让他们给编排了一个如此不靠谱的故事。 “看来这绢袖坊可是卧虎藏龙。”景和盛赞。 墨仙垂下头,不敢接话。相传景和公主脾性刚烈固执,若说得不好,难保不会召来杀生之祸,更何况还是与她多年囚禁息息相关的倾麟玉。 沉默片刻,景和道出了自己的意图:“其实,如若不是洛水山庄的少主对你称赞有佳,本宫也没什么兴趣来此烟花地。可既然来了,总得做点儿什么。墨公子才艺无双,屈居这绢袖坊实在可惜。我会择日请洛少主为你寻处别院,挂名墨府赏赐于你。” 一时之间,墨仙的神色变幻莫测。景和执着茶盏看得有趣,瞧那冷傲的墨仙开口时语调同衣色一样雪寒,不由得眼里更浮上两分兴致。 她以为,墨仙会傲然拒绝的,甚至为他准备好了说辞。谁知,墨仙拱手还礼,毫不客气:“多谢殿下美意。” 墨仙如此识趣,景和万万没有料到,怔愣的片刻后,她便是意味深长地一笑:“墨公子这性子我喜欢!” “谢公主抬爱。”墨仙荣辱不惊的模样,看上去更加孤单,却也更加清涟无双,不染俗尘。 景和愈发满意,笑意愈发深邃,眸子ji,ng亮:“那就等墨公子入府那一日,再同你友人为本宫吹奏一曲如何?也算作是对本宫的答谢。” “如若友人愿意,草民定以此为谢,今日以茶代酒,先干为敬。”墨仙饮茶时行为流畅潇洒,随后坦然抹唇,淡淡一笑。 景和突然站起来,墨仙随之起身。只见公主眉眼儿弯弯地走到他面前,头顶正好到墨仙的眉梢,眼睛在他的唇上留恋了几秒。 突然,景和右手一勾,环住墨仙的脖子,头仰起,印上干净利落地一吻,趁着墨仙没有反应过来,挥挥手大笑着离开了。 墨仙,瞠目结舌。这是他想要的结果,但结果来得有点早,居然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 苏离把洛隐拖回屋后,仔仔细细问了一遍他变回人时的感觉和情绪,发现……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能控制自如了。”他强行抱着洛隐坐在床上。两个大男人这样的姿势,难免膈得慌,可苏离不依不饶的,洛隐没辙只能顺着。 “你想告诉我吗?”洛隐见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反而盯着自己看。 苏离悠悠一笑,捏住他下巴索吻后,才道:“其实你和我都一样,当你想逃避现实有其他需求的时候,就成了兔子。可当你变回人的想法足够强大时,自然又回来了。” 他这样一说,洛隐顿觉醍醐灌顶。好像真的是这样? “你试试看?”苏离笑着诱导他。 洛隐自然知道他不怀好意,但还是试了试。可憋了半天想法,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眼睛都快瞪直了,还是没有变成兔子。 “你错了。”洛隐向他宣布。 “不可能,所有妖怪的变换都是一样的。”苏离梗直了脖子反驳。 洛隐双眉微垂,不语,沉默代表了他所有的无奈。 他和苏离在一起的几日,绢袖坊的风言风语传得满天飞,直到几日后,墨仙接到金城八百里加急的圣旨,所有人的目光才彻底转移。 景和公主亲自宣旨。大概就是说,因墨仙才华惊觉,受宝物赏识,特封墨仙为宫廷御音,赐府邸一座。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19节 自然的,墨仙伶人的身份也就不复存在了。所有绢袖坊的人都要低他一等。 当他接过景和手中的圣旨时,若有若无地触碰了下她的掌心,抬起头时,笑容如芙渠灼灼,华美纯情,清丽却又恍然妖媚。 只有洛隐和苏离,在他眼中看到了森冷的寒意。 景和浑然痴呆,傻傻地看着他的笑容好似离魂一般。直到她身边的公公轻轻推了她三下,她才如梦方醒,继续说道:“府邸我已选定,杨柳巷一号,墨卿可择日移居墨府。” “孤身一人,任凭公主吩咐。” “那就今晚吧,墨卿收拾一下,本宫今晚来墨府看你。”景和悠然一笑,施施然离去。 洛隐见戏收场了,低头转身要走,墨仙一句清朗的“洛先生请留步”令所有人侧目。 洛隐回过头,疑惑。 “洛先生,今日起,你将是我的司音。” 司音,御音的专属随从,由御音亲点。 看来墨仙并不傻,他看出了《清泠调》演奏当日洛隐的相助。 这也正合洛隐之意,随即跪地,平静如水地回答:“谢墨大人。” “请起。”这一刻,墨仙从骨子里刺透而出的寒意如遮天蔽日的y影,将整座绢袖坊掩盖,那双青黑色的步履牵着洛隐所有的神经。 墨府比绢袖坊足足大了一倍,亭台楼阁,水榭长廊,榕树木桥和石山繁花,尽是衬得出墨仙缥缈气质的格局。 下午,洛隐替墨仙将他的宝贝乐器都收拾进新的居室,回到他书房,问道:“墨大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陪我坐会。”他拍拍自己身旁的软垫,放下手里的书籍,反扣在一侧。 苏离一直和洛隐形影不离,此刻远远地望着他们,不安地皱眉。 洛隐迟疑了一下,走过去。 墨仙突然冷笑出声:“做个交易如何?” “我更想知道你为何要利用倾麟玉攀上公主这高枝。”洛隐开门见山,这个问题,他疑惑了很久,而苏离派出去调查的人也迟迟没有回应。 “呵,既然洛先生如此直白,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御音的虚名只是景和圈禁我的一种方式,皇帝根本无所谓我是谁,但我想靠着景和,走入金城。” “你想做什么?”洛隐直觉,他的目的是他任务进行的关键。 “不要问太多,我需要你的时候,你照做就行……”墨仙的声音突然变得哀婉,沙哑带着哽咽。那双迷蒙的眸子里,有看不透的往事和秘密。 洛隐扯扯嘴角,跟他开起玩笑:“大人是小的衣食父母,小的万死不辞,更何况你和我还有赠萧之情。” “那就好。”他将眸子里的柔光一收,“今晚,公主来后再用一次倾麟玉,希望你配合我。” “尽力吧。” 洛隐挠挠鼻尖,转身离开。 是夜,墨玉挑了一件茶白色水袖长衫,衣摆和袖口绣上浅浅的绿色竹叶,坐在烛火摇曳的前厅中,着实耀眼。 苏离悄悄拽着洛隐的手站在他身后,等着姗姗来迟的景和公主。 “她前世后世都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真看不惯。”苏离低声抱怨,洛隐笑着摇摇头,如果她真的是顾安的灵魂,那傲气一点是正常的。 景和的目光在洛隐身上一掠而过,坐于上位,浅笑:“墨卿,可准备好了?” “已好,就待公主指示。”墨仙起身跪礼,不敢正视公主,一旦想起那日景和如此热情的一吻,便不由得耳根泛红。 “那就开始吧。”景和接过下人递来的茶盏,笑眼弯弯的抿了一口,望着墨仙的耳根若有所思。 这一次,墨仙选择了长萧名曲《揽江淮》,一曲歌尽悲欢。音色饱满有力、剔透晶莹,仿佛吹奏者口含宝玉。曲调忧软绵长,如丝如缕,如泣如诉,令人身临其境,恍然如梦。梦醒时,厅内哑然无音。 梦,只是如梦罢了。 如若,没有洛隐的压制。恐怕产生的,就是幻觉了。 洛隐稳住最后的尾音,留意墨仙的一举一动,见其一曲奏完后大汗淋漓,气力虚浮,忽然就倒坐在凳子上站不起来,一手扶着脑袋,目光散漫。 洛隐连忙从他身后伸手扶住,低声询问:“墨大人,怎么样?” 屋子里有一瞬的凝滞,窗外月明星稀,树梢摇曳,凉风掠过后带动了屋内明晃晃的烛火。一切衬得墨仙更加憔悴孤独。 景和怔了片刻才缓过神,急忙起身走到洛隐身边将墨仙扶住:“本宫来吧。” “你来?”洛隐不解,没有松手,“公主凤体怎可做此低下之事?” “洛先生,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但墨仙是本宫的人,要如何照料还轮不到你来过问吧?”只见景和掌心用力,目光乍寒,冷语中带着嘲笑,然后硬是将墨仙夺了过来。 洛隐往后一退,被苏离顶住腰,无言地摸着手臂:或许,景和是顾安的可能性大于百分之六十,可,刚刚景和的推力和肌r_ou_力度明显弱了很多,但对女人而言也足够强了。 第36章 行朝·惊闻 洛隐眼睁睁看着景和把墨仙带走也无能为力,兀自叹气走回西厢房。顾安是个记仇的个性,他是不是也能感觉到墨仙与明玉风之间的关系?所以才对墨仙格外上心? 历史上对景和的记载少之又少,那顾安又是凭什么来确定自己该如何完成任务? 不对……还不能确定景和是顾安,那他现在是在c,ao心什么?洛隐猛地一停步,苏离啪地从背后撞了上来把他抱住。 “你干什么?”苏离松开手垂头看他,“一路都在东想西想,担心墨仙?你要再这样我可吃醋了。” “吃吧,让我看看吃相。”洛隐白他一眼,往后花园穿过。苏离望着他背影无语地勾唇一笑。 后花园的地上泛着青灰色的潮气。下午刚下了一场雨,月光懒懒地洒在地面。洛隐无暇他顾,匆匆掠过这夜晚的美景,急急地往前赶,心里莫名有些不安,晃晃荡荡地像是装了半壶水。 苏离一直沉默着跟他走至房前,未及洛隐推门,便主动给他推开。谁知洛隐云游天外,一个趔趄扶住门框稳下身子,侧脸看到苏离嬉笑着看他,气得挥了一拳。 屋内暖融融的,苏离笑着率先走入,斜倒在软榻上,微眯着眼,勾着唇角淡淡地笑,指尖绕着细长的青丝,一圈一圈。 “做什么?勾引我?”洛隐无语地瞟了一眼,挪开视线,管自个去整理卧床。 苏离悠哉悠哉地晃着单腿,喝喝茶,眼神暧昧:“这些日子有一半时间你是只兔子,有一半时间你想着墨仙,那现在是不是该想想我了?” 洛隐怒瞪回去:“你回你的客栈去,别没事找事。” “不,我就想和你睡一起。”苏离噘着嘴耍无赖,洛隐回头走过去勒住他脖子,把人撂倒在软塌上,气道:“你就睡这里吧!让你睡!” “喂喂,谋杀亲夫?”苏离故意不躲,与他打闹,扒着洛隐的手臂笑得别提多开心。 “别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死妖兽!”洛隐更用力把他压在身下,手脚并用,力道十足。 不料苏离如蛇般从他的桎梏中滑出,绕到洛隐身后将人抱了个满怀,手掌垂下捏住他的指尖,语气尤为轻佻:“你这样我可是会理解成打是亲骂是爱的。” 苏离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这是在洛隐变成过兔子以后才察觉到的,最近闻着特别宁神静心。 其实,他也是闹着玩,不想因为感情的问题而失去苏离这位得力助手。这个想法如果让苏离知道,保证气死。 洛隐在他怀里坐下,往后靠了靠,正好脑袋垫在他肩膀上,望着窗外月光下盛放的石榴树,道:“苏离……我们做一次吧,突然想了,想感受一下。” 他的话却没有给苏离带来太多惊喜。苏离将脑袋贴近洛隐的脖颈,重量缓缓下压,带着委屈地问:“如果你不想,我强迫了你,你会恨我吗?” “我不是那些矫情的女子,做不成爱人也可以做朋友。” “与我而言,要么得到你,要么毁了你,绝没有做朋友的想法。”苏离狠狠地扳过洛隐脑袋,吻住他微张的嘴。 浑身如过电般发抖,身体的欢愉和妥协让他主动攀上了苏离的脖子,仰头迎合,香甜的滋味芬芳如蜜。 苏离一挥手,合上了所有门窗,片刻的光景,两个便衣不蔽体地纠缠在一起。洛隐抬起双腿将苏离的腰部紧紧夹住,承受着第一次非正常合,满头的冷汗令苏离在他体内停了又停,忍了又忍。 直到洛隐“啊”地叫出声,苏离仿佛被恶魔附体,扣着夹在腰部的膝盖窝,大开大合地掠夺城池。 浑浑噩噩间,洛隐想,他是不是又要变成兔子了。沉睡中的脑海里一直萦绕这这样一句话:传说记载,穷奇惩善扬恶,聪明至极,只要他愿意,世间万物皆可成为他的棋子。 棋子,终有一日会成为弃子。 “阿离!!”洛隐霍然起身,梦境的记忆混乱,一瞬间被遗忘,突然腰椎一痛,又不得不倒下,“该死……” 这该死的苏离,给他点颜色就绚烂,一晚上折腾得没完没了。 他艰难起身,换了衣裳,一拉开门,就看到苏离斜倚在门口,茶白色的长衫被走廊的穿堂风吹起,泛着皱褶,如他眼中细小的波纹和眉宇间浅浅的山丘。 苏离目光诚挚而温润,望着洛隐:“后悔吗?” 洛隐的喉咙一瞬间干涩得几乎要哭出来,他明白这句话背后所有的意义,于是没有理他,错身径直走开。 都说爱得太深会惶恐,会患得患失。 他亦然。 几日后,洛隐从外头办完事回到雪园。穿过前院推开屋门,见苏离一个人坐在书案前,一身浅白色常服,腰间用锦带收束,简单地扎了一个如意节。额间几缕如墨的青丝绕过耳畔从鬓角滑落,垂挂在肩上,勾人的双眸印出幽蓝的色泽,令眼角的红晕更加惑人。 苏离低着头认真地看着什么东西,听见声音也不回头,只是招招手让洛隐过去。 “看什么?” 苏离伸手揽过他,让他靠近书案,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封信:“之前,我去调查过墨仙。今日一早,截到一封他寄往军营的信。” 军营? 洛隐拿起信纸,看了开头便是一惊,收信人是“银耳”! 最后一个关键词出现了。 【银耳,安好。吾已获封御音之职,得景和公主之宠。前途漫漫,不知还有何风险未过,银耳定要保自身平安,万事切莫冲动大意。深陷军营,还望与男子保有距离,不可听信旁言,要自立其身,方可脱颖而出……】 与男子保有距离??洛隐反应咀嚼了一番这句话,女的?去了军营? “他妹妹女扮男装混军营?做什么?”在军营中,不是更加危险? “墨家似乎有一个秘密,但村里的人都缄口不言。” 秘密?关系到皇族的秘密吗?洛隐问:“是你自己去查的还是弥海帮忙的?” “别提弥海那个混蛋,好久没见着人了!”他气呼呼地咂吧咂吧嘴,拿着桌案上的毛笔笔尾愤愤地戳了几下桌面。 “到底查了什么?” 苏离委屈地靠在他旁边,拨弄头发,脑袋枕在洛隐肩膀上,特别乖巧:“不知道,暂时未能查出。” 屋内烛光灼灼,随着黑夜的加深,昏黄色的烛灯下已经不能看清楚纸张上的字。再加上行朝的纸张偏黄,字体繁复,印制粗劣,光线不好的情形下看起来着实费力。 洛隐推开卖乖的苏离:“那算了,洗洗睡吧。” “嗯……”他迷蒙地应了一声,居然翻了个身直接在软塌上睡去看来是真的累了。 哎,洛隐叹口气,爬过他身子翻下床。脚未点地,苏离猛地从床上窜起来拽住洛隐手臂,把人往后拉了拉。 同一时间,屋外想起叩门声。 “是墨仙。”苏离说。 深更半夜来干嘛? “他有事跟你说,我去开门吧。“ 苏离松开他,几步过去拉开门栓,屋外夜色幽暗,云层遮住了月光,春夜的潮气顺着门边儿逼进来,令墨仙看上去略显萧条。 他和苏离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地站了会儿,苏离才让开路,揉揉脑袋,不乐意地说了句:“你们聊,我出去转转。” 墨仙仰头一笑颇有些伤情,放在门上的手轻轻捏了下边缘,应道:“好。” 洛隐起身招待,沏了茶水:“坐,怎么了?这几日见公主日日在你房中留恋,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吵架了?” “你……怎么说话的?”墨仙脸色爆红,他看得饶有趣味,难得没有给他甩冰渣呀,还不多看两眼。 “那……祝你和公主白头偕老?”洛隐调侃道,笑着看看他,走到书案旁,“要不我给你写副对联怎样?” 墨仙被他弄得方寸大乱,不禁更加气恼,浑身气压骤降。 “哈……好了好了,说正事吧。”洛隐拍拍手,掸掉从书案上沾染的纸张碎屑,恢复正经,“墨仙,觉得公主怎样?能为你治国安民的梦想添砖添瓦吗?“ 他坐回到圆桌上等墨仙说话,等待期间,无聊地玩着茶盏。烛光印在紫砂杯上,只留下淡淡的白影,看不到鲜亮的色泽,和墨仙那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绝丽姿容相差甚远。 等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墨仙才稳了自己的思绪,幽幽然地道:“其实,公主……” 他好像又有些为难移开目光,望着房间角落的晦暗处,眉宇暗沉,目光犹疑不决,终是咬了唇:“我跟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苏离!” “当然……”不告诉苏离那是不可能的。 “你知道吗?她……她……”墨仙伸手用力扣住桌沿,一拧眉,脱口而出,“她不是景和公主!他是景安公子……是景安。” 第37章 行朝·龙凤 “景安?”洛隐如听惊雷炸耳。史说,景和公主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却在出生之夜夭折于皇宫之中。 “对。”话说出口,墨仙的心理障碍瞬间小了,很容易就将后面的话顺当的说出,“当年,景安‘夭折’后,皇上没有立其为皇子,只是给了皇公子的称号。而他那时是被齐亲王的人暗中抱走,放在琼州长大。琼州贪污案中的景和公主,其实早已死了。之后的事,公子没有细说,只道他不过就是景和的替身,皇族的棋子,随时有可能玉石俱焚……” 这是……洛隐惊得一时失语。景和死了?为什么死了? 他忽然意识到,这一次的行朝之行,最终的目的或许就是这桩贪污案的真相大白。因为涉及到皇族,卷宗被藏于刑部的机要室,百姓知道的也不过是只言片语的谣传。看来他进京后的难题,更盛。 那,墨仙和银耳与这案子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他疑惑地看向墨仙:“你确定?景和,不,景安告诉你的?” “是,是他亲口说的。他说……希望我可以做他的驸马,带着倾麟玉回金城,让当年的贪污案翻案重审。” “等等……”洛隐示意他先停一下,自己开始整理线索。 景安为什么要翻案?他为谁翻案? 假设,他翻案已成必然,他为何要利用才貌卓绝的墨仙为驸马来达到上金城的目的?他是见不得光的,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了真实身份后被杀吗? 再说了,倾麟玉是被皇族废弃的宝物,如果说,让墨仙在皇上面前演奏,皇上准了,岂不是他们自己打自己的脸? 或者说,现任的皇上根本不认识倾麟玉?……这个时间的皇上是连珏,今年三月方满十六,曾经在背后掌权的执政王也已在去年老死,现在正是稳固并加强自己人脉的时候。从这个角度看,难道说,不仅仅是景安有意翻案,还有皇上有意在拉拢各家的关系?而景安就趁此机会借力? 景和与景安是慕太妃的孩子,慕太妃的背后是谁?洛隐头疼,关系太多一下子想不起来? 但还有一个疑点。 “那,景安公子有说齐亲王当年为何要抱走他吗?”洛隐问。 “公子知道的也不多,齐亲王逝前并未明说,他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个民间传言,说慕太妃若得龙凤双胎,其男必会改变天下风云。而齐亲王与慕太妃两人青梅竹马,他不忍心看着慕太妃的孩子被害,不得不想方设法抱走其中的弟弟,保全所有人的性命。” 得龙凤,变天下?这之间有关系吗? 眉字成川,洛隐百思不解,或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是当下……他疑惑墨仙的神情,赧然中又有些苍白,顿时脑袋有点发蒙,不知道后面的话该问不该问? 想了想,又和他确认了一次:“景安公子为何要选择你做驸马?甚至还让皇上封你为御音?虽然你离不开倾麟玉,但他完全可以不顾你的生死直接将倾麟玉取走啊!凭他的姿容,再找一位才貌双绝的男子并非难事吧?” “因为……”墨仙脸色蓦然聊白,“他说……他说,他是真的喜欢……我……想和我白头偕老……” 洛隐噗地一口茶喷了出去! “是不是你拒绝他了?他骗你吧?”总觉得他的神情有点违和,哪里呢? “我没有拒绝……但有没有骗我那就……不得知了。”墨仙说得有些尴尬,方才还聊白的脸,又浮上红晕。 洛隐的脑袋轰地一炸,瞬间明白违和之处!墨仙怎么看都非同性恋,那么他对龙阳之事应该是有所厌恶的。偏偏说了半天的话,厌恶没看出来,羞涩倒是越来越频繁。 他该不会是……不会是……洛隐惊叹道:“你难道真的和他发生那个什么关系了?!” 墨仙目光一闪,吞吞吐吐地:“……是。” “你……你这是何苦啊。”惊讶过后,洛隐也只余无奈。可以牺牲到如此地步,到底是为了多重要的事? “你不理解的。情爱,何必在乎性别呢……” 洛隐更为惊诧,暂且不论他们私底下交谈过什么,发生过什么,他都没想到墨仙的想法会如此豁达,更没想到景安公子将直男掰弯的手段也如此犀利。 苦涩地回了墨仙一笑,他站起身,在屋内焦灼地来回踱步。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20节 墨仙安静地看着他,抛却了表面所有冷漠傲然的伪装,将真实地内心剥露出来。只是墨仙不会想到,洛隐当下最担心的反而是景安的身份问题。 景安是不是顾安?这个很重要。那位景安公子看起来绝非善类,不费吹灰之力,又牵动了墨仙的一丝心神,那更是高手中的王者。 该给墨仙警告,还是暗中相助? 走到窗口,他停下脚步,窗外月光如练,似水柔化,轻声问墨仙:“公子离开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他随着洛隐的目光,很快便回答出来。 墨仙恢复了冷静自持的面容,月光下,烛光里,月白和昏黄的交接中,他的目光透着稳稳的淡定。 “墨仙,你先回去休息,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你暂且和公子好好相处。” “这样……没问题吗?” 洛隐苦笑,没有回答他。 墨仙,既然你如此决绝地要走上此路,他自然要扫清道路上的一切障碍。 一晃眼,春季将息,夏日来袭。日子过得略显平淡。倾麟玉显出的连锁反应,显然进行的有些迟缓。苏离收到线报,不得不离开墨府前往黔城,这一走又是好几日。 墨仙和景安之间似乎相安无事,也没有出现进一步的问题。至于进金城的事也未继续推进,究其原因,恐怕只有景安自己知晓。 直到夏至那日,墨仙提出邀请绢袖坊的姑娘来品茶,洛隐才真正确定了景安的身份。 夏至一早,洛隐端着茶几,上面放着炉子、茶壶和茶盏,从前厅走到后花园煮茶。不出片刻,茶香四溢。 半个时辰后,墨仙领着墨玉踱步行来。看墨玉咧嘴大笑、甩着衣袖毫无形象的模样,洛隐着实苦笑,这人几日不见还是老方一贴。 “洛先生不欢迎我嘛。我可是自带茶盏而来的。” 墨玉从袖口里拿出一只青玉碗放到了他的茶几上,直径比拳头还大。 洛隐顿时哭笑不得:“你这碗够装我一壶茶了。” “改天小爷我送你个大茶壶,够把我喝饱了!”墨玉拍拍肚子坐下,笑得阳光明媚。 洛隐眯着眼笑开了怀,说他:“你做得出来我就敢用。” “呦呦呦,别瞧不起人,爷就不信!” “我等着哦。” 茶水咕噜咕噜地开始冒泡,洛隐将滤斗翻开,拿起右手侧的棉布裹住壶柄抬起来,左手稳住手腕,用茶水将滤斗先洗净。 那个朝代,陶瓷技艺还不是特别ji,ng湛,大的器皿耐受度不高,易碎,从而价格昂贵。烧水的大多是用大铁锅子,谁会用陶瓷来做?万一壶柄处一个不小心断了,那真是千万心血都付诸流水。墨玉硬着头皮跟我杠,我也就随着他闹闹。 墨仙在一旁安静地坐着,过了良久,轻声道:“洛先生,我今日还请了茶师杜绝,看你的手势,你两或许可以交流一番。”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聊了不出片刻,绋茵姑娘ji,ng神抖擞地拖着哈欠连连的绮罗来了。两人身后还跟着似乎终年都不怕冷的经年,肩头的那一层轻纱怎么看也挡不了几缕风。 绋茵比绮罗略大一些,同样是鹅蛋脸,婴儿肥,一双天真无邪地眼睛,绮罗便显得要懦小些,平日里的穿着也以浅色低调为主,绋茵则显得活泼张扬,衣着花枝招展。但和绢袖坊的头牌经年姑娘相比,差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仅仅是经年的老辣干练就非几日可成,更何况还有那份从骨子里散出来的、毫不矫揉造作的柔媚,那两小姑娘也学不到。 “绋姐姐,这喝茶有何紧要,我才睡了两个时辰呢。”绮罗满脸的不情愿,扭扭捏捏地被拖了来。 “我告诉你,英雄煮酒,杜绝煮茶。茶圣煮的渊上鸿我就算不睡觉,也要来蹭一盏茶再走。” 绋茵其实比洛隐小三岁,可耐不住姑娘心理年龄大,说话老气横秋,除了经年见谁都喊妹子。 洛隐道:“你们都来早了,茶圣还未到。你看墨玉还拿了个碗来,这存心是捣乱不是?” “洛先生你可不能这样说!”墨玉不服气。 “看着就不是好人!”绋茵冲墨玉吐吐舌头做鬼脸,“先生,别给他喝!” 墨玉不高兴了,拍着桌子:“小爷今天拿的可是碗,占的可是第一位,你们带了什么?连个盘子都没有!怎么着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 “嗛……”经年嗤笑一声,拢着竹青色轻纱依到墨玉身边,眼尾微翘,“茶现在先生手上,过会又要茶圣分配,你急个什么劲?让不让你喝还不知道呢。” “就是就是。”绋茵和绮罗连连附和。 墨玉顿觉不满,挺了胸开始争执:“我没有,你们也不见得有!” “行了,别胡闹!”墨仙一声冷斥,众人被吓住的瞬间,只有洛隐安然起身,看向门外,行礼:“公主。” 第38章 行朝·问茶 景和——也是景安笑容满面如沐春风地出现在墨府门外,带着山水楼的茶师杜绝,不请自来。 身后跟着的竟然是隽夫人。洛隐回看已起身行礼的墨仙一眼,他摇头表示不知。 “各位好兴致。若非今日听闻隽夫人说起,还就真真错过了这茶宴!可巧这路上还遇见了杜师傅,顺道一块儿请来了。”景安巧笑若阳,绚烂得令洛隐头晕,他要真是顾安,拿一座云歌影帝奖杯真不是问题。 杜绝微微一颔首,退到一侧。他是山水楼最好的茶师之一,右侧腕带配的是羊脂白玉。他略抬起头,恰好撞进洛隐的目光里,不卑不亢地点头致意。 洛隐却被他的瞳色惊了一下,深棕色内带着暗黑,比之他和慕尚欢的眸色要暗淡得多,并非纯黑。虽然他有一张极其普通的颜面,可偏偏这双如猫眼般锐利剔透的瞳眸令他别出一格。这双眼睛不仅心思缜密、城府颇深,还暗藏汹涌,心有叵测。我略疑惑,这样的人怎会屈居茶师? 隽夫人此刻已走到洛隐身边,冷声清笑:“洛先生也是这般眸子,怎的很稀奇?” “非也,只觉着他城府极深,何以屈居茶师之位?其冷漠中带着高傲,高傲中又不失大体,说不定曾是……”洛隐话中有话,未说完全。 隽夫人了然一笑:“洛先生,你亦是。”洛隐一怔,回神间隽夫人已没事人一般推着他回座了。 那边墨仙为主,却未正面回答公主的话,只挪出了空位,道:“公主驾到,有失远迎,请上座。” 这一句显然生疏客气得很,景安非常配合地微微一笑,伸手抓住了墨仙的手腕,反问:“墨大人这几日都对本宫避而不见,这吹箫的学习也给耽误了进度,不知本宫是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墨仙惶恐:“不敢,公主天资聪颖,一学即会,臣以为无需再教。” “不啊,本宫可等着你再来不是?那就今晚再约。”景安可不给墨仙丝毫反驳的机会,拽着人便往自个儿身边坐下。这夏日闷热,两人挨在一块本就显得诡异,景安还对墨仙格外殷勤,当下几乎皆是知情者,无人敢出声为墨仙说话。 洛隐,却是看得出,墨仙不过在欲拒还迎。 杜绝茶师倒是低调,向众人问好后寻了个位置埋头煮茶,瞥向公主的目光是淡然的,不卑不亢。 几番寒暄后,景安雅言:“听闻几位都是爱茶之人,若仅是品茶,颇感无趣。久闻杜师傅的茶艺之术已达巅峰,不同的手势起落,不同的茶香水意,皆代表了不同的道。不如就请各位猜一猜,今日是何道?猜中者,我赠送《寻茶纪事》原本。原本恰好就在墨府,前几日赠与墨公子雅阅。” 众人哗然。 墨仙却在此时一问:“若皆猜不中呢?” “此书归杜师傅。” 景安此言一出,杜绝顿时抬起头,神色间也多了几份较真。 凡是懂茶者,皆知行朝初期著名茶师慕尚欢所写的《寻茶纪事》。其原本在战乱中丢失,后来世面上炒作的皆是仿本。可没想到,原本竟在景安手中。若得之,可是无价之宝。 于是,大家也更加专注了几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将神思都灌注在了杜绝的手艺之上。 待景安示意杜绝开始后,所有人均目不转睛地盯着茶几。 杜绝茶艺确实堪称天外无人。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起如飞雁展翅,落似三千瀑布,横扫千军万马,纵挥万里无云。茶香似有非有,水声清脆如珠。收势时,杜绝的嘴角忽然隐隐一笑,耳根微动。 犹如听闻倾麟玉时,那种似真似幻,思绪牵出一条线,被那双绝妙的手勾着,摇晃不已。而洛隐更是在其中看到了一些除却茶道之外的力量,蛊惑人心的。 此时杜绝说道:“茶道已矣。” 这一说,是把大家的思绪拉回正规。 景安毫无避讳地紧紧拽住墨仙的手。 洛隐则和隽夫人、墨玉、绮罗坐到一起,靠近杜绝,分茶时除了景安外,也最先被分到。 抬手,闻香,略带山野之气;再逆时针将茶盏转过半圈,放置唇边微抿,入口微涩,而后转苦,回味甘甜。洛隐淡淡一笑,放下茶盏。这,居然是最普通的清茶,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只是,想将这个机会让给墨仙。 抬起头时,众人也已品完,大多数眼神皆有些茫然。墨仙是淡定地将茶盏放下,应是已猜到。 “墨公子,”洛隐问道,“看你眉眼舒展,难不成已猜到?” 经年拢着肩纱,娇笑:“墨公子才学举世无双,应如是。” 隽夫人安静地执杯浅饮,景安往经年的脸上瞟了几眼,没有多说话。 唯独墨玉以为经年话语太过直白,略有生气,抱怨:“什么叫应如是?这玩意我兄长未能猜出,你还不得说他是滥竽充数?有本事你先说出个所以然来!” 绮罗一旁劝着:“墨二公子,姐姐没有此意,请勿为难。”彿茵随声应和。 “这有何难?错了何方,姑娘我敢说敢当。”经年起身向景安屈膝福礼,“公主,小女子献丑了。” 随着景安的点头,经年继续道:“我猜是,自然之道?茶味清醇,很容易便可喝出是普通的清茶,师傅是欲返璞归真?”经年此言一出,绮罗和隽夫人颇为赞同,墨玉则是一愣,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亮色,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份好奇。 经年向墨玉一仰首,嘴角微翘。墨玉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清茶没错,但含义并不对。”杜绝淡淡地否定了。众人略有诧异。 景安笑道:“看来并非如此简单啊。” 洛隐问:“公主可有高见?” “哪有啊。除了喝出这茶味来,其他可是一概不知。经年姑娘说得在理,可也不对。本宫倒是很期待正确的解释了。” 杜绝轻轻地扣扣茶盏,令一只手下意识地舒展开:“可还有其他猜测?”看来他对得到《寻茶纪事》胸有成竹。 “急什么呀,兄长和洛先生还没说呢!先生,来!一句话气死他!” 这个该死的墨玉。洛隐本想低调却被他拱出台面,也不敢正大光明地瞪回去,只得摇摇头:“我也和经年一样,还是看墨大人的吧。” “什么墨大人墨小人的?!”墨玉瞪着眼睛不满,口无遮拦。 景安低低地笑,居然又把话头引过来:“我倒是觉得,洛先生是对自己的答案非常自信了?可是又想将《寻茶纪事》让给墨仙,所以才这么说的咯?” 你少说几句话不会死!心里腹诽完,表面还得装作一副诚惶诚恐,把自己谦虚到尘埃里,开朵花还得献给他的顺从样。 洛隐一肚子气地谦虚道:“公主过誉了,草民不才。” “谦虚什么?不如这样,你们各自将答案写下来。若是两人都对,我另外再加送一本《山茶史》可好?” 景安眼中的狡猾一闪而逝。洛隐这下彻底抬头与他对视一眼,果不其然,景安眨了眨眼睛,用嘴型说着:又见面了。 顾安……洛隐恨不得掐死他。暗叹一口气,他当下同意了景安的请求,与墨仙二人执笔。 景安揭晓答案时,看着洛隐写下的“战”字,颇为意外:“先生差了一点啊。” “墨大人才华绝艳,杜茶师心思缜密,心服口服。”这个答案他不敢对,不仅仅因为我要让给墨仙,更因为我只是个普通人,写下“战”字已是出人意表,若真的写了“谋”字,怕是要令人生疑了。 景安可以不顾及,但杜绝这里却是要防范的。 “行。那《寻茶纪事》就……”景安刚欲开口,却听杜绝道:“公主,在下对此书颇敢兴趣,能否请墨大人借草民一阅,七日后奉还。” 景安回头看着墨仙,托腮笑言:“书已给他,他同意即可。” 杜绝还未再次开口,墨仙却一脸寒霜地站起身,断然拒绝:“杜师傅,不该你管的事,不要多管,这是为你好。” “墨大人何出此言?”杜绝尤不死心。 墨玉差点要跳起来据理力争,隽夫人及时按住他,呵地一笑,替墨仙答了这话:“杜师傅,这本《寻茶纪事》中,可是藏了与巫祭有关的秘密?” 杜绝拱礼的手一滞,随而淡笑着缓缓放下:“实然,这虽非可张扬之事,但也无隐瞒必要。在下曾是金城巫祭的事几乎人人皆知,这双黑眸是怎么也藏不住的。他们不问,也不代表不知。草民一心报国,却因能力丧失而中断,心有不甘!” “巫祭皆为天选之人,你既然与它失之交臂,就不该再强行逆转。” “隽夫人,子非鱼,焉知鱼之哀?”杜绝红着眼反诘。 墨仙突然一喝:“都别吵了,我说了算!”杜绝神色瞬间暗去,眼睁睁看着墨仙送客。一场原本可宾主尽欢的茶会,最后落得个不欢而散。 那日,景安就留在墨仙卧房未出一步,这位“公主”可算是历史中最开放、最没有节c,ao的一位了,亏得洛隐离他们远得很,不然指不定会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声音。 第39章 行朝·营救1 过了不到五日,苏离从林州黔城传回消息。 原来,倾麟玉就是出自黔城。 当年林州州长献上倾麟玉后,皇上非常赞赏,后宫的妃子纷纷想让那制造倾麟玉的巧手再为他们人手打造一支别样的玉箫。就连金城的其他皇孙贵族听闻,也争相购买。 于是,林州开始无限制地开挖山体矿石,倾麟玉的制造者根本忙不过来,不得已招收了大量学徒来批量生产玉箫。谁知道,那些学徒做的和师傅做的差距甚大,金城的皇孙皇子根本不接受,全部要求重返。 这个时候,从琼州下来一个人,到林州。就是明乐阁的阁主,他大量低价收购玉箫,凡是被他买走的,再也没有退还过。林州的大小师傅们虽然都觉得价格是低了点,但有得赚总比什么都入不敷出的好,所以也更乐意为他提供货物。 那四年来,明乐阁的阁主也换了两个,但是来林州收购玉萧的行程却从来没有取消。 可是,连续四年的山体矿石开产,导致在尉徵三年初期,一场暴雨冲垮了山脉,爆发从未有过的泥石流灾难。山脚下的林州百姓无一幸免,靠近中心的房屋也基本被波及到。没有一条完整的道路,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更没有一间像样的屋子。惶恐开始蔓延,百姓开始往林州外逃窜,大量涌入附近的榭州城,疾病、瘟疫这些无法避免的事开始在两个城市里滋长蔓延。 之后,墨家两兄弟以难民的身份,穿过榭州城,在琼州遇到了隽夫人。 洛隐带着这份消息去和墨仙交谈,墨仙震惊了片刻后,还是说到:那后来的四年,林州黔城并没有停止制萧。倾麟玉的贪污案似乎也没有给这座城市带来恶劣的影响,百姓依然为自己能通过制萧获得收入而开心。 那这件事朝廷知道吗?如果不知道,c,ao纵的人又会是谁?目的又是什么?贪污案被查后还能继续大张旗鼓做事的,是皇城中的人吗?这些问题,墨仙一概不知,他唯一承认的就是自己正是为了此事做了这一切。 苏离也不在,洛隐不能离开墨仙太久,于是一切不得不再次停滞,直到几日后的一些谣言,推翻了洛隐太过稳定的计划。 那时,从金城传来一些似真似假的谣言,一说图南城发生连环杀人案,案中被取了首级的皆是武艺不弱的军机重臣,传言当下年轻有为的王爷中有人意图谋反;二说皇族的巫祭暴毙,天象有异,双重印证了谋反之事。 与此同时,洛隐暗中截下了墨仙的飞鸽传书,得知墨银耳就在图南城,且身陷危机。 银耳乃任务重点,不得有任何闪失。是夜,他骑上从墨玉那儿借来的烈云,又趁着城门关闭前的最后时刻冲了出去。 他没有料到的是,自己的心急被墨玉看穿。墨玉在他离开后不久,骑上另外一匹马,抄了山林近路,悄无声息地与洛隐同日到达。 图南城之所以会成为金城养兵选兵的重地,并非是权势所为,也并非兵强马壮。是因为,那儿曾经在很多年前,是从金城划出去的,用来赈济灾民难民之地。后来,灾难连续两年未能好转,当时的宰相——路梁,提议将此地划为图南城,专用来给金城养兵选兵。而这些难民男的正好可以参军,女的可以提供军需,可谓一举两得。 从而多年来,图南城是重兵之地,现在出现的连环杀手案简直是天方夜谭。但,这个天方夜谭还就真的存在着,金城的刑部竟然都无法侦破。 洛隐自然无法直接闯入军营要人。就在距离军营一里之外就近寻了客栈住下。三楼这一层,正好可以远远地看见军营围墙顶层的门防换班情况。 小二端了洗澡水进来,洛隐婉转地留住他,绕着圈子问了些问题。 “最近生意好吗?” “哎,就那样吧。” “我听说连环杀手特别猖獗,你们都不害怕?”洛隐故作惊讶装。 小二无奈地摇头:“原本生意就平淡,闹了这事更加没人敢来了。不过,听说今日被军队抓了去,不知是真是假。” “不是吧?这事儿怎么让军队cha手?衙门不管?” “谁知道呢。据说长得像模像样,嗨,真看不出来现在杀人的比我们还富贵。” 洛隐这一听,隐隐觉得不对劲,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谢了他,合上门。 第二日,洛隐在小镇子上买了两把匕首,花了一天的功夫,寻到营墙和门防的漏洞,准备好攀爬的绳索和小型暗器,在深夜溜了进去。 军营的结构非常规整。他甩上绳索后,几步蹬爬,就跃到营墙之上。一处巡逻从远处拐弯,举着火把往他的方向行进。他速度将绳索收起,手掌撑在内侧的墙头,双腿交替翻转,整个人挂在了内墙里侧。 待巡逻走过,他松开一只手,调转身体,连踩几步墙体缝隙,瞬间落到地面。 落地处是军营训练场。没有地图,只能自己摸索。连续三次摸到了不同兵种的军营后,凭借现代的军旅常识他也基本可以确定主帅的位置所在。 史说主帅叫傅洛,为人严苛,手段狠辣,经他手亲自□□的士兵,以后一个个皆是人中之龙。 此时,傅洛的居所还有微弱的烛光,从窗口的剪影看,他正在宽衣准备入睡。现在应是防御力最低的时候。 居所外侧有三名士兵进行不间断地执勤。无论是前门和窗户都进行巡防。但只要是人员交替,就一定会出现破绽。 洛隐在居所对面的屋顶猫了一刻时辰后,摸了摸藏在腰间的匕首,一个纵跃轻巧入地,猫腰疾步前行,在人员交替的瞬间快速翻入傅洛居所窗户。 一枚暗器迅速熄灭了一根烛火,正好将门口笼罩在y影里。 傅洛警惕地从床上跃起来,在他眨眼看到洛隐的瞬间,冰冷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大动脉上。 “不想死就别说话。” 傅洛不但不畏惧,反而轻松地笑出声。他的面庞因终年训兵打仗而被晒得黝黑,五官端正,目光刚直,嘴角噙着一丝高深莫测地笑意。 他身经百战,视生死为身外之物,洛隐的威胁对他而言可能根本就是儿戏,至少他自认为身手无人能及,方才不过是睡前的一时失手。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21节 傅洛顿时浑身放松:“勇士,有勇可取,无谋就失策了。昨日方抓住一人,今日就又来自投罗网?一伙的吧?你以为凭你单枪匹马就能从这上万人的军营中救人?你以为一把匕首就能控制住我?” 话音未落他的手肘和双腿齐齐向洛隐攻来,目标狠辣ji,ng确,腿风阵阵足有霸蛮之势。 洛隐冷笑浮上脸颊,另一把匕首从腰间抽出,以雷霆之势分割了傅洛身上的亵衣,动作快他数倍。在他转身的一刹,傅洛身上的衣服尽数脱落,肌r_ou_尽显,军人的裸姿果然非常有看头。年近五十的傅洛,浑身上下居然没有一丝多余的赘r_ou_,身体的每一处皆是流线型。 傅洛顿时停止进攻,伸手撩过一侧的外套披上,眼神紧致,盯着洛隐的眼睛几乎不眨一下。 “傅主帅意下如何?是我绑着你去呢,还是你直接带路?”洛隐把玩着匕首,忽而横转,忽而摇摆,烛光下闪过一道道冷冽的银光,一如他此刻的双眸。 傅洛做着心理挣扎。他征战沙场数年,如此败在一个普通人手下,自尊皆毁。若喊人求助,更是颜面尽失。 为今之计,恐怕也只能是和他谈条件,顺便…… “是他有错在先,若我平白无故放人……”他话未说完,突然又起手向洛隐拱了过来,指尖直刺我喉咙。 洛隐无意对打,直接用匕首格挡,结果昏暗的房中傅洛一时不慎,手指往刀刃上狠狠地cha过去,然后咔嚓一声,指节折断。愣是身经百战的主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伤痛给惊得连退数步,满头冷汗地捂住右手。 再一回神,洛隐再次用匕首抵住了傅洛的大动脉,冷静地说:“我不是来救什么连环杀手的,而是来找一位叫墨银耳的人。” “呵!有何区别?昨日那人亦是来找墨银耳的!” “什么?” 洛隐未曾想,墨玉看透了他的心思,甚至猜到了银耳的危险,擅自劫狱,妄图以一人之力将银耳救出。 怎么会有这般鲁莽的人!如果墨银耳无事他怎么办?洛隐心里气急却不能显露,面不改色挟持着傅洛光明正大地走向傅洛。 也不知这主帅是心有算计,还是真的怕死,一路那么多士兵守卫,愣是没有让他们动洛隐一根汗毛,顺利地把他带到地牢门口。 “主帅!”地牢的守卫执□□冲着陌生人,“贱民!还不放开主帅!” 傅洛微微抬手,示意他安静,并向身后说道:“勇士,我不知你要救的人是谁,还请与我一同下去。” 第40章 行朝·营救2 “等我下去了不就被你围困了?”洛隐露出的笑容带着一点点邪恶,瞬间戳穿了傅洛的心思,“让他们把昨日劫狱的人和一位叫墨银耳的一起带上来!” 傅洛轻不可闻地哼了哼,吩咐守卫,让他传达下去。 十分钟后,他们押了两个人出来,果然有一人就是墨玉,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家伙。 墨玉还算是仪容整洁,右手紧紧地拽着个一身囚服的女孩,看到洛隐,面色爆红,惊喜又惭愧:“洛先生……” 洛隐看向那女孩子似乎好几日未睡好觉,看着他的眼神格外颓靡,整个人憔悴不堪,青丝散乱,根本看不清真面目,言语也含糊不清,只有身形上看得出军人的凛冽。 洛隐感觉到傅洛妄动,不由得压紧了匕首,再次喝令:“去准备三匹马!” 傅洛很快命人牵来三匹马。 到了这一步,傅洛仍然没有动作,洛隐心里起了疑心,快速吩咐墨玉和银耳上马,抢了傅洛的令牌,让他们率先离去。 墨玉接过,眼里闪过不舍和不安,低声说:“你呢?” “我很快就来!带着你们,不方便。”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傅洛听的。 傅洛心里更加冷静,他自然不会真的束手就擒,而这勇士又如此身先士卒,那么……他突然甩出玉佩弹了下马身,夜色中空旷无人的军营里上,嘶鸣声响彻耳畔。 战马飞一般冲了出去,顺着傅洛下令打开的大门,愈行愈远。 夜色浓如墨,凉如水。洛隐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并没有平静多少。 不出几秒,傅洛冷彻骨髓的声音响起:“死我一人,无碍。但勇士身手奇诡,说不定就是那连环杀手吧?此事宁错杀不放过,你放走了他们,其实也不过是缓和之计。过了今晚,消息就会传到金城,不出十日,金城捉拿朝廷钦犯的缉拿单很快就会从刑部下发。那时候才是cha翅难飞。” 洛隐深吸一口气,这才惊觉四周密密麻麻布满了手持武器的士兵,只见傅洛一声令下,他们顿时如野兽暴起。 洛隐不再犹豫,一手抵着傅洛的脖子,另一手狠厉的手刀将傅洛砍晕,随后持着两把匕首,冲着率先出现的黑影冲过去,目标脖颈动脉,一刀致命,没有停歇,他又旋身杀下一个人。 在士兵倒下前,洛隐闪到他身侧躲过另一人,然后从他背上翻越而过,腾空而起,嗜血的匕首瞬间划出一圈红色的血雾。 士兵开始聚集,洛隐为了节省体力只能招招致命。可他们依然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短刀毫不留情地袭来。此刻,任何多余的花招皆是极度危险的。 太久没有被激发的杀性,破空刺入他心脏,激起他无法遏制且更加不要命的爆发力。 黑夜中那如修罗场的军营,除却骇人的刀光,只剩浓稠的血腥。 洛隐一如杀人的机器,没有原则,没有技巧,目标是死,前方是生。他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极速调整自身状态,可这依旧改变不了他的神志越来越模糊。浓重的黑暗,一点点将他吞噬…… 当苏离在黔城的某家客栈清醒过来时,心口剧烈一痛,眼前骤然一黑,半天才缓过神志。 “怎么了?”斜靠在一侧的弥海懒懒地丢过去一句话,“才半夜呢,噩梦?” 苏离没有理他,兀自开动心法追踪到洛隐所在,猛然惊起!那里…几乎是炼狱!而阿隐一如阎王,在其中惨烈厮杀! 那是……哪里?图南城……图南城?!墨银耳?! “洛隐这是在找死吗?!” “喂!什么情况,要不要老子帮忙啊?!”苏离没听见弥海的话,直接瞬移过去。急火攻心,落地时,胸口涌上一股鲜血,生生地吞了下去。 落地处是军营的门口。四周安静如常,高筑的城墙里隐隐传来不绝的厮杀声,声音从内里涌出,又很快消散在空气之中。 门口的守卫警惕地看着苏离,手中□□斜倒,对准他的心脏。 苏离冷漠地一掌挥退所有守卫,四道人防就这么轻易地倒地,不堪一击。他奋力往铁门上一踹,大门发出重响,门栓震裂,门中露出一条小缝。 哐!又是一脚,铁门直接轰然倒地!苏离冲进去,径直就撞上阿隐鲜红的双眼,浑身是杀伐的戾气,周身隐隐绕着黑雾。在她四周的地面上俨然已无活物,血腥气令人作呕。但后方,还有不断涌来的士兵。 大门距离他的也就几步的距离,他不但没有逃离,反而迅速转过身,向身后的人浪冲过去。 洛清让!你他妈是疯了才这么做的吗?! 他若不小心成魔,那他来凡间的上万年又有何意义!到底是何缘由你会为墨仙做到如此地步?生都可以不顾吗? 苏离一步冲过去将阿隐拢进胸口,衣衫带起的白光划破夜空。狠狠地将人揉进怀里,生怕他再一次丢失。 谁料,他以为那最熟悉最亲密的人却在下一秒,将匕首狠狠地往他的心脏处捅了下去。苏离蓦然睁大双眼,闪身躲开,同时一手扣住阿隐的肩膀,不敢相信他竟然连他也会杀。 “阿隐!!”他骇然发现他的目光全无焦点,这已是丧失意识下的本能战意! 忽然,四周杀伐声起。苏离抬眼一看,那批士兵已然临近,再不走就不行了!苏离抬起手猛地往阿隐后脖砸去。 哪知洛隐居然巧妙的躲开了! 士兵越冲越近,奔动的步伐,声嘶力竭地呐喊,振聋发聩。 洛隐对他的攻击步步紧逼,招招害命。苏离不敢还手,应下几招后,思路顿转,一手扯住他的后领,往黑暗处一闪,而后四周场景骤换。两人回到了琼州墨府的后花园。 苏离忍住一口心头血的上涌,堪堪站定,放开了手脚和他对打,声响惊动了府里的上上下下。 墨仙披着单衣和家仆跌跌撞撞冲过来,却被苏离一掌挥退数步给吼了回去。胆小的甚至被当时的场景吓到,跌坐在地上双腿发软。 墨仙看到满身煞气的两人,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往前一步想去帮忙。 “站着别动!!”苏离爆吼一声,无奈墨仙的动作也快得很,几步上前,忽然就被洛隐的杀气撕裂了衣裳,胸前割开一道深深的血口,直接被逼退撞到了身后的廊柱。 胸口一闷,热血上涌至喉头。 墨仙一脸地惊悚,看着苏离依然自若地应对,且不被碰到一片衣角,不敢置信。他不知道洛隐这么强,强到令人心生恐惧。 洛隐杀红了眼,每一招每一式都冲着苏离的心脏,不管那是谁,只要是活物,都必须去死! 苏离不想伤害他,只能陪他耗尽体力。四周植物尽断,花朵残败,满地的殷红艳绿却无人赏阅。阵阵要命的疾风,还在花园中疯了般地旋转。浓重的呼吸声,每带起一次,都让苏离的心更加刺痛。 “阿隐!你给我醒过来!”苏离终于忍不住一掌隔空打断了他手中的匕首。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回到墨府已经有半个多时辰,到时候人没有晕,反而直接耗死过去,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刀刃尽断,碎成银光。 岂料杀气不减反增,这让苏离感到异常。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似乎回到了九万年前他们的第一次相见。那时候,他们根本不熟悉,洛隐却清楚苏离所有的破绽和弱点。 现在,一切开始变得相似,那不属于人间、不属于天界、也不属于妖界的杀气,紧紧裹住苏离的身体,让他无处遁形。那种铺天卷地的霸道气息,一经开启,谁也收不回去,即使是苏离,那看起来无所不能的苏离,竟然也选择了妥协和臣服。 他似乎不想逃,睁大了双眼,怔怔地看着洛隐,脑中回忆席卷而来,身心恍然间回到从前,看到那个从来都对他不屑一顾,却最终因为他而遭天谴的人。 洛隐杀招劈来,凌厉,带刺,掠过皮肤划出血痕,而他身后忽然就虚空展开了一把半人高的巨型刀扇,由九把血红的镰刀组成,没有实体却有耀眼的红光,古老的图腾在刀身周围萦绕,似兽似妖。 那刀锋是最凌厉的刃,刀尖如最尖锐的月。它是传说中,可弑妖杀魔的——斩魔镰,天将洛隐的兵器,此刻它骇然现世,在错误的时间带着无穷无尽的杀气降临。 苏离害怕地倒退了一步。 可也就在这一刻,洛隐骤然睁大了眼睛,眼中的杀气消失殆尽,整个人就这么忽然间颓落下来,失去生气,如被羽箭s,he穿的树叶,瞬间往地面刺落。 苏离蓦然清醒,身形一闪,眼疾手快地接住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入怀的温暖,洛隐又突然消失在手中,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化作一道白光消失。 墨仙愕然不知状况,只看着苏离猛地一声怒吼,砸裂了花园的土地,随后也身形一晃,消失得彻彻底底。 徒留一地残花败叶。 第41章 落泉·双身 广寒宫是天庭最寒冷所在。 它与地府的嗜骨y冷不同,广寒宫的冷直刺心底,神仙中除了那太白星君谁也不愿意多来此转悠。 有些嘴碎的小仙,偶尔调侃,那地方指不定就是地府的分殿哈哈哈!什么素女玉兔咱们怎么从来没见过?酿酒的恐怕不是什么丑八怪吧?哈哈哈…… 仙将洛隐直挺挺立在宫门外,百年如一日地守卫着,手中那把巨型的银色刀扇威力无穷却从未见血,天光下的银色光泽犹如银河的波澜。 都说,洛隐比二郎神更厉害,但谁也没见识过,谁也不相信。 不,有一只妖相信。 穷奇苏离岂止相信?他更是以挑战洛隐为趣。他明明见洛隐喝过太白的桃花酿,却偏偏经了他的手就变得滴酒不沾,谁信! “阿隐……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苏离在广寒宫长阶下自酌自饮喝得七倒八歪,哪还有妖王形象,一身红色长袍妖艳似火,如墨青丝在长袍上挥洒出恣意的笔触。 洛隐笔挺挺立得比树还巍峨,对苏离的话充耳不闻。 “喂……大哥,大侠,大仙?您好歹回应小妖我一下吧?我堂堂上古神兽还不至于让你这么厌烦?要不这样?您说出我的十个缺点,我就退避万里,再也……” 苏离话未说完,洛隐居然难得的抢了他的话头,可说出来的一流串话却让苏离的自信心瞬间被覆灭。 “自恋,酗酒,多嘴,谄媚,狡猾,凶狠,城府,滥情……别说十个,二十个我也能说完。怎么样,需要我再一一列举吗?” 苏离被震得一愣一愣,半瓶子酒晃荡晃荡地一个没拿稳就滚了下来。洛隐眼睛一眯,抽出斩魔镰往其身前一扫,就半壶桃花酿给拿到了自己面前,言辞拒人千里之外:“这酒,就算你请的,但从今后还请苏大人兑现自己的承诺,退避万里之外。就算万里没有,至少别再让本将看见你。” 他嚯地挥了下斩魔镰,往地上一落,掀起层层云雾。 “洛隐!你怎就这般无情!”苏离回过神便是指责。 “神仙本就无情,还请苏大人不要在本将身上浪费时间了。” 苏离又是一愣,他才发现,洛隐什么都知道,即使自己从未说出口,他却都知道。这一句真真是直戳内心,伤得他头也不回就要往妖界跳下去。 此时,他背后的洛隐缓缓扯开了一个笑容,三分无奈三分失落七分悲伤。然而洛隐没有料到的是,苏离在他笑出来的一刹,突然退后回身,正好把这分笑收入眼中。 电光火石间,猝不及防。 洛隐尴尬地僵住了嘴角,苏离也一时没有收回打算再说一句临别赠语时的哀伤。 怔了片刻,苏离忽然反应过来:洛隐一口气说出他这么多缺点,说明什么?说明他关注他啊!说明他对自己有意思啊!刚才不过是激将法,将他骗走罢了!他只是不想让这仙妖之间的感情影响到自己。 可苏离是谁,放荡不羁了几万年,怎会仅仅因为洛隐的放不开而放弃?有感情就有机会。 于是他邪魅一笑,摇着火红色大尾巴,后脚一蹬,唰地就飞到洛隐面前,讨好地看着他:“你自欺欺人,被我发现了。” 洛隐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抿着嘴不说话,笑容再次被藏起来。这一回,他没有再把苏离打下妖界,他……有点不忍心。 这点小心思,苏离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更加肆意妄为,抓起洛隐手中的桃花酿,就着他的手掌仰头喝了一口,嘴角顿时酒香肆意。溢出的酒水滑入苏离修长的脖颈中,喉结上下滚动,连着白皙的锁骨也晕上了层淡淡的粉红。 洛隐撇开头,镇静地望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他怎会不知道苏离的计量,只是不想计较罢了。 他用力一抽,把酒壶收回,扔到了广寒宫门外的草丛里,勾了勾嘴角,露出淡漠地笑:“闹够了就走吧,虽然太白给你开了恩,叮嘱我不得伤你,但我也不能保证有一日会看你不爽,将你再次打伤。” 苏离颇不服气,甩起袖子一抹嘴巴,红艳的唇瓣一开一合耍无赖:“呸,洛清让!你就使劲儿自欺欺人吧。” “那又怎样?”洛隐苦笑着反驳苏离的狂妄和自以为是,“你我皆知,除了吃过穷桑果的太白永生不死,其他无论神仙妖怪,也就几百几千年的寿命,谁能等到穷桑结果呢?结了果又该让谁吃呢?仙界百年一个轮回,千年一次劫难,从未逃过,若不是用一年一度的穷桑汁护着仙界的所有魂魄,恐怕这里早就不在了。而你想要的那种情感,与我而言,有何意义?” 洛隐说完,才发现苏离神情不对,正要问,就听他开口道:“太白的穷桑果,是我父亲送他的,可你说的穷桑汁,是什么?” 洛隐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原来他们并不知道,一年一度蟠桃盛宴上,所谓玉兔酿制的桂花酿,并非桂花酿。而是用可以延年益寿、强魂健魄的穷桑汁与桂花混合的酒酿。 那是只有玉兔的捣制才能起药效的酒酿。 这是洛隐至今做过的最漫长最煎熬的一个梦,乍然转醒是因为一阵剧烈的晃动令他头晕目眩。 睁开眼,一种不祥的预感。 几秒后,依然看不清楚且处于凌空状态的洛隐认命——又成兔子了。 穆行空穿着一件宽大的棉睡衣,嘴角叼着燃了半截的烟,一手揪住兔子耳朵把他提起来:“你能耐了啊。你知不知道,自己毁了时空转换区的数据分析仪?顾安可还在行朝没有回来,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我还想等你醒了再问问,你倒好,直接变个兔子?!我真是!” 穆行空把兔子往床上一扔,捂着胸口,被洛隐气得说不出话。 四天前,时空数据仪出现有史以来第一次sss级别的警报,整个时空转换区陷入慌乱,原本平稳的数据线在整整一个小时之内陷入癫狂状态,疯狂刷着闪电形状的尖锐长刺。 穆行空急得把风小爱从数据仪的工作区拽出来亲自上阵,一阵无人能懂的c,ao作后,他满头大汗地顿了两秒,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直到数据线分离成不规则的两条,冲守在门口的简其未喝到:“去看好顾安!别让他乱来!” “是!”简其未神色凝重地立正致敬,然后迅速去执行命令。 穆行空依然死死地看着时空数据,一动不动的状态维持了几分钟后,眼中露出一丝忍住的抱怨和责备,低声骂道:“该死的,看我这回怎么收拾你!” 结果,没等到穆行空收拾他想收拾的人,洛隐如杀神降临的状态惊到了所有人。他像是完全没有感知到时空穿越过程中的障碍,染着一身浓至发黑的鲜血从一团白光里站起来,瞳孔黑得发沉,沉到了黄泉地狱,投出阵阵寒气。 隋明芳向来都是离时空转换设备最近的,但这次没等她走出去,就看见一个黑影闪过,随后便发现一只两人多高的通体红光、羽翼幽黑的巨兽一掌挥向洛隐。 “洛隐!!”隋明芳冲出去,却硬生生被一股劲风掀出几米之外,简其未从二楼顾安的魂穿仪旁直接跳下来护住了她的后背,却依然止不住地连退数步。 “咳咳……快去救洛隐救他!”隋明芳神智微晕,还是没有忘记正事。 “他没事……” 简其未安慰她,将她半拖半抱地带离危险地带,同时让其他人全部都集中到二楼。 他方才是看的清清楚楚,比巨兽一掌更快的是从洛隐背后飞出的一把刀扇,没有实体却威力无比,当下居然硬生生把巨兽也劈退了两步。 巨兽“吼”地一声怒吼,再次挥手出击,羽翼腾空。 羽翼挥落之间,上百只魑魅魍魉凭空出现在时空转换区内,无穷无尽无神无识的鬼魅妖怪形态在巨兽的煽动下疯狂挤向洛隐所在的落脚点,试图将他包围。 “简其未!你怎么不去帮忙啊!”隋明芳好不容易缓过来,“还有你们!蓝镜!柳牧!都站在这里干什么!简其未放开我!” 被点名的几人互看两眼,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旁兴奋得的风小爱手舞足蹈地回答隋明芳:“明姐,你没有看到,那只巨兽就是boss变的吗?他居然是只上古穷奇啊!我们还去做什么?投食?自尽?炮灰?不不不……我们还是远观自保吧!相信boss只手遮天,收服洛大哥不在话下!” 如果他们知道穆行空几万年前曾被洛隐一扇子打得三百年没有爬起来,恐怕现在就不会这么镇定了。 但毕竟洛隐转世再转世,第一世的神力被不断削弱。穆行空呢……也和他半斤八两。两人这一对抗,互不讨好,力量持衡。 长久没有召唤过小鬼的穷奇,此时也是颇为吃力,在斩魔镰的疯狂攻击下溃不成军,不出几分钟就硬是又被打退了数步。 这一退,给了洛隐空隙,他提着斩魔镰行动急迅,从巨兽的包围圈中冲出来,对着它劈头就是一刀。九把镰刀挥开是扇,合拢为刀,无论前世今生,巨兽都承受不起这一击,慌忙退开。 结果……哗啦啦一阵巨响,数据分析室被洛隐一劈为二,显示器一瞬变黑,所有表盘顿止,象征着顾安生命迹象的一切光点线条全部熄灭。 幸好,魂穿仪的供电是单独分离的,蓝镜庆幸地回头看了一眼安睡的顾安,长吁一口气,然后对着一路打一路退、不忍心伤害洛隐的巨兽,轻吐了几个字。 “惩善……扬恶……笔。” 音落,只见巨兽浑身一震,红毛直立,漆黑色羽翼忽然展开四五米长,将四周的魑魅魍魉通通收罗到羽翼之下,越聚越小,越聚越黑,最后形成了一支通体ji,ng黑色的毛笔。 笔尖黑得反s,he不了任何光泽,它吸收了世间所有的戾气和暴虐,将千万年来人人相传的善恶藏进笔端。传说那是穷奇家族的至宝,是奠定他们上古凶兽地位的宝器。 然后这些不过是凡人口口相传的谣言,惩善扬恶笔,惩的是仙神的一时之善酿下的后果,扬的是妖魔维持世间平衡而犯下的恶。 他们能遗忘不必要的善因,纠正错轨的恶果。 如当下,穷奇大笔一挥,落下几字:善因修恶缘,恶果化善行,了却天地混沌事,笔墨清浊是——非——明! 洛隐的暴戾在瞬间消散,周身黑气血色慢慢化作白雾被笔尖吸收殆尽。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22节 他忽然身体一软,倒向了满是玻璃碎片的数据分析室地板。巨兽羽翼一拢,将他收入麾下,眨眼间,一人一兽凭空消失,留下一屋子像被敌军侵略过的狼藉破败给二楼看戏的各位。 巨兽还不忘在空气中叮嘱一句:“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就将其逐出落泉,扔进忘川河。” 蓝镜眼睛一眨,第一个开口说话:“行了,都清醒一下,该恢复的恢复,该收拾的收拾。风小爱,你就暂时兼任一回财务,算一算修理费吧。” 风小爱兴奋过后被当头一木奉……这“满目疮痍”的修理费得多少钱才能填补回去啊! 第42章 落泉·黑瞳 穆行空瞪着眼前自顾自舔毛的——传说中人见人抢的玉兔,再次被气得不知该说什么,脸色差得泛白。 屋子里开着徐徐的暖气,屋外也是冬日暖阳,一个分外晴朗而令人欣喜的天气,却是被某人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寒意给逼成了千年雪山。 洛隐是失忆了,对穆行空的故事毫无反应,毫无愧疚之意,甚至没有意识到那只巨兽出现的异常。 他现在唯一在考量的是:到底要什么样强烈的欲望或者外界的刺激才能让他在人和兔之间切换自如?再这样莫名其妙的变来变去他可受不了。 他默默抱着自己的爪子思考,完全将脸色黑成铁锅底的穆行空晾在一边,看上去就好像完全没有在听他说话。 但穆行空显然是气到了极点,常年面冷话少的他,愣是在给洛隐回忆了前景后又说开了。 “阿隐,别给我玩逃避这套把戏,你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你私自扳断回程令,强行斩断任务环节,有没有想过后果?培训都白做了是吗?你到底记不记得回程令使用不慎是会掉入虚空再也回不来的!!” 穆行空越说越气,一掌砸向桌面,兔子机敏地往后一躲,堪堪躲过,瞪着黑咕隆咚的小眼睛一脸迷茫而纯真的看着boss,内心却颤抖着疯狂吐槽:您一掌拍死我了谁能给你解气啊! 当然,兔子现在也不能给他解气。穆行空的脸色冷得能掉下冰渣子,自我缓和了一回又一回,总算眸色恢复平静,起身抬脚往外走。 兔子一愣,不骂了?他倒是希望穆行空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自己心里也舒坦。 不知动了什么念头,兔子纵身一跃,跳向地面的刹那滚成了人形,一把揪住穆行空衣角站了起来:“行空,我不是故意扳断回程令的。” 穆行空倏然转身,盯着洛隐的身体顿了顿,耳朵尖乍红,话未说却是先脱了自己外套劈头盖脸扔过去:“衣服穿上。” 洛隐一怔,被衣服遮着的身体开始微微发烫,指尖揪在羽绒服的衣领上如着火似的拿捏不稳。 “我……我先清理下,晚上来找你。” “嗯。”穆行空皱着眉重重一点头,大步流星地飞速离去,他并不想让洛隐发现自己不寻常的神色与几乎要蹦出胸口的心跳。 时空转换区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恢复。穆行空返回那里例行检查时,蓝镜把他叫到了一边,手心摊开,赫然是已经被虚空烧成两团漆黑的回程令。 “他差点就被卷进去,应该是回程令中多余的能量替他挡了挡。”蓝镜鲜少带着眼镜,他扶了扶镜框,露出好奇的笑容,“洛,说了什么吗?” 穆行空摇头:“他说他不是刻意扳断的。” “他说你就信?”镜片后探究的目光闪了闪,蓝镜显出分外嘲讽的笑,“有些事,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会不会是他发现了什么才突然回来的?” “不可能!”穆行空斩钉截铁,“从那时候起至今,他从来没有质问过我这个问题。” “他不问,不代表不知道。” 蓝镜一勾唇,把黑乎乎的回程令放到穆行空手里,“你再怎么不一样,灵魂都是亘古不变的。好好想想。” 穆行空和蓝镜,可能都因为他们是妖,相处的模式与普通人多了一份亲近。 蓝镜又是极其聪慧之人,几句话都准确地踩在穆行空的心尖上。 回到住所不久,穆行空刚洗完澡,洛隐就敲响了门。 他随手擦了擦身子和短发,带着一身潮shi的水气把洛隐放进来。 “想喝什么自己冰箱拿,我去穿件衣服。” 洛隐默默地点头,也不管穆行空是否看得见,然后便在客厅里随意地翻看和寻找。待穆行空出来时,看到的一副场景就是——男人穿着白色针织衫斜靠在西域进口的彩色沙发套上,黑发长久没有打理已经超出肩膀的长度,此时用皮筋简单绾了个发髻在头顶,看上去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极南地区的民族味儿。 他一手喝着水,一手翻着穆行空前几日在翻看的《上古神魔录》,嘴角禁闭,神色凝重,漆黑色瞳孔透不进一点光亮。 “阿隐,”穆行空喜欢开门见山,“你知道的,当下最重要的事就是,你需要立刻回去,继续任务。我会给你带上一些必备品,让他们遗忘你消失的事。”他走过去在洛隐身边坐下,侧身看着这张令他流连忘返的脸。 洛隐转头苦涩一笑:“没有必要,都是妖魔鬼怪人神共存的时代,突然消失一点也不奇怪。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但是回来并非我的本意。” 他简单说了去营救银耳时发生的事,边说边留意boss的神色,却只能看出他好像在听,好像不屑于听。 “就是这样。我突然失去意识之前才发现回程令不知什么时候断成了两块。但是行空,”洛隐顿了顿,言语像是在喉咙里堵车了一会才冒出来,“黑瞳,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从他出生开始,几乎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要问一句,你的眼睛为什么是黑色的。因为云歌大陆的人,所有瞳孔皆为棕色。 而像蓝镜这样的蓝色,一看就是异族。 慕尚欢同为黑瞳,有巫祭之能,看他与弥海的相处可能还有仙格或神格。杜绝是凡人,眸色并非纯黑,但据说也曾担任过巫祭。 黑瞳……与巫族有关? 洛隐的目光直直地锁住穆行空,其实也就几个月不见,却觉得他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分明还是那张冰冷的脸,平凡得让人过目就忘的五官。 “喂,行空,好歹编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 穆行空轻轻后靠,眉头不由自主皱成山川:“你的记忆恢复了多少?” 他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但洛隐还是答了:“一部分,如果你说的记忆就是我的梦境的话,我现在知道的也仅仅就是我是广寒宫的门将,与穷奇有过纠葛。难道这个梦境会一直做下去吗?” “只要你的情绪触动到穷奇埋下的种子,就会一直做,直到你想起自己所有的前生后世。”穆行空低头捻着指尖,“那东西就叫做前生后世花,是穷奇家族的至宝。” “既然是至宝,那他为何要给我用?他想从我身上换回什么?” 问完话的一瞬间,穆行空的目光突然就s,he了过来,灼灼燃烧,似要透穿内心。 “怎么了……”洛隐一个哆嗦往后挪了挪。 穆行空快速垂下眸子,敛了目光,说:“要换回的就是你的玉兔本体吧。” “哦对啊!我都给忘了自己这回事!”洛隐乍地一拍脑袋哈哈大笑,笑完了又问,“那……黑瞳到底有什么隐情呢?” “黑瞳……都是你的后代。” 洛隐“啊”地一声,一口冷风灌进嘴里,半天说不出话。 “或许不久以后你都会知道,也或许你去问一下慕尚欢,他知道的会比你多一些,不过你别指望他承认你是祖先,毕竟慕尚欢的情况要复杂得多,他的来历恐怕比仙神还早。” 洛隐被惊得结巴:“你……你怎么知道慕尚欢?” “不久以后,时间会告诉你一切。”穆行空似乎已经不想回答。他确实没有料到洛隐会问到黑瞳的事,但他只是守护他的旁观者,真正的一切需要他自己回忆。 穆行空打开落泉的节目,语气凝重地下逐客令:“你去做个身体检查,没事的话就早点过去,不要耽误任务。” 节目里放着一个月后即将播出的除夕晚会的排练花絮,当□□星、影视花旦、资深老星轮番登场。洛隐固执地坐在沙发上,心里的震惊慢慢转化为隐怒。 纵然,穆行空大部分时间为人冷淡,对手下员工严苛,但极少用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来说话。也或许是洛隐没大没小惯了,突然这样…… 洛隐眉间闪过一丝怒意,嚯地站起来:“我想去云歌。”他突然想去找回那一段被自己遗忘的记忆,在2099年的记忆。 “不行。”没有情绪起伏地冷漠回答。洛隐转身居高临下揪住穆行空领子:“你说过,我和落泉的人不一样,我有出入云歌的权利!” “那建立在我允许的条件上。”穆行空不为所动,微微抬眼,冷若冰川。洛隐怔了一瞬,几乎要以为他看见的是和蓝镜苏离一般的冰蓝色眸子,然而并没有,冷的只是目光。 “你要是一辈子都不允许这个权利有什么用!” “我这样说自然有我的道理,现在的云歌和一千年前全然不同,你确定你一个人出去还能回得来?”穆行空勾起冷笑,反手一推,就把洛隐的手挣开,目视前方巍然不动,继续摆出逐客的态度,“检查身体再去行朝,同样的事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洛隐总觉得穆行空陌生得让他害怕,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正在悄悄临近,随时要让他们的关系碎裂。 他也不是会一而再再而三自讨没趣的主,当即拉下脸摔门离开。回去公寓时,他撞见了坐在楼下闲聊的柳岸和蓝镜,驻足问:“我不在的时候,落泉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boss最近是吃了火箭炮吗?!” 他们面面相觑,摇头说没有。蓝镜摁灭手里的烟站起来,被洛隐的神情弄得也异常严肃:“出什么事了吗?你的……”他顿了顿,拉过洛隐避开柳岸,“你还是不能在人与妖之间自如转换吗?” “不能。”洛隐心里堵着气,生硬地回答。 “哦……那你加油,老大对这事好像很急的样子。具体原因我也不方便说,我也不知道老大给你透露了多少,但你早晚会知道的。”蓝镜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洛隐动了动唇,还是没有继续问,闷声回了房间。 他总有一个奇怪的预感,行朝的事结束后,有些东西会发生质的改变。 第三国 墨家翻案(下) 第43章 行朝·心魔 墨仙在围观了洛隐的暴戾后,突然晕倒,被及时赶来的景安发现。景安二话没说,直接黑着脸让侍卫将墨仙先送回了卧室,自己则把躲在一旁的小侍拎出来。 “发生什么了?” 小侍没见过什么世面,方才不过是跟着墨仙一起冲出来看热闹,惊得几乎失去了表达能力,现在又被公主亲自问话,一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景安要不是为了维持公主形象,早一脚踹过去,可现在不得不笑颜如花地再问了一遍,免得再把人吓晕得不偿失:“怕什么?告诉本宫方才发生什么事了?这个你拿着。” 他随手扔了一锭银子给小侍。 早时的世界,大部分事情皆可用银子解决,真正印证了何谓“有钱可使鬼推磨”。这一锭银子几乎是小侍好几个月的月钱,顿时一个激灵说话也顺畅了:“回公主,方才洛少主和洛先生在后花园里大打出手,然后洛先生背后突然……突然出现了好多镰刀,把洛少主给吓得脸色刷白。” “镰刀?怎么样的?” “这么……这么大吧,有九把。”小侍用手臂完全伸直感觉还不够长。 景安想了想,不记得兵器谱中有出现过,又让小侍继续往下说去。 “但是后来洛先生突然从半空中掉下来,被少主接住后却消失了。” 景安猛一惊:“消失了?!” “是,是的……”小侍低下头没有再说。 “然后呢?洛苏离人呢!”景安声音突然拔高,把小侍吓得语无伦次:“苏苏……呃不是,洛少主也也,也不见了……” “该死!”景安还是没有甭住公主的端秀,翻了个白眼,气冲冲的赶回墨仙卧室。 景安不是别人,就是顾安。这一次两人的任务线正好有所重叠,但最让他烦躁的是这叫墨仙的人好像就是明玉风的转世。 若是在落泉,他对灵魂是完全无法感知的。但魂穿后,因为与身体的不兼容,遇到前生后世有牵扯的人魂魄就抖个不停,让他手足失力。 尤其是看到墨仙时,差点就被灵魂的波动给震得晕过去。 卧室里,墨仙几近神志不清的状态。要是猜的没错,有点像老人说的鬼上身,但墨仙肯定不是,应该就是单纯地被吓到。 景安叹了口气,把他的侍卫请出去,自己倒了热茶端到床边放下,再将墨仙扶起来:“墨仙,喝点水。” 墨仙沉得他几乎脱力,这该死的身体,要是顾安的身体随随便便就能把他拎起来。这样想着,景安看着眼前这不仅不能断还得再纠缠一辈子的冤孽,深深叹气,再次用力把人揽到自己怀里靠着。 “不管怎么样,喝一点吧。待会我找大夫给你开一副药,等洛隐回来我让他好好跟你解释解释,这混蛋小子。” 结果茶水刚喂进墨仙嘴里,他就往外吐。 “喂你别!!要命!”景安低声骂了一句,干脆自己喝了一口,跟言情男主一样硬是用嘴给他渡过去一杯茶的量。 等这么喝完,景安觉着自己嘴都麻了一半,好在墨仙嘴唇的颜色恢复了一些,也不在冒虚汗。 “那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景安想把人重新放平。 突然,手腕被扣住,景安惊讶地低头看墨仙,虽说手腕虚浮无力,但也能感觉出他正在努力抓紧。 “怎么了?不舒服?”景安回握。 “你……”他艰难地开口,浑身无力,神智混沌,“你留下……” “这不合宜,墨府人多口杂,我……” “留下……”他缓缓睁开眼睛眸色也沉得像一摊死水,“等洛隐回来……” 景安失笑:“……那也行吧,不过他要是不回来呢?” “不会,我相信……他……” “呵,为什么连你也对他青睐有加,有我不够?” “不……”墨仙连忙又用力握紧景安的手,“不是……” “行了,我知道了,你睡吧。我陪着。”景安无奈地倾身一吻,终于把他给稳住了心神。 一整夜,墨仙睡得并不安稳,胡言乱语,神色紧张。景安没料到,古人对异常之事的反应如此大?感觉有些超出理解范畴,除非……除非他当时被什么东西给波及。 景安无心睡眠,一直摸着自己的回魂令。回魂令和回程令不同,他是和灵魂一起被传送过来的能量体,可以在没有光照的条件下显出实体,直到死亡时将它捏碎就可以回到落泉。 而回程令如果被突然破坏,提前回程,极有可能会掉入无尽虚空。 洛隐,还好吗? 洛隐再次回到行朝时,就出现在他消失的花园中,恰好是黎明之前,园中无人,花草浅眠。他一走回自己的屋子,就看到桌上放着一封信。 隐,亲启。 “阿隐,我是顾安,马场见。” 洛隐一下把信纸揉成一团,往外走,正好撞上了昨日被公主问话问的满头大汗的小侍。 “洛洛洛……先生!您回来了!” “嗯,我出去一趟,帮我和墨大人说一声。”他也没等小侍回答,飞似的往马厩跑去。 小侍跳着脚喊:“洛先生!那那……”那墨大人今天一早就得没影了啊! 洛隐找墨府的马夫问了马场的位置后,骑上马奔驰而去。 马场在琼州郊野的山脚下,一片平地被圈起来用来驯马与练马,价钱不菲,王孙公子出入较多。 马场出入需要通行牌,或者由人带入。 门口是一横排两人多高的围栏,用粗细均匀的木桩细密地搭建起来。大门只开了一个侧缝,门口站着全副武装的门卫,手中拿着银闪闪地长矛。这些应该都是为了防止马匹突然发狂而做的防护。 洛隐在距离百步远的地方便下马走向前,与门卫福礼:“这位大哥,我求见景和公主,他还在吗?” 门卫掀了掀眼皮,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问:“洛先生?” “是。” “还在,请稍等。”说完他朝身后喊了一声,说了情况,那个方向就传来唰唰唰地跑步声,渐渐远去。 片刻,景安没有出来,来的是一位小侍,普通装扮,垂眉低目,语态温顺。 “洛先生,公主让我来带路,请。” “多谢。” 他带洛隐去的方向是驯马场,老远就听见烈马的嘶鸣和一个女人的尖叫。 走近一看,洛隐心中一惊,景安正在驯服的是一匹拥有西域战马血统的战行驹。据说此马傲烈无比,非它喜爱之人,宁死不服。但若被此马看中,它的子子孙孙都将会认出主人的血脉,并忠诚至死。 这也是行朝一直无法靠近西域的原因。他们的战马如矛如盾,难攻难防,几近与人合二为一,只有一些血统太过遥远的战行驹没有认主,被行朝的商人以高价买了回来。 此刻的景安穿着雪白驯马服,裹紧的手臂和小腿肌r_ou_紧绷,和双肩一起紧紧地贴服在战行驹的身背上,身形曲线跌宕起伏,浑身大汗淋漓。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一手艰难地扯着缰绳,一手挥着马鞭,毫无往日端庄的模样,满目是骇人的煞气和硬挺的不屈,倒是多了分英气俊朗,更像是景安了。 不,他就该是景安。 他在马背上颠不了几下,突然被狠狠地甩到地面,尘灰如翻涌的海浪突然掀起,他侧身一滚又站起来。 战行驹跺跺前蹄,骄傲地一声嘶鸣,抬起上半身高高仰起又重重落下,翻滚的尘沙迷蒙了视线,景安抬手懊恼地挥了挥。 他咬着牙不服,紧紧拽住缰绳,一个腾跃再次翻了上去,结果不出几秒,又被狼狈地掀下来。如此反复多次,景安像着魔了一般不肯罢休,急得旁边的一位女子不远不近地跟着,挠心挠肺地喊,好像心疼得要死。 一计响亮的马啸,只见战行驹再次扬起马头,将景安整个又翻到地面。 女子急得跳脚,急急地向洛隐招手:“你是不是他朋友?!快劝劝他,这发的是哪门子疯,要是把战行驹给骑坏了,我还怎么做生意!!” 看来,她就是与墨玉交好的马场老板慧心了。 洛隐不知道景安发什么疯,先向慧心点头,让她稍安勿躁,接着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飞手掷了一颗正中马脖子。 战行驹突然就带着景安调转马头,如离弦之箭向洛隐直冲过来。慧心吓得跳开五米远,一回身看洛隐还站着巍然不动,就又冲回去想拉他,可此时战行驹已近在咫尺,她鞭长莫及。 电光火石间,洛隐再次故技重施,将石子屈在指尖,略用巧力准确地往马匹的膝盖处一弹。骤然,它双蹄跪倒在地,一声惨叫,将景安整个儿掀了出去。 景安自己就地一沽溜又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踏踏马蹄,定睛望他一眼,双目发光,却深藏哀痛。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23节 洛隐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又在落泉憋了好几天气,当即骂道:“你怎么回事?景安的身体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景安浅浅地冲他笑了一下,傲然地扬扬头:“那又怎么样?自从和你的任务绑定在一起,我就跟卖给了明玉风一样,女人要嫁给他,男人要娶了他。难道我连发泄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慧心在旁听得一头雾水,她知道景安的身份,却不知道洛隐是谁,敢这么和皇族说话的,肯定也是皇家人吧?不由得诚惶诚恐起来。 洛隐比景安清醒,意识到旁边还有人。慧心老板一身棕褐色皮质马服贴身挺拔,腰缠长鞭,头扎马尾,中束褐色皮冠,英气逼人,此时却皱着眉欲言又止。 洛隐先向她道了歉:“慧心老板,叨扰了,我先带他离开。”说完就直接往景安的衣服里掏出了银子,“一点意思,还请收下。” 慧心这拿在手里都觉得发烫,皇家的银子拿得她心里不自在,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大方地笑了笑,看着那位公子将景安生拉硬拖地给弄走,心想:这回墨玉到底介绍来什么大人物? 走出马场,景安浑身气压低得快要下一场倾盆大雨,洛隐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居然是自己走着来的,侍卫和马匹都没有。 洛隐没好气地说:“那要不跟我共骑将就一下?” “拉倒吧你!” “嘿,我还真不知道你也能有这么烦恼的时候。我真以为你没心没肺没情感的呢。”洛隐笑着开玩笑。 景安哼了一哼,这漂亮得如女子一般的容颜配上顾安特有的冷傲,实在有点怪异。他气愤地说:“我也是人!” 呵……洛隐低头一笑,拉转马头,问,“是,你也是人。那现在你到底是怎么了?爱上墨仙了?” 爱上了吗?景安冷冷地看了洛隐一眼,答不出口。演戏,他可以,但要他承认,打死都不行。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不属于他的,他只不过借用了别人的身体帮助他们了却未了之事。 可是……心很痛却是为何呢? 第44章 行朝·沉痛 银耳和墨玉在洛隐重回行朝的第八日到达墨府。隽夫人让经年来给银耳重新装扮一番,这一套流畅下来,银耳着实惊艳了众人。 她的模样儿比经年更美,纵然是在军队里被晒黑了不少,可那俊俏的五官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再者那后天训练出的军人气质,腰杆笔直,肩膀后缩,习惯性的挺胸收腹,将整个身体线条都拉得极其漂亮。 银耳换了干净衣服后,第一个就寻到洛隐所在,再次道谢,且问:“我该怎么称呼你?恩人。” “洛隐。不必拘礼,墨家兄弟与我都是朋友。”洛隐点头一笑,将手里的书卷收起放到一旁,“我想,你应该不止是想找我说谢谢吧?” 后花园经过一番整修比往日多了不少花卉,深青色的石板路上鲜见苔藓,园脚松柏下的凉亭正搭建了一半。洛隐坐在园子门口兼职督工,仿佛那些钉钉嗵嗵的敲打声丝毫形象不到他看书的心情。 话说完,便露出淡雅一笑。 银耳眸子ji,ng亮,仿若星辰一闪瞬间的耀眼。 “就知道洛大哥心智七窍,那你也猜到我想说什么吧?我想……” “我不同意。”洛隐不等她说完就厉声打断,“你想离开琼州,不愿意连累墨仙。可是你又怎么知道傅洛不会把你哥哥抓去顶嘴?此事无论怎么说,谁都难逃干系,要走,你们一起走,我留下。要留,就谁都不许走。” “……洛先生,说的是。”不是银耳的声音,带着软玉般的温凉,洛隐心头一颤,抬头望向银耳身后。 那人不过几日不见,少了份寒冬腊月的孤傲,多了丝如玉似水的温软。长发垂肩,以浅色发带束起两鬓的发缕,漂亮的下巴上,是浅粉色的唇瓣,此时正微微启口,带着久遇故人的笑意。 “墨大人,别来无恙?公主不是说还得休息几日?”洛隐连忙站起来把石凳让给他。 听闻墨仙因他受到惊吓卧床数日,由景安“衣不解带”地照顾着,现在看来应是真的不假,作为看客,洛隐也乐得他们二人可以白头偕老。 墨仙依靠在园门外,不移不动,又淡淡地说:“我没事,今日我只想知道先生这几日去了何处?那r,i你与洛少主突然消失,是怎么做到的?我心对鬼神心怀敬意,可对未知仍是畏惧的。” 哦?洛隐眉尖一挑,坐到石桌上:“那不如就对我怀有敬畏好了,何必探究一二?” “若非我亲眼所见,我又有何好纠结?你若有一日看见旁人死而复生,你不愿追本溯源吗?” “打破砂锅问到底的ji,ng神固然可佳,但世间不知多少虚妄事。我问你,你知道,何为如来吗?” 墨仙眉头一拧:“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 “很好,墨大人可懂?”洛隐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半口,眼睛却斜瞟着墨仙迷惑的神情,抿完即说,“好了,你还是劝劝自家妹子。劫狱一事谁都难逃干系,我想你是宁愿同生共死也不愿抛下银耳独活的。” 银耳扯住要离开的洛隐:“你们这三句对两言,我听得一知半解,说什么呢!” “问你墨兄不就明了?好日子也就这几日。都说福祸相依,有时候懂得如何运用运势做事,也会事半功倍。” 洛隐说得轻巧,离开后花园脸色就沉得比石井更加灰暗。来了这么多天了,都不见苏离,到底去哪里了? 几天后炎炎夏日的一早,弥海突然出现,坐在窗台上劈头盖脸地将洛隐骂了一顿。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就算我与慕尚欢有半仙的能力,也经不起他这么折腾自个!就算前世有什么深仇大恨,九万年总该消停了不是吗?滴水尚能穿石,时间还不能磨灭仇恨?” 其实对洛隐来说,他根本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只从别人口中得知只言片语。 “严重吗?”洛隐于心不忍,他怎么会狠苏离?他根本不记得前世发生了什么,要恨也找不到理由。 “呦呵,你特么还担心他严不严重?老子警告你,再这么折腾下去!他八百年都活不到!”弥海拿着竹棍啪啪抽了几下桌子,恨恨地撂下话便闪人。 洛隐脑子轰然一声炸开。 八百年。 行朝还有一百二十年,下个朝代是历史上最鼎盛的卞朝。从持续了两百年的十二国战乱结束开始,到成立卞朝到最后被篡位将近六百年。也就是说,如果我会去卞朝,如果他没有再找到长生药。那么,卞朝就有可能是遇见他的最后一次? 如果他再也不和我联系,那么行朝就是他和苏离最后的相遇? 骤然间,心神大乱,强压住内心的惊慌失措,一抬头却错愕地看到了翘着二郎腿自酌自饮的慕尚欢,突然出现在弥海对面,同样坐在窗台上,一身长衫依然破烂不堪,那张欠揍却英气的脸满是看好戏的笑意。 “洛隐啊洛隐,终究是难逃情关。弥海这神经病忽悠你几句你就当真?他这傻样一转头就笑你。” 弥海抡起竹竿儿就劈过去:“说什么鬼话!给老子闭嘴!!” “喂喂喂……出门在外给官人一点面子可好?” “好个屁!!” 洛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从窗台打到了屋外,从屋外打到了屋顶,然后余光才发现窗外靠着的一个人影。 灰色白纱拢住了他大半的身子,飘然的青丝华发中却夹着几许银光,洛隐内心悸动,两三步翻窗而过见到了这几日不见却仿佛隔了万水千山的人儿,一掌扣住了人儿的肩膀,几乎差一点就要撞进他怀里。 他难得情动,内心涌上一股无以言说的喜悦,仿佛想要将苏离眼中的暗蓝色波澜化为汹涌海浪。手掌试探着从肩膀挪向苏离的脖颈,在苏离不动声色却饱含戏谑的目光中,终于忍无可忍一个用劲吻住了他的唇。 “好了,我们谈谈。”意外地,苏离很快推开他,拢着灰纱,打断洛隐的情绪,露出了哀伤而缱绻的目光,“我累了,可以进去坐坐吗?” 他什么时候懂得征求洛隐同意了?向来都是自说自话。洛隐那一瞬都要以为这是别人伪装的。 可偏偏苏离连翻床而过的力气也没有,像是很冷的样子抱着自己绕了一圈从正门推门而入。洛隐连忙又转进来,跑过去把苏离圈在怀里。 苏离蓦然一声苦笑,转头轻言:“原来你真的是担心我的……” “为何这么说?我何时不关心你了?” “当你用斩魔镰挥向我的时候,你心里有一丝一毫感应到我的呼唤吗?没有,你只有无穷无尽的杀意,一如九万年前,你丝毫不考虑我的想法,几乎将我族人杀尽,只是为了……”苏离说着说着竟然哽咽起来,一双眼眸恨得发红,浑身发抖,“为了维护天庭那些不作为的神仙!弃我于不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还要低三下四地寻你!你有什么值得我这样做!” “你别胡说,别胡说……身子那么凉,先休息一下可好?”洛隐心痛无比,也心疼无比。 苏离眼中燃着熊熊烈火,道:“心疼有何用?你还不是早晚要走!” 不等洛隐接话,忽然一声从胸腔爆出的厉喝打断了他:“洛清让!我恨你!我恨你居然连我也要杀!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洛隐被他喝的眼冒金星,手上却不敢松开,好声好气地揉了揉他的后脖颈:“你没有对不起我都是我不对……” 苏离执拗地瞪了他半晌,不知想起何事,重重地哼了一声,推掉洛隐的手,敛去眼里的难过言归正传,“行了,不跟你闹了。明天,最迟后天,金城的通缉令就要到了。” 闹?苏离转变得太快,以至于洛隐怀里凉了好一会才回过神,见他已经皱着眉坐在床上等他回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墨家这一劫早晚要过,琼州贪污案的真相,恐怕还和他们有关。阿离,你用不用变脸跟变天一样?我方才吓死了。”洛隐定了定神,跨步走过去与苏离对面坐下轻声似责备又似……撒娇? 苏离很满意洛隐的不镇定,没皮没脸地笑着嗯了一声,叉开双脚张开怀抱:“你过来,给我抱会,我就原谅你。” 话说出口他已经做好了洛隐挥出斩魔镰把他劈成两半的准备,谁知洛隐竟然在沉思之后,乖顺地挪过去往他怀里一靠:“满意了吗?” 屋外的柳树枝繁叶茂,一阵微风便将柳絮吹入了屋内,晃过他们头顶。洛隐仰头一吹,痞痞地笑了,笑容印入苏离的眼中,难得有了丝纯粹的欢喜。 苏离低头烙上一吻,心尖儿发颤,居然得意忘形地露出了自己的大尾巴将洛隐裹在怀中,继续道:“你不在的这些时日,我同弥海他们去查了当年琼州的贪污案,发现一个人……” “谁?” “隽夫人。”苏离把下巴搁到洛隐的肩窝里,“起初我一直想不通,黔城的玉,为何会在琼州变成贪污案,除了明面上官僚之间的蝇营狗苟,是否还有其他的千丝万缕才能让这事水到渠成?直到我查到了隽夫人的身份……” 洛隐也同时想起了一件事,忽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而面对面:“行朝国君连珏,有叔父被封为齐亲王,传说齐亲王有一面容相同的胞妹名隽,其自小放荡不羁,无少女矜持,成年后即逃离出宫逍遥自在。” 两人异口同声,一笑一惊:“连隽。”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更完了,三次元实在太忙~~嗯,后面还是保持原来的时间~ 第45章 行朝·连隽 隽夫人是连隽,突然间很多事都被串起来。那剩下断裂的片段,就是景安与琼州、与案件之间到底有何关系?他的母妃慕贵妃是否也牵涉其中,他当年被藏与琼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景和是被谋杀的吗? 洛隐离开墨府,独自一人走到公主府门口的时候,很巧,墨仙从里面出来,景安陪在身边,似乎说着“明天见”的话。 两个人看到他,俱是一愣。景安的愣神也就瞬间,很快眼里闪过促狭的笑意,拍拍墨仙的肩膀,回身进去了。 洛隐随意地拍拍他肩膀:“有件事,找你探讨探讨。” “好。”墨仙带着洛隐往人潮涌动的琼枝山走去。 “怎么了?你可不是喜欢热闹的地方。” 墨仙悠悠叹气:“景安公子总是性情多变,令人捉摸不透,我本就话不多,两人总是不是生闷气,想来我是不是该多出去走走,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 洛隐微微诧异,他竟然可为了景安改变自己,这着实不易,随之笑言:“说的在理,景安居于高位,总很难迁就你。” “嗯。” 路上,墨仙展开了他有生以来说话最多的一次逛街,为洛隐介绍了琼枝山的由来,洛隐喜闻乐见。 墨说,因琼州四面环山,歌舞融融,景和公主又长期隐居于此不谙朝政;山外连着的旗州和睦州前者土地面积最大,后者濒临海岸,朝廷皆有重兵把守,所以后人也常称琼州为世外之城。百姓安乐行善,从来没有战争发生。 其中一面山叫做琼枝山。琼枝,谐音为“人穷志不穷”的“穷志”二字。当时是因以为穷酸秀才隐在山中数年不出世,最后突然考取状元,回乡后把琼州的经济在十年内拔高到仅次于图南城的程度。百姓为了纪念他的奉献,特将此山命为“琼枝”。 山石有路,曲径通幽,两侧荼蘼花开,洁白如雪,傲然俏皮。多年里州府的打理,琼枝山已是当地出了名的风景胜地。墨仙带着往那儿一走一说,洛隐顿时眼前一亮,啧啧称奇:“没想到琼枝山居然如此别致。” 移步换景、雕廊画栋,放在现代景区,从未觉得如此华美,或许是年代和服饰的衬应,翩翩走过的人儿也带来了几分仙气。 山后,有一片墓地,现在已过清明,那儿自然清净了许多,只有旁边的一座寺庙还有点点人烟。 “去那里吧。”洛隐指了指后山的方向。 “好。” “你为何会去绢袖坊?”洛隐问他。 墨仙回望过来,怔了几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为了出人头地,比如现在为景安赏识,有一日可为墨家翻案。” “哦,”洛隐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那你为何偏偏选了连隽的绢袖坊?墨家到底与四年前的琼州贪污案有何关系呢?” 墨仙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可随后流露出的无奈犹如一汪被春风掠过的湖水,将惊慌掩盖,轻轻说道:“你既然都猜到了,也就无需再让我验证了吧。” 他仰起头,露出淡雅如兰的笑容,这个太极手推得极好,洛隐咯噔一下,竟然忘记他并没有回答他想知道的问题。 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前方拐角处响起,洛隐伸手一挡将墨仙护在身后,回头看他,他似乎也听见了,而且对这个声音比洛隐更加熟悉。 那人说:“我再说一次,我绝不会把《寻茶纪事》的秘密告诉你。”那是景安,洛隐往前挪了一步,看到影影绰绰的身形,真的是景安,挺直的脊背,冷静的警告,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威胁。 而另一人……墨仙突地抓紧了洛隐的手腕:“杜绝?” 杜绝的恳求没有一丝诚意,反而比景安更加的嚣张:“就当可怜一下我这前任巫祭都不可?与其让秘密埋没荒海,不如让我传承。我失去了预测天机之能,却还是有剩余能力学习一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母妃和隽夫人之间动了什么手脚,还是收起你那贪婪之心,无论谁在这帝位之上,你都不可能再有从前的风光。” 景安的话似乎直击杜绝心脏,只见杜绝猛地发难想将景安置之死地,哪料他扑上去的一瞬却扑了空。洛隐忍不住嗤笑,他以为那真是景和公主?那可是顾安,并不比他弱的顾安,虽然景安的身体削弱了他大部分的力量,但对付一个毫无战斗能力的杜绝还是绰绰有余。 景安一个晃身,就躲开了攻击,却没有急于挟制杜绝,而是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你若想安度晚年,本宫劝你还是省了这份贪婪心思,不然我就将你的谎言昭告天下!!” 杜绝浑身一颤不再动了,双拳握紧,眉目通红,看来甚是不甘心啊。 今日琼枝山之行,惊喜颇多,洛隐怕被景安发现,回头拉着墨仙要离开,正好对上他一双赤红的双目。 洛隐这才反应过来,他是第一次看到景安凶恶的样子,那是属于顾安的,不应该出现在景安这清傲又狡猾的身体上。他暗叫不妙,可又无计可施,只得更用力拽了下墨仙:“走了,回去再说。” 他转过头,板着脸嗯了一声。 洛隐轻轻叹气,难怪穆行空总是和我强调要始终如一的做人,被人识破的一刹,不知道顾安会有什么反应,洛隐暗暗地为景安捏了把汗。 回去的路上洛隐和墨仙在山脚分道扬镳,准备去绢袖坊会一会隽夫人,结果恰巧看到隽夫人和慧心齐齐从坊子里面出来,面色凝重的样子。两人一抬头看见他,迅速敛去了神色。 隽夫人大大方方地问了声:“洛先生怎么有兴过来?” 不等洛隐作答,慧心笑着说了:“嗳,这不是上次帮我救场的那位?那公子没事吧?” 洛隐客气地回了个礼,道:“没事,和家人吵架,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话哪里话,您太客气了哈哈。”慧心爽朗一笑,毫不做作,洛隐也不谦虚道了声谢谢。 匆匆告别后过了一个转角,洛隐再次折回来想去跟踪她们二人,刚走到巷子口,一个如幽灵般突然而至的黑影就把他的视线全部挡住,扑鼻就是阵熟悉的青草气息。 洛隐暗笑,无奈地走入阳光下,斜靠着斑驳地墙体,抱胸看他:“怎么不让我去跟了?” 苏离一身清雅的白色长衫,眉目也不复往日的妖娆,眼角处淌着淡淡的忧伤,似乎好久没见他笑过了,这会儿也是拧着眉说:“不用跟了,她们很早就认识。因为马场的主人并不是慧心,而是隽夫人。” “怎么会?” “怎么不会?”他想也没想就反问,眼角瞟过来一道说不明的烦躁,“那轰动金城的贪污案前前后后不知道搭进去多少人命,可最终谁也不知道真相。连隽为了齐亲王,为了复仇,暗中蛰伏了四年,还真的很有可能。” 洛隐三分心慌,想,苏离说得很对,连隽的一切都反常的很。墨玉利用之,却极有可能被其反利用。 一桩贪污案,八方暗动,相互牵制,还真的是难办啊。加上这些日子,墨府的人总担心朝廷的追捕令,睡觉也是胆战心惊。 洛隐这样想想,也觉得自己胆子甚大,到底用什么去保住他们的性命呢?他依仗的,是不是就是背后强大的苏离?忽然间觉得……自己在历史中一无所能,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来完成这些任务的,穆行空…… 他无奈地拍了拍自己额头,转身往墨府方向走回去,顺便问着:“你回去吗?” “等等,有个东西我想还给你很久了……总以为你有一日会同我长长久久,现在看来是我想得太过于美满了。”苏离突然手臂一揽将洛隐捞过来,翻开自己手掌摊至两人面前,几缕银蓝色光丝从他掌纹中浮起,与手心内缓缓形成一个仿佛布满星辰的蓝色光球,“这是,你当年留在穷奇一族的星脉,你耗尽了自己的天祭能力将我们众妖困在西方闲灵山长达几千年。期间多少生生死死,都无法破解你的阵法……直到有一天,我在阵法中赤脚练剑,脚心的血迹途遍星辰,这颗天下独一无二的星脉才突然解开,化入我手心,从此我可知世间前后百年事,只是不可多用,用极必损。” 苏离想把星脉放入洛隐掌心,后者却一躲,说道:“你还给我后,以后还怎么找我?” “弥海没有告诉你我时日不多了吗?恐怕等不到下一次再见,那还不如……物归原主。” “不行!”洛隐断然抽手离身,“前世事归前世,留于你自然有那时我的意图,我当下不过是普通人类,手握这样巨大的能量,我又该如何向天下苍生交代!” 苏离愣了半天,回味了老半天洛隐的意思,忽然就爆笑:“哈哈哈,阿隐!你想什么呢!谁让你和天下苍生交代了!你是仙时这样,不是仙也这样,你让我如何是好,哈哈哈……” 捧腹大笑的苏离依着一脸蛋痛的洛隐回了墨府。这件事儿,两人也没再提起。 洛隐发现,苏离这人……呃不,这妖,虽然总对他埋怨来埋怨去,说到底总还是一根筋帮他到底。他付出这么多,如果就是为了长生不老,洛隐这捡回来的一条命送给他是不是也无可厚非? 他心里掂量着,完全忘了自己这条命是穆行空捡回来的…… 第46章 行朝·风雨 晚饭过后,洛隐硬拖着苏离回房,心有焦虑随着而带动的步伐也烦躁不安,苏离不反抗,默默笑着任凭他拽着回屋。路过花园,低头看书的墨仙一脸惊异地望着两人匆匆走过。 洛隐进屋推开所有的窗户,夏日夜间的凉风将屋里的闷气轻轻扫尽,回头一看,有人已经嬉笑着倚在床头,略带揶揄的目光。 “想笑什么?”洛隐问。 他不答,低下头又笑着把自己缩进床里,雪白的长衫下露出两只皙白的脚踝,交叠着放在一起。 洛隐摇摇头兀自苦笑,这么妖的男人怎么有时候却霸道得像只野兽,真不科学! “你不说那我来说吧。”洛隐抄过桌上的茶壶,简单地泡下一壶渊上鸿,灌了自己一杯,然后又在喝过的杯子里盛满了递给苏离。 他看也不看杯子,很自然地接过去放在嘴边抿了一口,笑言:“时日临近,别看墨仙那么淡然阅书,恐怕也是焦躁得不行。反而是那呱噪的银耳和墨玉,这两日总往马场跑,玩累了回来一趟就睡。” “可我觉得此事恐怕并非如此简单,如果你没有告诉我隽夫人是马场的主人,我也不会想到。” 苏离左眼一抖:“你想说马场其实是……”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24节 “隽夫人的第二个老巢,她这般狡猾事故之人,怎会没有他处避难?”洛隐想到便说,可一顿又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怕只怕……不是藏身处,而是谋划营,到时候金城里来了人,他们就……” “不会。”苏离一口否了他的想法,“隽夫人深谋远虑多年,绝对不会硬碰硬。” 刚想喝第二口茶的苏离,手指一滞,突然正襟坐起来,可怎么看还是那慵懒闲散的姿态:“不说这个。墨仙的家底,我从银耳那丫头嘴里套出些话。墨银耳出生时,母亲大出血身亡,三兄妹的父亲不堪重负,将孩子托付给了当时有些小富的姐姐墨韵,而自己离开了黔城不知所终。那位墨韵就是音妃,贪污案的主犯之一,传言和齐亲王暗通款曲,后被慕太妃撞个正着。” 洛隐摸摸下巴,在床尾坐下,和苏离面对面:“这么说来,墨家三兄妹执意要上金城就是为了给姑姑翻案?” “可他们怎么就觉得这案子是冤案呢?” 苏离这一问,洛隐也愣住了。墨仙三人到底知道了什么他们不了解的事?他想了想前些日子知道的情况,重新梳理了一边,最为奇怪的点,依旧是贪污案过去后,林州对玉萧的制造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日趋稳定,若不是爆发泥石流灾情,恐怕会一直开采下去。 “其实,查了这么久,连贪污案的全貌都尚未看全。这件事到底有谁是知道所有真相的?” 苏离把饮尽的茶杯递给他,翻身下床,将桌上的茶壶整个提了过来,站到他身侧,自上往下倾倒茶水。 他说道:“或许知晓最多的,只得隽夫人一人罢了。” “隽夫人?呵呵……老狐狸的嘴可不好撬。”洛隐将茶水倒进嘴里,佯装又要苏离倒茶的时候,手势一转,把他拦腰圈进了床内侧。 茶壶还稳稳地被他提在手上,唇边尽是笑意:“做什么?最后的狂欢?”他仰头接住壶嘴的倾泻的茶水,鼓着腮帮子把茶壶一扔,猛地倾过来压住洛隐肩膀,一口闷住了唇,舌尖一挑,茶水就混入洛隐口中。 一嘴的温凉后,洛隐抬眼就看见一只大尾巴妖怪得意的眉梢,随着茶水从喉结滚落,眉尾略带妖魅地上翘。 洛隐扣住他手臂将他翻身压在身下,附身凑近了看他冰蓝色的双眼,或许是因为紧张兴奋,眼眸颜色加深,恍然如昼夜交替时那份幽亮的深蓝。 窗外已成夜色,院落里冷冷清清,倦鸟归巢,日落西山,星月之光将里屋染上一层暧昧地淡银色。 也许,是最后的狂欢,也许是日出前的黑暗。 翌日一早,几乎整个墨府的人都忐忑不安,墨仙又在花园看书,墨玉和银耳搬着小凳子坐在府门口,一起坐着的还有苏离和—— 他肩上的一只白色兔子。 “洛少主,你什么时候买的兔子?这么乖?”