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正文 第1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1节 文案: “阿初……” “……” “桥初?” “???” “顾桥初!你答不答应我一声?” “……我不是看着你的吗。” 夏至未至陆之昂同人,blblbl(敲黑板),不喜勿入 内容标签: 年下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y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桥初 ┃ 配角:陆之昂,傅小司,立夏 ┃ 其它:夏至未至,白敬亭 ==================   第1章 回来   〈一〉   有人在浅川开了一家名叫[雕刻时光]的24小时营业的书吧,门面不大,位置倒是不错,就在一中正门西边百来米的地方。   听说店长是当初浅川一中的毕业生,还是个风云人物,不少浅川一中的学生总是想过去看看的。   可惜店长雇了三班倒的员工,自己却极少在店里出现。   李雯雯作为学校校报新上任的编辑,第一个企划就是想采访一下那位传说中的前辈。   她用课余时间在雕刻时光蹲点蹲了约莫一周,终于在周天下午推开玻璃门的时候,发现了坐在吧台后的青年。   那人只是穿着干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戴着细金边的大框眼镜也遮不住帅气的面庞。他一只胳膊撑着头歪歪斜斜的坐着,另一只手就慢悠悠的翻看着面前的文件。   李雯雯偷瞄了几眼,想找一个距离比较近的桌子坐下,却发现往常人人避之的靠近门口的桌椅已经被占的差不多了。   穿着浅川一中制服或者清凉夏装的女生们捧着书坐在桌前,却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时不时的就偷瞄那青年两眼。   李雯雯不得不找了个靠里的座位,她点了一杯柠檬水,最后捧着杯子拉住了店员,超着吧台的方向努了努嘴,“那是你们老板吗?”   “对对对!”店员胡乱的应了一声,就打算离开。   李雯雯不撒手,拽着人眨巴眨巴眼卖萌,“你帮我给他说一声呗?就说浅川一中的校报想采访他。”   “好好好……”店员点点头,依言朝着吧台走过去。   李雯雯睁大了眼睛,透过书架之间的缝隙看过去。   店员俯身对着那男人说了什么,接着那人就抬起头看了过来,在对上李雯雯的视线之后,对着她点头致意,随即放下文件站了起来。   他起身走过来,手上拿着一只马克杯,四指从杯耳的孔里穿进去,握住纯黑的杯身,拇指就扣在杯沿的位置。   直到青年站在自己面前,李雯雯终于意识到自己看的太入神了。幸好,过于直白的注视并没有让青年感到不适,他反而是轻轻笑着,对着她伸出一只手,“你好,顾桥初。”   李雯雯这才反应过来,她慌乱的站起身,动作过大,不小心撞倒了身后的木椅。她来不及庆幸这是最后一张桌不至于撞到人,就手忙脚乱目光躲闪的轻握了一下青年的半只手,“前辈你好,我是李雯雯。”   笑意的震动顺着微凉的指尖传递到李雯雯的手上,她尴尬的一抬眼,看着顾桥初笑的眉眼弯弯,十分柔和的模样。   他把杯子放在桌上,上前一步扶起椅子,这才解释一句,“我没有笑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一个朋友,也是这样冒冒失失的。”   李雯雯定了定心神,她把头发拨到耳后别住,坐下抿了一口冰凉酸甜的柠檬水。虽然知道顾桥初已经从店员那里得知了自己的意图,可是她还是再次做了解释。   顾桥初耐心的听完,习惯性的又把手把在马克杯上,点点头,“好的。”   “那么就从……”李雯雯顿了顿,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顾桥初好。   连名带姓的叫总是过于生疏,直接叫桥初好像又过于亲昵,她像了想,才又重新开口。   “就从顾学长刚刚想起的那位朋友说起吧。ta也是浅川一中的学生吗?”   “对,是小我一届的学妹,名叫立夏……”   李雯雯静静的坐在位子上,她听着顾桥初用干净又清冽的声音,从那个她素未谋面的立夏开始,讲述着十年前的浅川一中的故事。   顾桥初说话语速平缓,就算是讲到好笑的地方,多数时候他也只是抿着唇浅浅的笑,只偶尔说起当初的朋友,他才低低的笑出声来。   他时不时的喝一口马克杯里的咖啡,随着吐息,咖啡的苦涩香甜就弥漫在那一片的空气里。   李雯雯却是越听越觉得奇怪,她咬着吸管纠结了一会,才开口问,“你说的陆之昂……是个男的?”   顾桥初一顿,复又抿着唇笑。他放松下来靠着椅背搭着扶手,又让人续了咖啡,“你看,我的故事并不适合给人分享。”   李雯雯终于明白过来,之前的迷雾和别扭好像都在一瞬间被解开了。她点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看见穿着t恤运动裤的青年急匆匆的推开门,直直的朝着这里走来。   她认出那是前几天和自己一样经常泡在店里的人,看样子也是来找顾桥初的。可是她也不提醒人来了,似乎是在报复顾桥初让她的新企划打了水漂,还花了那么多时间蹲点。   那人急匆匆的走到顾桥初旁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女生,压低了声音抱怨,“你回来了居然不告诉我!”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李雯雯有些惊讶来人说出这样的话,还没来得及表示自己的好奇,就听顾桥初笑盈盈的回答,“我这不是看着你呢嘛。”   “别给我打哈哈!”来人瞪眼,只可惜眼角一颗泪痣徒增妖娆,一点不见凌厉,“我不来找你你就不找我了是不是?”   “怎么会……”顾桥初又是笑,眼角余光看着李雯雯撑着下巴看的很起劲的样子,终究是不愿意自己被当戏看,只能拽着来人的胳膊往后边的休息室去,走开两步又礼数周全的回头对着李雯雯说,“我也只能说到这了,咱们有机会再聊吧。”   李雯雯眨巴眨巴眼,她看着两个人拉拉扯扯的走进休息室,倒是关上门的时候,仿佛听着顾桥初放软了声音叫了一声,“之昂……”   她突然惊醒,感觉自己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末了又想起先前一会顾桥初用他软糯干净的声音悠悠的说,“陆之昂啊,当初可是有一众小迷妹呢……”   那声线奇异的与刚刚那一声模糊的[之昂]重合了,她看着休息室紧闭的门,想起通过谈话得知顾桥初是怎样一个温润又有礼的青年,在书页纸张和咖啡的香气中,眼前净是两人拉拽着时干净又帅气的面庞上的笑意。   似乎这样是最好的。   她这样轻声感叹一句,随即起身离开了书店。   靠近窗口的一排座位坐满了青春的女生们,她们红着脸感叹刚刚进来的那个人也好帅,两个人站在一起又是多么的赏心悦目。   有人补充了一句,“没觉得老板笑的很宠溺吗?”   于是又激起了一大片的应和之声。   那时候腐文化开始流行,十几二十岁的姑娘们热爱美的事物,她们认为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正常的为人所接受的。   如果,如果顾桥初知道……   他大概会感叹一句,“当年如果是这样该多好啊……”   他才二十七岁的光景,可是经历了太多,终于从当初那个刚刚踏入浅川一中校门时,发誓要让浅川一中记住他的意气风发的少年逐渐沉淀蜕变成成熟稳重的男人。   可似乎他越是蜕变的迷人又沉稳,他就越是对陆之昂没办法。   就比如现在来说。   陆之昂死死的抱着他不松手,下巴就卡在脖颈处,让他头也回不了。只听陆之昂哑着嗓子念叨一句,“我等了你好久啊……”   一句话说的委屈又苦涩,让原本还想打哈哈的顾桥初一下子就心软了。他抬手顺了顺陆之昂的发,缓了好一会,直到心尖上不再那么刺刺的疼的他说话都困难,这才开口,“我知道……我知道……”   顾桥初没有大肆宣扬,可是有心人都知道这个书吧是他开的,比如陆之昂。   就这么几天时间,陆之昂逢来蹲点就给他留小纸条。一开始还能放放狠话,比如[你不来找老子也休想老子来找你!]可后来就是纯粹的一股脑的委屈和心酸都吐露在纸上。   起初顾桥初看着就吃吃的笑出声了,他心想不来找我你来这干嘛?可别说是来看书的。   可后来,他看着看着也免不得红眼了。   那些个纸条被他整整齐齐的压在一只银色四方的丝绒礼盒里,纸面上压了一枚纯银的戒指,也不是多好的成色,甚至已经有些氧化了。   可他是个念旧的人,旧物件一个不舍得丢,统统放在自家储藏室里。偶尔他开了门去找东西,看着上面落了一层灰,又有些后悔,觉得扔了也比现在在眼前落了灰膈应他来的好。   于是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搬着几个大箱子开车想去郊外找个清静地方埋下。可是开着车看了一大圈,又觉得东西实在太多,埋起来太费劲,扔了又是不情愿的。   最后只好再开着车拖着东西回去。   其实只是盒子大,如果真要有心,直接倒进坑里埋了,又怎么会麻烦。   这样一来二去,他也就懒得折腾,任着那些东西在自家落了灰,再没有碰过。   而陆之昂,陆之昂就是顾桥初心里唯一没有落下灰的旧物件。   他在他心里,要说这么好几年了,也该沉下去了吧。   可是顾桥初不依,他非要把人刨出来,时不时的掸掸灰,让自己被膈应的吃不好睡不好,难受的不得了。   终于到了他二十七岁这年,被膈应的实在受不了了,想那家伙想的心绞疼,他终于决定对自己好一点。   于是他回来了。   第2章 朋友   〈二〉   早上睁开眼的时候,顾桥初整个人都是混沌的。他夜里睡的不安稳,总觉得像是有人捆着自己,勒的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结果一醒过来,就感觉到陆之昂的头发刺刺的扎在自己颈间,一双胳膊像是烙铁一样抱着自己。睡着的时候还好,这要真醒过来,他就又觉得痒的想要发笑。   他想起前一天拽着陆之昂进了休息室,就再没出去。陆之昂拽着他大吐苦水,最后又絮絮叨叨的讲些这几年他不在的时候的故事。   他听的多了,觉得有些累,索性凭着陆之昂看不见自己的脸,直接就闭了眼在休息室睡过去。   这休息室是顾桥初平时用的,他比较懒,就在装修的时候执意把一楼的小会客室改成了自己的休息室。   其实在开店之前,他为了督促装修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所以休息室里的东西已经十分齐全,只可惜平日里一个人睡的沙发床突然多了一个,还是有点拥挤的。   他拽开陆之昂的手,只觉得穿着前一天的衣服裤子实在难受,睡姿又有些僵硬,这时候整个人都有些不舒服了。扭了扭脖子就想起来洗个澡,可是还没起身就被人反手拽住。   “你去哪?”陆之昂眼角泛着红,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可是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顾桥初,又是有些混乱的。   顾桥初愣了愣,他感觉到陆之昂拽着自己的手都在抖,若是几年前,他一定要嘲笑他的胆小。可是这一次他只是勾勾唇角笑起来,“我去洗漱,都臭了。”   本来就是炎热的夏天,就算屋子里有空调,也经不住两个大男人抱着睡一夜的。   陆之昂眨了眨眼,随即慢慢的松开手。他看着顾桥初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衣服进了浴室,这才呼出一口浊气,伸手捂住了脸。   他以为这一次久违的见面,自己能有一个较好的睡眠。然而夜里他并不太敢睡,只能抱着顾桥初睁着眼看着他。   他多怕顾桥初又像几年前一样,趁着夜色孤身一人,就走了。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2节 顾桥初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出来,他头上盖着一块毛巾,整个人周身都是shi漉漉的水汽,“你进去洗洗吧,架子上有新的牙刷牙杯,毛巾在篮子里。”   陆之昂看着顾桥初走过来,他眨了眨眼睛,莫名的像是有些委屈又无辜的样子,“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穿……啊……”顾桥初本来想说穿自己的,可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尴尬的抬手按了按鼻梁,眼神躲闪,“那你回去洗吧,我送你回去?”   “好啊!”陆之昂是个见好就收的人,他一瞬间就又笑眯了眼,只去洗漱过后,就等着顾桥初送自己回去。   雕刻时光位于郊区,大多数附近的人都会选择买一辆车作为代步工具。所以当顾桥初推着一辆自行车从后院出来的时候,陆之昂是有些惊奇的。   “你就用这个送我?”陆之昂抿着唇笑的时候总是显得十分乖巧,“我可不是小姑娘。”   “小姑娘也不想坐我的后座。”顾桥初也笑,是那种敛着眉眼看起来十分落寞的笑。高中毕业之后,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有些忧郁的样子,“走吧。”   陆之昂一跃坐在后座上,这不是他第一次坐别人的自行车后座。以前也有个人,在他车胎被放了气之后满脸不情愿的捎他回家,还踹了他一脚。   男生坐自行车后座不像小姑娘,是夏佐直接分开腿坐上去。陆之昂就两手勾着顾桥初的腰,也不管对方因为自己的动作红了耳朵,四肢僵硬,“你记不记得你以前捎我回家,还趁机踹了我?”   “你那时候太招摇了。”顾桥初让自己尽量忽视那一双掌心温热的手,“作为学长不得不给你一些教训。”   陆之昂就又抿着唇笑,不再说话。   他不敢逼顾桥初逼急了,这家伙以前一受刺激就落跑,从来没有例外过。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顾桥初居然把他扔在了公交车站。   wtf???   “自己坐公交回去吧。”   陆之昂目瞪口呆的看着顾桥初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塞自己手里,完了脚下一使劲就蹬着自行车走了。   他觉得自己被耍了。   本来前一天自己是开着车来的,今早为了争取和顾桥初多待一会才答应让顾桥初送。结果居然被扔在了公交车站?   就在陆之昂还在纠结是回去取自己的车还是坐公交回去的时候,进城的公交已经晃晃悠悠的开过来了。他来不及多想,就直接跳了上去。   顾桥初回了店里就收拾了一波东西。他把休息室收拾整齐,跟来轮班的姑娘打了招呼,才又骑着自行车回了住处。   教学区附近总是有很多房子,提供给想要偷偷跑出来住的学生们,或者来看管学生的家长们。   顾桥初就在那一片租了一间房,一室一厅一卫的ji,ng装单人间,月供一千五,倒也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在小区门口胡乱吃了些东西,进了房间就开始发呆。   他想自己大概是疯了,昨晚上居然和陆之昂睡了一夜。   他曾经热切的希望自己能够快些走出去,回来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放开,谁知道就这一面,居然越陷越深。   不大的客厅在阳台处隔了一块凉床出来,他煮了一杯咖啡,就坐在凉床上静静的休息。   一个人的时候,他可以一整天不和外界交流。   他就在那,静静的看着浅川蔚蓝的天,洁白的云,还有大片的香樟绿草,少年少女骑着自行车时飞扬起来的浆白的衬衫一角,模模糊糊的只能看个大概的他们的笑脸。   浅川的夏天,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变。   只是再也不属于他了。   他曾经像每一个高中生一样,充满朝气和活力,热衷于学校活动和帮助同学,也曾和同学一起站在阳台上争论新进学校的小学妹哪一个更漂亮。   可是等到他高二,和陆之昂认识并熟悉的时候,一切好像都不是那么回事了。   想起以前的自己,顾桥初就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他先是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似乎在笑的弧度,接着一双眸子里就泛开一圈圈的星星点点的笑意。   可是一想到自己带着陆之昂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就又觉得难过又绝望。   下午五点多,不知道抱着怎样的心情,顾桥初又去了雕刻时光。   他花了一些时间看完了前一天因为李雯雯而耽误的文件,就捧着杯咖啡找了张桌子坐下。   书吧的桌子全部一排列在东侧,东侧是一整块玻璃,上面什么标语都没贴,只有靠里的墙边摆着一排排的绿植。   不少年轻人甚至会为了在这里看一次日出而通宵。   有姑娘走过来问他要找的书在哪里。   恰巧是自己熟悉的类别,他也就好脾气的站起来,指了指那一边的书架。他看着姑娘走过去找了一圈,最后踮起脚尖努力的想要够最上层的书。   他站起身走过去,取了书递过去,笑着解释,“下次可以让店员帮你取。”   “谢、谢谢!”姑娘埋着头磕巴的道了谢,突然抬起头睁着小鹿一样水汪汪的眼睛,“可以请你喝咖啡吗?你好像很喜欢咖啡!”   他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只能感叹自己真是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似乎有些老了,“谢谢,不过不用了。”   他已经尽够了礼数,只能转身就走。   谁知道一转身,就看见站在自己桌前的陆之昂。   “你太招人了。”陆之昂对着顾桥初眨了眨眼睛,他看着那姑娘捧着书走开,这才又小小声的说,“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比起你还差一些。”顾桥初不自觉的笑,弯了眉眼十分柔和的样子。   他主动提出要请陆之昂吃饭,还特意找了包厢,一顿晚餐两个人说说笑笑,气氛很是不错。可是直到最后,顾桥初勾着唇角一笑,说出来的话却突然有些不近人情,“之昂……我们是朋友吧。”   陆之昂一愣,声音都有些哑了,“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陆之昂截了话头。   陆之昂喜欢顾桥初的声音,总是干净又清冽,可是这一次他却不想再听下去,“不是,顾桥初,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觉得什么觉得?”   “你要这样你回来干嘛?你回来干嘛?!”   他越说越觉得委屈,只能拼了命忍耐不要哭出来。顾桥初总因为长他一岁就摆足了谱,他只能努力的克制自己的任性,才能让顾桥初不把他当个孩子。   “你觉得你这样是为我好是不是?那我求你别为我好行不行?”   他眼角泛了红,睁大眼睛才能让泪水留在眼眶里,“你要一直不回来就算了,我还能骗自己所有事都已经过了……可你他妈偏生要回来告诉我那是骗人的!又让我不好过!你想怎么的?!”   顾桥初眨了眨眼,他看着陆之昂在自己眼前声嘶力竭的吼,突然就想到了很久以前……   “顾桥初!你他妈看不看我?!”   第3章 黑幕   〈三〉   顾桥初在1999年的夏天离开了室县的初中。   他的爷爷是退伍军官,奶奶当初是外交官,两个人年纪大了,就在乡下爷爷老家安顿了下来。但是顾桥初的父亲,留在了市里工作。   顾桥初出生之后,两位老人就以年轻人正是打拼的时候为理由,带着顾桥初去了乡下,小学初中也在那读了。   直到初中毕业,前任外交官的奶奶力求给顾桥初最好的教育,于是赶着他去了浅川全国著名的浅川一中。   九月份,两位老人把顾桥初踢出了家门。   他提着一只行李箱,背着一只包,自己打车到了车站。正要上车的时候,短发的小姑娘顶着晒的红红的脸送了瓶矿泉水过来,“学长!一路走好。”   室县是个小地方,学校人也不多,有人考上了浅川一中,总是很容易就被传开的。但是这个小姑娘明显不一样。   顾桥初瞪着眼睛责怪她怎么不打个伞遮遮太阳,手上动作一点不迟疑的摘了自己的帽子给对方扣上。他接过矿泉水,说了最后一句话。   “好好学习吧,我在浅川一中等你。再见,立夏。”   顾桥初文化课和专业课成绩都好,长得又帅,又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那时候只有一米七五,但是远远的看着也是十分高挑颀长的身形了。   就这样,在学校和男生们搞好关系的同时,也时不时的能收到女生们的情书。   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女生还没有那么open,遇到喜欢的男孩子顶多是激动的叫着[好帅啊!],再主动一点就是趁着课间给人桌兜里偷偷塞个情书啥的。   他代表班级参加了学校的艺术节,最后因为弹着钢琴唱了一首〈take to your heart〉而声名大噪,这样一来,女生们的攻势就更加不得了。   直到2000年的夏天,学校里的女生听说即将有个又高冷又帅气又聪明的学弟和一个阳光有朝气情商高的学弟即将进入浅川一中,能够满足她们对于霸道总裁和阳光美少年的所有幻想,他才稍微的减轻了压力。   就从这一点来说,其实顾桥初对傅小司和陆之昂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谁知道新生入学第一天就被毁了个干净。   顾桥初在校门口等了四十多分钟,才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又是箱子又是包的和人结着伴走过来。   浅川一中最不好的地方就是占地面积大,还特别霸道的不许公车站牌建的太近,官方理由是怕影响学生学习。这导致每一年的新生都不得不拖着行李踽踽独行十来分钟,才能走进学校。   立夏在等公交之前就给顾桥初打了电话,本来顾桥初想去公交车站接她,结果小姑娘笑眯眯的说自己第一次来想认认路。   顾桥初就心想好吧,完了查了下公交时刻表,估计了一下立夏能坐上什么时间的车,又什么时间能到,将近那个点的时候,他就在校门口等着了。   他习惯做好万全的准备,所以当那个时间点立夏并没有出现的时候,他就有些烦了。   末了又一想,报名期间公交应该挺难挤的,可是又会视情况适量增加排班,于是误差时间在半个小时内应该是可以接受的,谁知道他居然等了四十分钟。   “路上出什么事了。”顾桥初和那个叫做七七的女生问了好,接过立夏的行李箱,终究是没忍住,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啊,也没什么,就是报名的人太多了,公车好难挤啊!”立夏一张小脸带着笑,好像公交车的事并没有让她的好心情受到影响。可是随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皱着脸又接着说,“哦对了,刚刚被一个同学的自行车撞到了,东西都弄乱了。”   顾桥初第一反应就是骑车的家伙真是莽撞,在主干道上骑车太快导致刹车所需距离太长,完全不知道在这个报名高峰期人流量大,应该骑慢点。   “下次见着他,我会帮你教训他的。”送立夏到了宿舍楼门口,顾桥初对着她这样打趣。   立夏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想要知道顾桥初会怎么做。她并不想报复那个男生,只是觉得很有趣而已。   顾桥初勾着唇角笑了笑,从裤兜里掏出了红袖章戴上。   红袖章是学生纪检部的,可他其实是主席团的,完全是为了好玩,才从室友那里借了过来。   中午顾桥初本来想请立夏吃顿饭,谁知道立夏先和七七约好了,他只能跟着宿舍几个糙汉子去吃小灶。   吃了饭他习惯在学校里溜达一圈,想要消消食让自己好受一些。不过红袖章的主人余来总是勾着他的脖子嘲笑他,“明明是想去女生那刷脸!还不说实话!”   他半眯着眼睛哼哼的笑,末了勾着余来的下颌挑逗到,“要不晚上我在你床上去……刷个脸?”   余来经过一年的摧残已经有些习惯了,面不改色的应下来,“好啊。”   这时候一桌同宿舍的人都听见周边的小学妹在旁边自认为很小声的念叨,“快看啊!那有两个好帅的gay!”   “卧槽!”顾桥初和余来同时脸色大变,装作十分厌恶的样子推开了对方。   顾桥初翻了个白眼,最后施施然的走了,“我要搞基也要找个帅的。”   余来当天晚上就把顾桥初扑倒在了床上,装作地痞流氓恶霸欺凌乡里的样子,卡着顾桥初的脖子恶狠狠的问,“我不够帅?!”   最后被顾桥初一脚踹的差点从床上跌下去,“滚下我的床,你还有活命的余地。”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3节 余来差点被一脚踹到了关键部位,于是捂着子孙庙下了床,抱着正努力学习的郑皓文又是一顿哭,“皓皓啊!你看他是不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郑皓文人如其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十分斯文。他摘了眼镜揉了揉眼睛,然后站起来一把把余来推到了刘佳杰怀里,“拖出去糟蹋了,不用顾及我们。”   余来哭诉着,“妈的你整个一斯文败类!亏我刚来学校那天还觉得你可正经!全是假象!”   刘佳杰y笑着,最后拽着余来做了五组仰卧起坐五组俯卧撑,一点没有辜负他健身狂的外号。   这直接导致第二天余来是腰酸背痛腿还软,活脱脱一副被人揪去做了不可描述的事的样子。   直到吃了早餐要去校门口查勤了,余来还一副“你让我死吧我活着有什么意思”的生无可恋脸。   看的顾桥初头皮发麻,最后不得不认命的带着余来去校门口站岗,还任由余来两只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让他充分感受到了地心引力的强大。   走读的女生对着他俩指指点点,直说,“看啊这就是昨天那两个gay!”   顾桥初笑的十分僵硬,只觉得上天果然是公平的,前一天夜里刚刚折磨了余来,今早自己就要受到这样的凌虐。   余来趴在顾桥初耳边吹气,“咋样啊小初?”   顾桥初抖了一下,没抖掉。原本他还想忍忍就过了吧,权当一报还一报。谁知道一眼就看见个臭小子自行车蹬的跟个风火轮似的朝着校门冲了过来。   他来不及多想,一个反手拽了余来的红袖章就给了个停下的手势,全然不顾余来因为突然失去支撑而倒在地上。   那边余来还在吼着[卧槽]躲避女生们的偷拍,这边顾桥初已经摆足了谱对着骑车的小子和蔼的微笑,“同学,你超速了。”   “啥?”来人一脸懵逼,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是,学长,我这骑个自行车还能超速呢?”   “对。”顾桥初继续笑,一手从兜里掏出个崭新的小本翻开第一页,一手按了笔,“姓名,班级。”   “等等,你说我超速了……”来人可能是感觉自己好像遭遇了什么不得了的潜规则,满脸怀疑的看着眼前过于奇怪的学长,“那限速多少?”   “比你骑车的速度低五码。”顾桥初本来长的就纯良,一脸无辜的笑,谁看都不相信他满肚子的黑水。   “这位学弟,你就认了吧。”余来姿势怪异的走过来,看了看眼前长的还挺帅的小学弟,“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惹了我旁边这位仁兄,不过为了摆脱他的报复,你就扣一分吧。相信我,不亏。”   “……高一三班,陆之昂。”陆之昂其实是很不服气的,他没想到面前的学长长了这么正派的一张脸,居然这么黑暗,他觉得自己算是接触到了高中的y暗面(?),“那学长你叫什么啊?”   顾桥初没理,刷刷的几笔做完记录,揪着余来转身就走。   还没值完班,不过偶尔的偷懒是没有人在意的。况且他来本来就是为了抓前一天撞人的小子,现在目的达到了,也没必要做免费的苦力了。   顾桥初完全没想到,自己抓错人了。   真正的罪魁祸首在陆之昂后面,一看陆之昂被拦了下来,他就放慢了速度堂而皇之的进了学校,等着陆之昂赶过来。   陆之昂气冲冲的蹬着车过去,“傅小司!你可真够义气的?”   傅小司微微勾了勾唇角,“这叫死道友不死贫道。”   “啊!”陆之昂愤愤的吼了一嗓子,“我一定要知道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是谁!”   第4章 乌龙   〈四〉   上午课间纪检部的人来高二一班找余来汇总记录,余来还因为仰卧起坐腹部疼的趴在桌上不肯起来,像是用了最后一口气,指了指旁边空着的顾桥初的座位。   顾桥初一下课就冲去了卫生间。   浅川一中是艺术类的学校,大多数学生都有点底子,只觉得这教学楼设计的实在很一般。比如这个卫生间,明显不能满足学生所需,老师稍微拖个半分钟的堂,几乎就意味着他们要在卫生间排队到上课。   顾桥初聪明啊,高二之后他就开始长个,和余来作伴坐在教室最后排,老师一说下课还没问好,他就蹲着偷偷溜了,一出教室就冲向了卫生间。   等到他神清气爽的回来,一看站在座位边上的纪检部成员,笑眯眯的就把桌兜里那个写了一排的小本递过去,“就这个。”   “不是,桥初,还真扣啊?”余来揉了揉眼睛表示不敢相信。   浅川一中挺在乎学生平时分的,他一直以为顾桥初只是说着玩玩,给那个倒霉催的学弟一个下马威,谁能想到他真给人上报了?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扣啊,为什么不扣。”顾桥初掀了掀眼皮凉凉的看了余来一眼,一回头又对着纪检部的人笑眯了眼,“去吧。”   余来一瘪嘴,不得不在心里给那位学弟默哀,“是几班的啊?别是立邦漆班上的……”   “……”顾桥初眨了眨眼睛,他皱着眉头想了想,高一三班,“好像,大概,似乎……就是闻人老师的学生啊!”   闻人老师也带他们班的英语,因为顾桥初除了成绩好,英语口语也是传自外交官的奶奶,自然受到老师偏爱。他不喜欢叫这位老师外号,但也改不过别人,最后只能自己老老实实的尊称。   被闻人老师带过的学生都知道,虽然这老师说话难听十分毒舌,可是对外总是十分护短的。顾桥初一个外班的还是高年级的,怎么可能斗得过本班的小学弟。   余来扯着唇角安慰他,“别怕,你也说了似乎……万一是你记错了呢!”   “去看看吧!”余来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有戏可看好像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跟着顾桥初一路冲到了高一三班门口,正巧遇到了布置完任务走出来的闻人老师。   “哎,顾桥初,你来这干嘛?”闻人老师笑了笑,主动叫了一声,还顺便忽略了余来。   余来不死心,在旁边挣扎,“老师,我也来了。”   顾桥初还没回话,三个人就听见清脆的女声在高一三班的教室里炸开,“老师,应该是来找我的。”   “哦。”闻人老师点点头,转身走了,“那你有时间顺便教教她英语吧。”   余来搁边上还在挣扎,“不是老师,我英语也还行啊。”   顾桥初摸了摸鼻梁,没说话。   余来也不在意,只是挂在顾桥初身上,勾着他脖子在耳边吹气,“小初初~这个水灵灵的小学妹是谁啊~”   顾桥初还是没说话,他的视线越过立夏,就看向她斜后方的那一撮毛……好像是陆之昂的。   陆之昂上课的时候就开始睡,这会被立夏一嗓子吓醒了,迷迷糊糊一抬眼,就看见站在门口逆着光颇有些圣洁意味的人渣(?),“啊!早上扣我分的那个谁谁谁……”   他叫不出顾桥初的名字,一个人磕巴纠结了好久,拽着立夏就问,“这谁?你认识?”   “啊?”立夏看看陆之昂,又看看顾桥初,再看看陆之昂,“你是说……顾桥初学长?”   立夏一句话出来,同班的女生和陆之昂都沸腾了。   女生们是兴奋的,就说看着这么帅原来是传说(?)中的那位学长。   陆之昂是气的,“哎哟我去!做事这么人渣名字还挺好听的?!”   顾桥初没反应,余来又趴在他耳朵边上吹气,“你中奖了哦~小初初~”   顾桥初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现在完全有时间把那个本子扣下来。   陆之昂这就不依了,他想了一上午,还是觉得自己很委屈,暗自下定决心要把这个人渣找出来,下完决心倒下就睡。   谁知道一睁眼就真的看见了这个人渣!一定是圣母玛利亚听见了他的祈祷!他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这个家伙!   他一蹬脚就跑了出去,扯着嗓子嚎了一句,“顾桥初!你给我站住!”   顾桥初已经上了楼了。   据说那天教学楼高一三班周边的教室都听见了陆之昂撕心裂肺的叫声,学姐学妹们都在猜测陆之昂和顾桥初这俩是咋的了,怎么能陆之昂刚刚来学校就能有这么深的交情(?)。   有好事的人挖出了顾桥初扣了陆之昂平时分的内幕。   有人说顾桥初一定是小心眼因为陆之昂长得帅故意针对他。这么说的一般是小学妹,她们还不明白顾桥初是什么样的人。   有人说是陆之昂没有注意校园秩序,一个自行车骑的跟个风火轮似的还是很危险的,扣个分警告一下是应该的。这么说的一般是学姐,她们和顾桥初在一个学校呆了一年,多多少少能够知道一些。   还有人是单纯的谁也不站,直说这俩其实是相爱相杀吧。末了自个分为两派,天天争论着顾桥初和陆之昂谁是[on ]。   刚进学校的妹子口风不严,被陆之昂听了去,还疑惑了很久,什么是[on ]。只能说直男的世界太可怕。   这种暂且可以说是由欧洲王尔德为代表的唯美主意爱情,从上世界30,40年代在日本开始盛行,90年代中后随着一部分漫画流向中国,把一部分正直青春年少的小姑娘带上了一条名为[腐]的路。   如果真要追溯起来,从2001年起,以某个事件为起点,浅川一中的校园bbs上出现的大量关于顾桥初和陆之昂的故事,算是中国最早期的真人版耽美。   那时候女生们像是地下党一样,偷摸摸的讨论着两人的互动,就连课间c,ao,陆之昂瞪了一眼戴着红袖章的顾桥初,都可以被说成暗送秋波。   就算是两人很少接触的情况下,这个队伍却还是在不断壮大。   等到顾桥初发现这个组织的存在并且第一时间想要用学生会的权利压下来的时候,余来凉凉的告诉他,“放弃吧,没用的。”   “怎么说?”顾桥初觉得自己还是有不耻下问的美好品质的。   “很简单的,你们俩本来就这么牛,很少有妹子觉得能配得上你们。”余来含着根木奉木奉糖,说话都有些瓮声瓮气,“自己得不到,也不要给别的女生得到。”   “你今天没吃药。”顾桥初微笑。   不过话说回来,在事态还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的时候,顾桥初就知道自己抓错人了。   立夏空了一个午餐的时间,跟着顾桥初去吃小灶。她扒拉着米饭,纠结了一下还是说,“学长,你扣陆之昂的分……好像扣错了。”   “啊?”顾桥初一愣,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傻子(余来语),“不是他吗?你别记错了。”   “那个……”立夏眨巴眨巴眼,她现在不想扣傅小司的分,虽然那家伙很高傲,更何况陆之昂多无辜啊,“是陆之昂的朋友,就是我后桌,傅小司。”   顾桥初吃完饭喝口汤,揪了一把隔壁桌的余来,“明天去站岗。”   “别啊大兄弟!”余来表示很委屈,“明天周五,我想养ji,ng蓄锐周末出去玩!”   顾桥初抿着唇不说话了,他没想到自己这么信赖的余来居然是这样(?)的人。   余来对着立夏眨眨眼,“你看这么水灵灵的大白菜一样的小学妹,你不带人家去市里逛逛?”   顾桥初一听就笑了,勾着唇角皮笑r_ou_不笑那种,“你也知道,我不希望大白菜被猪拱了。”   余来立马伸出手做担保,“我绝对没那个意思!我是想跟你去啊~”   他习惯为了恶心顾桥初而在他耳边吹气,立夏第一次看见,还觉得有些一言难尽,“放开学长……”   余来点点头,很认真的对顾桥初说,“看见没,学妹让你放开我……我可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呢。”   顾桥初掀了掀眼皮,他把手放在桌下,狠狠的拧了余来的大腿,“是让你放开我。”   余来嗷的叫了一嗓子,一看宿舍里另外两个人都一个劲的笑,更觉得受不了,“笑笑笑!就会笑!”   “哎傅小司你看!就他就他!”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顾桥初还愣了一下,他一回头,就看见陆之昂拽着个男生指着自己。他抬了抬眼,“我不喜欢别人指我。”   “啊哦!”陆之昂叫了一声,十分听话的把手收了回来。他看着坐在顾桥初对面的立夏,立马就拽着傅小司坐了过去,“立夏,这种人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把原本想要说的[旁边还有空桌子]忍了下去,顾桥初一挑眉头皮笑r_ou_不笑,“什么叫这种人。”   立夏眼看着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重,不得不出来打圆场,“没有没有,陆之昂你别乱说。这是很照顾我的学长,我们一个初中的。”   “没错,竟然我俩都在外面读书,我就是她哥,得照顾她。”说到这的时候他抬眼瞟了瞟傅小司,极尽凉薄。   “啊……”傅小司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那你想扣分的人是我啊。”   “对。”顾桥初极不情愿的点点头。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4节 虽然他是一个知错能改的人,可是终究不喜欢在这个有着嚣张过于招人的陆之昂面前认怂。   第5章 初心   〈五〉   午餐时间其实可以算是不欢而散的,知道自己找错人之后顾桥初脸色就有些难看,特别是陆之昂还嘚瑟的给他使眼色,这让他更加受不了。   最后他干脆不吃饭了,把筷子放在餐盘里,后仰靠着椅背淡淡的笑着说,“你以后别栽在我手里。”   隔壁桌和他一个宿舍的都愣了,倒是余来机灵,站起来拍了一下顾桥初的肩膀就往外走,“吃好了,我俩先走。”   顾桥初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脾气不适合在这久留,跟着余来就走了。   余来一出店门就拉了脸,他是初中因为生病休学一年,比顾桥初大一岁,平日里打打闹闹看不出什么,真要遇到事,这多出来的一年还是有点用处的。   他皱着眉头回头看了看顾桥初,急的几乎就要瞪眼,“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今天这个话传到外面去,一堆人等着落井下石。”   都说树大招风,顾桥初这样在学校出了名的人物,总是有一群人捧他,一群人等着踩他。更何况他们是刚刚换届的学生会干部,真要闹起来,也得说是顾桥初仗势欺人了。   “我只是觉得他太招摇了。”顾桥初边走边说,他也不看余来,一双眼睛看着学校里的大树,只觉得空气里都是大片的香樟的气味。   余来愣了愣,这次是什么责备的话也没能说出来。他缓了一会,一看顾桥初那个状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祈祷今天的话不要被有心人传出去才好。   “你这个性格啊……”   “简直完美无缺。”   余来一个没忍住就笑喷了,他上前一步勾住顾桥初的脖子把人往下压,毛毛躁躁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最后又像是颇有感触的说了一句,“你还真长高了啊……”   “我来的时候就不矮好不好。”   浅川地处中国北方,可也真没像南方人所想象的一样,男生个个牛高马大,女生一米七几的满大街都是。顾桥初进浅川的时候一米七五,不算高,倒也是中等偏上的个头。   下午的课顾桥初只上了一半,就被学生会传唤去开会。学年伊始,他们需要吸纳新的学生会干事。   他和会长书记正在办公室里准备策划,余来提了一口袋冰水就走进来挨个发。   本来这种时候是不许外人进来的,可余来是纪检部的部长,人缘又好,上至学校的主任老师,下至刚进校门的学弟学妹,中间还有各种同学,很少有人不买他面子的。   直到他毕业很久,学校里还流传着关于公关先生余来的故事。   他放了一罐雪碧在顾桥初桌上,完了不顾桌子主人十分不情愿的瞪视,单手撑着桌子一跃坐上去,拉开一罐可乐喝了一口,“哎,听说刚刚体育课高一三班有人和高三那帮人杠上了。”   “一定又是那帮人主动惹事的吧。”书记是个女生,一撇嘴摇摇头,拧开酸奶盖,“每年都是这样,我记得去年桥初也被找过麻烦。”   “忘记了。”顾桥初眨眨眼,明显没放在心上。   余来扭头挑眉对着他笑,“你这个样子,就不怕把立夏小学妹牵扯进去?”   “不用猜也知道应该是陆之昂和那个什么司。”顾桥初想了想,没想起中午站在陆之昂旁边那个有些木讷的男生叫什么,也只能一句话带过,“况且立夏很乖的。”   说是这么说,可顾桥初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收拾了东西往外走,只说第二天会把策划案交上来。   “你说他是担心小学妹呢,还是小学弟呢~”余来看了看办公室里剩下两个人,也知道这问题得不到答案,于是很自觉的安安静静的走了。   顾桥初挎着包一站到高一三班门口,里面就沸腾了。刚好是下课时间,可他也不好直接往人家教室里跑,只能站在门口让人帮忙叫一下立夏。   “听说有人找麻烦,你们没事吧?”   立夏觉得顾桥初的话有些奇怪,她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网球课的事,“没事没事!傅小司和陆之昂都很厉害的!”   “打架了?”顾桥初忍不住皱了眉头。   “没有啊,他们是……”   “打的网球。”刚好回教室的陆之昂笑眯了眼凑过来,“怎么,学长这么期待我打架,好记我的处分?”   顾桥初一顿,他掀了掀眼皮不冷不热的瞟了陆之昂一眼,回头一看立夏就又微笑起来,“没事了,你回去吧。”   “啧!”陆之昂忍不住咋舌,“学长你不会是四川的吧?在表演变脸?”   顾桥初靠着墙壁双手环胸,这一次是完全的冷淡了,“还想说什么,接着说。”   “不是,你这也太差别待遇了吧?”陆之昂嬉皮笑脸的表示不服,“对待学妹就是春风一样,对学弟就像寒冬腊月的风。”   “难道你在期待我的关心?”顾桥初轻轻挑起一边唇角,露出一个似乎在笑的弧度,“还早八百年呢。”   “谁稀罕!”陆之昂瞪眼。   “那就安静些吧……他们要再找你麻烦,就来找我。”   说完这一句话,顾桥初抬脚就走。他的步子有些急,没有了前几次见面的从容,反倒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陆之昂眨巴眨巴我,看着顾桥初消失在楼梯转角。他走进教室跟傅小司打闹了一会,觉得困了倒头就睡。   可是没几分钟,他就整个人又弹了起来,又惊恐又不可思议的叫了一声,“靠!他不会是在担心我吧?!”   “什么?”傅小司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并不明白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陆之昂睁大了眼睛狠狠的摇头,只想把这个恐怖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清醒了一些之后他就觉得可能自己是睡眠不足(?),不然怎么会以为那个顾桥初在担心自己?   那可是午饭时间刚刚给自己放过狠话的顾桥初啊!   然而事实确实是那样的。   虽然这种关心的起点是顾桥初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陆之昂,就算最后那个扣分记录被自己拦了下来,但是他还是搞了个很大的乌龙不是。   况且拦下那个记录也不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只是因为陆之昂是闻人老师班上的学生,这么一想,他就更觉得对不起陆之昂。也就更想对这个傻了吧唧太过招摇和自己又性格不合的学弟稍微好一点。   就那么一点。   周五一过,浅川一中的学生就陷入天人交战之中。他们一边厌恶着周六的[补课],又一遍对周天的休假怀着十分美好的期待。   这一周不一样的是,两天颠倒了。假期调到了周六,补课调到了周天。   顾桥初在周五下午就得知立夏周末已经和程七七约好了要去市里逛逛。同宿舍的郑皓文去了图书馆,刘佳杰在健身房泡着,余来满脸被全世界抛弃的幽怨,最后死抱着顾桥初不撒手。   “小初啊~人家也只有你了!”   “人家只有我,干你屁事。”顾桥初挣扎着想要掰开余来的手,他已经取了自己的自行车钥匙,准备骑车出去溜达溜达放松一下。   余来怎么可能答应,他能做的最大的让步就是让顾桥初带上自己,“我要坐你的后座!”   “滚。不可能的,放弃吧。”顾桥初木着脸任由余来哭诉自己的冷酷无情,只一心想着怎么把余来的手掰开,“呀!你的手是被焊在一起了吗?!”   “柔道不是白学的。”余来腆着脸笑。   最后顾桥初和余来各自退让了一步,两个人各自骑了一辆自行车出去逛逛。   多年以后的顾桥初喜欢慢一点的生活节奏,这一点从他高中就有些显露。他连骑自行车都比别人慢,搞的余来总是嘲笑他白瞎那一双大长腿。   两个人沿着主干道出了学校,绕了一圈附近的河道,就去了学校西边百来米的音像店。那就是雕刻时光的前身。   音像店也叫雕刻时光,那个时候的音像店还很火,挺多学生会去听歌。老板是个常年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怎么看怎么是文艺青年的样子。   有不少学生只是去听听,一听一两个小时,也不付钱买,老板倒也不生气,只说有人听就还好。   从1986年崔健在北京工人体育馆唱了一首《一无所有》,开始了他的摇滚长征,中国小青年中就有一大批人被带上了这条光辉大道。可是后来爆火的tang朝乐队从辉煌走向暂时的低迷,又少不了人唱衰。   老板经历了音像店最辉煌的时候,现在这种音乐重心转移,陈奕迅之类的流行歌手开始在全国火起来的时候,也没能让他把音像店里的碟片给替换下去。   两个人把自行车停在音像店门口,笑着和老板打了招呼,就走进去了。   余来cha了自己的耳机选了歌,拽了拽顾桥初的胳膊,“小学妹一定想不到你能喜欢这种歌。”   顾桥初回以虚假至极的笑,“干你屁事。”   “啧!”余来忍不住咋舌,他一撇嘴故意把顾桥初的机器声音调到了最大,得到了瞪视一枚,“你说老板怎么不换换新歌啊,最近的新专辑都没收录。”   顾桥初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初心?或者信仰?”   第6章 出气   〈六〉   顾桥初回了学校遇到陆之昂,才知道立夏被车撞了。他把自行车锁在车库,拍了拍余来的肩膀告别,就让陆之昂带着去了医务室。   一路上他都皱紧了眉头,等到和陆之昂进行了短暂的交谈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他的脸色就已经是十分不善了。   他想这个社会真的是很难改变,一些人简直是枉费她的家庭给她的教育,以为自己有几个钱就什么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后来发生的一些事让顾桥初明白是他错了,其实这跟父母的影响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他没进病房,只问站在门口的程七七,“留下证据了吗?”   程七七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拍了拍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相机,懊恼的说,“没有胶卷了……”   陆之昂觉得在立夏这个事情上,自己应该是和顾桥初在同一战线的,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有些微妙。