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三千里》 分卷阅读1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 《故国三千里》+续:《江南雪》作者:冰琉璃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未定/正剧 关键字:凌陌白  梁挽秋  民国,上海 这大概算是个爱情故事吧。 ps主攻第一人称,渣受贱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挽秋 序 什麽叫做序,至今都不明晓。 或者已经是习惯了吧,总是喜欢在文章写完之後再在开头写一些东西,竟还名曰:序。 然而终究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麽。 或者是民国,或者是耽美,或者人生观,或者世界观…… 然而最终也不知道自己写的算是什麽东西。 或者是耽美,或者是生活,或者是历史,或者是岁月的痕迹…… 或者是生命绚烂的舞台上沈默的哑剧。 都与我无关的…… 然而这一切都似乎是与我无关的,我只不过沈默,只不过用寂静却领会沈默。 究竟是谁的1937,谁是凌陌白,谁是梁挽秋,谁是陈如霜,谁是绾缃……都与我无关。 我只不过是一个讲故事的人,讲著,不知是谁的,在谁的年代里,怎样存在的故事罢了。 而看的人,该怎样想,便怎样想了。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故事,和讲故事的人。 终究不如莎翁的伟大,但相信一千个人看完以後也应该会有一千种看法吧。 第一次用第一人称,可能会有些上帝视角。见谅。 ☆、故国三千里1~10(补更) 第一章 我第一次看到挽秋的时候,正是1937年的夏天。那时我在上海,却已经听到了日军侵华的消息。我却不再觉得惊奇或者其他的什麽,早在一两年以前就有了先兆的,这一天,只不过是迟早的事。 挽秋始终很淡然,大家谈论起来,有些唏嘘,有些庆幸自己离那祸事还远些,有些哀叹著家国天下。 挽秋只是淡然,笑得很淡然,眼神比笑容更加淡然。 我虽然是凌家的嫡子,但也毕竟是个次子,本说家里的事轮不上我插手的,怎奈兄长还未回国,我只得出面。这叫什麽来著?赶鸭子上架! 那一天聚会的几个人全部都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当然,那是我在盯著挽秋半晌之後的事了。我想他们会那样看我,也许就是因为挽秋。 只可惜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不懂的事还太多。 1937年并不是个安稳的年月。外国人的纪年用著还别扭得很,可也都随著一起叫,叫著叫著,几千年的历法就都忘光了。 三娘笑得一脸璀璨,涂了豆蔻的玉指纤细而柔软,她指著我的鼻子笑我守旧。 守旧吗?也许吧。 凌家的宅子已经很旧了,虽然并不算特别的古老。 宅子是祖父创下的,他只身闯天下。按时下青年的说法,他发的,是前几笔的卖国财。 然而我不喜欢这幢房子。 凌家的并不算古老的宅邸在风雨中走过了近百年的岁月,陈旧的记忆和陈旧的房屋扭曲成了诡异的印象。对於老宅,我一向心怀恐惧──虽然我不信鬼神。 “这不是凌少爷吗?难道说……是觉得这宅子实在是太漂亮了,才一直看个不停?”带著讥笑的声音在我身後的不远处响了起来,我不用回头就知道那个人是谁。那个人姓陈,是陈易葳的表亲,他家做的是和凌家一样的生意,只可惜商场如战场…… 三军可夺帅,何况……。 而这个人……怎麽说,他的头脑似乎并没有随著年龄的增长而增长,和他说话让我总是以为我对面的人是个三岁幼童。 “陈少爷……”我微微一顿,笑道,“近来听说陈少爷一帆风顺,前几日又纳了个娇妻美妾入门,真是恭喜。” 英俊的面孔微微的变了变颜色,瞬间又恢复正常,冷笑道,“那倒多谢陌白兄的关心了。” 我心里暗笑,这麽快就从“陌白”变成了“凌少爷”,再瞬间变成了“陌白兄”,真倒是翻脸快过翻书,“陈先生多虑了。那麽小弟便先告辞,改日小弟请客,老地方见。”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那麽,告辞了。”说罢,转头就走,我看著他的背影,却依然不明白他为什麽会突然出现在我家的门口。 管家给我开的门,问候了几声,不忘记吩咐他人道,“告诉夫人,说二少爷回来了。”我叹了口气,知道今日必定是不能安静的回房间了。 母亲并没有在房间,而是在大堂等我,我一进去,就觉得这气氛不太一般。母亲坐在主位上,我在西侧的下首坐了,只笑道,“母亲……”我一向只叫她母亲的。书面的敬称,我看著她,永远都叫不出那亲昵而单纯的字眼来,就像她对我一样,从来也没有真正的喜欢过。 她点了点头,永远不在乎我的叫法是否生疏,只是道,“回来了就好……陌白,你也不小了。