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梁逍》 正文 第1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1节 文案:   金融搬砖狗一块熬通宵加班熬出爱情的深夜故事,直掰弯,攻追受受宠攻,都市童话基本无虐,不会很长。   扮猪吃老虎骄矜太子爷(梁逍)x日常想死自律温和社畜(叶季安)   注:   1受大学时期是个叛逆摇滚青年,衬衫下的后背上全是乐队队标文身(后悔了)   2年龄差7岁(27x34),受是攻上司   3攻天然弯,有前男友,受原本直男,有过女友   4嗲ji,ng攻,做家务等生活技能为零   5由于工作以及孤单寂寞冷,受真的动不动就想死(但是不敢还要供房贷呢) 第01章   叶季安,时年三十四,兢兢业业高薪上班族,每天习惯天不亮就起来,坐头班地铁从卫星城的住宅赶到cbd的公司健身房慢跑半小时。   来这么早是因为慢跑要穿短袖,他不想让任何同事看见自己胳膊上、肩膀上、背上,满满的文身。   文身是因为两年前觉得生活无趣,突然想要寻求刺激,把大学喜欢的地下摇滚乐队标全文了上去,还有玫瑰骷髅什么的。当然找刺激失败了,他只觉得又丑又疼。   运动之后他会冲个澡,喷上淡香水,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文身都用厚衬衫遮住,哪怕夏天也是如此。跑步当然也不是出于兴趣,只是可以防止赘r_ou_积累并且帮助他一上午都保持ji,ng神充足,结果从下午开始还是要狂饮咖啡才能灌饱成堆的工作。   的确,作为金融行业搬砖狗,上证深证加上美股都要盯,忙起来根本没个准点,就算准时下班,他戴着耳机挤在晚高峰地铁上,闻着一鼻子汗臭也是日常想死,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看上的新游戏还没发售,去年买的ps4几乎是崭新的。   请好假要去看的live也没到日子。   房贷还没供完呢。   怎么还是想死想死。   下了地铁还要卑微地去排队买烤红薯,不吃喜欢的便宜炸串也是因为怕长胖,挺着小肚腩穿衬衫太灾难了。叶季安有点后悔,中午和公司后辈在两条街外一起吃的日料实在有点贵,就算aa他也r_ou_疼,这个月不节省一些,房贷就更供不完了。   回家卫生也要自己打扫,小时工最近猛涨价,他觉得还不如趁手头上没有ddl自己锻炼一下`身体。   至于一起吃日料的那个年轻人,叶季安一边推着拖把满屋子跑,一边琢磨,有点担心也有点忌惮。   担心是因为人家研究生毕业没两年职位比他低,工资也少,然而成天花钱大手大脚尤其爱穿奢侈品牌还有摄影这种烧钱爱好,他想不通这人以后该怎么买房娶媳妇。   忌惮是因为,年轻人知道他身上全是纹身,并且年轻人是公司上下唯一一个,以往连体检他都会自己找借口去自己熟悉的医院。那是一个非常不凑巧的很早的早上,也就是两三个月以前的初秋,他非常不凑巧地在淋浴的时候犯胃痛,因此晚了几分钟进更衣室,正好碰上进来换衣服健身的年轻人。   当时小孩儿表情都惊呆了。   叶季安也很尴尬,正过身子,藏着自己的后背,“小梁来这么早啊。”努力谦和有礼。   “前辈才早,”年轻人眯起个懒洋洋的笑,还是毫不避讳,两眼放光,“您真的好酷!”   第一次被人说酷。酷吗?这副文身不仅爸妈动不动念叨,连当年谈婚论嫁的女朋友都对此喋喋不休地冷嘲热讽过。   “谢谢。”叶季安还是客客气气,之后去便利店买早餐的时候还贴心地带了一瓶果汁一个r_ou_类最丰富的三明治,趁还没人来上班,找到年轻人的工位,放在桌上那块阳光里面。   没人知道他当时扣好扣子逃离更衣室的时候简直是落荒而逃。后来,他在自己的透明办公室里看见年轻人笑眯眯地拿起果汁拆开三明治,又笑眯眯地跟隔壁女同事聊了两句,心里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会猜到是我吗?   会觉得我在讨好他?“贿赂”他?拉近关系?我可是上司啊!   那会把文身的事说出去吗?   叶季安还趁午休专门仔细查了查公司的规定,没有禁止文身这一项,但他总觉得传开了影响很不好。   更想死了。   谁知道,没过两天,他在吸烟室的书柜后面自己常待的那个清净小角落默默抽烟,日常想死的同时在脑袋里一条条地捋顺下午跟老板汇报的内容,突然听到窸窣脚步声,年轻人还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放松样子,大摇大摆地站在他身旁。   然后也点了一根烟。   “早上好。”   “早。”叶季安的紧张程度好比提前见了老板。   年轻人笑了笑,“前辈很喜欢一个人躲在这样的地方吗?”   果然有事。叶季安做出亲和的微笑,“还好,咱们部门抽烟的太少了,女孩也多。不想碍着别人。”   “哈哈,我也是。”年轻人道,可他抽烟的模样并不熟练,有佯装老烟鬼的嫌疑。   “以前不知道小梁抽烟啊。”   “叫我梁逍就好,”年轻人指指自己胸前挂的工牌,“前辈不比我大几岁吧。”   “哈哈,也好。”叶季安看着他,答应道,心里想着待会儿回去查查这人哪年生的。   “嗯。”梁逍也回看过来,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似乎在这诡异气氛中自得其乐。   “行了,少摸点鱼,”叶季安端着那副沉稳模样,好不容易抽完了这一支,碾灭烟头,拍拍他的肩膀,“我先回去了。”   “对了前辈,”梁逍忽然叫住他,“有件事我觉得我应该提醒您。”   “你说。”叶季安觉得自己很想变成兔子跳走。   “您的文身,其实穿浅色衬衫也能隐约看到,”轻声说着,梁逍垂眼,笔直地看着他搭在自己肩上,忘记放下的手臂,“至少我可以。” 第02章   ……不会吧?   叶季安面不改色,把手收回去,诚恳地说:“行,我会注意的。”   梁逍放下烟杆,带着凛冽的薄荷味,他点了点头,“我也回去了,听前辈的不摸鱼。”   他说得很乖,还挺把叶季安刚才说的话当回事儿。叶季安并不是什么大领导,也不属于资历深的,几年来摸爬滚打,要担起上司的责任,也得保持年轻人的好学,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和普通员工的区别只在于有一间独立办公室。事实上,在这公司里面只有赚钱是头等大事,谁大谁小的官僚主义都要靠边放,就比如梁逍这种工作能力突出的海归新人,往往不会真正把谁放在眼里。   因此,当他像个小孩一样跟在自己一侧,念叨着工作问题往办公室回的时候,叶季安和迎面遇上的同事点头致意,莫名有点美滋滋,连文身的事被再次戳破所带来的糟糕感觉也淡了三分。   我在炫耀吗?就像小时候给邻居炫耀自家弟弟的竞赛奖状。他这样想。   这天叶季安的午休照旧忙碌。   他先是趁多数同事都在吃饭,跑到其他楼层找了个偏僻洗手间,前后左右地观察了白衬衫里的自己。离镜子两三米远,他瞪干眼睛也看不出哪有文身从布料下面透了出来。衬衫不是紧包着他,也足够厚。然而当他靠近几步,贴在镜子跟前,又仿佛能看出些端倪——比如肩头,好像隐隐透着些青。   眼晕了?   叶季安悻悻回到办公室,又找来梁逍的简历阅读。本地人,高中开始就在国外念,课外经历丰富,藤校本硕毕业,在纽约某风投公司干了一年半,决定回国发展……   这些都是叶季安早有印象的。   他要看的是年龄。   果然不大。比自己小了七岁。   叶季安想起梁逍面试的时候自己还去旁听做了顾问,也就是两个多月之前,这人中文一般却条理清晰,那种舒服的自信感令他印象深刻。之后这段日子里,梁逍闷头工作从不找事,连假也没找他请过,于是两人的交集也就仅限于会上的讨论和会下的交接,一块加班也只会在关灯的时候问声好。偶尔聚餐,酒桌上都相隔甚远。   叶季安的左右位置早就基本固定,梁逍也自有一群朋友围着,其中年轻女孩居多,聊得来的小伙子也不少,他不会剥螃蟹,居然还有人帮他收拾。叶季安不经意瞥上两眼,也只得出聪明帅哥人人都爱的结论。   如今,梁逍在两寸照片中和他对视,仿佛把未来的大片光明也列到这简历中了。反观自己乏善可陈的狗 ri子,白白比人多了七年,叶季安合上电脑。   好,好,他对自己说,你又日常想死。   然后趴着眯了十五分钟,开始下午的工作。   跟老板的汇报是半个月一次,这回还算顺利,就是又多了不少可供加班的内容。叶季安回到部门已是四点出头,赶在下班时间之前把工作布置出去,在心里遥望着年终奖,他准备晚些回家,趁新鲜劲儿把一些文件捋利索。   北方初秋时节,天黑得已经相当快,隔着一层玻璃墙,外面大风呼啸,三十多层的建筑仿佛也在跟着微微摇晃。而叶季安毫无察觉,直到听到敲门,他才回过神来,一看时间,早就过了九点。   工位基本都空了。   只有梁逍站在他的玻璃门外。   “请进。”叶季安随手点了保存,揉了揉眼睛。   梁逍身上还有寒气,手里提了个塑料袋,“前辈还没吃晚餐吧?”他把袋子放在桌上,抽出两个盒子,“那天早晨的谢礼,请您选一个。”   是楼下便利店的速食餐盒。川味藤椒肥牛和美式焗饭。   “不用,”叶季安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他的客气,“还不回家啊?”   “不想回。”梁逍的理由倒是足够简单粗暴,“选一个。”他很坚持。   叶季安想了想,这人口味应该比较偏向西式,于是他选了肥牛,“谢谢,一块吃吧。”   “不用。”梁逍给他又留了盒酸奶,兀自走了。   叶季安头皮有点发紧——前两天的果汁三明治,真有那么好猜?他琢磨不懂梁逍的意思,那天过后人家并没有把文身的事说出去,可今天旧事重提,还把自己吓得够呛……也许就只是随口一说呢?   他觉得自己想太多,也太琐碎,活像个中年大妈,不如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抬手一摸,盒饭是凉的,再抬头去看,送饭的那人已经在工位上开吃了,还挺香。   叶季安端着餐盒走出办公室,“热了吗?”他来到梁逍跟前。   “没有。”梁逍仰面看他,放下勺子。   “便利店有微波炉,咱们也有,综合部小李没跟你说过吧,”叶季安指了指茶水间的方向,“以后记得热一下,不然你这全是芝士r_ou_酱的怎么吃啊。”   说着他就拿起那盒焗饭,和自己的藤椒肥牛一块往茶水间端,梁逍跟在他身后,“我不太会用微波炉。”   “啊?”叶季安回头。   梁逍眼皮跳了跳,看起来很不自在,“我以为这种盒子放进去会爆炸。”   “不会的,这就是微波食品。”叶季安笑了。这人平时都吃什么?看起来也不像自己做饭的那种啊?不知道美国的速食品都是什么样子。不过,再想想看,盒子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中文,而梁逍的生活经历和工作内容都只能保证他把英文用得熟练,平时他说话语速都快不起来,叶季安也差不多能够理解。   “选这个档,一般九十秒就够了。”他耐心地教。   梁逍认真点头。   九十多秒后,两人都端上了热气腾腾的盒饭。叶季安关上茶水间的灯,往办公室回,这回梁逍主动跟了上来,看样子是要跟他一块吃。   于是叶季安看了看办公桌另一边的椅子,“坐吧。”   梁逍却不动弹,“文身的事,前辈很在意吗?”   叶季安一愣,立刻恢复平和得体,“谢谢你替我保密,”他坐回靠垫椅,疲惫地笑了笑,“别人知道了会吓着吧,太违和了。”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2节 “不会啊,我觉得很美。”梁逍放下餐盒,把指尖搭在他的桌面上。   得了,这回连“酷”都不是了,直接是“美”。这更是叶季安第一次被这样形容。   “其实我挺后悔的。”他抬起眼。   正好撞上梁逍的视线,亮白灯光下,那两片薄薄的单眼皮显得ji,ng神十足,只听他又道:“前辈放心,我不是喜欢公开别人隐私的那种人。我知道,您瞒得很辛苦,我记得您八月份也穿长袖,对吗?”   “还好。”   “我也想文身。”梁逍叹了口气,“但是没有想好内容。”   “你最好琢磨清楚,不然就会天天想把它洗掉,”叶季安并不想看大好青年和自己犯一样的低级错误,“就像我现在这样。”   梁逍挑起眉毛。   “我准备等年假就去洗掉一部分。”叶季安又道。   “会很痛吧?这样大的面积,不一定洗得干净,c,ao作不当还有可能出意外,”梁逍蹙眉,薄唇也抿起来,回忆道,“去年的新闻吧,在韩国,有人皮肤都烂了,沿着洗掉的纹路肿起黑黄色的水泡,脓液把皮肤撑成半透明的状态,一碰就破,像科幻片里中了外星人的毒。”   这描述未免太实在太有画面感,叶季安听得脊背发凉,他觉得自己脸色应该不太好。“你说得对,但你之前说的也没错,”他暗自拧了拧自己硬邦邦的膝盖,“远看问题不大,离近看的话,我发现贴着皮肤的地方确实有点不一样。”   叶季安不确定自己是否表意清晰,但梁逍显然立刻就听懂了,“那就不要让别人离您那么近啊,”他一脸认真,“除了我之外。”   “抱歉,开玩笑的,请您放松一点,”他端起自己的焗饭,稍稍鞠了一躬,“我还有一些数据要分析,前辈继续忙。”   叶季安默默看着他,办公桌下的两条腿已经不自觉地夹了起来。这是紧张的表现,比如当总经理在桌头讲话,语气不明地提到他的部门。   为什么这小崽子总是给他老板一样的压迫感?明明讲礼貌到按部就班的地步。叶季安觉得自己怂爆了。就算全公司都知道自己在身上究竟文了几个重金属乐队又会怎样?   好吧,那只会更想死。   “加油,别回家太晚。”他保持着上司的风度。   梁逍正走到门口,闻言回头,“对了,年终体检的时候,前辈一般会怎么办?”   “单独去我家那边的医院,再把体检报告交回来。”   “我想和前辈一起。”   “和我?”   “因为我也有一个秘密,体检会被别人发现,可是如果前辈也知道了我的秘密,就不会这么害怕我了吧?”   说罢,他阳光灿烂地笑了一下,推门走了。 第03章   自那以后,叶季安经常和梁逍一块吃午餐,偶尔带上另外几个年轻同事,但多数时候是他们单独两个。   最开始是梁逍起的头,就在他提及“秘密”之后没几天,他在早会后站在叶季安桌前,“我看到一家灌汤包评价很好,前辈一起试试看吗?”   叶季安有一点意外,据他观察,这人素来不缺饭友,才不是自己这种默默啃饭团面包的凑合人。但眼前明晃晃的就是那两道不带拐弯的目光,好像听不到答应就绝不肯眨眼似的,出于某种心虚,叶季安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天的灌汤包确实挺绝,鸭血粉丝汤也八成正宗,周围坐的都是出来打牙祭的上班族,叶季安吃得直冒汗,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么一家店呢?他在这冷森森的十月底十分具体地念起家乡的味道。   “我小时候经常去仓巷那边的菜市场帮我妈买菜,门口就有一家卖这个的,冬天觉得好冷,剩的零钱要是够我就会进去吃,”叶季安笑道,“和印象中挺像的。”   梁逍眼睛亮了,“前辈喜欢就好。”   都已经十几年没回家了啊,从大学开始。叶季安突然想到。但他又觉得跟本地小年轻感慨这个有点太沧桑大叔了,于是低头吃粉丝,好让自己不要没话找话。   梁逍倒是颇为淡然,有话他能接上,在两个人之间的安静里,他同样显得十分自适,每口都吃得文雅,单从表情也看不出他是否喜欢。倒是饭后来了ji,ng神,他脱下大衣,要给叶季安披上。   叶季安愣了好一下,忽然意识到,出了汗这白衬衫当然就更透了,虽说里面有背心,但肩膀大臂之类的部位似乎确实多上了那么几抹可疑的隐青,正如他在镜中瞥见的一样。而他的外套在刚刚出门的时候就送去了公司楼下的干洗店,本来打算冻着回去,下班再取。   “没事。”他微微仰头,让自己侧目看过去,不知怎的腰都僵了,“把你冻着了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会的,我体质很好,还有穿保暖内衣,”梁逍一本正经地说,随意把自己的大风衣搭在上司肩头,又迅速解开两颗衬衫扣子,急着证明什么,“还有羊绒衫。”他扬起下巴,示意叶季安好好看。   好吧,确实有,ji心领,柔软的ru白色,弹性很好还被揪起来展示了。里面的保暖内衣是舒服的花灰色。   这小孩挺懂养生啊?怎么也不见臃肿?   叶季安甚至开始脸热,倒不是因为食客们投来的纷杂目光,只是因为,那风衣沉甸甸地披在肩上,让他错觉自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而关心自己的则是个会跟不太熟的同事展示保暖内衣的奇奇怪怪热心小伙。   他把衣裳往上拽了拽,套上袖子披好,免得它滑下去,“谢谢。”   梁逍果然笑了,无忧无虑的那种,“这件外套和前辈很搭呢。”   千万不要说送给我就算你家里有矿也不行这可是爱马仕,叶季安想。   好在没有。   从此就有了之后的许多次,两个看起来不怎么搭调的人成了饭友,稍微没那么忙的时候,梁逍总是自然而然地发出邀请,仿佛在脑袋里装了张实时更新的周边美食地图,却从不在线上提及,一定要面对面说。而到后来,叶季安想起来什么餐厅,也会约上这位老饕后辈一起。   这对叶季安来说其实有利有弊。   利就太多了,单说一点,叶季安乏味了这么多年的午休突然多了点变化,生活品质和幸福指数当然有所提高,视线偶尔略过玻璃墙外斜前方的那个工位,瞧见那个心无旁骛的背影,他甚至会有几个闪念,盼着中午门被敲开,梁逍进来,一脸点子很多的表情。   而弊端无非就是他这饭友似乎的确没什么金钱概念,唯一考虑的便是食物,人均消费完全不在衡量范畴之内。一般简餐还好,有那么两回,他约了叶季安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踏足的餐厅,还非常贴心地提前很多天预订,叶季安硬着头皮跟他进去,保持着自己那点处变不惊的模样,味道是真的好,r_ou_也是真的疼。   梁逍当然照旧潇洒,aa之前,他连账单都不看。   “前辈对自己太严苛了。”他这样说。   “你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紧,否则努力工作就是为了一张银行卡吗?”好像很有道理。   叶季安看着他颊上光滑白净的皮肤,心想,这是狐朋狗友吧,诱惑我骄奢 y 逸,但人家年轻又活得滋润,果然不一样。又想,得了,我花钱买高兴。   这般豪情壮志往往在他挤完晚高峰地铁后以灰溜溜排队买烤红薯告终。   哪天真还不上房贷了就狗带,反正买了保险,不会连埋都没处埋,叶季安寻常地想。他捧着纸袋呵着热气,准备回家收拾收拾衣柜,把自己的保暖内衣找出来穿穿。   就这么过到了十二月底。   元旦放假前,公司组织免费体检的大半天,叶季安在办公室干活,梁逍也是。叶季安又在隔着玻璃看他背影,心说这哥们果然铁了心要跟我一块检,一块干这吃力不讨好的蠢事。那秘密又是什么呢?这么急着告诉我,这两个月却什么都看不出来,步履如飞吃嘛嘛香,天天健身的时间不比我短,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难不成是某些不好说的小毛病,比如……有六根脚趾?   只有未经社会毒打的小孩儿才会把它当成重要的秘密。叶季安觉得梁逍能干出这种事。   元旦当天上午八点,大好的假期,两人约在体检楼会面。梁逍到得更早,不知所措似的站在大堂中央,套头衫牛仔裤篮球鞋,外面是件软泡泡的羽绒服,这种休闲打扮,叶季安还是头一次见。他低头瞧了瞧,觉得自己穿得就像晨练老头。再转念一想,这医院就在自己小区对面,七点半起来再走上两步就到了,而他不知道梁逍住在哪,怎么来的,又花了多久。   “早啊前辈。”梁逍一见他就笑。   “早早早,”叶季安感到放松,他走过去,带着人往自助挂号机前走,事先专门问过综合部办公室,这家伙回国办了医保,那就方便多了,“还没自己上过医院吧,你跟我看看这些都怎么用。”   “嗯。”梁逍乖乖站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看,好一个勤学优等生。   “待会儿先抽血,时间早不用排长队,我带了面包抽完还能垫垫,”拿上两人的单子,叶季安熟门熟路地往扶梯拐,“抽血就在二楼,完了之后项目就杂了,你想和我一块也好,想分头行动也行。”   梁逍不吭声,只是默默地跟,叶季安用余光看,我太老妈子招人烦了?他这样想。   哪知到了二楼上到半中央,梁逍又突然开口了。   “您现在还怕我吗?”   叶季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梁逍也不等他回答,又问:“那个秘密的事,前辈还没有忘吧。”   叶季安瞪大眼睛,“嗯。”   “可是您一直没有问我,我很感谢,”梁逍笑了笑,他先一步走下扶梯,“前辈,您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对谁都是,您在乎别人的感受多于自己的好奇心。”   采血室就在扶梯口一侧,连走廊都不用进,叶季安连忙跟上,“我现在能问吗?”   梁逍蓦地回过脸来,“啊,可以,当然可以,”有点如梦初醒,又有点像是正在做梦,说着他转过头去,兀自快步地走,“我害怕打针,抽血也不喜欢,”手里的检查单已经被捏皱了,他终于停住,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那间采血室的门牌,平静地说,“前辈,我好讨厌针头。” 第04章   梁逍说晕针,并非是开玩笑,至少此刻,叶季安因为方才自己的怀疑而感到有些惭愧。   “你还好吗?”他站在一边问。   “我不知道。”梁逍的语调沉了下去,脸色煞白,几乎是瞪着窗口里面护士那只捏着棉签的手。酒ji,ng已经好好地擦上了,肘窝上的静脉也在橡胶管的勒缚下现出明显的青色,叶季安看得出来,这家伙在微微发抖。   这相当不寻常。就算是总经理气势汹汹来部门训人,梁逍也从没紧张到这种地步,相反,他偶尔还要站起来接上那么几句话,不保证不把总经理呛得哑口无言,布置下来的不合理加班都能少上一些,叶季安一度十分佩服。此刻,身为这间医院的“熟客”,更身为年长的大哥、新交的朋友,他也不愿看这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热心小伙这么纠结,把护士都吓得试探着不敢立刻扎下去。   “要不你试试别盯着它看,转移注意力瞧瞧别处,”叶季安道,“比如我。”   梁逍就跟抓住救星似的立刻转脸,“可以吗?”他的目光已经先话语一步投了过来。   “别笑场就行。”叶季安平和地和他对视,余光注意着抓紧按静脉的护士,他心说,您快点吧这得好几管呢,又心说,聊聊天可能更好,又有什么好聊的?工作?自己是魔鬼吗?   梁逍倒像是有一肚子话,“对了前辈,”他的脸色也恢复了些许,“我其实是——”   针头扎进去了。   话也中断了。   因为梁逍已经立刻转过头去。挣脱也发生在这一瞬,动静不大,却有效,还出了点血,小护士在玻璃窗口另一头,被吓得举着“肇事”针头不敢动弹,而另一个当事人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场事故的现场。   “抱歉,”盯了两秒,梁逍站了起来,他尽力把话说好,因此字正腔圆得有点过头,“条件反s,he,我总是这样。”   “先缓缓,”叶季安给他的针眼按上酒ji,ng棉,又拉着他往一张空着的诊床走,用力按着他肩膀坐下,“头晕吗?”   “还好。”梁逍仰起脸,枣红色套头衫的袖子高高捋起来,全都乱糟糟堆在大臂上,都快到了肩膀,这在叶季安看来莫名有股孩子气。   “前辈放心,我不用喝糖水。”说的也是孩子气的话。   叶季安笑了。他本来就不是非常着急,眼看着抽血的队伍已经慢慢长了起来,他也觉得没事,大不了待会儿到后面排着,反正今天一天也没有压线的工作,而人家特意赶过来和自己一块,只是为了交换一个“秘密”,他就更没有着急的道理。比起早点回家睡得天昏地暗,叶季安认为此时此刻才是更为难得。   至于晕针这件事本身,叶季安把它归为一种生理反应,而非与“勇气”等词挂钩,因此也就没必要去克服。克服本能都是极其痛苦的,谁还没有点奇怪的恐惧呢?譬如他自己就害怕猫咪,一见到就会头皮发麻全身起ji皮疙瘩的那种恐惧,现在如此,小时候更甚,他说不出原因,也就没法说服父母不要买那只小猫养在家里,当成弟弟的生日礼物。   但他的确很希望能被谁理解,整整一个青春期,他都在等着,等谁能过来,信一信自己。   当然,现在独居自由自在,小区里野猫都没几只,也就没必要再回忆了。“刚才想说什么来着?你其实?”叶季安挑开话头。   闲聊果然有用,梁逍脸上多了些血色,嘴唇来得最快,一开一合的,也就显得格外红,“我其实是rhy性血,那个‘大熊猫血’。”   叶季安愣了一下,又揉揉脸,“巧了。”   梁逍眯起眼,“前辈也是吗?”   “嗯,”叶季安在他身边坐下,“中文一般叫它‘熊猫血’就行了,我还是ab型,哪天出什么问题,全国血库给我调血包吧。”   “啊?那不用。”梁逍胸有成竹。   “你旁边有一个活的,”他又道,怕表意不清还急忙补充,“会更新保鲜的血库。”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3节 叶季安被逗笑了,这种小概率事件居然真能让他撞上,“你也ab?”   “是啊!我和前辈,就是应该认识。”梁逍看起来很开心,是那种突然冒出来的快活,他甚至站起来跑到门外排队去了,叶季安拎上他的羽绒服,匆匆忙忙跟上去,只见这人已然斗志昂扬,是铁了心要证明自己作为“血库”的专业性,才不是什么不敢扎针的半吊子。   叶季安固然是持鼓励态度,时不时聊聊报表和假期放松心情,心中想的却是,就算哪天自己倒霉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会让这小孩过来输什么血——的确,他竟然在认真思考这种开玩笑般的事儿,却也清晰地明白这就是个玩笑,他本来就是天天想死的人,而同事之间也本来就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哪怕朋友也没必要。叶季安自认为是个有分寸的人。   梁逍的斗志倒是一直持续到采血窗口前,叶季安排在他后面,他就再次坐在那里,窗口里这回换了个看起来经验颇丰的中年女性。   “都多大人了,放平心态,悠着点。”她绑橡胶管的手劲儿也很大,白胳膊都被掐出红印子了。   叶季安却示意她先别忙着动针管,拍了拍梁逍的肩膀,他问:“要不……我捂着你眼睛?这会让你更紧张还是更放松?”   “我想试试看。”梁逍主动闭上了眼。   试想眼前一片漆黑,手臂上有不知什么时候会扎下来的尖针,怎么会踏实呢?叶季安越发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但梁逍在他手下捂着,还真就消停了,叶季安被他眨动的睫毛弄得手心发痒,也摸到他并不轻松的呼吸,还有出了一脑门的汗,但除去这些,并没有其他发生,针头顺利地进入静脉,顺利地取出一管管深红的血。   直到站起来,梁逍都没说话,神情有些漠然,也有些古怪。   “感觉还行?”叶季安问道,无论如何一座大山是跨了过去,这回该他了,单子交上去,蓝色的消毒垫布也被换了一张,他坐在梁逍让出的圆凳上。   “我想看着前辈扎。”梁逍立在一边。   “我这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叶季安又乐了,确实,他迅速地抽完四管血,之后的其余项目也都是利利索索,梁逍老实跟在他后面,在这挤挤挨挨的体检大楼中穿行,至于那些要露出文身的项目,叶季安也早已没什么扭捏了,倒是梁逍会自己主动回避一下,也不知为了什么。约好出了报告单叶季安过来一块取,两人也没啃面包,从医院出来已经到了饭点。   走在人行道上,叶季安忽然忆起方才,还是抽血的时候,身边这人盯着自己的胳膊,专注到一种入迷的地步,甚至显得y沉。   晕针的人也不爱看别人扎针吗?他没弄明白。然而,当此刻,叶季安再次侧目看着这位ji,ng力充沛的同事,他看见风把空气刮得清澈,碎碎的阳光在那张年轻的脸上跳跃起来,也就觉得那印象或许是错觉了。   梁逍甚至还在这样问他:“我可以叫前辈哥哥吗?”   “或者哥也可以,”他眼巴巴的,“偶尔叫一叫,不工作的时候。因为觉得很亲切。”   “行,你怎么习惯怎么来,”叶季安把脸兜进毛衣的高领里,“我家里有个弟弟,虽然以前不怎么愿意叫我,但我也是当惯了哥的人。”   梁逍一脸疑问,“不愿意叫?”   叶季安笑了笑,只是闷头把他带上过街天桥,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丛红棕色高楼,“我家就在那儿,第三栋。”   梁逍兴致勃勃,仔细看过去,“采光好吗?第几层?”   “十九,平时阳光很好,视野也不错。”   “喔,就是上班好远。”   “早点起呗,地铁很方便,”叶季安往手上呵了口热气,“头班不至于排到站外去。”   梁逍认真点头,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闲走入了小区。行至自家门洞下,叶季安已经盘算好午餐做些什么,昨天晚上他就买好了菜,准备秀秀厨艺,给这挑嘴的小同事好好做一次东,谁知梁逍竟突然站定,煞有介事地说:“前辈,今天多有打扰。”   叶季安懵了,“啊?”   梁逍一脸理所应当,“送前辈回了家,我也要回家了,就试试前辈说的地铁。”   “不上去了?吃顿饭再走?”   “不了,”梁逍摇头,“今天没有准备,不够礼貌。我会找时间来正式拜访。”   叶季安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相当诡异,他不自觉摸了摸嘴角,“……那行,拜拜,路上小心。”   梁逍点点头,笑眯眯地cha兜走了,叶季安看他背影,总觉得轻飘飘,甚至吊儿郎当。没走两步,又见他迈着步转回身子,“今天早点休息啊,哥!”   说完又吊儿郎当地转圈回去了。   叶季安在这种懵逼状态中回到家里,给自己煮了碗挂面。确实,他一个人就没有好好做饭的兴致。现在年轻人都有神奇大脑,他又想。   元旦假期过后的日子固然是魔鬼加倍,没过多久,连续加班十二天后的休息日,深夜,叶季安终于得空回家,他丢下皮包倒在沙发上,连鞋都没来得及脱,埋头睡着之前想的一件事仍旧是:冰箱里的菜都蔫了,自己怎么还没来得及吃完。   然而当他醒来,耳边是一串门铃声,居然会有铃声,叶季安不记得自己网购了什么送到家里。天是亮的,他浑浑噩噩摸过去开门,手撑在门框上,一抬眼便是梁逍那双ji,ng神头十足的大眼睛。   只见他两手都提满纸袋,从眉梢到唇角都是笑笑的表情。   “正式拜访,”他说,“前辈,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 第05章   前一天晚上还在一块死抠报表,连电梯都是一块下的,不至于睡着了又立刻梦见了吧?   叶季安可谓是瞬间清醒。   这哪是做梦啊,下午五点出头,一天就被他这么睡了过去,倘若没人来找,他睡到第二天上班迟到也不是没有可能。几节楼梯之外的透气窗灌入冷风,楼道并不暖和,叶季安闷在脑袋里的那点昏沉也瞬间烟消云散,他把梁逍让进门里,给人拎了双棉拖,嗓子有些干哑,“邻居?搬这边住了?”   “嗯,在您对面那栋楼,也是二门洞,十九层。”梁逍没穿外套,大概是离得近图省事,被冻得打了两个喷嚏,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那双限量联名的板鞋叶季安认识,还心动过,只见这人随便一踩后跟就脱了下来,穿上自己拿的那双鲸鱼造型的大拖鞋,“前辈这栋楼已经卖光啦。”   朝南的阳台就在客厅边上,叶季安往那边看了两眼,窗户设计得宽阔,天色也没太黑,对面的二号楼一目了然,那是大户型,三室两厅,单身住的话,怎么看都是太大了。这么瞎琢磨着,他给梁逍冲了杯速溶葡萄柚果汁,在办公室这人就爱喝,但叶季安不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逛超市的时候把它放进购物车,买进家里。   “租金怎么样?”他问。   “买的。”梁逍吸了吸鼻子,已经把那堆伴手礼在沙发旁摆好。   “随便坐,我在这儿睡一天了,”叶季安睡得腰酸背痛,把纸杯递过去,又笑道:“别告诉我是全款。”   “是贷款,”梁逍乖乖和他并排坐下,“要还十几年。”   我只剩五年多了,这几年也算没白折腾,叶季安想,心里稍微没那么想死了一点。看着那杯还挺烫的果汁被迅速干下去,他又道:“做好心理准备,以后得跟我一样天天五点起床赶地铁了。”   “前辈会和我一起赶地铁吗?”   “应该能碰上。”叶季安给自己滴了两滴眼药水,“对了,家里都收拾好了?”   “上一任房主有装修过,”梁逍拿过他的药水瓶子,好奇似的给自己也挤了两滴,一睁大眼睛,就像流泪一样,他双目雪亮地去看叶季安,“上午搬家公司刚走。”   “……那走吧。”   “前辈?”   叶季安站了起来,低头一瞧,梁逍眼里加班熬出的红血丝还在,加上那点人造shi润,总让他联想起小兔子一类的东西。“方便的话,我过去帮你收拾收拾吧。”   梁逍目光更亮了,“可以吗?”   “先炒两个菜再干活,新家得开开火添点人气,炒锅高压锅应该有吧,”叶季安捶着腰杆往厨房走,“等一下啊,我拿点菜过去。”   冰箱里没有想象中那么惨烈,茼蒿和上海青确实都蔫巴了,但冬笋和土豆还不错,西红柿提前用保鲜膜包好,看起来也是能吃的样子,叶季安对自己的厨艺颇有信心。往菜筐里装ji蛋牛腩油盐老抽料酒的时候,他听见鲸鱼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响动,也听见梁逍兴奋的感叹:“太木奉了前辈,我被你救了!”   叶季安笑了笑,回身把筐子递过去,又给自己拿了条围裙,毕竟这件衬衫面料很舒服,还挺贵的。   梁逍心满意足地抱住那筐菜,“正好我不会做饭。”   我知道你不会啊,叶季安侧目望着他,默默想,连微波炉都不知道用的家伙。   临行他还给梁逍弄了件羽绒夹克披在毛衣外面,当作上次在汤包店借用爱马仕大衣的谢礼。   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叶季安的烹饪水准终于得到了证实。番茄炖牛腩、炝炒土豆丝、笋丁摊ji蛋,热热乎乎地挨个出锅,而梁逍唯一打的下手就是搅拌蛋液,其余时候,叶季安并不放心让他帮忙,把人赶去接着抠报表了。   待到他端着菜盘从厨房出来,只见梁逍坐在大客厅的地毯上,盯着电脑屏幕皱眉,一见他就笑了,把电脑放一边,跪坐在茶几边拨拉杂物,“就在这里吃吧前辈,”他的眼睛还是那样亮晶晶的,“坐起来很软。”   说罢他就蹭过堆满客厅的大小纸箱,走去厨房拿碗筷,叶季安摆好盘子,盘腿一坐,还真是软,软得让他觉得自己这把老腰坐久了都会酥,地暖也把他烘得相当舒服,就是不知道这种白白长长的羊毛平时怎么清理。   概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他跟自己打赌,这位不食人间疾苦的小财主会天天请小时工。   除去碗筷,梁逍还端来了一托盘的啤酒。是叶季安在聚会上常喝的麒麟,打开一罐,满上两杯,两人举起来碰了一下,“少喝点吧,明天上班,待会儿还得收拾东西。”叶季安说道,他主要是不想长胖。   梁逍乖乖点头,“您人真好。”   “总觉得是我把你引进这狼窟……”叶季安思索着措辞,“就这小区,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方便,人住得太密了干什么都得排队,还三天两头挖断一次管子给我停水。”   梁逍翘起嘴角,“反正我们三天两头也不在家。”   “也对,”叶季安哈哈地乐,给后辈盛了碗牛腩,“以前你住哪儿呢?就公司附近吗?”   “嗯,父母在那边。”梁逍回答得笼统,他似乎专心喝酒,还没有尝一口菜。   叶季安看着他,“是得自己买个房子,不然怎么找对象啊。”   梁逍眉头挑了挑,刚想说些什么,手机忽然响了,振得它在玻璃桌面上小小地旋转,叶季安目光掠了一下,未知号码。   他示意梁逍接吧没事。   梁逍没有回避的意思,划开接听,放在耳边。对面先是说了些什么,见他不吭声,忽然就变得嗓门很大。吼的是什么语言叶季安模模糊糊听不出来,至少不是英语,也不是中文。   是男是女也挺难辨。   而梁逍始终很平静,垂眼搅动着碗里的番茄汤,一言不发。几秒之后,他直接挂了电话。   “前任。最近又缺钱了。”他简单道,把手机关掉丢在地上,又在一个小遥控器上轻轻按了几下,客厅里的音响组立刻启动,这乐声不大不小,立体地环绕在周围,是叶季安非常喜欢的一个盯鞋乐队,夏天的时候还请年假去看过live。   “我最喜欢的一张碟。”梁逍解释道。   叶季安愣了愣,虽说多数时候相差甚远,但某些细微的点上,这人和自己又的确是非常相似。“你还给前任资助啊……”他斟酌地问,心想这是什么财神转世天降神通。   “没有,所以他动不动s_ao扰,我烦死了。”梁逍似乎不想再多说,终于吃了块牛r_ou_,紧接着是第二块,“好好吃!”他的眼睛又恢复了神采。   “我摊的ji蛋也不错,土豆丝更是一绝。”叶季安毛遂自荐。   梁逍当即依次品尝,并给予极大肯定,话说得太坦然也就不像拍马屁了,“我前辈真厉害。”   眼见着刚才那一碗牛r_ou_就要被消灭,叶季安很少见他这样狼吞虎咽,推了推他的酒杯意思是慢点别噎着,自己又抿了口啤酒,还挺腼腆,“你到我这个岁数说不定做得更好吃,总不能饿死自己。”   “我不行,没有人给我做,我就天天出去吃,”梁逍很笃定,“只有前辈厉害。”   “得了。”叶季安心说嘴甜也得有个限度,怎么不见你这么待见总经理。   “只有我哥最厉害。”   “……”叶季安埋头吃菜,收回刚才的腹诽。   梁逍拿纸巾擦擦嘴角,灌了口啤酒,忽然问:“前辈买房是为了找对象吗?”   “哈哈,最开始是的,”叶季安看着灯光下明晃晃的酒面,“五年前吧,我交了首付,女朋友是从大学就开始谈,都已经谈婚论嫁的那种,然后她辞职考了两年公务员,我升职,还了两年房贷,分手了。”   梁逍直截了当:“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当然,”叶季安耸耸肩膀,“觉得感情很淡了,很奇怪吧,人长时间在一起也不一定就会感情越来越深,可能是我们过得太不认真了,她觉得不安全,没有坚持下去的动力,我也很累,突然意识到不是非她不可,还互相为难干什么呢。不然结婚了不是更麻烦。”   “的确。”梁逍弯起眉眼。   “我现在无所谓,一个人待着最自由,别人不欠我的,我也不去招惹别人,家里对我也没什么指望,”叶季安闷了口大的,这个房间的香气和温暖让他在某一个瞬间,想要付出更多的真诚,“接着供这么一套房子倒是挺好的,人总得有点动力对吧。”   梁逍用心把他看着,却不说话。   叶季安有点发热,心跳得也有点快,酒液仿佛就在喉咙口翻滚。尤其当他余光看到电视柜上那只青蓝色的大蜥蜴忽然睁开眼,动了一下,他简直觉得自己在白日做梦。之前他一直以为那是模型摆件。   “冬天不太活跃,”梁逍寻常地说,“他叫马克思,四岁的蓝鬣蜥。还有几盒守宫没来得及搬过来。”   “以前不知道你有这爱好。”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4节 “在国外它们一直陪着我。”   “嗯,咱们公司还有个爬友群,可以找综合部小李把你拉进去,”叶季安看着那只外观名贵的爬行动物,捡起方才的话头,“我其实,就想说,你更不用着急,现在买了房,也不用干什么都奔着结婚去,好好折腾折腾,活得有意思点,又不会次次遇上刚才那种人,当然,最亲的还是大盘,谈什么恋爱都不能耽误你给我交活儿。”   梁逍哈哈大笑,笑够了,他格外认真地说:“我不想折腾,哥,我有喜欢的人,是非他不可的那种。”   叶季安就这么被他瞧着,“怎么样了?”   “正在追。”   “加油啊小梁,”叶季安转着酒杯,做出饱经沧桑的样子,“我觉得你行。”   “嗯,我也觉得。”梁逍还是那样笑意盈盈,“前辈,这件事情我没有在公司提过,但我想告诉你,你也许听过会很介意,但我觉得早些告诉你是有必要的。”   马克思又闭上了那双充满哲学意味的眼睛,叶季安也被带得紧张起来,“你说。”他坐直腰杆。   “我是gay,我喜欢的那位,也是个男人。” 第06章   哦。   其实叶季安有点感觉。梁逍在女同事里尤其受欢迎,明显对他示好的女孩也不是没有,各方面看起来都挺合适,但就是激不起任何水花,明显人家不是他的菜。   那是我吗?   叶季安差点就这么问了。   不对,应该说是差很多,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没法问出这种话,就算到那悬崖边了,也缺人踢他屁股一脚。叶季安头脑热得发胀,却毫不露馅地哑着口,在避免自己不合时宜方面,他可是老手。   只听梁逍又道:“但我不准备现在就告白,因为我知道一定会失败。”   这话说得笃定又客观,就好比以往,大概是每一天,他在会议桌前,如此突出地站在一群还在惺忪的同事之间,有条不紊地分析清早开盘的情况。现在,他的态度仍旧让叶季安感到放松,却又莫名地,有那么一点失落。   所以这是在期待什么呢?   之前往这方面想过吗?   又到底和自己有没有关系呢?   叶季安一个也答不出来。   那张盯鞋cd已经放到了后半段,没记错的话是专辑的第八首,“to begi closer,”主唱偏偏还在这样哼唱着。   “前辈怎么不说话了?”梁逍撩起眼皮,问道:“果然,我的性取向还是会对我们的关系产生影响?”   “怎么会,”叶季安立刻笑了,好比一种应激反应,“我在想该怎么鼓励你。”   “前辈真是像我的大哥一样。”梁逍也笑,他总是擅长把气氛引向舒适,“不过他才没有这么温柔,经常凶我。”   “你家里也有兄弟啊。”叶季安有些惊讶。   “嗯,一个哥哥,比我大九岁,”梁逍轻轻垂下眼,又蓦地注视过来,“已经不在了。十二年前跳楼自杀,在纽约,平时不多见面,我在新闻报纸上看到他。”   他显得很平静,叶季安也没有说话,只是又开了罐啤酒,把两人的杯子满上。虽然他也是个天天琢磨痛快死法的人,对于别人的家事他当然也会唏嘘,但这一秒这一刻,仿佛是这样美,他不愿某种沉甸甸的失去感就这么压上来,压在一朵云上,把云压进渊薮。   于是他默默举杯,只见梁逍也托起手里的酒,又是那种看不出任何差错的温和神情,“那是家里最艰难的时候,他却选择逃避。我看不起自杀的人,很少有死状不难看,也都是他们自找的,”两只杯沿相撞,清脆的一声响,“前辈,我们都要珍惜生命。”   叶季安瞬间有种被看了个透的感觉,当他黑着眼圈喝着红牛加班到神志不清的时候,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跟这小老弟胡说八道过什么,比如保险公司给他签的墓地的风水,又比如成天吊着自己笑对人生的房贷,但他现在更担心另一件事,“梁逍,”他记起这人不愿意自己叫“小梁”了,“你难受吗?”   “什么?”   “说起这些事。”   “有一点吧。”梁逍捏了捏鼻梁。   “那你怎么还笑呢?”   “抱歉,”梁逍夹了一筷子摊ji蛋,“好不容易和前辈吃饭,我说这些事情。”   “别笑了。你又不是咱们前台。”   梁逍愣了愣,笑容确实僵在脸上,好像他除了这样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似的。   “想哭就哭吧,面无表情也好啊。”叶季安竟抬手,撑起身子越过矮茶几,去摸了摸他的脸颊。皮肤光滑柔软的触感出现在指尖,那种摩挲,甚至产生了热,叶季安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梁逍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比如,连脖子根都泛了红,“前辈喝醉了吗?”   叶季安也恍然回过点神,缩回手去,这问题他没法回答,想必是真的喝醉了。喝醉了就咸猪手,还是个在自己手下勤恳工作的、心有所属的小新人……叶季安心中暗骂,自己是变态上司吗?这是什么毛病。   梁逍却又笑了:“我真的没有想哭啊,前辈想看的话,我只能扮演一下了。”   用眼药水扮演小兔子吗?叶季安想,还是算了吧,“可能因为我这个人比较脆弱,我是会在家自己偷偷哭的……”吞了吞口水,叶季安告诫自己别再口嗨了,又解释道,“其实我是想说,我们这么熟了,你还比我小那么多,完全不用在我面前那么端着,公司里那些礼仪什么的,你也就看着办。”   “说起这件事,公司里已经有人说我和前辈走得太近了。”   “是吗?”   “说我经常和您一起吃饭。”   “难道不是吗?你很在意?”   梁逍显得有些惊讶,还是兴致盎然,“我是以为您会很在意这些?”   叶季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文身是因为,我怕被开除,万一老板就受不了这些花里胡哨呢?就那个董事长,我只在大会上见过,听说是个非常在意员工形象的刻板老头,面试都要求人事部严格筛照片的,”想了想,叶季安觉得跟后辈议论老板确实不好,赶紧转开话题,“但公司总不会因为跟谁交朋友就开除我吧。哪条规定说不能交朋友了?”   梁逍方才一直憋着,此刻终于“扑哧”乐了,随即变为大笑,笑完了,他就埋头吃菜,连牛腩里的姜片也敢吃,叶季安看得叹服,心说年轻人就是胃口好。确实,就是得抓紧吃,吃完还要收拾屋子,那才是今晚的重点,谁知道刚过八点,叶季安刚拆了一个全是侦探的大纸箱,就接到一个电话。   他悲痛万分地来到厨房。   梁逍还在洗碗,二十分钟过去了,只见他跟收拾文物似的,才洗了两个,那几口锅更是动都没动。看表情,他自己也知道不好意思。   “先放着吧,”叶季安捂了捂脸,“来活儿了,十点半开会。”   梁逍却仿佛如释重负,“我去叫车!”   “这边特别难叫。你的布加迪呢?”   “啊?”   “别啊了抓紧。”   “那是朋友的啦……”   “接着编,我在新光天地看见过你,正红色哎!当时还以为你在追姑娘,”叶季安笑了,又语重心长,“而且我刚才左思右想觉得不对,这房你也不是贷款买的吧。”   梁逍从叫车软件上移开视线,“我——”   “是不是家里有矿?”   梁逍瞪大双眼,目光称得上惊恐,“但是我现在好困,开不动车,还喝了半杯啤酒。”他倒是委屈了。   叶季安没了辙,心说本来就是压榨了,还能逼你当司机不成,况且酒驾确实不好,自己喝了两杯,更没资格碰方向盘了。匆匆忙忙赶回自己屋子换了套西装,免得显得像是夜不归宿,又拿了电脑和资料册,叶季安小跑着下楼。本以为会和自己平时一样难约,结果不然,梁逍约到的那辆甚至已经在楼下等他了,而梁逍自己则cha着风衣口袋,悠闲立在一边,硬是把小红现代衬得像是他的小红超跑。见叶季安走近,他就十分体贴地打开车门,把人让了进去。   “辛苦。”车门一关,叶季安对身边忙着系安全带的家伙说。   “那个刻板老头,真讨厌啊。”梁逍眨眨眼,“虽然平时也不管我们,但是,冤有头债有主。”   “嘿,到公司你可别提。”叶季安撞了撞他肩膀。   这却像是提醒了梁逍什么,“前辈也系上吧。”他捏着安全带头,十分坚持。   按理说后座没有必要,但叶季安还是照做了,就算夜间不堵,车程至少也要一个多小时,于是他打开电脑琢磨待会儿可能要讨论的内容,以及领导会问自己什么。司机话很少,车里空调又开到了二十六度,闷得人身上发燥头脑发昏,叶季安盯着屏幕,用意志力和打架的眼皮作斗争,忽觉肩头一沉,一垂眼,他看到梁逍的高鼻梁,被夜路上的灯光照亮了,也看到乌黑的发丝,蹭得他下巴痒痒。   呼吸声平缓而稳定。   好吧,是真的困了。   叶季安扯下自己的羊绒围巾,披在了他的身上。   不知怎的,今晚他总是怀着某些自己琢磨不清的心情,做一些自己并没指望会做的事。又有什么好琢磨的呢?随时能被突袭开会的悲惨人生没有资格胡思乱想。   赶到公司,还剩十多分钟上会,结果这梁逍居然还有起床气,凉水洗了好几把脸才恢复耳聪目明八面玲珑。好在这会开得倒是不算太长,至少十二点前就结束了,大屏幕上,正在国外谈事的总经理隔着时差侃侃而谈,主要布置了两件事。   其中一件是马上要结算的一个老项目,已经和叶季安关系不大了,至于另一个,是他的部门有了出差的任务,去莫斯科。   就是年后一直在纠结的那个案子,评估来评估去,还是没定究竟要不要投,这趟应该是要来个痛快。秘书按顺序念出名单,公司非常重视,要外派六个员工,三个已经定了。   叶季安作为业务方面的主管当然在内,综合部小李也要如往常那般跟着打杂,至于剩下的一个,叶季安眯眼,瞧着会议桌斜对角的梁逍,心想,这是巧合还是天意呢,竟然是这小子,就是这小子,还真是这小子。 第07章   准备外出的日子叶季安总是过得乱糟糟,虽说平时他的确也不怎么舒服,但出差前总是格外惨。为了提高时间和经费的利用效率,小组得给出去后的工作筹划出个大致安排,还得把要用的策划书和协议都按时备齐上报,竞争对手那边更得盯着,同时部门内部的工作叶季安也必须忙着收尾,免得春节前这段关键时期,出了什么岔子他还不在。   这也就导致半夜加班从不定期特供变成了天天都有,这也就导致,每当在吸烟室的犄角旮旯掐着时间抽着甜里带苦的七星蓝莓,叶季安都觉得自己活得像条狗。   梁逍有时会在他旁边,用他的烟尾点火。聊天当然是有趣的,哪怕只是聊聊窗外的雾霾或是并没有时间看直播的球赛,也让人觉得自己仍然活着。然而,忙到这个份儿上,两人确实是谁都没工夫琢磨午餐在哪消磨了,往往就是盒饭三明治,十五分钟,速战速决,紧接着再次认命地坐回电脑前。   叶季安看梁逍,往往觉得这人ji,ng神抖擞,多少个晚上都和自己一样错过末班地铁就干脆不回家,直接趴在桌上眯到天亮,他不知道这人怎么保持ji,ng力充沛。但他某天又看自己,除去掩饰不住的黑眼圈之外,同样是清清爽爽人模狗样,假如大老板现在叫谈话也没在慌的。   好吧,叶季安这就明白了,现代人通用技能,表面漂亮内心崩溃。   不过那位鄙视自杀的大好青年估计没有和自己一样的狗带幻想。狗什么带,资金没筛完,年终奖更没拿到,我也不能死,他又想。   不到两周过后,所有文件都审批妥当,投资人会议也开够了,这种每天咖啡过量的疯狂日子终于到了头,叶季安登上前往莫斯科的班机,周围座位空荡安静,他觉得自己必须安安生生地睡上一路。   按照公司规定,综合部小李给他订了头等舱,其余五位则都在后面的商务座,不在同一条通道登机。三个都是女同事,唯二两个男性就是法务方面的陈副主管,还有梁逍。那老陈资历颇深,偏偏还是个三高患者,平时不能伤筋动骨,于是体力活就只有梁逍的份儿,好在放行李的时候叶季安挤过去帮了忙,免得这位严重缺觉的娇贵公子哥被四五只箱子包围,一件件往上塞,显得那么凄惨。   综合部小李大惊失色:“叶主管您快回去坐着,马上起飞了!”   叶季安笑了笑,“早着呢,莫斯科零下十多度了,衣服都带够了没?”   “带了!我有个箱子整个就装了一件羽绒服,超级厚实的。”刚毕业的小翻译举起手来,挺兴奋。显然,叶季安的亲切大哥人设深入人心。   “就是忘记托运了,还要你们帮我拿……谢谢啊。”她微微偏过头,小心地看着身侧。   她身侧就是梁逍,同岁并同期进入公司,却显得沉稳很多,“懒得带厚的,”他望着叶季安的斜条纹领带,“准备在拜科夫机场买。”   然后回来呢?您也没有箱子装啊,怕不是要随便丢在酒店,衣裳要是能料到自己的命运,绝对泪洒莫斯科。叶季安忽然觉得自己简直是太了解梁逍了,“行,都好好休息吧。”他cha上裤兜,悠闲地回到了自己的舱位。   还真就像先前计划的那样,叶季安在高空中完成了一次无忧无虑的高质量睡眠,醒来觉得世界都美好了,这般美好一直延续到降落,空阔的晴朗天气,城市却是雪白的,那些积雪简直白得发蓝,把满城喧嚣或死寂的一切,那些好的坏的,新建的大楼和陈旧的广场,全都埋进大片纯洁的海。   叶季安喜欢看雪,而斯拉夫味的雪,一如斯拉夫味的人和,都让他耳目一新,在酒店安顿好,一行六人裹紧外套出门赴宴,那雪竟又落了起来,撞上车窗也不融化,就絮絮地积在那里,积出整洁的颗粒感,在路灯下,好像每片都有不同的纹路,好看得让叶季安都忍不住掏出手机拍照了,活像个见什么都新鲜的游客。   对方公司派来的是辆丰田埃尔法,在古堡间的宽敞街道上开得飞快,梁逍坐在副驾驶上,回过头来,就这么默默看着他,机场买的羽绒服是纯黑的,设计也简单,类似一个纯粹用来保暖的羽绒麻袋,在梁逍身上,有种从没见过的朴素。   “时差倒过来了?”当着诸多同事的面,叶季安也不好说别的。   “听前辈的,飞机上我一直在睡觉啊。”梁逍弯着眉眼。   “哈哈,我也是,”收起手机之前,叶季安悄悄把自己拍的几张雪花发给了他,“明天就得开始干活了。”嘴上是这么说的。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5节 梁逍垂睫点头,却不吭声,没过两分钟,他的消息回复过来,竟是几行俄语:   cr в yпoehьe,   n длr heгo вo вhoвь   вo, n вдoxhoвehьe,   n жn3hь, n лю6oвь   叶季安不知他在搞什么花花肠子,还有第二外语?简历上也没写啊。   【什么意思?】他回复道。   【普希金的一首诗。】梁逍的解释十分简洁。   【前辈看雪,让我想到这几句。】又追来一条。   【ok我谷歌去了。】   【!我没想到】梁逍回头瞪人,似乎是急了。   【没想到什么?】叶季安愉快地对上他的目光。   梁逍飞快地低头打字,【我想自己给前辈翻译啊,我还可以感情丰沛地朗读出来,等工作顺利结束好吗?】   叶季安心说,这到底是什么神奇密码还要埋伏这么久,但他决定照顾一下小年轻的奇奇怪怪敏感心思,毕竟二十七岁对自己来说,也是还在读诗的年纪。   【那我就等着呗,这两天好好干活。】发出去了,为自证清白,他还在梁逍的注视下收起手机,一点也没碰谷歌。   预计出差时间是十二天,到了第六天的时候,总体来说一切确实都没出差错,无论是工作上的考察商讨,还是私下的交流,都跟对方公司进展顺利,这让叶季安看到了准时回国放假过年的希望,然而,让他困扰的事情仍旧还有,主要是两点:   第一,吃不惯的饮食。   第二,睡不醒的梁逍。   倒也不是说梁逍又有什么起床气,也不是说他成天昏昏沉沉工作效率低下,相反,他还是以前的风格,干什么都是全心投入一丝不苟,甚至偶尔分担了翻译的工作,用他那口流利到让人琢磨不通的俄语。但叶季安看得出来,这人并没有以往那般从容,越来越发青的眼袋和越来越寡言的状态都标明,梁逍处于严重的睡眠不足。   “晚上睡不好?”叶季安也这么问过。   “啊?还好,”梁逍只是笑,“有时候前辈不给我打电话,我还起不来。”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你个成天就知道嘴巴抹蜜的人ji,ng,你好好等着吧。叶季安心想。   在第七个晚上,叶季安把突然袭击付诸实践,他认为当头和一个人碰面,自己还是能分辨出他一分钟前是否在熟睡的,他也是真的担心自己手下的青年才俊由于关心和睡眠同时不足而突然猝死。都是单人套间,梁逍的402和他的404就隔了一个法务老陈,半夜两点半,他定了闹钟,在隔壁老陈贯耳的呼噜声中,到402敲门。   敲响的时候,叶季安也觉得自己神经兮兮。   “谁啊。”梁逍的声音很快传来,很轻,离得不远,又用英语问了一遍,紧接着是俄语。   “我,”叶季安抱起双臂,“快点给你哥开门。”他又不客气道。   门里脚步匆匆,门锁咔嚓开了,屋里开着大灯,梁逍身上的灰色长裤白色t恤,看起来都相当柔软,明明很适合睡觉。他探出头来,垂眼瞧着叶季安。   “是不是没睡?”叶季安撩起眼皮。   “前辈失眠了吗?”梁逍一脸无辜。   叶季安顿时气极,心说你小子还挺擅长反客为主,“哎,我是问你失眠了吗?你这几天睡了几个小时?”   梁逍怔了怔,居然老实闭上了嘴巴,虽说不承认,但也没打算辩解。   “怎么了?房间有问题?”叶季安觉得自己活像个关心青少年健康问题的热心班主任。   “我的问题。”梁逍低声道,揉了揉脸,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捏着门把,“前辈,我需要一个人待着,你别管我了。”   叶季安眼疾手快地在他关门之前把自己的胳膊肘卡在了门沿,梁逍见他像是疼了,果然立刻放弃抵抗,还试着握他胳膊,“我真想叫你句小祖宗,”叶季安瞪他,拽了拽自己的背心下摆,“冻死了,快点让我进去。” 第08章   空调开到了三十二度,比叶季安屋里还要暖和,走进玄关才发现,一整个套间,统共四个屋子,每盏灯都亮着,好一派灯火通明。   “我的习惯,”只听梁逍挂上门栓,匆匆解释,“我喜欢把所有灯都打开。”   “……包括睡觉的时候。”他又补充。   叶季安点点头,掐着腰杆,他往床边走去,两层被子堆在上面,乱糟糟的,中间陷下去一小块,看样子是本书,但是缺了隐形眼镜,他也看不清封皮。   “但你刚才也没睡啊。”他揉了揉眼睛,差不多能看清梁逍的脸。   梁逍却忽然显得坦荡,“是没有睡,我有药物依赖,”他往床沿一坐,“药扣在海关了,这几天也没空去开。”   叶季安愣了愣,的确,每天都是十点以后才回酒店,还要抓紧准备第二天的工作,到底忙到什么程度他最清楚,而这附近一到晚上街上连人都没有,也不知哪有医院,“是安眠药?”他问。   “强效的,”梁逍直接一倒,仰躺下去,“我一直吃那种。”   “一直是多久?”意识到自己打探得太多时,这话已经问了出去。   梁逍却对隐私被问及全不在意,他甚至笑了,目光从吊灯挪开,他垂睫瞧着叶季安,也不知下眼睑上是熬夜的青黑,还是眼睫的y影,“从二十一岁开始?或者二十二岁。”   “那段时间……发生过什么吗?”   “啊?能有什么,”梁逍抻直手臂,去抓那灯光,“准备读研究生,家里催我回国,哦,还有恋爱失败,和初恋男友分手。其实我只是发现吃完药再睡觉能让我感觉很开心,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离不开了。”   叶季安消化了好一会儿。虽然他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莫名十分在意某些细节,不,应该说是好奇才合适,但他觉得此刻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那些问题是每个留学生都有可能遇上的,而放下私事暂且不说,就说那安眠药,他自己也不是没碰过,谁都有压力大的时候,但他从不敢多吃,一是怕自己顺便自杀了,二就是怕形成依赖。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看见梁逍这副自暴自弃的随便模样,“那就是戒不掉了?”他顺势也在床沿坐下,双臂撑在身后,回头看去。   “为什么要戒?”梁逍侧身,支起下巴,一小截腰从t恤下摆露出来,他倒还挺惬意,“也的确戒不掉,前辈也看到了,这几天我就是怎样都睡不着,闭上眼,闭很久,以为自己睡着了,又会立刻清醒,还不如做些别的。”   “我就是这种人,可能还有很多其他前辈想不到的坏习惯。”把自己说得很烂似乎能让他觉得舒服一些。   “但我听说吃太多安眠药就会越变越傻,反应也会变慢。”叶季安恐吓道,表情很严肃。   “我没有变傻。”梁逍纠正,表情也很严肃。   “这可不一定,你现在确实脑子好使,成天笑眯眯地就能蒙我,但谁知道以后呢?”叶季安盘起条腿,满面愁容,“你算算,离六十岁还有多少年,到时候你这脑子被安眠药摧残得罢工,你八成就得阿尔茨海默症了,还没到法定退休年龄呢,就看你一人每天在街上拉着人家问,我家在哪里啊警察同志……”   这招胡扯显然十分奏效,梁逍立刻坐直身子,盯人的时候,由于眼圈乌黑,他显得很凶,“这没有任何依据。而且前辈到时候比我还老!”   “哦,那你要一快七十的老头去照顾你啊,”叶季安眯起眼睛,乐呵呵的,“也行,咱可以互帮互助,再看看谁牙先掉光。”   梁逍被逗得直瞪眼,“前辈,我明天上午需要请假,您批准吧。”声音冷冰冰的。   “去开药?”   “为了不影响后半段工作。”这理由还真够正当。   “这样吧,咱们约定一下,”叶季安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面对这个因失眠而别扭暴躁的倒霉小伙,他已然心生一计,“你按我的方法做,要是睡着了,以后就答应我不再乱吃药,要是没睡着,明天起我给你放三天假,莫斯科所有医院你随便跑,你的活儿,我都帮你干了。”   梁逍并没有被他的哈欠传染,仍旧目光炯炯,虽然也不肯瞧叶季安,目光一碰上那些文身就立刻弹开,“什么方法。”他盯着茶色窗帘。   “你在家里习惯怎么睡?”叶季安反问,“比如喜不喜欢听什么白噪音,或者有没有什么陪睡玩偶之类的。”   “……马克思会在床头柜上,看我睡觉。就是一个活着的东西。”   那只青蓝色大蜥蜴的哲学大眼立刻浮现脑海,叶季安捏了捏鼻梁,“那你就凑合一下,今晚我代个班,我看你睡觉。”   梁逍直接跳下了床,趿拉着拖鞋冲到叶季安面前,居高临下,他俨然是要拉人送客,“前辈觉得自己和蓝鬣蜥一样吗?”   “我也是活物,我能比马克思还安静。”   “明天还要工作。”   “你不睡觉也没见耽误干活啊。”   “……不行,”梁逍坚决道,“您盯着我只会更清醒。您还是让我请假吧,半天就够。”   “那退一步,我就在你旁边躺着,不看着你了,”叶季安坚决赖着不走,“百分百,你绝对能睡着。”   梁逍一脸匪夷所思。   “还记得上回在车上吗?出发没两分钟你就睡了,一个多小时呢,到公司才醒,那回没有吃药吧,”叶季安放软声音,诚恳地分析,“我觉得可能我有那种让你觉得放松安心的技能,咱们总要试试看。”   梁逍的表情很古怪,至于是什么怪法,叶季安只能说,这人绝对不想让自己看见。   “考虑好了吗?”他问。   “好吧。”梁逍抖了抖被子,“前辈睡觉就好,不用管我。”   叶季安只是笑,陷在被子里的那本书被抖落了,是本侦探,没听说过的小众作家,估计国内都不一定有译本,他把那本厚书从地上捡起放上床头柜,麻利地钻进被窝,“我发现你看过好多侦探啊。”   梁逍本来打算把两床叠在一块的被子分开,但现在,他也没辙了,只得老实钻进另一边,“我喜欢从最后一章开始读。”   “那不从最开始就知道结局了?”   “是啊,我喜欢去想如果我是罪犯,该怎么避免这个结局,”梁逍把手臂搭在眼皮上,慢慢地说,“从近到远,去看看都是哪些线索,一步步把我引向了输。这样更有趣。”   “下次我也试试,”叶季安若有所思,还是侧目看着他,“睡吧。”   “前辈不关灯也没有关系吗?”   “你睡就行。”   “我肯定睡不着的。”   “闭嘴。”   梁逍的确乖乖安静了好一会儿,叶季安时不时用余光看看他,咬着嘴唇,不断冒汗。表面上那么胸有成竹,实际上,对于自己究竟有没有催眠功能,他根本说不准。他不至于自恋到坚信一个二十七岁的成熟小伙对自己能有多大的依赖,更何况,也许那天在网约车上只是酒ji,ng效果呢?可是,倘若以后让梁逍通过喝酒入眠,岂不是比吃药更糟糕?   酗酒和药物滥用一样,都是短命的好法子,他们这种天天点灯熬油工作的人,更应该珍惜健康才对啊。   叶季安只盼自己比马克思顶用那么一点。   却见梁逍果然没有多么犯困,他忽然把眼皮上的手臂挪开,侧身望着叶季安,“前辈,你睡了吗?”他轻轻地说。   “我拒绝聊天啊。”叶季安声明。   “嗯,你就转过去,背对着我,好吗?”梁逍还是问得小心翼翼。   叶季安躲不开那目光了,回看过去,他看见他的眼睛,又是红红的,又是小兔子。小兔子可没有你这些烦恼,小兔子吃嘛嘛香天天早早睡觉,他默默地想,“好啊,但你得听话闭眼。”   “嗯。”梁逍闷声答应,翻身的时候,通过被子,叶季安感觉到另一边牵动的重量,还有这被子里被两个人的体温捂起的热气,这都是踏实的,也是久违的。   我在这里会让他更紧张吗?他不禁问自己。果然,休息时间谁会愿意跟上司在一个被窝里待着——应该是避之不及才对吧!比如我就绝对不愿意半夜面对总经理。他又想。   却听耳后又传来问话:“我可以抱前辈吗?”   叶季安一怔,“这会让你觉得困吗?”   梁逍似乎是笑了,“这会让我觉得暖和。”   “那你来吧。”叶季安发觉,自己竟不好意思回头。   床单摩擦的声音传来了,床垫也有轻微的振动,那个拥抱轻得离谱,只是一双手臂,安静环在腰上,其他部位甚至没有接触,却让叶季安连呼吸都变得需要注意收放。   甚至腰都发僵了,他怕自己一乱动,把垫着自己的那截小臂压着。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6节 两人都是极有分寸感的人,也都沉默了好一阵。   梁逍的呼吸就轻轻打在叶季安颈后,热度似有似无,一如那无法确定的睡眠。   “前辈的文身,我真的很喜欢,每一个都。”梁逍突然开口。   带着鼻音,听来有些迷糊,叶季安也放轻声量,“还看啊,不老实睡觉。”   “我肯定睡不着的……但是这些,都是我喜欢的乐队。”梁逍说着自己才理解的因果,额头靠上叶季安颈后,还有额前的碎发,细细的刺扎感。   叶季安抖了一下,立刻压住了,“你家的碟我也都很喜欢,”他说,“但是你要睡觉。”   梁逍一个劲儿点头,弄得叶季安本就敏感的后颈很不对劲,“那晚安了,前辈。”   “嗯。”   “晚安,哥,和我说晚安。”   “晚安。”   叶季安已经开始c,ao心自己的睡眠了,不光对哄人入睡丧失信心,他甚至断定这对于自己跟自己身后这位来说,都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可他不多久就听到均匀的呼吸,尚且没能确定这位坚称“不可能睡着”的家伙究竟是否已经入睡,他又听到了梦话,梁逍先是呢喃,又变得极不耐烦,有俄语,也有中文,“滚啊。”他只说这一句话。   叶季安的心却终于落地。   不是让我滚就行,他想,倦意几乎瞬间袭来,他也沉入了梦乡。   这次的睡眠质量,对于两人来说都是奇迹般的极佳,就像谁饿极了都会一顿吃到撑。这也就导致早晨的闹钟,两部手机每部都定了三个,愣是谁也没有听到。   最后是叶季安首先在震天响的敲门声中惊醒,“梁逍!叶主管去哪了你知道吗,你们俩出什么事儿了?”   这好比一声惊雷,叶季安立马窜了起来。   而梁逍还在惺忪,揉揉眼角,似乎是因为陪睡玩偶的空缺而相当不满,“我知道了!”他黑着脸大吼。   “你知道什么呀!”小李心急如焚。   梁逍的起床气显然还没过,并且越加趋于严重,他腾地坐起来,怒道:“我知道他在哪里,你们等一会!”   “……那你们快点呀!”   梁逍这就拒绝回话了。   日上三竿,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叶季安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螺纹黑背心和运动短裤,还有这一胳膊花里胡哨的文身,心说得了,只能盼着待会儿出去的时候走廊里面空无一人。侧耳听着,门外似乎没了动静,他最后看了还在赖床的那位难兄难弟一眼,“抓紧时间,十点钟还要过去碰面,至少得九点出发。”   “睡觉真的很舒服。”梁逍望着他乐,怎么看怎么得意,还挺幸灾乐祸。   “……这我知道,”叶季安气不打一处来,“走了!”   没走两步,他就在玄关处被拽住,梁逍不但麻利儿起了床,还递给他一件自己的衬衫,“走廊好冷的。”言之凿凿。   叶季安狐疑地瞧他一眼,又瞧了瞧这件华伦天奴,默默套上,但是没扣纽扣,“谢谢,待会儿还你。”   “不用。”   “赶紧刷牙洗脸!”   说罢他走到门前,兀自开门。   这一开他险些大叫出来。   只见那综合部的小李还在门口等待,当头一碰,险些热泪盈眶,从震惊,变成一种奇怪的兴奋,她小心地问:“叶哥,你们终于……”   叶季安简直哑口无言,我们终于怎么了呢?他还没问,身侧就站了个人,“早上好——前辈刚刚来我这里借刮胡刀,我还没起床。”   狐狸似的笑脸,梁逍又熟练地眯起了一个。 第09章   “早餐吃了吗?”叶季安趁机挑开话题,“马上出发了。”   “哦对了,我顺道给你俩带点三明治吧?还有咖啡……叶主管黑美式,梁逍香草拿铁,对吧?”小李也知趣,这就转身朝电梯小跑。   “辛苦!”叶季安道。   “麻烦了。”梁逍也说。   “……刚才谢谢啊,”眼见着小李进了电梯间,叶季安才回头,“还刮胡刀,真会说话。”   “为了前辈的名声啊。不过放心好了,我还没有在公司出柜,影响应该不大。”梁逍耸耸肩膀,兀自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叶季安看着那扇关上的木门,看了两眼,回到自己的房间。名声?的确,他刚刚第一个想到的确实是类似的词,可是再琢磨一下,就算被误会了又怎么样呢?公司没有禁止办公室恋爱的规定,这个年代,和比自己年轻的同性在一起,虽说必定有人不理解,但并不可耻,大不了给茶水间的闲聊添点新料。这一切的前提固然是梁逍不介意,至于叶季安自己,他已经过了那种排斥自己成为谈资的年龄,也没有交女朋友的念头,假如被当成了gay,还是有对象的那种,正好也可以规避适龄同事的示好,以及别人的撮合。   实际上,他感觉自己每天关心的就只是工作干得怎么样,部门业绩如何,自己有没有被开除的风险,以及怎么才能多拿点奖金缓解房贷的压力。说他是低欲`望人口,他还不至于想要出家,说他有多热爱生活,那还真谈不上。   我靠,他又盯住镜中的自己,双眼无神面色寡淡,嘴角还沾了牙膏沫,心想,你这生活也太没有追求了吧。   房子就是你的一切吗?他扪心自问。   可是除了那套卫星城地铁上盖两室一厅建筑面积一百二十平米月供五万的房子之外,你还有些什么呢?哦,还有保险公司给你签的公墓,还有自动延期十五年的扫墓服务。他又觉得自讨没趣了。   叶季安是处理自身情绪的行家,很快就重整旗鼓,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喷上香奈儿蔚蓝,又把借穿的那件纯白阔袖衬衫挂好,拎包干活去了。同事们都已经上了车,他接过小李递来的早餐纸袋,沉甸甸捏在手里,在埃尔法宽敞的最后一排坐定,不自觉往身侧看。邻座的梁逍也回看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往他手心塞了一个小物件。   摊手一看,叶季安怔了一下。是片薄得不行的玉佩,雕了尊笑眼弥勒,雕工粗浅,玉料也乏善可陈,既不像翡翠也不像羊脂。这东西记事起就挂在脖子上,叶季安从未十分在意过,渐渐地,挂绳磨细了甚至磨断了,昨晚落在别人床上,他也没发现。   但终究是不想弄丢的,毕竟这件东西并非来自养他到十八岁的父母,如果说他和三岁被收养之前的日子还残存什么关系的话,那也只剩这尊弥勒了。   “谢谢啊。”叶季安说。   梁逍见他既不把东西收起来,也不打开早餐纸袋,皱了皱眉。“这不是您的吗?”嗓音低得还不如耳语。   叶季安却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用平常声量大大方方道:“是我的,可能磨断了,等回家我串根新的吧。”   梁逍的紧张明显消减了大半,从他手心拎起断掉的挂绳,用打火机燎掉末端毛茸茸的几撮乱线,“这样就好了,”他比了比长度,“前辈,借一下脖子给我。”   叶季安大概猜出他要干什么了。   只听梁逍又在努力ji,ng简措辞,“我帮您戴上,”他晃了晃那吊坠,认真道,“然后再打结。”   车里静得出奇,不知是一直如此,还是刚刚才变成这样。叶季安的目光扫过前面那几只座椅靠背,心里忽然很明白,也很坦然,这种感受是突然降临的,好比露水凝结在叶片上,坠上叶梢,最后大颗落下的那一秒。   解开一颗衬衫纽扣,又松了松领带,他果真把自己的脖子“借”了出去,线绳接触皮肤,一颗小巧得几乎感觉不到的绳结,落在后颈上。梁逍的手指有些发抖,叶季安觉得,这大概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也算是护身符吧,”他笑了,把那弥勒塞入领口,带着体温,并不冰人,“要是酒店收拾床铺的时候捡着了,还不一定能回来,你还真细心。”   梁逍难得腼腆,看他修整好领带,便将目光移向窗外了。   那天的工作相当顺利,晚餐时老陈开玩笑,说是叶主管的护身符幸运加持,叶季安笑呵呵应他,心说幸运个鬼,还不是咱们几个准备得充分,配合得合理。   梁逍则被不正宗印度餐厅的不正宗印度咖喱呛得直咳嗽,猛灌薄荷水以求镇定。叶季安一边继续跟老陈商业互吹,一边招手叫侍应,要了份解辣的土豆浓汤。   当天晚上,他拿着那件华伦天奴,又一次站在梁逍房间门前,这次两人计划得当,提前微信联系,连门都不用敲了。第二天早晨,闹钟也终于起了点作用,叶季安从容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容地在镜子前进行每日一绝望的流程,又从容地下楼坐车。   在之后的四五天,也照旧是如此。   叶季安发觉自己在催眠方面确实有点作用,但也不是万能,渐渐把基础睡眠补回来之后,即便搂着自己,梁逍有时还是会很晚入眠,不过好歹不是通宵了,叶季安暗自盘算着,药这种东西成了瘾,必定不能理想化地停得太猛,回国之后还需要配合治疗,简言之,就是自己加上安眠药双管齐下,接着逐步减少药量,让梁逍慢慢适应自然睡眠。   他还发现,深夜会有电话打进来,几乎是每个晚上都来那么一下。梁逍的手机会在枕边震个不停,又被粗暴地拒掉,扔在地板上。   公司要求员工二十四小时开机,也要求无特殊理由不得换号,而据梁逍说,那些电话都是来自未知号码,无法拉黑屏蔽,因此无解,只能忍受其s_ao扰。至于其他的,比如到底是谁对他这么执着,他为什么连句话也不肯说,这种情况又持续了多久,梁逍从未解释,叶季安也就不问。   还是前任吧,也许是那个毕业前分手的初恋,他默默想,就是自己过去做饭那回,这小子也接过类似的电话。面对梁逍的漠然,从轻声细语变成嘶吼,叶季安分辨不清那是什么语言,只是觉得对方相当愤怒。   “别哪天把手机摔成稀巴烂了。”他也在某个午夜,装作不经意地提醒过。   梁逍还是无所谓的样子,迷迷糊糊地,把他搂得更紧了些,“好讨厌啊,打扰到前辈睡觉。”   这让叶季安不禁怀疑,自己以后倘若单独躺在床上,是否会觉得孤单,觉得不暖和。   到时候失眠的不会变成自己吧?   他也没去跟梁逍商量回国之后怎么办,出差剩下的日子越短,他也就越发犹豫。反正也是邻居,冬天又这么冷,要不接着这样?怎么根治你的失眠我都想好了。其实他差点就这么说出了口,并且对自己感到十分费解。   不说别的,就说下个月,人家就住本地,肯定要回家过年,难不成还能带自己这种无家可归的一块过?疯了吧,这已经不仅仅是隐私层面的事了。叶季安认为,是那种莫名其妙的依赖感来得迅猛且诡异,造成自己想这么多,也造成了这种心理上的习惯性逾距。   令人感到安慰的是,工作按照规划的时间圆满完成,春节之前的心头大患总归也是去除了大半,回国前夜,叶季安请客,六个人在一家传统俄罗斯酒吧喝酒。女同事当然有选择果汁酸奶的自由,而老陈叶季安梁逍这三位,则是往不醉不归的方向灌啤酒的。   酒吧外不乏躺倒的醉汉,酒吧里面也是,健壮的斯拉夫男子成堆举杯豪饮,刀劈斧砍般嚷嚷着口号,而他们这桌也不见得好到哪去,女同事也没有少喝的意思,谁都要死要活地忙了这么一年,谁都累,谁也都委屈,想在这无可顾忌的异国他乡放纵一回。   唯独叶季安临时变了计划,他看综合部小李也靠不住了,心知自己作为带队上司,必须保持清醒,在这种治安谁都拿不准的地界,六个人醉成一摊泥,未免太蠢了点。于是任凭人怎么劝,叶季安始终颇为自持,就碰一杯酒,还是靠抿的,哪知这变相造成梁逍喝得更多——这小子傻乎乎的,自己的那些都解决不完,还要给他挡酒呢,一杯接着一杯,“给我!”就这么两个字。   “嘿,我待会儿是不是得背你呀。”叶季安悄悄戳他。   梁逍摇头,只是乖乖地笑。   酒过三巡,老陈认怂,临时退场,叶季安看他没往卫生间走,而是去往门口的方向,就当他是闷得难受,想出门透透气。哪知过了二十来分钟,还不见老陈回来的踪影,打他电话,发现手机就搁在桌面上。   叶季安心中一沉,他怕老陈跟外面那群醉汉不对付,比如不小心踩着谁,被按在地上打,或者干脆也醉成其中一员,这也不是不可能。前几年那些有关俄罗斯醉汉冻死街头的传言让叶季安神经紧张。这么想着,他就叫醒趴桌上打瞌睡的小李跟翻译,交代她们看好东西,自己则套上外套,兀自往门外走去。   他最终在酒吧后的一条暗巷找着了人。老陈就跟死了似的,被人架在巷口,七八个人围着他抽烟,是群俄罗斯青年。为首的那个有一头垂肩金发,身材很瘦,大雪天却只穿了紧身t恤和破洞牛仔,在其中尤为扎眼。瞥见叶季安,他那张名模似的漂亮脸蛋僵了一下,却没有其他反应,接着安静抽烟,还不忘把烟灰往老陈脸上掸。   “这是我的朋友,”叶季安走近两步,试着用英文和他沟通,“先放了他,其他都好说。”   有人转脸看他,但金发青年无动于衷,其他人也就像是不敢开口。   “手机就在我兜里,按一下我就能紧急报警,”这是在冒险,叶季安也无法确定效果是威胁还是激怒,“抢外国人很麻烦,你们应该清楚。”   这么一说,金发青年竟开始哈哈大笑了,背对着他,叶季安盯着他笑到颤抖的脊背,也不见他有下一步举动。这是搞什么ji毛啊,他简直烦得要命,就差一天回国,最后这一会儿没兜住就出了这种事,屋里烂醉的那四位也指不上,只能找俄罗斯条子了?那就在这儿打电话?面对五六米外的劫匪直接报警,自己也太嚣张了吧。   他正发愁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忽听身后一阵脚步,闷在雪地里也照旧显得匆匆。梁逍不仅能站稳,还是跑过来的,只见他连外套都没披,就这么在叶季安身旁站定,眯眼看了两秒,“罗曼,”他喘匀气,用英文说,“你还想再坐牢吗?”   闻言,那金发青年终于转回了身子,叶季安看见一双野兽才有的眼睛,通红着眼眶,而这双眼,此刻正专注地看着梁逍。 第10章   叶季安心觉不妙。   所谓老情人见面,分外眼红?   以前积累的种种信息,以及现在的所听所见,全都在印证一个猜想,眼前这位名叫罗曼的金发小伙就是梁逍那位不省心的前任。   只见他还在吸烟,就这么凝视着梁逍,一开口嗓子哑得出奇,缓慢地,抑扬顿挫地,说了几句俄语,叶季安这几天听了不少,但水平依然仅限于“你好”“谢谢”和“多少钱”,当然听不懂。   梁逍cha起口袋,还是坚持使用自己的英文,他甚至笑了,“你是有多恨我,每天半夜准时叫醒还不够吗?”   罗曼踢了一脚地上的雪块,还是答以俄语。   梁逍又道:“我也知道,最近几天你有跟踪我,落单的是我同事而不是我,你很遗憾吧。”   罗曼的表情瞬间变得很糟糕,他沉默不语,只是蹲了下去。叶季安太阳x,ue突突地跳,刚刚按了紧急报警,又凭记忆划拉了几下,如果c,ao作无误的话,兜里的手机应该已经开始录像了。虽说目前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录进去声音,但总比没有好,万一到时候真闹大了,证据的采集也是对自己这边有利的。   却见梁逍完全没有怕事的样子,几步走到罗曼跟前,就挨着那群还在欺负老陈的家伙,“你出狱一年了吧?我以为我永远也不用见到你了。”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7节 罗曼立刻跳了起来,“我说过,shawn,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我也一定找得到。”   这句终于用了英文,居然没有斯拉夫口音,叶季安终于听懂了,他怀疑梁逍坚持不说俄语就是为了把这罗曼也掰过来,好让一边的自己也能听明白。他心中莫名发热,默默计着时间,在他生活的城市,从报警到警察到达现场最多十多分钟,一般五分钟就完事了,但他摸不准这边的情况。   梁逍冷淡地说:“是,你找到了,然后你打算怎样呢?”   罗曼试图抱他,“我们回纽约。”   梁逍立刻错身躲开,“不可能。”   罗曼的手僵在半空,孤零零地,冻在巷外照来的寒冷灯光下,“我已经弄到新的永久居留证了,换一个身份,没有关系。”   梁逍无所谓道:“那你可以自己回去。”   也不知是被冷空气冻得,还是什么原因,不仅眼眶,罗曼的耳尖、鼻尖全都泛了红,他裸露在外的手肘和脖颈也是,就那么气喘吁吁地瞪着梁逍,似乎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悲愤,雪地映照的朦胧夜色中,有种脆弱的妖美。   “我想说……”他顿了顿,下一句又从英文换回了俄语,叶季安却捡出几个关键词听了个差不多,至于他为什么听得出来,因为他专门查过。   其中有“我爱你”的意思。   梁逍毫无波动,只是沉默了一下,“这是我和你的事,”他说,“把我同事放了。”   罗曼丢了烟头,那点猩红迅速消失在雪地里,“然后你和我聊一聊?”   梁逍没有否认。   罗曼打了个手势,那老陈周围架他的胳膊立马全都收了回去,老陈踉跄往地上倒,被梁逍一把扶起,“道歉。”他仍旧保持平静,看向那群混混。   无人应声。   “和他道歉!”梁逍的声音还是不大不小,下巴却扬了起来,就像是在俯视对方。   混混们看了看罗曼的脸色,这才站成一排,一齐往这边鞠躬,咕噜噜说着什么也不清楚。梁逍拍了拍老陈的肩膀,忽然回了头,“前辈,快把陈副主管带回去吧。”   叶季安这边早就已经不声不响地放好了手机,机身埋在雪地里,摄像头正对罗曼,方才的谈话基本都录了进去。他只希望这手机能坚持得久一会儿,不要太快低温自动关机,也别不凑巧被踩碎。   “我把他背回大街上,最多三分钟就安全了,”他快速说,“你估计时间差不多,就赶快过来找我们。”   为了保险,他非但用了中文,还说的是南京话,幸运的是,他之前闲得没事就喜欢在午餐休闲时间教梁逍方言,小年轻一板一眼,学得又快又认真,并不存在内部信息无法传达的问题。   梁逍把老陈交给他,“好。”   “不要跟他走。”叶季安扶稳背上的老陈,“不许逞能。”   罗曼在一旁观察,咳嗽了两声。   “放心吧前辈,活闹鬼而已。”梁逍的南京话不甚标准,还露出一个笑容,很温暖,温暖得都没有了他平时的狡黠。   尽管叶季安长期坚持慢跑健身,如今在及踝的雪地中背着一个二百多斤的壮汉狂奔,他还是有些吃力。刚跑到岔路口他就看到了自家那位小翻译,身后慌慌张张地领着两个酒吧保安,匆匆把人交过去,他喊人赶紧跟自己回去查看,只见翻译小姐虽说醉得没有往日口齿伶俐,仍旧翻译得相当卖力,保安们却无动于衷,耸耸肩膀说着什么,手电筒的光线也跟着晃动。   “罗曼的事,他们不管。”翻译解释道。   叶季安的头脑濒临丢失清醒的边缘。合着那狂野男孩还是当地一霸呢?三分钟早就过去了,就算梁逍和他养的那只蜥蜴一样行动迟缓,现在也不该连影都没有。方才他就满脑子都是梁逍,都是那个笑,现在,眼看着谁也指望不上,那笑容就在脑海中越加肆虐,就要占领眼前全部的世界,翻译在身后大吼,叶季安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拔腿就沿原路往回跑,尖头皮鞋里的袜子已经shi透,大衣里的衬衫也是,肺部被冷空气灌得如同针扎,牙齿也开始打颤。   倒不是因为出差发生意外就会扣光年终奖导致他要省吃俭用整个春节,也不是因为保护不好下属的主管就活该被炒鱿鱼,叶季安只是感觉到一种单纯的害怕。这与房贷带来的焦虑不同,他只是怕,类似于小时候害怕自己种的栀子被弟弟养的猫咪从盆里连根刨起,他怕梁逍像老陈那样被架起来挨打,或者被拐走,再也联系不上,他更怕梁逍被强迫着塞回一段不愿回忆的感情。   谁知随着距离的缩减,他却听到剧烈杂声,一阵接着一阵,那是打群架的声响。   毕竟叶季安在成为一个卑微上班族之前也有过中二青春期,觉得自己孤单又不幸福,愤愤不平过,崇尚武力过,当然也做过刺头,他不光在酒吧惹过事,甚至在工人体育馆因为一场狗屎一样的球赛卷入过大型斗殴,至于高中、甚至大学,动手的机会也都不少,老实做人这么多年,他当然照旧听得出几十米外是在运动还是打架。   果然,那群混混已经深入到暗巷的腰部,远远地,叶季安在昏暗中看到一堆人影,雪地上躺着一个光胳膊的,大概是罗曼,他身上骑了一个,正是梁逍,两人扭打在一起,主要是梁逍在抽人,一拳拳撞在罗曼脸上,对方掐他脖子,踢他后背,七八个混混喊着奇怪的口号,把他往上拽往上拔,他也一声不吭岿然不动,把自己死死卡在罗曼身上,仿佛眼里只剩下打架这一件事。   但终究是寡不敌众,叶季安跑到几步远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碎雪飞扬看得越发清晰,只觉得梁逍那又高又瘦的小身板底盘不稳,随时都有可能被提起来丢到一边,于是叶季安也加入了这场斗殴,脱下厚重的巴宝莉大衣,他仿佛就变回了二十多岁只穿得起优衣库甚至森马的自己。   突然有高手杀入,所有人都是震惊的,两个拼命压着梁逍的混混被叶季安拽开踹翻在地,几个混混下意识弹开躲他,就连那罗曼也下意识地松开了掐在梁逍脖子上的手。不过最震惊的当属梁逍自己,仰起脑袋,那双微微上挑的、天生的笑眼也冻满寒光,他挂了淤血的脸上露出杀人的表情,“你回来干什么!”   叶季安反手拧住一条胳膊,那属于一个爬起来想要勒他脖子的红毛混混,在这一秒,在这转瞬即逝的、波动的安定中,粗粝的雪片在混乱中被扬了一脸,他看向梁逍的愤怒,也看向他被扯得掉了两颗纽扣的衬衫,昨晚拿出来的时候叶季安就在旁边,后来还帮他熨了一下,没记错的话是定制的,袖口还绣了姓名的缩写,shawnl几个花体大字。如今这高级货被折腾得破破烂烂,挂在一脸倔强的小孩身上,有点滑稽,也有点可爱。   叶季安忽然笑了,这也就是一秒之内的事,他知道自己没空再乱看乱想,“嘿我说小梁同志,这可不是对战友该有的态度!” 第11章   尽管上的是同一辆警车,两人还是没怎么说话。一方面是因为罗曼也在这车上——直接被莫斯科条子塞进了后备箱,跟死了似的不见动静,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叶季安看梁逍目前这状态,手上全是破皮鼻血也半天止不住,脸色难看得像干吃了三大盘苦瓜,确实应该好好地安静一下,不适于聊天。   