墨玉好奇地伸手过去摸,兔子一腿把他弹开,“哟哟,居然还有脾气!洛少主你的宠物真有意思!” 银耳瞥了一眼顿觉得自己二哥丢人,一掌呼他后背上:“你还有心思想这些?快想想待会金城来人了我们该怎么办?咦……洛大哥呢?” 苏离气哼哼地回了句:“不知道。”兔子张嘴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他也毫无反应地瞪着前方的马路。 昨晚上,鱼水j_iao 欢正兴起时,洛隐突然又幻化了,苏离为之郁闷了一个晚上,把兔子踢到脚后头自己霸占了一整张床,做着咬牙切齿的梦。 兔子拱了拱依旧生气的苏离,心说,大男人,这点度量! 苏离头也不回,内心狂骂,让你做一半停下来试试! 喂……当初死活要在上面的是你,现在怪我咯?兔子嘚瑟地抖抖耳朵。 苏离怒火唰地就窜上来,揪着它后脖子就要往外扔,突然他眸光一寒,脸色聊白地往后退。 “哎?洛少主你怎么了?哎喂你别走啊你走了我们怎么办?洛大哥呢洛大哥呢?!”苏离不管不顾抱住兔子就往府门外冲,过了一个拐角后身形突变! 一只久违了绯红色小穷奇蜷缩着毛茸茸的尾巴,耷拉着脑袋,颓丧地望着自己的爪子。 那一身衣服散在地上,正好将它中间的身子遮了个严实,它抬起四只爪子吧啦了几下,就将衣服都推到兔子面前,然后理直气壮地说:“你还想继续当兔子的话,墨家可就死绝了!” 那你自己又是什么情况? “皇城中的大将军铁峥嵘快到了,他是极阳之人。我,实则乃凶兽,与他自是势不两立,体内血液也是y阳两极,只要相遇,必会引发另一方的躁动不安。这个险,我不敢冒。” 原来如此……再强大的妖神人,都有相克之物。 兔子用鼻子拱了拱穷奇的下巴,想到了什么,蹦蹦跳跳的回头,从墨府后门的狗洞溜了进去。穷奇跟在他身后,却没有进府,而是爬上门口的一棵树居高临下地观察。 兔子回到房间后过了片刻就化成洛隐的人形安然现身,穷奇微微一惊:这小子,难道真的…… 洛隐抬头往树上一瞥,勾唇笑了,用轻到只有穷奇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知道吗?真正能让我任意幻化的欲望,是对他人的保护欲。” 穷奇冷不丁想起来在绢袖坊,洛隐为了保护墨仙忽然就变回来的样子。原来……这才是根植在他心里的东西。 它撑起四肢,放眼向四周望去,果然有很多人都在等着看这一场好戏。墨府东北角,慧心安静地瞭望;西北角靠南的店铺下方,隽夫人和经年喝着茶;再远处的一座茶楼,杜绝与笛琅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隽夫人那隐忍不发的性子,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雅度,也是像做大事之人。倒是杜绝,目光短浅,胸无几两r_ou_光盛了小人之心。他自以为别人不知道《寻茶纪事》的秘密吗? 那根本不是秘密。巫祭,也分直系和旁系,大部分的旁系血统,过了一定的年岁后失去巫祭之能,从而眸色会慢慢恢复正常,但慕尚欢却发现了恢复眸色的方法。 他发现,若是失去能力的巫祭用直系巫祭的血,冲一壶觉山顶的雪里佑,连喝九日,即可恢复能力一月,但此法只能使用一次。所以,那本《寻茶纪事》也根本没有在战乱中丢失,而是赠给了他的挚友。是谁,无从考证,后来江湖上越来越多的人为了这本书相互残杀,所以最终才流出在战火中丢失的谣言。 看来今日这老滑头也是铁了心要趟一趟这浑水。 洛隐对巫祭的事一窍不通,万一……想来想去,穷奇越想越心慌。 “不行,还是跟着去吧!”他自言自语说话,从树上一跃而下,瞬间换了人形穿了衣物,利落地把洛隐喊住,“阿隐,我和你一起。”话一说完却脚下一软,半跪在地。 该死,苏离咬牙轻骂,小心地站起身。 洛隐回头看他,兀然愣住。苏离狭长的凤眼已经不复往日妖娆,眼尾微微坠落,碧蓝色的眸子晶莹剔透,微光下仿若摇晃的海水清澈迷人。他有一张绝世出尘的皮囊,无论看几次总会有更惊艳的词句去描绘,但当下却有散发着一种想让人保护的气息。 洛隐急忙走过去扶住他,可能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炽烈,以至于苏离竟然红了耳廓。 “看够没有?做完正事想看多久都可以!” 洛隐弯下双眼,低头灿烂一笑:“好吧。” 第47章 行朝·将军 洛隐刚才后花园穿出,刚看到正门却被苏离拉住往屋檐一跃而上。 “不可贸然出头,若你们都被……抓去,谁还能解决善……后……”苏离的气息忽轻忽重,唇色泛白。 “你……”洛隐忧心地握住他手掌,“铁峥嵘的影响这么大?” “嗯,先别管我……我还能撑一阵子,你赶紧……赶紧想办法让他们先走。” 洛隐手心里是一层苏离的冷汗,这时候当断不断最要不得,他点点头让苏离别乱跑,自己沿着屋檐又往前探近了几步。 至始至终,洛隐都不清楚墨家的案子于历史而言的重要性是什么?但既然命运的□□开始运转了,自然会有其道理,而最终成败与否,洛隐只相信事在人为。 此时的铁峥嵘,负手立于庭院中央,一身银色胄甲寒气逼人,面对刚来的“景和公主”也没有跪拜的意思,墨家三兄妹站在景安身后随时准备与铁峥嵘的队伍拼个你死我活。 据说铁峥嵘出生在武将世家,祖上四代皆是皇帝钦点的御前带刀侍卫。表面上看着风光无两,可后世的史书却对此做出了最ji,ng狠的猜测:铁家必有把柄握在连家之手,且是永世不得翻身的把柄。 他此刻的孤傲和倔强无疑会成为今后掐死自己的一只手。 他样貌平庸,身材矮小,微显健壮,只有久经沙场的气势分外瘆人,和“铁峥嵘”之名真的是毫不般配。洛隐不明白,这样一个让他远望都倍感y冷的家伙怎么会拥有极阳的体质? 带着心里的疑惑洛隐回头看向苏离。苏离有所感应般淡淡地一笑,以心传音:“天地间,仙神和妖魔在轮回之中都不会改变本身的容貌和灵魂,可自身气质会随轮回的命运而转变。铁峥嵘,是玄冥神,就是你们凡间所称的阎王。” 阎王?极阳?洛隐瞪大了眼睛。 “就因为他是极阳体质,才能克制住那些妖魔鬼怪,才能让魑魅魍魉看到他像看到阳光一样惊恐害怕。” 洛隐恍然大悟。 铁峥嵘厉喝:“公主殿下,臣还真没见过这样嚣张的逃犯!打伤图南城军队数百人,还在琼州明目张胆地过起日子来了?!怎么,是藐视我朝无人动得了你么?都给我绑起来!违令者斩立决!” “谁敢!”景安嚯地推开他前面战战兢兢的士兵,“墨玉和银耳这身手连你都打不过,还打伤数百人?铁峥嵘!你莫不是在此开玩笑吧!你有何证据?谁知道是不是傅洛故意当他们走再联合你倒打一耙!” 墨仙震惊地望着景安背影,这几日令他意外的事太多了。景安固然是冷得刺人,却一而再再而三让他看见一个狠厉的、又咄咄逼人的景安,仿佛他并非皇族之人,而是在世俗求生的普通人。 铁峥嵘气得连说了三个“好”字。墨玉的火爆脾气被激中,墨仙晃神间没能拉住他,只见他一脚踹向了一旁的士兵,仗“公主”势欺人:“就是,有本事你拿出证据!什么样的人可以以一敌百!你可以吗?!” 一瞬间,周围的将士都围了过来。洛隐连忙从屋檐上跳了下去,景安一回头,怒道:“你出来找死吗!”他眉眼清冽中带一丝暴戾。 “一人做……” “放屁!你再胡说本宫把你扔出去喂狗!”景安不顾形象破口大骂,把洛隐吓得一时无言。 突然一阵墨玉的爆喝,洛隐连忙回神看去,墨玉已经和几名士兵缠斗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墨玉的身手比洛隐以为的要好上十倍有余,没有多余的花架式,身手灵活,闪避敏捷,招招致命,直击死x,ue。 “袭击皇军!找死!”铁峥嵘抽出了随身佩剑打算将墨玉直接杀死。 剑影闪过的瞬间,洛隐不做犹豫奇袭上前将墨玉迅速从缠斗中拖离出来,站定的一刹,正好看到铁峥嵘的剑从方才墨玉站立的地方穿过,剑身杀气腾腾,一阵莫名而起的极热之气掀起院落地表的沙尘,向洛隐扑面而来。 他护住墨玉提袖一挡,突然看到银耳和景安同时晃到面前。他移开袖子一看,心里顿觉后怕,他们两人合力才制住了铁峥嵘的铁剑。 景安用更大的力气握住铁峥嵘手腕,往前挺了一步,脸上的线条带上了一丝刚毅:“今日就说银耳墨玉之事,勿要伤人!本宫就问你,傅洛说墨玉是图南城的连环杀手有个证据,说银耳和他联手打伤军队数百人,不觉得可笑吗?傅洛所谓的外援,又是谁?他倒是指名道姓地说出来?!不然,当下,铁将军最多也只能说银耳女扮男装私入军营,其他都是无妄之罪!” 景安的狠厉,景安的武功,都在铁峥嵘的预料之外。当下没有太多时间纠结这些事。他想了想,抽回长剑,y冷冷道:“公主,臣不过奉命行事,朝廷抓人无可厚非,与其在此僵持,不如由公主殿下和墨家一同入金城,到皇上面前求个情,说不定事态还有转机。现下在这别院里拼狠斗武,传上去就又是违抗圣旨,这罪名比欺君犯上也轻不了几许。” 这似乎是目前唯一能解决的良策,景安还真没想到铁峥嵘会这么说,稍稍装模作样地为难了一下下,点头答应,但提出:“仅本宫与墨家人同去,其余人等你不得动。” “自然。”铁峥嵘答应得爽快,可一闪而过的笑让洛隐心口狠狠揪了一下。 半个时辰后,前门人群皆散,留了洛隐一人。还没清净几秒,就听大门被推开,慧心一脸焦急地进来,连跑代问的。隽夫人跟在其后,步伐稳健得多。 “有公主陪着,不会出大事。你们都回吧,谢谢各位关心。” 几句话打发了他们,洛隐也真心没有太多力气去分心顾及。他回头去找树上苏离的身影,忽见一人从屋顶滚落,急忙将人揽身接住抱在怀里。 “你这是好了还是没好?”洛隐皱紧眉头。 “我以为……没事……可……”苏离墨黑的长发shi漉漉地搭在脸颊两侧,浅色里衫几乎shi透,印出他貌似纤弱的颀长身形,无骨般依靠在他身侧。人烟散尽后的清冷之风从他额前吹过,苏离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轻声呢喃□□,然后眨眼的一刹,他嚯地再次变成了绯红色小穷奇。 “你这人……哎。”洛隐无奈而宠溺地笑过,把他轻手轻脚地抱进怀里,准备回去给他擦洗一番,等完全苏醒了,再去追上铁峥嵘也不迟。 “喂,没良心的。”院子里响起一声漫不经心地调侃,戏谑无赖的腔调,永远都看洛隐不爽恨不得他秒秒钟被凌迟的心态——除了弥海无出其右。 洛隐连头都懒得回,径直回屋。 “老子还说不得你是不是?”弥海跟在他后面,把那根令人心烦的竹子手杖在石板上敲得嗒嗒作响,“要不是看在穷奇的份上老子才懒得搭理你!想想你这没良心的当年把人迷得失魂落魄后就消失无踪,害得穷奇这家伙……啧啧,说都说不出口!” “弥海。”洛隐停下来,在卧房门前侧过脸。 “嗨,老子告诉你啊——” 洛隐打断他:“你跟我说,苏离寿命不过八百年,那么我希望有一日,我可以救他的时候,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石板上的嗒嗒声噶然而止,洛隐顾自推开房门进去了。没想到弥海扬着眉毛从窗口跳进来,看着他把穷奇放到床上后,一棍子就往他后脖打过来,劲风急急。 洛隐扭腰侧身一躲,抓住床栏跳起从弥海头顶翻落到窗边。站稳时,弥海已经收回攻击转身打他中路,他抬脚虚晃,弥海顺势低腰急攻。 完美的破绽,洛隐下一秒就收回了腿往旁边闪躲了两圈正好转到弥海身侧将他拦腰抱住举起。 “喂喂喂!!!洛隐!!你他妈的!”他手脚乱踢,一不小心鞋跟子就踹到洛隐脸上。 洛隐横眉冷对。随手把他扔下来。弥海淡定地稳住身形,举着破竹竿指他,表情扭曲半晌抖不出句话来。 “想说什么?”洛隐挑着眉,“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可能就是那只你们寻了九万年的兔子。” “老子!”弥海似有难言之隐,突而放下竹竿儿一顿足,“你知不知道!当年你雷劫未过,贬为凡人,前世无论是妖是仙都与你无关,你也根本不可能会平白无故再拥有这些能力。” “什么意思?” “就是说,有人故意把妖灵放入你的体内,与你的魂魄融合,唤醒了你前世的记忆。但你这样的兔妖形态很有可能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你自己也感觉到了吧?”弥海越说越沉重,他发现洛隐的神情不太对劲,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不敢相信且难以理解。 总之,洛隐没有对他这句话有任何回应,当然他也根本回应不了。穆行空说,苏离在他体内种下了前生后世花来唤醒他的记忆,弥海却说是因为妖灵与魂魄的融合才唤醒的。 到底……谁说的是对的? 洛隐看向床上所成一团红球的动物,皱起眉:“今日我无暇顾及此事,先照顾苏离要紧。” “哎,其实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弥海长吁短叹,识趣地顺着他的话说,难得没有带“老子”说话。 洛隐微微诧异,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睛里也会有惆怅的情绪,染得一身青绿色长袍也落色两分,如染了秋意凉风半城雨。 “有何不妥吗?” “铁峥嵘离开他方圆十里后,身体状况会自然好转,方圆百里后完全恢复。但这样的话,他就不能陪你入金。”弥海大咧咧拖过四角圆凳坐下,右手肘撑着桌面,望着洛隐的眼睛里有所期盼。 洛隐对他的“期盼”不明所以,追问:“所以呢?” “呵呵。”弥海抖了下肩,竹杖点点昏迷不醒的穷奇,双目微笑,“他要醒着,绝不会让老子说出口。小隐你自己想,对你利弊各半,对他有益无害。但前提是……你的血真的有用。” “你说。”弥海还没拉开架势,洛隐便拉过凳子绷着脸严肃认真地回答了他。 “你……”他盯着洛隐缠绕了五六圈布带的棕木色护腕,顿了顿,嘴角浮起一丝仿佛早就预知结果的笑容,“如果,你的魂魄被唤醒后真的就是玉兔,那么你的体质和玄冥神的体质一样,极阳。而苏离可以靠近现在的你,是因为他曾经用自己的血救过凡人的你一命,那么这次……” “给他喝下我的血?” 弥海扬起下巴,不置可否。 “你没骗我?”总觉得太简单,简单得不敢信,“你说我利弊各半?何来弊呢?若纯粹说需要我割腕喂血,我尚不觉得此事于我是害处。” “哈哈哈哈哈哈……”弥海猛地大笑,“穷奇遇见你真他妈是混沌时代积累的福气。老子可不想看你们腻歪,该说的可都说了,喂血只要适量,别真拼了命,要有他妈的后患自个儿解决!” 他竹杖点地,飞身穿过窗檐,眨眼间消失在屋顶之上。莫名地,洛隐觉得刚才交手时,他的身手好像退步了,甚至隐隐看见了藏在他黑发底下的白发。他,也要接近死亡了吗?在这些时代里,除了弥海和慕尚欢,他没有看见过苏离的其他朋友,好像也没有朋友,两人皆是独来独往。 不做多想,洛隐翻出了瓷碗、小刀和止血布,在手臂ji,ng壮处用力一划,鲜红色血液顺着麦色的肌肤流落,打碎了瓷碗的白净。 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直至大概半盏茶的量,不敢多,不敢少,然后才简单地将伤口处擦了些金疮药绑紧布条止血。 瓷碗里的血还带着温度。他小心端起来走到床边放下,坐上床把穷奇从被子里抱出来,将瓷碗凑近他的嘴边。 或许,血很香,昏迷不醒的穷奇居然光是闻到味道便有了反应。虽然眼睛依然紧闭,可小鼻子贪婪地嗅着,洛隐把瓷碗拿到它嘴边,它主动张开嘴伸出舌头,呲溜呲溜几声,血就见了底,餍足地往他胸口蹭了蹭。 洛隐刚想把它重新放回床上,忽然手里一沉,穷奇就毫无征兆地变回了光裸的苏离趴在他身上,浑身黏糊糊都是汗水,身体的温度似乎也比平时要高出许多,嘴角还粘着血液,额头沉沉地坠在他胸前。 看来……真的假不了。该来的总要来。 第48章 行朝·星脉 苏离一直呢喃着昏睡,洛隐给他擦了一遍全身后,发现天色已晚,西边坠落的夕阳拖着长长的摇曳着绚烂色彩的尾翼,将墨府的清净渲染出温馨却彷徨的味道。 墨府现在除了些当初景安安排的下人,再也没有其他人烟,安静得令人窒息。 厨房里的伙计也沉沉地打着瞌睡,洛隐蹑手蹑脚进去拿了些吃的后又迅速回房照看苏离。 入夜后,他依旧未醒,只是梦话jian少,额头不再有冷汗,洛隐总算放心了些,挨着他身侧躺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洛隐感到有隐隐的热流从身旁散出来,绕着他的身体打转而后侵蚀入体内。 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猛地睁开眼,突然嘴唇被火热的物体封住了气息,再渐渐地身体也被包围住,口腔里犹如窜入一条火舌。 苏离光着身体趴在他身上,整个人将他覆盖住,拥抱住,浑身的气息都纠缠在一起,剧烈地撞击和沉重地呼吸与心跳同步。耳畔如擂鼓阵阵,听不清外界的万物。 腹部灼热而炽烈,苏离不停地蹭拭,想要寻求安慰而表现出的热情如同火山爆发,势不可挡。 洛隐回想起弥海说得不清不楚的话,才乍然意识到,他还有这层意思! 洛隐曲起单腿用尽全力把苏离顶开半尺,趁他抬头愣神的瞬间,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从身上翻下去,倒入床内侧,洛隐便直接跨坐到他身上,单手握住了他胯间抑制不住的激动。 所有的躁动在一刹那间安静了。苏离像是更清醒,又像是更沉迷,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在下一秒叫出来,伸手就要阻拦洛隐。 洛隐单臂扼住他的喉咙,力气大到臂弯上青筋纵横,把他硬逼在身下。手中的力度和速度不减,听着他的声音从高昂的抗拒到最终软成水的无力,才慢慢找到原始的节奏,同时倾身吻住他的眼睛。 该死的弥海,洛隐心说,这时候他要是按着苏离的性子来办,还不得几日都下不了床,耽误了墨家的事他可就真的万死难辞其咎了! “阿隐……”苏离攀上他的脖子,双腿将他的腰部禁锢,软绵的声音里是浓浓的□□。这个时候,其实只要他想,就可以…… 洛隐一咬下唇,还是不忍心,这只妖孽!思忖间,手下的速度又快了一分。说到底,他还是心疼苏离,不想趁人之危。 苏离折腾了一晚,早晨醒来时,看到斜对面的镜子里自己双眼通红,唇色青白,再一偏头,就瞧见洛隐坐在窗栏上望山望雨一言不发,尘灰色长袍外披着黑色棉质斗篷,遮盖住全身乃至头脚,像窗户纸上的y影一动不动没有色彩。 “阿隐。” 洛隐应声回头一笑,“没事了,你休息一两日我们就启程。” 苏离有些话,在喉咙滚了又滚,最后皆汇成了“谢谢”二字,换得的是洛隐一个了然的眨眼。 可惜苏离没休息一日,弥海就火急火燎地冒出来,身后跟着一脸闲情看戏的慕尚欢。 洛隐坐在东南角煮茶,苏离坐在西北角默默地弹琴,两人互不干扰却相得益彰。弥海站在院子中央突然大吼一声:“银耳和铁峥嵘打起来了!你们他妈的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慕尚欢噗嗤一声笑:“你输了,我就说他俩冷静得很。” 洛隐不解,回头问去,慕尚欢说道:“我与小海打了个赌,说你两如果有一个会着急,我就给他……” 弥海冲过去一掌捂住他嘴巴叫唤:“瞎说什么鬼!”一转头又看向苏离,“别愣着了,你们再不去就要出人命了,我和尚欢不方便出面!”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25节 话说完,弥海顿觉手心一shi,蓦然大叫:“你又耍什么流氓!”某人笑而不语。 苏离对此见怪不怪,洛隐倒是对这两活宝表示出强烈的好感与好奇,但当下正事要紧。两人互看一眼同时站起身,苏离瞬间化出一双漆黑的羽翼扇动了风沙尘土,强健的四肢牢牢抓住地面,血红色双眼伴着一声怒吼发出骇人的惊光。洛隐几步踏跃借力飞到他背上坐稳。两人无言的默契让弥海瞠目结舌,直到看着他们都腾空上了云霄,他才在后面谩骂:“两个狼狈为j,i,an的老家伙!” 穷奇一尾鞭子就甩过去,弥海吓得连忙翻滚着躲开,几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朗声大笑。洛隐低头看看穷奇,嘴角微微裂开,即使笑容在它这张脸上并不显眼,可却格外温馨。 他们这是明目张胆的戏耍,心照不宣的默契。 腾云驾雾的速度比铁峥嵘的队伍快上数倍,一日多的脚程对穷奇而言不过是几步跨越的时间,瞬移中正好看见墨玉和墨仙都被人控制住,银耳被压住肩膀跪在铁峥嵘面前,铁峥嵘面目狰狞地拔出长剑,噌地一声剑鸣时,慧心从山坡上跃入人群之中。 “不是让他们不要管不要管,怎么就自说自话!”洛隐气极。这可是羊入虎口,以卵击石。 慧心不是战场的将军,没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和防卫,甚至还不如一旁突然呵斥铁峥嵘的景安,她凭什么冲下去?难道……洛隐突然想到连隽,问穷奇:“那个马场,难道真的是隽夫人用来培养杀手的暗营?那图南城的案子,不会也是……” 穷奇微微点头:“这样看来,极有可能了。看来连隽也是怕了这铁峥嵘,处处留一手,这样想来,这铁将军不会也与当年的案子有关吧?” “呵,是肯定有关了!”洛隐拍拍穷奇的脊背,“你就这么下去,是否可行?” 穷奇刨了刨前蹄,点头后附身下冲,直击铁峥嵘的站位。四周一股强大的气流场将地面方圆几里都击起一层风沙,中心地带更是带起灰色风暴,铁峥嵘遮着眼睛连声高喊:“小心逃犯!保护公主!!”然后一边不断后退希冀能用后方的丛林作为防御。 穷奇站稳后,把黑色羽翼收拢到身体两侧,洛隐从他身上跳下来,抚着侧身,等待一切归于平静。 “又是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没有抓你,你们还得寸进尺!”铁峥嵘等看清他们时,怒不可遏地拔剑相向,但碍于洛隐身边的巨兽,他不敢靠近。 别说他了,其他人也都愣在原地,包括景安,惊讶之色溢于言表。他们身周的侍卫纷纷举剑自卫。 “呵呵……”洛隐搭在穷奇身上,笑得没了眼,“怕什么?怕它一口吃了你?” “我顶天立地,杀敌无数,何惧你这妖魔鬼怪!!” “是吗?”洛隐笑着双手交叠抱胸,“不过,我确实并非妖魔,而是皇上一直苦寻而不得的巫祭。”他拍拍穷奇的前臂,穷奇会意,聚集银蓝色星脉与爪心,耀眼异常。 景安把墨家人护到一旁后,死死盯着洛隐,这是一个他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他到底在这历史时空里获得了什么? “妖言惑众!”铁峥嵘到底是铮铮铁汉,气势不减,挺胸而立,但当洛隐故意眨了眨眼睛时,他还是巍然不动。 世人皆知,巫为黑瞳。但是不是所有的黑瞳皆有巫祭能力,没有谁可以证明。 洛隐今日,冒险一搏了。他靠近穷奇,低声喃语,随后只见穷奇双翼缓缓垂落,左翼笼住他的上半身,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待左翼展开后,他在穷奇巨大的眼睛里显出了惊人的样子——一身黑金色斗篷长袍,面色在乌发黑瞳中格外苍白,最瘆人的还是那双眼睛,更加漆黑似墨、暗如黑夜。 他假装虚空一抓,穷奇胸前一个透明的星盘跃然之上,中央是缩小的亿万星河缓慢流转,星光闪耀与时间同步。北极和四辅居中,四方二十八宿为脉,金木水火土将其围绕其中。 穷奇以心传音,道:铁峥嵘的星脉从金位流入南方井位,光泽一度黯淡,随后西方毕位闪耀流星坠落,带动井位光芒重新闪耀,星脉最终停留在金城之位。 他让洛隐说道:“铁将军,您曾在西方城镇遇见贵人?” 随意一问,铁峥嵘却脸色骤然惨白,看来是一击致命,不知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洛隐向铁峥嵘抱拳拱手一礼:“铁将军,得饶人处且饶人。您不过奉命行事,他们有做得不对之处教训教训就过了,何必动了杀气?” 铁峥嵘脖子一昂要反驳,洛隐连忙接道:“再者说,公主殿下还在此,您行事前尚不过问于礼不妥吧。” 他第三次顶住铁峥嵘的话继续说:“公主心软仁慈,面子薄脾气好,可却不能成为你为所欲为的借口!” 他的话被一次次梗住,脸色聊白,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回头看向景安,不服气地放下手中长剑单膝跪地:“臣鲁莽,还请公主赐罪!” 景安的心思向来高深莫测,这一路本来有他同行理当万无一失,可他好像是知道慧心的行踪,故意将她逼出来。无论他的计划是什么,洛隐的出现显然让他意外。 洛隐拍拍穷奇,右抓将我掀至背脊,展翼离开。帮到此,也足够了,更深的后事还藏于金城之中。 “阿离,你说我是不是该和景安好好谈谈了?” 穷奇低声轻鸣,洛隐抚摸着他的背脊,一瞬间白云如风掠过。 第49章 行朝·贵妃 洛隐直达金城。 金城是行朝的中心,风水绝佳之地,皇城所在更是龙脉的根源,这与当年协助行朝的开国皇帝打江山的能人有关。 见到金城如入高官大院,那琼州便成了小门小户,尤其是走到城市至南的尽头处,看到高达二十米有余的黑色皇城城墙,不禁咋舌。史书上看是一回事,立于城墙之下抬头仰望又是另一回事——行人如渺茫沧海栗粟,庸庸碌碌穿梭于城墙之外,仰望墙中的奢靡或许是很多人一生的追求和梦想。 可惜他们并不知,在行朝之后将出现一个以崇尚机关术的诡异朝代,甚至在其后的几百年里都没有人可以超越。那个时代成了历史的分界线,也成了历史的孤客,无人能够破解的迷之时代。 他和苏离坐在金城外的茶摊,商议要怎样进入皇城才正大光明。 聊着聊着,苏离突然说:“其实我俩幻化一下,就可以偷偷溜进去。” “不行,还要考虑墨仙他们,我们溜进去了,难道要让景安一个人扛起所有事?” “难道他不可以吗?” 苏离反问,洛隐抿了两口茶,坚决否定了:“皇上已不是四年前那位,景安的话未必管用。我看杜绝那么急切地要找《寻茶纪事》,说不定这小皇上非常崇尚巫祭,我们由此入手显然更容易突破。” “其实,你只是害怕自己的妖态太弱吧。”苏离戳中洛隐心思,他把头低下来,让青黄色的斗笠遮住自己的眼睛。 苏离妖冶一笑,目光转了几道弯,神秘莫测地样子继续说道:“妖为万物所化,万物生生相克,我都有害怕之物,何况是你,你不应该有此负担。。” “你怕什么呢?我的神兽。”洛隐轻笑。 苏离哼哼一声:“还能是谁,只能是我父亲。” 洛隐疑惑:“你父亲……去世很久了吧?” “是啊,好久远的事,怎的想找他来治我?不需要的,你一声令下我什么都……”他一人喋喋不休把话都说完,看不出任何悲喜,突然有些想问的话也问不出口,手指将茶碗转了个圈,放到嘴边喝尽。 “什么?” “阿隐你看。”苏离扯开话题,转而把他的斗笠抬高两寸,恰好看看皇城朱雀门打开,一顶朱红色软轿晃晃悠悠走出来,前为赤金色轻纱,两侧是雪青色幕帘。软轿下,执绛紫色帕绢的宫女梳着ji,ng致的双丫髻,一身柳绿色锦缎绣纹束腰里衫,看上去即使在宫中也该是有权有势的下人。 “运气甚好,这是慕太妃的轿子,给她来一卦。”苏离的手心推过来,示意他看看贵妃的命脉。 苏离伸出右手,握住他集聚星脉,一团银色光晕在掌中腾空而起,仿佛在这样做的是洛隐。四周的百姓有人开始轻声惊呼。 “他是巫祭!你看他的眼睛!” “黑色!黑色的眸子!” “他手里是什么?传说中的星盘吗?” 众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两人不胜其扰,苏离迅速一个幻化变做小穷奇缠绕在洛隐手腕上,引得民众又一声惊呼。 洛隐起身借力茶摊的梁柱,几步攀上屋顶单膝着地,看向随人群停下的朱红色软轿。 宫女也看到了他的身影,向软轿中的慕太妃回报着百安街的情况。慕太妃掀开轻纱的一刹,望向上方,淡紫色眼影下的凤尾目顿时让穷奇爪心的星脉剧烈翻滚起来。四方星宿汇聚合,此乃人中之凤的表象,穷奇暗暗压制住,星脉才趋于稳定渐渐恢复正常,此时西方八星同耀,可与铁峥嵘相关的毕宿却略显黯淡,显出衰退之象。 又是西方之位,应是同指林州黔城,孕育人凤之地星气俱旺,相比较金城星气居然被黔城吸引,无形中龙脉竟是有受损之相,唯有琼州位流光溢彩,可星脉繁多一时看不清形势。 “高人何不下来一会?”慕太妃眼明心亮,抬头对视的片刻她就深知个中玄机。 洛隐身披玄金色长袍,黑发墨瞳——换做苏离后来的话说,就是如魔星再世,手托冰蓝色生死符,翻覆之间可变风云。 随后他一句话,令慕太妃翻脸。我道:“原来人中之凤也有与人暗通款曲时,这若让皇上知道,那先皇威严何存?” 慕太妃眼角的凤尾倏然乍起,却瞬间放软,看上去不过四十上下的娇容寒意乍现,说出的话刺骨冰寒:“何方妖孽在天子脚下魅惑人心!来人,格杀勿论!” 软轿四周的护卫同时拔出长剑,剑声嗡鸣刺耳,眨眼间七八名铜色盔甲护卫已向茶摊袭来。身手倒是干净利落,剑气铿锵,可无奈身形微显笨重,洛隐几步轻跃已从茶摊屋顶跳至更接近皇城高墙的瞭望塔上。 “抓住他本宫重重有赏。”慕太妃这句话倒不再声嘶力竭,似乎他我只顾逃跑无心恋战,自以为是怕了吗? 瞭望塔上的侍卫已执起长矛翻身到塔顶,洛隐单手抡住武器将他扣至塔内,借力翻下,双手夹住长矛中部以雷霆之势逼至他眼前,手掌一翻向他右耳打去。侍卫还算机灵,堪堪躲过,他还未落定洛隐便长腿一扫将他直接从塔内踢出塔外,凌空一瞬用长矛勾住他外衫,恰好吊在了塔栏之上。 洛隐挑衅地向慕太妃一笑,那一刹他的笑容和她的惊恐相照。 洛隐将手腕上的穷奇甩至半空,穷奇再度幻化为凶兽,黑色双翼遮天蔽日,巨大的y影从地面掠过向他飞来,百姓四处逃散惊恐万分。洛隐纵身一跃,稳稳落到他背上,于空中停留,问那慕太妃:“慕太妃,行朝建国以来,先皇有训,巫祭于江山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r,i你斗胆下令追杀岂非以下犯上?” 她嘴唇一动,颤抖着就要开骂,洛隐截住她的话头,笑道:“不如入宫与皇上当面对峙如何?” 也容不得她说好还是不好,洛隐自顾自骑着穷奇向皇城中心飞去。而我们造成的动静早就让皇城内的戒备变得格外森严,一人一兽在皇帝的议事阁——朝华殿外一落地,守卫蜂拥而至将他们团团围住。 穷奇再次幻化成小兽形态匍匐在洛隐肩上嗤嗤冷笑。谁也不敢靠近。 远处朱雀门再次打开,慕太妃的软轿匆匆而来,赤金色轻纱剧烈晃动着,怎样都遮不住轿主人那份焦躁不安。 朝华殿大门紧闭,可内里或惊恐或谏议的喧嚣却愈演愈烈,最终听闻一声稚嫩的响亮呵斥:“爱卿们不必再争!!赵前,开门!!” “皇上……” “开门!!” 洛隐笑着看了一圈四周紧张过度的守卫,听见殿门被用力拉开方才转身认真相对。开门的是一名武将,目光笔直而不加掩饰地看过来,有惊讶也有犹豫,站在门口的步伐顿了顿才继续将门完全推开,弓腰立于右侧,垂眉低目道:“殿内不得配带锐物,您的……” 他看着洛隐肩头的穷奇微愣,斟酌用词。 洛隐微笑着挑眉,顿见他急忙回避目光张口继续:“您的宠物亦不可入内。” 洛隐低头一笑,小穷奇不满地哼哼,大尾巴在他脸上愤愤地扫了一下后跳下来眨眼就不见踪影。 “爱卿好了吗?”殿内皇上似乎已急于见人,从金色软蹋上站起身,挥着长袍大袖被侍女搀扶着走下来。 赵前倒是刚想问洛隐那宠物怎独自乱跑,被皇上一cha话,话到喉咙,哽了一瞬马上退到右侧,抬手平举说:“请。” 洛隐颔首示谢,昂然走入,余光瞥见赵前的神色,已恢复坦荡自然。 行朝的朝华殿已初具规模,隐隐可以看出后朝在此基础上的改进及变迁。现在的朝华殿,四方八位,瑞兽伏于穹顶四角于殿外屋檐八方镇守灵兽遥相呼应。殿内四壁以云为图腾,金凤为尊、赤凰为臣遨游期间。这风水显然是为了集聚天地灵气,可区区一座大殿,几样雕木,连穷奇都镇不住又怎去吸收灵气? 洛隐兀自暗笑,走到大殿中央双膝跪地,前襟撩至膝盖上方,单手抵于额心伏地而拜:“吾皇……万安。” 皇上骤然挣脱开侍女从上方几步窜下,不知是惊是喜地挡在他面前,一双图腾繁复的赤金色短靴晃得眼花。 行朝的前身,依然是连国时,兰淮秀曾命人追寻过巫祭的起源,可最终无果,只知是神人转世后留存于世的无价之宝。他后来于世人说过,凡直系血统的巫祭只需单手跪拜帝皇并道万安,以示帝皇与天同存之意。 很多旁系巫祭曾试图违约,却皆在一年后暴毙,死因不明。自此后众人发现,世上竟极难寻出直系的巫祭传人,直到慕尚欢的出现,化解了行朝初立时的八面危机。 那以后,很多人以为,直系巫祭的出现若非是天下不稳那就是六月飘雪。 所以皇上才会如此震惊。原本垂手立于两侧的大臣也窃窃私语左右张望。 “你……”皇上,十六岁罢了,声音和脾性都略显稚嫩,但好歹有了狠心绝厉的气概,“你若欺骗朕,朕无需动手你即会死于非命。” “皇上,谁会和自己的生命过不去?”洛隐仰起头勾唇一笑,看到一张稚气却沉稳的脸。他眉宇紧缩,微微抬起下巴看向大殿之外,看来慕太妃在他心中分量不轻。 时间不多,洛隐只得为自己再加筹码,于是道:“皇上可知,那关于慕太妃龙凤胎会扰乱天下苍生的预言,不过是一些人为了自保而胡诌的信口之言。” 他低头间,目光疑惑。 “皇上。”慕太妃已落轿,不失端庄镇静地捋齐裙尾走上朝华殿,即使内心火烧眉毛,至少表面还是落落大方。 皇上连珏回过神,洛隐起来,站至右侧的大臣之前,侧身面对慕太妃的方向。 慕太妃已完全收起了之前的慌张和愤怒,显示出母仪天下的非凡气度,拇指上的红色玛瑙扳指轻轻拨转,傲视前方:“皇上,姑母知道自杜绝离宫后一直未能寻得巫祭,祭天大典多年来也仅由观星阁的元老一手c,ao办。可皇上不可因此而随意信任陌生人,这置观星阁的元老于何地?且——” 慕太妃目光猛地一转,一道狠厉之色剜过脸颊,质问:“此人来历不明,似人似妖,身随如城墙半高的红毛黑翼巨兽,谁可保证他不是敌国j,i,an细?!不是破坏皇上江山稳固的魔障?!通体黑衣,令人不寒而栗!” 洛隐无可奈何地抿嘴,轻耸肩膀,颇为委屈地看向皇上。他显然被慕太妃震慑到,连大殿中心有腹诽的大臣也开始纷纷议和,附议之声此起彼伏,犹如蝗虫过境嘈杂而心烦。 可洛隐记得,连珏并非无能懦弱之辈。果然,不出片刻,连珏便似心有所定,神色如常地转身回到殿上的几案旁。仅此举动,整个大殿就逐渐安静,慕太妃不悦地挪步在殿外的右侧,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言。 “朕以为,皇姑母所言甚是。”这颗糖给得其实不是滋味,慕太妃目不转睛地盯着洛隐,后者好笑得紧,大大方方送了她一个俊朗的笑容再移开视线。 连珏又道:“这位高人——”望向洛隐询问。 “洛隐,洛神赋的洛,隐匿的隐。”他答。 “洛公子擅闯皇城在先,理应受罚,但您乃高人,区区凡间的惩戒不足为道。朕以为,让您和观星阁的阁老元大人比试一场,你更胜一筹,行朝大巫祭的位置给你,你若技不如人那就自刎谢罪罢。” 这胜负差距大得让洛隐咋舌,慕太妃也非沾沾自喜,倒是若有所思。大臣有人似乎想上谏,可此时阁老元奉天直接右跨一步走入众人视线,道:“禀皇上臣以为,皇上所言甚妙,观星阁随时可应试。” 不知是妄自尊大,还是实力超群? 洛隐苦笑应对:“草民也可随时应战,可如何比试谁人说了算?” 元奉天年逾花甲,脊背微弯,体态削瘦,可转过身时,那如刀削的目光衬得身气骨犹胜常人:“既然你为外人,自然得遵循观星阁的规矩,不知皇上可准?” “准!”皇上拍案定夺,再看向殿外的慕太妃,佯装询问,“姑母觉得如何?” 慕太妃冰冷的视线扫过洛隐的后背,仰头正色道:“依皇上便好。” 她是个极其敏锐的女人,其实她并不看好元奉天,所以视线中总是犹豫无奈。就算皇上喊她一声皇姑母,她也依然是不能走进朝华殿的女人。 “好!那就元爱卿说吧!”皇上兴奋地前驱身体,双目放光等着元奉天拿出他的“独门绝技”。 洛隐也是,笑着看他,看看观星阁是靠着什么本事维持至今。 元奉天淡然一笑,拱手道:“前朝时期,星象论未起,真正的巫祭一族隐于世中,横行骗世的皆是以血祭祀、以命换天机的旁人。直至行朝慕尚欢大人现世,才真正将星盘卜象发展完善。洛公子,既然你自称巫祭,也有黑瞳,那想必才能卓绝,不如我们就以皇城为星盘,卜算三天后四方二十八宿的五行之道。” 他自视甚高,兀自落下定局,洛隐微有诧异却也不敢表示,笑着轻轻点头,答:“依大人即可,我自会应战。” 慕太妃倚着大殿门栏,说了一句可能只有洛隐听见了的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不死。” 最后那三字,真正是咬牙切齿。 第50章 行朝·辽主 洛隐随侍从走出朝华殿,经过慕太妃身旁时,低声询问:“太妃娘娘是慕尚欢的后人吧……” 慕太妃震在当场。 直到洛隐走出很远再回头看时,她还在殿门口若有所思。其实不难猜测,同是姓慕,又对观星阁不屑一顾,可惜了没有继承慕家的能力。那双平凡的棕色眸子,透露出无以言明的不甘。 其实,皇城外洛隐说的话有一部分是胡言乱语,看她急于遮掩,那就是事有蹊跷了。不知,那铁峥嵘与她又是何关系? 穷奇此刻窝在洛隐肩头呼呼大睡,他一掌拍醒它,问:“当年慕太妃是如何进宫的?” 穷奇恨恨地在他脖子上咬了圈牙印,满意地自赏一番后喜滋滋说道:“像你一样,美□□惑。” 洛隐一听火冒三丈,拎着它后脖子凌空拽起来:“你他妈说清楚老子哪里美□□惑?!我诱惑谁了!” “我。”它淡定地舔舔爪子,大尾巴往他脸上暧昧地一扫一扫。 走前面的侍从居然不害怕这会说话的穷奇,噗嗤一声笑出来,洛隐瞪圆了眼睛,他才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低头引路。 “阿隐啊。”穷奇也不挣扎,任他拎着后脖颈晃来晃去,自己捧着爪子自恋地又顺毛又洗脸,“我一上古神兽不在深山修养身心,为了你来到世间经历千难万险,就算不是你用美□□惑,那你也得负点责任。” “负你个大头鬼!”洛隐压低声音哼一声把它甩回肩上,跟着侍从在偌大的皇城里穿梭。 穷奇哼唧哼唧几声,把脑袋蜷缩进自己的尾巴里不说话了。 侍从恭敬地带他们从前方拐角转入一座院子,四方周正,庭院景致宜人,洛隐笑着谢过,选了一处卧房走入,随手把穷奇从肩上甩到地下。 穷奇就地一滚,几步跃至床头变回苏离的样子,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大包换洗衣物,翻出他最近喜爱的月白色袍子穿上。 洛隐走至窗边的几案旁,把小火炉加热,挑开一盒未拆封的茶叶,用竹镊夹至碧绿色瓷壶中,入水,等待煮沸。 “阿离,过来。”洛隐看他把自己整理妥当了,招招手。 苏离邪肆一笑,捋直前襟,和他挤到一侧,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何事?” “你还问我何事?那元奉天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我应了这事……” 苏离猛地又凑得更近,邪肆一笑:“那是你自己答应的,怎么,想求我?” 洛隐知道,无论阿离说得话多么放荡不羁,最后他都会出手相助。然而,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出同等的回报。 “是。”洛隐弯下眼角,似有讨好,那模样乖巧得令苏离意乱情迷。 “那你以何为报?”苏离搂住洛隐的脖子,一下重一下轻地吻着。 洛隐把他抱进臂弯里,心里有些难以言明的难受,斟酌用词:“若只是简单的报答,已不足以偿还我的感激,即使是以身相许。”他蹭了蹭苏离的脑袋,感觉到对方身上不悦的僵硬,又道,“何况,我已不是九万年前的那个我,你能爱我多久,我又有多少时间能相爱,都是未知数。所以……阿离,我唯一能给你的报答就是,相信你,永远。” 苏离猛地勾住他的脖颈将人拽过来,用嘴唇封住他的话,舌尖飞舞而极具侵略性,两人身体内雄性的争斗感和占有欲被勾起,洛隐同时扣住他后脑激烈地回馈。好像那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唯有拥吻可以让所有的痛苦都减轻。 两人翻转着滚到了地面,衣衫凌乱,彼此纠缠,绵长的呼吸被长吻吞噬。 苏离抵住洛隐的额头,俯身望他,魅惑地圈住他脖子,软软轻吻眼睛,道:“我们做吧……” 洛隐不答,却勾起一边的唇角,缓缓将他衣服解开,露出ji,ng悍的腰身和骨骼均匀的体态:“来。” 苏离一个急吻再次将他的唇堵住。洛隐知道,苏离也知道,他们都是彼此的罂粟,会为了彼此思之若狂、食髓知味。他就是贪婪不知节制的妖,就是可以欲为食的妖。一旦踹开这扇禁忌的大门,他们其实还有什么是可以顾忌的?穆行空的所有警告都抛诸脑后,不,也许洛隐从未真正地放在心上。 有些爱可以来日方长,而他们只能满足当下。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26节 几日后,盛夏之巅。洛隐支使苏离出去看看铁峥嵘的队伍,而他则最后一次确认皇城的环境。 元奉天与他寸步不离——不,应该说他跟着元奉天寸步不离。后者身上有在皇城畅通无阻的令牌,他却没有。 元奉天说,他们会完整地看三次皇城的格局,四方二十八宿所在的景致、建筑、人以及暗藏的风水都必须在三次内记住。洛隐是真的不太懂,而且有能力的是苏离,而非他,他得不得尽力记住更多的信息,以便之后与苏离演戏。于是他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故意在每个地方东问问西问问,停留很久。 元奉天其实没有野心,只是一生执着在星象上,对夺其位者总有些敌意。除了这点,他一直挺有耐心,认真仔细地回答洛隐的问题。 也不知是不是会错意,聊着聊着元老突然就问他:“说实话,看公子方才问的问题,并不像是直系巫祭,倒像入门不久的学徒。” 洛隐呵呵一笑,低头掩饰过瞬间的心慌,正色道:“元老,在下从未来过皇城,问得仔细一些可有何不对?连皇城的格局都无法了然于心者,怎去手握天下事?纵然在下资质尚浅,可也不敢怠慢,更何况还有元老如此细心的授教。”说完,微微笑着向元奉天拱手一礼,“元老请放心,在下无意撼动观星阁的地位,只是有些事需要借这风水宝地来道个明白罢了。” 元奉天欣慰地一笑,却还是忍不住叹气:“罢了罢了,现在的年轻人,就像那小皇帝也是心思深沉,猜不透啊。” 走回到慧都园时,天色已晚,元奉天和他分道扬镳。园子里,有几名西域的商人站在院落闲聊。他目无斜视地走过去,偏偏有人不识趣地叫住了他。 洛隐回头一看,震在原地,这人居然与明启有相同的容貌,只是…… 不及细想,那人已说话了:“听说这位兄台有观星测命之能,可否让大伙儿开开眼?” 他的声音偏细,低沉却尖锐,又带着揶揄和调侃,同明启是截然相反的性格,给洛隐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洛隐冷冷地回道:“皇家之术,不可为外人道。还请见谅。” 没想到“明启”得寸进尺:“是你怕测不准吧?哈哈哈……” 洛隐顿时头痛起来,要换做别人他直接甩手走人,可偏偏他…… 洛隐漠然而无奈地站在原地,其他人也被“明启”带着说笑起他来,那副样子颇有外来使者的嘲讽,看来行朝和西域的关系并不怎么样。与其在这里被他们嘲笑,不如随便看看手相说两句冠冕之言应付的好好。 于是他轻轻叹口气,道:“罢了,给你看看吧。” “什么?”说笑声骤停,那人转过来。洛隐正好伸出右手想去握那人的左手腕,却莫名感觉到自己手心有一股极冷的力量突然凝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突然一颗星辰从“明启”额角飞落到他手心,忽然点亮了掌中的手纹,燃起一团幽蓝之火,火光外还缠绕着一团黑气。 洛隐脑中一片空白,这是什么? 肩上一重,一股暖阳之力从肩头盛入,蓝火顿灭。他以为是苏离回来了,转头一看,竟然是铁峥嵘! 洛隐猛地后退两步,与他保持距离,整颗心悬在嗓子眼上。别说苏离对其避之如蛇蚁,他更是厌恶这张y冷的面目,就算是总有极阳体质的玄冥神,也不能掩盖他这一世糟糕的脾性。 “我以为,洛公子天不怕地不怕。”铁峥嵘不善地看了洛隐一眼,冷笑着道:“慕太妃有请,走吧。” “怎还劳你大驾。” 铁峥嵘笑笑不说话。他整个人的气场已经冷到让人不自觉会闭嘴,从他出现开始,西域商人们就没敢开口。洛隐想起莫名的幽蓝之火,问“明启”:“兄弟怎么称呼。” “辽金尉。”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洛隐皱了皱眉,却没有想起来,颇觉无趣,跟上铁峥嵘离开了。 第51章 行朝·巫族 慕太妃的寝宫紧挨着皇上的瑞阳殿,洛隐一进入大堂,铁峥嵘就从背后关上了门。正午的阳光被格挡在屋外,从窗户透入隐隐绰绰的白光,像江河湖海上的潋滟水光,忽明忽暗。 大堂正对面,百鸟朝凤的梨花木屏风之前的几案上放着几样奇怪的物件。洛隐曾在落泉的一本古书中看到过类似的东西,似乎叫做——魂引的红线、血祭的灵碗和巧匕、招骨的活水以及命算用的命盘,如果再加上一样舞礼用的手器,那么就可以进行一个简单而古老的祭祀。 屏风后,慕太妃款步而出,走至几案旁是,突然屈膝向他行了一礼。洛隐无比茫然地看着这位风韵犹存的女人,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 她行完礼后,站起来,面无表情,恢复了不可一世的样子,说道:“方才一礼,是本宫替祖上行的。祖上有训,凡遇见黑瞳、骑乘神兽的异人,皆要以礼相待。” 洛隐更加茫然了,那之前在皇城之外是什么意思? 她拉开裙裾,坐入几案内侧:“洛公子,请。” 他走到一旁的刺绣软榻上跪下。 慕太妃又道:“可这礼,不能为外人所知,方才的言行洛公子就不怪了吧。” 洛隐暗暗咋舌,怪了又能怎样?可面子上还是笑了下:“草民不敢。” “你怎会不敢,在我这里,面子上的伪装就卸了吧,没意思。”她突然不再用本宫自称,可神情上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却更胜,“我虽无黑瞳,但也非完全未能继承祖上的巫祭之能。只不过,用的是最原始的消耗灵力的做法。这些东西,看着可还眼熟?”她往几案上一挥手,洛隐点点头,也就不再跟她客气地言笑。 他说:“太妃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既然无需客套,那也不用拐弯抹角。” “还真是爽快人。”她低头浅笑,摸着那把股白色的巧匕,言,“我自然是希望你以完全的把握赢了明日一战。” “战未起,太妃就对草民失了信心?” “非也。是元阁老并非想象中这般简单。在全国遍寻不到巫祭的情形下,他独自一人揽尽奇才,将古书中凡人所创的风水一术运用于星辰二十八宿之中,据说可看出天地脉络走势,这么多年未出大错,实乃不可小觑。” 洛隐一手撑住地面,身体前驱,问她:“太妃可同草民说一说,这巫祭一族的起源?草民生无父母,一切皆靠世间之缘才成长至此。” 她听闻“缘”字,神情有异,怔怔地看了他几秒,露出不可思议地目光,连连道:“原来原来……真有人可自学成才……公子往日从未寻人说起过自己的出身?” “我本异类,小时被高人封了能力,近期巧遇神兽才破了那封印,哪还会去了解出身?全当自己是被遗弃的孤儿罢了。”洛隐理直气壮地胡编乱造。 慕太妃信以为真,连声称奇:“其实我也知之甚少,且在所有的史书和神迹之中都没有对巫祭起源的记载。祖上皆是口口相传,说在天地祥和、无争无斗的时候,天庭突然爆发了一场惨烈的战役,那场战役之后,一位有观宇知宙异能的神仙被打入凡间。那时候,因为天庭平衡的丧失,人间妖魔作祟,战乱四起,为了平息战乱,仙人开天眼预测未来,指引凡人将妖魔封入了闲灵山。从那时开始,巫祭一族隐藏实力仅在凡间游走,卜算命数。” “原来如此,谢谢太妃告知。”洛隐想,那场大战不知是苏离引起还是前世的他引起,“那您是想让草民为您做什么呢?”他故意露出心思不纯的笑容,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她眼中的厌恶和鄙夷一闪而过,掩饰得极好,一笑带过:“非为我行事,而是为了巫祭血脉。若祖训为真,百年后,行朝将灭,国家分崩离析,战乱四起,百鬼夜行,妖魔横出。那时候,如若……” 她言尽于此,洛隐懂她的意思,苦涩地点头。如若巫祭血脉一断,天下妖魔为大就麻烦了。 可洛隐知道,慕太妃的目的绝不仅于此。元奉天的能耐应已经大到令她生畏,畏何呢?恐怕是挡了她的路。 他不动声色地向她还了一礼——起初进屋时的那一礼——伏身磕拜,佯装感慨万千:“太妃娘娘仁心大义,草民明日自当竭尽全力!” 她满意地点点头,转而又像是忽然想起来:“对了,公子的神兽是毕方?勾陈?” “下次见面,草民为你引荐。” 洛隐没料到,这“下次”来得如此之快。他话音一落,屋外铁峥嵘爆出怒喝,霎时一片凌乱的打斗声,杀气颇重。 他跳起来推开屋门,一个黑影直冲他门面,快步后退躲闪后洛隐一把拉过几案前还在正经端坐的慕贵妃。 嗙地一声巨响! 铁峥嵘摔入堂内,但却在空中硬扭曲了身体,没有打到几案,几乎像是出于本能。洛隐下意识瞥慕太妃,她面无表情地站在一侧,目光凝聚之处竟是屋外。 随之一望,便见苏离云淡风轻地掸了掸身上的尘灰,月白色衣衫飘逸如雪,缓缓向慕贵妃的方向行了个大礼,忽然反手一挥,铁峥嵘闷声倒地。 苏离笑言:“太妃,看在你是慕氏后代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我非毕方,也非勾陈,而是凶兽穷奇。” 慕太妃微微皱眉,眯起双眼想跟洛隐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洛隐耸耸肩,不置可否。 “既然太妃已认识了,草民就先行告退,是否要把铁将军一并带走。” “不用。”她干脆地回绝,想了想又向苏离道,“为何要在百姓之间显出原形?你可知,这会引起世俗的恐慌,若天庭恢复有序,你就难逃罪责。” 不知为何,这话听着,洛隐总觉得语气怪异,像是对苏离的警告。他们又何过节?为何苏离从未提起? 可苏离根本无所谓,揉了揉指尖的沙砾,道:“慕苒,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难道你就不想让某个人完全苏醒吗?还是说你宁愿在天地混沌中延寿几年,也不愿让苍穹有序生命轮回?!”慕太妃义正言辞。 苏离却啼笑皆非:“想打开轮回之门的,是你吧!不要再来以规劝之名,行伪善之事。天下有分分合合,巫祭一族自然也非最初的样子了。” “好好好,这个人。”慕太妃蓦地推开一旁扶着她的洛隐,眸光冷冽如刀,犀利似剑,“好好看着吧!” 她回头狠狠剜了他们一眼,厉喝:“不送!” 洛隐眉间微微一动,尴尬地摸摸鼻梁,向苏离走去。他张开左臂用力将人半拥半抱,不满道:“离慕氏的人远点。” 洛隐右手搭上他的肩膀,拍拍以表安慰:“没事的,倒是你怎么又和铁峥嵘对上了?” “看到那铁疙瘩带你进去,不太放心,可皇城里幻化原形还是太过显眼,就躲在门口等你,偏偏又被他发现了。哎,玄冥神真是不好惹,幸亏只是个凡体。” 他摇头晃脑一阵抱怨。 “带我去看看其他人?” 苏离有些为难:“墨仙和景安自然是寝宫安排,另外三人都一起被收押入刑部大牢。” “哼,看景安还得他乐意。”洛隐说。 “噢……你也看他不悦?” “由来已久!” “……”苏离一脸茫然,“说实话,你对景安的态度确实有些怪异,为何?他的言行大体上还是好的,连墨仙这种冷美人也爱到骨子里,总归是有过人之处。” “一言难尽。”洛隐皱皱眉,这前因后果讲起来太费神,而且坏了规矩。 “那就多讲几日,反正我也闲来无事。”苏离没脸没皮地靠过来,一手搭上他腰,近得能感觉到他皮肤的温热,“而且,你不想听听慕氏家族的故事吗?还有巫祭的历史?我们做个交换如何?” 他的话像黑暗中吐着信子的蛇,明明有毒,却散发着诱人的气息。洛隐恍然间就要点头,忽然穆行空曾经的一句话去醍醐灌顶将他震醒:“无论你在历史中遇见了谁,都不可以将未来的事说出口!” 洛隐突兀地推开苏离的脸,收起笑容:“苏离,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说。” 最近两人相处甚密切,好像洛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郑重其事地叫过他的名字了。 苏离被他推开后,脸色铁青,木然而绝情的模样,眼中冰蓝汹涌如潮,将掩藏在心底的情绪翻上海面,神情如暴风袭卷,身周隐隐绕出黑气。 “苏离?阿离?”洛隐紧张得去探他的脸,他一个瞬移,退开十仗有余,黑气随着他的移动滑出一道笔直的虚烟,然后慢慢消散。 他怎么了?那黑气……为何他也有? 第52章 行朝·情障 “洛隐,其实我真的等不下去了。”苏离冷笑着撩了下头发,眼角媚红,月白色的长衫此时却让他形同鬼魅,“我什么都不会告诉别人,你却一点点信任也不给我?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了?呵……不过是广寒宫的看门狗,你连斩魔镰都无法自如运用!还不是弱得跟纸墨般不堪一击!” “阿离!你在说什么?”洛隐伸手想去拉他回来。他笑着往后一退,利甲瞬间划破了我的手背,鲜红色血液立马顺着手面落到地上。 苏离冷冷地盯着那些血,一条巨大的红色尾巴在他身后展开,将他半身缓缓绕住,而后仰头继续说:“拿出你的斩魔镰啊!拿出了啊!你知不知道,它曾被天帝注入斩妖除魔的法力,为的就是要将我们这些觊觎长生药的小妖小魔斩尽杀绝!为了长生药,天帝可是耗尽了心血,若让他知道几万年后,神妖苟且,会气成何样?哈哈哈……” “你醒醒!说什么混账话!”洛隐一个箭步冲上去想将他抱回住,苏离眼冒红光,单手挥过,他连忙躲闪,可长袍还是被隔开一道半身高的口子。虽然身上没有受伤,可被他半人半兽一般的爪子撕裂过的地方痛得如裂骨般。 他……太强了……洛隐咬咬牙站起来,双眼泛红,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背后隐隐出现了红光,一把半透明的斩魔镰开始凝聚。 “别费力气了。就算你可以让斩魔镰现世,它的力量你现在也驾驭不了的!我……” 忽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将他们拢在其中,弥海手持竹杖临空就朝苏离劈下去!苏离堪堪挡住,脚底被弥海逼退,他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手上力量顿松,弥海连忙收手却已经来不及,整个人往地面上扑过去。 苏离却已瞬间离开,跳至更远处的屋顶。弥海就地一滚,站起来不做声,冲洛隐说了一句:“拿上你背后的斩魔镰!跟上!” 洛隐一愣,手臂往后一抓,一把巨大的银红色九叶刀扇挥到面前。虽然满肚子疑问,但当下并非解疑的时机,只得紧紧跟着弥海。 他们跳上苏离所在的屋顶,苏离却坐在地上,一腿屈膝,愤愤地瞪着弥海:“你cha什么手?我受够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洛隐就是洛隐,根本不会真正的相信我!我在他眼里永远都是一头十恶不赦的凶兽!” 弥海看看两人气急败坏:“穷奇!这点魔障你都控制不了了吗?!九万年的妖兽却抵不过几百年的魔!再怎么闹你也不该跟小隐闹!” “关你屁事!他说的好听,永远相信我?我呸!”苏离愤愤一说,大尾巴哗啦一下敲碎了屋顶的瓦片弥海一仗子抽过去,硬生生在苏离脚边打断一片屋瓦。 “算了,跟现在的你没法说!阿隐!砍了他!” “啊?”洛隐抓着巨大的斩魔镰茫然地瞪回去,不知所措。 “啊什么啊!你的法器是用来驱魔的你不知道啊!” “就这么砍?不会伤到苏离吗?” 苏离好笑地看着他们,扬起下巴:“哟,你们还是自己先掂量掂量清楚再说吧!哈哈哈……” “那你想怎么样?”洛隐当然不敢砍下去,他心痛地看着这样的苏离却无能为力,讽刺地问道。谁知苏离撇过头拒绝和他对视。 呵,行。 “弥海,那随他去吧,走一步……算一步。”洛隐纵身一跃,跳下屋顶。 他不想和苏离争吵,不想让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变得更加摇摇欲坠,他还想……再多看到他一些时日。 况且,既然是由辽金尉那里感染而来的魔障,那就一定有治愈的办法。 远方雷云滚滚,降红色高墙长廊上除了天空,难见他物。。暴风雨卷着尘沙的暴风吹乱洛隐衣摆,眼前迷蒙一片,暴雨将至。他好似看见十几米外的青石拱门之下,景安无声而嘲讽地望着他,露出属于顾安的独有的冷漠。 洛隐想用斩魔镰支撑一下ji,ng疲力尽的自己,却忽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阿隐。” “阿隐……你下来,我带你走。” “阿隐,忘记他,我才是现在的一切……” “阿隐……” 谁在说话?这个声音既像穆行空,又像苏离,混响一般,分不清彼此。忽而清朗,忽而低沉,忽而妖娆,忽而哀伤…… 洛隐好像看见了来到落泉之前的最后一刻,亮白色高楼大厦在他脚底,穆行空就站在地面,穿着深黑色制服,仰头看着他,张开双手。 那好像是他记忆中的第一个拥抱,他是笑着追寻死亡,他以为——那是死神。 洛隐勉强睁开眼睛,景安那张y魂不散的脸几乎要凑到他鼻尖上! “喂!”他忙耸起上半身与景安保持距离,撑到一半,手臂拖离,腹部的肌r_ou_一阵无力,半个身体垮下来靠在床边。 “哟呵呵,慌什么慌?”屋子里没人,顾安这会儿彻底撕下面具,不留余力地调侃我,“跟苏离闹掰了?早晚的事,哈哈。” “我怎么了?”感觉像被人抽空了ji,ng力,ji,ng瘦的手臂肤色黯淡,手背表面静脉浮起,手心没有一丝力量,所有的肌r_ou_都散了架。 “呵!”顾安往他身后的太师椅上一坐, 高了ji,ng致的黛蓝色绣纹前襟,左脚搁到了右腿上,肆意的体态配上景安的模样,要多邪恶有邪恶。他说:“真不想跟你说教,我听说,穆行空让你接近苏离学习幻化?不过,你再怎么接近,也不需要把自己也贡献出去吧?” 洛隐想,顾安说的对……可是他控制不住…… 顾安冷笑着:“你肯定觉得我说得很对吧?呵呵,你难道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要让你和苏离划清界限?” “人妖殊途,我知道。”洛隐垂下眼睑。 “你知道,你他娘知道个屁!”顾安骂道,“穆行空发现了你妖兽的体质,根本不存在人妖殊途的问题!问题在于这只上古凶兽到底是为了什么接近你!你要是再这么浑浑噩噩的,我会让穆行空停止你的所有行动!” 洛隐疑惑地看了顾安一眼,他一直觉得,顾安与穆行空的关系匪浅,当下听这话的语气,简直已经不只是“匪浅”可以形容,他居然还能够干涉穆行空的决定?顾安,你到底是谁…… “抱歉。”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是洛隐现在仅能说出的话,他无言反驳顾安。 眉间的愁已然是解不开,心头的结却又抽紧了两分。 “阿隐啊阿隐,你这个性子,真的不好。”顾安不住地摇头。洛隐唯有苦笑,回了一句:“那还要我怎样?跟苏离闹了也好,省得我牵肠挂肚,说不定,还能快点回去。” “快,是该快点了,还有不到两个月。但墨家的事,差不多可在几天内完结,结了之后尽快回去吧。”顾安站起来去床后取下披风,“墨仙说你醒了就让人喊他,你们聊聊,我先走了。”他摊上浅蓝色百鸟纹绘披风,一转身,对着半开的窗口愣住了神。 洛隐探身看出去,竟然是墨仙…… 他的身影看上去格外寂寥落寞,目光冰冷刺骨,雅绿色长衫安静而落拓地垂在身周,泛着柔光的青丝慢慢在他无言的冷漠中失去了生命力。 洛隐问了顾安不敢问的话:“墨仙,你……来多久了。” 墨仙却只是盯着顾安:“你到底是谁?我爱的人到底是谁?” 第二句话出口,顾安身体明显一震,披风的前襟捏在手心,拽了又拽,终是发出一声无可奈何地冷笑:“真是不想什么就来什么,进来吧,大家说个明白。”他干脆褪了披风,随手扔在椅子上,以方才那吊儿郎当的姿势坐下来,伸手请墨仙进屋,眼里是无人可驾驭的不羁与野性。 这一刻,颇像三堂会审。只是,都各怀心思。洛隐看不透顾安,有时候他的伪装像是真相,有时候“真相”却更像伪装。 或许连他自己也已很难分辨,不然不会三人坐在屋里,片刻后都一言不发。 洛隐感觉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不少,从床上坐起来,披着外衣给这两位大爷泡了茶,再慢慢挪回去,一手撑着膝盖,责问一方:“觉得自己有错的先说,别浪费大家时间。” “我觉得我没错。”顾安掀开茶盖,呼呼吹了几口热气,什么也没喝,“至少在我死之前,我都只会‘爱’墨仙一人,有什么好纠结的?” “你确定你爱我?”墨仙讽刺地反驳,劈手把他的茶盏夺过来,“而不是戏弄?你不是景安,那你是谁?或者该问……你们是谁?” 洛隐躲避开墨仙的目光,这次任务,他们两个都完成得很差劲。不……还没完成…… “呵。”顾安摇摇头,也不想说。 “好,不说是吗?”墨仙蓦地站起来,“不说,我走。” 洛隐连忙向顾安使眼色,抬脚踹了他一下。顾安一皱眉,不得已去扯住墨仙的袖子,“喂,别闹了,晚上一个人睡很冷的。” 呃……洛隐抖了抖浑身的ji皮疙瘩,顾安啊顾安,你不当影帝真是可惜了。 更可惜的是墨仙哪会这么轻易买他账,迅速咬了下唇,回身反手拽住顾安,另一手扣住他下巴,真的是“劈头盖脸”地吻了下去。 顾安也被吓到,在椅子上反抗性地要弹起来,却因为“景安”的身体力量太弱被墨仙按住胸口压了回去。这限制级的场面真的是……不忍直视。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27节 过了半分钟,洛隐拍拍床板:“墨仙!够了啊,我还在这呢!” 他终于松手,轻易躲过顾安跳起来挥过去的一拳头。 某人趔趄一步站稳,气急败坏,全然没了了自己该有的冷酷,倒像极了两个小情侣争吵:“有本事打一架!给你骑了那么久也不是白骑的,妈的!”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墨仙冷冷一笑,站定,“说真的,我还更喜欢你这样。” 顾安脸色乍红乍白,白天说不出话,末了抄起椅子往墨仙身上砸过去!洛隐噌地窜起来把他肩膀抱住,好歹缓解了一下他的力道,让墨仙有足够的时间躲闪。 一把昂贵的雕花紫檀木太师椅就这么碎成三堆木材。 他大骂顾安:“都闹什么闹!”转头一看墨仙,背影已走出屋门,大幅甩动的袖口出卖了他焦躁的内心。 顾安挥手给了洛隐一拳,没料到他连躲闪的力气也没,直接被撂倒在地。顾安的气顿时也没了,清醒过来扶他。 “没事。”他摇摇手,随便抹了下嘴角的血迹,“要有个监控摄像就好了,把你刚才的样子回放下,真是,哎,赌气的小情侣!” “开我玩笑?”顾安甩开他手臂,恢复冷漠。 “你觉得呢?”洛隐忍不住又是一阵窃笑,把他气得摔门走了。 第53章 行朝·毕宿 景安挪了一间客房给洛隐,但他不敢久留,夕阳西落时分便打了招呼要回慧都园,景安想了想后,派了名侍卫跟着他一起回去。 如果让皇城里其他人得知他这位“巫祭”身体抱恙,势必会流言四起,这对明日一战没有好处。 回到慧都园门口,那帮西域商人又围坐在院落里闲聊,只不过人少了些,辽金尉似乎挺能侃,四个人里面就属他嗓门最大,滔滔不绝。 洛隐有意识地避开他们绕道走,倘若苏离身上的黑气是因这人而起,他更不可再多接触 谁知那辽金尉一见他回来,连忙站起身拉他到一旁:“哎这位兄弟!快来告诉我今天为我卜算的结果啊!” 洛隐愣了愣,竟然把这事给忘了,扯起嘴角一笑,开始胡诌:“哦,早上只看了一半就被人打断。不过也看出了点苗头,你体内y盛阳虚,容易邪魔入体,记得多多强身健体为好!” 他频频点头,可也疑惑:“前生来世呢?” “咳,今日被人中断,若要再看得几日以后了。” “哎可惜可惜。” 一旁坐着的大个子听见了,和着笑他:“你小子可惜啥!你阿爹最初进贡给皇上西域奇珍那会儿,得了多少金银珠宝,给你娶了多少漂亮闺女,还不知足哪!” “就得就得,看什么来世,还不就是这个糟蹋样。”又一人说道。 辽金尉瞪了一眼,又哈哈笑着说:“你们糟蹋,我可是西域第一美男子!” 说起美男子,洛隐不由得想到“相由心生”一词。现在的辽金尉和曾经的明启,即使拥有相同的面貌,却也差异甚大。前者行为举止皆粗犷豪放,眉目内藏世间凡人皆有的功名利禄、贪嗔痴念;而后者,寒如阎帝却也柔似春水,胸怀江山,心有戎马。 洛隐敷衍了两句,离开了这个嘈杂的外域之地。 院落后方几个转弯便是睡房,他有想过见到苏离该说什么,可就没想过苏离竟然嚣张地躺在前院的躺椅上,夕阳为被风为扇,讽刺的惬意。他当做没看见走过去,苏离哼一声冷嘲:“洛隐大人,吵归吵,我可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声“洛隐大人”还真是顺口,估计万年前就是这么喊的吧。这弥海又不知去了哪里,怎么就不把人带走? 洛隐不想理他,径直往屋里走。苏离跟着走进来倚在门口,满脸邪意,眼眸深蓝,蓝得好似发黑,没有了之前的透亮。 他说:“你就不想知道,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洛隐困到极致,一边铺开被子脱了鞋往上躺,一边说:“你被魔气入体,神志不清,多说无益,等清醒了再讲吧。我并没有赶你的意思,这床还是可以分你一半,可你若不愿,去隔壁再寻一间应该也不是难事。” 可能苏离也没料到他会如此无所谓,接下来屋里终是静谧下来。洛隐浑浑噩噩睡了片刻,感觉身体暖和了不少,才梦境来袭。 苏离摊开自己的手掌,几缕黑气萦绕在掌纹上,他用力一握,只见黑气在半空腾起绕了两下,又再次缠回他手心。突然心口和脑袋同时一痛,一股烦躁感再次侵袭上来,眸色瞬间变浓,波涛翻涌。 “苏离,控制一下。”窗户外,有轻轻地敲打声,“小海告诉我了,这点小魔你若是都抗不过去,还怎么驾驭魑魅魍魉?” “走开。”苏离一掌推开窗户,只见慕尚欢往后跳了两下,远远地站在一颗树下,痞笑:“还有,照顾下我家的慕太妃,她本心不坏,谢啦!”说完,慕尚欢一跃而起,在月光下消失无踪。 “烦人的两口子!”苏离自言自语,愤愤地手臂一挥,又将窗户关上,回头留恋地看了看洛隐,“你好好休息,今天我就不陪你了。” 他从正门离开,跃上屋顶,化作小兽形态,蜷缩着睡了一夜。月光如被,亦凉如水。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翌日对弈放在了晚间,元奉天把场地选在了他的观星阁。因观星阁的特殊性,它的位置其实离皇城正中的朝华殿很近,但巧妙的避开了龙脉吐纳之地,既没有得益于龙气,也不会受到天地脉气息的干扰而让星脉自成一体。 不得不说,元奉天的能力让洛隐刮目相看。在落泉的图书馆,有一间只有穆行空才能进去的隔间,隋明芳说那是一些可探知时空的秘术,想来,历史上还有很多与时空秘术有关的知识被穆行空封锁起来。 如果巫祭是天赐能力的一族,那么元奉天或许是另一个派别。 观星阁外为五行檐角,内四方周正,墙面为神话传说由彩漆绘制。一楼四方神兽镇压,中设五行八卦阵;二楼半为阁楼,半为空地。阁楼内部散落着大摞星辰运行分析图,空地上有一台巨型银色仪器,仪器由许多二维球面组成了三维球体,每一个球面上都有大小不同的小型球体间隔而成,而球体的中部并非完全和平面相连,是为中空悬浮状,会随着天空星辰变化而移动。 元奉天说,它的名字很简单,叫做观星仪。运行的原理一言难尽,所有的能量都来自于仪器底部的一块神石。 洛隐猜测那神石可能是陨石或者磁石,但无论是哪种,他都对元奉天能发明出这台仪器感到惊讶,古人奉他为神人确实不为过。 皇上和慕太妃在阁楼空地上落座,还有几名心腹大臣伴随左右。景安和墨仙坐在皇上下手,铁峥嵘执剑护在皇上和太妃中间。 苏离化了小穷奇的形态四处乱窜,没有跟着洛隐。 元奉天观星阁的弟子共有十七人,今天协助者仅三人。在他的要求下,由洛隐先开始。 洛隐下意识去找了小穷奇的身影,晃了几眼,突然眼前一红,他连忙伸手接住。 “要我做什么?嗯?”穷奇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扒拉住洛隐的衣服,一跃跳上他肩头,“之前我说要把星脉还你,你不要,现在来求我?” “爱帮不帮。”洛隐冷着脸往观星仪走去。此时接近戌时,万里无云,星空明朗。观星仪上的每一颗星辰都在缓慢运行。 穷奇无奈地摇摇头,打算讨价还价:“我帮了你,你得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诉我。” “再说吧。” 洛隐站在观星仪面前,刚要伸出手,被穷奇的爪子一下按住了肩膀:“死兔子,做戏也做得像一些……把手指咬破,弄点血。” 洛隐微微勾起嘴角,这只嘴硬的妖兽。 他咬破手指,按着穷奇的指示,在手心化了一道在血祭时才会运用的符咒,再一把握住代表了皇城九五之尊的北极星,顺着星脉的运行轨迹用力一拉,刹那间整个观星台银光四溢,光斑点点散落,彷如被星辰笼罩。 穷奇仔细看清星辰的走向,闭上眼开始纵观全局。星光照遍皇城的每个角落,然后将每一秒的变动回送到穷奇的脑海里。大部分地方都是有序和安静的,只有三处显示了异常。 一处自然是观星阁,星光尤其耀眼,但景安的身上却出现星脉败损的现象,这到底是他的还是顾安的?和他同样有衰退之象的便是慕太妃。 第二处,是慧都园辽金尉的身上。他虽身处五行之中,却跳脱星辰之外,看不见命数,四周星光幽蓝乃至深黑。 最后一处就是慕太妃的寝宫了,也是唯一可以解读的星象。毕宿又称毕月乌,曾被用以边境军队的代表,其命格旺盛的人向来财运极好。但放在有人凤之象的慕太妃身上却显戾气极重,且光芒渐淡,穷奇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做了些有损y德之事,近日来出现y气反扑的状况。 联想到辽金尉,命格飘忽,同时又是西域人,关系到倾麟玉。几番推测要想让穷奇不多想都难。 穷奇轻声将这些告诉了洛隐后,又说:“把手缩回来。” 洛隐当即收回手,观星仪光芒锐减。小皇上连珏迫不及待的屈身向前问话:“高人可有定论?” 洛隐回过身,瞥了眼冷静自持的慕太妃,向他们行跪礼,说道:“草民观星所得,近日入住慧都园的西域商人,命数奇谲,y盛阳微,且影响到了太妃娘娘的星盘。” “哪颗星?”元奉天发问。 “代表军力与财力的毕月乌。”洛隐垂下头,不敢再多言。 皇城中,谁握有军权,都是极其隐蔽之事,让他一外人探知,恐怕最终非死既惩了。 连珏自己有想法,从高位走下来,蹲到洛隐面前,轻声说:“你告诉朕,如何解决慕太妃的问题。” 洛隐思忖半晌,不太能把握他的意图,只得折中道:“尽快让西域商人离境,再观后续。若毕宿不见恢复,那恐怕是太妃娘娘的劫数。若真为劫数,就只能靠她一人抵御。” “好……”连珏顺带着搭了一把他的手肘,示意起身。他退到一旁,听见他提高了音量:“洛公子能力上佳,不过,还要请元阁老一展身手。若你可探知更为详细的人事物,今日就定你为胜。” “皇上。”忽然慕太妃有话要说。她今日面容只做了简单的修饰,遮盖住部分憔悴的神色,言谈间似乎气力不足:“皇上,姑母知道君无戏言,但洛公子方才的能力您也见识了,即使最终输了对决,也不可否认他为难遇的奇才。若真依着皇上所言,自刎谢罪,那岂不是又让大行朝损失了一名能人?” 洛隐有点不明白慕太妃的意图了,这又是想继续拉拢他吗? “可这……君无戏言哪……” 连珏其实并不为难,都是装的。他颇为希望洛隐能胜出。当下慕太妃手中权利过大,又无法联合那不偏不倚的观星阁,若能多出一人为他所用,不失为上策。 慕太妃自然心知肚明:“君无戏言不假,可与错杀良将为后人不齿相比,算得了什么?” “太妃所言甚是!”铁峥嵘应声附和。 第54章 行朝·冷情 连珏像是犹豫地缓缓点头,应下,忽见一红色影子从洛隐肩上窜出直奔观星台!铁峥嵘眼明手快,执剑相追。红色影子冲上宽阔的观星台后摇身一晃,炼狱般的黑色双翼愕然展开,巨大的黑色y影将星空几乎遮住,孔武有力的四肢锐爪在观星台上挠出了四道深浅不一的抓痕。 他惊人的一声嘶吼把铁峥嵘生生逼退。 苏离在做什么?!洛隐跳起来冲到他的脑袋下面,拽住他胸口的皮毛:“阿离别捣乱!” 穷奇不说话,恶狠狠地冲连珏再吼了一声,可怕的尖牙利齿就在洛隐头顶,完全能感受它浑身的邪恶。再一吼,洛隐吓得松了手,被他的声音震得耳晕目眩。 洛隐难受得晃晃脑袋,“闹够了没有!”再次拽住它,它极其不满地挣扎开,一跃而起,从他头顶划过一道红光落在皇上和太妃的软蹋之前。 连珏第一次看见凶兽,吓得飞速跑回自己的椅子,也不坐下,让侍卫都挡在前面,抽出一人的长剑自卫。铁峥嵘不再是初次见到穷奇时如临大敌的样子,他挥出自己的铁剑,守在连珏前方,横眉竖目怒呵:“凶兽穷奇!以食善养恶,拥有此种异兽的人,怎可能是我朝巫祭!分明是用妖法迷惑众人!皇上,请允许臣率军将其剿灭!” 没想到,铁峥嵘竟然看出它是穷奇,看来这几日他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元奉天一步往前跨去,挡在铁峥嵘与穷奇之间,面向连珏:“启禀皇上,是否可让臣完成今晚的卜算。穷奇既然乃是洛公子的坐骑,那可否让洛公子暂为驯服,待我们对决结束后,他们若仍不服气,再讨理也不迟。现在,为时过早。” “元阁老!”铁峥嵘怒极,“你这是拿皇上的性命当儿戏吗?若伤了皇上,你这条老命死上百次也偿还不起!” 元奉天无奈之极,连连摇头:“非也非也,今日此处,无血光之灾,只是有星辰要陨落罢了,没有任何的生命危险。” 洛隐一惊,他说“星辰陨落”,看来他也注意到了。 元奉天不愿再和铁峥嵘纠缠,转而再次征求皇上的口谕:“还请皇上恩准。相信臣,也相信洛公子并非j,i,an戾之人。方才洛公子的星象中有一处未现,臣欲一探究竟。” 他竟然……看来穷奇的巫祭能力因非自身拥有而受限,洛隐飞奔几步跑上前揪住了穷奇的尾巴!穷奇惊得一跳,回头对他吼了一声,洛隐伸手啪地拍上他的嘴巴:“闭嘴!有什么事结束了再说!” 它盯着他,冷冷一笑,气息从鼻孔里呼出,带起一阵风。洛隐苦笑,又轻声说:“这事结束了,我们好好聊聊,你想要什么,我能给的,都尽量满足,可以了吗?” 它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缓缓往后退开,一直退到观星台一侧的空地。 只听连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说道“阁老所言甚是,洛公子如能管好异兽,对决自是可以如常进行。” 铁峥嵘还欲反驳,被连珏抬手制止。慕太妃站起来,暗中扯了扯铁峥嵘的袖子,他这才放下剑,退到一旁,恶狠狠地瞪了眼嚣张却并不伤人的穷奇。 “谢皇上恩典。”元奉天伏地谢恩,洛隐跟着做了相同的动作。 穷奇低头凑近洛隐,像是闻了闻,其实在说:“别忘了,我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洛隐浅浅一笑,拽住了穷奇的尾巴。那尾巴细长光滑,皮质坚硬,完全没有萌态时的柔软。洛隐完全抓不住,两下就滑出手。但他还是不太舒服,挣扎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把尾巴收起来,得意洋洋地俯低身体,收拢双翼,铜铃般巨大的眼睛发出骇人的红色光芒。 这场对决终于可以继续下去。元奉□□四方各拜一下,拿出清水将手洗净,再从他徒弟手中接过一个金线银丝包裹的木盒。打开木盒后,里面是两颗一大一小的黑色球体。 元奉天恭敬地捧住球体,以极为虔诚的姿态送迎至观星仪处,将手伸入观星仪的中央。忽然,他把双手收了回来,球体就那样悬浮在了观星仪的中心。 观者皆哗然,洛隐却是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整个观星阁的用途,这才是他真正的意图。元奉天以皇城为星盘,在朝华殿的龙脉之上建立观星阁,将五行四方的命算之术融入其中,再用观星仪来模拟星辰运转,一旦在观星仪中放入日月双星,使五行变为七曜之势,就可探知以皇城为主的整条龙脉的运势。 他手中的观星仪能量更加巨大,运行流畅,散发出的星辰之力连穷奇也微感不适,洛隐看到它悄悄地在自己身周建了一个结界,打了个哈欠,张大嘴抖了抖舌头,懒懒地趴下脑袋。 旁人看见的观星仪,有星光,却看不到运行的情况。元奉天虽双目紧闭,可星脉的流动已印入他的心底,眉心和心脉处隐隐可见光亮,如星辰闪烁。片刻后他再次睁眼,收回了日月双星,从容地走回到连珏面前。不过,他好像看了一眼景安,那种似嘲似讽地冷淡目光,极为恰到好处地引起了景安的挑眉。 “皇上,臣观星可见,其一为验证了洛公子的话,西域一行人中有妖魔之气,星轨跳脱,在五行中游荡,却又无法靠近日月双星。” “到底是谁?!”连珏急问,“此妖魔有何目的?是想覆灭我大行朝吗?!” 洛隐知道是辽金尉,但看在明启的灵魂份上,他决定保持缄默。 “非也……”元奉天双手齐平,向前一拜,“虽老臣暂无法确且辨别为何人,但可感到此妖魔的执念颇深,或许是在寻找某物。古来有云,凡成妖魔者,其心中必有解不开的执念,俗称孽障。” 洛隐对妖魔所有的知识几乎都是来自苏离,和落泉的一些孤本。元奉天说的孽障,他曾在某本书里看见过。 书中记载,所谓的六界,指人妖魔鬼仙神,而佛为跳脱五行六界之外,没有界域划分。但苏离说,他其实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佛,传说中的如来更是连个轮廓都没见过。 还有一个地方,黄泉——它属于佛的管辖,六界皆可入此轮回。有句话不是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入地狱的妖魔恶灵,与成佛不过一线之隔。 而所谓的孽障只存在魔中。妖和灵都是修炼的产物,只有在修炼过程中某种执念过不去放不下才会成魔。可这不代表他闯过了孽障就可以成佛,或许会因此丧失灵性坠入轮回,或者是继续做他的妖灵。 元奉天说到“孽障”这里没有再继续。连珏慌忙追问:“那那……那他到底有没有危险?” “危险倒无,但最好尽快让其离开,不要再蚕食龙脉的天地灵气。” “好好好。”连珏双手交握,望向每年负责整理进贡物品的司珍府瞿大人,“瞿爱卿,这事就交给你办理,务必做得体面有礼。” “诺。” 连珏满意地点点头,再把视线回到元奉天身上:“那……元阁老,起来吧,坐着说话。你刚刚说了其一,其二是什么呢?” “谢皇上。其二是……”元奉天起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哎等下。”连珏又忽然想起什么,转向慕太妃,“皇姑母,要不你也帮下瞿大人,瞿大人平日里话少内敛,朕还是有点担心……” 元奉天突然站起来不顾一切地打断连珏:“皇上不可!不可让太妃娘娘cha手此事!” 慕太妃本倒是有意拒绝,这一听,火冒三丈,却拧着眉忍了忍:“元阁老何出此言?” 连珏也同问。 元奉天为难地跺了跺脚,洛隐靠向他低声道:“元阁老,有些事,隐瞒比开诚布公更加伤人……” 他惊诧地抬头:“你知道,为何方才……” “不,”洛隐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是猜到的,我也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他更加惊讶了,忽而两人的窃窃私语让龙颜不悦,斥责声如锥入地:“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两位高人!” 元奉天浑身一凛,拉着洛隐跪倒:“臣不敢!” “不敢不敢!竟是废言!还不把星象的结果都告知朕!” 景安不知为何轻轻笑了笑,身子往墨仙的方向靠过去。墨仙无语地挪开了一半的位置,景安也仿佛没有察觉,顺着他空出的位置,把手肘支到几案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 “诺……”元奉天深吸了一口气,语调变得冷静,“启禀皇上,臣方才发现,景和公主……她,她其实是失踪多年的景安皇公子!”他一咬牙终说出口。 “你说什么?!”连珏惊得不小心撞翻了面前的几案,一旁的侍从忙上去打理,却被连珏撵开,“滚!” 慕太妃冷静不少,闻言马上从软蹋上起来,穿过连珏走到景安身边,居高临下望着,凤眼如炬。 景安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仰起头,缓缓道:“母妃,你以为是我说出去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君臣只要不傻,都猜得出,事件的主谋正是高高在上的慕太妃,多年来手段雷厉的人中之凤。 “皇姑母?”连珏一时惊得不知说什么,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再威严,遇到家事还是会束手无策。这样的弥天大谎、欺君大罪该如何处置?他不敢开口。 接下来,他们听见的话,可能真的很冷酷。谁都不曾设想过,慕太妃会选择这样的路。她走到连珏下方,昂起头,冷冷道:“皇侄,当年巫祭杜绝预言我将诞下扰乱世间风云的龙凤胎。可生下景安后,至今不知哪位歹人将我儿景安杀死在襁褓之中,后因追查无果,先皇不得已对外宣称景安皇公子失踪。如今,随便一人就想冒充,其心何歹?难道他觉得空有景安之名和虚妄的预言就可谋朝篡位?皇上,你信吗?” 景安的笑意更深了,他仿佛等待这场好戏等了很久了,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迫不及待上场和慕太妃大闹一场,可当下还需要以静制动。洛隐想起来他昨晚出现在慕太妃寝宫旁,好像……好像拿着倾麟玉,发生了什么? 连珏现在是最为难的,如果说慕太妃是对的,那就要杀了景安和元阁老。反之,死的就是慕太妃。如此两难,他直接跌坐回金色软蹋上,揉着眉心,半晌,向旁边的侍从摆摆手,问到:“谁还能找到杜绝?” 侍从一脸惊悚,直接跪下说不出话。 “滚滚滚!”连珏不耐烦地踢开他。 洛隐微微抬起头,道:“皇上,穷奇可以带回杜绝。” 连珏眼睛一亮:“快!要多久?” 卧在一旁地穷奇,哼然起身,抖了抖浑身的皮毛,不屑地回答:“马上。”话音刚落,它站立处已经空无一物,夜风冷冷地吹过,任谁看了都心惊r_ou_跳。而且,这是他在他人面前第一次开口,音如铜钟,闻者眩晕。 直到洛隐见大家都缓过神了,才淡淡地向连珏说:“皇上,臣和景安一同从琼州而来。杜绝现为琼州山水楼的茶师,以穷奇的脚程,不出一刻就可回来。” 连珏疲惫地点点头,倚着几案不知下一步该怎样走。等待的时间里,他不开口,所有人都做观望态,神色紧张不安,连慕太妃也略显焦虑起来。唯有景安和墨仙二人,一是骨子里的桀骜,一是生来的仙冷气质,明明和他们息息相关,却仿佛事不关己。 第55章 行朝·反转 连珏的老师,翰林院高大人默默地从一侧移步至中间,斗胆问:“皇上,此事无论如何定夺,皆有失偏颇,臣有一个建议,不知可行否?” “说来听听。”连珏没有感到兴奋,只是烦躁而敷衍地挥挥手。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28节 “臣以为……天下虽大,可容颜一致者非双生子莫属,只要有人一可证明景和公主的脸并非易容,二再证明他的男儿身,答案呼之欲出。” 慕太妃不客气地顶回去:“高大人真是可笑,天下之大,有人长得一样很奇怪吗?” 高大人从容不迫:“长得一样不奇怪,但当年慕太妃提出要让景和公主前往琼州禁足、思过那就很奇怪了。当时已有人提出,为何要去琼州,却被您一语顶回。难道是太妃娘娘想让公主为您办什么事?而且和四年前的贪污案息、息、相、关?” 看来高大人对慕太妃的成见由来已久啊,四年前的事,有些人铭记在心。洛隐见机也cha了几句话:“高大人没有真凭实据勿要冤枉了太妃娘娘。” 高大人莞尔一笑,向他友好地拱手,看来是听出了话中的讽刺之意。 慕太妃冷冷道:“世人云,人心如剑,可斩妖除魔亦可无恶不作;言语似药,可起死回生亦可万劫不复。可见,高大人已想好要说什么话做什么人了,有无证据,对无关人等而言并不重要。” “娘娘莫要太自负了!这些年来,音妃的冤魂应该日日都伴你入梦吧!” “胡言乱语!高大人你莫不是疯了!” “老臣老矣!是非曲直还是分得清的!今日便是老天开眼定要让当年的事真相大白!”高大人激动得手指苍天,嘴唇微颤。 连珏暴怒:“都闭嘴!!”他哗地掀翻了几案,被这两人吵得无比烦躁,气极了,整个人不停地来回走路,徘徊不觉。 高大人知趣地跪下不再和慕太妃呛声,但他的目的已然达到。慕太妃恨到发抖,却拿他没辙。 不出一会,比预想得要快,穷奇的巨大双翼遮天蔽日般在观星阁上空画了一个圈落到空地上,脚爪上扣着衣衫尽乱、蓬头垢面的杜绝。 杜绝吓得不轻,穷奇一松开爪子,就连滚带爬地朝着墨仙的方向奔过去,正好经过了洛隐,突然就四肢扑地。 洛隐警告他:“皇上在此不得放肆!” 他颤抖着连连点头,连连说道:“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好了别装了。”洛隐又暗中踹了他一脚,他果然不再装疯卖傻。 连珏轻咳一声,问道:“杜绝,朕召你来,是有一事询问。” “草民定当知无不言!”杜绝高声承诺,他以为是自己再次得隆恩了?洛隐暗暗冷笑。 “说得出,就得做得到。”看得出连珏非常满意杜绝被蒙在鼓里的状态。 慕太妃仰起脖子,无意中触到洛隐谨慎的目光,快速掠过后又看向景安,随后默默地垂下头不做声。 “杜绝,”连珏问,“朕问你,当年你离宫前留在慕太妃身上的预言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故意为之?” “当然是真实的!”杜绝极为诚恳地一拜,落入连珏的第一个陷阱。不仅洛隐淡淡地笑了,全场几乎没有人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朕就信你所言非虚!那你给朕仔细说说,当年皇公子的事是怎样的前因后果?”连珏危险地眯起双眼。 杜绝眉头一皱,顿感不妙,可一心好高骛远的他没有深想,而是直接否认:“这,这草民怎么会知晓?!”他继续踏进连珏的预言陷阱。 “刚刚还说知无不言,现在又不知?你当朕是一岁婴童记不得话吗?”连珏强势反问,“皇公子出生即死,你却是一个月后失去的能力,这一个月难道先皇都不曾找你卜算?你作为先皇的心腹大臣他会不让你去寻找杀死景安的凶手?还是说……杀死景安的就是你!” “不,不……”杜绝慌忙摇头,冷汗涔涔,整个人趴在地上,“皇上,真的不是这样,草民承蒙先皇厚爱,得先皇隆恩,这件事草民知道却不能说啊!先皇恩准草民离宫前,反复叮嘱,至死不可说出口!草民也以巫祭之名发过毒誓,不能说不能说啊!” 陷阱已深,高不可攀。 洛隐向皇上抱拳一礼:“皇上,不能说,那是否可以写呢?既然先皇留此破绽,想必是想要把真相公之于众的。” 连珏笑着点头赞同,杜绝却神情恍惚,看着一样样摆放上来的笔墨纸砚,手足无措。 “好了杜绝,赶紧写。今日,朕就想把当年的事给理清楚了,这内里的真真假假兜兜转转也不知道多少年了还是宫里人的心结,朕也是,据说当年若非此时,朕或许还不是朕了吧……” 连珏一阵发自内心的感慨,吓得几位大臣连声说皇上是天赐命定,谁也不可替代。又有几位大臣,开始催促杜绝赶紧写下来。 杜绝异常紧张,他莫名地看了洛隐一眼。两人离得很近,洛隐半跪半坐在他一侧,坦荡地笑笑:“想说就说。” “我会……死吗?”他痛苦地扶住胸口。 洛隐看了看元奉天,说了一句阁老之前说过的话:“今日此处,无血光之灾,只是有星辰要陨落罢了,没有任何的生命危险。” 杜绝安心地长吁一口气,开始拿起几案上的毛笔,往研磨好墨汁的砚台轻轻几点,手臂缓缓抬起,沉沉落下。 观星台所有人屏气凝神,约摸不到半盏茶的光景,杜绝已写毕,卷拢宣纸递交给一侧的侍从。侍从再交给皇上,皇上满意地铺开纸张,忽然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用极其诡异的神情看了一眼景安,又看了一眼铁峥嵘。 最终,连珏将宣纸往后一执,摔到铁峥嵘身上:“说说吧,杜绝所写是真是假,若有半句假话,铁家诛九族!” 铁峥嵘急忙跪地,放下沉重烫手的佩剑,卷开纸一看,也是脸色大变,但他还心存侥幸试图辩解:“此事为臣一人所为,和慕太妃绝无半点关系。杜绝当时已快失去巫祭的能力,其所感知的一切,皆不见得是准确的。” 有人意外地冷笑,竟然是沉默了良久的元奉天,他道:“依铁将军言论,老臣今日也看错了咯?那要不再让洛公子验证一番,黑瞳异兽,怎么看都比我有能力的多。而且据臣的猜测,洛公子可没有发挥他十成的力量,完全是让着老臣啊!” 调侃、暗讽、嘲笑皆甩给了铁峥嵘,令他哑然,再狡辩就显得苍白可笑了。 事到如今,已然离真相很近了。连珏说出最后的话:“皇姑母,该你了。”他隐隐看出有些老臣非常忌讳探讨皇族秘史,有离去的意图,连珏又道:“虽然……此乃朕的家事,但按高大人方才的说法,似乎还牵连到了四年前的琼州贪污案。这件案子是先皇定夺的最后一案,据说疑点甚多,却强压在刑部不予继续查办,朕倒是想看看这真相如何了。刑部秦大人,朕可准你先去整理卷宗,若敢抗旨……卸了官职提头来见吧!” 两朝老臣的秦大人,根本没有任何抗议,直接就谢恩跪退,这人ji,ng中的人ji,ng,对什么人做什么事了如指掌,也是很懂明哲保身。 慕太妃似笑非笑,气血不足的脸色更加聊白,有今日的下场,想必出乎了她所有的预计。虽说,皇上绝不会让她死,可从今往后会生不如死。 她长叹一声,笑容惨烈:“是,当年杜绝预言一出,我发现自己真的诞下了龙凤胎后,怕先皇杀死景安,于是就连夜请铁将军到民间买了一个男婴回来,代替景安,后来果不其然……皇上命人将那个男婴带走,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而……而当晚,还有一人帮助我将景安带出皇宫藏在了琼州……” “齐亲王……”洛隐打断到。 她蓦地瞪过来:“你怎么知道?!” 他说:“齐亲王早年得皇上恩赐,在琼州琼枝山赐王府一座。他有一个妹妹,叫连隽,四年前齐亲王因贪污案被灭门时,从齐王府逃出去后又再次返回藏身在琼州,开了一家绢秀坊和马场,以此为幌子来收集情报及培养杀手,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可为其兄……报仇雪恨。” “她……” “不过,”他打断她,轻笑,“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但有两人可证实。” 连珏与慕太妃异口同声:“谁?”前者好奇,后者紧张。 洛隐想接下来这句话由他说出来并不合适,不如让某人来说,那他们千辛万苦要来金城的目的就会有可实在的机遇。他正想暗中示意墨仙说话,墨仙却极为懂得把握机会,众目睽睽之下不客气地把挡路的景安推到一边,走出几案跪下。 景安一阵无奈地苦笑,笑里却含了不自知的宠溺。如果这是他的演戏,未免也太过真实。 墨仙还是清高自持的样子,道:“回皇上,臣和臣的弟弟可以作证。” “你弟弟……”连珏还没问完,铁峥嵘紧忙告诉他:“启禀皇上!臣近期奉旨前往琼州捉拿的逃犯便是他们墨家兄妹!理应当斩,不得面圣!” “这么巧?那就都带上来问话吧。”连珏对铁峥嵘后半句话充耳不闻。 “皇上,他们可是死罪!这若见了有损皇上的命数啊!” 呵…… 元奉天又恰到好处地冷笑了一下,连珏也恰到好处地抓住了这个点,反问铁峥嵘:“要不让元阁老说说,会不会有损命数?” 铁峥嵘一脸铁青,不说话。元奉天遵命回答:“都是些由来已久的妄言。” “洛先生呢?” 洛隐没想到连珏还会问他,意外地挺直身体,换了个角度回答:“皇上九五之尊,若连将死之人都镇不住,谈何天下大同?” 铁峥嵘气极,慕太妃喜怒不形于色却也是紧抓裙摆。连珏大手一挥,命人将墨家二人带来。铁峥嵘主动请缨,却被拒绝,这下面子上更加难堪。 第56章 行朝·翻案1 天牢在皇城的西北角,侍从凭连珏手谕快马来去。墨玉和银耳人还没到,就听见声音吵吵嚷嚷的散开了,中气十足,这牢狱之行没有消磨他们丝毫ji,ng力啊。 “诶诶诶?这位小哥,为什么不把另一位姑娘也一起捞出来?多一个人好作伴啊!”也就墨玉还有心情开玩笑。 “叫你嘴欠!少说两句!”他刚踏进半个步子,就见他身后银耳抬起手里的镣铐鞭了他一下。 墨玉回身不客气地瞪眼吐舌:“你不就是看慧心不爽,身手没她好,身材没她好,样貌也没她好!略略略~~” “白痴!” 跟在两人后面的士兵和侍从皆是目视前方,步伐端正:“……” 他们回头一看到屋子里的人,骤然安静,安静后又是墨玉打破了沉寂:“洛先生!!” “……”洛隐有好地点点头,瞥向银耳,发现她神色一震,慌慌张张地往墨玉背后躲,惹来墨玉一阵嘲笑:“你做什么呢?不就是面圣嘛,来——”墨玉拽过她一起跪地,“吾皇万安,罪民墨玉叩见吾皇。” “罪民……墨银耳,叩见……吾皇。” 气氛有些微的诡异和紧张,洛隐突然意识到银耳不敢抬头正视的对象好像是皇上!!他连忙转头一看,连珏勾起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银耳,用逗弄一般的语气缓缓开口:“银耳?原来你就是图南城军的逃兵?” 银耳不响。 连珏笑着走到她跟前,蹲下来,一掌扣住了她的下巴:“好久不见,朕对你甚是想念,这可怎么办?” 整座观星台的人都瞠目结舌。 “银耳,朕有一个想法,你只要答应了,朕就恕你们无罪。” 银耳被迫仰起头,脸颊被连珏挤压到变形,可眼睛还是通透明亮,依然在迅速思考这个交易地可行性。 半晌,她晃了晃脑袋,格外大胆地推开连珏的手:“天牢里还有一人,名叫慧心,皇上若答应将我们三人都放了,民女万死不辞。” “好!”连珏大笑,“来人,解绑!去把天牢里的慧心一并放了。至于朕对你有什么要求,等今日的事解决了,再聊……” 洛隐隐隐为银耳感到不安,但连珏又非歹毒之人,怕只怕有些人的话一旦答应了就会是一个漫无天日的陷阱。 慢慢地,其实所有人都意识到,年纪轻轻的连珏不容小觑。他已经一步步地掌控了今天的所有局势。事情的发展都握在了他的手里,巫祭可以看透星象又如何,也改变不了跪在皇位之下的命运。 铁峥嵘如此,慕太妃亦如此。到这一步,他们也不敢再说一句皇上的不是。 此刻已接近子时,偌大的观星台,烛光依旧,安静神秘。 大臣观望而不动声色,先前敢于和慕太妃对立的高大人腰板挺直,正气凛然。而元奉天已回座到几案内,ji,ng神奕奕,想来是等着好戏收场。 慕太妃和铁峥嵘跪在一起,接受着景安无声地嘲笑。景安手中,一下下轻扣茶盏,悠然自抿,举手投足间看似懒慢张扬,却又心平冷静,将这皇公子的样子演绎到了极致。从事件最开始的主角,慢慢地退到了一个并不重要的位置,这里面当然有皇上的偏心,也因他自身恰到好处的气场。 墨家三人和洛隐凑到了一块,最无辜的杜绝像被抛弃的乞人挤在他们后方的角落里不言不语。现在连珏稳坐“高台”,有意无意地瞟着银耳,淡然地问:“方才洛公子说道,齐皇叔的妹妹,也就是朕的姑母连隽夫人还活着?此事当真?” 墨家三人眼神交汇,一会,墨仙回答了连珏:“回皇上,是真的。” “哦?那给朕说说,姑母她这些年都过得如何?” “隽夫人开了一家绢秀坊和一家马场,生活安逸,但多年来被四年前的贪污案所困扰,所以……” 墨仙平稳地叙述,提到景和公主时,连珏像是忽然想起来一般,向景安招招手:“来来来,朕差点把你给忘了我的好兄长?” 景安也不起身,撕掉了喉结处的伪装物,举起茶盏致意:“皇弟,可是要赐我死罪?” “不如你来说说你的故事?说得好,免死。”明显是兄弟之间的调侃,不知连珏是凭什么认定了景安就是景安。慕太妃是说了景安未死,可并没有承认这人就是她的孩子。 “好啊。”景安大方地承诺,茶盏饮尽,放落,“皇弟请坐,让皇兄娓娓道来。” 景安说,他小时候一直生活在齐王府,齐王府上下所有人都认识他,当然,连隽也认识。只不过,在他七岁那年,被齐亲王送了出去,住进了一座城郊的雅苑。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回过齐王府,所有的衣食起居和学礼识字,都会有人安排妥当,两耳不闻窗外事。 直到四年前,景安接到母妃的密信说是:近日发生在琼州和金城的贪污案,实为当时先皇打压慕家势力的手段。先皇与景和公主的驸马联手策划了整件案子想要置慕家于死地,结果驸马却在执行过程中杀死了公主畏罪潜逃。但慕太妃却将此事瞒下,望景安扮演景和,以“认为驸马畏罪潜逃,自己难辞其咎”为由,在琼州闭门思过,待时机成熟后回到金城,将真相大白,夺取皇位,为姐姐报仇! 景安从胸口摸出一封蜡黄的信:“此信,我四年来一直随身携带,害怕有心之人夺去以做歹事。可皇弟我生来淡泊名利,从无夺位想法,方才见自己母妃竟然拒绝与我相认,更是伤心至极……哎……皇兄,此信就交于你,一辩真伪吧!” 景安做出一副哀叹的模样,惋惜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慕太妃听他说完,当下厉喝:“本宫是将子嗣送出宫没有错,但只是想让他远离朝廷纷争,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从未写过你说的信,更不会起夺位之心!你到底是谁?不知是哪里来的无耻小人魅惑人心!伪造证据!这种荒谬至极的言论,谁会信?!” “我。”墨家三人和洛隐齐齐发声,惹得慕太妃脸色刷白,抖着手指指责:“皇上!你就允许这些唯利是图的卑贱小人在此妖言惑众吗?他们本就是一丘之貉,今日可是故意来此给本宫难堪的!说不定他们真有夺位之心呢!看看那只凶兽!若有人驱使他伤人,我们有谁是他的对手啊!” 穷奇早就被这无聊地纷争给折腾得困了,睡得正香,听见有人说他,懒懒地睁开半只眼,看了看洛隐,又懒懒地闭上。 连珏对此,报之一笑:“皇姑母,你看这凶兽乖得很。”气得慕太妃失语,连话都接不上。 待连珏反复翻看完那封信,然后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景安的故事也太过乏味了,墨家兄妹,你们的故事可好听?喂,银耳,你口才不错,你来说吧。” “我……”她为难地看着墨仙。 墨仙主动请缨:“皇上,我妹妹与此事关系不大,还是由我来说吧。” “哦,关系不大?那以前是谁跟朕哭诉说皇城里有人自成一派、为非作歹、冤枉好人,因而害死了你们的姑姑音妃?所以墨家为了向朝廷讨一个公道,不远千里从黔城出来,一方面去结识了连隽,一方面又混入军队以求能接近皇上,只为了为音妃报仇?” 墨仙哑口无言,看着咬碎一口银牙的银耳,低声问:“他怎么都知道?” “有一次他混到军营里当小兵,我跟他特别谈得来,有一天我们喝……喝醉酒……就……我就说多了……”银耳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连珏又在他们心口上撒了一把盐:“不仅说多了,有些事也逾矩了。所以,朕其实很早便知道她为女儿身。” 此话如五雷轰顶,再不明白,也该懂得连珏和银耳之间竟然发生过男女之事。 墨玉惊得跳起来:“你你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判她欺君之罪!你不知道她身份被揭穿时图南城军的傅洛对她有多狠吗?到现在身上的伤疤都褪不掉!这让她以后还怎么有人要!” 洛隐越过墨仙拉了拉墨玉的衣摆:“你冷静点。” “冷静什么!这是我妹妹!我最心疼的妹妹!” 墨玉的话,说得有些重了,说到了银耳的心里,这向来坚韧的人儿居然也红了眼眶。 “哎,”连珏无奈地叹气,“朕要她,行了吧?都别吵了!今日之事若不解决,谁也别想离开观星台!”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朕要她”三字,墨家人却是都怔住了。有大臣蠢蠢欲动要劝说,不料慕太妃冷哼一声,把她周围的窃窃私语都压制了下去。 洛隐趁机接过连珏的话,说道:“皇上,草民可否问一事?” “你说。” “当年贪污案的具体情况到底如何?为何这件事会牵连如此之广?慕太妃为了公主,墨家为了姑姑音妃,隽夫人为了兄长齐亲王,一方都有一方的理,可总有一个起因,才会生出这些千丝万缕的事。” 第57章 行朝·翻案2 连珏抚摸几案,手背扣响案面,道来原委:“刑部卷宗说道,尉宣三十六年五月,林州黔城的制萧手艺人陈梁从西域商人手上获得了一块倾麟玉,并用其制造了一支旷古绝今的玉萧,名与玉同,据说吹奏后会产生幻觉,需要极强的控制力。那年十月,玉萧的名声一路远扬至金城。皇姑母是位爱萧之人,当即花重金将倾麟玉买下……” 慕太妃后在一次宴会中请乐师演奏,倾麟玉被众人垂涎。后宫妃子和金城皇孙贵族得知此萧出自林州黔城,便争相购买。 那时候开始,黔城无限制地开挖山体矿石,招收大量学徒批量生产玉箫。谁知道,学徒制作不及师傅手艺,被各皇亲国戚要求全部重返。 但那时候,音妃说她不希望玉萧浪费,愿意收购回来以赠私塾。慕太妃却认为此事因她而起,不可让音妃担责,于是私下亲自掏腰包,命齐亲王将其全部买下。 先皇连碧颇感欣慰,于是决定微服私访黔城,谁料,这一走便走出了一桩大案。 黔城到处都是挖掘山体、制萧产啸的店家,据打听,琼州的地方官员会定期来收购,已持续了好几个月,虽然价格略低但数量极大,为本就不富裕的黔城带来了商机。 连碧深感奇怪,他只知之前皇城里的人还说天下玉萧倾麟玉无出其右,黔城的那些废萧皆被慕贵妃收购以赠私塾。可现在,怎会还在开采? 于是,当月,连碧连夜启程,前往琼州。路上,却收到一封皇城的加急密信,说音妃和齐亲王私通。 听到这里,洛隐摇着头暗想,谣言的力量由古至今皆可毒杀人心。 那日,连碧放弃了去琼州的打算,赶回皇城将音妃和齐亲王召到跟前,询问下当然都是否认,可却有两名宫女说是亲眼看见,你一言我一语讲得绘声绘色,把音妃和齐亲王二人气得浑身颤抖。 清白者如何自证清白呢?这是千古难题。 偏偏更糟糕的是,第二日,齐亲王的门人向一名老臣透露说齐亲王有谋反之兆,利用黔城的制萧业联合琼州地方官与景和公主的驸马,大量贪污金钱,试图组建军队。老臣急忙上报给连碧。连碧一惊,未及深思便立刻带人前往齐亲王府,果然在王府的花园中挖出了很多黄金,且有士兵发现了齐亲王的密室,密室内全是上佳的武器,还有一张整个行朝的局势布置图。 这一来,无论齐亲王说什么都无济于事,音妃更是连辩解的力气都省了,在被打入冷宫的当夜就选择了自缢。 