你知道的,你哥哥在日本,怎麽也不肯回来,这凌家的事,可就都托付在你的身上了。” 虽然我一直无心於凌家的事,但听了她的话,不免也是有些心酸的,无论感情是多麽的生疏,她毕竟是我的母亲,我抬眼看过去,她依旧满脸的淡漠,依旧显得年轻的脸上是冰霜覆盖的冷漠。 我叹了口气,云淡风清地道,“大哥总会回来的,我只不过是代替几天罢了,等大哥回来,再提此事也不迟。” 然而她显然生气了,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茶盏里的滚烫的水溅了出来,沾在了她保养得良好的手上。而她却显然不顾得什麽疼痛了,只一味的瞪著我,半晌,一字一顿地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默然,对她的话,我早已习惯了。半晌,她指著我,教训道,“你哥不回来,你便不成亲了?!” “若是大哥为凌家留得一方血脉……”我微微的顿了一顿,淡然一笑,一字一顿地道,“正有此意。”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指著门叫我出去。我也不介怀,就直著出了门,抬头看了看天,天有些阴沈,又一场黄昏雨。 我是住不惯上海的。 以前在哈尔滨,後来在沈阳,又去日本,再後来回的时候又在哈尔滨住了两年。若不是大哥不在,家里的事母亲撑得太吃力,是决然不会叫我回来的。 我是年初才归来的,真的是不怕人笑话,这是我第一次清晰的回到祖宅。小时候人就说过,说是算命的先生说了,凌家的双生子,定是要送走一个,弱冠以後再接回来的。关於这些,我也不清楚是真是假,我只知道,我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凌家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 的人。 除了奶娘。 我从小就在哈尔滨,大一些去了沈阳,然後去日本求学──当然,在母亲的眼里,不务正业的我自然会被送出去学一些不如流的东西──至少在她眼里是不入流的了,就那样阴差阳错的在京都碰上了大哥──天知道他怎麽会出去的,不入流的洋学,他又和母亲做过哪些激烈的斗争? 然一切都是与我无关。 他或许是对我愧疚,或许是其他的什麽,总之并不是因为亲情的缘故一直对我照顾有加,之所以这麽说,是因为见到他的次数实在是羞於出口,他之所以认得我也是从学生的名簿上读到的。 学期满後,我便又回了哈尔滨,两年以後凌家从上海派人过来寻我,说是去认祖归宗。 真是可笑啊……太可笑了。 眼见的到了八月份,炮火燃了起来。大家都在唏嘘著什麽,我却真的有些不以为然起来──有什麽的?打七月七的时候,我就猜著会有这麽一天的。 有人逃难有人死亡,租界上空的炮火仿佛都是在耳边响起。每一天都是生与死的考验。什麽生意什麽钱财,有命留住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是甚至想,是不是下一秒,我家的老宅也会像孙家的洋楼一样,在炮火里化为烟尘。然而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般,老宅受了损,却并不严重。 空袭又来,我却笑出了声。 枪林弹雨里的上海滩终於安静而萧条了,然而没过几天,在震天的炮火里重新歌舞升平,俨然又是太平的盛世。 人类,总是善於遗忘的。 很快的,一切都是很快的。 很快的,12月5日,日本占领军在浦东成立上海市大道政府,公署设於浦东东昌路,以苏锡文为伪市长。当日《上海市大道政府暂行组织法》发布,拟定大道政府设置秘书处、特区办事处、社会局、警察局、财政局、教育局、卫生局、土地局、交通局、工务局、肃检局、地方政务总署等12个部门。 又是一阵唏嘘,又是一阵感叹。 沿街的报童,起义的党人,政府的呼吁……还有用不休的演说…… 一切都像是闹剧…… 活生生血淋淋的闹剧! 对於这些,我倒是没所谓的。我现在只是个商人,哪怕再有钱,也只不过是个商人。家国天下的事我管不了,还不如不管。天下大乱,谁还管得了谁呢?我不像君禺,一心一意的家国天下,听说加入了什麽布尔什维克,为抗日作斗争。 ********** 挽秋是梁家的人,据说是亲戚,按理也应该叫一声少爷。 我一月份才从北方回来,五月的时候正式接手家业,六月的时候知道挽秋这个人,八月的时候才真正的见到他。 笼统的说,挽秋长得并不好看。 既不是英俊的,又不是美丽的,也不是潇洒的,更不是柔媚的。挽秋的长相也并不难看,算是比一般的男子清秀一些,但上海,从来不缺清秀的男子。 或者说,直到我见到挽秋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一个人笑与不笑,竟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而当这两种气质揉在一起的不但不让人觉得恶心,反倒让人再移不开眼。 