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逃生录》 正文 第1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1节 文案 慕城大学大三学生宋译,在一场重大车祸中离奇生还,由此开启预知死亡的能力,他的好友、室友、暗恋他的女生被相继卷入一场又一场的死亡事件中,他不能袖手旁观,决心与时间赛跑,向死亡发出挑战…… 亡灵重生,魂火相依。无畏恐惧,向死而生! 有钱的是受vs力气大的是攻! ps:古今故事双线重生梗~ 内容标签: 强强 灵魂转换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译、李昭凌 ┃ 配角:夏侯勇、赵幽、苏凝紫、宋卿之 ┃ 其它: 序言 第1章 死亡通知单(上) “砰!” 一声巨响之后,尖叫声在大街上此起彼伏。 “啊!撞了!” “撞成这样了,人还能活吗?” “别看了,快报警啊!” 零件残骸碎了满地,宝马x5冲在货车轮下惨烈地少了半个车头,一大一小两车零件经过高温挤压嵌在了一起,正冒着黑烟,黑红色的液体沿着歪掉的车门缝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砰” 又一声巨响。 躲避不急的帕萨特直接砸进了路边的墙里,隔着碎了一地的车窗玻璃,隐约看见半个人影趴在方向盘上,背部一起一浮剧烈喘息。随着时间流逝,起伏越来越小。 一对目睹整个车祸的中年夫妻在经历发呆发傻、大呼小叫之后,男人终于拿出手机,对着电话惊慌地喊叫:“我要报警!撞……撞车了……两辆车,不,是三辆,我确定,一辆……宝马和一辆中型货车,另外还有一辆……帕萨特,撞在墙上了。人员伤……卧槽!你大点声!死了几个我哪知道啊?地……地点是……” 男人握着电话的手越抖越厉害,连着声音一起在喉结上打着颤,仰起头来不知道在吼谁:“这哪儿啊?” 旁边的女人眉眼都变了形,说:“慕城大学门口往北100米,对,100米的十字路口。” “对!慕城大学往北100米的十字路口,对对对,草坪街和长春路的交汇口,撞……撞惨了!” 电话那头,依旧是冰冷而职业的女人声音:“好,先生,我们会尽快赶到,请您不要惊慌!嘟嘟嘟……” 这会儿正是半下午,出事前路口只有几个行人和三三两两的学生。 车祸后好一会儿,人群开始聚集,几个男人看着人多了,这才敢慢慢靠近事故车辆。 “人怎么样了?” “造孽啊!” 周围人越来越多,细碎的声音逐渐蔓延。 校外的小路,双向四个车道,不一会就堵得水泄不通,内圈的人挡着外圈的人,目光一致注视着马路中央指指点点。 “轰!” 天边忽然惊了一声雷,看样子马上就要变天。 宋译被夹在前座的缝隙中,冷汗如暴雨一般浸透了全身,带着喘息:“嗯……好疼……” 他身上又潮又粘,耳朵边一直嗡嗡作响。这响声越来越大,头简直要爆掉。他想睁开眼睛,结果使了半天力气,眼皮仿佛灌了铅,沉甸甸地坠着就是睁不开。他又尝试地晃了晃脖子,“咔咔”两声过后,就再也不敢动一下。 就要这么死了吗?他……他怎么样了? 那个前一分钟还骂骂咧咧说生了自己还不如直接按在厕所里淹死的男人,他的父亲宋伟忠。 意识短暂觉醒,又渐渐陷入更深沉的黑暗。冰凉的指腹滑过宋译的脸庞,打了个转,再继续抚摸,这人手上的动作很是细腻,触感又凉,可此刻落到宋译的脸上,居然带着温度。 宋译感觉到有人,喃喃道:“救……救命……” “哼哼!”声音传来,似在轻笑。 宋译努力竖起耳朵,拼命抓住和世界最后一点联系。 “事情办得很好,该死的都死了,该来的也来了。说到底,我就是舍不得。”指尖再次落在宋译的脸上抚摸着。片刻后,一阵疾风略过,带着诡异地挑衅,“努力活命吧,因为……能见着阳光的日子……不……多……了……” 宋译皱了下眉头,难道车祸是……他的意识越来越弱,渐渐昏迷。 时间被停在了这一秒。 车外的嘈杂声骤然消失,围观的所有人都保持着最后的动作定在原地,上翘的眉毛,张开的嘴,神态各异,这说三道四c,ao心看热闹的表情定格起来,到是一个比一个丰富。 天色骤然失去了光彩。三个周身散发着黑气的鬼魅排成一条长队,拽着长长的铁链,穿过行人的身体,向撞得稀烂的货车和少了大半个车头的宝马快速移动,在挤烂的车门旁停了下来,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指令。 一个浑身黑袍,右手握着冰冷战戟的男人立在货车车顶俯瞰着一切。他头上罩着连着黑袍的衣帽,微微低着头看不见样貌。 黑袍男人右手一挥,一道白光极速闪过,拓着金花的卷轴由左至右缓缓打开,金色的小字在低沉的黑暗中熠熠生辉: 车祸,亡三人,取魂。宋伟忠,男,57岁、林铭,男,34岁,宋译,男,22岁。 重伤两人,吴大帅,男,32岁,吴小梦,女,6岁,明夜子时,取魂。 卷轴正要合上,“宋译”两字居然一笔一划地慢慢退去。 “嗯?” 黑袍男人疑惑,沉思片刻右臂一挥,把卷轴合起来扔给了带头的鬼魅。 鬼魅用锁链从宝马车上牵下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男人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跟着鬼魅向帕萨特走去。 鬼魅立在帕萨特车头好一阵,缓慢地挪动“头颅”,望向黑袍男人摇了摇“头”。 黑袍男人手持战戟,一刀劈下。一道闪电从天而降,落在帕萨特的车顶,片刻之后,一团黑色雾气蒸腾而出。 嘹亮而浑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居然能在你眼皮子底下逃跑?” 黑袍男人闻声望去,说话的人身量魁梧,满脸胡渣,脸部的线条十分硬朗,满带着浓浓地荷尔蒙气息。这人套着土色风衣,配一条掉了颜色的牛仔裤,正从人群中艰难挤过。 黑袍男人低沉着声音甩下一句:“留给你了。”说完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夏侯勇用手沾了地上的血迹,放在鼻前闻了闻,目视着黑袍人消失的方向,咬着后槽牙念叨:“目中无人的家伙!这破烂摊子想扔给我,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致命神偷》准备码了,大盗vs警花,喜欢的朋友可以预收哦! 第2章 死亡通知单(下) “医院门口又被媒体堵了?张医生刚刚发了好大一顿火!” “为什么啊!难不成又进来什么了不得的人?” “宋伟忠和宋译,安佳地产的董事长和他儿子,就下午宝马撞了货车的事故,救护车到现场的时候,宋伟忠都断气好一阵了,啧啧……听小李说脑浆流了一地,到是他儿子,就是点轻伤,真是命大……” “他儿子?” “嘘!” 细碎的叨叨声伴着开门声戛然而止,先进病房的小护士冲后面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小心说话,结果一扭头,就看见宋译顶着两只牛一样的大眼睛死死瞪着她。 “啊!”她吓得晃了个神儿,尴尬地说:“宋……宋译,你醒了?” 少年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右耳一抹光亮熠熠生辉,仔细瞧去,耳钉上镶嵌的钻石将一张原本白净的脸衬了不少贵气和邪气,碎屑的短发带着投影落在眼睛上,一身松松垮垮的病号服显得身量瘦削,可裹在肩膀处,却隐约可见胸部肌r_ou_的线条,似是长年运动的痕迹。 真是一个好看的人,小护士这样想着,又忍不住偷偷瞟了两眼。 宋译冷笑一声,丝毫不隐藏眼底的蔑视和厌恶,冷冷道:“聊得很开心?” 小护士咬一下嘴唇,说:“不……不是……” “滚出去!” 后面进来另一个护士,瞪着眼睛嚷嚷道:“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宋译冷眼看着,面无表情。 小护士赶紧拉住她,往门外扯,说:“走吧走吧,别惹事了,是我们不对。”两人拉扯着出了门。 “砰!” 关门的声音乍然响起,床上的人不自觉得抖了一下。他拿起床头的瓷杯,倒了些热水,端在手里。 急促的脚步声再次传来,伴着尖锐的女人说话声:“你等等!病人还没醒呢!你不能这么冲进去,警察也不行!” 下一秒,门再被推开,一个满脸胡茬的魁梧男人和一个肥胖女人纠缠着进了病房。 夏侯勇一边试图把缠在他身上十分敬业的护士长给扯开,一边无奈地喊道:“警方办案,他就是协助调查!” “协助调查也得能说话吧?人还昏迷着呢!”刚说完,两人就十分默契地看了病床一眼,病床上的少年眉眼低垂,正淡定地喝着水。 “你看,这不是挺好的!” 夏侯勇手上暗暗发力,终于抽手摆脱了胖女人。他整理一下领子,抓紧时间把护士长往病房外推,说:“你们市中心医院的大门我又不是第一次进,隔三差五就有不小心把自己整来的,我就是走个过场,您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你……你……你别推我!” “砰……” 门又被关上,顿时隔绝了所有的声响。 宋译放下手里的水杯,一字一句不带有一点儿温度:“这门声音太大了,你出去告诉护士,我要换病房。”他声音低沉平静,透漏着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这一刻,夏侯勇觉得自己不是警察,活脱脱是他家后花园里修下水道的工人。 简直太嚣张了! 他磨了磨后牙槽根,心里暗暗不爽到随时爆炸,这t的!今天全世界目中无人的货色还都让他给撞上了。 他抽了抽嘴角,调整一下表情,把宋译所有的话都礼貌的当做没听到,说:“我是市局特案组夏侯勇,这件案子我来跟。事故现场有人报了警,从监控来看,是黑色帕萨特忽然变道,中型货车躲避不及,方向盘打得太过直接蹿上对侧车道,才和你爸爸的车迎面撞上。” 少年抬头四目相对,黄色的眼眸甚是凌厉,语气依旧平静:“变道的原因呢?” 夏侯勇看着他的眼睛心微微一颤,恍惚之间,神思四散,半张着嘴没有说话。 “夏警官?” “我……”夏侯勇收回目光,赶紧说,“街道死角没有拍上,帕萨特的行车记录仪也撞毁了,所以事故原因目前等待进一步调查。” 宋译收回目光,刻意避开夏侯勇的眼神。 夏侯勇忍不住抬眼,对这少年又偷偷观察起来。睫毛很长,嘴唇微薄,虽然总是面无表情,可眼中全是傲气……对,是傲气,不是杀气?同样颜色的眼眸,但还是差太多了,一定是自己太紧张。 “如果车祸是有人蓄意谋划呢?”宋译一抬头,他立即尴尬地撇开脸。 夏侯勇表情局促,听清后半句,眼睛瞪得老大,满脸震惊:“蓄意谋划?” 宋译笃定地说:“对,我爸……”他停顿一下继续说,“我爸生意复杂,最近公司正开发新楼盘,得罪了不少人。而且,出事的时候,我好像听到……” “你听到什么?” 宋译犹疑一下,他知道捕风捉影并不能作为破案依据,而且看夏侯勇的样子,就明白到目前为止,警方根本没有任何现场证据,支持车祸是有人刻意为之。犯案之后,凶手一定会时刻关注案情进展,那么……他既然留了自己的命,会不会还有下一步行动? 所以,他不应该打草惊蛇。 宋译闭上双眼,一个绵长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蛰伏…… 从小到大,宋伟忠一直刻意培养着,让宋译耳濡目染到那些生意场上恶心的y谋斗狠,自己再端个四平八稳一副人样。好像就等着这一天,万一一不小心老子命没了,剩你个小兔崽子不至于饿死。 宋译聪明,早就心领神会,然后愣愣装出个纨绔子弟的模样,不气死自己亲爹不罢休。打架斗殴,花天酒地,除了学习上智商藏不住,剩下一样没落。 不过这会,这训练还真派上了用场。 宋译缓了缓语气,说:“没什么……” 夏侯勇考虑一下,说:“我只能说有这种可能,但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支持,当然,所有案情都会以客观存在为依据,不过……你放心,我会将你的证词当做办案动机考量进去。”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果然和自己推测得一样。 宋译听到这儿才抬头认真看了一眼夏侯勇,面前的这位警官,光看外表实在邋遢,但此刻他眼神刚毅而果敢,和进门时候的嬉皮笑脸简直判若两人。 宋译点头,说:“谢谢。” “应该。” 夏候勇维持着硬汉的正直形象,动了动脸上僵疼的肌r_ou_,说:“货车上有一对父女,男的叫吴大帅,女孩才六岁,叫吴小梦,一大一小现在都在重症监护室,至于帕萨特上的司机,虽然没拔管,不过……” “我想休息了。” 宋译冷言打断,说得淡然,看样子丝毫不关心任何人。 夏侯勇被拒绝的直接,也就不好再开口,拿起证词本让宋译签了字,放下一个牛皮纸袋,说:“这是你们车里找到的,今天就到这里,我先走了。” 他刚站起来就听到宋译说:“不用关门了,闷。” 夏侯勇拼命忍着心里的不爽,感慨着国家教育出的小兔崽子,简直就是世风日下目无尊长,打开门愤愤地走出病房。 宋译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摸了摸,杯壁已经凉透了,这才又放下。落日余晖,从窗户直直洒进房间。 “咚……” 一个彩色的皮球顺着门滚了进来,小女孩穿着粉色小袄,扎着两个朝天辫追着球跑了进来。宋译厌恶地瞅了一眼,正好撞上小女孩怯懦的眼光。 小女孩小声喊了句:“爸爸……” 稚嫩的声音如四月春光,让人心里升起一点涟漪。宋译一下没了脾气,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微笑。 小女孩不好意思地冲他吐了下舌头,结果手一滑,皮球又顺着门滚了出去,小女孩跑几步,抱着球蹲在病房的门口。 门外突然传来一片嘈杂,病床轱辘摩擦着水泥地,伴着喊叫声一起嚷嚷:“让一下!都让一下!” 小女孩依旧蹲在地上,摆弄着皮球,时不时抬起头,冲宋译喊一声“爸爸”,继续“咯咯”的笑。 宋译大喊一声:“小心!” 他皱了下眉头立即扑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跑向门口,一把抓住推病床男人的手。 男人大喊一声推开宋译:“让开!” 宋译被摔了个踉跄,肩膀撞到了墙上却顾不上疼,伸手就要拉床。 男人指着他骂骂咧咧,一脸不满:“你有病吧!突然冲出来要吓死人吗?快滚开,我妈等不及了!” 宋译不理他,扶着病床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人,这才靠在墙边捂住胸口喘着粗气。病房里有好几个家属听到声音探头看,男人底虚,怕别人戳他脊梁骨,只能喊得更大声:“死不了就让开!自己堵着路,还在这装残废!” 宋译惨白着脸,忍着头晕目眩和翻涌而上的恶心,冷冷瞧一眼张牙舞爪的男人。 护士长叉着腰走过来,凶巴巴地呵斥道:“撞到病人你还有理了!他要是躺到这,你等着给他做全套检查吧!要走赶紧走,别废话!” 男人立即换上一张笑脸,一声不吭地张罗着小护士推起病床走了。 护士长走过来,把宋译架起来扶回到床上,叨叨道:“不好好休息瞎跑什么?” “……” 护士长帮他捂好被子,拿起病历没好气地说:“低压高,胃溃疡,还有轻微脑震荡,软组织挫伤。你车祸撞到了头,虽然没什么大碍,可年纪轻轻就能把身体搞成这样,也是够不容易的。” 护士长放下病历,瞪一眼宋译,继续说:“看着也不像是个不锻炼的啊?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就喜欢一边健身一边喝酒,还饥一顿饱一顿没个正经饭,到底是嫌命长还是命短?你这大难不死,以后可得好好生活!” 宋译目送着护士长的背影,看着她出了门。目光看去,小女孩正站在门口抱着彩色的皮球冲他甜甜地微笑。下一刻,护士长肥胖的身躯直接穿过小女孩的身体拐进楼道。 小女孩继续冲着他笑,喊了句:“爸爸……” 他突然觉得头很疼,默默用被子蒙上了头。 深夜,黑暗无边。刺眼的光芒一闪而过,光照不到的地方,足以藏污纳垢。 “爸爸!” 稚嫩的声音骤然响起,小男孩站在黑暗里,下一刻,被光晃得睁不开眼,男人沉稳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地面。 “爸爸,你等等我。”小男孩焦急地加快步伐,紧紧跟着男人的背影追去,一边跑,一边委屈地大喊,“爸爸!” 憋涨的感觉压在胸腔中喘不过气。 男人猛地转身,小男孩立刻开心地挥舞着双臂。 再一道亮光闪过,刺得人眼睛发涨、发涩,一滴滴冷汗从额角滑过。 深入骨髓的疼痛在胸口迸发,炸裂。 宋译瞪大双眼,缓缓低头,一把利刃正散着冷光,尖端已经没入了自己的胸膛,鲜血如蔷薇般在胸前绽放,暗黑色的血液顺着刀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他顺着视线向前看去,大口喘一下粗气,睁开双眼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顺着脖颈,在胸前shi成了一片。 幸好只是一场恶梦,宋译用袖子擦了下额头。 “爸爸,你帮我找爸爸!”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一滴冷汗顺着脸庞滴在被子上,宋译僵硬地转过头。此时,白天见过的小女孩正抱着彩色皮球立在他的床头,浑身散发着莹莹的蓝光。 小女孩走过来,伸出小手拉住宋译。 细腻而不带有一丝温度的触感,像是带着电一般游走于全身。一阵凉风吹过,病房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我们去找爸爸吧!” 小女孩牵着宋译,带着他下了床,宋译浑身僵硬,小心翼翼地穿好鞋,跟着小女孩走出病房。 深夜的医院楼道安静极了,偶有一股的冷风顺着脖颈钻进衣服。此刻,宋译浑身都在冒着汗,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小女孩在一扇门前停下,用力拉了下宋译的手。宋译抬头,门上写着六个字:重症六,吴大帅。 他犹豫一下,伸出手拧开了门把,病房的门缓缓打开。 “嘟……嘟……嘟……嘟嘟嘟……” 一走进去,他就看到一个男人躺在病床上,从嘴、脖子、到胸腔,都cha满了管。大门“砰”地一声关住,宋译回头,小女孩早就无影无踪。他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 “嘟————” 心电图仪器的屏幕上若干个点快速连成了一条毫无起伏的绿线,赫然印在宋译的眼底。 一道鬼魅身影从身前略过,本该断了气的男人突然从床上坐起来跟着鬼魅下了床。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2节 宋译使劲擦了擦眼睛,确定心电图的绿线平稳,仪器旁边,病床上的男人依旧像他刚进来一般,陷在一团管子里毫无生气。 他迅速转身,眼睁睁看着鬼魅用链子拉着男人,从病房的大门直直穿过。 “爸爸……” 小女孩的声音从病房角落传来,逼着宋译把这两个字掰碎了,揉烂了,再从嗓子里扣出来,喃喃道一句:“爸爸……” 还有我的爸爸宋伟忠…… 他一把拉开门,跟着鬼魅在夜中极速奔跑,鬼魅沿着楼道一闪而过,他顺着楼梯一路向下狂奔,看着两人穿过大门,一起消失。 宋译用拳头“咚咚”敲着铁门,狠狠地攥着掌心,指甲嵌在r_ou_里却不觉得疼。他撇过眼睛,正好看到大门旁边的侧窗,掰开铁扣使劲拉开,两步爬上阳台,从窗户一跃而出。 绵密柔和的月光洒在住院大楼前的草坪上,他在月光中极速奔袭,又忽然停下。鬼魅牵着一身病号服的男人就立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黑袍人背对着他赫然出现,手中兵器淋着月光更显冰冷,宋译揉了揉眼睛,刀锋、利刃、梦中的情景一晃而过,居然是一把战戟。眼前的一切,都让他错愕。 黑袍人缓缓转身,远远凝望着他。 胸口再次传来剧烈的钝痛,仿若梦中一般难以呼吸,痛苦的感觉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宋译捂着胸口跪倒在地,随着疼痛加剧,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他一直不甘心地看着黑袍人。 “轰隆”一声惊雷,冰凉的雨点打在了他的脸上,唤醒了他即将陷入黑暗的意识。 就算是魔鬼,就算到地狱,我也一定要找到你。他这样想着,彻底昏了过去。 第一卷幽冥篇 第3章 亡魂重生 学校办公室的气氛向来压抑。 王老师推一下鼻子上的黑色方框眼镜,沉声问:“宋译,你确定要转系?要知道,你这样的成绩在数学系明年可以直接保研的,转到历史系后,之前的基础可就白打了。” 宋译笃定地说:“我确定。”他话锋一转,又说,“老师,其实我上什么专业根本无所谓。” “你……”王老师显然知道他说得是实情,但还是忍不住来气,她满怀惆怅地瞪了宋译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拿起公章盖在申请书的落款位置,抬起手看了看表说,“历史系1812班,第二教学楼阶五的课还有十五分钟开始,今天新老师第一天到,别迟到了。” “新老师?” 王老师把申请书还给他,不耐烦地说:“原来的古代史王德教授家里有事请了一个月的假,这个月李老师替课。” “嗯……好……谢谢老师。” 宋译把申请书收进牛皮纸袋,向门外走去。 他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就听到王老师的低声叨叨:“现在的孩子真不像话,仗着家里有点背景就不懂珍惜!明明长了一个好脑瓜……哎……真是可惜了!” 他沉了脸色小心翼翼把门关上,拿着牛皮纸袋向第二教学课走去。 宋译踏进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声刚刚响过第二遍。两百人的阶教,看清来人后,瞬间安静下来。他沿着过道向后排走,一路都有女生刻意用刚好能让他听见的语调在窃窃私语。 “那是宋译吗?安佳地产的大少爷,他不是数学系的,怎么来这了?” “不愧是我们慕大的校草,也太帅了!” 女生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男生们咬牙切齿磨刀霍霍。 “是宋译,数学系的宋译。” “他居然敢来,校篮球赛的债都没算呢!” 最后一排靠窗户坐着一个高个男生,看到宋译后 着袖子就要往起站,被同座几个男生拽着回到座位上。 宋译冰冷的目光穿过人群望向男生,嘴角微微上扬似在挑衅。 男生推开层层阻拦,站起来指着他骂道:“你t看不起谁?少摆出那副目中无人的恶心样儿,滚回你的数学系去!”话音一落,全阶教的人顿时炸了锅。 上次篮球赛的情景历历在目,比赛还没完,两队就从肢体摩擦成功过度到打架斗殴,队长贾勇看着倒戈相向的拉拉队,简直受了奇耻大辱。他带着所有队友一起c,ao起矿泉水瓶扔向对方休息区,最后被数学系的队长宋译直接收拾进了校医室躺了三天。全校谁不知道宋译的老爸是校董,最后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贾勇一夜之间从系草到小丑颜面尽失,心里一直窝着股火。 这会看观众多,他戏更足:“你们他妈的别拉我,是兄弟就一起上!” 敲门声骤然响起:“咚咚咚……” 大家听到声音,这才转了身向门口瞧去。男人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右手食指推了下镜框,轻声问道:“我们可以上课了吗?” 充满磁性的声音严丝合缝,平淡的语调让每一个字都带着冷漠。教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只留下几个女生交头接耳。 “这是新老师?也太帅了,我觉得王老头可以不用回来了。” “啧啧……这长相,这身材……” 一天之中,文科小女生的心脏被撞两次。她们看这位新老师没什么反应,就放心开始讨论。 半晌,他再次重复道,:“可以上课了吗?”这一声不怒自威,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宋译就着最近的椅子坐下,听见不远处的贾勇冲他低声威胁:“下课别走!” 男人走进教室,脱下西装外套挂在门上,优雅地挽起了衬衣的袖子,小臂线条结实而富有美感。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前排几个女生眼睛都看直了。他跨上讲台打开书,微微低下头说:“王教授休息,这个月由我暂代古代史。” 第二排一个长相貌美的女孩嗲嗲地说:“老师,你先来个自我介绍呗!” 旁边几个女生一听,立即七嘴八舌吵吵起来:“对啊!老师介绍一下吧。” 男人虽然面无表情,却目光柔和,他掰了三分之一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李昭凌三个字。一笔一划刚劲有力,落笔干练,教室里顿时又s_ao动起来。 说实话,宋译的亲爹宋伟忠平时练字当吃饭,他从小就见惯了自家老头的书法,眼睛都被养叼了,家里成堆的名家帖子让他当成废纸擦鼻涕,可这会看到李昭凌的字,还是被结结实实地震撼到。 李昭凌沉下眉眼,低沉地声音再次响起:“木上子下,圣昭天下,凌天跻飞,好了,我们上课吧。” 女生们见这位李老师一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标准|xg|冷淡表情,也渐渐没了热情,默默低头翻开书。 “第69页。今天,我们开始讲战国,北魏,距今约三千余年前,是这七朝乱世中唯一的盛世……” 宋译前排的短发女生特意扭头看了一眼,见宋译没带书,默默地把自己的给了他。宋译倒是不客气,接过书放在桌上草草翻了一下,目光停留在页面中间一身戎甲的大将军像上,一张画像整整占了半页纸,画像下写着“北魏大将宋牧之”七个字。 他瞟了一眼觉得实在没意思,随便翻两下就合上了书,从桌兜里拿出随身带着的牛皮纸袋,抽出一页纸摆在桌子上。纸上印着一个表格,中间一栏的空隙处画着一支银色杆的毛笔,笔杆上刻着一只八爪金龙,正面,背面各一个视角,胡须生动,逆鳞清晰,徐徐如生。 这是一份经过行家盖印的文物鉴定书,名字一栏写着北魏银鸾笔,鉴宝人写着慕城大学教授王德。 从宋译很小的时候,宋伟忠就爱好收集古玩,出事那天,他就是来学校取走这个经过专业人士鉴定的文物,结果没想到居然搭上了命。 可是现在鉴定书在,笔却消失了。 宋译清楚地记得,当时他坐在副驾驶座,红色桃木的笔盒被牢牢握在手里。他脑中灵光一现,木然想起意识昏沉之际,男人诡秘的声线,身上禁不住阵阵发凉。 如果这是一场处心积虑的y谋,那么这人肯定一早就探出了宋伟忠的行踪,并ji,ng心设计了车祸,银鸾笔被顺手牵羊。 其实,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宋伟忠在非公共场合出入向来小心。倘若车祸真是蓄意谋划,那么,这位王德教授又在其中充当什么样的角色?现在车祸才刚发生他就请了长假,究竟是为了避风头,还是有什么别的意图? “咚……咚……” 皮鞋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打乱了宋译的思路,他目光向前,一米外,李昭凌深蓝色衬衣熨帖地裹着肩膀,遮盖着宽阔而结实的胸膛,身材比例上宽下窄,恰到好处确实抢眼。 李昭凌右手端着课本,迈上台阶走向宋译,说:“这位同学,你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宋译脸色顿时有点难看,犹豫一下站了起来,四目相对没有说话。 李昭凌比他高出小半个头,离近观察,这人高挺的鼻梁下眼窝轮廓越发深邃,衬着麦色皮肤显得脸部的线条更加硬朗。他从眼角到唇纹,不带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语色虽然温和,却自带一股疏离,看上去……不太安全的样子。 对待某些暗藏的力量,宋译向来有一种如猫般先天的直觉和警惕。 他挠了挠头,立刻露出一副好学生天然呆的迷糊表情,抱歉地说:“对不起,李老师,我刚刚走神了。” “坐下吧。” 李昭凌的双眼往桌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画着银鸾的图纸上。宋译赶紧把纸夹回到书里,抬头看着李昭凌尴尬地笑了一下。 李昭凌沉声说一句:“注意听课。”然后沿着过道向讲台走去。 “铃铃铃……” 下课的铃声响起,李昭凌收了书穿上外套出了教室。 宋译把图纸收进牛皮纸袋,刚准备还书,就被一个黑影挡住了光,贾勇仗着多出一个头的身高,一手抓住宋译的领子,咄咄逼人道:“这么急着走干什么?是不是被我吓破了胆?” 周围的学生都默默空开场地,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宋译皱了下眉头,眼中寒光转瞬即逝。下一秒,他果断|c,ao|起手里的课本向贾勇的头上砸去,工具不趁手,只得配上十成十的力气。 大学课本不论什么专业,向来份量感人,贾勇虽然没有头破血流,但这几下也足以让他一米九五的大汉眼冒金星,捂着头蹲在地上。 宋译整理下衣领转身要走,耳旁一阵风声忽得略过,宋译闪身躲开贾勇踹过来的一脚,再顺手抓起他的胳膊,借势把大高个扔在椅子上。 “噗通……” 一声巨响过后,耳边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宋译站在原地,眼前场景迅速变化,一幅又一幅的画面一闪而过。他定睛一看,贾勇正站在学校的楼顶,双手展开跳了下去。 他身上冷汗直冒,顿时塞满毛孔,错愕而惊恐地神情显露无疑,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贾勇,拿起一个暖水杯向他砸来。 一个女生大喊一声:“小心!” 宋译这才回了神,稍稍侧身,躲过去后反抓住贾勇的手腕,一使力就卸掉了他手里的暖水杯,拽起他一只胳膊又一次扔回椅子上。“刺啦”一声拖过,一长排的阶教椅带着桌子被这个庞然大物硬生生推了半米远。 宋译走过去,看着瘫在椅子上的贾勇说:“这堂课是我免费送你的,记住,打算收拾人前千万别动嘴。” 此时的宋译就像一头窥在暗处的猎豹,一举一动都透着天生强者的慵懒。教室里所有人都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宋译!” 众人听到门口的声音,都十分默契地让开了道。 男生戴着眼镜看上去十分秀气,他错开人群,跑到宋译面前笑得格外轻松,把一大包书塞进他怀里,故作埋怨地说:“书给你领来了,你点点,宋大少爷,你说你人都转走了,还不让我省心……”话到结尾处,他才感觉到教室里诡异的气氛。扭头瞧见现场一片狼藉和倒在狼藉里的历史系系草,瞬间明白了七八分。 宋译捡起地上脏掉的课本放进袋子里,又拿出一本新的,给了身旁早就呆若木ji的短发女生,抱歉地说:“对不起,这本还你吧,刚才谢谢你提醒我。”说完,又极具挑逗意味地眨了下眼睛。 赵宇顿时一副含着芥末饼干眼泪汪汪的苦涩模样,这都什么时候了?砸了人家地盘不算,居然还摆造型迷别人家的妹子。这货简直是把嚣张刻进了骨子里,还要十分有素养不着痕迹地表现出来,保证浑身优越感能够瞬间迸发到顶点! 简而言之就是臭不要脸! 耳边细碎的叨叨声此起彼伏:“那是赵宇吗?数学系篮球队的副队长?” “他带上眼镜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唉……” 掩藏在众多复杂情绪下的平静根本就是不堪一击,赵宇拉起宋译迅速挤过人群向教室外走去。 一出门,宋译就甩开赵宇的手说:“跑什么跑?我又没把人给打残,收着七分劲呢!别瞎c,ao心。” “你……”赵宇简直被他气到说不出话,松了手加快步伐不想理他,“你当谁都和你宋大少爷一样,从小散打跆拳道文武全能,谨防着不安分子给捆了绑了?就我们这些普通人,遇上你就得能抗揍!上次你还没闹够?这次居然跑到别人地盘上打架,而且……”他忍了忍,把那句“你爸已经不在了”咽下去,接着说,“我看这回你要是再出事,谁能保你?” 宋译一脸吃瘪,他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碰到自己亲爹专治又霸道的时候可以怼天怼地,碰到赵宇这种担心关心搅和在一起的人,扔个牢s_ao简直和往心里扔个核弹一样难受。 他快走几步拦下赵宇,挤出一个三分苦涩七分抱歉的标准宋氏认错表情,自以为是的安慰赵宇:“我一个没了爹的富二代,虽然少点社会关系,可是我有钱啊!有钱能使鬼推磨!” 前半句家庭爆炸式话题,后半句社会残酷性话题。现在被宋译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直接把赵宇砸晕。他知道这是宋译在跟他讨饶,可这话说得确实让他这个年年凭奖学金度日的贫困学生无言以对,还恰到好处地砸中了于心不忍的软肋。 说到底,这奖学金还是人家宋译知道自己的情况后,少考几分特意让出来的,这么一想,心里就更加愧疚。 赵宇撇了撇嘴,可一时之间毕竟拉不下脸,什么也没说气呼呼地走。 宋译刚想追赵宇,一抬头就看见贾勇在几个男生的搀扶下出了教室。他骤然想起刚刚闪过的画面,心情有些沉重又满是疑惑。要说这是白日做梦?还不如说是车祸后遗症来得让人信服! 他再看一眼,贾勇正耷拉着脑袋黑着脸,冲他比着中指。 赵宇看宋译没跟着,回来催促一句:“还不走!”直接粗鲁地把他拽下了楼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写写写写!写文使我快乐~~~~~~~~~~~~ 第4章 亡魂重生 赵宇皱了皱眉,嘱咐道:“我听说贾勇有校外背景,你没事少招惹他。” “行了,赵妈,你快走吧,我回宿舍睡觉了。” “等等!”宋译刚要走,就被赵宇拦住,一脸便秘表情,问,“你……你住宿舍?” 从进校门开始,宋大少爷的床铺形同摆设,校门外不过三十米的高档小区景泰苑,一百五十平的大开间侯着,没事绝不会呆在学校里,赵宇认真说:“你老实告诉我,家里的事到底怎么样了?别总一个人扛着。” 所有人都觉得宋译就是个纨绔子弟,可赵宇知道,只要宋译认定的事没有人能够改变,就像数学,百分之九十九的天赋也得有百分之一的坚持,可就是这百分之一的坚持,真挣到拔尖的水平,分分钟让大多数人被“智商不够”这个事实打击到溃不成军。可是宋译不仅没被打倒,还一跃成了真正的拔尖。 如今,宋译刚回来就转到了曾经最看不起的文科,还坚持住校,实在是有些反常。 赵宇伸手想抓住宋译的胳膊,宋译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伸个懒腰说:“别瞎c,ao心了,你快回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进宿舍,宋译就被男生寝室特有的臭袜子和臭脚味给熏了出去,他屏一口气才又进门。 尽管前一天打过招呼,可这会看到光着膀子抠脚打游戏的刘铭还是有些尴尬,刘铭瞟一眼门口,仿佛没有看到宋译,转过头继续盯着屏幕疯狂地点鼠标。 朱鑫躺在上铺放下书,瞥了一眼宋译,怪腔怪调地说:“呦,大少爷回来了?” 冯勤走过来瞪了朱鑫一眼,扭头冲宋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他随堂又垫底,这会心情不好,你别介意。” 宋译把书放在桌子上,不冷不热地回答:“没关系。” 朱鑫从床上探出头来,对着冯勤挤眉弄眼,满脸写着“让你多管闲事,看看,热脸贴了冷屁股吧,活该!” 冯勤抬手就把朱鑫的脑袋往床里摁,说:“你今天怎么没上课?” “转系了。”宋译考虑一下,又补了半句算是解释,“转到了历史系。” 键盘声骤然停止,屋里所有人都默默注视着宋译,不大的空间,三道目光都带着温度,毫不避讳地盯着他。慕城大学数学系王牌尖子生转到了文科三流的历史系,其震撼程度基本等同于轰炸三遍校内论坛! 宋译沿着书桌边的小梯子爬到床铺上,说:“困了,睡会。” 屋里三个人对视一眼,冯勤指了指外面,大家很有默契的一起退出宿舍。宋译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听见关门的声音,这才沉下心来。 其实,从班里到学校,很多人都看不惯宋译,讨厌他的自以为是,嫉妒他有自以为是的资本。所以,宋译愿意多说两句,已经算是他人际关系中绝无仅有的让步。 这些人实在太难相处了,他这么想着,居然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宋译看了看表,刚过七点。他睡得头闷,又浑身难受。 翻个身,骤然想起白天打架时候见到贾勇跳楼的情景,就再也睡不着了。 一切仿佛又回到医院的那个晚上,黑暗总会刻意提醒一些想要忘记的事,再顺着理智把一切拽回到现实。 好歹是条人命。 想到这,他“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出了门。宋译刚出宿舍楼,前脚一进小树林,后脚就被人围了个严实。 贾勇大红色的t恤配着金色的大长链格外显眼,冷笑一声,挑着半个眉毛说:“哼!等你好久了。”六个平均身高超过一米九的男人把宋译夹在中间,一脸嘲讽的表情等着看他笑话。 宋译摇摇头,人啊!还真不能惦记,尤其是混蛋! “吧嗒!”一声,打火机火苗四散。 贾勇点了根烟,狠狠地抽一口,用烟头指着宋译说:“他妈的让老子吹一晚上冷风,你真不是个东西!” 他再吸两口弹一下烟蒂,烟灰带着火星恰好落在宋译白色限量版球鞋上,宋译忍着没有动。 贾勇歪着嘴角瞅了宋译一眼,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用刀背拍在他的脸上说:“啊?让我教训人的时候别说话?妈的我不骂你两句我教训你个鸟!” 刀背冰凉的触感贴在脸上,让他瞬间清醒。宋译匆匆扫视一眼,心中盘算起来,连上贾勇,这些人都是一米九的身高,行动缓慢,他不是完全没有胜算。可是……他嫌弃地看一眼贾勇,一个拿着刀的二百五,其杀伤力相当于往敌我血搏战场中央直接扔个核弹,随时可能两败俱伤,该怎么办? “你上午不是挺嚣张的吗?这会连个屁都不敢放了?”贾勇一只手抬起来,眼看就要朝宋译脸上招呼。 宋译狠下心,那就赌一把,赌他既是个蠢货,还是个怂货! 他的头微微一侧,刚好躲过贾勇扇来的巴掌。再反手一拳,直接打在他的嘴角,贾勇吃痛,本能地刺出一刀,却在出手的时候犹豫了两秒,宋译抓住机会掰住他的手腕,稍稍使劲就卸了力气,刀“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他快速抬脚朝着贾勇膝盖打弯处踹出去,用手强行掰着他的胳膊逼他跪倒在地。 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看傻了眼,等反应过来,只剩贾勇“哎呦哎呦”的叫着。宋译再要使劲,远处皮鞋落地的声音骤然响起。 “干什么呢?” 来人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总觉得似曾相识。宋译两手掰着贾勇的胳膊,跟着声音向树林深处望去。 贾勇逮住机会大声呼救:“哎呦,卧槽!老师,他欺负人!”他抖一下肩膀,催促道,“你特么快放开我,胳膊都要拧断了!” “哼!”宋译冷笑一声松了手,望着向他们迎面走来的李昭凌,露出一个惬意的微笑,说,“准备睡觉了,帮他松松筋骨。” 李昭凌面无表情地问:“松完了吗?” 宋译搓搓手,轻飘飘看着贾勇说:“还没尽兴。”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3节 李昭凌匆匆扫视一眼,心里琢磨,一打七,这混小子还真有种。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宋译的脸上,说:“差不多就行了,我找你有事。”冷漠的眼神,命令的口吻,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贾勇看了看自己的各位兄弟,结结巴巴想要阻拦:“李……李老师……我们……” 李昭凌不说话,冷着目光瞧他一眼,仿佛能洞穿一切。贾勇这下彻底闭了嘴,悄悄用脚后跟把匕首踹进了草丛。 李昭凌看着宋译,加重语气:“还不走?” 宋译被他的气场激得愣一下神,说:“走……” 贾勇揉了揉手腕,瞅着两个人消失在树林深处的背影,脸色特别难看。他点了根烟,用口型对着宋译比划:“你下回给老子等着!” 月影斑驳,穿过树叶的缝隙打在李昭凌的镜片上反了光。宋译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谁都没有说话。 眼看要出小树林,宋译终于忍不住,问道:“李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话音刚落,天边快速划过一道亮光,天色骤然大黑,月亮也看不见了。“轰”的一声响雷,吓了宋译一大跳,风声四起,眼看着就要变天下雨。 李昭凌停下脚步说:“手腕脱臼,得住三天院吧。” 宋译瞟了一眼天色,无所谓地说:“拿着刀呢,这回估计得退学。” “他……” 宋译正了眼色,快速接话:“不是个东西。” “你也一样。” “……” 再一道闪电划过,点亮了树上的叶子,又迅速暗下。这亮光落在李昭凌的眼底,仿若一团火苗被点亮,他神色忽变,匆忙说一句:“马上下雨了,你快回宿舍。”说完,快步向小树林外跑去。 “喂!” 宋译喊声刚落,豆大的雨滴就打在额头上,再伴着一声惊雷,雨水接二连三地落下来,shi了衣裳。 他向远处凝视一眼,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宋译稍稍犹豫,快步跟上出了林子,向第三教学楼跑去。他和贾勇一起打过球,贾勇虽然步子大,可是整个人五大三粗动作特别慢,就算化成了灰他都认得。 白天看到的场景一晃而过,瞬间冲进宋译的脑袋里。他越跑越慢,一遍又一遍说服自己,混蛋的闲事必须少管。可停下来才往回走了两步,就大骂一句“滚你大爷的事不关己”,继续转身向教学楼跑去。 宋译踏着雨水,远远看见一个粉色小袄的女孩正在雨里滚皮球。小女孩一扭头就看见宋译,甜甜地喊了声“爸爸”。 是她…… 宋译停下脚步浑身僵硬,眼前的吴小梦像个小落汤ji,抱着皮球蹦蹦跳跳跑到他面前。宋译抬起手,鬼使神差地靠近小女孩,摸摸她被雨水打shi的小脸蛋,看了眼只差几步的教学楼说:“你怎么在这?” 吴小梦不说话,冲他挤挤眼睛,用脸蹭了下宋译的手,宋译一抖,冰凉而细腻的感觉顿时席卷全身。 吴小梦忽而狂笑起来:“呵呵呵……”下一刻,笑声越发尖锐,“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声音像针一样,一针一针扎在宋译的耳朵里。 宋译用手捂着耳朵不住地颤抖,笑声连成了一串、两串,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一起笑,散在雨里,让人胆战心惊。 宋译头痛欲裂,他捂着耳朵,盯着小女孩血红的双眼咬牙切齿:“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话音刚落,两行血泪顺着小女孩的眼睛流下来,在脸上划出两道深红色的痕迹,配上她惨白一片的小脸和嘴唇,越发惨烈。 她小巧的身影,一个化成两个,二个化成四个,四个化成六个,不过几秒钟,小女孩已经幻化出五个和她外貌长相都相同,面上却毫无血色和表情的小鬼。宋译放下手,错愕地向后退了两步。 一阵疾风略过,低沉而富有力量的声音砸地而起:“滚开!”宋译快速闪躲,黑袍人略过,手持着一道白光重重劈下。 “啊——” 幽冥鬼子惨叫一声,好像把空气划出一道血痕。五个小人在原地转圈,焕发出阵阵黑烟越缩越小。唯有最中间的吴小梦,抱着头缩成一团钻到了地下。 刺目的光线逼着宋译闭上眼,一道惊雷过后,宋译才慢慢睁开眼睛,周围依旧黑暗,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在夜里响着。一切仿佛恢复了平静,黑袍人和小孩都消失了。 宋译看了眼教学课,红色的身影顺着教学楼外的露天楼梯正盘旋而上,他快走几步,站在楼梯下疑惑地望着雨幕,心跳越来越快!一种可怕的直觉正在吞噬着他:车祸不过就是个引子,所有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狠了狠心,迈着大步上了楼梯。 宋译身上的白衬衫早就shi透了,紧紧裹着,隐约可以看见胸前肌r_ou_的轮廓。天台的楼道门近在咫尺,热气摩擦着嗓子阵阵刺痛,他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喘着粗气,越走越慢。 停下脚步,凝神屏息,宋译终于推开了天台的门,一阵疾风从门缝中穿过,寒凉细密,让他忍不住跟着抖了一下。 宋译手上再次使力,陈旧的门“吱呀”一声被彻底打开,他抓紧时间钻进天台,一抬头,就看见高大的身影立在房顶的边缘上,俯瞰着楼下。 贾勇转过身面对宋译,脸庞的肌r_ou_被拧在一起,露出一个诡异又狰狞的笑容,他双手伸展,似一只鹏鸟垂直地向天台外倒去。只是,他没有翅膀。 一道红色闪电划过,天亮了一下,又猝然暗下。 “啊!” 宋译大喊一声,冲向天台边,向外探出半个身子,仔细寻找贾勇的身影。他的指甲死死扣着水泥台边,浑身的骨头随着指节,咔咔作响。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天色太黑,站在七层高的教学楼顶,落入眼底的只有零星的路灯。 宋译胡乱摸了一把脸,泪水、汗水、雨水,全都在脸上搅和到了一起。他弯下身体,扶着膝盖重重地喘着粗气,大口大口地呼吸。他想把自己暂时摘出去,让撕扯在一起的脑神经能够放松些。 可是,贾勇最后一抹笑容,已经牢牢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宋译颓然后撤两步,打开天台门,向楼下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发出去的文章=泼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娃儿,不要再点回来看~请默念五百遍~~~打开就剁手!!! 第5章 亡魂重生 秋雨萧瑟,这会越发y凉。飘在空气里,仿若度了一层绵密的针,结实地扎在脸上。 三只鬼魅拖着长长的锁链,沿着被昏黄路灯点燃的小路缓慢前行,锁链的最后,是贾勇苍白到毫无血气的脸,他的眼皮微微低垂,眼珠嵌在眼眶里一动不动,模样简直比死人还难看。 相隔不过一米的距离,是刚刚跑出教学楼门口的宋译。他停下脚步,看着这一幕浑身僵硬。 贾勇被铁链拴着,从他身前经过的时候连头都没有扭一下。等宋译回过神来,再想要追上去,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重到抬不起来。 一滴又一滴的冷汗顺着他的脖子直接滑进衣领,冰凉的触感摩擦着衣服领口后面的商标,让他觉得有点痒还有点疼。 他和贾勇的距离越来越远,待到那个红色身影全部没入到黑暗里,他才猛然惊醒过来,拔腿向前追去。 宋译迈着大步,踩着雨水“啪啪”作响。小腿肚被jianshi黏在腿上,特别难受。 三步……两步……一步…… 宋译伸手,眼看就要抓住贾勇的肩膀,一股巨大的冲力顺着掌心直接贯穿了整支胳膊,迸裂到全身。他被这股力量震得弹了出去,“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整个后背和小臂都在火辣辣的疼,顾不得被撕扯的身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宋译一抬头,就看到拿着战戟的黑袍男人,站在贾勇的身边冷冰冰地看着他。 y沉的天幕似乎可以吞噬掉一切弱不禁风的力量,似曾相识的无力感瞬间瓦解掉了最后的坚强,对比之下,就连挣扎都变成了苟延残喘。 宋译攥起拳头,恶狠狠地望着黑袍男人。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是什么力量?我一定会把你扒出来。 他眨一下眼睛,整条马路已经空空荡荡,只剩路灯在两边幽幽地亮着。 小树林外的第三教学楼,因为临着后山,还挨着一片废弃的工地。平时不上课的时候,很少有人来。深秋露重,又是雨夜,今天原本应该比往常更加冷清。 可是此刻,人声却嘈杂了整整一晚。 教学楼门口的整片空地被拉起了蓝白色的警示带,三辆警车停在路边,红蓝色的警灯来回闪烁,发出刺眼的光。穿着制服的人来来往往,步履匆忙,几个便衣也都神色凝重。 马路的另一边,是临时搭好的雨棚。 棚子下面,法医组的工作人员正围着贾勇的尸体细心取证,详细记录尸体摆放的角度、位置、受力情况,根据数据进行验算,要求推测死因。 可是…… 只要是有些经验的老探员,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自杀。 此时,宋译正裹着一条宽大的毛巾,躲在警车的副驾驶座上瑟瑟发抖。他嘴唇煞白,牙根一直控制不住地打着颤。他透过车窗玻璃清楚地看到,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邋遢警官夏侯勇,正和西装笔挺的古代史李老师进行攀谈。 宋译闭上眼睛,逼着自己把思路调回到警车来到案发现场之前。 黑袍人消失的时候,他立刻转身往空地中央跑,去寻找贾勇。没走几步,就看到趴在教学楼西侧一动不动的红色人影,他正决心上前,突然被一个人厉声喊住。 “别过去!” 宋译扭头,看到李昭凌从路灯的投影下双手cha兜走出来,虽然看不清那人脸上的神情,可整个身形都有种说不出的从容,说:“我报警了!” 宋译浑身一震,站在原地没有动。 李昭凌越走越近,渐渐露出脸来,雨水落在他的肩膀上居然没有一点shi掉的痕迹,金丝边框的眼镜衬着棱角分明的脸,显得越发凌厉。 宋译僵着没有说话,李昭凌先开了口:“你为什么在这?”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吞吞吐吐说:“我……” 李昭凌赫然打断:“警察马上就到。” 肯定的语气、寸步不让的态度,逼迫着宋译大脑飞速运转,不过半个小时前,才跟这人在小树林里分开,现在他为什么会出现得这么诡秘?是不是太巧合了? 宋译紧盯着李昭凌的眼睛,想要试图探寻一点真相,可李昭凌就这么看着他,笃定而坦然。于是,两个人站着,谁也没有动,一直等到警方到达现场。 不过五分钟,警车顺着慕城大学后山的西门驶入,停在第三教学楼的门口,从车上下来的正是在医院见过的夏侯勇。 接着,第二辆,第三辆,很快现场的人越来越多…… 宋译低下头,用手指cha进发根狠命地抓了抓。 白天的争吵,晚上的斗殴,他要怎么跟警方解释自己和贾勇的死没有关系?还有,自己为什么会晚上出现在没什么人来的第三教学楼? 他不懂,刚刚明明还张牙舞爪的人,怎么突然间就毫无征兆地跳了楼?还有……他为什么能看到贾勇自杀时的情景?又或者说……因为他看到了,所以贾勇必须死。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让他觉得自己时刻都可能窒息,悔恨、震惊、难过,复杂的情绪如同巨大的旋涡淹没在眼耳口鼻,让他快要喘不过气了。汗水混杂着雨水,和头发一起shi哒哒地打着结。从刚刚开始,宋译就感觉到他全身都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他冷笑一声,有些痛恨自己滑稽的恻隐之心,既没有彻底一点救了人,还完美地卷进了“名校大学生自杀成疑”的案件中,简直是牛bi到要死了! 忽然,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再细细寻找,思路像条小鱼一样抓不住尾巴。宋译再次抬起头来,窗外的李昭凌依旧冷若冰霜,可是夏侯勇的眼角却隐隐带着些恶作剧的意味。 他们认识吗? 这个念头一蹦出来,所有的事都像断了关节的木偶,彻底碎掉,又开始慢慢组装。宋译踏踏实实靠在车座上,冷静地注视着。 夏侯勇站在警示条的旁边,看着面前人模狗样的冷酷男人,“噌”一下合上了手里的本子,塞进旁边穿制服的小胖墩手里,说:“给你们队长送过去,告诉他是自杀,至于原因吗……”他远远看了一眼车里的宋译,继续说,“随他协调吧,那孩子还小,不关他的事。” 高小帅抱着记录本,仔细看着眼前这位满脸胡茬的糙大叔,实在无法把他和能够专业鉴定各种离奇自杀案、意外死亡案件的警队神秘组织特案组大神组长夏侯勇联系起来。此时此刻,他的敬仰之情早就被眼前这个人不正经的模样彻底掏空。 高小帅嫌弃地撇一眼夏侯勇,默默走掉。 夏侯勇不满地瞪一眼小胖墩,叹一句:“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浮躁!” 李昭凌皱着眉,说:“你确定这么跟我单独谈话合规矩吗?” 夏侯勇拿起烟盒咬出一支烟,点了火说:“这组里就我一个人,出现场做笔录忙成狗的时候,谁说不合规矩啦?” 一道黑影从眼前略过,夏侯勇刚准备躲,嘴里的烟就被李昭凌悄然无息的掐在手里,灭掉烟头后轻轻一弹,飞去了垃圾桶。 “啊?你这人……” 李昭凌说:“给你配个男的,丑的不要,帅的也不要,女的就是现成的,是你自己不愿意用。” “你讲不讲道理?”夏侯勇瞪着李昭凌,气得嘴角直抽抽,“就苏凝紫那样的你敢用?年纪越大脾气越怪。剩了几千年的女人,都是点什么癖好?那床|伴勤快的哟……想一想我就浑身难受。还御医圣手,西殿苏氏的人早就让她给败尽了!” 李昭凌白他一眼,认真问:“你不会还是处吧?” 夏侯勇一听,瞬间老脸通红,指着李昭凌手直哆嗦道:“你……谁跟你说我是啊?堂堂一个领魂使,来这学校没两天,好的不学,到学会打嘴炮了,还好意思为人师表?等等……”他突然冷静下来,“咱俩认识时间可不短了,我可也没见过你身边有人啊?” 李昭凌顿时绿了脸。 夏侯勇赶紧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说:“你为什么在这?”他刻意向前走两步,压低声音说,“自己领走的魂再自己报案,你真怕没人怀疑你吗?别小看市局那些人,两眼珠子各个能放光,分分钟把你扒干净。” 李昭凌伸手,优雅地推了下镜框,看着夏侯勇一脸淡定从容不说话,一副“你个打杂的,这点事情你都摆平不了,要你何用”。 夏侯勇一眼就看明白,气呼呼地说:“行,你成!对了,车里那个小子你见过了?他那双眼睛怎么回事?还有,他手里有银鸾的图纸。” 李昭凌刹那间沉下眼神。 夏侯勇伸手抓住李昭凌的胳膊,西装袖子被狠狠地攥进宽大的手掌里打了褶,就连眉毛也跟着皱成一团,神情严肃地说:“他要回来了是不是?宿主归位,亡魂重生?” 李昭凌握住夏侯勇的手腕稍稍使力,夏侯勇立即痛到脸都变了形。片刻之间,李昭凌从容温柔的目光尽收,高挺的鼻梁后,是一双深邃而冰冷的眼睛,眉目间自带一股狠辣,说:“那小子……不配……” “你……哎呦!快松手,来人了。” 不远处有人大声吆喝:“老夏,准备收队了!法医、监控查了都没问题,和你说得一样,你那问完了没?” “没……哎呦!” 李昭凌立刻松开手,夏侯勇微笑地看着旁边走过来的小警官,笑嘻嘻的把胳膊搭在李昭凌的肩膀上,说:“马上就好。这不碰上一朋友,没想到就这文化素养居然混进了重点大学当老师,你说惊喜不惊喜?” “呵……”李昭凌勉强笑一下,咬牙切齿地说,“你的胳膊要是再不放下来,我保证马上剁了你的狗爪子!” 要知道挑战极限这种事,特别讲究尺度。夏侯勇笑容凝固在脸上,立刻识相的把手松开。 小警官十分有眼色,说:“那你们再聊两句,速度快点啊!” 夏侯勇看着小警官的背影,酸溜溜地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好歹我们也一起扛过枪,一起揍过混蛋,忘恩负义的东西!” 李昭凌整理一下衣领说:“除了车祸现场魂魄失踪的男人,还有个小女孩也不见了,应该化成了幽冥,我怀疑就是她把贾勇引来跳楼的。” “幽冥杀人?还引魂?这事大发了……” 李昭凌转身,眼角的余光刚好瞟过路边警车已经空了副驾驶座,冷冰冰留下一句:“我劝你别拖着,尽快结案。”说完,沿着小路走去。 夏侯勇觉得后牙槽根又开始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周末喽~~~明天加更喽!记得来做客!!! 第6章 亡魂重生 宋译前脚刚下出租,小区的接送车已经在门口等候。“天玺亿豪”是安佳地产所有项目中最负盛名的高档别墅区,不过十分钟,车就停在了一栋独立别墅的门口。宋译穿过小院的青石板路,输入密码,“滴”的一声后,别墅的双开门自动打开。 从出院,到葬礼,不过短短的七天。原本还有一丝人气的屋子,现在到处都凉透了。 宋译本来就很少回来,现在少了宋伟忠,又辞退了佣人,这房子更像一座有了年头的雕塑,除了祭奠和缅怀,好像也没什么用。 他一进客厅,头顶吊着的水晶灯就自动点亮,灯光反s,he在价值不菲的花梨木家具上,带着昏黄的光晕罩在地面。前后两侧的围墙都是整块的落地玻璃,灰黑色的遮光大帘早就落满了灰。 宋译把包扔在沙发上,穿过甬道,径直走向宋伟忠的书房。一推开门,墨汁的臭味夹杂着长时间不开窗户的潮气迎面而来。宋译走进去,拉开窗帘推开窗户。 整个书房地方敞亮,风格典雅,看得出来,宋文忠是爱惨了文人s_ao客的那一套。 正对面挂着一副靛青色的山水画,画框上雕着梅兰竹菊,占了墙的上半部分。墙下立着紫檀书架,摆设、玩物一样俱全,彩釉瓷瓶琳琅满目,可真是内行人,只要扫上一眼,就知道这柜子上随意一个雕花小瓶,都够买这十栋别墅。 书案上笔墨纸砚摆了满桌,宋译走到案前,从厚厚的一摞宣纸中翻出一本蓝色封皮的扎线孤本,就着已经摊开的部分随意翻了两页,低头研究起来。 页上画着一只笔杆雕金龙的古笔,旁边带着文言注释,却不知道是什么字体,仔细辨认,才隐约看懂“银鸾”“北魏”几个字样。 这几天,宋译翻了不少学校图书馆的收藏史册,根本查不到北魏银鸾笔的信息。其实,古代史的课本上对于北魏的历史解释已经算是详尽,尤其和注释古本比起来,大白话文简直不能再人性!他再要深究,就得结合大量专业知识进行比对,不过历史这东西对于宋译来讲,说对牛弹琴都是夸赞! 他猛然想起来宋伟忠总是喜欢自己钻进书房研究,所以就猜测着可不可能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这才回家看看。 现在看来,还是做牛合适! 他不耐烦地又翻了两页,突然发现书里夹着一张票根,拿出来仔细瞧一眼,票根上写着“慕城市博物馆”几个字样。 慕城是五朝古都,多少争权逐利都压进了厚厚的历史长卷。整个城,三面环山,一面傍水,中心一座古城墙压着龙脉的活水源头,现在早就成了有名的风味小吃聚集地。通常历史悠久的地方,风水好,y气重,shi气还浓,因此慕城四季如秋,常年见雨,不见太阳。 而慕城大学就坐立在东山脚下,隔着一条马路就是慕城市博物馆。八角房檐园林一体,景观秀丽天下,既是著名的旅游景点,也是绝佳的地产项目。别看离着市中心远,节假日总是人满为患,当然,也直接地拉高了慕大的名气和周围的房价。 其中,位置最好的高档智能小区景泰苑,就是由安佳地产开发,目前已经到了第三期。宋译在那儿的一百五十平公寓豪宅,在他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就一起把钥匙送到了他的手里。 他的目光略过票根,落在了书页上一把似枪非枪,似剑非剑的兵器上,正要仔细看,桌上的内线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铃铃铃……”的声音不绝于耳,在一片寂静中极其刺耳。 宋译拿起电话:“喂?” “宋先生,您的客人张国锋律师和薛飞先生已经到了门口。” “让他们进来吧。” 放下电话,宋译再也没有心情看书,合上后出了书房。 张国锋律师,安佳地产的法律顾问,也是宋伟忠遗产案的代理律师。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4节 其实,接到宋译的委托时,他自己也有几分惊讶。集团内部盘根错杂,一个基本闲赋在家的董事长出了事,董事局里几百双眼睛盯着掌舵人的位置,都想趁乱多分一杯羹,代理董事长武经方虎视眈眈,尤其是现在唯一的合法继承人还是个ru臭未干的小屁孩。 实话讲,张国锋敢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他还真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小人。所以,这代理律师的岗位完全等同于天上掉馅饼,别说丰厚的报酬,随便跟其他几位持股者拉线站队,宋译基本上可以圆润地滚出董事局,自己还能收不少好处费。 在来宋家之前,他和助手薛飞已经五天不眠不休准备了大量文字资料,清算过宋伟忠在安佳地产的实际股权,并整理出几十万字的报告写明了他这几年无所作为和不掌实权的现状,准备说服宋译自行退股,免得几败俱伤。 可是当他坐下来,看着宋译一身淡蓝色休闲t恤斜靠在沙发上,睁着一双大眼睛慵懒地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心里居然无来由的紧张! 张国锋默默骂自己一句没出息,不过就是二十多岁的小屁孩,有什么好怕的?他一边琢磨着一边用手背擦了下汗,从包里掏出资料。 今天难得阳光大好,太阳直晒。 于是,在约这位大律师见面前,宋译十分贴心的嘱咐小区物业不要给这两位安排车,十分钟的路程张国锋西装革履足足走了快半个小时。进门的时候早就大汗淋漓,汗落在浅灰色的外套上,在领子上印出好大一片水渍。跟着他的助理薛飞,平时是被使唤惯了,脚上一双半休闲的革子鞋配上polo恤,不小心救了条命。 张国锋搓搓手,正要从包里纸巾,抬眼就看到宋译递过来的shi巾,明显愣了一下,说:“谢谢。”稍稍停顿,他又不好意思地说,“最近有些忙,景泰苑第三期的案子搁置了,市里领导一直压着没给批,你也知道张彦清彻底退休,武总才刚刚接手,所以耽误了不少事。” 张彦清是慕城的二把手,安佳地产的不少项目都倚着这颗大树,可最近几年随着年纪增大,他一退再退,因此,集团里很多项目也就不得不搁置下来。 宋译开门见山,扔了一记炸|弹:“股票我只留百分之三,其余的全部抛售。” “嗯……啊???”张国锋一听,立即停下擦汗的手,半张着嘴瞪着眼蹦出一句话,“你……你说什么?” 宋译嘴角微扬,拿起笔在纸上快速写下一个数字,推到张国锋的面前说:“这个数字应该不过分,回去跟你联系过的几位说,我要尽快折现。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三,就是个保底,对局面没有任何影响。” 张国锋匆匆瞟了一眼,顿时喜上眉梢,这个价钱何止是不过分?跟行情比起来,简直是白菜价!他更没有想到,连续五天不眠不休准备的一场硬仗,居然赢得这么轻松,连忙腆着笑脸说:“好……好!” 宋译站起来,双手cha兜,语调轻快:“至于其他房产、地产、车辆、存款,三天之内过户有问题吗?” “没……没有……您本来就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宋译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张国锋和薛飞说:“那就这样吧,你们可以走了。” 薛飞早就被宋译的气场惊得目瞪口呆,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谈判,资本才是最大的底气。 张国锋满脸兴奋,用颤抖的双手把桌上一大摞资料胡乱塞进包里。多少年了,他靠着一张嘴游走于上层,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死了老爹的富二代,急于花天酒地的祸祸钱,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套现,这简直太正常了! 惊喜之余,他猛然想起来老董事长总是一脸和善,近几年还被集团其他人占尽了便宜,居然有些良心发现,真心地考虑要不要提醒一下这个败家子。 临走时候,他伸手拍了下宋译的肩膀,酝酿了半天话到嘴边,还是只说了句:“节哀顺便。” 宋译看着面前的张国锋,眉头迅速拧在一起,一字一句落下来,眼前的画面仿佛是被打乱的机械零件,摔碎散开再重组。张国锋依旧穿着这身灰色西装,捂着胸口瘫倒在路边,急救车的声音霎时划破了围观的人群。下一秒,他那张勾着法令纹,似笑非笑的虚伪脸又渐渐出现在眼前。 张国锋看宋译有些走神,加重语气说了句:“那我们就走了。” 宋译瞪大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 张国锋这才觉察到自己是得意忘形失了分寸,赶紧把手从宋译的肩膀上拿开,尴尬地说:“薛飞,走吧。” 看到大门打开又关上,宋译抬起胳膊,抚去额头上的汗水,他叹气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空洞。 宋译看了一眼走廊,穿过甬道,缓步走到一间挂着小熊门牌的房间前,抬起手抚摸门牌,又缓缓放下。房门一打开,是一张巨大的红色绒布沙发,沙发背后的床铺上,铺着黑白豹纹的床单被罩,顶上还罩着绿色的纱帐。 正对面的墙上,是一个镂空的巨大桃心,用粉钻整整围了一圈,桃心里面,是正面的液晶大电视。墙前面的茶几是酒吧惯用的黑棕色,这地方感觉只要开了音乐,随时可以站在茶几上对着电视墙嚎一曲。 这是宋译当年为了配合宋伟忠的历史文化味儿,特意ji,ng心设计的夜店大咖风。只是,如今看来怎么都觉得讽刺。 他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床头柜边,摸了摸扣在桌上的相框。然后,拉开衣柜的门,俯身钻了进去。 曾经,无数个黑夜与白天,宋译都是这么过来的。他觉得越狭小的环境,才越有安全感。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在某个记忆深处的角落,就一直被鲜血沾满。这让宋译错误的以为,自己早就具备了勇气面对死亡带来的恐惧。 现在,他觉得自己简直蠢透了。宋译就这样环抱着双腿,等待着脑中的念头逐渐清明。 既然已经深处悬崖,敢不敢彻底放开手?就这么义无反顾的坠落,坠入黑暗,坠入泥土,坠入厄运深渊的海阔天空。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已经深处悬崖,敢不敢彻底放开手?就这么义无反顾的坠落,坠入黑暗,坠入泥土,坠入厄运深渊的海阔天空。 ——(朴树《the fear &》) 第7章 亡魂重生 “宋译!” 宋译刚进校门,一颗篮球就迎面飞来,他正专心致志的走神,听见声音抬头,结果一整张帅脸刚好被砸了个正着。 下午五点,慕城大学第二教学楼的男厕所。 “哇……” “哗……” 伴着马桶冲水的声音,宋译捂着胃摇摇晃晃地出了厕所。 赵宇抱着篮球一脸苦相,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抱歉地说:“我就是跟你打个招呼,就你这身手,谁知道会用脸接球。宋译,你怎么回事啊?被球砸一下能晕成这样?” “闭嘴!” “你是不是发烧了?”赵宇说完,就要把手往宋译额头上放。 宋译眉头紧皱,快速向后退一步,嫌弃地说:“你手脏死了,快拿开!” 赵宇看了看自己黑成一片的掌心,打开水龙头就着池子洗了洗,问道:“你干嘛去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宋译闭上眼睛,抬手捏了捏眉心,说:“回家一趟,收拾了点东西。”他怕赵宇担心,又补了一句,“没什么事。” “没事就行,走,我带你吃点东西,看你那一脸菜色。” 宋译中午没吃饭,刚刚又呕了半天酸水,这会吃龙r_ou_都没味道。他看到赵宇又要搭他肩膀,赶紧躲开说:“去去去,你好好走,别勾肩搭背的。” “我发现你这躲人的毛病好像又严重了,大哥,有病得治啊!”赵宇一边说着,一边转着球出了卫生间。 宋译看着他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 快到六点,学生们陆续下课,他们走出校门,到处都是吵吵闹闹的。 赵宇知道宋译嘴挑,特意在校门口选了个带点小资情调的西餐厅,宋译一进门就看见满屋顶挂着橘色小灯,一闪一闪,顿时觉得头更晕了,黑着脸扭头就走。 赵宇小跑着追出来说:“你走什么?吃个晚餐而已,又不是要你以身相许,有那么难熬吗?” 其实,赵宇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就自己这张逮谁谁不待见的冷脸,能耐着性子处这么久,不是别有所求,就绝对是真爱。恰好,赵宇两点都占。 他们相处从最开始高智商人群的惺惺相惜,到系篮球队里的肢体摩擦,然后很自然的日久生情。赵宇还是班长,曾经多次利用职务的便利,勾|引宋译,在同|性这个微妙的领域屡次试探之后,终于明确了他的取|向,大胆起来,跟宋译利索告白:“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月黑风高,故事恐怖。宋译听完,直接消失了大半个月。赵宇这人太好,根正苗红,憨厚淳朴。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宋译的菜。 好不容易趁考完试,赵宇堵了宋译,硬逼着他发了张好人卡,结果赵宇非但不生气,还死皮赖脸成了宋译在这个学校里唯一的朋友。 赵宇平时大大咧咧惯了,这会跟着宋译进了学校门口拐角的小铺,选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宋译连菜单都没看,随口点了一笼包子,一盅小米粥,又加了个凉菜。 赵宇皱着眉头,说:“本来打算好好被你宰一顿,裤|子都tuo了,你就带我吃这个?” 宋译取出一双筷子擦了擦递给他,没好气地说:“拉倒吧,我吐得黄胆水都快出来了,这会还在难受,你那高级地方我实在是无福消受,还是省省吧。”说完,用手捂上胃,耷拉着脑袋没ji,ng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赵宇拿杯子给他倒了点水说:“来,少爷。” 宋译一听,脸色更难看了,说:“你就气我。” “你家里的事,真处理好了?我看你这状态可不太对?” 宋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的碱味实在太重,皱皱眉放下杯子说:“公司一团乱,能卖的卖,能换钱的换钱,我爸在的时候已经这么干了,我就是趁这个机会结个尾。” 赵宇看他这身娇r_ou_贵的矫情样儿,实在有些膈应,正好上了粥和菜,赶紧给他舀了一碗,放在桌上说:“对了,你知道林颖的事吧。” “嗯。” 车祸之后,宋译因为责任鉴定,去过一次交警大队,无故变道的黑色帕萨特,正是他和赵宇的同班同学林颖的哥哥林铭的车,林铭那天到学校,就是为了看林颖。 “林颖对你多好,早上送饭,晚上送水果,又是系花,家境还优渥,可是自从遇上这事后,到现在都没上过课,听她宿舍的女生说,他哥成了植物人,现在天天请假,就在医院呆着,哪都不去。” 说到底,赵宇心里有些同情,也有些嫉妒,因为在他看来,宋译对林颖的示好,非但没有拒绝,还礼貌有加。 “我有空去看看她吧。” 宋译才喝了两口粥,就把勺子扔下,不吭声,默默地看着赵宇吃。 同样是车祸的受害者,宋译显然是个极端。别看相处三年,可是他心里一直有一条线,这条线赵宇不敢踩,甚至不敢试探。所以很多事情,宋译不说,赵宇也就不问。 他看着宋译没再动过的筷子,默默地把菜和粥都吃了,心里念叨:我但凡有点胆子,绝对把你按在这粥盆里淹死! 琢磨完,他笑嘻嘻地为宋大少爷满了一勺粥,殷勤地说,“领导,要不您再喝点?” 宋译不理他,站起来给老板塞了一百块钱,自己出了门。 赵宇把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嘟囔着骂了句“败家子”,拿出二十跟老板把一百换回来追出去。 一出巷子,他就看到宋译捂着胃蹲在马路上。 “嘀!嘀!嘀!” 一辆黑色轿车拐了个大弯,正冲宋译猛按着喇叭。赵宇扔下球快跑几步,把宋译拉回到路边,大声呵斥:“你想什么呢?没看到车吗?” “嗯?我没注意……” 宋译刚出门就有点犯晕,胃还拧着。这会儿,他揉了揉被惊着的耳朵,委屈兮兮瞅着赵宇。太阳快要落山,因为逆光,宋译看不清赵宇脸上的表情,等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居然是推开他。 宋译眨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前情景迅速变化。 “呼……”赵宇喘着粗气正往楼上爬,忽然,他一脚踩空,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仰面躺在地上,额头上血迹斑斑。 赵宇看宋译晃了神,一脸惊慌,抓着他的胳膊问:“宋译?你怎么了?” 宋译推开赵宇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说:“没……没什么。” 手机铃声赫然响起,赵宇不放心地看看宋译,拿出电话,走到一边“嗯”了几声,挂断后说:“学生会晚上有事,我都给忘了,这样,你自己先回去,我明天再来找你。” “嗯。” “路上慢点,回去早点休息。” “嗯。” 赵宇嘱咐完,抱着球朝着学校大门跑去,一边跑一边不放心的回头看。 宋译看着赵宇逐渐消失的背影,大声喊道:“赵宇!” 赵宇没听见,迈着大步消失在人群里。宋译站在原地,看着赵宇离开的方向,愣了几秒,飞速追上去。 “赵宇!” 他对自己说:快一点!这次一定要快一点! “赵宇!” 宋译一路走一路喊,可是,也就相隔几分钟,他进了校门转来转去,始终没有看到人。 他一边焦急地拿出手机,一边继续向学生会办公室的教学楼跑去。 “嘟……嘟……嘟……” 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宋译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喂……宋译!有事吗?” “你在哪?” “刚过小树林,已经快到学生会的办公室了。” “第四教学楼。” “嗯,对,准备上楼了。” 宋译一听,语气立即紧张起来:“赵宇,你听我说,你站在原地不要动,等着我,就现在,哪都不许去,我有事找你,有要紧事,听见没?”宋译因为着急,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赵宇有些为难:“原地?我得去开会,咱俩回头说,行吗?” “闭嘴,你别动,等我!” “你等我开完会……哎呦卧槽……啊……” “赵……赵宇!” 电话被突然挂断,宋译看着黑掉的屏幕,加速跑向小树林。 如果注定要面对死亡,那么应该有一次,至少有一次,绝对不能妥协。 宋译刚进林子,一道疾风穿过,小路中间多了一个穿着粉色小袄的身影正拍着皮球。 “砰……砰……砰……” 拍皮球的声音落在地上,一下接一下。宋译停下脚步,考虑片刻,直接拐进了草坪,打算绕开小女孩。 吴小梦一扭头,小脸依旧像是第一次在医院遇到的时候一般甜美。脸色红润,可仔细瞧,她眼中正隐隐泛着蓝光。吴小梦歪着头,转个身面对草坪,刚好看到宋译,立即挥起手兴奋地大喊起来:“爸爸!爸爸!” 想起上次的惨烈情景,宋译这次打定主意绝对不理她,贴着树装作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 “爸爸!” 宋译忽然觉得手里软绵绵的,一低头,就看到小女孩拉着他,甜甜地笑! 他惊恐地看了看草丛边上的小路,又揉了揉眼睛,确定小姑娘是瞬间移动到他身边,才“啊”的一声喊了出来,甩开手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不是你爸爸,你爸爸早就死了,你该哪去哪!” 吴小梦一听,立即沉下脸色,委屈巴巴地说了句:“你是我爸爸……”听这语气,马上就要哭出来。 又一阵冷风吹过,天色全部暗下来,小女孩脸色由红转白,抱着双臂在原地涩涩发抖,哆嗦道:“冷……我好冷……” 小路的尽头,黑袍人手持着战天戟,刀锋向下,大喝一声,正向他们极速奔来。 天色忽变,宋译看着面前被冻得可怜兮兮的小女孩,神情越来越难看。他骤然想起贾勇被带走的夜晚,一把抓过小女孩,厉声道:“人是不是你杀的?” 吴小梦摇了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宋译。宋译狠狠心,看一眼黑袍人,催促道:“赶紧逃,再不走你就走不掉了!” “爸爸!” 宋译大声说:“别瞎喊,你走啊!” 再抬起头时,黑袍人已经到了近前,数米开外,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一秒、两秒、三秒…… 宋译扔下小女孩,拼尽全力向黑袍人跑去。黑袍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看着他越来越近,待到触手可及之时,骤而原地消失。 “呼”,又一阵风吹过,连树枝都在沙沙作响,几片黄叶被风刮得漫天飞舞,飘飘洒洒落在地上。 此时,宋译只觉得血脉上涌,连日来的恐惧、压抑、悲伤全部都化作了勇气,他冲着黑袍人消失的地方,大喊道:“我不管你是谁?这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带走他!”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小树林外跑去。暮色落地,夜路难走,刚出林子,宋译就被石头绊了一脚,直接摔了出去。 冷不丁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这人胸口像揣着块石头,异常结实,宋译被反弹地向后倒去,下一刻手臂一痛,又被一股蛮力生拽回来,整个人都栽倒在这人的怀里。 宋译一抬头,就看见李昭凌那张写满|jg|欲两个字的臭脸,他迅速站稳,一脸尴尬地说:“李……李老师,你怎么在这?” 又是这个小鬼? 李昭凌皱了皱眉,简直是嫌弃到家。 上次追幽冥就遇到他,结果幽冥没追到,还多搭上贾勇一条命,这次好不容易寻到那个小畜生的踪迹,结果又被这小子撞了个正着,树林里躲开还不够,居然还追出来。心里膈应,怎么总是在不该遇见的地方遇见,不该看到的地方被看光! 李昭凌松开手,摆出一副教训人的口吻,说:“还敢出来乱逛?” 与上次见面相比,这人咄咄逼人的态度还真是只增不减,无比讨厌。 宋译谨慎地审视着他,半晌没有说话,稍作思量,暗暗决定赌一把,试探道:“你要去第四教学楼?” 李昭凌看着宋译,目光灼灼,脸上却冷意森然,不耐烦地说:“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宿舍。” 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呼救声。 “快来人啊!” “救命,来人啊!” 宋译随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正好是第四教学楼,他瞪了一眼李昭凌,继续向教学楼跑去。 第8章 亡魂重生 推开教学楼大厅的门,学生们正围在一起交头接耳,一个女生对着地上指指点点:“人没事吧!刚刚他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可吓死我了。” 宋译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去,错过几名挡路的学生,他看到赵宇正扶着老腰,被好几个男生用担架抬着,叨叨说:“哎呦卧槽,可摔死我了,你们这帮狗小子,看我那么久没上去,都不知道下来瞅瞅?” 赵宇目光错过人群,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宋……” 他正要大喊,手机铃声乍然响起,一看电话号码立即接起来大骂道:“你到底过不过来?就你一个电话,害得我上楼走神摔惨了,晕在楼梯底下连个管的人都没有,我不管,你要赔我误工费!宋译……喂……喂……喂……” “真t没良心!”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5节 赵宇对着电话狂吼几声,这才依依不舍地挂掉。宋译站在背光处,远远看着赵宇被众星捧月地抬出了教学楼,一直等到人群都散去。 很长一段时间,他像是被吸掉了所有力气般动弹不得,浑身的毛孔在喷张,抽得他难受极了。看着大家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的委屈如藤蔓一样滋生、漫延,然后十分没有出息地红了眼眶。 劫后余生没有窃喜,只有无尽的苍凉和沮丧。 突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声音冷然却充满磁性:“那么着急就是为了他?为什么不上去看看?” 李昭凌明显感觉到宋译的身体抖了一下,可是转身的时候,这人又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更加凌厉。他看着李昭凌棱角分明的脸,赤黄的双眸格外冷漠:“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比起装好学生时候的无辜,李昭凌反而觉得眼前这个准备随时咬人的小豹子更加有趣,刚才明明委屈地都要哭了,结果一转眼就怒气冲冲怼起人来。他摸了摸下巴,忍不住观察起来。 死亡通知单上无端消失的姓名,被幽冥缠身的诡异体质,能够看得见领魂使领路,还有和那个人一样的黄色眼眸。这个小崽子身上,究竟还有多少违背常理的地方? 宋译觉得打量在身上的目光越来越紧,有那么一瞬间,仿佛要把他生吞一样。他在脑中迅速回忆,想起和李昭凌分开时候的那句“早点回宿舍”,瞬间觉得信息量爆表。这位李老师绝对是一准就知道有事发生,可又揣着某种态度不能言明。 宋译思索,怎么办?明问吗? 李昭凌脑回路炸裂,真是他吗?不行!!! 冷颜骤然变成了厌恶,李昭凌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宋译着急伸手,抓住李昭凌的肩膀要拦住他,李昭凌肩膀一抽,向后微倾,顷刻间宋译就直直地飞了出去,后脑勺着地摔在地上,十分争气地直接晕菜。 碰瓷……吗??? 李昭凌看宋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用鞋边碰了碰他的大腿,地上的人十分皮实地歪过脑袋毫无意识。他忍无可忍,蹲下来拍拍宋译的脸,喊道:“喂!” “……” 天色早就全黑,马路边的大树下,赫然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那边怎么回事?好像有个人躺在地上,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男生说:“我的宝贝真单纯,肯定和我们一样正亲热呢!走,换个地方,我好好伺候你!” “……” 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他嫌弃地看一眼宋译,叹了口气,站起来由上至下慢慢解开扣子,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左肩上,再把衬衣的袖口解开,挽起袖子。他弯腰拽起宋译一只胳膊,动作利索的把整个人扛在肩上,沿着小路向医务室走去。 看着被扛进来的人,校医室的黄色波浪头大姐彻底傻了眼,她颤抖着手推一下眼镜框,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位同学要实在严重的话,进医院急诊是不是保险一点?” 李昭凌倒手把宋译扔在床上,帮他脱了鞋说:“你先看一下,我觉得不严重。”他自带威严态度笃定,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波浪头大姐不死心,还想推脱:“可是……” “放心,死不了。” 大姐被李昭凌一句话怼嘚噎进喉咙,再仔细瞧瞧面前的他,胳膊上露着肌r_ou_块,快顶上她的小腿粗,虽说是衣冠楚楚,可就刚刚扛人扔人那两下,绝对是行家老手才能干出来的事!犹记得上个月才有个篮球队的大高个被人揍到三天下不了床,这会时间也不早了,还是少惹事的好。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大姐一脸不情愿地走过去,翻了翻宋译的眼皮问:“怎么弄得?” 李昭凌面无表情地答:“被我摔得。” “……” 她掰过宋译的脸看了一眼,眼珠子立刻惊得要瞪出来。这小伙子长得实在太好,属于过目难忘那种,因此记忆也特别深刻,上次把人揍得住进校医室三天不下床的混小子,就是眼前这人啊!最后听说家里有关系,连个口头批评都没有! 现在……居然有人能把他搞成这样,用脚指头琢磨也知道,眼前这个绝对是个更狠的角色,大姐撇着眼睛偷偷观察李昭凌,调整下语气颤巍巍地问道:“那,你是……” “我是他老师。” 波浪头大姐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立刻热络起来:“早说吗?是同事啊!这我就放心了,你贵姓啊?你叫我刘医生就行。” “李。”李昭凌答完,又问,“他怎么样了?” 刘医生全面开起话唠模式,说:“李老师啊!我这可得说你两句,这教学生归教学生,你看看把孩子弄成什么样了?你们是摔跤还是打球?下手也忒狠了!” 李昭凌拿起外套抖了抖,优雅地搭在胳膊上说:“我教古代史。” “古代史?”刘医生愣了神,尴尬地假咳一声,摘下听诊器吩咐道,“你过来搭把手,帮我把他的衣服解开。” “……” 李昭凌抿了下嘴唇,看上去有些不乐意。 刘医生一边去桌子上找听诊器,一边不耐烦地催促说:“还愣着干什么?瞧这脸色都什么样了?赶紧的!”她见着同事,专业的优越感直线上升。 李昭凌俯下身体,帮宋译把衬衣解开,结果才开到第二颗扣子,宋译就迷迷糊糊晃一下头,紧紧抓住李昭凌的手。他顺着宋译的脖颈向上望去,这人原本白皙的脸颊正泛着潮红,眼皮紧紧地闭着,隐约可以看到眼珠在滚动,嘴唇薄薄的有些干裂,抿着嘴干吞着口水,喉头一动一动。 李昭凌的心脏顿时露掉一拍,脸上烧得热辣辣的。他生怕宋译下一秒直接醒来,那实在是太尴尬了。等了会,看宋译好像没什么反应,这才小心翼翼把宋译的手拿开,继续解起扣子。这小崽子虽然看着瘦,可衬衣下面的胸|肌|健|硕|紧|实,再往下应该还有腹|肌。 李昭凌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没出息地咽了口吐沫。 “愣什么呢?” 刘医生走过来把听诊器架回到脖子上,听完心跳再把个脉,量了体温说:“没什么大事,营养不良,有点发烧,肠胃弱。我去配药,给他输点液先退烧。” 宋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侧到一边蜷在一起,把胳膊垫在上腹的位置。李昭凌想帮他把衣服穿好,刚要伸手,宋译的眼皮就突然动了下,好像下一秒随时会睁开,吓得李昭凌赶紧停了手,警惕地看着宋译。 刘医生带着液体走过来说:“身体正过来,按住手腕。” 宋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半睁一下,再缓缓闭上。李昭凌深呼一口气,把他放正系好扣子,手扶上额头摸了摸。 刘医生说:“不用摸了,输点液一会就退烧。” 一句话说得李昭凌浑身僵硬,扎好针后,他小心翼翼把宋译的胳膊放平,还特意调慢了点滴的速度。 黑暗的病房里,点着一盏床头灯,此时,已经接近十点。 李昭凌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屋里实在太暗,模糊了所有的表情和那人的眉眼。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得出很多结论。 这小子脸白的过分,下颌的线条太过柔和,耳垂上还有个钉子总反光,特别像小流氓,还有这头毛,黑不黑,黄不黄,棕不棕,长不长,短不短,实在差太多了。 只有眼睛……思路回时,他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战鼓齐鸣,血光四s,he。 战马赫然长嘶,他一声大喝横扫千军。红色的斗篷,总是浸透在血泊里,铠甲金光闪耀,手持着战天戟厮杀怒吼锐不可当。 他是以一敌百的战场杀神,是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英雄! 再看看眼前……是啊,就算是宿主,物是人非,也根本找不到半分原先的模样,对着这样一个人,凭什么怀念呢? 宋译胳膊突然动了一下,想要翻身。李昭凌赶紧站起来,按住他的手,迫使他停了动作。他摸了摸宋译的脸,掌心之下,是属于活人的温度,一个真正的生命。 前尘念念不忘,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过去三千年了。等,原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熬的事情,当期待变成了渴望,熬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之后,渴望也会变成恐惧,滋生出无尽的胆怯。 宋译寻着温度,轻轻的在李昭凌手下蹭了蹭。霎时,李昭凌浑身像是中电一般,一动也不敢动,端着足足有十分钟,确定宋译没有了动静,他才敢放下手靠回到沙发,揉揉发酸的胳膊。 冷静之后,李昭凌立刻沉下脸色、这种小心翼翼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感觉,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一如往常地让人生厌。 灯泡晃了一下,李昭凌皱了下眉头。 奇怪?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小子的呼吸声开始放缓的?他看着宋译的侧脸,心里苦笑,真是个会算计人的小崽子! 一道白光闪过,金色的卷轴赫然出现,由上至下蜕出了整个形状。 李昭凌挥了下手臂,卷轴缓缓打开,几个金色的大字飞快闪现:赵宇,男,22岁,明日11:00取魂。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轮撩s_ao终于开始了,来来来散个花~~~ 第9章 亡魂重生 宋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他看看周围,才发现是校医务室。猛然想起昨晚的情形,突然感觉有点想死。 “别装睡了!”门外传来一个女人声音。 宋译下了床走出输液室,看到一个黄色波浪头的老大姐,正架着个黑框眼镜在桌子上写病历,她用眼角瞟了眼宋译,说:“上次把人揍进来,这次自己被扛进来,小小年纪够能折腾的。过来吧,低血糖、营养不良,签个字可以走了。” “哦。” 宋译签了名,填了系,落在班的时候大脑诚实地一片空白。刘医生微微抬头,看到他这副样子,没好气地说:“怎么?哪个班也忘了?” 宋译答得坦荡:“忘了。” “???” 刘医生的眼睛好像一把机关枪对着宋译一顿扫s,he,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学生!宋译为了尽快解决这杀人般的眼神,只得解释一句:“我才转了系。” “嗯!”刘医生用鼻子应一句算是回答,可她显然不满意,指着病历说,“就这样吧,我又不是你老师,没你这样的学生。” 宋译耸下肩套上外套,正打算出门,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问道:“昨天晚上送我来的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刘医生头都没抬,说:“你说李老师?他也是奇怪,看你要输液,就陪了一晚上,结果天都大亮,你明明快醒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急匆匆走了。” “嗯。” “‘嗯’什么‘嗯’?你不上课了?” “好,谢谢您。”宋译说完,尴尬地撇撇嘴,拿起外套迅速逃跑。 刘医生看着他的背影,听了最后一句,这才满意地收了眼,继续写病历。 宋译抱着书赶到阶五的时候,古代史的课早就开了。 他站在门口,看见讲台上的李昭凌刚好转身在黑板上写字,抓紧时间迅速遛进教室准备混进去。谁知道才跑了两步,李昭凌就放下写了一半的板书,转过身来,冲着他礼貌地说:“这位同学,你迟到了。” 贾勇的事早就用光速以不同的版本在校内传开,虽然校办公室通报是意外,可毕竟有之前的争执在先,这会班里的学生们一看见宋译,立刻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从前,关于宋译的私下议论也不少,可是他从来没有在乎过,但今天看着大家七嘴八舌的样子,他心里居然有些难过。 “嗯。”宋译点点头,想尽快结束这组对话。 他刚准备抬脚进教室,就听见李昭凌补了一句:“门口,站着听。”说完,李昭凌继续转身写字。 宋译握着书的手紧了紧,从小到大,这是唯一一位敢让他站着听课的老师。学生们指指点点的声音越来越大。宋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块猪r_ou_,正晾在太阳地里招苍蝇。 要是以前,他完全可以摔了书直接走人,可是今天不行,绝对不行,回想起昨晚的又一次相遇,他断定,讲台上的这个人一定在极力隐藏着什么? 他狠狠瞪了李昭凌一眼,不情愿地退到了门口,把课本扔在第一排靠墙的桌子上,双手背后,凝视着讲台上的背影。 一节课九十分钟,李昭凌再没看过宋译一眼。下课铃声响起,他还慢吞吞地拖了五分钟的堂,讲完最后一句,才从容地合上书本走出门口。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说:“今天讲过的所有内容,抄三遍给我,下次上课交。” 抄书??? 宋译看着李昭凌进了楼道的背影,感觉脑袋随时会爆掉! 重复性工作对于优质大脑来讲根本就是最低级的侮|ru,他深呼一口气,平缓一下心态,把书扔给第一排装模作样收了两分钟课本的短发女生,说:“下次帮我带上,谢了!” “啊?” 女生一脸错愕,脑中瞬间意会出数十种可能,刚想好了话头,就发现宋译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快速在人群中穿梭,小心翼翼和李昭凌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眼看就要跟上,结果拐个弯居然撞在一道人墙上。 “哎呦!你慢点……” 宋译一抬头,就看见捂着鼻子的赵宇,赵宇眉眼痛到变了形,冲着他大声嚷嚷:“什么事这么着急?我鼻子都让你撞掉了!” 宋译着急地看着李昭凌快要消失的背影,留下一句:“你赶紧回宿舍,不准乱跑,我一会去找你!”他话说得不清不楚,嘟囔完人就走了。 赵宇一脸懵圈,秉承着篮球队身残志坚的ji,ng神,瘸着腿,手里提着给宋译带得一大包零食,追上去心急道:“这课都下了,你去哪啊?你看我给你带了多少吃的?你别跑了,咱找个地方坐会呗?” 宋译狠狠地盯着前方,说:“你别跟着我,我有要紧事!” 赵宇这下不干了,拉住宋译说:“什么事儿?” 宋译看见李昭凌停下脚步跟路边碰上的女老师说话,搪塞道:“昨天晚上我被人揍了,就前面那个历史老师,送了我个过肩摔。” 赵宇这下一只眼睛成了两只大,说:“哎呦我去!这世上还有人能把你摔在地上?这得是什么材质。等等,不对啊!你现在追他干嘛?宋译,你该不是谋着心思报复老师呢吧?” 宋译显然低估了赵宇对他的关心程度,同时高估了他的智商。对于赵宇来说,他所有的脑子都献给了数学,所以其他时候,除了满腔热血,基本是个猪。 赵宇看宋译没反应,心里确实担心,抓着宋译的肩膀,认真说:“一个贾勇你还没闹够?” 宋译眼看李昭凌越走越远,急得推开赵宇,加重了语气:“我的事你少管,你先照顾好你自己。”说完向前追去。 “宋译——” 赵宇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绕过喷水池,瞅了瞅手里的营养品继续跟上。 天色越来越暗,眼看又要变天。空气里呼呼吹了两下风,路上的学生都紧张兮兮的开始小跑。宋译和赵宇一前一后,正缓步跟着李昭凌,沿着湖边转了弯,李昭凌忽然消失了。 赵宇凑上去无奈地说:“这下不跟了吧,快下雨了,我们走吧。” 宋译看着赵宇抱一个大袋子瘸着腿一脸的倒霉样,苦笑一下说:“我最近气场不对,你要想好好过日子就少来找我,都伤成什么样了,还瞎跑?” “我还不是为了你?” 宋译蹙眉,看着赵宇严肃地说:“听我的话,先保护好你自己。” 赵宇一愣,自己平时跟着宋译胡吃海喝鬼|混惯了,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认真。 “小梦,小梦!”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宋译寻着声音望去,一个灰色t恤牛仔裤的男人站在路口,正紧张地大喊。他看到赵宇和宋译在路边站着,一脸慌张地迎上来,说:“我闺女不见了,你们帮我找找我闺女行吗?” 宋译本来想拒绝,却被赵宇厉声打断:“你女儿在哪丢的?” 男人着急到脸变了颜色,匆匆忙忙说:“我带着她路过学校,她非要闹着进来看看,我们就沿湖一直走,走着走着,拐个弯她就不见了。” 赵宇又问:“你女儿长什么样儿?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男人挠挠头,结结巴巴地说:“我女儿六岁,扎两个小辫,穿个粉色的小袄。” 赵宇见他情绪不好,也不再追问,安慰说:“大哥,咱们分头找,这湖心区没多大,沿着三岔口的小路,一人一边,转过来也就十分钟。” 宋译刚要拦他,赵宇转头就对宋译说:“你朝左边,我和大哥去右边,十分钟以后在三岔口见。”宋译再要说话,赵宇已经和那个男人顺着路分头走了。 果然是国家教育出的五好青年,有求必应到连拒绝都不考虑。宋译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只能认命,向小路另一边走去。 积云厚厚地压住天空,卷在一起染着灰色,落到很远的地方,才能在一道细缝中看见一抹淡蓝。 一路上,宋译越走越觉得不对,他停下脚步眉头紧皱。医院icu的病房里,男人的侧脸格外清晰,医疗仪器冰冷冷的“嘟嘟……”声,像水龙头一样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刚刚那个灰色t恤的男人……是他……那个本该在病房里死掉的吴大帅。 天地一色,乌云眼看就要遮住所有的光。 “赵宇——” 宋译猛地转身,含着眼泪大吼一声,沿着小路狂奔起来。跑着跑着,他突然看到一个粉色身影出现在眼前,却来不及停下脚步,只能把小女孩一把按在怀里,翻个身在地上滚了一圈。 他爬起来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喘着粗气说:“你……你没事吧?” 话没说完就哑了声,小女孩扎着两个朝天的小辫,眼耳口鼻都挂着血,正对他“呵呵”的笑着。她的笑容配上两个酒窝,显得更加冷气森然,张开嘴,一口血水顺着嘴角滑落,喃喃对宋译说:“爸爸,你别走,我在这里!” 风雨乍起,他的胸口处无端生出钝痛。天色骤变,四周突然出现一声大喝:“你不要命了?” 黑雾缭绕慢慢凝聚,黑袍男人幻化出身影,手握着战天戟款款出现。他刀锋锐利,金属的刀背清晰地反s,he着宋译和小女孩的面容,不带有一丝温度。 一刀劈下,白色的光束似闪电一般向宋译飞来,小女孩双手推开宋译,让白光从两人身体的中间穿过,打在地上赫然崩出一道裂缝冒着黑烟。 宋译扭头,小女孩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黑袍人低声道:“想跑?”他右手持着战天戟侧身一劈,又一道光束闪过。 “啊——” 小女孩惨叫一声,被逼着现了身,在地上滚了两圈捂着胸口瑟瑟发抖,脚上的红色小皮鞋散在路边。 黑袍人一步一步向小女孩逼近,居高临下俯视着早就荧光被带走的幽冥残灵。 躺在地上的孩子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吐着血奄奄一息。她的头发随意乱着,向后挪动身体一直挣扎,把头搭在手臂上,努力露出一只眼睛向宋译望去,苦涩的笑容从嘴角滑过,唇瓣轻起,依旧喃喃道:“爸爸……” 似曾相识的声音一下撞在了宋译的心里,曾几何时,咫尺之遥,他也是这样一直寻找。他漠然看了看灰色t恤男人消失的方向,攥紧了拳头。 黑袍人高高举起战天戟,眼看就要落到小女孩的身上。宋译拔地而起,打了个滚,把吴小梦护进怀里,再翻身倒地。他眼睁睁看着刀锋当头劈下,本能地闭上眼睛。 活人也好,死魂也罢,当与死亡数次擦肩而过时,总有一次不想认命。 “愚蠢!” 低沉地声音徒然炸裂,刀锋贴着宋译的面门悬在了半空。 冷兵器独有的温度比此时的空气更加寒冷,宋译慢慢睁开眼,小路已经恢复到了往常的模样,就连天边的乌云也一起跟着散去。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可是,胸口的钝痛却真实存在着。 宋译远远望了眼三岔口,爬起来继续向前跑去。 赵宇在小路上转了两圈,喊了几声,还是什么都没找到,只得回到三岔口,等着宋译和那个男人。 灰色t恤的男人先到,一看见赵宇就红着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都没有,她去哪了?”男人匆忙抬头,在周围扫了一圈,指着小树林后一栋孤零零的教学楼,说,“我要去找她!我一定要找到她!”说完,就向林子冲去。 自从贾勇出事后,第五教学楼好长一段时间都整楼封闭。赵宇眼看男人的背影渐渐消失,琢磨一下实在不放心,犹豫片刻还是追了上去。 往常的时候,他还觉得林子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结果今天才跑了没两步,就到了教学楼附近。男人的身影在露天的外楼梯口一闪而过,赵宇皱了皱眉,喊了句:“你别上去。” 男人没有听见,顺着螺旋楼梯一直向上,脚踏在铁板台阶上“咚咚”作响。 赵宇顺着楼梯跟上去,上到三层一抬头,就看到一团黑气扑来,诡异的笑声四起,“哈哈哈哈哈”特别刺耳,把他吓了一大跳,他瘸着的一只腿立时慢了半拍,脚下一绊,重心向后直直倒下,就顺着楼梯滚了下去,手里的零食也跟着散了一地。往下滚的时候,他想伸手抓住栏杆却抓了个空,终于着地,浑身的疼痛顿时深入骨髓。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6节 赵宇躺在楼梯口,望着灰蒙蒙的天。他想,居然有人两天从楼梯上滚下去两回,在这世界上,肯定没有比自己更倒霉的人了。 意识渐渐消失,这一刻,想见到的人实在太多了! 所以,这是他死前唯一的念头。 第10章 亡魂重生 以前,宋译总是嫌弃赵宇婆婆妈妈,管了自己还不够,当个班长什么破事都爱往身上揽,只要能力范围内的,恨不得吃喝拉撒帮别人一手包办。 从原来到现在,宋译也最讨厌这种老好人,可是讨厌到了极致却也有些羡慕,赵宇从来不在乎被别人在背后叫傻子,总是一直坚持做自己认为重要的事。 赵宇还有个毛病,喝多了爱絮絮叨叨,还要配上一副教训人的口吻:“宋译,我跟你说,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好人有好报,那是放屁!可我相信,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别扯什么原则正义,人啊,最重要的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得他妈的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直到今天,宋译都记得那个大傻子说这番话的时候,半睁着眼扯着脖子一脸耿直的样子。 一幅又一幅曾经相处的画面毫无预兆地冲进脑子里,宋译用拳头使劲砸了砸自己的头,想要扔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他顺着湖边转了好几圈,紧张地拿出电话,手指颤抖到开不了机。好不容易看准了,才把电话拨出去,“嘟嘟嘟”的响声彻底打乱了他的心,等半天就是没人接。 他深呼一口气,在四周匆匆扫视,目光赫然落在小树林外的第五教学楼。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下一秒,他疯了一样向教学楼跑。 宋译到的时候,警车已经在楼下闪起了红蓝灯,印在他的眼眸里十分刺眼。新的警示条正被拉起,现场全面封闭。三五成群的老师和学生,站在楼下指指点点。 他手脚发冷,僵着步子穿过人群。远远看见李昭凌和夏侯勇站在路边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旁边还有个小警员在紧张地记录。 宋译一步一步朝这些人走过去。夏侯勇看到他,疑惑地冲李昭凌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禁了声。 夏侯勇用眼神示意:怎么回事,又跟这小子有关?李昭凌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又咽了下去。他扭头看着宋译,面前是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 宋译走到他们身边,握紧拳头,松开再握,沉声问道:“是……是他吗?大三数学系,赵……赵宇……”他尽量控制着音调,不让尾音听上去颤抖得太明显。 夏侯勇若有所思,片刻,才面色为难地点了点头。宋译扭头,恶狠狠地瞪了李昭凌一眼,下一刻,他举起拳头,冲着李昭凌的脸一拳打去,速度太快又太突然,让旁边的夏侯勇和高小帅都看傻了眼。 李昭凌眉头微皱并没有丝毫要躲的意思,硬生生挨了这一拳,眼镜“啪”一下甩落在地。宋译再要上手,被高小帅一把拦住紧紧地抱在怀里把他拉开。 小高同志刚毕业,在外勤组呆了三个月就出过两回警,还全都是在慕城大学。小胖子经验不足蛮力有余,抱着宋译大喊道:“你……你……你,蓄意伤人要坐牢……警察还在这呢!” 宋译动作敏捷,一个反手过肩摔,小胖子直接后背着地,扶着腰咿咿呀呀地叫唤:“我靠!你……你他妈……袭……袭警……” 夏侯勇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由着他在地上“呜呜”的叫。他平时最怕带新丁,新丁有种天然呆,越乱时候还越能添乱。 他看着手底下被憋红了脸的小胖子,低声吼一句:“闭嘴,你没看到是死者亲属接受不了刺激,才做出过激反应,瞎嚷嚷个什么劲?你个警察被一个大学生撂倒,不嫌丢人的吗?赶紧给我闭嘴!”小胖子一听瞬间安静下来。 李昭凌擦了擦嘴角,从地上捡起来眼镜带好,刚刚站定就看到宋译又不客气地送来一拳,他伸出手掌把宋译的拳头握在掌心,反手扣上他的手腕挽在身后,手上稍稍使劲,宋译整个人都结结实实地被蜷在李昭凌的身前。 李昭凌冷冰冰呵斥一句:“你闹够了没有?” 宋译低声说:“赵宇死了……是你……一定是你带走了他?”他扭头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身上充满疑团的男人,一桩桩一件件,无数巧合层层叠加,这些事绝对跟他脱不开干系! 宋译的眼眶渐渐泛红,他死死盯着李昭凌,李昭凌不知为什么恍然走了神,怔怔地松开手,说:“你……误会了!” “哼……”夏侯勇装模作样咳嗽一声,走到宋译身边,端着警察的架子,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 所有的情景在脑中一闪而过,宋译想说的话太多了,可是话到嘴边居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他一抬头,就看到李昭凌幽黑深邃的双眸,一条又一条的人命血淋淋地摆在他的面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和不堪一击,逻辑分析统统都用不上,在生和死的面前,钱、背景、社会关系,简直像是小丑一般滑稽的存在。他再也不是高高在上占有优质社会资源的掌控者,现在甚至连个求救和商量的人都没有,该怎么办? 李昭凌皱了皱,礼貌地说:“夏警官,我刚刚看到的都交代了,一会还有课,先走了。”一句话说得现实无比,撇得一干二净。 宋译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狠狠地攥起了拳头。 夏侯勇把本子塞进小胖子的怀里说:“报案者的口供都在这了,给你们领导送过去,让他核实一下,摔下楼的那小子腿脚不好就算了,还提着那么多东西,目前来看就是意外,通知家属吧。” “哦……好……”高小帅愣了一下,哆哆嗦嗦看一眼宋译,灰溜溜走掉。 宋译看着夏侯勇,说:“意外,你确定是这样吗?” 夏侯勇抽出来烟盒,拿出一支烟递给宋译,说:“你有其他的想法?” 宋译接过烟,熟练地就着夏侯勇递给来的火,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感觉到烟味落到了身体的最深处,才慢慢回了鼻子,吐出去的时候一不小心被呛了一下,剧烈地咳起来,咳到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夏侯勇帮他捋了下背,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宋译捂着嘴摆了摆手,背过身擦了下眼睛,又咳了好一阵,才说:“太久没抽了。”他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颤抖,又吸了口烟,说,“你……你相信有人能预见死亡吗?” 夏侯勇一脸错愕,说:“预见死亡?” 宋译看着夏侯勇,慎重地点了点头,继续说:“自从车祸之后,我就可以……就可以看到别人死亡时的场景……贾勇、赵宇,他们出事前的情景我都可以看到。贾勇跳楼,赵宇摔下楼梯,这些我都看过,就在身体碰触的一瞬间,这些场景一闪而过,我……” 宋译慢慢撑着腿蹲下来,看着烟头上因为长时间没有弹而落在地上的烟灰,红着眼睛喃喃道:“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意外,还是……我害死了他们……” 宋译说得极慢,每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心里。 夏侯勇看着面前因为恐惧缩成一团的少年,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宋译一抬头,立即像是只受惊的小鸟,站起来退后两步,躲开夏侯勇小心翼翼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突然,夏侯勇嘴角扬起一抹带着暖意的笑,眼神也开始变得坚定而温暖。他再次把手抬起来,尝试着放在宋译的肩膀上,看他没有躲避,才放心落下来轻轻拍了拍,暖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他的目光让宋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安全感,回过神才想起来摇头,说:“没有……没有看到什么……” “生生死死,每个人的生命都有自己的轨迹,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关你的事,不要再自责了,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夏侯勇说完,稍稍停顿,仔细观察了下宋译的脸色,说:“看你这样子,也知道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你知道吗?凡是经历过重大事故的人,多多少少心理状况会产生一些问题。” 宋译眼神中突然带了些谨慎,说:“你怀疑我有ptsd?” 夏侯勇嘴角轻扬,乐呵呵地耸耸肩,说:“小屁孩还知道的挺多,创伤后应激障碍可不是只有出了事才会表现出来,每个人心里的潜意识,早就贯穿于他的童年创伤、家庭和社会心理因素、以及个性特征。所谓重大创伤性事件,不过是众多诱发因素之一。当然,我只是提供一种可能性,毕竟,我不是专家。” “夏警官,你过来一下!” “好!” 夏侯勇应了话,拍拍宋译的肩膀,安慰说:“听我的话,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宋译没有回答,眼睁睁看着夏侯勇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 他再一次握紧了拳头,意外?怎么可能是意外? 天色渐渐暗下来,y了一整天这会终于落开了雨点。 宋译没有回宿舍,他独自走出小树林,绕过三岔口出了校门走上马路,却不愿意思考自己究竟要去哪。 上次来这附近还是和赵宇喝粥,这会,从马路向西望去,就是发生车祸的十字路口,马路牙子早就重新修葺,一点看不出曾经发生过车祸的样子。 人生本来就是不同的路交汇而成,现在想来,竟然不知道自己当时就站在十字路口,决定得是人生的方向。 宋伟忠、贾勇、赵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眼前略过,恍如隔世。