而齐亲王,非常干脆地承认了所有的事,揽下所有罪责,最终在牢狱中被赐死。 等所有事都结束,已是次年的八月,连碧认为倾麟玉不详,让侍从带出皇城,不知最后被谁买走,后来又出现在了琼州的明乐阁。 连珏说到一半,刑部的秦大人将卷宗带了来,一大部分便由秦大人一一讲解。说完后,连珏为自己今日所做的事定了结论:“朕今日没有他想,只愿翻案重审。当年案件太多疑点盲点,且朕以为音妃姑姑断然不是这般人。” 他沉下眸子,连喝了两大杯茶,疲惫地道:“银耳,能不能告诉朕,你知道的,和隽夫人知道的,又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说到此,银耳慢慢恢复了她的镇静,知道连珏至少现在不会为难她,缓缓抬高上半身坐直,说道:“皇上,您还记得年初那会儿,林州报上了泥石流的灾情吗?” “记得,朕派了人,拨了银两,但据说后来瘟疫得不到控制,大量城民弃城出走了。” “是……没错。那里,曾经山水如画的黔城,如今不过是一座鬼坟。您有所不知,在音妃和齐亲王死后的四年里,制萧业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这才是导致了泥石流和瘟疫的元凶。事发后,黔城没有得到任何的救助,之前频繁来购买玉萧的官员也像突然消失了一样。玉萧囤积无法脱手,大量城民生活不能维持,天灾人祸,内忧外患,我们开始选择弃城。 “其实,一开始,我们没有想太多,而是在流浪的路上,听说了很多事,发现原来音妃姑姑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如此冤枉!”银耳的情绪泛上心头,眼眶渐红,指骨被握得苍白,“我们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没有任何手段力量,不知道要如何为音妃姑姑争取公道!只是一想到,她从小把我们带大,如父如母,二十岁时被带入皇宫从此音讯全无。现在却突然死亡,就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银耳倔强而不服气地咬了咬唇,顿时殷红一片:“我们靠乞讨和卖艺一直走到了琼州,想去齐王府的附近看看能不能遇见什么人。于是……我们遇见了在齐王府附近悼念的隽夫人……可我……” 墨仙摁住银耳的手背,两人互看一眼,传递着担忧与犹豫,然而墨仙默默接下她的话:“皇上,可否容臣来叙述?” 连珏饶有意味地微眯双眼,盯得银耳浑身发毛想继续说时,他又笑道:“墨卿,说吧。” “诺。” 依墨仙的叙述,遇见隽夫人时他们已身无分文,实然再难前行,本欲寻一处地赚些盘缠再度起身的。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29节 隽夫人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乞丐,赠了些碎银子给他们,但他们却一直跟着他回了绢秀坊。隽夫人是心明眼慧的,当下觉得蹊跷,问了他们些问题,发现墨仙三人彬彬有礼、言语得体,且各有技艺,于是想留了墨仙和银耳在绢秀坊,让墨玉去马场帮忙。 然而,他们三人中,武艺最好的银耳执意要去参军,她认为那是进入皇城的捷径。墨家兄弟怎样都不同意,而她却半夜向隽夫人借了银两,留了家信独自走了。 为此事,墨家兄弟和隽夫人大吵了一架,也是因此发现,他们的目的竟是一致的。隽夫人答应他们找人在军营里帮忙照看银耳,双方才何解。自此开始,他们进行了一项双方不言而喻的交易。 墨仙说,隽夫人提过,当年齐亲王和音妃之事是慕太妃的一手策划,只因他们两人皆挡了慕太妃的计划。 什么计划?让景安夺取皇位的计划。只因贪污案之前,连碧的身体就是每况愈下,而齐亲王仗着自己手握部分军权,试图说服慕太妃与他一起逼连碧退位。同一时间,连碧在朝堂上多次暗示要将皇位传给音妃的大皇子。 这个说法与之前景安的书信不谋而合。然而因景安和墨仙两人的关系,又让这些话语带了些让人看不透的真真假假。墨家来到琼州的一个月后,就遇见了洛隐,洛隐的到来给了他们极好的契机,即使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人知道“洛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墨仙把故事结束在了与洛隐相遇的时间点上,隐瞒了墨玉、隽夫人和图南城的事。他甚至微微担心地看了洛隐一眼,得他颔首后,又安心地低头等待连珏的旨意。 故事说到这里,都是每一个人的片面之词,但心知肚明的人都应该清楚当年的事到底是因何而起。慕太妃也不再嚷嚷着要当年的真凭实据,因为没有人拿得出来,她沉默下来,暗自蓄力,期望连珏能就此放过。 观星台沉寂一片,夜凉如水,冷风似剑。连珏突然敲击起几案,低声冷笑:“当年若非先皇卧病在床,无法亲自断理,音姑姑和齐王叔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句话,超出了慕太妃的意料。 慕太妃诧异地抬起头,脱口而出:“皇上的意思是就单凭几个人的言辞,便定论当年为冤案了?” “难道有谁不冤?”连珏反问。 “至少齐亲王确确实实是那贪污案的主谋,当年为了逼先皇下位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慕太妃y冷地说道。 连珏一挑眉:“哦?这么说,音姑姑就是冤枉的了?” “怎么可能!两人狼狈为j,i,an,有何区分!” “那皇姑母又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倘若杜绝预言为真,齐亲王又知道景安的所在,他为什么不先杀了景安以绝后患?还是说那预言根本……就是假的!”连珏最后四字掷地有声,杜绝吓得整个人磕到地面,瑟瑟发抖,连连说道:“皇上,草民当时所言均为草民卜算所得,即使不全真,可一定不会假啊!且慕太妃还曾离宫来寻过草民,告知草民景安皇公子处有传说中藏有巫祭秘密的《寻茶纪事》,她希望草民得之,恢复巫祭之能,再为其子卜算一次啊!” 景安晃着茶盏,无奈地摇头:“人心不足蛇吞象,事到头来螂捕蝉啊……” 慕太妃几乎要暴跳如雷:“景安,你怎能如此说自己的生母!杜绝你也休要嫁祸本宫!” “嫁祸?”景安嗤笑,把玩着茶盏,目光根本不愿去看她,“若没有你,杜绝的下半辈子定会安安稳稳,成为一代茶师。若没有你,我也就是一平淡却快乐的人。若没有你……” 他目光一停,看向那双愤怒而嫉恨的眼,“铁将军会是流芳百世的一代名将。没有你,音妃或许是慈德仁善、母仪天下的帝母。” 景安哗地站起来,茶盏晃了一案子的水,语气微微激动:“没有你!当年那些被皇孙子弟退回的玉箫会是私塾学生最好的用具!没有你黔城不会陷入水深火热,琼州不会掀起腥风血雨,图南城不会连失上将,金城会更加的固若金汤!” “你……你……”慕太妃气极。 连珏也极为震惊地看着景安,景安自若地一笑:“想问我为何知道得这么多?那你又是否知道,人在做天在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否还记得,玥嫔,她偷偷将齐亲王的遗腹子养到大,当年音妃最好的姐妹。她每年都会带着孩子来琼州祭奠齐亲王,每年都会在坟头上讲一遍当年的事给孩子听。可笑吗?那是否还要让皇上把他们也找来,说一说你认为的‘一面之词’呢?要不要等孩子长大后,再来找你寻仇呢?” 一番话,洛隐恍然大悟,明白为何会在坟头上撞见景安和杜绝,原来是…… 慕太妃气极而衰,跌落在地,面容惨白无力。铁将军无言地扶住她,说不上一句话。 原本可能还沉浸在,能够为自己的帝位铲除两个庞大势力而沾沾自喜的连珏,这时,也被景安给震慑住,愣了半天,在恍惚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揉揉眉心:“……户部的邱大人?” “臣在。” “今年黔城的灾情拨下去多少银两?”连珏手指画了个圈,眉宇紧锁。 “回皇上,足足一百万两。”邱大人诚恳地回答。 “各地派遣过去救治瘟疫的大夫多少人?” “近一千名。” “好……”连珏指尖一顿,重点三下,看向铁峥嵘,“各位爱卿……至于四年前的事到底如何,今日亦没有再探讨下去的必要。朕以为,挽救当下应更为重要。传朕旨意,由慕太妃与铁峥嵘二人上缴一百万两于国库,用于赈灾。景安、高大人、墨家三兄妹,由你们亲自护送银两抵达黔城,并物尽其用。事后,铁峥嵘调离金城前往边境,固守西域防线。慕太妃……” 她不敢看他的眼,眼眶泛红却至始至终都不曾落泪。 “皇姑母,请您安享晚年。” 连珏起身欲走,侍从拿起一旁的赤金色披风为其披上。他又想到什么,说到:“六部的各位大人,明日早朝后来朕的书房商讨琼州案的重新定夺,还有音姑姑和齐王叔的陵墓也要重新安排……都散了吧,还是景安说得好,得失万事总由天,机关用尽枉徒然……一支倾麟玉,一场善恶空哈哈哈……” 他的背影孑然一人,寂寥而苍茫,明明少年,心已老成——内有城府千万,头顶浩然苍天。说不上,是幸还是不幸,但至少连珏运作的朝代,是行朝最鼎盛的时期,他的聪明通透和手段雷厉,令一切的恶行皆闻风丧胆。 吾皇如此,足以。 四年往事,也无需说得太明。你知,我知,善恶皆知。 第58章 行朝·不送 后来,墨仙带来的倾麟玉被连珏收回,命人封进了先皇的陵寝,但依然保留了墨仙的官职。随后,他又与元奉天私下和洛隐谈了一回,希望他留下入住观星台。 元奉天的谦虚令洛隐着实不敢当。 但他知道,他们看到的一切都是苏离的,并非他的。 对于苏离,洛隐真的是又爱又恨。这人,这妖,即使辽金尉走了之后也没有完全恢复,当下就站在一旁,洛隐挥手就给了他一记手刀,他轻轻松松跳开,鄙视地瞪了一眼。 洛隐有些分不清,到底现在的他——外露的得意,自在的嚣张,乖张的邪肆,放荡的不羁是真实的?还是那些一往情深是真实的? 苏离可懒得理会洛隐在想什么,一瞬变换成穷奇后,硬叼着他飞上半空,摇头一甩把他扔到背上,说:“反正无处可去,不如去凉州转转,那里山清水秀挺好。” “我想去看隽夫人,她一定在绢秀坊等消息,可景安墨仙他们又被派去赈灾。” 穷奇哼哼一声:“别忘了还有个慧心。连隽是聪明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清二楚。即使是辛辛苦苦运筹帷幄了四年,可命运的轨迹偏偏与她错离,那也无可奈何,但结局一样,也就够了。” 洛隐想到那图南城的一些事:“连珏不会追究图南城的事?” “追究什么?高兴还来不及,不用自己动手就可以清除孽党。再说了,也是自家人,就连珏的脾气,不会的。” 它这样一说,洛隐也放下心,只觉得可惜,浪费了上好的倾麟玉。可很多事,舍得之间总有取舍,一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言谈间,它直直地降落到森林中,洛隐立马就看见了一座树屋和湖泊。天空下起细雨,森林中渐渐氤氲一片,雾霭层层,珠玉滚落在湖面绽开如花的涟漪。 青绿色树屋安静地挂在巨大的树梢之间,以藤蔓为窗,枝丫垂落,绿叶莹莹。 “不是去凉州?”洛隐疑问。 它扑腾了几下黑翼,不客气地把人摔到地面:“骗你的,真信啊。” “……” “跟过来!”穷奇变回苏离的样子,赤着身大摇大摆跳进树屋。 洛隐没有跟着他,而是走去一侧的湖泊。湖泊一旁有一叶小船,船头放着钓鱼竿。他拿着石头在泥土里挖了一堆蚯蚓,跳上船,将蚯蚓串到鱼钩上,甩出杆子准备钓鱼玩玩。 苏离很快就出来,浅白色里衫,飘逸的绯色轻纱。墨黑色的长发用浅红色布条扎了一个极简的马尾在脑后,眸色如海,深亮而耀眼,气质多了份清爽雀跃。他浅浅地一笑,忽然瞬移到洛隐跟前,顶着鼻尖,露出可恶的本质:“哎哟,看傻了?” 洛隐没躲,反而凑过去在他嘴上啃了两口,留下两排齿印才离开,继续钓自己的鱼。苏离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慢慢转为失落和苦涩:“就知道,你这人从来都是……云淡风轻,情不过心。” “那我该怎样?”洛隐笑问,“生气?吵闹?永别?你知道辽金尉有可能是明启的魔吗?你是不是明知道自己可能染上了魔气,却没有消除,刻意地留在身上?为什么?真的那么想……知道我的事?” 他冷冷一哼,仰躺在船面上,搁起右腿一晃一晃。眼里像是把湛蓝的天空倒映其中,白云流转,飞鸟横掠。 待洛隐一尾鱼上钩,再看苏离,竟是睡去,双腿歪斜倒在一侧,那松松垮垮的衣带不知何时被他解了大半。 他知道,两人互相喜欢着。明明都心知肚明,偏偏他就是气不过,孩子一般要不断挑战洛隐的底线。而洛隐又深知,有一天,这个底线会被磨穿。 这一个月,几乎是洛隐记忆中度过的最平静的时间。森林里有足够的食物,苏离会隔几天出去带一大推回来足够吃上三四天。 洛隐偶尔会在空地上联系近身格斗,苏离看了几次后也开始感兴趣,几乎不用教就能看着看着学习他的一招半式。 “想学就好好学吧。”洛隐看不下去苏离的架势,毕竟古人对现代格斗的了解很少,不懂如何发力,不懂招式的目的所在,“你过来,我教你。” 苏离不服气地哼了哼,但还是乖乖地走过去,刚刚摸到洛隐的手臂,他瞬间一个简单的擒拿就把苏离给按到在地。 洛隐得意地翘起嘴角:“服吗?” “走开!我一个月就能超越你!”苏离的力量其实很强,他一扭身就躲开了,等洛隐下一次用类似擒拿的时候,竟然一点也无法近身。 不得不感慨,苏离的学习能力极强,一套动作一天足以,一个月洛隐真的已教无可教,已经慢慢开始成为苏离的陪练。 苏离的速度、反应能力、变化能力都是他望尘莫及。他即使拿出十成的力量去对抗,苏离都能用笑嘻嘻地闪避和接招。可事后,苏离却会说:“你也就用了一成的功力,图南城军营突围时,我都杀不过你。” 这事洛隐没有一点印象,但看看自己现在和他的差距,就当他开玩笑便可。 每次苏离赢了就赖在罗银娜身上耍无赖,像只宠物犬一样用鼻子嗅来嗅去,然后用一种极为贪婪的语气念叨着:“真香……” 大多时候,苏离会很鄙视洛隐喝茶的习惯,因为对他而言,茶不过是种可解毒的草,偶尔喝喝怡情,长久以往——尤其是上万年下来,觉得与喝水也没有太大差距,还不如酒来得浓烈。 有一天,洛隐让他回去墨府看看。那里果然还是空无一人,《寻茶纪事》就放在墨仙书房的书架上,半本书籍血迹斑斑,无言地叙述着它的故事。洛隐留了纸条,用砚台压实。回来后,他看书看到茶饭不思,惹得苏离又是一片怨声载道。 洛隐安慰他:“行了,要是我看到景安,我就不会回来了。” “为何?”他趴在桌子上,极为不满。 “找他有事。不过……更想看看他跟墨仙和好了没有。”洛隐拿起温热的茶壶注满茶盏欲喝。 “呵!这两人的脾气,天生一对,担心什么担心!”苏离劈手夺过他的杯子,一口饮尽,“还是说说你吧!你就像人类的老头子,整日里拿着茶壶无所事事,一壶茶就是命根子。以前怎不见你有这嗜好?”他颇为不服气。 洛隐笑他:“天宫里,没有茶吧?哈哈。” 苏离一怔,竟觉得无可反驳。洛隐又问到:“那时候……九万年前,你很爱喝酒吧?好像……也很喜欢怂恿我喝酒。”说完,微微一笑。 苏离脸一红,一直红到耳朵根,低头嘟嘟囔囔几句洛隐没听清,转身就要走。洛隐扯住他:“哎,躲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回头瞪他一眼,苏离低吼:“有什么可秘密的,就是好喝啊!” “好喝?” “对啊!喝了就能忘记你啊!”他脱口而出,猛地变了脸色,“我胡说的。” 他手腕一扯,人瞬间消失。 洛隐一愣又苦笑,太多时候,洛隐也分不清他到底说的做的是真是假。 那日夜晚,洛隐一直无法入睡,背对苏离,心口酸涩地对着窗外。 这些时日来,他无数次问过苏离,到底是不是在寻找玉兔?如果他的兔妖态真的可以挽救穷桑,到底要做什么? 苏离都避而不答。而他,无数次问过洛隐何时离开,洛隐也是答非所问。 两人总会因为这些问题大吵一架,像发泄一般,而最后都是洛隐故意提前入睡把苏离关在门外。 可……半夜醒来苏离又缩在了他床里面,屡教不改。 “喂!”意外地被人一推,洛隐翻到地上。黑暗中,苏离得意地笑出声。 洛隐一跃而上把他制住,生气道:“想打架?” 他眨眨眼,抓住洛隐的手往身下摸:“想你。” 洛隐心口骤然一停,紧接着狂跳,苏离总是出其不意地用尽魅惑之能。他用力抽出手,从苏离身上翻下来,面朝床外:“改天吧。”今天……并没有太多心情。 偏偏,苏离他又贴上去,浑身泛凉,唯有一处灼热,使劲挨着洛隐蹭,笑问:“真的不要?”不安分地手也滑到了洛隐身下拨弄。 啪地一下,洛隐按住他的手,转身面朝他,收紧他的腰部,紧贴着问:“你到底是想让我难堪?还是真的想?” 苏离一僵,按在他胸口的手掌缓缓收拢,眸光渐暗,嘴角微翘:“真没意思……你再这样我去找狐妖了。” “随你。” 洛隐推开他,起身离开了卧房,跳到湖泊的岸边。抬头是,满天繁星,深蓝帷幕。 今天是八月十一,想离开,却又不想离开,更想的是到底要不要把握住的机会与苏离好好相处? 不……待得越久我心里越痛,如千山压顶,纠结又难舍的情绪,逼得他眼眶润shi。 到底要怎样?! 洛隐一拳锤落在草地上,无声无息。 “阿隐……”苏离在他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形下贴了上来,他下意识反手一拽,没料到苏离一个反劲,把他拉到了自己怀里。 洛隐眼里顿时印入大片耀眼的雪白肤色,衬得那头青丝异常诱人。 突然,苏离抬手给他看了样东西:“这是什么?” 洛隐一惊,时空回程令!连忙伸手就夺,他手一晃,单手勾住洛隐脖子深吻。 他记得急得推开:“别闹!拿过来!” “你告诉我怎么用!我就放了你!”苏离紧紧地跨坐在他腰上,倔着脖子不依不饶,“再不说我就扔到湖底!”他作势往湖泊扬手。 “别别别别别!!”洛隐急得往前去抓,两个人顺势都倒在草地上,他未着片缕,洛隐想脱下披肩给他裹上。 森林的地,很凉, “别闹了,那么凉,我……跟你说吧。这东西只有我的手才能开启,是我回家的令牌。”洛隐落败,看着苏离似乎没有听懂的样子,赶紧把衣服给他披了一件,“回去吧回去吧,我们好好说话。先把东西给我。” 苏离未动,拿着回程令疑惑地翻看了两下,再手一转,东西不知道又被他藏哪里去了。洛隐急了,脸色铁青:“还给我。” 两人僵持着以暧昧地姿势一跪一坐。 苏离失望地冷笑:“都要走了,也不留个念想?我真不知道自己这几万年来的坚持到底有何意义?罢了,我再也不会找你,以后就各奔……” “那你说到底要我怎……唔!” 苏离猛地扣住他下巴,继续把人压倒在地,吻了上去。唇瓣冰凉,柔软如花。洛隐气得睁大双眼,躲开,沉声道:“好好说话!!” “不,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不想听了。”苏离强迫他张开嘴,唇舌纠缠,甚至抬高他的腰部让两人贴得更近。苏离微微拱身相蹭,勾着他的舌尖一直往口腔里拖。 吻,会由冰冷转为温热。苏离撩起身子的外衣,将两人一裹,滚回了屋内的床榻上,放开手脚把洛隐缠住。 衣带被解开,却也不褪去衣衫,把冰冷的手从洛隐腰间一直一直抚摸到背脊,想让洛隐的体温把自己捂热。 “嗯……”苏离再顺着洛隐脊线处的沟壑留恋辗转。细长的双腿穿过衣摆缠住他tu,n胯,紧贴的部位左右摇摆,像他变成穷奇时的大尾巴,高兴了就使劲地晃。 “阿离……”洛隐浑身一颤,违心地往上逃离。 苏离不悦地勾着他肩膀紧紧扣住了两人的腰。他像海浪中随风鼓舞的风帆,晃着最坦然的姿态,迎着最烈的日照,试图将洛隐一起带上巨浪的顶端。 如果洛隐知道,他会突然来后面这一手,死都不会让他如愿! 尉徵四年八月十二丑时,苏离趴在他身上时,突然抽出了时空回程令,将他的手指强硬地摁在五个凹槽中。回程令发出耀白色的光芒,他邪魅一笑:“别问我为何,我只是想让你难以释怀,无论爱与不爱,恨与平淡,我都会等下去,用尽一切长生不老的办法等下去。我要的,必须得到。” 窗户口忽然大开,弥海不知何时来的,迷迷糊糊中,洛隐恍然听见了他的笑声,然后无比嘲讽地说着那首诗:“无药可延卿相寿,有钱难买子孙贤。得过一日过一日,一日清闲一日仙……小隐,不送!” 第四国 乱世福泽(前情) 第59章 落泉·除夕 洛隐稳稳地出现在时空转换仪内,机器感应到生命的出现,自动开启舱门。舱门外只有仪器的灯光斑斑点点,看不清实验室的面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他跨出时空机的一瞬,有人突如其来地挡在了面前。洛隐不敢妄动,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昂贵到卖了他也赔不起,所以必须坚持敌不动我不动。 两者呼吸交错,却沉默了两秒后,洛隐马上猜到是谁,黑暗中无奈开口:“行空……” “穿上。”穆行空递过来一套衣裤,转身如看得见般走了两步,又停下,“身材不错,我喜欢。” “……”洛隐无语地把衣服穿好,“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今天除夕,只有我守在这里。难道你想见谁?” 洛隐干笑两声否认,记得上次回来也是除夕夜,怎么会这么巧? 顺着穆行空的声音往下走,洛隐感觉到一些有别于仪器的体温后,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衣服?” “有什么不好吗?我很惊喜。”穆行空巧妙地避开了回答。 洛隐可一点没从他干瘪的语气中听出任何惊喜,见他转身又走,伸手就搭住他的肩膀:“其他人呢?” “都回去了,难道都要等你?” “你……”洛隐把穆行空拽回来,“你怎么了?”他明显觉得穆行空的情绪有些微低落,说话的语气气压极低。 “和你无关,走吧。”他保持一脸地冷硬,让洛隐觉得自己的问题简直是多余。 穿过金属长廊,到达交通换乘点,洛隐发现时空转换区外一片火红,整个落泉基地放眼望去是从未有过的喜庆。来了这么多年,却从来不见穆行空如此大张旗鼓地要庆祝除夕。 洛隐调侃道:“行空,你不是一直很讨厌红色?怎么今年把落泉弄得像个红灯笼。”手掌握了握他肩头,翘起嘴角浅笑。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30节 没料到穆行空也不掩饰,直接说:“确实,我和洪艺闹翻了,需要刺激自己。” 洪艺是谁?洛隐愣了半天没想起来,穆行空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从口袋里抽出一盒蓝色的烟和古铜色旧式打火机,微微往洛隐的肩膀靠过去。 洛隐身体一僵,猛地绷直,他不习惯穆行空这样子,下意识松开揽着肩膀的手,撇清关系:“别这么看我,我已经说得……” 他点燃一支,红光一闪,挡住了嘴角的嘲笑:“我知道,你喜欢苏离,回来之前还在床笫之欢,难为你了。” 银灰色接送车飞驰而来,在空中骤然停止,车内投s,he出来的灯光恰好让洛隐脸上的晕红更加明显,他不自在地看了眼穆行空,垂下眸子先一步跳了上去。 在洛隐的记忆里,落泉有除夕的称呼,却没有除夕的风俗,而且他也不记得曾经云歌大陆上的除夕夜是怎样的了。 生活区距离时空转换区,有点远。在落泉这个不算大的基地里,也要乘车十几分钟才能抵达。而这里更像是人类居住的地方,灯红酒绿,霓虹璀璨,节日的灯笼挂满每条大街,所有的高楼大厦都闪耀着金红色的荧幕爆竹,基地里最知名的影星轮番在爆竹中为大家贺岁。 不可否认,这儿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社会。 “走走。”穆行空直接下车,一人前行,根本无所谓洛隐是否会跟上。但事实是,他一定会跟着。 他奇怪,这一次穆行空没有提出让他先休息,这不合常理。时空穿越对身体的伤害极大,虽说这一次他明显觉得自身抗力增强,但腿脚还是有些虚浮。 然而穆行空不言不语兀自行走,他要去哪里? 虽然穆行空一直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回来跟他的对话让洛隐略有不爽。 但穆行空又若无其事地点了一支烟,随意往前走,说道:“基地来新人了,我捡来的猴妖,性格有点无聊。我安排他住你的房间,你的东西我已经让蓝镜都搬我屋里。” “穆行空……”洛隐愤愤咬牙,“就不能给我找一间空房?基地都是你的,空房哪里没有?” “对,整个基地都是我的。所以你也是我的。” ……简直不可理喻!洛隐的拳头在口袋内握紧,忍住要脱口而出的脏话说:“我跟蓝镜住。” 穆行空回头诧异地看了一眼,漠然道:“可以。”说完抖了抖指间的长烟,落下一层白灰,修长的身形仿佛没有任何情感地继续前行。洛隐心想,那洪艺对他的刺激就这么大?隐隐有点行尸走r_ou_的意味,可他记忆中的穆行空根本就是风流场上见血封喉的主,怎可能会露出寂寥又落寞的样子。 他摇摇头,不得其解,陪着这无聊的人绕着生活区的中心广场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12点的钟声响起,洛隐突然被人群拥挤时,穆行空揽过他的腰,突然就瞬移到了一处高地,迎着冷风俯视着脚下喧闹的众生。 “这让你想起什么?”穆行空问他。 他说:“白驹过隙,再繁华的瞬间,再心动的情感,再美好的记忆,一旦加上了时间的镣铐,就会变得苍白无力。过了这一刻,明日的太阳又是一场新的轮回。落泉如此,云歌如此,每个人皆如此。” “呵,是,这就是人生的悲哀。不分善恶,难辨是非,怎么来也只能怎么回,痴心一生到头来也不过是扎心的记忆。你说是吗?” “你跟洪艺发生了什么?” 穆行空冷笑着回头,棕色的眸色泛着隐隐的霓虹,然后广场的斑斓却怎样都印不进他的内心。 洛隐,恐怕基地里除了你,所有人都能看到我的寂寞,那种离开“洛隐”时仿佛了无生趣的寂寞。 “行朝尉徵四年六月二十二,异兽临世,举城惊惧。手握星脉的黑瞳巫祭如魔再世,驭兽而行,妖神难辨。那由异兽带来的、被后世万魔尊为魔祖之敌的墨氏家族联手机关鬼才秋庭猎,拉开了人类抵御万魔横行的时代序幕。” 蓝镜的宿舍里,洛隐洗完澡裹着浴巾走出来。暖气充满了整间屋子,与屋外冬夏相隔,洛隐单手随意擦了把短发,上身未干的水渍沿着锁骨一路滑落至腹肌以下。 他撩起沙发上的长款黑色外套披着,蓝镜放下手里的书,半卧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身材,砸吧嘴:“真不错,难怪老大对你念念不忘。” 洛隐随意地坐下,挑眉一笑:“你刚才念的是什么?行朝这段历史一定被后人篡改过,流传下来的版本中根本没有我经历的这些事。” 蓝镜把书扔给他:“穆老大捡回来的猴妖写的,真假难辨,就当看小说咯!” 这蓝镜,最近愈发明媚张扬,看到洛隐的样子时,连连吹口哨,挡在门口戏弄不让其进门。亏得洛隐脾气好,只是把他一巴掌推边上而已,然后理所当然地占用了浴室。 洛隐拿起书看了看,《卞行妖魔界》,内容很白话,并非学术研究,顿时就失了兴趣,想要指使蓝镜帮他去穆行空房间里拿衣服。 谁料,他也就斜睨了一下,蓝镜立马反驳:“哎?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去拿行李?不,no,我拒绝!是爷们就自己去!” 无论小妞还是爷们,你都不会去的吧……洛隐想,无奈地又把《卞行妖魔界》拿起来不走心地左翻右翻,挣扎了五六分钟,还是站起来摔门出去。 蓝镜敲了下书,书本忽然化出人形,极瘦的身材,尖嘴猴腮,眼咕噜ji,ng亮而j,i,an诈,一咧嘴就是一口尖牙,看上去不像人类,倒像是没有完全进化成功的瘦猴。 “喂,你能不能不用原形出来啊?我看你的书都比看你的人自在!”蓝镜撇过脸表示抗议。 “嘻嘻嘻……”瘦猴挠挠耳朵,声音极细地笑了笑,响指一声,变成了刚才洛隐的样子,性感而大方地敞胸坐着,音色醇厚,“这样可满意?” “行行行,就这样吧。”蓝镜看上去还是无比厌恶,干脆把原本用来看书的眼镜摘了下来,“你看过他了,有何感想?” “嘻嘻嘻……” “停!别拿洛的脸发出奇怪的声音!” “哦……”瘦猴无奈收声,正色却有似乎谄媚地道,“看上去完全突破老大的禁制了。身上有斩魔镰的气息,但好像并不是很浓郁,更浓郁的反而是妖气。不过,嘿嘿嘿,真的好让人崇拜哦!” “你!哎……真是不可理喻!”蓝镜无奈地摇摇头,“可是记忆没有恢复,要是想起来往事,真怕这两人会闹起来。能吵还好,最恨冷战!” “嘿嘿嘿,我看你得恨死……” “说了别拿洛的脸发出奇怪的声音!”蓝镜拽起靠垫愤愤然砸过去。 “那我能换回原来的脸不?”瘦猴委屈地问。 “不能!” 第60章 落泉·魇猴 洛隐走到一楼,门突然无声地打开,穆行空一身睡袍站在门口,漠然问:“怎么了?我刚才在洗澡。”他的目光在洛隐的上三路和下三路跑了两圈,让出门的位置,说,“进去拿衣服,快点,去转换区。” 洛隐一怔,立马飞身窜进穆行空卧室,看见自己的行李箱高兴的打开,然后…… 为什么是空的?! 迟疑了一瞬,他转向背后的衣橱,随手打开,一整排色泽不一、价格不菲的各式黑色羽绒外套,一旁的格子里是深蓝色牛仔裤,格子下方的抽屉里放了袜子跟内裤。 忽然行李箱中的通讯器响了,洛隐随手在空中一划,打开视频界面,看到的是正在进入时空控制区的穆行空:“你怎么还在我房里?” “……”洛隐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行空顿了顿,道:“你的衣服我全扔了,柜子里靠左边都是新的,左侧抽屉的内裤也是新的。给你十分钟,必须到。” 通讯界面被切断。 “shit!”洛隐不再犹豫,随便抓了一套衣服穿上,竟然……全部都合身。镜子里的他,被黑色衬得格外耀眼。 时空控制区,除了小牧、蓝镜、隋明芳和洛隐没见过的猴妖,其他人都在。 简其未依旧是难有悲喜的脸,看了一眼洛隐后便继续紧张地盯着时空数据仪。柳岸在另一边管理后台网络,看了眼他,也没有做声。只有小爱见缝cha针地喊了声他的名字,让他坐到穆行空旁边一起看着时空数据。 穆行空的手里有最新的分析情况,随着数据的变动而令人眼花缭乱。 “出什么事了?”洛隐问,他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上上下下看着这堆根本不明所以的数据线。 穆行空瞥了他一眼,说:“顾安的情绪波动很严重,影响到灵魂和身体的兼容性,感觉他想提前回来。” “他回来后,景安会死吗?” “不会。” “那让他回来不就好了?反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洛隐昂了昂头。 穆行空无语地看他:“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我放了顾安去那里,当然不仅仅是为了保证你不会出错,也是为了确保墨氏家族可以顺利进入到下一步历史空间。” “难道没有顾安,这个阶段就不能进行了?” 穆行空啪地放下分析器,转过身认真而无奈地望着他:“你来落泉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神域’计划的?” “行空……”洛隐懒懒地往后靠,对穆行空突如其来地严肃感到不自在,“这个答案你已经强迫我背过无数遍了。” “是,但我今天想告诉你答案的后半段。” 周围最清晰的莫过于小爱c,ao纵数据仪时的电子声,洛隐下意识看了看其他人,根本没有谁对他们的谈话感兴趣,他自己也隐隐不安想终止这个话题,于是道:“老大,等顾安的事处理好了再聊。” 穆行空不说好与不好,冷冷地转过椅子,拿起分析器埋头认真细看,留给洛隐的背影,隐隐有种倔强赌气的味道。 也不知谁笑了一声,洛隐尴尬地摸摸鼻子,绕过穆行空走到小爱身边坐下,问:“如果顾安强行剥离灵魂,会有什么后果?” “既不能回来,也无法继续,成为历史中的孤魂野鬼。”小爱平淡地说着,但手指却愈发紧张地抓住每一个关键数据导入穆行空的分析器中。 时空转换区发来通讯,隋明芳呼叫穆行空:“老大,顾安状态很不好,能否进行深层意识催眠?” 穆行空思考了几秒,说:“我马上过来。” 小爱回头看了一眼,不禁蹙眉。穆行空走出一半,忽然又叫上洛隐:“你一起来。” 时空转换区内,顾安的仪器与洛隐的完全不同。前者全身cha满了各种管子,且一丝不露地浸泡在合成液体中。 洛隐发现隋明芳身边站着一个嬉皮笑脸的男人,眼珠子总是骨溜溜不安分地转着,尖眉细唇阔耳,下巴锐瘦,骨骼如行走的衣架,那身形和长相让人不想起猴子都难,想必就是猴妖。 “魇,这是阿隐。”穆行空简单地介绍后,猴妖嘿嘿嘿笑起来,搓着手说:“我知道我知道,能帮助到洛大人是我毕生的荣幸。” 洛隐忍不住退了一步,对叫做魇的猴妖莫名有一种抗拒,可抬眼又瞥到穆行空的嘴角在不可抑制地上扬。洛隐抖了抖眉尾,跟猴妖说:“幸会,喊我名字就好。” “好了。”穆行空敲敲桌面,肃然,“明芳,分析器你带着,到控制区和小爱一起留意顾安状况。你们两个过来。” “好。”明姐微笑着朝我做了一个心安的表情。 穆行空首先跨入无菌长廊,我们紧随其后,一层薄如蝉翼的无菌装将行走中的我们一丝一丝裹紧,顺利到达长廊尽头,那躺着顾安的灵魂分离器。 “阿隐,我只解释一遍。”穆行空把两个躺椅和分离器摆放成三角形,示意猴妖站在中间,“你听仔细,如果有疑问,结束后再说。” “好。”洛隐瞬间绷紧肌r_ou_,认真起来。 “他,是魇,梦魇。”穆行空指着猴妖,“只不过曾经被净化过,不会再大量蚕食人类的噩梦以保生存。今天我和你需要利用他来进入顾安的梦境。”他又打开了通讯器,明姐已经到达控制区,表示准备就绪。 他继续说:“我们需要做的是,让顾安的情绪稳定下来,继续完成景安的生命直到死亡。不论待会在梦境里出现怎样的意外,这都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时间是30分钟,时间一到魇就会把我们叫醒。所以……把握好所有时机。” 穆行空垂下额发,盯着洛隐的眼镜又问了一次:“do you uand?” 洛隐略微惨然地笑了下:“明白。”他其实心里已猜测到顾安的情绪波动可能就是因为墨仙,不知道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劝服他呢? 猴妖嘻嘻嘻笑了笑,兴奋地绕着洛隐转悠,直到穆行空示意可以开始了,才挺直腰板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还格外谨慎地告诉洛隐:“不要在梦境里伤人,也不要伤自己哦,这和自己的做梦不一样,会从灵魂印刻进r_ou_体。” “谢谢……小猴,我知道了,开始吧。”洛隐坦然一笑,带着最后穆行空冰冷却担忧的视线,合上双眼,缓缓沉入无边的梦境之海。 梦魇是一种y冷的令人生畏而惊恐的东西。洛隐睁开双眼,感觉到身周一片黑暗,潮shi,有轻微地喘息声,某种莫名纠葛的情绪如丝如缕地在往他心里钻。 洛隐一回头,发现自己现在慕太妃的寝宫之外,高墙黑瓦,乌云压顶,天色是奇谲地幽蓝和亮黄,介于黎明和黄昏之间。他左右张望,发现不见穆行空。 突然,寝宫内传来一声像是瓷器破碎的声响,慕太妃的声音瞬间激烈高昂:“我已落到如期地步,你为何还不放过我?!你不是景安!到底是谁?虎毒不食子,我再怎样也不曾对不起你,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苦苦相逼!” 洛隐纵身一跃,梦境里的身形略显沉重,仿佛被什么拖住,在墙沿顿了一下才翻上高墙蛰伏。 景安,在梦境中是他原本顾安的样子,嘴角噙着一抹邪笑,双手负后,容姿俊逸,不带丝毫女相。他道:“我只是想为墨仙讨一个公道。” “他要公道?那我呢?我作为你的母妃,凭何被亲生孩儿所指责?我的公道谁为我讨?”慕太妃咬牙切齿道,除了方才怒极而摔地瓷器,现在倒能忍住不再歇斯底里。 “哦?原来在您心里还有‘亲生孩儿’的字眼?我以为除了您自己,谁都入不了您的心,不然景和又怎么会死呢?”顾安弯着嘴角,冷漠地邪笑,用那把人心之刀,一点点解剖着慕太妃的内心世界。 院落的墙角慢慢地现出一个黑影,洛隐连忙藏好自己,发现出现的黑影一点点汇聚成墨仙的样子,他悲痛地呵斥住顾安:“景安!我已经知道了真相,其他的罪恶不要再重见天日了!” 顾安猛地一震,不可思议地转过身:“你怎么进入我梦境的?!” “……洛苏离。” “我就知道……那个人……那个人……我才要问他到底想做什么?!”顾安收起笑容,恶狠狠地厉喝,可看着墨仙悲痛地走过来,他还是忍不住倒退了一步。他即使是顾安的样子,依然比墨仙矮了一点点,唯有气势凌人才能让他稳住自己。 “墨仙你站住!” “我可以听景安的话,但绝不是你的!”墨仙固执地往前,眉眼皆是戾气,“你何时霸占了景安的身体!说!” “你这个白痴!至始至终都只是我而已!”顾安想推开居高临下的墨仙,却忘记自己不是景安的身体,没有控制好力量,将人推倒在地。墨仙的黑影忽然消失,又突然在另一个角落聚集成形。 洛隐明明感觉到了穆行空的存在,却迟迟不见他现身,还有苏离也在,同样不见踪影。 墨仙凄烈一笑:“这就是你?被我看破后想置我于死地的你?” “不是!!”顾安一声痛心疾首地怒吼。 整个梦境开始扭曲摇晃,境像与现实融合,彼此挣扎不断,都试图挣破顾安的控制! 此刻慕太妃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刺向顾安,梦境察觉到险境,扭动更加剧烈,境像如浪激荡不安。洛隐闪电般窜出去一掌击晕慕太妃,匕首当啷坠落。顾安的一腔悲痛无处安放,怔了半晌。 梦境慢慢恢复稳定,洛隐暗吁一口气,却引来顾安冷笑:“看来老大连我也不放心了。” 洛隐摇摇头:“你这样子我也不放心。” “你的虚情假意对我没用,走吧。” 洛隐未理,扶住慕太妃让她靠在一侧的石凳上,转身追问他:“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觉得慕太妃要杀你?这是你的梦境。” “因为我白天不小心引她说出了一件……我怀疑已久的事,”顾安揉着眉心,解释道,“原来当年景和发现慕苒嫁祸音妃的事,想劝她收手。见面的那天正好驸马孙仲秋也在,慕苒想让孙仲秋把景和赶出去,却失手杀了她。为了隐瞒此事,慕苒假意让孙仲秋去给我送信,实则将他也杀害在路途中。而,杀害驸马的执行人,就是铁峥嵘。” 顾安一口气说完,疲惫地蹲下身子,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墙角不做声的墨仙,冷冷地一笑。 他抬起头:“我说完了,你走吧,告诉穆行空,我会好的。” 洛隐还是不放心,四周顾看一番,问他:“你……真的爱上他了?” 顾安痛苦地撇过头,墨仙的影子缓缓虚晃。蓦地,他身后显出了红色的影子,慢慢聚成苏离,洛隐发现,穆行空和他之间的联系竟然减弱了,苏离走得越近,联系越弱。 苏离带着笑稳稳地又跨了一步,洛隐猛地大喊:“你站住!” 他撩过身侧的绯色轻纱,倾过黑发,妖娆一笑:“……你心里好像绑着一个人?与你不肯告诉我的真相有关?” “什么真相?” “你说呢?”苏离凄然反问。 洛隐看不透他,这是顾安的梦境,苏离的双眼蒙着一层雾。他更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语气因急切而略显疏离:“今日不说此事,我有话和景安谈。” “嗯哼。”苏离看看景安,嘴角意味深长地一勾,“行,我想我也可以等他醒了好好谈谈他灵魂的真实身份。” 梦境境像流动缓慢、暗沉,一如顾安的心思。 他站起来,向洛隐摆摆手:“我没事的,让他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还不至于傻到死在历史中。” “但你的情绪波动影响到灵魂的契合度了。”洛隐说。 “我知道……我知道。”他深深地皱眉,万分难受,“你们都走吧,我安静一下就好了,你别来这里看我笑话!” 真是固执的家伙,洛隐想了想,摊开手:“好吧,那我能不能和墨仙说几句话,马上走。” 顾安点点头。洛隐斟酌了片刻,走向角落的黑影,黑影离他越近,形象越具体,墨仙的笑容愈发鲜明却沉重:“想劝我什么?告诉我这个人很爱我,不要伤害他?” 洛隐一怔,苦笑:“确实,这是我想说的话。” “那请你先解释一下景安的样子和你的衣服吧。” 洛隐听到后半句,下意识看自己的穿着:黑色羽绒外套,深蓝色牛仔裤,黑白相间的球鞋。 “好像我不说实话也不行了?” “你觉得呢?” 洛隐耸耸肩:“我们为谁?我们从何来?我们欲回何处?来为何因,去为何果?很抱歉,我不可解答,这是……属于历史的秘密。一如你们坚信神的存在,你也可以认为我们是高于神的佛祖。” “胡扯!” “那你以为,我的话与景安说一遍他爱你相比,那一句更胡扯?” 墨仙的脸色瞬间聊白。洛隐感觉自己的身体晃了一下,像谁在推他,耳边有人轻轻地催他醒来。 他连忙丢下了最后一句话:“景安不是真实的景安,但却是爱上了你的景安……” 第61章 落泉·夜聊 梦境乍然发光,一道绯色身影鬼魅般缠住了他的手腕! “苏离!!”洛隐下意识保护自己,甩出匕首似乎砍到了苏离的手臂,几粒血滴随着光亮晕开,红色光源骤变成白色光照,猴妖和穆行空都凝重地坐在洛隐旁边。他遮住光线,待适应后揉了揉太阳x,ue坐起身:“穆行空你去哪里了?” 穆行空没有回答,而是问:“顾安怎样?” 第3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1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31节 “应该没有问题,他说他一定不会死在历史中。” “那就好。”穆行空站起来,兀自往无菌长廊走了出去。 洛隐感到一些奇怪地不安,自言自语:“他今天的情绪怎么好像很不对劲?” 猴妖吱吱吱叫了两声蹦过来:“洛大人洛大人!我们也走吧!” 洛隐回过神,哦了一声起来正要走,见猴妖望着外面挠了挠自己的右胳膊,惶然问:“小猴,梦境里可以伤人吗?!” “啊?可以啊,我半小时前刚跟你说过的你就忘啦?”猴妖懵了一下,抓着耳朵,说,“梦境主体和主体衍生物之外的,都有可能受到伤害,灵魂受伤的位置会直接印刻到身体表层,即使轮回转世也不可能消除。就像你们说的胎记,也有一部分可能就是灵魂受损后留下的印刻。” 那……苏离的……洛隐瞬间惶恐起来,他发现自己对苏离本能一般的害怕并没有消失,只是因为长时间的和谐及依赖,让他淡却了而已。危急关头,他却是以伤苏离为先! 洛隐谢过猴妖,窜了出去,可穆行空已经没了踪影。他一个箭步拦住正欲起飞的公交,前往时空控制区,跌跌撞撞地下车后就撞到了走出来的小爱和隋明芳,两人拿着什么正要出去的样子,惊异地看着洛隐,问:“你不会是来找老大吧?他刚才急匆匆进来看了一眼,分析器都忘记带了,还让我跟你说今天不要去找他。” 洛隐劈手夺过分析器,“我给他送过去。” “哎隐……哥。”柳岸跟简其未一起出来,似乎有点不知所措,俊美的脸上微带红晕,自嘲地笑了笑,说,“你不在这段时间,老大的ji,ng神状况不太好,他像是在害怕什么,到老简去试探过也没有问出话来。” 洛隐刚刚的愠怒被他们两句话说得淡了不少,柳岸的话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却想不起来,于是微微一笑。 黄昏的天空渐渐从晕黄化成幽蓝,远处的其他区域依旧因春节而狂欢,属于落泉的“星辰”今夜应会闪亮到凌晨。 洛隐跨上公交后,立马感到浑身酸痛,疲惫不堪。从行朝回来后,这几个小时里,竟然一刻都未休息,忽然停顿下来后,整个人都倦累得昏昏欲睡。 窗外开始飘起来鹅毛大雪,夜空中如梦幻仙境。穆行空曾经说,在大陆上有一个节日,叫做圣诞,在人们的心里那一天应该就要下这般大的飞雪,覆盖住全世界,让所有的灯光将雪色照亮,映得深蓝天空化出白昼一样的光,指引着圣诞老人和他的灵兽麋鹿为每一个许了愿的小朋友送上圣诞礼物。 洛隐想,可惜他已经不再是小孩。 到达宿舍时,宿舍旁围栏之外的荒野银光烁烁,关门的游乐场一片静寂,霜雪将摩天轮、过山车勾勒出银色边框,如暗夜中的雪童话。可再美,也无人陪他欣赏,他匆匆一撇,抱着分析器大步跨进宿舍楼,敲响穆行空的房间。 房门很快打开,穆行空穿着睡袍无声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身坐回客厅的沙发。洛隐自己走了进去,换鞋,然后把分析器放在了杂乱无章的客厅茶几上。 穆行空盘腿而坐,将电子光板摊在膝盖上,一堆复杂的表格闪着绿色光亮。 “老大,你的分析器,小爱让我帮忙带过来。” 穆行空也不看他,嗯了一声,没有下文了。 洛隐感到手足无措,他和穆行空共事五年多,冷漠归冷漠,却向来是有事说事,不会摆出一脸“说完了就好走不送”的架势。他猜不透,穆行空怎么了,结果想着想着,忍不住冒出一句:“你真的失恋了吗?” “不用拐弯抹角套我的话,你想清楚,”穆行空因此话一震,终于抬起头,平淡却硬朗的脸上露出微微痛苦的表情,“要跟我谈,就要做好除了死以外的所有心理准备。” “哎……”这句话,穆行空曾经说过无数遍,今天说起,却格外凝重,洛隐一狠心,答应了,“行吧。那我可以问了吗?!” 穆行空看了眼光板,说道:“半小时后。” “你在做什么?” “你接下来的训练计划。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先洗澡,我的衣服,你随意。” 洛隐挠挠鼻尖,识趣地离开了客厅。 大约四十分钟后,穆行空推开卧室的门,发现墙壁上的电视开着娱乐节目,洛隐大咧咧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样子,可一听到开门声,就猛地窜起来,兴奋地盯着他。 “你要是累了,我们可以明天再谈。”穆行空建议道。现在时近九点,外面的喧哗渐渐少了,再不睡,估计更难入眠。 然而洛隐猛摇头:“不不不,现在谈,谈完了我安心地睡。” 穆行空一想,缓缓点头:“也好。”说完从柜子里拖了另一床被子出来扔上床,跟洛隐并排而坐,“你想问行朝的事?还是顾安的事?” “顾安的。” “好。” 穆行空双目放空,两手环胸,淡淡地说道。洛隐侧过头看他,总是会觉得,这张脸虽然平淡得令人看上五年也不觉得深刻,但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清冽和冷傲,还有一种仿佛与生俱来就是领导者的气场。 洛隐无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快速理了下思路,问:“其实这个问题,我去行朝前就想问,但一直觉得不知道怎么开口。我记得你说过,我的使命是维护时空转折点,那么,顾安的加入仅仅是为了监督或者协助我吗?” 穆行空断然摇头:“不是。你应该知道,任何的时空转折,必须平滑过渡,若强行扳折,就如古来的圣人,慧极必伤。” “你的意思是我维护时空转折点的同时,让顾安处理善后?” “是。” “可,”洛隐不明白,“这样的善后,为什么不直接让我做完,而要另外找一人?而且今天的事其实可以看出来,他要是失手,比我失手更危险。” 穆行空冷笑:“你难道没有留意到,顾安未来和过去的时间比,与你的时间比不同吗?” 好像……还真的是。洛隐之前从来没有去考虑过这方面,他以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穆行空见他发愣,干脆继续说下去:“我说过,让你做时空维护员,但事实上,所有能够胜任实体穿越者,当你们进入历史开始,你的现在就是世界的过去。” 洛隐不禁瞪大眼睛,他明白穆行空的意思,就是说,他在尧代和行朝做的所有事都是真实的历史,并没有对历史造成伤害。当下发生的所有的一切,不仅仅是穆行空的组织,也是命定的安排。 “可我尧代回来后看过《云歌史记》和《历传》,他们……”洛隐忽然顿住。对,历史没有任何变化。 穆行空看着他发愣的样子,嘲讽地一笑,掀开被子,拿着烟推开移门走到阳台上,点起一点红光。他轻允了一口,双手搭在栏杆上,夜风凛冽,可他像是感觉不到丝毫地寒冷。 洛隐被冻得不行,起身把他拖进来,关上门,转身又掐了他的烟头,抱怨:“行空我拜托你,现在可是零下几度!” “呵,”穆行空意犹未尽地闻了闻指间的味道,“抱歉。”他翻身上床,洛隐无奈地跟着坐进去,说道:“你继续说吧,把你觉得可以跟我说的都说完。” 穆行空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无奈地说了下去:“实体穿越者,过去和现在的时间比是不能变的,现在的两个月等于过去的四年。在你没有这具身体之前,你穿越的极限是现实的六个月,也就是过去的十二年,而这根本不足以让你完成整个转折点的平滑过渡。” “现在我的身体,有什么不同?” “待会再说吧,我把你和顾安的说完。”穆行空觉得有些累,干脆关了自己床头的灯躺下来,“而顾安,魂穿者,承受力不能超过三个月,但是,他在历史中的时长却是不受限制的。小爱可以根据事件的重要性来调整时间比。可是这一次……” 穆行空幽幽地叹气:“我没有想到顾安会动真情。他寄生在景安身上,不代表景安是死的,而是一个身体承载了两个灵魂,可一旦顾安的灵魂被牵绊住,就会强化灵魂和宿体的契合度,这对他回现实来说是极度危险的……看来,下一次行动,他不能再继续了。” “其实,你相信顾安大过于信任我吧。”洛隐从他的话里推出了这个结论,单腿曲起,低头看着侧睡的穆行空,心想,这也正常,顾安的自控力比他能看见的强得多,也许和身边这个人也不相上下。 穆行空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更何况洛隐给出的是和肯定句,于是略显心不在焉地问:“你对兔妖形态的掌控如何了?” “想看?”洛隐又看了他一眼,“我想……我大概知道如何幻化了,只是我并不是很想。” 过了很久,也许并没有很久,只是时间因为沉默而显得更长,房间里一半的昏黄、一半的黑暗令静寂格外暧昧。 穆行空嗯了一声,却没有打算继续这个问题,绕回了之前的话题:“关于你记忆的问题,可以去找魇,你的一些记忆我用梦境的方式锁在了他的梦魇里,但很有可能会唤醒你一些前世的记忆。” “你不是说他是捡来的吗?” “……骗你的。” 洛隐语塞,他不知道穆行空也会有这么冷的冷笑话,但转而想想,不轻易启用陌生人的确是穆行空的行事风格。虽然他去了行朝很久,可在这里也不过是一个月。 穿越次数越多,他对世界的时间观只会越来越模糊。他还想问,但看到身边的人已经合眼而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关了自己的床头灯,慢慢躺下。 十一点五十,窗外商业区和生活区“灯火”绚烂夺目,夜如白昼却五彩斑斓,庆贺声从远处遥遥传来,楼底是小爱、柳岸和蓝镜几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应是玩着电子烟火不亦乐乎,可他们默契地没有来叫醒他们。 穆行空睁着眼,安静地看着窗外,深棕色的眼眸因烟火而闪着奇谲的色泽。这个年,少了小牧和顾安,他早就知道了顾安的问题,所以让小牧抓紧时间找到洪艺,他应是目前除了洛隐之外唯一能在下一个时代与妖魔抗争的人类。 过去和现在的时间差即将越来越小,很多被他隐瞒的事实终究会被看破,可命定的轨迹如若走不好就会万劫不复,曾经誓死追求的东西现在却成了自己的守护体,不得不说,命运弄人。 他翻身过来看向洛隐,洛隐仰面睡着,眼皮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穆行空勾了勾嘴角,像是自言自语:“我知道你还想问我什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是。而且……” 某人的眼皮剧烈一颤,穆行空低笑一声,竟然话不说完就闭上眼睛。这次是真的睡了,就算窗外闹得翻天覆地,他也能安然自若。 第62章 落泉·催眠 翌日醒来,洛隐等到穆行空起了才雷厉风行地开始收拾自己,客厅里看到他悠悠然看着新闻,桌上放着两人份的早餐,原本想赶着出门的念头又被暗暗压下。 于是在穆行空一句话也没有说的情形下,两个人和平地吃完了稀饭小菜,然后一起去了时空控制区。 猴妖疲累地趴在一张桌子上,对洛隐的到来也没了前一天的兴奋劲。穆行空自顾自走到数据分析区域开始工作。整个办公空间,空荡荡的,都被老大放了一天的假,让猴妖整整留守了一晚。 “小猴,我有点私事想问问你。”洛隐走到猴妖面前,坐下来问他。 猴妖立马挺直腰板,眼睛睁得鼓溜圆:“洛大人尽管吩咐!小的一定竭尽所能!” 洛隐心想,穆行空到底是哪里找来的奇葩妖怪,总是满口地敬语。 他们的区域离穆行空尚且有段距离,洛隐也没有多想,说道:“老大说,我有一些记忆被他封在了你的梦境里。” “啊!”猴妖惊讶地张大嘴,“老大想通了要告诉你吗?” “想通了?” “是啊是啊!”猴妖双脚跳上椅子,两手搭在膝盖上蹲着,神秘兮兮地说,“大概这里除了你别人都知道的事,好多人都劝他早点跟你说呢!他就不听,想让你自己发觉!” “什么?什么意思?” 洛隐怎么觉得越听越糊涂了?连忙让猴妖慢点说。 猴妖吱吱吱一叫,跳到桌子另一边,压低声音:“洛大人洛大人,小的先跟你说哦!既然老大想把你的记忆还给你,那你就不能怨恨他!他真的很可怜,可是他又不准我们说的!不能说的不能说的,你就看看就好,看完了什么都不要问小的!洛大人先答应了!” 猴妖急迫地蹦来蹦去要他答应,他哭笑不得,只能答应下来。 “好好好,那我们去里间!”猴妖兴奋地带他进去。 洛隐起身时,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穆行空,那人背对着他们,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脑袋却倔强地上扬。他猜不到,这位共事了五年,在这五年里除了苏离之外和他最亲密的人到底截取了一段怎样的记忆? 又为何要在这个时间,将猴妖带来,让他拿回这段往事? 里间和外间办公区域之间有着透明的冰蓝色玻璃隔板,可以调节色泽和暗度让内外隔绝。 猴妖非常上道地将玻璃隔板调成了非透明的深蓝色,打开灯,拉开躺椅,示意洛隐坐这里。 洛隐坐上去笑了笑:“怎么跟催眠一样?” 猴妖搓搓手:“差不多差不多!”话说完一瞬,猴妖突然发难,躬身跃起直冲洛隐门面。洛隐第一个反应是护头,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撞上他,猴妖凭空消失了。而玻璃隔板的颜色慢慢变淡,印出穆行空修长冷冽的身形。 洛隐张开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舌头发麻,四肢无力下垂仿佛被无形地镣铐束缚。眼前的场景在模糊和清晰之间不停切换,他强撑着意志,可最终还是没有抵过梦魇的力量。 一道强劲的冷风吹过脸颊,洛隐猛地清醒过来,愕然坐起,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窗户大开,外面是深黑而无星辰的夜。他身上盖着军绿色棉被,睡着的是铁质的上下铺,地板为最简陋的青灰色,远处有明明灭灭的信号灯和忽远忽近的犬吠。好像突然回到了二零几几年的云歌大陆,一切陌生却又莫名的熟悉。 一声尖锐的哨音令他心脏剧烈一跳,场景再变,周围顿时响起了朗朗地读书声。他好像是被谁推了一把,趔趄地站在了某间学校的走廊上,四周是漂浮的百科窗。他下意识寻找周围的时钟,却在看到的一瞬,下课铃声将他再次带离那儿,被不知名的力量送进上了高楼大厦的电梯。 他堪堪站稳,电梯叮地一声到了2楼,人群鱼贯而入,他明明睁着眼,却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反光的电梯门也一片昏黄不清。但他感觉这里很熟悉,似乎曾经来过。 叮地一声,电梯到达23楼,人群如潮水般退去。洛隐不自觉地跟着走出去,却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空旷无人的平台。那一刹那,他感到心口像被尖刺穿孔般锐痛,身体感受不到任何力量,像被无形地线牵引着走向平台的边缘。 边缘石板的罅隙里夹着一张非常污浊的卡,正常情况他根本不会去捡,但现在他的一切都不受控制。洛隐弯下身把卡片从缝隙里拉出来,抹掉表面的泥土,发现那是一张居民身份证。 可是他记得这种淡蓝色身份证是一千年前的古董,现在每个人出生后的所有信息都会直接被云端同步,根本不存在身份证这样的东西。可现在,他实实在在地拿在了手里,而且上面写着洛隐,出生时间2099年11月5日,下面是一串地址再下面是身份证编号。地址写着的是:域流省歌江市容城区天麓雅居bh5103号房。 为什么出生时间是2099年?穆行空不是说他是16岁到了落泉吗?难道他根本不是现在的人,而是从一千年前穿越而来的?所以他才被穆行空找到,然后参与了“神域”计划? 他没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走上了平台的边缘,甚至半只脚已经凌空悬在了外面。 “阿隐!洛隐!” 谁?!心神猛地一震清醒过来,下面一如悬崖,再晚一点他就一命呜呼!洛隐被眼前的场景震得差点摔坐在地,迅速站稳,心绪平息下来后,才看着高楼下方,发现方才出声喊他的人居然是穆行空。 “阿隐,你下来!不要管别人怎么看你的!跟我走!我带你走,我带你重新开始!” 洛隐摇摇头,他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亮白色的高楼大厦,黑色风衣的穆行空,似乎在梦里遇见过。他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些话?这些难道都是他自己的记忆?为什么要被封存起来? “阿隐!阿隐……跟我走!我带你……苏离已经死了!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阿隐……阿隐!!不!!” 洛隐惊恐地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直接从楼顶跳了下去!他发现穆行空突然浑身爆发出浓黑色的戾气,化作一头妖怪腾空而起将他接住,但却在下一秒,在洛隐想看清楚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醒来。 可是那种奇怪的视觉,让他感到不妙。看不清楚远处,手脚缩短,变成了毛茸茸的爪子,说不出话。 哎,他就知道。但现在的他已经能够靠自己的力量变回去,可暂时,他不想。 对面的猴妖趴在桌子上昏睡,兔子从躺椅上一跃而下,准备穿过无菌长廊前往穆行空的公寓。 然而,它才跃出长廊尽头,就顿住了步伐。 穆行空捂着额头坐在外面的白色靠椅上,感觉到一旁的动静,马上移开双手抬起头:“你……想起多少?”他眼里的关切、温柔和爱护让洛隐受宠若惊,就像从来不认识他一样怔怔地看了很久。 “不想说也没事,先回去吧。”穆行空的声音里有一种望不见春日般的低落和失望,他弯腰把兔子抱起来,手心在兔耳朵上安抚着,“你和常人不同,就算猴妖无法将你恢复记忆,我也不会意外。但……总是我欠你的。” 兔子撇开脑袋,躲掉了那只 着兔毛的手。 穆行空身体一僵,明显受到了不轻地心里创伤,温柔的笑容渐渐冷去:“你想说什么?” 洛隐心想,早知道一出来就碰上他,方才就不这么跑出来了,现在两人气氛尴尬到要死,算了算了,还是做人更舒服些。兔子从穆行空的手里挣扎出来往地上一跳,变成人形,光裸的身体被转换区内的冷气给狠狠地寒了一下,连忙直起身子问穆行空讨衣服穿:“风衣给我!” 被指使的人不等他开口已经把衣服给裹了过去,问道:“你到底梦见多少了?” 洛隐原地跺了跺脚,长叹一气:“我梦见你的妖态了,和……穷奇一样。”他斜睨穆行空的反应,果然凝重多于隐瞒。穆行空没有马上接话,而是敛了眼眸中所有的光芒,往外走:“然后呢?” “你和苏离,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就是他?”他还是没有将苏离死了这事说出口。 “呵,”穆行空微不可见地扬了下下吧,“如果我说,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信吗?” 洛隐自然不信。 穆行空沉默良久,摸出打火机,点了烟,烦闷地抽了两口。走到门口,他用洛隐熟悉的冷酷声音说道:“我不想再浪费时间跟你解释,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而且,现在是3000年,你的一千年以后。” 穆行空跳上交通车离去,洛隐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在模糊了视线的同时,世界再次颠转,那个熟悉了五年的穆行空出现在眼前,四周明显是心理评估区的高层办公室,他用冷淡而疏离的口吻读着资料:“洛隐16岁,因意外事故身亡,目前丧失记忆,志愿成为‘神域’计划的执行实验人员……” 突然,洛隐肩膀被人捏住,时空剧烈摇晃起来,一声清脆地响指如碎裂梦境的锥子,洛隐浑身大汗淋漓地从躺椅上弹起来! 四周是蓝色玻璃隔板,右侧实验台上趴着一只纯白色像云絮的东西,正在呼呼大睡,背部一起一伏。正面坐着笑容揶揄的穆行空,开口问他:“都看懂了吗?” 这才是现实? 第63章 落泉·回魂 洛隐想说话,却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声线嘶哑,心跳剧烈得像要夺腔而出。他粗重地喘息,慢慢整理思绪,调整身体机能,一双眼蹦出骇人的夺目光芒。 他紧紧扣住躺椅的把手,蓦然向前一跃,目露凶光,下一秒就是拼尽了全力的一拳向着穆行空迎面挥去,劲风冽如刀。 砰!一拳到r_ou_,穆行空竟然没有躲闪,硬生生被打翻在地。实验台上的云絮忽地惊醒,像只小兽,跳起来细声尖叫,惊慌忙乱地蹦哒着却怎么也下不来。 洛隐连续挥出第二拳,穆行空没有再让他随心所欲下去,抬手格挡将他全身力气泄去,推回到他身后的躺椅上。 “穆行空!”洛隐不甘心地嘶吼,“你早就知道苏离的存在!什么狗屁神域计划!你就是个骗子!苏离死了是不是?他死了是不是?!” 蓝色玻璃隔板震荡不安。整个房间皆是洛隐的回声,愤怒且毫不压制的,他恨不得……恨不得…… “呵……”穆行空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把实验台上的云絮拎起来扔进一旁的绒垫后,才抬头看着洛隐,“你看到的,是你的过去,但却是苏离的未来。而且我说过,他没有死。” 穆行空有一双形如匕首的眼睛,狭长,芒如刀锋,锐利似剑,那种目光比经历生死的老兵简其未更加骇人。 “那他人呢?” “还不是时候让你知道,今天给你看的仅是部分记忆,为了给你的下一次行动提前做个警告……”穆行空淡然地说着,眼神不经意往下一瞥,翘起嘴角,“松开拳头吧,我对你没有恶意。” 洛隐这才发现,为了控制住自己不再揍穆行空,竟然在手心掐出了三个月牙形血痕……再抬头,始作俑者竟然像没事人一般走了出去。 实验台上的云絮呜呜地叫唤,声音渐低,收到洛隐不善的目光,迅速把脑袋缩进屁股团成一圈,瑟瑟发抖。不过一会,又露出一只黑咕隆咚的眼睛偷偷盯着他滴溜溜地转。 “你不会是小猴的妖态吧?” “呜呜!” 哎……洛隐自叹一口气,伸手摸摸云絮的头,也走了出去。其实,他没法恨穆行空,更谈不上去讨厌他,就算知道了一知半解的真相。他无语地发现,穆行空在他心里的位置比他想象中的要重要的多。 大年初一的事发生后,洛隐在要不要和穆行空住一个屋檐下的问题上纠结了一天,最后没有搬,他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在厌恶他、疏离他。还有很多事,都是迷,穆行空不说,不代表他可以妄自揣测。且细想而来,他从未害过他,他也下意识地更愿意相信他说的“苏离未死”。 穆行空给他安排了详尽的训练计划,但行朝回来后的心理评估却迟迟没有进行。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几乎充斥了洛隐的每一天生活,奇怪的是,以往的计划里还会有下一个阶段的史学分析,这一次,没有。 穆行空似乎一直在忙,每天要么在书房待一天,要么在他的私人图书室关一天,偶尔才会去时空控制区看看顾安的情况,也是偶尔他会感叹一下这一次顾安花费的时间是上次的两倍。 两个月后,小牧回来了,带回来一个人,洛隐在看到他的一刹,想起来洪艺是谁!洪艺是“疯子”酒吧里眼睛与兰淮秀格外相似的b,他居然忘记了。 洪艺穿着一身紧致的皮衣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小牧推进时空控制区。 小牧几个月不见,皮肤变得蜜黄,可那身刻进骨子里的慵懒却更加深邃。他一脚把洪艺踹到进门的右侧,双手cha着裤袋,一身休闲装束,裤腿高低不一,懒懒地靠在门口发着牢s_ao:“这小鬼也太能躲了。老大,下次这种活还是让蓝镜去吧,你知道我喜欢柳岸,可这三个月里却不知道被这小鬼□□了多少回……老大啊,能不能给我和柳岸放两天假,我实在憋得慌……” 柳岸从耳根子红到脖颈里,气呼呼怼回去:“有病啊司牧人!” “我没病,我有爱。”小牧风流一笑。 一旁的洪艺无趣地翻翻白眼,突然发现对面有一位俊逸硬朗的男人一直看着他,眼都不带眨一下的,而且看着还很眼熟?这一下,顿时把这些日子以来在司牧人身上丧失的优越感给找了回来,主动朝那个位置走过去搭讪。 小牧见他突然动了,还是冲着洛隐去的,顿时闭了嘴,饶有兴致地看戏。今天控制区的各个分区负责人都在,穆行空也在,还是特意等着看洪艺的。平日里,洛隐温温和和的极容易相处,可大家——除了蓝镜,都因为穆行空的原因不敢跟他太过亲密。今天有人不怕死地撞上去,此时不看戏更待何时? 第3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2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32节 “帅哥,好久不见。”洪艺拿出了自己的招牌笑容,月白色皮衣将他的身段曲线完美展露,散发出迷人的青春气息。再加上他常年做b,如何发挥出自己的优势来吸引大客户的注意,简直是手到擒来。 洪艺的容貌、身形乃至肤色可以称得上b里的上品,尤其是眼睛,比小牧更加地风流倜傥,媚人的目光关都关不住,如细水般涌上眼尾,和他蛊惑的笑意一起形成一张可以瞬间令男人怦然心动的脸。 “穆行空喜欢你,也不奇怪。”洛隐不知不觉说出了心里话,可惜他除了那个人,不会喜欢其他男人。 “什么?”洪艺诧异地听到了这句话,“你说谁?穆哥吗?” “对,你们不是刚分手吗?他竟然派出小牧去把你找回来,真的是用心良苦。好好相处,别让他伤心了。”洛隐感慨着用力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就转过头去了。 所有人都憋着笑,看洪艺出丑发愣的样子。虽然谁也没搞懂,洛隐怎么就觉得他跟老大是恋人,想来想去,估计也是老大耍了洛隐一回,被洛隐当真了。 果然,主控区的门打开,穆行空黑着脸从上面走下来,厉声呵斥洪艺:“洪艺!三个月,玩够了吗?!” 洪艺显然受到惊吓,浑身一抖,怔了好半天才撇撇嘴气呼呼地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喃喃自语:“明明是你强迫我过来还这么凶!” “说大声点!!”穆行空突然就走到了他面前,声音严厉得让洛隐都忍不住皱眉,洪艺更是吓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洛隐连忙挪了椅子过去安慰他,他还挺会顺杆子爬,立马倒在洛隐身上哭得梨花带雨。 不远处的小爱翻了个白眼,看向门口的小牧,两人眼神一交汇便明白都想到了一处。在落泉,除了洛隐这个感情上的二愣子之外,所有人都能看得出穆行空对他的在意已经到达人神共愤的程度。 偏偏,洛隐一次次挑战某人的底线。 不出一秒,洪艺就被穆行空掐着手臂拎起来甩到一边,站在洛隐身边,极为郑重地给他介绍:“你看清楚了!这个人到底是谁!敢往他身上靠!欠揍!” “你怎么能把我也忘了?”问话的居然是洛隐,坐在原位翘着二郎腿一脸邪意。 穆行空狠狠地摁了下洪艺的脑袋。 “过奖过奖……穆大哥~”洪艺站起来半个身子挨到他身上,俏生生地发媚,“你到底抓我来做什么?我可没有高智商,那些数据图对我来说可就是一推垃圾。” “不需要,洛隐做什么你就做——” “老大!!”小爱吓人地一呼,“顾安要回来了!快快快!” 所有人瞬间如临大敌般紧张,又翘盼故人般激动。穆行空收回目光,毫不犹豫地抛下洪艺独自走入顾安的灵魂分离区域,打开与外间小爱的时空数据仪相连接的观测器,用通讯命令:“小爱留意顾安回魂后的身体状况,老简在输送通道等待接应顾安。” 各就各位,井然有序,五分钟后,灵魂分离器收到顾安回魂的信息后,所有的机能维持仪器立刻和他的身体脱离开,从检测通道一路输送出来。明明灭灭地彩光示意顾安的身体数据健康程度,老简在通道的末端等待接应。 穆行空紧张地看着小爱同步的信息,在老简接到顾安的一刻,双眉紧蹙地突然站起下了另一个命令:“明芳,你跟老简一起把顾安送回宿舍,我马上过来。” 隋明芳顿了顿,还是淡定地应了“是”。 坐在控制区重要的洪艺,左右张望,一脸无趣,似乎“顾安”回来后所有人都忘了他。 小牧看顾安被明姐带出去后,也只顾着去找柳岸腻歪。最后剩下小爱跟洪艺大眼瞪小眼。 风小爱说话向来比捅刀子更直更快。她是留下来善后的,见洪艺闲着,便不客气地说道:“喂,没看我姑奶奶我忙进忙出的,你就不会搭把手啊?” “我从来不干粗活。”洪艺妩媚地笑着摊开手,露出白皙如玉的指尖,手心确实没有一个茧子。 小爱见了都不敢相信自己是女人,气鼓鼓顶他:“又不是让你看来这儿伺候男人,摆什么架子。” “哎,小姑娘,我就是伺候穆哥舒坦了,他才追着我不放哦。我摆个架子,难道不可以吗?” 小爱重重地“哼”了一声:“隐哥在,你就做梦吧!” 洪艺听了,忍不住轻声笑起来,笑完了又问:“说起这事,我是真的不明白,他就是喜欢那叫洛隐的男人?啧啧……”洪艺撅着嘴,用手指点点,不知道想到什么,“那身材怎么看也……” 洪艺一声惊叫,双眼放光,吓得小爱直饭白眼:“你够了啊!不做事就滚!” 洪艺连连摇头,对自己的想法不敢置信,冷静下来又觉得不无可能。哎,多想无益,先帮帮小姑娘。 与此同时,顾安被送回宿舍,穆行空看着他一言不发地躺下后,说了一句:“24小时后,我来找你。” 第64章 落泉·印刻 顾安的身体素质,穆行空是非常确信——无论怎样的心理重创他都能够在一天之内将自己调整回来。毕竟他是最优秀的特种人才,也是他寄予厚望的任务执行者。即使这一次的整修时间要超出预计,但他也早就做好了全部的打算。 只不过,在让顾安开始落泉生活之前,他们有必要谈一谈。 穆行空回到宿舍,看见洛隐搁着腿在茶几上看新闻,笔记光板一闪一灭,无数新闻从手指间掠过。他倒是有些意外,他还在,但现在独处一室,更不知道该说什么,脱下鞋摆齐,默默地走进卧室,准备沐浴休息。 洛隐等他关上门,静静地把光板放在了茶几上,站起身走到浴室门口。 这些天,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记忆中自己要跳楼的片段,会不会都是穆行空的某种手段?某种把自己禁制在落泉的手段? 早知道,穆行空是妖,深不可测的妖。 “你想在门外站多久?” 淋浴声骤停,穆行空隔着门问话,门里传来沙沙沙擦身的声音。洛隐自嘲地一笑,干脆往旁边的墙壁一靠,浴室的门也恰好被拉开,穆行空裹着浴袍就出来了,脖子上明明挂着毛巾,shi漉漉的短发还淌着水他也不擦,像大型犬一样甩甩,jian得洛隐满身水渍。 “穆行空!你……他妈的够了!”洛隐一把扯过他脖子上的围巾擦脸,“跟你说正事。” “嗯。”穆行空点点头,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开了电视看起来,无聊的综艺伴随着无聊地笑声,让洛隐觉得这种环境下谈话极其诡异,可又不得不谈。 他走过去,也并排坐下,尽力忽略那些嘈杂的声音,深呼一口气:“行空,苏离到底去了哪里。” “别问我重复的问题。”他冷冷地注视着屏幕,因一些笑话而微微勾起嘴角,却令人分不清笑的是谁。 洛隐点点头:“好,那我换个问题,洪艺为什么要进入这个计划?” “现在不重要,等下一次出发时你就会知道。” 洛隐一拳锤在沙发上,唰地站起来冲动地关了电视,横眉冷目,回身厉喝:“穆行空!你要什么都不说,下一次任务我不执行!” 穆行空抬眼轻轻一瞥,嘴角含了很久的冷笑终于溢出来,摘掉手指上的电视指控器,往茶几上啪嗒一扔,也说道:“随你。” 他转身就回卧室,留下满客厅的凉风与明冷的灯光。 洛隐立在电视前,愣了半晌,深黑色眸光印出压抑的愤怒,一脚踹翻了茶几,杂志果盘散落一地,呼吸急促而沉重,空气静谧得吓人。 他不知道该留该走,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苏离、穆行空三人之间会形成这样一个奇怪的三角关系。无法被解答的秘密,穆行空冷漠的隐瞒,“神域”计划的真实目的,一切,从发生至今的一切,倘若都是穆行空的算计,那已经可怕到让洛隐心惊胆战。 往门口犹豫着挪了一步,地上扎眼的烂摊子挡住了他的步伐。又走了一步,哎……洛隐轻叹口气,蹲下来把自己踢翻的东西又整理起来归回原位。 突然,一个长条的东西从杂志里掉了出来,银红色的刀扇!!这是曾经苏离送给他的,但是后来因为无法从历史中带回来,就只能留在了尧代。而尧代之后,苏离却从未提起过这把刀扇。 洛隐被震惊到,想也没想直冲进卧室,随手打开了所有的灯,掀掉穆行空裹在身上的被子,愤怒地质问:“这把刀扇怎么……” 穆行空身上除了一条内裤什么也没有,可是他右手臂上一条两寸长的粉色胎记格外刺眼。 猴妖说过:“灵魂受伤的位置会直接印刻到身体表层,即使轮回转世也不可能消除。就像你们说的胎记,也有一部分可能就是灵魂受损后留下的印刻。” 因为有了猴妖的话,有了洛隐在顾安梦境中对苏离的一刀,让穆行空身上这一道曾经见过无数回的胎记变得诡异起来。洛隐的质问被自己硬生生吞回了肚里,他不敢问,他怕巧合并非巧合,隐瞒不是隐瞒。 穆行空不耐烦地半支起身体,盯着他:“你还要做什么?我没有心情跟你吵架。” 洛隐默默地看了他一分钟,穆行空也忍受了他一分钟的注目礼后,他把刀扇放到床头柜,退到门口关了卧室的灯。 卧室门轻轻合上,洛隐所有的怒气,一点点,一点点转化成更多的疑惑。 顾安在第三天完全恢复体力,穆行空如其所说的,带着自己的心理评估笔记去和他郑重地谈一谈。 “这么积极?阿隐的评估还好吗?”顾安给他倒了茶,笑颜里待着疲惫地试探,少了点往日的ji,ng明和冷傲。 穆行空一笑:“墨仙让你改变了不少。” “是吗?”顾安也不惊讶他的话,淡淡地应着,不主动也不被动,安静地等待接下来的话。 “呵。”穆行空看了他一会,笑着摇摇头,“我还没有给阿隐做过心理评估,这不等你回来吗?” “哟哟,别给我来这套。”顾安冷哼着反击。 穆行空摇摇头:“他没事,只不过我和他之间需要解决一些私事。而行朝的任务评估与此无关,我只是觉得从你开始会让整个任务时间线更加清晰。” “你这么说……也对。”顾安坐在椅子上,翘着右腿,喝了一大口水,“那我慢慢说吧。” 穆行空一挑眉,示意他开始。 顾安进入行朝的时间(按历史时间计算)比洛隐早了一年,那时候景安的灵魂状态极度虚弱抑郁,他能够感受到他整个人对死的向往。所以在他刚刚和景安接触的时候,花费了很长一段的静修期才将他虚弱的灵魂全部压制住,然后开始自己的工作。 景安,说明白了,就是一个毫无权利只有名头的假公主,公主府的下人也寥寥无几,每日饭菜清心寡欲,因为禁闭的关系和外界几乎隔绝。但这样,对顾安来说,肯定是不行的。他花费了一些时间,把控住身边的人,把自身情况了解透彻,然后算计着洛隐的到来时间,准备守株待兔。 后来的事基本上进展顺利,一直到洛隐离开,最艰难的时空转折点安全度过,接下来就全部都是他自己的任务。 或者可以说,是他的情劫。他知道,墨仙怀疑他和洛隐的身份,但这种对古人来说扯淡一样的真相,他怎么说得出口?而且历史上,景安的记载甚少,是大隐隐于市的皇公子,偏偏他在解决了林州黔城的灾情之后,墨仙突然请求皇上让他回皇城定居。 为了这件事两人吵得不可开交。顾安是什么人?无惧生死的军人。别说历史的景安不愿去,他自己也不愿去。 他没有责骂墨仙,而是直接向皇上回绝了墨仙的请求,但没料到,皇上连珏说了这样一句话:“实然……墨卿并非真心要你回宫,他告诉朕说你已多日不同他交谈,望能借朕一言令你去寻他辩解。不料啊不料,你竟然是直接来找朕……哎……” 顾安那时心中一沉,有些摸不透皇上的意思,早知道,古代情c,ao保守,男子欢爱之事更不会张扬,那连珏又是何意?自观星阁事件后,他也没敢和皇上提起跟墨仙的关系,当然,也是不想再提。 偏偏皇上像是看透了他心思一样,又说:“朕知道你们彼此爱慕,却因世俗目光而退缩逃避,这不像你啊皇兄。嗯?” 那天连珏“教育”了他很久,他迷迷糊糊地过了几天,越想越不对劲。他犹豫什么?迷茫什么?洛隐的事结束了,墨仙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他为什么还要和他纠缠不清。就在他极度困惑的时候,慕太妃将他请了去,希望他能够在皇上面前替她求求情,即使没有了权利,也不要将他像废妃一般禁锢在冷宫,望能一念养育情。 顾安极其烦躁,断然拒绝了,于是这成了慕太妃内心对景安“不成器”的怨恨,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景安非彼景安”,“此景安”建立情报网及收集情报的能力,连简其未都不得不叹服。“此景安”早就知道景和的死因有蹊跷,一个试探,果然正中下怀。 恰巧那几日墨仙也对顾安的冷漠和逃避极度不满,来寻他“聊天”,实则是依然希望顾安能坦白自己的身份。两个人那晚争吵得异常激烈,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墨仙请了苏离来帮忙,强行突进他的梦境查看灵魂。 那天后……苏离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过话,有时候也会长时间不见踪影,有时候又会回去墨府在洛隐的卧房里一关就是好几天。而墨仙,依然在试探他,他也无所谓他的试探。但直到有一天,不明原因的,墨仙好像突然开窍了一般用了最笨拙最缓慢的求和方式,希望重新过得顾安的好感。 “穆行空……”顾安说到这里,笑容是幸福又难看的,“我,说一句实话,在做陈卿儿的时候,我已经动过真情,从那里抽身的时候,很痛。我很明白,非常明白,爱一个人根本与性别无关!就算我一开始再我怎么排斥,可就是抵挡不住十一的魅力啊!” 顾安惨烈地笑着自嘲,眼中是满满的回忆和强忍的伤痛:“或许你发现了但并没有揭穿我的谎言,我也并没有在意,可能是因为那时候陷得还不深……呵呵,然而这一次,又碰上他,十一的转世……我真的……我真的已经无法自拔……” “够了。”穆行空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丝毫撼动,但过了几秒,却露出了一个与顾安极其相似的笑意,说道,“我懂。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顾安含着shi润的双眼,起身给自己开了瓶啤酒,一口饮尽。穆行空走到门口,回身看着他仰头悲伤的模样,嘴角的啤酒从脖颈一直流入胸膛。 他转开门把手,一个往里推的力比他先一步将门打开。 “阿隐?来看顾安?”穆行空的震惊仅在一瞬,很快恢复原样,淡淡地问。 “是。”洛隐点点头,平视着他的目光,试图看出什么不一样。 穆行空略感欣慰地一笑:“正好,安慰一下他,你知道我不擅长这种事。”他说完,将洛隐拨到一边,迅速冷下笑容跨步而出。 屋里的顾安勾勾嘴角笑起来,又打开两罐啤酒,一罐放在桌子上示意洛隐自己喝。 洛隐不客气地拖过椅子反坐,拿起啤酒不甚乐意地抿了一口,摇摇头,又喝了更大的一口啤酒,砸吧了一下:“真难喝。欸,我今天是来跟你确认一件事。” “哟,不会又来问我苏离怎么样吧?好的很,反正能吃能睡死不了!”顾安换了个坐姿。 洛隐习惯了他这种说话态度,耸耸肩:“不是。” “说吧。” 洛隐顿了顿,目光投向阳台之外y沉沉的苍窘:“那次我闯入你的梦境,不小心伤了苏离,他……没事吧?” “呵呵呵……哎,让我怎么说你好呢,”顾安一听,就忍不住笑起来,“明明喜欢的要死,又彼此防范,相爱相杀,累不累你们两个?” “回答我。”洛隐捏紧椅背追问。 顾安勾着唇,眼睛看着空了一半的啤酒罐,缓缓点头:“还好吧,右手臂留了条疤,好像流了好几天的血才止住。有个男的一直在照顾他,每天烦七烦八的诅咒你,劝苏离什么回家治疗,苏离不肯,非待在墨府。后来吧……” 顾安发现,洛隐已经没有在听他讲什么,眼睛看着窗外发呆,眉头紧得能夹住一把钥匙。他“嗤”一声,狠狠推了他一把:“看什么?滚回你房间去,老子要休息了。” 洛隐浑身一震,思绪回到现实,抱歉又感谢地点点头,非常干脆地走了。 往下走几个楼梯就是穆行空的房间。可他却恨不得这距离能够变成上千上万米,让他把这个巧合变成可以理解的故事。 右手臂的伤,右手臂的胎记。一千年前的他和苏离,一千年后的他和穆行空。 如果……如果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那一千年前他为什么要跳楼,谁隐瞒了谁?他又为什么要从一千年后来将他带走,进行诡异的“神域”计划,为了什么目的? 长生不老药? 洛隐停在穆行空的房门口,还未敲门,门就被打开了,里面的人突然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将其拽了进去,后者未曾防范,直接一个背摔摔在了地板的毛毯上。 还好是毛毯。洛隐闪过这个念头,一个鲤鱼打挺就跳起来,迎面又过来一拳,他这次准确地避开并连用最简单实用地擒拿术试图控制住穆行空。 结果十招过后,倒在地上的依然是他。穆行空居高临下地嘲笑道:“你这体能训练怎么就提不上去?难道你想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洛隐不服输地翻身就跳起来:“穆行空,你这算是害怕我会说出你的秘密吗?故意用这样拙劣的手段转移视线!” 就像曾经那么多年和苏离相处一样,穆行空一眼就能知道他的心思,无需猜测,仿佛□□站在他面前任其以眼凌迟。 “如果你认定了我就是苏离,我不会承认也不会否认!”穆行空猛地欺身而上,横眉冷目地指着他都鼻子,“但我在落泉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自私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可以完成!你可以选择放弃!但我不会让其他人和你同归于尽!如果你的脑子里每天都只有不成气候的情情爱爱,就算我穆行空看错人了!”话音一落,更狠地一拳挥向洛隐的左脸。 他没躲,被打飞出去一米,踉跄地撞在后方地书架上,上方的书剧烈地晃了几下尽数掉落,狼狈地砸到他的头顶然后坠到地面,不雅地翻着页。 洛隐被骂懵了,他可能已经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真相。但最后那两句却如醍醐灌顶,他,好像真的太自私了…… 可是……他怔怔地看着被穆行空摔上后紧闭的房门,心想,他们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完全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穆行空那么冷静,么具有使命感…… 第65章 落泉·通讯 这是一段小cha曲,就像他和穆行空相处以来会发生的所有矛盾和摩擦,最后都会以后者的不以为意告终。他就像从来没有吵过架生过气一样,淡淡地起床做早餐,把洛隐从沙发上踢起来,拖着开始进行迟到已久的心理评估。平静如往的询问方式,隐然强势的挖掘手段,一点没变。 然后又是一轮漫长的训练,与以往不同的是,那个叫洪艺的家伙也一直跟在身边,无论他是去训练还是上课或者进图书馆,都能看到他百无聊赖地跟在身后。 洪艺的身体格外柔软,这和他之前从事的行业不无相关,但力量极差,被教练虐得哭爹喊娘,最后谁也不愿意跟他一组,在穆行空不说二话的安排下,洛隐不得不变本加厉地带着这个拖油瓶。 今天是药理课,可以说是洪艺最出色的一门课,出色程度令人咋舌,这也让洛隐隐隐察觉到穆行空培养洪艺的原因。 洪艺的手比所有的测量仪都准,他们这一组再次提前完美地完成实验。洛隐洗净双手,笑着问他:“你以前学化学的吗?” 洪艺坐着磨指甲,不屑地抬眼看他:“你觉得每个学化学的都能有我这样的一双手?” “不能。” “那不就好啦,穆哥说了,你问什么我就可以说什么,你不问的我不能说。”洪艺翘着嘴角得意地笑,桃花眼弯成月牙,一副随时随地可以勾人的媚态。旁边经常一起出入营地的兄弟,早就有人对他垂涎三尺,偏偏他跟着洛隐形影不离,让人无从下手。 洛隐笑说:“你很享受男人的目光。” “为何不呢?” 洪艺听见老师喊时间到,立马收了妩媚坐正了身体,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是令人觉得像个乖学生。洛隐无奈地笑笑,这人不仅享受目光,也很享受赞美,训练场上被虐得狼狈不堪的屈辱他通通会在化学课上找回来。 “你怎么来落泉的?”洛隐等老师来查看并称赞了他们这一组的实验结果后,又继续问。 洪艺开始积极收拾桌面,就算洛隐想帮忙也曾用很厌恶的语气拒绝他的“染指”。今天也是这样,洛隐乐得旁观。 他悠哉悠哉回答:“穆哥说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哦,你以为我傻么?这个问题是落泉里每个人的秘密,也是生存底线。哼~” 带着尾音的一哼,撅着小嘴,莫名可爱,路过他们桌子的同期训练生陶卫尔忽然就伸手将他往里搂。洛隐未动,抱着看戏的心态,毕竟洪艺对他来说值得纪念的也就是那双眼睛,脾性和模样,十足十的诱受,他没兴趣。 谁知洪艺倒还有点本事,一爪子把陶卫尔的脸挠破了,愠怒地推开他:“想抱少爷我,也不先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洛隐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这人性格像猫,动起手来更像猫。陶卫尔也是,还摸着脸邪笑了好一会,可没等开口说话,他看见洪艺更加y险的笑意,才察觉到自己脸上阵阵发痒。 “你手上涂了什么!”陶卫尔本来一张脸挺英俊的,被挠了一下也不妨碍观感,可现在肿成青紫的一块就有些好笑了。洛隐连忙伸手拦住他下意识要抓脸的动作:“威尔,马上去看医生,像是中毒了。” “什么?!”他一转头恨恨地盯着洪艺,“你给我等着!贱人!” 洪艺随意地勾勾唇,两手一摊:“再不去看医生,十分钟后你就是个死人。” 陶卫尔再也不敢怠慢,跌跌撞撞冲了出去。一边围观的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洛隐抓着洪艺的胳膊把他拖出化学实验室。他虽然每年都会在训练营进进出出,反复锻炼提升,外加穆行空的小灶,但这里的人也是一年一换,等他熟悉了,大家就散了。 一直到走出教学大楼,洛隐才松开洪艺,推着他站到了公交站台上。 “去哪里啊,洛大哥?”洪艺笑靥灼灼地问着。 洛隐也学着他那么一笑:“找你的穆哥,聊聊你这毒娃。”笑容如昙花一现,却灼了洪艺的眼,半天缓不过神,根本没听清洛隐说了什么。待上了公车后他还在怔怔地望着这张早已收起笑容的脸,喃喃自语:“难怪穆哥那么迷恋你……难怪……” 车外风景如彩线,控制区瞬息而至,洛隐跳下车快步前行如入无人之境。推开控制室的门,一入眼竟然是一边淡如风的小爱,和一边被小牧强摁着接吻的柳岸。 “洛大哥!!”小爱吃着一碗冰淇淋,兴奋地向他挥挥手,洛隐点头笑然。 柳岸推开肩上的男人,整理好衣服,向洛隐走过去,清缓的笑了笑,眼尾泛红:“隐哥,来找谁?” 洛隐看了一圈,望向最里面的主控室:“boss不在?”柳岸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摇摇头:“来晚了几分钟,他刚刚接了个电话,和蓝镜、顾安出去了。” 小牧最后跟过来,搭住柳岸的肩,邪肆地笑容依然如此张扬,下巴搁在别人肩膀上毫不避讳,也说了话:“不过老大给你留了东西,喏,就在主控室里。”说话间拦下了跟屁虫一般的洪艺,“喂,小子,你不能去!” 第3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3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33节 “嘁。”洪艺不爽地走到一边去坐下,眼睛却滴溜溜一直跟着洛隐转。他心想,不知道那个男人自己有没有察觉,他与穆哥真的很像很像,从说话的神态到行为举止,有时候随意吐露的两个字也仿佛复刻一般的雷同,令人心神一震。 可他知道在穆哥眼里的“阿隐”却并非如此,他不止一次在穆哥的眼中发现某种可以被称作敬慕的目光,但明明那人没有如此优异。是有什么他们都不知道,而只有穆哥一人知道的事? 洛隐今天就是一套军绿色的套装,长筒军靴,身形如枪杆挺拔笔直,然而胸前的扣子却被他解开了两颗,锁骨若隐若现,撩人的性感,洪艺想。 他毫不犹豫地走进了主控室,拿起桌上的一块卡片cha入手腕的通讯器中,想了想,并没有打开,而是直接走出来,笑容中有些落寞,问柳岸:“boss还有什么交代?” “没了。”柳岸摊摊手,摇头。 随着洛隐的点头,控制室大门打开,隋明芳抖着一把shi哒哒的雨伞走进来,轻轻抱怨:“你说老大都什么想法,明明可以使用光罩子啊,非一人发一把老古董,真是……欸?小隐在啊,最近训练得怎样?”隋明芳微微一笑,几秒前乍现的女人味顿时敛了回去,把雨伞往门口的伞架子上一放,款步进来。 简其未默不作声地也收了伞跟在她身后。 洛隐平和地笑道:“今时不同往日,训练强度大,内容也做了很多调整正在适应。” “那就好好练,等能够打败穆老大了,把他那冷冰冰的面瘫脸打垮了看看。”这话还真不想明姐的语气,但偏偏她又说得如此一本正经。 老简还附和她:“我同意。” 小爱噗哈哈地大笑:“指望隐哥?做梦吧,哈哈哈……” “呵呵呵……”小牧也搂着柳岸的肩膀低笑,被走过来的明姐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顿了一秒却笑得更开心了。 隋明芳摇摇头,叹气,弄得洛隐跟洪艺都莫名其妙。反而是洪艺没忍住问了:“笑什么啊?” 简其未是千年难得一笑,微微弯起嘴角,绕过苍白洁净的弧形桌面,走向数据分析室的小爱,拍拍她肩膀,示意她走出来。 整个控制区其实很大,大部分的机械被藏在深处,看得见的地方就是他们几人常在的控制室。分了数据分析室、电脑主控室、会议厅等几个常用房间。简其未把几个人都召集到中央的会议厅,四周是明白色的灯光,小爱不爽地按了桌面的开关,瞬间桌面变成了粉色系。 “……”简其未无语地看过去,结果发现所有的人都见怪不怪了,也就作罢,这才开始回答洪艺,“我们在笑小隐古代去久了,回来后已经不会使用通讯器了。” 这样一说,洛隐脸色顿红,抽出裤子口袋里的手,认真地看了看自己形同腕表的通讯器,尴尬地咳嗽一声:“抱歉。” 洪艺翻了个白眼,无力地拖了个凳子坐在一旁:“说真的,我跟了他快一个月了,连通讯号是多少都不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好笑的?” 会议厅发出一阵爆笑,洛隐无语地瞪他们。 通讯器上有很多暗藏的凹槽,大多数是为了储物,例如一些不愿意被别人知道的讯息只能通过外接设备进行传递。 他转开通讯器的开关,将磁卡的芯片位置对准,一道全息影像投s,he在桌面上,是翘着二郎腿的顾安,约摸只有正常比例的二十分之一大小。 顾安看见他们,坐在凳子上转了一圈,调侃:“哎,来得真慢,害得我输了一个月工资。” 洛隐一头黑线:“不会是赌我什么时候打开通讯器吧?” 顾安的画面里出现了站着的蓝镜,拿着光板一边画着什么一边勾着嘴角cha话:“他非要跟老大说,你一定会在发现芯片之前就用通讯器给老大打电话。” “他怎么知道我要找他?” 蓝镜和顾安面面相觑:“不知道啊,他说你一定找他有事,结果还真有事,他简直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这时全息影像里转了个向,映出穆行空穿着白色衬衫的样子,不复往日的硬朗冷酷,多了份俊朗温软的味道。他道:“阿隐,你去卧室桌子上找一把临时钥匙,可以进我私人图书室,有些东西在我回来之前希望你可以先看一看。通讯器留下给老简,我有事说,你先回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穆行空说话的样子让洛隐觉得熟悉又陌生,他觉得最近的一些事让他需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老大,原本想点点头就走,转念一想又忍不住问了:“我能不能问问你们去云歌做什么?” 穆行空翘翘唇角:“如果我说我帮顾安去找明玉风的转世,你信吗?” “不信。”洛隐抽抽嘴角,他又不是小孩子,拿这种鬼话骗他,“你们聊吧,我去你书房看看。” 他起身走了之后,洪艺的嘴角也跟着抽了抽,因为他发现全息影像中的穆行空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个略带造孽的笑容,极其短暂,但却被他敏锐的捕获。他会如此敏感的原因,仅仅是被“疯子”酒吧里适者生存的残忍给锻炼的,每一个光鲜的b背后都有一段彻夜练习表情语言和肢体语言的血泪史。 第66章 落泉·古籍 洛隐知道,在落泉生存的每一个人都有故事,就算是大马路上的清洁工,也许曾经是一国之相。穆行空确实会经常带回来一些重要人物,因为厌倦了现实的生活而来落泉寻求庇护。前提是,他们的真心必须持久而纯净。 所有透露落泉秘密者,死。 听着很残忍,其实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不过时至今日并没有谁可以厉害到突破穆行空的结界。在他们心里,穆不仅仅是领袖这么简单,更接近神。 这位神的卧室,洛隐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踏足。而这位神,对自己手下的睡眠环境也从未表示过关心,最多就是做早餐的时候多做一份。平日里洛隐的换洗衣服也都堆在客厅的椅子上,每天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见穆行空发表过任何意见。 他有想过还是搬出去跟蓝镜住,但洪艺却住了进去。而猴妖的房间,穆行空说他会吞食别人的梦境,不能跟任何人同住,而且还在他的房门与窗口设了结界。 这样一来,他也无处可去,只能继续窝在穆行空的沙发里。隔了一个多月再次推进他的卧室,差点吓了一跳,里面乱得疯了,完全不是穆行空平时一丝不苟的作风!床上的被单和被子乱七八糟地挂在地上的有,挂在窗台的也有!还有整个大衣柜都敞开着,所有衣物没一件整齐的!简易书架上的东西也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东一件西一件。 忽然窗口的床单拱了拱,洛隐下意识绷紧肌r_ou_!不会是有真有神通广大的盗贼吧?穆老大都这么节俭了还要来偷? 床单继续拱了两下,从里面探出一个白绒绒的脑袋,眼珠子鼓溜鼓溜转个不停,看到洛隐后发出嘿嘿嘿的傻笑,窜出来就地一滚变成了猴妖的人形,抓着地上的高级souvenir衬衫随便往身上套,衣服长度居然能遮住屁股。 “…………”洛隐傻眼了,无语地瞪着他,半天才意识到是自己人,可也没放松警惕,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嘻嘻嘻。”猴妖一个蹦哒跳过来,“老大让我找个钥匙放他桌上,没找到。嘻嘻嘻……要不阿隐来找找!” 洛隐只想扶额痛哭,穆行空到底在干什么! “我来找,你回去吧。” “不不不,老大说没有找到我就不能离开这个房间!”猴妖斩钉截铁道。 窗外的落雨声噼里啪啦又大了起来,明明刚才出门时已经天晴了,什么时候冬末也变得情绪多变。猴妖纵身一跃上窗台,脸贴着外面使劲儿看,洛隐也站过去,看到的只有大雨倾城泛起的朦胧雾气,可见度不超过百米。 可……他看看猴妖,舔着嘴唇,好像很渴很饿。 “你说得不能离开是boss把你困在这儿了?” 猴妖可怜巴巴地点头,环顾四周:“整整一天了……” 好吧,一个几十平的小屋子,找了一天都没找到,也真够难为他的了。洛隐怕猴妖饿急了吞食自己梦境,也不再闲扯,一边整理屋子,一边寻找钥匙。最后把整个房间都整理完了,又摸索了一遍才在床头柜的缝隙里。 估摸着,应该是本来就放在床头柜上,不知道怎么给猴妖弄下去的。 猴妖一见着钥匙开心地蹦起来,抢过去亲自放在窗口的桌面上,又一蹦三跳地冲出了房间,眨眼不见踪影,连门也不关。 洛隐拿上钥匙和雨伞,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洪艺一步三回头地走过来,嘴里念叨:“那人是谁?怎么跟个猴子似的。” “他就叫猴妖。”洛隐没有介绍猴妖的能力,他吃不准洪艺在穆行空手下到底是起了什么作用,不敢多说。 “喔噢,难怪,真可爱哈哈。”洪艺把洛隐的通讯器递过来,“穆哥有事找你,让你到他图书室了打开通讯。还有,刚刚钱队也给你打电话,我们帮你接了,他说我们的训练计划有调整,明天会重新再说。” “好,谢谢。”洛隐说。 “喂,你就不能多说两句话?”洪艺微有不满,“穆哥来‘疯子’的时候,话可多了,经常讲些有趣的故事,说阿隐你博古通今,长得俊,脾气好。” 博古通今?他的身体博古通今吧。洛隐不置可否地一挑眉,不想多聊:“有空再说,再见。” “喂喂!切!”洪艺顿了下脚,眼睁睁看着洛隐下楼,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想聊天,只是觉得这人和穆哥嘴里说出来的太不一样了,很奇怪啊。 现实的日子总让洛隐或多或少觉得有些枯燥烦闷。一成不变的训练,一成不变的人物关系,他会更沉浸更向往过去,和“未知”的刺激息息相关,还有一个就算心里隔了千重山万重水也还是让他身心最惬意的归宿——苏离。 在3000年以后,所有的图书馆都是全息投影式的查阅。图书馆里没有书,有的只是一台台全息仪,读者可以或坐或站,也可以选择包间,如果有需要,每本书都会用最生动的语言和形象输入借阅者的脑部,直接成为属于自己的知识。 当然,那时候开始,图书馆是要收费的,知识产权的保护力度和刑法几乎相等。 洛隐疑惑地握着钥匙,站在落泉图书馆内部的一个角落里。那里有一扇仅属于穆行空的门,门的右手册有一个钥匙孔,他犹豫了下,cha入钥匙。门面发出光亮,逐渐变得透明,中央出现两个字母ly,字母下方是两个掌纹识别器。 为什么是两个?洛隐想了想,把手掌放在右边,忽然一股吸力将他扯了进去,站稳后再看身后,还是一扇旧式的门。洛隐好奇地上去摸了一下,猛地意识到,待会怎么出去啊?! 滴滴滴……滴滴滴……通讯器响了起来,洛隐晃了晃手腕,穆行空的全息投影漂浮在空中,白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长款黑色皮革马甲,坠着些简约的金属装饰物,双脚前后移动,应该是走在路上。 “到了?”穆行空问。 “嗯,你这门怎么出去?” “转门把手就可以。” 洛隐无语,这么简单?这么原始的方法?正想去试一下,听见穆行空说:“别去试,这把钥匙只能让你进一次,出来就进不去。” “好吧。”洛隐讪讪地收回手,“你想让我看什么?” 穆行空停了下来,抬头,再左右张望,而后继续往前走。 “嗯,钱队那里我也通知过了,你的体能测试很不错,下个月开始正式进入针对性训练。这间图书室里有你需要掌握的理论知识。第12排29列,妖魔类,你把其中的《万魔志》《猎妖录》《安道守则》拿出来。”穆行空那儿似乎下雨了,投影机闪过不少撑着雨伞的人,然而他还是冒着雨慢悠悠走着,冷静无华的眉眼微微眯起,细雨挡住了他的视线,也让通讯器的杂音格外清晰,阵阵淅沥沥的雨声。 “你将去的,是介于行朝和卞朝之间的十国战乱期,妖魔丛生,百鬼夜行。这三本书可以让你对妖魔鬼怪这四类生灵有所粗浅的认识。” 洛隐不禁咋舌:“粗浅?” “对。它记录的都是表象,而且我这里的书是永远不会录入共享系统,不可能成为某个人的永久记忆,你只能靠自己死记硬背……等一下。” 穆行空突然关了通讯,洛隐收起腕表,仰头寻找索引编码,缓缓走到12列下方,按下升降仪,爬至29层,四个赤金色的“妖魔分类”印入眼帘,四字下方还有两个黑色小子“绝密”。 其实他以为的秘密从来都不是秘密,而十年前……不……几个月前他还傻傻地不敢说不出口,那到底是一种多白痴的体验,难怪蓝镜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异样,别人只是装傻罢了。 滴滴滴。 通讯器再次打开,洛隐正发愣中,吓得晃了一下,站稳后就直视穆行空冷冷的目光:“抱歉,刚有点事,我们继续。” “你说吧。”