当然他自己也没什么心情胡侃,二对多,谁能不挂彩?除去一点皮外伤之外,他的下巴也很痛,并且觉得自己这把老腰也有点悬,说不定回国之后还得找海军总医院的老师傅给自己正正骨。到时候又要天不亮去排专家号,看一次还贵得够呛,年前不一定有空,等春节放假人家老专家也不上班,叶季安又开始发愁了。   他甚至只想快点坐飞机回去,在自己屋里躺上几天,煮点速冻水饺蘸糖醋酱油吃。   下了警车之后,警察上来领人的空档,叶季安已经日常想死完毕。他把自己的大衣递给了梁逍,方才丢在地上沾了些雪,在车里都化了,摸起来有些潮shi,“穿着吧。”他说。   梁逍愣了一下,目光像是刚刚回到现实世界,他不接,“没必要,前辈。”   叶季安直接把大衣搭在他肩上,一脸“别跟我忸怩”的表情,“衬衣都扯烂了,你这会儿怎么不穿一层秋衣一层羊绒衫了?”   “前辈穿了?”   “我穿了三层,”叶季安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跟在警察身后往警局进,头也不回道:“还不是跟你学的!”   他想,梁逍不是别扭的人,不至于一直抱着那大衣不肯套上,虽然尺码可能小了一号,但应该也不耽误取暖。他还觉得过不了多久就会再次见面,比如两三个小时?到时候其他同事八成酒都醒了,会一块来接他们呢。   然而下一次见面却一直拖到了两天后的早晨。有关此次斗殴,梁逍和叶季安都表示不想上诉法院,也不想惊动使馆,唯一诉求是快点回国,罗曼那边同样来了保释的人,当地警察还是详细地做了笔录。他们被分隔在不同房间,放眼望去交涉的全是斯拉夫大汉,会说英语的还只有一小部分,叶季安有点发憷,长这么大虽然惹事儿不少,但小的一堆大的没有,他还是第一次进局子,一进还进了个国外的,什么时候放人也不说清楚。   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无依无靠,并在心里产生一种即将客死他乡的无稽凄凉。   幸好在不见天日三十多个小时之后,他又重获了自由。据说罗曼还在被暂时羁押,梁逍则先他几分钟收拾好东西,在警局大厅里等他,第一件事就是把大衣还回来。其余四个同事也都来了,几乎是簇拥着,他们把叶季安欢迎进了车里,尤其是老陈,他似乎完全忘记了醉酒时在暗巷里听到的一切爱恨情仇,一手抓着叶季安,一手抓着梁逍,默默无语两眼泪,半天才挤出来一句,等回国一定要请这俩热心小伙吃饭。   叶季安笑道:“不用不用。”   梁逍也笑:“谢谢陈副主管。”   叶季安用余光瞥他,怀疑这人已经想好了要在哪家馆子宰上老陈一顿。   小李已经订好了机票,起飞就在下午,第一件事是直奔酒店整理行李,第二件事就是直奔机场。两趟车程都不短,叶季安也都如同之前多少天那样,坐在最后一排,梁逍的旁边。   两人还是没什么话。   确切地说,是梁逍不开口。而他一沉默,没了平时那些天马行空的思路以及奇奇怪怪的关注点,叶季安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这才发现两个人的这段……怎么说,是友谊之中?那些细碎东西,一如齿轮上的润滑,向来都是梁逍洒上去的。那如果不洒了呢,一天过去,两天过去,机器就会散架吗?   叶季安很难从梁逍脸上看出什么真实的情绪,只见他还是能一本正经,也还是能笑,除了话少之外一切正常,这似乎就给了叶季安偷懒的借口——都说天下第一喜讯就是前任死了,并不是所有人的分手都会像他跟前女友那样和平。对于梁逍来说,出个差都能被前任盯梢,还发生了那种不愉快,把自己和同事的行程都搅得一团糟,暂时性的心情不好谁也不想搭理是正常的吧?缓一缓、放松放松心情,就会好了,应该会吧?   到底会吗?   叶季安把本该琢磨回去如何跟总经理交差的时间都用来思考这件事。他发觉润滑不润滑倒还是次要,他更关心的是梁逍的心理状态,作为一个想要合格的上司,他觉得这是自己的分内事,作为朋友,比一般都要亲近的那种,他更觉得不能放手不管。回国的那趟航班头等舱售罄,他和同事们一块挤在商务座,梁逍就和他隔了条过道,他就一直留意着侧面,等到舱内灯箱都关掉,只留下夜灯,周围乘客都睡倒一片,叶季安还是十分清醒。   他瞥见梁逍放下电脑起身往后走,于是就在心里做了最后一番敷衍的挣扎。   没过两分钟,他也起身往后排走去了。在商务舱和经济舱的之间的过渡区域,也就是盥洗室门口的逃生通道旁边,他和梁逍迎面相遇。   “前辈。”梁逍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便错开身子,往自己的舱位回。   “等一下,”叶季安扣住他的手腕,洗手的水珠还没甩落,握得他手心shi润,“那个,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到。”   “嗯,”梁逍回头看他,“前辈抓紧时间睡一会吧。”   叶季安立刻回过神,也松开手捏住自己的裤缝,他显得有些局促,“我不是来上厕所的。”   “哦。”梁逍挑眉。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叶季安深吸口气,“就是有什么烦恼啊,担忧啊,想不通的啊,都能跟我说。”   “前辈不困吗?”   “不困。”叶季安可谓ji,ng神抖擞。   梁逍彻底回过身子,他靠在墙上,微微收着下巴,专心看着叶季安,“我啊,的确想和前辈聊一聊,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也不知道有没有想清楚,会不会说出一些蠢话。”   “所以你就干脆不吭声了?”   “差不多吧,”梁逍泛起一个很浅的笑,“现在吭声还来得及吗?”   “你说吧。”叶季安也笑,他莫名就觉得踏实了不少。   “前辈还记得我晕针吗?其实以前我没有这个毛病,”顿了顿,梁逍开始他的叙述,“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就带哥哥出国了,她自己治病,食道癌,哥哥就在那边上学。我十四岁初中毕了业就自己过去找他们,我才发现哥哥一直住在学校很少回家,我妈基本上一个人待着,也不让我住在家里,很快就联系好了住宿,就在高中旁边租房,居然还请了保姆监视我。”说罢他目光闪了闪,看叶季安的神情,有些忐忑。   “你说。”叶季安道。   梁逍捏了捏鼻梁,“后来也就过了不到一年?我有一次回家拿东西,看到她躺在沙发上就像喝醉了一样,手腕上扎了注s,he器。”   叶季安心下一沉,吸毒?他真不愿意往这方面猜想。   却见梁逍看着舷窗外的漆黑,又道:“她说她病得太痛苦了,不让我告诉我爸,当然也不让我报警,不然她就自杀。而且我哥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我问他怎么办,他就和我妈论调一样,还说医院里也用吗啡镇痛。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我一直犹豫,一直犹豫,最后也就什么都没有做,后来又过了几个月,我妈吸毒过量死了,就在她家,臭了才有人发现。又过了几周,我哥跳楼,登上纽约的报纸。”   叶季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种事不关己的口气实在是有点疼,然而,凭借心中那点尚且还在工作的冷静,他觉得沉默倾听也是最好的尊重。   梁逍把目光从舷窗上挪开,再度落在叶季安的脸上,他轻轻说:“其实这整件事有很多挽回的机会,看到我妈没有人样,我想当然觉得是因为癌症,我也没有注意到她那么多针眼,后来就算发现她吸毒,我还是什么都没做,简直吓破了胆,然后他们就都死了。我爸居然还不怪我,专门过来陪我读了两年高中。”   “你觉得他该怪你吗?”叶季安靠近他,挨在他身侧,和他一同朝着对面的墙,就像在吸烟室里那样。   “我不知道。就是不喜欢打针了,”梁逍摇了摇头,“还没有说完呢。还有罗曼的事,”他忽然笑了,双手垂在身体两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能我就是和毒品过不去?我和他最开始是在一个爬行动物论坛上认识的,都养了很多蜥蜴守宫,后来才发现都在纽约,好像还都是弯的,见了几次面就在一起了。”   “嗯。”叶季安轻轻点头。   “应该是十八岁开始,我确定我是个同性恋了。罗曼在一个艺术学院读书,学油画,我一直在学金融,话题不多也经常吵架,但总体来说还是开心大于痛苦。后来有一次,也是我忘带了东西,在不该回家的时候回了家,看见五六个人躺在我的地毯上,哈哈,和我妈当年的状态简直一模一样。”   叶季安试着捏了捏他的肩膀,“就是你二十一二岁那段时间。”   “嗯。”梁逍垂着眼睫,肩膀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下来,“当时学业非常忙,他也很聪明,知道不在明显的地方扎针,我就什么都没有发现。我从房间退出去,把门从外面锁上,然后报警。就听见他和他的朋友在里面拍门,嚎啕大哭地求我,二十多层的公寓他们不敢跳吧,很快警察就过来把他们全都带走了。”   “前辈,我觉得我没有犯重复的错误,也不后悔。”这个总结口气匆匆。   “我同意。”叶季安说。   “我不想让任何人再吸嗨过去死在我家里。”梁逍又道。   “我明白。”叶季安转脸看着他,“你做的是对的。如果放在我身上,我还不确定自己能做到像你这么果断。”   梁逍张了张嘴,没出声。   叶季安目不转睛,“更重要的是,你因为这件事痛苦,并且这种痛苦叠起来导致它很重也很长好像没人能分担,这也是正常的,没有人能说你错,说你矫情不懂坚强。”   梁逍的眼眶蓦地红了。   叶季安努力显得沉稳,张开双臂,“抱一下?应该挺有用的。你这几天太抑郁了,我觉得不行。”   然而事实上,说的时候他其实有些忐忑,甚至替梁逍觉得匪夷所思——这是揩油还是安慰?他怎么就这么想跟梁逍拥抱,难不成是在床上抱上瘾了。但疑虑很快被打消,梁逍也许不想被人看见眼角shi润的丢脸样子,非常用力地把叶季安搂紧,叶季安就顺势把下巴搁上他的肩头,虚虚地环上他的腰,“哈哈,空姐待会儿要来抓咱们了。”   “不管。”梁逍十分坚决。   “你和我说这些事,我挺惊讶的,”叶季安捋他后背,给他顺气,“但也有点……怎么说,确实是开心,我觉得自己被相信。”   “都过去了,也不会一直疼。但的确是我的私事给前辈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我也想解释清楚。”梁逍的声音闷闷的,从叶季安耳后传来,这又是一个久违的角度,“回到公司也会事情很多吧。”   “没事儿的,咱们都报了安全险,说不定回去还要赔咱们钱呢,况且这件事归根结底,又不是咱们的过失,领导也不至于为难咱们。”   “就是有我的错。我应该早点说清楚,提醒你们注意的。”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8节 “再说我烦了啊。”   梁逍似乎欲言又止,他在叶季安鬓角最后蹭了蹭,终于把人放开,红着眼睛说:“那回去睡觉吧。”   叶季安瞧着他这小兔子样,心中忽然就鼓足了勇气,他说道:“还得等等。”   “怎么了?”   “那首诗,你还准备给我读吗?”   “我——”   叶季安的目光没有躲闪,“要声情并茂的。”   梁逍露出认真思考的神情,很快,他恢复了平静和稳重,“好。前辈要认真听。”   叶季安特意扯了两把自己的耳垂,冲他笑。   梁逍则仍旧一脸严肃,清清嗓子整整衣领,站得笔直,沉声开了口,好比站在台前进行诗朗诵比赛的高中生,而他念上一句俄文,叶季安就在心里跟着默念一句翻译,假如心也能发出声音,就能听到他们共同的朗读了:   “cr в yпoehьe,” 我的心在狂喜中跳跃。   “n длr heгo вo вhoвь,”为了它,一切又重新苏醒。   “вo, n вдoxhoвehьe,” 有了倾心的人,有了诗的灵感。   “n жn3hь, n лю6oвь”   “有了生命,有了眼泪,也有了爱情。”最后这一句,叶季安念出了声。   梁逍瞬间瞪大双眼。   “不好意思,”叶季安举手投降,“上飞机前我以为你不打算给我翻译了,就自己查了查。”   他这模样像是在笑嘻嘻地耍赖,实际上,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和紧张,通过脸上传递的热度就能判断,他现在一定满脸通红。这短短四句翻译在他心里横冲直撞了好几个小时,让他在登机前差点拿不稳登机牌,于是梁逍也在他心里横冲直撞了这么久,到此刻,管它是什么,全都已经喷薄欲出了,他的确也把它说了出来,以一种自己都毫无准备的方式。   暧昧,暧昧,暧昧,叶季安想,暧昧确实在这儿,你可别看不见。它能要你的命啊。   梁逍直接又动容的目光让他心跳得比一天狂灌五杯浓缩咖啡的时候还快。   “哎,你别不吭声啊……”叶季安紧紧靠在墙上,他知道自己快要怂了。   “……现在回去睡觉吧?”他又干巴巴道。   却见梁逍还是那样,既不吭声,也不回去睡觉,可谓是他说的全都不听,梁逍只是把他又往墙角逼了半步,双手捧起他的脸,一眨不眨地垂眼看他,缓缓地靠近,专心得就像陷入了某种无法叫停的魔怔,唯有暗潮在平静海面下汹涌。再下一秒,一个吻落在他的嘴唇上,过于柔软,也过于短暂,就只是单纯的接触,甚至没有猝不及防。梁逍给了他充足的躲避时间,叶季安却没有半点动作。   他只觉得自己现在的呼吸,应该动静很大。   “感觉糟糕吗?”梁逍放下手臂后退半步,耳尖都红了,哪有工作时的嚣张自信。   “前辈?”他又道。   叶季安停止怔愣,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梁逍眼里的光暗了下去,脸颊上的擦伤也显得萎靡,他看起来就要道歉了。   叶季安却在道歉发生之前终止了它,他觉得自己突然之间力大无穷,却也突然变得很笨,倘若不用力抓住,那一切都会从指缝流逝,于是他迈出了那一步,一手按着梁逍的肩膀,一手揪他领子,踮脚把脸蛋凑过去,张开嘴,衔住了那两片干燥的薄唇。 第12章   事实上,叶季安这张嘴已经八百年没干过除说话抽烟吃喝之外的事了。   现在它给叶季安的反馈是:   第一,梁逍这小子吻技怎么他妈的这么可以。   第二,你好菜啊。   其实也就亲了那么短短一小会儿,十几秒?最多不超过二十。明明叶季安才是先张嘴的那个,但张开嘴过后,当另一股气息进入,他的主导权也就鬼使神差地被他给让了出去,从进攻变成迎合无需一瞬,说是迎合也不合适,是被照顾。梁逍从呼吸到动作都在照顾他。也许是这小子真有什么魔力,叶季安只是觉得,自己口腔的某些部位变得分外敏感,被梁逍舔到之前,它们好像是死的,别说现在这样痒酥酥了,他连吃麻辣火锅都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他还是用力揪着那副衬衫的领口,因为梁逍没有抱他,甚至没有碰一碰他的身体,只是轻轻捧着他的两颊,小心翼翼得像是捧着一只马上要被摆上拍卖台的元青花瓷瓶,在感觉到自己那把老腰开始发软,呼吸频率也骤然上了一个台阶的时候,叶季安迫使自己张大眼睛。   他看见梁逍仍然合着眼皮的双眸,眉头舒展,眼尾上挑的弧度仿佛蕴着笑意,如果他是个艺术家并在此刻奏响自己最喜欢的乐器,应该就是这种表情,叶季安怔怔地想,想了一刹那,或许有些走神,那双眼睛就睁开了。   下一秒,梁逍的唇舌放开了他,却还是捧着他的脸,几乎和他额头抵着额头,用指节擦拭他嘴角的水渍,“前辈觉得舒服吗?”轻轻地问。   “……挺好的。”叶季安只是觉得这下停得有点突兀。   “嗯,就是不能亲太久,”梁逍笑了起来,放开他的脸蛋也站直了些,仿佛看得懂他在想什么,“前辈会受不了的。”   叶季安心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好歹也是能游下来五百米自由泳的人,那点肺活量还不够你亲的?   却听梁逍又极具针对性地解释道:“这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生理和心理都是,我如果c,ao之过急,就只会适得其反,让前辈产生抵触。”   叶季安听得有些头脑发懵,他一紧张就会思维跳脱,比如他现在就在胡乱地想:好吧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最近中文水平有点显著提升挨了几句夸就变得特别喜欢用成语,“如果就”句式也用得挺熟练对吧?让你去小学教语文倒也是委屈你了,毕竟你是个怪才,分析个亲嘴都能在当事人面前像分析股票似的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但过于丰富的心理活动当然不能表现在脸上,叶季安简单问道:“循序渐进?比如下回多亲五秒钟?”   梁逍挑眉,“可以试试。”   叶季安决定有话直说:“因为我是直的?”   梁逍认真点头,“前辈会对我有生理反应吗?”   叶季安觉得自己无形中又被呛了一口,确实,他方才舒服归舒服,腰软归腰软,还不至于连裤裆都硬了。说实在的,最近这一年的变化尤其明显,他对看片都没有太大兴趣了,躺在床上唯一想干的就是睡死过去,做上不愿意醒的美梦,也是不梦桃花梦发财。就算偶尔闲得无聊看了半部,他也仍旧是兴致缺缺,贤者时间的忧郁都比那一小会儿的爽来得猛烈。他甚至怀疑自己即将步入三十五岁无性需求大队。   但他能跟梁逍说吗?那岂不是相当于跟暧昧对象间接承认了自己已经惨到即将不举!   于是叶季安反问:“你起了吗?”   梁逍无所谓似的耸耸肩,“您要摸吗?”   叶季安伸手,“我试试。”   梁逍却一错身子就躲开了他,“……还是算了。”他别过脸冲着窗外黑天,不再饶有兴致地盯着叶季安瞧。   这回换作叶季安偷着乐了,纸老虎吧,他想,动不动比我都害羞。他又专心看着梁逍那一并发红的耳朵和脖子,忽然之间意识到这都是眼熟的东西,梁逍早就开始在自己面前因为各种原因泛红了。   他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戳戳梁逍的肩膀,开口问道:“所以我们现在——”   梁逍立刻转脸,又一次看向他,非但没了羞赧,反而目光雪亮,“您对我心动了,我知道。”   叶季安脸上的发热状况顿时像是在空调暖气齐下的会议室里开了一整天的项目报告会,他听见自己扑腾乱撞的心跳,并且断定,梁逍也听见了,所以才会这么笃定地判断自己的心动,“我不会亲没感觉的人。”   “那睡觉呢?如果陈副主管失眠,前辈也会这样帮他吗?”   “当然不会!”这回答是脱口而出的,但叶季安也正是大声说出来了才发觉,之前种种,譬如他认为自己就该当梁逍的睡眠抱枕,并不是毫无理由。   有的理由在问为什么之前就已经悄然存在了,是这样吗?   他当然记得梁逍说过,有喜欢的人,正在追,并且非那人不可。   如果说追人不需要挂在嘴边,那么被人追上也是一种潜移默化——叶季安只觉得越回忆就越能抓出大把线索,就好比梁逍倒读的那些侦探——其实他自己也早就有预感了,不是吗?心理暗示的力量同样是不可小觑的。   “嗯,我也知道前辈不会,”梁逍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又是眉眼弯弯的样子,这副眉眼里蛰伏的是胸有成竹,“其实您现在不需要去考虑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这种问题。”   “啊?”叶季安一时间又发了懵,他亲了人家,都开始给自己的心理状况追本溯源了,他可没打算抵赖,因为他素来坚信,发现一种感情,那就说明这感情真实存在,坦坦荡荡地承认它接受它适应它就好。梁逍这是什么意思?   “恋爱这种事,对于刚刚产生的好感来说太沉重了,更何况恋爱对象还换了性别,还是不被大多数人所接受的那种,”只见梁逍靠上冷冰冰的玻璃舷窗,惬意又平静地阐述观点,“好感是种脆弱的东西,很容易就会被恋爱带来的各种麻烦磨淡,甚至被归为一种错觉,最后自然地被放弃。我不是理想主义者,因为我在真心喜欢前辈,所以不想被当成一种错觉。”   叶季安的惊讶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代小年轻的恋爱观多种多样,这他了解,但他没想到梁逍能做到这么理性又这么坦诚,这真的是做投资的好料,上亿的项目拿在手里,他也能手腕都不带抖,并且时刻记得坑对方一把。   “你说得对,”叶季安最终整理好心神,也摆出清醒真诚的态度,毕竟他也不是干活磨叽的人,“但无论什么时候,谈恋爱都会有麻烦,我对这个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那我就要等到前辈不怕任何程度的麻烦,只想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和我现在一样,”梁逍捏上他的领带尾巴,轻轻捋了捋,睫毛温柔地垂下来,“我要等前辈真正爱上我,我会努力的。”   叶季安默默消化了一阵,莫名有点想哭,但终究是扑哧笑了,不是他不够严肃,是他觉得梁逍这模样确实有点诡异的可爱,让他忽然想喝热巧克力一类的东西,“所以我们现在是——准恋爱状态。”   梁逍歪头看他,“可以这样说。”   叶季安揉了揉眼睛,“我明白了。那哲学家小梁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梁逍立刻道:“不和别人约会就好。”   “前辈对我呢?”他又问。   叶季安考虑了一下,也就只是考虑了那么一下,他们就被空姐发现了,人家笑容可掬地建议他们在气流颠簸时尽快回到座位坐好,于是叶季安领着梁逍老老实实归位。只见四位同事仍旧睡得酣甜,老陈的脑袋甚至歪歪斜斜地枕在了梁逍的椅背上,叶季安推了他一把,让他靠回他自己的椅子,又把梁逍按回位子上坐好,“我也就一个要求,等放假了,你能不能邀请我上你家住两天?”   梁逍那双善睐又善笑的大眼睛登时瞪圆了些许,“同居?”   “……没有那么绝对,”叶季安捏着他的靠背,好好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是想说,你买那套房子,还能真是看中小区条件了?”   “当然是想离前辈近一点,”梁逍严谨地说,他自有他的坚持,“但同居还是太快了。”   “别想多了,我没准备干别的,不会帮你睡觉都不行吧,就像这几天这样,”叶季安也坐回自己的位置,翘起一条腿,隔着过道望他,“就是,现在不只是你追我的事儿了,工作这么忙,咱们得共同努力,抽空培养培养感情啊。” 第13章   对于回公司后即将面临的状况,叶季安其实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虽说他跟梁逍参与打架是出于反击,并且音频视频证据充足连警察都没挑出毛病,这点无可厚非,但那天晚上毕竟是他头脑发热要请大伙出去喝酒,一个个还都喝得烂醉,要是谁真出了什么大事,那必然是他这个带队主管的失职。   叶季安素来不怕承担责任,因为他确实觉得自己存在错误,并且当缩头乌龟觍着脸跟人扯皮的感觉更糟糕,所以就算最终的处理结果是全公司通报批评加上奖金全扣,导致他春节放假只能在家煮青菜盐水面条节省开销,他也认了。   谁知道以上均未发生,他只是被董事长叫到办公室里聊了几句。那是开完晨会后突然得到的消息,总经理通知的时候神神秘秘,脸色不佳,搞得叶季安不得不紧张。   在顶层的大办公室外等了半个多小时,他站在头发灰白、温文尔雅的大老板面前,人家问他在这个岗位上感觉怎么样,他以为这是炒自己鱿鱼的前奏,心说这真不行啊大哥,我那房贷还差五年多呢,愣是勤勤恳恳地汇报了半天近期工作,也就是他在外面等的时候在心里过了几遍的那些,可谓是专业又谦虚。结果,人家董事长一句话就把他问愣了,“你觉得做这份工作开心吗?”   叶季安头脑飞速地转,最终道:“如果让我穿越回刚毕业那会儿,我还是会来面试。”   董事长似乎对他的话术一眼就看透,摇了摇头,哈哈大笑,“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开心。像你这样三十多岁就做主管,怎么开心得起来嘛!”   是啊,开心个鬼,想死都天天挂在心里头呢,叶季安并不想说出“我很开心”这种违心的话来,只得礼貌地笑着,微微点了点头,又听老板问道:“现在手下办事的那些年轻人,你感觉怎么样?”   部门二十多人,比自己年轻的大概有十个,这是要挨个点评?叶季安并不觉得董事长能把他们认全,因此只是笼统地介绍了介绍,说了点普遍状况。   老板则抽出员工手册翻了几遭,“这个小李……从综合部分到你们那边,适应得怎么样?”   “不错。人很勤快,也机灵。”   “小张呢?研究生就在联合国干过,会四国语言?”   “是啊,翻译能力很好,尤其金融口词汇量很木奉,就是刚毕业有点没长大,但同事们都和她相处挺愉快的。”   “这个小梁呢?”   “干活特别有准,脑子好使胆子还大,”叶季安眼前浮现出梁逍那张笑眯眯的狐狸脸,心里忽地就踏实了些许,“是个明白人。”   董事长笑道:“我听说他有点恃才傲物啊,是性格上不太会做人吗?”   八成是那总经理老秃头被呛过几次记了仇,跟大老板这儿告状来了,叶季安心想,这梁逍平时虽然跟大多数同事都是不冷不热,凑单点奶茶从不参与,动听话也不爱多说,但有忙也都是热心地帮,他只是对别人都没什么兴趣而已。更何况现如今这个年代,和同事又能亲近到哪儿去呢,真交上朋友的都是极少数。   这么想着,叶季安开口道:“梁逍确实比较有个性,但您看,‘恃才傲物’这个词它首先就是要有才,他能力非常强,为人上只是不喜欢凑热闹,也不是不合群,我觉得对这种成熟又能干的年轻人,应该尊重他的个性。”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9节 董事长合上员工手册给他鼓掌,笑得眼纹都纵横了起来,“看出来了,你很惜才。”   叶季安心说要是不好好珍惜这几个能干的,我就只能孤独地把一辈子奉献给加班了,况且有才华的人得到赏识,这不是天经地义?是甜言蜜语重要还是发大财重要。后来他又跟董事长聊了十几分钟,话题很分散,到最后也没有冒出要把他开了的苗头,就这么让他回去工作了。   回想起自己最开始那种“极其在意员工形象的刻板老头”的单一印象,叶季安不禁有点不好意思,他觉得董事长其实挺亲切,也挺开明,确实有当大老板的气度。   春节假期前的最后两周当然也是相当忙碌。好在刚刚落定了一个大项目,近期缠身的主要都是零碎活儿,叶季安不至于连家都没得回。他跟梁逍每天基本都能赶上最后两班地铁,要是赶不上,那就拼个出租车。基本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叶季安都往梁逍屋里拿了,反正忘记什么回家去取也很方便,他就这么开始了和准恋爱对象的同居生活,并没有等到放假。   然而,说是同居,其实基本内容也就只是睡觉。到家往往已经濒临一点,叶季安经常在梁逍洗澡的时候倒在沙发上睡死过去,在客厅和他做伴的是十几只养在盒子里的守宫,还得梁逍拍醒他,给他把水温再挑高两度,他才不会堕落到不洗漱就上床。每次从浴室出来,他都会看见梁逍照旧ji,ng神抖擞,等他也躺上床去,被从背后轻轻抱上,看着马克思在床头柜上徐徐地眨上半天眼睛,身后的那位才会有些困意。   让人欣慰的是,安眠药的量已经减了一半,梁逍并没有出现整夜失眠的状况,早上叶季安会早起十五分钟,变着花样做点三明治或者卷饼,再弄点水果拌酸奶。以前一个人他完全提不起ji,ng神,现在两个人了,他就不想再凑合。往往在他煎ji蛋的时候,梁逍会打着哈欠走到厨房门口,睡眼惺忪地叫他哥,说早上好,再之后,这一天的奔波就从挤地铁开始了。   以往的习惯还没丢,叶季安还是会在开工前慢跑半个小时,梁逍同样也会,不过也不用再像之前那样避开他,反正无论是文身还是喜欢,都已经说开了,没必要藏着掖着,当然,淋浴还是不能一块的。   叶季安有时会突然之间强烈地感觉到,这样的生活其实不错,尽管还是忙得没什么私人时间,但那种空虚至死焦虑至死的感觉已经不见了。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他和梁逍约好去痛痛快快地看场live,就在天桥艺术中心旁边的一家地下小酒吧,来的是个挪威乐队,专搞重金属,算是北欧摇滚的典型,躁耳中时而闪现的那种诡异和半死不活,一如北欧冷冰冰的气候环境,他和梁逍都很喜欢。某天下班早,两人吃了顿火锅,梁逍好不容易洗完了碗,兴致勃勃地展示起自己的cd收藏,这个乐队就差一张早期ep没有收齐,叶季安愣是带他回自己家,从堆了满书柜的专辑黑胶纪念册里抽了出来。   叶季安对梁逍崇拜放光的小眼神相当满意。   他也很想在这一年的工作终于结束时,和这个歪打正着的小知音一块去这乐队难得的现场好好爽一把。   他这愿望一直到当天下班前都是有望实现的,公司传统,最后一天不加班,叶季安甚至已经预订好了一家口碑不错的越南菜馆,准备带梁逍吃饱了再去蹦迪,结果,就在他去总经理办公室做最后的简单汇报总结的时候,突然就被截了胡。   “晚上有个饭局,”总经理说,“我请客,大股东也要去几个,小叶别跟我推啊。”   叶季安固然清楚,这就是要自己过去喝酒的,这在领导看来似乎是聘用年轻人的一大作用,就好比他自己,已经去过无数个这种饭局,也作为“青年才俊”帮上司顶过无数杯酒。但他素来擅长自我麻痹,红的白的一股脑下肚,蹲在马桶前里吐得胆汁都出来了,他也能把自己撑起来,洗洗干净收拾利索,出去接着应酬。他跟自己说这也是工作,从没像现在这样犹豫过。   “我家里还有点事儿,您看能不能……”   “还没成家呢有什么事,”总经理正在饮水机前给自己泡茶,笑呵呵地打断他,又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也别回去耗时间了,我刚刚已经通知你部门直接下班,你就在这儿等我几分钟,咱们一块坐车过去,别不给我面子啊。”   得了,叶季安知道自己不去不成,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给你车你都不坐,岂不是目中无人?他放弃了抵抗,坐在总经理办公室的沙发上给梁逍发信息:   【领导请客,我得去喝酒,没法看演出了。】   梁逍并没有回复,也就是一两分钟的事,叶季安一秒一秒地盼,心里忽然酸沉得不行,充满巨大的歉意,这感觉就像小时候拿着一张不好看的考卷往家里走。   他又拿起手机。   【我说我家里有事了,但没办法,就得我去顶包。推不掉。人家干脆不让我出办公室了。】   【你下班了吗?】   【别不吃晚饭,到现场也别太激动喝太多,听歌是主要的,再晚也得回家。】   梁逍回了一句:【好。是总经理吗?】   叶季安:【是啊,还有几个大股东。】   梁逍又没回音了。   直到叶季安上了总经理的车,对话框的另一端还是沉默。一路上叶季安熟练又客气地和车上其余两个职位比自己高的人聊天,手提包放在膝盖上,手里一直攥着自己的手机,等到了饭店,把领导送上电梯,他cha着大衣口袋,一个人在大堂里等着接剩下的股东,几个字在输入栏里打出来又删掉:【你生气了吗?】   这一条最终还是发了出去。   又是一个多小时之后,这条信息才得到回复,当时叶季安刚刚敬完一轮酒,喝了两口凉掉的汤,坐在背靠大门的位置上缓了缓,表情相当专注地听着客人高谈阔论,说是大股东,其实就是几个小投资方而已,主要是总经理想把他们拉拢到自己这边,从而丰一丰羽翼。叶季安看得门儿清,但他能保证自己的微笑看起来不像冷笑,手机一震,他那处于放空状态的大脑才猛地回神,是梁逍的消息:   【前辈,出来一下,不用拿外套和包。】   紧接着又是一条:   【我在外面。】   叶季安一时间有点懵,酒也上头,他回道:【你没去看?】   【还没开始,您出来就好了。】   叶季安琢磨了一下,最终得出答案,也许是这小子找自己有什么事,不拿外套和包,就是说完事自己再继续回来喝酒。他想自己已经喝了这么多,下桌上个厕所也正常,于是轻声说了句失陪就走到门边,一开始推那重得跟城墙似的丝绒大门,他还晕晕叨叨有些吃力,好不容易使上了力气,手下却忽地一空,是梁逍帮他把门拉开,又立刻关上了。   “嘿,你还真来了……”叶季安傻笑了一下,努力站稳,才没把额头往人家肩膀上挨,“怎么了?”   “等我一下,两分钟。”梁逍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眼睫下蓄着两片y影。   “什么?”叶季安转不过弯。   “我进去敬杯酒,顺便把前辈的东西拿出来,很快就好了,”梁逍握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您就在这里站好,乖乖等着我,我要带您去蹦迪。” 第14章   那扇门又在眼前重重关上,叶季安猛地打了个激灵,他那不甚清楚的大脑徐徐蹦出了三种可能:第一自己在梦游,第二梁逍在梦游,第三,某人就是想出了什么聪明招儿,有本领把他从这酒池魔窟里解救出来。   叶季安倾向于相信最后一种。   但他感觉到更多的却是担心,这饭局不比公司内部,要是梁逍像以前那样跟领导呛上,想到什么都直说,叶季安拿不准总经理会不会好面子气急败坏。刚入职半年的小年轻,在公司里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要是真惹上了大领导,还仅仅是因为顶酒这么一件小事……那可太亏了吧!   琢磨到这一点,叶季安的反应终于没那么迟钝了,推门的力气也有了,他觉得自己必须得进去救场,刚开了一个缝,他就看见梁逍在自己方才的位置前站得笔挺,却不只有他一个人是站着的——其他两个过来顶酒的年轻员工、几位客人的秘书和几位客人本人,甚至包括做东的总经理——这可是站了一桌啊!   叶季安身上一僵,没有急着进去。多年来察言观色的经验告诉他,这情况和他想象中并不相同,他贸然行动不一定能起正面作用。   似乎还有谁在咕咕哝哝地长篇大论,叶季安一时半会儿也没能听清,总之是酒桌上巴结人常见的谄媚语气。   这时梁逍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回过头来,短短看了叶季安一眼。   我靠,好凶。   警告我待着别动的意思呗?   叶季安服软似的缩了缩肩膀,又眨了眨眼,把缝隙关得更小了些,乖乖躲在里面,梁逍这才转回头去,“是工作上的事,突然出了一点小状况,需要叶主管抓紧时间回去一趟,”他咬字异常清晰,态度也是不卑不亢,“应该要做到很晚,到时候就不把他送回来了。”   “行行行,小梁还专门跑一趟,快带小叶回去吧,”叶季安可算辨清了,方才那就是总经理的声音,只听他又跟客人们笑着解释道:“刚才喝得不少,还得回去干活,这大过年的,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拼命了。”   “是啊,这大过年的,不能陪大家喝痛快了,”梁逍突然拿起转盘上的酒盅,不紧不慢地往杯里添了小半杯白的,这杯子本来还是用来装红酒的,就是叶季安方才用的那只,他举到胸前的高度冲着正对面,笑眯眯道:“冯总经理,我替我们部门自罚三杯。”   “你这……这是干什么。”   “祝您新年快乐呀!”   “嘿,这小梁,”总经理打着哈哈,“真会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啊,我知道您喜欢喝酒,”梁逍体恤地看着他,“虽然比不上叶主管,但都是公司的后辈,我来喝也是可以的吧。”   这下可好,总经理居然发了慌,连连说着这哪行这哪行,客人也念叨起“小梁今天开车来的吧别碰酒了”,梁逍边上的那两位更夸张,勾肩搭背地拦他,直往他手里塞饮料。只见梁逍淡定得很,完全不强求,就这么欣然任人把五粮液换成六个核桃,“确实开车来的,”饮料罐抬到嘴边了,一桌人也纷纷举杯,拿酒对他,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啊。”   紧接着,在又一波咕咕哝哝的客气话中,梁逍抿了浅浅一口蛋白饮料,桌上其余几位却都把杯子喝了个空。他又叫了两声“孙叔叔”“刘叔叔”之类的名号,道了句回见,从椅背上拎起叶季安的外套背包,转身走人。   叶季安在门缝里看着他从背影变成正面,又步步走近,站着根本没法动弹,心里的尖叫已经压了半天。天知道梁逍是怎么做到的!叶季安只觉得总经理从里到外都像是变了个人,不仅和公司里不一样,和刚才不停让自己敬酒的时候更不相同,按照他方才的预想——即便是工作上十万火急了,那老秃头为了那点面子,仍旧不会放人。   “你真神了!”门又关上,他抓上梁逍的手腕。   梁逍却蹙了蹙眉,一心放在给他披外套上,“前辈还难受吗?”   “我还行,还行,”叶季安套上袖子,见梁逍抬步就往电梯口走,他就努力跟上,“公司,出什么事了。”   “没事。”梁逍似乎没有把手提包交给他拎的意思,“只是我们如果快一点的话,应该可以赶在开始之前进场。”   “还剩多久?”   “半个多小时。”   从这儿到天桥艺术中心那边,打出租都要将近一个小时,这还是路况好的前提下,更别说倒腾地铁了,叶季安再醉也拎得清楚。但他不想打击梁逍的信心,只是把火烧眉毛的疑问提了出来:“那工作呢?”   “没有工作。”   “啊?”叶季安差点一个趔趄。   梁逍终究是扶上了他,几乎要把他按进怀里拖着走,“突发状况是我胡扯的,给他个台阶下。”   叶季安在电梯前站定,看着那数字一路上升,渐渐逼近自己所在的楼层,他的大脑经历了从震惊到冷静再到震惊的过程,“刚才那两个投资人,你都认识?”踏进电梯时,他问。   “见过。”梁逍按下一层。   “……你家里是不是干这一行的?”   梁逍把目光从数字屏挪到他脸上,点了点头,“是。”   叶季安往墙上靠了靠,不会吧……   只听梁逍又道:“和咱们公司不构成竞争关系。”   叶季安脑子转了过来,心也放了——是啊,就是不会!董事长明明姓储,这么少见的姓氏自己是绝不会记错的,印象中全公司高层也没有姓梁的……人都说没竞争关系了,那就是其他大老板家的小少爷呗?也许跟那两个投资人也有过合作。至于总经理那边,平时在公司,梁逍当面叫板都不见他发火,凭那见风使舵的性子,遇上背景硬的就怂,当然也说得过去。   和以前设想过的也差不多。   叶季安舒了口气,“谢了啊,”他整个人都松软下来,终于靠上梁逍的肩膀,“我以为我今天又得神志不清,那就不去你家了,抱着酒臭味的醉鬼你也睡不着。”   “这种饭局,前辈以后就看心情,不想来就完全不用理他了,总经理不会再自讨没趣。”梁逍牵着他走出电梯。   大堂金碧辉煌,叶季安被刺得眯了眯眼,“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半天不搭理我。”   “那是在工作。”   “嗯?不是没有吗?”叶季安只觉得这旋转门也要把自己转晕。   “有一点,但我都做完了。我是最后一个走的!”这话说得孩子气十足,邀功请赏似的,叶季安简直想揉揉自己这位神奇对象的脑袋了,冷风扑在脸上,就在他抬头准备接着抬起手的那一刹那,他忽然被乍亮的光线闪到了眼。   这可比刚才的大堂擦得锃亮的大理石地砖闪多了。   因为这是灯,是车灯。一辆正红色跑车,流线型车身圆鼻头,侧对着门口停。   “所以我说来得及。”梁逍把车钥匙挂在小指上,又把手提包带按回叶季安手里,继续牵着他的手,领他来到车前。   “你牛`逼。”叶季安捂着眼睛乐。   梁逍则优哉游哉地拉开一扇车门,颇为绅士地欠了欠身,脸上终于也有了笑容,“前辈,请坐啊。”   叶季安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颇为郑重地弯腰坐了进去,随手把包往脚垫上一丢。只见梁逍麻利地绕过前盖,往他身边一坐,超跑发动机启动的声音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响在耳边,电影和纪录片里说的什么“愤怒的公牛”、“疯狂的野小子”,那都不够贴切全是浮云,叶季安只觉得自己仿佛坐的是火箭。挪来腾去地出了这挤挤挨挨的停车场,又开始桥下拥堵的辅路上挤,大火箭被困在小萝卜堆儿里,叶季安都替梁逍觉得憋屈。   却见梁逍并没有任何不耐烦,大概是开习惯了,他并不急于利用自己的速度优势,寻常得就像是把这布加迪威龙当帕萨特开。   唉,小布啊,真是委屈你了,叶季安心说,新光天地门口见过你一次,下地下室拿东西,在车库见过你一次,你天天都趴那儿吃灰吧,和周围其他好兄弟估计也没什么话题。谁叫你主人就喜欢和我一块挤地铁,早高峰那么堵,你确实也展现不了身手,在这城里你就只有大材小用的份儿。现在,你好不容易出来放放风了,你家小少爷还这么沉稳,是因为我在车上就格外注意安全吧?   叶季安不小心傻乐出了声。   椭圆形的后视镜里,投来梁逍好奇的目光。   被这么一瞧,叶季安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跟一辆车攀比,赶紧住了脑。他认为自己确实醉得挺厉害。   转眼也看不明白仪表盘,叶季安决定想点正事,“这路限速多少啊。”   “不知道。”梁逍终于过了最堵的路口,直接上环路,九点多,三环上车已经不多了,他们可谓是见一辆超一辆,也没过两分钟,叶季安忽然发觉自己确实像火箭一样冲了起来,风是急的,却被严丝合缝地隔在外面,只能在车身上尖啸着刮磨,过速导致的暂时失重感迎面而来,那种波动又平稳的、离开了地面的错觉,混合夜晚独有的模糊感,就像真空,就像,在飞。   叶季安本是习惯在地下移动的人,地铁、拥挤的站台、长安街金融街上遍布的地下通道,他像只蚂蚁在里面化成一个黑色的像素,像全城血管里一只匆匆的血红细胞,只有一点点氧气是属于他的。就算走在大马路边又有什么不同呢?他仍然觉得自己被一层土压着,站直一点,就会顶到脑袋。   但他现在就是在飞啊。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10节 空气都看不清了,只知道前后左右,天上地下,没人挡他。   叶季安抓紧小腹上的安全带,看向梁逍的侧脸。   当然还是那个样子,眉骨和鼻梁棱角分明,嘴唇习惯性微抿,显得心不在焉,眼睫毛却像女孩子一样浓密而卷翘,看过无数次了,现在却又有些不同,一盏一盏路灯洒下的暖橙色光柱迅速划过,远方的霓虹忽明忽暗,这张面孔也是忽明忽暗。   “超速了。”叶季安说。   “快到了。”梁逍眼里含着笑。   “小心扣你12分,或者有警察骑着摩托跟在你后面要吊销你驾照。”   “无所谓,追不上我。”   叶季安想亲他一口。就在此时,很想很想。   这个吻在酒吧门口成了真,事实上路过几个红绿灯的时候叶季安就在忍,但他觉得自己骑的是匹烈马,要是把捏缰绳的亲晕乎了,两人都得被甩翻下去。到了目的地就无所顾忌了,他也不管现在是几点,离开场还有几分钟,搂上梁逍的脖子就啃,醉得嘴巴都对不准。梁逍捧正他的脸蛋,温柔地含他的下唇,被他的笨拙吻出了笑意,“别急啊前辈。”