那天是我第一次同他们出去喝酒。 离外滩不远的中式餐厅里,算得上是豪华。陈易葳做东,出手很是阔绰。三两个生意上的朋友,一共也不过才五个人罢了──算上挽秋。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挽秋的时候,他穿著一件绸衣,月白色的,面孔在灯光下显得柔和而斯文。然而他对我笑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男人的笑容也可以被称作为娇媚入骨,一个男人的笑容也可以美得不可方物!然而那一笑里,那双如琉璃似琥珀的眼里满含著讥诮,只那一眼,便刺得我鲜血淋漓。 陈易葳笑著介绍道,“这位是梁少爷,名叫挽秋。”又对著挽秋将我介绍了一遍。挽秋敛了笑容,又是那副清淡漠然的表情,眼波流转间刺得我浑身颤栗。许久,他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凌陌白……”他顿了一顿,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单薄的唇微微开合,“我是不是该说久仰大名?” 气氛一下子冷凝起来,我干笑了两声,举了杯,一饮而尽,“不敢,不敢。” 卫童笑道,“挽秋面子大得很嘛!”卫童是陈易葳的朋友,我和他并没有往来,但在上海,他父亲还算是个可以站得住脚的人物。 挽秋冷笑了一声,并不看他,而卫童却并不生气,牵了挽秋的衣角拽了一下。动作不大,却很是亲昵,或者是因为习惯,我一向很注意微小的动作,见状不由得愣了片刻,抬头时挽秋依旧似笑非笑的看著我,眸里的讥诮更深了几分,我蓦然的就开始心痛。 卫童并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动作,只是对梁天奇道,“听说天奇你最近和凌少的来往还不少,不知道凌少爷感不感兴趣?” 我听不太懂他们说的话,掩饰性地喝了一口酒,笑道,“卫兄多虑了,天奇兄我可是信得过的,不过不知道你们所说的兴趣是什麽意思?” 卫童愣了一下,拿眼睛去斜陈易葳,陈易葳笑笑,梁天奇冷笑道,“也许世界上还有像我和易葳这样的人呢。”这话说得,大有讽刺之意。 卫童显然不大高兴,至於後来,宴席便不欢而散。他们都先出去了,挽秋一直没走,我像是有病似的,竟也不走。挽秋深深地看我一眼,只有这一次没有讥诮,半晌,他淡淡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一怔,不知道他说的是什麽。他对我一笑,眼神清澈,笑容璀璨。他转身离开,我却醉在了他的笑容里,再醒不来。 等我终於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羞赧,匆匆的出去,看见陈易葳还站在门口等我,我走过去,他笑道,“陌白兄这是怎麽了?” 我摇摇头,便道,“易葳兄特地等小弟,想必一定是有什麽事吧。” 他笑了笑,神秘道,“你知道今天找你什麽事?”我没接话,他继续道,“刚才那个挽秋……”他顿住,笑得有些奇特,“我们几个当中,卫童显然是最出色的,经商的能干不说,官场上不但有朋友,但亲戚更多。” 他说的这些我倒是知道,据说是和某位大员有著不远的亲戚。陈易葳又道,“而那卫童,偏偏只喜欢弄些娈童。” 他说到这里我便明白了,可我却不满於他对挽秋的称呼。他笑笑,继续道,“可是那样的人毕竟是少的,他却总是喜欢显摆,今日怕是特意显的,可惜你却不懂,那不是扫了人家的兴了?” 他说到这里,我却还有一点不明了,便迟疑道,“那梁挽秋,不是梁天奇的堂兄弟麽?於情於理,都不合适吧?” 陈易葳笑道,“陌白兄有所不知。梁挽秋本就是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 他们家的远房亲戚,家里遭了灾,才投奔来的,本就没有太近的亲戚关系,梁挽秋性子又古怪,再加上梁家现在也就是架子上好看,卫童看上了,梁天奇父子当然双手奉上。”他说的固然是事实,但最後一句多少有夸大的味道,看梁天奇的样子,把挽秋送出去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我点了点头,明了的同时不由得又感叹事态的炎凉。一向冷清的我突然间这麽在乎世界对某一个人的不公平,竟然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是奇怪。 再见到挽秋,是十二月的事了。 那时候上海还是一如既往的混乱,天气又冷了起来,寒的刺骨。我是在北方呆惯了的人,受不得这里的阴寒。 一路上漫步,随便找了家茶馆进去坐坐。临桌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圆脸上露著略有些尖削的下巴,并不显得肥胖,反而有些可爱。 她穿著一身有些显老的深蓝的缎做的旗袍,六成新的模样,苹果绿的大衣挂在靠背上。