洛隐深呼吸一口气,很想打碎穆行空这张冰块一样的脸。 “我会把你放在妖魔鼎盛的时期,在他们衰退的时候将你拉回来,不然时空通道很容易被他们侵占。另外你要记住,这次,现实的时间有可能将长达四五年。我也无法知晓四五年后落泉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掌权人也不再是我……” “喂,穆行空!”洛隐微怒,“我才走四五年你就想一走了之?我怎么办?”话一问完,才觉得有点暧昧,但也不知道如何补救,干脆不再说了。 可这些,确实是心里话,无关情爱,只是单纯地把他当做朋友的心里话。 两人之间无言地沉默下来。图书室里是明黄色的灯光,如同久远的古籍色泽,泛着书香气,仿佛每一秒都在无形中将时光翻阅。洛隐走到29层的平台上,将穆行空交代的三套书放在升降仪中,开始缓慢下降。 穆行空好像走回了酒店,将外套脱了后挂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的一堆东西扔上桌面,全息投影的光线变得明亮起来。 谁也没有想先说话的意思,洛隐也不觉着尴尬,图书室里一个人挺无聊,看着穆行空在旁边晃来晃去颇有种看老电影的味道。电影主角打开笔记光板,点上烟,终于往洛隐的方向看了眼:“我只是说基地换个管理人,什么时候说我要走了?阿隐,我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在乎我。” 他嘴角故意勾起来,叼着烟,浅浅的笑。这画面让洛隐心口骤然一紧,看到穆行空转过来的目光,下意识避开。 “停一下。” “?”洛隐反应很快地按下暂停,停在了第十二层,卜算类,高等命算师教科书。 穆行空完全转过身,衬衫扣子解了一大半,露出紧实的胸肌,凑近通讯器,看了一会,说:“走到最后一排架子,把宇宙星象学也带走吧。其他的书你不需要。” 说完转回了自己的光板前,对洛隐在空中握拳的状态视而不见,可话语里却是说明了洛隐想不通的事:“落泉里,所有的命算能力都不能使用。” “为什么?”洛隐问。 “为了‘神域’计划的安全性,不希望有任何人窥视到这里的未来。” 这样说,好像是对的。原本就是为了穿越时空而建立并隔绝了外界的基地,如果让命算师变得肆无忌惮,那么时空穿越的秩序就会被破坏。 “你慢慢搬书吧,我先挂……” “等下。”洛隐喊住他,他顿了顿抚摸光板的手指,轻轻点头示意他说,“穆行空,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世界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你会怎么做?” 洛隐想,他要问的并不全然是这个问题,但这应该是最好的提问方式。 “改变他。”不加迟疑。 洛隐为之一振,再问:“你改变了吗?或许看上去像是自己的抉择,但也许都是老天的安排呢?” 穆行空冷笑:“要是哪一天你发现,有个人的未来是掌握在你手里的,就不会这样想了。” “你掌握了谁的未来?” 洛隐不依不饶。穆行空咬着烟蒂,上下晃动,指尖在光板侧面有节奏地缓缓敲击,像是不想说,可又像是在做极为艰难的决定。 图书室里的升降仪已经落到了地上,洛隐对着通讯器无奈地摇头,习惯了穆行空总是莫名地沉默。他搬着一大堆书慢慢走出去,突然通讯器里的人一动,吐出一个字:“你。” 洛隐一个趔趄,所有的书都摔到地上,发出巨响。他装作没事人一样站起来心里却尴尬到要死,愤愤地关了通讯器,低声咒骂。 骂完了,他才想起来,自己最开始冲到时空控制区要问穆行空的事竟然一个字都没有问出口。 第67章 落泉·非人 “洪艺!!” 三个月后,洛隐在控制区看书看得头晕目眩的时候,洪艺不小心把一杯白水撒在了桌面上,一直好脾气的他顿时暴跳如雷。 “阿隐……洛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洪艺连忙打开桌面的清洁系统,幸好没有把水撒在书上,那些可都是价值连城的老古董。 “行了行了……你过来帮我看下这是什么意思……” 洛隐头痛无比。 三个月前刚拿到书的时候,发现封面之下还有一层封面,居然全部都是他完全不认识的字!内容也是,不属于任何一种语言体系!他去找智商最高的小爱,小爱也无能为力。给穆行空打电话,连续一个礼拜都是占线。就在他已经准备放弃的某一天训练结束后,洪艺心情极差地来找他倾述,“不小心”看到了地面上的书,震惊得连自己想倾述什么都给抛诸脑后,抖着小嘴问他:“你你你……哪来的《猎妖录》?!” 洛隐一开始还很不屑地瞥了眼书,然后瞬间跳起来了!洪艺看的是最原始的封面,他竟然认识这些字? “你认识字?” “阿隐你搞笑哦,从小学到大的字怎么会不认识~~”洪艺笑着发嗲,洛隐忍着没有一掌把他推远,疑问:“你把第一页再读一遍。” 洪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怕这人无缘无故散发出来的骇人气息。虽然他很喜欢像穆哥和阿隐这样ji,ng壮结实,有英雄气概的性感男人,可也挺害怕他们生气的样子,曾经就有同事得罪了个黑社会小头目,被虐得一年下不了床。 想到这里,洪艺不禁一哆嗦,又看了眼眉目表情不明的洛隐,瑟瑟地拿起书翻开来念:“自序:未用人之文字来撰此录,仅为与穷奇一诺……” 念了这句洪艺也发现了不对劲,他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字,但后来走上社会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识字。然后又回去翻家里的书,是认识的,但家以外的字就是一个都不认得,他不得不重头学起。 洪艺茫然地抬头:“阿隐……” “谁教你的?” “我……养父。” 也就那天起,洛隐一个人的读书任务变成了两个人的,洪艺被迫捆绑陪读。而洪艺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养父可能不是人类,那他,他是人吗? 当下的时空控制区里,洛隐把洪艺摁在凳子上,天书一样的《安道守则》摊开来,点了点其中一段:“这个要怎么翻译?” 三套书里,《安道守则》讲的是捉鬼师(又名安道师)的生存法则,相对于另外两套来说更贴近人类,洛隐毫不犹豫地选了这本开始学。 洪艺看了看,认真解释道:“它解释了一下鬼、怪和灵的区分。在云歌之外,很多国家也把鬼叫做灵,但在云歌的历史中,他们是不可混为一谈的。鬼是人失去r_ou_身后灵魂的聚集态,灵魂越强大的鬼,存在鬼界的时间越久,反之则需要迅速投胎,不然就会魂飞魄散。灵,是万物修炼化仙过程中的一个阶段,灵力不是很强,不足以化仙时的无害生命体,可以成为灵。而怪,专指动物成ji,ng后的形态。” “妖呢?”洛隐单手撑着桌面,一手搭在洪艺肩膀上,弯腰而问。 洪艺蓦地脸红起来,轻声说:“《猎妖录》里说了,无论是人类和动物,都可以修炼成妖,灵和怪也可以修炼成妖,仙和神也可反向成妖,它自成一界。因为可以吸收天地灵气,灵魂之力非常强大,可以与仙、魔对抗,但一旦神将出现,它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可是,如果妖的数量和灵力达到一定程度,神也无法独自对抗。” “洪艺儿,你的记性真好。”洛隐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露出温软的笑容,洪艺顿时晕得不知所措,脸色涨红,使劲搓着手,沉静在“洪艺儿”这亲切的三字里回不过神。 洛隐笑着瞥他一眼,用力踹了一脚,问:“喜欢哥?” “啊?” “噗哈哈哈!”小爱突然爆笑,把喝了一半的奶茶喷出口,又笑又跑地找纸巾,擦完嘴嘲笑他们,“我说隐哥,你不能趁老大不在的时候随便勾搭男人啊!” “哟,”洛隐翘着腿,痞笑,“穆行空可什么都没跟我说过,你们就这样给他乱扣帽子不好吧。” “啧啧啧,抱都抱过了还想怎么样,就老大那铜墙铁壁脸豆腐心的样子,让他老人家跟你表白,哎,下辈子吧下辈子吧。” “那就下辈子,关我屁事。”洛隐猛地收起笑脸,起身就走。风小爱一脸茫然全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老大面前的红人,远处电脑主控室的隋明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风小爱一眼。 这两位的感情问题,是落泉两大不解之谜之一。 洪艺小跟班忙不迭地站起来追出去,正好踩着洛隐的脚后跟追上公车。洛隐看着他又急又喘的样子,莫名就无法继续生气。他的眼睛几乎和兰淮秀一模一样,除了令人有些别扭的发嗲外,人来疯和自然熟的脾性也是差不多,他处着处着就会不自觉把兰淮秀的影子带入进去,可是一想到穆行空曾经和他恋爱过,就觉得哪里不对。 “阿隐,你很少生气哦。”洪艺挨过来,委屈又可怜地说。 洛隐叹了口气,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没事,我跟你穆哥的私事。”每当这种时候,他对苏离的思念就会成几何倍数增长,恨不得马上去找他。 可……能不能去找苏离,也掌握在穆行空的手里。这就是他重新给了自己一次生命的代价吗? 他又抬起手腕,给穆行空拨了电话,一秒就接,倒把洛隐跟洪艺都吓了一跳。通讯器只有声音,没开全息投影,一出声就是骂:“阿隐,你在家里造反?为什么要在卧室看书?你摊了一床的笔记晚上睡哪里?!” 洪艺眨巴眨巴眼睛,看见洛隐不耐烦地要挂掉电话,连忙伸手阻止抢着说:“阿隐睡沙发哦!他说穆哥你有洁癖,自己的床不能给别人睡。” “你听他胡扯!不能给人睡就能给一堆笔记睡吗?笔记到处乱放难道就不脏了吗?!” “额……”洪艺胆战心惊地看看洛隐,“那个……其实阿隐一直很认真地在做你留下的功课,废寝忘食哦,穆哥不要骂他了。” “小兔崽子,才几个月你就向着他了。”穆行空的声音沉下去,冷冷道。 洛隐啪地挂了,洪艺惊奇地问:“阿隐,你突然给穆哥打电话不说点什么?” 第3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4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34节 “我就是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 晚上回去自然少不了穆行空的天然冷冻x视线的照s,he,洛隐习以为常,不声不响地进客厅,去卧室拿换洗衣服进浴室,五分钟淋浴出来,料到了穆行空已经忍耐到极限了,冷到寒潭底部的眼神几乎可以冻穿云歌大陆上的古城墙,手指间的蓝色长烟燃尽,被穆行空狠狠掐灭在指腹。 阳台外游乐场灯光一闪,摩天轮意外地亮起绚烂无比的霓虹,裹着黑夜的气息缓缓旋转,像极了集万物命运与一体的星脉,耀眼却又莫名沧桑,幸福和悲伤也就在上下的一瞬与离合的一刹。 洛隐愣神的瞬间,穆行空猛地欺身向前,把他推倒在浴室的玻璃拉门上,拉门很好地成了抵挡他强劲攻势。 也就一个退步的功夫,训练快半年的洛隐身手和反应能力出乎穆行空的意料,背部靠到玻璃拉门的一瞬间扣住穆行空的手臂,侧躲,反拧,抬腿一下就把人顶在了门上,局势瞬间翻转。 “行空,做什么?” 穆行空挣扎一下,然后就松了所有的力道,把脸贴在门上,看不出喜怒。 “不说?其实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洛隐笑道,看见穆行空的眉眼闪过一刹的慌张,更加清楚刚才穆行空到底想做什么,于是干脆先下手为强,低头在他嘴上狠狠咬了一口。 “嘶!”穆行空钝痛,转身推开洛隐这个疯子,手背一擦,全是血。 洛隐满意地笑笑:“有些事,我不问你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要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可如果这是你选择的路,就要坚持下去。”他抽过洗漱台上的纸巾,“回卧室止血,我还要去找洪艺看你的天书。” “你不觉得我也应该看得懂吗?”穆行空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洛隐耸耸肩,一脸非常了然的样子:“原本我还想问你把洪艺找来做什么,但现在我知道了,他能看懂妖魔文。” “呵,这不是最重要的。” “哦?那是什么?” 洛隐靠向墙壁,一伸手把穆行空口袋里的烟捞了出来。他以前都没有看过烟的牌子,只知道是蓝色的纸盒,蓝色的过滤嘴,吐出的烟雾也带着淡淡的蓝色。 盒子表面写着“蓝焰”,洛隐抽出一根叼到嘴里,抬头,把烟盒扔回去。 穆行空伸手一接,说到:“他是为了躲避云歌大陆科学和医学界的追捕才来到落泉的,洪艺不仅可以跟你一起回到过去,他还有不受魔气侵蚀的身体,与能解妖毒的血液。”他也点上烟,过给洛隐火,促狭地看着他,果然某人抽到第一口就忍不住呛了两声,不爽地还给他。 “我还是喝茶吧,真不知你们喜欢什么,洪艺没事也抽,哎。”洛隐摆摆手走出浴室,“我找洪艺看书,你早点休息吧。” “嗯。” 穆行空转身进了浴室,把洛隐抽过的烟掐了火又放进烟盒里。 每个抽烟的人,都有着很多自以为是的忧愁,然而呢,不过是嘴痒,穆行空想。他想吻洛隐,想到嘴痒,不得已拿着烟消遣,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 穆行空和蓝镜都回来了,但顾安没有。洛隐一直都怀疑,他去寻找墨仙的转世应该是真的。找到了又怎样,没找到又会怎样?洛隐很期待,也许自己这次一走,回来后一切都物是人非。 洪艺跟着洛隐的时间越来越多,蓝镜跟猴妖也能看懂他的书,索性这四人经常性的聚会,穆行空也没有要阻止洛隐共享书籍的意思,他们也更加肆无忌惮,好几次摊着书在太阳底下,一边晒太阳,一边读。 只不过,从穆行空回来后,洛隐的体能训练越来越军事化,增加了很多野外生存和实战考验。实战往往都会拉到云歌大陆,和某个机密部队进行对抗,然后再秘密拉回来,全程不知道路线,不知道对方的具体情况,随机分配搭档和敌人。 最后打分的时候,穆行空给洛隐打了50分。 “你只用了不到一半的实力,所以我也只能最多给你一半的分数。”他这样说,洛隐不置可否,他自己很清楚,就是因为把真实和虚假分得太清才会一直留一手,回来的时候也只有他是几乎没有受伤的。 第68章 落泉·借口 距离从行朝回来已经大半年,由冬转夏,而后入秋,落泉的梧桐苍劲有力,黄色漫地,浅薄的毛衣也开始一件件套头。洛隐也总算把四套书通读了一遍,可真正记住的寥寥无几,反而是洪艺越来越令他刮目相看,简直就是一台移动的记忆库和万能的试毒仪。而且随着训练时间的加长,他的体能也渐渐上升,达到训练营学生的中等水平,身材ji,ng瘦纤长,不再让人有羸弱感。 穆行空说,两个月后,出发去战乱时期,但这个月要先给洪艺做第三次穿越实验。 洪艺的体格异于常人,柔韧性和承受力都特别好,唯一令穆行空不满意的测试结果就是心理承受力,前两次他都吓得直哭。而这一次…… 洛隐担忧地在时空转换区内徘徊,整整进去三个小时了,穆行空都没有把人放出来的意图。不是洛隐大题小做,而是接触了这么长时间,洪艺每次一哭都哭得他揪心揪肺的,真的是一个特别实诚的小孩儿,就算害怕,抹了一把眼泪,下回又继续。 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穆行空一把拽过洛隐将人按在旁边的椅子上,揶揄道:“你要是对这小孩有意思,我就给你俩找一间公寓单独住,就算我送你的结婚礼物。” 洛隐翻了个白眼,把脚翘上另一张凳子,又开始紧张得发抖,嘴里却说,“行啊,我正想不到借口从你这儿搬出去。” “你这人……”穆行空内心一揪,也懒得调侃,什么时候开始的,跟他说话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打太极的功夫也是一流。 四个半小时后,转换区的控制室灯光骤亮,莹白剔透,洪艺一脸惊慌茫然地落在转换仪中,完全不是一副回家了的样子。 但,表面看上去挺好,衣衫整洁,面容清爽,没有任何被攻击被侵犯的迹象。 转换仪迅速打开,洛隐连忙走过去把他抱了出来。真的是抱出来的,他拉了拉洪艺的手臂,发现他哭丧着脸,根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不得不整个打横抱起,洪艺安静而疲惫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不客气地质问穆行空:“你把他扔哪里去了?” “你将去的地方。” “你就不怕他被妖魔撕裂了?” “你问他。” 洛隐一低头,看到洪艺用诡异地目光瞪着穆行空,再一抬头看见穆行空的食指正好竖着放在唇中,眼尾斜飞,带着稀少的笑意,令洛隐一头雾水。 隋明芳领着其他小鬼走进来,被三人奇怪的姿势蒙了一脸,还是小牧大方一笑推开其他人把柳岸搂进怀里,给洛隐让出了路。 “明姐……”小爱从她身后探出脑袋,“有没有闻到一股浓浓的醋味?” 明姐拍拍她脑袋:“老大的事,别多管。” “哦。” 洪艺的实验算顺利通过,他后来偷偷告诉洛隐,他遇见了妖兽穷奇,特别威风特别帅气,而且人身状态时妖魅得让他都心动不已。如果没有穷奇的保护,他估计得死在历史里。 洛隐被他说得心口一阵阵的痛,快一年没有见到苏离了,那种隐忍的思念不能告诉任何人,他无数次在梦里抱着苏离,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气息,可一旦吻上去就会瞬间惊醒。醒来时,总是清晨了,会看见穆行空拿着白水在阳台上眺望,回头一笑,冷到心底的。 “那你回来的时候盯着老大看什么?”洛隐想从洪艺嘴里套话。 “嗯……老大说不能告诉你。” 洪艺当然也不是那么不守承诺的人。 “是不是你们都知道,我却不知道。整个落泉就瞒着我一个人?”洛隐有点恼怒,他很不喜欢这种被所有瞒着的感觉,明知道有些事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的,偏偏穆行空就是藏着掖着,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思? 不等洪艺回答,洛隐就收起茶几上的书,做出送客的姿态,一个人打开电视,拨到了音乐频道,把声音开到震天响。洪艺委屈地望了他一眼,难舍难分的站起来,挪了半天才挪到门口,一拉门,穆行空就站在门外,手里拿着钥匙,听着振聋发聩的音乐声微微皱眉。 他很干脆地把洪艺拎出去,进屋换鞋,在洛隐未有防备的时候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将他摁倒在沙发上。 摇滚歌星张亢在耀眼的聚光灯下唱着他的成名曲,汗水随着疯狂飞舞在贝斯上的指尖而挥洒在空中,像一道道银光在摄像机的镜头下露出张扬美丽的侧脸,声音也极具张力和穿透力。 我要你未来看我一眼 纷繁的灯光如同坠入催眠的穿越世界 半夜黑暗双翼吞食寒冷妖界 你回眸一望看尽神魔两立 正邪弹指间 两人皆是浑身肌r_ou_绷紧,心跳随着音乐震荡不安。洛隐对穆行空的奇袭早就从五年前的心惊胆战变成镇定自若,再到现在反击也游刃有余。 可是,这两天的穆行空,有些不一样,没有单纯的为了训练他而释放的杀气,而是怒气,洛隐一头雾水,他觉得越和穆行空相处自己的情商越低。 洛隐用手肘抵住他的进攻,双腿夹住他的腰,试图将不利的局势翻转,忘记两人是在沙发上,一个翻身将他顶下去时,砰地一声闷响! 一步一万年光y似箭 不懂人情世故还笑镜花水月 穆行空后脖子正好撞在茶几上,后背又顺势倒向地板。洛隐跨坐在他身上,一下子就失了手势,就见身下人两眼放空,龇牙咧嘴地盯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眼神才清明。 一叶一世界佛也无言 写下兵戈戎马不抵世事变迁 张亢的声音令人振奋,可穆行空的眼睛却开始恢复往日的冷冽,他用力推开洛隐,捂着脖子坐起来,活动两下,低头说道:“抱歉,我喝醉了。” “你愣了半天就想出这个借口?” 洛隐挺身把他摁在沙发边缘,残忍而讽刺地拆穿他,他身上根本没有一点酒气。 两个人近在咫尺,彼此呼吸交错,穆行空的脸真像喝醉了一般微微泛红,避开洛隐的眼镜。不敢看还是不愿意看?他故意曲起腿,挡住了某些部位的相贴,面对洛隐的质疑,也就是一笑而过。 歌声几乎把他的笑掩饰过去,只能听见:地狱也闯,无畏魔界,你欲成妖,上穷碧落下黄泉,留我一人轮回世间。 他收起嘴角,仰头往沙发上更舒服地躺了躺:“不如你帮我想个借口。” 洛隐被他气得哭笑不得,揪住他衣领,骂:“你个白痴!”再用力一推让他自个躺那儿反省。 走了两步,他又回来把电视的声音关到最小,说一句:“我也快要走了,你的床该让我睡两个月了。” 不管他同不同意,洛隐都擅自决定了。穆行空苦笑一下,盯着无声的电视,张亢的浑身都充满了妖气,他的爆发力和声音的渗透力足以令普通人的神智瞬间迷乱。 他反复唱着最后两句:地狱也闯,无畏魔界,你欲成妖,上穷碧落下黄泉,留我一人轮回世间。 上穷碧落下黄泉,留我一人轮回世间…… 他想,这一次,洛隐回来,不知道会不会恨他呢? 在落泉,分不清过去和未来,穆行空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改变还是遵循,但,只要洛隐的记忆有一天可以和自己重叠,那就够了……那就够了…… 两个月后,洛隐带着洪艺,踏上了这趟至今以来将最久远的旅程。 送别时的穆行空,依然冷静自持,不假言辞,直到转换仪的灯光明灭后,肩膀才松松一垮,仰倒在椅子上。猴妖跳到他旁边,安静却忧心,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没有说话。 良久后,简其未从主控室走下来,说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一切都告诉他?” “不用,”穆行空苦笑着摇头,“他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他单手捂住双眼,仰头露出缓缓上下滑动的喉结,不再说话。周围细碎地工作声一下下扰动他的心神,将手拿离眼睛时,苍茫如海的眸色和目光令猴妖惊艳不已。 他累了,穆行空想,真的好累,或许自己也应该冬眠了。 第四国 乱世福泽 第69章 乱世·莫生 “行朝尉徵四年六月二十二,异兽临世,举城惊惧。手握星脉的黑瞳巫祭如魔再世,驭兽而行,妖神难辨。那由异兽带来的、被后世万魔尊为魔祖之敌的墨氏家族联手机关鬼才秋庭猎,拉开了人类抵御万魔横行的时代序幕。” 洛隐站在一个书摊前,难以置信地翻着这本书。蓝镜说是猴妖写的?他居然信了,真可笑…… 作者写着秋生念。姓秋,让洛隐怀念无比,他很想知道秋家后来怎么样了,于是心里莫名就对秋生念多了份好奇心。 他噙着笑,又多翻了几页,掏出碎钱买下,放入怀里后继续上路。 说来也怪,洪艺同他一起出发,却没有出现在同一地点。他来到的是乱世中的孙国,位于国土的临水之滨,渔业发达,易守难攻。方才听茶肆中说书人的话,孙国虽非强国,却小而ji,ng悍,如锦中美玉令人垂涎,让周边各国都觊觎之而难动之。也曾有风水大师断言,此为卧虎藏龙之地,各国所寻未果的龙脉可能就藏在这依山傍水的宝地之中。 洛隐顺着今日这最繁盛的人流往前,方到此地,了解下民情有利于行事,更何况这是一段被后世禁言的历史,如若没有这天赐的福气也是永远都不会见证的。穆行空在行前又刻意交代过一句话:“因妖魔鬼怪混世,我的ji,ng密仪器也看不出此行的重要事件为何事,只求时空一切平安,你……尽力吧。” 洛隐想起穆行空说这些话时,冷淡中却抑制不住的关切,便忍不住翘起嘴角。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随着鼎沸人声行至终点,愕然发现那是一处看上去香火旺盛的庙宇,名为福泽寺。越是靠近,他越是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仿佛一股清流从心底蔓延向四肢百骸,汲取了四周的万物灵气后又迅速汇集于右手掌心。 他抬起手细看,发现一抹淡淡的金色光丝从掌纹中浮起,这……与苏离的星脉竟略有不同,倒像是升级版。 “喂,小隐。”一声悠悠然的懒慢之音。 他乍惊,回头即入眼醒目的苍绿色侠士服,四肢以净白色丝带缠绕束紧,一条三指宽的灰色皮革腰带将其身形拉得修长,乍看确实风姿挺拔,俊朗飘逸,身形气质皆是人上人。只不过……这人随心所欲的慵懒状态还真是几百年都不会变。 “弥海,怎么是你?不做杀手改行侠士了?”他随性地拍拍弥海的肩膀,笑着喊道。 不知弥海怎么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拿着翠绿色竹竿儿一下一下若有所思却又嬉皮笑脸地点着地。 “呵!不是我,还想是谁?老子辛辛苦苦在这里等了大半天,也不见个谢字?”他对洛隐评价衣服的话直接视而不见。 洛隐哈哈一笑:“谢,一个字够了吗?” “真正是抠门啊抠门啊!穷奇个混蛋凭什么自己修身养息让老子来当劳力。”弥海摇头晃脑地逆着人流往下走,还走得横行霸道目中无人,惹得一行人骂骂咧咧,却看到他侠士装扮又不敢靠前,自动分离开一条路来。 洛隐不舍地回头看了眼福泽寺,看来今日是没机会弄清手心的异像了。 跟着弥海迅速往山下走去,他问道:“苏离呢?” “小隐!能不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给我提那混蛋穷奇!”弥海反身一杆就往他头顶敲,他闪身躲开,扬手一把尘土挥向弥海脸面,弥海嗷嗷叫着躲开,“小子你百年不见狡猾了!跟穷奇一个样!”弥海压根没有被撒到,装模作样跳起来又要打人。 洛隐往后一跃,他紧追面前,竹尖趁势直指命门,犹如破空之态。若非落泉的强化训练洛隐恐怕还接不住他这一招,当下一瞬之间伸手勾住他的竹尖错身借力将他推远了至少十尺之远。 “哟,百年不见刮目相看啊!”弥海甩了甩竹竿儿往背后一cha,落进了后腰的皮革腰带中。 闹腾间已经走到山底,路上对他们两大男人侧目的不在少数。洛隐轻咳两声拉着他往人群稀少的地方走。 史称这一段乱世为九国割据时代,也被西方人称作云歌断层,只因乱世之后的所有史书仿佛约定好一般,齐齐跳过了这一百多年直接进入了卞朝的开端。 可也有人称,并非史书未写,而是云歌封禁。该知道的人总会知道,比如说落泉里一些曾经位高权重之人,又比如说穆行空。他似乎很喜欢也很怀念这里,被他珍藏的书籍上常常出现他回忆乱世的随手笔记,关于服饰、建筑、食材……包括妖魔。 当时,九国各自为政,主君各有所爱,由上及下的政策也各有千秋。孙国国君开明豁达,临海水运已直通西方小国,贸易往来多年不断且有愈加繁盛之势。这一切最直接的得利就显示在孙国的百姓生活上,砖瓦楼阁亭台水榭皆是匠心独具,大街小巷车水马龙,衣食住行亦自由散漫,俨然一个富饶国度,难怪会惹来众国的窥视。 推着弥海穿过这繁华的古代街巷,洛隐不由得多留意了几眼。一直到一条人烟稀少的街巷,他才停下来正儿八经地问起话来:“说正经的,苏离为何不来?” 他哈地一声,一副就知道洛隐会这么问的表情,歪歪嘴角,拿着竹竿儿探到后背挠痒痒,吊儿郎当地回道:“穷奇呢,他让老子来接你自然是有他自个的安排,没安排张三李四来就是看得起你。你也别为了几百年前你离开前的破事耿耿于怀,放心吧,那家伙要真的记仇,早就杀了你千百回了,还能让你再他面前蹦哒一次两次三次?啧啧……爱情里的人这脑子都不咋好使……” 这话听着损人,可偏偏都说到洛隐心上,几分担忧也暂且放了下来。他双臂环胸向后一靠:“那弥海大侠可给本公子安排了住处?” “呵!你他妈要露宿街头了,穷奇第一个跳出来把老子碎尸万段!走吧……” 洛隐摸摸下巴,扒拉着新长出来的青色胡渣,安静地跟着往前走。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弥海领他到了一座山庄面前,山庄门前两人多高的黑金色牌匾高高悬挂,两侧是红色灯笼与一副草书对联。对联手法狂放,几乎认不出原章,看了一眼只得作罢,最后把目光停留在牌匾上,认了许久,忽然觉得这几个草书像极了三个字:莫生门。 洛隐顿时回头疑问:“莫生门?做什么的?” “哎……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弥海用竹竿尖儿戳戳后背,挑起眼皮看了看“莫生门”三个大字,目光一沉,伸手按住他肩膀,说得语重心长般,“既来之则安之,先进去看看吧。” 洛隐感觉被他压过的肩膀格外酸疼,单手扭了下胳膊缓解,随他入内。 山庄前厅之外便是一个通透明亮的四合花园,假山竹林,摆设看似规整,实则暗藏玄机,至少他看出了很多星脉的轨迹。 花园内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洛隐走近一看,懵了半晌有些不知所以。身披袈裟的和尚,掐指自语的道士,故作高深的巫祭……像是开一场算命大会,气氛犹如要决出武林盟主一般紧张逼仄。 “你们这是?”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把声音压低至只有弥海才可听见,“杀人越货后请人来为你们洗清罪业吗?” 弥海哼哼一笑:“你以为莫生门是一个杀手组织?” “我开玩笑。”洛隐翻了个白眼。 弥海的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慈悲之态,让他忽然想起来面前这位“侠士”并非人,而是一名小仙。 穿堂风吹起弥海几缕长发,黄昏日落,戏谑的双眼中染上了一抹肃穆,他道:“若非魔物重出江湖,我们也不愿意如此兴师动众。” 弥海说,莫生门在夏朝就有,而且还是洛隐与他们共同成立的。 第70章 乱世·囚锁 夏朝,正值战乱纷争的年代。往往,战患的附带衍生物便是魔。妖为灵所化,魔为妖所堕。所以,无主而多战的年代就成了妖魔滋生最完美的沃土。 夏朝如是,当下亦如是。只不过两者的区别在于,夏朝有主,主却无能,为妖魔所惑。洛隐去时正天下大乱,妖魔猖狂,于是成立了莫生门招收能人异士斩妖除魔。可这些不能为国君所知,于是对外便只能说是江湖上的杀手雇佣组织。 “那当下,我们需要重出江湖降妖伏魔?”洛隐侧身能微微看看大院里三三两两低声说话的大师,心中对他们等待何人的疑惑一闪而过,转头又问道。 “我想说的是,穷奇再怎么厉害,再怎么被称作神兽!那也是妖!”弥海长叹一声,不知是恨谁不成器的埋怨样,“在夏朝,他为了接近你,隐瞒身份,可又掩盖不住妖性,白日猎妖降魔,入夜后奴魑魅魍魉偷放妖魔不为你所知,最后你们大开杀戒,却又无意中将很多妖魔卷入虚无。这一次,穷奇死也不会出手,但他不放心你,让老子和慕尚欢跟着!怎么样,穷奇对你够好了!” “其实……我都不记得了…”洛隐露出微妙的笑意,“他知道的。” “哼,老子最恨这种借口!行了!今儿……” “阿弥陀佛,施主……” 弥海的话徒然被打断,两人同时转头盯着悄无声息出现的老和尚。洛隐从来不怀疑自己的警惕能力,能让他毫无察觉就靠近的人除非功夫比他高出数倍。看老和尚双手合十,低头诵经捻珠,等待他们开口的样子,洛隐微微眯着双眼故意往后一站,不语不悦。 弥海看出了他的意图,嘴巴大咧咧一歪,肩膀架起竹竿儿,气势凌人地嚷嚷:“门主说话怎能随意打断!!” 老和尚骤然一愣,捻着佛珠的指节顿止,抬起一双布满皱纹却明亮如佛堂火烛的双眼,不可思议之态全然倾泻。 洛隐暗道不妙,弥海胡说八道似乎毁了这老和尚的三观。他本意只是让他对话,哪知道他这直性子竟然…… 无奈扶额。 “师傅。”洛隐挺直背脊,双手合十一拜,“晚辈洛隐,为弥兄故友,曾……与妖为伍,深谙其性,弥兄便自作主张寻我来此相助。勿听其胡言乱语,晚辈不敢当这门主。” 第3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5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35节 “不!”老和尚突然扣住他的手腕,翻开左手掌心拉到他眼皮底下,瞪着眼睛细看。 洛隐微用力一抽,竟然还撼动不了。这时院子里其他道友佛士皆闻声走来,围在老和尚周围,十几双眼睛像盯着稀世珍宝般研究我的掌纹。 他莫名觉得掌心发痒,发烫,又不敢妄动,直挺挺立着,皱眉。这些人,都年事略大,能被苏离和弥海请来莫生门的,想必有些手段,在尚不明状况前他自然是静观其变。 “喂喂喂……你们看什么呢看什么呢?”弥海挥着竹竿儿把众人从洛隐身材撩开,满脸怒意,“老秃驴,你拿我的话当耳边风?啊?都说了这是门主!是你们随随便便就摸得碰得的吗?” 那几位……暂且称他们为大师,除了老和尚低头念念有词,他人也一样露出惊诧的目光。 洛隐微微一笑,不语,他也看不透弥海他们到底卖什么关子。 终于有一位年岁适中,像是道家传人的左臂搭着浮尘,走上前向了洛隐施礼:“敢问公子如何称呼?我等应百年前师门传承下来的天召令汇集于此,肩负安平天下、降妖伏魔之责。如若公子确为天召令的传人,我等……” 他转头顾盼两侧,额前垂发飘动,一双棕眸倒是ji,ng光熠熠,随即重声诺:“我等定不辱命!” 此话一出,算是给洛隐肩上压了重担,没有弥海狂言在前,他也不会难以下台。 可想想,罪魁祸首不应该是他自个儿吗? 再不说句话,似乎就太不知礼了。洛隐嗤地一声苦笑,按住弥海的肩膀,示意他靠边儿站站,而后扯开嘴皮子,曲身还了这位老道士一礼,沉声说道:“道长所言甚是,不如这样,我先猎个妖降个魔试试,若前辈们觉得我无能力担当,那晚辈再与弥海兄从前辈中间选定门主,这样可好?” “这样……”几位大师顿时凑着脑袋窃窃私语一番,最后仍由老道士作为代表,道,“近日,孙国百姓频发病患,虽有药石可医,却病如抽丝,良久未愈,给农商两业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我们已观测过孙国气数,为一疆之国的命运,绝不会无缘无故遭受天灾,除非……是人祸。”一位巫祭断言。 “那各位可探出了什么解救的线索?”洛隐问。 “有,当然有。”老道士眸光一亮,答,“此处为孙国都城羌临,羌临的福泽寺落在国脉之上,原有金光笼寺,近日却气泽暗淡,我等也正商量着要去探查一番。” 洛隐笑道:“那正好,明日午时,福泽寺见。晚辈也需准备准备。” 几人见他坦然,也放下了几分戒心与排斥,互相交换了名讳。那位看掌纹的老和尚,法号慧源,看似做主的道士自称李封山,另一让洛隐印象颇为深刻的是只说了一句话的巫祭——也只有她一名巫祭,南宫醉。 这丫头个子小小,声音微软,却气势凌人,一双滚圆的眼睛说话时如西部放养不羁的羚羊——警惕、机警、敏锐。 弥海让下人领着众人回屋,洛隐盯着南宫醉的背影望了许久,待弥海重新走回他身侧才恍然回过神,问他:“这南宫醉什么来头?” “啧,阿慕说可能是直系巫祭的唯一传人吧。”弥海不屑地答道,转转眼珠,扯开话题,“穷奇那混蛋还交代了个事,有样东西务必要亲手给你。跟我来吧。” 他抓住洛隐肩头,场景骤变,有那么一瞬间洛隐感到了结界的抵抗之力迎着全身,绷紧肌肤,心脏有一刹被勒到生疼。眼前的场景从模糊转为清晰,浑身的压力也顿散,洛隐发现他正与弥海站在一个天然石洞之内,石洞两侧用妖火照明,前方右侧隐隐有幽蓝色光芒。 他看不清弥海的脸,只觉得腰上被狠狠推了一把,擦着石壁一转,洞内的场景惊得他一时忘了动作。 前方别有洞天,大至可容纳四只妖兽,而穷奇此时正盘卧其中。令洛隐惊到说不出话的原因是,他通体漆黑,唯有眼眸泛着不正常的红光,一层层虚无般的魔障绕在穷奇身周,衬得眸色与目光格外瘆人可怖。 穷奇一动不动盯着他,他缓缓直起身子,往里踏了几步,突然穷奇猛地一声怒吼震得他不敢再往前。 凶兽微微抬头,露出森白色獠牙,又作势往前扑了扑,身周的玄铁桎梏哐当作响,震耳欲聋。 它见了面前的人类无动于衷,再次发出一声嘶吼,凶狠得如一只六亲不认的野兽。 洛隐轻轻皱眉,低声喊了一句:“阿离,怎么回事……” 话未问完,弥海猛地又拉他一把跌回到隐蔽的拐角处,洞内一阵惊骇的吼叫和挣扎,玄铁敲击在地面和洞壁之上发出的巨大声响,听得心惊r_ou_跳。 洛隐心脏随之骤乱,怒不可遏地回瞪弥海:“他怎么会这样!” 弥海无奈却心痛地紧蹙了眉头:“你走之后慢慢变成这样的。那时,在慕太妃寝宫在他突然的变化,应该也是被魔物感染,如若猜得没错,源头极有可能就是那时来自于西域的辽金尉。后来,越来越多的妖魔出世,穷奇最初还能镇压,但现在也已经力不从心,当务之急我们至少需要做两件事。” 弥海深深地看了眼洛隐,被后者催着往下说:“一是找到辽金尉,说服他,二是杀了辽金尉先让穷奇恢复神智。无论哪种,最后都要让其中一妖带着天下妖魔寻找到蓬莱的扶摇之力,完成净化……” “这样说来,阿离只能关在这里了?他对所有人都这么凶吗?” 洛隐忍不住又偷偷望了一眼,它不安地拖着铁链在洞内来回走动。 “不是……他一直很克制,就他妈你刚才出现他才暴躁的!”弥海愤愤地瞪他,“你不仅妖魂苏醒了,你的神格也快苏醒了吧?你不知道,在穷奇的意识里,他其实恨死了你们神仙,偏偏又不舍得你……哎!” 人生在世,命数并非唯一,而是时刻变换,一瞬可决生死,但见有无求生欲。苏离能在发狂前被弥海捆锁于此,可见其决心,只是不知他到底有何事要交代的。 洛隐打断那胡说八道的弥海:“阿离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弥海转瞬恢复正常,连忙从衣襟中掏出了一个手指长的陶笛,放在嘴边轻轻一吹,悠扬的笛声响起,同时也伴随着山洞内穷奇的嘶吼。 他让洛隐仔细看着洞内。 在穷奇身体挡住的地方,忽然窜出来一只白色的绒球状物体,闪电般地速度在穷奇的脚爪下飞奔,眨眼的功夫就一头撞进了洛隐的怀里,那冲击力愣是把洛隐撞得坐倒在地上。 “这什么?”洛隐单手抓起来,骨溜溜的褐色大眼睛,全身上下就跟一团云絮似得,小短爪缩在毛里几乎看不出像有脚的样子。这模样,好像有点眼熟?洛隐不确定地喊了一声:“猴……妖?” 弥海没听清洛隐的话,看了眼有点躁狂的穷奇,连忙拽了把洛隐的手臂,从山洞内瞬移了出去,回到的地方是一间静雅的卧室。他推开窗户,阳光如瀑,书案上干干净净,显然一直在清理。 “以后这就是你在莫生门的别院了,”弥海坐在书案上,晃着两条腿,笑呵呵,“你怀里那小东西,叫做风魅,曾经是食梦貘。现在它已经戒了,放在床头一起入睡,有助于你恢复前世的记忆。” 它和猴妖,不会是什么同父异母的兄弟吧?这功能似乎有些相似。 洛隐顺着风魅的白毛,一抬头,话还没问题出口,就看见久不见其人的慕尚欢忽然从窗口外面探进来两只手,正好揽住了弥海的脖子。 “啊啊啊啊啊啊!”弥海吓得整个人炸起来!他回头挥杆儿定神一看,气得吹胡子瞪眼,“慕尚欢你他妈有病啊!不吓我会死是不是?” 慕尚欢翻窗进来,坐在他身边笑笑,握着那仿佛气势凌人实则底气不足的竹竿儿,笑说:“好久没有看到小隐了,你也不喊我一起?” “别搞得谁都跟你关系很好似得!” “不是吗?”慕尚欢挑着桃花眼,俊俏的眉眼一动,看向洛隐,“我们关系不好?” “……”洛隐感到,这时候说与不说都是错,干脆道,“我刚来不久,有些困乏,不如改日再聊?” 慕尚欢果然非常满意地一点头:“甚好。” 话音方落,窗棱一晃,这两人就失去了踪影。洛隐长吁一口气,摇晃了两步,睡倒在床边。 第71章 乱世·福缘 不知何时,洛隐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一片迷雾中,手中抓着银红色刀扇——斩魔镰,背后是一座巨大的淡银色宫殿,一株枝丫分明的大树从宫殿之中往外伸展开来。 碧绿色枝叶鲜得仿佛刚从土壤里窜出来一般,挂着ji,ng亮的朝露,折s,he出金色的光泽。洛隐愣愣地瞧了一会,背着刀扇走过去,仰头一望,突然一个红色影子从头顶掠过。 洛隐一惊,下意识抽出刀扇劈过去,影子又是一闪,停在了他身后五米开外,欠揍的声音让洛隐听见后就卸了一身的防备。 “我都不认识啦?哼……阿隐,我有点醉了,让我在这儿睡会可好?” 洛隐回身就见那苏离在广寒宫的台阶下耍赖,坐倒在地上,手握一盅酒,眼神迷离中透着奇怪的贪恋,不知是看他,还是看别处。 苏离撩开绯色长袍,露出月牙白的衬底,翘着二郎腿仰头又是一口酒,酒渍粘着嘴角他便勾舌一舔,尽是妖娆:“喂,你别总是傻站着不说话嘛!” 洛隐仔细回忆了一下上次最后分离的片段,是他不小心说漏嘴了穷桑的事。为何苏离像没事人一样?若这穷桑真的是穷奇家族的至宝,他怎可能置之不理? 然而苏离下一刻的举动让洛隐的脑子空白了一秒。 他忽然从地上弹起来,瞬间凑近了洛隐的鼻尖,一口咬住。洛隐蓦然涨红了脸,一时的失神居然让苏离趁虚而入,抬手就劈下了斩魔镰,却并没有使出力气,被苏离大笑这躲开。 “阿隐啊阿隐!你看看你都不忍心了,明明有些喜欢我的不是?承认嘛,阿隐,”苏离巧笑倩兮的诱导着他,脸颊也同样泛着微醉的红晕,“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可好?” 洛隐有些分不清回忆和现实,但这里,他总是会被动地说一些话做一些事,比如现在,他分明感觉到自己心脏在剧烈跳动着,剧烈得仿佛是火焰上的舞蹈,然而他说出口的话,却冷得像冰。 “苏离,你醉了。”说完,他把斩魔镰往地上一杵,背过身,“走吧,我不想伤了你。” “你……不伤身,却伤心啊!笨蛋阿隐!” 心脏猛地一紧,狠狠地痛了下,几乎以为那把斩魔镰cha进了自己胸口。洛隐骤然睁开双眼,四周清净雅致,黎明的白光已微微照亮了花园,异常不真实的清醒,眼前一片明晃晃的光亮。 洛隐起床打包了一些小物件后,等着弥海与慕君到来,然后肩上带着依旧在沉睡的风魅,前去福泽寺。 此次上山的路途依然人山人海,慕君不由感慨:“贫瘠的生活,却是滋生信仰的沃土,虽然这信仰好像有些不太靠谱……” 他们一同望着山顶的福泽寺,只有弥海与慕君能看见寺庙之顶缠绕的不祥之气。 洛隐倒是发现老和尚慧源、道士李封山和巫祭南宫醉,居然早早地等在了半山腰,洛隐不得不催促了弥海一把:“他们都到了,快走吧。” “好好,别推我!”弥海躲过了洛隐的推赶,没有躲过慕君的搂腰,脸色刷红,低声咒骂着挤在了人流中。 几人汇合客套了一番后,由慧源带路,往寺庙后的客房走去。他边走边说道:“近些时日,来祈愿者陡然增多,还愿者反而日趋减少。老衲于福泽寺安身多年,深知此地的福泽深厚,此情绝对反常。” “那可有找到异样的源头?”洛隐问。 慕君接着他的话,轻笑:“一般福泽厚地,妖魔之物极难侵入,除非……”他顿了话头,往大雄宝殿望去,“除非有祥瑞之物被侵染,只是不知这福泽寺的瑞气来源何处。” “还是先去问问香客,”洛隐道,“或许能有线索。” 众人点头,洛隐轻轻扫视过身后几人,发觉唯有南宫醉抿着唇,一张孩子气的脸上透出浓浓的愁虑。 再一回头,见慧源已推开了客房门。房中坐着三位小师傅和七位香客,后者的ji,ng神状态并不理想,明明有提神醒脑的熏香萦绕四周,却好像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李封山和南宫醉跟在洛隐身后,往里忘了忘,老道士当即断言:“几位香客像是被夺了福缘,不该啊,不该。” 洛隐疑惑道:“何为福缘?” 身后一人做答:“所有人皆有福缘,可为天生,也可为后世积德。可这些香客身周一丝福缘都不见,确实有异。”这声音分明是慕尚欢。 房中一位香客自称王护,面色蜡黄,起身时目光呆滞,摇晃了几步才勉强走到了慧源面前,双手虔诚地合十:“大师,这些可是能救我们于水火中的侠士?这几日来,大家的情况忽好忽坏,越来越多的香客受到影响,这……这何时是个尽头啊!” 洛隐上前两步,扶住他的臂弯:“先生,在下洛隐,特地前来帮助各位,您能否再详细说一次发生了何事?” 王护又叹了口气,哀沉沉的说了起来。 半个月前,福泽寺迎来了一尊金莲底座的无上观音,是由高人花费九年时间静心打制,制造期间,每隔七日便请福泽寺的高僧前去诵经念佛,慧源自然是其中一人。 所有事端皆是在观音入寺后发生的,王护应是受到影响的第一人。那时候他弟弟王安重病在卧,王护悉心照料外加每日虔诚情愿,眼看着弟弟的脸色有了些许好转,可突然就那天晚上,王护拿着寺庙新派发的平安符回家,却发现弟弟已断了气! 他再怎么怨天尤人,也不得不先把弟弟下葬。为了给王安看病,王护身边可花费的银两已然不多,几天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店小二的活,却不小心撞到了个江湖人,硬是砸坏了半个店的物件。 店家哪里敢得罪那这个江湖人,便将这笔账都算在了王护头上。本就快一贫如洗,怎么拿得出钱财消灾,不得已卖了房子逃出去避难。 然而,不到一日,王护就被店家他夫人给堵住,当场扭送去了衙门。幸好路上遇到了慧源,发现他的异样,劝说了很久终于同意慧源先将王护带走。 之后就是越来越多在福泽寺许愿灵验的百姓,忽然间像得了“倒霉”瘟疫般,纷纷中招。与此同时,一波人更加频繁地来求菩萨保佑,另一波人则恨不得拆了福泽寺。 “这样说来,与寺庙中请来的观音像有关?”洛隐问他。 慧源捻着佛珠,说:“已派人查过,并没有任何被魔化妖化或者诅咒的迹象。” 几人一时陷入沉默。 弥海略显不耐烦,甩着竹竿儿强势cha话:“喂,我说都别挤这儿了,觉着哪儿有问题就去看呗?” 有几个人像是点头,但慧源却是和李封山对看了一眼,略有犹豫,如若说观音像没有问题,那还有哪里才是突破口?福缘这类玄妙之物,又不能上报衙门,到底该如何处置?两人想着,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洛隐。 洛隐微微一笑,正要开口,门外一个细柔轻软的声音传进来,听着还有几分耳熟。 “咦?洛大哥?哇……我找得你好苦啊!!” 洛隐就觉眼前一晃,一团白乎乎的东西猛地就扑到自己怀里,连带着把肩头上的风魅给撞翻到地上。 风魅气愤地在原地蹦跳,抓着洛隐衣服往上窜,对着洛隐怀里的人就是几爪子泄愤的爆栗。 “哎哟,什么呀?” 怀里的人抬起头,洛隐哭笑不得,还真的是洪艺,这小样儿到了古代看上去更加得心应手了。衣着翩翩,红唇白齿,又常年训练出来的眼角带媚,这往洛隐怀里扑的架势,让在场不少人脸色瞬间难看。 尤其是李封山,极为看不惯这男男之情,指着洪艺:“小儿胡闹!这哪里是你撒泼之地!” “你谁啊,”洪艺摆起藐视人的架势,那是一等一的厉害,微微一勾唇角冷笑,“我与洛大哥的关系碍着你什么事了?哼……洛大哥,你过来……” 洪艺把洛隐拉到一旁,发现有两个吊儿郎当却气势不凡的人光明正大地跟了过来,刚要发作,被洛隐摁下:“自己人,你说吧。” 洪艺还是不服气地瞪了他们两眼,才道:“我来之后就掉到这个寺庙里,但我遇到了些奇怪的事。” “怎么说?” “来了的当天,我路上找了几个人问路,一直到今日一早才听说好像是你去了福泽寺。我一来,果然没错,但是我上来的时候也发现,被我问过路的人,一个个都在外面排着队求平安,可脸色蜡黄……洛大哥,这,怎么会这样?要说巧合那也太巧了吧?”洪艺小心翼翼又惊慌地说。 慕君显然对他的话很感兴趣:“除此外还有什么异常吗?” “唔……”洪艺在洛隐和他之间看了两眼,得到首肯才回答,“没有。” 弥海一皱眉,走上前把洛隐拉了过来,轻声说:“去喊下南宫醉吧,让她和慕尚欢一起给这小子看下魂魄状态。” 洛隐点头,叮嘱洪艺别闹脾气,随后把南宫醉单独叫了过来。 第72章 乱世·妖灵 识别魂魄状态一事,一人不可擅自行动。弥海悄悄告诉洛隐,虽说慕尚欢极为强大,可若独自识魂,万一碰到比他强大的魂灵,就有可能被吞噬。 两个人,则可以在危机关头将进程打断。 洛隐安抚了一下洪艺,让他配合慕君。洪艺显然极不情愿,但看在此次任务都要以洛隐马首是瞻,他也不得不低头。 慕君抬起宽大的袖袍,单手虚空捻了一个佛字,佛字呈银色星辰模样,缓缓落入其手心,随后银色星脉从掌纹中飞起,聚成了星脉的模样。他手掌一翻,将星脉拍入洪艺体内,顿时万千银光色丝缕绕着洪艺的身体快速旋转飞舞。 洛隐感到自己手心微微发烫,低头一看,细微的金色光脉再次聚集在手心之中,甚至有几缕隐隐顺着慕君的气息飘向了洪艺。 忽然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洛隐抬头撞进弥海惊诧的眸子里:“你的……星脉恢复了?” “我的?” “当然是你的!何时之事?”弥海显得比他更为激动。 洛隐淡然地挥开手:“晚些时日再说,先看洪艺的情况。”弥海无奈地闭了嘴。 洪艺那几缕金丝混入后,慕君微不可见地撩了下眉,南宫醉以为是有情况,抬手加入了自己的浅绿色星脉。 洪艺乖巧而百无聊赖地坐着,眸子在银绿色星脉中亮的发光,像只异兽,却又毫无攻击力。他看着身周的星脉看了一会,忽而抬手挥了一下,这一下,看似好无力道,却乍然把慕君与南宫醉挥退了数米!! 弥海连忙顶在他们身后,一手扶住南宫,一手把慕尚欢搂进怀里,骂咧咧:“你小子干什么!” 洪艺原地翻了个白眼,挨到洛隐身边:“管我什么事啊,我就挥了挥手,那些银丝看着好烦。” “挥手?有你这样一挥就把人挥出几米远的吗?” “阿海,别吵了。”慕君喊住他。洛隐这时才察觉到慕君的脸上带了点难以抑制的笑意。 慕君雅痞而笑,从弥海身上站起身,向洪艺掬手一礼:“原来是小妖灵转世,多有得罪,不过……你被他物附身,你不知?” 妖灵?弥海发出了“哟吼”的起哄声。洛隐不由得的多看了洪艺两眼,虽说弥海早就提醒过他洪艺的事,但在落泉时,他几乎忘记了,只因这小子怎么看都没法和妖啊灵啊扯上半毛钱关系。 更诡异的,还是慕君的用词,洛隐反问:“他物?什么物?非魔非妖吗?” “是……咳咳咳……”慕君突然脸色一青,侧脸咳个不停。南宫醉上前一看,神色凝重地瞪着洪艺:“小妖灵你给我过来!” 洪艺偏偏往洛隐背后躲得更紧了,拒绝的反驳:“凭什么听你的!” “你!”南宫醉气得说不出话,弥海这时又把慕君给揽到了自己身边,恰巧剩下她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 几人竟然不约而同地缄默,南宫尴尬地站了几秒,铁青着脸走回慧源那儿。 洛隐淡淡地笑了:“慕君,可以说了吗?” “可以。”慕君靠着弥海,哪里有憔悴样?与洛隐的对视中满是笑意,“你背后那小子是介于灵和妖之间的产物,他的能力高于灵,却不能像妖一般幻化。远古时期,妖灵就是灵族的领袖,他们往往会自行选择要帮助人类还是妖族。再说简单一些,他们是天下和平不可或缺之物。然而……妖灵出,也就意味着魔物盛。妖灵,敢问大名?” 洪艺眼儿弯弯笑得妩媚,搭在洛隐肩头,回答:“洪艺,洪荒之力的洪,艺高胆大的艺。” “小子你他妈说个名字嚣张个屁。”弥海看不惯那些自视甚高的人。 洛隐无奈地把洪艺扒拉开:“别跟没骨头似的,站好。” “好嘛好嘛……”洪艺撒着娇站直了。这时慕君挥了挥手,好像有什么东西跑进了洪艺身体,洪艺突然往后跳来几步逃离,茫然地怒骂:“什么东西啊!!” “识破你灵魂的东西。”慕君勾唇一笑,眸子微眯,话锋一转,“在小妖灵的身体里待着可好?” 洛隐闻之一震,就觉洪艺拽着自己的手顿时紧了几分,他一回身,洪艺便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叫唤:“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哦?胡说八道什么?”洛隐调侃,“你这样说,不觉得暴露得更明显吗?”他反手就想扭住洪艺,却只见他忽然眼白一番,好像身体失力,颓然倒落。 “怎么了?”洛隐扶着他万分不解,肩头的风魅难得动了动四肢,懒懒地睁开眼睛回答了洛隐的问题:“附身之物,已走。” 风魅的声音,真的是轻柔如风,这是洛隐第一次听他开口。弥海倒是惊奇:“这什么妖?” “我也是灵。”风魅从洛隐肩头跳下,在洪艺身上嗅来嗅去,末了说,“附身在他身上的,也是灵。应该是在福泽寺成立之初,因香客信念而形成的灵。恐怕是受到一些魔物的侵蚀,产生了逆反之心。” “那要如何收服?” 风魅眼睛不大,却目光一转间表达了一个赞许的神色:“确实,只能收服和驱邪……此物无法单独生存,平日里但凡有人许愿,便会选择一个他能完成的愿望,附身在其身上,待愿望完成后离去,附身他人。现在恐怕……还是会找到这昏迷不醒的小子,你们想个法儿捉住他吧。” 第3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6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36节 白成一团的风魅迈着懒洋洋的步伐,踹了踹洪艺的脚踝,说:“别都守着他,你们去寺庙里问问年纪大些的僧人是否见过这福泽寺的——嗯,灵物吧。”他说完,抬头一脸倨傲地瞅了洛隐半天,见其无动于衷,不屑地叫他:“喂,穷奇大人的小跟班,快把我抱起来。” 嗯?洛隐冲它瞪圆了眼睛。 弥海和慕君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厮真是很可爱啊! 回了后院客房,慧源几人已从房中走出,以南宫醉为中心围坐在院子的石桌旁,一旁还站着一位面生的老和尚,看衣着应是住持。 南宫瞧着洪艺一大男人居然被洛隐抱着出来,甩了个白眼就撇开脑袋。慧源和尚立马起身相迎:“这位施主是……” 洛隐微微一笑:“说来话长,我先将他安置了再与各位详谈。” “阿弥陀佛,洛先生辛苦了……这位是我的师兄,慧清住持。” 洛隐颔首示谢,慧清极瘦,竟然还没有那李封山老道士ji,ng神。他带着洛隐离开众人,往客房走去。 这时,沉默了半天的李封山,不酸不苦地开口:“那小子到底是谁?南宫说,那是千年难遇的妖灵,唯妖魔乱世才现身。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是啊,他们刚才还刻意将我引开,不知说了什么听不得人的话。”南宫似乎把对洪艺的厌恶转嫁到了弥海他们身上。 弥海哪里是好惹的主,管她男的女的直接跳脚,这回慕君没有拦着,反而笑着煽风点火,一时间整个院子里“ji飞狗跳”,就听见弥海与南宫没完没了的据理力争。可旁观者听来听去却发现,这两人的话题早就脱离了洪艺,已经渐渐上升到个人能力和对社会的贡献。 洛隐一回来,便是一声冷喝。慕君连忙把控住自己的弥海,南宫愤愤地停下战时。 明明最应该制止他们的慧源却无动于衷。 洛隐淡淡地看着几人,侧头与慧清说了几句话,随后恭敬地请他入座,将方才洪艺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 “你说福泽寺的灵物被魔化?”李封山眯着眼反问,略有不信,“南宫被那小子赶回来,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乱说一气?洛先生,我们要看的是真本事,可不是胡乱猜测!” 不亏是这三人中做主的,说话气势好不厉害。 洛隐发现慕君冷冷地勾起了嘴角,与弥海窝在一侧不语。不得已,洛隐向李封山拱手先礼,再道:“有无真本事,也只有先寻到那灵物再说。洛某不才,暂且提议我等分做三队,先各处询问来上香的香客,看看有无年长者能知晓些关于灵物之事。” “行,那两位公子应该就是一路吧。”李封山指着弥海二人,“那我与慧源师傅一起,洛先生带着南宫去转转吧。” “可以。今日傍晚时分,在此汇合。” 弥海冲洛隐暗暗地笑了下,勾搭着慕君雀跃地离开了。洛隐无奈地摇摇头,这弥海还真是y晴不定,也就慕君能真正了解他。 第73章 乱世·福泽 待人群散去,南宫醉的目光也不似看洪艺那般不屑,她对洛隐还是抱有三分敬意,脆声问:“洛先生,我们现在从何入手?” “有人还有话说。”洛隐神秘一笑,目光越过南宫的肩膀看向她身后。南宫一转身,才发现慧清住持竟然一直都没有走。 慧清的面相实在不想是礼佛之人,略带蜡黄,身形削瘦,只有说话带笑时,还余两分亲和。他道:“阿弥陀佛,不瞒施主,老衲在寺里多年,并未觉察有何灵物生存。但还有一人,虽为扫地僧,但确是最年长者,不如去问问他,或许能有收获。” “师傅,”洛隐双手合十,微微弯腰,眼里却露出一份狡黠,“您方才为何一定要等他们走了再说?那位扫地僧是有何隐情吧?” “哎……”慧清摇摇头,无奈溢于言表,双手微握,却又松开,“他是慧源的父亲啊,却……哎,这事老衲就不说了,你们先去找他吧。他叫无为,穿过客房后堂应该可以寻到。” 南宫眼珠子一转,看了眼已经道谢的洛隐,也跟着走了,走出几步才问:“慧源师傅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你说我们要不要问问?” “你想帮他们父子和好?”洛隐浅笑,侧头一问后径直往前走。 “唔……算了吧,我跟慧源师傅也不是很熟。” 洛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没有答话。 穿过客房的后堂,是一块林荫密布的空地。空地右侧用围栏圈了一颗巨大的榕树,树径恐怕需要五六人合围才行。榕树枝桠往四处伸展,遮住碧蓝色苍穹,几十根枝脉落地成根,自成一片小树林。 树林下方隐蔽的一处,真的有一位非常年长的老者,穿着深青色长袍,右脚架在左腿膝盖上,露出了白色的裤腿。他优哉游哉地喝着茶,啃着白面馒头,笑嘻嘻乐呵呵地翻着书籍。 洛隐朝着他走进两步,还没说话,就听南宫率先开了口:“无为师傅!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洛隐一愣,没想到南宫反应这么机敏,当下决定先充当她的护花使者,看看南宫如何应付。 无为好像被吓了一跳,哽了口馒头在喉咙里,瞪了他们半天才咽下去。 “师傅,哎呀你别吓我啊。”南宫冲过去给他顺了半天气儿,又道,“方才我遇到住持师傅,问了他些问题,他居然答不上来,说一定要让我找您呢。” “嗯,是、是什么?”无为勉强把气缓过来,脸色微微发白,很快又恢复常态,“那老小子,又忽悠人吧?欺负我太闲了给我找事儿做?啊?” “哪能呢!我真的问了好多问题,就这一个,他偏偏答不上来!” 南宫简直是睁着眼说瞎话,洛隐万分佩服,站在一旁静观其变。可他身上的风魅,反而没这么好的心态,撩了半边眼睛看了下状况,提醒洛隐:“小心她,别坏了事,这丫头聪明容易被聪明误。” 洛隐点点头,暗想,风魅白长了这么萌的外表。 无为笑呵呵地说:“那你说说,你问了何事?” 南宫眼睛放光,答:“我问住持啊,都说佛祖无情无欲,那为何还要普度众生?普度众生难道不是对苍生的情感吗?” 此问……甚妙。洛隐觉得,可这与他们事有何关系? 无为突然放生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好家伙!你不会是那臭小子的说客吧?回去告诉他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来找我!想从我这里套话,没门!” 洛隐一怔,忽然就明白过来,敢情这小姑娘和慧源的交情不浅。不过,不能再让她胡闹下去了,上前两步拽住她手臂,将其挪开,向无为道了声歉。 “你是?”无为的目光直接被他肩头的风魅吸引,“这……这不是食梦貘吗?” “您认得?!” “呵,当然。此物曾多次造成百姓恐慌,想我年轻时,不知与他交手过多少次,却从未捉住过,现在竟然……”无为的眼神像是看到了战友,对风魅无比留恋。 这话也让风魅再次抬头,开头说话:“老头子,想抓住我,再修炼几百年吧。” “呵,是,风魅大人说的是。”无为站起身,不住地点头。洛隐很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何会形成现在这样的说话态度? 只是不及细想,无为就又问道:“你们找我何事?再不说,老头子我就去吃饭了。” “说说说。”洛隐忙不迭地堆上笑容,“您可听说过,这福泽寺有灵物庇佑?” “嗯?”他又奇怪地看了一眼风魅,“它感觉不到吗?” 洛隐心中大喜:“您的意思是真的有?风魅能感觉到,但却因那物以寄生他人为主,无形无态,我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既然是灵物,你们还想怎样?不会是,近些日子多了些奇奇怪怪的香客,你们想抓了灵物去帮他们做事吧?”无为真的是犀利,这问话一点也不像慧源这样温吞,一句一句都逼得你把知道的全给说了。 南宫在一旁憋屈了半天,不服气了:“师傅,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都是心怀天下之人,怎会为了小事而伤害灵物?你倒是应该问问,那灵物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南宫!”洛隐厉声喝住她,这南宫人是聪明,看事物一眼通透,可也着实急性子了一点。 南宫一撇嘴,扭开视线坐到一旁树荫下,彻底闷声不响了。 无为呵呵笑着,一脸不介意:“小姑娘心直口快,挺好。但你也要知道,福缘深厚的灵物是极难被魔化的,除非有什么东西做诱饵,令其上当。” 诱饵? 洛隐问:“那灵物有什么癖好吗?” “我给你们说一个故事,说完了,你们自然也就知道了。” 无为的目光放向远方,穿透树层,仿佛能看见被时光隔绝的过去。他眸光微闪,或许那些过去都是他带不走的记忆。 福泽寺成立于一百三十四年前的行朝末期,最初它只是一座破庙。 有一年,孙国大旱,百姓民不聊生,皇帝微服私访至此,落脚歇息,遂成一梦,梦中有一黄毛小儿自称为此地地缚灵,唤作福泽,可予人灵愿。 福泽曰,若皇帝能在此建寺立庙,可保孙国福佑百年。 皇帝本不信,认为地缚灵不过是巧言令色,然而福泽又一句话令他改了主意。 “您在庙外上三柱香,在下可随你离开一个时辰,帮一户人家灵愿。若成,您就为在下建寺立庙。若不成,您可将此地夷为平地。” 这买卖好像并不亏,但…… “你图什么呢?”皇帝反问。 “在下不过图香客的信念,日久天长,便可愈走愈远。不过皇上无需忧心,在下与寺庙是共存亡,它若不在,吾亦灰飞烟灭。” 那日,皇上醒来,不顾随从大臣的劝阻,硬是在破庙之外跪了天,拜了地,然后他方一起身便觉肩上顿重。 “是……福泽?” “是。”福泽的声音像是笑得很开心,“谢谢皇上,那我们走吧。” 那一日,改变了羌临,也改变了孙国。半年后,一座最大的寺庙——福泽寺拔地而起,皇帝老儿命人将自己的故事稍加改编,传颂至明间。 而福泽也应了那时的承诺,一直安分守己,为民灵愿。然而,近些时日,魔物四窜,到处攻心,令福泽产生了贪欲,对那些区区的百姓信念不屑一顾,而是看中了香客身上的福缘。 “我想……你们应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吧?”无为轻描淡写之间便将原委细细道来,仿佛亲身经历,却又仿佛置身事外。 他喝着冷茶,咧嘴啃完剩下的馒头,看着洛隐:“可还有疑问?” 洛隐苦笑连连,当然有,怎么能没有?只是当下没有刨根问底的必要,只得挑了重点说:“那我们可否找一名福缘深厚的人来做诱饵,引其上钩?” “嗯,想法不错,但福缘深厚者往往也功德翻倍,他物极难入侵。与其收服,不如感化,对灵物而言,感化能助其渡过劫难,收服却容易适得其反堕入魔道。” “师傅所言甚是,晚辈谨遵教诲。”洛隐拽了一把南宫,给无为弯腰示谢。 无为摇摇手,高深莫测:“不谢不谢,我可是有条件的。” 南宫瞬间把手抽出来,恨洛隐眼瞎:“你看你看!你还跟他好好说话,他一转身就问你拿酬劳!” “南宫!听师傅说完!” “不听了,你自个小心吧。”南宫气呼呼地摆手,远远地退开。 无为望着她背影默默地笑了笑,低声同洛隐道:“小姑娘脾气烈,可似乎本事不小。对了,老身就想问你借这只……食梦貘,一用。” 风魅悄悄睁开半只眼睛,没给洛隐说话的机会,自己说道:“老头,你想不起来的,放弃吧。” “不试试,怎会知道?她既然留下了慧源,一定也留下了踪迹,只是……老了……忘了啊……” “小跟班答应,我就跟你走。” 洛隐发现,也没自己什么事儿,这两人都自顾自地商量好了,他干脆拎住风魅滚圆的脖子,甩给了无为。 “不碍事,随便用,我办完事了再来取。” “小跟班!有你这么交接的吗?!”风魅气得龇牙咧嘴,无为一掌按住它脑袋,笑眯眯道:“多谢施主,后会有期。” 第74章 乱世·民愿 福泽寺的香火,是真真正正的鼎盛。后院坐落在寺庙最高处,跃至树端往下俯视,芸芸众生的悲欢喜怒不过眨眼之间。 洛隐咬着树枝,搜寻山下弥海与慧源四人的身形,一队稳中渐进,一队嬉笑怒骂。望着总是逗弄弥海生气的慕君,洛隐想念苏离了,更多的是忧心。 那个漆黑的山洞,巨大的锁链,光是想想便胆寒,而苏离却还要在那里不知囚禁多久。 南宫去山下把大家叫了回来,以为不会有更大收获的洛隐,在弥海邪笑的目光中闭了嘴。 “小隐,不问问我们找到了什么?”弥海得意地笑着,衣袂飞扬,手里拽了几个旧物件,不知何用。 慧源道了声“阿弥陀佛”,也随手翻出了几件物品,拨浪鼓、银子、剪刀、布匹,甚至还有衙门的令牌。 “这些是?”洛隐问。 “来祈愿的香客手里借来的。”慧源说。 李封山挥开拂尘,轻蔑道:“不过都是贪婪的市井小民,曾灵了愿,现在又生活不顺,便拿着被灵愿得物件再来祈愿。他们听说这般可让菩萨心生慈意,再次庇佑,简直是一派胡言!” 被灵愿的老物件重新祈愿?这个想法似乎有点儿道理。洛隐对李封山的“气急败坏”视而不见,想看看弥海的意见,却又见那两人在轻声拌嘴,而弥海手里拿着的有方巾、翠玉、瓷器…… 洛隐咳了两声,唤了弥海,道:“你两别腻歪了,能不能把事儿都说说清楚?这些老物件是怎么被灵愿的?” “我也想听,两位官人注意形象。”南宫在一旁坐下,托着腮准备听故事。那无为气得她不轻,想换个故事换换心情。 弥海老脸一红,恶狠狠推开慕君,抻抻衣襟,把手上的玩意儿往桌上摆开来,道:“方巾是绢布店老板娘秀儿的,翠玉是一位娃娃的,瓷器是城南乔老爷家最近船运的新货。秀儿说这绢布店之前生意惨淡,来了福泽寺祈愿后几日忽然生意兴隆。那娃娃的爹爹是来求生子的,而乔老爷则是求船运平安。慧源那些……也差不多吧。只不过近日,你们懂啊,都突然反常,比祈愿之前更加糟糕。” “看来和王护的情况是一样的。”洛隐看向慕君,“慕君,还有其他发现吗?” “有。”他微微一笑,“李道长讲吧。” 李封山傲然抬头,竟也是不客气,捋了捋黑灰色鬓发,说着:“我发现,这些人虽然福缘不在,可也没有魔物靠近,总觉得,那夺了福缘的灵物还忌讳些什么。” 洛隐浅笑点头,靠在树干上:“他怕的是百年前,在此建寺立庙的人。” “孙国第一代皇帝,孙漳?”李封山问。 洛隐颔首确认,随后讲了那无为的事,期间偷偷看着慧源的脸色,果然青中发白,一言不发,估摸是不好意思发作,只能端持着大师的风度。 最后说道感化,慕君提议:“既然这些物件的主人,一定程度上受了福泽的庇佑,那为何不让更多的人,以众人之力与众人之心来祈求感化福泽呢?而福泽又如此贪恋世间的信念,那如此强大的信念他定然不会放过。” “好像确实有理,即是诱饵,也可行感化之实,只不过要多少百姓的数量才够呢?” “阿弥陀佛,999位。”慧源单手佛礼,“九在佛中为大,不可少,若要多,必须以九为数,不然事倍功半。” 南宫眨巴着眼睛提了意见:“可这么多人,就算让莫生门的门客都出动,也不定何时能齐。” 洛隐一勾嘴角:“门客不够,还有香客啊。关乎他们性命的事,总不会置身事外!” 众人闻之皆是点头,慕君轻声低笑,他只觉得这洛隐明明未曾完全觉醒神格,处事却愈来愈像那九万年前广寒宫门外的天将,不知那咋咋呼呼的苏离见了是失望还是高兴。 毕竟,苏离可真的变了不少,而且这两人……恐怕也有过鱼水之欢了吧,那这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更难捋清。 谁是谁的劫呢?慕君轻轻揉着弥海不安分的肩膀,笑着浅思。 洛隐分配了任务后,一时间羌临城的香客间便口口相传。他们一直奔走到半夜,月头过半,南宫看上去眼白泛红,疲惫不堪,洛隐这才决定先回去休息明早再来。 莫生门的卧房里,昏睡许久的洪艺半夜醒转,目光发直,瞧着刚刚在他床头坐下假寐的洛隐,猛地坐起来:“我怎么了?!” “醒了?正好……那我就不看着你了。”洛隐正要起身。想起什么,转而反问,“有些话我倒想问问你,穆行空到底让你来做什么?难得一见的妖灵,在妖魔乱世中是一种怎样的角色?嗯?” 洪艺抿着嘴,想要怎么回答。洛隐忽然仰头,就着月光一笑:“算了,无论是何原因,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那俯身在你身上的灵物,随时会回来找你,同类相吸对吧?若再遇见,和它好好聊聊,今日就……睡吧。” 洛隐从他床边下来,躺在了一侧的地铺上。 洪艺,穆行空的人。也说不清,他到底担心谁更多一些。 第二日,洛隐一起床,猛地一张大脸贴着他嘴巴就压了下来,熟悉到让他发狂的味道。可……洪艺还在旁边啊!! 洛隐挺身用力把人从身上掀下去,再转头……呼,洪艺不在了,还好。 再看坐在地上的苏离,没有意料中的不满,倒是满眼的邪气,连湛蓝色眸光都染了一层黑雾。 洛隐第一个反应居然是:“你怎么跑出来了?!你根本就没有……” “想你。” 苏离坦诚而邪魅,弄得洛隐手足无措,接不下话,只得在他肩膀上象征性地拍了拍,说:“你觉得……没问题,也行,但我今天很忙,你等我回来吧。” “白痴,一起走。”苏离忽地把他搂腰飞出窗外,摇身一变巨大的穷奇,展翅往福泽寺飞去。 “阿离!我还没洗漱呢!我还穿着亵衣!” “别吵。”穷奇低吼一声,黑翼收紧,瞬间滑翔至福泽寺后山。它隐藏在云层之间高飞,未让百姓发现一丝痕迹。 后山林荫密布,穷奇落到半空便化作人形抱着洛隐从树干上一节一节跳下去,落地后就地一滚,抱着人就吻,在洛隐身上磨蹭到令人火大。 现在根本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洛隐安慰般地回应了他一会,然后强硬地退开明显欲求不满的苏离,叹气揉了揉他的长发:“先办正事,可以吗阿离?” 他是有些心疼的,尤其是苏离此刻对他太过于浓烈的渴求和依赖。 “可以,那你记住了。”他像得了糖果又讨要了更多糖果的孩子,终于露出笑颜,只是洛隐总觉得有些怪异,说不上来的不和谐,特别是他眼中散不去的黑雾。 苏离从怀里掏出从莫生门随身带来的衣服,递给洛隐,邪肆一笑,自顾自先走了。洛隐抱着这一身与明显是苏离风格的绯色长衫哭笑不得,还好苏离没有穿一样的来,不然这……非得被弥海给笑死! 一大早,福泽寺人声鼎沸。洛隐发现弥海慧源他们竟然来得更早一些,洪艺远远地站在一边,身旁竟是无为。那只傲慢的风魅,悄咪咪窝在洪艺身上偷懒。 而慕君,长身玉立在大雄宝殿门口,望着山下的香客,大声道:“请各位好心人、有缘人,稍安勿躁。为了保护福泽寺,将福泽寺的灵物重新请回,还需要各位的配合,现在,暂且请大家保管好手上的物件,年长年幼者为先、女子其次男子稍后的顺序在大殿右侧登记,随后再进入福泽寺后山一一祈愿。” 他转身指了指右侧的桌案:“若无其他问题,便开始吧。” 南宫坐在桌案边,快速准确地记录着。弥海看到洛隐和苏离,神情一震,但还是很快恢复正常,走过去:“原来洪艺这小子说你有事,是因为这混蛋?” 第3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7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37节 洛隐苦笑,敢情洪艺应该是被苏离给赶出去的。苏离轻声哼了哼,找了个树荫,一跃而上,对他们的事儿不闻不问。 洛隐说:“晚点再说吧,我去后山平地等着,让慧源他们将香客带进来。”他又转身看了看无为,无为笑着点头,随着他一起走入后山中。 因这并非普通的祈愿,洛隐将前九位香客带到后山,一人为中,八人居八位,按无为的交代,同说一词,并同时祭物还礼,感恩福泽,三叩九拜,无风无浪后放可成。若出异样则必须终止。 那段词,据说曾是第一代皇帝给福泽上香时说的言语,无为稍作更改。 “无论富贵平贱,在下于此立誓:天下苍生,福清安康,顺泽百年为吾今生大愿。吾虽微小,可行则有力,言出必行,汝今日恩德福佑我心,来生来世定当铭记还报。还请——福泽之灵诺曾言,行曾诺,归来此地,安福永生。” 意外的是,并没有出现突发情况。从头至尾一直安安静静,日头高照,无风无雨。 最终999个物件堆满了后山时,已夕阳西照,可——慧源深深皱着眉,说道:“好像……没有用。” “没有用。”慕君、南宫与无为皆如是说。 谁都没有感知到福泽有归来,也没有人感知到福泽有任何情绪上的改变。 一些没有离去的香客,身上的福缘也并没有重现。 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说,此行无效? 突然,洪艺轻笑了一声。洛隐蓦然回头,洪艺!他差点把这妖灵给遗忘了,这声笑,虽冷却又含着无奈,丝毫不像洪艺的情绪! 顺着洛隐惊诧的目光,众人忽然明白过来,福泽一直都在,不知何时又附身在了洪艺身上,看着他们做完了这一切却一言不发。 第75章 乱世·感化 “福泽。”最先上前的是无为,他试图和福泽对话,然后福泽只是把肩头的风魅抱到了怀里,上前几步,错过他走向了洛隐。 洪艺的桃花眼在福泽的表情下,不再是媚惑的样子,细长的眼尾下垂,目光诚恳而深远,望着比他高了半个头的洛隐,用平静宁和的声音开口:“我认识你的,你还记得我吗?” “你……何时认识的我?” “夏朝时,你也来过此地,只不过那时这里连破庙都不复存在,妖魔鬼怪自成一界。你来猎妖,不小心伤了那里只求自保的灵物。因我无形无态、无魂无魄,伤害最重,几乎灰飞烟灭,你却不知。后来是……”洪艺转头看着那树梢上闭眼假寐的苏离,“那位公子救了我,却也让我答应,无论如何不可对你抱怨。” 这……夏朝的事,洛隐真心一点也不记得。可这福泽此时提起,又是为何?他不解地望着,等他之后的话。 福泽垂目,无奈轻笑:“我未曾想到,千年后,我与你竟然还能再见——天召令主,多谢你们今日之举,本一脚踏入魔道,现在却,”福泽的身体微微泛出金光,一道虚体从洪艺身上缓缓剥离开来,“现在却可走上仙径,就算是你欠我的,还清了。我答应那皇帝老儿的事,只要我未曾灰飞烟灭,都会做下去,谢谢你们的祈愿和警醒,九百九十九位,真的是一道无形的佛之枷锁啊,哈哈哈……” 他最后大笑着看向无为:“无为啊无为,一生碌碌无为,却心智早慧,明有仙根却甘愿轮回,也祝你早日梦成真吧。” 金光佛体与夕阳的暗芒渐渐融合,一张并不属于洪艺的脸慢慢浮现,嘴角带笑,明明是少年的天真模样,那穿透了时间的目光里却是浓厚而深沉的眷恋。 蓦然一道诵经声令福泽魂魄一颤,他回头看了看闭眼吟诵的慧源,扫过南宫和李封山,又将视线落回到洛隐身上:“至此,我再也无法离开福泽寺,相信你我还会再见。” 他神魄一散,洪艺瞬间瘫软,洛隐伸手的一刹,发现风魅从洪艺肩头跃下,化为一只半人高的白兽,将洪艺驼在了背上。 那一刹,洛隐心生悲悯,好像有些感受到梦中自己身为天将时的无奈。 但下一刹,他却差点死于利爪之下!! 原本苏离卧着的树荫,掀起暴风,他突然间就化作穷奇直冲洛隐张开血盆大口!速度快如离弦之箭,洛隐顿觉喉口一股凉风,浑身血液直逼脑门,他居然下意识地施展出了斩魔镰! 红色虚体在洛隐挥向穷奇的一刹变成了银红色的真实刀刃!他蓦然一怔,硬生生把力道停在了穷奇的喉口之间,然而下一秒受到的就是它毫不留情的一爪,左肩膀瞬间裂开了四道口子,鲜血淋漓。 一道青绿色身影鬼魅般cha入他两之间,仅仅一个竹尖儿点头,就让穷奇忽然戾气顿减,在半空中昏迷过去,直接摔落在地。 弥海展开自己的外套将他裹在其中。 “阿离!”洛隐企图走过去抱起他,受伤的左肩却被人捏住,“嘶……”回头一看居然是一脸淡然的慕尚欢,“慕君,你这是……” “别过去。穷奇并未完全恢复,他昨日强行突破弥海的禁制,本就内伤严重,今日恐怕是被福泽散去的魔障干扰,再次乱了心智……你去,只会火上添油。” 洛隐把斩魔镰收回掌心,无言地甩开慕君,痛得他狠狠皱眉,却还是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把苏离从弥海手中接了过来。 他不习惯看到这个男人如此虚弱的样子,宁愿他狠厉地与他大打一场。 “想……打?”苏离蓦然睁开蓝黑色双眼,犹如汹涌大海上的黑色风暴。洛隐心里咯噔一下,还不及低头看,一道劲风将其困住。 “小隐!”弥海冲过去时已然来不及,苏离带着洛隐在一团尘埃中消失,他扑了空直接撞到慕君身上,骂骂咧咧,“该死!这两人都死了算了!” “行了,你还是先想想,这位仁兄该如何处理吧。” 地上风魅驮着洪艺,不满地哼了哼,自顾自跑远了。 “喂喂喂,你去哪里?!” 而远处围观了这一团糟糕事的慧源三人,安静地等着弥海来给他们解释点什么。解释一下,方才那只……上古凶兽穷奇到底和他们的天召令主是何关系? 弥海一时间头痛无比,咆哮一声,甩开竹竿儿叫道:“都回门府细说!” 慕君摇着脑袋,宠溺地笑了笑。 再说那边,苏离带着洛隐现身一片荒漠边镇,幸亏地上的沙子细软,苏离推着他落地时才不至于把他给摔残废了。 “苏离!你搞什么!”洛隐一掌扭住他的脖子就将人翻到身下,然而眨眼之间苏离就幻化成凶兽,洛隐的位置下成了一片柔软的红毛肚皮。 红皮黑甲的利爪又一次高高举起,随着它迅猛地翻身动作,将洛隐一掌摁在了地上,下一秒恐怕就是拆吃入腹! 一道白影,直冲穷奇眼睛飞去,它挥掌一拍,却拍在了自己的眼睛上,痛得嗷一声大叫,洛隐趁机从它爪子逃脱奔向那团白影。 风魅把洪艺扔在了地上,掉头越过飞奔的洛隐,挡在了他面前:“小跟班,把你的斩魔镰拿出来!” 洛隐虚空拿出刀扇,护在身前,穷奇见之怒吼着往前踏了两步,狠狠一顿,犹如千钧之力,边镇地脉为之一振,百姓奔走逃窜惊慌失措。 可幸好他们在山林之中并未有人发现。 “穷奇大人!”风魅的声音,虽软,却隐含震慑之力,他护在洛隐身前,傲然对话,“小小魔物就让你神智皆丧,小的还真是高看你了!” “嗷!” “哟,不满?有什么好不满的?你寻了他九万年,难道就为了一口吃掉?啧啧啧,罪过啊,无知啊!”风魅踮着脚尖来回踱步。 穷奇被激怒,举起利爪由高拍落,风魅趁势机敏一窜,继续道:“你的仇人不是我,看准了打!” 洛隐一头黑线,但还是反应极快地将斩魔镰挥向风魅头顶,锵地一声削断了穷奇的一根指甲。 他不敢真的下狠手,然而穷奇敢。 穷奇调转脑袋,展开黑翼,一股杀手从四面八方规律而来,周围隐隐地出现了黑色暗影。洛隐似乎还听见了呐喊、厮杀与马蹄撅地声,他感觉这场景如此熟悉。 身周气息在一瞬间变得y冷。 “魑魅魍魉!”风魅叫出声,洛隐顿时回想起来,这个场景好像在夏朝有见过。 他把斩魔镰抵在胸前,集中心神往前一推,红光乍现,猛如烈火,灼得穷奇不得不连退四步,刚刚出现的鬼群突然就消失不见。 “喂!你们都让开!!” 一个格格不入地清脆女娃声音闯了进来,洛隐暗道不好,偏偏还未看清人脸,就见龇牙咧嘴的穷奇头顶罩下来一方巨大的金色天网,将其死死困住。 穷奇越挣扎,天网越紧,它的身体就缩得越小,直至最后完全缩成幼态,昏死过去。 这时,树林背后才颠颠地跑出来一个女娃娃,约莫十五六岁的青春模样,一根红绳一束马尾,机敏地奔跑在山地之间。 她手中拿着一个奇怪的物件,像是弩,却没有箭,物件前部微微发着金光,难道这一道天网是她s,he出来的? 洛隐被自己的假设给吓了一跳,他想到了秋家,那个被后世传得神乎其技的机关家族。他们的兴起并非侥幸,但他们的消失却是千古之谜。 女娃娃跑到穷奇身边,弯下身就着金色天网将它抱了起来,自顾自地嘟嘟囔囔:“怎么这么容易?是已经受伤了吗?” 她抱着穷奇翻来覆去看了几回,才抬头正眼看向洛隐他们,问道:“你们是猎妖师吗?” 猎妖师?她竟然知道。 洛隐摇摇头,说:“不是,这个、那个我们只是……私斗……他们,都是我家的……嗯,妖怪。”他指向警戒状态的风魅。 “哦,”女娃娃点点头,“我是秋生念,可以叫我阿念,我是边陲镇的猎妖机关师。说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妖怪,它……是不是受伤了?一般来说,我的天网不可能一下子就将它扑倒。” 秋生念把穷奇递给洛隐。 洛隐在听见她名字时便是一愣,居然真的是秋家,顿时露出亲切的笑容,接过穷奇谢了她:“其实这也是我家宠物,前些日子被魔物侵蚀,迷了神智,追捕至此。多谢姑娘仗义相助。” “嗯嗯,不客气。”她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俏皮的眼睛眨了眨,“今日天色已晚,不介意地话可以去我家借住一晚,正好也可向两位请教请教猎妖经验。” “哈哈,谈不上,彼此讨教吧。那洛某在此谢过姑娘了。” “走啦。”她又蹦又跳地在前面带路。 洛隐低头摸了摸穷奇的脑袋,还好,只是昏迷。亏得它受了内伤,不然可怎么治得了这暴脾气的家伙。 他把穷奇放到风魅身边,自己去抱起了洪艺:“辛苦你了,走吧。” 第76章 乱世·花妖 边陲镇一眼望去,仿佛走入了一片只有黄昏和黑夜的地界。明明还是早晨,天空却是低压沉重的暗黄色,接连着天空的石屋或青灰或昏暗,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那些沿路的街边小卖部也是门房紧锁,但门口却贴着一张告示,或写着“店主在家”、或写着“有事外出”之类的字样。 路上飞沙走石,鲜少有人经过。 秋生念用一块方巾围着嘴鼻,步行飞快自如。洛隐却不得不一手抗着洪艺,一手捂住口鼻。地上小跑着的风魅可没有第五只爪子来捂鼻子,同时还得时刻留意着背上的穷奇大人,一路上脸色黑成了锅底,它要是知道自己被风沙吹成了一只黄色的绒球,恐怕扔了穷奇的心都有。 不知道这样的边陲小镇是为何扎根在此。 穿过了一条大街两条小巷,秋生念推开了一家和别处并没有什么差别的门。 洛隐左右张望,根本寻不到标识物,不得不再一次回忆了来路,务必不会走失。 入了屋子后,内里是一阵凉爽。秋生念大大的呼吸了一口,笑逐颜开:“还适应,这儿常年如此,镇子上的人大部分都外出猎妖了。像我这样的机关师大约占了二分之一,不过,我家是最厉害的!” 说话间,她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你们就是靠猎妖为生?” “是啊是啊,好几代了,只不过近些年出现了魔物,妖也变得厉害了,死了不少人。往年,我们也算是作风凌厉、行侠仗义的侠客!”她自得地拍拍胸脯。 秋生念给洛隐他们清理了一间客房后,也不客气,倒了两杯水又自己忙开了。 秋家也只是个普通的两层楼高的屋子,四周是隔阳的石板,和几扇简陋的木质窗户,前厅的地板上堆满了各种奇怪的不成型的物件,而两侧墙壁上的东西显然ji,ng致的多,应该就是他们的猎妖机关。 秋生念在楼下快步地穿梭,期间没有出现其他人。 风魅睁开眼,也四处望了望,随后跳下洛隐肩膀,走出客房门,在地上狠狠地抖了抖自己身上的尘沙,再又回来跳上桌子,呲溜呲溜几下便喝光了桌上的两杯茶水,餍足地舔舔嘴巴,跃到床上去用鼻子拱了拱昏睡的一人一物。 “喂,小跟班,能让秋家那家伙把穷奇的天网解开吗?” 洛隐想了想,问:“会不会再次发狂?” “唔……应该不会。”风魅又拱上去嗅了嗅,“他身上的魔气淡了一些,自行抑制不成问题,只要你别刺激他。” “我哪有——”洛隐突然被楼下路过的秋生念吸引住。他在窗口望下去,恰好看见她提着一个纹饰繁复的雕花笼子走过前厅,笼子里关着一只手掌大的小妖,有些像是映山红的样子,小爪子勾着笼子的边缘,畏畏缩缩。 难道是……花妖? “阿念,”洛隐轻唤了她一声,不太响,却足够让她听见,“你家里就你一个吗?” 他们进来许久,不见有旁人,只是秋生念一人进进出出。洛隐吩咐风魅看好洪艺与穷奇,他走下楼梯去找阿念。 秋生念甜甜一笑,紧着两个小梨涡,答他:“洛先生,我还有个哥哥,只是他们去了荒漠边缘的闲灵山抓妖。都好几日了还未回来,本来我今日也是想出去寻他,无奈遇见你们啦。” “闲灵山?” 韩国风城的闲灵山?他梦中妖怪遍地的闲灵山?洛隐没有想到,这闲灵山竟然还在,而原本的城池与仙境成了荒漠。 莫名地,他想去看一眼。 秋生念好似看出了洛隐的欲言又止,不禁反问:“洛先生不会是……也想去吧?” “我这……”洛隐不好意思地笑道,“确实想去,但两位朋友尚未苏醒。” “哈哈,那不如等他们醒转我们一同上路吧!正好有个照应!” “可以?” “当然可以!”秋生念高兴坏了,“你看我还抓了只迷路的花妖,就让她带着我们走吧!” 洛隐好奇地低头望去:“这是映山红?” “是啊。”秋生念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拉进洛隐,“听说闲灵山最近出了一只奇怪的妖,总是放这些花妖来镇子上,就引诱年轻夫妇过去,也不吃也不杀,让他们逛一圈就回来了。可是……每对回来的夫妇不出几日那男方就、就是一纸休书啊!” 洛隐挑高眉尖:“你这么说来,我更想去见识见识了,我就不信,还有比我家穷奇更坏的妖了。” “一言为定。” 这两人在下面谈得火热,风魅却蹲在窗户上一个哈欠又一个哈欠的。它回头看看有醒转迹象的穷奇,跳下去在天网上拍了拍,穷奇缓缓睁开了眼睛。 “魇……” “嗯,大人,我可不敢放了你。”风魅走开两步,不远不近地看着。 穷奇难受地挪了挪身子:“这是……什么?” “秋家的猎妖网。” “秋……呵呵,我当年还真是捡了一个厉害的孩子。”穷奇试图站起来,可天网又瞬间收紧了两分,疼得它叫出了声,“把那该死的秋家娃娃叫上来!!” 风魅无动于衷,表示:“大人,您说过,在您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我可以拒绝您的任何请求。” “不用你……去,把秋家娃娃叫上来!实在不行把阿隐给我叫过来!”穷奇一急,天网又调整了大小,它狠狠忍住痛,不再说话。 风魅翻了个白眼,懒洋洋站起身,撞开了房门走到栏杆边,没好气地冲下面一喊:“那谁,小跟班,穷奇大人醒了。” 洛隐惊喜地笑开了颜,急匆匆往上跑。秋生念想了想,不知该把花妖放哪儿,干脆也一起带上楼。 “阿离,没事了吗?”洛隐一进门便把穷奇抱了起来,仔细查看。 穷奇哼了哼,指挥他:“别看了,憋死我了,让秋家娃娃快给我解绑!” 正好秋生念后脚踏进屋里,闻之嘴巴一撅:“你要再兽性大发我可不一定能控制得住,洛先生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她一进屋,怀里花妖的笼子就抖个不停,细声尖叫:“大人大人,不要杀我,不要不要……” “哟,关你屁事?”秋生念抖了抖笼子,花妖哆嗦得更厉害了。 穷奇瞪大了眼睛看向花妖,忽地冷哼:“花漾儿?怎么的?除了我,还有谁把你们花妖欺负成这样?” 花漾儿不吭声,只是往笼子里面缩。 “哎,放了我啊!你们以为没有我,真的能对付那欺负了花妖的怪物吗?!” 他们斟酌再三,在洛隐的再三保证下,秋生念解开了天网。一没了束缚,穷奇腾地一下就化了人形,拽开洛隐的外袍便披上了身。 不过是隔了几个时辰,苏离的容貌却变化颇大,惊得洛隐半天回不过神。 一头青丝染上了一丝丝银发,虽不多,却看着心疼。 就连他的目光与笑容,都渗透着一缕或轻或重的邪意。 苏离侧脸浅笑,手掌扣住洛隐的后脑,附身便是一吻,吻罢又是一副君临天下的气势指使秋生念:“秋家娃娃,把你哥哥的房间整理整理,给这两位休息,我与洛先生有要事需单独商讨。” 他随手一指,点了风魅和床上的洪艺。 洛隐脸色乍变:“不行!” 苏离微微一笑,也回了一句:“不行。” 两人一怒一笑地僵持了几秒,风魅看不下去了,率先走出屋子:“秋娃娃,帮忙理个屋子呗,我可不想被自家大人给生吞活剥。还有,小跟班,把洪艺给我扛过来。” 苏离满意地眯眼,被洛隐暗暗踹了一脚小腿肚也面不改色地盯着怒而不发的秋生念。 阿念好歹也是秋家主人,边陲镇远近闻名的机关师,偏偏在这只妖的目光下不知如何反驳。 这不是她平日里对付的普通妖怪,之前用天网将他束缚,真正是侥幸中的侥幸。他若非身负重伤,也定会将天网挣破,哪里还用得着遭这份罪? 秋生念抿紧嘴巴,转身出门,冲着地上的白球道:“把昏迷的那位弄出来。” “我怎么弄?我变大了也就半人高。” “管你,自己解决。”秋生念气呼呼地走了。风魅冲她背影龇牙。 第3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8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38节 这时候,洛隐也不指望谁,这屋子里能指望的也就他自己,正要伸手去抱洪艺,却见有人比他动作更快。虚影之间,洪艺已经从半空落向了风魅,后者见状连忙幻化做半人高的小兽将他接住,哼了哼:“穷奇大人,您还是这样不近人情。” “等你能够幻化成人了再与我谈人情吧。”苏离袖子一甩,哐地关上了门,而后眼睛一闭,把洛隐结结实实地搂进了怀里,“你说,我们要折磨到何时呢……” 第77章 乱世·初吻 秋生念被苏离气得不轻,给风魅他们整理屋子的时候嘀嘀咕咕:“这什么妖脾气,也太嚣张了!还真把自己当主人?当山大王!我看就该把他扔去闲灵山跟那妖魔来个两败俱伤!” “哼,这有什么意思。”风魅踩在洪艺身上,寻了个束缚的位置趴下,“要玩儿就玩儿厉害的。” “什么?”秋生念双眼冒光。 “过来,先把他拖床上去。” 秋生念撇撇嘴,也只有她能做这事了。拖完人,她又满怀期待地看着风魅。 风魅伸出爪子,用粉色舌尖捋了捋毛,慢悠悠说道:“你不是说闲灵山那妖魔了拆散夫妻么?那不如,一边让这只小花妖将功补过去勾引勾引小跟班,另一边等上了闲灵山后也让穷奇大人感受下离别之苦。” 他说着好像是对苏离不利,实则是想拐弯抹角地折腾洛隐。无奈秋生念压根没有听出来,只觉得主意甚好,马上拎起花妖和她打商量。 花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她带上了秋家特制的缚妖绳在手腕,蹦出敞开的笼子,散发出阵阵清香后化做了一名红装美女。 风魅连声说好:“大人最喜欢绯色,花漾儿这一身定能让他心里难受万分。今天就先休息,明日我们好好干活。” 它跳上床,挤在洪艺身边,拱开一床被子,摆出了送客的架势。 秋生念一愣,红着脸跺脚:“你们怎都一个样!欺负我姑娘家!” “不,我可不敢把秋家人当姑娘家看待,”风魅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我们一向敬而远之。” 面对秋家的机关术,几乎所有妖怪都会说这四个字。 敬而远之。 这是唯一一个将佛法和机关完美融合的家族,就算后来消失在历史中,可他们的成绩却是无法磨灭的。 苏离在房间里把外袍褪到腰部打了个结,转了一圈,连个洗澡的地儿也没有,看来得走出去。洛隐也没带换洗衣服,更不想再出去吹风沙,盯着来来回回走了两圈的苏离,目光在他右手臂上那道一寸长的伤疤流连。 有些内疚,却也有些恨意,恨他明明可以躲开却还要受这一下。他定了定神,开口问:“你不是有话说吗?” “难道你没有话说?”苏离俏眉一挑,转身把他搂住扣进怀里,“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不怕我突然半夜吃了你?” 洛隐挥出一拳逼得苏离后退一步,他道:“有什么好问的?风魅和弥海都告诉我了,恐怕得抓到那起头的魔物,不然就算你一时恢复了神智,也很难保证不会复发。” “你……”苏离并不想听他说这些,他屡教不改地又凑过去,“不问问我为什么那次把你强制送走?” 暖暖地鼻息喷在洛隐唇间,他皱着眉回望:“你不是讨厌我吗?不是觉得我无情无义吗?你杀我是应该的,我也觉得自己想要和你在一起的这种心态简直可笑,我刺在你灵魂上的那一刀一定让你恨之入骨吧?不然你神志不清的时候怎么就对我喊打喊杀的了?” 苏离忽然哈哈哈捧腹大笑,他不知道,原来阿隐喜欢他的程度比他以为的要深,那他还自怜自艾地做什么?这一笑,仿佛体内侵蚀他的魔气也淡了不少,神色愈发清明,直起身望着洛隐的目光满含着春意。 只是,洛隐却觉得他这又是再发疯,拉开门准备下楼去打水洗脸。 苏离一掌按在门上,将人扭住手腕转了过来,一口吻住惊诧的洛隐。 于洛隐而言,不过几个月的离别,那熟悉的味道没有消散太久,一旦碰上就仿若记忆回溯,身体本能地涌上一股热浪,将他当头拍愣在原地,后背哐地一身撞在了木门上。 苏离推开他的双腿将自己的右脚挤了进去,拱起膝盖微微磨蹭。唇上的温凉和甜意,已经满足不了他等待了几百年的心,而且是好几个几百年。 这份饥渴的思念令他发狂,一碰上疯想了百年的温度,犹如久旱逢甘露,是啃是咬都好,他只想紧紧贴着抱着不要松手,不许离开。 胸膛中两颗跳动的心,与发热的神经脉动同步。一下,一下,狠狠撞击,又缠绵悱恻。 洛隐有那么一刹想要推开,可身体却比ji,ng神更快地接受了他,内心一声低叹,微微张口将苏离的舌拖了进来反复吸吮,两只手顺着他光裸的腰线和脊背一寸寸上行,直到扣住了后脖颈。 苏离与他几乎同时摩挲到了那里,两人默契地手腕用力,让身体贴得更紧。 苏离难耐地蹭了蹭,不愿分开,一边吻着,一边搂着人倒在了床上,捞起洛隐的双腿挂在腰际,低头吻得更深。 “阿隐……”苏离缓缓抬头,眼中□□微漾,呼吸轻喘,单手撩开了洛隐的鬓发。 这个人,明明与九万年前一样的眉眼,现在却有了完全不一样地感觉。 不再那么苍白冰冷不近人情,阿隐也是触手可及的,也是双颊温暖、眸光潋滟、唇色鲜红的。 他有情义,有着会剧烈跳动的心脏,会紧紧缠着自己,会在激动时发出令他失神的声音。 “阿隐,我想知道,那时候……你为什么要离我而去……”苏离几乎是含着恨意问他,可眉眼却泛红。 洛隐一愣,以为他在问他时空穿越回落泉的事,刚一张口,苏离就压了下来,拒绝给他任何狡辩的机会。 一瞬间两具微凉的身体紧紧纠缠,贴得严丝合缝。所有的思念和欲望,随着月色渐浓,愈演愈烈。 洛隐记得,上一次梦见广寒宫时,苏离于他告白,他强行克制住自己起了波澜的内心,硬是再一次将他赶了出去。 他朦朦胧胧中,能够理解那时的自己为何要如此决绝。 他守护的不仅仅是月宫,亦是整个仙界的命脉。若这一棵穷桑被苏离夺走,那仙界如何维序呢?不想被妖有机可乘,只能以身作则了。 然而,苏离哪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主。他是喜欢洛隐,也更想拿回属于穷奇家族的穷桑。 所能兼得,更妙。 不出几日,苏离用人间佳酿向太白星君换得了一颗诱人的蟠桃,抱在怀里一边道谢一边腾云而起。 广寒宫外,洛隐常年不变地冷脸守卫着。自上一次苏离被赶走已有一个月有余,想想,总该不会再来了。 可前几次他总反复无常,明明黑着脸走,后又笑着脸回。世上怎会有他这般厚颜无耻的妖? 那酒,也不知拒了多少回,他却也不长记性似的几次三番粘上来。再说,太白怎就跟他如斯交好,洛隐怎么琢磨也琢磨不透他到底哪里让人宽心了? 洛隐杵着斩魔镰一动不动,他不知自己居然想那只妖,想了一个多月。时光飞度,他觉得不过是一昼一夜之间。 可这昼夜过了,他觉得乏了,想着苏离那副潇洒的样子,蓦然觉得艳羡,他终究不是无动于衷的天将。 “阿隐你居然发呆哦!” 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双嬉笑的眉眼,和刀枪不入的厚脸皮。洛隐神情一晃,骤然心尖一颤,惊慌失措地避开了苏离的眼睛,却没有避开那妖点上他眉心的指腹。 不同于广寒宫的温度,乍暖,却灼人心。 “胡闹!”洛隐的目光恢复清明,“也就太白顺着你!再有一次,本将——” 忽然一个香甜的东西堵住了洛隐的话,他愣了愣,闻到了蟠桃的清香。 苏离笑嘻嘻地把蟠桃递到他眼前:“特地向太白讨来的,这回看你怎么拒绝我。” “无功不受禄。”要拒绝,总有理由。 洛隐的心没有自以为那般坚硬,但却足够坚持。 苏离委屈地撇撇嘴:“你这颗烂石头,我就不信你一点也不动心!东西我放这儿了!有本事你看着它烂了!” 洛隐冷着眼看他把蟠桃放在了地上,摇身一变化作穷奇,气呼呼地走了。 直到他背影再也无法看清时,洛隐的眸光渐渐泛出几分柔意,把蟠桃从地上拾起来,用里衫的袖子轻轻擦拭干净,然后又……放了回去。 第二日,苏离满怀期待地而来,瞧见地上的一颗桃核时,兴奋了一刹,未及开口,洛隐便浇灭了他的白日梦。 “本将请仙鸟饱餐了一顿,苏大人不介意吧?” “你……”他介意!怎么能不介意!“洛隐!你怎么能这样不近人情!” “蟠桃乃仙品,本将消受不起。除此外,苏大人若有其他合理诉求,吾可考虑助你一臂之力,权当赔罪。” 苏离一愣,他倒未预料洛隐会有此一说,狡猾地摸了摸下巴,反问:“你确定?我还真有那么一事,除了你,别无他人可以配合。” “只要不违背天规地律,皆可。” “不违背,就是可能会让你走那么……一点儿不高兴。” “什……” 没等洛隐问完,话又像昨日那般被堵住,却是——不一样地触感和甜糯,苏离的双眸近在咫尺,海蓝色瞳孔在那一霎翻涌起惊涛骇浪,彻底搅乱了洛隐的心理防线。 然而,他终究不是容易为情所困的凡人,而是历经劫难的天将。他朦朦胧胧知道,这些都是天之大罪,可心底那一丝对苏离的纵容却不可控制地越来越大,他狠狠一皱眉,将抬高了半尺的斩魔镰硬生生给压了下去。 洛隐,若是恼羞成怒,或许就给了苏离调侃和再度接近的机会。他深谙此理,从而才装作无动于衷。 暧昧地气氛令万年冰寒的广寒宫也蓦然升温。月兔从宫内悄悄探出脑袋来,懵懂地看着他们,又突然发现了远处树梢间悄无声息的太白。 太白高深莫测地将食指竖在唇间,冲月兔轻轻一笑。 有些事,是劫难。有些事,是命运。 洛隐任凭苏离扣着他的后脑,深吻许久。他安静地睁着眼,看着蓝色眸子从深情里掀起海浪,看见月色将浪涛平息,一阵阵寒意慢慢涌上两人之间。 苏离抬起头,绝望地看着他:“你不生气?” “为何要生气?”洛隐难得对他露出了笑容,“未过情关的老妖,当下情窦初开,你告诉我,我为何要生气?不应该觉得好笑吗?” 远远地,太白摇了摇头,这不是洛隐会说出的话,他这样说,只能证明他亦沦陷。戏看到此,也知道结局了,他挥手一晃,离开个树梢,安静得仿佛未曾出现过一样。 月兔眨眨眼睛,继续看着。 “不可能。你不可能对我毫无感觉。”苏离摇着头,眼角泛红。 “随你。你若坚持,若再来一次,斩魔镰可不会再放过你一次。” “啊!!”苏离恨恨地仰天怒吼,挥开黑翼展翅离去。因暴怒而掉落的黑羽,摇摇晃晃地飘落在地。 洛隐微微眯起双眼,盯着羽毛看了许久,胸口是一阵一阵钻心地痛,这种感觉,是情? “你为何骗他?”月兔问道。 “那我该如何?”洛隐反问。 月兔怔了怔,歪头一想:“你或许该找太白好好聊聊,他似乎并不反对那只穷奇的举动。” “是吗……” 他陷入难解的沉思。 第78章 乱世·醋意 这是难得地一次,从梦里安静地醒来,身体裹着陈年旧被,腰部隐隐作痛。他撑起身子,露出光洁的上身,望着窗口洒落的阳光,若有所思。 这一天,苏离心情极好,套着秋生念哥哥的衣服,也难得地没有挑三拣四,高兴地吃着秋家娃娃准备的馒头。 洪艺也在半夜醒了,睡了太久反而再也无法入睡,抱着“睡神”风魅、看着窗外发呆,就这样傻坐到了天明。早膳时,他坐在洛隐边上,似乎有些畏惧苏离,一直埋头吃饭。 风魅则不想再接受穷奇大人的瞪眼,乖乖地挂在了洪艺的肩上,默默地看着今日的一出好戏—— 花漾儿幻化成一位清丽可人的丫头,挨在洛隐边上大献殷情,一颦一笑颇为迷人,脖颈之间、谈笑之霎更是芬香诱人。 秋生念乐呵呵地边哼小曲儿边煽风点火:“洛先生,花漾儿说对你仰慕已久,我可好奇了,就把她放出来跟你聊聊。这天热得头脑发昏,也正好让她这清丽容颜来给先生降降温。” 她纯属胡说八道。洛隐暗暗白了她一眼,回头问花漾儿:“我们何时见过?” “嗯……夏朝啊,那时候您也是一名猎妖师。”花漾儿夹了份洛隐爱吃的菜,苏离隐隐皱着眉。 “谢谢……那你不是应该怕我吗?” “不不,您惩j,i,an除恶,帮了花妖族很多,山神手下的妖族都特别感谢您。我们都找不到机会表达谢意,正巧今日可以茶——” 啪啪啪一阵拍桌子的脆响打断了花漾儿的话,也成功制止了她准备以茶代酒的手。 “吃个早饭有完没完,小花妖你再多嘴我吃了你!” 苏离一顿恐吓,花漾儿不敢不当真,唯唯诺诺地低头闭嘴,洛隐同她一起低了下去,只是嘴角忍不住偷偷地笑。 两个时辰后,秋生念终于在洛隐和洪艺的帮助下整理好了一堆有用的猎妖机关,这期间不知道被洪艺扔出去多少实用却体积巨大的玩意儿,不断连续她:“你是巨人还是大力士?造这么大的机器,除了用军队给你开路你决定怎么带着走?看看你的后山,一大半都是这些垃圾玩意儿!啧!” 没有苏离y恻恻地盯着他,洪艺的嘴巴就停不下来,越说越毒。洛隐拽了他好几回都没制止住,眼看着心理强大的秋生念就要被他说哭了,花漾儿突然上前爆了他一个脑蹦子:“喂!这位公子哥,积点儿口德,有本事你造几个试试?你不是妖,你体会过吗那些机关有多厉害吗?” “我提点意见还不是为她好?” “那你不能说话客气点?人家就一姑娘家。”花漾儿梗着脖子顶回去,哪里还有方才餐桌上和洛隐说话的温柔劲儿。 风魅被他们吵的不胜其烦,一甩尾巴拍在洪艺嘴巴上:“闭嘴!” 柔软的尾巴在洪艺嘴上抚过,莫名觉得心悸,奇怪地看了看风魅,又瞪了花漾儿一眼,果真不说话了。 秋生念长吁一口气,不与洪艺较真,说道:“从这里出发去闲灵山大约需要十天的脚程,而且还是从山林绕近路的。之前哥哥只带着我去了两次,山林中非常凶险,我建议三人一组集体行动,互相照应。” “可以。”洛隐首先点头同意。 “那,”秋生念仔细衡量过大家的武力值,“不好意思,穷奇大人和洛先生各带一队。大人带上洪艺和风魅,先生跟我和花漾儿一起,可有异议。” 苏离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里闪过一道ji,ng光,把呼之欲出的反对压在了心底。 于是三人三妖各怀心思地上了路,苏离带队,洛隐压后,仿佛是一场夏日郊游。偏偏前面三人气氛沉寂,后面三人聊得异常欢脱。尤其是洛隐,问起秋生念写的那本书时,两人仿若知己重逢,花漾儿更是兴趣倍增,一个劲地问阿念写的是真是假。 最后,令洛隐无限感慨的是,在妖魔盛行时,墨家人突然消失了。