他试图搭一下顾桥初的肩膀,被后者瞪了一眼,最后只能越过顾桥初一手撑在了墙上,对着顾桥初眨了眨眼睛,“咳咳,你不是学校辩论队的吗,没有的也能说成有的不是。”   顾桥初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对着陆之昂皮笑r_ou_不笑,“你倒知道的挺清楚。”   陆之昂心想我不想知道也不行啊,自从你来班上刷了波脸,女生们每天除了讨论他和傅小司就是传颂你的光荣事迹,搞的他连睡觉都睡不好了。   程七七没敢说话,虽然陆之昂是个性格大大咧咧十分容易说话的人,可是从初中她和立夏认识起,她就知道顾桥初总是护着立夏的。   并且这种维护也没有爱屋及乌,发展成关怀她程七七的程度。不仅如此,顾桥初对她可以说是不冷不热的。   有时候程七七会坏心的想,是不是在顾桥初心里立夏是个例外,其实他现在所有的都是伪装的。   说不定他其实很冷漠,孤僻,不喜欢和人交流。或许和她程七七比起来,顾桥初简直就像是一个可悲的自闭症患者。   她正因为这样的想法想要发笑,就看见顾桥初的视线隐隐约约的朝着自己转了过来。那眼神有些淡然,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可是他脸上却分明带着淡淡的笑。   她差点要打一个寒颤,可是一眨眼,就看见顾桥初眼里带着关切的看着自己,“七七,你没事吧?”   关切?听见顾桥初声音的时候,程七七就愣了一下,她笑着说没事,可是又在想究竟哪一眼是真的,哪一眼是假的,到底是错觉,还是伪装。   可是她还说不清楚。   顾桥初走进病房的时候立夏正在翻看画册,他看了反倒放心一些,表情也缓和不少,“还能看画册啊……有没有疼的哭鼻子?”   “没有没有!”立夏瞪着眼睛冲他摆摆手,“我才不会哭!”   “你说是就是吧。”顾桥初浅笑着点点头,看了看吊瓶里的液体,回头叮嘱程七七,“你看着她一下,我待会可能就要走了。”   “放心吧学长!”程七七笑着比划了个得令的手势,很是俏皮的模样。   缴了钱顾桥初就去拿自行车,陆之昂跟在他后面,“你去哪啊?不会去找李嫣然吧?”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5节 “原来你是这么多管闲事的人。”顾桥初这次是真忍不了了,回头对着陆之昂翻了个白眼,不过出于对于陆之昂的微妙的歉意,他还是解释道,“我爸让我去参加一个生日宴。”   说到这的时候他就干脆停下来,皱着眉头扭了扭脖子,“好像是李嫣然的生日宴啊……”   “不是吧?!”陆之昂乐了,有些幸灾乐祸,“这样一来我也想去凑个热闹了!”   “那就一起去啊。”顾桥初就那么随口一说,他开了锁把自行车推出来,还十分善意的停下来看了看陆之昂。   结果就看见陆之昂目瞪口呆的愣在那,“谁他妈放了我车胎的气啊!”   顾桥初一愣,他皱着眉头刹了车,走过去看了看,心里有了底,“算了,你走路回去吧。”   陆之昂拽着他不松手,“你是不是知道谁干的?”   顾桥初敛着眉眼抿着唇不说话,就这么安静了一会,他才凉凉的掀了掀眼皮看了陆之昂一眼,回身去骑自己的车打算离开,“我就说你太招摇了。”   他想陆之昂还算幸运,那帮人升了高三,为了本毕业证也不再敢像高二那样闹的大,也不至于像找他麻烦那样找陆之昂的麻烦。   他这样想着,蹬了一脚车踏板,就因为后座的重量而惊呆了,“陆之昂!给我滚下去!”   “不行啊学长!”陆之昂睁大了眼睛表示自己的无辜,“你说了带我一起去的。”   “那不包括我要送你回家。”   最后两个人干瞪眼半天,顾桥初木着脸回头认命的踩着车走了。他感觉自己像个车夫,后边坐着个傻子,这个组合看起来十分搞笑。   他很不避讳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陆之昂,陆之昂笑的花枝乱颤(?),两边过路的学生都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俩。   等陆之昂笑够了,他就稍微后仰双手扶着车座,任由迎面而来的风把自己的头发吹的乱七八糟,露出光洁的额头,“怕什么啊,好歹我长得帅啊!”   顾桥初不说话了,只是脸色像是吃了某种高蛋白昆虫一样难看。他很不喜欢忍耐自己的脾气,一般忍耐的越久爆发的时候就越残暴。   等到他听着陆之昂的指挥把人送到家门口,陆之昂刚刚跳下后车座,他就抬起一脚踹在了陆之昂的屁股上,直接把人踹进了家门口的草坪里。   “你以为我的后座是白坐的?”顾桥初一挑眉对着气氛的陆之昂笑的不怀好意,也没等陆之昂有反应,直接蹬着自行车溜了。   陆之昂心想没事啊,看你能跑多远,反正自己以同学的名义也是可以去参加生日宴的。   谁知道等他打扮的无比帅气无比拉风的去了李嫣然的生日宴,却并没有在那里看见顾桥初。他只觉得这一天真是糟透了,还白白的被李嫣然膈应了一晚上。   顾桥初其实去去过了的,他换了件正式一点的衣服,带着礼物去了李嫣然家,把礼物送到之后就直接溜了。   他动作快,走的时候正巧看见陆之昂打扮的人模狗样(?)满脸风s_ao的从正门走进去。他也没有招呼,穿着小西装蹬着自行车就走了。   那时候才晚上七点,顾桥初又去了音像店,挑了几张碟片,又和老板聊了会天才回宿舍。   余来对于顾桥初的打扮表示了惊叹,尽管这不是他第一次见。每次辩论队比赛或者演讲比赛的时候,顾桥初会穿的更加正式。   顾桥初刚进宿舍进踹了皮鞋,踩着双人字拖对着余来眨了眨眼,“怎么样,帅不帅?”   “当然帅。”余来笑呵呵的点点头,最后在顾桥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躲在了另外两位室友身后,“真是像极了衣冠禽兽!”   “混蛋余来!你今天别让我抓着!”   日子就是这样一天一天的过了,顾桥初好几次在学校遇到陆之昂,都在对方冲过来质问自己的时候直接溜了。   他真的十分讨厌麻烦,这从高一之后就发展的更为严重。   偶尔他会去一趟高一三班,一般是因为闻人老师让他帮忙送资料,或者就是他去看立夏。   入秋的时候,立夏的腿就好了。   本来顾桥初还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最不喜欢跟过于跋扈的有钱人家的孩子打交道。   可是这一天他正在练英语听力,就被陆之昂叫了出去。他极不情愿的皱着眉头,“怎么了?”   “你刚刚没听见广播吗?立夏被叫去教务处了。”   “嗯?或许是有她的旺仔牛奶?”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顾桥初当然知道不可能,他拔腿就往教务处走,陆之昂跟在他后面。   其实但凡这一次不是李嫣然的家长,陆之昂都会冲进去的。可李嫣然不一样,第一他们中间隔着个傅小司,第二两家家长多多少少还有些往来。   所以彼此之间有再多不满,也是不可能闹到家长们面前的。   顾桥初敲了门进去,他看了看办公室里的情况,立夏低着头不说话,桌上放着一个牛皮纸袋和立夏的学生档案。   他拍了拍立夏的肩膀,低声说,“你出去等我,这里我来解决。”   这是顾桥初第一次和李嫣然打照面,虽然之前有远远的看过,甚至这个女生还来请教过自己关于学生会的问题,但是这一次,他却是真的在这个漂亮的学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任意妄为。   “主任,请问学生档案是可以这样随便给外人看的吗。如果是这样,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的身份信息在学校也是不安全的。根据刑法第二百五十三条,非法泄露个人信息者,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对了,或许立夏的家境是不太好,不过你们这个钱……宪法第三十八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人格尊严不受侵犯。”   顾桥初说这些的时候还是笑着的,他想开办律师事务所的母亲让自己多看一些平时会用到的法律条文总还是有用的。   至少能让他出出气。   第7章 感觉   〈七〉   最后立夏被叫进办公室,李家的司机给她道了歉。   顾桥初原本脸上还挂着十分得体的笑,可等到出了办公室,一张脸马上就拉了下来。他拍了拍立夏的头,说了一句对不起,可是也没解释是对不起什么,径直转身走了。   立夏当然想不明白,她只觉得这时候的顾桥初脸色有些过于难看。她认识的顾桥初,大多数时候总是带着笑的。他很少把负面的情绪十分明显的表现在脸上。   况且在立夏看来,能够得到那位司机的道歉,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虽然那位司机的道歉一点也不诚恳。   陆之昂就站在门边上,他是听了个清楚明白,自然知道顾桥初为什么心情这么差。   有钱有权的人总是能把所有过错推的一干二净,想必顾桥初现在应该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没地使,感觉无力又烦躁的吧。   他想太好了,终于有人能让这个家伙吃亏了。   可是当顾桥初抿着唇木着脸从他面前目不斜视大步走过的时候,他却又觉得有些难受了。   至少顾桥初已经很努力了,也得到了较好的结果,或许他不应该这样幸灾乐祸?   但是当时陆之昂除了有点膈应之外,也没再多做什么。   直到第二周,突然有人匿名举报顾桥初滥用职权。   顾桥初一天之内被叫出去谈了三次话,课都几乎没上。一开始他还能淡定自若的来回,可是后来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中午余来打了饭等顾桥初回来,直到饭都凉了,穿着制服的顾桥初才出现。一路上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说什么“不过是个学生会副主席就能这么膨胀”之类的话。   余来也是难得的黑了脸,他走过去拽着顾桥初回来吃饭,扒了两口饭才问,“没事吧?”   “没事。”顾桥初点点头,他拆了盒饭的盖子,埋头喝了一口汤,稍长的刘海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老师只是说这个事影响不太好,让我自己注意。”   余来本来还想着没多大事,风言风语挺挺也就过了,就像顾桥初高一经历的那样。可他没想到顾桥初接着说。   “过几天会准备新的副主席选举,我觉得三班的那个李文轩挺好的,你们多留意一下。”   “什么?!就因为这么丁点的事!”余来瞪眼了,他一个没忍住拍了把桌子,筷子都被震落了,末了又觉得不太合适,只能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的说,“是不是陆之昂那小子干的?”   “怎么可能。”顾桥初凉凉的一抬眼,越过余来的发顶看向门口的方向,反倒是心情有些愉悦的勾了勾唇角,“以他的脑子,做不到这个程度。”   “喂!你说什么呢?!”   陆之昂的日常就是傅小司,中午两个人又去吃饭,刚到门口就看见顾桥初那一桌。   他当然知道上午传的沸沸扬扬的消息,那时候他还忍不住唏嘘,校园偶像这种东西,建的快倒的也快。   可是一听余来说是他干的,他就又不乐意了。本来顾桥初反驳了,他还觉得有一丁点的高兴,谁知道居然是出于这么让人无语的理由?   顾桥初懒散的翻了个白眼,他从陆之昂一进来就看见了。本来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他必须要做些什么,比如逗逗陆之昂,来让自己心情变好一些。   他一挑眉头看着陆之昂,眼里带着稍显戏谑的笑意,“怎么着,总不能真是你举报的吧。”   他一句话说的漫不经心,平时温润的声音里总有些调笑的味道,一双眼睛因为笑意微微的弯起来,这样子让隔壁桌吃饭的女同学都有些受不了。   可是陆之昂哪管那么多,他瞪着眼睛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闷了很久,一句话也吭不出来。末了一看顾桥初的样子,才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想要听自己的话的意思,这样一来,他就更气闷了。   “我会跟主任说的,那次是误会。”陆之昂拽着傅小司在顾桥初余来旁边坐下,他一扭头就能看见顾桥初漫不经心的表情。   “是吗,那真是谢谢了。”顾桥初微微偏过头轻轻的眨了眨眼,末了把筷子整齐的摆放在旁边,拿纸巾擦了擦嘴,对余来说,“走吧。”   “诶?可是……”被顾桥初微凉的眼神扫了一下,余来马上就噤了声,他皱着眉头站起来,跟着走出去,这才说,“我还没吃好呢!”   “陆之昂……”顾桥初走过餐厅拐角的地方,他突然就停下来,看着浅川一中校园里满地的阳光和绿色,有些难受的眨了眨眼,“他真是太招摇了。”   余来知道,其实顾桥初并不希望陆之昂能为他证明什么。第一,他们并没有熟悉到那个地步。第二,陆之昂这样,总是过于招眼的。   对于顾桥初来说,如果有人针对他,他一般都能忍下去,早在高一的那一年,他的脾气就一天一天的被磨的差不多了。   他唯一的底线只有他的朋友,可是现在陆之昂这般有些莽撞的模样,又让他觉得,其实陆之昂也不应该因为他受到什么牵扯。   但是陆之昂不知道啊。   陆之昂刚刚踏入浅川一中的校园,他从初中起就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他一直很招眼,自然很难明白上了高中的变化。   高中阶段,学生们懂得更多,心性放的更开,更多的时候,可能是成年之前最后的狂欢。他们肆无忌惮,又守着最后一根底线,他们作恶使坏,可是又绝对在法律容许的范围内。   下午陆之昂就跑去找了教导主任。其实这事也不大,只是有心人总是乐意放大对自己有利的地方。况且这刚刚换届的学生会,总是要给同学树立一个好的榜样的。   当时高二一班的班主任王老师也在,王老师当然不希望顾桥初因为这件事受到什么影响。说他是偏爱也好,信任也好,他总归是相信顾桥初的。   王老师本来也是去找主任讨论顾桥初的事,一看陆之昂来了,再一听来意,倒也顺水推舟,就说这事不如就这么了结了。   主任感觉有些为难,就算陆之昂这时候澄清了,可是谁知道学生能不能信呢,毕竟舆论总是很可怕的。   王老师想了想,突然一拍桌子,“过几天不是就要筹备艺术节了吗?干脆他俩组个节目吧!”   陆之昂一下午都是懵逼状态的,他在课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后来甚至惊动了闻人老师,让他要睡安静睡,别打扰别的同学。   傅小司很明显的感觉到了陆之昂的不对劲,又是从主任办公室回来之后,他当然能想到肯定是因为顾桥初的事,可他就是不说,就是不说,铁了心想要膈应陆之昂。   直到下午的课结束,陆之昂还瘫在座位上懒得动弹。可是顾桥初突然出现在三班门口,把陆之昂叫了出来。   “谢谢你了。”顾桥初一脚前曲脚跟抵着墙,双手环抱着看着陆之昂,“节目的事,有空商量一下吧。”   “哎哟!我还以为我出现幻觉了!”陆之昂笑眯了眼感叹一句,他看着顾桥初一双眼睛,只觉得那眼睛里却依旧是一片漫不经心,“看你的时间吧,高二不是比较紧吗。”   “那就现在吧。”顾桥初轻轻的眨了眨眼,他看了看时间,“拿上你的包。”   两个人带着包一路骑着自行车出了学校,顾桥初买了一罐可乐一罐雪碧,坐在河堤上,“你会什么。”   “我?我什么都会!”陆之昂拉开可乐罐,仰头喝了一口,“我会迁就你的!”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6节 顾桥初忍住了把陆之昂从长椅上一脚踹下去的冲动,他想陆之昂真是一如既往的张扬。   至少……至少他还没听过别人说会迁就自己的,这感觉有点怪。   晚上顾桥初回了宿舍,余来兴冲冲的跑出去接自己的夜宵,站在门口无比拉风的呼噜了一把头发,“嘿,节目的事谈的怎么样啊?”   “爵士镜子舞。”顾桥初揉了揉肩膀顺手把包扔上床,一转身坐在桌上喝了口水,“要花一些时间编舞练习了。”   “这么麻烦?还要自己编舞。”余来皱了眉头,“高二多忙啊,理科本来就紧张。”   他拿出一罐雪碧扔给顾桥初,这才坐下吃东西,“早知道让你自己解决了。”   “这样也行,比较有意思。”顾桥初拉开拉罐摇了摇,无所谓的摆摆手,“反正也是最后一次参加艺术节了。”   等他们升上高三,他们就要用全部的ji,ng力去学习。到时候就算是艺术节这样对于浅川一中来说最隆重的庆典,也不足以让他们浪费自己的时间去参与。   更何况顾桥初是一个目标很明确的人,他选择了理科,也早就准备好了要出国深造,依然是不可能允许有什么差池的。   对于他来说,高中时期最后的放肆,大概就是浪费时间再参加一次艺术节了。   更何况陆之昂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虽然他很招摇,可是同样的,他也有顾桥初高一时才有,而现在不具备的朝气。   这些余来都知道。   余来有时候会想,年轻时候的人们多任性,才能让他们对于同龄人抱以巨大的恶意,想尽办法用各种手段来折腾别人。   第8章 年关   〈八〉   刚刚入冬的时候,顾桥初就穿着针织外套赶早课了。周末他依旧会抽时间跟陆之昂去编舞,第一次穿着毛呢外套走进舞蹈室的时候,陆之昂还穿着针织衫在晃悠。   年轻的充满朝气的学弟蹦跶着笑他,“现在有那么冷吗?你怎么像个小老头一样。”   顾桥初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北方的室内暖气充足,他放下包脱了外套搭在架子上,转身自顾自的去热身。   陆之昂笑眯了眼凑到顾桥初身边去,他来的早些,已经做完了热身,这会就听着音乐打扰顾桥初,“哎,你觉不觉得你变了?”   顾桥初转个身不想说话,他当然知道陆之昂说的什么意思。他想了想,自己的变化大概可以归结于他和陆之昂已经撕开了颜面,也就懒得装作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了。   学校里的老师同学都觉得他是一个温和有礼的人,他对谁都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虽然余来不止一次在他对着学妹微笑的时候揪他的胳膊,笑着骂他“道貌岸然”,可是别人就是没有发现。   其实或许他比谁都冷漠。   但是陆之昂呢?难道陆之昂就是人们所看见的那个样子吗?   顾桥初合着音乐的拍子热身,一撇嘴只觉得最后和陆之昂交流的想法都消失了。   那家伙大概是在出生的时候被调成了随机模式,才能这样爱憎分明,又极善伪装。   谁都觉得他是阳光美少年,都觉得他为了把妹送可乐什么的,可是谁特么知道这家伙对喜欢的人极度护短,不喜欢的却极度冷漠?   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顾桥初只觉得自己有些失策。   他不应该为了好玩而借着陆之昂的名义来处理之前的问题,如果他自己来解决,一定会干脆利落很多,这样就能免去很多麻烦,节约很多时间。   他也不用跟这个讨人厌的学弟一起排舞。   嗯,大概是讨人厌的吧。   下午排练结束之后两个人就骑着自行车去吃饭。   这大概是这一个月以来两个人养成的小小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本来一开始顾桥初是积极拒绝的,他扯着唇角笑的冷漠,“我为什么要放着一堆妹子不约,跟你去吃什么牛r_ou_面?”   陆之昂睁大了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因为好吃啊!”   “……”那时候顾桥初还含蓄一些,还能够忍下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但是陆之昂依旧是那么的没有眼力见,或许是他有,但是他并不在意顾桥初的排斥抗拒,他直接哥俩好的勾着顾桥初的肩膀就向外走,“走吧!还能一起构思一下编舞啊。”   最后在车棚又被顾桥初踹了一脚屁股。   肇事人皮笑r_ou_不笑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这是你随便勾我肩膀的惩罚。”   “……嗨呀……”陆之昂还是笑嘻嘻的,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后也只是抬脚踩车走了。   吃东西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不说话的,陆之昂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当然知道顾桥初膈应,更知道猫被逼急了是要抓人的,只好慢慢来。   顾桥初?他是纯粹的懒得说话。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啊,期末了,学生们即将迎来这一学期最重要嗯考试。更何况年关将近,成绩或许就是跟压岁钱相挂钩的,由此可见上半学期期末考试的重要性。   顾桥初好面子啊,他觉得自己身为学长,自然要在期末给学弟一些正确的引导,于是不尴不尬的开口,“期末了啊,复习不要紧张。”   但是他真的低估陆之昂了。   陆之昂差点一口面喷出来,是被顾桥初吓得。他没想到顾桥初能抹开面跟自己说这些,但是转念一想,就又觉得其实能够理解的,于是笑眯了眼说,“怎么可能不紧张?期末哎,我上课都睡不好觉了!”   顾桥初只觉得一个十字路口啪的在自己额角炸开来,他忍住把陆之昂那张欠扁的笑脸按进碗里的冲动,皮笑r_ou_不笑,“是吗?那你就多吃点吧。”   最好撑死你!   陆之昂当然不知道顾桥初的内心活动,他只是突然有些感动,因为顾桥初突然的关心,于是大气的一拍桌子,“好!老板!再来一碗!”   他突破了自己饭量的极限,结果不仅当晚被撑的睡不着,第二天还因为闹肚子在家里瘫了一天。   也幸亏是周末,才能顺利躺尸。   自那之后,陆之昂就在训练之后改吃别的东西。   顾桥初不知道其中的曲折,只能暗地里嘲笑现在的小屁孩可真是喜新厌旧。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顾桥初就收拾了行李要回室县。毕竟是新年,爷爷奶奶两位老人不愿意进城,在家里还是有些寂寞,所以他决定回老家过年,考试之前也收到了爸妈晚一点也会回家的消息。   这样顾桥初就觉得很好了,拿一份不错的成绩,回家约几个朋友小聚一场,还能一起过一个热闹的新年。   这大概就是他工作前最美好的日子。   回家那天立夏和陆之昂都请他一起去吃点东西,到了之后才发现还有傅小司和程七七。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傅小司,再看看程七七,末了又一看立夏,只能一撇嘴坐下来。   又是该死的牛r_ou_面。   此刻顾桥初自己,剩下几个人都是高一的学弟学妹,还是同一个班的,他cha不进去话,也懒得交流。   最后等到程七七要走了,立夏也要和他去赶车,他一抬头才发现除了自己谁也没吃东西。   “你们几个怕是傻子吧?”顾桥初想了想,只觉得刚刚只顾着埋头吃东西的自己可能看起来有点蠢,可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几个人实在毛病。   不吃东西你来这送别?   陆之昂睁大了眼睛反驳,“你怎么说话呢?”   顾桥初不理,只是一手拉着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拉着立夏的,起身就要走。   “嘿!跟你说话呢?”陆之昂不依不饶。   “坐回去。”顾桥初翻着白眼回头,“面吃完再走。”   最后陆之昂满脸委屈的看着顾桥初和立夏一起离开,傅小司懵逼的只觉得自己或许与这个世界脱节了。   他睁着眼睛看着陆之昂真的很听话的坐下来吃东西,自己也拿了筷子,吃了一口又觉得不得劲,“我说你们两怎么回事?”   “啊?什么怎么回事?”陆之昂只觉得自己委屈的要哭了,天知道,自从上次吃坏了肚子,他就再也没吃过这的面了。   “你怎么这么听他话?”傅小司眨巴眨巴眼睛。   “没有吧?”   “……那就没有吧。”   过年前两天,顾桥初的爸妈也回家了。   他的母亲肖妤是一名律师,可惜回了家就没有律师该有的样子了。回家第二天就脱了西装换上长裙拖着顾桥初非得上街去转悠,只说我有这么帅的儿子为什么不能拉出去溜溜?   顾桥初哭笑不得的想要把胳膊从母亲怀里抽出来,没成功,只能向父亲求救,“爸,救我!”   顾爸爸一副我也无力回天的样子耸肩摊手,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最后抱着棋盘和老父亲去院子里下棋。   顾桥初无奈,只能认输,“好吧,可是好歹也让我进去拿个外套吧?”   “我给你拿我给你拿!”顾妈妈兴冲冲的进了房间,“就穿妈妈给你买回来的那件毛呢的!”   室县是个小地方,不少街道还是青石板的地面,两边都还存留着十分朴素的民居。   顾桥初一手提着妈妈带回来的送给立夏家的礼物,一只胳膊还是被挽着,两个人就这么沿路逛着,不时的闲聊两句。   “阿初啊,立夏学习怎么样啊?”   “嗯,挺好的,年级前十吧。”   “那是哦……你要好好照顾妹妹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顾桥初笑着点点头,“不是我说,每年都要叮嘱我几遍,我都要怀疑我是捡来的了。”   “怎么可能?!”顾妈妈瞪眼,“你说除了我和你爸!谁有那么好的基因生出这样又帅又聪明的儿子?”   “……”顾桥初有些无奈的扶额,他笑眯了眼点点头,只能承认老妈说的话都是正确的。   眼看着走到了熟悉的院子门前,他对着自家母亲努努嘴,拉着门环敲了敲门,“喏,到了。”   来开门的是立夏,小姑娘明显已经对于顾家人的拜访习以为常,虽然对于顾桥初提来的一堆东西感觉有些难为情,还是笑着迎着两人进去。   顾桥初嘴角抽搐的看着自家母亲对着立夏上下其手,又是捏脸又是拉手,最终还是于心不忍不想再看下去,转身帮着立夏妈妈把东西提进家里。   “阿姨,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了。”顾桥初笑着点头致意。   “人来就来了,还送什么东西,每年都是这样!”   “当初您在帮了我奶奶,我们家当然要感谢您了。”   等走进院子里,自家母亲还在拉着立夏问东问西,顾桥初黑线的拽了拽母亲的袖子,“妈!”   “怎么了怎么了?我问问还不行了?”顾妈妈瞪眼,一回头对着立夏又是笑开了,“立夏学习很好啊,有不懂的就问我们阿初!可以让他给你开小灶。”   顾桥初有些头疼的看着自家母亲在人家家里闹腾,最后忍无可忍,“天不早了,我们还得去买过年需要的东西,就不打扰了啊,再见阿姨,再见立夏!”   第9章 苦力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7节 〈九〉   拜访了立夏家,又在街上添置了一些过年需要的东西,顾桥初提着大包小包跟在自家母亲身后往家里走,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小卡车。   他看着自家母亲直接撇开自己跑过去,有些无奈又认命的提着东西回了家。   顾家在室县这个小地方算得上是大户人家,早在顾桥初的奶奶还是二八年华的时候,她的兄长就选择了下海经商,过了几年倒也狠狠的赚了一笔,带着资金回了浅川,也在室县开了不少店铺。   而顾爷爷是十几岁就从了军,虽然是背弃了文人世家对他的期望,可也在部队上混的风生水起。虽然也在战争中失去过一同出自室县的战友,可是就结果来说,也总是差强人意的。   就这样,每年过年的时候,顾桥初的父母都得准备亲戚以及顾爷爷战友的礼物,他们开的车自然带不回来,只能找公司的货运车,在年关将近的时候送回家,拜访的时候再挨个送过去。   这件浩大的工程在顾桥初上小学初中的时候还跟他没关系,可等他上了高中,顾家爸爸就以磨练为理由,拖着顾桥初帮他整理那些大大小小的礼物。   顾桥初把东西放回家,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就准备去搬东西。正巧遇见顾奶奶端着鲜榨的橙汁正准备去送给司机和工人,他笑眯眯的接过托盘,“奶奶你进屋去歇着吧,我去帮忙。”   “哎,阿初小心点啊。”顾奶奶也是笑眯了眼,拍了拍自家孙儿的后背,回身进了客厅。   “叔叔们先喝点水休息一下吧,开车过来一定很累了。”顾桥初把托盘放在石墩上,招呼了一声就戴着手套去搬顾妈妈已经确认过没问题的箱子。   等到把东西都搬进家里,客厅已经被填了将近一半,看起来好不吓人。这直接导致第二天除夕夜,立夏程七七带着陆之昂和傅小司来拜访的时候,把除了立夏之外的三个人吓得不轻。   当时顾桥初正忙着把东西往储物间挪,因为除夕这一天,顾家一大家子人都要一起守岁,客厅是一定要用的。听到敲门声顾桥初还愣了愣,这个时间按理说亲朋好友都还不会来,等他开门看了是立夏一帮人,也就松了口气带着人进了屋。   “不会打扰你们了吧?”立夏早在两年前就知道了顾家分礼物的复杂性,她跟在顾桥初身后,踩着顾桥初的脚印挪进客厅里,看见忙活的一家人,急匆匆的问了好,也有些不好意思,“我都说你肯定特别忙了,可是陆之昂硬要来找你。”   “你找我?”顾桥初脱了手套把茶几上摆放着的饮料分给四个人,一听立夏的话,凉凉的一抬眼看了看陆之昂,“找我有事吗。”   “啊?没……没事不能找你啊!”陆之昂看着顾桥初的冷淡样,原本还有些因为打扰人而产生的歉意,这下子只觉得就算自己打扰了也不能怂,“就来看看你啊。”   “嗯……来的正好。”顾桥初突然笑眯了眼点点头,他拍了拍立夏的肩膀,“你带他俩先去逛逛吧,我等会跟陆之昂找你们去。”   他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正好十点二十分,“十一点四十在李叔家的店等我们,我请你们吃饭。”   隐约知道顾桥初要干嘛的立夏一手推着一个赶紧开溜,“那我们先走了啊!待会见!”   “阿初啊……这样不太好吧。”顾妈妈有些为难的看着顾桥初。   “没什么不好的。”顾桥初勾着唇角笑弯了眸子,他把转身在桌上拿出一副新的手套递给陆之昂,再戴上自己的,“年轻人就要多锻炼。”   “不是吧顾桥初,你……”陆之昂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他看着顾桥初心安理得的给自己安排活干,满脑子都是你居然是这样招待客人的,但是在长辈面前,也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只能认命的跟着顾桥初去搬东西,“我这大过年的,好不容易逃出来找你玩,你居然让我做苦力!”   “省点口水吧,动作小心点,磕坏了就麻烦了。”顾桥初翻了个白眼抱着箱子在前面带路。   陆之昂跟在顾桥初后边绕,避开了地上的东西一路走进储物间里,放下东西才得空跟顾桥初拌嘴,“省点口水干嘛?亲你啊?”   顾桥初蓦地一僵,他摘了手套去敲陆之昂的头,“我特么……本来挺正常的一句话,你给说的这么恶心,能的你!”   天知道,那句话刚刚说出口,陆之昂就有些后悔了,他捂着嘴抿紧了唇不知如何是好,幸亏顾桥初开着玩笑把这个梗抛过去,不然恐怕他也不知道如何接下来了。   有了教训之后陆之昂就学乖了,他也明白早点干完活早点溜,也不再跟顾桥初逞口舌之快,老老实实的跟着顾桥初干活。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也许是东西搬多了累的口干舌燥,好几次在顾桥初说话的时候,他只顾着看那浅粉的唇瓣张张合合,也没注意顾桥初说的什么。   次数多了,顾桥初就有些烦了,他皱着眉头踹了一脚陆之昂的屁股,“做不了就去旁边待着,别碍事!”   “谁说我做不了的啊!”陆之昂梗着脖子一点也不退让,揉了揉屁股才又说,“你别皱眉啊,有话好好说嘛。”   顾桥初有些奇怪的看了陆之昂一眼,倒也不在多说什么,只是跟着去搬东西去。   一直到了十一点二十,顾家的事情才告一段落。顾桥初回房间拿了件外套,招呼了一声,就带着陆之昂出去了。   “我说,你家准备的礼物是不是太多了啊?每年都这样啊?”陆之昂最怕尴尬,幸得他这样天生外向的性格,跟谁在一起也不至于冷场,特别是那些朝气蓬勃的小姑娘,喜欢的不得了。   “不多,习惯就好了。”顾桥初刚刚做了事还觉得有些热,只得把外套搭在手上,他带着陆之昂先走进了一家小卖店,给陆之昂买了可乐,自己买了白水,这才又绕了出来,“刚刚辛苦你了,也谢谢你来看我,不过我们家事比较多,待会吃了饭我可能就没办法陪你们玩了。你们玩的高兴点,有什么事可以给我家打电话。”   “你不陪我们啊?那我刚刚不是白做了吗?”不可否认,知道顾桥初吃了饭就得回家的时候,陆之昂是有些失落的,他垂了眉眼念叨一句,“你家怎么那么多事啊。”   “……”顾桥初看着陆之昂一副有些委屈又有些失落的样子,无奈的竟然产生了想要拍拍陆之昂的头的想法。他惊了一下,随即犹豫的单手握拳掩唇清了清嗓子,“还是陪你们逛一会吧,就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也好啊!”陆之昂笑眯了眼感叹一句。   顾桥初带着陆之昂去了他和立夏约好的地方。本来大过年的,好些店都已经关门不做生意了,可这家店的老板夫妇都是室县本地人,家离店铺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也就趁着这个机会,多在店里守些时间了。   又等了几分钟,立夏才带着另外两个人赶过来。顾桥初定了一个二楼的包间,把人全都叫进去,这才对老板娘抱歉道,“李婶,大过年的打扰你们,真不好意思了。”   “哎哟!没事没事!都是阿初的朋友啊!”李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才拍了拍顾桥初的肩膀,“正好原来的师傅请假回家了,我让你李叔给你们做几个拿手菜!”   “那真是麻烦了。”顾桥初笑着点点头。   “没事!酒水都在楼下!阿初你自己取啊!”   “哎!”顾桥初应了一声,回头招呼一句,“我下楼给你们拿喝的。”   “我跟你一起去啊!”陆之昂笑眯眯的蹦跶起来。   程七七有些奇怪的看了陆之昂一眼,“陆之昂怎么了?”   “额……”立夏有些尴尬的拨了拨头发,“没什么吧。”   “做苦力脑子坏掉了吧。”傅小司木着脸吐槽。   不知道包间里几个人对自己的评价,陆之昂跟在顾桥初身后下了楼,他看着顾桥初走到柜台前,从钱包取出几张一百的压在摊开的报纸下,有些奇怪,“你不待会结账吗?”   “你管那么多。”顾桥初再次翻了个白眼,他拿了三瓶果汁两瓶可乐,也不再理陆之昂,转身就上了楼。   一顿饭吃的不尴不尬,顾桥初多少能够想到是因为自己的加入导致了气氛的不和谐,毕竟他高他们一个年级,除了立夏,大概谁也没享受到他的照顾,觉得尴尬倒也是正常的。   所以顾桥初努力的想要降低自身的存在感,只吃饭不说话。本来他从小和军人出身的爷爷一起长大,小时候因为在餐桌上乱说话吃了不少苦头,后来也就养成了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   可是自从认识了陆之昂之后,他就被磨的一点一点失去了自己的美好品德。   这一次也是,明明顾桥初不想说话,只想安安静静的吃饭,可是陆之昂不依啊。他以为顾桥初是因为融入不了而感到尴尬才不说话,完全没想过人家根本不想融入,只顾着一个劲的拉着顾桥初聊天。   就这样一顿饭下来,顾桥初脸都黑了大半。对于罪魁祸首陆之昂,就更没有好脸色了。   这就一直持续到了他们逛到许愿树的时候。   第10章 奇怪   〈十〉   顾桥初面上颇为温和的看着面前的许愿树,听着旁边几个学弟学妹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想起自己八岁的时候母亲带着自己回家时顺便经过这里。   留着齐耳短发穿着长裙的女人满是怀念的看着眼前的大树,笑眯了眼分外柔和的模样,拉着小小的顾桥初得手,不无得意的说着当年顾爸爸是如何把硬币送到她手上的。   正巧这时候陆之昂一回头,就见着顾桥初满脸不可言喻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笑意,清爽的少年徒然的脊背上爬上一阵凉意,拽了一把顾桥初得手就问,“哎,你说准不准啊?”   顾桥初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又想在傅小司程七七面前保持自己光辉伟岸(?)的学长形象,只能抿着唇故作沉稳的低吟一声,“嗯……大概准吧。”   “哇~”陆之昂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恐,他倒退了两步对着别的小伙伴扬了扬下巴,“听见没有,那个[顾桥初]啊,居然信这些东西~”   顾桥初脸一僵,就想问什么叫“那个顾桥初”?他是知道学校里有些关于自己的传说,可是这是传到了怎样离谱的地步,才能让陆之昂用这种表情说出这样的话。   立夏看着顾桥初表情不好了,跳起来拍了一下陆之昂的头,“什么叫这些东西!”   说归说,到底还是要试试的。   顾桥初半推半就的被陆之昂塞了枚硬币,他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喜欢谁。他回顾了自己过去一年多的高中生活,悲哀的发现除了公事,他好像还没跟别的女生有过多的交流。   这样一想顾桥初就有些恐慌了。   正巧陆之昂这会一直在他眼前转悠,不停的问他“想谁呢想谁呢?告诉我呗告诉我呗?”   顾桥初木着脸左手按低陆之昂的肩膀,右手随手一扬就把硬币抛了出去。   陆之昂背对着许愿树,就在顾桥初扬手的一瞬间,他就赶紧把顾桥初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拉了以来。他一回头,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枚硬币在空气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进了。   陆之昂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也没说出口。他复又回头,看着顾桥初浅棕色的瞳孔不住的震颤着。   那双眼睛的主人好像也对这个事实十分惊恐,他愣愣的侧开一步想要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包好的硬币,末了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还被人紧紧的攥着。   顾桥初微微皱了眉头,对着陆之昂示意松开手。他看着陆之昂有些慌乱的退来,自己却十分镇定的把硬币接过来放进了包里。   “你想的是谁?”   “几年级几班的?”   “你以前是不是打篮球的,碰巧投进去的吧?”   这些都是陆之昂想问的,可他看着两个女孩子惊喜的围着顾桥初不断发问,自己却像是喉咙里梗了什么东西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涩涩的。   傅小司用他最后的敏锐瞄了一眼陆之昂,走过去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怎么回事啊?怎么学长拿到硬币了,你的表情像是失恋了?”   顾桥初听到这句话,凉凉的抬眼看了陆之昂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陆之昂就最烦他这种对什么都不关心十分凉薄的臭样子,只能梗着嗓子没有底气的叫嚣,“当然了,他不管跟谁在一起,我都损失了一个妹子!”   “没有损失。”顾桥初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很认真的盯着陆之昂的眼睛解释了一句。他也不管因为自己的话而愣怔的小学弟,回身拍了拍立夏的肩膀,叮嘱道,“你好好带着他们玩,我要回家帮忙了。”   他说完,又从裤兜里掏出两张一百的纸币,不顾立夏的拒绝,直愣愣的塞进对方的手里,“听话,带着他们玩总要花钱的。”   立夏最终还是抿着唇笑了,她把纸币折起来装进兜里,看着顾桥初跟傅小司和程七七打了声招呼,对着陆之昂却是只点头示意之后就离开了。   她觉得奇怪,奇怪于顾桥初对陆之昂的态度。她一瞥眼看着陆之昂,少年抿紧了唇看着顾桥初的背影不曾挪开视线。   但是其他地方呢,好像又没什么变化。兜里的纸币还有些微的温度,她抿着唇微微笑起来。   顾桥初还是那个温和细心很照顾人的学长谢谢对于当时心性还小的立夏来说,依旧是大哥哥一样的存在。   她一手挽着程七七,对着两个大男生灿烂的笑着,“走吧!我们接着玩吧!”   顾桥初木着脸走回家里,母亲正在客厅里招呼陆陆续续赶过来的近亲。他走进里屋帮着准备果盘,一抬眼透过窗户看见院子里的正和叔伯谈论事务的顾爸爸,“过年了,不能好好休息吗。”   他有些烦躁,也有些面对未知的不安,导致出声的时候,沙哑的他自己听着都受惊了。   母亲肖妤闻声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递了瓶果汁过来,安慰性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没事的,阿初以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任何的?”顾桥初低声笑起来。   肖妤一愣,随即也笑了,“任何的。”   大多数时候,顾桥初都十分感谢自己的父母。   他们从来不要求他能做到十足优秀的程度,他们也从来不说希望顾桥初以后能够继承家业,虽然如果顾桥初自立门户之后顾爸爸一定会十分难受。   他们总是说,“没关系的,阿初。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任何的。”   那么是不是不管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顾桥初突然觉得眼睛有些火辣辣的,他低着头无声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他勾了勾唇角,“放心吧妈妈。”   没有人要求他什么,可是他是顾桥初啊。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8节 他懂事,有礼,孝顺。他要求自己的就是做到最好。   这个除夕顾桥初有些难受。   顾爷爷跟着老一辈的长辈坐在院子里,年纪大了,难得的兴致想要烧一簇火取暖。   肖妤一听就拍手定了,想带着几个年轻的孩子去搬柴火堆在院子里,顾桥初无奈的笑着把母亲挡在身后,自己戴了手套跟过去。   有妇人见了对着肖妤笑了,不住的夸赞顾桥初长的帅气也很懂事,末了附上一句,“桥初这么帅,该有女朋友了吧!”   肖妤笑着摆摆手,“还不知道啊,反正我是不反对阿初高中谈恋爱了啊,就怕孩子不好意思跟我们讲。”   经着别人这么一提醒,肖妤才突然惊醒。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晚饭期间动不动的就盯着顾桥初的脸无声的笑。   一开始顾桥初还能当做不知道,多来几次脸皮薄的就收不住了,勾了一下母亲的胳膊低声道,“怎么了啊?”   “嗯……”肖妤沉吟一阵,复又眉眼弯弯的笑起来,拽低了高高的儿子附声过去,“阿初是不是谈恋爱了,不好意思跟妈妈讲?”   顾桥初一愣,脊背突然就僵硬了。他不动声色的把手放进衣兜里,确认包在纸包里的硬币还在,这才抿着唇微笑道,“妈妈,我有分寸的。”   “嗯嗯。”肖妤表示肯定的点点头,她当然相信顾桥初是有分寸的,“你如果想的话,可以带她来见见我们。”   通红的火焰跳跃着,照的顾桥初的面庞微微泛红。他伸手捂住自己微烫的面颊,无声的苦笑起来。   那么聪明的顾桥初,在那个时候,敏锐的发现了自己有些微的不一样。   要避开,要拒绝,要改变。   心里这样想着,理智也这样提醒他。可是当他拉开门,看着立夏带着眼睛明亮的少年站在家门口,他只觉得理智和心脏都是摇摇欲坠的。   “怎么了,这么晚了。”他带着两个人走进家里,跟家里人打了招呼,拿了凳子让人坐在火堆前。   “那个……”立夏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手指,“我不小心带他们玩过了,错过了末班车,我家的房间不够用……”   “好了我懂了。”顾桥初笑着揉了揉立夏的短发,一抬眼看向陆之昂,却是木着脸招呼了一句,“今晚就在我们家睡吧。”   被那个微凉的眼神看的一愣,陆之昂原本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梗的他有些难受。敏感的少年发现了顾桥初的变化,可是在那种眼神下,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立夏抓着衣角对着顾桥初尴尬的笑,“那什么,那我就先回去了吧,我妈妈还等着我呢。”   “我送你吧。”顾桥初按住本来想要站起来的陆之昂的肩膀,拿了椅背上的外套就站起来,“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我挺不放心的。”   “啊……行。”立夏点点头,跟在顾桥初背后走了出去。   一路上顾桥初都没有说话,他想着不应该让立夏觉得尴尬,应该聊些什么。他习惯了去照顾这个小小的女生,让对方的学习生活都更加顺利,可是这次他却不想说话了。   他踩着室县的石板路,路边的大红灯笼照的路面都些微的泛红。直到走到姑娘的家门口,他才微微笑起来,“到了,进去吧。”   “嗯,再见。”   “再见。”   立夏靠着门板站着,听些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摇了摇头走进家里,最终也没告诉顾桥初,是陆之昂主动要求去他家里住的。   虽然傅小司已经说过他们小时候经常睡一张床,可是陆之昂却说不想跟他一起睡了。   真奇怪,不是吗。   第11章 过渡   〈十一〉   顾桥初站在街口的大树下,他两手抄在裤兜里,仰头看着半空中吊着的月亮,倒退一步,再倒退一步,最终靠着崎岖不平的树干收回了视线。   那时候的北方没有雾霾,也没有沙尘,空气依旧清新,带着凉薄的冬天的冷意,又掺和着除夕夜的烟花气,被顾桥初一点一点的吸进肺里,最终又和成一团白雾从苍白的薄唇中吐露出来。   听些稳健的步子声响起的时候,他都懒得偏头去看。   他想起有个少年是怎样一点一点让自己习惯了多一个人的存在,怎么习惯了不多不少偶尔发生的肢体接触,怎么习惯了一偏头,就能看见那张白皙俊俏的面庞上带着阳光温暖的笑意。   “阿姨让我来找你。”陆之昂眨巴眨巴眼在顾桥初面前停下来,他一点不避让的直视着顾桥初浅棕色的眼睛,弯着眸子笑,“她说怕你走丢了。”   “呵。”顾桥初勾起一边唇角有些无奈的笑了。   他站直了身子走了两步,没听见陆之昂跟上来的声音,有些纳闷的皱了眉头回眼,“干嘛呢?走啊。”   “啊?啊!”陆之昂愣了愣,随即迈开脚跟上去,他小跑两步跟上去,拍了拍顾桥初的胳膊肘,又很皮的小跑开,“走吧走吧。”   顾桥初走在后面进了院子,他关上门,一转身就看见陆之昂已经和家里亲戚打成一片的样子围坐在火堆前。   纯白的少年不知是说了什么,眼角眉梢都带着好看的笑意,逗得一众长辈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肖妤看着顾桥初进了门,便招招手示意他过去,“阿初!”   顾桥初在原地定住几秒,才又温和的笑着走过去。跟长辈们打了招呼,直说白天太忙了很累,就先上楼休息了。   肖妤自然知道白日里的辛苦,她点点头,顺便拍了拍陆之昂的肩膀,“那之昂也跟阿初上去休息吧!”   “什么意思?”顾桥初皱了眉头,他瞟了一眼明显有些坐立不安的陆之昂,看着笑眯了眼完全不以为意的母亲。   “啊,今天家里亲戚比较多,客房不够用了。”肖妤对着顾桥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所以阿初就跟之昂挤挤吧。”   