轻轻掐着手边的耳根,他呢喃着说。   叶季安吞了吞口水,记起自己这趟是来干嘛的,坐直身子抹抹嘴角,他垂着脸,“……没咬疼你吧。”   梁逍解开他的安全带,“酒很甜。”说着就兀自下车了。   叶季安也推开门,这一下车才发觉,他们确实够引人注目的,门口抽烟的几撮小青年都呆呆盯着他们瞧。梁逍则十分自然地锁车牵人,还帮在手机屏幕上乱戳的这位点开了电子票。检票口没人排队,进场又下到地下酒吧,这才发现已经开场五分多钟,正式演出还没开始,是热场乐队在台上表演,只有一个贝斯一个吉他手,连鼓都没有,却真砸出了那么点激动人心的感觉,至少把耳朵震得挺舒服。   灯光全是冷色,蓝和白为主,深深浅浅,缭乱地满屋泼洒,叶季安轻车熟路地拉着梁逍往前面挤,喝了酒,他连撞上人都不会如以往那般顾忌了,只觉得自在得很。不经意弯起眉眼,不只是因为他一到这种场合就自然兴奋,更是因为,他发觉周围穿什么的都有,深v领的浓妆姑娘,紧身t恤的eo小伙,还有哥特风的不好辨认性别的朋友……这都是冰山一角,却只有他们两个穿西装打领带,员工吊牌还卡在前胸的口袋里。   “咱俩够奇葩的!”叶季安挑了个靠中间的空位站定,趴在梁逍耳边大声地笑。   “我觉得很酷!”梁逍也咬他的耳朵。   “哈哈,是吗!”叶季安觉得自己血液里的酒ji,ng已经蒸发了,事实上早就开始了,一缕缕往上飘,全都聚在脑子里,搞得他胡话满口乱撞,“prce梁蹦得起来吗!”   梁逍似乎被他说得有点害羞,低着脑袋解开西装扣子,“其实前辈不是第一次这样来了吧?”   “嗯?”   “其实——”梁逍直接脱下西装往肩上一甩,稍稍弯下腰,贴近叶季安耳边,这一次,他轻轻地说:“在和前辈说上话之前,您的文身,我就见过一次!” 第15章   “是一场shoegaze,来了三支乐队,都是英国的,”梁逍解释道,“时间是中秋节假期第二天,您站在最前面一排。”   叶季安立刻就想起来了。这事儿在他脑海里本身就挺深刻,毕竟他能有幸抽得空闲出去听现场的机会实在是不多。   而且那三个乐队……其中有两个都是他跟梁逍感兴趣的。   印象中场地是天坛西边的一个小酒馆,他喝了半瓶很苦很香的督威三花,演出从晚上九点一直晃到了将近午夜,之后又安可了两三首,地铁没了,出租车打不到,一辆开往市郊的末班公交,他一直坐到终点站,后来又跟着高德地图骑了半天共享单车,等他回到自己的卫星城仿佛天都快亮了。   之后就感冒了小半个月,开会都挡不住他咳嗽流鼻涕,丢脸得要命,谁知道该怪出了太多的汗还是吹了太久的凉风。   “当时你呢?”叶季安停止回忆自己的苦逼朋克经历,抬眼问道,“你也在前排?”   “在中间,离前辈不太远。”梁逍推了推他的脸颊,好让他面朝演出台而不是呆呆地盯着自己,只见热场乐队已经拎琴盒走人了,一个高高瘦瘦白发垂肩的男人走到中央位置上一声不吭,挂着琴随意踩着效果器,一脸丧气的样子,叶季安认出来,这是主唱。   随后陆陆续续的,五个人上齐,全都是长头发高个子眼圈乌黑一脸丧气,说了声hello就专心调音,没有任何跟听众互动的意思。叶季安和梁逍都笑了,这乐队就是这种要死不活的感觉,要是上来就喜气洋洋热火朝天,他们简直要怀疑进错了场子。   “那会儿九月底……你刚入职一个多月!”叶季安抓紧时间说。   “是啊,和前辈还不熟。”梁逍笑。   叶季安也笑,他已经开始捂汗了,也把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想学梁逍那样把它很酷地随手搭在一边肩膀上,反手那样拎着,却怎么做怎么别扭,甚至萌生出把袖子系个扣绑在腰上的愚蠢想法,“碰上我肯定吓一跳吧,”他赶紧把衣裳老老实实地搭在小臂上,企图通过说话来缓解心里那点谁也不知道的尴尬,“出来玩遇到同事,倒了八辈子霉。”   梁逍却陡然认真起来,“我只是有些惊讶,我也就是从那个晚上开始注意前辈的。”   “是在意。”他又纠正自己的用词。   “就因为看到了我的文身?”叶季安撞撞他的肩膀。   “当然不是。”梁逍也撞他。   “那是因为什么?”   “过一会儿再说啦!”梁逍不肯看他,再看台上——好一堆鼓点砸下来,演出开始了。   叶季安曾经是比乐手还疯的人,尤其刚上大学那会儿,乐队走了他还能跟一帮狐朋狗友在酒吧里蹦到后半夜,哪怕音响里放的是吉祥三宝,他也能把胳膊挥起来,把跨给扭起来,做酒吧里最靓的仔。这也就越发显出他如今体力的退化,六首歌过去了,大概也就是刚过大半场,他已经开始觉得自己离歇菜不远。   人都在他周围胡乱蜂拥着,后面的把他往前面挤,前面的又因为跳跃拍手等大幅度动作而不断扩散,人人手肘顶着手肘,肩膀擦着肩膀,上面每每砸一波重低音,下面这人堆就呈波状拧来拧去一回。跟唱声也像吼,像口号,混着尖叫爆发在耳边。所有人都太激动了,叶季安也叫,因为他也激动,酒气像跳跳糖似的在头脑里爆炸,但那些红的白的还在胃里晃来又晃去,头疼也从太阳x,ue蔓延,一双腿包在西裤里,他就觉得自己的糖跳得不畅快。小臂上的西装早就挂不住了,他攥在手里,攥得全是褶子,老腰和老腿也开始软,叶季安仍旧不想接受自己需要歇一歇的现实。   梁逍倒是全程相当淡定,他不跳也不扭,更不发泄似的乱嚷嚷,只会在每首唱完之后抬手鼓掌,身段和神情都端正高雅得像是在金色大厅中刚刚听完一段歌剧咏叹调。但他确实又并非无法欣赏这些音乐,相反,正如他在家听cd时的模样,他看得全情投入专心致志,连眼睛都不带眨的,直到叶季安牵上他的手腕要拉他pogo,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嘿,不是要带我蹦迪吗?”叶季安刘海都散了,汗shi了一些,贴在额头上。   梁逍回握住他,十指相交地抬到半空,在这一室躁动中迅速跟上他的节奏,目光却贴在他脸上,比方才看台上还要直勾勾,仿佛周围的动态都是假的,都是静止,他唯一能看见的就是叶季安的的脸。   “前辈累了吗?”   “还行,这首不是你说最喜欢的——”   “您的脸色很不好,”梁逍握了一把他的腰,“身上也没有力气。”   叶季安还想狡辩,却被梁逍一把拽上,直接往后走,一路混混沌沌的,他也看不清什么,只知道梁逍全身都透着“不由分说”这四个字,先是把他挡在后面给他开路,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够,干脆搂上他,几乎要把他护在怀里,好让他走稳,好让周围醉的醒的蹦的扭的全碰不上他。叶季安有点天旋地转,他的脚步确实是虚浮的,被领到后场的吧台前,他屁股挨上高脚凳,撑着自己往上一坐,终于松了口气。   隔着不远,还是能看到台上的乐队,乐声也照旧在耳边,就是少了一点声量,多了一点周围人的闲谈。叶季安见梁逍在自己旁边坐下,没有离开的意思,酒在胃里烧出的辛辣就缓解了些许,“确实,”他轻轻扯了扯梁逍的袖口,像是想把人扯近一点,“年纪大了。”   “是前辈今天喝了太多酒。”梁逍还真就挪近了椅子,两人膝盖碰着膝盖,他叫了杯加冰块的薄荷水,推到叶季安面前,“喝一点。”   叶季安乖乖啜了啜吸管,口腔里清爽的感觉让他脑袋也镇静了不少,“没想到你看现场是这种类型,我以为比我二十多的时候还猛呢。”   “想吐吗?”   “不至于,还没喝到那份上,我这酒量也算拼出来了。”叶季安想靠在他身上,最终还是没有,只是往桌面一趴,“歇会儿再战。”   能感觉到一只手搭在颈后,又开始顺着脊梁捋,力道和速度都相当有分寸,却捋得他整个人麻酥酥的,叶季安舒坦地枕着自己的手臂,侧脸看过去,吧台的灯光是红色的,梁逍的微微蹙着眉头,眼里也闪着红光,很明亮,“说说吧,你怎么就,看上我了。”叶季安又去捉他的手。   梁逍笑了,手一握上,他的笑意就转深,“因为您——表里不一。”   “哈?”叶季安一下子就坐直了。   梁逍安抚地拍拍他,慢慢地说,“我要用那个词,说来话长。前辈还记得吗?六年前你去过一次纽约,公司在几所学校开招聘会,其中就有我的学校,那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嗯,我当时……”叶季安有点诧异,模糊地回忆着,“主要是打杂,整理表格什么的。”   “是啊,我去的时候前辈正在挨骂,”梁逍捏捏他的指骨,目光还是相当温柔,“后来我也交了简历填了表,其他人好像都很欢迎我,只有您在我去到其他摊位之后,追上来,劝我留在学校,不要本科毕业就急着工作,说这样可能会几年后才发现选错了道路,也有可能会在公司受欺负,你要我不去考虑外因,想清楚自己到底喜欢怎么做。”   叶季安心说确实,我好歹也是国内2本硕毕业还考了两个关键的证,我刚入职那会儿不也是天天夹着尾巴当孙子,现在又好到哪儿去了?只不过是能碰点专业性强的工作,工资翻了几倍工作量也翻了几倍。那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抱有理想的小孩冲上来栽跟头呢?他虽然不记得自己当时劝过这样一个青涩大学生,却能一下子捡起当时的心情。   只听梁逍又道:“那段时间其实我过得很烦,我觉得我被罗曼骗了,又觉得对不起他,严重地伤害了他,恋爱这种好事,在我这里怎么只能带来双面的痛苦啊,我就卡在这个死胡同里,失眠也开始了。”他坦言道,“家里一直催我回国,我想回又不想回,最终我决定留下来继续读书,现在想一想,也许有前辈的原因,一个陌生人,他在关心我,没有问我要什么,只是不想看我犯错。这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神奇,好像必须要去相信了。”   叶季安抱上他的肩膀,在颈侧蹭了蹭自己的额头,“我不记得了。”   “我知道。”   “我就好……我好生气!”叶季安咬了咬嘴唇,他觉得自己词不达意,“为什么我就忘了呢?”   “没事,没事,这都无关紧要,”梁逍也回抱住他,稳定的一副胸怀,就这么兜住他的混乱和醉意,“然后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邮箱和脸书,前辈就回去继续打杂了。我当时只是觉得您是个烂好人,但是,又过了几年,我发现一个脸书账号隔几天就会发一句想死,其他什么内容都没有,我才想起这是招聘会上认识的前辈。”   “就是一年多之前吧,我准备回国工作的那段时间。”梁逍又补充道。   叶季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鸵鸟似的把脸埋在人家肩上,不肯抬起来。也不能说是晴天霹雳,但确实,这感觉就好比一场裸奔,还是在梁逍眼皮子底下,还是在自己全然不知的时候。同学和同事都没有玩脸书的,至少没人说要加他,他早年注册也只是闲得无聊,后来干脆当作垃圾桶用来吐苦水——一年多之前,正是叶季安最想死的时候,拿出去大半存款给养母治病,房贷要把他直接压扁,升职更是遥遥无期,他每天都觉得自己完了。   然后他想死,琢磨怎么死,不发那两个字从而夸夸其谈一下,他觉得自己就真的要死了。于是他用一种自以为保险的方式发泄,被看了个透。   “然后你就觉得我是一个过得惨兮兮,每天想死又不敢死的,烂好人呗。”他撩起眼皮瞧梁逍,天知道他觉得眼眶很酸,很想被摸一摸。   梁逍真的摸了上来,还捋他的眉毛,摇了摇头,“然后我就回国工作了。好巧,面试的时候前辈也在,我觉得很亲切,是我爸爸常说的那种缘分。后来我观察前辈,干练,温和,谦虚,沉稳又可靠,从外表来看简直完美,是女孩子想嫁的类型,根本不会有谁怀疑您对生活的信心,”他用心把叶季安看着,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地传入叶季安耳中,“谁知道我会在自赏摇滚的现场看到您的文身呢,衬衫脱了,只有一件紧身t恤,文身一直到小臂。您看起来很开心,是真的开心,那时候您很自由。”   “哈哈,我那是很奇怪吧……确实是表里不一。”叶季安又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音乐还是那么吵,那么吵,他能听见心脏在怦怦地跳。但他靠在梁逍身上,他又迷惑了,这心跳到底是谁的呢?   “很矛盾,也很迷人。那天我就明白了,前辈其实是个很厉害的人,热心的一面,厌世的一面,圆滑的一面,自由的一面,这些全都看见的就只有我吧,所以您是不同的,我也是不同的。我想,还藏着多少呢?我能看见吗?如果看不见,我是不是就要疯了。”梁逍这样说着,浓浓地看着他,手掌覆上他的后背,“我是幸运的,就连前辈的每个文身在哪里,我都知道。”   叶季安往前错了错身子,贴上他的唇角,“我不信。”   “要信。”梁逍吻着他说。   “你都不敢看我,”叶季安咬他,声音里带着轻微鼻音,“我脱了上衣,你都不敢抱我。”   梁逍则耐心极了,还是那样抱着他,证明起自己的绝对了解,“这里是枪花,”他揉揉叶季安的左胛,“这里是drea theater,有一长列字母,”他又碰上叶季安的脊沟,像是依照字母的位置一下一下地按,“还有这里,是pantera,您最喜欢的那支。”说着,温度已经滑到腰窝了,就在扎得紧紧的皮带上方,它不急着往里探,但你又不能说它完全没有进去的念头,因为,每一次柔顺踏实的抚摸,每一下浅尝辄止的掐揉,都好像挑起一根弦,悬在空中撩拨。   “一共十九个乐队,左臂四个,右臂五个,后背和腰,有十个,如果前辈的腰粗一点,就能把右边多的那个文上去了。”梁逍沉声问,“还要听吗?”   叶季安则在他手下微微打着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的烫已经可以隔着衣料摸到,他从高脚椅上滑下来,把自己挂在梁逍身上,像是誓死不松开,就要永远这样紧紧贴着,“卫生间,在哪边啊,”他小声道,是冲昏了头脑,还是深思熟虑,此刻似乎都不重要了,强大的音墙和pogo的人群也比不上拍在他身上的浪,他磕磕绊绊地摸上梁逍的腰带,用小指勾上,“陪我去。” 第16章   梁逍扶住叶季安的肩膀让他站直,沉默地看着他,足足……至少两分钟过去了。   “现在这句话还当真吗?”他问。   叶季安已经神经紧张地吞了半天口水,小指还勾在梁逍的腰带上,“为什么不当真?”他把梁逍朝自己扽了一把。   “再过一分钟呢?”梁逍说着,又像刚才那样抱住他,灼热的凝视被错开了,双臂没有用力,只是轻而慢地环上腰肢,这动作称得上小心,明明是被抱着,叶季安却像是感觉到了他的不舍。   “你在等我后悔?”   “我在。”   “我,不会后悔啊。”叶季安终于放过了那截皮带,手臂搭在梁逍肩上,他要让这个拥抱更踏实一些,“虽然喝了酒,但我能对我说的话,负责。”   “我已经在喜欢你了啊……”他又道,心里皱巴巴的,既委屈又快活。   梁逍安静了一下,半晌,在他耳边似乎是笑了,“那现在前辈希望我怎么做?带你去卫生间吗?”   “嗯,还要亲我!”叶季安闷闷地说,脱口而出之后,是对自己的惊讶,他觉得自己老脸差不多磨没了,但这又怎样呢,连两人的西装落在吧台上没人管他都觉得无所谓。梁逍果然是个做事高效的人,答应十分,那就一定要做到十二,直接把他的两个要求同时履行,就这样抱着他亲吻,身体推着他,把他往这酒吧外带。   叶季安一步步后退,看不见背后是什么情况,只能把自己的方向感和力气全都交付出去,却没有想象中的那种不安,他穿过人群,或许被很多人看着,却一个人都没撞到。灯柱变换色彩,在头顶晃来晃去,酒吧的烟雾缭绕还是有些呛鼻,他干脆把眼睛闭上,这样他就只能感受到两副唇舌和两股呼吸了。   事实上就算两年前是不单身的时候,叶季安也很少接这样的吻,这对于他来说似乎是太过疯狂又太无用的事,从小他被严厉地教育,长大要老老实实结婚生子尽孝道,后来前女友敷着面膜坐在床头,因为他加班回家太晚而怒气冲冲,把被子都丢在地上和他整夜地谈,谈的也是结婚生子尽孝道,让他觉得所谓的性仿佛就是如此了,目的明确,充满规矩,一望到底,好像一笔计算过的房贷,却没有人教他怎样因为心动了,而去接一个吻。   更何况生疏了这么长时间,叶季安只觉得自己这点拙劣的吻技完全不够,越这样想,他就吻得越投入,想用热情弥补去技术。渐渐地缺氧了,不得不分开喘上两口,他又马上急不可待地含回去,梁逍则比他从容许多,不紧不慢地稳住他狂乱的节奏,还能空出ji,ng力去捋捋他的脊梁,蹭蹭他的鼻梁。   卫生间和酒吧的出口隔了一条明亮的走廊,风吹得凉飕飕的,门口积了不少踩扁的烟头,里面却空无一人,地砖和墙砖都是灰的,深浅不一,镜前有股浓烈的空气清新剂味儿。梁逍停止那个吻,托着叶季安的下巴让他好好看看,挑个隔间出来,叶季安喘吁吁地伏在他身上,侧过脸去瞧,有点不情愿,他觉得每次接吻梁逍都停得太干脆利落了,让他一个人晕晕的,自己倒是随时能上桌开会的样子。   “这个吧。”叶季安指了指最靠里的那间。   梁逍拽上他的手腕,半拖半抱地领他进去,门板重重地一合,撞出好大一声响,叶季安则突然被一把按上墙壁,双手都被紧紧扣住,固定在耳朵两侧。亲吻又压了上来,这次是由梁逍主动,也比方才在外面动情凶狠得多,叶季安懵懂着明白了,好像到了这私密地界,梁逍的欲`望才真的变成欲`望。   “前辈啊,前辈。”梁逍轻声叫他,用胯去压他的胯,膝盖顶在他两腿之间,细致地舔过他的上颚、牙龈,甚至舌根,好像小动物之间的亲昵,收不住那点扎人的牙尖。叶季安只能用低低的几声“嗯”来回应他,不断收缩着喉咙口,喉结滚动,过剩的津液被他咽下去,酥痒shi润的触感一点点地蔓延,哪怕暂时离开了抚弄,每粒细胞都仿佛还在回味。就着最后那点理智,他颤巍巍把手伸出去,cha上了隔间的cha销。   梁逍则自有节奏,唇峰上的咬噬过后,热气顺着下颚线一路啜吻,啧啧声相当暧昧,又相当珍惜,叶季安终于得出空档说话,“我感觉我的身体……不是特别,敏感,”他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告知,死死环住梁逍的颈子,生怕被一把推开似的,“就是,可能有点性冷淡。”   “很久没做了吗?”梁逍竟开始吻他的睫毛。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11节 叶季安颤了颤,顺服地把眼睛闭上,“很久。”   “自己呢?”   “……也没有,就感觉,没意思。”身高差距的缘故,又贴得那么紧实,叶季安能感觉到硬硬的一大包,此时正顶着他的小腹,也顶着他的裤裆,可他自己那块还是萎靡依旧,就像平时那样缩在西裤里没什么感觉,仿佛连不上他大脑里涌动的悸动。叶季安经常觉得自己被锈住,全身裹上一层又一层,裹得又厚实又严密,他可以安全地躲在里面,可关键时刻他想出来了,又有剥不完这层层锈壳的风险。   梁逍却完全不急,舔过他的眼睑,柔软的嘴唇覆在眼窝上,一开一合,“放心吧前辈,我能让您敏感。”   他胸有成竹,“不需要脱衣服,我能让您舒服起来。”   “已经,很舒服了……”叶季安说的是自己的嘴巴,还有一切被亲过的地方。他试着动了动胯,好让下`身的摩擦来得更大些,他想变成那种难耐的动人的样子,也想被梁逍看见。却见梁逍压制住他乱糟糟的扭动,拾起方才的亲吻,从额头开始,这本是个毫无色`情意味的部位,但叶季安却战栗了,五指的温度忽地绕上他的后颈,把他和那冰冷的墙面隔开,指腹贴着皮r_ou_摩挲,怎么像是隔靴搔痒,“这里是前辈有感觉的地方吗?”偏偏还被这样问着。   “不,不知道……”叶季安害怕似的垂头,想把脸往他颈窝里埋。   “嗯,我观察过啊。”梁逍的嗓子里带着笑意,他的亲吻也挪了地方,从眉梢到脖颈,眉骨顶着叶季安的下巴,他好像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吮吻得太狠,而是转向上方,那里有柔软的耳根。“还有这里。”耳垂被咬了咬,耳郭又被温柔地舔过去,舌尖甚至往洞里面探——那竟然,是可以舔的地方,那竟然会有人愿意去舔,这个人还是梁逍,在人前骄傲得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梁逍。   叶季安很痒,却不是痒痒r_ou_被碰的感觉,他只想哭不想笑。喘得更重了,耳朵烫得仿佛要融化,嘴唇和牙齿一起刺激着它,软的和硬的,使叶季安陷入一种类似冲突的舒爽,好像一脑袋栽倒,重重地摔在云朵上,而后颈的抚摸还是没停,另一只手则摸向前胸,隔着衬衫和保暖内衣掐揉,不疼,但是刺挠,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挺立了,那感觉好像起了ji皮疙瘩,叶季安不知道,他弄不清楚,他只是觉得热,真热,云是热的,蒸出晕头转向的水汽,他哆嗦着手腕去解自己的扣子。   这是敏感吗。   他只知道自己要麻掉了。   梁逍则顺势啃上他的喉结,“好想咬一个牙印啊,前辈是我的。”   叶季安敞开衣襟,把他抱在胸前,呼吸起起伏伏,“咬吧。”   “不要。”梁逍摇摇头,发梢毛茸茸地蹭在他下巴上,瓮声瓮气道:“七天下不去,还要回去上班。”   叶季安一愣,扑哧笑了,梁逍摸他摸得越发笃定,好像轻车熟路,他的亲吻也是,还那样自然地解开了他的皮带。如果心脏能用软硬来衡量,他觉得自己胸腔里那颗,现在就是一块放在外面半小时的牛奶雪糕,在夏天的傍晚快要把形状融化掉,又被用力握在手里,“我还想问你呢,嗯……”没忍住呻吟出声,他稳住自己的嗓子,朦胧地半睁着眼睛,“两个男人做`爱,”这个词比预想中还让他害羞,“要分上下吧。”   “我只做过上面的。”梁逍的睫毛划过他的锁骨。   叶季安心说,果然,但我好歹也是有心理准备的,“起来,先起来。”他推推压在自己肋骨上的肩膀。   梁逍怔了怔,还是那样弯着腰,仰脸看他,“但是前辈想怎样都可以。”   怎么看起来这么紧张,甚至……害怕?叶季安的头脑此刻琢磨不明白这件事,他上头了,所以做什么都是直截了当,“哎,你先站直,站直点。”梁逍老实照做,叶季安就笑了,摸摸他的脸蛋,兀自蹲了下去。   蹲不稳,他直接跪下了,两膝岔开,抵上梁逍的皮鞋尖头,他自己的皮鞋则折出褶子,鞋跟碰了两下屁股,“没练过,可能不太好,”他去解那皮带,又去拉那裤链,“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咱得熟能生巧。”他红着脸仰起脖子,冲梁逍乐。   梁逍一言不发,背着灯光也看不清表情,只是垂下手,轻轻碰他的眼角。   那只手是颤抖的。   你抖什么,该抖的是我吧,叶季安想,我一张嘴就要露怯了。他对怎么折腾自己那根都没什么底气,现在面对另一个人的,他更是拿不准任何。但叶季安知道自己必须迈出这一步,梁逍会担心他后悔,他就要证明给梁逍看,自己不会,摆在眼前的机会一旦失去了,以后就算再找,也会打折扣。于是想明白了就不磨蹭,叶季安直接扯下内裤,性`器已经颇成规模,往外一弹,戳在他的脸上。   叶季安抽了口气,这种直观的刺激还是没法在心里模拟给自己做建设的,况且,一脱下裤子面对面看,他才发现梁逍这小子皮肤真白,前面这根也是白里透红,完全没有显得可爱,筋还是涨得还是凶巴巴的。他嗅到一股皂香,也闻到淡淡的体味,并不难闻,只是真实地提醒到他,这是男人的器官,这是个男人。   吸了吸鼻子,叶季安扶住jg身,张开嘴。   龟`头被他含在嘴里,梁逍的指尖还在他眼梢,蓦地顿住了。   很沉,也很硬,甚至抵得舌头有点疼,但是呼吸还顺畅。叶季安对自己信心骤增,又吞得深了一些,也就进了一半,嘴唇刚碰上扶在下面的手,鼻尖还没碰到蜷曲的毛发,他就把嘴巴都撑圆了。这根大家伙好像把他嘴里的空气都挤走,他吸着腮,有一种奇怪的负压感,从没吃过这么大的木奉木奉糖,冰棍也没有,叶季安有点懵。   他试着前后动了动,却发觉自己根本不得要领,牙都冒了出来,嘴唇和舌头也不知道怎么去讨好——他上周专门看过教学视频,外网上一个看起来很专业的女性,蒙着眼睛,对象是桌面上鲜红挺立的一根假阳`具。当时他也是这样躲在公司的厕所,看得时不时要锁上屏幕冷静一下,还用备忘录做了点笔记,终归是建立起不小的信心,现在却像是忘了个空。他就卡在那儿,试试用舌头去绕着圈舔,被填得动弹不得,又不甘心把它吐出来。   归根结底,是太大了,教学视频里的道具可不是这样的。   叶季安不禁有点沮丧,解开皮带的裤腰直往下掉,喘得也更粗了,口水从那几乎塞满的嘴角溢出来,滴流得他满下巴都是,甚至顺着颈子淌上他敞着衣襟的前胸。   抬眼去看,梁逍眼底y影浓重,还是没什么表情,却很小地顶了顶胯,即便是现在这种僵持似的局面,叶季安还是被顶出了几声呜呜的闷哼,黏糊糊的水声也从他嘴里传出来,根本控制不了。   听起来挺色`情。   叶季安又对自己重新燃起信心。   他闭上眼又双手扶好根部,正准备专心致志大显身手,却猛地被捏着后领提溜起来,好像牙齿咬到了那东西,叶季安也没法确认,他甚至来不及问点什么,就被拨动着转了个面,狠狠摁在墙上,脸贴上冷冰冰的瓷砖,身后也是一凉,他那半掉不掉的裤子终于被拽下去,连带着内裤一起,堆在他的脚踝上。“前辈,”梁逍的呼吸就在耳后,像是大海的潮水,拍打在他的沙滩上,梁逍的手也探入腿缝,揉擦出热量,深入着,好像随时会碰到tu,n瓣里面,“您刚刚弄得我好痛。”   叶季安出了一身细密的汗,背后的衬衫透了,文身洇出来,两条大腿的肌r_ou_也都绷紧,他被揉得喘声连连,“对、对不……”   这道歉被堵住了,梁逍又在吻他,手指也终于碰到那个小口,干涩的触感,在他指腹下瑟缩着,却也只是碰了碰,“我不想弄痛前辈,在厕所这种地方。”他这样说着,捞着叶季安的小腹好让他抬高屁股,叶季安顺从地合上眼皮,不想弄痛吗?其实弄痛了,也没什么。他用全身的注意力去等待一个进入,就算那是撕裂般的感觉他也认了,甚至咬上嘴唇以免大叫出声,却只等到腿间的顶撞。   梁逍的那根东西cha在他两腿之间,实打实地碾过他的股缝和会y,还碰到他前面那根晃晃荡荡的东西。叶季安整个人都是一恍惚,低头看,两根相互磨蹭的性`器,还要一双光溜溜的,正在被侵犯的腿,这情形简直比直接cha他还来得让人害臊!偏偏梁逍还一点提示都没有就握住他的家伙,骨节分明的手指那么好看,就在前端打磨,食指绕着冠沟画着圈,小指又在jg身上拨动,显得他自己的东西很丑。叶季安太阳x,ue猛跳,已经哼叫出声,半软的状态很快就没了,他硬得比自己弄的每一次都快,也都夸张,让他错觉自己回到了ji,ng力旺盛的学生时代。   而他的哼哼被梁逍听着,硬度被梁逍握着,好像触到了能和口`交类比的开关,也就磨了那么几下,梁逍就急着提高顶撞的速度,“前辈,把腿夹紧啊。”这样提醒着,声音像是在阳光下晒暖的砂纸,迷人得要命,“让我再舒服一点。”   叶季安照做了,脚并起来,膝盖都碰在一起,唯独大腿根部被性`器硬生生塞出类似圆洞的形状,少有摩擦的甚至不怎么见光的、娇嫩的肌肤,已经被磨出了火辣的感觉,脖子上挂着的工牌都和身体一样无助地晃。他拼命扶住墙,扭回头去,水蒙蒙地瞧着身后眼角发红的人,只是求一个吻,吻上了,他就发出满足的“嗯嗯”声,“好舒服……”空隙间,他把声音放得很小,“你……碰我。”   梁逍笑了,温情脉脉地,去亲吻他脸上的汗珠,闯在他腿间的东西还是不见温柔。突然,一点准备也没有,外面响起杂声,有人进来了,还不止一个,醉醺醺地说着些什么,叶季安没ji,ng力去听清楚,只听到遥远的重低音还在继续,却还是砸不过他现在跳得凶狠的心脏,他有点害怕了,满屋的清新剂味儿早已经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汗味,口水味,各种shishi黏黏,它们蒸发在空中,变成一种叫情`欲的东西,对于他来说是这样,因此他就不想让别人闻见,去发现丝毫。   梁逍却根本没有停止动作的意思,只是放慢了一点,免得在tu,nr_ou_上撞出方才那种声响,他也不想让叶季安出声被人听去,就去捂他的嘴,却被叶季安软软地舔上,像方才对他下`身那样,笨拙又用心地含,水声和润得不行的喘息还是溢了出来,无辜得仿佛他正在磨碾的腿根,仿佛叶季安挂着水痕的醉眼。天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疯了,梁逍这样想着,扳过叶季安的脸蛋,狠狠吻上他,要把那些声响都咽下去,谁知道这么一碰舌头,叶季安直接s,he了,s,he在他手里,浓稠的白色连着两股,滴滴答答地往地上去。   叶季安已经睁不开眼了,颤抖地蹙着眉头,眼尾蓄起异艳的红,把整张脸蛋都晕出绯色,身体也一样抽搐着,尾骨连带大腿,夹得梁逍头皮发麻,又好像很脆弱。他还是吻上去,把他整个人圈抱在怀里,这让叶季安感到极大的安心,手指无力地从墙面上滑下。   杂声又响,门又开了,紧接着安静下来,这里终于又一次只剩他们了。   “我……我也给你,摸摸。”叶季安心里蓄起股暖意,大着胆子把手拦在身前,拨开自己高`潮后软垂乱晃的性`器,想去那闯过来的粗硬的那根,碰上了,却也抓不稳,梁逍顶得太快,那把腰就跟不知道累似的,呼吸则挪向他的后颈,吻得他又是一阵战栗。两个人的体液,混合起来沾在那根ji,ng神十足的性`器上,又抹上叶季安的腿r_ou_,甚至tu,n缝,以至于后来,当梁逍忍不住咬紧他的后颈,低声叫着他,s,he在他腿里的时候,叶季安觉得自己整个下半身都是shi淋淋的了。   之后也没有急着动弹,梁逍还是从背后搂着他,脸颊枕在他后脑勺上,带着他慢慢地晃。   叶季安渐渐呼吸均匀,只觉得自己后颈感觉很怪,那圈牙印的疼痛还没有散,却有种甜滋滋的快感,仿佛微小的电极,余留在上面扩散,“确实,”他傻傻地笑了,“我脖子,就是很敏感。”   梁逍搂他搂得更紧了些,“前辈舒服吗?”   “嗯,”叶季安侧过脸,用耳朵磨蹭他的头发,“就是感觉,好色啊……以后我上厕所,都会想起来。”   他又忍不住笑了。   “刚才我其实紧张得要命,”梁逍也笑,还是带鼻音,这让他听起来很像个迷迷瞪瞪的小孩子,“如果我不能让您觉得舒服,那该怎么办。”   “如果把前辈吓跑,那又该怎么办。”他又说。   “嘿,对我有点信心好吗,”叶季安掐他手背,徐徐跟着他晃动的节奏摆起腰肢,就像一支缠绵的舞蹈,“你说,我们那么早就见面了,现在又这样在一起,”他努力整理好逻辑,“就是你爸爸说的那种,缘分。你也要对这个有信心。”   “是啊,前辈,我知道的,”梁逍的声线忽然清朗起来,好比是一片透明的、有风筝飘动的天空,“您就是命中注定要被我爱的。”他这样说。   再之后的事,叶季安就印象不深了,他大概是被擦干净穿好衣服,扶出了卫生间,又被扶上那辆小布,被梁逍带回家去。第二天他醒在梁逍的床上,宿醉的头痛还在,下意识往身边一摸,抱着自己的人不在,他却被完完全全洗干净了,皮肤都带着沐浴液的香味。一看手机已经过了上午十点,手机屏幕上还贴着一张奶黄色纸条,梁逍的钢笔字迹一板一眼,墨水好像都没干:“下去买早餐了,前辈负责开窗透气。”   叶季安笑了,没办法,想到楼下早餐店老板那浓重的南方口音,又想到梁逍那种发音过于标准的慢速普通话以及困惑的表情,他就是想笑。钻出被子才发现自己是全`裸,连个内裤都没有,忆起昨晚发生的种种,他就更想笑了,很少有什么事让他在头疼的同时把笑意挂在嘴角眉梢,要说有其他的,那也就是年终奖了。   他从抽屉找了条平角内裤穿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又拎出一件厚实的红丝绒衬衫,这他清楚,是梁逍的。   套上去,能遮住屁股。   叶季安坚信,在事后第二天的早晨,梁逍从外面挨冻回来,绝对想要看见自己上身穿着他的衣服,至于下`身,内裤就够了,其他先别穿吧。   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除去黑眼圈之外,叶季安对自己这模样感到满意,开门的声音也响起来了,他就推开卧室门出去,他已经准备好压给梁逍一个大大的拥抱了,羽绒服抱起来一定很冰,那就脱了再抱一下。   谁知刚踏出房门,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和凉风一块撞上来,可谓如雷贯耳:“少爷啊,快过年了我来给你收拾收拾!”   叶季安头脑一懵,僵直地站在卧室门口。   四目相对。   那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女子,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大红袄子和高筒靴,她把大包小包都丢在脚边,爆发出一声尖叫:“哦,你是那个……叶主管!”   叶季安很惊恐,只想躲回卧室穿裤子。   却见她蹬蹬蹬朝自己跑来:“哎呀我天,久仰大名,可算见着你了!” 第17章   这回叶季安没有再懵,他几乎是蹦跶着往屋里一退,只听“哐当”一声,关门声很响,像是影视剧里叛逆少年躲避饭桌上的唠叨,抑或闯凶宅的笨贼躲避女鬼,门锁上cha的钥匙都被震得晃悠。外面咕哝几声就没了动静,叶季安快速套上条灰色运动裤,又穿上袜子,把衬衫上方才敞着的两颗扣子扣好,这才回到门前。   窗户大开着,北风灌进来,外面是瓦蓝的天。卧室里的空气一时间新鲜得让人清醒,但叶季安握上门把,却忽然有点犹豫,更多的是尴尬——自己反应好像太大了,也很不礼貌。   看那样子,来人管梁逍叫少爷,应该是经常照顾他的阿姨,虽说是来干活的,但好歹也是客人,是长辈……自己就这么二话不说甩门把人关在外面?   出去了又能说些什么缓解难堪呢?   无论如何,还是不能躲着不动,马克思都能在外面安生待着,他不能不如一只蜥蜴。于是叶季安推开门,往客厅走了两步,只见扫地机器人已经启动了,阿姨本人也擦起了茶几,好像完全没把刚才发生的当回事儿。   “您好,”他清了清嗓子,“请问您这么称呼?”   阿姨哈哈大笑,两只ji,ng明的小眼睛打量着他,“看把你吓的!我姓胡,叫我胡妈就行,逍逍家的老保姆,干了二十多年啦!”   “哎。”叶季安答应着,却很难叫出那个字,“我给您倒杯水去,家里有铁观音大红袍普洱拿铁黑芝麻糊,还有葡萄柚果汁,热水冲的那种。”   “白开水就行!”这胡妈顿时笑得更爽朗了,麻利儿擦干净茶几,又去对付暖气柱,眼见着叶季安绕过走来走去的扫地机,把玻璃杯给她摆在茶几上,她又道:“那种果汁,逍逍最喜欢喝了。”   叶季安心说我知道,要不我再给您冲一杯?“他下楼买早餐去了。”   “他能干这活儿,不容易!”胡妈美滋滋喝下去大半杯温水,又拿眼角觑叶季安,“傻站着干嘛呀?快洗脸刷牙去。”   叶季安老老实实地进了浴室。   等他收拾清爽推开门,听见客厅里的动静,梁逍已经回来了。   “都跟您说过了,真的不用。”是梁逍的声音。   “哎哟,不是我说你啊少爷,你看你买的都是什么,你知道这油条拿什么油炸的?还有这包子馅儿,什么r_ou_都说不清楚,粥也是,熬得这么稀一看就不是好米,”胡妈满嗓子都是恨铁不成钢,“还是得我来做点能入嘴的给你冻上,真是的,大过年的哪能让你这么冷清。”   “前辈做饭我洗碗,不冷清。”   “做得怎么样啊?”   “非常好。大厨水平。”   “那你能洗碗?就是看你太懒,工作又那么忙,我才老是放心不下。”   “我学会了。”   “唉,奇迹了奇迹了,我必须得跟老爷子说说,”胡妈长叹一声,“我看家里茶叶饮料什么的备得挺齐,冰箱里还有蔬菜水果,都是人家叶主管弄的?”   “前辈从家里拿来的。”   “不仅是工作上能干,生活上还挺会照顾人,是吧?”   “他很好,您要夸就当面夸人家,不要背后和我议论。”   “这不是洗漱去了吗!你们年轻人就是起得太晚,”胡妈嗔怪,又放低声音,“我看,长得也比照片里ji,ng神,不像三十五的。”   叶季安偏偏耳朵很灵,一五一十听了个清楚,他心说,外面在开我的表彰大会呢,我躲墙角偷听也太不地道,于是穿过走廊,来到客厅,只见被批斗的早餐就摆在茶几上,梁逍则已经坐上沙发,羽绒服还没脱,一脸拒绝聊天的自闭表情,瞧见他就立刻站了起来,还笑了。   “你们聊哈,”胡妈背过身子,擦拭陈列架上的守宫盒,“别管我。”   叶季安把梁逍按下去,自己也坐下,挨在他旁边,小声道:“小笼包什么馅儿的?”   “胡萝卜猪r_ou_。”一提到包子,梁逍就有点不开心,“前辈别吃了,不干净。”   “我家小少爷专门早起给我买的,当然得吃,”叶季安说着就拎起塑料袋,拆开拿了一只到嘴边,“楼底下一天到晚排队,等了挺长时间吧。”   梁逍还是板着脸,“我九点半下去的。”   “就是味道好才那么多人排,每次出门人家包子都没蒸好,我馋好久了,”说着,叶季安把那咬了一半的小笼包往梁逍嘴角递,“尝尝?”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12节 梁逍的目光笔直地黏在他脸上,张嘴叼住,吞的时候还咬了一下他的手指。   “脏不脏啊。”叶季安笑着,擦了擦他下唇上沾的汤汁。   梁逍终于也笑了,“不脏。”   两人就这么开开心心地吃起早餐,虽说不被胡妈待见,但油条酥脆,八宝粥温热,几种凉拌小菜也各有风味,吃下去相当熨帖。见胡妈转向其他屋子打扫,梁逍才开口问:“头痛吗?”   “有点,”叶季安把粥碗放下,靠上沙发垫,“后天年三十吧,我今天哪儿也不准备去了。”   “我也哪里都不去,”梁逍学着他的样子瘫坐下去,大清早的,两人肚皮倒晒得挺惬意,“昨天晚上,前辈感觉怎么样?”   叶季安往他身上靠,羽绒服表面已经暖和过来,他的侧脸就软泡泡地陷在里面,“我想想用词啊……对了,此生难忘。”   梁逍扑哧笑了,“太夸张了吧。”   “那什么时候试试更夸张的?我看你忍得也挺辛苦,”叶季安的指甲尖一下一下轻轻挠着羽绒服光滑的面料,他又撩起眼皮,去捉梁逍的眼神,“好不容易放假有空。”   哪知梁逍竟别过脸去,不肯看他了,“这个不用着急。”   叶季安拖长尾音,“哦——梁科夫斯基的循序渐进理论。”   梁逍又转回来,突然用力抱上他,“前辈接受得太快了,像做梦。”   叶季安心说感觉这种东西不就是很玄很主观很迅猛吗?况且我又不是那种矫情人,你亲亲摸摸都能让我·硬·了,我还不让你上?我功课都做了不少了好吗。这么想着就莫名来气,撞撞梁逍的脑门,他瞪着他说:“你醒着。”   梁逍的耳朵居然红了,但他没有再藏,只是和叶季安鼻尖抵着鼻尖,眨眨眼道:“还要买那个要用的东西,保·险·套·润·滑·液什么的,前辈陪我去买吗?”   “……行啊,还得买点年货,咱们在五环外,买点烟花爆竹放放也行,”终于轮到叶季安害臊,想了想,他又道:“但是三十初一你得回去吧,陪陪你爸。”   “我家不过年,没有这个习惯。”梁逍寻常地说,“也不过圣诞元旦,节日基本都没事,除了清明要祭祖。”   “回去看一眼也不用?你家不就在本地吗。”   “我爸出去旅游了,家里没人,”梁逍脱了羽绒服,又把叶季安搂回来,捋他的鬓角,“前辈呢?我记得你家里除了爸爸妈妈,还有弟弟。”   叶季安笑了,“我都十几年没回家了,我弟结婚我都没回去,孩子满月干脆就没叫我。”   梁逍似乎有些诧异,但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叶季安又道:“每年就是打个电话,打点钱,他们对我也没别的需要。”   梁逍微微蹙起眉头,刚想开口,就见那胡妈满头大汗地从卧室出来,cha着腰大声招呼:“来来来,逍逍跟叶主管都过来,我带了不少好吃的过来,来听听都该怎么吃!”   于是两人就站起来虚心学习去了。   “等老爷子从那个什么,对,夏威夷回来,我得跟他好好说说,”见叶季安听得认真,并且对金华火腿平时怎么煮还有点研究,胡妈可谓喜上眉梢,“他这宝贝儿子终于有人疼啦!”   梁逍捂住眼睛,“您不要和他乱讲,时机合适了我会自己和他说的。”   胡妈拿着火腿敲敲地板,“嘿,你以为他都不知道啊?”   梁逍大声纠正:“他自己打听和我找他介绍,完全不一样!”   叶季安已经憋笑憋得嘴角都麻了。   那天胡妈下午才走,还留下一顿颇为丰盛的晚饭,小米粥里都炖了切段的海参。叶季安终于体会了一把大资本主义奢侈生活,一整天下来,窗明几净,酒足饭饱,连马克思装了太阳灯的老窝都被做了保养,而他唯一做的就是在晚餐后站在洗菜池前跟梁逍比赛洗碗,刻意让一让,梁逍还不乐意,撞他肩膀让他不要摸鱼。   当天晚上也没怎么折腾,卧室黑着灯放起电影,梁逍枕着床头软垫,叶季安就枕着他,人家男女主角接个吻,他们就要在屏幕外亲上一口。然而电影后半段主要在打架,梁逍没看一会儿就睡着了,不像平时需要顶灯大开,而他的半颗安眠药也搁在床头,动都没动。   叶季安关掉电视,在日程备忘录里记下了这意义重大的一夜,“good sleep”两个词,就在前一夜“第一次”的备注后面。   他也很快进入梦乡。   谁会在无事可做的假期定闹钟呢?至少两个天天因为缺觉而担忧猝死的上班族不会。第二天叶季安是在一阵手机铃声中醒来的,睁开眼,是梁逍t恤上的川久保玲红心,而t恤的主人还在沉沉地睡。他放轻力气,抬起抱着自己的手臂,摸上手机查看。   是不想看到却也不好拒接的号码,于是叶季安起身下床,跑到阳台接听去了。   讲了五分多钟,挂掉电话还不到九点,叶季安只穿了背心短裤,冻得直哆嗦,正准备回去再躺一会儿,回身一看,只见梁逍已经起来了,就挨在一棵小芭蕉边上,也穿着短衣短裤,静静看着他。   “陪我睡个回笼觉去,”叶季安把手机放在窗台上,似乎不打算拿走,“下午出去买东西。”   “是工作上的事吗?”梁逍问,牵上他的手腕,往他们温暖的卧室回。   “不是,是个孤儿院,就在西山那边,很近,”叶季安顿了顿,又道:“就是我每年过年之前都会往几家福利院打点钱,全国各地都有,人家小孩春节也得吃点好东西,买点玩具之类的乐呵乐呵吧。可能因为这家知道我同城,就年年邀请我过去参加一个活动,就和小孩一块玩玩,包包饺子什么的。”   梁逍和他一同坐回床沿,“前辈拒绝了?”   “是啊,那点钱就帮不上什么大忙,我又不是要领养小朋友,好意思去吗,”叶季安垂着眼睫,盯着自己的膝盖,笑了笑,“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人家小孩更不愿意和我玩吧,又没ji,ng神又没趣的怪叔叔。”   “那前辈就是不想去了。”   “也不是,”叶季安脱口而出,又闭上嘴巴,他掐了掐鼻梁,“就是有点……不敢,我不知道。”   “那我陪前辈去。”   “啊?”   “前辈不是又没ji,ng神又没趣的怪叔叔,他们一定会喜欢您的,”梁逍揉着叶季安的肩头,眉眼蓄起一把融融的笑,“我还没有包过饺子呢。我也要您带我包。” 第18章   年三十当天,又是清早时分,大街上基本见不到人影,梁逍的红色小布在五环路上飞驰,到达西山福利院时,还不到八点半。   停车场建得不小,然而除了福利院的大巴之外,只有寥寥几辆私家车横竖停着,多数还落满灰尘。保安拦在栅栏门口,叶季安靠在车门上给院长打电话,梁逍就兀自取出送给小朋友们的礼物,后备箱都快被挤爆了。有几盒乐高、撑满两大袋子的玩偶,还有一套三十多本科普图鉴,堆放在他的脚边。都是前一天下午买年货的时候买的,当时购物车塞得太满,两个人在收银台前的队伍里挤挤挨挨,也太匆忙,还忘了买之前说好的情趣用品。   只能下午回家的路上再买了,梁逍是这么计划的,他回国后就没有购置过此类物品,更没有养成网购的习惯,不知道国内的超市有没有自己喜欢用的那个牌子。当然,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去琢磨这种事情,似乎也不太合适,叶季安已经挂掉电话朝他走来,拎起那两纸箱彩印图鉴,“院长马上出来接咱们,”他抬眼看了看太阳,“她说就来了咱们两个。”   