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仓豪眼中的巧》 正文 第1节 永仓豪眼中的巧 作者:萧郎君 第1节 23章的完稿短篇。一个发生在日本新田的两个木奉球少年的故事。  尽量忠于原著小说《野球少年》和动漫《木奉球伙伴》。不可避免有改编。  前三卷以从永仓豪视角和巧一起相识、暗恋、斩断~~创作初衷很简单,因为遗憾。写出“捕手是投手妻子一样的存在”这样的话,但是原文竟然是儿童文学。比鼠苑更不能忍。所以,创作此同人文致敬浅野敦子。  文中括号的话是一个彩蛋。第四章 揭晓。  正宗介绍:  大扎好,给大扎推荐一款超好看的耳童门学作品,《野球少年》。只需要体验第系卷特别胆篇,里造会杠我一样,爱象借个故戏  普通话翻译:大家好,给大家推荐一款超好看的儿童文学作品,《野球少年》。只需要体验第四卷 特别短篇,你就会跟我一样,爱上这个故事。 内容标签: 年下 天作之合 日韩 原著向 搜索关键字:主角:永仓豪,原田巧 ┃ 配角:原田青波,井冈洋三 ┃ 其它:野球少年,浅野敦子,木奉球伙伴 第1章 蓝腮太阳鱼 第一次见到巧,我就不可救药地爱上他了。 那时候我和朋友们钓鱼路过神社。我们平日里不走这条路的。那里小路很多,蜿蜒曲折的,对骑着自行车的我们来说不是很方便。但是呢,那是离其他人家最近的路。我想着有车啊,多走一段路也没有关系。而且,本来就是我拉着他们来钓鱼的。虽然他们都很开心地配合我说很想去。钓鱼真是很愉快的事。仅次于木奉球落在手心那一刹。 呀,又想起来了。我一直都很羡慕有固定搭档的人。说是强队也不过是井底之蛙。尤其看过那个人的投球之后。我们这里大家投球都是玩玩而已。不是那种想要打进甲子园成为日本第一。我是没有那么热血啦。只是,真的很羡慕那些一心一意为了木奉球的人。那么单纯而美丽。 第一次看到那个人,是在神社后面杂木林小路上。他从神社那高高的阶梯跑下来。离得有点远,我看得看不清他的脸。他跑得很轻松。我当时心想行嘛这身体素质。 要知道,神社所在的山头是我们这里最高的山。海拔多少来着?忘了。阶梯一共六百六十六级,我小时候数过。他逆着傍晚的余晖跑下来。我心里涌起一阵冲动。一种向他伸手,喊一声他的名字,他冰凉的脸颊展露出只有我看得见的笑容,然后,迫不及待的冲下来,我也尽全力跑过去,还剩三到五个阶梯的时候他很任性地朝我直直扑过来,好像知道我一定会接住他一般。我觉得我们可以建立这样的信任。毫不怀疑。我想我们前世一定是恋人,生死与共的那种。 当然,这都只是我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事实上他好像迷路了。风突然强了起来,也许是刚跑完出了汗,他缩了一下肩膀。这个小动作很可爱。他突然急躁地跑起来。我知道那个方向是错的。我当然不知道他住哪里。但是他跑的方向是我来的地方,那里是大海。 “豪,你听见我说话了没?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我们快走吧。刚才乌鸦叫了起来。好可怕。”嗲声嗲气的撒娇。毕竟是小孩子。 “对不起。”遇事先道歉。对方一定会原谅。这是妈妈说的。“真晴,那个人,好像迷路了。我们去看看吧。也许能交到新朋友呢。” 真晴转动了一下木奉球帽,朝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爱交朋友的他很有兴趣。嚷嚷着要过去。虽然有点不高兴,但是总算能过去和他说话,也算勉强上了一垒。 让我意外的是我们走过去的时候,他也改变了方向,朝我们这边接近。真是莫名其妙的默契。 在两个交叉路口即将到来的地方,我彻底震惊了。他停了下来,挺起胸膛,高高抬起左脚,弯起右腕,把手臂从脑袋后方投出。 青草气息扑面而来,后方宽阔田垄吹来一阵风,吹起他脚边蒲公英。一个标准的好球,正中央位置,美得让人窒息。 “咻~”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轻浮地吹出了口哨。 他疑惑地转头看向我。原田巧,白虎队天才投手。我跟踪过他,我很仰慕这个人。没想到是他。 “投的好。”我吹起了更高的音。这是国中木奉球社一个前辈教我的。他常常被说为人放浪,我倒觉得活得这样自由自在很难得。而且他是真的很敢去搭讪的人。我觉得他很勇敢。 我思考着这位前辈的行动。压下心里的激动,努力平静道,“我们是钓鱼的。刚好看到有人从神社上面下来。所以过来看看。没吓到你吧”我笑起来还是很有欺骗性的。 果然,他看到我那开朗的笑卸下了一点防备。脸色没有变,肩膀往下放松了一点。“倒是没有。在这里钓鱼” 他显然对这里不熟悉。这里只有田垄和神社,怎么可能钓到鱼。也对,会迷路一定是新来的。我看他对我桶里的鱼很感兴趣,还问了是什么鱼。我突然无比感谢平日里偷看父亲的解剖书籍。 “蓝鳃太阳鱼。”我卖弄地说。把水桶往他那边推过去一点,让他不用凑这么近也可以看清楚。“这是很凶猛的鱼。r_ou_食性。一口能吞掉一只青蛙。”还有什么来着?想想还是想不出来。当初怎么不认真记一记?现在没话说了。我对自己过去的懒散后悔死了。 他果然很感兴趣。问,“这是在哪儿钓的?” “在另一边的山上。我带你去。”成功了!我心里激动得狂跳。说着就要迈开步伐。 “咦?小豪,你不回去啊?天已经暗了。”是真晴带着另外两人走过来。 我这才想起来还有他们,马上就要入夜了。我单手提着桶,不知道怎么办好。 “原来你就是豪。”巧说。 “什么?”这应该是巧第一次认识我才对。他这么说,难道,洋三爷爷跟他说过什么吗?还是说,我身为新田星星队捕手~这个不太可能。巧可是白虎队的首发。我算什么?山里学校的山里孩子。 “没什么。”他说,“不用了。你不用特意给我带路。”(笨蛋!豪这个大笨蛋!) 这可不行。我还没有和他说上几句,还没有和他交上朋友。我想先让真晴他们回去,可是他们还小。我骗他们说就去看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们有点不愿意,最终还是跟着来了。 穿过小路,五六棵树荫下有个小小的池。池水很深,深绿色。巧看着池水,眼睛也染上了一点绿。他就这么看着池水。什么也没有干。 真晴撒娇的声音现在显得很讨厌。他吵着要回去。自己以前怎么会觉得这个不会读空气的家伙可爱呢? “也对。回去吧。” 我又转回去问他,“下次,要不要一起钓鱼?” “没兴趣。”回答得很冷淡。 “只对木奉球有兴趣。” 他目瞪口呆看向我。的确,谁能想到在这样的乡下会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了解这么多。我很想告诉他,我对你的了解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你是白虎队的原田巧吧?” 回去的路上,他跟着我走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我把参加县大会的事情告诉他。他走得更加慢了,几乎要停下来。我知道第一次就这么急切会有把人吓跑的危险。可是我停不下来。“我还追踪过你咧。” 他缩起了肩膀,握紧了拳头。我想起来了,我央求井冈爷爷带我去看他比赛。那场比赛,挥木奉落空。难怪他不高兴。 小路不长,一会儿就到了分叉口。我和孩他们挥手告别。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朝他们大喊,“你们也要好好努力。朝县大会迈进!” “原来如此。他们是你新田星星队的学弟。”暮色更深,周边暗了下去。石阶上泛起的白光和他脸上浅浅的笑容却愈加清晰。 “嗯。四五年级。超可爱的。”我胡乱应着话。 “他们叫你小豪咧。” 我觉得这没什么。认识我的人都是这么叫我的。可是他一脸很在意的样子。 “要不要坐上来?有可以放脚的地方。”我得意地拍着自己的蓝色越野车。装作很平常的样子。天知道我多期待他坐上来,环着我的腰。我可以为此高兴好几天。我坏心眼地想,他要是不环上来,我就一个急刹,让他撞上来。 “不。我跑步。”说着,自顾自跑了起来。还真是一个相当自我的人。 我骑上车,跟了上去。“那我陪你一起走到半路。” 他缓速奔跑着,我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偷眼看着我提着水桶的手。不是吧?对蓝腮太阳鱼这么有兴趣? 我们就这么静静地前进。小路有小路的乐趣,没有什么大车经过,只有我们两个。远处的屋宇s,he出灯光,点亮了前方。 “你叫什么名字?” 真是让人意外。他终于对我而不是鱼或者木奉球有了兴趣。礼貌性的也好。我突然想起来他应该听到真晴他们叫我豪啊。“啥?” “我知道你叫豪,上面的姓。”脚步不停,脸色不变。 哦!原来如此。我巴啦啦一大堆。连我母亲和他母亲真纪子是同学的关系也拉出来了。他只是淡淡说了句,“和我没有关系。” 说话的时候,他转头看向我。我刚好也在看他。四目相对,巧的眼睛很清澈。我尴尬地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找话题糊弄过去。“你平时都是这个速度?” “嗯。没有刻意配合你自行车的速度。”他又快速跑了起来。 “我想也是。”气氛有点冷。 过了桥,过了小路,迎面过来了几辆车打着车灯过去。我被刺得眯起了眼,一疏忽大意,他已经跑到前面去了。我蹬着自行车车追了上去。 路上,我一直想着怎么挽回话题。绝不能让他就这么冷下去。巧是不爱说话的人。那只能由我主动。“原田的球很有尾劲。” 果然,他偏过头看我,“你是说到了打手那里吗?” “嗯。”我俩又说了好多关于木奉球战略性的,球技,投接技巧的话题。聊得很开心。 巧这个人呢,确实是很冷淡的。但是一谈到木奉球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整个人都ji,ng神奕奕,两眼亮晶晶直直盯着你看。话也变多了。好像把平时的力气全攒到现在来说。 他对自己的投球十分自信。我知道这份自信背后是强大的实力支撑着。我点点头,对他谁要是敢迎接他的投球只有三振出局这个可悲结局的说法表示赞同。 “要不要投球?” 风有点大,他声音有点小。我没听清问了一句,“啥?” “你是捕手。要不要投投看?” 我清楚听到尖锐的刹车声。水桶在我手上摇晃得厉害,水洒出来了一些,jian在手上。总算把我心中激动的火焰浇灭了一些。幸福来得太快。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要冲上去把人抱住,大声向全世界宣布:我要接原田巧的投球。 他停下来看着我,显然对我过激的反应有点意外。 “你真的要投?”我难以置信地再次确认。 他挑衅我说要接住才行。其实就是真的要投的意思。我高兴得大笑出声,随口定了明天十点我来找他。 “明天搬家的行李会送到,明天早上会忙。”拒绝得很有理由。 我把强壮的手臂左右挥动,握拳鼓起一点让他看到。“我很强壮。手臂很有力气。正好可以给你帮忙。” 他还要拒绝。却找不到理由。这不是问题根本不是理由。□□裸的拒绝。也许知道自己说的话没有说服力。他看着水桶不看我。我忽然想起来他很喜欢这种鱼。我把水桶递过去,“啊!对了。鱼送你。” 他撒谎道对鱼没有兴趣。((笨蛋!豪这个大笨蛋!我真的没撒谎!)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桶里看。黑色的蓝腮太阳鱼沉入了底部,天色昏暗,什么也看不见。可他还在看。 我不由分说地把水桶强硬塞到他手上。“没关系。鱼送你。对了。你没有水槽。明天我给你带过去。还有喂食的活蚯蚓。就这么定了。”说完,我马上把脚踏上踏板,发动自行车,不给他把鱼还回来的机会。 走了两步我又忍不住回头。朝他喊,“明天十点,约定了。” 路上的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我松开双手,放开自己,吹着口哨。妈妈说这样很危险。他们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总希望我循规蹈矩继承家业。我觉得吧,更危险的,更离经叛道的事,现在才要正式开始。 第2章 甲子园 母亲开车在路上走着的时候,我看着昨天走过的桥,几乎不敢相信他真的答应要和我搭档。 我在车后座提着蓝腮太阳鱼,看着窗外的田垄水田。今天没有飘飞的蒲公英。倒是也够我看了。美中不足的就是车开得太快。虽然看得不够,但是想到马上能看到他,我又巴不得车子再开快一点。怀揣着这么矛盾的心情,我终于赶在十点前到了巧家。搬家的卡车已经到了。 我绕过寒暄的母亲们,直直向他走去。找个地方放下了手上的水桶,“原田,说好的活蚯蚓。家里多出来的蓝腮太阳鱼我也给你带来了。”说完卷起袖子就去帮忙。 其实家里根本没有多出来的鱼。这是我六点钟早起,趁着父母还没有起床自己一个人拿着手电筒去水池钓上来的。挖蚯蚓填回去的泥估计现在还没有被踩踏实。这话不能说。我知道的。 我趁他低头整理,放开胆子去偷看他。原田今天选了不容易弄脏的深蓝色衬衫,和大海一个颜色。额头微微有汗,想必已经劳动过一段时间了。明明昨天从山上跑回来都不见他喘气的。我心里恼道,你倒是给我好好照顾自己啊。 巧的肌r_ou_很扎实。尤其是两臂。看得出来是长期投球投出来才有的样子。手指倒是可以看出美丽的骨节来。 等等。手指我有点生气他不好好爱惜自己的手。说话的语气不是很好。“原田,你先戴了手套再来搬行李。不然手指会痛的。” 巧用力皱眉。对我说话的方式很不喜欢。他呛我说,“你少管我。别想命令我。” 我自来熟地大力拍着他的后背。爽朗道,“捕手可是老婆的角色。我不管你可不行啊。” 巧显然是对我生气了。他硬邦邦地说,“等我们组成投捕之后再说。” 我很坚定地告诉他。“可以的。绝对可以的。”我就是为了接你的投球而存在的。 巧不知道我的想法。他撕了一根胶带,把运送过程中松开的箱子重新封上。语气似乎不见放软。“还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到我的球呢。昨天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我知道你的球很快。我亲眼见过。”是真的很快。在我的眼前一闪而过,却威力惊人,留下一道抹不去的鸿沟。 我帮他按住翘起的边角。巧的语气还是没有变。咄咄逼人道,“我的球比你看见的还要快。” “我知道。我不是说过了吗?”真是要强。一个人搬一个箱子,连我都有点吃力。我等他把箱口封好。顺手捞起就走。“来!阿姨,开始搬了。搬到哪里去厨房吗?”箱子果然很沉。估计是大米酱油一类。还好抢过来了。 搬了一箱子进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巧虽然嘴里不领情,还是好好带上了黑色的手套。虽然知道投手是不会疏于对自己的爱护的,但我心里也想是不是听了我说的话之后才戴上的呢。我想是的。这么想让我觉得这么以自我为中心的一个人竟然会乖乖听我的话,那至少说明我说的话在他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 也许是看上我这个很好使的免费劳动力了。巧拿起一个箱子直接压到我手上。“这个放我房间。麻烦你了。小豪。” 小豪和学弟们一个叫法是要看不起吗?我可是下定决心接住你投球的家伙。早晚得把这件事告诉你。 放下纸箱的时候,我偷偷察看着四周。巧的房间很简单,除了床和衣柜一类必须品,没有什么可以看出主人家爱好的多余装饰。“果然是只对木奉球感兴趣。”水池的深绿映着他的脸蛋,条纹波动着,这个人美得有点不真实。 这个时候巧搬着跟他人一样高的箱子进来了。我连忙伸手过去接。从这里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来了两三个帮忙的人。 “那个叫稻村的人去过甲子园。是井冈爷爷当教练时期的队员。”我们之间隔着一个箱子。我尽量凑近一些,在他耳边轻声说话。 巧嗯应了一声,顺势卸了力道,把箱子整个交到我手上。我小心抱着箱子,慢慢放到地上。 “喂,原田,你都不会问吗?关于甲子园的事。”这么好的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换了我铁定拉着稻村衣角问个不停。 “问了又怎样?没兴趣。”一听就是我不问也没关系的说法。 这太奇怪了。“你不要告诉我甲子园的事你连井冈爷爷都没有问过” “所以说,问了又能怎样?”好像奇怪的人反而是我一样。 “喂,原田。” “别总是原田原田地叫!很烦耶!”说着,粗暴撕开了封口的胶带。撕拉一声,非常响亮。 “没兴趣或许是你的口头禅。但是你对甲子园真的没有兴趣” “有啊。”脱口而出。 “那你更应该跟井冈爷爷或者稻村问一下甲子园的事。” 巧抬起头,用嘴型说了个“笨蛋”。这才低头把东西从箱子里拿出来。“我对甲子园感兴趣是因为我想站在投手丘投球。要我去问那些站在观众席上加油的家伙,我完全没有兴趣。” “不愧是祖孙。说的话一模一样。” “什么一模一样?” 我又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只好跟他详细说明我问井冈爷爷的事。我担心他会不会觉得我这么用尽心思接近他们家是不是不怀好意。 万幸的是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个上面。他问我有没有想过自己站在甲子园上的样子。 我也问自己。我口口声声说没有那么热血。看到木奉球帽木奉球衣的时候,心里就像看到了初恋,七上八下的紧张。每一次球落到手心,我都高兴得不想把它还回去。还省下一年的午饭前,天天啃面包也要把全套护具买下来。我家其实条件很好。但是父母不喜欢我把ji,ng力浪费在学习以外的事情上。 “坦白说,虽然向往。但是凭我站在甲子园上,还是不敢想。” “那是以前。现在呢?”巧的眼睛充满力量。 “能。在县大会看到巧的投球。然后巧搬到新田来。和我组成投捕搭档。我就能想象到自己站在甲子园上看着观众席的样子。”我叹了一口气。“真好!以前迷迷糊糊的梦,现在逐渐成形。而且越来越真。让人心里扑通扑通地跳。”这都是因为有你在。 “我明明说过……” 他下半句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我勾住了脖子。他不说话了。也许是不习惯陌生人的接触,身子不安分地动了动。深蓝衬衫衣领扯开了一点,露出粉嫩的脖颈。我脑子一热,说出了绝对不能说出来的心里话。“原田,我喜欢你这个家伙。” “少来。别闹了。你是gay啊?”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用劲,巧的脸有点红。很浅,几乎看不出来,耳垂倒是熟得跟樱桃一般。 “你别误会。我是说我喜欢你投的球。”总算绕回来了。木奉球真好使。我不是gay。我只是喜欢你。这些话绝对不能说。我在心里给自己下了死命令。这一得意就要忘形,嘴里没有把门的毛病,必须改。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小脑袋从我们身后钻出来。 吓得我们立马分开。站得远远的。 “没事。”巧回答说。手放在唇边,止不住地咳嗽两声。小肩膀抖动着有点难以掩饰的尴尬。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就是我的错。狠狠瞪着我这个罪魁祸首。 我在他弟弟背后连连点头,俯首认罪。 青波还在问哥哥怎么了。巧答不出来,只用我没事试图搪塞过去。这种把戏连青波都骗不过去。 我连忙给他解围。“好了。我们下去继续。还有什么原田,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我边走边说,这个时候我已经来到了门口。我很帅气地一个转身,“不要叫我小豪。” 巧轻轻地嗯。 我解释道,“你想啊。我们打进了甲子园。你传球的时候喊“小豪,回传”。多逊啊!至少把小字去掉。”说完就跑。丝毫不给他争辩的机会。 回转身那一刹那,我好像看到巧握着拳头挡住的唇上有笑意。想来也是笑话我这个小肚ji肠连一个名字都要斤斤计较的小家子气。 第3章 落地的蒲公英 “这种鱼随便哪个池子里都有。他们不喜欢吃鲫鱼、鲍鱼之类,所以饲料是蚯蚓跟青蛙~”这可是我昨天花了一个晚上背下来的,其他还有界门纲类科属种也一并看了个遍。父亲的解剖书籍被他翻了又翻。就是为了今天在这里,好好表现给巧看。我装作不在意地挠挠后脑勺,回头眼睛悄悄地往巧身上瞄过去。奇怪的是他似乎对这专业性讲解不是很在意。他别过眼去,嘴角有点厌恶的扯动。必须说点什么别的不成。 啪地一声在众人安静的休息中异常明显。巧奇怪地看着自己。“好了!这样就全部结束了。原田,我们走吧!” 明明没有说明是去履行昨天的约定。看到巧眼中闪现的光芒,我知道他这是明白了。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木奉球笨蛋。和自己一样倒也不坏。我想。 巧活动了一下手脚。声音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我已经准备好了。” “ok,那就到外面去。”我拉过巧的手就要出门去。他没敢用劲把人握疼。但是巧的原地抵抗实在是太明显了。我被迫回头,看见巧脸色不好地收回右手腕把裹着球的木奉球手套夹在腋下。 很明显的防御反应。我马上松开他的右手腕。确实是有一种人,相当反感自己的身体被陌生人触碰。陌生人啊。的确是呢。 两人之间有短暂的僵持。刚刚建立的关系瞬间在这一冒犯之中分崩离析。我很后悔自己第二次的情不自禁。还能用木奉球补救吗? “豪。”正在思考的时候,母亲从成人们推杯换盏之中走出来,生气地喊着他的名字。 我大脑有短暂的空白。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母亲会在这个时候出来。 节子拉着他的手,弯腰行了个礼,“我们该告辞了。” “怎么这样?我跟巧昨天就说好了打木奉球~” “已经过了三点了。”母亲粗暴地打断他。 我看着母亲愤怒的眼睛,忽然明白过来。可是他心里还有点希冀。希望母亲看在他对木奉球的热爱上破格答应他的请求。“补习五点才开始。我能赶上的。” “可是你补习功课还没做。” 该来的迟早要来。早知道巧对蓝腮太阳鱼没兴趣。昨晚就不应该熬夜看解剖书。可是和巧的第一个约定绝对不可以打破。我站直身子,深吸一口气,像一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平静地宣布,“我会想办法,现在没空管补习的事。” 说着不给母亲拒绝的时间,向后一伸手硬是把巧拉了走。任由母亲汲着木屐在后面小步伐追赶着。 “巧,快!不要被抓到。”这是他第一次违抗父母的命令。这种自己掌控人生的感觉,简直就是憋屈在小笼子里十三年,有朝一日主人忘了关紧门被他逮着空子从缝隙里钻了出来。 三点的天空有晚霞,从神社山上铺到面前来。一片片,层层叠叠,火烧一样的热情。好像就这么跑着,带着这个人,跑到没有人的小岛上,爱投多少球投多少球,喜欢玩多久就玩多久。 “豪。”身后的手脱开了。身后的人脚步慢了下来。“你要补习啊。” 补习学习,全世界不是只有这一件事。比它重要的多了去了。“那种事谁管他啊!”几乎是下意识地吼叫。我的情绪竟然失控了。还是向着我一直仰慕的人。 “不是。我。对不起。我,很讨厌补习。但是,不能不去。这是我和父亲的约定。”可以允许你参加社团活动,但是学习成绩不能下去。所谓父母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除了巧的父母。 “不说这个了。想去哪里投球?只要你想要去的地方,我都能带你去。”毕竟在新田这个地方待了十三年。我对这里哪里有空地可以玩投接球比谁都要清楚。 大概是觉得我真的很可靠。巧嘴角笑开了一些,有点腼腆,说话的语速较往常快。他俏皮地耸耸肩说,“随便。”其实就是你决定的意思。 结果地点选在了上个月刚倒闭的红茶店停车场,就在屋后不远处。选择这里只有一个原因,蒲公英。我一直想要在这些飘飞的ji,ng灵围绕下接住巧的球,然后投回去,说一声,好球。那个时候,巧应该是笑着的,在我面前,在蒲公英的恭迎中。 从拿出手套开始,巧的眼睛就一直盯着我,没有离开过。我的心跳微微加速,手心有点汗shi。梦想成真的那一瞬都是这样的吗?如果是,无论心情多紧张我也要再来一次。 “来。开始吧。巧?”一般这种时候是投捕双方各自做准备运动的时候。可是巧就那么站在那里,右手握着球。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不容他人打扰。 我又喊了一次,把手套举起,左脚跨出一步。“巧,我准备好了。投吧。” 巧把木奉球帽拉下一点,遮住了一点前额。双手举高过顶,左脚抬起,右臂后拉。左脚踏出的同时,凌厉的目光鹰隼一般追踪着软球跨越两人之间的距离,到达目的地。落在手心的球有巧对这项运动的全部热情。 “好球!”我把球直传回去的时候。身后吹起了晚风。小ji,ng灵从我身后和球一起到了巧手里。轻轻松松接住球的巧脸上是得意的,激动的。 “青波,去把我的钉鞋拿来。”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青波拿着一双保养良好的球鞋从藏身的箱子后面跳出来。立大功一样举高胜利品,“早准备好了。” 巧用左手轻拍弟弟的肩膀,赞赏地看着他笑意盈盈的眼睛。这才接过球鞋半蹲着穿戴起来。干净利落的绑好鞋带,再抬头斗志盎然,点燃了身后的彩霞。下颚挑衅地一挑,身边都是被他气势击败被迫匍匐在地的蒲公英。 他的热情感染之下,我感觉一股暖流从头顶喷涌而出浇灌全身。所谓热血沸腾,大概就是这个遇到你喜欢的人,一起做你们喜欢做的事。“既然原田选手来真的。永仓捕手自然奉陪。” 我轻轻拍手套中间。这是投中央直球的暗号。巧了解地点点头,左脚再度抬起。眼里凌厉一闪而过,球入手,还余威不减旋转了两圈。手心摩擦得有点厉害。这一球力道可不小。 “好球!”回投的时候我后颈都是汗。晚风吹过来有点凉。这个人,比我想象中厉害。他的球,比我看到的还要快。必须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力气。我告诉自己。 “豪,下一球,我会用上全部力气。”怪物啊。也就是说刚才几乎在我手心逃脱出去的只是玩玩而已。 “喂,不要发呆啊。才30球不到。永仓捕手该不会这么快就不行了吧?” “怎么可能。”我这人看起来相当沉稳,实际上心里是一个相当暴躁的人。所以我拼命忍耐,用沉稳来掩饰。不知道为什么,巧这个人总是有一种手一划就把我心里火山点燃的神奇力量。我想,大概这辈子注定要栽在这个人手里了。 “喂,不要漏接啦!永仓捕手就到这种程度而已嘛。” 接连三个直球飞出。羞耻感,凡人的制约感,天分的压倒性碾压,还有不可理喻的距离感和对这种距离的深深厌恶,我脑袋轰的一声整个炸了。站起来就要大言不惭,放出狠话来。 站起来才发现母亲站在空地另一边,正狠狠瞪着自己这个逃课的不孝子。刚才玩得太投入,完全忘记了时间。太阳这个叛徒不知道什么时候提前溜走了。青色的夜幕和母亲的脸一样恐怖。我感觉自己成了被巨蟒盯上的小青蛙。 围观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鼓着掌打破了y沉的气氛。他很爽朗地说,“投的不赖嘛!不愧是教练的孙子。”说完看向井冈爷爷请求着。 井冈爷爷点点头同意了这诡异的不出声请求。这才跟他们说,“巧,豪,跟叔叔打两三个球。” 爷爷出声了。母亲节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即使回去要补两天的作业,被关在卧室一个晚上,怎么都值得。“好啊。”我回答。 青波变魔法一样拿出两支金属球木奉,对爷爷得意地笑。“我有带球木奉过来。哥哥的钉鞋,手套。我把家里跟木奉球有关的东西全都拿过来了。” 青波这孩子果然很机灵。人群中有人鼓掌,给稻村加油。“稻村,你可别被小朋友给三振了。”“加油啊!前明星球员!”稻村是井冈爷爷的队员,曾经进过甲子园。现在因为伤病,不得不提前退役。 “永仓捕手,我们可不能被这个伤残人士小瞧了。”巧说话还是这么口没遮拦。 稻村没有跟他计较。虽然说的话同样蜇人。“永仓小朋友,你可不要接不住球,给我送分啊。这种怜悯我可不要。” 我把球回投。“谁是小朋友?不要小看我们。”说是这么说。其实从巧说用全力开始,我就对自己的接球技术产生了怀疑。 巧胸口放松,手腕、肩膀、腰部、腿部,整个身体流畅的动作。他是来真的。我握紧手上手套。很害怕辜负他的投球。我告诉自己,我可以的。在这样的忐忑不安中,滚地球出现了。大人们嬉闹着调笑着。井冈爷爷跟巧说青波表现不错。我一个人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藏起了身后颤抖的手。 第4章 可爱得厉害 比赛隔天,我穿着浅蓝色运动服、戴着红色木奉球帽在午餐之前到了巧家。我故意大声说带了好东西。活泼可爱的青波第一个从玄关跳出来。我摊开手心,把路上抓到的青蛙给他看。青波很开心。本来就是用来讨好青波的。 “看着。”我卖弄地把青蛙放进水槽。刚刚从冬眠中醒来的青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水槽一阵晃动,蛰伏在石头下的蓝腮太阳鱼尾鳍一拍,青蛙消失不见。 刚才一脸成熟地说我跟小孩子一样青蛙有什么的稀奇的原田投手和弟弟面面相,像看到了一场魔术。这个人还是有像一个孩子的时候嘛。真是意外的惊喜。只有不在木奉球的地方,我感觉这个人才真的站在我身边。我喜欢木奉球,毫无疑问。但是我们之间似乎有一段距离。这是我最爱的木奉球造成的。不去想这些不开心的。我想起来今天的任务。 “原田,那就走吧。” 真纪子阿姨嚷嚷着要先吃午饭。巧一脸厌烦的样子,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我只好做个传话筒,伸长脖子对厨房里喊,“那种事无所谓啦――阿姨。” 这时候,真纪子阿姨正好端着午饭进来。我一嗅到那香喷喷的味道,肚子里咕咕叫的欢快。我立马改变了主意。“阿姨,午饭是炒饭吧?真香。” 真纪子阿姨被我夸得很开心。我顺势请求把多出来的饭用饭盒装起来。真纪子阿姨估计以为我会留在这里吃午饭,对我这外带的行为很不理解。我看了一眼巧,他只是在若无其事地换鞋。大概是忘了吧。“待会儿大家要帮原田开欢迎会,一个人带一道菜。阿姨的炒饭这么香,可不能被巧这装酷的家伙埋没了。快点、快点,拜托拜托。”我都双手合十恳求他了。 真纪子阿姨难以置信地看看巧。巧尴尬地别过脸,停下了换鞋的手。真纪子阿姨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好好好。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不够尽管说,别害羞。” 我可是最不会害羞了。跟进厨房打下手,满满盛了两大盒。到了玄关一看,巧还没换完鞋子。我急了,“原田,你在发什么呆啊。快去准备。青波,你帮哥哥去拿球、手套、还有钉鞋好不好?” 