电话吵闹的响铃声瞬间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接起来冷声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电话另一头,薛飞毕恭毕敬地说:“您好,宋先生,张国锋律师前天下午突发心梗,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亡。不过他出事前,我们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还好,这次您催了我一下,要不然……”不等薛飞说完,宋译就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手机,突然觉得自己很讽刺。 汽车“滴滴滴……”的喇叭声骤然响起,白色面包车迎面而来,车灯晃得宋译睁不开眼。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这一刻,他突然很好奇,死亡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面包车司机正打着瞌睡,突然看清路灯下一动不动的人影,直接被吓醒,想要踩刹车显然来不及,惊慌失措地狂按喇叭打着方向盘。 一抹笑容划上嘴角,宋译死心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声音响起:“宋译!”喊声过后,这人迅速上前拽开了他。 宋译一睁开眼,就看到冯勤惊慌失措的脸,朱鑫和刘铭紧跟着跑过来。 刹车声音足足拖了半米,面包车司机摇下车窗,青筋暴起,扯着脖子大喊:“他妈的!你不想活了劳资还想活呢?想死滚远点。” 朱鑫指着宋译说:“他现在不舒服,要不要我马上打个120试试?” “神经病!” 面包车司机骂完,赶紧关上车窗,甩着车尾一溜烟消失了踪影。 冯勤扶着宋译,担心地说:“你愣什么呢?叫了好几声不答应,幸亏我们看到,过个马路还能走神?” 宋译低头盯着冯勤扶着他胳膊的手,若有所思,片刻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朱鑫走过来,问:“老远就看见你站在马路中央,我要是司机也得骂你!” 刘铭低声叨叨:“亏心事做多了呗。” 宋译闻声,抬眼看着刘铭。 冯勤用胳膊肘怼一下刘铭:“你说什么呢?” 刘铭不满地撇撇嘴角,冲上来说:“你讲清楚!赵宇出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冯勤赶紧拦住他,呵斥道:“你别问了!” 朱鑫在一旁冷眼看着不吭声。 刘铭看宋译不回答,更加恼火,推开冯勤抓着宋译的领子说:“我为什么不能问?这么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骤然的四目相对,让宋译自责的感觉冲向了顶点。刘铭咬牙切齿的表情,一丝不差全部落在他的眼里。宋译任凭他来回摆弄自己,呆呆地一直立在原地没有动,惨白着一张脸表情比死还难看。刘铭看他表情不太对,怔怔地松开手,说:“你……你没事吧。” 宋译忽然回了神大力推开他,目光从面前三个人一一闪过。最后又回落在刘铭惊慌失措的脸上,方才看到的情景再一次回到了脑海,就在这个路口,是刘铭躺在车轮下露出的半个身体。 宋译摇着头,断断续续地说:“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轰……”,一声惊雷,大雨说下就下。深秋的雨水,总是卷着刺骨的寒意。 宋译看着刘铭,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冯勤大喊一声:“宋译!” 刘铭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宋译突然大吼一声,转身奔入雨幕。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一股一股从脸上滑过,他擦一把脸继续向前飞奔。直到力气用尽的时候,步子才渐渐慢下来,漫无目的地行走。 身后,荧光在黑袍外浮出了一层白色的结界,雨水落在结界处,凝成水珠一滴一滴顺着黑袍人的肩线滑落。 大雨磅礴,李昭凌就这么默默地跟着宋译,陪他一起在雨中行走。 第11章 亡魂重生 雨水顺着头发滑落,流进了宋译的嘴里,苦涩的味道流淌在全身。白色t恤紧紧地黏在身上,从背后隐约可以看到肩胛骨的棱角和肌r_ou_的线条。 从出校门开始,宋译的耳边一直在嗡嗡作响,头疼到似乎随时能炸裂,胃部的不适搁浅了一天终于开始狂风暴雨的席卷。可这所有的感觉揉在一起,都抵不上心里的难过。 他带着一身的水汽,迈着虚浮的步子,走进了车祸后再也没有到过的景泰苑。 打开门依旧是一片黑暗,宋译裹着一身shi衣裳,面朝下把自己狠狠地砸进宽大的沙发里。带着儿时久别重逢的恶梦,渐渐失去了意识。 李昭凌打个响指,一小团火焰浮在空中散着微微的光。他瞧着窝在沙发里瑟瑟发抖的宋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少年侧着头紧闭着双目,苍白的脸庞全无血色。李昭凌伸手摸了摸了宋译的额头,这温度简直都能蒸ji蛋了。 “嗯……”宋译沉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散开。 李昭凌吓得缩了手,一动不动盯着他。瞧着沙发上的人没了动静,终于忍不住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小子睡着的样子,总让人觉得委屈巴巴。李昭凌冰凉的指腹顺着宋译的眉毛、鼻子、一直滑到了唇上,相比于第一次接触时候的胆怯与慌张,这一次到是坦然了许多。 李昭凌的手指顺着宋译的下颌,一直滑到了脖颈间。他真实地感受着烫手的温度和年轻男子肌肤上特有的细腻,新鲜中又带着些许贪恋,好久都没有这么近距离感受过活人的气息了。 “阿嚏——” 宋译打了大喷嚏,李昭凌皱了下眉头,赶紧把手撤回去,灭火闪人一气呵成。李昭凌裹着黑袍幻想着自己可以和黑暗融为一体,小心翼翼听着宋译的呼吸,确定没有任何异样,才用指间重新点燃火焰,不知不觉,他周身的白光居然隐隐泛起了暖粉色。 李昭凌凑上去贴在宋译脸上仔细瞧了瞧,在他看来,这人简直是太奇怪了!其实,除了赵宇是他的朋友,贾勇和同宿舍那几个小子对他来讲其实并不算好,这些人死就死了,有什么好难过的?而且,就连一直缠着他的幽冥,都忍不住要救。别看长着一张邪魅的坏蛋脸,端着一副生人勿近的狗熊样,说到底,依然挣脱不了软弱的善良。 宋译翻个身,长长的睫毛微微闪烁,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李昭凌伸出手指轻轻抚过,眼泪冰凉的触感和指尖瞬间黏在了一起,让他觉得心里有一根神经被紧紧地绷着。 宋译脸贴着沙发蹭了一下,眼皮闪动,好像快要醒来的样子。 李昭凌晃一下脑袋,黑袍尽数退去,依旧是往常的深色西装。他仔细一琢磨,脸色更加难看,深更半夜躲在别人家,一定会被当成wei|xie大学生的q|兽老师。 “嗯……” 宋译又喘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李昭凌快刀斩乱麻,在宋译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抬起左手朝他后颈一掌劈去,力度刚好,这一下,保证宋译能睡个好觉。 李昭凌小心翼翼把宋译翻过来,又把他的胳膊从身体下拿出,特别贴心为他摆了个“看上去”比较舒服的睡觉姿势。拿出电话拨了号。电话一通,就听到夏侯勇迷迷糊糊地喊叫声:“哥!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李昭凌冷着声音说:“景泰苑十二栋5403,来晚一步又要多具尸体了,你处理干净后去苏凝紫的店里找我。” “你大……” 没等夏侯勇说完,李昭凌就迅速挂了电话。他看了眼宋译,叹口气说:“你还真是和他差了很多。” 一个十三四平的小门面房,通着过道,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笼子。 苏凝紫核桃一样大眼睛忽闪忽闪,紫色t恤配着未过膝的短裙,左右两个小辫子用浅紫色的蝴蝶结扎着,扬着声音温柔地呼唤:“来,乐乐,到妈妈这里来!” 顺着她手里的镊子看去,笼子里是超过正常大小三倍的红皮蜥蜴,此刻,正慵懒地吐着信子,一口就把指甲盖大小的生r_ou_吞了下去。 她再从碗里夹起一块,说:“真乖。” 男人的声音从通道尽头的房间传来:“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他一边讲着,一边整理着衬衣出了门,瞧了眼房间旁边关着的门问,“这是哪?” 苏凝紫把整碗生r_ou_全部倒进笼子里,大蜥蜴吐着舌头风卷残云,她满意地关了笼子,转过身说:“不该问的不要问,床|上|情人,床|下|君子,都记清楚了吗?” 男人套上皮夹克,把小臂上沾着血的纱布扔在门口的垃圾桶里,穿过过道走到苏凝紫的身边说:“大小姐,你情我愿的事,出了这个门,我保证咱俩谁都不认识谁,放心,这点专业c,ao守我还是有的。”说完他继续凑近吸一口气,说,“我还真是舍不得你。” 苏凝紫冷哼一声,打开笼子伸出手,红皮蜥蜴顺着她的指尖,迅速蹿过胳膊爬上肩头,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甚至超过了苏凝紫辫子的长度。苏凝紫侧了脸,和她的小宝贝来了个深吻。 她刚要说话,男人就大叫一声,捂着嘴踉跄向门口跑去。 苏凝紫摸了摸蜥蜴的头,嘟囔道:“真是个胆小鬼。” 李昭凌刚要进店,就看到一个男人被门槛绊了一跤摔到地上。男人双眼布满血丝,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福满堂宠物店”的大招牌,怒气冲冲说:“女神经病!以后再找你,老子就跟你姓!”说完,瞪一眼李昭凌,恶毒地说,“你还敢进去,想活命就离这女的远点!” 李昭凌端着个黑色小盒,一进门就看到苏凝紫正卷着大蜥蜴玩得不亦乐乎,无奈地说:“又把你的床伴吓跑了?” 苏凝紫把大蜥蜴轻轻抱起来,放进笼子说:“男人最恶心了,好面子又虚伪,各个都以为自己了不起,实际上又蠢又笨又恶心人。” 李昭凌顿时脸色有点难看。 苏凝紫云淡风清补一句:“我不是说你……” 李昭凌脸色更难看了。 她沿着过道往里走,伸手推开通道尽头另一扇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四方小院。院子里栽着兰花,中间立着石桌石凳,石桌上摆着一个青花瓷盘,盘里放着五块晶莹剔透的糕点,每一块糕点上都欠着一片浅色的桂花瓣,看上去实在秀色可餐。 正对着门口的小院内侧,并排着三个房间,中间房间门口的檐角上,左右各挂着一盏红色灯笼。一方典雅别有洞天,和外面摆满蛇虫鼠蚁的小店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世界。 苏凝紫走进院子,招呼李昭凌入座,她拿起桌上的一块桂花糕,递给李昭凌。 李昭凌脸色微变,眉头皱了一下,摆手道:“客气。” 苏凝紫没好气地嘟囔一句:“不要你命。” 李昭凌严肃拒绝:“您请。” 苏凝紫噘噘嘴,说:“都那么久的事了,你这人还真是记仇。”她扔下桂花糕,补一句,“说吧,找我什么事?” 李昭凌把手里的黑色小盒摆到石桌上,说:“最近接连有人被幽冥所害,需要麻烦你掌灵看一下这幽冥的来路。” 苏凝紫瞟一眼盒子,轻描淡写地说:“我这掌灵人基本就是个摆设,你找夏侯勇去?他不是有能耐吗?自己处理吧!” 李昭凌特别认真地看着苏凝紫,说:“莽夫之气,不足挂齿。修复魂灵是细腻活,他……不适合。”他恭维地十分走心,还恰到好处地摆出一副被蠢货经常蠢到的苦b表情。 苏凝紫看着一本正经给别人泼脏水的李昭凌,由衷夸奖:“昭凌君现在还真是上道,果然沾沾俗气人也知趣多了。” “……” 苏凝紫打开盒盖,看着里面的一双红色小鞋,问:“是个孩子?” 李昭凌点点头。 苏凝紫手心向下,放在盒子上方,一团紫色光芒在掌心渐渐聚集,片刻后,红色小鞋慢慢升高,她一手抓住,光芒四散,然后重新凝聚。片刻后,她松了手把小鞋扔回到盒子里,从口袋拿出一条紫色的手帕,擦了擦手心说:“脏气散不开。” “脏气?什么意思?” 苏凝紫没有回答,转而问:“那些人都是怎么死的?” “自杀或者意外。” 苏凝紫稍稍沉思,说:“不过就是个六岁的孩子,就算化作幽冥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我觉得像是受了某种咒法的影响。” 李昭凌稍稍迟疑:“咒法?你是说她被人诅咒?还是这害人的东西原本就不是她?” 苏凝紫收了手帕,说:“都有可能。”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7节 “……” 说了等于没说。 “这魂灵刚被战天戟劈过,什么歪门邪道的气息都散得差不多了,我能看出这些已经不错了。”苏凝紫撇一眼李昭凌,加重语气说,“不过就是个娃娃,你还真下得去手?” 李昭凌装作没听见,凝视着红色小鞋问:“自地界往下,鬼气最足的地方只有一处,可以圈养四处游荡的幽冥和幽兽。” 苏凝紫眉眼轻弯,一脸坏笑说:“这都是你自己猜的,我可没说,不过话说回来,那位大爷终日躲在他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谁知道憋着什么坏水呢?” “李昭凌!” 随着一阵大喊,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夏侯勇大步走进院子,嚎了句说,“你这人还真是素质低劣!” 李昭凌顿时觉得有点头疼。 第12章 亡魂重生 夏侯勇一进门就冲李昭凌嚷嚷:“别说他有可能是宿主,就算不是,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还是人家老师呢!” 夏侯勇话到最后漠然感受到身上一道热辣的目光,不情愿地撇过脸瞧着苏凝紫。 苏凝紫瞪着眼睛,惊呼:“你刚刚说宿主?” 李昭凌苦着面色皱了皱眉。 苏凝紫反应过来,抓住夏侯勇的领子,一把把他拽到跟前说:“你说什么宿主?”夏侯勇五大三粗,可在苏凝紫的手下,基本没有抵抗力。 “你……不知道?”夏侯勇自觉失言,看了眼李昭凌,恰到好处地补了句,“他没告诉你啊?” 苏凝紫立刻扭头瞪着李昭凌,大大的眼睛里,疑惑、惊诧、期待各种情绪快速转换。下一刻,她松了夏侯勇,抓住李昭凌的胳膊说:“他要回来了是不是?你说过,只要宿主重生,将军一定能回来!” 李昭凌不吭声,默默点了点。他扭头问夏侯勇:“宋译怎么样了?” 夏侯勇“嘿嘿”一笑,一副“你求我”的张狂样子,说:“你说你这人怪不怪?人都病成那样了,你直接送医院不完了?非要给我打电话?你好歹也是个人民教师,避哪门子的嫌?” 他看看李昭凌,这人总是端着黑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钱,天生就是一副欠收拾的拽样子,故意停顿一下,假模假样地说:“你这张帅脸多少年没挨过打了?数十万的军队点哪就杀哪,这会让个小屁孩照脸上揍,明明能躲还不躲,李昭凌,苦r_ou_计演给谁看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他了?” 李昭凌顿时脸更黑了。 苏凝紫看他俩眉来眼去,心急道:“你们说谁呢?” “一个帅气的混小……”夏侯勇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昭凌一眼瞪回去,他知道这人有仇必报不是个东西,立即乖巧地闭了嘴。 李昭凌若无其事的把装着红色小鞋的黑盒子推给夏侯勇,问:“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夏侯勇瞟了眼盒子,说:“吴小梦,车祸的时候坐在中型货车的副驾驶座,司机吴大帅是她爸爸。这小女孩子实在太可惜了,本来是不用死的。车祸一出,现场的人都忙着看热闹,人群越聚越多,全聚在一起堵得水泄不通,救护车开进来就费了老大的劲,中型货车门还被严重挤压,撬门再耗点时间,又赶上下班晚高峰,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结果来回耽误了快四个小时,被救出来的时候因为失血过多导致休克,送进医院没一会就死了。” 李昭凌沉思,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即变了神色说:“她的死亡通知单上明明写得是午夜12:00取魂。如果照你这么说,刚进医院就死了,那么她很有可能因此含着一口怨气,所以才化作幽冥。” 苏凝紫接口道:“可即使这样,若不是受了其他邪气作祟,凭她的力量不可能一直害人。” 李昭凌微微眯起眼睛,冷冷地说:“我知道了,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老朋友。”大门打开,忽又关上,李昭凌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昭凌君!你还没跟我说……”苏凝紫皱了皱眉,不死心地收了眼神,扭头盯着夏侯勇。 夏侯勇一脸苦相,叨叨道:“多少年了,他还是这个德性!寡淡!冷漠!难相处!” 苏凝紫咬着牙根说:“你还不是一样?无知!蠢钝!太粗鲁!” 夏侯勇说:“作为一个女人,你要不要这么嘴毒!” “啪!” 夏侯勇捂着脸一副懵b样。 苏凝紫拍拍手,说:“有蚊子!”然后俏皮地扭着小腰进了屋。 穿过长长的黑色甬道,面前是一道闪着白光的虚墙,李昭凌凝视着这团光,抬手触在虚墙上,片刻后白光更甚,闪了两下就落下了幕,死气沉沉冒着黑烟。 黑烟散去,露出一片深蓝色的天幕。整个天空像个巨大的网,网住了点点星辰,宛若一件极其ji,ng致的假货。偌大的院子,一条小路蜿蜒向后,通着走廊直接到了后面的庭院。 “嘶……” 一团黑影突然从暗处蹿出,李昭凌闪身一躲,黑影贴面而过,摔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这“东西”晃晃悠悠四脚支地爬了起来,足足有一人多高。它整个身量黑如鬼畜,只在眼睛的地方烧着两团火,口鼻处“嘶嘶……”的抽着冷气,一股又一股白色液体滑到地上,看得李昭凌直恶心。 这种大小的幽兽,没有上百年根本养不出来,那人居然把它放在院子里当宠物,真够渗人的。他右手一握,战天戟应声而出,玄铁冰凉的触感压着掌心,垂直下去,枪头带着金色的托儿贯穿而出,系一把红穗儿,枪头的两边一大一小两柄刀锋,如半弯寒月冷气森然,通体都泛着幽幽白光。 幽兽“呼呼”两声,低头退后两步,躬起身子略过草丛消失了。李昭凌收了战天戟,穿过回廊向后走去。 整个院子三进三出,风格古朴,静得吓人。他走过第二道门,才隐约听到“咚咚”的鼓点声。继续向前,只见中庭门户大开,五位彪型大汉人手一把红缨枪,一身铠甲戎装,正踏着铿锵的战曲,一步一个鼓点向榻上逼去。 男人合着一身白色长袍斜靠在软榻上,面容白皙,一双桃花眼半眯着,黑丝做髻盘在脑后,留出来的一部分从耳边披散落在肩膀,衬着白衣慵懒又随意。仔细瞧去,双眸如中秋之月,自多一分平和。 他看到李昭凌的时候,一侧的嘴角微微扬起,赫然有了笑容,整个人忽而邪魅又浪荡,声音似三月春风般温润,语气却像冬日寒风般冷冽,款款道:“昭凌君大驾光临,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句有失远迎!” 李昭凌迈过门槛,所到之处彪型大汗立即如飞沙般瞬间飘散,他千年不变的y沉眼色,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的隐秘,幽幽道:“让幽冥为舞还玩得如此高兴,钦安侯,你还真是好兴致。” 衣袂翻飞,白衣男子赫然消失,再出现时,他整个面庞眼看就要贴上李昭凌。四目相对,宋卿之咬牙切齿,说:“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明明窝着一颗狠毒透顶的心,还总要装出大义凛然的模样,你忘记他是怎么评价你的?养不熟的野狼!” 李昭凌目光笃定,嘴角的肌r_ou_忽而用力,咬紧了牙关。他后退几步一跃而起,左手一掷,战天戟锐利的刀锋已经劈向了白衣男子,伴着李昭凌低沉而压抑的声音,说:“宋卿之,你有什么资格提他?” 宋卿之微微后仰,战天戟贴着脸砸到地上的青玉石砖,刀锋带下几缕黑发,飘飘洒洒落在了碎掉的砖块上。 宋卿之咬了咬下嘴唇,怒道:“够了!何必要咄咄逼人!你既不是宋家家臣东冥昭凌君,我亦不是宋府的二公子钦安侯,不过是些过眼云烟的事!”他抚过李昭凌的西装衣领,说,“物是人非,到是偏偏留下了我!” 李昭凌收了战天戟,抓起宋卿之的手腕说:“你最好规矩一点,管好你那帮成天钻在地底下见不得人的幽冥鬼畜。若是被我发现他们害人,或是你在背后搞些什么小动作,管他什么物混天和还是y阳两分,看我能不能舍了地界这些虚名劈了你的地宫,让你和这下九流的东西们一起灰飞烟灭!” 宋卿之动了动胳膊挣扎不开,两人僵持片刻,李昭凌才松开手,宋卿之扯过手腕,整理一下衣袖说:“李昭凌,你不过就是个牵魂领路的领魂使,纵然带着地界的黑气和善逝一族诅咒的力量,想要动我,话还是满了些!” 李昭凌一字一顿,幽幽道:“不信你就试试……” 话罢,他周身笼罩起一团冷光,语意森然道:“留着你一条命,不过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劝你好自为之……” 宋卿之禁了声,双手背后冷冷看着李昭凌渐渐消失。 两室一厅的教师楼公寓,一间主卧带一间书房。整间屋子以淡灰色为主,零星摆着几件家具,处处透漏着一种冷静和自持,一点人气都没有。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李昭凌脱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洗个澡换上一身黑色棉质的休闲衣,推开了书房的门。 整个书房空空荡荡,只在最中间摆着一张长案木质书桌,全木材质带着镂空雕花,足足占了一整间屋子,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摆设。 李昭凌走近桌案,昏黄的蜡烛油灯应声而点。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往砚台里到了点清水,拿起墨条细细研起墨来。修长的手指夹在墨条的两端动作很轻,仿佛在认真做一件很严肃很恭敬的事情,平时的凌厉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声的温吞和沉静。 李昭凌放下墨条,顺着桌上早已摆放好的宣纸,拿起毛笔一笔一画写下一句:圣昭天下,凌天跻飞。来来回回不过八个字,他却写得格外认真。 放下笔,指尖就着带着shi墨的字迹,风干了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后|tg=等于后面的庭院,给我打码都打懵b了,短|qiang也给上码~~~猝不及防的车祸! 第13章 亡魂重生 北魏,三千年前,七国乱世中唯一的盛世。 群雄并起,杀伐决断,下得了刀勉强苟且半世安宁,下不了刀脑袋脖子分了家,也全了这一世的漂泊。 乱世之中,狼烟四起,却独有一支军队、一面大旗屹立不倒,宋牧之带着宋家军,只说出来名字就会让人闻风丧胆。他保着北魏这艘即将破碎的大船占尽风华地貌,在别国虎视眈眈的乱世中漂泊,活出了一片安宁。 彼时,赵国大夫穆义一手遮天,带着穆军联手韩、陈两国多次进犯北魏边境,北魏淳帝高遵新帝即位,受御史大夫赵清誉的谗言,因忌惮杀神武安君宋牧之的威名,惶恐功高震主,回了宋牧之出战的请求,迟迟不愿意出兵。直至敌军到达慕城才慌乱起来,一夜三旨,命宋牧之为主帅,领十万宋家军尽快出发,守疆驱逐,势必以死捍卫北魏威名。 十日路途,大军马不停蹄走了八日,宋牧之已经带领着先头部队抵达了慕城,两军于城外十里城对垒,霎时锣鼓喧天,穆义来势汹汹,注定又是一场恶战! 穆义骑着匹汗血宝马,望着连日奔波、疲惫不堪的宋家军,心中早已胜券在握。他捋了一下唇上的短胡,带着笑意眯起眼睛,高高举起右手示意,手落下的时候,十二名士兵合力推着一个黑色玄铁所制的大笼子,冲出了赵国穆军骑兵的先锋队。 宋家军的头马中,除了夏侯勇、李宏亮等几名大将,旁边赫然立着一个披紫衣斗篷的少女,苏凝紫皱了皱眉,悄声对旁边的糙胡子壮汉夏侯勇说:“丑人多作怪!那笼子里黑呼呼一坨是什么东西?这穆义还想耍什么花招?” 夏侯勇皱眉凝视,说:“管他作甚,一并杀了就是!” 宋家军一听,顿时士气高昂起了战鼓,“咚……咚……咚……”,战鼓的声音越来越大,如雷贯耳,声声冲天。将士们满腔热血,随着喧天的鼓声,全都跃跃欲试。 穆义“哈哈……”大笑一声,再一招手,四名士兵拽着手腕粗的麻绳,“吱呀”一声,慢慢拉开了铁笼的闸门。笼子里的黑影迅速蹿出,像一道闪电般在两军中来回穿梭。 “啊!” “什么东西? “是……是怪物啊!” 宋家军的先头队伍里顿时一片狼藉,到处都能听到士兵将士惨叫的声音,黑影所到之处,大家一脸恐惧,有的人捂着血淋淋的耳朵在地上来回翻滚,有的人捂着眼睛掉下了马,痛苦不堪。 苏凝紫左手抓着缰绳,右手拿着紫色的长鞭,皱着眉头说:“这是什么东西?” 她刚要扬鞭,就被李宏量一把抓住,说:“稍安勿躁。” 黑影落回到铁笼上,鞠着的身体慢慢抬起头。 他身子微微前倾,欠着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防备地看着每一个人,像一头猛兽般静静地蛰伏。一头散乱的长发盖住了半张脸,随意落在肩上,穿过发间,黑色的眼眸如暗夜星辰,更似一把利刃可以轻易地刺穿面前每一个人。 可是,看他身量不过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肩膀上的衣服撕开好几块,破布之下隐约能瞧见臂膀上的肌r_ou_,衬着阳光显得黝黑而结实,这样的姿态,这样的身体,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山野间奔袭,活脱脱就是一个小野人。 两条长长的玄铁链贯穿在小野人的肩胛骨,长长地拖在地上,另一端一直延伸到穆义身边的男人手里,这男人穿着一身破布衣裳,脸上画满了彩色图腾,头顶cha着一根翎毛一副鬼祟神色。 穆义眼神冰冷,脸上的肌r_ou_从战起时就一直在微微颤抖,几次战败让他心有余悸,却也更加坚定了击垮宋家军的心。他接过男人双手奉上的铁链,指着苏凝紫身旁穿黑色铠甲的李宏亮道:“东冥李家李宏亮,杀!” 李宏亮皱了皱眉,握着剑的手不自然地紧了紧。 穆义大喝:“给我……杀了他……” 他扯了一把手里的铁链,小野人脸色皱变,脸上表情微微狰狞,瞬间化作一团黑影,三步一跃穿过人群,如疾风贴面刮过,带着众人的惊呼声迅速冲到了李宏亮的面前!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宏亮大哥,小心!” 四目相对,血r_ou_撕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喊声刚落,小野人就从李宏亮的右肩上抽出了鲜血淋淋的手,李宏亮忍着剧痛冲着小野人的胸口命门一剑刺去,小野人闪身一躲,单腿立在李宏亮身后的马尾处,俯身从马鞍的箭筒里抽出一只羽箭,直直向李宏亮刺去,眼看马上就要没入胸口,却被眼前一道亮光刺得睁不开眼。 他快速后退,周围的所有人都激动地大喊: “是将军!是将军!” “将军到了!” 黑影再次略过,待到苏凝紫看清之时,小野人手里的箭已经向她胸口刺来。亮光闪过,小野人遮着眼睛跳过人群,蹲在树上喘着粗气四下张望。 “苏凝紫,小心!” 李宏亮把手里的剑掷出去,替苏凝紫挡下偷袭而来的羽箭,可他刚喊了半声就哑了嗓子,瞪大双眼低头看了看被箭贯穿的胸口,慢慢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层层敌军后举着弓的穆义。片刻,他捂着胸口翻身落下了马。 穆义狂妄大笑道:“哈哈哈哈!东冥李家,简直就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 “宏亮大哥!”苏凝紫飞身下马,把李宏亮抱在怀里,哭着说,“宏亮大哥,你等等,我能救你,一定能!” “杀啊!杀死穆狗,为李将军报仇!” 随着一声大喊,战事一触即发。两军对垒,全都厮杀成了一片。此时此刻,这所有的一切落在小野人眼里,却是无关的冷漠,仿佛谁赢谁输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忽然,背上掐着骨头的地方一痛,他回头望了一眼穆义,穆义一字一顿:“杀!杀了宋牧之!” 下一刻,落在小野人眼里的就只有一件事,杀人……只要杀了这些人,今天晚上就不用挨打,还有饭吃! 他拿着羽箭向前冲去,一旁的苏凝紫正哭得伤心,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降临。他掰下箭头,向苏凝紫掷去,却被这道亮光第三次挡了回去。 一人骑着白色的战马杀气腾腾奔袭而过,他手里的兵器冒着冷光,所到之处穆军尸殍满布。 “将军!” “将军来了!” 小野人推开手里临死还在瞪着眼珠子瞧他的小兵,蹲在马鞍上顺着喧哗的声音望去。白色的青骓马高出寻常战马一个头,那人身披金色铠甲,鲜红色的斗篷随风敞开,一双赤黄的眸子如盯上了猎物的雄鹰一般锐利。他手持着战天戟杀过人群,正直勾勾地望着小野人,脸上充满了挑衅和好奇。 抬手劈过,敌人的血迹扬在宋牧之的脸上,他扯了下缰绳站在原地,青骓马呼了两口气,战天戟的刀锋上还带着穆军皮r_ou_的温度,一滴一滴的血落在地上,耳边是众将士欢呼的声音,这振奋的士气振奋堪比打了胜仗般雀跃! 他带着战神的光环,居高临下俯视着穆义,大喝一声:“韩、陈两国八万余人现已退兵!穆义,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穆气愤至极,大喊一句:“杀!!!” 宋牧之冷哼一声,大声道:“兄弟们!杀了这些余孽,把胜利的消息带回去!” “杀啊——”将士们慷慨激昂,胸中的火焰被彻底点燃!冲向敌军! 苏凝紫抱着奄奄一息的李宏亮,红着眼眶看着战马上的宋牧之道:“将军,宏亮大哥他……” 宋牧之沉声说:“ji,ng忠报国,死而后已!我等兄弟一定承其夙愿。” “杀——”众人举起手中抢,身上箭,向穆军冲去。 宋牧之起身一跃,跳下战马落在了队伍的最前面,战天戟一晃而过,穆军前排的黑甲骑兵全部翻下战马,即时就被持着短矛的宋家军速清战场。 不过一瞬,胜负逆转。 此时,穆义的脸色早就铁青,他眯着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宋牧之,眼中写满了不甘,所有的努力不能白费,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穆义抻起胳膊,用力拽着玄铁链,小野人霎时痛到变了脸色,嘴巴一抽,五官狰狞地摔下树。 穆义冲着小野人,疯狂地喊叫:“杀了他!听到没,给我杀了宋牧之!” 小野人忍着痛,从地上蜷缩地站起来,弯下腰似一只隐了气息的猎豹伺机而动。他的呼吸越来越慢,躲在人群里静静地喘息。 宋牧之带着宋家军仿若天降神兵,不一会儿,两军交锋处赵国残部已经溃不成军。 众人刚刚卸下心里的巨石,突然一道黑影略过,天地间骤然失去了所有的声音,怪物又来了!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小野人已经扒在宋牧之的肩膀上。他从腰间抽出匕首,朝着宋牧之的心窝扎去。刀柄上的红色宝石闪闪发亮,眼看就要刺中,宋牧之迅速跳上战马,拽住缰绳动一下马头,小野人晃荡一下被震得差点摔下来,他双臂紧紧勒住,挂在宋牧之的脖子上。稍稍稳住形势,把匕首反手一握,再次向宋牧之捅去。 “倏——”一声箭气传来…… 宋牧之皱眉,脖子一扬左手一推,按着小野人的头一起躲开。 冷箭贴着小野人的头顶s,he出,变了力的刀锋从宋牧之的胳膊上划过,刀锋所到之处,金色铠甲霎时成了两半,穿过内衣顿时鲜血淋漓。 小野人看着冷箭飞过,惊恐回头对上穆义冰冷的目光。 宋牧之举起胳膊看了看,戏谑一笑道:“好刀!” 小野人赶紧把匕首往身后藏,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玄铁链一颤,他顿时向后倒去,摔在地上,穆义拽着链子往后拖了好大一截,骂道:“你个废物!” 宋牧之皱了皱眉,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居然被穆义圈起来当做杀人工具。他大喝一声往前几步刀锋一挥,就着小野人背上的玄铁链狠狠劈下,伸手揽起地上惨白着脸的少年,拉着他坐到鞍前,说:“你自由了!” 小眼人吃惊地抬头看去,宋牧之一脸刚毅,眉梢眼角带着一股细腻的光。小野人从惊诧到迟疑,稍稍一顿,和宋牧之靠近的一刹那居然本能地举起了匕首。 苏凝紫大喊:“将军!小心!” 宋牧之凝视,微微侧身躲过小野人刺来的匕首。 小野人顺着宋牧之侧过的方向,刚好翻身贴在他的背后,一只冷箭快速闪过,顺着小野人右背扎了进去。他泄了力气趴在了宋牧之的背上喘着粗气,冷汗如雨,顺着少年的鬓角流到下颌,巨大的疼痛模糊了他的双眼。 宋牧之冷哼一声,调转马头从身旁士兵手里夺过弓箭,朝着穆义一箭s,he去,穆义惨叫一声捂着胸口从马上倒了下去。赵国军队瞬间溃散,如一盘散沙般护着重伤的主将撤了兵,一连半个多月的战事终于迎来了最关键的一场胜利。 宋牧之扭头看了一眼趴在他背上的少年,这孩子眉眼如箭,脸庞嘴唇毫无血色,一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却依旧是一脸倔强。 周围接连蹿出几个埋伏的残兵,闹哄哄地乱成一片,宋牧之举起战天戟利索收拾完。背后的小野人用袖子擦一把嘴上的血,抓住机会翻身下马跟上溃散的队伍,三跳两跃就没了踪影。 宋牧之看着他消失在乱军中的背影,叹一句:“好小子!” 宋牧之扯一下缰绳,翻身下马,走到被夏侯勇、苏凝紫还有一众将士包围的李宏亮身边,单腿跪下。苏凝紫用随身参片帮李宏亮吊着一口气,硬撑着见宋牧之最后一面。他带着微弱的呼吸,半眯着眼睛伸出手拉住宋牧之,苦涩的笑容一闪而过,说:“将……将军……末将、李家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自此……自此……安好……” 话未说完,他的手已经落了下去。宋牧之再紧紧握住,放到自己的胸前,红着眼眶说:“一切有我。” 传令兵快速冲进队伍:“报——” 宋牧之问:“何事?” 士兵道:“穆义军队进攻之时沿路撒下了毒粉,各路大军目前均伤亡惨重。” 苏凝紫红着眼睛,依依不舍放下李宏亮,沉了脸色说:“将军,我去去就来。” 宋牧之点点头。 片刻后,苏凝紫禀报:“将军,是竹桃粉,虽然毒性不强,但是因为兄弟们中毒后仍继续杀敌,导致血气快速运行使得毒性加巨,这样下去,最多三日,就会……” 宋牧之望了一眼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大山,问:“还有办法,你跟我走一趟,我们速去速回。” “是!” 奔马飞驰,日袭百里。当日头快要下山的时候,宋牧之和苏凝紫终于来到了天麓山的山脚下。 苏凝紫看着眼前白雪覆盖的石板路说:“齐云寺僧愁大师的石淑草确实能解百毒,可这寺庙难寻,多少人有去无回。” 宋牧之眉眼从容,说:“就算是救命的药草也需要结交善缘,况且能不能救得了大伙的性命,在此一举,只有一天的时间,就算拼上性命也值得,走吧。” 此时,战场上断了铁链的少年正在山林间快速奔袭,一朝得了自由,他的脑子里只有“跑”这一个念头,他背着一支断箭,伤口处的血迹早就发黑凝固,黏在麻衣上连着血r_ou_糊成了一片,他就像背上离弦的断箭,带着最后的速度,沿着不知前路的方向一直狂奔,森林和草丛都不能使他停下来,大山也不能! 他扔掉了跑烂的鞋子,沿着陡峭的山路,徒脚踩着皑皑白雪继续前行,他的脸上早就没有一点血色,只剩虚弱的喘气声。生命的尽头没有疼痛,只有刺到骨子里的寒冷。当看到寺庙的大门时,他终于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8节 “将军,有个人。” 雪花飘飘洒洒把人盖成了一个小雪堆,宋牧之卸下厚重的裘皮斗篷扔在马上,扒开雪一眼看到那人背上的半只短箭,箭上还刻着小小的“宋”字,他赶紧把人挖出来转过脸:“是他……” 他刚要把人扛上马,就听见苏凝紫怯生生喊了句:“将军!” 宋牧之没有理她,冷着声音问:“你苏家的家训是什么?” 苏凝紫咬着唇角没有说话,半晌,才答了句:“医者仁心,先医人,后医己。” 宋牧之上马,小心错开少年肩膀的位置把他搂在怀里,胳膊一挥,裘皮斗篷带着自己的体温一起包裹住了少年。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笑了笑说:“放心,你死不了。” 小野人半闭着眼睛动了动眼珠,朦胧中一个温柔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扶着自己的臂膀结实而有力,靠着靠着就觉得格外温暖,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心昏睡过去。 三千年,往事如一个烙印,被李昭凌亲手烫熟,烤红忍着痛烙在心底。他放下毛笔,收起写满字的一摞宣纸。抬头的时候,第二日的阳光已经洒满了屋子。 第14章 亡魂重生 清晨,虫鸣鸟叫空气好。 夏侯勇嘴里塞着包子,晃着辆小黄车,慢悠悠地进了市局的大院,车链子不利索,一直“咯噔咯噔”乱响,为了避免噪音太大,他只能一路走路翘着一条腿。 好不容易到了,他刚咽最后一口包子要锁车,就听见传达室的黄大爷指着他说:“你……” 夏侯勇赶紧说:“通宵出勤这不还迷糊着,我放远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明艳的运动色,遭人嫌弃的程度开始远超于城市牛皮癣,夏侯勇正准备重新开锁,突然回过神看看周围,因为被嫌弃了太多次,不知不觉就改了随手乱停乱放的臭毛病,今天可是标准的停车位。 黄大爷走过来说:“我不是讲这个,今天早上有个小伙子天没亮就来找你了,我说入秋天气凉,让他进屋等,他死活不去,非得在院子门口。” “小伙子?” “是啊,白白净净的。” “行,我去看看。” 夏侯勇摘下车把上的豆浆,小跑着进了大院。他刚进门,就看见宋译就着台阶,窝在市局的大招牌底下,耷拉个脑袋裹着件厚实的黑棉袄,特别寒碜。 夏侯勇走过去,用脚边踢一下他,说:“你不好好在医院呆着,跑这来干什么?” 宋译顺着声音,慢悠悠地把目光挪到夏侯勇满脸胡茬的脸上,打量一下,继续欣赏着他的鸟窝爆炸头说,“公众形象原来就是这么败坏的。” “死小孩,你瞅瞅你这惨白的脸,还有,这大黑棉袄哪来的,有脸说我?” 宋译打完哈欠,坐直了伸个懒腰,说:“医院大厅顺得。” 夏侯勇皱一下眉头,说:“好歹我也是在岗的,你说话小心点,别把自己一起顺进去。”他把手里的豆浆塞在宋译的怀里,说,“喝吧,医生说你身体弱,胃不好,要养。” 宋译嫌弃得看一眼塑料袋,豆浆洒了不少,稀稀拉拉地黏着袋子,看上去略恶心。他接过来放到地上,脱了棉袄扔进夏侯勇的手里,抖了抖身上的毛衫。拿起豆浆站起来,打开杯盖抿了一小口,说:“确定不是你剩下的?”说完也不等人回答,扔下夏侯勇自己进了门。 “你……” 因为考虑到职业形象,夏侯勇把“真不要脸”四个字咽了下去。他将棉袄倒个手,结果被吊牌扎了一下,拽起来认真数了数小数点前面的零,默默把吊牌放好,下定决心要换个态度,快步追上好好伺候这位爷。 两人上到二层,沿着过道走到最东边的尽头,宋译瞧了眼沾满灰的“特案组”门牌,跟着夏侯勇一起走近办公室。 资料扔了满桌,带上靠着墙的大书柜,没有一块地方是空着,桌子对面有个摆满资料的小沙发,夏侯勇把资料推开,说:“坐吧。” 宋译瞟了眼沙发后面的墙,收了目光犹豫一下,从夏侯勇手里扯过棉袄,垫在屁股底下坐了下来。 夏侯勇看着宋译腿边的吊牌,心一直滴血,他别扭地抽了抽嘴角,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宋译正了脸色,平静地说:“前两天我去过市中心医院还有交警大队,查到车祸的时候,出事的中型货车是一对父女,爸爸叫吴大帅,女儿才六岁,叫吴小梦,她进了医院没多久就死了,吴大帅运气好点,挨到半夜。” 夏侯勇没有说话,皱了皱眉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车祸的时间是下午15:28,我入院是16:30,可是……吴小梦进医院却是18:38,市中心医院到学校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为什么隔了这么久小女孩才送进医院?” 夏侯勇稍稍沉思,说:“车辆碾压变形,道路疏通困难,所以耽误了时间。” 宋译突然站起来,凝视着夏侯勇的双眼说:“你知道吗?那天是吴小梦的生日,她妈妈因为要帮她准备生日会,所以让吴大帅提早下班去幼儿园接她,结果却在半路出了事。她死亡的原因是失血性休克,也就是说如果得到及时治疗,她很有可能活下来。死得这么憋屈,要是这世界上真有鬼魂存在的话,她应该不会愿意走吧?” “宋译,你今天来,到底什么意思?” 宋译慢慢凑近夏侯勇,沉声说:“假设她没有走,你觉得她会缠着谁?”宋译停顿一下,满意地看着夏侯勇吃惊的表情,说,“不管她缠着谁,这个人都不应该是我!因为,我也是受害者。另外,贾勇和赵宇的案子,都是我们学校那位李老师报得案,再由你立案侦查,全部定性为意外或者自杀,对了,还有那场车祸,也是你,这样看是不是巧合了些?” 夏侯永目光越来越冷,说:“你在怀疑谁?” 宋译直起身体,微微眯着眼睛,似在探查什么,他一字一顿说得极慢:“夏警官,你和那位李老师好像早就认识。” 夏侯勇看着宋译,脸色垮得有点难看。 宋译扬起嘴角,冲夏侯勇笑了笑,说:“你现在的表情告诉我,我猜对了。那么……下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世界上有鬼吗?” 夏侯勇浑身一颤,片刻后立即带着一副荒诞神色,拍了拍宋译的肩膀说:“我觉得你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 宋译一把抓住夏侯勇的手腕,步步逼近:“我说我可以预见死亡的时候,你的表情不是吃惊而是意外,是太过从容的意外!也就是说你根本不奇怪世界上存在这种能力,而是诧异为什么是我?换句话说,你一早就知道这条又一条的人命,根本就不是意外,也不是自杀!” 夏侯勇突然向前,宋译被带着踉跄一步,被迫松手坐回到沙发。他俯下身体,对宋译说:“有求知欲是好事,但并不代表每一个结果你都能承受。” 宋译大声说:“可是,这个结果已经存在了!这是一场战争,一直在继续,既然这样,我就必须知道这场战争为什么会发生?明天!后天!我要怎么和我身边的人一起活下去!夏警官,你知道吗?我今天既然来找你,就是在用我的信任赌,赌你……是个好人。” 夏侯勇咬了下嘴角,没有表情也没有回答。 气氛有些尴尬,宋译深呼一口气,稍稍放松,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说,“我后半夜就没怎么睡,这会还真困了。”他用三根手指捏起沙发上的棉袄,甩了下甩上面的灰,说,“你这地方多久没打扫了?真够能忍的。” 夏侯勇被宋译突入其来的嫌弃搞得有些无奈,苦笑一下骂了句:“狗小子!” 宋译耸耸肩说:“如果换做你是我,死了爹死了朋友,你会怎么做?照现在来看,这些还只是个开始,下一个是谁?下下一个又是谁?什么时候轮到我自己?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把外套里朝外折起来抱在怀里,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说,“你想知道我的答案吗?哪怕他是魔鬼,我也一样会掘地三尺。” 夏侯勇眼睛忽而亮了光,突然对这小子多了几分欣赏。 宋译鞠躬微微欠身说:“对不起,今天打扰了。”他向门口走去,打开门又停下脚步,问,“你平时是住这里吗?” 夏侯勇稍稍诧异。 宋译的目光穿过沙发,落在旁边的墙上,说:“那间屋子多敞亮,沙发又大,下次别让我坐外面了。” 夏侯勇脸彻底垮了,他看着宋译关上办公室的门,听着脚步声彻底走远才摸出手机,给李昭凌打电话。 响了两声,李昭凌终于接起来:“喂?” “你你你你你……” “我挂了。” “等等……”夏侯勇赶紧换了语气,说,“宋译来找我了,他一直试探我究竟知道多少?我觉得这孩子很敏感,而且逻辑分析能力也强,这件事他不能知道的太多,我劝你,暂时离他远一点。” “嗯。” 夏侯勇忍着这句应付,咬牙切齿地说:“另外,他能看见我里面那间屋子,那个活人根本不应该看见的地方。” 停顿片刻,李昭凌又答:“嗯。” 夏侯勇炸锅:“‘嗯’是什么意思?大哥!你到底怎么想得?” 李昭凌语气平淡:“从车祸之后,幽冥就一直跟着他,在没有确定身份以前,他绝对不能有事,放心,我会小心的。” “你……你这说了等于没……李昭凌!!!!!” “嘟嘟嘟……” 夏侯勇挂了电话,没好气地叨叨:“靠!你倆才是绝配,一样固执!” 宋译在路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回宿舍一觉睡到晚上。灯光晃眼,他迷迷糊糊听见几个人打打闹闹地进了屋。 朱鑫拽着刘铭大声嚷嚷:“小样儿,你等着大爷一会好好伺候你!” 宋译刚睁开眼睛露出半个头,听到这么一句,顿时觉得脸有点疼,立刻改了主意默默把被子拉起来。 冯勤看他醒了,考虑一下,礼貌地说:“我们三个晚上去吃饭,你要一起吗?”他一说完,就被刘铭用肘子狠狠怼了一下。 宋译刚准备拒绝,撇过眼就看到刘铭在跟冯勤挤眉弄眼。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在马路边见到的车祸场景,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盯着刘铭那张四四方方长满青春痘,带个黑框眼镜的标准理科生脸,说:“好。” 话一落地,床前的三个人表情都变了,两个垮,一个愣! 宋译迅速下床,穿好鞋利索地说:“三分钟,马上出发,我请!”说完,就拿着刷牙缸去了洗漱室。 “呵呵!”朱鑫干笑一下,对冯勤说,“彗星撞地球了,舍长,祸是你闯出来的,你说怎么收场?” 冯勤认真考虑,为难地说:“第一次宿舍聚餐,我觉得让他请不太合适吧?” 刘铭抱着冯勤的胳膊,动作十分僵硬,可怜兮兮:“可是……我跟他a不起……” 宋译一进门,就看到三具魂不守舍的“尸体”,瞬间明白了几分,问:“你们原本打算吃什么?”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冯勤说:“烤串,还有啤酒。” 宋译穿上外套,冲他们笑了笑说:“内容不变,地方我选,走吧。”说完他自己出了门。 朱鑫小声叨叨:“宋大少爷刚刚是冲我笑吗?有点好看!” 刘铭推一下他的脑瓜子,说:“大爷!你这里面装得是水吧!” 冯勤沉思,暗暗决定要抓紧机会,搞好宿舍关系,做个好舍长。 三个人各怀鬼胎迷迷糊糊,一起跟上宋译。 宋译选了学校附近一家比较小众的饭店,地方不大,也是烧烤类,但一看装修,就知道是小资情调,再看菜单,明显不是路边只放孜然粉那种,最后看价格,三个人立刻拘谨起来。 其实,宋译已经刻意选了不太离谱的地方,可是对于外地学生,显然还是超出了承受的范围。他又要了一份菜单,很自然地选菜下菜,细心询问了每个人的意见,态度温润有礼,举止礼貌得体。 宿舍的三只显然有被吓到,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宋译。同班三年,宋译一直高高在上冷冷冰冰,偶尔还带着傲慢,今天接触下来完全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平易近人。 对于宋译来说,餐桌礼节,酒场规则是商业社交最基本的入场劵,在任何时候,只要情况需要,他都会自带一种天然的亲和力,让每个人都能喝到舒服,就像现在,哥三儿几杯酒下肚,一高兴就开始称兄道弟。 “宋译啊!你知道你以前有多讨厌吗?” “……” “今天这顿酒之后,我们就是真兄弟,放心,我以后一定罩着你!” “……” “对!有我一天,就有你一天!” “……” 喝嗨了再继续加量,大家又开始抱头痛哭。 “他妈的!做人太难了!” “……” “对!难啊!” “???” 这几个人,酒品奇差,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宋译一定选择拒绝! 刘铭擦了把眼睛,嘟嘟囔囔说:“赵宇不在了,我心里难受……”他转身抓着宋译,继续说,“他怎么就死了?” 宋译撇过脸没有回答,刘铭早就喝懵了,下一秒,又抱着冯勤鬼哭狼嚎! 宋译让刘铭说得有点难受,一桩桩一件件,连日的情绪都化作酒ji,ng下肚的动力,喝了几轮闷酒也带了些醉意。其实,自从车祸发生之后他就没有喝过,现在猛然一下没把握住分寸,站起来买单的时候还有点头晕。 三个人酒足饭饱哥俩好,互相搀着晃晃悠悠出了饭店,宋译手cha兜走在最外侧,扶扶这个看看那个,听他们一路胡说八道。 刘铭摇摇晃晃地说:“喝好了!喝好就是一家人!” 他越走越靠马路,宋译赶紧把他拉回来,说:“你小心点!” 刘铭一把推开宋译,冲着他大喊:“赵宇要不是非要给你送吃的,他能出事吗?他找你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话一说完,空气瞬间凝固。 刘铭带着哭音,念叨:“他非要对你好,干嘛要对你那么好!” 宋译停下脚步,看着刘铭没有说话,他突然捕捉到了什么,半晌,苦笑一下。是啊!赵宇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呢? 冯勤拽了刘铭一把,说:“你喝多了!” 刘铭转个身甩开膀子想要推开冯勤,结果没有控制住力道,后退几步直接坐到了马路中央,一道车灯闪过,汽车的喇叭声彻底惊醒了他。 他茫然地看着迎面而来的汽车大灯,被刺得睁不开眼,手脚发软大脑断片。回了神,他双手撑地想要往起爬,结果猛一抬头,赫然对上一道鬼魅黑影,一瞬间悲伤袭来,感觉随时会被抽走灵魂,可怕极了! 幽冥扯着嗓子在他耳边低声嘶吼:“你……终于来了!” 第15章 亡魂重生 宋译皱眉看着刘铭,脚下一蹬,向他飞扑过来,闭上眼睛把人护在怀里。 汽车的喇叭声戛然停止,宋译抬起头慢慢睁开眼睛,面前的黑袍男人背对着他,黑袍人的后面,是停在原地的白色小轿车。 幽冥似一道鬼魅黑雾,环绕着汽车在上空飘飘荡荡,黑袍人手中一道白光劈下,黑雾骤然四散又重新聚拢。 宋译低头看了眼刘铭,迅速站起来把缩成一团的僵硬人球拽到马路边,然后快步向黑雾聚拢的方向追去。黑雾四下环绕,似乎长着眼睛,看到宋译迎上来立即将他团团围住,带着他一起升向天空,低吼两声结出一张人脸对上宋译的眼睛。 悲伤无力的感觉霎时涌上心头,刺耳的声音骤然响起,狂妄无理又十分难听:“不知死活的东西,要不是有那个麻烦在,我一定马上了结你!” 李昭凌的战天戟再次劈下,刀锋赫然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冷冽白光,带着坚定而充满力量的怒吼:“不知死活的是你!” “啊……”幽冥发出一声惨叫,仓皇四散。 黑袍人一把拉住宋译,转个身把他拦腰抱在怀里落到了地上。宋译抬头,似笑非笑地望着黑袍人,酒气氤氲,两颊带红,眼带桃花,李昭凌看得愣了神。 半晌,宋译的嘴角忽而扬起,他迅速抬手,扯掉了这人头上遮盖的黑袍,衣帽下赫然露出李昭凌彻底没了表情的冷峻面庞。 被算计了???该怎么办??? 李昭凌虽然一脸淡然,可心里早就翻江倒海懵到慌了神。他慎重考虑,打昏?杀人灭口?埋尸荒野?各种靠谱不靠谱的方案在大脑里飞速运转。 宋译赤黄的双眸泛着狡黠而明亮的光,李昭凌心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此刻,他简直恨不得要揉碎这个混小子!这么被戳穿身份,简直是太丢人了!他甚至可以想到夏侯勇捂嘴大笑的混蛋样子! 秋重夜寒,猝不及防的温度让李昭凌心颤了一下,宋译的指尖带着些许温暖,一一滑过李昭凌的眉毛,鼻梁,最后落在唇角。他一动不动看着李昭凌,看着看着,李昭凌忽然觉得喉头发紧,心跳加速。 宋译笑容里带着些许得意,停下手,拖着长长的鼻音喃喃道:“果然是你……”刚说完,就横在李昭凌的胳膊上打起了呼噜。 “???” 李昭凌浑身早就如机械一般僵硬,他下意识地收了手,宋译“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下一秒,呼噜声更响了。李昭凌蹲下来拍拍他的脸,看他没反应再弹一下脑门,宋译吧唧一下嘴闭着眼睛胡乱推开他的手,翻个身彻底睡熟了。 李昭凌终于冷静下来,看着宋译眼光越来越冷。他俯下身体把宋译抱起来,轻轻放到了路边,打个响指,路边的车开始呼啸而过,行人也都恢复了动作继续往来。 冯勤一低头,就看到宋译和刘铭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大声嚷嚷:“怎么睡路边了!喂!朱鑫,打电话叫两个人来,一起把他们扛回宿舍……” “啊!他们这就睡了,那我也睡!” “???!!!” 市局特案组办公室沙发的墙上,有一道活人永远看不见的门。 门口铺着驼灰相间的厚地毯,踩过地毯是一张黑红木桌案,案头摆放着些资料,还有一只手掌大小雕满银色花纹的双耳小酒壶,案后立着一整面墙的架子,架子上以ji,ng确到秒的时间记录方式,整齐排列着各种异事卷宗,再往里横着白色的大转脚沙发,宽度足够两个人折腾。 夏侯勇正窝在沙发上睡得正香,朦胧间晃过一道人影,一阵夜风袭来,周围瞬间变得冷飕飕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李昭凌一身黑袍泛着白光,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他“噌”一下坐起来咬着被角捂|着胸。 实话说,与“半夜醒来床头不知道坐着谁”和“半夜醒来,床头坐着李昭凌”相比,后面恐怖程度堪比史诗级重大灾祸现场。 夏侯勇揉了揉眼睛,委屈巴巴喊了句:“窝草!要死啊!” 李昭凌面无表情,两眼无神,冷冰冰说一句:“大半夜的,别瞎嚷嚷。” “就准你瞎跑,不准我嚷嚷!”他伸手蹭掉额头上的一层冷汗,拍着自己的胸口说,“李大爷!我的爷,你这是人干的事吗?” “严格来说,咱们都不是人!” 夏侯勇套上大背心,说:“你一犯贫,就肯定有为难的事,我还困着,直说吧。” 李昭凌抿了下嘴唇,说:“害人的幽冥除了车祸现场的那个小鬼头,还有一个,他怨气极重,看样子不像是我们平时抓过的孤魂野鬼。” 夏侯勇一听,刚刚缓了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这次问题很严重?”说完,他故意撇眼,看了看李昭凌。 李昭凌没有说话,搭在膝盖上的手明显地紧了紧。 夏侯勇本来就带着起床气,看他这副要说又不好好说的死样子彻底来了气,攥着被子怒气冲冲地说:“你小子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我这来就是为了谈‘公事’?” 李昭凌没有说话,身上的幽幽白光转眼就换了红色。 夏侯勇顿时咋舌:“你……是在难为情?”他极不自然地挑了挑眉,贼兮兮地瞟一眼李昭凌面无血色的脸,回忆道,“我记得你上次来找我彻夜长谈,好像还是在营里,非要拉着我研究先锋骑兵营一列应该是七个人还是八个人?”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9节 “……” 李昭凌皱了眉,身上的红光闪了两下,居然渐渐成了淡粉色。 夏侯勇“嘿嘿”一笑,被子一掀,站起来一把搂住李昭凌的肩膀,说:“来,跟老哥哥讲讲,你晚上不睡觉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李昭凌看了看夏侯勇的彩色花内裤,为难地说:“你能先穿上裤子吗?” 夏侯勇挑了下眉,搂得他更紧了,礼貌地拒绝:“不能。” 李昭凌胳膊一闪,抓住夏侯勇的手腕就打了个转,直接把他两只手掰到身后,往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夏侯勇直接载倒在沙发上。 夏侯勇捂着屁股哭天喊地:“哎呦,q兽!你干嘛啊!” 李昭凌看了看身上闪着的粉光,打了个响指黑袍尽退,瞬间换回一身西装革履的冷酷模样,端着手坐回到沙发上。 夏侯勇翻个身,揉揉手腕把自己藏回到沙发里,委屈地说:“我就两句玩笑话,你至于吗?” 李昭凌站起来,踱步到桌案边,随手拿起桌角的双耳小酒壶,左手换到右手,右手又换到左手。 “别动!”夏侯勇脸色骤变,光脚踩在地上扑过来,紧张兮兮地说:“爷,我错了,我再也不瞎问了,你爱说多少说多少,这东西放现在还真是古董,我所有的工资都用来保养它了,你千万别激动。来!李哥,给我……我这就穿裤子去!” 李昭凌把小酒壶扔给夏侯勇,夏侯勇一把抱在怀里,“心呀肝呀”的乱叫一通,小心翼翼地放回到桌上。 夏侯勇乖乖地去套衣服,李昭凌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句:“你才是长情。” 夏侯勇听到明显地一怔,胡乱收拾了一下裤腰,坐回到沙发说:“能惦念的人只有这么多了。” 李昭凌走到窗前,抬眼刚好看到天边一点月牙,低声说了句:“宋译知道我的身份了……” 夏侯勇傻了眼:“什么意思?他知道你是领魂使了?” 李昭凌点了点头,说:“对,还知道我带走了他的父亲宋伟忠,还有他的同学……贾勇和赵宇。” 夏侯勇低头搓一把脸,这回是彻底醒了,他万万没想到,原来掘地三尺居然是这么容易的事?他胡乱抓了抓自己的鸟窝爆炸头,一脸焦躁地说:“我白天不是提醒过你了,让你离他远点,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现在怎么办?他是不是宿主都不一定?” 李昭凌沉声说:“我不怕他,怕的是他不知天高地厚,还不自量力。” 夏侯勇放松脸上的肌r_ou_,忽然想起来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问道:“你是怎么被他发现的?” “……” 李昭凌衣袍一挥,落荒而逃。 宋译早上一睁眼,已经八点四十五。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踩着点进了阶五的教室,坐到靠门口的第二排。前排的短发女生一看见宋译坐下,顿时花容失色,红着脸把课本递给他。宋译礼貌地道声谢,把书扔在桌上草草地翻了下。 上课铃声骤然响起,李昭凌踏着铃声走进教室,一身蓝色西装,第二颗纽扣处挂着一条银色长链搭在胸前的口袋里,整个人都带着几分ji,ng致的感觉。他脱下外套,里朝外卷在一起,朝宋译款款走来。 宋译看着李昭凌,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好像浑身都被无数小毛刺扎着,痒得难受。他瞪大眼睛,看着李昭凌把衣服放在自己右手边的空位上,解开袖口的扣子,卷起来上了讲台。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下那人放在桌上的衣服,绸缎里子光滑柔顺蓝到发亮。 李昭凌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上课之前,我想先检查一下作业,上次我记得有位同学迟到了。” 前排的学生一起扭头,齐刷刷地盯着宋译,都是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宋译合上书,抿了抿嘴角,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李昭凌冷冰冰地问:“完成了吗?” 宋译答得利索:“忘了。” “记不记得我留得什么作业?” 短发女生怕他不知道,扯着脖子小声说:“三遍……” 宋译低头回答:“把讲过的地方抄三遍。” 他慢悠悠地走到宋译身边,女生赶紧转回身子坐直。 李昭凌微微抬眼,眼神里散发着不明所以的光芒,语气听上去却依旧冷得扎人:“我上次讲到哪了?” “……” 宋译可以肯定,这人绝对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出丑!从今天起,慕大荣誉榜上“数学小天才”将一去不复返,因为,他被一个古代史老师用最简单的问题一击绝杀! “门口站着听。” 宋译拿着书的手紧了紧,抬起头来刚好对上李昭凌的眼睛,他咬着牙走到门口,y沉着脸看着李昭凌转回到讲台上。 第16章 亡魂重生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李昭凌扭头看了一眼宋译,说:“这位同学,请把讲过的地方抄三遍,下次上课交。” 宋译:“……” 李昭凌说完,下了讲台走到门口,拿起桌上的衣服,向门外走去。 宋译把书扔给第一排的短发女生,匆匆说一句:“下次帮我带上。”说完拔腿就跑,刚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瞪着眼睛,双腮泛红,吞吞吐吐地说:“陈……陈琳……” “谢了!”他话一说完就冲出教室,跑得没了踪影。 刚刚不过隔着三五米,结果这会一出楼道门,宋译就跟丢了人。他绕过一窝蜂冲出来的学生,转了两圈盯着人群,眉头皱得紧紧的,身上一刻都不敢放松。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而低沉的声音:“为什么跟着我?” 宋译浑身一紧,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沉了口气,慢慢转身看着背后的人。 李昭凌微微眯起眼睛说:“学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安分守己很重要。”他后半句刻意加重了语气,扶了下眼镜说,“下次记得带作业。”转身就要走。 宋译一动不动看着李昭凌的背影,握紧拳头忽而松开,再次握紧的时候大步向李昭凌冲去,抬手就是一拳,李昭凌背对着宋译嘴角微微轻扬,稍稍侧身躲开,一把抓住宋译的手腕,转身说:“看来上次输的液,并没有治好你的病。” 宋译皱眉:无论反应还是动作,这人的速度简直太快了! 半晌,他才回了神,沉声问:“你到底是谁?”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越来越冷,李昭凌松了手,整理了下衣领,转身又要走。 宋译快走几步,拦住他说:“我看见了,是你带走了吴大帅、贾勇还有赵宇……我原本以为你杀了他们,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还有……”宋译犹豫一下,继续说,“为什么要救我?” 李昭凌向前一步,走近宋译,威胁道:“我现在一样能杀你?劝你离我远点。” 宋译听完,眼神带着预料中的惊慌失措,这一点让李昭凌十分满意。 可不过瞬间,他慌乱的神色已经全然褪去,眉梢眼角甚至有几分得意,说:“既然费劲救我,那就证明我对你来说还是比较有价值的。” 两人脸对着脸挨得极近,李昭凌稍稍瞥眼就可以看到宋译耳垂钻石的棱角,他喉头不自然的蠕动一下,没有说话。 下课铃后的十分钟一般都是黄金时间,这会,学生们你追我赶勾肩搭背,纷纷走出教学楼,不少女生看到宋译都捂着嘴窃窃私语,抬眼又看到李昭凌,顿时笑开了花。 李昭凌后退半步,下定决心要尽快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对话,说:“你昨晚装醉?” “三分醉七分醒,就算是赌到妈都不认识了,再孤注一掷也不会真脱裤子的!”宋译一说完,就发现李昭凌脸色有点不太好。 其实,李昭凌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想听宋译亲口说。 “李老师?” 半晌,李昭凌才说:“嗯,我今后会小心的。” 宋译:“???” 谁小心谁??? 宋译怕李昭凌又要走,快走几步抓住他的胳膊,李昭凌愣了一下,手一松,怀里的书和外套应声掉在地上。 天地骤然褪色,浓重的乌云瞬间遮住了太阳,聚拢在一起掩掉日光。一道闪电划过,点亮了所有的y霾。不过片刻,周围的人都加快脚步纷纷四散,c,ao场上的学生越来越少。 宋译抬头凝视着天空,顿了顿,又把目光挪回到李昭凌的脸上,再一道闪电,在两人脸侧都留下了光。四目相对,宋译目光灼灼似一把利刃,似乎想要拼命撕扯掉李昭凌伪装的面具。 李昭凌眼眸深邃,将宋译冷了个彻底,潜藏的黑暗力量随着声音慢慢化开,说:“记着,能留住小命比什么都重要。”他收了目光,捡起地上的书和外套,和宋译擦肩而过。 宋译咬了下嘴角,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突然的温热渗入到李昭凌冷冰冰的肌肤里直达心脏,沉睡了上千年的血迹似乎搅和着什么东西一起醒了。 从上课开始,李昭凌就忍不住注意着宋译,尤其想到昨晚的算计,心里更是说不出的痒,痒得他难受就编排着人去罚站。好不容易挨到下了课,因为不想多做纠缠,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仓惶逃出教室,谁知道,这个小兔崽子居然还不要命地追出来! 此刻,两人虽面无表情,却在暗暗较劲。 宋译手上的力气一点没省,就李昭凌这一身腱子r_ou_外加一身蛮力,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造的,生怕他胳膊一动自己再摔个四仰八叉。李昭凌本人呢?浑身都是说不清的僵硬,肌r_ou_连着骨绷着青筋一直在抖,只能拼命压抑。 宋译沉一口气,问:“活着是为了什么?” “嗯?” 宋译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你告诉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李昭凌握紧了拳头,没有回答。 “如果只是为了苟延残喘,就抱着残破的身躯和破碎的灵魂,像个幽灵一样躲在阳光永远照不到的地方自怨自艾、晃晃度日,那倒真不如死了痛快!” 李昭凌赫然抬眼,对上宋译布满血丝的双目,狠辣之气尽显。 宋译丝毫没有退却,反而加重了语气:“命运既然让我活下来,那么每一天我都要活出个人样。所以,不管挡着我活路的人是谁?不管你是谁?不管他是躲在暗处做着恶心的勾当,还是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我……都……不……怕……”他松开手,用肩膀撞开李昭凌,向宿舍楼走去。 雨水落地,“哗哗哗……”的砸在地上。 李昭凌站在雨里,看着宋译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忽而,一抹笑容爬上他的脸庞。狗小子的混蛋脾气,还真是嚣张的可以!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无论魑魅魍魉还是妖魔鬼怪,面对从来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面对之前无数的臆想和揣测。自己吓自己,才能吓死人。而宋译,恰好是属于那种迎难而上的,绝路未必逢生,但总不会比这更坏。 午夜十二点,校门口的街道早就没了人,大批的商肆小贩都是跟着学生上下学的时间开门关门,平时一过十点,就鲜有继续营业的。 周围安静极了,只剩下树叶“沙沙”声在空气里撕磨。校门外不过一百米的距离,越过洒着路灯的马路,就是发生车祸的十字路口。鞋底蹭在路面的声音骤然响起,间隔缓慢声带着声。 自从车祸发生之后,宋译就尽量避免从学校朝北走的这一段路,因为每每站在校门口向北望去,一想起宋伟忠,想起他疏离的爱,心总会跟着痛一下。 月光洒在地上泛着冷,宋译站在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中央停下脚步,耐心等待。一阵凉风穿过,撕磨了半晚上的落叶终于摇摇欲坠卷着风掉了下来。 忽然,十字路口所有的路灯全都闪了下哑了光,整个街头瞬间埋进了黑暗。 “啪——啪——啪——” 十字路口的正中央渐渐亮了起来,穿粉色小袄的小女孩一下一下拍着皮球,发出“咯咯”的笑声,响在黑夜里格外动听。 她……果然来了!宋译瞧着吴小梦呼吸越来越紧,深呼吸后,他终于抬脚朝小女孩走去。 吴小梦看到宋译,立即停下动作,她嘴角一扬,酒窝挂在脸上,格外动人。她小小的眼睛眯成了月牙的形状,挥着小手大声喊:“爸爸……” 宋译伸出手抚在小女孩的头顶,说:“我猜,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爸爸……你抱抱我……” 宋译犹豫:“抱你?” 吴小梦冲着宋译努力张开胳膊,生怕他不懂自己的意思:“我就想让爸爸抱抱我。”她葡萄般的大眼睛总像在放光,带着沁入心脾的温暖笑意,冲宋译摇晃着小脑袋。 生死之间的分割线从来都是满载荒凉,迈过这条线,就连曾经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只能化作念念不忘的追忆。 宋译鬼使神差地弯下身体伸出双臂,吴小梦牢牢地抱着宋译的脖子,扑到他的怀里,把小嘴凑上去,悄悄说一句:“爸爸,我保护你。” 话音刚落,宋译就觉得脖子被勒到喘不过气,他的身体被搂着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稳下来定睛一看,上次见过的幽冥鬼魅浑身散着黑雾,眼睛冒着红光向他扑来,下一刻,却因为他和小女孩换了位置,尽数砸在吴小梦的背后。 怀里的孩子抓着宋译抖了一下,带着他的胳膊一起发颤。宋译觉得手里黏糊糊的,低头一看,黑红的血液已经染上小女孩的背,粉色小袄上骤然开出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色牡丹,刺得人眼睛阵阵发涩。 吴小梦紧紧抱着宋译喘息着:“爸……爸爸……我保护你。”宋译眼眶发紧,他不敢再看小女孩的脸,不敢面对她。 道路的尽头赫然亮起一道白光迎面劈来,“嘶……”鬼魅发出一声低吼,从吴小梦的身体里撕裂而出,蹿到空中瞬间失去踪影。 黑袍人持着战天戟仿若一阵风,在夜色中极速奔袭,出现在宋译的面前,他一字一句带着淡淡的愠怒:“你知道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宋译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可总觉得黑帽遮盖之下,眼中的冰冷一分都不少。他浑身颤抖地抱紧小女孩,一动不动望着李昭凌,丝毫没有退却和妥协的意思。 李昭凌抬起手,把头顶上的黑衫扯了下来。露出脸的一刻,连路灯都被注入了新鲜的血液,晃了两下重新亮起来,光芒反s,he在李昭凌的镜片上,衬着他棱角分明的脸越发凌厉。 李昭凌沉声说:“把她放下来,她不是一个孩子,而是充满了怨怼的幽冥。” 宋译瞥眼,目光落在李昭凌手里泛着冷光的战天戟上,紧了紧胳膊上的力度,又把吴小梦抱得更紧了。 “咳咳!”吴小梦咳嗽两声,又喃喃喊了句,“爸爸……”这一句呻|y,让宋译的心彻底放弃抵抗。 他后退两步,说:“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她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是刚刚那个怪物,她跟着我只是想保护我!” “只要是幽冥,她就必须得死!” 宋译满脸震惊地看着李昭凌,后退几步抱紧吴小梦转身就跑。李昭凌皱起的眉头简直能夹死苍蝇,衣袍翻飞,带着风向宋译追去。 一阵寒冷逼近,黑色的身影从身旁略过,冲到了宋译的面前。宋译顺着黑色的衣袂向上望去,依旧是李昭凌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 他一把抓住吴小梦后颈的衣领就要扯,宋译抱得死紧,大喊一声扭动着挣扎,活像一个护犊子的野兽。宋译拽过小女孩,赫然对上李昭凌的眼睛。 李昭凌看着这一双赤黄的双眸晃了神,弥散在宋译的眼睛里,霎时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整个人都怔了一下。他晃一下脑袋,回过神的时候,宋译已经带着吴小梦向远处跑去。 刚刚是怎么回事? 李昭凌来不及多想,加快脚步,向宋译追去。 第17章 亡魂重生 这一次,李昭凌没有再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他快走几步翻身越过宋译,一脚踹在他的背上,小女孩顿时被震得脱了手,跟着惯性一起摔倒在地。宋译趴在一边,抬头就看到李昭凌高高举起战天戟,对着吴小梦砍了下去。 “爸爸……” “不……” 喊声落地的时候,刀锋处发出剧烈而刺眼的光芒,晃得宋译睁不开眼。光芒散开,他拼命爬过去,拉起吴小梦的手。 吴小梦唇角带着血,最后看了宋译一眼,喃喃道:“爸……爸……” 随着小女孩奄奄一息的喊声落了地,周身的蓝光慢慢散开,地上没有血迹,没有尸体,一切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李昭凌裹着一身黑袍,持着战天戟站在一旁,浑身泛着幽幽白光,冷冷地对宋译说:“她不是孩子,而是幽冥。” 这句话是今天晚上第二次从李昭凌的嘴里说出去,在这之前,他从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任何事情。可此时,落在宋译的耳朵里,总觉得倍加刺耳,五味杂陈。宋译呆呆地坐在地上,一脸失魂落魄,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很疼,也很愧疚,眼眶控制不住就红了起来。 李昭凌犹豫一下,还是伸出手,想要扶他起来。宋译一巴掌打开,站起来冷笑一声:“我以前一直不知道,原来高高在上是这么让人讨厌!”话音落处,李昭凌身上白色的光芒越来越深,暗到快要和黑夜融成一个颜色。 李昭凌握着战天戟的手紧了紧,绷着脸呵斥一句:“不想死就滚回去睡觉!”一阵夜风恍然而过,他不自然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大楼。 宋译顺着他的目光瞧去,问:“慕城市博物馆?那个怪物在那儿?” 李昭凌瞪着宋译,眼光y森森的,像是恨不得立即拍死他。 宋译看着慕城市博物馆的大楼,突然腿上发力极速狂奔,闷头向前冲去。李昭凌黑袍一甩,瞬间移动,挡在宋译面前,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译咬牙切齿地说:“冤有头,债有主!哪怕他已经在地狱,我也要把他拽回到人间偿命!”李昭凌被宋译的气势击得生生退了半步。 宋译再要往前,可李昭凌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略带挑衅地说:“你有什么能耐让他偿命?” 宋译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怒气冲冲地问:“你到底是谁?” “李昭凌……” 宋译紧紧揪着李昭凌的领子,说:“好!你听着,如果你再敢拦着我的话,明天上午过不了十点,全校都会知道,你!李昭凌!是个渣|男!私生活放|dang!,各种爆炸性话题我会帮你一一刷上学校头条!” “……???!!!” “你不相信?” 李昭凌气得脸都绿了,吼一句:“别添乱,滚回学校去!”他胳膊一挥,宋译立即摔到地上。 宋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原地坐着低着头握紧拳头没有动。李昭凌看他这副样子竟然有些愧疚,缓了缓才说:“你回去吧。” 一滴眼泪落下来打shi地面,宋译哑着嗓子说:“求你……带我去,我想亲眼看着你抓住他。” 李昭凌沉默着看着地上低着头的宋译,忽然感觉,这可能是他最后的尊严和坚持,只要自己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不”,他立刻就会碎得体无完肤。 片刻后,他俯身一把抓住宋译的手腕,手臂一挥,用整个黑袍把他护在怀里,说:“紧紧跟着我,一步都不许离开。” 虽然在慕城大学上了三年学,但是学校斜对角这个博物馆宋译一次都没有去过,身为一个根正苗红的理科学生,他总觉得文学和历史,只要稍微沾染上一点,都是矫情造作的酸臭味。 黑夜的疾风从脸上刮过,钻在李昭凌的黑袍里,让宋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说实话,这位“黑大人”怀里是一点活人的温度都没有,感觉就像冻了千年的老冰窖。他微微侧过脸,就能看到李昭凌冷峻而帅气的面庞,胸膛结结实实,让他忍不住又往里凑了凑。李昭凌本来想告诉他别乱动,结果用眼角瞟到宋译眼中的光芒,他突然就不好意思说话了。 夏侯勇早早等在慕城市博物馆的正门口,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看星星,烟头的光芒在嘴里一明一暗。看到黑袍人落了地,他赶紧掐灭烟头冲上去,叨叨说:“你怎么才来?那个chu生都进去好一阵了!”他看着李昭凌放下胳膊后从怀里走出来的宋译,眼珠子瞬间瞪直嘴角抽抽。 “夏警官?”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10节 “我靠!你……你带他来做什么?”夏侯勇顿时气急败坏,原地转两圈,指着李昭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羞愧表情,“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会被人识破身份了!” 再转两步:“大哥!你能有点原则吗?” 拍怕脑门:“你还是我认识的领魂使吗?” 宋译一脸震惊:“领魂使?” 李昭凌冷眼瞪了一下夏侯勇,夏侯勇不满意地噘了下嘴,特别识趣的不吭声。 宋译“呵呵”干笑两下,用胳膊怼一下夏侯勇的胳膊说:“可以啊!人民警察也能和领魂使厮混在一起,演得这是什么?你要不要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李昭凌彻底黑了脸,忍无可忍说一句:“你俩够了没?” 五束光线骤然划过天空,在正门口汇成了一点,点亮黑夜又原地炸裂,结成一张巨大的网,飘飘洒洒罩上博物馆的整栋大楼。 夏侯勇正了脸色,说:“我在博物馆周围布下了结界,封住了所有的通信装置和出入口,这馆里每一件摆设、用度、兵器都经过漫长的时间,凝聚着无数亡灵留存下的贪嗔爱恨,晚上没有阳光,馆里y气很重,幽冥本身又坠满了邪气,他还真是找了一处绝好的藏身地。” 双扇玻璃门缓缓打开,夏侯勇在前,李昭凌跟着,低声叮嘱宋译一句:“跟紧我。”宋译愣了一下,加快脚步。封着通道口的卷闸门慢慢抬起,一个婀娜的紫衣少女靠着墙,眨巴着大眼睛冲着他们露出微笑。 夏侯勇顿时黑了脸,没好气地问:“你怎么来了?” 苏凝紫环抱着胳膊绕一圈,看到宋译的时候刻意放缓了脚步,毫无顾忌的肆意打亮一番,说:“这鬼魅要是真这么好收拾,我们的昭陵君大人也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空手而归了,我这是关心你俩。”李昭凌霎时黑了脸。 宋译被打量的有点难受,他所幸大大方方走上去,冲苏凝紫笑了笑。 这女孩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穿一身淡紫色的过膝连衣裙,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看上去年纪不大,可一说起话来,总感觉透漏着一股老成的味道,不分辨嗓音的话,活像一个五六十岁的阿姨在教训人。 苏凝紫一看宋译这张俊脸,还一副随便让人瞧的大方模样,满怀雀跃迈着轻快的步子一把抱住宋译的胳膊,特别热情地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苏凝紫。” 夏侯勇悄悄叮嘱宋译:“她是个妖物,你小心点。” 宋译见过的小妖ji,ng多如牛毛,看一眼就知道轻重,立即收了表情说:“宋译。” 苏凝紫双手托着宋译的脸,仔细瞧了瞧,摇摇头说:“看模样不太像啊!” 李昭凌衣袖一挥,苏凝紫立即推开宋译跳到夏侯勇身边,五米开外的垃圾桶顿时翻了个跟头,宋译眨了眨眼,突然有点后悔死皮赖脸跟上来了。 苏凝紫撅着嘴说:“脾气还是这么差。”她这才收了心,正经说一句,“讲讲吧,今天晚上什么战术?” 夏侯勇衣服一撩,从腰后掏出枪,枪托上扣着一个鹰状的图腾,悠悠泛着绿光,说:“三个抓一个,要什么战术?不嫌丢人的!”话一落地,就抬了脚,顺着大厅的楼梯向上跑去,“在五层。” 苏凝紫感慨一句:“脑子还是这么空!有勇无谋的大傻子,你等等我!” “啪!” 紫色鞭子赫然出现,通体放着闪电,响声落下,宋译顿时感觉他的魂刚刚跟着鞭子在空中游荡一圈,心都要跳出来了!再下一刻,这两人就都消失了。 “那是‘惊魂’。”李昭凌沉声说一句,“我们去一层大厅。” 慕城市博物馆整栋大楼都依着一座陵墓的遗址而建,遗址不过几块旧砖,用玻璃棺材封着一件金色铠甲,建起了一座衣冠冢,结实的嵌在一层大厅正中央的地基里,地基四条支干,一头打在地下,另一头直通五层顶楼的天花板,一到五层场馆螺旋环绕着这座衣冠冢,每一层都带着一间藏满资料室的副馆,封存着三千多年的历史。 从二层开始,五朝古都,按着年份,由下至上将所有历史遗落下的旧物,好好保存起来,任现代人鉴赏、品玩,每日观赏者众多,但已经鲜少有人能真正明白这些文物的价值所在。 苏凝紫和夏侯勇寻着幽冥的气味,直接上了五楼。 从进了场馆开始,夏侯勇就知道这畜生是刻意把他们往y气聚集之地引,而且看样子,他已经藏在这里很长时间了。刚到门口,他立即觉得颈上一紧,一低头才发现“惊魂”正挂在他的脖子上,顿时变了脸色。 这紫色鞭子的尾部,正十分傲娇的打着卷,扭着腰,他正惊奇地看着这个传闻中“紫色雄鞭”如何“尾灿莲花”,结果鞭子的尖端突然直直戳到他的额头上。 “哎呦!”夏侯勇捂着脑门一脸委屈地看着苏凝紫,说,“你干什么?” 苏凝紫扬手收了鞭子,呵斥道:“冲什么冲!榆木脑袋,你没看到这是陷阱。” “啊——”一声惨叫突然袭来! 四周忽而扬起一阵温婉的笛音,化在一起响起了若有似无的乐曲,结出斑斑点点的星光,浮在空中向内厅飘去。 夏侯勇皱了皱眉,眼神果敢而坚定,说:“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抓了其他人?现在,就算是陷阱也得冲进去。放心,他跑不了。”说罢,他继续向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日更喽~~~ 第18章 亡魂重生 苏凝紫看着夏侯勇一往无前的身影惘然感慨,三千年了,这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像以前一样蠢,蠢出一片赤城的少年模样。 她握了握手中的“惊魂”,亮着紫色闪电的鞭子霎时乱窜两下,打起了妖娆的小弯,超过夏侯勇一马当先蹿到最前面。 苏凝紫快走几步,说:“先让‘惊魂’去探一下。” 推开门即是正厅,紫电落在门口,忽然停下来回到苏凝紫的手中,白光赫然闪过,刺得两人都睁不开眼。恍惚间,一道黑影从眼前略过,苏凝紫匆匆后退,却为时已晚。 这团脏东西眼看就幻化成利刃,从苏凝紫的脖颈间划过,苏凝紫顿时觉得肩膀一痛,回过神后,她已经被夏侯勇带着原地打了个圈,狡黠而得意的笑容从布满胡子的大脸上一闪而过,夏侯勇带着招牌式的欠揍表情说:“是太久没运动吗?你这动作都迟缓了。” 苏凝紫一把推开夏侯勇,骂道:“滚开!” 两人追进大厅,定睛看去。幽冥身上的黑雾因为凝聚了太多戾气,已经开始渐渐幻化出人形,他眼窝处黑着两个大窟窿,点着两团熊熊的火焰,站在大厅的栏杆上。 夏侯勇皱眉:“这是……” 苏凝紫惊叫:“怎么可能?这幽冥的魂火被重新点燃了,是谁帮他聚拢起亡魂,这人敢逆天而行,是不要命了吗?” 夏侯勇深深呼出一口气,两步跨过踩上栏杆,上了枪栓。 李昭凌通身掩在黑袍下,一步一步踏过台阶,面色平静。宋译在后面紧紧跟着,目光落在他宽阔的背影上,总觉得这人周身笼罩着的不是黑袍,而是深深的孤寂。 悠扬的乐曲骤然响起,声音听上去单薄而细密,下一刻所有的音节都聚拢在一起,伴随着一声尖叫,释放出来自黑暗底层的力量。 宋译望着空中骤然浮起的斑斑白光,问:“这是笛声吗?” 这些白色光亮越聚越多,一起沿着楼道向第五层的场馆飞去,黑暗中好似一团火焰在奔跑,速度极快,仿佛随时可以把整栋大楼点燃! 李昭凌看着眼前的光束,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他忽然拉起宋译的手,衣袍一扬飞快地向一层大厅飞去。宋译觉得像是坐上了云霄飞车,周围场景纷纷后退,快如闪电。站在门口,李昭凌衣袖一挥,封着内场的大门散到两边。冷风森然扑来,一团巨大的光束落进了一层场馆正中央的衣冠冢,像擎天柱一般从地基里迸发而出,s,he向屋顶。 李昭凌带着宋译跃过护栏极速下坠,落在了地下一层的地基上。地基用黄土垒成,正中央是封着金色铠甲的水晶棺。水晶棺旁立着一座一人多高的石碑,上面刻着“北魏武安君,宋牧之之墓”几个大字。 屋顶上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宋译循着声音一抬头,就看见苏凝紫和夏侯勇在半空中和幽冥缠绕在一起。紫色鞭子带着闪电,飞在空中来回乱窜,吸引着幽冥的注意力。夏侯勇趁乱开出一枪,这枪落在幽冥身上,赫然结出一张冒着绿色荧光的网。 他刚要收网,又一阵笛声响起,曲意音调之间杀气腾腾。随着这乐曲,幽冥身上的黑色鬼气也越聚越浓,身子一扭,绿色的荧光网瞬间碎成了几片。再看鬼魅,眼中的两团火焰燃得更烈了。 苏凝紫收了鞭子,冲着李昭凌大喊一声:“你看够了没,还不过来帮忙?” 幽冥鬼魅忽然收了动作,攀着柱子落在了三层的陡壁上。他低着头仔仔细细瞧了眼宋译,像是审视着自己的猎物一样,极为满意地发出“嘶嘶”声。宋译看得毛骨悚然。下一刻,他感觉到握在自己手上的力量忽然紧了紧,李昭凌稍稍向前一步,将他护在身后。 “哼哼……”一阵冷笑飘然而过,幽冥鬼气“倏”一下原地四散,化成数道黑影通身燃着蓝色的火焰散在空中,将整个博物馆照了个透亮。苏凝紫、夏侯勇从五层齐齐落下,落在了放着水晶馆的地上。 李昭凌松开宋译的手,召唤出战天戟大喝一声:“都让开!” 苏凝紫赶紧收了鞭子,三跳两跃翻过一层的围栏,躲在柱子后面。夏侯勇踏着楼顶的栏杆,徒手爬到了三层,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李昭凌高高跃起,眼中的杀意仿佛沸到了顶点。战天戟落地,散着白光所向披靡。立时,扬起地上的尘土散在空中,烟尘缭绕。宋译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沙迷了眼睛,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半晌,苏凝紫才从柱子后面跳出来,“噗……”,她喷了口气,吐了嘴里的土说:“你也太狠了!下次能不能提前通知?” 夏侯勇从顶上跳下来,抹一把脸说:“大哥!知道你能杀能砍,可除了你之外,这还有三个活口呢?你看你把人家宋同学吓得!” 宋译抽一下嘴角,他已经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坦白讲直到这会他才真正意识到,面前的李昭凌是来自地狱的使者,代表着黑暗的力量,而且,他身上没有一滴血、一个表情属于人类。 等到宋译发完呆回了意识,这才发现刚刚的尘土不过散开两三秒,就突然被雾气取代,重新聚拢起来。浓雾中忽然蹿出一道黑影,绕过李昭凌呼啸而过,像箭一样朝宋译s,he来。 李昭凌大喊一声:“快闪开!” 宋译听完立即扭头,黑影已经逼至眼前。宋译皱了皱眉头,不甘心地看一眼李昭凌,他觉得此时此刻李昭凌一定在心里嘲笑他,嘲笑他的自不量力,嘲笑在被幽冥谋害性命的死亡名单里,又要多加一个废物。 他攥紧了拳头脖子微微后仰,侧过身的时候和李昭凌对视一眼。李昭凌皱眉凝视,很有默契地把战天戟掷出。战天戟速度飞过,超过黑影,沿着宋译的右手边抢先飞来。宋译伸出胳膊一把握住,玄铁的冰冷触感顿时溢满全身,下一刻,他整个右肩似乎都被坠得脱了臼。 他沉一口气,又搭上左手,使出浑身的力气继续侧身,向后一扬的时候黑影刚好擦身而过,他的脸上骤然出现一道血痕,血顺着伤口流下来,滴在白色的衬衣上。黑影忽得转身,再向宋译杀来。宋译皱了皱眉,贾勇和赵宇的面孔在眼前一闪而过,他将战天戟举过头顶,赫然劈下,风云骤变。 整个场馆被刀锋上带着的白光点亮,下一刻又突然失去所有光芒暗下来。 鬼魅黑雾刚刚散开,第三次笛声就响起了…… 幽冥哑着声,扭捏得及其痛苦,听到笛声,才勉强聚在一起,成了手掌大小的蓝色光团,朝天花板飞去。 苏凝紫抬眼,说一声:“想逃!” 她甩着“惊魂”一跃而起。飞到半路,却被迎面而下的一道白光击得退了回来,向底层跌落。夏侯勇跳起来,拽过苏凝紫的手腕稍稍借力,两人这才安稳地落了地。 一道红光闪过,所有人都被刺得睁不开眼,觉察到异样才抵着强光转身,齐齐向宋译望去。血顺着宋译的脸庞滴在了战天戟的刀锋上,火星漫延,燃起火焰瞬间点燃整个战戟,带着水晶棺里的金色铠甲一起泛着炙热的光,照亮了偌大的博场馆。 从接过战天戟的那刻起,宋译的手就一直在剧烈的颤抖,看到黑影散了,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像是中毒一般浸透到全身。等恐惧散去,宋译这才发现整个场馆都静得吓人。此刻,夏侯勇、苏凝紫、李昭凌,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宋译僵硬地扯了扯嘴唇,问:“他……是逃走了吗?” 没有人回答,太过压抑的气氛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大口大口吸着宋译剩余的ji,ng气,让他觉得毫无安全感。宋译只能再尝试着发出一点声音,好证明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半晌,他又问:“是吗?” 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死寂。 宋译求助似的望向李昭凌,却发现李昭凌很奇怪地看着他。平时这人冷若冰霜,颐指气使,可是此刻,他的眼神中仿佛带着某种感情,炙烈而诚恳,随时都能把人给烤化。 李昭凌沉了口气,抬脚向宋译走去。他浑身上下每一寸肌r_ou_都在颤抖,每向前一步,都仿若踩过千年万年、刀山火海。好长一段距离,他终于走到宋译的身边,直到指腹落在这人的脸上,他才觉得稍稍踏实了一些。 冰凉的触感让宋译禁不住抖了一下,他抬眼望着李昭凌,黄色的眼眸中带着不言而喻地疑惑和恐惧。刹那间,他的胸口处开始撕扯,疼痛的感觉是如此熟悉。 宋译握着战天戟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直到李昭凌抚上他的手背,这才如释重负松了手。 霎时间所有的力气都被卸去,宋译像是一个被抽走线的木偶一般,瘫倒在地,喘着粗气捂上胸口。恍惚间,他看到了水晶棺旁的墓碑,墓碑上反s,he着棺上红色的光,“宋牧之”三个字鲜艳夺目。 这一刻,仿佛连死人都在嘲笑他,嘲笑他的懦弱无能! 宋译看着李昭凌蹲下来,依旧是方才的目光,却不说话,心里禁不住感慨:好像自从遇到他,压根就没有好好活过一天,真他妈晦气! 这么想着,宋译硬是憋着一口气,闭上双眼沉入黑暗。 红光渐渐落下,整个博物馆又恢复到他们刚来时的宁静。四周的昏黄小灯这才放心闪了闪,重新亮起来。 夏侯勇站在远处莫名松了口气。 苏凝紫走近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宋译的脸,动作轻柔,仿佛在摸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良久,才说:“是他吧……” 李昭凌看着宋译的侧脸,眼神温柔,却没有说话,他俯下身体,把宋译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个新脑洞~《致命神偷》,大盗和警花,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预收~~~ 第二卷宿主篇 第19章 百辟入腑 天麓山位于慕城城郊二十里处,匿于一片云雾之下,素来有千年的灵气,也有万年不化的白雪。大雪围山,层层叠叠,仿若另一个世界。 小野人盖着厚厚的棉被,却还是被活活冻醒了。睡着的时候,他从脚底板到小腿,浑身都在发僵发木,冷得逼极了,这才睁开眼。他看了看怀里的被子,棉被是酱蓝色的,棉花简直薄得可怜,似乎已经用了很多年。 少年坐起来,搓着手哈了一口气,捋开遮着眉眼的乱发稍微缓了缓。等到身上的知觉都慢慢恢复,这才感觉到胸口处被勒得奇痒无比,打开白色的亵衣看了看,绑带缠绕在胸前,从前到后扎得特别紧。 他从炕上跳下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往门口走。一拉开门,就听到一阵轻快的铃铛声,随着风,有节奏的“铃铃”作响。少年动一下耳朵,踩着满地的白雪向前寻去,穿过院子,是一座开着三扇门的大殿,大殿门口挂着一排金色的经桶,一阵风吹过,撞在桶壁上,声音霎时跳跃地更加欢快。 少年踏过门槛,金色的大像立在殿上,睥睨众生。金像前放着两个蒲团,一位年迈的僧人佝偻着背跪在蒲团上,正一下一下敲着木鱼,口中呢喃低声诵经。 少年光着脚,一步一步走到僧人身边一起跪下。他周身带着室外的寒气,脚刚刚踩过雪地,被冻得通红,却丝毫没有在意。少年双手合十抬头仰望,佛像端坐在莲花座上,气韵生动,眼睛狭长,目光柔和,似乎众生万相在他眼中不过弹指一挥。 良久,僧人才停下木鱼,幽幽道一句:“你来了。”这句话说得诚恳,仿佛少年只是他多年不见的一位故人。 少年侧身一看,驼背僧人皱纹满布,一块青色胎记盖了大半张脸,他双眉似一缕银色的丝线,和满嘴的胡子一起,顺着脸庞长长地拖到地上。这人样貌可怖,可是少年的目光一一略过,并没有多加停留。仿若众生万相,落在他的眼里,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僧愁大师满意地点点头,说:“善逝族的灵童,很好……福之祸所依,祸之福所兮,只是如今尚且不知,这灵力对于你来说,是福还是祸。”他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继续道,“记住,切勿执着。” 少年茫然地看着大师,微微点头。 门外,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晃过,少女的声音骤然响起:“你醒了。” 少年回头,看到一身紫衣纱裙的妙龄女孩,挎着一个竹篮走进正殿,她看到僧愁大师,弯腰作揖,恭恭敬敬说一句:“大师,打扰了。” 僧愁大师望一眼竹筐,目光深邃似笑非笑,说:“果然是福祸相依。” 话音刚落,篮筐就顺着苏凝紫的小臂滑了下来。她略带紧张地瞧了一眼,赶紧把篮筐拿起来重新挂好,看着少年没好气地说:“想你也饿了,来吧,添两口吃食。” 少年犹豫一下,看看大师不知如何是好。 苏凝紫瞅瞅少年,越发不耐烦起来,催促道:“别不知好歹,要不是将军吩咐,我才懒得管你这个小野人!” 少年瞬间涨红了脸,撑着地爬起来,没想到起身的时候稍稍扯到伤口,顿时疼得呲牙咧嘴。可是他怕苏凝紫等得着急,愣是不敢耽搁,快步跟上出了门,两人一起坐在正殿外的台阶上。 苏凝紫打开竹筐,青花瓷盘上摆满了半透明的小点心,每一块点心正中央都镶嵌着一片桂花的花瓣,清香扑鼻。少年细细闻一下,双眼顿时带上了光。石阶上落满残雪,他光脚踩上去,开始还有点冷,这会看到苏凝紫笑容满面一脸期待的样子,连脚底板都觉得暖烘烘地搔着痒。 苏凝紫看他愣着,得意地说:“赶紧吃吧,这可是我亲手做得!” 少年眨了眨眼睛,看到苏凝紫冲他点了一下头,立刻抓起两块,狼吞虎咽塞进嘴里,连味道都没有尝出来就滑进了喉咙。可是,才嚼了没两下,他就“哇”的一声全部吐在地上,捂着肚子顺着台阶滚到了院子里。 肠子在脆弱的肚腹中打着结,九曲十八弯,仿佛把身体里所有的脏腑都搅得天翻地覆。少年顿时觉得血气上涌,咳嗽一声,把带着一团污血的糕点呕在地上,衬着白茫茫的雪地,黑红黑红的泛着恶臭。 苏凝紫扔下盘子,剩下的桂花糕撒了一地。她含着眼泪冷笑一声,缓步走下台阶,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说:“李家九代单传,宏亮大哥善良宽厚,怎么就偏偏死在你这个怪物的手里?如今,这么难得的机会摆在我面前,就算是将军责罚,我也得报仇,保你肠穿肚烂而死!” 她从腰后拿出一条紫色皮鞭,鞭子一甩,煞气逼人。少年一翻身,勉强躲过了这一鞭子,却觉得肚腹中疼痛更甚,似有千万条毒蛇来回撕咬,难过至极,恨不得立刻死掉,来解了这痛苦。现在,就连周围的温度也跟着骤降,冷气逼人,让他忍不住瑟瑟发抖。 西殿苏氏,历来善医,隶属于宋家四姓家臣之一。苏凝紫从十五岁开始,就一直陪伴在宋牧之的身边,混在男人堆里,是名义上的贴身婢女,实际上的混世魔王。 少年微微抬头,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苏凝紫,苏凝紫晃一下神,微微后退半步。奇怪?她在战场上看过的死人比活人还多,但是……这样迫人的眼神她却是第一次见。寒气逼人,让人望而生畏。搞什么?此刻掌握先机的明明是自己。 她手上加了力,甩一下鞭子,狠狠勒住少年的脖子,说:“长痛不如短痛,送你早死也是帮你超脱!” 少年双手拽住鞭子,所有的呼吸都被卡在嗓子眼里,脸也涨得通红。下一刻,他的眼皮已经越来越重,不听使唤地垂下来。 忽然一声大喝传来:“放肆!” 苏凝紫一听,立即吓得手一抖,鞭子应声落地。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喊了句:“将……将军……” 宋牧之大步走来,把少年揽在怀里,松开脖子上的禁锢,鞭子一收扔在苏凝紫的面前,骂道:“佛教盛地是你撒野的地方!况且……”他看了眼怀里奄奄一息的少年,叹了口气,说,“他不过是个孩子!” 苏凝紫红着眼睛,重重地叩了个头,说:“可是,宏亮大哥他……” “闭嘴!且不说宏亮是死在穆义的暗箭之下,就算是在战场上,你死我亡也是为了保家卫国,并不是为了私仇恩怨。如今,他既是被穆义所迫,就非我敌人。你现在趁人之危,还滥杀无辜!苏凝紫,我是怎么教你的,仁义道德,你都忘干净了?” 宋牧之话说得极重,苏凝紫一听,立即慌了神:“将军,我……” 宋牧之沉声问:“解药呢?” 苏凝紫一听,脸色更难看了。原本挺好看的一张小脸,这会连眉毛都拧成了“八”字,怯生生地说:“我……我哪有什么解药,笃定了是要他的命……就……”她越说声音越低,垂着眉眼,不敢看宋牧之。 “给我跪着,太阳不落山不许起来!” 苏凝紫一听,立即松了一口气,只是跪着,还好还好。想来毕竟是别人的地方,将军再怎么生气也不好意思重罚她。 宋牧之看她这稍稍放松的样子,沉声补了一句:“回去再收拾你!” “……” 宋牧之俯身把少年抱在怀里,向卧房走去。他怀里带着雄性的体温,温暖而舒适,让意志渐渐消沉的少年忍不住想要靠近,少年用脸蹭了蹭,一直往宋牧之的怀里钻。宋牧之看着少年像猫一样缠人的动作,无奈地笑了笑,说:“放心,死不了。” 同一句话,似乎听过两遍。话一落地,少年便再一次放心地晕过去。 疼痛渐渐退去的时候,取而代之是火舌般的烘烤,热热的缠着每一寸肌肤,到处都烫得要紧,尤其是头。少年结结实实地烧过一场,浑身都黏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落入一片温暖之中,仿佛周身经络被打通一般格外舒畅。 于是,自从有记忆以来,他第一次被暖醒。 少年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浑身赤|o,置身于一片氤氲的温泉水里,月明星稀,夜色撩人,此刻,连鸟的叫声都分外清亮。他试着把胳膊拿出来一点,想弹开水上飘着的落叶,结果稍稍露出来手指,周围依旧冷得吓人。 少年搓了一把脸,听到背后的水声,一转身就傻了眼。 雾气缭绕之中,男人背立在水里,肩膀宽厚而壮硕。常年征战在外的刀疤划痕满布,落在洁白的肌肤上,却丝毫不影响背肌线条的美观程度。 温润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宽厚:“醒了就好……” 宋牧之缓缓转了身,头发抓在一起,随意地盘在脑后。还剩几缕滴滴答答落着水珠,顺着脖颈,披在肩上,沿着胸膛中间的线条,一起滑落到池子里。他眉眼低垂,带着英气,虽然被水雾遮挡了大半,风姿凛然却丝毫不减。 他,是战场的帮自己砍掉锁链的那个人…… 少年紧紧盯着宋牧之,仿佛下一刻这人就会消失不见。水汽四散蒸得少年有些难受,连着心带着肺,一起“扑通扑通”的乱跳,跟煮在热锅里一样,连喉咙都跟着一起发紧,忍不住想要吞口水。 宋牧之嘴角轻扬,笑容洒脱:“石淑草果然是奇药,配着雪山里的温泉水,愣是把你拽了回来。”他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说,“话是这么说,可我一直觉得你小子命大,死不了。” 他往前走了走,穿过雾气靠近少年,少年的心顿时跳得更快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羞愧到想要往后退。谁知两步就到了头,背蹭在墙上,碰到右肩的伤口,痛到冷气一抽脸都变了形。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11节 宋牧之眉头一皱,一脸关切:“怎么了?”他继续靠近,把手探在少年的额头上,摸了摸说,“不烧啊?” 少年继续往后,屏着呼吸,怕他再要靠近,急得张了嘴:“我……我没事……” 几个简单地音节蹦出来后,惹得宋牧之一阵惊喜,爽朗大笑:“哈哈哈……”笑过之后,才说,“原来你会说话,如此甚好!” 少年挠挠头,为什么好?哪里好?怎么好?他看着眼前眉眼带笑的男人,突然有种感觉,仿佛是从一个大坑掉入了另一个大坑。 “哗啦……” 宋牧之正对着少年,突然从水里站起来。 “……” 他guang着身体转过身顺着台阶走上去,健硕的|胴|体|赫然出现,周身洋溢着成年男人的风姿和久经沙场的戾气。身形窄阔,眉眼如炬,皮肤白皙,却英气逼人。 宋牧之站在池边,一把扯过树枝上的白巾,顺着脖子、胸膛、腰下一一擦去水迹,一边擦着,一边嘱咐少年:“温泉水热,虽能解毒,却也活血,你伤口还没好,别泡太久了。” 少年的脑袋“嗡”的炸裂!他的目光顺着宋牧之手里的白巾,从脖颈、腰腹,kua|下,顺着擦去的水迹,不自觉的下移。不知不觉,带着自己的身|下散开一股热流。 少年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不自然地撇开目光,可是不过须臾,就又后悔了。却不敢再看,生怕被宋牧之发现。缓了缓,才忍不住抬眼。他觉得,这个男人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身子是暖的,血是暖的,心也是暖的。 “你有名字吗?”宋牧之问。 少年听完,摇了摇头。 “反正你也没地方去,今后若是跟着我,你可愿意?” 少年赶紧点头,生怕错过什么。 宋牧之把白巾扔给少年,裹上一件宽大的袍子,敞着胸膛,弯腰对上少年的眼睛,说:“人啊,来路归途都不重要,可既然活着,就该活得堂堂正正,若是死了,也得死得顶天立地,懂吗?” 少年双手抱着宋牧之用过的白巾,咬了咬嘴唇。 宋牧之笑了笑,摸了摸少年的头说:“东冥李氏世代忠良,就这一根独苗还死在你的手里,可惜了!我问你,你愿不愿意给他家当儿子?这样,既算偿了命,也可以落一个名,留在我身边。” 前几句话少年没听太懂,可最后一句却如同救命稻草,他赶紧点头。 宋牧之嘴角扬起,笑得温暖,说:“今后你就不是无名无姓没有来路了,你姓李,名字吗……圣昭天下,凌天跻飞,以后你就是李昭凌。”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记住,你是鹏鸟,翼若垂天之云。懂了‘天’,明了‘道’,这世上便再没有东西困得住你!” 少年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头。 他在心中默念:圣昭天下,凌天跻飞……我……是……李……昭……凌…… 作者有话要说: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庄子》逍遥游 ps:最近看文的新朋友好像越来越多了,十分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做客~~~so,我会一直努力的~~鞠躬~~~ 第20章 百辟入腑 宋牧之带着李昭凌和苏凝紫下了天麓山,三人一路西行,奔向营地。 小野人上了马,宛如一把开了弓的箭,在山野间三下两下就跑得无影无踪。他们一路奔波,快进城郊的时候才选了片y凉地方进行休整。 苏凝紫自从上了路,就一直撅着嘴,生怕宋牧之看不见。这会儿,她无ji,ng打采的把马拴到树上,原地坐下捏着根狗尾巴草,看着跑没了影的李昭凌直翻白眼。 宋牧之一身藏蓝色宽袍,靠着树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卸了铠甲的他,剑眉星目,比起来戎装下的英气,更多了几分洒脱不羁。 他发髻高高盘起,撇下些碎发随意散在肩上。虽然征战多年,可肤色总比寻常男人白上几分,一双赤黄眸子的眼睛,如秋日暖阳,带着些许淡漠,也透着一分暖情和炽烈。他蜷起一只腿,半仰着身子靠在树干上,上半身因为长年训练,即便是半躺,也是背脊挺直威严工整,丝毫不见颓势。 宋牧之眉眼微抬,瞧一瞧苏凝紫,气定神闲地揶揄:“你这白眼翻了一路,再这么看下去,我真怕你眼珠子转不回来,我可不要一个斜眼歪嘴的人来伺候。” 苏凝紫把早就断成几节的狗尾巴草再用力撕扯一遍,胡乱扔在地上,闷闷不乐地说:“将军,你为什么要带他回大营?你明知道他帮穆狗杀了那么多的兄弟……而且……” 宋牧之抬眼眺望,刚好看到李昭凌调转马头,大力夹着马肚子向他们飞奔而来,说:“在战场上,死比生容易,在战场下,宽恕比怨恨难。人和人能够遇上便是缘分,如今,他既然承了李家的姓,那么从此之后,也算是替你宏亮大哥担了肩上保家卫国的责任,受下这一辈子原本不属于他的罪。从此以后,东冥李家只剩李昭凌。” “可是……” “吁……”,李昭凌一把扯住缰绳,还没等马站稳,就翻身一跃而下,从怀里掏出一团绿色叶子裹住的东西,扔到苏凝紫面前的草地上,冷着脸说:“吃!” 苏凝紫看着从大绿叶子里滚出来的几个野果,红红黄黄还沾着土,一脸不情愿地说:“你这是什么态度?” 李昭凌不理她,从马鞍上解下水袋向宋牧之扔去。宋牧之抬手接下,冲李昭凌笑笑。用牙咬掉塞子仰头灌下,水顺着壶口流到他的嘴里,滑过喉咙喉结微动。露出的一股顺着嘴角沿着下颌流进了脖子,他却丝毫不在意。 宋牧之放下水壶,用袖子擦了擦嘴。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眼,带着些许微风散在他的脸上,几缕散掉的碎发随风飘扬,眉眼带笑,肆意洒脱。他拿起水袋,冲李昭凌扬了扬,说:“谢了!” 李昭凌早就看呆了神,傻傻地盯着宋牧之没有说话。 宋牧之看他这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拿起水袋又问:“你要喝吗?” 李昭凌这才回过神,赶紧摇摇头,说:“给你的。”他觉得宋牧之好像还在看自己,立即不自在地垂下头,没一会儿就红了脸。 李昭凌一举一动落在苏凝紫的眼里,让她总觉得这人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鬼祟,苏凝紫把野果子推到一边,站起来狠狠瞪了李昭凌一眼,起身带着马去吃草。 李昭凌顿时感觉有些尴尬,他看着苏凝紫走远了,才走到不远处的大石头旁盘腿坐下来。 宋牧之扬起嘴角,站起来一步步靠近,挨着李昭凌坐下,说:“这丫头脾气不好,可是嘴硬心软,你无需介怀。” 李昭凌僵硬着点了点头,越发紧张局促。他虽然性野敏捷、杀伤力强,可坐在宋牧之身边,依旧是一派少年模样,即便健硕,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不通人事。 他微微抬头,刚好对上一双赤黄的眸子。宋牧之正襟危坐,自带一股傲然气魄。尤其是这个角度,李昭凌的视线刚好越过这个人的胸膛,把他整个身量瞧在眼底。顿时思路一滞,不知怎么就想起水汽氤氲的那个夜晚,如今回忆起来,全然只剩下宋牧之不着一缕、头发滴水的模样,脸不自觉得又红了。 “哈哈……”宋牧之看到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取笑道,“总是羞答答的,你属猫的吗?” “……” 一句话让李昭凌又慌了神,宋牧之看他耿直,便不好意思再揶揄,拍着他的肩膀说:“最多半个时辰,我们就要越过北魏的边境,到达慕城进入宋家军的营地。” 李昭凌忽而抬头,一双黑色眼珠愈发透亮,问道:“北魏?” 宋牧之点点头,说:“以后,北魏就是你的国家,宋家军便是你的根。” 李昭凌回得简单,却笃定有力:“嗯,我一辈子跟着你。” 宋牧之愣了一下,继续说:“军内有训,不得寻衅滋事、不准好勇斗狠、不能随意伤人。你做得到吗?” 李昭凌凝视着宋牧之,直到看清他黄色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说:“能。” 宋牧之看着他,认真道:“这连绵不绝的大山亘古不变,几千年上万年世代留存,可这世上,唯有一样东西比这山重,那便是男人的承诺,所以,请记住你答应我的话。” 宋牧之站起来,错过李昭凌朝着马走去。李昭凌看着他的背影,站起来大喊:“你放心,我记住了!” 再翻过一座山,从山顶上奔袭而下,宋家军的战营落在山后的平原,密林遮掩,气势恢弘。李昭凌望着近在咫尺的军营,在林子里弯弯绕绕了好一阵,才终于看见北魏宋家军的战旗迎风飘扬。 营里正在主持练兵,喊声震天,气吞山河。 “一、二、三……” 众将士黑压压的站成一片,昂首挺立,刺、挡、砍、杀一气呵成,宏伟浩大的气魄,整齐划一的动作,瞬间俘获了李昭凌那颗野性的心。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杀气可以作为一件武器,正大光明的立在阳光下。 守营的小兵看清了宋牧之的战马,匆忙起了栅栏,三个人一路尘土飞扬,穿过营房直奔主帐,带回了石淑草解救众人的性命。 苏凝紫受了宋牧之的吩咐,塞给李昭凌一个灰布包袱,领着他进了右前锋的营帐。他们沿路都能遇上巡逻的士兵,大家忍不住打量着苏凝紫身后的少年。李昭凌一身黑色麻布衣裳,头发盘在脑后,高挺的鼻梁衬着深陷的眼窝,隐约带着外族的气息。 他的眼神格外深邃,小心翼翼观察着四周,因为曾经多年游荡于山野,让他练就了一身好勇斗狠的杀戮技能和天然的狠辣触觉。可是,野兽可以轻易觉察出潜藏在黑夜的危险,却不懂人性的复杂。 苏凝紫领着他到了营帐门口,停下脚步说:“进去吧,你的床铺在里面。” 李昭凌站在原地没有动,抱紧了包袱问苏凝紫:“那……宋牧之他……” 苏凝紫呵斥道:“以后不准直讳将军的姓名,赶紧进去,还有人在等着你。” 苏凝紫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她背过脸低着头双眼微微泛红,因为没有看清路和一个大汉直接撞了个满怀,苏凝紫被撞得倒在地上“哎呦!”一声。 夏侯勇赶紧上前,扶起她说:“你可算回来了!”一瞥眼,就看到她红红的眼睛,在偷偷抹眼泪,赶忙问,“怎么好端端的哭上了?” 苏凝紫委屈地说:“你还记得战场上那个小畜生吗?就是杀了宏亮大哥那个,将军让我把他带回来,说要安cha在前峰营里!” 夏侯勇一听,脸色骤变:“什么?” 苏凝紫抹一下眼睛,继续说:“将军不仅要救他,还要将他收进宋家军,这会就在右前锋的营帐中。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可怜宏亮大哥的一条命。” “岂有此理!你等着,我先让他学了规矩。” 夏侯勇扛起大刀,刀柄上北辰夏侯氏的鹰头图腾熠熠生辉,他沉下脸色,使得原本发黑的脸这下更黑了:“右前锋营本来就是李宏亮的地方,这小子是没地去了?我就说怎么一路走来,大家都好好端端的黑着脸,敢情是敌人从战场登堂入室了!妈的,不好好收拾他一顿我今天名字倒着写!”他越说越气,扛起刀迈着外八的步子冲过去。 苏凝紫快走几步追上说:“你能把他怎么样?他既入了宋家军,就是我们的人,总不能直接处置他。” 夏侯勇把刀尖立在地上,掌心撑着刀柄,说:“御史大夫的儿子进了营地,照样一视同仁的c,ao练,何况是个野小子,放心,不会留下把柄的。” 苏凝紫看着夏侯勇的背影,双眼的泪花还没有散去,一抹凄凉的笑意已经爬上脸庞。 扛着刀的夏侯勇许是杀气太盛,一路上撞见他的人纷纷退避三舍,绕道而行。他抽出腰间枣红色的抹额勒住头顶,一身粗布麻衣扎紧袖口,络腮短胡在嘴上密密麻麻青了一圈,撑着刀站在门口,人高马大刚好堵了屋里的光,身影穿过人群打在营房的地上,众人立即安静下来,沿着床铺站得笔直。 夏侯勇穿过人群,指了指角落里的李昭凌,冷冰冰地说:“你,出来!” 