若是平时我不会这样的注意女孩子,我反复的看她的目的只是想确认她对面坐的人是不是挽秋。 挽秋显然注意到了我的眼神,朝我微微的笑了一下,和那女孩子说了一句话,便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了,一面叫夥计加杯子,一面抢了我的茶来喝。 我对他这孩子气的动作是喜欢得紧的,自从见过第一面之後就总是忘不掉他。我不蠢,也并不喜欢自欺欺人,所以我很明白我对挽秋的究竟是什麽。我知道我喜欢他,但我却并不打算说出口,从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是看得出,挽秋讨厌男人,尤其是肖想他的男人。 我并不作声,只笑著看他,他一个人一声不响的喝光了我所有的茶,然後皱了眉起身,熟门熟路的向著茶馆里面的一个地方走去,半晌才出来,明显是洗过的手上在滴水,便抓了布来擦。 看到这里,我自然知道他干了什麽一定要洗手的事情。我不禁想笑,於是便笑出来。他瞪了我一眼,激愤道,“笑什麽笑?!水喝多了不行吗?!” 我忍著笑道,“行……自然是行的。”说罢,却又笑了起来。 他只愤愤地瞪我,却也没做其他的什麽。 我见他一直坐在我这里,心里是开心的,可却不由有些担忧,“难道说你不顾那位可爱的小姐了?” 他冲我笑了一下,可我却觉得他的笑不对,那笑容,怎麽看怎麽像对一个傻子笑,我偏了偏头,那位穿著深蓝色旗袍的小姐果然不见了。我无奈,只得看向他,“怎麽,她走了。” “是啊。”挽秋的声音很是轻快,“她是陈家的小姐……陈易葳那个长舌公的妹妹。不过人很好,不多说话,总是害羞。” 他说起陈如霜的时候神色就不禁的柔和了起来,整个人都好象生动了一样,神采飞扬的。而关於他对陈易葳的称呼,我不禁一愣,虽然说我对这个人也没有什麽太好的印象,可是却从来不觉得他多嘴,如今一听,当然会有些吃惊。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吃惊,眼里抹了一层讥诮,但我却不再心寒,因为我知道那不是对我。他继续喝我续过了水的茶,手指在桌上划拳,冷笑道,“凌陌白,你别跟我装傻子,你以为陈易葳跟你说什麽我不知道?” 我没答话,只笑道,“说来听听──你说你知道的。” 他看我笑得甜蜜非常,在我几乎醉在了笑容里的时候拿起杯子,下一秒水就泼在了我脸上。我苦笑,只得认栽。他动作太大,惊动了人,我只向他们要了一块手巾,擦了擦脸上的水,衣服湿了一大片,可却没办法,外面又那麽冷,就算穿了大衣也会透骨。 他却很悠闲的喝茶,我叹气,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轻轻的摩擦著,借机会占些便宜,脸上赔笑道,“我错了……莫生气?好吧……大不了你再泼一次……” 他笑出声,把手抽出来,拨弄著自己的手指,半晌才道,“我发现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我苦笑,什麽叫挺有意思的…… 他把茶水喝光,一脸厌恶地把杯子推到一旁。 “怎麽?” “不好喝。”他说。 “……”我无话可说──关於他对“不好喝”的茶执著的喝了三壶的事。 他没有半点心虚的样子,很是理直气壮。眼见到了中午,我叹了口气,道,“走吧,一起吃饭?” 他看我,一脸心不甘情不愿。我笑道,“算是给凌某人一个面子。” 他撇嘴,凉凉地道,“凌某人啊,我要吃浙江菜。” 我的脸瞬间皱成苦瓜,我一向讨厌南方的口味,所以只叫厨子另做来吃。今天纵然不愿,却不敢违背挽秋大人的命令。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奇怪得很,上海菜与他口中的浙江菜并没有什麽大区别,但他却惟独强调了“浙江”。这并不是什麽大问题,很快就被我忽略了。 然而,真的很难想象,我们的第二次见面相处的非常融洽。有很多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心照不宣,我相信他一定看出了我的企图,但我也知道,他不会放弃我这个“朋友”,他太孤单,他也害怕寂寞。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人,他也知道。 或者说,只要我不把我的企图说出来,不把它变成实际的东西,挽秋就会一直留在我身边──以朋友的身份。 的确,我比他坏,但他却比我更加的自私。 无所谓,我喜欢他就足够了,管他是什麽样的人呢?! “凌陌白……你那副样子,我看著吃下东西……”挽秋凉凉的声音飘过来,我苦笑一声。天知道我最头疼的就是这种清淡的东西。 “你是浙江人?”我突然间想起他之前的话,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他笑了一笑,回答道,“不算是……以前在浙江呆过,觉得那儿比北平……现在应该叫北京……强得多了……” 我点了点头,笑道,“原来你是北平人,说起来,我们离得也不算太远呢。”