秋家不仅仅要完全背负起猎妖之责,还在想尽一切寻找墨家的血脉,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不想放弃。 羌临城。莫生门。 弥海安顿了多数大师,长吁短叹地回了房间,正巧看见慕君捏着南宫醉的手心,坐在花园里头,某男子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笑意,连那身并不怎么好看的装扮也忽然间耀眼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弥海用力咳了好几声,却只让慕君微微抬头,他气得直接冲过去,把南宫醉的手用竹尖儿挑开,“唉唉,孤男寡女,光天化日之下干什么呢?当老子眼瞎啊!” “阿海,你吃醋?”慕君笑着望他,“我不过是和南宫在研究大陆上魔物的动态,你想多了。” “解释个屁啊,老子怎么会想多。” 南宫忽然觉得弥海这般可爱,忍俊不禁,翻了翻自己手掌,正儿八经地和慕君探讨起方才说了一半的话题:“你说行朝时那叫辽金尉的,可能是魔源?有何依据吗?” “一般来说,魔源的感染力巨大,像穷奇这样的上古神兽只有最纯净黑暗的魔种才能让他沦陷。” “那他还会待在那时的西域吗?” “极有可能……也不太可能。”慕君偷偷瞄了眼赌气不说的弥海,靠近几步,抓住了试图逃开的人,一个巧劲搂进怀里,“你过来是想说什么?” 弥海涨红了脸,推了两下反而被越搂越紧,不得不放弃挣扎:“我还是担心穷奇和小隐,虽然他们……” 他的忧心是实实在在的,连平日里那些顺口的脏话都说不出来,慕君浅浅一笑,印了一吻在他额头:“身上有他们的物件吗?我和南宫试着找一找。” “还真有。”弥海利索地翻出了两块奇怪的东西,像铁片又不像铁片,慕君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东西。 弥海解释道:“穷奇给我的,本来想让我寻秋家人去问问这到底是什么。” 南宫探上脑袋琢磨了半晌,摸着下巴:“或许还真的只有秋家人才知道了。慕大人,我们开始吧?” “好。” 弥海默默地从慕君臂弯里钻出来,退至一旁。 乱世之间,各国有各国的法例规条,像他们这般随意游走的人,时间久了,根本记不得是何年何月。 只知,这洛隐再次出现的时候,天气闷热难当,今日更是烈日当头。偏偏不远处,r_ou_眼可见的是乌云压顶,日头下隐隐的风浪似乎昭示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莫生门里,除了他们,其他的大师皆散尽,再次下达各地猎妖。地面上微微盘旋的风沙带着股逼人的沉闷和孤寂。 弥海靠在树底,盯着慕尚欢同南宫醉相互交握的手掌,心里不是滋味,那从掌心蔓延出来的星脉如有生命的银线,在虚空中缠绕出一个似有非有的球状。两个金色和黑色的亮点在其中相互交织,慢慢移向西北侧,却在半途忽然调转,跃至半空后整个星脉分崩离析。 慕君二人的额间隐隐渗出冷汗,他们松开手,银丝依旧绵延不断。弥海看着心烦意乱,挥起竹尖儿就将银丝挑断了:“看出什么了?” “西北荒漠边镇附近,范围太大。”南宫说。 慕君继而补充:“这个东西,有些奇怪,好像会吸食人的生命力,但它的气息却又非常纯净,这是阿隐的?” “是啊,穷奇从他那儿抢来的,总不会错。” 弥海晃了晃手腕,悄无声息地拽过慕尚欢:“去休息,明天开路,南宫……你跟着一起吧。” 南宫茫然地看着弥海火急火燎地把人拖走,连个点头回答的机会也没给。 慕君一路嘴角微翘,任凭某人拖拽着,几乎是粗暴地扔进屋里,偏偏他很享受,更享受某人双眼冒火地突然贴身警告:“你们这什么歪门邪术还要双手交握!以后没有老子同意谁都不准碰!” 第3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9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39节 “哦……你是在宣誓自己的所有权吗?要不要在这里做个标记?”慕君恬不知耻地仰起半边脖子。 “滚蛋!” 某人嘴硬心软,一转身就被慕君压在门后吻得话也找不着调。 这样放纵的日子也过了快千百年了,越是长久,越是不知所措。慕君的指尖破开他身体的时候,他依然会想起几万年的一些事,在疼痛和潮涌中变得清晰。 那时候,他是有机会可以选择成为旁观者,然而在听到洛隐的话后,鬼使神差的入了人间。 这也是他的命与劫吧。 仲夏之夜的蝉鸣在暧昧而温情的音调里,愈发高昂。月上柳梢,清光如涟,夜凉似水。他,亦不曾后悔。 第79章 乱世·红线 在秋生念分配下的苏离分队和洛隐分队,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在苏离眼里,那花漾儿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当着他的面调戏洛隐,更过分的是两人居然有说有笑。 若是说些调情的话,倒还好,他能横cha一脚,偏偏花漾儿一直在说着夏朝的事。曾经失忆的洛隐兴趣倍增,一路上两人简直没有停下过嘴。 第四日,依然穿梭在森林中。穷奇寻了山洞将众人带去过夜。洪艺这身娇体弱的少爷样已然显得力不从心了,苏离也跟赌气似的干脆抱着他走,时不时斜睨洛隐的表情,大失所望,发现某人根本毫不在意。 这一片山林距离闲灵山还有一个边镇加一个山头的距离,入夜后虫鸣渐响,几个人分着队挨在一块了取暖,洛隐蹲在山洞门口的柴火堆旁,自告奋勇地开始了前半夜的守夜。 洪艺睁开眼睛,清明的眼珠子滴溜转了转,抱着风魅从苏离身边悄悄爬起来向洛隐走去。 “洛大哥。”他压低声音,慢慢坐下身,防止压到树枝而发出脆响,“有件事,我想了好久,觉得还是跟你说了的好。” 洛隐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忽明忽暗,不说话,也不拒绝,令人捉摸不透。若说苏离是明着倨傲,穆行空是邪冷的城府,那么在洪艺心里,洛隐便是不动声色地算计。 他犹豫再三,察言观色后,下定决心开了口:“我最后一次,实体穿越实验的时候,遇到了……苏离。那时候我差点被一个魔物吞噬,他化作穷奇将我救了下来,并且警告我,让我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在他——苏离的右手臂上看到了一条疤,和穆哥身上的……完全一样。” 洛隐的眼皮随之一撩,睫毛微颤,然而并没有旁洪艺等到任何惊诧或意外地表情。 “你,不意外?”洪艺侧头看他。 “这能证明什么呢?”洛隐斜着目光看他,像在看一个无聊的笑话,手中的柴火戳在火堆里噼啪作响,“他不说,谁能证明呢?你以为我没有去试探过吗?” “可如果穆哥就是苏离,他为什么要做这个‘神域’计划?为什么要让我们和过去的他相遇?” 洪艺的眼睛本是桃花般妖娆,此刻倒映着火光,一本正经心事重重地问出这些话,令他整个人透出异样的光芒。好似那勾人的眼尾突有一日成了戳穿真相的钩子。 天色墨蓝,远处隐隐拉出了一条红晕,洛隐未在意,只是摇着头说道:“他怎么想我不管,我倒是更想知道,这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变成了穆行空。” 忽然洪艺抬手在臂弯上拍了一下,摊开手掌后是一条鲜红的血线,血线上蜿蜒着一条奇怪的虫子。 “这是什么?” “虬的幼虫。”花漾儿的声音从洪艺背后冒出来,把他吓得一激灵。 花漾儿抓着他手腕凑近看了看:“据说此物为了安全成长,其幼虫剧毒无比,谁也不敢弄死他,你怎么……你手上的牙印!”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洪艺连忙收回手,跟掸灰尘似得把手上的虫尸和血迹掸去,转眼恢复了那副妖媚惑人地样子开始调戏花漾儿,“心疼我哟?你看洛大哥也不可能跟你好上,你花再多心思也不过是让苏离一爪拍死,不如跟了我?” 洪艺的媚眼还没转过弯,花漾儿的红晕还未上头,一只白色爪子猛地就对准洪艺当头一掌。 风魅挥完爪子,又懒洋洋地趴下了,说的话不知是说给谁听:“糟蹋花漾儿?那还不如跟爷爷我在一起。” “你是只连人形都变不出来的妖怪!” “你怎么知道我变不出来呢?”风魅撇了一眼,看得洪艺心惊胆战,直接甩手把它扔到了洛隐身上。 洪艺急急忙忙站起来:“还给你,我管了好几天,可仁至义尽了啊!你身边的都他妈什么怪物!” 嘻嘻嘻……花漾儿瞅着洪艺气急败坏地跑了,低声嬉笑,挪了两下挨到洛隐身边,巧笑倩兮:“洛先生,夏朝的事儿,我能讲的其实也不多,你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从花漾儿靠近他开始,洛隐莫名觉得身后如芒在背,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把眼睛用作了冷兵器。他故意和花漾儿靠得更近,说:“我想知道,你们花族的姑娘都像你这样聪明伶俐吗?若是的话,可否多介绍我几位,你们可比那只穷奇有意思多了。你看这一路上,他连句话都未曾与我说过。” “啊?这样好吗?你与他不是——”花漾儿略感吃惊,正要回头去看苏离,被洛隐一把拉住,神秘兮兮地说:“不用管他,他盯我就跟盯孩子似得,缺少兄弟关怀。等到了闲灵山,你可得记得帮我物色物色。” “这,可以是可以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你赶紧去睡吧。”洛隐不等她说完,便兀自结束了话题,露出一个温雅有礼且充满了感激的笑容,看得花漾儿心头一颤,连忙避开视线,诺了两声挤回秋生念的身旁。 洛隐见大家再次安静下来,脸色的笑容迅速敛去。再次看向闲灵山的方向,方才的一道红晕越来越深,像极了一条从九天之上落入凡间的红线,这不得不让他想起秋生念说过的事:那些夫妻回来后都一个个闹得翻天覆地。 难道是有人故意取走了他们的缘分?若福泽寺香客身上被取走的可以称为福缘,那么夫妻之间的呢?应该是情缘吧。 洛隐缓缓闭上眼睛假寐,背后的视线却没有收回去,只感觉到一股更加寒冷地气息在逼近,犹如毒蛇在黑暗中散发出森冷的寒意。他猛地一回头,看到的却只有苏离安然的睡姿,方才的乍寒忽然就消失无踪。 好像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错觉。 又是四日后洛隐一行人入住闲灵山山脚的一座荒镇。虽称为荒镇,但并非杳无人烟,只是人烟稀少得可以忽略不计。 木制结构的房屋基本上都摇摇欲坠,一些陈年的旧招牌还未拆除,挂在半空被尘沙吹得哗哗响,吓得洪艺都不敢走在路两旁,生怕那些招牌突然掉下来砸死个人。 一路上能看到的人,一只手都没法数完。而且镇民相对都非常谨慎,见到生人远远绕开。他们往荒镇里走了大约一半的路程后,终于看见了一家“貌似”开了张的客栈。 一进去,洛隐的眉尖就猛地一挑,嘴角不由自主地裂开。 “老子不过想多要一间房怎么了?你们这儿三五六年也没个人烟,上头全是空房,怎么就非得两人住一间了?!他妈的老子就不信今天还住不了一个单间了!”弥海一脚狠狠地踩在凳子上,夸张地挥着他的竹尖儿闹事。 久违的慕君抱着胸在一旁看戏,瞅见了洛隐,礼貌地挥了挥手。他身边还站着南宫醉,显然没有他这般好的涵养,没出几秒,就冲过去把弥海拉了回来:“你没完了是不是?快看谁来了。” 弥海还在气头上,连嚷带吼地怼回去:“玉皇大帝来了老子也不带怕的!” 洛隐顿时哈哈大笑,这一笑,弥海终于是反应过来,回头一看是这两不省心地家伙,当下更气:“哦哟!你们不打了?!没事了!哎哟喂,穷奇,我看你这眼神怎么跟要吃人似得?!” 这会儿,也不知道花漾儿怎么想的,突然不知死活地走过来挽住洛隐的胳膊:“他是嫉妒我们。” 弥海惊恐地瞪圆了眼睛,抖着手指了指他们相互挽在一起的手臂,正要抬头去看苏离,额发就是一道劲风。 早就看到一切的慕君一步跨前将弥海脱离了苏离的杀人范围。 洛隐在杀人腾起的一瞬也反应过来,连忙推开花漾儿,回身徒手一挡,苏离半幻化的利爪一下子把他的手臂抓开了三道骇人的血痕。 “吼!”苏离的身后展开黑翼,衣衫破落一地,穷奇地形态转瞬便成,把店家吓得连滚带爬地翻进了柜面下方。 洛隐心说:又发什么疯?眼睛瞟到秋生念又举起了发s,he天网的弩,连忙冲她一个摆手,然后随手把旁边的一篮子不知什么玩意儿朝穷奇扔过去,试图引来他的注意。 千钧一发之际,洛隐祭出斩魔镰,刀光凌冽,随着篮子一同落到了穷奇身上。 穷奇呼吸一滞,盯着篮子里的东西目不转睛,对架在脖子上的斩魔镰浑然不觉,眸中的红光忽明忽暗。 洛隐这才发现,他扔过去的是一篮子新鲜的水蜜桃,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八天前的梦里,洛隐手掌翻转收回了斩魔镰,用极尽温柔地声音说着:“阿离,蟠桃很甜,我都自己吃了,真的。我那时候是骗你的,只是……不懂事,和你赌气。” 旁人一片茫然,从而弥海的嗤笑声格外清晰。 穷奇似乎对这句话的反应更大,前爪抖个不停,浑身的戾气渐渐散去,黑翼收拢,双腿即将站立起来的时候差点一个趔趄,洛隐急忙从地上捡起他的外袍将人裹进怀里。 “没事了,我在。” “你……你不准和其他妖怪在一起。”苏离在他耳边呢喃,几乎就是撒娇。 “不会的,我就是逗逗你啊,哪知道你这么当真。” 苏离委屈地憋着嘴,若妖能和人一样涕泪横流,他一定立马哭得惊天动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洛隐心想,苏离的心理防线越来越脆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把他逼到了角落,无处可退,只能抓着洛隐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安顿了苏离后,本以为那店家肯定吓得什么都答应,可说了半天,依然坚持至少两人一屋,死活不肯说原因。 洛隐无声地盯着弥海和慕君的手腕看了看,再看看自己,随后给店家解围:“就按你说的办,弥海别闹腾了,大家都累了,歇了再说吧。你要实在不想和慕君一屋,那就换去跟洪艺一起吧。” 弥海听完一声不吭拽着慕尚欢就率先上了楼,洛隐哭笑不得。 花漾儿踱步到他背后,轻声道:“洛先生,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嗯,那东西,叫做情缘吗?”他指了指弥海的方向,又指了指手腕。 “是。” 苏离闻言也侧耳倾听。 “那魔头,抢了福缘,偷了情缘,还要什么才会收手?他……是在寻找什么吗?” 花漾儿低着头,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还有一些妖被他派出去寻找蓬莱,据说那里藏着仙缘。” 仙缘?仙界不是不已经不存在了吗? 冥冥中,他总觉得,命运的脉络里已经探出了一根红线,正在将所有的缘分一缕一缕地牵扯在一起,偏偏有人正在用外力撕扯,企图在有秩序的缘分中破出一条通天的捷径。 第80章 乱世·明启 这座客栈里,除了他们便没有其余的住客了。所有的餐食极简,沐浴全部在一个公共空间,而屋子里只剩下桌椅、床榻和盆架,干净得令人咂舌。 洛隐一进屋,某人就褪去了那副装出来的“憔悴”,反手就将人推倒在门旁的窗棱上,封住了微微惊讶的嘴唇。 苏离的外袍滑落在地,急不可耐地搂住了洛隐的腰,吻完唇后滑向脖颈和胸口,咬着牙挑开了衣物,肺腑间澎湃而剧烈地心跳终于令他感到了一点点安心,嘴上的动作亦不由自主地变得轻柔。 洛隐抱住他的脑袋,往外推了一寸,脸颊泛红,某些地方被苏离不知天高地厚的磨蹭而弄得“肃然起敬”。 “这里太简陋,你差不多就行了阿离。” 苏离不满地直起身猛地贴近他,双眼一弯,笑成线:“不行!九万年前,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说。”他一把握住了洛隐的脆弱。 洛隐倒吸一口气,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一缩,脸涨得更红,回答他:“瞒着的事,应该只有我喜欢你,却不敢告诉你吧。” 这句话,若放在梦里,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可偏偏到了现实很容易就能脱口而出。 苏离高兴得又把他吻住,还没怎么动手动脚,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 “谁啊?”苏离不满地嚷嚷,感觉到手中洛隐的东西被吓得疲软,干脆也无趣地松开,捡起一地衣物让两人穿上。 “是我,店家。有些事……我想和那位洛公子谈谈不知可否?” “你不知道我们都累……” “可以您稍等。”洛隐捂住了苏离的嘴巴示意他闭嘴,系好衣带将门打开。 店家连忙鞠躬赔笑,还非常上道地多带了一盘并不ji,ng致却诚意十足的点心,一进门放下东西就开门见山:“小的看各位都非普通人,能走进这荒镇,都是冲着那不远处的闲灵山。近些日子,越来越多得了猎妖师有去无回,我也是……不知如何是好啊!” 店家年岁约四十出头,言谈稳重,忧心不假,c,ao劳而憔悴的神态令他越瘦消瘦的颧骨更加明显,黯淡的目光仿佛蒙上了一尘洗不净的沙砾。洛隐请他坐下,他还担心地看了一眼方才兽心大发的苏离,得了洛隐的保证后,才继续把事情说了下去。 “我们这荒镇,原本虽说人也不多,但还不至于荒凉得飞沙走石。可我也是被逼无奈才留了下来,不然早就走了啊!” “您的无奈是?” “哎……那闲灵山的魔头,在我的客栈里下了个咒,我和家人不得离开镇子,不得关门闭客,不得……不得让客人单独住一个屋子。这个它也未说是何原因!我、我就一个女儿啊!”店家捶桌哀叹,神情悲愤,却未继续说出自己的来意。 洛隐和苏离对视了一眼,苏离勾勾嘴角开口:“这番说辞,恐怕也是那魔头教你的吧?” 店家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满眼的不可思议,苏离不费摧毁之力就将他诈了出来,顿觉无趣,百无聊赖地又说了一句:“你在我们这儿哭诉完,待会又得再去下一间屋子了吧?” “你你你……怎么知道?”店家倏地起身,下一步似乎就准备往门口跑。 洛隐叹着气硬是又把他摁回了凳子上:“怕什么?有些人去闲灵山,是盲目无知的以身试险,我们都非凡人,只是去寻那魔头聊聊天。而你,被魔头威胁不得一人一屋,还让你故意跑来试探,其实就是想看看谁与谁是有情人吧?可惜……” 洛隐伸出手腕:“我和他并非有情人,不信,你可以让那魔头来看看我这手上到底有没有红线。” 店家哪管它真假,慌不择路地点头说是。洛隐见他可怜,也就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被坏了兴致的苏离,没ji,ng神似的把门一关,倒头就睡。 这一夜,谁也没有睡得很沉。屋子闷热,即使开着窗也只有稀少的凉风掠过。睡到半夜,挤在一张床上的人都粘出了一身汗。苏离无比痛苦地变成了穷奇的幼态趴到窗口纳凉。 洛隐瞪着那惬意的身体,脑袋当机了良久,忽然才想起来自己的兔妖身份,也利落地一变,四爪着地,跃上窗台,睡在了穷奇旁边。 微微的凉风总算起了丝作用。穷奇伸出前爪把兔子往自己身前扒拉两下,不怕热似的圈住它,含着笑继续睡。 洛隐有点忘了是何时开始,他对自己的兔妖状态变得熟悉无比。貌似就是量变到某个阶段后,他突然学会了质变。 浑浑噩噩思考间,听力增加好几倍的兔耳朵倏忽间竖了起来,一些奇怪的对话从附近的窗口飘过来,隐隐约约的,明显是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你来了?想好我的条件了吗?”是个平稳却y冷的男人声音,暗夜里,听着格外瘆得慌,洛隐脊背上莫名透了层冷汗。 兔子睁开眼镜从穷奇爪下挪出来,往窗外跳了一步,想听清是谁的屋子。 “南宫。”小穷奇快一步说出答案。 下一秒传来的声音无形中印证了它的话。 “慕君太厉害,再加上那看不出前生后世的弥海,我动不了他们。”果不其然是南宫醉的声音,清冷有力,冷峻中透着绵里藏针的狡猾。 洛隐不由得更加好奇,那男人,是谁? 男人再次开口:“既然如此,留你何用……嗯?” 小穷奇与兔子同时炸起!兔子变回人形抓起衣服胡乱一套,顺着窗台的边缘几步跳跃冲到了南宫窗外!! 两只直接撞进了屋里,一整地的碎木头正好横在了南宫面前。 小穷奇突然暴起:“有我在你撞什么窗!!” 洛隐回瞪它一眼,踢了踢它的小腹,示意他看南宫对面。 一身黑衣黑袍的男人把简陋的卧床坐出了君临天下的气势。他身周绕着隐隐的黑雾,手脚不见r_ou_色,仿佛与黑袍融为一体,唯有苍白的脸能够证明他是一个男人的样子。 只不过这张脸——在洛隐的时间中,相隔的不远前曾见过的脸,辽金尉或者说是明启。 眼阔上浓重的黑线令他死气沉沉,瞳孔如洛隐一般发黑,却看不透万物,犹如无尽的黑暗漩涡能致死而无生。 浓黑色的长发几乎垂至脚踝,两鬓遮住了大半的脸颊,若非对他原本的容貌极其熟悉,根本就很难辨认。 他歪着头,一笑,抬在半空的手轻轻收回,敛了黑气:“洛兄,苏国师,别来无恙,你们果然皆非凡人。” 明启,他就是明启。洛隐心道,辽金尉的身份居然就这样抛弃了,或许,他不知道用过了多少名字才得以在世间生存。 “你这是做什么?”洛隐上前一步,挡住了其他人,“明君一生算不上历经万难,除了长陵公主这一遗憾,其他也就算顺风顺……” “长陵?”明启一声冷笑打断他,“你也配提她的名字?你可敢在我面前说一句,她的腿并非你伤?” 洛隐蓦地一僵,无言以对。 “你看,你自己都觉得良心有责吧?”明启轻轻撩开眼帘,似有吐不尽的恨意化作了绵绵的y寒。他是从鬼界挣扎逃脱的心魔,一股怨了一辈子的戾气让他凝聚成实体在世间游走,发出的每一缕声音都像是被忘川刺痛的尖叫,犹如利爪在人心上划出道道血痕。 他缓缓前倾,裂开紫色的唇,苍白的脸色露出鬼一样的笑容:“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 长陵本就是洛隐心中的心结之一,只不过任务总是不会回溯,也不会有人追究,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命运会让他再次面对。 那一瞬,懊恼悔恨?还是谴责?他就像喝醉酒后断了片,什么话都想不出来,不知怎样反驳,也不知该不该道歉。 穷奇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跳上他肩头,一爪子拍上他的后脑:“想什么呢!长陵最终死于非命,他要找也该找那个谋杀的人!凭什么找你!傻了吧!” “呵呵呵呵呵……” 明启一连串低笑彻底拉回了洛隐的神智,他回神的瞬间就把斩魔镰挥出,红光一闪落在了床榻,刀扇挥开一半,银红色的斩魔之爪却未能抓住明启的一片衣角。 “试探我?何必呢。”黑色身影悠然地挂在窗口上,轻笑着嘲讽,话风一转朝着南宫醉说,“你承诺的事……可别……忘记哦……这青鸟……” 明启忽然皱眉:“该死的青鸟又来捣乱!”他挥开黑袍往空中一跃。 穷奇跟着他跳出半空,巨大的黑翼展开,罩住明启时却看到了一个青色的身影冲他仰颈啾鸣。 第81章 乱世·失魄 黎明的白光撕开天际,明启趁势隐入暗中,“捣乱”的青鸟成了罪魁祸首,气得穷奇怒吼一声冲它狠狠地扇了下翅膀! “你什么意思!老太婆!” 第3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0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40节 “别伤他,他有仙缘,小畜生。” “……”穷奇差点被她最后三个字气得从半空中掉下来。 青鸟与穷奇几乎一般大,脖颈细长,毛色青红交接,在黎明初日的映照下散着流光异彩。她未在此地逗留,好似就为了看穷奇一眼,随后便在一声不知何意的啾鸣声中,朝着明启消失的方向飞去。 屋子里剩下的人,呼吸凝重。洛隐恍若不在意地瞥了眼南宫醉,除了脸色难看外并无异样,于是收起斩魔镰追问:“与你一屋的阿念和花妖呢?” “阿念……带着花妖出去了……”她从地上半扶半撑着起身,毫无惊吓之色。 “嗯,时机掐得不错。”洛隐面无表情地讽刺,“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们,你是何时与那魔头同流合污的吧?” “我没有。” 南宫醉分辩恰好被循声而来的弥海、慕君听见。他们两人看着屋里的一片狼藉,想说的话被洛隐适时丢过来的眼神压住,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口——那只一跃而入的穷奇,跳了几步后在洛隐怀里钻了钻,百无聊赖地打哈欠。 这时,阿念她们也回来了,看着被弥海堵住的屋门一头雾水。 “阿离,你去看着洪艺和风魅。”洛隐吩咐道,穷奇摇摇尾巴,不情不愿地从门口的人缝里钻了出去。 洛隐又低头看了眼南宫,再与弥海一对视,后者眉峰一耸,心有灵犀地转身推着秋生念和花妖往外走:“哎我们也去看看洪艺那小子,这么大的动静都没醒,不会被风魅给吃了吧?走了走了……” 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三人。慕君了然地进屋锁门,温和地去搀扶南宫,谁料她恶狠狠地甩开了手:“我没死,有话就问吧!” “小姑娘脾气不小嘛,难道不应该是你坦白从宽么?” 洛隐微微诧异地皱眉。他一直很疑惑慕君的身份,非妖非仙非鬼怪,邋里邋遢却风度翩翩,痴情弥海从未在乎风言流语,又与苏离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看似关系一般但洛隐知道并非如此。 而,慕君巫祭的手段出神入化,可是洛隐记得自己在福泽寺时手心出现了金色星脉,慕君却没有,为何? 当下慕君更是什么也没问,便知道了洛隐心中所想——不,不一定也许是他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 南宫也丝毫不震惊慕君的反问,坦荡荡坐回床榻,轻飘飘地吐出了一句话:“慕君,你我本是同根生,我在寻找的东西难道你就放弃了?” 慕君闻之,难得变了脸色,洛隐一个眼神飞过去,他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说:“我们在寻找月老。” “月老?这又是什么渊源?” “说起来,与你息息相关。”慕君轻轻闭眼,勾唇浅笑,向南宫醉重新介绍了洛隐,“你们可能都不记得广寒宫外的门将吧?但是否记得万年前,仙界惩办老穷奇时,古兽一族为了留存血脉,将穷桑树送于仙界只求一保。” “记得。”南宫略表冷嘲,“而后穷桑被送进了广寒宫,天帝选一天将永生守护。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洛先生就是那位天将转世吧?” “正是。” 南宫微有诧异,很快恢复冷静,露出平常的笑容:“那又怎样?与月老有关吗?慕尚欢,你说了他的故事,难道就能找到月老吗?” “你知道的,月兔的主人本是月老,洛隐看守广寒数千年,你不觉得他更能让月老露面吗?如果说,月老真的手握通达仙界的仙缘……” 慕君说着说着,貌似累了,挨着洛隐身旁的凳子坐下,非常合时宜地问他:“对吧?天将阿隐。” 两双眸子忽然就齐刷刷地看向他,他还等着听故事,这莫名一句反问令他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回瞪慕君:“一派胡言,我认识什么月老!” “不用认识,只要有你在,不怕月老不出现。只有南宫这种脑子少根弦的女人才——” “说谁呢!” “嗯?还不乐意听?”慕君微微笑。 洛隐连忙打断水火不容的两位,问了一个令人凝重的问题:“南宫,你和明启——就是那魔头之间,有何交易?” 果不其然,南宫愣了愣,才缓缓收回了刻意与慕君争执的目光。她从一开始,就在逃避这个问题,因为慕君的开口正好给了她一个遮掩的机会。 偏偏,洛隐就是冲着此事来的。 她抿着唇纠结良久,想至方才洛隐突然闯入救了其一命,眸光微闪,最终还是开了口:“我是被迫的……他有一日突然拿走了我魂魄中的一魄,威胁我帮他做事,不然就把那一魄……捏碎。” “他让你做什么?” “跟着……你,”南宫朝慕君看了一眼,随即垂目,神色平静,“还有你身边那位半仙,实在不济,就去寻找穷奇。” 洛隐莫名赞同地点头:“你很厉害,都碰上了。” “是莫生门张贴告示时,我看见了弥海。” 慕君问:“找到我们后呢?” “他说,让我找你们探听一个叫做韩长陵的人,你们认识她?”南宫茫然地眨眼,看来是真的不知道。 洛隐和慕君听闻,皆是一愣,洛隐更是心尖微凉。 韩长陵,明启的原配,娇小却身手狠厉的公主,隐忍在风云色变的明国之中,因洛隐一箭而不良于行,最终历史却没有给她一个明了的结局。 她到底,是如何去世的?仅仅在韩国七年,陪着明启熬过最痛苦的七年,却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消失于历史之中。 是因为她的死亡,才让明启成魔的吗? 洛隐和慕君相对无言。南宫不耐烦地又问了一句:“喂,我都知无不言了,你们是不是也该言无不尽呢?在我面前眉来眼去的,当我不存在呢?!” 洛隐无语地瞟了眼乱用成语的南宫,其实内心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不过看她“人小气粗”的样子,觉着似乎说出真相也未尝不可,当即开口:“那魔头的正身,乃尧代时期明国的大将军明启,后谋权篡位成为明国之主。” “然后呢?”南宫并无惊讶。 “他让你寻找的长陵,乃韩国用于同明国和亲的公主,和亲七年后死亡,其原因被历史抹去。若明启心心念念执着之事如此,那么其死因必有蹊跷。” “死了?”南宫愣了半晌,瞪着滚圆的眼睛一脸惊诧,随后猛地爆了句粗口,“他耍老娘呢!死了怎么找?寻她转世吗?鬼知道她转世什么样子啊!” “原来你什么都未问清便与魔头交易?可笑至极!这是鬼迷了心窍?” 洛隐惊讶地转头看愠怒的慕君,印象中他似乎从未发过火。 “那你说的这天将,难道就能寻到月老了?”南宫不屑地指着洛隐,洛隐好笑地勾起嘴角看两人唇枪舌剑。 “我慕某的名声,何时这般不入流了?我说出的话,何时有过差错?你为魔道所祸,该去责问他人吗?缺一魂少一魄,于巫祭而言,不应该是早晚要面对之事吗?献祭于天,和被恶人所夺,难道就要因后者而违背良心?” 慕君一席话说得,犹如晴天暴雨,洛隐好似都能听见雨打屋檐的啪啪声,带着尤为不客气地质询,句句在理,令人哑口无言。 他撂下一句:“南宫醉,难道你就不奇怪,明启为何会寻上名不见经传的你吗?” 在南宫的瞠目结舌中,慕君甩手离去。洛隐好笑地吐出一口浊气,又给南宫压了一重山:“今天我要是不出现,你又打算拿什么去交换那子虚乌有的月老信息呢?” 所有人回了自己屋里的时候,天色大白。 苏离窜回屋子后就把自己拾掇好,告诉洛隐准备上路,眉宇间尽是焦灼之色。 一路上,苏离竟然也没有再多开口,洪艺、花漾儿还有秋家娃娃是最没有心思的三个人,吵吵闹闹。 奇怪的只有弥海,忽然变得和苏离一样安静。 他的样貌是俊逸沉静的,只不过时常留着络腮胡子,穿着吊儿郎当,说话做事没个正行,才让人忽略了他原本的模样。 安静下来时,洛隐发现,他的眼睛带着奇怪的琥珀色,金光流离,不似常人。细长的睫毛在眼睑上微微扇动,若有所思。 他的手掌轻轻握住慕君搭住他肩膀的手指,轻缓地转动,目光时不时地掠过苏离和洛隐。 “什么话让你这般难以启齿?”慕君低下头贴着他耳畔吐气轻言,嘴角带笑,旁人望去不过一副调情模样。 弥海蹙眉摇头:“不知。有太多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比如说,你我的真实身份吗?” 弥海猛地回头看他,慕君挑衅地耸眉,用目光不动声色地说着“你以为你瞒得了我?” “你……何时知道的?” “唔……”慕君佯装思考,没出两秒就吃了弥海一个爆栗子,才笑着继续,“你的眼睛出卖了你。苏离也知道的吧?” “他一直都清楚。” 慕君沉沉地一点头,反问:“你们既然已经找到了洛隐,也发现了他和月兔的关系,为何没有让他去穷桑之地?” “这件事……我不cha手,穷奇说了算。且……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哦,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天眼。” 弥海微瞪回去:“是啊,我就是个天眼,那你招惹我,是为了让自己不好过吧?” “也许吧,反正得过且过,有一日算一日咯。”慕君的步子莫名轻快起来,快走了几步追上在队伍最前面闹腾的洪艺几人,面上如桃花盛开,眉眼皆笑。 南宫醉淡淡瞧着慕君的背影,再次低头不语。她走在队伍最后,跟着洛隐的脚步。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那魔头交易,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正如慕君所言,缺魂少魄是巫祭一族的常事,为之丧命也是天意,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动了那份心思? 为了那,叫做明启的魔头,露出的一点笑容吗?分明是邪气满身,偏偏那份笑,无比天真,弄人心弦。 第82章 乱世·树妖 几日后他们终于抵达闲灵山山脚,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得诡异,以至于他们踏入闲灵山地界时,洛隐伸手将所有人拦在了身后。 苏离拢着绯色长袍靠在洛隐左肩,慵懒地半睁双眼,对洛隐的举动颇为不屑。 “阿隐,要不要我现出原型给各位开路?” 他眼角流动着一丝裤子察觉地黑气,洛隐沉下脸没有理他,转身问弥海和慕君:“有异样吗?” “没有。”慕君淡淡地回答。 苏离不满地勾住洛隐肩膀,下巴往他肩窝上一挂,睁着双祸国殃民的眼睛往众人队伍里一扫,cha话说:“他们怎么可能看得出来,青鸟那老太婆回来了,明启应该不会再在闲灵山为非作歹。不过,他也不会走远,毕竟只有青鸟可以带他找到仙缘,得了仙缘才可自由出入地府,寻找生死册。” 洛隐默默地看了眼弥海,弥海翻着白眼表示没有反驳的话。 “那好,”洛隐无力地点头,一手撑住苏离的额头将他推开,“现在起由你带路,我们首先要找到秋家人,然后再去寻找明启,截断魔源。” “遵命。”苏离不知哪根筋搭错,又暧昧地吻了吻洛隐的耳尖,才转身大摇大摆地开路。 洛隐面颊温度极速上升,洪艺同志没皮没脸地凑上去找骂:“喂,穆大哥怎么可能就是这妖孽?你确定你的感觉和我的视觉都正常。” “我老年痴呆,你老眼昏花。”洛隐撂下话一个跨步跟上长袍鼓动的苏离。 洪艺傻傻地噘嘴气了一会儿,忽觉脖间一点刺痛,转头瞧见花漾儿捏了一条不知名的虫子在他身上试探。 他唰地一下跳开四五米嚷嚷:“秋生念!怎么不管好你的妖怪,随便放出来咬人啊!” 秋生念装聋作哑,错过他们往前走。花漾儿得意地摇了摇手里的虫子,笑眯眯说道:“我发现你真的百毒不侵哦!这是闲灵山的地缚灵,它们常年吸食地底流窜的毒气,保证闲灵山的灵气不受污染,一般没有修炼过的凡人只要被轻轻一碰,就会半个人都发青乃至瘫痪,可你却……” 花漾儿得意地挑眉,把虫子随手往地上一扔,嘻嘻哈哈蹦蹦跳跳地走了。洪艺在他背后哧地一声,就差吹胡子瞪眼。 “懒神”风魅摇摇晃晃地在他肩膀上站起来,拖着四条有和没有一样的腿,也跟着那虫子往地上一跃,凑到虫尸旁嗅了嗅,而后几乎用了和苏离一模一样大摇大摆的姿态前进。 剩下南宫醉还在洪艺背后,她难得和他说了句话:“你师承何处?五毒门张武陵?千绝城万鸿师太?还是雪山派刘掌门?” “你说的什么鬼?”洪艺瞪着圆圆地眼睛,不屑地扭头。 南宫两步就跟上,继续问:“都不是?那就是山野小派?你这一身百毒不侵怎么练的?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吧?” “管你屁事!”洪艺轻声咬牙反驳,懒得跟女人一般见识。 “哦,那也不是。这样想来,还有一人神出鬼没,人称洪老,又自称被上古妖灵附体,上知五千年,历过千难万险,不畏生死,唯一的传承方式只有将附体的妖灵转移给自己唯一的弟子……” 南宫醉声音渐渐低缓,她发现洪艺皱着眉,没有一丝平日里的轻浮模样,眼眶中一圈一圈水样的涟漪像是泪却又一点儿也不落下来。待他一眨眼,所有的神色忽而转为冷漠却妖媚,洪艺回头勾了勾嘴角,说:“探究别人隐私如此有趣?不如也让我看看你的魂魄是怎样一副德性吧?” 他说完,眼中泛起一层妖气,手掌中凝聚的金光一下子就将南宫醉定在了原地。 “洪艺!!” 洛隐蓦然一声厉喝,打断了洪艺的手势,南宫瞬间清明,一掌击向洪艺肩头。 谁也没想到的,是走在前面的风魅不知何时窜了回来,在南宫掌力压下来的同时跃上半空,一个甩尾将她手腕挥开。 很难得看见风魅这样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可也就几秒,而后颇为不屑地指责洪艺:“你小心点,笨蛋。”眼神不可谓不灵动。 洛隐在十米之外看着,滚了滚喉结,说不出话。方才,他只是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令他感到相似的力量。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洪艺的妖灵之力。 妖灵之力被安静地收回体内,然后泄露的妖气还是惊动了闲灵山一些被魔侵蚀的妖怪——遍布山体而没有神识的树妖,他们贪食世间一切灵气,凡是助于其本体成长延寿的,皆会强行吸纳留存体内,这样一来,受明启魔障影响最深的,也是它们。 苏离和花漾儿率先感受到地表的震动,两人同时一爪扣住了泥地。弥海紧接着拽住慕君往林荫稀少的地方跑动。 秋生念掏出了一根纯黑色三尺长的棍子往空中一挥,嘴里念念有词,一尊两人多高的金色虚体的貔貅从棍中一跃而出。 以貔貅为中心,秋生念立于其中,将棍子狠狠cha入地下!突然,棍子底端散开变成一枝莲花,淡金色的沙砾飘摇而起。随之同时扬起的还有成百上千的树妖!枝叶根系都已成ji,ng成魔,被貔貅吸引,纷纷不知…死活地撞进去,貔貅张开金口一瞬间就将妖魔之气吞入。 可惜,失了妖魔日子的树林,瞬间有一小片颓然倒地,这是种不可逆的变化吗?那一边,苏离和花漾儿控制的范围,也产生了同样的问题,一片片树林接连倒地,远处的藤蔓枝丫像长了眼睛的触手,不断向他们袭来! 洛隐察觉到不对,大喊了一声:“阿念!把貔貅收起来!有没有物理收服的道具!” “什么?物理什么?”秋生念一瞬走神,差点被树妖击中。 “该死!”洛隐连忙跑过去,重新解释,“不用佛法收服的机关,有吗?类似猎兽的普通机关,比那种又要强一些的。”说话间,他挥手打掉了几根触角。 “啊,好像有……这个,我哥发明的缚妖锁?”秋生念拿出了一串银色锁链,十八个圆环环环相扣,撞击的叮当声格外清脆,“一般我们只用来抓就范的小妖……这么多树妖……” 秋生念表示很为难。洛隐可不觉得,他拿过缚妖锁在手里颠了颠,冲到队伍前方扣住苏离的肩头:“阿离,跟我走!” 苏离甩开缠在手臂上的树藤,把战场甩给花漾儿,正要变成穷奇,忽而瞥见不远处一小圈异兆。 洛隐顺着他的目光发现洪艺正抱着安睡如猪的风魅,毫发无损地站立于战场之中,所有的树妖都对他退避三舍、绕道而行。洪艺正一脸茫然地回看洛隐,那目光就是在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因为他是妖灵? “弥海!”苏离更快地反应过来,喊道,“所有人都洪艺身边!我们去去就回!” 他说完,化作穷奇,一阵狂风骤沙中将洛隐叼上脊背,踏空而去。 洛隐接住苏离的衣物,抿着唇,吩咐穷奇降低飞行高度。他们身下的闲灵山因树妖涌动而尘土翻滚,灰蒙蒙的山色令能见度极大程度的降低。 他方才看看缚妖锁才突然想到,如果秋生忆也同在这片树林中,如果他现在依旧存活,凭他多年的猎妖经验,会怎么做? 在落泉,穆行空给他的《猎妖录》里,介绍道,树妖是群体性供给类植物,只要有一棵活着,其他的就会想尽一切保全它们的生命。但,真正提供能量的,只有一棵树,那才是他们唯一的源头。如果他是秋生忆,一定直奔源头,剿灭树妖的根基。 闲灵山占地方圆几里,远处连绵的山脉更是绵亘不绝。洛隐集中ji,ng力试图看清山体情势,手掌紧抓穷奇背脊的红色长毛,突然穷奇“嗷”地一声痛呼,带着他在空中几番颠簸挣扎。 洛隐猛然发现自己掌心的金色星脉流出一道流光束缚了穷奇的身体,他连忙收回神识,金脉随之消失。穷奇大口喘着气落入地面,堪堪站稳,沉声怒骂:“你控制一下你的能力!” “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洛隐坐在它背上,无辜地回答。 “应是你巫祭能力觉醒的征兆,当年你把星脉传授于我时,便出现了一回,”穷奇心烦意乱地抖开浑身毛发,视线在四周逡巡一遍,缓缓压下方才被扰乱的心跳,低头嗅了嗅土壤的味道,“这里魔的气息很浓,可为何……却林荫稀少?” 洛隐靠近它身边,祭出斩魔镰,空中挥出一道银红色弧线,瞬间九把镰刀展开成扇,顺着洛隐劈斩的动作将地表砍出一道半米深的裂缝。 穷奇不由得回想起尧代时,它把墙体砍裂了的闹剧,轻笑挑眉。 然而不及它开口,地表忽然窜出层层黑气,空旷地泥地剧烈浮动,穷奇叼住洛隐腾空飞起。只见裂缝处不断耸高、变大,一棵直径超出十米的巨树从地底直顶地面! 无数鲜嫩的枝丫此刻却如夺命触手,获得舒展的空间后瞬间疯狂生长,在仿佛地震一般的山地运动中长成了遮天蔽日的暗黑色树荫。 无需穷奇开口,洛隐亦知这是树妖的根基。 只是没想到会庞大如斯。 第83章 乱世·姻缘 “阿隐,那是不是一个人?”穷奇挥动翅膀在树妖附近试探,靠近中心时发现那里的枝丫里托着一个全身泥泞的人形物。 “去看看,小心。”洛隐不敢妄自揣测,手里抓着缚妖锁让穷奇缓缓下降。 “你怎么会用秋家的机关?”穷奇问。 “你还记得你们在南岭国寄往镇秋齐家旁看到的墓冢吗?那件被秋家视为传家宝却不被允许查看的神秘东西。” “你……怎么知道?”穷奇分明记得那时候洛隐消失不见了。 洛隐一边解开了缚妖锁的暗扣,一边答:“两点,其一,陈卿儿与我是同一类人,其二,我认识那位传家宝的主人。” 缚妖锁解开暗扣之后赫然涨大,一个锁扣分裂出九个扣环,从原本三尺左右的直径一下子幻化成比树妖直径更大的锁环。 每一个锁环上都刻满了经文,环环相扣,头尾相接,恍然有种寺庙内晨诵晚读的庄严。 洛隐没有理睬穷奇探究的目光,双手往两侧挥开,伴着一道晃眼的金光,锁环飞至半空,虚浮与树妖之上。 树妖伸出无数触手试图将其打落,锁环却是结实得很,随着洛隐的手势不断下压,仿若千钧之力。树妖触手皆难以承受,折断碎裂不计其数,目光可及之处的地面满目疮痍。 缚妖锁缓缓沉落,紧紧扣住树妖的腰身,其中那个泥泞的人形因为枝丫的崩塌而不断下滑。洛隐一声低喝,穷奇带着他直冲过去,堪堪两人接住,压得穷奇不满地低吼,左右避闪挣扎,黑翼用力扇动了数下两人一兽才从骇人的树妖丛林中飞速逃脱。 缚妖锁在满山的尘埃中散着微弱却坚定地光芒。 第4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1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41节 远处以洪艺为避难点躲着的几人,仰头注视着动静最大的山腰处。洛隐和穷奇将所有的妖气都吸引了过去,小树妖避开妖魔皆惧的洪艺,疯了似的往那里飞奔,结果却是“飞蛾扑火”。 南宫醉几次三番拦住想要去帮忙的秋生念,拦得她懊恼心腾起,气急败坏地骂她:“你能不能给他们省点儿心?非要毁了闲灵山才甘心?” “不是!”秋生念也是咄咄逼人的主,“我想去看看我哥哥到底在不在!他们一行数十人来此猎妖,我就不信所有人都音讯全无啊!” 是啊,他们踏入闲灵山之后,秋生念感觉不到一丝人气。弥海也对此感到认同,分明应该是灵气充沛之地,当下却比普通山脉更加y沉。 若不是青鸟回归,恐怕这里早就被魔障覆盖。 南宫醉无奈地回她:“你确定你出去不是送死?”她指了指安全区之外,满地蠢蠢欲动的妖藤,秋生念脸色乍黑,噘着嘴不说话了。 远处穷奇似乎告一段落,但却一直盘旋在山腰上方,迟迟不回,像是在等待什么。 洪艺 着风魅的毛,问弥海:“弥海师傅,他们怎么了?” 弥海刚张了口,那还未从他口里说出来的东西,便伴着一声清亮的啾鸣现身。 半空中,披着华丽外衣的青鸟,摇曳着它最夺目的尾翼,洒落一地灵气,与缚妖锁一起将扰动的树妖全部打回原形。一株株苍青色松柏和高大的乔木,仿佛一切都未发生时的模样,立着挺拔翠绿的身姿,遮天蔽日。 穷奇哼哼一声,寻了个隐蔽处幻化回苏离的模样,扯过洛隐,遮住众人的目光将衣物套上,一副藐视众生的清高样。 实然他不过是想气气青鸟,看见青鸟的人形,忍不住嘴贱:“你怎么还不回蓬莱涅槃?” 谁知一语戳中青鸟心事。 青鸟自称为关青宇,老态龙钟的人样,居然喜好桃粉色的花衣,面容极瘦,一笑起来颧骨高得出奇,偏偏那双眼睛像是琥珀般明亮温和。 她委婉地瞪了眼不知趣的苏离,用手杖在地面画出一个足以容纳十人的圈,道:“我一个人怎么敢回去,万一出了意外,那就是魂飞魄散。” 苏离点点头,眼瞅着焦急万分的秋生念突然向他冲过来,抱着洛隐身边的泥人又哭又笑,心中莫名感慨,想起了夏朝时死活不愿意让洛隐离开的自己。 他又回头看向关青宇:“不过你时日不长了。” ”那能怎样?我这不是来求你帮忙了吗? “呵,我可没这么好心。” 旁人对他们的对话,都是一头雾水。但也默契地没有提问。倒是弥海,问了其他的事儿。 他摇着手里的竹尖儿,笑问:“这闲灵山到底怎么回事?那明启又是怎么回事?不知青鸟大人可探知了缘由?” 关青宇盘腿坐下,让他们围着他:“来,都坐下说。这事儿得从几百年前说起了。” 关青宇开始回溯,一下子就把时间拉回到了尧代时期。 那时候,因为洛隐的离开,苏离没有在人世间停留太久,之后便回了深山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求百年过。 然而青鸟与他同为神兽,职责却截然不同。万年前,仙界大劫时月老留下了一卷姻缘线给她,然后不知所踪,青鸟便用这卷姻缘,真假参半地干起了月老的事。 可在明启与长陵的身上,出了意外。 他们本应是天赐良缘,可恩爱终老,这样的姻缘即使没有姻缘线的加持,外力亦很难打断。偏偏青鸟手欠,想去巩固一番,不小心扯断了姻缘,又手忙脚乱地系回去。 扯断姻缘,非同小可。姻缘往往连着人的生死命脉,生死被断,命脉就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洛隐的出现,更是打开了这个变化的开端。长陵腿伤一直无法痊愈,又身负韩君嘱托,面对明君的日益关爱开始心智不坚、左右摇摆。 毕竟,长陵本就是刚烈又多情的女子。她挣扎良久,终与明启袒露了韩君目的,谁知第二日,她突然小产——毫无征兆地在卧室里摔倒,小腹下方一滩显眼的血迹。 明启怀疑有人闯入了将军府,可长陵却说,真的只是她自己不小心。 然而……事实当然并非如此,只不过长陵将一切烂在了肚子里。直至两年后明英出生,明启才渐渐将此事淡忘。 好景不长。长陵的身体越来越差,虽说明启为了她未再纳妾,可她却终日郁郁寡欢,甚至对自己的孩子都提不起兴趣。 第七年,长陵来到明将军府的第七年,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天随人愿,这一次怀胎非常顺利。生产当日,更是明启与韩国打仗的凯旋之日,可未等他看到长陵一眼,站在将军府后院等待的明君明仓瑟就给了他一个重击。 大出血,大的没保住,孩子……窒息身亡。 青鸟是亲眼看着明启发了疯,他的眼神比天边翻涌的电闪雷鸣更加骇人。那一身从战场带回来的杀气尚未完全卸下,就再次爆发。 若非明仓瑟有先见之明,派了高手护驾,恐怕明启就在疯癫之中杀了他。可就算明仓瑟逃过了一劫,事后,看似冷静下来的明启依然要他命,夺其位。 只有青鸟知道,明启夺位的最终目的依旧是为了长陵。他表面上召集了非常多的民间术士,最终锁定了灵气最充沛的闲灵山,开坛祭祀,企图寻找长陵转世的线索。而背地里,他寻了很多歪门邪道的人,求长生不老,最后走火入魔…… 他入魔时,就是在闲灵山,被灵气震了一下,未能完全成魔。不过,这也足够了,至少可以在千百年之间不生不灭,寻找长陵,寻求仙缘,试图脱离魔道。 天长日久,没有青鸟看管的闲灵山彻底被明启污染,天下妖魔受其召唤,蠢蠢欲动,于乱世行走害人。 “这么说都是你不好咯?亏你还有脸坐在这里讲故事。”南宫一开口便是得罪人的话。 关青宇确实该死,但也不能说错都在她,洪艺不满地帮她辩解:“青鸟大人的目的都是好心,南宫姑娘你说话不要这般刻薄。” “哼,我刻薄?那你倒是让她说说,这姻缘线出了事之后,她又去了哪里?为何没有及时补救?为何还让一个凡人成了魔?”南宫咄咄逼人,可她的问题却都是众人想要知晓的。 洛隐亦用同样质询的目光看向了关青宇。她毫不惊讶,仿佛早就准备好了要回答这些,轻笑后神态松弛:“我怎会不想补救?无奈我青鸟与凤凰同根,五百年一次涅槃,待我重新恢复力量后,一切早就非我所控。我也……只是尽力罢了,月老之托,能做多少,做多少吧……早知道,四方神兽皆已轮回,无人可助我一臂之力。这个当口,妖魔乱世并非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先找到月老,恢复姻缘秩序,恢复人界与仙界以及地府的联系,不然……一切都将崩塌啊!”她悲愤地持杖跺地,痛苦之色渗出眼眸。 人群里,慕尚欢安静地沉默着。月老,也是他与南宫醉一直在寻找的。巫祭是这个世间最奇怪的种族,所有族人都没有前生的记忆,也看不透自己的后世,只能随着时间一直走。能力越强的,存活越久,比如他。 他活了有几千年了吧,生死之间,也知道了很多秘密。但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了巫祭一族之所以失去了前世今生,只因为原本是生在巫镞的姻缘线随着月老的消失而失去踪迹。 所有族人死的死,走的走,没有人再回来过。他也未曾回去,没有找到姻缘线,回去又能怎样? 而此时,有可能是他们距离月老最近的一次,如果,洛隐……真的就是那只月兔。如果,青鸟真的是受月老之托。如果,月老,真的未曾死去。 第84章 乱世·蓬莱 “喂,老太婆。”苏离打断她的悲世情怀,“这么说起来,只要你去涅槃了,闲灵山就成三不管地带了?那些个小妖ji,ng小灵怪呢?也不能帮你撑个百年?” “哪有这么好的事。妖灵界一旦群龙无首,就会被乘虚而入,我与你早就说过多次,你又不听,我还能怎样?总之明启这事,算我错也好,算命运也罢,都已注定。”关青宇倒是想得通透,“还不如各位助我一臂之力,完成涅槃,我可早日回山。” “不急。”苏离似乎觉得站着累了,缓缓靠着了洛隐坐下,“给你介绍个人,你看看认识吗?”他指向身边的洛隐,“洛隐,前世为广寒宫天将,转世后突然有了兔妖的血脉,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轮回之间他与月兔的灵魂相融合了。” 关青宇闻言“广寒宫”三字,巨惊,看似不灵便的手脚腾地一下从地上窜起来瞬间挪到了洛隐跟前。洪艺向来无知无畏,抱着风魅堪堪拦在了洛隐面前,微微发抖。 洛隐更是可笑地发现,就连向来懒得多管闲事的弥海也伸出手把竹尖儿护在他胸口,可仔细一看,拽着弥海手腕的,却是慕君。 反而,苏离看戏一样坐在原地,仰头微笑。 “你们慌什么?青鸟大人还能杀了我不成?”洛隐笑出了声,把几个过分紧张的人推开,向关青宇礼貌地行礼,“青……” 啪地一下关青宇的手杖当头劈下,谁也没来得及阻止,这声音脆得苏离也忍不住皱眉,目光凝聚到洛隐手臂上,一条清晰可见的红色杖印。 洛隐目瞪口呆,捂着手臂,这一杖不仅脆响,还火辣辣地疼。 “我不能杀了你?想当年我费劲了口舌劝说该死的太白,结果谁也不理我,做出了你跟月兔这么两个孽种!现在倒好,仙界空荡荡一片,你却潇洒轮回?呵,说吧,有没有月老的线索,没有就去死吧!” 洛隐不觉得关青宇是在开玩笑,小心翼翼看了看不言不语眉头紧蹙的苏离。 “看他做什么!都是一丘之貉!”关青宇又啪地甩过来一杖,看看都疼,洛隐愣是没有躲。洪艺不忍心要替他说话,被洛隐拦住了。 “青鸟大人。”洛隐低声开口,反正谁也不知道月老到底在哪里,不如死马当活马医,“您是否想过,为何月老明知道你需要涅槃,却还是让你维持姻缘秩序?有没有可能,他就是躲在了蓬莱?你去了,他便可来到人世代替你维序?” 关青宇闻之一震,她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被这番提点,觉得似乎很有道理,随即一咬牙,恐吓洛隐:“最好你说得是真的!不然我——” “老太婆!”苏离适时阻止她说出更狠的话,“别说太难听,你不还指望他给你们找到月老吗?”他悠然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尘,走过去勾住洛隐的肩膀,众目睽睽之下吻了吻他的耳垂,“况且,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负。” 众人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狗娘,洛隐更是从耳根红到了脖颈,只有坐在角落默默抱着昏睡哥哥的秋生念打断了这段尴尬。 她问:“你们是准备去蓬莱吗?那我与哥哥先回镇子里养伤了,看他的样子并不好。” 苏离点头微笑:“一起走吧,送你过荒城。秋生忆的体质还不错,不用担心。” 关青宇不再多言,化身青鸟盘旋至上空。她洒落在闲灵山的灵气,被一点点被土地吸收,然而在他们彻底离开闲灵山之时,明启却从山脚的黑雾里露出身影,沉着脸,看不出悲喜。 被秋家送回了闲灵山的花妖花漾儿也留在了自己的故土,胆战心惊地蜷缩在山脚,看着明启,用了毕生最大的勇气问:“大人……您为何不告诉他们真相?” “说与不说,会改变我的命运吗?”明启凄然一笑,不会,永远不会。他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么一点线索,怎么肯放弃呢? 蓬莱为岛,介于人仙两界之间的浮岛,并非人人都可探寻。 关青宇是其常客,与一行人送了秋家兄妹出荒城后,便化了人形落到地面,说:“我只能带三人同去蓬莱,你们自己选择。” 几人面面相觑,慕君拉住弥海不让他出这个头,最后只得洛隐开了口:“青鸟大人,这是难为我们。” “哼。”看来关青宇的脾气着实不小。 也就洛隐还能笑着忍着,他回头看看不出声的苏离,轻声说了几句话后问:“这样可好?” “听你的。”苏离忽展笑颜,如春日融冰——若眼中没有那层隐隐的黑气,洛隐会更开心。 “青鸟大人,我、慕君与洪艺与你同行。”他话一说完,风魅呲溜一声躲进了洪艺的衣服里藏起来,它这是想“偷渡”? 关青宇眼神尖锐,走过去揪住风魅尾巴,拎着甩出来给弥海:“看好这个臭小子,我可担不起半途摔死的罪责。那就,”她看了看准备妥当的几人,“走吧。” 她化身青鸟展开尾翼,大风起兮,白云避日,眨眼间洛隐发现他们三人竟然已稳稳地乘坐在了青鸟背脊之上。洪艺惊恐地抓着洛隐手臂,又好奇地东张西望,与慕君的笑如弥勒、稳如泰山的模样相去甚远。 乱世之中,多国割据,各自为政,弱r_ou_强食。常年的民不聊生更是妖魔滋生的沃土。可惜,在这半空之中俯视苍生,却是绿茵多过土地,百姓不过是沙砾蝼蚁。可即便如此,依然会有一个国家在千难万险之中,脱颖而出,成为新的主宰。 青鸟越飞越高,棕绿色大地渐渐消失在云层之中,清凉的水雾将他们的衣衫渐渐浸shi。 慕君打开五指,将星脉扩展到一人多高,笼罩住几人。洛隐见状,亦展开手心,金色脉络隐隐可见,却做不出慕君的效果。 慕君浅笑:“不急,慢慢来。” 不多时,青鸟的双翼破开云雾,一道金光洒落,正是日落时分的夕阳。在夕阳之下,有一座苍绿色的浮岛漂在半空之中,下为根,上为树,岛屿竟然是根须盘结而成的,带着青灰色的光泽。 远眺,便能感受到无数生灵的气息。近看……不等洛隐惊讶,洪艺已经激动得大叫:“好多鸟!那只最大的是不是凤凰!!还有很多跟青鸟大人很像的小鸟!!” “……”青鸟狠狠地颠了颠。洛隐明智地选择闭嘴。 青鸟绕着云层转了转,警惕地往后瞭望,慕君与洛隐敏感地对视一眼,察觉到异样。果不其然,不过一会,一声洛隐极为熟悉的怒吼声紧跟在他们身后传来。 穷奇,可却带着令人不舒服的气息。青鸟奋力扇动翅膀往蓬莱飞去,穷奇的速度却比之更加迅捷,眨眼之间便窜到了它的面前。慕君下意识打开了一个薄弱的结界——至少面对穷奇,这个结界连它的一次攻击都抵挡不了。 穷奇的身周散发着骇人的黑气,其背脊上立着气势汹汹的明启。 “你不怕再被灵气震伤吗?”青鸟不怒反笑。 “所以,我拿下了穷奇。”明启轻缓地抚摸穷奇背脊,它某种的黑红色气息时而安稳,时而汹涌。 洛隐企图去唤醒它,却被慕君悄悄拉住:“不要硬来,我想借住涅槃后的扶摇之力,重伤明启。” “可苏离……” “苍生与苏离,你选谁?”慕君无情地抛出了没有选择的选择题。洛隐一定会选苍生,即使苏离死。 洛隐暗暗抠住了手心,稳住青鸟,冲明启喊道:“穷奇本为凶兽,我尚且不能全然驯服,你就不怕被反噬?” “若能如一愿,反噬又如何?” “你说得是……找到长陵?” “不然呢?”明启轻蔑地仰起下巴。洛隐不由得内心哀叹,找到又如何?找不到又如何?没有前世记忆的人,还是长陵吗?可这些,明启一定是听不进去的,当下他更想做的就是让穷奇醒过来,偏偏慕君又拦着他。 沉默了一刹,洛隐把洪艺往前一推:“去,你去引开穷奇,我们带着青鸟冲回蓬莱。” 洪艺瞬间惊恐:“引、引开?怎么引?” “刺激它!让它发怒,让明启控制不住他就行。你想想,可以的!” 洛隐送他一个无比坚定的目光,看得洪艺浑身一颤,硬着头皮上。 他坐到青鸟脊背的前方,小心感着:“穷奇,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吗?你说我身上有洛隐的气息对不对?可是后来我急着回去,没能回答你,我现在告诉你好不好?” 没想到穷奇真的顿了顿,疑惑又狠厉的目光刺向洪艺,沉沉地怒吼了一声,仿佛在说“小子你敢胡说八道我一口吃了你!” 洪艺莫名觉得身周冰寒如冬,洛隐偷偷握住他手臂安慰,明启显然不屑:“怎么,激将法?”他拢着黑色斗篷,唇色殷红,眸光似在滴血,每一个笑都带着森森的寒意。 “激、激什么将!”洪艺不管明启,继续对着穷奇胡说八道,“因为我和洛隐有过鱼水之欢啊!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你们还要久远啊!你真以为洛隐喜欢你吗?他不过就是利用你完成任务啊!唔唔唔!!” 洛隐一掌捂住他的嘴,可已经来不及了,明启暗骂了一声却没能控制住突然暴走的穷奇,它疯了似的向青鸟他们冲过去!触目惊心的红黑色旋风把慕君也吓得够呛,紧紧抓住青鸟的羽毛低声勒令:“大人!躲开他!我们拼不过!” “我知道!不用你啰嗦!”青鸟回道,方才没有阻止洪艺,也是想看看穷奇被魔气的侵蚀有多深,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她回身冲洛隐喊:“斩魔镰!拿出来!” 与话同时出现的,就是洛隐的神器。他已经对斩魔镰的运用愈来愈得心应手,对着穷奇的羽翼由上及下毫不留情地挥落! 第85章 乱世·扶摇 银红色神器没有曾经那般惊天骇地的威力,它也无法在手起刀落间将穷奇重伤,但洛隐显然比之前挥动得更加得心应手,穷奇不得不猛地一个倾斜,堪堪躲过,明启紧紧扣住背脊的红色长毛,脸色凝重。 僵持地一刹,青鸟低语:“想办法绕过去!我快不行了!” 洪艺跟着青鸟的话忙不迭地点头,他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青鸟身上的灵力在不断流失消退。 洛隐略有为难,沉思下,再次郑重地举起斩魔镰对准了穷奇:“阿离,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清醒过来,不然……我就不留情面了。” 也不知道穷奇听懂还是没听懂,它怒吼两声,明启随之脸色一变,不知又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穷奇的怒意越来越盛!火红色毛发黑气升腾,几乎和双翼区分不开。那一人一兽仿佛融为一体。 洛隐趁此忽然发难!单臂夹住斩魔镰,勒令青鸟横冲过去。青鸟受令,顿悟其意,冲至穷奇面前之时,看着洛隐用斩魔镰在他们面前虚晃一招后迅速变换路线!绕开他们直飞蓬莱! 谁知明启还是反应过来,在他们擦身而过的一瞬一掌拍在了洛隐身上,一股厚重的y冷气息压在洛隐肩上,手腕一松,斩魔镰掉落失去形态,他半跪在青鸟背上,脸色聊白。 “洛大哥!怎么样!”洪艺慌忙扶住他。 洛隐艰难地说:“没事……先上蓬莱。” 此时的青鸟气力渐弱,用尽最后的力量冲入蓬莱的屏障,晕头转向地冲向地面,身体在降落的过程不断变小。 洛隐眼看着他们要撞上地面,忍住手腕的剧痛,抓住洪艺,往一颗巨大的树杈上跃过去。幸亏洪艺也与他一起训练过多时,没有耗费他太多ji,ng力两人便在树杈上站稳,回看青鸟,吓出了一头冷汗。 青鸟落在地面,身上燃起七彩火焰,越烧越旺,将它完全吞噬。周围密密麻麻围着各种鸟类,那只醒目的凤凰蹲在树梢的顶端,居高临下俯视着一切。 洪艺觉得,它应该和青鸟一样是灵物,只不过这目光透着少有的冰冷和倨傲。 蓬莱屏障之外,明启与穷奇低空飞行却一直无法闯入,只能在半空中俯视,看着青鸟的涅槃。 涅槃过程无疑是痛苦的,但青鸟除了在火焰最旺是发出了几声惨烈的鸣叫外,再也听不到它的声响。火焰的光芒笼罩了整座世外桃源一般蓬莱,青鸟在烈焰中缓缓闭上了眼睛,从出生到现在几万年嗯回忆一瞬而过,然后慢慢沉淀回脑海。 蓬莱一日,人间十年。涅槃是蓬莱灵鸟最盛大的事,这一场火焰整整燃烧了七日七夜。洛隐有伤在身,只得让洪艺一人去寻找果子,他们吃饱喝足后又带了一些回来给围在青鸟身边守候的鸟儿们。 虽说它们不能像青鸟般人语,但能够吃得满足也够了。 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明启与穷奇也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他们守在屏障之外久久不愿离开,甚至有更多小鬼小妖魔在他们的身后聚集。这些,凤凰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便再也没有理睬过。 在第七日火焰终于燃尽,地上仅剩一堆灰色尘沙后,凤凰仰天长啸,鸣歌一曲,歌声悠扬婉转恍若天籁。而尘沙在歌声中蠕动,一只极丑的灰色雏鸟抖着毛发从尘沙中磕磕盼盼地站了起来。 洛隐刚想上前抱住,凤凰的曲调一转,尘沙旋风般裹着小鸟飞起,蓬莱外的屏障颤巍巍发抖,随着旋风的增强而摇摇欲坠。 洛隐连连后退,撞到洪艺身上后两人赶紧寻了一棵大树躲避。 曲调几转,旋风的能量愈发强大,涅槃后的鸟儿发出青绿色的光芒,缠绕在旋风之上不断上升!忽然旋风冲破屏障直指苍天,明启知此机会难得,立马勒令穷奇上前一搏,若能获得凤凰的能量,那便有可能窥得仙缘。 “洛大哥,我们……要去阻止他们吗?”洪艺颤巍巍指着半空中向旋风冲过去的一团黑影。 洛隐抿紧嘴唇,沉思:如果他没猜错,这旋风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扶摇之力,可通达仙界获得仙缘,助涅槃的青鸟重新起死回生。若被明启破坏,后果可想而知。 可他们要怎么阻止?洛隐握住隐隐作痛的肩膀,咬咬牙,决定搏一搏,回头叮嘱了洪艺一声不顾劝阻冲进了扶摇之内。 扶摇力大无比,他方才踏入一里之内,便被腾卷入半空,洪艺急得在远处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当即捏碎了回程令去质问穆行空,这些任务难道是要洛隐去送死吗? 这时,出现了异样,青绿色光泽的扶摇与那团黑气狠狠撞在了一起,不知是谁发出的惨叫,随后就见洛隐、明启与变成了幼态的穷奇如断了线的风筝被甩出蓬莱屏障之外,极速坠落, “洛隐洛隐!!洛大哥!”洪艺想冲过去,无奈根本绕不开扶摇之力,他心思一转,将掌心按住树腰,金色的妖灵气息盘旋而上传至凤凰爪心。 凤凰垂颈一望,低鸣三声,见洪艺点头,立马展翅飞向空中,却只接住了洛隐与穷奇就折回。七彩琉璃似的光泽随着凤凰的飞翔洒落一地。 不等洪艺奇怪为何在明启与穷奇之间只选了一个,明启的身周便骤然出现了万千妖魔。仿佛是突然打开了一个黑洞,无数怪物从黑洞中蜂拥而出将明启团团围住,而后护着他们的主儿远离蓬莱。 凤凰轻松地绕过渐渐安静下来的扶摇之力,将身上的“重物”颠至地面,距离涅槃的青鸟不过几十丈远。洪艺磕磕绊绊地又走又跑,到了他们跟前,顿时哭笑不得。 明明受了一身伤,整个背部都是鲜血的洛隐,却把穷奇紧紧护在怀里。穷奇身上缓慢流动的黑气加速了他伤口的恶化。 洪艺暗骂了句脏话,死命扒拉来洛隐的手将小穷奇拖出来扔到一边。 “你管这个妖孽做什么?你死了他都不会死!你是不是想跟青鸟一起来个涅槃重生?行啊!我不介意的!我强烈支持!”洪艺气得胡说八道,扯开自己身上的衣服,给洛隐绑住伤口。 现在什么灵丹妙药都没有,青鸟的雏形正刚刚从一堆灰烬中摇摇摆摆地站起来,指望不上。唯一能救人的恐怕也就是那只高高在上、高深莫测的神鸟凤凰。 第4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2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42节 难道还要再开一次口求他? 洪艺为难地往树梢顶端看了看,凤凰正在臭美地梳理毛发,好似感觉到他的目光,不悦地回过头,说出了洪艺听到的第一句话:“还要我帮忙?” 居然是个清脆的男音,洪艺愣了好一会,无形中接受了一顿凤凰鄙视的目光,他才从凤凰是公的震惊里回过神,慌忙应道:“还、还可以帮我们吗?” “送你们离开吧,愚蠢的凡人……还有这只,穷奇,仅此一次救你。” 凤凰展翼,分明是并不庞大的翅膀,却遮住了整座蓬莱的天际。洪艺只觉得眼前乍暗,脑袋里仿佛飞沙走石天旋地转后,屁股上一阵钝痛,眼前吹过了嗖嗖的凉风。 哪里?他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睁开眼睛,忽然对上了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黑眼珠两边是白绒绒的短毛。 洪艺嚯地从床上窜起来,待发现那团短毛是风魅,才长吁一口气。 “白痴……”风魅翘着尾巴跳下了床,窜出屋外。 洪艺顺着它走路的路线,发现了窗台上一脸揶揄的弥海,他顿时不明所以地皱起了眉头,反问:“弥海大师,你笑什么啊,洛大哥他们在哪里?” “我说……”弥海的神情有些怪异,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隐怒,灌了一杯窗台边的清茶,“连慕尚欢这么大个人不见了,你和洛隐两个居然没一个察觉到?我这么放心的把人交给你们,你们就这么给丢了?” “慕……慕君?!”洪艺一脸恍若梦醒的样子,他这才发现,自从青鸟闯入了蓬莱之后,他与洛隐就好像突然把慕君给遗忘了!这是什么巫术! 洪艺细思极恐,大气都不敢出地小心翼翼回看弥海。弥海无奈地一摇头:“果然,连老子都能骗到手的家伙,骗你们真是绰绰有余、手到擒来。别管他了,他自有他的事情。” “……”这个结论,洪艺也是不得不服的,“那个,洛大哥他们还好吗?” “好,挺好的,一大早就在外面院子里掐架,他妈的ji,ng神着呢。走,去凑个热闹!” 第86章 乱世·月老 洪艺翻下床,跟着弥海出去,果然还没出园子就听到前厅花园的争辩。 “我不信!” “你是觉得自己还没洪艺有魅力?”洛隐无奈地叹息声。 “我几百年都看不见你,谁知道你干什么了!而且在蓬莱你居然要放弃我!凭什么!” 洪艺一个拐弯就看见苏离大爷坐在花园正中的石凳上,气得不轻。在他印象里,苏离总是妖娆冷静又倨傲的,偶尔会粘着洛隐逗趣调戏。前几次突然的发狂也都是穷奇的模样,真的第一回看到他人身时候生气的模样,气得脸色发白,双手握拳,感觉下一秒就要开始拼命。 而洛隐呢,可怜兮兮地半蹲半跪在他脚边,抚着苏离的绯色长衫,心平气和、暖言细语地说着好话。 洛隐说:“难道,你一定要我杀尽了天下苍生后,选择与你一起吗?” “是!”苏离分明是赌气,却又看着洛隐黑沉了脸而不改一词。 两人无言地沉默,洛隐仰着头深切而悲痛地凝视,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思,更不敢去猜他下一刻会说出怎样的话。 轻风乱起花园的尘埃,打着小旋在地上飘摇。洪艺大气不敢出,弥海也多了份凝重,不再是看戏的神态。风魅轻手轻脚地爬上树梢挑了个最佳观赏位。 直等得苏离快绷不住脸色时,洛隐忽而大彻大悟一般笑如春花:“好。” 一字惊语。 他站起来:“杀尽天下苍生前,我先去了了那些让孙国生灵涂炭的妖魔吧。我知道,你让弥海做了在莫生门府外结界,可惜,我依旧能听见外面惨烈的嘶叫。” 洛隐擒着一缕若有若无地笑意走向大门,两手一推,而后单手祭出了斩魔镰,一刀劈开弥海的结界,结界外声嘶力竭地惨叫瞬间如潮涌如海啸,震得洛隐头皮一麻,晃了晃神智后才带着清明而坚定的目光冲了出去。 弥海被眼前的场景震慑到,扒开挡路的洪艺跑到苏离面前,大惊失色地吼着:“他现在能力这么强了?我的结界都挡不住了?你也不拦着?万一真死了怎么办?!” 苏离幽怨而愤恨地瞪回去:“死?都比你强了怎么会死!” “你忘了他身上被你拍了一掌吗?还没痊愈,这闯入万魔之中,就是个活靶子啊!你不想要穷桑复活了吗?” 风魅悄悄从树上窜下来,跳到洪艺肩头咬耳朵:“你去劝下弥海吧,不能让穷奇大人跑出去,不然这体内的魔气再次发作,只会给孙国雪上加霜。” 洪艺问:“那让弥海大师出去?” “除了穷奇大人,我们都去。你其实……也可以的,对吧。”明明只是一只没有表情的灵物,洪艺此刻回头一看却仿佛看到了它内心的得意。 好吧,你说的对。洪艺默默地承认,他不是没能力,只是不想作为。穆行空让他跟着过来,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怕洛隐在这里重伤不治,但他总是会想着,等一等,看一看,这前世是天将的洛隐到底有怎样的机缘? 洪艺摸摸鼻尖,走上前发挥了入乱世以来的实力:“大师,你就劝了,让苏大人出去,还不如我与你一同出去。”他搭上弥海的肩,一股微暖的妖灵之力流出手心。 弥海扭过头:“你和我?” 苏离“啧”了一声,趁机拖着疲累的身子离开,风魅在树上跳跃着跟上了他的影子。 “哎喂!你怎么走……”弥海试图把苏离叫回来,又被洪艺扣住了肩膀,回头脸色不虞,“你来真的?你有什么本事?” “我可以震慑妖族,但魔类需要你们控制。”洪艺认真地回答。 弥海考量地看他。这些日子以来,洪艺没有任何作为,除了刚开始被福泽附身时出现的异常,平日里安静得几乎可以隐身。虽然,他们都知道,此人是世上唯一的一只妖灵,但却并没有把他当一回事。 “你说真的?” “以死担保。” 弥海严肃而慎重地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走吧,生死自负。”他摇起竹尖儿,划过一道绿光,率先从大门的结界走了出去,洪艺微笑着紧随其后。 走出结界,他们才感受到百姓的惨烈,妖魔几乎是没有章法没有目标地四处横冲直撞。灰黑色瘴气布满了整座城池,连天空也是昏暗一片,偶尔从黑色缝隙中透入的阳光,下一秒就会被掠过的妖魔覆盖。 到处是残垣断壁,到处是伤兵残士,目所能及处满目疮痍,尸横遍野,可谓是生灵涂炭。 所有降妖猎魔的能人志士都在竭尽所能地阻止一切,李封山、慧源、南宫醉……还有洛隐初来乱世时在莫生门见过的众人,以及更多对弥海来说或眼熟或陌生的同道中人。 弥海没有料到,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当下什么也说不出口,只给洪艺使了个眼色,便分道扬镳。 这是,洛隐离开行朝后的又一次屠杀。斩魔镰,顾名思义,以斩为首,它的刀下就是魂飞魄散,不存在留有情面一说。 杀的妖魔越多,斩魔镰的红光愈盛,镰身渐轻,洛隐不知不觉中已经可以挥刀自如。 手起刀落间,一魔一妖。 然,有些不该来的记忆莫名涌上洛隐的脑海。记忆与现实几乎重叠,好似在同一时间经历两个空间的妖魔厮杀。他艰难地维持着自己仅剩不多的清醒意识。 有一处地界,安静得诡异。 莫生门内苏离的屋顶。他披着绯红色长衫坐在屋檐处,饮着酒,红着眼,一身淡淡的黑气令他妖冶无比。他只看着洛隐,也只想看着洛隐。 魑魅魍魉都不怕,他怕什么魔?身周浅淡的魔气,只要他想,挥手就能泯灭。 可他不想。他怀念九万年前,恣意妄为不计后果的日子,他想做回那只桀骜不驯的妖兽,不再为一切所困,只为了追寻去爱。 “可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随时会杀了他。”一个突兀地声音在苏离身边响起,低沉厚重却温和,很熟悉的人。 苏离的惊讶只有一瞬,随后了然,望向身旁清简的无为师傅:“反正也时日不多,同生共死不好吗?” “可惜,你们的姻缘线长得很啊。”无为神秘莫测地笑了起来,手心一根深红色的线穿过了远处洛隐的眉心,另一段绑在了苏离的手腕,他低头笑望,“这个色泽,没有个千百年,也是消不去的。” “呵,怎么可能。”苏离晃了晃手腕,不屑一顾,对无为的月老身份显然一点也不意外,“我还有最后一颗穷桑丹,早晚要死。” “千年还不够?” “不够,谁知道他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也是。”无为觉得甚有道理,摸了摸下巴上寥寥无几的胡渣,“要不我与你打个赌?” 苏离哼了一声,等他继续说。 无为凑过去,露出诡异的笑容:“你把最后一颗穷桑丹给我,我堵洛隐会为你放血。” “不!”苏离断然拒绝,“我不需要他的血。” “那万一,你们不能同归于尽呢?明启得不到仙缘,就看不见地府的生死册,可是我能啊。”无为的嘴角微微勾起,看到苏离忽然抬头,露出满意的目光,“怎么样?” 苏离无法从无为的眼里看出他话语的真假,但这个赌,他没有一点好处。如果说无为真的能看到生死册,那么他为何不利用一把? “月老阁下。”苏离恢复正常平稳的态度,“我突然把保命的东西拿出来打赌,怎么想怎么不划算。有两个要求,你若答应了我就同你打这个赌。我赢,你就赐我神格。你赢,我就任你差遣。” “哈哈哈,不,我赢,你就欠我一个条件,日后偿还。” “可以。” “那你说罢,需要老夫满足你何种要求。” 苏离冷冷地盯着莫生门外的修罗场,视线逐渐转温:“其一,我要与洛隐成婚,天地做媒。其二,帮明启找到长陵的转世,结束这场无聊的战争。” “呵呵……真是厉害,可难为了老夫。”无为眯着双眼,无可奈何地摇头。 “办不成,就算了。” “不,能成。”无为视线与苏离探究的目光一撞,神色更加深邃,“先帮你办第二件,其实,南宫醉就是长陵。明启早就猜到,所以才拿了她的一魄,你也猜到了,只是都不确定。对吧?” “也不完全对。我想,明启不仅仅想要拿到魂魄,他更想唤醒长陵前世的记忆。”苏离点头,果然都如他所想,他从腰部拿出了一个金色锦囊,“给你吧,另一个条件我相信你办得到。”他说完,纵身跃出结界,准备去结束妖魔战乱。 没有人可以逃过命运中的劫难。苏离以人之身,吼出穷奇的苍老之音,仿佛穿透了天地的召唤,一时间风云色变,比妖魔数量更加惊人的魑魅魍魉从地底不要命般涌了出来困住了所有妖魔。 苏离稳稳地立在鬼怪地上方,冷冷地看着所有人停下了降妖猎魔之事,抬头望他。 “嗯……这里,交给我了,辛苦大家。”苏离微微一笑,倾城之容,祸世之姿,“为明启开路的妖魔们,谁能做主的,出来说个话。” 乌压压一片奇形异状的妖魔中,慢慢腾起了一条黑蛇,吐着血红色的蛇信子,向苏离游过去:“大人,有何吩咐?” “明启要找的人,找到了,”苏离一指南宫醉,“就是她。你们带着她和明启离开,没有我和明启的允许,不得再扰乱孙国的气运。” 黑蛇恭恭敬敬地点头称是,而后一众妖魔“绑架”了鬼哭鬼叫的南宫醉,又在鬼怪的“押送”下迅速离开了孙国的国境。 孙国很快就露出太阳与蔚蓝的天,只是苦了殃及鱼池的百姓。苏离大手一挥,指挥几个人:“月老阁下,阿海,慧源师傅,在下没什么修复的能力,这些事麻烦各位了。若是需要秋家帮助,也可去请了来,就说是……”他看看疲惫的洛隐,“就说是,有人要把秋家祖宗的秘密说于他们听。” 洛隐有所感应地一抬头,撞进苏离嬉笑的目光里,他骤然发现,苏离的眸子恢复了最纯净的湛蓝,阳光下耀眼得令他几欲落泪。 “我的傻瓜阿隐,哭什么?”苏离走到洛隐身边,将伤痕累累的人儿揽进怀里,“哎,我还是喜欢跟你吵吵架闹闹脾气,多好玩。” “你开心……就好。”洛隐实然哭不出来,狠狠抱住苏离的身体,滚烫的唇印在他的肩窝上,下一瞬就累得昏睡了过去。 第87章 乱世·发狂 洛隐睁开眼睛的瞬间就猜到了,果然,他又进去了前世的记忆里。而这一次却没有出现在广寒宫,他抬头一看,就在仙雾缭绕中看见了太白星君阁。 白玉为墙,青瓦盖顶。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房子,可却让他寻了几十日,才在众仙阁中将其分辩出来。 洛隐未敲门,先行礼:“星君可在?小将有一事相询。” 过了会儿,阁内毫无动静,洛隐又连问了两遍:“星君可在?小将有一事相询,恳请解答。” 星君阁外的仙雾绕着洛隐身周悠悠然转了两圈,再悄无声息地逃出一缕溜进了星君阁内。 洛隐双手负后,乌发束尾。本是无情无欲之人,本有最清明晶亮之眼,现却浓愁双眉忧心忡忡,一身英武非凡的银色铁铠也无法掩住他浑身透着的寒意。 “天将……洛隐?” 戏谑的声音在星君阁里响起,洛隐为之一怔。 “是。” “你可是来问我穷奇之事?” “是。” “呵……小隐,”不知为何,太白竟喊得如此亲昵,洛隐微微皱眉,安静地听他说,“如若我说,这是你的劫,亦是你的缘呢?” 洛隐颇为震惊,他分明听懂了,却还是问了句:“星君,我本非凡人转世,怎还会有劫有缘?何意?” “凡是灵魂之物,皆会被玄冥记入地府的生死轮回册,仙亦不例外。” 太白顿了顿,又道:“走吧,我帮不了你,既是命定,何必躲藏。” 这一次会面,两人隔着白玉墙说完了话。洛隐不但没有为此解惑,却还更加迷茫,待回到广寒宫时,发现宫外除了苏离,还站着一行玉帝身旁的小官。 他点头示意:“仙人有何吩咐?” 一名带头的小官露出浅笑,递过一个卷轴:“这是玉帝亲批的,特命小仙送至广寒,洛天将阅后即焚,玉帝便可知小仙完成使命。” 洛隐疑惑地接过卷轴,展开一看,阅及一半,忽而眸光冒火,一抬头就责备苏离:“这可是你的意思?前几r,i你同我说道不成,又去使这些拐弯抹角的手段?!” 苏离原本默默地立在一旁,被洛隐一点名,颇感委屈:“洛大人,难道你觉得我一个小小的妖兽,还能买通玉帝不成?当初进贡小妖的,是我没错。可说要□□小妖,绝非我的意愿。这吃饱了撑的事儿,我何必呢?若要真想做,我干嘛走这么多年迂回路?” 好像……也有道理?洛隐无话反驳地低头看完了卷轴,一簇小火立马从卷轴中心燃起,洛隐松开手,卷轴浮在半空瞬间被烧得连灰烬都不剩。 小官笑眯眯地指着广寒宫旁一座新楼:“玉帝亲自为二人在广寒宫在搭了座简易的阁楼,仙界的坐骑就靠二位大将的努力了,小仙在此别过。” 洛隐苏离二人恭送小仙离开,随后陷入了一段尴尬的沉默。洛隐看着被命名为驯妖楼的屋子,内心一言难尽,苏离不敢触其雷区,也一直不说话。 “哎……”半晌,洛隐先叹了气,“说吧,我要帮助你何事?” 苏离眼前一亮:“只需每隔三日同我去一趟闲灵山,即可。洛大人不在时,太白会过来帮忙。” “你与太白关系很好?”洛隐突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问得苏离一愣。 “何……何出此言?” 洛隐不知该怎样质问,盯着苏离的湛蓝色双眼良久,又是一声长叹:“罢了,届时喊我便是。” 如此欲言又止,苏离怎会不起疑心,他随口追问了一句:“这自然没问题,可是,你还怪我那日对你……你不会去找太白了吧?!” 洛隐点点头承认了,引得苏离一阵窃笑。 “他就会忽悠人,你可别信。” “是吗?我不觉得。”洛隐故意顶撞他,苏离无辜地一撇嘴,没说几句话整个人又挨到了洛隐身上,笑颜如花,妖冶无比:“那你到底对我,有意思吗?” 这样的笑,没有什么人不会晃了心志。洛隐硬是挪开目光,将他推离,轻声道:“别这样。” 然后这三个字却是出卖了他的内心。苏离心里一喜,垫着脚吻上了洛隐的耳朵尖,shi润酥麻的感觉像电流般穿过洛隐的脑神经。 “苏离!!”洛隐在正午的阳光下睁开眼睛,窗外无比明媚,他心心念念的人卧在屋外的软塌上翻着书,听见洛隐的叫声回头一笑,如海棠花开。 洛隐在昏迷前,一直惦记着一件事,这下醒转,连忙披了外袍跑出去,抓住苏离的手握在掌心:“你没事了?明启的魔气,都褪去了吗?我和洪艺真的没事,别怪我了好吗?你和苍生……都很重要。” 洛隐话未说完,就觉得被苏离拍伤了肩膀的那一块胸口钝痛,不禁弯腰皱眉。苏离搂过他的人抱到了腿上,揽住腰摁进怀里,手掌摸着他的肩膀,渡去丝丝暖流。 洛隐顿时红了脸,可也没有挣扎。 苏离说:“有些事,我若说了,你定会怪我。” “不会……” “不会?我不信。”这次苏离没有之前那么歇斯底里,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种浓稠的哀伤里,“但我,非说不可啊……呵呵。” 洛隐坐直了上半身,垂目望着,说不清心里是期盼还是抗拒,他总是觉得他与苏离之间隔着一层无法言明的屏障。 “其实,明启不过初堕魔道,他那点计量根本不能拿我怎样……”苏离轻启薄唇,似是难言,略带羞愧,更怕的是洛隐翻脸。 可世事总是怕什么来什么,洛隐一下子脸色铁青,想到孙国的生灵涂炭竟然都是因为苏离对明启的纵容。到底谁才是魔道?他忽然心里冷到了极致,不敢相信,苏离竟然拿天下开玩笑。 洛隐震惊而愤怒地瞪着他,从他身上跳下来退开几米远,满脸地不敢置信。 “你真的是苏离?” “为何……不是呢?我本就是凶兽,被世人骂了一辈子的凶兽,我做的不过是本分。”苏离无奈地回答,他,料到了洛隐的反应,心中慢慢涌出了无穷尽地伤痛。 “那我还真是看错你了。你这么做,为了什么?”洛隐步步逼问。 苏离摇摇头,苦笑:“那日,在行朝皇城中,我染了魔气时就想过了。为了你,我苦苦寻了九万年,穷桑丹耗尽,却依旧不能与你厮守,你总是说离开就离开。所有人皆以为我是为了那长生不老的穷桑树,可实然我只想要你,天下与我何干?魔道之气不过是逼出了被我压制的戾气,那就是我的本性,乖张、暴戾、倨傲。怎样,你还喜欢吗?” 苏离起身逼近,眸中海浪翻涌,惊涛骇浪,嘴角却只挂着一缕仿佛瞬间就要消失的笑意:“怎样?你记得九万年前,我强行要了你时,你说的话吗?我早该知道,无论我怎样努力,你说的就是一个诅咒,一个……我永远打不破的……诅咒!!” 他蓦然声音尖锐,本用红绸系着的花白长发忽然散落,一滴血泪从他眼角滑落。苏离瞬间化为穷奇,嘶声怒吼,震裂了满地的石板,花园的灌木在刹那枯萎。 洛隐下意识祭出斩魔镰护在了胸口。 这,引得穷奇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目光如千年寒冰般将洛隐的影像冰封在了眸子里,黑翼挥动,它头也不回地展翅离去。 一地残败。 弥海躲在前厅的门口幽幽叹气:“他们俩……这是何必呢?何苦呢?” 洪艺探出脑袋回答:“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 “小妖灵,滚回你风魅爷爷的怀抱里去!” 第4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3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43节 洪艺撇撇嘴,没有理睬弥海,还是小心翼翼地往几乎石化了的洛隐走去。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洛隐忽然双腿一软,整个人扑倒在了穷奇的血泊里。斩魔镰哐当一声倒在了一旁,竟然没有消失。 他回去了那个在清晨断裂的梦。 梦从闲灵山的地方重新开始。 洛隐在约定的时间前往闲灵山,与苏离一同□□被选中的小妖。这次选中的是一只白虎,和食梦貘。 洛隐暗暗咋舌,这是风魅的原身吗?此时的食梦貘自然是白乎乎的一团,只不过对身外物充满了敌意,只有苏离可以靠近它而不受影响。 那日,苏离不知在食梦貘耳边念叨了什么,随后他招招手,示意洛隐过去。 “可以?” “当然,食梦貘只有饿了的时候才会吃梦。”苏离弯眼一笑,媚态尽显。 洛隐往前踏了两步,毕恭毕敬地向食梦貘打招呼:“久仰大名。” 苏离哈哈大笑,食梦貘一脸懵逼地看着洛隐,而后大爷一般甩着尾巴走到洛隐脚下,以王者之气仰视:“你是穷奇新找的小跟班?嗯,气质与样貌都不错,只是这脑袋瓜子有点儿怪。” “咳咳咳。”洛隐尴尬地掩饰,接下去说什么? 苏离笑够了,扶着洛隐站起身:“这只就归你了,你若能驯服它,那闲灵山的其他妖兽也应该不在话下了。” “食梦貘很厉害?” “当然。他可以迷醉人的心智,甚至可以改变人的记忆,你要——小心哦。”苏离说得坦坦荡荡,一副不敢那洛隐开玩笑的样子,可这只食梦貘又不像是很好对付。 苏离一人哼着歌,摇摇晃晃去摸白虎屁股,满山遍野都是这两货的打闹声。 洛隐无语地看了两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边无时无刻不在鄙视他的食梦貘,问它:“你有名字吗?” “名字?没有,穷奇就喊我阿梦。”食梦貘抬起黑黝黝的小眼睛,随口一答。 “那今日起,你就叫风魅吧。” 食梦貘被惊了一下,捧在手心舔着的爪子僵住,刚想问句为什么,就听洛隐道:“既然穷奇将你交给了我,那就一切听我安排,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再也不可吞噬无辜人的梦境。” “风魅,你既然有意愿进入仙界,成为仙人的坐骑,就要胸怀天下,以苍生为重。懂吗?” 食梦貘,现在叫做风魅,无辜地瞪着他,表示不懂,也不想懂。 洛隐似乎看懂了它眼里的表达,微微点头道:“没有关系,慢慢来。” 于是那日后,洛隐为风魅寻了多本佛经,偶尔地还会训练他如何在饥饿状态下控制自己不去食梦。试验品,自然也只有洛隐一只。 可时间久了,洛隐以为他快要成功时,却出了差错,他至死都不曾明白到底是他用错了方式,还是这一切原本就是苏离设下的一个局? 第88章 乱世·金脉 在梦里,洛隐睡了两天两夜,醒来后就浑身酸痛,入目一片绯色的纱帘,乍看以为是入了洞房。还好洛隐没有人间的经历,他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自己着了苏离的道。不得不说,洛隐的预感非常好。 吱呀一声,苏离推门而入,言笑晏晏,神清气爽。 洛隐脑海里骤然闪过很多模糊不清的片段,却又怎么也记不得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昏迷前他正拿了些素菜给饿了两日的风魅,风魅突然发难,厉声一叫叫得洛隐头痛无比,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陷入昏迷。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颇为暧昧的红痕,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胸口窜上的怒火令他直接祭出了斩魔镰砍向苏离的方向! 大门应声碎裂!从洛隐床角延伸出去直至走廊远处,一条巨大的深入几尺的裂缝狰狞地横在地上。而苏离却还是不羞不臊地站在一旁,躲过了洛隐的怒火。 洛隐到底是初经人事,根本发挥不出正常水准的一成,而食梦貘带来的副作用还在继续困扰他。他的斩魔镰一刀挥下后竟然没有力气再砍出第二下。 趁着洛隐晃神的一刹,苏离转瞬移到他面前,扣住这位永远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天将的下巴,一口吻住了那双发抖的唇。 “唔……滚……”洛隐连推开的力气也没有,但好歹,苏离只是一吻便放开他,“穷奇!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洛隐怒不可遏,却也只能瞪着眼,微红的眼角令他看起来一点儿威慑力也没有。 “我当然知道,我要你。我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得到你。”苏离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洛隐一声冷笑:“那现在得到了,满意了?” “味道不错……可是,我还想要你的心怎么办?”苏离目光中流露出的贪念让洛隐心口一震,恐慌下不知该如何做答。 苏离甩开手,倨傲地垂头看着:“如果你想杀了我,我随时恭候。可是……阿隐,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他离开后,风魅就从窗户那儿窜进来,也不靠近,只是远远地蹲在窗沿上:“洛大人,我很抱歉。” 洛隐无力地瞥了一眼,更加无力地躺下了,喃喃自语:“苏离……除非我们有一人死去,不然,永远不会重新开始,你,永远不会如愿。” 他知道,苏离没有走远。也知道,苏离一定听得见。 洛隐再次于莫生门醒来时,听见洪艺和风魅在屋子里互怼,两只坐在他床旁没完没了。他觉得自己是被吵醒的,而且头晕目眩,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看了好一会儿床顶才翻身坐起。 本以为洪艺会说点什么,谁知洛隐一抬头就发现这两只盯着他的右边看,看得直皱眉。 洛隐不解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吓了一跳,右手像是被金丝线缠绕住,密密麻麻地裹住了整只手掌。这是金脉出现后,第一次躁动,它绕着洛隐地手心绵延不绝,星光与金光闪烁不定,直到洛隐缓慢展开手心,金脉才像找到了归宿从手心慢慢收回,最后只留下一个拳头大的金色星脉浮在掌心之中。 星脉上,彰示着孙国的命脉以及乱世的走向。因为明启的退兵,让孙国渡过劫难,百姓在恢复生产力之时也增加了更多的军力。唯一有些奇怪的是,金脉边缘那团挥之不去的黑雾外围始终我一个白点在随之旋转。 那是什么? 洛隐下意识想伸手去摸。 “别碰它!”风魅尖叫着阻止,“你一碰,轨迹就散了。小跟班,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洛隐差点脱口就问,顿了顿,小心地答了一句:“预测命运的……星脉?” “你记得?还是穷奇告诉你的?”风魅从床头一跃而下,紧紧锁住洛隐的眼睛,见其目光忽而一哀,便知道了答案,“他曾想将他手里的星脉还于你?” “是。”洛隐微微摇头,想摆脱纷乱的记忆,“苏离去哪了?” “学着用下星脉吧。”风魅跳上洪艺的肩头,绕成围脖的样子不再说话。 洛隐默默垂下脑袋,看着星脉的流动,如夜色漆黑的双眸看不到一丝星光。洪艺看着他的样子,心疼不已,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劝慰,更不知道自己需要做点什么才能让这段历史的任务早点结束。 洪艺想了又想,揉揉脸颊,换了一副妩媚的笑容坐到他身边:“干嘛呀,你看你,又不舍得苏大人,又要跟他吵架,何苦哦。” “可是他要的我给不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说穆哥真的就是苏大人,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容颜锐变?” 洪艺的话并没有让洛隐好受一些,他深深皱着眉,手中星脉的转动突然变快,原本旋绕在周围的黑雾乍然间集中到了西南角,浓如一团刚刚研磨的墨滴。 洛隐惊得跳了起来:“福泽寺!” 洪艺跟着一惊一乍:“什么?!” “苏离去了福泽寺!他想干什么!”洛隐冲出屋门,洪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洪艺恨恨地一跺脚,跑去隔壁喊弥海,发现弥海不在,再去其他屋子竟然所有人都不在了,他恍然觉得大事不好,拔腿就往福泽寺跑去。 苏离,就如他自己所言。他并非控制不住体内的魔气,而是不想控,他需要用最后的生命问月老无为讨要一件东西。 他化作穷奇,魑魅魍魉追随其后,阵仗毫不逊色于明启的万魔开路。一团浓黑色雾气眨眼间逼近福泽寺。 无为正在后院扫地,一把棕木色扫帚挥开满地的落叶和尘土,几个小和尚在一旁有样学样。只是,原本一早晴空万里的天气,一刹那间燥热无比,知了疯了一样地叫唤,树荫上的鸟却突然鸦雀无声。 无为停下手里的活,将孩子们都赶回了庙堂里,自己则站在屋檐下等着穷奇在几个眨眼的时间内逼近。 魑魅魍魉覆盖了整座福泽寺,幸好没有出现任何伤害行为。寺庙的百姓恐慌无比,在其他僧人的帮助下或离散或躲避。不一会儿,整个寺庙空空荡荡,气氛y沉。 穷奇从魑魅魍魉的踏步现身,最浓的黑气,最妖的红色妖神。暗黑色妖眸里闪过极怒的红光。 它看到了无为,还有山上山下念着佛经严阵以待的僧人。住持手掌心浮现万字印,将众人护在结界内——除了无为,他自行破开了住持的屏障,只为了和穷奇完成命定的对话。 穷奇化成苏离,一团黑雾将他全身包住,苏离噙着笑,落在了树梢,几乎已经全白的发色令他似妖似魔。 “你要入魔吗?凶兽穷奇,为了区区一名天将入魔,值得?” “这难道不是你喜闻乐见的?”苏离觉得他可笑至极,“你要了我的穷桑丹不就是为了看到洛隐为我而死吗?” “你想怎样?”无为双手负后,双拳紧握,他对穷奇的心理实在捉摸不透。仙界时,都说他乖戾嚣张,穷凶极恶,心思诡谲。 现在看来,真是如此。无为心想,不该随便问他要了那穷桑丹,拿了后就埋下了隐患。 苏离轻声冷笑:“我要那块倾麟玉的原石。” 无为仿佛早已料到,嗤笑一声:“要去做什么?它不可能帮助你锁魂。” 是的,锁魂。苏离明知不可为却要为之。行朝时,月老游历民间,不小心撞碎了锁魂石一角,遗落民间,成了倾世长萧。 那时候,苏离就开始暗中查寻长萧的出处,多方寻觅未果,直到福泽寺出事。这似乎,并非巧合,而是有人刻意为之,刻意要让苏离落入这夺取锁魂石的陷阱中。 他知道,却不得不做。 “老头子,我今日来,并非与你讨价还价。”苏离目露狠厉,一双黑翼竟是直接破开了背脊从身后展开,饶是无为也不由得微退半步,甚觉心惊胆战。 无为稳住心神:“那你要如何?这本是仙界至宝,我乃奉命守护,守护天下苍生魂魄。给你?岂非暴殄天物?” “那又怎样?”苏离收拢翅膀又猛然倏地展开,一道劲风挂向无为。 “苏离住手!”福泽寺庙门的屋檐上,洛隐惨白着一张脸,提着斩魔镰出现。他看上去气息不稳,脚跟微晃,还不如无为更有战斗力。 苏离回头轻轻一瞥,便冷笑道:“我住手?当年就是我听信了你,才让你离开了我九万年!” “苏离。”洛隐一字一顿,神情凝重,“我留下,这次……我不走了,除非你赶我。这样可以吗?”他不知道苏离和无为有什么过节,但看上去,无为并非魔道,而若再不阻止苏离,恐怕他就是下一个“明启”。 一个比“明启”更厉害的魔头。 弥海和风魅也追上了洛隐的步伐,匆忙从正门闯了进来,正好与底下一群魑魅魍魉面面相觑。弥海顿觉头痛,往后退了两步:“我觉得我还是旁观的好……” 苏离的目光掠过庙门,望向洛隐,身周的黑气竟然慢慢淡去:“既然这样,把你的回程令,给我。” 洛隐一怔,他没有料到苏离有这一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也就他发愣的一刹,苏离突然就怒了,挥手劈断了无为身前的榕树,无为连忙后退几步堪堪避开。 “别闹……我给你。”洛隐敛去眸内的不安,将回程令从怀中掏了出来,扔给苏离。苏离单手一转,回程令便消失在了他的手心。 他随即,露出一个洛隐来了乱世之后最宠溺的笑容,仿佛可以将心爱之人溺毙心中。 “走,我们去找慕君。”苏离眸光如水,飞身离开福泽寺,亲昵地搂住洛隐,带着庞大魑魅魍魉消失在天际。 弥海摸着鼻尖不知如何是好,踩过被鬼怪折腾坏的残枝败叶,一步步走向后院的台阶,与无为仰头对望。 他浪荡了几万年,慕尚欢就陪他浪荡了几万年,然而除了他自己,他不曾与任何人、妖、怪说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么,面前的苍老男人还记得他吗? “你还是老样子。”无为负手而立,袈裟微摇,“除了我和你,还遇见过其他人吗?” “行朝的铁峥嵘将军,是玄冥转世。”弥海认真答道。 “那……四方之神应该都入轮回了,玉兔的魂魄快要苏醒了吧。”无为一声长叹。 这叹息,犹如细长的针尖扎入弥海心房。快醒了,那么他和慕尚欢的日子也要结束了吗?只是,他亦不清楚慕尚欢到底是谁。 第89章 乱世·归途 苏离冲破孙国之外的结界,化作穷奇展翅高飞。洛隐坐在他的脊背,回头低望,破除了结界的孙国,竟然在转瞬间,春秋更替,冬夏轮换,草木变色,山河易主。孙国的国君生生死死轮换间已然将大半的天下收归。唯有莫生门在弥海的保护下巍然不动。 洛隐听见身下不紧不慢地解释着:“蓬莱一日,人间十年。明启被扶摇之力所伤惊动了蛰伏的妖魔,我若不设下这结界令时间停止,世间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你走了,时间就恢复了?”洛隐问。 “是。”穷奇顿了顿,“你怪我吗?” 洛隐伏低身体贴在它的背上:“你故意的吧?故意激怒我,激怒自己,寻个借口找无为的茬,为何?你到底在问他要什么?” 要什么?当然是要能够留住你的东西了。穷奇的眸子逐渐黯淡,不愿再回答,一路无言地带着洛隐飞往蓬莱。 他们掠过了青鸟重生的地界,看到关青宇孩子时的模样,看到慕君陪着她悉心照顾,两人看似融洽,可眼里都对对方极为不满。 洛隐忍不住笑出声:“真不知道慕君在做什么。” 穷奇目不斜视:“做他该做的事。” “照顾青鸟?为何?” “这是他的事,改r,i你自己问吧。不过他连阿海都不愿说,那恐怕更不会告知你了。” 穷奇带他飞过蓬莱的一处村落,穿进密布的丛林,停在了一处隐秘的青绿色竹屋旁。 洛隐发现,苏离总是特别喜欢将他带到隔离城市亲近自然的地方,以前是树屋,现在是竹屋,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了。 “阿隐……”苏离幻化回人形后,从背后将他轻轻抱住,声音暖糯得能掐出糖汁。 洛隐的耳廓迅速红了个透,只转过侧脸,苏离便迫不及待地吻住了他。洛隐微微一僵,来不及撤离,后脑勺已经被扣住,身子整个被转过来面面相对,苏离温暖的鼻息在他脸颊上一蹭一蹭…… 吻沿着唇瓣细细描绘,感觉到洛隐无意识地回应后,苏离挑开他微张的口将舌尖探了进去,暧昧地吸吮。 乱世以来,两人都处在神经紧绷的状态,用相爱相杀来形容亦不为过。洛隐甚至以为,这一次就要在针锋相对中离开,哪会知道苏离动用了魑魅魍魉最后只是为了让他留下来。 明启的魔气因为寻到了南宫醉也在整座大陆上慢慢消散。苏离,不过是寻了借口放飞自我,妖魔无他而言根本不足为惧,区区百年的魔头明启怎么可能驾驭万年寿命的上古凶兽? “发什么呆!”苏离发现自己这么深情的时候,某人竟然还一脸无神的样子想着事情,狠狠地扼住他下巴逼迫他抬头,“在我把回程令还给你之前,你都是我的!” 不还给我,我也是你的……洛隐在心里想,手臂认命地攀上苏离的脖子,将两人拥得更紧,说出藏了很久的话:“阿离,我很想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要瞒我到何时……”他感觉自己心口痛得他连呼吸都顾不上。 “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苏离双臂将他圈外怀中,落下的吻里是激烈过度的愤懑,堵着洛隐不让他再说话。 洛隐的手指扣住他的后脑,慢慢回应,shi润的舌尖彼此纠缠,相贴的身体又烫又热,他揉着苏离腰际的皮肤,沉溺其中…… “阿离,做吧。”洛隐退开一些,仰头看着苏离。他迷离的目光里满是□□,洛隐一语令他原本就兴奋的身体达到极致地状态,挥手掀开了洛隐的衣服,直接将其推倒在地,俯身亲吻。 慕尚欢抱着半大的青鸟在远处的树梢蹲着:“大人,还要看吗?” “看,不看白不看。啧啧啧。”青鸟大咧咧瞪着眼睛,看得津津有味。 慕尚欢无语地靠着树干,半睡半醒,眉间是浓愁不化的忧虑。青鸟只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未说,依旧兴致勃勃地瞧着苏离与洛隐的大戏。 “啧啧啧,没想到洛隐的身体这般柔软,声音这般好听,穷奇又生猛又温柔,啧啧啧……” “……”慕尚欢默默地给自己耳朵设了个禁音的结界。 洛隐在床上躺了足足一日才缓过来,这是苏离做得最狠的一回。他差点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整个脑子浑浑噩噩不能思考,第二日傍晚起床时依然头重脚轻,扶着墙稳了稳才重新找到四方天地。 他在竹屋外转了一圈,除了丛林淋淋漓漓的小雨,没有看见任何生物。