乖巧的青波点点小脑袋跑了开去。既然昨天他可以从木箱后面拿出钉鞋来,今天也一定能从哥哥房间里找出木奉球来。 巧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肯听我指挥。呛我道,“自己一个人吵吵闹闹的。什么欢迎会,谁要你做这种事。” 我第一时间弯腰道歉。“抱歉。都是我没有说清楚。其实我们昨天遇到一起打球的伙伴,结果提到你,他们对你很有兴趣。我觉得,站在投手丘上对着打者传球应该更实际,比传球练习来得好些。” 巧的脸色稍微放缓了一些。我不知道哪里抽风,说了一句没有逻辑半点连接不上的后话。我严肃地说,“昨天练习之后我发现你很厉害,真的是很厉害的投手。” 巧一语不发,快速换上鞋子。抬起头果断决然。“走吧。” 巧还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我为自己这个新发现而窃喜着。以后有什么要说服他,只要摆出大条道理,这个人铁定是不会反驳的。 公园在神社附近,四周被杂木林包围。空荡荡的公园里只有滑滑梯和小小的沙滩位在角落。投手丘,塑胶板却是意外的一应俱全。这里是离巧家最近的设备最完善的打木奉球的地方。 我右手提着饭盒,左手牵着蹦蹦跳的青波。用眼睛给他指着那一边的杂木林。“那边,春天的时候会成为一道很漂亮的绿色拱桥。很结实。满眼过去都是绿色。”我们小时候男女结伴玩过家家手牵手过去,完成婚礼。 巧顺着我的眼角看过去。大概是在想象。我仿佛在他眼里看到了春天。 青波在还没长开的杂木林里钻出脑袋来,向我们招手。“这边,这边。哥哥,小豪哥哥。” “走吧。欢迎会在那边开。我们得穿过这条杂木林隧道。” 我慢下脚步,和巧的频率齐平。我们没有牵着手。但是我们身边有青波这个到处乱窜的小花童。虽然没有初见面时的蒲公英,倒是有地上盛开的白花。我有一种蒲公英凋落之后开出了白花的错觉。我摇摇头,最近乱七八糟的想法越来越多了。不知道是不是特别喜欢这种植物形成的拱桥。巧边走边到处看,走得很慢。我也不催他。我正打算慢慢走,最好走不完这段路。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穿过拱桥就是圆形大草坪。江藤他们都到齐了。 “小豪,你太慢了。”江藤这小子对我说的巧最感兴趣。估计是早早就盯着这边看。这时候挤眉弄眼地示意我快点介绍,他好拉着人手哥俩儿好。 我轻咳了一下,右手比向巧,“咳咳,这是前白虎队王牌~” 腹侧被顶了一下,不疼。我很夸张地朝他看。巧有点,娇羞?耳朵红红的。我心如鼓锤,这辈子是真的完了。见识到巧偶尔的可爱之后,我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笨蛋!豪这个大笨蛋!) 我迅速扭转身子,看着江藤他们让自己的大脑回转过来。“好了。我认真一点。这是原田巧。就是我昨天说的那个原田巧。”我知道这么说巧肯定是听不懂的。反正江藤他们听懂就行了。我现在有点不敢面对巧。只好用别的事掩饰过去。“从那边开始是东谷,三木奉一垒手,长打的能力很好。”我又简单介绍一下泽口这个二垒手,江藤这个右外野手,顺道把良太和真晴两个拖油瓶一并介绍了。 他们吵吵闹闹说我不好好介绍。我觉得差不多闹够了这才敢看着巧。结果刚好巧也在看我,而且是一脸想不到我记性这么了不起的惊讶。我不知道他还有看着人家说话的习惯。马上又转回去,指着真晴说,“这个就是那天水池边嚷嚷着要回来的胆小鬼。不过肩膀力道很强,打击倒是需要加强一些。良太也是,不过他跟你一样是投手。” 真晴这几个小孩子很容易和青波玩到一起。我们几个“大人”围在一起商量木奉球的事。巧不时望向青波他们那边。我好几次提醒他饭菜要被抢光了。他就是握着手中果汁不理我。就这么还是吃完了午饭。一开始巧不同意青波加入。我跟他说,我家开医院的,退烧药免费提供。青波自己也跃跃欲试。 途中出现了一点小问题。也不算问题。根本就是我的问题。他们早来的一早就换好了衣服。只有我带着原田两兄弟在更衣室。其实就是刚才走过的拱桥。因为春天长满了叶子的时候从外面看不到弯道的另一头。算是有点私密性。但是这点私密性在现在半点都不存在。我只好全程背过身去。背后穿脱衣服的声音此起彼伏。我觉得脸上火烧一样。让青波一起进来是明智的选择。至少我现在不知道脱裤子的声音是哥哥的还是弟弟的。 煎熬的换衣结束,我们摆好架势开始比赛。只要想到木奉球,心就能安定下来。听着球入手套的声音,我才能最真切地毫无顾忌地把球回投,说一声“好球”。我一边指示着队友熟悉的球路,一边给他暗示。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第六球的时候,东谷击木奉。我跟巧说投外角高球。巧没有问原因,全然相信地点头答应。投捕搭档就是需要这种相互信任。 比之前全力的时候更加迅速,更加凶狠。球像一个怪兽,张开爪牙冲我脸直飞过来。我握着手套感觉自己是一个驯兽师。不安躁动的球在手套里叫嚣着要出去。我用力握紧了手套。总算接住了球。手臂的麻痹感比之前更加疯狂。那家伙果然厉害。 东谷走过来跟我说我能接住那种球真厉害。我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喂,你们在那边讲什么话?别玩家家酒。”巧的声音冷冰冰的。明明刚才还投出了这么强劲有力的好球。怎么转眼间就生气了。好吧,果然是脑袋里塞满木奉球的天才。(不行嘛?) “豪,下一球你打。站到打击区去。” “连我也要打击?那谁当捕手?”那种怪物一样的球,我接起来还有点吃力。这些后辈更加不可能了。 “让稻村来。”巧指指三垒的方向。 我看过去,稻村果然在那里。“我都没有发现,他什么时候来的?”我摘下面罩走过去,“稻村,稻村,你要不要接一下巧的球?” 稻村很高兴地答应了。我握着球木奉,心里有点紧张。 “放松。这一球是滚地球。” 我不知道稻村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球砸到了短木奉上,结结实实被卸了力道。青波追着球跑,拿起球的时候脸上都是笑容。 打完球稻村先生跟我们说要在公司组建一个木奉球队。 “之前都没有吗?为什么要现在组建?”我很是不解。 “没有。完全没有。我因为伤病的关系被迫退役。我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打木奉球了。我被它抛弃了。但是我看到了巧的投球。老实说,输给一个国中生,真的很丢人。我是时候减减五斤r_ou_了。”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确实,巧的球很厉害。能让一个伤病退役的选手重新燃起对木奉球的热情。“巧,你真的很厉害。” “哪里厉害。”说话的时候巧的脸色有点红。和夕阳一个颜色。我心想说,可爱得厉害。(哦。) 第5章 黎明的一球 原来天花板不是全白的。真是够了。已经看了三个小时了。完全学不进去。 桌上是这两天翘课的惩罚。加倍的补习作业。铅笔搁在摊开的书卷上,完全没有要动一动的意思。 回来的时候,母亲一脸悲痛地把这些交到我手上。她想必对我这个逃出去打球,不肯乖乖上补习班的儿子很失望。我想好好表现,挽回自己那打木奉球那同时不耽误学习的承诺。结果,我现在只是抱着枕头在自己床上胡乱打滚。 站在打击区的时候,我看着那张因为用力而变得的刚毅的脸,心里扑通扑通地跳。比五岁的时候对着男老师说喜欢还要紧张。 从打击区看到的风景和作为捕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我可以站起来,看清楚巧抬起左脚时略微垂下的眼睛,挥动右手时脸上的每一个小表情。我就这么拿着球木奉,呆在那里,看着巧。我想,大概是因为巧抬起的眼眸里闪着的光芒太耀眼,让我忘记了怎么挥木奉。 “一定是这样。那家伙,真的是很厉害呢。”我看着天花板上的一点污渍,自己跟自己说话。 这样可不行。我知道。但是我真的好想和巧打木奉球。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用管,只要他投球,我接球。这样就可以了。 我翻了一下身子。我想起了这几场梦一样的练习。我真的接到了巧的球。不止一个,是好多个。我房间没有镜子。还好没有。我觉得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愚蠢。 我数不清我们玩了多少次投接球。我忘了我是怎么站在甲子园,在层层包围的观众喝彩中接住巧的球。我只记得巧投球之前睁开的那凌厉的眼睛。球落在手套上的声音。 叮铃铃~怎么是闹钟?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边。云彩边缘有一圈淡淡的金色。不规则图形的它们被风吹开,扇形散了开去。启明星在半昏暗的云层里坚持不懈地闪耀着。黎明的气息相当浓郁。 我忽然很想和巧打球,在这样的天空下。我们做过无数次投球练习,却一次都没有在这种时间。我想要和巧尝试所有的可能性。在我日后回忆的岁月里,可以有更多色彩斑斓的背景。 我拿起手套,关上门。封印了一桌的书本。 我本来是想慢慢走的。因为青波告诉过我他哥哥跑步的时间和地点。我沿着大桥跑到神社那边。我想在路上偶遇他。 然后我跑到了巧家门前。我想是因为我跑了一圈都偶遇不到,就干脆直接跑过来找人了。我走得太急,忘了带手表。我估计着应该跑得够久了。可是太阳还是没有要露脸的意思。 巧不知道醒来了没有。房间里亮着灯。我不知道巧是不是晚上开着灯睡觉的人。也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来跑步。虽然青波说他每天都跑。我试探着捡起一块小石子,扔上二楼。风声中,窗户被石子敲打的声音很不明显。 没有反应,我又扔了一颗。可我不敢再用力了。我是来叫人的,不是来拆窗户的。意外的,这一次窗户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窗户被人翻了上去。巧探出头来。他看见我了。谢天谢地。 我冲着他挥手喊道,“你要不要下来?” 巧问我:“下去干嘛?” 当然是“投球练习啊。” 巧没有回答,身影消失了。清晨的冷风吹在刚跑完的身上,汗液快速蒸发,有一点冷。 楼梯小声响起脚步声。我放心走近一些。院落里那唯一的一棵梅树花开得很好。 古老阶梯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甚至慢了下来。大概是生怕吵醒有轻微神经衰弱的真纪子阿姨吧。我靠在梅树树干等候着。这种偷偷做坏事的感觉不是正派的做法,但是好像还不错。 巧在运动服上面套上了防风夹克,手套和球被他夹在腋下。他边向我直直走过来边说道,“原来如此。” “你说什么?” “房子大要溜出来就很容易,换成社区公寓可就不行了。” 我说,“夜游是为非作歹的开始,而大房子就是为非作歹的原因了?”说得好像自己偷跑出门是房子的错一样。 巧看起来有点生气地说,“你是笨蛋吗?半夜跑来做什么传球练习,要说是夜游都觉得危险。” 我手心里转动着球。捡一些可以告诉他的说。我说,“我醒的有点早。因为睡不着,想说来跑个步,结果到了这里发现你房里的灯是亮着的。” 巧看看我的手。“带着手套跑步?”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我总不能说我就是为了和你打球才跑出来的。我缩着肩膀说,“是啊。那你咧?这种时间在干嘛?” “废话,念书啊。” “骗人。”巧是只要有木奉球就能活下去的人。念书这种事,实在没办法想象巧投球的右手握笔的样子。 巧说,“骗你干嘛!我都固定在这种时间念书。” 竟然是真的。我想到桌子上那两倍的惩罚就心烦。“受不了。拜托,不要连你都把读书挂在嘴边,我会头痛。” 话说出口我就有点后悔了。又没有控制好情绪。刚才说话的我一定很凶。巧才会这样担忧地看着我。 “要去哪边?” “大路那边不错,有路灯,脚不会踩到泥巴。” “好。”巧同意了。 我抬头一看,夜空中有星光点点。原来不止启明星一个。不过远处已经响起早起鸟儿的叫声。这样真好。 白色的球在我和巧之间跳跃着来回。这样接住球的扎实,让我感觉很舒服。好像伸手抓到了巧的一点影子。 巧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 巧解开防风外套,说,“没什么。有点热。” 拉链响动的声音在静谧的凌晨尤为清晰。我别过眼去不敢看他。出声问道,“可以正式开始了吗?” “要使出全力是不可能的,在这种灯光下你接不到。” 我知道。也许哪天我在哪种灯光下都接不到你的球。我知道自己的弱小。所以我珍惜剩下的一分一秒。我不能要求巧跑慢点等我,那我只能骑快点追上去。和初次见面时一样。 “好吧,那就用八分实力。”这个程度,我应该还可以接的到。 “七成吧。” “多谢您的费心。”我笑得一定很难看。 我退后一点,高举手套。早起的鸟又开始叫了。ji也开始打鸣。收到牵引似的,连狗也开始吠了起来。 巧好像才发现现在已经不早了。他说,“噢,黎明的信号。最后一球。” 这么快?我猛然起身,想说再来几球,这还远远不够呢。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这么任性。我敲着手套。说,“不过要用全力!百分百的力道。” “要是没接好,受伤了我可不管。” 少担心。我还没有弱到这个份上。(我知道。)我稳稳地蹲下,用行动告诉他。 “豪,我要投了。” 梦中凌厉的眼光闪过眼前。手套传来梦中没有的真实触感。小野兽依旧叫嚣着。怎么可以让你再逃掉。我拼出百分之二十的力气,总算在一阵酸麻的摩擦之后降服了这小怪兽。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永仓豪眼中的巧 作者:萧郎君 第2节 “了不起,跟白天接过的最木奉的球一模一样。” “因为是百分百啊!我可没有放水。”巧的样子相当自豪。 很好。我能接住。我相信巧的话。他说的百分之百就不会差半点。这个人,对自己的投球有一种全面掌控的能力。包括力道,方向,球感。没错,这就是天才的球感。 “在比赛的时候你能投出几个像这样的球?”我问。 “要几个就能投出几个。” “说得容易。”嘴上这么说。我却相信他真的能做到。 “如果有必要投出的话,我都能投。至于要用缺乏力道的球让对方出局还是用快球一决胜负,这要看你怎么配球。” “配球,配球。”对。井冈爷爷说过,捕手是能调整投手的唯一一个人。所以,在巧的球技成熟之中,我这个投手的成长是必须的。 就在我呢喃着配球配球的时候。有汽车声响起。正冲着我们使过来。样式跟我家的很像。 “惨了,是我妈。” “豪!”母亲节子睡衣上面披着绿色的羊毛衫。晃了一下,出了车门。 我玩得太高兴。完全忘了母亲每天早上都会进我房间叫我吃早饭。没打声招呼就跑出来是一定会被发现的。 “巧,谢谢你陪我。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明天~”我忽然想起这是早上,不是我们平常放学后。我改口道,“待会儿见。” “你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母亲回头看了巧一眼。往我脑袋上重重按了一下。我又食言了。回去一定是要挨批的。我方才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母亲怎么可以这样?在巧面前,太难看了。我怎么可以怨恨母亲?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到了车上。车门关上,引擎发动,一下子走得很远。还是那座大桥,还是一样的时间。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心情。母亲的哭泣在耳边吵得我难受。我的蓝腮太阳鱼还在巧家里吗? 第6章 母亲的哭泣 母亲一直在哭泣。我跟她道歉,我答应回去会好好把作业补上,也会好好上补习班。可是母亲的眼泪就是不停下来。 父亲从后视镜里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们。我不想再去安慰母亲。她总是哭起来就没完。 整个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我摇开了窗子,把头伸出去一点。天边已经大亮,就在太阳出来的那一瞬间。美丽的云彩不见了。我觉得有点可惜。 风吹着脸庞,有点辣辣的。我像是一个逃课被当场逮到的孩子。在教导主任开口之前不能说话。这种被压制的感觉真让人不爽。 回到家,我下了车第一时间跑回房间去。我说什么都没有用。那我只能用写满公式的作业告诉他们,我打木奉球的同时不会耽误学习。我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我握着笔,一道一道算着那讨厌的数学。题目不难,还是得算。最讨厌这种辛苦做完还不见成效的东西了。我的成绩其实很好。但是他们总觉得不好。要说哪里不好,那就是我依然做不出来叔叔给的题。 我家有一位住在德国的叔叔。他是慕尼黑大学的医学教授。我很喜欢跟着他看骨骼,做标本。每个暑假都到他那里去待上好几个月。要上学的日子里,我们只能通过邮件联系。蓝腮太阳鱼的习性就是他给我的资料。 父亲不会在乎我在学校的表现。他只会问这位叔叔,我的题目做得怎么样。这还是叔叔告诉我的。我的母亲则反过来,只关心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而且她似乎认为,只要学习成绩好,那就什么都没有问题了。她不能理解我对木奉球的喜爱。她连真晴跟我进的木奉球部都不知道。 门被敲了两下。 “门没关。” 门推开了,是母亲。 “还有什么事吗?我正在做作业。”按照你的吩咐,满足你的要求。我还保证了不会再犯。我不认为母亲还有什么不满的话要跟我说。 母亲的衣服上有油渍。她一向很爱惜自己的漂亮衣服。每一次做饭都会特意换上别的,还要系上围裙。难道她刚才是穿着这一身外出的衣服直接站在锅炉前吗?搞什么? 母亲坐在我的床上。双手搭在膝盖上。咬着下唇,思考着怎么开头。 我和她面对面坐着。准备好接受审判,接收牢s_ao。 但是她接下来的话让我觉得莫名其妙。她说,“豪,不要再打木奉球了。” “母亲,对不起。也许我食言过一次,很难让你再相信。但是我不能放开木奉球。我喜欢打木奉球。我已经是初中生了。我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母亲问我为什么喜欢打木奉球。 我回答:“我和巧约好要一起打进甲子园。” 我犹豫着要不要跟母亲解释一下甲子园。显然不用。母亲的眼睛里没有疑惑,有的是悲痛。这让我很不理解。 母亲很平静的声音传来。她说, “你觉得自己能进甲子园吗?” 我整个人都被雷击倒了一般。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支撑我的梦想。所以我很努力地去学习,每一次投接球都竭尽全力。我清楚地知道我接下来要学习如何配球。 但是母亲一句话把壮志满怀的我打倒了。她很肯定地说,“你没有那个才华。” 老实说,凭我这种凡人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以前甚至连这样的梦都不敢想。但是我遇到了巧。巧跟我说要和我组成投捕搭档。有他在,一定可以。我想这么告诉母亲。 我说,“也许我真的不是那种厉害到能打进甲子园的人。但是,巧可以。他那么厉害,他一定可以的!” 母亲生气道,“他可以不可以是他的事!” “可我是他的捕手。”所谓投捕搭档,就是要在一起的。这是常识。“而且我正在努力。我知道我还有很多要学。我正在学。我已经可以接住巧百分之百的球了。今早~” 母亲痛苦地抽泣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说。终于还是选择一个比较温和的说法。声音却是压抑不住的悲痛和愤怒。她大声吼着,打断了我的话。她说,“原田巧不是只有你一个捕手。甲子园有很多比你更适合他的捕手。” 看着母亲哭得红肿的双眼,我忽然就明白过来了。母亲劝我离开的不是木奉球。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我藏了这么久的心情,此刻就像丑陋的虫子爆嗮在阳光底下。我对接下来的谈话内容感到害怕。那是我不希望谈论的事情。我说,“母亲,求你不要说了。” “我必须告诉你。豪,放开他,放下木奉球。他不适合你,木奉球不适合你。你自己想想看,你是一个善于观察的孩子,你喜欢看爸爸那些好难懂的书,你小的时候总是抱着骨头架子,追在你爸爸后面问这是什么。这个才是你,豪。什么县大赛,什么原田巧,你被他束缚了!那个不是你。” 在你眼中,巧是抓走你孩子的鸦天狗吗?不是这样的,是我最开始说要投接球的。是我喜欢他在先。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胸口有点闷。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讨论这个没有意义。这是无解的难题。我只能用我的方法去接近答案,但是我永远不可能到达终点。我知道的。一直都是知道的。 “母亲,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累了。” “巧,我们只有你一个孩子。你不能错!” “母亲,我真的累了。” 我从不曾对母亲如此大声说话。母亲还要说话。却被自己的呜咽掩盖过去了。她抱着我疯了似的哭泣。我后背都被她的眼泪浸shi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我在做没有结果的事。但是我不后悔。我这样告诉母亲。 我喜欢巧。我没有指望过巧喜欢我。我们一直是好朋友,这就可以了。 我们一起练习,一起成长。巧会长大长高,他的球也会越来越难接。可是我也会成长的。我日日夜夜练习接他的球。没有人可以取代我这个捕手的位置。我是接巧的球接的最好的一个。 我们会上高中。巧如果国中没有被职木奉发现,那高中就是他大放异彩的时候。好像运动漫画通常的套路一般。我们这对投捕搭档上场。一路打下去,一路赢下去。一直打到甲子园。 站在投手丘上,巧用他时速160公里,甚至更高的投球,让那些看走眼的家伙后悔不已。很多年之后,人们说起甲子园一定会提到原田巧和他那小怪兽一样的投球。 我们带着餐盒躲在公园那个“更衣室”里偷听。静静地吃着我们的午饭。午后还要打一场投接球。打到我们走都走不动为止。 不行不行。我晃醒自己的白日做梦。把椅子放好,继续做作业。只有做好现在,才能有未来。父亲常常这样告诉我。 我正在为自己的食言赎罪。厅堂里有点吵闹。我听不清楚父亲说了什么。我只能听见母亲歇斯底里的嘶吼和哭泣。我写着写着,不小心划烂了纸张。 这个时候楼下突然安静下来。父亲上楼来了。他一进来就坐在我的床上。打开窗户透气。我知道母亲肯定把刚才的话跟他说了一遍。我思考着怎么劝服父亲。 父亲是死理性派。你只有用事实,证明给他看。我这么做了很多次之后,已经很能明白怎么让父亲相信我的话。这几日确实有点反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相信自己的自制力。这是我骄傲的父亲留给我的东西。他这样自负的人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 父亲却没有像我考虑的那样。他问我,“豪,你是用什么样的眼睛看着原田巧的,你自己知道吗?” 我搜刮了一肚子的保证词和刚列好大纲再细化到天数的补习计划全被他一句话打乱了。我脑袋有点晕。我问,“什么?” 这跟眼睛有什么关系?我可以保证我藏得很好。藏不住的时候我会背过身去。而且,巧不是那么懂得关心周围的人。我相信自己能骗过他这一个脑子里只有木奉球的笨蛋。 只能说,当时的我还是太年轻了。陷在自负和自以为是里。反而少考虑了一种可能。但是父亲考虑到了。他说,“豪,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再这么靠近他,原田巧早晚有一天会发现的。你们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的确如此。所以我才需要隐藏。我可以的。我没有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我很好地把我们的时间控制在投接球上。即使我时常盯着他看,也是因为我需要更了解他的力道,更了解他的投球。 父亲说,“好了。我就说到这里。上国中之前你就答应过我不打木奉球,你成天抓着木奉球,早就忘了吧。” 不是说好不耽误学习就好了嘛?父亲这是思维引导。他故意说错要让我以后都记错这一件事。然后我只能背着更加沉重的负罪感活下去。除非我如她所愿,放下木奉球。我不吃他这一套。 父亲没有给我辩解的机会。他说,“明天,补习班。五点,不要忘了。累了就早点睡觉。熬夜看书,会近视的哦。” 我看他那微笑的嘴脸实在没能忍住。“父亲,你诅咒我的时候能别笑得那么开心吗?” “职业习惯而已。你小子一根筋。就算我这个父亲好好说,你也不会反省的。那我只能用我在儿科上多年的经验来对付你这种倔强的小屁孩儿了。 说完就走了。 父亲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在家的时间少得可怜。偏偏一回来就知道我学习进度。一定是妈妈说的。这个我毫不怀疑。但是,我的心情他也拿捏得分毫不差这一点让我很不爽。 该死的,他说的很有道理。 父亲走后,我把书合上了。眼睛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  鸦天狗,日本传说中的一种妖怪。 第7章 青波的木奉球 清晨,我躺在床上想着父亲的话。父亲说得并非全无道理。我思考着自己这几天的行为。确实可以发现很多无法解释的狂热之处。“没有办法呀!巧真的太可爱了。” 我现在已经完全能接受自己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的样子了。 窗子被小石子敲了一声。我把被子拉上去,盖过脑袋。今天也约定好了做投接球的练习。可是我现在不敢见巧。窗台又被敲了一声。在惊醒妈妈之前我只好打开窗户,朝下面探头。一看,我惊讶了。“青波?” 青波眼里闪着他哥哥没有的灵动。把小手放在嘴边成喇叭状。我从他蠕动的嘴唇里读出来喊的是。“小豪哥哥,我来找你玩木奉球。” “好呀。”我看了一眼桌上的闹钟,点点头。转身关了窗户,迅速换了衣服,朝楼下走去。和巧约了九点。估计他现在还在神社跑步。可以和青波玩一个小时。虽然知道青波这个小孩子投的球对我的帮助很少。但是总比没有好。 我没有放弃巧。即使母亲那么说。我只是要做我自己要做的事。我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两个。一是抓紧一切机会追上巧的投球。二是隐藏好自己的眼睛。就以往的经验来看,父亲的建议还是很值得参考的。其实我自己隐约也猜到一点,只是不承认。被别人明明白白挑出来,我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了。 坐在自行车后面,青波这孩子一路上都兴高采烈说这话。和他哥哥完全不一样。青波这孩子很懂事,懂得怎样接人待物,拥有一颗对木奉球的挚爱之心。如果说巧拥有天神庇佑下的才华。那青波就是天神宠爱的伤病天使。因为伤病,所以有一种常人没有的柔弱。本人却让这柔弱跳跃着灵动起来。真是神奇又让人心疼的孩子。 我本来是没有打算通过青波来提高我接球的技术的。不是瞧不起人。而是他一个小孩子,真的投不出来巧那样的球。让我意外的是,青波的球力道稍显不足,但是技巧和方向很好。能给我不一样的练习方向。虽然投球的姿势歪歪扭扭,没有巧的那股凌厉。 “好球。”我接住落在手套的木奉球,真心赞赏道。“青波和哥哥一样,也很有天赋呢!” 青波得意的笑容格外璀璨。他高举双手,棉质t恤翻飞,露出背部。比初次见面时长高了一点的他意犹未尽道,“再来一球。” “再来十球如何?原田投手。”我调侃道。这种话向着巧我是完全说不出来。和青波开玩笑倒是完全不用顾忌。这孩子比我更懂得如何与人相处。 “二十球也没有问题。我要打败哥哥!”话说得没有一点认真的意思。竟然是指投球要比哥哥投得多。 “你哥哥是没办法被任何人打败的。”我说。这跟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从县大会第一次看到巧的投球时我就知道了。 “我知道的呀。但是我高兴这么说。就像我高兴打木奉球一样。我身体不好,但是,我喜欢木奉球。爷爷说过,我可以不打哥哥那种木奉球,我可以打快乐的木奉球。所以,能打木奉球,我真是太高兴了。” 小孩子真是好,可以毫无顾忌地说着喜欢不喜欢的话。青波这孩子眼睛里没有巧对木奉球的执念,只有喜爱。打木奉球,真的一定要进甲子园吗?听了青波的话,我心里涌起了这样的疑问。 快乐的木奉球啊!和青波打球,是一种单纯玩乐的趣味。和巧打球,会从身体里涌出获胜的希望。我自己的木奉球又是哪一个呢?母亲说我被巧绑架了。但是我觉得不是真的。我自己也是喜欢打木奉球的。这个木奉球手套就是我在遇见巧之前自己打工买的。父母想给我买,当礼物庆祝我进入木奉球部。但是,打木奉球是我的事。为了我喜欢的事情付出的人只能是我自己。 球准确入了我的手套。随之而来的还有青波的高声欢呼。 “噢耶!我好厉害!又投中了一球!” “是啊。青波也很厉害。说不定比老哥还要厉害。” “豪,不要乱开玩笑。”(笨蛋!豪这个大笨蛋!) 听见声音,我一回头,这才发现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靠着大棵橡树。握紧拳头,敲击树干,发出声音。可怜的橡树被他的怒火吓得抖落了两片叶子。 “干嘛,生什么气?”我说。巧是这么小气的人吗?他不是对除木奉球以外的事情没有兴趣的吗?我至今还记得他在池边说没有兴趣时那股冷冷的气息。(笨蛋!豪这个大笨蛋!) “我没有生气。接下来我要和永仓练习。青波,你该回去了。”说着,走过来没收了青波的球攥在手里握紧。另一只手拉着人就要走。 “我不回去,我要看着哥哥和小豪哥哥。”青波很努力地试图挣开哥哥的手。结果力气不够大,几乎是被拖着走。他眼巴巴地看着我。样子实在太可怜。 我没有办法拒绝他请求的眼睛。我说,“原田,应该可以吧。青波留下来也不会怎么样。” 巧转过头,望着青波的眼睛,很认真地告诉他。“青波,我之前说过了。你是不可能的。就算再怎么努力,你也不会变成我。为什么你还是不懂?” 青波也认真道,“就算不能变成哥哥那样也无所谓。我不想变成老是叫着哥哥、哥哥的人。我只是想打木奉球而已。”说着,自己给自己点点头。 这孩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真让人高兴。我戳着这孩子的脸颊说,“你很懂事呢,青波。了不起。” “是谁告诉你的?青波。” “咦?”话题转变太快,我和青波异口同声问道。 “凭你一个人,哪想得出这么嚣张的话。一定是别人告诉你的。是不是外公?” 青波吐了一下舌头。算是承认了。 也是呢。这么有哲理的话也不是小孩子能说出来的。其实巧比他自己想象中要疼爱青波。那么一个除了木奉球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对自己的弟弟会说什么话,会做什么事,全部了如指掌。我没有兄弟,如果兄弟是这样的,我希望自己是青波、生在原田家。即使生下来就要背负这病痛的身体。 显然,巧不是这么想的。他急得大吼。“笨蛋。你能打什么木奉球?快乐的木奉球?别笑死人了。稍微跑两步就快没气的家伙,勉强接到滚地球就乐得要命的家伙,哪里能打什么木奉球。” 我从来没有见过巧生气。青波估计也没有见过。听了巧的话,他的整个脸都僵住了。 巧还在说,整个人有点摇晃。他自己想必也很痛苦。“动不动就发烧卧床。老是在被窝里头享受的家伙,打什么木奉球。” 我看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道,“原田,别再说了。”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话来伤害自己伤害别人呢?虽然青波的病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每次真纪子阿姨来拿药。我看着袋子里药片的数量就觉得恐怖。但是父亲说过,青波这孩子其实不吃药也可以,只要好好锻炼身体,并没有他母亲担心得那么脆弱。那么,青波喜欢木奉球,这是一件好事。你怎么可以这样直接□□一颗热爱木奉球的心呢?就算是哥哥也不可以。 巧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儿了。他终于停了下来。青波仿佛等着他静下来一样,朝哥哥大喊,“笨蛋,哥哥才是大笨蛋。” 毫无技巧的满分反抗惹怒了巧。巧重新握紧了手中的投球。一道弧线飞出。他竟然把青波接到的球扔了。 青波的声音响起,神社的铃铛也尖叫起来。青波跑了出去。 “你太过分了。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要这样直接伤害他?”我也没有控制好自己,说出了心里话。 我追着青波跑了出去。又不放心巧,回头看了一眼。巧靠着橡树,整个身体全靠大树支撑着,身心俱疲的样子。他想必也很后悔说出那样的话。 不做什么不行。我这么想着,追上了青波。青波拽着我的衣服,哭得那么伤心。我揉着他的小脑袋安慰他,告诉他,你哥哥是个笨蛋,他担心你的身体,却不会好好说话。 青波抬起头,眼睛里都是水。他说,“我知道。哥哥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但是,他的话还是让我好伤心。”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青波又说,“我喜欢木奉球。快乐的木奉球。我很高兴自己发现自己喜欢什么。但是妈妈不让我打木奉球。我以为哥哥可以理解我的。大人都是笨蛋。” 他握着小拳头哭泣的样子实在有点可笑。我扑哧一声没有忍住。大人都是笨蛋什么的,果然还是小孩子。 我又安慰了他几句。劝他回去。我拉住边哭边往树林深处走的青波。答应他说,“青波,我明天跟真晴他们说。我们一起找。不要哭了。要是找不到,我们给你买一颗新的。” “我就要那一颗。”青波越来越孩子气地说。这个孩子撒起娇来也是没完没了的那种。也许那颗球对他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这才这么执着。 我说,“明天我会叫大家一起找。不要紧的,可能是被树根夹住了。大家一起一定能找到的。不要哭。先回去,好不好?” “真的明天要帮我?” “我们会帮你找的。所以今天先回去,好不好?”我感觉自己要变成拐卖儿童的怪蜀黍了。一遍一遍重复着自己的意图。 这个时候我已经抓着青波的手来到原来投接球的地方。巧从梅树干上直起身子。我以为他想明白要过来道歉。结果他转身就要走。 我喝住他,“你去哪儿?原田,你有点太过分了。” 巧非但没有道歉的意思,还催促我道,“走吧。” 我问,“去哪儿?” “公园投手丘,练习。” 的确是这个时间,该去练习了。但是,“青波怎么办?” “他自己来的,自己回去。” 青波的眼睛蓄满泪水。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会有人无情到伤害青波这个孩子?脑筋大条也不是这样的。我甚至要怀疑自己撒谎骗青波说哥哥是担心他身体这句话的真实性了。巧莫名其妙的生气,青波的哭泣,在我耳边回旋荡漾。我感觉自己要被这两兄弟一人拉着一只手,撕开两半了。 巧头也不回往前走。青波在后面瞪着人。眼看着巧要走远了,我蹲下来,看着青波的眼睛,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一类。青波很懂事地说他知道路,找不到会自己回去的。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有一个省心的。我拍拍青波的肩膀,说,“那就这样。我看看能不能劝服你哥哥给你道歉。” 大概是觉得希望很渺茫。青波的眼睛没有亮起来的意思。老实说,我也不敢打包票。这样生气的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我觉得青波打木奉球这件事本身不足以让他这么生气。那就只有迁怒一种解释了。他看到了什么,被真纪子阿姨说了什么,对青波本来就一肚子火,趁机发泄。不管怎么,不管他看到了什么这么生气,我都得一一弄清楚。我给已经顺好毛的青波整整扯乱了的棉质t恤,走下神社阶梯去追巧。 第8章 结实的后背 青波的毛是很好顺的。巧就不一样了。他是刺猬。 “原田,你真的太过分了。” “烦死了。连你也青波青波叫个没完。” “因为青波招人喜爱啊。” 这对话简直让人抓狂。 “豪,你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嗜好吧?”巧突然问我。 我一脸疑惑看着他。巧解释:“对男生有兴趣之类的。” 你怎么知道?我心慌失措的时候,巧补上一句,“比自己小的那种。” 吁,吓死。差点以为他发现自己喜欢他。因为他当时脸上表情不是很好。似乎,是无法接受这种取向的人。 “我没有弟弟。所以我可是很羡慕你这个哥哥啊!有青波这么可爱的弟弟。你竟然这么不知道心疼人。真是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你母亲每周都带青波过来医院检查?不知道他每天吃什么药?这些都没有关系。巧,青波不是要像你一样,站在甲子园。他只是喜欢木奉球。他想打木奉球。就是这样。青波,对于木奉球,想的比你还要简单。”简单到让我有点羡慕。 我正想着青波的木奉球,耳边传来一声“豪。”是泽口。他自行车前的篮子里放着大袋的草莓。是新采摘的。个头大,红彤彤的。 “你们又在一起投接球?”我点点头。 “要吃吗?”泽口说着伸脚把自行车撑好,从篮筐里开了袋子拿了几个给我跟巧。 “我家种的。很好吃。我挑了一些最好吃的给豪。他要是不在这里,我就送到他家里去。” “为什么?这不是你们家种出来卖的吗?你这样摘下来随便送人,真的好吗?” 巧这么问的时候甜美的草莓已经进我嘴里。甜香盈满口腔。泽口家的农产品是真好。我忙着吃,没法说。就看见泽口的脑袋趴在车架上思考了一下。“豪很厉害的。学习又好,家里是开医院的,也不嫌弃我们这些农家的,跟我们玩,说话也好听。我爸妈知道我是给豪吃的,绝对不会介意。相反,医院未来继承人吃我家的草莓,这说出去可是我们家的福分。” 泽口这人说话就是这样的。巧倒是不习惯。很严肃地说:“泽口,你不需要这么自卑。你们家虽然没有豪一样富裕。但是,你们家能种出这么好吃的草莓也很了不起。” 泽口一张脸全部耷拉下来。“哪里好!农家很辛苦的,什么都得看天气。去年冷了收不到米。今年热了换草莓完蛋。每次看到全家人忙来忙去,成天留意天气预报,看了都觉得好惨。像原田你这样,有了不起的木奉球天赋。打进甲子园,成为职业选手,就能赚到几千万、几亿的钱。绝对是这个比较好。” “我不懂。我要进甲子园只是因为我想要打木奉球。跟这些没有关系。除了木奉球,和其他任何东西都没有关系。为什么你们会想到这些?奇怪。” “那是当然的啊。毕竟,木奉球这种东西,只能用来玩玩。要是拿来当职业,那非得是像你跟豪这么了不起的人才行。我呢,还是乖乖去种我的草莓吧。拜拜了。” “你还会玩木奉球吗?”巧问骑着自行车离去的泽口。 “那是当然的。到初中毕业之前我都会打木奉球。” “毕业之后就不会了吗?”巧小声问。泽口已经走了。 他心里一定在想: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跟他一样,认真地注视着木奉球,只注视着木奉球呢?够了,难怪连青波都要瞪着你。木奉球笨蛋不是除了木奉球什么都不会的意思啊! 跟巧分别之后,自己做饭吃过,我就着急去巧找他商量明天的练习。看得出来,巧没时间管我。直接上车要走。车子没动。我差点失去平衡。幸好我手大,一下子接住了他。在自己腰间的手稳稳把住了自己前后半个身体的跨度。 “巧,你的腰好细。” “笨蛋!是你的手太大了!放开我。” 巧挣脱我的手。自己站好。脸色有点发红。应该是被我吓到了吧,我想。(笨蛋!豪这个大笨蛋!不是。) 巧推车又要走。我这一次拉住了车后座。 “怎么了?”他着急的样子很不妥。我一定要问清楚。幸好,我当时跟着去了。否则,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青波没有回来。” “咦?他不是跟我说回家了吗?” “没有。就是没有。妈妈说他没有回来。”巧有点语无伦次。 我大手抢过自行车,“上来。我载你去神社附近。” 巧的手松松地环住我的腰。搞什么?“巧,抓紧了。我要加速。赶在天黑之前。” 说完,我真的马上加速。巧整个人撞在我后背上。不得不用力抱紧了我。两个人同骑一辆车,这不是很多少漫画的情节吗?现在,在异国他乡,看着窗外飘雪,独自一人写下这些文字,后背传来那时候几乎勒到我整个胃里去的触感,我才恍惚想起,曾经跟他在一起,是多么幸福的。但是我当时完全没有思考那种事情的时间。 “过桥的公路很危险。” “管不了那么多了。越晚,青波越危险。” 巧不明白。我解释给他听。 “那个神社,那个神社的杂木林都是一种,小路交叉口很多,很容易迷路。巧你不了解,第一次来的时候,不也从奇怪的地方出来了吗?” “我可是有从水池旁边~” “水池没有护栏。白天还好。天色一旦暗下来,水的颜色就会和周围难以区分。天黑了我们都不敢接近,万一青波不小心~” “那就骑快一点。” “抓紧我的腰。” “青波。”我们叫着青波的名字。回应的只有沙沙作响的树叶。风又微微吹来,树干成了鬼魅的模样。 我禁不住出声叮嘱他,“跟在我后面走。”自己扯起粗粗的嗓音大声喊。“青波。” 还是没有回答。 水池边有樱花树,白色的花瓣跌落在水中,悬浮在黑暗上。还是晚了一步,已经看不出来哪里是水池了。我只好更加小心地走着。 “青波,你再不出来我要揍你了。” “哥哥。”前方黑暗传来回答。接着是害怕哭泣的声音。“哥哥,我不敢动。” “在对面树下。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去。” “你不要动。我马上~” 我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影一下子陷下去。黑暗中只有咕噜噜的气泡声。 “巧!”我疯狂地,胡乱地伸出手。我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要是巧死了~要是他不能打木奉球~也许是我伸手足够及时,有什么碰到了。凭感觉我断定是巧的右手。我手臂还是很有力气的。还好我的手臂足够强壮,也足够大,可以完全握住他的,把他从水鬼手中抢回来。 拉起胳膊看到巧shi漉漉的脸时,我气得大声吼他,“你白痴啊!我不是说很危险的吗?会死人的。给我待在这里不许动!怕了你。我去把青波带过来。” 我质问青波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青波解释说:“我来找球。找到奇怪的地方。我不敢动。” “这就对了。比你哥哥聪明多了。” 受到夸奖的青波没有那么慌张。我趁机告诫他:“但是,也要吸取教训。不要一个人夜里跑到这些地方来。不安全。知道了吗?” 青波受教地点点头。看见奄奄一息的巧,扑上去就喊:“哥哥。” 我这才发现巧似乎有点严重。我问他:“巧,你还好吧?” “笨蛋。用不着你c,ao心。” ji,ng神很好,还会骂人。我以为巧那时候并没事。还跟他说:“青波才不笨。迷路待在原地,这是基本常识。倒是你这个一听到声音就慌慌张张乱跑的哥哥,吓死我了。” “倒是你,搞什么呀,混蛋!”巧要站起来挥手打青波。一站起来全身都在摇晃。 “巧?你真的没事吧?” 巧甩开我的手,逞强道:“我没事。” 我下手一摸他额头,这么烫。这样子算是哪门子的没事。“上来。”我在他前面低下身子方便他上来。后背并没有人的体重。 “我不用你背。我自己能走。” 这人还在逞强,明明站都站不住了。我让青波帮忙把他哥哥架上来。我说明白了,“有力气你倒是推开青波试试!”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的家伙。 “我自己能走。”巧全身瘫软在我背上还在挣扎。 真是“了不起”的尊严。我站起来一点让他下地。改成把肩抵到他腋下,手撑着腰附近。看起来是我扶着他,其实我比巧高上一个头。这时候站起来走路,差不多就是抱在身侧的姿态。 巧相当不安分地挪来挪去。我干脆用劲把人夹紧。又怕把他弄难受了。不时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该死的,竟然比之前还要烫手。 “闭上眼睛没有那么难受。”我尽量说话温柔一点。 巧真的很难受。脑袋耷拉在我肩上,整个人都软踏踏的。脚步有点乱。 我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像我妈妈小时候哄我睡觉一般。用着催眠一样的低音呢喃。“闭上眼睛,再靠过来一点,身体放松~” 好不容易等人睡着。我一脚cha到人身下,要把他背起来。青波放下自行车,过来帮我把巧的脚抬起来。 “手。”我说。“把他的右手也搭上来。好。就是这样。青波,上车。我要开始跑了。” “你要把哥哥背回去?” “没有别的办法。” 背后传来结实的重量感。比这个世界上的前十三年里我背过的所有人全部加起来都要来得重。大概,这就是他在我心里的重量吧。 我气喘吁吁来到巧家的时候,青波刚好把真纪子阿姨带出了玄关。她捂着嘴,眼泪哗的一声就下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藏在漂亮的双手后面。 我不想让她担心。撒谎道,“没事。有点发烧了。又不小心踩到水坑里。弄shi了身子。” 她看起来并不相信。我又跟青波说,“青波,你说是吧?” 青波很聪明地点点头,帮我圆谎。“嗯。哥哥发烧了。是小豪哥哥把人从神社一路背着跑回来的。” “谢谢。谢谢~”真纪子阿姨弯下腰,成九十度。不停地说着谢谢。 我有点着急。直接越过她把人背进房间。连鞋子都没有换。青波走在前面给我开门。 沉重的身体落在床上,压出了一个凹型。青波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套干净衣服站在我身侧。对,得把这□□shi的衣服换掉。 青波双手捧着衣服,看着我没有动。这孩子什么意思?他是知道才这么做还是只是单纯的认为我这个高大的家伙比较合适。 “咳咳。青波,你给哥哥把shi衣服脱掉,换上新衣服。记得,把这张弄shi了的床单也一并拿走再把人放下去。” “我搬不动他。” “好理由。把你爸爸找来。我得赶紧回去找我父亲,给他开点药。我们兵分两路,快。” “小豪哥哥,爸爸不在家。” “那井冈爷爷呢?对不起。爷爷这么大年纪了。不好麻烦他。好吧。青波,你去把衣服脱掉,我来扯床单。” □□的巧在我面前毫无防备。我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自己也要发烧了。我把被单一扯,巧滚了一圈趴在床上。我干脆闭上眼睛胡乱卷着床单。手触碰到人类皮肤的时候,我吓得缩了回去。试了几次才轻轻环着不知道哪里弯下去的地方,把人抱起来。青波惊恐地张大嘴巴叫了一声,又把嘴巴封住。听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奇的外星人又怕把人吓跑了。我把被单扔在一边,睁开眼睛想看看怎么回事。巧洁白的脖颈在我眼前很近的地方,脑袋架在我的头顶上。从微微侧着的青波角度看来,误解非常的大。我手忙脚乱把人放下。跳下床就走。没两步又跑回来把被单拿走。“记得给他盖上被子。” “小豪,你不休息一下吗?你跑了那么远的路。”是真纪子阿姨拿着药箱从走廊迎面走来。 我拖着被单慌慌张张地跑,样子想必很古怪。把被单揉成一团塞在人手里迈开腿就跑。 木走廊被我的脚步声踏得吱吱惨叫。我不敢慢下脚步,也不敢回头。加快速度朝家里奔过去。我知道,爸爸这个时候正在书房看书。昨天晚上闹得很不愉快。但是我现在需要他的帮助,巧需要他的医术。 摸着那吓坏人的额头,看到原本能投出时速140那么快的球的那双手毫无力气在我手上掉落在被子上,那是我第一次对百无一用的自己产生憎恨的想法。 巧受伤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能做到。我甚至不如真纪子阿姨手中一张小小的散热贴管用。 所以,我现在,在这里。 明天,要去参加康复治疗的研讨会。(抱歉。谢谢。) 终于,到了这一天。 嘛呢。就是一个人体骨骼图看累了的医学生一点小牢s_ao。 我觉得还是继续写下去吧。 我现在觉得,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 今天,德国下了一天的雪。不知道日本那边怎么样。想知道。 刚查了一下,也是大雪呢。但是那个人,就是下冰雹他也不会放弃投球的。 明天的研讨会,加油吧!永仓医生! 第9章 跟父亲的约定 “父亲,我要学医。” 听到我这么说的时候,父亲抖落了两下手上的报纸。头也不抬:“当然。这是毋庸置疑的。你可是要继承我医院的人。豪,我东京大学的导师缺一个助手。你有兴趣吗?” “我要去叔叔那里。” “为什么?”报纸,抖动了一下。 我知道叔叔是学解剖的。但是他从来没有带我去看过人类尸体的解剖。他说那个还太早。顺便一提,他也很喜欢打木奉球。我们时常一起玩。他还把兴趣和职业联系起来了。研究木奉球选手的肌r_ou_锻炼。 父亲问我:“为什么要去德国?” 父亲跟东京大学的导师还有点联系。他说凭我的成绩,只要到了考场,铁定是可以进的。那位叔叔恃才傲物,很不会做人。他帮不了我的。但是,我当时也许只想走得很远。 “我要考,就要考最好的德国大学。日本这么小的地方,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撒谎了。 “豪,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自信的时候。我很高兴。我为你骄傲,孩子。来,抱一个。” “爸。” 我猜不准他是真不知道我的小算盘还是一如既往准备笑话我。面对他一如既往的微笑,我架不住心里的内疚,只能坦白。“对不起。爸爸,你可能会没有孙子,除非你跟妈妈给我生一个妹妹或者弟弟。” “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父亲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但是,并没有一点惊讶。老狐狸,果然等着我坦白。 “我知道。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你以为我隐瞒你是因为害怕吗?不是!我不怕。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就是要这么做。哪怕对不起你们,哪怕你们会生气,我全都不管!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父亲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我紧张得闭上了眼睛。意外的,抵抗父亲并没有招来可怖的耳光。 “为了巧?很多木奉球选手都有这些问题。你以为你是谁?全日本那么多专家都没有解决的国球难题。就凭你一腔热血,一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不要小看医学!现实一点!” “我这么说吧,要么你允许我做我想要做的这件事,让我为了巧全心全意学习运动与康复,要么我不继承家业,陪巧打上甲子园。” 我至今没能想明白十三岁的我到底是哪里的勇气对抗我的父亲。 这一场谈判,并不以我的意识为决定。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从小他就塞给我一堆社会科学的书籍。稍微长大一些,更是直接拜托叔叔给我们家定期寄nature、大学的医学论文。而他自己,很多时候接到一个电话就要通宵做手术,并没有太多时间躺在家里看报纸、周刊。很明显,就是为我订的。就算回到家,跟我讨论的也是药剂学、内稳态、细胞分裂这些医学界的新锐或经典的话题。 他全心全意把我忘医学道路上培养。我竟然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外人,拿我们的父子情谊要挟他。父亲的生气是一定的。我可以清楚看到报纸被他的大手掐皱,撕裂开一个小口。那口子里露出的一点冷峻的目光让我从直起了腰,支撑着自己不后退。 “我从小给你灌输解剖学。把导师介绍给你。”父亲的声音很大。他也从我的脸上意识到这一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转过身去冷静一会儿。再转回来声音没有小那么一点。“我以为你是为了木奉球,结果是为了投球的那个人。” 我吓得没敢说话。我没有什么好反驳的。我只能抵死坚持,我只能赌父亲先心软。“没有商量的余地?”听声音的分贝,我发现自己赢了。 “没有。” “你,跟他说了吗?” “说什么?” “留学的事。你的心情。之类的。” “等签证下来,我会告诉他我要去德国念书。别的,他什么都不需要知道。好疼!” 父亲把皱巴巴的报纸卷成一个长条,狠狠往我头顶敲了一记。我第一次知道,报纸打人也是会痛的。 “傻呀!你!国中一开始的时候就该坚决不让你加入木奉球社。那样就不会遇到那个人。不会病得这么重。” “不是那时候。” “嗯” “我从听到井冈爷爷说他孙子投球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你要后悔应该后悔让我跟着去看县大会大赛。” 我确实是从那时候开始、从第一次看到那个球开始喜欢上巧的。我当时真是勇敢呢。竟然可以这么坦白地表露自己的心情。 我现在也很后悔。当时怎么可以这么不管不顾地去伤害我的父亲。(哈?) 我刚答应父亲的条件离开巧。关好门,开了台灯,坐在台桌前,摊开德语语法。巧敲窗说一句:豪,我们来投球吧。我又屁颠屁颠跑过去了。 我一定是着了魔。叫原田巧的魔鬼、鸦天狗。(嗯。) 既上次在公园一群人一起打球之后,这是第二次。我从前的队友跟我现在的投手在同一个场地上打球。巧把青波也带过来了。我深深地明白,没有谁能抵挡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小孩子抱着自己大腿奶声奶气的请求。更何况是这么可爱的青波。 上次水池把青波弄丢过一次之后,巧可算知道如何正确地为人哥哥了。青波的身体其实没有真纪子阿姨说的那么弱不禁风。只要循序渐渐,一点点养好身子,青波也是能打快乐的木奉球的。这是父亲告诉我的。 人员分布还是跟上次一样。青波、真晴、良太三个小不点去外野。泽口、江藤、东谷照顺序进入打击区。巧是投手,我是捕手。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永仓豪眼中的巧 作者:萧郎君 第3节 我其实很担心会像上次那样接到巧的球之后整个手臂都是颤抖的。当时还好有稻村先生加入。因为稻村先生的加入,掩盖了我木奉球技术上的致命缺陷。 那是一场非常快乐的木奉球。 也是一场让巧极其不愉快的木奉球。 本来是好球带,一直都是那令人背脊发凉的怪兽投球。弓起身子的时候我发现巧的身体动作有点僵硬。耳边传来一种古怪的哔哔声,我以为是公园另一个角落是谁家的孩子在玩玩具就没有太在意。 没想到,这种声音对巧的影响这么大。巧,投出了怀球。青波接到了。我至今还记得那一记怀球和巧脸上的表情。球出手之后,对它的轨迹再无力掌控的那种绝望感,第一次在巧的脸上看到。 球被金属木奉击中的声音刺耳到好像破空的箭在耳边飞过。失控的球好像脱离父母掌控的野孩子,往天空最高的云朵飞奔而去,飞得太高的最后,无力地停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往地上坠落下来。一如巧的心情。 难道败局已定了吗? “真晴。那边那边。” “青波!在你那边。” “青波!” 所有人都盯着青波小小的高举的手。巧也不例外。“青波,看球。手套再举高一点!要下来了!眼睛不要离开球。” 球进了青波的手套,青波一屁股坐下,不过还是紧紧握住手套并没有掉球。“接到了。我接到了。” 青波举起手上脏兮兮的木奉球,欢喜地原地跳起来。“哥哥,我接到了!我接到球了!” 这个小孩子,无论多少次,只要接到球,一直都会这么高兴的呢。 我当时觉得青波的笑好像发光的木奉球。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因为,我追求的木奉球跟巧的木奉球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跟青波的倒是很相似。对我来说,无论的木奉球还是篮球都是一样的。都是快乐的。但是,只是木奉球,正好给了我与最多人交流的方式。在德国的这几年,我也尝试了篮球、冰球,说到底,这就是一个体育运动。木奉球,因为在日本的普及性太高,使它具备了超过其他体育运动的交流功能。当然,仅日本而言。听说在遥远的中国,同样具备这样功能的是乒乓球。 扯远了。当时,我正被青波的喜悦吸引。反应过来的时候,巧已经揍了江藤好几拳。江藤嘴上骂着巧说他自己分心赖不得别人,手上却完全没有抵抗的动作。任由巧把他嘴巴打破。我从背后上去抱他双肩的时候差点被他带着往前走。 投球时候的那古怪的哔哔声,是江藤的呼叫器。是江藤那娃娃脸的妈妈给他定制的补习班的提醒。 相对于家教超严的江藤,我算是相当幸运的。母亲能跟我打商量。父亲再不愿意也不会强迫我学习医学。他只是一直相信,医学的魅力超过世上其他任何学科。我作为他的儿子,自然而然会被它吸引。 巧怪江藤对木奉球不用心。 “这不过是一个社团活动而已。” 江藤再一次挨揍了。不知怎的,那一拳仿佛是巧冲着我的心头打的。跟江藤的身体一起,我在后面颤抖了一下。不可否认的是,我当时跟江藤有类似的想法。如果这种想法被巧知道,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捕手白天跟他开开心心谈着打上甲子园,夜里开了台灯翻开补习书一道一道数学题刷到半夜,不知道他是否也会给我一拳。用木奉球,狠狠地砸在我心头上。对我说跟江藤问的话那样,“你把木奉球当成什么?” 社交手段啊。体育运动啊。反正,木奉球不是我的生命。一直不是。 在遇见巧之前,给真晴补习、听东谷诉苦他们家农场好多事情做、在神社后面坐一天只为钓上来一条蓝腮太阳鱼、田埂上吹一口气看着蒲公英飘飞到半空飞到看不见的远方、去东谷家帮忙挑选好坏的草莓的时候跟泽口一起眼睛紧紧盯着低头的大人二话不说往对方嘴里塞一颗红的大的,这些全部都是可以称作是我生命的珍贵的东西。 遇见巧之后,他说只有木奉球。我也曾迷茫,也曾被他带着走。 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来了这里,离开了日本,离开了巧。 江藤转学去了住宿的国中。三年与木奉球无缘。车站送别的时候,正是樱花落下漫天飞雪的时候。江藤把那红色的呼叫器给了巧,说要送给巧,让他可以练习到听到哔哔声也能不受障碍投出好球。 那个呼叫器,巧当垃圾扔在了车站垃圾桶里。 离开木奉球,离开日本,我在巧心里面是不是也等同于那个完好无损甚至工作出色只因为与他无关就被无情当成垃圾的呼叫器呢?我至今没敢问过巧。事实上,在德国这四年,我一次都没有写信给他。同样的,他也没有。 他有他的木奉球,我有我的约定。自从我说出那句不可挽留的话,巧的拳头砸在我身上开始,我们之间的线已经活生生被扯断了。 不。 应该是在很久之前,在父亲问我是用怎么样的眼神看着巧的时候,在我把蓝腮太阳鱼送给巧的时候,在县大会被巧的球吸引的时候,这一个错误的交集就已经开始被我们误认为是命运的羁绊了。因为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所以现在这样反而才是对的。 第10章 跟巧的第一次 新田东中木奉球队,是我跟巧第一次进行那最亲密一次接触的唯一一个线索。也是坚定我考上德国墨尔本大学的最终决心。更是压死我们之间本就破烂不堪的投捕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四月,新入社团的第一天早上。听说巧被痘痘脸男子纠缠,要他系好衣服上最后一颗暗扣。巧不服从的性子起来了,就是不系。还跟那人杠了起来。好像还救了他们班类似情况的一个女生。巧因此被教练叫到了办公室。不过没有收到责罚。他竟然问为什么自己没有受到责罚。真是太奇怪了。我还以为出事了。结果下课去找他的时候,这个小子,跟那个他救下来的小女生笑得那么开心。白瞎了我的担心。 “不过是一个暗扣而已,我并不在意,只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就会把它打开。” 这就是巧的回答。我应该早点想到的,巧这样不服从的性子,早晚是要吃亏的。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当时的我对此浑然不知。只是如同往常一样,直直竖起了拇指,引巧出来长长的走廊,到c,ao场去,去做投接球训练。 巧的个子又长大了一些。肩宽、腰围、体重都增加了不少。不过对我而言还是相当小巧。因为同一年出生的关系,我笑话他长得这么娇小玲珑,像个女孩子。结果巧很不服气地说他比我大三个月。我可不信。结果一对生日,果然。他还挑衅我要我叫他哥哥。我才不。论身高体重,我可整整是他的一倍。 闲话的时候我们就来到了新田东中的c,ao场。 