梁逍把剩下的玩偶和积木抱起来,捧了个满怀,“有多少小孩啊。”   “六十来个吧,一两岁到十二三岁都有,”叶季安笑道,“这得包多少饺子。”   说着两人就来到栅栏前,铁门已经开了,院长小跑着出来迎他们。与梁逍想象中的慈祥老太太不同,她很年轻,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小鼻子小眼,及耳短发显得干练,笑起来却很甜,相当有亲和力。   “孩子们才起床,刚刚领他们吃早饭呢,”她拎过叶季安手里的一提书,在两人前面走得飞快,“大老远的,你们能过来真是太感谢了。”   “哪里,您都邀请我好几年了。”叶季安道,空了一只手,就从梁逍怀里拎走一袋玩偶,好让他把脸露出来。   “是啊,年年捐两万,从世博会那年开始,”院长叹了口气,“你还这么年轻,我们当时知道了也非常惊讶。”   梁逍看向叶季安,目光颇为钦佩,“还不止这一间,”他轻声道,“前辈当时工资也不多。”   “那会儿不是还不用还房贷吗,”叶季安有点不好意思,“后来工资也涨了。”   “哈哈,这位就是小梁对吧?”院长回头冲他们乐,“叶先生已经跟我介绍过了,你能劝动他过来一趟,我还真挺惊讶的。”   梁逍也笑了,“前辈只是不太会和小孩相处。”   叶季安踩他影子,“哎,你会吗?”   梁逍灵巧地躲开了,还乖乖地看着他,“我也不会。”   院长哈哈大笑,在这空旷前院里愈显响亮,“孩子们都很乖很可爱,也都盼着和大哥哥一块包饺子,没什么好紧张的。”她这样给两个毫无育儿经验的男人鼓劲。   高高的围墙里一共有两栋建筑,都是三层小楼,灰墙皮已经旧得开始脱落,大概一栋用来居住,一栋用来活动。院长领着两人走进南边的那栋,穿过大厅登上楼梯,二层正当口就是大活动室,采光非常不错,透过木门上那一小条玻璃,梁逍看见不少孩子已经聚在里面,个个坐得笔直。   “六十三个都在呢,都换了新衣服,拿叶先生的捐款买的。”院长笑眯眯地往里张望。   “暖和就行。”叶季安道。脸上还是他惯有的客气微笑,梁逍却从中看出了丝缕局促,一晃而过的,再眨眨眼就没有了。   “最开始可能比较认生哈,”有个马尾辫老师来给他们开门,院长却不急着进去,停在门口又解释道,“我已经介绍过你们了,都是搞证券投资的大学霸,年纪轻轻就是金领,他们都可崇拜了。你们打个招呼就好,咱们分分礼物,然后就开始剁馅儿包饺子,从头开始做,孩子们更有参与感。”   梁逍并不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孩会对金融农民有什么崇拜感,至少他小时候一直对他爸的从业领域兴趣缺缺,只喜欢花他爸的钱,上了大学遇到几个好老师过后,他才真正发觉数据和大盘里的乐趣,下定把ji,ng力全投入进去的决心。同时他对自己能在包饺子方面帮上多少忙更加不抱希望,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鸭舌帽檐跟着下滑,又被叶季安匀出只手推了回去。   “我已经闻到味儿了,芹菜馅,”他靠近梁逍耳边,悄悄说,“喜欢吃吗?”   救命啊是芹菜,西芹欧芹旱芹水芹,我全都吃不下去。梁逍心道。   “还可以。”他这样说。   “我知道你挑食,回家包你喜欢的。”叶季安又看了他一眼,这就跟着院长进屋了,梁逍跟在后面,有点不明所以。什么时候暴露的?明明他每次约叶季安吃饭都会刻意避开会显得自己挑嘴的料理。   分礼物的环节井然有序极了,乐高积木和书籍是公用的,这就被摆到了架子上,孩子们甚至没有s_ao动着围过去看,还是在小板凳上一动不动,八十多个玩偶倒是能保证每人都有。两人按照事先串好的词,简单打了招呼,每个孩子都热情地回应,老师一声令下才站起来领礼物,每张小脸上都是甜蜜蜜的笑,看得梁逍心里怪怪的。但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老实跟在叶季安后面,本以为他会一个个亲手递给小朋友,就像初中时年年在校门口见到的圣诞老人,却见叶季安只是把袋子交给院长和马尾辫老师,自己坐到一边去了。   “只是个小玩具,没必要搞得那么有仪式感,”叶季安看看在老师面前自觉排队的一众小孩,又看看矮桌上已经洗得水灵灵的细杆芹菜,“你看他们,太乖了。”   “是啊,突然觉得我小时候很烦人,我大概会和别人打架抢蝙蝠侠,”小板凳坐得不怎么舒服,梁逍曲起长腿,在膝盖上支起手肘托着脸,“他们就好安静。”   叶季安笑了,“你那是没吃过苦。”   梁逍恍然一想,还真是这样。这群孩子之所以这么省心也就很好解释了,从小无依无靠寄人篱下,学会察言观色从而给自己包上一层乖巧顺从的壳子,摒弃那些小孩惯有的通病,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   就像他有一段时间也常被夸奖“突然长大了很多”,就在他目睹亲妈惨死过后。   “我还是不应该来。”叶季安看着默默排在队尾的几个约莫两三岁的羊角辫小孩,又忽然揉了两把脸颊,得此结论。   “一会儿我们讲笑话逗逗他们,还是会放松下来的。”梁逍把目光从玩具挪到叶季安脸上。   叶季安却摇了摇头,“是我不太……怎么说,不太舒服。”   之后他就抿上嘴唇不再解释,ji,ng神也消沉下来,虽然不明显,但梁逍可以察觉。他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观察,叶季安融入得很好,周围全是小萝卜头,他就像另外几个女老师那样教大孩子拌r_ou_馅,又教小孩子捏面团,弄得脸上毛衣上都是白面粉,也很快又有了笑容。相比之下,梁逍觉得自己这种只会缓慢擀皮的就有些搞笑。   然而,他有张好看的脸蛋和一副无害的笑容,倒也不缺孩子围着他,和他一块拿着小擀面杖把剂子弄扁,聊了聊就混熟了,仍然保持着那种小心翼翼的礼貌,他们问的都是大哥哥你是不是超级会赚钱之类的问题。   扪心自问,梁逍觉得自己更会花钱。   但固然不能这么说,因为太丢人了,而且涉嫌误人子弟。于是他高深莫测地和众小孩吐露自己的切身体会,你们要认真读书,把数学和英语学好才能赚钱。   眼睛还是不动声色地追着叶季安看。   是错觉吗?他觉得叶季安在难过,笑着拿纸巾给小孩擦鼻头的时候在难过,笑着躲避小孩的面粉爪子时在难过,笑着教小孩捏卷边的时候也在难过。   还是非常难过的那种,因为程度深,所以不浮于表面,所以他还能笑。   这样琢磨着,他就看见叶季安站起来,径直朝自己走来,这是要拉他过去学包饺子。叶季安还记得他的要求,梁逍当然抛却杂念也是虚心学习,在一堆小萝卜头中间,他近水楼台先得月,看的应该是最清楚的,学的也最快,在他手里原本扁塌塌的饺子很快就有基本的月牙形状了。   但这出师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叶季安包好一屉的时间,梁逍忍着芹菜那股怪味,跟几个小孩合作奋起直追,才歪歪扭扭地攒了差不多大的一屉,也不知会煮漏几个。   很快第一波成品就已经可以下锅,梁逍自告奋勇地参与煮饺子活动去了,因为清楚统筹的道理,所以他决定发挥自己其他方面的优势,从而达到利益最大化,并且避免芹菜的无差别攻击。一手端着一个摆满水饺的大菜板,梁逍跟在厨房阿姨身后,一块穿过走廊又爬上楼梯,进了蒸汽腾腾的大厨房。和家里不同,灶台和c,ao作台全是铁皮的,尺寸也都格外大,梁逍来回拿了两趟饺子,搞好运输又被分配了摆盘的任务。   他抱着高高一沓不锈钢餐碟,一张张在桌面上放好,桌面也是金属光泽,被厨房的白炽灯映得有些刺眼,厨房阿姨看他干活勤快,又讨人喜欢,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上两句。   在梁逍严格按照比例搅拌那一大碗蘸料的时候,阿姨又挑起话头:“那个小叶啊,真没想到还能再见上一面,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真得谢谢你啊小伙子,能把他带过来。”   梁逍一下子警觉起来,“您以前见过吗?”   “当然,天天见,”阿姨脸上的皱纹都松软了不少,“三岁之前他一直在这里,那会儿我还是个刚参与工作的小姑娘呢,就给他做饭吃,身体特别弱,又年纪小,菜我都是单独给他炖的。他没跟你说过?”   梁逍从震惊中稳住心神,事实上,他想过这个可能性,在他了解叶季安和家里的亲疏,又看到叶季安方才异常的表现时,某种猜想就在心中浮现,又被他立刻排除掉了。至于为什么,是因为细想就会心疼,他本能地不想把叶季安往什么挫折上去琢磨。   “三岁之前?”梁逍用筷子尖碾动碗底未溶解的结块糖粒,低着头,尽量沉稳地说,“他后来在南京长大。”   “那是被养父母带回去了,好像是他父亲工作调动吧。”阿姨似乎陷入了遥远回忆,连声音都变得轻轻的,“他们来领孩子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小叶,长得可爱又聪明,身体弱他们也保证照顾好。当时他还只有一个小名,从出生就被丢在医院嘛,三十多年前也也没那么多规矩,我们养在这儿,连户口都没上。后来有了领养家庭,才跟了叶姓,他家人那会儿可宝贝他呢。”   是这样吗?梁逍没有说话。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13节 只听阿姨又道:“本来是一直怀不上才来领小孩,后来好像又生了一个?自己生的还是会更疼吧,我就记得小叶后来回来过一次,十岁出头的样子,自己坐火车过来的,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他什么都不说,看了看我们就走了,求我们别告诉他爸妈。我们也知道,孩子后来可能过得不开心,那个岁数的小孩子,谁喜不喜欢他,对他好不好,都是很敏感的,但又能怎么办呢?法律上已经交给人家了,也不能再要回来。”   说着她就开始叹气,叹了好一会儿,锅里的饺子都上浮,随滚水抖动,见梁逍沉默不语,她又道:“你们俩是好朋友吧?要不我再给你讲讲其他——”   梁逍打断道:“谢谢您,不用了。”   他没什么表情,又一字一字地说:“这些私事,我想听,也是想等当事人愿意了,来讲给我听。”   阿姨有些悻悻的,支吾着表示理解,梁逍静静看着她,碗底的糖块已经被碾碎。   他知道自己很想发脾气。   可又不知道对谁,又有什么资格。   端着两大盘煮好的水饺下楼梯,又穿过长长的走廊,梁逍心里的混乱才稍作平静。隔着木门上的玻璃条,他又一次那样观察活动室内部,第一眼看到的是个眼熟的男孩子,他已经没在包饺子了,就在门边扫地,一个人把满地面粉扫入簸箕,扫不干净就蹲下去,过长的刘海耷拉在眼前,他安安静静地用手指去粘那些粉尘,还要把袖子挽起来,应该是不想弄脏新衣服。   梁逍记得擀皮的时候他介绍过自己,腼腆地说自己上五年级,今年十二岁。   是这样懂事的十二岁。   ……前辈,你也是这样吗?无论是困在那个家庭,还是逃回这里。   梁逍又从那满屋热闹中寻找叶季安的身影。   很快就找到了,叶季安侧面对着他的方向,仍然在和一群孩子包水饺,他笑得更自然、更好看了,阳光透过大窗户洒在他身上,就像他自己在发光,头发被面粉弄得灰白,却没有蓬头垢面的感觉,相反,非常温柔。   甚至散发出一种妈妈的感觉,就像院长和老师一样,那种年长的和善、那种包容和泛滥的母性,随时能把孩子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哄睡似的。   这和工作时的叶季安太不一样,和他平时的温柔也不尽相同,梁逍看得呆住了,在推门进去之前,他又在那层毛茸茸的阳光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难过。这只能用“不是滋味”来形容,他忽然魔怔一般不断地想,前辈,前辈,我才不想让你当一个包容的妈妈,我不想要那样,我只想让你当一个会哭会闹的孩子。   因为当孩子真的很爽。   你被欠下的那些,那许多许多,能够让我来还给你吗?   他深吸口气,端稳水饺,朝叶季安走去。 第19章   那天的饺子吃完过后,院长又把两人留下来,和全院的小孩拍了几张合照,说要年后洗出来寄给他们。叶季安并没有拒绝,但梁逍看见,他留的是公司的地址,甚至只具体到前台。下午的联欢活动两人就没有参加了,梁逍再次在空旷的环路上小心地踩着油门,兜着速度,开去了离家最近的沃尔玛。   叶季安还是像往常那样斜靠在车窗上,张开五指去摸空调吹出的暖风,又笑着在后视镜里看梁逍,“饿不饿。”   “有点。”梁逍这回没有嘴硬。   “我看你最多吃了五个饺子。”   “三个,”梁逍一把倒车入库,“芹菜我真的不行。”   “我知道,芹菜、香菜、淡水虾,还有各种蘑菇,你从小就半口都不愿意动,胡妈都告诉我了,”叶季安下车关好车门,目光越过车顶,“你喜欢的菜她也列了个单子,发给我了。”   梁逍按了按车钥匙,心中的感觉着实古怪,大概可以概括为开心的不好意思。“你们加微信了?”他问。   叶季安一脸神秘地挨上他,一块慢慢往商场里走,“青椒怎么样?”   梁逍就把他的手揣到自己兜里,“各种椒都可以。”   叶季安笑了,“那就包个青椒r_ou_馅的,听起来挺黑暗料理的吧,其实特别好吃。以前在南京年年包。”   梁逍点了点头,在兜里抓住叶季安的手。   采购过程十分迅速,至少一开始是这样的,叶季安在生鲜区可谓火眼金睛如鱼得水,一看就是经常挤时间买菜的主儿,就算年三十当天超市里热闹得像赶集,他也总是能迅速找到自己要买的,又迅速挑选好并且称好价格,全须全尾地从老头老太太中间挤回来,放战利品似的把东西在购物车里摆好。   梁逍就在一边守着他的小推车,眼见着叶季安一趟一趟地来来回回,可不只是买了青椒。他买东西相当讲究,r_ou_馅也不要现成的,要选好鲜r_ou_,让摊主现搅,排骨和木奉骨也买上了,还有牛腩和羊里脊、两头乌五花r_ou_和黑猪前尖、阿根廷红虾和大连黄鱼,各种蔬菜更是品类丰富,好几样梁逍这种吃多了西餐的都叫不出名字,俨然是要把剩下几天假期的新鲜食材都备齐的架势。   “前辈准备每天都做饭吗?”梁逍问道。   “当然,我喜欢做饭,大过年的不用在外面排队等位,也比点外卖健康,”叶季安又在一个冰柜旁驻足,拉拉梁逍的衣角,把两盒鳕鱼和一盒对虾放进购物车里的小山,“公司发的购物卡有五千块钱,也没用完呢。”   “我没有,职位太低了。”梁逍委屈地说,“我只有星巴克和西单图书城的卡。”   “您一张也不需要吧!”叶季安笑着扯他那张装可怜的脸蛋,在冰柜和鲜菜里挑了太久,整只手都冰冰凉凉的,梁逍就把它轻轻扣在脸上,用眼睑下的皮肤去磨蹭那指腹。   叶季安脸红了,就算隔着上午没擦干净的面粉,那红也是r_ou_眼可见,他最近面部血液循环的确是波动较大。他轻轻按了按梁逍的眼眶,“……我的手很好捏吗?”   梁逍专心把他看着,“是很冷。”   叶季安受不了这种火辣辣的对视,目光落在他ji,ng挑细选的卤味上,“还得接着逛呢。”   “嗯,现在暖和了。”梁逍满意地拍拍他的手背,把那只右手放在推车扶手靠左的部分,本意是想让叶季安和自己各自推一边,哪知推了没几步,叶季安就用左手顶了包,而那只右手则挪到梁逍手背上,稳稳地覆住。   他还是低着头,“还得再暖和一会儿。”   梁逍看不到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只能看见翘起的嘴角,还有下垂的眼睫,天知道他有多想立刻亲上去。   让梁逍惊讶的是,路过面食区,叶季安拿的是面条而不是饺子皮,“回去先给你煮一碗垫垫肚子,年夜饭至少要做六个菜吧,最早也得七八点才能吃上了。”他这样说。   梁逍表示自己想先吃两碗,又拎起一袋饺子皮往车里放,他觉得叶季安是忘了,却见叶季安又把那袋子放了回去,“自己和面擀皮好吃。”   “都一样的吧。”   “嘿我说梁大少,看你平时像个老饕似的,现在怎么又能凑合了,擀皮儿又不用多久,”叶季安皱眉看他,顿了两秒,又摸摸嘴角低下头去,“你不能待遇不如人家小朋友啊。”   梁逍愣了愣。   “前辈,还有其他要买的吗?”他开口问道。   “没了吧,消毒液和洗发水还多着呢,沐浴液洗衣液也是,纸我双十一囤了一大堆,从我家拿就行了。”叶季安认真地数。   梁逍则直接把人领去了情趣用品区,走得飞快,带着种在他身上不多见的鲁莽。这地方靠近收银台,两人面对货架,身后走来走去的人不少,梁逍一边悄悄注意着叶季安的反应,一边扫视那两排润滑液。   品牌不算多,果然也没有他喜欢用的那种。在水基和硅基中间,梁逍选择了前者里面无色无味的那一款,仔细看了看,这东西不含破坏肠道菌群的防腐消毒剂成分n9,他才把它放入车筐。虽说在过程中容易挥发,需要经常添加避免磨干也挺麻烦,但水基润滑液是同类物品里刺激性最小也最好清洗的那种,所以梁逍愿意把它用在叶季安的身上。   至于安全套,梁逍就比较随便了,他只是比较在乎尺寸,看准了往购物车里一丢,这就要去排队结账。   叶季安却拉住他,从那种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的扭捏中醒过来,脸早就比方才更红了,连嘴唇也跟着红润,“你只买一盒啊。”   梁逍笑道:“这一盒有十片。”   叶季安瞪了他一眼,忽然抄起五盒冈本001,还是红色包装的那种,又抄起六盒003白金款,一同丢了进去,它们一个个的,全都乖乖躺在小羊排和大虹鳟上。这加起来就是68片,再算上刚才那盒,统共78,看得梁逍目瞪口呆。   他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买这么多,他有疑惑,叶季安是不打算五天之后回去上班了吗?   “卡里钱花不完,开春就作废了。”   叶季安闷声道,背过身子推车排队去了。   梁逍稍微清醒了点,叶季安是会囤卫生纸的人,囤一囤保`险套也正常。那要多久用完呢?用到春天,还是夏天?他们会一直在一起。这简直让人浮想联翩了,cha着口袋跟在叶季安身后,梁逍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脑后乌黑的碎发。后颈的皮肤被高领挡住了,毛料里面会是什么样子?泛红的、挂了层细密薄汗的吗?   虽然耳边是人群的吵闹和刘德华的恭喜发财,梁逍仍然能够具体地回忆起那块皮肤旖旎的触感,还有咬上去的感觉。   不得不说,叶季安对数字的感觉确实很灵敏,卡里还剩两千六百多块,最后的账单就是两千五出头。把这车东西运进后备箱费了点工夫,等他们回到小区外那个红绿灯口,已经快到四点了。大门外有卖烟花爆竹的摊子,梁逍停靠在一边,“前辈想放哪些?”   “不放了,”叶季安想了想,说道,“没时间,我得快点回去做饭。”   他说的快是真的快,不到四点半,一锅热腾腾的海鲜面就煮好了,汤汁鲜浓,除了半只龙虾和鱿鱼须之外,还放了爆香的蒜蓉和烫熟的娃娃菜心,他盛出来两碗,坐在餐桌边看梁逍吃了一会儿,又自己回到厨房忙活。等梁逍端着空碗来到厨房,白面剂子已经切好了,擀皮的工作就交给他,叶季安自己则在给一只粉白的猪肘抹腌制料,“今晚试试德国脆皮烤猪肘,底下垫烤西蓝花和烤芥蓝,”他用手背揉揉眼睛,“然后配点啤酒喝。”   梁逍帮他把垂在身后的围裙带子系好,“到时候我要拍照发朋友圈。”   叶季安扭脸笑他,“你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啊。”   梁逍抱上那把腰,用力搂了一下,“以后就有了。”   叶季安则大大方方亲他一口,道:“快点擀饺子皮去。”   经过一上午的历练,梁逍的擀皮技术虽然基础不佳,但是突飞猛进,等他把五十多张面皮全都擀出来,扑上面粉放好,叶季安才刚刚把各种菜r_ou_切了个差不多,烤箱预热上了,猪肘还没放进去。梁逍留在厨房里帮了会儿忙,但他力所能及的也就是搅和搅和ji蛋剥剥蒜头,不多久就被叶季安打发出去歇着了。   把诸如安全套之类的采购物品全都归位,又打了几个电话,梁逍用镊子夹着南美大蠊给马克思加餐,心不在焉地琢磨着厨房里的场景,他就有一种预感,那猪肘在今晚也绝对算不上是主角。   果然,当晚七点四十,离春晚开播还有一会儿,叶季安把一桌菜上齐,统共六菜一汤,黑椒釉汁配烤猪肘、白灼大虾、脆皮蛋卷、柠檬煎鳕鱼、蒜蓉荷兰豆、清炒塔菜,还有一锅莲藕炖腔骨、两盘半只不破的水饺。   “不用吃完,别撑着了,”他咬开啤酒盖,给自己和梁逍倒上,“就图个喜庆。”   梁逍放下拍照的手机,抬手和他碰杯,“吃撑就吃撑了,因为太香。”   叶季安已经习惯他的嘴甜,支起下巴,眨眨眼睛,“那你准备先尝哪一道?”   梁逍把筷子落在那道最让叶季安费心的烤猪肘上,咬在嘴里有咔嚓脆响,他看着他,“比我在餐厅里吃到的好。”   叶季安又灌了口酒,“你就蒙我吧。”   梁逍一脸无辜,“前辈准备先尝哪一道?”   “我看看饺子咸不咸,”说着,叶季安夹起一只水饺,也没蘸醋,空口放进嘴里,“还行,比我想的要好。”   他的眉头却又皱起来了,“调味还是有点重,太久没包了,以前一个人煮点速冻的就行。”   几米外的电视骤然开始吵吵,那是春晚欢腾的开场音乐,梁逍也去尝那饺子,不禁在心里发出一声惊叹,如果说上午的芹菜让他对饺子产生了心理y影,那这一口,就把y影又全部抹除了。   “前辈,在南京的时候,也是你负责包饺子吗?”他柔声问。   “差不多,我妈调馅,我擀皮和她一起包,”叶季安开始剥虾,剥得又快又齐整,往梁逍碗里放,他扯出一把笑,“我爸和我弟弟……都不是能进厨房的人。”   “那他们现在还在一起过年吗?”梁逍还是专心致志地看着他,那种目光,毫不避讳地流露关心,虽然问的是别人的事,还是让人感觉温度太高了。   于是叶季安低下头去,“应该是吧。我弟弟在上海工作,过年带着老婆孩子回去看爸妈,坐高铁也就一会儿的事,年夜饭现在都出去吃了,会给我打一个电话。”   第四只虾落进碗里,梁逍则握住停在碗沿、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如果说起他们让前辈觉得不开心了,我们以后就不说。”   叶季安的腕子明显僵了一下,他的目光还在躲避,“也没有。为什么会不开心啊。”   “嗯。”梁逍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又放开那只手,他也开始剥虾了,放到叶季安的碗里。   叶季安显得有些无法适从,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他拎起刀叉准备趁热吃鳕鱼,手机又响了,就放在桌面上,屏幕上的姓名醒目:叶之鸿。   还真是说曹c,ao曹c,ao到。   “抱歉,”叶季安下意识道,“是我弟弟。”   梁逍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他放下筷子,“要我回避一下吗?”   “不是,不要,”哪知叶季安竟然慌了,他站起来,抓着手机钉在桌前,眼睛看着梁逍,里面的光在闪动,“……能让我坐你旁边吗,我就想,靠着你。” 第20章   客观上来看,叶季安并非对如何面对弟弟打来的电话而感到无措,相反年年演练一回,已经能算是经验丰富了,他之所以这样紧张,或许可以把原因归结在上午的拜访上面。某些回忆被触发了,于是本能也跟着跑了出来,他就是觉得很不舒服,想到即将听到的口气、谈及的事情,也想到信号另一端的那张脸,他的印象早已渐渐模糊,但就是很不舒服。   靠在梁逍旁边是舒服的,所以他靠了上去。一张普通高背椅上坐两个男人,梁逍默默给他让出一半,还在安静吃菜,把虾头拔掉,又把虾r_ou_蘸进醋里,好像并没有太把他的反常放在心上,这也让叶季安感到某种放松。   他按下那个绿色的圆圈。   传来的却是母亲的声音。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14节 久违的南京话,问他吃饭了没,还在加班吗,北京是不是特别冷,有没有放鞭炮,竟然还对他说新年好。叶季安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深了一层,这就好比是回复领导的拜年短信,他头脑木然却反应迅速,对母亲的每句客气报以同样的客气。紧接着又是父亲,那种严肃寡言的知识分子形象似乎永远不会变了,至少在叶季安面前,他一直致力于维持它。干巴巴地说了几句吉祥话,谈了谈健康状况,又在工作上笼统地指点江山一番,听筒又被交回母亲手里。   叶之鸿呢?叶季安问。   在开车呢,带我们去饭店呀。母亲回答,听筒里还传来小孩的笑声,脆生生的,应该正被抱在怀里。   叶季安的手也被握住了。梁逍不动声色,指缝间还带着白灼虾的shi润,扣住他的五指,又靠在椅背上,静静看着他。   “嗯,好好玩啊,”叶季安笑了笑,“童童,微信给我拜个年,我给你发压岁钱。”   话音刚落,那小孩直接在电话里拜了开来,门牙好像还在漏风,稚嫩的声音熟练地说着甜滋滋的话语,等他这个素未谋面的亲戚一开心,给他包个大的。   叶季安很快挂掉电话,微信转账的数额是2019,他把手机放在一边,转脸去看梁逍,“今年应该上幼儿园中班了。”   梁逍点了点头,又捏捏他的指骨,“是小女孩。”   “可宠着了,我妈就喜欢女孩,当时怀孕的时候,也是天天跟我说要给我生个妹妹,男孩养我一个就够累的了,”叶季安额头靠上梁逍的脸颊,垂下眼,“谁知道呢。”   说罢他又把脸抬起来,隔了几寸,盯进梁逍的眼仁,那是种明目张胆的、突然的邀请,见梁逍张开嘴唇,他就干脆搂上他的脖子接吻,那个吻接足了五分钟,梁逍微微眯着眼睛,投入地回应他,温暖的手掌滑入他的衣摆,两人甚至没有分开一秒,吻到那把椅子都开始咯吱作响。   亲完了,叶季安就蹭蹭梁逍的唇角,坐回自己的椅子上面。   他的嘴唇比虾子还红。   家庭的话题没有再继续,梁逍很快就把叶季安逗笑了,两人的小腿在桌下交叉在一起,桌面上就这么慢慢地吃饭,吃到将近十点,他们把两瓶啤酒喝完,剩菜放进一次性餐盒,准备第二天去喂楼下的流浪狗。   之后叶季安就去洗澡,把身上的油烟味和头发上的面粉洗干净,梁逍下午已经洗过了,他把碗筷堆进水池,远远地听着电视里的相声,蹲在橱柜前观察了一小会儿,突然发现一件事。   自己原来拥有一个洗碗机。   只不过它隐藏得比较深,在灶台下面,需要拉开柜门才能看见。   想起之前对付那些碟子锅碗的苦闷,梁逍觉得这整件事都相当愚蠢,二十几年从没做过的事当然不能练几次就爱上,就算是和叶季安一块洗碗都无法让他感到快乐,最多是没那么痛苦而已。而在工作之外,梁逍本就是娱乐至上的人,他当然把那些餐具统统丢进洗碗机,挤进去好多洗洁ji,ng,按下几个按钮,回到客厅盘腿坐在羊毛地毯上,暖烘烘的还挺惬意。   吃饱大蠊的马克思愉快地趴在茶几上,时不时冲他眨眨眼。   等叶季安从浴室出来,他刚刚关掉父亲几小时前发的视频,拍的是夜飞的海鸟,以及看不到几颗星星的星空。想到夏威夷时间已经是半夜,梁逍也就没回复。   “觉得无聊吗?”叶季安指指电视里的春晚,又放下擦头发的浴巾,把它挂在暖气架上。他本是裸着上身,下`身穿了条白色运动裤,因为这衣裳上身太显形,实在没法穿出去运动,叶季安冲动购物过后就把它当成了居家常服,此时被梁逍盯得脸热,他又从沙发上抄起一件花灰的ji心领毛衣,给自己套上。   “好多年没看了,”梁逍这才开口,“我觉得语言类节目很有意思。”   叶季安先是有点诧异,旋即了然地乐了,踩掉拖鞋,赤脚在梁逍旁边坐下,往腰后垫了个抱枕又把膝盖折起来,“我靠,”他快速划起手机,“忘在群里发红包了!”   “他们都在催你,”梁逍自然地搂上他,“我就没有催。”   叶季安已经从那刷屏的“呼叫叶主管”中间找到梁逍,大概是二十分钟之前,他半句废话都没说,就是不停地发红包,统共十个全都被抢完了。“是啊,你这是替我发吗。”他轻轻瞪了梁逍一眼,“我看他们都快叫你爸爸了。”   “收红包就可以叫爸爸吗?”梁逍弯起眉眼,目光落在他的脚趾上,被热水弄得泛红,陷在长而柔顺的羊毛里。   “这不吗,已经有了。”叶季安则心无旁骛地把正在认爹的指给梁逍看,又把自己该发的红包一连串发出去,每年春节都要在群里发五千,这是部门传统,多少年都是这样,他这现任当主管的习惯了也就不r_ou_疼了。这下大家都哭爹喊娘地开始扯皮,说叶主管刚刚是不是约会去了终于来了,扯皮也不耽误开包,五千块钱又是立刻瓜分光。   叶季安心说,好歹给我留点,抢自己的抢到一毛也比一毛也抢不到好。微信未读消息已经攒了999+,他都懒得翻,无非是工作群里的客套话,还有群发的拜年贺词,刚想放下手机看看梁逍喜欢的小品,特别提示音响起,他这样设置的,也只有一个人。   微信转账,50000元。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弹过来:超额度了,明天把2000补上。   叶季安并没有点开,转脸去看这消息的来主,“干嘛。”   梁逍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徐徐开口,“想听前辈叫我爸爸啊,在床上。”   叶季安愣住了,至少有个十秒,酒气在唇齿间来来回回,缓过神就丢了手机去拧梁逍的耳朵,“……小祖宗,我他妈比你大七岁,怎么,你年龄是负增长吗,”他咬着那耳根子吼,“打死我也不领,这他妈的是尊严问题。”   梁逍抱住他,不急不慢地啃他的喉结,“那我也有信心让前辈叫出来。”   叶季安被啃得喘了几口,一下子就凶不起劲儿了,软绵绵地陷在梁逍怀里,双臂搭在那副肩背上,任那些微微发疼的吮吻漫上锁骨,梁逍用鼻尖顶开他的ji心领,还要继续往下。说实在的,刚刚他洗得那么慢就是因为按照网上说的做了点准备,今晚如果真的做到了最后,叶季安也不觉得有多突然,更何况电视里冯巩都下台了,舞台一下子梦幻起来,换上一支抒情歌曲,这不是天时地利人和是什么。   偏偏这时手机响了,正当叶季安已经滑下去,仰面躺倒在地毯上,正当梁逍压在他身上继续亲吻,手指在裤腰上摩挲。   “先接吧。”铃声不停,梁逍坐起来,抹唇看着他。   叶季安撑起身子,从茶几上抓来手机,颇有些不耐烦。叶之鸿,又是叶之鸿。   “喂?”他胡乱揉揉半干的头发,没什么好气。   对方似乎话很密,叶季安不怎么得空开口,很快他就整张脸冷下来,方才水汽氤氲的情红也跟着散了,“什么叫我干什么,她是我侄女我不该发压岁钱?”   又抿嘴听了一会儿,他又道:“我知道你养得起,但至少,我管他们叫爸妈,我也有赡养的义务吧,”顿了顿,他按住鼻梁,又去按内眼角的腺体,“我不想每年因为这种事和你吵。钱我是打进妈妈卡里的,你就让她自己管,被骗光了也没事,她开心就好。”   “行了你回去吧,多陪陪他们。”这是最后一句。   挂掉电话之后,叶季安半天没吭声。   “还继续吗?”他似乎费了不少力气,才这样问出来。   梁逍摇了摇头,用心把他看着,眼里没什么波动,“前辈愿意和我说吗?这些事情。”   叶季安垂眼笑了,“你愿意听吗?”   梁逍认真道:“我一直想听。”   叶季安又沉默了一会儿,把抓乱的头发捋清爽,这才开口,语气平静得就像每天九点半的晨会,嗓子却沙哑,“是这样的,他们其实不是我亲生父母,我弟弟是亲生的,三岁我被领养过去吧,七岁多,弟弟出生了。”   梁逍点了点头,安静地给他递了杯红茶。   叶季安珍惜这份安静,他不需要梁逍说些什么,更不需要他表露任何惊讶抑或同情,而梁逍恰恰懂他的想法。喝下半杯,他又说道:“我之前就在那个孤儿院,就是上午去的那个,从一开始就在,找亲生父母什么的也没戏,我也不想找,”他又开始按内眼角,“谁都有叛逆期吧,我觉得有了亲生小孩之后,他们就对我不好,也想过离家出走,真做成了发现毫无意义,人家根本不着急找我,我就自己回去了,自讨没趣吧。从此好好学习,就想考到别的地方上最好的大学,然后在外面工作定居再也不回去,我现在也做成了。”他又笑了,“励志故事。”   梁逍抬起双手,捋他的眉毛,“我知道前辈很厉害。一直这样想。”   叶季安眉头舒展了,睫毛却垂下去,“现在想想,就觉得挺没劲的。我有什么好愤愤不平的呢?人家好歹也没少我吃少我喝,把我养大了,现在这个样子,回去都觉得尴尬,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就想着尽尽孝道吧,至少像小时候他们对我那样,用钱不能亏了他们呀。然后我弟弟每年都跟我急,跟我说不要打钱回去了。”   梁逍忍不住问:“为什么?”   叶季安认真想了想,“他从小比我聪明,竞赛经常各种拿奖,我一直挺骄傲的。现在工资也不少,他觉得自己完全养得起那一家子,也不想认我当哥。他就觉得我打钱是可怜他们,是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审判他们。”   梁逍微微怔住。   叶季安又笑了,“我一点也没有这种想法。我只是觉得……”   他说不下去了。   梁逍把叶季安的手托在自己掌心,默默地等着他。   叶季安哽了一下,终于开口:“我只是觉得,如果连这一点点联系也没有了,如果这一点努力,我也不去做了,他们更不会去做些什么,估计都不会主动联系我了,就好像我们根本不是一家人一样。”   梁逍轻声问:“前辈现在觉得他们是家人吗?”   叶季安盯着地面点头,“还是。”   梁逍又问:“那你觉得他们爱你吗?”   叶季安愣愣地把眼抬起来,“这种问题,没意义吧。”   “有意义,”梁逍坚持道,“家人是会互相爱的。”   “别这么说。”叶季安的手指在他掌心蜷缩起来,托起来轻轻的,好像吊着力气,不敢把重量全放上去。   “我明白,前辈是想通过努力和付出,让他们记挂你,爱你,但这样得到的都是假的,”梁逍握上叶季安的手腕,又滑上小臂、大臂,最终搭在肩膀上,“十几年了,前辈只是拒绝去弄懂这个道理。可是你本身就是值得爱的,你不需要去放低自己,去求别人。”   叶季安就僵坐在那儿,收着下巴,呼吸起起伏伏。   有那么几个刹那,他的面无表情好比嚎啕大哭。   “别人爱你,那是别人的事,不需要你去努力,去帮他一把,”梁逍又慢慢地,有条不紊地说道,拢上叶季安的后脑勺,把人好好搂在身前,“就像我希望前辈爱我,也是因为爱我这个人,东西都扔了衣服都脱了,我站在亚当夏娃之前的地球,我还要这样你仍然爱我,而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努力。”   “我……”   梁逍也不急,抱着人慢慢晃,等他开口。   “……以前没有这样的人。”叶季安终于出了声,鼻尖抵在他颈侧,声音闷闷的。   “哪样的人?”   “会,爱我的人……”爱这个词实在太难说了,叶季安说出它,又深深地呼吸了好几口,“和我说值得的人。”   梁逍似乎是笑了,“现在有了吗?”   叶季安重重地点头,把脸埋在梁逍怀里,“有了。”   梁逍轻轻亲吻他的发顶,“那就要记住这件事。”   他们就这样抱了许久,许久,电视里的节目换了一个又一个,甚至楼下都传来遥远朦胧的爆竹声。叶季安也不清楚到了几点,他只知道自己在那副怀抱里哭了,他很小心,也很满足,只哭了一点点,接着又停住,眼泡大概是肿的,泪水干在脸上,什么声音都没有。   梁逍却像是挑准了时间似的,捧起他的脸要开始吻他,把他的模样全都看了进去。   “等会儿……”叶季安推他,“我洗个脸,好难看。”   梁逍瞪大双眼,惊讶道:“我觉得前辈很好看啊,一点啤酒就能让人说胡话吗?”   叶季安扑哧笑了出来,“嘴巴又抹蜜了。”   梁逍还是那样捧着他的脸,把话说得字正腔圆,“就是好看。”他又捏捏叶季安的后颈,顺着脊梁,一寸寸往下摸,“我想想……赶地铁跑乱的刘海好看。加班来不及刮掉的胡茬也好看。现在的黑眼圈也好看。”   叶季安听得心擂如鼓,他觉得自己不能任人伺候什么都不做,就试探着把手伸进梁逍的毛衣下摆,从腹肌往裤腰摸,还没来得及伸进去摸到什么,只觉得一股热气靠在耳边,那么近的地方,梁逍干燥的声音让他头晕目眩,好比突然之间坐上了一朵云彩,“我可以把您c,ao得更好看。” 第21章   那只手指cha进来的时候,叶季安才对“gang`交”这件事有了一个具体的概念。   之前他当然做过功课,就在第一次被梁逍亲吻过后那两天,也是趁午休躲在公司明亮整洁的厕所,怀着某种好奇和期待,他坐在马桶盖上,点开外网。那些视频总是有些神秘,封面模糊不清,连个标题也没有,快进一下才能差不多了解内容,比如一个健壮的白人小哥被一对黑人双胞胎内s,he,还要扒开出血的屁股给里面的情状来个特写。   十分不幸的是,公司网速太快vpn也快,叶季安刚松开进度滑块就立刻看到了那颇有冲击力的一幕,甚至没有半秒缓冲,吓得他立刻把网页关掉,还删掉了浏览记录。   之后他翘起一条腿,盯着皮鞋尖头摸着鼻子,在马桶上思考了十多分钟的人生。   当时头脑麻了,身体却没什么反应,叶季安并没有看得太清楚,也没有从那种夸张的画面中获得任何性刺激,他只是觉得拍片的演员很可怜。要说是恐惧,那倒也不至于,在属于他的这段关系中,他知道自己八成是被上的那一个,但他也知道,梁逍不会把他弄成这个样子。   疼就疼了,女孩儿第一次做也会疼,他一个三十多岁饱受社会毒打猛捶的男的娇气什么?但至少……不要流血吧?   流血意味着可能影响上班。请假超过一天还要扣工资。叶季安是这样想的。   现在看来,他的预估是对的,至于那些有的没的担忧则是多余。梁逍确实珍惜着他,是相当珍惜。食指破开褶皱,cha得很浅,很慢,方才入口周围被梁逍shi漉漉地按摩了半天,早已经足够柔软,现在也抹足了润滑,叶季安不是很疼,感觉更多的是一种不可思议。异物感是如此的显著明确,他被进入了,这件事在真实发生。指甲的薄硬、指腹的温暖,还有那些分明的骨节,隔了层水一样的shi滑,不疾不徐地在他身体里推出形状,一点点深入进去,扩张出一片柔嫩处被初次刺激的辛辣。   同时他身上只剩那件灰毛衣,光溜溜撅着屁股,趴跪在地毯上,梁逍就盘腿坐在一边,从后面抱着他,捞起他的小腹,一口口安慰似的地吻在他的耳后。叶季安试着放匀呼吸,压着自己微小的哆嗦,能感觉到那手指差不多全进去了,带着点力度在肠壁上按,似乎在寻找什么。   那是在找前列腺吧,叶季安想,我好歹也是查过资料的人。不知怎的就有些害怕。为什么梁逍只是抱着他,却不往衣服里摸一摸呢,或者只是掐掐腰侧也好啊,这样琢磨着,叶季安就去摸小腹上那只手,抓着它往上挪,刚挪到肋骨就被反手扣住了,梁逍还是那样,一点爱`抚的意味都没有,单纯只想扶着他,“前辈要专心,把注意力放在这里就好了,”他柔声道,同时吸在叶季安后`x,ue里的手指也动了一动,“有感觉,就叫我,疼了也要说。”   叶季安“嗯”了一下算作答应,根本发不出别的声音。他只觉得自己汗出得太快了,都洇潮了地毯,梁逍越这么弄他后面,又越不肯摸他,他心就跳得越猛,耳不聪目不明的,电视在放什么搞不清楚,唯有水润的咕叽声传过来,也有液体顺着腿根往下流淌,让他错觉自己也是饱满多汁的,好像全身的神经确实都集中在那个被打开的小口上,投入地去感知。也正因如此,当那阵酥麻擦过去,转瞬即逝的一下,叶季安猝不及防地叫了出来。   只是一声“啊”,耳后的呼吸却陡然滚热,梁逍的嗓子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开心,“这儿?是这里吗?”他问道,坐直身子,指肚找准位置轻轻重重地按,“这里很软呢。”   叶季安很想看看他现在的模样到底是有多开心,却发觉自己根本不好意思回头,只好埋着脑袋闷闷地应,“就是,就是这里,”他和小腹上的那只手十指相交,握紧了又说,“我不疼。”   梁逍没有说什么,只是撩起他的衣摆,在他背上落吻,从脊梁到腰窝,又接着回到尾骨,舌尖含在双唇间,在肌肤上痒痒地扫,这回是真正的调`情了。叶季安一下子喘得更急,电流在他身上通过,而每个移动的舔吻就是电场的中心,他不想发出方才那种奇怪的叫声,只得把嘴唇紧紧咬住,倘若梁逍再往下一点,去亲吻那种难以启齿的部位,那么清晰地把他看着,叶季安确定自己的牙齿会咬进r_ou_里,并且再不抬头,一辈子做鸵鸟。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15节 好在梁逍没有,他呼出的热气、薄而软的嘴唇,和他本人一样擅长拿捏分寸,到尾骨也就点到即止了,“bck sabbath”他念出那支乐队的名字,紧接着,挤入第二只手指。   这次没有拖泥带水,仿佛已经认识这窄道的柔韧,它进得可谓轻车熟路,两只手指并在一块又微微曲起,像刚才那样扩张,就着那块挖掘出的软r_ou_磨碾。   叶季安把五指掐入地毯,下意识绷紧tu,n股的肌r_ou_。   “放松。”梁逍这样提醒,做的却不是让人放松的事,他直接握住叶季安软垂在腿间的那根东西,细致地给他捋动起来,不多久第三只手指也塞了进去。   叶季安顿时陷入一种迷茫,不用猜,他很快就硬了胀了,和上次在公厕里一样,因为他被这样碰着,被梁逍碰着。但后`x,ue被填满甚至撑大的感觉更加难以忽视,那些掏挖出来的水声怎么那么清楚,海浪一样往他身上打,叶季安已然无法去设想自己现在是哪种意乱情迷的样子,敏感点被反复刺激的那种若即若离也让人喉咙干痒。   那个地方,软软的一小块,想必可以称为一个x,ue位,不然叶季安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像被点了x,ue一样,一动也不能动,身体里却有着强烈的冲涌,好像随时会s,he`ji,ng又好像随时会失禁。是快感吗?叶季安说不清楚,亲吻又落在腰和脊骨上,手指却突然撤开了,无论是身前的还是身后的,外面的还是里面的。突然间的空虚砸中叶季安,他屏住呼吸,听到拆包装的声音。   实在不愿一直这么怂地埋着脸,他终于扭过头去。梁逍半件衣裳没脱,只是褪下一截裤子,已经把套戴上了。   “你……要进来啦。”叶季安弯起眼睛。   梁逍脸颊已然泛红,倒还是好好把他瞧着,“等不及了。”说得理所应当。   这话在叶季安听来就和方才夸他好看没什么区别,脸上更热了,他背过手,试着掰住那两瓣tu,nr_ou_,热情又羞臊地把腰塌得更柔顺,好露出那个正在吐水的小口。   梁逍有些惊讶,“前辈也等不及了吗?”挤了一手的润滑液往自己下面抹,又顺着叶季安的股缝揉擦,把那些化软的稠液涂得更多了,好像随时要滴下去。这种情状下,对视就已经是极限了,叶季安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别磨蹭。”说完就抿上嘴唇。   梁逍笑起来,他已经足够硬,就扶着自己那根在打开的tu,n缝上摩擦,滑得不成样子,每每经过那个张开一点的x,ue`口,他就要抵住顿一顿,看它紧缩着咬住一点点龟`头,“我好想让前辈脱光了,正面对着我,”说着,梁逍又把叶季安的腰按低了些,好让那屁股抬得更高,“可是第一次会让您害羞的,会吓到您。”   “不会的……”叶季安的声音已经变得软绵绵的,“你都不脱。”   梁逍还是笑着,突然开始了进入,他其实很想俯身去抱叶季安,把他的抖全部抱进自己怀里,却不能,他必须得观察进入的过程,观察叶季安的状态,“疼吗?”试着顶进去小半截,他知道这是最艰涩的一段,再cha深一点,里面的肠道都放松了,反而不会像gang口那么紧,但仅是现在这种差点火候的状态就足以让他心脏猛撞,看着x,ue`口那圈褶皱被顶开,颤颤地含着暴筋的y`jg,梁逍就觉得灵魂都要被吸进去,“看看我,前辈。”   