顾桥初抿着唇不说话,直到陆之昂都觉得安静的有些煎熬了,他才点点头,“行吧。”   陆之昂一路低眉顺眼的跟着顾桥初进了房间,他站在门口,看着顾桥初眉眼冷淡的从衣橱里拿了拖鞋浴衣递过来,“新的,你应该可以穿。”   他看着顾桥初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只觉得还是有些唐突了。他想顾桥初这样的人,应该不希望有人入侵他的私人空间吧。   就这样踌躇着,他突然一把拽住顾桥初的胳膊,绷着脸说,“你要不高兴,我还是去立夏家跟傅小司挤挤吧。”   顾桥初一挑眉眼,看着陆之昂低眉顺眼又有些委屈的模样,突然眼角眉梢之间就泛起一点点的笑意,他忍住了去扒拉少年咋咋呼呼的头发的冲动,转而把胳膊上那只手掰开,“这么晚了,别折腾了。洗漱完早点休息吧。”   陆之昂表面上十分听话的点点头,等着顾桥初洗完澡出来,转身进了浴室就单手握拳做了个得逞胜利的招牌动作。   他没想到顾桥初会很贴心的,给他准备了地铺。   “你好像很失望?”顾桥初挑着眉眼意味不明的笑,他看着木着脸站在浴室门口的陆之昂,“除了我,没人可以睡我的床。”   “……哦。”没有否认自己很失望的说法,虽然对方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嘲讽与调侃,但是陆之昂却是罕见的没有跳脚也没有为自己的人权作斗争,反而是很温顺的躺进了地铺里,“谢谢你。”   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满满是真诚和善良,看的顾桥初的眉头一突一突的跳。不可否认,难得的温顺的陆之昂让他觉得有些无趣,但是确实白天很累了,他也懒得再闹腾下去,也就关着灯躺了下去。   过了好久好久,外面已经开始放跨年的烟花了,陆之昂却还是没有睡着。他睁着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伸手拍了拍顾桥初的床,“顾桥初?睡了吗?”   “如果我三分钟翻一次身,你能睡着吗。”顾桥初ji,ng神不好,话里满满都是刺。他闭着眼睛懒得睁开,只觉得十分疲惫。   “……地板太硬了。”陆之昂有些委屈的低声咕囔。   顾桥初没有回应,直到陆之昂以为他终于抵抗不住睡过去时,床上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撑起身子,借着烟花和月亮的光,看着顾桥初往旁边挪了挪。   “如果在床上你还一直倒腾,我就让你再也倒腾不了。”顾桥初瞪着眼睛恶狠狠的说,明显是困的脾气来了。   “好嘞好嘞!”陆之昂喜出望外的蹦起来,抱着枕头就睡到了顾桥初身边。   可是过了一会,陆之昂悲催的发现自己还是睡不着,而且已经答应了顾桥初,他也不敢再随便挪动。可是实在受不了了,直到腿都僵硬了,他小声的试探道,“顾桥初?你睡了吗~睡了吗~没睡的话聊会天吧~”   顾桥初有些无力的睁开了眼,他反复的深呼吸几次,直到理智打败想要让陆之昂窒息而死的冲动,伸手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聊什么。”   陆之昂侧着身子,他看着灯光下过分柔和的顾桥初的侧脸,犹豫了一会,这才说,“你白天的那个硬币……”   “硬币怎么了。”顾桥初有些奇怪的偏过头,可当他的视线接触到对方的视线,他才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不对劲。   太认真了。   陆之昂看着顾桥初逃也似的偏过头去,他眨了眨眼,眼里不再有漫不经心的笑意,“你有喜欢的女生嘛,我以为你这种好学生只知道学习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起这个话题,或者更准确一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介意那枚硬币。   顾桥初轻轻的眨了眨眼,“没有。”   “那你……”   “随便就投进了。”他木着脸截断陆之昂的话,“什么也没想,只是随便投了一下而已。”   “所以不要太在意。”   你不要太在意,我也不要太在意。   元宵节过完没几天,顾桥初就收拾行李带着立夏回到了学校。   学校的生活很快就步入了正轨,每天重复着上课,定期的学生会例会,周末和陆之昂的排练。   说起来也奇怪,除夕的夜晚过后,两个人都默契的再也没有提起过那枚硬币。虽然陆之昂还是在意的不得了,顾桥初甚至把它装进钱包的夹层里,可是两个人,都再也没有提起过。   但是顾桥初再也不会在排练过后跟陆之昂去吃东西。   一开始陆之昂还会坚持,直到顾桥初连要跟余来一起去健身房这种谎话都说出来之后,他才意识到顾桥初是多不想跟他多待一会。   这个学校认识余来的基本都知道,余来对于健身房的厌恶程度不亚于高三那帮混混对于顾桥初的厌恶程度。   那还是陆之昂偶尔从别的班女生那里听来的消息。   说是顾桥初当初刚进校的时候被学生会主席团看上了,有意想要培养他做下一任的学生会会长。结果顾桥初懒得麻烦,又要为以后出国做准备,于是只想在学生会混个职位待着。   结果就在一天早上执勤的时候记了高一级的混混学长被记恨了。   正巧有一天他堂姐开着车来学校接他去市区买东西,被一群混混看见,传到同学的耳朵里就成了顾桥初仗着面相不错就做援交。   顾桥初一开始还不太在意,跟余来聊起这个话题时还开玩笑说谢谢那些人对他外貌的肯定。   结果谁也没想到,事情闹大了,传到了老师的耳朵里,就成了一年级有个学生会成员被包养了。   第一次被叫去谈话的时候顾桥初还有些懵,等到他气煞了出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进了混混班里抡起板凳就差点砸过去。   “干嘛呢!干嘛呢你们!”余来带着宿舍几个人冲上去,他拦腰挡住顾桥初,回头对着几个混混吼,“都想被开除是不是!”   “哟!这小白脸不仅勾搭女的,同宿舍的男的也不放过啊!”   余来面色一僵,他回头拍了拍顾桥初的肩膀摇了摇头,顺手接过凳子就抡了过去。   “我你妈!”   那是后来顾桥初觉得最对不起余来的事,也是他决定要一直和余来做兄弟的理由。   因为余来担心他档案有污点对出国不利,又怕他憋不住气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所以一向温和的人才在那个时候带头发了脾气。   但是从那之后,两帮人就再也没有和平的打过照面。   直到一年之后警告处分被消除,顾桥初突然竞选上了学生会副会长。他拿着胸牌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   直到余来找过来,面无表情的他才又微微笑起来,“他们能顺利毕业算我输。”   余来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笑了,嚷嚷着竞选成功一定要请吃饭。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9节 他表面上不太在意的样子,心里却暗暗庆幸着,庆幸着这样并不善良有些记仇的顾桥初是他的朋友。   第12章 变故   〈十二〉   顾桥初疏远的那么明显了,陆之昂再不知道那就是傻子了。但是他很纳闷,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顾桥初选择疏远自己了。难道是除夕那天晚上自己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但是   顾桥初不好意思说?   这么一想,陆之昂看顾桥初的眼神整个都不好了。   一开始顾桥初还能忍受,时间久了,他是怎么也受不了那让人起ji皮疙瘩的注视的。   “你想挨揍吗?”顾桥初掀着唇角对着陆之昂皮笑r_ou_不笑,“信不信我揍得你参加不了明天的艺术节。”   他压低了声音硬生生的把疑问句说成了肯定句,配上y恻恻的微笑吓得小白兔一样的陆之昂倒退了两步说不出话来。   当时两个人正在练习室里,试过了表演服就打算离开。   顾桥初把衣服裤子叠好重修装进袋子里,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偏头,木着脸看着陆之昂把衣服裤子揉成一团塞进包里。他只觉得自己的眉头狠狠的跳了跳,几乎就要忍耐不住爆粗口,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对着陆之昂摊开手,“拿来。”   陆之昂吓得一抖,抱紧了包一副生怕顾桥初会在没人的练习室对自己行不轨之事的模样,“你你干嘛?你要真动手我可叫人了啊!”   “……衣服给我。”顾桥初耷拉着眼皮木着脸。   “干嘛?”陆之昂还是抱着包不撒手,“啊!你不会想剪了我的衣服让我不能参加艺术节吧?!”   “……脑残看多了你。”顾桥初懒得再争论,劈手把包拿过来,麻利的把衣服裤子叠好重新装袋再放进包里,拉上拉链之后叮嘱道,“明天你别睡过头就行了。”   “啧,你看我像那种人吗!”陆之昂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在得到顾桥初肯定的注视后万般无奈,但又觉得无从辩解,只能一撇嘴抓过包就跟着走出去。   两个人都往车棚的方向走,谁知道刚出了教学楼就遇到高三那帮混混。   “哟!这不是顾桥初嘛!”   顾桥初还没反应,陆之昂先三两步上前把他挡在身后,扯着唇角皮笑r_ou_不笑的回应,“这么晚了,几位学长还是早点回宿舍吧。要实在闲得慌,上体育馆练练网球也是好的。”   他说完,不待人有反应,一手拽着顾桥初瘦削的手腕就走。直到走了几步,身后才有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来,陆之昂不自觉的拽紧了顾桥初走的越来越快。   顾桥初一开始还心想这小孩心性真是单纯急了,就想着或许自己这几天做的有点过分了。他刚想要跟走在前面的少年搭个话,就被拽的一个踉跄扑倒在对方背上,“……你干嘛呢?!”   陆之昂这才反应过来,回头一看顾桥初皱紧了眉头,低着头十分委屈的念叨一句,“你别听,那些不好的话。”   顾桥初猛地一愣,他只觉得这个下午浅川的风格外柔和,路边刚刚亮起的奶白色灯光也是并不刺眼的恰到好处。   还有面前低着头十分委屈的像是一只大狗的少年,被背后的霓虹灯衬托的有些模糊的过分的美好。   “你啊……”   他这么低声呢喃一句,无奈和纠结都和着一声叹息慢慢的从唇齿间倾泻出来。   但除了这么两个虚无的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字眼,顾桥初有些难过的发现,一向能言善道的自己在这个时候,罕见的一句有用的话也说不出来。   或许他应该说“谢谢”。   或者说,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会保持得体的微笑和恰当的距离,说一声谢。   但是现在呢。   他只是抿着唇有些无奈的反抓住少年的手腕,带路一步一步的朝着车棚走过去。   陆之昂有些惊奇的跟着顾桥初的脚印走,他低头看了看扣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又抬头看了看顾桥初漆黑的后脑勺,刚刚的委屈好像都没了,在这一刻,只剩下一丝一丝的甜意在胸腔里缠绕着,缠绕着那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   这直接导致了陆之昂一整个晚上都十分高兴,这样的好心情也顺利的持续到了第二天的艺术节。   这是高一的学生们第一次见识浅川一中最隆重的节日。   顾桥初换了表演服在后台待机。   老师们有意帮他用这次的表演解决之前的烂摊子,所以特地把他和陆之昂的节目排在了开场。   一切都很顺利,但是顾桥初却是罕见的有些不放心。从早上开始,他的右眼皮就一直不停的跳。   直到他和陆之昂上了台,台下女生们的尖叫让他有一瞬间的眩晕,甚至于音乐响起来之前,陆之昂笑着对他眨眼睛示意,他都过了一会才有回应。   顾桥初一直担心今天表演可能会出什么意外,可直到他和陆之昂在尖叫和欢呼中下台,余来和高一的几个人闹哄哄的围过来,叫嚣着“第一一定是你们的”!他都没有放松下来。   陆之昂笑着拍了拍顾桥初的肩膀,说今天真是被自己帅到了。可等他说完,顾桥初才有些茫然的转过脸,“你刚刚说什么?”   陆之昂这才发现顾桥初的不对劲,他眨了眨眼,刚想问“你没事吧”,就听见门口有人叫,“顾桥初,出来一下。”   是顾桥初的班主任。   陆之昂朝门口看了一眼,对方面上是忍不住的悲痛。他突然一把抓住顾桥初的手,“……快点回来啊。”   顾桥初愣了愣,点点头,“当然了,我要来拿我的奖杯。”   奖杯是陆之昂一个人拿的。   真是一等奖,可当他站在领奖台上,听着台下有女生叫,“顾学长呢?顾桥初呢?!”   他突然就想扯着嗓子吼一句,“我特么也想知道啊!”   之后几天顾桥初都没在学校出现过,陆之昂去找了他的班主任,可班主任老师说顾桥初不希望他的私事被更多人知道。   直到又过了几天,立夏突然一声不响的也离开学校了。   陆之昂和傅小司这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   两个人趁着周末坐大巴车到了室县,立夏和她妈妈都不在家,陆之昂只能凭着模糊的印象找到了顾桥初家。   顾家是个大院子,两个人远远的就看见古朴的木门上挂着两个白灯笼,不断的有人进进出出着。   陆之昂叩门,来开门的是个除夕那天没见过的青年,没什么表情,穿着一身黑衣,待陆之昂表明来意之后,就带着两个人进了院子。   傅小司一眼就看见呆坐在院子里的立夏,直直的就走过去。   陆之昂懒得管,他只一门心思想找陆之昂。   他跟着青年走了几步,路过厅房时看见正中央停着一口棺材,顾爷爷的遗像真真的贡在桌上。   “之昂啊……”肖妤勉强的笑着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示意让他去忙别的,自己带着陆之昂上了楼,“家务事,但是你们跟阿初亲近,来了也好。”   她停在顾桥初的房门前,说着说着眼里泛起一点泪光,趁着低头开门的间隙伸手抹了把,跟陆之昂叮嘱,“他从小跟他爷长大,爷孙俩关系好的不得了……你劝劝他。”   陆之昂点点头,推门进去,反手关上门。   他记得顾桥初整个房间都是蓝白色调的,但是此刻拉着窗帘关着灯,竟然是暗的不像话。   伸手按了墙上的开关,陆之昂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就看见坐在地上的顾桥初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熟悉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就算是看见了本应在浅川的人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面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他只费力的眨了眨红肿的眼睛,一手撑着地板站起身,赤着脚往前挪了两步,就又脱力的倒在了床上。   顾桥初不说话,陆之昂也不敢说话。   他就看着床上的人单薄的胸膛上微弱的起伏,突然就红了眼眶。   “我那天就觉得会出事,还以为会是表演有问题……”   “班主任跟我说爷病危,我还懵了好久……”   “你知道吗,他是军人,一直说自己身体好的不得了……可是当年在战场上受了不少伤,也落下不少病根。”   “爷走的时候很痛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奶奶伤心过度,一下就下不来床了。”   “我其实没事,只是太累了,好几天没合眼了,肯定担心坏我妈了……”   顾桥初胡乱的说些话,断断续续的,又十分杂乱。陆之昂听着听着没忍住,眼泪啪嗒就落在地上,一看顾桥初面上无喜无悲已经麻木的模样,就又觉得惊慌,哭着叫了一声,“顾桥初……”   “在呢……在呢……”顾桥初应了一声,又应了一声,终于是再也忍不住,哭的无声无息的让人心疼极了,“他最后想跟我说话,但是他说不出来!”   “我看了急啊!陆之昂你知道吗,我多后悔……我不该去浅川读书的,我要留在室县多陪陪他,多好啊……”   后来陆之昂经常会想,这大概就已经算是顾桥初人生的转折点了。   他前面十几年过的顺风顺水,但是从他爷去世开始,他的人生就慢慢的变得一团糟了。   最让陆之昂觉得绝望的是,他是让顾桥初的人生越来越糟的一大助力。   第13章 十三章   〈十三〉   顾桥初再回到学校的时候,无论熟悉的不熟悉的,几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不一样。   他剪了一个极短的板寸,穿着浅川一中的制服,背着黑色的书包出现在校园里。一路上他都无视了跟他打招呼的人,脸色苍白又十分漠然的朝着自己的教室走过去。   直到看见他胳膊上绑着的黑布,那些学生们才知道这段时间顾桥初是去干嘛了。   经历了变故之后的顾桥初明显变得十分沉闷,他不再有事没事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只有在遇到了不可避免的人的时候才简单颔首向对方致意。   有不少学生会的后辈试了几次就不再敢跟他打招呼。   有人在教室里闹嚷嚷的讨论,“顾学长现在好可怕啊,太冷了!”   “对啊对啊!”她的同学附和着,像是亲眼见到了顾桥初做了多么冷血的事,“你看他就这半个月的时间,瘦的下巴尖的吓人了!”   但是仔细一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不过是经历了事故,从当初同学们臆想的那个温柔得体帅气有礼的学长变得稍有冷漠而已。   或许是更加接近真实的他了呢。   午餐时间余来去了趟学校食堂,他买了两份饭,一转身正想回宿舍,就被陆之昂拦住了。他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示意边走边说,“有事吗?”   陆之昂迈开步子跟上去,抿了抿唇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余来的问题。他的面色有些紧张,只想自己找来的原因余来应该再清楚不过了,那为什么还要问呢。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余来淡淡的笑着,一挑眼看了看身旁明显紧张的少年,又宽慰道,“没事,他会好好的。”   陆之昂想你怎么能这么草率的就定了呢,万一顾桥初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怎么办。   从这段时间看来,陆之昂觉得自己也是比较了解顾桥初了。   那人平日里好像心大的谁也触不到他的底线在哪里一样,但是这种时候往往是十分敏感一点就炸的。   他想了想,也不知道谁可能招惹上这个旋转炮塔一样的顾桥初。   谁知道这样一来陆之昂就更慌了,他怕顾桥初一急做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冲动事,只能慌不择路的跑来食堂堵余来。   但是很明显,余来的话也没能让他稍微安心。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10节 这不安心的直接表现就是陆之昂上课睡不好了。   傅小司对比表示十分新奇,他趁着老师转身的时候拿书砸了一下陆之昂的头,“要睡就睡,不睡就别乱翻腾,打扰人学习呢!”   坐在前面的立夏一听就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有些不自在的拨了拨刘海。   陆之昂就再翻腾一下,委屈巴巴的看着多年的好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也没有谁能让他说出自己现在心里的事。   那时候好像一些奇怪的东西才刚刚萌芽,他恐慌,无措,带着对顾桥初的担心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东西,不知道是应该顺着自己的心思还是阻止这些奇怪的像是要吞噬他的大脑和心脏的东西。   同样担心顾桥初的还有立夏。   这个乖巧的姑娘已经和顾桥初认识多年,好多次过年的时候两家人互相拜访,她都能在顾家的大院子里看见顾桥初和顾爷爷在一起下棋。   立夏是知道顾爷爷对顾桥初有多重要的。   顾爷爷是顾桥初十几年人生最重要的人生导师,甚至可以说,顾桥初能够像现在这样出色,也是多亏了顾爷爷根正苗红的教导。在某种程度上,就算是中间隔了一个辈分,对于顾桥初来说,他的爷爷也比他的父亲重要的多。   在长久的父母在外经商打拼的时间里,是那位老人一直在教导他。   下午的课程结束之后,立夏收拾好了书本就想去找顾桥初。她站起身想了想,回头敲了敲陆之昂的课桌,眨巴眨巴眼说,“陆之昂,我们一起去找学长吃饭吧!”   “啊?”陆之昂愣了愣,飞快地起身把桌面上的书本一股脑的塞进桌兜里,连声答应,“好啊好啊!”   两个人一拍即合,带上傅小司又叫了程七七风风火火的就往顾桥初的教室跑。   这两天时间余来几乎都是形影不离的跟顾桥初在一起的,于是后来就是六个人一起去学校外面 串。   顾桥初一边坐着余来一边坐着立夏,他倒是自在,顶着个被后来的女孩子们称为检验颜值真标准的板寸自顾自的吃着东西,甚至还有心思小心翼翼的护着衣服避免被弄脏。   可怜其他几个人都明显感觉到异样,一个看着一个,是闲聊也不敢,大气也不敢喘。   坐在顾桥初对面的陆之昂不知道是神经大条还是怎么的(余来语),一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频频向顾桥初投去幽怨的眼神。   这眼神把他的好丽友傅小司惊得不敢说话,可仔细一想又明白过来,可能是没抢到顾桥初边上的位置有些置气。   毕竟这段时间他一直那么担心顾桥初。   可是左看看右看看,这余来和立夏,好像提溜谁出来都不太合适。   要搁以前,顾桥初被这镭s,he光线一样的眼神盯着,怕是要沉不住气的。   但是这次不一样,没人知道他是根本不关心外界还是明明感觉到了但不说话,他就是从头到尾没看上陆之昂哪怕一眼。   这就是陆之昂的整个高一,他和顾桥初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   在那之后,高一的几个孩子就再没有找理由去找顾桥初吃饭了。   虽然他们还是会在路上偶遇的时候点头致意,但是他们再没有像是那个寒假一样,一起有说有笑打闹着走过某一段路了。   顾桥初变了,谁都知道。   余来也知道,但是他不会跟顾桥初说起哪怕一个字。他是知道顾桥初的性格的,这个时候,他最怕的就是顾桥初惹事。   谁看顾桥初这个时候都是十足冷感的,谁都不会想到顾桥初可能惹事。   但是余来知道,顾桥初这种人,忍得久了,一旦有个点到了,是谁碰都有可能爆炸的。   他和陆之昂一样,担心顾桥初惹事,但是最担心的就是,他惹事伤及自己。   但是就如俗话说,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余来没想到就几个小时没见着人,顾桥初就出事了。   余来赶到医院问了顾桥初的病房号,他一路跑上去,谁知道刚刚推了一点门就看见了坐在病床前的穿着正装的男人。   他停下手,木着脸站在门口,却是没有进去,也没有转身离开。   他记得那个人,顾桥初母亲事务所的律师林桉。   他就站在门口,看着靠坐在病床上的顾桥初极尽凉薄的一抬眼,冷淡的说,“就以故意伤害,校内勒索,名誉损害起诉吧。”   “反正以他那个样子也考不上大学,不如去里面呆着,也算是给他家里减轻负担了。”   林桉拿着笔记本记着什么东西,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看了看顾桥初,“同伙呢?”   “嗯……”顾桥初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沉吟,他想了想,一掀唇角,“林律师看着办吧,不要让他们在学校伤害别的学生就好了。”   听起来真是一句温暖的为别人着想的话啊。   余来转身去大厅买了一罐咖啡,喝光之后坐了一会,直到看着林桉离开,他才理了理衣服,进了顾桥初的病房。   “桥初。”   “怎么这会才进来。”顾桥初一转眼,看着余来笑开来,“刚刚不是就到了吗。”   “不是看你在跟律师说事吗。”余来也笑笑,他坐在不久前林桉坐的那张椅子上,双手交握着莫名有些紧张的样子,“桥初……他们……”   “你觉得我做的过了。”顾桥初垂了眼眸,突然有些落寞的模样,“余来,我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你应该知道的。”   “你不是没什么事吗?高考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啊!他们家里面什么情况你都知道的……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可是余来,那不是他们成为垃圾的理由。”   顾桥初一抬眼看向余来,那是余来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冷淡又隐痛到让人心惊的眼神,那时候他几乎以为,那大概就是他和顾桥初的交情的最后了。   “我忍了太久了,余来。但是好像对他们,我越忍耐,他们就以为我怕了一样。”   顾桥初闭上眼睛,明显的不想再说话的意思。   他听着余来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最后起身关门离开,他也没有再看余来一眼。   顾桥初是实在烦了。   高三那帮混混隔三差五找他麻烦,这次让他下定决心不再忍让的却是陆之昂。   他没想到以前和陆之昂的一些日常的交流或者互动被一些女生看在眼里,就成了暧昧不明的动作话语,传到一些人耳朵里,就算只是日常消遣也总是变得格外肮脏的。   但是顾桥初知道自己不能主动滋事。   所以他只是迎着对方轻蔑险恶的眼神极尽嘲讽的一笑,“我这种人怎么了。”   “我这种人,也只有在学校你才有机会跟我打交道了。我这种人很忙,忙着到一个无论你这辈子怎么努力都爬不上去的高度。”   “这就是我这种人。”   第14章 十四章   〈十四〉   立夏和陆之昂得到消息去探望的时候,已经是顾桥初在医院的第三天了。   陆之昂走在前面,手上提着他妈妈给炖的ji汤,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却看见顾桥初坐在床上一脸冷淡的在看书。   他走过去把保温桶放在小桌上,一看顾桥初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好学生就是不一样啊,住院了还这么勤奋。”   立夏听着他不正经的调侃,踮着脚拍了一把他的肩膀,瞪眼装作恶狠狠的模样,“怎么跟学长说话呢!明明来的路上还担心得不得了!”   “祸害遗千年。”陆之昂翻了个白眼在旁边坐下,“谁担心他啊!”   立夏对着顾桥初不好意思的笑笑,她总觉得现在的顾桥初有些不一样,但是她也说不上来,只能用以前的方式和对方相处,“学长你别介意啊……我们听说你出事了,就说来看看你。”   “没关系。”顾桥初对着立夏还是难得的勾了勾唇角笑弯了眼,虽然对于立夏对陆之昂的态度感觉有些不舒服。他不去听陆之昂低声说他差别对待,一抬眼看着保温桶问,“谁做的?”   陆之昂这才想起来正事,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打开盖子用小碗盛了递给顾桥初,一翻白眼解释,“我妈炖的,说过年给你找麻烦了。”   顾桥初看着碗里的汤,面色有些一言难尽,他抿了抿唇,念叨一句,“你妈妈……亲自炖的啊……”   “咋啦?!”一看顾桥初迟疑的样子陆之昂就炸毛了,要不是看着对方病恹恹的样子躺在病床上,他还真说不好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肖阿姨不会给你炖汤吗?!”   “……倒是也会。”顾桥初眉头一跳,他故意不看立夏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模样,一掀唇角对着陆之昂皮笑r_ou_不笑,极尽虚伪的说,“改天有时间请你去我们家尝尝……到时候你不要推脱就好了。”   一听顾桥初说要请自己去他家吃饭,陆之昂整个人就心水了。直到从医院离开,他已经在考虑去拜访两位长辈的时候买什么伴手礼合适了。   立夏不忍心的看着陆之昂傻啦吧唧的笑,她不明白为什么陆之昂对于顾桥初的邀请这么高兴。她想了想,也没能明白喝肖阿姨炖的汤难道是一种福利吗。   她想她永远不会忘记初中二年级跟着顾桥初去顾家吃饭时,偶然尝到的那碗炖的青黑的药味浓重还隐约有些焦糊气味的汤。   顾桥初在医院里住了一周,收到消息高三那几个人被退学之后的第二天就麻溜的收拾了东西回了学校。   肖妤最近在忙事务所的案子,倒也是知道顾桥初的性格,被告知没什么问题之后就也再没去过医院。直到顾桥初要出院了,她才开了车去送顾桥初回学校。   母子二人有段时间没见面了,顾桥初背着个包坐进副驾驶,问了好之后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肖妤一撇眼看他一眼,倒也不说话。只是等到了学校门口停下车,眼看着顾桥初就要开车门走了,这才开了口,“阿初。”   她就叫了他的名字,也没个下文。顾桥初回头,面上这才有点微笑的意思,“怎么了?”   肖妤想了想,只说,“奶奶现在跟我们在城里,你也经常过来看看吧。”   顾桥初愣了愣,点点头离开了。   坐在车上的肖妤看着顾桥初提了提背包带进了学校,她等了一会,才倒车离开。这一路上她都想找机会跟顾桥初说说话。   可是具体想说些什么呢,说阿初你辛苦了?   还是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一次做的不是什么出格的事,但是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冒险才好。   但是她始终没有开口提及,她想她的儿子一向聪明,做事情也该是有分寸的才对。   顾桥初这一次回到学校,倒像是轻松了不少。   高三有六个人因为这一次的事被开除了,不少学生都因为这些混混的离开好过不少。但是他们一方面觉得舒坦,一方面却又有些膈应顾桥初了。   傻子都能看出来,顾桥初跟他们大多数人是不一样的。有个家伙把顾桥初那天说的话传了出来,学生们也是半信半疑。   毕竟他们认识的顾桥初不像是会说那样的话的人,可是顾桥初一出事就是律师天天往学校各种办公室跑,谁都知道这是有点背景的人的。更何况人刚刚被开除顾桥初就出院回来了,稍微有心的人都能想到其中的猫腻。   有同学趁着下课时间把别班的人传的乱七八糟的话总结起来,在一班讲了一通,最后被余来一拍桌子吼开,“干嘛呢?!说闲话有意思吗?”   顾桥初倒是不在意,他本来靠着椅背看着英语课本,别人说些什么也没太在意。倒是余来一声吼,把他吓得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来。自余来那次从医院离开之后他们就再没有说过话,这时候看着余来帮自己出气,他也就乐了,笑弯了眼睛看了余来一眼,也不说话。   上午的课结束之后,顾桥初拖拖拉拉的坐在座位上收拾课本。他看着余来黑着脸不看自己走出了教室,也没有回头叫自己一起吃饭的意思,这才悻悻的按了按鼻梁,起身出了教室。   他不知道吃些什么,买了个面包开了一盒牛奶就晃晃悠悠的去逛学校。谁知道刚刚走到校门口附近,就看见立夏护着个短头发的妹子在门口被人刁难了。   “哟呵~”顾桥初罕见的打了个口哨,他把难吃的面包在包装袋里揉成了一团砸了过去,跑两步走过去挡在立夏面前,笑眯了眼问,“干嘛呢兄弟?”   “你特么干嘛呢?!不是你该掺和的事就别管!”被砸了个正着的混混一抬头看了看比他高了几公分的顾桥初,仗着自己人多倒也没怂。谁知道他刚想推顾桥初一把,手指头刚刚碰到顾桥初的衣服就被人一把扣住了。   顾桥初也不看横cha一脚的陆之昂,他眨了眨眼,渐渐的抹平了嘴角的弧度,“我是在履行学生会副会长的职责,保护我们浅川一中的学生。”   直到往教学楼走的路上,陆之昂都还无比庆幸自己当时听见顾桥初说这句话时嘴里没有吃什么东西。否则他一定会丝毫不顾及情面的当场喷出来。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11节 陆之昂光是想想就知道,这样的话顾桥初的脸色一定会非常之ji,ng彩。他走在顾桥初边上,砸吧砸吧嘴颇为欠揍的感叹,“副主席的觉悟真是非常高,让我这个一中的平头老百姓感到羞愧。”   顾桥初扯着唇角皮笑r_ou_不笑,他看着从里到外都十分欠揍的小学弟,一挑眼里面满满的都是挑衅,“你还羞愧?我不是该谢谢你刚刚帮了我?”   “不用谢。”陆之昂十分正经的答应了一声,随即抿着唇微微笑了,“我只是不想他碰你。”   艹!   顾桥初一听这话恨不得脸都绿了,他眉头狠狠的一跳,看着比自己稍高一点的陆之昂,愣是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他黑着脸敲了一下陆之昂的头,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己班的教室走了。   “拍我头干嘛啊……嫉妒我比你长得高啊。”陆之昂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倒也不介意顾桥初翻脸不认人转身就走了。他站在原地,直到后赶来的傅小司叫了他一声。   “你又惹着顾桥初了?他怎么了?”   “不好意思了呗~”   傅小司木着脸看着自己的好基友一脸荡漾的双手抄着兜走了,以他的情商,愣是想了半下午也没想清楚这是怎么个发展。   他甚至难以理解陆之昂的话。   这个世界真是太可怕了。   陆之昂知道顾桥初和余来闹矛盾的时候吓得不轻。   他坐在食堂里看着余来面无表情的提着一份外带的饭往宿舍的方向走时,脸都快绿了。他拍了拍坐在旁边的傅小司的肩膀,很是纳闷的问,“余来怎么只买一份饭啊?顾桥初可咋办啊?”   傅小司想了想,没能忍心提醒陆之昂说余来这几天都只买的一人份的饭。只是扒拉了一口饭说,“那天吃饭回来不是看见他在吃面包嘛。”   “吃面包对身体多不好啊!”陆之昂怒了,他想了想,突然一把拽住傅小司的胳膊,“你说他俩不会吵架了吧?”   傅小司这才相信陆之昂是真的神经大条,他给了对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木着脸埋着头在餐盘里挑拣着为数不多的自己想吃的东西。   陆之昂想了一下午,没搞懂那两个好的让她有些嫉妒的人为什么会吵架。他就抱着这个疑问,一下课就冲向了顾桥初的教室,拽着人出来劈头盖脸就是问,“你和余来学长吵架了啊?”   也是好巧不巧,余来正好收好课本走出教室。他听见了陆之昂的话,也不再动作,只是定定的看着顾桥初的后脑勺,等着对方的回答。   顾桥初看着陆之昂的视线越过自己看向了教室门口,他也不回头,只是轻轻的抿唇笑了。   “他觉得我太不近人情了。”   声音不大不小,倒也能让余来听个清楚。   第15章 十五章   〈十五〉   “顾桥初……”   陆之昂听着余来近乎是咬牙切齿的叫了顾桥初的名字,他眼睛也不敢眨,就拽了一把顾桥初,也没想清楚自己到底是想把人拉到后面挡住还是怎么的。   可是没拽动。   顾桥初笑眯眯的回头,一副才知道余来在自己背后的模样。可是他说话怎么也算不上客气,挣脱陆之昂的手朝着余来走了一步,“怎么了?对我很失望吗,余来。”   失望什么,失望他没给那些人一个机会?好像他给了这个机会,那群人渣一样的东西就会改掉那些令人作呕的毛病,再也不会千方百计来找他的茬。   顾桥初生的聪明,这些问题他看的总是更加通透,可是余来怎么会不明白。   很多时候,顾桥初会想,余来或许是他在这个学校里最好的朋友。他们一起做了那些能够摆在这个学校官网首页的辉煌的事,他们一起努力成为一个大多数人都挑不出毛病的人,甚至是当初顾桥初被人那样说闲话,余来也是第一个冲上去帮他的。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该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甚至于大学毕业工作了,还能互相扶持的兄弟。   所以这一次是哪里出了问题。   立夏直愣愣的站在旁边,她想走过去跟顾桥初说说话,随便什么也好,或者是把他拉开,用一些拙劣的站不住脚的随便什么理由都好。因为这时候的顾桥初看起来是那么难过。   但是她被陆之昂拦下来了。   顾桥初等了一会,直到从班里出来的同学都察觉到他们的表情不太好,待在那是看着也不是,从他们之间穿过去也不是。   他一咂嘴,对着余来微微笑起来,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转身就走了。   “算了,余来。”   陆之昂看了看顾桥初,又看了看余来,他没懂那句“算了”到底是几个意思,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怎么听也不像好话罢了。他拍了拍立夏的肩膀,叮嘱道,“你去吃饭吧,我去追他。”   你追过去能做什么……   这句话立夏没能来得及说出口,她只能看着陆之昂撒丫子朝着顾桥初走开的方向跑了过去。最后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发,对着余来点头致意之后就打算离开了。   “学妹等等。”趁着立夏转身的功夫,余来一只手搭在了小姑娘的肩上,他微微笑了一下,“我请你吃个饭吧。”   “顾桥初!你等等啊!”陆之昂跟着顾桥初疾走了有好几分钟,愣是没追上那个比自己矮一点的人。他纳闷于明明比自己腿短的人怎么能走的这么快,末了想了想,又觉得以顾桥初的性格可能真的会从物理学的角度跟他解释这是为什么。   当然了,前提是如果顾桥初没有因为刚刚的不愉快而谁都不搭理的话。   陆之昂没想到顾桥初会突然停下来,但是幸好,没有出现里他的鼻梁撞在顾桥初背上或者肩膀的情节。这时候陆之昂心里的某个角落开始庆幸自己比顾桥初高一点,虽然就那么一点。   “你别跟着我。”   陆之昂很少能见到顾桥初这么紧皱着眉头的说话。他一撇嘴没回答,只在顾桥初扭头就走的时候又接着跟上去。   以现在顾桥初的状态看来的话,他可能是会发脾气的。   陆之昂跟着顾桥初去车棚取了自行车,踩着脚踏板前进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但是他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看着短发的顾桥初露出脖颈处白皙的皮肤,思绪好像又飘到了奇怪的地方。   顾桥初默不作声的把自行车停在路边,他一手握着钥匙揣进兜里,另一只手推开了玻璃的店门。   那是顾桥初第一次带陆之昂来雕刻时光,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陆之昂自己跟来的。   陆之昂看着顾桥初甚是熟练的走进店里,微微笑着和老板点头致意。他跟在顾桥初后面,学着顾桥初的样子和老板打招呼,最后有些纳闷的发现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的视线在他和顾桥初之间反复游走。   好像是对于他俩一起过来很是诧异。   顾桥初没管那么多,他自顾自的走到第三排的架子后面,随手拿了一张cd就去架子最后的播放器那,戴上耳机听了起来。   他伸出一只手不自觉的敲打着木质的桌面,一偏头看见陆之昂就站在几米开外的架子那头。他指了指架子,在回头示意旁边有播放器,最后轻声说,“自便。”   陆之昂眉头跳了跳,不难发展顾桥初对这里甚是熟悉。他把手搭在架子上,一排看到头,有些诧异的发现都是一些老旧的碟片。他走到顾桥初旁边,想要看看那人听的什么碟片,有些失望的发现他好像是故意把碟套压在了播放器下面。   顾桥初一瞥眼,看着陆之昂垂着眼眸有些低迷的模样,默不作声的把压着碟套的手挪开。他抿着唇想了想,最后还是摘下耳机递给了陆之昂。   那时候是炎热的夏天,音像店本来就有些入不敷出,自然没钱买个空调装上。   陆之昂听着天花板上的吊扇呼啦啦的转,他偏头看着把耳机递过来的顾桥初。他想这人可能是有些不高兴的,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不愉快还是这会出于某种原因把耳机递给他。   但是他没有问,只是接过耳机戴上。   于是一整个下午,陆之昂耳边都是那首顾桥初把耳机递给他时播放的歌。   try roads, take ho   to the pg   west virgia, ounta aa   ……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陆之昂拍了拍顾桥初的肩膀。他摘下耳机指了指外面,“有些晚了,回去吧。”   顾桥初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两个人在不远处的餐馆打包了两份吃的,这是顾桥初的自作主张。他忘记了陆之昂是要回家的,那位素未谋面的煲汤手艺很好的阿姨应该会做很多好吃的等着这个有些张扬有些傻气的人回去。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盒饭,最后还是自顾自的把其中一个袋子挂在了陆之昂的车把手上。他跨上自己的自行车,一脚蹬下去,却没得动弹。   陆之昂抿着唇,他一手拽住顾桥初的自行车后座,想了想才说,“你别和余来吵架吧。”   顾桥初眨了眨眼,他挑起一面唇角,在他重新返校之后他很少露出这样的笑来。但是他笑了不代表他高兴着,他甚至懒得思考自己的话是不是会对陆之昂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他只是说,“陆之昂,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抱着不该有的期待。”   什么是不该有的期待,顾桥初没有说明白,陆之昂懒得细想。他好歹也是个聪明人,就算平日里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是情商也是在的。   他实在不想细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桥初提着盒饭回了宿舍,有些意外的发现同宿舍的另外两个人都不在。他一转头,看见黑着脸的余来坐在自己的书桌前面。他倒也不在意,走过去用脚踢了踢板凳,“挪挪,我要吃饭。”   余来没有说话,他只是抬头看着顾桥初,谁知道一看那人脸上淡然的模样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罕见的冲着顾桥初发了脾气,腾的站起来推了一把顾桥初,“你长点心行不行?”   顾桥初没多大反应,只是突然被这么一推,提着的袋子一个不小心就落在了地上。   他弯下腰把袋子提起来,他有些的看着从方便盒里漏出来的汤水,最后皱着眉头把袋子扔进了垃圾桶里。他抬眼看着余来,笑了,“长什么心?像你这样的慈悲心?”   “顾桥初!你都忍了快两年了!”余来只觉得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他只觉得从顾桥初的立场来说这一次做些什么也不过分。顾桥初耍了些手段让那些人退学他也可以不介意,但是那人今天居然把他们之间的矛盾放大化,甚至给学弟学妹一个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理由。   “你不仔细想想?!这茬事如果不牵扯上陆之昂,你至于这么大动静?!”   顾桥初只觉得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窟窿里。   但是他想了想,余来说的好像是没什么毛病。   过去的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他确实是在一直忍耐那些人对他的敌意。可是这一次他大动干戈甚至找来了家里事务所的律师来帮忙,他却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一次是为什么忍不下去了。   “余来……”顾桥初只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下午一口水都没喝。他伸手拉松了校服的领带,试图给自己一个双方都能信服的理由,“我可能只是忍耐到了极限了。”   “当然,是你自己的想法。”余来说这话时有些咬牙切齿,他还想说些什么让顾桥初能够清醒一点,另外两个同学却已经有说有笑的推门进来了。   顾桥初有些如释重负,或者说他感觉这场让人不怎么愉悦的对话结束的很是时候,他有些感谢舍友在这个时候回来。   他换了拖鞋简单的洗漱,之后就上了床。   他没有吃饭,但是一点都不觉得饿。但是整个夜里他都没有睡着。   他想了很多人,比如余来,或者是陆之昂,或者是立夏。   然后他有些悲哀的发现,有些东西有些感情,好像不是十分努力就可以藏起来的。   就像那枚压在他钱包夹层里的用纸包起来的硬币。   在这个过于炎热的夏天被捂的发烫。   第16章 十六章   〈十六〉   天将亮的时候,顾桥初撑着身子拍了拍对头的余来,压低了声音说,“起来,我们出去晨跑。”   余来满心满眼的怒气不知道往哪发,他想问顾桥初又是哪里出了毛病,但是朦胧的一阵眼看见顾桥初满眼的血丝,反而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抿着唇一把拍来顾桥初的手,有些心情不好的样子,却还是跟着顾桥初的节奏起身洗漱了。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12节 顾桥初说的是晨跑,还就真的穿了全套的运动服,带着余来从阳台外面的管道溜了下来。   余来黑着脸跟着顾桥初在水管上蹭了一身的灰,他看着顾桥初像是没事人一样拍拍衣服裤子,脸色更是止不住的黑。   “我说了是来晨跑的。”眼看着余来的脸色越来越不好,顾桥初反倒是神神在在。他一巴掌拍在余来肩上,末了却是有些尴尬的看着自己一手掌的灰蹭了余来一身。他只能干咳几声,低声说,“走吧,别被校警抓住了。”   余来压着满心的火没处发,他跟在顾桥初稍后面一点的地方,绕着学校的主干道跑了两圈。直到第三次经过c,ao场的时候,已经有零星的人影跑动。   “……桥初?”余来终于是沉不住气,他一把拽住顾桥初的胳膊,闷声说,“回去换个衣服,去吃个早饭……差不多该上课了。”   “我不吃了,余来。”顾桥初回头,这才算是正正的看着余来。他站在原地垂了眼,像是思考了一会,才说,“余来,我想了想……高三我就不在学校上课了。”   “……躲人?”   “哪的话。只是我该着手准备出国了,高三总复习,我也学不到什么了不是。”   顾桥初这话说的是有些膨胀了,何况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笑。   余来想如果不是自己听这话,但凡是别的谁,总是给顾桥初拉低了不少好感的。可他不一样,他不在意这些,只是想着顾桥初或许也是不容易的。   “也好。”   近期末的时候,陆之昂反而有些心情不好。   第一他是纠结于文理科的选择,朋友家人的意见相佐,他总是有这为难。况且这样重要的选择,他又实在有些拿不定主意。   到头来,他想问问顾桥初的意见。可这就是让他心情不好的第二点,他有好些时间没见到顾桥初了。   