李昭凌愣了一下,却见旁边给他分配床铺的兵长说:“还傻着干什么?夏侯将军叫你呢?” 营房里的没什么光,众人只当他是刚进营的新兵,以为夏侯勇是要试练新兵,把他推推搡搡轰出了屋子。李昭凌站在高高的桅杆下,抓着包袱的手紧了紧,冷眼看着一身武生打扮扛着大刀的壮汉。 夏侯勇轻轻一跃,跳进武场站在正中央,大喝一声道:“来啊!真刀真枪的干他娘一场,让我看看你有几分能耐能进我宋家军的大营?” 新军试练也算平常,将士们自动绕着武场站成圈,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偶有几个窃窃私语: “这人谁啊?夏侯将军为什么要亲自试他?” “我猜啊,又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少爷,瞧他那副窝囊样子,肯定又想着来我们大营混上一圈沾上点战绩,回去再顺理成章的谋个一官半职。” “嘿!他还真撞错人了,怨他自己命不好?你们知道吗?在都城的时候,御史大夫赵清誉的儿子就是到了夏侯将军的手下,结果没过两天就瘸着腿回去,听说在床上躺了两个月都没好。” “你们见过他没,我怎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夏侯勇穿过人群看着李昭凌,少年目光森然,即便是夏侯勇扛着刀,却没有一丝畏惧的神情。 夏侯勇被他看得有点毛,指着李昭凌说:“动手吧!拿出你杀人的本事来!” 李昭凌依旧站在武场下,没有言语,没有动作,承受着众人肆意打量的目光,片刻后,众人轻蔑的神情和议论声越来越甚。 夏侯勇显然已经全无耐心,指着武场边两个身穿铠甲的将领,下令道:“张珣、段复遵,给我把他扛上来!” 夏侯勇平时蛮横惯了,放在以前还有李宏亮劝着他。这会正张狂着,根本没有人敢上前阻拦。可张珣是老将,让他公然欺负一个新丁,他怎么都拉不下脸,瞪眼瞅着段复遵。 段复遵冲他使个苦b眼色,走过去拍拍李昭凌的肩膀,说:“小兄弟啊!这新兵试练,是宋家军历来的传统,每一个新进营地的人,都要试试身手。你放心,夏侯将军心里有分寸,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毕竟军令如山,你呢?也别让大伙为难。” 张珣一脸崇拜地看着段复遵,果然读书人说胡话就是不一样,他们当然知道夏侯勇这个野人的|niao|性,在他心里能不死人就叫分寸,可这会老虎嘴里拔毛可占不了便宜,这顿打怎么都是挨定了,只能违心附和道:“就是,就是!” 李昭凌皱了皱眉,背起包袱迈进了武场! “呦吼!” “好样的!” “开始吧!” 周围看热闹的士兵们大声叫喊,兴奋鼓掌!比武场向来都是强者的天下,可站在场外这些,却是越弱的人喊得越大声! “夏侯将军,别客气!” “上啊!” “你俩愣什么呢?” 夏侯勇用刀指着李昭凌,跨走向前刀锋翻转,鹰头图腾在阳光的照s,he下尽显杀气。他一跃而起,一缕清风肆意扫过,等到众人回了神,刀锋已经落在了李昭凌的脖子上,周围人瞬间呼吸一滞静了声,他们原以为不过就是比试拳脚,哪知道看夏侯勇这副模样,简直就是恨不得撕了这少年! 夏侯勇的刀锋挨着李昭凌的脖颈,怒气腾腾道:“为什么不动手?” 李昭凌握紧着拳头,站在原地依旧不说话。 夏侯勇收了刀,咬牙切齿地说:“我命令你!拿出来自己的本事来!与穆狗对阵之时,你是怎么杀得李宏亮?怎么杀得其他人,现在就怎么跟我战斗?” 众人一听,霎时s_ao乱起来: “他是谁?是他杀得李将军?” “我想起来了,他是穆狗笼子里的那个野人!” “是他……” 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渐渐的,议论赫然成了愤慨,讨伐!众人带着同仇敌忾的气势,举着拳头大声呐喊! “夏侯将军,杀了他!” “杀了他为李将军报仇,给其他兄弟报仇!” 激愤俨然已经拧成一股麻绳,越聚越浓。仇恨原本就是最容易集结和传递的力量,此刻,战场上随意掠夺他人性命的生存法则,不知不觉就被夏侯勇带上了武场。 夏侯勇咬着牙,上前一把抓住李昭凌的领子,怒气至极。他额头上青色的血脉赫然可见,腮帮子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大声道:“你为什么不动手?说!” 李昭凌抬头,乌黑眸子依旧如宝石般幽深,平静到没有一丝涟漪,沉声说:“军内有训,不得寻衅滋事、不准好勇斗狠、不可随意伤人。” 作者有话要说: 加一更吧!祝大家有个愉快的周末,元气满满迎接新的一周~~~ 第21章 百辟入腑 乌云密布遮住了日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变了天,四周全都灰蒙蒙的。 夏侯勇看李昭凌没有一丝表情,气得脸越发涨红! 对于夏侯勇本尊来说,他能杀敌,能不讲理,还能跟流氓动粗,打架斗殴。因为不满官吏间的裙带勾当,在御史大夫的儿子进营地的第一天,就敢举起拳头把人揍个半死。可他再怎么无法无天,此刻,站在武场里,让他无动于衷揍一个张口就是宋家军三条内训的人,他还是做不出来。 夏侯勇最后用力扯了一下李昭凌的领子,“啊……”的大喊一声,松开手把他扔在地上,扛起刀朝武场外走去,张珣、段复遵看形势不对,怕夏侯勇继续发飙找事,赶紧快步跟上。 李昭凌看着夏侯勇的背影渐渐消失,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掉在一边的包袱拍了拍,漠然地重新背在肩上。可是,当他抬头时候,周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上了武场,密密麻麻把他围在中间,人挤得越来越多。 仇恨的力量最终集结,这一刻,所有人面对的不再是少年,而是一个逼着他们抛家弃子、远离故土、舍弃姓名走上战场的敌人,一个数天前杀害他们战袍同泽的杀人狂魔,这个人更夺去他们一直用生命来敬仰的李将军。 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只想着将李昭凌碎尸万段,为兄弟报仇,一起抒发连日来在战场上未被宣泄完的苦痛,后面的人向前方涌动,圈子越来越小,前排的人忌惮李昭凌曾经在战场上的杀戮行径,都不敢轻易动手。武场上气息流传,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忍耐终于在某个临界轻易爆发,不知道谁从后面推了一把,一个小兵闷着头直接撞到了李昭凌的怀里,他抬头对上少年冷意森然的双眼,战场上的恐惧让他一下慌了神,本能地抬起拳头冲着李昭凌的侧脸就是一拳。 这一拳带上了保命的勇气,打得极重,李昭凌侧过脸捂着嘴角扶在栏杆上。片刻后,又摇摇晃晃站起来,却依旧立在原地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众人看李昭凌没有还手的意思,彻底放下心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李昭凌倒在地上,拳头如暴雨一般落在身上,他咬着牙承受着剧烈的疼痛,依旧不忘把包袱紧紧地护在怀里。一股血腥顺着后槽牙根流出嘴角,再扛一刻,五脏六腑简直都要废了。李昭凌眼前开始发黑,能够看到的人影也越来越模糊,四周骤然降温,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吞掉桂花糕的那个雪地。 “轰——” 一声惊雷带过两道闪电,众人咬牙切齿的嘴脸更胜妖魔鬼怪。天边落下豆大的雨点,一滴一滴打在李昭凌的脸上。 人群外忽然出现一声大喝:“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既是分辨出了张珣的声音,依然不愿意住手,后排几个士兵一扭头,赫然撇到了站在最后的宋牧之,大家你拉拉我,我拉拉你都慌了神,顷刻间众人开始停手后退! 张珣匆匆上台,呵斥道:“能耐啊!打一个不还手的人,你们还真是好手段!我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段复遵紧随其后,他和张珣都是李宏亮的旧部,刚刚送走夏侯勇,心里实在不放心,这才折了回来,刚巧碰到宋牧之。 大家低着头纷纷让开,露出倒在地上的少年。 段复遵抱拳作揖,和宋牧之示意:“将军……” 宋牧之沉着脸色,说:“去看看他。” 段复遵一步上台,翻身进了武场,他大步向前,蹲下来把武场中央奄奄一息的少年扶起来,李昭凌的脸上早已血迹斑斑,段复遵帮他捋开额上的碎发,轻声问:“小兄弟,你没事吧?” 李昭凌扯了嘴角,轻笑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段复遵望着宋牧之,摇了摇头,宋牧之蹙眉,这才抬脚跨进武场,却依旧站在远处没有动。 李昭凌努力直了下身体,望着远处傲然挺立一身戎装的宋牧之,喃喃道:“军……军内有训,不得……不得寻衅滋事、不能好勇斗狠、不……可随意伤人。”宋家军向来治军严谨,内条规训堪比生命。 段复遵扶着李昭凌肩膀的手紧了紧,看着身旁为首的一个小兵,大声喝道:“他背得是什么?” “……” 段复遵加重语气,大声道:“说!告诉大家,他背得是什么?” 小兵怔怔望着少年一团血污的脸,结结巴巴地说:“宋……宋家军内训三条。” 段复遵咬牙切齿:“继续!” “不……不得寻衅滋事、不能好勇斗狠、不可随意伤人。” 段复遵看着李昭凌怀里紧紧护着的包袱,包袱在一番撕扯之中,已经被磨破了一个大窟窿,隐约露出一些布料。他沉了脸色伸手想拿,李昭凌却紧闭着眼睛,愣是抓着不松手。 宋牧之目光深沉,大步走过人群,站在李昭凌身边蹲下来,少年的容颜被血污掩去了大半,他伸手想摸一摸李昭凌的头,悬在空中还是没有落下去,转而看到包袱把手放上去。 李昭凌生扯两下,闭着眼睛直往怀里塞。 “是我……”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12节 低沉而熟悉的声音赫然响起,李昭凌这才慢慢松了手。 宋牧之拿过包袱打开一看,不过是一套下等兵的铠甲,叠得整整齐齐,领口印着一个小小的金色的“宋”字。战场瞬息万变,这不过是宋牧之先前吩咐苏凝紫,给他随意取了一套用来护命的,没想到…… 众人一看,彻底静了声。 宋牧之眼睛发涩,他站起来举着手里的铠甲大喊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众人高声应和:“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从今日起,他,李昭凌!不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我北魏的将士,是我宋家军的兄弟!” “是——” 宋牧之把铠甲递给张珣,附下身体把李昭凌抱在怀里,站起来低声说:“你听到了吗?” 李昭凌用力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说:“我……我一辈子都……跟着你……” 又一阵惊雷“轰”! 雨越下越大,打在李昭凌的脸上,凉凉的,他想伸手蹭掉。 宋牧之沉声道:“别乱动。”李昭凌立即乖乖停了手。 众人依旧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宋牧之抱着李昭凌,一步一步向着将军的主营帐走去。 宋牧之把他往怀里挪了挪,又抱得紧了些,衣袖一挥,大红色的斗篷全都盖在的身上,轻声问:“你恨我吗?” 李昭凌闭着眼睛摇摇头,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说:“我……我杀了很多人。” 宋牧之凑到李昭凌的耳边,说得很慢:“没关系,从现在起,这才是真正的你。” 李昭凌醒来的时候,已经换上崭新的亵衣,这衣服贴着身体,格外清爽,他脚后靠着一个炭捅,火烧得通红,把人烤得暖烘烘的。 苏凝紫走进去,看到李昭凌眼睛一眨一眨,歪着嘴把托盘往床头柜上一放,没好气地说:“喝!”托盘一震,药洒了半碗。 宋牧之坐在书案后,撇眼看了一眼苏凝紫,冷冰冰地说:“没什么话要讲吗?” 苏凝紫红着脸,来回搓着衣服的一角,说:“对……对不起。” 李昭凌一听,猛然抖了一下,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宋牧之写着字,语色平淡不怒自威:“不论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自此之后,他便是军中的一员,听明白了吗?” 苏凝紫打小就跟着宋牧之,她从来没见过将军这样跟她说过话。她知道,这次确实过分了,低着头说,“明白了。” 宋牧之走过来,低声道:“明白了就自己去找王信领罚。” “是。” 苏凝紫刚要朝门外走,就被宋牧之叫住,问:“你知道夏侯勇最后为什么没动手吗?” 苏凝紫闪着泪莹莹的大眼睛,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宋牧之一字一顿:“国之大事,无畏生死。君子之勇,当有底限。” 苏凝紫含着眼泪,说:“我知道了。”说完,缓缓退下。 宋牧之把李昭凌从床上扶起来靠在怀里,拿着药碗准备喂他,宋牧之穿着一件随身的软装,李昭凌贴着他宽阔的胸膛,肿着的眼睛死命撑开一条缝隙,直勾勾看着宋牧之英俊的面庞,然后一把夺过药碗,三口两口灌下去,最后一口被呛在嗓子眼,咳得脸都红了。 “哈哈……”宋牧之笑了笑,拿着袖口帮他擦擦嘴,说,“你急什么?这是药,又不是什么好吃的。” 他端过药碗,放下李昭凌说:“再睡一会吧。”说完,起身向书案走去。 李昭凌翻开被子,从床上跳下去,落地的一刹那,浑身都像散了一样。他光着脚走到书案边,看着宋牧之苍劲而不失隽秀的字体,问:“这是什么?” 宋牧之冲他笑了笑,说:“八个字,圣昭天下,凌天跻飞,你的名字。”他把纸收起来,递给李昭凌,说,“以后教你。” 李昭凌接过来,慢慢展开,小心翼翼地问:“男人的承诺?” 宋牧之被他逗乐了,摸了摸他的头,说:“混小子!” 李昭凌没有得到放心的回答,看着宋牧之不愿意松口。 宋牧之笑笑,说:“是,男人的承诺。” 李昭凌这才仔细收了纸,打开衣服极为宝贝地塞进怀里。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做我的贴身侍卫,如何?” 李昭凌考虑一下,问:“贴身侍卫是什么?” “就是在我身边一直保护我。”宋牧之看他光着脚,突然走近单手把他扛在肩上,搂着他的腿向床铺走去,呵斥道,“以后不准不穿鞋乱跑。” 宋牧之把李昭凌放在床边,蹲下来拿起地上的靴子小心帮他套好,抬头看着李昭凌的眼睛,说:“守候,是爱,也是责任。是国家,也是人。” 李昭凌伸手抚上宋牧之的脸庞,他看宋牧之没有躲,才放心用指间相触,碰到的一刹那让他忍不住抖了一下,良久,才说:“我愿意。” 第22章 百辟入腑 宋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摸了摸硬邦邦的床板,晃了晃脑袋揉揉脖子,觉得浑身上下都搁着疼。床架上木质雕花刻着梅兰竹菊,四围的大横木架子罩着整张床,这房间样子看上去古色古香,十足十是个古代官小姐的起居室。 门外的脚步声猝然响起,宋译赶紧躺到床上,假模假样地闭上眼睛。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少女曼妙的声音更加动人:“明明都醒了,怎么还在这里装睡?怕我们吃了你不成?” 宋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坐在床边的苏凝紫。他皱了皱眉,想起昨天夜里拿着鞭子飞檐走壁揍幽冥的“女超人”,下意识地往床里挪了挪,小心翼翼地说:“你怎么我知道醒了?” “哼……”苏凝紫轻笑,眉眼之间丝毫不见昨夜杀敌时候的半分戾气,说,“呼吸都乱了?活人就是麻烦,来来回回不过这点事,有什么好装的?” 活人……就是麻烦…… 宋译扯着嘴角,努力挤出一个不太好看却十分诚恳的笑容,特别想拽起被子,继续躺到床上一睡不醒。他愣了下,感觉到苏凝紫忽然不说话,疑惑地抬起头来向她望去,却发现她居然红了眼眶。 宋译平时天不怕,地不怕,最害怕漂亮女孩哭,尤其是那种一抽一吸的啜泣。骂不得,急不得,哄不得,说不得,呼吸之间浑身ji皮疙瘩都得冒一层。 下一刻,苏凝紫眼泪就开始“啪啪”的往下掉,眼泪汪汪瞅着宋译不说话。 宋译彻底慌了手脚,一脸紧张地说:“超人姐姐!你别……别哭啊!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不行吗?而且……你这哭起来样子也实在是太丑了。” 苏凝紫一听,皱了皱眉头,直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丝毫不带客气的。宋译其实就是想安慰她两句,奈何实战经验几乎没有,哄人功力太过浅薄,平时说话还不爱留德,一张嘴全变了味。 宋译听得无语,情急之下,呵斥一句:“闭嘴!” 苏凝紫一听,顿时停了哭声,抽着肩膀打了个“哭嗝”。她愣了两秒,挂着眼泪捂着嘴,开始“呵呵呵”的笑个不听。宋译苦着一张脸撇撇嘴,他盯着苏凝紫的大眼睛仔细看了看,实在想要确定一下她的ji,ng神状况。 苏凝紫摸了眼泪,忽而满脸喜色,一脸欣慰的姨妈笑脸,说:“你这会到是有几分像他了。” 宋译疑惑:“像谁?” 苏凝紫看宋译一脸无辜,抿了抿唇角,忍着很多话再没说什么,她突然附身向前,扑进宋译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喃喃道:“我想你了……你回来真好……” 一悲一喜又一悲,宋译简直像是坐上了云霄飞车。况且,天底下绝对没有比母老虎装小白兔更恐怖的事故现场了。他尴尬的用食指指尖点一下苏凝紫的肩膀,说:“我……我喘不上气了!” 苏凝紫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窝在他的怀里没有动。女生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胸膛,恍惚间,他似乎也渐渐忘记了苏凝紫昨夜那副母夜叉的样子,眼前的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女孩。他犹豫一下,把手放在苏凝紫的肩膀上,说:“我在这呢?你别哭了。” 苏凝紫身体抖了一下,慢慢松开宋译,用手背抹了抹脸说:“他们都在院子里等着你,等了足足一夜。” 宋译诧异:“他们?等了我一夜?” 苏凝紫点点头,立在床边说:“李昭凌,还有夏侯勇,就在门口。” 思路回转,宋译忽然想起李昭凌在慕城博物馆最后的那个眼神,再看看苏凝紫红着的双眼。从车祸以来,一环环、一扣扣落在他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所有的事情仿佛被同一个契机点燃,又因为同一个原因熄灭,似乎只要有了某个关键的一环,就能被串联起来。 现在……谜题该被解开了。 宋译和苏凝紫一起出了房间,四合小院很是敞亮,中间摆着石桌石椅。夏侯勇正趴在石桌边,黑着一对熊眼睛,又擦眼泪又抹鼻涕,时不时的再抽抽两下。他两天没刮胡子,这会儿,脸上也从“板寸”成功长成了“毛寸”,黑油油的。 李昭凌坐在石桌后的围廊边,端着战天戟小心翼翼伺候着刀锋。他依旧是西装革履的模样,配上金丝边框的眼镜,垂眼低头,看上去像是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此情此景落在宋译的眼里,却是说不出的别扭和怪异,古今风格两股巨大的差距,撞击在一起,总带着一种时不待我的悲哀。 苏凝紫没有说话,站在门口望着李昭凌。 宋译一步一步朝他走去,把手轻轻放上去,摸着左侧刀锋处的一道裂缝,问道:“这是怎么弄的?”这裂缝几乎贯穿了整个战戟,拼在一起不知道是怎么被接起来的。 “旧东西了。”李昭凌应付一句,放下手里的绒布,把战天戟握在手里,顿时,整个战戟通体光亮,消失在手中,他站起来,看着苏凝紫,问,“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营养不调,没什么大碍。” 李昭凌一听,立刻沉了脸色,冷冷地说:“你知道,我问得并不是这个。” 苏凝紫扬起嘴角带着笑意,活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说:“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宿主属y,所以被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围着也属正常。况且,你在身边绕着,幽冥既然杀不了他,自然就只能选他身边的人下手,恰好学校周围还有个慕城博物馆,基本上相当于一个现成的活墓地,所以幽冥才能一直隐藏,轻易不被人发现。” 宋译问:“你是说,幽冥确实是因为我,才留在学校里一直害人的?” 苏凝紫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可是……”宋译还想再问什么,刚张了嘴却又忽然住口。 李昭凌知道宋译想问什么,一直以来,宋译都对贾勇和赵宇的死耿耿于怀,甚至不敢面对。他扭头看着宋译,冷冰冰地说:“生死由命,自有冥冥中的一股力量,映s,he在每个人的生命里,你没有必要自责。” 宋译一听脸更苦了,他明知道这人是想安慰他,可配上一副冷峻淡漠的样子,总觉得就是一个数学天才,在怜悯那些天赋极差但又特别努力的学生,说,“你看这是命。” 夏侯勇抬起头撇撇小胡子,一脸同情地看着宋译,讲真的,他平生最怕的就是听到李昭凌一本正经的安慰人。 宋译上前一步,扫了一眼院子里的所有人,目光最后落在李昭凌的脸上问:“你们到底是谁?” 夏侯勇已经彻底醒了,他本着保护人民身体健康财产安全的一份社会责任,大脑飞速运转,正在思考要怎么婉转表达,“我们虽然不是人,但是你也不需要害怕”这个核心思想,结果才开了个头,就听李昭凌云淡风清地说了一句:“本来应该死掉的人。” 夏侯勇:“……” 苏凝紫:“!!!” 宋译:“???!!!” 李昭凌淡淡地说:“三千年前,北魏杀神武安君宋牧之,领四臣五将,清点宋家军骑兵营、前锋营、后备军、左翼、右翼共十万三千五百二十一人,出征赵国。所谓四臣,即四姓家臣,东冥李氏李昭凌,北辰夏侯氏夏侯勇,西殿苏氏苏凝紫,还有南玄赵氏赵幽。” 宋译满脸诧异,不敢相信。 “五将,乃王信,张珣、段复遵,武广信,陈尚。”李昭凌稍稍停顿,继续说,“三千年前的一场大战,韩、赵两国,举全部兵力破了慕城,主将宋牧之和十万将士一起战死杀场,我们……活了下来……” 宋译赶紧追问:“你们为什么会活下来?” 夏侯勇和苏凝紫偷偷看着李昭凌,李昭凌微微蹙眉,思路仿佛又回到多年前城破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傍晚,说:“既然活着,就总有活着的理由。” 宋译明显觉得李昭凌想隐瞒些什么,继续逼问道:“什么理由?” 李昭陵凝视着宋译没有说话,他目光深邃,看得宋译心里直发毛。 他看李昭凌不愿意回答,眼珠子转了一下,继续问:“是不是和车祸有关?还是和我有关?”一个念头恍然而过,他停顿片刻,说,“所有匪夷所思的事情,好像都是在车祸之后发生的?” 半晌,李昭凌才说:“你碰过银鸾?” “银鸾……你是说那只毛笔?” 李昭凌眉眼低垂,沉着声音说:“银鸾是宋牧之的旧物,只有宿主触碰过银鸾,才会催发出身体内亡灵的力量。” “宿主……什么是宿主?谁是宿主?”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这次,连李昭凌都没有回答他。 宋译看看夏侯勇,再看看苏凝紫,众人深沉的目光下,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忽然想起昏迷前,李昭凌茫然失措的表情,还有方才苏凝紫热切的拥抱,再往前,甚至是夏侯勇三番两次睁眼说瞎话时的宽慰,瞬间明白了所有。 千年之后,宋牧之魂灵不灭,那么现在,眼前这些人活着的理由就只有一个,等待宋牧之的复活。 “哼!”宋译轻笑一声,看着哑口无言的众人,说,“原来,你们是在等他,”他话说得轻佻,仿佛这点傲慢就是他最后的尊严和保护伞。 李昭凌看着宋译的一脸落寞表情,说:“宿主一旦被唤醒,寄养于身体内的魂灵就会重生。” 宋译咬了咬下嘴唇,说:“重生之后呢?我呢?” 李昭凌再次垂了目光,没有说话。 “哈哈……”空荡荡的院子里,忽然传来宋译几声嘲讽而尴尬的笑声,“你们是在跟我讲笑话吗?三千多年前的人,说重生就重生?哥们!都醒醒!”他难以置信地扫视着这些人,仿佛刚刚听了一个极其荒诞的故事,而自己现在面对的也不过是游乐场里打扮成怪物模样的人型玩偶,他加重语气,求助地看着李昭凌,一字一顿:“你一定是跟我开玩笑,李……老……师……” 李昭凌深深地叹了口气,撇过目光没有再看他。 宋译落寞地收了所有表情,他发现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活着”的信念,在这场匪夷所思的变故中、在面对这么多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的时候,什么都不是。就连自己,到头来也得落上一个荒谬可怜的结局。一切来得是这样突然,所有的事早就把他压得喘不过气了,犹如一口剧毒,含在嗓子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种感觉,简直比死还难受。可是,他依旧不想认输。 宋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稳了稳语气,稍稍冷静,重复道:“说吧,我会怎么样?” 李昭凌面色凝重,说:“我……我不知道……可能会死……也可能不会,其实,三千年以来,宿主不止你一个,可是,没有人能走到最后一步。” “为什么?” 良久,才听李昭凌缓缓地说:“幽冥缠身,意外频发,唯有死亡,可以解脱。”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码文有种飞起来的感觉,不断更、不烂尾,大家放心入坑~~~ 第23章 百辟入腑 此时此刻,李昭凌看着宋译难过落寞的神情,忽然觉得心里也一起跟着酸涩起来,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很陌生,也很奇怪。确实,这么多年以来,宿主不是只有宋译一个,可是这一次,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几千年来,李昭凌始终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拥有着傲视一切的力量,也漠视着所有的生命。回望平生,只有一次,唯一一次俯身下跪给宋牧之,耗尽生命,仰望着那个人,可是,换来的却是没有遗言的离别和三千年的等待,这种心情再也不想遇到第二次了。他背过身,竭力压制着心中的异样,没有再看宋译。 宋译不死心地上前一步,对上李昭凌的双眼,逼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从现在开始,就一直等死吗?直到你们那位将军复活?” 夏侯勇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拦住宋译说:“你别这样,他能说的都说了。”宋译不死心,红着眼睛看看苏凝紫,苏凝紫目光低垂,撇过了脸。 宋译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极其嘲讽的神情,说:“重生的过程呢?你们不会也不知道吧?” 李昭凌转过身重新面对宋译的时候,神情看上去已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千年的等待和孤寂早就让他习惯带着面具隐藏,他面色淡然,说:“等。” 宋译顿时瞪大眼睛,荒谬到难以置信,说:“等什么等?我现在就拒绝?马上拒绝!什么重生,什么复活,都是鬼扯!”他一字一句都蕴藏着巨大的不满,散在空气里,仿佛随时可以原地爆炸。 李昭凌眯起眼睛看着宋译,语音平缓而克制:“魂灵的力量逐渐苏醒,缠着你的幽冥也不是偶然。到时候,万鬼同哭,所有孤魂野鬼都将闻风而动,潜伏在暗处一直等着你,把你剥皮拆骨。 不止如此,你的厄运还会连累到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们会一个一个死在你的面前,而且,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你根本无能为力,一直到你忍受不了亲手结束自己生命的那一刻。” 宋译怔怔后退几步,跌坐到石凳上,双眼无神望着前方没有焦点,他喃喃道:“既然如此?我坚持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他突然冲上去,紧紧抓着李昭凌的领子大声说,“你告诉我,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李昭凌握住宋译的手,轻轻拂过,宋译立即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他蹲下来,凑上去说:“如果你愿意,我愿意拼尽全力保护你,这样你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可以搏。如果你不愿意,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所有人因你而死,直到你受不了,被幽冥或者是自己亲手了结性命。” “哼哼!”宋译冷笑一声,说,“你们要是能保护得了我,那之前的宿主都是怎么死的?” 李昭凌目光笃定,冲着坐在地上的宋译伸出手说:“业务能力也得循序渐长,何况,你现在除了相信我,还有其他的路可以选吗?” 宋译狠狠瞪着李昭凌,一把推开他的手,撑着地站起来说:“少用这个威胁我,如果你真那么愿意宋牧之活过来,那么,我这条小命对你比对我更加重要,所以,现在是你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保住我这条命比较合适。滚远点!” 宋译撞开李昭凌向外跑去,楼道里传来一句:“窝草!这店里都是什么恶心玩意儿……”随着门磕上的声音,小院又恢复了平静。 李昭凌看着宋译消失的背影,脸色实在有些难看。 夏侯勇又好气又好笑,脸都憋红了,拍拍李昭凌的肩膀,说:“你还不赶紧追上去,好好琢磨琢磨怎么保住他这条小命?” 李昭凌不满地冷哼一声,抬手就给了柱子一拳,跨步跟上出了门。 “哈哈哈哈哈哈……”夏侯勇这才笑出声来,擦了把眼泪对苏凝紫,说,“能把他逼到这份上,这小子绝对是个天才!” “哗啦……” 房顶忽然掉下来两块砖,夏侯勇赶紧后退两步,小心翼翼看着房檐。 “哗啦……哗啦……” 夏侯勇刚一抬头,又掉了两块,他脸色都变了。 苏凝紫:“……” 夏侯勇:“……” 他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朝着砖块掉落的地方探头看去,“哗哗哗……”柱子上连着房顶一角直接塌在了院子里。 苏凝紫:“!!!” 夏侯勇:“……” 苏凝紫这下毛了,张牙舞爪地挣扎着,就要去追李昭凌,被夏侯勇这个老好人一把拉住,大喊道:“别激动,别激动,他绝对不是故意的,你要冷静,冷静啊!” “我……他……”宋凝紫被气到说秃噜话,“我……我冷静……冷静个毛线???” “别别别,我给你修,真得,一会就给你修……” 苏凝紫停下手,瞟了他一眼:“我这可都是古董。” “……” 夏侯勇看她渐渐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说:“你觉得这次能成功吗?” 苏凝紫叹了口气,半晌,才说:“三千年前,所有人都活了下来,唯独将军没有,说真的,这事本来就透着蹊跷……何况现在……” 夏侯勇沉了表情说:“三千年了,谁能保证回来的将军还是将军。幽冥复辟,亡魂重生,若他不是真正的宋牧之,只会后患无穷!”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13节 李昭凌跟着宋译出了门,两人沿着马路一直步行,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宋译走,李昭凌也走,宋译停,李昭凌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他面无表情,站得笔直,十分诚恳地把“帮你保命”这四个字落到实处。 宋译站在路口,看着李昭凌一张冷脸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既憋屈又讨厌,简直是不刺他几句,就咽不下这口气。他“刮刮”迈着大步朝李昭凌走过去,不客气地说:“大哥,保镖做成你这个样子,堪比废物。” 李昭凌吊着一张脸,语色温和尽是威胁:“怎么才能不废?” 宋译嫌弃地抿一下嘴,咬牙启齿地说:“要不近点,要不滚蛋,不近不远看着让人膈应。” 李昭凌一脸严肃,说:“那我近点。” “……” 说实话,宋译让李昭凌保护不过就是气头上的口不择言,现在怎么感觉像是给自己拋了个大坑?他原本想着就凭李昭凌的傲气,配上自己与生俱来的犀利,刺他几句让他直接甩手走人也就是分分钟的事,结果现在好像完全估计错误了形式。 昭凌君大人在深刻自我检讨之后,开始寸步不离。 宋译特意选了行人众多的杨柳湾商业步行街,沿着街头往街尾走。他一会买个冰激凌,一会买个冷饮,全都一口不吃塞给李昭凌,李昭凌吃吃喝喝抱着一大堆,可脸上依旧面无表情,没有一丝不悦和不耐烦。宋译抬眼又看到冬季新品的广告牌,直接进了商场,试也不试,报了个尺码,就拎走了一麻袋。 超短裙红唇五星级导购全程陪同,装好打包还特地问:“宋先生,需要给您送到府上吗?” 宋译特别敞亮,大声回答,生怕李昭凌听不见:“不用,那是我的保镖,给他拿着就行,反正他力气大,不用白不用。” 五星级导购看着李昭凌,不一会就满脸红晕,小跑几步把包袱塞给他就跑,回来还不忘一脸羞涩地跟宋译夸:“宋先生,你们家保镖……可真帅!” 宋译黑着脸,告诉经理:“去,换个长眼睛的人来服务。” “……” 李昭凌全程无敌冰山脸,可是,在逛到下一家店之前,他不知道从哪个包袱顺出来一个墨镜,罩在眼睛上遮了半张脸。 讲真的,他真不是觉得丢人,是替宋译丢人。 这个臭小子,沿路打过招呼的美女售货员,从locy、rose、ary,lili,比比皆是,一口一个亲爱的喊得贼大声!商场奢侈品购物区,一般越有身份有钱的人,越低调内涵有洁癖,他到好,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安佳地产死了爹的大少爷来了,一路摆出一副某三线城市地主家的傻儿子气质,“咣咣”扫货。临走时还不忘特意叮嘱,“看见没,那是我家保安,帅吧”。 宋译一付完钱刚出店门,李昭凌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侧身进了小巷。突入齐来的变让宋译慌了神,一脸吃惊地看着李昭凌,他俩现在脸对脸挨得特别近,四目相对,顿时有些尴尬。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李昭凌皱了皱眉头,举着包袱就是一拳,黄色风衣的男人顿时捂着鼻子直直地向后倒下去,两股血顺着法令纹流出来,宋译直接看傻了,他知道李昭凌的手劲有多吓人,趴上去拍拍男人的脸说:“他不会被你打死了吧?” 李昭凌把手里所有的衣服袋子整理一下打个大包,轻轻松松用两只手指提起来,说:“他跟着你一路了。我现在就通知夏侯勇,让他扣人查底。” 宋译一脸菜色,拉着李昭凌就往巷子外走,说:“不用那么麻烦,肯定是我爸公司那几个大叔派来的,不过就是亲眼看看,我这个败家子的生活是不是真这么颓废?早就习惯了,火拼购物的这种戏码以前演给我爸看,现在演给他们看,没什么差别。” 他嘴角轻弯,衬着黄色的眸子,显得邪魅又狂狷,一脸调笑的意味说:“我到是不知道,原来领魂使和我等平民一样,出事照样得找警察?”宋译说话时候目光带着挑衅,一脸不屑,简直就是用尽生命在探李昭凌的底线。 李昭凌微微变了脸,努力忍下一口气,冷冷地说:“回学校吧。” 宋译想都不想,一口拒绝:“不愿意!” 李昭凌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宋译本来也琢磨是不是该回去了,结果听到李昭凌这么说,当然就不着急的走。他回答完,就盯着李昭凌不说话,小有兴致地欣赏这人难得的情绪。 李昭凌虽然明白,不管宋译说什么?都是混小子的恶作剧,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可谁知道心里越透亮,情绪越是不由人,只能闷闷地说一句:“随你。” 宋译打小的爱好,在老虎嘴上拔毛,让正经人恼羞成怒,看克制隐忍的跳脚发脾气。说到底,他还就是个小混蛋,混蛋到看见现在的李昭凌,心里简直是爽到爆! 他极富深意地笑了笑,说:“不逛了,小爷我今天高兴,回学校喽!” “……” 宋译从李昭凌手里拿过大包小包,走进商场直接扔在收银台上,随手写了个地址一起放下,头也不回的走掉。 “你……”收银员姑娘正要喊人,就被巡楼的经理把声音按了下去。 李昭凌在后面看着,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自己过,蜷在黑暗里习惯了,直到今天他才算真正长了见识,古人有云“败家玩意”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第24章 百辟入腑 宋译在路口拦了出租车,李昭凌想离他远点,直接打开了前座的门,宋译伸手按住车门说:“哪有保安自己坐前面的,你得坐我旁边才安全。” 李昭凌闷着没说话。 司机不耐烦地催促道:“你们还走不走?” 宋译扬着嘴角看着他,李昭凌忍了忍,终于决定用妥协息事宁人,打开后面的车门,坐了进去。他活像生吞了一块冰疙瘩,上车后就一直绷着脸。 宋译忍着笑,贱兮兮地凑近说:“喂,你究竟多大?看你这张脸……要不是又穿黑又带眼镜的故意显老,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李昭凌把胳膊环抱在胸前,一副恨不得与世隔绝的模样,说:“不知道,我是被将军捡回去的,直到城破的时候,在他身边总共八年。” “八年……”宋译酸溜溜地叹一句,“你们几个还真是忠心,几千年过去了,更新换代多少轮?还对过去的事念念不忘。” 李昭凌沉声分辨:“不是事,是人。”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宋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些难受。宋译暗骂一句“榆木疙瘩”,可面上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耐着性子问:“宋牧之是什么样的人?” 李昭凌毫不犹豫,简单明了:“大英雄。” 宋译心里简直抓狂,拿出手机随手在网上翻了翻,冷哼一声,说,“北魏杀神宋牧之……杀降五万人,还是活埋那种?”他收了手机,继续说,“你的将军还真是个大英雄。” 李昭凌放在腿上的双手越攥越紧,黑着脸没有说话。气氛骤然凝滞,宋译扭头就看到他浑身僵硬一动不动的端坐着,背光下侧脸的线条十分硬朗。 “你也是将军吗?” 李昭凌冷冷地回答:“前锋统领,也是将军的贴身护卫。” 宋译听完笑了一下,突然抬手摘掉李昭凌的眼镜。 “你……” 李昭凌的手攥得更紧了,忍无可忍瞪着宋译,他虽然面无表情,可目露凶光,简直恨不得将宋译一口生吞。 宋译到是一点不怕,把眼镜跨在眼睛上试试,推了一下金丝框,说:“早猜到你是装样子,果然是平镜。”他说完继续挑衅看着李昭凌,结果看着看着居然有些愣神。 李昭凌往常躲在镜片后的眉眼,这会没有遮挡,眼神中的狠厉越发摄人心魄,他鼻梁高挺,衬着棱角分明的脸庞异常冷峻。让宋译忍不住想,这样的一张脸,如果写满了战场杀敌的豪情,又是怎样一番情景? 四目相对,两人都一声不吭,宋译瞧着瞧着反而有些不自在,他摘下来眼镜想要帮李昭凌戴回去,手端在空中刚要往眼睛上戴,就被李昭凌一把夺下。李昭凌皱了皱眉,自己戴好,两人同时扭头,各自绷脸看着窗外。 司机把车靠到路边,大声喊一句:“到了,十一块五。” 宋译觉得有些愧疚,看李昭凌准备掏钱,赶紧拿出二十诚意满满地说:“不用,我钱多。” 李昭凌忽然抓住宋译的手,语气笃定说了句:“他真的是英雄。” 宋译握着钞票的手霎时发僵,冷了脸色,狠狠攥着钞票,留下一句:“你掏吧。”说完甩手下了车。 李昭凌望着宋译的背影没有说话。 司机大哥收了钱,乐呵呵地说一句:“小崽子跟你生气喽,快去哄哄!” “……” 宋译下了车,一边走一边用脚踹着路边的石子,骂道:“夸就夸呗!要不要这么直接,夸个好几遍?” 他看着石子在脚底下滚来滚去,心里更加郁结:因为宋牧之是英雄,是大英雄!是你觉得重要的人,所以就必须重生,而我,只能落一个宿主的凄惨命运?一不小心,还得连累身边朋友亲人都死个遍? 他再踹一脚石头,刚要彪脏话:“我去你……”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男人迎面撞上,那人整个身体砸过来,巨大的冲力让两人同时倒在路边。 “哎呦……卧槽!” 宋译正在气头上,爬起来一看,那人穿一身脏兮兮的灰色粗布衣裳,虽然晃着上身瘸着一条腿,可脚下生风,蹿得比发狂的狗还快! 李昭凌赶紧追上来,扶起宋译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宋译没好气地拍拍身上的土,推开他爬起来说:“死不了。” 女生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快……快抓住他!” 他们寻着声音望去,林颖贴身的粉色运动装配着ji,ng干的高辫马尾,身材瘦高还有料,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见宋译显然有些意外,说:“宋译……” “你在追他?” 林颖没有说话,愣着点点头。 宋译眯着眼睛看着瘸腿男人,下一秒像阵风一样冲出去。瘸腿男人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瞥眼看见宋译跑得更急了,结果没控制好平衡,自己把自己摔了个四仰八叉。宋译上前伸手逮他,他瞅准机会一把推开人还要跑。宋译抓住他的手腕一掰,把他整条胳膊撇到背后,男人立刻“咿咿呀呀”地叫着跪到了地上。 林颖和李昭凌赶过来,宋译问:“为什么追他?” 林颖喘着粗气,指着男人说:“他……他是个碰瓷的,我哥那天就是为了躲他,才开车上了对侧车道出了车祸。” 男人一听就急了,骂骂咧咧地大声说:“你……你胡说……妈的!哎呦……大爷……你……你轻点。” 宋译手上暗暗使劲,没有说话。他之前去过警局,知道当时出车祸的除了他爸的车和中型货车,还有一辆黑色帕萨特,车主就是林颖的哥哥林铭。 林颖语调慌张,显然有些激动,说:“我在路边等了他好几天,以前我哥来学校接我,我在车上坐着,他就出来碰瓷,车上的监控拍得清楚楚,可是警察来了,他就耍赖求饶,说自己腿瘸,家里人还生病,我哥看他实在可怜,不仅没追究,还给了他五百块钱。结果车祸那天……在同一个地方,他又冲出来。当时,我刚进学校,就……就听到出事了……”林颖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啜泣着,“我刚到现场,就看到他从人群里鬼鬼祟祟地跑出来,一定是他,你相信我,一定是他。” 瘸腿男人,扭着上半身,不满地嚷嚷:“丫头片子,你少胡说!警察都没逮我,你凭什么抓我,你们快松开手!” 宋译看他这副虚张声势的模样,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林颖擦一把眼泪,说:“你闭嘴!我哥……我哥就是人太好太善亮,闹到这会还在医院躺着。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应该把你直接交给警察,或者直接撞死,省得到处害人。” 李昭凌听到这,不自然地蹙眉看了一眼林颖。 宋译虽然听着不太舒服,可毕竟带着同病相怜的惋惜,低声安慰说:“你别伤心了,我先收拾他。”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瘸腿男人,手上用力,男人立即“哎呦哎呦”喊出声来,说:“哥,饶命啊!腿已经瘸了,别折我胳膊!” 宋译松了劲,带着威胁的语气,说:“我也是那起车祸的受害人,前几天才出院,要说她冤枉你,犯不着也不稀罕。不过你在这附近晃荡这么久,跑那么快?看样子也不是第一回作案了,扔给警方协助调查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俯下身,凑到瘸腿男人的耳边,低声说,“车祸三死一伤,看你拿什么偿命?” 瘸腿男人一着急,就说了实话:“大哥!大哥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他那天开车咋那么邪性?方向盘打错就算了,油门还能当刹车!大哥,天地良心,不怨我啊!” 宋译冷哼一声,说:“不用跟他客气,打个电话直接送警局,看这样子就知道是惯犯,正好查查他的案底。”他刚说完,眼珠子转一下,满含深意看着李昭凌说,“也不用这么麻烦,我这位朋友警局有熟人,车祸相关,让他跑一趟好了。”他话音的落脚处,刻意强调了“车祸”两个字给他听。 林颖不好意思地看看李昭凌,说:“可是……” “放心,他身手好得很?” 这话虽说听上去像是恭维,可一字一句都带着讽刺,李昭凌面无表情,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宋译贼兮兮地松开手,拍拍身上的土。瘸腿男人像是松开院门的野狗,剩一条好着腿脚,不死心地挣扎着还要跑。李昭凌抬起胳膊抓住男人,气定神闲手腕一翻,动作比宋译还优雅利索,男人霎时又“哎呦哎呦”地大喊起来。 宋译得意地笑笑,冲着林颖挑一下眉。林颖无奈地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李昭凌。李昭凌轻声叹气心里知道,他又这被狗小子算计了! 宋译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幸灾乐祸地笑笑说:“那就麻烦你跑一趟了,林颖,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李昭凌一听,有些诧异地看着宋译。 林颖眼神闪烁,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吗?我得回医院看哥。”她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朱红小嘴格外动人,让宋译看着有些心疼。 李昭凌垂下眉眼,看着地上半死不活毫无斗志的瘸腿男人,叮嘱道:“你自己路上小心,我办完事马上去找你。” 他语调僵硬,话说得极其严肃,宋译听着硬邦邦的,胡乱应了句:“行。”说完伸手拦了车,催着林颖一起走。 两人上了出租车,良久,林颖才小声说一句:“你不开车了?”语气似老友般的亲昵,却也带着些疏离。 “嗯。” 林颖曾经跟宋译表示过好感,两人自从车祸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会没了其他人,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你今天有点奇怪。”林颖考虑一下,调整了措辞。 宋译疑惑道:“奇怪?” “嗯。我是说,你跟你那位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平时你跟别人不会说这么多话,他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女孩子的心思总是格外敏感,尤其是对着一个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更加忍不住好奇起来。 宋译看着林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卸下所有的表情,说:“有吗?可能是我平时习惯了一个人了。” 林颖沉了呼吸,不再说话望着窗外。 第25章 百辟入腑 出租车在市中心医院的大门口停下,宋译跟着林颖穿过门诊楼,径直往住院部三层走去。 楼道里熙熙攘攘,病人家属一片忙碌,宋译上了楼梯,问:“你哥现在怎么样了?” 林颖一脸落寞,眼眶泛红道:“大脑开过两次颅,车祸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最近,刚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医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让我平时给他放音乐、看新闻、讲故事。医院里离不了人,我也不会再离开他了,所以办了休学,我没有其他亲人,就剩这一个哥哥了……”说着她低下头,也顾不得看路,肩膀一抽一抽。 宋译一看女孩子哭就发愁,叹了口气正想着怎么安慰,抬眼就看见一个男人,裹着一件过大腿的土黄色破绒布褂子,低着头横冲直撞地跑来。 宋译拉住林颖:“小心!” 结果话没说完,男人就闷头冲上来,和林颖撞了个满怀,林颖被撞得往后扬,被宋译一把抱住半揽在怀里扶了起来,男人看骨头架子很高,手长脚长,可确实瘦得可怜。他后退几步,直接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 林颖看到见男人摔倒,匆忙推开宋译,说:“我没事。” 她一站稳,也顾不上看自己,赶紧跑过去扶起男人问:“你没事吧。” 男人一头乱发脸色发灰,医用口罩厚厚的也不知道带着几层,一双眼睛深深地陷入眼窝里,眼球周围布满了血丝。他摆摆手,喘着粗气说:“我……我没事……咳咳……”话没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男人因为生病,形色显得y深而诡秘,可林颖非但没有疏离,还一直握着男人的手,指节阵阵发紧,看上去仿佛比男人自己更紧张:“你真得没事吗?我送你进诊室检查一下。” 她说完就要拽人走,男人一着急咳得更加厉害,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驻足停留。宋译上前拦下林颖,低声安慰:“你别着急,让他自己感觉一下。” 男人一口气吸到底,缓了缓才看向她,眼光柔和,说:“放心,我真得没事。” “那就好……”林颖这才松开手,怔怔望着男人。 男人扶着墙,颤颤巍巍想要往起站,宋译和林颖伸手扶他,他却礼貌地摆手拒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多谢。” 林颖看着男人点点头,放下了手,目送着他扶着墙出了楼道。 宋译看男人走远了,说:“那是谁?” 林颖收了眼神,继续往病房走,说:“病友,前一阵我天天往医院跑,他总是一个人,有一次看他误了饭点,就帮他带了一份饭。”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病房的门口。 宋译正考虑要不要进去,林颖转过身,笑了笑说:“就送到这里吧,里面病气重,你就别进去了。” “嗯。” 林颖是系花,在学校的时候总是光彩靓丽,可是此刻,她的脸上却尽是疲惫,让宋译看着有些难受,说:“你照顾好自己。” 林颖一听,顿时觉得眼泪直往眼眶上涌动,红着眼睛低着头,钻进了宋译的怀抱,嘤嘤啜泣:“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不要……忘了我。”她知道,这次分别之后,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林颖在宋译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宋译脸上尴尬,大脑空白,僵直着身体拍拍林颖的肩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路过的人都禁不住往他们身上看,窃窃私语。 宋译默默低头藏脸,林颖到是止了哭声,一把推开他,低声说一句:“你走吧。”说完推门进了病房。 宋译看看自己还悬在半空中的手,苦着脸放下,他一转身,就看到站在楼道门口的李昭凌,顿时有些尴尬。 李昭凌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那个……”宋译走近,正考虑要不要解释一下。 李昭凌冷言打断:“走吧!” 他转身就走,宋译快步追上,微微松了半口气,他瞥眼向李昭凌的侧脸看去,觉得这人似乎比平时还要冷。 李昭凌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冷声说:“算上赵宇,你到真是男女通吃。” 宋译看着李昭凌的背影,目光y沉,语色凌厉:“你调查我?” 李昭凌转身,四目相对,空气骤然凝滞,仿若冰锥一般直接cha进了两人的胸膛。宋译向前一步,加重了语气,重复道:“我和赵宇的事,你怎么知道?” 李昭凌眉头紧皱,他觉得自己一定疯了,刚刚一进楼道,就看到宋译和那个女孩抱在一起,大脑顿时停滞不前,就连心也跟着一起焦躁不安,现在就连嘴都不受控制。他默不作声,转身下了楼梯。 宋译快走几步,拉住李昭凌的衣袖,说,“你到底查了我多少事?是不是为了你那个将军?” 李昭凌心里“咯噔”一下。跟宋译每一次接触,总有些事情在预料之外。死亡通知单上消失的名字,当然会被追查,可是,此刻他居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些带着好奇的窥探,只能含糊不清地说:“战天戟被点亮以前,没有人能百分之百确定你就是宿主。” “那为什么调查我?” 李昭凌目光微变,突然推开宋译,说:“小心!” 一个人影冲上来,从他们中间错身而过,向楼上跑去。这人速度太快,宋译被他轻轻撞了一下,扭头看到背影,才发现是刚刚在楼道里被林颖撞到的瘦高男人。 “是他……” 宋译抬手扶了下被撞到的胳膊,双眼空洞愣着神。 李昭凌看他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良久,宋译喃喃说:“我……我看到他,他……跳楼了……” 医院楼道里的喧闹声霎时被人调到了暂停键,所有人都一动不动保持着最后的动作立在原地。天地间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电子屏幕,随时可以开启停止。闪着光的金卷在空中慢慢浮现,一点一点打开。李昭凌低头,看着满脸诧异的宋译,犹豫片刻,还是挥了一下衣袖,伸出掌心。金光闪烁,卷上隐隐浮出几个字:陈玮,男,36岁,16:05,取魂。 瞬间,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宋译抬头看到护士站挂着的电子表,黑色的屏底,大红的荧光字像血一样吓人,清晰地写着16:04的字样。 宋译脸色惨白,哑着嗓子说:“不……” 李昭凌抓住他的手腕说:“宋译,你听着,预知不是一种能力,因为你是宿主,所以才对幽冥有了感知,可以提前看到他们想要夺命的人,不要害怕。” 宋译抬起头,眼中依旧带着惊慌,问李昭凌:“现在怎么办?” “去天台。” 宋译逼着自己沉下心情,和李昭凌一起向天台跑去。 病房的一扇门,仿若隔绝出另一个世界。林颖端着盆走出来,洗了洗毛巾,拧干拿在手里,坐在床边就着林铭惨白而消瘦地脸庞细细描摹,粗细刚好的眉毛,帅气别致的眉眼,绕开带着呼吸机的口鼻,脸庞些许凹陷。 她一下又一下分外耐心,前后不过巴掌的距离,擦过去又擦过来,呢喃道:“哥哥,明明都死了那么多人,你为什么还不醒?” 一滴眼泪顺着林颖的下颌,滴在了林铭的手背上,她拿着毛巾轻轻抚过,诡秘的笑容在脸上一闪而过。 窗外,一道黑影骤然落下,砸在了地上,周围的惊吓声此起彼伏: “啊……” “啊……有……有人跳楼了!” “快报警!报警啊!”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14节 喊声四起,穿过窗户,落在了病房里。林颖走到窗前,漠然扫了一眼,关上窗户继续回到屋里,就着音响放起了轻音乐。 架起来的警示带绕着尸体周围三十米的距离,隔绝出了住院部背y面的整片空地,到处都有穿着制服的警察在疏散群众。 高小帅气喘吁吁地朝夏侯勇跑过来,紧张地说:“医院门口整条马路都堵了,到处都有人在指指点点,疏散了几回,就是不愿意散。” 夏侯勇摘了手套,塞在高小帅怀里,说:“跳楼的时候很多人都看着,又是人流密集的地方。这样,法医组的验完现场先把尸体推进医院的太平间,院子的警戒尽快解除,留上楼顶的现场就行了。” “是!”高小帅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夏侯勇,说,“基本资料已经拿到了,死者陈玮,男,36岁,是医院的患者,在这治疗有半年。” “什么病?” “肺癌。” 夏侯勇蹙眉,沉声说:“绝症……跳楼?对了,报警的人呢?虽然有目击者确定是自杀,但口供还是要完整。” 高小帅说:“好几个人同时报得警,第一个接入电话的是一位五十三岁的女性,心脏病,当时正在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遛弯。结果尸体就落在她眼跟前,硬挺着报完警,结果一挂电话就被人送急诊了,对了,送她进急诊挂号的那两个人你也认识。” 夏侯勇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谁?” “就慕城大学见过的那对师生,不过也奇怪,上次那小子还要死要活的恨不得吃了那个老师,这回,居然一起相跟着来医院,别是谁把谁打出毛病了吧?哎呦……” 夏侯勇伸手罩着高小帅脑袋就是一下,说:“想象力够丰富的,你去写书吧,成天就会胡说八道的编故事!” “夏组长,你去哪啊?” 夏侯勇冲他摆摆手,大喊一句:“尿尿!!!” 高小帅捂着脑袋撇撇嘴,这小胡子有什么脸批评他?就没有见过比这人更不像样的警察。 急诊里二十四小时全天热闹,这会也是熙熙攘攘。夏侯勇绕过人群,一眼就看见坐在候诊厅角落的两个人,一个黑着脸像个活雕塑,一个白着脸像个活死人。他走过去,说:“就你俩这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怪不得走哪哪死人。”转头,又对李昭凌说,“不是嘱咐过你了,离案发现场远一点。” 李昭凌冷着脸,说:“我找别人报得警。” 夏侯勇顿时觉得脸上肌r_ou_有点抻着疼,李昭凌言外之意很明显,“本使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你个废物也该知足了”。 夏侯勇凑近,低声说一句:“魂灵消失了。” 李昭凌没有答话,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门口的紫衣少女身上。他举起手打了个响指,时间骤然断层,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他们出了急诊,来到住院部外院的空地上,一起向尸体走去。 夏侯勇在周围查探一番,说:“是博物馆里的那只幽冥干的?” 李昭凌考虑一下,说:“不确定。就算是幽冥害人,魂灵也不可能莫名消失。可奇怪的是这个人生前病得只剩半条命,光在这家医院治病就拖拖拉拉了半年。就算死了,也不可能有力气自己跑掉。我觉得事有蹊跷,才通知了苏凝紫,让她过来掌灵问路。” 苏凝紫刚好查探完尸体,走过来。 夏侯勇问:“怎么样?” 苏凝紫拿出口袋里的紫色手帕,擦了擦手说:“形同枯槁,ji,ng气早没了,若是正常生死,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现在摔了个稀巴烂,身体基本报废没什么用,魂灵也跑得无影无踪,我得去他跳楼的地方看看。” 又是ji,ng气,又是生死,她话说得轻巧又淡定,配上一张少女的娃娃脸,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和刚接触相比,宋译已经习惯多了,他跟在李昭凌和夏侯勇的身后,一起上了天台。 苏凝紫站在天台的中央,右手手心朝外,向前推去,“惊魂”带着紫色的闪电,从掌心飞出,绕着天台顶转了一圈,重新盘踞在苏凝紫的身前,放着幽幽的光。苏凝紫一把抓住鞭子,“惊魂”的小尾巴妖娆的抽抽两下,脖子一歪就泻了气。 夏侯勇问:“怎么样了?” 苏凝紫看着鞭子,眯起眼睛,说:“确实消失了……” 李昭凌从天台向四周看去,说:“什么意思?” 苏凝紫收了惊魂,一脸凝重地看着李昭凌,说:“若想让魂灵彻底消失,不外乎三种可能。第一种,死意已决,灵体本体玉石俱焚,魂飞魄散,但是,这种情况要求魂灵本身带着黑暗的力量,才能幻化成幽冥。” 夏侯勇看看李昭凌,说:“你这个地界最大的黑暗boss就在现场站着,任凭怨念缠身也能怼天怼地,让他扒皮拆骨认清现实,何况一个病秧子,不可能有这么大本事,第二种呢?” “血祭,就是当做祭品献给其他亡灵。” 李昭凌冷声,说:“血祭过程复杂,尤其离不开极其繁重的仪式,不可能,第三种是什么?” 苏凝紫沉着脸色说:“养魂。” 宋译皱眉:“养魂?” “以生魂养死魂。就算是幽冥,也不能直接杀人,只能利用幻境,让本来身处困境的人,更加绝望、无助,失去活下去的勇气。等这些人死后,再汲取魂灵的死亡之气,使自己壮大。所谓养魂,就是幽冥借助其他魂灵的力量,想要维持一种‘活着’的形态,重返人间。” 宋译皱了皱眉头,说:“这不是和宿主一个意思?你们这些人,还真是够执着的。”所有人听完都默默禁了声。 李昭凌走近他,沉声说:“养魂是以生魂养死魂,先死后生,逆天而行,为了抵消反噬,这就要求献出生魂的人得心甘情愿。至于宿主……是你的命……” 宋译瞪了李昭凌一眼,不再说话,独自下了天台。 夏侯勇看着宋译孤零零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楼道口,有些于心不忍,说:“复活后的幽冥,充其量不过是个傀儡,所谓宿主重生,谁知道又是什么结果?李昭凌,你确定要这么走下去吗?” 李昭凌冷冷回一句:“这是命。” 第26章 百辟入腑 灯红酒绿,才好花天酒地。 振聋发聩的音乐快要刺穿耳膜,舞场里火辣的欲|望和xg|感的肢体来回交错,瞬间点燃了午夜的激情,到处都是酒ji,ng张扬的味道。 角落里,宋译左手搂着一个黑色丝袜的红唇美女,右手拿着酒杯随着音乐摇摆,抽空还不忘嫌弃沙发上来回搓手的夏侯勇和面无表情的李昭凌,他松开美女俯身凑近李昭凌问:“你俩不会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李昭凌:“……” 夏侯勇:“……” 桌上扔着好几摞百元大钞,宋译抽出来一跌,塞在美女的怀里,抛个眉眼说:“去吧!小爷赏你的,把你们经理叫过来。” 美女顿时眉开眼笑,连脸角的粉底都起了褶子:“好!小帅哥,有需要你随时喊我。”说完,在宋译的脸上贴心送个香吻,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宋译笑得浪dang,看看夏侯勇,又瞅瞅李昭凌,目光对上,李昭凌放在桌下的手攥得更紧了。 宋译突然起身,硬挤到两人的中间,扭头对夏侯勇说:“好歹你也算是混公职的,这点逢场作戏都不会?平时就没个工作需要让你去卧底?” 夏侯勇青着一张脸,说:“你当是电影呢?黑帮老大?连环凶杀?还卧底?我的宋大爷,这个酒吧是陈玮生前工作的地方,今天我就是过来收集一些资料,顺便看看他平时都跟什么人来往?例行走访你懂吗?你……你跟过来简直就是添乱,还带着你隔壁这位爷,胡闹?” 宋译看到夏侯勇气到手足无措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笑,说:“怎么胡闹?” 夏侯勇手抖地指着桌子上七八酒压根没见过的酒,瓶身上还一堆外文,打开盖基本都没怎么喝过,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你这些我可报不了。” 宋译喝着正高兴,抬头冲夏侯勇脑门一拍,说:“瞧你这点出息?这是我对于警方工作的高度支持!不就是为了抓那个幽冥孙子吗?咱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他把胳膊搭在李昭凌的肩膀上,说,“是不是呀?李老师。” 话音落的时候,李昭凌的肩膀明显一紧,觉得脸有些烫,稍稍往边挪了挪,把脸色隐在了背光处。 夏侯勇苦着一张脸,挠挠头说:“陈玮就是个给这家酒吧运酒的后勤,所以,我们现在坐在这儿是为什么?” 宋译一脸无奈,说:“我就奇怪了,你平时都是怎么查案的?就像在医院那会,拿个证件到处问吗?这回可不一样,能说服陈玮主动献身,非得是他周围的人不可。所以,我们当然得深入敌营,在不知不觉中窃取到核心情报。” 宋译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又要拿起酒杯,李昭凌再也忍不下去,一把夺过宋译手里的酒,“啪”一下放在桌子上,闷闷地说了句:“记吃不记打。” 宋译不满,说:“桌上不都有吗?你抢我的干嘛?” “你忘了你上回怎么进医院的?” 宋译眼珠子一转,一脸戏谑地看着李昭凌不说话。李昭凌一句话就泄了自己的老底,人是夏侯勇送的,他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尴尬地挪开目光,把脸撇到一边攥紧了拳头,用生命保持沉默,不知不觉脸上就泛起红晕。夏侯勇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两个千年老鬼被个兔崽子耍,还有比这更丢人的吗? 一个蓝色西装扎领结的男人款款走过来,俯下身礼貌地说:“您好,哪位是宋先生?我是酒吧的经理。” “坐吧。” 宋译语气淡定从容,丝毫不见方才调笑的轻慢样子,说:“你店里有个人,欠了我的钱,你知道钱是小事,面子才是大事。” 经理一听,立即紧张起来,他细细打量一下宋译,这人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可面色沉稳,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傲慢和贵气,要知道气质这东西没两把刷子还真装不出来。最关键的是……桌上摞着成堆的人民币,这世界还有什么比钱更有说服力? 至于隔壁这两位,一个络腮胡的糙汉子,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眼镜男,块头都是个顶个的大,一看就知道不好惹。酒吧经理再怎么说也是长年在江湖上混,杀气和痞气还是分得出来的。他大脑经过迅速扫描鉴定,猜测宋译是道上的某位爷,立即决定认怂。 可他大小也算个领导,总不能卖人卖得太彻底,故意绕个弯子,说:“不知道您是指哪位,需要我怎么配合?您知道的,这酒吧也有老板,别让我太难做就行。” 宋译一下就乐了,听说话就知道是个“十分懂事”的人ji,ng,立即抽出一摞钱塞在他手里,说:“陈玮,认识吧,给我个地址,告诉我他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这些就是你的了。” 经理握着钱,面露难色稍稍犹豫。宋译嘴角轻扬,又抽出一沓放在他的手里,说:“放心,不会让你太难做的。” “轰——” 舞台四周忽然点起了火花,中心的升降台由下至上缓缓升起,电吉他的前奏带着架子鼓的鼓点,瞬间把全场的热情引向了顶点,所有人都挥动着胳膊在肆意的狂欢! 宋译看一眼舞台,用胳膊肘怼一下经理的胳膊,说:“你们这儿的舞美不错啊!上来的是头牌?架势够足的?” “嗯。”酒吧经理不自然地应了声,攥了下手里的钱,说,“陈玮就是个后勤,拉酒送酒,住在员工宿舍,最近一年还老请假。他平时总喜欢带个大口罩,没人愿意跟他来往。最近一年工作效率也是慢得出奇,我好几次都想抄了他,要不是有人三番两次给他求情,我早就让他滚蛋了。” 宋译一下就逮住了话头:“求情?谁给他求情?” 酒吧经理犹豫一下,看着舞台中央背着电吉他的男人,说:“就台上的那个驻唱歌手,赵幽。” 宋译顺着酒吧经理的话,仔细看了眼舞台中央,白色t恤配着牛仔裤的男生,和周围的灯红酒绿看上去格格不入,他默默念了句:“赵幽……” 夏侯勇突然站起来,抓起酒吧经理的衣领,说:“他是赵幽?” 酒吧经理显然吓坏了,一脸惊慌失措道:“是……是啊……赵幽,他……他是我们的台柱子,各位大哥,你们可是答应了我不乱来。要是随便动手?我就报警了!” 夏侯勇掏出证件扔在酒吧经理的脸上,说:“报什么报!我就是警察。”他说完,大步穿过人群,向舞台中央挤去。 宋译疑惑地看着李昭凌,问:“夏侯勇和这个人认识?” 李昭凌跟着一起站起来,目光凝视着舞台中央,说:“南玄赵氏,赵幽。” 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酒吧后的小巷向来萧条,进巷子的多半是工作人员和周围店里的人进来倒垃圾。 赵幽拿出手机照了照,确定眼线没有花,一双桃花眼看上去依旧有神。他眨了下眼睛,满意地收了手机,背好吉他包穿出后门,向巷外走去。 整夜不灭的路灯,把人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隔着昏暗的光,赵幽远远看见一个男人斜靠在路旁的大树下,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眉眼,只剩下那人嘴里的烟头忽明忽暗的闪烁。 赵幽紧紧握了握背包上的带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仅凭一个剪影,他依然一眼就能认出这个人。下一刻,他稳定了呼吸,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加快脚步从树前经过。 “草!” 夏侯勇气急败坏地扔了手里的烟头,将地上成堆的烟蒂一碾而过。大半夜的等待早就化为一腔的愤怒,他脚下一蹬,朝着背吉他的少年飞奔而去。 身后气息忽变,赵幽拽紧肩上的吉他包闪身躲开,刚好避开夏侯勇使了全力的一脚,转身侧移,夏侯勇紧跟着赵幽,继续抬起脚向他踢去。 赵幽皱眉匆匆后退,脚后跟不知不觉已经抵到了墙根,他屏息看着黑夜里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冷哼一声,说:“你属狗的吗?一见面都咬人?” 夏侯勇目光如炬,恨不得当下就点出两团火来,说:“你才是属狼的,白……眼……狼……” 赵勇眯起眼睛,抓紧琴包高高地跃起,沿着墙壁飞身而上,两步踏上路边平房的房顶。 夏侯勇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打算躲?” 他紧跟着赵幽,轻轻一跃,大步追上去,翻个跟头落在赵幽身后,一把扯过他的吉他包,赵幽身体往后一扬,拽住夏侯勇的手腕,抬脚踹在他的胸前。 “嗯……”夏侯勇闷哼一声,后退两步捂着胸口说:“这么多年音讯全无!你还有理了?” 赵幽背好吉他瞪着夏侯勇,碎发之下双眸神采飞转,冷冰冰地说:“用不着你管!” 夏侯勇放下胸口上的手,目光y沉,说:“好样的,那就看看,这些年你到底退步了没有?” 宋译站在树下,双手环绕抱在胸前正看得高兴:“这场景可比看大片ji,ng彩多了,喂,要是你上的话,能跟夏侯勇比划多久?” 李昭凌面无表情,语色淡定:“他俩加起来,过不了我十招。” 宋译撇撇嘴,他今天才知道,原来大言不惭的认真这么让人讨厌。 房顶上,夏侯勇突然大喊一声:“靠!”他后退几步,抓起赵幽给他扔过来的黑蜘蛛,一脸受到惊吓的丰富表情,扔在地上说,“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玩y的?” 赵幽看着夏侯勇,说:“兵不厌诈,不喜欢玩你就滚远点!” “我还偏不!”说完,夏侯勇继续迎难而上,不依不饶。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树下的两个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宋译揉揉耳朵说:“我怎么觉得他俩有一|腿?” 李昭凌:“……” 房顶上,夏侯勇已经数不清第几次耐着性子纠缠,既不截断这人的退路,也不让得太过,总留下三分余地让赵幽还手。赵幽早就被他烦透了,眼看夏侯勇越来越近,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夏侯勇冲得太快没回神,赵幽伸出手指直接戳在夏侯勇的眼睛上。 “哎呦!” 夏侯勇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膝盖一痛歪着身体直接从屋顶上滚了下来。李昭凌皱了皱眉飞身而起,一脚踹在夏侯勇的后腰上。夏侯勇借了力,“噗通”一声倒在墙上滚到地上,继续“哎呦哎呦”的叫唤。 好半天,他才扶着腰从地上晃晃悠悠地趴起来,嘴里念叨:“李昭凌,你谋杀啊!” 李昭凌看着赵幽说:“要杀你的人是他。” 黑暗中,暗潮涌动,气息流转。 夏侯勇一瘸一拐地往前拐着走,好不容易才挪到赵幽的面前说:“如果不是今天晚上遇到,你还打算躲多久?” 赵幽冷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说:“你们会不会太高估自己了?” 夏侯勇沉了口气,结结巴巴地说:“那晚……那晚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要不告而别?” 赵幽的手不自然地攥紧,语气森冷带着寒意,目光错过夏侯勇盯着李昭凌,说:“宋家军十万将士终成白骨,三日之间,被韩、赵两国击得溃不成军,最后一日,将军立在城门外自尽而亡,那个时候……你……李昭凌,你在哪里?” 李昭凌双目似冰川透着刺骨的光,一动不动看着赵幽。 赵幽一字一顿,说得极慢:“宋家军战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李昭凌,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因为,是你出卖了他!” 夏侯勇转身,满脸诧异地看着李昭凌,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第27章 百辟入腑 树下的投影处,脚步声骤然响起,来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如果他是出卖宋牧之的人,我想,应该没有人比他更痛苦,守着一个亡掉的魂,日日活在宋将军有可能复活的诅咒里。对了,还得遮好了捂紧了,时刻堤防着被你们发现,卸掉老底找他报仇。” 宋译赤黄的双眸,缓缓走入灯光下,闪着别样的光彩,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赵幽一动不动盯着他,仓惶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是……” 李昭凌淡淡地说:“宿主。” 赵幽蹙眉凝视:“宿主出现了?” 宋译走近赵幽,说:“用脚指头都能琢磨明白的事情,不知道都在别扭些什么?简而言之,你们古人想问题还真是够直接,一点不会拐弯。”他话说得轻巧,语气落处尽是嘲讽。 赵幽沉声道:“好像是一个不太懂礼貌的臭小子。” 宋译没有理会他,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说:“你们闹够了没?大半夜的也该散摊了,聚会到此为止,该回家睡觉了。” 赵幽目光一沉,突然拿过吉他包,打开拉链抽出一根金色丝线,丝线闪着莹莹的光,似一条受了掌控的蛇,向宋译直直地飞去。 宋译愣在原地,觉得自己没有叫出声已经很男人了,他狠狠瞪一眼那个承诺要保他小命的男人,战天戟闪着白光应声而下,丝线顿时断成了几节散在地上,化成一群泛着光的小虫,四散逃去。 宋译生硬地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好像浑身都在痒,他不动声色地往李昭凌身后挪了一步,嫌弃地说:“宋牧之还真是卧虎藏龙,什么人都敢往身边留。” 赵幽:“你闭嘴!” 夏侯勇:“你闭嘴!” 宋译:“……” 宋译疑惑地看看夏侯勇,又看看赵幽,最后意味深长地用眼角跟李昭凌示意,“我刚刚可是为了帮你,这烂摊子自己收拾”。 李昭凌:“……” 赵幽收了吉他,冲李昭凌说:“这么警觉?看来……你对他还真是不一样。” 宋译的心微微一颤,凝视着李昭凌面无表情的侧脸。 赵幽把吉他重新装好,背回到肩上,说:“不要告诉我,在这里遇到只是偶然。” 夏侯勇说:“陈玮死了,被幽冥卸了魂灵。” 赵幽一听,方才散在眼睛里的从容瞬间退去,变了神色说:“他为什么会死?死在哪里?” 李昭凌说:“你既然与他相熟,不可能毫无知觉,何必要明知故问?” 赵幽一听,脸色更加难看,说:“我只知道他最近被幽冥缠身,本来想离他近些,至少能够保护他一段时间,没想到……”他目光低沉,看着夏侯勇,说,“是在医院吗?” 夏侯勇点了点头。 李昭凌说:“看来,你对他的事情确实很清楚,所以他跟什么人来往?家里有什么人?他有什么弱点你都应该知道?说吧,到底谁有可能让他心甘情愿的献上魂灵?” 赵幽看着李昭凌,恶狠狠地说:“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句句试探,一副小人做派!想知道什么,我带你们亲眼看看就是。”他说完,带着众人跟朝巷子外走去。 宋译凑嘴角轻扬,凑到李昭凌耳边,低声说一句:“以退为进,昭凌君高招啊!” 李昭凌冷冷回一句:“客气。” 他们出了小巷,拐个弯就看见一栋旧居民楼。居民楼不过四层,挨着脏兮兮的墙,空出两人并排的距离,墙外是一条泛着恶臭的臭水沟,气味飘飘洒洒充满了整个小院。 宋译屏着呼吸,低声问李昭凌:“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看这样子风评可不太好。” 还没有等李昭凌回答,就听见前面传来赵幽淡漠的声音,说:“龌龊、狠毒、自我……这些够么?”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15节 宋译不满地看了一眼赵幽,嘟囔地说:“偷听别人说话,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幽停下脚步,目光y森:“再多说一句,我立刻毒哑你。” 宋大少爷默不作声蹭到了李昭凌的身后,本着输人不输阵的架势,酸溜溜冲李昭凌说一句:“他要毒哑我。” 李昭凌认真考虑一下:“挺好。” 宋译:“……” 夏侯勇尴尬地咳嗽一声,说:“不用偷听,就这一条巷子,是你自己说话太大声了。” 宋译:“……” “到了。”赵幽停在一个单元门前,上了二层从脚垫下拿出备用钥匙开门,门一打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客厅不过七八平,几个人一进屋就把厅里占满了。 宋译皱眉,推开窗户说:“怎么感觉这屋子很久没住人了。” 话没落地,窗外树枝上一道绿光闪过,“喵”一声,一只像猫不像猫的畜生如暗夜鬼魅般向他迎面扑来,宋译怔在原地傻了眼,这“猫”通身黑亮,耳朵长长的耷拉在脖子上,眼睛的位置就是空着的两个黑窟窿,点着两团火,只有嘴周围是一团沾着血的白色绒毛。 “宋译!” 李昭凌上前把他护在怀里,胳膊一挥,这畜生“喵呜”一声砸在院子里滚了两圈,爬起来跳到了窗外的枝杈上。 李昭凌凝视着黑夜里的鬼火,说:“是幽畜。” 赵幽冷言:“有实体的幽畜……” 幽畜冒着火光的眼睛似能穿越黑暗,它和李昭凌对视两秒,俯下身体,闪身一跃,消失在黑夜里。 宋译收回目光,问:“幽畜是什么?” 李昭凌说:“一些死得比较惨烈的动物,因为生前遭了迫害,r_ou_身不全魂灵破碎,所以不能进入轮回,只能化作幽畜。” 夏侯勇目光低沉,似在思索:“这些幽畜应该被压在地界的最底层,很少有能自由活动的,而且……刚刚那只居然有实体。”他看了一眼李昭凌,黑色的血液正顺着他的手背滴在地上,骤然变了神色,“你的手……” 宋译看李昭凌面色泛白,连忙扶起李昭凌的胳膊查看,西装小臂处被划出一道血淋淋的豁口,黑红色的血液染红了白色的衬衣,紧张地说:“怎么办?需要包扎吗?” 李昭凌拂过宋译的手,收了胳膊说:“没事,一会就愈合了。” 宋译心里满是愧疚,认真地说:“你把西装脱下来我看看,要是不脱,我可就自己扒了。”说完整个人张牙舞爪扑到李昭凌的身上。 李昭凌:“???” 赵幽:“……” 夏侯勇在旁边看得乐呵,添油加醋地说:“哎呀,你看人家小宋这么关心你,你就脱下来让他看看吗!一个男人,露个胳膊有什么好别扭的呀!” 李昭凌瞪了一眼夏侯勇,呵斥宋译:“别闹了,我脱就是了。” 宋译这才停下手,看着李昭凌退去西装外套,白色衬衣熨帖合身,胸膛、臂膀肌r_ou_的轮廓明显亮眼。袖子落下的时候,他明显地皱了下眉。宋译搭把手,轻轻拽他的衣服,直接看傻了眼。 衬衣上的黑色血液已经凝固,烂掉的衣袖下小臂皮肤光洁如初,丝毫没有受伤的痕迹,宋译抓着李昭凌的胳膊,翻来覆去认真瞧了瞧,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李昭凌冷冷地说:“看够了吗?” 宋译耳根子泛红,嗫嚅道:“你……你果然不是人……” 赵幽:“……” 夏侯勇:“……” 一句话重伤三个人,李昭凌收了胳膊说:“就你这招魂纳鬼的强健体魄,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他走到茶几旁,拿起来桌上的一摞信封翻了翻,说,“这是什么?” 赵幽环抱着胳膊,靠在门边冷冷回答:“债。” 夏侯勇走过去,接过信封看了看说:“信的地址都很偏远。”他从一封拆开过的信封里取出信纸,说,“陈玮一直在为贫困学生捐款……这些……是要感谢他吗?” 宋译翻出来一封,说:“你看清楚点,最后一段说明白了,不是感谢,是催捐。” 夏侯勇不愿意相信,又翻了几封,说:“不是这个意思吧……你看这前面几页,都是感激。” 宋译翻了个白眼,放下信说:“欲抑先扬,咱老祖宗人就这点套路,这还看不出来?就你这业务水平,怪不得要一直混公职……” 夏侯勇看着整整摊了一个茶几的信封,说:“这得有多少?” 赵幽撇过眼,面色沉静:“连上前两个月的,一共一百五十八封,还有无数的电话,数不清了。” 夏侯勇在房间转了一圈,两间卧室挤着八张上下单人床,可是只有一张床上有被褥,其他都空了,问:“这里没有人和他一起住吗?” “没有。自从生病后,夜里他总是喘不上来气,平时又都是病恹恹的,酒吧宿舍管理本来也混乱,没人愿意和他住,搬着搬着就没人了。” 宋译放下信封,面色有些凝重,说:“明明自己得了绝症,还要捐这么多钱?” 赵幽冷笑一声,说:“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种傻瓜。陈玮是从山里出来的,他说那会自己上学困难,运气好,考到城里做了工程师,赚了不少钱,可是这几年,零零碎碎捐了不少,后来没有想到生了病,媳妇扔下他走了,他也不能再做高强度的工作,只能趁着晚上,干点搬搬抬抬的活。可即使到了这会,只要身上有空出来的钱,还一直坚持。” 他走过来,从桌上拿起一个信封,说:“他毕竟挣得有限,钱一跟不上,信封就和雪花一样,自己病得都快死了,爱心却成了血窟窿,堵都堵不上,后来愣是把他啃得皮都不剩。他自己难过,觉得日子没希望了病就更加难治。” 李昭凌问:“你说……他被幽冥缠身是什么意思?” “我遇到陈玮的时候,感觉他身上的气味不太对,像是幽冥,气息却很淡。” 李昭凌试探:“所以你就去酒吧打工,幽冥善夜伏,你以为那畜生会藏在黑夜里。” 赵幽没有说话,扔下信封,靠回到墙边点了点头。 李昭凌说:“现在看来,他的工作包括他住的地方,也是你帮他保住的。”他顿了顿,看看桌上的信封,说,“你不会连钱都帮他捐过吧?” 赵幽立在一旁,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庞,他微微侧过身,目光或明或暗。 李昭凌沉声说:“赵幽,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这么帮他?” 屋里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赵幽,等待着他的回答。 赵幽脸色微变,转过头冷着目光看着李昭凌说:“不关你的事?地方已经看过了,可以走了!” 夏侯勇站在原地没有动身,他一动不动盯着赵幽,不死心地等着他的回答,看着看着,却发现赵幽脸色越来越白,晃了下神,问到:“你怎么了?” 赵幽忽然蜷起身子剧烈地喘息,他慢慢退后,让身体靠在墙角鞠在一起,额头上汗津津地shi了一层,眉头紧着,哑着声音说:“你……你们走。” 夏侯勇一脸紧张,想要扶住他。他一把甩开夏侯勇的手,捂着胸口大喊道:“不要碰我,你走!” 李昭凌站在一边,语气平淡,说:“不是外伤,就只能是蛊毒。” 赵幽一听,脸色更难看了,抬头瞪着李昭凌。 夏侯勇看赵幽没有说话,连忙问到:“你中毒了,谁给你下得毒?”他停顿一下,又问,“难道……这就是你一直躲着不肯见人的原因?” “哼……”赵幽惨白的脸上划过一丝讥讽,一字一顿说:“少……少自以为是了,从你不告而别的那一刻起,你我的缘分早就两清了,夏侯勇,我是生是死都……都不用你c,ao心,赶紧给我滚!” 他捂着胸口的手微微打颤,咬着牙根看着李昭凌,说:“被幽兽……伤到的滋味不好受吧?我们这些人,虽然不会……不会流血,可伤口会浸着腐烂的r_ou_一点一点烂掉,我劝你还是尽早医治,不要……不要站在这说风凉话了。” 李昭凌冷冷回道:“不牢你费心。” 宋译心中一顿,诧异地望向李昭凌,细看之下才发现,李昭凌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冷汗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衬衣里,沉声问:“所以,你刚刚是在骗我,让我安心?” “不碍事。” “嗯……”赵幽冷哼一声,将全部的力量都靠在墙上,一张小脸刷白,全无血色。 夏侯勇着急地说:“你这人,一直就是这么别扭,我带你去找苏凝紫。”他说完,拉起赵幽的手就要往怀里抱。 “我不去……”赵幽一把推开他,举起右手中指上的指环,指环中间立着一根幽蓝色的银针,指着夏侯勇说,“别……别逼我出手。” 夏侯勇决绝地说:“随你的便,看不惯我尽管刺就是了。” 他拽过赵幽的胳膊,把他横抱起来,赵幽早就浑身没有力气,屏着最后一口气,把针刺进了夏侯永的心窝。 夏侯勇冷哼一声,嘴角却带着笑看着赵幽,一脸挑衅。 赵幽意识不清,断断续续道:“我……我说过,我会出手的。” “我知道。”他紧了紧胳膊,抱赵幽抱得更紧了,嘴角扬起说,“就知道你是个白眼狼。” 第28章 百辟入腑 暮色四合,三个伤兵。 苏凝紫动用她所有的脑细胞都想不明白,三个健硕如牛各怀鬼胎,活了上千年的老鬼是怎么同时受伤的,互殴都不带这么齐心协力!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收过破烂。 苏凝紫扔给李昭凌一块毛巾,让他咬在嘴里,李昭凌嫌弃地看一眼,扭头拒绝。 苏凝紫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毛病是越来越多了,以前没见你这么爱干净?” 她拿着短刀,就着幽兽刚刚伤到的地方自上而下划过,黑色的血液顺着小臂的刀口流下来滴在盆里,李昭凌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咬着牙把头转向一边。苏凝紫等得心烦,直接上手把黑血成股地挤出来。 李昭凌瞬间变了脸色,五官拧巴,咬着牙发出一声闷哼:“嘶……” 苏凝紫笑笑,松了手说:“有点表情多好?不端着能死?”她掌心抚过伤口,紫色光芒所到之处伤口自动愈合。 苏凝紫把短刀扔在盆里,端起来说:“灵力减半,两天之内不准动武,否则幽兽鬼气将会反噬,到时候有你受的!” 李昭凌轻描淡写地问:“怎么反噬?” 苏凝紫撇撇嘴,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李大爷,咱能不作吗?”李昭凌的嘴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 苏凝紫看了他一眼说:“新衬衣宋译找人送来了,换上吧。” 李昭凌拿起床上的淡粉色衬衣,脸比用刀划胳膊的时候还难看,再看一眼吊牌,脸色更难看了,败家这种优良品质果然是刻进骨子里的。 苏凝紫一出门,宋译就问:“他没事吧?” 苏凝紫说:“放心,壮的和头牛一样,死不了。” 宋译目光一撇,就看到盆里的黑血和刀,觉得脸上有些发僵。他同情地看着坐在石凳上的夏侯勇,说:“苏大夫果然医术ji,ng湛,为人豪迈!”他说完又一脸讨好,“您辛苦了,要不要我帮您倒掉?” 苏凝紫把盆放在地上说:“这么好的ji,ng血别浪费了,一会可以喂给我的宝贝们。”说完,瞅一眼夏侯勇,满眼放光,问,“我给你脱,还是你自己脱?” 夏侯勇可怜兮兮捂着胸口:“里面还有一个呢?要不你先给他治,我不着急……不着急……” 苏凝紫举起带着团团紫色闪电的右手,冷着脸说:“我上手了。” 夏侯勇赶紧扒开领口,把头撇到一边,一脸英勇就义的壮烈表情,说:“来吧!别客气!” 宋译凑上来一看,夏侯勇胸前一团毛茸茸中隐约露出一个红点,夸赞道:“哥!你雄性荷尔蒙真旺盛!” 夏侯勇大大咧咧地说:“这是男人的象征,李昭凌也有!” 宋译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穿着淡粉色新衬衣的李昭凌出门。阳光照s,he下,那人生机勃勃,干净养眼,一身s_ao|气。他挽起袖子,可这衬衣毕竟不是自己的常用色,表情看上去十足的别扭。 夏侯勇看到他出来了,大喊一句:“李昭凌,我记得你也有胸|毛。” 李昭凌尴尬地看了眼宋译,顿时脸色涨红,抽一下嘴角说:“客气。” 夏侯勇“嘿嘿”一笑,贱兮兮地说:“你脸红什么?哎呦……” 苏凝紫拽着夏侯勇的耳朵,说:“大兵痞子!你到底治还是不治?” “治治治……姑奶奶你轻点!” 苏凝紫右手掌心掠过,夏侯勇胸口处瞬间少了一片毛,光秃秃地露出来中间的红点,红点周围两头宽中间窄。 宋译看着夏侯勇胸前光了一块,瞪直眼睛说:“这是什么形状?” “蝴蝶结。”苏凝紫站直了,拍拍手说,“领子不用扯了,赵幽的‘夺魄’针里没毒。” “没毒……”夏侯勇晃一下神,突然反应过来,嘀咕一句,“这个臭小子。” 他看看自己的胸前,指着光了的地方说:“没毒你还把毛给我剃成这样,哪有大老爷们胸前印蝴蝶结的?”苏凝紫不理他,端着毒血喂了她的小宝贝,洗过手进了院子最内侧的卧室。 夏侯勇呆呆地看着苏凝紫把门关上,良久,才呢喃一句:“你说他这是图什么啊?” 宋译走过来,嘴角轻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用胳膊肘撞一下夏侯勇说:“我到是很好奇你不告而别的那个晚上都干了什么?” 夏侯勇仿佛是被人一下戳到痛处,抬眼瞪着宋译,咬牙切齿地说:“昭陵君那件粉衬衣还真好看!特爷们!超级帅!” 宋译顿时觉得背后一道冷光,舌头带着下齿根开始打结。他扭头用力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情真意切地说:“其实换换风格挺好的,李老师,你平时穿得太素了,这一下就年轻五岁!你不知道,这牌子老贵了,小数点前面好几位数呢?当然……这衣服我送您,感谢您救了我的小命!” 李昭凌y着脸,悠悠说一句:“肯定上床了……” 夏侯勇:“!!!” 宋译:“???” 不大的小屋古色古香,赵幽缩着身体紧紧抓着床单紧闭双眼,额头上密着一层汗珠,浑身都潮潮地黏在身上。 苏凝紫走进来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气呼呼地说:“都这副模样了还要装睡,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赵幽撇了下嘴,慢慢睁开眼睛,沉了口气看着苏凝紫说:“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讨厌,总爱用教训人的语气说话。”他语色刁蛮,仿佛依旧是那个兵营里嫉恶如仇,因为爱使些下三滥的小手段就被其他将士看不起的赵家小少爷。 苏凝紫轻笑一声,迅速抬手把药丸塞在赵幽的嘴里,赵幽顿时脸涨得通红,趴在床上咳到差点断气:“你……你给我吃得什么?” 苏凝紫耸耸肩膀说:“毒|药!谁让你嘴硬的像塞了块石头,总让人搁着疼心里才满意!” 赵幽喘了口气,觉得胸口的痛楚好像缓下不少,他下意识和苏凝紫对上目光,赶紧撇过眼躺回到床上,闷闷嘟囔一句:“又胡说。” 苏凝紫看看门外,月光透过雕花木门刚好印出几个人影,叹了口气说:“你们啊……一个倔,一个木,一个拧巴。” 赵幽冷言纠正:“你错了,是一个狠毒,一个没心,一个……” “怎么不说了?” 停顿片刻,赵幽才说:“一个忘恩负义。” 苏凝紫伸手,狠狠拍一下赵幽的脑门,说:“瞎说什么?你当我是夏侯勇那个大傻x吗? 赵幽坐起来,捂着额头说:“都一把年纪了,你还上手?” 苏凝紫趁机抓过他的手腕切脉,切着切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看着赵幽慢慢红了眼眶。 赵幽把手抚上苏凝紫的手背,握着她的手说:“苏姐,你别费心了,治不了的,到了ji,ng血耗尽的那一天,我该去哪去哪?你要是真为我好,就……” “你想让我帮你瞒着他们?” 赵幽笑了笑,套上衣服从床上跳下来,说:“还是你懂我。”他俯身抱着苏凝紫,温柔地说,“苏姐,我想你了。”苏凝紫眼泛泪花,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赵幽松了手,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安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些强求不来。”他大大地伸个懒腰,看了眼雕花木床,说,“果然还是将军府的床舒服,好久没睡这么香了!” 苏凝紫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塞在他的大衣口袋里,说:“血蜥蜴炼制的,可以止痛,吃完再问我要。” 赵幽沉下目光,说:“就知道你对我好。”他环视一圈,看了眼床顶的天花板,说,“既然是一样的摆设,那一定也有后门,我走了,门口那几个你摆平。” “你……” 苏凝紫话还没说完,赵幽拿了吉他包坐到床上,伸手拽了一下帷幔的绳子,床板翻转,人也跟着一起消失。 苏凝紫一脸无奈,叹了口气:“命都快没了,还是一副熊孩子样。” 赵幽一出侧门,刚背好吉他包,一转身就看到李昭凌站在不远处,不满地撇撇嘴说:“你还真是y魂不散。” 李昭凌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赵幽的衣领,他比李昭凌低了多半个头,这会儿脚后跟都离了地。李昭凌语气中带着少见的狠辣,说:“我没空跟你废话,更不会像夏侯勇和苏凝紫那样供着你,我只问你一句,将军的遗体你有没有见过?” 赵幽冷笑一声,举起右手中指泛着幽幽蓝光的“夺魄”针,冲着李昭凌的眼睛刺过去,说:“我正愁没机会杀你,你到自己送上门了?” 李昭凌被迫松手,把赵幽扔到墙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赵幽扶着墙,掩着胸口慢慢站起来。 李昭凌走近两步,说:“大战之际,五将身死,我回到战场只找到了战天戟!苏凝紫和夏侯勇掩护着全城的百姓躲避追兵,只有你,从头到尾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赵幽慢慢抬起头,惨白的脸上一双桃花眼满是仇恨,说:“你回到战场……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倒要问问,慕城被围攻时你去了哪里?” “我……” 赵幽抵着墙,冷哼一声,说:“怎么,你说不出口?那好,我帮你说。大战在即,将军中毒,你罔顾军令和全城百姓的性命,去天麓山求石淑草解毒,结果三天路程你整整走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因为你,整个前锋营溃不成军,五将遇伏身亡。求药路上理应有穆狗的重兵把守,你告诉我,你是如何突破层层防线冲过敌军包围回来的?还有……”赵幽一步一步逼近李昭凌,说,“穆狗为何能够步步洞察先机,在慕城如入无人之境?” 李昭凌攥紧拳头,身体微微抖了一下。 赵幽眼含热泪,一字一顿:“你可知道?药到之时,便是宋家军灭军之日!北魏宋牧之,抗杀韩、赵两国敌军二十余万……猝!你我都清楚,别说他穆义二十万大军,就是三十万、四十万!宋家军也不可能在短短二十余天内全军覆没!李昭凌,今日,我的命随你拿去!但是……”他紧紧攥住李昭凌的衣袖,说,“请你告诉我,宋家军覆灭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一代战神宋牧之陨落的真相又是什么?” 李昭凌眼色越来越沉,他紧闭双唇,气息在牙根里阵阵发抖,额头上的肌r_ou_因为太过用力,血脉隐隐泛着青色。 赵幽步步逼近,说:“你究竟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你着急寻他的遗体,不就是为了让宿主重生?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将军若是真的苦恋这个世界,为什么在三千年前你赌上灵魂的一击,把所有人都留下来,唯独他不行?因为,他宁愿随着十万大军战死杀场也不愿意苟活于世!在他眼里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宋牧之身体里流着的是世代忠诚的血液,所以,他不愿意回来,更不愿意看到你这个背叛者!他应该与宋家十万大军的忠魂在一起,而不是像我们一样陷在这不生不灭的诅咒里。李昭凌,你从头到尾只是为了自己,你一直这么自私、冷漠,所做的一切……都只想占有他!” 赵幽语气落处,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回声,散在空气里,把人压得喘不过气。 脚步声骤起,宋译、夏侯勇、苏凝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侧门小巷的入口处,凝视着这场闹剧。 李昭凌扭头,看到宋译时心无端地颤了一下。宋译微微摇了摇头,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悄悄握紧拳头。 李昭凌动了动嘴唇,呢喃一句:“不是这样……”他声音嘶哑,像是猛虎嘴下垂死挣扎的猎物,片刻后,他忽然抬头一脸怒色看着赵幽,额上青筋暴起,碎发之下,一双眼睛是从未有过的凶狠之色,心里的郁结漫过脸庞,连动作一起乱了分寸。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16节 李昭凌夺步向前,一把抓住赵幽的肩膀。身上白光骤然炸裂,黑袍翻飞,带着赵幽一齐向后飞去,抵到墙边,愠怒尽显:“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究竟有没有见过将军的遗体,再有一句废话,我立即将你碎尸万段!” 一道黑影闪过,夏侯勇推开李昭凌横在两人的中间。他转身挡在赵幽的身前,踢出一脚,李昭凌被逼得后退两步,夏侯勇趁机把赵幽护在怀里。他目光灼灼如暗夜雄鹰,仿佛随时能点亮战火。李昭凌的视线自他耳侧穿过,刚好看到苏凝紫和她身边面色暗沉的宋译,不自然地撇开目光。 赵幽大吼:“你给我滚开!” 夏侯勇吼回去:“就不!” 李昭凌眉宇间微蹙,伸手一掷,战天戟应声而出,高高举起向赵幽劈去!天地变色,夏侯勇带着身后人一起后退,赵幽眼睁睁看着刀光越来越近,大声喊一句:“你快走!” 夏侯勇掏出枪,枪上的鹰头图案闪闪发光,枪响之后,一道绿光崩裂而出,和白光相互抵着。李昭凌沉了眼色加上力道,白光继续向前逼去。突然,一道紫色闪电赫然劈下,三束光芒搅在一起瞬间点亮了黑夜。光芒散去,所有人都冷冷地对视着。 赵幽抓着夏侯勇的手还在颤抖,李昭凌收了战天戟,冲夏侯勇说:“你还真是痴心。” 夏侯勇忽然加速冲到李昭凌的面前,一拳向他砸去。李昭凌后退两步闪身避过,夏侯勇趁机抓住他的胳膊,冲上去低声说:“打也打了,怎么收场?” 李昭凌掰过夏侯勇的肩膀,说:“路都给你铺好了,还指望我继续搭桥?” 耳边一阵风声闪过,夏侯勇抬眼就看到“惊魂”化成胳膊粗的紫色大蛇向他冲来。他变了脸色松开李昭凌拔腿就跑,大声嚷嚷道:“苏凝紫,你……你想干嘛?赶紧把你那怪物收起来!太不吉利了!” 苏凝紫手腕一挽,收了“惊魂”说:“两个半残一个二百五,都打什么打?你们不要命了,一个一个还以为在军营?不满意就狗咬狗,谁咬赢谁有理?要真想死都给我滚远点,别在我店门口,费什么劲让我治?简直是浪费姑奶奶的时间!” 众人顿时哑了声,母老虎一发飙,堪比十级地震。再看苏凝紫的一张萝莉脸,活活拧成一个半年没洗澡的糙大汉。三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悄悄地不说话。 苏凝紫撇一眼宋译和李昭凌,吼道:“你俩!滚回你们那智障学校去!” 李昭凌:“……” 宋译:“……” “你!”她吼一声夏侯勇,说,“送他回家,随便回谁的家!” 夏侯勇:“……” 赵幽:“……” 女人的咆哮声总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可以让男人压抑到某个顶点的火气瞬间乏味地散去。 赵幽背好琴袋,转身跳上房顶瞬间消失。夏侯勇没想到他跑得这么快,垂头丧气地苦着脸。苏凝紫嫌弃地瞟他一眼,低声说一句:“废物。”夏侯勇被刺激的不轻,跟着苏凝紫往店里走。 李昭凌抬眼就看到宋译双手cha兜缩在一起的背影,正款款地向巷子外走去。微风略过,几片落叶飘飘洒洒落了地,他单薄的白色衬衣罩在身上,身影落寞,像一条找不到家的小狗,萧瑟而孤寂。 第29章 百辟入腑 苏凝紫的店离慕城大学不过半个小时的脚程,宋译和李昭凌各自揣着心事沿着路边慢行。宋译心里不爽,不愿意说话,李昭凌不管心里爽不爽,都不爱说话。 趁着拐弯的时候,宋译偷偷瞧了李昭凌一眼,看他面无表情,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心里就更不爽,蹿着的火越烧越旺盛,堵在心里恶性循环。 被利用的不甘、知道真相的愕然、曾经试图信赖的失望,此刻全都掺杂在一起。更重要的是,还有一股无来由的恼火和失望,在不受控制地肆意疯涨。这一路,他一直被自己的情绪狠狠地扇着大嘴巴。 可这所有的情绪,都必须小心翼翼地藏在心里,绝对不能被李昭凌发现。等宋译缓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大门紧锁的宿舍楼前。 宋译转身,尽量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挠了挠头,说:“我忘记宿舍有门禁了。” 黑夜中忽而传来几声狗吠,此时,已经是半夜两点半。天气有些冷,带着宿舍楼前的路灯,洋洋洒洒落在李昭凌的脸上,惨白一片,配上一身粉色衬衣,活像一只吊死鬼。 李昭凌皱眉,只要宋译想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必然是一副小白兔的模样,特别讨人厌。他转身,冷冷地回答:“走吧。” “去哪?” 李昭凌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密,他两步上前一把拽过宋译的手腕,大步朝教师宿舍楼走去。李昭凌步子飞快,手劲又大的出奇。他感受到宋译想挣扎,非但没有停手,反而更加使劲。上楼开门一气呵成,他把宋译拽进客厅,指着卧室说:“就一张床,你睡。” 宋译:“???!!!” 片刻,又莫名其妙留下一句:“早点睡。” 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两室一厅陈设简单,整个房间除了灰,就是白,连配色都是惨兮兮的一片,客厅正中央摆着一张灰色的绒布长条沙发。宋译匆匆扫扫了一眼,问:“那你呢?” 李昭凌的耐心显然已经忍到极限,没好气地回答:“管好你自己。”他说完沉着一张脸,向卧室边的书房走去。 宋译蹙眉,这人动不动就摆臭脸,简直不是东西的厉害! 他看着李昭凌渐渐消失在过道尽头的背影,握着拳头的手紧了紧,厉声说:“懦夫!” 李昭凌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片刻后继续往书房走。 宋译满腔的怒火被李昭凌的视若无睹彻底点燃,他再也抑制不住,大声喊:“李昭凌,你就是个懦夫!你只会偷偷摸摸,揣着那些见不得人的想法,整日整夜的躲在黑暗里!” 李昭凌抬手,轻轻扶一下胸口,毫无血色的脸庞,一滴冷汗沿着额边迅速滑过,流进衬衣的领子里,瞬间失了踪迹。他的嗓子仿佛沉溺着河底上万年的淤泥,黏糊糊地搅和在一起张不开嘴。他悄悄攥紧了拳头,沉声说:“你该休息了。” 宋译看他又要走,往前两步,说:“你喜欢他,他不在了,你压抑你难过!你不管不顾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意见,想尽办法让他复生。李昭凌,只要你活着一天,你的感情就不能被任何人所接纳,因为他是神,是所有人心目中的神。所以,现在就连喜欢他这件事,也变得一样龌龊不堪!” 转身、凝视,一道黑影极速穿过。 等到宋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李昭凌掐住了脖子撞在后墙上,后背击打出剧烈的撞击声,震碎了两人间最后的情面,也彻底激发出宋译反抗的欲望和心中的愤恨。 两人挨得极近,宋译愤怒的表情经过放大,越发显得狰狞。此时,他甚至听得到李昭凌浓重的喘息声,这是认识以来,他第一次看到李昭凌发火发狂,心里禁不住嘲讽,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个人…… 这个念头一恍而过,宋译心里就只剩恼羞成怒,他顺手抓着李昭凌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说:“赵幽几句追问,你就哑口无言!你不敢面对自己,更没有脸直视你心底的欲望。李昭凌,你觉不觉得自己特别恶心?你只敢对比你弱小的生命指手画脚,只考虑自己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永远不懂尊重!”话音落处,宋译觉得眼眶阵阵发热,撇过脸藏了表情。 “哼!”李昭凌冷笑一声,说,“对着弱小的生命指手画脚?要说不懂尊重,你有资格教训我吗?宋大少爷……” 宋译狠狠瞪着他,拼尽全力低头撞向李昭凌的鼻子,李昭凌和他差了半个头,此时成了最佳攻击路径,被撞完后顺间变了脸色,捂着鼻子觉得天旋地转。 宋译脖子上的手已然松开,他手脚利索往前一扑,带着李昭凌直接滚到地上。他把李昭凌狠狠地压在身下,用小臂抵着他的脖子,喘着粗气说:“你……你凭什么可以心安理得的利用我,来满足你躲在y暗角落里的那点念想?妈的,老子现在就告诉你!我不愿意,我宁愿死都不会让你得尝所愿!” 李昭凌一听,忽然沉下脸色松开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宋译,说:“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宋译躲过李昭凌的目光,违心地说一句:“是!”他声音大得吓人,撞在耳朵里更加冰冷。 李昭凌叹了口气,微微侧过脸,碰上客厅角落幽暗的地灯,倒像是泪光在隐隐闪烁。 宋译抓着李昭凌的手一直颤抖,他失望地说:“我原本以为,你愿意一次又一次的救我,至少……至少证明是你对我不像对其他人那么冷漠……可是……”他冷笑一声,继续说,“是我错了,一直以来,你只有你自己,只有宋牧之,除此之外,哪还有什么感情?你赢了,昭凌君,你是黑暗世界的王!” 李昭凌咬一下嘴唇,说:“我承认我爱过宋牧之,爱到不惜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可是,我也恨过他,就像此刻、现在,恨你一样的恨他……”他猛然侧身手上使劲,翻个身把宋译压在身下,两人瞬间换了位置。李昭凌俯下脸,在宋译的唇上落下重重的一吻,呼吸之间全是蛮力,直接带着宋译的后脑勺撞到地上,忍不住叫道:“嘶……哎呦……” 宋译想捂头,李昭凌看他要动,直接抓住手腕死死按在头两侧的地板上。宋译瞪直眼睛还想动,李昭凌加了力道吻得更加凶猛,侧过脸时猛然对上宋译的眼睛。 李昭凌怔怔地望着宋译,他往日深邃淡然的眼睛里噙着泪光,写满了不干、失望与恼怒,宋译看在眼里,忍不住有些心疼。他慢慢地松开手,骤然停止了所有的反抗,开始不问原因地享受这个吻。李昭凌的吻技简直毫无技巧,一路横冲直撞,比他本人更生硬。冷静骤回,他才察觉到宋译不再反抗,赫然停止了所有动作。 宋译漠然抬头,看到李昭凌的眼中夹杂着数不清的哀伤,声音似有沙子在嗓子里来回撕磨,轻声说:“你什么都不懂。” 亲都亲了,这t什么鬼话??? 宋译手上使劲,翻身把李昭凌按在地上,照着脸结结实实给了一拳,厉声说:“你才什么都不懂!” 宋译颤抖地提着李昭凌的领子说:“你是真的不懂,我……我对你……有多失望……” 如果最开始的遇见,只不过是个处心积虑的y谋,单纯地为了救他那个心心念念的英雄,这个动机还真是纯粹到让人难过。 宋译松开李昭凌,从地上爬起来,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拉开门向楼下跑去。 “宋译……” 李昭凌坐起来喘着粗气,他想要追,可是此刻,浑身上下五脏六腑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着,绵密的痛感顺着血r_ou_都钻进了骨头缝。幽兽鬼气早就开始反噬,不过几分钟,衬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他蜷着身体,喃喃道:“别……别走……危险……” 李昭凌使劲晃了下脑袋,才扶着墙一点一点从地上爬起来,躬着身体走到门口追了出去。 夜黑霜重,四周安静极了。 宋译一路狂奔,等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到了学校的正门口。一阵冷风穿过,他这才冷静下来,回头向校园里望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静谧如常,广袤苍茫的天幕挂着黑暗掩盖了整个校园。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寂顿时淹没了宋译,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沿着景泰苑的方向走去。 深夜的路灯无论照在哪里,总像隔着一层霜,蕴藏着夜晚独有的冷气黏在皮肤上。宋译整个人缩在一起,胳膊交叉搓了搓肩膀。 路灯闪了一下,他停下脚步谨慎地看着周围,“嘶……”灯泡再次闪了闪,忽然全部灭掉,整个小路骤然失去光亮,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宋译的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路灯重新亮起的时候,宋译瞪直眼睛看着前方,一团黑色的人型雾气渐渐在灯下凝聚,幽冥正冒着两团紫色火焰的眼睛,伸出舌头舔着手指看着他。几日不见,这鬼魅的模样似乎比上次见到更像个人了,他慢慢抬起“头”,冲宋译眨了眨眼睛,眼窝里的火灭一下又亮起来,嘴里带着“嘶嘶……”的shen|y,向宋译一步一步走近。 宋译惊叫一声:“我靠!!!”步步后退。 幽冥再细心舔一下手指,晃了晃脑袋,一副从容享受的样子,仿佛此刻猎物已经在盘子里,随时安心享用。 和怪物近距离接触的感觉并不太好,宋译大喊一句:““李昭凌,我x你大爷!”转身向校门里奔去。他一路迈着大步玩命地跑,绝对跑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 忽然,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宋译没刹住脚,直接闷头撞在这人结实的胸膛上。他声音婉转,像水一般温润,甚是好听,抓着宋译的肩膀,轻声说:“不要怕。” 宋译顺着视线微微抬头,男人下颌线条格外干净,面庞透着一种苍凉的白,眼睛狭长,一双眸子顾盼生辉,带着说不出的清亮,鼻梁高挺,几丝长长的碎发从脖颈处散落在胸前,穿着连帽的黑衫,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病态又柔和的美。 宋译看得有些发呆,问:“你是谁?” 