于是又不得已走了回去,开始翻看屋内的书籍。 书架有高高的两层,占据了竹屋的一个小屋子,洛隐进去的一眼先看到了他桌案上反扣的书籍——很厚的一本,纸质极薄却韧性很好,洛隐略惊,这并非乱世的东西。 书里全部是关于机关和机械的内容,苏离为什么会有?谁给他的? 屋门被推开,苏离晃着一头shi漉漉的长发走进来,与开着书房门的洛隐撞了个正着。 苏离微微一笑,也不掩饰:“那是秋家祖坟的东西,你应该很熟悉吧。” “秋齐给你的?” “不是。我自己挖的。” 洛隐对苏离的坦然无语,然而看到他身后的人,更是不知该说什么。 那人坦荡荡跟着苏离的脚步走进屋子,如入无人之境,随手拿起了桌上的茶壶,给自己自斟自酌。 此人甚是年轻,清俊潇洒,风姿卓卓,举手投足皆笑意满满,令人心生好感,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双和善的眸子。明明看似举止清高,却笑如菩萨。 “这位是……” “洛隐,我是福泽。”男人毫不见外,自如地走到他面前,伸手撩了撩洛隐的衣衫,“记得我吗?” 洛隐看看似笑非笑的苏离,不知道他在整什么幺蛾子,不自然地往后退开一步:“记得,你用过洪艺的身体。” 福泽一刹笑得似乎很开心:“嗯,他极有潜质,好好待他。” “多谢。”洛隐又看了苏离一眼,再望向福泽,“坐吧,你们聊,我还有些累。” 福泽笑容更深:“你不想知道我寻你是为了何事?” 第4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4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44节 “你说我就听,我不愿多问。”洛隐微愠,苏离适时抓住他的手腕,凑到他耳边:“真的寻你有事,过来坐吧。” 洛隐直直地望着他眼睛两秒,才抿着嘴在一旁坐下。 福泽浅浅一笑,身周散出金光。洛隐怔住,看向自己掌心,仿佛交相呼应般也浮现出了金脉。 “当年在夏朝,你以一人之力集合了各路降妖伏魔的人士,”福泽在他对面坐下,敲着茶盖,食指微翘,“你积累了深厚的功德,却因为你的仙力未能开启,星脉受到压制,所以迟迟未能展现出未卜先知的能力——这,属于仙能。” 洛隐第一个反应是:“那慕君与南宫醉呢?” “你说慕尚欢?他的事……我不便多说,”福泽貌似为难,“但南宫这个姑娘也有仙根,只是还早,她的仙能也不过才刚刚苏醒罢了。” “那说到底,你是需要我助你何事?”洛隐直接开门见山。 福泽呵呵地笑了一会,饮茶半口:“是,我代替无为师傅而来,向苏大人借你一日,你可愿与我离开?” 这意思就是,有事,但不能当着苏离的面说,你是否愿意跟我走,你决定。 苏离悠然地靠在窗台,原本望着屋外的视线,在感受到洛隐的注视后转过来,媚然一笑:“你决定。” 洛隐对着令人悸动的容颜,挣扎了一下,又说:“我会回来的。” 苏离依然只是说:“你决定。” 他好像,很怕福泽。洛隐如是觉得。 “那……我去去就回,你等我。” “嗯。”苏离失笑,“别这样,你的回程令还在我手上,你一定会回来的不是吗?” 洛隐点头,笑容渗进眼底,他怀疑苏离根本就很清楚他到底是去做什么,湛蓝的眸子在渐渐失去笑意的时刻,洛隐挪开了自己的视线,低头道:“我们一定会再见。” 那日,福泽携他再次回到了福泽寺。只是,外面的世界沧海桑田后,福泽寺亦不知道被翻新了几回,此时已是当朝最大的寺庙。 人潮更替,无为却不曾离开,仿佛所有人都并不关心那位一直在后院的扫地僧是谁?活了多久?为何而来? 无为满意地等到了洛隐,向福泽致谢后,于三人之中伸出手掌亮出了一粒丹药:“洛大人,我与穷奇打了个赌。” 洛隐闻言皱眉,未开口问。 无为或许是早已料到,继续坦然开口:“这是世上最后一粒穷桑丹,可为穷奇续命千年。”他说完,忽然掌心一紧,穷桑丹碎成了粉末。 “你……”洛隐根本来不及阻止,还未伸出的双手捏成拳头,“什么意思?” “现在,它没了。”无为笑着拍干净手掌,“我就赌你愿不愿意为了穷奇,而死。” 洛隐一下子就明白了,愤懑不已:“万一我的兔妖之血没有用呢!!” “那就当,长痛不如短痛。” 福泽听得笑出了声,低声说:“无为,别吓他。” “我吓得到他?”无为瞪眼,呵斥福泽闭嘴。 “行吧,你们聊,哦对了,慧源来了。”福泽看向后院门口,慧源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继续苍老下去,他的生命随着他的修为而不断增加。 无为向他招招手,慧源一动未动,远远地问着:“老衲毕生只为寻得天召令主,待其号令天下,斩尽妖魔。现在看来,他无需号令天下,也可拯救苍生。老衲颇感欣慰……今日来此,不过是想见其最后一面罢了。” 洛隐看不透慧源的心思,只不过与他对视一眼,轻轻点头。他记不得夏朝的事,当然更记不得那些曾经并肩的人,也不会对他们的传人多一些好感。仿佛,那个朝代,只是为了令他记住苏离的出现。 慧源知足地离开。洛隐又不得不面对无为,这个奇怪的老头,苏离为他动用了地狱力量的扫地僧,他猜不透这人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我会救苏离,”洛隐笃定地说,“可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你是谁?” “如你所见,慧源的父亲,福泽寺的扫地僧。” “你不说,那就告辞。”谁愿意浪费时间在无聊的事上一直纠缠,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无为嗤嗤一笑,目露无奈:“行啦,月老我不装了。”他挥出一根红线拦住了洛隐的去路,“看看你们两个的红线吧,在你这一世之前,穷奇早与你纠缠了多世,此线殷红如血,即使仙人也难以斩断。就算这样,你都不愿意为这根红线续个命吗?” 洛隐在红线的尽头看见无为负手挺立,红线绕过他的身周收入后背。 但他依然不信,洛隐摇头:“我宁可让苏离吸光了我的血,也不愿让它落入不知敌友的人手中。”洛隐看向退到了远处的福泽,“福泽兄,还请你带我回到蓬莱。” “哎……冤孽啊!”无为一副痛心疾首。 福泽轻笑着走向洛隐:“这就走。” “走。”洛隐伏低了身子,贴在他耳畔,“不过……不是去蓬莱。” 福泽一愣,紧接着又听洛隐道:“去找你喜爱的那位妖灵吧,怎么,不想再见见他吗?” “……走吧。”福泽承认,洪艺是他用过的最惬意最合适的身体,他带着洛隐离开的时候,依然不舍的看了看无为。岁月在他的身上被尘封,月老月老,不会死,亦不会更老,只是再也不会拥有爱情了,慧源……应该是他千挑万选的传人吧。 洛隐忍住内心隐隐地痛楚,去寻找弥海与洪艺。他需要留些东西给苏离,但更需要洪艺带他离开。 回程令,任何打开时空通道的回程令都可以将他们送回到来时的地方。只是……你恐怕会依旧恨我吧——洛隐无奈地违背内心,他只有回去,才能明白现在经历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穆行空,到底,是不是你。 第五国天地不公 第90章 落泉·幻境 洪艺敢对天发誓,他被洛隐吓得差点把回程令吃进肚子里!! 他半拖半抱着洛隐从时空转换仪中直接摔了出去,半个人挂在台阶上,还有半个人被穆行空用手接住。 怀里的洛隐,整个人发青,已经根本不像是活着的状态。 “穆哥!”洪艺激动得大叫,“穆哥穆哥快救救洛隐!这个傻叉居然放血!放血!他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 穆行空y沉着脸,一言不发,抱起洛隐就走。 时空转换区内灯火通明,刺眼的白炽灯照得洪艺也脸色惨白。他喘着粗气,不安地扫了眼其他人,只有猴妖无奈地撇撇嘴过来扶起他,其他人一个个都仿佛疲惫得不堪一击。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洪艺脚步微微有些漂浮,猴妖搀着他走了两步后就好了许多。 猴妖嘻嘻嘻一笑,说:“没事儿,穆大人在这儿守了三天,还不许大家回去休息!” “他都知道?!!”三天,三天的时间对历史时间来说就是差不多半个月! 洪艺更加坚信穆哥就是苏离,这次回来他一定要去问清楚!! “穆大人可是无所不知!你奇怪什么!”猴妖发觉他脚步挺稳的,一下子松了手,谁知洪艺膝盖一软又瘫了下去,“哎我说你也忒没用了吧!堂堂妖灵比蓝镜还脆弱!” “闭嘴!”洪艺气得骂回去。 猴妖眼里猛地闪过一丝戾气,极快,又忽然消失,化作一声低叹:“得得得,老子闭嘴。” 洛隐回来了,被穆行空强迫守着时空转换区的人都散了,也放松了。而穆行空却像个冰柜,坐在医院的急救室门口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是,他是苏离,但也可以说不是。同样的灵魂,却没有了同样的躯体。 那年洛隐跟福泽离开,说一定会回来。他一直傻傻的等,等了一年又一年,却不曾离开蓬莱,直到弥海带着穷桑树的种子来找他,他才从自欺欺人中惊醒,想恨想怒又舍不得。 毕竟这是阿隐用自己的血换来的。虽然不能直接复活穷桑,但用其血孕育的种子也给了他极大的希望。这棵血穷桑,一旦成长,穷桑枝叶变可直接吞食而无需玉兔捣药。 其实,真正的长生不老,就是洛隐……无奈,他已被贬。 “哎……阿隐,我知道你会醒来的,但是……”穆行空撑住额头自言自语,“我并不知道你差点死去。你还骗我说……该死!” 穆行空用力地敲了敲额头,迫使自己冷静。 洛隐的手术进行了大半天的时间,大出血加手腕伤口过深,再晚一步就是死亡。 穆行空放下了所有的工作,几乎二十四小时陪护。洪艺他们来看过几次,都被他无情地撵走了,他现在只想让洛隐安安静静地休息,把身体养好,然后……然后继续出任务吗? 如果可以,他宁愿阿隐再也不走,可是,这不行。 穆行空握住他的手,轻声细语地说着些无聊地话题,一直到洛隐醒来,他都未察觉,额头抵着洛隐手背,像是忏悔。 “行空……” 穆行空猛地惊起来,对上洛隐艰难的笑容,缓了好一会才镇静下来,恢复了平日里冷漠的面容。可惜,此时洛隐的眼里已经满是揶揄。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松开洛隐的手:“醒了就好,我帮你去叫陪护。” “行空……我要回去……我答应,答应苏离要回去。”洛隐挣扎着想坐起来,结果脑袋一阵晕眩差点翻下床。 穆行空心中剧痛,那时候他埋怨了洛隐很久,以至于后来见到洛隐都没有好脸色,却没想到现在看到的是这样的画面。 而阿隐,除了说对不起,从不曾和他解释过。 穆行空按住他肩膀,强压住自己喉口的酸涩,冷冷道:“你想直接死在时空缝隙里的话,不如我现在杀了你。” “可是……” “可是什么?那个苏离值得你命都不要了?” 洛隐皱着眉,浑身脱力,无奈地看着穆行空,问了一句:“我不去也可以,但你是不是……也可以承认……承认自己,就是苏离?” 穆行空掌心一痛,指甲直接掐进了r_ou_里,顿了顿才与洛隐对视,不确定他到底是瞎猜还是确定。 “我确定。”洛隐微微一笑,看透了穆行空的目光,他忽然在这一刻,觉得穆行空的目光里多了些苏离的影子,“你胸口的伤,我在梦里伤的你。你也有,苏离也有。” 穆行空没有料到,因为这个小小的伤口而暴露了自己身份,他低下头说不出话。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行空,不解释也没事,但……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何要建这一座落泉?”洛隐伸出手,将穆行空的手掌抓过来握在手心,用指腹轻轻摩挲,“你让我去的那些时代……是不是就是为了……遇见你?” 是,你说的都对。可也并不仅仅如此而已……穆行空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洛隐知道得太早了,还不是该说的时候,恐怕唯一能说的只有这一件事。 他沉默了几秒,抬起头,褪去了惯有的漠然,换上一个柔和的笑意,轻轻坐到洛隐身边,低头吻了吻他略显苍白的唇:“你在夏朝的时候,天真的很,把我当哥们,和我说,你来自落泉,几乎把这里能说的都说了一遍。所以……到底是因为你而有了落泉还是因为别的,我真的,无法解释。但是这个基地,并不仅仅是你看到的。” 穆行空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他不能再解释下去了,他想再去吻一吻洛隐的唇,谁知他被洛隐避开。 洛隐说:“在你不能给我一个百分百确定的答案之前……我想,我还是不要背叛苏离了,除非他消失。” 最后两个字,令穆行空不爽地皱起眉头,好似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回忆。但洛隐的话,更让他心情宕到了低谷,直接从病床上站起来:“那我给你找陪护。” 这一次,是头也不回地出去了。洛隐失笑,真的是,这脾气不能改一改嘛。 洛隐休养了大半年才缓过来。身上肌r_ou_消失了大半,比回来的时候瘦了十多斤,洪艺每次来看他都心疼得不得了,唠唠叨叨没完没了,最多的话题就是:“穆哥那个杀千刀的怎么都不来看你啊!” 确实是,那天走了之后,来的最多的是洪艺,其次是近乎形影不离的蓝镜和猴妖,其他人偶尔来换换班,一直持续到他快出院。 今天洪艺是拖着猴妖过来的,明天要办理出院手续,今天得把东西整理了一起带回去。大部分都是洪艺逼迫猴妖他们带来的各种锅碗瓢盆日常用品,如果不是医院有衣服换洗,恐怕衣柜都得扛了来。 “洛大人,嘻嘻嘻……我给你说个八卦呗。”猴妖趁着休息时间扑过来,搭住洛隐肩膀,“昨晚上,蓝镜去疯子,看到了穆大人哦!” 洪艺嚯地扔了个脸盆扣他头上:“你能不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我说我的关你屁事!”猴妖掀开脸盆就要扔回去。 洛隐一把抓住他手腕,满脸无奈地把脸盆拿下了:“别闹了,洪艺你也是,跟了出了个任务脾气见长。” “我又没错……”洪艺不满地小声嘀咕。 “是。”洛隐把脸盆放到一旁的袋子里,“小猴也没错,我晚上去看看他吧。” “你身体刚好!”洪艺直接否决了洛隐的想法,“要看也是穆哥来看你!” 洛隐侧着头轻笑,眼眸微挑:“什么时候他在你们心里的地位这么低了?” “我也想知道。”门口突然传来穆行空的声音,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洪艺涨红了脸说不出话,猴妖左右一看局势不对,拽着洪艺拖着一大包日用品就先跑了,撂下一句洛大人我们明天再来帮忙! 洛隐哭笑不得,看着他们跑远,笑着责备穆行空:“你干的好事,把我的劳力都吓跑了。” “嗯。”穆行空点了点头,这让洛隐更加莫名其妙,也懒得问了,自己拿了个钱包问他:“去医院食堂吃点中饭吗?” 穆行空挡在门口,双手cha在兜里,拧眉看他,目光一动不动,像是一只害怕猎物逃跑的野豹,眸色发暗。 洛隐无可奈何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走过去笑问:“你这样不说话,我很难办。不说,你做个表达内心想法的动作也可以是不是?” 洛隐没想到他说完这句话,下一秒承受的就是穆行空失控了般的狼吻,他整个腰被搂住,脚步因穆行空的猛烈推进而直接连退数步,然后被压倒在了床上。 “行空……”洛隐脸色通红,一开口却被穆行空窜进来的舌尖给堵住,一下子就溃不成军,被吻到呼吸困难,身体发软,不由自主地向上迎合着试图能给自己找一些喘气的空间。 “喂你在做什么!!” 洛隐看到穆行空眼睛猛地睁开,海蓝色妖冶的眸子让他心神一晃,接着这人居然耍赖直接把脑袋埋在他脖子里不肯抬头。 洛隐向门口的护士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爱人,好久不见太激动了。” “哦,注意点形象,把门关上。”护士淡定地关了门,洛隐长吁一口气,推了推穆行空:“穆老大,可以起来了吗?” 穆行空缓缓撑起身子,海蓝的眸色已经褪去,柔柔地又低头吻了吻洛隐的嘴角,把他一起拉起来,然后抱进了自己怀里:“阿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 “没事了……我做什么都是我愿意的,再说了,我也没事啊。” “不是的。”穆行空轻轻摇头,“你被换血了之后,就和普通人无异,再也不会变成兔妖,再也无法用自己的血去救……苏离。可是,后面没有走完的时空,你还是要继续,只不过你更容易死亡了……” 好像真的是。洛隐记得自己找到弥海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时,弥海没有任何的劝说之词,只告诉他必须是兔妖的形态才可以。 可当他以兔妖形态放血,最后神志不清时,却依然变回了自己的样子,随后便是洪艺冲了进来,再然后……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样,也挺好。 洛隐回拥住穆行空:“没事,我并不喜欢变成兔妖的日子,与其孤独着长生不老,还不如死得轰轰烈烈,大不了下辈子你继续找我咯。” 他嘴角勾出一抹坏笑,穆行空一愣,气得屈起指节在洛隐额头上狠狠敲了一下:“你还嫌我找你找得不够多是不是!!” 洛隐把脑袋埋进他肩窝低笑,这种感觉美好得令他恍惚。离开了四五年,落泉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什么都没有变? 第91章 落泉·现实 等他可以下床行走时,洪艺他们带着他去落泉兜了个风。 落泉的变化,确实有些出乎意料,明明也只过去了几年的光景,落泉郊区的部分慢慢筑起了新楼,市中心的格局有了微调,最大的意外是那些曾经被穆行空一度否决的瞬时转换机开始投入到各个交通站点,与公交并行,供人自行选择。 “洛,我真怀念你在的时候啊!”蓝镜开着车笑得弯了眼,可话中流着无奈。 “怎么?穆行空虐待你们?” 他重重一拍方向盘:“哪止是虐待!简直就是非人的待遇!” “是是是!”猴妖脑袋探进前座,“洛大人!明姐他们说,这几年的工作量是以前的两三倍哦!太可怕了!” “他这是……”洛隐顿了顿,“借工作消愁?”不能怪他这么想,毕竟现在穆行空在他心里暂时就等于是苏离。 这话一说,果然洪艺若有所思地望了过来,眼尾一挑,顺了洛隐的话:“你要这么觉得,那就是了。” “c,ao……说得我祸国殃民似的。” “不不不,您是我们的救星。哎到了到了。”蓝镜一个大拐弯,把车子停在了酒吧门口,赫然就是穆行空常去的“疯子”。 洛隐不解:“做什么?集体狂欢?” “没,穆哥说让你放松一下。”洪艺直接拽着洛隐往车下拖,回头给蓝镜他们一个飞吻,就把人给弄了进去。 洪艺毕竟曾经是疯子的红牌,他若摆起架子,还真的很少有人不会被吸引的。 比如说现在。 洪艺走进酒吧,自己敞开了衬衫露出白皙却结实的胸肌,下摆随意打了个结,昂头浅笑,身姿修长挺拔,妩媚的桃花眼低头看着自己手心,翻出一根烟,悠然点上。 “喂,你怎么一进酒吧就改头换面?” 洪艺轻轻吐出个烟圈,娇媚一笑,眼泛桃花:“这叫判若两人,哥哥。” 洛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也不得不佩服洪艺,他确实从一进来就吸引了四方目光,若不是洛隐站在一旁,恐怕早就有人上来搭讪。 “去哪啊,大牌。” 第4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5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45节 “穆哥带你去过的屋子,顾安也回来了。” “他回来了?”说到顾安,洛隐想起来的就是墨仙,“他一个人?” “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洪艺手腕用力拽了他一把,轻巧地将人往包厢拖去。酒吧里妖魔化的灯光和霓虹,犹如一场喧嚣的背景,在他耳畔狂舞而过,直到开了一扇门,见了一个人,关门声哐一声巨响,洛隐才感觉到那潮涌般的噪音消失殆尽。 “洛隐,别来无恙。”顾安还是那个样子,冷傲中透着挑衅。 洛隐点点头,掠过一旁黑成了背景板的穆行空,看向顾安身旁的男人。 衣服倒是整洁,头发也理得干净顺滑,可下巴上的络腮胡看起来应该有一个月没打理了。而他还蜷缩着身体挨在角落里,目光无神地看着单面镜外的舞台,所有光彩都印不进他眸子。 可偏偏,洛隐觉得,他就应该是墨仙的转世。没有缘由的,就像是来自灵魂的共鸣。 “你好?”洛隐走过去在男人身侧坐下,男人却像受了惊的宠物转身缩回顾安的怀里,“这……什么情况?” 顾安神情颓丧地笑笑,单手搂着男的腰,轻轻拍打安慰:“他一直在墨氏家族里轮回,最后一次似乎受了点刺激,然而……” 穆行空的眼神冷冷地扫s,he过来,顾安的话戛然而止,转而说:“不说这些,就是把你叫过来聚聚,我接下来还要去帮助墨染治疗。” 原来他这一世叫做墨染。 洛隐又是点头,没有追问,只是说:“下一次任务,你还会一起么?” 顾安一怔,倒是没料到洛隐会这么说,当即一笑:“这不都还得看穆老大的安排!是吧,行空?”他的笑容慢慢变冷,“不管我去或不去,你都还是这样铁石心肠。” 穆行空叼着烟,冷笑:“彼此彼此。” 这话题到这里就结束,包厢更像是一个观众席,只有洪艺恢复自己“巨大”的胆子,在穆行空身上又摸又蹭,时不时还向洛隐挑衅。可洛隐看到穆行空那张死人脸,瞬间就对洪艺的挑衅没了兴致,挥挥手:“别闹了,喝点饮料。” “哥哥~哪有来这里喝饮料的!”洪艺开始发挥他的无赖。 洛隐不为所动,淡淡地回了句:“最多一杯,下不为例。” 他看也没看,抓起桌子上的一个杯子就准备倒。刚抬起手腕,穆行空直接将他按住,力道重得杯子直接砸在了玻璃茶几上。 “怎么?连你也对我有意见。” 洛隐挑眉。穆行空不为所动,明目张胆地拿出了一粒药丸,扔进他的杯子,替他满了一杯酒:“喝。” 洛隐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洪艺知道,他一下子变了脸色,可并不敢说话,眼睁睁看着洛隐皱着眉头一口闷。 “满意了?”洛隐把杯子甩到地板上,药效马上就发作,整个人开始发晕,不得不靠在沙发上,说的话狠,声音却令人心痒难耐,“老子怕过谁……大不了消失!你光明正大给我下药,我就喝!谁怕谁!” 穆行空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不等洪艺担心,顾安已经看懂了某人的眼神,一手拖着一个,识趣地离开了这个逼仄的空间。 包厢里安静得窒息,这让本就晕了头的洛隐更加难受,他下意识看了看空调的温度,26,刚刚好,但他现在整个人却热得像在沙漠里被蒸烤! 更可怕的是,他下面的身体肿胀难忍,此刻已经迫不及待地扯开了裤子拉链将手伸了进去。 他现在知道这是什么药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穆行空为什么要这么做!看他出丑很好笑吗? 洛隐难过地动了动手腕,没动两下,身边的沙发一陷,穆行空的脸就挡住了他最后的视线。 穆行空把他的手腕扣住扳到头顶,霸道的气息直接随着吻覆盖住洛隐的唇。他把洛隐推倒在沙发上,跨坐在洛隐大腿两侧,一只手猛地就把所有裤子拉到了底! 冰凉的空气刺得洛隐一个哆嗦,用最后的力气挣扎:“穆行空……你到底……做什么!” 穆行空下一步推高了他的t恤,低头咬住了两个充血的部位。洛隐没忍住直接□□出声,下胯难受地扭了扭,想要向上逃。 穆行空一掌拍在了他的tu,n部上:“不想受伤就给我好好享受!” 他是怕受伤的人吗?不是。 可他怕苏离的心里受伤。洛隐用尽全力挣扎出手腕,穆行空愣神的一刹,撕开了他的上衣,右手臂一道与苏离一模一样触目惊心的伤疤令他所有的动作都没有了下文。 穆行空被激怒,不管洛隐在想什么,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再次扣住他的手腕,将自己光裸的身躯贴了上去,烫得洛隐一个哆嗦,却没有再挣扎。 就是苏离吧,是他,可这张脸却不是。 洛隐闭上眼,他觉得有点难,那些说爱着灵魂的人是如何做到的?穆行空还在不依不饶强行突破他的底线,他心底微妙地笑了笑,终于放弃了任何挣扎,慢慢开始催眠自己去适应穆行空,去回应舌尖的纠缠,在手腕被松开的瞬间,他顿了顿,很快就勾住穆行空的脖子往下一按,加深了吻。 穆行空一顿,眸色加深,海浪汹涌,应着洛隐的动作在他舌尖重重允了一下…… “放松。”穆行空急迫地做完前戏,闷声顶了进来,两个人都沉沉地一声叹息。 疯了。洛隐一边遮住眼睛,一边抱住穆行空,承受他一波一波越来越强烈的撞击。 真的是疯了…… 第92章 卞京·符咒 洛隐看到自己下一次的任务时,确定了穆行空就是在整他。从那天酒吧里把他折腾完后,更加没有好脸色,半年里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这次的任务直接跟墨家有关,而且又是降妖伏魔。 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穆行空好像在逼他什么。 不过令他能高兴一下的是,顾安同去。他说,这次的时间点关系墨家的存亡,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他必须去。 这次到达的时间是卞京的朔吾七十八年的冬,两尺厚的大雪覆盖了整个北部。 因为顾安的加入,洪艺不得不退出,这是对时空转换承载量的限定。 而同样的,洛隐并不知道顾安用了谁的身体,但只要走在主线上,就一定会遇见。 这次任务的初始地点很明确——生活在北部大林山深处的墨家,找到他们,将墨家的五行镇魔传承下去。 洛隐准备了些干粮后,趁着天亮,立刻向山林进发,不然等过了夜晚大林山就是天然的冰窖,待不上半个时辰就要被冻死在深山老林里。 身上厚厚的棉袄也是在大林山脚下的守林镇买的,落泉的超薄棉绒实在是无法融入当地环境。 走了约莫有半天的时间,天色愈渐昏暗,雪粒子噼里啪啦往下落,砸在脸上也是意外的疼。洛隐揉揉眼睛,使劲拍拍脸颊,打起ji,ng神来往前走。 不得不说,这隐居山林、天煞的墨家,真是让洛隐恨得牙痒痒。根据穆行空给出的唯一一条线索,墨家在大林山正对南方的一块竹林空地旁。洛隐用自己的星脉指引方向,天色快要变为青蓝时,他总算是看到了屋檐的一角。 呼……那应该就是了吧。 洛隐收起星脉,原地休息了会,再起身。刚往前踏了一步,发现屋檐不见了! 他转了个圈,周围除了树林只有天空,这时整个夜色都黑到了底。他后悔自己没有雇两个人一起进山,就算自己胆子再大,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还是会心生恐惧。 更何况,他发现雪花越来越大,有形成暴风雪的驱使。 洛隐再一次祭出星脉,光芒微弱,星辰在星脉的中心缩成一团,拒绝指引。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奇怪的星脉好像并不好用,洛隐莫名地想去找一本说明书。 “该死。”他第一回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捏在掌心的蚂蚁,随时都可能被掐死。 黑暗的风雪中,他不敢妄动,更不敢不动。 犹豫了片刻,他摸了摸方才坐过的石头,回忆了下之前看到屋檐的方向,凭感觉往那里继续走过去。 他没有看到,在他的背后多了一张金色的符咒,在风雪里发出淡淡的光。他以为自己在前进,实则一直绕着半径为五米的圈。 不远处,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托着腮,穿了一身臃肿的灰色大棉袄,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嘴角越笑越大,几乎要乐不可支起来。 “小子,欺负他很有意思?” 男孩子头顶被敲了下,吓得直接从地上窜起来,一转身就被一片绯色蒙住了眼睛。他手忙脚乱地把眼前的布挥开,就看到个绝色的银发男子坐在半高的树枝上似笑非笑,手心一块小石尖儿颠上颠下。 “你是谁!”男孩子从胸口抽出一张符咒,明显和洛隐背后的一样。 绝色男子将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吹,他的符咒瞬间起火,男孩子啊地一声尖叫,挥手扔开,符咒已化成灰烬。 “墨……纪?”男子笑着说出了男孩的名字,在男孩一脸惊恐地瞪视下,又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或者,我应该叫你,顾安?你喜欢哪个?” 话一出口,男孩子的脸色风云变幻,孩子般惊恐天真的神情消失无踪。顾安勾起嘴角,淡漠地笑着调侃:“苏离,你管我?”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孩子脸上,苏离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越笑越起劲,结果直接从树枝上掉下来。 顾安一个白眼,觉得这人简直没救了:“你有完没完?笑屁啊。” 苏离看了眼还在打转的洛隐,翻身坐挺:“好了,说正事。你做什么?” “我奉先生的命令阻止陌生人进山。” “你们不是一条船上的鱼?” “谁一条船了?!各自凭本事。”顾安无聊地坐在石头上,捡起一片树叶,往洛隐的圈子里一扔,洛隐的脚步顿了顿,警惕地往后一看。 顾安暗暗发笑,抬头看比自己高了一个脑袋的苏离:“你不怨他?” “怨什么?一声不响离我而去?”苏离挑眉,“他又不是第一天这么做了。我早晚会把他栓在身边,让他想走都走不了!” “哼……苏离,你说实话,你知道他为了你放血吓坏了吧?哪里还介意什么离你而去?你现在看到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顾安的声音沉到心底,像在说别人,更像在告诉自己。 苏离无端地沉默了,顾安把话说得分毫不差。他盯着洛隐的身影,恨不得把他弄死,一了百了,害得他几乎疯了百年,长发尽黑。 可现在,洛隐又那样完好无损的出现,没有第一时间用星脉去寻他,反而进了深山去找墨家,苏离真的是又爱又恨,不知如何是好。看着顾安耍他,忍不住开口,却又并不阻止。 顾安挑衅地看着他:“哪,这人呢,我就扔这里了,后面怎么样你看着办,权当我看在阿隐对你要死要活的份上,放水了!后会有期。” 顾安带着墨纪青嫩的身体,大摇大摆地往山中小屋回去。 苏离摇头叹了口气,走到洛隐身旁,伸手将他背后的符咒一撕—— 洛隐一个回旋踢狠厉地扫向苏离下巴尖。苏离惊得直接飞起到半空,破口大骂:“阿隐!你谋杀亲夫啊!” “……”洛隐这才发现,是苏离,而自己竟然依然在原地,“怎么回事?鬼打墙?”他弯腰将地下的符咒捡了起来,并不能看懂上面的字画,“这是什么?墨家的符咒吗?” “嗯。”苏离回答他,而后极为不满地将他的脸扳正,朝着自己,“不许逃避,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差点把弥海给打死!” 山林的微风带着黄纸的香气,洛隐吸了吸鼻子,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想让你活得更久罢了……再说,我也没有死对不对?只是好像失去了幻化成玉兔的能力,不过那也是个ji肋,没有了更好不是吗?” “我喜欢抱着兔子。” 苏离突然耍赖,洛隐瞪大了眼睛表示不满:“那我给你买只兔子就是了。” “叫洛隐的兔子只有一只。” “好吧……”洛隐其实心里又涩又甜,“你不怪我?其实我……这次来根本没有想好如何面对你。” “就这样面对啊!你还想怎么样?你都让我延年益寿了,我哪里还有理由责怪你?只是你以后做什么事之前拜托能不能告诉我?”苏离越吼越大声,渐渐眼角泛红,“我不是能够一直等在这里的你懂不懂??万一我死了连你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的!” 洛隐失笑,揉开他的眉心:“别这样,你会一直陪着我的。相信我。” 苏离不知道洛隐对他的这份自信来自何处,但是——嗯,很受用。他难过了几百年的心,感觉一下子就被治愈,但表面上还是不满地抱着,下巴枕在他肩窝里:“反正你是我的,我早晚把你捆在身边寸步不离!” 嗯……你会做到的,洛隐轻轻回拥。 “嗯,那走吧,去找你的墨家。”苏离牵住洛隐的手,走出两步,忽觉身后一沉,转身看到洛隐整个人向后倒去。 “阿隐!!” 第93章 卞京·苦恋 洛隐发现,自己最近进入前世梦境的频率越来越密集了,几乎只要在睁眼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自己是在哪里。次数多了,甚至会怀疑,那并不是梦境,而是一个平行时空。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上一回,苏离侵犯了他时,那种彻头彻尾的痛,直接从尾椎一直痛到脑门,后来从梦里醒了才缓解。 他还不知道,做梦也能痛成这样,而现在他的身体正在延续着上次梦境后的疼痛。 这回,周围没有了广寒宫的仙气,入目的像是人间凡品。 屋子没有任何装饰的,简朴的桌椅,一盘熏香,就连窗户和门也是看起来摇摇欲坠的两块门板。 门口传来不疾不徐地脚步声,洛隐连忙闭上了眼睛装睡,他现在没有还手之力,不可妄动。 屋门被轻轻推开,来人似乎怕吵醒他,格外地轻手轻脚,一阵凉风从洛隐的脖颈间吹过后,屋门又被轻轻合上。 有人走到洛隐的床前,不发一言。过了片刻,洛隐听见搓手的声音,然后自己的右手就被握住,传来丝丝暖意。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细滑没有茧子,握手的时候喜欢十指穿入他的手掌内,指腹总是在掌心一下一下挠动着……应该是苏离。 洛隐苦笑不已,原来自己对他已经熟悉到这般地步。 “阿隐,我知道你醒了。”他手掌微微圈紧,生怕洛隐挣脱,“你可以不说话,听我说就可以……我也……不求你不要生气……” 洛隐一动不动,苏离眼巴巴地望着他半晌,嘴里说着的和心里期盼的其实并不一样。过了会,他发现洛隐宁愿握紧了拳头也不愿睁开双眼,不由得叹了口气,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对不起……我起初接近你的时候确实是为了广寒宫的穷桑树,至于后来……” 洛隐恶劣地回来苏离的手,睁开眼睛气势凌人的坐起身,即使身上带着沉重的镣铐,即使那把斩魔镰无法祭出洛隐与身俱来的气场依然把苏离怔住了。 “苏离,穷、奇。”他咬着牙吐出这个名字,蹲在他面前的人明明看上去委屈而无害,可却用最傻的方式伤害了他,“我想知道,你为何要找穷桑树?为了长生不老?世间千千万万的人都觊觎的,你也不例外吗?真的是难为了你还要先来勾……认识我!” 洛隐实在讲不出“勾引”两字。他愤愤地盯着苏离,可也无法从苏离的目光里看出后悔,反而有些东西好像更加坚定了。 苏离一把扣住洛隐的手腕:“可是你知道不知道,那棵穷桑树本来就是属于穷奇一族的!什么送给仙界?都是他们的一家之言,都是他们为自己的恶行编造的谎言!” “你别胡编乱造了。” “你若不信我带你去见太白!阿隐,那棵穷桑原来生长于西方,仙界为了夺得它,以莫须有的罪名围剿了我父亲!我因被送去蓬莱修炼躲过一劫,可这个仇我怎么可能忘!” 洛隐用力抽了抽自己的手腕,苏离握得更紧,他不禁声音也大了起来:“那这与我有何关系!你报了什么仇?你囚禁我能报什么仇?!” “能……怎么不能,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对仙界到底有多么重要?” 苏离问他,他没有摇头,更没有反问。而苏离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苦涩地笑了笑:“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那棵穷桑我已经偷了出来,不出多久,仙界的兵将就会攻入妖界,到时候……” 他不知想到什么,无奈地摇着头,换了话题:“对了,那只兔子我给你带来了,要看吗?” 玉兔吗?洛隐想,但恐怕苏离不会那么好心,不知道又有何企图,只得说:“你别虐待它。” “嗯,不会。”苏离起身坐到他身边,“我累了,陪我睡会好吗?” 洛隐冷笑:“我有什么拒绝的权利吗?” 苏离扳过他脸颊,吻了一口,强行按住他的身体,搂进怀里继续躺会了床上。 几个呼吸间,苏离便沉沉睡去,手脚都扒在洛隐身上,生怕人逃走。 洛隐艰难地转过头,正好对上苏离的脸,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就可以吻到他的唇。莫名的,洛隐心里一跳。 他到底是……不会恨他的。 有些不一样的温度笼罩在身上,洛隐感觉浑身都酸痛,有一刹那以为依然在梦里,睁开眼看到一束令他熟悉无比的目光时,由惊变喜,撑着床板坐起来:“顾安?” 顾安歪歪斜斜地坐在一侧的小板凳上,单手拖着下巴,极其鄙夷的仰视洛隐,用鼻子说话:“嗯?” “苏离呢?” 顾安手肘一滑,直接站起来走人。妈的洛隐这个神经病,有没有救了?醒来第一个反应是问苏离?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自己在哪里?为什么昏迷?他顾安是什么身份? 真他妈没救了。顾安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想抽烟,掏半天没口袋才想起来自己只是个十几岁的男孩子。 洛隐闷声笑着,看顾安在外头转了两圈又一脸郁闷烦躁地进来了,回原位子叉腿一坐:“苏离肯定不会死,担心什么?你不问问我是谁?” “你是谁?”洛隐笑眯眯反问。 顾安被梗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算了,自己挖的坑自己跳,深呼吸一口,勉强恢复常态:“我叫墨纪,目前墨家的小学徒。” “磨叽。”洛隐忍着笑点头。 “能不能好好聊天了?洛隐我没看出来你越来越损了啊!”顾安一脚踹向他小腿,洛隐连忙抬腿闪开。 “能能能。”洛隐赶紧道歉,“顾大哥,那你是直接把我带到墨家了?” “是……不是!是苏离硬闯过来的,现在还在外面跟家主怄气。”顾安指指屋外,“你要腿脚利索就自己去看。哦对了,你晕倒,应该是我对你使用符咒的后遗症。”他从怀里抽了张黄色符咒扔给洛隐,“给你一张可以保身。” 洛隐接过来看了符咒上的鬼画符不知该说什么,干脆收进怀里:“墨家现在你了解多少了?” “嗳,我可不是来给你开后门的,自己去问吧,顺带着帮我劝劝架,我这次的人设有点坑爹。”顾安撂下话就走,也不知道他这人设怎么了。 洛隐从窗口看着他走远,慢慢活动手脚,过了约一刻钟,总算血液循环通畅,能站起来自如行走了。 他披上床头的月牙白棉绒大衣走进院落,一脚脚踩着干燥得嘎嘎作响的积雪去寻找苏离和墨家家主。 墨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绕了两个风格各异的园子,上上下下走了三回台阶,算是听见了并不太响的争执声——不,也许只是讲道理,两个声音听着都那么“温文尔雅。” 远看,苏离就坐在菜园子的石桌上,面前七八壶酒,与对面静持有度、浅笑软语的男子仿佛相谈甚欢。 第4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6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46节 一红一白,被霜雪映衬得如仙如画。 然而走近了就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白衣男子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向苏离这一推:“苏公子,请!” 苏离红着眼说:“你就不觉得这不公平么?我怎可能会喝醉!” “哟,是哦。您不会喝醉,难道我会?!就说喝不喝吧,这赌约你要赖账我也没什么损失!”男子看着居然是双目清明,丝毫没有醉酒的状态。 “呵,喝!你不怕,我还担心什么?你可先想好了自己的退路吧!”苏离接过酒杯,仰头一口闷尽。 洛隐脑子一颤,似乎看见白衣男子的袖口刚刚被风吹起了什么黄色的一角。 符咒? 障眼法吗? 洛隐安静地看了两分钟,苏离每一口都实实在在地喝了下去,可那男子却是直接倒去了泥地。 这作为简直为人不齿,偏偏苏离什么都察觉不了!洛隐从隐藏处几步走出来,一掌劈开了苏离正要喝的酒杯。 “阿离,都会拼酒了?” 苏离盯着地上摔碎的杯子,深深皱起眉头,眼圈愈发地红了。就在洛隐以为他不愿说话时,他忽然仰头冲洛隐吼:“你管我做什么?!我是死是活你在意吗!几百年匆匆来一次,就看看我还活着没是不是?!滚!” 洛隐也懒得和他说,瞪了白衣男子一眼,然后在他揶揄的目光下抓了一把他背后的土壤,将手伸到苏离鼻尖下:“跟你拼酒的是这一地的土!你什么时候连障眼法都看不穿了?而且你不觉得自己的酒量突然变差了吗?” 苏离挥手打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洛隐鼻子:“我、乐、意。” “你闹什么?山路上不说得好好的吗?!”洛隐拽过苏离的手腕,语气不自觉地狠厉,“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 苏离不费吹灰之力就甩开他,甚至把洛隐甩得趔趄了两步才站稳。 “我不说?难道你就说了吗?!” 洛隐一愣,回神时苏离早就跑的影都不见。 第94章 卞京·密室 白衣男子朗声笑了起来,再次斟满酒,递给洛隐:“不去追就陪我喝几杯。” 洛隐略带愤恨地扯过他手腕,将内里几张符咒一把抓出来撕了个稀巴烂,而后才稳住情绪佯装气定神闲地坐到这人对面:“苏离跟你在谈什么?” 男子鼻音极重地嗯了一声,借着拖尾音的时间把洛隐上下打量了个遍:“他在跟我谈你的事。” “那你是让他灌醉了你,你就同意吗?” “当然。” “然后你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洛隐句句紧逼。 男子略一皱眉,但不悦也就一闪而过:“凡人以符咒对付上古神兽?我很占便宜?” 洛隐被问得哑口无言。 “难道你不觉得他就是想喝醉吗?只是从我这里寻了个适当的借口罢了。再说了,才这点量,他不该是装醉?”男子拿起方才满酒的杯子,自己一口饮尽,“要不……现在换你?” 这回换成洛隐皱着眉头,他半天不知道说什么。他从来不喜欢喝酒,更是从来没有拼酒过,看着男子的模样不是个酒鬼,至少也是个常年饮酒的人,这喝不到一壶洛隐就得倒下,指不定问过的话也都在醉酒中黑忘得一干二净,不划算。 他想了想,选了个缓兵之计,暂时收了一身戾气坐下来好好说话:“在下实在佩服先生,不知先生贵姓,在下该如何称呼?” “墨秦天,叫什么随意,自在便好。” “在下洛隐,方才见笑了。看来先生是个不愿受世俗约束之人。” “的确,墨家人都不愿,难为洛公子却要为世俗拼命。”墨秦天促狭一笑,又饮了杯酒,一口入喉,根本不在意洛隐是喝还是不喝,“苏公子说了,你想请墨家入世镇魔,对否?” “……是。”洛隐挺了下脊背,有些料不到墨秦天到底是想说什么。 “那你就是要与皇族对着干了?” “什么?”洛隐显然没料到穆行空的任务里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墨秦天一看洛隐脸色便知七八分,极其好心地给他分析了下墨家的情况。 卞京之前的墨家,一直被各国追捕,日子几乎就是在抓了逃、逃了再被抓再逃中度过。原来只是因为墨家五行镇魔的方式太过于出众、耀眼而让各国觊觎,抱着得不到就毁灭的心态对墨家进行了几乎诛九族一般的围剿。 当然也不排除一些国家的皇族会开出优厚的条件来将他们收为己用。 一直到孙国统一乱世,国君花费了巨大的ji,ng力将墨家家主抓到手,强迫其制作大量的符咒,然而用途却不为人知。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代家主,直到墨家的秦字辈出生,墨秦天与其兄长成功逃离了皇室,并对天发誓,若再入世天打雷劈。 “就是这样。”墨秦天无奈中更多的是无所谓,“你并不能体会我与兄长到底花了多大的心思才逃出来,所以……”他笑着弯眼,“你放弃吧。” 洛隐躲过墨秦天手中的酒壶,倒了半杯,心情烦躁地闷了半口,顿觉胸口发热,脸颊滚烫,趁着心中的酒劲未消,追问:“若我只是想把五行镇魔带出世呢?” “嗯……”墨秦天看似思考,实则就是逗逗洛隐,“你觉得呢?” 洛隐刚张嘴,墨秦天忽然举起杯子堵住了他:“我也并非不讲理的人,我说了不算,明日带你去见我兄长吧。他若同意,我可考虑。今天就这样吧!” 墨秦天连给洛隐说话的机会也不留,拽着一把未喝完的酒壶摇摇晃晃似醉非醉地回了自己院落。 天色带着点灰蓝,随着小雪的降落逐渐y沉。洛隐愁着脸往回走,眼前还不断晃过墨秦天那张无论笑与不笑皆放荡不羁的脸。 不像墨仙,亦不像墨玉,甚至也看不到一丁点儿墨银耳的气质。难以想象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造就了现在仿佛无所畏惧的墨秦天。 “哎呦喂……洛隐你看着点路喂!” 洛隐没来得及收回脚步已经和顾安撞了个正着,把墨纪手上的点心给翻碎了。 “抱歉,没看到。送给谁的,我再去拿一份吧?”洛隐托过顾安手上的盘子,弯腰把碎屑都捡起来。 顾安抱着胸站一旁指挥,嫌弃道:“墨秦天亲手做给他哥的,每天独此一份,你自己说该怎么办吧。” 洛隐刚想说他去找墨秦苍,转念一抬头就看见顾安的笑容勾在唇边,低头整理衣服,毫不客气地:“给你机会自己珍惜,走!” 这还真是……顾安的风格。洛隐跟着他光明正大地绕过墨秦天的后花园,“闯进了”墨秦苍的青云院。 院子的风格吓了洛隐一跳,前院都是葡萄架,积雪挂在藤蔓上倒也别有风情,只是得小心走过的时候不要被架子上的冰锥子给临幸了。 “那前厅花园的菜地也是他弄的吧?”洛隐问。 顾安点点头,眯着眼:“是啊,你见了他之后就会感受到何为天下唯我独醒。”他看见打扫院落的侍女,瞬间变了脸,甜甜地喊了声姐姐好。 “小纪,今天来晚了呢,墨……”侍女看到盘子里碎成渣的点心,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这怎么了?” “不小心撞着了洛公子,”顾安弯下腰,“他一定要我带来给墨大家主赔罪。” “这样啊,那您等下,我去问问。”侍女向洛隐一欠身,回转小跑着进了屋。 洛隐不由自主抽了抽半边脸,低声跟顾安说:“穆行空招你的时候,培训过表演技能?还是说他就按最佳男主角的标准找的你?” “天生我材必有用……” 洛隐一拳打断了顾安的调侃:“带路!” “喂……别以为我是小朋友身体就可劲欺负,回去了你不定能打赢我。” “哦,试试呗。”洛隐冷漠脸。 顾安呵呵一笑,没再回复,他们两人也是很难好好坐下来聊天的典型。 过了会,侍女很快出来,带着有点奇怪的表情:“大家主在密室里,他让你直接把洛公子带进去。” “是。”顾安低头应道。洛隐向她微微一笑,谢过。 顾安说,今天大家主有点奇怪,往日除了这位侍女,就只有二家主进过他的密室。 “大家主就是墨仙吗?”洛隐问。 “应该是,但我还没有机会探究。”顾安并不确定。 洛隐心里有些大胆的猜测,相信顾安也能料到,不过未见其人,也很难说透。 顾安按着侍女的指使,转了三圈桌案上的砚台,卧床直接轰隆一声响,移了位,露出床后的密室大门。 大门口,墨秦苍负手而立,黑衣长袍,剑眉星目,眸光冷若寒霜。他看到洛隐和顾安二人,随即道:“点心放外面,墨纪与洛公子请进。” 洛隐疑惑地迈开了步子跟进去。实话,墨秦苍的样子与他初遇的墨仙很像,只是少了那些仙气,言行之间皆是无形的拒绝。难怪说他“不入世”,这样子若入了世,很难不被人争议。 密室与卧室大小相同,只不过内里的装饰与摆件和外面的截然不同。密室两侧贴满了各种看不懂的符咒,地面上则有一个巨大的五行八卦阵,阵子中心确实堆了一堆书籍,洛隐路过它时瞅了眼,几乎与天书无异。 墨秦苍带他们绕过八卦阵,请至一张小桌旁,挥手一指:“请。” 洛隐正要客气一番,听见下一句话,差点一个磕绊。 “洛隐,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墨秦苍回头,此刻的笑容有柔柔的暖意,那雪霜般的样子竟瞬间融化成初阳的早晨。 “你……墨仙?” 洛隐不确定地问,顾安现在他身后,想看又不敢看地低着头。墨秦苍点头一笑,然后一伸手把墨纪拉到他面前:“景安?” 顾安浑身一抖,这是什么情况?!他还能看出灵魂? 墨秦苍突然低头笑着摸了摸顾安的脑袋:“我早就算出这具身体的命脉,再看看你与洛隐熟识的样子,诈一下不就知道了?” “墨秦苍你……”顾安躲开他的手,“无聊至极。” “是吗?”墨秦苍坐下来,冷笑又再次浮现,“那就听听我这百年来并不无聊的轮回故事吧。” 墨家是一个大起大落的家族,这是洛隐最后的总结。 行朝时期,墨家偶遇一位大师,学成出山后自创了一套五行镇魔的符咒。此符咒威力极大,几乎没有镇不住的妖魔,因此,墨家一方面成了妖魔的众矢之的,一方面又被皇家极为器重而予以保护。 可惜这种保护只持续到墨银耳离世,随后墨家就陷入了被各国或争抢或追杀的命途里,一直到孙国统一大陆。 “我听秦天说了,”洛隐颠了颠桌上的茶壶,顺手去一旁倒了茶水简单冲泡,“那后来孙国到底把墨家抓去做什么?听说制作了大量的符咒,却下落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这个月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卞京·重生 “当然,也只能说它下落不明。皇家的糗事,怎会让旁人乱嚼舌根?”墨秦苍接过茶壶,翻开茶盏,手腕起落间斟满了三杯茶,茶色浅棕,香气扑鼻。 “能说吗?” “人都去了,怎么不能。” 洛隐接过墨秦苍的茶,了然一笑。他看出来了,这人的脾气越来越犀利,亦越来越与世道不对盘,从而才会跳脱逃离。就算是他来当说客,应该也无能将其拽出山林吧。 他抬手示意墨秦苍继续。 墨秦苍看了眼一旁沉默而冷淡的墨纪,笑问:“今天总可以留下陪我吧?” 洛隐揶揄地瞧着,见顾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哦了一声后托着下巴转身背对他们。墨秦苍总算是满意了,掐了一把顾安的肩膀,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在寻找重生之法。” “这……可行?”洛隐疑惑不已,“而且,这是哪里寻来的歪门邪术?” 墨秦苍摇摇头,笑其无知,指指自己:“成者,在此。” 洛隐一瞬瞪大了眼,手中茶杯差点被捏碎:“难道你不是转世?” “哪个转世会有记忆?” “那你怎么做到只在墨家重生?” “不,不是只在墨家。”墨秦苍忽然把墨纪揽过来,“我与墨玉从未娶亲,墨银耳天生体寒,未能怀孕,墨家的传承靠的是徒弟。一般,我会在徒弟二十岁的时候,抢走他们的身体占为己有。” 墨纪一个激灵,恶寒地拍掉他的手:“别抢我身体,这身子弱得很!” 墨秦苍但笑不语,转而又从桌案下拿了一本书出来:“你出去看书吧,别走远,让我能看见。” 他跟着墨纪一起起身:“洛隐,我们去外面坐着。” 洛隐顺着他的话,一起走出密室。顾安几步跑到了屋外,墨秦苍从窗口望出去,大概能看到半个院子。而顾安挑了个窗子边缘的角落,默默地开始打拳,打的是他们那个时代的形体拳。 墨秦苍也不奇怪,就瞥了眼便收回目光,侧脸划过一丝柔和的光,在靠近窗子的地方坦然落座:“我会挑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墨纪不行,我只不过想把他栓在身边罢了。然后一直培养到二十岁,再占用他的身体。” “如果……”洛隐皱了皱眉随之坐下,“你没有把那个灵魂挤走呢?” “嗯?”墨秦苍一愣,忽地裂开嘴角,赞许地一笑,“那我就死了。洛隐,其实你也很适合。” 洛隐佯装害怕地往后一躲:“别了,到时候两败俱伤。” “哈哈,也对。”墨秦苍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执起茶盏轻轻吹着,微抿,“我给了皇族一个似真似假的方法,想着各种方式拖延,一直到他们寻来了我现在这具身体,才让我开始有了逃离的打算。” 院子里顾安的形体拳告一段落,弯腰捡起树枝蹲在地上一戳一戳。墨秦苍目光里全是忍不住的笑意,舍不得一般转移了视线。 洛隐随口说了句:“他一般不是这样。” “嗯,他在我身边都这样。”墨秦苍淡淡地回答。 洛隐顿觉自己被塞了一口狗粮,无比想念起该死的苏离,咬咬牙,继续自己的话题:“那你不入世,如何继续传承?” “寻人即可,何必张扬?” “那你知道我来的目的吗?” “洛隐。”墨秦苍慎重地喊道,“你非皇族,c,ao这份心思是为何?” 洛隐也不由自主地反问自己,可最后的答案只有:“为了天下苍生。” “不假吗?” “不假。”洛隐指了指桌案上未完成的符咒,“乱世到卞京,孙国为了降妖镇魔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却始终未能根治。虽然……我不明白他们寻找重生的意义,但至少我希望墨家的五行镇魔可以造福百姓。你若不愿出世,我可以做你学徒,学到可以出山为止!” 洛隐说出这番话,实则连自己都不信,毕竟回程令的时间,就在九个月后。九个月去传承别人学了上百年的东西?简直是笑话。 他没有指望墨秦苍会答应。 山林间忽然雾气腾腾,空气变得潮shi,屋外的枝叶花朵奄奄垂落。顾安挺身远望,亦不回头,声音不轻不重地问了句:“家主,起雾了。” “嗯,你去备三份午食过来。” “我……”洛隐以为留他就膳,谁知墨秦苍一挥手:“你先回吧,我明日给你答复。” 洛隐从青云院回去,走了半路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应该回去原来那个院子吗? 记得方才跟着顾安绕行,发现墨家那一处别院作为客房,那若是苏离也住在此地,难道…… 还未想明白,洛隐已远远地听见了苏离的笑声朗朗。再几个转弯,便可见那不久前还与他置气的人,正靠在别院的门口与一名十几岁的女孩子谈笑风生,好不快乐。 女孩子不及他的肩膀高,可双目ji,ng明漂亮,容颜娇俏,是那种笑起来会格外惊艳的模样。 洛隐顿时手足无措,往前走,就像是故意去打断他们的交谈。若不去,可苏离的目光已经向他瞥了过来,再转身走便显得刻意。 谁知,苏离并没有喊他,反而带着女孩子走进别院,蹲在地上玩起来石头棋子。 洛隐愣了片刻,干脆也装作没看见,径直越过他们走回卧房,关了门窗,耳根清净。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翻出来几本枯燥的五行书籍,想了想,尝试着将手中的金脉浮现,结合书籍看看是否有可学习之处。 几经翻页,洛隐发觉,真的有共同点。只是金脉更加直观,可随心而动,可随时察知对象的命运走势。五行,则需要熟能生巧地推算。而墨家的天才却利用这相生相克的道理,将五行威力发挥到极致。 不得不说,很多在历史中失传的传说,真的超出了人类的想象。 窗子轻轻发出一声喟叹,女孩子探进来半个脑袋:“哥哥,你可以来跟我们一起玩吗?” 洛隐吃惊地抬起头,越过女孩子的肩膀看到苏离正大咧咧蹲在那儿,笑着与他对视。 “苏离哥哥不是在陪你玩吗?” “苏离哥哥教的我总学不会,他让我来问问你看,他说你特别聪明……” 洛隐失笑,想着女孩子一脸期盼的目光,也不多说,直接起身走了出去,将女孩子从窗口抱过来,一起坐到笑面狐狸的对面。 “说吧,怎么玩儿。”洛隐问着,顺便看了眼地上的棋盘,横七竖八的画了几十个格子,看不懂他们目前下棋的规律。 第4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7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47节 苏离将石子都收起来,笑问:“跳棋,会吗?” 跳棋?似乎并不是他熟悉的十字跳棋。苏离看他明显不解,笑着演示了一遍走法,洛隐才恍然大悟,转而问女孩子:“你……你叫什么名字?” “墨律!”女孩子笑嘻嘻地仰头一笑。 “嗯,墨律。你哪儿不懂?” 墨律拧眉想了想,指着方才苏离演示的棋路,问:“若所有的棋子都在最后保护王上,那么,不就是每一把都无法决出胜负?” “可是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走到最后剩下的棋子能相互制衡。” “不。我可以保证。但我想不到更好的赢法,苏离哥哥太聪明了。” 洛隐惊讶了,原来墨律的不懂,不是不懂,而是太懂了之后寻不出破解苏离的方法。 苏离抛着手里的棋子,问墨律:“要不你再去问问墨纪,你不是说他最喜欢与家主下棋了吗?” 墨律手掌撑了下地面就站起来,特别诚恳:“你说得对,那我先去问问,过会儿再来找你们玩!” “好呀。”苏离拍拍她的手背,眼睛笑成了月牙,“快去吧。” 墨律立马跟兔子似的窜远了。洛隐大松口气,低头盯着还坐在蹲在地上的苏离:“外面冷,进屋吧。” “阿隐,你想去看看那棵……穷桑吗?”苏离没有起来,仰头问着。 洛隐并不想在此话题上多做纠缠,干脆伸手拽住苏离的胳膊,将人踉跄着拖进了里屋,哐啷一声摔上门,接着又摔上窗,回头瞪着苏离将人直接给推进了卧床上。 苏离丝毫不恼,只是渐渐浮出冷笑,轻佻地扯开自己的衣领:“想上我?” 洛隐坐到他身旁,低声怒吼:“坐好了说话。” 苏离那里肯,紧接着就扯开一大半的衣领子,从洛隐后背环抱住他,几乎是咬着耳朵低语:“刚才,喝醉了……胡言乱语……” “哦,那你现在是酒醒了还是又醉了?”洛隐也不推开他,任他细细地舔着耳垂,身上酥麻之意翻涌,恨不得一个转身将人拥在怀里。 苏离又往前抱了半个手臂,笑得脸颊绯红,一手缓缓伸进了他的里衣,在微微凸起的敏感上轻轻一掐。洛隐不由得向后躲了躲,苏离的唇瞬间覆盖过来,扭着头,将人吻了个结结实实。 第96章 卞京·爱怨 半夜,月光如练般洒落在床脚。洛隐在苏离固执的怀里翻了个身后,腰酸得不行,又再次翻过来将后背靠在苏离怀里才好过一些。 苏离哼哼唧唧地不满了一会,却伸手在他腰上揉了半天,直到洛隐呼吸再次平稳,他才睁开了双眼,海蓝色的眸子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阿隐,我好想看看你的记忆……回到了哪里。”他紧紧抱住洛隐,温暖地呼吸在他后背轻蹭。 梦里的洛隐,也同样被苏离抱着,可却僵硬得好像一折就能断。 这一夜与前一夜的梦境相连。洛隐明显感觉整个人疲惫不堪,他并没有睡得很好,一直能看到月光在屋外游走。 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妖界。可苏离给他准备的屋子却更像是普通凡人的居室,简单却温馨,暖暖地碳火闪着红光,映照着简朴的一切。 叩叩叩…… 叩叩……叩! 洛隐猛地一愣,神智顿时清醒,他目所能及的视线里看到窗户外有一只兔子的影子,在那儿执着地轻声敲着窗。 苏离哼哼了一下,翻身把洛隐抱了个满怀,嘴唇贴在他耳畔:“你敢出去……我就……杀了它。” “没有她,你拿了穷桑也没用!”洛隐咬牙切齿。 “有何关系?我只要你。”苏离闭着眼,毫不在意,“还有,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就是玉兔的元神,玉兔只是你的r_ou_身。” “胡说什么!” “呵……看来是真的不知。”苏离在黑暗里蹭了蹭洛隐的肩头,扳正了洛隐一直躲避的肩膀,“我与太白一直交好,这件事是天庭的秘密,但他一次酒醉,却说漏了嘴。” 洛隐不想听,可苏离揽住了他的手臂让他不得不听了下去。 “阿隐,从来都不会有毫无缘由的针锋相对,穷桑……还有你,我都要。”苏离的手臂又紧了两分,“太白说,你本就是一名天将,随着仙界大军抵达西方——也就是我的老家,以剿灭凶兽为名,杀害了……我的父亲。” 他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洛隐的背上,呼吸顺着后脖钻进了脊背。这些事,洛隐一点也不知道,但他承认他确实失忆过,记忆开始的地方就已经是广寒宫。 “那一次,仙界以收养灵兽为名,带着上万兵将终于厚颜无耻地夺走了穷桑,”苏离的用词让洛隐很难受,却也无法反驳,“父亲在战役中惨死,而我被一只灵兽护着,逃过一劫……” 那是多少年前的记忆了,可苏离说起来的时候仍觉得像在昨日,剖心剖肺地疼。他给自己发过誓,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一定要将穷桑带回故土,以祭父亲的亡灵——即使是让自己显得低人一等,甚至以自己最不屑的谄媚讨好的姿态。 于是,他在仙界在蹲守徘徊了多年,与常常出入凡间采药的太白交好,以酒为媒,向仙界送出了众多的灵兽,并借此探听穷桑的消息。太白的只言片语间,亦提及到广寒宫的守卫,苏离以为不足为惧。 “太白为何会同你说这些?”洛隐终于开口说话,虽然是冷漠地责问和质疑,也让苏离心头一喜。 “因为太白是当年穷桑之役的反对者,战役之后,他一直被天帝圈在了远离正宫的三分地里琢磨着如何让穷桑早日结果。” 苏离说,太白爱酒不过是借酒浇愁。人间帝王寻觅长生不老,仙界天帝又何尝不是呢?几千年下来,这长生不老都未出成果,这穷桑抢了回来却成了摆设,若再不行他太白恐怕就要被打入轮回咯。 太白说穷桑就在广寒宫,让极阳体质的洛隐守卫。苏离突发奇思,问若是让他们两者的ji,ng魄糅合是否会有奇效? 可ji,ng魄该怎样糅合? 苏离是异想天开,偏偏太白当了真,他真的去翻了洛隐的前身后世,想了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计划,与玉帝串通一气,将洛隐骗至了太白的药房。 太白把洛隐拖进屋内后,拒绝了玉帝的围观,只说道,九九八十一日后,洛隐可回广寒宫。 那日起,玉帝和苏离的心都悬在了药房里。苏离以为,广寒宫的守卫会减弱,然而实则加强了百倍。他根本无从入手,不得不翘首期盼着太白的结果。 八十一日,人间千百年春秋,仙界依旧安然无恙,众仙对世间苦难的关心远不如对蟠桃园的桃子来得热切。 时辰一到,太白推开了门,抱着一只兔子出来,递给了玉帝:“此玉兔乃老臣为洛隐塑造的r_ou_身,其人形仅由元神稳固,他们两者不可死其一。” “死了会如何?”玉帝追问。 “两者会融为一体,封禁洛隐所有仙力再轮回。但我……并不知道其解封的前提。” “那就……先试试吧。” 那日苏离也在,他费劲了心思寻摸到了太白的屋子,蹲守了一整日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忽然就听不明白了,太白这样做得原因是什么? 后来还是有人发现混入了一只妖,他没等跟踪完玉帝,就慌慌张张冲出了仙界。 再后来,他便听说,那玉兔一直在广寒宫捣药,却不知缘由,以为又是太白研制秘方而闭口不宣。 “你知道的,玉兔不是自愿的。”苏离对洛隐背朝他非常不爽,强行将他转了个身,看到洛隐的双眼紧紧闭着,“你睁开眼睛,看着我阿隐,不然我就吻下来。” 洛隐的眉毛一皱,还是缓缓睁开了,结果苏离还是笑着凑过去亲了一口,然后满足地继续说:“太白知我本意,也无意阻拦,让我接近你。阿隐……” 他看到洛隐又把眼睛闭上,张了张嘴,终究没忍心再纠缠,自言自语:“阿隐……我是真的喜欢你……如果……如果你不开心,我放你回去。” “放我回去。”洛隐几乎没有犹豫就开口了。 苏离错愕得瞠目结舌,一腔深情转为怒火,推倒洛隐狠狠夺吻,就像是霸占自己的灵宠般用尽力气撕咬战斗,把洛隐压在身下一次次冲刺。 你非得刺激我是吗?那我放你离开的前一夜一定会让你至死难忘! 洛隐觉得自己就是被痛醒的!他一转头就看到苏离的脸,整个人的状态还未从梦里抽离出来,下意识就一膝盖往苏离腰部顶上去,直接将人顶翻在床下。 他几乎是惊跳着坐起来,身上被子滑落露出斑驳的暧昧痕迹也未察觉,看着周围看似陌生又似乎有点熟悉的摆设,懵了一脸。 “我……阿隐!抱我起来!”苏离揉着腰坐在地上耍赖。洛隐瞪着他半晌,总算缓过神,将人拉起来:“你这么大人……这么大妖,没脸没皮的。” “也就冲你这样,你还嫌?” “不敢。”洛隐低头一笑,抬手在苏离肩膀掐了两下。 苏离一掌推倒他,气呼呼地又把人干了一次,趴倒在他胸口:“我早晚死在你身上。” “阿离……”洛隐抱住他额头吻了吻,避开他的话题,挪了下酸痛的身体让他在自己侧面躺下,“带我下山吧?这次任务紧,墨秦苍不像能说服的样子。我想先去了解下山下的世界。” “你是想了解皇族对墨家的看法吧?”苏离一语道破。 “嗯,是这样。”洛隐撩开苏离额前汗shi的短发,“你有什么建议吗?” 苏离哼了一声,一口咬住他脸颊才过了瘾:“我正要去找弥海,他们有点麻烦似乎和皇族有关,正好捎上你。” “哟,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就是个顺带?” “你这德性还想有什么地位?我没把你千刀万剐已经是真爱了!” 苏离一阵愤怒,洛隐连忙抱住他顺毛:“阿隐,那个……我给你的血你好好利用,以后……以后不用我说你都能知道,真的,你都能知道。” “懒得听,就这样吧,早膳后我们便走。” 苏离随口转换话题,自个光着身子起来,双手一揽就将月色里衣与绯色长袍穿至身上,只不过—— 洛隐紧紧看着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心痛不已。这或许还只是开始,而穆行空一定还有他并不了解的惨痛过去,这些过去可能都与他有关。 就像苏离无比像知道他的过去,他同样希望穆行空能够坦诚相待。但推己及彼,都是有口难言。 洛隐没管住自己的腿,起身走过去拥住苏离的腰背。 苏离微微轻颤,手心抚摸上洛隐的手背,拍了拍,情绪难以言表,他裂开嘴角哄:“怕什么?我不会抛下你的。” “我知道。” “那你这样……我都不知是该忧心还是开心?” “老子只是想让你放心!”洛隐重重地掐了一把苏离的腰肢窝。 苏离笑着一躲,回身把不着一缕的洛隐推进床里:“行了行了,我的阿隐,你也收拾起来过会就走,要让谁看了你这副身子我就戳瞎谁的眼!” 洛隐莞尔,他心里,是爱死了苏离这种霸道的脾气吧。 可转而一想到那个还不知结局的梦,心口就沉沉地发闷。 第97章 卞京·仙灵 苏离带他去了一所无名别院,边走边说:“卞京的帝王,孙冉,他当时放弃了孙国的那一片土地,特地选了贴近明启这魔头的地盘,满天下寻找墨家,企图围捕明启。” “他做什么?建功立业?”洛隐不解。 “哼,哪止?他孙冉要的是名垂千史。”苏离推开别院的屋子,正对的前堂上就挂着“怀芳”二字,“毕竟明启是由凡人入魔,算得上是寻到了延长寿命的法子,他孙冉就想效仿。” 洛隐看着“怀芳”,脸嗵地红了起来,心跳不止。 此生若有机缘驻,待得素梅抱怀芳。 恰好是冬日,院子两侧种满了白梅,微风摇曳时枝叶随着轻晃,枝头白梅却傲然挺立,决然不落。洛隐无意地拢紧外袍,回头看到苏离百无聊赖地吊着根梅枝,笑容妖孽地说道:“感动吗?” “神经……” “就知道你没好话。”苏离一手推着洛隐的腰往里去,“那孙冉毕竟是帝王,龙脉之子,与成魔的体质背道而驰,效仿不成反而差点驾崩。那时,慕尚欢算得帝王有此一劫,带着弥海前去,恰巧在皇城中发现了被囚禁多年的墨家人。” 屋内入目皆是清雅的风格,两名清秀的侍从在后院清扫,左侧的藏书阁算得上是最华贵的建筑了,至少为了确保书籍不被损毁,苏离亦不敢随便搭建。 洛隐往那儿走去,边问苏离:“难道墨家人的脱身,与你们有关?” “可以……这么说。”苏离点头,掏出钥匙打开藏书阁。 “能细说吗?” 洛隐跟着推门而入,书阁内藏书众多,可并没有确切的分类,很多是随性而放,但苏离能记住每一本书的位置。 有些书,就堆在入口的门侧。洛隐弯腰捡起一本,发现居然是他在落泉看见过的《安道守则》。 “这是什么?”洛隐明知故问。 落泉时,关于妖魔鬼的三套书,唯有这一本无名无姓,问了穆行空,他权当没听见,那如果问阿离呢? 苏离没有多想随口就答了:“席家的。秋家猎妖,墨家降魔,席家便是镇鬼。只不过席家神出鬼没,凡是探听他们的,无一不被怪事缠身,久而久之,也没有人再记得他们。” “那你的书是?” “很久以前席家家主赠送。”苏离从他手里拿过来随手一翻,书页哗哗作响,“其实,你若想知道席家,不如去问你那个朋友——洪艺。但也就是茶余饭后的故事,不值一提了。” 看来洪艺他师傅与席家关系匪浅。虽说洪艺从来都不甚在意,到洛隐既然知道了些,总不能装作不知。 苏离的样子并不想继续说下去,他把地上的书随意一堆,往里走:“不说席家,我们刚才不是说到墨家脱身么?” “对,后来呢?” “看在你的份上,”苏离转身搂住洛隐的脖子,把人推到书架上,亲了一口,“我让弥海召集了朝阳洲附近的小仙灵入城,去与明启对抗,引开了帝王的注意力,我便趁机将墨家两人放了出来。” “仙灵?跟妖灵有何不同?”洛隐推了他一把,竟然没推开,苏离得寸进尺地把脑袋蹭到他肩窝里,“阿离。”他笑着无奈地双手抱住苏离的背,两人间的温暖相互交替。 洛隐很想一直这样,不撒手,活在能恣意拥抱苏离的日子里,然而那刻意被他遗忘的一晚实则却历历在目,让他不得不记住落泉才是现实,穆行空是能够随意c,ao控他生死的人。 苏离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退开:“仙灵与妖灵的不同之处,仅仅在于他们的出生地,但妖灵——世上仅此一只了,从洪老往下传承。而仙灵,当下大多是从蓬莱而来,也有一些从闲灵山中生长,代代相传,可因世间的灵气终究不如仙界充沛,他们也无法大量繁衍,且……极其不愿搅入人间纷争。” “那你与弥海是提了什么条件?” “是。我让弥海以你给我的兔妖之血向他们起誓,若仙界重立,定让他们全部归返。” “那你又答应弥海什么了?” 苏离脚步一滞,虽预料到洛隐会问,但真的问了还是心里有些微的尴尬。关于弥海,是一个他不能说的秘密,阿隐要知,也只能让弥海亲自说,至于他和弥海之间的交易,更加是一个他毕生都不愿意让他人知晓的秘密。(将自己上古神兽的魂魄,送给弥海) 如若有人问他,最信任的人,不会是洛隐,而是弥海。就这一点,他内心对洛隐的内疚就无法用任何东西来弥补。 “不能说是吗?”洛隐敏感地察觉到苏离瞬间的迟疑。 苏离紧张地扣住他手腕:“……抱歉,我……” “没事啊。”洛隐回握住他,“这样你是不是可以理解一下,我有些事无法说出口的心情了?” 苏离没料到洛隐在此反将一军,苦笑:“是。” “行了,那以后你要再因为这种事跟我生气,我就——”洛隐瞪大眼睛看着苏离倾身堵住了他的嘴。 苏离点住他的眼角一笑:“不许说,有客人来了。” “谁?” “还能有谁?”苏离抽掉洛隐手中的书,“别看了赶紧陪我出去接客~~” “神经啊。” 洛隐被苏离拽着走出去,直接去了一间客房,路上隐隐猜到会是弥海和慕君二人,没想到的是还见到了南宫醉与顾安。 南宫醉的变化,令洛隐惊讶不已,她的神态与曾经的长陵几乎是神似。几人听见声音回头,南宫笑颜如花地喊了声:“洛先生!” 这一声喊得洛隐愣了半天,记忆仿佛被瞬间拉回到千年前的尧代,看见了长陵天真无邪地笑脸。 顾安走过去推了他一把:“喊你呢,发什么愣?” 洛隐一个激灵回过神,看向顾安低声说:“她是长陵转世。” “哦?” 于是两个人都奇怪地盯着南宫,看得南宫一脸莫名,跑过去把洛隐和顾安两人拉开,低声说:“洛先生,你来就太好了,他们说你与阿启是朋友,能请你帮忙说说话吗?” “说什么?”洛隐无助地回头寻找苏离,那人已经挑了个角落坐下,正与弥海遥遥相望。那眼神,要不是太了解他们的,指不定会想歪了。 “洛先生,您坐。”南宫请他在院子里的方桌上坐。 院里与其他屋子相同,植满白色素梅,此时寒冬腊月,正开得兴起,慕尚欢轻弹枝丫,落了一支梅:“别来无恙小隐,苏离说这是他特意为你准备的惊喜,倒是与你相配。” 确实,他今日正好一身素白,平日性子又不温不火,除了面对苏离时会有偶尔的情绪失控和……情难自控,大多是一副温和清冷的面孔。与这素梅傲然自芳的模样也是相衬。 但洛隐摆摆手,他知道苏离并不仅仅是这些意思:“慕君,无需寒暄,开门见山吧。” “老子就喜欢你这性子!”弥海一惊一乍地,这回的衣着竟也是好了不少,与慕君二人步入正常人的审美范畴。 洛隐朗声一笑:“那你们还不快说?” 第98章 卞京·天罚 似乎,开口很难。 第4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8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48节 洛隐笑完,便觉气氛凝重,有一股赴死的气息。几人犹豫再三,还是较为冷静地慕君率先道来:“明启成为魔界之首后,也算是管辖有方。我们皆知,一旦魔界开启,不可能全盘压制,必然得有部分地放纵,前几任帝王只要天下太平,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有孙冉听信小人之言,非要将魔物尽数打压,而后寻找长生之法。” “因为墨家逃脱,他就钻了这死胡同吧?正好也被有心之人利用。”洛隐一顿,没等慕君说话又问了句,“那谁是有心之人呢?” 慕君到了嘴边的话忽然被噎住,尴尬地一咳,弥海鄙视地拿着竹尖儿打了他一下。 “抱歉……”慕君正经道,“有心之人是当今帝王的亲弟弟,孙末,末亲王。” “洛先生……”南宫戳了戳洛隐的胳膊,露出灿烂地笑,“阿启说,他不会把所有属下都约束回黑暗中,只要不妨碍人间秩序,他就不会管。但如若有人故意伤害,他也会带着魔族拼命。” 洛隐安慰她,表示知道,又问慕君:“那孙末,什么情况?” 弥海不屑道:“也想长生不老呗,那这么容易?这么容易老子还在世间游荡个屁啊。” “阿海!”慕君皱着眉一声呵斥。弥海撇撇嘴,干脆站起来去找苏离。 洛隐安静地等着慕君,后者道:“这一次,孙末不知从何处听说,只有闲灵山代代相传的仙灵才能将魔族驱散。当然,弥海也确实做到了……” “只是物极必反对吧?”洛隐说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是。”慕君黯然苦笑。 南宫托着下巴在一旁听着,cha话道:“其实,魔界存在,必然有其道理。阿启说,他倒不是怕魔族闹事,更怕的是凡间的平衡被打破,会有人受到天罚。” 此话一出,忽然晴空之下冬雷震震。慕君愕然抬头,扬手挥出了一个星脉。不远处的弥海同时跳了起来,苏离亦一脸沉重地望着手心。 洛隐隐隐感到事态不妙,展开手心放出了金色的星脉。脉线细密流转,朝阳洲的星象稳定无异样,但有一颗不属于星脉的星宿在脉象上挣扎,散着苍白色的光。 是谁? “这难道……是他传说中的死劫?” “谁?”洛隐回头问一脸惊悚的慕君,他自从认识慕君以来,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般大起大伏地神情。 慕君没有理他,跌跌撞撞跑到弥海身边抓住他胳膊,厉声质问:“你知道?天道尤在,你到底为了什么?我什么都不求,只求……只求你……” “白痴……你他妈紧张什么。”弥海抱住他,“老子说与不说,这劫难都在,亦不会消失,你当然要跟老子一起扛!扛不过我也拉你一起死!” 南宫啧啧啧的摇头,洛隐与苏离对视一眼,轻轻挪开,问南宫:“明启怎么会知道?” “说起来……”南宫目露疑惑,“他总跟我讲,魔族重生,万物复苏,天道尤在,仙界犹存。不太懂……这是何意?” 洛隐记下这些句子,他想苏离定会知晓一二。 远处雷云滚滚,正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向朝阳洲奔来。晴空变暗,一道青紫色闪电当空劈落,落在了远处围绕着朝阳洲的山脉。 警示吗? 洛隐立马站起,借力飞上屋檐,目可及处,全城百姓恐慌,纷纷撤摊关店闭门不出。原本浓郁得令人不适的灵气被暴风吹散。 “能吹散灵气的……只有它了。”弥海亦跟了上来,站在洛隐身旁。 洛隐忍不住责问:“你是与苏离待久了也染了妖气吗?这分明扰乱世间平衡的事,怎么就做得这般理直气壮?” “不这样做?我怎知它还在?不这样做?我怎知你祭出的血到底有无用处?”弥海眯眼反问,神色冷静,洛隐恍若觉得眼前的人已非弥海。 屋檐下慕君与苏离并肩而立,忽然,苏离摇身一变,巨大的穷奇腾空而起,漆黑的双翼将南宫与慕君一同揽入背脊,带至高处。 “还要多久?” “什么还要多久?” “距离降下天罚还要多久?!”洛隐不禁吼了起来。 弥海了然一笑:“最多一日,怎么?准备替我出谋划策?” “做梦。”洛隐愤愤地唾弃他,也就弥海笑得出来,“我跟穷奇去看看,你们都待在屋里别再乱跑了。” 他抱住穷奇的脖子,用脚一瞪,跨上它后脖:“我们……先去皇城。” “嗯。我以为你要先冲进天罚感受一下。”穷奇咧开嘴,含着笑意。 洛隐用手背在他额头上敲了敲:“你跟弥海真是物以类聚,别笑了,赶紧去吧。” 此事的源头,是帝王寻觅长生之术,这与曾经的仙界,一样。如果说,天道是不可毁灭的,那么曾经那一场仙界大战其实也是天道中的一轮罢了?所有的生灵,都不过是万物平衡的棋子吗? 洛隐有些不甘心。他想去看一看,这为了长生而不顾天下苍生的帝王,到底凭什么还可以稳稳地坐在这皇城之内拥有荣华富贵。 “阿隐。”穷奇低声喊道。 “我在。” “你会不会觉得……仙界覆灭或者说历劫,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也许有吧。”洛隐抓紧穷奇的毛发,手心渗出冷汗,“但事情既然存在,总有它的道理。而且你不觉得,我从夏朝遇见你开始,就已经不是单纯地去完成什么事了吗?最初,我还有目标地前进,现在就算那个人不说,我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这些话,与其说,是讲给苏离听的,不如说是给穆行空听的。他就不信,这一次回去,那个人还能冷静地闭口不言。 穷奇说:“也许,你也是这场劫难的其中一环吧。” 洛隐想,他一定是的,不然穆行空不会无缘无故地让他来做这些事,认识这些人。 皇城的地理位置处于朝阳洲龙脉之上,位置绝佳,灵气充沛。但此时从高空俯望,却觉担忧。 “这样看起来,弥海引仙灵入世,恐怕那末亲王将至少二成的灵气都集中在了皇城的帝王身上。孙末这哪里是为他好,分明是害他。”洛隐摸摸下巴,分析道。 穷奇问:“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去会一会这孙冉吧,不过……我好像看到了一丝黑气?等等……”洛隐猛地收紧手腕,想起了被他忽略的事,“南宫为何能活着?她看上去并没有入魔。” “因为我用你的血,与明启做了交换。” “多少?” “什么多少?” “用我多少血换了他何物啊。” 穷奇沉声一笑:“阿隐别紧张。你的一滴血就可延寿千百年。明启答应我,不擅自侵扰世间,仅此而已。但这,却也导致了仙灵入世后没有劲敌,两相不能平衡了。” 原来如此,洛隐吁出一口气。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血有这么大的能耐。 “别多想了。”穷奇幻化回苏离的模样,揽着洛隐落地,落在了皇城藏书阁左侧的惠明殿——类似议事阁,“你进去,我在屋顶守着。” 洛隐点点头,避开巡逻的守卫,推开窗户翻身而入。 “谁……”孙冉惊得差点叫出声,他对面的人却伸手将他声音给拦了下来。 “故人,王上莫紧张。” 洛隐站稳后一看,眼睛笑得弯成了线:“明启,你也在。” 明启先向孙冉示意:“这位先生叫洛隐,他——”明启转向洛隐,“我若没猜错,你与我同道吧?” “啊,嗯。可能是。”洛隐笑笑,向孙冉行礼,“王上万岁,小人不请自来破门而入,实在是有难言之隐。但小人接下来的话,却是为了王上的龙体着想,王上若要责罚,可否等小人将话言明?” 孙冉年过半百,可保养得不错,浓眉乌鬓,身材尚且健硕,只是脸色欠妥,极其明显的目光无神、双颊泛白。 其实今日明启也是不请自来,话还没怎么开始说,又来了一个。可偏偏明启这魔头,动不得,不得不忍气吞声,对着莫名其妙的洛隐点了头。 “都坐吧,一个个说。寡人今日就听你们说完了,说清楚了。” 明启与洛隐对视一眼,有笑意,却更多的是无奈。 洛隐让明启先说。 明启自从寻得长陵的转世后,整个人虽说仍沉浸于魔道中,却看上去并没有邪气。对世间的怨念化解,剩下的仅是魔道本身的力量。 他向来,并不畏惧,口无遮拦,面对帝王亦是直呼其名:“孙冉,你与我作对,并非你本意吧。” 孙冉明显不悦地挑高了眉峰:“是或不是,又能怎样?总之寡人所求,你亦不会给之。” “你不说,我也能猜出一二,可你就甘愿被孙末利用?魔道并非常道,没有执念,怎走得下去?况且,我仅仅是无意中修得,哪里知道捷径?疯魔了几百年,再次清醒时早就改朝换代。” 孙冉冷哼:“寡人堂堂帝王怎会为旁人的妖言所惑?可笑,孙末不过想分一杯羹,他的话,算得了什么?” “是,他不算什么。可他倡议的引仙灵入世,可是大大折了你的寿命。” “一派胡言!”孙冉直接拍案而起,声音之大,引得门口的守卫连连敲门询问,他才清了清嗓子,对外面道,“退下。” 洛隐没忍住笑:“王上,魔族之王,与你胡说有何好处?” “呵,别以为寡人不知!孙末早与寡人说过,仙灵入世,最先受损的必然是魔族!魔族势必要来让寡人将仙灵撤出皇城!告诉你,不可能!除非用长生不老术来换!”孙冉义愤填膺的样子还真不像假,只能说孙末地洗脑非常成功。 第99章 卞京·雷降 明启气得连冷笑都省了,直接一掌拍裂了桌子,一张脸冷得可以冰冻三尺。 孙冉对此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当即就要开口赶人。洛隐暗叹他的心大,面对魔头竟然毫无惧色,而明启偏偏在今日没有动手用武力解决。 洛隐连忙止住孙冉:“王上!您说的没错!可是物极必反啊!末亲王难道没有告诉您,仙魔不可独存,少一方则世间紊乱,天道降罚吗?!” “行了行了!寡人不想再听你们胡言乱语。再不滚!就叫人进来押入天牢!” 明启冷笑:“不自量力。” “你!!” 洛隐拦住这两个暴脾气:“王上,您可以不相信草民,但天罚已经在不远处了。您不信,就出去看看吧……原本想劝您收手,看来也是无济于事。”只是替办事的弥海不值。 孙冉根本不信。洛隐微微摇头,拉着明启从窗户离开,翻身一出,就看见穷奇展翅而过,将他们两人都带至半空。 明启被气得不行,还没有从方才得情绪中缓过来,说话夹枪带木奉:“洛隐要不是你在,今日就是那孙冉的死期!上古神兽拦我也没用!” “行……您老歇歇气吧,赶紧把南宫醉给领回去,我刚才说的可都不是开玩笑。” 明启蓦然转头看他,洛隐指了指乌云密布地远方:“最多半日就到。据说九万年不见天道了,这次弥海他们也是豁出去老命故意将其引了出来。但还不知真假,你们都先避一避吧。” “这天罚……不关那孙家的事?”明启看来气还未消,分分钟想让孙家灭口。 “天道的心思,就别猜了,照顾好南宫就行。”洛隐拍拍他的肩膀,一缕黑气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洛隐甩了两下黑气渐渐消失在手心。 “没想到你邪魔不侵?”明启有些意外,他方才分明就是故意。 洛隐扬了扬下巴,勾唇笑道:“一言难尽,你就别浪费时间试探我了。” 他连自己手心的金脉都不清不楚不理解,哪里还知道那么多的事? 穷奇飞速回到“怀芳”,明启看见挥手的南宫,等不及落稳便纵身一跃,随着黑袍的翻飞落地。 弥海不远处大声嘲笑他:“小魔头,别穿得黑秋秋,你他娘的换个色如何?” “与你有关?”明启扔去一记眼刀,搂过南宫就要带走。 “喂喂,老子帮忙照顾你媳妇这么多天?谢谢都没有?”弥海简直就是挑战明启底线,慕君都低声提醒他。 没想到明启顿了一下后,竟然真的回身拱手一礼:“多谢各位照应,来日相报!” 南宫也跟着甜甜一笑:“下次再见啦!洛先生也是!” 洛隐笑着挥挥手。 这下,弥海愣得说不出话了,眼睁睁傻看着人家消失。 洛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扶着穷奇的身体越想越开心。可这开心没持续一会,天上再次想起了惊雷。 惊雷炸耳,声音如山体崩裂,震得双耳嗡鸣。一大片浓墨色的乌云以r_ou_眼可见的惊人移速笼罩了整座朝阳洲,尤其“怀芳”之上更是闷雷滚滚,豆大的雨滴已经开始砸落。 慕君再也坐不住,起身抱住一脸奋勇就义的弥海就想往屋里拖:“先回屋!能躲一阵躲一阵!” “天罚怎么可能躲得过?!”弥海嘶声怒吼,拼命挣脱。 “那就一起扛着!”雨滴变得密集,慕君以从未有过的不冷静与弥海僵持,“总之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的!除非你踩着我尸体去渡劫!” “妈的神经病!老子渡劫关你屁事!你要是死了老子他妈的度过了劫难还有个屁用!” 慕君一怔,弥海在他微微松开的怀里转了个身,扣住他下巴强行吻了上去,一时间意乱情迷,两片迷茫无措的树叶在风雨中以爱情的姿势纠缠颤抖。 洛隐和穷奇硬生生被他们塞了满嘴的狗粮。穷奇受不了全身的毛发被雨淋shi,摇着大脑袋抖落得满天满雨后,才得意洋洋地化作苏离的模样,裹上扎眼地绯色绒袍,抱住洛隐一个旋身躲进了旁侧的屋檐。 “喂阿离,去把那两个拉进来。”洛隐说。 苏离鄙夷地一撇,拒绝:“不要,生离死别多感人,你好好跟人家学习下。” “我……” “反正你就没有好好地跟我道别过,别以为我不记仇!”苏离在廊凳上翘腿一坐,修长的身形犹如雨中彩墨,一抹失落从眼中滑过。 洛隐抿了抿嘴,不敢承诺。 此时慕君已经败给了弥海的执着,但依然坚持不离开,两人跟傻子似地与天对视。 天道,或许与万物同岁,亦或许是缔造万物者。它存在,也似乎不存在,对于六界而言,它无所不在、无所不知,自有法规。 到底为何要引出天道?而天道,之前又为何要避而不见呢? 天空雷云密布,整座朝阳洲陷入恐怖的昏暗之中,弥海挥手打开一个结界,与此同时一道与雷鸣同步的闪电径直从空中劈落!白光异常刺眼,短暂地瞬间差点让洛隐以为自己闭着眼都会被灼伤! 他感到搂着自己的手,忽然空了。 苏离?! 白光消失,比黑暗更加浓重的黑暗再次降临。因为闪电的刺激,起初的几秒竟然是完全看不见,只能依靠耳朵聆听。空中蓄势待发的闪电声音,雷雨的声音,树叶疯狂摆落的声音,窗户吱呀作响的声音,还有不远处几个人吵架的声音。 “你就这样抵挡雷罚?弥海你不是疯了你是傻了!想死是吗?!”苏离咆哮着,洛隐皱着眉往屋檐外挪了几步,摸到了廊柱。 “呵……谁知道这天道还是不是真的?老子不受点伤,你相信它吗?”弥海讥笑着反驳,“要我们随随便便扛过去,这还算什么天道?那重整仙界还有何意义?你这么多年,亏欠的早就该还清了!凭什么老子还要跟着你在这里逗留!” “弥海!”慕君的暴呵,令洛隐的脚步顿了顿,这好像是慕君真正的生气。 两个字,却恨不得把弥海给咬碎了般地恨意。 “弥海!”又是一声,洛隐感觉眼睛恢复了一些视线,可以看到他们的轮廓,大着胆子走了过去。慕君说道:“我呢?!我难道不值得!” 果然……洛隐心想,这样想来,弥海是仙界的,而慕君却是凡人,那他是如何维持长生?不过这显然不是当下要考虑的问题。洛隐的视线终于完全恢复,看到两个人在一个银色的结界中打了起来,苏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们,而后突然回头看向洛隐。 “怎么,需要跟我也打一架吗?”苏离苦涩地问他,他摇摇头,烦躁地冲过去将慕君从殴打中拉出来:“慕君!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我陪了他上万年他却只一心想着回去回去回去!” “也许他想带你一起回去呢!!” “我不想的!他知道我恨那个地方!” 洛隐一愣,手上的劲松了一下被慕君挣脱。苏离一声抬起,挥出一个结界挡住了慕君和洛隐,道:“阿隐,慕君。这件事与你们,天道是一定要被证实的,不然,我永远都不知道当年那场战役最后到底是牺牲了谁,才让仙界没有被彻底地泯灭……” 洛隐突然脑子一疼,有些奇怪地画面跳出脑海,然后却什么也抓不住。此刻天上的雷云再次聚集,更加浓密更加惊恐。他和慕君都不肯离开。 “走。”苏离说道,他抬头一望,伸手推出一个反向的结界将洛隐与慕君二人推出几米。二人下意识挡了一下,却发现竟然力量被吸收,反而推得更远,立马收回了手。 “苏离你回来!”洛隐蓦然就意识到苏离想做什么!他总是这样,总是用若无其事地脸来说着所有的事,然而心里早就有了笃定的打算,然后将他推离危险的中心。 洛隐看了一眼掌心金色的脉线,试图像苏离一样挥出结界的时候,慕君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要,你的力量不仅帮不了他们,还会增加天道的难度。” 洛隐一怔,握紧了手心,反观慕君,容颜憔悴而紧张,却没有再敢怒言怒语。慕君猛地回头拉住了洛隐的肩膀,忽然间又是一道白光和一声炸耳的惊雷劈得整个院子好似被震裂般! 这一次没有极快地结束,苏离化作了穷奇,散尽毕生妖力顶住了雷罚,硬生生将弥海护在了身形,而雷电一道一道接连劈在他的脊背之上!鲜血染红了整个院落,白光一过,入眼就是恐怖地血色,弥海根本没有想到苏离会做出这样的事! 弥海的力量无法推开穷奇,也无法与穷奇抗衡,被它妖力形成的结界紧紧保护在了一片黑暗中,只能看到巨大的黑色羽翼扇动时偶尔露出的白光,一棱一棱,短暂却痛心。 苏离,为什么…… 为什么?就为了你替我挡了那么多年的风雨。这些话,只有他们两个才明白。也只有苏离知道,自己唯独舍弃一身的妖力,才算是把欠了弥海地一切都还得干干净净。 如若魂魄尚存,那正好,可以重新开始。 第100章 卞京·开导 无数道惊雷形成了无法被割裂的天罚困境。洛隐恢复视线的时候,只看到满院的红色,分不清到底是苏离还是弥海的血,雷罚之中惨烈的叫声早就变了调,无法分辨是谁。 第4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9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49节 慕君扣住他腕骨的手,紧张得皆是冷汗,而洛隐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掐得发白,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了院子正中犹如狂风暴雨一般的雷电之中。 他们知道,此刻虽然没有了刺眼的白光,雷罚的强度却在不断地增强。 慕君突然捂住了他的眼睛,洛隐后脖一痛,仰头倒在了他身上。慕君皱着眉将人抱住,而后看向雷罚离开的现场,一只浑身鲜红、毛发焦灰的巨兽伏在弥海的身上,双目血流不止,四肢扭曲,然后却把某个人护得毛发未伤。 破败地大门不知被谁推了一下,轰然倒地,慕君看见一名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淡然地跨入了血色之地。他站在入口处仰头看了一眼,将斗篷摘下,露出了一张淡漠地脸,眼中没有任何的惊恐,目光流转间是旁人看不懂的与世隔绝。 “墨秦苍。”慕君道。 他看向慕君,慢慢走了过来,向他伸出手:“给我吧。” 慕君看了眼怀里的洛隐:“怎么,收拾残局吗?” “非也,洛先生还需要去完成更重要的事,这里……就交给你罢。至于穷奇是死是活,一切皆是造化,我想洛先生应该比你明白得更加透彻。” “是吗?你凭何笃定?” 墨秦苍伸出一根手指,点破了苏离方才笼在两人之外的结界:“就凭他,救回它的魂魄。” “墨家……到底是人是仙?” “仙,不也是由人渡化的吗?”墨秦苍笑问,他已经不觉得六界有何分别,一切都不过是眨眼之间的幻觉。 慕君未再作声,他知道墨家虽然出世仅几百年,却比他看得更通透。他的巫祭之能也有百年之限,而墨家的能力却深不可测…… 墨秦苍抱起了洛隐,勾了勾唇角,笑容冷漠却自信:“多谢。” 洛隐不安地动了动,鲜血的味道令他的整个梦境动荡不安。 前世的回忆不知为何愈来愈频繁,且在梦境中,他与苏离的关系一直剑拔弩张,令他极度不适。 苏离放他离开闲灵山之后,不等他回到仙界,风魅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准备回去送死?” “在这里才是送死!”洛隐气红了眼,咬牙切齿,一掌拍开了风魅。 风魅借着力跳远,没有被洛隐的戾气所伤,仍然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苏大人是为你好你怎么就这般不识趣?看遍天下谁会如此真心待你?将你拉出仙界的水深火热,你却偏偏要往火坑里跳!世上怎有你这样忘恩负义之人!!” “你倒是说说他对我有什么恩!” 风魅一张口,不远处就是一声凶兽的巨呵,穷奇踏着四只利爪疾驰而来,看也不看洛隐一眼,将多嘴的风魅用嘴叼起来一瞬便飞上半空。 如果那时候风魅说了什么,洛隐铁定不信。偏偏是穷奇隐怒的态度,令他真的好奇了,到底隐瞒了什么? 仙界因穷桑被偷、门将失踪而大乱。太白极好地隐藏了苏离的罪行,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失踪的洛隐身上。 洛隐回去的时候,就连门将收到的旨意,皆是——杀无赦。 几十个仙界兵器同时在正门口向他袭来时,洛隐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连斩魔镰都忘记拿出来,看上去就好像是傻傻地等着被人一刀砍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从众人面前掠过,带着洛隐再次离开仙界。 “谁?!”洛隐只看到满头白发,侧颜清淡寡冷,身上有浓浓地丹药味,“太白?” “太白?”洛隐企图扭过脸去确认,不想他狠狠地转头瞪回来,满眼的杀意,与曾经他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太白不一样。 “你以为我是永远睡在炼丹炉不会醒么?”太白冷笑,“我不但会醒来,更会把你送给你最不想看见的人。” “你……”洛隐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抬头间,不禁错愕。不久前才好不容易逃脱,现在竟然被仙界“叛徒”再次带了回来。 好在这一次,他顺利地祭出了斩魔镰,血红色光泽比苏离的绯色长衫更加耀眼。 “替天行道杀了我吗?”苏离站在闲灵山上,就等着太白带他去而复返,他抬起下巴,挑衅地将脖子凑到了洛隐的刀上,“你是被仙界追杀的人,难道不该是我的同类吗?洛隐,你别忘了你现在也是有妖魂妖血的,早与仙界——背道而驰!” 洛隐把斩魔镰往前一顶,苏离的皮肤绽开一道血色。 太白连忙握住了洛隐的手腕,劝道:“都住手!有什么事等躲过了仙界兵将再说!” “我凭什么要躲!”洛隐回头怒吼,斩魔镰未离开苏离半寸,“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你们凭什么说我也是妖!” 苏离的笑容再也无法于洛隐的崩溃中潇洒自如,他何尝不知道洛隐的痛?不知道太白的无奈?可这些……都是天道。 他忍着痛往前一送,太白吓得惊叫一声,同时推开愣住了的洛隐,把苏离抱进怀里:“你发什么疯!你死了谁去保护洛隐?!” “死……不了。”苏离惨然一笑,“吓吓他,看他是不是真的冷血无情……” 洛隐从晃神中回过来,恨恨地撂下话:“你还是死了算了!” 苏离的眼神中是洛隐从未见过的刺痛与哀伤,他从前世的回忆里脱离出来,没有了曾经的愤怒和不解,只剩下无尽地心疼。 疼得他直接从梦里跳脱,睁开眼,周围的摆设好似熟悉,又好似陌生,艰难地扭转头看见墨纪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不知翻着什么书。 一侧阳光洒落在昏黄的书页上,露出几行晦涩的文字。 “顾安?”洛隐张开口,声音沙哑,感觉整个嗓子火辣辣般难受,“这是墨家?” 顾安不屑地一瞥,手中书页翻过,懒得回答他这么愚蠢的问题。 “好吧……”洛隐了解了,“那麻烦墨家小徒弟帮我倒杯水。” 顾安又瞥他一眼,反问:“你怎么不关心关心苏离?” “关心……有用吗?你们知道吗?会……告诉我吗?” 洛隐苦笑着连问了几个问题,没等顾安回答,门口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墨秦苍的人影随着声音推门而入:“问得好,我们都回答不了,但是——” 他点了点墨纪:“看在苏离与弥海牺牲这般大的前提下,我决定好好考虑你的提议。” “才考虑?这么说你之前都耍我玩?” 墨秦苍抿嘴一笑,顾安紧跟着白了洛隐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被苏离宠傻了吧!” 墨秦苍弯腰伏到顾安身边不知说了什么,顾安瞬间跳起来把书往他头上砸去! 洛隐莞尔,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看到窗外自饮自酌自欢乐的墨秦天,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好感觉油然而生。他忽然,羡慕顾安。 可,也羡慕自己,竟然真的被苏离宠得连思考能力都减弱了。可他……到底怎么样了?如果他就是穆行空,他一定不会死,可如果他死了呢? 那一切又该如何解释?不不不……他一定不能死!洛隐皱起眉头,在床边不安地走神,等一个响指在他眼前打过时,发现屋子里只剩下了墨秦天。 “你会响指?” “嗯,墨纪教的,这小子会的事令我惊讶。”墨秦天细细长长的眼睛笑起来别有风味,与墨秦苍的冷清截然不同,他显得亲近得多。 洛隐摇摇头:“你不会知道他到底懂什么……不说他,你是找我有事?” “当然,不然我留下来是陪你聊天?”墨秦天朗声一笑,“我可没这么好心,有时间不如去山下多寻些酒来,不过……”他慢慢敛起笑容,望着窗外明朗的日光,“也只有这一片山头看得见太阳了,整座朝阳洲依然在水深火热之中,恐怕来的不只是天道,还有那重新出世不知天高地厚的四大神兽。” “什么意思?”洛隐握紧床沿。 “字面之意。”墨秦天提起酒壶,站起身,回身一笑,“你再想想吧,如果真的要墨家出世,你还得扫清那些障碍才行。不然……我们不过是去送死。” 那日,墨秦天留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就离开了屋子。洛隐的思绪再次变得混乱而痛苦。混乱是因为任务,痛苦是因为不得不安慰自己苏离未死并坚持走下去。 一如墨秦天所说,除了墨家的山头被隔离在天道之外,从上往下看去,朝阳洲就是被乌云紧紧包围,内里的电闪雷鸣根本看不见。若不是他曾经去过,他根本不会认为那里会有一座城市。 洛隐坐在墨家最高的屋顶上,从日头高照一直看到日落西山,想不出所以然,不明白穆行空让他做这个任务的意义所在。不明白墨家的出世对历史的推进有何作用。 更不明白墨秦天企图让他去打败从未谋面的四大神兽,是何居心? 顾安端着一盆水果从他后边跳上屋顶,往他旁边一坐,水果盘嘭地砸了下:“你到底想什么?大冷天的,不冻着?” 大冷天?洛隐猛地一个哆嗦。顾安不提醒他还真没有想起来,这会儿突然就觉得手脚冰冷,胳膊脖子都冻得僵直,方才一股子的忧伤劲消失无踪。 顾安哼哼笑着:“你等着,给你去拿件御寒的!德性!”他一转身,又跳了下去。洛隐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瞅着果盘,捞了一片切好的水果,发现居然是用热水温过的。不简单啊顾安,真没看出来,他的心思细腻到如此地步,因为墨秦苍吗? 第101章 卞京·四兽 顾安带着外袍回来,直接披在了洛隐背上,没给他留出说谢谢的时间,直接问:“这都大半天了,想通了吗?” 洛隐侧过脸反问:“你觉得呢?” “我倒是觉得你钻进了死胡同。”顾安拣着自己喜欢吃的苹果往嘴里塞,鼓着腮帮子,“你想想看,明启现为魔族首领,已与南宫准备安享人生,无意破坏六界平衡。而此时,孙冉身边居心叵测的末亲王继续怂恿帝王寻求长生不老,激怒明启,放出魔族以示威胁,却被末亲王利用,变本加厉地向帝王洗脑。” 洛隐隐约地想起了那些线索,接着他的话:“可是想要成魔却不知途径,于是试图抓住他们。而这个时候,一直在等待时机的弥海跳了出来,向帝王献计,引大量地仙灵入世,控制魔族。事实上,仙灵过于庞大的灵气却破坏了孙国的气数,导致龙脉不稳。” 顾安与他一搭一和:“对,弥海改变了孙国的气数,使天道走势出现偏差,而末亲王却还企图告诉帝王魔族难以镇压,将局面愈搅愈乱。” “这样说起来,穆行空让我说服墨家出世,镇魔,反而会让仙灵与魔族之间更加失衡?” “看出来了?所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在墨家的抗拒下,天道为了将孙国命途扭转,强行控制住了弥海,提前唤醒四大神兽,一方面驱除魔族,一方面引仙灵回归。那这个时候,墨家出去还有什么意义?”顾安说得头头是道。 “不对……”洛隐低头盯着屋顶下走入院落寻人的墨律,没有出声,待她走了之后才道,“那为何墨秦天却说要扫清障碍?” “呵,他们一生研究的是镇魔,可不是镇神。四兽皆为神兽,莽撞行事,岂非自掘坟墓?