我说的倒是事实,不过我知道,他肯定不信。 果然。他的眼睛斜飞过来,“不会吧,听说凌家几十年以来一直上海的大户呢。”他说著便笑,笑容甜美,眼里讥诮更深。 我看著他,摇头笑道,“没办法,凌某人一向是不得重用的。”简单地将经历代过,我似笑非笑地将小酒盅里的酒饮尽。 他怀疑地看我一眼,我笑笑,“这也不是什麽秘密……陈易葳也是知道的,你可以问他。” 挽秋一脸厌恶地道,“别恶心我,吃饭呢!” 我笑著讨饶道,“大人饶命……” 他被我逗笑,却不理我,只顾低头吃东西。我想,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很满足,很满足看他的笑容,看他的微笑。 我们都是自私的人…… 我本想找借口在多和他呆一会儿,可真的是没什麽借口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 ,只要说送他回家。他诡异地望我一眼,却也没有拒绝。 他走的路并不是向著梁家的,他出来单住──我猜大概是因为卫童的事。他住的地方很偏僻,不在租界内不说,且是少有门户的。我想过提出坐车之类,後来看到他很坚决的样子,很识相的就没有出声。然而他住的地方竟然是那样的远,一直走得我腿酸还没到。而真的到了时,我却又真正的吓了一跳。 宅子看起来很旧,却很结实,看得出也是繁荣过一时。但这些都不是重要的。 “以前一个老爷住的,後来清亡了以後他也跟著亡了,儿女都不在身边,他走了以後宅子就空了。後来又拆过,现在这剩下主屋了。” 他的解释让我茅塞顿开,“我说怎麽和别的宅子离得那麽远。” 他笑了笑,有些落寞的意味。我心里蓦然一痛,我知道的,他肯定是不愿意离别人近了的,可他却是怕寂寞的。 他只是笑,笑容里有著淡漠的味道。他站在门口道,“今天就不请你进来了……这里没有电话,所以以後有缘再见吧。” 我并不在意他的话,只要我想来──我并不一定非要自己走著来。但我并没有接话,只向他摆了摆手,他浅浅的一笑,关了门。我叹了口气,他的门把我阻在门外,我还能有什麽办法?! 就这样回了家,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但想到上午的事情,不由得依然觉得很兴奋。  张涯见我回来,忙道,“夫人正找著呢,您就回来了。” 我应付地点了点头,道,“你就对他说我今个儿不回来了。”我顿了顿,“对了,一会儿你把东西都送到我房里去。”生意上的事若是耽搁了,恐怕母亲会气得恨不得要我的命吧。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又瞪了一眼发愣的张涯,“还不快去?!” 他急忙的去了,也是苦著张脸,显然母亲也没给过他什麽好脸色。对於张涯,我是放心的 ,他不聪明,有时候还有点钝,但只有老实肯干这一点好得很。因此将他从杂役里调了出来,收在身边,做贴身的仆从使唤。 下午约莫快到黄昏的时候,陈易葳派了人来,说是请到他家去聚聚。我踌躇片刻,终是答应了。 他派来的人倒是很会做事的,车都已备好了。 陈易葳家的宅子年头并不久,有些仿西式洋楼的味道。他家的一个下人引著我进了门,在门外就能听到些声响。 客厅里的四个女性正在打牌,陈易葳也在客厅里坐著,见著我不由得笑道,“看看……这是多麽及时……” 一个穿著黄颜色长旗袍有著卷发的女性接口道,“我说陈少爷怎麽这麽忙著下去,原来是接朋友去了。” 陈易葳笑了一笑,道,“嫂子说得是,那我倒真是客气了。”他说著,把我拽进去,趁著那些女性不注意的时候说道,“卫童的妻子。” 我点了点头,她似乎有些胖,脸显得有些方,给人以略有蠢笨的感觉。而事实上,她似乎的确并不聪明。 “家里有点来头的……”陈易葳这样说了一句,但并没有继续,朝我笑得很是暧昧。我却并不喜欢他的笑容。 另一桌好象凑好了,卫童笑道,“陌白要不要过来玩儿?” 我笑著拒绝了他,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转过去又同别人去玩。 “看起来我来得最晚……”我和陈易葳的气氛有些尴尬,打破什麽似的,我随便的说了这麽一句。 陈易葳“啊”了一声,摇头道,“梁挽秋不是还没来?” 我怔了一下,陈易葳道,“说是聚会,怎麽也要叫上他的,不过他从来都不来。”他顿了一顿,笑得暧昧起来,“除非卫童强制要求。” 我点了点头,却无心再与他聊。 “今天上午派了人去找你的,可你不在。”他这样说了一句。我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接他的话。 “下午的时候却又回来了……不过听说很忙,便让他们等著了。”陈易葳说著,弄得我倒是很不好意思的。 然而他并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是道,“我妹妹下来了──” 我抬头看去,正是上午的那个女孩子,据说是叫做陈如霜的──不过她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不再那麽老气。 