男人嘴角轻扬,似笑非笑,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跑出来可不太好。”他嗓子里仿佛含着一块磁石,说话的时候天地跟着一起颤。 黑衫男人伸手揽上宋译的肩膀,轻轻一跃,两人一起高高飞起。幽冥刚好挥着爪子冲来扑了个空,尖叫一声,脚步一跃紧紧跟上。冲上来的一刹那,骤然分裂成四道黑影,向宋译扑来。 男人右手拿着一只白玉短笛,手腕一挽,招式快速变化,抵挡过鬼魅的一轮攻击。 他落到地上,松开宋译的肩膀,说:“没想到还有点难对付。” 宋译寻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四道鬼影“倏”地散去。马路的尽头,几个一人高的黑野兽,眼睛上带着两团火,正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宋译一脸苦相,说:“是幽兽……”他觉得今天晚上一定是中了头彩。 男人低头,看着他说:“你还真是个吉祥物。” 宋译:“……” 男人蹙眉,抱着宋译迅速闪开,一道白光恍然而过,瞬间劈开了天地。 “他来了……”男人把宋译搂进怀里,低声说,“下次再陪你玩,记着,我叫……宋卿之。”他再转个身,宋译只觉得天旋地转向空中落下,直直地掉在某个人结实的怀里,稳稳落地。 宋译看清黑袍下李昭凌棱角分明的脸时,这才松了一口气。等他回过神就一把推开李昭凌,赌气说:“不用你救!”宋译向周围迅速扫了一眼,除了从地上爬起来的几只幽兽,什么都没有。 李昭凌沉声问:“你在找谁?” “宋……”话到嘴边,宋译却忽然说不出来。 仿佛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那个人猛然出现又迅速消失,白玉似的脸庞明明才见过,可转过眼,就忘得干干净净,就连到了嘴边的名字居然也喊不出来,他辜疑地看了李昭凌一眼,说:“我忘了……” 李昭凌虽然疑惑,却无暇顾及,说:“这周围y气太重,幽冥和幽兽的力量随着黑夜会越来越大。”他拉起宋译的手,说,“我们不能久留,得赶快走。”李昭凌的手心有些潮shi,握在宋译的手里,满是一片冰凉的触感。 宋译觉得自己实在是没出息,吵了半天,到头来还不是为了活命,拜倒在渣男的y|威之下,他扯动嘴角,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李昭凌眉间微蹙,看他这一副忍到内出血的样子,脸瞬间黑下来!他本来心里就窝着火没地发,松开手冷冰冰地说一句:“不愿意就算了。”说完,扛着战天戟消失了。 “我靠!”宋译原地炸裂,大喊道,“李昭凌……你大爷!你给我回来!” 他愁眉苦脸望着荒无人烟的校门,觉得自己绝对是走错了片场。对面的幽兽早就缓过劲来,正虎视眈眈看着他。他觉得这世上绝对没有人比他更苦b了,人家唐僧取经,好歹有一只猴、一头猪、一个大叔和一匹马护送,他就只有一个除了拉脸就会闹脾气的历史老师。结果走了快半个月,连学校门口的这条马路都走不出去。 宋译认命地躺在校园大门口,四仰八叉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心里想着反正就是个死,那就所幸来个最享受最销魂的姿势。 “嘶嘶……” 周围的幽兽一哄而上,宋译瞪着眼睛望向天空,忽然,一道黑影从眼前略过。黑袍人披着一身的幽幽白光,站在他面前低头问一句:“你想好了吗?” 宋译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主动拉起李昭凌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我绝对不会再乱跑了。” 李昭凌看着他,感受到手里的温度,轻轻一跃,带着宋译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第30章 百辟入腑 李昭凌一开推开门,就把宋译扔进客厅里,他松开手后退一步,重重地靠在门上喘着粗气。宋译三步踉跄跌进屋里,揉了揉被拽痛的胳膊,嘴里念叨:“你就不能慢点?”他一扭头,就看见李昭凌倚在角落,碎屑的短发下一脸汗津津地惨白。 宋译上前,试探地问:“你不舒服?” 李昭凌把手背在墙上,向后挪了挪,抿着嘴唇微微低头没有说话。 宋译走过去,扶上李昭凌的额头,紧张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受伤了?” 李昭凌抓住宋译的手腕,甩开他冷冷地说:“离我远点。” 宋译忍着怒气可依旧担心,他看李昭凌身形虚晃,想要伸手扶他:“你到底哪儿不舒服?” 李昭凌一把扯过宋译的领子,口吻强硬道:“没……没有,我请你离我远点!” 宋译心里又急又气,他凝视着李昭凌的眼睛,攥着的手紧了紧,说:“我最烦的就是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一样,明明都是你自找的。” 李昭凌喘着粗气,嘴角轻弯,一脸嘲笑地看着宋译说:“我自找的?”他慢慢松开手,靠回到墙边,说,“宋译,你告诉我,你今天晚上究竟为什么生气?因为我没有向你坦白曾经爱过宋牧之,你就觉得这是欺骗?还是因为我要你助他重生,让你觉得是利用?除了这些,还有吗?你……你为什么要说出‘我令你失望’这种话!”他忽而抬头,看着宋译的眼睛说,“所有的事情都是注定好的,既然这样,曾经发生过什么,跟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告诉我,失望之前,你……究竟期盼过什么?” 宋译后槽牙根因为咬得太用力而阵阵发疼,他撇过眼睛,沉声问:“你什么意思?” 李昭凌看着宋译,一抹冷笑转瞬即逝,喃喃道:“既……既然你不愿意,那就让我来……”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眼前的李昭凌虽然站都站不稳,可他眼睛里带着凶狠的光,像一个即将发狂的野兽,宋译突然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好像越了界,退后一步睁大眼睛木然看着李昭凌。 李昭凌走过来,一把抓起宋译的手径直推开卧室的门,用力把他扔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扯开了自己的衣领。这人面无血色,唇色发白,眼神似迷离却笃定。淡粉色的衬衣骤然被扯开三颗扣子,隐约可以看到结实的胸线。 宋译顾不得肩膀上被撞击的疼痛,吃惊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李昭凌眼睛里像是着了火,一字一顿:“上|你。” 宋译惊慌失措地从床上爬起来,紧张地说:“李昭凌,你病糊涂了,我可没心情陪你玩。”他用力撞开李昭凌就要往门外跑。 李昭凌抓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拉,闪身而过,宋译整个背重重地抵在床头柜旁的墙壁上,李昭凌迅速抵上去,宋译皱眉,抬手就是一拳。 李昭凌伸开手掌把他的拳头窝在手心,稍稍用力,宋译顿时痛到脸变了形。李昭凌抓着他的手腕按在身后,挑起他的下巴,一字一顿,说:“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你,弱小,可怜。宋译,你知道吗?我杀死你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判?有什么资格愿意或者不愿意?” 宋译怒极:“你卑鄙!下流!” 李昭凌笑了笑,绝望的眼神在黑色眼眸子中一闪而过,他沉声道:“你真得这么想吗?” 宋译盯着他,脸上因为用力而绷得通红,大声说:“你个大傻瓜!你以为你的爱感天动地,赵幽说得很清楚,是宋牧之自己不想活?你……你为什么……你还要执迷不悟折磨自己?折磨其他人?”他避开李昭凌的目光,红了眼眶低声说,“三千年了?这么等着值得吗?” 李昭凌看着宋译,轻轻晃了晃头,没有说话。 宋译重新抬眼,看着李昭凌,说:“既然这样,你告诉我,我是什么?在你眼里我是什么?究竟是助他重生的祭品?还是宋牧之的替代品,为了满足你现在恶劣的shou欲和从没有得过的不满?你给我说清楚,今天晚上究竟为什么要招惹我?” 李昭凌闭上双眼,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脸凶狠地拽着宋译的胳膊,把他扔在床上。巨大撞击让宋译短暂失神,回过味来他才开始用力挣扎,大喊道:“你放开我!” 李昭凌拽起宋译的领子,指腹滑过他的脸庞说:“这双眼睛实在太漂亮了,漂亮到让我心疼。”他双手掰过宋译的肩膀,逼迫他转个身趴在床上。 床垫被砸地“吱呀”作响,宋译努力把脸露出来,说:“大骗子!我怎么会相信你,相信你能保护我,愿意陪我走完这条死亡末路!我就是个大笨蛋!” 李昭凌从背后拽住宋译的手,一把拉起来蜷在自己怀里,说:“宋译,你才是什么都不懂!”此时,他一身狼藉痛不欲生,头脑阵阵发涨,就连眼前的情景也越来越模糊。他虚晃了下身体,把头靠在宋译的肩膀上,低声说,“我不是玩,我是认真的。” 宋译扭动身子,一心想要挣脱,侧过脸不屑地说:“呸!你别妄想了!我为什么要懂你这种自私冷漠的人,一个从头到尾只想着自己的人!” 李昭凌声音渐弱,幽幽地说:“你是神,是睥睨天下的战神。而我呢?不过是山林间一只低|jian的野兽,是啊!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你懂我?哪怕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回应都是奢望!我讨厌这种心情,讨厌被一个人一直牵着鼻子走,讨厌看到他笑就高兴,看不到他就难过的日子,讨厌只有一个人一直默默付出走在没有尽头的末路。只是想不到,到了今天,你还是一样把我轻易地推开。宋译,我讨厌你!” 宋译闻声扭头,对上李昭凌噙着泪光的双眼,呼吸一滞。 “你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这种心情?让我想起那个软弱不堪的自己。宋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他手轻轻一拉,把宋译揽在怀里又靠近了些,伸手抚过他的唇角,说,“从动心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只能做失败者,无论从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不会懂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你永远那么自信,那样自我,高高在上,怎么可能理解被这种没有尊严的卑微彻底压垮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我的爱……对你来说一直都是丑陋至极!你瞧瞧,哪怕你现在一无所有,你依旧是胜利者,一个失望的眼神就能战胜我。” 李昭凌慢慢靠近,眼神暗淡,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说:“好想做个了断,结束这没日没夜的黑暗。” “李昭凌……” 李昭凌松了手,把宋译扶起来,紧紧地拥在怀中,口中呢喃:“你……你知道吗?从前,就连这种靠近都是奢望。” 宋译把头埋在李昭凌的怀里,肩膀耸动,低声说:“所以,你就可以仗着爱的名义,任意践踏别人的自尊?”他慢慢推开李昭凌,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亲人,没有家,我从一个呼风唤雨的人走到现在,如今就连活命打都得依靠着你苟延残喘,没有你的保护,我连门都出不了。我天天呆在一个曾经熟悉,现在却陌生到连自己都不敢认的世界东躲西藏,和这些比起来,你觉得我稀罕当这个胜利者吗?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 一句一句让李昭凌心如刀绞,他再一次把宋译拉进怀里,揽着的手更加用力。他把下巴垂在宋译的肩头,低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保住你的命,哪怕……哪怕没有宿主重生,我都愿意用生命守护你,让你……活下来。” 宋译不敢相信,轻轻拍了拍李昭凌的肩膀,问:“你说什么?” 李昭凌的呼吸越来越重,他渐渐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宋译的身上,宋译再也支撑不住,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李昭凌顺势把头埋在胳膊里,整个人僵硬地蜷起来。 宋译从床上爬起来,推了推他说:“李昭凌?” 他再要伸手,就听见李昭凌有气无力地嘟囔着:“你走吧,天就快亮了,没人能伤害你了。” 宋译的手悬在半空中,紧紧地握住又松开。他狠狠心,扶着李昭凌说:“你到底哪不舒服,你再不说,我就去找苏凝紫了。” 李昭凌翻个身,背对着宋译,把头蜷在被子里,委屈巴巴地说:“你……你又威胁我。我没事,被幽兽伤到,动过灵力,才遭了反噬,你……你放心,我……我挨过这夜就好了。”话一说完,他彻底把自己扔进了黑暗。 宋译愣了一下,越发愧疚起来。他晃了晃李昭凌,又喊了两句,看他没有反应,赶紧把耳朵凑到鼻息前,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后,这才放下心来。宋译又费了好些力,才把李昭凌挪到床上盖好被子,气喘吁吁地倒在床上另一边,盯着天花板心里念叨:这特么都什么事?简直比真刀实枪的gan一场还累,到底图什么啊! 宋译坐起来,伸手摸了摸李昭凌的胸口,衬衣全都shi透了。他一个轱辘爬起来,走到衣柜边打开一看,半柜子白衬衣半柜子黑西装,还都是一个款。这人,还真会省事…… 他从最下面翻出一条黑色短裤,一件纯白背心,走到床边,看着蜷着被子缩成一团的李昭凌,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能让我伺候更衣的这世界上还真没有!” 宋译看着shi哒哒的小粉衬衣和小粉下面若隐若现的肌r_ou_群,顿时有点难为情。他顺着衣领解开扣子,成熟男人的紧实线条赫然出现在眼前,成功俘获了宋译平庸了二十多年的小心脏,他一边心里嘱咐自己非礼无视,一边礼貌地抓紧时间手脚并用。从枕头上拽了条枕巾开始帮他粗鲁地擦汗,顺着脖子一直到胸腹,寸步不让。 宋译十分实诚地咽了下口水,心里默默亮起来了小灯牌,颜值满分、身材满分、气质满分、脾气暴躁、性格差评,礼貌没有,当然后三项因为前几项分数太高,可以只做参考。他细细琢磨一下,忍不住回想起李昭凌方才说过的话,听他的语气,似乎对自己也有不少非分之想,那么,这样下去顺其自然吃干抹尽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宋译莫名叹了口气。 上|半|身处理好,他把颤抖的小手伸向李昭凌的腰|带,还没碰到,就很没出息地红了脸,正犹豫间,李昭凌突然抬手抓住了宋译的手。 宋译的脸更红了。 李昭凌的眼皮轻轻翻动,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戏谑表情,松了手,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17节 宋译这下老实了,除了狠狠地偷瞄两眼,感慨“野兽”的尺|寸果然不一般,除此之外再也不敢辖折腾,帮着他换好衣服,再小心盖好被子。刚刚整理妥当,李昭凌就侧过身蜷起身体瑟瑟发抖,冷汗从额头上一股一股地往下流。宋译拿毛巾帮他擦了擦,不放心,又伸出手摸了摸额头,一如往常的冰凉一片,没有一丝温度。 宋译俯身凑到李昭凌的耳边,轻声问:“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哪里痛?” 李昭凌把宋译搭在头上的手拿下来攥紧捂在胸口,喃喃说了句:“冷……” 宋译抽出手,把空调的温度调到最暖,翻身上床tuo了衣服一起裹进被子里。他帮李昭凌退下背心,俯身贴近这人的怀抱。和想象中一样,手感不错,可是温度实在太感人了,名副其实的万年老冰木奉! 李昭凌终于感受到一些温暖,刻意往宋译身边靠了靠。宋译看着他的眼皮微微颤动,好像做梦一眼,闭着眼睛的时候睫毛更长了。宋译用指尖在李昭凌的睫毛上轻轻抚过,禁不住猜测着他梦里的世界。 看着他沉睡的侧颜,宋译目光闪烁自言自语道:“没有尊严的卑微?到底指得是什么?”他用力抱了抱李昭凌,把头埋进他的颈窝。 这一夜,两颗冰冷的心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直到黎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追文的小天使们~~~写完这章,我觉得自己又进化了~~~ 第31章 百辟入腑 一梦千年,晃入隔世。日复一日,记忆中的脸仿佛分毫没有变过。 七国乱世之时,慕城隶属北魏与赵国的边界,各种交界处向来叨扰。不知不觉间,李昭凌已经随着宋牧之在此守候了五年。五年间时有战争,宋牧之多有胜算,可孝淳帝高遵屡屡贪恋富贵荣华和被人叩拜的门面。每当战胜之时,穆义就送来好些珠宝美女,签下无数的和谈书。可赵国只要稍有喘息,穆义就卷土重来,屡屡犯境。 夜色幽深,月亮露着温润的奶白色,高高地挂在天上。 不过五年的光景,曾经的小野人已经在战争的淬炼下,迅速出落成一个成熟男人的模样,不仅眼耳口鼻笔挺非常,就连身板也比原来壮实了整整一圈。他发髻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英眉剑目衬着长年混迹于杀场的凌厉眼神,动作迅捷,力气也是异于常人的大。此时,李昭凌正环抱着双臂,悠然躺在帐篷顶上看月亮。 空气中的气息稍稍变动,李昭凌拿了剑脚下一跃向前飞去,跟着黑影穿过营地,进了草场。他屏息快走几步,踏过那人的肩膀,剑身脱鞘,直向蒙面人的口鼻指去,蒙面人眉头微蹙迅速转身,向李昭凌掷出一串暗器,剑花飞舞,暗器蹭上剑锋应声落地,竟然是被一劈两半的黑蜘蛛。 李昭凌翻个身,剑间指向蒙面人的脖颈间,在离着一寸的地方停下,蒙面人举起中指,指环上“夺魄”针正幽幽泛着蓝光迸发而出,赵幽摘了面罩说:“要是这针上有毒,你已经死了。” 李昭凌收了剑,从胳膊上拔下“夺魄”针,扔在地上说:“要是这针里有毒,在你s,he出之前,你已经死了。” 赵幽收了指环,说:“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 李昭凌把剑收好,抱在怀中,面无表情地说:“彼此彼此。”停顿一下,又道,“你既然回来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扎营,偷偷摸摸做什么?” 赵幽一听,顿时变了脸色说:“谁偷偷摸摸?我只是嫌那帮人称兄道弟的麻烦,不过是些下三滥的手段,既然不被人瞧得上,又何必让大家虚与委蛇费心客套。” “嗯。”李昭凌哼完转身就要走。 “你这人……” 李昭凌停下脚步,问:“你还有事?” 赵幽摇摇头,说:“难得,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木头一样!” 李昭凌考虑一下道:“我没见过夏侯勇。” 赵幽气极:“滚!!!” “哦!” “……” 李昭凌走了两步,忽然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你回来了。”说完他脚步生风,踩着半人高的野草群,消失地无影无踪。 赵幽气得拽一把野草,攥在手里大声说:“滚回去睡你的房顶!” 李昭凌一回到营帐,门口已经多出来一个来回踱步的庞大身影,夏侯勇看到李昭凌赶紧迎上来,问:“赵幽是不是打探完消息回来了?也是奇怪,明明都有人看到他了,结果一晃,又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天天瞎蹿什么?” 李昭凌抱着剑,躺在主帐门口的横栏上,闷闷说一句:“你俩才是奇怪,见不得,离不得,还说不得。” 夏侯勇蹭过来“嘿嘿”一笑,用胳膊怼一下李昭凌,说:“李大爷,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见过那狗小子了?” 李昭凌撇过眼,瞧着月亮不说话。 夏侯勇再要用胳膊撞他,李昭凌忽然闪身跃起,夏侯勇扑了个空直接被挂在了栏杆上,用力过猛翻在地上,张牙舞爪地直叫唤:“哎呦!我去……我的老腰,你没看到我昨天砍人砍得太用力,扭着了还没好吗?” 李昭凌嫌弃地看一眼趴在地上撅着大屁股扶着腰的夏侯勇,拿着剑指着他,夏侯勇抓着剑鞘借力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李昭凌目光低沉飞身一跃上了篷顶,夏侯渊跟着他一起躺下来。 满天星辰笼罩着苍茫的大地,俯瞰之下,宋家军数万只灯火都落在了眼底,静谧中透漏着无上的肃穆与凛然。 李昭凌面色平静,夏侯勇侧眼瞧他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笑了笑说:“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贴身侍卫,屋外一睡就睡了五年,明明将军营里有守夜的床,让你去你非不去,愣是逼着将军说不用你守夜,你也不听,今天树上明天房顶,真当自己是野人吗?” 李昭凌悠然地说:“嗯,我是,我本来就是从山里来,自有记忆起周围除了猛虎就是恶狼,睡在外面正合适。” 夏侯勇枕着胳膊,看着满天星辰说:“可你现在不是,你是宋家军前锋营的将军。你看看你,除了会上战场杀人,平时一点将军的样子都没有,营里那些兔崽子要不是有张珣他们几个震着,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呢?” “你像吗?” 夏侯勇答得利索:“比你像。” 李昭凌忽然扭头,看着他说:“你确定?” 他目光低沉深邃,看得夏侯勇突然没了底,半晌,李昭凌才从容说一句:“赵幽回来了,不让我告诉你。” “你……你不早说……行行行,你最像!”夏侯勇匆忙起身,念叨着,“不行,他偷我两瓶大曲,我得找他报仇去!” 李昭凌嘴角轻扬,抿起嘴角不再说话。 夏侯勇临走时忽然说一句:“将军刚刚喊我冲凉,我顾不上了,一会你陪着去吧!” 李昭凌刚要推辞,就听见夏侯勇又道:“别娘不唧唧地站那么远,和将军一起洗。这次我不在,你得多走点心。” 李昭凌觉得自己浑身发麻,再要拒绝,夏侯勇已经跳下篷顶消失在黑夜中。 营帐后不过一里的地方,就是一条小河。河水是从天麓山上的冰雪融化而下,夏季天热,一路弯弯绕绕,穿过林间,正是冲凉的好时候。 “哗哗”的水声落进李昭凌的耳朵里,让他有些发蒙。他从宋牧之进了河开始,大脑就没有一刻完全清醒过。 宋牧之瞧李昭凌自己背着身子躲在一边,故意喊他一句:“李昭凌,你过来!” 李昭凌只觉得从嘴角到眼角,一直抽抽地疼,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心情。每次离得宋牧之稍微近些,感受到独属于这人的雄性气息,李昭凌就只觉得脸红心跳,一刻也不受控制。好几天不见,他又觉得心灰意冷干什么都提不上劲。所以平时,就刻意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可是现在,两人居然tuo|光了钻进这深山老林里。 其实后来,每当想起多年前温泉浴里的shi热,总是忍不住下|腹发热,心里惴惴不安胆战心惊,所以自成人之后,李昭凌就再也不跟宋牧之一起洗澡了,坦诚相见太刺激,他的心脏着实受不了。 “愣什么呢?你过来啊!” 李昭凌僵硬着身体,不情不愿地转了身。河里流淌着他的血液,更是他越来越快的心跳。 长年累月的战场生涯,让宋牧之原本应该俊朗白皙的脸庞,硬是多了几分爽朗的杀气,随着岁月的历练,将将而立的年纪,愈发显得成熟稳健。到是李昭凌,不过几年的光景,个头蹿了好几轮,与宋牧之一比,竟还隐隐高出一些。尽管李昭凌早就脱了稚气,可落在宋牧之的眼里,他依然是个孩子。 水声漫过,宋牧之走近李昭凌,把手放在的肩膀上,说:“跑那么远做什么?需不需要我帮你擦擦背?” “???!!!…… 李昭凌脑子里顿时一团乱麻,低下头红着脸,嘟嘟囔囔地说:“不……不用……” 宋牧之被他这木头样子逗乐了,这人还真是从小到大都一样,他把布巾塞到李昭凌的怀里,说:“那你帮我擦擦背!” “!!!???!!!” 宋牧之白天训练,晚上批复,有空冲凉的时候早就是后半夜,多半都是夏侯勇陪着,李昭凌总是站在河边静静地等,他好几次都听到两人擦背时拍打水的声音,脑子里忍不住想入非非。 可奇怪的是,那些想到的情景最后只剩下一个画面,就是温泉里宋牧之在水中头发滴水脸庞微红的模样。 宋牧之趁着李昭凌发愣的时候,早就背过身,催促道:“快点啊!” 李昭凌大脑一片空白,手下的布巾顺着背上肌r_ou_的线条,僵硬的一上一下,他的眼光微微下移,宋牧之的背比五年前又多了几道浅浅的疤痕粉色带红,落在后背格外显眼。看着看着,李昭凌不知不觉停下动作,布巾“噗通”一声落在水里。 他的指腹顺着宋牧之背上的伤痕轻轻滑过,明显地感受到这人背上的肌r_ou_骤然紧了一下。下一刻,宋牧之忽然转身,抓着李昭凌的手腕看着他。气息吞吐散在夜里,似有几分尴尬。 半晌,宋牧之带上笑意,松了手拍拍李昭凌的肩膀,说:“粗皮糙r_ou_,倒不如你,上了战场这么久,竟没留下什么痕迹。” 李昭凌顿时变了脸色,微微低头说:“将军护我。” 战场上,他向来伸手敏捷,杀意蒸腾冲在前方,但每每遇到危险时,宋牧之总能及时出现护着他,下了战场更离不了一顿唉声叹气地训斥。 宋牧之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愣是沉了语气,道一句:“走吧,时辰不早了。”说完,缓缓向河边走去。 月光洒在河面,也洒了宋牧之一身。他留着一些碎发落在肩上,发尖滴着水,顺着背上的线条,沿着腰|tu,n流下去,落在李昭凌的眼里,又是一翻景象。 李昭凌突然止住脚步,“噗通”一声,把整个人埋进河里,凉水灌进眼耳口鼻,浸入身体每一寸肌肤,让他糊了一晚上的脑瓜子瞬间清醒。冒出头的时候,宋牧之已经裹好了衣裳,笑着把拧干的布巾扔在他的怀里,说:“多大的人了,还在闹?” 李昭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裹着布巾出了河。 他们沿着小路往回走,月夜中蝉鸣格外响亮。走着走着,忽然看到远处亮起几点星火,李昭凌蹙了眉头,拦下宋牧之,问:“是我们的人?” 宋牧之静静凝视,摇摇头说:“军中入夜外出不得带火,先看看再说。”说罢,两人一起闪身藏进黑暗里。 马声嘶鸣,来人约莫有二十多个,着黑色胄甲,他们于夜中缓慢行走,只掌四盏小灯探路。李昭凌躲在树丛中,悄声说:“看样子,是误闯营地的赵国残兵,这条路下去就是我们扎营的地方,万万不能被发现。将军,我去杀了他们?” 宋牧之蹙眉,说:“稍安勿……” 他话音未落,李昭凌已经抽剑飞出。剑起剑落,不过片刻的功夫,赵国兵已经人仰马翻,散落一片。马上的黑衣斗篷将军指着李昭凌,颤颤巍巍地说:“来……来者何人?” 李昭凌未答一语,一剑将眼前掌灯的小兵刺了个对穿。马上的将军恐惧地看看周围,似在寻找什么。忽而,李昭凌越杀越近,那将军从怀中掏出一根黄色小木奉,就着手里的火星点燃引线,烟火蹿出飞向空中炸开。 宋牧之从草丛中飞出,抓着李昭凌胳膊说:“有伏兵,切莫恋战,快走!”他话音刚落,周围暗处骤然飞出若干个影子杀手,将他们重重包围起来。 带头的黑衣人高高立在马上,冷声说一句:“杀!” 影子杀手通身着黑衣黑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在丛林间来回穿梭。李昭凌一剑劈开面前之人,说:“是穆义的影队!” 宋牧之抽下腰上佩剑,匆匆道:“看来,不战也不行了,你左,我右,速战速决。” 战场之上,一般多是砍杀。越是将看破生死置之度外,越容易在生死一线保持冷静。而近击搏杀,拼得是稳、准、狠、毒,是个人求生的意志。李昭凌常年藏在山野间,本就对活人性命带着一股天然的淡漠,此刻,一招一式越发不留情面。 他冲面前人的咽喉一剑刺出,左手一挽,摘了这人的剑,反手扔去,扎在了对面黑影的右眼上。 “啊——” 惨烈的叫声此起彼伏,杀招间,李昭凌仓惶望了一眼宋牧之。从前,他从未见过宋牧之这样使剑,衣袖之下,剑气浑然天成,虽也是冷杀,却自带一股傲然之气。招招致命,可若是跟自己相比,能够死在宋牧之的剑下,实在算是一种享受。 李昭凌把脚下满脸血污的人一脚踹开,看着离他不远处四五个傻了眼的影子杀手,冷声问:“还要上吗?” 脸上的血顺着李昭凌的下颌滴落,却没有一滴是真正属于他的。此时,比起死亡本身,恐惧显然更可怕,那几个人大喊一声:“不……不要……”,立即四散逃去。 “想跑!” 李昭凌一跃而起,还要再追! 宋牧之大喝:“李昭凌!” 暗处之中,忽然银光一闪,冲着李昭凌直直飞来。宋牧之目光一沉,起身推开他,冷箭顺着左胸上方cha了进去。 李昭凌从地上翻个滚爬起来,挥剑刺向林中,丛林中似有一道亮光闪过,刹那间又迅速灭掉,李昭凌把宋牧之抱起来,恸声道:“将军!”他看一眼丛林中s,he来的方向,说,“是穆义,一定是穆义。” 怀抱中,宋牧之原本白澈的脸庞早已全无血色,血顺着伤口一股一股往外溢,宋牧之抓着李昭凌的胳膊,呢喃道:“快……快走……” 李昭凌红着眼眶,随手拿剑掷出,刺在正欲逃跑的黑衣斗篷将军的咽喉上,那将军立着身子摔下马来,倒在乱兵中。 “将军……将军死了……”几个小兵把那将军的尸体团团围住。 李昭凌抱起宋牧之,踩着小兵的后背飞身跳上马,缰绳一扯,两人飞出人群。又一道银光林中闪过,李昭凌随手抓起一个小兵扔在空中,一道冷箭稳稳刺入小兵的肚腹。 李昭凌冷眼瞧一下丛林的暗处,拽了马头,带着宋牧之穿越人群,向营地奔去。 第32章 百辟入腑 李昭凌带着宋牧之,在黑暗中一路奔袭,平时不到半个时辰的脚程,此刻,却是格外漫长。宋牧之斜靠在李昭凌的怀里急促地喘息着,仿佛呼出的气随时可能被堵在嗓子里失去踪迹。李昭凌抓着缰绳的手一直在剧烈地颤抖,就连身体也跟着一起不受控制起来,他搂着宋牧之越收越紧,恨不得把这人一起揉碎在身体里。 一路颠簸,李昭凌根本不敢低头看,生怕下一刻再也听不到宋牧之的喘气声。他努力张开发木的嘴唇,低声说:“不要睡……千万……千万不要睡……营地马上就到了……” 夜风吹过脸庞,直往人的领子里钻,后半夜的y寒越发浓重,把身体上仅有的一点温度全部带走。黑暗中,宋牧之抬手摸索,抚在李昭凌抓着缰绳的手背上,黏腻的手感带着血气的温度稍稍传递些温暖,一抹笑意爬他的嘴角,他用力凑到李昭凌的耳旁,呢喃道:“不要怕,死不了。”多年前的情景恍然而至,李昭凌的手跟着一起抖了一下,他双腿夹紧马肚,加速冲进了大营。 一片昏暗的营地,亮起了彻夜不灭的灯火。 李昭凌抱着一身血污的宋牧之横冲直撞,沿路碰到值夜岗的兵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回去三波。他把宋牧之放在主营的床上,抓住匆匆赶来的苏凝紫,说:“你救他!你一定可以救他的……是不是……”话到末尾已经带了哭腔! 苏凝紫甩开李昭凌,大喊一声:“少在这给我吵吵!滚出去!” 李昭凌再要向前,却被赵幽和夏侯勇一起拦住,他力气太大,两个人带着四个小兵,这才硬生生把他扛了出去。营房门一关,李昭凌顿时像被扯走魂魄,靠着墙滑坐到地上,眼神涣散失去了所有的光。 夏侯勇两步上前,扯着李昭凌的领子,问:“怎么回事?你说啊!不是说让你小心一点吗?” 李昭凌撇脸盯着营房的门,良久,才低低说一句:“都是……都是我的错。” 夏侯勇气极,他尤其见不得李昭凌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一拳揍上去,说:“谁干的!人呢?” 李昭凌霎时觉得满嘴血腥,从地上爬过来,冲到赵幽面前说:“就在营后到小溪的那片树林里,穆义亲自带着影队来偷袭,我们得快一点,不能放他们回去通风报信!” 赵幽瞪他一眼,说:“你给我好好在这呆着,我亲自带着骑兵营的兄弟去。” 他正要走,却被夏侯勇一把拉住,叮嘱道:“千万小心。”赵幽点点头,飞身跳上马,身后的斗篷迎风飘荡,奔出了营地。 良久,才听李昭凌低低说一句:“夏……夏侯勇……”夏侯勇走过来陪着李昭凌一起靠着墙壁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这就去通知弟兄们收拾,天亮拔营。” 李昭凌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随着夏侯勇的离开,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似乎都一起消失了。隔着房门,屋内的喘息声、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水流的声音都格外的清晰。 苏凝紫一出门,李昭凌立即奔上去,他尽量把声音放缓,想让听上去不那么吓人,轻声问:“他……他怎么样了?” 苏凝紫脸上一团死气,沉声说:“我准备拔箭了,需要人帮忙。” “我……”李昭凌刚要说话,却被苏凝紫一眼瞪了回去,他便不敢再言语。 苏凝紫叹口气,没好气地说:“全营数你力气大,就你吧。” 李昭凌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忽而更加凝重,迫不及待地冲进了营房。 床上的宋牧之像是刚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惨白着一张脸,浑身都是汗津津的。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像一尊俊美的雕像,毫无生气。胸前的血迹,在雪白的亵衣下越发刺眼。 李昭凌迫不及待地冲进来,可是,当他看到床上的宋牧之时,却停下脚步不敢向前。平生第一次,他感受到什么是来自死亡的恐惧。 苏凝紫蹲在宋牧之的床前,一边用烛火烧过匕首,一边催促大喊:“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啊!” 几人进进出出,又打来两盆热水,苏凝紫嘱咐:“一会帮我把将军的头垫起来,记着,待会我拔出箭头的时候,你一定要替我按住将军,千万不能乱动?明白了吗?” 李昭凌赶紧点头:“嗯……” 他坐到床边,把宋牧之上半身小心地垫起来,后背放在腿上,头抱在怀里。宋牧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李昭凌缓缓抬起了手,说:“你……你来了……” 李昭凌把他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半晌,才用力点了点头。 苏凝紫递给宋牧之一块布巾,说:“将军,含在嘴里,我要拔箭了。” 宋牧之刚要张嘴,苏凝紫就红了眼眶,说:“你……你还……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宋牧之虚弱地笑笑,悠悠地说:“怎……怎么,是遗言吗?” 苏凝紫一时不知回什么好,眼泪“吧嗒吧嗒”一直掉,止都止不住。 宋牧之抬手摸了摸苏凝紫的头,喘了口气,说:“哭……哭什么哭,我……我要是被你治断气了,你看……你爹回去不打断你的腿?” 苏凝紫一听,立即破涕为笑,说:“好,那就为了我这两条腿。” 宋牧之满意地点点头,张开嘴含了布巾,李昭凌又把宋牧之的上半身往期抬了些,苏凝紫打开领口,拿着匕首指向带着断剑的伤口。成股的汗水顺着宋牧之的锁骨流下来,落在散开的衣襟里。李昭凌重新抚上宋牧之的手,宋牧之抬头看着他微微皱了下眉。 苏凝紫刀锋向下,宋牧之的手忽而一紧,李昭凌加重了手劲按住宋牧之。“嗯……”咬着布巾的牙根似乎赌上了全身的力量,宋牧之重重地闷哼一声,脸像是白纸一般变了颜色,额上的青筋瞬间暴起,汗如雨下。下一刻,宋牧之的头一歪,松开了的布巾滑落,终于昏了过去。 苏凝紫拿着绷带上了止血药,一起堵住伤口包扎好,片刻后,她又帮宋牧之切了一回脉,这才松了口气,瘫在椅子上说:“后半夜可能会发烧,你多守一阵吧。” 说完,她站起来端着一盆血水退了出去。 是夜,月色穿过窗缝,温柔地洒了一地。 看到宋牧之动了下头,李昭凌匆忙将他额上的布巾拿起,从水里涮过重新搭在额顶。他心里不放心,又拿开布巾摸了摸宋牧之的头,温度简直高到吓人。宋牧之的脸庞因为发烧的缘故越显红润,双目紧闭睫毛颤动,遮上了战场上杀气腾腾的一双利眼,再也没有往日挥斥方遒的豪迈,白皙的脸庞居然带着几分柔和。 李昭凌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晃了神,他用指尖在宋牧之的眉毛、眼睛、鼻梁上方轻轻滑过,细细把这些印记在心里描摹下来,肌肤碰触的时候心也禁不住跟着一起跳动。这是一种何等奇妙的感觉?仿佛结了亿万年的冰川骤然融化,既让他害怕,可又吸引着他,让他禁不住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个动作。 忽然,宋牧之微喘一声,动了动眼皮:“嗯……” 李昭凌匆忙收手,屏息感受着宋牧之落在空气里呼吸的速度,待到重新平稳起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烛火晃动,近在咫尺的人,却是总也捉摸不透的心,这种感觉是爱吗? 一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大雪纷飞宋牧之把他抱在怀里,第一次给予他世界的温度;是温泉水汽氤氲里,内心最原始的触碰,让他感受着来自另一个生命的回应;是受尽冷眼和质疑后帮他背起一个男人的尊严;是教会他笑对生死的洒脱,还有危机四伏时拼命的守护。 宋牧之给了他命,给了他情与义,给了他全世界,给他生命的意义,却唯独没有教过他如何回应这份恩情。李昭凌只敢站在远远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呵护,一步都不敢靠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所有的一切仿佛只能被藏在心里,见不得光。 片刻后,李昭凌终于试着抬起手,抚上宋牧之的脸庞,感受着这人独有的温度。 近一些的感觉真好,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李昭凌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他站起来俯下身体,在宋牧之的眉间留下轻轻的一吻。一滴眼泪顺着李昭凌的眼角滑落,滴在了宋牧之的脸颊上。 黑暗中,门“吱呀”响了一声,极其轻微。李昭凌立即警觉抬头,提着剑追了出去。 床上,宋牧之微微蹙眉,缓缓抬手蹭掉脸颊上的泪痕,下一刻,又继续沉入昏睡中。 李昭凌一路奔袭,追着黑影足足奔出了一里地。他一脚踏过赵幽的肩膀,翻身而出立在这人面前。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18节 赵幽死咬着牙根,愤愤地说:“李昭凌……你……你个q兽……你……”“你”字之后,他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含糊地咬了下嘴唇,说,“你……你怎么可以……你自己解释!” 李昭凌看着赵幽,冷冷地回一句:“没什么好解释的,便是你看到的那样!” 赵幽倒吸一口冷气,大喝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不再客气,屏息出招,向李昭凌冲去。赵幽杀意凛然,李昭凌招招后退,左闪右避并不接招,不过片刻功夫,已经落了下风。 赵幽不满,咄咄逼人,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他看准机会,伸出指环,“夺魄”针应声而出,冲着李昭凌的胸前飞去,他却冷眼看着站在原地没有动。 赵幽目光一滞,着急道:“有毒!” 下一刻,李昭凌只觉得胸口钝痛浑身僵硬,右膝一软跪倒在地,他用剑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完全倒下。 赵幽走近想要扶他,手悬在空中终究没有落下,皱着眉头说:“你为什么不躲?” 李昭凌用力挤出一抹惨淡地笑容,说:“一条命,换……换一个吻,够了!” 赵幽冲上来,提着李昭凌的领子,诚心实意地骂道:“q兽!” 李昭凌眉目低沉,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求生的意志,低声说:“我……我要真是个q兽……就好了。” 赵幽拽着李昭凌的手微微颤抖,掌心翻转把解药塞进李昭凌的嘴里,再在胸口补上一拳,看着倒在地上的李昭凌,说:“今夜,我当什么都没有见过,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做过,听到没?” 李昭凌捂着胸口,晃晃悠悠站起来,叹一口气,说:“多谢。” “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你。还有,穆义没有追到,但是我找到了他的老巢,就在百里坡后的义城,守军五万余人,我们得快点拔营,这地方已经出了北魏的管辖地,真要是开战的话,粮草、人马都是问题!” 李昭凌握着剑的手紧了紧,说:“不用他们来攻,我们杀过去便是了!” “什么?杀过去?你疯了!没有……没有将军的命令,擅自开战,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李昭凌拔了剑,冷笑一下,说:“穆义悄悄在边境囤积了五万人马,不杀他难道等着被宰吗?况且,他一定想不到,今夜,我们会回去偷袭!” 他一脸笃定,赵幽知他心意已决,更深知战机转瞬即逝,咬咬牙说:“好!我通知夏侯勇,先让将士们吃颗定心丸,张珣、段复遵随军,让王信带着苏凝紫、陈尚、周齐,暂时退回慕城。” 李昭凌满脸杀气,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穆义!我要他的狗命。” 第33章 百辟入腑 夏侯勇完清点人马,问李昭凌:“可调动的骑兵不过五千,你有把握吗?” 李昭凌看着远处天地融成一片的黑暗,说:“我们带五千骑兵先行,张珣和段复遵带五千ji,ng兵断后,断后者势必要在五更天前赶到,这样,明日太阳初升之时,方可拿下义城。” 夏侯勇看着李昭凌,笑了笑,说:“好!那就好好干他一场!听你的!” 战鼓齐鸣,号角声响起,随着传令兵一声长喝:“冲——”顿时营地烟雾四起,骑兵应声而出。 李昭凌扯了一把缰绳,与夏侯勇、赵幽一道,先行带着人马出发。众人扔了随身行囊、衣食,只着最轻便的铠甲、武器,在夜里全速奔袭。宋牧之的伤势让所有将士的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此时,赵国五万军队就屯兵在外蓄势待发,他们深知这一仗迟早要打,那么何妨今夜直接给穆义送上一份大礼? 百里坡是藏在山坳里的一个小镇,属两国边界爹娘不靠。不过半个时辰,前行部队已经过了小镇,所有人小心下马,沿着视线死角的位置摸索前进,停在刚好看得见穆军营内灯火的草丛中,李昭凌俯身问赵幽:“粮草、主营都有眉目吗?” 赵幽眯眼看着远处的巡逻兵,说:“主营中帐左起二、四,粮草就藏在营地后的山林里。” 李昭凌难得一笑,看着赵幽说:“明明早就打好了鬼算盘,刚才还跟我装傻?” 赵幽不客气地回:“别胡说,出征是你下令夏侯勇点兵,若是朝廷当真怪罪下来,可不关我的事。” “嘘!”夏侯勇举手示意,伸手指了指提着裤子冲他们小跑过来的赵国兵。 赵幽皱皱眉,冲夏侯勇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下,张嘴轻轻说了句:“杀!” “???” 光线太暗,大家又是躲在暗处,夏侯勇一时没看清,愣着神。 赵幽再比划一下,说:“杀!!!” “???” 赵幽本来张嘴就要骂,结果忽然变了脸色,惊恐地指着前方。 夏侯勇扭头一瞧,赵国小兵正拉着裤腰,呆呆地望着他,还张着大嘴露着龅牙,显然被吓得不清,等到真喊叫出来,嗓子居然不争气地劈了个叉:“呀……额……”一阵银光闪过,“夺魄”针赫然cha进了这人的喉咙里,他眼睛一瞪,直直地向后倒去,倒在了夏侯勇的怀里。 赵幽十分嫌弃地冲夏侯勇撇撇眼,放缓口型,咬牙切齿说了句:“滚!!!” 夏侯勇这回听清了,扶着刚刚那个小兵的尸体,撇着嘴进了草丛。 远处人声细碎,窃窃私语: “赵三怎么了,才了喝几杯呀!” “他是娘儿们吗?快,你们两个去找找他!” “哎呀……麻烦死了……” 两个人影推推搡搡,快速向夏侯勇跑来,当看清草丛里的大汉时,揉了揉眼睛刚要拔刀。夏侯勇就苦着脸从杂草中跳出来,对着两人左右一刀,抹了刀上的血,说:“要杀人你们上手便是,冲我挤眉弄眼的勾引啥?” 赵幽:“……” 不远处另一个小兵彻底看傻了眼,他拍拍脑袋醒一下酒,大喊起来:“敌……敌人……额……”话没说完,就一命呜呼。 夏侯勇收刀,右手一挥,一小队人从草丛中浮出,沿着营地侧边的犄角旮旯悄悄向后摸去,赵幽皱眉看得认真,一动不动注视着夜色下拿着刀的夏侯勇。李昭凌看他一眼,低声说:“别担心,那家伙属狗的,闻着味儿都能找着他们的粮仓。” 赵幽慌忙收了眼,嘴硬道:“谁担心他了?” 李昭凌沉口气,弓着身子在夜里摸索,说:“我带一队先烧了他的主营,你待会备好那些小毒物,火一烧起来,看见人出营就给我可劲地招呼!”话刚说完,他正要走。 “等等。”赵幽忽然拉住李昭凌。 李昭凌扭头问:“怎么了?” 片刻后,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树叶在黑暗中沙沙作响。李昭凌额前的几缕碎发随风扬起,天地间赫然“嗖嗖”吹起了东北风。 李昭凌嘴角上扬,由衷夸赞道:“你这掐指算命的本事又高了!” 赵幽顺手砍了营边一个站岗的小兵,说:“放屁!这是天相。” “嘚瑟……” 李昭凌右手一挥,带着人扑向主营,点火、烧营一气呵成,不一会,营地中几个最奢华的大帐就着起了大火,火越烧越旺。片刻后,整个营帐才稀稀拉拉点灯火,一队又一队的人端着盆冲出帐子,开始嚎叫着泼水。再下一刻,李昭凌的人马仿佛从天而降,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厮杀一触即发,赵国营地顿时一片人仰马翻,所有人都在混乱中乱了分寸,仓惶奔逃。 “糟了糟了!粮草被北魏狗烧了! 黑暗中,不知谁扯着嗓子大喊一句。赵幽一|枪|刺穿面前的小兵,领着最后一队人马,冲到了大火之中,将冲出来奔逃求救的人杀了个措手不及,他靠在李昭凌的身后说:“喊得比烧得都快,杀人先诛心,李将军真是好手段!” 李昭凌冷笑一声道:“客气!” 赵幽刺出一枪,再杀一人道:“敌军已经分散开向营后冲去了,夏侯勇兵力不多,你就不怕他挡不住?” 李昭凌一剑刺中来人的喉咙,再一脚踹开,语色淡然道:“五千对五万,挡不住也得挡!”说罢,他一跃而起上了马,向着火的大帐冲去,大声喊道,“我去找穆义,你们随机应变。” “李昭凌,你混蛋!” 赵幽收招,把银枪从面前人血r_ou_模糊的身体里抽出来,漠然看着李昭凌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一片火影里,他握着银枪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这一刻,他骤然清醒的认识到,在李昭凌的心里,没有人的命是命,包括自己也包括夏侯勇,甚至包括整个宋家军。今夜的突袭,或许只是为了杀穆义…… 周围烟雾缭绕浓密异常,越来越多的人从穆军的军营里蹿出来,向着营帐外的黑暗冲去,李昭凌心中犹疑,这烟来得实在诡异。虽然他们确实在主营点了火,但说到底不过是佯攻,为了逼出穆义而已,可此时……他冷眼看一下四下奔逃的人群,紧紧皱着眉头。 片刻后,李昭凌忽然抬手,挥剑劈开人群,让出前路。他逆着人流一路向前,心中明朗。既然火是假的,那么烟也一定是假的,他们人马来的突然,赵军溃败的局面一眼到底,所以,穆义一定是想趁乱逃走。恍惚间,他看到有一小股人群骑上了马,渐渐脱离开奔逃的人流,向山林中撤去。 他飞身踹下一名赵国骑兵,拉紧缰绳飞身跃起,拽着马头奔袭而上奋起直追。战马踏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盯准那支小股人马一路奔去。眼前的距离越来越短,李昭凌眼看着这些人下了马,身影渐渐消失在丛林中。他的心越跳越快,恨不得立刻飞过这片混乱,奔到林中。 人群中,突然出现一声大喝:“前面密林丛布,穷寇莫追!” 李昭凌扭头,一眼就看到满脸是血的夏侯勇,正挥刀砍下两个赵国小兵的头颅。他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狠狠心,扬起鞭子,飞奔而去。 马声嘶鸣,他稍稍低头,躲过了头上一根横出的枝杈,再奔几步,战马惨叫一声,前腿被树干绊倒跪在地上,李昭凌飞身而起,双手抓住头顶的树干翻身一跃,落在了枝杈上,俯下看去,刚刚骑过的马已经翻身陷进一片澡泽烂泥里动弹不得。 片刻后,马张着嘴再也叫不出一声,眼带绝望的消失在泥中,李昭凌抓着树干的手隐隐颤抖,屏着呼吸抬眼向林子深处望去,努力分辨着黑暗中的颜色。 视线尽头,几个人影来回斑驳。黑夜像一只巨大的野兽,张着嘴随时准备吞噬掉一切试图反抗的力量。他用拳头重重地锤了下树干,眼神忽而变得凌厉起来。他俯下身体,如蛰伏在黑夜里的猎豹,脚下一跃,在树干之间来回穿梭。 此刻,即使什么都没看见,可他依然有一个强烈的直觉。穆义就在前方,不能退,一步也不能退。下一刻,或许再下一刻,他一定能把那个人碎尸万段。 漫长的黑夜渐渐退去了它本来的颜色,露出一抹暗白。李昭凌忽然停下脚步,潜下心来,细细凝望,他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带着红色宝石的匕首,倚着树丛中慢下呼吸。 草木深处,骤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这声音短促迅捷,似是若干多年习武之人。可这些人又偏偏脚掌全部着地,把声音拖得结实又厚重,是在夜里奔跑很久疲惫所至。 李昭凌目不转睛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直等到第一个黑衣人闯入他的视线,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下一刻,更加集中起ji,ng神,紧紧握着手中的短刀。他虽然早已急不可待,但依旧竭力说服自己,等一下再等一下,一定要把人放近点,确定看到穆义时一击即中。 领头的黑衣人猝不及防停了脚步,他举起右手,示意所有人不再向前。李昭凌稍稍犹豫,蹙眉凝视。 片刻后,只听一声大喊:“退——” 众人脚步声再起,越来越远。 李昭凌握紧匕首从暗处飞出,手起刀落,前面四个人都来不及看清眼前人,就接连到地,他在地上打个滚,抬眼时正看到五六个黑衣人将一名将军模样的男人团团围住。李昭凌把匕首反手握住,像一支离弦的箭朝人群的中心s,he去。 李昭凌的速度实在太快,男人当下仓惶,转身就逃,在黑暗中一路跌跌撞撞,仿佛身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怪物。 男人身边的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李昭凌拿着匕首从容向前。突然一剑从暗处刺出,李昭凌没有躲闪,任拿剑之人刺在他的胳膊上,再快速反手一刀,cha回那人的胸口。他伸手一推,黑衣人直直地向后倒去。李昭凌站在暗处,冷眼瞧着奔逃的男人,一抹狠辣的笑容爬山嘴角。血带着温度顺着他的胳膊、手,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终于要结束了,他对自己说。 男人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迅速转身。李昭凌迎面追上,男人蹙眉,从怀里摸出一支细管含在嘴里,冲着李昭凌吹出去,李昭凌轻轻一躲,闪身避过,掷出匕首稳稳cha进了对面人的喉咙。 李昭凌走上去,俯身查看,可是……这人并不是穆义。 男人蹬着眼睛捂着脖子,脚一蹬一蹬垂死挣扎。李昭凌抓住他的肩膀,问:“穆义呢?” 男人冷笑一声,哑着嗓子说:“……穆……穆将军五万余人……你……你找得到吗?将军……将军说,他一定会让你……你身边的所有人……一起陪葬……” 李昭凌扔下男人把匕首拔出,男人的血jian了他一脸,顺着眉骨流下来。他抬眼看看,地上之人还没有完全断气,肚子一起一浮瞪着眼睛看着自己。 李昭凌面无表情,幽幽道:“陪葬吗?好,我现在就让穆军所有人一起跟你下地狱。” 男人失去焦点的眼眸中,最后映出李昭凌布满血的脸。他知道,这只怪物已经彻底苏醒了,恐惧转瞬即逝,消失然后沉溺,下一刻,瞳孔放大,他彻底成了一具死|透的尸体。 第34章 百辟入腑 张珣、段复遵带领五千ji,ng兵,不到五更天就出现在穆军的营地,穆军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再无任何反抗的余地。李昭凌萃着一身的血气回到穆军营地,此时,战局已经锁定。 布满尸体和血污的战场上,北魏的旗帜沾着晨起的雾气一起迎风飘荡,屹立在鲜血淋漓战场的中央。所有人瞧见他的一脸杀气都自动让道,通道的尽头是蓬头垢面同样狼狈的赵幽和夏侯勇。 夏侯勇一看见李昭凌,立即冲上去问道:“穆义找到了吗?” 李昭凌沉默不语。 “报——” 张珣着一身红色甲胄,急匆匆地跑到夏侯勇跟前,说:“将军,战俘实在太多了!需得催一下大军,请求尽快支援,再拖下去恐生变故!” 夏侯勇正了脸色,说:“我知道了。”他答完,又问李昭凌,“穆义到底找到了吗?” 李昭凌摇摇头,夏侯勇沉了眼色略带失望。他又抬眼再看李昭凌,这人嘴角扬起,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冷然说:“有人知道他在哪儿?” “谁?” 李昭凌伸手摸了摸脸庞,看着指间的血迹,冷冷地说:“那些活着的人。”他一字一句都暗藏着某种力量,仿佛带着笑容背后的脸一起古怪异常。 夏侯勇一听,立即变了神色,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昭凌缓缓地说:“斩草不除根,必然后患无穷!” 赵幽猝然皱眉,上前一步说:“你想杀俘?” 李昭凌不答话,转身就要上马。夏侯勇快走几步,拦住他说:“你疯了,将军最恨无常杀戮,军令如山,等他醒来,会要了你的命的!” 李昭凌推开夏侯勇,斗篷一甩,骑上马说:“你敢保证穆义没有混在这些俘虏中?还是你敢保证,这些人中无人知道穆义的下落?夏侯勇,你我皆心知肚明!穆军虽然败了,可他们人多势众,稍有变故就会危机四伏!既然如此,那就所幸一战到底……我们累了,百姓更累,我不想来之不易的胜利成为泡影!” 军外忽然传来的一阵嚎叫声,几名士兵匆匆跑过来,喘着粗气说:“夏侯……夏侯将军,左军中出现了叛乱!” 李昭凌大喝一声:“杀……” 夏侯勇上前,挡住去路,喊一声:“李昭凌!” 李昭凌缰绳一拉,说:“按照原先的计划,大军都跟着将军后撤进入慕城,我们根本不可能有援军,那么……就趁现在,在所有人意志最溃散的时候,彻底粉碎才是良策。要知道……绝望中的反击才最可怕。” 夏侯勇怔在原地没有动,由着李昭凌上了马。赵幽上前再要拦他,李昭凌沉下声问:“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赵幽愣在原地没有说话,远处再次响起一阵喧闹之声。 李昭凌看一眼,厉声道:“既然没有,那就滚开!” 赵幽喃喃说:“那将军……” 李昭凌停顿一下,低声说:“一条贱命而已,他要便给他。” 他扬起马鞭,从赵幽身前一跃而过,夏侯勇转身把赵幽抱在怀里,两人一同滚到路边,抬起头看着李昭凌的背影消失在军中。 鸟鸣,婵叫,慕城虽属北部平原,却有一条护城河从天麓山蜿蜒而下,流到城里带着水汽,中和了不少飞扬的尘土。 宋牧之昏迷了两天两夜后终于醒来,他迷迷糊糊地一睁开眼,就看到苏凝紫瞪着两只肿成核桃一般的大眼睛,抽着鼻涕一脸深情望着他,惊喜地说:“你……你醒了!” 宋牧之用力挤出个笑容,摸摸她的头说:“我是醒了,又不是死了!你瞪那么大眼睛做什么?” 苏凝紫噘着嘴,说:“呸!一天到晚尽瞎说,你一定长命百岁,不,千岁!万岁!” 宋牧之无奈:“长命千岁?万岁?岂不是成了王八!” 苏凝紫端过药碗,说:“哪有人像你这样,不盼自己好?你放心,就算你再死一次,我照样能把你从阎王嘴边拽回来。”她说完,扶起宋牧之,说,“起来,喝药!” 宋牧之看苏凝紫倒像是真生气,笑了笑,由着她摆弄自己,可才稍稍一闻,眉头立即皱得能夹死苍蝇,为难地说:“苏大夫,这什么东西,也太臭了!我大病初愈,箭没s,he死,若是被你苦死了岂不是太冤枉了?” 苏凝紫指着桌上的一盘干梅子说:“早准备好了,你说你堂堂一个将军,喝药跟杀猪似的难伺候……” 宋牧之撇撇嘴,屏着气端起药碗,喝完赶紧含了两颗梅子,添着脸说:“赶紧把盘子收起来,别给人看见,将军要面子!” 苏凝紫直接被气乐了,她平时最怕老实人开玩笑,总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宋牧之侧耳听一下门口的动静,说:“他们呢?怎么一个人都不见?” “赵幽追查到穆军的驻扎地,在你受伤的当天夜里,李昭凌、夏侯勇,还有张珣、段复遵带着五千骑兵,五千步兵一起杀了回去!王信将军带着、我,武广信和陈尚,护送你先行撤回慕城。” “杀回去?”宋牧之稍稍一愣,忽然扬起嘴角,点点头说,“好小子啊!他们人呢?回来了吗?” 苏凝紫说:“大军刚刚进城,应该快到了,将军,你也不问问,到底是打胜了还是打败了?” 宋牧之笑笑,一脸得意之色说:“攻其不备,他们若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就敢带着人给我往里冲,回来了也得被剥皮。不过……”宋牧之犹豫一下,说,“穆义出军谨慎,没点家底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统共只有一万人,歼敌容易,可要整个吞下这块饼可得费上一些功夫,我到是很好奇,他……会怎么做呢?”他骤然想到李昭凌,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 “报——” 一名小兵冲进卧房,双手作揖道:“将军,李将军和夏侯将军一起凯旋而归了!” “好!” 宋牧刚刚说完就要起身,吓得苏凝紫赶紧伸手拦下,央求道:“我的好将军!你才捡回来半条命!” 宋牧之拿了外衣,随手披上,说:“就胸口一个小窟窿,又不是缺胳膊少腿,快点整理一下出门迎人!” 苏凝紫小心帮他处理一遍伤口,收拾着装,还不忘嘴里叨叨:“缺胳膊少腿可要不了你的命。”看宋牧之身体微晃,她刚想伸手扶就被他摆手拦下,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内堂。 随行的大军驻扎在城外,只留很少一部分领头将领入了城。李昭凌带着众将领一路快马扬鞭,恨不得立即出现在宋牧之面前。 百姓见状纷纷后退,窃窃私语道: “这是谁啊?” “宋家军啊,听说又打了胜仗!” “胜仗啊……那这仗打完了没?” 连年的征战,无论胜败,落在寻常百姓的眼里,只剩下几分麻木。说到底胜也好,败也好,反正成天打不完,唯一盼着的只是这场胜仗之后,大军可以多驻扎一阵,扛过秋收,帮着收了粮食才是正事。 马还没有停稳,李昭凌就飞身跃下,向州府内堂冲去。大军走了两天两夜,他因为牵挂着宋牧之,总也安不下心,每每念头一起来,更是火烧火燎地难受。 “将军——”宋牧之刚出内厅,参事王信起步相迎,抱拳施礼道,“前线传令兵早两个时辰就进了府。” 宋牧之抬眼就看到向来稳重的王参事,此刻脸上居然带着几分慌乱,忙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王信蹙眉,抬起衣襟直愣愣地跪在宋牧之面前,后面随着的几个副将也跟着他一起跪下,郑重其事道:“将军,赵国穆军五万余人已被我军全歼。” “全歼?”宋牧之稍稍犹疑,片刻后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厉声问道,“什么叫全歼?如何全歼?” 王信被吓得口齿不清,结结巴巴道:“活……活埋……穆军将近五万余人,全部被活埋于……百……百里坡的……义……义城外。”看到宋牧之锐利的眼神,王信话到最后已然变了音,半天说不出来个整句子。 宋牧之慢慢攥紧拳头,重复一句:“活……活埋?谁干的?李昭凌呢?夏侯勇呢?”他看王信不语,慌乱了神色,再问,“是……李昭凌……” 他以询问的眼神看着王信,王信没有立即说是,却也没有否认,只是默默摇了摇头,一脸哀痛,原地叩首,道:“大伙就快进府了,详细的情况,您……” 宋牧抬手抚了下胸口,屏着呼吸大步向外走去。苏凝紫狠狠瞪一眼王信,快步跟上宋牧之道:“将军,你别急……肯定有……” 宋牧之停下脚步,瞪一眼苏凝紫。苏凝紫立即乖乖禁了声,不敢再跟上来。宋牧之右手握着伤口处的衣襟,左手攥着衣服的下摆微微颤抖。此刻,他满脸苍白,伤口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痛楚,心急、恼怒一起夹杂着席卷而来。他的身体微微向后倾了一下,苏凝紫伸手要扶,他控制着意志骤然回神,放下伤口处的手,抚开苏凝紫,大步向内厅走去。 李昭凌立在厅里,一动不动盯着通往内院的甬道,听到人声眉间微蹙,一直等到看见宋牧之熟悉的身影,才安下心来,可是一想到他的脸,就又忍不住紧张。 待到宋牧之真的出现,他居然有些慌乱,尽量稳着心虚匆忙起身相迎,细看一眼,宋牧之脸上全无血色,嘴唇苍白,虽然草草披着一件外褂,可依旧端端正正,一副将军的冷傲神态。这样看,除了脸色难看了些,竟也不见其他异样。 李昭凌沉了口气,上前问:“身体好些了吗?”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扶起宋牧之的胳膊,“你坐下说。”话刚说完,就隐约觉察到周围异样的气息。 宋牧之稍稍尴尬,推开李昭凌的手入了主座,冷冷看他一眼问:“义城战事如何?” 骤然的四目相对,让李昭凌一下晃了神,稍稍分辨,宋牧之眼神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冷漠,李昭凌咬咬牙,说:“对敌五万,杀……杀敌五万。” 宋牧之缓缓闭上眼。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19节 “将军!” 夏侯勇、赵幽、张珣、段复遵齐齐跪下,带着随后赶到的苏凝紫,王信、陈尚、武广信,四臣五将具在,跪了一屋子。 宋牧之睁开眼时,眼中神色已然恢复到往常的果敢与自持,沉声道一句:“换装,回营。” 第35章 百辟入腑 不过个把时辰,天地间忽然变了色,乌云黑压压地垂下来,一片昏暗。 宋牧之领头,带着四臣五将、其余副部将领一起穿过大军入了主营。众人站稳之后,营内再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声音。压抑的气氛在帐内流转,空气打在冰冷的铠甲上,仿若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宋牧之打开刚刚呈上的战报,立即沉下脸色,义城之战中所有的战况一应俱全,都被详尽的记录下来。他皱眉凝视,抓着竹简的手越收越紧,指节突兀地发白,骤然起身把竹简扣在桌子上,大喝道:“杀降五万余人,你们……李昭凌!夏侯勇!赵幽!” 李昭凌单膝跪地,浑身上下像是绷紧了一根弦,说:“不关他们的事,是我下的令!” “好!好……”宋牧之看着李昭凌,退后半步道,“你告诉我,打仗是为了什么?” 李昭凌屏息,厉声道:“杀敌……活命!” 宋牧之从椅子上站起来,冲下主座一把抓住李昭凌的领子,拽到身前,咬牙切齿道:“你当我宋家军是什么?为了苟延残喘保全性命的乱贼?” 李昭凌目光凝滞,闪着倔强的光,一字一顿道:“我没有!” 宋牧之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咬了下全无血色的嘴唇,语气中尽是失望,道:“说,为什么杀降?” 夏侯勇上前一步,说:“敌重我寡,恐生暴|乱!” 宋牧之冷言怒斥:“我没问你!滚回去!” 夏侯勇立即闭了嘴。 宋牧之再看李昭凌,李昭凌冰凌着脸说:“穆义该死!” 宋牧之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问:“你知不知道两军接连兵战数年,这五万余人绝不可能只是赵国人。” “我知道!” 宋牧之走近一步,再问:“乱世浮萍,你知不知道其他几国早就对北魏虎视眈眈,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打破这微妙的平衡?可战……不可屠!”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沉重异常,带着微微的颤音。 “我……”话到尾处,李昭凌茫然禁了声。 宋牧之闭上眼睛说:“你知不知道,战祸连年,尸横遍野,死声哀嚎,经此一役后,我们所遇敌军谁还肯降?” 李昭凌另一只腿一齐跪下,双膝着地低下了头。 宋牧之睁开眼,走近李昭凌,把手放在他的肩膀,缓缓道:“嗜杀成性,枉顾人伦,从头到尾,你能想到的只有一己杀欲,宋家军没你这样的将领!” 李昭凌抬头,一脸失措:“将军……” 宋牧之慢慢把手放下,握紧了拳头背过身,不再看面前跪着的人,沉声道:“王参军,依军法,战场杀降,累及将士,按律如何?” 王信浑身一抖,匆忙躬身下跪,双手抱拳道:“按律……当斩……可是……” 宋牧之垂了眼色,双唇颤栗,喃喃道:“既然军令如此,那就……斩吧……” 李昭凌抬起头来,瞪大双眼满含惊恐与慌乱,一动不动望着宋牧之。 众人稍稍愣神,然后齐齐下跪,抱拳施礼道:“请将军三思!” 宋牧之转过身,伸手拿了令牌,扔在李昭凌的面前,大喝一声:“斩立决!” 夏侯勇跪着向前挪了两步,说:“将军!不能斩,大军刚刚才打了胜仗,战后杀将,所有人都不服!” 赵幽看了李昭凌一眼,示意他服软求饶,结果这人愣在原地就是不动,遂匆忙向前,说:“李将军缕立战功,虽战场杀降,可也是为了安定局面,不想将士们白白送命!” 苏凝紫上前推了一把李昭凌,低声道:“你还不肯低头?” 李昭凌前倾了下身体,又重新跪直,红了眼睛双手抱拳,说:“是!我不该不顾及大局,可是,我并不后悔!” 宋牧之看着李昭凌,点了点头,咬咬牙说:“好,斩……斩!”他看一眼旁人,气急败坏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斩——” “啊???是……是……”身旁两个将士,一左一右要拖起李昭凌。 夏侯勇喝道:“将军,不能斩!” 众将士一起磕头求情: “将军,真的不能斩啊!” “将军……您再三思……” 宋牧之抬起了右手,将士得令停下动作,他问李昭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昭凌忽而轻笑出声,眼带深意望着宋牧之似有诉不完的话,良久,只道出一句,“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宋牧之摆了摆手,背过身,不肯再看李昭凌,道一句:“带下去吧。” 夏侯勇再要劝:“将……”赵幽拽着夏侯勇郑重地摇摇头。 李昭凌被拖过长长的甬道,一直走到阵前的监斩台。他双手反绑扣在地上,身前是一个拿着大刀的红衣刽子手,定眼一瞧来人甚至不敢相信,惊慌失措地看看周围。 马蹄声奔驰而过,一众将士匆匆下马,冲到主营前跪下来,齐声道:“求大将军开恩,饶了李将军!” 赵幽冲段复遵使个眼色,段复遵偷偷退下,到门口张望一番,回了主帐道:“将军,前锋营的将士们都闻讯而来为李将军求情!他们是李昭凌的兵,是在义城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张珣上前,道:“同袍之泽,兄弟之情,还求将军法外开恩。” 夏侯勇再次叩头:“将军,在所有人的眼里,李昭凌是个好将士,屋外的那些人,有些从第一次上了战场就一直跟着他直到现在,有些受过他救命之恩是生死至交。我们所有的人背井离乡远离亲人走到这里,不是为了战,而是为了和,为了国家安宁,将军,请您饶他一名!” 大营内所有人,再次下跪叩首,道:“请将军三思!” 帐外三军,抱拳作揖,齐声大喝:“请将军三思!” 李昭凌慢慢从地上直起身体,呆呆望着面前所有为他求情的人,阵阵喊声如雷贯耳,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他的心里最柔软的一块地方,让他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寒风肃立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打仗究竟是为了什么? 营内,宋牧之抬脚向前,将夏侯勇从地上扶起来,继而缓步再扶起张珣、段复遵,他冲大家微微欠身,施礼道:“宋家军于北魏边境征战十余年,靠得不是我宋牧之,也不是这个营帐内任意一位将军,靠得是治军的严谨与骄傲,靠得是众志成城同仇敌忾的手足之情,是忠肝义胆保家卫国之心,今日既然众将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责令下去,军仗一百。” 夏侯勇抱拳,晃神道:“一百军仗……会不会罚得太重了?” 苏凝紫面色紧张,说:“将军,一百军仗,会要了他命的。” 众人又道:“是啊!您……” 宋牧之重重地叹口气,摆摆手,冷声道:“切莫求情,否则……也就不必打了……”众人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立即禁声。 营帐外,李昭凌被卸掉铠甲,着一身白色亵衣,压在行刑台上,一仗下去,监刑员喊得大声: “一、二、三……” …… “六十七,六十八……六十九……” 所有的将士都直挺挺站着,眼睁睁看着李昭凌当众受刑。他背上白色的亵衣早已血r_ou_模糊泛着黑色,惨白着脸被冷汗浸透了,一直死死咬紧牙关,没有喊出一声,旁边的赵幽看着心痛,着急道:“李昭凌,你不要忍了,喊出来,喊大点声,喊到将军心软,兴许就会饶了你……” 李昭凌松了嘴,微微抬起头,看着大帐的门口,几缕碎发迎风飘荡,用力扯出一个笑容,目光低垂,昏了过去。 行杖的兵停了手里的动作,怔怔望着赵幽,不知如何是好。赵幽冲台下监刑兵,使劲眨一下眼睛,监刑兵依旧疑惑地看着他…… 赵幽忍无可忍,扯着脖子,指指大帐的门口,大声说:“去啊!” 监刑兵这才恍然大悟,弓着身体进了大帐跟宋牧之说:“禀将军,李将军他……他已经晕了……还打吗?” 宋牧之拿着毛笔的手顿了一下,片刻道:“泼醒,继续!” 监刑兵晃了下神,愣在原地没有动。 宋牧之微微抬头,沉声问:“怎么,没有听到?” 夏侯勇攥紧拳头,瞪着宋牧之大声说:“我去!”他威风凛凛大步朝外。 苏凝紫沉着脸,说:“将军,你真得想打死他吗?”说完带着监刑兵匆匆跟上! 宋牧之笔尖的墨水滴在纸上,晕染化开,他抬手拿起桌上的纸攥成一个团扔在地上,纸团滚了两滚,滚到了散着的数个废纸球中,终于停下来。宋牧之放下笔,木然把手捂在胸口处。 监刑兵出营,声音冷然:“备水,泼醒,继续!” 夏侯勇大步向前,推开行刑台上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兵,从地上搬起盐水桶迎头浇了下去,拿着桶的手一直在颤抖,他知道,这一桶水下去,巨痛之下,李昭凌绝对不会再晕,可若扛不过,他就会被生生痛死。 水落之时,李昭凌终于抑制不住,在巨痛中喊出了第一声:“啊——”所有人都低着头,不忍再看! 夏侯勇扔掉木桶,大声说:“继续打——” 苏凝紫红着眼睛,捧着李昭凌的脸,说:“撑下去,别放弃……”她仓惶间,快速将手里的雪参片塞进那人嘴里,继而被两边人拉开。 “哈哈……”李昭凌扯着嗓子豪迈地笑出声来,他目光决绝,让举着行杖的人突然住了手,夏侯勇两步上前,夺过行杖,一字一顿:“我打了!” 李昭凌大喝一声:“夏侯勇!来!不要犯怂,拿出你战场杀敌的魄力来!” “好——” “八十八,八十九,九十……” 听到李昭凌惨叫的时候,宋牧之手不自然地抖了一下,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沉心落下笔,把信封收起来交给王信,道:“务必在明天旁晚之前,传回都城。” “是。” 王信承令,退出营帐。 宋牧之扶着桌子站起来,此时,他的上半身已经彻底没有了知觉,只有胸口的某处,隐隐泛着疼。稍稍一动,身体里某根神经一直瘪在脑后,一下一下来回撕扯,他身体微微颤了一下,瞬间,又握紧拳头,朝着帐外走去。 “九十三,九十四……” 监刑兵的声音,一句一句穿过了帐篷,传进了宋牧之的耳朵里。他看着全体将士们都低着头攥着拳头,注视着台上血r_ou_模糊的人。 “轰!” 天边一声响雷,雨滴落在地上,像个泥巴团一样,迅速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坑。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夏侯勇终于收了军仗,和赵幽一左一右扛着李昭凌下了行刑台,把他架到宋牧之的面前。李昭凌披头撒发,苍白着一张脸毫无血色,他慢慢抬起头来,呢喃道:“谢……将军……不杀之恩?” 宋牧之叹道:“不是我要救你。” 李昭凌嘴角撕扯,扯一个苦涩的笑容。 宋牧之木然,抬起手来帮李昭凌扶过额前的乱发,捋在耳后,低声问:“恨我吗?”声音尾处,带着颤音,软弱到甚至不像他说出口的语气。 李昭凌微微摇了摇头,呢喃着,却还是那句:“对……对不起,让……让你失望了……”说完,他费力凑上宋牧之的耳朵,低声说,“我……我……”话还没说完,他就低下了头,彻底晕了过去。 宋牧之攥紧手,直起身体,冷了语色道:“带下去吧。” 他看着众将士们,前后簇拥着李昭凌一起退下,又悄声吩咐苏凝紫几句,这才转身进了营帐,只是没走两步,就捂着伤口昏倒在地。 第36章 百辟入腑 昏黄的灯点燃了孤寒的夜,营帐肃穆,黑影斑驳,全都落在了床头。 李昭凌眼皮微微翻动,眼珠轻轻滚了一下,鼻息间发出几声若有似无的微喘后,感觉整个后背疼得抽了一口冷气,痛感深入骨髓,刻在身体里反而带着一些痒。他趴在床上,刚刚背过手想要蹭一下,结果却被人拦下。 李昭凌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披着外衣坐在床边的宋牧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喘了口气说:“你……你来了……” 宋牧之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明明知道李昭凌现在也许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可是躺了半宿就是睡不着,连着伤口一起shi得难受,扯了件外衣就进了李昭凌的营帐,遣退了站着都能睡着的传令兵,自己坐在床头。 李昭凌上身盖着一层薄薄的白色亵衣,隐隐透着斑斑的血迹,很是刺眼,宋牧之沉了口气,片刻,才开口问:“疼吗?” 李昭凌扭过些头,正好看到宋牧之带着关切的眼神和毫无血色的嘴唇,低声道:“一百军仗,我就是皮再厚,全啃下还能保住这条命已经很不错了。” 这小子委屈起来还真是不客气! 宋牧之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往后靠了靠,拉住些衣服,加重些语气道:“是你自己太不像话了!无令出征就算了,战场杀降五万余人,那是五万条命啊!三军将士都看着,这顿板子是挨定了,况且……”他说到此处忽然禁了声。 李昭凌看着宋牧之,问:“况且什么?” 宋牧之往前俯一下身体,离近了些,说:“况且我必须趁这次机会,教会你该怎样做个将军?” 李昭凌无ji,ng打采地撇了眼睛,说:“下次我一样学不会。” “你……” 宋牧之被他气得咋舌,正要开口训他,却又听李昭凌说一句:“看你受伤……我吓坏了……” 没有预兆的沉默,宋牧之看着李昭凌,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昭凌把头靠在胳膊上,沉了目光,幽幽地说:“从我有记忆起,就一直在山林中游荡,穆义入林狩猎,把我抓回去关在铁牢里,我被他打穿了琵琶骨,没有战事的时候,每日都是昏昏沉沉。我不知道我从哪儿来,更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他把我拉上战场,让我杀人,我不杀,他就拽铁链,用鞭子抽,不给饭吃……直到……直到我遇上了你,可是,他连你都不放过……” 李昭凌抬起头来,看着宋牧之的眼睛,继续道:“穆义认得我,他给我带了话,说一定要让我身边的所有人一起下地狱。不行,绝对不行,我必须要杀了他,才能安心……”李昭凌浑身紧绷,紧紧握着拳头。 宋牧之看着他激烈压着怒火微微战栗,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他下意识抚上李昭凌的手,说:“你放心,都结束了,你早已不在穆军,更不在赵国,你听我说,你是李昭凌,他什么都干不了。” 李昭凌反手握住了宋牧之,看着他道:“你那夜中箭之后,我真得吓坏了!平生杀过那么多人,却第一次对死亡心生畏惧!我害怕你挺不过去,更恼怒自己如此情敌,若是你就这么一睡不起,我……我该怎么办?我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他说到最后,已是深情凝视。四目骤然相对,烛影晃动打在墙上,空气霎时间变得暧昧不明。宋牧之匆忙抽出手,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笑,半晌,又抬手拍了拍李昭凌的肩膀,说:“没有的事,刀枪剑雨,我早就捱惯了,你看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坐在你面前吗?” 李昭凌恍然感觉到宋牧之极力掩藏下的疏离,忽而沉了脸色,微微低头,看着宋牧之说:“如果不是众将士求情,你……真得会杀了我吗?” 宋牧之靠坐在椅子上,目光低沉没有说话。 片刻的沉默彻底打乱了李昭凌的心绪,他一动不动盯着宋牧之,由上至下的角度让那人面色尽落在眼底,唯独眼睛躲在了灯火的y影处。李昭凌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却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期待有多么胆怯和卑微。 宋牧之俯下些身体,胳膊肘撑在大腿上,抬眼看着李昭凌,说:“昭陵,你要知道这一辈子,我不可能总在你身边,更没有办法时时刻刻护着你,所以我有责任教会你,比生存本身更重要的是‘活着的意义’,我们既然穿着这身铠甲就要心存敬畏、明辨是非,这样,就算有一天我真得不在了,你依然可以为了自己相信的东西执着而认真地活下去,你懂吗?” “活下去……”李昭凌默默叹一句,他忽然起身,咬牙想从床上趴起来,宋牧之眉头紧蹙,立即扶住他,说,“你要做什么?” 李昭凌趁机抓住宋牧之的衣袖,把他拽到身前翻身压上,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他重重地喘着粗气,贴在宋牧之的耳旁,气息吞吐带着温热,说:“算计你。” “你……” 宋牧之顿时面红耳赤,他就是再不经人事,可此刻如此贴近的距离,这人暧昧迷离的眼神,都在明明表白告诉着他,李昭凌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奋力扭动一下身体,就要抽身往起爬。 李昭凌低着头,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虚弱地说:“别……别动,疼。” 这一个字出去,宋牧之彻底认栽,再也不敢动一下,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慢一点,快起来。”一快一慢说出去带着矛盾,却根本无暇顾及。胸前的李昭凌忽然抖了一下,带着宋牧之一起绷紧了身上每一寸肌r_ou_。 李昭凌松开胳膊,所幸放任自己所有的重量,都落在宋牧之的身上,带着鼻音说:“你……你若是不在了……我……我怎么可能活下去?” 李昭凌俯在宋牧之的胸前,颤抖地越来越厉害,宋牧之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抬手摸了摸李昭凌的额头,滚烫的温度把他吓了一大跳。 看着眼前人面色潮红瑟瑟发抖的样子,宋牧之忽然松了一口气,赫然想起天麓山中毒后窝在他胸口的小男孩,顿时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明明长成这么一个大块头,生病之后还会撒娇,他拍了拍李昭凌的肩膀,说:“命是你自己的,你当然要活下去,我若不在了,你就带着我一起活下去。” 李昭凌听到立即松开嘴,骤然抬起头看着宋牧之的眼睛,下一刻,他用指腹滑过这人唇角,闭上眼睛吻了上去,唇瓣轻触,挨上的一瞬间宋牧之瞪大双眼,大脑一片空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昭凌,突然的撞击让他胸口传来一阵巨痛,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嘶……”的喘了一声。 李昭凌听见,一下就乱了神色,看着宋牧之因为疼痛蹙在一起的眉眼,着急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我碰到了伤口?”他说完,稍稍侧身,让开一些距离。 宋牧之脸色刷白,咬着嘴唇把这阵疼痛压下去,狠狠地说:“你不想活了?” 李昭凌冷笑一声,带着嘲讽,说:“我的命你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去,一百军仗不够,那就再补一百就是了。” “李昭凌!” 宋牧之喊得咬牙切齿,他用力把身体从李昭凌身下抽出来,坐在床边道:“以后不用帮我守着营帐了,安心带你的兵,打你的仗!” 李昭凌一下卸了力气,被宋牧之推开的时候,背部重重地摔在床上,痛得昏昏沉沉,宋牧之冷言说完,又看他脸色十分难看,可手僵在空中好一阵,始终没有落下。 李昭凌抓着被子的手越来越紧,汗水打shi了整个亵衣,shi哒哒地裹在身上,脊椎上每一寸骨头似乎都在收着劲,连带着他的嘴角,牙齿一起打着颤。 “李昭凌?”宋牧之看情况不太对,终于抓着他的胳膊,晃了晃着急,“你……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痛,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叫人!” 李昭凌拉住他的手,呢喃道:“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他的眼眶越来越红,一句一句重复着这句话。 宋牧之握紧了拳头,屏息沉气,狠心推开李昭凌的手。李昭凌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恍惚之间看着宋牧之的背影在门口消失,口中依旧断断续续地念着:“不……不要走……求求你……” “不要走!!!” 李昭凌大喊一句,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胸口一直剧烈地起伏,一下又一下喘着粗气,等到黑暗渐渐略去,他才猛然看清眼前的情景,熟悉的卧室,黑暗无边的境地,一股孤独委屈的心情瞬间把他淹没。 听到耳边均匀的呼吸声,他转过脸就看到宋译侧身躺在身边,身上的寒冷这才减少一些。他的指间轻轻抚过宋译的脸庞,一直滑到了唇角,安心享受着这份依恋。 意识仿佛是被点燃的引线,瞬间在心底燃起火花,昏迷前一幕又一幕幡然流转,宋译一字一句落在耳朵里都显得异常寒冷。李昭凌闭上眼睛,耳边回荡着他的声音,“如果可以,我宁愿回到还没有认识你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一点一滴吞噬掉自己贪恋温暖的心, 李昭凌深呼一口气,帮宋译小心盖好被子,然后套了外衣,下床踏着黑暗走出卧室,抬手推开书房的门。案上骤然亮起一盏昏暗的小灯,他就着一点未干的墨迹,拿起笔一笔一划细细描摹,曾经漫长的时间像是一把刻刀,让他可以从容不迫,亲手把这血淋淋的过去刻在心底。 听到脚步声响起时候,李昭凌并没有抬头。 宋译看着那人被打亮的侧脸,疑惑地向他走去,目光被李昭凌手下的字完全吸引,一字一句念出声来:“这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和你遇见。”话落在尾处居然不受控制地扬高声调。 宋译苦笑一下,红了眼眶说:“天亮了,我走了。” 李昭凌放下手里的毛笔,却没有抬头。宋译转身跑出书房,片刻后,大门关上的声音骤然在屋里回荡,这一瞬,房间里所有的温度似乎都被宋译一起带走。 李昭凌看着宋译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伸手在纸上一笔一画地轻轻抚摸,下一刻,骤然攥在手里紧紧地握成了团。 清冷的空气顺着衣服的领口钻进宋译的脖子里,他望着康靖桥下滔滔的沭河水抽了抽鼻涕,在桥头被冷风吹了十分钟之后,还是依然觉得自己像个刚失恋的傻b一样巨感人。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20节 这些天来,与李昭凌相处的一幕又一幕从脑中一一闪过,当悲伤退去,他的心终于可以冷却下来,仿若回光返照,脑子也开始变得异常清明。说到底,一直是他自作多情,从头到尾,李昭凌都是为了宋牧之。三千年的等待,得他妈多感人? 他恍然间抬起头,视线尽处水天相接的地方,朦胧中带着一层雾,晕染成红黄一片,他知道,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太阳撑开了地平线将迎来崭新的一天。 有什么大不了的? 看到日出,宋译好像突然松了口气,转过身靠在桥的栏杆上稍稍宽慰。 天刚刚大亮,桥上走过一个小伙子,看上去不到二十岁,正缩头缩脑地裹着一件蓝色地冲锋衣,环抱着双手一路小跑。 后面跟着一对颤颤巍巍的老头和老太太,老头一边拍着胸口,中气十足地吼着:“啊……啊……啊……”,老太太跟着老头一起过桥,逮住一根粗树干,就开始“叭叭”用后背使劲撞树。 宋译瞅着乐呵,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这么早起过,这会觉得既新鲜又好笑。感慨着慕城还真是一块风水宝地,仿佛是为了映照这个千年古城的名头,就连早晨都是在一片垂死挣扎的萧瑟中,用生命在努力挣扎,活出自己的味道。 半晌,一个长发梳马尾的女人,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沿着人行道缓步走过,她停在了离宋译五米开外的桥墩旁,裹着一件黄色的风衣,望着河面一动不动。她嘴角带着一块青紫,脸色沉静,周身笼罩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漠然。 下一刻,宋译很自然的被她吸引了目光,女人慢慢扭头,冲他扯出一个既诡异又嘲讽的笑容,然后从容抬脚,翻过了大桥的围栏。 第37章 百辟入腑 看着面前像个大柚子一样滚上桥围栏的雄壮女人,宋译大脑“嗡”的一声炸裂,直接爆粗:“妈的,简直一刻也不能让人安生!”他快步跑上去,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张开双臂拦腰抱住女人用劲一甩,两人一起倒在地上滚了两滚。 身体接触的一瞬间,宋译眼前一懵,场景忽转,恍惚间,女人依旧站在桥头,冲他微笑,然后起身翻过围栏一跃而下。宋译愣了下神,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这件事并没有完,她还会再“死”一次。果不其然,女人迅速挣脱开宋译,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了桥墩的围栏边,硬撑着翻过围栏。 马路的尽头,缩着脖子的年轻人还隐隐约约能看到背影,刚刚路过的老夫妻,老头依然在路上吼着,老太太还在“嗷嗷”的撞树,两人的声音此起彼伏相互应和,越拖越长,渐渐消失在晨起的雾气中。 那个跳河的女人眼看就要跃过桥的围栏倒栽下去,却忽然停止了动作,所有的事情在一段极其短促的时间里,仿若被人调慢了发条,拉长声音按住阀门。 时间轴不知道被谁紧紧握在手里再重新拽开,宋译从地上踉跄爬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向女人跑过去,天地间却骤然失去了所有的声音,没有人再需要他伸手。一切动作戛然而止,此时宋译的耳边只剩下属于自己杂乱的呼吸声。当他再次触碰到女人肩膀的一刹那,一个黑袍男人从天而降,挡在宋译和女人的身边。 桃花眼带着笑意不明的嘲弄,眉目间透着一股温润的清冷,眼神落在宋译身上的时候,似乎又多了些深情款款的味道。 “你是……” 宋译皱直勾勾望着眼前的男人,眼睛里充满了疑惑,这人的脸似曾相识,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下一刻,宋译浑身都暗暗绷紧,经验告诉他没事置办一身黑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宋卿之嘴角滑过温柔的笑容,语气中似有一种不明所以的玩味,问:“你想救她吗?” “嗯。” “我是谁?” 宋译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细细在脑中追寻,可话到嘴边,就是描绘不出该有的样子,咬了咬牙,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 宋卿之面色渐渐沉下来,笑意一点一滴的消失,说话的声音缓慢而悠长:“记不起来也好,这样至少下次遇到的时候,你还是你。”他的嘴角再次扬起,继续问,“你真得想救她吗?” 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宋译谨慎地看着男人,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宋卿之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期待和兴奋,搭配着嘴角的笑意显得极其诡异,他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然后指了指桥墩上的女人。时间仿佛被拽回到本来的轨道上,女人抬脚半个身子迈出了围栏,他立时变了脸色快速冲过去,伸出双臂的时候,女人已经直直地跌出桥外,“噗通”一声,砸进了沭河冰冷的河道,jian起一大朵水花。 宋译的指间还能隐约感受到刚刚蹭过女人黄色风衣的冷硬触感,他抬眼看了看河水,此刻,水花已经散去,恢复到先前的宁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风声从耳边掠过,像女人指间般轻柔。黑袍男人声音带着一股慵懒的温润,在宋译耳边萦绕不散:“注定要死的人,你怎么可能救得了?” 宋译僵在原地没有动,抓着围栏的手臂仿佛被人注入了铁水,他紧紧闭上双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转身,看着眼前的黑袍男人问:“你是谁?” 宋卿之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苦恼地说:“总有一天你会全部都想起来的,这场盛大的诅咒里怎么可以少了主角的狂欢,你看,阳光多好……”话音的落脚处像一条毒蛇拽住了宋译的心,这种压抑而愤恨的感觉,瞬间把他拖拽到车祸中黑暗又逼仄的副驾驶座里。 宋译咬牙快速向前,一把抓住宋卿之的胳膊扯到身前。宋卿之不急不慌,随着突然而至的力道轻轻一送,筋骨柔软到如土里的泥鳅一般,霎时间从宋译的手中滑脱。他反手握住宋译的手腕,用力一掰,宋译立即变了脸色。 宋卿之嘴角轻扬,松开手把宋译推出去,满意地说:“身手不错。” 宋译揉着手腕,目光森冷:“你……和李昭凌他们一样?一样为了宋牧之?” 宋卿之目光一滞却不回答,他细微神情的变化落在宋译的眼里,在大脑中迅速盘桓,继续说:“为了同一个目的却没有一起?难道……你们之间有争执?也或者,你跟宋牧之的关系不一样……” 宋卿之冷笑一声,目光中带了几分赞赏,说:“脑子也不错,不过可惜了……”他迅速闪身冲到宋译面前,宋译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已经被扼住咽喉,两人一起浮到了空中,宋译脚尖渐渐离开地面,因为喘不过来气,脸涨得通红,脖子、脸庞青筋暴起,快速渗到额头。直到下一刻,他的后脑勺越来越重,意识开始慢慢变得模糊,他紧紧抓着宋卿之的手一直捶打着。 宋卿之整个手背都是惨兮兮的白,和宋译脸上的潮红形成强烈的对比。他嘴角高高的扬着,松开手,再一次把宋译扔到地上,宋译扶着脖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满眼泪水地看着他。 宋卿之双手背立,一片冷然,嘲讽道:“看见了吗?我只要随便动动手指就可以杀了你!” 宋译咳嗽两声,从地上站起来,迎着桥头的冷风,大声喊:“那你杀啊!” 宋卿之原地一怔,木然蹙了眉。 宋译一动不动看着宋卿之,说:“你不能杀我,因为车祸是你安排的,你需要宿主重生,你要换回宋牧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桥上空荡荡的,不仅没有一个人,连过往的车辆都消失地无影无踪。宋卿之站在原地,神色从慌乱到震惊,继而平静一晃而过,依旧一副从容淡定,说:“真是有意思,我越来越对你刮目相看了!” “我记得你的声音。” 宋卿之缓缓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宋伟忠原本是不用死的,因为我只要你。” 宋译闻言不自觉地紧紧握住拳头,任凭怒气在脸上翻腾。 宋卿之忽然收了所有玩味的表情,从空中落下,一步一步走近宋译,说:“我虽然不能让你父亲回来,但是我依旧欠你一条命,做个交易怎么样?让宋牧之的魂灵重新归于r_ou_体,这条命我还给你。” “还给我?” 宋卿之笑了笑,凑到宋译的耳边说:“你身体里蕴藏这的黑暗能量已经开始复苏,到时候可不仅仅是窥探死亡这么简单,只要你随意一个意念,整个地界说不定都要天翻地覆,何况是一个小小的我?” 宋译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宋卿之满意地把他意外的神情尽收眼底,说:“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就知道李昭凌果然瞒着你。记住!这条路你只能自己走,想要活命,谁都不要信。” 他说完高高的跃起,落在围栏外,极速落下瞬间消失。桥上车辆川流不息,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老太太依旧在马路另一边的绿化带里撞着树。 宋译的大脑一片空白,下一刻,他依稀记着刚刚的黑袍人,记着黑袍人说过的话,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黑袍人的那张脸。宋译快步趴在围栏外,恍然看了看桥下的江水,颤抖地拿出手机,拨通电话说:“夏……夏侯勇……有人……跳河了。” “哎呀……你们不用去下游,尸体不在那儿!去去去,往北边摸……”夏侯勇气急败坏地冲宋译走过来,叨叨道,“这帮孙子,怎么告也不听!” 下水打捞尸体向来是件苦差事,夏侯勇当然知道尸体的位置,可他总不能光明正大的现场指认吧。让一个高配玩家开挂配合着普通人装傻充愣、注水撒欢,通常他这种火爆脾气,装不了几分钟就得炸! 他挨着宋译坐下来,初起的阳光暖暖地打在两人身上,这会才算缓过些温度。夏侯勇看着眼前一脸茫然走神的宋译,用胳膊肘撞一下他说:“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 话到嘴边,宋译实在不知道该从哪讲起,是从幽冥反噬、遇到幽兽、他跑出教工宿舍,还是……见到的那个黑袍人,如果李昭凌真是刻意瞒着他什么,那么夏侯勇呢?他抬眼,看着夏侯勇不说话。 夏侯勇瞧瞧宋译蜷在一起的小可怜样,脱下风衣给他披上,叨叨一句:“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宋译动了动嘴唇,说:“李昭凌不是领魂使吗,为什么他不来?” 夏侯勇从烟盒咬出一支烟,点了火说:“你见过哪个头儿一直干苦力的?” “那前几次……”宋译忽然停下来没有再说,因为他瞬间明白过来,那人之前“在”的原因是什么。 夏侯勇看他一副魂不守舍,说:“到底怎么回事?李昭凌怎么让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河道边风依旧“呼呼”的吹着,宋译拽了拽身上披着的风衣,说:“我走到桥上,就看见一个女人跳河了。” 夏侯勇有些诧异:“没了?” “嗯。” 这么明显的应付,夏侯勇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以为宋译是像前几次一样被吓到了,尽量放缓语气说:“你好好的来这干什么?今天早上不用上课吗?” “跑步……” “???” 宋译咬牙切齿地重复一遍:“跑步!”他瞥开眼,避开夏侯勇的目光,说,“我积极锻炼,强身健体!” “哈哈哈哈哈!”夏侯勇不客气地笑出了声,“你跑个步都能撞到人跳河,宋同学,我觉得我们有必要约法三章,以后没事的时候,你最好少乱跑,这样可以有效减少警方的工作量,虽然都是意外不怨你,可说摸着良心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确实不能不怨你。” 宋译看着夏侯勇笑得丧心病狂,简直想把风衣扯下来直接塞他嘴里。 夏侯勇笑着笑着突然禁了声,下一秒,就更大声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译顺着他的目光向身后望去,李昭凌套着一件灰色套头休闲上衣,配一件黑色大裤衩,加一双擦得亮油油的皮鞋,顶着一个爆炸ji窝头,正黑着脸站在身后的岩石上瞪着他们。 那件大裤衩迎着秋风瑟瑟飘荡,化成灰宋译都认得,就是昨天晚上他用颤抖的小手亲自帮李昭凌换上的,而且这套ji窝头混搭造型实在和平时西装革履的样子反差太大,现在就连让人发颤的招牌黑脸表情,也毫无震慑力,还莫名带着一种人在囧途的喜感。 宋译直接看傻,半晌,才喃喃说了句:“他……” 夏侯勇捂着肚子说:“我……我给他打电话……就……就说了一句你在沭河边撞上人自杀了,结果风太大信号不好,电话自己挂断,没想到……哈哈哈……” 宋译默默拿起手机,看到十个未接来电,短时觉得手有点抖。昨天晚上他怕吵着李昭凌睡觉,直接关了静音,他默默抬头,用胳膊推了夏侯勇一下,问:“你确定他不会听成,我自杀了吧……” 李昭凌站在远处,脸色越来越难看,夏侯勇在电话里不明不白的说了一句“宋译在沭河边自杀了”,让他彻底慌了神,再打回去电话一直接不通。他再给宋译打一样没人接,二话没说冲出门,直奔离慕大最近的康靖桥头下了河道,他沿路都能看到打捞尸体的水警,还试图上前阻拦询问案情,结果被具有高度职业素养和保密ji,ng神的警察同志,当做无聊的八卦民众请出现场好几回。这会正往回走,远远就看到石碣上的两个熟悉的人影,搂搂抱抱在一起谈笑风声。 他简直是悔恨到痛心疾首,暗骂自己一声傻b,正琢磨着怎么隐了行踪悄悄撤退,结果夏侯勇居然扭过头,来了个拷问灵魂的对视。 夏侯勇捂着肚子,说:“你……你俩真不是约好的,一起逗我吗?一个早上天不亮到桥头跑步,一个睡衣配皮鞋,哎呀妈呀,今天这是什么日子?” 李昭凌坦然认命,走过来冷冷地说一句:“你再敢笑,我就告诉赵幽你天天对着他送你的那个酒瓶意y。” 夏侯勇立即止了笑,说:“我他妈那是睹物思人。”说完就迎上宋译尴尬地目光。 李昭凌再一句神补刀:“睹物思人用手吗?” “……” 李昭凌瞟一眼宋译身上披着的外套,顿时觉得有些刺眼,说:“据我所指,他洗衣服的次数是按季走。” 宋译默默扯下风衣,冲夏侯勇笑得更尴尬了。 李昭凌收了表情,问夏侯勇:“到底怎么回事?” 夏侯勇沉下脸色,说:“死者是市中心医院肿瘤科的医生,叫李菲菲。” 宋译脸上y晦不明,问:“我记得陈玮是肺癌?” 夏侯勇点点头,说:“她就是陈玮的主治医生,昨天,陈玮离了婚的妻子带着孩子和亲戚去医院大闹一场,说人死在医院,医院就该负责,而且还动手打了她。不过,具体的情况得在尸体打捞起来确定身份后,才能正大光明的到医院取证。” 李昭凌说:“尸体捞出来后,让苏凝紫掌一下灵。” 夏侯勇皱了眉头问:“你是指……” “两条人命都出在市中心医院,我觉得这不是巧合。”说完,他忽然转了目光,看着宋译,说,“她跳河的时候有没有发生其他的事?见过什么人?” 宋译稍稍犹豫,谨慎地摇了摇头,说:“没有。” 李昭凌没有说话,似乎还在等着宋译说些什么。 宋译避开李昭凌的目光,说:“她第一回要跳我把救下来了,结果她挣脱开又冲到桥边,我……我尽力了。”他揉揉脖子,扯下风衣还给夏侯勇,说,“你们忙吧,起太早回去补觉了。” 夏侯勇说:“你说走就走啊?”说完疑惑地看着李昭凌。 李昭凌抬脚跟上去,宋译转身对他说:“天亮着呢,你不用跟着我。” “……” 夏侯勇看着宋译的背影和李昭凌发青的脸,十分庆幸黑面神终于遇到了冤家,尽量把暗爽压在心底,一脸关心:“你招惹他了?” 半晌,才听李昭凌咬牙切齿地补了一句:“我要回学校,顺路……” 第38章 百辟入腑 市局里到停尸间的通道,向来是出了名的y冷。这会脚步声“啪啪”响起,却不见有人走过。 忽然,一阵风吹过,大门打开,守门的老人缩了缩脖子,念叨一句:“哎,又一个枉死的。”这才走出传达室,关上门重新回去继续看报纸。 几缕雾气落地,渐渐幻化出形态落到地上,聚出三个人形,夏侯勇吐了嘴里的烟尘,拍拍身上的土说:“跟着你们俩,我这个名正言顺的也成了贼。” 苏凝紫不满地瞪他一眼,指着李昭凌说:“哥们,闹清楚!我是陪着你们俩加班。” 她看着屋里床上并排着的五具尸体,伸出手在空中滑过,紫色光线从尸体中一缕又一缕的飞出,落在苏凝紫的掌心,苏凝紫攥起手掌说:“你们市局尽干点收破烂的事,怎么交通事故的也给运回来?” 她再要在动手,夏侯勇一把拦住,说:“姑奶奶,你能不能别这么简单粗暴,人都死了,就让人家走得安心点,需要掌灵的那位,我早就给你预备好了!”他说完继续向里走去。 苏凝紫拍拍手:“你早说不就好了吗?” 他们推开门进了一个单间,床上平躺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苏凝紫走过去,把白布拉到锁骨处,细细端详,这女人虽然紧闭双眼,可是她眼球外凸整个脸色泛着青,唯有唇上是深紫色。 李昭凌沉了眼色说:“时间不多,赶紧开始吧。” 苏凝紫掌心向下对着尸体的面上,些许黑气从女人的面部缓缓升起,和苏凝紫手里迸发而出的紫光合二为一,片刻后,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把另一只手也放在自己的手背上加大了力量,黑气源源不断的输出,两道光束相遇,聚集的力量越来越大猝然爆裂,她被震得晃身而出,李昭凌上前扶着苏凝紫倒在一边,夏侯勇用袖子掩盖强光。 李昭凌大声道:“别让他跑了!”话音刚落,黑影蹿了两下,骤然消失不见。 苏凝紫拉住李昭凌,说:“别追了,是幽冥留下的幻影,你们看……” 尸体面上黑雾飘散之余,渐渐升腾起一团白光,白光浮动幻化出一个场景,场景中只有一个女人腰以下的部分,是一条淡粉色的运动裤,那女人的手递上了卫生纸。 夏侯勇问:“这什么意思?” 苏凝紫解释道:“这是孙菲菲生前最后见过的人,记忆是依照她的视线范围内记录的,她不像是陈玮病入膏肓,所以,幽冥一时半会还不能全部带走她的魂灵,所以才留下死前的一些场景,我想,那幽冥幻化成影残留下来,就是为了挖走这些,没想到被我们打断了。” 李昭凌皱了皱眉头,说:“最后看到的人……”他暮然回忆起在楼道里遇到的陈玮,还有那身粉色的运动服,匆忙说,“我知道她是谁,她就是养魂人……赶紧去医院!” 宋译回到宿舍,舒舒服服窝了大半天,结果被手机震醒。因为漏接李昭凌的电话,调回铃声自己都忘了。他打开一看,原来是新闻的推送,第一条就是早上跳河的事,封面配图是孙菲菲的大头照,禁不住感慨,现在的自媒体还真是速度。 宋译点开图文看了一下,十分详细的叙事体。原来平台记者今天一早被陈玮的家人主动联络,跟着去了市中心医院继续追踪昨天的医闹事件。 陈玮离婚的妻子带着孩子,还有两位七十多岁从老家赶到市里的爹妈,带着不少七大姑八大姨一早就堵了医院,结果发现事件主角孙菲菲居然没有上班,几经核查才终于查出她于今日清晨跳河自杀。 后面是一大段的官方评论和事件回顾,最后配上几张昨天陈玮家属去医院堵孙菲菲的现场图片。宋译的视线最后落在一个女人被扇巴掌的照片上,被删那个正是今天早上跳河的孙菲菲。照片上人很多,看场面就知道现场很混乱。他对着照片多看一眼,忽然皱起了眉头正要分辨,却被开门的声音打断。 朱鑫和冯勤刚好下了自习,抱着书一起相跟着进了屋。 朱鑫搂住冯勤,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说个秘密,最近啊,咱们学校好几波学生都见着鬼了!” 冯勤坐在椅子上,说:“你别闹了,哪来的鬼?” 朱鑫不满意,郑重其事地说:“真有鬼,就咱们隔壁班的王静,她亲眼见到的,晚上下自习,教学楼顶层总是有人惨叫,结果她一去……啊……” “啊——”冯勤被朱鑫吓到,一起跟着跳了起来,反应过来推开朱鑫说,“去去去,滚远点。” “我没胡说,突然出声那种。” “咳咳……” 忽然的咳嗽声让两人不约而同一脸惊吓望着宋译的床铺,宋译尴尬地从床上跳下来,在书桌上翻出来学生证说:“打扰你俩说话了。”他套上外套,又好心补了一句,“我觉得这世上真有鬼,你俩小心点。”两人看着宋译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觉得嘴角直抽抽。 李昭凌带着夏侯勇和苏凝紫直奔市中心医院,他们到了住院部一路向上。他努力回忆上次遇到宋译的地方,到了门口刚要推门,却被一个小护士拦住。 “你们是病人家属吗?没见过你们啊!” 李昭凌皱了下眉头没有理她,扭了门栓就要进。小护士看着足足比她高了两个头的男人,毅然决然的冲上来,挡在他面前说:“大白天穿一身黑,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要是敢在这里惹事我报警了。” 李昭凌不耐烦地拉过来夏侯勇说:“他就是警察!” 小护士特别谨慎地看了一眼夏侯勇,直接用高八度的声音说:“就他这个样子能是警察吗?你们这群骗子!保安……保安……”周围的人闻声而来,越围越多。小护士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要把他们三个往出撵。 “等等!”夏侯勇高喊一声拿出证件,高举着他衣冠楚楚没有胡子穿制服的免冠照,说,“我他妈真是警察!你们快让开!”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停下动作,下一刻,小护士大喊一声:“里面是我们医院的病人,警察就能随意进出吗?”这一句话把群众同情弱者的热潮再次推向了顶点。 李昭凌趁着大家发愣的一瞬间,果断挤开人群拧开门,安静的病房里空无一人,病床上被子被拉到一边,呼吸机掉在地上,输液瓶孤零零的挂着,针头还冒着水,只有床头旁边的心电图仪器“嘟……”的一声响到底。 小护士一下看到傻了眼,冲进来说:“不……不可能,人都没有醒,怎么离开医院的?” 李昭凌反应一下,拉住慌乱的小护士,说:“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我们会来?家属说过有人要来医院找他们麻烦?是不是?” 小护士一听,着急地眼眶都红了,啜泣地说:“是病人的妹妹,他们刚刚还在的呀!说他哥哥生意上不小心得罪了人,看他哥哥昏迷不起欠钱还耍流氓,让我帮她,她说得时候哭得特别惨,我就是看她可怜。”小护士说完,又不信邪的走到厕所,再推开窗户到处看看,病房一眼入底,她只是不愿意相信。 苏凝紫看看周围,说:“不用看了,他是自己走的。” 小护士听完,一脸震惊看着眼前的少女,觉得见了鬼!想说什么又咽下去,抹着眼泪哄开门口的人,说:“我现在就通知医院保安找病人” 李昭凌拿出电话给宋译拨过去,“嘟……嘟……嘟”响了好半天,一直没有人接,他的心渐渐悬了起来。 “喂……” 电话里忽然响起宋译的声音,因为信号不好,断断续续传来一阵“嘶啦嘶啦……”的嘈杂声,夹杂着一些人声。 李昭凌沉声问:“你在哪?” 宋译捂着另一只耳朵,挪到楼道的门口说:“我在博物馆呢!过来查点东西,先不说了,遇见个熟人,就这样!” “嘟嘟嘟嘟嘟……”电话被挂断。 宋译还压着一口气,不想跟李昭凌多废话,他忽然想起慕城市博物馆有不少北魏的资料,所以过来看看能不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结果一挂电话,就看到林颖冲他走过来,说:“你怎么有空来逛博物馆?” 宋译没想到在这真能遇到熟人,诧异地说:“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历史系的学生。” 宋译刚说完,手机就震了一下,他一边往出拿,一边问:“你来这干嘛?” “来找你啊……刚进校门就看到你往这个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见见你,所以就跟了上来。”林颖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带着异样的光芒,酒窝一嵌耸耸肩膀,看着宋译笑得特别甜。 “嗯……” 宋译避开林颖的目光,不自然地低头开了锁屏,点开李昭凌发来的信息,只有短短一句话:小心林颖,她是养魂人。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21节 他顿时手指僵硬眼角紧绷,目光直愣愣顺着手机屏幕移向林颖的脸,林颖依旧笑容如常,可这笑容之中,再也不是温暖的味道,细看之下还多了几分惊悚。 宋译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肌r_ou_,不想让表情太难看,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寒暄道:“哦……是吗……你哥哥怎么样了,最近好吗?”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低头,手指快速在屏幕上移动,发出几个字,果断锁屏把手机塞进口袋。 李昭凌一路狂奔,收到宋译的信息打开一看,写着:她就在我对面,你他妈赶紧给我滚过来!!!!!! 林颖在前,说:“我觉得他最近好多了,我相信,他一定会好的。” 林颖说着,便和宋译一起上了二楼,今天不是周末,博物馆里的人并不多,他们站在二楼展厅入口处等着排队进入,林颖停下脚步,问:“你找到你想来看的东西了吗?” 宋译用手心蹭了下裤腿,感觉到久违的干燥后,才尽量控制语气,让声音听上去更加平缓,说:“也没什么特别要找的,其实就是随便看看。” 林颖噘了噘嘴,跟着人群继续往里走,说:“我记得之前看过介绍,这一层讲得是战国时期北魏的大将军,好像叫宋牧之,就是一层展厅里那个衣冠冢的主人。” 宋译犹豫一些,说:“是……是吗?” 林颖走到玻璃围栏旁,透过围栏往外探,刚好看到一层地宫中央衣冠冢的玻璃柜,说:“高中历史课本上有,北魏名将,也是有名的战神和杀神,最后一战就是在慕城,败给了赵国的大夫穆义,我记得那场仗两国的兵力并不悬殊,不过宋牧之的军队盛誉在外,所以这一战输得有些蹊跷。好多历史学家都在研究呢!有种说法是,北魏朝廷里有人通敌叛变,也有人说叛变的人就是宋牧之自己。” 宋译脸抽抽一下,说:“没想到,你对历史人物的事也知道这么多。” 林颖压突然压低声音,凑近宋译问:“你相不相信这世上好人有好报?” “嗯?” “你知道吗,还有一种说法,这位北魏的名将最后是让人毒死的!你看见水晶棺里衣冠冢金甲护心镜的位置,那上面有个箭孔,印在布上的血都是黑色的。” 宋译顺着林颖手指着的方向向一层看去,金甲在周围小灯的照s,he下,依旧显得出几分从前的光彩。他回头看着林颖,整个展厅的光都聚在了围栏外,此时,落在她的脸上,加重背过越发显得昏暗。林颖一动不动地看着宋译,了,脸上带着晦涩不明的笑意,让人胆战心惊。 宋译尴尬地笑笑,撇过目光说:“不……不可能吧,他可是主将。” 声音落下的时候,周围忽然变得格外安静,周围的嘈杂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渐渐落下,宋译看一眼周围,挠了挠头,说,“要不……咱们也出去吧,怎么感觉这厅里的人好像越来越少了。” “不要……”林颖走过来,拉起他的手,温柔地说:“我呀……还没逛够呢!” 