墨家可不傻。” “那傻的是我?”洛隐皱着眉反诘。 顾安用力哼了一下,把果盘里的苹果都给拣了个干净:“还有穆行空吧。或许他是急着想要证明什么,说起来,你现在的能力到底怎么样了?” 洛隐无语地瞪了他一会,能力怎么样?反正现在打垮顾安不在话下,但这样说有点伤人。毕竟顾安刚刚才给他提供了一个诡异地思路。 他想看看,如果他当了那个傻子,与神兽对抗后,会出现什么?还有,苏离、弥海、慕君,你们到底怎样了? 哎……他第一次感觉到无法通讯的世界有多么糟糕。 几日休整后,洛隐提出要只身回到朝阳洲时,墨家四人谁都没有震惊,一脸欢送地样子给他准备了好几沓符咒,并祝他一路顺风。 就好像,知道他即将发生什么。 还好最后顾安把他送到了半山腰,走之前问了他一句:“要是苏离死了,你会怎样?” 洛隐一愣,随即摇摇手:“不会,只要我还在这里,他就一定活着。” 顾安不理解,洛隐便没有再多话。如果此刻洪艺在这儿,恐怕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待回去后以“疯子”当红头牌的身份对穆行空一阵数落。 行了,知己难求,路途迢迢。 从朝阳洲连绵的山脉一直往下,回到乌云密布的城中,洛隐走了近乎十日的时间。 他以为首先要面对的会是神兽的力量,没想到却在城门口看到了一袭白衣的慕尚欢。慕君趴伏在一只与穷奇几乎同等大小的白虎身上,靠近耳朵低声说着话,而后他们好像发现了洛隐,同时转过头来,白虎张开嘴巴怒吼一声。 慕君冷然地坐直:“阿隐,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我不会抛下他们。” “无所谓,你早晚要走。”慕君无情地指出了洛隐的命运,“若是找不回弥海,你也不用再与我相见。走吧白虎。” 洛隐怔在原地,看着慕君驾驭着神兽嚣张却落寞地游荡在朝阳洲内。 他想过很多关于慕君的身份,凡人身体,非凡人的寿命与能力,非妖非仙,而现在能够与神兽对话并驾驭。这样的人,会是谁? 一声与青鸟相似的厉啸响彻天际,洛隐收起心思仰头一看,一直青红色朱雀托着巨大的五彩羽翼从他头顶的乌云中穿梭而过,紧随其后地还有一条更加巨大的青绿色苍龙,他们降落的方向是朝阳洲的西北角,好像正是慕君带着白虎跑去的方向。 洛隐略微迟疑了一下,先找孙冉吗? 一时间,他对自己的行动感到茫然,他需要做什么?阻止什么?驱赶什么?要怎么做才能恢复孙国的曾经? 天空突然又响起了一阵闷雷,闪电与雷声竟然也在靠近西北角的位置。洛隐心中一凛,如果天罚随着弥海走呢?那么…… 他连忙不假思索地跑起来,如果弥海在那里,苏离会不会也在? 一路上大小妖魔仙灵阻路,他直接挥出了斩魔镰,将妖魔斩立决在他前进的路上。不受斩魔镰影响的仙灵,纷纷退开,拥挤到路边窃窃私语。 洛隐并没有发现,斩魔镰在自己手中的重量更加轻巧了,他挥出的力度,让不少仙灵也感到害怕,不少的小魔直接退避三舍。 他的记忆,恍然间与前世的梦境重叠,一些他从未见过的战场在他脑海里纷乱地呈现着,他手中的武器像是有了生命,随着他的意念变得更加得心应手。 西北角,与皇城遥遥相对。 洛隐奔尽了气力,看到玄武的庞大身躯时,斩魔镰被他用力cha入了地表,地面哗啦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惊人的声响引得聚集的神兽回头,同时发出了愤怒地咆哮和尖叫。 白虎还在,慕君却无身影。 洛隐挺直腰板,一身长袍被汗水透shi,显得无比多余,他直接挥开甩在地上,扬起下巴高声喊着:“你们为何来?” 白虎猛地往前跃起,一个纵身跨至了洛隐地头顶!洛隐撑住斩魔镰在地上划出一片火星,迅速滑向另一侧,可还未站稳,玄武背上的玄蛇探出了巨长的红色信子裹住了洛隐的衣角,将他往朱雀与苍龙的包围圈内甩了过去! 斩魔镰瞬间脱手。 洛隐的惊讶没有维持几秒,就战败。他意料到了,却并没有想到真的会这么快,过招不过一,就已经被圈进了他们的捕猎范围。 然后,天空的雷罚声确实就在这一片土地之上,弥海并没有踪影。 洛隐不甘心地爬起来吼到:“弥海在哪里?你们看见了吗?” 苍龙甩出尾巴将他拍飞了几米,洛隐后背狠狠地撞在了玄武的背壳上,顿时胸口一阵锐痛,还未反应就一口鲜血直接滑出喉口,随后前胸后背巨大的痛苦令他蜷缩在地上说不出话,包裹中所有的物件都散落在地,一把银色的手工刀扇当啷一声滚了出来。 洛隐呼吸一滞,不可思议地望着那把消失了很久的刀扇。自从他可以祭出斩魔镰之后,苏离再也没有把刀扇给过他,那这一把是何时放进去的?他嘱托了谁放进去的?思前想后,并没有想出有谁动过了他的包裹。 苏离,你什么意思……让我一定要活着吗? 洛隐痛苦地往刀扇爬了两分。白虎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踏步过来,正好一脚踩在了刀扇之上。 该死。 洛隐咬了咬牙,没有动,用尽量大的声音问道:“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它们徘徊在受伤的洛隐身边,好像对没有战斗力的他毫无兴趣。没有一只回答他的问题,都散开来蹲坐在一旁,白虎靠近苍龙一会,然后又飞奔出去,方向似乎是……东南角。 看来,天道并没有打算放过企图逆天而行的孙家吗?但天罚的声音却为何一直在这一片的头顶响彻? 思绪紊乱间,洛隐感到自己陷入了昏迷,然后又醒转过,又昏迷,浑身发冷又发热。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醒来时,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铁峥嵘。 他的变化极大,除了那张冷峻傲慢的脸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不一样。他变得异常高挑,削瘦的身板外罩着一件宽大的金黑长袍,眼中闪着暗光,手上有一团红黑色火焰在低调地燃烧着。 洛隐感到了极度地不适,周围很热,空气很热,仿佛可以一点即燃。铁峥嵘离他越近,他越是感觉到一股窒息般地灼热。 “玄冥。”洛隐不能转头,但依然听出是慕尚欢的声音,“这是阿离的人。” “我知道,那又怎样?他并不属于这里。” 洛隐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铁峥嵘的全身,此刻红黑色火焰中有些金色的文字在飞速闪现,只听铁峥嵘又道:“穷奇和弥海至今下落不明,天道却未停止,难道你就不怀疑吗?” “怀疑什么?怀疑天道另有所谋?” “难道不是吗?” 第102章 卞京·谎言 洛隐挣扎了好几下,终于坐起来,不远处的白虎用谨慎地盯着他看,除他外的两个男人也同样冷冰冰地望着他。 “两位大哥,问……问个事呗。”洛隐干咳两声,勉强地扯出笑容,“这为何四大神兽也来凑这热闹?”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铁峥嵘浑厚地声音冷笑着反驳。 洛隐摇摇晃晃地站稳,感觉自己半边肩膀必定是骨裂了,不过还能撑住:“天道有序,自然有它的处理之法。若神兽为天道召唤,我亦无可厚非,若反之,则还请两位将他们带离孙国,我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处理此事。” “更好的办法?”铁峥嵘简直觉得这人太狂妄,一副重伤惨烈的样子还能这样大言不惭,慕君倒是默默地勾起了嘴角。 铁峥嵘指着他:“尚且不说有什么办法,就你这个样子还能处理什么?” “只要他们离开!墨家就会回来!”洛隐指着白虎他们,用尽力气喊道。 “呵!墨家出世多年,且他们的魂魄转移术早就被冥界列为禁术,只要被我看见!格杀勿论!还敢出来?是你太天真,还是墨家不要命了?”铁峥嵘的冷嘲热讽每一句都扎在心门上。 洛隐不知道墨家与玄冥神铁峥嵘还有这层关系,那……墨家跟他说的,是骗人的? 不会……有顾安在,他也不会袖手旁观。一瞬间的泄气后,洛隐重新反驳:“如若墨家愿意出世,你就算要将他们带走,也必须在一切事情都处理完的情况下才可以!” 铁峥嵘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骂道:“神经。”他走回慕君身边,慕君低头与他说了什么,他不甘心地瞪回去。 慕君显然并不理会,只是笑盈盈却冷然地与他对视,片刻后,铁峥嵘无奈点点头,一拳砸落地面。 白虎在慕君的召唤下将他们二人带上了背脊,无视受伤的洛隐,以虎啸召唤,令其他三只一同与他离开。 第4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0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50节 这算是?同意了吗? 洛隐一直坚持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才再次倒在地上。他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成功了,墨家可以出世了。然而,笑容还未深刻,一道惊天霹雷在他几米远处炸响!白光与雷鸣令他瞬间失明失聪。 世界陷入黑暗以及诡异的安静。 洛隐惊慌起来却不敢妄动,突然一只手握住了洛隐的胳膊,将他拽起来拖着不知走向何处。 那人的手并不熟悉,但应该就是洛隐的认识的人。急迫离开天道的脚步,急迫到恨不得飞起来的步伐!四周弥漫着淡淡的乌烟瘴气,是魔族的味道,可那人走过的地方,味道就会消散,留下一股熟悉的……纸灰味。 纸灰?黄纸?符咒?! 洛隐狠狠抽出自己的胳膊,从衣服内层摸出来几张没有被损坏的符咒。他感觉到那人气急败坏地扯走符咒后,不知将什么东西贴在了他的额头上,一刹那间,他的眼睛可以重新视物,只是看到的色泽只有黑白…… 他还……依旧听不见。 而面前的人,却是墨秦天,正笑得不知天灾人祸。 墨秦天蹲在地上写了一排字:墨家不会出世,所有劝吾家出世者,皆会被骗了去送命。抱歉。 洛隐震惊地看着他,猛地夺过写字的木棍:那你现在来做什么?看我怎么死?! 最后一笔过于用力,洛隐扯到了肩膀,整个人痛得一哆嗦。 墨秦天无奈地一叹气,又写:很早以前,有人就说过。不作为,不等于无作为。墨家可以不出世,但兄长说了,这些符纸,可以下山,只要你开口。 洛隐看着字,怔了良久,忽而一松懈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眼冒金星,视线一度迷离。半晌后恢复,洛隐缓缓问:为何?神兽离开了吗? 并没有。墨秦天写着:然,他知你已尽力,兄长乃命墨纪下山传授符咒之法,只是……违背天道的孙国,以及别有用心的弥海,不知会有何下场。 这番结局已然不错,但一想到苏离替弥海挡下了那一次雷罚后两人同时失踪,他怎么也放不下,问墨秦天:可否带我寻到弥海? 墨秦天抬起头,眼睛笑得像弯了腰的海棠。一树梨花压海棠,却难懂海棠孤芳心。 不能。 不能,墨家绝不cha手神仙事。 即使有一日,墨家会被逼至疯癫,也觉得不可逾越规矩半步。 墨秦天伸手取下了洛隐额头的符咒,久违的声音与斑驳陆离的世界,冲入脑海,还有墨秦天无奈地回应:“你的使命应该完成了吧?走吧,留在这里也起不到任何用处。” “不,这一次我必须要和苏……” “呵。”墨秦天不合时宜地笑道,“必须什么?无论你必须做什么,你的时间都该到了。” 洛隐这才一惊,发觉胸口的回程令开始隐约发烫。时日飞转间,他忘记了去留意时间,不曾想,这一次竟然这般快地又要回去了。他甚至不希望自己做完什么,懊恼自己为何要去和神兽作对,怨恨心里那不知是想念苏离还是想念穆行空的心。 然而一切皆晚。 墨秦天远远地离开他,眼睁睁看着洛隐以一道白光的速度消失在原地,只留一缕清风。有人在他背后,长长地嘘声叹气,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可墨秦天并不知道他们避而不见的原因。 弥海这次,他的竹尖儿终于有了比打架更加名正言顺的作用——拐杖。他伤了一只脚,苏离却伤了整个人。 “你的天罚,过了吗?”墨秦天问得小心翼翼。 弥海撇着嘴:“过了吧,真不知道这天罚,罚的是穷奇还是我。” “或许都有。” “哼,要真是,那对苏离可太便宜了。想当年,那洛隐可是替他……”弥海突觉失言,瞪了墨秦天一眼,闭口不说下去。 墨秦天心里自有察觉,指了指洛隐消失的方向:“然而,他现在这样的存在方式,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 “若非天意,他可存活得了?笑话……” “你们敬畏天道,却又违背天道,是想如何?” 弥海忍不住笑墨秦天天真,要是站得稳,他早拿着竹尖儿去戳那墨家小子的脸蛋儿,看看是不是天真得能扎个窟窿:“不违背天道,你怎知自己该怎么走?有谁规定了,天道就是顺从?也许它就指着你跟它作对那才有意思呢!” 墨秦天忽然间想起了兄长。墨秦苍亦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且,天乐意看子民斗。”他曾经不懂,今日弥海却醍醐灌顶。 墨秦苍非他亲兄,他不过是路边捡来的野小子,但却被悉心照料,墨家秘密无所不传,从不在意会否有旁人背叛。也许,真正得天下者,就不可怀有歹意,就不可顺势而为。 那么,孙家呢? “孙家哟。”弥海忽然叹气。 墨秦天一愣,自己说出了声吗? “孙家是命数已尽,”弥海道,“却想逆天而行,这不是斗,而是争。懂吗?小东西。”弥海呵呵笑着,拄着竹尖儿一拐一拐走远了,消失在连绵地天罚雷云之中。 苍生为地,天道为被。皇城龙脉便是人心,人心怎样,天下就是怎样。 若视苍生为鸿毛,天无地承,自然是,粉身碎骨,百姓起义,天下被覆了。 弥海的青绿,苏离的绯红,墨家的夜黑,还有洛隐那广寒宫的纯白……让一切显得如此鲜艳,而又凄冷。 “二家主,回家吧。”墨秦天一转身,看见背着行囊的墨纪已然跟上了他的步伐,他摸过墨纪的脑袋,笑言:“好,这一次,就是你的历练。” “好!”墨纪扬起纯真无邪地笑脸,内心却暗暗地沉到了底。 他知道,弥海在等着一些东西的重生,而墨家却在等待灭亡。 第103章 落泉·39区 洛隐笔直地站在时空转换区内,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矛盾过。想出去,但更想回退。 以往每一次看见守候着的穆行空,他都会无比温暖,然后此时,他只想问一句……苏离,后来怎么了? 转换区内一如大部分的往常,几位负责人各就各位。看到洛隐回来,都露出放松和满意地神情,切断了洛隐的时空链接,再看到顾安是平安的,所有人开始重新分配值班时间。 风小爱隔着漠然的穆行空,第一个向他开心地挥手:“洛大哥!你还有一次任务就ok了哦!后面即使有任务也不会让你去了,这是人体极限了。” 洛隐推开保护仓,努力撑起笑脸:“真的啊,那太好了。我算是完成使命了,回来后不知道穆老大会给我再安排个什么职位呢?” 柳岸推了推自己的眼睛,安静地说着:“当个训练营的总教头绰绰有余。” “嗯,我同意。”没想到简其未还跟了一句,引得明姐笑了半晌,简其未不悦地看过去,“你怎么回事?” 明姐捂住嘴,又笑了会,才说:“你是想把自己手下的兔崽子都给小隐吧?” 洛隐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可嘴角刚勾起一般,又被穆行空冰冷的视线给冻住了。屋子里的蓝镜和猴妖,两人抱团取暖,守在顾安的灵魂转换机外面,话最多的两个人,居然一声不吭。 简其未被隋明芳说得红了老脸,呸了一声不再说话。小牧挨着柳岸大声说:“哎哟喂,居然害羞了!”柳岸皱着眉让小牧闭嘴,小牧凑近他耳边又笑着闹了几句。 忽然,穆行空就毫无征兆地从吵闹声里站了起来。 众人一瞬间收了声。 “阿隐,跟我走。” 洛隐低下头,默默地随着穆行空穿过刺眼的银白色长廊,离开了温暖的欢声笑语。他不喜欢这样的穆行空,也许……从来都不是喜欢,而是因为恩情的崇拜。 他也忽然间害怕穆行空说出他心里的那个猜测……或许是笃定的猜测。还不如,就这样瞒着一辈子也好的,是不是? 穆行空没有去坐飞行交通,直接带他到了瞬转仪旁边,拉开了门:“回家。”他简单的两个字,令洛隐缓慢的脚步加快了两分,待自己的脑袋反应过来,已经站在了穆行空的公寓之外。 穆行空推开大门,一股微凉的气息刺激到洛隐的鼻头,他没忍住打了两个喷嚏。穆行空回头默默看了他一会:“冷吗?” 洛隐摇摇头:“不冷,有点不习惯……” “也是,你在古代待着的时间,快要赶上落泉了吧。你和那苏离在一起的时间,恐怕比我们这儿的任何一个,都要久了。”穆行空看似冷静地说着话,可怎么听着都觉得怪异。他稳住自己的手,换了鞋,又找了一双同样大小不同色泽的扔给洛隐,“这一次,会让你休息得久一些,毕竟还有最后一次,只许成功。” “你怕我失败?”洛隐不知怎么就问出了这句,他鞋子穿到一半,突然穆行空转过来拽住了他的手腕,低头见眸光里都是寒霜:“你敢失败吗?” 洛隐下意识反问:“你会让我失败吗?” 穆行空把他整个人拽起来,摔上门,将人扔在门背上:“最后一次,我,做不了抉择。” “那之前,我的生死都是你的抉择?” “纠缠这个有意思?” “没有吗?那你承认一句自己是苏离,够有意思了吧?”洛隐未想到自己就这样平静地把这句话问了出来。穆行空的眼里,没有镇静,波澜平静,棕色的瞳孔缓缓变成了海蓝。 两个人忽然默契地低头,一人笑了,另一人冷漠地收回了手。洛隐越笑越大声,似乎收不住声,笑得跌坐在了门口,笑得分不清眼泪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他看到穆行空把自己的行李从卧室里收拾出来,和他一起推到了屋外,留下一句:“我们都冷静一下。” 洛隐还在笑,他不知道怎么了。这不是苏离,这哪里像苏离了?他的冷漠不过是他害怕面对的伪装,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如此害怕承认?! 剩下的最后一次任务,会发生什么? 洛隐又笑又哭,慢慢地,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整个人沉淀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站起来,拖着行李,转弯出了楼道口,等着十分钟一趟的城际交通,回到原来的宿舍。 不过,他记得那里是不是被谁占用了?猴妖?还是顾安?或者新来的墨染? 抵达宿舍时,已经夜深,荒地远处的游乐园放起了烟火。什么日子了? “那游乐园终于开张了呢。”蓝镜的声音。 洛隐转过身,看到蓝镜笑着和猴妖一起回来:“你怎么回来了?你那宿舍现在洪艺住着呢。” 洪艺? “他不去疯子了?” “去啊,可他现在不住疯子了,偶尔才去救个场。你不在的时候,他独自出了一次任务,挺不错的。”蓝镜笑眯眯地夸着,“今天先睡吧,明天一起去看看墨染。” “不在宿舍?” “不在呢,在39区医院……”蓝镜顿了顿,“不太好呢。”他抽出烟,叼了一根,回头拍拍猴妖的肩膀,“你要跟阿隐说什么?” 猴妖难得安静地咧着笑容,然后走到洛隐身边,弯腰搓着手:“那个,嘿嘿嘿……我可以与洪艺一起住不?” “嗯?” 洛隐愣了一刹,又被蓝镜莫名其妙顶了一下手肘,没有追问,点头同意了。当晚,猴妖就乐得跟个孩子似得,把行李急不可耐地搬进了洪艺的屋子。大半夜地,洪艺拿出了骂街的架势,却还是没能阻止猴妖的行为。 洛隐看着看着,想起了什么,问蓝镜:“那猴妖,是风魅吧?” 蓝镜正在厕所刷着牙,听完,呸地吐出一口泡沫,笑开了说:“你反应真够慢的啊!” “说出来,我这次去,没见到风魅,那他是和洪艺一起做了任务?” “嗯是啊。反正洪艺这次回来后,猴妖就一直缠着他。两人嘴皮子吵吵,没动真格的,应该有戏吧。”蓝镜咕噜噜漱口,“我洗澡了啊,你赶紧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待会早点洗洗,39区医院挺远的。” 蓝镜一下子又把洛隐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关上门,回到了卧室。 这一夜,洛隐有些难眠。落泉里的安静,与古代的安静不同。前者几乎很难听见虫鸣,后者不仅如此还偶尔会有打更和落雨声。 仿佛,落泉就是一个被禁闭的壳子,而古代却是逃离壳子的缓刑。 一如垂暮之秋,一如喧嚣晨春。 第二日加上一脸起床气的洪艺,他们一行四人6点不到就出现在了39区医院的门口。 洛隐奇怪地发现猴妖总跟在洪艺身后,没有平日里吵闹的样子,静谧温和的眸子令他判若两人。 洪艺回头,笑如春花,洛隐忍不住回了他一笑,他看向猴妖,又转过来跟洛隐说:“他就是风魅。差距……很大,对吧。” 洪艺独自进行时空旅行时,发生了什么?他看出洛隐的疑惑,伸手揪住猴妖的耳朵,猴妖嘻嘻笑着转过来,突然凌空一跃,化作了一团白色物体伏在了洪艺肩头。 洪艺扒拉了一下他的毛发,嘴边笑意不减:“他救了我一命,伤了本体,寻了其他的r_ou_身代替,再化成风魅时,却不能再完全一样了。” 蓝镜搭住洛隐的肩膀:“喂,几位我们可不是来旅游的哦。都到了,有事回家说去。” “好嘛,蓝哥哥。”洪艺娇笑一声。 蓝镜勾勾唇边,手指扯了下他的腮帮子,勾住洛隐往医院里走去。 洛隐来落泉多年,未曾真正到过医院,大伤军区可医治,而小伤有时候自己或者穆行空帮着处理了。在他失去的那段记忆里,也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关于云歌大陆医院的残篇。 医院没有名字,被穆行空建在了整个落泉的最顶空,分为七十八区,管辖各种不同病症。 39区以治疗神经性病症为主,蓝镜说墨染是非常严重的自闭加抑郁。 在顾安从云歌大陆找到他时,他被囚禁在一座皇陵,若没有看错,应该就是孙冉的皇陵。 洛隐心脏锐然痛了起来。 是他的错? “与你无关。”蓝镜安慰他,走入一座透明的空间传输器,“应该是孙冉的后人,要知道,云歌距离卞京,之间也隔了上千年。落泉……更像是云歌初立时的样子,改天让老大也带你出去一趟吧。” 猴妖蹲在洪艺头顶,两人慢了几步,在传输门合上的一刹冲进来。 “我跟你说洛大哥……”洪艺搞得神秘兮兮,打断了蓝镜给洛隐勾画的回去云歌的梦想,“墨染有点怕生人,你待会走在我们后面哦。” “哦。”洛隐点头。 传输器的防护罩关闭,蓝镜按下7081,一刹蓝光闪过,防护罩再次打开,传输器外已经换了场景。 竟然是一个环境优雅的疗养院?青草喷泉,蓝天苍鹰,哪里有医院内的感觉。 洛隐不禁咋舌,这全息投影得多少耗资。 几人跨出去,跟着蓝镜绕了几个弯,发现病房里墨染不在,恒古不变的白色病房里,只留下了一件月色薄外套。 又是一个电话后,蓝镜对着手腕上的通讯器愣了愣,回头跟洛隐说:“老大也来了,在后花园,你去吗?” “为什么不去?”洛隐慢悠悠回答,他是坦然的,他倒是怕穆行空不自在。 第104章 落泉·禁地 洛隐笔直地立在花园门口,颀长的身材裹着银杏色大衣,与四周的黄色落叶融为一体,眸光如秋子含霜。 他说得坦然,心里却有些说不清理不顺的情绪,面对穆行空在前方徐徐行之的背影,他犹豫片刻让蓝镜他们先过去了。 穆行空似有所感,转过身正好对上洛隐的目光,唇语微动:过来。 洛隐回了一句唇语:不。 银杏色身姿摇曳,又笑着勾出了一个可比拟深秋日光的容颜,再说了一句:不。 穆行空蓦地握紧手心,收回目光,将墨染和轮椅交给了蓝镜,转身往后门离开。蓝镜一脸莫名其妙,洪艺啧了一声:“穆哥跟洛大哥闹什么呢?” “几万年来就那点破事。”猴妖哼唧说着。 蓝镜摇摇头,招手让洛隐过来,自己则蹲下来看着墨染的眼睛:“阿染,想顾安不?” 墨染浅浅地笑了,一道人影罩住了他的光线,他抬头看见正缓缓蹲下的洛隐,目光慢慢平视。 洛隐凑近他耳边,轻言:“这里,已经没有了帝王,没有人可以再囚禁你,你可以自由了,想离开吗?找顾安?” 墨染没有马上给他回应,而是慌张地先看向蓝镜。洛隐示意他们退后,他则推着轮椅走向更远更清净的地方。 “好了,我们聊聊。”洛隐在树坛边坐下,“你希望做回墨仙,还是继续做这个不知道哪一年又会换了名字的——墨染。” 墨染闭上眼,嘴角掠过一抹淡笑,洛隐曾见过的那些惊慌失措都成了过眼云烟。而墨染说了一句令洛隐意料之中的话:“无论是谁,我只想最后做一个简单的人,和顾安一起,至垂暮,待老死。” “可如果顾安一直没有找到你呢?” “我何曾去做没有把握的事?” 洛隐回想起他拿下顾安的那段日子,渐渐将那些记忆与憔悴的墨染重合。确实,他有强大的气场,可现在…… “你的身体已不同往日。” “那又怎样?我若还在云歌健康的活着,早就见不到顾安了。” “那为何来到落泉,还要伪装?” 墨染一声冷笑,好似洛隐问了一个无聊至极的问题:“你到底是被穆行空保护得太好了,洛隐。他应该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吧,落泉只不过是一个隶属于云歌的禁地,这里聚集的所有高技术高智商人才,都不过是被国家利用之后抛弃却又不可杀害的人。你以为……这里是什么?” 洛隐曾问过穆行空,为何要建这一座落泉? 穆行空的回答却是,到底是因为你而有了落泉还是因为别的,无法解释。但是这个基地,并不仅仅是你看到的。 第5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1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51节 所以说,墨染替穆行空揭开了落泉的面纱吗?这里并非什么避难所,其实不过是一个垃圾回收站? “你说得有几分可信?” 墨染仰头看他:“你若是还把我当做墨仙,该信几分,你自己心里有数。” 没错,若是墨仙,他会完全相信。但他,已经不是千年前的人了。 洛隐走过去推动墨染的轮椅:“你说的事,我会去求证,你也好好地活下去吧。毕竟,顾安还不得不为了你的过去而努力。” 太阳挂上了四分之一的天空。回去的路途上看见了掐架的洪艺与猴妖,还有作壁上观的蓝镜。墨染又恢复了他惊慌的样子,缩在毛毯里,露出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瑟瑟发抖。 洛隐把轮椅交给蓝镜:“今天穆老大在哪里?” 蓝镜甩了甩手腕的通讯器:“需要我借给你用用吗?” 哎……洛隐长叹,表面维持微笑:“不用,那我先走了。” 蓝镜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医院门口超市瞬转仪,洛隐连上穆行空的语音通讯,差点就被对面噎得说不出话。 “想通了?” 两人闹别扭的场景历历在目,洛隐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冒出来:“你在哪里?” “和好?” “你在哪里?” “你先说是不是和好。”穆行空无赖地掐着这个话题不放,洛隐还能清楚地听见他手边茶盏的声音,还有忽远忽近地隆隆声。 这应该是在办公室里,最近那儿正在返修,高层再好的隔音玻璃也挡不住那恼人的噪音。洛隐直接挂掉电话,跨进瞬转仪后定了位。 几分钟后,洛隐通过高速电梯直达穆行空办公室门口,某人果然在,只是当下的装扮似乎随意点有点过分了。 穆行空穿着浴袍。是的,还是带了红色条纹的浴袍,好像试图宣誓什么,却又不敢太过于张扬。 他们之间差的不过就是穆行空的一个故事。 穆行空手握茶盏,冲他盈盈一笑,向来冷漠的脸庞,乍生芳华,洛隐被这笑容砸得猝不及防。 “是你想和我说什么?还是希望我能与你说什么?” 主动权,无论何时何地,穆行空总是握在自己手里。洛隐也总是猜不透,怎样面孔的他,是真实的。他总会很快的将那些外露的情绪收起来。 洛隐解开银杏色大衣,露出灰色里衫,无声地前进了几步,接着一边走又一边脱掉了里衫露出月白色内衣。一切都做得面不改色,等他几乎贴着穆行空站立时,身上已然只剩下一条黑色内裤。 穆行空挑了挑眉,接下洛隐挑衅的目光,互补退让,只是那让他一直觊觎的身体此刻如此坦然地立在那儿,他有些……把持不住。 洛隐伸出手解开他浴袍的带子,贴着他身体抱了过去,穆行空发出深深的叹息,这份温度比他强求时挣扎的冰冷要舒服得多。 穆行空抬高了握着茶杯的手,将人用力搂进,退到一边去调高了室内温度。 洛隐凑近他的肩窝,不客气地用牙磨了磨。 “嘶……你兔子也磨牙?”穆行空扳过他的下巴,对准嘴唇就咬了一口,“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从猴妖出现了以后吧,太多相似的事叠加在一起。还有洪艺的直觉,是我决定去确认的引线。”洛隐回吻住穆行空,身体灼热地相互熨帖着,他磨蹭了两下,迅速用手把两人唯一的遮挡物褪去,一把推倒了穆行空。 “难得……你这么猴急。”穆行空抱住他,一条腿将洛隐的背紧紧固定住。 洛隐倾身低吻,欲望的潮流愈演愈烈,想要知道的事慢慢淡去,最重要的只剩下:“想你了,做完再说。” 日头高照,骄阳将23楼的客厅印得温暖如春。两具纠缠的人体暧昧地拥挤在沙发中,洛隐累得腰疼,在穆行空无比宠溺的目光下,被抱着一起去了办公室后的浴室。 随后却又是一轮□□高涨的喧闹。 明明总在一起,却好像久别重逢。 最后重逢的“闹剧”停留在了舒适的大床上,洛隐狠狠心阻止了穆行空没完没了地索取,也终于脑子清醒过来,被饿得去点了餐。 “我给你做不好吗?”穆行空试图阻止洛隐点餐的流程,用毛巾擦着洛隐那满头略长的shi发。 “不用,我有事问你。”他点完餐,握住穆行空的手,目光变得一本正经,十几分钟前泛红的眼角、激荡的神情仿佛是错觉。“行空,落泉到底是什么?” 穆行空把手抽出,坐到洛隐对面笑了笑,经久不笑的容颜,今日里笑多了竟也柔和不少。他扯回毛巾,弯腰从抽屉拿出了吹风机,佯装不经意地回答:“你应该猜到了,它就是一个禁地。” 洛隐蓦地按住他去打开吹风机的手:“不,是墨染说的,他说落泉是一个隶属于云歌的禁地,这里聚集的所有高技术高智商人才,都是被国家利用后抛弃却又不可杀害的人。真的……是这样?” 穆行空点点头:“差不多是正解了,看来顾安真的是什么都和他说啊。” “为什么?那建立落泉到底是为什么?我去做的这些事到底是……是为了……” “是为了遇见我,还是为了国家?或者是为了仙界的渡劫?”穆行空笑着反问。 仙界的渡劫?洛隐顿觉胸口被钟鼓重击,耳鸣阵阵。 穆行空打开吹风机,轻柔地风声与他的声音一起高低交错着落在洛隐的耳边:“其实……落泉就是一个仙界在凡间设立的禁地,为了确保天道劫难的顺利扭转,所有的时空维护员不得不为此确保每一个转折的平滑过渡。你也一样,只不过恰巧你的历史里有我,你的未来里同样有我。” “那云歌……” “它就是云歌。阿隐,”穆行空截住他的话,“你还有未完成的过去和未来,我不能说太多。但我一定会在这里等你,也会在你危难的历史中……与你共渡难关。” 他揽过洛隐的肩膀,紧紧抱入怀里,电机的嗡嗡声被闷在了被单中。他说,无论怎样,我会与你同生共死。 洛隐缓缓拥紧他,心说,不需要同生共死,我们必须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洛隐才能找到他,继续将历史走下去。 他都不敢去问,那一次天道雷罚之后,阿离与弥海的行踪。他知道,有些话,问了也是无果,有些事必须自己亲自去查证。 那么,就等待下一国……也许就是最后一国的开启吧。 第六国 云歌初立 第105章 临朝·怀竹 每一个朝代的更替,不是因为帝王不尽如人意,就是因为帝王手段不够雷厉风行。 临朝之初,亦是连朝之末。那时候的帝王传承已成强弩之末,唯一的皇太子年仅六岁,在父王的丧葬中被迫登基。先皇那昏庸却多金的弟弟陆王爷陆鑫被众臣推举为监事大臣,那以后,百姓便开始了水深火热的日子。 很多,像渔民临怀竹一样有着为百姓效力之心的有志之士,亦开始壮大自己的队伍,试着能有朝一日改变现状。 只不过现在的临怀竹还是一名身在世外桃源的渔民,他还过着撒网打鱼赶集的日子,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直到有一日,天地不公,高涨的潮水淹没了半个村子,临怀竹救上了昏迷的苏离开始,一切出现了转机。 苏离的容颜,在一群经年以打鱼为生的村民中,就像是天上降落到凡间的仙子。即使临怀竹给了他一身土灰色的布衫,上面还有杀鱼时留下的污渍,苏离依然能穿出飘然若仙的味道。 尤其是那一头异于常人的银发,一缕黑色都看不见的长发,衬得他的肤色格外苍白。 “哎哟小离又去找怀竹啊!”被潮水淹了整个家的邹大妈在村民帮助下搭了临时住所,依然每天乐呵呵。 苏离摇了摇手里的鱼篓子:“是啊,这小子越长越回去了,出门连鱼篓都不带。” “啊呀那赶紧去,我刚才还瞅着他已经下海了,幸亏今天这天气不好,不会出海太远!” “那我去了,邹大妈你路上小心嘞。” “去吧去吧。” 苏离扬手笑着,一回头,却捂住了肩膀。那里并不痛,只是替弥海挡住雷罚的时候劈裂了经脉,这只手总是用不上劲,y雨天又会隐隐酸胀。 弥海那会儿昏迷了好几年,慕尚欢不亏是弥海最忠实的护花使者,不出两年的光景就翻越了各大山岭,用其通天之能将弥海给寻了出来。虽说苏离是故意将人藏起来,但也不得不佩服慕尚欢的执着。 再想想那又消失无踪的洛隐,苏离这一口怨气是怎么也消不了了。可这一次,恐怕也不一定能怨得了他。 从卞京到临朝,将近一千年,洛隐再也没有出现。社会体制、民俗风情、国土分割可以说是巨变,就连当下的服饰也在不断地改良和修正中有了极大的变化。曾经的长襟宽袍成了皇宫的御用服饰,百姓都成了束袖束腰的简洁装扮,节省布料,也方便干活,只是市面上的款式少了些,多的还是绣在衣襟衣摆上的花样。 但这些花样,在渔村只有姑娘家的身上才看得见。远处海里捞鱼的临怀竹,宽肩厚背,一身布衣也穿出了纤夫的味道。 “怀竹!回来了!要下雨啦!”苏离扯着嗓子喊。 临怀竹回头应了一声,又分秒必争地捞了一网子鱼才笑呵呵地冲上来。苏离在他厚实的手臂上用力拍了两下:“今天下午镇长要来,你赶紧收拾一下。村民有什么需要,都提出来!”他把网子里的鱼都倒出来放入鱼篓,“我就不出面了,毕竟是外来人,若有需要我帮你的,再回来跟我说,可好?” 临怀竹长相憨厚,但苏离明白,他目光坚定,绝不是会盘踞于渔村的小民。渔村多年来自给自足,若非潮水的迫害,很难获得镇长的资助。 苏离倒是希望,他能在这一次,将渔村的百姓都带出去,毕竟这里可生活的地方越来越小了…… “好,我听苏先生的。” 那日两人回家,清理干净新鲜的鱼,苏离拿去集市上卖,临怀竹换了一身新布衫,拿了本苏离给他扎的本子,写满了前些日子各家各户收集来的意见,笑咧咧地出去了。 聚会安排在村长家里,临怀竹和其他几位或年轻或年长的村民最为被推选出来的代表,提出村民的想法。 但其实,苏离早就预测到了聚会的结果,只是看不见临怀竹的变化,才未去阻止这一场不会有好结局的讨论。苏离心不在焉地摆着摊,趁人不留神,挥手把鱼剖开,眨眼的功夫就清理干净了鱼内脏。 他的妖力,所剩无几了。 最大的能耐也许就是还剩下些生活技能以及前世洛隐落在他身上的星脉,若是消耗过大或者受伤,恐怕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 他害怕,在还没有等到洛隐的时候,他就死去。那些兔妖的血,他——答应太白,不会用到自己的身上,那就不用。他们要留着直到仙界复苏的那一日。 “苏先生,来两条鱼。” 苏离未抬头,随手杀了两条,称好斤两笑着递了出去。 刚收手,街道尽头一阵喧哗。苏离转身走出鱼摊,一扬头就看见气冲冲的临怀竹,目光虽然已极尽收敛,走路那带着刀锋的姿态吓着了一旁围观的村民。 苏离慌忙走过去,却还是没能阻止他撞到了一位教书先生,魏老师。一个青灰色人影从人群中窜出来,直接拽住了临怀竹的手腕,将他巨大的前进惯性给止住了。 那人,抬头冷喝:“兄弟,撞了人也不道歉?” 临怀竹心情极差,一个甩手却没能挣脱,对上男子清冷而镇定的目光,忽然心里的怒火被浇灭了几分:“关你何事?你不是这儿的村民吧。” “不是村民,就可以袖手旁观?” “我不是故意的。” “那很好,道歉吧。” 天色依旧y冷,可吵闹的街市上忽然让苏离觉得多了两分暖意,多了几缕日光。那人,怎么就没变呢?嚣张却冷静的样子,毫不畏惧的样子,镇定自若的样子,像极了初遇时的倔强,只是后来慢慢地被时间消磨,那些争吵让他差点记不起洛隐的眼睛。 他觉得,那件陈旧的青灰色布衫,穿在阿隐身上,格外耀眼,笔挺而ji,ng神,眉宇间满是嚣张跋扈的味道,言辞虽不犀利却也不退让。 苏离忍不住笑出了声。 临怀竹闻声回望,一下就怔住了。他没有见过苏离笑得这般清朗,犹如傲日晴空,晶亮的眸子里只印出了一个人的样子。可下一秒,y云便瞬间席卷了所有的阳光,暗沉色的蓝眸露出冰冷的气息。 “喂大个子!跟你说话呢!”洛隐推着临怀竹,这时他已经将那位教书先生扶起来了。 魏老师认识临怀竹,摇摇手:“没事,他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就可以撞了你不闻不问?”洛隐回头质问,顺着临怀竹的目光,看见了苏离。 那人的目光,像是要将他千刀万剐。 那人银色的长发,仿佛布满了寒尘。 洛隐心中一凛,忍住浑身的ji皮疙瘩,又拉了临怀竹一把:“哎,跟你说话呢?” 临怀竹终于回转身来,皱了皱眉,小心地扶住魏老师,跟洛隐说:“我们都认识,倒是你一个外人,来此有何目的?” “我来找一名叫做临怀竹的……村民。” 临怀竹与魏老师面面相觑,前者眉头皱得更深,周围看热闹的都笑了起来,有人说:“不就站在你面前吗?哈哈哈……” 苏离y沉着脸走到洛隐身边:“你又来做什么?” “你们认识?”临怀竹问道,“那正好,苏先生你招待着,我先扶魏老师去看下医生。” “嗯。”苏离点点头,向周围人群笑了笑,拽住洛隐的手往海边走去。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洛隐跟着苏离的脚步,踩着浅浅深深的沙滩,走到了海浪涌动的地方才停下。 “你这次来做什么?什么时候走?”苏离转过来,开门见山的问。他锁着眉宇,恼怒之色异乎寻常的浓郁。 洛隐双手扣着裤腰,微微挺直脊背,强撑住苦笑:“我食言了。” 第106章 临朝·双簧 “没让你道歉。”苏离不屑地甩开头发,阳光下闪着银光,洛隐不禁伸手抚上去。 还是和曾经一样柔软,只是失去了色泽,而这些,是因为他吗?苏离冷冷一笑:“别多想,是因为弥海。”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黑色发带,将长发随意地盘到头顶,垂下一把过肩的马尾,“阿隐,我现在觉得,你在夏朝说得一些话是对的。” “什么?”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成为未来的一份子。”苏离满意地看到了洛隐微缩的瞳孔,“果然,你的未来有我,对不对?那看来我的死期还未到。” 洛隐回答不出,因为穆行空依然没有告诉他,容颜的改变是因为什么。他只知道这一次的任务很重要,非常重要,若是失败,可能会毁了所有的未来。 洛隐略有违心地说:“是,有你。” “你说得一点也不开心。”苏离凑近他的眼睛,“有难言之隐?” “未来事,不可明说。” “也对。”苏离眯起双眼,目光里透着质疑,“那就说说现在。你来这里做什么?” 海风带着隐隐地鱼腥味,扑面而来的微凉像是喝了一口刚从酒窖里取来的陈年梨花酿。 洛隐说:“我来见证云歌的成立。临怀竹是这一切开始的源头,而今天他们的聚会则是一切事件的开端。” 苏离展开苍白的手指,自嘲:“这一次,我可帮不了你们什么。” “不用,你若愿意,陪着我就好。” “哼。”苏离狠狠地瞪他,眼尾波光流转,“想得倒美,你以为我真的无所事事?弥海那次雷罚之后,一直未能痊愈,几百年来伤患不断。我将那株长出了树苗的血穷桑移植到了海里,听说海水的抚育能促进它的生长,最近,似乎长了嫩芽……” “那看来,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洛隐握住苏离的手掌,“不过,这现在能否先跟我来个双簧?” “双簧?” 苏离听完洛隐的“双簧”,不置可否的静默了。他看出了临怀竹绝非池中物,却没有料到他决定了历史的走向。两人一前一后气氛紧张地走回了临怀竹的家里。 临怀竹正把今天苏离没有卖出去的新鲜鱼挂在屋檐下,准备风干。窗台上还压着银钱。 他远远地就瞧见那两人闷声不吭地走过来,猜到事有蹊跷,却不知蹊跷何处,撩起干活的外套,擦了擦满是鱼腥气的手向他们迎过去。 其实,他内心,也因为今天的聚会憋着一团火。镇子里明着慰问,清算损失,实则一毛不拔,要求村民自力更生,连死难家属的慰问金都一个板子也不给。他在会上大吵了一架,闹得镇长气极了走人,最后谁也没落得好。 再看自己的好兄弟苏离因为这外人心情不佳,一时间,他的火气又腾地跳了上来,气冲冲地拦在两人面前:“你们怎么了?苏先生,我可不喜欢你这样子,要是这人惹了你生气,我随便两拳头就能揍扁他!” 洛隐并非弱不禁风,但在临怀竹面前,确实“瘦小”了些。 苏离抬头苦笑:“揍他?你可知我们担心的是什么?” 洛隐呛声:“你尽管瞒着,看你们能撑多久。”他走到一侧,挑了处石头坐下,别过脸看着被潮水淹没的那一片荒芜海洋。 “告诉他们又能怎样?临怀竹一人能与镇子势均力敌?”苏离反驳,满目愤慨。 洛隐依旧淡然冷寂地讥笑:“是啊,一人之力妄想与其抗衡,本来村子就生活艰难,现在与镇长反目,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洛清让!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好的?你想怎么好?去镇子上讨公道?那你们倒是去啊。” 苏离说:“我说了,临怀竹一人怎么抗衡!” “我什么时候说要他一个人了?这村子上千人,都没手没脚吃饱了没力气吗?一辈子自给自足,早晚都会灭亡!潮水不过就是个警告!” “你!”苏离话未说完,手掌被临怀竹握住,他回过头,看到这人激动得浑身发抖,暗道这出双簧确实唱对了,于是继续佯装不解,“你别生气,你先回去。” 临怀竹垂眸,看了看他,有看了看洛隐,回答:“不。” 两人“惊讶”地望过去。 临怀竹解释道:“我觉得他说得很对。”他指了指洛隐,“敢问先生大名。” “洛隐。水各洛,耳急隐。” “洛先生!”临怀竹抱手一拱,他内心还有狭义之气,“在下钦佩您的长远目光!您说得是,我们上千人,必须走出去,必须离开,否则就会被围困,被剿灭。到时候,死亡就不再是顺其自然,而是被迫为之!只是,当下需要给百姓鼓舞,让他们明白我们为何要改变!” 洛隐浅浅一笑,又恰当好处地浇了一盆冷水:“话不错,可是你若没有明确的目标,没有足够的资源,谁会陪着你送死呢?” 第5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2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52节 临怀竹一愣,当即无语。 苏离冷冷一笑,给自己加戏,不过内心还是给这“令他头痛”的洛隐鼓掌。 洛隐勾起唇角:“我有一条明路,你走还是不走,权看你自己的选择。” “怎说?”临怀竹激愤之心被冷水熄灭,安静地等待。 “你去镇子上寻找一位商人,邓业,与他学习经商之术。” “这就是……资源?” “不全是,这是你的必经之路。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临怀竹抿住嘴唇,彻底沉默了,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目光远远地投向海面,望不透深浅。洛隐轻声招呼苏离:“走吧,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下。” 两人无声地回到了苏离的住处,贴着临怀竹的石屋,搭建在山坡上。这时的建筑已经慢慢有了现代的气息,仅因渔村封闭多年,外界的宽广并没有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太多的影响。所有物资用品的改变,大多也是随着镇子的供给而潜移默化。 洛隐有想过,用外界去诱惑临怀竹,但转念间,想到他对百姓民生那种不容置疑的关怀,当即改变了主意。 苏离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试图引起洛隐的注意。谁知洛隐依旧神游天外,走进里屋后,目光涣散地看了一圈,回头随口问了句:“我睡哪?” “地板。”苏离也随手一指,走进后厨。 洛隐无奈一笑,这才从他的愤愤中回过神:“你舍得?” “都是大男人?有何不舍得?” 屋里简陋至极,与苏离曾经的住所难以相提并论。墙壁上挂了泛着鱼腥味的渔网,后厨的屋檐下还挂着一串小鱼干。苏离熟门熟路地摸出来几把青菜,就着鱼干一起简单炒了个菜。 洛隐站在门口笑着瞎指挥:“再来个干菜焖r_ou_可好?” “想吃?做梦。” 洛隐低头浅笑,转身去洗了两副碗筷。这不就是他向往的生活?凡人朝夕易过,百岁难熬,可他们,时间已经不足以成为拆散两人的源头。 不可预计的,唯有未来的走向,和苏离的y晴不定。 两人简单的就了膳。苏离虽说看上去闷闷不乐,可手里的动作仍是不断在给洛隐挑着r_ou_,而后眉宇间的y愁慢慢淡去,如雨后天晴。待一顿饭结束,苏离的目光里重新出现了釉蓝色光泽。 洛隐主动要求清洗碗筷,苏离盈盈笑着cha手站在一边:“你确定临怀竹那小子会开窍?” “有水灾铺垫,有镇长欺压,依他的性子若不反抗一下就奇怪了。只是,他若同意,那初入社会经商,必然会遭遇失败。” “那你还怂恿他?” “不怂恿,如果让他遇到该遇到的人呢?” 苏离点点头:“阿隐说的都对。” “呐,你明天再看看他,别说今天的事,就像往常一样给他帮帮忙。”洛隐把洗干净的碗筷叠起来放好,“吊着他的胃口,他自然会忍不住再来询问,那时候你再将人带过来。” “哦……你还真是老谋深算哦?”苏离帮他把纱布盖到了碗上,“看来我还是很有用的?那我就不担心你会甩了我。” 洛隐哭笑不得:“你怎么就觉得我会甩了你?” “不会吗?”苏离反身搂住他,将人重重地压在门板上,“万一有一天你再也不来了呢?” 两人鼻尖相抵,鼻息柔缓温热,暧昧地流转在唇齿间。洛隐垂眉之下的眸子含着笑意,乌瞳红唇,诱得苏离一口咬了上去。 洛隐先是一愣,唇齿纠缠间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抱住他脖子回吻。 热烈温暖的气息覆盖住两人缠绵的身体,简陋的小屋满是经久离别后藏不住忍不了的情绪。 洛隐紧紧抱住他,双腿盘绕在苏离的腰部,一声犹如冬雨开花的喟叹。 第107章 临朝·邓隆 洛隐与苏离久别后小欢,这一歇息,就到了第二日清晨。 洛隐未醒,苏离却已早早出门帮着临怀竹去摆摊。果然一切与洛隐预料得无差。苏离的若无其事,反而让临怀竹的心里蠢蠢欲动,几次三番欲开口说起昨日之事,都被莫名其妙地打断了。 直到最后日落西山,洛隐晃悠到摊子前,笑说要接苏离下班,临怀竹才终于cha上话,拿着shi布搓干净手,正儿八经地问:“洛先生你昨日说的话还算数不?” “什么话?”洛隐笑眯眯反问。 “就是……就是什么需要物资来源啊那些。” “啊,算数啊。你想通了?”洛隐负手而立,心道临怀竹这时候还真的是单纯,“要不就明日打个包裹随我去县城里见个人吧?是成是败,看你造化。” “行行行。”临怀竹连连点头。 洛隐冲苏离得意地一笑,而后帮着收拾东西一起回去了。 翌日三人天未亮便整装出发,进入镇子是正好早市已开,洛隐让苏离买了俩马车上路。 “为什么我出钱?”苏离被指使得莫名其妙。 洛隐嘿嘿一笑:“当然是因为,你在临怀竹危难之时的帮助胜过往后的千两黄金。” “他到底什么来头?” “秘密。”洛隐推着苏离,“快去置办马车,我们在北边的镇口等你。” 这里叫做觅渔镇,顾名思义。镇子因为临海而建,也确实没有辜负其名。 临海唯一的坏处,大概就是这y晴不定的天气了。洛隐与临怀竹在镇子门口站了没一会,天空就y沉下来,开始淅沥沥落雨。 临怀竹这才想起来没有带伞,洛隐不得不拉着他坐进了一旁的茶摊。 “二位客官要点什么?” “两杯清茶。” “好嘞。” 小二手脚麻利,在雨帘之下更显灵巧。洛隐端着茶,装作忽然想起的样子问临怀竹:“你怎么想通了?” “也不完全是。”临怀竹微微摇头,憨厚纯真的目光透出迷茫,“只觉得,我应该出去看看,不管你说得对或错,我希望能亲眼去判断一番。” 路边偶尔路过几名打着阳伞的少女,像极了未来的ser。洛隐对此一笑,听完临怀竹的言论有些惊讶:“没想到你很有自己的想法。” “不然,苏离一个外人我怎么会一直让他待在身边?”临怀竹不经意地反问。 洛隐这才看出来,临怀竹的憨厚其实仅仅针对他当下的生活状态,而其实他的为人处世颇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有时候还不知道如何去掌握这个度,那次镇长的会议,显然就是没有把握好,失了火候。 但这样的人,偏偏后来…… 洛隐不敢想,他怕想多了之后出现意外。 这时苏离驾着马车出现,三人又继续上路。到县城的路越来越平坦,约莫两日的光景就抵达城门口。未进去,临怀竹倒是先问了一句:“洛先生,该做什么你可都有计划?” “没有。”洛隐随口一说。 临怀竹立马嗓门大起来:“那我们就瞎逛吗?!” “不是你自己说先来看看么?” “可是……” 苏离笑着打断这两人,跟临怀竹说道:“别听他胡扯。”又转向洛隐,“快说怎么走吧,城门口停久了难免不会让他们部门的人给搜身。” 洛隐向蒙了的临怀竹眨眨眼,开始指路:“进城后沿着大路直走,路过两个岔路口以后右转,一个岔路口左转,一直走到一条银杏道,再问我。” 苏离甩下帘子,继续进城。 这不是距离觅渔镇最近的县城,柒泷城——亦非最繁华之地,但用现代的话说便是一个最密集的商品出口城。这里总是聚集着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来往商人,邓业,是其中来此最频繁的大家之一。 他经贸的,是铁器。 洛隐在来前,就是先出现在了邓业家的后门,正巧与练武的邓业撞了个正面。邓业见其体格不凡,狂妄挑衅,结果可想而知。事后邓业竟然爽朗地要求与洛隐结交,洛隐答应后亦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随后就是他来到觅渔村寻找临怀竹之事。 “你想让我与他学习经商?”临怀竹从洛隐的话语间察觉出这番意图。 “不。”洛隐摇摇头,“我希望你能通过他的关系,去探一探这邓业的底细。若我没有猜错,他的心思可不仅仅在这些铁器之上。当然,我更希望你能够随着他进入大京,把目光看得更远。” 当今天子年幼,监事大臣腐败,民间早已水深火热,不知多少群众在暗中有所图谋。 洛隐凭借自己的未来人身份,当然不得不选择一条捷径。 车马平缓驶入银杏大道,未至深秋,这银杏也还挂着绿莹莹的叶子招摇摆动。洛隐往前、往右一指:“有座邓府,门卧雄狮,梁悬石匾,即是。” 不出百米,邓府即到。 府门大敞,门口两名男丁 着袖口齐齐走出,对驾车的苏离道:“先生是来寻家主吗?”苏离的马车买得不一般,锦绣流苏,普通人一见自是不敢妄言。 洛隐探出脑袋:“阿明,阿光,是我。” 两人眼前一亮:“洛先生,太好了!邓主正去大京,将他的堂弟留在家中,我两正愁着要如何应对。您来了,可算有救兵了!” 苏离暗暗挑眉,低声道:“看来是一只拦路虎。” 洛隐不理他,带着临怀竹下车,笑言:“救什么?我还带了学徒准备与邓先生好好学习一番。既然邓先生不在,能与他堂弟深交也是好事。” “可他……”阿明还欲说话,洛隐又挥挥手打断他:“无碍,反正等着邓先生的日子也闲来无事。” 男丁二人面面相觑,跟不上洛先生的思维,就只得将人带了进去,路上说了些邓先生的事,把临怀竹听得入了迷,对着未见面之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几人先去南苑放下行李,阿明去后厨交代膳食,阿光带着洛隐与临怀竹去会一会邓堂弟。苏离伸了个懒腰,直接在卧室里躺下了。 “你不去?” “不了……我现在体力不佳,驾了几日的车,累得腰酸背疼,你早点回来给我捏捏吧。” 临怀竹奇怪地看向洛隐,只见洛隐由心一笑,满眼的宠溺:“好,那你休息吧。”临怀竹心里有些猜测,不知该说不该说,不等他犹豫好,几人已经快步走出了苑子。 原本准备去堂弟的苑子里见见,没料,走到半路就在后花园碰上。邓家堂弟看上去该有二十一二的模样,与邓业极其相似,只是言表冷淡,两者性格大相径庭。 阿光将人引荐过来:“二少,这位是家主的好友,洛隐洛先生。” “幸会。”洛隐率先伸出手。 邓家堂弟正在擦拭一把匕首,尤为不爽地抬头:“邓隆。何事?” 洛隐向阿光点头谢过,后者知礼而退,他便接着引荐了临怀竹:“半个月前与令兄分别时曾提及,希望他可帮忙带一名学徒。这位临怀竹有渔业方面的经商才能,二少觉得如何?” 邓隆其人非常削瘦,颧骨略高,面相凉薄,眼神滑动间无不透露着轻蔑。果然,不出几秒,他便道:“既然有才,就可自行买个店铺经营,何须我兄长授业?多此一举。”说完,他也不管临怀竹有没有话说,就站起来准备走。 临怀竹在渔村长大,村民大多朴实善良,哪里见过这样的人?一时怒从心起,直接吼道:“瞧不起人啊!” 邓隆脚步一顿,站直后依然有些驼背的脊梁缓缓绷直,回过头露出奇怪地笑容:“想让我瞧得起?那你就让隋香乾收你为徒,我保证以后对你笑脸相迎。” “隋什么?” “呵。”邓隆这回鄙夷更甚,一转身又缩着背快步走了。 临怀竹不但怒火中烧,还莫名其妙,气得拳头咔咔直响。洛隐了解过隋香乾这人,是连朝末期的大富豪。据说他表面上做的是香料生意,私底下却是给军方购买□□。因为有了官家的保护,谁也不敢惹他。他本可仗势平步青云,偏偏对官场毫无兴趣,就想埋头赚钱。去他家里打工的数不甚数,前几年有传言说他要收徒,把手艺给传下去,此话一出,隋家就被踏破了门槛。 再后来,他们举家搬迁,导致现在谁也不知道隋香乾到底住在了哪里。 别说收徒,连打工的门路都没了。 洛隐没想到邓隆这小子心思如此刁钻。本来他也只是来客套一下,被他这一激,不由得也上了火,反问临怀竹:“你可要去找那隋香乾?” 临怀竹又一脸茫然地问了:“这人是谁?” 洛隐一边与他回苑子,一边叹着气解释了,再说:“你不用担心找不到隋家,这事我可以拜托苏离。” “这样……不太好吧?”临怀竹觉得洛隐已经为渔村、为自己做了太多。 “没事,你成功了记得给我留口饭吃!”洛隐用力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去休息,我去问问苏离这事该怎么办。” “要不我一块去吧?总觉得……”临怀竹个头大,体格憨厚,可脑瓜子不笨,不想莫名其妙欠着人情。 洛隐在苑子中央的竹林中停下,也听出了他的意思,想了想回答:“你也不用觉得好像亏钱了我什么。这世上本就没有赔本的买卖,我想要的东西就因为只有你可以办到,我才不遗余力地帮助你。所以你也不要有所负担,你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 洛隐不可说得太明白,但临怀竹隐隐听懂了,当下重重点头:“这可说好了。” “当然,你勿忘就行。” 洛隐浅浅笑了,到最后,谁知道怎样呢?他甚至一直以为临朝的开端,就是一场闹剧,可即使是闹剧,也要把剧本演到最后。 第108章 临朝·驱赶 洛隐推开屋门,飘过一阵淡淡地梨花香,这是……曾经他在尧代时自制的香料,苏离竟然一直带在身上? 他循着香气,找到了挂在屏风上的衣服和香包。再看,苏离几乎半裸着趴在床上,被子正盖上肩膀,修长的脖颈后面露出一道疤痕。 洛隐一皱眉,走过去掀开被子,发现这道疤痕竟然和右手臂上的几乎一样。同样的刀痕,同样的深浅,同样的看上去如胎记一般无法消退。他忍不住摸了又摸,心疼不已,那时候胡乱一挥,居然会落下两处伤痕。 苏离睁开半只眼睛,握住洛隐的手指,声音低哑:“我不想你心疼什么,你就告诉我,这样的日子,何时会结束?” 洛隐回握住他,轻颤:“快了……等这个朝代结束……”然后再过个百年,洛隐出生,再二十多年,穆行空就来找他了。 真的,快了。 苏离眸光一暗,起身把洛隐搂进了被子里:“行了,以后再说吧。今日不谈你的公事,先让我睡个安稳觉。” 洛隐想挣扎着去脱衣服,结果苏离手指一弹,两人就肌肤相贴地拥在了一起。 二日清晨,临怀竹的大嗓门将两人给震了起来,房门也被拍得震天响。 “洛先生!苏离!你们起了吗?昨日的事说得如何了?!那邓隆带着人在苑子门口说要将我们赶出去!” “什么?”洛隐直接跳起来,被懒洋洋伸着胳膊的苏离绊了一下,后者拦腰将他抱住,顺便挥手给他套上衣服。 洛隐谢都来不及,直冲门外:“那邓隆发什么神经?” “他说……” “我是这家少爷,赶你们走,有问题吗?”邓隆冷冷的声音从临怀竹后方传来。 洛隐推开人,看到邓隆带着几个男丁,带着几根棍子,冷漠又狠厉地站在那儿。洛隐气不打一处来:“邓家主可是说过,我可在此借宿!” “当然,我已让各位借宿一晚,不够?邓家可不随便收留这些猫猫狗狗。” “邓隆,说话给自己留个退路。”洛隐低声警告,咬牙切齿。 临怀竹帮腔:“就算要走,也不是让你给赶出去!” 这时,苏离才从屋里晃悠出来,看着他们的架势,“哎哟”了一声,乐得眉开眼笑:“老虎不在猴子称大王?” 邓隆勾着嘴角,冷哼:“打嘴仗可没意思,浪费时间!都给我打!”他手一挥,后面的家丁就持着木棍要冲上来。苏离虽说受伤严重,可对付几个凡人还是不再话下,无需洛隐出手,他一甩衣袖,就将几人甩出四五米开外。邓隆完全没看见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疼得站不起来。 苏离深深叹了口气:“不知所谓。”他拽住洛隐的手,“去收拾行李,走吧。与畜生同屋,我也睡得难受。” 洛隐应了声,无视气急败坏却不敢上前的邓隆,让临怀竹也赶紧带上东西离开。 “妈了个逼的!” 洛隐转身时,才反应过来的邓隆突然冲上来。洛隐背后的手忽然闪过一道红光,邓隆踩过的地面,轰隆一声直接塌裂,邓隆一屁股摔了进去。 其余人等均目瞪口呆,洛隐也冷冷一笑,回了一句:“无能之辈。” 几人随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临怀竹一路上还是蒙的状态,几次要开口,都不知道该问什么,感觉自己好像惹上了什么大人物?可偏偏大人物除了刚才打架颇有气势之外,平日里正常得就像个平民百姓,而苏离总是巧笑倩兮的和善模样。 洛隐被那邓隆气着,也懒得和临怀竹多做解释,一路上和苏离将隋香乾的情况说了一遍,结果苏离说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 “如果变回穷奇,我在一年之内都无法维持人形了。”这句话苏离说得很轻,洛隐为之沉默了,他又道,“如果你别无他法,我就帮你。但在这之前,我们需要找到弥海他们,我怕穷奇状态的我,一旦神志不清,便无人可以阻挡。” “我也不行吗?” “你若是可以,当年你早就把我杀了。” 洛隐惊讶地张开了嘴,苏离一笑,凑上去吻住了。正巧临怀竹突然从马车里探出脑袋,被眼前的“美景”吓得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又尴尬地缩回脑袋,满脸通红。 洛隐坐回马车,脸颊微有红晕。被临怀竹看见,是始料未及的,但既然看到了,也就不可逃避,只得向他“坦白从宽”。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临怀竹,更是无法接受男男之情,纵然洛隐说得无比磊落坦荡,他还是摇着头表示不理解、不接受。 “那总还能把我们当兄弟吧?” 第5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3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53节 洛隐最后一问,临怀竹被车子颠得跳了两下,一时头晕,不知如何作答,心里有些怕,怕自己什么时候也被男人看上?洛隐瞧着他变幻莫测有口难言的样子,一下便猜出了他的心思,说:“放心,我俩只和对方看对眼了,其他男人都没有兴趣。” “当真?” “若有虚假,天打雷劈。”洛隐苦笑着指天发誓,这才让临怀竹恢复了常态,嘿嘿笑着,问他们这现在是要去哪里? “先寻个客栈落脚,然后去拜会一下隋老爷。” “两位的朋友?” 临怀竹消息闭塞,未曾听过隋香乾实属正常,洛隐也不准备告诉他,便说:“一个知识渊博的老先生。” 临怀竹顿时对隋老爷肃然起敬,也对后面的行程充满了期待,将那气死人的邓隆给抛诸脑后了。 苏离带他们在一家略为偏僻的小店落脚,轻声询问了洛隐意见。洛隐走下马车左右看了看,点头同意,带着临怀竹先一步踏入。 小店不仅小,设施也格外简陋。因为地理位置偏僻,距离出城、入城以及闹市区都远得很,周围几乎很少有人路过。令洛隐最满意的是小店后门通往一片竹林,曲径通幽,还有小桥流水,看了这店家也是有心清净之人。 洛隐让临怀竹自己去市场上闲逛,问问市场价格,了解下渔村之外的世界。而自己则和苏离走入了小店后方的竹林,让苏离设了一个结界,两人分别摊开手心,浮出银色与金色的星脉。 “若是连你都寻不到他,我还能寻到?”洛隐看着两个轨迹相同的星脉,不禁疑问。 苏离为主导,引领两人在星脉中游走,他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同时回答洛隐:“其实我知道他在闲灵山,但闲灵山如此之大,他又不知让谁设了障眼法,我怎么都探寻不到具体位置。” “给整座山脉设障眼法,”洛隐咋舌,但转念想到了一个人,“不会是风魅吧?” 苏离一愣,显然他先前将风魅给遗忘了。说起来,自从风魅跟着洪艺游走天下后,他再也没有管过他的死活,经洛隐一提醒,才想起来,好像那叫洪艺的小子很久之前就离开了。 那么,念旧的风魅,最有可能回去的地方便是闲灵山。若弥海也正好在闲灵山里继续疗伤,那两者相遇的可能性就极大了。 苏离眉间一喜,把星脉一握,再展开时换了星程:“若真是这样,我们就该去寻找风魅。你看……”他把手心递过去,指尖跳跃变幻,光律随心穿梭其中,一颗星辰慢慢浮上星脉,“你猜对了,风魅果然在那里。他可以帮别人设置障眼法,却无法将自己保护起来。” 他回头瞥见洛隐竟然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定睛一看,原来洛隐的金色星脉上出现了一颗与他星脉轨迹不同的星辰,但苏离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弥海。 同样是闲灵山,但弥海的星辰却异常诡异地漂浮在半空之中。 苏离脑海中跳出了一个惊人的念头:“仙界重建了?四大门将都回来了吗?” 洛隐茫然地望向他,他极少看到苏离失了分寸的模样,此时便是大惊失色。 “什么意思?四大门将和仙界有何关系?” 结界内无风无声,竹林被两人的静默或者惊恐,吓得摇曳。苏离通过被扭曲了的天空,深深叹气,把手中星脉捏散,重重地坐回到地面:“九万年前,我与你之间的事,看上去不过是为了一棵穷桑树,实则关系到仙界的劫难。传说,仙界并非一直存在,因为神仙并非长生不老,它会崩塌,会重新洗牌,会从凡间挑选能人进行排位、封神。当四大门将出现的时候,封神就将开始……” 苏离揉了揉眉心:“弥海知道仙界未毁,却一直恨天道无为,之前引出雷罚不过是想尝试与天道沟通,谁知竟然失败。不仅失败,还被天摆了一道,加快了仙界重建的进程……” 洛隐蹲下身:“那……又会怎样?” “说明,天道在与我们争夺时间,它希望将穷桑重新拿回到自己的手中。”苏离捏着眉头,双眸波澜起伏,“说明,我们现在的做法,触怒了它……它可能已经将弥海囚禁。” “就凭我这个星脉?”洛隐反问。 苏离未摇头,也未点头,只是低头不语。洛隐低笑:“你们不要被欺骗,不去亲眼看一看,在此自危?阿离,这不是你的样子。你不过是失去了妖力,却没有失去生命。”洛隐也将星脉收起,抱住这忽然间无措的男人。 苏离闻言,惊得仰头,却只看到那人展开温暖如春的笑颜,带着背后绚烂的竹林之光将他拥入怀里。 第109章 临朝·灵山 临怀竹从外头转悠回来时,已接近黄昏,带回来大大小小一堆吃的用的,还顺了一位□□? 简陋的小店瞬间因为□□的到来而蓬荜生辉。少妇看上去三十有余,但风韵犹存,丹凤眼,樱红唇,指尖架着一根当时最流行的海外女烟,吞云吐雾中恍若妖女。 妖而生畏。 这是洛隐对她的第一印象。他完全没想到临怀竹这样憨头憨脑的模样,还这么吸引姑娘家? 洛隐和苏离站在二楼看戏,店家殷勤地上前去接过了少妇的手提包,问道:“小姐可要上房?” □□嫣然一笑:“上房,最好和这个小哥在隔壁,谢谢。” 店家为难地看了眼临怀竹,临怀竹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就住普通的,咱俩住不到一块去!” 没想到□□毫不介意,一口漂亮的烟圈吹到临怀竹面前:“那就给我在这小哥旁边挑一间。” “好嘞!” 临怀竹脸唰地通红。 洛隐趴在二楼的栏杆,挪开看戏的目光,瞧了眼若无其事的苏离:“这女人,有问题吧?”不会是看着临怀竹好欺负来讹钱的吧?他们可是真穷。 “我看阿竹有点意思。”苏离摸摸下巴,揽过洛隐的肩膀,“那女人带着的烟里有一股石榴花的香气。听闻隋家人皆从西部临潼县出来,那里盛产石榴,更是将石榴的汁液与石榴皮一起晒制成粉,仅在家族能传送。” 洛隐小声惊叹:“这么巧?”这么巧就遇上隋家人? “不,我怀疑是邓隆搞的鬼。”苏离冷笑道,“静观其变吧,让阿竹受点磨难,没什么不好。” “你说得我好像很宠他一样。”洛隐在他眼前挥了挥拳头,两人相视而笑。 晚饭时,□□与他们同桌,交谈中她自我介绍为隋家的三少爷的表姨,姓封,名蔚然。洛隐一笑,先称了她一声蔚然姐,算是拉近关系。 一顿晚餐,除了“高冷”的苏离不言不语外,其余三人也算得上相谈尽欢。主要便是那封蔚然给临怀竹出了不少经商的点子,也讲了很多风趣幽默的经商典故,引得临怀竹对此愈来愈心生向往。 最后临怀竹还意犹未尽地带着大家又去他白天闲逛地市场看了看夜市,甚至开始幻想要在哪里盘一个店面,结果一问价格,简直是天文数字。这被封蔚然挑起的ji,ng神头瞬间恹恹然。 封蔚然没有使出惯常的招数,反而指点临怀竹到了一家当铺,让他去典当值钱物。可惜临怀竹身上的东西加起来估计都不如她那一盒烟值钱。折腾了半响,洛隐内心不知道笑抽了几回,才看到封蔚然极其不愿意地掏了一笔钱出来借给临怀竹,并再三叮嘱:“这柒泷城什么都不缺,要想做出点东西,就得想别人想不到的,当然最重要的是要想好卖给谁?怎么卖?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回去考虑考虑吧。” 临怀竹立马感恩戴德,神情犹如看见再生父母。封蔚然表面上还是维持着该有的风韵,可洛隐发现她一转身,整张脸就y沉得犹如石灰铺底。 夜晚歇息前,洛隐略有不放心,跑到临怀竹的房里去敲门,发现他虽熄了灯,可却很快将屋门给拉开,目光警惕地扫了他两眼,将洛隐拉进屋内。 “洛先生,你不会是……”临怀竹这警惕的眼神可是和白天一点也不相似啊。洛隐愣了愣,回想起苏离那句“阿竹有点意思”才恍然大悟,低声问:“那个封蔚然,你知道她不对劲?” “哎,洛先生,我是看着淳朴些,可我不傻啊!”临怀竹倒是说出了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弄得洛隐讪讪然,尴尬地笑着。 “那你是有何打算?”洛隐问。 “我这样想。我先留在此地,以防封蔚然起疑,顺便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你和苏先生,先去找隋家的香府,可好?”临怀竹说道,“这样,虽说封蔚然可能是个骗子,但我也学习学习。兵分二路,指不定有更大的收获呢!” 没想到临怀竹的脑子还不简单,看来那小小的渔村和迂腐的镇长确实是挡了他前进的道路。 洛隐点头同意,不多时便也回房去歇息。苏离嗤笑一声,招呼他上床。洛隐坐在床边将他挤了进去,黑暗里摸了摸他的手背,拢到自己腰上,轻问:“都被你猜到了,那明日,我们可是去闲灵山?” “是。” “这闲灵山,经过几千年,为何从未被改过山名?” “怎么会?”苏离笑他,“早就不知道被世人改成什么名字了,只不过在我眼里它永远都只是那座孕育灵物的圣山。且它,并非所有的凡人都可抵达。” “好吧,”洛隐蹭了蹭他的手腕,暖意袭上脸颊,“那晚安。” “嗯。” 两人在清晨的暴雨中惊醒。洛隐一夜无梦,醒转时好像突然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外面的天空暗灰暗灰,压着沉沉的乌云,电闪雷鸣中夹着狂风骤雨。 苏离亦醒来从他身后抱住他的腰,双眼迷离:“这可比雷罚好多了。”说完他叹了声气,起身开始收拾。 两人离开柒泷城时,雨势渐小,一直到穿过了城外的荒野,天空才慢慢转y。一整日的车程下来,才不过抵达了第二个县城。 洛隐不禁愁眉不展。往日,苏离化身穷奇,无论抵达那里不过都是须臾之间,现在他却不得不像凡人一般赶路,面色也不复曾经的红润。 夜色降临时,苏离疲累得直接睡倒在了新的客栈中。 连续几日,两人分别轮换着驾车,快一个月后,终于到达了闲灵山的脚下。这还未窥视闲灵山全貌,便先瞧见了一位熟悉又陌生的老朋友,青鸟。 还真的是别来无恙。青鸟倨傲地立在一块原石之上,优美地将脑袋埋在自己的羽毛中,双翼展开,青色鸟喙轻轻地梳理全身,动作傲然自信,洛隐他们的到来也没有打断她的动作。 洛隐嘴角藏着笑,忍住不语,可苏离便没有这么好耐心了,挥起马鞭就冲青鸟脚底下来了一鞭子尘土。 青鸟顿时气得鸟目圆瞪,啾地一声尖叫,双翼扑腾着掉落了不少羽毛。 “小畜生!你这胆子可真是愈来愈大了!” “老太婆,过奖过奖!”苏离笑着从马车上跳下来,“我听闻风魅藏在了闲灵山,特来带它出世。” “听闻?可别哄我了,能查到这儿的,也就你身边这位傻子了。”青鸟从圆石上挑落,化作关青宇的人形,桃色上衣纯白长裤,居然让洛隐看出了一份超前的时尚感。只不过,她看向洛隐的眼神里,柔和中带着满满地同情。 洛隐无辜地眨眨眼。 苏离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把洛隐拉到身边,扬头:“你管得可真多,快让开吧,我找风魅有急事!” “哟,这求人办事,态度可得好点儿!”关青宇其实与苏离并无怨怼,只是她就热爱跟他斗嘴。 洛隐无奈,不得不献身调解了:“青鸟大人,实话说,我此番前来是寻找弥海下落的。星脉说不得假话,它看上去好像已经将仙界归入其中,而弥海正处于仙界之中……”洛隐展开手心,露出金色的星脉,弥海的星辰跃与星脉之上,闪着幽幽的白光,看上去异常地特立独行。 不想,关青宇冷冷地回绝了他们:“要是找他,那就不必入山了?” 苏离与洛隐俱是一愣,异口同声:“为何?!” 关青宇瞥了眼他俩,心中还是不忍,回答道:“仙界确实开始重建,就在闲灵山的正上方。弥海的原身,自然逃不过重回仙界的命运……穷奇,你是装作不知道还是不愿接受?你们本就非一路人,能相伴几万年,已是天道开恩。现如今,仙界重建,他自然要回归本职。” “屁!”苏离恶狠狠反驳,“重建还弄得神神秘秘?用风魅做挡箭牌?风魅是欠谁的了?再者说,弥海早就同我说过,他无重回仙界的想法,当下又有慕尚欢与他同甘共苦,若真的回去了,也必然是被迫的!” “呵,你亦明白。”关青宇道,“他自然是被迫的,要不然,洛隐那星脉哪里还看得见他?!” 关青宇话里有话,苏离还未明白,洛隐却恍然大悟,当下拦住了两人的争执,拽住苏离的手腕,急言:“那仙界目前力量不足,弥海应是还未完全被召回!阿离,我们冲进去!” 苏离瞬间了悟,瞪了眼挡路的关青宇,后者一脸“关我屁事,我没看见”的表情,漠然地让开了路。 “多谢。”洛隐回头说道,而后与苏离急忙往风魅的位置奔去。 闲灵山脉,极其宽广,纵横几万里。然后其灵气最集中的闲灵山峰仅此一处,享受着日月交辉的待遇,周围灵物也还在缓缓地繁殖中。 洛隐与苏离沿着最近的山坡,奋力上行,一身大汗后终是看到了一团在白日里都格外耀眼的白光。此刻,天色慢慢开始转为黄昏,天际边暗黄色的光芒将白光一点点笼罩其中。 然后白光忽然用力抖了抖,再次将光芒发散开,周围的空气跟着开始变得飘渺不定。 苏离心中不免慌了一下,他已不是那厉害的穷奇,自然很难抵御住风魅地力量,于是干脆从脚边拿起一堆石头,企图远程攻击。 洛隐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连忙制止住他的愚蠢行为:“我来。”说完,一把银红色光泽的斩魔镰横空出世,隔着十几米的路程,却硬生生将风魅的结界给劈裂。 空气忽然挣脱束缚,如冲天的狂风,轩然而起,将方圆几里的灌木吹倒了无数。以风魅为中心的土地,更像是被刀斧劈砍得寸草不生。 风魅团成一个白团,失去光泽,从半空中坠落下来!洛隐急忙飞身过去,却还是有一个人影比他快了几步。 第110章 临朝·太白 慕尚欢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身形快如闪电,用力把风魅抱进怀里。同时洛隐发现,一个人形正从风魅的上方急速掉落下来! “慕君闪开!” 慕尚欢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一手直接将风魅扔给了洛隐,退后一步,飞身跃起,正好将坠落之人紧紧拥住。 两人皆白衣飘飘,与洛隐和苏离当下简洁的装扮颇为矛盾,洛隐不禁会想,他们到底在闲灵山待了多久? 慕尚欢憔悴又消瘦,四肢无力却强撑,抱住人后直接就地一摔把自己当做了垫背。 洛隐这才看清他怀里的人正是弥海!只不过形容苍白削瘦,再也看不出他平日里那股子傲气,好似刚与人拼了命回来。苏离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太多,三两步跑过去把弥海先扶起来拖到一旁,面色凝重地揽在怀里面,嘴里不停嘀咕:“你骗我,你骗我说你没事!你骗我居然自己去跟天道做交换!天道答应你什么了你要回去仙界!就算慕尚欢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 “阿离……”慕尚欢气若游丝,他则是被洛隐扶住,话对着苏离说,目光却沉沉地放在弥海身上,“多谢你们,不然……恐怕他就真的要上去了……”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天道不是说过永远都不会让他再做回那仙界的太白星君了吗?!无数仙灵都可坐那位置!为何天道就是不放过他!” 苏离顾不得洛隐听不听得懂,当下怒吼。 洛隐闻言,一时未来得及反应,脑子里只不停回荡着四个字“太白星君……太白星君……”。 弥海,就是太白星君? 弥海,是太白星君。 那么,他梦里看到的一切,那位他一直不曾见过真容的神仙表示弥海。他竟然在那么久以前就与苏离交好?并为之陪伴了数万年?为何? 一旁的慕尚欢面对苏离的质问,也不过是惨然一笑,没有力气再回答,双眼一闭晕倒在地。 “阿隐!”苏离提声大喊,“快来帮忙!”他还未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急着让洛隐将人一起带离闲灵山。 “快离开!”待洛隐将慕君扛上肩,苏离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空,“这天,安静得诡异,再不离开恐生异像。我们去找临怀竹,他能护住我们。” 洛隐此时也没有心情再多问,闷声做事,顺便把苏离手上的风魅抱了过来。 闲灵山的结界与幻境已经消失,灵气充沛的空气明明可令人凝神静心,可此时他们两人匆忙的神色连山中灵物见了都忍不住退避三分。 守在闲灵山角的关青宇,远远看到他们后便化作青鸟纵身飞起,自嘲却又暗讽:“老身可是担着惹怒天道的危险,赶紧上来滚回你们的凡间!若再让老身瞧见一回,可没这么好说话!” “老太婆,你的人情我早晚还给你!”苏离说话不客气,动作更不客气,带着人就蹬上了青鸟双翼之间的脊背。 洛隐顺势而上,低声道谢。青鸟倨傲地哼了一声,展翅飞起,其速度与穷奇不相上下,可惜……洛隐想,不知道现在的苏离到底伤得有多重。 他不知道穆行空到底有何难言之隐。 须臾间,青鸟驮着他们飞入柒泷城郊林荫遮蔽处。慕君微微恢复了些许神智,中途曾清醒过来看了一眼弥海后继续陷入昏睡。 而弥海的状况却远远不如他表面看起来这般安然,就连ji,ng疲力尽的风魅也仿佛感受到了他身上不同一般的气息。苏离害怕这份气息会召来异物,自行开了一个结界,勉强将弥海给护住。 青鸟缓缓落地,将四人放下,长颈伸直理了理自己的青毛,随即幽幽说道:“需要我帮你们去把那龙命之人叫来么?” 苏离一愣,却很快释然,笑道:“多谢。” “谢就不必了,记得自己欠了老身很多人情,想想该怎么还吧!”青鸟化作关青宇,一个瞬移消失在了眼前。 她把几人放下的位置不远处便有一处凉亭,虽不可挡风但至少能避雨。洛隐不做他想,率先走了过去。 这儿看起来路过的人少之又少,可四个人里两个人昏迷在地上,不知道的总会想到些贩卖人口的坏事。 洛隐让慕君和弥海在长椅上躺着,装作熟睡的模样。苏离忍不住嗤笑:“何必这么麻烦?” “总比与人多做解释的好。”洛隐反驳。 苏离刚想说他多虑了,就见不远处走来几个猎户,连忙闭嘴,挨着洛隐靠了过去:“这一路上你脸色都难看得紧,想什么呢?与我有关?” “与弥海有关。” 洛隐倒也爽快,懒得和苏离弯弯绕绕,顺便也靠着他休息。苏离被他这样一说,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闲灵山上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轻声一笑,说起些前尘往事:“你是想知道,我一只上古凶兽为何会与太白星君有此交情吗?” “是。”洛隐勾起弯弯的嘴角,对自己的好奇心不加掩饰。 苏离幽幽一叹,回忆起往事。一切又要从仙界前往西方围剿老穷奇的地盘开始说起,太白星君作为此行的反对派,自然是不可同往的,但是他也不愿眼睁睁看着那一方极乐世界因那荒谬的“长生不老”而毁于一旦。 于是,太白星君前往蓬莱去请青鸟相助。那时候的青鸟从不问世事,自成一方天地,太白的到来令她勃然大怒,然后太白既然去了,自然有他十足的把握,他告诉青鸟:“若西方之地毁于一旦,仙界同往蓬莱的路途就会被彻底打通,届时妖族谁还会守护你们这些见死不救的灵物呢?到时候仙界一家独大,你们又该如何存活?” 其实,这也是仙界下定决定要去围剿西方的原因之一,这也是苏离能够逃离那场围剿,被青鸟护送到闲灵山,得以日后复仇的原因。 那时候苏离尚且年幼,青鸟不愿离开蓬莱太久。正好太白因反对围剿西方之事,被玉帝请离仙界三分之外,于是便时常以挑选灵兽为名,瞒着玉帝时常前往闲灵山照顾苏离。千年后,苏离成年,太白又以拾拣异兽为由禀告玉帝,将穷奇收留下来。 妖界穷奇没有上千总有上百,并非全然生活在西方,在闲灵山这样灵气充沛之地发现灵物不足为奇。更何况当年的围剿,也过去了千年…… 谁还会放在心上呢? 谁又会想到,任何一点小小的错漏失策便是将来无数句“悔不当初”也弥补不了的悔恨。 “所以太白与我,亦父亦兄亦友。当年仙界一战,他随我入世寻找你的转世,唯一的请求便是,若有一日,仙界有重建的契机,希望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洛隐不解:“你分明在帮助他对抗天道。” 苏离苦笑,微微摇头:“天道,被渡过了,才可重启仙界。所以,我怎能不帮?即使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只是……” 苏离看着昏睡中的弥海:“我没有料到,我们一心寻找仙界重建之法,弥补当年毁坏仙界的罪过,天道却像是在不停地阻拦。那仙界分明已开了一口!奈何弥海却怎么也进不去!一次又一次地耗费本就不多的仙力,最后却是便宜了那虚无缥缈的天道,反令其先行寻到了四大门将,将所有仙灵挡在了门外!” 洛隐略一沉思,思维锐转:“这么说,闲灵山其实也是仙人两界的交界了?” “可以这么说。” “还真是可笑……交界处,孕育的偏偏是妖灵。”洛隐无奈地勾起唇角,仰头往凉亭的柱子上靠去。 远处的猎户慢慢走近,好奇地望了他们一眼,其中一人好心提醒:“天色晚了这儿可不安全,几位小兄弟尽早回城吧!” 洛隐露出笑容:“谢谢,我们这就回去了!” 说话间,他已然看见了城门口匆匆跑来的临怀竹,还有脚步不紧不慢的关青宇。 第5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4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54节 “洛先生!”临怀竹跑过来,一眼便瞧见两位陌生男子横躺在长凳上,“这两位是?” “我和苏离的故友,快来帮一把。”洛隐拖起慕尚欢,指挥临怀竹将弥海一起带着入城。苏离望着临怀竹的目光,忽然闪了一下,好像从他身上看见了什么惊奇的东西。此刻,他肩膀的风魅醒转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低声说了:“仙界四门都建好了……” 苏离心里一寒,不动声色地回它:“门将也起了?” “是。”风魅气力不足,却还是想趁着清醒,提前告诉苏离,“四大神兽也跟着镇住了四方,听说最初被重建的便是那广寒宫,天道不让弥海进入,为的便是寻那小跟班。恐怕,那小跟班身上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吧?” 小跟班洛隐丝毫不知他身后的两只妖怪正在讨论他,只管着自己大步往前走。苏离盯着他的背影,微有出神,想了想遇到的一些事,确实有很多不解:“其实,当年我是摧毁仙界的罪魁祸首,为何最后,我却没有受罚?为何天道重返时,罚的人又是弥海?” 风魅趴在他肩头沉默片刻,道:“先不想了,我看这小跟班此行怕是要协助这龙命之人,可惜……” 龙命之人,并非唯一,虽然临怀竹的命脉更加强大一些。 第111章 临朝·龙命 洛隐发现,此次他离开一个多月,临怀竹表面上看着还是大咧咧地憨厚样子,可言行举止以及探寻的目光中,都透着若有若无地疏离和谨慎。 那令人妖而生畏的□□封蔚然,不见身影。临怀竹带着他们去歇脚的也只是一处普通的别院,看上去更像是从一旁富贵人家这儿施舍来的杂货房。 洛隐不禁好奇,不过一个月,他出了什么事?等临怀竹帮忙腾了一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客房出来后,正埋着头想离开,洛隐出声叫住了他。 临怀竹无奈地回过头,“诶”了一声,显然是极不愿意面对洛隐。 “出什么事了?”洛隐关切地问道,临怀竹抬头,讪讪一笑没有回答,反而说:“能有啥,你和苏先生累了,先歇着吧。明天我去药铺里给你们抓几副药来。” 杂货房外传来隆隆地车轮声,苏离忽然警惕地朝天望去,不出几秒,几声微不可闻地枪响隐隐传来。这些声音,唯有耳力极佳的苏离和洛隐才听得见,可临怀竹却也听到了,顿时整个人惊恐起来,连忙说:“快去歇着吧歇着吧,这熊孩子瞎玩鞭炮呢!” 忽悠谁都好,偏偏忽悠这两位不怕事的大人。洛隐苏离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笑出了声,洛隐反问:“你怕什么?是我们不在的日子里,政府来这儿抓壮丁去打仗了?” “不是不是不是。” “那是你做生意骗了军人?” “怎么可能!”临怀竹差点跳脚。 洛隐“呵”地一笑:“那就是,那封蔚然邀请你加入反政府,你拒绝了?”临怀竹突然脸色一暗,洛隐知道自己猜对了,追问:“她为何没有杀了你?” 临怀竹抿着嘴,不知该说不该说。 不过,无论他说不说,苏离都已经猜出来,干脆也帮他说了:“你是受了谁的庇护?这院子可是隔壁那商贾的?” 临怀竹终于是瞒不下去,重重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破凳子上,满脸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洛隐过去安慰:“说吧,三个人出出主意总比你一人胡思乱想地好。” 苏离趁机也说道:“我认识的阿竹,可从来都不会这般沮丧。那觅渔村村民,难道你不想回去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了?” 这话显然说到了临怀竹的心坎上,心防瞬间被打开,厚重地忧愁溢出言表。他捂着脸,道:“那封蔚然好生厉害,我明知她有诈,却还是被她骗光了我所有家财,后还与我说加入他们的队伍,那些亏欠的一笔勾销。我正犹豫之际,隔壁商贾的几名护卫直接将封蔚然一枪毙命,而后拖去政府,说是反贼。可……可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洛隐明白过来:“你这屋子不会也是那商贾的吧?” “正是啊。那商贾串通政府,一口咬定说是我杀害了封蔚然,可奇怪也奇怪在,他说只要我一直住在这里,他就可以既往不咎。”临怀竹又是懊恼又是迷茫。 洛隐听了,冷笑出声:“好一个霸道的商贾,我还真想去会会他!” “洛洛、洛先生,不可冲动!”临怀竹连忙拉住他衣袖,苏离不由得好笑,站在一旁反问:“冲动什么?你难道是怕阿隐杀了那商贾不成?” 临怀竹回过头,一脸“我就是这样以为”的表情,弄得苏离哭笑不得,拽住他衣领把他拖回来:“行了行了,让阿隐去看看吧,你还是好好给我说说今后准备如何‘东山再起’吧!” 临怀竹沮丧地低下头,洛隐略做安慰,换了一身干净的米白色长衣长裤,利落地翻上高墙,直接落入了隔壁的商贾后院。 一声“谁敢擅闯香府!!”引得洛隐眉间一挑。 说话间,几名护卫将他团团围住。洛隐左右一望,发现自己正好跳入的是他们前厅的偏院,而前厅正聚集着几个锦绣华服的富贵人,此刻也警惕地看着他。 一位衣衫并非最为华丽,身姿形态却格外威严的老爷子从人群里走出了,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白髯,问道:“先生可是来问临怀竹的事?” “是。”洛隐探知他好似没有恶意,微一拱手,应声答道。 “他可说了前因?” “自然。不然我亦不会来此问您要一个‘后果’。” 洛隐坦然而利落地接话,引得那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连声道:“好好好,好一张利嘴。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洛隐。” “再敢问先生,可想好了这墙头一翻,也许就不能活着出去。” 老爷子年迈,却目光ji,ng悍,谈吐言辞间无比是隐隐的威胁。洛隐偏偏不吃这套,微微一笑:“有生之年,能一见隋香乾老爷子的风姿,死亦满足。” 方才蓄势待发的护卫忽然齐齐抽出了长刀,洛隐有何惧之,空手挥出了一把巨大的斩魔镰,挥刀断路的震撼气势一下子将周围的人吓得噤声。 这等强悍的气场,有谁见过?纵然是隋香乾,也暗暗吃惊,那份被人识出的惊讶早就被洛隐的大刀气场淹没。 “先生……有话好好说。”隋老爷子毕竟不是普通人,还是略做镇定地说了此话。然而总有人会觉得自己很厉害,而在不恰当的时候逞威风,比如说隋家的三少爷唯恐天下不乱,抽出护卫的刀自以为武艺ji,ng湛地冲上去拼命。 这等没脑子的举动自然入不了洛隐的眼,随手一挥就将人推出几米。伴随着隋老爷子的一阵暴呵,洛隐也将示威的斩魔镰收回,反问:“隋老爷,晚辈只想与你一谈。” 隋老爷子盯着人的目光慢慢泛起一层狠厉:“谈,可以,后果自负。” “自负。”洛隐回道。 两人对峙一刹后,隋老爷命所有人回屋,自己仅留下一名贴身的守卫,带着洛隐走向了更偏院的后花园。 这一刻,洛隐的情绪总算是松了两分,瞧见这隋家即使只是个临时别院,也装扮得格外ji,ng致。时维三月,落英缤纷,海棠娇妩,粉桃垂首,以卖香起家的隋老爷自然不会吝啬摆放天然而暗香的花卉。一路往里行进,尽是满目琳琅。 只不过,待走过这些如梦幻的花廊,三人立于后院石桌旁是,洛隐还是双目清明地抢先把隋老爷堵得半天说不出话。 “以隋老爷的脾性,铁定不会做那些吃力不讨好又亏本的买卖。还请赐教,是谁将临怀竹命格异样的消息,说与您知晓的?” 洛隐勾着唇角,似笑非笑。明明是轻松自在地双手负后,在隋老爷看来也莫名地多了几份威严和压迫。 虽,对方只是用“命格异样”来代替了“龙命”二字,可隋老爷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当下,他不由得愣了片刻才想到要如何接这句话。他道:“我若说,南派主席在托人寻找龙命之人,你可信?我受人所托,将龙命之人保护起来,你又是信或不信?” 洛隐倒是没想到,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商政兼并的邓业?还是总理怀南?” “两者。” 隋老爷听洛隐竟然一下子说中了,毫不避讳地将两人和盘托出,也有探查之意:“那先生呢?又是为何?” 洛隐为何?为了能够回去?为了维护历史的和平?谁信?心里苦笑,表面却还要装作深明大义:“我早先得之龙命之人在觅渔村出现,便独自去寻找。为的,不过是想护送他安全地走完所有的路。” “你觉得他会是怎样的路呢?龙命之人,非唯一,你又凭何断定?” “那邓业和怀南又凭何断定呢?” 洛隐微笑反驳,隋老爷的话噎在喉咙了,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想来想去还真的无法反驳,顿时无语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你若是要让临怀竹离开这里,也未尝不可,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您先说。” “让其参军。”隋老爷说道,“这也是总理怀南的意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龙命之人未曾了解天下疾苦,又怎么为天下着想?” “是,这一点我同意。”洛隐点点头,“如果能承蒙各位推荐,那是再好不过了。可我本想让他先经商,了解百姓疾苦后在去历经战场。” “非也……”隋老爷摇头否认,微带笑意,“一个人若关心天下事,无论身处何地皆能体现。若他心无百姓,就算再怎么走遍底层他也只会觉得这些经历不过是他的垫脚石。” 洛隐恍然大悟,连忙拱手致敬,不得不佩服隋香乾卓绝的思维。也正因如此,他才能稳坐首富交椅吧。 临怀竹哪里知道,洛隐翻了个墙,就把自己给卖了。还卖得如此体无完肤。 第112章 临朝·随军 连朝末年,各地接连起义,硝烟四起,东南西北四地各有首领,偏偏实力相当,彼此攻坚不下,也正好给了末代帝王一线生机。 南方首领对外声称是胡永,可实际在背后掌权的确有三人——隋香乾、邓业、怀南。 怀南是南方军队之谋士,内部皆称他为总理。邓业和隋香乾则为军队提供物资。还有一人,隋颛,为隋家长孙,勇猛善战且诡计多端,几次内战之中皆取得上风,可因时机不佳均没有乘胜追击。 而隋香乾欲把临怀竹送去的地方正是隋颛直属的南三部队。 这当中还有一人不得不提——正是那位用了歪门邪道而长生不死的墨家人,墨云。只因为,他现在依旧干着驱除妖邪的老本行,只是更加偏重以五行术来指点战事。看上去,虽然迷信,偏偏他一点一个准。 而且,临怀竹的龙命也是由他传出,但后来洛隐知道真正的始作俑者,是顾安。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的洛隐依然很期待将临怀竹送入军营,然后和苏离他们三人去完成另外一件事。 洛隐翻墙回去后的夜里。 “苏先生,怎么……怎么突然就让我去部队里?我这一去何年是个头?万一再也回不来?那觅渔村又怎么办?”临怀竹一头雾水,左想右想都不懂,不就是被一位女子给骗了?可这也不至于彻底让他从商转军吧? 苏离莞尔:“我与阿隐商量过,你并非经商的人才,之前确实难为你了。况且,隔壁的隋老爷也看出了你更适合在军队中一展才能,那去试试又有何妨?” 洛隐挠挠后脑勺:“那隋老爷难道就是看中我这个,才威胁我,把我留在这里?” 苏离眼珠一转:“当然不仅仅如此了。”他又笑着看了眼点头的洛隐,再劝道,“你多年独自打渔使你的体能高于常人,又心系天下,平和勇敢,愿意在他人艰难时挺身而出。也许这些你都觉得很平常,可就是平常得让很多人不愿意去做,才显示出了你的难能可贵。” 苏离拉着临怀竹坐下,继续扮演着语重心长的兄弟:“还有,阿竹,进入部队,进入政权中心,可以让你了解一个国家真正的形势。如若你能率领子民抗争当今腐朽的政权,那当你成功时,觅渔村的未来不就是翻手之间吗?” “可是……那需要几年?听说部队升迁很慢。”临怀竹出乎意料地问出了一个惊人的问题。 苏离一愣,他对这方面还真的不是很了解。可巧洛隐知道得太多,于是顺着话接下去:“看你表现,若立了战功——比如说收服了北方政权,你就会很快成功。”他自信地一笑,“你若有困难,可随时来信。南三部队在潍城中,我与阿离处理完事情后就直接去那里租个房子,寻个工作定下来。” 临怀竹猛松了一口气,大咧咧笑着:“那太好了。” “不过,太简单的事,我也不会帮你,你要——” “放心,我知道,我会努力学习的!”临怀竹一点就通,这样的性子也许真的可以在部队里开辟出一条生路。 是夜,月朗星稀。 慕尚欢半夜醒转,他卧床的对面便是依旧深睡的弥海——一身从未有过的憔悴与伤痕包围了这傲气了一辈子的男人。 “阿海……”慕尚欢侥幸地喊他,其实,他知道弥海伤得更重,只是心底里还是想看一看他的眼睛。 夜里清晰地跌撞声,床架咯吱咯吱响着。不出一会,慕尚欢听见屋外的交错的脚步声,屋门被推开,洛隐苏离两人裹着一身睡衣紧张地瞪着他。 苏离首先眉间一松,俏笑浮上眼尾:“看来还不至于伤得太重。” “没事就好。”洛隐也笑道,走过去把摔倒在地的慕尚欢扶起来,“感觉怎样?哪里不舒服的话,我再找医生来看看。” “医生?” “嗯?”洛隐不明白他反问的意图,突然,想起来他们不知道在闲灵山待了多久,这才反应过来,“哦不好意思,现在是连朝末期,语言体系和民俗习惯的改变非常巨大,你们这次醒来恐怕得适应很久。我说的医生,便是大夫。” “如此。”慕尚欢点点头,“那有劳了。不知阿海怎样了?” “ji,ng力丧尽,还得睡着。”苏离把屋门合上后点起了屋里的煤油灯,“你把自己养好了再好好管他,到时候再一起回一趟闲灵山吧。” “甚好。” 洛隐安慰道:“那你再休息吧,明日早起我还得送个孩子去军营,回来后再从长计议。” “孩子?”慕尚欢无言以对,这什么情况,他愣愣地看向苏离,“谁的?” 苏离看在他身体脆弱的份上没有动手,不做计较:“天下的!阿隐可没能力生出来!” “为什么不是你去生?”洛隐反诘。 “那你有本事让我怀上啊。”苏离施施然一笑,洛隐顿时败下阵来。这比谁脸皮厚,真的比不过他。 当晚,两人在慕尚欢羡慕的目光互送下,轻声吵闹着回房。 可第二日,事出意料之外,来领人的隋老爷指名道姓要让洛隐陪着临怀竹一同入军。 “不可能,他与临怀竹只是萍水相逢,为何要捆绑?”苏离明显不悦,音量拔高,双手cha在裤兜里,简单的衬衣长裤也被他穿出了一副痞子样,偏偏这痞子还白发飘飘,颜容惊绝。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隋老爷气度不凡,料想这男子并非常人,从而也微微表达了尊敬。 可苏离那里吃他这套:“少来,我说不准就不准!你要带走临怀竹,去历练是好事,但洛隐不可以离开!他与临怀竹之事无关!” 他的声音惊动了慕尚欢,后者缓缓起身挪至窗口,探着脑袋听前院的“大戏”。 “先生此言差矣。”隋老爷不气不恼,有理有度,“洛先生天赋异禀,不为国家所用,不为国家尽忠,岂非浪费?” “什么天赋异禀?”苏离恼怒地瞪向洛隐,“你不会是……” 洛隐尴尬地一笑。其实他内心,去过不去,都好。去了,可以让临怀竹一直在自己的视线内;不去,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与苏离在一起……这,真的是左右为难。 苏离哪里会看不出他眼神的恍惚,不由得大叹了一口气,放弃与隋老爷的争执:“算了算了,随你吧!” “阿离。”洛隐拽住他回身的手臂,抱歉一笑,“我们不会分开。” “嗯……你说的算吗?” “算。相信我。”洛隐坚定地说。 苏离努了努嘴:“行,反正我相不相信,你也都只会一意孤行。不过你要记住……你又抛弃了我一次。”他不等洛隐再说什么,快步离开,任谁也看不出他这到底是怎样的情绪。妥协?亦或是愤怒?还是忧伤? 临怀竹作为当事人,作为把行李全部收拾好了的当事人,一脸无措地看着他们。最后看洛先生无奈而伤感地望着苏离的背影,才出声相劝:“洛先生,我会努力让你早些时候回来的,不过……”他调转身子问隋香乾,“老爷,为何一定要他跟着去?” 隋老爷摸了摸白须,故作高深:“有高人指名道姓,我怎能不遵从?” 不用说,这高人不是墨家的,就是顾家的。 当天,隋老爷安排了专车将两人送入南三部队,见到了隋颛。也看到了部队里的谋士墨云,也看到了墨云身边的贴身护卫秦方桥——也就是那y魂不散,不,是痴情的顾安同志。 这一次顾安扮演的角色据说是有史以来最籍籍无名的、最忠诚无二的,至始至终,他只跟随墨云一人。 因他们两人是走了隋家的关系,初入军营便提前安排好了所有的住宿。但,课业上,却走不得捷径,直接被扔进了最底层的新兵训练营。不过隋老爷没有告诉隋颛,关于洛隐的能力。 洛隐也无所谓,新兵就新兵,还乐得轻松。 第113章 临朝·优越 洛隐记得,第一次正式进入历史就出现在战场中。在落泉,他也几乎是浸 y 在部队里成长的,一招一式,学的都是招招致命和拳拳到r_ou_。 入了这新兵营,洛隐居然觉得无所适从。他不可表现得太强,又不可让临怀竹显得太弱。而隋家的关系,其实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反而让不少人见着他们都生疏得很,甚至礼让三分。 临怀竹还觉得大家挺有礼貌,洛隐跟着练了几日后,这种优越感却让他满心担忧。正好,第二日他们遇上了新兵选拔,据说成绩优异的前十人可进入中层部队历练一个月。 这个机会,对于临怀竹这样的新人来说,简直就是海底月天上星。可洛隐却将这当成了实实在在的机会,不做多想,也不怕太过于出风头,找到了他们长官荀利,给两人报了名。 荀利年纪不大,身材好大,一身硬汉气质尤为突出,双目如猎鹰般可抓取人心,尤其是训练时,任何人的一点点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洛隐为了让自己显得平凡一些,一直将成绩维持在中游。临怀竹先天体质优越,反而很快跟上了前几名的训练进度。 果然,今日洛隐报名时,荀利就只是鼓励了他一下:“你跟小临形影不离的,这是去陪练?加油啊,我看你的体质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啊!” “是!谢谢长官。”洛隐帅气地敬礼微笑。 荀利是他们小三队的队长,再往上还有中队长、大队长、排长、连长、营长等等。除了荀利之外,直接对他们负责的还有副排长尚志国——此人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 当报名的选拔名单交到尚志国手中时,他直接将洛隐与临怀竹的名字划去。 洛隐表现平平,划去也很正常,可临怀竹为何也不能上? 荀利单独找到临怀竹,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没想到,临怀竹挠头笑了笑:“那就下次吧,毕竟我才来了一个月都不到,被刷了也挺正常吧?” “老子真是要被你气死了!”荀利把名单啪地拍到他脸上,真正是恨铁不成钢,“人家洛隐都恨不得拼了命去争这名额!你条件这么好凭什么不去?!滚!滚去找尚志国把名字给老子加上去!” “啊?我去?” “还要我说第二遍吗!脑瓜子被驴踢了!” 临怀竹有些不明所以地拿着最终名单去了他们领导的办公楼。不出意外,他被拦在了外面。他从未来过,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结果还是看门的小哥提醒了他:“刚才洛隐同志被叫进去了,我猜是为了选拔对不对?等那位同志出来了,你再……” “你说洛隐进去了?” “是啊,他——哎哎哎!你站住!办公重地你闯进去可是违反军纪的!!”小哥一个不留神,临怀竹就直接窜了进去。 洛隐在里面?他怎么就没有想到!他以为荀利说洛隐拼了命不过是随口鼓动他,哪里知道洛先生这次如此认真! 哐!临怀竹直接撞开了尚志国办公室的房门,洛隐枪杆一样挺直的身躯正好挡住的尚志国的位置。 两人错开视线,一个惊愕一个愤怒地望过来。愤怒者拍案而起:“谁胆子这么大!这是要上天还是要‘篡位’!” “领导……”临怀竹的气势一下子泄了,“我有事要说。” 第5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5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55节 “办公重地不得擅闯!外面的字看不见吗?!”尚志国三十而立,脾气易爆易炸,对待同事和下属尖酸刻薄,对待上级极尽谄媚,偏偏还有一个擅谋战事的好脑子。这样的人,确实令人又爱又恨。 