说是c,ao场其实就是是很久以前有田地改建而成的,平坦而宽敞的一片泥地。连橡胶跑道都没有。魔鬼教练推着小车车走了一圈又一圈,画出来了七八条跑跑道。 设备不怎么样,地方倒是不小。后面小小的器材室里面关着全校学生趋之若鹜的足球、篮球、手球以及木奉球。放学铃声一响,各个社团就像逃离大网的一群小鱼,哗啦一声排着队冲进去拿属于自己球队的球服等用具。 我们有自己自带的木奉球手套、木奉球、木奉球服和护具。不用跟他们一起挤进小小的器材室。也能最先找到空位准备练习。 木奉球队队长的短发干净利落。下命令的声音倒是有点软。也不是容易被人欺负的那种,怎么说呢,就是脾气挺好的,但是人挺倔强的。教练说要加跑,他什么理由都不问就向队员下令。当然也有反抗加八圈太多的队员,他全当没听到。开始跑之前却站在那个人面前大声问所有人,“有什么异议的吗?有就大声说出来。”没有人再说话。反正刚才小声说的时候也没被回应。再说,大声说出来哎,谁胆子那么肥敢做这个出头鸟?他正好顺理成章喊:“开跑。”这不和谐的声音就淹没在他们扬起的后脚跟的尘土里了。 “好球。” 巧今天的球也一如既往的尾劲儿强大。我握住球,放下手让震麻的双臂自然放松。趁机看着那些多米诺骨牌一样排列的球员们沿着跑道一圈一圈地转。“海音寺很适合当队长呢。” “海音寺怎么样跟我没关系。你已经说了好多次了。永仓捕手,你该看着我的球,而不是别的任何人。快把球给我。” 会叫我豪的有很多,比如东谷、比如平时的巧。会叫我永仓捕手的只有一个,生气的巧。 “好。”架不住这家伙欲求不满的催促,我手臂稍微恢复一些就不得不把球交还到给予我无数次迎头痛击的人手上。 那一次到了后来,巧的球没有从前那么有力道。究其原因,我觉得是海音寺害的。我们中途休息喝水的时候,巧坐在牛棚的长椅子上,眼睛一直盯着光亮的c,ao场上面挥木奉的海音寺。残留的樱花花瓣飘落在他眼前不到五厘米的地方。他眼睛一闭一睁,又用那闪亮亮的大眼睛去盯着飞向海音寺的球看去了。白瞎了这么美的樱花。 老实说,就我这个四年级才学习木奉球的野和尚来看,海音寺那匀称不夸张的肌r_ou_线条也是很耐看的。海音寺是那种均衡的打手。挥木奉的动作相当标准。 “就是打击的力道太弱。”巧一下子就看出了海音寺的弱点。 确实。论准头、挥木奉时机来说,海音寺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但是呢,木奉子挥出去了也不一定能打到球。如果球的力量比你双臂的力量更强,球是会跑掉的。 “果然。” 击球练习过后,魔鬼教练说可以了,投出了力道十足的好球。 脱离手套的球一下子到达打者面前。擦着木奉子嗡嗡作响。最终擦着木奉子主人的头盔边沿往后方天空逃脱了。海音寺捂着耳朵闭上眼睛在休息。投球的教练还很得意地拍着海音寺肩膀,在人家耳边说什么你还嫩了点儿。海音寺的样子难受得快要快要吐了。 第一次看到这种胡来的教练,我一口矿泉水全喷泥地上了。“以大欺小你算什么教练。” 一想到之后竟然要在这么孩子气的教练高压下训练我就头疼。 巧居然还对这个魔鬼教练的训练方式赞赏有加。说什么“这个球队太慵懒了。不过是八圈而已。”“队长也才这水平。连你的一半都比不上。” 我都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伤心。“那是,原田选手可是每天跑五公里的人。” 巧听了我的揶揄不是很高兴。皱起了眉头。说,“以后你跟我一起跑。” “拜托。饶了我吧。我补习班上到晚上八点,回到家还要做作业。”还有德国留学申请的签证这些事情。 我这么说着,被巧狠狠k了后脑勺。又离开y凉的牛棚,走到阳光明媚的c,ao场上。 木奉球社的练习结束了。我们也收拾东西回去。路过牛棚的时候,最后一片樱花已经落尽,嫩绿的叶子从枝丫上冒出尖儿来。叶樱还没张开的y影下还漏出粗线条的阳光。在那样的阳光下,巧跟我说推迟一周上交申请书。 “为什么?” 明明看着球队训练看得那么入神的巧,把木奉球视作生命的巧,为什么迟迟不肯加入木奉球的队伍? 巧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对我而言,正好剩下一点时间可以去忙活签证的事情。因为叔叔在德国有国籍的关系,他一直劝说我转到他名下作为养子,这样就可以避开签证直接入学。但是,我还是觉得凭自己本事走出国门比较好。而且,父亲也不愿意我这个独子为了读书去做别人的儿子。 跟巧道别之后我一直没有停止过思考。关于自己的木奉球,巧的木奉球,巧这个人,自己对巧的心情,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德语书翻开在桌面,一个字都进不了我的脑海。 老实说,那时候的心情已经是我现在的心情了。也是我在遇见巧之前的心情。 当然,母亲说的我被巧夺走了心智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在那之前被巧带着飞上甲子园的梦想,我的确是有些偏颇了。我并没有想要打上甲子园称霸日本之类的想法。从来没有。在新田星星队的时候我们的最高成绩也不过是无缘县大会而已。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的木奉球。我们赢的每一场,都在街口咖啡店的泡芙冰可乐里沸腾着、欢呼着、雀跃着。输的每一次,都在c,ao场上一圈一圈像是磨麦子的驴,抬头遇见彼此,再低头各自训练。 巧的木奉球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第一次见识到那种小怪兽是在去年夏天县少木奉大会的会场上。 第二轮比赛败北,跑完十圈准备回家的路上,教练叫住我。想让我去县大会看看。当时正值八月,比了两场,一场赢了一场输了,无缘县大会。我跑了十圈,好好惩罚过自己了。我觉得可以了。明天继续上学跟东谷他们叹息两声拿起笔继续学习就够了。毕竟,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我跟父亲的约定也是木奉球活动只能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进行。 我当时手里都拿着刚买到的双色冰激凌了。教练死拉硬拽把我拖出咖啡馆,逮上了车。“你绝对不会后悔的。那家伙,不简单啊。他跟你同岁而已。”教练想唤回我的斗志。抱着看一看的心情我就去了。 在盛夏的热浪与阳光中,简直快要领人眩晕的球场上,第二轮的第二场比赛在下午一点开始。我和巧的球在那里相遇了。 我一直不敢相信,看起来那么娇小的巧,投出的球竟然这么快速、有力度。可能是因为离得远的缘故,我在观众席上看到的巧,弓起身子的样子让我想起家里过年时候吃的红红的虾子。在筷子之间,在两手之间那么小的身体。巧不像我,吃得多长得壮。巧是怎么吃都不胖的那种。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不像我这么爱吃冰激凌巧克力这些高热量食物。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甚至跟青波差不多羸弱的身子。长睫毛颤动的时候,左脚坚定地踏上投手丘那块儿小土堆的时候,身子舒展开来宛若孔雀开屏的时候,右手握着的木奉球像一颗子弹离开了枪膛,离开了他的右手,如同他在后面追随的目光那般坚定地笔直往前。 挥木奉,落空。 噗的一声,是木奉球结结实实落在手套里的声音。我听到了。虽然当时会场离得那么远,观众欢呼的声音那么尖锐,我是不可能听到的。可我觉得我就是听到了。 巧的球让我想起我在神社后面钓鱼的事情。 我们待到天黑都没钓上来一条鱼。真晴靠在我身上睡着了。平静无波的黑色湖水突然动了一下。就那么一下,水纹一圈圈荡开去,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我从蹲了一天的湖边一下子站了起来。好像蛰伏了一冬的力气全都涌上手臂。线圈疯狂地旋转,浮标被拖动着一步步往我所在的方向靠近。被我的动作颠到清醒的真晴在我的催促下拿起网子朝那黑乎乎的池子里捞啊捞。谁都没有看见鱼是怎么进来的。可是从真晴手上传递过来的那沉甸甸的触感、那活蹦乱跳想要挣扎逃离的生命,绝对就是我们所要的猎物没错。 那是我第一次钓到蓝腮太阳鱼。之后,我就发了疯地喜欢上了钓鱼。 想来,打木奉球也是一样的。球落在手心那种结实的触感,无法抵抗的往后要推倒我的力量,它让我喜欢得发狂。大概,男人喜欢枪支就是喜欢用整个身体去抵抗子弹出膛那一瞬间的后坐力吧。 我喜欢当捕手。那个身子看起来单薄的男孩子,透出来的球能让我像第一次钓到蓝腮太阳鱼那时候那么兴奋吗?我很想试试看。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巧的姓名籍贯全部了解清楚了。教练有事不能作陪我就仗着母亲跟真纪子阿姨的同窗友谊上门去找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洋三爷爷。 隔天的八强赛、四强赛我也看了,连一周后的冠军赛我也自己一个人去看。不在乎巴士单程就要花上两小时,还有八月的酷热。不仅是县大会,中国地区大会,我也去看了。去广岛,就只是为了看巧的投球。那是十月的事情。 好像接接看那个球。好像用整个身体去感受那一头小怪兽。 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在新田,他不在大蛇岭。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母亲说巧要搬到新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抓起手套一路奔跑,一口气冲上了六百六十六步台阶的神社。 我差点相信神的存在。我甚至虔诚地祷告巧一定要跟我一起念新田东中。洗手过后我往注连绳的绳结那里抛了两枚五百元的铜板。幸运地,卡住了。抽签也抽到了大吉。真是再好不过是寓意了。 现在想想,新田只有新田东中一所中学。我们肯定是一起上同一间中学的。除非巧不上学。 那时候的愚蠢连同两枚铜板被我收回来了。是我在离开大蛇岭去德国的前一夜取下来的。取下来的时候铜板因为卡得太深,硬生生扯下来的时候把绳结的毛毛扯断了一些,沾在了上面。我给吹走了。 这一切,没有人知道。正如我喜欢巧这件事。即使一千个人知道,一万个人知道,只要巧不知道,那就可以了。我们还会是好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牛棚:木奉球比赛场地中队员休息和后备队员准备的棚子 注连绳:日本神社大殿门口挂的一种绳子。硬币卡在里面,传言会有好运。 第11章 巧说这是命运的邂逅 心怀鬼胎的我抱着这样不纯洁的心情,跟巧单独地继续着投捕训练。 我知道巧要我推迟一周递交申请书的狂妄原因是在不久之后的一个周日。一个慵懒的午后。 换掉一身汗味的木奉球服,在等待巧的这段时间里,我了一会儿书。看到巧从绿色彩虹桥出来的时候,我往后躺在草地上,把手上的书随手盖在我圆圆的大脸上,遮挡我脸上的阳光,挡住我控制不住的炽热目光。 我从纸墨的气息后面问巧为什么要推迟一周递交申请书。巧伸手取走了我脸上的书,好奇地翻过封面看了一下书名。浅浅地笑了。跪在我上方的他低头向我。身后是粉红飞雪一般的垂枝樱花。西斜的阳光打在花的边缘,也照亮了巧的发圈。让他看起来仿佛如同顶着光环的天使。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认真的人。”天使笑着拿书狠狠k我脑门儿一把。嗯,是披着天使光环的小恶魔没错了。 那是我找叔叔借《木奉球的理论与实践》,后者连同人体解剖图册一起寄过来的。 “又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是个天才。 趁他不备,我迅速起身,抢回书本塞到身后。巧并没有察觉我需要通过配球这些“邪门歪道”来削弱他投球力道的诡计。他心里纯净得如同盐沼湖。无数次出现在动漫片头里,清晰地倒映着站在上面的男女主角。不一样的是,巧的湖,只有一颗木奉球。 我们并排坐在垂枝樱花树下。揪秃了脚下方圆一臂以内新长青草嫩芽的巧犹豫很久还是问我:“豪,你是不是被你妈逼得很惨。” 大概是上次逃跑被抓回去给他造成了我母亲很强势的错觉。其实,“不是的。”是被你逼得。我心里明白想要学业社团活动都顶尖的自己很贪心也把自己搞到筋疲力尽。嘴上却说:“我会协调好学业跟木奉球的。甲子园,我们约定好的。” “我相信你。” 巧又笑了。是放松下来的那种笑。 他在担心我吗?得到我会继续担任他捕手的承诺之后放松下来吗?我不敢想。书在身后,我只能抬头,看着那一株跟我们校舍后面器材室完全不一样的垂枝樱花。器材室那一棵凋零下来的樱花小、少。这一株满树都是大粉的樱花。每一根枝丫都长得那么粗壮舒展。每一个角落都有小簇小簇的樱花反s,he着阳光。 我抬头眯起眼睛数着上面的樱花,模模糊糊数不清楚就低下头来。巧在我身边的草地上盘腿坐着,用中指和食指把球夹住,确认球的握法。 是指叉球? 这不是直球的握法。绝对不是。但要说是变化球,也跟书上的cha图不太像。 我眯起眼睛盯着巧修长的手指看了好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巧的手,相当修长,甚至像是比常人多一个指节。我眨了眨眼再看了一次,才发现还是三个指节的,只是他最后一个指节也跟其他指节一样长,不像我们,最后一个指节笨笨的、短短的。 那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把直径四十厘米的木奉球左右旋转。球仿佛长在指骨上一样,听从他手指的命令,旋转、上下。 停下来了。突然的。 巧覆手。雪白的手背完全盖住了掌心的木奉球。我抬头看他。他也正好抬头看我。 “你干嘛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他问。 奇怪的眼神?我忽的想起父亲的话:你知道你是用怎么样的眼神去看着巧吗。我满心都是慌乱。难道,他发现了吗?我的心跳扑通一声,好响。 “你那么害怕干嘛?” “没有。” “你都后退快一米了。豪,你今天很不对劲儿。” 我也在知道撑着手回退这种事很不礼貌。但是,比起礼貌我更担心巧把我的眼睛看得太过清楚。 巧不管我的心情我的心跳这些有的没的。他用指叉球的握法把手伸到我的面前。好像我看过的能乐巫女召唤生者灵魂入极乐的那双手一样,轻而易举地把体重比他重一倍的我拉到了他手心的木奉球面前。几乎是强迫地命令:“给我过来!认真看。我每一根手指,每一块肌r_ou_的活动你都给我看清楚了。” “怎么样?”巧很是得意。这一次,我没有认错。“指叉球。” “没错。爷爷说我还小。不能学。但是,我很快就会长大。到时候,” “对你的身体来说,学指叉球太早了。” “你怎么跟爷爷一样?怕这个怕那个。我也没说现在学。但是,我绝对不允许别人会指叉球我还只能用直球。这样太逊了。而且,我多学一种球路,身为捕手的你配球的时候不是也有更多的选择吗?再者说,哪有职木奉选手只会投直球的?” 被推倒在草地上的我翻身坐起来,下意识就对上,“上杉达也。” “那不过是一个动漫角色。没想到豪你竟然这么幼稚。” 本来,木奉球大联盟是陪真晴看的,其实我并不怎么看动漫。但是巧这种装成熟的样子我真是太讨厌了。明明自己也不过是一个跟我同级的小子。为什么我要被他牵着走? “是呢。原田选手可是要打上甲子园的。是比茂野吾郎更强大的明星呢。” 巧肯定是听到我话里的揶揄了。“少胡说八道。”他对我说,“豪,下周递交申请书。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新田东中木奉球队的投手,除我之外再无人可以胜任。捕手,你。豪,准备好了吗? ” 他的眼神冷冽、平静。不是戏谑或者过分自傲。他是认真的。是那种一定要做到的认真。做不到,那继续努力。直到成功为止。是这样,一往直前的决心。我的心脏又扑通地跳了一下。 这让我想起青波说过的命运的邂逅。 早上的时候青波来过,请求我不要放弃他哥哥。那是制服暗扣之前的事情。 巧似乎不止一次嫌弃过制服丑。真纪子阿姨说学校管得很紧,也跟洋三爷爷说过很担心巧的性格会惹祸。巧这样的孩子,觉得不舒服的都会去杠上一杠。所以他跟真纪子阿姨的关系远没有青波跟真纪子阿姨那么柔软。 那一天,几乎是吼叫着,真纪子阿姨让他别马上就用这种方式说话。巧二话不说走出去,饭盒都没有带就到玄关穿鞋子想要迅速逃离。真纪子阿姨追了出去。不知道说了什么惹怒了巧。青波抱着球放到哥哥手心让他冷静一些的时候,在玄关,看到的就是刚挥手给了巧一巴掌的懊悔不已看着自己发红掌心的真纪子阿姨。 “哥哥没想到妈妈会打他。妈妈也没想到。他们就这么站在对面。一个在玄关高处看着自己颤抖的手,一个保持着歪过脸去的姿势好几秒。” 最后,真纪子反应过来想要道歉的时候,巧跑了,没给她机会。还是青波留下来,安慰了真纪子阿姨好久。 青波也是第一次看到真纪子阿姨打巧。从前两人再不对头也就是大声说话,然后真纪子无可奈何或者巧走开去。也就吵不成了。 这一次,巧没有逃。他勇敢地、倔强地坚持着。 “妈妈说节子阿姨给她打电话。拜托妈妈帮忙劝哥哥不要拉你一起打木奉球。节子阿姨说你要补习,说你是要继承医院的人。你很忙。你有很多东西要学。要学到晚上十点十一点。” 我的母亲不太会这么说话。这是青波才会有的说话方式。我的母亲必定是会诉苦一番,然后说着“我每天半夜起身,那孩子卧室里还亮着灯”这样天下母亲特有角度下的话,让同样身为母亲的真纪子阿姨感同身受。 “哥哥说不是他把小豪哥哥你牵扯进来。这叫命运的邂逅。是一定要永仓才行。” 什么叫一定要永仓才行? 要让所有人知道什么的。 这不是又会让我重新燃起希望吗? “你们又在这里约会啊?” 紧张到只能伸手抓紧地上草皮的我听到了泽口的声音。抬头一看,泽口就在我面前不到半米的地方。泽口走这么近了,我竟然才发现。我慌忙撑着草地后退两步,回答:“没。” 巧不说话。瞪着我,大眼睛写满不高兴。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果然,木奉球被打扰是巧的逆鳞,摸不得。 “胡说八道。”泽口一脸不信。东谷也不信。 “我哪里有胡说八道?原田你可是拒绝了美女老师的邀请来跟豪约会啊!”泽口望向我身边的巧。 “咦?”说的不是我? 小野薰子是国文老师,也是我们四班的导师。皮肤很白、眼睛很大、长发用木制发夹整齐地夹着。学生们都被小野深深吸引,并称她为美女老师。 东谷和泽口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绘声绘色地说美女老师对巧特别优待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现巧对他们的话完全不在意。我也没听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因为,比起美女老师,我更在意的是巧的手指。那快到看不清的手指。 要是他投出变化球,我会接不到吗?球离手了。我的心脏再度怦怦跳了起来。 东谷把手臂抱在胸前,用力地点头。“对吧?有谁会一脸正经地对老师说:『我觉得老师的声音很好听”?我可是很害羞,光是想就觉得——哎呀好痛。原田你干嘛?” 球呈抛物线击中泽口的脑袋。弹开之后,我反s,he性地伸手把弹回来的球捡起来。意外的轻松。 “她的声音是很好听啊。”巧像要中断泽口的话似的继续cha嘴说道:“她的声音很好听,很清亮、不会黏在一起,听起来很舒服。仅此而已。” 噢,原来如此。巧讨厌任何牵缠不清的事物,不论是人、声音还是动作,只要是拉扯、沾黏、纠缠的东西,他都讨厌。 美女老师的声音有点低沉沙哑,确实顺耳又好听。他只是老实的把自己的感觉说出来而已,就只是这样。 然而挨打的泽口并不满意这个回答。“可恶!东谷!压住巧的腿。豪,用你的大手完全控制住原田。” 他说了一通,自己贼兮兮笑着左右摩搓着双手,像大河剧里欺负小姐姐的街头浪人一般。“原田,今天落在我手上,你算是死定了。豪,上啊!” “上什么?”我一直只顾着看巧的指叉球,没有用心去听。 “压住巧的手!” 为了避免泽口继续生气下去。我只能对不起巧了。就在我一把压倒巧的时候,耳边传来的是东谷和泽口“啊”的两声尖叫,然后寂静无声。 我扭转头看过去,他们俩惊得双眼瞪大像金鱼,伸手捂住彼此的嘴巴。鼻尖钻进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梅花的香气。这让我想起巧家那棵大梅树。 “巧,这个季节你家的梅树还在开花吗?” “呃,嗯。快开完了。” “好香。” 我并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没有撒谎。当时我俯首在巧的颈窝上,真的闻到了一股梅树的冷香。 巧用右手抵着我腹部,把我的脸从他身上挡开去。对我说:“豪,你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我吓得马上爬起来,坐回自己原来的地方去。心虚地板正身子。 事后泽口神秘兮兮地跟我说过,我那时候整个人都压在巧身上,像许久不见主人的大狗把归家的主人扑倒一样。如果我不是说了那一句“好香”,他们看到我的后背还以为我趴在巧身上,伸出舌头舔巧的全身。 泽口把我比作大狗,把巧比作主人,笑话了我一路。我脑海里都不能思考。满心都是把巧压倒的囧状。我那时候还没意识到在我身上某处发生了不可挽回的病变。 夜里,我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心情完全无法平静下来。脑海中浮现的是夹在巧手指之间的球。 指叉球、曲球、伸卡球。 “等到身体发育完成的时候,一定要把它学会。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新田东中木奉球队的投手,除我之外再无人可以胜任。” 如果是巧的话,一定办得到。无论是让球转弯、减速还是下坠,那家伙应该都办得到,而直球则是更有威力。 “豪,准备好了吗?” “我办得到吗?”听到自己的声音才发现我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一阵寒意贯穿身躯。 我办得到吗? 巧这么说是有打算。不过也只是打算,光是只有想接球的念头,这样够吗? 我能一直担任那家伙的捕手吗?会不会哪天跟不上他的脚步? 我的视线移向桌上的题库本,下周有校内实力测验,是入学以来的第一次正式考试,而下月底会有期中考。之后,授课内容会以加速度的方式变得艰涩,同时量也会增加,学校已经说过n次了。而不久之前还在上的补习班,英数都已进入第三学期(注:日本的学制为每学年三学期。)的范围。 书上的字一个个凝结成墨点,模糊不清。我干脆把书合上,专心思考巧的事情。 我这么迷木奉球,真的好吗?这样对吗?心里突然这么想着。 认识了巧之后,迷上了木奉球,于是抱着相同的打算走到这里。不过这或许是个错误,或许有一天,自己会跟不上巧的脚步,变得凄惨落魄,连书也没办法读…… “要放弃木奉球吗?”但是,不想让给任何人。那种全部握在手心的感觉,谁也休想从我手上夺走。 现在才国一耶!为什么就得这么烦恼?想想办法啊!巧。 “真是的,遇到一个不该遇到的人。”在吵着去不去补习班的时候,母亲节子曾用哭泣的声音这样说过。当时虽然生气,不过现在却觉得很有道理。 “你真的是遇到了麻烦的人。”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总觉得有点古怪,黑暗中可以听到我自己忍俊不禁的笑声。翻开《木奉球的理论与实践》,盖在脸上,我躺下来慢慢看。 第二天起来,父亲告诉我,我近视了。 嗯。是真的。国一的我竟然因为夜晚看书太过,要戴上厚厚的眼镜。 好像草坪上的时候因为直视阳光数樱花是一个诱因。那时候我能闻到巧身上的梅花香气是因为视觉失灵之后嗅觉补上的叫做感官补偿的东西。人家盲人是长久性的触觉嗅觉都比一般人灵敏,我是临时、突发的。父亲带我去城里看视力,配了一副圆边的黑框大眼镜。我的脸本来就圆。戴上圆圆的眼镜之后特别丑。我就把眼镜塞抽屉里了。反正,也不是度数很深。 如果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回去打开抽屉把眼镜24小时戴在脸上! 成年后所有的高度近视都是年少时候少不经事的锅! 现在想来,近视也是有一点好处的。至少,巧再说我眼神奇诡的时候我就光明正大告诉他:那是因为我近视。应该能糊弄过去。不过我也不知道。因为草坪那一次之后,巧再没有说过我的眼神奇怪。我也没说过我近视的事情。 当然,我那之后,再没有认真看过巧。因为我真的,看不清。 我还有点侥幸。哇喔!原来还有我看不清球这一种方法。我竟然会有看不清巧的一天。然后,我就不会那么在意那个人了吧? もういいよ、勉強勉强(够了,别再想了,专心学习吧。) 第12章 你这家伙真是差劲 周一,新东中学木奉球队负责带领练习的是展西。正是之前因为一颗暗扣在校门口为难巧的那个学生会干部。如果那一次巧的手臂因为这个人不能再拿起木奉球,我就是辜负爸妈的期望也要拿器材室里所有趁手的木奉子全部加在他后背,让他后悔自己对巧做过的事情。 但是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些事情。那时候,柔软体c,ao、慢跑五圈、在网子前面排队、介绍新成员、确认今天的练习流程,凡事都按顺序进行。这一切在四月的阳光下看起来都还很平常。 我第一次发觉展西那家伙脸色不对是在户村这个魔鬼教练把巧单独叫出列,询问身体情况的时候。那是比嫉妒更加可恨的y暗面。他看到魔鬼教练特意关注巧的时候整张痘痘脸结成了一块参差不齐的冰块,发现我的目光之后迅速换上平常的冷漠。前后切换的速度,像是摘下一套面具那么简单。这个人,给我的第一印象只是按部就班查纪律的“学生会机器人”。在这里,我第一次从背脊开始全身发寒,只因为直视了展西的眼睛。 “那好,站上投手丘。展西,”教练背对着展西,完全没有发现展西的异样。“你来接接看。” 周围一片抽气声。早入社的东谷跟泽口告诉过我,展西是新田东中木奉球队的捕手。魔鬼教练一直想把新田东中打造成白虎队那样有实力站上总决赛的强队。所以他一直在物色合适的先发。捕手是展西。打者是海音寺。因为之前的投手吉贞意外受伤,一直苦于没有强劲的投手。这也就是为什么,魔鬼教练不惜越过班主任cha手学生会这些小事让巧安心留在新田东中。他看上了巧的木奉球。 第一球,巧是认真的。但是展西连护具都没有戴就蹲下来接球,抓住球之后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惹来围观的大家一阵哄笑。展西的嘴角一歪,脸色不对劲儿了。我以为他要耍y招。比如,回投的时候瞄准巧的右肩要他废掉之类的。他倒是没有这么做。接下来的第二球、第三球,球都从手套里掉出来了。明显的消极怠工。 第四球,巧握着沾满泥尘的木奉球练习指法准备着,迟迟不肯投球。在教练催促下,左脚大步踏出,右肩移动的位置比平时更加靠前。 偏低的直球。擦过手套上面的边沿,弹开去,正正砸中展西的肩头。后者捂着左肩,直接蜷缩成厚壳儿的蜗牛。 他肯定是没想到巧会故意打中他。他不了解巧。巧最受不了他这种对木奉球不敬的态度。或者说,他是知道才这么故意挨打的?我不清楚。为此,我事后特意去找了传言受伤时候展西在场的吉贞。也充分明白过来,展西是怎么样恶劣的一个人。 展西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要避免这样的问题再次发生,关键在于巧。我一开始以为魔鬼教练能治一治巧。毕竟,体育老师也还是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师。没想到,我高估户村了。或者说,我低估了巧的脾气。 这俩人见面的一开始就合不来。脾气又都是一样的犟。情况根本就是一团糟。教练命令巧道歉。巧理直气壮地说什么是他自己不好好接球。 教练检查了展西的伤势,没发现有太大的问题就允许了他要求休息的请求。没有了捕手,教练给自己戴上了护具。结果,巧生气了。说什么教练这种半路出家的和尚算什么?不要小看他的木奉球。真是狂得不行。还说平常都是我接他的球,把我推出来风口浪尖。 教练 起袖子。手臂上那传说中震慑、整顿了暴力新田东中因此得名魔鬼教练的“战役”中带出来的三指长大刀疤好像蜈蚣一样蠕动着。 “永仓豪!”教练打不得学生。几乎是发狠的野狼一般嚎叫着喊了我的名字。 我就挤开人群走到最前,答一声到。魔鬼教练的目光从我看到脚底的黄泥。也许是看我体格还算健硕,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让我接接巧的球。 我去换护具的时候,他在牛棚那里压着我肩膀叮嘱我:“让巧投出他最臭屁的那种球给我看。臭小子!我倒要看看他凭什么敢这么,”他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没有礼貌,不尊重长辈、蔑视老师。” 你一开始是想说他拽吧? 当然,这种话我也就想想没敢说出口。我默不作声把手套系紧了一些。开玩笑,正中直球的威力就是青波投出来都要费点力气去抓球,更何况巧。不过教练这么说,我也只能照做。毕竟,这个人,跟巧一样,眼里只有木奉球。户村会是一个很好的教练。虽然脾气火爆了一些。 蹲下来的时候我在想放学之后要好好跟巧谈一谈展西。还有,刚刚那种盛气凌人的事情,千万别再做了。即使不是你错在先,但是大家都是同一个球队的队员,要搞好关系。但是以巧的性格,他一定会说好烦,然后不管了。 “永仓选手,你在想什么呢?”巧生气了。 离得有点远,大家也都在,我大声说话也不好,我就把左右手套互相碰了一下,集中注意力盯着巧。示意,我准备好了。 巧这才满意了一些。对我露出了非常开心的笑容。“来吧!豪。这是我们在国中木奉球队的处女秀。” 这个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大庭广众下说了些什么?! 排除当时的窘态来看,我至今都很佩服巧这种无所畏惧的劲头儿。换作我,就是站上讲台念书都需要一点勇气。东谷说得对,这撩人技术,不得了。 我承认,那时候,我以为掩藏起来的心情肯定完全暴露了。我可以很明显感觉到,从心脏涌出去的血液那种滚烫。那是如同山泥倾泻一般不讲道理的横冲直撞。耳朵嗡嗡作响。我只能靠球进入手套那种打击来减缓这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 处女秀很成功。除了被教练拎着耳朵骂我“从来没有过比赛经验,有可能会比暗号吗?你把木奉球看得太简单了,永仓” “捕手的任务不单单是和投手配合” “你们也才几岁?不要不自量力。” 耳朵被人捏住,一阵刺痛从耳朵的位置传向眼睛深处。果然,我还是很讨厌这个孩子气的魔鬼教练。经验什么的,谁会一开始就有啊? 不过这都是小事。我能忍。巧就不一样了。因为“喜欢这个发型”这样的原因,巧第一天入社就跟教练杠上了。教练直接伸手抓起巧头顶一把稍长的头发,狠狠地前后拖着他整个人左右摇晃了两下。 