第39章 百辟入腑 林颖拉着宋译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一个单独摆放的玻璃柜前,俯身趴下,看着柜子里展出的一把镶红宝石的匕首,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相不相信这世上好人有好报?” 宋译悄悄屏了一口气,松开林颖的手,说:“这种价值导向性的问题,一般问出口的时候,就说明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林颖转过身,沉声说:“宋译,你说的没错。哪有什么真实的善良?因为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冰冷的。” 宋译看着林颖面如死灰的表情,终于彻底放弃了对自己心里和神情的极端控制,从容开口道:“是你杀了陈玮和孙菲菲。” 他虽然是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林颖既没有马上承认,也没有承认,反问道:“如果你有机会让死去的人重新复活,你会这样做吗?比如说,你的父亲……宋伟忠。” 宋译身体微微一颤,看着林颖没有回答。 林颖把手背在身后,说话的时候依旧是一副少女的神情,原地踱了几步,款款道:“宋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林颖稍稍停顿,声音缓慢而平静,说:“我哥你认识,他是个大好人,从小都是,出车祸的那天,若不是因为要躲开那个碰瓷的瘸子,他根本不会撞车。手术室门口的椅子又冷又长,整整一天一夜,只有我一个人,等啊等!当时我特别害怕,害怕手术室的灯一灭,医生走出来跟我说,人救不了,他们已经尽力了。你知道哥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所以他不能死!他一定不能死!” 林颖话语间带着倔强的笃定,宋译站在原地望着她,没有cha嘴也没有动。 “第二天晚上是我最绝望的时候,楼道的灯忽然灭掉,一团黑紫色的光出现在我面前。”林颖说着,举起右手掌心朝上,此刻,这团光已经浮在她的掌心上,她一脸迷恋地看着,幽幽地说,“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说生生死死,业不得果,若我愿以生魂祭灵,以躯体养魂,就可以换哥哥一条命,然后,我就把这团光收尽掌心。’” “你就出卖了自己,也出卖了你的哥哥。” 林颖紧紧地把紫色光束攥在掌心里,红着眼睛看着宋译,说:“出卖?这怎么能叫出卖!我去警局看过那个瘸子,那个瘸子亲口说,说我哥就是个傻子,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明知道是碰瓷还自动给钱,第二回的时候,他就是认准了那是我哥的车,所以才去撞的。如果再有一次机会选择,我真希望哥哥不要踩刹车,你说……为了这种人,丢掉性命值得吗?” 宋译咬了咬嘴唇,冷笑一声说:“没想到,你所谓的善良原来这么廉价?” 林颖把拳着的掌心放在胸口,含着眼泪说:“再诚挚的感谢,都裹挟着得了好处占尽便宜后的殷勤,无论什么样的关系,都难免写上一笔利用和虚伪,人啊,一个个都可怜的要命,还要说服自己相信那些无知的善良,明明为了一点好处就可以轻易放弃那些做人的底线,却总要一本正经的宣扬道义。等真正认清了事实,对世界、对自己还在倔强个什么劲呢?” 她抬手蹭了脸上的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陈玮和孙菲菲就是最好的答案,一个是绝症还被人逼捐的老好人,另一个是兢兢业业有白天没黑夜的医生,你知道吗?她们都是自愿帮助我的。若不是真得对这个世界绝望透顶,怎么会选择放弃呢?我是在帮他们啊!” 宋译紧紧握着拳头,说:“可是,如果没有这一点善良,他们为什么会在临死的时候心甘情愿的帮你养魂,林颖……你真得问心无愧吗?” “愧疚……”林颖深深呼了一口气,说:“愧疚并不影响我想念哥哥的心情,宋译,你知道吗?现在只差你了。” 她重新把手放开,暗紫色的光芒浮在空中,渐渐幻化出一个人型,看模样正是之前多次遇到的那个幽冥鬼魅。紫色的光束赫然笼罩了黑影,从头顶开始退下,蜕出一个剑眉高鼻的光头男人,男人穿着一身病号服光着脚,紧闭双眼站在地上。 林颖指着这个男人,哽咽地说:“宋译,你就帮帮我,只差这一点,我的哥哥就可以活过来。” 宋译退后一步看看周围,博物馆的大灯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整个场馆里只剩林颖的声音在厅内回荡。他一边冷静思考,如何拖延时间,一边在心里第无数次地咒骂:你大爷的李昭凌!幽冥都变成人了!你再不来劳资就要玩完了! 宋译缓了缓语气,强作镇定地问林颖:“你说,我要怎么帮你?” 林颖一听,脸上立即带出几分激动,她尽量控制着语气,缓步走到身边一个玻璃柜前,指着里面的匕首说:“这把刀,叫做‘百辟’。” 宋译循着林颖的声音望去,玻璃柜的托台正中央竖着一把匕首,刀柄上红色的宝石鲜艳夺目熠熠生辉,旁边端放着刀鞘,刀鞘的正中央刻着一个不明所以的图腾。 林颖右手一挥,柜子正面玻璃赫然消失,她伸手取出匕首和刀鞘,说:“只要让它的刀锋沾上你心头的血,无主的鬼魅就可以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 宋译一脸震惊不敢相信,问道:“你……你说什么……” 林颖把匕首套回到刀鞘,横握着伸直胳膊递给宋译,说:“怎么样,你自己来,还是要我帮你?” 宋译微微退后半步,怔怔望着拿刀的少女,说:“林颖,你看看你身边这个人,他的灵魂是黑色的,他的脸是苍白的,你确定活过来的他真得是你原来的哥哥吗?” 林颖微笑着不回答,拔了刀一步一步逼近宋译,冷冰冰地说:“既然……既然你不愿意,那么还是我帮你吧。” 幽冥的黑影忽然嘶吼一声,从林铭的身体里蹿出,瞬间化作数团黑雾,把宋译手腕脚腕团团禁锢浮向空中,横成一个“大”字架了起来,宋译剧烈地晃动给身体,一动也不能动。林颖举着刀越走越近,望着宋译两只眼睛闪烁着渴求的光芒,停下脚步后,冲着他的胸口高高地举起了刀。 “住手!” 一道白光极速闪过,林颖被震得后退两步,她一抬起头,就看到李昭凌的身边,站着一个络腮短胡的男人和一个美貌的紫衣少女,以及一个背着吉他包的白净少年。 宋译晃着胳膊,大声喊道:“你们几个来得真够早的!要不要等我被五马分尸了再来!我求求你们了!哥哥姐姐们!别特么摆造型了行不行?” 夏侯勇看一眼赵幽,说:“还不是因为遇上他?”说完扭头瞪一眼李昭凌,继续说,“还有你!你也真是的,不说先救人,光顾着和赵幽在路上打架!没看到宋译都快被人分尸了吗?” 宋译:“……” 赵幽不理夏侯勇,冷着脸问林颖:“陈玮的魂灵是你取走的?” 林颖审视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没有回答。 赵幽拽一下吉他包,一侧嘴角微微扬起,说:“那我可得拿回来了?要不然,他进不了轮回。” 林颖攥紧了手里的刀,冲着幽冥恶狠狠地说:“给我杀了他……” 幽冥鬼魅得令,高高跃起化为一团黑雾向赵幽冲去,赵幽竖起吉他,拉链应声而下,他轻轻拨弦,金光翻转从琴上飞出,和黑影缠绕成一片。 夏侯勇撇眼看着李昭凌,问:“你不去帮忙吗?” 李昭凌冷着声音回一句:“你的人。” 夏侯勇犹豫一下,快走几步正要上手,却听见赵幽冲他喊一句:“滚远点,少来添乱!” “……” 李昭凌淡淡地看了林颖一眼,说:“现在放人,保你一命。” 林颖举起手里锐利的刀锋,含着眼泪远远望着苍白着脸的林铭,说:“就差一步,我就差一步了!”说完,她突然举刀扑向宋译。 李昭凌握着战天戟飞身冲去,黑色衣袍翻飞,带着周围空气一起极速地流转。他右手挥下,战天戟带出的力量化作一束光线,朝林颖直直劈来,林颖伸出右手抵挡,这光却错身而过,斩开了束缚着宋译手腕脚踝的四团黑雾。 再一道紫色闪电飞过,林颖捂着手倒在地上,匕首跌落在一边。苏凝紫拿着“惊魂”,冷眼看着面前的美貌少女说:“昭陵君还真是怜香惜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手下留情?” 李昭凌看了眼宋译,闭口不言。 鬼魅看到林颖倒地,想要冲过来,却被赵幽逮了空,从吉他上飞出一束金光把他团团围住挣扎不得,他远远望着林颖,哑着嗓子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挣扎一下,居然挣脱束缚向赵幽扑去。 “赵幽!”夏侯勇飞身而上,拽着赵幽闪身避开。落了地,二人联合苏凝紫同时出招,终于把极速膨胀的幽冥锁在原地。 “哥!”林颖满脸泪水嘶吼一声,跪倒在地,冲他们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说:“我求求你们放了他,你们放了他好不好!我求求你们了!” 她把脸埋在胳膊里,将所有的悲痛都化作低声的哭泣,随着肩膀一下一下的抽搐。宋译朝她走过去,李昭凌想要伸手阻拦,宋译摆手示意。 他走近林颖单腿跪地,俯下身体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说:“林颖,你看看他,你看看这个人,他的手上沾着贾勇、赵宇、陈玮、孙菲菲四条人命,他的眼里只有鲜血和杀戮。他早就褪去人性没有良知,这样的怪物,还是你熟悉的那个人吗?他还是你心心念念想要救回来的哥哥吗?如果你的哥哥苏醒后,知道自己做过的一切,知道你曾经为他出卖过灵魂,他会原谅你、原谅他自己吗!我们难逃厄运却不该怀疑,因为这不是善良的错,所谓相信不为结果、不为任何人、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林颖慢慢抬起头来,红着眼睛带着泪花,一直摇头说:“宋译,可是……我现在根本不认识我自己……我已经回不去了……”她忽然推开宋译爬到地上,捡起百辟向他刺去。 “宋译!” 李昭凌大喊一声,举起战天戟朝林颖劈下,宋译皱眉,一把抱住林颖翻个身护在怀里,李昭凌匆忙变了脸色收了手,刀锋赫然悬在宋译的背上。 林颖眼角不断有泪水滑出,她哑着嗓子怯懦地喊了一声:“宋……宋译……” 宋译低头,苍白着一张脸,看到百辟的刀尖已经没入了自己的胸口,血顺着刀锋流下,滴在了林颖的手上,沾满了整件白色的衬衣。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 宋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我……我想让你知道……我……没有骗你……”他说完,侧着身体直直地倒在地上。 李昭凌把他抱起来,揽在怀里说:“宋译!你听我的,不要说话!苏……”他话没说完,就被宋译用手遮住了嘴,李昭凌低头诧异地看着他。 宋译侧过脸,安心享受着李昭凌的怀抱,喃喃道:“李……李昭凌,如果救回来的人……不……不是他自己,还值得……期待吗?我……真希望……希望你也能记住我。” 他说完彻底失去力气,撇过脸昏了过去。李昭凌浑身僵硬,将宋译整个人紧紧地搂在怀中。 夏侯勇推一下看愣地苏凝紫,说:“姐!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过去救人啊!” 苏凝紫扑过去收了鞭子探脉,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夏侯勇怔怔地说:“死……死了?” 赵幽冷眼瞧着,漠然道:“看来,这就是宿主的命了!” 李昭凌低着头,前额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表情,他握着宋译的手,越来越紧,低头在宋译的额头,留下重重的一吻。 下一刻,cha在宋译胸口的百辟忽然焕发出夺目的金光,刺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夏侯勇皱眉,问:“怎么回事?” 苏凝紫掌心推出,一道紫光打在金光之上,光芒骤然四散。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满脸错愕,说:“是他们……他们藏在百辟里……被放出来了……” 赵幽问:“他们是谁……” 苏凝紫一字一顿,字字寒冷:“北……北魏……宋家军……那些宋家军的亡灵……” 两人听完一起看着她,赵幽难以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方才被几道光芒束缚的幽冥开始剧烈地扭动身体,大声叫喊:“啊……”他挣扎地越来越厉害,眼看就要挣脱束缚。 李昭凌掏出一个金色卷轴朝幽冥扔过去,写着林铭的领魂记录迅速展开,把幽冥收进卷轴内,合起来重新回到李昭凌的手里。 林颖带着哭腔大喊一声:“哥!”随着幽冥的消失,远处的林铭倒在地上彻底断了呼吸。 所有光芒霎时散去,李昭凌抱着宋译站起来,冷冷道:“宋译说得没错,你的哥哥早就死了,死在那场车祸里,你后来看到的黑色鬼魅叫做幽冥,是丢了七情六欲后最低贱的魂灵,就算复活,也是个没用的傀儡。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他拿命换回来的善良。” 林颖听完,瘫倒在地上,痛哭不止。 第三卷五将篇 第40章 血祭银鸾 夜色终于为这一天拉上帷幕,也遮盖起一层明暗不清的压抑。 赵幽站在苏凝紫的小院里,斜倚着朱红的漆柱,对夏侯勇说:“你觉得李昭凌会救他?ji,ng血相容,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夏侯勇坐在石凳上,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是亲眼看见他为了宋译被幽兽咬过?”半晌,又补了一句,“赵幽,人都是会变得。” “变?” 夏侯勇刻意迎上他平静低垂的眼帘,说:“对啊?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也会变的。” 赵幽讪笑一声,道:“我更愿意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 “……” 他说完,一下跃上墙头。 夏侯勇指着他愤愤地说:“你这什么毛病,一言不合就上房!” 赵幽淡淡道:“跟你呆久了,反胃!” “你……”夏侯勇气得说不出话,起身一跳也要上房。赵幽看准时机呼起吉他,酝酿、瞄准、发s,he,一气呵成,直接砸在夏侯勇的脸上…… 夏侯勇顿时眼冒金星,笔直地摔在院子里,静静欣赏着眼前若干只小鸟在头顶环绕。 赵幽留下一句:“死不悔改。”背了吉他跳下墙头。 昏黄的光亮立在床头,床上的人紧闭双眼苍白着一张脸。李昭凌把刀尖对着床头的灯细细翻转,说:“‘百辟’果然被人下过咒。” 苏凝紫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宋译,疑惑道:“看来有人早就把魂灵封印在刀身里等着这一天,只是……我不懂,宿主不止只有宋译一个,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动手?” 李昭凌放下匕首,目光森冷,说:“他成为宿主,也许并不是命定。” 苏凝紫愣了一下,说:“什么意思?” 李昭凌摇了摇头,说:“不管怎么样,先救人吧。”刀锋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利,他对着卷好衬衣的小臂就要下刀。 苏凝紫慌忙伸手拦住说:“你有没有考虑清楚自己要救得究竟是谁?ji,ng血互通,从此之后你们就会性命相连,你要知道‘不得好死’是所有宿主的宿命,就算他侥幸安稳度过这段日子,挨到将军复生的那天,就能保证抵抗得住黑案能量对他身体的侵蚀?路太难走,你陪不起!” 李昭凌推开苏凝紫的手,漠然地说:“三千年了,我累了。或许,就像宋译说的,破釜沉舟的勇气远比结果更加重要。这次,我希望陪他走到最后” 他拿起百辟,刀尖顺着手腕划过,伤口处顿时鲜血溢出,李昭凌把手腕放在宋译的唇边,缓缓闭上眼睛,任由痛处从小臂蔓延至全身,少顷,宋译脸上开始泛红,隐隐恢复了些血色,眼珠隔着眼皮开始晃动。 苏凝紫看着李昭凌一脸凝重,攥了攥衣角退出房间。 宋译的意识在一片昏暗中慢慢地苏醒,昏暗的尽头是一条被光照亮的小路,他抬起头想要追寻光的源头,可眼睛即使被刺得火辣辣的疼,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他终于放弃,看着光下被照亮的小路心中满是不舍,琢磨着等这条路走过去,估计自己小命也就交代了。片刻后,光束忽然越来越越暗,眼看小路即将消失,宋译大骂一句:“妈的,就算死了,我也要去天堂。”下定决心后,他加快脚步,赶在小路消失之前向前跑去。 道路两旁光影变幻,就像电影屏幕一样来回闪烁,只是这光去得太快,他只是粗粗扫一眼,就看到一群又一群的人出现、消失,四周火光冲天,耳边充斥着无数冷兵器碰撞和死前的惨叫声! 看到前面一扇关着的大门宋译猛然推开,所有的光骤然熄灭,大门外仿若是另一个世界,暖光打在脸上,让他一下看不清眼前的场景,耳边小孩哭喊声、女人的叫骂声此起彼伏: “你个小杂碎,成天到晚惹事生非,真以为自己是二少爷,记住!你是杂种,狗杂种!” “别打了!我求求你,不要打我了!” 光芒四散,暗黑下人影慢慢显了颜色。 宋译面前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小男孩一身破衣烂衫的粗布衣服正大声哭喊着,闷着头撞开拿着藤条抽打的老嬷嬷,老嬷嬷被巨大的冲力顶得脚下一滑,倒在地上头着地,黑红色的血液顺着后脑勺迅速漫延流了一地。 “我……我不是故意的……” 男孩脸上万分惊恐,他哑着嗓子跌坐在地低声嘶吼,仿佛憋着某种力量塞进胸腔。半晌,他从地上仓惶爬起,绕开血迹凑到老嬷嬷身边蹲下来,用指间轻轻探了探她的鼻息,手刚放到鼻子前,抖了一下迅速收回,啜泣着捂住嘴不敢哭出声。血漫过地上的石子,顺着小小的凸起拐了弯,沾在他的脚边。他惊恐地后退一步四下张望,最后把目光落在宋译的脸上。 宋译的心“咯噔”一顿,他……是谁? 男孩连滚带爬跪在宋译的脚边,抱着他的腿竭力压抑着失控的情绪,哭喊着说:“哥!你救我……如果……如果爹和大娘知道会打死我的……我……我杀了人……我不是故意的。” 男孩哭着哭着忽然停下来,坐在地上向后退了两步摇着头,恐惧地说:“不……不是我杀的……是她自己摔倒的……” 男孩身上的麻布衣裳破了好几个口子,被藤条打过的地上皮r_ou_外翻沾着血,新旧鞭痕来回交错,想来也不是第一次挨打。脸上也是血污满布,几乎看不清他本来的面貌,他一直捂着嘴,连哭都不敢太大声。 宋译犹豫一下,终于踏出门槛俯下身,伸出手试图安慰一下男孩,结果男孩一看,立即爬起来扑到他的怀中,拽着他胸前的衣服把脸埋进去,像是一个受了委屈不知所措的孩子。 宋译落下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放心,别哭,我看到了。” 几阵急促的脚步声来回交叠猝然传来,宋译寻着声音向前望去。内院的入口处,是一个吓破胆的小厮,小厮看到眼前躺在血泊里的人后退一步就滚到地上,五官拧在一起都变了形,一边坐在地上往后蹭,一边抬头看着扑在宋译怀里的孩子说:“杀……杀人了……二少爷杀人了……”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跑出去大声喊道,“老爷!夫人!不好了……二少爷杀人了!” 人声嘈杂,越来越多的人从偏房、院角挤出头来,围在院子里。 “老爷、夫人到——” 随着一声叫喊,四个青色纱衣的婢女率先铺路,为首的是一身宽衣络腮胡的大汉,身旁带着一个素色锦衣的女人匆匆赶到,随同的是七八个壮丁,个个五大三粗。 怀里的男孩一看这阵仗,立即闭嘴止了哭声,缩着头躲在宋译的身后。 为首的大汉走过来就要抓男孩,宋译下意识地抬手阻拦,大汉怒斥:“牧之,你给我让开!我宋家丢不起这个人。” 宋译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大汉像是抓小ji一样把男孩提着领子拽走,沿路留下一路的哭喊:“哥!你救我,你救救我!” 一伙人沿着甬道过了游廊,大汉推开门直接把男孩扔进祠堂。宋译一路小跑想要跟进去,入门的时候却被人拦下,这女人虽然上了年纪,可脸阔眼俏,依旧美得大气,眉宇间隐隐透着威严,道:“是非对错,你爹自有定论,不准多事!” 宋译听着祠堂内的哭喊,犹豫一下还是不顾阻拦抬脚跨过门槛。偌大的祠堂只在供奉的长案上点着两盏长明灯,长明灯前支着两个架子。宋译皱眉凝视,红穗玄铁,刀锋泛着幽幽的冷光,案上供奉的居然是战天戟?战天戟的背后竖着三排灵位,每一个灵牌都以“宋门”朱红二字开头。大堂的正中央,放着两个蒲团,男孩倒在团上吓得瑟瑟发抖。 宋门,牧之……宋译皱了皱眉头,所以这大汉该是宋牧之的爹,那么这个男孩,是……宋牧之的弟弟?宋卿之…… 一个名字跃入脑海,宋译呼出口的时候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眼前的场景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关于宋牧之的细节一个又一个闪入脑中,他十分确定没有在任何资料、任何场合、任何人口中,听说过宋卿之这个名字,为什么…… “逆子!自你进宋家开始,每日府里都是ji飞狗跳,没有一日安宁,我让你留下来,是看在你身上始终留着宋家的血,不愿你走旁门左道,谁知你竟然将市井那套下作习气一起带到府里。” 宋卿之瞪着哭红的双眼从地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咬着牙根说:“市井?下作?对!我娘就是出身青楼!我也是!你既然嫌弃她,当初为什么要把她带进府,没有你的时候,她好歹还有一条命,可是现在呢?她生不能走正门,就连死都进不了宋家的祠堂!”他指着灵位的手带着他瘦弱的身体一起剧烈地颤抖。 “你娘虽出身烟花之地,可她洁身自好满腹才情,怎么……怎么生了你这个逆子……也罢……也罢……我今天就亲手了结你,也算给你娘一个交代!” 大汉快走两步,c,ao起战天戟向宋卿之劈来。刀锋忽闪,冷光乍现。 “爹!不要!” 门口的宋译大喊一声,快跑两步把宋卿之抱在怀里从地上一滚,将将躲开擦身而过的战天戟。宋译匆忙低头看看怀里的人,恍惚间他有种错觉,好像怀里这个孩子真得和他有某种关系。宋译拍拍他的背,揉进怀中安慰道:“好了,没事……没事了……” 宋卿之颤颤巍巍拽着他的衣服前襟,哆嗦道:“哥……我……我不想死……” “哥,我不想死……” “将军,我不想死……” “我们不能死……” 无数个声音从屋顶轰然而下交织在一起,在宋译耳旁萦绕,这些声音带着对死亡的恐惧、恼怒、愤恨,像一只又一只带血的手伸向宋译,堵住他的耳朵。眼前场景四散,他赫然回到刚刚场景变化的通道内,这一次他终于看清,周围是战火是厮杀,是无数人穿着铠甲的鲜血与躯体瘫倒在眼前。 宋译惊喝:“谁……你们是谁……”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22节 耳旁的声音再次响起: “将军,你快走……” “你要活下去,不要管我们……” 他崩紧身体,对着血光最盛的地方极速奔跑,直到看见了光! 黑暗永远不能摧毁生命强烈的意志,地狱处处有鲜血有压迫,更有无知而产生的恐惧,可是这些都不足以让人垮掉,只要走过带血的荆棘,走过欲望的枷锁,阳光一定会破土而出,在心中开出花来。我,要带着我爱的人,一起活下去。 “宋译?宋译?”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宋译眼前开始陷入黑暗,睡梦中觉得自己浑身僵疼,脖颈处像是被什么东西掐着喘不上气,他挣扎着想扭一下脖子,再抬抬胳膊,可是整个身体似乎都不受控制,就连大脑也跟着一起嗡嗡作响 “宋译……” 随着一个剧烈的晃动,他终于深吸一口气,猛然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李昭凌紧张的脸,他坐起来一把抱住李昭凌,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要把之前漏掉的氧气一股脑都塞在胸腔里。 李昭凌拍着他的肩膀说:“好了,你没事了!” 宋译蹙眉,一把推开李昭凌,摸了摸胸口,又难以置信地扯开衣服,确定结实的胸膛上没有发现什么血窟窿之类的东西,才看着李昭凌,问道:“我没死?” 不知什么时候,李昭凌换了神情,平静地问:“有点遗憾?”他这副从容淡定的样子,甚至让宋译怀疑自己刚刚见了个假人。 宋译松了一口气,庆幸道:“不不不……尘世多浪|荡,我还没享受够呢?”他停顿一下,稍稍回忆,惊叫起来,“不对不对!我亲眼看着那刀都扎进来了,就胸口这儿,流那么一大摊血,现在这连点皮都没破,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救了我?” 李昭凌一脸愁容,抿着嘴不肯说话。 宋译看着李昭凌傲娇矜持又隐忍的帅脸,心中百转千回,死里逃生实在太t惊喜了,好歹还是救过自己一二三四五回六的大恩人,于情于理都得抱好这条大腿。他心里第一万遍嘱咐自己千万不能脑子犯混再得罪衣食父母,可一张嘴就是不受控制欠起来:“其实……客观地说……我的小命确实特别值钱,你做了一件非常有价值的事。” 李昭凌简直想一巴掌呼死这个小王八蛋,冷冷说一句:“醒了就起来吧,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李昭凌刚要转身,就被宋译一把拉住,他丝毫没有防备,直接被按到床上,宋译翻身压住他,贴着脸凑近说:“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距离太近,气息吞吐,李昭凌没出息地脸红了。 第41章 血祭银鸾 此时此刻,李昭凌心里的感受着实复杂,心跳到快要飞出来,可是,又隐隐觉得憋着一股劲!零距离的亲密接触,对于一个三千年来只有暗恋经验的老处男来讲,显然已经超纲! 宋译看他紧紧抿着嘴不说话,表情稍稍有些难看,低头小ji啄米似得亲了一下,可是李昭凌就像根木头一样,腮帮子绷得紧紧的,瞪着眼睛愣是没反应。 卧槽!他不会是要拒绝我吧?这个念头一出现,宋译简直肺都要吐出来。 老实讲,他现在所有的举动都是雄性荷尔蒙本能的分泌,根本来不及把现状掰开揉碎好好考虑。前任死了三千年还痴心守候这种八点档狗血戏码根本顾不上计较,大不了先收到麾下以后再好好tiao|教。所以相比之下,身为地产大亨独子富二代天才少年关键帅且年龄小身材好的宋家本少爷被人拒绝才比较让他跌份儿。 算了,对面这个大哥又不是人,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说不定他心里还就是喜欢能上战场杀人舔血的糙大汉,一个个都和夏侯勇似得,胡子比得上腿毛了。 经过慎重且缜密的思考之后,宋译终于给自己脑子找到个落脚点,依依不舍地松了嘴,若无其事地说:“没话说就算了……” 李昭凌从头到尾都冰着脸,既没有推开宋译,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片刻后,脸庞悄悄浮上一抹红晕,虽然隐藏在健康的麦色皮肤下,却被宋译这个十足十的人ji,ng逮个正着。 老祖宗有云,欲拒还迎才是王道。 宋译一看有门,十只手指立即齐齐张开松了手,胳膊一撑就要起来,假惺惺捂着嘴自我安慰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咱也就是亲一下而已,你别一副被人抢了初夜的样子。”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故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拍着李昭凌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放心,我不介意,以后咱们还是好朋友,别太放在心上。”说完就要下床。 李昭凌冷眼,小兔崽子!简直是不要命了! 他明明知道宋译又在算计自己,还是忍不住拉住这人的手,再转个身,两人一下换了位置压在床|上高下立见。他低头看着宋译,闷闷说一句:“我……确实有话对你说。” 宋译厚着脸皮问:“什么话?” 又是一阵沉默,他等得火急火燎,李昭凌却是一脸凝重,半晌没有吱声。 “嗯?” 李昭凌动动嘴唇,才道:“我……我想让将军活过来,除了爱和敬重,更重要的是承诺,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我必须做到,所以……” 宋译用手堵住他的嘴,说:“我以前不懂,可是以后,愿意尝试去理解。” 李昭凌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落在宋译眼中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笃定和坚韧,一字一句都仿佛烙在心上,说:“宋译,我想让你活下去。” 宋译用指腹滑过李昭凌的眉间、鼻梁、唇角细细描摹,恋恋不舍地说:“我们一起……” 他话没有说完就被李昭凌用一个毫无技巧的吻堵住嘴,带着生涩、小心与慌张,宋译很诚实地嘴痛、牙痛、舌头痛,可是,心里着实享受。 末了,他推开李昭凌,问:“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跟我说?最关键的。” 李昭凌红着脸霸气回应:“狗改不了吃屎,亲都亲了,说什么说? “……” “还没醒吗?”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夏侯勇不耐烦地推开门,说,“你俩时间也太长……了吧。” 他一抬头,猝然看到床上凌乱的被褥,两个人潮红的神色中带着两分慌张、三分镇定、五分视死如归的认命表情,搂在一起做出一个标准爱情动作片的撩人姿势,顿时哑口无言,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 夏侯勇身后赫然出现苏凝紫的叨叨声:“产后大出血这个治法也该补回来了?”他跟李昭凌对望一眼,退后一步揽上苏凝紫的肩把她往院子里带,说,“李昭凌给我推荐过你的桂花糕,听说超级好吃,来来来……我尝一口” 真是过命的兄弟! 这么多年来,李昭凌头一次纯粹地感动于自己和夏侯勇之间的友情。他有些尴尬地从床上下来,利落地翻好衬衣的领子,整理着西装的下摆。 宋译看着他这副窘迫模样,活像办公室刚被女秘书偷完腥的老教授,随口问一句:“宋牧之是不是有个弟弟?怎么没听你们说过?” 李昭凌一听,猝然停下手里的动作脸色微变,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已经神色如常,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他弯下身,把地上落了一半的被子放回到床上,说:“一个不太重要的人,就没说。”停顿一下,又道,“他俩等很久了,我们出去吧。” 宋译看着李昭凌挺拔的背影,愣在原地蹙紧了眉头。 李昭凌走到门口,放在门栓的手停下动作,头微微低着,碎屑的刘海盖了些镜片看不清神色,片刻,才道一句:“以前事过去就过去了,重要的是以后。”说完他拉开门,走进院子。 李昭凌刻意的隐瞒让宋译一下就晃了神,他苦笑一下,心里暗叹,这个人还真是不辜负他的好奇心。他把领口拉住些,眉间微微一挑,露出一个骄傲而笃定的笑容:小爷我还就不信了,就算是三千年长不好的毒瘤,也都给你们刨出来挤了脓再好好的上药。 他揉了揉肩膀,昂首挺胸出了门。 苏凝紫看宋译出来,贼兮兮迎上去,抓起手腕就切脉,说:“咦,你是不是发烧了?脉搏怎么跳这么快?” 宋译匆忙收手,吞下口水结结巴巴地说:“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玩江湖郎中那一套?说真的,我觉得你还有空间进修一下,要不回头报个什么医科大。” 苏凝紫心中生疑,抬眼又细细观察一下宋译,说:“中医博大ji,ng深,看你现在脸色潮红,唇角……”她抓起宋译的下巴,认真看一眼,说,“充血……”这个词简直要让宋译吐出血来。 夏侯勇正拿着桂花糕绷着脸瑟瑟发抖做着最后的挣扎,一听到苏凝紫的话,立刻“啊呜”一口整块吞下去,嚼得津津有味,含着眼泪说:“真……真好吃……”下一秒,他脸色开始泛青色,捂着胸口再也说出话。 李昭凌强做镇定走过去,扶着他说:“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苏凝紫终于收回审视的目光,抓起夏侯勇的胳膊探了下,从石桌旁的绿头草上拔下两片叶子,揉了揉塞在夏侯勇的嘴里说:“毒不是我下的,你们别讹人。” 夏侯勇这才喘过气,捂着脖子说:“不……不是你还有谁?” 苏凝紫把玩着手里残余的绿叶,意味深长地说:“浪|荡|笑,这小子还真够守旧的。”她停顿一下,问,“你碰过赵幽身上的东西吗?任何一件。” 夏侯勇脸上y晴飘忽,撇撇嘴说:“他要走,我想追,结果被他的吉他砸下屋顶。” 苏凝紫满意地笑笑,说:“你真够有出息的!我这一院子的花花草草,糕点里还掺了桂花,这毒要不了你的命,但遇上植物就会化开,而且……” 夏侯勇苦着脸,说:“而且什么?不会还有后遗症吧……” 苏凝紫扔下手里叶子,冲夏侯勇露出一个极其诡秘的微笑,说:“你知道‘浪|荡’是什么意思吧?居然选这个,我真好奇……你怎么得罪他了。”她走过来,拍拍夏侯勇的肩膀,小声说一句,“尽情享受,好自为之。” 话刚说完,夏侯勇就觉得自己浑身燥热起来,尤其是下腹处某个隐秘部位恨不得原地爆炸,再说话时声音都变了:“我靠!我不行了,这……这没办法解吗?” 苏凝紫深吸一口气,故作为难地摇摇头。夏侯勇拽一下领子,躬着身体极其绝望地看一眼李昭凌。 李昭凌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好自为之。” 夏侯勇瞪他一眼,怒气冲冲吞着字:“行……”然后跳上房顶紧急撤退。 苏凝紫冲着他背影喊一句:“这毒只能自己解,沾上别的东西你那地方就废了。”末尾加上一句语重心长的,“加油……” 宋译站在一旁,努力忍着笑,看来古往今来还真是一个样,当兵与耍流氓的ji,ng神可以说是高度契合。 苏凝紫收了眼神,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坐在石凳上翘起二郎腿,说:“你们就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老祖宗再云,千万不能小看女人的直觉。 宋译顺着石凳坐下来,“呵呵……”干笑一声,说:“我们是自由恋爱。” 此刻,他心里着实同情宋牧之,这四个所谓的家臣,一个每天y沉着脸觊觎他的美貌,一个两只眼睛装了雷达对身边所有男人都能360度无死角扫s,he,一个神经大条起来比树干还粗,一个默不作声就会背后下黑手,感觉一不小心分分钟折在自己人手里,非得需要顽强的心脏才能活下来。 李昭凌冷眼瞧着,丝毫没有要救场的意思,主要看宋译揣着明白演戏,总让他有种别样的情趣。 苏凝紫嫌弃地斜眼瞪一下李昭凌,挑着眉说:“我说你怎么命都不要的救他?闹了半天是早有预谋?” 宋译抬眼询问李昭凌,谨慎地说:“命都不要的救我?” 苏凝紫再要说什么,立刻被李昭凌打断道:“没什么……你失血过多,y气太重,给你补了补气。”苏凝紫略带诧异地看着李昭凌,没有吭声。 宋译忽然想起来,问:“林颖怎么样了?” “送回了医院,你放心,地界随后会有人去善后。” 苏凝紫把胳膊环抱在胸前,不满道:“说什么善后那么好听?还不是覆盖记忆、编造历史那套把戏,自欺欺人。”李昭凌瞪她一眼,她愤愤地闭上嘴不再言语。 宋译看到他们这副表情便没有再问,转了话头继续说:“你们来之前林颖告诉我,宋家军之所以在慕城战败,是因为当时军中有人通敌叛国,还有,宋牧之是死于中毒。”他一字一顿说得很慢,刻意观察着李昭凌的脸色。 听到中毒两个字,李昭凌浑身的肌r_ou_瞬间紧绷。 在宋译的人生里,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他觉察到李昭凌眼神中细微的变化后,说:“还有一点我不想隐瞒,我知道宋卿之。” 李昭凌皱眉:“你见过他?” 宋译盯着着李昭凌的眼睛说:“在梦中。” 苏凝紫眼角和嘴角紧紧绷着,表情格外凝重,她站起来,对李昭凌说:“我相信赵幽的话绝不是空x,ue来风,这么多年我们不问不是因为没有疑心,而是因为共同的目标而产生无可奈何的信任。我想,鉴于目前的情况,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军内叛变这件事?李昭凌,难道即使是现在,你依旧不愿意给大家一个合理的答案?” 第42章 血祭银鸾 李昭凌握着的拳头越来越紧,听到苏凝紫的话,他的脸上再也无法维持一成不变的寒冷,似乎只要是关于宋牧之的话题,总能轻而易举击垮他所有的伪装和铠甲。 他看着宋译说:“宋卿之是将军府庶出之子,他的母亲来自于烟花之地,在他三岁的时候才进府,因为出身的缘故不受老将军的重视,在府内也时常受人欺凌。那时候,只有将军念在手足之情愿意护着他。可是他手段卑劣,入了朝野执着于弄权作怪,丝毫不顾忌宋家时代忠烈的声誉,后来还气死了老将军,后来在慕城最后一场大战中失踪了。” “现在呢?他在哪里?也像你们一样活着吗?” 李昭凌停顿片刻,才点了点头说:“他一直在地界的最底层,没有出来过。” 宋译一听,反问道:“没有出来过?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李昭凌看着宋译,语气平淡而从容:“他流落至地界底层,那是最黑暗的边缘地带,需要极大的欲念才能压制住时间夹缝里的幽冥和幽兽,这种力量会让他万劫不复,根本见不得光,当然,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往复轮回,各行其道,既然存在,必然有他的价值。” 宋译稍稍思考,小心翼翼地问:“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可以冲破这种桎梏,一边镇压着幽冥和幽兽,一边像你们一样出入自然的生命世界,或者说……他可不可以有朝一日选择放弃镇压那些怪物?” 李昭凌蹙眉,没有回答。 苏凝紫点点头,谨慎地说:“确实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必须留在地界底层,这么多年都是他自己选的。” 李昭凌审视着宋译,说:“为什么问得这么详细?你在怀疑什么?” 宋译的大脑高速运转,他猝然想起桥上的那个黑袍人,应该就是宋卿之。毫无疑问,从车祸开始,他一直在引导宿主重生,却要瞒着李昭凌,目的是什么?如果他们几个知道这是一个y谋,又该怎样抉择? 想起这件事本身对于李昭凌的意义,宋译沉下一口气,决定暂时隐瞒宋卿之的事情,避重就轻地说:“没什么,苏醒前我梦到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他看着李昭凌和苏凝紫略带诧异的样子,补充道,“准确说是宋牧之儿时的事。” 他看李昭凌半信半疑,立即扯开话题说:“对了,你还没解释宋牧之的死因是什么?” 李昭凌叹口气,回忆道:“将军战前确实中毒,我因为取药摔下山,所以昏迷了很久,醒来时已经过去很长时间,对于战败我只能说我没有出卖过任何人,所以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苏凝紫显然对他的答案不满意,张着嘴还想说什么。 李昭凌没有继续,展开右手,红色宝石的匕首出现在掌心,他拉起宋译的手把刀放上去,说:“这把刀叫做‘百辟’,原本就是属于我的,一直被封印在博物馆里,现在既然解了封印,就暂时交给你拿来防身。” 宋译眼皮跳动,嘴角抽抽说:“防身?你确定我拿着它走在路上不会被警察抓走吗?” 李昭凌瞪他一眼,百辟瞬间消失在他的掌心内。 宋译来回翻看手掌,惊奇地说:“所以这刀像你那把斧头一样,需要用得时候自然会出现?” 李昭凌听到“斧头”两个字,顿时觉得哑口无言,忍了忍才说:“是……” 宋译这才松了口气,十分接地气地用爆发户似的语气感叹一句:“这技能现在可比给我几个亿有用多了。” 苏凝紫叹了口气,看着这两人,无可奈何地说:“提醒你们一句,宋家军的亡灵可是被全部放出来了,指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钻着,李昭凌,我劝你有空好好想想,怎么收拾这残局吧?” 慕城大学校门口到宿舍的小路,在晚上八点多这个时间,向来是最冷清的。学生们的自习还没有上完,需要鬼混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还有那些促进情侣亲密关系这会都一窝蜂躲到后山或者c,ao场。宋译和李昭凌一路上走到宿舍楼,除了两旁昏黄的灯,基本没见什么人。 学校为了匹配千年古城的王道地位,所有的路灯都做成仿古的花样,灯顶镶嵌着素色的灯笼用实木古式雕花围起来,给本就落寞的夜灯光线,带上一层传统风韵的晕染。两个修长的身影缓缓向前,长长得投在水泥地上。 宋译站在宿舍楼院子门口的拐角处,停下脚步说:“就送到这吧,我名气太大,别一会再让人看见了。” 李昭凌难得嘴角泛着笑意,说:“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偶像包袱是不是太重了?” 宋译扬起眉,说:“你确定我们不要做点见不得人的事?” “嘘——” 李昭凌目光一沉,硬生生打断宋译的话,他抬头迅速扫视四周,路灯先灭又暗,闪了两下,覆又重新亮起来。 宋译看到李昭凌的样子,紧张地问:“怎么了?” 李昭凌回过眼神,换上一副平常的面无表情,把手放在宋译的肩膀上,低声说:“别紧张,没什么。”他看了宿舍大楼,又问,“明明空着房子,为什么要搬回宿舍住。” 宋译轻轻抚开李昭凌的手,抻一下胳膊,活动两下筋骨,说:“沾沾人气有助于睡眠。” 李昭凌认真考虑一下,叮嘱道:“人多点也好,你比较安全。回去吧,晚上不准乱跑。” “嗯。” 宋译眼神闪烁,动作迅捷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看着傻眼的李昭凌,满足地抹了把嘴跑上楼、李昭凌等着宋译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没有多做停留,出了宿舍区,却并没有走向教工宿舍,而是转身上了校园内通往教学楼的主路。 脚步声渐弱,他走着走着停下来,看着眼前的路灯“呼”的一闪再次灭掉,再亮起的时候骤然换上了绿色的灯,他凝神屏息准备召唤战天戟,灯光瞬间灭掉,全部亮起时重新点上一抹昏黄。 “跑得真快……” 李昭凌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转身向教工宿舍楼走去。 晚上十点半,第二教学楼。 陈琳刚刚下自习,沿着楼梯向下,比起人满为患的自习室,她更喜欢找个没人的教室自己上自习。今天多做两道题,没想到直接晚了半个多小时。 学生好像都走光了,整个楼道空空荡荡,显得她小皮鞋落在地上“嘎登嘎登”的声音特别大。陈琳背着包,抱着一本厚厚的古代史和一本英语习题靠着楼梯的扶手慢慢挪步。 “嘶嘶……” 她刚到三楼,就听到一阵细微的电流声蹿出来,跟着这声音,整个楼道的光都闪了两闪,下一秒全黑下去。 陈琳站在原地愣了愣,浑身“倏”地冒起一阵冷汗,她趴在楼道的窗户上看看,整个教学楼似乎都黑了灯。只能放缓脚步靠紧墙根慢慢往下走,却在最后一阶一脚踩空,脚下一崴顿时天旋地转起来,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趴在地上。屁|股一着地,手里的书就全被扔出去,她暗骂自己倒霉,坐起揉着脚踝和膝盖。 感觉缓过来一些,她才摸着黑在背包里翻出手机,调出手电筒点亮屏幕,照着地摸索着刚才飞掉的书。灯火下骤然出现一片黑影,她心中窃喜伸出手去,摸到的居然是一双人脚。异样的触感让她瞬间绷紧了神经,全黑的桶靴沾满泥泞。她顺着这人的脚踝向上望去,小腿粗壮有力,满是草屑和污垢,铠甲破破烂烂,一条红色的领巾裹在脖子上,高头束发吊着双眉,眼泛绿光血盆大口。 “啊——” 一声惨叫骤然打破了整个楼道的寂静。 陈琳坐在地上呆呆望着眼前的人影,手机再一照,这人突然消失了,她顾不得拿书,抓起书包连滚带爬地下楼,直到看见楼道门口的月光这才停下来,扶着柱子大口喘着粗气。 传闻最近学校闹鬼,该不会是中了头彩吧? 陈琳辜疑地看一眼第二教学楼,除了因为停电漆黑一片,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会是刚刚有人恶作剧吧?她犹豫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回去捡书。 楼道的光又闪了一下,整栋教学楼像一个灯笼瞬间点起灯火。 门口传来一阵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近,陈琳屏住呼吸定睛望去,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头走出来,他微微驼背一手背后,另一只手里抱着的正是陈琳的书。 原来是带过她古代史的王教授…… 陈琳走近几步,不好意思地说:“王教授,我是历史系1812班的陈琳,之前上过您的课,这个书……是我刚刚落在楼道里的。” 王德眯眼看了看这个短发女生,咧着嘴角笑了一下说:“以后别这么大意了,女孩子应该早点回。” 陈琳接过书,点点头说:“谢谢王教授,我回宿舍了。”她转过身走了两步,看到王德依旧站在楼道的大灯下没有动,回身问道,“这个学期您还给我们待课吗?” 王德扶了扶眼镜,眼神里的光芒沉静而暗淡,悠悠道:“老喽,带不动了,呆不了几天,我就得走。” “嗯。”陈琳鞠躬,说,“谢谢教授。”小跑几步,背影没入黑暗。 王德转身走进教学楼。 “嘶嘶……” 楼道里的灯又开始闪动,顶着最后的力气亮一下、着一下,最后彻底灭下来。 王德在黑暗中如履平地,背着手走上楼梯,沿路两旁都被绿色的荧光点亮,一直通到楼道的尽头,这光绿得渗人,浮在空中,活像鬼火。 王德抬眼,看了看大三历史系第二年级组的门牌,叹一口气走进办公室。 男人身披铠甲,一手扶着膝盖,早早坐在椅子上侯着,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摩擦而出,带着死气道:“你后悔了?” 王德坐在铠甲男人的对面,冷笑一声说:“命如草芥,文如废墟,也许,这世界上只有钱是钱,这笔交易我同意了。” “各取所需。”铠甲男人站起来,一步一步到王德面前,他步履沉稳,就连铠甲上铁片相互摩擦的声音都异常响亮。 他微微低头看着王德,王德佝偻着身体缩着椅子上,越发显得单薄。 铠甲男人伸出右手,手心朝下,放在王德的天灵盖上,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王德含笑,摇摇头说:“出卖灵魂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准备好了。” 他话音刚刚落下,铠甲男人的掌心就结结实实拍在他的头顶,他的脸庞迅速收缩凹陷,仿佛被人一瞬间吸掉所有的ji,ng气,只剩双眸涣散瞪着老大,一点一点失去活人的光彩。 第43章 血祭银鸾 新的一天,宋译特意起个大早,白色休闲衬衣搭一件黑色小马甲,看着镜子里自己帅气的小模样,起手摸摸右耳垂上的钻石耳钉,满意地准备出门。 朱鑫从被窝里钻出来,裹着一团热气,直愣愣地看呆,嘟囔一句:“都是男人,老天还真是货真价实的不公平。”叨叨完,又迷迷糊糊钻进被子,继续找周公玩。 宋译卡着临上课十分钟进了阶五教室,罚过两回抄书,宋译一回都没写,秉承着从小到大没有作业就不上课的优良传统,直接旷课两周。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是李昭凌敢和他计较这事,宋小爷立马抬脚就走,再不受这窝囊气。 今天上课,显然与往常心情不同,他一路眉眼带笑,看傻了一众小女生。说到底,上课和跟对象见面所带来的愉悦感当然有本质差别。 宋译原本以为自己会早到几分钟,没想到一进教室,就看见李昭凌站在讲台上低头备课,深蓝色的西装马甲三件套,衬衣稍稍挽起到小臂肘关节的位置,恰到好处把包裹在内的性|感露出两分,整个人看上去ji,ng干又硬朗。 看宋译进来,前排几个女生禁不住交头接耳。他错过讲台习惯性地向后排走去,没走两步,就听见李昭凌y沉着声音说:“宋译,你坐第一排。” 宋译稍稍犹豫,心里极不情愿。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教室前几排立即被一股尴尬的味道所弥漫,小女生们低声议论,偶有几句逮着空儿钻到宋译的耳朵里。 “你看,我就说他们眼神里有火花吧!慕大新cp,我站稳了。” “腹黑冷血历史老师,叛逆妖媚富二代,你说谁在上……” “这还用看吗?谁力气大谁在上啊!” 前排混在一起的几个女生显然是一个宿舍,声音越来越大,宋译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李昭凌抬头,冷眼看着她们,“咳咳……”清一下嗓子,教室里顿时安静,他很自然的把目光移到宋译的身上。 一个女生低声叨叨一句:“就说让你们小点声,圈地自萌,看,被抓到了吧。” 宋译:“…………” 宋译顿时觉得颜面无光,一大早就把人丢到南太平洋,他明着挠头,暗着捂脸,走到第二排靠门的位置坐下来,余光撇到李昭凌的脸上,看到那人耳根也在隐隐泛着红,直接散到脖子根,一副羞涩隐忍的娇俏模样,让宋译直接乐开了花。 李昭凌假模假样看看表,离上课还有三分钟,总觉得今天课前时间格外漫长。 宋译刚坐下来就发现自己没带书,他看看周围,想找一下上次留书的短发女孩。那个女孩的长相太过平凡,现在有点记不清模样,只是隐约记得叫什么琳。 宋译正犯晕,前排扎马尾的女生转过头来,红着脸说:“陈琳病了,她今天没来,托我把书带给你。” 宋译接过书,不好意思地说了句:“谢谢!”停顿一下问,“她怎么了?” 马尾女生没有料到宋译会关心这件事,结结巴巴就说了实话:“昨……昨天晚上自习,她看见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被吓病了。”她看到宋译疑惑的眼神,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言,立即转回头去。 没想到宋译凑近又问:“病得严重吗?” 女孩稍稍迟疑,撇过脸,刻意放低声音说:“昨晚开始感冒发烧说胡话,今天一早送到医务室。” 教室里本来乱糟糟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突然无端安静下来,宋译觉察到异样,刚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碎发男生走进来。男生苍白着一张脸,红唇一点,很是秀气,一双欲说还休的桃花眼,趁着一米八略偏瘦的个头,白白净净如玉一般。 历史系一个班的女生约有八成,这会又开始集体演绎花痴犯混,愣了片刻,才有人小声问道:“他是谁?不是我们班的吧。” 李昭凌顺着声音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男生,目光y郁没有说话。 男生走进来,微微欠身礼貌鞠躬说:“李老师,你好,我是历史系1812班新转来的同学,叫慕安。” 慕安……慕城钦安候宋卿之,这人就是化作灰散在空气中,李昭凌也有本事认出来。他强忍着心里的不安,任由两人之间压抑的气氛在教室里肆意蔓延。 前排的宋译疑惑地看着这一幕,心里琢磨就算这小子有几分姿色,李昭凌也不用盯着人家这么久吧? “铃铃铃……”上课铃声骤然响起。 慕安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提醒道:“李老师,我先入座,不耽误你上课。” 他不等李昭凌说话,径直走到宋译身边用眼神示意。宋译诧异,犹豫一下站起来,给慕安让道。 “谢谢。” 慕安并没有空开座位,而是直接坐到宋译的身边。宋译蹙眉凝视,看一眼讲台上还在盯着慕安的李昭凌。 慕安坐稳,把书放在桌子上,冲宋译伸出手说:“同学你好,我叫慕安,请多指教。” 这人打招呼的方式实在是传统的老套。宋译自从进入校门,一向独来独往,除了已经认识的几个,基本没跟陌生人说过话。慕安虽然看上去从容无害,话中却带着绵里藏针的不容拒绝,宋译冲他点点头,伸出手说:“宋译。” 两人握手算是打过招呼。慕安松手的时候稍稍抬头,恰好迎上李昭凌森冷的目光和眉目的狠辣。 李昭凌握着书页的手紧了紧,半晌,终于落下来,收回目光,沉声说:“上课——” 整整一节课,宋译光顾着欣赏讲台上的男|色,听得云里雾里。有好几次,他觉得身上有道目光像扫描器一样打量着他。可是每当他状若无意的回头,慕安都在认真听讲,偶有几次不小心对上慕安的目光,那人冲他浅浅一笑,反而让宋译觉得不好意思。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学生从教室一涌而出。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23节 李昭凌站在讲台上,低头看着书没有走的意思,宋译合上课本打算给慕安让道,可一扭头,慕安依旧端坐在座位上写着笔记。 宋译看着周围散到差不多的人群,提着书走上讲台,笑盈盈道:“李老师,我需要补课吗?” 李昭凌抬起头来,眼神错过宋译,落在慕安的身上,说:“你先走,我还有事。” “???” 宋译随着李昭凌的目光转身看看第一排的人,不情不愿地说一句:“行。”他把书扔给李昭凌,自己走出教室。 李昭凌一直等到宋译的背影拐过弯彻底消失,才收起两人的课本,穿好外套下了讲台,走到慕安的课桌前面,冷声道:“你跟我来。” 教学楼一共五层,阶五再上一层就是天台,往常都锁着门。李昭凌站在顶层门口,对着铁锁轻轻一拽,铁锁应声而下。他推开铁架门走上天台,慕安在身后不声不响地跟着。 站在楼顶,校园每一个角落都尽收眼底,李昭凌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穆义,嗓子里似有万年不变的寒冰,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慕安耸耸肩,云淡风情地笑问:“李老师是不是有些太紧张了?” 李昭凌松开手里的书,书本在挨住地面的一刹那骤停,悬在空中。屏息之下,所有的力量在瞬间凝聚,落在李昭凌身上却只有一个黑影,他“倏地”向前移动,掌心直对慕安的脸,时间戛然而止,两人之间除了杀意再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远处天空匆忙暗沉,似被罩上一团看不见的浓雾。 白色的光束在李昭凌掌心凝聚,他一字一顿道:“滚回你的地方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慕安站在原地,脸色丝毫未变,他伸开双臂,像是打开某个开关,无数的绿光浮在空中,下一秒全部揉进空气里向李昭凌冲来。 两道光束碰撞抵消,李昭凌蹙眉,空气中浮着的绿色光点并没有消失,还越聚越多。 慕安眯起双眼,再睁圆的时候眼中再没有一丝温和,坠满y郁,说:“看见了吗?幽冥的力量开始在这所学校里囤积,下一步就是竭力汲取土地ji,ng气现身。李昭凌,要不是因为你自以为是的逞能,我用得着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吗?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若不是你和我一同在这个学校里镇压着,现在发生的根本不是几个学生见见鬼、谈谈灵异事件这些小事。所以,你与其在这里跟我废话,倒不如动动脑子,怎么把百辟释放出的亡灵重新封印。” 李昭凌的目光尽是审度,说:“你的办法呢?洗耳恭听。” 慕安放下手,空中的绿光猝然消失,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宿主重生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反正那小子现在就是个活靶子,我觉得倒不如直接设阵让他当做祭品坐实这个身份,把所有幽冥聚到一处,到时候你我联手一起镇压,事半功倍。” 李昭凌一口拒绝:“联手可以,引魂不行。” 慕安一侧嘴角轻轻扬起,抬起下巴似笑非笑,语带挑衅:“我想,维护这个自然世界也是昭凌君的份内事吧?你拒绝我拒绝的这么彻底,该不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李昭凌瞪一眼慕安,快速出手掐上他的脖子,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慕安抓着李昭凌的手,断断续续道:“何……何必……恼羞成怒……你……看……” 李昭凌顺着他指得方向朝小树林望去,一团又一团的绿光向小树林聚拢而去。 李昭凌松开手,慕安捂着脖子咳嗽两声,说:“你……你有机会在这和我废话,为什么不赶过去看一看,你那个小宝贝儿是不是又惹了什么麻烦?” 李昭凌捡起地上的课本,说:“百辟中的亡灵为什么会被放出来,你我心里都有数,但沉默并不是纵容,将军可以重生,但是……宋译不能动。”他说完向天台的通道走去。 慕安看着他的背影,悠悠地说:“天下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事,有割舍不掉的欲望,自然有无法预估的结果,每一段历史都一样,只有遗憾才是时间的主旨。” 李昭凌听完,停下脚步说:“那么你呢?在这件事中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慕安把目光挪向天台外,俯瞰着因为时间停止而归于僻静的校园和远处留存万年的山川,缓缓道:“抛弃那些无畏的结果,欲望的尽头就是光明。” 宋译从出了教室开始,大脑一直嗡嗡作响,不能利索地思考。他平时习惯缜密的思维,结果这会随意调动一下脑细胞,想要琢磨一下李昭凌反常举动背后的含义,总是被那人刚才不冷不热的死人脸打乱,现在简直后悔没直接拿本历史书塞进李昭凌的嘴里。 他不知不觉都就走进小树林,进林子的时候,小桥边还有几对少男少女在打架斗殴你浓我浓,突然某一刻,周围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禁了声。 宋译在脑子里往李昭凌嘴里塞书塞得太投入,居然没有及时发现周围的反常,低头走着走着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反弹回去,硬邦邦冷冰冰地逼着他后退好几步。 他正准备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一抬头就看到面前一个个鬼魅身影 。对,不是一个,是一群,黑成一团直愣愣地竖在眼前。 宋译见过几回幽冥,也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所以一直觉得虚无缥缈就是鬼气森然。可现在,他超级想甩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讲真的,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些能摸到有实体的鬼更可怕了! 这些鬼魅渐渐化了型,黑雾之下隐约幻化出实影,是一群低头怒目、铠甲带血的士兵,胄甲的血污处,皆是皮r_ou_外翻,血水脓液糊在一起,从脸上到身上,看得宋译心惊胆战。 宋译懊恼地抹掉额头上的冷汗,风一吹,整个人都凉嗖嗖地透着气,逼迫着他开始思考,是不是该给李昭凌打个电话? 第44章 血祭银鸾 束手就擒等着被宰向来不是宋译的风格,可就现在这种情况,考虑到敌我力量实在悬殊 ,留住小命才是正事。众幽冥兄弟们根本没有客套寒暄那套,大刀一扛,本着速战速决的架势,脚下一蹬齐齐向宋译冲来。 宋译一刻都没有犹豫——拔腿就跑。高压之下速度的爆发力果然惊人,可他没跑几步就好像撞在一面巨大的透明墙上被挡回来。出现在宋译眼前的依旧是熟悉的小树林甬道,他试着再冲一下,结果第二次被反弹回来。 怎么办?这片区域好像被单独隔离开了。 幽冥鬼魅越来越近,宋译来不及思考,换个方向朝右手边跑去,一边跑一边细心摸索着被封闭掉的区域究竟有多大?待到重新回到原点,他基本可以宣告放弃逃跑的想法。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结界,如果说里面的人无法出去,那么换句话讲,外面的人也根本不可能进来。所以,想要摆脱困境的唯一方法就是靠自己。 得出这个感人的结论,宋译跑着跑着忽然停下来,他一转身一把大刀贴面而过,快速后退,伸出右手俯身向前,拿住这人的手腕往回一拽,因为惯性,铠甲幽冥立即被甩出去。 宋译嘴角微微上扬,看来这古代的擒拿格斗是力气有余技巧不足,既然这样,所幸真刀真枪的干他一场。他正得意,哪知方才被甩出去的铠甲幽冥脚下回力,轻而易举地对抗掉地球的重力,一回身送给宋译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宋译迅速反扣住这人的肩膀,使上十足十的劲头,可是铠甲幽冥重量吓人,平时的拆解之法毫无作用。 “噗通——” 宋译后背着地,大脑“嗡”的一阵巨响,眼看大刀就要落下,黄色的眸子只剩一抹利刃的银光。 不会就这么玩完了吧…… 铠甲幽冥脸上尽是狠辣,宋译紧紧攥住右手,突然感到掌心一阵异样,他侧过目光一看,手里握着的居然是嵌着红色宝石的百辟,他快速抽刀,反手抵挡,匕首和大刀巨大的摩擦力撞出火花,下一刻,大刀应声而断,硬生生被百辟切成两截。宋译目光一滞,侧过身拿刀对准铠甲幽冥的胸口直直刺去,手起刀落,这幽冥立时化作一团黑色雾气融进百辟里。 百辟封印亡灵,自有万鬼同哭。 宋译爬起来,吃惊地望着泛起悠悠红光的匕首,握着刀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沉下所有的慌张,压制掉心中的恐惧,生死一线,再不允许自己后退一步。 众鬼魅仿佛是被他的气势所迫,定在原地没有动。宋译目光一沉,敌退我进一鼓作气。他眼中满是笃定的光芒,握紧手里的刀向敌人冲去。 待到宋译近前,幽冥全都愣在原地动弹不得,仿佛失去所有的反抗力。宋译心头虽有疑惑,可依旧又稳又狠,脖颈、胸腹,刀锋所到之处,黑雾缭绕,再斩掉几个,剩下的都怔怔看着宋译,后撤两步化作绿光四下散去。 结界外,李昭凌持着战天戟站在小树林外凝视着光墙。这不是普通的结界,幽冥鬼阵怨气极速膨胀,想要破阵,只能从内向外打破结界,完全散掉鬼气才有逃生的希望。 李昭凌微微蹙眉,宿主再现,亡灵重生,哪怕是百辟中放出的冤魂,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集聚如此强大的黑暗力量。所有的一切似是早有预谋,在这个学校内带着时间轴一起高速的运转。 他庆幸,幸好把百辟交到宋译的手中。李昭凌起手,战天戟消失在掌心,转过身,远远凝望着第二教学楼的天台。 慕安站在楼顶,看着李昭凌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身影,嘴角滑过一道若有似无的笑意。从开始起,他赌得一直都是每个人潜藏在心底的欲望和私心,这些东西看似无害,可只要一个契机,便能迅速翻起惊涛骇浪。慕安环抱着双臂挪开目光,再看看结界里的宋译,幽冥绿光在散开之时,笑意更甚,甚至带着些许得意。这个小子,跟往日那前那些没用的炮灰比起来,真的很不错,也对,这样才有几分他的样子。 慕安伸手打个响指,一团更加浓重的黑气在结界里散开。 小树林里,宋译对着身后透明的墙壁伸手一敲,手背撞到的地方既坚硬,又冰冷。他扭头看着道路的另一旁,从刚刚逃跑方向来看,只有这一条路没有探过。他握紧百辟,迎着幽冥消失的地方向林子深处走去。 从逻辑上来讲,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应该是整个分离区另一边墙壁的位置。 可世风日下,妖孽横升,哪来什么逻辑? 一阵凉风穿过,感受到空气温度细致的变化,宋译停下脚步,谨慎地打量周围。他屏住呼吸,沉下脸色,再往前踏出一步,四周情景开始移动,以极快的速度打乱、变换、再重组。 天旋地转的感觉让宋译恶心到胃里往出涌,他拼命忍下这股不适,回过神时,恍然置身于一处古色小院中。 踏过门槛,三两个孩童似在院子中玩闹,前一刻还在笑,下一刻就有人大哭起来: “我娘说,你的屋子不干净,不让我跟你玩……” “就是就是,你没娘,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是妖怪,晚上还吃人,我们不要跟你玩。” 被骂的小男孩坐在地上耸动着肩膀嘤嘤啜泣,他看到宋译走过来,仿佛是有了救兵,直接张开嘴大声嚎起来。孩子们看到匆匆散开,宋译揉揉耳朵,果然熊孩子都是一个尿性,哭都要这么热闹,那就让他再哭会。 小男孩看宋译没反应,哭着也觉得没劲,闭上嘴从地上晃晃悠悠爬起来,走近些拦腰抱住宋译,假模假样哭两声,说:“大哥!你能不能教我本事,我要打死他们,看他们再敢欺负我!” 宋译摸摸男孩哭红的脸蛋,说:“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打架还用学?怪你自己笨。”他斜眼一瞧,身边的石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纸上的墨迹还没干,问道,“练字练得好好的,跟他们吵什么?” 小男孩走到石桌旁,拿起笔撒娇道:“我不会,你教我写。” 宋译无奈地笑笑,自己毛笔字的水平基本和狗爬一个标准,动动嘴还行。可这男孩一脸认真,拒绝实在有些于心不忍。罢了!就算是狗爬,也总不可能输给一个孩子。 宋译目光落到桌上,毛笔的笔杆上八爪金龙徐徐如生,是银鸾?他犹豫一下,还是拿起来,谁知手一触到笔杆,耳边数个声音开始流转。 男孩道:“哥哥!我以后也要跟你一起习武练兵,上阵杀敌。” 温厚的声音赫然在空中响起,语色中尽显谦恭和大气,道:“宋家的儿子有一个上战场就够了,听大哥的,好好读书最重要。” 男孩再道:“那我就努力长高,长到和大哥这么高!” 宋译定睛一看,眼前依旧是孩子的笑脸,可须臾之间,这一幕幕像是掉在水里的彩色纸,慢慢软掉,变毛,破碎。他揉揉眼睛,周围情景已经重新换过,似是一处内厅,他一身青色宽袍,端坐在红木椅上。 屋里飘荡着一股很久没有见过日头的霉味,宋译抬头向前看去,大门黑色雕花紧紧地闭着,阳光透过窗户上钉满木板的缝隙,一起挤在地上,空中悬浮着一团团灰尘。 这是……禁足? 宋译皱眉,窗户上闪过一个男人的黑色剪影,穿过游廊,径直推开大门。门外白雪纷飞,似鹅毛一般跟着男人一起飘进屋里,一阵异常真实的寒气迎面扑来。 男人裹着件白色虎皮大氅,发髻上欠着一块碧玉,衬着皮肤比玉更加温润,一双桃花眼含着化不开的水,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就连唇瓣都格外红润。他看着宋译,款款道:“兄长近来可好?” 这是……是宋卿之,对,一定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宋译心里格外笃定。如果之前关于宋卿之的种种像一场梦,那么此刻,应该是有人刻意让他看到这些,又或者因为某种原因开启了这段回忆。 宋译蹙眉,谨慎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宋卿之站在门口空踏两下,屋里暖和,雪落在地上瞬间化成水。宋卿之整理下衣裳,走进屋里,把怀里信封和笔放在案上,说:“早些写,赵清誉就可以早些禀明圣上,还府里一个清白。大哥,这些你不会不懂吧?” 宋译扭头看着桌子刻着金龙的笔,犹豫片刻,伸出手拿起来。手指触到的一刹那,那个声音重新响起,仿佛就在他的头顶。 “你要我称病避开圣上召见?” 宋卿之忽然变了脸色,起身走到近前说:“有何不可?赵清誉选择把他儿子送进宋家军,难道真是准备让他披甲上阵吗?明眼人都清楚,不外乎走个过场。可是夏侯勇那个蠢货,居然把他丢在新兵营里练断一条腿,你知不知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正常走路,这个仇,赵清誉怎能不报?” “每一个进营的人都一样,扛不住最基本的试练根本没资格留下来,就算护着侥幸上了战场,到那时候留下的可不只是一条腿,而是他的命!宋家军是个刀口舔血的地方,不适合他。” “迂腐!”宋卿之大声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连自己一起愣了神,略有尴尬。 宋译抬头,这人看他一眼,稍稍停顿,继续道,“朝堂之上波诡云涌,我告诉你,若不是边境不稳,就凭宋家多年居功自傲,你以为皇上会饶了将军府?这次穆义联合着陈、韩三国进犯,赵清誉提出宋家军避而不出的谏言,说到底不过都是些皇上的心里话,更想试试你,看你是要固执的把着兵权一意孤行,还是揣着忠心愿意借台阶退出朝堂。”宋卿之伸出手抚在他拿笔的手背上,说,“大哥,现在你手里的……便是台阶。” 宋牧之放下笔,冷笑一声道:“这么多年还真是辛苦你了?怎么样,做了这桩,赵清誉又许诺你什么?” 宋卿之把手重新收回到大氅里,闭上眼睛幽幽道:“取而代之。” 宋牧之尽量控制着语色中过的怒气,说:“卿之,谋权没有错,但是你错在为一己私利罔顾国家安危。外敌侵入避而不看,此为不忠;折辱宋家世代将门忠烈,此为不孝;手足血亲,你居然用兄长家族的安危苟换前程,这是不仁;我要你读书,是要你恪守为臣为子的傲骨,如今,这些期望你算是全都辜负了,实乃不义。你可知?我的背后不只是我一个,而是千千万万宋家军的将士,所以,哪怕是现在丢了命,这一步……我退不得。” 宋卿之看着眼前比他高出小半个头的男人颜色越来越暗淡,这人即使被圈禁也依然风骨傲然,灼灼而立。 曾经无数个日子,宋卿之都是这样仰望着宋牧之,仰望着这个对他十分温暖,又总带着些许疏离的人。他从小备受欺凌,像是爬在黑夜里的孤魂,苟延残喘。可同是宋家之子,这个人仿佛一直站在阳光里,沐浴着洒脱透亮的人生。曾经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任凭羡慕和嫉妒一起蔓延。可是今天,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受人欺凌的小男孩,他觉得自己可以站在宋牧之面前,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更期待他高看自己一眼。 可是如今,所有的努力都像是白费。 宋卿之站起来,一挥手把信封扫在地上,冷声说:“国家安危,就连皇帝老儿都不在乎,你何必谈什么忠孝仁义?世代将门,不过是这北魏残岩颓壁下的笑话。宋牧之,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更不属于北魏或者任何旁人。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你亲眼看到,我才是真正决定宋家命运的人。” 宋牧之听罢,沉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四下流转,宋译还来不及消化方才听到的话,周围情景又开始变换。时岁近迁,仿佛天地间所有的亮光都被谁忽然夺了去,陷在一片黑暗里。 宋译无奈,这一幕黑得相当彻底,等到他的眼底渐渐适应黑暗。这才看清,这一次既不是圈禁,也不是禁足,而是真的被收押,就在黑压压的大牢里。 第45章 血祭银鸾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踉跄出现几阵脚步声,很轻、摩擦过地面,挠进了心坎。 脚步声一下接一下,来的似乎不止一个人。甬道的尽头忽而点起一盏灯火,一人持灯在前,微微欠身,低头喊了一句“爷……”,语毕,将身后之人请到身前。 来人罩一身黑色斗篷,等着小厮开了锁,这才接过他手里的灯笼,弯腰进入大牢。 宋卿之把头上的黑帽扯下来,淡淡说一句:“大哥,别来无恙。”他从怀里掏出一摞竹简和一支笔扔在地上,道,“皇上已经下旨,将由我来主战,命我带领十万兵马,迎战此次赵、陈两国的进犯。” 坐在地上的人捡起竹简和那支带金龙的笔,缓缓打开,凑着灯火看了半晌,沉声道:“十万兵马?卿之,你这是玩火自焚,我与穆义交战多年,此人狡猾多段,卑鄙下作,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宋卿之俯下身体,幽幽道:“宋牧之,你看清楚,现在蹲大牢的人是你。在你下令杀俘五万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穆义随便煽风点火,便能轻易瓦解掉各国这么多年的平衡。如今皇上龙颜大怒追究起来,我……这是在为你保命。” 他直起腰,绕着宋牧之转了半圈,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说:“你放心,皇上不过是选在这个紧要关头凑个名目小惩大诫,既然他没有杀你,那应该不会继续深究。现在也就是要你学学规矩,分清轻重。大军天亮就会出发,我定将凯旋而归!” 宋牧之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素色的亵衣早已污浊不开,额前的碎发虽有凌乱,却丝毫掩盖不了多年杀伐决断的傲气。他双手抱拳合在身前,致礼作揖道:“此去,还望多加小心。” 宋卿之笔直地站着,结结实实受了宋牧之一个礼,待到两人重新四目相对时,他忽然觉得眼睛一阵酸涩,控制不住居然红了眼眶。他两步上前,像小时候那样扑进宋牧之的怀里,哑着声音道一句:“我走了。” 宋牧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儿时劝你读书,未曾想,你还是执意要上战场。” 宋卿之把脸蹭在他的怀里,低声道一句:“只有这样,你才能把我看进眼里。” 话音落处,四周的黑暗渐渐散去,场景轮转,颓然失去所有的结构和顺序,仿佛时空又开始错乱起来。 当宋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小树林里。他躺在小路正中央,摊在地上把自己摆成一个“太”字,直直盯着天空,眼见一片黄绿相间的落叶飘飘洒洒落在他的鼻梁上。 往事,还真是令人烦躁! “宋译!” 终于听到李昭凌熟悉的声音,他以为还在梦中,闭上眼安心享受这短暂的平静,片刻后,猛然从地上坐起来,惊喜地看着眼前的人,立即扑上去就着耳朵啃起来。 李昭凌招架不住:“行了,行了,你是老鼠吗?” 他刚准备 起袖子多啃几口,眼前一晕,结结实实倒在李昭凌的怀中。 天台上,慕安望着小树林的方向,指间滑过脸庞,漠然擦过滑下的一滴泪。天地间骤然解开锁,校园里又重新热闹起来,学生来往,片刻后,第二节大课的铃声在校内回荡着。 王德步履蹒跚,却尽量维持着昂首挺胸的姿态,推开铁架子门,朝慕安一步一步走过去,哑着嗓子说:“一滴泪,这阵法也就解了。” 慕安复又一片冷然,说:“原本也是我给自己下的套儿。” 王德不语,看一眼远处拥抱在一起的两个渺小身影,幽幽道:“看来,死或生都不是故事的结局,只要欲念不死,魂灵便不能安息。” 宋译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他正准备下床,一抬头就看到面前脸对脸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李昭凌。 “我靠……” 宋译吓得原地起跳,这人身上的高压气场实在太过强大,他坐在床上后退两步,捂着胸口说:“你……你干嘛坐在那一声不吭!” 李昭凌嘴角含着笑意不说话。 半晌,宋译挑眉,不满地说:“我揍幽冥的时候你不来,揍完你到好意思出现?” “幽冥聚集布下鬼阵,形成结界,我进不去。” 宋译盘腿,老实坐好,说:“我怎么晕的。” 李昭凌微微扬起头,摸一下巴说:“百辟毕竟是属y的东西,y阳冲撞,以后还是尽量少用。” 宋译看着李昭凌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忽然想起来自己貌似还有半口气没出,眯眼瞪着他,故意挑衅:“怎么样?新来的那个小男生长得不错吧,你看人家看得眼睛都直了。” 李昭凌眯眼笑笑,站起来俯下身体摸着宋译的脸,唇角扬起,抬手拍在宋译的脑门上,贴心送出一个大耳瓜子,训一句:“不许y阳怪气,好好说话。” “哎呦!” 宋译捂着头,瞪了李昭凌一眼,正要发火就被堵住嘴。李昭凌吻技虽然还很青涩,但对比之前,已经算是飞速提高。尽管如此,宋译还是狠狠心推开他,沉下脸色认真问:“那个慕安你是不是认识,你在教室里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奇怪了。” 李昭凌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说:“不认识。”他一句话拒绝掉宋译所有的好奇心,转开话题,说,“你今天在结界里除了幽冥还看到什么?有没有碰到其他的事?” 宋译不满李昭凌对他的应付,又不想表现出来,随意答了两句:“还不就是那些,但感觉和以前的不太一样,一个个像是活人,又穿铠甲又拿刀的,还特别抗揍。” 他正考虑要不要再说一下宋卿之的事,直接被李昭凌粗暴打断:“以后不准乱跑,尽量跟我呆在一起。” 宋译在心里日天日地的彪着脏话:这位大哥!今天明明就是你让我先走的。他不满地撇一下眼,又开始不好好说话:“我年轻貌美,怎么可能就贪你这一根草,你没权利限制我自由。” 李昭凌一听,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俯身凑到宋译耳边,一字一顿道:“以后不准去小树林,还有——” 宋译疑惑地看着他。 “不要回宿舍,我们一起住——” 这是同居的邀请?宋译恍然想起李昭凌昨天晚上送自己回学校,还问一句“为什么住宿舍?”,多么明显的暗示,他暗骂自己后知后觉太过纯良!宋译抬眼,看到李昭凌一脸刚正不阿,又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是自作多情…… 他扫一眼只有一张床的卧室,故作为难地说:“这屋子是不是太小了……” 李昭凌考虑一下,说:“那就去你那儿,我的衣服都在柜子里,你收拾。” “……” 宋译一听,迅速冷静下来,他确定李昭凌刚才是不遗余力的邀请,最后理直气壮地指派自己……嗯……身价十几亿的大少爷……帮他干活……那有什么?就当是我包|养他…… 宋译看着李昭凌的眼神越来越诡异,不老实地用脚蹭一下他的大腿|根,还越蹭越往里,越蹭越来劲。 李昭凌瞬间面红耳赤,站起来,淡淡补一句:“就这么说定了,一切你解决……” “………” 宋译大脑当机,起身扑上去把胳膊勾在李昭凌的脖子上,直勾勾看着他眼珠子转来转去,正准备送个法式大舌|吻,李昭凌突然打断说:“等一下。” 靠!你在逗我吗? 李昭凌拉开宋译的手站起来,掏出手机接起来,余光扫一眼坐在床上等着他的宋译,不耐烦地说:“在忙,挂了。” 夏侯勇在电话那头大声咆哮,宋译隔着一米远都听得清清楚楚:“别别别……出事了……出大事了……你自己过来看,我马上给你把地址发过去……你速度着!”话没说完就火急火燎地挂掉电话。 李昭凌疑惑地看着手机,屏幕上出现夏侯勇分享过来的一个地址,对宋译说:“很久不见夏侯勇这么慌张,走吧,一起去看看。” 东山的度假区是安佳地产为了内部联谊对外活动打造的高档项目,十栋小二层的独栋别墅,一体一户,自带绿植,因为紧靠着温泉,每一个院子都是四季如春。 宋译看一下地址,立刻打了个电话,别墅区直接派车,把他们拉到大门口,宋译看一眼招牌,说:“奇怪?来这儿干什么?” “怎么了?” 宋译带着李昭凌,沿着绿荫覆盖的主路走进去,说:“这是我爸公司的项目,从来没有用过外部经营,能住进这儿的一般都是生意上的圈内人。” 他们按照夏侯勇发来的别墅门牌号一直向后走,远远看到路口停着五辆警车,周围的黄色警示带除了封住出事的别墅,连着周围四五个院子,也一起拉上封条,门口站着四个穿制服的人,还有七八个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候在别墅外。 宋译停下脚步,侧过身说:“看来是大事,那几个都是公司的董事,我们怎么进去?” 李昭凌抬手打个响指,周围所有人立即停下动作,直愣愣站在原地。他拉起宋译的手,说:“你要是不想进去的话,就在外面等着我,记着,即使觉得无聊,也不许走太远。” 宋译反手握住李昭凌,说:“我没事,让我跟着你吧。” 李昭凌看着宋译的眼睛,半晌才点了点头。 他们像一阵风般快速穿过门口的小路,错过周围人的时候,所有的男男女女都一一消失,随风散在空气里。 宋译吃惊:“他们……” “换了一种存在形式,这样比较省心。” 宋译猝然想起在结界里遭遇的情景,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方法。 他们穿过封条走进小院,别墅的门大开着,到达门口的时候,宋译突然停下脚步。 李昭凌问:“怎么了。”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压在宋译的胸口有些难受,他轻轻呼了一口气,说:“没什么,走吧。” 很早的时候,宋译曾经跟宋伟忠来过这片别墅区一次。别墅区总共十栋楼,每一个门牌都以《诗经》名篇取两个雅字。宋译当时的评价也是简单粗暴,明明就是聚众y乱的地方,愣是要装文化人的b。气得宋伟忠呆了没半个小时,就派车把他遣送回家。 直到今天,他重新再进这个小院倒有些后悔。明明挺好的风景,当初怎么就没带着正经眼色好好看看。 巨大透明天花板让阳光散在整个别墅的一层,对着院子的墙也修成一面整块的玻璃墙。周围绿植满布,即使站在屋里也能尽数欣赏。从装修上就可以看出,所有的设计都是以风雅为主,匹配住在房里人的身份。 他们沿着楼梯上到二层,一直走到拉着封条的房间门口。李昭凌抬眼就看到夏侯勇正站在一片血污中,盯着书房最内侧的墙一动不动。他眉头一皱,刚要拦宋译,就看到宋译原地呆立,下一刻捂着胃冲到门旁的垃圾桶里吐起来。 宋译闭上眼睛的时候,几抹血色依旧在眼前晃动。李昭陵拍拍他的后背,他艰难地摆手示意,尽力压下胃里的不适和心里的恐惧,转身继续向房间走去。 第46章 血祭银鸾 记忆是一种很吊诡的东西,既有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又和善于捕捉一切美好、厌恶苦痛丑恶的人性处处矛盾,这种美好和痛苦并不是一个结果,而是一体两面,锋利而真实。 每个记忆体都长着一个小小的尾巴,以为自己忘掉了,其实抓起尾巴轻易可以卷土重来。 就像现在的宋译,曾经无数次逃离的梦魇,如今瞬间就能击垮他。 别墅二层的甬道很深,书房在最里侧,错开深红色的实木门,房间内的木质地板原本因为配合光照特意选择浅色,现在却成为血污的狂欢地。 浅色的白光罩上地面,形成一层茸毛似的结界,结界下方血迹已经干涸,办公桌后是一整面摆满书的柜子,书的条目被一道道飞jian的血迹所有侵染,仿若形成无数道裂痕,随时准备张开血盆大口吞噬掉整间屋子。 血迹顺着柜子漫延,一直延伸到旁边的白墙上。布满血迹的白墙前,一个男人满身伤痕跪在地上。他头低着看不清长相,整个脊椎像是被什么东西吊起来一样,直直地立着和肥胖的身躯形成巨大的反差。 宋译闭上眼睛,眼前场景飞速飘散,落在某个记忆的源头: 小男孩跑过长长的甬道,满含期待推开门,一屋子的腥气刺激着鼻粘膜发痒,酥麻的感觉极速升上头顶,顺着血迹向前看去,一个女人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窝在角落里,红色的血在身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玫瑰花。她的长发胡乱披着,碎发之下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满含绝望冲着小男孩笑。 “额——” 宋译抑制不住胸腔内的恐惧,捂着头发出一声低吼。李昭凌稍稍诧异,快走几步宋译把他揽在怀里紧紧抱着,担心地说:“宋译……没事……放轻松……” 宋译像一只发狂的野兽般,嘶吼,哀鸣。 夏侯勇皱眉,闪身而过,瞬间出现在宋译的面前,抬手击向他的颈后。宋译这才安静下来,闭上眼昏倒在李昭凌的怀里。 李昭凌拦腰抱起宋译,向屋外走去,说:“我先把他放到隔壁房间,你等我一下。” “李昭凌,你不觉得宋译的反应很反常?” 李昭凌闻声停下脚步,转身说:“什么意思?” 夏侯勇考虑一下,说:“其实,头几次见到宋译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孩子对待‘死亡’本身的反应不太正常。对于一般人来讲,死亡这一事件从出现到完全接受,是一个情绪由外放转为内释的过程,也就是说,正常人的表表现应该从否认、愤怒、绝望,到接受,可是他……平静的过分。” “平静?” 夏侯勇点点头,说:“想要释怀,必须学会面对。从宋译的父亲宋伟忠开始,一直到他的同学贾勇、赵宇相继出事。对了,还有林颖,这些全都是与他原本生活圈息息相关的人 。可是当事情发生之后,你听到他再提起过谁?仿佛这些人不是死亡,而是从来没有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一样。当然,或许是我形容的不够准确。” 夏侯勇上前两步,低头看着宋译的侧脸,说,“这种情况在心理学领域被称为ptsd——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我曾经暗示过宋译,希望他能主动认知,寻求一些帮助。可是他当下就拒绝了我,看样子他确实咨询过心理医生,并且没什么用。” 李昭凌垂下目光,看着怀里的人,搂着他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说:“我知道了,谢谢你。”说完,径直走出书房。 夏侯勇别扭地看着李昭凌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打心眼里觉得他和宋译简直是绝配,永远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德性。当然,从说话的字数上看,李昭凌显然更胜一筹。 夏侯勇扫视着一屋子的血迹,收回目光重新回到尸体旁边,盯着墙上用血写下的小字晃了神。 直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夏侯勇才说:“死者名叫张彦清,死亡的时间超过十二个小时,被房间负责卫生的服务员发现。死亡原因是自杀,自己拿着匕首cha在胸口,魂灵消失,死前在墙上写下自己的姓。” 李昭凌讶然:“姓?他用什么写得?” 夏侯勇指着墙上的血字说:“看样子是毛笔,可是现场除了办公室桌上有一根很长时间都没有用过的砚台外,根本没有发现毛笔。” “身上的伤口呢?”李昭凌上前,俯身查看一下尸体上的伤痕问,“自己用匕首砍的?” 夏侯勇沉下目光,说:“是。” “把现场搞成这个样子再求死,你们要怎么结案?这个调查结果是不是太牵强了些。” 夏侯勇说:“张彦清退休前也算是慕城半个领头羊,后来因为身体原因提早退休,十年前和妻子离婚,妻子带着孩子移民并定居国外。桌上有半瓶ji,ng神类药物,可以证明他死前长期患有抑郁症。其实,要不是因为得病,他也不会自己躲在这么个地方。” 李昭凌走近白墙,小字就在尸体正对面脸部的位置,字是魏体,长宽不过五厘米,藏在一片血迹之中。 夏侯勇沉声说:“你想到什么?”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24节 李昭凌抬手摸着小字,沉声说:“北魏。” 三千年前七朝并起,唯有北魏在书写军令、诏书时才会选择这种古老而刻板的字体。 李昭凌放下手,直起腰来,说:“苏凝紫呢?还没来吗?” 小皮鞋声从门外响起,苏凝紫一进屋就叨叨道:“这地也太远……”她话没说完,就被屋里的情景震得闭上嘴,走进来蹲下细细查验尸体,摇摇头说,“得多少年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景了,这人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像……。” 李昭凌一脸冷光,语色锋利:“厮杀过的战场。” “尸体是跪姿,这是什么意思?在受刑吗?” 李昭凌没有回答,低声道一句:“掌灵吧。” 苏凝紫屏息伸出手掌,掌心朝下放在男人的天灵盖上,紫色的光束骤然迸发,飞出一束打在墙上。这光仿若燃烧的火焰,移动着蹿向墙上的血字,血字瞬间被这紫色火焰点燃,魂火盖在字的上面,更大力地烧过两下,然后毫无征兆的熄灭。 苏凝紫微微震惊,迅速趴到墙上,用指尖一笔一划蹭过字的表面,被蹭过的地方带着紫色微光闪过两下又迅速灭掉。 她一脸凝重地扭过头说:“魂灵一部分被欠在字里,另一部分消失了。这个字本身蕴含着巨大的黑暗能量,可以吞噬掉我的灵力。” 夏侯勇蹙眉,问:“也就是说尸体上所有的线索,都被这个血字封印了?” 苏凝紫两手环抱在胸前,脸侧的肌r_ou_绷得很紧,道:“我说过,魂灵消失有三种可能,这种情况该是……血祭。” “血祭?” 李昭凌缓缓道:“把活人生魂当做祭品,为魂飞魄散的人重新铺路,迎接他回到这个世界。” 夏侯勇说:“魂魄已经散掉,回来能怎么办?难不成还想着进轮回?” 苏凝紫抬手扇一下夏侯勇的大脑门,伴着他“哎呦”的喊声,说:“你还真是死脑筋,你想想,但凡能魂飞魄散。生前不是遭过大罪,就是死后尸体不全。真要是回来,谁能干干净净一点怨言没有,肯定憋着劲为祸世界呢?” 李昭凌看着墙上的字,说:“会不会跟‘百辟’中放出来的幽冥有关?” 苏凝紫沉下脸色道:“幽冥有灵力却无人性,况且,一旦成为幽冥,根本没有足够的灵力发动血祭。也就是说,真要和北魏宋家军的那些将士有关,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事情远不止幽冥这么简单。”她停顿片刻,继续说,“我在想……既然是祭品,就一定有被供奉的人,你想想咱们大军里姓张的,谁死后尸体不全魂飞魄散?” 李昭凌屏住一口气,没有说话。 半晌,夏侯勇才闷闷地说:“张珣……五将之一,不止是他,还有段复遵、武广信,陈尚和王信。所以,这个案件只是一个开始?” 苏凝紫说:“我只是提供一种可能性。” 夏侯勇在身下悄悄握紧拳头,嘴角的肌r_ou_因为过于用力,稍稍鼓起,说:“还有没有其他方法,能够对血祭多些了解。” 苏凝紫耸耸肩膀说:“下咒献祭这些旁门左道的事,除去传说中的善逝族,也就给你下药的那位小兄弟懂得最多。” 夏侯勇疑惑道:“你说赵幽。”最后一个字蹦出来,他的脸已经带出青色。 那日晚上回到办公室,夏侯勇同志挑灯夜战,手都磨掉一层皮,苦熬到后半宿自己的小兄弟才肯低下它高贵的头颅,然后他妥妥连请三天假休养生息,普天之下自己把自己搞到“殚ji,ng竭虑”的估计也只有他。 想到那晚的情景,他的脸色转青为红,冲着苏凝紫嘟嘟囔囔地说:“我都觉得你俩是不是串通好的?” 苏凝紫不客气的又是一巴掌,看着夏侯勇捂着脑门委屈的样子说:“放屁!要是老娘下药,一定一击即中让你ji,ng|尽|人|亡,轻描淡写的糊弄谁呢???” 夏侯勇不满,反驳道:“谁跟你说是轻描淡写?劳资忙了足足一个晚上!” 李昭凌简直恨不得把这个二货的脑门剖开,看看里面都是点什么东西?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一句话结束两人毫无意义的对话:“苏凝紫,你赶紧下药吧。” “……” “???” 夏侯勇撇一下嘴,说:“那现在怎么办?” 苏凝紫扶额,说:“大哥,究竟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 夏侯勇顿时语塞:“你……你提出问题,不解决问题,算什么掌灵人?” 苏凝紫被他缠得烦了,碎碎念:“你注意措辞,是被你从市局开除的掌灵人。” 夏侯勇用胳膊肘小心翼翼撞一下苏凝紫,捋着下巴上的络腮小胡说:“你别这么记仇,你看你每天扎两小辫,私生活也不检点,实在不符合这份工作仪表堂堂的ji,ng神面貌和风气。” 苏凝紫:“……” 夏侯勇不死心,撒娇道:“你看人家都求你了,你一定有办法。” 李昭凌:“!!!!!” 苏凝紫抱着胳膊,撅着嘴说:“你去找赵幽,他最清楚。” 夏侯勇呲牙:“你……” 苏凝紫端着胳膊,晃荡到门口说:“方法告诉你了,自己看着办。”她刚准备出门,又探回来身子对李昭凌说,“宋译好像醒了,正喊娘呢?我这个小姐姐正心疼他呢,你要不去我进去了?” 李昭凌错过夏侯勇的时候,低声说:“你要是有一天下定决心灭了她,我照样支持。” 夏侯勇:“……” 李昭凌一推开门,就看见宋译坐在床边,面朝着落地大窗。他低着头,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把脸埋在胳膊中间看不到脸。宋译出门草草套了一件宽大的白色套头毛衫,瘦削的身体被罩在衣服下,背影看上去既单薄又落寞。 李昭凌走过去蹲在宋译的面前,扶起他的肩膀顺势抱在怀里。他的声音依旧习惯性带着些疏离的味道,可细听之下,却是尽力的温柔:“好些了吗?” 宋译的脸刚好蹭在李昭凌胸口的位置,隔着衬衣和马甲,清晰地感受到胸腹间四四方方的线条,他把脸再往里挪了挪,抬起胳膊搂住李昭凌的腰,手顺着背后的腰线迅速下滑…… ——送上门不占便宜还是人吗? “…………” 李昭凌立即变了脸色,抓住宋译不安分的手,捏着他的下巴说:“手感怎么样?” 宋译撇嘴认真考虑,老半天才说:“有点硬不够翘。” 李昭凌简直想一巴掌呼死这个小王八蛋,他端着宋译的下巴颌反复婆娑,嘴角扬起,得意洋洋地说:“我不嫌你就行了。” 宋译看得目瞪口呆,在他心里,李昭凌虽然冷漠毒舍自我难搞,但勉强算个正经人。这才短短几天,正经人变坏太容易了!事实说明,男人本质都是一个样,色pi! 李昭凌松开手,推开宋译四目相对。他声音很低,像是怕吓到宋译,轻声说:“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感受、经历都行,你刚才的样子让我很担心。” 宋译撇开目光,尴尬地笑笑,站起来若无其事地说:“怎么?还不允许别人犯怂?我没事,一会先回学校,你该干嘛干嘛去。” 他说完就要走,李昭凌拉住他的手跟上去说:“没事了,我们一起走。” 宋译边走边说:“嗯,行,我回去补个觉,你去上课。对了……晚上吃什么?学校门口那家……” “宋译……”李昭凌突然的喊声让宋译停下脚步。 宋译背对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说:“你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我晚上回景泰苑,你要来的话自己搬东西,我不当你免费的搬家工。” 宋译说完刚要转身继续走,李昭凌拉着他一使劲,把他牢牢地锁在怀里,宋译把脸依偎在李昭凌的肩膀上手微微颤抖,半晌,才拍了一下李昭凌的肩膀,说:“怎么了……” 李昭凌双臂使劲,把宋译狠狠地抱了一下,松开后,难得露出一个笑容,说:“没什么,走吧”他一手拉着宋译,一手拿出电话给夏侯勇发信息:去找赵幽,问清楚魂灵血祭的代价是什么? 第47章 血祭银鸾 宋译回到宿舍直接躺倒,可是脑袋一挨住枕头,思路就格外清晰。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宿主重生这件事,不管是面对幽冥还是其他危险,一直逆来顺受。或许,该像以前一样做些选择。只有如此,无论将来要面对什么,他至少能够握有一些主动权。哪怕是死亡,也应该是自己甘愿奔赴,而不是被人掐着脖子像碾死一只蚂蚁般无力反抗。 既然一切从宋牧之开始,探寻源头也应该从这个人着手。 想通后,宋译立即从床上爬起来,背起笔记本电脑,马不停蹄进入慕城市博物馆,直奔一层阅览室。 他从网上找出“慕城市博物馆介绍”、“北魏历史书籍推荐”等相关教学贴,又跟着博物馆资料的索引,在一摞又一摞厚重的工具书里,翻出宋牧之的篇章进行研究。 从前,宋译真心瞧不上历史这些东西,理性逻辑创造规律可以改变世界,可是人文却不一样,遗留下来的某些片段不过是被前人选择和整理的产物,记录之初,早就违背其原本的客观性,所以即使取证推论,也有很大的局限。 就像现在,除去基本的介绍,三千年的历史就连编年表都差不多,可是一具体到细微之处,根本无从考证。宋译伸出手扣扣脸,盯着电脑一脸无奈。 北魏武安君,宋牧之: 战国时代著名军事家,北魏名将。善于用兵,其先祖曾助北魏太|祖|高寿开国,在淳帝时期征战六国,为研究古代军事体系做出巨大的贡献。 曾于边境(慕城一带)多次重创赵国、陈国、韩国主力军,功勋赫赫。曾担任北魏领头将领20余年,攻城30余座,共歼灭敌军百余万。淳帝四十一年,慕城之战中,杀俘五万余人,被奉为杀神。淳帝四十三年,高遵多次下令命其撤退,宋牧之抗旨不尊,战卒于慕城。三年后,北魏亡。 宋译把目光落在最后几个字上,然后就宋牧之抗旨不尊的原因,从各种资料出发,整理出北魏淳帝高遵、御史大夫赵清誉、赵国名将穆义以及宋家军等环绕北魏的四方权力组织。 看着看着,宋译忽然皱眉,这么多资料里,五将只是草草提了一下名字,根本没有四臣的详细记录,虽然提到宋家将才满门,却没有宋卿之。他不死心的在搜索栏加上宋卿之的名字,除了几篇快穿网文撞过名字,什么都没有。 宋译细细思考:四臣属家姓下臣,并未列入随行将领。可是,若他之前看到的场景都是真的,那么,在这几场与赵国的战争中,宋卿之应该占有比任何人都重要的军|事|地位,甚至很有可能参与北魏当朝的政|治斗争,可是,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为什么?难道真得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撰写历史? 他正琢磨的入神,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呼,打断思考。 “宋译?” 宋译闻声抬头,正好迎上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慕安冲他笑笑,说:“居然在这里碰到了,真是有缘,介意我坐下吗?” 宋译神色稍稍有异,看着慕安没有说话,这人还真是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慕安看他没有反应,顿时有些尴尬,低声问:“宋译?” 宋译回过神,犹豫一下,挪开占掉部分对面桌子的书本,没想到慕安看了看,说:“不用这么麻烦。”然后直接坐到宋译的旁边。 随着慕安入座,一阵香气轻轻拂过,宋译闻着,这香气不是古龙水那种刺鼻而闷s_ao的味道,落在鼻子里,更像是一股淡淡的花草香。 慕安拿起桌上的书看了看,说:“你在研究北魏……这是宋牧之?”他瞟一眼宋译的电脑,带着些许笑意问,“宋卿之是谁?宋牧之这位大将我到是知道,我可从来没听过他有亲戚?” 宋译有些尴尬地盖上电脑,说:“道听途说的野史,好像是他表姨夫。” “…………” 宋译把笔记本电脑装进包里,礼貌地说:“我查完了,有事得先走。” 慕安眼中的笑意丝毫不减,听上去带着些许的歉意:“我一来你就着急的走?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宋译额头蹦上三根黑线,敷衍地说:“我来很久了。” “对了,咱们系是不是有位研究战国史的老教授叫王德,是个很有名的古代史专家,听说还上过电视台,他不给我们代课吗?” 宋译背起电脑包,从座位上站起来,说:“好像之前代过古代史,因为家里有事请了几个月的假,他的课现在李老师在上。” 慕安疑惑道:“请假?可是……我好像刚刚才见过他。我去历史组找班主任填资料,他就坐在沙发上,本人看上去和电视里不太一样,老了很多。” 宋译吃惊道:“他回学校了。” 慕安点点头,刹那间眼角的笑意似乎在脸上凝固,说:“我可是冲着王教授才转来的。” 宋译略带仓皇地合起书抱在怀里,说:“我走了。” 慕安看着宋译匆匆离开的背影,从地上捡起他不小心落下的编年表,折起来走到门边放回到资料夹,出了资料室,向衣冠冢的玻璃棺走去。 车祸当天,宋伟忠就是到慕城大学找王德,拿回银鸾笔和文物鉴定结果。王德作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专家,既然愿意出具这份证明,绝不可能单单只是为了钱。宋译知道,他老爸向来喜欢捯饬那些古代东西,所以,他极有可能和王德早就认识。 出事之后,宋译曾经偷偷追查过银鸾的来历和王德的底,结果发现安家地产景泰苑三期的工程,居然就是因为这位老教授从中阻挠,才暂停项目。 在原定的三期建筑用地附近,有座北魏时期建造的凉亭,亭子周围曾经陆续挖出过几座古墓,包括衣冠冢里的金甲。工程虽然不会破坏凉亭,可这位老教授坚持整个区域属于重点文化遗址,工程用地将破坏整个历史地貌研究,以此阻止拆迁。后来,他公然带着自己几个研究生进行抗议,还多次向慕城大学管理部门、城市建设部门进行投诉。 这事闹腾好一阵,也上过本地新闻。车祸前,宋译到是听过些许风声,可当时没有关心,等到车祸之后再查,这件事居然一点资料都没留下。仅有的一些内容,都是宋译七拼八凑听来的。 最关键的是,在这场事件中,自己的父亲宋伟忠正是因为支持王德,才会和董事会出现重大分歧被卸任董事长的职位。宋译曾经怀疑,有人利用王德除掉宋伟忠,甚至因此转到历史系,想主动接触一下这个人,没想到他居然请了长假。 那么,既然现在出现宿主的事情,宋译大可以直接找到王德,问清楚他究竟知不知道,银鸾笔是怎样跑到宋伟忠的手里? 想到这里,他一分钟都等不及,直接冲进第二教学楼,沿着楼梯向上跑。 秋末冬初,太阳正向地平线下慢慢移动,夕阳的余光一投进大楼就被遮住大半。最后一堂课下了好一阵,一路上只有零星几个学生错过宋译下楼。快到晚饭点的时间,这会儿楼道里空荡荡的安静极了。 宋译沿着长长的楼道向大三历史系第二年级组的办公室走去。老远就看见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走到门口的时候宋译突然停下脚步,扶着电脑包的手紧了紧,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他正犹豫着,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句:“谁啊?”这声音哑哑的,听不出来年纪。他考虑一下,还是推开门。 办公室是背光,没有开灯,光线很暗,偌大的屋里松散地摆着几张大办公桌。宋译扫视一圈,才在角落的桌前抓住一个佝偻而瘦弱的背影,那人鞠着身体看不见正脸,站在投影里。 宋译低声喊了句:“王教授——” “嗯——” 嘶哑的声音传来,再没有后半句。宋译心里忐忑,抓着笔记本电脑包的手心一直在冒汗,他犹豫一下向前走去,又张嘴喊一句:“王教授。” 王德握紧拳头,转过身,眼镜下是一双满是y郁的眼睛,眼角周围布着深浅交错的皱纹,仔细一瞧,他颧骨很高,下方脸颊深深地凹进去一个大坑,面色潮灰,形如枯槁,整个人好像没有一点活人气息。他站起来抓着宋译的肩膀,匆匆道一句:“我还有事,有什么问题明天再来!”话刚说完,就把宋译往出赶。 “王教授……我……” 王德虽然年老,可是动作却十分迅捷,手上还有劲,三下两下就把宋译推出办公室,宋译转身抵住门,挤进门缝说:“王教授,我找你真有事。” 王德神情微变,眼中的y郁与方才相比更甚,他抓着宋译的肩膀说:“记着,所有的事都不如你的命重要。” 宋译紧紧皱着眉头,最终没有再坚持。 砰—— 大门赫然关上,太阳已经完全落下,黑夜正式降临。 王德刚刚关上门,周围情景开始变得虚空,整个办公室都黑雾缭绕,散开之时慕安双手cha兜带着戏谑的笑容仰着下巴看着他,那模样活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 王德面色泛青,语意中带着满满的怒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安终于控制不住,轻笑一声说:“我看以前的事情他都忘干净了,所以想让他尽快熟悉一下自己的新身份。” 王德沉声道:“可是……你明知道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慕安踱步走近,双手背后悠然地说:“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早晚是要见面的。难道王将军心里就没有一点委屈?你背负着屈辱、不甘魂飞魄散,如今又做了这么久的孤魂野鬼。而宋牧之呢?轻轻松松就可以遗忘过去,背叛灵魂。就算是到了今天,他什么都不做,照样让周围所有人甘心为他赴汤蹈火,赌上性命?” 王德看着慕安,片刻后,嘴角扬起扯出一个嘲弄的笑容,说;“原来你对将军藏着这么多不满和忌妒。” “不满……”慕安咬咬牙说,“你错了,我这是在缅怀,用整个宋家军帮他缅怀。” 王德冷冷道:“宋卿之,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慕安停下脚步,轻笑一声,一字一顿道:“无所谓,反正你们向来是瞧不起我的。时间有限,不想前功尽弃,还是抓紧点吧。” 话音落地的时候,慕安原地消失。 王德长长地叹一口气,走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实木小盒,摆在桌上……婆娑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进度汇报一下,这本写完了,但是后面的还没有修文,修完会陆续放上来,《致命神偷》在码大纲了,类型就是大家想象的那种,探案类脑细胞可以死一箩筐,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提前预收。 第48章 血祭银鸾 战火连天,尸体像破烂的草席一样相互遮盖,狼烟飘荡,在四周缠绕撕扯,如同地狱中伸出的最后一双手,扼住了幸存者的脖颈。 夏侯勇摇摇晃晃地在尸体间穿行,这场仗打了整整一天一夜,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充血,早已布满血丝,原本硬朗的脸庞此时只剩麻木而枯槁的面色。他疯了一样扒开这个尸体看看,再跑几步扒开那个尸体看看,再没有发现一个活人。 夏侯勇跪在地上,仰天长喝一声,猩红的双眼望着眼前的山坳,踉跄起来冲进去。他远远看见一个身穿铠甲的人被反手捆着跪在地上,脖颈间宋家军绣着宋字的红色领巾迎风飘荡,那人缓缓抬头,隐约是张珣血r_ou_模糊的脸。 呼—— 一支羽箭带着风声cha进张珣的胸口当中,“啊——”夏侯勇大喊一声大步向前冲过去。 “呼……”又一支羽箭穿过,cha在张珣身上同一个位置。 夏侯勇一脚踩空,随着地上的草垛一起跌进敌军埋伏好的大坑,他抬头再看,宋家军五将被吊着双手推进坑里,尸体拍打在坑壁上。他们的胸口全都cha着箭,血一股一股地流下来洒在坑里,黏着土一起泛着黑。 夏侯勇只觉得眼睛发痛,头脑发涨,胸腔中的激愤霎时冲满全身,挤压着他透不出气来,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扣进r_ou_里,溢出血花。他再往前几步,几支羽箭一齐飞过,贴着他鞋的前沿扎在地上,夏侯勇强忍下泪水,大吼一句:“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一个声音缓缓响起,如临地狱深渊:“看来五将的名号不过是虚有其表,哈哈哈哈哈……让他们这么死确实太便宜了!夏侯将军,一起来享受凌迟的快感吧……” 夏侯勇脸色扭曲,仓皇喊道:“不……不要……” “哈哈哈哈哈哈——” 伴着诡秘的笑声夏侯勇从沙发坐起来,额头冒着冷汗。他的胳膊支在大腿上一直瑟瑟发抖,过了好一阵,才起身站起来走到长案前,拿起桌上的双耳小酒壶仰头饮下一大口烈酒,直到闭上眼睛感受到嗓子里的辛辣,这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自从宿主出现以来,很多原本以为早就忘掉的事不知不觉就爬了回来,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夏侯勇低头看着手里的酒壶,深深地叹一口气。又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表,不过凌晨两点。他放下酒壶,拽起沙发上的外套走出办公室。 五光十色的灯光来回变化,音乐振聋发聩跟着鼓点一下又一下击打着耳膜,夏侯勇远远看着台上拨动着电吉他的男人,起身挤过无数个张牙舞爪的小妖|孽。 他好不容易才走近舞台,眯着眼睛看着后台的楼梯,又绝望地瞧瞧面前这位快要贴上来的穿着黑丝超短裙、身高大约155米、体重超过180斤的红发大姐。女人睁着迷离的双眼一脸欲望地看着夏侯勇,汗水从她的脸上滑过,带过一道粉底,露出皮肤原本的土黄色,这大姐再甩一下脖子,汗直接蹦出来刺进夏侯勇的眼睛,夏侯勇一眯低下头,使劲眨巴老半天。 等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舞台上的人影居然原地消失,只剩伴奏空响着。 “卧槽——” 他二话不说,立刻往前想要推开红发大姐去追赵幽。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他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手直接触到大姐的腰上,大姐立即像触电一般扭头,然后眼睁睁看着腰上那双手滑到胯|上。 夏侯勇扯着嘴角一脸尴尬,如果说第一次被人撞是意外,那么第二次又被人撞就纯属于扯淡了,连自己都不相信不是故意的。他撇着八字眉把不小心往下挪了两寸的手收回来,惊慌失措地看着红发大姐。 “哈哈哈!胡子帅哥……” 红发大姐裂开嘴又痴又丑地笑一下,抬起胳膊把肥胖的身躯挂在夏侯勇的脖子上。夏侯勇原本有些潮红的脸庞这会彻底褪成酱绿色,红发大姐把脑袋靠在夏侯勇的肩膀上,一直往上凑。这份量实在是感人,夏侯勇跟着惯性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后面人的身上。 “哎呦……谁啊……” 灾难一触即发,舞场里的人拖着半醉的身体一个挨一个,你拉着我我拽着你直接躺倒一片,夏侯勇在被红发大姐压在身下的一刹那,抬眼瞥见后台楼梯一个白色身影匆匆闪过。 他狠狠心,不太厚道地把红发大姐从身上扯下来推到旁边,从人群堆里钻出来一跃,抬脚踩一下身边人的肩头飞出舞场。 灯光一暗再一明,一个大烟熏妆的妹子眼看着夏侯勇飞檐走壁进了后台,不敢相信地揉着眼睛,大声嚷嚷:“卧槽!超人!!!” “……” 夏侯勇越过最后一个人直接钻入后台,他刚进化妆间,白色人影一闪,直接越出后门。 “你还跑!” 夏侯勇匆忙推开五颜六色大长裙的姑娘就往外冲,姑娘穿着高跟鞋提着裙子,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摞一个摔个底朝天,夏侯勇皱皱眉,一步踩上桌子,凑着能搁下脚的地儿一跃而过,跟着赵幽一起蹿出后巷。 “看哪呢?” 夏侯勇刚出门就被赵幽毫无预兆的喊声给吓到,那人扬起嘴角露出招牌式的挑衅微笑,轻轻一跃飞上旁边的平房。踏着月色极速前进,夏侯勇快步跟上,大喊道:“我又不是要吃你,你到底跑什么跑?” 赵幽淡淡说一句:“那就不跑喽。” 他说完立即站稳停脚,夏侯勇却一下没刹住向赵幽撞上去,赵幽横跨一步,刚巧闪过夏侯勇,眼睁睁看着他一脚踩空,顺着屋檐刺溜一声滚下去,十分稳健的脸着地。 夏侯勇觉得自己整张脸上最应该突出去的地方,随着着地的一瞬间cha进脑子里。他缓了缓才抬起头来,喷一下吐出一嘴的土。 赵幽走近蹲下来,眼底自带一抹幽幽的蓝色,说:“还打算在地上装死装多久?差不多行了。” 夏侯勇侧着身体,像一摊烂泥一样滚一下,拍拍身上的土,从地上坐起来揉着胸口说:“你当咱俩还小吗?我这老胳膊老腿了,哪禁得起你这么摔?” 前半句一说完,赵幽立即沉下脸色,收掉所有玩味的表情,背好吉他包往小巷里走。夏侯勇一个轱辘爬起来拦住赵幽,一脸严肃说:“我找你真有事。” 赵幽没有停下脚步,绕过夏侯勇继续向前,夏侯勇搭上赵幽的肩膀,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赵幽终于停下,冷笑一声看着夏侯勇说:“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想怎么样?” 夏侯勇毕竟心中有愧,微微低下头说:“以前的事是我不对,可是……你总该听我解释一下。还有,你躲了这么多年究竟是不是因为我?如果是的话,那么,我道歉。” 嘲弄的目光在赵幽眼中一闪而过,他不知听到哪一句,突然像个被点燃的炮仗,怒气冲冲推开夏侯勇,说:“少他妈自以为是了,请你以后都离我远远的!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赵幽说完继续向前,才走两步就被夏侯勇一把拉住。夏侯勇怒气冲冲扯过赵幽,大力推倒按在墙上。空气突然凝滞,只剩两人的气息紧紧贴着相互纠缠,在黑夜中暗涌。 夏侯勇贴着赵幽的脸说:“非得这样你才能好好听我说句话吗?” 赵幽举起右手,幽蓝色的光从指环中迸发。