金线滚边的长旗袍一直垂到脚踝处,我真的担心她会不会被衣服绊倒。 她看见我,显然的怔了那麽一下,随即又一笑,陈易葳向他妹妹道,“这是凌家二少爷,凌陌白──我生意上的朋友,以前也是跟你提过的。” 我猜想他最後一句话一定是说给我听的。而陈如霜笑了一下,和我打了一声招呼,“凌少爷。” 我点了点头,微笑著回道,“这便是二小姐吧──果然如易葳说的一般好,当初我还以为他虚夸了,如今见了小姐,才知道易葳只不过是就事论事。”我後面加的那长长的一大段话,和陈易葳的最後一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处,陈如霜显然有些害羞,低了头不说话。 似乎是很开心的样子,陈易葳笑道,“陌白也不要太拘束,只不过是一起聚会罢了──” 而这是卫童却走了过来,并没有向我们,而是对她的妻子道,“心惠,心茹今天怎麽没有来?”说著,他似乎突然间想起了我的存在,对他的妻子道,“心惠,这位是凌家的二少爷,叫做凌陌白的。”他朝我笑了笑,“这是贱内黄心惠,以後,就多指教了。” 她的妻子答应了一声,对我笑道,“凌少爷多包涵。”我笑著回了礼,黄心惠才对她丈夫道,“心茹上课,再说也不是特别相熟的,就没有来。” 卫童笑了一下,道,“见见也是好的 ,未必不能找到一门合意的亲事。”他说得看似轻巧,却又十分有意。 我突然间就明白了为什麽我一定要到场的缘故了。 正在这时,便遥遥的听见有人掀铃。 挽秋穿了一身浅灰色的大衣,不显得老,反而衬了他的清冷,本来便是颀长的身子显得更瘦,白皙的面孔也显得透明。 卫童的脸色不太好,我隐约里看清楚了的,这名义聚会暗里相亲的场面,卫童自然是不高兴挽秋来的。挽秋见了我,微微的点了点头。 陈易葳似乎很惊讶於挽秋对我的和善,我支吾过去。卫童他们打牌打得正上兴头,挽秋却突然说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 陈易葳道,“那麽……二楼的那个小厅倒是个安静的去处。”他顿了顿,有些接不下去。他是东道主,不该把客人独自丢下,若他任挽秋一个人冷清著,未免不好,若是离了客厅,更是情理上说不过去。他却是更不愿意陈如霜与挽秋独处,他现在是反对他们的。本来陈先生和陈太太也应该在的,但因为是年轻人的聚会,所以特意的借口躲掉了,这曾让陈易葳觉得父母通达的地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5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5 方在现在却暴露出了缺点。 我看出他的犹豫,挽秋只是冷冷地望著他,并没有什麽其他的反应。 顿时间空气凝结了起来,仿佛是口里含著只蛤蟆,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我笑著插口,打破了这种尴尬,“既然易葳不方便,那麽我就代劳了吧。反正在客厅里也是一个人” 陈易葳一喜,却也带著些歉意地道,“多麻烦陌白了。”他说到这里,挽秋却并没有再听下去,只是很熟悉地上了楼。 我一怔。 陈易葳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有些感叹地道,“他以前──我是说没和卫童在一起的时候。他那个时候是经常和如霜在一起的──我本来也很赞成他们的婚事。” 我似乎有些听懂了,然而他却继续道,“可是那麽个性子冷淡的人──我本就不喜欢他,若不是因为他的家世不错如霜有喜欢他……”他顿住了,半晌才道,“何况又出了这种事,我是绝不能让如霜嫁了的。” 他没再多说,只是笑了笑,然後离去了。 我一边上楼,一边暗自摇头。 陈易葳以为现在挽秋和陈如霜没了来往,可是今天他们还在一起来著──并且他认为挽秋是个性子冷淡的人。 而事实上,挽秋不但不冷漠,而且害怕寂寞。 他只不过是寂寞得太久罢了,只不过是性格别扭些罢了,而冷漠,只不过是对於他讨厌的人所摆的冷脸罢了。 我嘲笑著陈易葳对於挽秋的无知,也嘲笑著我对於挽秋的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爱情。而这一切,都不过只是我,自欺欺人的一场闹剧罢了,只不过骗的人,是我自己,而不是其他的谁。 楼梯是木制的,很有一种古香古色的味道,和这西式的的构造并不是十分的搭调。楼上的小厅很清爽而轻快,干净的墙壁和干净的地面,清爽而简洁。 我进去的时候挽秋已经脱了大衣,昏昏沈沈的靠在沙发上。 我厚著脸皮凑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他看见我,也没什麽特别的表情,只是笑了一下。这笑容勉强得很,嘴角还没有扯起来,就已经收了回去。 我叹了口气,未免有些哀戚。 他总是很不在乎的样子──无论对谁。 