这种行为简直就是一个恃强凌弱的魔鬼! “下周一之前,给我把头发剪短。否则,你休想继续待在社团!” 这一场头发的较量以魔鬼教练下了禁令告终。 社团结束的时候,我跟巧被罚捡球。把小小的带着社团成员汗水和风尘的木奉球投进不远处的篮筐。我再一次,试图劝说巧听话去剪头发。 得罪教练是没有好下场的。帮我俩把书包带过来的东谷也试图劝他为了五月新人赛县大会预赛的先发头衔忍一忍。 帮忙捡球的泽口甚至给我们科普了农家劳作的时候遇到土地稀少肥料不足以支撑过多幼苗成长时候二选其一的残忍做法。 巧自始至终就是两个字:“不去。” “我就是不要,那个魔鬼教练算什么东西?让那个痘痘脸接我的球,他是有多瞧不起我的球?现在连头发长度他都要管,叫我听他的说‘是的’、‘遵命’,想都别想。” 巧的眼眶微微泛红。细长的眼睛平日就带着仿佛拒绝别人似的严厉目光,现在更是逼人,眼白的部份看起来甚至带点蓝色,看起来有点惊恐。 巧的可怕是我第一次认识到。虽然知道他一向任性,但是这一份任性不算过分我们都会包容。但是户村不一样。怎么说呢,他们其实很相似。一样的任性,一样的自我中心。锋芒毕露的两个人碰上了,那就是针尖对麦芒了。 “原田,要是魔鬼教练真像泽口说的那样,为了团队纪律放弃你这株幼苗,你要怎么办?”泽口问。 “那就不出赛。”巧毫不犹豫地如此断言。 不出赛。 这话真是他亲口说出来的。 他就为了头发长度这么一点小事情要放弃他视若生命的木奉球。不,他就是不肯低头。这个人,性子服不得一丁点的软。全世界,只要有不合他的心意的那么一点,他都可以胡说八道到说出不出赛这种混账话来。 早知道他性子如此。然而,一想到日后我去了德国,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谁会像我这般容忍他、迁就他,他依旧我行我素的这个死样子,日后怕是怎么被折腾死的都不知道。我整个人都急躁到不行。一直用计划压抑着的火气被他“不出赛”三个字点爆了。我当时一定是疯了。 我,快200斤的家伙,揪着巧这个不到我一半体重的小个子的领口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恨不得在他耳边用声音把那些嚎叫一般的劝告一个字一个字刻进他脑子里。 东谷和泽口上来试图掰开我的手。没办法,我力气太大了。巧双脚离地,眼眶红肿就要因为呼吸不畅而哭出来。 “豪,别这样,原田会死掉啦!” 是泽口带着哭泣的声音。他试图摇晃我的手臂让我清醒过来。 没用。真正让我清醒过来的是手腕上入骨的刺痛。巧咬了我。 “你这家伙真是差劲。” 这是我那天把巧放下c,ao场,单手拎着两篮筐木奉球,用牙咬着刁起牛棚旁边东谷帮忙拿过来的书包离开学校回家之前跟巧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第13章 你要乖一点 第二天早上,我没有去公园找巧做自由练习。同样的,巧也没有大早上来我家拿小石子敲我卧室的窗户。 我们谁也不肯先道歉。因为我们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我很清楚,以巧的个性是很难服软听话的。他是一个刺猬。他跟青波完全不一样。青波只要好好跟他说,他是能认真考虑的。巧不是。他就是要耍小性子。 虽然明白他这样的性格,但是我必须不能顺着他。从现在开始。因为以后再没有人像我这般顺着他的性子走。他必须学会一个人面对世界上所有的针尖麦芒。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 午休,我们没有一起吃。东谷好说歹说要我先道歉,好好跟巧说他会听我的。 “他不会。”我很肯定。“不能这么继续由着巧闹下去。” 东谷不在。看来他们是兵分两路来劝我跟巧。 “为什么?”泽口问我,“豪你不是这么固执的人。这不像你。你还打人。你打了巧。” “你有别的办法吗?”我反问他。“巧说什么不出赛。为了头发长度这么一点小事。他自己都说这是小事。他就是不肯听!谁讲都不听。” 球队的训练还是要继续。教练找巧到牛棚单独谈话了。从那火炮对枪杆子的阵势看来,谁也说服不了谁。无奈的教练让巧先去训练,并且再次提醒了剪头发的最后期限。巧置若罔闻。 慢跑的时候按照身高排的队。我跑在前面。巧、泽口、东谷在后面。泽口和东谷还不死心,左右夹击巧。想必还是在劝他。 说得差不多了。应该说是觉得巧没法儿劝,就加快脚步追上我。想从我下手。我一边偷偷回头看身后的巧,一边问他们劝说的结果。果然如我所料。 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展西慢了一些。因为吉贞的话,我特别留意他。幸好,这一次细心,救了我的巧。 展西故意跑得很慢。巧低着头没看人,迎头撞上了展西。一开始的样子还算不奇怪。展西一臂绕过巧的脖子,笑嘻嘻地作势要他为撞到了自己好好道歉,只要道歉就会原谅他。巧当然不会道歉。后面两三个人追了上来,越过巧,挡住了我的视线。这也不算什么。但是,从那杂乱的脚步中,我看到了有人蜷缩起右臂才会出现的手肘跟c,ao场的黄泥接触到了。 巧被绊倒了。 我很快明白个中缘由,转身冲了过去。 他们是故意的。那个黑色防风外套的高年级还停在原地为展西掩护。后者的钉鞋踩着巧后背的衣服在地上左右碾压。甚至有一步步往上踩到手臂的趋势。其他人更是仗着扬起的尘土和有人掩护,肆无忌惮地疯狂踢打巧的肚子。 对这一切无理的欺凌,看起来全身都是刺的刺猬只是抱住自己宝贵的右肩。额头大颗大颗的冷汗沾上了c,ao场的黄泥结成了小块儿。疼得没有一点力气反抗。 前面的人已经跑到前面去了。海音寺在跟教练商量今天的训练进程。加上黑色防风衣的掩护。这毫无疑问是一场蓄谋的恶意欺凌。他们就是故意的! 我从背后双手成爪钳住展西的双肩,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把他按倒在地上。幸好我力气比较大。展西被我一击制服了。为了泄愤,我还故意装作绊倒自己,以自己手肘为支点把全身重量压在展西柔软的小腹上。 “抱歉……副队长。” 我的道歉听起来一定相当欠揍。但是他没办法对教练告状。因为事情一开始就是他们挑起来的。如果他们敢说,我和巧作为受害者的一方更是巴不得。就算没有证据,没有摄像头,只要有人说过,教练一定会留意。再加上,展西是有前科的人。我知道他一定不敢先告状。 “副队长要是跟吉贞一样,不小心,伤了右肩,那可就麻烦大了。毕竟巧没来之前,副队长是除队长以外最受教练重视的右投右打嘛。”我笑着,向他伸手拉他起来。 他果然心虚了。什么话都没敢反驳。 大概我动作实在太大,海音寺最先察觉不对劲儿。小跑过来问怎么回事儿。黑色防风衣用不小心摔倒试图掩饰过去。我知道没证据也不好说,就附和了他们的说法。“展西,你在流鼻血?” “没事儿。”展西小力推了巧一把。“他好像跑得太辛苦,所以脚软,我看他快跌倒了,想说要撑住他,哈哈!结果连我也跟着一起跌倒。真糗。” “还在干什么?再不开始训练就要放学了。”教练的声音从c,ao场另一边传来。 “海音寺,把器材室钥匙给我。再不去拿东西,教练又要生气了。” 海音寺没有怀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给了展西。 海音寺这个队长忙着训练也要忙着学习做教练。因为教练催促的关系,他通常都会把钥匙给从小一起长大的展西。让展西去拿东西开始训练。 临走之前,海音寺说想再看一次巧的快速球。说话时候满脸都是小孩子看见新玩具的兴奋劲儿。 看到不远处停住的展西,我知道巧这一次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是他又招惹麻烦了。 因为依然没有剪头发的关系,巧继续被教练罚捡球。木奉球分散在新田东中所有木奉球、篮球、足球等体育社团一起做活动都显得宽敞的c,ao场。自然的,我、东谷跟泽口都留下来帮忙。但是,就算两颗木奉球在篮子上方碰撞弹开去,我们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们只是很默契地转身,继续弯腰捡球。 天空飘过几朵乌云。太阳没有那么毒辣。比起昨天的汗流浃背,捡球还算轻松一些。 器材室就在牛棚后面。一栋铁皮屋分成三个房间,每个房间由两、三个社团共用。中间那间是木奉球社和网球社共用。泽口和东谷正在大门前等我跟巧。门开得大大的。但是因为器材室没有窗户,内部纵长很深,整个器材室y凉而黑暗。一脚踏进去可以明显感觉到身前身后的温度不一样。眼睛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器材室里网球社的东西跟木奉球社的混在一起,乱七八糟的。泽口建议我们四个好好整理一番。我搬起一篮筐的木奉球放到旁边东谷排成一条条挨着的球木奉旁边空位上的时候,铁皮屋里响起了滴滴答答的声音,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 “怎么回事儿?”东谷惊得往唯一透出光亮的门口跑过去,探头冲外面瞧。“完了完了。雨好大,我们回不去了。” “是台风要来了。”泽口说。农家的孩子对天气果然有一种迷之执着。他翻开手机,把里面广播员的声音外放到最大给我们听。“我早上出门的时候爸爸就把伞塞我书包里了。”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永仓豪眼中的巧 作者:萧郎君 第4节 “那伞呢?”东谷问。 “那书包呢?”泽口反问。 “书包在教室。是你说故意忘了拿书包逼巧去豪的课室拿我们藏,”在泽口“嘘嘘嘘”的提醒下,东谷终于中途反应过来计划暴露了。不再说话并且捂住了嘴,小心看我俩的反应。 本来,巧不想跟我坐一起,就走到东谷的外边。我也走到泽口外边。所以我们中间隔着东谷和泽口。结果这俩这么一说,东谷借口要听清楚天气预报说什么时候停雨,拉着泽口跑到器材室最里面去。两个人的身影瞬间淹没在黑暗中,好像消失了一般。吓了我一跳。 “既然要来帮我,那就早点出现啊。”并排坐在垫子上看门外暴雨。最边上的巧最先开口。 “你想要别人帮你?” “才没有。” “那不就得了。” 对话就此打住。 “我去找过吉贞。”这一次,轮到我先开口。 “吉贞?……哦,你说的是美都面九人队的中坚手兼第四木奉,骑单车摔倒的那个家伙。” “你记的都是什么东西?” “少废话,为什么会说到吉贞?” 巧的脸色严肃起来。这让我想起那时候他冲我生气不肯剪头发的样子。我觉得这是好事。至少,巧学会了讨厌一些人、一些事情。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木奉球以外的世界都是空白。 我起身,从篮子里拿起一颗木奉球,随手扔给巧。巧轻而易举地接住,握紧。几乎是同时,开始了他指叉球的指法训练。我回去坐在巧旁边。眼睛看着窗外慢慢小起来的雨丝。 “东谷泽口不耍这些玩意儿我也是要去找你说话的。” “嗯。”巧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凛。似乎,先道歉的人是我已经是一条人尽皆知的铁律。“他跟绿川是一对投捕搭档。可惜,绿川转学,吉贞受伤。散了。” 我以为巧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种人。“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当时的脸一定写满惊讶。 “吉贞说的。” “哦。对哦。” “然后呢?你要跟我说什么?”巧一脸期待看着我。 “巧,你要小心。”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语气里难得的正经,巧转球的手停住了。他抬头看我,不是很理解。“小心什么?” “展西。” 巧一脸茫然。 第14章 交给木奉球 “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展西在c,ao场上耍y招的吗?刚才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是在讲话,从旁边看起来就是这样。要不是因为你跌倒了,否则我也不会觉得有异。那些家伙很卑鄙,只会死缠烂打过来找麻烦,却又不肯出手,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我叹了口气。“我以前觉得你脾气很糟糕。硬邦邦的像一块石头。结果发现你只是抱着自己的手臂不去反抗。老实说,我那时候对你很生气。打回去啊!让那些混蛋晓得你拳头的厉害。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幸亏你没有出手。要是你被展西逼得先出手,教练要惩治的人就会是你。那些y险的家伙,” “豪,”巧打断我。“我没有你想得那么远。我只是,我不知道。我很不安。豪,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我不懂。 “我一直都知道的,我不擅长跟别人搞好关系这些。跟你不一样。你对东谷泽口都十分了解。从喜好家庭到球路。这些,我,不习惯。所以,我根本不明白展西为什么要这么恨我。真是莫名其妙。” 巧举起右臂,把球投进篮子里。手上没了东西,他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把修长的十指摊开在自己面前。“豪你看,我只会投球。我投球,伤害了谁?我投球,错了吗?没有。”他抱紧自己双肩,仿佛当时在c,ao场上那样。“为什么我要遇到这样的事情。” “那你就乖一点。”这是我一直想跟巧说的话。 “讲什么蠢话。”巧还是不懂。“虽然我脾气没有你那么好,但是该乖巧的时候我也会好好听的。你让我戴上手套再搬东西,好好保护自己。我都有好好去做。妈妈做的菜我不是很喜欢,我也没说什么。但是,打木奉球跟头发长度有什么关系?那个家伙!他以为自己的天皇陛下吗?” 巧称呼户村老师为那个家伙。这在我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他却丝毫不觉,还一拳头捶在身下的垫子上,害我迅速跳下去稳住自己。 他这样的情绪,我感觉这话谈不下去。“巧,”我转身面对他。用十分缓慢的口气叫了巧的名字。 说了户村教练在去年的县大会中,一口气让原本很弱的新田东中木奉球队打进前八强的事情,还有曾经当过校医的我爸爸那里得知的单手挡刀整顿整个混乱的新田东中这样像是传说一样的事情。 也说了我对吉贞受伤事情缘由的猜想。 “因为是听说的,所以详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乱成一团的新田东中是真的平静下来,校园暴力彻底消失。不过取而代之的却是y险、下流,每个人都yy郁郁,动不动就爱找人麻烦。” 我说完这一句话,雨正好停了。太阳像是好奇的娃娃一样探出脸来看着对视彼此的我俩。 “那又怎么样?” “所以,你要乖一点。”我对巧说。 “我不懂!你讲的话我完全不懂。”巧孩子气地摇着头,捂着耳朵。 “巧,我们只是小孩子。这里没有少木奉联盟那些强队。你能不能出赛,决定权在教练手里。” “我的球没有人能打到!”巧坚持。 “跟这个没有关系!”对这个怎么说都不肯听的人,我生气了。“同样的话,你到底要我重复几遍?白痴,重点不在于球的威力!跟职业木奉球不同,这是国中的木奉球。不管个人能力再怎么出众,教练若是认为团体容易指挥比较重要,那就真的没办法。我们是国中生,而教练是成年人,决定权完全在他那边。这种事为什么你就是不懂?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我不知道。”巧摇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有一种感觉,如果我开始服从这一个无理的要求,以后会有千千万万个更无理的要求等着我去屈服。我不要。豪,” “我的球,真的不可以吗?虽然很多人说我自恋、自大,但是我觉得自己可以。我相信自己的球。它从我出生开始,一直都这么告诉我的。我以前的捕手,还不如你。但是我们凭自己的努力打进了决赛。豪,我的球可以的。” 我说的跟巧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事儿。一般来说,巧的脾气再臭,大不了被报道“原田选手口出狂言”之类无关比赛的小事。对于巧真正喜欢的木奉球,确实,这一些外在的东西根本不会影响到他。假如没有展西。 “巧,你就这么相信自己的能力?你真的相信就算违逆魔鬼教练,自己还是可以出赛?” “我相信。” “这可是比三振敌队的打者还难。即使如此,你还是相信?” “难道你不相信?”巧反问我。我没有回答。“来做传接球练习吧。豪,你好久没有全心全力接过我的球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自主练习时候的力道不足的。但是其实我没有懈怠。只是因为巧成长得太快了。我跟不上。 “在雨中练习,会生病的。”“对不起。”我拒绝了。第一次直截了当地拒绝巧的邀请。很可笑的是,我刚说完雨中练习会生病,出了大门才想起,雨已经停了好一会儿了。 自己那时候为什么要道歉? 是的,因为我真的没办法相信自己能做到。 巧可以用木奉球证明自己。就算没有魔鬼教练,没有新田东中,甚至没有国文,没有小野老师,没有父亲没有母亲,只要手心还有木奉球,右肩还能投球,巧就能做到。他就是这么一个勇往直前的性子。 不像自己,在家想烤个芝士面包都要考虑母亲今晚做饭要不要用芝士会不会需要用烤箱。为了避免这些尴尬,我甚至苦练厨艺,负责了全家的早晚餐。母亲对我的为人处世很满意。她甚至感觉到挫败。一般而言,世人眼中,总是母亲照顾子女的生活居多。 我考虑得太多。但是,我从来不曾后悔。这个想法在我解开吉贞的衣服亲眼见到那骇人的伤口之后更加确定了。 巧不知道,我私下问过吉贞骑自行车受伤的事情。巧没有亲口听过吉贞苦涩的哭诉。巧没有亲手感受过沿着缝线处挤压着彼此长出来的r_ou_瘤那不安的跳动。巧,根本不晓得害怕。 朗朗晴空,青青草地上窄窄的堤岸小道,吉贞跟绿川道别之后骑车回家。路的一旁窜出了一只黑猫。 “不吉利啊。” 我还记得吉贞说这话时候的懊悔。“为什么我没有听从黑猫的引导下车呢?如果那样,我的右臂,是不是,” 自行车的轮子在堤岸上往前稳步行进。耳边一声,“吉贞”。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紧接着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颗在眼前打着转儿的木奉球。吉贞下意识闭眼侧过身。自行车,失去了平衡。 因为刚好在堤岸,吉贞倒下去了,从自行车上掉下来,从堤岸上滚下去,像一只被踢落的皮球从堤岸上一路滚进河里。 肇事者逃跑了。没有人看到木奉球是从哪里来的。只有吉贞滚落的时候清晰听见的那一声无比熟悉的绿川喊他的名字,和曾经带给他许多快乐的金属打击的声音。 绿川挥木奉,攻击了当时骑自行车的他。 挥木奉的不是绿川,是展西。我确定。 我曾经拉吉贞在堤岸前面试过。我喊吉贞之后,没办法马上挥木奉,正中吉贞。因为喊话耗费了我的注意力,让我无法集中ji,ng神从堤岸的另一端挥木奉瞄准并且事后迅速逃走。更别说,那一声吉贞背后隐藏的作案的恐惧与毫无人性的直接挥木奉ji,ng确瞄准。 绿川之后退出了社团。并且转学。吉贞再没有见过这位一起打木奉球的朋友。 绿川或许还有一点良知,最后关头喊了吉贞的名字,让他避开了冲着脑袋去的致命的那一球。但是挥木奉之后果断逃跑的展西,实在是太可怕了。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吉贞曾经作为捕手的优秀表现抢了他副队长的风头。 巧的木奉球光明磊落,巧的为人坦坦荡荡。 但是这个世界上,与光明同在的总有黑暗。天才的突出好比明珠霸道的光芒。它独自的闪耀,必然会淹没周围微亮的萤火。就好比太阳出来的白天,月亮一直都在,我们却从来不曾发现过它。月亮不会自己说话,可是展西会。他会怎么对付巧这样全身都是刺眼光芒的明珠?我不知道。但是我必须想出来,把自己代进展西的人生里面,用展西的想法去思考。 “海音寺!” “展西不会,我们从下就在一起打木奉球。”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海音寺。后者相当笃定。 “你能确定吗?” 海音寺无法理解我。他当时,一向温和的他有点冲动。他骂我:“豪,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这样的想法,对自己的队友这样邪恶的猜疑,你,” 我打断了他:“不是我要这么想。是展西会这么想!队长!我不会让巧收到任何的伤害。” “豪,你想太多了。展西他一直跟我一起打木奉球。” “那他就是一直第二。”冠军永远的光辉的。亚军却无人记得。 “什么?” 海音寺不相信我只好说得更明白。“你一直在他前面你根本不知道在你后面看着你走得那么快的展西心里的雾霾有多恐怖!” “不要把我的朋友当成变态!豪,对不起。我声音太大了。但是,你不能没有证据就这样说我的朋友。” 是啊。海音寺,跟我的立场不一样。“不。是我错了。我应该早想到的,你不仅是我们的队长,你也是展西从小到大的伙伴。巧不能交给你。巧的周围我自己来守护。再见。”我挂了电话。 但愿是我想太多。但是,巧实在太耀眼了。要摧毁他也过分简单。早上的时候如果我没有及时发现,钉鞋就要踩到巧的右肩了。不是我多想。事实上,巧急需自我保护的意识。不是护着自己的右肩就好了。他应该跟周围的人更加融洽地相处才行。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一问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巧没有长成参天大树之前,我要成为缠绕在它身上护着它的藤蔓。剩下的,交给木奉球。 第15章 受伤其一 第一球内角偏低,被海音寺打出了界外球。第一次吃瘪的巧主动去找海音寺做单独训练。当然,拉上了我这个捕手。 那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练习。后背紧张得汗shi,又被台风来临前那强风吹醒头脑,每个人的眼睛都冒着火、紧紧跟着木奉球左右。教练吹哨子结束社团活动。站起身子的时候,我的双腿有点颤抖,为了不让跟海音寺讨论的巧看出来,我干脆就地蹲下休息。 我摘下手套,用手指在沙地上写出记分牌的数字。一次又一次,回忆着方才互相嘶哑一般的练习赛。十球有一球中。全场共三次被海音寺打出界外。其余不是好球就是绝对不容许对方有机会上垒的。 老实说,很少有人能打中巧的球,三次打出外野更不是偶然。该死的,海音寺好像越打越来劲儿。每一次挥木奉,没有一次有一星半点懈怠。 “都是狠角色啊。” 无论是海音寺还是巧或者是其他人。吉贞从捕手转为打者。即使曾经被木奉球伤害过,依然不改初心转战打击。心理素质也是够强大的。野野村配球比我冷静多变。为人活泼亲切。假以时日绝对是一个不错的捕手。东谷跟泽口的实力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农家的孩子,认真的性子,对木奉球的赤诚,有这些的人,无论以后出来工作是否继续与木奉球有关,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能把这样的人聚集在一起打木奉球。魔鬼教练也不是简单的角色。 除了依然孩子气罚巧捡球这一点。 他还发现我们帮巧,早早把我们赶了出c,ao场。我们只能在教室一边写作业一边等巧回家。 有时候,噩耗就好像台风,来的时候即使早有预警,真正肆虐的时候总让人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吹折千年古树、扬起百米巨浪、轻而易举掀翻农场的塑料帐篷。 泽口学着自然课上的各种撕纸条、拨动铁小鸟的法子来估测风向。就地摊开地图,用膝盖定住被风吹起的两个角,东谷帮他压住另外两个角。两个人在一张地图上写写画画,分析季节洋流推测风来自太平洋还是大西洋。 虽然爸妈去了做法事,今天没有人在我耳边提醒我注意自己的眼神和记得上培训班,我还是拿出培训班的作业,遵守约定。做了没多久,泽口、东谷还有吉贞,脸色惶恐冲过来喊我。说什么巧出事了。 泽口跟东谷摆弄地图的时候,吉贞正准备在台风开始前赶回家。出校门的时候碰到海音寺孤身一人回家。他下意识上前打探展西的去向。海音寺说展西今天要跟外校女生聚会,他没有兴趣就先回去了。吉贞并没有听说今天学校有联谊聚会。如果有,一定少不了他的。吉贞怀着不安的心情来找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是,知道展西做过的那些事的我们不约而同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黑暗,最容易掩盖罪恶。推开牛棚后面器材室纵深狭长的中间那屋子,视线还没适应尚且眼前一片模糊的,首先钻进鼻尖的是垫子沾上汗水的臭味、夹杂着一丝宰鱼之后的腥、若有若无的肥皂水的味道。 我仿佛听到巧在喊我的名字。但是声音太小,我不敢确定。东谷在黑暗中摸索着找电灯开关。泽口正在翻手机。视线逐渐清晰的时候,地板上隐约有什么动了一下,好像岸边挣扎的鱼。那是巧。抬起头时候那双冷凛的眼睛我绝对不会认错。吉贞想冲上去扶他,无奈脚下一滑,把自己摔了,嗷嗷叫着。听声音似乎伤到了旧患。东谷开了灯。肥皂水的味道来自地板,来自趴在地上,全身都是脏污和肥皂泡沫,手臂被翻上来的体c,ao服下面所穿的t恤绑得死死的,只有一双眼睛还能动的巧。 东谷跑回教室拿衣服。泽口陪吉贞去校医室看刚才摔伤的手臂,顺便找老师解决这件事。我膝盖一软,跪在满是泡沫的地板上,旁边是依然被绑着的巧。 真过分。 东谷跟泽口都“逃跑”了,剩我一个人手忙脚乱地给巧解开绳结。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巧的后背蜈蚣一般青黑的伤痕斑驳、重叠,数不清有多少条。 大概是我哭着,话说不清楚,巧没有回答。“带我回去。” 我明白。这样的惨状,巧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可是,巧的伤口需要专业医护人员的包扎。我一时没有动。巧看我没动,转动了两下眼珠子,好像刚出生的小鹿一样颤抖着试图站起来。我迅速扔了皱巴巴的t恤,上去扶他。他的手一碰到我就失去了力气,软软地整个身子趴在我肩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虚弱的巧。巧应该一直都是那个站在投手丘上左脚一跨右肩一拉就打出眼睛跟不上的快速球的那个并不健硕却很结实的王牌投手。而不是现在这样,裸着上身在我肩头无力喘息着。头发被人剪得乱糟糟的。额头肿起拳头那么大的一块。鼻子下面是凝结成黑色块状的血。把全身重量靠在我肩头,弓着腰,坐着坐不直。身体止不住地打颤。不知道是冷得还是疼得。 “带我回家。”巧再说了一次。 我转过身去,背起了巧。一个人的重量,很重。垂在我胸前的手腕上面有蛇一样的淤血。因为捆绑过久血液不流通。幸好,我让巧数手指,他能做出来。虽然我知道牵动伤口必定很痛。至少,可以确定,只是皮r_ou_伤,骨骼、神经还是完整的。“右肩没事。放心。” “我知道。他没动我的右肩。”巧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飘在空中。“你跑慢一点!我疼!” 还会发脾气,看来真没什么事儿。背着巧回我家的路上,因为巧不识好歹的尖酸刻薄,我一度以为他这么有ji,ng神,必定伤得不重,因此放心了很多。 当我打开家里所有的灯,在客厅巨大的鱼缸前面看清楚他后背嚅动的血痂,我知道,我错了。哪里是什么还好,分明是装出来的坚强。 “你骗我。”眼泪顺着话落了下来。 “你就是爱瞎担心。我说没事就没事。给我上药。别看了。”巧说这话的时候背过身子去。后背仿佛长了眼睛。他知道我看着他的伤口,怕得没敢上前一步。 “浴室在哪里?” “从客厅这里出去,穿过走廊到最里面,右手边的房间。”说完,我发现这样的路途对身受重伤的巧来说有点远。马上扶着他,带他去。 巧本来不让我扶。结果脚一动,直接控制不住身体要从沙发上摔下去。还好我及时拉住他的手臂。不过这样也碰到了他淤青的手腕,害他疼得脸色扭曲了一下。 肌r_ou_隆起的右手搭在我肩上,脚下踩着踏实的木地板。半是扛着半是拖着带着人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往浴室走。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巧主动开口了。他说:“豪,你家客厅好大。” “还好。也就是比人家多了一个鱼缸。我喜欢鱼。爸爸就给我买了一个搁在客厅里。妈妈喜欢cha花。花瓶也不少。”还有一幅满墙定做的大海绘画在沙发后面。巧背对着看不见,我就不说了。 “这已经很气派了好吧?”巧笑了。笑了一下马上嘶地一声咬着牙抽起气来。 他本来想说些闲话让我高度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奈何弄巧成拙。一声抽气吓得我心脏都要停了。 我故意提醒他:“走廊很长。” “难怪我觉得走了这么久。”巧听明白了。 短短的走廊我平时一个冲刺就能跑完。肩上扛着巧,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调好水量,试过温度,我抓着蓬蓬头转身的时候,巧已经脱剩一条内裤。我们之间就这么面对面站了好久。热水在我手上不断冲刷,流到管道处咕咚咚特别响。 是巧先伸手进内裤,斜眼瞥着我,“下面也要看?” 把蓬蓬头塞他手里我就关门出去了。肯定是不愿意让我看的。如果可以,他更愿意谁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爬起来,若无其事回家去。他受伤的样子,他自己也不愿意看。 我背过身去站了好久。中途巧摔了一次,我把凳子从小开的门推进去让他好坐着洗。始终没有上前帮忙。 巧也不需要。热水温暖了整个浴室。连外面背靠着磨砂玻璃门的我都可以感觉到那种热度。很舒服。 蒸腾的热气中,巧穿上我所准备的宽松大睡袍,推门出来。 “这什么衣服?松垮垮的,会掉下去啦。”巧拉着一路盖到他脚踝的大睡袍跟在走廊前面快速行走的我后面说道。 “会吗?那是我去年的睡袍。”才不是。昨天穿过的睡袍。我故意的。现在,那一件巧贴身穿过的睡袍就穿在我身上。洗过很多次。半夜无人的时候,我总是会特别想念我的巧。 巧说不习惯。被我一句“盂兰盆节穿的浴衣也差不多啦日本人穿浴衣有什么不习惯的”顶回去了。 那时候,跟在我后面走了两步。巧又有意见。揪着衣摆两边往中间拉,说什么:“你太肥了啦!到底几公斤啊?” “我是标准体重,是你太瘦了。”巧炸毛了。“我还是不喜欢下面空荡荡的。