他举着指环横在夏侯勇的胸口处,威胁道:“离我远一点!” 夏侯勇邪邪地笑一下,满眼笃定地向前凑去,看着赵幽因吃惊而瞪大的双眼,从容地凑上自己的嘴唇。 赵幽眼睛一眯,牙齿用力咬住他的嘴角,血腥蔓延,顿时在两人的唇齿间流转。可是,夏侯勇就是没有松开嘴的意思,赵幽一把推开他,说:“你疯了!” 夏侯勇抬起大拇指在嘴角擦过,一脸坏笑地说:“你还是老样子,吃硬不吃软。”话刚落地,他再次凑上嘴唇,赵幽还想推开他,可这人五大三粗铁了心要占便宜,用着十成十的劲愣是没反应。 淡淡的烟草香带着血腥,熟悉的触感夹杂着万分小心翼翼地试探,赵幽开始还紧紧闭着嘴进行无声地抗议,挣扎过两下就由着夏侯勇占领高地。夏侯勇感受到赵幽的忍让,便越发放肆起来。他抓住赵幽的手腕,身体再往前,彻底把赵幽蜷在怀里,赵幽胳膊又动两下,居然垂下来彻底放弃抵抗。 这人突然没反应让夏侯勇有些奇怪,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居然是赵幽惨白的唇色和一张汗津津的脸,他松开嘴,赵幽立即苦着面色紧紧皱着眉头靠在墙上,仿佛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夏侯勇紧张地说:“你怎么了” 赵幽喘着粗气,说:“放……放心,死不了。” 夏侯勇抱紧他说:“我现在就带你去找苏凝紫。” 赵幽一把抓住夏侯勇,目光深沉摇摇头说:“我……不……不去……” “胡闹!”夏侯勇刚刚厉声答过,就软了声音,央求道,“不去不行。” 赵幽紧紧攥着夏侯勇的衣服下摆,倔强地说:“你……你敢带我去……我就……就躲到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夏侯勇抿了下唇角,说:“就算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也得留住你的命。” “你……”赵幽被这根大木头气得不轻,他拉住夏侯勇的手,说:“求……求你……我不去。” 一个“求”字立即让夏侯勇软下来,他扶着赵幽的肩膀,咬咬牙说:“你到底怎么了?” 赵幽闭上眼睛,摇摇头说:“旧伤,我内侧兜有个白色的瓷瓶,吃两颗药就好。” 夏侯勇赶紧在他怀里摸摸,找到瓶子倒出两颗红色药丸塞进赵幽的嘴里,赵幽呼吸渐渐平稳,有气无力地推了把夏侯勇,说:“你走吧,我没事了。” 夏侯勇心中怅然,忍下堵在心中的一口气,说:“这么多年,你真的没有一刻想过我?” 赵幽撇过眼睛,沉声说:“没有……” 夏侯勇蹙眉,俯下身体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飞身跳上屋顶。 “夏侯勇你干嘛?” 赵幽想要挣扎,夏侯勇大力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恶狠狠地威胁道:“再动我就直接把你扒光扔下去。” 赵幽知道,绝对不能跟野蛮人讲道理,老老实闭上嘴。 夏侯勇推开办公室的门,径直走到内间,把赵幽放在沙发上。赵幽看看周围,扶着沙发往后退退,一脸疑惑地看着夏侯勇。 夏侯勇顺着赵幽身边坐下来,一字一顿道:“说,怎么回事?”他语色生硬,明显带着怒气。 赵幽沉口气,稍稍放松些,一条腿圈起来横在身前,两只手撑在腰后,装傻充愣说:“什么怎么回事?” “你……”夏侯勇停顿一下,调整语气,更加温柔些,问,“两次昏倒是怎么回事?” 赵幽面色暗沉,舔一下干涩的嘴唇说:“慕城最后一战,足足打了三天三夜,气血不足留了些后遗症。” “你说得倒是轻巧?” “信不信由你。”赵幽当然是说谎,可是只有扯到那场说不清道不明,每个人都有所隐瞒的最后一战,这人才能闭嘴。他盯着夏侯勇的眼睛,冷笑一声,说,“你值得我骗吗?” 夏侯勇立时禁了声,一动不动盯着赵幽,骤然的四目相对,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暧昧。对于夏侯勇来说,这种感觉真是讨厌极了,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像是个小刺猬,非得把人刺得千疮百孔才能安心。 可是……每次赵幽越这么推着他,他就越忍不住靠近。 漫长的对视中,赵幽终于先缴械投降,撇看目光说:“你今天晚上为什么找我?” 夏侯勇稍稍回神,脸庞泛红,挪开些地方,给两人留下一些空间,说:“你知道血祭吗?” 赵幽诧异道:“血祭?” 夏侯勇点点头说:“对,最近……最近碰上一件案子,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当做祭品祭给本该魂飞魄散的亡灵。”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25节 赵幽问道:“李昭凌知道这件案子吗?他怎么说?” “血祭一旦开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 赵幽目光流转,似在思索:“你说得对,血祭是生祭的一种,源于古时期善逝一族,这一脉族人秉承天命,所以总是难逃本身的厄运,族人死亡年龄普遍偏小,所以衍生出各种生祭的方法,用来延续寿命。” 夏侯勇问:“那之前林颖的案子呢?也跟这什么族的有关系?” 赵幽摇摇头,说:“生祭中暗含水祭、火祭、血祭、还有活祭,鬼知道有没有魂祭?” 夏侯勇知道,赵幽又开始不好好说话。他松一下牙根,想赶紧趁着这人毛顺一点多问两句,继续说:“为什么你赞成死的人不止一个?” 赵幽趁机转过身,错过夏侯勇对着沙发外侧说:“你以为祭祀是一件简单的事?没有足够的黑暗力量,根本成不了事。这个人,非得在短时间内集聚所有的祭品,让怨念催生恨意,这样才能激发亡魂本身的求生欲……” 他话说到最后悄悄没了声,夏侯勇横在赵幽的面前,一只腿跪在他的两腿|间,凑近脸低声问道:“又想跑去哪?” 赵幽骤然心跳加快,嘴硬道:“我爱去哪就去哪,你管不着!” 夏侯勇目光低沉,双手抚着他的脸,认真说:“那天……那天晚上强迫你是我不对,可是,我不是有意不告而别,因为……” 赵幽扭头,撇开目光冷言打断道:“我不想听!” 夏侯勇端着赵幽的下巴转过来说:“你必须听,大战在即,传令兵通知我……”赵幽不理夏侯勇,推开他站起来。 夏侯勇忍无可忍,一把拽住赵幽拉回到沙发上,说:“你既然埋怨我不解释,为什么又偏偏不愿意听我解释?” 赵幽眼中的哀痛一闪而过,他心里确实埋怨夏侯勇不告而别,可是,拖着一个残破的身体,他倒宁愿为这段感情留下一些遗憾,这样,至少面前这个人以后还能惦记着他。 赵幽狠狠心,拽起夏侯勇的衣领,利索地来个过肩摔。 砰—— 夏侯勇大脑一炸,看着天花板,喃喃问:“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又偏偏这么狠心,一个劲儿把我往外推?” 赵幽的心顿时跟着狠狠揪一下,他蹲下来一巴掌拍在夏侯勇的大脑门上 ,说:“谁给你的自信,言情剧看多了吧?” 他拍拍手,背起靠在沙发边的吉他包就往外走,错过桌案时又退回几步,凝视着桌子上的双耳小酒壶没有说话。 不知什么时候,夏侯勇站在赵幽的身后,把脸蹭在他的脖子上,嘴上的胡子带来一阵细密的刺感,让赵幽跟着打了个颤,这人悠悠地说:“这东西现在可是古董了,我估计怎么也得上亿,你知道吗?为了好好保护它我费了多大的劲?防震防挤压防碰撞还得用碱水洗,所有工资都搭上去,就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够再回来……看看……” 赵幽红着眼睛嘴硬道:“一个破瓶子而已,嫌麻烦可以扔掉。”他挣脱一下又要走。 夏侯勇堵住赵幽,把他抱在怀里说:“我舍不得。” 赵幽闷闷地问:“为什么上次见完后,你没有再找过我?” “我……我自己不敢去,而且,也不是没找,你们酒吧前段时间不是天天临检吗?你还被扣过一回局子……” 赵幽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启齿地说:“夏侯勇……” 夏侯勇“嘿嘿”一笑,再抱紧些:“好啦,你就别跟我计较了,我……”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幽封住嘴。 赵幽拽着他,直接推倒在沙发上。看着夏侯勇的眼睛,心中一个声音狂风肆虐:滚他妈的命长命短,先爽过再说! 第49章 血祭银鸾 漆黑的夜伴着窗外清冷的狗吠声,深秋的气温总是比身体本身的温度再冷上一些,蹒跚的步子一下又一下,鞋底蹭过地面的声音赫然盖过狗吠。 王德背着手看着面前五副画像,画像笔墨浓郁却泛着灰,最中间的一副比旁边四幅大出整整一圈,画上的将军手持战天戟,身披金色铠甲,裹着红色斗篷威风凛凛,旁边用魏体小字写着:北魏武安君,宋牧之。 王德瑟瑟索索跪下来,伸出右手的掌心,一团黑雾从手心中盘旋而出,向着最边上的画像飞去,黑雾融进最左侧张珣黑色小字的名字里。 “啊——” 一声惨叫划过,衬着窗外的狗叫声显得越发凄厉。等到字体的黑色渐渐退去,取而代之是一抹血色的猩红,血迹从字里一点一点往出渗,沿着笔画流下来。 一条人命带着灵魂就这么在他眼前消失,王德攥紧右手放到身侧,眼神中满是复杂的哀痛,下一刻,就因为笃定而平添几分宁静,他叩头落地,窝在地上迟迟没有站起来。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慕安轻笑一声,漠然道:“你现在这副样子,我倒好奇是后悔还是忏悔?” 王德颤抖地跪在地上,目视着宋牧之的画像,语色老迈,态度却十分坚决,说:“我的手上沾过无辜人的鲜血,妄为将军下臣,妄为宋家军,等到完成自己要做的事后,我自然会向将军请罪。” 慕安走近他,低声说:“怎么?心里难过了?不愿意的话你大可以就此放弃。放心,过不了今夜,你就会魂飞魄散,只是这一次,没人救得了你,还有……”他稍稍停顿,继续说,“你这副躯体的主人也会白死。” 王德站在原地,浑身僵硬着没有动。 “舍不得了?要我说……无用的礼义廉耻根本就是虚伪!”他走近王德,俯下身体凑近说,“是救你的兄弟,还是违背诺言、放过那些原本就背着血债的人,你自己选。” 王德抬头看着慕安,眼睛已布满血丝,脸上每一寸肌r_ou_因为用力,一直在暗暗地撕扯,说:“你是个怪物,我和你不一样……” “哈哈哈……”慕安大笑一声,嘲弄地看着王德说,“你知不知道,夏侯勇一直以为是他自己轻敌才进的埋伏,五将带领的前锋营也是因此全军覆没。” “闭嘴……” 慕安仿佛没有听见,继续自说自话:“托你的福,让他活在愧疚里这么久,你说,有朝一日他知道真相,会不会放过你?” 王德快速起身,右手变为利爪带着幽幽蓝色,向慕安的脖颈冲去,慕安转身错过王德,再快速抽身击向他的后背,王德握紧拳头,再要出手,慕安已经掐在他的脖子上。 让一脸嘲弄,病态而苍白的笑容挤满整张脸,语调夸张更惹人讨厌,慢悠悠地说:“可怜呐!你们一个一个直到今天还在为一句战魂不灭而自欺欺人,活该生不好也死不了!” “你……”王德抓着慕安的胳膊支吾半天再说不出一句话。 慕安松手,王德应声倒地。他一步一步走到宋牧之的画像前,指腹就着画滑过宋牧之的脸庞,说:“我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才给你一个补偿折罪的机会,我可不想他有朝一日回来了,才发现这个世界全都变了样,毕竟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神。” 他放下手,转身看着地上的老者,说:“现在能活下来的,谁不是怪物?放心,时间久了,你自然就会习惯。” 搬家公司的两个平头小哥,一个人推着一个大箱子进屋放在门口。老实讲,这还是头一次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要钱,他们在电话里问得清清楚楚:“多少东西?” 宋译答得利索:“两箱。” 结果搬家小哥到家一看,确实是“两箱”不是“两厢”。 他们开着大卡车,大模大样地进了风景如画的百年名校,偌大的敞篷后车厢载着两个箱子上车进入景泰苑——一个和搬家地点步行用不了二十分钟的高档小区。看到房子的一刹那,搬家小哥终于明白宋译找他们的原因,就四个字:任性有钱。 宋译倒是没说什么,爽快地掏钱送走两位小哥,然后满意地给李昭凌发条信息,正式通知他:看在你往日尽心服侍的份上,宋大少爷允许你搬进豪宅,开始被包|养的i烂生活。 李昭凌爽快地回一句:得令,五分钟后校门口等。 宋译嘚瑟地把手机揣回口袋,拿上备用钥匙出门下楼。他刚出小区,就看到几个纹身男推着一个身量瘦削的男生进了后巷。 同居生活第一天,怎么能让不长眼的破坏心情?宋译看下表,皱皱眉头跟上去。 领头的纹身男右耳垂上挂着一个金环,抬起雕着花麒麟的胳膊搓搓脖子,抬眼斜瞄着靠在墙角的慕安,喝道:“慕大的学生?” 慕安一脸平静看着面前的三个社会小青年没有说话。 旁边的胖子呵斥道:“没听见张哥问你的话呢?耳朵聋了吗?” 张哥瞅着慕安一副面色淡然的样子,骤然来了兴致,训斥手下的人说:“二狗,人家是名校生,注意素质!” 二狗兄瞬间揣摩到老大的意思,走上去,吊着声音说:“哎,我老大意思是我们不想为难你,只要你把钱……” 慕安眯眼瞪二狗一下,二狗赫然闭嘴晃神,呆呆地愣在原地,没有再说话。张哥冲身边另一个马仔大庆使个眼色,大庆走上去踹一脚二狗,二狗摇摇头大喊一声:“卧槽!有鬼!” 他慌张发狂的样子让身边所有人一起变了脸色,张哥抓住他的肩膀,照脸扇一巴掌,说:“你t发什么疯,先干活!” 他声音刚落,二狗立刻安静下来,指着对面巷子口的位置,说:“哥……你看,又来一个……” 张哥扭头,看到宋译立马就乐了,他抢过这么多学生,随便一闻就能闻出有钱人的味道。这会看着宋译右耳闪闪发光的钻石耳钉立马直眼,说:“兄弟们!要什么素养,今天我们就吃顿饱的!” 宋译听说过慕城大学周围有这么几伙人,靠着拉帮结派抢点小钱度日,可是从来没见过。他抬头瞟一眼对面带着笑意的慕安,稍稍有些意外。 宋译看看表,还有三分钟,一分钟解决问题,两分钟跑到校门口来得及。他走过去扫视一圈,沉下声说:“一起吧,我赶时间。” 真他嚣张! 张哥仔细瞧瞧宋译,身高超过一米八,身量偏瘦,从裹着衬衣的肩头看去,应该有些肌r_ou_,一张笑脸,又奶又帅,完全不像是混过江湖的样子!现在的小孩还真他的不知天高地厚,那就得好好收拾。他手一挥,潇洒地说:“兄弟们!上——” “上”字没说完,就被腹部的巨大冲击带着所有话都咽下去。他捂着肚子双膝着地,动作太快,二狗和大庆直接看傻,冲宋译点头哈腰,说一句:“不好意思。”说完快速向巷子的另一边逃跑。 宋译收手,揉揉手腕说:“太久没动手,居然没有控制好力道,不好意思哈。” 张哥喘了好几口大气,抖着双腿扶着墙从地上晃晃悠悠站起来,委屈巴巴地说:“你……你……” 宋译指指他,说:“这次放过你,以后不准让我在学校方圆一公里内看到你。” 张哥抽着嘴角含一口凉气,说:“大……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我……我有素养……”说完扶着墙艰难挪出巷子。 慕安走过来,说:“练过?你身手很好。” 宋译摆摆手说:“你别在这附近转悠,虽然离学校不远,可隔壁的地产项目停了好一阵,除了住户很少有人来。”说完又看一眼表,匆匆说一句,“我还有事,回聊。” 宋译说完就往巷外走,慕安嘴角轻扬,快步跟上,刚出巷子一把抓住宋译的手腕,客气地说:“干嘛走得这么急,我请你吃饭,就当是谢谢你。” 宋译远远看见李昭凌正朝他们走过来,说:“不用,我约了人。”他动动手腕想要挣开慕安,结果发现慕安表情无异,手上的劲却大的可怕。 李昭凌沉着脸喊一声:“放开他。” 宋译疑惑地看着慕安。 慕安笑着松开手,不好意思地耸耸肩,一脸抱歉道:“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李昭凌走过来拉起宋译的手,把他拽到身后,一脸y沉看着慕安,那表情简直像是要吃人。 他这么大的反应反而让宋译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慕安刚刚在巷子里被几个流|氓抢劫,我路过就帮个忙。” 李昭凌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冷冰冰地说:“先管好你自己!” 宋译听着既别扭又恼火,提醒道:“毕竟是同学,袖手旁观不合适吧。” 李昭凌压下胸口一团怒气,松开手走上前说:“慕安,每个人来学校的目的也许有出入,但是归根到底,耕好自己这片地才最重要。我想身为学生,你还是应该在学业上多放一份心思。”他话说的极慢,听上去隐隐带着威胁。 慕安礼貌地笑笑,说:“谢谢老师教诲。”他转头看向宋译,说,“看来你今天确实有事,希望下次有机会吃饭。” 宋译点头示意没有回答,他怕自己随便出个声,李昭凌直接上去把人撕碎。他看着慕安向校门的方向走远,用胳膊肘怼一下李昭凌说:“你今天吃炸|药了,干嘛说话那么冲?” 李昭凌瞪他一眼,说:“见过鬼还不怕黑!” 宋译顿时被他凶巴巴的模样给逗乐了,假模假样扫视着面前的黑衣大哥说:“我当然怕啊!” 李昭凌看宋译瞧他的眼神越来越古怪,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脸瞬间更黑了,嘟囔着说:“记吃不记打。” 宋译看他脸色确实不好,也就没再逗他,说:“你找我有事吗?” 李昭凌屏着一口气没有说话,低头往校门方向走。 宋译以为李昭凌没有听到,又重复道:“你找我什么事?” 李昭凌还是走自己的不回答,宋译这下有点毛,拽住仿李昭凌的胳膊说:“我问你话呢?” 李昭凌扭头,脸直接红到耳朵根,老半天,才别别扭扭地说:“没什么事?”半晌,才小声补一句,“没事我就不能找你了……” 宋译顿时觉得嘴角抽蓄,他看着李昭凌这副局促到不能自已的表情,简直觉得自己像是瞧见外星人,凑上去贱兮兮问一句:“说真的,我不会是你初恋吧!你知道‘初恋’的意思吗?不是暗恋单相思那种,而是像我们这种有来有往耳鬓厮磨才叫恋。”他语音落处,声音又轻又软,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李昭凌木头一样的脸越来越难看,赤|条|条问一句:“你究竟和几个人耳鬓厮磨过……” “哈——哈——哈——”空洞而虚伪的笑容爬上宋译的脸庞,此刻,他简直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直接扇晕,他扯着嘴角摆正脸色说:“我要回家拿个东西,再见!” 第50章 血祭银鸾 李昭凌来到慕城大学教书以前,基本都躲在地界。没事写写字,有事劈劈魂,无必要非必须的时间绝对不会堂而皇之地爬上来装人,尤其是看到和正经人一比的夏侯勇,活像是个厚脸皮的皮|条|客,混在市局的大染缸里,嘴里永远二五郎当说不出几句人话。 总结昭凌君大人的一生,前十几年是个野人,后七八年,是宋牧之身边的野蛮人,再往后的时光里,他一直钻到地底下,活成现代文明的原始人。所以,直接造成的客观效果就是——在他这一生短暂又漫长的时光里,根本不了解花花世界带给尘世众人浪|荡的幸福。 在地界,他见过千千万万的人因为舍不得钱和权而死活赖着不走,李昭凌快刀斩乱麻,任他鬼哭狼虎该捆就捆、该绑就绑,说到底,他完全无法感同身受这些戏码。 所以,对于有钱的概念,也只停留到此刻。他看着面前四个黑西装黑墨镜的大汉从上车开始,全程陪护宋译小心说话,直到走进别墅,这些人才毕恭毕敬地退出去守在门口。 李昭凌皱着眉头问:“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 “保镖,但不是保护我,一会应该有客人。” 李昭凌谨慎地问:“客人,是谁?” 宋译揉揉脖子,靠在沙发上故作轻松地说:“我爸的老朋友。”他站起来拉住李昭凌的手把他带进屋,故意扯开话题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上次回过别墅之后,宋译让保姆每隔两天打扫一次,屋子虽然大,但是犄角旮旯都被收拾得一尘不染。李昭凌跟着宋译走进书房,看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蓝色封皮扎线的古本,说:“这是在我爸房里发现的,因为上面的字我看不太懂,所以一直扔着。” 李昭凌草草翻一下,说:“这是战国末代的东西,有人以那时的兵法、布阵、武器撰成书卷。你看,这里有将军用过的铠甲、战天戟、还有……银鸾?” 宋译问:“就是那支刻着金龙的毛笔?” 李昭凌合住书说:“我记得你从没说过,为什么银鸾会在你的手里?” 宋译扫一眼架子上的文物摆设,说:“我爸一直喜欢收集古物,尤其是战国时期的东西,银鸾应该是他新得收藏中的一个。他把银鸾交给慕城大学历史系的一个老教授做鉴定,车祸那天就是去拿这支笔的。” “后来呢?” 宋译看着李昭凌,说:“车祸之后,银鸾笔就消失了。” 李昭凌蹙眉问道:“消失?” 宋译点点说:“车祸发生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笔就装在一支红木盒里,我坐在副驾驶亲手拿着。” 李昭凌又问:“做鉴定的人是谁?” “就是在你之前教古代史的王德教授。” 书房里忽然响起播报的语音:“宋先生您好,门口有访客,武经方,武先生,可以开门吗?” “让他进来吧。”宋译答完,告诉李昭凌,“你在书房等我一下,我见个人,一会就来。” 李昭凌拉住宋译的手,问:“需不需要我陪着你?” 宋译反手握着他说:“不用,放心……不会太久。” 李昭凌点点头:“好。” 宋译说完,向客厅走去。走过甬道,来人已经坐在沙发上。 男人年纪看上去五十有余,肥头大耳还谢了顶。一身灰色的西装剪裁得体甚是考究,因为被厚厚的r_ou_压在身下,凡是打弯的地方多出来很多不必要的褶子。他的模样看上去甚是从容,看样子不像是来做客,倒像在自己家一般怡然。 宋译笑笑,表情稳重而自持,说:“武叔,你来了。” 武经方原本还在考虑,要不要假装客套一下,可他看到宋译淡定落座,瞬间摸清楚对方的意思,假模假样地挑一下短而粗的眉毛,直奔主题说:“自从你爸出事后,公司里忙得不可开交,原本早该过来看你的。今天刚巧知道你回来,借着工作这才过来看看。” 宋译看一眼守着门口的两个黑西装男人,说:“看来小区的安保该重新规划了,要不然住户信息怎么会这么容易泄露?您说是不是?” 武经方没想到宋译说得这么直接,尴尬地笑两声,说:“工作需要!工作需要嘛!” 宋译没有接他的话头,直接说:“您这次过来有什么事?” 武经方油腻的胖脸上,两个绿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既然你这么问,我也就不好客气了,我想要你手里安家地产剩下的全部股份。”他看宋译没有回答,又补充一句,“现在安佳地产早就不是宋哥当初在时候的样子,何况你心里很清楚,百分之三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宋译听到这里嘴角微微扬起,稍稍往后靠在沙发的扶手上,从容地看着武经方,说:“在商言商,地产项目可是所有行业的大热门,我为什么要卖呢?” 宋译的意思很明显,看钱不看情。武经方一听,立即放松下来,说:“既然你这样考虑,那就好谈多了。我愿意出超过市场两倍的价钱进行收购,你觉得如何?”他话音很轻,说到价钱处刻意放缓重音,带着商人惯常的老辣。 宋译并不着急回答,扬眼看着面前的人。屋里的空调温度有些高,他一进门就换上单层家居t恤,到是苦了一身西装革履的武经方,蒸着他的胖脸微微泛红。他下意识抬起右手松松领带,把手心放在大腿上,悄悄蹭了一下。 宋译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语色平淡,轻轻蹦出两个字:“三倍。” “你……”武经方显然难以接受,挤眉弄眼的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宋译当然知道自己开出的价钱有多离谱?可是,当他看到面前油腻男人惊慌失措的样子,依然觉得十分好笑,不急不慢地欣赏着。 武经方好声好气地说:“你看……小宋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宋哥都不在了……” 宋译冷冰冰地打断:“三倍,没得商量,你自己考虑。” “你……”武经方见惯商场上尔虞我诈那一套,多少年了,还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何况宋译还是个小毛头,他站起来背着手踱了两步说,“你爸在的时候,都不敢冲我这么说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贪心。” 宋译忍着心里的怒火,露出一张平淡的笑脸,说:“武叔何必动怒呢?你知道的,我没有我爸那么迂腐,只要价钱合适,这世界上有什么不能卖?我听说,你最近为了景泰苑三期的工程做了不少事,一期完工的时候,公司股票涨多少,咱们心里都有数,我想三期在你的c,ao持下,一定会更胜从前。到时候别说三倍,十倍都有可能。如果你今天要是不愿意收购,我大可以留着新项目上马,与有荣焉。” 武经方坐回到沙发,冷笑一声,说:“原来是有备而来?” “客气。”宋译耸一下肩,继续说:“从你的角度说,现在收购是最好的时机,我爸的事基本上已经落下帷幕,安佳地产彻底易主,明天放点新闻,找几个金融师畅想一下未来,顺便带出两个景泰苑项目的利好消息,你立马就能大赚一笔,又何必跟我在意这点小钱?当然,最重要的是……从明天开始,你就是公司真正的主人,我想,这才是你梦寐以求的事情,我爸那个人我清楚,面善心软……” 武经方看着宋译的眼睛越来越直,他没想到面前这个少年小小年纪,无论是看问题还是看人性,都透彻现实到令人的发冷,他指着宋译点点头,掏出电话拨通说了句:“小薛,把合同送进来。” 大门打开,薛飞抱着公文包匆匆忙忙走进来,拿出合同递给武经方,他刻意避开武经方的目光,向宋译使个眼色。 签过合同,武经方很有风度的主动捂手示好,说:“青出于蓝。” 宋译伸出手道:“您客气了。” 两人接触一刹那,宋译眼睛微眯,眼前的情景骤然散开。昏暗的光线下,地上、墙上,斑驳的血迹占满眼睛,跪在电视墙旁是一个肥胖的灰色身影,视线一晃而过,点亮墙上带着血色的小字。 宋译看得晃了神,他皱着眉头一脸惊恐地看着武经方。武经方依沉浸在自己的胜利里,冷笑一声,抓着宋译的手靠近,低声说:“二十年了,我等这一天足足等了二十年,安佳地产从一开始就不该姓宋,我不过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他松了手,拍一下宋译的肩膀,说,“没想到,你比你爸识趣多了!” 武经方用眼神跟薛飞示意,薛飞赶紧把合同装进包里,匆匆跟上武经方的脚步,向门外走去。 砰—— 大门倏地关上,客厅顷刻间又恢复到一片宁静,只留宋译站在原地没有动。 印象中,是大二放暑假的夜晚,宋译喝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摸进家门,脚步悬浮走入过道。他从门缝里赫然瞟见宋伟忠的书房,酒劲上头,居然鬼使神差地推开门。 宋伟忠侧身坐在桌案前的沙发上,一桌子的文件被他胡乱摊着。他用食指和中指颤抖地夹着一支烟放进嘴里,深深地吸上一口。他的背佝偻着,往常规整的发型随意地耷拉在额头前,衬着昏黄的坐灯,投影立体地打在脸上,显得皱纹特别深。 宋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的颓废和衰老的父亲,在他的记忆里,这个男人老都老得光彩夺目。 宋伟忠觉察到门口的声响,抬眼看到宋译,直接被没有吐出的半口烟结结实实呛在嗓子眼,咳了几声后,才背过身抹把眼睛,转头对宋译说:“你回来了?” “嗯……”宋译考虑一下,抬脚走进书房,问:“公司的事……” 宋伟忠把烟蒂cha在烟灰缸里,指节因为用力发着突兀的白。他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到门口,沉声说:“原来想把公司留给你,害怕是没有机会了,爸爸没用,狠不下心……”他说得十分平静,只在末尾稍稍变软了音。 宋译看着宋伟忠臃肿而苍老的背影,心里顿时溢满说不出的酸涩。一个成熟男人一生的成功与荣耀,如今总结起来,不过是三个字——我没用。 李昭凌听见客厅的关门声后,才从书房走出来。他看到宋译站在沙发旁两眼直直地发呆,低声喊了句:“宋译……” 宋译似乎没有听见,等李昭凌走近时,才发现他居然红着眼眶。 李昭凌握着他的手,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宋译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恍然回过神,紧紧抓着李昭凌。下一刻,松开手往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事……刚刚送走一个坏人。” 李昭凌望向门口,眼睛微微眯着,扭过头来的时候,刻意添上一点轻松的笑意,说:“走吧,带我参观一下你的家。” “啊?哦……” 宋译明显走神,带着李昭凌向自己的卧室走去,站在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低着头问道:“坏人……是不是都该死?” 李昭凌眼中的凌厉一闪而过,面色沉静说:“死亡,没有好坏之分,该不该,是命。”他话说得锋利,语气中全然带着看破生死的平静。 “嗯,我懂了。” 宋译说完,重新抬起头推开卧室的门。 第51章 血祭银鸾 一进门,李昭凌就被宋译卧室超过十种配色的装修风格给震撼到,他扫视一圈,指着镂空的粉色大桃心墙,说:“我觉得这儿有点像我们上次去的酒吧。” 宋译去过李昭凌的教工宿舍,整个房间除了灰就是白,两个地方一对比,李昭凌那简直就是个冰窖。李昭凌抽一下嘴角,小心翼翼地问:“景泰苑的卧室……不会也是这种风格吧?” 对于李昭凌来讲,颜色超过三种就是ji,ng神上的折磨。 宋译扬起嘴角笑了一下,凑近拿起李昭凌的领带,蹭一下他的脸说:“我觉得不错啊!自由!而且富有激|情。” 李昭凌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和大拇指,把自己的领带从宋译手里拎下来,尴尬地整理一下衣服的前襟,一脸勉强地说:“你喜欢就好。” 宋译被李昭凌别扭的样子逗得“噗嗤”一下笑出声,说:“没想到你也是个老古董,这间卧室当初纯碎是为了刺激我爸改装的,我当时的要求超简单,他那书房风格有多古老,我这卧室就得多浮夸,结果音乐灯光一配合,老头当时吓得脸都绿了!” “为什么要刺激你爸?” “我……”宋译刚说了一个字就不再继续,撇撇嘴把目光移到卧室内侧,声音微微低沉,带着些许嘲笑的语气,说,“叛逆呗,谁还没个青春期……” 李昭凌走进屋里转一圈,顺手拿起床头柜上扣着的相框看了看,照片泛着黄,一家三口紧紧相拥,男人西装革履,看上去英俊倜傥,把一脸幸福微笑的女人和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李昭凌问宋译:“这是你妈妈吗?没听你提过。” “去世很久了。”落寞的神色一闪而过,宋译走过去把相框从李昭凌的手里拿过来,继续扣在桌子上,说,“小时候的事情,我现在都记不太清。走吧,我下午还有课。” “嗯。” 李昭凌蹙眉看着桌子上的相框,宋译不想提,他也就不再多问。 他们走出别墅,宋译转身看着远处,他知道武经方离得并不远。别墅区的房子一盖好,几个关键的董事人手留一套,都在一个小区里,相隔不过十分钟,从这个方向刚好能看见屋子的檐角。 李昭凌问:“你在看什么?” 宋译回神,吞吞吐吐地说:“没……没什么……”他刚准备收回目光,就看见一个套着黑色冲锋衣、戴着蓝色鸭舌帽的男人窝着身体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 能住进别墅区的人都很有身份,少有人在这个时间还四处闲散游荡的。两个保安从男人身边经过,男人立即变了脸色低着头小跑着向宋译走来。 宋译匆匆问一句:“能制造血祭的必须是幽冥?” 李昭凌考虑一下说:“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人。” 宋译皱下眉头,立即转身刻意迎上黑色冲锋衣的男人。男人闷着头并没有看到宋译,两人骤然撞了个满怀。宋译后退几步被李昭凌扶住,男人被撞得直接倒在地上,鸭舌帽飞在一边,手里的匕首应声而下,“啪”一声掉在地上。 宋译和李昭凌对视一眼,再看男人眼神慌乱,神情局促,一条刀疤从眼角沿着脸庞直接划到下颌,他趴在地上,迅速拿起匕首指着宋译和李昭凌,大喊一句:“都不许动!” 李昭凌不着痕迹地拍拍宋译的手背,一步上前,把宋译护在身后,摊开两只手让男人看着,说:“小区里保安多,又有监控,我劝你还是抓紧时间逃跑。” 男人抓着刀的手带着整条胳膊一直颤抖,他的眼神从慌乱渐渐稳定下来,说:“我不会伤人的,你们就当没见过我。” 说完他转身拔腿就跑,刚一抬头,就看见明明应该在身后的黑西装男人居然笔挺地立在自己面前,他瞪大眼睛张着嘴,难以置信地回头瞅瞅,宋译依旧面色冷淡地站在原地。 李昭凌两步上前,拽过男人拿刀的手腕轻轻一掰,匕首应声落地,“啊……”男人惨叫一声,背着手脸贴着地被李昭凌按在地上。 宋译脱下外套垫在手里,把匕首从地上捡起来,说:“押上人直接去市局找夏侯勇,我有话对你们说。” 夏侯勇关上门,把手里的资料扔在办公室的桌子上,说:“这个人叫段齐,以前就是个混混,三年前因为打架斗殴进过一回局子,之后就消失匿迹。”他看了看李昭凌和宋译问道,“你们怎么管上这种事了?” 宋译沉下脸色,说:“我刚刚看到死亡的场景了。” 夏侯勇一听就变了脸色,问:“是谁?” 宋译犹豫一下,说:“武经方,安佳地产的股东,他下午的时候来家里找过我,处理公司里的一些事,这个男人就在他别墅的门口鬼鬼祟祟。” 夏侯勇牢s_ao一句说:“怎么都跟你们公司有关系……”话刚说出半句,忽然想到什么一下住了口。 李昭凌脸色微变,说:“会不会被选中作为祭品的人本身就和安佳地产有某种联系?” 夏侯勇拿起桌上的资料,翻了一下,“啪”一声合住说:“我换个角度再审一下那个小流|氓,这小子从进门开始就嘟嘟囔囔一句真话没说过。你俩跟着我,一会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朋友。问完之后,我们马上去找那武什么?” 李昭凌考虑一下,说:“时间不多,我们快点去,你别跟他废话。” 夏侯勇点点头,带着宋译和李昭凌下楼进入审讯室。高小帅一看到夏侯勇,立即规规矩矩地站起来。 夏侯勇指着大铁门,问;“审得怎么样了?”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26节 高小帅支支吾吾半天,才念叨一句:“夏组长,这人压根就是一无赖,十句有九句半都是糊弄人。” “我来吧。” 夏侯勇挽起毛衫的袖子,打开铁门大步走近房间。 透过单面的玻璃窗,宋译刚好能看见段齐靠在座位上翘着二郎腿。他用胳膊肘撞一下李昭凌,小声说:“夏侯勇不会把他打成半残吧。” 李昭凌一脸淡然,说:“不会,他以前在军里常收拾不听话的兵,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宋译抽着嘴角问:“什么分寸?”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玻璃窗里,段齐用指尖摸摸脸上的刀疤,端起面前的一次性水杯,瞟一眼茶底,不耐烦地扔在桌子上。他正四下环顾,听到门口的响动,立即摆正脸色,放下腿,规规矩矩地盯着门口。 夏侯勇进门,微微低头,靠坐在段齐对面的椅子上,把资料夹往桌上一扔,打开随意翻一下,冷冰冰地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段齐肩膀朝前怂着,两只手被手铐蹩着铐在一起,他举起胳膊挪到脖子边费力地挠了挠,又在椅背上蹭下背说:“领导,你们这条件也忒简陋了,不是有跳蚤吧,搞得我这浑身都痒。” 夏侯勇不吭声,抬眼的时候已经彻底换过神色,目光带着狠辣,一眼就瞧得段齐禁下声,把手从头上拿下来,规规矩矩地放在桌子上,萎缩着低下头。 夏侯勇端着胳膊环绕在胸前,看着面前的段齐,缓缓张口:“说!刀从哪来的?” 段齐贼心不改,悄悄咪咪抬眼,撇着夏侯勇,低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院子里捡得。” “在别墅区转悠还捡了一把刀?” 段齐听着夏侯勇的语气尚算客气,更没有像刚才的小警察一样听到他胡说八道就凶他,一下胆大起来,挺直腰板,一副讨好相,说:“我就是路过。” 夏侯勇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个人信息不说话,安静了足足有十几秒,段齐无聊的在四周打量一番。他也算是彻底明白了,对面这个大胡子不过就是个纸老虎,看着块头大,可惜白长一张方方正正的大凶脸。 夏侯勇把手里的笔拍在桌子上,“啪——”一声瞬间打破房间的平静,他手劲忒大,把对面的段齐和玻璃外的人都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他把桌上的文件夹冲着段齐的脑门扔过去,段齐一抬眼就被砸懵了。 夏侯勇站起来,拽起段齐的头侧过脸直接按在桌子上,露出有刀疤的一面,缓缓凑近到他的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你看看那玻璃外面,你拿刀指着的那个人现在就在门口站着,你知道他是谁吗?安佳地产前董事长的大少爷。你拿着刀对着人,小区的监控可都拍得清清楚楚。我劝你最好问什么老老实实答什么。你当然可以不合作,不过人证物证具在,说你个故意杀人都不过分。要是这么结案我还能早下班,宋大少爷应该也会很满意。” 他用指尖轻轻滑过刀疤男脸上的伤疤,慢悠悠地说:“你呆个三五年好好改造,加上自我反省,一举三得……你觉得怎么样?” 段齐感受着夏侯勇指间的温度,身体不自觉地跟着抖了下,颤巍巍地说:“领……领导……我……我哪有杀人的本事啊……我……我就是过去要债的,揣着刀就是装装样子,不信你回去看,我刀都没开刃呢?根本捅不了人。” 夏侯勇松开他,拍拍他的肩膀,说:“视频可照不出来你刀开没开刃,怎么样?现在想好怎么交代了吗?” 段齐直起腰来,捂着脖子满眼惊恐地看着夏侯勇,哆哆嗦嗦地说:“你……你问什么……我说什么,保证都是真话……” 玻璃外宋译和高小帅一起看懵了,宋译看一眼李昭凌,小声问:“你们以前也这样吗?”半晌,补了一句,“这么流|氓?” 李昭凌讶然,闷闷地说:“别冤枉人,只有夏侯勇是个大流|氓|头。” 宋译认真地说:“威逼利诱,坑蒙拐骗?瞧这样子,简直就是驾轻就熟。” 李昭凌回忆一下,说:“比这有创意,他喜欢欺负新兵、收拾俘虏,御史大夫的儿子找关系塞进前锋营,他当天就把人家整残废了!” 宋译嘴角一凉,脸上地表情特别难看,老半天才低声念叨一句:“他是有多仇富?你也不早点指点我,不行……我以后一定得好好孝敬他。” 李昭凌看惯宋译怼天怼地的模样,瞬间就被他怂兮兮的表情给逗乐了,掐一下他的手心,说:“他和你一样,看见更厉害的秒怂,放心,你是我的人,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宋译顿时表情更难看了,扭过头冷冷地盯着着李昭凌的俊脸,说:“你还说你不是流氓……那更厉害地是啥?” 李昭凌肯定地点点头,说:“我不爱收拾人,太费劲,一般都直接杀。” “…………” 宋译僵着脸,继续看着玻璃窗。 夏侯勇松开手,手上一使劲,段齐直愣愣靠上椅子,嘴里嚷嚷:“哎呦!我靠!大哥轻点。” 夏侯勇冷笑一声,食指轻轻叩着桌面,说:“怎么样?那就好好交代吧。你拿着刀去找谁,要什么债?” 段齐低着头,窝在椅子里,可怜兮兮地说:“我之前在安家地产景泰苑三期的工程队里当工头,专门管拆迁,后来因为有点事,项目搁浅了,管事就立即反悔不愿意结钱。本来说好拆迁完给我五万块钱,结果后来只结五千,还骂骂咧咧,这哪行啊!我上他们公司找过几回,没人接待我,把我放厅里一晾就是一天!妈的!这二年要钱的都是孙子,我这不是想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就进了别墅区直接找董事长吗。” 夏侯勇微微眯起双眼,打量着段齐,说:“项目出什么事了?” 段齐两只手来回搓着,说:“这……这我哪知道啊!那天我……我和朋友约好打麻将,具体的情况也不清楚,一回到工地才知道自己被解雇了,要我说三期的楼就不该盖,咱慕城寸土村金,五朝古都,从战国开始到处都是老祖宗的ji,ng气神,哪能随便挖?那工地周围不就立着一个北魏的亭子吗?谁还能动了先人的脉。” “胡说什么呢!”夏侯勇拍一下桌子,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老实交代!” “我……我……”他的目光顺着玻璃撇过去,审讯室的玻璃是单面的,从里向外什么都看不着。可宋译站在玻璃外,分明感受到他的眼神里有某种深意。 夏侯勇敲敲桌子,说:“你看哪呢?” 段齐转过头耷拉着脸,委屈兮兮地说:“听……听说是打架,也不知道涉及人命吗?哎呦,警官,你可别说是我秃噜的,要不我这钱就更要不回来了。”他越说越着急,就要往前站。 夏侯勇抬起脸,瞪着他凶巴巴地说:“坐下!” “哎哎……”段齐坐好,继续说:“你不知道,武经方身边跟着四五个穿黑衣服带墨镜的,我就算混进小区,能干什么啊?好不容易等着那些人都走了,老半天才做好思想准备,刚要行动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灰色风衣的男人进了别墅。” 夏侯勇脸色微变,说:“你是说,你走得时候,武经方在家里单独接待了别的人?” 段齐没有一秒犹豫,肯定地说:“是啊!” 夏侯勇拿起桌上的笔和资料夹走出审讯室,一起塞到高小帅的手里,说:“定罪肯定没问题,其他的你自己审,我这还有事。”说完看一眼李昭凌和宋译,三人匆匆忙忙走了。 “夏组长……” 夏侯勇摆摆手:“记得,单独把人关个隔间!” 第52章 血祭银鸾 阳光一晃而过,这会儿天渐渐y下来。一阵风吹来,几片残叶卷着风飘飘洒洒落在地上。 宋译、李昭凌、夏侯勇在小道上快速奔跑,快到别墅的时候,才慢慢停下脚步。 李昭凌上前,握住宋译冰冷的手说:“别害怕,一会躲在我身后。” 宋译脸色苍白,紧紧拽一下李昭凌的袖子,愧疚地问:“他……他会不会死?” 李昭凌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宋译,你不是圣人。” 宋译蹙眉,忽然觉得手心一凉,低头看去,百辟泛着幽幽红光出现。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这刀被宋译满身的鬼气调|教|地戾气更甚。 宋译沉声说:“这么看,他应该还在里面吧……” “嗯……” 宋译握紧百辟,双眸一抹黄光忽而凌厉起来,说:“你不用管我。” 李昭凌扭头,被他杀气腾腾地神色惊到,一道闪电打着亮从天空划过,照亮宋译半边的脸,刹那间,他身上好像恍然出现那个人的影子。 轰—— 再一声响雷,乌云渐渐聚拢,天地间骤然失去所有的光亮,整个天幕如同一张黑色的网重重地压在地上。 夏侯勇眼睛一眯,沉声说:“我觉得不太对,你们看,黑气开始蔓延了,正往别墅的方向走,所以……天上的不是乌云,而是……” “鬼气。” 李昭凌话音刚落,别墅的双扇大门被风“呼”一声吹开,黑色风衣的男人屹立在门口,往下拉了拉帽檐,缩一下脖子静静凝视。立时觉察到空气中的异样,化作一团黑雾向外散去。 李昭凌一跃而起,召唤出战天戟临天一劈,白色的光束把黑雾划出一道巨缝,空中顿时裂出一抹白光,可是下一刻,裂缝又汇聚成一股,向道路的另一边飞去。夏侯勇紧跟着黑雾徒手一抓,黑雾立即被扯回来砸在地上,霎时和地面融为一体,闪着蓝紫色的光芒向宋译的方向蹿去。宋译步步后退,举起百辟cha在地上。 地面瞬间四分五裂,两股光芒在刀缝与地面结合的部分相互碰撞,黑雾顺着百辟蹿上宋译的手臂,伴着一阵又一阵的低声嘶吼,宋译维持着半跪的动作没有动,匕首上的红光越发夺目。 “额——” 再一阵嘶吼过后,黑雾终于支持不住,落在地上幻化出人型,痛苦地摇晃下身体,一掌劈向宋译。 “宋译!”李昭凌大喊一声,向他冲来。 掌风在宋译的脑门上赫然停止,他早就被吓得僵住了,猛然抬头,发现方才那个黑衣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黑雾分离,此时,正紧紧掐着这团黑气。 宋译犹豫一下,还是举着刀向男人刺去,男人匆匆后退,却遇到李昭凌劈来的战天戟。夏侯勇大喊一句:“不要杀他……” 李昭凌微微侧过刀身,男人俯下腰,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趁势一躲,轻轻松松闪过李昭凌致命的一击。 悠扬的笛声骤然响起,男人身上的蓝色光芒越来越亮,他伸出右手,光球将黑雾聚集起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下一刻,光球爆炸,当所有人睁开眼的时候,黑衣男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天边隐约出现一道光亮,霎时间风停雨住。 夏侯勇紧张地问:“怎么回事?” 李昭凌木然注视着天边,说:“有人助他逃跑了。” 夏侯勇说:“刚刚那是幽冥还是人?” “是人。”宋译举起手里百辟,刀锋处隐隐沾着一些深红色的血迹。 李昭凌收了战天戟,用指尖沾过刀锋,放在鼻前闻了闻,说:“确实是人血,可是,却不是活人的味道……” 夏侯勇犹疑:“被夺了魄的傀儡?” 李昭凌点点头,扭头看着大开着的别墅门,说:“宋译,你先回学校。” 宋译蹙眉,看着李昭凌,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他收起百辟正要走,李昭凌嘱咐道:“直接回家,哪都不要去。” “嗯……” 看着宋译走远,李昭凌右手一挥,整个别墅都被度上一层亮白色的光。屋顶上的黑气逐渐散去,他刚一进屋,两扇大门呼得一声被紧紧关上。 客厅被拉上遮光帘,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新鲜的血气扑鼻而来,溢满整个鼻腔,夏侯勇打开灯,整个厅里依旧很整洁,并没有预料当中的一屋子血迹。 夏侯勇疑惑道:“奇怪?没有血……这么大的腥气从哪儿来的?”他刚要往前走,就被李昭凌拉住胳膊,指指地上,夏侯勇定睛一看,眉头快要拧成麻花。 一大片血水顺着沙发的背后拐着弯流到门口,沙发的扶手边,隐约可以看见垂着半只沾满血的胳膊。 李昭凌和夏侯勇小心靠近,看到沙发背后对着墙壁跪倒在地的武经方。他身旁唯一的空地扔着几页纸,李昭凌走过去蹲在地上认真看看。 夏侯勇问:“什么东西?” 李昭凌淡淡道:“遗书,他说自己亏空公款,逃税漏税,还有非法c,ao控股市。” 他顺着尸体跪着的方向朝墙壁望去,正对脸的地方,用血写着一个小小的魏体小字——“武”。 夏侯勇上前,仔细查看尸体说:“死亡原因和上一件案子一样,用匕首直cha心脏,死前还割过腕。这么看,应该是血祭的第二个祭品。” 李昭凌起身问:“你去找赵幽了?” 夏侯勇脸色微变,说:“找……找了,他告诉我,对于血祭本身来讲步骤复杂,需得在短时间集齐所有祭品。” 李昭凌看着夏侯勇,问道:“你觉得应该有几个?” 夏侯勇犹豫一下,没有马上说话。 李昭凌微微低头,看着墙上的血字说:“你觉不觉得刚才黑色风衣的男人招式很熟悉?夏侯勇,这些将士都是你训练出来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夏侯勇沉了脸色说:“先是‘张’,现在又是‘武’,五将的姓氏已经占了两个,这还用问吗?只是……不知道刚刚那个黑衣人是哪位故人?” 李昭凌叹口气说:“不管是谁,都很难阻止。他们要回来了,而且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 夏侯勇握紧拳头,说:“如果复生是以掠夺别人性命为代价,那么……即使活过来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你忍心吗?他们都是你的兄弟,而且……”李昭凌停顿一下,说,“五将是如何中的埋伏?我好像从来没有听你和苏凝紫讲过。” 夏侯勇咬下嘴唇,一字一顿道:“是我……我的错……”他静下声,不知该如何继续。 “不用说了。”李昭凌走近夏侯勇,拍拍他的肩膀,说,“我本身也无意追问,从选择上来看,张彦清和武经方似乎都和安家地产的项目有关,我觉得你应该查一下具体是怎么回事?祭品选择不是偶然,这样看,你说下一个会不会是……” “段齐?” 李昭凌点点头,说:“除了姓氏带有‘张’和‘武’的张珣、武广信,还剩段复遵、陈尚,和王信。” 夏侯勇说:“下一个人一定会从这三个姓氏往出选,所以,在下次行动之前,我们必须要抓住他。” 宋译刚上出租车,就觉得直犯困,他靠在车后座的窗户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在梦里,他又变成小时候的样子,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在他耳边环绕:“小译,妈妈在这里,快来找妈妈!” 四周的桌椅板凳都泛着淡淡的黄色光晕,连着围墙在眼前打着弯。宋译迈着小小的步子,踮起脚尖拧开卧室的门把手,入目的却是满眼鲜艳的血色和让人恶心的猩红。 一个声音骤然响起:“去啊!拥抱死亡?你敢吗?” “您好,到慕城大学了,是这个门吗” 宋译猛然睁开眼睛,打个激灵坐起来,抬手擦掉头上的汗。他喘一口大气,脸上惨白一片,半天没有晃过神。 司机大哥以为他没听见,加重语气又问一遍,说:“是这个门吧?” “嗯……” 这会正是刚下课的时间,学生络绎不绝从校门口涌出来。 宋译看看窗外,赶紧尴尬地点点头,利索地付钱下车。他突然想起李昭凌让他直接回家的话,这才有些后悔地看一眼已经开走的出租车。 上车时候随意一句“慕城大学”到头就睡,早知道应该直接停在景泰苑的门口。 他叹一口气,没ji,ng打采地往小区方向走,刚抬脚,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 “宋译——” 宋译转身就看到慕安脚下生风,大步向他走来,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怕他会跑一样。 慕安仰着笑脸,说:“刚想着应该请你吃顿饭谢谢你?结果就正好碰到,咱俩可真是有缘,这是正经的饭点,别再说你约人了。” 俗话说,张手不打笑脸人,慕安话说得恰到好处,又热情的十分自然,宋译正在盘算怎么拒绝,慕安赶紧补话:“就是一顿便饭,要不然我心里总觉得欠着你什么?饭店就在前面,同学……你不会这都想拒绝我吧。” 宋译还想推脱,可是,慕安这语气真就是见惯世面教科书级别的客套,拒绝起来太难看。再加上李昭凌过往的反应,宋译确实对眼前这个人有点兴趣。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总不可能不吃饭吃我? 宋译笑笑,说:“好。不过……我只吃食堂。” 慕安眼中光芒流转,客气地说:“好,去哪个食堂可是我说了算。” 宋译点点头。 慕大的饭向来和慕大的帅哥一样有名,因为学校里的美女十有八九都倒在饭里。虽然是校内,慕安还是尽力选了一家凭价钱可以过滤掉大部分人潮的地方,宋译不想浪费时间,也就没跟他客气,随意点几个菜把单子给了服务员。 慕安用白水细心地将碗筷重新洗过,递给宋译说:“看你总是独来独往,好像不太愿意跟班里的同学接触。” 宋译笑笑,说:“你到是很注意我?” 慕安的手钝了一下,把筷子放在宋译的盘子,老老实实说一句:“是。” 这样直接的一答,反倒让宋译有些意外,他原本只想试探一下,没想到慕安答得这么爽快。 淡黄色的双眸在昏暗的餐厅里流转,头顶的灯光折s,he,打在宋译的脸上,让目光越发深邃。这样的一幕,慕安不禁多看两眼,看着看着不自觉得走了神,记忆中便是这样,一张桌子,两个人。 宋译看他一脸发呆的样子,问:“为什么?” “???” 宋译加重语气,重复道:“为什么注意我?” 慕安一动不动盯着宋译的眼睛,说:“因为你……像我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勤劳的小天使~~~ 第53章 血祭银鸾 这会才刚刚到饭点,餐厅里的人并不多,几个服务员轮流上完菜,站在一边窃窃私语,偶尔瞥眼偷偷看着两个美貌少年。 宋译听到慕安的话很是诧异,询问道:“你哥?” 慕安点点头,帮宋译夹一筷子菜,说:“是,他像你一样,有一双黄色的眼珠子,所以在教室里遇到,我就忍不住多看两眼。” 宋译又问:“你哥现在在哪里?” 慕安挪开目光,苦笑中带着些凄楚,说:“我哥有他自己的理想,独自去了很远的地方。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的。”他看着宋译似是而非的表情,半晌,补了一句,“其实这样也好,反正他不在就不会有人管着我,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乐得清净。” 慕安面上无碍,眼底中却满是落寞,这一点傻子都能看出来,宋译说:“你想他吗?” 慕安逃避似的撇开目光,端起杯子抿一口水,说:“被人管习惯了,好长时间没人管着,心里还挺不是味的。” 慕安的话让宋译猝然想起父亲宋伟忠,心里隐隐跟着难过。他本能地抗拒着这个话题,食不甘味地吃两口,闲扯学校的事。 两人正说着,宋译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李昭凌的信息,只有短短两个字:“在哪?” 宋大少爷霎时觉得自己被乌云盖顶,要是李昭凌知道自己背着他和慕安吃饭,估计会直接冲过来劈了这个餐厅。宋译胡乱吃过几口,放下筷子说:“不好意思,我有个急事儿,得提前走。”他从皮夹里掏出几张大钞放在桌上,抱歉地说,“就当我赔罪。”还没等慕安说话,他径直出了餐厅。 慕安远远注视着他的背影,目光越来越寒冷,嘴上却隐隐带着笑容。 老旧的装潢,灰黑色的穹顶,一个瘦削的身影正躺在单片夹板的破旧双人床上瑟瑟发抖。王德佝偻的身体,死死按着右臂,袖口的地方,手已经涨成青紫色。他咬着惨白的下嘴唇,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多余的声音,直到血迹顺着嘴角流下来。 门外忽然响起几个脚步声,那人步履从容,正向他款款走来。 慕安穿着最简单的白色衬衣,配上牛仔裤依旧一派少年模样。手里把玩着刚刚从餐厅随手抽走的宣传页,眉眼带笑,看上去心情很好。 他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蜷在一起发抖的王德,满脸都是温柔而戏谑的笑意,款款道:“怎么样,被百辟伤到的滋味不好受吧?” 王德头上的冷汗落在枕头上,shi掉好大一片,脸上的皱纹越发深,咬着牙嘴硬道:“不劳……不劳大人费心。” 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是慕安如刀锋般冷冽的眼神。宣传页飘飘洒洒落了地,他一把拽过王德的衣领,掰起他的下巴说:“你以为你还是宋家军高高在上的王大将军吗?摆出这副桀骜不驯的恶心嘴脸给谁看?” 王德的所有力气早就被右臂的伤所掏空,整个人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般被慕安拽着,垂老的面容上尽量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勉强争出一个笑容,说:“呵呵……你还真是可怜……” 慕安一听,木然松手,床板被王德砸的“噗通”一声。 他大喊道:“我不可怜,我有什么好可怜的?你们这些人模狗样的东西才可怜,永远都喜欢高高在上的糟践人,非要缠着他,让他死!让他死了才高兴!总有一天,我会要你们谁都接近不了他,谁都接近不了……” 慕安拽过王德的胳膊,徒手撕掉袖子,整条胳膊伤口带青,留着浓稠的黑紫色血液。他大笑几声,用手紧紧按压着王德的伤口,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赫然划过。 黑色的血液顺着王德的胳膊,滴在灰色的床单上,夺目而压抑。惨叫的落处,因为用尽力气,声音开始变得嘶哑。 慕安拽着王德的头发,强迫他对上自己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带着这么多条条框框有什么好?一边做着恶心的事,一边心怀愧疚惴惴不安。你说……但凡能留下来的人,谁不是为了自己那点欲望活?” 王德趴在床上,眼角斜在一边,扬着脖子捂着胳膊喘着粗气说不出话。 慕安松开手,注视着掌心里沾上的黑色血液,幽幽道:“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我要帮你,帮你变得更加强大,没有人可以成为你的绊脚石,我们一起……一起让这个世界都回来!” 李昭凌站在门口输入密码,密码锁“嘀”一声,门自动打开。 他抬眼就看到宋译裹着件宽大的浴袍,露着一条雪白的大长|腿趴在沙发上,把着一个笔记本专心打游戏。衣领处恰到好处露出胸|肌的一条细线,眉眼微微低垂着,长长的眼睫毛在大眼睛上忽闪忽闪。 这模样分明就是赤oo的勾引! 李昭凌腿脚僵硬傻愣立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 “搞定!” 宋译扔下鼠标握紧拳头,做出一个胜利的动作!看到李昭凌,立刻从沙发爬起来,说:“你傻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啊!” 李昭凌木着脸,全身肌r_ou_绷得死紧,沿着沙发的一角,磨磨蹭蹭坐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点不敢看宋译。 原来感情,是会让猛兽害怕的。 李昭凌的脸微微泛红,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太阳还没落山呢?你就把自己打扮成这副模样,晾在沙发上,不怕感冒吗?” “…………” 宋译简直想骂人! 为了迎接他们第一个同居的夜晚,趁着李昭凌回家前,洗澡净身敷面膜喷古龙水,还刻意吹了个造型,预备工作一样没有少。掐着李昭凌进屋的点来一局游戏,意在锻炼手部关节,活动筋骨。 结果没想到他一玩就玩了两个多小时,那句“在哪”之后,所有的信息都石沉大海人间蒸发。可是宋译依旧心意满满,准备工作丝毫没有敷衍。现在,早就从满腔的热血等到菊花都凉了,结果这人一进门,没有丝毫惊喜就算了,还摆着一张臭脸像个木头一样。 宋译把大浴袍往身上一裹,身手矫健的翻身,直接滚到李大爷的腿上,左脸蹭着李大爷硬邦邦的大腿,揉一下被搁着的腮帮子,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李昭凌顿时脸色有点难看,他指节发硬,身体发僵,既想时时刻刻看着宋译,可是,想到晚上要单独呆在一起一整夜,心里又莫名紧张,所以才在路上墨迹好半天。 他沿路回来,还在校门口碰到组里单身大龄的张姓老师,张老师远远看见李昭凌立马叫住,没前没后瞎聊好一阵。 宋译深吸一口气,闻一下,说:“你身上有股廉价香水的味道,感觉是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成熟女性,长相嘛……不太好看。” 李昭凌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有点想笑,松松肩膀,说:“此女温文尔雅,贤惠大方!” 宋译侧过身,平躺在李昭凌的腿上,由下至上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说:“少给我拽文!” “嗯,好……是一个教研组的老师。” 宋译无奈地摇摇头,果真是个木头,毫无情调可言。 看到李昭凌这副样子,他禁不住心里哀叹着后面的生活怎么熬?这片肥沃的土壤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开垦出来?他真得考虑,要不要带着这人感受一下美妙的花花世界,激发一下潜力。 正走着神,抬眼就看到李昭凌俊俏的大脸完全遮住头顶的灯。 这是要接吻的节奏啊—— 两人的脸越靠越近,彼此喘息声格外明显。 宋译忽然觉得鼻子抽抽地难受,还没来得及提口气把这股不适压下去,就·“阿嚏……”一声没忍住,对着李昭凌打了一个大喷嚏。 李昭凌的眼镜上霎时布满宋译的口水,劈头盖脸这么一闹,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换上往常的冰冷模样。他极其讲究地抽下嘴角,刚琢磨拿什么东西擦擦脸,结果…… “阿嚏……阿嚏……” 宋译又连打两个喷嚏,迅速坐起来抽着鼻子,看到李昭凌眼镜盖雾的滑稽样子,没有节c,ao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 宋译趁着李昭凌发狂前,扯一下睡衣下摆,跪起来横跨在李昭凌的腿上,一边笑,一边摘掉眼镜帮他擦。 李昭凌看他一副恶作剧戏耍成功的德性,居然乐的玩味由他折腾。 宋译擦干净自己带上试了试,说:“上次就是被你摘掉眼镜的样子迷住的。” “迷住……”李昭凌难以置信地瞪着眼,道,“夏侯勇说我长得凶,怕吓坏学生,就给我配了这个。” 宋译忍着笑,摸着李昭凌浓墨剑挺的眉毛说:“凶?他有什么立场说你,自己满脸胡子也不怕吓坏广大人民群众?” 宋译把眼镜往茶几上一扔,端起李昭凌的脸说,“这样帅多了,我喜欢。” 李昭凌从来不知道,表达感情居然可以这么直接。他微微抬头,就看到宋译黄色的眸子,亮晶晶的闪着光。还有红润的唇瓣,干净利落的下颌,再往下就是漂亮的锁骨,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耳朵发烫,空咽一下口水,说:“你是不是感冒了?” 天地良心!影响温度的绝对不是房间,是面前这位大哥! 而且在李昭凌进屋前,他为了保持最佳战斗状态,裹个盖不住腿的浴袍,独处这么长时间,菊花冷心更冷。他深深地地呼出一口气,不客气地用嘴回击,低头吻上去。 有过几回的经验,李昭凌显然顺遂多了,动作从容口感舒适,果然实战最重要。 两人正忘我,李昭凌的电话忽然响起来,彻底破坏掉气氛。他翻开看一眼是夏侯勇,直接按掉,没过几秒,又不要命的起来。 李昭凌拍拍宋译的背安抚一下,一接起来就听见夏侯勇在电话那头大喊:“这个时间,你按我电话?你说,你干嘛呢?” “亲嘴。” “我靠!你的羞耻心呢?” “挂了!” “!!!”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27节 夏侯勇扯着嗓子大声喊:“不是说好今天晚上你去找赵幽谈合作吗?这就几点了?” 李昭凌抬头看看表,还不到八点,说:“他不是上夜场班吗?而且……是你跟我单方面谈得。”停顿一下,试探道:“这么着急,你为什么自己不去?” 他难得说个问句,一句话就问得夏侯勇声音直哆嗦:“我……我这不是忙吗?总得有人在局里坐阵看着段齐吧。你去吧,他晚上九点有场表演,还是上回那个酒吧,别墨迹了,早去早回早布置,来,乖乖……亲亲……” 不等夏侯勇疯完,李昭凌果断挂掉电话。他面无表情收起手机,说:“今天晚上你别乱跑,我在这房子周围都上过结界,早点休息,不用等我。”说完,俯身亲下宋译的脸,套起衣服出了门。 宋译拿起茶几上的小红盒子,看着里面的香薰、ji,ng油、安全|tao和小皮鞭,重重叹口气:哎,英雄无勇武之地,还是乖乖打游戏吧! 作者有话要说: 炖r_ou_时分忍不住的嘴炮~~~呀呀呀~~~~一写就多什么鬼? 第54章 血祭银鸾 酒吧里,赵幽在台上刚刚嚎一嗓子,抬眼就看到李昭凌端着一张冷脸,站在舞台边侯着,他拽过刚刚招来的小帅哥替场,转身就钻入后台,推门飞速向巷子外跑去。 有了那糊里糊涂的一晚,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夏侯勇,更不愿意面对李昭凌,因此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脚步生风跑得飞快。一阵清风吹过,空气中恍然浮起一阵恶臭,这气味像极了要腐未腐的烂r_ou_。他被迫停下脚步,抓紧肩上吉他的背包带,站在巷子里一动不动,凝神谨慎地望着四周。 这会还不算深夜,整个巷子来来往往居然没有一个人,两边的路灯“嘶嘶”忽闪两下,下一刻,灯火熄灭,整条路都陷入黑暗。 赵幽皱皱眉头,立在原地没有动。 黑暗里,忽然传来一阵细密的脚步声,“吧嗒吧嗒……”,听上去并不是鞋蹭过地面,反而像是动物脚掌的r_ou_垫,摩擦而过,一步一步地靠近。 这些怪物没几步就走到近前,两只一人多高的幽兽形同鬼魅,挡住整条路。细看上去,它们通身闪着莹莹的绿光,说不上是豹还是虎,皮r_ou_烂着,黑到发亮,眼睛处通着两个窟窿,点着团鬼火勉强算作眼睛,呲牙咧嘴,口水流了一地。 赵幽后撤两步,他天不怕地不怕,四条腿的畜|生却是唯一的软肋,倒不是因为害怕,主要觉得太恶心。 赵幽刚准备逃跑,就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同样的脚步声,黑线骤然爬满额头,他稍稍撇过眼睛,就看到另外两只幽兽,刚好把整条路都给堵严实。 说实话,此刻,他确实有点后悔,禁不住暗自反省刚刚是不是有点儿跑得忒快了。 右侧房檐突然传来一阵风声,赵幽扬眼看去,李昭凌甩着一身黑袍立在房檐上,他双臂抱在胸前,端着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冷眼瞧着,看到赵幽扭头,才冰冰凉说一句:“看样子,你得罪了不少人,放这么多畜生,肯定想要你的命,喂!要不要跟我合作?” 赵幽抿下嘴唇,听着李昭凌居高临下的语调,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想都没想,一口拒绝道:“不需要!” 李昭凌好像早就预料到他会拒绝,不紧不慢地顺着房顶坐下来,说:“那好,你别后悔,看前面!” 他刚说完,赵幽立刻扭头,一只幽兽张着大嘴向他的小腿扑来,他匆匆退后一步,拿起吉他横梁的位置大力甩出去。 “额……”幽兽被砸中脑袋,低喘一声,倒在地上。另一只幽畜退后一步,动动嘴耷拉着口水看着赵幽。忽然,它双眼的火焰晃了两下,烧得越来越旺。身后两只不紧不慢徐徐上前,倒在墙角的那一只挣扎着蹄子,一起站起来,把赵幽围得更加严实。 李昭凌蹙眉,说:“这些幽兽怎么感觉……” 赵幽缓缓道:“被人下了咒。” 他刚说完就迅速转身,从包里抽出吉他,拽下两根琴弦向身后扑过来的两只幽兽掷去,这弦仿佛有生命一般,来回舞动,极速穿行缠住幽兽的脖子。他使劲拽一下琴,两只幽兽硬生生被扯出去砸向身前左侧的那只,剩下的一只磨一下前蹄,向赵幽冲来。 赵幽迅速波动琴弦。 咚—— 墙壁、地面被这一声震得发颤,巨大的金色光晕砸向地面,光圈波及到所有幽兽,虚晃两下,全都倒了下去。 可是,不过短短几秒,居然又歪着脑袋站起来,眼中的火焰比之前烧得更加剧烈。 赵幽后退一步,抬手擦掉唇角的血迹,说:“李昭凌,你要是再这么看下去,我保证我们今后都不会再有任何合作的可能!” “呵——”李昭凌轻笑一声,“威胁我,你小心——” 他飞下屋顶,一把推开赵幽,抬手劈下,一道白光骤然闪过,落下之时幻化成戟,向冲来的幽兽砍去,鬼魅身影赫然被劈成两半,扭一下又重新聚在一起,只是……眼中的火焰似乎比方才暗了许多。 李昭凌把赵幽往身后护了护,说:“看来,真得是冲你来的!你别再动手了,它们可以吸收你的灵力化作己用。” “前面!” 赵幽大喝一声刚要扔吉他,李昭凌匆匆说,说:“躲后面,别添乱!”然后飞身向幽兽砍去。 赵幽看着李昭凌的背影,不自觉得扬起嘴角。这家伙揍人时候的果敢刚毅还有护短,还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他收好吉他,靠在墙边乐得清闲。 “左边,右边,前边……” 畜生虽然没脑子,可是有一股蛮力,一刀又砍不死。所以。李昭凌现在做得就是苦力活,根本没有技术含量可言。他扭头看到赵幽悠哉的表情,逮着喘气的机会,没好气地说一句:“能闭嘴吗?” “哦……后边……” “…………” 李昭凌带着火,连战天戟也跟着多出三分力,两刀下去,幽兽一一卧倒,“嗷嗷……”叫了两声,化做黑烟原地散去。 李昭凌一扭头就看到赵幽跳上房顶,冲他坏笑一下,飞身一闪消失地无影无踪。 “还真是和以前一样不招人待见。” 李昭凌收了战天戟脚步一点,高高跃起环视四周,黑暗中一道光影来回穿梭,他匆忙跟上。两人一路你追我赶,待到看到那人的身影,李昭凌快跑几步,一把抓住赵幽的肩膀,落在他的身前,说:“这追人游戏从小玩到大,你什么时候赢过?” 赵幽嘀咕一句:“你说实话的样子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李昭凌看着赵幽的眼睛,脸色忽而变得y沉,沉声说:“五将……要复活了。” 赵幽一听,皱紧眉头,向前一步,问道:“你说得是什么意思?他们遇害时候尸体不全,还经过鞭刑、暴晒,别说复活,就算入轮回都不可能,早就魂飞魄散了!” “你果真不知道……”李昭凌不耐烦的叹口气,不客气地问赵幽:“你和夏侯勇上次都干什么了?他不是说去找过你,最关键的都没交代清楚,还有……” 赵幽一听,立即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说:“还有什么?” 李昭凌挑一下眉,从容淡定地问:“你是不是占他便宜了?他明知道咱俩不对付,非要逼得我来找你,还一副受气小媳妇的语气。” 赵幽眼角一抽,脸“唰”地通红,背起吉他就要走。李昭凌眼疾手快,拦住他说:“说好要合作的,你不要言而无信!” 赵幽沉下脸色,推开李昭凌说:“我只是说有合作的可能,将军的事还没完,对于你这种人,敬而远之的好。” 李昭凌忍下一口气,想转开话题:“五将复活,用的是血祭,夺去活人的性命。” 赵幽讽刺道:“到是和你撞个正着,都下三滥的法子!” 李昭凌一听,脸色立即y郁起来,语调中明显带着怒意,说:“让将军复活,不止是为我自己,我欠他一条命,这是我的承诺!况且,宿主的产生是我一手的造成,这个咒法不结束,死亡的厄运只能一直轮回,我能怎么样?” 赵幽冷笑一声,说:“好一副委屈的口吻,我竟然不知道你担负着这么大的责任?” 李昭凌深呼一口气,沉声道:“我保证宋译不死?” 赵幽咄咄逼人:“你拿什么保证?” 李昭凌一字一顿道:“我的命……” 赵幽木然,没有说话。 李昭凌看着赵幽,再张嘴时语气已经平静下来:“如果我是你,既然不能阻拦,那就选择加入,一起看看这最后一次……事情会怎么发展?” “你是说……” 李昭凌嘴角扬起,带着怅然洒脱的笑意说:“ji,ng血相融,若是我死了,这咒法自然也能破解。” 半晌,赵幽说:“你想让我怎么做?” “设陷,摆阵,破祭,抓人。” 赵幽轻笑一声,说:“都是苦力活!你到是不客气。” 李昭凌收掉笑意,端起他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伸出手说,“合作愉快。” 赵幽不情愿地击下掌,道:“下不为例。” 漆黑的天幕下,一颗流星带着小尾巴点亮天际,星空下,一抹淡蓝色的光束在夜间穿梭,片刻后,赵幽站在市局的大院门口,看着手里电吉他上金色光芒缓慢退去,才收回包里。 他不满地撇一眼李昭凌说:“我就奇怪了,若论起来生祭亡灵,明明是你比较在行,干嘛非得要我来设阵?” 李昭凌一板一眼地说:“术业有专攻,破祭还是你比较在行,况且……”他指指远处,意味深长地看着夏侯勇和苏凝紫一起走过来。 苏凝紫冲赵幽眨一下眼睛,赵幽规规矩矩地喊一声:“宋姐。”说完,瞟一眼夏侯勇,暗戳戳挪开目光当做没看见。 苏凝紫捏一下赵幽白皙的小脸蛋,说:“乖。” 夏侯勇一看,赶紧推开苏凝紫说:“他又不是小孩子,你也一把年纪,动手动脚干嘛呢?” “你……” 夏侯勇压根不给苏凝紫说话的机会,晃着上半身,羞涩地往赵幽身边蹭两步,温柔地说:“你……最近过得好吗?” 苏凝紫:“……” 李昭凌:“……” 赵幽:“滚……” 苏凝紫抽一下嘴角,说:“我闻到了公狗发|qg的味道,而且有好几只……” 三人听罢,各自望天…… 李昭凌说:“别墨迹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人一角,见着人先别动手,请君入瓮,聚在一起再收拾。”他停顿一下,问:“夏侯勇,市局情况怎么样?” “安排的单独关押,关了两天人还挺ji,ng神。看守的人已经被封掉五识,这会睡得正香。” 苏凝紫问李昭凌:“你怎么确定那个家伙今晚一定会动段齐?” 李昭凌稍稍沉默,说:“血祭有三变,三不变,三变指天有时,地无利,人亦和,三不变是祭祀之礼,兼及三望,所谓“望”就是一段固定的时间,照这样来推算,两天一起,白日没动手,只剩今夜了,至于选人的顺序……” 夏侯勇皱皱眉头,说:“王信、张珣、武广信、段复遵还有陈尚,该是按照年岁排列。” 苏凝紫说:“可是,目前的情况只有‘张’和‘武’,那王信呢?” 一句话出去,所有人都禁下声,夏侯勇的脸色不太好看,半晌才说:“先过了今晚吧。”他掏出枪,起身一跃,跃上屋顶向北飞去。 三人无声,对望一眼,四下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美不过赵跑跑~~~ 第55章 血祭银鸾 时间已近午夜,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可毕竟是市中心的位置,灯火照着如同白昼。忽然,一道蓝光闪过,落在院子的东北角,下一刻,竟全然散开。 一个陌生的人影缓步进入大楼门口,匆匆扫视着内厅的平面图,向拘留室走去。 “站住!” 一个声音赫然传来,男人闻声停住脚步。他佝偻着背,裹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寻着声音缓缓抬头,眉眼躲在鸭舌帽之下、口罩之上,在楼道通体的黑暗里幽幽闪着蓝光,一动不动盯着举着枪的夏侯勇。 夏侯勇一步步走近,皮革短靴踏在楼道的声音格外响亮,道:“我劝你不要动其他的心思,你跑不了的!” 夏侯勇站定,松开一只拿枪的手,放到鸭舌帽男人带着口罩的右耳侧,正要扯开的时候,男人眼中目光凝滞,蓝光更甚! 夏侯勇立即收手,闪身躲过蹭着脸飞来的一道金光,光芒骤亮,刺得夏侯勇睁不开眼睛。男人趁机上前,冲着夏侯勇的胸口飞起两脚,夏侯勇捂着胸口猝然后退,倒在一个人的怀里,他猛一抬头居然是赵幽。 夏侯勇匆忙道:“你怎么来了?” 赵幽扶起夏侯勇,指着黑衣人身旁的一团鬼魅黑影,说:“我是跟着他来的。” 夏侯勇向前看去,猝然一怔,喃喃道:“还有一个幽冥?是两个人吗?” 他话音刚落,鬼魅和黑衣男人同时向门口冲去,各自一跃,四散跳开,赵幽匆匆说一句:“分头追!” 夏侯勇紧紧跟着黑衣男人越过围墙上了马路,看到远处熟悉的人影,才慢慢停下脚步,李昭凌持着战天戟冷眼望着男人,冷冷道:“还想去哪?” 男人后退两步,扭头看一眼身后的夏侯勇,握紧手里的一道金光,加快脚步向李昭凌冲去,夏侯勇大吼一声:“看看他手里拿着什么?” 李昭凌刀锋一转,猝然向男人砍去,男人向后深深地弯下腰,眼见背都要贴到地,突然以一个诡异角度横挪几步,上身绕过刀锋,左手向地上一推,把身体反支起来,右手一挥,掠过李昭凌的眼前。 右手带着金光骤然袭来,光芒刺眼,李昭凌闭上眼睛,任凭空气在耳边流动,捕捉到一丝缝隙,微微侧身,一把拽住那人的手腕,稍稍使力。金色四散,李昭凌睁开眼睛看着黑衣人布满蓝光的双目,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拿着银鸾?” 男人没有说话,左手抬起从李昭凌胸前划过,变掌为爪,朝着他的咽喉掐去。李昭凌松开手,后退两步,沉着眉眼一动不动盯着他。 夏侯勇把枪收回腰间,说:“王信,别来……无恙……”他话音落处,恍然间带着气音,语意间说不上是激动还是哀痛。 黑衣男人猛然一颤,抓着银鸾笔的手紧了紧,长出一口气,举起笔继续向李昭凌刺去,李昭凌冷冷说一句:“执迷不悟!”愤然举起战天戟,向男人劈下。 “李昭凌住手!” 夏侯勇急匆匆喊一句,向前冲去,他一把拽过男人的胳膊,脚一蹬地,两个人同时翻到在地滚了两圈。夏侯勇迅速起身,抓起男人的衣领想要扯下他的口罩,男人把头一扭,带着啜泣,闷闷地说一句:“夏侯大哥……” 夏侯勇猝然一恸,手停在半空中, 男人瘦弱的躯体一直在剧烈的颤抖,他突然抬头向夏侯勇的额头撞上,夏侯勇觉得头顶一懵,朝后摔去。男人趁机爬起来,举着银鸾对李昭凌说:“你们再要追的话,我就把它掰断!” 李昭凌怒道:“你想怎么样?” 男人看着夏侯勇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低声哭吼道:“我……我想救他们啊!” 夏侯勇往前一步,说:“王信,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三千年前……你们……你们已经魂飞魄散,就算现在召回亡灵,也只能化作形如枯槁的幽冥!” 男人颤抖地指着自己说:“什么幽冥?你看我……我不就活得好好的吗?” 夏侯勇一字一动,悲痛欲绝:“那是因为有人心甘情愿替你散魂,就算你现在进得了真身,你觉得你像一个人吗?” “我……”男人没有说话,半晌,才闷闷答一句,“夏侯大哥,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将军!” “王信!” 男人不再理夏侯勇,把目光转向李昭凌,说:“明天晚上子时,带着宿主到古城墙正门找我,最后一个人已经在我手里,欢迎你们前来观看,宋家军真正的复生。”他说完身影一晃消失了。 李昭凌蹙眉道:“糟了!快回审讯室!” 赵幽追着幽冥在暗夜中奔袭,一道紫光闪过,幽冥赫然停下脚步,向一旁躲去,“惊魂”在苏凝紫的手里闪着紫色光电,鞭子一扬向幽冥甩去,幽冥猝然一跃,飞到苏凝紫的头顶上空。 “想跑?” 苏凝紫鞭子一甩,惊魂像一条灵巧的大蛇,缠向幽冥,突然,又一道黑影从身边掠过,拽下幽冥,两团鬼魅落地,融成一股,在黑夜里泛着蓝色的光。 赵幽上前一步,说:“所以,连上方才那个黑衣人,总共有三个?” 苏凝紫嘴角一抽,喃喃道:“不止……” 她话音刚落,从暗处走出来五只四条腿的畜生,赵幽顿时脸色有点垮,嘟囔一句:“苏姐,我们好像被敌军包围了!” 苏凝紫稍稍退后两步,说:“你那破祭的阵法是哄鬼的吗?封锁线说穿过就穿过,连个屁都没放一个?” 赵幽忍了好半天,才低声说一句:“不可能的,除非……” “除非什么……” 赵幽说:“除非有一个熟知生祭的人早就盘踞在这周围,解了阵法!” “最熟悉的不就是你吗?”眼看幽兽越来越前,苏凝紫咬着牙问一句,“现在怎么办,我最怕四条腿会张嘴的恶心畜生……” 赵幽勉强露出个笑脸,尴尬地说:“彼此彼此……” 四周几声笛音响起,幽兽躬下身体低着头“嘶嘶……”两声,身影一闪,居然带着两只幽冥消失了。 赵幽想去探探,被苏凝紫拦住说:“追什么追,先去找李昭凌!” “可是……” 苏凝紫一脸凝重,说:“听我得,不要轻举妄动,先和他们汇合。” 赵幽收回目光点点头。 苏凝紫和赵幽进入拘留区的时候,整个牢房带着门口的通道已经全部封印。他们走过铁闸,进入拘留室,隔着栅栏就看到对着墙跪倒在地的段齐。 段齐两条胳膊被划得血r_ou_模糊,右手掌心攥着一个刀片,垂着手,血流了满地。脖子上漏出的一个豁口,皮r_ou_外翻,深红的血液顺着颈部,沿着黑衬衣黏满整个胸膛,正对脸的墙上依旧用血写着一个小小的“段”字。 李昭凌查探完尸体,从地上站起来说:“连着三起了,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地界备案?” 夏侯勇直接被气乐,没好气地说:“怎么备?你还是给我派个人,一起帮着处理局里这摊事吧。”他扭头指着一脸烟熏妆的赵幽,说,“我觉得他就不错,比苏凝紫像公务员。” 他刚说完,门口的两个人同时用眼睛s,he出两道光,怼在他脸上。夏侯勇悻悻地闭上嘴,转身对李昭凌说,“幽冥已经成型,还玩一套声东击西。明天怎么办,真要带宋译去吗?” 李昭凌叹道:“该面对的总是跑不了,对了,最后一个人能不能想办法查到是谁?” 夏侯勇沉着脸色说:“景泰苑第三期的项目工程虽然暂停,可以却没有违法记录,再查下去属于商业机密。所以,我想等到天一亮,去基层走访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你可以跟宋译说说,看他方不方便查一下内情,天亮之后我去找你们。” 说完,他忽然眨巴两下眼睛,一脸激动地对李昭凌说,“如果王信是强占别人的身体,那么他也很有可能用别人的身份进行伪装。所以,只要查到他现在是谁,那就很有可能在明夜子时之前救出来那个人,是不是?” 李昭凌皱着眉头满脸愁容地看着夏侯勇,像是在心疼自家的傻儿子。 赵幽站在他的身后,叹一口气,幽幽地说:“就你的智商,这个专业太不适合你了,要不……你考虑一下改行吧,这样地界也能减少点负担。” “嗯……”苏凝紫格外认真地点点头。 夏侯勇瞪赵幽一眼,说:“你哥哥我可是年年标兵,奖状不都在墙上贴着吗?你上次来没看到吗?” 苏凝紫:“哦———” 李昭凌:“…………” 赵幽死死咬着牙根,特别想一巴掌呼死他。 夏侯勇看赵幽光盯着自己不说话,以为他忘了,特意补一句:“虽然是晚上,可咱不是通宵亮着灯吗?除了标兵,还有队优、组优、年优……” 赵幽忍无可忍,终于咬牙切齿说一句:“你不吹能死!” 苏凝紫用力点点头:“我感觉能……” 李昭凌冷笑一声,临出门的时候,拍拍赵幽的肩膀,说一句:“合作愉快,祝你|性|福!” 李昭凌回到景泰苑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两点。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进了客厅,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看到卧室亮着灯,寻着昏黄的光走进主卧。 主卧的床看上去比普通的两米大床整整大出一圈,宋译盖着腰下关键的一块,其余的被子都被压在身下。他侧脸就着床边,砸进软绵绵的枕头里。 李昭凌走过去,轻轻抬起宋译的胳膊拉开被子放进去。他又拽起被子的边缘,小心翼翼盖在宋译的背上,轻轻往脖颈处压了压。 温和的暖光打在宋译白皙的侧脸,整个人都像浸过牛奶一般水润干净。耳垂上的钻石幽幽闪着些许光亮,李昭凌看着,回想起以前刚刚遇到的时候,好像总是看这耳钉不顺眼。没想到现在瞧惯了,居然还觉得十分可爱。 李昭凌俯下上身,吻一下侧脸,动作很轻,生怕打扰到宋译的美梦。他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抬起食指隔着一层空气,仔细描摹过宋译的眉毛、鼻梁、嘴唇,画过一遍不够,再画另一遍,好半天才收手,放轻脚步向卧室外走去。 宋译保持着这么一个侧卧姿势,吹过半晚上的凉风,这会胳膊都要抽筋了。听到脚步声,才敢慢慢睁开眼睛。 其实他原本就没打算睡,特别有心机的拎着被子欲盖弥彰的搭在腰下,结果没想到一等又是半晚上,听着推门声才被震醒,感觉到李昭凌进了卧室赶紧闭上眼。心甘情愿等着被李昭凌占便宜,结果这人依旧是根陈年的木头,除了轻描淡写的用嘴唇蹭一下,什么都没做! 他越等越不是味儿,可这会睁开眼又是一件十分掉面儿的事,只能耐着性子等下去,直到听见脚步声才满腔怒火的睁开眼,结果就看到李昭凌一个背影? 卧槽??? 宋小爷一早洗澡没穿衣服打扮一番,等了半晚上又把人给等走了,这t都是什么事儿!被人从小求到大,他可从来没干过这种自己爬进盘子送上门等人吃的事,莫非李昭凌真等着他直说:“要不然你我行个房事???” “靠!!!” 宋译气得从床上刺溜一下坐起来,理智思考两分钟,觉得这种推论完全有可能。他套个白色大背心灰色大裤衩,坐在阳台边吸掉三根烟,仔细听着客厅里的动静——还真是没什么动静呢! 他终于坐不住,长抽一口气下定决心,拿着亮着火光的半根烟头使劲按在烟灰缸里,站起来气势汹汹走进卫生间,里里外外刷个牙,喷上口气清新剂,往手上呼两口气确定没有烟味后。把大裤衩裤腰的位置降下两寸,大步向客厅走去。 第56章 血祭银鸾 宋译走出卧室的时候,看到李昭凌坐在阳台上。阳台的落地窗对着整片黑暗,只在远处的高楼上零星点着几盏灯火。李昭凌背对着他,上半身衬衣贴合,笔挺周正。这人仅仅是普普通通坐在椅子上,都仿佛在头顶吊着一根绳,规矩刻板。 时间在身上滑过,难免会带走些许温度和感情,那些留下的印记将刻入骨髓,一起生一起灭。 李昭凌听到动静转过身,眼镜下的那张脸依旧像往常一样表情少得可怜。宋译笑笑,坐在他身边说:“你……睡不着?” 李昭凌握紧他的手,说:“地界只有黑夜,没有必须要睡的觉。” 宋译装模作样带上一脸虚伪的同情,说:“那多无聊,没有白天的对比,怎么能感受到俗世夜晚的欢乐。”他停顿一下,好奇地问,“你不睡觉干什么?总不可能这么坐一宿吧?” 李昭凌头皮发麻,半晌,才闷闷地说一句:“写字……”话到这里,他明显感觉到掌心下的手抖了一下。本来想再解释两句,可是话到嘴边,却觉得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宋译沉下脸色,撇过脸看着窗外,收起玩闹的笑意,严肃了语气说:“除了写字,他还教过你什么?” 李昭凌收回搭在宋译手背上的手,眼色暗淡说:“打仗、骑s,he,还有做人,一切一切……我来自于山野,所有会的一切都是将军教的。” 宋译攥着手用指甲盖悄悄掐一下掌心,听完李昭凌的话,只觉得一根神经从脑门直通尾巴骨拧在一起。他暗骂自己是没事找抽型,可是,心里又忍不住好奇,调整个姿势,想显得放松一些,说:“山野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向野兽一样在山林中生活。”李昭凌一字一句说得平静,听不出其中的语气。 宋译尴尬地抽一下嘴角,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拿出手机,翻了老半天递给李昭凌说,“就像这样?” 李昭凌疑惑地看一眼手机屏幕,画面上,一个浑身赤|o的男人腰上裹着一块三角布,正披着头发对着天捶着胸口,还一脸享受,他黑下脸,问:“这是什么?” “人猿泰山。”宋译怕他不理解,热情地解释说,“猿就是猿猴的猿,泰山是他的名字。” 李昭凌蹙眉,立即摆摆手,一副老干部的姿态说:“猴不行,要想在森林里活下去,得像豹子那样,迅猛快捷,那才是真正的野兽。” 敢情是嫌弃泰山兄弱??? 宋译原想逗他一下,没想到李昭凌回答得这么正经,他这下来劲了,指着三角布的位置,说:“也像这样裹块布子吗?” 李昭凌撇撇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耳朵泛红小声说:“没有……” 宋译故意装傻道:“没有什么?” 李昭凌咬一下牙根,说:“什么都没有——” “哦——”宋译听得一脸玩味,意犹未尽,遗憾地说,“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宋译冲着李昭凌腰下去目光,指指手机屏幕说:“肯定比这带劲!” “…………” 宋译说完,把脸色重新垂进夜里。隔了好久,才低声问一句:“宋牧之回来后,你有什么打算?”他的声音很轻,丝毫不见平时的张狂,话音落处虽然是问句,可语气听上去更像是感慨。 李昭凌把手重新放在宋译的手背上紧紧握住,肌肤上那份熟悉的冰凉让宋译的心一起收紧。他声音里带着明灭不清的温存,说:“我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心里都像点着一个火把,藏着护着,一直燃烧。所以,我从来没敢想过有朝一日这团火灭了,该如何自处?” 宋译冲李昭凌温暖地笑笑,拉着他站起来说:“送你个东西,跟我来。” 李昭凌疑惑地跟上宋译,一起走进书房。 宋译打开案头的台灯,长长的桌案上摞着一小塌牛黄宣纸,他随意翻翻,拿起来一脸得意地看着李昭凌。 瞬间,迟疑转化为欣喜,在李昭凌的眼中快速闪过。他接过来细细翻开,居然是自己往常写过的字,脸上难得带着不同于往日的惊喜说:“你带过来的?”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28节 宋译靠坐在桌子角,说:“选了几张觉得不错的,就一起帮你搬过来,算是给你留个念想。”他把胳膊搭在李昭凌的肩膀上,手指顺着衣领滑过胸前,仰着头一脸标准地流氓相,继续道:“小爷我现在可是在保养你,所以,哪怕是这一点小小的念想,以后也得带上我!” 宋译说完,手不安份地从李昭凌的胸前滑到肚腹的位置,单薄的衬衣下肌r_ou_的硬块触感极为明显,手落上去的地方明显感到肌肤一紧,隐隐带着某种力道在抵抗着什么!再往下,李昭凌终于忍耐不住紧紧握住他的手,俯身把宋译扛在肩上,大步向卧室走去。 写满字的宣纸,飘飘洒洒落了一地,四散各处。 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兴奋,宋译正在犹豫要不要配合得叫两声,下一刻就感觉到一只大手在屁|股上狠狠掐了一下。 “啊——” 这回不用犹豫也叫出了声……一夜缠绵,似有美梦刚刚开始…… 宋译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他把自己诚实地摊在大床上,浑身酸到了骨头里。哼哼一声,手不老实地顺着身边人的脖子直接塞进被子,目标明确,狗爪子像条小鱼一样刺溜刺溜往下滑,直接被李昭凌逮个正着。 他翻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李昭凌正侧窝着,胳膊肘支着头,眉眼带笑地看着自己。 李昭凌平时太冷,目光太锐,就连调|情都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刚硬和冷傲,无时无刻都像道闪电一样,直接扎进人的心底。这会儿,一双利眼看过来,宋译直接被砸个对穿,一个激灵抖三抖,连平时耗在床上的起床气都被生生压下去,瞪大眼睛,艰难地扯着嘴角,说:“你……你醒了……” 李昭凌笑笑,眼带宠溺看着宋译,说:“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快去洗个澡,给你订了外卖,马上就到。” 宋译嘴角轻扬,翻个身滚进李昭凌的怀里,抬嘴就吻到他的下巴颌,说:“表现不错,值得奖励。” 李昭凌显然还没有完全适应现代人这种亲密方式,僵在原处没有动。宋译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看着李昭凌稍稍泛红的耳垂,果断出击用嘴唇顺着脖子往耳根上走。 李昭凌低头,直愣愣地瞪他一眼,终于松开胳膊完全躺在床上,把宋译的头抱在怀里,冲着他不老实的双唇,狠狠地撞上,好一阵才分。 他带着些许得意看着宋译发红的嘴边,明明白白表示“你看,我这也是入乡随俗”。可这表情只够维持两秒,就被身下一股酥麻打断,“嗯……”的轻喘出声,扯着被子的一角直接滚下床。 李昭凌坐在地上一脸惊吓地看着宋译,实力演绎什么叫做“你们城里人真会玩”!下一刻,惊吓的表情极速收缩,换上一副十足十的y郁,委屈巴巴拉过被子遮住关键地方。 “哈哈哈哈哈……” 宋译趴在床上笑得前仰后翻,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把“李昭凌人生无数个狼狈瞬间”统统都刻上自己的名字。 叮咚—— 门铃响起。 宋译在李昭凌的注视下,大大方方扯过一个浴袍裹在身上,抬手拉开遮光帘,阳光倾泄而下。把宋译的耳垂照得闪闪发光,脖颈处隐约可见点点红斑。 他看看傻眼的李昭凌,走到床边蹲下来,伸手拽一下他树柴一样硬邦邦的脸,语重心长地说:“李大爷,被上的可是我。”说完一路扬着头,吹着口哨浪|荡兮兮地走出卧室。 宋译一开门就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傻了,夏侯勇抱着个外卖盒蹲在墙角里。宋译要不是惦记着饭,一定立即关上门。 他僵着手提过夏侯勇怀里的外卖盒,说:“送外卖的大哥呢?你不会是把人分尸灭口了吧。” “哎呦……卧槽!”夏侯勇在门口蹲了快三小时,这会一站起来腿肚子都跟着抽筋,一瘸一拐地摔进屋。 宋译快速闪开,看着这人揉着腰来个狗吃shi,瞠目结舌道:“夏警官……我又不是犯人,你这蹲点守候是图啥呢?” “李昭凌——”夏侯勇咬牙切齿地念一句,从地上晃晃悠悠地爬起来,一脸怒气地冲进屋,一边走一边大声嚷嚷:“李昭凌!你给我滚出来!我说你怎么和人间蒸发一样,敢情是在这春色荡漾彩旗飘飘!谁昨天跟我义正言辞的说要救人!你——” 砰—— “哎呦……” 他刚走到卧室门口,就被迎面冲上来的门撞上脑门,“咔嚓——”一声,门被反锁。 宋译看得嘴角直抽抽,他打心眼里觉得夏侯勇和李昭凌是发自肺腑的真闺蜜,两人即使一个蠢,一个冷,碰撞到一起却带着一种迷之默契。 宋译拿出剪刀剪掉包装的扎口,整整一大袋,从海鲜粥、虾饺、小笼汤包、蛋黄流沙包应有尽有,一份完整的广式早茶摊了一茶几。 夏侯勇捂着头气呼呼地坐到沙发上,拿起筷子一点不客气,一边“刺溜刺溜”的喝粥,一边叨叨:“这人太不是东西了!我都告诉他今早上要过来找你拿资料查案,他还把我关外面。” 宋译诧异地看看自家门:“关外面?” 夏侯勇停下筷子,斜着眼说:“这世界上有能拦住我的地方吗?” “嗯???” 夏侯勇拿着筷子指着卧室的方向,哆嗦道:“他尼玛为个上床居然开结界!!!我在外面敲门敲到被保安请出去三回了!!!” 砰—— 卧室门忽然打开,李昭凌系着领带走出来说:“我现在知道赵幽为什么每次和你上|完|床都要翻脸不认人?” “哼!!!” 夏侯勇用鼻音表明态度,夹起来一个虾饺塞进嘴里,说:“我找到安佳地产景泰苑三期工程的老工人,还走访了一些周围的民众,总算有人露出风声,三期项目暂停是因为拆迁现场出过人命,事情是被人捂下去的。” 宋译哑然说:“景泰苑三期?人命?”他停顿一下,小心翼翼地问,“跟王德有关吗?” 夏侯勇放下筷子,瞪大眼睛盯着宋译说:“你知道这个人?” 宋译点点头说:“银鸾笔的文物鉴定就是他做得,车祸那天,我爸到学校找他取回银鸾笔和文物鉴定。后来我还发现,这位王教授和我爸是旧相识,景泰苑三期的工程之所以搁置,有一部分就是他的原因。工程附近有个亭子,他为了保护这片遗址风貌的完整性,曾经带着研究生几次抗议,我爸确定离开董事局也是因为支持过这位王教授。所以,车祸之后我才会转去历史系,没想到他休假了。” 夏侯勇沉思片刻,说:“拆迁现场出事的是他老伴,是慕城大学一位副教授,姓霍。时间就在车祸之后没几天,从调查结果上看,也不能全算拆迁队的责任,周围的旧居民区早就搬完了,都是七八十年的老房子。他们在现场抗议,结果挖掘机一扎进土里,地上就陷出一个坑,危墙倒塌砸住了人。” 李昭凌问:“你的意思是……” 夏侯勇回答说:“出事的几个人中,张彦清、武经方、段齐都和这个项目有关,现在可以确定王德的老伴也是死于这起拆迁事件,所以有没有可能他和王信交换条件,帮王信重生,也让王信帮自己报仇?” 最后两个字说出的时候,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宋译蹙眉道:“文化还真是不值钱。” 李昭凌问夏侯勇:“那最后一个人呢?你查到没?” 夏侯勇摇摇头,看向宋译。 “我理解你的意思。”宋译站起来拿起手机,说:“最后一个人叫什么?” 夏侯勇唇角肌r_ou_紧了一下,说:“陈,陈尚。” 宋译点点头,给薛飞打电话,话筒里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说:“宋先生,有什么吩咐?” “帮我查一下,参与景泰苑三期的项目里,有没有一个姓陈的人。”宋译停顿一下,继续说,“不用往底下查,也不一定必须是公司自己的人,明白吗?” “明白,只是……公司现在情况不太好,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我知道。”挂上电话,宋译说,“放心,一查出来他就会通知我。” 夏侯勇犹豫一下,开口问:“安佳地产现在……” 宋译把身上的浴袍裹紧些,说:“武经方死的太突然,公司股票一落千丈,这和我爸当时的情况不一样,毕竟他现在是公司实际的掌舵人。不过无所谓,出事前他专门找我把手里剩余的股票买走了。这样看,冥冥中还真是有一股力量。” “什么力量?” 宋译苦涩地笑笑:“谁说得清呢?”他站起来道,“等我换件衣服,和你们一起去慰问这位王教授。” 第57章 血祭银鸾 厚重的遮光窗帘,只在最靠边的缝隙处透着一点光。男人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看到身上捆着的绳子,立即惊恐地挣扎起来。他的嘴里塞着一块烂布,齿颊处弥漫着潮shi腐烂的味道,让人阵阵作呕。他用脚踹着墙,“呜呜……”的叫喊着。 顺着门缝看去,是一个佝偻着的背影立在门外。那人转过身来,男人终于瞪大双眼静下声。 王德冲着男人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渗人的微笑。他从地上端起一个灰绿色的瓷盆,缓步走进卧室,门被“砰——”的一声撞开。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嚎叫得更加大声。 王德放下盆,右手拿着一把纸钱撒进去,悠悠地点燃火。火光瞬间把屋子照亮,王德一边继续撒纸钱,一边缓缓张口道:“放心,还不到你走的时候,不用这么紧张……” 男人用捆着的脚一下一下跺在地上,窝起身体使劲往墙角缩。他的脸因为充血被涨得通红,眼底倒映着火焰,闪烁着夺目而异样的光,满是哀求。 王德抬手拿下他嘴里的破布,慢悠悠说一句:“有什么遗言,早些说吧!” “求求你……你快放了我……我可以当所有的事……所有……”他颤颤巍巍举着被捆着的双手,说,“所有的事都没发生过,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钱……我有钱!” “呵呵……”王德冷笑一声说,“你的钱上沾着人血,我可拿不了。” 男人眼中慌乱骤然散去,目忽而换上一脸凶狠,他鼓足全力一头撞向王德,王德眉头一皱侧身闪过。他一把拽过男人的衣领压向燃烧的火盆,灼热的火烘烤着脸侧皮肤,男人惊恐地扭曲着五官,撇着头大喊道:“不……不要……” 王德抻着眼睛逼近男人,咬牙切齿地说:“是对是错早就扎好根结好果,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让你死得太难过。” 男人哆嗦答道:“我……我听话……” “可惜,我没什么耐性……哼……”王德扔下男人,一掌劈在他的颈后,男人闷哼一声昏倒在地,闭上眼睛前,才看到墙边女人的黑白遗像。 王德所住的教工宿舍是慕城大学里最老旧的一栋楼,各职工都有登记,李昭凌没费什么力气就查到住址。 他们上到三楼,站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半天,宋译问夏侯勇:“你这算是非法入侵吧?” 夏侯勇挠着头,“呵呵”讪笑两声。从鞋底抽出一根银色短签,对着锁侧着耳朵开始捯饬。楼下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立即把银签卡在耳朵上,躲到宋译背后埋下头。 老太太提着大白菜颤颤巍巍上了楼,看到三个大高个,怪里怪气撇一眼,顺着楼梯继续往上走。宋译扯一下夏侯勇,说:“你够会躲的。” 夏侯勇扭扭捏捏笑一下,说:“猛虎不压地头蛇。”他说完从签子拿下来,准备继续撬锁。 宋译脸上的一颤,问:“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李昭凌沉着脸推开夏侯勇,抬手一拽,防盗门“嘎嘣儿”一声直接扯开,再轻轻一推,内侧门也应声而开。 宋译:“!!!” 夏侯勇:“……” 李昭凌把宋译拦在身后,抬手推一把夏侯勇让他打头阵,三人走得小心翼翼。 屋里没有一点响动,刚穿过玄关,夏侯勇就听到“嘶……”的一声,一个黑影倏地冲到眼前,蒙住他的眼睛。 “夏侯勇!” 李昭凌上前徒手拽下来趴在夏侯勇脸上的幽兽甩在地上,一道白光劈过,小畜生立即晃两下大脑袋原地散去。 李昭凌收了战天戟,扶住夏侯勇说:“你怎么样?” 夏侯勇晃一下脑袋,眼前的情景慢慢变得模糊,忽而又逐渐清亮起来,摆摆手说:“没事。” 李昭凌这才松下一口气,拉着宋译继续往里走。 屋里拉着厚厚的遮光窗帘,灰墙水泥地空荡荡,除了一张沙发什么都没有。宋译皱一下眉头,说:“他不在这里?” 李昭凌拍拍宋译的手:“你呆在这里,我去卧室看看。” 宋译盯着沙发对面的墙,说:“等一下。” 夏侯勇顺着宋译的目光望去,蹙一下眉头一把扯下遮在墙上的灰布,人形挂图赫然出现,闪着莹莹的蓝光,让所有人都觉得背上一凉。 良久,宋译才说一句:“这是……” “将军……” 李昭凌叹完缓步上前,一动不动看着最中间宋牧之的挂像,画面里的人像是仿照真人比例所制,披甲持戟,笔墨重彩,栩栩如生。他抬起胳膊,指间轻触在画面上,从眉眼到脸庞,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宋译从来没有见过宋牧之的真实样貌,历史课本上的人像都是草草了事,他一直以为宋牧之就是翻版夏侯勇,撑死换个铠甲拿个兵器。却没有想到,眼前的男人居然是这样威风凛凛、洒脱俊朗的标致人物。 也是……能让李昭凌和所有人念念不忘的战神,就该是这天家风采和万丈荣光! 夏侯勇看着墙上侧边空出的一块,说:“少一副?”他扫一眼画面的内容,道,“是陈尚,那个人一定被王德带走了!” 话音落地,李昭凌茫然收回目光,向卧室走去。卧室昏昏暗暗,摆着一张旧木板床。他拉开窗帘,一眼就看到墙角立着的黑白相框。相框上是一个六十有余的老太太,笑眯眯地,一副慈眉善目的文雅模样。 夏侯勇站在床边,就着地上的盆伸手摸了摸烧成灰烬的纸屑,说:“都凉透了,看来已经走了很久。” 宋译就着盆翻了翻,捡出还剩一块未烧透的黄色小角,说:“是纸钱,应该是烧给老太太的。看来……这个人很重仪式感。”他盯着纸钱微微思索道,“你们说……他有没有可能趁着晚上之前,去……” 李昭凌低声道:“慕城博物馆,缅怀将军。” 宋译点点头,看看夏侯勇。 夏侯勇站起来说:“走吧,死马当活马医。” 他们刚下楼,就看到两辆车打着红蓝色的闪灯开进院子,车身上印着“检查”的字样。 夏侯勇蹙眉道:“闪着灯,应该是在执行紧急公务,你们先到院子门口等我一下,我去看看。” 来人穿着深蓝色制服径直上了隔壁的单元,只留一个略有年纪的小胡子大哥开着窗户在车上侯着,夏侯勇凑到驾驶座的位置,掏出怀里证件让对方看看,又掏出烟盒递过去一支烟,刚刚抽过两口,就点头说谢走出院门。 看到等着他的李昭凌和宋译,说:“犯事的是你们学校的书记,今天一早,有人拿着材料举报他贪污。” 宋译问:“书记?” 夏侯勇点点头说:“听说管着你们学校的施工建设,贪污不少钱。” 宋译似乎想到什么,停下来站在原地没有动。李昭凌退回来问:“怎么了?” 宋译回忆道:“我记得学校里有个书记和我爸认识,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他引荐我爸通过捐款的形式给学校搞|基建,后来我爸就成了校董。也是那之后,安佳地产才逐步拿下学校周边的批复用地,着手景泰苑的项目。刚进学校那会,我爸带着我去拜访过他,姓陈,叫陈庆生。” 李昭凌不自然地重复一遍:“陈庆生……” 宋译的电话忽然响起,他一看是薛飞,立即接起来,电话那头说:“宋先生,整个项目里的有三个人姓陈,一个项目经理是女的,还有一个生产总监,项目解散之后他们都离开了慕城,还有一位是慕城大学的书记,兼任景泰苑三期工程的安全顾问。” “嗯,做得很好。” 宋译挂上电话说:“学校周边建筑批复用地不可能不经过他,所以,他应该是最后一个人。” 夏侯勇扭头,看着教工宿舍的旧楼,说:“怪不得绑人绑得这么顺手,原来就在家门口,我们快走吧。” 李昭凌一路都y郁着脸没有说话,直到到达慕城市博物馆,他才拉住宋译的手腕,郑重其事地嘱咐道:“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许往前面冲,记住,没有事情比你的命更重要。” 宋译愣一下,反握住李昭凌的手,笑了笑说:“当然有,你……” 李昭凌沉下脸色盯着宋译没有说话。 宋译偷摸着掐一下他的手心,故作轻松地说:“放心,我从小惹祸惹到大,真出事跑得比谁都快!” 夏侯勇错过宋译,轻飘飘留下一句:“我相信,毕竟这世界上能揍着野兽的人屈指可数。” 他拍一下李昭凌的肩膀,说:“走吧,野兽,再不进去太阳都要落山了。” 今天恰好是周末,整个大门口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检票的闸口放过最后一批人直接挂上锁,立上一块牌子写着闭馆时间。他们顺着人群进入内厅,直奔一层水晶棺的位置。三个人刚刚穿过通道,就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他们远远看见王德站在水晶棺最近处的围栏上,双手背后定着目光。他鼻子上的镜片折s,he着身旁的暖色光晕,反衬着面色更加晦暗,整个人像一座雕像般僵直。 李昭凌拍拍宋译的手,示意他站在原地不要动。然后冲夏侯勇使个眼色,两人一起顺着人群往前靠近。错过通向围栏的甬道口,夏侯勇刚迈出一步,一道昏黄的光束立即从王德身上迸发,打在水晶旁的土地上,jian起的土块冲着夏侯勇迎面飞来,他迅速抬手把土块握在掌心。 他们和王德相差不过三五米的距离,此时场馆里依旧熙熙攘攘人声嘈杂。灯光昏暗,根本没有人意识到方才发生过什么。 夏侯勇握紧石块再要向前,王德年老而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你再往前,下一个石块打得就是人。” 夏侯勇深呼一口气,停在原地没有动,半晌,才说一句:“你不会这样做的。” 李昭凌暗暗拽住他的手腕,夏侯勇扭头冲他使个眼色,抚开他的手。沉一口气再向前。一道光闪过,“啊——”,身旁立即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夏侯勇匆忙扭头,看到不远处一个拉着小男孩的红衣女人,正可惜地望着掉在地上的手机。 他把手里的土块捏得粉碎,目光冷然,死死盯着王德。 王德佝偻着背慢慢转身,看着李昭凌和夏侯勇说:“没想到,当日匆匆一别,竟是这么多年,如今我们……都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了。” 夏侯勇一脸凝重,一字一顿道:“慕城一战,都是我的错。可即便时间走远,有些东西终究不能改变也不会改变。” 王德含笑摇摇头,晶莹的目光在眼中闪烁不定,缓缓张口,说:“夏侯将军,不关你的事,不管你信不信,再见到你的欢喜足以抚慰我心中所有的怨恨和彷徨。错的是我,可是……我不后悔。” 他说完,撇过眼光对上李昭凌:“李将军,上次见面太匆忙了。”他挑眉撇瞥向宋译,道,“他……不错。” 李昭凌微微侧身,挡住王德的视线。 王德目光y沉缓缓开口:“今日,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究竟有没有出卖过宋家军?” 李昭凌眉头一皱,说:“你了解我的。” “好,我信你,至于对将军……” 李昭凌充满敌意地望着王德。 王德嘲弄地笑笑,道:“这就是你们说得不变的东西?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有些刮目相看。李将军,说到底你终究是不懂他。” 李昭凌冷冷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王德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带着水色,悠悠地说:“我……替将军惋惜。” “妈妈,我要看那个……” 稚嫩的童声融化掉空气中的压抑,方才的小男孩正拉着女人扯着脖子错过夏侯勇向围栏处走去。夏侯勇紧张地抓着女人的小臂,说:“别过去。” 女人抬头看他一副胡子拉碴的模样,再配上神经质的慌张表情,立即把胳膊抽回来,后面的男人推开夏侯勇,护着女人和孩子悄声说一句什么,三人赶紧向围栏走去。 夏侯勇被推得后退几步,眼看要靠上李昭凌,李昭凌毫不犹豫地推开他,夏侯勇踉跄两步,再抬头的时候,王德已经抱起小男孩,轻声软语地说:“伯伯啊……是这个对面大学的教授,走,今天正好有空,给你多讲点北魏时候的故事。”他冲小夫妻俩和蔼地笑笑,沿着甬道的另一边,混入人群中。 夏侯勇和李昭凌快步向前,晃过几个人影,才发现方才的一家三口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展柜前,夏侯勇刚要上前,就被李昭凌拦下。 李昭凌冲他使个眼色,绕过人群缓步走到拉着孩子的女人前面,指着围栏说:“你们有没有见到刚刚站在围栏那里的老人,他是我们教研组的组长,我现在找不到他了。” “他……”女人犹豫地看着夏侯勇,满是迟疑。 李昭凌果断回答:“他是司机。” “……” 女人看面前人仪表堂堂又带个眼镜,这才说:“他忽然有事,往门口走了。” 李昭凌骤然转身,凝视着通道口的宋译。 宋译站在原地,一阵凉风掠过,耳边响起一个y沉而嘶哑的声音,缓缓道:“宋家军重生,今夜子时,不见不散。” 第58章 血祭银鸾 入夜的时候,地上刚刚润过一层细雨,空气shi漉漉的扑在脸上,布满尘土的潮味。古城墙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细缝,再沿着地上浅浅的辙痕缓缓推开。 看到眼前的场景,宋译推门的手僵在半空中,好长时间都动不了。李昭凌上前一步把他的手握在掌心,牵起来向内城走去。 赵幽和夏侯勇微微一怔,匆忙跟上,苏凝紫低下头,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恭迎大将军!” “——恭迎大将军!” “——恭迎大将军!” 一路喊声滔天,宋家军队伍整齐划一,占满整个内城,只留一条大理石麒麟甬道通向战台,伴随着“咚咚——”的战鼓声,放眼望去是出战时点兵的全貌。 细看之下,这些士兵无不是破衣烂衫,脸上血r_ou_模糊,偶有一些甚至缺胳膊少腿。可无论怎样狼狈,他们每一个人全身都像是绷着一根弦,腰杆挺拔。 王德背着手,高高地立在战台上,俯视着面前的人越走越近。宋译刚刚踏上石碣,就见王德伸出胳膊摆手示意,喊声霎时停止,战鼓却越来越响。 咚咚咚—— 王德站在黑夜里,静静瞭望一言不发。一阵晚风袭过,让他别在耳后的碎发稍稍凌乱,遮住眉眼。他抬手往脑后一捋,深深地吸口气大喊:“宋家军战魂不灭——” 数万人齐声震天:“宋家军战魂不灭——” 大雾弥漫,在队伍中往复缠绕,宋译立在战台的最中央,俯瞰着台下的兵将。他不知不觉便模糊了眼眶、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这里所有人不要命的执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德再次抬手止住呼声,转身上前。他步履缓慢,每一步都走得郑重其事,待到宋译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罪人王信参见将军,请将军入座!” 宋译手心布满了汗,疑惑地把目光撇向李昭凌。 李昭凌目光深沉,拉着宋译转身向前,指着战台当中的上座道:“入座吧。” 宋译犹豫一下,起身坐在宽大的红木椅上。 王德扣头,看向夏侯勇道:“请诸位将军入座——” 他话音落处竟带着哭音,赵幽轻轻搂一下身旁低着头的苏凝紫,将她领到次座。 夏侯勇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王信,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德没有理会他,继续俯身扣头,加重语气大呼:“请将军入座——” 夏侯勇攥一下拳头,僵硬地转身入座。他冲李昭凌使个眼色,低声问:“是幽冥还是幻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昭凌脸色y郁,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道:“是从百辟中放出的幽冥,没想到他居然有能力将他们聚集起来。” “现在怎么办?” 李昭凌摇摇头,说:“尽快重新封印。” 夏侯勇眉眼变色,说“上千年的幽冥,哪那么容易?” 李昭凌好一阵没说话,半晌,才悠悠道一句:“我来。” 夏侯勇惊得瞪大眼睛,急匆匆道:“我看你是另外半条命也不想要了!”停顿一下,又嘱咐一句,“见机行事,不许轻举妄动。” 王德轻轻摆手,两个小兵把五花大绑的陈庆生拎上台,扔在宋译的面前。陈庆生被黑布蒙着双眼,跪在台上一时没有控制住重心,像一坨r_ou_一样砸在地上朝前摔去,塞着破布的嘴一直“呜呜……”的喊着,声音听上去既悲壮又可怜。 宋译浑身僵硬,心里估摸着要是摘下黑布,这大哥还指不定怎么喊呢! 他早就如坐针毡,高位实在是难受,何况这座下一个正经的活人都没有!他冲李昭凌使个眼色,可是李昭凌只顾和夏侯勇眉来眼去,根本没空理他。 宋译抬头看一眼陈庆生,再冲王德示意,道:“你有话要说?” 王德向前两步,走到宋译近前。宋译硬挺着没有动,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王德双膝一弯,结结实实跪在面前,心里暗暗喊一声“卧槽”! 王德拿着银鸾在右手掌心画过几笔,掌心中顿时金光闪耀,飞出三团黑雾,落在地上,幻化出三个人形,人影上的黑雾散去,都出落成人样紧闭双眼。 夏侯勇喃喃道:“是他们……” 宋译疑惑地望向李昭凌,李昭凌沉下目光,缓缓张口:“张珣、段复遵、武广信。” 王德冲宋译重重地叩一个头,起身后并没有站起来,就这样跪着一步一步走到夏侯勇面前再叩一个头,含着泪一字一顿道:“慕城五将之战,并非是夏侯将军轻敌败军。