陆之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好像周边的人都在阻止他见顾桥初。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陆之昂正在教室里看漫画,他伸手去拿放在桌角的冰可乐,被拉罐外面的水珠氤氲了满手的shi气。他这么想着,本来是有些烦躁的,到头来却是笑了。   周边的人是有什么理由能阻碍他见顾桥初,多想罢了。   期末考试结束当天,陆之昂在教学楼楼梯口远远的看见顾桥初。   当时顾桥初正和他的班主任站在一起,不知道两人是说了些什么,老师笑着拍了拍顾桥初的肩膀就转身走掉了。   陆之昂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在顾桥初还没走远的时候就想要追上去。他跑过去拽住顾桥初的胳膊,嘴角扯开一个不甚自然的笑,“诶,你干嘛呢?”   本来被人拽了,顾桥初条件反s,he的就只想甩开手,可等着一回头见着是陆之昂,反倒是一挑眉头微微笑了起来,“考完试跟老师交流一下。”   “那什么……”陆之昂有些局促的抓了抓头发,“我们几个打算考完试出去玩,你一起吗?”   “我就不了。”顾桥初一咂嘴,又是罕见的眼里含着笑的模样。他一手抹开陆之昂拽着自己的手,把肩上的背包往上提了提,抿着唇笑,“奶奶搬进城里了,我得回家去看看。”   “那周末……”   “周末我有事。”顾桥初截断陆之昂的话,他甚至是有些反常的亲昵的拍了拍陆之昂的肩膀,“之昂,赶时间,我就先走了。”   顾桥初说他赶时间,这话还真不是撒谎。他背着包小跑到校门口,看见自家母亲的车停在路边。他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角,抿着唇坐进车里,“抱歉妈妈,刚刚遇到朋友耽误了一会。”   “没关系。”肖妤木着脸,倒是和生气时候的顾桥初有七八分相像。她反手从旁边抽出一个文件袋递给顾桥初,“这是给你找的口语老师,你挑一个合适的。”   “……谢谢妈妈。”顾桥初面上有些尴尬,他想着这个时候,总是应该抱抱这个总是对自己十分纵容的母亲的,可是对方看起来好像是生气了,毕竟他们是母子不是。   “……阿初。”肖妤想了想,偏头过去揉了揉顾桥初短的扎手的头发,轻声说,“我和你爷爷的意思你都知道……你做你喜欢的事就好。”   “你看,我多庆幸我在这样一个家里出生。”   暑假的时候,顾桥初跟余来约着在雕刻时光碰面时,他这样跟余来感叹着。   他这么说着,又勾着唇角露出一个带着一点笑意的弧度,眼里却又被一点一滴的遗憾堆积满了。   “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他们对我的所有纵容……才像是给我的压力。”   余来把顾桥初每一句话都听的清楚明白,他偏头看着顾桥初,见着朋友满心满眼都是遗憾的模样,终于是没忍心说些什么,只拍了拍顾桥初的肩膀。   像是无声的安慰。   整个暑假顾桥初忙的有些脚不沾地。家里对他全是纵容,就连他说想用整个高三来准备出国,也没人对他多说些什么。   可是这纵容反倒是有些过了头,顾桥初一个人去学校跑相关的文件,只需要家长签字或是需要联系的时候,肖妤才会稍微过问。   暑假开始没多久,顾桥初就开始了各种繁杂的课程。他早就计划好了出国留学要学的专业,这时候也就先人一步开始了粗浅的学习,再加上口语和专业外语的学习,把他整天的时间都安排的满满当当。   这一年十一月的某一天夜里,晚饭过后顾桥初就和家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当时电视上播放了一则新闻,沿海城市出现了第一例sars。   那时候顾桥初还没注意,他只是听着电视上的人用播音腔一板一眼的报道这一病例,拿着茶几上的水杯就进了书房。   浅川位于中国北方,沿海城市办法的病情,应该是没有可能传染过来的。当时顾桥初这么想。   他没想到,过了几个月,新年的余韵还残留在浅川的大街小巷的时候,隔壁首都就传出第一例sars感染者。   这消息是顾桥初听他母亲说的,那时他刚刚去日本,受家里熟人引见,说去拜访一下某位大学教授。肖妤的意思很清楚,这次见面,能留在日本学习一段时间是好的,不管是当地的风俗或是和当地人多接触。   “国内现在不太安全,你先别回来了。”   顾桥初抿着唇笑,心想日本和中国一衣带水,国内因为疫情不安全,那日本又能安全到哪去。   每天夜里顾桥初都会和家里通电话,也渐渐了解到这次的非典是有多么可怕。   再后来一点,虽然肖妤没告诉他,可是他在给余来打电话的时候听说,隔壁首都不知不觉已经成了重灾区,甚至于浅川中学也疑似诊断出一位非典患者。   肖妤在电话里告诉顾桥初,这几天家里人都不怎么出门了。外面商店里的生活用品被抢购的厉害,大家都在尽可能的减少外出的必要。   顾桥初听着电话那头的奶奶说,“阿初啊,你好好学习,家里都好好的。”   顾桥初坐在便利店里吃泡面,心想我在外面报喜不报忧就算了,你们在家里这算怎么回事。   但是就算这样,顾桥初也没打算回国的。他在闲暇时候去了日本著名的神社,看着美丽的妇人牵着小女在神社门前净手,最后走进去极尽虔诚的叩拜。   他不信神佛,神社来的不怎么巧妙,只在殿外求了枚护身符,保平安。   当天夜里他回到寄住的民宿,就利落的收拾了行李。民宿老板握着他的手,两人连连行礼道别,这才全是能够走了。   隔天顾桥初就转车到了浅川,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萧瑟的浅川街道。他拦了辆出租车,戴着口罩的司机皱着眉头看他,说是最近情况特殊,出租车起步价都涨了。他点点头表示理解,拿命赚钱,涨价也是人之常情。   他打车回了家,家里人都齐全,对他突然回来也没有发脾气,只是抱抱他,说回来就好。   放了行李顾桥初就打算出去,肖妤坐在客厅里,一见他朝着玄关走过去,就把他叫住,“阿初?”   “我出去一趟。”顾桥初回头,眯着眼睛笑,他不自觉的把手里的口罩拽的紧了些,放慢了语调说,“妈,别担心。”   他算是被这家庭纵容坏了,这时候也任性的厉害,下楼骑了自行车就朝着郊区过去。   快到浅川中学大门口的时候,顾桥初拿手机给余来打了电话,“我回来了,接我?”   “屁!”余来是偷偷从后门溜出去接的电话,他躲在卫生间隔间里压低了声音说,“跟你说了浅川封校,我上哪接你?!”   余来听见电话那头的人笑了,他突然一惊,就听见那人带着笑意说。   “校门口啊。”   第17章 十七章   〈十七〉   浅川中学封校,不许出不许进。   顾桥初站在校门口,他戴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难得的笑着跟门卫周旋,他勾着唇角十足温和的模样,“就让我进去呗,我刚刚回国经过安检的,没问题。”   他磨破了嘴皮子跟两个门卫说了有十来分钟,期间不止一次想到如果对方是女孩子就好了,一定好说话多了。   “顾桥初!”   顾桥初眉头一跳,他看着余来急匆匆的跑过来,弯着眼睛笑,“我让你来接我,你还带个尾巴。”   他算是等不住了,也不管门卫就在跟前,直接就把背包取下来从门上甩了进去。他 了一把袖子,直接就抓着校门翻了进去。   陆之昂是跟着余来过来的,他本来就是上课不认真的典型,更何况看见许久未见的余来在上课时间急匆匆的从校门口经过,心里咯噔一下,没管讲课的老师就直接跟着跑了出去。   他倒是没想到会见到顾桥初。   算起来他和顾桥初有半年没见了,高二上学期开始了有半个月,他才知道顾桥初决定回家的事。想来期末考试那天在教学楼口遇到顾桥初和他的班主任,应该是在告别了。   因为这事,陆之昂还难受了好一阵。他没有想到,自己以为关系还算不错的顾桥初,走的时候连个告别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直到年初非典传到浅川的时候,陆之昂才第一次问起顾桥初的消息。   他在午餐时间去食堂堵余来,得到顾桥初在日本学习的消息,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这么久了,等他终于打定主意就当顾桥初是个过客的时候,那人却又回来了。   甚至是自己偷摸摸的跟着余来来校门口,那人却意气风发的模样翻了校门进来走到他面前,笑眯了眼问他,“好久不见,你没事吧。”   陆之昂止不住的有些眼眶泛红,他一撇嘴,像是有些生气的捶了顾桥初一拳,“你特么说的陈述句,我能有事吗。”   然后三个人被校警追着跑了浅川中学小一圈。   顾桥初是第一次见到浅川中学的校警这么认真负责的模样,他回头一看,两个穿着制服的校警已经跨上小摩托轰隆隆的追了过来。他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陆之昂一把拽住手腕撒丫子就跑。   余来有些头疼的看着两人跑远的背影,他想起来顾桥初以前经常说的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最后也就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拉着谁跑了。   很明显,在顾桥初眼里,他余来属于道友,陆之昂已经被划为贫道自己的了。   陆之昂拽着顾桥初一路跑到学校小山坡上,他累的喘不过气,只觉得顾桥初像是个大包袱,故意在后面拖着自己。等到终于听不见校警的小摩托的声音了,他才放松下来坐在草地上,喘着气问,“我说你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顾桥初抿着唇笑,他看着陆之昂因为跑动泛红的脸,想着真不错,这孩子身体素质挺好,应该是不至于被传染的。   “你回国就回国,待家里不好嘛。”陆之昂止不住的开始翻白眼,“这学校人口密度多大,我想出去都来不及,你还往里钻?”   我来看看你。   这话顾桥初是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他只能抿着唇笑,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刚刚认识的那个时候。但是又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陆之昂接住顾桥初扔给自己的东西,他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反而挑着唇角笑起来,眼角的泪痣都突然带着桃花的红色,“伴手礼?你出国一趟就给我带个这个?”   “看你这生存环境不容易,给你求个御守。”顾桥初伸手去敲陆之昂的头,像是希望他重视起来这个长的不怎么好看但是格外有大和民族特色的御守。他一砸吧嘴,补充了一句,“保平安。”   “切,我身体好,抵抗力强着呢。”陆之昂一撇嘴,他握住御守,感觉里面有个硬硬的东西有些硌手,可他也没太注意,只满心满眼都是见着顾桥初的欢喜,也就很给面子的把御守装进了兜里,“你别担心我。”   顾桥初进了学校,也就没打算再出去。   送陆之昂回了教室之后,顺道跟立夏打了招呼。他在小姑娘扑闪扑闪的眼神里笑起来,揉了揉她的短发,轻声说,“谢谢立夏,不过余来跟你说的那些,都别在意了。人嘛,活着高兴就好。”   立夏回到教室的时候眼眶有些红,她难得的没有听课,只是闷不做声的埋头趴在臂弯里。   最开始的时候,她连着几天梦见那天下午余来对她说的话。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他们有些不对劲,但是那不是他们俩该走的路,立夏,那条路太辛苦了。阿初不容易,我不想他以后被人戳脊梁骨。”   戳什么脊梁骨,当然是被人在私底下说他是个恶心的同性恋,喜欢上自己的学弟。那些作天作地想着让陆之昂好的事,在他们眼里也是恶心不过的。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13节 人是群居动物,顾桥初再怎么心大,余来也不想他以后孤立无援。   但是现在听着顾桥初的话,立夏觉得有些心酸,又觉得高兴。   她是眼睁睁的看着陆之昂在顾桥初走的那些时间里如何难受的。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自然也就不难看出顾桥初对陆之昂刻意的照顾。   在她听余来的话想方设法阻止陆之昂去找顾桥初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自己是在为他们着想的感觉。   只是胆子小罢了。   午餐时候顾桥初在学校食堂里给家里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肖妤,顾桥初还没来得及坦白自己跑进学校了,就听见母亲说,“听你班主任说你跑学校里去了。”   原本想好的说辞是没机会说出口了,顾桥初被噎的猝不及防。他一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陆之昂,压低了声音说,“对不起,妈妈……但是我想留在学校,跟我朋友一起。”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至少这个时候。”   他听见电话那头的母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难受的不行。他知道,如果母亲不答应,她自然有办法把他从学校带出去。   但是她怎么会不答应。   “学校方面我去解释,你在学校学习到外面情况得到控制再说吧。听说走读的学生都安排了宿舍,我跟学校协调一下,你在宿舍住一段时间。”   陆之昂看着顾桥初的眉头舒展开来,他也不知道顾桥初的母亲是说了什么,只从对面人的面色看来,就觉得那位阿姨一定是极宠顾桥初的。   下午结了课,顾桥初就去生活部领了新的被褥带去宿舍。   一路上陆之昂都走在他边上,叽叽喳喳的说这些什么。最后话锋一转,开始遗憾顾桥初没能去他和傅小司的宿舍一起住。   浅川中学的宿舍一直是四人间,高二的走读生不多,但是偏巧陆之昂和傅小司落了单,两个人排了一间房。正好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也就合适了。   现在顾桥初回学校了,明明高三年级的走读生的临时宿舍排的满满当当。按理说本着节约资源的原则,他是应该排进陆之昂他们宿舍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是把他一个临时生重新排进了当初的宿舍。   “老地方,习惯些。”顾桥初提着大袋子笑,他暗自咬牙,有些愤恨余来那几个明知道他回来了却不来帮他提行李,甚至还在下课的时候对他翻白眼,笑他当人不知道他回来是为了谁,哪容得他们来帮他提行李。   但是余来没想到,陆之昂再不是他眼里体贴的学弟了。   年关刚过,北方还冷的厉害。顾桥初穿着毛呢外套里面套着浅川的冬季校服,手里抱着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还提着一大袋床上用品。他看着陆之昂两手空空跟着自己走走停停,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疼。   他斜眼看着陆之昂眉飞色舞的对他的回来超市欢迎,止不住的皮笑r_ou_不笑,只觉得“你不帮我提点东西”这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挺久没见,倒是可恶的厉害了。   顾桥初这就算是在学校留下来了,他保持着每天跟陆之昂碰面一两次的碰面,每次见面都三番五次叮嘱让人注意身体。   头两天还好,第三天的时候,陆之昂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在午餐时间拿口罩摔了顾桥初一脸,看着对方嘴角越挑越高渐渐的有了些鬼畜的模样,心惊胆颤的同时也按耐不住的想要爆发,“别念叨了!我妈都没你这么啰嗦!”   他从衣领口里掏出顾桥初给的那个御守,凑近了给黑着脸的顾桥初看,“我天天带着你给的御守,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多顾着你自己吧,我们两个比起来,你才更容易生病吧。”   陆之昂当时只是玩笑话,完全是无心的。可谁也没想到,过了两天,顾桥初真就病倒了。   一开始还只是轻微的咳嗽,顾桥初还能忍下来。可是当天夜里他突然就开始发烧,伴着一声一声嘶哑的咳嗽。余来吓得不行,急匆匆的跑出去找了宿管。   当天夜里,他们宿舍的四个人就被隔离起来了。   第18章 十八章   〈十八〉   陆之昂到了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顾桥初和余来他们被隔离了,他在吃早饭的时间想了一阵,把手揣在傅小司的兜里暖了暖,突然就腾地站起来,“顾桥初他们现在在哪?”   “嗯?还在校医院……”傅小司琢磨了一下,好不容易想起来刚刚在路上听见的同学的闲谈,“听说再过一会就会有救护车来送他们去市里的中心医院。”   陆之昂压根没听完,他只听着顾桥初现在还在校医院里,转身就跑出食堂蹬着自行车冲了过去。   他把自行车停在了校医院前面的小路边,不出意外的看见做好防护的校警守在门口,只能绕道了小楼的侧面,沿着水管就爬了上去。   校医院的每间病房都不大,这时候也就顾桥初他们宿舍四个人分着占了几间病房。他占了靠近窗户的那间,想着靠近外面一些,感觉舒坦不少。   他没想到陆之昂的头能突然从窗口冒出来。   顾桥初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急忙戴了口罩起了身,站在窗口开窗户也不是,看着人苦兮兮的扒着窗框也不是。他瞪着一双眼睛,只可惜咳嗽了一整夜,眼里是止不住的红血丝,只觉得疼的受不住,“你来干嘛?!不怕被传染啊?!”   “开窗!”陆之昂一手抱着水管一手去敲了敲玻璃,他对着顾桥初眨眼,“我要撑不住了,让我进来!”   顾桥初屏着气,只能拉开窗户让人进来。没想刚进来的陆之昂就得寸进尺,一脚蹬着窗台就把顾桥初扑在了病床上。   “能的你?!”顾桥初张口就想骂人,谁知道陆之昂倒是不怕,反倒是早就作好准备不想听他唠叨的模样,捂着他的嘴就说,“别怕,顾桥初……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被隔离起来的,你不会有事的。”   顾桥初被陆之昂压着,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听了陆之昂的话,眼里的笑好像是要燃起火来,但是还是忍不住提醒陆之昂,“我们是四个人。顺便你能不能起来,我觉得憋得慌。”   “不行,桥初,我不放心你!”   “你没毛病还闹腾什么!”   “……”陆之昂被顾桥初噎的厉害,他只觉得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嘴上不饶人,这时候一看这人病了有些恹恹的模样,反倒不像平时那么刺人了。他迎着顾桥初的眼睛,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就俯下身去近乎撒气的咬了顾桥初有些苍白的下唇。   他看着顾桥初像是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直到那双眼睛因为疼痛氤氲起丝丝温热的水汽,这才起身说,“好了,这下我被你传染了。”   “阿初,余来说了,你是因为我才回国进学校的。现在你生病了,我不管是普通感冒还是非典……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受着的。”   顾桥初黑着脸听着陆之昂三句话,是一句叫的比一句亲昵。他挑着唇角皮笑r_ou_不笑,不知道是恨余来多嘴,还是恨陆之昂在这事上蠢的彻底。   后来他们都说这也算是浅川中学一大奇事,校医院建立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遇到有人会主动要求被隔离的。   说起来这也是他们被封校困在学校里的弊端,其实隔壁首都已经有一周没再诊出非典患者,上一个学校里疑似非典的同学也已经确诊是普通的感冒,不过这么久过去了,人家因为学校人口密度大,不安全,早就回家里休息了。   只可惜陆之昂遇着顾桥初的事有些激动,根本没想过,顾桥初从国外赶回来,一路奔波又有些不太适应,最后在学校落了个感冒。   其实校医们在顾桥初被送到医院来的时候,几乎就可以确诊这人是普通感冒罢了。只可惜这个紧要关头,多加小心总是好的,所以还是想着送他们几个倒霉催的去市里医院做一个细致的检查比较好。   顾桥初因为一个感冒,也算是在医院里平白受了的待遇。可惜折腾了小半天的各种检查再加上抽血,本来普通的感冒,硬生生的给折腾成了重感冒,躺在病床上捂在被子里,虚的说话都有些难为人。   这其中比较看得开的算是余来了,他因为顾桥初这个伪非典病例的裙带出了校门,发现浅川终于恢复了一点生气,当天就带着另外两个同宿舍的兄弟去了市里的游戏厅。   陆之昂没能跟着余来一起去玩,一方面是他本就不想去,另一方面,他也算是这次事件的最大受害者。   他是成功被顾桥初传染了感冒,所以把顾桥初做过的检查挨个来了全套。   但是他还是底子比顾桥初好上不少,感冒了也只是嗓子哑了一点,没能有顾桥初那么大阵仗。   这次事之后,顾桥初也就。反倒是安心留在了学校。他对外解释说是快要高考了,在学校里最后冲刺一下,效果比较好。   余来偶然听见顾桥初这个说法,回了宿舍就卡住顾桥初的脖子把人往后拽,只说你真是冠冕堂皇,说谎都不打草稿。   顾桥初被勒的脸涨的通红,拽着余来的胳膊断断续续的说,“我特么能告诉他们我是为了你回来的吗?”   “你不要脸!”余来气的不行,两只手捏着顾桥初的脸往两边扯,他低着头往顾桥初耳朵眼里吹气,压低了声音一丝丝的说,“小初初~你是为了二年级那个小子……”   顾桥初不说话了,暗地里发誓下次余来找他问英语化学物理题目他绝对不会给他讲的。   按照浅川中学的惯例,每一届高三学生在高考的前两天,都会有一个高考动员会。   他们头上绑着丝带,列着整齐的方阵,在学弟学妹们的加油鼓气下绕着学校主干道跑一圈。   顾桥初听见这个说法的时候满脸不高兴,他只觉得额头上绑着那玩意实在蠢的厉害。可是等到动员会当天了,他绑着丝带,绕着学校主干道跑步,听着沿途的学弟学妹们大声的让他们加油的时候,却是有些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这一天他难得的好脾气,不少学妹给他送了信件礼物,祝他在明天的高考取得一个好成绩。他都一一微笑着应下来。   下午陆之昂跟着顾桥初一起整理顾桥初今天收到的礼物,他挑着眼看着蔓延到余来课桌上的大大小小的礼盒信件,最后却还是仔仔细细的把信件一封一封收好,整整齐齐的装进袋子里。   晚上陆之昂送着顾桥初回了家,他站在顾桥初的家门口,把车把手上的袋子递过去,笑眯了眼说,“虽然有点不高兴,但是毕竟是珍贵的心意,所以勉为其难交给你。”   一听这话顾桥初就乐了,他笑眯了眼心想你有什么勉为其难的,没想到却被少年一伸手勾进了怀里。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陆之昂说,“我是学霸,把考神的力量传递给你。”   夜里洗漱完了准备睡觉的时候,顾桥初突然想起来陆之昂晚上在家门口跟他说的话。他抿着唇笑,心想不知道陆之昂这臭小子是哪来的勇气在他面前自称学霸。他想陆之昂应该是没看过他们年级的成绩单。   他猜对了,陆之昂还真没看过。   直到后来,陆之昂看见顾桥初的成绩,想起来当初自己在对方面前大言不惭说出的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只可惜那时候,他们再没有现在这样的光景了。   那一年的六月七号陆之昂起了个大早,他急匆匆的洗漱过后就给顾桥初发了短信,告诉对方自己会在上午的考试结束的时候去浅川中学的校门口接他。   陆之昂撒了个小谎,他说的是考试结束他才去,可其实考试开始之前他就打车去校门口等着了。   他想着在顾桥初进考场之前看他一眼,不要去打扰他,就看一眼就行。   可是有些遗憾的是,那一整天,陆之昂都没见到顾桥初。   他觉得有些心慌,可等到想要给顾桥初打电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可能是来的路上掉在了出租车上,也可能是被扒手顺走了,当时他也没太注意。   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是余来找到陆之昂,告诉他,顾桥初根本没来高考。   陆之昂吓得脸都有些白了。   那天的浅川是再平常不过的晴日,陆之昂骑着自行车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圈,可也没找到顾桥初。   甚至于,直到这一年的高考结束,陆之昂也没能再见顾桥初一面。   那人一堂考试也没参加,学校的老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陆之昂去了教务处,找到了顾桥初家里的联系方式和地址。   他在高考结束的当天打了那个电话,但是却没人接听。第二天他去了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地方,高考开始的前一天他曾送顾桥初回来。   可是也没人开门,甚至连应声都没有。   陆之昂这才反应过来,顾桥初……   就像去年的这个时候一样,又消失了……   陆之昂从来没有想到,一切的源头都是他丢失的那部手机。   第19章 十九章   〈十九〉   顾桥初经常想,这辈子他鲜少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在这极少数的事情里,其中之一就是他从来没见过那个对做饭煲汤都极为拿手的身为陆之昂母亲的妇人。   陆之昂母亲病重的消息是余来告诉他的。   余来高考成绩优秀,一门心思填报了全国著名的上海交通大学,那一年的八月底就乘飞机离开了浅川。   那时候顾桥初已经能下地,拄着拐杖去给余来开门,吓得好久不见的兄弟差点没把手里提着的伴手礼都落在地上。他被余来搀着又重新躺在床上,像是因为这待遇有些不满,皱着眉头打趣,“你们也不怕我躺成废人。”   余来心想你再这么胡折腾才真的有可能变成废人,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出口。上楼之前顾桥初家的佣人特地叮嘱他小心说话,顾桥初脾气反常,一不小心就是要发火摔东西的,到时候苦的又是她们这些做工的。   余来回身把窗帘拉的开了些,坐下来的时候才清楚的看见顾桥初过于苍白的脸色。他皱着眉头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电话里听你说没多大事,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14节 顾桥初撇着嘴笑,躺久了,难得见到浅川的熟人,心情好了不少。他伸手呼噜了一把头发,看着窗户外面上海的高楼大厦,“你怎么想着来上海读书……读书的时候没听你说起过。”   “我都在北方待了快二十年了。”余来感叹,“来南方读个大学,就当旅游,等毕业考研回去。”   顾桥初打趣说你就这么肯定自己考研能考上,末了拽着余来说等他好了一定要去上海最繁华的地方逛逛,要再去参加一次高一那年参加过的美术大赛,要……要再参加一次高考。   余来一句一句的听着,他看着顾桥初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含着笑,不像刚刚那人跟他说的脾气不好。他垂眼看见顾桥初右手拇指和食指上缝合的伤口,心想这人现在说话……真是像死里逃生的人。   下午帮顾桥初复健的医生来了,余来想着也帮帮顾桥初。谁知道他还没开口说话,顾桥初就先说,“你先回去吧。”   余来不说话,顾桥初也不看他,只是偏头看向一边,木着脸说,“我不想被人看着。”   那时候是夏天,上海热的厉害。顾桥初穿着长袖,胳膊一点也没露出来,可是小腿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瘀伤。   摔的。   余来反应过来顾桥初这人心高气傲,不想别人看见他复健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摔倒在地上。他也就难得的通情达理,起身准备离开。   可走到了门口,他却又停下来,“桥初,陆之昂母亲病重……我怕你后悔,想着告诉你一声。”   顾桥初没应声,他也就只能走了。   顾桥初想了好几天,也没能明白余来说的后悔是什么。他双手撑着平杠站立都有些困难,他自顾不暇,哪里能再去管陆之昂。   他这幅样子……除了家里人,他也就想见见余来。   因为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学,余来在学校里逛了逛,就回到了预定的学校附近的酒店里。他洗漱过后打开了酒店房间配备的电脑,登上qq,就看见陆之昂下午发过来的消息。   “你……有顾桥初的消息吗?”   发梢的水滴顺着脖子流下来,凉的余来一个激灵。他站起身在背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这才码字道。   “没呢。”   他本来想说“你别等了”,可是一想到这句话会让陆之昂多难受,打字得手却是怎么也敲不下去了。可是仔细想想,以顾桥初的脾性,他大概是很难再去见陆之昂了。   陆之昂就那么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他的母亲因为重病去世,顾桥初却也没有出现。   傅小司和立夏眼睁睁的看着陆之昂渐渐变成了另一幅样子,就像盐融进水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可是改变就是这么悄无声息的发生了。   立夏偶尔会给顾桥初的qq发消息,虽然这么久以来,她都没有见到过顾桥初的事情头像亮起来。可越是这样,她就越发的觉得不对劲。因为在她眼里,顾桥初从来不是一个会突然莫名其妙消失的人,况且浅川还有对于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人。   那一年的圣诞节,立夏发了一条长长的消息给顾桥初。   “桥初哥哥,我已经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高三了,我们都在很认真的学习,准备高考,陆之昂转去了理科班。   他妈妈去世了,之前跟你说过的,他妈妈病得很严重……最终没有挺过来。   对了,今天遇见离开了,她去了上海。她是为了追寻自己的梦想才去的,所以我真的为她感到高兴……”   她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到最后,码字的手慢慢停在键盘上,眼泪啪嗒的就落下来。   那个短发的姑娘,在和朋友庆祝完圣诞节之后,一个人在网吧的角落红着眼眶,像是在给自己重要的朋友做着最后的告别。   “如果你能看见我的消息,给我一点回应吧。我们都很想你,陆之昂也……我知道,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可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那一天是顾桥初第一次抽烟。   他在电脑屏幕的光亮下伸手去摸抽屉里的烟盒和打火机,那是他之前买了却一直没有动的。他拿出一支烟咬进嘴里,打火机咔的点燃,对了好一会才对上香烟。   但是他只抽了一口,就像是突然醒过来似的停下来了。医生叮嘱过他,禁烟禁酒,他想要早点好起来,这些东西当然沾不得。   电脑桌到窗口也就几步的距离,但顾桥初走得慢,花了些功夫才挪到窗口扶着窗台站定。他拉开窗户,南方的冷风呼啦一声就灌进房间,但是手里燃着的香烟被这一阵风吹的燃的更快。   他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灯火璀璨的圣诞节,明明是近在眼前的上海,印在他两只眼睛里,却再也不是一样的风景了。   圣诞节过后顾桥初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是已经把他的学籍转到了浅川市里别的高中,以备参加来年的高考。   本来按肖妤的意思,是想把他的学籍转到上海。可是两个地方的教学毕竟不一样,顾桥初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再去学校学习,思前想后,她也就只能把学籍转到别的学校去。   电话的最后,肖妤告诉顾桥初。   “之前那个去原来家里找你的男孩现在没去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顾桥初抿着唇笑。   他有些时间没见陆之昂了,但是房间里有一张陆之昂的照片,是余来拍毕业照时顺带拍了邮给他的。那照片封了相框,就立在电脑桌上。偶尔顾桥初看着照片上的陆之昂笑的眉眼弯弯,他就会安慰自己,陆之昂没事的。   可是他明明看出来,少年眉眼里的遗憾是藏不住的。   陆之昂遗憾什么,遗憾他做好准备了送顾桥初去别的地方上大学,可是他却没有见到顾桥初高考。   他忘了自己去了顾桥初在浅川市里的家多少次……   想到这里的时候陆之昂突然就怔住了,他抓了抓头发,才突然想起来,出事这么久以来,他为什么就没有去顾桥初室县的家里看看呢?   这周周末陆之昂就定了去室县的车票,他独自一人坐上大巴,按着记忆的路线找到了当初借宿过的宅子。   还走在青石板路上的时候,陆之昂就看见顾桥初家屋顶的烟囱里出来的一缕缕烟气。   像是突然就看见了希望,他突然就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小跑过去敲了敲古朴的木门。   来开门的是顾桥初的奶奶。   老人一看站在门口身形颀长的少年,就喜滋滋的抓住了来人的手,“阿初啊?你不是在上海吗?怎么回来了啊?”   都说两个人呆在一起久了,就会越来越相像的。陆之昂这是第一次对这有个明显的概念,因为在过去,虽然他和傅小司一起长大,却没有人说他们两个越来越像的。   这时候,陆之昂恨不得抓住每一点和顾桥初有联系的地方。他甚至不会想,是不是顾奶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了。   陆之昂在室县待到了回去的末班车快要发车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依然只有他一个人,可他却偏着头看着窗外,一个不留神泪水就落在了手臂上。可是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这是因为难受还是高兴。   顾奶奶是暑假执意搬回乡下来住的,顾桥初的爸妈没有办法,但是城里的生意又走不开身,只能请了室县熟悉的人来照顾奶奶。   而顾桥初……已经去上海了。   顾奶奶已经年纪大了,有些事已经记得不太清楚。陆之昂问起顾桥初的事,老人只是说他去上海了。但是什么时候去的,为什么去的,还会不会回来,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再多问几句,就是握着陆之昂的手喃喃的说,“阿初……疼啊……”   陆之昂终于算是知道顾桥初去哪里了,可他想了想,怎么也不觉得高兴。   他只觉得,这个他最痛苦需要依靠的时候离开了的顾桥初……   可真是叫人难受啊。   第20章 二十章   〈二十〉   津川美术大赛开始的时候顾桥初报了名。   填写报名表的那天正好周末,余来放假没事可做,就过来用轮椅推着顾桥初去附近的公园逛逛。顾桥初看见余来从储物间把轮椅推出来,当时脸就黑了大半。可余来纯当没看见,搀着顾桥初坐上轮椅上转身乐呵呵的就把人推出了家门。   “你故意整我吧。”顾桥初勾着唇角皮笑r_ou_不笑。这过了快半年了,他已经好了大半,就算不能利索的走路,但也没有到坐轮椅的地步。医生说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可顾桥初不用想也知道,这特么也不止一百天了啊。   余来去路边报亭买了两瓶水回来,听着顾桥初的抱怨倒是笑了,“知道你还坐啊。”   “我就想让你服侍我。”顾桥初抿着唇,让人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说真话。   等到了公园,余来就笑眯眯的把报名表从包里掏了出来。他一扬头,“这是你之前说的想参加的那个比赛,在我们学校找志愿者监考维护考场秩序……我就给你要了张报名表。”   “你一直心细。”顾桥初笑起来。现在他一天一天好起来,脾气是真的好了不少。他打开碳素笔趴在旁边的石桌上填写表格,刚写了一个字就被余来拨开手。   “诶你看着点成吗?”余来伸手点点顾桥初写字的地方,字倒是跟以前一样好看,“什么毛病?都写到线下面去了,丑死了。”   然后余来就不知道顾桥初怎么就不高兴了。   初赛是每位选手自由自由作画,只要是本人画作,以往的作品也行,完成之后采用邮寄的方式送到上海的大赛办事处。进入决赛的人,再到上海的赛场参加指定题目作画。   顾桥初在收到决赛通知的当天晚上,也收到了立夏的消息。   说是傅小司也进入了津川美术大赛的的总决赛,过几天就会和立夏陆之昂一起来上海参赛。   顾桥初一咂嘴,他偏头看着放在墙角的画板,第一次开始后悔任性的参加这个比赛。   决赛当天顾桥初起的早了些,他换了一件铅灰色的薄羊毛衫,下面穿着白色的长裤。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他背着包就打车去了赛场。   顾桥初到的早,来了就看见余来在场外准备检录。   余来对着顾桥初一招手,扬了扬手里的检录名单,“我才知道傅小司也要参加决赛,你说……”   他本来想问这样一来陆之昂和立夏会不会陪着傅小司过来,可是一看顾桥初按了按鼻梁无声的撇开头的小动作,就自觉的不再说起。只是检录的时候拍了拍顾桥初的肩膀,“你ok的,加油。”   顾桥初各门各类大大小小的比赛参加的多了,也拿了不少奖项,甚至于高一那年的津川美术大赛一等奖就是他带回家的。可是这次不一样,比赛刚刚开始,顾桥初还没打开手边的信封,他就知道这次自己怕是要丢人了。   错过检录时间晚到的傅小司进场顾桥初也没多在意,他坐在最后的位置,也知道后进来的傅小司盯了他很久,直到考场工作人员提醒才移开视线,可他就是头也没抬。   他打开手边的信封,题目是〈惊艳时光的风景〉。   顾桥初愣了挺长时间也没开始画,他想起来浅川大片的香樟树,蓝的过分漂亮的天,恰到好处的阳光微风,还有穿着一中校服笑眯了眼的陆之昂。然后他的左边眼睛就几不可见的抽搐的一下,他扶着额头揉了一会才见好转。   有时候顾桥初会想,他在浅川读高中的那三年,几乎是他难得的十分快乐的时光了。   他喜欢校门口的音像店,喜欢学校里大片的香樟和绿草地,喜欢那个时候裙角飞扬衣袂飘飘的学生们,喜欢忙里偷闲坐在小山坡上喝的冰可乐……也喜欢那个,不管他怎么摆脸色端架子,就算暴露了不是温柔帅气学长模样却一直在他边上吵吵闹闹的陆之昂。   对于整个高中生涯,他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那年冬天和陆之昂一起排练的时候。   可到底说来,是什么让他放弃了原本想要的找一个温柔美丽的姑娘过一生的想法,把所有目光或者善意都给了陆之昂。   是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挂着的自己不曾有的阳光,是在骑自行车时飞扬起来的衬衫或是风衣一角,是少年跳动的时候露出来那一节腰肢,就像夏季的那一罐冰可乐,拉环被拉开时嘭的一声响动在他心底炸开,然后贴在鬓侧被凉爽的水珠氤氲shi了一点头发,最后耳朵里都是气泡冒出炸裂的轻微声响。   这么一想,顾桥初忽然就抿着唇笑起来。他偏头看着开始回暖的上海,他知道陆之昂这时候就在场外。可是这时候,他开始感到前所未有的遗憾。   比赛结束之后傅小司没有马上走,他很快的收拾好东西,和旁边的颜末点头致意,随即走到最后在顾桥初身侧站定。向来沉默寡言的少年硬着头皮为了最好的朋友跟不怎么熟悉的学长搭话,磨蹭了一会才说,“陆之昂在外面呢,你见见他吧。”   顾桥初还是老样子,抿着唇笑。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慢悠悠的把作画工具都收进袋子里。直到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才抬头,却是直直的越过了傅小司,这次笑的像是开心了些,“为什么要我见见他,让他来见我。”   “所以我来了啊。”陆之昂就站在傅小司后面,他眉头跳了跳,看着顾桥初一如既往的恣意模样,只觉得心尖尖上开始泛酸。   傅小司一回头,就见着陆之昂已经走进来了,立夏在门口探头探脑,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心里明白两人应该是问了门口检录的余来,他也就索性走出去拉着立夏避开了。   顾桥初微眯着眼睛抬头看着陆之昂,他一挑眉头,彻底乐了。   嘭的一声,顾桥初听见,可乐罐子又打开了。   “嗯,好久不见。”顾桥初笑着打招呼,一句话说完,却是再也想不到能说些什么了。   “就……?”陆之昂还是笑着,可是眼眶止不住的酸痛。他一低头,眼泪啪嗒就砸在地上,他伸手抹了一把,才接着说,“没别的了?”   “你想听我说什么。”顾桥初手上握着最后一支笔,他不自觉的用左手盖住右手手背,一副乐呵呵的模样,“要不你直接告诉我,我说给你听。”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15节 陆之昂被顾桥初这模样噎的厉害,他只觉得这时候哭了的自己真是不争气。他想了想,明知道不合时宜,还是开口问起,“我妈她……她去世了,你知道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又从指尖一路颤到心里,只觉得顾桥初可能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他委屈到极致。   顾桥初就算聪明,他也没想到陆之昂能问到这。他再次觉得这个比赛实在是不应该参加。可他也是真的不想骗陆之昂。他知道自己说了实话会有什么后果,他当然可以选择说好听的谎话让陆之昂好受些,可他又实在不想骗陆之昂,就算是为了为自己留一个好印象他也做不到。   他只能点点头,这次却是不笑了,“知道。”   “你知道?你他妈知道?!”陆之昂只觉得这么久以来积累的负面情绪都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他克制不住的去揪顾桥初的衣领,甚至把人整个从凳子上拽了起来,“你他妈知道你不回来?!”   “有事,走不开。”   “有事?就回来看她一眼,能耽误你多少时间!呵,顾桥初,你要是个有心的人,你就会回来的。”陆之昂伸手一下一下的戳着顾桥初的胸口,压低了声音才能不让心里的悲愤倾泻随着眼泪落下来,“但你没有,你不是。”   “我早就说了,陆之昂。”顾桥初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些明知道会让陆之昂怒不可遏的话了,“我最不喜欢别人对我抱有不该有的期待。”   陆之昂从来都知道,和顾桥初吵架闹脾气,往往只有自己被气的半死。他是气极了,撒手就任由顾桥初跌坐在地上。   顾桥初永远不会忘记陆之昂走出去时说的话。   “顾桥初,你记得你住院那时候我妈给你煲的汤吗……我跟她说我有一个很喜欢的学长,她住院的时候问起我,我总说下次会带你去看的。可是我发现,你不配了,顾桥初。”   顾桥初垂着眼,他不明白陆之昂说的他不配,到底是不配去见他的母亲了,还是不配他的喜欢了……又或者两者都有。   余来冲进来扶顾桥初的时候,有些惊讶的发现顾桥初居然垂着眼笑了。   “他怪我不回去……可是余来,那个时候,我怎么回去,难道爬着回去吗。”   余来难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默不作声的把顾桥初扶起来。   他知道顾桥初多想给陆之昂一个拥抱,可是他也知道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顾桥初连站起来也不曾。   顾桥初是多骄傲的人,他怎么会想让陆之昂看见他走路都不利索的模样   第21章 二十一章   〈二十一〉   这次的比赛还真像顾桥初预想的那样,丢脸了。他和余来坐在场下,波澜不惊的听着组委会宣布获奖名单。他这不悲不喜的,被余来一巴掌拍在后脑勺才怒了,“你疯了吧?”   余来瞪着眼睛就想再拍一下,被顾桥初抓着手挡下来。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当堂行凶,拽着顾桥初压低了声音问,“你特么比赛睡着了吧?!”   “我没有,余来。”顾桥初抬眼看着余来像是要喷火的眼睛,他微微勾着唇角,像是有些遗憾的模样,轻声说,“这就是我现在的水平了。”   余来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他一低头就看见顾桥初右手上拆线结了痂的伤口。他顿时一拍后脑勺,难得有些懊恼的模样,“得,这次是我忘了。”他全当是顾桥初的手受了伤发挥不出原本的实力。   等到颁奖仪式结束,顾桥初对着就要起身的余来摆摆手,“急什么,等他们走了再走吧。”   顾桥初只想等着陆之昂和傅小司先离开,说到底他还是有些心高气傲,怎么也不可能示弱的。谁知道他还坐在位子上,大赛的评委却带着获得第一名的傅小司走过来了。   这评委是顾桥初上一次参赛的评委,上次比赛顾桥初夺冠之后就一直对他赞赏有加,私底下两人联系不少,顾桥初上高三之前这人甚至还想帮助顾桥初出画册。   顾桥初心里明白自己这次水平大不如从前,这位一直对自己十分期待的评委免不了要说些教训的话,可他实在没想到傅小司也会被带过来,甚至陆之昂也跟在后面。眼看着逃不掉了,他只能一手扶着椅子磨磨蹭蹭的站起身,“张老师,好久不见。”   “桥初,是好久不见了,可我没一想到你现在的水平居然是这样的?”   那人把手里的画卷打开摊在顾桥初面前,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问,“你看看你这个着色这个笔触,都是什么啊?还不如你高一那年的水平!”   顾桥初抿着唇保持微笑,他都不看面前的画纸,只是微低着头,“抱歉。”   “诶不对啊?你现在不应该大一了吗?怎么还在参加高中组的比赛?”   这下顾桥初是笑不出来了,他只是抿着唇,自然下垂的双手默默的在身侧握成了拳头,“有些事耽误了,在准备高三重读。”   余来可算是见到顾桥初发脾气的样子了。   他送顾桥初回了家里,谁知道自己还没进门,就被人嘭的关在了走道外面。他摸了摸鼻梁庆幸自己还没往前一步,不然可能会惨遭毁容找老婆都困难,没想到余光就瞥见顾桥初家里的佣人提了扫帚过来放在门旁边。   “阿姨,这会要打扫?”   “不是不是,过一会用的上的,先备着……”   “哦……”   和余来应和的声音一起响起来的还有顾桥初在屋子里砸东西的声音。他就这么站在门口,有些头疼的听见屋子里噼呖哐啷东西碎裂的声音。   等到声音消停了,顾桥初倒是很自觉的走过来打开了门。他回身进了房间,步子还是有些不稳,只能用手肘撑着墙面挪过去躺在床上。   余来有些惊讶的看着屋子里的满地狼藉,感叹一句,“厉害了,砸了这么多东西也没伤到自己。”   顾桥初听出来余来话里的揶揄,他不说话,只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余来不走,他就站在房门口,继续膈应顾桥初,“我不懂你这么折腾有什么意思,慢慢养好伤,别急行不行。”   