不过临怀竹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自己硬着头皮闯进来的,那就要硬着头皮站在这里把事情说完。 “尚副排!我与洛隐同志要说的是同一件事!”临怀竹昂首挺胸,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忠诚而可靠。 尚志国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不就一个选拔赛,被你们两个闹得ji飞狗跳,我——” “尚副排!”洛隐连忙制止住他在气头上的论断,语气柔和地劝道,“您刚才说要听听临怀竹的想法,这不是正好?” 尚志国冷冷一笑:“正好?我可担不起这目无军纪的正好!什么都别说了!滚出去!” 空气一度降至冰点,临怀竹还欲反驳,被洛隐连忙按住手腕,后者冷静地问了一句话:“若有一日尚副排后悔了,还可再来找我们。” “后悔个屁!再不滚今天别说荀利的面子了,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谢谢长官!” 洛隐拖着临怀竹赶紧夹着尾巴逃。他当然不是这样的人,就冲面对穆行空时那个傲劲,哪里会怕一个区区的尚志国? 只是……总不能让临怀竹被逐出部队?这位非常不给隋家面子的小长官,洛隐算是在心里记住他了。 本以为,名额没了也就没了,现在正是战争时期,总有机会表现。哪曾想,选拔前一天,一个小道消息在洛隐的寝室里传了开来。 洛隐与临怀竹并没有分在一个房间,两人之间还隔了一层楼。 早晨洛隐起床时,下铺的魏南轻轻摇了摇他的床栏,神秘莫测地样子:“喂,你听说了吗?跟你一起进来又一起被踢出选拔名单的那个临怀竹,昨天,就昨天那个尚副排又把他的名字加上去了!你还不知道吧?” 洛隐确实不知道,听魏南说话时正好面朝墙壁在换衣服,不动声色地回了句:“我知道。” “哟,你消息这灵通?是那小子自己告诉你的吧?嘚瑟炫耀呢?”魏南的性子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觉得在别人背后挑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有这样的人,自然就有反对这样的人。没等洛隐表现出自己的无所谓,对面床下的学霸侯正极端着脸盆怼了魏南一句:“临怀竹的体能本就百里挑一,被选上不足为奇。倒是你,来了两个月还不如刚来不久的洛隐,有什么好得意的?” “书呆子你怎么说话的?!”魏南脸色一变,站起来就发飙。 洛隐皱了皱眉,并没有去劝,听见侯正极说道:“实话实说,不爱听就把耳朵堵上。” 他说完,昂首挺胸地往门口走。魏南气得冲过去就要打,同寝的另一位和事佬王复赶紧把魏南拉住。 这样的戏码,在他们寝室至少三天上演一回,也不知道魏南跟侯正极上辈子造的什么孽。 洛隐见没事了,也一声不吭地跳下床,直接跑出去在厕所冲洗了一把后,又跑上楼去找临怀竹。 结果他寝室的人说他一早就被叫去选拔了,估计要很久才能回来。 说得也是个新兵,叫屠小孟模样端正可爱,已经整理好正待出c,ao,嘿嘿地笑了一下。 洛隐问:“选拔要好几天?” “是啊。”屠小孟视线越过他肩膀,“那个,林大哥说的,以前选拔至少出去一个月。” 林竟二班班长,来了快两年,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就是脾气好人缘好,慢慢地混上去。现在秋季招兵结束,再过几个月到年底,他也就要走了。要么退役回乡,要么想办法往上爬。 洛隐谢过屠小孟,看了眼楼下已经开始集合的人群,飞速跑了下去。 这一等,还真的就是一个月。 他们回来时,正好晌午,很多人挺意外,洛隐却是算着时间等了很久。 那一车子的兵,据说出发时也就二十个,可蜂拥着窜下来时洛隐险些认不出临怀竹。 每个人的变化都很大,变壮实了,变黑了,最明显的是目光变的锋利了。洛隐扫过他们人群,忽然发现,并没有二十人。他又数了一次,十八。 看来选拔,出了意外。 临怀竹越过人群看到在c,ao场上的洛隐,露出皙白的牙齿笑了。洛隐招招手,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晚上老地方等。 这场选拔,保密性非常好。一直到他们回来都没有透露出任何消息。就连林竟这样的老兵也一问三不知,只有魏南扑风捉影地说了一句:“听说出大事了。” 现在看来,魏南真的不简单。 晚训过后,洛隐等熄灯查房结束,借口拉肚子从厕所倒窗出去。约定的地方是c,ao场角落的大榕树。那里没有灯光,融进黑暗中,远处谁也发现不了。 洛隐贴着暗处快步跑过去,临怀竹已经等在了那儿。 后者看到他,眼中的警惕瞬间消失,取代的是安慰和欣喜,但洛隐还是察觉到了一丝难过。 “出什么事了?”洛隐开门见山,时间紧迫,不容他们絮叨家常。 临怀竹眸子暗下来:“我们被拉去边境特训,正好碰上了一群武装起义军,非说我们是政府的……走狗。说现在的皇帝,把天下搞得不伦不类,他们要……打倒所有的反对派,重建建立新国家……” 洛隐心里咯噔一下,他并没有想过要让临怀竹这么早就接近与政府有关的事。但命运好像有了自己的安排。 他问:“然后呢?” 临怀竹拧着眉:“然后尚志国提出,反正在考核,那就以这群武装起义军为目标,看谁擒回的俘虏多,谁获胜。” “尚志国丧心病狂吧!”洛隐低声叫了起来,“你们难道都配枪了吗?你可是连枪都还没试过!” “是,我们手无寸铁。”临怀竹苦笑,“荀队长也表示反对,但是这次的负责人好像是尚志国的老师,两个人直接否决了荀队长的建议,改变了选拔方式。” 二十个人,根据最后25%的选拔率,分为四组,擒获俘虏最多的一组获胜。 第114章 临朝·正轨 “生死战”开始后,临怀竹还抱有彼此协作的奢望,同组的队员早早劝他不要浪费时间,他不但不听,还直接脱离队伍。 这导致了他后来差点被另外一组队员给杀死。 “哪一组?”洛隐想也不想就问。 临怀竹看出他或许想为自己做点什么,淬利的目光苦笑了一下,冰刀融化成水,反过来安慰:“我没事,你听我说完吧。” “好。” “那之后,我就异常小心,但也没有去和自己的组员汇合,而是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临怀竹继续回忆,“我们组最大的优势就是体能最佳的吴风天,他作为侦察兵一直在负责给队友探路,最后在接近起义军的阵营时,却发生了内讧。” 吴风天认为,起义军的军防很专业,我们四人小组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开始赞同临怀竹一开始的想法。但同组有两个队员认为他这是想多了,只要他们挑一个靠近边缘的帐篷,算好巡逻时间,一个擒一个没什么大问题。 于是,二对二,争不出所以然。吴风天一旦把临怀竹拿出来说事,就有人说“有本事你也走!我们可不需要你这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最后僵持不下,天色也渐暗,他们选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搭建了帐篷。 等到天色完全变黑。临怀竹窜进了吴风天的帐篷里。 “你们合作了?”洛隐问。 “是,但我们并不是合作抓人。”临怀竹回来后难得露出一个笑容,“我们合计了一下,与其浪费体力甚至生命去抓俘虏,不如想办法让起义军离开,结束这次额外的考试。” 洛隐靠着背后的树,几乎瞬间就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却还是问了句:“你们怎么做了?” “我们去装鬼,把人吓走了。”临怀竹认真地说。 洛隐噗嗤一声,还是没忍住笑:“这起义军的头头这么不禁吓?” “怎么会。”临怀竹话一转,“骗你的。我们去和他们的首领谈判了。” 这话,倒让洛隐惊讶了。他猜错了,换做是他,做着旁门左道的事,也不会直接去谈判。 “他……同意了?” 临怀竹点点头:“是,他同意第二天一早就离开这边。但是……他问我们要了一些东西,也还了一些东西。” 要了?还了?这个用词令洛隐一阵不舒服,皱着眉听他说下去。 “那首领,问我们要了两把军刀,然后把被俘虏的四名队员还给了我们。”夜色愈黑,凉意渐盛,临怀竹出来时怕被同寝的人怀疑,只穿了一件单衣,此时冷得原地跺脚,“但是,他们却用那两把军刀,挟持了其余两名队员,承诺一旦他们退出十里之外,就让他们自己回来。” 但是,临怀竹他们始终没有等到那两个人,尚志国为此将他们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三天后,尚志国亲自带人出去找,结果却找回了两具尸体,尸体上还留了一封信,其写道:天子的走狗,总有一日我们会将你们剁成泥r_ou_! 尚志国气得将信撕得粉碎。然而无论怎样,都救不回那两个人的性命。这次选拔回程后,尚志国因私自更改选拔条例而被踢出部队,荀利虽有劝导却还是未能尽责而被处分停职。 最后用两把军刀换回了四名人质的吴风天与临怀竹,无功无过,但深入敌营、想方设法改变战局的ji,ng神受到了上级部门的重视。 从上级下达的命令是:临怀竹与吴风天与10月初前往二中队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考核,其余队员重新进行选拔。 这是好事,但临怀竹的眼里,看不出一点喜悦。 洛隐自嘲地笑了,他知道为什么。 “你从来都没想过,会有人因为你一个无心的举动,而丧命,是吗?” “是。”临怀竹沉重的点头。 洛隐呼出一口冷气,眼中印出星光:“有这样一个故事。你被迫进入了一个幻境,幻境中是一个旧车站,站台上除了你,还有另外一人。这时候,从远处开来一趟进站的列车,突然站台下方的铁轨上出现了断裂,如果你把旁边的人推下去,他正好可以将铁轨接上,而保住整列车的乘客性命,但是你却不能离开幻境。如果你看着整条列车被毁,幻境立马就消失,你就会苏醒。你如何选择?” “它只是幻境不是吗?” “如果,有一天,类似的事发生了,却不是幻境,你怎么做?”洛隐残忍地问道。 临怀竹反问:“为何不能我跳下去?” “不能。”洛隐马上否决,“你是幻境的主人,相当于你是一个国家的国王,你是决策者,不能作为牺牲者。” “其实,你的意思是,想要拯救更多人的性命,你必须拥有更高的位置、更多的权利和财富。是吧?” 洛隐听出临怀竹语气中隐隐的沮丧和排斥,但他还是坚定地告诉他:“是,权利越大、位置越高,你的责任才越承重。别看觅渔村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庄,在你没有任何话语权的时候,你改变不了它一丝一毫。” 很久以后临怀竹再回忆这一晚的谈话时,才从洛隐的话中品出了一点点的无奈和担忧。可惜,此时此地的他,只是觉得洛隐给了他莫大的安慰和动力。 曾经是苏离让他有了家人的温暖,现在的洛隐让他找到了生而为人的归属感。 这一晚是临怀竹的转折点,洛隐成功地帮他渡过。几日后,临怀竹调到中队进行特训,特训中被少帅孙列相中,带着一起剿灭了妄图进攻边境的西部悍马人,同时又在一场小规模的抵御外寇的行动中展现了自己的足智多谋。 虽然没有任何地升迁,但洛隐知道,临怀竹已经步入正轨,而他可以离开这里去寻找苏离。 洛隐在一次训练中佯装重伤,向荀利提出退出训练。他本就表现平平,荀利看过病例后,不做他想,便往上级申请。几日后,洛隐的离退申请便下来了。 看着那张签字异常洒落的申请批复,洛隐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脑海中一些事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离开部队的当日,烈日当空,站在铁轨交错的马路上,洛隐突然不知何去何从。抬起手遮住日光,望了望闲灵山的方向。 那里很远,如果没有苏离他们带路,洛隐依然不知道该如果过去。凡人无法轻松到达,应该正是被设置了掩人耳目的结界吧。 遮住日光的手心,忽然发烫,洛隐拿到眼前发现那一团金脉疯狂地转动起来。一缕血红色脉络慢慢侵蚀了金脉所有的线路,球体状的星辰不再转动,凝固成红色的球体,高频率颤抖,忽然啪地一声脆响,碎裂成片而后消散在空气中。 “阿隐!!” 洛隐猛一转头,看见苏离束这一头银色长发,带着黑色的宽檐帽从后面跑过来,一掌扣住了他的手腕:“跟我走!快!” 洛隐从来都没有去仔细问过苏离头发尽白的原因,他以为,是因为苏离的命数将至。然后直到现在,苏离带着他,强行化作穷奇扑进闲灵山,洛隐才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 闲灵山从外面看依然是青葱翠绿,百鸟生平,万物和谐。可一旦扑入其内,一股浓厚地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穷奇扑腾着翅膀,没有将他放落,只是低低地盘旋在弥漫着血雾的半空,寻找到弥海与慕君的身影,终于体力不支化作幼态直线坠落下去! 洛隐祭出斩魔镰定住自己,堪堪将苏离抱住。回身一看,除了被弥海用结界隔开的这一圈之外,整座闲灵山几乎像是用血浸染的。 总是热爱睡觉的风魅,此刻也被气味折腾得异常活跃,在几个人的肩头蹦来跳去,似乎企图看清楚什么。 “出什么事了?你们谁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恐怕……只有你可以解释了。”一个有别于他们几人的声音,暗沉沉地在地面响起。 洛隐心中一凛,顿觉熟悉无比,越过弥海他们的身体,才发现还有两人也蹲坐在结界的边缘,一直在不断驱逐着试图进入结界的血雾。 正是面色苍白的墨云和嬉皮笑脸的秦方桥。 “你们怎么在这里?”洛隐问,“不用待在部队吗?” 秦方桥冷笑:“阿隐,临怀竹已经步入正轨,我们若再强加干涉,那就是逆天改命。说真的,我还没有这样的勇气。我们是守护者,可不是违背者。” 洛隐苦笑,无论顾安扮演怎样的角色,他都能很好地将自己剥离,很好地记住自己的使命。不像他,总是优柔寡断,悲天悯人,却又无能为力。 他好像就是那个最没用的人,现在能做的,却只是让虚弱地苏离不至于躺倒在冰冷的闲灵山土地上。 “那现在是要怎么办?”洛隐又问。 一行人,都心思各异。弥海看看他,缓缓地用竹尖儿在地面画了一个字:“等待四大天将来抢夺穷桑。” “穷桑?在这里?” 弥海点点头,勉强笑了一下,远没有曾经地豁达:“就在这个结界中,我从海底将它带出来埋入了地底,却不知为何,它吸收的兔妖之血渗透了整座山脉。” “可是,”洛隐不解,“他们要,就拿去好了。你们不也希望仙界重建,维持六界平衡吗?总不至于一直要让魔界的明启,靠自觉来维衡吧?” 慕尚欢摇摇头,心平气和:”不是这样的。我们握着穷桑,就是多了一个和仙界谈判的筹码。要不然,我们这些游离在仙界与人界之外的,一旦仙界重建,它将我们打入虚无空间怎么办?无论怎样,穷桑他们一日没有拿到,就一日不能将我们毁灭。” 第115章 临朝·情劫 可是,这个结界恐怕撑不了多久吧?到时候要决一死战吗?与谁决战呢? 洛隐说出心中所忧,换得慕君和苏离二人的嗤笑。 苏离道:“当年,你从我囚禁你的西方逃脱,而后突然仙界崩塌,谁也不知道是何原因。众说纷纭之中,唯一能解释的可能就是因为这株穷桑树。而在仙界恢复之初,最先出现的,必然是四大守门天将,与四方神兽,接着需要归为的便是被我父亲赐了穷桑果而长生不死的太白。接下去,太白会根据仙界崩塌期间,人间的修仙情况来进行封榜。可是,现在仙界却又一股奇怪的力量,在阻止太白的回归……” “既然不让我回去,”弥海笑说,“那谁也别想把穷桑带走。” 慕君犹豫再三,说出疑虑:“恐怕……我若猜得没错,解开一切的关键或许还在洛隐身——”他话未完,闲灵山上空却突然一道晴空霹雳! 雷电劈裂了最后垂死挣扎的结界,几人勉强抵挡了一下,幸好没有第二道雷电落下,只是他们完全暴露在外,心里难免不安。 苏离揽过阿隐的腰,紧紧依靠。 慕君与弥海亦然,唯有风魅吓得钻进了苏离的胸口,埋着脑袋瑟瑟发抖。 四个混杂却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仿佛代表了天道的审判,将闲灵山包围。 “穷奇,你可知错!!” 苏离傲然抬头,仰天反问:“我何错之有?” “因你一人毁坏仙界,洛隐天将为你挡下一罚,你还敢说无错?” 众人皆惊。 浓雾裹住了四周的空气,头顶y云密布,一瞬间便是大雨倾盆。洛隐惊讶地问出声:“我问你挡下一罚?” 苏离同样惊讶地摇头看向弥海。弥海与慕君神色凝重地沉默了。 这件事,谁也不知——不对,前世的洛隐一定知道,可是他的记忆,并没有恢复。 那个洪亮的声音洞晓一切,抛出了一个令洛隐不得不接下的筹码:“洛天将,那一段你尚未想起的回忆,我现在就还于你!” 不等洛隐答应与否,一道白光劈中了洛隐的后脖颈,他缓缓瘫软在苏离的怀中,视线渐渐迷茫起来。 有那么一段梦境,他曾经在落泉梦见过,这一次,又从这里重新开始了…… “月兔!快!”洛隐边跑边从背上抽出一把半人多高的巨型刀扇,往左手边一挥,银光闪过,一只被鲜血染红长毛的兔子迅速跃至刀面,几步跳跃便稳稳立在了他的肩头。 一人一兔翻过由凡间入境仙界的天梯,穿过冰寒的万里云层,迎着刺眼灼热的日光往前拼了命地冲过去。月兔紧紧扒住洛隐的衣领,长毛因疾驰而飞扬,墨黑色的眼睛恨不得能看到千里之外。 洛隐喘了口气,安慰它:“快到了!帮我看着后面穷奇追来了没有!” 月兔往后张望了一会,抖抖耳朵,没! 那就好。 洛隐安了心,却不能定心,只求能更快到达那里——越仙台。自从上古凶兽穷奇发了疯,带着千千万万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几乎与仙界同归于尽后,仙界的一切都被妖魔之气掩盖。 越仙台也是,那里原本是仙神犯错领受天罚之地,现在却连佛光都看不到一缕,前方是暗沉沉的漆黑,黑如炼狱。 洛隐置身在这场仙界屠杀之外,或者可以说,这场屠杀是因他而起,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被穷奇迷晕、绑架,连着他守卫的广寒宫内的月兔和穷桑一起被带去了西方。 再醒来时,他恰巧看见小妖抓着月兔要宰杀,突然间,他就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心中血气上涌,随手拎起看得见的武器一路斩杀所有拦路的妖灵,带着月兔逃离。此刻鲜血浸透了他的仙装,脸颊与双手皆是血迹斑斑,看不清面容。 而那把被他抢夺回来的刀扇——斩魔镰更是被血洗了一般。 可他从未想过,为何他能如此轻易地就从穷奇的老窝逃出来……一旦这个念头冒出,洛隐便一狠心将它压了下去,用力咬牙,单手撑住血色刀扇,又一次往越仙台上疾驰跳跃。 忽然,一道紫色雷电从天劈落,硬生生劈断了前路! 第5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6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56节 洛隐趔趄地往后连退数步,月兔从他肩头摔落翻滚了几下才站稳。骤然又是一道闪电,这次直接从洛隐头顶劈落,接着雷声炸耳,整个人仙的交界处都开始剧烈晃动。洛隐连忙拽起月兔的耳朵,纵身一跃,往下跳了几十米滚落在地。 小心翼翼地抬头,洛隐紧张得额间俱是冷汗,把月兔摁在自己怀里不允许它再跑出去。 四周安静了很久,所有的光线都在两道雷电之后消失,仿佛坠入了虚无空间,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见。 洛隐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曾听某人说过,越仙台不仅仅是领罚之地,也是仙神渡天劫之地,唯有天劫才会出现雷罚。 那么刚才的雷,是天劫?谁的?他的吗? 思忖间,一道划破了黑暗的白光刺痛洛隐的眼睛,他微微低下头缓解,适应了片刻。 他的身周响起了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广寒宫仙将洛隐,后由太白星君剥离魂魄,分出兔妖一魂。洛隐,今日不仅是你的天劫,也是你的天罚,两者合而为一,有毁灭元神的力量,你确定还要继续往前吗?” “确定。”洛隐听他说完,明白了这是天道的声音,毫不犹豫地说,“仙界的祸,因我而起,自然也要由我承担。” “好。但你又是否知道,你的天劫并非你一人,而是你与穷奇的双天劫?若你一人承担,恐怕……” 洛隐内心的震惊也就一下,他没有完全明白为何自己的天劫会牵扯上穷奇,唯一想到的只是穷奇十恶不赦也需要上天的惩罚。 可是他不等天道说完,便答:“无需他人分担,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啊……” 不知怎么,洛隐好似在无情的天道中听见了一丝无奈。可最终,天道没有多说,将他直接送入了越仙台。 踏入越仙台的一刹那,乌云盖顶,风如擂鼓,头顶电闪雷鸣。由不得他多问多说多看,数道雷电同时劈落,电闪雷鸣,一瞬间他听不清看不见,凭着直觉闪躲,死死摁着怀里不停挣扎的月兔。 一些劈落在他身上的闪电,比刀削斧凿肌骨还要痛上千倍。劈落一道就能让他跪地挣扎良久,同时劈落两道,仿佛血r_ou_之躯被硬生生切开,痛声哽在喉咙口,还未喊出就又被下一道闪电劈得几乎丧失一半的神智。 洛隐蜷缩着身子边躲边忍受。 不知道要多久!身上明明没有任何伤口,却火燎火燎地痛!蚀骨钻心的痛! 突然,右手的虎口被狠狠咬了一下,月兔跳了出去! “别乱跑!”那一刹,他感到周围忽然升起一道暖意,雷电消失,视线渐渐恢复明朗,耳朵听见一些砰砰啪啪地声音,待看清楚之后,他惊吼了起来:“兔子你疯了吗?!” 月兔以自身为耗,为他撑起了一个结界,这是它用来保命的唯一力量,也是洛隐不曾拥有的力量。他们本为一体,本十指连心,可剥离了之后,除了情感上的联系之外,再也感受不到其余更多的存在。 现在,看到月兔那么弱小的一团缩在结界之外,拼尽了最后的力气,颤抖着帮他挡住了所有的雷罚,洛隐欲哭无泪。 他,无能为力,不敢妄动,生怕毁了月兔的心意同时又毁了两人。这种束手无措的感觉真的令人讨厌,明明就在眼前却救不了,也救不得。 雷罚,很快被月兔尽然承受,最后的下场只能是魂飞魄散。结界随之消失,越仙台风声呜咽不断。洛隐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刀扇哐地一声砸落,血迹斑斑的五官纠结在一起,哪里还有一丝仙气,分明像是狰狞的野兽,痛苦地低吼。 天道,讲的是一个命。那么,他的命呢? 对洛隐来说,月兔死后他身体虚弱无比,如若再来一次雷罚,不消一击就会彻底死亡。 “仙将洛隐,你,知错吗?” 天道露出白光,问得洛隐心神微震。 他略一顿,缓缓道:“我知错……我身为仙将不该玩忽职守,更不该再方才的来路上杀害了众多闲灵山的妖灵,而、而害了仙界,请天道再次责罚。” “不。”天道一顿,洛隐怔然抬头。 “你不知错。”天道说。 “我还有何错?” “你身为仙将,与妖兽相恋,实乃祸之起源,这才是大错!你为了从西方逃脱而杀害了千万妖灵,这亦是大错!念在你对杀害的妖灵有悔过之心,天道判你转世为人,尝尽人间疾苦。接——!” 一张黄纸从破空的白光中飘落,于半空冒出明黄色火焰,瞬间烧毁。命运,从这一刻开始重新轮转。 洛隐瞪大了眼睛,愣住半天答不上话。否认吗?不……他似乎真的喜欢过那只妖。承认吗?可又彼此从来没有揭穿过。 原来,无论自己承认与否,天道自在心中。谁为因,谁承果。该!他该死! 洛隐认命地点了点头,这时候,他想起来,曾有一人告诉过他,只有一种天劫被称为“双天劫”,那就是——情劫。 第116章 临朝·断片 他们眼睁睁看着洛隐昏倒,慕君暗道不妙,说:“不可在此久留,苏离,让青鸟来帮忙可行?” 穷奇一人的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四人离开闲灵山,更何况还有一个无形无影却随处不在的天道。 “若要逃,还能逃往何处?”穷奇不无消极地想着。 “首先离开闲灵山,此处灵气密集,仙界天将与天道不得不在此休养生息。我们可逃往人群密集处,那最理想的地方,应是战场。不过……先回京都吧,那里有龙脉庇佑,待有战争时,可接着生死交接的戾气与天道争个一二!” 穷奇一声长啸,引来青鸟,他则拼尽最后的力气化身巨大的原型,与青鸟一同将众人带离闲灵山。 这是他们第二次与天道起正面冲突。所幸,没有与上次那样付出惨烈的代价。 慕君在京都有一处偏僻的别院。院子略小,方位隐蔽,但又距离皇城不远。他们避开百姓,伤痕累累地在这院子里修养了足足一个月。期间照顾他们的,是慕君悄悄唤来的一些小妖灵,毕竟非常时期,谁都不可太过于相信。 两只小妖灵,皆是植物类,和风魅特别不对盘,每天在院子里闹得ji飞狗跳的。偏偏洛隐自从醒来之后,最喜欢的事竟然就是看他们吵架。 有一日,他们吵着吵着,苏离端着个果盆准备回卧室,被洛隐叫住:“阿离阿离,你看小风魅是不是像要变身了?它有人形不?” 苏离看着洛隐双眼放光的期待样子,翻了个白眼道:“希望不要变成一只猴子就谢天谢地了。这脾气,谁受得了!”他自从灵力越来越少之后,对风魅也没了约束力,自然更是不加管教,没事就在屋子里修生养性。 洛隐闻言,偷偷一乐,吃完手上最后一口糕点,掸掸衣摆站起来跟着苏离走回去。 “阿离,今天空吗?” “没空。”苏离睁着眼说瞎话。 “那什么时候空呢?” “再说吧……” 这样的对话,自从来了京都之后,每天重复一次。只因为洛隐想要知道,他在梦境中缺失的一段记忆,苏离是否记得? 仙界打乱,他被太白拖着去找苏离,并用斩魔镰架上了苏离的脖子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对妖灵大开杀戒? 以往,洛隐也就算了。今天,扳着手指数数,整整三十天了,怎么说也得给个结果,于是不依不挠地继续跟了上去。 “你不说,我就砍你一刀,把你变成小穷奇。”洛隐威胁他。 苏离呵呵一笑:“来啊,我还乐得轻松,记得别把我养死了,我最喜欢吃凤阳楼的红烧排骨。” 洛隐顿时无语,走过去勾肩搭背,声音贴着他耳畔:“那你说吧,到底想怎样?我不过是想听你说故事而已。” 苏离穿进院子,推门入室,把果盘往桌子上重重一放,j,i,an邪地笑了:“要不,你在上面做一回吧?我最近腰酸。” “你同意让我上……”洛隐其实向来无所谓上下,苏离开心就好。 苏离神秘地摇摇头:“不是你想的这种,而是……”他揽过洛隐的腰,顺势往床上一躺,洛隐不由自主地就跨到了他的腰上。苏离就顺着他的坐姿往上一顶,邪魅地笑道:“是这种上。肯吗?” 洛隐顿觉被手握住的腰部发烫,温度一下子烧上了脸颊:“你可真是恶趣味。” “你应了我,我就满足你。” 无论什么姿势,都是做。洛隐对□□除了容易害羞,其他也都放得很开,俯身咬住他唇瓣,重重一允:“行。” 声音低沉而性感,撞得苏离心口重重一跳。 两人从闲灵山回来后,都各自顾各自地休息,虽睡着一张床,却也只是互相搂抱着睡觉,谁都没有逾矩。今日这把火一点,顿时烧了半边天,一个大好的艳阳天,就被这一阵又一阵地粗喘和求饶声给带入了沉沉地黑夜。 洛隐醒来时,两人正□□相拥,苏离全身扒在他身上酣睡。他挪了下腿,发现酸痛无比,当即放弃了起床去冲个澡的想法,干脆翻了身将人也紧紧抱住,准备继续与黑夜一起沉眠。 “醒了?”苏离贴着他头顶地发丝,轻声问。 “嗯,最近养伤,也没运动,今天折腾得浑身酸痛,难受醒了。”洛隐难得撒娇一次,蹭着苏离的脖子往他怀里钻。要平常,这些都是苏离的特权。 “休息是应该的,很快,北方和西部又要开战了,还不知道我们四人会有怎样的下场。”苏离幽幽地叹着气。 仙界被毁,剩下长生不死的太白、拥有延寿丹药的穷奇、神秘的慕尚欢、转世的妖将洛隐、在闲灵山生存的妖灵们、还有圈地自萌地魔族以及从来不愿参与任何争斗的蓬莱。 这样看着,真的只有他们四人,像是被遗弃的,孤独地行走在凡间寻找归途和存在感。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可能只有苏离才知道了。他保持了几万年的缄默不语,并非是难以启齿,而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洛隐想杀了他的时候,他真的万念俱灰!不顾太白的劝说,一意孤行,召唤千万妖灵将洛隐直接囚禁在了西方地底。 然后,本就正在历劫、摇摇欲坠的仙界,在苏离并不致命的攻击下,彻底被毁灭了。 等他回到西方时,却发现闲灵山直接掉落到了凡间,太白和洛隐全部消失无踪。更要命的是,那些被他用灵力禁锢在西方的所有妖灵,全部死于非命,无不是被一刀斩杀。这样的杀伤力,除了洛隐,还能有谁? 那时候,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唯一做的就是去把洛隐追回来!他知道洛隐一定会回去那个变成了残垣断壁的仙界!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还未到达,就被天道的雷罚拦在了仙界之外。一道又一道天雷降在越仙台上,他试图闯过,一次次被阻拦,拦截的力道把他弄得浑身遍体鳞伤,直到——天道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四周。 “天将洛隐与妖兽勾结,害得仙界被毁,现被贬为凡人,寻找仙界重生之路。妖兽穷奇,你——好自为之!” 一句好自为之,就打发了他。 苏离自此想了几万年都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被放过了?可想不通,也没有办法,最重要的还是寻找洛隐。他希望可以与毫无记忆的洛隐重新来过,现在……如愿以偿了。 “确实,你确实如愿以偿了。”洛隐抱住苏离,深深吸了口气,他身上弥漫的檀香味总是令他沉迷不已,在烦躁而多情的时候,会缓缓将心沉静下来,“阿离,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分开了,好吗?” 苏离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蹙眉,却还是答:“好。” 洛隐兀自勾了勾唇角,他仿佛可以猜到,这个“好”字不会作数。 “再睡会吧。”苏离抱住他的头,缓缓抚摸。洛隐轻点,有些问题,苏离没问,他想他也没有必要再说了。比如,他曾经代替他扛下了天劫。 反正,都已过去。 那年的腊月十八,临怀竹给隋家去信,隋家差人送至苏离京都的住处。信中说,他在军中遇见了邓业,邓业现在是南派部队的后勤保障部长,所有的物资供应都经由他的手。而,北边,那些吃里扒外的j,i,an贼们又开始攻打南部城市的大门——决州城。 临怀竹说,这一次,他真的要去征战了。恐怕他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他已经整装待发。 其实,这封信若是来晚了一日,他们也动身去决州城了。 给他们传送消息的是慕君和风魅。 这儿多说一句,风魅竟然开始可以幻化人形,只是那皮包骨头的样子,已经有了猴妖的八分长相。洛隐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只不过,这时的风魅,依然是喜欢倨傲地喊他“小跟班”。 慕君探听到消息后,“掐指一算”,此去凶多吉少,生死难测的一局。可他知道,多说无益,只是准备包裹的时候,多备了些药品和防身用具。 “慕君大人,人家打的是凡人,刀具确实有用。我们想揍的可是老天,这刀,捅得到吗?”苏离把玩着一把匕首,不屑地问。 慕君现在学会了穿衬衫长裤,一身禁欲系男神的气质,此刻他微微一笑站直了道:“万一要跟天将干一架,就你这副残破的身体,打得过?我只是用来自保的。” “喂……听洛隐提起过,你可c,ao纵四方神兽?” 苏离问得漫不经心,慕君却是眼皮一跳,说:“不是……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苏离凑到他跟前,按住正在打包的行李箱,“到底是谁?” 这话刚说出口,屋门外又多了一道人影。 第117章 临朝·地神 弥海疲累地依靠在屋外,面色虽显苍白,身形却依旧维持着那万年不变的桀骜风骨。 他微挑眉间:“阿慕,我也想知道。” 苏离倒是惊讶了:“你都不清楚?” “当然。”弥海理所当然地样子,原地换了下脚尖,或许是觉得太累了,走进来靠着墙边的凳子坐下,“老子也不过是在夏朝的时候才遇见他,对于他身份的事,我曾经可真他妈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想办法要知道,结果……啧。”他一摊手,表示无奈。 “就这么个不明不白的人,你睡了几千年??”苏离瞪大眼睛拔高了声音。 弥海顿时羞恼:“你他妈什么意思?” “我意思你脑子被雷劈了!” 弥海窜起来就要打他,身体虽然抱恙,可反应能力还是足够苏离吃一壶的。 没等慕尚欢去拦挡,苏离就被弥海狠狠拍了下脑袋。啪地一声脆响,吓得门外送食的小妖灵哐当摔了盘子,一脸无措要哭的样子。 慕尚欢重重一叹气,不再管这两个冤家,到门口安慰小妖灵:“没事的,这是洛先生让你送的?” “嗯嗯嗯……”小妖灵抽泣着回应。 慕尚欢展开一抹仙人见了也要呆愣三分的绝色笑意:“别哭了,你去喊下洛先生,准备出发了。” 小妖灵连忙回了一笑,抹干净眼角的泪水,一个晃身消失了。 再回头,慕尚欢推开两个吵做了一团的人,说道:“好了!我告诉你们!” 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和所有的时空停止。弥海与苏离都无比期盼的望着他。 洛隐挎着简单的行李刚走到门口,停下脚步。 “我是地神。” 天子祭地,祭大地之神也。万万年前,大地初生,懵懂无知,历代帝王一代又一代祭天祭地后,它亦随之开始苏醒,产生最初的智慧,跟着上古的天神驯养凡间的妖兽。 再后来,随着大地变迁,修炼有为的妖兽越来越少,而地神却渐渐能够开始感知到人类一代代传承和迁徙的命途。天道曾多次欲将他收为己用,却又不得不尊重他的神格,几次三番软硬皆施,都未能将地神收入麾下。 渐渐地,地神拥有了灵魂,能够创造出身体,在夏朝之前的蛮古时代,以祭司的身份游走在大地上,经历了云歌大陆的所有动荡。 直到他遇见了同样在凡间游荡的弥海,悄悄偷看了几百年后,终于忍不住想要将他占为己有。 “无赖……”弥海听了慕尚欢的故事,低声一骂。 慕尚欢无所谓一笑,开心得像偷了腥的猫:“无赖对无赖,半斤对八两。” “那洛隐与你是什么关系?”苏离问道,洛隐从有记忆开始,便是天将,那最初的他,是谁? 慕尚欢捻指而笑:“他有比我卓绝的能力,却受天道压制,若没猜错,他应是仅次于天道、且由天而生的天神。” “那他怎会……” “你们可还记得,他本为天将,也许,就是四大天将之一,把守可看破天机的观星台,因发现自己的天劫才调去了广寒宫。” 慕君一番猜测的可信度极高,他人也没有更加圆满的想法,何况当事人又记不得前身。苏离不由得缓缓点头,就当做是永远的未解之谜吧。 这一场密谈后,一行人在姗姗来迟的洛隐催促下启程。 相对而言,几人受伤后,洛隐和慕君的体力较好,便不加犹豫地坐在马车前轮流驾车。 正好,洛隐也有问题问他。 “你说你曾经驯养妖兽,包括四方神兽吗?” “是。”慕尚欢眯着眼睛,“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四方神兽只有大地危在旦夕时才会出手,我若用r_ou_体是无法召唤他们的。” “那,上一次,天道追杀弥海时……” “因为天道九万年未出,他们以为大地动荡,便出来巡视,正好被我叫上,便唤了白虎去寻找弥海。至于他们对你出手……恐怕是因为你身上有着不属于当下的味道。”慕君眼中滑过一缕冷冽的目光,“你自己清楚的。” 洛隐当然清楚。说到了这里,他也不知怎样接话了。可慕君好像没有想就此结束的意思,又问:“你呢,你的前世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何会拥有能够看透天命的金色星脉?” 洛隐无辜地苦笑:“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可能你知道的,还比我多。” 慕君随即一愣,转而哈哈大笑:“确实确实。” 马车飞奔,距离决州城更近了。他们花了五日时间抵达决州城外的步向村,却发现还是来晚了。 步向村因为是途径决州城的必经之路,此时一片狼藉,多数村民都受伤严重,幸运的是,这个村好像家家都略懂医术,没有造成更严重的瘟疫。 慕君驾着车缓缓进入,村民头也不抬惊恐地避让。洛隐眼疾手快,跳下去抓住了一位中年人。 “你你你你们谁!!我什么都不知道!放开我放开我!”他大声叫嚷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可惜,并没有人停下脚步相助。 这个村,像是惊弓之鸟,各家自扫门前雪,互不相干。 洛隐面对男人的样子,哭笑不得,只得紧抓不放:“大哥,我们不是坏人,只是问个路!” “不不不信!那些问路的问完了差点把全村人给杀了!幸好老天保佑才将恶人赶跑!不管你们是谁赶紧走赶紧走!” 洛隐顿时也被弄得懊恼了,直接抽出匕首架上他脖子,露出凶态:“我看也没人管你死活,你就自己想想说还是不说吧!上车!” 这下……耳根清净了,男人老实了,老实得像被掐住了喉咙的鹌鹑。 第5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7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57节 慕君心领神会地将马车开到偏僻的地方,靠着闭目养神顺带通风报信,马车内是一阵详细地盘问。 男人说自己叫刘庆生,前段时间北派的人来攻占决州城,把他们步向村的物资全部拿走,还打伤了拦截的百姓。幸好当天南派部队及时赶到,阻止了更可怕的惨剧——据说北派的头子准备屠村并占村为己用。 之后,可能是因为北派在步向村浪费了太多时间,反而给了南派进城的机会。 南派部队进城驻扎后,城门就关了。但听说,北派已经在阻止进攻,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刘庆生“汇报完”,眼巴巴地等着他们说放人,谁知苏离突然抬手一个手刀,将他劈晕,懒洋洋地指挥洛隐:“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放着。还有……这个马车,暂时不要带到决州城。战争时期,我们恐怕也进不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找一块靠近战区的空地。” “对,借力打力。”弥海点头,“我就不信,那四大天将还坐得住!” 无论怎样,洛隐想,都是一场恶战。最好的结果,就是通达仙界之路被打开。 南派部队选择的根据地,易守难攻,三面环山,一面临水。临水之地,已被北派主和部队占领,洛隐他们正是从西面的山地绕过来。 洛隐断后,慕尚欢走在最前方,曾经不可一世的二人被护在中间。苏离是乐得自在,弥海却一脸苦涩,一边听着前者没心没肺地絮絮叨叨,一边紧紧盯着慕尚欢手中的银色星脉。 就算慕尚欢说他是地神,可口说无凭。他们哪会轻易相信。 越往前走,战场的硝烟也越清晰。弥海不由得问了一句:“我们这可是去送命。” 洛隐笑了:“你什么时候自卑起来了?” “要不是送命,这些人跑来干什么?难不成开欢送会?”弥海指了指前方,距离战场不远地一片密林下,几个异常不和谐地人,各占一隅地等在那儿。 好久不见的明启与南宫醉,哦不,是韩长陵——两人也是与时俱进,一身利落地黑衣站在黑压压一群魔族之中。韩长陵巧笑嫣然地向他们的方向挥手示意,明启抬了半只手臂放在她头顶,宠溺地抚摸。 洛隐不自觉张开了因为眺望远处而眯着的眼睛。再往旁边,还有那只小花妖——花漾儿,只不过她站在了一片奇特却清新的妖灵中。而妖灵的老大,赫然就是被苏离派遣了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的风魅——它正团成一坨毛球形状窝在花漾儿的头顶上,见到洛隐一行人,凌空一跃化作了几千年猴妖的模样,咧嘴笑着。 好像大战来临之际,所有该来的不该来的,都会因为某些原因聚集。洛隐他们加快了步伐,再走近后,便在妖灵的队伍后方看见了秋家人和墨家人,其实,他们应该帮不上什么忙吧? 洛隐这么想着,又跑了几步,穿过妖灵来到墨云身边一把抓住秦方桥——也就是顾安往旁扯。 “搞什么?你们秋家和墨家的人来了干嘛?就不怕天道一个雷劈把你们给打的半身不遂?!” 顾安甩开他,扯着自个的衣领,笑中带讽:“关我屁事?我就是不放心墨云。墨家和秋家,在这乱世之中也存活不了几年,命途也趋近结尾,我自然是要顺着他的心意。” “那他们到底什么心意?这事儿,你说魔族和妖灵过来我还能理解,秋家和墨家的凡人之躯,难道不是送死?”洛隐就不理解了,也懒得和顾安套话,就差直接冲他发火。 “怎么,允许你们去送死,就不允许我们在后面排个队了?”顾安翻了个白眼,走了,等洛隐回过味来,人已经靠进了墨云怀里。 洛隐的肩膀被苏离搂住,转了个身,看见那总是好像“天无绝人之路”的笑容。看着看着,洛隐也不由得失笑了:“明启和花漾儿怎么说?” “都是不想欠着我们人情的,没事,走吧。”苏离的话音带着嘴角一弯笑容落下。 第118章 临朝·仙界 决州城内突然战鼓擂,急促而紧迫,雄壮而激烈,一声声浑厚有力的鼓音震开了被y云笼罩的日头。刹那间,一道刺眼的阳光s,he入地方,好似佛之手谕,给决州城的南派部队带了一记绝佳的希望之光。 听说,总指挥正是少帅孙列,他一反当代战争中抛弃战鼓的激励之法,重新将其用上,效果居然令人震惊。城门外进攻的北派部队一瞬间就失守了500米,被逼得重新退回了阵营。 北派领导关闵身手奇绝,亦可称为乱世之枭雄,只可惜此人在胜负欲上有着难以控制的执着。洛隐带着几人到城门外围去查探,其他人则蹲守在城后方。 “你确定我们真的可以逆向打开天道?”洛隐反问慕君。 慕君笑着自信地点点头:“天道,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强大,就像我——大地之神,也不过如此。”洛隐顿时无语,确实不过如此。 那好吧,现在必须先静观其变,选择最佳时机。 决州一战,史书中战况惨烈。关闵在察觉孙列的战鼓作战法后,立马制定了相对应的策略,不出半个小时,北派部队卷土重来,这一次的攻击性是之前的两倍有余,硬生生将南派的前线部队逼到了城门口,所有陆地作战的装甲车、坦克不断后退,北派的高空飞机甚至也将南派的飞行员给逼到了绝境。 孙列的心理战术失效,原本就物资匮乏的南派,如何跟资本主义集结的北派斗争?一座城,指不定很快就会被飞机轰炸成残垣断壁。 洛隐隐隐觉得,时机已到,看了看慕君和弥海:“差不多了吧?” 苏离跟着一挑眉,顺便回答了他的话:“可以开始了。保护住决州城,将周边战场的戾气汇集起来,你与弥海站在阵眼中,一旦看见天道撕开了裂口,马上就冲进去。” “好。”洛隐答,弥海点头表示明白。 与此同时,慕君突然消失在原地,而后一个巨大的银色结界从地面腾空升起,将决州城团团围住。虽然不能刀枪不入,但至少抵挡了60以上的进攻。看见结界的魔族立马从结界从跳离开,带着千万妖魔冲到结界之顶,使神魔的力量相加,在半空中劈开一道比闪电更明亮的光芒,将刚刚探头的日光给消弭,把天空劈裂了一刀口子。 妖灵紧跟着围住了结界底部,为地神慕君护法。而秋家和墨家人虽然人数稀少,“武器”却极为致命,他们直接混进了南派部队,冲到城门口和北派正对抗争,加大了南北战争的强度,更多在战场中消耗的戾气一缕缕极为快速地被结界之顶吸收,变成一只无形而巨大的双手,一点点用力将苍穹撕开。 弥海揽着洛隐飞至半空,一人恢复了猎猎青山,手持细长的竹尖儿;一人身穿银色铠甲,身负银红色斩魔镰,一只月兔的身子若有若无地出现在他的肩膀之上。 苍穹裂口洒落一丝金光,月兔猛地往前一跳,伸出利爪将裂口撕裂,一道云雾缭绕的台阶在金光中出现。 台阶之上,不出意料站着的就是四大门将。天道的笑声从门将身后传来:“没想到,你们对重建仙界的执念,如此之深啊!” 洛隐两人在台阶上站稳,他们身后,慕尚欢已经耗尽了神力,蜷缩成一团被苏离抱了起来。妖与魔随着结界的消散,有些重归大地,有些身负重伤。他们以为的、看似轻而易举破开的仙界大门,带着的确是三界的鲜血和性命。也是这一刻开始,秋家和墨家从此不再出现于世人面前。 弥海冷冷一笑,掩饰住自己的心痛和对慕君的担忧,反诘:“怎么,还想着要我们交出穷桑吗?你真以为,有了穷桑就可以控制一切了吗?天道——不,也许我应该称您为,佛。” 洛隐明显一惊:“佛?” “是。我一直都很奇怪,仙界存在多年,却从未见到佛祖的真面目,可却偏偏遵守着几千年一轮回的定律,除了我——因为穷桑万年前那一颗果实,老穷奇送给我了,以报答我救了他儿子的恩情。” “你们这都是……什么冤孽啊。”洛隐无语地摇摇头,再看那巍然不动的四大门将,此时居然让开了一条路,“阿海,这是?” 弥海傲然一笑:“说明,我猜对了。” 佛在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地笑了:“太白,人间这一趟,可尽兴?” “哼,尽兴是尽兴,可我与地神的缘分怎么办?”弥海踩着台阶往上走,四周云雾缭绕,根本看不清目的地。 “这也是,你与洛隐天将今日的抉择。穷桑、仙界、情爱,你们选哪一个?” 佛的声音从浑厚变得有些轻柔,可那隐隐中的魄力还是渗透进洛隐的心里,他不安地看向弥海:“什么意思?” 弥海笑道:“应该是仙界重建的老规矩对吧?” 佛曰:“是。” “真不知道以前是哪个倒霉催子。”弥海呸了一口,接着给洛隐解释,“仙界每一次的重建都伴随着一位仙神的历劫,而这一次却是个例外。你本没有这一趟情劫,是因为我对苏离的纵容,才导致后来的……仙妖之战。而且,这次大战后,仙界没了,穷桑被毁,妖界差点从六界中消失,我不得不放弃自己那一亩三分炼丹房,下到凡间帮助你们。可是,那天道却直接也把我当做了历劫的仙人给处理了,剥夺了我一半的仙力。” “而我曾听说,那些历劫的仙人,对仙界重建是至关重要的,他们的经历以及回归仙界后的选择,决定了下一轮的仙界到底能存活多久。而如果,我们不交出穷桑,那么这一次的仙界恐怕撑不过几百年就要重新进入轮回了。” 洛隐问:“那我们交出了穷桑之后呢?他给我们的三个选项,什么意思?” 弥海忽然为难地抿住了嘴,佛却笑了,帮他将问题回答了下去:“若将穷桑还给仙界,你们选择离开,从此与仙神无缘,重入轮回。若你们不愿交出穷桑,仙界往后百年的苦难都由你们来背负。若最后,你们选择了情爱,那么穷桑和仙界的记忆,必须全部交由我,以后那一切都与你们无关,你们自可以选择和爱的人走下去。” 这样的选择,别说是洛隐和弥海,换做苏离与慕君上来,也未必能做得了抉择,不得不说,佛对人心的掌控,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地强大。 洛隐无奈地低声笑了出来:“我可以选择第四种吗?” “什么?”弥海先惊讶了。 “我都不要,我只要看着临怀竹安安稳稳地走完他的路,然后您将我送去我来的地方。其他的,我都不要。”洛隐向佛而说。 弥海顿时惊叫起来:“你疯了吗?!那苏离怎么办!他守了你九万年!” “他知道该怎么办。”洛隐一句话让弥海无话可说。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与穆行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他绝对不能留在这里,不然,一切都是错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弥海猛地扯住他衣领,怒目圆瞪:“你要去死,可别拖累我和慕尚欢。我和你必须做同样的抉择!” “那你也可以的……”洛隐仰着脖子,脸颊因为喘不过气而微微发红,“你也可以放弃一切的。重新开始,总比做那些无聊地抉择要好……难道,还是说,你根本不相信他呢?” “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弥海明白了洛隐的意思,“呵,行啊。辛辛苦苦为了那破穷桑树九万年,到头来,你一句不要了,苏离和我们的心血就付诸流水。可以,可以,你去吧,我他妈不认识你!老子他妈的今天就杀了你!!” 暴戾瞬间将弥海席卷,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一道金光就将他劈晕,南天门的门将近在咫尺。他抱住了弥海,居高临下问着洛隐:“你可想清楚了?” “是。”洛隐歉疚地看了昏迷的弥海一眼,“可是他……” “无碍。” 冷漠的两个字之后,一切成了定局。 佛答应了洛隐的请求,让他看到了临怀竹的一生,看见他与邓业、孙列二人成为战争中所向披靡的组合,最后将北派部队全部收纳,辅佐孙列成为云歌大陆初立阶段的大陆主席。 可惜,临怀竹在最后一场战役的时候,为了保护孙列,牺牲了。 为了纪念他,孙列将云歌大陆的前五十年,命名为,临朝。 看到这里,洛隐下意识去取口袋里的回程令,却突然发现不见了。与此同时,一个轻飘飘地声音从他耳背传来,他由此而来的惊恐,也随着那声音地消失而慢慢沉入梦魇。 “洛隐,你想看看你失去的记忆吗……” 第七国 落泉禁地(完结篇) 第119章 云歌·寻墨 洛隐在记忆的大门口恍惚了很久,才胆敢确认,这并不是他的记忆,而是——苏离的。 然而在苏离后来所有时间的记忆里,一切的关注点只有一个人——洛隐。 那种求而不得的观望、等待与守护令洛隐在记忆中疼痛地徘徊中,哑然无声。 那一年,临朝时仙界重建,弥海与慕尚欢重入轮回,洛隐又一次消失在了苏离面前,只有风魅跳上他的肩头,一起等待佛的判决。 “穷奇,你呢?” 佛,向来都把决定权交到别人的手中,看着众生的挣扎但笑不语。苏离无力地坐在了金色台阶上,把风魅抱在胸口,苦涩地说:“帮我给月老带两句话吧。一,让他千万别扯断了我和洛隐的姻缘线,不然老子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他算账!二,记得他还欠我一回见证人,时候到了让他自己乖乖出现,别让我费半天劲去找他。” 这是苏离最后的请求,佛一笑,允了。那些纠葛了千万年的前尘往事,化为灰烬,恩恩怨怨皆是一场空。 苏离想,他不需要活太久,活到能看着洛隐的最后一世出生,就够了。 他在无尽的时空中卜算、寻找、等待、再卜算,世间沧海桑田,他苍白了头发后亦老了容颜。最后那几十年,他没有了所有的妖力,活得就像普通平凡的耄耋老人,剩下穷奇的皮囊与风魅一起去寻找那个仿佛彻底消失了的人。 直到2099年11月5日,一道属于仙将轮回的华光在云歌大陆的域流省歌江市容城区天麓雅居bh5103号房中散开,透过了那一片方圆百里的云层,惊叫的风魅将沉睡中的穷奇叫醒。它霍然起立,一刻不停地冲向了那重生之地。 婴儿呱呱坠地,风魅趴在穷奇地背上,透过云层看下去,嘟囔了一句:“真丑啊……” “……确实。” 说归说,穷奇却欣喜得眉梢舒展,那在曾经地岁月中流失了的生存欲望又再一次重回心中。 他想起了月老手中的那块锁魂石,疯了一般翻遍了全国各地的大小寺庙,终于把c,ao着旧业的扫地僧给找了出来。 这一刻,他依然后上古凶兽的霸气,但没有了任何嚣张的筹码,时过境迁,然后穷奇依然没有学会好声好气地与月老说话。 “你这扫地扫得有意思吗?”穷奇化作幼态,在一家寺院的后院溜达,绕着无为的扫帚转了一圈又一圈,“你扫出了什么佛学理论?” “阿弥陀佛,理论没有,自由倒是不少。穷奇,我可是好好护着你和洛隐的姻缘线,你别来寻我的麻烦。”无为眯着眼,狡猾地回答。 “哼。”穷奇蹲地一坐,反驳,“姻缘线?我都快死翘翘了还有个屁姻缘?你就说那锁魂石,借还是不借吧!” 寺院里阳光普照,无为撩开灰色布衫,仰头望着青天白云一笑,对着穷奇席地而坐:“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为何没有应允你?” “不知道。”穷奇理直气壮。 “哎,这锁魂石,只有那玄冥神才用得,你拿去了也是废石头一块!”无为嘲笑地点了点穷奇面前的青石板,“不过,要让玄冥帮你,可不容易,你想好跟他做什么交换了么?” “墨家。” “你呀……这又是何苦。”无为眼带笑意地连连摇头。 穷奇一晃尾巴,得意地扬着下巴:“既然月老阁下这般说,那生死册上必然还没有将墨家人给写上去,我就放心了。”他展开双翼,腾云直上,“多谢月老!” 世上一直传言说,秋墨两家在临朝南北征战中毁于一旦,尸骨无存。但也有人,说那苟延残喘的孙家人,寻到了墨家的后世,强行将其关在了孙冉的陵墓中陪葬。更有甚者,说秋墨二家早就成仙归去,这才会消失无踪。 无论哪一种,都唯有和孙冉相关的信息才看上去更真实一些。 就算往后洛隐怪罪,他也……无所畏惧。可是,穷奇不舍得离开洛隐,他还那么小,软软糯糯的小手小脚,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万一在他离开的时候出现意外,怎么办? 恨不得将洛隐含在嘴里的穷奇就像是守护神,如影随形。他不可干涉旁人,只能在洛隐身处一次次险境时,将人救下。 洛隐这一世,恐怕是命犯孤星,生他养他育他之人皆死于非命。最后一次高速交通事故上,是穷奇瞒着被凡人发现的风险,冲入即将爆炸的事故现场,将人叼了出来。 那是2116年的秋天,洛隐十六岁,剪着利落干净的短发,却满脸血污地被穷奇扔在了一家私人医院门口。他幻化成幼态去撞门,一直到里面的人出来将人救了回去,再送去了大医院的icu,看到洛隐情况稳定,他才暗暗地叹了口气。 没有妖力,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没有人形的日子,永远都不能与洛隐活在同一个空间。 因为没有亲人,洛隐又要打工,又要读书,又没有经商的天赋,最后不得不选择走上了从军的道路。 那是他十八岁成人后做的第一个决定。 也正巧,从洛隐进入部队后,科技停止了近百年的云歌大陆突然火箭式发展。贡献最大的是洛隐所在的793部队,游离在国土边疆,一日,发现了一名拥有上千年记忆的人。因为那人的出现和被寻捕,填补了云歌大陆曾经被摧毁的技术。 寻捕时,穷奇跟着洛隐那一纵队深入原始森林,幼态白乎乎的一团跳跃在树上。 “洛!这里有人的脚印!”队长王强伟翻开被踩踏的草丛,泥泞的土地上显出一个浅浅的脚印,“喂,你们说,他活了上千年,我们才活了十几年,实力悬殊啊。” “啧,不都是人!”队伍中微胖却灵活的乔志不屑地哼哼,“指不定就是被外星人植入了什么记忆芯片,要说战斗力,他一个野人还比得过我们这二十人的特种队?要枪没枪要炮没炮,老子一声吼都能吓唬他!” 洛隐没理他们,还是那个谨慎冷静的样子,只不过更年轻,却也……更颓丧。他穿着军绿色迷彩服,默默地走过来,蹲下查看。他伸出两指在土地表面捻了捻土壤,微shi,略实,甚至有一点点尚未干结的血迹。 他抬头说:“这两日一直无雨,他也伤得不轻,看样子没有走远。王队,分头在洞x,ue附近搜索吧。” “好!”王强伟一喝,将人召集后原地对表分组解散,开始进行辐s,he两百米的地毯式搜索。 洛隐在路过穷奇蹲伏的树枝时,顿了顿,仰头露出帽子下漆黑的双目。 穷奇连忙往树荫处躲了躲。 “洛,怎么了?”队友站在他身后一起抬头。 他同时收回视线:“没事,感觉要下雨了,抓紧。” 远方飘过薄薄地一层雾霭,林中昆虫渐渐降低了飞行高度,人类的脚步声将他们惊起,而后纷纷窜回自己的老窝。 墨家人如果在准备充足的情况下,与区区二十人对战,一定不在话下。但这一世的他——墨寒,本是生活优渥的大学老师,过于出众的才能被国家发现,从而被劝服服务于国家,成为人形知识库。 他不同意,即使再优厚的条件,非自由的工作环境都会让他想起曾经在皇宫里被囚禁的日日夜夜。 墨寒带着自己所有的保命物品逃离,足足逃了半年多,什么都耗尽了,最后只剩下他自己,手无缚ji之力的自己。 而这一次的追捕,出现了他没有想到的人,洛隐。然而,洛隐的样子和状态都很奇怪,与他认识的完全不同,犹豫良久不敢去靠近。 现在,山洞内y冷潮shi,山洞外四处都是特种兵,如果他自己走出去,不过就是给国家做实验。可若再继续逃下去,根本无法估计命运。 墨寒裹着一身不太厚实的呢绒,颤巍巍躲在洞口观望。 突然上方传来一阵滑坡的声音,周围掩护的藤蔓哗啦一下尽数断裂。几名迷彩服的男人“从天而降”把他围堵在洞口。 队长王强伟“哟呵”了一声,称赞洛隐:“厉害啊,不愧是痕迹学专家,竟然真的躲在这里。墨老师!你可让我们好找啊。” 洛隐无声地从包里抽出羽绒服扔过去:“穿上,要下雨了。我们还要大半个小时才能走出去。” 墨寒无望地盯着衣服,心里翻江倒海,想得最多的便是看不透现在的洛隐。 “喂!快一点啊!别敬酒不吃——” “让开!!” 不等乔志骂完,洛隐飞身一扑将他按到在地。一只巨大的红黑色“鸟”从他们头顶低空飞过,衔起王强伟的人直接甩到几十米远树丛中。 “鸟”的暗红色身体展开了黑色羽翼后,惊人地巨大,几乎遮天蔽日,掀起的树浪一阵一阵将特种兵全部吹得东倒西歪,这人力不可抗的力量,根本抵抗不了。 只有洛隐趁着可以说话的间隙,吼了一句:“谁!” 他的脑海里一下子就划过那个红色的小小的影子,总是会出现在某个拐角,无时无刻,从他有记忆开始直至现在。 第120章 云歌·试探 穷奇带着墨寒逃离,飞过丛林湖泊与高山,将狼狈不堪地墨家人带到了一个他世世代代都无比熟悉且无比惊惧的地方——孙家陵墓。 孙冉死时,自己早就没了太多的话语权,被他的弟弟末亲王下葬到了一个聚y之地。陵墓被死水环绕,四周山脉高耸,无处逃生,将孙冉的三魂七魄永远锁在了这里。 末亲王就怕,这哥哥有朝一日识破了他的y谋,来世报仇,所以还不如永世不得超生。 这样的环境条件,给了穷奇一个莫大的机会。可他现在不能告诉墨寒。 穷奇降落到山腰,那里有一座搭建好的石屋,里面物资充足。 “你有什么目的?”墨寒怎么会不懂无事献殷勤的把戏。 穷奇腾起前爪往地上重重一剁:“一个让你永远拜托玄冥神的办法,就看你是否愿意尝试。” 第5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8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58节 “说来听听。”墨寒推开木门,里面的陈设简单得甚至荒凉,但能够维持基本生活。 “时候未到,你暂时就留在这儿,我还要去看着洛隐。”穷奇趴在屋顶,居高临下望着墨寒。 墨寒眉头一紧,反问:“对了,他这是怎么了?好像根本不记得我。” 穷奇裂开嘴,似笑非笑:“我们曾经遇到的洛隐,是现在这个洛隐的未来。” “现在……这个洛隐的……未来?”墨寒慢慢地重复了一遍,略感费解,“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过去,其实是他的未来?而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我们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是,可以这么理解。” “可……为什么?是谁做的这个局?” “能将人的命途做成一盘棋的,除了那高高在上的他,还能有谁呢?”穷奇凶悍地脸上竟也透出一丝无奈,“恐怕有些事,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以山为谷的坟墓,入夜后y冷不堪,夜鸟掠过犹如冥灵过境。也就墨家这样徘徊于生死、不在乎r_ou_身的才会睡得如此安稳吧。 穷奇匆匆赶回部队,火红色幼态伶俐地翻墙而过,落地时却一个人影吓得差点把原型炸出来。 他“嗷”地叫了一嗓子,看到风魅团在一双军靴旁边露出无辜又呆萌的小妖ji,ng。再往上看,穷奇瞬间一个机灵倒退三步——洛隐?他发现了? 洛隐离他十几米远,靠在c,ao场边的单杠上,身形修长挺拔,面容哀沉。他身后的宿舍灯一片漆黑,唯有三楼的窗户开着条缝,像是被刻意合拢。 “说吧,你们是谁。”洛隐安静地发问,没有任何震惊和好奇,倒像是质问两个逃兵的冷漠,“这些年,把我从火场、塌陷、车祸现场救出来的,是你们吗?还有那天带走了墨寒的鸟,跟你什么关系?” 他的目光锁定了穷奇的一身红毛,等待对方回答,就好像笃定了这只动物一定会开口说话。 穷奇往后退了两步,他不确定自己应该怎么做。可突然洛隐就做了一件惊到炸起的事!! 洛隐揪住风魅的后脖子,随手往空中一扔,远远抛出十几米根本没有接的打算!而穷奇这才意识到风魅似乎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他腾空一跃准备去救下风魅,洛隐却猛地挡在了他的面前,撒出一把奇怪的粉末,穷奇嘭地一声就掉落在地上。 电光火石中穷奇暴怒而起,化作原型撞飞了洛隐,将快要被摔死的风魅堪堪接住,叼了半条腿后甩到自己身上。 不远处的探照灯啪地亮了起来,原本静谧的宿舍楼也纷纷打开灯,各队教官的集合口哨,紧急护卫的广播,犹如黑夜中月色下疯狂的潮涌,几乎淹没了穷奇的感官。 “该死!”穷奇将黑翼展开,带着飞沙走石瞬间消失在原地。 洛隐躺在地上轻咳,被穷奇撞过的腹部隐隐作痛,但应该没有伤到要害,只是眼前发晕,可能……可能落地时撞到了脑袋。他恍恍惚惚觉得战友从四面八方跑过来,勉强笑了笑,伸出手掌缓缓挥动示意自己没事。 穷奇在高高的云层之上往下望,眸中盛满了忧心。这样的洛隐,如何接近? 他带着风魅离开城市,回到深山中。这次,洛隐给风魅下的药其实很简单,一点部队中惯常用于麻痹敌人神经的药物。风魅不懂人类的勾心斗角,洛隐不过几句好话便让他上了当。 “可是,大人,小跟班应该……” 穷奇一爪子拍上他的脑袋:“以后他是你的洛隐大人!再喊小跟班,我一口吃了你!” 风魅呜咽两声抗议无效,连连称是。 “说实在的。”穷奇趴伏在地上,收起双翼,团成幼态挤到风魅身边取暖,“我现在没有人形如何与洛隐接触。” “我很奇怪,他明明知道你在帮他,为什么要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刺激你??”风魅瞪大了滚圆的眼睛,抻了抻上半身,拉直舌头伸了个懒腰,“不会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 穷奇嚯地一脚踹过去:“胡说八道什么?!” “哎哎哎!”风魅连忙躲开,“我可没有胡说八道,你不觉得现在的洛隐整个人都很y郁?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什么。那个谁,转世了的慕尚欢,不正在做心理医生么?他不是老说什么童年经历影响人生命途?我觉得挺有道理啊。” “你偷偷跑去做心理咨询?”穷奇侧过脸y恻恻地问。 “……”风魅后退几步,忽然灵光一现,福至心灵,“我们让慕君去部队做个心理诊疗吧!!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触他啊!” “部队哪里是这么容易进去的!!”伴随着穷奇一声口沫横飞的吼叫,风魅委屈吧啦地缩成一团,可没过一会,却听,“好像……可以去尝试一下。” “……” 慕尚欢虽然与弥海一同被轮回,慕君却因为身为大地之神,在生死册上没有记载,无法进入轮回道。玄冥神最后不得不费劲脑汁给他重新在他原身上改头换面,用冥界亡灵引渡者的铃铛囚住了他的一魂一魄,令天道无法探知慕君完整的神格,从而逃过轮回。 但这些事,风魅和穷奇都不知道。 当然,他们也不太关心,只是好奇弥海转世去了哪里,慕尚欢找了几百年也没见着,甚至几次去问玄冥神,结果轮回道里竟然没有了弥海的轮回痕迹。 穷奇趴在慕君心理诊疗室的桌子上,舔着爪子,惬意地评判弥海的问题:“我怀疑,是天道故意把他给藏了起来。你想想,你们一个个亲亲我我的,凭什么他孤家寡人?嫉妒,□□裸的嫉妒!” 慕君把穷奇拎起来甩到沙发上,理了理银灰色休闲西装,走到门口拉开大门,在风魅鄙夷地哼哼中说道:“求我办事,也不说几句好话?再见,不送。” “假正经,也不知道开个心理诊所干什么!”穷奇甩着尾巴不爽,却没有半点愿意离开的意思。 “难道你让我出去摆摊算命?”慕君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眼角的光一闪,摔上装模作样打开的门,“看人心,总比看命途要简单的多,这样也不容易被上面某个人察觉。” “啧。”穷奇不说话了,他竟然觉得无法反驳,只是看着慕尚欢的人形甚觉刺眼,砸吧了两下嘴,又把话题扯回了刚开始的请求,“那洛隐这里,你到底帮不帮?” “我看上去就这么没有人性——”慕尚欢还没说完,门口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 “哇好可爱!这是什么动物!好萌啊卡哇伊乃!” “谁家的?不会是慕老板的吧?” “他这么禁欲还会养宠物?哇……简直太梦幻了!” 慕尚欢:“……” 他看向在沙发上笑得滚成了一个球的穷奇:“你把风魅带来了怎么不一起进来?” “哈哈哈,他,他说要看看你有没有移情别恋……哈哈哈哈哈,然后等找到弥海之后偷偷告诉他,哈哈哈哈……让他用那毛竹尖儿戳你!” “无可救药。”慕尚欢冷然地评判。他拿了一个浅灰色大靠枕把穷奇遮住,然后拉开门,门口喧哗顿止。 在趁着诊所里的小年轻们作鸟兽散,慕尚欢把风魅从某个小姑娘的胸口拯救了出来,并附言:“这是患者的宠物,谢谢。” 门被关上,门口换做了窃窃私语…… 你看你看我就说嘛,慕医生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调,别说养宠物了,就算谈恋爱我都觉得像假的! 穷奇继续在沙发上笑得四脚朝天。 慕尚欢揉了揉眉心,终究没忍心把心灾乐祸的那只动物给掐死在办公室。 第121章 云歌·心结 慕尚欢毕竟是从开天辟地活到了今天的“老妖怪”,区区进入部队的小事怎么会难倒他?不出一周,他就带来了令穷奇振奋的好消息。 “明天你跟我一起,别人给你做检查的时候记得别反抗。”慕尚欢拿着手机,开着扬声器提醒道。 对面的穷奇哦了一声伸出爪子啪叽一下挂了。 第二天,穷奇为昨日没有和慕君深刻探讨793部队是如何安检等各项事宜而后悔不已。 他一进去,就被人从慕君的肩膀上拖下来,摁在一张冷冰冰的金属床上,压开四肢,用一个奇怪的探测仪在身上角角落落扫了一遍,没有问题,这才穷奇还给了慕君。 穷奇回过头,冲那人龇牙咧嘴,那人微微一笑,很快就忘记,坐到边上翻看一本破破烂烂的地理杂志。 “部队的人都这么不近人情?” “不会。”慕君回道,“只是你——阿隐!!” 慕尚欢猛地跑起来冲出去几十米,穷奇一个跟头从他身上摔下来,就地一滚跟着慕君往前跑。 宿舍楼的顶部,颤巍巍的铁栅栏上坐着一个人影,晃悠着腿,低头俯视。 穷奇低声嘶吼,爪子在地上挠出了几条白色爪痕,全身毛发炸起,突然屁股上被人踹了一脚—— “注意点形象,你想被他们用火箭炮击毙吗?”慕尚欢把他拎起来抱在怀里,飞速往楼底跑去,结果被拦在了门口。 “什么阿猫阿狗!出去一边儿站着!” 穷奇又准备露出他的牙齿威胁,慕尚欢一把按住他的头,从胸口抽出从业资格证交过去:“我是洛隐的朋友,今天过来是给他做心理诊疗的,希望可以让我们上去劝导。” 门卫用充满了疑惑的目光看了看他的资格证,然后指着他怀里的穷奇:“这狗怎么回事啊?!” 穷奇差点气掉把他碎尸万段,亏得慕尚欢忍住陪笑,只希望赶紧上去:“这是洛隐最喜欢的宠物,带上去说不定能劝服他!大哥人命关天,这……” “去去去去吧!”门卫终于让开了路,慕尚欢谢谢都来不及说,一笑带过,径直往楼顶冲。 穷奇极度不满:“你废话半天干什么!” “部队里到处都是监控,你想干什么!!” 一人一兽互相不满地冲上顶楼,发现洛隐的身后靠近楼梯口已经围了六七个人,其中靠得最近的正是慕尚欢的关系户、793的心理医生华捷。 华捷快速瞥了慕尚欢一眼,继续和洛隐说:“你朋友来看你了,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栅栏上,摇摇欲坠的洛隐,漠然而笑,看向慕尚欢的眼睛仿佛隔了重重迷雾,却忽然在瞥向穷奇时目光变得一言难尽,笑容绽放得妖冶如花:“嗯?又是你?那要不要再救我一次?” “什么?”华捷一脸迷茫,还未反应过来,洛隐已经直挺挺从楼顶跳了下去!! “洛隐!!” 嘭——洛隐砸在充气垫上弹了两下,眼睛望向楼顶,那栅栏出趴着一只红色的动物,大半个身子都探在了外面。 他勾唇一笑,那动物就气鼓鼓地跳了回去。 半小时后,洛隐被强行送进了华捷的心理诊疗室,同屋的还有慕尚欢和穷奇。 这几天正是冬至之前,天气乍冷,华捷来了取暖器让它靠近一言不发的洛隐,随后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洛,还好吗?” 洛隐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穷奇的身上,后者却倨傲地蹲在沙发靠背上,整个脑袋闷在毛茸茸地大尾巴里面,以示不满。 “我很好。”洛隐回答,目光掠过慕尚欢,不理不睬,然后低下头,“我不想再重复回忆那些过去,我想死亡以后重新来过。” 这句话,令慕尚欢怀里的穷奇重重地呜咽一声表示不满。 “为什么宁愿选择死亡?”华捷翻看以前的病情记录,“为什么不好好接受治疗,宁愿一次次去拼命来缓解压力?我和付连说过很多回你的问题,但他……” 洛隐双手交叉,抬起头,一双浓墨般的眼睛透着旁人看不懂的执着和绝望,还有一丝自嘲:“但我每次的测试都是第一,他怎么舍得。” “你的心结是什么?”这是慕尚欢坐下后问的第一句,他可以看透别人的内心,此刻当然也看到了凡人洛隐的内心,只是他更希望洛隐可以自己说出来。 慕君以为,洛隐会说得很艰难,谁知他只是浅浅一笑:“我在乎的都离我而去,我终生都生活在送别人死亡的路上,有什么意义?我爱的,爱我的,都不在了。只要我对谁表现出一些好感,不出多少时日,他就会死于非命。亲人,爱人,朋友……” “你还有爱人?”慕君很诧异。 “怎么?我连爱人都不配有?”洛隐挑着眉,好笑地看他。 慕君尴尬地笑了笑:“不是,我想你身边的人都会死亡,那爱人……”穷奇从他怀里挣脱出去,慕君一个不留神,就见这个家伙悄摸摸地往洛隐走去。 “那是我存在侥幸的时候,很多年前了。”洛隐的眼神里已经看不出对曾经的眷恋,他似乎对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感到了疲惫和厌倦。 穷奇跳上洛隐的膝盖,把他吓了一跳,他笑问:“还有何赐教?” 华捷惊奇地说:“你是认识它吗?这到底是什么动物?” 洛隐不敢去摸穷奇,即使那一身红毛看着又软又舒适,他回答说:“不认识,但前几天我的伤就是被他打的。” “不会吧!那个力道……怎么可能!” “可就是发生了不是吗?”洛隐望着穷奇企图讨好他的眼神,笑着掠过,反而去问慕尚欢,“它想怎么样?” “他想跟着你。” “……跟着我。”洛隐喃喃低语,“也好,我身边的,除了你,其他都不在了,看看你能活多久吧。” 他一把将穷奇抱起来,随后起立,貌似征求华捷的意见:“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实则不过是告知一声,根本不等华捷反应,兀自出去了。 华捷气得头顶冒烟,恨不得脚踩风火轮手持乾坤圈将洛隐缉拿归案! “有这么嚣张的自杀者吗?!啊?他真的不是在耍我玩?!有病吧!” 慕君低低一笑:“你不自己都说他有病?有病不给看?” “……” 华捷自此将慕尚欢连同洛隐两人都拉入了自己的访客黑名单,恨不得在门口贴上字条“洛隐与慕尚欢等类永不得入内!”。 洛隐带着穷奇又去了那间令穷奇有心理y影的房间。 那位看着地理杂志的师傅看到他们,笑呵呵站起来:“哟,怎么,这次不是过安检了吧?” “不是,让小宋给他做个健康检查和体能测试,没问题的话我想训练它做我的军犬。” 军犬?wtf?穷奇惊得毛都炸起来了!他唐唐上古凶兽沦落到要做军犬?!凭什么? 洛隐感觉到穷奇的抗拒,只是说:“这是你留在这里的唯一选择。”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穷奇乖乖地、认命地让小宋折腾了三天,然后一脸怒火地被送回了洛隐的身边。 正好,那时候洛隐在c,ao场上训练,小宋把穷奇放在地上,一拍屁股,示意:“去,去找洛隐。” 穷奇无语地坐在原地,舔着爪子,等待洛隐接走。结果一坐就是一下午,洛隐除了一开始飘过来的一眼以后,再也没有看他,直到下午他们训练结束,穷奇已经无聊而气馁得摊成了烂泥——谁让慕尚欢千叮咛万嘱咐他不可在部队妄动,而给洛隐添麻烦呢? “走吧。”洛隐轻轻踢了下穷奇的后腿,“回你自己的犬房。” “什么?”穷奇惊得忘记了掩饰,直接说出了话,与此同时他看到洛隐脸色一变,重新看向他,好像是在想刚刚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穷奇拧紧眉头,决定破罐子破摔,看了四周无人又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你没听错……” 这一下,洛隐的眉头松了一瞬,却反问:“你接近我,为了什么?” “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聊好吗!”穷奇为了防止别人发现,还得假装一边舔毛,一边说话。 洛隐深深地看了他几秒,嘴角微微一笑,抬腿走了:“跟上。” 穷奇气鼓鼓地跟在后面,心里默默地奇怪,为什么这个时期的洛隐如此攻气爆表?其实洛隐一直很厉害吧,只是因为那个人是苏离…… 部队里真正隐蔽的地方,只有厕所。 洛隐走到厕所门口,弯腰把穷奇抱到怀里,一扇一扇确认隔间无人,才找了最里面的一间躲了进去。 厕所间极其狭小,穷奇不得不跳上冲便器仰头看着他,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气势如此弱。 “阿隐,我是上古凶兽穷奇,有个名字叫苏离。” 洛隐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才点头道:“幸会,先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但我还是希望知道原因。” 这个原因真的是说来话长。穷奇想来想去都不知道应该如何长话短说,让一个人相信自己的未来就是他的过去,没有经历过的听上去绝对有点扯淡。 穷奇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洛隐居然耐心地等了他几分钟,直到一阵铃声乍然响起。 “说不出口?”洛隐问他。穷奇为难地点了点头。 “算了。”洛隐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差点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故事,“如果你想跟着我,没问题,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别让我看到你死。” 第122章 云歌·任务 后来在穆行空的记忆里,一直最念念不忘的,并不是曾经所有的生离死别,反而是自己以穷奇的身份陪在洛隐身边的两年。 洛隐没有家人,部队就是他的家,可穷奇并不喜欢待在犬舍,毕竟他想共度一生的人是洛隐,而非犬舍里这些性格迥异且对他极其谄媚的狗崽子。 穷奇提出:“阿隐,你那么多存款,不准备出去那个房子?”他跟着洛隐在c,ao场边的单杠旁蹦跶。 洛隐做完一百个引体向上,跳下来:“买房做什么?一个人住?那我为什么不跟战友住一起?” “什么一个人!还有我啊!”穷奇绕着他脚底转了几圈,蹦上和洛隐肩膀一般高的双杠,气势汹汹。 “你就说你不想住犬舍不就行了?”洛隐瞬间揭穿了穷奇的心思,他抻平身上的军绿色汗背心,拎起羽绒外套穿上身,把脚底的泥草在水泥地上磨了磨,“走,出任务。” 穷奇沮丧地垂下头,他作为一只无需训练就可以比其他军犬都更加出色的动物,令洛隐的出任务率越来越高,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更进一步。 洛隐至今没有喊过他任何一个名字,穷奇没有,苏离没有,阿离更没有。他郁闷地低头跟着,快要到犬舍的时候,洛隐突然停下来:“如果这次任务顺利完成的话,我考虑你的提议。” 穷奇眼睛顿时闪闪发光,一跃跳上他肩头挨着脖子又亲又啃。洛隐嫌弃地把他拎开:“快去犬舍把你的装备拖出来穿上!!” “嗷!!” 第5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9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59节 这是穷奇和洛隐进行的第八个任务,位于西南边境。根据国安局线人的线报,一个被称作“angel”的恶性人口贩卖团伙将携带超过一百人的儿童妇女,通过货船偷渡,然后走省道用大巴车将人送进去西南边境山镇,高价卖出。 行动组的组长是他们793的杜辉团长,付真雄做副组长,洛隐是七小队队长。 这一次,洛隐分配到的任务是伪装成边境山镇镇长家的傻儿子,跟着假扮成镇长的杜辉,前去接头。 接头的所有线索他们已经通过卧底在山镇的线人拿到,而真正的镇长和他家儿子现在正被三小队严家看守。 “集体对表!”杜辉发出号令,“十三点二十四分二十三秒,二十四秒,好。”他抬头扫视四周,“我和洛隐争取在两小时后发出信号,否则,集体撤回!等待付组分配后续任务!” “那你们怎么办?”平时跟洛隐一个宿舍的王子浩问。 “如果我们遇难,不要刻意去营救我们!对方是有火力装备的跨国人口贩卖组织,不要送死!不要落入敌人的陷阱!”杜辉厉声告诉他,“都听到了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包括付组,他其实也没有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原本的计划是让他伪装镇长,但付组的身高超出了一米九,和后来扣押的真镇长差距甚远。 “听到没有!!这是命令!” 付组看着杜辉几乎发红的眼睛,咬着牙带头回答:“听到。”原地右手齐额,敬礼示意。 后面的战士跟着齐刷刷做出同样的动作:“听到!” “好。”杜辉转身套上了镇长那身土黄色的外衣——据真镇长说那是他最好的衣服——向“傻儿子”洛隐挥手:“走吧儿子。” 穷奇蹲在洛隐肩上威风凛凛地准备出发,“傻儿子”嚯地把他推到地下:“你记住,你现在是镇长的宠物!还不滚过去!” “呜——”穷奇不敢说话,无声抗议,贴着洛隐的脚脖子速度跟上了两人。 他们返回至少扣押到真镇长的小路,杜辉变成猥琐贪婪的小人模样,哼哼唧唧一路唱着不成调的歌,手里一下一下抚着穷奇的皮毛,貌似格外惬意,但眼睛却一直滴溜溜地转着,惊恐和警惕不言而喻。 洛隐暗暗惊讶团长的表演才能,自己也左蹦蹦右跳跳,踩踩草摘摘花,露出嘿嘿嘿地憨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傻儿子”。 那条小路是平时镇长下山的必经之路,但自从“angel”来了之后的两天,没人敢下山。一方面,他们需要考虑这一趟买卖应该接手多少儿童妇女才能满足县城以及更高级别城市的需求,然后才能下山谈判,一手交钱一手收人。另一方面,“angel”的营地就舍在他们的出口附近,这伙人看上去穷凶极恶,令镇民不敢轻举妄动。 看上去像是互利互惠地一场交易,但实际上确实因为某种原因而形成的强制贩卖。 常理说,想要攻破长期合作的犯罪团伙,伪装是下下策,毕竟双方都非常熟悉,无法隐瞒。但这一次,正好遇到了一个契机,便是老镇长去世。 接下来的活都由老镇长的弟弟来交接。而这位弟弟,“angel”无人见过面,只要杜辉他们稍稍易容,就能极好地瞒天过海。 “站住!”一个迷彩服的高大男人持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傻儿子”一愣,害怕地跑到“父亲”身后躲好。“宠物狗”也发挥出了自己的表演天赋,冲着男人汪汪汪直叫。 “闭嘴。”男人一说,杜辉连忙捂住穷奇的嘴巴,低头哈腰陪笑:“我是蒲山镇新任的镇长,老镇长蒲实的弟弟蒲新,这是我儿子蒲城,城城!出来问好!” 洛隐哆哆嗦嗦探出脑袋,露了个嘿嘿的笑容,又飞快地把脑袋缩回去了。 男人把枪顶着他们:“都站着别动!”他往身后的林木遮蔽处喊道,“跟老板说!人来了,但是蒲镇长的弟弟!” 杜辉听了这话,又连忙点头陪笑,一对上男人恶狠狠的目光,笑容瞬间变得尴尬。 不出一会,林木里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没有了遮挡物后,穷奇看到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人,个头不高,带着蓝绿光变色墨镜,披着质地上成的羊绒大衣,坦荡荡走过来。 那人应该就是“老板”。前面的两个,至少是保镖一类的人物。 最前面还有一位,西装革履的斯文败类,浑身散发着一股子腐臭的黑暗味,穷奇默默惊讶了一下,魔族。 是自己逃出来的?还是明启放出来的? 斯文败类在他们五米远之处站定,正好位于杜辉和老板之间,他往旁边一步,错开视线,先笑着问杜辉:“老镇长过世了?” “是是……”杜辉不敢过度悲伤,只是皱着眉点头,露出勉强的笑。 “老板以前和他说过,若这生意换了人接手,他就得写一封推荐书给下一人带来,不然我们了不承认。”他眼睛弯出一个狐狸般的线条,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杜辉和洛隐心理咯噔一下!那个蒲新根本没有和他们说过这件事。然而,洛隐在看到穷奇默默摇头的一刹那反应过来,假装疯疯癫癫大哭大叫地去摇晃杜辉的身子:“爹!爹!这里不好玩!我要回家!你说给我找个媳妇!媳妇我要媳妇!哇哇哇……”他可劲地闹腾,把杜辉紧张地神色掩盖过去,然后趁机在他手心画了一个叉。 杜辉没办法,好声好气地安慰儿子,还被斯文败类给呵斥:“做生意就是做生意,还带着儿子?你哥哥可比你懂事多了。” “是是……”杜辉擦着冷汗,总算让“傻儿子”平静下来,才说,“可可可是他并没有给我什么推荐书啊,真的没有!千真万确!” 斯文败类眼底一笑:“他忘记了?” “我我我我我……我怎么知道啊。”杜辉看上去要崩溃的样子,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怀里的宠物狗都快要捧不住了。 “废物。”斯文败类无情地唾弃,而后才看向老板,“应该没问题,没有说谎。” 洛隐和杜辉听到这句话,暗暗松了口气。 老板终于摘下了眼睛,笑眯眯地走过来握住杜辉的手:“抱歉抱歉!最近风声太紧实在不敢掉以轻心,还望兄弟见谅,哈哈哈!” “没没没没事……”杜辉弯着腰,肩膀被老板搂住,半强迫性地带进了森林中。 洛隐装傻充愣的同时,没有忘记观察他们的巡逻分布。八个方位都有人,每个方位应该在三人一下,中心是一座简易厂房,如果是对称安排,厂房四角都有手持□□的人把守,同时长方顶部还有四个人拿着ak47以固定的时间进行方位和位置的轮换。 人形监控非常严密。 更重要的是他们进入厂房后,发现厂房内部手持枪支的人至少在五十人以上,感觉自己行走在枪口之下。 可是,这么多枪支的厂房却空空荡荡,看不到一个儿童和妇女的影子。 厂房靠内部有几个隔间,老板带着他们进入了其中一间。穷奇突然耳朵动了动,嗅到了奇怪的味道,一下窜到洛隐肩膀,低声耳语:“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人类老板,和魔族做了某种交易。厂房内被设置了只有魔族可以解开的障眼法,只要你们无法通过他们的考核,可能就会被困死在这儿。包括现在这个隔间,被人做了只进不出的结界。” 洛隐认识穷奇,已经是开了眼界了,没想到,还有魔族?他现在也不能开口说话,只能傻笑装怂,呆在杜辉身边以不变应万变。 第123章 云歌·交易 厂房里,一张桌子,六把椅子。老板率先坐下,杜辉在老板的邀请中,也隔了两个位置落座。 “我叫辛庄,你哥哥的老朋友,镇子里应该没有不认识我的吧?” “是是。” “现在生意怎么样?我的供应还够吗?” “还,还行。年底年初生意好一些。” “你哥哥去年决定金盆洗手了你知道吗?”辛庄脸色突然冷下来,“可是我没同意,但他也说过,就算我来了!也会叫人来拒绝我!” 也就一秒之间,七把枪齐刷刷顶上了杜辉和洛隐的脑袋!再下一秒,辛庄狠狠掐住穷奇的脖子将他拎起来:“你们是谁?国安?雇佣兵?国际刑警?哦……不管哪个,你们应该都布置了外围警力对吧?那他们是不是在等你们发信号呢?还是某个时间里集体冲进来?可惜,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杜辉和洛隐倒吸一口气,这时候装什么都无济于事,他们根本早就拆穿,却故意将人引进来。现在,时间还不到一小时,如果这时候死亡,就算付组他们违抗军令冲进来,也什么都不会得到。 辛庄的脸色已经狰狞恐怖,掐住穷奇的手指渐渐收紧:“你们!就会像他这样——” “啊啊啊啊!!!”意外发生在瞬息之间。 穷奇忽然化出了原型,张开血盆大口直接撕掉了辛庄手臂上的一块r_ou_,同时将人叼起来狠狠地往门口甩去。辛庄的几个保镖冲过去时,辛庄已经被隔间上的结界撞得昏迷,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洛隐拉住惊到失去了正常反应的杜辉滚到一边。杜辉总算在几秒内清醒过来,怒道:“3874!你这养的是什么!” “狗。”洛隐淡淡地回答,“跟变形金刚一样,很奇怪吗?” “……”杜辉被堵得说不出话。 穷奇那里一跺脚,地面连续震动,冲着那斯文败类男人发出惊人的吼叫,看上去非常骇人,把男人击退了几米,隔间的结界出现了瞬间的漏洞。他自己知道,这只是他给洛隐争取的救援时间,他没有妖力,如果和这位魔族拼命,就是强弩之末的最后挣扎。 洛隐不负所望,敏锐地感觉到某种气场的变化,和杜辉一起空手击败几名保镖,抢了他们的枪支往外不要命的飞奔。厂房的大门正在被合上,头顶是看不清的枪支,他们还没有走太远就不得不蹲在躲避物后面。 “这怎么可能冲得出去!就算我身经百战,我不会冒这种不可能的险!” “必须出去。”洛隐冷静地回答,看了一眼身后的隔间,心里默默说了一句,阿离帮我。 阿离帮我。 阿离……帮我。 屋内已经被魔族缠住的穷奇蓦然耳朵一抖,好像听见了什么,眼中惊喜万分,身周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再次将魔族逼退十几米!他挣脱魔障往外飞奔,近百枪弹往他身上扫s,he,有些被他躲开,有些却直直s,he入他体内,穷奇却没有因此降低一点点速度。 鲜血飞扬,杜辉惊讶地看着“巨型军犬”以惊人的速度到达他们面前,一爪一人,然后展开巨大地黑色双翼腾空飞起,露出尖锐的獠牙把厂房中所有的枪手全部撞得昏迷不醒。 “阿离,马上走,快!”穷奇飞到厂房顶部,用脊背用力撞开房顶飞到顶端。 他们的下方,魔族男人已经重新追了过来。洛隐拿出信号弹发上天空,还没松口气,穷奇忽然剧烈一抖!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出,洛隐惊讶地往下看去,魔族男人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打准了穷奇的腹部。 穷奇直线下坠! “阿离!”洛隐紧紧抓住他的皮毛,接着嘭地一声巨响,西周尘土四散,穷奇不知是死是活地躺在那里。 洛隐和杜辉翻身下来,后者还带着不明情况的谨慎盯着不远处黑色的男人。而洛隐已经不管不顾地去抱住了穷奇的脑袋:“阿离!你说的事我还没答应你!别死!醒来!!” 穷奇缓缓缓缓地睁开半只眼睛,似笑非笑:“没……事……我,还活着……”话音未落,他就化做了幼态,浑身是血的蜷缩在地上。 洛隐把他抱起来:“对!不会死!你要敢死!我也死给你看!” 他并非是爱得多深,只是不想再看着身边的人离开,那种痛,还不如让他死一次来得干脆。 魔族男人在远处低低地嘲笑,说道:“抱歉,我只是奉玄冥神之托,来问穷奇大人讨要一件东西。” 他信步走来,看不出一丝受伤的样子。 “讨要什么?灵魂?”洛隐冷冷地问,眼中的寒意令男人惊讶了一下。 他很快收起惊讶,端着胆寒的笑意蹲在洛隐身边:“神说了,现在还不到取他魂魄的时机。但是,神需要他交出墨家人。” “什么墨家人?” “与你无关。”男人一勾嘴角,突然一拳把洛隐打晕,拳速快得洛隐根本没反应过来就闭上眼睛歪倒在一边,手里的穷奇滑落,被男人用手掌托起看了又看,“啧啧……上古凶兽?上古萌宠吧。” 远处部队突进的细微声越来越近,厂房里里外外的守卫无人敢靠近男人,他身上绕着一层浓浓的黑气,忽然原地消失无踪。 穷奇再次醒来时,四周天昏地暗,没有一丝明亮的光线。他勉强用四肢将自己撑起来,一张薄毯从后脖颈滑落到尾巴上。 他努力睁大眼睛却怎么也无法透过四周的黑暗看见任何东西。他就算失去妖力,可本身属于妖怪的强大视力不至于令他看不清一丁点儿的光。 除非他失明。 除非这里是……地府。 想到地府,穷奇不禁站得更谨慎,凭着感觉挪动脚步。 突地,啪一声脆响,刺眼的白光s,he入穷奇眼睛,他低叫一声将自己蜷缩起来,可下一秒后脖子就被人拎了起来。那双手很大,极冷,带着冥界忘川河水的刺骨冰寒,所有被掐住的皮毛好像随时都会结成一碰即碎的冰渣。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玄冥神幽幽地责问。 穷奇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强迫对上玄冥那双没有白仁的眼睛,没好气地怒叫:“怪我?!难道不是你找了魔族的人把我往死里打?什么时候属于神佛的地府也跟魔族勾结在一起?” “勾结?那大魔头不是你们朋友?”玄冥眯眯笑着,高大的身体在旁边黑色的沙发坐下,将穷奇从手里甩出去。 穷奇扭了扭不太舒服的脖子和脚踝,顺便打量了一下玄冥非常与时俱进的地府装修,然后回答:“那是阿隐的人,我可不认识他。” “哦……所以我才叫魔族去啊,没什么顾及对不对?”玄冥也算是老j,i,an巨猾了,“好了,说正题,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吧?” 穷奇找了一个离玄冥直线距离最远的位置蹲下:“知道,然后呢?” “你把墨家人交出来,我帮你用锁魂石。” “呵呵,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好啊!”穷奇昂着脑袋冷笑,“我既要交出墨家人,又要交出锁魂石,最后万一你翻脸不认帐怎么办?我现在可没有任何力量跟你斗,这锁魂石就是我半条命。” 房间的墙壁被刷成了暗暗的灰,大部分家具是与灰色相融合的深灰或浅黑。玄冥仿佛就是融入了房间的背景,只有冷哼的声音可以判断他真的活着。 “穷奇,那你说,想怎么样?” “你需要恢复妖力。”穷奇不假思索地狮子大开口。 玄冥的笑声更寒了:“你怎么不直接去让天道给你永生?!恢复妖力……呵,我转世后也只有五成的神力,剩余五成还不知道何时能恢复。那棵被天道要了去的穷桑树,据说又成了仙神的贡品,每年也就分我一个酒盅,这不是吊着我的命?” “反正我没有其他要求。”穷奇开始耍无赖,他知道的,玄冥有办法的,只是那样的消耗太大。 “你这是不榨干我不甘心?就因为我曾经对你的洛隐恶语相向?” 穷奇依然不回答。玄冥摩挲着手指,慢慢地就在静默的时间烦躁起来,他又说:“妖力我真的没有办法给你,但可以把老穷奇曾经送给地府的一样东西给你。” 玄冥盯着蜷缩成一团不理他的穷奇半晌,把握紧的拳头松开,嘘出一口气站了起来:“……但是,墨家一定要给我!” 穷奇留给他的依然还是不作声不回应的一团火红色绒球,像极了冥界中一团罕见的火光,微微地暖着玄冥冷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心。 第124章 云歌·落泉(完结) 三天后,玄冥神抱着穷奇出现在孙冉陵墓之外。 陵墓巨大的聚y之气令玄冥浑身不适。这里就像是形成了一个自闭的空间,使得外界无法探测和进入,也完全隔绝在了地府的搜查范围之外,这才导致了玄冥断了墨家人的线索。 山谷的中央有一座小屋子,四周是不受y气影响的苍翠林荫。玄冥远远地看了很久,看到墨寒淡然平静地走到外面的平台上,眺望着下方荒凉的谷底,眼底露出浓浓地寂寥。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无法进入。”穷奇说,“我也是误打误撞从孙家的阵法破绽出进来的,后来过来就容易了许多。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现在火急火燎地要抓他,以前怎么不抓?” “抓?”玄冥哼笑一声,“谁说我是抓他?我找他不过是因为太白和月老轮回前曾托了我一件事。” 穷奇这下更好奇了:“太白和月老为什么会同时托付你?” 玄冥用一种看“无知妖孽”的眼神看了看他:“不都是因为你快死了?” 穷奇疑惑了一瞬,自己快死了,太白和月老托玄冥找莫家人,月老又告诉他锁魂石只有玄冥可以使用,那——什么?!穷奇瞳孔一缩,明白了过来:“他们想让你用墨家的移魂术来帮我延寿?可是,那最多也就一百年。” “不。”玄冥幽幽地看着墨寒,“将说锁魂石和移魂术结合在一起的魂魄,可以永生,但后果是——一旦死亡,魂魄就会散落在虚空中,永不超生,且再也无法进入六界。” 很强大的作用,却是很严厉的结果。玄冥感到怀里的穷奇心脏跳动剧烈,而后慢慢归于平静,一口热气呼出喷在他手背上:“无论怎样,我必须走下去,我想知道洛隐……到底经历了什么?就算要死,我也要和他一起。” “好,很好。你的r_ou_身我已寻好,希望你满意。”玄冥挥开黑色长袍,凌空飞起,眼中墨寒的目光从茫然到谨慎,随后变成惊惧,最后在看到穷奇腾空向他飞来时,露出一丝松懈。 有舍必有得。穷奇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太白和月老与玄冥做下这场交易时,付出了什么。他只知道,玄冥真的没有抓走墨家人,但却要求墨寒不得离开这里超出十日,除非遇见一个知道他前生后世的人。他也知道,那一天,他获得了一具真实的人类的身体,以及一张淡蓝色身份证。 姓名:穆行空。 玄冥说,这个人死于一天前的边境缉毒犯的围捕中,却因为灵魂过于执拗迟迟不肯回地府,才被他留意上。 “这具身体素质非常高,跟你灵魂的契合度也是最高的。不过,这家伙有个要求,”玄冥在地府属于自己的房间中欣赏他的身体,奇怪地笑起来,“他希望自己可以留下一魄在身体中,这是他自愿交出身体的唯一条件。” 玄冥说完,穷奇还没惊讶,一缕白光便从他头顶贯入。他感到一股非常凛冽地寒意从脚底升起,随即整个人的气质,和对外界的感官都变得不一样,连看向玄冥的目光都格外锐利。 “不错。” 这两个字是玄冥留给他的唯一评价,他比较遗憾的只有因为这一魄曾经的回忆和压制,另他感觉自己,像变了另外一个人,不像穷奇,更不像苏离。目光是冷冷的,视线是淬利的,就连说话和行走的姿态都带着军人一般的挺直,时刻站立如松。 最后,玄冥送了他一样东西,惩善扬恶笔,并道:“你的妖魂使你依旧可以变化做穷奇,但只有在穷奇形态时,才可使用这支笔。而且,不建议你化形超过一日,毕竟穆行空那一魄属于人类,他不能承受太过强大的压制,不然就会魂飞魄散,你也……不会很好过。” 他不能承受我就能承受?穷奇心里不知道骂了玄冥多少回。但迫于时间紧急,他连忙告别玄冥去寻找洛隐。 然而这一次,他又很不巧,看到了洛隐再一次站在了某座楼层的顶楼。 “穆穆穆穆少校?!”793部队门口值班的士兵差点吓得一个磕巴从上面摔下来,这是部队里最年轻的少校,没有任何背景,完全靠自己上位,可是听说在几天前出行任务时突然失踪,现在怎么…… “里面怎么回事?”穷奇从穆行空的脸上摘下墨镜,探出吉普车的车窗,看向远处的住宿楼,不动声色。 小士兵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一个立正回答:“报告,里面有人闹跳楼!” “知道了。”穷奇下车,摔上车门,把钥匙扔给他,“你去把车子停好,我过去帮忙。” “啊?好好好。”小士兵做梦一样捏着手里的钥匙,傻傻地盯着穆行空挺拔如松柏的背影,明明只是普通的军装,穿在他的身上却气质出众,犹如一头战斗力最强劲的猎豹,迈着自己优雅地步伐巡视。 当然,现在是跑着去的。不,他快得像一道闪电,瞬间冲向了那片闹市区的楼底。 “阿隐!下来!”穷奇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证,直接推开人群,焦急地喊着。 他穿着卡其色长款风衣,高帮军靴,衣装笔挺,却扯着嗓子毫无形象,令周围几名原本认识穆少校的领导颇为诧异。可谁也不敢妄自询问,如果穆少校知道,他们因为洛隐的超强体质而没有将他送出军营进行系统的心理治疗,或许他们现在的地位也不保了。 穷奇眼里,印出高楼上洛隐一抹绝望地嘲笑。洛隐不认识他,根本不认识穆行空,当有人告诉他穷奇为了保护他而死于爆炸,他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疯长的y郁埋没了他的所有感官。 他不知道向上级提出了几次申请,但上面考虑到他近期的优异能力,未给批准,只是让华捷定时定点地进行心理疏导。 谁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谁也没有把华捷那句话当回事:“如果他再次自杀,请不要再来找我。” 最后,真的,华捷不愿意出现。但他还是远远地看着,他明白洛隐的心结,根深蒂固的心结,那是谁都不可能根治的毛病。尤其是,那些人告诉他,穷奇死了,自以为这样会让洛隐慢慢恢复。 其实,适得其反。 第5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0节 步落凡尘的妖 作者:顾了青 第60节 “阿隐!”穷奇几个跳跃蹦上一旁的平台,期望洛隐多给他一些眼神,“穷奇已经死了,我带你走!相信我!” 洛隐迷茫地笑了一下,轻轻摇头,接着毫不犹豫地跨出了围栏,一脚踩踏到空中。 “阿隐!!我陪着你,苏离已经不在了,我陪着你……”穷奇艰难地喊着,这不是他想说的,但是,他不得不说,然后眼睁睁看着洛隐直线坠落。 穷奇并没有去接住,看着那个身影,他的神情蓦然冷漠,一道声音在他的回忆里想起来。 玄冥说:“你还必须完成一件事,无论你愿不愿意。否则,你再也别想得到洛隐,毕竟,这是他最后一次轮回,你的抉择,决定了他之后的命途。” “……你说。” “冥界与人界的交界处,有一个荒废的城市,叫做落泉。曾经,我是那里的领头人,但在我不小心触怒天道,跌入轮回后,那儿就慢慢步入了死亡。可是,那里虽然是现在的未来,但却决定了过去。如果你真的想和洛隐重新开始,并非在这里,而是带他进入落泉,让那里,重新启动。” 落泉,地府赋予它一个超然的特殊性,所有进入落泉的死者,皆可重生,但代价是,失去永远不离开落泉。 那是一个禁地,不能回去人界,也不能转世轮回的禁地。重生者再次死亡后的能量将被落泉吸收,继续运转。 玄冥说:为了不让大家起疑,你进入落泉开始,就算是3000年1月1日。如何运作落泉,我会慢慢地告诉你。 所以,从来就没有什么跨越了一千年的时光。站在回忆门口看完穷奇记忆的洛隐一度内心愤恨。 所以,他们不被允许离开落泉,不被允许告知云歌的情况,因为他们就活在一起,只是落泉以一种更加高科技的水平生活在人界和冥界之间。 它,已经超越了人类的发展,因为玄冥积累了所有英年早逝的超人类的智慧,并无限放大。这里的人类智商和科技水平早就将外界甩开了几千年,即使被玄冥荒废了很多年,一旦开始运作,也会很快就上手。 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局,一场你与我的交易。 可是,洛隐好像还是很开心。这是不是意味着,当他离开这一份记忆,回到现实中后,便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 穷奇的记忆化作白光,泯灭在黑暗之中。洛隐一个趔趄,脚步踏空,一道较为柔和的光线在他的眼底缓缓铺开。 穆行空站在时空转换仪外,一身他在记忆尽头看见的卡其色风衣和高帮军靴,脸上挂着“欢迎回家”的深刻笑意,坚定地向他张开双手:“阿隐,回来了。” 洛隐顿了顿,内心说不清道不明地甜蜜、委屈蜂拥而至,他突然一脚踹开防护门,在穆行空一脸没反应过来的诧异中,怒道:“耍老子这么多年!很开心?!” “我……”穆行空僵直了手臂,刚想说我不是故意的,缺见洛隐的嘴角已经绷不住勾了起来,两人心有灵犀地说了一句。 “阿隐。” “阿离……” 记忆的尽头,是现实真正的起点。曾经的一切都化作了历史中不可磨灭的过去,唯有未来,可以让未知的路走得更加坚定。 无穷三途水,一碗孟婆汤。 前世断肠忆,来生笑如常。 第60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