而这样他,只让我心疼。 “你不下去吗?”他突然间就开口,“跟我上来干什麽?” 我笑一下,抬手去弄他的头发却被他挡开,讪讪道,“不过是 有些担心你罢了。” 他一怔,突然又笑,“你担心我什麽?”他顿住,片刻又慢慢地道,“再说要担心……恐怕也轮不到你吧?人家正主还坐著呢……您老人家著什麽急?” 我知他心情不好,只是笑了一笑,“不是关心你麽……还不领情?” 他白我一眼,只径自在沙发上靠了,满脸都写著睡意。 我叹了口气,把大衣盖在他身上,他看我一眼,并没做什麽其他的反应。 “这两天的事……你要娶如霜?”他问得很是突然。 我迟疑了片刻,笑道,“我自然是不会娶的。” 他嗤笑道,“会麽?” 他这话说得倒是狠毒,我叹了口气道,“陈易葳……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让她嫁给你的。”那一刹那我仿佛看到他的脸色苍白了许多,有些担忧,更多的却还是心疼。 他没有出声,只是顿住,仿佛尸体般的僵硬了片刻,他慢慢的坐起来。他直著身子,从口袋里掏出烟来。 原来挽秋是抽烟的。 他慢慢的点了烟,微亮的光火晕著他的面容是那样的模糊。 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一个男人抽烟会那麽的好看──就像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那一笑间的绝代芳华。 他的手指是长而白的,虽然不柔软却是细而笔直的,指甲是很圆润的形状。他夹著烟,淡色的烟气嫋嫋地绕著,从烟圈里嫋娜出如雾似云般的哀愁。他的眼半睁著,睫毛在烟气里开始朦胧,苍白的面颊上勾勒出浅浅的笑,这那一瞬间倾国倾城便亦不足形容。指尖微微的颤抖了一下,那烟圈亦随之移动,他似乎便是从水墨里浸过,清淡尽头透著一丝的妖娆。他抬眼望过来,只那清浅的一眼,勾勒出了了苍白的痕迹,映著一丝的惆怅,如梦似雾一般。 我是舍不得让他抽烟的,但只在那一瞬间,我又不忍去阻止。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抽烟的动作可以如此的哀伤,一个人抽烟的神情可以如此的醉人。 我甚至舍不得出声去打断,我便像一个傻子一般呆呆的望著他──除了这样,我已经再没有什麽别的好做了。这一如嗜酒人饮了佳酿的醉意深长…… 别扭的挽秋;自私的挽秋;愤世忌俗的挽秋;怕寂寞的挽秋;讨厌男人的挽秋……那麽孤单的挽秋…… 有的时候我甚至想,其实一切都无所谓,只要能看著他,哪怕只是远远的看著──那便也已经是足够了的──足够了的…… 挽秋,永远是我的,一场大梦……哪怕一梦千年,亦愿至死不休…… 挽秋……便是我今生躲不过亦不愿意躲的劫难……一场繁花落尽的惆怅…… “那麽你呢?”他突然轻轻的说了这麽一句,然後慢慢的将手垂下,我没听懂他问的是什麽,然而他下一秒的动作却让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看见他把烟头按在了手腕上,我猛地打掉他的手。他很惊异地望著我,然而又笑,笑著便摇头,拍落了身上的烟灰,笑道,“那麽你呢?” “我什麽?”我愣了一下,执起他的手腕来看,并没有太注意他的问题。 他又笑了一下,微微的顿住,又重复道,“你对我……又是什麽意思?” 我一顿,没有回答他。许久才道,“你认为是什麽,便是什麽吧。” 他把手抽回去,淡淡地道,“凌陌白,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虚伪?” 我大笑,对他道,“有。” 他看我,我笑道,“你不是说过的麽?” 他一怔,没有再看我。只低下头去,掩尽眸中的脆弱。 而我却只是心疼他,死活把他的手拽了过来。然而这一拽,我却发现,他手腕的伤痕很多,都是出自於烟头,我看他,他却笑。 “你不觉得很好玩儿?”他说得漫不经心,我却心惊不已。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过,挽秋居然会把自残当作玩笑。 我正想说些什麽,却听到有人敲门。 我急忙走过去开门,一个女佣站在门外,对我道,“凌少爷,我们少爷请您和梁少爷下去用餐。” 我点了点头,依然心乱如麻。 挽秋笑了笑,拿了大衣便走了过来,对我笑道,“下去吧。” 我点了点头,跟在他後面。 饭吃得很是无味,不过就是一些寒暄。在坐的女性里,可爱一些的也便就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6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6 是挽秋的女朋友陈如霜──她似乎依旧把挽秋当作是她的男朋友,不但坐在挽秋的身边,并且很亲密。卫童的脸色自然不太好,而她的夫人──那位叫做心惠的,仿佛并不怎麽聪明,也并不怎麽善於观察,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发现丈夫的不对,依旧开心的讨论著打牌时发生的事情。 