他没想到这句话才是真的触怒了顾桥初,他也从来没见过顾桥初那么歇斯底里的样子,更甚他也没见过顾桥初近乎癫狂的冲自己吼。   “你当然不懂我!不懂你还多说什么?!滚啊!”   余来不说话了,倒是十分听话的扭头就走。所以他也没听见顾桥初一个人在房间里压抑的哭。   春节的时候顾桥初才回了浅川,肖妤亲自去上海接的他。他算是过了一个清静的新年,不用整理家里繁杂的礼物,不用被肖妤拖着出去逛逛,也不用应付各路来的拜年的亲戚……但是也冷清的厉害。   过年当天立夏和她母亲来院子里一起吃饭,就坐在顾桥初边上。   好久没见的两人却没有生疏,顾桥初甚至会微笑着给立夏自己从上海买过来的礼物。那时候他走路已经比较正常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有旧伤的人。他笑眯了眼揉了揉立夏的头发,轻声说,“新年快乐,立夏。”   晚上顾家院子里依旧会烧一摞取暖的柴火,立夏搬了小板凳蹭到顾桥初身边坐下,笑着抬头,“今年顾叔叔不让你做苦力了啊~”   她双手握成小小的拳头放在膝盖上,一偏头枕在上面,看着顾桥初微笑着点头,这才说,“那什么,之前在上海看见你,都没能好好跟你打个招呼,都怪陆之昂……”   说到这她就自觉的噤声了,有些惊慌的睁大了眼睛一手遮住嘴,另一只手悄咪咪的去揪顾桥初的衣角,“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提起他的。”   “没关系的。”顾桥初无所谓的摆摆手,他暗自想着自己是做了什么给小姑娘留下了小气的印象不成,“这有什么好回避的。”   立夏眨巴眨巴眼,确定顾桥初并没有因为自己提到陆之昂而感到不舒服,想了想,接着说,“那……那陆之昂,你俩算怎么回事啊。”   她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但是话里的遗憾是怎么也挡不住的。小姑娘心性再简单不过,她微抬着眼看着顾桥初被通红的火光映的过分好看的侧脸,“我就觉得吧……你俩在一起的时候就挺高兴的。我是说你们一起玩的时候……那个你比初中的时候,更有人气一点。”   “嗯……”顾桥初一手托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偏头看着乖巧的小姑娘,“你是说我初中的时候不怎么像个人?”   他看着立夏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整个人坐直了身子,一边摇头摆手否认一边嘴里念叨着不是的不是的。不可否认他当时就觉得身心十分愉悦,逗弄乖巧懂事的小姑娘总让他开心不少。   他想了想,轻声说,“立夏,你说的意思,就是我跟陆之昂一起的时候不像平时的我。可是两个男生这样的话,别人会觉得很奇怪的。”   他抿着唇的时候往往心情就不那么好了,他只能极力舒展眉头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受,“人吧,不能只顾着自己高兴的。”   立夏想问为什么不能只顾着自己高兴,她把头埋在膝盖上,有些不高兴的撅着嘴,像是抗议,闷声说,“可我就想你们高高兴兴的。”   顾桥初当时就噗嗤一声笑了,就算长辈都在旁边,他也毫不顾忌的去揉乱了立夏的短发,笑吟吟的念叨,“立夏真是个好姑娘。”   夜深了,顾桥初打过招呼之后就上楼准备休息。他洗漱过后就闭着眼睛躺在了床上,不期然的,就想起了上一次除夕夜里,贸然来访的陆之昂和他挤一张床的时候。   这么一来他就有些睡不着了,索性半坐起身开了床头灯,拿出眼镜戴上翻了一本书出来。可谁知道看书也是看不进去的,他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知道这个情况自己再不睡下明天可能就会难受一段时间。可是他坐了有一会,书是一页没翻,瞌睡却是全都不见了。   床边的闹钟时针已经指向三点,期间看见亮光的肖妤两次来敲门问他为什么还没睡下。第三次的时候他索性不再回话,让肖妤以为他已经睡下只是忘了关灯。   他只能翻来覆去的想,自己究竟是有多放肆,是哪里出了错,那时候余来才能发现自己不该有的心思。是耗费时间去跟陆之昂排舞,还是跟余来说起除夕陆之昂来找他这事时眼角眉梢的笑意,还是那次不惜跟余来争吵也要把人赶出学校的时候。   虽然他因为那次把人赶出学校事后也受到了十分不好的影响,可他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至多就是对自己不察被骗的懊恼。   但是说起来,余来这样心思细腻的人能发现也不为过。顾桥初没想到的,只是余来会为了帮他克制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而把这事告诉了立夏。   说到底,余来告诉立夏不外乎是知道立夏和他一样想要顾桥初好。可余来错就错在他低看了女孩子的感性程度。   余来是想让顾桥初以后顺利,可立夏不一样,她只是单纯的想要顾桥初眼下开心而已。   新年过完,顾桥初就回到了浅川读书。他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学校,这里没人知道他的过去,这里也没有陆之昂。   偶尔顾桥初会在周五的下午逃课,他会坐上一个小时的公交到郊区去,在雕刻时光里听两个小时的歌,最后站在门口看着浅川一中的学生在放学后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学校。   最后又坐上一个小时的公交回到学校,听着同宿舍的人心思不明的夸他明明天天逃课还能拿年级第一。   每当这个时候顾桥初就开始想念原来的宿舍,他躺在床上安慰自己,忍到高考就好了。   第22章 二十二章   〈二十二〉   高考当天肖妤亲自把顾桥初送进了考场,有前车之鉴,她再不敢让顾桥初一个人来,就怕再出什么意外。   其实真要说起来,她是打心底里不愿意顾桥初参加高考的。顾桥初早就定了要出国,日本那边也已经联系好了学校,甚至去年他也已经跟学校那边的人有过不少接触,所以高考实在是没有必要的。   但是顾桥初不依,他笑着解释自己读了十几年的书,总是要交一份满意的总答卷才不算亏的。   他的答卷是挺让人满意的。用顾桥初本人的话来说,“一不小心考了个浅川市的理科状元。”   余来收到消息的时候只觉得从胃里开始难受,跟顾桥初同班同宿舍对床头两年多,虽然他早已经见惯了顾桥初偶尔的一点不委婉含蓄的自夸,但是现在看来他依旧不太能够承受,甚至还是觉得负担的慌。膈应够了,关心的还是得问问的,“你什么时候走啊。”   顾桥初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在床上,自己有条不紊的收拾行李,“明天。”   “这么赶?”余来瞥了眼墙上的挂历,有些遗憾,“我在上海有点事走不开,还说买二十二号的机票回去跟你聚聚呢。”   “没事,你忙你的,过年回来咱四个一起聚。”   “得嘞。”余来应了一声,立马又不怕死的补充,“学弟一路走好!”   说完就挂了电话。   顾桥初笑着摇头,感叹当代大学生的心理承受能力真是低的令他发指,余来已经失去了和他战斗的能力甚至是想法。   隔天和家里人告别之后顾桥初就一个人坐飞机去了日本,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一个只活在别人口中的学霸。后来肖妤告诉他,他前脚刚出门,后脚市里各大报刊杂志就打来了采访预约电话。不过那些人怎么也没想到,顾桥初淡泊到近乎猖狂,他们只有去他的毕业院校找找顾桥初的消息。没想到采访得来的信息却都显示着这人压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学霸。   有记者找了他同班的同学,可遗憾的是那些学生对顾桥初的印象一般就只有俩,“高冷,学霸”。后来此人顺藤摸瓜找到了浅川一中,才惊觉这个顾桥初是前一年缺考的学生。再这么细细的查下去,他却不经意的得知了去年高考期间发生的一起刑事案件。   这又是后话了。   顾桥初下了飞机就有当地的朋友来接,他站在原地看着森川把自己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突然就想起来,其实他以为自己的独立自主或者是靠着优秀的能力过来的这些时间,也多亏了余来森川这样的朋友帮衬,才让他的生活顺利了不少。   住的地方是早就安排好的,顾桥初上去放了行李箱,下来就去了附近的超市采办。   一切都收拾好过后已经深夜,顾桥初揉着眼睛在电磁炉里煮了一碗泡面,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一边回复消息一边吃着。   他是常年的隐身状态,除了余来立夏和家里人,也鲜少主动给别人发消息。他一手拿着马克杯喝了一口,才发现是刚刚收拾东西时顺手泡的咖啡。苦的舌苔有些发麻,他吐了吐舌头,转而又喝了一口,这才敲开立夏的对话框。   “陆之昂多久的机票?”   顾桥初可能是这一天折腾懵了,他完全忘了立夏小姑娘家里没有电脑。他坐在凳子上等到凌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等待毫无意义。   他不在浅川,没看见立夏第二天醒来登上qq时的惊喜。她甚至有些无措的打翻了旁边的水杯,在旁人有些异样的眼光下慌忙的摆手道歉,一如顾桥初记忆里那个有些笨手笨脚的印象。   “后天下午四点到!”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16节 顾桥初觉得立夏消息里的感叹号意味不明,他微挑着一边眉毛笑起来,拿了红色的马克笔在手边的台历上画了一笔。   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顾桥初看见小姑娘的头像闪烁在电脑右下角。他打开对话框,看见一连串的爱心。   “希望你们在日本生活开心!”   “嗯。”   像是感觉这样有些冷淡了,顾桥初一手摩擦着下唇接着补充一句,“在上海有事就找余来,他比你们先去一年,总方便一些。”   陆之昂去了日本才知道原来顾桥初也可以是厚脸皮的。   他提着行李从国际接机口出来还没走几步,就看见顾桥初坐在外侧的椅子上。   顾桥初穿的黑色白底边的卫衣和白色的休闲裤,不知道是不是想着要来日本了,或许太久没有剪头发,后脑勺抓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揪。   他一瞥眼,就看见孤零零的站在口子上的陆之昂,面色复杂的盯着他。   陆之昂看着顾桥初对着自己招了招手,他正想走过去,就看见有姑娘冲到顾桥初面前,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脸上一片红扑扑的。他看见顾桥初微笑着摇了摇头,接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方向,抬脚走了过来。   “不是让你过来?”顾桥初在陆之昂面前站定,他看着陆之昂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说话倒是理直气壮的,“见到我太高兴了吧。”   “你哪来的自信啊。”陆之昂怎么也止不住嘴角抽搐。   他高一那年排练的时候是听顾桥初说过打算毕业来日本留学,不可否认母亲去世之后自己转入理科班选择来日本留学,顾桥初的计划也给了他不少决定的勇气。可他实在想不到为什么自己前脚定了机票飞过来,后脚就特么能在接机口遇见这人。再说顾桥初一副“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来接你,看出来了还不过来”的模样,他只觉得真是高兴不起来。   “算了,走吧,我开了车过来。”顾桥初笑着摇摇头,像是自己不计前嫌的模样。他伸手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拍了拍陆之昂的肩膀示意人跟上来。   “不是,顾桥初,有你这么接机的?”陆之昂不自觉的跟上去,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两手空落落的顾桥初,“一般接机不得帮忙提个行李?”   “是这个道理。”顾桥初停下脚步,他眨巴眨巴眼,看着陆之昂把手里的拉杆箱递过来,皮笑r_ou_不笑,“不过你就一个箱子要我帮什么忙。”   陆之昂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也就不再纠结,他不知道顾桥初心里的小九九。说实在的,别说陆之昂只有一个行李箱,就算他带了仨,恐怕顾桥初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他一个人累死累活的搬行李。   等上了车,顾桥初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接过写有陆之昂住处地址的纸条,他只看了个开头,面色就突然变得十分复杂,“位置不错。”   “我也不清楚,你知道这地?”陆之昂不知道顾桥初这话到底算不算在夸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悄悄的抬眼看了一眼坐在驾驶座上的顾桥初,随即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扭过头去,“这余来给我介绍的地方。”   “我知道。”顾桥初点点头,他瞥眼看见陆之昂的面上的表情慢慢从懵变成了震惊,一挑唇角像是十分愉悦的样子,“你认识的人里也就他知道我住这里。”   这下陆之昂真是满心都只剩“卧槽”,他眼皮跳的厉害,一手指了指纸条,突然就对顾桥初竖了根中指,“你俩联合起来坑我吧。”   “手指收回去。”   “哦。”   顾桥初忍不住笑眯了眼,余光看见陆之昂十分听话的把手指收了回去,自然而然的也就把剩下的半句“不然给你折断了”咽了回去。他想了想,陆之昂说他和余来一起坑他说不定还是有点道理。虽然他只是曾经闲聊的时候提起过他在日本安排的住处。   他并没有对余来抱有太大期望,可是余来却是个自觉的好队友。   陆之昂站在门前刷卡的时候听见顾桥初一咂嘴感叹了一句“真巧”,他嘴角一抽,“总不至于我们是邻居?”   “那倒不至于。”顾桥初十分自觉的跟着陆之昂一路走进去,笑眯了眼说,“我朋友在你隔壁,就是他今天给我借车的。”   陆之昂不知道,顾桥初当时就在考虑要不要跟森川换着住住,因为他就在森川的楼下。他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放弃。第一搬家毕竟是道巨大的工程,第二两个人装修的品味也是天差地别的。   顾桥初在陆之昂家里转了一圈,一路上陆之昂都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的叫嚣,“诶你怎么回事啊?这我家啊你这么嚣张?”   “熟悉布局。”顾桥初兀自点点头,他刚一回头,就听见门口传来奇怪的响动。他朝着陆之昂一扬头,示意对方去看看。   陆之昂被顾桥初反客为主搞的有些懵,他憋着一肚子气,猛地拉开门,却被跌进来的姑娘扑了满怀。他有些尴尬的抬高了手不知道作何反应,任由姑娘扶着自己的腰慢慢站直了身体,“小姐?”   颜末真是尴尬极了,她拿着房卡在门口刷了有十次都没能打开,气的拍打房门的时候门却从里面打开了?跌进来人怀里的时候她只想捂着脸遁走,可幸好头顶响起的声音是自己熟悉的,她这才尴尬的笑着抬头,“陆之昂啊~”   第23章 二十三章   〈二十三〉   “颜末,真巧啊!”陆之昂一挑眉头指了指背后的房间,明知故问,“这是你家?”   “……本来我以为是的,现在看来好像是有什么误会啊呵呵。”颜末笑着把有些散乱的头发别在耳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翻出几张纸来,“等我看看租房合同啊!”   陆之昂十分自然的凑过头去,他伸手指了指,“80606啊,楼上啊。”   送走了颜末,陆之昂一回头就看见站在玄关口的顾桥初。他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那人站在那,明明面上带着笑,可眼里无星也无月,空荡的厉害。   顾桥初两手cha在裤兜里,他笑着走到门口,绕过陆之昂去开门,“我先走了,你慢慢收拾,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在80405。”   “诶等等!”陆之昂突然有些急切的拦住顾桥初,他甚至反s,he性的去按住他搭在门把手上的右手,可等到真的把那手都包进自己手里,他突然就颤了一下,忘了原本自己想说的是什么。   “有事?”   “……你受伤了?”陆之昂皱着眉头扣住顾桥初的右手手腕抬起来,他看着那只手上贯穿拇指和食指的伤痕,其实已经好透了,伤口和缝合的痕迹都变成过分细腻的新皮肤上的淡粉色,“怎么弄的?”   “磕的。”顾桥初不甚在意的笑着摆摆手,顺势就挣脱了陆之昂,“走了。”   等到陆之昂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东京已经夜幕降临了。他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看了看自己未来大学四年要住的地方,颇为满意的就提着空空的行李箱放进了小隔间里。等到他洗漱完了出来,才看见扣在桌面上的相框。   他眨了眨眼睛,走过去翻开来,才想起自己不远万里带着这幅画漂洋过海来到日本的理由。   那是去年冬天顾桥初参加津川美术大赛的参赛作品。他让傅小司帮他从评委那里要来的,回家一看,隔天就找人拿相框封了起来。   画里是遮天蔽日没有花叶的大树,穿着衬衫的男生靠着树干打开一把大伞斜斜的伸出去,遮住了半蹲在地上裹着围巾的人。   没有阳光白云的天,两个不同季节的人,他撑过来的只遮住一个人的伞,过于简单的黑白的色调,一切都异常不已,甚至于,蹲在地上的人没有头。   半蹲着的人脖颈都十分清晰,甚至连凸出的喉结都看得清楚,可他没有头。   陆之昂也是会画画的人,他想,如果不是有些粗糙的笔触以及明显不走心的色调,这幅画再怎么也应该拿个奖的。他叹了一口气把画框挂在卧室书桌旁边,不期然的就想起来顾桥初指骨上的伤。   他就那么顺理成章的开始想,是不是顾桥初参赛的那天就带着伤。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来那天的种种异常。比如为什么两次见着顾桥初都只是站在原地,比如为什么他跌在地上直到自己走出去也没能站起来……   这么想着,他就止不住的有些烦躁。他猛地掀开被子去冰箱开了罐可乐,这才注意到屋顶一直传来有节奏的跳动的声音。他看了看时间,开始感叹女生的好ji,ng力。可等到感叹完了,就怎么也睡不着了,不仅因为心里烦躁,也因为那蹦跶的声音实在过于扰民。   陆之昂用最后的好脾气上楼提醒了一声,回到自己床上没有五分钟就再次崩溃。他睁着无神的眼睛用枕头夹住头试图阻止噪音,没过一会开始觉得手酸的厉害。   他索性拿了钥匙出门,乘电梯下楼走到了405门口。他咬着牙按了门铃,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抱着双手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正面,直到门被打开。   “嗯?进来吧。”顾桥初刚从外面回来,洗了澡换上睡衣之后头发都还滴着水,只用纯白的毛巾盖在头上就来开门。看见门口是陆之昂他倒是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侧开身子让人进去,“有事?”   陆之昂跟着顾桥初走进去,他一路看了看,暗自咋舌这一片冷色调真特么是顾桥初的风格。他大喇喇的坐在沙发上,看着顾桥初用毛巾把头发揉的一团糟,清了清嗓子才说,“我楼上太吵了,睡不着。”   “嗯?”顾桥初笑了,“那你睡我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洗了澡的原因,陆之昂总觉得这时候带着些潮shi的水汽的顾桥初看起来比白日里要柔和一些。他看着顾桥初偏长的shi漉漉的头发顺着额角搭下来,乱糟糟的稍微遮住了一点眼睛,又猜想这人是因为眼睛被遮住了才好像更容易亲近了一些。   “也行吧。”陆之昂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那你把你的房卡给我。”   “干嘛?”   “我不怕吵。”   “……”陆之昂克制不住的嘴角一抽,他看着真的若无其事的对着自己伸出手想要钥匙的顾桥初,突然就怒了,抽了背后的靠枕就砸过去,有些气急败坏的吼,“你特么缺心眼吧?!”   “你骂人真没有一点新意。”顾桥初像是恨铁不成钢的摇头。   陆之昂想了想,像是试探的说,“去你丫的?”   “怎么说话呢?”顾桥初皮笑r_ou_不笑。   陆之昂只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是这人说他骂人没有新意,他绞尽脑汁换了个新的,这人又不高兴了,难伺候。他转身进了卧室,看着里面的大床,“你这就一张床啊?”   “我一个人住,又没有同居对象,要两张床干嘛。”顾桥初跟着走过去,他把毛巾搭在架子上,顶着半干的头发对着陆之昂笑,“你今天运气好,我有事可以不睡觉,床让给你了。”   顾桥初没想到,后来他有了同居对象,可家里还是只有一张床。   陆之昂一撇嘴看了一眼顾桥初,小声念叨一句,“好个屁啊……”   “什么?”顾桥初没太听清楚,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突然笑眯了眼,“你是不是一个人来这边不习惯啊。”   虽然陆之昂本人极力否认,顾桥初还是在睡觉的时候进了卧室。他就坐在阳台窗户边上,抽了本东野圭吾的看着。其实有事是他随口说的,他只是不想两个人睡一张床上让陆之昂尴尬,本来坐飞机过来就已经很累了。   “不是,你能别这样嘛。”陆之昂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床上,他一边感叹顾桥初的大床真舒服,一边觉得前所未有的尴尬,“这你家啊大哥,我睡床上你坐那,还不如我俩睡一张床呢。”   顾桥初抿着唇想了想,明明挺简单的问题,他倒是挺认真的。但说到底顾桥初这人有时候情商低的厉害,按陆之昂的话来说他就是缺心眼。他花了几分钟才明白过来陆之昂话里的意思,起身把书放在桌上,就走到床边十分自然的撩开被子躺了进去。   “关灯。”   陆之昂听见顾桥初话,眨巴眨巴眼睛才用手肘半撑起身子,另一只手越过顾桥初去关灯。那时候他还是有点幸灾乐祸的,他想顾桥初其实也没有表面上那么从容,不然怎么会忘了开关在自己手边。   他躺在今天夜里属于自己的半边床上,两只手撑着被子捂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盯着顾桥初,在被子里有些瓮声瓮气的笑,“其实你也紧张吧?”   “紧张什么。”顾桥初无声的笑,他上一次来日本就签了租房合同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可到现在为止也觉得这里冷清的不行。他偏头一看陆之昂,蓦地就撞进那一双落满月色的眼睛里,只能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两个大男人了,再说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陆之昂不说话了,只闷在被子里笑,笑过了就把被子拉下来,躺的平整,“睡吧,我困的不行了。”   顾桥初没有应声,只听着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偏头看着陆之昂,只觉得模糊的厉害,只能把头往下埋了一点,左眼整个压在枕头上,用一只眼睛看过去,才又觉得世界清晰了点。   他想陆之昂来找自己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然这人可能一整夜都没办法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都蒙蒙亮了,他有些难受的翻了个身,改变了看法。这下可好了,变成自己一整夜没睡了。   陆之昂倒是睡了个好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一转头就看见顾桥初闭着眼睛靠坐着假寐。他大手大脚的伸了个懒腰才坐起身,揉了揉脖子说,“你起的挺早啊。”   顾桥初眉头狠狠一跳,他微微睁开眼睛,斜睨一眼,“睡饱了?那就起来去做饭。”   “啊?”陆之昂几乎就想用枕头闷死顾桥初,他咬着牙盯着好整以暇的人,发现对方居然是认真的,最后也只能认命的起身,“你这待客礼仪真是不错。”   他故意在床上站起身,一抬脚就想从顾桥初身上跨过去蹭他的室内鞋穿,谁知道早上明显没有好脾气的顾桥初居然睁着眼睛勾了他一脚?!   就算陆之昂瘦,可他一米八多的身高还是摆在那的。他听着顾桥初被自己压的闷哼一声,几乎就要以为对方会一口老血喷在自己脸上。他讪笑着抬头去看脸色黑如煤炭的顾桥初,“怪你自己吧?”   顾桥初没回答,反倒是一挑眉念叨一句,“你还戴着这个啊……”   第24章 二十四章   〈二十四〉   陆之昂穿的自己的深蓝色睡衣,早上刚刚睡醒本来就懒散的厉害,扣子挣开了也没想着系上,这一摔脖子上的吊坠就掉了出来。   那是非典那年顾桥初从日本带给他的御守,他穿了根绳子戴在脖子上,有些时间了,甚至边角都有些旧损。   “装兜里怕丢了。”陆之昂若无其事的起身穿鞋,顺手就把御守又塞了回去。他一偏头,把薄被往上拉了一些盖住顾桥初笑的意味不明的脸,只感觉脸上有些热热的。   “浴室上面的柜子里有新的牙刷毛巾,自己拿了用。”顾桥初也不挣扎,只把腰后垫着的枕头放平,顺势就躺了下去。他睡觉的时候像是习惯性的往左偏着头,手脚倒是放的十分规矩,“做好饭叫我,我再睡一会。”   “得,你是大爷。”陆之昂翻了个白眼就进了浴室,简单的洗漱过后就绕进了厨房里。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干干净净明显一次也没用过的厨具,打开下面的柜子,不出意外的发现就连米袋子也没打开。他出奇愤怒的朝着卧室吼,“你特么怎么没饿死啊?!”   顾桥初没应声,他困的厉害,只迷迷糊糊的听见声音,也懒得说话。   陆之昂在小电饭锅里煲了粥,他回头打开冰箱,看见里面除了一盒日期新鲜都没打开过的ji蛋,就是各种罐头和一些啤酒可乐矿泉水。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17节 他有些头疼的扶额,突然就萌生了去把顾桥初从床上拎起来的冲动。谁知道等他趿拉着拖鞋走进卧室,却看见顾桥初睡的正熟,他就不忍心打扰了。   要命。   顾桥初这一觉睡的安稳,等到自然醒已经到了中午,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一偏头看见坐在窗口看书的陆之昂,有些懵,“怎么不叫我起来,你不会一直在这坐着吧。”   陆之昂抬眼看他睡眼惺忪的厉害,他并不回答顾桥初的问题,只一撇嘴把手里的翻页,“睡醒了就去洗漱,锅里有白粥,我待会给你煎蛋去。”   顾桥初刚睡醒的时候总是脑子赶不上趟的,他听着陆之昂的话也十分顺从的去做,等到刷牙刷到一半才像是突然醒过来,漱了口赤着脚就走到门口,“你拿这当你家了吧?”   那时候本来就正是夏天,东京的阳光从两片深灰色窗帘的缝隙倾泻出来,把陆之昂栗色的短发打的颜色更加浅了一些。他明明背着光,可皮肤白皙过分,就算是在y影里也好看的厉害。   听着顾桥初的感叹陆之昂倒是笑了,他翘着唇角站起身,踩着顾桥初的拖鞋走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调侃,“你……以为我稀罕?”   “就你这家?厨房都崭新的,米都没打开,冰箱里连根菜叶子都看不见,调料包都没拆……”他一说出口就是止不住的吐槽,怎么看怎么激愤的样子,停也停不下来。   顾桥初本来还挺生气的,可听着听着突然就笑了。他抿着唇,刚刚睡醒声音还沙哑低沉的厉害,“因为是我家啊。”   陆之昂登时就不说话了,原本还有挺多没说的,这会都像是梗在了喉咙里,嗓子卡的不行。他看着顾桥初是真真的眉眼里含着笑的温润模样,可刚刚睡醒的时候总是懒散的不行,洗漱过后沾着水汽的头发又shi哒哒的垂下来。他本来想问问的,问问“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   可那时候陆之昂只觉得顾桥初好看的不行,怎么看怎么应该是他喜欢的模样。他没来得及问原本打算好的话,两个人都撞进对方的眼底,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没给谁机会,他突然就一手扣住笑着的人的手腕就把人压在了浴室的玻璃门上。身体和门板撞击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他听见怀里的人因为吃痛闷哼出声,却没来得及问到底疼不疼,只是沉着脸一埋头吻住了上翘的唇。   陆之昂成年那天,他的父亲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个成年人了。一个人成年,就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了。可是同样的,他也必须要为自己所做的选择承担全部的责任。   “顾桥初,那我吻你之后的责任是什么。”陆之昂把人抱在怀里,他们有些时间没有这样靠近了,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比顾桥初长的高了些,高到他可以把头埋进顾桥初的肩颈处,让自己的表情一点都不会露出来。他一只手扣着顾桥初的手腕抵在门上,一手死死的环住顾桥初的腰,闷着声像是有些委屈的念叨,“你应该想我的。”   他想顾桥初可真把自己吃的死死的,就连昨天接机也是。别人接机谁不是急切的站在出口想要快点见着,就只有顾桥初是悠闲地坐在那,就像是吃准了他看见一定会走过去找他一样。   他说话说的那么顺理成章,好像顾桥初不想他就是什么天大的罪过。可他没想到顾桥初倒是难得好脾气又实诚的笑眯了应声,“是想你了。”   顾桥初不知道自己的感情从何而起,他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看向哪里,想了想,倒是想起来自己在医院的那些时间。那时候他每天都在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更小心一点,是不是自己处理的不够好,是不是自己再小心一点,这些事情都可以避免。   他可以顺利的参加高考毕业,来日本用一年的时间安定下来,等着陆之昂过来。他们在一个新的国度,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并且这里对于男同性恋也足够宽容。他想或许他也可以在大街上牵着陆之昂的手,像别的男女朋友关系那样自然也自在……   可是一切都是假设。   他知道自己突然消失陆之昂会有多着急甚至生气,可当时那个情况却不容他多纠结,只能被困在医院里。他像每一个刚刚知道自己可能以后行动不便的人那样生气彷徨,也在检查结果不如人意的时候歇斯底里,可在他想念陆之昂的那些时间里,他也没有想过把自己那样虚弱凄惨的模样给陆之昂看。   虽然他那么想他,但是他经常会想,因为那些人再受伤害的只有自己就好了,别人是再也不要被牵扯进来了。   陆之昂伸手去顺顾桥初的头发,他声音抖的厉害,像是下定了决心,“那顾桥初,你要不要……”   谁知道他一句话没说完,甚至就卡在最关键的半截,该死的门铃突然响了!   顾桥初被这情况逗的闷声发笑,他看着听见自己笑声的陆之昂猛地抬头瞪着自己,面上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怒了绯红一片,只觉得更好玩了,“要不,让我去开个门?”   “谁啊!”陆之昂松开手任由顾桥初走开,他一个人崩溃的双手握拳捶墙无声的嘶吼着。他倒要看看!是谁特么坏他的事!   打定主意的陆之昂理了理衣服就打算出去,可是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还穿的睡衣。本着不能输人也不能输阵的理念,他当时就反锁上卧室的门,转头埋进顾桥初的衣橱里翻了一套休闲装出来换上。他冲进浴室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这才带着职业假笑开门走出去。   “你……挺合适的,好看。”看见穿着自己衣服走出来的陆之昂,顾桥初差点就笑喷了,他顺手拿皮筋把头发抓起来,这才介绍说,“这是我前辈兼朋友,森川直也。森川,这是我国内的朋友,陆之昂,现在是我们学校金融系的学生。”   朋友?陆之昂听着顾桥初对自己的介绍,他开始觉得自家父亲的忠告是对的。果然是成年人了,就应该把责任这事掰扯清楚,不然亲都亲了,这特么还是朋友呢。   心里想的不怎么友好,他面上倒是一点没表现出来,笑眯了眼咧着嘴跟森川握手打招呼,“你好。”   顾桥初像是突然想起来,转头对着森川说,“抱歉,今天不能一起吃午饭。之昂刚来日本,我想带他逛逛。”   陆之昂表面上站在顾桥初旁边十分和谐的笑,一副我没有想法我都听阿初(?)的话的样子,内心开始疯狂点头并且催促这个小日本赶紧离开他好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题。   森川本来想说“没事啊,我可以给你们带路!我还可以开车带你们”,谁知道突然就看见陆之昂睁着一双没有感情又冰冷的眼睛死死的盯住自己,他眨眨眼再仔细一看那人却是笑着的,他只能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可他想了想,又试探性的说,“那真遗憾……那桥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打扰您不好吧!”陆之昂拍着手笑起来,他突然上前一步一手搭在森川肩上,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把人送到了门口,“您看这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改天再聊吧!”   顾桥初对着森川摆摆手,他转身去厨房盛锅里温着的白粥,并不理会陆之昂在他周边吵吵闹闹的问“你听见他叫你什么吗”“你认识他多久了他这么叫你”?   陆之昂是满心的委屈,他算了算,自己高一一整年叫顾桥初都是连名带姓的叫,后来偶尔开玩笑叫一声桥初或者阿初,顾桥初都皮笑r_ou_不笑的问他“我们有这么熟吗”?   哦!所以你认识他多久了就能这么叫你!   他挺生气的,谁知道顾桥初拿着勺子喝了一口粥,突然抬头问,“煎蛋?”   陆之昂整个人就像是被按了暂停,他抬手比了个“okay”的手势就回身去了厨房,“等几分钟。”   耳边终于清静下来,顾桥初摇摇头表示欣慰。他想了想,有时候陆之昂真是十分乖巧了。   第25章 二十五章   〈二十五〉   顾桥初饿的厉害,一个人把小半只电锅的白粥喝的见底。陆之昂以为顾桥初这样的人应该挺讲究生活质量的,直到他亲眼见着顾桥初保持着微笑用腐ru拌着粥吃了,才明白原来想要讲究还是得看条件的,他估摸着顾桥初大半天没吃饭了就算是用盐拌饭他也能吃的下去。   “不要用看灾民的眼神看着我。”顾桥初吃好了,抽了纸巾极其斯文的擦嘴,他抬眼一瞟陆之昂,到头来也没说自己从前一天中午就没能吃上饭。他把用过的碗筷洗干净,再拿洗手液仔仔细细的洗了手,一看陆之昂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像是跟屁虫的模样,伸手稍微把他拨开了些,“挪挪,我去换身衣服,等下带你出去熟悉一下周边。”   “熟悉什么啊,你给我带路不行吗。”陆之昂皱着眉头跟着顾桥初走进卧室里,他看着顾桥初十分自然的脱掉睡衣换上红色的t恤,突然就有些脸红,“不是,我还在这呢你就换衣服!”   顾桥初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有些奇怪的盯着陆之昂,想了想,两手卡在睡裤腰带上就示意要脱,“我还打算换裤子。”   他看着陆之昂脸上冒着热气甩门逃了出去,再一次的感叹这孩子真是十分好玩。他从衣柜里扒拉出一条黑色的九分裤穿上,恍惚中反应过来,自己的衣柜里太久没有短裤这种东西的存在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只笑着摇摇头走出去。陆之昂穿着他的衣服坐在沙发上,见着他出来,有些戏谑的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红色。”   顾桥初也是来了日本才开始尝试各种对于他来说花里胡哨的颜色的衣服的。他想了想,整个中学时期他的衣服都逃不过黑白灰,偶尔还有深蓝色铅色一类的,清一色的冷色调。但是等他来了日本,森川开始带着他尝试新的风格,甚至是留偏长一些的头发。   他有时候会想,大概每个人都有一个格外偏爱黑白配的时期。或许是觉得简单好搭配,或许就是觉得酷,但是这个时期总是会过去的。开始尝试新的东西,走新的路,这是现在的他所期望的。   这个下午他带着陆之昂把周围的关键地标介绍了个遍,甚至是哪里的超市又近东西又新鲜,公园的什么位置曾经出现过猥亵少女的罪犯,哪家店的吃食比较适合中国人的口味。   陆之昂走在顾桥初右边一点的地方,他们两个人都戴着顾桥初家里翻出来的白色鸭舌帽。他就看着顾桥初嘴唇张张合合一直不停的给他介绍一下周边的琐碎的一切,帽檐在阳光的照s,he下在他过于白皙的面颊上投下一片y影,但是那一双暗处的眸子还是好看又温柔的模样。   陆之昂前一天夜里出来的时候就没带手机,他只能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一手牵住顾桥初朝着记忆里的超市的方向走过去。   突然被牵住手的顾桥初有些僵硬,说起来他也不像自己表面上或者心里以为的自己做好了准备。对于陆之昂在大街上突然的肢体接触,他还是有些惊慌的。但是他偏头看着陆之昂的侧脸,看他微笑着十分淡然坦荡的模样,他就又放下心来了。   “所以这是去哪?”   “超市啊,买些菜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啊。”   在顾桥初睡觉的时间里,陆之昂差不多把他的厨房已经看了个遍。当他打开手边的柜子看见里面成箱的泡面的时候,不可否认他开始觉得有些心酸了。顾桥初不会做饭是显而易见的,他想了想,自己就大发慈悲勉为其难的收养(?)这人吧!   回家的路上陆之昂是高兴的,他一手提着大袋的新鲜食材,一手提着十分顺从的的顾桥初,只觉得自己简直是人生赢家。   “去我家做饭?”顾桥初只是礼貌性的问问陆之昂的意见,他实在没能明白为什么这样自己也要被怼。   “快算了吧,你厨房调味料都不齐全。”陆之昂的不屑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他把顾桥初的手抓的紧了些,这才接着说,“去我家,给你看些东西。”   顾桥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但是同时他又有些遗憾,如果早知道陆之昂不会用他家的厨房,那他根本没必要准备那些厨具的。天知道,前两天他特地叫上森川一起去超市买了这些锅碗瓢盆,可以说是特地为陆之昂准备的。等进了陆之昂的家,他倒是对自己的定位十分准确,老老实实的就坐在沙发上看杂志,“我能给你最大的帮助就是不进去给你添麻烦。”   原本陆之昂也没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但是他这么一说,陆之昂倒是有些乐了,他趁着顾桥初坐在沙发上更矮了一些,顺势就揉了揉顾桥初的头发,“呆在这吧。”   被突然弄乱头发的顾桥初反手就想打人,没打上,只能自己一个人闷着坐在客厅里。他拿着桌边的杂志,打开一看,心情颇为复杂的发现里面全是比基尼美女的写真。去阳台他本来是想透透气的,没想到刚刚走到玻璃门口,就看见地上正体不明的某物。   “呵呵,陆之昂你品味挺不错嘛。”顾桥初笑眯了眼敲了敲厨房的门板,他看着陆之昂围着碎花围裙极为认真的在案前鼓捣吃的,一巴掌拍在门上嘭的一声响,“你才来日本一天啊。”   陆之昂被吓得不轻,他有些纳闷的看着无缘无故发脾气的顾桥初,一挑眉头,“你指什么?”   “阳台自己看去。”顾桥初说完就抱着手侧开身子给人让了路,笑眯眯看着陆之昂在阳台门口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直了身体。其实他能想到这是楼上的住户晾的衣物被风吹了下来,但是他就是想逗逗陆之昂。   不可否认,看着陆之昂急的像是惹祸上的蚂蚁一样跟自己解释,他突然就心情好了不少。他站在厨房里偷偷拿勺子去盛砂锅里煲着的浓汤来喝,等着陆之昂把东西给人送上楼再下来,才一本正经的把勺子放回去,“汤不错。”   陆之昂皱着眉头看着顾桥初在水槽洗干净手就回到客厅,他伸手打开砂锅的盖子,回头冲着客厅里的人笑骂,“不是,你当我瞎呢?这汤还得温一会吧,你给我喝成这样了?”   顾桥初不应声,甚至拿着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调的大了些。   那时候顾桥初觉得,这大概就是自己过的最为舒适的生活。他不用再吃快餐泡面或者日本到处都是的寿司荞麦皮,能坐在家里的餐桌前吃些中国菜。吃完饭两个人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他还能趁这个时间做一些事。   夜里他回到自己家里,把手头上的事情结束,洗漱干净之后就收到陆之昂的晚安。他笑的额角泛疼也停不下来,他总觉得这样就是最好的。可是半夜他突然做了梦,惊醒过后才发现在这个格外燥热的夜里汗水浸shi了睡衣的后背。   他冲了个凉凉水澡,换上干净的衬衫和长裤,坐在阳台上给余来打电话。   日本和中国只有一个小时的时差,余来当时还在睡梦里。他已经大二了,何况又是法律系的学生,学习和打工各种事情加起来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看见来电显示是顾桥初的时候,他本来是不想接电话的。但是他反应过来是在日本的顾桥初,突然就坐起来穿上鞋子去了走廊。   “睡着呢?”   他听着顾桥初有些漫不经心的声音,一下瞌睡就醒了大半。他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咔哒的一声响,“醒了……你怎么了。”   “余来……”顾桥初是真会抽烟了,他坐在板凳上背靠着阳台的护栏,努力的仰着头去看东京夜里四处亮着的霓虹灯光,“你说我是不是好人。”   如果这个电话是在白天什么时候打过来,或者顾桥初说话的声音里能带点笑,余来真就能笑的没脸没皮的说“你不是”,还能笑他这特么才多大年纪搁这装什么深沉。可是就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里,余来听着顾桥初的话猛地就打了个激灵,像是人在夏夜里汗shi了迎来第一股凉风那样。虽然明知道顾桥初看不见,可是余来还是重重地点了头,“是。”   顾桥初看不见余来红了眼,他在宿舍的走道里努力的压低了声音,清了嗓子说,“阿初,你是好人,真的……好人长命百岁。”   顾桥初一直到最后,也没跟别人提起他做的那个梦。他谁也没说,那个梦里的十分不安定的生活。   他梦见自己十八岁那年的六月七号,他穿着母亲从国外设计师那里订做的衬衫长裤,站在路边收到陆之昂发来的消息。   陆之昂说,“顾桥初,救我。”   但是他再没有那一年那么好运被人救下来,他永远留在浅川那个阳光灿烂的夏天。他躺在桥洞地下,他的衬衫不再洁白,腿骨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曲,曾经画画弹琴拿过无数奖项的手被人碾在脚底,整个左眼充血眼睑破裂温热的血水蓄满了眼睛。   陆之昂在一个细雨迷蒙的日子去参加他的葬礼,他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斜斜的遮着身旁的地方。   “陆之昂,我每次想到某些事,都想问你……你想跟我在一起吗,就算只有四年也好那种。”   第26章 二十六章   〈二十六〉   顾桥初的告白实在不太美好,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洗了把凉水脸就冲上楼,就算是自己已经极力克制也没能让砸门的声音小一点。他被冲过来开门的陆之昂拽进屋里,比他高一点的处于一个不知道该称之为男人还是少年时期的人对着他竖起食指立在唇边,“你小点声!邻居都睡了!”   “所以呢?”顾桥初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他抬眼盯着像是感觉到什么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的陆之昂,轻声说,“陆之昂,我每次想到某些事,都想问你……你想跟我在一起吗,就算只有四年也好那种。”   他算不上会说甜言蜜语的那种人,也亏得两个人都性别为男不需要那一套花里胡哨的东西。但是后来每一次两个人争吵的时候,陆之昂都免不得想起来他们开始在一起的这个夜晚。   他终于是比顾桥初年轻一些,他也像每一个在恋爱过程中遇到挫折的人那样对顾桥初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但是吵闹再怎么发展,最后争吵的话题终究逃不过一个。   “别人谈恋爱都想着怎么样让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更好!只有你!你一开始就算好了我们什么时候会结束!”   忘了第一次的争吵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他们刚刚在一起不久,颜末开始三天两头到陆之昂家蹭饭的时候。   顾桥初每天在学校忙,他被森川带着去学校的创新实验室,每天和各种瓶瓶罐罐和各种化学试剂打交道。直到有一天都夜里十点多了才回去,推开门却正好看见陆之昂送颜末从家里出来。   他一挑眉头没说话,对着颜末点头致意之后侧身进了屋里。他倒也没说什么,是陆之昂送了人回来看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有些受不了了,皱着眉头问他,“你能别这表情吗。”   顾桥初去厨房看了一眼,锅里有单独留出来的饭菜。他没回陆之昂的话,把盖子盖上转身准备回自己家,“今天事情比较多,我先回去了。”   他一直知道他们两人的感情比谁都脆弱。不管是他消失的那些日子,还是陆之昂母亲的葬礼他明知道却没有回去,还有很多的事,都是他们两人中间永远的死疙瘩。但是这几天他们谁也没有提起这些东西,也都是在互相忍让罢了。可是这样互相膈应着忍着退着,又怎么是个办法。   他被陆之昂拽住胳膊的时候,嘴角还有一个似乎在笑的弧度,但是说出来的话怎么也算不上好听,“你现在松手让我回去,我俩都好看些。”   陆之昂不知道自己不松手会有什么后果,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压抑的久了。他突然拽了一把顾桥初,狠狠的把门甩上,一只手掐着顾桥初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18节 顾桥初的嘴唇被咬的破了两条口子,他推开陆之昂嘶嘶的吸着凉气,用舌头舔了舔伤口。他本来疼的直皱眉头,可是抬眼一看陆之昂,突然就笑了,“你属狗的吧。”   