没有新内裤吗?” “没有新的。你先穿我的不就好了?”有也不给你。 “那样很奇怪好吗?我妈妈都没有穿过我爸爸的内裤。” 巧的声音尖锐起来。我也觉得这样欺负巧不是很好。“要不,我出去给你买新的?”说着真的装作要大半夜出门去买的样子。 果不其然,担心我一个人夜里出去遇到危险的巧难得顺从了一回。原话是:“你傻呀!回来。你也不看看外面现在几点。去你爸爸房间找找,也许会有新的。”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笃定。巧说:“我爸爸衣柜里就有新的。” 我爸爸衣柜里真的常年备着全套新衣服。但是,“不行。”我的衣服你都没有穿过,为什么就要穿我爸的内裤?“绝对不行。” “我让你拿新的。”巧咆哮起来。左脚往前跨出半截,又迅速把那短暂的雪白收回睡袍里。 欣赏过后,我脑子哄得像夏日祭的烟花一样炸开来。竟然语无伦次起来。说什么:“新的也不行。不是我的,就是不行。”一度导致我们之间的气氛十分暧昧。为了避免继续尴尬下去,我只好解释:不好未经允许进我爸爸的房间,硬要穿的话,你穿我的吧。 结果巧说,“那不穿了。”快速越过我,走在前面。要往客厅去。我硬是把人拉进饭厅。我自问厨艺还可以,巧却皱着眉头吃饭。我想,受到这样不公的待遇,对巧的身心都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吧。 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吃过饭,我收拾好厨房,提着爸爸的医药箱推开了我卧室的门。巧正盘膝坐在我床上,腿间摊开的是我的德国语法教科书。 巧问我是不是想要学德语。我随口说是,糊弄过去,并且把《木奉球的理论与实践》塞到他面前,收回来我的德语书。 现在回想起来巧当时的反常,我去德国这件事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暴露的。 第16章 受伤其二 巧那天特别安静。虽说平时也不是多话的人。但是那份安静下的顺从,让我诚惶诚恐。 “巧,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我说完,巧很快趴下,背对着我。沐浴后不久的睡袍已经渗出了血水。“会有点痛。”我提醒他。在尽量不碰到他紫黑色伤口附近皮肤的情况下,一点点把睡袍褪到他腰部以下。巧那好像蠕动着无数条黑蛇的后背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全部暴露在我面前。 “你居然” 接下来的“有办法走到这里”这几个字,再度随着口水一起咽下。巧不愿意被别人同情。 我避开针剂,找到纱布。在上面沾上双氧水,怕巧知道之后会被吓到,我没有说这种消□□水会很疼。 药水刚碰他的皮肤,巧的后背肌r_ou_像是活过来一般,跳动了一下。巧咬着牙没动,嘴里没忍住说:“痛!等等,豪……有点痛。慢一点。” “不要抱怨。”我这么说着,手下的人果然没了声响。我扔了纱布,迅速拿干净的酒ji,ng棉花一点点沾掉绵绵不断冒出来的白色泡泡。 “这些都是氧化带出来的脏东西。你忍一下。要是消毒没做好,伤口会溃烂的。” 我一直在说,巧一直很安静,也不回话,像是死了一般。我慌了。轻轻地叫了一声“巧。” 巧从枕头上转过头来,因为疼痛而哭泣的眼眶红肿起来。 “我没事。” 巧这么说着,眼角大颗大颗眼泪滚落脸颊。我的心比起当初看到他后背伤口时候还要心疼。 我都做了什么? 我想抱抱他,我想安抚他,像母亲小时候抱着我的时候。他后背哪里还有好的地方?想到这里,我只能把人抱在腿上,尽可能轻柔地抚摸他脑后的头发。 “巧,对不起。我应该给你打止痛针的。但是,我忘了。我也没有打过。现在你让我给你打我也有点害怕。已经好了。药已经上好了。忍过去就没事了。你能忍住吗?”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几乎像蚊呐。我实在是没有底气拿我不舍得伤他一根头发的人做我医学探索路上的第一个试验品。 巧的下巴架在我的左肩上。shi润的,是泪。刺骨的疼痛,是巧的牙齿。 “咬吧。会过去的。” 巧用我的肩膀发泄他的不满、疼痛、对险恶人类的不理解。这样也好。 “巧,把头发剪短吧。”是时候妥协了。教训已经受够了。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为了木奉球以外的事情受伤。如果是因为木奉球,你至少心里不会难受。 “不。” 巧把牙齿松开,我的左肩才传来痛感。那是麻痹过后的苏醒。痛,说明我的肌r_ou_还活着。不服从就不服从吧。我们慢慢来。我那时候还固执地认为可以改变巧这种孩子气的性格。 给巧喂过止疼片,在地上铺开床被的时候,我偷偷看过自己的左肩。没有出血。巧也是顾忌着我的。这甚至让我有点超出意外的高兴。 巧盯着我的动作,趴在床上(因为伤口在后背,我让他今晚就这么趴着睡)看着我的被子。说了一句很古怪的话。他说,“豪,这是我第一次到你的房间来。” 我想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跑到别人房间去的,一直都是我。主动去找巧的,每一次都是我。我忽然又有点悲伤。但是,我还是撑起勇气,故作爽朗反问他:“有问题吗?” “一般,不是关系很好的,是不会到别人房间去的吧。”巧说这话的时候把头转向了另一侧。说话有点闪烁其词。 大概,城市的孩子不像我们山野里脱光裤子往池塘里跳的野孩子,巧是那种在温泉会选单人温泉出来还把全套浴衣裹得严严实实的正经人家的孩子吧。我想。(去死!我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这是我这辈子说过的最不知羞耻的话了!你!笨蛋!大笨蛋!) 为了免得他说出“我在这里不是很好”“要回家去”“不能劳烦你”之类的鬼话,我扔了被子过来,恶意地把他脑袋压进枕头里去。“给我趴着。睡好了。这不算什么。” 巧没有说话。我想了想,“泽口家里农忙时候不想帮忙的就经常来我房间躲一躲。” 说得夸张了。很小的时候,不懂事的泽口就干过这么一次,然后被他爸妈揪着耳朵提回家去了。往后,农忙时节也有好好帮忙。泽口也长大了不少,懂事了不少。还学会了选苗、给卖相好的草莓打包。 “所以说,你没必要想太多。安心睡。” 巧没再说什么。巧背过身去睡。后背微微颤抖。 这是又哭了吗?还是疼痛带来的止不住的抽搐?如果父亲在就好了。他不会忘记给巧打止痛针。他比我更加专业。他也不会像我这样,心里慌张到剪开纱布都试了几次。 “巧。”疼不疼。我想这么问。 巧亮晶晶的双眼在灯光下转过来。依旧清澈冷冽如同冬日结冰的湖面。忽然,连肩头的咬痕都不那么疼了。我知道,这就是普通的巧,这就是平时的巧。 我们四目相对在灯光下。巧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眼睛瞄向我被子的一角。语气坏坏地念:“小,豪,哥,哥。” “干嘛?你要吃奶哦?”他这样子让我有点想笑。 “没。就是想叫叫你。” 这黏腻的嗓音,这奶声奶气的说法,怎么那么熟悉?有点像真晴。我探头去看,被子的一角果然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小豪哥哥。 “一定是真晴写上去的!”我懊恼地抖落了两下被子,用脚把有字的那个角落压在身下。赌气地关了台灯。“下次也不让真晴来我家补习了。” 之后,巧问了好多谁来过我房间的事情。我说,“巧,你把这个当成合宿不就好了?至于这么介意吗?” 床铺翻来覆去。脑袋一会儿面向我一会儿转过去。巧很生气地骂我:“豪,经过今天的事情,我发现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大笨蛋!” 我至今没有想明白他当时为什么这么说。“我怎么了?我不就是忘了给你事先打止痛针吗?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 “那你快点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哦。想到上学会见到展西,我把后半段咽回肚子里去。 白米饭压实,培根用小刀切出茂野吾郎的圆脸,彩椒做帽子,煎蛋白作为额头的伤疤。打散两颗ji蛋,倒一半下锅,开火,摊出一层,筷子沿着一边把蛋皮卷起来,再摊一层。秋葵、花椰菜、洋葱圈、鹌鹑蛋煮好,天妇罗炸好,小章鱼煎过剪出八只脚,全部整齐码在角落里。铺上刚才用剩下的煎蛋。拿番茄酱写上巧的名字。 “做便当很好看吗?”我问吃培根吐司面包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我看的巧。 “你还会做便当哦。” 我不懂巧为什么这么说。巧有点不好意思。说起以前以为我这个富家孩子是那种傻乎乎只会念书还要妈妈帮忙穿鞋子的。 拜托!这真是最大的冤枉了!我母亲喜欢照顾人,鞋子袜子雨伞医药箱全部准备好,就差帮我爸把胡子刮了。我才不要像他一样杵在那里什么都不干。所以我自小都是自己做便当,自己洗衣服,自己照顾自己的。虽说母亲曾经挫败地对我说,我太懂事让她没事情做了。 “节子阿姨来我家还会问我妈妈怎么做很好看的便当。说要做给你吃的。” 听到这里我可算明白过来为什么巧认为我什么家务都不会做了。他对我的了解,全部都来自他母亲真纪子阿姨和我母亲之间的对话。而我的母亲,在外人面前是绝口不提我这个儿子抢了她厨房地位的事情的。 她似乎觉得,我做饭比她这个母亲好吃对于她是一种,羞辱?不知道。外面怎么说我也不管。该自己做饭还是我自己动手。 我把这些家里的事情告诉巧,让他不要说出去。巧点头继续吃早餐。过了一会儿,抬头看着盖上便当盒的我。说,“你真是贤惠。” 笑了。 自昨晚忍耐、哭泣、午夜辗转反侧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地露出微笑。 我顿时觉得,现在也依然这么觉得,为了这个笑容,背药理药学,解剖兔子小白鼠,就是提着头骨标本去往研究室被路人投来诡异的目光也值得了。 “来换纱布吧。”我坏坏地扯扯手上的白色纱布。 果然,巧全身打颤。听到我的笑声才发现自己被耍了。一张脸红得像小番茄。“别笑了。”说着这样的话,像个孩子冲妈妈撒娇一样用拳头轻轻砸我的胸膛。 那一次,我没忘记先给巧吃止疼片。 伤口愈合的情况很好。我在收拾医药箱的时候,巧从背后抱住了我。“帮我剪头发。”巧小声说。 以前为了赚零花钱买木奉球手套,我在理发店当过学徒。然而,我也只会剪寸头而已。巧的头发有点软,摸起来像是抱着布偶一样舒服。 “可以哦。以后我的头发就由你来负责了。”巧说得很轻松。我没敢回应。以后?谁知道呢。我剩下的,也就是这快要上课之前这么一点时间了。 第二节 和第三节之间的休息时间,校内的国文测验刚刚结束。巧第一次特地来教室找我。 我以为他伤口沾到水还是疼得不行了。结果巧告诉我,“泽口没来。” “也没有请假。” 我听到声音才注意到东谷也在旁边。他比巧更着急。笃定说道:“泽口不是这么没有交代的人。今天早上我去找他一起上学的时候觉得他脸色不是很对。第一节 的时候还在。刚才说要去洗手间,现在快上课了,人还没回来。” “昨天,你为什么会有器材室的钥匙?”我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这件事。当时吉贞、东谷、泽口神色慌张,似乎早知道巧在器材室受伤过来找我。开门的也是东谷。 我质问,东谷才开口。是泽口最先发现巧在器材室,让吉贞去找展西拿钥匙,吉贞只找到海音寺一个。最后,是泽口拿着钥匙带着他们俩来找我的。谁也不知道泽口的钥匙是从哪里来的。 我直觉泽口是去找展西拿的钥匙。今天是被打击报复了。但是我当时心头涌起一个想法。我想要曝光所有的事情,趁机为巧报仇。我说出这个计划。 东谷翻着白眼瞪着我。“原田真的有那么重要?”受伤的巧在我们旁边一脸茫然。 东谷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这么着急过来找我就是指望我壮硕的个子可以去救泽口。赶紧的。一拳头砸到那些欺负泽口的人身上。可我还在考虑,考虑告诉老师,把所有事情曝光为巧报仇。 在我几乎想要脱口而出“巧当然重要”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自己那可谓痴迷的单恋伤害了我的童年玩伴。 “豪,你脑袋比较好。你快点想想泽口会被带去哪儿去?”巧也很着急。 可我实在不知道。学校吗?在路上吗?泽口被他们威胁去了什么地方?我又不是展西。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东谷气哭了。“他们真的太过分了。泽口不就是从学校监控里面看到他们,要他们交出钥匙吗?都说好了不会告诉老师的。” 听到学校监控四个字的时候我马上明白过来。展西要找的是一个没有摄像头监控的地方。和当初在河边袭击吉贞一样,仗着没人看见,肆意对别人施加他们的暴力。 我猜得没错。果然是黑漆漆的器材室。 拿着备用钥匙的户村教练开了器材室的门。阳光照进去,打在嘴里被塞着一条毛巾,双手被压住扣在跳箱上,头发被黑风衣男生揪起来、哭得近乎窒息的泽口那鼻涕眼泪泡沫水一起流的脏兮兮的脸上。 事情败露之后,展西很干脆地承认了。教练气得要打他。一时不备,反过来被他掐住手臂刀疤所在没有长好的旧伤口,脸朝下砸在满是肥皂水的地板上。 做了恶还看不出半点悔改意思的泽口说了一大堆对木奉球社强制性管理的不满、对巧说“你不就是仗着球快一点嘛拽什么拽木奉球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社团活动”、还有对户村教练个人脾气的辱骂。语气很嚣张。所用的词不堪入目。我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咆哮的恶鬼,就是展西。 那个痘痘脸的同龄男生,咒骂着全世界,脸上是极力忍耐的痛苦。好像他的身体内部,正在灼烧,要把他整个人燃烧殆尽。 胡乱发泄一通之后,展西也说累了。叹了一口气。喃喃念着,“这个样子,只能退学了吧”。火,灭了。 “一希。” 一希是海音寺的名。海音寺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近乎疯狂的他做的这一切,一句话都没有说。脸上是吓坏了的神情。我曾经打电话告诉过他。但是,他一直不相信展西是这样的人。现在,事实就在面前,由不得他自欺欺人说不是。 “一希。”展西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再一次念海音寺的名。像是放下手中千斤重巨石一样,整个脸上紧绷的肌r_ou_都软化了下来。 “对不起。以后都不能在后面看着你挥木奉了。”他哽咽着说。 停顿了一会儿。用一种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声大笑着说出,“太好了。”哭着跑了出去。 海音寺去追。刚跑出门口又摘下帽子向我们鞠躬。“对不起,展西不是” 展西不是这样的人,他说不出来。事情已经发生了。 “总之,我会问清楚的。”戴上帽子,他再一次追上去。我们扶着教练把鼻子流血的他送去校医室。 第17章 跟父亲修改约定 海音寺顶着一双熊猫眼从老师手上接过毕业证书。展西没在。 展西很可怜。但这也是他自找的。我甚至怀疑,他特意选择在上课时间这么明目张胆地行恶,就是因为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黑暗,希望来个人曝光一切,让他和心中的黑暗一同灰飞烟灭。 在校方息事宁人的要求下,泽口没有控诉,展西退学、搬家。校长以安全为重,暂时停止了木奉球社团的活动。社团再开的时间遥遥无期。 在跟巧自行训练的悠闲日子里,我终于明确了今后要走的道路。我找到了自己的医学梦想。我要为了巧去德国学习运动与康复。 在报纸后面的父亲并不理解。毕竟,这关乎我的未来。父亲的意见是:“就算不是全科,你至少要是个心血管外科才能服众。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再后悔就来不及了。豪,继承一个医院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说:“那我就主修运动与康复,辅修骨科。” “你确定?” 我提醒他:“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父亲。我非得继承医院是因为我如你所愿放弃木奉球,相应的,你也得考虑我的请求。” 父亲收起报纸,放在桌上。看着我身后的大鱼缸,没有看我。他说:“很辛苦的哦。双学位。” “我知道。但是一脉相承的东西。我相信自己的努力。” “你还只是一个国中生,你真的确定吗?” “这是我从遇见巧开始思考到现在得出的答案。” “你会德语吗?” “我可以学。” 父亲被执着的我弄得没办法。挠挠头,说,“麻烦了。你长大了啊。再也不能随便糊弄过去了。” 父亲这么说的时候我才发现,在迷茫、徘徊的这些日子里,我烦恼着,把自己琢磨明白了。我觉得这是好事儿。 父亲也赞同这是好事,这是成长。但是,身为一个父亲,他也有自己不得不说的话。父亲对我说:“你到了那边还要读九年文理高中。习得拉丁语,考过国家考试才有行医资格。最后两年还有学相关专业的。同时准备大学的入学申请。而这,才是刚刚开始。而且,你这么辛苦,他也不会知道的。” 真的是字字珠玑。若是往常的我估计都得听晕过去了。但是这些日子的查资料、跑图书馆、咨询叔叔的功夫课可不是白费的。我的意见是:“我可以过继到叔叔名下。以德国国籍移民过去。从国二开始读。至于巧,他没必要知道。爱他,守护他,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你真是,走火入魔了。”父亲的十指cha进自己的发根,往脑后 过去。隐约可以看见几根白头发。“只要你能做到,随便你怎么样。”他无奈地屈服了。 我把这件事通过长途电话告诉叔叔。叔叔的回答特别有意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还记得我刚打通电话,还没说话,那头已经开口了。“抱歉。刚刚在解剖一个尸体。没有时间接电话。这个家伙力大无穷,可有意思了。我们打开他的手臂才发现这家伙竟然有两条肱二头肌。不是,并在一起算一条吧。这样,意外受伤之后错开了。又各自长了出去。” 我几乎可以想象他在电话另一头在异国大街上在一群白袍浓眉碧眼的德国医生中间用日语入神地比划着。也许没能让我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还形容不出来,有点懊恼。他说,“反正就是比常人多出了一倍。” “真有意思。”我说。我真的觉得很有意思。 “是吧是吧!”那边一下子就高兴起来。思维也跟上了他狂热的兴奋。他口齿开始伶俐起来。他说,“我跟你说,新生的和旧的连在一起,成了个h。哈哈,不是那个h,年轻人。是英文字母h。大写的那种。不过我看你也是个h。就是看着老实而已。” 好吧。话题到底是什么时候跑到这边去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这个叔叔的思维总是这么跳脱。真亏他这么活泼的一个人可以安安静静一个人待在研究室三天三夜。所谓专家,我想就是他这个样子的。 我跟他说:“叔叔,很久之前我跟你说的事情,我跟父亲商量好了。念完高中,我要考你的所在的医学部。” “好呀!考得上挺好,考不上最好!” 我问他为什么。 “你现在对医学解剖有兴趣了是不是?打算把自己投身这一伟大事业中了是不是?” “是。但是动机没有叔叔你那么单纯。我~” “动机什么的,谁管他啊。就算是为了男人我也不会怪你。反正有动机,就有了学习的动力。” “嗯?”从头到尾我没有跟叔叔说过我为什么要考他那边而不是父亲所在的京都大学。我正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叔叔自己就说了。“你父亲说的。那孩子是叫巧吧?不管了。你不用那么努力,考个及格就行了。我这边跟院长说一声就好。反正考不考得上,你也是跟着我,给我打下手开始的。” “我不是这么敷衍的人。” “笨蛋哦你!你要跟我做实验,考那么好被别的组挖走了怎么办?要不你干脆别考了,读函授,课全部选我的。我给你一百分。然后,连那些无聊的数学课德育课都不用上,全心全意跟着我搞研究。毕业证也拿到手了。一举两得。” 我那时候才原来叔叔让我不用那么努力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有打算纠正他这眼中只有一门学科的偏执。这样单纯的人,单纯地爱着一件事,是很可爱的。 我还在惊讶这位叔叔的不同寻常,他自己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去了。小声在电话那头呢喃道,“小豪要来,干脆把甲子园那家伙拉回来吧。研究就是要在研究室里才能安静下来的。” 他喊了两声我的名字,确定我没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沉思吓走。他说,“小豪,我认识一个在职木奉里误入歧途的医生。就是那次,你来的那次,我们在他家里~咦?看了什么书来着?” 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的记忆也不是很好。只记得大概。可是两个人回忆总比一个人快。我说,“书名我也记不得很清楚。是关于木奉球选手~” 他高兴得惊呼起来。“老木奉球选手伤病研究!我记得了!就是那个家伙!上条那家伙可喜欢你了。等你来了,我就向他好好炫耀一番。说不定我的研究室就要进来两个帮手了。很好很好!” “那就这样吧。我还要努力念书,争取考上。” “哈哈。那是当然的。不就是y阳语法嘛?是你就一定能成。我等着哦!” 那边先挂了电话。我放下电话才想起来,这一次是跟叔叔商量转换国籍的事情的。又赶紧再重拨一次。 真是的。跟叔叔讲电话每次都会跑到那边去。上次也是,我说想要蓝腮太阳鱼的资料。他顺手把自己正在看的《木奉球理论与实践》放箱子里一起寄过来了。还多次打电话过来跟我讨论这个。也多亏了它,我才知道了父亲一直隐藏着不告诉我的,除了骨科、心血管外科这些,还有运动与康复这个学科。研究人类肌r_ou_的活动、脉动,想想就觉得很有意思。 同时,为了接到巧的球,不被他发现我跟不上他的成长,我必须加倍训练。最好的办法就是找真晴。 但是我忽略了真晴是很细心的孩子这一点。 我喜欢巧的事情,被真晴发现了。 本来,我只是跟真晴讨论球路。我跟他说,“真晴,不是这样的。手臂再抬高一点,再用力一点。” “我累了。”真晴把手臂放下来。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永仓豪眼中的巧 作者:萧郎君 第5节 可是,这才投了20球。热身还没有完成呢。真晴平时都能投50。真晴也不瞒我。嘟着嘴,踩着地上的蒲公英。说:“我不是巧。投不出时速160的球。你找我还不如直接去找他。” 我还是不敢确定真晴说的让我去找巧是哪个意思。真晴说他也不明白。所以他问我:“小豪哥哥,你是为了接住他的球才当捕手的” “在遇上巧之前,我已经是捕手。遇上巧之后,我们是投捕搭档。” 我自以为回答得算是巧妙。可还是抵不过真晴心细。他一下子戳穿我的谎言。“你这么说是因为洋三爷爷说过捕手是投手妻子一样的存在这样的话吧?” 我无法反驳。 真晴急得蹲在原地,埋首哭泣起来。我就听得断断续续的抱怨:“为什么你们这么自然地把你和他放在一起青波是这样,连你也是这样。够了。我认识的小豪哥哥,也许不是什么天才捕手。但是他很勇敢,很懂得为别人着想。他就是这样的小豪。你不是那种心里只有自己的木奉球白痴。”“你还真当自己是他妻子啊!”“干嘛不反驳我难道真像青波说的那样”“原田巧!你还我小豪哥哥!” 真晴说到最后真有起身去找巧算账的迹象。我这才出手把他肩头按住,把他按在草地上。我要他答应我。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真晴很乖巧地说,“我知道了。连青波也不可以说。” 真是很聪明的真晴。 真晴问我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喜欢那个家伙?我记得原话是:“……嗯。小豪,说话冷冰冰的。投球也是。他和我们太不一样了。” 真晴说错了。 真晴不肯相信我说的话。他说,“那种脑子不好使的木奉球笨蛋!你们还叫他公主!像青波那种温柔可爱的才是公主。他就是,就是老巫婆!嫉妒青波的恶毒后母!” “巧的球是热的。”我告诉他。 真晴侧着脸,眼睛里写满疑惑。我尽力用言语向他解释我每一次接到巧的球时候心底那种触动。我说:“每一次,投球的力道结结实实砸在手心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那是一种全身都沸腾起来的感觉。只有巧能带给我这种感觉。他的确不是很会说话做事。但是,我相信,这样一个单纯爱着木奉球的人是不会被妒忌这种无聊的东西蒙蔽内心的。” 真晴懂了。一张哭脸破涕为笑。“喜欢木奉球的都不是坏蛋。你说过的。” 往后,巧的球越发强劲起来。同时,我的国籍办好了,签证也下来了。五月,y霾一般的事件过去了。海音寺告诉我,教练一直在向校长争取,有机会在六月初恢复社团活动。 我没有问他具体是怎么处理的。毕竟,展西的名字对他的伤害比对我们的伤害更加深。 我离开巧是在魔鬼教练打电话给我询问自行训练情况之后。 第18章 别离 教练问我巧的身体情况如何。得到满意回答之后教练很放心。我趁机向他提出了退出社团的请求。教练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不是很惊讶。我问他才说,从一开始毫无比赛经验就跟巧组成投捕搭档的时候他就怀疑过我不是专心打木奉球的,至少不是以木奉球为职业的。 这可就有意思了。我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教练也说不清楚。“你这个人,心思太重。想的东西那么多。脑子很累的。木奉球什么的,对你来说也就是个放松的消遣。跟高尔夫之类的一样吧。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我打得很认真啊。”认真到一时间我都以为自己会跟巧一起走上职业木奉球的道路。 “你吃泡芙的时候也很认真啊!你做什么都很认真的。所以,”教练想了一下,“在我看来,永仓豪你这种什么都要做,什么都很认真去做,什么都能做好,却什么都不喜欢的人,很怪。” 的确如此。有一段时间我很喜欢吃草莓,央求东谷带我去他家摘草莓。东谷的父母说我像个熟手技工。讨厌母亲事事照顾的我决心学厨艺。之后,又好像不是那么喜欢了。倒是爱上了甜点。也许,若干年之后,我会在街上跟巧擦身而过才想起,哦那是我曾经喜欢得为他爱上木奉球做了一个叫甲子园的美梦的人。 我们又说了一些其他选手的情况。挂了电话。 吉贞转战打手似乎做得不错。野野村作为捕手也在步步成长。 唯一可惜的就是因为展西的事情,海音寺选择了一个没有木奉球队的学校。他姐姐倒是很开心地说要是家里再来一个打木奉球的她们家要烦死了。海音寺的姐姐嫁给了木奉球名门门脇家的长子。二子门脇秀吾还是海音寺成为打者的引导者。有门脇一家在,海音寺成天浸 y 在木奉球的氛围中,这辈子都是摆脱不了木奉球的。就看他什么时候能摆脱展西带来的y影,重新拿起球木奉。 临出国前一天,我约了东谷、泽口、吉贞、野野村、巧一起在公园打球。最后一次,在巧旋转的野兽面前瑟瑟发抖地心满意足着。巧的寸发被木奉球帽挡住了。无论头发长度是长是短,也无论是谁给剪的头发,巧的木奉球一直那么尾劲十足。 天黑下来的时候,我没有如同往常那样把球扔给巧。我摘下面具,上前两步,把球轻轻放在巧手心。巧伸手接住,毫不犹豫。这是我们每个日日夜夜投接球训练出来的默契。 巧的帽子歪了一点。耳边短短的头发露出来了。我伸手给他正了正。巧亮晶晶的双眼就在我下巴不到两公分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脸看。我忽然有一个想法。 “巧,如果我不是捕手,”你会像现在这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吗?“你还会投球给我吗?” “我投球,跟你是不是捕手没有关系。就算,”巧终于意识到我言语里的不寻常。“豪,你是认真的吗?” 果然如此,我站远一点,最后一次,仔细端详我的投手。站得笔直的,看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清瘦的,能投出160码快速球的巧。 对啊,投球是这个人的生命。就算捕手不是我,就算木奉球被日本政府禁止,就算世界上只有一颗木奉球,他一定也会继续投球。跟木奉球相比,我算什么?我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给了我勇气,胆敢拿自己跟他深爱的木奉球相提并论。我输了。输给了巧的木奉球。 “我是认真的。我要放弃木奉球。对不起。巧。我跟你不一样。还记得你扔掉的江藤的红色哨子吗?我跟他一样。” 巧的脸好像天空的云,凝住了,却实实在在地一点点暗下去。 “豪,别开玩笑了。你不是那种,” “那我是那种?你说的出来吗?”我问他。语气有点不好。我感觉到了自己大声吼叫时候喉咙的嘶哑。 巧把球放回我手套中,说:“豪,我熟悉你。就像熟悉这球。” 我把手套摘下来连同他的手和球一起推回去。心道:果然如此,原田巧眼里的永仓豪,是身为捕手的永仓豪,不是我永仓豪本人。 巧并不知道这一点。我告诉他:“这是训练出来的熟悉。你以后会跟野野村搭档。你也会熟悉他给你传回来的球。” 巧摇起头来。,执拗地不肯把手套拿走。我力气比他大,硬是把手套连同他一起推倒在草地上。木奉球滚落地上,没有人去捡,显得可怜而无助。 东谷和泽口察觉到异响,过来扶他。巧甩开他们的手,一下子站了起来。很肯定地冲我说:“不一样。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从第一次投球到你这双手套里开始,我就已经有这种感觉。豪,你是生来为了接我的球存在的。你没有选择!这种事,两岁的时候已经决定了!” 巧的思维我越发搞不明白了。东谷也不懂,“说什么傻话呢?巧。两岁的时候你们还没认识呢?” “巧,你冷静一点。”我捡起手套递过去。“你喜欢这个手套我可以留给你。” “你什么意思?”巧的声音好像被冷水浇灭的火炭。我虽然满心愧疚,也不得不实话实说。“签证到了。” “什么签证?” “去德国的签证。”我从来不曾这么冷冰冰地跟别人说过话。现在回想起来,巧必定是十分受伤才会这么,红着眼眶,像是哭泣一般质问我。 “你要去德国?你要离开新田东中?” “是的。” “你要离开木奉球吗?” “是的。”不,我只是要离开你。 