其实是我……是我没有听将军的话,执意走上陇道,所以才中了埋伏,害死各位兄弟!” 夏侯勇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道:“为什么大伙的尸体会被人运到壶口?我以为……我以为是战术有误,害你们在壶口遇袭……” 王德老泪纵横,摇着头说:“我……我不知道……” 夏侯勇抓着王德的领子,怒气冲冲地说:“为什么你不按照计划来,为什么不走壶口要走上陇道?为什么……” 王德把目光斜向李昭凌,喃喃道:“因为……因为我收到李将军的战报,说敌军在壶口有埋伏,所以才未按照计划行军!” 空气猝然凝滞,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李昭凌,夏侯勇扔下王德,侧过身难以置信看着李昭凌,说:“我……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即使赵幽一再质疑,我都没有……李昭凌,我只要你一句话,字条是你传得吗?说!” 李昭凌冷着脸,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甚至是一丝想要分辨的意思都没有,时间一度恍然万年,良久,他才闭上眼睛说一句:“是……” 夏侯勇握紧拳头额头一跳,看着王德沉声说:“你还要交代什么?”赵幽坐在远处,一直y沉着目光不说话。 王德跪立起来,再重重地扣头,说:“将军……将军中毒是我害的……那日,我见传令兵行迹可疑,本该上前探查,可是穆义突然攻来,出兵在即,我……我就……”他像是失去主心骨一般摊在地上,自言自语道,“自从意识觉醒,我日日夜夜都活在愧疚之中,如果……如果不是我,将军也许就不会中毒,李将军也不会执意去取药,这样,前锋营的弟兄就不会败得那样惨,还有……还有五将的弟兄们……弟兄们……我……我是罪人啊!” 年迈声音在城中哭喊回荡,一声又一声撞击着这座千年古城的墙壁,墙下站立着宋家军数万的亡魂,可是,大家全都黑着脸无动于衷。十万亡魂,除了台上之人,没有人能听懂他此时流着泪的忏悔和愧疚。 夏侯勇走近王德,把他扶起来,看着他摇摇欲坠的瘦削身体,沉声道:“不关你的事,身为主将……是我没有保护好大家。” 王德拍拍夏侯勇的手,哭相间流过一抹诡异又扎心的笑容,兴奋地说:“将军,今夜,我就一一弥补这些罪过!五将会回来的!大家都会回来的!!!” “你……” 王德忽然推开夏侯勇的手,快步出现在陈庆生的面前,用银鸾笔在他的额头上画下一个闪着金光的图腾,从怀里掏出匕首对着心脏的位置刺去。 众人站起来,想要拦下他。一道闪着白光的结界从脚边拔地而起,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宋译目光一沉,拿着百辟刺向结界,硬生生地穿过,他迟疑地看一眼被结界拦下的人,来不及犹豫,拔刀挡住王德。 刀锋相接,王德手里的匕首与百辟相对霎时断成两截。他扔掉刀柄,两指夹住断掉的刀刃,转身推开宋译。 王德虽身形老迈,但动作却格外敏捷。他甩开宋译,再次刺向陈庆生。 利刃没入胸口,陈庆生闷哼一声就再没响动。他头顶的金光越发亮眼,隐隐约约印出一个带血的“陈”字。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29节 王德拿着银鸾,带着满脸的泪痕放声大笑,一笔一划就着痕迹写上姓氏。 宋译后退几步,被两个幽冥小兵抓住胳膊,他眼睁睁看着陈庆生彻底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大喊一句:“王教授——” 王德拿着银鸾笔摇摇晃晃地转过身,含泪看着宋译。他从袖子里慢慢抽出画卷,拉着卷轴抬手打开。一团黑雾从陈庆生的头顶慢慢飞起,落在画中的小字上,将小字染成血红色,继而凝成一道红光从字中飞出,落在其余三将的身边。 王德扔掉画卷,悠悠地说:“他交代给我的事情都办妥了,以命抵命,王德这条命……我终是没有辜负。”话刚落地,他就闭上眼睛,一道蓝光从王德的身体中飞出,立在四人旁边。 五将身披铠甲面色铁青,满身血污向宋译走来。幽冥小兵松开手后退一步,宋译紧紧握着百辟浑身僵硬,这五人上前单膝跪地,一起抱拳施礼道:“五将——” “王信——” “张珣——” “武广信——” “段复遵——” “陈尚——参见将军——” 回声相叠,宋译怔在原地没有动。 四周的雾越发浓重,弥漫在整个城内呛得人嗓子疼,墙下士兵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此刻只能隐约看到些许轮廓。 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似乎是很远又好像很近:“你总算是做完了,等得我好累!大哥,我终于能够来见你了。”话音刚落,所有人立即变过脸色。 “你是……” “宋译,别回答!” 李昭凌蹙眉,抬手划过掌心。他将手心多出的一道血痕按在结界上,白光忽闪两下骤然散去。他闷哼一声,握紧沾满黑色血液的手,召唤出战天戟一刀劈向五将,五将齐齐向后退去,落在幽冥鬼阵之中。 李昭凌把宋译护在身后,一动不动望着天地夜色相接之处。 宋卿之罩着一身残雾穿过无数甲胄,踏过夜色踩在战台上,仰眼看着宋译说:“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一双桃花眼眉目含情,宋译下意识地出声:“宋卿之……” 宋卿之满意地点点头,把目光转向李昭凌说:“昭凌君还真是不仗义,现在的一切不都是你要的吗?” 话音落地,宋译的身体骤然一紧,和其他人一起望向李昭凌。他尽量隐藏掉话中多余的清分,抓着李昭凌的胳膊沉声说:“我不信……” 李昭凌咬一下嘴唇,愤愤地说:“宿主重生确实需要释放出百辟和银鸾中的鬼气!但是没人允许你擅自聚集宋家军幽冥亡灵!” “哈哈……” 宋卿之大笑一声抬起双臂看向城内,幽冥亡灵齐声大喊:“宋家军军魂不灭——” 一声下去,响亮又刺耳。 宋卿之转身扫视着所有人,额头因为用力而爆出青筋,说:“这不就是你们要的吗?宋家军军魂不灭?” 他最后将目光落到宋译的脸上,眼中似有一层薄膜晶莹剔透,冲着他缓缓伸出手,幽幽地说:“这就是他要的啊!大哥……跟我走吧……跟我回家……” 第59章 血祭银鸾 四周雾气渐渐散去,所有的幽冥鬼魅双眼冒起幽幽蓝光,从战台上俯瞰下去根本就是货真架势的现实鬼片,特别渗人。 宋卿之一侧嘴角轻扬,高高跃起停在半空中“倏”地蜷起身体,缩成一道蓝光向宋译击去。李昭凌握紧战天戟迎头而上狠狠劈下,两道光束触碰在一起相互散开。李昭凌落回战台后退几步,被人从身后撑住,一扭头就看到宋译。 宋译抓着李昭凌的胳膊紧了紧,宋卿之再次袭来,他一直拉着不撒手。夏侯勇、赵幽、苏凝紫三人一起飞出战台,与宋卿之在空中缠斗。 李昭凌疑惑地看一眼身后的宋译,宋译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我记得你说过,说我不理解你?” 李昭凌蹙眉,默默地点点头。 宋译弯一下嘴角,带上些许无奈的感慨,说:“所有的感情都是相互的,这世界上原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信任。” 李昭凌稍稍迟疑,看着宋译没有说话。 “他们……”宋译撇眼看一下空中四散飞舞的光束,道,“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很多话想要问你,就是因为信任,才一次又一次按下。” “我懂。” 宋译说:“其实……跟谎言比起来,隐瞒同样伤人的,‘尊重’完全是因为‘爱’,尤其跟你比起来,‘真相’什么都不是!” 李昭凌抱一下宋译,在脸庞留下一吻,哑声说:“对不起,我……我答应你,回去之后,我一定给你,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宋译点点头,望一眼空中的几个人影,说:“我相信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做?” 李昭凌眼神中光彩聚集,如鹰一般凝视,道:“重新将这些幽冥封入百辟。” 宋译眉头一皱,看着李昭凌没有说话。 李昭凌抓紧他的手,说:“不用担心,三千年前我就是这么做的。” 漆黑的天幕闪得昼亮,宋卿之以一敌三,丝毫不见颓色。他衣袖一挥,脸上的笑意更甚。闪身躲过夏侯勇迎面飞来的一脚,落到战台上。 战鼓声越发嘹亮,一道蓝光闪过,宋卿之一掌击退王信,吃惊地说:“你疯了!” 王信抓着他的胳膊,急促道:“你不是说过,只要他们四人亡魂归位就可以醒来?” 宋卿之冷笑一声,说:“这么着急吗?好啊!我现在就让你如愿!”他一把扯住王信胸前的衣襟,从他怀里抢过银鸾笔,一道金光恍然而过,打在其余四人的脑门正中。 三个人脑袋一晃,一一道: “张珣——” “段复遵——” “武广信——” “陈尚——” “——得令。” 他们说完,起身一跃一起向夏侯勇、赵幽和苏凝紫攻去。 王信看着眼前如傀儡一般的人,口中呢喃:“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扭头看着低垂的天幕下眼泛蓝光的幽冥鬼魅,拦住宋卿之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宋卿之目光狠辣,抬手掰断银鸾笔,径直cha入王信的胸口。 “嗯……”一声闷哼后,王信呆呆望着胸前的一团黑血难以相信,他跪倒在地紧紧抓着宋卿之的衣袖,含泪道:“告诉我……为什么……” 宋卿之凑到王信耳边说:“让魂飞魄散的人重生,借此弥补你的罪孽!少痴心妄想了!有资格回来的只有宋牧之一人,我不过是拿你们的灵气给大哥献祭!虽然如此,你还得谢谢我,要不是北魏兵败之时没有立时要了你的性命,还给你留个全尸,你怎么可能回得来?” 他一脚踹开王信,恶狠狠地看着李昭凌,说:“银鸾已经沾上魂灵的血成了废物,我看你拿什么封印?”他望向宋译,说,“你最好乖乖跟我走,要不然我让他们所有人给你陪葬!” 另一边,赵幽几人正杀得火热。 苏凝紫收掉“惊魂”,冲夏侯勇大喊:“怎么办?五将幽冥杀不杀?他们都是你的人,听你的!” 赵幽催促道:“夏侯勇,你愣什么呢?” 夏侯勇蹙眉,看着躺在战台上奄奄一息的王信,攥紧拳头,沉声道:“杀!” 紫色的光电骤然点亮天幕,伴着赵幽甩出的琴弦,赫然化成一金一紫两天巨龙向四团黑雾冲去,聚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光球,骤然化成碎片在空中四散! “不——” 王信含着眼泪大吼一声,眼睁睁看着夜色中的幽冥在他眼前化成灰烬。梦想成真不过须臾,须臾之间成为泡沫。 宋卿之低垂着目光,幽幽道:“我还真是小看你们了!” 他侧过身,振臂高呼:“北魏的英豪亡灵们,天地并生往,归来乱离兮!该是你们真正回来的时候了!” “杀——” 众幽冥高吼一声,一哄而上,夏侯勇、赵幽、苏凝紫顿时淹没在一片蓝黑色的影子中。 紫色的闪电甩出一条血路,苏凝紫奋力跳出包围圈,抻着脖子冲战台上的人大喊:“李昭凌,这个娘娘腔究竟开得什么挂?怎么聚集了这么多黑暗力量?我去!你他妈别和宋译在那亲亲我我了,快说怎么办?” 李昭凌嘴角一抽,脸色有点难看,硬生生憋出两个字:“扛揍!” 夏侯勇:“……” 赵幽:“……” 苏凝紫勒着一个独眼龙的幽冥大兵,说:“你放屁!” 宋译看得着急,低声说:“快点想办法吧,我怕他们撑不了太久!” 宋卿之站在台子另一边,笑得深情:“考虑好了吗?” 李昭凌持着战天戟愤然向宋卿之奔来,厉声道:“不用考虑,先杀了你,再带着你的人头去地界请罪!” “天真!” 宋卿之看着迎面而来的李昭凌,面色沉静。他高高跃起,风声刮蹭着衣袍在空中“呼呼”作响,战天戟应声而下,宋卿之眯起双眼,抽出短笛,梅花点点随笛声而起,所到之处花瓣翻飞,令人眼花缭乱。 宋卿之轻叹一声:“你永远这么粗鲁。”他翻身躲过战天戟,继续与李昭凌对招。 宋译看得花了眼,忽然一阵凉风袭来,好像什么人在耳后吹出一口气,直接蹿进衣领里,耳边是宋卿之熟悉又悠扬的声音:“大哥,跟我走吧?” “!!!” 宋译立即觉得一根筋从背脊直接凉到头顶,泛着痉挛。他向前快跑几步,匆匆转身拿匕首对着面前的黑袍人。 黑袍人摘下头顶的衣帽,居然是宋卿之那张惨白的脸。 “你……怎么会……” 宋卿之轻笑道:“他们都是点有勇无谋的蠢货,大哥,你不要怕,我们很快就能迎来真正的相见。”他如幽灵一般,快速闪到宋译面前,紧紧握着宋译拿刀的手。 宋译吃痛,却始终坚持着没有松开。他咬着牙把另一只手一起放在百辟上,变了力道的刀刃连同运动轨迹一起发生改变。 宋译奋力大喊一句:“我是宋译!不是宋牧之!宋牧之早就死了,死在三千年前的慕城战场上!” 他冰冷的声音响彻在空旷的古城里,带着凄厉与现实,残忍地撕开一切伪装与幻想。 宋卿之的手微微一紧,狠狠道一句:“你胡说——” 宋译趁着宋卿之发愣的刹那,顺势把百辟一挽,刺向宋卿之的胸膛,刀锋上红光乍现,骤然点亮黑暗,照在两个人扭曲的侧脸上。 宋译被宋卿之一掌击中滚到一边,他坐起来摸摸胸口,却发现除去一点钝痛并没有什么大碍。他拿起百辟,看到刀锋上黑色的液体,手一直剧烈地颤抖。 宋卿之摸了摸胸前伤口处的深色血迹,仰着大头,笑出眼泪! 片刻后,他收掉笑容,满脸凄楚,看着宋译一字一顿道:“你以为李昭凌爱你吗?蠢货!他爱得是宋牧之,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话音落地,黑影一晃,再次向宋译冲来。 宋译手脚僵硬,眼眸处只剩下宋卿之张狂扭曲的脸。 “将军!” 一个黑影快速闪过,挡在宋译的身前,宋译从侧脸看去,居然是一脸血污的王信,弥乱的碎发稍稍遮住他的眉眼,胄甲的胸口处是没入的半只笛身。 下一刻,这个壮硕的男人发出一声怒吼,退后两步,生生从伤口扯出笛子。宋卿之蹙眉,看着这人胸膛的豁口愣了神。 王信结结实实地靠进宋译的怀抱,慢慢滑到地上。 宋译惊诧,抱住他扶到地上喃喃开口:“王……王教……”他停顿一下,语气中带着颤音,“王将军……” “王信——” 李昭凌一刀劈开面前的黑袍人,看到他化作一团雾气,这才反应过来冲向战台拦住宋卿之。 王信伸出手,拍拍宋译的手背,低声说:“不管……不管是谁,这条命我还了。孩子,求你……求你告诉夏侯将军……我……我尽力了!” 他刚说完,立即挣脱开宋译的手,撑着一口气向宋卿之扑去,宋卿之刚刚躲过李昭凌的一击,转身迎上王信,待到回过神的时候,胸口处已经cha上半只断笔,顺着拿笔的胳膊看去,是王信带泪的笑脸,王信嘴角一扯,幽幽道:“武安君,这一报我替兄弟们还了!” 宋卿之咬咬牙,衣袖一甩,王信立即向后飞去,在漆黑的天幕中炸出一道蓝光。 “宋卿之,我要你的命!”夏侯勇攥紧拳头,大喊一声,向宋卿之冲去。 宋卿之捂着胸口,惨白着脸绝望地看着宋译摇摇头,他伸开双臂,向着幽冥鬼阵的最深处飞去。 苏凝紫拉住夏侯勇向战台上撤去,着急道:“你冷静一点!看前面……”目光所及,幽冥已经逐渐苏醒,开始撕扯着往战台上冲。 赵幽大喊一句:“快建结界!” 他把琴弦掷出,扔给夏侯勇和苏凝紫,两人一人扯一根,在战台上围起一个小小的光圈,拦住幽冥。 宋译看着手上王信黑乎乎的粘稠血液,还在晃着神,手里的百辟依旧泛着幽幽红光,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是的,他不是宋牧之,可是,他只能心安理得接受这一切,无论是死亡还是牺牲。 李昭凌把宋译落寞的表情收在眼里,扑上来紧紧抱着他,想给他一点温度。 宋译愣在原地无动于衷。他看着赵幽、夏侯勇、苏凝紫拼命立出一道光墙,死守着战台,半晌,才喃喃说一句:“怎么办?” 李昭凌手劲大得吓人,恨不得把宋译揉进身体里,他抚摸着宋译的脸庞、脖颈,问:“你还信任我吗?” 宋译扯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傻乎乎地表情,说:“只有你在,一切才有意义。” 李昭凌松开宋译,眼中的光芒果敢而刚毅,点点头说:“好,把百辟给我!” 看他要夺刀,宋译本能地躲开,惊慌地问:“李昭凌,你准备做什么?” 李昭凌夺过百辟,扶着宋译的肩膀说:“相信我,不会有事的。”他说完,转身要走。 宋译匆忙扯住他的衣袖,说:“你保证,所有的人都不会有事!也包括你?” 李昭凌嘴角上扬,摸一下宋译的脸说:“希望……” “不……不要……” 宋译忍着眼泪,再要拉他,衣服的下摆从手心划过,抓了个空。他漠然看一眼空掉的掌心,快速起身跟上李昭凌。 李昭凌飞上天空,撕开衬衣,用刀尖快速在胸口处绘出一个复杂的图腾。鲜血喷涌,他仰天大喊:“十方幽冥,魂当归往!” 宋译愣神,耳边只剩李昭凌迎着夜风振臂而起的呼声:“善祭留存,逝者名去!” 他摸摸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满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写得好想哭啊~~~~ 第四卷慕城篇 第60章 杀神陨落 从那夜之后,李昭凌已经昏迷整整十日都没有醒来。 宋译套着小西装,大模大样走进苏凝紫的小院,翘着二郎腿坐到石凳上,拉下来鼻梁骨上的墨镜,露出两个眼睛吊着眉抻着下巴挑衅地看着苏凝紫。 苏凝紫揉揉耳朵,不耐烦地撇撇嘴。 打从李昭凌昏迷以来,这小院就一天没消停过。她坐到邻座,抱着胳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汤的表情,决定先下手为强,说:“宋大少爷,你问得不累我说得都累了,李昭凌什么时候能醒我真不知道!” 宋译把手里的文件扔在石桌上,说:“苏凝紫,郑重通知你,我现在可是你的房东,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 苏凝紫拿起桌上的文件草草翻了两页,紧紧地攥在手里,骂道:“妈的,老娘上次脱得就剩抹胸了!秃顶居然有脸跟我说不能卖!” 苏凝紫唠叨完立即抬头眼巴巴看着宋译,谄媚地笑笑,说:“怪我有眼不识泰山,不懂资本运营有多大力量!宋译……宋总……您可千万别跟我计较。”她把手放在宋译的手背上,轻轻拍一下说,“你就当帮老姐姐一马,你也知道这生意啊最近实在是难做!” 宋译利索地把手一收,说:“老姐姐,你冷静!!!给你个机会,重新回答,李昭凌为什么不醒?还有,他究竟什么时候能醒?” 苏凝紫斜眼成瞅着石桌上的文件,说:“我是真不知道。”她低头欣赏着自己新染的浅紫色指甲,叨叨道,“住这么久,我都没跟你们收房费呢?” 宋译听完也不生气,用食指轻扣桌上的文件,说:“你确定不再好好想想?这明年房子的租金可是完全跟着你回答的质量走。” 苏凝紫放下手说:“别别别!要不这样,你问赵幽,他肯定知道,毕竟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我这种正派人不清楚也很正常。” 宋译y沉着脸说:“你干嘛不早说?” 苏凝紫瞟一眼李昭凌的房间,悠悠地说:“这不正好碰上了,你要再不进去我可保证不了……赵幽会不会直接毒死他。” 宋译瞪她一眼,扔下墨镜往屋里走。 苏凝紫赶紧拿起来桌上的文件仔细看看,宋译回一句:“那是复印件,给你留个纪念。” 宋译一进门,就看到赵幽靠在隔间的柱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冷漠表情,盯着床上的李昭凌一动不动。 他走进房间,绕过赵幽,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说:“苏凝紫告诉我,你正在考虑要不要毒死他?人命关天,我劝你别冲动。”他撩起被子看一下,又重新盖上,再把李昭凌身旁的战天戟往床的内侧挪挪,怯生生看着赵幽,一副护着自家小狗的模样。 李昭凌的脸色看上去苍白的根本不像是活人,唇上更没什么血色。最关键的是……从那夜开始,他胸前的血印图腾就没有愈合过,咧着口子丝毫没有复原的迹象。 赵幽白他一眼,叹道:“时间不多了,我在考虑要不要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什么意思?” 赵幽垂下手,走近两步说:“如果我有办法进入李昭凌的记忆,揭开三千年前宋家军的真相呢?” 宋译思考一下,沉声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尊重他,他说过,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如果他一直醒不了呢?” 宋译抓着被子的手抖了一下,他扭头看着赵幽,皱眉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他究竟为什么昏迷不醒?” 赵幽抿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宋译起身冲到赵幽的面前,抓着他的胳膊说:“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求求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样才能醒过来?” 赵幽抚开宋译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难道你一点都不奇怪?我们为什么会活下来,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上千年?” 宋译怔了怔,说:“我……我问过,他不肯说。” 赵幽叹一口气,把手cha进裤兜里,同情地看着宋译说:“因为他是善逝族的灵童。” “善逝族?” 赵幽点点头,继续道:“善逝族是从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一支古老部族分支,族内之人得以祭祀天地、窥见天相。也是因为这一点,他们的族人不仅被人追杀,而且触犯天颜,寿命普遍不长。传闻,这个部族有一套古老的生祭方法,既可以延长寿命,又可以使亡魂重生,但是却要以出卖r_ou_体和灵魂为代价。不过……”他轻笑一声,嘲弄地说,“这种能力撞在无止无尽的时间里,与其说是幸运,倒不如说是不生不灭的诅咒。” “所以……” 赵幽点点头说:“所以我们才能活下来,唯独……他最想救的那个人。” 宋译蹙眉:“为什么?” 赵幽耸耸肩膀,抿一下嘴说:“不知道,也没人知道,就像三千年前宋家军兵败的原因一样,是个谜团,我猜或许是将军自己不想,也未可知……”他停顿一下,说,“第一次封印是用灵魂和r_ou_体,所以他只能活在冰窖里。到这第二次封印,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出卖?我想,也就剩他那心头的一点ji,ng血了。” 赵幽拍拍宋译的肩膀,悠悠道:“心头血……活受罪…… ” 宋译犹豫一下,问道:“你刚刚说你可以看到李昭凌的记忆?” 赵幽笑一下,骤然来了兴趣说:“不是我,是你……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他俯身拿起战天戟,指着刀锋上面的裂缝说,“之前我就注意到了,战天戟削铁如泥,怎么可能随意断裂?除非李昭凌用它封印过什么。兵器随人,需要重新焊接的从来不是刀锋本身,而是人。” 宋译看着赵幽的眼睛说:“最后一个问题,你确定这刀锋里的是真相?” 赵幽摇摇头说:“赌一把,你愿意吗?” “为什么非得是我?” 赵幽不耐地说:“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刚刚不是才说过是最后一个问题吗?” 宋译哑然,小声嘟囔:“我以为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什么都知道呢?没想到也是个半吊子……” 赵幽这回是彻底服气了,他总算知道这位宿主大哥命运多舛,周围还一水儿的妖魔鬼怪,究竟是怎么活下来!他完全靠得是本人不知高厚的嘚瑟和对人盲目的信任! 赵幽抬头扣扣发痒的脑门,没好气地说:“战天戟煞气太重,但毕竟你是宿主,就算想要探寻什么,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况且……”赵幽停顿一下,撇开目光望着天花板小声地说,“窥探别人隐私毕竟不太光彩,但是你们关系又不一般,充其量就是类比于看看自家老公的手机,我就是帮你解个锁。” “呵呵……是老婆,我谢谢你……” 赵幽把战天戟平放在桌案上,问:“想好就过来。” 宋译走过去,看着赵幽没说话。 赵幽展开宋译的手,以掌为刀从手心划过。一道金色闪过,手心出现三寸长的口子开始冒血。 “嘶……”宋译毫无心理准备,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赵幽叮嘱道:“一会无论看到什么,不许生气不许笑不许流眼泪。苦乐悲欢,沾一条这咒也就费了。” 宋译点点头,看着手上的血迹,心里无来由的紧张。 赵幽把宋译的掌心,放在战天戟刀锋的裂缝处,白光乍现,骤然点亮整间屋子。 宋译再睁开眼睛时,已经置身于夜幕下的一片荒漠之中。 一阵凉风穿过,卷着寒气直往宋译的领子里钻,宋译冻得缩一下脖子,搓搓手嘀咕道:“没想到李昭凌的脑仁里是这么一大片沙漠,还他妈有昼夜温差,我说他平时怎么不苟言笑,敢情心里这么y暗跟荒凉。” 宋译抬头向四周环视,漠然看去,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分不清东南西北。他试着望向天空,星星满布,坠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清晰可见,越看越像电脑制作的假货。 他收回目光,认命的叹口气。闭上眼睛随意转一圈指个方向,踩着黄沙走去。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冷汗沿着宋译后颈的头发根直往脖子里钻。又过了一会,他的嗓子一直冒烟,抬眼望去,天上的星星似乎也不再那么清晰。 宋译晃一下发涨的脑袋,用拳头打一下额头,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的景色似乎清亮了一些。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他的腿越来越困,手脚都开始发软到不听使唤,恍惚间脚下一绊,身子一侧歪着脑袋摔倒在地,顺着沙坡滚下去。 宋译懵了好一阵,才硬挺着从黄沙里把脑袋拔起来,“噗……”,他喷一大口土,心里琢磨:“等我出去,一定把这狗大哥的记忆好好整顿一番,塞个堪比出厂设置的空白可比全是黄|图可怕多了!” 宋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远远看到黑暗中似乎有个房屋的剪影,幽幽地亮着灯火。这一看立即来了ji,ng神,他爬起来踉跄地向屋子跑去。 跑着跑着,宋译的脚终于踩过松软的土地,踏上一片稀疏的草坪,推开虚掩着的大门栅栏,他轻轻喊一声:“有人吗?” 侧耳听一下,院子里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响动。宋译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进去。他穿过院子的小道,来不及细看院子里的花草,眼光直直注视着房子的木门,心“噗通噗通”的越跳越快。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木门之后一定是自己想要碰触的真相。 手挨住门栓上的一刹那,犹豫一下,心中蓦然升起一股胆怯。 宋译深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推门的时候,门“吱呀”一声从内侧被人打开。看到开门人的时候,他吃惊地张大嘴。 这人体格魁梧,着一身红黑相间的铠甲,铠甲的竹片全都金光闪闪。脖颈间系着一块红色小巾,隐隐约约露出金丝线的一角,像是绣着什么字。他发髻高高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笔挺的剑眉下,是一双带着杀气的黑色眼眸。 这是……三千年前的李昭凌。即便是现在换了行头,宋译还是一眼就认出他。 “你是……” 李昭凌蹙眉,对上宋译的黄色双眸,裂开嘴角笑了笑,拉起宋译的手进了屋。 宋译迈过门槛,向屋子四周看看。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家具和摆设,只在最中间的位置搭着一个火堆,火烧得很旺,昏黄的光足以点亮整间屋子。 宋译难以置信地开口:“这是……” 李昭凌轻扬嘴角,笑得灿烂。宋译哑然,他从来没有在这张习惯冷漠的脸上,看到过如孩童般轻松愉悦的笑容。 李昭凌指指火堆旁的位置,示意宋译跟他一起坐下。 宋译将信将疑地跟着坐下来,李昭凌却一直看着面前的火堆拉着他的手不说话,宋译等候片刻,犹豫着开口:“我们……” 李昭凌把食指放在唇上轻轻一点,指指火堆。 宋译迎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火焰之上,骤然出现一块状似透明泛着白光的幕,幕上像是带着一层水气或者雾气正来回晃动,半晌后,出现两个身影。视线一转,落在两人的正面。 宋译曾经在画上见过,其中一个是宋牧之,另一个看身量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两人赤|身o体在温泉中一起洗浴,少年脸色潮红,宋牧之笑得爽朗。画面一转,白日习武、骑马,夜晚写字画画,宋牧之环抱着少年一笔一画认真又细心。时光曼妙,呵护备至。一直到少年长大,出落成一副成熟模样。 宋译虽然猜到,可是直到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他的手还是抑制不住紧紧握着。 边陲日暮,李昭凌每日都会躺在帐篷顶上看着宋牧之房间,他们上了战场会一起浴血杀敌,在营中也是朝夕相对。 宋译稍稍侧过目光,看着身旁的人眼眶泛红噙着泪花。他屏着一口气,再向画面中看去。 一支暗箭袭来,宋牧之为他挡箭,接着是李昭凌灯下那个若有似无的吻,还有……受杖刑之后两人一起倒在床上的喘息声。 宋译恍然回神,这黑暗的沙漠是他记忆中所有的温暖,而宋牧之就是他整个暗淡光y中唯一的温度。失去宋牧之后,李昭凌就把自己关在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木柴的小屋里,日日夜夜靠回忆着自己与宋牧之的一点记忆生活,害怕忘记一丝一毫。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30节 因为这样,所以才选择封印? 宋译眼睛中的泪光越来越多,目光停留的部分,是用银鸾笔沾血画出的整个图腾。 李昭凌穿着一身破烂的铠甲,满脸都是血污。他望着天边升起的最后一颗启明星,口中呢喃道:“善祭留存,逝者名去!以我血r_ou_,魂祭天地!”视线落处,他用刀划上自己的咽喉,鲜血如柱,瞬间淹没掉整个图腾。 一滴眼泪骤然下落,身旁的李昭凌抬起手指帮宋译拭去,轻轻地说:“你不要哭。”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宋译再也坚持不住,泪珠子像水一样,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带着满脸的泪花,他硬挤出一个笑容,说不上是讽刺还是嘲笑。 此时,宋卿之狰狞的表情和最后那句话在脑子里格外清晰:李昭凌从头到尾在利用你! 无暇分辨的真相和往日相处的点点滴滴,像一场狂风暴雨拍打在宋译的脸上,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捂着胸口低吼一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屋外冲去。 大门一开,是赵幽苍白的脸。 第61章 杀神陨落 太阳就要落山,昏黄的阳光挤进雕花窗的缝隙中洒在地上,让原本发灰的青石砖罩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宋译站在桌案旁,把头撇向一边,用手背草草抹一把眼泪,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赵幽重重地叹一口气,走过来拍一下他的肩膀说:“早预料到是这个结果,看来心理建设也没什么用。说吧,你看到多少有用的?” 宋译的眉眼藏在碎屑的刘海下,微微泛红,良久,才嘟囔一句:“没……没有……” 赵幽把战天戟端起来重新放回到李昭凌的身边,说:“人这辈子岔口太多,谁知道缘分什么时候搁浅?上一秒的‘下次再见’,也许就是下一秒的‘咫尺天涯’和‘y阳两隔’。坚持本身的意义是让自己不要后悔,可是,如果一早就知道结果差强人意,当初会不会后悔自己无畏的坚持?”他背起靠在地上的吉他包,嘲弄地笑笑说,“告诉你个秘密,在感情上我曾经后悔过。” 宋译诧异地抬头看向赵幽。 赵幽打开门,阳光落在他的脸庞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金色,笑容看上既恬静又淡然,说:“上次你胸口扎入百辟,是李昭凌救你的。” 宋译抿一下嘴想问什么,赵幽扬起眉打断他说:“别问我,自己问他。”他挑一下下巴示意床上,拽起吉他包闪身消失。 宋译疑惑地转身,看到李昭凌眼皮微动,似乎快要醒来。他蹙紧眉头走到床边,看着李昭凌慢慢睁开眼睛。 李昭凌一看到宋译,立即伸出手拉住他,用力扯一下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宋译:“你醒了……” 李昭凌:“你没事吧……” 两人同时开口,听到彼此的问话不自觉地相视而笑,片刻后又同时沉下脸色似是无言。李昭凌手上使力,想把宋译拉到床边,宋译暗地里别扭着一股劲,好像不太愿意。 李昭凌再扯一下,立即变了脸色,松开手抚着胸口蹙眉闷哼一声。 宋译赶紧坐下来,扶着李昭凌说:“你怎么样了……” 李昭凌摆摆手说:“没……没什么……我没事,扶我起来。” 宋译扶起李昭凌,把枕头竖起来让他靠着。李昭凌受伤后虽然脸色差点,可是眉宇之间英气丝毫不减,眼耳口鼻依旧笔挺利落,像是被人ji,ng心雕磨过,虚弱的样子又比平时少了一分凌厉,让宋译瞧着有些出神。 李昭凌拉起宋译的手,让他顺着床边坐下来。 李昭凌抬起手抚上宋译的脸庞,手指顺着长长的睫毛轻轻划过。宋译回过神来刚想躲,李昭凌的指间已经沾上些许泪渍,看着宋译说:“哭过?” 宋译瞪着眼睛拧着眉,倔强地不说话。 李昭凌看他这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以为他还在因为自己昏迷而担心,安慰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宋译看着李昭凌,依旧不接话。 李昭凌这才感觉到似乎有些地方不对劲,正下脸色,认真问:“你到底怎么了?” 宋译悄悄攥紧拳头,沉声说:“没……没什么,好不容易醒了,你先养伤吧。”他说话的时候浑身绷紧,眉头紧紧地蹙着,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李昭凌凝视片刻,问道:“还在怪我有事瞒着你?”他叹口气,说,“我现在就告诉你战败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算……算了!”宋译打断李昭凌,有些紧张地站起来,周围的空气顿时有些尴尬。他撇开目光说:“留着给他们解释吧,我……不需要听。” “什么需要不需要?宋译,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我们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说?” 宋译眼帘低垂,道:“问你一件事,赵幽说我被百辟cha中胸口那天,是你救得我,你……”他停顿一下,继续说,“你是用什么方法救得我?” 李昭凌愣了一下,他万没有想到宋译会突然问这个,立即换下方才那一副斩钉截铁的神色,说:“喂了你点儿ji,ng血,可以让伤口复原。” “只有这些?”宋译露出怀疑的目光。 “怎么了。” “没什么。”宋译抬眼,盯着李昭凌说:“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如果我不是宿主,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宋译,你可能爱上我吗?” 李昭凌一听,立即抬起头惊诧地看着宋译。 宋译的嘴唇微微颤抖,红着眼睛重复道:“你会吗?” 李昭凌目光闪烁,稍稍撇开说:“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宋译倒抽一口冷气,说:“如果宋牧之真得可以复活,他依旧愿意接受你,跟你在一起,你会怎么做?” 李昭凌重新看向宋译,眼中噙着一层异样的光,犹豫一下,说:“他……他不会的。” “如果他会呢?” 宋译突然提高声音加重语气,逼迫着李昭凌的大脑极速运转,某个念头一闪即逝,追思过去,依旧是没有答案,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诚实地说:“宋译,我不知道。” 宋译努力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平静一些。他点点头,抽一下鼻子,努力抑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说:“你放心,哪怕搭上我这条命都会帮你走完这条路完成你的心愿,可是咱们……”他停顿一下,语气冷漠而骄傲,“完了。” 李昭凌难以相信地看着宋译,说:“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完了?宋译,你到底怎么了?” 宋译退后一步,一字一顿道:“完了的意思就是分手,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没有任何瓜葛。” 李昭凌听完,彻底愣住,他急匆匆地下床,拉起宋译说:“分手?我不允许你这么说。” 宋译咬牙甩开李昭凌,说:“你以为你是谁?需要你来允许?李昭凌你放心,我宋译在圈里也是出了名的好口碑,我保证,解决完这件事,以后绝不会给你添麻烦,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李昭凌着急地拉住他,把他按进自己的怀里,撞击到胸口处的时候。他明显疼地抽一口冷气,硬挺着才没有呼出声,冷汗顺着额头一直往起冒,沿着鬓角流下来。 宋译的视线错过领口,隐约可以看到李昭凌胸口贴着的纱布露出些许猩红。他扭动着身体想要往出钻,可是又不敢太使劲,声音埋进两个人的身体间,显得闷闷的,说:“你放开我,你胸口的伤还没好,别抱这么紧。” 李昭凌轻喘出声,哑着嗓子说:“嗯……知道我疼就安静几分钟。” 宋译一听,立即停下动作,不敢再乱动。 李昭凌把宋译的手从胸口处按下来,打开他紧紧攥着的拳头握在手里,抱着宋译的另一个胳膊不自然地紧了紧,力道简直让宋译喘不过气来,好像生怕他会逃跑。 半晌,李昭凌带着埋怨和委屈,说:“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 宋译一听,眼睛又开始发酸。 李昭凌说:“我不懂什么叫做‘分手’,在我那个时代,一旦认定的感情只有死亡才能分开。你看,我们现在不都好好的?宋译,只要是我说过的话,没有一句骗过你。对于将军,他始终是个特别的存在,这一点,我没有办法否认,也请你不要介意。我无法设想如果你不是宿主,我会不会爱你,就像我不知道,离开你,生活还有什么意义?这条路既然已经走到这里,我们为什么还要回头重新选择呢?” 宋译犹豫一下,张口道:“可是如果……” 李昭凌紧紧抱着宋译说:“没有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敬重,同时,也因为我的心早就给了你……” 李昭凌松开宋译,抬起手摸着他的脸说:“封印幽冥的那夜,我真的害怕过。毕竟是第二次封印,我……我怕万一出什么纰漏,再也醒不过来,留下你一个人怎么办?这不是恐惧,而是掺杂着对你不舍的眷恋。” 说到这,李昭凌不好意思地笑笑,憨厚又真诚,细细回忆道,“这种感觉很新鲜,我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就好像……” 他握起宋译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温柔地说:“停顿多年的心跳又重新开始活跃,像一汪泉水在心里流淌,真好,原来爱是一种活着的力量。” 宋译疑惑地看着李昭凌,嫌弃道:“活着的力量?什么狗屁比喻,你说什么呢?” 李昭凌嘴角扬起,凑到宋译的耳边,低声说:“谢谢你。”他双手捧着宋译的脸庞,闭上眼睛,凑上自己干裂的嘴唇。 宋译早就被李昭凌深情的模样整得五迷三道,说什么“害怕”“体会”“感觉”,这人含蓄起来真是够婆妈。对于他这种r_ou_食动物来说,“抱我”“吻我”“推到我”才更实在! 宋译装腔作势地想挣扎一下,结果李昭凌直接横冲直撞,抢夺高地,格外霸气,凶猛异常。 砰———— 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苏凝紫絮叨着进来:“夏侯勇说今夜幽冥作祟,他去干苦力抓鬼,今儿晚上就不来……”她目光错过隔断,赫然看到两个衣冠不整,相互纠缠的人,急赤白脸地咋舌道:“我这是正经地方,你俩……” 李昭凌甩一下胳膊,一道疾风穿过,苏凝紫立即被这阵风吹出门外,她 起袖子再要上来,大门“砰”一声关上,她被扑了一鼻子灰。 下一刻,一道白光爬上窗花,苏凝紫一看就傻了眼,拍着门大声说:“李昭凌,你个丧心病狂的东西,接个吻居然设结界,你还要干啥,我跟你说,不准用老娘的床,地上也不行……” 李昭凌:“…………” 宋译:“…………” 宋译手不老实的从李昭凌身后的衣服下摆滑进去,顺着tu,n|线直往下,没走几寸就被李昭凌逮个正着。 李昭凌隔着裤|子,抓住宋译的手,嘴唇顺着他的脸庞慢慢挪到耳侧,压低声音说:“我就奇怪了?这地方不是该我更着急吗,你老瞎遛什么?” 他言下之意就是“你又用不着,我pi|股长得再好看关你屁事?” 宋译当即失笑,抬嘴咬一下李昭凌的耳垂。李昭凌的身体下意识地颤了一下。 宋译眼睁睁地看着他脸上一抹红晕直接蹿到脖子根,这才满意地笑笑说:“小爷我还有很多花样没有教过你,有空咱们慢慢来。” 李昭凌端起宋译的下巴说:“你刚刚好像说自己在圈里口碑特别好,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圈?” “!!!!!?????” “要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宋译讪笑两声:“我……我开笑呢?逞能胡说的,你别和我计较。”他说完就松开手,退后一步保住小命。 李昭凌把他拉过来,凑到耳边说:“宋大少爷,采访一下,那么多花样以前都跟谁玩得?” 宋译抽一下嘴角,结结巴巴地说:“电……电视,好多小片儿,你别急,改天我一定带你看!绝不吃独食。” 李昭凌的笑容无奈又宠溺,指间婆娑过宋译的脸庞,把他的手扶起来放在自己的心窝处,低声说:“以后不准说分手,我不允许。” “嗯……”宋译抱紧李昭凌,用力点点头。 空中赫然闪过一道金光,李昭凌蹙眉松开宋译。 金色的卷轴浮在空中,慢慢由下至上蜕出形状,光芒越来越夺目。 宋译问:“这是什么?” “死亡通知单。”李昭凌犹豫一下说。 宋译稍稍退后,说:“商业机密吗?那你先看吧。” 李昭凌小臂一挥,卷轴缓缓打开,写着:宋译,男,22岁,今夜子时取魂。 他抬眼,吃惊地望着宋译,这一次,金色的小字没有消失。 第62章 杀神陨落 宋译从来没有在李昭凌的脸上见到过这么难看的表情,瞳孔放大,从眼角到唇侧,所有细微的部分都拧巴着,想要往一起挤,这副模样让自己的心也跟着隐隐害怕起来。再配上一脸病容,简直比死人还难看。 宋译对上李昭凌的双眼,轻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昭凌衣袖一挥撤走卷轴,快步走到床边收了战天戟,抽起外套匆匆裹上,看一眼门外。宋译拉住李昭凌问:“要出门?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是好好休息吧,天已经黑了,有什么明天再说。” 李昭凌沉着脸,拍拍宋译的手说:“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他挥一下衣袖,房间的门应声而开,苏凝紫跟着打开的门,一起摔在地上,艰难地把头歪在一边,哼哼两声说:“李……李昭凌……你大爷!” 李昭凌走到苏凝紫身边蹲下来,道:“你刚刚说夏侯勇出勤抓幽冥?” 苏凝紫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说:“你确定不扶我起来吗?” 李昭凌根本不接她的话茬,自顾自的说:“今天晚上你哪儿都不许去,就守好这个院子,我把宋译留在这里,你们等我回来。” “啊?” 苏凝紫显然被李昭凌郑重其事的表情吓得不轻,努力缓下神问:“马上就要入夜了?你还要去哪里?” “回趟地界。” 李昭凌说完稍稍犹豫,似乎想到了什么,酝酿片刻还是什么都没说,起身拍拍宋译的肩膀,轻声说:“等我回来。” “嗯。” 宋译看着李昭凌走出门口,身影瞬间消失,心里无法抑制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苏凝紫拍拍衣服上的土,念叨着说:“这都什么呀?一个个的就会没头没脑的使唤人。” 她和宋译对视一眼,呼出一口长气,说:“我做了两个小菜,一起吃点东西吧。” 宋译抿着嘴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苦涩表情,点了点头。 李昭凌站在苏凝紫小店的门口,迟迟没有动身。 他拿出手机给夏侯勇打了个电话,没响两声就被人接起来。电话那头“呼呼”作响,听上去信号不太好。 李昭凌y沉着脸问:“你在哪?” 夏侯勇扯着嗓子豪迈地喊叫着:“城郊呢?鬼知道他娘的中了什么邪,幽冥作祟还能留下活口,还得我大老远跑这鬼地方擦屁股?” 李昭凌微微蹙眉说:“早点回来,直接到苏凝紫的院里,帮我看着宋译。” “出什么事了?” 李昭凌谨慎地回答:“死亡通知单上出现了宋译的名字,时间提示是今夜子时,我得去地界看看。” 夏侯勇在电话那头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吼道:“我靠!李昭凌你是打算杀到地界篡改记录吗?爱情的力量也太伟大了!你要为他对抗整个世界!” 简直是智商感人,李昭凌不耐烦地怼回去:“他是宿主,就算真得要死,也轮不到地界的人cha手,我怕……”他停顿一下,继续说,“我尽快下去查一下,你处理完就回来。” 夏侯勇为难道:“喂……你说什么……说……” 声音忽然嘈杂起来,李昭凌刚准备挂电话,又听到夏侯勇的吵吵声。 他打断夏侯勇,道:“赵幽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夏侯勇装傻道:“哎呀……他非要来……我有什么……” 李昭凌简直想抽自己,再不跟他废话,果断挂了电话。 他凝重地看着手机屏幕暗下来,心里寻思,地界只认令不认人,不可能卖他这个面子,可是……这趟非走不可。 他转过身挥一下袖子,整个店面都被罩上一层白色的荧光网,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咬破手指在店门口的地上滴下一滴血,结界与血脉相连,鲜红的血液迅速爬上网染成红色,光线融进房子里,这才稍稍放心。 李昭凌眨一下眼睛,身体开始极速下坠,黑袍加身御风飞翔。周遭火光撕扯,待到火光散开之时,他的双脚已经踩在一片黄褐色的沙土上,视线越过黑岩陡壁,不远处是一湾墨色的湖泊,倒映着周围深色山石,水天一色,看不到尽头。 陡壁之间是条墨色石块铺成的小路,一直通向湖中,李昭凌沿着小路走到湖边,他刚刚站定,原本平静无波澜的湖水开始逐渐上移,眼看就要淹没到脚边。 李昭凌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下一刻湖面扬起一层淡淡的金光,湖水倒流,漩涡从中间炸开一条裂缝,一团深蓝色的r_ou_球从河底升起,原地转了几圈后终于停下来。 看这人身量不过三岁孩童,周身罩着黑色的衣袍,泛着蓝光。他慢慢摘下衣帽,露出的却是一张年迈的脸,皱脸虬髯,像一张老旧的树皮,落着两团红腮,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格外y森。 小老头驮着背鞠在一起,踩着湖面,抱拳施礼道:“小老儿恭迎昭凌君。” 李昭凌整张脸掩在黑袍下,看不清表情,没有说话。 小老头倒是不介意,背过身体朝着湖水相接的地方慢慢飘去。 李昭凌起步跟上,抬脚踩在湖面上,裂缝两边的湖水骤然下落,眼看着两人要一起埋入湖底。 周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留潺潺水声在耳边。 李昭凌站定之后,四周突然亮起光,放眼望去,竟是一片空旷之地。他沉声道:“不必带路,我要见判官奠秋。” 小老儿一听,立即面露苦色道:“昭凌君,判官大人近日身有异样,不便见客。” 李昭凌不理他,沿着正前方独自走去。 “昭凌君!”小老儿再道一句,追赶两步,想要伸手拦他。 李昭凌定在原地不吭声,微微抬头。 虽然隔着黑帽,可是小老儿明显感觉一道y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吓得立即收手道:“多有得罪……” “哼……” 李昭凌留下一句鼻哼,尽自走去。 小老儿看着李昭凌的背影,愁眉不展地晃晃小脑袋,自言自语道:“哪有什么左右逢源,遇上事根本就左右不是人,当官真难。” 李昭凌独自行进,周围漆黑一片,他抬手掌起一盏大红色的灯笼,灯笼上用黑墨写着一个“往”字,灯火忽闪两下,渐渐熄灭,面前隐约出现一个大石板门。李昭凌起手挥过,门应声而开,吹过一阵穿堂风。 李昭凌刚要抬脚迈入,门内立即出现一声大喝:“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擅自闯入判室。” 这人语色锋利,虽然听上去年纪不大,可依旧像一把利刃,扎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昭陵低着头,全当没有听见,自顾自的走进去。 室内敞宽,无数的金色卷轴首位相携,升在半空中层层叠叠,大圆圈绕着小圆圈,竖着堆满整整一大块石壁。 石壁之下,一个身穿素色外袍,裙摆处绣着血梅的男人,背对着李昭凌,昂首立在台上。厉声再道一句:“说!何人如此大胆?” 李昭凌稍稍疑惑,他再要向前,看到男人转过身来,面上居然罩着一条红色的丝绸缎带,遮着双眼,问道:“你的眼睛……” “原来是昭陵君……”奠秋冷笑一下道,“不劳你费心过问。” 李昭凌也不废话,抬手一挥,落着宋译名字的卷轴从衣袖间应声而出,沉声道:“轴上信息有误。” 奠秋双手背立,露出的半张脸冷若冰霜,悠悠道:“笑话,昔年昭凌君可是口口声声说过,领魂使只管领魂,无论对错皆与你无关,当时可是端着好大一副派头,怎么今天居然纡尊降贵舍得到我这判室论对错?” 从前李昭凌拿人抓人铁面无情,向来不问缘由亲疏,明里暗里得罪过不少人,今日便是碰上了。他藏稳了情绪,平静地道:“他是宿主。” “呵……他是宿主与我何干?” 李昭凌沉一口气,放软态度说:“往日之事多有得罪,宿主只应天命,原本就不在地界管辖范围之内,今日可否网开一面?” 奠秋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容,甩下衣袖道:“昭陵君未免也太小看人了!不怕告诉你,判室近日规整,重新撰写名录之后,补上多少无名无姓的人?所以,你并不是第一个来找我的,我又凭什么要随一人之言破例重写。我看现在这样挺好,重写之后,把平日里多少猫腻勾当,全部亮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这不就是你所谓的平等吗?” 李昭凌蹙眉道:“重新写过?死亡通知单非外力侵蚀不可重置,谁来过?你的眼睛怎么伤得?为什么不奏请地界拿人?” “不关你的事!”奠秋厉声喝止。 正说话间,李昭凌胸口骤然一痛,他伸手抚上,变了神色。 ji,ng血与结界相连,看来苏凝紫的小院有人试图硬闯。他抬眼,紧紧皱着眉头,看着男人,冷言道:“本无意冒犯,可时间紧迫,得罪了。”话语落罢,手中的战天戟已经泛起白光。 小院内的石桌上,一盘黄瓜豆腐干,一盘小葱拌豆腐,一盘酱牛r_ou_,唯一的主食三个大白馒头。 宋译看一眼,嘴角直抽抽,佩服地说:“果然是小菜,您老形容的也太贴切了!” 苏凝紫掰了半个馒头放在宋译的碗里,说:“晚饭两菜一r_ou_还嫌弃,我看你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知道着牛r_ou_现在多少钱一斤吗?我跟你说,你明年必须给我减租。” 敢情是在这等着? 宋译夹一瓣黄瓜放进嘴里,喃喃道:“我就奇怪了?以你做桂花糕那手艺,怎么忍得了这些。” 苏凝紫自己咬口馒头,嚼了两下,若无其事地说:“菜越ji,ng致越好毒人!要不我给你重新来两道?” 宋译一听立即推脱:“别别别,不用麻烦,姐,我跟你开玩笑呢!”他说完后还特别狗腿地给苏凝紫夹片r_ou_。 苏凝紫眼睛瞅着自己碗里的r_ou_半天不说话,眼睛渐渐没了神。 宋译用筷子在她眼前晃一下说:“想什么呢?这变不出钱来。” 苏凝紫叹一口气,托着下巴直勾勾看着宋译,大眼睛一眨一眨,带着一抹晶莹剔透的光亮,说:“ji,ng致的吃食以前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可是自从将军走了,我都不知道该做给谁吃?” “你……”宋译犹豫一下,继续说,“你们真得很想宋牧之活过来?” 苏凝紫突然放下筷子,严肃了脸色说:“别人不知道,可是对于我来说,只要能让将军活过来,让我粉身碎骨都可以。” 她话说得激动,宋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地再帮她夹片r_ou_。 少了两个人的声音,院子里寂静到连墙头树上几片残叶随风摇摆,都可以听到“沙沙……”作响的声音。 “嘶……” 空气中骤然飘过一声低鸣,苏凝紫警醒地望向墙头。 凝视黑暗,夜色中隐约埋着一个更黑的影子,轻手轻角地从墙头爬出来,只在眼睛处幽幽亮起两团鬼火,一动不动注视着苏凝紫。 接着第二只、第三只,幽兽一只接一只爬上墙头,撞击着结界,然后再声嘶力竭地嚎叫两声落下去。 苏凝紫立即变了脸色,匆匆拉起宋译原地跃起,越过后墙一看,黑暗中一团又一团鬼火已经将整个小院包围。 生死一线,看来是早有埋伏。 第63章 杀神陨落 苏凝紫的小院原本是落在左右两间住户的夹缝中,私藏着一块地方。一般人只能从正门进,这会倒好,幽兽聚集在一起连找都不用找,直接闻着味儿钻进地缝,翻出他们藏身的地方。 空中霎时闪过一道金光,重重地砸在围墙上方的光壁上,把结界处硬生生砸出一个洞。一只幽畜爬上墙头直往洞中钻。整个结界闪着白色的光电,破洞的位置被越撕越大。 宋译眼看着不断有幽兽爬上墙头,喃喃道:“怎……怎么办?” 苏凝紫握紧拳头说:“再这样下去,结界撑不了多久。” 一阵笛声悠然响起,夜空中恍然升起星星点点的荧光,幽兽扬着脑袋,齐齐嘶吼一声,闷着一边在破口处撕扯,一边低声嚎叫。 苏凝紫拉起宋译的手,说:“不行,再这样下去,会被连锅端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快跟我走。” “可是……”宋译来不及犹豫,就被苏凝紫带着钻进最左边的卧室。 苏凝紫把宋译推进床的里侧,她跟着一起躺上去,抬手拉一下拴着帷幔的绳结,床板翻转,眼前顿时天旋地转。 黑暗中,宋译只觉得苏凝紫一直拉着他的手,两人七绕八拐,顺着黑洞洞的通道一直往出滑。 宋译隐约中听到苏凝紫叮嘱自己:“如果真遇到危险,让你跑得时候你一定要头也不回得跑?听见没?” 门“吱呀”一声打开,夜晚路灯清亮的光洒进门里,照亮苏凝紫的面庞,眼神熠熠生辉。 她以为宋译没听见,皱眉再次嘱咐道:“听见没?” 宋译拉着苏凝紫的手紧了紧,说:“不行,要走一起走。” 苏凝紫微微一恸,松开手,拍拍宋译的胳膊示意他停下脚步,自己率先出门,沉下目光说:“我可不是伟大,主要带着你太累赘!”她冲宋译招招手,继续说,“出来吧,没人。”宋译跟着闪过侧门。 小巷黑暗寂静,他们才走了两步,两旁原本昏黄的路灯突然亮起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又窄又长,苏凝紫匆匆说:“得去夏侯勇的办公室,他那里有结界。” 苏凝紫说完再要往前走,宋译拦住她说:“等一下。”他看一眼头顶低垂的天幕,说,“现在还不到八点钟,这巷子里安静的也太奇怪了!” 话刚说完,苏凝紫的小脸已经变了神色,她猛得推开宋译,一个燃烧着的火球从两人之间滚过,落在地上打个滚,火球慢慢膨胀,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这怪物周身燃烧着火光冲天,火光之下,隐约可见被烧成红色的骨架。 “惊魂”带着紫色的闪电出现在苏凝紫的手中,几声细微地摩擦声之后,宋译用余光撇向身后,又有两只通身泛着蓝光的幽兽堵住了巷子后面的出口。 苏凝紫攥着鞭子的手指节发白,她扭头看着宋译说:“我刚刚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宋译木然,机械地点点头。 苏凝紫一甩手,鞭子灵巧地蹿上身后两只幽兽的脖子,再勒紧用力,直接扯过来冲着大火球怪物的面门扔过去,她快速飞起,大喊一句:“就是现在,快走啊!” 宋译愣在原地没有动,她拽着手里的鞭子使劲向后,怪物被勒得低声嘶吼,她看着宋译大喊一句:“走啊!” 宋译这才回过神来,退后两步,最后看一眼苏凝紫,握紧拳头朝着巷子的另一边跑去。 他速度飞快,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刮着脸生疼。眼看就快要出了小巷,巷外隐约听到几声汽车鸣笛,下一刻,一阵清亮的笛声赫然盖过了汽车的喇叭。 宋译随着惯性又跑了两步,终于止住动作停下来,他扭头看着巷子,路灯的尽头只有一小团红色的光影,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不能就这么走了! 宋译沉下脸色,百辟闪着红光出现在手中,加快脚步重新向巷子的深处奔去。离到近前才看清燃着火光的畜生正用一只大蹄子用力跺着,蹄子之下,紫色的光电“嘶嘶”作响,苏凝紫躺在地上,撑着鞭子顶着怪兽的脚底,正费力的僵持,顶上带火的脚掌越来越低。 宋译握紧匕首,一个滚钻进这畜生的身子底下,一刀cha进去。 “额——” 第3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1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31节 一阵低吼,畜生向后退一步,顿时化作一团燃火的光球原地炸裂。 宋译横着滚一下,把苏凝紫搂在身下,两人缩进墙角埋着头。宋译护着苏凝紫,好半天,才听到身下的人说一句:“没事了,这又不是□□。” “…………” 宋译松开胳膊,两人一起坐起来,长长松下一口气。他看着苏凝紫粘满土的侧脸,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苏凝紫一副似哭似非笑的表情,抬手一巴掌拍在他的头顶,说:“乐什么乐?刚刚那可不是一般的幽兽,这回是你小子运气好!以后不准这样了!” 宋译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揉揉脑门说:“你好歹是个女孩子,手劲这么大。”他说完冲苏凝紫伸出手。 苏凝紫嘴角带笑,拉着宋译站起来,看着墙头默不作声。 笛声响起,这次听上去似乎离得很近。 宋译顺着苏凝紫的视线看去,黑袍人持着白玉短笛,正翩翩下落,梅花花瓣四散,飘飘洒洒落在屋顶上。 宋卿之放下笛子,看着宋译露出一个笑容,又带着些许宠溺说:“大哥,又见面了。” 苏凝紫推开宋译,往前走了一步,“惊魂”重新出现,在黑夜中闪着异样的光,她低声道:“赶紧走,这次不准再回来!” “幼稚!”宋卿之把笛子重新拿起,乐声凌厉刺耳,顺着墙头,数十只幽兽齐齐探出头,脚下一蹬,向苏凝紫扑去。 苏凝紫刚刚闪过一边,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只畜生的大蹄子拍过,她撇过脸重重地摔到地上,又一只黑影扑上来,苏凝紫躺在地上一脚踹在它腹下,幽兽打个滚摔到墙角,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冲着发愣地宋译喊:“你还不走!” 宋卿之放下笛子,看着宋译笑笑,道:“你可以走,但我保证,今夜,就是你最后一次看见她。” 宋译紧张地扭头,看到苏凝紫被迎面扑来的一团蓝色火焰逼得退无可退。宋卿之送上一掌,蓝光闪过,和火焰一起直直地打在苏凝紫的胸口。 “噗——” 苏凝紫吐一口血,靠在墙边。 “住手!” 宋卿之再要出手,听到喊声停下动作,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宋译,宋译喃喃道:“我……我跟你走……只要你愿意放了她。” 宋卿之悠悠道:“你是得跟我走,只是……现在可不能放她。”一道黑影闪过,宋卿之已经杀到苏凝紫的面前,抬手一挥,苏凝紫被四团黑雾困住手脚,“惊魂”落在地上,没入土中没了踪迹。 苏凝紫眼中带恨,直直瞪着宋卿之,宋卿之俯身凑近,低声道:“原来这世界上,只有恨意会随着时间滋生和蔓延,如此说来,我倒要感谢我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他转过身,看着宋译,抬手摸摸下巴,说,“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开始。” 宋译蹙眉道:“你想怎么样?” 宋卿之缓步走近,说:“放心,我舍不得要你死,沭河桥上的约定依旧作数,只要你有能耐,我这条命随时给你。” 宋译愣神:“沭河……” 宋卿之摇摇头,声音低沉,漠然看着面前的人:“为什么你总是可以轻易忘记?也罢,反正我早就习惯了。”他上前拉过宋译的手,说,“这个地方只有你一个人能去,我现在就送你走。” 地界,判室。 李昭凌持着战天戟,飞身而起,刀身贴过白衣男人的侧脸,红色的面巾应着刀锋缓缓落地,奠秋双眼泛红,抬起胳膊用衣袖堵着战天戟的强光。 李昭凌本就无意趁人之危,收了兵器说:“你不是我的对手,让路吧。” 奠秋冷笑一声说:“那你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李昭凌重新握紧战天戟,一刀再下,奠秋被震得朝后直直飞去,顺着墙壁滑倒在地。 李昭凌匆匆上前,挥一下衣袖,白光飞过,顺着卷轴一一点亮,所到之处,和轴上的金光融为一体。 奠秋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抿紧嘴唇再次向李昭凌飞来。 白光终于在一处卷轴上停下,李昭凌目光一沉起身抬手,刚刚把卷轴拿到手里,转身就看到奠秋向他迎面扑来,速度飞快。 李昭凌握紧战天戟,犹豫一下终究是没有动手,硬生生受了这一掌。 他身上的伤口原本就没有愈合,不过是用纱布草草绑着。这会遇上奠秋的掌风,血直接渗出衣物。两人落地,李昭凌一手撑着战天戟,一手拿着卷轴捂着胸口,脸色惨白,额头紧锁布满了汗。 奠秋搓一下手指,黏糊糊的,诧异道:“你受伤了?” 李昭凌咬着牙,忍下一波疼痛,说:“无论什么原因,私自抢夺是我不对,本无意冒犯,这一掌算是我还你的。” 奠秋一听,厉声道:“谁要你让?” 李昭凌长长松出一口气,把卷轴举到身前,说:“你的眼睛是被谁所伤?” 奠秋脸色涨红说:“用不着你管。” 李昭凌叹道:“罢了,若不是因为宿主的事,他也不会来判室。” 奠秋脸色微变,抿着嘴似乎想说什么。 李昭凌打断道:“放心,既然你有意护他,你们的事我自然不会多管,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他是个什么人,共事这么多年,你不会不知道。哪怕他伤了你的眼睛,也蒙不住你的心,好自为之。”他说罢,收了战天戟向门口走去。 “等等!” 李昭凌蹙眉,停下脚步问道:“还有什么事?” 奠秋的脸红得越发厉害,甩一下袖子,说:“即使你现在改了这通知单的字样,往后地界也会追究。” “劳烦费心。”李昭凌说完又要走。 “李昭凌!”奠秋上前,冲着李昭凌伸出手,“拿过来。” 李昭凌犹豫一下,把卷轴放在奠秋的手上。奠秋扬手,卷轴应声而开,他扯下腰间的金色小笔,抬手匆匆写下几个字,收起卷轴重新扔回轨道内,说:“等你解决完事情,再回来填上时间。” 李昭凌抱拳施礼道:“多谢。” 奠秋转身,背对着他,说:“不必,我不想欠你的人情。” 李昭凌不再多言,走出判室,石门刚刚关上,一个绿色的光团出现在空中,“倏”地裂开,打出几个字:宋译和苏凝紫不在小院,速归——夏侯勇。 古城老旧的城门前点着五堆篝火,苏凝紫手脚被捆高高地架在十字架上,宋卿之合衣站在铁架旁,居高临下看着宋译,他一挥手,面前一道蓝光闪过,身后的苏凝紫撇过脸,肩膀处立即多出一道血痕。 额上的头发粘着汗黏在脸上,她的唇上早就全无血色,宋译攥紧拳头说:“住手!你想怎么样,我照你的话去做就是了!” 宋卿之抬眼看了看天色,悠悠道:“我想怎么样?”风声闪过,他已经来到宋译的近前,抬手捏起下巴,愤然道:“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做得一切都是为了你!” 他抽出带着红穗的短笛放在唇边,笛声悠扬,五束火焰冲天而起,环绕在两人的身边,宋译惊诧地看着周围,耳边忽然传来苏凝紫竭力的喊声:“宋译!他在制造幻境——” 宋译伸开手,带着红色宝石的匕首赫然出现,他抽掉刀鞘,奋力向宋卿之冲去,一刀cha在胸前,刀锋没入的时候,宋译愣了一下神,再细看下,眼前的宋卿之已经消失。 身后传来那人隐秘而鬼祟的声音:“你难道一点就不好奇,三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译慢慢转身,说:“好奇又怎么样?” 宋卿之身影一闪,猛然出现在宋译的面前,他伸手扶上宋译的手背,等到宋译反应过来的时候,匕首已经被夺到宋卿之的手中。 宋卿之嘴角上扬,带出一个平静的笑容,拿着百辟快速蹭过宋译和自己的手心。 掌心相对,血液相溶,血滴在地上的一刹那,蹿出一道红光和漫天的火龙融为一体。 一阵急促的大风吹过,宋译被吹得睁不开眼。宋卿之抬起手来,把宋译护在怀里。下一刻,风沙散去,两人的面前出现一扇大门,大门上的牌匾印着“慕城”两个字。 “杀—————” 城门后恍然带出一声大喊,宋译吃惊地看着宋卿之。 宋卿之目光深沉,注视着手心的伤口说:“这不是幻境,而是三千年前大战之前的慕城,想知道宋牧之是怎么死的吗?门后就是真相。” “为什么要带我看这个?” 宋卿之放下手,苦笑一下说:“我想让他完完整整的回来,门的背后是李昭凌和所有人都不愿提及的过去,他自以为是的真相不过是冰山一角。宋家军十万大军覆没,宋牧之兵败战死城前,来龙去脉,只能靠你自己。” 宋译犹豫,没有说话。 宋卿之停顿一下,继续说:“当然,你可以拒绝,这样的话……” “我去。” 真相或许对自己并不重要,可是宋译心里清楚,关于兵败的原因,是李昭凌迈不过去的坎,更是所有人放不下的执念。 宋卿之冷笑一声幽幽道:“为了他吧,还真是感人。你考虑清楚,慕城的入口一旦打开,也许有些事就再也回不去了。” 宋译眯起眼睛,盯着宋卿之,直到感觉这人不自在地撇开目光,才道:“你恨宋牧之。” 宋卿之把整个身体裹在黑袍之下,微微侧过脸,没有说话。 宋译冷冷道:“可是……你也爱他,比所有人都爱他,爱到非得占为己有,才能安心。” 宋卿之听到这里,重新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宋译,道:“这样直白地戳破别人想要隐藏的事情,可不是一件有礼貌的事,这笔帐我记下了,你好自为之。” 宋译无所谓地耸一下肩膀,大步走向城门。 城门开启,火光冲天,霎时染红了眼睛。 第64章 杀神陨落 战火厮杀,远远望去,夕阳的残光一抹,血天一色。 整整十天,宋家军一路且战且进,与陈、韩、赵三国纠缠于慕城边境。宋卿之先头部队全军覆没之后,北魏一路打得身心具疲,且不说敌军刻意狡猾地拉长战线,单是大败之后重整旗鼓,便足以让每一个将士的心里都压上一块巨石。 “杀啊——”乱军中一声大吼,穆军新一轮进攻开始了。 李昭凌扯一把缰绳匆匆追上宋牧之,道:“将军!让我带着前锋营杀过去!” 宋牧之目光一沉,似要说什么,踌躇片刻,叹一口气。 李昭凌心里明白,从败军之时,宋卿之就不知所踪,说到底,他终究是宋牧之的弟弟,作为一军主帅,他是要以大局为重,可是作为当家兄长,责任与感情落在这残酷的战场上,仿若当头悬着一把刀,稍有疏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李昭陵目光低沉,淡淡地道:“将军放心,我自有分寸。” 宋牧之犹豫一下,望着远处蜿蜒的雪山,说:“这周围地形复杂,敌暗我明,退敌为上,切不可太过深入。” “是……” 咚咚咚———— 战鼓声声,李昭凌扬起剑大喊一声:“前锋营的兄弟们跟我走!” “杀啊——” 一声喊叫之后,烟尘在空气中浮散,前锋营三千人带着满身的疲惫和血污,在天黑之前开始迎接穆军的又一轮攻击。他们从天麓山往东的侧峰山脉起,穿越丛林冲向壶口。短兵相接,李昭凌刚刚砍下面前一个小兵的脑袋,穆军的大旗就在山头扬起,示意撤兵。 李昭凌握紧剑把,冷眼看着丢盔弃甲的敌军稀稀拉拉地撤退。 “昭陵——”夏侯勇策马回到阵前,说:“探子传来,发现了穆义的踪迹。” “穆义?确定吗?” 夏侯勇点点头,说:“可能真是穆义,战前将军就猜测过,这回赵国驻军的地方就在壶口外,再联合边境左右的韩、陈两国,才能打出这要战不战,要退不退的恶心招数,怎么样?追不追?” 张珣策马而来,道:“李将军,探子再报,确实是穆义。穆义似乎是受了伤,正在山脉的入口处休整。” 李昭凌蹙眉,若是拿下穆义,相当于不战而胜,还可能换回宋卿之。要不然依照宋牧之的性子,即使在心里把自己逼死,也绝不可能为宋卿之在军内软一句话。 李昭凌断然下令道:“我带三百人去追,你们带着其余将士与大军汇合。” 夏侯勇震惊:“不可!” 张珣劝道:“不行,天马上就要黑了,这太危险了!” 李昭凌挥起马鞭,说:“放心。”他扯了缰绳就要走。 夏侯勇驱马拦住他大喊道:“李昭凌……”匆匆道,“我跟你一起去。” “我要干什么你一清二楚,让你回就回,捣什么乱?”看着夏侯勇一脸倔强,李昭凌终于软下声音,无奈地说,“我答应你,稍有不慎就会撤退,不过是去撞撞运气,你帮我回去提前跟将军谢罪。” 夏侯勇动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马蹄声飞起,李昭凌带着大军冲了出去。他看着那人的背影,抬手狠狠敲一下头上帽盔,自言自语道:“妈的!做人真他妈复杂!” 张珣在旁边直接看傻了眼,这唱得是哪出啊? 夏侯勇最后大喊一声:“撤——” 他带着其余人马,浩浩荡荡,暂时撤出了天麓山脉沿线。 李昭凌策马疾驰,远远看见密林深处燃起红光。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色被夜染得灰蒙蒙的,万籁俱寂,空气中只剩努力屏息之后轻微的喘息声。 李昭凌扬手,所有人悄然下马,暗伏在密林中,他的身边只跟着一个武广信。 武广信从军十年,沉稳有余,拼劲不足。 李昭凌知晓宋牧之的意思,可战却不可恋战。年前慕城杀降,宋牧之代他受过,若不是这次宋卿之败得太惨,宋家军也不会被允出征。所以换做今天,他再也不敢为一己之私冒险,可是……他愿意为了宋牧之赴汤蹈火。 他慢走几步凑近武广信,低声吩咐:“稍有生变,立即撤退,不用管我。” 武广信蹙眉,喃喃道:“李将军……” 李昭凌拍拍武广信的肩膀说:“相信我。” 李昭凌此来为何,武广信还是懂得。 战场近十年,如果说宋牧之是战神,那么李昭凌就是这支队伍最狠的利刃。他沉下表情,没有再说什么,重重地点点头。 火光背后是支百余人的小队,穆军的战旗镶着黄边,立在人群的正中央,,李昭凌悄悄抽出剑,低声说:“我带一小队人去,你领着剩下的人马守在这儿静观其变,真是穆义的话,我会放出信号,旗断为准。” “李将军!”武广信看李昭凌要走,匆忙叫住他说,“若是陷阱……” 李昭凌扬起嘴角,洒脱一笑道:“怎么今天都爱婆婆妈妈的!”他沉下脸色,留一下句,“走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武广信睁大眼睛,努力分辨着黑暗中闪过的黑影。 “有人——啊!” 黑暗中传来一声嚎叫,紧接着就是冷兵器相互触碰的声音,再带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李昭凌一剑把面前的小兵刺个对穿,冷笑一下道:“穆义,好久不见。” 穆义胳膊上缠着带血的绷带,从地上匆匆站起,冷冷看着李昭凌,半晌,才道一句:“没想到啃这一下,还啃出一条大鱼。李……李昭凌?别来无恙。” 李昭凌握紧手里的剑说:“穆义,这场仗要结束了。”他脚步点地,剑尖朝下,快速向穆义奔去。 “还早得很!”穆义大喊一声,爬起来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快速奔去。 李昭凌飞身跃起,踹下身旁一个马上的小兵,挥剑砍断军旗,缰绳一拉,向前追去。 一阵厮杀声从远处响起,穆义看一眼身后,恶狠狠地道:“我就看看,今天这局在谁的手里?” 他侧过手,天边忽然亮起一束烟火,密林外的山脉上点起一串长长的火把,燃烧着从山上蜿蜒而下。 武广信眉头一皱,道:“李将军,有埋伏!快撤!” 李昭凌大喊一声:“按之前商量好的做!告诉将军,我一定会把穆义带回去的。”他看一眼远处策马的背影,道,“我就要看看,是你的援军快,还是我的动作快!” 两人在夜中奔袭数里地,眼看火光越来越近,李昭凌看见拐弯处,握紧缰绳加快速度,从内侧包超上去,用身体结结实实地撞向穆义。 这一撞,穆义立即觉得浑身像是散架一般,侧个身,就要从马上倒下去。他死拽着疆绳不撒手,从马脖子处抽出一支羽箭,再拽一把绳索,终于又翻身上马坐稳,拿着羽箭刺在李昭凌的马脖子上。 战马凄厉地惨叫一声,前腿一弯,连人带马就要往地上滚,在落地的一刹那,李昭凌伸手拉住穆义,他怒目圆睁,如一头发怒的野兽般扑上去,两人一起掉下马,打着滚落进山林里。 刚刚落稳,穆义拿着断箭一把cha在李昭凌的肩头。 “嗯……”李昭凌闷哼一声,并未撒手,他扯着穆义的领子翻个身,把他压在身下。 穆义扭着身体,冷笑道:“宋牧之还真是沉得住气,亲生兄弟在我手里,还耐得住性子跟我撕磨!钓半天鱼钓来你这么个叛徒!” 李昭凌掐着穆义的手腕说:“手段下作,一军统帅,你不配!” “下作?我这叫兵不厌诈!” 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火光瞬间点亮丛林,穆义小胡子一撇,语气中尽是得意道:“你逃不了的,识相就快点归降,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放屁!”李昭凌抬手就要补上一击,准备弄晕带走。 穆义喘口气,低声说:“宋卿之早就归降于我……” 李昭凌闻声手一顿,停在半空中,咬牙切齿地说:“不可能!” 穆义咧着嘴,扭动一下肩膀说:“这且战且退的法子,就是他出的。他说北魏皇帝高遵向来不信任宋牧之,战时越长,君臣嫌隙越大,到时候自然可以不战而胜……” 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李昭凌赫然惊了神。 倏———— 密林深处s,he过一道银光,李昭凌松开手,翻身躲过,再一道光,蹭着胸前,扎进背后的树干上。他松开穆义,猛得一滚,隐进丛林的黑暗中。 穆义趁着背后亮起的火光站起来,几道黑影闪过,单腿跪在地上。 穆义冷冷道:“杀——” “是——” 众人起身钻入林中,寻着李昭凌最后消失的印迹快速在林中搜索。黑影停下脚步,蹲下来抹一把地上的黑红,放在鼻前嗅嗅,下令道:“就在这附近,给我仔细地搜!” “是——” 从李昭凌走后,宋牧之的胸口一直像是堵着什么东西。战场上的直觉向来准得吓人,他骑着马蹙眉凝视着远处,一动不动。 夏侯勇上前道:“将军,我在这里接应,你带着大伙先回营?” 宋牧之屏息,依旧望着远处,没有回答。 天边忽然亮起光,黄色的火苗极速在干燥的林中穿梭,迎着风,飘来一阵又一阵的烟气。火光旁侧,无数个火把掩在山脉下,亮在林子里,像黑暗中的一条巨龙。 夏侯勇沉声,说:“李昭凌遇上伏兵了。”转而,声音急促道,“我立即带人去支援。” “等等!”宋牧之厉声打断。 “将军……” 宋牧之握紧战戟,拉起缰绳,沉声说:“我亲自去。段复遵,挑骑兵二十人,全部卸掉随身重物,只着贴身兵器,换上黑衣。夏侯勇,带着剩下的人马,回营!” 夏侯勇惊道:“将军,不可!” 宋牧之看着远处的火光,眼睛微微眯起,道:“这是命令。”停顿一下,又道说:“是我的错,我不该将他陷入危险的境地,我得亲手把他带回来。” 夏侯勇再要劝,段复遵冲他摇摇头。 夏侯勇叹口气,大声道:“准备……回营………” 宋牧之换上黑衣,握紧手里的战天戟,快速消失在黑暗里,远处的火光落入他的双眸。李昭凌走时那句“放心”忽然就多了几分意味,一直在耳边缠绕不断,让他的心一起跟着悸动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人还真是傻得可以,从出军开始就一直打探卿之的下落,对于被伏的这个弟弟,他比自己不知道要c,ao心几倍。 林中传来一阵阵细碎的脚步声,宋牧之抬手,众人立即停下马,藏进黑暗中。脚步的声音越来越大,来人并未点灯,领头是个铠甲大汉,宋牧之闪身飞出,手上的冷剑贴着来人的面极速而下。 武广信察觉到戾气,却根本没有能力躲开,剑锋贴着脖子停下,他鼓足勇气撇过脸,面前的人轮廓熟悉,定神之后,他怯懦地试探着:“将军?” 宋牧之赶紧收了兵器,沉声问:“遇伏了?李昭凌呢?” 武广信犹豫一下道:“李将军……他……他去追穆义了。让我们先走。” 宋牧之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呼出一口气说:“夜间伏击,穆义也没有多少把握,你和夏侯勇汇合,快点回营。” “那你……” 宋牧之沉着目光没有说话,耳边风声流转,穿过林间刮在脸上生疼,让他越发惴惴不安。他上马拉紧缰绳,笃定地说:“我会把李昭凌带回来的……他,不能有事。” 第65章 杀神陨落 细密的草丛中猝然晃过两声响动,黑影的头目刚刚转过身,随同而来的人就少了两个,响声再次响起,再一转身,似乎又少了几个。 他往前一步,踩过枯树枝的声音落在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树叶浮动,微风徐徐。 他猛得侧身,匕首冰冷的刀锋贴着颈侧划过,再进一分,他就会被李昭凌带去见阎王。 黑衣人反手一握,死死扣住李昭凌的手腕,转身将他的手臂扛在肩上,重重地摔出去。李昭凌背部朝下,秋末冻泥土的触感震得他大脑晃神。这头目力气极大,看来今天是遇到对手了。 李昭凌来不及缓和痛感,匆匆爬起来后退几步。肩膀上的伤黏黏糊糊,沾染着衣裳,阵阵发麻,他屏息尽量让呼吸听上去不那么沉重。 风声穿过,黑衣人在月光下一闪,李昭凌侧身躲过,转过头,那人已经消失了踪迹。脸侧气流骤变,李昭凌看一眼头顶,躲开的时候终究慢了一步,肩膀硬生生挨了一掌。他后退两步,闷哼一声。 那人冷笑一声说:“束手就擒你会少些痛苦。” “做梦!”李昭凌快速扯下腰带,拿开身上的甲胄,抬手扔在黑衣人面上,黑衣人以为有诈,匆匆躲开,哪知一转头,就看到一个黑影掠过,李昭凌已至近前,落在月光下,黑衣人才看清他高挺的鼻梁和凶狠的眉眼。 下一刻一道银光闪过,黑影抬起手肘本能躲避,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手上一痛,跟着风凉飕飕的,细看之下,左手上被齐齐切去三根手指。 他大叫一声,整体胳膊都跟着颤抖起来,再一道影子闪过,他被逼得快速转身向后退去,右手抽出腰上的软剑,贴着李昭凌的腹部滑过。李昭凌躲避不及,腹部被划过一道。 黑衣人好不容易占了便宜,拿着剑趁胜追击。李昭凌捂着伤口后退一步,软剑对上百辟,赫然断裂,黑衣人的手里只剩下一个剑把。 他改剑为刀,垂直的握在手里向李昭凌刺去。李昭凌再退两步,靠在树干上快速转身,黑衣人的残剑直直地cha在树干上。 李昭凌刚刚站定,空中闪过两道黑影,他翻身一躲,隐进草丛里。 一、二、三……四…… 算上刚刚对阵的那个黑衣人,一共剩四个死士。李昭凌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密,头阵阵发懵,意识也渐渐混浊。他重重地掐一下自己的大腿,俯下身体探出草丛继续凝视着黑暗中的动静。 啪———— 落叶碎掉的声音极其轻微,李昭凌匆忙扭头,眼前的黑衣人已经冲他举起了剑,他往身边一滚,匆忙之间,手里的匕首不知道落在哪里。 黑衣人抓紧他慌乱的一瞬间,扑在他身上再次举起剑。李昭凌咬牙死死扣着黑衣人的手腕,他的胳膊越来越麻,力气极近枯萎。眼看剑尖就要没入胸口,草丛中忽然传来一声响动,黑衣人抬头的时候,冷剑已经刺穿过喉咙。 李昭凌终于松了口气,放下手软在地上。宋牧之摘掉面上的黑巾,蹲下来问:“你受伤了?” 李昭凌伸出手,示意宋牧之扶他起来。 宋牧之微微蹙眉,伸出手跨上李昭凌的肩膀把他拉起来。李昭凌刚起身,立即变了脸色,他怀抱着宋牧之,转过半圈,低声说:“小心。” 宋牧之侧身,快速刺出一剑,黑衣人捂着胸口跪落在地上。李昭凌再也站立不住,搂着宋牧之靠在他的身上喘着粗气。 宋牧之抬手抱着李昭凌,轻声问:“你……还能走吗?” 李昭凌慢慢推开宋牧之,苦笑一下说:“死不了,能杀人。” 宋牧之无奈地摇摇头,多年后的小野人已经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再也不需要自己软语安慰,只是没想到,笑对杀场的口头禅,他居然还记得。 耳边气息立转,宋牧之拉过李昭凌,两人俯身藏进草丛中。 几名黑衣人匆匆走过,听到脚步声渐远,宋牧之才松了一口气,李昭凌半靠着宋牧之,微微侧过脸,凝视着这人的侧颜,额头、鼻子、嘴唇,英挺中带着俊朗,眉宇间虽然凝着杀气,可依旧分外干净。 李昭凌眨一下眼睛,眼前的影子开始模糊起来。可即便是这样,他都舍不得闭上眼,看着看着,全然觉得连周围的月光都开始变得柔和,嘴角不自觉得带上一抹笑容。 他扶着宋牧之的手紧了紧,宋牧之扭过头的时候,李昭凌已经结结实实靠在他的怀里紧紧抓着他的手,放在心窝处,这人目光涣散,含着一层薄薄的眼泪似笑非笑,慢慢闭上眼睛。 “李昭凌?”宋牧之不自然地抖了一下,拧着眉慢慢俯下耳朵凑到李昭凌鼻息前,听到绵长而细微的呼吸声,这才放下心来。他手上使劲,把他整个人往怀里抱了抱。 “去!往那边看看——” 黑暗中又亮起十几个火把,到处都是伏兵。随身带出来的亲卫此时都不知道散在哪里。还有……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叹口气,先找个地方帮他治伤吧…… 等到这一轮人散去,宋牧之把李昭凌背到肩上,继续往森林更深处走去。 y暗潮shi的岩壁上冒着水珠,幽深的山洞中只点着一堆篝火。 宋牧之从内衣的裙摆上扯下布条,就着苏凝紫帮他配的随身小包,取出止血药,帮李昭凌退去铠甲。 李昭凌只着一身浅色的内袍,袍子上深一块浅一块血迹斑斑。他紧闭着双眼,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侧滑落,手垂在身侧紧紧攥着,小臂因为太过用力,微微颤抖。 第3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2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32节 宋牧之轻轻拉开李昭凌的衣衫,伤口处的血迹和布料黏在一起,他轻声说:“你忍一下。” 李昭凌点点头,随着宋牧之手里扯开衣服的动作,他要紧牙关闷哼一声,终于松出一口气来。肩、腹各一处,好在伤口不太深。 宋牧之洒上药粉,用布条简单包扎,说:“这里离营地不远,天一亮我们就出发。”他刚刚帮李昭凌合上衣服,就被紧紧地拉住手。宋牧之眼神一滞,想要把手拽回去,李昭凌蹙紧着眉头,手上的劲头却是十足十。 李昭凌的手心布满了汗,落在宋牧之的手背上,黏糊糊地又shi又热。宋牧之叹一口气,道:“你为我做的,我很感激,谢谢你。” 李昭凌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宋牧之摇摇头,最终还是松开手,低声说:“我不是为了要你谢我,我……”他看到宋牧之抬起眼睛,咽下最后半句话。 宋牧之挨着他坐下,说:“昭陵,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李昭凌故意撇过头,从这个角度向上瞧去,刚好可以把宋牧之的表情全部收进眼里。 宋牧之犹豫一下,开口道:“身为主帅,是我做得不够好。” 李昭凌望着宋牧之若有所思,下一刻,他突然起身,迎面对上宋牧之的双眼,说:“你……”他停顿一下,问,“你心里有我,是不是?” 宋牧之挪开目光,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李昭凌拽住宋牧之的手腕,上身一挺,把他按在地上。 他动作迅猛到宋牧之无力反抗,只能瞪着双眼惊诧地看着,说:“你身上还有伤,这是干什么?” 李昭凌趴在宋牧之的身上,撕扯之间,百辟从宋牧之的胸口滑落,李昭凌捡起匕首,重复道:“你心里有我是不是?” 宋牧之咬一下嘴唇,大声道:“是!” 响亮的声音在岩洞中回荡了不知道几轮,落在李昭凌的耳朵里,他却生怕自己听错了,半天没有晃过神,半晌,他眼中的惊喜终于带上无尽的炙烈,仿佛能随时把人烤化。 “不止有你……”宋牧之撇过脸,不再看李昭凌,倔强地说,“我心里还有夏侯勇、赵幽、王信、宋家军所有的人、北魏的云云众生,千万百姓都等着我们打下胜仗衣锦荣归。” 李昭凌望着宋牧之,眼神中从愕然、诧异、失望、到沮丧全都混在一起,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他抬手抚起宋牧之的下巴转向自己,逼迫着眼前的人看着他,愤愤地说:“你……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 宋牧之躲开李昭凌的手,说:“我没有……” “没有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看我啊!”李昭凌嘴唇惨白,力气却大得吓人,他抬手抚上宋牧之的后脑勺,对上这人的双唇吻上去。 “嗯……”宋牧之瞪着眼睛,他看到李昭凌苍白的脸色,不敢动作只能躲。 李昭凌丝毫不给这人逃脱的机会,只管横冲直撞。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哪怕……哪怕宋牧之现在就赶他走,哪怕宋家军永远不要他,今天,有些话必须说出来。 因为,他受够了这种浑浑噩噩爱而不得的日子,他必须有一个答案,能够让自己继续走下去,爱下去。即使,最卑微的守候也是需要力量的。 宋牧之想要伸手推开李昭凌,手一触在李昭凌的肩膀上,李昭凌立即变了脸色,皱着眉。 “你没事……” 刚问出半句话,宋牧之又被李昭凌锁住了嘴。他终于放弃挣扎,却也没有回应,被压在在地上没有动。 半晌,李昭凌终于松开嘴,垂下眼色,说:“你……你真得这么讨厌我。” 宋牧之重新抬眼,看着李昭凌说:“李昭凌,我这一辈子早就注定,生命不可能只属于我自己一个人,所以……我同样希望你不要一直为了我而活。” 李昭凌冷笑一声,附身贴在宋牧之的肩膀上,声音绵长而悠远,说:“晚了,已经交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收得回来?” “什么东西……” 李昭凌把脸埋进宋牧之的肩头,抱着他,躲过他的眼睛,藏起失落地的表情,低声说:“真心……” 宋牧之摇摇头,说:“无论我心里怎么想?什么决定?我们都不可能一直在一起,战场无情,万一……万一我……” 李昭凌抬起头,对上宋牧之的眼睛,说:“没有万一,宋牧之,我这辈子会一直守着你,哪怕你到天涯海角,阎罗地狱,我都会跟着你,等着你,护着你,你说过的,守候是爱也是责任,是国家也是人,你就是这个人。” “…………” “你可否答应我?这场仗之后结束之后,不要再逃避,正眼看看我。”李昭凌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说:“也请你认真问问自己,好不好?” 宋牧之垂下眼帘,片刻后终于点点头。 李昭凌扬起嘴角笑了一下,下一刻身子一歪,滚到地上。 “李昭凌?” 宋牧之推推地上的人,发现他只是昏迷。篝火躲在一旁,发出“嘶嘶……”的响声,昏黄的光打在李昭凌的侧脸,线条硬朗而刚毅。 这个人,怎么就能这么倔呢? 宋牧之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念叨一句:“还真是个孩子。”他解下外袍,帮李昭凌小心盖起来,自己靠着墙边坐下,把李昭凌的头小心翼翼扶起,放在双腿上。 听着李昭凌均匀的呼吸声,他抬眼望向火苗在半空中跳动,心里踌躇起来。 算上今夜,整整十天,也不知道卿之现在怎么样了? 第66章 杀神陨落 深夜,赵国穆军营帐。 穆义气急败坏地掀开帘子,迎面而来的参谋立即跪下扣头道:“将……将军……” 穆义两步上前,一脚踹开面前窝成一团的人,吼道:“都是废物!整个影队找不到一个人。” 来人赶紧跪下扣头,颤颤巍巍地说:“将……将军息怒,并不是影队不利,而是敌人太过狡猾,况且天色已……” 穆义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参谋,那人恨不得把头埋进地上里,浑身缩得更紧了。 穆义蹙眉凝视,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回将军,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穆义挥手打翻桌上的笔墨,怒道:“好……好……以礼相待他不乐意,真当是我赵国怕了他北魏不成,我倒要看看宋家的人身上的硬骨头究竟有几斤几两重?先给点苦头尝尝。” 参谋匆忙点头,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一盏油灯散着微微的亮光,宋卿之被捆在木架上,一头黑发倾泻而下,脸庞的汗水顺着苍白的侧脸从下颌滑落,沿着脖颈,和血水混在一起,融进白色的亵衣里。 啪———— 一鞭子下去,亵衣上的斑斑血迹又多出一道,衣服裂开,皮开r_ou_绽。宋卿之早已是昏昏沉沉,愣是咬着牙没有叫过一声。 拿鞭子的兵头走近他,缓缓地说:“想不到如此翩翩公子,嘴居然这么硬?之前到是小看你了。”他把鞭子一收,凑近道,“我劝你还是早些交代宋家军的行军布阵,也省了受过这许多苦,鞭子沾上盐水,可是会在你白嫩的小脸上留疤的。”他说完,抬手扶上宋卿之的脸。 宋卿之微微抬头,一双桃花眼摄人心魂,让这兵头恍然走了神。他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一个洒脱而得意的表情,说:“北魏若是真败了,我活得了吗?况且……”想到披着那个金甲的男人,他赫然住了口,闭上眼睛。 怕吗?他不怕,因为黑暗之中一直都有一团光,照亮着他的心。 兵头回过神,抓紧鞭子,道:“好……你有种……” “报————” 兵头不耐烦地说:“什么事?” 一个小兵匆匆走进营房,说:“将军又催了,您快想想办法吧,再这么下去,哥儿几个都会没命的。” 兵头气急败坏地扔了鞭子,坐在案上。宋卿之缓缓睁眼,四目相对,毫无惧色。 兵头吐口吐沫说:“催催催!催有什么用?”他站起来,瞧着宋卿之缓步走近,凑近他的脸轻轻吹一口气,说:“今儿,就便宜一下各位兄弟。” 话音落处,宋卿之震惊地瞪着这人充满欲望的双眼。 兵头满意地收下宋卿之恐惧的目光,挥挥手道:“都进来吧!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停!”他拍拍宋卿之的脸,悠悠道:“记住,这都是你那北魏送你的!” 脚步匆匆,一群人踏着灯光入了羁押犯人的营房,宋卿之被堵着嘴,连喊都喊不出来,他的眼睛发涨,一滴眼泪顺着眼角从脸上滑落。 最绝望的时候,他的耳边依旧是出征时宋牧之在牢中依依不舍的惜别:此去,还望多加小心———— “呜……”嘴里的破布掉落,是一声带着血和泪的:“哥————”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耳边轻叹,宋卿之在黑暗中凝望,是那人熟悉的侧脸,落在床边,轻声说:儿时劝你读书,未曾想,你还是执意要上战场…… 宋卿之一对上双眼,立即红了眼眶,委屈地说:“大哥,我是想……我想……” 没有等宋卿之说完,叹息落下,床边早就空了,到头来都是妄想,哪有什么人影? 宋卿之着急地起身抬手,想要抓住宋牧之,结结实实扑了一个空。 “哥————” 他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的男人,立即闭上嘴,谨慎地看着。 男人一字眉,落着八字小胡,眉间的皱纹很深,一看便知是长年忧思,蓝色锦缎裹着宽阔的胸膛,臂膀厚沉,是带兵之人。 宋卿之问:“你是穆义……” 穆义没有想到宋卿之如此聪慧,又是如此淡定,受过一顿□□之后,醒过来第一时间就能保持理智,看在眼里带着些许苍白的美,神色上却满是倔强,让他多了些趣味,他抬手撕开宋卿之亵衣的前襟。 宋卿之惊得向后退,捂着胸口一低头就看到浑身斑斑点点,下|shen|痛到撕心裂肺。 “你——”他抓紧身旁的被褥,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欣赏够了,穆义才捋着胡子缓缓开口说:“好像这刑罚还没完,他们可都在门口等着呢。” 宋卿之本能地向后缩了缩,哑声道:“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杀了我吧。” 穆义摇摇头,说:“我若真想杀你,何必留到今天?” 宋卿之面无表情,冷眼看着穆义。 穆义沿着床边坐下,刻意靠近一些。宋卿之迅速拉起衣服,忍着浑身的疼痛往床里侧钻。 穆义一把拽住宋卿之的手腕,把整个人扯到身前,说:“十万大军,一击即溃,你知道你输在哪里了吗?” 宋卿之蹙眉,片刻后难以置信地看着穆义。 穆义松开手,点点头轻声道:“你猜对了,是赵清誉。他恨你们宋家恨的咬牙切齿,一旦出了皇城,怎么可能让你完好无缺的回去?况且御史大夫的位子他早就坐腻了,宋家军铜墙铁壁谁都奈何不了,可是你不一样,千里迢迢点兵出征,顷刻间不战而败。”他停顿一下,悠悠地道,“这就是你豁出性命带兵守护的北魏,活靶子的滋味不好受吧?” 宋卿之低下头,像是一具被人抽了筋的木偶。 “北魏朝廷内忧外患你比我清楚,皇帝若是真心对你们宋家,我哪有机会一次又一次犯禁?你猜猜……这次宋牧之能挺多久?” 宋卿之听到这里,抬头怔怔望着穆义。 柔和的灯光仿若一层细密的纱,宋卿之一脸失魂落魄,穆义抬头,摸摸宋卿之的脑袋,宋卿之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穆义说:“这样的朝廷值得你们卖命吗?相信我,这世界上,只有权力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只要你愿意归顺,北魏不能给你的我都能。”他放下手站起来,背过身的时候留下一句,“放心,伤害你的那些人现在都是尸体了,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宋卿之抓着床单的手阵阵颤抖,看着穆义出了门。 面前一阵黑影散去,李昭凌跟着那人的身影醒来。他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营帐中,站起来一把拉开营房的帘子,迎着金色的阳光走了出去。 营房外,战鼓喧天,是即将出军的声音。 李昭凌匆忙套上铠甲跨上佩剑,三军五将蓄势待发,队伍最前面是先锋营的将士,连日来的战争印在身上,是疲惫,却也是暴风雨磨砺后的坚韧。 将士们看到他,匆匆让开一条通道。李昭凌策马到阵前,不顾宋牧之质疑的目光,抱拳施礼道:“将军,请允许我随军出征。” 宋牧之眉眼低沉,望着李昭凌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半晌,才扯一把缰绳,错开他道:“穆义的大军来得突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壶口才停下来。” “壶口只进不出,向来是用兵险地,他放弃天然的屏障壁垒,一定有诈。” 宋牧之摇摇头道:“此去凶险。” 李昭凌道:“誓死相随!” 众将士齐齐道:“誓死相随————” 宋牧之望一眼远处的群山,大声道:“出军——” 李昭凌上马,大军且走且停,一路行得小心翼翼,可是直到见到穆义,两军真正对垒之时,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 战鼓喧天,穆义策马为首,高高地立在盾牌矩阵后方,冷眼看着宋牧之道:“宋将军别来无恙……” 夏侯勇巡视一番,低声说:“得在他们撤回到壶口前迎战,方能切断后路。” 宋牧之微微点头,抬起手准备下令进攻。 “宋将军!”穆义y阳怪气地一声叫喊让宋牧之停下动作。 他道:“今日我可是放弃天险,带着满满地诚意来到这里,将军就这么着急?” 宋牧之面色y沉看着穆义。 穆义抬手,摸一下唇上的胡子道:“我从不认为以战可以止战,怎么样?做个交易吧!”他招一下手,后方骑兵营让开一条道路,两个小兵抬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扔在地上。 那人蓬头垢面,只有碎发下一双桃花眼依旧夺目,隐约可以分辨出当日朝堂上神采奕奕的模样。他侧过身,刚好对上宋牧之的眼睛,立即噙满泪水,怯生生地喊一句:“大哥……” “卿之……” 宋牧之动容,目不转睛看着地上的宋卿之。 夏侯勇心里着急,沉不住气,向前一步大声问:“穆义老狗,今天一定要了你的命!” 不等穆义说话,边上小兵对准宋卿之的胳膊,抬手就是一刀。 “啊……”宋卿之痛呼出声,来回挣扎间,身上的绳子绑得更紧。 “我干你大爷!”夏侯勇举起刀就要往前冲,宋牧之抬手拦下他,看着穆义道:“你想怎么样!” 穆义说:“很简单,要你输一次。” 他停顿一下,看到宋牧之脸上并无异样后,才继续道,“真打个你死我活,北魏这块饼我也吃不下。不过我需要你退兵,并劝服遵帝送来和谈书。实不相瞒,赵国如今也是内忧外患,皇上急需要政绩来稳固皇位。退兵之后,令弟自当送回。” 两军焦灼,四国相争,再战下去也是彼此内耗,一时之间难分胜负不说,还得防着渔人得利。 所谓表面臣服,对于多年恶战的两国来说,不过是同一个结果,不同的态度。这样的筹码在穆义看来,对于两方尚算有个谈判的空间。 可是———— “休想……”宋牧之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缓缓道,“于君,当尽我全力肝脑涂地,于义,我身后站着的是北魏铮铮铁骨男儿。”他低下头,沉痛地看着宋卿之,低声道,“宋卿之,你身上流着宋家的血……” 穆义闻声策马驱前,拔剑刺在宋卿之的身上。 “嗯……” 宋卿之轻喘一声,难以相信地看着宋牧之。 宋牧之咬牙,尽量控制着声音不要颤抖,大声道:“这铮铮铁骨也包括你!” 穆义抽剑,再刺出去。 宋卿之咬紧牙关,红着眼睛不吭一声。 宋牧之一字一顿,声音响亮:“生未足惜,死亦何惧!” 穆义收剑,侧过脸看着地上的奄奄一息的人。 宋牧之攥紧手,沉痛道:“吾弟,是我对不住你,来日我自当向父亲和宋家列祖列宗请罪,可是今日要北魏宋家军不战而败,妄想!” 宋卿之呆呆地望着眼前心心念念的大哥,伤心混杂着痛楚,一起堵在心口,巨大的悲痛如狂风暴雨一般向眼睛袭来,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滑过。他咬着嘴唇,任凭血腥在鼻息间流转,低声道:“所以,你宁可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在你面前?” “卿之……” 宋卿之仰头,大声道:“所以,为了胜利,即使我死也没有关系?”他停顿一下,目光略过宋牧之,看着众人,最后落回到宋牧之的身上,悲痛欲绝地说,“或者……我活着对于任何人来说,根本毫无意义!包括你……” 宋牧之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宋卿之哑着声音,喃喃道:“我为质子,已经威胁到北魏的安危,与其等着你救我,倒不如今日就死在这里,尚可安心?大哥……是这样吗?” 听到最后一句“大哥”。宋牧之握着战天戟的手紧了紧,冰凉的触感贴着手心格外渗人。 李昭凌驱马上前,低声道:“将军,再让我……” “退下!” 宋牧之厉声打断,颤抖地呼出一口气,缓缓地说:“卿之,今r,i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他把眼神挪向穆义,冷冷道,“北魏的将士从来不受任何人的威胁!这片土地只有一个名字,终其一生誓死捍卫!” 他抬手,举起战天戟,高呼道:“杀————” 众人握紧冷刀,大声应和,冲向敌人! 狼烟四起万古成枯,战鼓嘹亮顿时响彻天地—— 第67章 杀神陨落 刀光剑影恍然入梦,宋卿之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缩了下身子,抬手捂住。穆义扶着他,关心道:“你慢一点,虽然刺剑的时候衬着皮垫,可是,有一下还是刺歪了。” 宋卿之抚开穆义的手,冷声道:“胜了还是败了?” 穆义故意说:“你问谁?” 宋卿之愣神,没有回答。 穆义重新扶住宋卿之,把他安置在床上,说:“我败了,宋牧之胜了,撤回到壶口夹道,他们便不敢再追,满意了吗?” 宋卿之直直望着天花板,沉声说:“满意,实在是太满意了,你这场戏还真是ji,ng彩!” 穆义叹道:“我不过就是想让你看清现实,你命都不要护着的人,究竟拿你当什么?” 宋卿之冷笑一声说:“看清之后怎么样?我甘愿易主求荣,再为你卖命?穆大人的如意算盘还真是打的ji,ng!” “我……” 宋卿之打断穆义,说:“可是,你每一下都打进了我的心里。” 穆义转而欣喜,表情快到来不及控制:“你的意思是……” 宋卿之瞪着眼睛望向天花板,面无表情地说:“北魏是他的命,那我就拿掉他的命,让他后悔臣服。你放心,我不仅会帮你赢这场仗,还将助你直取北魏都城,让所有人付出他们该付的代价。只有一条,宋牧之的命是我的,谁都不能拿……” 穆义惊喜:“好!我答应你……只是……”他怀疑地看着宋卿之。 “怎么?穆大人不相信我有这么大的能耐?” 穆义犹豫一下,没有说话。 宋卿之侧过脸看着穆义,脸上的笑容格外惨淡渗人,幽幽地说:“你以为赵清誉为什么那么想杀我,真是为了宋家?除了宋家军,我的十万大军里他自己的人得赔上多少,这般费力要置我于死地?是怕我……” 穆义终于露出一个得意而放心的笑容,说:“一言为定。” 入夜,苏凝紫小心拉上帘子,从将军主营出来。李昭凌一身黑衣,迎上来低声问:“将军安置好了?” 苏凝紫点点头说:“睡到明日天亮应该没有问题。”她顿了顿,不放心地说,“你真得打算夜袭穆营,有把握吗?” 李昭凌沉下眼色说:“白日才刚刚干过一仗,若是穿过壶口,顺利找到穆军的营地,还有希望。事到如今,我只能拼尽全力试试,总不能……” 他看一眼营帐,继续道:“放心,我一定会见机行事。”说完,转身要走。 黑夜中传来一个声音,带着挑衅:“就凭你想进穆营,然后再带一个人全身而退?” 苏凝紫惊诧地看看四周,喊一声:“赵幽……” 一道黑影从房上一跃而下,苏凝紫赶紧凑上去,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将军要你办得事都办完了?” 赵幽双臂环抱在胸前,点点头说:“宋卿之战败果然是因为那个老匹夫,放心,虽然暂时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他的黑窝点已经让我端了好几个,一时半会缓不过劲来,你们大可安心打仗。” 苏凝紫用胳膊肘怼一下赵幽,夸奖道:“可以啊!” 赵幽有些难为情,一本正经地哼一声,看向李昭凌说:“就你一个人怎么够,夜行这种事还是要有个行内人。” 李昭凌犹豫:“可是……” “我觉得得两个。”三人人闻声望去,夏侯勇牵着马走近,说:“将军可不是你一个人的。” 他刚说完,就看见苏凝紫要张嘴,赶紧拒绝:“你好好在营地呆着!” 苏凝紫撇撇嘴:“你这人……” 赵幽赶紧点点头,鼓励地看着苏凝紫说:“将军需要你。” 李昭凌沉思,道:“走吧!速战速决!” 漆黑的夜中几道人影晃过,赵幽持着细碎的步伐翻身下落,凑到李昭凌近前说:“打探到了,右营三帐,老规矩,夏侯勇放火,我来诱敌,你只有一刻钟的功夫。” 李昭凌点点头,转身埋进黑夜里。 “着——着火了——” 半晌,营地中传出一声凄厉的大叫,迎着火光,穆军的营帐内外乱成一锅粥。 小兵刚刚掀开帘子,下一刻,脖子上一凉,再低头的时候,前襟已经满是鲜血,脸一歪,被身后的人拖到拐角暗处。 宋卿之闻声起身,刚套上外袍,就被冲进来的李昭凌一把抓住手腕,他挣扎一下,李昭凌摘下面罩,说:“是我,快走。” 宋卿之呆呆地看着李昭凌,他再要拉,宋卿之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昭凌二话不说,直接把他扛在肩上,刚出营房,就被迎面刺来的一剑击得后退几步,他被迫放下宋译,紧紧拉着他的手腕。 穆义冷笑一声,道:“不枉费我等了你整整一个晚上。” 李昭凌攥紧佩剑,冷眼看着包围他的数十个黑衣人。 “抓活的——”穆义下令,黑衣人一拥而上。 周围剑气四s,he,李昭凌单枪匹马勉强打个对半,这会带上个宋卿之,基本没有抵抗的余地。 宋卿之道:“你带着我是不可能逃出去的,快走!” 李昭凌断言拒绝:“不行,将军还等着你。” “等着我?”宋卿之抿着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说,“他不可能允许你们为我以身犯险。” 说罢,宋卿之眉头一皱,抬手卸下敌人手中的佩剑,转身一剑砍在他和李昭凌的手腕处。李昭凌松手,吃惊地望着他。 一个黑衣人趁势杀来,一剑劈在李昭凌和宋卿之的中央。宋卿之匆匆后退,刺在黑衣人的胸口处,大喊道:“快走啊!不要管我!” 李昭凌瞪着眼睛后退几步,飞身跃起踢翻迎面而来的几个小兵,扯过缰绳翻身上马,隐在黑暗中。 穆义抬手,示意所有人停下动作,收了剑迎上宋卿之,说:“怎么?舍不得了,所以留他一条命?” “哼!”宋卿之轻笑一声,把手里的剑扔在地上,转身向营帐内走去,空气中只留下他冷然的一句,“留着他大有用处?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死?” 穆义望着宋卿之萧瑟的背影,露出一个欣赏而狡猾的笑容。 “报——” 穆义道:“怎么样了?” 来人单腿下跪道:“影队追着放火的人上了壶口的东山,目前还没有消息。” 穆义冷冷地说:“抓得到就抓,抓不到就杀,杀一个少一个。” “是!!!” 沿路是一望无际的夜,路的尽头,隐约可以看到落成一团影子的山脉,山脉之上,是漫天的繁星,泛着暗淡的光。 夏侯勇拉着赵幽一路奔袭,脚步声落在山林小路上,渐渐没了踪迹。这一趟可谓是死里逃生,半个时辰之前,夏侯勇刚刚点过火,就被黑衣人包围,纠缠之间,撞上同样陷入埋伏的赵幽。赵幽二话不说,拉上夏侯勇就要走。 夏侯勇拖拖拉拉要找李昭凌,赵幽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大吼道:“就他那个身手,带着咱俩才是累赘!” 夏侯勇这才跟着赵幽,骑着马径直穿过壶口夹道,谁知从夹道暗处,又突然杀出一队黑衣人,两人只能弃了马,一路沿着窄道上了山。 “倏——” 气息骤变,赵幽耳朵一动,立即拉着夏侯勇向身旁一滚,银光滑过落在地上cha入土里。夏侯勇抓起赵幽,向身旁的岔道继续上行。 树木渐渐奚落,天上的繁星越来越多。 赵幽拉一下夏侯勇,停下脚步说:“这条路不对。” “倏!倏——” 两道冷箭再次跟来,夏侯勇抓紧赵幽的手,决然道:“既然退不得,那就只能进,别害怕,有我呢!” 第3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3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33节 赵幽苦笑一下,说:“别一副要死的样子行吗?太不吉利了。”两人继续向上,迎着断壁攀爬,跃上一个高高的山坡后,立即被一道疾风吹了个激灵。他抓住夏侯勇赫然停住脚步,目光森然看着脚下无尽的黑洞。 夏侯勇仓惶站稳,道:“是悬崖——” 身后细碎的脚步声猝然落下,数十个黑衣人将来路团团围住,领头的人大声道:“前面是死路,束手就擒吧。” “束手救擒?”夏侯勇咬着牙重复道,“老子还没打过认输的仗!” 他持刀匆匆向前几步,正面迎敌,率先撕开战局。赵幽抬手躲开刺来的一剑,一掌劈在黑衣人的后颈处,嫌弃道:“你能不能不要说上就上,好歹有个对策。” “对什么策?多杀一个赚一个。” 赵幽躲过面前的一剑,匆匆后退,错身从夏侯勇背后闪过,夏侯勇一刀劈在对面人的肩膀上,赵幽挥手掷出一根银丝,勒住黑衣人的脖子,说:“匹夫之勇。” 夏侯勇一刀刺死又一个杀来的黑衣人,拉住赵幽的手,说:“你怕死吗?” “怕你个死人头!” 夏侯勇眉目对上月色,越发显得迥然有神,沉声道:“此刻有你在我身边,我觉得很幸运!” 赵幽转动脚步,抬脚踹飞夏侯勇身后的人说:“你个大傻子!能不能先办正事。”他刚说完,脸上就变了表情,拽着夏侯勇后退几步,一把推开他,跌落在悬崖外。 黑衣人的剑贴着夏侯勇的面砍在地上,夏侯勇一刀把人刺个对穿,跟着赵幽一起跳下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抓着崖壁上突出的一块老树根。 “傻子,快松手,我们两个都会掉下去的。” 嘶啦—— 他们跟着几块树皮一起滑落,夏侯勇再次抓住树枝,呢喃道:“好……好的不灵,坏的灵,你……你就别添乱了!” “快点放手!这树根支撑不住两个人!” 夏侯勇咬牙道:“闭嘴!” 夜色下银光一闪,赵幽从指间s,he出一根银针,扎在夏侯勇的手背上,夏侯勇浑身一抖,可是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他的头上已经布满汗渍,胳膊剧烈颤抖,费劲地从牙尖挤出几个字:“我……我死也不会松手……反正这辈子是缠上你了!” 崖上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头儿,他们好像掉下去了!” 赵幽眉头一皱,说:“小点声,他们还没走。” “掉下去……”黑衣人站在崖顶,随手抓起一块石子,扔出断崖外,石子跌落,“噗通”一阵水声。 黑衣人道:“有河……想办法去崖底!” “是————” 赵幽抬头看向夏侯勇,说:“这下可以松手了吧?” “你啊你……”夏侯勇笑出声,松开树枝的一刹那把赵幽扯进怀里,两人在黑暗中紧紧地拥在一起。夏侯勇凑到赵幽耳边说,“你怎么能那么讨人厌呢?” 秋末冬初,河水冰冷。 一入水,刺骨的凉气立即钻入骨头漫过头顶。挣扎间,一个有力的手臂把赵幽抱在怀里,两人沿着岸边游去。不知道游了多久,好不容易挣扎着一起出了水,夏侯勇还来不及喘气,就拍着赵幽的脸,着急地喊道:“赵幽……赵幽……” 赵幽吐出一口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说:“别……别喊了……我歇会……好累……” 夏侯勇把身上shi衣服拧拧水,说:“在河里游了半宿的是我,你歇什么歇?” 赵幽把身体侧在一边,闭着眼睛不说话。 夏侯勇没听到回话,疑惑地看一眼赵幽,凑上去推推他说:“又生气了!行行行,我不说就是了。” 赵幽蹙紧眉头依旧不答,夏侯勇凝视一眼,赵小公子脸带着唇一起泛着惨白,他把手搭在赵幽的额头上,说:“你……你在发烫……” 赵幽叹口气,闷闷地说:“没事,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我睡会就好了……”正说着话,他就慢慢闭上眼。 夏侯勇紧张地看一眼周围,说:“好烫,不能在这睡?赵幽!喂……”他再推一下赵幽,赵幽已经毫无知觉。 夏侯勇脱下shi哒哒的衣服,俯身把赵幽抱起来,说:“醒着就会挠人,一睡着就和猫似的,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抱着赵幽,一路沿着河水流淌的方向走去。 赵幽醒来的时候周围依旧是黑洞洞的,真是漫长的一夜。 他瞥眼看一下身上,宽大粗布袍子盖着,袍子下面来回蹿着风,总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迷迷糊糊地摸一下身上,不着一缕。再摸摸裤子,也是粗布麻衣。他瞬间睁大眼睛坐起来,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赵幽看看周围,这是一个只有瓦片盖头的破茅草屋,夏侯勇光着上身披着一件粗布褂子盘腿坐在火堆旁,shi衣shi裤搭在杆子上,烘着火。 