叶季安涣散的眼神聚起来一点,脸都白了,目光却痴痴地凝在梁逍脸上,“还行,不疼。”   梁逍怔忪了一秒,“我好疼啊,太紧了,”他cha了一半却顾不上那么多,也接受这个事实,终于趴下去搂人,把叶季安整个地压在下面,“……前辈比我更疼,我知道的。”   “没有……”叶季安抽了口气,似乎想尽力地放松,不想绞痛他,身体却像小动物似的往他怀里缩,“你快点,全进来啊。”   梁逍这回倒是很乖,慢慢地往里怼,还用鼻尖去拱人,“别咬嘴唇,咬我。”   叶季安闻言莫名shi了眼睛,张开咬红的嘴巴,吃进去吧嗒吧嗒的亲吻,脖子梗着,口水不好吞咽,就顺着脸颊和下巴流下去。他确实是疼的,每进一寸都是火辣辣的刺激,连腺体被碾过的那种疑似快感的东西都没法抵消,他却不觉得委屈,更没有不安,只是想让自己快些适应,让梁逍快点在自己身体里动弹起来。   很快他的心愿就实现了,后`x,ue那种本能的排斥感淡下去不少,疼痛也被填充感和拥抱所抹平了,一种朦胧的安慰。梁逍岔开腿在他身后跪好,两膝夹着他的两膝,有节奏地顶起胯,渐渐地加快。   叶季安并没有想到,这动作一旦开始自己就会变成这样,整颗脑袋都懵了起来,他被顶得不住地往下趴,只有屁股还是高高抬着,上身已经完全瘫软下去,陷在柔软的地毯里。梁逍的呼吸声粗重了不少,摸过来抓他的手,好像要把两只腕子反剪起来握住,叶季安却顺势扯住自己的衣摆,几乎是挣扎着,把它捋到自己胸前堆着。   梁逍只当他是热了,抑或是想把更多文身露给自己看,自然是觉得可爱,下`身撞出的啪嗒声更响了些,也更加无所顾忌,还空出只手去捋那根被自己撞得来回甩动的半硬性`器。却见叶季安把身子一撑,直接脱掉毛衣,甩手丢在一边。   “前辈?”梁逍扶稳他的腰,有些懵。   那些文身太辣了。跳在他眼睛里。烧在他眼睛里。在柔顺的羊毛地毯上晕着光泽铺开,好像云朵上一幅潋滟的画儿。   叶季安身子又软下去,好像没法再撑好哪怕半秒,“你不是,要把我`c,ao得更好看吗,”他转过脸来,红通通地冲他乐,“……不对着我,怎么看清楚啊。”   说着他竟然伸过手来,把梁逍拽低了一些,好让自己tu,n`部也放低,方便转身,他是真的想从正面来。结果,刚折起膝盖扭过去一点,忽然觉得屁股里有点异样,好像一瞬间特别硬又顶得特别满,随后他就被梁逍用力摁住,没法再乱动一下,“我s,he了,前辈。”梁逍幽幽道。   叶季安瞪圆双眼,腰肢也不自觉打了个挺,这种半躺不躺得姿势不怎么舒服,更何况那根仿佛没有怎么见软的大家伙还杵在里面。而且,被人s,he就是这种感觉吗?也许因为隔着安全套不明显,总之他没想到,又忍不住去琢磨如果没有套子,直接s,he在里面会是什么样子,脑袋忽然就轻飘飘的了。“已、已经s,he了啊。”他打着磕巴说。   “因为您突然这个样子!”梁逍皱眉的模样委屈极了,默默撤出来,扯掉紧绷的套子打了个结,又用手背挡自己的脸,“搞什么啊。”   叶季安被他放开了,终于能仰面躺下来,他也捂住自己shi淋淋的tu,n股,腿根夹起手腕,脚趾勾了勾梁逍的毛衣,“害羞了?”   “没有。”梁逍立刻道,气哄哄瞪他,又拆了个套子迅速给自己戴上。   叶季安一怔,气儿还没喘匀呢,挡屁股的手却被拿开,梁逍往他腰后垫了个抱枕,直接握着他两膝把他的腿给掰开,“您一定要我看,我就得好好看看了。”他轻声道。   随后,叶季安只觉得腿间一凉又是一热,那种被填满的感觉又冲了回来,甚至更加滚烫,比之前还少了疼痛。明明才s,he过一回,也没见梁逍给自己打几下,这么快就恢复了这种硬度,还猛地一下子cha到最深,叶季安一不小心哼出了声。只觉得全身都被压制住,梁逍的胯骨压上他的大腿根,让他把双腿完完全全地打开。   黏浊的耻毛在x,ue`口蹭过,梁逍垂下眼睫,一眨不眨地看进他的眼睛,声音还带着高`潮后的倦懒,“这样可以吗?”   “你怎么,又这么硬了。”毫不夸张地说,叶季安感觉自己的屁股里面都被那东西契出了形状,他搂上梁逍的脖子不敢造次,尾音都带了颤。   “因为您太好看了啊。”梁逍笑眯眯地吻上他的锁骨,带着一点噬咬,逐步地变重一如他逐步加快的顶撞,“还能更好看。”说着他一把攥住那根夹在两人之间的性`器,又按照叶季安喜欢的方式慰抚起来。   随着节奏和力度的叠加,叶季安全身都像是要战栗一般,他也搞不清那种牙疼般的快感究竟来自前面还是后面,只是觉得非常舒服,总有些不切实际的浪漫想法,他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已经被完全交付出去,完全属于抱着自己猛干的这个人,于是那种甜蜜都要把他淹没,拥抱也不能消解。想把腿在梁逍腰上盘好,却使不上太大力气,只能无力地乱晃,手臂则紧紧攀在面前那副肩背上,好给自己的重心找个归处。   梁逍抱他抱得更紧,钉得也更狠更深,一言不发,只有连串的“啪嗒”声愈加响亮,一下一下被磨得软烂,和那些水一块乱流,“地毯,”叶季安忽地张大还在失焦的双眼,慌慌张张地开口,“地毯要脏了!”   “不管。”梁逍用啃咬似的亲吻堵住他的嘴。   叶季安心说怎么能不管呢又这么贵又不好洗,然而头脑很快就空了,他知道自己就要s,he`ji,ng,却还是被亲吻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这种感觉让人心痒又惶恐,他下意识挺起胸膛,手指纠紧毯子上的长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魂儿飘起来,模模糊糊地飞在吊灯下、梁逍头顶,猛地一个趔趄,他s,he了梁逍一手。   “舒服吗?”梁逍笑了,笑得闪闪发光。放缓一点节奏,力度却更加彻底,汗珠连缀着滴在叶季安唇边。   叶季安伸出舌尖,舔了两下,好像是咸的又好像发甜,“嗯……”他害羞地把下巴收起来,扯过茶几上的抽纸给梁逍擦手,却没擦上几下子,梁逍完全不在意,直接把剩下的全都抹在他的肚皮上,自己脱了上衣,弯下腰和他搂抱,皮r_ou_贴着皮r_ou_。   “我还要一会儿。”交代得倒是清清楚楚。   叶季安缩了缩肩膀,凑近他嘴边索吻,声音里蓄着笑意,“那就,尽管来啊。”   这话口气不小,真做出来,才发现这的确是大话。高`潮的余韵还在身体里,叶季安后`x,ue无意识收缩,又一次次被y`jg整根地狠狠扩张,x,ue`口大开的程度让他觉得只要梁逍往外撤久了就不舒服。他感到茫然,屁股像要坏了似的,但快感还是在,前面那根软踏踏的没人照顾,但快感还是在,这是为什么啊……叶季安没空去想。他甚至懒得去管自己耷拉着乱甩的性`器,只是大声叫出来,“啊……!啊!”一声声的,他还要去叫梁逍的名字,好像有了刚才那一出,所有的羞赧都能被抛下,身体已经从里到外全都打开了,他们只要一起快活就好。   而梁逍还是不怎么出声,只是鲁莽地吻他,一会儿是眉眼一会儿又是嘴唇和鼻尖,像要把他吃下去,又把他抱紧,抱得肋骨都疼了,叶季安能感觉到那种疯狂,即将掀翻屋顶一般,他战栗着,享受着,蜷起脚趾打开双腿去迎接。   漫无边际似的,冲刺集中在那么娇嫩的地方,却又是那么让人着迷。这一次的s,he`ji,ng显然比上次时间要长,量也要大,叶季安能感觉得到。之后梁逍也没急着拔出来,就揽着叶季安侧躺,从从容容地一块轻晃悠,手指闲闲地在他shi透的股缝里摸索,好像随时要一块cha进去,把那小洞玩得更大似的。   “别闹……”叶季安红着脸推他。两个人的腿叠在一起,滑滑的全都是汗,腿根还有横流的其他水,叶季安却觉得相当舒坦。   “我发现前辈真的很软,也很热,我真的好喜欢啊,”梁逍用毛茸茸的刘海蹭他,认真地说出自己的新发现,“脸和嘴唇都好红,眼睛好像星星,就是那个样子,更好看了。”   恍然间,电视的声音又回到耳边,叶季安已经能够捕捉,他听到主持人在倒数,十九八七,这一年真的要完完整整地过去了,再也抓不住一点尾巴,“我也好喜欢。”   “嗯?”   “你。”叶季安抬起眼皮。   三,二,一。   电视里在放声欢呼,让人觉得全国人民都在欢呼,窗外也传来震响,近在咫尺的距离,那是烟花绽放的声音。就在他们公寓旁边,仿佛能开进窗户里来。   “好看吗?有七种。”梁逍扳过他的下巴去看,走廊通透,阳台是落地窗,可以看到漂亮的颜色。   “你……叫人放的?”   “因为我们差七岁?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就是觉得,如果前辈因为做饭看不到烟花,好委屈好委屈啊。”梁逍说着就细眯起眼睛,掐掐他的腰杆,也没换套子,继续在他体内碾转起来,又自顾自开口,用上班时问好的声线,“前辈,新年好。”   叶季安把脸转回来,懒懒地眯起眼睛,笑着回看他,“嗯,恭喜发财。”   梁逍舔舔他的汗珠,又字正腔圆道:“哥,新年快乐。”   “很……嗯,很快乐……”私`处冲上来的那种敏感很吓人,好像是烂熟的,叶季安发觉自己几下子就被c,ao得又硬了,说不出口,只得黏上去贪恋地含他嘴唇。   梁逍这就被亲出了笑,用力抱住他,好像要把他按进自己身体里,“新年要继续喜欢我。”是 第22章   余下的假期统共五天,除了做/爱和吃饭基本没干别的,这事儿看起来不可思议,尤其放在叶季安身上,但它确实发生了,也的确就是发生在叶季安身上。年初一当天那地毯就被送去了干洗店,但这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床、沙发、浴室,甚至厨房和餐桌,这么多地方可供选择,叶季安唯一一次出门是回自己家拿存储的卫生纸,其余时候,他穿着衣服的时间都没多久,地暖和暖气温度都那么高,他做饭也只是套条运动裤系件围裙,还会在切洋葱的时候被从后面抱住。   梁逍一边吻他的耳朵,一边被浮在空气中的洋葱汁水刺激得直冒眼泪,还要接着吻。   这也就导致,两人没什么换洗衣物要处理,洗衣机里堆的都是脏掉的床单和沙发垫,到一种什么地步呢,有时梁逍甚至要cha/着叶季安,看他在这种状态下回复工作信息,看工作群里他对下属的问题耐心解答,熟练运用“强”“ok”等微信自带表情,一副完美上司的口气,内容再长也不肯用语音,因为屏幕外的他正因红肿的ru/头被反复掐揉而呼呼地喘,手指发着抖不断打错字,趴在梁逍肩上惊慌失措地叫他慢点。又有时,事后缠/绵在一起,叶季安正昏昏欲睡,忽地就犯了烟瘾,梁逍握住他的手腕,用汗涔涔的鼻头碰他手指,用嘴叼着烟找他借火,黑暗中相触的猩红烟头都成了自然而然的调/情。   某个ji,ng疲力竭的半夜,叶季安在梁逍怀里赤/裸着醒过来,摸了一把自己仍旧shi润的屁/股,他盯着天花板扪心自问,这是不是太疯狂了点?   的确。   他,一个早已经接受自己干枯无聊命运的丧逼卢瑟,在即将三十五岁的时候,和一个二十多的、符合高富帅一切标准的大好青年,从确认关系到同居再到这样没日没夜黏在一起甚至无需一月,真像做梦。   又好比久旱逢雨。   那这算饱暖思/ y /欲吗?   好像也没错。   从不想回忆自学短片里的内容到承认被/c,ao真的很爽,真就只需要这么几天。   叶季安又往上蹭了蹭,正对着梁逍熟睡的脸,有一点月光透进来,他就盯着那两扇细密的睫毛看了好久。这真是一张可怕的脸,可怕是因为,它真的好看得要命,睡着时的这种无辜几乎可以激发另一个人对它珍惜和保护的欲/望,就像它的主人一开口,每一词每一句,都好像在说,你就该对我好。   只能说梁逍这人就是天生善于把人迷住,叶季安越发敢确定,他婴儿时期绝对适合拍奶粉广告,再长大一些,无论在学校里还是家庭中,肯定也是被一众人宠着簇拥着的那种宝贝小孩。他太能理解那种心情了,这些天来他连买回家搁置数月没去空动的游戏机都不想打,只想和这人腻在一起,又是因为什么呢?   想来其实也挺合理,假期说完就完了,上起班来又有什么时间能用来腻歪,上起班来就是活命要紧了,脑袋挨上枕头就想补觉,哪来的空子用来缠着对方,接几个甜滋滋的吻,说几句酥心软骨的话?对于办公室情侣来说,假期的最佳利用方式恐怕就是疯狂做/爱,省钱,无需预订,放松效果奇佳。但这仿佛也是不够的。这么想着,叶季安就不自觉伸了伸胳膊,把身前那把腰搂得更紧。   他还在看着那张脸,睡的时候,他很喜欢,越看越喜欢,却又很希望他睁开眼看看自己。   梁逍还真就睁开了,月光不知何时闷入云层,夜黑黢黢的,他一双眼睛水亮,“前辈在看什么?”   叶季安一本正经道:“刚刚吗?看你脸上,我能不能找出金子。”   梁逍有点不好意思,又问:“那前辈现在在想什么?”   叶季安呈认真思考状,“在想套还剩几个,有一半吗?”   梁逍哈哈大笑。   回去上班的第一天,叶季安没去跑步,开晨会时还破天荒地用了扩音器,把那小喇叭别在腰带上,耳边挂着个麦克风。因为这么几天下来他嗓子已经叫哑了。同时他后腰也发酸,从尾巴骨到屁/股感觉都很奇怪,照照镜子都觉得自己不太对劲,只得刻意板着个脸,生怕被别人看出什么异样。   居然还有没眼力见的上赶着夸他,叶主管气色不错啊!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则若无其事,就算第一天就惨收加班噩耗,他全身上下也写着亮堂堂的四个大字,神清气爽。   不过叶季安多年磨练的适应能力也不是假的,他没两天就习惯了工作作息,自然得仿佛从没放过假。比突然砸回来的劳累更让人头疼的则是本周末的团建活动,总经理亲自带队,要求全公司每个部门的每个员工都要参与,具体内容就是顶着二月底的寒风在奥体公园绕最外围快速走一整圈,说是要锻炼身体提升士气,把大家从过年懒洋洋的氛围里拉出来。   对于自己,叶季安没什么担心的,对梁逍他更是一万个放心,头疼是因为自己部门这帮人里头,爱运动的寥寥无几,而且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还挺多,女孩体力上比较娇贵,每个月还有那么几天特殊情况,这奇葩活动还偏偏不能请假,他怕走着走着晕一个在路上。   他只能嘱咐综合部小李多准备点暖宝宝和口罩手套,还要她提醒各位都穿厚点,到时候找机会偷偷懒,租个小黄车抄近路什么的。毕竟这些话他作为主管,实在不好亲自去说。   这简直已经成为定律了,在屁滚尿流的开年第一周,往往每件事都是那么值得崩溃,好在叶季安还有那么一点让人感到安慰的好事。情人节,就在周四,这节日公司从不加班,也就意味着他至少可以快活一把再去迎接悲惨周末。   他已经买好礼物,梁逍喜欢摄影,相机和镜头都在他家柜子里摆了几排,他就买了一只佳能广角变焦镜头,专门看准那柜子里头没有一样的型号。作为外行人不太懂,但叶季安深信,价钱上了一万块钱总不会是没法用的烂`货。挺大的一个盒子,他用纯色包装纸包好藏在办公桌下层的柜子里,准备当天拿出来,算个惊喜。   他还定好了餐厅,就是上次蹦迪前没吃上的越南菜。   谁知道天公不作美,2月13号,情人节前一天,叶季安收到上层通知,入职不到一年的员工要统一去另一个城区的子公司参观,为期一天,就在2月14。   叶季安面不改色地把消息转给秘书,要他挨个通知到位。   然而当天晚上回到家里,叶季安只觉得无语问苍天,少见地有些绷不住。他拍着床垫大骂这垃圾安排,他说那子公司根本没什么好参观的,平时联系都不大,就是挂个名而已,年年组织新人去参观,就是年年浪费时间,安排在情人节当天怎么看怎么是想讨人嫌。   梁逍倒是淡定,搂他肩膀,柔声道:“晚餐还是来得及的。”   叶季安揉了揉自己拍疼的手心,闷闷地说:“你问了?”   梁逍笑道:“说是五点左右就能坐大巴回来,我还要去给前辈取礼物呢。”   叶季安倏地消了气,“那你快点。”   梁逍举手保证,“前辈最多在办公室等我到六点。”   叶季安笑了,他看向那只无处不在的青蓝色大蜥蜴,除了主人进行床上运动把它放进盒子里的时候,它似乎总喜欢待在床头柜上,“那行,马克思保佑。”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16节 于是第二天梁逍在地铁半程下车,转线直接往子公司去,叶季安独自一人坐到复兴门,又一个人cha着大衣口袋在公司大厦底下的环岛斑马线前等红绿灯,被风吹得直缩脖子,竟有些不习惯了。一上午的活干下来,全部门少了四个小年轻,他也觉得有点空。   倒不是说平日梁逍在的时候,两人有多少时间花在一起,他们甚至一天只会在吸烟室和卫生间碰几分钟面,顶多趁没别人躲进隔间接个吻,其余时候就算梁逍单独来叶季安办公室交报告拿资料,也不会说上半句工作之外的话。叶季安只是喜欢在完成一部分工作之后,从屏幕上抬起目光的那一刹那,透过自己办公室的玻璃墙往外看上两眼,再揉揉自己酸胀的眼眶。梁逍的工位就在斜对角,那副认真工作的笔挺背影总是让人安心,衬衫的颜色,无论哪一种,也都看得舒服。现在人看不见了,对着空位揉眼睛,哪怕只有几个小时中的一两次,也还是会空落落的。   叶季安对自己迅速养成的依赖性`感到发指。   午休时他又恢复了一个三明治一盒酸奶就万事大吉的敷衍状态,下午倒是干劲十足,他想早点把活儿都弄利索,心无旁骛地等梁逍回来找自己,带着那个神神秘秘的礼物。到了三点出头,手头上就没有工作了,只剩下班前的一个短会,叶季安本以为按目前的状态至少要干到四点半,如今宝刀未老,他不禁有些得意,正准备泡杯茶看看自己买的股票,忽然接到秘书的电话,说是前台找他。   有自己的客人找到前台了?工作上只要有提前通知,叶季安绝对会安排人去接待,至于私人上的,八百年也难遇见。   结果电话一转接,他听到的却是前台小姑娘慌里慌张的嗓音,“叶主管您快来看看吧,有人要找你们部门那个梁逍,也没预定,也不联系本人,他就跟闸机那儿非要硬闯,都有人围着看了……是一个外国人!”   叶季安心说不妙。   这他妈是不是,一事不顺,诸事都来踩你。   他没声张,也没叫部门里的其他同事,连外套都没穿,就揣上手机兀自进了电梯。对着那面铜黄色的镜面墙壁,他整了整领带,又把工牌塞进衬衫口袋。   待到下了十几层楼,走出电梯间,果然,迎面就看见闸机入口处围了一小圈人,主要都是保安,保卫部的主管也来了,而他们包围的中心则是个高高瘦瘦的金发男孩。   这回罗曼倒是没再穿短袖,里头一身黑,外面套了件翻毛领牛仔外套,也不吭声,就面无表情地堵在那里不肯动弹。其他人要把他拽走,推搡间他转过脸,看到叶季安,神情才有了变化。   叶季安刷卡出来,“梁逍不在,有什么急事先跟我说吧。”   围堵罗曼的那圈人回头瞧他,自动给他让出条道。   叶季安就吸了口气,走到罗曼跟前,用英语说道:“不是不肯见你,是他真的不在,实在不行出勤记录也能调出来给你看,你需要吗?”   罗曼挑起眉毛,神情有点不耐,也有点挑衅,“你是他现任?”他也用英语问,直截了当。   能够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叶季安则平和依旧:“我是他部门主管,他不在的时候,工作上有事就是我负责,要是没事,你就私下自己联系他,没必要跑我们公司来。”   这话他是看着罗曼说的,面上毫无波动,口气也是一样,在外人看来,这的确也不像是现任面对前任会有的样子。罗曼偏着脑袋,那双湖水似的蓝眼睛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会儿,“我有事,找你,可以吗?”   “行啊。”叶季安笑了笑,他拍拍保卫部主管的肩膀轻声说了句“没事”,围观的诸位都被遣散了,他也带罗曼在一楼大堂的咖啡馆坐定。   他要了杯黑美式,罗曼则要的是芝士热可可。   “今天可是情人节,”罗曼喝了一大口,上唇沾了一层奶盖,他双手捧着杯子,“shawn竟然会在今天抛下情人,真是不像他了。”   叶季安翘起条腿,鞋尖轻轻点着桌腿,笑道:“你要和我聊你们的浪漫史?”   罗曼眨了眨眼,那张漂亮脸蛋上显出俏皮,还把尖尖的虎牙露了出来,“不行吗?”   “听着,现在是工作时间,我把你请到这里只是因为你妨碍到了我们的工作,五点钟我还要回去开一个短会,”叶季安还是那样温和地笑着,把马克杯放在桌上,“叮”的一声脆响,“如果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事,你可以趁午休过来等等,我也许会有时间。” 第23章   面对叶季安公事公办的态度,罗曼倒也是处变不惊,“我们的确需要聊聊,也不用很久,你当然可以回去开会,”他也放下杯子,擦了擦上唇沾的奶盖,“哈哈,其实我刚刚从拘留所出来,不过三天之前就到北京了。”   叶季安心说您这是有备而来啊,但貌似,还挺诚恳,“嗯。”他点点头。   “shawn和你已经同居了,我都看见了,所以也不用和我说谎,”罗曼抬起眼,又道,“这三天,从出这个大门,到进家门,你们一直在一起。”   叶季安挑眉,“所以你就是跟踪我们咯。和你在莫斯科一样。”   罗曼惬意地靠上椅背,“不用紧张,我没有拍照,也不想帮你们出柜。”   叶季安在膝头撑住手肘,支起下巴,“你刚才不是已经帮了?”   罗曼的神情就仿佛没听见这话,“shawn不想见我,我知道,但既然见到了你,我觉得我可以说些事情,帮你了解他。”   “帮我?这倒不用。”   “你们刚刚认识半年,只有他回国之后这一小段时间,不是吗?”罗曼笑了,“你知道他的所有爱好、习惯、性格的许多面、过去的经历……你见过他的家人吗?”   前面几条倒是没什么,叶季安始终认为,逐步了解的过程也是一种乐趣,就像梁逍不可能知道他的一切一样,互相挖掘和接受难道不是恋爱的必要条件?他一点也不着急。只是这最后的一条,他听得有点膈应,“你见过?”   “当然,”罗曼点点头,“他的父亲每年都会来看我们,他也带我去过他母亲和哥哥在纽约的墓地。我们非常相爱。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他早晚会和我求婚的。”   “这样啊。”叶季安专注地看着他。   罗曼被盯得有点不自在,摸了摸鼻尖,“你知道是哪件事?”   “你为什么被抓进去这么几年,你自己应该比我清楚,”叶季安不紧不慢地说,“这到底关梁逍什么事,又到底给他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和不快,你也应该比我清楚。”   罗曼愣了一下。   叶季安又道:“你这么了解他的家人,肯定也知道他妈妈是怎么回事吧,结果你还碰,还在他家里聚一堆人扎自己手腕?你们相爱?你干这种事的时候也记得自己爱他?”   他咬字太清晰了,语速也快,多亏了日常工作磨练出的口语,偏偏口气还是起伏不大,冷静得仿佛置身事外。只见那罗曼张了张嘴,低下头去,兀自闷了口热可可,“想不到你是强势的那一类。”   “哪一类不重要,”叶季安看了眼手表,“关键在于你到现在还在跟我说你们的浪漫史,我说过了,我不想把我的工作时间花在这上面。”   “这当然很重要,”罗曼认真道,“shawn没办法和强势的人在一起,因为他自己就是个决不让步的控制狂,到一种病态的地步,真的。”   叶季安笑了,“就算分手了也没必要损人不利己吧。”   “我没有开玩笑。”罗曼终于坐直身子,“以前刚刚交往就是这样,我从外面回来,他一定要问清楚我到哪去了,我交新朋友他一定要认识,还要混熟,我所有同学的社交账号他都要关注,我的手机半夜响了我如果不接,他也要打回去,搞清楚对面是谁,我基本没有私人空间,他差一点就在我身上装定位了。”   叶季安神情寡淡,不为所动,“可你不还是成功了?在骗他方面,只能说你有天赋。”   罗曼被呛得脸色发白,“我很后悔。”   叶季安徐徐抿了口咖啡,“哦。”   罗曼突然抬高声量,“但这不也证明他爱我吗?他害怕失去我,害怕离开我,非常害怕。”   叶季安心说您回忆往昔还上瘾了是不,“这是过去式了。”   罗曼忽然笑了,“那现在呢?他有对你这样吗?”   叶季安耸耸肩膀,“没有。经历了一段失败的恋爱,当然要吸取教训,”他也笑,眉眼柔和地弯起来,“事实证明那么患得患失并不能获得幸福,梁逍那么聪明,好不容易重新开始,当然要试着学会和我相互信任,他也成熟了,不会做小男孩喜欢的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或许我能给的安全感也更多吧。”   罗曼咬住嘴唇,瞪着叶季安。   叶季安兀自感慨:“重蹈覆辙真的太痛苦了,他不想那么痛苦,我也不会让他痛苦。”   罗曼眼眶都红了,一双湖蓝色的眼睛也是水汪汪的,“你没资格这么说……我们都是第一次恋爱,都会犯错,是的,我给他造成过非常严重的伤害,但他也很出乎我的意料!我出来了,打那么多电话,发那么多邮件,每天都在等,所有准备都做好了,我没想到他甚至不愿意见我一面,他打我的时候就像不认识我一样。在莫斯科,你们就已经交往了吧?总之就是这样,只要你出了什么错误,有什么不合他的心意,他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他本质是冷漠的,喜新厌旧的,身上没有留恋这种东西。shawn就是这样的人。你知道吗?你不害怕吗?”   “人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呢?”叶季安反问。   罗曼露出困惑的表情。   叶季安蹙了蹙眉,真诚地看着他,“人承受伤害也都是有限度的,显然你造成的那种他无法忍受,为什么还要虐待自己?他刚入职,工作已经很忙了,成天担心猝死,干嘛要牺牲休息时间和你见面跟你吵架?只能说就算没有我,他也不是你的。”   罗曼说不出话来。   叶季安继续完善起自己的逻辑链条,“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如果以后我做了什么蠢事,到了那种无法挽回的地步,梁逍干脆利落和我分手把我当陌生人,我再后悔再难过也得接受,不需要你现在好心给我提醒。”   “我不觉得我们无法挽回。”罗曼低下头,捂着眼睛。   叶季安有点烦了,他不想把话说得太绝,搞得好像自己在欺负小孩似的,但他现在面对这种死不开窍的所谓情敌确实非常不爽,这种苦情的执迷不悟并不值得理解,他只想有话直说,因此未免显得有些不耐烦。“重情重义是一种美德,炫耀也是人人都会产生的一种心理,所以你现在过来找我说这些,我虽然不爱听,但也尊重,”顿了顿,他又道,“梁逍他当然爱过你,很爱很爱过,你已经向我举例证明了,事实上也没人想否认,这只能证明他是个认真对待感情的人。但从你碰毒开始,一直到现在你找到公司,你做的每件事都是在让他厌烦你,甚至恨你,他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你也没法怪别人。”   说罢他又站起来,走到罗曼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那副肩膀正在细微地颤抖,“如果还能听得进去的话,我劝你好好地想一想,你以前对他怎么样,不要只想自己失去了多少人家的好,多想想自己值不值。上次在莫斯科,还有今天,如果你真的见到他了,或者你继续找机会总能碰上,没人拦得住你。但是等说上话了,你心里会不会有一点点愧疚啊。”   罗曼闷声吼道:“你别说了!”   叶季安看着落地窗外灰冷的街道,淡淡地说:“我回去开会,不送。”   他一抬步,却又听到身后响动,罗曼应该是站起了身子,“叶主管,你好像什么都不怕。那你在意你们的关系被同事知道吗?”   叶季安根本没有回头,“对我来说无所谓,我觉得这是早晚的事,但是梁逍愿不愿意就得你自己问了,我们还没商量过这种问题。”   说完他就直接走了。   他走得可谓风轻云淡,之后的短会他也发挥正常,布置好几间琐事就放员工们过节去了。情人节有个好处,情侣有着无比正当的理由黏在一起甜甜蜜蜜,不做任何别的事情,就算是单身,商场那么多打折活动,电影院那么多上线大片,自得其乐的选择也很多样,因此全部门固然集体开溜,没谁留下来主动加班,就剩叶季安一个人闷在他的玻璃办公室里,看着今天的大盘。   早就闭市了,他上班时间也没空看自己买的那几支股票,此刻只见红的不少,还有一支涨停了,在这悲痛的绿色大盘里显得喜气洋洋,他心里却没什么惊喜感。职业性质放在这儿,自己投的那点钱就跟玩似的,就算赚了不少,也只是缓解房贷压力,并不会缓解他每日想死的冲动。   这样说也不太确切,叶季安最近其实很少思考死亡这个深奥命题,他只是现在,这一秒,有点想死,下一秒也是。已经过了五点四十,他把灯都熄了,偌大一个部门占了小半层,靠里的走廊工位茶水间都是黑黢黢的,靠外面,譬如他这间有落地窗的办公室,照进来橘红色的夕阳,却也显得暗沉。   叶季安盯着高厦间那团没什么温度的红,默默琢磨,自己正在等待,越南餐馆在等待,广角镜头在等待,情人节也在等。梁逍现在没消息,但他肯定会来,有什么好着急的呢?他只是会不断回想起咖啡馆里的对话。自己当时是个什么样子,口才用上了,还把大学辩论队里学的咄咄逼人拿了出来,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得理不饶人。看起来挺有理有据,实际上根本没有表面上的理性——因为他确实,非常,不爽!   叶季安意识到自己正在吃醋,从三点出头吃到现在,好大一坛子。   比如家人,因为这触及两人的伤心事,所以都不爱提,别说见面了,他连梁逍他老爹是何方神圣都不知道,话都没说过一句;又比如那种控制欲、占有欲,叶季安其实并不反感,倒是有些担心梁逍身上那种随时存在的分寸感会把梁逍自己弄得很累很小心翼翼;哦对了,还有初恋那种说法,初恋,初恋你个头!叶季安咕嘟灌下凉掉的大红袍,好让自己平心静气,却还是止不住在心里大叫,谁是第一个恋的没意义,谁恋到最后才是真本事!   总而言之,嫉妒真是恐怖,叶季安坐在那儿有模有样,早已为约会收拾好头发喷好香水,心里则是波涛汹涌,骨鲠在喉。   就连当务之急——如果罗曼真把事情曝光了,弄得全公司都知道,梁逍会是什么反应,自己该不该阻止又怎么阻止,他都琢磨不下去了。   电脑不知什么时候黑了屏,叶季安也懒得再开,心烦意乱地翻起手机,他才看见公司大群里显示新人参观已经结束,大巴车四点准时出发,预计六点到达公司。   六点已经到了。   叶季安点开和梁逍的对话窗口,上一条还是午休时梁逍给他拍的豪华盒饭,有六个菜,他傻乎乎地回了句“救命有芹菜还有蘑菇”,得到梁逍的几个哭脸。   现在他问:快到了吗?   又发:礼物不着急,先吃饭,折腾一天你饿晕了没。   最后一条是:我好饿[哭脸]   结果回复没收到,梁逍的电话直接打了进来,“前辈,你还在公司吧,”听起来像是在跑,“公司停电了!”   叶季安有点如梦初醒的感觉,好像听到这声音,他这飘了一下午的魂儿才真正落到地上,“我在,但我把灯都关了没发现,你在哪儿呢?”   “我在爬楼梯——”梁逍好像笑了,“还差两层,你不要动。”   说罢他就挂了电话。   叶季安腾地站了起来,套上大衣拎上包,确实,空调都停了,可他现在才感觉到凉意。径直跑到部门玻璃门口,幸好刷卡系统独立供电,现在还能用。他刚把大门锁上,就听到身后不远处的碎响,那是消防门开关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子,他就被从背后抱住了,梁逍可谓风尘仆仆,大衣都是冰的。   “好冷!大巴车空调坏了。”梁逍蹭蹭他的后领,鼻梁却冒了薄汗。   叶季安摸了一把圈在自己腰上的那两只手,也是热乎乎的,方才那三十多层楼,梁逍显然爬得匆匆忙忙,“叫我下去就好了啊!”   “楼道好黑,想陪前辈一起走。”梁逍搂上他,又一次钻进消防楼梯,气息喘匀了,笑得心满意足。   叶季安也笑了,那楼道确实黑得要命,密闭环境加上电灯全停,叶季安只觉得自己好比一只老母ji,因为老母ji都有夜盲症。但是他被梁逍牵着,甚至扶手都不用去摸,两人的饥肠辘辘也搁在一边了,好比一场私密的散步,梁逍轻轻说着一天的见闻,叶季安就静静地听。别说开口提罗曼的事了,他甚至不舍得cha嘴,去说任何事,他觉得那是种不合时宜的破坏。   都是对数字敏感的人,下到一层,梁逍自然而然地去推门,叶季安也正好数到这层,没人会误打误撞进到地下。外面也是黑沉沉的,但有路灯的光照进宽敞通透的大堂,照到那个咖啡厅里,迎面碰上两个保安,可是梁逍并没有松开叶季安的手。   没有犹豫,可能连思考都没有,好像这已经成为习惯。自动门罢工了,转门也是,两人一起去推侧面厚重的大门,寒风扑上来的时候,叶季安看到那辆红色的布加迪,鲜亮又干净,横停在旗杆下。   梁逍则转过脸,看着叶季安的眼睛,还是那样笑笑的神情,“前辈的礼物不能晚,就在车里。” 第24章   和眼前类似的场景,叶季安其实见过。某年某个一样寒冷的冬夜,他回到家衣服都没换,摔在床上倒头便睡,趴了十几分钟猛然惊醒,仍不想动弹,寂寞地刷起朋友圈。他看见大学同学的近况——那姑娘情人节被求婚了,玫瑰花瓣铺满一后备箱,四个角烛火曳曳,最中心摆着一个小盒子,盛着戒指。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17节 也许是太激动了,老同学连发好几条,视频文字九宫格照片都有。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叶季安还逐个点开观赏了一番,饿得想死的时候,被别人的幸福哗啦啦地冲刷过去,那酸爽,可谓令人印象深刻。   现在更大的一片花池摆在他面前。   或许用“池”来形容有些怪异,但叶季安想不出更确切的词了。还不是花瓣,是整朵整朵的玫瑰,挤挤挨挨地簇在一起,就好像暗涌的水波,那种红色,只能说浓得发黑、浓得像要流淌。而这池中又绝不仅仅只有玫瑰,它只能当个底座,花朵上方也摆着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盒子,小盒旁边还有个玻璃箱,在里面安然趴着的,是一只小小的短尾蜥蜴,赤青相间的颜色,花纹像小菠萝,却又比较圆滑,被后备箱的环形灯光照得玲珑。   “松果蜥幼苗,才三个月,”梁逍解释道,“从澳大利亚送过来,幸好没有断尾。”   “送给我的?”叶季安看看梁逍略显紧张的神情,忍不住笑了,他觉得这小东西看起来圆头圆脑胖乎乎,应该比马克思还好摸,于是捧起那玻璃箱子仔细看着,“没什么ji,ng神呢。”   “外面太冷了,它还不习惯,”梁逍也抬起手,用发红的指尖轻轻碰那玻璃,那蜥蜴竟张了张嘴,示威似的冲他伸出蓝色的舌头,梁逍笑起来,“管家刚刚从机场给我送过来,车也给我开来了,但这些花都是刚才我自己铺的哦。”   叶季安确实被“管家”这词惊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又有什么可诧异的呢,自己家这位一直就是这么一个被人捧着的小少爷,至于为什么是从机场拿来的礼物——怕不是这种金贵活物,专门遣了个人去护送它远渡重洋。他轻手轻脚地把那吹风受冻的小松果放回后备箱,摸了摸梁逍同样冰凉的脸,浓浓看着他的眼睛,“我很喜欢。”   “就叫它恩格斯吧。”他又道。   梁逍忽闪着眼睫,兴致勃勃道:“这个品种和花色超级难买的,也很难养,我排了三年多的队,等我的那只被母体繁殖,孵化,和前辈体检的那天,它终于出生了,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我能和前辈在一起,就要把它送给你。”和以往说起爬行动物一样,梁逍有他自己闪闪发光的小世界,沉浸其中的样子实在太开心也太单纯了,总让叶季安很想亲一亲,但就在自己公司楼下,只能暂且忍着。   他握住梁逍的手,用力捏了捏,若有若无的花香浮动在冷风中,像是脆甜的冰糖,“所以我能说它是我们爱的结晶吗?”   梁逍别过脸去,“不要……好r_ou_麻。”   叶季安哈哈地乐,也不逗人了,这就要合上后备箱,快点让那恩格斯暖和一下,却被梁逍拦住,“还有呢!”他抄起玻璃箱边的小盒,直往叶季安手里塞。   打开一看,是枚车钥匙,车标是个变体的l,雷克萨斯。   “车牌号我也弄到了,就停在咱们家地库里,是我用自己的工资买的,只买得起这种,型号是ls,黑色的,我觉得很适合在城市里通勤,”梁逍认真地说,“我以后会赚得更多,就能给前辈买更好的了。”   叶季安僵站在那里,愣是半天没说出话来,他知道,这牌子的车都是进口的,少说也是百十来万,对他来说当然足够好,然而他语塞更大的一部分原因则是,梁逍这话未免说得太可爱了。   弄得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就是一个情人节……”他顿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一辆车太贵重了。”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就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啊。”   “我知道。你用自己工资买,我真的很感动,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叶季安把脑袋靠在梁逍肩上,蹭了蹭,“但是你只用花其中一点点,送我支玫瑰就够了,更何况还有这么一大车玫瑰,还有一个恩格斯,我已经很满足了。”   梁逍没吭声,只是用力搂了他一下,又将那车钥匙揣进大衣口袋。直到两人都坐进车子,空调暖烘烘地吹上来,他才开口:“我这样做,让前辈觉得为难了吗?”   叶季安一愣,“我是有点没想到。”   梁逍没有急着踩油门,后视镜里是思考的表情,“我还是掌握不好那个度,人和人相处的距离,我也经常想不起来去换位思考,”他似乎在仔细琢磨措辞,“就是,如果这件事给前辈压力了,我希望您忘掉它。”   叶季安心说这不行啊,这不是我想要的发展,看梁逍这委屈模样,待会儿等了那么久的越南菜都吃不香了,“嘿,你这压力还真是说对了,我刚才脑袋都懵了,”他按了按梁逍的手,“你知道我准备送你什么?这么一比简直拿不出手,我觉得我可太丢人了。”   梁逍转脸看他,闷闷道:“是什么啊。”   叶季安拉开自己塞得鼓鼓囊囊的皮包,抽出那个纸盒,“丑礼物也得见男朋友,拆开看看。”   梁逍差点被逗乐,但还是没有,那种刻意的庄重凝在脸上,他工整地撕开包装,看到佳能标志的时候眼睛就亮了,等全部拆开,镜头的型号露出来,他直接把盒子抱在怀里,“前辈怎么知道我没有这个?”   “都摆在柜子里,我不能偷偷看啊,”叶季安含笑瞪了他一眼,“以后多给我拍照片,等我成了丑不拉几的老头,你就得靠照片回忆我现在的帅气潇洒。”   梁逍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是拍风景的。”   叶季安这就露了怯,“……那就用别的拍嘛!”   “嗯,我有十几个适合拍人的镜头,”说着他颇有节奏地眨巴了几下眼睛,跟快门似的,拿手指去指,“还要用它们拍。”   叶季安看懂其中的意思,方才冻疼的指尖都暖了起来,他帮梁逍把盒子收好,“到时候你也是老头了,拍不清楚,正好能给我遮点皱纹。”   “前辈,你会和我结婚吗?等变成老头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   这问题来得太突然,叶季安差点以为自己因为下午食用太多山西老陈醋而出现了幻听,此时后劲儿还没过去,罗曼说起求婚,自己也跟这儿急吼吼地幻想。   转脸却见梁逍侧枕在靠背上,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玫瑰车我本来想在求婚的时候用,但又觉得有点俗气,不够庄重,好像那种博关注卖衣服的网红,”不好意思似的跳开眼神,他又看着叶季安的手,轻声道,“求婚到底该怎么样,戒指应该怎么戴上,我还没有想好,但现在也太早了,我会给前辈一个惊喜的。”   夜色已经完全降落下来,流丽的灯火映在梁逍脸上,是暖橙色。叶季安把目光聚起来,能看清这抹橙,伸出手去,他也能摸到这抹橙。这是真的,不是幻觉。   倒是那些醋味……挥两下就散了。叶季安明白,那才是假的东西。   “前辈?”梁逍似乎被他的沉默弄得又有些没底。   “哎我说,为什么不能是我求?因为我是被上的?可我还年纪大呢?”叶季安皱起眉,拧了他脸蛋一把。   梁逍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蓦地笑了,“不要和我抢啦!如果前辈先我一步,我就不答应。”   对此类无赖发言,叶季安表示束手无措,但他又紧接着灵光一现,“那这样吧,车就当结婚礼物,到时候天时地利人和,本梁太太天天开着它飚上长安街,顺便接送梁先生上下班。”   “——只要不堵在五环路上。”梁逍缓过神来,扯开安全带,用力把叶季安抱住。叶季安就笑,环住他的脖子,两人吻在一块,差点就擦枪走火,总也不愿意分开。   那顿晚餐要是客观评价的话,只能说是无功无过,总体赶不上叶季安的预期,但梁逍这位挑剔主儿吃得却挺享受,甚至喝了不少梅酒,还要黏着叶季安和他一块喝。花香四溢的小布停在外面,倒也没什么可着急的,管家早就给自家少爷安排好了代驾,至于跑车只有两座,喝了酒的这两位该怎么办,管家当然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少爷,一辆路虎守在外面,一直等到近十一点,叶季安扶着梁逍,从那餐厅门口出来。   “您好,我姓冯。”管家见梁逍已经乖乖在后座坐好,又去跟叶季安握手。   叶季安还真有点发怵,一脸严肃的中年男子,衣衫整洁头发花白,确实十分符合管家这一形象。这应该是他所见过的、除胡妈之外,跟梁逍最亲近的人了,他怕自己给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于是摆出上班的专业态度,“您好,这么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应该的,”冯管家用力振了振手腕,忽然笑意融融,又去给叶季安开门,“逍逍经常跟我们提起您,终于见到本尊了!”   之后相当长一段车程,叶季安发觉这人坐在副驾驶,总是有意无意往自己这边看,好像是在观察,而梁逍更是始终把目光贴在自己脸上,还要抱着自己,跟小动物似的蹭,“冯叔,我可喜欢他了,你回去跟我爸通风报信,别忘了说这件事,我特别,特别,喜欢他。”   冯管家笑得满眼皱纹,哎哎地答应着。   叶季安只觉得自己脸都要热炸了,搂紧在自己怀里乱拱的家伙,就像是抱了只小猫。   当然,到家安顿好恩格斯,再把衣服一脱,这猫就变成了老虎。叶季安当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确切地说他也饥渴得很,春节假期之后,这还是头一回做,下午又受了刺激,上面的嘴巴说不出,倒是下面,他恨不得用自己把梁逍整个人吞下去,他也是头一回发现自己如此擅长小肚ji肠耿耿于怀。   两人从浴室做到客厅,又到餐桌上,之后在床上滚,最后叶季安跨在梁逍身上扭着腰杆,差点昏过去,郁闷没了,只剩通天的快活,头脑里噼里啪啦的那几个瞬间,他趴下去把梁逍往肋骨里抱,想的仍然是,你是我的,你以后,可得永远都是。   放纵的后果就是次日早晨的悲惨。叶季安照例早起十五分钟,穿上衬衫做三明治,忽然感觉不是很对,胸`部刺刺挠挠的不太舒服,他就撂下切了一半的西红柿,跑到旁边的厕所里撩开衣裳对着镜子瞧。   