巧质问了我五分钟,我却觉得这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为什么我要收到这样的质问?我咆哮着说出“我的人生什么时候由得你来干预?这是我的决定!虽然也是受了你的影响。但是,学医是我的梦想。正如同木奉球是你的梦想。”这样的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巧的沉默让我的怒火更加不可遏制。 我那个时候忽然明白了展西为什么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海音寺。因为海音寺不够狠。但是我可以。 “巧,你说你熟悉我。可你熟悉的只有身为捕手的我。你知道伯劳鸟吗?你知道蓝腮太阳鱼吗?你不知道。正如你不知道我。巧,你的木奉球是认真的单纯的。可我不是。我思考了好久,我决定,放弃木奉球。” 胸口火辣辣地疼,手指触到软软的的泥土,鼻尖传来翻开的泥土夹杂着断裂的青草的味道。我被巧打了。狠狠地面朝下,倒在草地上。 东谷哇啊啊地怪叫着冲上来扶我起来。夜色中,我隐约看到巧身后,泽口艰难地锁着他双肩不让他继续靠近。吉贞跟野野村快回去了,看有人打架又迅速折回来,帮忙拉住巧的双手。 盛怒的巧拳头被止住,声音还是能传过来。他说:“木奉球不是这种能随随便便放弃的东西!” “对你来说不是,可对我来说就是!巧,我有着比木奉球重要一百倍一千倍的东西!我要为了这个东西去努力!去争取!而不是被你的热情牵引着去浪费时间打木奉球。” 我又被打了。这一次,巧坐在我腰上,拳头瞄准我的脸,泄愤一般挥来疾风暴雨的拳头。东谷和泽口拉都拉不住,只好拖着巧,用身体压着他打人的手脚。吉贞让我别说了。我还是要说。 我说,“巧你不懂我。我考的是医科。” “我管你考的什么?不就是一球吗?站起来!永仓豪!一球接不到那就接下一球!全心全力的!” 就算打不到,巧这样的话也足够让我明白,我真的伤害了他。否则,一向待人冷冰冰的巧,不会有这种气得要打人发泄的时候。 巧真的很容易懂。也让我心痛。我只能许诺:“我会回来的。最多六年。” “说什么傻话!说好的!一起踏上甲子园!我们是投捕搭档!” 巧的双脚伸长了要来踹我。被我躲过了。我说:“已经不是了。巧。” 我看着野野村。教练的意思是野野村取代我的位置。野野村吓得跳起来,躲在吉贞身后。“什么情况?搞得好像我是第三者cha足,活该被驴踢一样?你们吵架不要拉上我好吗?” “没说你!”我们最后默契了一回。 “野野村,你会是很好的捕手。巧说的对。跟你没关系。野野村。就算不是你,我跟巧之间还有大村小村末村。这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我们,不适合做投捕搭档。” “我说适合。” 巧说得斩钉截铁。我只是把手套压在巧的手上。最后说一句:“巧,再见。”转身就跑,没给巧追上来的机会。 巧也没有追上来。连伸手挽留都没有。来者不追,去者不留。他就是这样的人。不如说,其实是跟木奉球没有关系的他都不去考虑,不去在乎。比如,不再是捕手的我。刚才的发怒、挽留,已经是极限了。 我当时想:县大赛,中国地区大赛什么的,要是当时没有去广岛,要是这一生没有遇到巧那该多好。我甚至去神社试图找回那两枚五百元的铜板。找到了就活生生把它们从绳结上扯下来。拉断了注连绳也不怕。双手被粗糙的绳结划成破布我也不怕。我不要看见那两枚五百元的铜板。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生气什么。好像那样做,时间就会回到我投铜板祈求与巧结缘的时候,可以阻断现在这样无望的分离。 临别之前,原本极力反对我痴迷巧的父亲,语重心长跟我说:“豪,这条路很辛苦的。” “父亲,这条路我走得很开心。”我对他说,也对我自己说。 “那就好。”可父亲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好。他第一次像小时候手把手教我写字那样抓着我的手,用着很慢很慢的声音问我:“你,他真的不知道?” 我摇头。父亲啊果然如此的样子,放开我的手,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好一会儿,沙发的凹痕渐渐回弹。父亲倾身向我,语重心长道:“世界上有两个地方的眼泪是最真实的。一个是急救间。一个是机场。不要等到前面那个时候。你会没有机会后悔的。” 我根本没有机会后悔。我主动放弃了木奉球,也是放弃了他。我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六年了,我一次都没有回去过。我以前不知道德国是什么样子的。不知道六年之后是怎样的世界。我不知道医学跟我的伯劳鸟一样不一样。也不知道巧会找一个喜欢照顾人的女生还是像小野老师那样的大美人。我只知道,我解脱了。我放手了。对这个我爱得死去活来的人。现在,我真的可以放手了。 六年,我一次都没有回过日本。正如同当初所有亲人朋友都在火车检票口看着我,只有巧没有来。 六年前过继到德国叔叔名下做养子并且顺利转学。预科费了我一年时间。国三,高一二三,终于考上梦想中的慕尼黑大学。明年就要开始,真正加入叔叔的研究室,开始要学着把这些年的资料整理一下发论文了。还有学分,社团活动。应该会很ji,ng彩。 上条医生在白虎队,邀请校友去社会实践。要回日本,肯定是要回大蛇岭的。我的蓝腮太阳鱼,在巧家过得好吗?想回去看看。 但是,准备入学申请表格,入学前就读学校官方成绩单,官方认证的德文翻译件,入学前就读学校的毕业文凭,官方认证的德语翻译件,个人简历,德文书写的个人申请陈述,dsh二级证书。还有叔叔告诉我最好先发一篇论文上nature再申报慕尼黑大学。这样被录取的几率就会妥妥的了。 好难啊。哪个都想要。 东谷的信中说巧高中时代虽然没能打上甲子园,但是个人表现出色,早早就被球探看上。东谷还给我寄了好多有关巧的报道。上面的人依旧那么可爱。注视着木奉球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坚定。刚毕业就上了职木奉,巧是新田县的明星。了不起的人。 去看看我的蓝腮太阳鱼吧!去看看我的,去看看巧吧。我马上就是永仓医生了。期待大阪老虎队的社会实践吧,永仓豪。第一次见到巧的时候,是在白虎队。现在,又到老虎队。我是被老虎困住了吗?老实说,有点想见到巧。想再一次感受那头小怪兽在手心旋转的感觉。不不不!在街角咖啡店擦身而过或者在两趟车里对视一眼然后飞快地跟着新干线错开去。这样就很好了。但愿巧永远没有需要我的一天。但愿他不会受伤,不需要永仓医生。比起为他治疗,我现在更希望他身体健康。真是学医久了。这么胆小。 算了学习学习。别想了。上条医生才不会看不上我这个大学都没有考上的应考生。 第19章 归国 六年前,我们送江藤的新田车站前,盛开的樱花,正在随风散落。但是巧,即使有去送别。也不过是让我想起他扔了江藤送的呼叫器进垃圾桶这件事。 那个人,就是对木奉球以外的事情丝毫都不在意呢。自己喜欢他,也只是自己的事情罢了。永远,不能让巧知道这件事。不然,那个人,大概会为了避免麻烦,连见一面都拒绝吧。 这么想着,豪提着半人高的行李箱上了去往大蛇岭的火车。 作为慕尼黑大学医学部教授的侄子外加得力助手,豪的申请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被上条医生批准了。可惜豪似乎还是犹豫。为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上条医生通过邮件出示了他所在白虎队的球员的全部身体数据给他参考。抵不过这么诱人的活生生实验对象的诱惑,豪收拾收拾行李,六年来第一次,回日本。 从窗外看过去,铁路沿线的小径,整片都是蒲公英的白色绒毛。列车一过,白绒毛会从窗外飞进来,扫在脸上,痒痒的。这让豪想起第一次接球,在废弃的红茶咖啡馆旁边的空地上,他第一次接到巧的球。那时候,巧的球飞进他的手中,蒲公英的绒毛飘散在巧的全身周围。 同样在蒲公英飘飞的季节里,豪看着巧把江藤送的完好的红色哨子毫无留恋地扔进垃圾桶。 列车到站,豪扛着沉重的行李箱过闸门,进电车。在电车里面上班族挤得像沙丁鱼罐头。豪体格健硕,加上很大的行李箱,占了不少的位置,招来旁边人的不满。为了免得麻烦,豪下了一次电车,再专门挑到最后面一节车厢上去。 意外的,豪遇到了巧。 真是毫无防备的被人往胸口上砸了一拳那么痛。巧长大了。手脚长开了。样子也更成熟。但是手里握着球这一点还是没有变。豪转身要逃,又被后面汹涌的人潮挤上了车。 巧也看到他了。 “好久不见。”除此之外,对分别六年的暗恋,豪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你长高了好多。”巧把木奉球塞进中日龙队木奉球服的口袋里。踮起脚,用手去比。“我一米八五。你多高?” “一米□□?上一年量的。” 对哦!还有体检!想到这里的豪迅速翻出手机记下申请大学还要做的事情。巧就站在他旁边帮忙扶着行李箱。 收起手机的豪道过谦,拿回自己的行李箱,道过谢。礼数周到得无可挑剔。只是少了从前的那份熟稔。 豪很想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碰碰巧的胳膊,举起自己的手机。示意上邮件聊。交换过号码,两人都默契地低头不看对方。思考着怎么开始第一句话。 “身体怎么样?”废话,自己看不见吗?豪删掉了。 “还在打木奉球吗?”傻逼!东谷都说他在中日龙队效力了哦!删掉。 “中日龙队,很厉害吧?”这样不就暴露了我一直在留意他吗?删掉。 “我上了职木奉。”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对面邮件的巧先开始了对话。这,这已经是巧最大的努力了。 “我考上了慕尼黑大学。” “什么大学?” “学医的。医学殿堂一样的存在。跟你的梦想中的甲子园差不多。我这一次回来是因为上条医生接到一个k的病患。” “这是什么?” “半月板撕裂。一般是长期处于蹲位劳动、体育运动的人常有的一种运动创伤。但是呢,那个案例并没有使用纯天然锯峰齿鲛软骨粉促进半月板再生。上条医生,” 豪对自己专业的阐述滔滔不绝。说了两句,在巧皱起的眉头中,终于意外地发现,彼此的生活已经完全失去了交接点。他们,成为了永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忽然就沉默了。他们之间生疏到,已经连语言都截然不同了。巧无法理解豪一口一个德语单词还说日文翻译不出那个味道。他国中毕业就进了木奉球队,没上过大学。事实上,就算是德语毕业生都不一定能听懂豪的医学名词。 豪连忙道歉。改问巧擅长的木奉球方面的问题。问他:“什么球队?” 巧抬头,奇怪地看着豪。低头继续打字,“你不知道?” “我忙着学习。没时间看这些。”刚发送出去他就后悔了。开口欲盖弥彰地掩饰道:“我是说,我很忙。”豪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只好装模作样学着社会上的人假笑说着:“苦逼医学狗一条。哪像原田选手?得偿所愿。可喜可贺。” 巧听完,好像被人当胸上一颗时速140码的硬球。打着转儿,在心上旋转着挖着坑。相识以来,会直呼巧名字的,除了家人以外,就只有一个人。现在,他叫自己,原田选手。 “原田选手得偿所愿。可喜可贺。” 巧捂紧胸口,快要说不出话来了。见他别过身去不理自己,豪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时间没再敢开口,免得自讨没趣。下一个站,豪下车了。门关上的一瞬间,巧看着已经跟着人流出了车厢的豪,问他:“你不回大蛇岭吗?” “不了。我先去把书还给别人。”撒谎的。 车门彻底关上。豪挥动的手消失在车窗外面。巧右手扶着杆子蹲下来,捂着嘴,咬着自己的左手,试图用疼痛挤掉心上堵塞的那种不适。 疼。疼得他落泪。 他们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已经陌生至此。 到达新田车站的时候,还是记忆中那片蒲公英。那一片,躲在闸门后面,没敢去送别的蒲公英后面。在那个自己每个周末回家都要停下来坐一坐的长凳前面,他再一次坐下,目送着电车离去。 到了熟悉的地方,巧才觉得好受一些。大概是因为车里味道不是很好吧。巧想。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电车从眼前轰隆隆地开过去。大蛇岭青葱的山岭藏在云雾中。熟悉的风景。熟悉的人。车站旁边立起他的等身广告牌。 “巧。” 豪看似随意地倚在半人高的行李箱旁边,在出站口他的广告牌旁边,喊他的名字,向他挥手。 蓝色车身的电车从小径旁边穿过带起的风吹起蒲公英的白色绒毛。小小的,扬起了巧脸上的笑容。 “豪。”巧向身后迅速聚拢起几名少女的豪走过去。 “我,明天再去还书。” 豪脸上都是拘束不安。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的。巧忽地明白过来还书只是一句谎言。哪里是什么陌生?是同样的炽热,烤着彼此的谎话与佯装的冷漠。 “我又没问。” 巧压低了木奉球帽,轻松道。他的心痛,早在听到蒲公英飘起的那句巧,就已经随风飘散,再不复存在。 “哈哈。好久没回来了。还是先回来看看。书也不是那么重要。没那么重要。” 豪躲躲闪闪的眼神在巧看来彷如一个跳梁小丑。巧有心捉弄他,不想这么快告诉他。不如说,他也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说。 远处围过来的少女越来越多。被人拍肩头问对面的你跟原田选手什么关系。豪终于有所察觉,环视了一周发现那些围在他身边的少女看着的方向是压低木奉球帽的巧。脸色有点不好。 “是原田选手吧?” “一亿年薪签约中日龙的原田选手?” “新田县打出去的木奉球明星?高冷的木奉球王子?” “没听说今天会回乡呀?” 这说得是巧吗?好像是由好像不是。少女们的窃窃私语让豪疑惑。 “豪,你能跑吗?”巧故意把声音压得很沉,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 豪站直了身子。“能。” 左手传来温暖粗糙的触感。巧的右手抓住了豪的左手,对他说,“跑!”带着一无所知的豪拖着行李箱逃命似的奔跑在春天的蒲公英绒毛里。 后方女生啊啊叫着原田选手,试图追上来。可怜女生体力不行。在巧拼了老命的奔跑中落在了后头。起先还能听见女生那些原田选手不是护着右手不跟任何外人接触的吗,原田选手不是讨厌人类吗,这些无稽之谈。再跑一段,跑出车站,迎着田野的风奔走的时候,已经没了那些聒噪女生的身影。 电车在早晨的光影中远去。青色的大蛇岭山顶还有一点白。在绵延的山路间,有窄小的田埂在茫茫原野上,在那原野随风飘散的蒲公英绒毛之中,走着一个单肩扛起半人高行李箱的壮硕的豪和一个在他身后抢着要帮忙提行李箱不被允许只得伸手在后面扶着的只有他一半体形的巧。 终于把笨重的行李箱扛过了原野,豪卸下来,坐在上面,仰面望着天安静歇息。“后面还有好长的坡道。我不行了。歇一下。” “给我。我提吧。”巧说着伸手要来拿。 里面可是有他六年来所有的日记! 豪马上用身体拦在前面。他防御性的动作刺痛了巧的心。巧的手就这么停在那里。豪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分了。笑着故意牵起他的右手,小心观察上面的肌r_ou_纹理,笑话道:“哪里敢劳烦你。原田选手的右手可是价值一亿年薪的。” “你够了!”巧收回手,脸上红彤彤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的。 豪高举两手以示清白。“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行李箱。给我。” “不给。” “你是不听话的小孩子吗?我说给我!” “哇喔好凶。” 坡道上,身材壮实的青年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轻松躲闪后面紧跟其后的木奉球服男子。两人你追我赶,巧笑嫣然。这景色真是美丽。 第20章 诡异 拖着行李箱,豪把巧带进了自己家。 “巧,你来了。刚好,豪也回来了。” 豪的母亲节子对原田巧相当熟悉。后者也是微微一笑,很习惯地脱鞋进门。完全没有当初说“这是我第一次进你房间”的那种拘束和不安。 正当豪奇怪的时候,他沙发上看报纸的父亲放下了报纸,冲着巧而不是他这个儿子说,“巧,回来了?豪也在?你还知道回来?” 后者也相当乖巧地点头称是。轻车熟路去了厨房给节子帮忙。剩豪一个在客厅跟六年未见的父亲面对面,尴尬着。 父亲抓着报纸许久没动,听着豪说德国的事情,睡着了。豪也不吵他了。去卧室给拿了大衣给盖上。上桌吃饭去。得知父亲刚做完三台手术,三人都很默契地安静吃法,没说一句话。 “节子,报纸是昨天的!”晚饭吃到一半,客厅里醒过来的男人像是不满的孩子,嘟囔着要今天的报纸。 “你现在才发现啊?”节子骂着,过去给他取了今天的报纸。回来发现两孩子在争谁洗碗。抢过来就是,“哎!让我来就好。你的手可是要打木奉球的。你们慢慢聊。”说着把两个孩子赶上了楼。 走到熟悉的长廊,两人还能听见下面两人的争吵。“喊那么大声,很失礼的。”“你站在那里更加失礼。”“这可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职木奉选手。多了不起。我看看还不行?话说你怎么跟儿子说话的?”“是他怎么跟我说话的!”“你睡着了。”“我要睡觉。节子,我好困啊。”一晚没睡的父亲撒娇的样子豪也是第一次见。 “你爸妈吵死人了。”巧说着,进了豪的房间,没坐上豪放好的凳子,起身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豪把行李箱打开,把东西一件件往外放。一听他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噗!果然是巧,说话还是这么直球。中日龙的前辈是怎么忍受你这个不会打招呼不会用敬语的嚣张后辈的真是神奇的事情。”六年不见第一句话就是埋怨别人父母的,真是服了你了。 “德国大学怎么样?”巧没坐凳子。他坐在豪柔软的床上,一双脚在床边闲闲地晃悠。 豪一边收拾一边回答。“很好。就是德语课的教授太古板了。不过没关系。我能应付得来。我本来是跟着叔叔在研究室做实验的。但是后来上条医生说帮我推荐到阪神老虎队去做实习队医。在实验室的时候上条医生就是很严格的人。也多亏他的严格,我才能学到更多的东西。到了老虎队,继续跟他做研究。我的舍友同学都是很好的人。很容易聊到一起。我跟你说,我们宿舍有一个话剧社的。反串女生角色。每天都在宿舍里捏着嗓子念台词,可有意思了。” 阪神老虎队,主场在甲子园的日本职业木奉球队伍。国中之后放弃木奉球的豪用另一种方式站上了甲子园。 “你很喜欢那边?”巧看他样子很高兴,心中有点不安。随手拿过永仓豪放下的本子来看。 “你想问德国那边还是老虎队?”永仓豪忙着收拾六年没动过的房间,没有注意到,自己把行李箱里的日记连同笔记一起放在了床上。 “都问。” “嗯,德国那边,市中心小公园的孩子倒是玩得很很开心。就是力道有点不够。跟机器打吧,和跟人打感觉又不一样。打木奉球还是日本好呢。想打的时候拉几个人凑一队就行。的家伙都是怪物呢!他们连我这个实习生都不放过。使出全力,把我虐得好惨。还是巧的球最好。你说没有放水,其实还是有所保留的吧?我有看你的比赛。” “从电视上能看出来什么?”看完,巧悄无声息地换了一本。一边偷偷看着背过身去收拾的豪,一边迅速翻看他的本子,一边看一边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少瞧不起人。我可是半个医生啊!话说,我好久没有接你的球了。有点寂寞呢。呀!好想玩投接球!我们来玩吧!巧!” 豪说着转过身来。巧迅速把刚才看的本子塞到身后去,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好。让你切身体会一下什么是三振高中联赛的实力。” 豪装模作样抱着双肩说什么:“好可怕!”被巧捶了一把胸口。 “你有多余的木奉球手套没有?我妈好像趁我不在,把我的宝贝扔了。”豪问。 巧把豪带回了自己家。拿了木奉球手套。皮质的手套一上手,久违的熟悉感从指尖暖到心尖。“真好。就是这种感觉。话说,这个怎么跟我的木奉球手套有点像?” “是吗?不都是一样的吗?” 豪觉得巧今天有点不一样。像是心里有特别高兴的事情瞒着他,就是不肯告诉他。 “来,我们来投球吧。豪。” 巧站在梅树下冲永仓豪招手。一如六年前确定投捕关系之后,在公园樱花树下刚睡醒站起来,叫他“豪”时候带给他的悸动。 豪快要受不住诱惑冲上去,耳边传来兴奋的青春期小孩子的声音。紧接着,后背扑上来一个很沉的身体。“小豪哥哥,哥哥,你们不能落下我。” 是青波。豪把背上的人抱到地面,仔细端详。青波长大了好多。竟然已经是国中一年生了。差点没认出来。 巧的木奉球是职木奉级别的。久居外国,六年没有打过正式比赛的豪相当挫败。幸好,巧并没有因此放水,每一球都是结结实实的,把豪的手心震得发麻。 “永仓选手这么快就不行了?” “谁说的?我这纯粹是坐了两天火车,身体没那么快缓回来。我现在热身好了。再来20球都行。” 接到球,豪又y阳怪气地说:“原田选手的实力也就是这样嘛。” “那就让你看个清楚!”巧说着,左脚跨出,右肩用力后拉,再投出一球。 两个人像是仇视已久的杀父仇人,拿木奉球当作匕首,一刀一刀cha在对方身上。青波眼看情势不对,赶紧借口不舒服,溜了。 两人你来我往投了30多球。巧还好。这样的训练强度也就是一般的热身水平。豪就不行了。要不是平日里还跑步打篮球,这会儿站都站不起来。就是现在站了起来,两条腿还是有点打颤。 他站着许久没动。原田巧问怎么回事儿。豪的圆脸腼腆笑了笑,没好意思地说,“腿麻了。” 巧噗嗤一笑,上前把右手嵌进他腋窝,从下往上把豪整个人架了起来。 “喂喂喂我自己能走。” “少废话。你以前给我处理伤口的时候也是这么无视我的请求的。” 是展西那一次吧。“那一次我是背,” 话未说完,巧在他身前蹲下去了。示意要背他。豪连连摆手,自己走进了屋子里。 吃过节子做的的炒饭。豪一脸感恩。节子说天色不早要他留下来。豪知道巧不喜欢别人在他家里留宿,也就拒绝了。在原田广的车上,聊了一些巧的情况,也就顺理到家了。第二天一大早,刚回国时差没倒过来的豪还在梦中的时候,母亲节子慌慌张张冲进房间来郑重其事把电话塞他手里就关上门出去了。 “你好,请问是永仓豪先生吗?” “是的。您是?”豪坐起来,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 从声音听来对方的年纪不少于30岁。豪在电话这头轻轻弯了一下腰以示对长辈的尊敬。虽然电话线那边肯定看不见。 “哈哈哈,果然跟巧说得那样一本正经。” 自己的身份不告知先说这样像很熟悉的话,这个人,不好对付呢,豪想。 “我是中日龙的监督,吉田达也。” 吉田达也?巧的监督打电话找他做什么?他是从哪里知道自己家电话的?豪想问,迫于礼貌也只得尊敬叫一声:“吉田先生您好。” “不要这么拘束嘛!年轻人,放轻松一点。稻村跟巧现在的捕手关系深厚。你的电话就是我找稻村要的。没办法,巧把你的电话当宝贝儿缝在胸前不让看。我只好找稻村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我对你怎么拿到我电话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想知道,吉田先生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等等!” 吉田达也这个名字有点熟悉。豪完全清醒过来。在自己的房间大叫出那个名字:“吉田达也!” “是曾经终结连续击出八场安打的铃木二郎这个怪物的吉田达也吗?” “是中日龙大混乱时期临危受命的吉田达也吗?” “是日本传奇捕手野村克唯一的弟子吗?” “现在的吉田达也只是中日龙的监督。”对面很是谦虚。“你这个小子,对我很是了解嘛!” “因为我研究过你的伤势。 “?” “我毕业论文就准备研究你。” “???” 说研究过他球路,研究过他生平的很多,说研究过他伤势的人,这个小伙子还是第一个。“有点意思。”吉田问,“说来听听。” “右手手指骨折只修养一年就上马杀敌,四胜一败赢得冠军,甚至击败了当时甚至如今仍然如日中天的铃木二郎。” “铃木在大联盟发展。说是如日中天倒是不错。至于我,不过是已经退休的捕手而已。” “滑垒时候左膝后十字韧带受伤,于小腿后方别上板子继续战斗。在这一年缔造个人第二佳的单季324打击率。指挥投手群拿下中日龙暌违四年的联盟冠军和日本第一。同时拿下个人第二个大赛vp,最佳九人和金手套奖也尽收手中。”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对您这样扛压耐打、迅速恢复的身体十分感兴趣。”豪毫不掩饰自己的职业本能。无论对别人的身体感兴趣这样的话有多么无理。 “稻村说你挺好说话的来着。我现在怎么不觉得?” “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医学生本能反应。” “哈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爆发性的笑声。连厨房的真纪子都出来问是谁在笑。 “好了。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许久,才道:“实不相瞒,”电话里是摩搓发顶的声音和人烦躁时候从鼻子里哼的声音。“巧的右肩受伤了。喂喂喂!听到了吗?” 当初选择学医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豪抓起方才落在床上的手提电话,再说话的声音声音有点颤抖。 “怎么受伤的?”他迫切地问。 第21章 捕手是妻子一样的存在 “我故意投的的触身球。” “哈???”豪以为自己听错了。监督故意投的触身球? “那不是因为听说你要毕业回新田了吗?我就,” “不是。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巧最讨厌这种y险的做法了!你知不知道国中的时候他被社团的前辈,” 楼下传来母亲节子的大声提醒。“豪,讲电话不要那么大声!你爸爸昨晚出去刚做完三台手术。你今天怎么这么吵?”还有不胜其扰的父亲的小声□□。 跟母亲道歉,关好门,锁上窗户。豪坐下,终于得以严肃问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 “巧是不是回新田乡下了?” “是。说。” “喂!我好歹是长辈。你说话就不能像刚才那样客气一点吗?” “对刻意伤害木奉球选手惯用手的小人,我没必要客气。” “拜托,我可是为他好。”吉田的声音高了起来。“你知道那小子一天练球多久吗?16小时以上!早上五点起床跑步,除去吃饭睡觉的时间就是在练球,跟捕手练投接球,跟机器练打击。没停过!一练就是晚上11点!这是人吗?哪有他这样死命练的?” “你没让他上首发吧?”豪明白,巧这是要证明要给他看。 “他才进来职木奉多久?就上首发。他当自己是什么?当球队是什么?当木奉球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对面似乎吼累了。歇息了一阵。继续道:“豪,我跟你说,我没受伤的时候都不敢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巧这种练法不行!他还说自己已经减少到8小时,我还想怎样?我想怎样?是他想怎样。球也没收了,馆子我都照顾过。没有球,没有场地,没有工具,他一个人在宿舍里练姿势都能练一个上午。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从这个谦虚平和的止不住的咆哮中,豪总算明白了一点巧对自己过分严苛的训练强度是多么恐怖。 “他说自己除了练球没有什么好做的。我真是服了他了。豪,”吉田的呼唤有点央求的味道。“拜托你了。让巧谈个恋爱吧。” 豪,“???” “他就是太年轻。不晓得照顾自己。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井冈洋三说得对,巧这么自暴自弃折腾自己就是从你离开日本开始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能救巧的,只有你。豪,巧就拜托你了。请让他好好休息。你既然是医学生,正好由你来判断他该归队的时间。” 电话挂了。留下一脸凝重的豪在不知所措。 “这都是什么?” 意外的,又有点开心。就跟当年自己叫他戴上手套再搬东西的时候一样,巧嘴上说着好烦,却还是会认真听他说的话去做。 “谈恋爱啊。” 吉田先生的意思是让自己带巧去多认识一下女孩子吧。老实说,不是很想。其实就是完全不想。巧啊,一直一直爱着木奉球就好了。巧爱上某个女孩子,跟谁一起被谁温柔的手制止还在投球的手,这样的事情,豪完全想象不出来。 有的人,生来就是为了木奉球活着的。剥夺了木奉球,比剥夺他的生命更让他痛苦。也正是因为国中时候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豪放弃了跟木奉球的博弈。他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接球,也比不上那个小小的球在巧心中的地位。他能做的,只有默默去守护。仅此而已。 真的,只能如此。如果让巧知道自己的心意,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那个人,对情啊爱啊这些黏黏腻腻的东西最讨厌了。只有干脆的木奉球落在手套里的声音才能让他兴奋。 “好想接巧的球。”豪伸长了手臂,往后倒在雪白的床上。“该怎么办?巧,我不想跟你的木奉球对抗。我不想被你讨厌。也不希望你继续受伤。” 巧愿意乖乖回新田养伤,不过是为了躲开监督的唠叨而已。豪是知道的。他就是这样的人。果然,第二天星星还没彻底落下去的时候,豪的窗户被石子砸响了。是巧。他已经穿好了木奉球服,戴上手套,手里攥着他心爱的木奉球。 “豪,来投球吧。”他的嘴巴动着,是这个意思。 “好球。” 熟悉的小怪兽落在手心,让豪兴奋不已。不知不觉,从日出,练到了中午。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练球了。”坐在豪自行车后座的巧的声音飘过来。带着粗重的呼吸和烫人的热度。“豪,风吹得好舒服。” “这就是坐后座的好处。坐稳了,我要加速。” 豪再不是当年看巧换球服就要转过身去害羞的小屁孩儿了。他故意这么说。果然,巧害怕失去平衡双手抱住了他的腰。炽热的手臂从后背环到肚皮,豪的心跳被烫得多跳了两下。自行车载着两人,转过大桥,到达商店街。 “来这里干嘛?”巧下车,一脸不解地看着豪。 “喝茶。” “欧吉桑哦!你。” 这个人怎么长大了还是这么不会说话?“喝茶怎么了?喝茶现在可是年轻人的活动。一看你就是成天只知道木奉球木奉球的木奉球笨蛋。” “我才不是。” “你会喝茶吗?你演过话剧吗?你谈过恋爱吗?” “豪,你够了。是不是想打架?” “当然不是。” 然后,豪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巧不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豪一挥手,“走吧。带你去喝奶茶。吃泡芙。” “木奉球选手不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那你看着我吃。”这样好像有点奇怪。豪急忙补上一句,“你在一边喝茶就好。” “好吧。” 难得的,巧竟然妥协了。然后,他真的抱着一杯冰红茶看着对面的自己吃了一个汉堡,一袋薯条,三个泡芙。自己只抱着一杯冰红茶。 这人是有多无趣?豪看着低头喝茶的巧。正好,巧抬起头,看到他了。 “你知道自己是怎么看他的吗?” 父亲的话还是耳边回响。豪躲过巧的目光,若无其事继续埋头吃。 “有那么好吃吗?” “什么?” “泡芙。” 豪把嘴边吃着的第四块泡芙推过去,点点头。“很好吃。有谈恋爱的味道。你尝尝。” 巧探身过来,就着他手,从他刚才吃过的地方落嘴,咬下小小的一口奶油。他靠得太近,豪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梅花的香气。是院子里那株梅花吧,豪想。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永仓豪眼中的巧 作者:萧郎君 第6节 “好吃吗?” 巧坐回去,一脸嫌弃。“腻。”低头大口喝冰红茶漱口。 豪笑笑,继续吃他吃过的泡芙。甜甜的,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嘛。 远处大蛇岭绵绵不断。山顶已经没了白点。颜色更加青葱。豪这才发现,“原来已经春天了啊。” “是啊。院子里梅树下种的绣球花开了。青波可高兴了。” “接下来去哪里玩?”出了咖啡店的豪问身边的巧。 “你决定。” 豪还生怕巧说不玩了,要回去练球。没想到这么顺利。豪一看手表,才下午一点。晚上六点之前不能放巧回去练球。 “巧,去游乐园,坐摩天轮吗?”豪起步就走,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行。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巧跟上,没有半点犹豫。 “这算什么?要有自己的决定,原田选手。” “木奉球以外的事情,你帮我决定就好。” “那是什么说法?请我这个准医学生做私人医生可是很贵的哦。”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巧嚅动了两下嘴唇。还是抿起来了。“算了。你自己想。” “我可想不明白。” 巧一脸嫌弃。“好好想。”说着自己走在前面。留下懵懂站在原地的豪反应过来,在后面追着喊:“左边左边。走错了!” 连着三天,豪带巧去钓鱼、爬树、去泽口家摘草莓、去东谷家吃寿司,还找了稻村来了一场游戏形式的投球。两人手牵手把新田走了个遍。两个大男人牵着手走在游乐园,一米九的大男生少女一般笑着吃甜点,诡异的场景招来不少注视的目光。巧不在意,豪忙着吃。都没有太在意。 豪觉得已经休息得很足够了。巧的球他也再次接过,已经完全不是第一天那时候那样自己可以轻松接到的球了。豪摸了一次巧的手臂,觉得骨头肌r_ou_什么的都没有问题,就打电话给吉田信也让巧归队。 周一,到白虎队报到不到一天,豪又接到了吉田监督的电话。上一次,为了方便联系,他们留了移动号码。 这一次,巧跟监督要求转会老虎队。监督问,“为什么?” 巧的回答是:“我最重要的妻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监督说,“我一猜就猜到说的是你。”监督的意思是巧转会是不可能的,但是豪你可以。也就是邀请豪来中日龙。 说实话,有机会对自己最感兴趣的r_ou_体进行深入了解,这样的机会豪是很不愿意错过的。但是,监督的话,豪并不完全相信。毕竟,巧六年来一次都没有联系过他。 抱着心底最后一丝希望,豪从老虎队转入中日龙做社会实践。果然,巧不再要求转会。周四,豪办好手续,以实习医生的身份进驻中日龙。暂时找不到住的地方,只能跟巧同住。 豪想说付他房租,巧生气了。豪再也不说这样见外的话了。默默包揽了所有家务。并且ji,ng心准备一日三餐。 同居的两天里,豪很愉快,巧也很满足。就是有一点不是很好。两人吵架了。 巧家里只有一个床铺的关系,两人夜里都是挤在一起睡的。这时候,巧会抱过来,害得什么都不敢做的豪夜夜失眠。豪说,是时候买个新床铺。铺开新床铺,巧黑着脸骂他笨蛋,把旧的锁进柜子里,带着钥匙钻进新床铺。问他为什么,就会说,笨蛋,豪是大笨蛋。不明就里的豪只得强迫自己冷静。 周末,两人结伴回大蛇岭。豪问巧之前为什么想要转会。 第22章 变化 “爷爷说过,捕手是妻子一样的存在。我最重要的妻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你还记得啊。”豪有点开心。巧竟然还记得自己这个搭档。 “你,有时候很蠢。” “我哪里知道你还能记到现在。我以为,以为你早就忘了。” “是你忘了。” 巧说得很伤感。豪马上道歉。这就是彻底忘掉了,企图道歉解决问题。巧更生气。 “别生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监督答应我做应激反应测试了。” 巧没懂。豪就给他解释。说自己也许可以靠吉田信也这个案例发表论文。自己将会是第一次还没开学就发表论文的大学生。 “你还要回德国去?”巧从手机上抬起头,惊诧地出声问坐在对面电车座位上的豪。 “对啊。我这一次回来只是先开展一次社会实践。我可是一个很可怜的医学生啊!”豪低头打字。“巧,车上要安静一点。”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对吧对吧?叔叔都说我可能干了。” 巧打着“嗯嗯”应付过去豪那些过于高深的医学名词。豪反应过来自己职业病又犯了。赶紧道歉,跟他谈起下周首发的事情。要他小心养乐多燕子队的投手。加强自己的打击能力。 对面的巧对此相当淡然,仿佛首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对豪的提醒也一贯嚣张地用“铃木一郎去了大联盟之后养乐多燕子队只是一个空壳”这样的话顶得对面的人直骂他目空一切恃才傲物。巧并没有太多心思分配过去,在意豪的唠叨。他的手机里正搜索着豪方才发过来的德语医学名词。他在吃力地了解着对面那个自己并不熟悉的那个世界。 到了家,悲剧的,父母因为长期没有儿子在身边,没有告知一声就出门做法事去了。剩下豪孤零零一个在偌大的家里。豪打电话给父母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母亲节子不以为然地叫他把电话给巧。 巧挂了电话,“你妈妈,叫我好好照顾你。” 巧的转述一度让豪怀疑自己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巧才是。豪本来不想麻烦巧的。毕竟自己在家也不是什么问题。为了真纪子阿姨的炒饭这样的原因,豪脚尖一转,跟去了。 饭桌上青波说起豪走后,巧跟门脇秀吾他们队单独比赛的事情。还有那个来自瑞恒俊二的巧是公主的称号来源。也说到稻村的妻子,是巧的捕手这件事。 原来是这么一个深厚的关系,难怪监督能通过稻村拿到他家的电话。豪明白过来。自嘲道:那稻村的妻子还抢了我的丈夫呢,哈哈哈。 没有一个人笑。 青波拿筷子在桌子底下戳戳豪。豪低头吃饭,不再拿这件事开玩笑。 第二天,豪的父母牵着手回家来。豪的父亲脖子上挂满母亲节子给求的上上签。拿红绳穿起来的。样子很俗气。父亲咳嗽两声说这是你母亲满满的爱。豪不再憋笑,提着母亲节子收拾好的针剂带给真晴的妈妈,在路上放肆地笑。 “顺子阿姨好。这是母亲让我带给你的。” “劳烦你起这么早啊。都怪我。昨天宴会搞得太晚了。没有时间过去拿。” “没关系的。我闲着也是闲着。跑一下正好锻炼身体。在德国待久了,不走一走都要忘了神社的水池在哪儿了。不说了。我还得到处跑跑。重新认识自己家乡。” “哎。等一下。”顺子阿姨在玄关门口拉住豪的衣袖。 “顺子阿姨,还有什么事吗?”豪转身回来。 顺子阿姨从屋里拿出来一包干薄荷。“这个,顺路捎给真纪子他们家。巧那孩子喜欢用这个泡茶喝。这都是我自己晒的。很好喝。” 豪接过掌心小小的一包干叶子,心中记下来巧喜欢在这个。嘴上应道:“好。一定送到。” “小豪,家里是你在做饭对吧?” 为了维护母亲的良好形象,豪撒谎道:“通常是我母亲做饭。但是特殊时期,家务我全部包揽了。我觉得自己难得回来一次,有义务要让父母好好歇一歇。” “你妈妈跟你们一起住?”顺子阿姨吓得捂住自己的嘴。 “哦,名古屋公寓那边不是。我做饭啦。巧不让我交房租,我只好做个饭,做些家务什么的了。” “吓死我。对的。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跟你说,不止巧喜欢,巧的弟弟青波也喜欢吃这个。搞定了青波这个孩子,最麻烦的真纪子也不是问题了。我跟你说,”顺子阿姨说着,把另一袋很重的蔬菜也递给他。“这个莴笋呢,要放橄榄油炒才好吃。我丈夫昨天买错了橄榄油。我想着都是油,应该没有什么不同。结果,炒出来的菜可好吃了。加油吧!妻子做饭公主只负责张嘴什么的,没有哪个母亲可以抗拒这样乖巧的儿媳妇。” “顺子阿姨说话真是奇怪。我只是被妈妈打发出来送东西的。炒菜的好点子我会转告母亲和真纪子阿姨的。还有巧不是什么娇贵的公主啦。他独立又坚强。说是女王倒是比较像。都是瑞恒的错。一直公主公主的叫。害你们都误会他了。” “咦~昨晚巧不是住在你家”顺子奇怪地反问他。 “为什么巧要住在我家哦,名古屋那里?是我暂时住他家。等找到租借的房子,” “为什么要找房子?” “我总不能一直住在巧公寓啊。” “有什么不能的?” “嗯?为什么你觉得我们必须住在一起?好奇怪啊。你说的妻子好像不是捕手角色的意思。儿媳妇?家?你说的家是哪个家?巧老家?我老家?谁家?顺子阿姨,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回国开始,周围人看他们的眼光就很不一样。刚回国时候巧对他们家异常熟悉。昨天,父母电话里拜托巧照顾自己这个儿子。更别提同住时候巧各种古怪的身体接触和推开之后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了。豪接过沉甸甸的蔬菜,心里的疑问也压得很重。 顺子阿姨捂住嘴巴转身要走,不肯再说。豪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跑回去。逼问她:“顺子阿姨,请你说清楚。这种事不可以乱说的。巧下一周第一次上首发。现在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你这样给他闹出绯闻来。影响他的心情怎么办?影响他的投球怎么办?” “你看你现在这种时候还在维护他。你们不住在一起怎么可以呢?” “这跟住在一起什么关系?维护巧的名声是新田每个人都要做到的义务。” “真晴。” 顺子阿姨拗不过他。纠缠不清的时候,真晴总算出来了。 “小豪哥哥,”豪松开无礼的手。不再甜腻的少年用着清爽的嗓音喊着熟悉的名字。“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妈妈,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顺子把东西放好,进门去。长大了的真晴咧开嘴冲他一笑,豪看到了熟悉的凹陷的门牙。 走在河边堤岸上,吹着早间的风。河的尽头太阳还没完全起来。这种时候,巧还跟从前一样在神社跑步吗?已经六年了,豪不敢确定。 就连身边的真晴,说话都不再黏腻了。六年过去,新田的变化让豪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 真晴还在说当年一起投球的事情。跟门脇一战之前,豪还是知道的。说到后来,豪就只能安静听了。 真晴说:“有一次我们和他打球。瑞恒说在公主殿下眼中,我们都是渣渣,怎么可能舍得多用两分力气对付我们这些平民。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他说用七分力气投球更累。” “巧就是这样的人。他心地其实很善良,也会体贴人。除了不太会说话,没别的毛病。” “也是呢。瑞恒和门胁闹翻了。心情很不好。那一次瑞恒故意多嘴把稻村和他爱人的事情在稻村父母面前说了出来。稻村从家里跑出来,千里迢迢坐船来井冈爷爷家。一住住了半个月。稻村跟他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最后是他一个电话打过去让把人接走这事才算完。就是甲子园那家伙,他的捕手,稻村的爱人。瑞恒又跑到他们家去。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别人的家事他去cha一脚,真是有够讨厌的人。” “嗯。” “小豪哥哥,你就不想知道那半个月稻村和巧说了什么?你就不奇怪瑞恒为什么要针对公主?” “我想知道。但是这是他的隐私。他如果觉得有必要和我说,他一定会和我说。如果他不告诉我,那就是不希望我知道。那我还是最好不要打听。” “有时候有些事不是他不希望你知道。是害怕你知道。” “嗯?他的伤又严重了吗?不对啊。我设计的菜谱,训练方法都没有问题。他的手臂肌r_ou_也比以前更加柔软,”豪低头翻出手机查看巧的实时脉搏。“确实有点过快。这家伙!又跑那么快!” “小豪哥哥,小豪哥哥。”真晴在他面前挥动五根手指头,总算把他这个工作狂拉回现实。“小豪哥哥,你做早餐给巧吃?” “嗯。”豪没发觉这有什么不妥。 真晴又说,“你们住在一起。” “嗯。”豪还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他刚回国一周,暂时没找到房子。他跟巧都是同一个地方上班,就顺便住在巧家里了。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了还不在一起”真晴问。 第23章 大大的手小小的球 豪反应了好久才醒悟过来出国之前这个小孩子已经知道自己喜欢巧的事情了。“你,你怎么知道。不要告诉巧。绝对不要告诉他。” “小豪哥哥,你知道巧害怕什么吗?不。更准确来说是害羞。”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出去六年回来,你们都巴不得我们在一起的样子。好奇怪。” “小豪哥哥真是个笨蛋。为什么不在一起你知道吗?巧每逢周六日或者节假日难得回来一趟。第一件事先查看邮局的收件记录。找出你的来,再一家家去找。你写给东谷、泽口、父母的信,巧总是第一个拿在手上,敲响人家的门,冒昧地要求看一看。所以每一封信都是他第一个先看的。后来,偶尔有快递到家的东西,他们干脆直接原封不动转寄给巧。 你知道。你知道打球那一次瑞恒还说了什么吗?他拿这件事笑话巧是丢了妻子的鳏夫,一天到晚想着你。巧当场和他打了一架。他红着眼睛纠正说鳏夫是指妻子死去。他很大声地吼着说你一定会回来的。 小豪哥哥,你不许逃跑。我看得出来,你还是喜欢他。为什么不呢?他也喜欢你啊!他跟你的父母坦白了。你的父母也接受了他。跟好朋友节子阿姨做亲家,真纪子阿姨还很高兴。多好的事。为什么你要跑?” “真晴,放手。这件事整个新田都知道了吗?” “知道了。全都知道了。就只有你不知道。” 难怪。难怪这一个两个都这么古怪。 其实自从回国,豪就已经有感觉,巧在想尽办法接近他。咖啡馆前面暧昧的“你自己想”,之前的转会事件,之后的住在一起,还有说了一次又一次的暗示性的那一句“捕手是投手妻子一样的存在”,种种迹象让豪雪藏的心再一次蠢蠢欲动。但是没有实锤,豪怕自己再一次自作多情,再一次如同六年前一样一门心思押进去,结果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地位还不如一颗木奉球。 他怕。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真晴说的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真晴,放手。我去找井冈爷爷。” “小豪哥哥真是笨蛋。大笨蛋。”真晴清爽的笨蛋笨蛋在豪身后不断回响。 豪跑到原田家的时候,井冈洋三正在后院烧热水准备给跑步回来的巧泡澡。看见急匆匆的豪,听完他那些喘着气的语无伦次的“巧”“我们”,老爷子哼一声抽了一块柴火敲了一把他的脑袋。 “现在才知道?我还以为你在外面飘荡六年多少聪明了一些。” 豪蹲坐在软润的泥地里。指甲嵌进去,胸膛像是要炸开来。“但是。爷爷,真纪子阿姨她,你们都不反对吗?我喜欢他。可是我不敢啊。他没有义务为了我抛弃自己的家人。我不可以毁了他。” “你真的是一个大笨蛋。巧那么笃定的要你。永仓家又都对巧那么好。真纪子敢说一个不字她连儿子都没了。”井冈爷爷扔了柴火进炉灶。起身往屋内。“你跟我来。” 井冈爷爷把豪带进玄关,摊开相册给他看。洋三抱着巧在梅树下,巧双手拿着皮球,巧上半身打着赤膊在睡午觉,和瘦削的白发女人手牵着手的照片,全部都是巧小时候的照片。 井冈爷爷取下其中一张,递给他。“豪,圣名子的照片,我真的是一张都不想给别人。我老了。也只有这些照片让我想起老太婆。但是,豪,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这一张,我给你。” 豪接过有他小时候也有巧小时候的那张照片。井冈爷爷用力握紧他的手,好像要把全部力气都给他。“巧,也交给你了。” 照片上是一双小小的手握着小小的球,是看着远方哭泣的两岁的巧。小小的他,眼里是坐在车座后面走过荷花池边的时候冲他挥手的两岁的豪。 两岁的巧眼里那炽热的挽留让现在19岁的豪有一种想要进去相片里面取代一岁时候自己的傻瓜想法。他一直以为,这样的目光只会出现在他看着巧背影的时候。没想到,他也是这么看着自己的。 我为什么要抛弃他离去呢?留下来。一起投球啊笨蛋! 无论是儿时不懂事被母亲带走的豪,还是初中时候一个人在那里傻傻伤心的豪,这些过去的豪无知的豪,现在的豪只想回去一拳把那样的自己打倒在地上,再冲着那张笨蛋的圆脸狠狠捶上两拳。 “这件事我很久之前就告诉过巧。看你的样子,他似乎没有告诉你。” “原来你就是豪。”神社前第一次见面时候巧说的话在这个时候再一次出现在豪的脑海。在六年后的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平淡的那句话背后隐藏的哀伤。 “豪,你是生来为了接我的球存在的。” “这种事,两岁的时候已经决定了!” “我最重要的妻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是你忘了。” 是的。是豪忘了。巧一直记得。记得那个小小的球,那一双小小的手。 “我以为巧不知道,所以没有告诉我。” “不,是因为你忘了,他觉得说了没用就不说了。他就是这样的人。” “说什么傻话!说好的!一起踏上甲子园!我们是投捕搭档!”豪忽然明白过来巧不允许他离去时候说的这句话。 什么都不知道的明明是我。我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豪拿着相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后背压上来沉重的一个人的力量。 “小豪哥哥不哭。青波送你一份礼物。” 是青波。手里拿着一双手套。是他一直觉得很熟悉的,巧从自己房间拿出来的手套。 “小豪哥哥,哥哥比你想象的要勇敢,比你知道的更喜欢你。和瑞恒哥哥打架之后,我给他上药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地就说出来了。很自然地,我们家都没有哪个反对的。我们都知道,有了你,哥哥才能和周边的人好好相处。妈妈还说她对自己儿子的了解还不如你这个搭档,心里有点被打败的感觉。倒是节子阿姨上门来下过一次聘礼。是你的木奉球手套。一直,在哥哥床上。现在,我把它还给你。完璧归赵。” “青波,巧,在哪里?他在哪里?我要看到他。现在,马上就去。” “现在是上午九点,刚好跑了一圈,应该和往常一样,在你们第一次见面的神社歇息。” “青波,他一直在那里吗?”洋三摸摸这个国中少年的小脑袋。 “在的哦。六年来,哥哥都会在那里一边歇息,一边等着他。” “两个笨蛋呢。” “可不是?” 豪来到神社石阶下面的时候,巧刚跑完,后背微微冒汗,坐在最高的台阶上,眼睛望着远方。他冷凛的双眼在瞥见远方走近的人之后瞬间像是干枯的池塘回了春,满满都是盈润。 “豪。” 他叫着那个朝朝暮暮的名字,从神社高高的台阶上向他走下来。他背后的阳光让他看起来宛若天神降临世间。看得下面的豪眼睛涨得发疼,心头一热,跟当初第一次看见巧的投球之后回新田神社投了两枚五百硬币一样,双手交叉贴在心脏的部位。感谢神明,谛听我愿。 在那一瞬间,思绪好像开了闸门的潮水汹涌而来,势不可挡地淹没了豪六年来持续荒芜的心田。那里,因为巧的音容笑貌,重新长出鲜花,再见阳光。他以为自己能忘记。他傻傻地坚信自己能把这份心意隐藏起来。他花了六年的时间在心底筑起高高的城墙。巧只说了一个字,他的城墙,马上溃不成军。 “巧!喜欢。从和你组成投捕搭档开始,从在这里看到你开始,从县大会第一次看见你投球开始。我当了六年的笨蛋。不,不止六年。我以后都不当笨蛋了。我,永仓豪,喜欢原田巧!最喜欢!世界第一喜欢!” 要说的话太多,堵住了他的胸口和喉头。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大口喘着气,傻乎乎地笑着,看着巧。巧的家到神社,五公里的距离,豪花了六年的时间。不。从两岁开始,跑了十七年,终于,再一次,跑到了巧的面前。 巧觉得他看着自己一直笑又不说话的样子古怪极了。看着豪如同第一次见面时候冲他下意识吹口哨时候一样情意流转的双眼。巧满足了。六年了,终于等到了。“你是要说什么吗?豪,我等着。”他也哑了嗓子。他等待着。 “我从两岁等到现在。”巧说。 我从两岁等到现在。豪只觉心中一痛。抬头正要道歉,一眼瞥见那得意的笑容,心中明白过来,脸上瞬时烧成一片。狡猾的人!笑得那么嚣张!你是看准了我一定会说那句话吗? 豪闭上了嘴。不肯说那羞人的话。捂着自己跳动的心脏。感觉呼吸的地方满满的,暖暖的。 “真的好想投球啊!”豪听到这样的声音从身体里面传出来。这种感觉强烈到连胸口深处都快要麻痹。 “好想听听自己的球落在手套里头的声音。好像第一次在神社那里接到巧的球一样。用全身的肌r_ou_,每一个感官,集中ji,ng神去感受那一头小怪兽被自己一双大手紧紧握在手心。让巧的全部,握在我手中。”豪这么想着,撑着双膝,在台阶下大口喘着气。 “豪,我们来投球吧。”他听到巧这么说。 “好。” 巧把双手环在豪的颈间。抬头,亮晶晶的双眼注视着他。“接住了吗?” 刚说完,巧就觉得身上一轻,身体倒转过来。可以看见地面在旋转。害怕的他抱紧了身下的豪。 “回家。”肩上扛着巧,豪在蒲公英飘飞的田埂快步往家中奔去。 第24章 番外 到底是谁在秀恩爱 在名古屋公寓,抱着巧挤在温暖的被窝里,身边充盈着巧的体味,豪第一次感谢公寓的墙壁足够厚实。隔壁房间听不到这边的声音。 得不到满足的巧惩罚性地从被子里钻出脑袋来,张开嘴轻轻在豪宽阔的肩头咬了一口。 酥酥麻麻的感觉。“别闹。明天你要比赛。”豪眯着眼,抱着巧轻轻拍打他后背抚慰他的不满。 巧也干脆,起来,开灯。光着身子在抽屉里翻出一本日记一边用笔在上面涂涂画画,嘴里一边骂,“笨蛋!大笨蛋!” 每一次,只要得不到满足,巧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翻开笔记本记下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豪也是有自己原因的,不能事事顺着他。 这一次,他来了兴致。问他,“那是什么?你在上面写了我多少坏话?” 巧的笑容让豪有点害怕。他翻开笔记本,念着那些豪在德国六年写下的日记。 “第一次见到巧,我就不可救药地爱上他了。” “原来你就是豪。” “这是命运的邂逅。” 哇啊啊啊!这个人怎么这样?!太讨厌了!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啊! 被公开处刑的豪冲上去要抢回来。 “在巧没有长成参天大树之前,我要成为缠绕在它身上护着它的藤蔓。”巧更加大声地念出来。 “还给我!” “哇喔好凶。坡道上,身材壮实的青年拖着沉重的行李箱,” 青波第二天起床看见豪。憋笑憋得那么辛苦。他甚至想要不管这病发的身体,赶紧回新田乡下去。 “别笑了。领带要什么颜色?”豪拿着水蓝和青草绿问身前挺拔,双肩耸动着停不下来的少年。 其实柜子里有一条彩虹。但是考虑到这一身衣服,就只有这两条搭配得上。 “绿色那个。”他总算正经起来。 “好。那就这个。袖子,不要翻起来。” 看他左扣右扣就是扣不起来。豪干脆自己走过去,半跪在人身侧,动手帮他扣上了。 豪后退两步,上下打量着他一身衣服。纯黑西装,蹭亮的皮鞋。青菜绿衬起粉红的脸色。看起来神清气爽又不失活泼。“ok。” “噢耶!”青波高兴得直接跳了起来。 青波年前发了一次病,喘息着像雏鸟,脆弱得让人心疼。真纪子阿姨干脆让青波跟我们住市区,接受更好的医疗,把身子治好再回乡下修养。 豪还记得那时候吓死人的青波的样子。嘴唇发紫扶着墙倒在玄关那里。解剖过无数尸体的豪的这双手,提着书包的手依然微微颤抖着。 从前只知道青波身子不好,要吃很多的药。学了医才真正什么是真实的肺动脉瓣狭窄。那是一种只要有那么一次呼吸不上来就要当场窒息死亡的可怕的疾病啊!可怜的青波,带着这样随时可能丧命的病坚强地、积极乐观地笑着活到现在。想起当初他反抗巧说自己可以玩快乐的木奉球一样的震撼。豪再一次觉得,这孩子太了不起了。 临走的时候真纪子阿姨很放心地拉着豪的手说,“即使专业不是内科,也比他那个脑子里只有木奉球的单细胞哥哥靠谱一些。青波,就交给你这个哥哥了。” 被这么拜托豪也只能答应了。毕竟他是医学生,是娶,了他哥哥的小豪哥哥。 “小豪哥哥,我今天帅不帅?” “帅。我的青波可厉害了。”今天可是要去上台在毕业生典礼上演讲的。豪揪着青波的小鼻子,心想:这孩子读书就是厉害。不用补习就是第一。跟他哥哥一样,是个天才。 “可惜不能去现场看哥哥比赛了。” “你的应援,巧会收到的。正好,”把书包给他。吩咐一声,“好了。去叫你哥哥起床。我去把早餐拿出来。我们一起来让他今天元气满满。”豪就往厨房走。 衣袖被拉住。豪回头。青波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小豪哥哥,我可以不去吗?” 看见豪回头,青波马上松手,把自己衣角绞上两绞。考虑到这一身笔挺西装,青波的脸都青了。马上松手,死命往下拽直。 豪全程看在眼里。他常常不明白,这孩子这么聪明,完全摸准了什么时候该关紧门消失在自己房间,什么时候可以跟他们讨价还价,怎么有时候又是这么呆萌的性子?他以为这种拙劣的把戏能骗得了谁? 豪觉得这种事其实他知道得越少越好。“今天,巧第一次上巨蛋比赛。”所以,昨天,没有做成。后面半句,豪没说。他知道,青波能懂。 青波果然如释重负。恢复了往常的活泼。他蹦哒着跑过去,“哥哥,哥哥,起床吃早餐了。” 开车把青波送回新田东中,在父亲的医院打点一番,豪总算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今天是巧第一次登上东京巨蛋的日子。面对主场读卖巨人,巧依旧咬着培根一脸不以为然。“我们一定会赢。” 豪笑他,毫无来由的自信满满。 巧一本正经反问他,“如果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还指望谁相信你?” 一句话,说得豪无言以对。 五万五千的座位,全部坐满。今天的东京巨蛋人声鼎沸。 豪的父亲跟巧的父亲坐在井冈爷爷左右两侧,拉起巧的父亲亲手绘画的儿子的巨幅海报给巧加油打气。身为晚辈的豪一一打过招呼,又在前面栏杆上遇到了熟人。上去寒暄一番。“稻村先生好久不见。你也来看巧的比赛” “看我妻子。”身子趴在栏杆上冲下面热身的捕手激动地挥动旗帜的稻村毫无掩饰。 台下的捕手冲上面给了一个飞吻。观众席的人都以为是对自己的,一时间声浪叠起,汹涌如潮。 “感情真好。” 豪这么答着。头也不抬地看着下面投手丘被木奉球帽遮挡了大部分面容,手里握着木奉球抓紧一切机会练习指法的投手。眼神一如当年公园里第一次看见巧练习指叉球时候的痴迷。 “听说你以前也是捕手。还接过那个怪物的球。怎么样?要接我的球试试看吗?好歹我也是打过都市野球对抗赛的人。虽然说最后关头输掉了。” “对对对。稻村可厉害了。那可是社会人最高水平舞台。”巧的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来了。 “豪,继续自己的兴趣,也是一种好事。”豪的父亲也在身后鼓励他。 豪摇摇头。“我只接他的球。” “真是够了。到底是谁感情真好啊。”稻村笑着拍他肩膀,继续冲台下挥动手中的旗帜。 表演赛后半,节子开车送青波跟真纪子来了。 真纪子一路抱怨着:“都怪青波,嚷嚷着要来看哥哥打球。” 青波眨眨眼睛,“嗯?不是妈妈你说,”接受到母亲青目警告的青波马上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真纪子,有一个人在车上每隔五分钟就跟我说开快点,要错过比赛了,” “节子!” 两位母亲打闹着,哨声响起,全场肃静。五万五千双眼睛齐刷刷望向圆形球场的中央。比赛,开始了。 2017630,德国同性恋合法。 2017713,在永仓豪的奔走下,双方家长的祝福中,原田巧入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国籍。 2017714,永仓豪、原田巧,领证成为生活伴侣。 一生一世,再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注:2017年7月14是《野球少年》动画在日本的播放日期。选这个日子让俩主角结婚是萧郎君本郎君一点小小的执着呢。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这一篇就算了。发现彩蛋了吗?括号里面的话是谁写的?你猜。 期待下一篇文再见小天使们。 第6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