夏侯勇站起来,添一把柴火说:“你醒了?”他看赵幽一脸犯懵的表情,指指从他身上掉下来的褂子,说:“衣服要不要拉起来点,凉……” 赵幽一低头,就看到自己光溜溜的上半|身,立即局促地拽起来衣服。 夏侯勇裹着袍子,挨着他坐下来,说,“天还没亮,你再睡会。” “衣……衣服是你帮我换的……” “啊?————噢!”夏侯勇刚刚坐下,听到赵幽说话又站起来,继续添柴。 赵幽:“………………” 好半天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空气流转,时间越久越尴尬。 武人向来喜欢正面迎战,夏侯勇清一下嗓子说,:“幸亏沿河有几户人家,有的穿就不错了。”他停顿一下,看赵幽没有接话的意思,继续说,“你……换个衣服而已,都是兄弟怕什么?”夏侯勇话说得轻巧,仿佛刚才帮别人扒衣服时的脸红心跳的人不是他自己。 “兄弟???!!!!…………” “哦————” 夏侯勇第三次站起来添柴火。 赵幽眼瞅着他站起坐下再站起,最后自己盖上褂子躺下来,背过身枕着胳膊不说话。 半晌,才听到夏侯勇闷闷地说一句:“你……睡着了吗?” 赵幽道:“嗯,睡着了。” “………………” 夏侯勇蹑手蹑脚站起来,故意绕到赵幽的正面,挨着他一起躺下来,赵幽不想理他,转个身又背过去,他一把拉住赵幽的手,说:“我……我知道军里很多兄弟都……”他话没说完就面红耳赤。 赵幽明知故问:“都什么?” 夏侯勇蹙紧眉头,脸色涨红地越发难看,他俯身靠近一点,嗫嚅道:“都……都抱在一起,赵幽,我喜欢你。” “什么?” 话一说出口,夏侯勇反而大胆起来,他把赵幽拉近怀里,压在身子底下,扯开两人身上虚张声势的外褂,低头说:“是喜欢,你越刺我我心里越痒痒,以后能不能对我好点?” 火光氤氲,打在两人的侧脸微微泛红,炙热的身|体|彼此相拥,下|身|隔着单薄的衣裤分明感受得到彼此的温度。 烫人,烫的像火一样。 夏侯勇低头,吻在赵幽的额头上,说:“要不……试试?” “………………” 夏侯勇再亲一下赵幽的唇角,说:“我们也试试吧!” “???!!!” 赵幽简直是忍无可忍这个废话的二愣子,大喊一句:“你给我滚蛋!” “我要开始了…………” “???????” “你腿分开点!” “!!!!!!!” 第68章 杀神陨落 晨光熹微,恍然如梦。 朦胧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夏侯勇耳边响起,他睁开眼睛谨慎地看着四周,把怀里的人轻轻放下,披上衣服从前门闪出。他躲在屋外的草丛中,小心翼翼地巡视。 段复遵和张珣沿着主道,从河水下游的地方一路向上。夏侯勇没想到,在水里冲了那么久,居然被冲到了主营驻扎地的附近,他松口气,从草丛中走出来冲他们挥一下手。 段复遵立即下马,迎上来说:“夏侯将军,你怎么在这里?赵将军他……” “和我在一起,你们怎么找过来的?” 段复遵说:“天快亮的时候,前线传来消息,穆义已经整军待发,打算绕过壶口,从上陇道进攻。” “其他人呢?” “武广信、陈尚从另一条路出发,王信将军垫后,我们会在沿路清扫障碍,约定亥时于壶口和上陇道的交叉口汇合。” 夏侯勇继续问:“有见到李昭凌吗?” 段复遵摇摇头。 夏侯勇说:“赵将军需要休息,派两个人守着那个屋子,等他醒来送他回营,准备铠甲,我跟你们一起出怔!” “好!” 夏侯勇道:“此次穆义是有备而来,壶口过不来,他一定会再想其他办法的,主营赵幽,李昭凌应该也快回去了,走吧。” “嗯。” 夏侯勇披甲上阵,上了马抓着缰绳,最后望一眼草木丛后的破屋,突然觉得心里空唠唠的。天空无端蒙上一层暗沉,y霾遮蔽,算上今天,这场仗已经持续快半个月了,也不知道还要打多久。 他扯过马头随着大军一起出发,前方雾大路长,大军的背影渐渐消失。 “报————” 宋牧之高高立在案首,勘察着周遭的地形图。传令兵弯腰进了主营,把手里的密信双手递上。宋牧之拆开信笺,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王信看宋牧之神色不对,问道:“将军,皇上是不是有其他的旨意。” 宋牧之把信放下道:“皇上问责了,御史大夫联名众大臣上书,说我有意延误战机,命我主动出战,速战速决。” “主动出战?” “报————” 来人再进,单膝跪地,抱拳施礼道:“禀将军,穆义领军停在闸口。” 宋牧之沉思:“若此时不攻,再往前行,壶口和上陇道他都可以选,到时候若我们来不及策应,必然是个大麻烦。” 苏凝紫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端着托盘给宋牧之上了茶,却没有出门的意思,宋牧之喝一口,问道:“还有事?” 苏凝紫匆忙下跪道:“将军,李昭凌已经在营帐外跪了整整一宿了,他知错了,您……” “不行!没有命令就敢闯穆营,胆子太大了!”宋牧之把茶杯“啪……”一声扣在桌子上,苏凝紫被宋牧之的疾言厉色吓得一颤。 王信无奈地摇摇头,上前道:“将军,此战关键,可战不可败,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如等打完仗再罚可好?” 宋牧之沉下眼色,闭口不言。 苏凝紫怯生生地抬头,斜眼看着王信,老狐狸果然还是老狐狸! 半晌,宋牧之摆摆手说:“点兵,命李昭凌率前锋营从中路迎战,夏侯勇、段复遵垫后,张珣沿路设伏!” 王信惊喜:“是……” 宋牧之问:“赵幽呢?” 苏凝紫说:“天亮的时候刚回来,回来后就一直发着高烧,也不让我诊治,脾气还大得出奇!” 宋牧之叹气道:“算了,都不是小孩子了,连日奔波他确实辛苦,让他好好休息吧。” “是……” 余后三日,宋家军频传捷报,打赢三场大战,暂时占据壶口、上陇道等关键部军位置。 穆军沿着战线后退三十余里,终于暂时退出北魏的国界。 穆义一回营地,就冲进宋卿之的大帐,看到这人裹着一身白色锦缎,锦缎上还绣着红梅,经过几日休养,脸色意气风发,丝毫不见之前的颓势。 宋卿之刚刚展开一张崭新的宣纸,手里的笔就被人拽走,一抬头,就看到吹胡子瞪眼卯足力气要发脾气的穆义,笑了笑,说:“谁惹你了?” 穆义气急败坏地把笔扣在桌子上说:“整整五日了!大军败了整整五日,你还在这气定神闲的写字?你知不知道,每天质询的折子就够压死我!我可是听你的话一让再让,今天,就连陈国的小喽啰都敢爬到我的头上拉shi放屁,嘲笑我穆义技不如人!” 宋卿之连眼都没抬,拿起桌上的笔,沾上墨汁,若无其事地道:“你又不是第一次被人嘲笑。” 穆义怒极,听到宋卿之的话,越发觉得羞辱难当,他一把夺过宋卿之的笔扔在地上,抬手把人推到墙边,用胳膊抵着他的脖子说:“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以礼相待是对你的疼惜,你也应该拿出一点态度来做这笔交易。” 宋卿之冷笑一声道:“想不到往日气定神闲的穆将军不过是给旁人做做样子,这么沉不住气,还怎么做大事?” 穆义垂目思索,放下手帮宋卿之整理一下衣襟,闷闷不乐地说:“得罪了。” 宋卿之双手背后,平静地道:“我要的消息这几日就该到了。” 穆义疑惑:“什么消息?” “宋牧之造反的消息!” “造反?” 宋卿之满意地点点头,拿起毛笔,为纸上的四个字——“功亏一篑”描下最后一笔。 翌日下午,宋家军营帐内。 王信步履匆忙,进入主营道:“将军,老将军的家书到了。”说罢,他递上纸条。 宋牧之打开信,两指宽的条子上,只写着两个字:勿退。 他蹙眉问道:“都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王信说:“家奴阿三趁夜出的城,他说,城里最近流言纷纷,都说……说……” 宋牧之沉下脸色,道:“说什么?照实回答就是。” “说将军是天降神力,实乃杀神再现,天命所授,势必取朝堂而代之。” 宋牧之拍桌道:“一派胡言。” 王信为难:“将军……我怕皇上会追究。” 宋牧之将纸条放在桌子上,握紧拳头,低头微微沉思,问:“李昭凌呢?回来没有?” 王信说:“应该快到了。” 宋牧之摇头叹道:“命夏侯勇率众人继续驻守,李昭凌回来后,你顶替他的位置去前线,这样,他和赵幽就可以暂时驻守营内,万一我承旨回都城,你们也好……” 王信一听,立即变了脸色,着急道:“将军,这个节骨眼上,你不能走啊!” 宋牧之闻言,抬头看一眼王信。 王信瞬间明白他眼中的含义,违旨不遵,更会坐实不忠的传言。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报————” 宋牧之拿起笔来,展开信纸道:“帮我拖住门口的人,我得给李昭凌留函交代些事情。” “是。” 王信躬身退出主营,一抬头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传令兵,此人躲在马槽后,低着头缩着脖子,看到王信越发显得鬼祟。 王信上前,上下审视一下这人问道:“你要找将军……” 这人一听立即来了ji,ng神,站直道:“是!” 王信试探道:“什么事?” “这……”传令兵立即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皇命难违,还请将军代为通传。” 王信正在犹豫,忽而瞥见门口的小兵冲他使个眼色,他冲门口的人点点头,说:“进去吧,将军正在等你。” 那人弓着身体抬脚进入营帐,王信冲着他的背影审视半晌,总觉得这人透着古怪,可是又说不清楚究竟哪里怪? “啊————” 他才走出两步,就听到营内传来一阵惨叫声。 王信匆忙提剑冲入营帐,宋牧之捂着胸口,几滴黑血顺着手背流出来。地上的人胸口cha着剑,已经没有了气息。 他顿时变了脸色,凑上去说:“将军?你没事吧?” 宋牧之咬着牙,把胸口处拴着红绸的毒镖拔下来,多亏护心镜,镖不过是扎在皮r_ou_上。他指着地上的人说,“去看看,信在他的怀里,小心点。” 王信从这人怀里取出信封,放在鼻前闻了闻说:“并无异样。”他沉思一下,把信封打开,拿出里面的纸页,展开看看说,“是圣上的章和落款,信是真的……难不成是朝廷……” “不会的……”宋牧之说得肯定,他接过信看了看,面色更加暗沉下来说:“皇上说前线辛苦,命我收战最多十日内赶回都城,授奖听封。” 王信怒道:“说什么嘉奖的屁话,君主多疑,还不是怀疑将军……” “嘶……”宋牧之忽然皱着眉头,倒吸一口冷气。 “将军,你……” 宋牧之摇摇头,摆摆手咬牙道:“不该说得话不准说,叫……叫苏凝紫来……”他话音刚落,就倒在桌案上。 “将军!” 李昭凌一进营地就直奔主营而去,他急匆匆地入门,和苏凝紫撞了个满怀。苏凝紫微微抬头,两只眼睛红得和兔子一样,话都不说就要走。 李昭凌匆忙拉住她问:“哭什么?是不是将军出了什么事?” 苏凝紫摇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昭凌从来没有见过苏凝紫如此惊慌失措,闷闷地说一句:“我自己去看。”说罢掀开门帘进了屋。 “李昭凌——” 苏凝紫加快脚步想要拦他,李昭凌一路带风,径直走入营帐。 宋牧之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脸上汗渍渍的,死死抿着毫无血色的嘴唇。 “李昭凌!”苏凝紫拦在李昭凌的面前,说:“将军……将军没事……” “你这副样子叫没事?” 他推开苏凝紫,掀开宋牧之身上的被子,一眼就看到泛着紫黑色的右手,立刻浑身紧绷,他轻轻拉开宋牧之的袖子,紫黑色顺着手腕蔓延向上,一直延续到右肩向下,胸口包扎的位置。李昭凌的手忍不住颤抖,放下被子厉声道:“我这就上天麓山去!” 苏凝紫撇过脸,挪开目光,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李昭凌说:“这是将军留给你的。” 李昭凌打开信封,默不作声地看完了信。 苏凝紫冷言问道:“将军怎么说。” 李昭凌看着床上的人,说:“无论……无论发生任何事,让我必须留守营地,直至穆军退兵。”话音落处,他抓着信的手不住的颤抖,道,“将军能支持多久?” 苏凝紫眼眶泛红,强忍着啜泣道:“我用药延缓毒性,能支持半月有余。” “半个月……”李昭凌抬手扶在苏凝紫的肩膀处,认真地说:“大军刚刚打过胜仗,敌人不会这么快攻过来的。我去天麓山来回不过三天,一定会把解药带回来的。” “可是……” 李昭凌断言回绝,道:“没有什么可是?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的命是将军捡回来的,在我眼里,北魏算什么?宋家军算什么?如果他出事,所有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我想拼命守护的一直以来就只有一个他!” 苏凝紫目光渐渐暗淡,她转身看一眼床上的人,拿出紫色帕子,帮宋牧之轻轻拭去额上的汗,说:“你要去我自然拦不住你,只是……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他听见该会伤心的。” 李昭凌眼带深情,最后望一眼宋牧之,狠狠心转过身,说:“我知道了,你照顾好他。” 苏凝紫望着李昭凌的背影道:“速去速回。” 李昭凌一掀开帘子,就看到赵幽斜靠在门口的桅杆上。 赵幽冷着脸问一句:“北魏还有宋家军对你来说真的没有一点意义?” 李昭凌牵了马,跨上去,低头看着赵幽说:“我虽然穿着这身铠甲,可是骨子里依旧是山林间的那个野人,是猎物就抢,是敌人就杀。”他扯一把缰绳转身要走。 赵幽大声道:“李昭凌!你好样的!” 第69章 杀神陨落 从驻扎地去往天麓山的沿路,有一小段路属于穆军,李昭凌走得小心翼翼。终于在入夜前来到山脚下,向上看去白雪皑皑,映着日光,格外耀眼。 李昭凌扯一下缰绳,马儿原地“喝叱”两声,就是不往前走。他蹙紧眉头,扬起鞭子重重地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再踱一下脚,前腿一弯,竟向侧边倒去。李昭凌踏着马镫一跃而起,落在地上。 马儿歪着身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最后一抹落日余晖洒在前路,印着白雪闪着一层寒冷的光。李昭凌抬手拍拍马脖子,轻声说:“辛苦了。” 马儿终于闭上眼睛,长长的眼睫毛上落着的雪渍化成了水。 李昭凌站起来,望着掩在云层后的山顶,扯掉身上的皮毬斗篷,盖在马尸体的背上,抓紧身上的佩剑,扬一下衣摆徒步向山上奔去。 山风凛冽,在脸上刮得生疼。好久没有这样尽情奔跑的感觉,只是现在的他再没有儿时的洒脱与肆意,在宋家军走过的这八年,如今回忆起来,更像是一笔买卖,时间留下多少东西,也会顺便带走多少东西。 他来不及去分辨心中的怅然,踏着夜色来到齐云寺的门前。 大门敞开,小沙弥看上去已经静候许久。一看到李昭凌,立即双手合十,弯腰示意说:“师父在内堂等你。” 李昭凌匆匆跟上,二人一起向正殿走去。 踏过高高的门槛,佛像的金身依旧端坐在莲花座上,金像之下,一身素衣的僧侣驼着背窝在蒲团上。 李昭凌双手合十,挨着僧愁大师一起跪下。他稍稍侧脸,八年不见,僧愁大师原先占了大半张脸的青色胎记,如今,像个张牙舞爪的妖怪爬到整张脸上。李昭凌表情依旧毫无异样,毕恭毕敬喊一声大师,转过脸,仰望着佛祖的金身。 僧愁大师敲一下手里的木鱼,悠悠道:“天黑了。” “嗯……” “还记得多年前我跟你说过什么?” 李昭凌回道:“切勿执着。” “如今呢?” 李昭凌闷不吭声,半晌才回道:“大师,我只想遵从于心中最真实的感觉,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粉碎碎骨,在所不惜?”僧愁大师慢悠悠地念叨,似在回味,却更像是追寻着某些求而不得,好半天才说,“看来,你已经想起你是谁了。” 李昭凌俯身扣头,说:“求大师赐石淑草救人。” 僧愁大师闭上眼睛道:“执念与生俱来,越得不到的越想要,日深一日的是感情,也是负累,你知道吗?也许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 李昭凌再次扣头,沉声道:“求大师赐石淑草救人。” 僧愁大师最后敲一下木鱼,清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中显得格外苍凉,他叹口气道:“罢了,既说福祸相依,何惧轮回无果?去吧……” 李昭凌脸上的惊喜之色溢于言表,扣头道一句:“谢大师。”匆匆起身向院子走去。 没了马匹,李昭凌只能靠双腿奔袭。雪天路滑,夜太漫长,他脚下一个踉跄,就顺着台阶滚了下去,跌落在山腰间一小块平地上。 头顶的天泛着冷冰冰的墨蓝色映入眼帘,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露水野果尽食,这会身子一挨着地,就开始昏昏沉沉起来。朦胧间,他的眼皮越发沉重。耳边回荡的尽是胜仗之后众人欢呼雀跃的声音,夏侯勇一手拿着羊腿,一手拉着他就要跳舞,赵幽依旧冷着脸,闷在一旁自酌自饮,苏凝紫拉着五将众人,和将士们围着火堆翩翩起舞。 篝火熊熊燃烧,晃动间掩映着宋牧之的脸,李昭凌探着头,想要看清宋牧之。他着急地推开夏侯勇,绕过苏凝紫,看到案后那张脸却是布满血迹。 宋牧之一身狼藉,浴血后的铠甲早就蜕去金色,荣光不再! 这人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李昭凌面前,面色凝重,双手奉上战天戟,说:“你的生命不该只有我!” “不……不行……啊————” 李昭凌猛地睁眼看看四周,天色已经大亮,日头当中,地上的白雪隐隐化出水迹,连带着他浑身一起shi哒哒的,潮得难受,没想到他居然在雪地里睡了一夜。李昭凌看看怀中贴身放着的鹿皮小包,小包里晒干的石淑草确定无恙,这才爬起来继续向山下走去。 回程的时候他依旧冒险选择穿越穆军的驻军地,这段路直通壶口,可以缩短路程。奔袭一日,太阳即将落山,他蹲在河边刚灌了一肚子凉水,就听到草丛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这声音沉稳气足,一听就是练过武的。李昭凌翻个身躲进暗处,不一会,就见两个小兵走到河边,一边喝水洗脸一边低声交谈。 “我就奇怪了,看着文文静静的书生嘴居然这么硬,你看我的手甩鞭子都甩到起了茧?愣是没有套出一个字,要我说,今夜我们所幸……咔嚓了事?” “他可是北魏大将军宋牧之的弟弟,真要是死了,穆将军追究怎么办?” 第3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4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34节 “追究?壶口现下正在开战,将军这次可是下定决心背水一战,可怜我们被个残废拖累,从抓回来到现在一个字都不说,天天陪着挨骂,你我兄弟都不知道脑袋能保到几时?再说,你看他那病歪歪的样子,现在连玩……嘿嘿,都没有意思了……” 另一人摇摇牙道:“好,也不必动刀,就那个小身板,晚上多打几板子,见血完事。” 听着二人脚步声渐远,李昭凌慢慢探出丛中。残废?玩?杀?几个字眼从脑中一一闪过,让他浑身颤栗,他望一眼已经全落下山的日头,抬手摸一下胸口,悄悄跟上两个小兵。 已至深夜,营地值岗的小兵连连打着哈欠。方圆一百里不过驻扎着几百人的小队,李昭凌俯在篷顶上,悄悄观察着。 营地只有一处守军通宵轮岗,每两个时辰轮换一次。此时,刚刚轮过一回,来了两个人,听声音恰是下午遇见的那两个小兵。 二人刚入营,李昭凌便从房上摸下,拿出匕首,不动声色了结门口的人。他闪进营帐,和二人遇个正着,小兵刚准备吼,就被李昭凌眼疾手快地抹了脖子。 十字木架上,一个人满身血迹披头散发地垂着脸,李昭凌匆匆上前,抬起那人的头一看,却并不是宋卿之。 那人张开眼睛,口中吐出一只银针,落在李昭凌的肩膀上,李昭凌眉头一拧,出掌劈断这人的脖子,匆匆向门外退去。 一出门就看到数十人手持利剑将他围在中间,李昭凌晃一下头,眼前的情景似乎越来越模糊,他握紧匕首向众人冲去,一刀一个,大有虎狼之势,丝毫不见颓势。 穆义站在不远处的吊脚楼上,看一眼身边通体黑衣大氅的宋卿之,说:“不会让他跑了吧?” 宋卿之嘴角泛起一丝羸弱的笑意,说:“虎臣果真是虎臣,放心,毒是我亲自配的,不出半个时辰必然游走全身,你的人都听话吗?别失手杀了他。” “兵可跟谋士不一样,别说是抓个活人,就是要他身上三两r_ou_,也绝不会少割一两。” 宋卿之目色低沉,看上去十分满意,半晌,他拉起斗篷上的黑帽说:“走吧,该结束了。” 穆义沉思一下,道:“你敢用自己做饵,是真得不打算再回北魏了?” 宋卿之望着远处摇摇欲坠的身影悠悠道:“最好的人证已经有了,我受过的苦怎么舍得自己吞,当然需要人帮我带消息回去。穆将军,不必杞人忧天,许诺给你的事情一样都不会差。” 深夜,耳边熙熙攘攘的叫喊声震得耳朵生疼,李昭凌晃一下头,眼前一片黑暗,憋胀的难受,他的双眼应该是被人罩上黑布。 他试探地动一下身体,两只手都被人拴在柱子上,动弹不得,嘴里塞着生胡桃,发不出声音来。 脚步声渐近,李昭凌猝尔谨慎起来,来人拔出他嘴里的胡桃,用力拍着他的脸说:“想不到居然有人来送死,说!你是谁?” 不是穆义?而且也不认识自己。李昭凌心中猜想,他撇过脸不吭一声。 “他贴身放着的东西呢?” “禀将军,都在这里了?一个鹿皮小包夹着一包烂草,还有宋家军的令牌” “看来这人还是个有身份的,先收进营房,再给将军传令!” “是!” “等等!”小兵刚要动手松绑收押,就被人打断。 “死罪暂免,活罪难逃。”他冲小兵使个眼色,小兵立即会意,扬起鞭子打在李昭凌的身上,李昭凌顿时觉得皮开r_ou_绽,浑身火辣辣地疼,下一刻,一鞭再接着一鞭,如狂风暴雨般袭来,李昭凌咬着牙,硬是不吭一声。 “好歹也是敌军,身上总得留下点印迹才是,至于另一个……难得有个娇俏的,供大伙找找乐子也好。” “是!” 李昭陵的耳朵顿时被隔壁房间传来的叫喊声、撕扯声,求饶声占满,他身上的鞭子并没有减少,浑身的疼痛激得李昭凌阵阵发晕,日日夜夜,眼前的黑布一直都没有摘下来,都不知道过了几日。 将军怎么样了?仗打得怎么样了?想到此处,李昭凌是真得后悔自己的鲁莽。他忍着浑身的不适,在舌头尖上狠狠咬一下,逼着自己保持清醒。现在思索起来,这一切根本就是设好的陷阱,可为什么这个将领却好像并不认识自己一样,还有宋卿之,宋卿之到底…… 可是,每每听到隔壁的喊声,他只能用指甲扣着手指,逼迫自己停止思考。 终于有一日,求饶变成了惨叫。 眼前的黑布突然被人摘下来,灯光昏暗,却依旧刺得他眼睛胀痛泪流满面,等到李昭凌回过神来,才看清面前白衣带血的宋卿之,一切都仿若是一场大梦。 “你……” “嘘,别说话,我……我杀了人……一个又一个。”宋卿之仿佛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些话,他把绳子劈开,李昭凌浑身一软,要往地上倒。宋卿之赶忙扶住他,把手里的剑递给李昭凌,说:“你还能走吗?” 李昭凌冷笑一下,说:“能杀人!你呢?” 宋卿之看着带血的下衣摆,说:“右腿腿骨断了。” “我背你……” “不用……你……” 李昭凌不由分说背起宋卿之,道:“我得带你回去,放心,就算是死也要把你带到将军的身边。” 宋卿之目光一滞,被李昭凌背着出了营房。李昭凌并没有马上走,他看一眼黑着灯的主营,说:“将军中了毒,我得把解药拿回来。” 他趁着黑夜快速奔袭,宋卿之趴在李昭凌的背上,细细闻着这人身上的血腥味。越过篷顶,李昭凌小心把宋卿之放在房顶上,说:“等我回来。” “嗯。” 宋卿之看着李昭凌的身影一跃,目光凝滞,重重地叹一口气,忽而嘴角扬起一抹凄楚的笑意,他知道,宋家军的陨灭将从今夜开始。 李昭凌躲过几个值夜的小兵,闪身进了营帐,摸上桌案悄声寻找,终于在架上的锦盒里翻出令牌和鹿皮小包,草药完整地被收在小包里,李昭凌贴心收好,他刚准备盖上锦盒,突然看到盒子里的还有一信封。 他摸出信封,对着月光草草看了一眼,是穆义写给驻地将领的密信,信上所记大军将佯攻壶口,主攻上陇道,要求此处驻地将领于三日后与大军汇合。 李昭凌忽而想起那日鞭笞他的男人之言,似乎穆义这次是想背水一战,他来不及分析,将信封匆匆塞进衣襟里,拿起桌上的笔草拟出消息,和信贴身放好,方才出屋。他到房顶上背起宋卿之,扯过院子里的马,一起在夜里奔逃。 他们骑着马刚刚跑出营帐,夜里便出现一声长呼:“俘虏跑了……” 火把燃起,身后的马匹追袭的声音越来越近,李昭凌带着宋卿之,越发吃力。宋卿之抓着李昭凌的胳膊说:“马载着两个人跑不快,把我放下,你自己走!” “不行,我要带你回去见将军!” “李昭凌,我们这样谁都跑不了!” 一支暗箭穿过,李昭凌在后,按下宋卿之的脑袋,两人一起俯在马背上,再一支箭穿过,直直地cha在马屁股上,马儿身子一歪,前腿跪下,李昭凌环抱着宋卿之,两人在地上滚了一滚,匆匆爬起来把宋卿之一背,徒步在夜里奔逃。 “李昭凌!” “你闭嘴!不能再把你放下去第二次,我一定要带你回北魏,回宋家军!” 宋卿之漠然住了口,怔怔地抚在李昭凌的背上。 马蹄声渐近,暗箭继续s,he过,贴着宋卿之的肩膀落在地上。李昭凌停下脚步,侧身闪到山坳处,把怀里的药包、令牌和信一并塞在宋卿之的怀里,最后拿出纸条放在他的手心说:“这是我亲笔所书。拿着令牌去宋家军,没有人会拦着你,把纸条给了夏侯勇和王信,让他们见机行事。” “那你呢?” 李昭凌看着宋卿之,嘴角微微弯了一下,说:“你是他的弟弟,我……什么都不是。”他转身冲出山坳,拿着石子掷在领头人的身上,飞身起跳,把人踢下马,缰绳一拉,俯身拽起地上的宋卿之,又带着他继续夜里狂奔,刚刚拐过弯,就把手里的缰绳交给宋卿之,说:“告诉他,我爱他。” 宋卿之眉头一蹙,诧异地看着李昭凌,李昭凌翻身下马,宋卿之拉紧缰绳停下来,坐在马上怔怔望着李昭凌,李昭凌大喊:“快走!” 宋卿之听到声音,依旧站在月光下,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人。半晌,他从怀里掏出令牌和药包,扔在李昭凌的脚前,说:“有什么话你自己跟他说。”说罢,他“吁”的一声,骑着马向敌人迎面冲去,眼看就要撞在一起,再调转马头,向另一条路奔去。 李昭凌拿起地上的东西,匆匆跟上马群。 “啊——” 前方忽然传来一声痛呼,他眼看着宋卿之从马上应声到地。敌军终于停下脚步,一人下马上前查看,大声道:“将军,死了!” 李昭凌攥着怀里的药包,爬在树上微微发抖。 “算了,走吧,明日一早还要拔营和大军汇合。” “是……” 众人驮起宋卿之的尸体,慢慢消失在黑夜里。 酒过三巡,穆义冲着宋卿之竖起大拇指,夸赞道:“高!宋公子实在是高,能这样掌控人心,玩转人心,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人。” 宋卿之面无表情,拿起桌上落着李昭凌字迹的纸条,挽起袖子递给穆义道:“有了这个,这场仗就好打多了。” 穆义犹疑,说:“怕不怕他们……” 宋卿之冷笑一声道:“放心,我那位大哥带出来的兵都和他一个样,要知道,这忠义两全便是他们最后一道催命符。” “李昭凌呢?你为什么不选择杀了他,除了宋牧之,他就是宋家军的唯一一根主心骨,这人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了。” 宋卿之笑笑道:“宋牧之的命我没想要,至于李昭凌……”他想起那人夜里最后的落寞与坚持,忽然觉得有些忌妒。他举起酒杯,仰头灌下一杯说,“我就是要他安然无恙地回到宋家军,把我死的消息带回去,然后身败名裂!” 翌日,穆军兵分两路,对壶口和上陇道大举进攻,一路上攻势凶猛,气势汹汹,宋家军主帅宋牧之却好像突然没了消息,就连身边的前锋营主帅李昭凌,也一起失踪,整个大军一片溃散之像。 少了两名大将,夏侯勇带领五将打得着实辛苦,也输得十分惨烈,最后一次遇伏后,终于蹊跷的兵败上陇道,半日后,全军覆没于壶口。 半个月来,赵国穆军终于拿下这至关重要的一战,大军长驱直入,向慕城逼近。 第70章 杀神陨落 赵国大军一路扫荡,逼得宋家军节节败退,宋家军沿路护送边境百姓,退至慕城城下。 宋牧之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苏凝紫跪在床边,惊喜地说:“将军……你……你终于醒过来了!” “我……我昏迷了多久?” “算上今天,整整十五天。” “李昭凌呢?” 苏凝紫默默低下头,没有说话。 咚咚咚—— 营外忽然战鼓喧天,夏侯勇跌跌撞撞地进了屋,连日的战事早已让他疲惫不堪,一身狼藉,一进门便大喊:“退!苏凝紫,这下非进城不行可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已经醒过来的宋牧之,惊喜之余却尽是苦涩,喃喃道一声:“将军……我……”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退?” 夏侯勇“噗通”一声跪在宋牧之的身前,重重地扣一个头道:“将军……赵国大军马上就要兵临城下,现在只能退!如果不进城,宋家军便会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宋牧之震惊道:“李昭凌呢?他在哪里?王信,段复遵,他们又在哪里?” 夏侯勇沉声道:“五将遇伏身死,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李昭凌他……”他看一眼苏凝紫,不再言语。 苏凝紫道:“李昭凌去找解药了,可是迟迟未归。” 宋牧之硬撑着坐起来,说:“有没有办法将毒性暂时压制?我,得上战场!” “没有!”苏凝紫想都不想一口否认,觉察到自己太过凌厉,终于含着眼泪,软下声音说,“将军,你再等等,李昭凌一定会回来的!” 宋牧之摇摇头,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温暖而苦涩的笑容说:“我……我等不了。”他摸摸苏凝紫的头说,“我得和我的将士们在一起,你有办法的是不是?” “将军,这些天我一直压着你身体里的毒性,此时,若再来一剂猛药,等到药性退散之时,所有的毒性就会一起爆发,到时候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就算……就算李昭凌能拿回解药,你也会……会……” “死?”宋牧之缓缓道,“如果不能和将士们一起死在战场上,即使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苏凝紫早已泪流满面,抓着宋牧之的手说:“将军……我……我不能送你去死!你听我的,再等等!” 宋牧之看一眼跪在地上红着眼睛的夏侯勇,最后望向苏凝紫,帮她擦掉脸上的泪花说:“最后一次是你来帮我披上铠甲,我很开心,你知道战士们需要我,边境的百姓也需要我,不要哭,死亡不是绝路,也不需要勇气,赶紧备药吧!” 苏凝紫站起来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她颤颤巍巍走到药箱旁,连眼泪都没有力气流往下流。 夏侯勇双手捧着地图来到宋牧之的床边,宋牧之看一眼双方阵势,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他夏侯勇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宋牧之换了语气,厉声道:“听令!” “是!” “你与苏凝紫护送城外百姓沿山坳处退至西门入城。” “那你……” 宋牧之沉下脸色,摇摇头道:“你知道的,只有这样,才能保住百姓的命。” 兵临城下,朝廷究竟会不会冒险开城门援救谁都无法保证,既然如此,倒不如以己做饵,尚有一丝胜算…… 夏侯勇得令,俯身趴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苏凝紫用水化开药丸,泪眼汪汪看着宋牧之服下,她将浅紫色的帕子展在手心里捧上,宋牧之看一眼梅子笑着摇摇头,说:“我不怕苦,倒是更怕你们现在都黑着脸。” 苏凝紫挂着泪花的小脸终于挤出一个极其怪异和拧巴的笑容,下一刻,眼泪鼻涕更加控制不住,来势汹汹。 她捧着宋牧之的金色铠甲细心整理,宋牧之对着苏凝紫拿起来的小镜,镜子里的人与往常相比脸色更加苍白几分,除此之外,到没有什么异样。 半晌,他微微低头,隐藏掉脸上的表情,状似无恙地问:“李昭凌走得时候有说什么吗?” 苏凝紫回忆一下,道:“他说他的命是将军捡回来的,如果……如果你出事,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因为,他想拼命守护的一直以来就只有一个你。”话说出口的时候,苏凝紫似乎明白了什么,诧异地看着宋牧之。 宋牧之转过身,低声说一句:“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说罢,他潇洒地披上斗篷,拿起战天戟,脸上不再有一丝留恋,说,“以后,你要是还有机会见到李昭凌,帮我告诉他,这一生,我没有遗憾,能够死在战场上,很知足,让他为了自己……好好活着!” 宋牧之停顿一下,声音沙哑,继续道:“一定要……好好活着。” 他说完,大步走出营帐。 沙场点兵,众将士早已立好方阵,昂首挺立,等着宋牧之。 宋牧之手持战天戟,阔步走到武场中央。 咚咚咚—— 战鼓喧天,一声高过一声。秋风萧瑟,可是每一个人的脸在看到宋牧之的一刹那,无一不带着崇敬与期待。 “众将士——”宋牧之拿着黑陶海碗,倒满酒对着天大喝道,“宋家军成军三十余载,北伐南征出生入死,杀过、拼过,却从未遗憾过!活着,我们用汗水、热血敬畏这片土地,若是要死,也要与曾经一起并肩作战过的衣袍同泽死在一起。今日,我便用这酒祭王信、祭段复遵、祭张珣、祭三十年来为定国□□,把热血洒在这里的北魏英魂!宋家军战魂不死……”他将酒洒在地上,“啪……”一声摔烂! “宋家军战魂不死——”所有人高举海碗,把酒一起洒在地上,再砸烂手中的碗,夏侯勇和苏凝紫早已满含热泪。 宋牧之双手平放,高举着战天戟道:“北魏英名誓死守护。” 众人道:“北魏英名誓死守候…………” 宋牧之双膝跪地,叩首道:“四海英雄,不外如是!今日之战,生死无憾!” 众人举刀,大喊道:“杀!!!” 暮色残阳,暗沉的天被战火点燃。宋家军一路护送着百姓,分两路向慕城退去。穆军于后紧追不放。 宋牧之带着残余部队一路佯攻,吸引着敌人主要的兵力,一路上且战且杀,丝毫没有懈怠,终于在日落之时,来到慕城北门。 “来者何人?”城门上的守军统领看到几股残余部队大喊道。 “北魏宋家军宋牧之,请将军开门。” 城门上的人忽而变了脸色,大喊道:“稍等!” 宋牧之落在队伍的最前方,挥起战天戟,砍在穆家军一个小兵的脖侧。他的身上、脸上早已布满血污,汗水从头盔两侧,将前襟染shi,嘴唇惨白,却依旧一脸肃穆,敌人虽然将他团团包围,却再没有一个人敢冲上来,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早已被眼前人的果敢与杀戮,吓得停在原地。 “将军,来人了——” 随着宋家军残兵惊喜的一声吼叫,城门上忽而立起三排弓箭手,对准城外,守城将军点起烽火台,拿着火把,大声喊道:“皇上有令!命宋家军主帅宋牧之死守城外,不得退兵!” 死守城外,不得退兵—— 宋家军所有人的脸上刹那间变了色,新上任的副将李明辉大喊道:“将军,怎么办?” 话音落地,赵国兵仿佛是受到莫大的鼓舞,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扬起了喜色,这一刻,对战神的畏惧早已随着现实中败军退无可退的境地,一起埋入黄土。 每个人的心中,都隐约升起一个答案,看来,近一个月的战事,终于要结束了! “杀————” 随着马上人的号令,敌军再次发起进攻。 宋牧之战天戟打横一扫,新冲来的一排人皆是人仰马翻,他高喝一声,道:“战士们,拿起你们的刀,杀啊——” 众人最后望一眼火光下冰冷的城门,终于举起刀冲向茫茫人海。 穆义骑着马站在残队的最前方冷眼看着,他的身边是端坐在宽椅上的宋卿之。 穆义嘴角斜着,看一眼身边人,带着笑意说:“宋家军这回是彻底完了。” 宋卿之悠悠道:“完的不是宋家军,是北魏。”他停顿一下,缓缓说,“记住,你答应我的事要做到,我要活着的宋牧之。” 穆义点点头,唏嘘道:“打了这么多年,他若是真死了,我也舍不得。”他挥一下手,带着部队向城墙下移去。 队伍的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 “报————” 穆义道:“什么事?” 传令兵跪地说:“有……有一个人,不,可能是两个,正单枪匹马,试图穿过大军,进入战场。 “到底是一个还是两个?” 传令兵犹疑道:“一个神出鬼没,毒了两个人,就……就不见了,还有一个,一路斩杀势如破竹,就像……像一头野兽……” 宋卿之一听,立即变了脸色,说:“是李昭凌,一定是李昭凌,奇怪,他为什么会在这?”他惊慌失措地看一眼战场里奋勇杀敌的宋牧之,道:“不……不可能……李昭凌没有赶上残余部队,解药没有送到,大哥他……”他从宽椅上跌落,迅速爬起来,推开身边一名小兵,翻身上马,向战场冲去。 “卿之……” 穆义想要尾随而至,却被传令兵拦下,道:“将军,那个人怎么办。?”他远远看着宋卿之的背影,抓着缰绳的手抖了抖,说:“让!让开通路!” “让?” 穆义大喊道:“听不懂我的话吗?让他进战场!”说完立即扬起马鞭追上宋卿之。 宋家军残余的部队,都被围在慕城城门外,敌人越过他们,扛起木桩,搭起木架,顺着城墙往上爬,准备攻打慕城。 “放箭——” 随着一声大喝,一支又一支的箭如暴雨般从城墙上落下,砸在战场里。 “再放——” 箭越来越多,死在箭下的不仅是赵国兵,更有被误伤的宋家军,战场里每一个人的眼睛不再是坚持的笃定,而是心有不甘的恨意和悲凉,副将李明辉捂着胸口的暗箭,凄厉地望着宋牧之,喃喃道:“将……将军……为什么……” “啊——” 宋牧之大喝一声,挥起战天戟从身后砍过,望着地上的断箭,忽而晃了神。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抱着最后一个将士的尸体,单腿跪在地上,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敌人。 “宋牧之!还不束手就擒?” 宋牧之轻轻放下怀里的人,撑着战天戟站起来,他往前一步,众人就后退一步。 “哈哈哈——”他忽然仰着头大笑起来,转过身呆呆地望着北魏的城门。 “倏——”一道光亮划过,暗箭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胸口,他嘴角滑闪过一丝笑意,黑色的血水顺着箭头溢出伤口,宋牧之用力扯一下嘴角,缓缓道:“我愿用英灵与我的将士们,永远守护这片热土!”他屏着最后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望着远处骑着马冲过来的人影,双眼渐渐失去神采,低声道:“李……李昭凌……对不起……” 宋牧之撑着战天戟,眺望着远处天地一色灰蒙蒙的山脉,任由耳边声音散去,人化作虚无…… 一生荣光,战死沙场,杀神陨落,魂魄消亡。说到底,不过是一场空! “大哥——” 宋卿之远远望着宋牧之,再要向前,高墙上的羽箭越来越密,穆义停下,望一眼城门,目光沉静,他挥一下手,身边的人拦下宋卿之,一掌劈在脑后,宋卿之瞬间没了意识。 “将军……”副将匆匆上前,说:“陈国似有动向,开始围靠边境,皇上让你速速撤兵,以防不测。” 穆义远远望一眼城门下宋牧之的尸体,大喊道:“撤————” 战火唏嘘,终于落下帷幕。 尸体成山,三千余年的热血与豪情终究化为灰烬。 一人屈膝,就着火星点燃了围着自己身边的一圈火种,犹如重新点燃这漫天的战火。他用镶着红宝石的匕首cha入心房,许下横贯三千年的承诺。 “以吾之血、r_ou_、魂、灵留逝者名,愿同生赴死,共度黄泉!”末了,李昭凌双膝着地,看着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说,“你等我,我一直都在。” 第71章 杀神陨落 “不————” 宋译含泪看着闪耀着寒光的匕首cha入李昭凌的心窝,随着自己的喊声,火焰越烧越旺,在空中拧成一股火冲向天际,慢慢掩盖掉最中间跪在地上那个孤单落寞的身影。 宋译一下惊醒,这才发觉脸上shi漉漉的。 “你醒了……”面前的宋卿之一脸关心,握着宋译的手说。 宋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后退一步,谨慎地看看周围,身下的雕栏木架床制作考究,床上丝绸棉软,看上去古色古韵,装饰摆设看上去有些像苏凝紫的小屋。 宋译把手抽出来,冷漠地说:“是你杀了宋牧之。” “我没有!”宋卿之从床边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宋译,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他的命,我……我只想让他永远留在我身边。” 宋译冷笑一下道:“可是你掩盖了他的死因。” “我以为你全都看过之后,是会谅解的,没想到……我太天真了……” “谅解?”宋译下床,直直地站在宋卿之的面前说,“老实告诉你,一个人,无论他是谁,死了三千年,该过去的早就应该过去,所有的遗憾、不舍,都应该一起埋进黄土。你还有李昭凌……你们每一个人,为什么要对着一个早就死掉的人念念不忘,为什么不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宋卿之默念道,“太晚了,有些路走过就回不去了。”他把目光对上宋译的眼睛……凝望着。 这目光熟悉又陌生,却似曾相识,宋译看得出了神,好半天,才喃喃道一句:“你是……慕安?” 宋卿之唇角扬起,悠悠地说:“怎么总是忘了我呢?来,让我看看你到底还忘掉多少事?” 宋译惶恐:“你要做什么?” 宋卿之一步一步朝他走近说:“忘性大的人,就是习惯逃避。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这些念念不忘的人,说到底大家都是执念,至少我选择面对,而你……”他抓起宋译胳膊,冷笑一声,说,“这痛苦的深渊也该有你的名字。” 他把宋译朝后一推,宋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失重的感觉猝然袭来,让他变了脸色,雕栏木架床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他的脊背贴在冷冷地岩壁上。黑暗中蹿出几根暗藤,紧紧地扣住他的手腕和脚腕。宋译扭动着身体,恶狠狠瞪着面前的宋卿之。 宋卿之走近宋译,目光低沉,抬手用指甲滑过他的脸侧,说:“一直以来……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你就是不愿意认输,非要逼得我伤害你。”他探身上前,轻轻抱一下宋译,拍着他的肩膀说,“大哥,我说过,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他赫然松手,目光灼灼望着宋译。 宋译不由自主的被宋卿之的眼神所吸引,这人瞳孔深处仿佛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可以穿越宋译黄色的眼眸,将他的灵魂直直地勾出来,置身于一片黑暗中。 “宝宝……来……来妈妈这里。” 宋译踏在木质的地板上,紧张地看看周围,最后寻着声音向最里面的卧室走去,阳光暖暖,穿过大大的落地窗照得人脸上发亮,心里发烫。 他踮起脚尖,转开门把,试探地喊了句:“妈……” “宝宝……”女人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坐在地上,缀在衣服上的血迹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在裙摆上开得到处都是。她斜靠在落地窗前慢慢抬起头,整张脸白的像纸一样,两个带着暗黄的眼珠子嵌在脸上,如同死鱼眼睛一般毫无生气。 可是她的声音分明在颤抖,在期待。 “宝宝,来妈妈这里。” 宋译犹豫地看看周围,踏着地上荤腥的血迹向女人走去。他抬起手摸着女人的脸,喃喃道:“妈,你怎么了?” 女人把脸转向窗外,天气难得大晴,湛蓝色的天空如同一个偌大而虚空的幕布,蜿蜒去了远处,稍稍泛着些灰色。 女人的手忽而落下,宋译颤颤巍巍喊了一句:“妈……”他把手塞进女人垂在腿上的掌心里,温度渐渐退去,可触感却似曾相识。 他觉得眼前的生命似乎早就离开了,可是,这张毫无血色的脸让他觉得很熟悉,熟悉到无法相信一切是真的。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宋译一回头,就被久未蒙面宋伟忠紧紧搂在怀里,捂住了脸,宋译愣愣地闷着,喃喃喊了句:“爸,妈她……” 抱着他的人一直在瑟瑟发抖,他把手抚上宋伟忠的背,轻轻拍了拍问:“她……死了吗?” 宋伟忠身体僵硬,顿时连颤抖一起停止,说:“死了。” “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为什么……你现在……才回来……为什么…… 宋译猛然睁开眼,泪水把眼睛涨得生疼,溢出眼眶,落在脸上。 宋卿之背着手,站在他面前,款款道:“感觉怎么样?” 宋译满脸是汗,像是被人卸掉浑身的力气一般,软软地挂在藤蔓上,有气无力地说:“你想证明什么?” 宋卿之向前两步,凑到宋译的耳边,低声说:“比起遗忘,贪恋才是人的本能。” “放屁!” “我的好哥哥,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跟我服个软呢?瞧瞧,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他把手从宋译眼前挥过。 宋译慢慢闭上眼睛,低声道:“不……不要……” 宋卿之嘴角上扬,说:“一遍又一遍地在最可怕的往事里游走,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愿意求我?” 目光落处,是宋译紧闭的双眼,和脸上惊恐至及的表情。 第3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5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35节 古色甬道的背后,整个庭院都被笼罩一层暗黑色的雾气,李昭凌、夏侯勇、赵幽立在庭院门前,赵幽说:“这就是地宫?” 李昭凌点点头,持着战天戟劈在结界处。 整个地宫突然开始剧烈的颤抖,宋卿之抱紧宋译,蹙紧眉头和周遭一起缓慢上浮,庭院楼阁重新出现,大门打开,豁然看到门口立着的三个人影。 宋译睁开眼睛,虚弱的扬起嘴角看着宋卿之。 宋卿之语色从容,淡淡地说:“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他高高举起短笛,乐音四起,抑扬顿挫的音节从唇下飘出,闪着蓝色的光落在地上化成四蹄着地的幽兽。 夏侯勇摊着手,说:“在这里,地界对幽冥的力量有限制,你何必垂死挣扎。” “是吗?” 宋卿之放下笛子,挥手示意,幽兽得令而出,冲向面前的几个人,各个凶猛异常。赵幽退后几步呵斥夏侯勇:“不懂就别说,瞎装什么b!!!” 夏侯勇看看李昭凌,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死人样,左躲右闪就是不出手,大喊道:“要救的可是你老婆,你是打算跟你小舅子客气到底吗?” 他一说完,宋卿之和李昭凌同时变了脸色,特别难看。 几声笛音响过,所有的幽兽都向夏侯勇冲来。赵幽站定,抽搐着嘴角冷冷地说:“自作孽不可活,你别往我这跑!我靠……夏侯勇!!!你滚远点!!!” 话音落处,两人开始一起左闪右避! 李昭凌蹭一下飞上天空,化作一团银色的光束向宋卿之冲来,宋卿之凝眉,匆匆后退,眼看两人就要撞到一起,在最后一刻,他终于松手,扔下宋译踮脚跃起,立于房顶。 他看着已经把宋译抱在怀里的李昭凌说:“想不到他重要到你连命都不要?” “嗯。” 宋卿之咬牙说:“好,宿主给你,可是……终有一天,我会亲手把他带回来的。” 赵幽一脚踹开夏侯勇,气喘吁吁地跑到李昭凌的身边,看着宋卿之身影渐渐化去,说:“他还打算干什么?” 李昭凌摇摇头,咬开手指挤出血滴在宋译的唇上。 宋译眼皮动了动,终于睁开眼睛,可是神色四散,茫然地愣着,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李昭凌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说:“对不起……” 宋译趴在李昭凌的肩头,虚弱地笑笑,说:“见到你……真好。” “啊————” 李昭凌蹙眉,寻着声音一抬头,就看到夏侯勇被五只幽兽追得满院子撒欢,顿时满脸黑线。 “轰————” 暗沉的穹顶忽然打了一声雷,黑气越来越重,周遭房屋、阁院开始剧烈地震动,李昭凌说:“结界被宋卿之散了,宋译身上活人的气息瞒不住,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他胳膊一挥,黑色的斗篷稳稳地罩住宋译。脚下一蹬,瞬时飞上天空,朝着没有黑气的一边快速行进。 身后黑气逐渐逼近,幽冥聚拢,一直紧紧地跟着他们。 一道蓝光划过,李昭凌用战天戟火速撇开,赵幽大声道:“宋译这么虚弱,等不到出地界,就被幽冥抽完ji,ng气了。我有个地方,可以暂时躲一下,快跟我走!” 他们转个方向迅速落地,血黄色的河水漫过脚边,李昭凌茫然地看着水里的倒影,说:“忘川?” 夏侯勇问:“全是碎掉的魂魄,我们来这不吉利的地方干什么?” 赵幽催促李昭凌:“百辟呢?” 李昭凌迟疑。 赵幽道:“快啊!” 天边的黑气越来越近,李昭凌伸手召唤出百辟,递给赵幽。 赵幽用刀刃从手心划过,黑色的血溢出,夏侯勇看得赫然变了脸色,说:“你真得是中毒?” 赵幽不回答,从怀里掏出几只干草,嚼了嚼,吐在伤口上,说:“是鸠尾花。” 夏侯勇木然愣神,说:“鸠尾花,百鬼之花。” 赵幽点点头,拿着草药的碎屑扔在河里,说:“走吧。”他说完,跳入河里。 夏侯勇:“……” 李昭凌:“…………” 宋译:“……………………” 百鬼之花,镇压百鬼。 他们沉入河底,绵延的黑暗过后,眼前忽而亮起来,不过个把分钟,水底就涌出一股浮力,把人往岸上送。 刚出水面,所有人都傻了眼。 眼前亭台楼阁,看样子俨然是真正的将军府,头顶苍穹,月明星稀,却不是北魏苍凉的夜。 夏侯勇爬出水面,说“原来你一直藏在忘川的河底,怪不得怎么都找不到你。” 正厅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苏凝紫急匆匆地跑出来,说:“你们可算回来了,快进屋吧。” 夏侯勇诧异:“你怎么在这?” 苏凝紫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赵幽,没有回答,领着大家一起进了屋。 大厅内桌椅摆设,一如当年的将军府,圆形立柱,萃着木质雕花,从窗缘一直爬到房顶,陈列简单,却大气硬朗。 众人一踏过门槛,就看到房屋中央黑莲紧簇下,围着最中间晶莹透亮的水晶棺,错过透明的馆顶,宋牧之紧闭双眼,面色祥和地躺在棺内。 李昭凌浑身紧绷,慢慢松开扶着宋译的手,绕过黑莲,趴在棺壁上看得入了神。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发抖,眼眶渐渐微红。 三千年恍然而过,他在心中默念,这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和你遇见。 第72章 杀神陨落 宋译站在李昭凌的身后,伸手扶在他的肩膀上。 苏凝紫凝神,一起望着水晶棺中的宋牧之。 夏侯勇愣神,喃喃道:“将军真得在你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幽深深地呼出一口长气,说:“将军中毒之时,我见李昭凌迟迟不归,就沿路去找,可是我跟着苏姐给我的地图,并没有找到天麓山,等到回了营地,大军已经开拔上了战场,我只能跟去,拼死进了战场就看到将军伫立在城门前。赵国兵已经退了,慕城也没有出来开门,我……独自收尸。” 李昭凌接过话头,继续道:“你为了保存将军魂灵完整,r_ou_体不坏,用了咒?” 赵幽点点头,说:“嗯,当时只是想尽我所能,帮将军超度。后来发现自己居然不老不死,所以,就坚持用鸠尾花和我的血,护着尸身,直到发现宿主的秘密。” “咒上加咒,所以我可以延续所有人生命,却独独没有将军。” 赵幽点点头,说:“我也是后来才想通的,可是,将军身死,宋家军战败成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和你……” 李昭凌问:“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 “宋卿之步步紧逼,他早晚会找到这里的,而且……”他把目光撇向宋译,继续说:“我相信这次,你是真得想救人,而不是为了满足对将军的一己私欲。” 苏凝紫扯一下嘴角,说:“现在也是一己私欲。” 众人:“…………………………” 赵幽叹口气,道:“时间不早了,大家各自休息吧,房间……还是原来的。”他说完独自出了门。 苏凝紫走到水晶棺前,伸手触摸着冰冷的棺壁,说:“将军,还是原来的样子。”她最后看一眼,依依不舍地退下。 夏侯勇上前,拍拍李昭凌的肩膀,独自出门。 偌大的前厅只留下宋译和李昭凌。 从刚才开始,宋译一直静静地站在李昭凌身后,不想打扰他。 李昭凌转身,抱着宋译,直到此刻,他的身体都在隐隐发抖。 宋译拍拍他的肩膀,说:“都过去了。” 李昭凌低声道:“你足足消失了一天一夜,当我们赶到城门前的时候,只找到苏凝紫,宋卿之在地界最底层上了结界,我破解结界需要……” 宋译抬头,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说:“放心,我没事。”他闭上眼睛,在李昭凌的唇角轻轻吻了一下。刚要挪开,就被李昭凌按住脑后,狠狠地咬住下唇,结结实实地送上一个更加深情而绵长的吻。 两人松开,李昭凌用手触摸着面前冰冷的水晶棺壁,说:“无论即将面对什么,我愿意与你同生共死。” 夏侯勇一出门,就直奔赵幽的房间,好不容易跟上去,刚要进门,赵幽“啪”一下把门关上,上了门栓。他捂着鼻子,拍着门说;“你这人……” 房门里传来赵幽不耐烦的一句:“滚回去睡觉!” 他悻悻地停下手,嘟囔着:“总有一天,爷一定把你治得服服帖帖。”说完撇撇嘴,恋恋不舍地进了隔壁房间。 房内依旧是熟悉的摆设,他们几个从儿时开始都被养在将军府。如今再次踏进这屋子,自然是百感交集。 房间结构简单,却会根据每个人的喜好,添置一些物件,夏侯勇自己善武,因此,墙上挂着的也是他打猎时候拨下来的鹿皮鹿角,风干之后喷上去除腥味的香粉,装点在屋子里都是小时候的味道。 夏侯勇触过桌面,凳子,抬手看看指间,一尘不染。他稍稍蹙眉,又踱步到床边,看到正中央的位置有个小小的凹陷,就连枕头上都是如此。 他沉思片刻,大步出了屋子,看到李昭凌和宋译刚要进门,抬手挡住马上要关住的门,愣生生挤进去。 李昭凌不满道:“你干嘛?” 夏侯勇抬手从桌面上蹭过,虽然也是干净,可是却沾着少许的灰,房内泛着些许潮气,一看就很久没有住过人。 他把手搭在李昭凌的肩膀上,俯身在李昭凌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大口,笑道:“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宋译站在旁边脸都吓绿了。 李昭凌伸手抹掉脸上的口水,硬邦邦地说:“你要不给我一个合理解释的话,我一定会打断赵幽的腿……” “……………………” 夏侯勇冷静下来,颤抖地指指门外,说:“你放心,我现在就找他去。” 他两步踏出门外,朝赵幽的房间走去,敲半天门没有人应,直接准备把门撞开,门却忽然打开。夏侯勇冲进屋里,赵幽退后一步,眼睁睁看着夏侯勇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你打劫吗?这兵痞子的粗鲁还真是刻进骨子里的劣根性!” 夏侯勇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一下把赵幽抱了满怀。赵幽大脑死机,反应了老半天,才艰难地反手拍拍夏侯勇的后背,说:“你……你干嘛!快喘不过气了!” 夏侯勇把脸闷在赵幽的肩膀上,说:“以后不管你再怎么蛮不讲理不饶人,骂我撵我戏弄我,我都不会离开你,哪怕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要一直跟着你!” “要断气了……你……你发什么疯?” 好半天,夏侯勇才舍得松开赵幽,双手端着他的脸说:“以前,我总以为只有我喜欢你,我对于你来说,一直都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你喜欢就允许我在你面前晃晃,不喜欢就可以随时让我滚,话都不说一句,自己藏了三千年。我……我……就是混蛋……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不是这样的……” 他车轱辘话来回说,蹦完一句又一句,到了最后,显然因为紧张开始结巴起来。赵幽下巴被夏侯勇端着挣扎不开,声音都跟着嘴唇软在一起,说:“你……你到底想说什么啊?你先放开我……” 夏侯勇放下手,脸红地一如少年意气,抓着身侧衣服的手紧了紧,低头看着赵幽的眼睛说:“我……我的意思是……就让所有的事情,好的,坏的,见鬼去吧!我想跟你在一起,认真在一起,你……千万不要拒绝我……” 赵幽眼眶泛红:“可是……可是……” 夏侯勇低头,在他嘴唇上落下重重的一吻,恳求道:“求你,不要以任何理由拒绝我,好不好?” 赵幽不敢相信地摸摸自己的嘴唇,抬眼看着夏侯勇,重重地点点头。 夏侯勇的眼睛里泛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光芒,再次抬头,终于把他按进怀里。 “咚咚咚——” 苏凝紫站在门口假意敲门,双手环抱在胸前说:“撒糖撒到丧心病狂了,你俩都吃错药了吗?” 夏侯勇松开赵幽大喊道:“我们乐意!” 赵幽疑惑地看着夏侯勇,说:“你怎么突然……” “好啦,我都知道了。我的房间,一看就是有人长住,所以才会一尘不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肯定是你对我念念不忘,借此舒缓心绪。” 夏侯勇偷偷看一眼赵幽,眉飞色舞地说起来,“还有床……”夏侯勇老脸一红,说,“放心,我都懂!” 赵幽皱眉,松开夏侯勇,打开大门。苏凝紫靠在门口,冷着脸说一句:“你房间是我扫的!” 夏侯勇怀疑地看着赵幽,肯定地说:“不可能!李昭凌房间怎么没有打扫,况且……那床一看就是刚被人睡过。” 苏凝紫掩面扶额,一副被人蠢到的丢脸表情,说:“我那屋子有蟑螂,喷了杀虫剂,你们又回来的晚,所以去你那睡了个午觉。” 夏侯勇嘴角抽蓄,看着赵幽,赵幽笑着点点头。 他扶着桌子,低下头捂着脸从赵幽房门口跌跌撞撞地走出去,苏凝紫同情地看着他,赵幽瞧他走远了,才冲苏凝紫说:“合起来戏弄他果然是你我从小到大的乐趣。” 苏凝紫忍着笑说:“你就不怨我搅了你的好事。” 赵幽挑一下眉说:“这么久了,他也就刚刚才说几句人话,活该!”停顿一下,又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苏凝紫耸一下肩膀,看一眼房顶说:“把百辟放在水晶棺,将军遗体以后就不需要你用血来守护了。” 赵幽含笑,说:“苏姐,谢谢你!” 蓝黑色的天幕垂在头顶映入眼帘,宋译挨着李昭凌,小心翼翼在房顶上躺下来,看着漫天的繁星,说:“这就是你们从前生活的地方” 李昭凌一动不动,凝视着天幕说:“从前我是将军的贴身侍卫,他在屋里睡,我就在屋顶上守着,一过就是七年。” “屋顶守着?”宋译讶然。 李昭凌五指张开伸出手,透过指缝看着繁星说:“这里离天空近,让我觉得自由。” 宋译若有所思,说:“自由是什么?” 李昭凌侧过脸,拉住宋译的手,放在自己的心窝处,说:“自由是理想,即使满身疮痍,依旧剪不断的念头。” 宋译把手心贴在李昭凌的胸口,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说:“生命的力量。” 李昭凌握紧宋译的手,点点头,指指院子。 夏侯勇进屋没多久,就拧着眉头出了门,走到赵幽的门口,抬起手又准备敲,停顿一下,覆又放下,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多次,宋译看着都替他着急。 李昭凌拿起一块瓦片的断角,伸手掷出,瓦片擦过夏侯勇的脸侧,带起一阵风,直接打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赵幽打开门,看着一脸惊慌的夏侯勇说:“抢劫完又准备拆房子?” “不……不是……我……那个……”他扭头,看着房顶的李昭凌,大喊道:“就你会捉弄人。” 他抬脚朝房顶飞去,刚落下一看,李昭凌和宋译早就跑没了影子,夏侯勇四下寻找,挠挠头,一脸无奈的看着站在门口的赵幽,赵幽冷着脸,“啪”一声关上门。 夏侯勇:“………………” 时间仿若一瞬飞驰到三千年前,苏凝紫站在院子的角落,注视着方才的一幕,嘴角扬起,宛出一个感慨颇深的笑容。 李昭凌拦腰抱着宋译,在房顶上一闪而过,飞向后院的林间。 宋译落了地,感受到空气的温润,说:“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暖洋洋的?”话一落地,他就隐约听到山林里传来潺潺的流水声,看着李昭凌,意外地说:“这里有温泉?” 李昭凌有些尴尬地说:“听着像……” “走,去看看吧。” 宋译话没说完,就跟着水声在林中快速摸索,李昭凌在后面说:“你慢点,这片后院的林子跟从前将军府的格局不一样,还是小心些。” 宋译笑笑道:“赵幽在这地方躲了这么多年,没问题的。”他绕过一颗参天的榕树,打开遮挡的绿蔓,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水流错过三级石碣,一直漫到脚边。 李昭凌跟上来,若有所思地说:“这里是……不可能的……” 宋译一脸狡黠地看着李昭凌,问:“这是哪?” 李昭凌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思路开始不受控制,回到多年前的温泉水里,没想到过去这么久,对于温暖中的坦诚相见,自己依旧是招架不住。他刚刚回过神来看向宋译,宋译脱去外套,眉眼带笑拉着他走向池边。 李昭凌大脑一片空白,每走一步,身上的一件衣服都要被宋译扯下一件,他咽下口水,润过嗓子之后,结结巴巴地说:“他们……他们还在等……” 宋译笑笑,说:“你在害羞?这里对你来说应该很熟悉。” 李昭凌瞬间变了脸色,停下脚步,说:“你都知道?” “过去那些事宋卿之逼着我看了个遍,对了,还有许多是你们不知道的,有空我一一讲给你听。”他目光闪烁,大大的眼睛藏在水汽后,闪着动人的光芒,一动不动瞧着李昭凌,慢慢凑到耳边,低声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这里……是结束也是开始。” 热气蒸腾着人阵阵发热,李昭凌侧过眼睛,看着宋译泛红的脸庞,心里痒痒地难受,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放下心里紧张的感觉,按住宋译不老实的手,打横抱起眼前的人,一步一步踏过石碣,走近温泉水中,他低下头看着宋译说:“结束很久了,宋译……我想告诉你”他低头吻在宋译的唇角说,“今夜便是永恒。” ………… 水汽氤氲,两具炙热的身体缠绕在一起,喘息在唇齿间交融,诉不完的风花雪月。 不知何时,天色忽然彻底暗下来。 李昭凌抬头,一团黑雾泼洒到空中,遮住了繁星。他伸出手,水池边的衣服飞到手里,他把衬衣披在宋译的身上,说:“赶紧穿衣服。” 宋译看李昭凌一脸的仓促,问道:“怎么了。” 话间,李昭凌已经把宋译拉出水里,眉头紧蹙,说:“幽冥进来了,去找他们汇合。” 第73章 杀神陨落 李昭凌拉着宋译的手在林间狂奔,不知为什么,来的时候不过几分钟的路程,这会居然跑了许久也不见将军府的院子,转个弯,再次看到那棵粗大的榕树。 宋译说:“这棵树……” 李昭凌默不作声点点头,然后把宋译护到身后。他小心翼翼往前走两步,召唤出战天戟举过头顶,白色的光骤然炸裂,直直地劈在地上。 大榕树的正中央裂出一道巨大的缝隙,光芒由内而外四散开来,刺得宋译睁不开眼,恍惚中,他好像看见李昭凌的脸色越发凝重,紧紧扶住他的胳膊。 李昭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光芒散去的时候,丛林跟着一起消失,他们站在一块满是绿色苔藓的空地上,空地的尽头是将军府的后院。 李昭凌抓紧战天戟,说:“是幻境……糟糕,他们一定有危险。” 李昭凌拉起宋译的手,向院子里跑去,错过内院的石拱门,几团黑影喷涌而出,把宋译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两道白光闪过,黑影从空中裂开,却并没有消失,而是一分而二,成了更多的黑影,向李昭凌和宋译飞去。 宋译诧异道:“怎么回事?” 李昭陵屏息说:“这不是普通的幽冥,是不死者。”他蹙眉,目光穿过拱门,正厅的门口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李昭凌继续道:“他们想要将军的遗体……” 他收了战天戟,掌心抬起的时候百辟出现。李昭凌松开宋译的手,拿着百辟对准自己的掌心,却被宋译拦住,宋译说:“血多的不行吗?”他话刚说完,一把抢过百辟,对着自己的手心划下,顿时伤口鲜血涌出。 李昭凌抓过宋译的手,说:“你干什么?” 宋译看着李昭凌,道:“心疼你,反正我身体里也流过你的血,顶多是效果差点,总不至于一点用都没有吧。” 李昭凌顿时有些愣神,眼底里的柔情越来越浓,他低下头,闷闷地说一句:“以后不准这样了!” 他说罢拿过百辟,用刀尖沾上宋译的血,抓紧他的手,极速穿过内院,黑影在两人周围环绕,百辟过时,空中隐约响起几声低哑的嘶鸣,天边渐渐亮起来,周围又重新恢复到夜色特有的光亮。 后院出现在光亮之后,他们一路奔跑,一进内厅就看到被幽兽和若干黑影重重包围的金色光罩,夏侯勇、赵幽、苏凝紫躲在光罩里,不断地加大灵力支撑着结界。 敌人专注围攻,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两个人。 宋译看得五官都快拧在一起了,警惕的把手背在身后,说:“哥们,待会你取血的时候能轻点吗?刚刚那下还是挺疼的。” 李昭凌木着表情,冷冰冰地说一声:“救林颖的时候,没见你脸色这么难看。” 苏凝紫瞥眼看到门口的人,大喊道:“你俩谈情能不能以后再谈,没看到敌人都杀上门了。” 她这一声下去,幽兽率先注意到门口,闷哼两声向李昭凌冲去,两道白光闪过,幽兽庞大的身躯直直地倒在一边,几道黑影迎面冲来,李昭凌毫不犹豫拿起宋译的手,轻轻一挤,宋译立时变了脸色,“哎呦”一声,血液顺着伤口流出,李昭凌用百辟蹭过,快速解决。 宋译愤愤地看着李昭凌说:“所以你刚刚的心疼都是装的?” 李昭凌帅气地收了刀,说:“感动是真的,不过没有心疼,一点ji,ng血而已,你身体还算硬朗。” 宋译:“!!!!!” 苏凝紫终于有空腾出手,说:“你俩刚刚跑哪鬼混去了?” 她话音刚落,赵幽立刻大喊:“苏姐,头顶!” 一团黑影顺着苏凝紫的头顶直直落下,李昭凌带着宋译快速穿过结界,他一掌推开的水晶棺,把战天戟放在宋牧之的手边。 巨大的金光赫然穿过屋顶,占满了整个大厅,几声凌厉的惨叫过后,周围终于恢复了宁静,金光散去,只留下众人诧异的目光。 一层淡淡地光束附在宋牧之的身上,他面色红润,丝毫不见死气,仿若只是睡着了一般。赵幽俯身搬起盖顶,夏侯勇搭手帮忙,水晶棺终于重新封起。 赵幽低声说:“想不到复生的力量居然这么大!” 李昭凌没有接话,看一眼外面的天色,说:“战天戟会守护着将军遗体暂时将水晶棺封印,我们下一步得取回金甲。” 夏侯勇拉住李昭凌,面色凝重地说:“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 李昭凌依旧是面无表情,加重语气说:“得快点拿到金甲,别废话了,走吧。”他拉起宋译,就要往门外走。 宋译下意识地拉一下李昭凌,李昭凌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宋译拍拍李昭凌的手,说:“他们从前是你的战友,现在是你的朋友,需要你的解释。” 李昭凌看着宋译认真凝视的表情,脸色终于松了一些,说:“慕城的最后一战,我拿了药迟迟不回,是因为在归途中,探出宋卿之被俘的消息,我想要救他,没想到遇到了埋伏,宋卿之为了掩护我逃走,死了……我一直隐瞒的原因,是因为他……他在穆军中受辱,他是将军的弟弟……不能说。” 夏侯勇问:“受辱……那么壶口的那场仗呢?王信为什么会收到你的字条?” 李昭凌摇摇头,说:“我逃走之时,探得消息,写下字条原本想先救宋卿之,再让他将药一起送回去,没想到,他为我而死。直到上次和王信的对峙的时候,我才知道这可能是个局,也许三千年前……” 宋译肯定地点点头,说:“你们都被宋卿之骗了,他投靠了赵国穆义。”话刚落地,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他。 宋译说:“事实如此,有空再细讲。”他看一眼李昭凌,问,“为什么要拿金甲?” 李昭凌皱眉道:“复生的基础既是一切归位,包括战天戟和金甲,如果宋卿之一早就开始设局,这么看对于这件事来说,他似乎……比我更加执着。不管怎么样,连不死者这种禁物都召唤出来,他已经无视地界秩序,现在只怕没有人能拦住他。” 夏侯勇冲赵幽点点头,说:“走吧。” 赵幽犹豫一下,说:“跟我来。” 众人刚出将军府的大门,天空中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赵幽带着他们快速穿过后院,站在空地上。 他摘下手上的指环,放在地面中央,指环上的蓝色宝石顿时投s,he出一道金光,亮起一扇大门。 赵幽说:“穿过这道门,就可以回去了。” 宋译谨慎地看一眼周围,说:“确定吗?刚刚我和李昭凌在这里遇到幻境,被困了好一阵。” 赵幽诧异:“幻境,什么幻境?你们到后院做什么?” 他把目光挪向李昭凌,李昭凌不自觉的想起温泉里的事,顿时面红耳赤。 “就……”宋译还要说,却被李昭凌捂住了嘴,李昭凌闷闷答一声,说,“没什么,走吧。” 赵幽眉头一皱,说:“放心,没问题的,走吧。” 李昭凌牵着宋译,率先穿过光门。 苏凝紫扭头,看一眼赵幽,没说什么,一起跟出去。 夏侯勇拉着赵幽刚要走,却觉得手上的力道忽然加重了,他扭头诧异地看一眼赵幽,赵幽沉下脸色,松开手一把将夏侯勇推了出去,大声说:“去酒吧!” “赵幽……”夏侯勇看着面前的光门慢慢地消失,声嘶力竭的扑过去,结果抓了空。 宋译说:“光门消失了……赵幽为什么没出来?” 李昭凌道:“他一直以守护将军的遗体为责任,这个关键时刻,更不想和我们一起走。”说完,手抚在夏侯勇的肩膀上,说,“有战天戟保护,河底应该暂时安全,我们速去速回。” 夏侯勇低着头,哑声道:“也许,回不去了,如果我是赵幽,将军遗体受到威胁,会拼上性命关闭所有通道,把自己一起封印在河底,就像这消失的三千年。” 李昭凌放下手,无从反驳。 苏凝紫看一眼周围,是她店后面的小路。夜色微凉,街道透着森森的寒冷,她站在路灯下,逆光看一眼明亮的灯罩,叹口气说:“不是要去拿金甲?难不成还有时间在这里唉声叹气?” 她说完,率先向巷子的口走去。 宋译凝视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沉。 夏侯勇把两只手cha进兜里微微低头,慢吞吞地走着。一头乱糟糟地刘海遮住眉眼,看不到表情。 宋译和李昭凌走在最后,他凑到李昭凌身边低声说:“苏凝紫和赵幽关系怎么样?” 李昭凌疑惑地看一眼宋译,回道:“很亲近……” “很亲近……你这形容太笼统了。” 李昭凌道:“我进军里的时候,常在将军身边,少跟人来往,赵幽也常常不在。” 宋译疑惑:“那你怎么知道夏侯勇和赵幽有一腿?” 李昭凌:“………………” 半晌,他才又吞吞吐吐补了一句:“感觉……” 宋译说:“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你和夏侯勇果然是好闺蜜。” 李昭凌:“………………” 第3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6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36节 夏侯勇终于听不下去,扭头冷着脸说一句:“赵幽十岁就进了将军府,一直是苏凝紫在照顾,喊一声苏姐是真当姐姐。” 宋译没有说话,似在思索。 夏侯勇说:“你问这些干什么?” “他怎么不管你叫哥,夏侯大哥?” 夏侯勇脸色由红到紫,闷闷地说:“以前叫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不叫了。” 宋译上前,拍拍夏侯勇的肩膀,说:“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肯接受你,你啊……让一身的力气蒙了心。” “你什么意思?” 宋译冲他摆摆手,拉起李昭凌向已经走没了影子的苏凝紫追去。 博物馆主楼如一个巨大的贝壳,坐落在寂静的夜幕下。周遭静悄悄的,衬着秋末的风,一股一股地吹来,越发寒冷。 夏侯勇挥一下右手,整个楼都被莹莹的绿光点亮,忽而又灭了下去,说,“走吧。” 宋译回想起来,每次来博物馆,都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第一次遇到幽冥,然后被林颖在胸口cha个窟窿,最后一次碰到慕安,想到这里,他越发难安。 李昭凌把他的手握在手心,暗夜的风让李昭凌原本没有体温的身体更加冷,随着感人的温度,反而让宋译冷静下来,不自居地感慨道,李昭凌心跳是热的,血却是冷得,造物主还真是神奇,让本人和他这副身体一模一样。 他们径直穿过长长的甬道,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格外的响亮。推开通往一层的展厅的门,远远看见围栏下,泛着昏黄灯光。 苏凝紫停下脚步,转身对李昭凌说:“去拿吧。” 李昭凌刚要走,就被宋译拉住,道:“我跟你一起。” 李昭凌点点头,带着宋译从围栏上一跃而下,夏侯勇想要跟下去,却被苏苏凝紫拉住,他疑惑地回头,苏凝紫指着房顶,说:“来了!” 黑气穿过头顶的露天玻璃,慢慢向一层飘散,苏凝紫抽出“惊魂”,一鞭子下去,紫色的光应声而出,结成一个巨大的光罩,拦住幽冥。 夏侯勇伸出胳膊,掌心散发出绿色的光束怼在光罩上,不过一瞬间,黑气已经越聚越多,他和苏凝紫渐渐吃力起来。 苏凝紫冲李昭凌大喊:“速度点,我们撑不了太久!” 说话间,李昭凌和宋译已经走到水晶棺前,宋译冲李昭凌点点头,李昭凌一挥胳膊,水晶罩从中间一分为二,放出刺目的金光,光芒由亮转暗,却依旧夺目。 李昭凌犹豫一下,没有伸手。 苏凝紫催促:“快点啊!愣什么呢?” 宋译蹙眉,越过李昭凌拿起金甲,手刚刚触到,三道黑色的光从金甲内飞出刺向两人,宋译惊恐地睁大眼睛,光束太快,让他晃了神。 李昭凌一掌推开宋译,扭过头时为时已晚,黑色的光束从李昭凌胸口的正中央直直穿过,李昭凌眉头一皱,捂着胸口单腿跪在地上。 宋译伸手扶住老李昭凌,脸上早已吓得全无血色,问道:“你怎么样了?” 李昭凌费力地扯出一个甚是难看的笑容,抓着宋译的手说:“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来,我怕这会闭上眼睛又要见不到你了……”话都没有说到结尾,人已经直直地栽在宋译的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宋译大喊:“苏凝紫、夏侯勇!怎么办?李昭凌他……” 头顶的黑雾忽而散去,苏凝紫和夏侯勇匆忙翻越围栏,走近水晶棺。夏侯勇叹口气,拿起金甲,说:“看来早就有人进来过了,还设下埋伏。” 苏凝紫拉起李昭凌的手腕,探一下脉,脸色凝重地说:“先回小院。” 第74章 杀神陨落 宋译和夏侯勇在房间外静静等候,从苏凝紫把宋译推出房间外,宋译的手就一直止不住地颤抖,大脑中无数个情景一晃而过,从课堂上的相遇,到最初的针锋相对,走过一个又一个误会之后,再到如今的相爱。 他低头,看着自己结了痂的丑陋伤口,十根手指头发麻无力,让他觉得异常的无助,他在脸上使劲搓了一把,抬头看看紧闭着大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向上苍乞求,只要李昭凌没事,让自己付出什么都心甘情愿。 夏侯勇从出了地界开始脸色一直凝重,这会越发看不出血色,他上前拍一下宋译的肩膀,没有说一句话。 大门打开,昏黄的灯火下,地面上落处一个单薄的身影。 宋译站起来冲到苏凝紫近前,问道:“他怎么样?要紧吗?” 苏凝紫从鼻息沉下一口气,说:“暂时没有危险,可是也不会醒。” “什么意思?” 苏凝紫犹豫一下,伸出手,百辟在她的掌心显得格外冰冷,她抽掉刀鞘,举起刀锋说:“我现在就帮你解咒。” 宋译诧异:“什么解咒?解什么咒?李昭凌到底怎么样了?” 苏凝紫面色凝重道:“我用混了龟粉和血玲珑的参片帮他吊着一条命,也不知道能撑多久,没时间了,这个咒不解,万一有什么事,你会跟着他一起没命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俩的命拴在一起的?” “他没有告诉你?”苏凝紫看宋译疑惑的样子,说,“上次林颖把你刺伤,你已经算是死了,是李昭凌用自己的ji,ng血下了咒,自此之后,你们便会同生共死。现在……现在他这样的情况,我只能把咒解开,虽然这样很伤身体,可是总比没命的好,况且,这也是李昭凌昏迷前唯一求我的事。” 苏凝紫说完,就要拉宋译的手腕。宋译匆忙后退,把手背到身后,红着眼睛大声道:“他救我的时候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凭什么现在要死了,就要……就要让你解开咒语,我不同意,我自己问他!” “宋译!” 苏凝紫刚要去追,就被夏侯勇拉住,夏侯勇眉头一皱,匆匆说一句:“我还有事,你照顾他俩。”刚说完,他就跳上房顶,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会,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人气散去之后,只剩下一片死寂。 苏凝紫目光环视,一一扫过小院,院子角落摆着几盆绿植,是从前将军府打理惯了的秋葵海棠,这种海棠花十年才开一次,人生匆匆,也不过数十载,究竟能见几次花开花落? 她想想自己,花都熬死了几十波,后来渐渐忘了,其实植物是有寿命的,来来往往人生不过十次花期,百年而已。 三千年,便是三十个百年,原来时间,竟然不知不觉过了这么久。 苏凝紫转身,看一眼屋里,也许这样的日子真得快结束了。 她踏过门槛走入房中,宋译低着头呆呆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床。床上的李昭凌除了唇色有些白,瞧模样更像是陷入了熟睡,只是怎么样都叫不醒。 苏凝紫走到近前,拽一下浅紫色的连衣裙摆,蹲下来,拉起宋译的手说:“没有用的,是不是?” 宋译慢慢地抬起头,看着苏凝紫一字一顿:“告诉我,到底怎样才能救他?” 苏凝紫长长的睫毛下,眼中似有一层水雾在翻转,良久,她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去找宋卿之。” 宋译直直地盯着苏凝紫,眼中似有异样的光在闪烁,过往的一幕幕像是一个又一个细小的颗粒,无形中有一条丝线,把这些颗粒一一连接起来。 宋译忽然起身,站起来,目光下移看着苏凝紫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凝紫跟着宋译,一起从地上起来,目光深沉,注视着宋译没有说话。 宋译尽量稳住气息,顿一下,问道:“你出卖大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凝紫的眼神晶莹剔透,嘴角微微扬起,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说:“从前夏侯勇说过你脑子好使,我还觉得是戏言,一个二十出头的臭小子能干什么?说到底是他笨,才露出马脚。至于李昭凌……从他带着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输给你了。不过,现在看来……你确实比他们都要清醒许多。” 宋译冷冷地说:“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清醒?有的不过是冰冷的理智和炙热的感性。厚此薄彼,很难做到两全。所以,不是他们不聪明,而是,一直站在对你无条件信任的立场上。” 苏凝紫神色稍变,说:“何必说这些有的没的,不管怎样,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是吗?你越快去见宋卿之,将军就能越快回来。” 宋译握紧拳头,加重语气重复道:“我还有得选吗?” 苏凝紫点点头,说:“当然,他有个要求,要你心甘情愿地去见他。”苏凝紫稍稍停顿,冷笑一声,说,“这世间无畏的执着太多了,大家还真是活得够辛苦的。” “你不是也一样吗?”宋译说完,丝毫没有理会苏凝紫别扭的眼神,继续问:“让我推测一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卖大家的?” 苏凝紫眉眼稍稍抬起,眯起眼睛审视着宋译。 宋译语色低沉,闭上眼睛似在回忆,重新睁开的时候,目光中多了几分笃定,道:“你故意引李昭凌打开水晶馆,在河底将军府的时候,也是你用温泉引开我们,泄露大家的藏身地。” 苏凝紫侧过头,不再看宋译。 宋译仔细观察着苏凝紫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继续说:“当然,你做过的事远比这些要多得多,李昭凌去地界前吩咐我们不能离开小院,可是你却带我逃出去,还遇到埋伏。” 听到这,苏凝紫终于移过目光,继续看着宋译。 宋译抓紧机会,故意激她说:“每一次围捉幽冥,在博物馆,还有市局,幽冥都是最后从你的手里逃脱,所以,从一开始,或者说从战败之前,你已经和宋卿之沆瀣一气瞒骗所有人。” 宋译声音忽然提高,苏凝紫听得脸色泛红,不由自主地分辨道:“不是!根本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出卖宋家军,也没有出卖过任何人!我只是想让将军活过来,我……我想让他……活过来!”她眼中的薄膜终于凝成水珠顺着脸颊滴下,像是串了线的珠子,一颗又一颗。 宋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叹道:“所以,你承诺辅助宋卿之。最后一个问题,车祸的时候,和宋卿之说话的人是你吗?” 苏凝紫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宋译。 宋译面色低沉,道:“宋卿之不可能自言自语,当时王信也没有复生,所以现场那个和他对话的人只有你。” 苏凝紫抿着嘴没有回答。 宋译一侧嘴角微微扬起,出现在脸上的却是难以言说的悲哀,说:“看来真是这样。” 宋译挪开目光,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李昭凌,说:“你太着急了,故事马上走到最后,可是,你却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就复生这件事来说,李昭凌希望他在乎的人活下去。而对于宋卿之,他更在乎的是看到宋牧之的臣服。可是,你……从头到尾你只想见到你熟悉的将军,因为你整个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宋将军身边。” 听完宋译的话,苏凝紫一起冷静下来,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宋译缓缓道:“赵幽。赵幽放弃跟我们一起逃生,选择留在河底的将军府,可是,你当时的表现对于你们从前的关系来讲,是如此的淡漠。”他稍稍停顿,继续说,“对了,需要纠正一点,我想赵幽也是因为怀疑你,所以才不吭不响的一个人留下来。因为他既没有办法做到当众拆穿你,可是又不能完全放下戒心,所以,只能选择牺牲自己。” “牺牲……” 宋译点点头说:“就像三千年前一样。” “很ji,ng准的用词,他的确太傻了。”苏凝紫掌心朝上,举到宋译的面前,说,“你要说的都说完了,下面该轮到我了。” 宋译低头看向苏凝紫,四周紫光闪烁,一瞬间又渐渐落下,战天戟出现在她的手里,宋译立刻变了脸色,惊恐地望着面前的人。 苏凝紫声音很低,幽幽道来:“人生本来就是一个没有结果的穷途末路,没有人能提前看到选项背后的答案,这条路只能一个人走,一路走一路用自己万般宝贝的东西去换那些更在乎的结果。 可是,走到最后,你就会发现原来没有一样东西是真正属于你。可是,正因为曾经拼尽全力,所以即使发现自己有朝一日可能失无可失,都不能后悔,只能继续走下去。也许,这就是执念的意义。” “执念的意义,是要你们放下。” 苏凝紫含泪摇摇头,说:“哪有那么容易?”她扶起宋译的手,带着他的指间轻触到戟身上的裂缝。手指触过的时候,整个刀锋从裂缝开始发出强烈的光芒,冲上房顶四散开来,浮出一副又一副画面环绕着宋译。 每一幅画面都落满了李昭凌的记忆,从参军、杀敌,杖刑一直到宋家军覆灭下咒,这些从前宋译都见过,可是之后却是他和李昭凌从课堂第一次见面,到教工宿舍的落地灯下第一次接吻,虽然那个吻差强人意。 无数个令人动容的画面,像一个被人珍藏许久的长卷,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宋译看着看着就禁了声,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苏凝紫像是在讲一个很长的故事,幽幽地说:“其实战天戟里封存的回忆,你上次只不过看到一半,至于另一半都是关于你,李昭凌早就封了起来,和从前那些他认为最珍贵的东西放在一起,珍藏着,爱护着,直到这漫长的时光终结的那一天。来来回回不过一个情字,蹉跎了多少人?现在,你还能说这是执念吗?究竟是该拿起还是放下,选择背后的结果根本不重要,只要有爱,就有执念,这是唯一坚持下去的力量。” 苏凝紫握紧战天戟,说:“宋译,这条路你还愿不愿意走下去,全看你自己。”话音的落地的时候,记忆的画面一副连着一副全都暗下去。 失去的感觉像一阵狂风暴雨席卷在宋译心头,此刻,没有什么比珍惜本身更有意义。他最后一看眼床上的李昭凌,说:“你赢了,我会带上金甲,心甘情愿地见宋卿之。” 苏凝紫把战天戟放在宋译的手里,上前轻轻抱一下他说:“这一刻,我是真实的遗憾和难过。”她挥一下手,紫色光束落下的时候,两人已经消失。 黑暗中,床上的李昭凌从眼角滑下一滴泪水。 虚无苍茫的雪地里,只有经桶幽幽地响起。 木鱼声带着穿越千年的念想,伴着僧侣的诵经声,似梦似真。 李昭凌跪在佛祖的金像前,吟诵着关于一个关于轮回爱恋的故事: 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我翻遍十万大山,独自走过千年,忘却所有,抛却信仰,舍弃轮回,却赫然发现,今夜便是永恒…… 第75章 杀神陨落 午夜的酒吧灯火辉煌,一阵黑影晃过,原本躲在角落里和一个穿着超短皮裙的红发女郎吻得欲生欲死的经理直接被人扯着头发向后拉去。 “哎呦卧槽!你……”经理刚伸出去一拳,整个拳头就被人握起来,向抓小ji似的,拽过领子直接推进楼梯的隔间。 “我找赵幽。” 经理的后背重重地怼在墙上,一听这人是有事求他,立即收回一脸惊恐的神色,昂首挺胸地整理下衣襟,说:“你是哪位?说找人就找人,有没有眼力劲?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夏侯勇没有接他的话茬,掏出证件直接扔他脸上,说:“我知道赵幽不在,我问你,赵幽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经理眼神一晃,看着夏侯勇恍然回了神,说:“我认得你,你就是上次来找过陈玮的那个人,后来还为了追赵幽把我这砸得人仰马翻!你是警察怎么啦!上次砸场子的监控可是全拍上了,我都没有投诉你,你该烧高香好不好?哎呦……你……你想干嘛……” 夏侯勇逼着他转身,直接把他按在墙上,脸贴着冰凉的墙壁,五官都变了形“哎呦哎呦”的乱叫。 夏侯勇声色低沉,问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让你转交给别人?” “有……有……你先松手。” 夏侯勇眉毛一拧,终于松开手,目色凌厉看着眼前的人, 经理揉揉肩膀,咬牙切齿地对夏侯勇说:“你跟我来。” 夏侯勇跟着经理,拐个弯上了二楼。酒吧经理推开第一间房子的门,屋里酒气熏天,男的女的醉醺醺地搂抱在一起摊在沙发中,舞池的正中央,霓虹灯闪烁,罩着一副又一副忘情扭动的身体,夏侯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酒吧经理走到点歌台,关了音乐,从身边人手里扯过话筒,大喊一句:“都给我安静点!” 所有人这才从黑暗中的兴奋里醒过来,指着酒吧经理说:“呦!领导,你这是干什么啊!” “就是……就是……” 看来是酒吧自己人的场。 经理指着夏侯勇说:“想要东西,可以啊!桌上二十四瓶啤酒,都喝完,东西就给你。”他刚说完,场子立刻热起来。 大家吹着口哨,鼓掌看着门口,说:“二十四瓶啊!” “对啊!大哥,你看上我们哪位姑娘了?” 夏侯勇的手紧紧地攥着,他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从这走到点歌台,把那个家伙直接拎出去,揍趴下,最多需要一分钟。 酒吧经理看夏侯勇脸色不好,立即大声说:“警察大哥,你千万别误会,这可不是我故意为难你,是赵幽自己说的,不管是谁来取东西,只要长着胡子,都得喝完酒再拿。” 众人一听夏侯勇是警察,再也不敢起哄,悄悄地退到一边,暗暗为领导大人捏了把汗,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记得有那么一阵被警察频繁临检,可是领导第一个带头跳的垃圾桶。 听到赵幽的名字,夏侯勇的眼神终于柔软了些。 他大步走到桌前,拿起一个盛冰块的铁桶,反手倒掉冰块,一手一瓶酒,徒手打开瓶盖,倒进桶里。灯火下他眉目笃定而低沉,一身稀松的风衣衬着魁梧的身量,一脸络腮胡子似乎浸满沧桑的俊美,看得现场所有人都傻了眼。 一桶四瓶酒仰头而下,丝毫不带停顿,在众人的注目下,不过十分钟,六轮之后,夏侯勇把铁桶稳稳地放在茶几上,酒吧经理这才晃了一下脑袋清醒过来,匆忙说:“好……好,我现在就带你去。” 夏侯勇一出门,就听到房间里发出一阵冲天的鼓掌声和欢呼声,可是落在他的耳朵里,总觉得是那么遥远,微黄的灯火虚晃在前面人的肩头,渐渐带了重影,他伸出手扶一下墙,跟着进了酒吧一层的后台。 酒吧经理指着储物柜,放下一把拇指大小的钥匙,说:“有机会见到赵幽帮我告诉他,这酒吧不大,可是只要我还在这儿干,就一直给他留着位子。” 夏侯勇看着的他出了隔间,打开柜门,空荡荡的柜子只放着一个黑色的纸袋。 他把纸袋收进怀里,头重脚轻地从侧门出去,进了后巷, 巷子很深,几盏路灯点着,晕染着朦胧的光,夏侯勇的脚步越来越轻,头却越来越重。记得那时候和赵幽刚刚遇到,他们就莫名其妙地打了架,现在回忆起来,怎么每次见面都是吵吵闹闹地度过,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说几句话,好不容易出心里话,可依旧是错过和遗憾。 他背靠着电线杆,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掏出怀里的袋子,就着灯光打开,里面装着一个双耳酒壶,居然和自己办公桌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个是…… 夏侯勇拿着酒壶若有所思,思路回到赵幽十六岁生辰的晚上,那日,赵幽大半夜不睡觉,带着他偷偷进了厨房,偷装了整整一壶酒。两个人坐在将军府的房顶上,赵幽一边喝还一边埋怨他:“夏侯大哥,你看这壶本来就不大,别跟我抢了。” 那时候夏侯勇早就进了军营,酒自然是喝惯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从赵幽的手里抢,总是格外有味道,最后害得赵幽满脸不高兴的去厨房跑了三趟。 两人醉醺醺地躺在后院的树林里,夏侯勇抢过瓶子喝完最后一口,赵幽着急地趴在他身上,结果逮个空,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面红耳赤。 昏昏沉沉之间,夏侯勇看到赵幽目色璀璨,就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特别好看。 赵幽晃晃悠悠地从夏侯勇的身上趴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就……就是一个双耳壶,给你就是了……”他说完就要走,夏侯勇鬼使神差地拉住他,却一直不说话。 赵幽回过头,把手放在夏侯勇的脸上比划着,一字一顿:“夏侯勇,双耳的距离很短,一掌之间,看到的就是全部的世界。”他把手放下,看着夏侯勇,然后伸手拍在他的脑门上。 夏侯勇痛得“哎呦”一声,再也找不到人。 那天夜里,没有星星,却有比星星还美的一双眼睛。时间久了,怎么居然连这些都忘了…… 夏侯勇倚着电线杆,“啊呜”一口,吐了个底朝天,他用袖子擦擦嘴角,一阵凉风之后,脑子终于清醒不少。 没想到,这个兔崽子自己又偷偷做了一个,正好和送给自己的那一个配成一对。 他摇了摇酒壶,酒壶里面似乎有几颗药丸在晃动,打开瓶塞,顺着瓶口摸了摸,掏出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宋家军,十里坡之战,杀敌五万人。 夏侯勇思考,是那次杀降,赵幽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个讯息。 他收起瓶子,放进袋子,依旧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往苏凝紫的小院走去。 小院空空荡荡,夏侯勇一进院子,里里外外走了两圈,都没有发现一个人。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为什么李昭凌依旧好好地躺在床上,他进了卧室,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若有所思。 夏侯勇从怀里掏出的袋子,把赵幽留给他的纸条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再抬起头来看到李昭凌的时候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多年前的那场杀降战役,他们曾经携手救下李昭凌。 他晃动一下瓶子,把瓶子里的丸药倒出来,塞在李昭凌的嘴里,推起下巴,看到喉头动了一下这才收回目光,深情脉脉地望着手里的双耳壶。 宋译跟着苏凝紫,穿过长长的甬道,凉薄的空气穿堂而过,蹭过脸庞,落在金甲和战天戟上更加y冷。 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甬道中回荡,显得格外响亮。道路的尽头是双扇实木的大门,门环上的狮头露着狰狞的脸,触感冰凉,苏凝紫拿起门环落下去,两声脆响之后,门由外至内缓缓打开,悠扬的短笛声骤然响起,曲调婉转而苍凉,直到大门完全打开。 三千年的肃穆与寂寥在古城内融为一体,高筑的战台上,鼓点轩昂。 咚咚咚———— 战台顶头放着一座红木的榻,宋卿之合着一身素色的纱衣斜倚在榻上,战台的正中央立着一口水晶棺。棺内,宋牧之一身武袍,脸色依旧光泽红润。 水晶棺旁靠近木榻的位置,立着一根雕龙的大理石柱,柱子最下面,赵幽被铁链捆着拴在柱子上,低头陷入昏迷。 宋译看到赵幽,问:“你把他怎么样了?” 宋卿之把玩着手里挂着红穗的白玉短笛,打个响指,赵幽立即抬起头来,目光僵直看着宋译。宋卿之幽幽地说:“多亏了他,才省下我为了战天戟的封印而虚耗。想不到他拖着一个半残的身体,还是一样不自量力。” 宋卿之站起来,走到赵幽的身前,拍一下他的脸,赵幽依旧呆呆立着无动于衷。宋卿之满意地挑一下眉,说:“藏着我大哥的尸体这么多年,没立时要了他的命已经算是恩德。” 苏凝紫冷冷地说:“不准碰他。” 宋卿之冷笑一声放下手来,向苏凝紫和宋译走去,说:“怎么,这就看不过眼了?四臣五将说到底都是半斤八两的不中用,守着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自己不愿意好好活,也不让别人图自在。” 苏凝紫眼神中明显带着怒意,说:“人我带来了,下一步,怎么做?” “对!”宋卿之虚假地的说,“我真该打,这么难得的机会当然要先忙正事。” 他走到宋译面前,接过他肩上的包袱,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刚被拆开立即发出夺目的金光,照亮了整个高台。他双手捧着金甲站起来,端到苏凝紫面前,说:“帮他换上吧。” 苏凝紫颤抖地伸出手接过金甲,说:“我换?” 宋卿之嘴角上扬,说:“本来就是你以前做惯的事,现在怎么犹豫了?”他稍稍凑近苏凝紫,笑着说,“就当是我报答你帮我采阳血,炼制不死者。” 苏凝紫听完,刚刚还有一丝惊喜的表情立即僵硬起来。她被宋卿之一推,踉跄一步撞在宋译身上。她低着头,不敢看宋译的表情,绕过他往水晶棺走去。 宋译抓住苏凝紫的手,执拗道:“我帮你。” “不……不用。” “我帮你。” 宋译说完跟上苏凝紫,他扶着宋牧之坐起来。原想着宋牧之身量壮实,没想到上了手,身体和团棉花一样软绵绵的。 苏凝紫将金甲直接扣在暗红色的武袍外,绑住肩上的最后一根绑带,宋牧之周身都被染上了一层轻柔的光,苏凝紫看着看着就掉下眼泪。 宋卿之走近水晶棺,俯身触摸着宋牧之的脸庞,他的手指一路向下,到达胸前微微泛黑的箭窟窿时,终于停下来,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三千年前,是他亲手把宋牧之送上了死路。在此后,每一个日日夜夜,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漫长的刀搅中度过。 他为穆义出谋划策,短短三年,就把高遵送上了亡国自尽的末路。北魏灭后,他回到慕城,一曲短笛后,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 谁知道,他想死却偏偏死不得,这一定是老天对他的惩罚。三千年里,余生窝在无知无尽的黑暗里,享受着永生的折磨,可是今天,一切都要结束了。 是啊,都结束了。 苏凝紫擦干眼泪,说:“接下来呢?要怎么做?” 宋卿之拿起战天戟,抚起苏凝紫的手,把战天戟放在她的掌心,肌肤触碰的一刹那,冰冷刺骨的感觉让苏凝紫清醒了不少。 他指着宋译的心窝说,说:“cha进去,他……就会回来了。” 第76章 杀神陨落 苏凝紫拿着战天戟,含着眼泪看着宋译,他知道宋卿之说得是真话,可是…… 宋译蹙紧眉头,后退半步,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的大脑极速运转,一个念头从脑海中崩裂,思维落在梦中某个场景,昏暗中,战天戟稳稳地cha入到他的胸前。 或许命运早就帮他写好了结局,他忽然想起李昭凌的话:幽冥缠身,意外频发,唯有死亡,可以解脱。 宋译禁不住喃喃出口:“唯有死亡,可以解脱。” 真得只有死亡才能结束这场无知无尽的浩劫吗? 他扭头看一眼水晶棺,水晶棺里的人一身戎装,眉眼如画,脸上棱角分明,依稀可见当年叱咤风云、驰骋杀场的样子。 宋译回过头,望着苏凝紫说:“你们所有人被这件事困扰三千年,如今只差这一步。”他抬手摸上战天戟,战天戟立刻迸发出悠悠的白光,点亮了整个戟身。 宋译继续道:“他是神,是点亮你们所有人心里执念的神,到了这一步,我到很想看看,得尝所愿的尽头到底是柳暗花明,还是另一个穷途末路。” 他抚上苏凝紫的手,笑笑道:“即使是现在,我依旧希望每一个人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包括你……”他将目光转向宋卿之,说,“和他……” 宋卿之脸上的表情渐渐落下,目光冷峻,看着宋译没有说话。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宋卿之捂着胸口,向后直直飞出去,倒在榻上,喷出一口血,他用袖子草草擦掉嘴上的血迹,抬头看着门口的夏侯勇和李昭凌。 苏凝紫将战天戟一转,比划在宋译的脖子上,小心翼翼地望向门口。 夏侯勇快走几步,入了内厅,说:“苏凝紫,你快放了宋译!” 苏凝紫瞬间红了眼眶,摇着头,看着的夏侯勇一字一顿:“你看看水晶馆的人,他是将军啊!夏侯勇,就当是我求你了,让我走完这最后一步,只要将军可以复活,无论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一道黑影飞过,夏侯勇看清冲过来的人是赵幽,立即皱起眉头匆匆后退,他和李昭凌转个身,一人一边抓住赵幽的胳膊,赵幽像是被人下了咒一般,凭着一股蛮力,硬生生地甩开两人。 夏侯勇怕伤到赵幽,退后几步伸手拦住李昭凌。 李昭凌推开夏侯勇,说:“你干什么?别碍事。” 夏侯勇怒道:“你没看到他现在脑子不清楚,还准备下狠手吗?” 赵幽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两个人你来我往,没说几句就面红耳赤,快速伸出右手,一道金光的闪过,李昭凌一掌打在夏侯勇的肩头,两人从中间分开,谨慎地躲过“惊魂针”。 李昭凌一把抓过夏侯勇的领子,说:“你的人你自己的料理。”说完,直接把夏侯勇扔向赵幽。 夏侯勇用整个身体扑在赵幽的身上,赵幽刚抬起手,夏侯勇直接送上肥硕的双唇,赵幽顿时停下所有动作,愣在原地。 夏侯勇喘口气,赵幽继续上前,夏侯勇只能再次吻上,他的手不自觉得抚弄到赵幽的胸前,赵幽居然奇迹般地放下手,一脸享受地表情,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夏侯勇慢慢松开嘴,冲赵幽说:“非得这样才有人样,再瞎动当心我扒你衣服!” 李昭凌:“………………” 夏侯勇扭头冲李昭凌大喊:“你的人你自己救……老子顾不上!” 李昭凌目露凶光,瞪一眼苏凝紫,两步上前,苏凝紫立即吓得后退半步。 李昭凌却并没有冲上来,而是从苏凝紫的身边蹭过,向她身后的宋卿之冲去。他一把抓起宋卿之的胳膊,反手拉到身前,抬起右手时,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宋卿之打了激灵。 宋卿之瞥眼看到李昭凌手里的百辟,正对着自己的喉咙。他丝毫没有惧色,反问道:“走到这一步才跟我翻脸,昭陵君,太晚了吧。” “晚?”李昭凌的左手快速向下,从宋卿之的手腕处轻轻滑过,一道白光闪过,宋卿之两只胳膊顿时无力的垂在身侧,李昭凌瞄准他的心窝处又补上一掌,宋卿之再次倒在榻上。 李昭凌收了百辟说:“你的灵力已经被封印了,强行运功全身经脉会爆裂而亡。” 宋卿之捂着胸口,冷笑一下说:“我死与不死有什么关系?你我都知道,宿主这条路一日不走到头,这厄运一日就解不了,你现在也不过是半条命,我看你能保他到几时?” 李昭凌虽然面无表情,可是从嘴角开始,他脸上的每一寸肌r_ou_都蹦得死紧。他冲苏凝紫走去,目光深沉看着宋译,然后转向苏凝紫。 苏凝紫一直在微微颤抖,李昭凌握住她的手,说:“宋卿之说得没错,剩下的让我来吧。” 苏凝紫慢慢松开举到宋译脖颈旁的战天戟,退后两步。 李昭凌和宋译站在水晶棺旁,金甲闪耀的光芒从馆内渐渐升起,环绕着两人。 宋译从李昭凌的另一只手里接过百辟,合上刀鞘,牢牢地握在手里,他微微扬着头,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安宁和温暖,嘴角稍稍扬起,说:“你来了?” 李昭凌拿着战天戟,金色的光芒交相辉映,打在脸上,俊朗而刚毅,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宋译摇摇头,说:“你来到我的人生里,确实是晚了。”他耸耸肩膀,说,“好奇怪,不过短短三个月,怎么像是认识了一辈子?”话说最后,声音不由自主的软了下去。 第3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7节 幽冥逃生录 作者:水无舟 第37节 李昭凌伸手摸摸他的头,掌心从头顶一直滑到脸庞,说:“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过。” 宋译点点头,说:“我好像在你的心里听过。” 李昭凌微微抿嘴带笑。眼中晶莹剔透:“我翻遍十万大山,独自走过千年,忘却所有抛却心愿,舍弃轮回,却赫然发现,今夜便是永恒……” 宋译:“今夜便是永恒……” 话到尾处,两人不约而同红了眼睛,宋译抓着李昭凌手,用脸蹭了一下,眼泪滑过,滴在了百辟上。 李昭凌直直地站在原地。 宋译说:“死亡,不能逃,这场特殊的战争,我们只能义无选择的选择面对。” 他拉过李昭凌手的时候力气大到吓人,战天戟的刀锋落在他的胸口,红色的血液和百辟一起掉在地上。 “哐当”一声后,地面被鲜红色的血液染成了触目的猩红。 宋译被刀锋扎进心口的一刹那,无数个画面在眼前一晃而过,是宋牧之从军、上战场,到最后的战败,他的眼睛越来越重,忍不住要闭上。 “宋译!” 恍惚间,一个喊声穿越了千军万马,冲天血光,强迫他回到现实。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直直地倒在李昭凌的怀里。 周围环绕着的金光越发刺眼,光芒四散,带着百辟中的一抹红光,在古城内穿越。 咚咚咚咚咚—— 战鼓的声音越来越大,光芒散去之时,城内落满了整齐划一的队伍,宋家军全军齐聚,每个人穿着战衣铠甲,昂首挺立。 队伍的最前面,站着五个人,王信、陈尚、武广信、段复遵、张珣,大家依次而立。 众人齐声大呼:“恭迎大将军——” 所有人听罢,都一动不动注视着水晶棺内。 宋译摸摸自己胸口,又摸摸自己的脸,惊喜地说:“我没死!”他站起来看看李昭凌,惊喜地说:“太好了!我刚刚说什么面对死亡的都是屁话,还是活着好啊!活着真是太好了……” 李昭凌被这个混小子说得头都晕了,他冲宋译使个眼色,示意他望向水晶棺。 “恭迎大将军——” 震天的呼声落下,古城中所有的光都汇聚到水晶棺里,光芒落下的时候,一个宽大的身影出现在李昭凌的面前。 眉眼如画,棱角俊美,一身金甲,依旧是当年自由驰骋的模样。 李昭凌拍拍宋译的肩膀,起身向前一步,递上战天戟,躬身施礼道:“将军……” 宋牧之看他一眼,眼光似陌生,又熟悉,直到接过战天戟的时候,表情才轻松下来,在手里反复婆娑看了很久。 苏凝紫穿过人群,难以相信地走到宋牧之面前,噙着眼泪说:“将……将军……” 宋牧之抬头,看着一身现代装束的苏凝紫,半晌,才从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摸摸她的头,说:“感觉这一觉睡了很久。” 旁边的夏侯勇一边抚摸着赵幽的胸,一边将他扯到宋牧之的面前,难以置信说:“你真的……是将军?” 宋牧之皱着眉古怪地瞧着夏侯勇,目光不自觉地滑过赵幽,脸上顿时布满黑线。 夏侯勇:“……………………” 苏凝紫扯着嘴角,解释道:“赵幽中邪了,夏侯勇在帮他治病……” 原本一个温情满满的场景,搞得苏凝紫说完话想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宋牧之把目光转向李昭凌,以及……他一直牵着手没有松开的宋译。 宋牧之的目光骤然暗淡下来,脸上的笑容似欣慰,也似沮丧,隐隐带着一丝落寞。他把手抬起来,拍拍李昭凌的肩膀说:“长大了,也更壮实了。”他的目光望向古城中央,悠悠道,“这一觉,真得睡了好久,久到大家全都变了模样。” 李昭凌目光闪烁,点点头说:“是啊,三千年了。” 宋牧之垂下眼色,看着手里的战天戟:“是啊,三千年了,慕城没有了,北魏也没有了。” 李昭凌不知该如何作答,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哥……” 宋牧之顺着声音向角落望去,素色的衣服上血色如梅点点绽放。黑色的青丝下,宋卿之的脸一如冬日下大雪纷飞下般俊冷。 “大哥……” 他缓慢地朝宋卿之一步一步走过去,宋卿之跪在角落里,如一个孩童般瑟瑟发抖,窝在地上泣不成声。 宋牧之伸出手,摸着他的头说:“别害怕,都过去了。” “是我……我…… ” 宋牧之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卿之,我知道。” 宋卿之抬眼望着宋牧之,说:“你知道?” 宋牧之抬手,轻轻地将宋卿之搂在怀里说:“这么久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早就过去了。” “过去了?” 宋牧之点点头,道:“过去很久了。” 宋卿之愣神,刚要反手抱一下宋牧之,宋牧之却松开手站起来。四目相对,半晌后,宋卿之恍然点点头,他从怀里拿出短笛,放在唇下,低声温婉,在夜中流转。 赵幽似乎是恢复了神智,终于安静下来疑惑地看着夏侯勇, 夏侯勇抬手拉起他,两人一起走到宋牧之的,面前。 宋牧之站在战台边最靠近众人的地方,李昭凌、苏凝紫、夏侯勇、赵幽,并排立在宋牧之的身后。 台下众人昂首,高喝着:“宋家军,战魂不灭!” 宋牧之热泪盈眶,应声附和:“宋家军,战魂不灭。” 最后一声,战台上,古城中,所有人气齐声大喊:“宋家军,战魂不灭。” 笛声落下,天边亮起了第一道曙光,像一层轻纱,洋洋洒洒落在慕城古城的中央,宋家军众人身上浮起粒粒金色的纱,身体在阳光中一点一点的蒸腾,飘散。 宋牧之看着所有人渐渐消失,说:“原来回来的只有我,是吗?” 李昭凌点点头,说:“他们不过是百辟中被封印的魂灵,之前遇到幽冥鬼气,剩一点灵力,强撑到太阳初生的时候。” 宋卿之收起短笛,走到宋牧之的身边,手抚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大哥,是我……” 宋牧之轻怕一下宋卿之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转身看一眼宋译,最后将眼光投向李昭凌,道:“我是将军,从前是,现在也是,北魏虽然没有了,但是宋家军的战魂依旧会世世代代传承下去,化作更坚韧的力量,在时间的细缝中留下印记。对于我来说,无轮r_ou_体还是魂灵,都应该和我的将士们在一起,李昭凌,现在,你我终于有了一个正式的告别。” 宋牧之刚刚说完,战天戟从他的手中滑落,“啪一声”倒在地上。 李昭凌:“将军————” 苏凝紫:“将军————” 宋卿之:“大哥————” 众人喊声刚落,宋牧之周身的金甲便泛起莹莹的光芒,环绕在周身,带着他整个人慢慢消失,空中只留下宋牧之的声音越来越小:“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宋卿之喃喃道:“与子协行……” 他拿起短笛,直直地cha在自己的胸口处,鲜血在胸前彻底绽放,宋卿之抬头,看着宋牧之消失的方向,似乎看到那个人在冲他招手,微笑。 宋卿之咬着牙把笛子从伤口中抽出来,扔给苏凝紫,说:“因果报应,循环往复。”他将目光看向宋译,说,“你……赢了,我的命依约送给你。”说完,他伸出手,拉住自己眼前的宋牧之,随着越来越充足的日光,一起消失在空气中。 苏凝紫握紧笛子,眼眶带着泪花道:“将军……” 赵幽沉着眼色,幽幽道:“苏姐,这才是真正的将军,一如三千年前。” “三千年前……” 三千年前,天麓山白雪皑皑,那人穿着裘皮大氅,大氅的衣角随着风一起飘荡,神采飞扬的样子,一下就贯穿眼底,温暖了每一个人的心。 苏凝紫擦掉脸上的眼泪,把手里的笛子扔给赵幽说:“宋卿之答谢我的,应该能救你一命,一个个双双对对,有缘再见吧。”她说完轻轻一跃,追着阳光没了影子。 赵幽拿着短笛愣了神,夏侯勇凑到他身前,说:“都结束了。” “嗯。” 赵幽回头,看着夏侯勇,夏侯勇挑一下眉毛,叨叨道“这回我们得好好说道说道,在河底将军府的时候,你怎么能说推开我就推开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赵幽……你不要……不要再看xiong了 ……刚刚你脑子不清楚受了点轻伤,我就……赵幽……你去你哪,你等等我……你别不理我……我回去一定剃胡子换西装,再跟你扯个证儿把你拴在裤腰带上……你等着!!!” 宋译皱眉看着一个又一个背影,问:“他们都走了?” 李昭凌冷眼瞧着,没有说话。 宋译又问:“所以,我这宿主不得好死的厄运算是解了?” 李昭凌依旧不说话。 宋译用手狠狠捏一下李昭凌的脸皮,问:“你干嘛不回答?” 李昭凌抿嘴笑了笑,低头吻上了宋译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跌跌撞撞又完结一本,《致命神偷》已经开始码了,欢迎新朋友来做客,感谢老朋友愿意捧场,看我胡说八道!后几章没有校对,随后有空再捉虫,朋友们,我们下次见! 第37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