可怜的两个ru`头已经肿得老大,呈现一种脆弱的红,像是随时要破皮。   这怎么经得起衬衫磨呢?况且据梁逍说,自己那文身都能偶尔透出来一点,万一这玩意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叶季安暗暗抽了口气,认命般拿了两条创可贴给自己贴,对着镜子捋平ru`头上的贴纸,这动作还是比较难堪的,偏偏梁逍这会儿洗漱,偏偏要用这个厕所。   他挨在叶季安旁边,看得眼睛都直了,不出声,就是帮叶季安系纽扣,还要抱他。   “要迟到了……!”叶季安钻出去继续做三明治,说实话,他是在提醒自己。因为他刚刚陷在那副臂弯里,甚至产生了请假不去上班的想法。   这也太危险了吧。   幸运的是,他们赶上了那班极限地铁,再晚一班就注定来不及晨跑的那种。那天上午的工作也还算顺利,当然,是除去叶季安被胸口那两块东西弄得不自在,老得按捺住溜厕所调整的诡异想法之外。   午休前几分钟,他滴了两滴眼药水,双目雪亮地往玻璃墙外看,当然是去看梁逍。只见那人被几个同事围着,男女都有,聊的不像是工作,但是侧脸看起来是在皱眉,微微点头,有些不愉快的样子。也许是第二天的团建吧?顶风暴走谁能愉快,叶季安也太没放在心上。   午餐两人吃的是两条街外的新疆手抓饭,梁逍也是寻常模样,还定定地盯着他,不怀好意地问他需不需要新的创可贴,说自己带了替换装,弄得叶季安怒吃四串红柳木大r_ou_串。   下午梁逍倒是消失了一阵,大约半个小时,叶季安不记得他手上有什么要出外勤的工作,不过也许是被哪个领导叫去聊天了,作为新人,杂事就是多。大约三点半,梁逍拿着一只文件袋回来,在工位上坐了一会儿,大约又是半个小时,叶季安的邮箱就收到他新完成的报告,正浏览着呢,房门一敲,进来的还是梁逍。   叶季安看着他手里的牛皮纸袋,“打出来了?我看没什么要改的了,放桌角就行。”   “不是。”梁逍笑意盈盈,把那纸袋往他眼前递,“前辈现在就拆开看看,是加急的。”   叶季安接过,仔细一瞧,纸袋表面什么都没有,更没有加急文件的印章,他撩起眼皮,狐疑地瞧了梁逍一下,那人还是那副胸有成竹的神情,勾勾下巴要他快看。   里面是两张印着集团标志的稿纸,摸起来很光滑。   纸张却是倒着放的,他拆开袋封,抽出来一截,正好看到落款,居然还是毛笔字迹,日期就是今天,日期上方是个名字,还盖了印章。   朱红色的篆体下面,三个狂草大字,隐约可以辨认出来:储云飞。   叶季安捏紧那个页脚,竟然不敢往外继续抽了,傻傻地张着嘴,望着梁逍。   这个签名,他只在极少数场合见过两眼,平时自己做的项目基本上是无法涉及的。   那是他大老板的名字。 第25章   “……董事长签的?刚才?”叶季安把那文件袋倒扣在桌面上,颇有些神经紧绷,“先给我剧透一下,我怕我发ji,ng神病,好事还是坏事……你知道吗?”   梁逍垂睫微笑,淡淡地瞧着他,“我觉得算是好事。”   叶季安又把那纸袋捏起来,“那我看了!”   “看啊,前辈不用怕的,”梁逍两手撑在桌沿,往前倾了倾身子,“对了,如果哪个字写得太潦草,我来翻译。”   叶季安再度压下心里那点狂泛的将信将疑,他心说,翻译?这小子是熟悉内容还是熟悉字体?毕竟梁逍的中文写得也着实不怎么工整,也许潦草之间有什么共鸣。但他也没问出来,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为一点事扭捏半天更不是他的风格,叶季安唰地一把抽出那两张稿纸,丢下牛皮纸袋,眯眼看起那些字迹。   只见正文写得比落款还要豪放,寥寥几行写满了两页,因为有几个字比拳头还大。却又是正经行草,不是胡划拉一气,抬头也好好地写了,对方称他为:季安。   ji皮疙瘩这就连片地起来了,从后颈到后背,也到手臂,叶季安觉得自己恐怕是全公司头一例了,极很有可能是犯了什么大事。他要求自己继续往下读,大学修过美术书法的相关选修课程,虽然忘得差不多了,但总不至于看个行草就犯怵。   内容如下:   春节外出,未能见面,恳请近日随犬子前来寒舍一聚,必将阖家欢迎。   接下来是一串地址,还有时间,定的是周六晚上。   春节?犬子?长安街边上的家庭住址?叶季安担心自己因为文盲或者眼花看错了某几个字,闹出那些张冠李戴的笑话,于是它又把这信读了一遍,随即抬眼,看着梁逍,“我是不是已经在发神经病了。”   梁逍脸上那种游刃有余不知何时飘了个干净,此时也是有些忐忑的模样,他摇了摇头,“没有。他写的就是这些。”   叶季安长长地呼了口气,好维持自己的思路清晰,“所以说,董事长,平时开大会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现在书面邀请叫我随他的‘犬子’去他家里聚一聚?还要阖家欢迎我?”   “嗯,这就是邀请函,是正式的也是认真的,”梁逍慎重道,“是家书。”   家书?果然……果然什么?这些纸张都是梁逍拿过来,递给他的。梁逍只是出去了一会儿,看来是去了趟顶层的办公室。太惊诧反而就会平静了,至少叶季安是这种人,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猜测,之前有时候淡有时候浓,又有时,到了现在,越到喷薄欲出的关头他就越不挣扎。   他等着梁逍开口。   梁逍捏了捏鼻梁,别别扭扭地看着他说:“储云飞,其实是我爸。”   “公司里只有总经理他们几个老人知道。”他又道。   叶季安沉默了一会儿,攥潮了页脚,他站起身子,走到办公桌对面,梁逍的身边,“我现在也知道了。我这半年多来一直当小文臣使唤的原来是咱家太子爷。”   “但我暂时还不是老人啊我先声明。”他紧接着补充。   梁逍似乎一时间被逗得想笑,可又紧张,这导致他的神情有些怪异,眉毛也翘得高低不平,“前辈觉得生气吗?”   叶季安顾忌那面透明墙壁,外头一堆下属,他不敢往梁逍身上挨得太近,“我生什么气?”扬脸盯着梁逍的眉眼。   “因为我骗了您。”   叶季安眨了眨眼皮,“顶多算是知情不报。”   “那前辈愿意吗?”   “愿意什么?见家长啊,”叶季安笑了,“搞得跟大学生恋爱似的。”   “是有点像。”梁逍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18节 “他怎么叫你犬子呢,搞得这么谦虚,”叶季安皱眉,“你可不像狗崽子。”   “他就是客气嘛。”梁逍脸颊竟然有些红了,又回头快速地看了一眼,“前辈还是回去坐吧,有人在看我们。”   说起这个,他倒是变得坦然了,叶季安一眼望过去,工位正对自己这边且没有绿植阻挡的只有几个年轻人,其中包括那个只要瞧见他跟梁逍在一块就一脸诡妙表情疑似要开始兴奋八卦的综合部小李,不过她此时正低着头,哪儿也不敢乱瞟,应该是刚刚被梁逍瞪了回去。   “但我还是挺惊讶的,而且我有点不爽!”叶季安还是坐回自己的椅子,身为上司,平时注意避一点嫌,这是对梁逍好,“我跟你说过董事长坏话吧,什么刻板老头之类的,我这就是因为信息不对称所以翻了车……你听的时候什么想法?”   “没有翻车,虽然我觉得他不刻板,但我也觉得前辈抱怨的时候很可爱。”   “……行了,”叶季安心说这嘴甜起来是无时无刻,没完没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绝对是值得八卦的,比如脸红,比如揣着颗乱跳的心躲着梁逍过于率直的目光,这可是工作时间,这怎么能行,他这样想,用力捋了一把领带,“这样,你先回去干活吧,邀请函我就收下了,我有点受宠若惊,先谢谢你爸爸,”话到嘴边还是不太习惯,甚至不自觉带了官腔,思索了一下,他又道,“这件事,我得花一会儿来接受。你也琢磨琢磨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下班之后说。”   由于第二天有团建活动,人人都得回家养ji,ng蓄锐,那天加班也没有耗得太晚。两人顶着寒风钻进地铁,还不到九点。   车厢靠近车头,空位不少,两人挑了条全空的长椅,挨着边坐下。   叶季安刚刚经历了相当复杂的几个小时。一方面他挺紧张,见董事长这件事本身就让人压力山大,现在又叠上到人家里头见家长这么分量十足的一层,让他时刻有种做梦做得太大于是即将被压扁的错觉;而另一方面,他又确实挺开心,美滋滋读着报表都能不自觉笑起来,还得灌两口苦茶提醒自己专心干活。   的确,这多像场梦。也就在前一天,也就在差不多的时候,他还因为罗曼那几句有关家人的屁话而时不时暗自不悦,就着越南春卷喝闷酒。   结果到现在,他居然就心想事成了?   还是有书面邀请的见面,是人家亲自动笔写的“家书”,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把他看作儿子身边的人。   是“正式的也是认真的。”   还有昨天在车上的那几句,“我可喜欢他了。”“特别,特别喜欢。”   叶季安不知不觉间,就轻轻靠上梁逍的肩膀,大衣的cha肩是软麂皮质地,蹭起来有种绒绒的暖意,“想好了吗?”他问道,“小梁同学马甲事件的来龙去脉,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有三件事。”梁逍正襟危坐。   “嗯。”叶季安也跟着挺直脊梁。   梁逍又把他按了回去,手臂绕过他肩后,实打实地搂着,“第一,我哥哥姓储,我出生之后就跟了妈妈的姓,后来也一直没有改。保密的主要原因是,我需要接受锻炼,我的个人能力不会因为我爸爸是谁而有什么提高,我也不想因为他就得到什么特殊照顾,每天晕头转向被别人夸得没边,所以以后,我还准备继续保密。”   “我明白。”叶季安道,“很酷。”   “和前辈说是因为想让您了解我多一点,其实我原先有些犹豫,您有可能会很惊讶,会暂时没办法消化接受……但无论怎样,我还是想让我最喜欢的人认识我最尊敬的人,我也相信您喜欢的,是我这个人。”   “哎,干嘛说这么直白。”   “想确认一下。”   “都说了我明白,以后密保工作队伍加我一个。”叶季安又热着脸笑了出来,手搭进大衣襟领,帮梁逍整了整领结。   梁逍垂眸看了他两眼,又道:“第二件事,我不想虚伪地说我没有从这种家庭获得任何方便和利好,虽然在工作方面,确实没有,我是投简历被招进来的,和我毕业之后在纽约找的那个投行一样。”   “你面试的时候我还去了呢!我当时想,这小孩虽然中文不怎么好,但还挺有准,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心态和应变,我当初面试就只能维持表面风光,心里慌得一匹。”叶季安举起只手来,义正辞严,“还有我作证,后来讨论会上主面试官还觉得你太拽了有点不想要你,问我部门能不能容得下,绝对没走后门。”   梁逍扑哧笑了,“多亏前辈愿意收留,我才没有在家啃老。”   叶季安拧他耳朵,“啃你个头,我们不要,也有别家抢着要。多亏了我才没有人才外流。”   “我确实有啃老的潜质,”梁逍说得一本正经,“刚才只说了工作方面,在生活上,我确实经常花我爸的钱,花很多,并且不打算还给他。”   叶季安强忍住笑,“他想让你还吗?”   梁逍不好意思了,“账都没有记过。”   叶季安简直想捏他脸蛋,又硬生生忍了下去,“那你这第二点就是想跟我说明,你虽然好好工作天天向上,但还是个花钱大手大脚过惯了土豪日子的纨绔子弟。”   梁逍惭愧道:“我确实是,也改不了。”   “改它干什么?有钱当然要花,干什么都要优势最大化,这会儿你倒是忘了,”叶季安看向对面的长方形玻璃窗,玻璃前有人在偷偷瞟着他们,可他并不放在眼里,他只看见外面黑洞洞的,是飞驰而过的隧道,里面映出的则是靠在一起的两个人,梁逍也在镜面中看着他,神情专注且单纯,“这么说吧,我早就知道你家里有矿了,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就像谁也不会因为家里穷,因为吃苦,就比别人高贵,关键在于他自己怎么做,又能做什么。至于纨绔子弟,咱们先不严格定义,只能说你就算是,也是他们中间最好的一个。你应该认识不少家庭背景差不多的同龄人吧,你看谁天天加班到半夜,住五环外,和他的穷男友一块赶地铁。”   “前辈今天一直在夸我。”   “我能天天夸你。不缺材料。”   梁逍腼腆地低下头,鼻尖碰了碰叶季安的额头,“还有第三件事。”   “是什么?”   “我爸出生的时候,还没有《亮剑》那个电视剧。”他沉痛道,“这一切都是巧合。”   叶季安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到家之后,叶季安做了盘火腿沙拉当宵夜,两人又一块洗了个澡,给不适应新家的恩格斯搞了个大蠊加餐,早早地睡下了。叶季安忽然感觉挺轻松,他回想起上次单独谈话,董事长把他叫到办公室,他以为自己要被开了,结果人家问的是新人的状况,当然也问了梁逍,等于是在问自家儿子是不是目中无人恃才傲物,于是越想越觉得那是个亲切通透的父亲。然而在躺了一夜,仍旧没琢磨好送什么伴手礼却不得不因下午的团建起床时,叶季安又猛地怂了。   “今天晚上要是去了,”他一边提运动裤,一边看着仍在赖床的梁逍,“那还得带套正式点的衣裳等团建之后换上吧,一身汗臭的,也来不及洗澡了。”   “不要。就是不想让咱们那么正式,才专门定的这个时间。”梁逍撑起身子,羽绒被随之滑落,阳光在线条紧致的肩臂和腰际上镀了一层,那光洁皮肤上跳跃的、隐隐发亮的,好像都是可以称为年轻的东西,他又冲叶季安懒洋洋地笑,“前辈很紧张吗?”   “当然!”叶季安脑袋钻出毛衣高领,瞪了回去,“而且我不知道头一次见面送什么好,一点半就得跑奥体公园集合了,现在还来得及挑什么啊,人又什么都不缺,感觉做点吃的带过去也不合适。”   梁逍深表赞同:“没错,只有我能吃前辈做的饭。”   “您好歹出点主意行吗小祖宗,是见你老爹哎!”叶季安扑上大床,掐他腰杆上的痒痒r_ou_,“出不了主意就起床喂蜥蜴去。”   梁逍揉揉眼睛,整个人仍旧懒散,直接把他搂了下来,好像有的花儿照了阳光才知道早上来了该开花了,梁逍也必须得亲上那么一口才肯好好说话,缠缠绵绵地亲完,他就神神秘秘地开了口:“可以送拼图,越复杂他越喜欢,但我们得陪他拼好。” 第26章   虽然住的是卫星城,但由于居住人口巨大,附近消费场所还是比较齐全的。有家商场顶层的电影院两人周末去过几趟,叶季安隐约记得,从扶梯下去拐个弯,在一家电玩城旁边,就有个专门卖拼图的小店。   他果然没记错,午餐前过去逛了一趟,只见那店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平面的立体的,图案是埃菲尔铁塔的形状是亚欧大陆的,成品摆在玻璃柜里,大批的未拆封套装则堆在高处。导购窝在结账台炒股,不怎么搭理人,叶季安兀自仔细观察那些ji,ng巧的小物件。与印象中粗枝大叶的儿童玩具不同,这些专业拼图单片大多都是拇指指腹大小,甚至还有更迷你的,看起来又薄又脆弱,假如在手里捏得久了,也许都会泛潮卷边。   叶季安心说,这岳父怪不得是能赚大钱的人,有心思对付这种东西,还把它当成爱好,换做是自己也许会半路就开始想死,说得委婉一点,就是痛不欲生。不过,这回既然要陪老丈人拼,还越复杂越好,叶季安也做好了保持耐心的打算,预想中是选一个拼出来画面大的、颜色美的,最好还要有点寓意。   “拿破仑像、毕加索星空什么的,你爸应该都拼过了吧,”他问梁逍,“那种发烧友。”   “嗯,”梁逍cha着兜扬着脸,依次浏览那些纸盒,眯着眼道,“其实这些大多数都拼过了,尤其是外国名画。我小时候陪他拼的就有不少。”   叶季安发了愁,“那中国的呢?清明上河图?”他背着手,盯住最大的那盒。   “那也太大了吧,家里挂不下,”梁逍笑了,忽然伸直胳膊,从那柜顶抽下来一个白色的小盒,拿给他看,“就拼这个。”   上面印的全是日文,但叶季安也能看懂,比如那个标题,“純白の地獄”。   “只有1000片,拼出来很小。”梁逍看着封皮道。   叶季安吞了吞口水,“……你确定?全是白的,我得眼花了。”   “我爸一直说想拼这个,但总是嘴上说说,也不付出行动,明明网上就可以买到,”梁逍把那扁扁的小纸盒捏在两指间,轻巧地转了转,“这次不能逃了!”   叶季安总觉得眼前这人有点幸灾乐祸。   但笑容又是那么纯良。   所以是天使恶魔同时存在随意切换?   顿时,叶季安被自己的形容土到了。他追着梁逍跑到结账台前,虽然这不是值钱东西,但好歹是他做客去拜访人家老爸,总不能让梁逍付钱。   除去魔鬼拼图之外,梁逍还挑了个尺寸正好的画框,说是可以辅助拼接,之后他就一手拎着即将送给老爹的礼物,一手牵着即将介绍给老爹认识的叶季安,心满意足地下楼吃海鲜小火锅去了。   当天下午的团建如约开始,其反人类程度确实不负众望。从一点半开始,乌央乌央上百号员工,个个奔命似的顶着寒风疾走,硬是走到六点出头才成功绕过奥体公园一圈。叶季安先是在围绕着总经理的那堆部长和主管之间规规矩矩地待了一会儿,走过小半程,他就悄悄回到了自己的部门。几个小年轻立刻围上来叫苦不迭,个个儿比连着加班半个月还要委屈,叶季安痛心疾首地安慰他们,给他们分巧克力和暖宝宝,余光却瞥向别处。   只见梁逍就在约莫十几步之外,还是出发时的那副行头,加拿大鹅的羽绒服裹到小腿,眼睛以下全埋在围巾里,头上还戴了个深红色的毛线帽,也许是腿长优势,他虽然裹得严实,但走得不急不慢,惬意得很,始终保持在部门队伍的中段,也不跟人聊天,远望的目光倒是挺缥缈。   叶季安心知,他这是进入了放空状态,时不时就得来一次,脑袋瓜里蹦跶的不知道是什么跳跳糖,也许这是聪明人的共同爱好。细细看了几眼,他又发觉,梁逍还戴了副蓝牙耳机,那耳机的消噪效果叶季安是领略过的,自己在这儿喊,梁逍绝对听不见,于是他把分发物资的人物交给综合部小李,自己蹲下去假装系鞋带,等梁逍走到身边了,他就站了起来。   梁逍也瞧见了他,回神驻足,把耳机往下一拽,“前辈。”   叶季安顺势跟他并上肩,一块往前走,“累了没?”   “没有,就是耳机快没电了,”梁逍呵着白气,“好无聊!”   “手拿出来。”叶季安用手肘碰了碰他。   梁逍乖乖照做,刚打开手心,两颗巧克力落在他的手上,金属糖纸被阳光照得有点灿烂。   “你喜欢的蓝莓果仁,”叶季安轻声说,“吃完了还有。”   这糖果还带着体温,梁逍剥开一颗,巧克力柱体的形状还在,但质地已经化得很软,“前辈不吃吗?”   “我怕长胖!中午刚吃了火锅,”叶季安郁闷道,“我一到冬天身上r_ou_就会变多,再不控制我就直接水桶腰,那样穿衬衫太难看了。”   作为一个新陈代谢迅速、怎么吃都不胖的幸运年轻小伙,梁逍并不想拉仇恨,他点点头,默默把两颗爱心糖果吃掉,还舔了一口糖纸上化掉的巧克力酱。找了个垃圾桶扔掉垃圾,他又cha着口袋跑回叶季安旁边,“春天就要到了,而且前辈最近没有长r_ou_,腰还是很细。”   叶季安顾忌前后都有同事,小声道:“你就蒙我吧。”   梁逍也把声音压得很低,但这并不妨碍他一本正经,“我摸得出来啊。”   叶季安轻轻瞪了过来,但似乎,有点开心。   梁逍笑了:“屁股上好像长了一点。”   叶季安收着下巴,把脸藏进毛衣高领,闷声道:“哦,谢谢夸奖!”   在同事堆儿里说这种事,必然结果就是把脸弄红只能拿领子遮,但叶季安不得不承认,他被说得有点兴奋,恨不得沿路找个公厕,拽着罪魁祸首进去,至少亲上两口。   同时心底压着的、脑门上飘来拂去的,那种或许可以称为紧张的东西,也消散了不少。   这种放松感一直延续到他真正到达赴宴地点的那一刻。长安街附近的小胡同,一栋三层小楼还带着独院儿,四周栽着大槐树,旁边是一所中学,离他们公司不远,更绝的是,走两步就能到国家大剧院。这住址本身就够惊人的,只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还能跟中南海当街坊。   梁逍则仍旧见怪不怪,把小布随便往树下一停,关掉音响里的绿洲乐队。那位冯管家就在院门口等,把钉着门钉的红门一推,梁逍就牵着叶季安,一同迈过门槛,进到院里。   几棵花树已经缀了累累花苞,看起来很像颐和园的那种榆叶梅,沿着小路走,还绕过一个冰没化透的水池,叶季安来到屋前,这房子似乎其貌不扬,但还有些民国风味,也许是留下来的老建筑,四周乌漆嘛黑也看不清楚。   管家念叨着欢迎欢迎,把房门推开,梁逍急匆匆进去,在客厅环望一周,不见人影,他就吼了一嗓子,“爸!我们回来了!”   没人应声,梁逍又大声道:“您在哪儿呢!”   这一回,楼梯立刻有脚步声传来,听起来却相当轻盈,蹦蹦跳跳颠下楼的是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姑娘,“逍逍哥哥!”她跑上来,一头扑在梁逍身上,奈何羽绒服太厚,她抱得很吃力。   “小果!”管家呵斥。   梁逍则笑眯眯地揪了揪她的羊角小辫,“又长高了。”   “真的吗?”小姑娘昂起脑袋,兴冲冲地眨巴眼睛。   “真的!至少三厘米。”梁逍举起只手打保票,又轻轻把她黏在自己身上的两只短胳膊摘下来,握上叶季安的手腕介绍,“这是小果,冯叔的女儿。”   叶季安方才正在环视这室内的装潢,并没有想象中的豪华浮夸,反而是相当实用舒适的简洁风格,墙面上的镂空装饰柜里堆的都是书籍。此时被介绍了小朋友,他就蹲下`身子,煞有介事地和人握手,“小果好,今年几岁啦?”   “七岁!”小果豁着牙冲他乐,“你是逍逍哥哥的男朋友吗?”   叶季安略有惊讶,点了点头,“他和你们说过我啊。”   “每次回家都说!”小果掰起手指头,又道,“胡妈也说,我爸爸也说,储大伯也说过,但还是逍逍哥哥说得最多,还说你是,梦中情人!”   梁逍纠正道:“没有这么夸张。”   叶季安简直要乐不可支了,我这就叫面还没见上就成了名人吗,他心想,揉揉小姑娘支棱着乱发的脑袋,“第一次见面,也没准备,下次给你买好吃的。”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19节 小果重重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已经在期盼下次的礼物,却见梁逍跟管家聊了两句就失去了耐心,“还在外面?”   “嗯,跑301医院去了,有个老朋友病危,说不定今晚都熬不过去,你爸得去看看吧。”管家把两人的外套服服帖帖地挂好,那胡妈也来了,往茶几上摆好几盘新切的水果,亲热地跟叶季安打招呼,又把小果领走,一脸喜滋滋的表情。   梁逍不怎么愉快,“那要提前说啊,我们来都来了。”   “这不前脚刚走,也是不凑巧,突然接到电话说老朋友快不行了,可能还没来得及给你发短信呢,”管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回来,叶主管没有急事吧?”   叶季安连忙道:“没事儿,明天不正好是周末吗。”   管家客气地询问:“那就干脆住一晚上,明天再好好地聚,您看行吗?等老爷子回来肯定已经挺累的了,时间也太晚。”   叶季安就等着他说这句,正好,他也觉得适应一下环境有利于自己正常发挥,都在这房子里睡过一晚上了,再跟岳父在一张桌上吃饭,总不至于拘谨得筷子都没心思动,人如果问他什么,也应该能高分作答。   “没问题,就是给你们添麻烦了。”他说。   管家笑了,“哪里哪里,是我们安排得不够周到——”   梁逍打断这场商业互相礼让,“本来就要住一晚上,没准备半夜赶回五环外去,”他蹙着眉,还是不太开心的样子,“饭做好了吗?我们不等他了。”   管家苦笑着带二人穿过一个走廊,来到餐厅,满桌的佳肴已经摆好了,梁逍也不客气,往沙发椅上一坐,拍拍身边的空位,叶季安就乖乖挨在他身边。汤摆了三盅,餐具也是三套,菜统共得有十几道,那种混起来的香味着实让人食欲大振。   然而叶季安还是没有急着动筷子,“要不咱们每样扒拉出来一点,别这么直接吃。”   梁逍疑惑地放下汤勺,“为什么?”   叶季安想了想,“就是……我觉得我现在有点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是不是不礼貌啊?”   “本来就不是外人,”梁逍揉他肩膀,“而且今天我们不吃,明天也会做新的,这些都得拿到院子里喂流浪猫狗。”   这话虽然听起来是铺张浪费,但也不能否认,真实的道理就是这样。叶季安放弃了心里那点无谓挣扎,拿shi毛巾擦了擦手,剥起虾来,“你想沾醋还是酱油?”   “都不要。”梁逍凑到叶季安手边,衔住那块红嫩的虾r_ou_。   饭后叶季安找胡妈问了几个做羊r_ou_的方子,因为他做出来的比较腥,自己都不喜欢吃,梁逍每次都很给面子地帮他捧场,也挺辛苦。从厨房出来,一到客厅,只见梁逍正坐在地毯上打茶杯头,小果就在一边给他叫好。   叶季安放下方才挽起来的袖子,在他身边盘腿坐下,两人合打了几局,卡在一关怎么也过不了,小果顺势道:“我想玩飞行棋!”   梁逍还在恋战,冷冰冰道:“我不想玩。”   叶季安也正在兴头上,还是软着嗓音道:“小果先等一等,好不好?”   小果从沙发背上跳下来,气哄哄地找胡妈去了。   叶季安靠上梁逍的肩膀,“完蛋,咱们把人气跑了。”   梁逍目不转睛,“我必须要把这个美杜莎打死。明天陪她玩。”   这场豪战一直打到十点出头,老爷子还是没回来,梁逍倒是尽了兴,丢下游戏手柄就把叶季安往楼上带,完全没有再等的意思。卧室有独立卫浴,但没有套也没有油,不好干别的,叶季安就心无旁骛地洗了个澡,换上梁逍给他拿的衣服出来,环绕音响放的还是绿洲的歌,梁逍正在吊床上跟着晃悠,转脸看他,眼睛一亮。   “前辈,红色很衬你。”   叶季安扽了扽那衬衫过长的下摆,弯起眼睛,“没裤子更好吧?家里你还有件类似的,上次我本来想那么穿给你看。”   “我洗澡去了。”梁逍似乎在害臊,快速把自己关进浴室。   叶季安接着偷偷地笑,掐着腰杆在这屋里逛起来。刚才没来得及细看,这房间比他自己家的客厅还要大上一圈,却不显得空荡,有几个架子之前应该是用来放守宫盒的,现在摆上了ji,ng心照料的绿植,墙上贴满各种海报,多数是摇滚乐队的,其中夹杂着一些复仇者联盟成员。还有好几张桌子,堆着专业读物和侦探、演算纸和漫画书,靠墙的桌面上还摆着几个相框。   叶季安挨个看过去,于是幼儿园傻笑的梁逍、步入青春期一脸桀骜的梁逍、刚刚出国,站在美国高中门口兴致缺缺地比剪刀手的梁逍,还有穿着学士服拿着大学毕业证微笑的梁逍,全都在他心中有了具体的影像。   水平一直稳定,确实从小都是能拍广告的类型。   他还看到了那个活在描述里的哥哥,就是高中的那张,他穿着西装挂着工牌,和梁逍一起站在校门口,脸型和眉眼有八分相似,但梁逍是漠然无所谓,他是严肃不耐烦。   他们旁边则是母亲。   叶季安盯着那个清秀枯瘦的女人,看她没什么重量的笑容,呆了一会儿,兀自坐回床上。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倒不是对陌生人的哀悼,毕竟他们并不相识,也没有见过一次面,说过半句话,他只是觉得从这张照片中,从这三个人中,自己都能看到梁逍的不开心。   包括后来的毕业照,又真的开心吗?   或许在成长的过程中,梁逍有过不少开心的时刻,但他照下来、摆出来的节点,似乎都不包括在内。叶季安多么想多看看其他的,但又明知不能,于是站起来在屋里踱步,心里不断琢磨着,在这间房子里又发生过多少事呢?都是自己看不到的,包括半年之前,刚刚回国的梁逍,一定也住在这里,一定也不是自己所拥有。   如果最初没有梁逍的主动搭话,那么现在的一切,也都不会有。叶季安忽然愧于自己的被动,他想如果自己在就好了,早上那么几年,或者不这么贪,哪怕只是早上几个月、几天呢?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看来看去,叶季安眼睛还是挺尖的,从新旧程度来看,他发现吊床显然比正经大床常用,于是他也上去晃了一会儿,音响里唱的是wonderwall,等歌换了好几首,头发也快要烘干了,他就从吊床上跳下来。   然后站在地毯上,脱了运动裤,那件红衬衫还是能遮住他的屁股。   再等梁逍擦着头发出来,一打眼看到他,目光又一次直了。   “你搬过去跟我住之前,经常坐在这儿看书写字吧,”叶季安指了指靠门的那张写字台,“现在坐一下。”   梁逍的目光仍旧钉在他身上,看得有些入迷,神情也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落座。   叶季安笑了,他走到跟前,双手搭上梁逍的肩膀,“现在还不到十一点。”   梁逍点点头,“前辈不困的话,我们可以看个电影。”   “你想看电影吗?”   “我都行。”   “……哎,你呀,”叶季安急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他腿上,曲起膝盖双脚悬空,手臂则环上他的颈子,“如果是因为没准备东西,我给你咬总行吧……”他贴近梁逍耳边,“口`交又不用油和套。” 第27章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叶季安想,我的老脸实在没办法再往下拉了。梁逍倒也没再扭捏,关掉音乐,好像也忽然放下了那点正人君子般的青涩,眉头舒展开来,手从膝窝下穿过去,稳稳地掐上他大腿上的r_ou_,让他把整个重心都放好,又含着他嘴唇亲了两口。就在叶季安摸索着往下,准备摸进裤腰的时候,梁逍却忽然把他从自己腿上放了下去。   叶季安差点没站稳,他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见梁逍往后退了退那把滑轮椅,写字台桌面下的那块空位就这么让了出来,被两边抽屉夹着,刚好能塞进一个人的样子。   “来吧,”他抬眉,坦然地望着叶季安,“就是这儿没铺地毯,前辈光腿跪在地板上,可能会有点硬,有点凉。”   叶季安揉了揉脸颊,“没事。”他小声道,实在是觉得太害臊了,梁逍的目光忽然变得那么专注,全部打在他身上,尤其是他那两条光溜溜的腿,好像把他邀请的把戏一眼看了个透。   “这屋子里很暖和。”他又打起ji,ng神解释,还解开两颗扣子,想显得游刃有余一点。而梁逍仍旧不语,只是含着点笑,继续露骨地看着他,叶季安就直接伏低身子在桌边跪下,接着他又转了个方向,面前是那条灰蓝色运动裤的裤裆,还有岔开的两条腿。   “前辈要进步一点,比上次。”梁逍垂下手腕,轻轻抚弄他的唇角,叶季安一抬起头,就对上他眼睫下方的目光,像是在缓慢燃烧一样。“我会好好弄的……”叶季安一边抓住裤腰往下褪,一边用嘴唇蹭他指腹,越蹭心就跳得越快,想起上次的情状。   是那个疯狂假期的最后一天,他跪在花洒下面帮梁逍舔,有了几次经验的积累,他熟练了也大胆了,却猝不及防被冲下来的热水呛了几口,于是他的完美口`交又被一连串的剧烈咳嗽打断,嘴里还包着人家那东西,自己却把眼泪都咳出来了,的确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回忆。   但这回不同了,哪儿还有热水来给我找事?我必定雪耻。叶季安这么琢磨着,把运动裤堆到梁逍膝盖以下,又去对付内裤,待到半硬的性`器露了头,又整根地被他捋在手里,叶季安深呼吸一口,凑了上去。   他扶住根部,用脸蛋贴着y`jg,从囊袋下面轻轻地舔,因为他知道梁逍喜欢这样的开始。火热的jg身沉甸甸地抵在皮肤上面,蹭过鼻梁和鼻翼,也蹭过柔软的眼皮,叶季安把眼睛半合起来,嘴巴专心吮那jg根,又一个吻连着一个吻地上移,用唾液濡shi每条涨起的筋,他享受把这根老朋友挑`逗得迅速坚硬的过程,也喜欢它在自己的脸上和唇间顶出形状。   正当他吻得动情,就要含住龟`头的时候,一只手突然用力拢住他的脑后,叶季安下意识抽了口气,他怕梁逍突然往里顶得太深,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却没有,梁逍只是轻声提醒他,“往里面一点……”也是干燥的嗓音,叶季安支吾地“嗯嗯”应着,把龟`头含住,又继续吞,肩膀却被推了推,“到桌子下面。”梁逍又道,叶季安懵懂着缩了缩肩膀,膝盖磨在地板上,椅子的滚轮也在滑,他们一进一退,都往桌面靠了一点,叶季安的后脑勺差点磕在桌沿,是梁逍的手护住了他。   那桌下确实挺宽敞,甚至足够叶季安分开两膝,坐在自己脚后跟上。这样一来,他就只有脑袋和一小截手臂露在外面,埋在梁逍两腿之间了。   原来“往里”是这个意思。叶季安忽地明白,也忽地听到纸张摩擦的响,眯眼往上一瞧,只见梁逍还真拿起本书来看,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是米尔斯的那本《金融时间序列的经济计量学模型》,书皮耷拉着,已经翻得松散,都把梁逍的眉眼挡住了,只露出额头和刘海。   叶季安上学那会儿被这书折磨得不轻,如今看它更是可恨,像是为了惩罚梁逍的不专心,他狠狠嘬了一口,吃到一半的长度,又用牙尖去咬,梁逍竟然笑了,单手徐徐翻动书页,“我以前就是这样读书写字的,就是在这张桌子上,”他的手掌顺着后颈摩挲,揉起叶季安的头发,“前辈感觉到了吗?”   “……你现在不能,一心二用。”叶季安含混地抗议着,虽说是他挑起关于从前的话头,也是他想窥探,想重温,但此刻头顶只透进来一点光线,地板的凉也渗入肌肤,他觉得自己被封闭住了,需要梁逍把那本破书挪开,把自己看着。于是他极尽热情地前后动了起来,好让那性`器进得更深,硬邦邦地顶到他的喉咙口,又在敏感的口腔上皮刮磨。充塞感立刻就上来了,叶季安努力放松咬肌和咽喉,吃糖似的从头到尾地含,好不容易适应了节奏调匀了呼吸,他模糊着一双眼睛去看梁逍,书页终于合上了,却还抱在怀里,梁逍抿着嘴,深深地看着他。   “不许拿着……”叶季安直接吐出嘴里的大家伙,前胸抵住梁逍的膝盖,扑上他的腿去抢那书本。梁逍把书一松,丢在桌面上,又顺手捏住他的手腕,“前辈也不许吐出来。”他直接把叶季安摁下去,拨开他的唇瓣又撑开他的牙齿,把东西塞了进去。叶季安一时间被呛得直想咳嗽,但忍了下去,只是眼角shi了,口水流得满下巴都是,滴到了地上。   他告诫自己雪耻雪耻,于是把腰杆挺直了一点,两只手撑在梁逍腿上,捡起方才吮`吸的动作,手不去碰,单纯用嘴去承受那越发坚`挺的重量,不自觉哼哼出声,嘴唇都像是磨得发烫,再shi也能着火。梁逍的呼吸也被他弄得粗重了,从下面看,脸色早已泛红,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还要探手缓缓揉他的眉毛、眼角。   这招叶季安相当受用,他现在还是没吞到底,咽了两口过剩的体液,他准备试试之前没尝过的深度,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叶季安以为自己听岔了,还是没停,紧接着却又有人声,隔了扇木门,也隔了面写字台的挡板,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你们睡了?”耳熟的声音,叶季安意识到那是董事长,“对不起啊儿子,爸刚回来。”   梁逍拢起叶季安的耳垂揉`捏,如常道:“刘叔叔情况怎么样?”   “脑溢血,不过暂时稳定下来了,”董事长顿了顿,“小叶呢?我进来方便吗?”   梁逍居然笑了,“行啊。”   听到这话,叶季安脑子都木了,梁逍却在他叫出声之前不由分说地按了他后颈一把,猛然间他就吞到了底,整张嘴都被密不透风地填满,有声也发不出来。门开的那一刹那,梁逍又往前错身,紧挨着桌面。于是叶季安几乎整个人缩在黑暗里面,被他严实地挡住。   “就你一个啊,人呢?”董事长没有往屋里走,只是站在门边,听起来在笑。   压在颈后安抚的触碰不见了,叶季安还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浑身都发麻,他很小很小地喘着气,把自己那点不争气的哆嗦也压下去,“饿了,他去吃点东西,”梁逍打了个哈欠,放下那本厚书,“应该在楼下吧。”   “也行,胡妈肯定还没睡,”董事长清清嗓子,又颇为威严道:“你怎么不陪着人家?”   “我太困了。”梁逍直接往桌面上趴。   “唉,你们俩都早点睡!你刘叔叔五十几岁就脑溢血,前车之鉴啊,”董事长疲惫道,门框有响动,他像是靠了上去,那声脆响应该是手表碰到木料,“我再折腾下去估计也快了,不s_ao扰了,明天记得早点起来,陪我吃个早餐。”   “嗯嗯您也早睡。”梁逍说得很乖,笑得应该也挺甜,叶季安却要哭了,虽然梁逍后来没有按着他脖子让他含,但他竟仍然呆呆地被那大家伙塞着,没想起来往外吐,到现在,他已经快要喘不上气,最主要的是周围也是乌漆嘛黑,让他觉得很委屈。听见门关上,又听见脚步声远了,他再也忍不住,伏在梁逍腿上呜呜咽咽地哼出了声,梁逍则退了退椅子,直接从腋下把他捞起来,叶季安跪得腿上没劲儿,软绵绵一倒,就顺势坐在了梁逍怀里。   “生气了?”梁逍亲亲他的眼睛,又去揉膝盖上被地板缝嵌出的红痕。   “你胆子太大了……”大腿横在人家腿上,侧面又被挺立滚烫的东西碰着,叶季安害羞地搂上梁逍的肩膀,“被看见了,怎么办。”   “看不见的。”梁逍认真地把他从额头吻到嘴角,声线也是清清朗朗,“前辈后面是木板,前面是我……是被我关在笼子里的小动物,好安静,好乖,谁都看不见。”   “什么破比喻。”叶季安笑了出来,轻轻捶他后背。   “而且您刚刚吸得我很爽,进步很大,”梁逍不怀好意地扯下叶季安的内裤,被唾液和汗水沾shi的指节嵌进股缝揉擦,又跟刻意提醒似的,碰了两下他早已勃`起的性`器,“有没有觉得很刺激啊。”   “有,一点。”叶季安夹紧双腿,也闭上眼睛,傻傻地点点头。   “那我刚刚说的对吗?您饿了。”   “嗯……”叶季安羞得不肯看他。   “那就让我亲一口。”梁逍的呼吸从嘴角挪开,噬咬起他的下唇,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叶季安浑身也就跟着松了劲儿,黏黏地被他吻住,低低喘息着回应他。梁逍无微不至地延续这个亲吻,把叶季安吻得搂紧他的脖子,还有空用一只手去翻动抽屉,什么东西被拿了出来,又拧开了,直到暖而滑的shi润东西被抹上后`x,ue,热意如此明显,叶季安才恋恋不舍地放开那副唇舌,低头往自己腿间看。   白色膏状物。   ru化得差不多了,多数已经在他屁股上,梁逍手心也剩下一点,“是面霜,”梁逍低声道,“很温和的。”   叶季安扭脸瞥了一眼桌面,那罐面霜果然放在那儿,还是 r的gel crea那款,平时在家里,梁逍被北京过于干燥的气候弄得起皮,想起来就会用它来涂脸。   “我靠……这也太贵了!”叶季安回过神来就要躲,他简直要坐不稳,热乎乎的东西流在腿间,有着服帖的香味,跟着那几节手指进入他的身体,挖出来这么大一块,罐子都差不多空了,这就是几千块钱。梁逍却全然不在意,他当然不在意,已经破进去两只手指,“哇,里面好软啊,”他搂稳叶季安的腰,把人在自己胸前按紧,又去亲他耳朵,“前辈自己准备过吗?”   “嗯,刚才洗澡,就弄了弄,我就想在你长大的屋子里,和你做,”叶季安小小地哆嗦了一下,忽闪着眼睫,“你直接进来,就行了。”他又开始捋那根不断蹭动自己大腿的大东西。   梁逍却不急,还要塞进去第三根手指,还要用它们一块逗弄叶季安里面最敏感的那块,痒得他缩起了腰杆,慌慌张张地黏在梁逍嘴边索吻。待到亲吻也满足不了他,只会让他的喘叫更难抑制,这场昂贵的扩张终于结束,梁逍就这么顺势把他拦腰抱起,丢在大床上。   叶季安顺服地把双腿打开,却不好意思看梁逍,还蜷了蜷身子。衬衫还在身上,系着的扣子只剩一半,他鼓足勇气把它彻底解开,衣襟都翻到两边,露出泛潮的胸`脯,床上一沉,梁逍也压了上来。套头衫和运动裤都脱掉了,他单膝跪在床沿,拿起叶季安的两只脚踝,又滑到膝窝随意握着,把他两腿扛在肩膀上分得更大了些,股缝里面的潮shi接触到空气,甚至感觉到了凉,“来,”叶季安拿小腿勾他后背,把他往自己身上引,“快进来。”   梁逍入神地看着他,却仿佛有些犹豫,恍然回神,他又整个人恢复了正常,顺着叶季安呼吸的节奏,他有度地cha入,避开把叶季安弄伤的一切可能,那面霜效果竟还不错,比润滑液要滑腻一些,叶季安稍一吸气,就像是也要把他吸进去似的,一cha就cha到了底。   “疼吗?”梁逍托稳叶季安的屁股,它从床面上抬起来了一些,为了迎合他的角度。   “就一下子有点,太深了,”叶季安咬了咬唇,却冲他笑,胸口卖力地起起伏伏,好像要把自己全部柔软地摊开,“你动一下,动了,我才能适应。”   关于这一点,梁逍当然也不缺经验,他知道怎么研磨才能把叶季安磨舒服,只不过,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不戴套做`爱,那种r_ou_贴着r_ou_的感觉太热了,也太缠绵,弄得他全身的血都在乱涌,好像每颗细胞都格外敏感。扛着腿做有个坏处,膝盖几乎并在一起,g口的情状基本看不见什么,于是梁逍又把叶季安的双腿夹在腰侧,它们自然而然地盘上去,也把那水淋淋的娇嫩处暴露出来。   垂下眼去,梁逍看着那个嫩红的小口,吃力地吞入自己的东西,周围被撑开的褶皱还蓄了ru白的面霜,牵汁挂液地流得满屁股都是,头脑里的火就烧得更旺。他慢慢摆起腰杆,又慢慢加快,方才被口腔小心照料的y`jg找到了更温暖柔韧的地方,好像归宿,好像永远也不愿出来似的。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20节 待到渐入佳境了,胯骨在tu,nr_ou_上啪嗒啪嗒地撞出声了,他才放下对交处的仔细观察,看过小腹下线条漂亮的骨锋,又去看叶季安的脸。那张脸上浸满了汗珠,已经红得不成样子,眼眶更红,叶季安被撞得揪紧床单,却还是凝神看着他,好比一种痴迷,“我说……”对上眼神,他就笑了,“你终于,啊……!终于不戴套,上了我一次!”   “喜欢吗,”梁逍附身抱他,双臂垫在他背后,衬衫在下面打卷,他好像随时都能把叶季安抱起来,“这样不好。”   撞得更凶了。   “但是,喜欢啊……”叶季安回抱住他,伸出舌尖舔他下巴上的汗,“你不要说,不喜欢。”   梁逍脑子里空白了一下,的确,他没法反驳,一回过神,自己真的把叶季安抱了起来,托着人家滑溜溜的屁股,其实不太稳当,毕竟叶季安不比他矮多少,身上也有长年健身练出的肌r_ou_,属于紧致匀称的类型。但梁逍又实在不想把人放下,他突然决定自己以后除了慢跑还要勤快一点练练胳膊,抱着人快速往自己的吊床走,叶季安的衬衫滑落了,晃晃荡荡地挂在腰间,身体也打着滑,却也在使力,拼了命地把自己挂在他身上,好让他轻松一点。   这步子一旦迈开,cha入的角度和深度也就没了准,性`器往上顶,叶季安被耸得一颤一颤,着急讨着亲吻,才避免声音叫得太大,股间的水也是流得两人腿上都是,还粘连在他们紧贴的皮肤之间,像是要拉出丝来,“我`c,ao,我要,s,he了。”叶季安慌慌地抱紧梁逍的肩背,话已经说得艰难,一心贪求着脊梁上安慰的抚摸。   然而,就在梁逍准备把他放在吊床上,不得不拔出去的那一刹那,叶季安还是控制不住地高`潮了,连着两股s,he在自己肚皮上,突然空出来的后`x,ue不知所措地收缩,透露的全是渴求。这吊床距地面有一米五左右,他在吊床上侧趴着,晃荡着,埋起臊红的脸,两腿也并在一起,屁股却还是暴露在梁逍面前,吐着水的小口不断地翕动,梁逍看得相当清楚。   “怎么弄啊……”叶季安还是拿手背捂着脸,闷声道,“在这上面,能做吗。”   “我这是双人吊床。”梁逍直接爬了上去。   叶季安软着腰给他腾地方,又抬起条腿缠他,让那根挂着黏水的大家伙在自己腿根上横冲直撞,“那就接着来呗,”他趴在梁逍胸口乐,“掉下去,也是咱俩一块。”   “不会掉的,”梁逍也笑,一本正经地说,“但这样不好做,我不好用力。”   “那怎么好做。”叶季安张开shi漉漉的眼睛,皱眉发愁。   梁逍则躺正身子,拍拍自己的胯骨,那种无辜的神情简直像种诱哄,“前辈上来就好做了。”   叶季安花了几秒才弄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脸红的程度又加上一层,都红到了胸口,“我明白了。”他认真答应下来,也认真支起酥软的身体,甩掉碍事的衬衫,赤条条跨坐在梁逍身上,扶着顶在自己脊沟上的性`器往屁股里嵌。这种姿势来过多少回了,但这回又多少有些不一样,龟`头刚进去,叶季安就喘得不行,但还是继续,一直吞到底,他的眼神都空泛了,嘴唇也咬得血红,梁逍握他的手,他就惶急地握住,低头瞧着自己刚刚s,he过、耷拉在人家肚子上的那根东西,动也不敢动,因为他稍微一颤,这床面也会跟着抖。   “没事的,前辈,你很安全,”梁逍耐心地捋他指缝,闪闪发光地朝着他笑,“就算我们在上面滚来滚去,也不会掉下去。”   “是,它太大了,”叶季安似乎有点难以启齿,试着前后晃晃腰杆,“这回怎么这么,硬。”   “因为我一直没有s,he。”梁逍说得理所应当。   叶季安轻轻瞪他一眼,也心知自己不能一直这么怂着,让人一直不s,he。他自己也想快点爽起来,于是放下那点缺乏支撑的顾忌,放肆地摆动起身子,他忽然发觉,在这动荡又柔软的表面上,梁逍是自己唯一的支点,这想法一旦出来,身下的动作就更沉湎了,虽说那东西顶得他随时都有内脏被搅动的错觉,逐渐硬起的下`身甩来甩去也有点胀痛,但叶季安从某一秒钟开始,觉得非常愉快,还发出了愉快的叹息。   梁逍的眼睛始终是亮晶晶的,也是充满愉悦的,双手就那么握在叶季安的腰侧,用力摸他的腰肌,不一会儿又顺着脊梁把他拢下来亲吻,亲他的时候不仅要连绵地吞下他的呼吸,还要说话,管他叫前辈,叫哥,还要说爱他,嘴唇的一开一合绵密又放`浪地勾画着他的轮廓,从鼻尖到人中,到唇峰,一寸皮肤挨着一寸皮肤,再到下唇再往下一点点,那细小的凹陷。   真的快疯了,我绝对就是快疯了,叶季安只有这一个想法,他也说着爱,却发觉自己的发音更像那种毫无章法的呻吟,只得大口地呼吸,下`身疯狂的耸动也像是随时要把这帆布做成的吊床弄翻,只能拼尽全力把梁逍搂上,从大腿到tu,n瓣再到腰杆的动作就像种惯性,到他第二次s,he`ji,ng的时候已经意识模糊,倒是屁股里的感觉更为明显。   叶季安知道,几乎同时,梁逍s,he在了自己里面。   开心是突然袭来的,同时高`潮多么难得,叶季安喘了好一会儿,费力捡起心神,还是不愿那东西撤出,赖在梁逍身上不肯下来,“舒服吗?内s,he。”他抵着梁逍的额头眨巴眼睛。   梁逍赧然看着他,慢慢点了点头,“但我觉得很矛盾,”他又道,认真得就像在分析一个上亿的投资项目,“我知道无套性`交是不值得提倡的,我也觉得前辈知道,就算不知道,我也要告诉您。”   叶季安愣了一下,“情侣间有什么问题呀。”他把脸埋在梁逍锁骨上。   “我觉得这样是对前辈不负责任,弄得您里面都是,还要洗,也许还会发烧或者生病,”梁逍一下一下地摸他后背,给他顺气,“但我又确实觉得很开心。”   “那你说,为什么开心?”叶季安反手捉住他的腕子。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做,是和前辈一起,感觉像是把一个新的我交给前辈了,”梁逍努力表意清楚,又小心翼翼地解释,“就是,这种事我没有和前男友做过……听到这个前辈是会高兴还是生气?”   “当然是高兴!但是,我也要严肃地告诉你,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提前任,春`宵一刻值千金……”叶季安捉着他的手,去摸两人仍然连在一起的地方。   “我是想说,我的意思是,”梁逍紧张了,少见地,他居然会语塞,他往往是中文水平不佳也绝不缺话的那种,“罗曼和您见面,一定说了一些刺激您的话,比如我们以前一起做过什么事情,他就是这种人,但现在这个样子,我只和前辈有过,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事情,是只有我们一起做过的。”   “所以我希望,前辈不要因为他的话难过,就算难过也不要闷在心里。我还希望……前辈要对我们有信心。”他又道。   叶季安张圆眼睛看着自己搭在梁逍身上的腿,怔了好一会儿,这些话,听在耳朵里,甚至让他忘了去注意屁股里渐渐充塞起来的硬度。他只是听着耳侧那副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它正在剧烈地跳,他闻见两个人的汗味,那种缠绵的味道,心里忽然就豁然开朗了,那天下午梁逍被同事围着,皱着眉的时候,听到的是什么,又是为什么立刻急匆匆找到自己的父亲,要来那样一个邀请,一封家书。   有些事,他不说,是因为不想把时间和气氛浪费在上面,让梁逍心烦,可他现在意识到,自己的心烦与否,对于梁逍来说同样重要。   “我想说的是,刚刚叫得,没说清楚,”叶季安压住自己的气喘吁吁,撑起上身,两膝夹紧梁逍的腰,笑盈盈地看下去,“我也爱你。”   梁逍回看着他,瞳仁似乎像猫科动物那样,有些放大。   “我也特别有信心,”叶季安又趴近了些,轻轻拨开那人濡shi在额头上的乌发,“虽然我觉得你是个小傻帽,我是个大傻帽。” 第28章   躺下就已经过了半夜两点,但次日清晨两人都没有赖床,梁逍说他老爹固定每天八点半开始吃早餐,他们就在八点一刻洗漱完毕,准时往楼下走。   昨晚的衬衫固然没法穿了,叶季安换了件薄毛衣,也许是有弹性的缘故,套在身上没那么松垮,梁逍则还是那身舒服的纯棉衣裳,揉揉眼睛打着哈欠,牵着叶季安的手腕,在楼梯上走得风风火火。   叶季安扯他袖口,“你觉得他到了吗?”   梁逍想了想,“我猜他已经上桌了,”他蹭蹭叶季安的指缝,又道,“在餐桌上玩拼图。”   叶季安被他这副笃定模样弄出了笑容,心跳得也稳了不少。印象中是把那个礼品袋放在了茶几上,难不成岳父瞧见了就拆开来玩?结果到了餐厅,他还真看到一人立在昨晚他们用餐的长桌前,花白短发中等身量,灰绸褂,黑长裤,优哉游哉背着一只手,正专注地对着桌面忙活着什么。   “爸,早上好啊。”梁逍抬高声量。   “呦呵,挺好,”董事长闻言回过身来,脸上眯着点淡淡的笑容,手心里还托着几块白色的小片,“我还想着你要跟以前那样赖到十点。”   梁逍耸肩,侧目往叶季安脸上瞧,神情颇有得意,那意思大概是“看我猜对了吧”,叶季安回以“你真木奉”的眼神,又去跟董事长问好,“早上好。”   “哎,小叶快来坐。”董事长错了错身子,把那条沙发凳给他们俩让出来,自己则在桌头的那把高背椅上落座,“今儿吃西红柿ji蛋打卤面,配凉拌莴笋和酸梅汁儿,”他把那几堆白色碎片往自己跟前揽了一把,“春天来了,清淡一下。”   叶季安瞧见他的成果,组装好的画框里面已经攒了一圈细小的白色,他这是已经把四条边都拼好了,也给余片做了分类。叶季安不禁佩服起这位发烧友的热情和专业性,都这么大岁数了,昨晚那么晚回,也不知道几点起的。   却听梁逍说:“我还是想喝阿华田。”   “来了来了!”胡妈端着两个托盘,颠着小碎步跑过来,三下五除二,一人面前就摆上了一碗汤面,汤汁红亮、面丝轻盈,闻起来也是酸香诱人。另一个托盘装的则是饮品,两杯酸梅汤用冰块水浸着杯体,还有一杯浅咖色热饮,它被递到梁逍跟前,“就知道你要喝这个!”胡妈笑嗔。   “谢谢您。”梁逍弯着眉眼,双手捧起来喝。   胡妈哼着小曲儿走了,不一会儿,又端来一盘切得像翡翠般透亮的莴笋薄片,蒜末盖了一小撮,叶季安尝了一口就发觉,这上面还浇了热油,是用花椒炒出味道的那种,怪不得一道没什么味的凉拌菜能把人弄得口舌生津。他觉得自己又学了一招。   “昨天下午团建怎么样啊?”董事长问。   “有点无聊,”梁逍咬断一筷子面条,咽下去才接着说,“但不是很累,后半段前辈还回来陪我走了。”   “幸好没什么雾霾,风也不是太大。”叶季安道。   “哈哈,你们总经理就是喜欢搞这些有的没的,”董事长擦了擦嘴角,把热毛巾随手往桌面上一丢,“说是你们这帮年轻人缺乏团队ji,ng神,得时不时把人心聚聚,大伙一块出出汗,”他抬眼看着两位年轻人,“你俩觉得有用吗?”   梁逍道:“没用。”   叶季安秉持着严谨认真的工作态度,说:“大家都没把心思放在走路上,因为不是自愿,觉得无意义,所以基本上都是心不在焉的,而且我觉得归属感的首要来源是成就感,一群人合伙干事,你出了力气,然后这个团体也确实做成了什么,你就会非常自主地觉得自己就是属于这儿,不需要别人提醒你喊口号。单纯是走路这种办法,对培养团队ji,ng神来说确实没什么用。”   董事长点了点头。   梁逍又道:“走路的时候聊的都是晚上去哪聚餐,靠这事吊着口气,到最后全部门只有我们两个没去。”   “那你俩是一块走的?就说有别的事?”董事长看向叶季安。   “嗯,”叶季安搁下筷子,正襟危坐,“他们去东来顺吃涮r_ou_,我给叫了三个代驾,剩下的交给老陈负责了,法务陈副主管。”   董事长笑了,眼纹堆起慈爱,面上却忽然挂出点神秘,“对了,平时有没有人八卦你们?”   叶季安一愣,他怀疑自己前一天体力消耗太大甚至影响到了脑子,于是出现了幻觉,却听梁逍有点急了,“爸!”   “我认真问呢,你们平时走得很近,也没有刻意遮掩吧,”董事长还是笑,“先说一下,我不反对办公室恋爱,咱们公司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狗屁规矩,两个小年轻互相看顺眼了,谈恋爱了,名正言顺,值得支持。我现在就是想听听,如果这事儿被同事知道了,板上钉钉的那种,你们俩准备怎么办。”   “我——”梁逍被打断了。   “小叶先说说。”董事长继续瞧着叶季安,目光明亮、和蔼,却又仿佛自带威压。   梁逍张了张嘴,最终没再出声,只是垂下眼睫,默默地看着叶季安放在自己腿边的手。   事实上,他也是想听的。   “我觉得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极大,就是同事们意识到我们的关系,”叶季安寻常地说,“其实我想让他们快点发现,因为这种事其实挺不好主动提,如果在散会的时候,或者突然在办公室里吼一嗓子,大声宣布我和梁逍是情侣关系,总觉得有点太自我为中心了,人家个个都有事儿忙,就一定愿意听你私事吗?但如果有人问我,那就很好办了,承认就行,第二天全部门自然而然就都知道了。”   “看来你不怕背后被别人议论。”董事长拿指尖点了点桌面。   “议论没事,别骂就行,”叶季安有点不好意思,“骂了的话,我也忍不住得骂他,那以后如果一块干活,多尴尬啊。”   董事长哈哈大笑,又去看正在抿着嘴装严肃的梁逍,“轮到你喽,表个态。”   梁逍把话说得理所应当:“其实我很早就想借您大厦用一下,在灯效屏上打一行字,梁逍叶季安地久天长什么的。”   董事长瞪起眼睛,“不借!”   梁逍又问:“租行吗?”   董事长道:“外滩那个花旗大厦,我记得播放一天是八百块钱一平方,我那块至少得有一千平方,一天就是八十万,给你个亲情优惠,乘上三倍就算二百五十万吧,播放内容随意,效果有保证,就一点,不许刷我的卡。”   面对父亲如此一本正经的坑蒙拐骗,梁逍支起下巴,“哦,那我先预定上。”   董事长煞有介事地拿出小皮面本,一笔一划地备忘,“行,记着了。”   梁逍笑道:“您等着吧。”   叶季安憋笑憋得嗓子眼都疼了。   不知怎的,他真有种预感,自己某天会在上班前,在楼下环岛前的斑马线等红绿灯的时候,看到某些惊人画面。   饭后董事长并没有要求两人陪他拼拼图,按他的话说是,这种特别好玩的,他就不想被别人打算思路,于是梁逍也没强求,他本就玩腻了这种东西,拉着叶季安满屋子乱转去了。那些过往的作品倒是得到了很好的展示,梁逍确实陪父亲一点一滴地拼出过不少世界名作,有专门的一个房间和一条走廊用来陈列,看到它们,他想不起自己当时的岁数,却偶尔能想起某个场景,是在北京的小院,还是纽约的客厅?一张张图画渐渐完整,从琐碎到完整,草坪或是地毯上落着阳光,他的父亲,时不时看他几眼,教他给碎片分类的道理,也和他说很多很多的话。   “我爸喜欢在拼的时候和我谈人生,无论我在打游戏还是期末复习,他叫我拼图,我就得过去,我也会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梁逍看着那幅毕加索的自画像,眼角蓄起温柔,“刚才可能觉得谈够了,就不用了。”   “嗯,重点可能就是聊天,”叶季安若有所思,靠上他的肩膀,“拼图耗时间,能让你在他旁边老老实实多待一会儿,听听老人言。”   这场参观结束于一串小姑娘的脚步声,小果ji,ng神头十足地跑了上来,要他们陪她玩飞行棋,这是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然而,当两人答应下来,一边牵着她一只手走到了一楼客厅的时候,她又突然改了主意。   “我要吃糖葫芦!”她双手扯着梁逍的腕子嚷嚷,叶季安暂时得到解放。   “叫胡妈给你买啊。”梁逍并不想被她扯。   “不要!胡妈嫌我烦了,”小果又委屈了,眼里还蓄着泪花,“逍逍哥哥陪我去嘛!你都好久没回来了,我有悄悄话要和你讲。”   梁逍觉得,自己比胡妈还嫌烦一百倍,但他又的确见不得小孩哭哭啼啼,看起来这意思是要他单独陪着去买,印象中出了门拐个弯就有,也不算什么大事。   他看向叶季安。   叶季安笑了笑,“快去快回。”一声耳语。   于是梁逍硬着头皮出马,拎着小姑娘的袖口走得飞快,一眨眼就出了院门。   叶季安一时有些无聊,把自己外套披上,站在院里晒起太阳,身后门声响动,是董事长裹着毛毯走了出来。   “拼了五分之一。”他说,“人又没影了?”   “陪小果买糖葫芦去了。”叶季安把一块树杈筛下来的阳光让给他。   董事长叹了口气,“那孩子也是养得有点娇惯,刚刚我在屋里都听见她嚷嚷,”顿了顿,他又问,“梁逍现在没这毛病吧?”   “您不用把他当小孩看,”叶季安笑了,“很多事情上,他比我把握得准。”   “我看你也挺惯着他的,那些奇怪的小习惯,还有少爷脾气,有过这种感觉吗?”董事长说罢,“啧啧啧”招呼了几声,这院里各个灌木丛中就窜出几条胖胖的影子,还有从墙上跳下来的,是几只猫,个个毛厚身肥。   叶季安顿时头皮发紧,这些猫显然很亲人,咪咪叫着就往他们周围聚,亲昵地撒着娇,蹭在小腿和脚踝上。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21节 他垂下眼,近乎茫然无措地盯着这些自己缺乏接触经验的动物,“我没觉得,”他说,“只是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   “那就好。”   “您对他是不是太缺乏信心了,”叶季安被一只猫用尾巴缠上,看那两只爪子压在自己的拖鞋上,他惊讶于自己没有下意识逃走,“您的儿子比太多人优秀得多。”   “也许吧。”董事长抬头看天。   叶季安眼睁睁看着那猫打起哈欠,露出一小截舌头和尖尖的牙,有些说不出话。   “我是总有点不放心他,就是不想让他再错得离谱,然后再受伤害了,”董事长说,“梁逍是那种需要很多爱的孩子,虽然他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但是他敏感,有点完美主义,也会对某些事情非常在意,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或者说,理解的是极少数,在我眼里他可不就是个小孩吗,”说着他又抱起双臂,远远地往柿子树梢上的喜鹊窝看,“所以现在,我想跟你说的可能也有点多。怎么说呢,从小到大,我们都想给他很多很多爱,但结果是,我们都做得不好,反而因为我们自己的问题,给了他更多的忽视和伤害,这都是同龄人不需要去努力接受的,所以对他也挺不公平。”   叶季安的注意力已经从猫身上转移,虽然胡妈来喂食了,围在他们身边的猫咪越来越多,可他没工夫去害怕,只是点点头,认真地听。   “小时候,他妈和他哥刚出事那段时间,我意识到自己作为父亲确实做得不怎么好,所以把工作都放下了,跑过去陪了他两年,小孩儿叛逆期嘛,多数时候他都不怎么跟我说话,但一吵起来就特别凶,我记得有一次他和我吼,说都是因为我们,他才有那种y阳怪气的性格。把我气得要命,我觉得我已经做到最好了,对他也尽到了义务,是他自己天天胡思乱想,”董事长闭上嘴,安静了好一阵子,“但我后来他又来和我道歉,最要面子的十六七岁,和人打架腿上打石膏都没掉眼泪,说对不起的时候,哭了。我就忽然觉得,他以前说的没错,出生没多久他妈妈就带他哥出国了,我又一直在忙工作,等他长大点就急着把他送出去,结果没两年就遇到那种事,打开门,看到自己老妈死在自己沙发上,没有个人样,这种事无论怎样都是一辈子忘不了。都说什么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这话其实就是自我安慰。”   “的确,”叶季安深深呼吸两口,“他后来还会因为这件事失眠。”   “现在呢?”   “现在好了。”   “谢谢你,真的,小叶,”董事长慢慢地说,“我真没想到他还能遇到这么一人,然后你,当啷一下子,就这么出现了。还跟这儿听我一老头子说这么多家事,哈哈。”   “这不该谢我,是梁逍自己长大了,然后被我给捡着,”猫挠了挠叶季安的鞋面,他还是看着它,“我们俩有那种,共同语言,我小时候也过得很糟,后来拼命想逃离,成功了,觉得自己在千里之外扎根了,怎么还是天天想死。但我现在不想了,我甚至很少回忆起小时候的痛苦,它们都很模糊了。”   “我觉得痛苦这种东西不是用来回忆的,因为吃亏的只有你自己。它应该是用来踹的,你想把它踹远,或者谁让你产生把它踹远的想法,然后你成功了,不再怕它,才能真正算是个大人,”叶季安转过脸,他忽然发觉,自己是头一次这么心情平静地看向自己的大老板,没有任何紧张抑或小心翼翼,“梁逍已经是了,所以我说,他很木奉。”   梁逍一共买了三支糖葫芦,一支草莓的给小果,两支山楂糯米的给叶季安和自己,没买第四支,是因为他老爹有糖尿病。   进院子的时候,他看见奇景,叶季安竟然蹲在草地边,正在缓缓地摸一只猫。   他记得清清楚楚,叶季安说过,他怕猫,尤其他弟弟养的那只三花,看到类似的花色就会不舒服,碰到就会起冷汗,对小区里的几只野猫也是敬而远之。   但此刻,一只胖乎乎的大花猫就在叶季安手下打着呼噜。   而叶季安抬起眼,隔着一院的榆叶梅就看到了他,还在冲他笑。   “前辈?”梁逍把小果交给一脸歉意的管家,蹲在叶季安身侧,手里举着两支山楂糯米。   “我突然发现猫还都挺乖的,毛好软,就是太脏了,还拼命蹭我裤子。”叶季安舔了一口竹签顶端的糖衣脆片,这本来是多余的糖浆,包裹不了果仁,只是扁平地凝固起来,被灰蒙蒙的糯米纸包裹,几乎每支糖葫芦都有,现在它却支棱在阳光下面,闪着黄澄澄的光。   “再帮我拿一会儿,我洗个手去。”叶季安说。 第29章   也许是前段日子过得太随心所欲,又也许是流感病毒在街上飞窜,啪叽一声正好撞上叶季安的脑门,三月初的某天,他一大早就头脑昏昏沉沉,又是开会又是给下属提建议改提案,嗓子一直没有闲着,午休趴了十五分钟,按掉闹钟起来,他忽然发觉自己喉咙肿痛,一旦开口说话,声音哑得自己都不认识。   下午喝足了四五杯的胖大海甘草茶,这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同时头痛也是愈演愈烈,叶季安撑开眼皮盯着电脑屏幕,提醒自己专心工作,大脑却跟没人拉的磨盘似的转不起来,效率比平时低了大半。好在晚餐的时候,梁逍看出他的异样,坚决叫了辆车回家,叶季安才没有在又挤又闷的地铁上又遭一趟罪。   回家一量体温,还是烧到了三十九度二。   梁逍就着灯光盯住那根水银柱,好像和人家有仇。   “我好困。”叶季安说,却没急着不顾一切地上床,蹲在储藏室里翻箱倒柜。他实在是不想大晚上的再动身去医院挂吊瓶了,费劲把消炎药和感冒冲剂找了出来,刚一进客厅,就看见温水已经倒好,玻璃杯摆在茶几上,而梁逍连大衣都还没来得及脱,默默坐在一边,正在手机上快速输入着什么。   “明天不要上班了,我叫胡妈来照顾您。”梁逍道。   叶季安就着感冒冲剂咽下去几片阿司匹林,虽然被苦得直犯恶心,他还是闭上眼,把剩下的小半杯一饮而尽,“不用,我还是自己待着比较舒服,也不用注意形象对吧。”他怕传染,不敢离得太近,就没有习惯性地往梁逍身上靠,兀自低头编辑请假邮件。   他准备请一天。   “那您吃什么?还是自己做吗?”梁逍皱眉,“明天有个账目要结,我肯定要加班。”   “是啊,明天事儿特别多,我不在你更得过去好好干活,”叶季安揉了揉酸痛的眼眶,打起ji,ng神说,“我现在这样也没胃口,晚上喝的粥还想吐呢,睡一天就好了。”   梁逍不置可否。   叶季安又道:“帮我带点药回来,家里的马上吃完了,感冒冲剂和消炎药就行,去医院太麻烦,你就去咱们公司旁边,马路对面那个地铁口那儿就有个药房。”   梁逍点了点头。   “说不定明天早上就能好点呢,那就不用请假了。”叶季安说着,心中就是一动,他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行。”梁逍盯着他缺乏血色的嘴唇,“除非明天恢复正常体温,嗓子也不疼了。”   “哦。”叶季安眨眨眼表示投降,见他又翻起手机,暂时没有打算上床的意思,就自己慢吞吞地站起来,进到浴室摘隐形眼镜,埋头洗漱。高烧让人全身都冻得发慌,在床前脱掉衬衫的时候尤其冷,他套上一件厚毛衣,又挪出卧室,靠在走廊口问:“你不睡吗?”   梁逍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目光,“马上,”他看着叶季安的腿,“盖好被子,前辈。”   叶季安老实照做,关于怎么处理突如其来的重感冒,他觉得自己比梁逍更擅长。最重要的不就是消炎和捂汗吗,冬天的羽绒被还没换下去,他蜷起身子窝在里面,暖意却只是浮于皮肤表层,难以驱散体内那点呼之欲出的哆嗦。   紧接着,他听见门外的响动,似乎是梁逍在忙活什么,卧室的门又被推开,灯没亮,只有机器开始工作的声音,叶季安模糊地反应过来,那是加shi器和空调,刚想坐起来看看,被子上面就又被搭了沉沉一层,暖烘烘地发着热,叶季安伸手一摸,是电热毯。   “有没有暖和一点?”梁逍站在床边,背着走廊打进来的暗光,一个黑色的影子。   “挺好的,”叶季安心中有点意外,也有感动,他没想到梁逍还会折腾此类东西,把在柜子里积灰的电热毯掸干净,就为了把这屋子弄成一个暖炉,“还有暖气呢,够了。”   “出汗了吗?”梁逍又问。   “还没有。”叶季安的声音低了下来。都已经这么大人了,没照顾好自己突然生病,耽误工作不说,还需要被人照顾,他觉得自己挺丢人的。不过,倒也算不上惭愧,只是他忽地想起来,自己从初一就开始住校,所以即便是在小时候,生病也很少得到这样的关心。因此,面对第二天还要早起上班的年轻恋人,他心中的感觉就有些复杂,依赖、歉意,还有种奇异的放松。   梁逍叹了口气,轻轻摸了一把他的额头,叶季安嗅到牙膏的薄荷味。接着梁逍又出去了,灌满一保温杯的温水放在床头柜上,安静地走到床的另一边。叶季安本以为今晚他会抱起枕头去次卧睡觉,毕竟冬天都没有这种三重保暖,如今早春天气,气温已经升到零上,谁都不会觉得被整屋的大烤炉烘上一夜是舒服的。   连常年占据床头柜的马克思都转移阵地了。   然而梁逍却如平常那般躺下,还钻进被子,伸胳膊抱他。   上身没穿衣服。   “我身上也很暖和,”他说,“靠我近一点,出出汗会好得快。”   “你这样睡得着吗。”叶季安抓着被沿,要是没有这一层,两人几乎面贴着面,“我也怕传染给你,去隔壁睡一晚上吧。”   梁逍却笑了,“没有前辈我才会睡不着,只能喝药了。”他竟扯开那块被子要去亲叶季安,像是要证明自己不怕传染似的。但是叶季安怕,他慌慌张张地躲开,“别闹!”嗓子哑得吓人。   “那我不要亲了,就抱抱,”梁逍轻轻地说,搂他搂得越发踏实,手臂的线条那么有力,好像能嵌入毛衣,还用凉凉的眼皮磨蹭他的额头,“前辈,听话,好好睡吧。”   叶季安僵硬的筋骨在这怀抱中变得柔软。   渐渐地,他的寒冷好像也被驱散了。   这一觉不知是从几点开始的,但是相当安稳,一夜无梦。第二天朦胧之间,叶季安看不清什么,听到梁逍在扣皮带搭扣,再闭一闭眼,仿佛就过去了很久,耳边再一次听到的,就是防盗门关闭的声音了。   已经走了?他怎么觉得天还没亮呢。   叶季安花了十几秒想明白自己的疑问。   又花了两秒坐起来,转脸往窗户看。   为了避免赖床迟到,他们一向习惯只拉纱帘,稍微有一点光线就能透进来,然而现在外面黑洞洞的好大一片,就是看不见天光,再胡乱摸出手机一瞧,4:03,a。   他给梁逍打电话,对方秒接,“怎么醒了?”   “你是不是定错闹钟了,”叶季安顿了顿,“你看看时间,地铁站没开门呢赶紧回家。”   “我在开车,”梁逍笑道,听筒里有杂音,大概是他扶了扶蓝牙耳机,“大街上真的一个人也看不见!”   “……公司有急事?”   “没有,我想早点把我的那部分做完,”梁逍大大方方,“然后回家给前辈做饭。”   叶季安愣了几秒,才想通这些前因后果,眼睛忽地发了酸,连他自己都措手不及,“我又不是不能动了,”他最终说,“我给你做,早点回来。”   梁逍要求道:“那少做一个菜。”   叶季安按着鼻梁笑了,“行。”   “快点躺下睡觉。”梁逍又道。   “躺下了,”叶季安实时直播,“被子盖到下巴了。”   但这一天他确实也没一直躺着。放下手机之后,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睡到将近十点,叶季安恍然惊醒,觉得不太对劲,自己不能把一天耗在被窝里,那跟以前毫无追求只想补觉的单身生活有什么区别?况且,单独赖床也没意思。翻出医保卡,裹上厚羽绒服厚围巾,他跑到小区对面的医院打吊瓶去了,还顺便拎上了笔记本电脑。   坐在输液室的长椅上,叶季安完成了一部分能够在公司外c,ao作的工作,发到部门公共邮箱,也算给正在结账的各位可怜人一点远程支持。   当然,他主要是想支持自家那位半夜起床的热心小伙。   工作群里顿时形势一片大好,原先还是死气沉沉,此时个个都在嚎叫哭诉,说叶主管是活菩萨是先进病号代表,而叶季安并不想看这些,“都干活去。”他回复。   群里又没人敢吱声了。   方才沉默的梁逍则发来一句:在做什么?   叶季安:打点滴,要到两点半,闲得无聊。   梁逍:[难过]   叶季安看着黄豆人下垂的嘴角,回道:好得差不多了,你记得吃午饭啊。   梁逍:干活去了。   叶季安仰面靠上椅背,他不想再说什么让梁逍分心,但要他现在把微信关掉,不知怎的,又有点不甘,于是他开始翻看梁逍和自己的聊天记录,一直翻到了两个多月之前,好比一个刚刚加到喜欢的人微信还没来得及聊上几句的高中生,一会儿眯眼瞧着屏幕傻笑,一会儿锁上手机攥在手里,觉得自己需要缓缓再看。   就这么耗到了下午,叶季安回家的路上顺便买了点菜,回家炒了一道牛r_ou_豌豆、一道醋溜白菜,把它们收进冰箱,又闷上米饭,随后钻回被窝,闭眼睡觉前他又看了一眼手机,除去几条垃圾短信和几条同级同事的问候,还有综合部小李发来的一条新消息:   主管!我今天午休在对面的沃尔玛给茶水间采购,碰到梁逍啦~他买了一只老母ji   叶季安:?   小李秒回:还请教我怎么炖来着,把老母ji放进书包里,背回办公室藏进冰箱,好乖哦。   叶季安眼前瞬间浮现出梁逍有点别扭,又有点虚心学习的神情,也浮现出小李那副母爱泛滥的模样,回复道:哈哈,他肯定能炖好。   小李:我多嘴问一句,是要给您炖吧   叶季安就等她这句话,回:是的   小李:!!!放心主管,我百分百保密!啊啊啊我要尖叫了!啊啊啊一定要幸福!   叶季安:谢谢,但没必要,我们没打算瞒着。我头有点疼,先休息了。   “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小李大概是打了又删,最终回了一句:嗯嗯嗯主管一定要快快康复我们都好想您!   叶季安不自觉笑了,收起手机戴上眼罩,他心说这小李还真是有话就说,没什么城府,不过做综合部的后勤工作也够用了,确切地说,他对这位活泼又勤快的小姑娘印象还不错。醒来时天黑了,而门外的走廊隐隐透着亮光,叶季安闻到香味,往亮处走。   提前炒好的两道菜已经加热完毕,在餐桌上摆着,米饭也盛在一边。叶季安来到厨房,灶台上一片混乱,开锅的声响咕嘟咕嘟,梁逍正在往砂锅里撒盐。   叶季安知道,那只颇有来历的老母ji的确是自己的,固然是自己的。梁逍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给自己炖了锅ji汤。   “好香啊。”叶季安从后面抱他,依偎上他的肩膀。   梁逍身上震了一下,默默舀汤来尝,被烫得直抽气,“好像有点淡。”他自顾自道,添进去半勺盐,又拿筷子去戳开jir_ou_,白白嫩嫩,没有血丝,“熟了。”   他是欣喜的,很由衷,而叶季安更甚,端来白瓷大碗来帮他盛,整只的老母ji,两人四只筷子,合力才把它全须全尾地弄进碗里,倒上黄而透亮的汤水。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晚安梁逍 作者:它似蜜 第22节 叶季安调起蘸碟,“你真行,我又有食欲了!”   梁逍把大碗端向餐桌,远远地说:“那就吃一个ji腿。”   相比前一天晚饭时的喉咙发苦头昏脑涨,叶季安ji,ng神好了不少,爱心ji汤也比外面的八宝粥有魅力得多,他喝下去一大碗,吃了一点炖软的葱白,也蘸上料汁,如约吃下那只ji腿。在他把骨头放下,准备夹点白菜的时候,梁逍忽然道:“今天下午人事部来了人,又要凑一个美东学区的春招宣传小组,今年咱们部门要去两个,还没定,可以自己申请。”   “你申请了?”叶季安咬下那一筷子醋溜白菜。   “嗯,可以回母校,我对海外学生了解的也比较多,做起来会比较顺手,”梁逍放下挖豌豆的勺子,又道,“我也帮您填了申请表。”   叶季安擦擦嘴角,忽然眉眼弯弯,“好啊。”   梁逍撑住下巴,歪头把他看着,也是在笑,“我想带您看纽约的月季,还有新泽西的樱花。” 第30章   春招小组名单很快就通报下来,群发到各个部门主管的邮箱,彼时叶季安已经康复,可谓是耳聪目明,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也看到列在旁边的那两个字,梁逍。   他并不惊讶,在梁逍眼含期待地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差不多猜到了这个结果。换个方面去想,梁逍年轻,有留学经验,外语能力极佳,确实适合这项工作,而自己作为主管,所属部门今年空缺位置较多,过去把关也没什么不合理。   线路是从马萨诸塞州开始,南下途径新泽西、宾夕法尼亚、马里兰,绕过一圈再往北去,最后一站才是纽约,时间从四月初开始,计划要持续三周。   对于他这种一年至少有三个月都有出差任务的人来说,在外面待上十多天不算什么,就是前期的准备工作比较麻烦,虽然签证都是公司代办,机票酒店是综合部全包,但部门内正在进行的工作就得叶季安自己交代清楚,免得他一出去,遇上什么事情副手拿不准主意,自家老窝乱成一锅粥。   同时收拾行李也不轻松,叶季安留出了三个晚上来做这件事,梁逍倒是看得很开,准备缺什么东西到地方再买,一副背上包就能出发的潇洒样子,但叶季安不答应,他拿着立式熨斗,连着熨了二十多件衬衫、七八套西装、十来条领带,一半是自己的,一半是梁逍的,然后逐一叠好,齐齐整整地放进行李箱。   “我可能有点强迫症,”他掐着睡衣肥大的腰身,给刚洗完澡的梁逍展示自己的成果,“不然我睡不着觉。”   “那我去擦皮鞋。”梁逍自告奋勇。   “你还是睡觉吧,”叶季安抱着他倒在床上,两人面对面,一起弹了弹,“明天再说。”   出发的前一天,叶季安照例在五点钟开了个短会,没有安排加班,大家欢天喜地收拾东西回家放清明假期去了,总经理近期又在挨个找新人聊天,这回正好轮到梁逍,还没回来,叶季安就在办公室等他。   等到五点四十几分,他收到一条短信:我这两天在北京办事,酒店就在港澳中心,你们公司斜对角。有空见一面吗?   发件人:叶之鸿。   叶季安看着弟弟的名字,颇有些诧异,想了一会儿,回道:明天我就出差了,只有今晚有空,六点钟在我楼下咖啡厅吧。   叶之鸿:ok。   叶季安退出界面,又给梁逍发了一条:我弟弟过来办事了,可能要跟我聊两句,你回来要是没看见我,我就在楼下咖啡厅待着呢。   梁逍没有回音,估计还在被迫跟话痨总经理促膝长谈接受谆谆教诲,叶季安照着玻璃墙整理了一下头发和领口,拎上皮包,兀自下楼。   他没跟梁逍说“到时候去找我”,但也没说不能找,因为他觉得这该让梁逍自己选择,关于要不要和他弟弟见面,叶季安不知道梁逍的想法,也就不想让他处于一个被动的位置。   事实上叶季安准备速战速决,他跟叶之鸿其实没什么话好说,饭更是没必要一起吃,他还想跟梁逍一块去尝尝新开的那家粤菜馆呢。   待到他从闸机刷卡出来,穿过大厅,只见叶之鸿已经到了,挑了个靠窗的卡座,正在等他。   十几年未见,只能从照片中得知彼此的相貌变化,两人打了招呼过后,在桌子两边缄口,都花了至少几十秒来观察对方。   “还是那么忙吗?”叶之鸿打破沉默,给叶季安倒果茶。   “还行。”叶季安尝了一口,太甜,还有股立顿味儿。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起来,说到单位的假期、父母的身体,还有小孩的升学,叶之鸿似乎并没有什么急事,也许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东西都淡化,包括他对叶季安的种种看不上眼。到了门口,他就想起自己还有个哥哥,又开始琢磨,于情于理,是不是都该见上那么一面。   然而多数时候叶季安只是旁听,心里没什么感觉,直到后来,叶之鸿问他:“有伴了吗?还是一个人?”   “哈哈,不是,”叶季安搁下手机,梁逍刚刚来了回复,说了句“知道啦”,已经快到六点半了,他又抬眼看着弟弟,“我跟我同事在一起了。”   叶之鸿略显惊讶,“多大岁数?”   “二十七,长得还显嫩,”叶季安笑了,“我压力不小。”   叶之鸿挑了挑眉,也笑了,“那你是得注意。有时间带回家给爸妈看看。”   叶季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可是,这明明是自己打钱回去都不乐意的主儿,巴不得家里没他这号人物才对。“哎,你说真的?”还是开玩笑的口吻。   “他们都挺想看看你的,”叶之鸿低着头,看着桌面上自己交叉的双手,“过年那会儿是我犯浑,老人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在了,你要是有空,还是带着你那位回去一趟,让他们也放放心。”   叶季安没有答应,声都没吭,只是默默喝茶。   他不想控诉谁虚伪,也不想和谁争论,只是缺乏热情。炫耀的心理谁都会有,比如他现在过得很好,比如他有了梁逍,他当然想拿出来给全世界展示,他也觉得在父母作古之前自己有责任探望,但是,要他回到自己长大的那个城市,那个从小生活的大院,那座家属楼……   叶季安还是喝茶。   叶之鸿的神情越发尴尬,“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叶季安眯了眯眼,他并不是想让对方难堪,因此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刚一开口就有人叫他,“前辈!”紧接着,梁逍快步走来,立在茶桌一边。   “说了五十来分钟,总经理真够可以。”叶季安看了眼手表,把旁边的位置让出来。   梁逍却不着急落座,“你好,我姓梁。”他欠身,和桌对面握手。   叶之鸿站起来,腿都没直,随意地握了一把,甩甩手腕就松开了,“你的同事?”   “嗯,二十七岁那个,”叶季安又没了说话的欲`望,直接拎包往梁逍身边站,“我们得走了,订的餐厅迟到半小时自动取消。”   他还挽上梁逍的手,“回去的事,我会仔细想想的。到时候肯定也是我跟他一块。”   叶之鸿目瞪口呆。   之后他们互相道别,还是生疏,并且礼貌。但总算有点进展吧?或者说是进步。叶季安跟梁逍并肩走在斑马线上,夕阳只剩一丝,尾气味里飘着槐香,时浓时淡,也有杨絮飞舞,他这样想着,在以前,就像“家”从未发出过邀请,自己也不是会认真考虑回家的人。   第二天乘机,他们险些迟到。叶季安对听不见闹钟的自己感到恼火,假期第一天的五环路偏偏又特别堵,好在梁逍的小布比较跟得上趟,把它在停车场机场一甩,交给管家安排人开回去,两人紧赶慢赶,各种手续都弄好之后,在登机时间结束前五分钟坐上了座椅。   都是头等舱,叶季安坐这儿是依照规制,梁逍则提前找小李补了钱。周围座位都没坐人,只有空姐上来嘘寒问暖,方才在登机口也是半点排队的人影都没有,当时他把这归结于自己来得太晚,人家都已经上去了。此时,叶季安转念一想,这块机舱没人也不奇怪,其他部门的组员都不是这趟航班,现在这个时间点,北京飞波士顿也不是大热航线,直飞机票又贵,头等舱一向不卖座。不过,这样不是更好吗?人少正好方便干点别的,就跟专机似的,他就算一直被梁逍搂着,一直黏糊着,也不会有任何顾虑。   毕竟至少十三个小时的航程,光用来工作和睡觉,那也太惨了吧。   起飞之后,梁逍要了条毯子盖在叶季安的腿上,自己则专心敲起键盘。叶季安明目张胆地从旁边窥屏,一看人家正在干活,自己也不好意思摸鱼了,翻出企划部甩来的烂账浏览。不知怎的,他隐隐约约觉得梁逍正在开心,可是这人又总是不肯笑,就那么心如止水地看着屏幕,又动摇了叶季安的猜想。   几分钟过去了,几十分钟过去了,叶季安心里的感觉越来越怪异,不断地想扭过头,去看梁逍挑起的眼角,还有不时闪动的睫毛。这实在飞机太安静了,就算和后面的舱位有距离,但中间只是门帘阻隔,怎么会没有杂声?   起身往卫生间去,只要要掀开那门帘,就能看到后面的状况,叶季安打算过去一探究竟。梁逍扬起脸看他,只是捏了捏他的手,就放他走了,叶季安cha起口袋穿过走廊——商务舱,空的。   再走过去,来到经济舱跟前,还是空无一人。   果然。   果然什么?恐怖航班?这怎么可能。   叶季安告诉自己,大事就要发生了,你有时候猜测的,却又一直没敢细想的那件事,也许就要发生。应该用风控原理去估算一下……不对,这哪能估算,他进到卫生间,照了照镜子,洗了洗手,又在裤兜里摸了一把,推门而出。   齐刷刷的空位之间,梁逍站在走廊上,果然在等他。   “这架飞机,我把它包了下来,”他向坦然地叶季安走来,缓声解释道,“因为要做重要的事……所以不想被打扰。我也知道不用我说,前辈就一定会发现的。”   “什么事?”叶季安笑着,手上有未干的水珠,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掐到自己涌动的脉搏,还是留在那儿,两个区域之间的过渡,逃生通道的旁边,一扇舷窗前。   梁逍在他面前站定:“我要向您求婚。”   他抬起手,手心捧着一个丝绒小盒,优雅的蟹壳青,盛放一颗碎雪。   叶季安屏住呼吸。   “前辈,哥,”梁逍注视着他,认真咬字,沉着声音,“您愿意拿后面的人生陪我,爱我,也接受我的爱……”   “您愿意做我的新娘吗?”   叶季安抽了口气,差点叫出声。他心说完蛋,其实之前有所准备,在察觉异样前,或是更早的时候,从他们第一次提及婚姻,提及永远。但他现在心跳得还是太快,比过量浓缩咖啡带来的心跳过速都离谱,只能说冲击力比想象中大太多,他真怕自己连话都说不好了。努力显得沉稳可靠,叶季安伸出左手,张开五指,“我愿意,当然愿意,”声音有点发抖,“来吧!”   梁逍捏着那枚小环,脸红了,也是忐忑的模样,“对了我要先单膝下跪——”   “不要!”叶季安攥住他的手腕,自己对准,把指尖戳了进去,“剩下一截,你帮我戴。”   梁逍深深地看过来,老实照做,指环尺寸正好,他捏着它,珍惜地在叶季安指根处摩挲,叶季安轻轻地呼吸着,红着脸往梁逍身上靠,倚上自己的重心,两人一起靠在舷窗边的墙壁上,却又把另一只手垂下去,在裤兜里掏。   “闭眼。”他说。   “前辈?”梁逍狐疑地看过来,似乎不满于被打断的缠绵。   “先闭上呀,我说睁开就睁开。”叶季安扣上他的五指,又拱拱他鼻尖,见人终于乖顺地合上眼皮,他就把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抓住梁逍的那只手指,轻巧地套好。   尺寸也是合适的。   他听到耳边的呼吸陡然急促了,可梁逍还是闭着眼。   “好了,可以睁开啦。”叶季安右手在下,用掌根托起他的手掌,左手则搭在上面,和他交叠着手指,就这样一直托到眼前,梁逍的第一束目光就投在两人紧贴的无名指上。   碎雪变成了两颗。   “幸好,我还担心你弄一沙特土豪喜欢的那种鸽子蛋,把我这个显得太寒酸呢。”叶季安长舒一口气,踮起脚,亲吻刚刚交换了戒指的情人。   梁逍还是有点发懵,又是狂喜的,又是语塞的,他搂紧他说:“我没想到……我以为这是个惊喜?”   “是惊喜啊,我刚才差点哭了……”叶季安把脸埋上他的颈窝,蹭了蹭,喉头哽了一下,说得头头是道,“但你还记得吗,你跟我说,要是我先来你就不答应,但我一想,求婚戒指一般只有一个,到时候你戴什么呀?怎么能空着?尤其是最近,我老是有那种预感,走在路上,你突然蹦出一句结婚吧,所以我更得提前准备好,这么小一个东西,随身带着就行,时不时摸摸丢没丢。现在,我是比你后拿出来的,所以你不能拒绝。”   “你能给我惊喜,我就不能给你?”他又撩起眼皮,定定地瞧着梁逍。   梁逍忽地笑了,笑得柔情万丈,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都起了波纹,却不说话,只是箍紧他的腰杆,捧上他的脸颊,细密地和他接吻。方才的缠绵又继续,身体紧挨在一起,那枚簇新的戒指就在脸颊轻轻地磨,叶季安搂回去,焦渴、失神、疯狂,全部都在,亲吻渐渐凶狠,或者说是忘乎所以,叶季安的呼吸也渐渐失去了节奏,千米的高空让他眩晕,而面前这个男人更甚,他把身体完完全全地靠在梁逍身上,背对着舷窗,外面是急速呼啸的大风、薄云、异国的夜。   “刚才前辈走了,我跟出来,看到您在这里,我就知道,我必须在这一秒好好地问您了,”梁逍暂且给出了一点喘气的机会,“您还记得这里吗?飞机上,连通区域,逃生门前——”   “嗯,记得,都记得,”叶季安和他贴着唇角说话,声音轻得像在说一个秘密,手又握上了,情不自禁,也许是钻石之间的相互吸引,“我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正文完 第22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