他开玩笑的时候声音都在抖,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这样悲伤的陆之昂。   他记得自己高二那年在校门口第一次见着陆之昂的模样,他蹬着自行车笑的过分张扬,整个人像是雨后最清爽的阳光。可是现在呢,他垂着脑袋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明明被咬的流血的是自己,可是他身上悲伤的气息却扑面而来,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脑子里空下来的时候,他开始想,当初爷爷去世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像现在的陆之昂这样。这么一想他就止不住的后悔,说到底他是低估了陆之昂母亲在他心里的位置。   他不知道,那位妇人的病逝能把陆之昂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虽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陆之昂努力的压抑,可他明明就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陆之昂。顾桥初当时想,如果知道是这样,那他当初是真的应该爬回去的。   他不该让陆之昂一个人承受的。   那个夜里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他们相拥着亲吻,在这个尚且陌生的城市的夜里抚摸彼此的身体,最后两个人轮流去浴室冲凉水澡。   第二天是周末,两人之间的气氛像是缓和了些,在那个阳光和煦的下午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书。陆之昂看了看顾桥初拿着的书的封皮,“你没事天天鼓捣那些化工的东西干嘛。”   顾桥初学的管理学,从头到尾和化学没有一丁点关系。他抬头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化学挺有意思。”   陆之昂想了想,问他,“你要觉得化学有意思,干嘛不学化工。”   这话说完陆之昂就后悔了,因为他心里明白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或者说答案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只是不好说出来。他想了想,不自觉的换了个更为致命的问题,“阿初,你有什么梦想吗。”   顾桥初一直以为这是小学作文里的题目,但是遗憾的是他几乎没有十分童真的时候。在他的小学时期,别的同学都写长大了想当宇航员科学家或者保护地球的英雄的时候,他就写了一篇被叫家长的作文了。   “梦想是不属于我的,我有我的未来了。”   这话是顾桥初小学用来当作文开头的,当初他就因为这句话被请了家长,语文老师从孩子的身心健康出发跟他爸妈聊了有两个小时,过了十几年也没看出来有什么成效。现在他把这话原封不动的说给陆之昂听,他难以理解陆之昂眼里若有若无的怜悯是什么意思。   顾桥初想了想,他实在没有明白梦想这种意识流的东西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性。在他看来,难以达成的期待几乎就可以称之为梦想。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期待是难以达成的。   打小他也没想过要成为科学家宇航员或者一路披荆斩棘打倒恶龙迎娶公主的王子,他想的简单些,就是不断充实自己到能够继承家业的地步。中间不管是发展什么兴趣爱好或者自己创业都行,但是最后总归是要把家里的担子挑起来的。   他一路顺风顺水,除了陆之昂这么个意外,再没出过别的差错。   说到底,不管是高二那年耗费大量时间准备的艺术节,还是明里暗里为了陆之昂做的那些事,如果顾桥初再成长一些,他就会找到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自己这些看起来出格的行为,都叫“合理投资”。   他把“合理投资”这个形容讲给陆之昂听,那人听了笑的直不起腰来,拍着桌子指他,“那只能说明你看上我有些时候了。”   顾桥初就开始后悔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想的深些,总感觉自己这时候的坦白像是给了陆之昂某些勇气。   话说回来,不得不提的就是顾桥初非典那年回学校带给陆之昂的御守。他没跟陆之昂说,那是自己亲自去神社求的,不是门口那些摆摊的小贩那里给钱就可以买到的东西。他带着御守回家当天晚上就拆了开来,把钱包里那枚硬币装了进去。   他以为陆之昂不知道他把硬币送给他了,但是其实陆之昂都知道。   他在某个夜里拿着御守细细打量,在周边摩擦了一圈就发现里面有个圆形的硬的东西。过去十几年他没有去过日本,也不了解御守这东西。他是上网查了不是每个御守里都有这玩意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当初在室县顾桥初拿到的硬币了。   所以两个人在交往过程中免不得有一些“你以为我不知道但是我特么都倍儿清楚”的事。   不可否认知道事实的陆之昂是高兴的,以至于之后顾桥初就算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消失不见,但是等他重新出现甚至是过于突兀的表白的时候,他也是愿意答应的。他也会想,那时候顾桥初知道却没有回来,一定是有苦衷的。   那样选择的理由,只要你说出来,我就可以相信的。   陆之昂算是等了挺久了,等到他和顾桥初两个人分分合合吵吵闹闹的度过大学四年了,他也没有等到顾桥初亲口告诉他当初自己需要的那个理由。   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除去两个菜鸟一开始在磨合过程中的摩擦,显而易见恋爱还是一件挺美好的事的。   他们在一个新鲜又疯狂的城市,在这里感受和浅川不一样的民风和习俗。他们一起习惯这里过于礼貌的人,习惯每一次买东西之后和售货员进行几乎看不见尽头的互相鞠躬的活动,习惯这里就算是深夜也依旧吵闹喧嚣的街道。   偶尔两个人突发奇想,开始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题。   比如陆之昂就问过,“如果我们是在国内……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   他是换了个含蓄的问法,原话其实是,“如果我们是在国内,是不是你就不会跟我在一起。”问这话的时候他去亲吻顾桥初的面颊,手不自觉的紧紧抓着沙发的垫子。   顾桥初习惯性的微笑,他思考了一下欺骗面对这个问题过于真诚的男人的必要性,最后轻声说,“对。”   如果我们是在国内,不管是哪一座城市,陆之昂,我一定不会跟你在一起。   “不过这样的假设,我觉得真的没有一点意义。”他又这样补充说。   第27章 二十七章   〈二十七〉   顾桥初跟李雯雯说,“以后有机会再聊”,其实这句话有多半的敷衍的意思,大多数人也能听得出来。可是李雯雯却不是个好打发的人,她逃了周四下午的体育课来到店里,时间卡的极准,算着陆之昂在上班没来店里。她主动跟坐在窗边的青年打招呼,“嘿,我来听你的后续了。”   顾桥初眯着眼睛笑了,他把手中的书cha上书签合上,两手扶着压在膝盖上,这才说,“你是不是对那时候的故事太上心了。”   “你也说了这是个故事。”李雯雯朝着他俏皮的一眨眼睛,端端正正的坐着好整以暇的模样,“怎么有不听完整的道理。”   “但是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跟别人分享的故事。”   “那你压在心底就合适了吗……我只是想知道,既然你们两个人在那个年代都能选择顶着压力在一起,那到底又是什么……把你们分开了。”   李雯雯问的这个问题过分犀利,这也是顾桥初这么久以来反复思考的问题。他总是会想当初是什么把他和陆之昂分开了,后来才明白,是他们当初太年轻了。   他们都没能承受住在一起之后对方暴露的越来越多的问题,那些在暧昧时期对爱情的所有美好的幻想被一一打破的时候,他和陆之昂就算曾经百般努力,却没有人能够在那个时候坚持下来。   那是一个不管从自身还是周边社会环境,都不适合他们在一起的年代。   “分开我们的不是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事物或者人……就是我们自己啊。”这是顾桥初一直以来想对陆之昂说却从来没有说出口的话,在这个过分晴朗一点不适合悲伤的下午他说给李雯雯听,却是前所未有的难受。   顾桥初是在和陆之昂在一起之后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小气。   他在陆之昂面前默许那个叫颜末的女孩长期在陆之昂家里蹭饭,但是脑子里却一直在提醒自己那女用钓鱼竿勾走了陆之昂的内裤甚至是把它挂在了陆之昂家门把手上,然后默默的减少了自己去陆之昂家里吃饭的次数。   这事是森川从家里出来看见后告诉顾桥初的,据森川回忆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顾桥初笑的那么灿烂。   他们在日本遭遇第一场地震的时候,正巧顾桥初和森川都在陆之昂家里吃饭。陆之昂本着是时候让这个日本人知道他和顾桥初的关系的想法请森川来吃饭,一张桌子三个人,怀着各自的心思一顿饭吃的不尴不尬。   窗户开始震动的时候陆之昂还没反应过来,日本土生土长的森川倒是反应极快,叫了一声,“地震来了!”就条件反s,he的躲在了餐桌底下。   顾桥初反应过来就腾的站起来,一把拽住陆之昂就往浴室冲。他把陆之昂压在墙角的地方坐下,架子上的洗漱用品掉下来发出杂乱的响声,他看着陆之昂的瞳孔在震颤着,一把勾住人的脖子就把他按进了怀里,压低了声音说,“不会有事的,嗯?”   陆之昂听着顾桥初话里上扬的尾音安静了下来,他的鼻间全是顾桥初身上清凉的薄荷味。他坚持没几秒,就突然想起来,“颜末一个人在楼上!”   地震已经停了,顾桥初愣了一下,他按住想要站起身的陆之昂的肩膀,淡淡的安抚,“我上去看看,你在这里待着别乱动,可能有余震。”   “阿初!”   顾桥初听见背后的陆之昂叫了一声,他没应声,连停顿都没有,拔腿就往楼上80606跑。走在楼梯上的时候迎来了第一波余震,顾桥初踉跄了一下,扶着扶手接着走。   门从里面打开的时候顾桥初还有些愣,他看着冲出来拽着自己哭的稀里哗啦的姑娘。他听见颜末吼了一声,“陆之昂你怎么才来!”。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但是看见颜末发现自己认错人的窘迫,他突然就不忍心了,一手护着颜末往下走,“我带你去陆之昂那,我们人多一些有个照应。”   按理说这里是经常发生地震的日本,建筑防震水平都是一等一的。顾桥初知道自己实在没必要这样紧张陆之昂或者颜末,但是他遇到那么多事,终于是成长为了一个小心谨慎的男人。甚至他开始后悔,或许如果不是自己,今晚颜末应该跟陆之昂一起吃晚饭,她也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   顾桥初想的太多的时候往往不是个好兆头,以至于他看见颜末扑进陆之昂怀里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太大反应。   可以说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让顾桥初渐渐明白了些什么,比如男人这种生物,果然还是倾向于照顾别人,弱小的能激起他们保护欲的人,可能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边颜末开始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顾桥初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着陆之昂叮嘱了一句给家里打个电话,自己转身就去了阳台门口接电话,“嗯哼?”   “你特么倒挺悠闲!”打电话的是余来,他在写报告的时候看见电脑上推送的日本地震新闻,立马就想起来给顾桥初打电话。结果一听顾桥初“嗯哼”一声,他放松下来的同时也忍不住想要骂人,“长点心行不行……没事吧?”   “不严重。”顾桥初回头瞟了一眼刚刚被震落在地上的零零碎碎的东西,补充了一句,“人没事就行。”   余来心里想当然是人没事就行,他蹲在走廊絮絮叨叨的说,“不知道你去日本图什么,有事没事的就是地震。你说你跟我一起来上海多好,魔都结界,台风海啸都得绕道……”   他说着说着就顿声了,停了好一会,嗓子都有些哑的疼。他听着电话那头顾桥初轻轻的笑声,话锋一转是再也忍不住了。他说,“阿初你对自己好一点,你知道的,如果真有什么事……相比陆之昂,我肯定更希望你没事。”   顾桥初一直相信余来是会一直陪着自己的朋友,他要真有什么事,谁都可能走,陆之昂也可能走,但是余来不会。那是他二十年来交的最靠谱的朋友,直到后来余来当着他的面把陆之昂打的满嘴血,他都没能说余来一句不是。   这是他们在日本经历的第一场地震,不管是在日本的还是留在国内的,都知道打个电话问一句怎么样,有没有出事。到了后来,他们习惯了这种偶尔的不大的并不会造成伤亡的地震,也就再没有今晚这样的惊慌失措。   而陆之昂之后,他也再没有想起来这次地震的时候顾桥初伸手把他压进怀里的动作。就好像那时候的顾桥初,已经被他遗忘在时光里了。   第二天顾桥初起了个大早,一整夜他都睡不好,索性五点多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等到他洗漱完了出来,有些头疼的抓了抓头发,站在床边皱着眉头去掐陆之昂的脸,“起来,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一下。”   陆之昂半眯着眼睛抬了抬眼皮,他没多想,伸手拦着顾桥初的腰就把人拽回到床上,“还早。”   他这么念叨一句,突然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盯着顾桥初看了一会,最后仰着脸去亲吻对方的额头,“你别皱眉头……别不高兴。”   顾桥初愣了一下,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当时是皱眉的,他也并没有觉得不高兴,但是陆之昂亲他的那一下又好像确实是让他放松了下来。他纠结了一下要不要跟陆之昂解释自己并没有不高兴,可是脱口而出的话变成了,“你没刷牙别亲我。”   这话一出口陆之昂立马就清醒了,他本来还隔着被子搂着顾桥初的腰,听了这话一双手猛地就收紧了,瞪着眼睛像是不敢相信的问,“你特么刚刚嫌弃我了吧?”   顾桥初只觉得自己被勒的额角的青筋都在跳,他反手使劲的去打陆之昂的手背,结果自己疼的不行。他想了想,没有回答陆之昂像是无理取闹的问题,反而说,“你觉不觉得你最近……跟我说话态度不像从前,变得有点嚣张?”   事实上这算是顾桥初暂时不能习惯的一点。在他眼里,虽然他们现在在一起了,陆之昂现在也和他一个年级,可是他毕竟曾经是他学长。他有些怀念当初那个比较好拿捏的陆之昂,现在这个皮孩让他当初好不容易忍耐住的揍人的冲动又重新萌发了。   陆之昂眯着眼睛笑,反问他,“有吗?”   顾桥初想了想,这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陆之昂和他的变化,就像是当初只用一块钱的木奉木奉糖就可以满足的小孩,现在变得已经会主动伸手问他要巧克力蛋糕了。   陆之昂看着顾桥初抿着唇不说话的样子,他想了想,笑眯了眼说,“有也没关系……你应该也喜欢现在的我。”   真糟糕。   顾桥初脑子里第一次有了那种突然的萌动的感觉,不像以往长久相伴渐渐产生的那种浅浅淡淡的喜欢的感觉,而是就像日本最盛大的花火都在这人背后突然绽放一样的那种瞬间的心动。他抬眼看着笑的过分灿烂的陆之昂,心里有些怅然的想不知道如果不是自己,会是哪个小姑娘被这家伙祸害。   这个问题直到他们收拾完屋子颜末突然拜访就有了答案。   顾桥初轻笑着看着小姑娘拽着陆之昂想要出去采办,轻声念叨了一句,“是颜末啊……”   第28章 二十八   〈二十八〉   陆之昂和颜末去超市的时间,顾桥初回了自己家里。他打开门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觉得头疼的更加厉害。他去卧室抽屉里拿了常备的止疼药吃下,坐在床沿上愣了半晌没有动弹。等到头疼稍微缓和了一点,他才打电话叫了家政下午来收拾房子。   相比于陆之昂的家,他对自己家实在不怎么上心。这房子是别人跟他交涉过后全权负责装修的,他把一切都想的很清楚,他早晚是要回国的,日本只是个暂时停留的地方。至于回国后他和陆之昂怎么办,却又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事了。   他闲着没事做,打开笔记本胡乱的浏览着网上乱七八糟的新闻。他正看着这一次地震的大体情况,余来就发来了视频邀请。   “给你一个惊喜?”   顾桥初不知道余来是在哪里,他只看见余来背后大片的树和没有见过的建筑,红灰相间的小路一直延伸到了挺远的地方。他听着余来的话,一手撑着下巴笑着一抬眼,“你被退学了?”   “这叫屁的惊喜!”余来笑着骂骂咧咧的冲他吼,突然侧开身子让身后的人露了出来,“我估摸着你应该挺想立夏小妹妹的?”   这还真是惊喜。   顾桥初看着穿着豆绿色t恤和背带裤的小姑娘笑的浅浅淡淡的跟自己打招呼,估摸着两个人是在美院的校区里。他抿着唇笑,像是感叹一般说了一句,“立夏长大了啊。”   余来笑的肚子疼,指着他嘲笑,“你是把立夏当女儿养了吧。”   小姑娘捂着唇咯咯的笑,她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话,比如傅小司成立了工作室,比如他们帮遇见解决了合约的问题,比如程七七参加了比赛效果不错。她挺久没见顾桥初了,只偶尔在qq上聊天,但是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她手舞足蹈的跟顾桥初说着最近发生的一堆让人措手不及又附带着惊喜的事,最后又不小心打翻了石桌上的可乐。   顾桥初难得的心情好了一些,他笑眯眯的看着小姑娘叫着“哎呀,糟了!”,然后急急忙忙的从包里拿出纸巾去收拾残局。他想现在能够处理这么多事情的立夏真的是长大了,不过做了厉害的事要说给自己听就像期待表扬一样,还是跟很久以前一样。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19节 就像曾经在室县读初中的时候,顾桥初抽了周末的时间给她补习所有科目里她最不拿手的英语。最后她在期末的时候拿了八十九分,成绩刚出来那天她就笑嘻嘻的捧着成绩单去顾桥初班上找他。   在顾桥初眼里,他是觉得有些遗憾的,如果立夏能多考一分才是最好的。毕竟八十九分和九十分,给人的直观感受还是不一样的。可是他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就像是把室县整个夏天最美的阳光都装进了眼里,他就不忍心说那一分的差距产生的问题了。   那时候他会去揉揉小姑娘的头发,看着她微仰着头皱皱鼻子一脸满足的样子,笑眯了说,“立夏真厉害。”   但是现在顾桥初不会夸她说“立夏真厉害”了,他只会说“立夏真是长大了啊”。因为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是跟那年的八十九分一样的遗憾。   他想了挺久,也没告诉能告诉立夏自己心里的想法。他没办法对立夏说“活的自我些”这样的话。因为如果立夏觉得给傅小司做幕后工作者是幸福的话,那她的选择应该就没有错。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活法,那时候的顾桥初也觉得他们都还年轻,他们有无限可能,所以就算做一些会让以后的自己后悔的决定,浪费这些时间去做反复的试探,也是没关系的。   直到后来好久以后,十几二十岁的小青年开始普遍自称自己“老了”,零零后的小非主流开始自称“老阿姨”了,顾桥初却是真的前所未有的感受到自己的心态在变老。他也终于明白,曾经没有珍惜的被浪费的那些时间,没有了就是真的没有了。   视频完顾桥初就关了笔记本,他起身打开电视之后想去厨房煮包泡面垫垫。他刚打开柜子想要拿泡面锅出来,就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开始晃动。头顶柜子里的锅碗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他一个没站稳腰就撞在了厨案上。他皱着眉头扶着水池的边缘没动,意识到这次的震感比前一天晚上强烈不少。   但是他也没有急着往外跑,反而是晃晃悠悠的用脚踢开散落在脚边的碎瓷片,淡定的坐了下来。   东京70级地震,震感强烈,有多人受伤,房屋建筑大面积损毁。   地震停了下来,电视里播报的资讯从客厅传到厨房,顾桥初扶着手边的柜子站起身。他听见现场记者把嘈杂的哭声收录进来,走到阳台落地窗边拉开帘子,外面灰蒙蒙一片。   陆之昂和颜末随着人群从超市疏散到了附近的小广场,他拽着颜末的胳膊,看了看他们住的方向,最后还是跟颜末叮嘱,“不行,我放心不下阿初。你跟大家在这里待着,等情况好一点再走。这里是安全的,你放心!”   话说完他拔腿就往家里跑,颜末在他背后气的直跺脚,他也没有注意。那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顾桥初,他再清楚顾桥初的性格不过,他几乎能够想到那人说不定会懒得跑下楼躲躲。可是今天的震感明显和前一天不一样,陆之昂是亲眼看见高大的货架倒下来压断了一个日本男人的胳膊。   他按了密码走进屋里,看见站在窗边的顾桥初听见响动回头。他深呼吸了几次,没有觉得放松下来,反而有些头晕。他一边暗骂谁特么说的深呼吸管用的,一边走到顾桥初面前,眨巴眨巴眼睛问,“你没事吧?”   顾桥初看他跑的面色泛红,他从兜里拿出纸巾递过去,笑眯了眼,“比你好。”   “成,那就好。”陆之昂听了这话倒是放松下来,效果比深呼吸好上不少。话虽然是这么听着,他还是上下把人打量了个遍,直到最后真没瞧出什么问题来。他看着顾桥初一双眸子里满满都是自己,突然一手捂着嘴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才说,“要不你搬我那去住吧?”   顾桥初抿紧了唇没说话,他看着陆之昂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头发补充说,“不是,我只是觉得你跟我一起住方便些,我还能给你做吃的,是吧……你一个人住这我挺不放心的。”   他说不下去了,最后有些气恼的扣着顾桥初的手腕念叨,像是有些委屈了,“你说你怎么也不知道下去躲躲啊。”   顾桥初想了想,他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跟跟陆之昂解释,自己没有逃得原因是他觉得自己跑下楼的时间一定大于地震的时间。   最后他也没解释,只是点头应下来,“行吧。”   很快他们迎来了在日本的第一个冬天。   在陆之昂感觉寒意还不那么明显的时候,顾桥初已经准备了薄薄的长款毛呢外套。他经常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看书,宽大的衣摆就交叠着搭在腿上。   陆之昂像以前一样喜欢拍照。他们在一起之后没多久,顾桥初给他买了一台数码相机,把以前的胶卷机换了下来。   说起来陆之昂收到相机的时候还有些小感动,那是顾桥初第二次给他送礼物,第一次是那枚御守。他抱着相机冲着顾桥初笑眯了眼,“哎,这不会是你自己打工赚钱给我买的吧……第一笔工资什么的,不都应该有这样的纪念意义吗。”   顾桥初在性格和情商上属于典型的直男,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激动莫名的陆之昂,“我有钱,为什么我要去打工赚这个。”   陆之昂脸上的笑咔嚓就给冻结了,他头疼的看着一脸认真的顾桥初,突然问,“你在我之前没谈过恋爱吧?”   顾桥初不知道陆之昂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果然,凭本事单的身。”陆之昂一咂嘴感叹了一声。他笑眯眯的看着顾桥初默默的抿紧了唇不说话的模样,突然趁着他不注意就把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摘了下来自己戴上,“话说你最近怎么一直戴个眼镜,耍帅吧……你这左边有度数的啊?”   被左边的带度数的眼镜弄的眼睛有些酸痛,陆之昂皱着眉头摘下眼镜,他一挑眉头看着顾桥初,“你这两边度数是不是差的太大了?你干嘛了眼睛能弄成这样?”   顾桥初有些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离了眼镜左眼很快就开始感到干涩。他伸手想去抓陆之昂的胳膊把眼镜拿回来,谁成想伸出去的手只是虚晃了一下,并没有抓住任何东西。他在陆之昂越来越怪异的注视下慢慢把手搭在了膝盖上,“眼镜还给我。”   “不是,顾桥初……”陆之昂已经好久没有连名带姓的叫他,这时候他面上的笑意渐渐退了下去,看着明显不自然的顾桥初,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止不住的抖,“你这要说是近视,也太夸张了吧。”   离的近了些,陆之昂眨了眨眼睛,才发现,顾桥初左眼的瞳孔已经不是当初的温暖的棕色了,那只眼睛被一点一点灰蒙蒙的白遮了起来。他不自觉的伸手去描摹那只眼睛,自己的眼里渐渐弥漫起潮热的雾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给我说啊……”   第29章 二十九章   〈二十九〉   东京开始大幅度降温的时候,顾桥初和陆之昂一起去了商场买衣服。   顾桥初从来不会在穿衣服上纠结,以往他买东西都是看对了款式报了尺码就直接打包带走。这次陆之昂不依了,他牵着顾桥初的手把商场的男装区几乎逛了个遍,最后挑了件红色的开襟长毛呢外套和带绒底的半高领白衬衫塞进顾桥初怀里,“换去!”   顾桥初眉头一跳,他一瞥眼盯着陆之昂,斟酌了一下才说,“我能看清楚颜色。”   陆之昂本来还没想什么,一听顾桥初这么说才愣了。他回过神来勾着唇角笑,推搡着顾桥初进了试衣间,“我知道你能看清楚。你听我的换就行了,包帅!”   直到顾桥初满是无奈的进去换衣服,陆之昂翘起来的嘴角立马就抹平了。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能感觉到呼吸的热气打在手心里。   他想着顾桥初跟自己强调他能看清楚颜色,莫名的就有些心酸。他想起来那天下午顾桥初木着脸跟他说,“都过去的事了,我们别提了好不好。”   然后他就真的没有再提起过。不是他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他不想顾桥初为难。   顾桥初从试衣间里走出来,他有些不能适应这样亮眼的红。陆之昂凑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自我肯定道,“我眼光真好。”   晚上吃过饭,顾桥初和陆之昂在客厅里看电视。他摘了眼镜,左眼不自觉的半眯起来,眼里的世界才清楚了一点。   陆之昂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他单手撑着头,抬脚轻轻去踢顾桥初的小腿,在得到对方略微不满的瞪视之后笑眯眯的蹭过去,“别看电视,看看我。”   顾桥初还真就抬眼看了看他,看完之后抿着唇笑着移开了眼,“没什么好看的。”   陆之昂瞪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他两只手捆住顾桥初的胳膊,腿一伸又绞住对方两条腿,笑的眼角都有些泛红,“你最近审美问题挺严重的。”   当时电视里放的是《死亡诗社》,正到neil自杀像是受难基督的时候。   陆之昂生来感性,抬眼盯着电视里的青年倒下,蓦地就红了眼眶。他伸手勾住顾桥初的脖颈,压低了声音说,“真遗憾,他死了。”   这是顾桥初不知道第几次看这部电影了。他听着陆之昂有些沙哑潮shi的声音,想着难道不是这样才是正常的吗。他十分清醒也过于理智,在他看来,所有的短时间小片区内突然奋起的不管是起义还是改革一类的活动,总应该是以失败告终才算理所应当的。   但是这话他没能告诉陆之昂,因为这道理适用于政治和教育,同样也适用于让中国人接受同性恋。   那天晚上他们躺在沙发上,看着教室里的学生一个接着一个站到课桌上。   他们说,“,y ”   顾桥初没说出口的那些话,好像陆之昂也突然明白了。他躺在床上去揪顾桥初的衣领,十分认真的说,“阿初,如果有那么一天,必要的时候我们一定要一起站在课桌上。”   顾桥初突然就打了个冷颤,他感觉到陆之昂伸手紧紧的扣住了自己的手,这才说,“好。”   陆之昂趁着星星点点的月光去亲吻身边的人,他知道自己背着光,顾桥初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还是十分努力的忍住了眼里氤氲的水汽,“毕业了我们就回去吧,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回去。”   不知道到底是困了,还是气氛作祟,顾桥初耷拉着眼睛,郑重的应声,“好。”   那时候都太年轻了,根本没有那么多ji,ng力去想那么多。但是好像就是因为这样,那些关于长久的以后的誓言才能毫不犹豫的就说出口。   那些誓言郑重丝毫不轻率,可也从来没有多少保障。   大学的第一个新年,顾桥初和陆之昂都没有回国。   他们赶早几天去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回家,陆之昂一脚踩着购物车下面的杠刺溜的窜开,“我们是在买年货对吧。”   顾桥初觉得他这样蠢的让人难以直视,可他不会说出来,只笑眯了眼暗自别开脸,就当自己不认识这二傻子了。   陆之昂没听见顾桥初应声,回头有些奇怪的拽住他的胳膊,“你没听我说话吧。”   他眼睁睁的看着顾桥初一脸正经的把自己的手掰开,听着眼前的人故意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抱歉先生,我们不熟”。他黑着脸感叹了一声“我可算见着不要脸的了”,后面还有半句“都一张床上睡的人了说什么胡话呢”他没说出口。   他怕脸皮薄的顾桥初拿飞镖扔他。   飞镖是他们前几天买的,陆之昂提的建议,吃完饭扔飞镖,谁分低谁洗碗。在这之前他们通常是顾桥初有空了就洗,大多数时候还是陆之昂负责,买了之后陆之昂就成了全职洗碗工。   对此顾桥初感叹说“自作孽,不可活”,然后第二天早上他们谁也没能起床。   除夕当天顾桥初主动让陆之昂去把颜末叫下来一起吃饭。颜末穿着长款的粉色毛呢外套眨巴眨巴眼,笑眯眯的盯着顾桥初感叹,“长得帅气人也好!”这么说着她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陆之昂,气呼呼的一个肘击顶过去,自己施施然的坐到了餐桌前,“不像某些人!”   颜末这样的感叹是有道理的,因为刚刚陆之昂敲开她的门,居然是叮嘱她今天不要下楼来吃饭!颜末不知道陆之昂这样抽风的原因,但是不管原因是什么,她都决定要生气了!所以后果很严重!   顾桥初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他一挑眉头看了看明显不在状态并且好像十分希望颜末消失的陆之昂,实在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之昂是真的挺迫切的,从吃饭开始他就不停的在给颜末使眼色,“吃完赶紧走!”   结果颜末根本没有看他。   等吃完饭一切都收拾好了,陆之昂搓了搓手站在沙发旁边看着颜末,笑眯了眼说,“这大过年的,还是回自己家最有感觉,你说是不!”   “不是。”颜末回以一个十分乖巧的微笑,顺便毫不留情的都定了陆之昂的话,“我家里没人啊,当然是待在你这里好,能顺便吃了晚饭就再好不过啦!”   陆之昂勉强维持微笑已经不容易了,这会被颜末逗的脸颊都有些抽搐了。   顾桥初懒散的抬了抬眼睛,他把身上的开衫拢了拢捂住双手,“我进去睡会午觉,你们慢慢折腾。”   他进去没一会,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摔门的声音,想了想可能是颜末被陆之昂气走了。本来以为清静了终于可以睡觉了,谁知道外面又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他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没能睡着,手机反而响起了消息震动。   [这个点在睡午觉?]   顾桥初想着要不是看见发件人是余来,估计都要以为自己被bt盯上了。他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顺手打了电话过去,压低声音说,“是想睡的,不过陆之昂在外面折腾的太吵了,睡不着。”   余来低声的笑,他跟坐在周边闲聊的亲戚们示意了一下接电话,走到阳台才说,“那你让他小点声啊。”   “啧,算了。”顾桥初意味不明的咂嘴,他有些头疼,因为陆之昂表现的实在过于明显,“他好像想给我一个惊喜,我就不要打破他的期待了。”   说到底为什么是陆之昂的期待,余来直到寒假结束也没搞明白。   但陆之昂还真是给顾桥初准备了惊喜。只是顾桥初千算万算,他没想到陆之昂会给他送戒指。   其实刚起床的时候顾桥初真的心情差极了。   日本是典型的冬冷夏热,他睡在靠窗的一边,窗户只是露了个缝,冷风就吹的他有些头晕脑胀,顺带的腿还开始疼了。   但是那时候屋子外面安静的过分,顾桥初怔了一会就突然惊醒过来,连鞋都顾不得穿就跑过去把门拉开。   屋子里没有开灯,但是却是星星点点的光把屋子照的颇亮。顾桥初赤脚站在木质地板上,他看着一个一个啤酒瓶倒立着围了屋子一周,里面的小灯泡散发出昏黄又温暖的光。   陆之昂本来准备了一大堆话要说的,比如谢谢顾桥初这么久以来照顾他之类的乱七八糟的话。可是等他看见顾桥初没穿鞋,脑子里的东西就像伴随着哗的一声潮水都被冲走了。他把自己的室内拖鞋脱下来踢到顾桥初脚边,“你怎么回事啊,这儿冬天这么冷还不穿鞋的啊。”   这话说出口之后陆之昂才反应过来,其实这段时间应该是他照顾顾桥初比较多的。这么一想他突然就觉得很高兴了。   发言稿忘了是多糟心的一件事啊,陆之昂磨了磨牙,干脆豁出去了,顺手就从兜里掏出个盒子递过去,“新年礼物。”   真糟糕。   顾桥初内心的感叹没敢说出口,他怕陆之昂闹起来又跟他不依不饶。他只是心里发怵,因为这盒子真特么一看就是装戒指的。虽然他想到陆之昂这折腾半天是为了给他送个礼物,但是他特么没想到陆之昂能给他送枚戒指。   甚至于,顾桥初压根没想过自己能收到男人送的戒指。   第30章 三十章   〈三十〉   那是一对特殊切割的戒指,环外每一面都是对向切割,所以如果是单独的一枚戒指,就绝对不可能立起来。但只要两枚戒指靠在一起,底部两条棱就可以支撑着立起来。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20节 那是学理科的陆之昂设计的,算不上多好看,但是设计总是新颖的。   可惜顾桥初收到它,却只戴过那么一段不长的时间。后来他们因为某些问题大吵大闹的第二天,他就把戒指摘了下来,用根链子串起来挂在了脖子上,常年遮在衣服里面没有人看见。再后来,等他和陆之昂分开了,他就索性把戒指又放回了盒子里,自己也看不见了。   顾桥初和陆之昂大学读了三年,他们申请的提前毕业。   那时候他们好像已经失去了刚刚在一起时候的新鲜感,开始蜕变成那种平凡又细水长流的感情。   在那个依旧炎热的东京的下午,顾桥初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打包寄去上海。他疲于拿着这么多东西回去,可是他也确实舍不得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只是他没想到,这些东西后来他拆都没拆,就和戒指一起堆在了储物间里。   陆之昂回家的时候是十分高兴的,他手上拿着一封邮件,笑眯了眼凑到顾桥初面前问,“你猜这是什么?”   邮件左上角印着大大的“立通”两个字,顾桥初不自觉的眼睛睁大了些,他斟酌了一下才说,“offer。”   “对!”陆之昂高兴极了,他兴冲冲的把邮件里的文件抽出来拍在桌上,半蹲在顾桥初面前说,“立通开的条件太诱人了,所以我就答应了!你跟我一起去立通吧!”   “啊……”顾桥初眨巴眨巴眼睛,他不自觉的拍了拍陆之昂的发顶,像是安慰“我去立通可能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太合适?”陆之昂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他啪的打掉顾桥初的手,似乎是因为用力太大了手心都有些发麻。他看着顾桥初默不作声的按住那一块被打的发红的地方,“那你有什么打算。”   顾桥初哽了一下,“回国再看吧,行不行。”   “好吧。”陆之昂心情好了些,他坐在顾桥初旁边去亲吻被自己打的手腕,感觉那一块皮肤都是烫的,“我们能一起回国就行。”   从陆之昂的offer顾桥初就猜到立通这样的公司会对各地优秀毕业生做调查取材,他没想到就连余来也收到了立通的橄榄枝。   但是余来比陆之昂成熟一些,他收到接洽信息当天就跟顾桥初联系了。他在出租房里一边拆邮件一边跟顾桥初发视频,“哟,立通这条件就应届毕业生来说可真不是吹的,我都有些心动了。”   顾桥初最近几天情绪都不高,他一挑眉对着余来似笑非笑的说,“推了吧。”   “嗯?为什么。”余来抬眼看着顾桥初,伸手拨了拨头发,“我又没收到别家的offer,你想断我后路吧。”   “怎么没有,前天你就收到华尚的offer了。”   “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嗯……”顾桥初点点头,敲开了另一个对话窗口,不忘跟余来解释,“我正让林桉拟呢。”   到这里为止一切发展都还算顺利,虽然余来叫嚣着顾桥初这样y他一定那要开个比立通更好的条件才算说的过去。但还好,一切都还是朝着他们要回国打算的。   余来偶尔想起四年前自己刚到上海来探望顾桥初的时候说的话。他说读完大学他就要考研,他要回浅川。可现在看来,不仅没有考研,甚至还把工作定在了上海。但是还好,也不亏。   他回绝了立通的消息之后就一门心思准备到华尚上班,没想到刚刚收到林桉走形式发来的offer之后就接到了郑皓文的电话。   高中室友有挺久没聚了,余来没想到接起电话就受到郑皓文劈头盖脸一阵骂。   “你脑子进水了吧?这么大事你不跟我们说?顾桥初他乱来就算了,你特么知道情况不跟我们俩吱一声?”   余来被骂的满脑子雾水,他皱着眉头抓了抓头发,一听郑皓文提到顾桥初心里就咯噔一下,“什么事?”   “你别告诉我你特么跟顾桥初关系那么近,你能不知道我们高考那年他被人报复了!”   余来刚挂了电话,qq提示音就一个接一个响起来。他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只点开了林桉的对话框。   [正好你刚进公司,就负责这次的事吧。]   [就当业务能力测试了。]   他没回消息,只去看郑皓文发过来的链接。那是一篇发表在论坛上的帖子,标题一行加粗的大字,看的他头昏脑涨。   [昔日学霸为何无缘缺席高考,竟是被人打击报复致残]   文章一开始就提及这是国内某市几年前的案例,从某高中学生顾某开始。中间穿cha着撰稿人从顾某的同学采访,也提及他本人在医院和警方四处奔波收集消息的辛苦。文章中还贴了几张照片,说是为了网络和谐以及当事人隐私的问题不得不打上马赛克,但是余来还是能模模糊糊的看见照片上一片血迹,甚至于能看见那人眼眶里的淤血和眼睑破裂的伤口,以及扭曲成怪异角度的右手。   余来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冲进了脑子里,他抑制不住的手抖,稀里糊涂的就把文章拉到最后。   作者说原本这篇文章在两三年前就应该面世,但是由于各方面的压力市里居然没有报刊愿意刊登他的文章。现在不一样了,网络言论自由,他终于能让这篇文章被发表出来,揭露那年发生的惨案。   最后他说,听闻顾某国外留学即将归来,十分欣慰此人坚强的意志,在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之后还能迅速振作起来。   所有的信息都指向被打击报复的人是顾桥初,余来看了下文章下面的评论,不出意料的发现了浅川一中学生的留言。   余来只是在顾桥初恢复的较好之后才见过他,他没想到当初顾桥初跟他说的“没多大事”会是这么个情况。他也只在和顾桥初开玩笑的时候听顾桥初提及自己眼睛的伤痕是用美容针缝合的所以并没有留下伤疤。   他没想到自己不知道的那部分会是这样。   林桉跟顾桥初母亲商量过后就赶紧想办法找人封了帖子,可是时间确实有些晚了,已经有不少人保留了图片传播开来。   余来去冰箱拿了瓶冰水按在额头上,最后还是忍不住给顾桥初打了电话,“你还是先别回来了。”   他听见顾桥初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问为什么,自己嗓子却是梗的难受,“高考那年……你被打的事爆出来了,现在回来应该挺辛苦的。你还是在日本先避避吧,等这边处理好了再回来。”   顾桥初突然就不笑了,四年过去了,他已经很少再想起那时候发生的事。除了眼睛看不清楚或者右手不再灵活的时候他偶尔会想起那时候的种种,但是这么久过去了,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像是普通人一样生活的时候,今天余来再提起好像又提醒他不是这么回事了。   他不自觉的去看客厅里打包好的纸箱,那些都是他准备快递回国的。他站在窗边伸手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被强烈的阳光照的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能怎么处理。”   他开始想看见那些消息的人会做什么评论。是可怜他有这样的遭遇,还是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他应该是罪有应得,或者被认识的人看见发来一些试探的不知道好坏的消息。   顾桥初怕什么,他不怕被人诟病或者莫须有的恶毒评论,他怕被人同情怕丢脸。他想了想自己回国会不会收到那些认识的但是并不亲近的人的问好或者怜悯,最后又想起来自己当初被人用河堤下面的石头砸断手的痛苦。   然后他就真的不想回去了。   陆之昂不知道这些,他还因为顾桥初会和自己一起回国而满心欢喜。可这天回家的时候他明显感觉气氛不一样,没想到吃完晚饭他刚准备从包里拿东西给顾桥初看的时候,顾桥初却突然说,“之昂……我在日本还有些事没处理完,要不你先回去。”   “你开玩笑吧,能有什么事没处理完。”陆之昂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他暗暗的攥紧了手里的信封,有些不高兴的看着顾桥初,“学校那边手续都办妥了,今天快递也发回国了,能有什么事……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回去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陆之昂突然就眼睛红了,但是顾桥初只觉得累极了,他垂着眼睛呼吸的十分缓慢,他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像是一条垂死的老狗,被那些不堪的过去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你说是……那就是吧。”   好像这句话就是□□,陆之昂整个人都炸了。他腾地站起来把包里的信封摔到顾桥初面前,涨红了脸吼他,“你特么答应我的!你说跟我一起回去!我今天票都买了!”   顾桥初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他看了看摔在地面上滑出来的两张机票,是明天的日期,“我送你。”   “我不要你送!”陆之昂再没忍住了,他像是回到了在一起之后和顾桥初第一次吵架的那天晚上,俯身把人死死的压在了沙发上。他看见自己眼里的水滴落在顾桥初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沙哑着声音重复了一遍,“我不要你送,我要你跟我一起回去。”   然后顾桥初就再没有应声了。   第31章 三十一章   一〈三十一〉   顾桥初听见陆之昂在他耳边哭,温热的液体啪嗒落在自己脸上又顺着没进了发根里。他听见陆之昂压低了声音说,“阿初,回去吧,好不好……你答应过我的啊。”   陆之昂等到最后也没能听见顾桥初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答案,甚至于那人闭着眼连话也没再说一句。他只觉得心凉的厉害,抹了把脸站起身就进了卧室摔上门。   说到底陆之昂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前一天他们还一起打包东西准备发快递,他们还一起商量回国后要先和傅小司立夏余来他们聚一波。   聊起这些的时候他看见顾桥初面上带着浅浅的笑,看起来跟高中的时候差不多,但是相比之下多了点真心和温度。那时候他还觉得一切都很好,可他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顾桥初就变了脸。   他能想到顾桥初是真的有什么事才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也像以前一样觉得只要顾桥初跟他解释怎么回事他就能够接受。他还能退了票和顾桥初一起留下来一起面对,甚至于支付立通的违约金。   可是顾桥初也还是像以前一样,什么也不会告诉他。   这是这三年以来,陆之昂所能感受到的最悲伤的事。   他以为他们两人都在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去改变,慢慢的变成两个生活在一起能够更加契合的人。但是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其实改变的只有他,顾桥初却从来没有。   当时陆之昂没有发现,其实在开始,他们从来没有人去计较在这段时间里谁付出的多一点谁的感情多一点。   感情这回事,从他纠结于到底谁付出的更多开始,就不那么像回事了。   隔天早上陆之昂起了个大早,他提着行李箱拉开门的时候顾桥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没说话,拉着箱子就往外走。   他听见自己身后顾桥初的脚步声,一开始还好,他还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直到他下了楼,被东京早晨清爽的风吹的突然清醒。他突然就一转头对着顾桥初说,“你别送我了。”   他说完就朝着自己定的车走过去,可是身后的脚步声却没有停下来。他回头看着顾桥初站在原地,那人终于不笑了,像是也感受到了分别的气氛。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前一天晚上大吵大闹好像一切都已经有了定数,可这会还是难受的厉害。   “顾桥初,你别送我。你又能送我到哪里去呢。”陆之昂是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就落下来。他拼命忍耐住想要跑过去抱抱顾桥初的冲动,怕自己在最后太难看,空落落的双手握成拳头还颤抖的厉害。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要拖着顾桥初跟他走了,“回去吧,你要我上飞机了还担心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往回走吗。”   顾桥初这下是再送不了陆之昂了,他看着陆之昂上了出租车,最后告别的话也没能说出口。甚至于他下楼的时候没有拿眼镜,所以他根本看不清说这些话的陆之昂到底是什么表情。   他只觉得难受的厉害了。   顾桥初回家关上门,是再也挪不动脚了。他扶着玄关的架子慢慢坐到了地上。   飞机快起飞的时候他收到陆之昂发给他的消息。   [顾桥初,这么久了,你喜欢过我吗]   他没有回消息,只觉得疲惫的厉害。可是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时候,又因为陆之昂这个问题而委屈的不行。谁都可以质问他这个问题,可是陆之昂不行。因为陆之昂应该比谁都清楚问题的答案才对。   他不是不喜欢,是这么久了,这么多事折腾的他,好像连怎么喜欢自己他都不会了。   陆之昂不知道一个人如果失去了喜欢自己的能力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所以他也不知道那些他走后顾桥初一个人在日本的日子。   他只在回国之后看见了网上的消息的时候哭的止不住,好像受了那些伤害的人是他自己。等到那些同学都在讨论网上的爆料的时候,他才像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最后知道的人。   他在卧室的电脑桌前声嘶力竭的哭,他想起来顾桥初的眼睛和手,还有受了凉就疼的走路不太利索的腿,他想起来顾桥初对他说“过去的事了别提好不好”。最后一股脑的把桌上的那些东西全都掀翻在了地上。   然后就是在那个瞬间,他好像突然就丧失了和顾桥初在一起的勇气。   顾桥初,好像你遇到了这么多事,我是最应该跟你站在一起的人。可是从来什么都不对我说的你,似乎也忘了给我跟你在一起的底气。   那是顾桥初在日本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因为从陆之昂回国,他们就再没有联系。   他搬回了自己家,因为已经结束了学业,他也很少再外出了。   偶尔他会谁也不联系,关了手机就坐新干线去附近的町休息。   那时候手机还没有那么大用处,gps功能还十分薄弱,所以几乎用不上来导航,也就更别提后来发展的手机支付功能了。   顾桥初第一次这样的时候有三五天没有消息,等到他回东京,却看见一脸寒气的余来裹着黑色的毛呢坐在一楼的楼梯口。   余来本来有一大堆责备的话想要说,可等他一抬眼看着背着包的顾桥初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口的时候,好像又什么都不忍心说出口了。   他斟酌了很久,才说,“阿初,回去吧。”   其实那时候的事过去好几个月了,早就被新的绯闻八卦给淹没。余来也已经跟对方私了,因为想着要尽量减少影响,不然他大概会采取法律措施为顾桥初维权,所以对方答应他再也不会提及这件事。   是顾桥初自己想留在日本不回去的。   可是等余来看着顾桥初的时候,他突然就觉得或许还不如让顾桥初当初和陆之昂一起回去。他没能明白顾桥初怎么就能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好像他已经彻底丧失了自己曾经羡慕的陆之昂身上有的东西。   可悲哀的是,好像陆之昂也跟着一起丧失了那些朝气。   华尚和立通的总部都设在上海,两家大的公司也免不了有些生意上的来往。某次余来跟着林桉一起去立通的时候偶然看见了陆之昂,他还惊讶了一下。   谈完合作离开的路上他就遇到了陆之昂,他忍不住走过去打招呼,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会在立通上班。”   “这很奇怪吗。”陆之昂在先前看见余来的时候就跟人问清楚了,知道余来是华尚法务部的人,“傅小司和立夏也在这。”   他不知道为什么余来一听这话面色就变得有些奇怪,还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会来华尚的。”   华尚营销部的经理一职从六月起空缺了近一个月,月底才被一个留美硕士接手。   余来想了想,又对陆之昂说,“你别嫌我管的多……你跟阿初不闹了好不好。”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21节 陆之昂一听这话突然就不笑了,他抹平了嘴角的弧度突然不耐烦起来,“你又知道什么。”   “我是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余来向来脾气好,这时候也耐着性子,“但是你如果是因为高考那时候的事,那我只能跟你说,他只是不想让你看见他不好的一面罢了。”   什么算不好的一面,陆之昂没太弄明白。他只在过年休假的时候瞒着所有人去了一趟浅川的监狱。   他申请了探视权,去看了那个带人打伤顾桥初的人。可他没想到那人一见到自己就勾着唇角露出了一个怎么看怎么怪异的笑。   陆之昂被那视线盯得有些毛骨悚然,他硬着头皮回瞪过去,才想起来这人是当初在学校里就一直和顾桥初不对付的高年级的人。   “你到底和顾桥初有什么过节,要这样一直为难他。”陆之昂问这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咬紧了牙,他死死的盯着里面的人,拳头攥的指关节一个接一个的响。   “……能有什么过节。”里面的人一听这话反倒是愣了,他想了想,好像回到了在高中的那些时候,“非要说过节的话,可能就是他一直无视我蔑视我看不起我!他顾桥初从一进学校就得到了我怎么努力也没有的东西!”   他想起来自己高二那年,课桌里塞满了不及格的试卷,还经常因为破坏公物打架迟到而被批评。其实他努力一下是可以及格的,他只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得到别人的关注。但是一年过去了,周边的同学反而开始无视他,老师好像也放弃了他。   他慢慢的成为了学校里可有可无的人,或者说不少人希望他消失。就是那个时候,顾桥初进学校了。   顾桥初和他不一样,长得帅气成绩也好,英语口语熟练也弹得一手好琴,学校里的老师同学都喜欢他。   他一开始也像别的同学一样喜欢这个新来的学弟,他觉得这样的人真的是很厉害,他想跟顾桥初做朋友。可是他试了好几次,不管是约球还是周末出去玩,那人好像都是恰到好处的拒绝。   直到有一天,迟到的他笑眯了去跟顾桥初说好话,却被顾桥初同样笑着回绝掉。等他放弃了准备走的时候,一回头却看见顾桥初脸上冷冰冰的再也不像平时的模样。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发现了这个人的y暗面。   你知道那种自己发现了别人的秘密的感觉吗,那种紧张激动,特别是那个人还是一个全校偶像一样的存在。   但是却没有人相信他。   第32章 三十二章   〈三十二〉   “你知道吗,顾桥初真的对我说过那句话……他说他会走上一个我这样的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这话真是他亲口跟我说的……只是没有人愿意相信我罢了。”他这么说着,放在桌面上铐着手铐的双手不自觉的交握在了一起,“但是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不过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跟他过不去吗?这就是理由。”   “我一辈子也到不了他的高度也没关系,我只要能成为他路上的绊脚石就好了。让他晚一点,晚一点上去!”他抬眼看着坐在外面的人,突然笑的怪异起来,“再说了,你不好奇我那天怎么把他骗到河堤边上的吗……多亏了你啊!顾桥初的好学弟!”   陆之昂那一整夜都没能睡着,他睁着眼睛反复的敲开顾桥初的对话框码上一大段话,然后又一个字不留的全部删除。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直是下午在监狱里听见的男人过于疯狂的笑声。   “那天早上,我让人顺走了你的手机,我用它给顾桥初发消息,我说让他来救你!他那么聪明,嘿!可他还真就来了,还很听话的一个人过来的!”说到这里他像是兴奋极了,止不住的用手去拍桌子,“我跟我朋友一直看他不顺眼,我们在河堤地下揍他,用石头砸他的手和腿,他不是很会弹琴吗?哦对了,他的眼睛是我用钢尺刮的,尺子比刀钝一些……”   陆之昂听到这就忍不下去了,他突然站起来用力的拍打着面前的玻璃隔断,恨不得冲进去把那人撕开才好。   “他有什么错!他做错了什么!”陆之昂努力的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里面那张丑恶的嘴脸,直到看护的警察冲进来把那人拉走,伴随着眼眶的疼痛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你凭什么这么对他!”   陆之昂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在房间里不停的走动,突然就拿了桌边的画框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他才知道,原来顾桥初画的那个没有头的青年是他自己。   就好像顾桥初已经死在了那个悲伤的夏天。   那个夏天浅川依旧是被大片的香樟树笼罩着,街道上女孩们的裙子慢慢从及膝的长度变得更短,掺杂着香樟气味的风像以往一样吹过浅川的大街小巷,就连他们常去的那家面店也还是那个笑的十分和蔼的大叔在主厨。但是过去那个顾桥初,却永远留在河堤下面了。   陆之昂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能明白顾桥初为什么有时候会发呆好长时间都不动,为什么在夜里睡着的时候突然从梦里惊醒扣紧他的腰喘着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或者是在生病发烧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念叨说疼。   原来是真的疼。   顾桥初偶尔会想一次事故对人的影响到底能有多大。明明当时他已经是法定意义上的成年人了,可是被人捆住拖到河堤地下好像还是会有恐惧。他一直以为所有事情都能处理好的自己,只那么一次因为余来的心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那时候他多怕自己再也活不下来了,他怕自己明明应该光辉一片的未来就这么终止在这个y暗潮shi的地方,伴随着大片的伤口和血迹,那真是死也死的不好看。   可是等他真的活下来,看着被纱布石膏包裹着的手和腿,警察来取证时给他拍了照片,他看见自己青紫的眼眶的眼睑上面缝合的伤口,还有肿的老高的半边脸。   那时候他突然痛恨自己还有一只眼睛平安无事,因为那照片真的丑的惊人。   再后来他恢复的好了些,家里人把他转移到了上海的医院做复健。他的右手一开始怎么也使不上力,只能用胳膊挂在杠上才能勉强站立,可是只要想要稍微挪动一步就会从上面狠狠的摔下来。   那时候他也有陆之昂那样的疑问,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招惹了这些人。   年关将至的时候顾桥初还是订票回了浅川。   他穿了一件铅灰色的半高领羊毛衫,外面套了一件长款的灰蓝色毛呢,整个人看起来冷清的厉害。   转车到了室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走在熟悉的青石板路上,推开院门的时候却看见不该在这里的陆之昂。   陆之昂已经来室县两天了,他想着顾桥初不在就自己应该多陪陪顾奶奶。他是没想到顾桥初会突然回来的,可等他在院子里用葫芦水瓢浇花的时候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声音,下意识的一抬头就看见了顾桥初。   顾桥初提着漆黑的行李箱过了门坎就走过来,他弯着眼睛笑的柔和,像是分开的时候那些不愉快都不曾发生过一样,“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陪陪奶奶。”陆之昂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两步,他有些局促的伸手抓了抓头发,仔仔细细把顾桥初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有些心酸的红了眼眶,“你这是瘦的脱相了吧。”   “没以前帅了吧。”顾桥初笑眯了眼打哈哈。   “没有,跟我比起来一直差点儿。”   晚饭的时候陆之昂看着顾奶奶像是突然清醒了,拉着顾桥初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话。他没想到最后老人家居然说,“之昂是个好孩子啊。”   他来室县这两天,顾奶奶都是叫他“阿初”。   夜里顾桥初在房间里洗了澡,他穿着睡衣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陆之昂拿了几件衣服准备出去,“那什么,既然你现在回来了,那我去客房睡。”   “不用麻烦,你就在这睡吧。”顾桥初头上盖着毛巾,整个人shi漉漉的看起来十分无害。他想着家里现在应该没有收拾好的客房,毕竟还有一周多才过年,根本没有来客的计划。   这次见面陆之昂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局促,等久违的和顾桥初睡在一张床上,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难受起来。   他在被窝里穿过衣服伸手搂住顾桥初光裸的腰,听着旁边的人发出低沉暗哑的笑声。他有些不争气的落泪了,凑过去亲吻顾桥初含着笑的唇角,“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他终于意识到顾桥初惯他惯的几乎没有底线,听着顾桥初低声说“好”的时候也一点都不意外。他突然有种错觉,就算自己有一天对顾桥初说“我们分开吧”,大概顾桥初也只会应一声说“好”。   然后他伸手去解顾桥初的睡衣腰带,顾桥初疼起来的时候仰着头去咬他的肩头。   他低头把顾桥初苦咸的眼泪一点一点含进嘴里,最后自己跟着也哭出了声。   好像不在一起的那些时间里,两个人内心所受的煎熬都跟眼泪一起落进了床单里。   第二天余来就带着两个高中室友开车来了浅川,他在路上就跟人说好了,见面绝对不要提那时候的事,这次来就是单纯的聚会。   但是等他推门进了院子,看见顾桥初和陆之昂两人一人搬了张躺着脸上盖着本书在院子里晒太阳睡觉的时候,心里还是感觉有些怪异。   听见响动的顾桥初迷迷糊糊的把盖在脸上的书拿来,他整个人都被太阳晒的暖洋洋的,可是半眯着眼睛衬着眼眶下面一片青黑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没ji,ng神。倒是看见是余来和两个高中室友进来的时候他周身整个都明朗了起来,顺手把书扔在了陆之昂身上就走过去打招呼,“好久不见!”   余来一挑眉看着才起来的陆之昂眼底顾桥初同款的黑眼圈,他一把拽住顾桥初的手笑的颇为意味深长,“你俩昨晚没睡觉吧。”   “睡了。”顾桥初暗自用力握住余来的手,他不看陆之昂也知道那人被余来的话逗的过于慌乱以至于两本书都落在了地上。他面上露出一个典型的假笑,对着后面两个人打招呼之后盯着余来陷入了沉思的模样,“今天家里的帮佣接到电话听说你们要来,六点就开始收拾客房吵的我睡不好,你说这怎么算。”   “减薪是基本的吧。”郑皓文把拎着的伴手礼都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刘佳杰跟顾桥初拥抱过后一步绕道他身后隔住余来,一手握成拳掩饰性的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下去,“降职是必不可少的吧。”   “嘿!”余来被这俩一个鼻孔出气就是见不得他好的兄弟气的都笑了,他一手跨过顾桥初的肩膀去揪刘佳杰的衣领,“你俩今天是魔怔了吧,这小子去日本这么久不在,你俩还跟他一起整我呢!”   晚上几个人在院子里支了炭火烤架,顾桥初和陆之昂在去买食材的路上就把立夏捎了过来。小姑娘看着他俩站在一起是十足的高兴,咬着下唇克制着不要笑的太兴奋,最后还偷偷埋着头揪着顾桥初的衣角没敢抬头。   星星出来的时候他们在院子里吃烧烤,喝度数很低的啤酒。顾桥初一瞥眼看见立夏偷摸摸的伸手想要去够啤酒罐,笑眯了眼拿干净的竹签去敲那只不老实的手。   立夏像是被吓着了,回头看了顾桥初一眼,小心翼翼的收回手,瘪了瘪嘴后朝着顾桥初比划了一根食指,眨巴眨巴眼睛卖萌,“就一小口!”   “不行。”顾桥初也眨巴眨巴眼睛,倒是十分干脆的拒绝了。他拍了拍陆之昂的肩膀,后者会意的递过来一罐可乐,“你喝这个。男生喝酒,你别掺和。”      第33章 三十三章   〈三十三〉   不算正经的晚餐过后夜已经深了。   顾桥初伸手揉了揉眼睛,看着剩下几个朋友倒是十分自觉的开始收拾垃圾,一回头轻轻拍了拍困的有些迷迷糊糊的立夏,“走吧,我送你回去。”   立夏躲在顾桥初背后暗戳戳的揪紧了他的衣服,一偏头及肩的头发都扑簌簌的滑下来遮住了一点视线。但是她也没在意,只是笑嘻嘻的跟院子里的几个大男生打招呼,“那我就先走了啊,你们加油!”   顾桥初送着立夏到了家门口,他看着立夏母亲跟他道谢说麻烦了然后拎着晚归的小姑娘进了家门。他两只手都cha在了外套兜里,这时候立夏进了门,才注意到周边已经弥漫起夜雾,有些凉了。   这个点的室县已经安静下来了,顾桥初一个人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鞋子一下一下的扣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那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一句诗。   我哒哒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这时候想起这个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他皱着眉头在路边停下来。站了一会他就开始觉得累,索性后退一步靠着大树从包里摸出一支烟来。   他不再像好久以前点烟火苗都要对准好久,他也能熟练的吐出来一个完整的苍白的烟圈。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样很帅,反而是显得自己有些颓败。   一支烟刚刚抽了一半,顾桥初就听见有人快步跑过来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听见脚步声停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然后他几乎是刻意到恶劣的吐了一个最完美的烟圈。   “……阿初。”预料中的质问没有来,他倒是有些意外。他感觉到陆之昂走过来挡在了他面前,太近的距离让他连对方的表情都看不见。   陆之昂一手搂着顾桥初的腰,另一只手直接掐住了拿烟的手。他把头埋在顾桥初肩颈的地方,暗哑着声音问他,“有瘾?”   温热的吐息尽数洒在裸露的脖颈上,和这个冬天依旧一点不柔和的冷气对冲着,那一小片的皮肤上迅速起满了ji皮疙瘩。顾桥初有些不能适应的微微偏了偏头想要躲开,然后他感觉陆之昂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他“嘶”的倒吸一口冷气,没有推开,反倒是用空落落的那只手一下一下拍打着面前人有些颤抖的脊背,最后又像是认输了一样低声说,“没有……没有的。”   那天夜里陆之昂把顾桥初整个人都死死的扣在怀里,他把纯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在黑暗里凭着感觉去亲吻顾桥初温润的眉眼。半年时间谈不上是久别重逢,可陆之昂这一次却感觉顾桥初整个人空荡的厉害,他借着一点月光看着怀里的人眼角泛着潮红的模样,耳边都是隐忍暗哑的喘息的声音。他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停下来,感觉到顾桥初难耐的轻轻挠他的手腕,这才附身过去含住他的耳垂,用带着笑的低哑声音念叨,“阿初,你喜欢我。”   顾桥初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感觉到陆之昂的手指顺着他的脊背缓慢的轻点着,最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陆之昂在回应他自己走前留下的问题。   他抬手遮住了眼睛,听着身边人低沉的笑声,甚至于胸腔中空气的颤动也随着紧贴的皮肤传递过来。他有些自暴自弃了,气恼的伸手去抓陆之昂的头发,“我喜欢你,满意了?”   “满意……满意了……”   过完年一行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余来再一次出现在立通的会议室的时候,陆之昂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拿着手上的资料坐到余来对面属于立通职员那一边的位置上,趁着会议还没开始跟余来打哈哈,“嘿,今天林桉比你晚到啊。”   余来闻言一挑眉头,他一瞥眼看了看自己左手边的空位,想着等会陆之昂会不会被吓得从椅子上掉下来。他虚掩着咳嗽了几声,模棱两可的回答,“林桉前辈从来都是来的最早的。”   前提是这场会议有他的安排。   华尚早前是做房地产的,当家人前几辈起步就早。在浅川有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几乎市里每一栋叫的上名字的建筑和高档小区都是有华尚的一部分的。后来又因为女主人认识了不少设计师朋友,副业才拓展到了奢侈品设计和服装高定上面。   这样一来,就和国内著名的造星工厂立通有了密不可分的关系。   陆之昂看见顾桥初推门进来的时候差点没把手边的水杯打翻,他看着顾桥初淡定无比的走到余来左边的位置坐下,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   他想起来年假结束回上海那天,他问顾桥初是怎么安排的,顾桥初笑眯了眼说以后再说。他没想到顾桥初会到华尚任职。   但是这时候他看着顾桥初面上带着标准的职业微笑,他穿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内里搭着暗斜纹的灰色衬衫,金色的袖扣在灯光的映衬下散发着华丽的光。那是陆之昂不知道的顾桥初的模样。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看见阿伦笑眯眯的跟顾桥初握手,“早前就听顾总提起你,现在终于肯安心准备接过华尚的担子了啊。”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22节 卧槽。   这一次整场会议陆之昂都是浑浑噩噩的,虽然他在此之前为了这次的合作做了十足的准备。   华尚准备推出今年最新的高定款西装,立通信心十足势必要主推程七七拿下这一次的代言。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硬照展示的环节就被叫停,他们看着华尚新来的营销部经理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他一手拿着一支钢笔在手边的资料上划了杠,“如果是这种程度的代言人的话,我自己穿效果应该更好一点。”   卡萝当场就没绷住,她对着顾桥初做了个头疼的表情,“你有没有搞错?我们七七现在可是立通最火的艺人!”   “我们需要的不是流量,而是一个专业的模特。”顾桥初看了一眼阿伦,在发现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感到不快之后,顿了顿才十足冷静的接着说,“程七七女士对于我们这一次的新品来说,她可能并不能把我们的西装显示出十分的效果。如果作为模特,她的骨架以及脸型都不那么合适。从这次新品的风格来看,我们更希望能够找一个脸型更加立体,五官再冷淡一点,身形修长一些的……专业模特。”   他的每一句话都让人不能反驳,甚至是最后四个字,有心人听来还有些嘲讽的意思。   陆之昂出了会议室就有些忍不住了,但这毕竟是公司,他咬着牙跟着顾桥初和余来下到停车场去。   余来走在顾桥初边上,他回头看了一眼陆之昂,笑眯眯的拍了拍顾桥初的肩膀后自己开车走了,“兄弟,自求多福。”   “那好歹是七七啊,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说话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吧。”陆之昂忍不住去拽顾桥初的手腕,他看着顾桥初终于不再像在会议室里那样职业又有些冷淡的模样,心里居然有了一点踏实的感觉。   顾桥初偏头看了看陆之昂,他想了想,才认真的回答说,“在我的立场,我当然要为我们设计师的作品负责。”   “好吧!”陆之昂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那你在这是怎么回事啊。”   “嗯,给你一个惊喜?”   “有个屁的惊喜啊,只剩下惊吓了!”   这下顾桥初只有抿着唇笑,不再说话了。   他想起来陆之昂给他看立通的合同的时候,其实那时候他是有些生气的。   他老早做了计划准备让陆之昂回国接华尚营销经理的位置,三年里陆之昂的进步他是一点一点看在眼里的,他相信陆之昂有这个能力。   不过他终究是对陆之昂太放心了些,也不知道陆之昂和傅小司约好了以后要在一起奋斗。   直到临时聘请的营销经理被别家公司挖走,他才迫不得已回来接受了。不过真要说起来,其实他也是存心想要看看陆之昂在工作场合见到自己的表情的。   实在是很有意思。   他没想到那会是他们最后一次闹矛盾的开始,说起来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受。   顾桥初是一个过分理智的人,他恨不得把所有的工作和生活都分的清清楚楚,邀请余来也不过是因为余来真的有十分的能力。   所以当陆之昂拜托他帮帮遇见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你就帮帮遇见吧,阿初。”想到遇见为了梦想受的那些苦陆之昂就有些难受心酸,他忍不住拿拇指去划拉咖啡杯的杯沿,“她有那个能力的。”   “如果你觉得她有那个能力,你又为什么要来拜托我这种事。”顾桥初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他也不抬头看陆之昂,只是暗暗的伸手压住了太阳x,ue的位置,“因为你也明白,想要出道不能仅凭实力。”   “那对她们来说公平吗?”   “不公平又能怎么样,之昂,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   顾桥初说话总是很在理,可陆之昂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幅嘴脸。好像他年长一点就懂得所有的道理,懂得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和残酷,懂得人情冷暖和应不应当。   后来陆之昂才明白,顾桥初还真的是懂的。而他比顾桥初晚一些懂得这些道理,不过是因为顾桥初都先帮他挡下来了。   第34章 三十四章   〈三十四〉   陆之昂正儿八经拜托的时候,顾桥初拒绝的干脆利落。可等到真的到了遇见闯进决赛,他在办公室里收到立通的邀请函,余来还是像以前在学校一样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雪碧还顺便念叨着这一次的比赛规则是如何的有趣,他皱着眉头理了理思路,最后瞥了一眼余来,“看你对这还挺上心的,那邀请函送你了。”   “别介,你之前敲的那个模特宣传反响挺好的,我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余来一撇嘴顺手把西装扔在了会客用的沙发上,他从办公桌上下来,擦的一尘不染的深棕色皮鞋叩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他拍了拍手回头看着顾桥初似笑非笑,“我们都这么大了,都坦诚一点。你想帮他你就自己去,那小子脑子直,你不去他不知道这些的。”   顾桥初看着余来极其帅气的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出去了,他等到门被关上他才像是突然清醒了,给余来发语音笑骂,“你不就是想休假吗,说这么多。”   余来刚刚按了电梯进去,他突然就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好像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他皱着眉头到了地下停车场,拿出手机刚刚点开浏览器就突然想起来。   他忘了说傅小司被丁易阳告上法庭的事了。前两天消息刚刚出来的时候他跟顾桥初提过一句,但是当时顾桥初忙着跟进营销方案的事,只说“没有一点后台他闹不起来的”。但是今天早上他刚刚收到消息,说傅小司方已经收到法院传票。   他才明白顾桥初是什么意思。   压根不怎么关心别人的事的顾桥初等到了决赛当晚,还真就去了,他带了一名助理,录制开始前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后台。他找了立夏带自己去化妆间,看见妆容ji,ng致的程七七的时候他一勾唇角不咸不淡的笑起来,“好久不见。”   程七七看见顾桥初的时候还惊了一下,不久前卡萝告诉过她顾桥初在会议上否决她代言的case。这时候她看着顾桥初对着自己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能匆忙的站起身一手压着桌角去跟顾桥初握手,“好久不见。”   “你是立夏的朋友,我自然应该多关照些。”顾桥初眨了眨眼睛,笑的过分纯良,“橘子周刊的张记者跟我关系不错,今晚我特地拜托他在录制期间多拍拍你,等录制结束顺便做个个人专访吧。”   立夏不知道这之中的缘由,她只觉得顾桥初很会为她们着想,一看程七七像是愣住了,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程七七的胳膊,“七七!快谢谢桥初哥哥啊。”   “啊!嗯……谢谢学长。”程七七只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高中刚刚入学的那天。这一次她终于肯定,当初自己看见的眼神确实是不耐烦又冷漠的。她暗自想顾桥初到底多犀利,才能这样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   穿西装打领带的顾桥初好像比高中时候更锋利了些,他比同龄人更快的适应职场,明显也适应的更好。   他从来都知道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但是再多无奈也没能有什么办法,这好像已经是这个世界既定的规则了。他无法保证遇见能够在这次比赛获胜,他只能想办法尽可能的给她机会。   只是陆之昂从来不知道他这些顾虑罢了。   遇到朋友的事情的时候,陆之昂好像终于回到了原来的模样。他为一点小事生气,为自己朋友感受到的不公而愤怒,也为顾桥初的漠视而失望。   他看着坐在最佳视野的顾桥初面色冷静好像是在看着什么重大的会议现场一样,他开始不明白,为什么顾桥初要生活成现在这幅紧张严肃的模样。   直到遇见表演快结束时被灭灯。   顾桥初第一反应没有看遇见,也没看程七七,他只是一回头,看见陆之昂满脸失望不忿不敢置信的站起来,突然就觉得难受极了。   大多数时候,他是想避免陆之昂经历这些的。   录制结束之后顾桥初就跟在陆之昂后面,他看着陆之昂沿着马路一直走,跟了有十来分钟才开口叫了声,“陆之昂。”   陆之昂一下就抬不动脚了,他回身去看顾桥初面上一片冷静无悲无喜的样子,哑着嗓子念叨了一句,“你一早就知道。”   顾桥初哽了一下,那一瞬间他好像嗓子都干了,只舔了舔嘴唇说,“之昂……是这个规则。”   “什么规则,在这个社会生存的规则吗。”陆之昂难受的眼睛都红了,他突然抿着唇微微笑起来,“阿初,我知道我们的差距了。你适应这些规则适应的太好了,我跟不上你。”   “我也不想跟上这样的你。”   顾桥初轻轻的眨了眨眼睛,他笑眯了眼,感叹了一句,“那真是太好了。”   陆之昂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哭了出来,他每次看见顾桥初笑的无所谓的时候,就像是回到了探监的那一天。他记得监狱里冰凉的座椅,记得自己那时候的歇斯底里,最后所有所有的,都好像回到了顾桥初笑意盈盈的眼睛里。   夜里他回到家,拥着顾桥初站在花洒下面。他微微低头去亲吻顾桥初的眼睛,好像这样就能抚平自己看不见的那些血淋淋的伤口。他不知道顺着自己眼角留下来的到底是水还是眼泪,他只是笑着问,“阿初,你笑起来的时候,就是高兴的时候吗。”   顾桥初楞了一下,他眯了眯眼睛想要阻止温热的水流落进眼睛里,因为这让本来就视力下降的他更加看不清陆之昂的表情。但是失败了,所以最后他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答说,“大概是吧。”   其实他自己也忘了。   夜里入睡的时候顾桥初说,“遇见的事,我很抱歉。”   程七七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女生,她太会把握时机了,直到遇见表演快要结束,所有人都以为遇见晋级是铁板钉钉的事只顾得上欣赏表演的时候她才按下红灯。这样目的明确有规划的女生,偶尔顾桥初会想,她如果收敛一些,那不管是在娱乐圈还是以后进军商业应该都会有很好的发展才对。   可惜,贪心是大忌。   那时候顾桥初没想到,程七七会连立夏也忍心伤害。   他离开学校的时间恰到好处,根本不清楚当初舞台的事故。直到后来立夏离开,他才知道自己以前终究还是低看了程七七的狠心。他以为两个一起长大的小姑娘,程七七至少应该对立夏好一些的。这也是后来他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立夏的地方。他没有在最开始就对立夏说程七七的问题,因为他不想立夏因为这事纠结难受,没想到最后却给立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甚至后来,他开始后悔自己那天说的话,他不该在想达成自己的目的的时候,拿立夏做理由。   有的时候,伤害都是在不经意之间形成的。后知后觉发现的时候,一切却都已经为时已晚了。   之后的几天,这个世界发生得到一切都好像是给这几个毕业不久的年轻人上了一堂课。让他们伤痕累累的直面这个社会最残酷的生存法则,但是也让他们学会了在这样的环境里如何相互扶持着前行。   顾桥初在周一上班的第一天例会上就被批了,理由是他拒绝了副经理上交的提议撤销傅小司和程七七共同代言墨镜的策划案。他站在投影面前,面色冷静的指出,“现在傅小司画作赝品案才刚刚冒出个苗头,我们就在这时候撤销他的代言资格,就算是保留起诉权,未免也显得我们太过不近人情,到时候在消费者眼里华尚形象一定会一落千丈。再说过几天他就会举办个人签售会,一切的情况,我们不妨等签售会之后再做决定。”   “你这样保他简直是意气用事。”会议结束之后余来黑着脸跟在顾桥初身边一路火急火燎的往立通赶,他坐在驾驶位上发动了车子,最后还是说,“我知道你是不想让他现在的处境雪上加霜,可你以为你这样的缓兵之计能有多少用处。”   按照当初签的合同,傅小司在代言期间不能有任何的给本品牌抹黑的行为。虽然认识这么多年了,大家心里都清楚傅小司不是会做这样的事的人,但是在画家身上,这事不管是不是真的,以后别人提起他,都少不了这一个污点。这样下去,路通从大局考虑,或许根本不会答应傅小司的首发会如期举行。   造假的录音带更是让情况雪上加霜,直到顾桥初接到陆之昂的电话说颜末已经搞定了他们的大老板,立通决定对首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采取任其发展的态度,他才像是突然放心了下来。   但是谁也没想到,官司会输。   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好像大家都因为乱七八糟的事忙了起来。   首发会开始之前顾桥初最后一次见立夏,是送立夏去机场的时候。小姑娘背着包笑眯眯的冲他挥手,“你去忙吧,我能行的。”   一直以来,顾桥初都是看着立夏为了傅小司忙前忙后不停付出的,他总是会想,如果立夏高兴,那她和傅小司一直这样也未尝不可。只要立夏高兴就好,傅小司能够一直对立夏好就好。   回去的路上顾桥初收到余来的消息,说立通的老总出国旅游去了。他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也没能明白阿伦这时候离开的理由。但是转念一想首发会能够举行,他也就不再想那么多了。   第35章 三十五章   〈三十五〉   发布会前一天,顾桥初接到陆之昂发牢s_ao的电话,说是他们在布置场地的时候被人搞破坏了。他坐在办公室里耐着性子宽慰,没说自己刚刚被高层管理cue去开会的事。   华尚已经决定终止和傅小司的代言合作,这话现在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他伸手去开办公桌上的电脑,打开之后却又忘了自己到底是想干嘛。察觉到自己最近的状态不算好,或许是烦心事太多了,也可能是终于有压力了,那时候他还在想,等明天的首发会结束之后,他可能会申请放假。   夏天来了,日本又要举行盛大的花火大会了。   他突然想再过去看看,体验一下穿着浴衣踩着木屐坐在路边看烟火绽放的感觉。   夜里他给陆之昂发消息,“明天之后一起休假吗,花火大会要开始了。”   陆之昂忙了一天,回家洗漱过后倒头就睡了。手机就在他的枕头边上,提示灯闪烁了几下,没叫醒熟睡的人,也就暗下来了。   第二天陆之昂起了个大早,他抓起手机看了一眼顾桥初的消息,抿着唇微微笑起来。但他没有回复这个消息,他想着等下在首发会后台可以当面跟顾桥初说。   好的。   他以为这一天是傅小司翻身证明自己的一天,他们会在首发会结束之后一起去庆功宴,夜里他能抱着顾桥初睡个好觉。   直到丁易阳站在了傅小司对面的台子上。   顾桥初在去的路上还在跟余来商量晚上去哪里吃饭,他想着趁这个时间把当初一中出来的人都找过来聚一聚,以后大家一起在上海发展互相也有个照应。   余来顺手给助理指路让人把车停在空位上,回头瞥了一眼顾桥初一本正经的警告,“你今天自己小心点,在这出什么乱子可不像学校。”   还真特么不像,谁在学校里会明目张胆斗殴的。   遇见骂了一句“”冲上去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切悲剧的序幕。   顾桥初回头看了一眼陆之昂,没来得及跑过去就被汹涌的人流把他挤的退了几步,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也被人推搡着掉落。视线里的模糊让他很不适应的皱紧了眉头,半眯着眼睛看着陆之昂被人一把推的撞上桌子他才像是突然炸了。   余来眼睁睁的看着顾桥初奋力推开面前的人想要过去,直到陆之昂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顺手拿了瓶酒在桌面上敲碎。他听见顾桥初叫了一声“陆之昂”,但是陆之昂却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陆之昂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不知道顾桥初是怎么冲过来拦在自己身前的,但是在看见傅小司被人辱骂踩踏的时候消失的那些理智,好像在这一个瞬间都回来了。手心里温热黏腻的触感和搭在肩上的有些泛凉的手都在提醒他顾桥初是怎么把他拦下来的。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23节 他们曾经无数次用这个姿势拥抱,但是这时候顾桥初的头无力的搭在他的肩上,他听见顾桥初哑着嗓子说,“之昂,不怕。”   那些血沫子在吐息间落在他的脖颈上,但是却很快没了温度甚至在变得冰凉。   四周都像是安静了下来,但是他明明看见跪倒在地上的颜末在声嘶力竭的哭,那些躁动的人们拿出了手机对着他们。   余来反应迅速的脱了外套罩在顾桥初身前,他抖着手把顾桥初揽过来,那个沾着血迹的酒瓶在地上摔的粉碎。   警卫冲过来的时候,顾桥初红着眼睛就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他突然一把死死的扣住余来的手腕,“余来,你留在这,除了佳杰谁也不能带他走。”   陆之昂想他永远不会忘了这一天,他听见颜末扯着嗓子对他吼,“之昂!跑啊!”   “跑尼玛逼!”余来瞪着眼睛回头吼了一句,他咬着牙让助理叫救护车送顾桥初去医院,最后还不忘叮嘱她别让人拍到顾桥初的伤口。   顾桥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不能让人把陆之昂关进去。   可余来环视了一周的环境,除了会场几个角的监控和在场的目击者,就连他们顺手拍摄发到网上和朋友圈的视频也对陆之昂极其不利。就算他及时遮住了伤口,让顾桥初在录口供的时候一口咬定没受伤或者只是意外,但是一查起来,简直漏洞百出。   况且发生在公共场所的伤人事件,就算被害人顾桥初放弃上诉,当地法院公安局也极有可能提起公诉对陆之昂判刑。   手术麻药过效之后顾桥初才悠悠转醒,那是上海最明媚的夏天,但是病房里拉着厚重的窗帘。他眯了眯眼看见自家母亲坐在沙发上,用没挂水的那只手撑着半坐起身,他一开口,嗓子干的声音像是纸张撕裂,“妈妈。”   “醒了……医生说没有伤到内脏,好好养一段时间就行。”那个在法学界享有不少盛名的女人停住手机的视频,画面正好卡在她的儿子嘴里溢出血来的时候。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慢慢踱步到病床边上,“你从小就聪明,我们也说你做你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因为我们都相信你是有分寸的。”   “但是你跟之昂这孩子的事,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们,让我们有个准备。或者你告诉我,如果我明知道你的选择是错误的,是不是还要像以前一样支持你的决定。”   “……你怎么知道是错误的。”   “那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正确的!你这几年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但是……妈,这种事哪里有什么对错。”顾桥初红着眼睛,但是却抿着唇微微笑起来。   “奶奶听说你受伤……晕倒了,你爸已经赶回去了。”   余来在警局跟刘佳杰对着坐了半下午也没等来顾桥初的消息,他皱紧了眉头反复看表,回头看了眼被铐起来的满脸麻木的陆之昂,出去打电话问了问才知道顾桥初已经赶回浅川了。   “帮我压压,我得赶回去一趟。”余来伸手拍了拍刘佳杰的肩膀,却被人一把拽住胳膊。   “你赶紧想办法,我这压不了多久。桥初有信了记得告诉我。”   顾桥初从头到尾都没掉过一滴眼泪,但是等他走进病房,跪在老人家病床前的时候,他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颤巍巍的抬手落在他手上,断断续续的说,“乖孙……疼不疼……”   那一刻他是再也忍耐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就落在地上。他握着奶奶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反复的说,“不疼,不疼的……一点都不疼。”   “那孩子不好……”老人家看着自己这辈子唯一的孙,只模模糊糊的觉得老伴如果还在一定会气的大发雷霆,“我们不要他了,阿初,不要他了……”   就是那个时候,顾桥初突然反应过来,他是真的到了和陆之昂彻底分开的时候了。   来的路上母亲就告诉他,只要他以后跟陆之昂再没有牵扯,她就可以让案子不会变成公诉。案子不变成公诉,到时候他再放上诉,这事也就算是结束了。   本来他还在纠结,他实在不想再对陆之昂有什么伤害。可是当母亲问他这几年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的时候,他却悲哀的答不上话来了。更何况现在奶奶因为他的事卧病在床,他也不想再让这个家里的人因为他而出什么乱子。   陆之昂出来那天只有顾桥初去接他,顾桥初先跟别人都打好了招呼,到点了自己一个人开车去门口等陆之昂出来。   他腹部还缠着纱布,几天来没休息好折腾的眼底一片青黑,张嘴说话的时候嗓子干涩的厉害,“走,送你回家。”   陆之昂没有应声,他只是坐在了副驾驶上。他偏头看着窗外,听着顾桥初发动车子的声音,也再没有回头。   他想他应该道个歉的,不然问问顾桥初还想不想跟他一起去花火大会,或者至少,他该问问疼不疼的。   但是他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好像从那一天开始,他就真的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了。   那是一道明明不存在他却能清楚的感受到的鸿沟,不管是傅小司的没落还是他自己的转变。他知道,从顾桥初在他面前倒下的那一天,他终于和过去划清界限了。   他回到家里洗漱干净,头发吹到半干的时候推开浴室门出来,却看见顾桥初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顾桥初提议出去吃个饭,陆之昂拒绝了。他抱了抱顾桥初,眼角的泪水顺着就落在顾桥初的发梢里,“不出去了,我们就在家里待着。”   晚餐是他一个人做的,顾桥初斜靠在厨房门板上看着他抿着唇笑。他说,“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陆之昂顿了一下,没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然后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过交流,夜深了的时候顾桥初坐在地毯上看书,陆之昂揉了揉头发倒过去躺在他身边。   凌晨的时候陆之昂悠悠转醒,他眨了眨眼睛,知道这个屋里只剩下他自己了。他坐在窗户边上抽了支烟,直到天亮,他去洗漱过后换了身衣服去上班。   “后来呢?”   “后来他走了,再没有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之昂在咖啡馆里偶遇到消失很久的立夏。他们在那个下午聊起来那个曾经在他们成长的路上给予他们帮助照顾的男人,陆之昂终于能抿着唇笑起来说起那天的事。   立夏突然觉得,陆之昂抿着唇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顾桥初的模样。   第36章 三十六章   〈三十六〉   知道顾桥初名号的人大多都在想,嘿,这人当初过的风生水起好不肆意快活,现在怎么成了一间小小的书吧的老板呢。   要知道虽然这几年以来浅川一中学校周边的店面地皮因为在校区附近已经被炒的贵的离谱,可是书吧老板这个位置可比当初他初出校园就上去的华尚销售部经理低多了。   要说真就只是当个书吧老板就算了,谁知道这天下午回浅川一中任职的当初的同学突然发布了一个颇为惊人的消息。   雕刻时光被砸了。   陆之昂看见消息的时候整张脸都黑透了。这几年他已经凭着出色的业务能力在公司站稳了脚跟,最近才刚刚来浅川分公司这边当了公司总经理,这里颇有些天高皇帝远的意思,于是就算是在上班时间,他也头都不带回的就直接抄起西装外套就冲了出去。   跟着他一块被调过来的一位助理刚刚拿了几条速溶咖啡冲进一个杯子里打算送办公室里去,这看见陆之昂风风火火的冲出去都惊呆了,端着咖啡不知道是怎么处理才好,苦着脸跟身边的同事抱怨,“这总经理怎么回事啊,两天没合眼了还这么ji,ng力旺盛的?”   陆之昂一路上踩着油门赶过去,成功的在下班高峰堵车期之前到了雕刻时光门口。他刚刚锁了车走了两步,就看见店子东面一整面玻璃都被打碎了。他一双眼睛几乎就要喷出火来,冲进店里只看见苦哈哈打扫的店员没见着顾桥初,不自觉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说话时扯的嗓子不住的疼,“顾桥初呢?!”   会不会是被砸店的打了?!严不严重?!在医院还是在警局?!需不需要人过去帮忙?!该叫谁!   那时候陆之昂脑子里想了无数的问题,然后等他顺着店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视线越过郁郁葱葱的香樟和柳树,终于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伏在河堤护栏上的影子。   他皱紧了眉头定了定心神,这才拔腿往河堤上跑。   谁知道等到走的近了些,他突然就停住脚了。他想起来自己刚刚脑子里那一连串的问题,好像就是和当年的顾桥初一模一样的处境。   一直护着他想着他好的顾桥初,那时候被他捅伤了是不是也像现在的他一样,在思考着应该怎么帮他脱身。   这么一想陆之昂就止不住的热泪盈眶,正巧这时候荡起河风来,顾桥初只能背过身转了过来。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了那里的陆之昂,顺手就把指间的烟在石墩上按灭了,笑眯眯的打招呼,“哎呀,你站在那里干嘛呢。”   “你他妈要死啊?!”陆之昂突然站在原地扯着嗓子就吼,他看着愣愣的顾桥初,突然就忍不住了,“你不是想让我别来找你别再跟你有牵扯吗?!那你他妈一个人好好过啊?!成天让我担心个什么劲!”   “……你跟我说话可真喜欢用吼的,倒是不嫌嗓子疼。”听了第一句话顾桥初心里还挺难受的,本来他一个人调节的差不多了。见到陆之昂来找自己的高兴没能维持住半分钟,就被那句一点都不客气的话扎的像是在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口上撒了一把孜然粉,就差拿去烤了。可等陆之昂喘完一口大气接着说下去,他突然又眼眶烫的厉害。   你好像真的长大了,才让我们的位置倒过来了。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店被砸了你特么连个报警电话都不打?!”   其实哪有那么严重。   顾桥初靠在被太阳晒的发烫的护栏上,他心里止不住的想发笑,但是突然又觉得有点轻松。   是关在监狱里的家伙出来之后立马找了之前的狐朋狗友来砸了他的店故意想要给他不痛快。但是当顾桥初疏散了顾客和店员拖了把椅子神神在在的坐在那里的时候,那个当初歇斯底里的人突然就愣神了。   “继续,砸吧。”顾桥初推了推眼镜微笑,“我看一下你们的破坏程度再决定我要请什么样的维修人员。”   带头的人就像是被哽住了。出狱之前他想了很多让顾桥初难看难受膈应的招,最后知道顾桥初开了书吧之后嗤笑一声就决定找人来砸了顾桥初的店,当然,这只是初步的最轻的。   但是当他看着顾桥初满不在乎风轻云淡的时候,好像自己的所有行为就突然失去了意义。   他为的是顾桥初像很久以前一样对他讥诮嘲讽,因为他的举动仪态尽失再也装不下去,最后让顾桥初像是一个被恶鬼抓住脚的人再也前行不了。   可是如果顾桥初根本不在意这些了,那该怎么办。杀了他?!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你这样针对我的理由。”   顾桥初这样说着,完了自己就开始闷声发笑。细致的没有一丁点印象,但是他其实是可以猜个大概的。当初他自己其实也是心高气傲年少轻狂,虽然多数时候算是礼数周全待人不错,可实际上是极难和人亲近起来的。   想到这个三番五次跟自己过不去的人曾经或许也想要成为自己的朋友的时候,顾桥初其实是有一点心情复杂的。他眯着眼睛笑,却终于不再像高中时候那样带着些轻蔑或者冷然,稍稍有了一点温和的意味,“我只是觉得,你的人生没必要因为对我的怨恨或者什么,变得一团糟。”   说出来或许少有人相信,顾桥初曾经也因为耍了些手段把这几个人从学校里弄出去而十分煎熬。他也会想自己是不是破坏了别人的一生,是不是给别人留下了永远的不可磨灭的污点。后来他在河堤地下被人生生打断了腿,他也愤怒绝望悲痛,可是仔细一想,因果循环不就是这样。   “一环又一环,一报又一报。我轻看你,你出言辱骂我,我让你被学校开除,你打短我的腿,我让你坐牢,你来砸我的店……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同于当初硬生生伪装的温柔,顾桥初是真的被时光打磨成了一个温润又坚定的男人。他已经懒得想清楚这么久的乱七八糟的事到底是谁先出了错,他只想尽快的,让大家都去往一个好的方向。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桥初不自觉的勾了勾陆之昂的尾指,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一块已经有些破旧剥落的桥板,“我当初……就是在那个桥洞下面被打断腿的。是音像店老板发现救了我。”   陆之昂蓦地就神色一凛,他板着脸紧紧的咬着牙,被顾桥初勾着的那根尾指也一覆手把顾桥初的那只手都攥进了手里。   他想起来身边这人的眼睛,这人的腿,这人在冬天的夜里因为寒气疼的翻来覆去睡不好觉,也终于再也不能像当初那样拿笔作画按键弹琴,甚至或许腹部还有一个他亲手留下的伤痕。   “所以你的眼睛和腿都有我的关系,你腹部的伤疤是我给你留下的,你的脑子里也都是我。就算这样……”陆之昂微微动了动,他侧过脸去看顾桥初,一掀唇角和当初的顾桥初一模一样的皮笑r_ou_不笑,“你还是觉得我能忘了你?”   “你以前可不像现在这样异想天开。”   不知道是被那句“你的脑子里也都是我”还是“异想天开”这四个字闹的,顾桥初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好不ji,ng彩。他两片唇瓣分分合合,除了嗫嚅出几个“我”字,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你回来……不也是因为想我了吗。”陆之昂一句话生生的拗成了肯定句,他看着顾桥初僵住的脸,那时候因为顾桥初想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愤怒都悉数退散了。   其实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如果顾桥初是真的想要跟他撇清关系,又何必回来找他。两个人几年都没曾见过一面,如果真的下定决心想要撇清关系,不是继续维持着不见面的状态就好了吗。   顾桥初这次回来,分明就是想他了。至于那天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因为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罢了。   长辈们都不看好我们,那我们就不会好?   旁人都觉得我们不合适,那我们就真的是不合适?   肖阿姨说分开我们都会好的……   “你就相信离了你我还能过得好?”   顾桥初没来得及说话,他被陆之昂噎的厉害。他想起高中大学的时候,那会虽然陆之昂口齿伶俐能言善辩,可也不像现在这样说起话来咄咄逼人的模样。他兀自苦笑,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被社会磨的还是对着自己就克制不住的咄咄逼人。   然后他终于是拿陆之昂作一个男人看待了。   就像陆之昂曾经告诉他,一个人成年之后就要为自己做的每一个选择负全部的责任。他不知道陆之昂说的其实是两个人第一次亲吻的那事,否则他应该不会好意思想起来。   他只是觉得,如果他要担负喜欢陆之昂的责任,他又实在愧对已经去世的奶奶。   他的奶奶,在他伤好之后没多久就离世了。虽然每个知道这事的人都在安慰他是年龄到了,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可顾桥初难免会想,是不是就是自己,自己出事那天让老人受了惊吓……这才加速了这一天的到来。   第37章 三十七章   ≈lt三十七≈gt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24节 “顾桥初,你想我就说出来,我不会笑你,”   陆之昂说这话的时候,顾桥初刚刚提着去市区里买的清漆下车。   他请了修理工,打算加紧把书店装好重新营业,结果当时装修时用的清漆太难买了,在市区转了快两个小时才买到货。   陆之昂看他忙的脚不沾地,公司里的事告一段落之后立马就过来给人当免费司机了。   顾桥初眼睛不好,他都记着,死活忘不掉。   结果他开车回来的时候,顾桥初就坐在副驾驶上睡着了。他偏头看了一眼,回过神来看路的时候,就听顾桥初迷迷糊糊的念叨他的名字,“陆之昂……”   连名带姓的,声音也一点都不软,冷冷清清的,但是好听的厉害。   “我他妈!”陆之昂忍了又忍,才没把人弄醒,也没在车里做些出格的事来。他只是在停了车看着顾桥初提着清漆罐子往店里走的时候,抬高了声音说,“顾桥初,你想我就说出来,我不会笑你。”   然后他趁着顾桥初被自己的话吓得一个踉跄的时候,顺手就把清漆接到了自己手里。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又说,“我不仅不笑你,我他妈还能高兴死了。”   如果你能够在我想念你的那些时间里想想我,那我他妈就真的觉得也还是值了。   顾桥初戴着副眼镜跟维修的工人商量坏的那面玻璃墙上面能不能加个吊顶,装一排小灯,这样晚上看书的人会更舒服些。他敲定了方案,又让师傅列需要的材料和大致预算,就让人着手去办。   等到这些都忙完了,他一回头,直直的就撞进陆之昂的眼睛里。   陆之昂提了张板凳儿就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看着顾桥初认真的跟工人商量事,不去打扰,也不去帮忙。他就坐在那看着,这个状态持续了有好几天了,可他也没能想明白,顾桥初在不在的这些时间里,是过的什么生活。   高中的时候,陆之昂呛他一句,他能皮笑r_ou_不笑的呛回来十句。后来大学了,两个人在一起了,偶尔陆之昂憋不住了,他还会开玩笑似的回嘴。再后来一些,两个人都参加工作了,不管两人有什么分歧,他也只会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他好像是比所有的同龄人都更快的适应周遭的转变,并且迅速的吧这种适应刻在骨子里。   所以,没有消息的这些时间里,他过的是什么生活,才让他变得……不管陆之昂怎么呛他,他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管是那天在河堤上,还是今天在店门口,他都只是听着陆之昂那些意思再明显不过的话,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笑着。   好像有些无奈,又好像是在感慨。   店里的事告一段落的时候,已经将近夜里十点。顾桥初把防盗门上了锁,回头看着陆之昂推着他的自行车站在路灯底下等他。   “我的车胎没气了。”陆之昂一抬脚跨上自行车,对着顾桥初扬了扬下巴,“今天上你那蹭一晚。”   顾桥初开始后悔买自行车的时候不卸后座了。   他走过去,有些无奈似得说,“这招都用上了。”   陆之昂比他还无奈,他有些心疼自己亲手扎的车胎,“你要配合点我至于?”   于是顾桥初又不说话了。   顾桥初家单元楼楼道里是声控灯,陆之昂把自行车锁在车棚里,看着那盏昏黄的灯伴随着顾桥初的咳嗽声亮起。   那楼道有些窄了,也就刚好两个人通过的宽度。但是这是第一次,陆之昂不想走在顾桥初身侧。他跟在顾桥初身后,差了三四级的高度和距离,这样他只有微微抬着头才能看清顾桥初的背影。   楼道不算长,但是顾桥初走得慢。直到声控灯的时间到了,他才走到自己家门口。他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因为突然地黑暗而顿住了手上的动作,他张了张嘴刚想再咳嗽一声,陆之昂突然从后面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不想自己潮shi的呼吸打在陆之昂的手心里。   “我才想起来,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陆之昂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手抖,他固执的用手捂着顾桥初的嘴,然后凑过去轻声说,“阿初,段桥死了。是意外。”   这下顾桥初是再没忍住了,他只觉得脑子里像是一团乱麻。   他跟段桥来往不多,只偶尔见过几次。但是记忆里,那人也总是一副笑嘻嘻没心没肺得样子。   这么一个人,怎么……怎么就死了呢。   在那个黑暗又狭窄逼仄的楼道里,顾桥初听见陆之昂痛苦到颤抖的声音。   “这个世界实在太多意外了,你看我今天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对你死缠烂打的。可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一个意外就是我了。”   “你说,谁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呢。”   “谁知道会不会哪天我突然就……”   陆之昂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就被回身的顾桥初一手揪着衣领压在了墙上。   “你他妈再多说一句!”顾桥初久违的爆了粗口,他眼眶胀痛,明明这里漆黑一片,只有零零星星的月色透过楼道上面的窗户照进来,但他还是努力的试图看清陆之昂的表情。   但是失败了。   他有些恼怒,因为陆之昂对着他口口声声的说自己如果出了意外。   因为他做那些事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会带给陆之昂不好的影响。   他张了张嘴还想骂些什么,就被陆之昂一手勾着腰拉近了距离,然后唇上就是一热。   陆之昂没说,刚刚他说出口的那些话,其实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没告诉顾桥初,段桥出意外那天,是计划的和遇见去民政局登记的日子   那时候顾桥初刚走不久,余来去立通揍了他不算,抡起板凳忍了又忍才只是砸了他的电脑。   就像余来最后跟他说的,“陆之昂,你欠他的,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没有人能真的说清,顾桥初这样一个生来坦荡肆意的人为了陆之昂到底是放弃了失去了多少。这是他第一次谈恋爱,可他用了在这一辈子能在爱情上的所有决心和努力。   陆之昂平时不说,但他心里跟个明镜似的。   段桥出事那会,周边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堆烂事缠身。所以陆之昂就偷偷摸摸的自虐似的成天想,如果他和顾桥初,谁出个意外可怎么办。   顾桥初走了之后,他曾经试图打过顾桥初的电话,用的公用电话亭,但是机械的女声提示他,这个清醒时候做事滴水不漏的男人已经把电话号注销了。   所以怪不得陆之昂总是会想一件很可怕的事。   如果他或者顾桥初,他们之间如果有谁出了意外,那剩下的那个人可能连知道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他们彼此深爱,在最年轻的时候,尽了最大的努力去谈那么一场不太合时宜的恋爱。   就好像是那一年高考一样。   陆之昂经历过了,再也不想再来一遍。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顾桥初被陆之昂搂着腰不撒手,他掰了好一会没掰开,皱着眉头问,“你不热是吗?”   “不热。”陆之昂裸着上身,“这心里啊,拔凉拔凉的。”   刚刚他在楼道里按着顾桥初亲,结果楼下突然有人上来,吓得顾桥初一巴掌把他拍开了。   那一巴掌,拍的声控灯都亮了。   直到进门他都有些没反应过来,揪着顾桥初不依不饶的质问,“你有点人性吧?你性冷淡吧?”   “……一巴掌不够?”顾桥初一边伸手按灯一边按了按唇角,刚刚被陆之昂咬破了,有些渗血。   但是话是这么说的,他也是被那一巴掌吓着了。这么想着,抱着那一点点愧疚,顾桥初轻声说,“那为了道歉……你可以高兴死了。”   这两句话实在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就连陆之昂这样自认为反应力超群的人,都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顾桥初是在回答他白天的话。   “你想我就说出来,我不会笑你。”   “我不仅不笑你,我他妈还高兴死了。”   “你可以高兴死了。”   陆之昂把头埋在顾桥初的肩上闷着笑,他被肩膀处的那块骨头咯的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笑眯了眼说,“听你说句好听的话可真不容易。”   就这一点来说,这么多年过去了,顾桥初倒是一点没变了。   陆之昂这么想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用了什么词。   这么多年。   他才刚刚清楚地意识到,原来他和顾桥初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   从他刚刚进入浅川一中两人因为“超速”的纠葛绑在一起,之后顾桥初神神在在的坐在日本的机场“接机”,后来他在室县顾家的院子里看着顾桥初推门问他怎么在……最后在他家里,顾桥初对他说,“都会好起来的”。   已经快十年了。   第38章 三十八章   ≈lt三十八≈gt   第二天是周末,陆之昂醒过来的时候,顾桥初还在睡觉。   他轻手轻脚的撩开被子下了床,拿着顾桥初的手机去了阳台给店员打电话,说顾桥初感冒了拜托对方去店里帮忙监工。   顾桥初已经将近二十八岁了,时光把他打磨的更加温润柔软,于是比起高中在学校的那些时间来,他更加的容易得到周边人的喜欢。   陆之昂听着对面的人连声应下,最后又问感冒严不严重,声音里是真切的担忧。他握着手机站在阳台上,眯着眼睛止不住的轻笑,觉得自己有点幸运,“问题不大,休息两天就好了,接下来两天麻烦你了。”   打完电话他就回了房间洗漱,顺手把床头的闹铃关掉,这才又回了床上。   他躺在顾桥初边上,床有些大,顾桥初买的时候是打算一个人睡的没错,可是还是在家具城里挑了张又软又大的床。   他太需要一个良好的睡眠环境了。   但是陆之昂有些不太乐意,他在床上蹭了小半分钟,才在尽量保证动作轻一点的前提下挪到了顾桥初边上。   他伸手搭在顾桥初腰上,男人的身体一点都不软,反倒因为锻炼而有些肌r_ou_,腰肢那一块也是ji,ng瘦的。   但是那一块皮肤却细腻的不像话。   于是陆之昂那只手就顺着那块细腻的皮肤往里滑。   顾桥初被他折腾的迷迷糊糊的,还没完全醒过来,脾气不好的皱着眉头,“别闹,大早上的。”   他声音有些哑,因为一整晚没有喝水,在这个空气干燥的北方城市有些受不住了。   本来陆之昂还能忍一忍的,他想着顾桥初刚刚同意放他上床,他是不好表现的太禽兽的。但是这大早上起来他没反应,倒是顾桥初这低哑迷蒙的声音勾住他了。   他绷紧了脊背去抓顾桥初的手,抓住了就往被子里塞,往自己下面递。   他看见顾桥初的额角跳了跳,然后那双眼睛突然就睁开了。   顾桥初僵在那,手没敢动弹,就感觉滚烫的柱状物被陆之昂压在他手里。他眨了眨眼睛,才算清醒了一点,“你ji,ng力这么好的吗。”   陆之昂在心里咬着牙笑,心想你不算算你走了多久,不过这话他也就敢在心里想想,不敢真的说出口来膈应顾桥初。他凑过去亲了亲顾桥初的脖子,“我是一个成年的,身心健康的男人。”   这话潜台词就是,“正常反应”。   顾桥初感觉到陆之昂已经一路向下吻上他的锁骨了,他纠结了两秒,试探的开口问,“要不你先忍忍,我先去洗个澡。”   本来两个大男人了,做这事也无可厚非,他不是那种总想着要些过渡期的人,但还是觉得不洗澡就那什么有些过分了。   陆之昂却是被狠狠噎了一下,他把下身往顾桥初手里送,哭笑不得的说,“你也不怕我出毛病。”   最后是顾桥初也被挑起火了,两个人赤条条的在被子里用手弄了一次,最后陆之昂抱着顾桥初去浴室里动真格的。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25节 如果说之前顾桥初还对陆之昂对自己的想念理解的不那么深刻,直到他被陆之昂压在浴缸里折起腿来,热水一次又一次的变凉换水变凉换水,腰在男人的撞击下渐渐变得发麻,一开始被亲吻的嘴唇也慢慢的编程有些凶狠的撕咬。   他在起起伏伏中越过陆之昂光裸的肩膀去看浴室的顶灯,白色的灯罩在那个时候已经不太清晰,所以他努力了好一会也没看清那上面的花纹。   没有什么因果关系的,他突然就勾着陆之昂的脖子一口咬在了对方因为情动而肌r_ou_紧绷的肩膀上。   陆之昂是真被他咬的疼了,但是眉头都没皱,就舒展着眉眼就笑,笑起来的时候,整个胸腔都是闷闷的震动。他盯着顾桥初泛红的眼角,突然停下了动作,只两手卡着顾桥初的腰,轻声说,“顾桥初,你以后可以把我当你男人看待了。”   “以后再小的事,天大的麻烦,你也要告诉我。”   顾桥初没什么天大的事,他快二十七八的人了,安分的不得了。   直到他终于能离开浴缸,被陆之昂抱着擦干了身体又放回到床上。   他突然眼皮子一跳,揪着陆之昂的胳膊问,“我今天要去店里的?”   这都快中午了。   陆之昂整个人神清气爽,回答问题的时候理直气壮地,“我跟他们打电话说你感冒了,让店员帮你去看着了。”   “……你早就计划好了?”   陆之昂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其实他本来真的只是想让顾桥初好好休息休息的,没想事情能成这样子。但是他知道,顾桥初大概很难接受这个说法的。   顾桥初看着陆之昂靠坐在旁边拿手机点外卖,报了一溜清淡的菜名最后加了两份粥,他正想笑,就听见自己手机在床头柜震动的声音。   “今晚回来吃饭吗。”   打电话过来的是他的母亲,顾桥初想了想,说,“回……妈,我带个人回家吃饭吧。”   电话那边停了停,顾桥初听见自家父亲乐呵着说,“带呀,带回来,挺好的不是吗。”   “是陆之昂?”   顾桥初噎了一下,他听见老顾说“管他是谁呢”。他抬眼看了看陆之昂,以前有些没心没肺总是抓不住点的人这时候也不自觉地凑了过来,牢牢地扣住他的手。   于是他也回握了陆之昂,然后拿着电话说,“对,陆之昂。”   大多数时候,顾桥初的家人对他保持着一种类似矜持的放任。在顾桥初的记忆里,他的母亲,那个对于他的任性大多数时候都能选择包容的女人,只有一次对他说过极其难听的狠话。   那是在他决定去日本的时候,他还带着一身伤,他的母亲站在他卧室的门口说,“阿初,你的自私和懦弱让我很失望。”   “但是没办法……别人家孩子任性的时候,你都懂事的不像话,现在好像是不太一样了。”   她已经比大多数为人母的女人更加通情达理,就算自己唯一的最宝贝的儿子因为一个男人搞得浑身伤,甚至是为了逃避而选择离开,她也会下意识的帮他找好借口。   你过去这么久,一直懂事又成熟。所以现在任性也没关系的。   “你不要担心。”陆之昂伸手去揉了揉顾桥初拢起来的眉心,“就算阿姨揍我,我也不会放手的。”   ……不。   顾桥初想问你把我妈当什么人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其实也没担心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早在他决定回国的时候,他的母亲就说了,如果他心里的事解决了,那他是不是应该想想回公司的事了。   那是他的父母一手创建的公司,现在他的父亲已经五十多岁了,公司里更多的事交给了余来他们去做。   “但是爸妈能帮你守多久呢?如果你打算接手父母的心血,就趁我们还能帮上忙的时候做好准备。”   下午的时候,两人开车回了市里。虽然顾桥初再三强调没有必要,但陆之昂还是去买了伴手礼。他一手提着袋子,一手牵着顾桥初,眼看着快到了,他却突然说,“今天上你家吃饭了,下周去我家吧。”   这是让见家长的意思了。   顾桥初没想到,陆之昂一眨眼睛又接着说,“我爸吵着让我带你回家吃饭,我大一那年过年就开始吵吵了。”   他已经看见顾桥初因为自己的话有些僵硬了,可能是反应过来陆之昂大一那年是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他想了想又说,“昨天我说去给你帮忙,他还又提呢。”   陆之昂他爸在他母亲去世之后好像脾气好了些,不过昨天说话的时候还是老样子,有些刺啦啦的说,“这么久了还没搞定,连带回家吃顿饭都不行,你瞧你那怂样儿。”   他想起自家老爸说自己怂的时候那轻蔑嘲讽冷就觉得头疼,感觉自己如果再不把顾桥初带回家自己好像就不是男人了。   顾桥初带着陆之昂一路到了家门口,按大门密码的时候才松开手,然后那一声“滴”响起的时候,他看见自家已经不再年轻的母亲正站在玄关口等他进门。他这才小声答应说,“明天就去也行。”   反正都在浅川市内,再远也不过个把小时的事。   可是父母们已经等了不知道多久了,也没人知道他们还能等多久。   陆之昂以为顾桥初爸妈应该对自己意见挺大的。   有时候他克制不住自己内心戏丰富,所以心里想了很多如果顾桥初的母亲故意为难他怎么办。   就像那时候他捅伤了顾桥初,后来肖妤偶然遇见他,听他问起来顾桥初的近况,一抬眼皮子说,“还行吧,伤口算是长住了。”   陆之昂被哽了一下,就又听她说,“……之昂,别怪阿姨。当妈的谁不想自家孩子好呢。”   陆之昂知道,肖妤说的是她以捞自己出来为理由让顾桥初跟他断了的事。   肖妤也就说了那么几句话,可这人实在太聪明了,每句话都能说到陆之昂的心坎里。   那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觉得,顾桥初走了是对的。   可是现在一看,那么久顾桥初都过的不太开心,那还不如就跟他将就将就呢。   至少现在他真的成长为一个优秀的男人了。   他会用自己所有的努力,去对顾桥初好。   就像顾桥初当初对他一样。   第39章 这是我男人   顾桥初和陆之昂都知道,自从两人见过对方家长后,关系实质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顾桥初更多的把书店交给了店员打理,他慢慢的重新接触公司的事物,和余来对接更多的最近的信息。   为了方便,他搬去了陆之昂在市区的房子里。   “你这个房子,看起来不像单身男人住的。”   顾桥初去的第一天就这样打趣,他穿过客厅看见阳台上的那盆绿植,脚底下的木质地板温和又干净,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家具是清新的白色系。   陆之昂走过去搂着他的腰,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这几年,我也没当我自己是单身男人。”   “除了x生活方面。”   顾桥初一僵,他伸手有些不自然的按了按鼻梁,最后不尴不尬的回头去亲吻陆之昂的唇角。   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之后,陆之昂试图让顾桥初见见“以前的人”。   这天周末,他想要试试顾桥初的口风。   在家里吃过午饭之后,顾桥初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陆之昂蹭过去想把手机收了,却被狠狠瞪了一眼,顿时觉得委屈的不得了,“你眼睛不好还一直玩手机!我担心你你还对我这么凶?!”   “你别闹。”顾桥初是知道陆之昂戏多的,他翻了个白眼,接着回复手机上的消息,“我跟立夏聊天呢。”   “立夏?!”陆之昂愣了,他想起来上一次见到立夏,还是两年前他刚刚回到浅川的时候。那时候一起出来的朋友,很多已经慢慢减少联系了,但是立夏对于顾桥初的意义他还是知道的。   于是,他就不那么好意思问顾桥初想不想见见傅小司了。   “立夏过的怎么样啊。”   “嗯?还好。”顾桥初这才得空看了他一眼,“男朋友对她很好,快结婚了,请我去参加婚礼呢。”   “那……”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顾桥初看出来陆之昂的顾虑,“但是傅小司免了。”   “之昂,我爱你,所以傅小司作为你的朋友,不能推的碰面我不会拒绝的。但是立夏是我妹妹,我同样不能原谅他对立夏的伤害。”   如果可以,顾桥初希望傅小司永远不要去打扰立夏。   原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觉得立夏这样是不值得的。   她几乎把那几年的时间都花在了傅小司的身上,整理他的工作照顾他的起居。   可是结果呢?   虽然说感情中的付出没有谁对谁错,可是从他的角度出发,总是为立夏感到不值得。   而且现在看来,立夏是真的走出来了。   她开始学会去享受一段感情的美好,而不是用全部ji,ng力去经营。   所以他希望立夏是真的能够幸福,而傅小司再不要去打扰她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阿初。”陆之昂抱了抱顾桥初,又有些咬牙切齿的说,“不过,你对立夏可真好呀。”      立夏的婚礼在那一年的立夏。   日期是她的未婚夫选定的,具体缘由那个男人说不清楚,但是来参加婚礼知道新娘名字的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立夏的父亲去世早,家里没有男丁,于是顾桥初就那么稀里糊涂的担起了送她走红毯的任务。   他提前请了几天假,跟着跑现场,从婚礼现场布置到流程安排他都能找点事做。   这是他们一起长大的人中,第一场婚礼。   陆之昂跟着顾桥初去挑白色的玫瑰花,定了店送花去婚礼现场。他跟着顾桥初跑,然后小声说,“我们以后结婚,你要比这个还用心才行。”   顾桥初脚下一滑,被人搂着腰才站定。他只感觉自己额角直跳,不确定陆之昂是不是认真的,“你有毛病吧?”   “……”   陆之昂不说话了。   他一直以为顾桥初这么走心是为了熟悉流程,为他俩以后结婚做准备。现在看来,这倒好,感情是他一个人多想了?   他握着顾桥初的手越收越紧,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了,“你这么走心,别搞的别人以为新郎是你呢。”   顾桥初恨这不是在家里,他穿的是皮鞋不是居家拖鞋。不然他就能立马脱了鞋去揍陆之昂丫的。   “你别胡说,不然今晚回家在阳台睡吧。”顾桥初忍下翻白眼的冲动。   他的眼睛还是不怎么舒服,戴眼镜戴久了更觉得难受。   陆之昂一看他眼睛不舒服,整个人就不好了。不管过多久,他都受不了顾桥初带着一身的毛病。他也顾不得这是在路边上,就扶着顾桥初的脖子去给他按摩太阳x,ue,“我不是说了别那么忙了吗!”   “闭嘴。”顾桥初甩开陆之昂的手,自己进了副驾驶。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26节 陆之昂一手把着方向盘,踩着油门就往家里走,怎么说也不让顾桥初再去管别人的婚礼那些事了。   “回去!”   “正在回去的路上啊。”   “……我是说去婚礼现场那边。”   陆之昂不乐意,也不搭话,最后干脆不看顾桥初了。   顾桥初感觉陆之昂最近越来越膨胀了,明显已经管不了了?他被陆之昂拽着回了家,感觉自己身为学长的尊严受到了侵犯,“呵呵,你真是长大了。”   当年自己让手指头收回去就能立马收回去的人,现在他说什么都不好使了。   顾桥初坐在沙发上,听着陆之昂在厨房里开始乒乒乓乓准备煲汤,明显是在表达不满。他也懒得去安慰了,就只想怎么让陆之昂回到高中的时候。   又软,又听话,还贼特么水灵,跟大白菜似的。   “想什么呢?”陆之昂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手,他把抱枕从顾桥初怀里抽走扔到了地上,把人抱进了怀里,“你不会在想怎么让我听你的话吧?”   “……你怎么知道?”顾桥初开始觉得未来前途有些灰暗了。   “其实想让我听你的话,很简单的。”陆之昂悄悄把顾桥初的衬衫下摆拽了出来,他伸手按在了顾桥初腰上,眯着眼睛一笑,倒是像极了高中的时候,乖巧的不行,“在床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桥初瞪眼,他一把按住陆之昂已经开始解自己皮带的手,“你不是煲汤吗?”   这几天陆之昂想尽了办法想给顾桥初改善生活,煲汤是他做喜欢做的事。   “锅里慢慢熬,还得几个小时呢。”   “床上都听我的?那你特么倒是停下啊?”   “嗯……不如你说点别的怎么样?”陆之昂俯下身去亲吻顾桥初的锁骨,含糊不清的笑,“你说深一点,我就深一点。你说快一点,我就快一点。”   他看着顾桥初在他怀里红了眼,最后两个人瘫倒在沙发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笑,“你说再来一遍,我就再来一遍~”   最后,顾桥初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听见陆之昂说了多少遍的“你说再来一遍,我就再来一遍”。他只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能直视“你说”这两个字了。   婚礼当天,顾桥初和陆之昂坐在下面看着立夏和她的未婚夫宣誓。   遇见和颜末跟他们同桌,两个女生凑在一起就开始疯狂拍照,从结婚的新人拍到他们的父母,最后拍到他们对面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顾桥初和余来。   还有坐在顾桥初边上皮笑r_ou_不笑的陆之昂。   等到顾桥初和余来那边终于结束了,陆之昂一伸手就把顾桥初的脖子勾了过来,“你俩背着我说什么呢?撬我墙角也不能当着我面吧?多伤人啊?”   “……”顾桥初一把拍开陆之昂的手,仔仔细细的把西装整理好,“我只是在和余来评估。”   “评估什么?”陆之昂忍不住去帮忙整理领带。   “评估这个男人到底靠不靠谱。”顾桥初推了推眼镜,认真的看了看台上的新郎。   这些时间里,他是和立夏还有些联系,但是他对这个男人的所有了解都止步于立夏对他说的。   敬酒之后,顾桥初有些受不了那些跟自己搭话的人,他索性就拿了杯酒走远了些。   这是一场露天的婚礼,新郎请了著名的设计师来帮忙设计,整个现场都是他对立夏的爱。   顾桥初走上了一个小山坡,他站在那里向下看,不期然的,就看见站在下面的男人。   他可以肯定,不管是陆之昂,余来,还是颜末和遇见,他们都不可能告诉傅小司,立夏在这里举行婚礼的事。   他半眯着眼睛,试图看清楚傅小司的表情。但是很遗憾,他的眼睛就算戴了眼镜也没能看清。   于是他只能颇为遗憾的摇了摇酒杯,抿了一口香槟,最后转身离开了。   往回走的时候,他看见出来找他的陆之昂,表情不太好的跑过来,说话几乎是用吼的,“你下次走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   “懒得麻烦。”顾桥初顺手把酒杯放回路过的侍者的托盘里。他看着陆之昂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突然有些不忍心似的,在立夏的婚礼现场,按住陆之昂的后脑勺亲了下去,“下次……我要去哪,我带你一起走。”   陆之昂听见四周的高中同学发出了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呼声。   他们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在这一刻,突然像是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他听见有女生在吼,一点不矜持的扯着嗓子,“我他妈说什么来着?!他俩没一腿!我切腹谢罪!”   陆之昂突然觉得,这个故事好像有点圆满了。   在我们刚刚在一起你就想着应该怎么结束的那些时候,在你从来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也从来不因为别人对我的靠近而觉得不高兴的时候……那些时候,我自己一个人的憋屈,好像在这个时候都化为乌有了。   “顾桥初,我还以为我这辈子算是等不到能谈个见光的恋爱的时候了。”   “还好啊……”   陆之昂搂着顾桥初的腰,低声笑。   “年末你们公司总结,我陪你去怎么样?”   “你去干嘛?”   “告诉你们公司的人……这是我男人。”   “嗯……也行。”   第40章 总裁他男人   这天陆之昂下班挺早,离开公司的时候秘书正给他做下个月的行程表,见他穿上外套准备出门了,还是忍不住问,“陆总?那事儿真的假的?”   “什么事儿?”陆之昂回头看她,又撩开袖子确认了一下时间,才反应过来秘书说的什么。他也不恼,就好脾气的应下来,“真事儿,让大家伙都别瞎猜了,我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这意思就是消息确保真实能扩散了,他这前脚刚出公司大门,秘书后脚就冲到办公区嚎,“真的!是真的!陆总亲口认了!”   陆之昂年轻,又脾气好,跟职员关系不错。于是立马就有人一脚踩在凳子上出头了,“来吧?押上押下?买定离手!”   陆之昂不知道公司里闹的欢,他下停车场开了车就往华尚去。   今天他要去接顾桥初下班,昨天华尚年末总结,他坐顾桥初车去的。后来由于不可言说的原因把车弄脏了,所以今天送去洗了,车库里剩下的跑车他不给开,于是顾桥初只能憋屈的让陆之昂送。   进了华尚大厅,陆之昂就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虽然他以前也来过华尚,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有这么高关注度的。   他摸了摸发烫的耳朵,总感觉有人在背后说他。   他走到前台,正打算说找顾桥初,谁知道那个长的甜美的小姑娘一看他就跳了起来,然后红着脸去拨电话,“我知道我知道!你找顾总!”   陆之昂心想你咋这聪明呢,他还没来得及夸两句,就看那姑娘讲电话讲的一脸为难。   “诶,就是那个人!就是就是……昨天那个呀……哎呀!总裁他男人!”   陆之昂被这五个字雷的外焦里嫩。   他嘴角抽搐的看着小姑娘脸更红了,唯唯诺诺的给他指了部电梯,“那是顾总的电梯,您到十二楼,有人在电梯口接您,她会带您去顾总办公室的。”   “好嘞。”陆之昂应了声,刚转身打算走,就被小姑娘拽住了袖子,“额,你还有事?”   那小姑娘一眨眼睛,立马就泪汪汪了,“我们顾总,就拜托你了!”   好么。   陆之昂对着电梯里反光壁把领带正了正,经小姑娘这么一提醒,他才又记起来顾桥初十分招人这个事实。   得亏他昨天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出了电梯,陆之昂就见着了来接他的人。   是个气质出众的美女,穿着职业套装,金棕色的大卷发盘成一个利落的结,妆容比较淡,但嘴唇很红,口红很重。   “您好,我是顾总的助理,你可以叫我ta。”ta带着陆之昂经过办公区,折入一条走廊,然后推开了第二扇门,“顾总现在正在开会,大概还有半小时结束,您可以在他的办公室稍作休息。”   “好的,谢谢。”这是陆之昂第一次进顾桥初的办公室,他走进去,将外套放在了顾桥初的椅背上,一回头却看见ta还在,“有什么问题?”   这该死的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天啊。   “噢,我是想问,您是想喝红茶还是咖啡?”ta面上带着得体的职业微笑,“外面比较冷,赶过来辛苦了。”   “不辛苦,不麻烦你了,谢谢。”陆之昂心里想这不仅不辛苦,而且他心里还特么甜死了。   如果没有那句“总裁他男人”的话。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了,陆之昂顺势坐在了顾桥初的椅子上。他一手撑着头看了看桌面上摆着的相框,颇为惊讶的发现上面居然是余来毕业那天和他拍的合照。   他强忍住吐槽的欲望把相框拖到眼前,实在不想问顾桥初,这摆他的照片就算了,余来也在算怎么回事。   而且他居然不知道顾桥初有这张照片。   在办公室坐了半个小时,顾桥初终于结束了开会,和余来一起走进来。   “哇哦。”顾桥初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倒是余来表情夸张的惊呼,“总裁他男人。”   于是陆之昂的表情就又变得微妙了。   他忍不住问,“这到底是谁起的代号?”   余来无辜的摊手,先跟自己撇清了关系,“谁知道呢,或许是立通的职员,也有可能是华尚的。”   他笑着倒了一杯水,说着自己在公司职员群里看见的消息,“听说有小姑娘已经打算着手写你俩的同人了。”   顾桥初面无表情的感叹,“真木奉。”   “是啊。”陆之昂附和,也是面无表情的,“那她一定得是一个文采斐然的小姑娘才行。”   “所以呢,总裁他男人……”陆之昂沉声思考了一下,“我们俩都是总经理,所以这个总裁和这个男人到底分别指代谁?”   另一个当事人顾桥初忍无可忍,一脚踹在了陆之昂腿上,他全当看不见黑色西裤上那个灰脚印,“滚起来,我收拾收拾回家了。”   “回家,真羡慕啊。”余来把纸杯扔进废纸篓里,“给自己定个小目标,三十岁之前一定要谈恋爱。”   陆之昂被这句话吓得不轻,直到上了车还有些耿耿于怀。   顾桥初看他有些走神,颇为不高兴的拿手上的文件敲过去,“开车专心,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于车祸。”   “阿初你得对我好点。”陆之昂张口一句话就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他边说边点了点头,像是为了肯定自己的话,“你遇见我多幸运啊!”   “哈?”顾桥初已经自发的把手上的文件乱成筒了,这样打起人来更疼。   “你这么冷感得人吧,就得遇上我这种的才成了。”前方信号灯变了,陆之昂刹住车,转头看了顾桥初一眼,“如果不是我一直追着你,你一定会像余来一样,快三十岁了还没谈过恋爱。”   顾桥初被他这套胡话唬的一愣一愣的,以至于他都忘了反驳余来不是没谈过恋爱。   只是前不久刚好在女朋友过生日期间出国出差,然后悲催的被甩了而已。   他觉得这感觉不太妙,因为陆之昂这空泛的自信心实在不知道是谁给的,“你真的是膨胀了?谁给你的信心?”   陆之昂眯着眼笑,“你啊。”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夏至未至]雕刻时光 作者:律何 第27节 这话他没撒谎,也没胡说,正儿八经的,顾桥初给他的信心。   准确来说是顾桥初带他去年末总结给的他信心。   其实去之前陆之昂还有些心发慌的,觉着那毕竟是华尚的年末总结晚会,虽然顾桥初答应他可以一起去,但是总怕会闹的不对味儿。   但是去了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现在人们已经对同性恋有了较为广泛的接受了。而那极个别的带着有色眼镜的人,他也能做到不在意了。   甚至于,一开始他很担心顾桥初的状态。毕竟顾桥初已经为他承受了太多,他不希望自己的存在让顾桥初难堪。   虽然他也厉害,他也年轻有为,其实不存在说在这段关系里谁强谁弱,但是他现在总是忍不住考虑更多。   结果完全白考虑了。   事后他也反应过来,谈恋爱这回事,说小了是他和顾桥初的事,再大了说也只是他们家和顾桥初家的事。   跟外人实在没多大关系。   顾桥初坐在副驾驶上,看着陆之昂嘴角越挑越高。他本来想问问什么事这么高兴,转念一想又觉得还是算了。   陆之昂真要说他就听,不说那也就算了。   反正高兴就好。   他正这么想着,手机响了,微信提示音。   陆之昂也听着声了,从镜子里看了眼顾桥初表情,发现那人眼睛里一股难以言说的愉悦,于是问,“什么啊,这么高兴?”   顾桥初一抿唇,“我俩照片,昨晚的。”   他往下翻了好几张,居然还有陆之昂在阳台窗帘后面亲他的。只不过两人的身子被帘子遮了大半,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陆之昂一手搭载他腰上,两人糅合在一起的轮廓暧昧的让人受不住。   他调出输入法,打了几个字,然后发送出去,就再不管被自己的□□炸的热闹起来的手机。   “拍的有些糊,下次手别抖。或者换个好点的手机,找我报销也行。”   这句话不能给陆之昂看见了,不然那小子又得嘚瑟了。   顾桥初没想到的是,他没给陆之昂看,可这消息被截图在职员里传了开,最后传到了立通,还是被陆之昂看见了。   当天晚上他就被陆之昂摁在床上亲的嘴都肿了,他忍了又忍,还是一脚把人踹了下去,“这还不是春天呢。”   “你招我!”陆之昂回答的理直气壮。   天知道他在看见截图时整个人有多激动。   如果说顾桥初答应他去华尚露面是半推半就,可这消息跑不了了吧?这男人肯定是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了吧!   他俯下身在顾桥初的锁骨上吮出一片艳丽的红痕,“我也想拍你。”   “用最好的相机,像素最高的镜头。总裁,给报销不?”   顾桥初这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磨了磨牙,又去咬陆之昂的唇瓣,“报!” 第27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