我悲哀的发现我最终只能旁观,旁观挽秋的爱情,旁观挽秋的幸福。我想我是嫉妒陈如霜的,嫉妒她可以轻易的,得到挽秋的爱。 作家的话: ☆、故国三千里11~20补更 第二章 上海滩的确是一座实在的不夜城。 哪怕炮火已经打了进来,也是依然的活色生香。 半座城都已经被毁得不堪,可有些地方,依旧华灯倩影,依旧舞低杨柳歌尽桃花,醉成了太平的盛世。 租界,依旧是政界和商界的天堂……避难和享乐的天堂…… 哪怕炮声依旧镇天,尸体依旧成山。 不夜城,不夜城…… 那一句,不知是夸赞,或是讽刺…… ******** 晚饭後挽秋提出要回家,我随口也说身体不大舒服,便与他一同走了。陈易葳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而我却并没有太多的理会他。 圆而黄白的月亮缀下来,仿佛要跌落似的,低低的,看著可爱而又浑圆。 挽秋不出声,默默地走著。时候已经晚了,又不是特别热闹的街道,多数的店铺都关了门,只留下漆黑的一片影子。 挽秋叹了口气,突然就停住脚步,“有什麽地方可去?”他这样问了一句,似乎又觉得不太对,於是解释道,“我不想回家。” 我点了点头,忍不住道,“外面……不太安全。” 他突然就笑,笑得很怪异,“你以为除了租界的洋人住宅区……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我一下子就被他的话给噎住,他看著我,半晌才移开目光,又再不肯言语。他顿了很久,才道,“听说你和一个女明星走得很近?” 我一怔,笑道,“这事儿怎麽都传到你的耳朵里去了?”我和那个女子,并不算是相熟,只不过因为片子的编剧是本家的一个远亲,所以去凑了个场子,此後便再无什麽联系了的。我说给他听,他只笑了一下。 “怎麽想起来问这个?”末了,我忍不住问道。 他顿了片刻,没有笑,“如霜说,让我小心你。”他笑出声,却还不如不笑得好,他这一笑,便笑得我心酸了起来,“很可笑是不是,轮到女朋友提醒我小心某个男人……” 我突然就抱住他,清冷的街道上他的眼泪把我的衣服弄得湿透。而我的心,也在那一个瞬间,被他的眼泪浸泡得,开始疼痛不堪。 他虽然高,但却瘦得很,他靠在我怀里,像是水晶做的,透明得让人哀伤。 隐约的听到乐声,咿咿呀呀的不知唱著什麽,寒冷的夜里听得满心的伤悲,妖娆的段子里透著刻骨的哀伤。 “唱得什麽?”挽秋抬了抬眼睛,问得有气无力。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出一种透明的苍白。 我是不懂戏的,老实的回答了他。他叹了口气,像传出声音的弄堂望去,我也随著他的目光望过去,只可惜什麽的看不清。 也许是我的眼睛不好了,夜还没有真正的到来,我便已然眼花。 忘记了是谁提出来的,说是看电影,或者去外滩。 挽秋嫌太冷,最终我们还是决定去看一场或半场的电影。老天都不给我们面子,也许是太偏僻的缘故,黄包车都没有见到,走了好远才拦到一辆,等到了电影院的时候,最後一场已经快结束了。 我一直担心……担心那样颀长而纤瘦的挽秋,会不会就那样化在了那巨大的黑手一般的夜里。 夜是黑的。 陈如霜合上书,只觉得脖子酸疼得很,又有些渴了,打开盖子,拔了软木塞,壶里空空如也,夜又深了,不愿意再叫人,便开了门出去看看客厅还有没有水。 陈如霜恍惚地看著哥哥的房间的灯还亮著,一时的好奇心,想凑过去看看。有些踌躇,可终究是孩子心性,慢慢的还是凑过去了。 “梁挽秋……是绝对不能让如霜嫁的。”她听得清楚,哥哥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是那麽的飘渺,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她骇然不能自禁。 “先不说他现在是什麽身份的人……单说他若是娶了如霜,卫大少爷心里怎麽想?卫大少爷若是心中不痛快了,陈家的生意,还做得下去吗?” “本来就没有那麽大的基业,若是耽误了……”这句话是陈先生说的,他叹了口气,“梁挽秋……人不算坏,就是性子古怪了点儿。若是没有卫少爷的事儿,我倒是不反对如霜嫁给他。虽然是私生子……” “你说什麽?”这是哥哥的声音,很是惊讶的样子,“不是说……堂兄弟麽?” “梁老爷子也不本分……你看看,他都快六十了……梁挽秋才多大?你没觉得他长得特别像一个人麽……对了……你是不会知道的……那可是当时交际花,後来不知怎麽的,就消失了……” “你是说……” “算了,别管那麽多闲事了。易葳你也是,管好你妹妹。凌少爷那边你也多撮合著点儿……总不能让我女儿嫁给一个娈童。” “哟,爸你这可是说笑话了。娈童?他都多大了?” 夜是冰冷的,四周也是冰冷的。 她赤著脚,却找不到方向,她悲哀,想要哭泣。却流不出一滴的眼泪。 她似乎被笼罩在了一个怪异的圈子里,她呼唤著,叫喊著,嘶声的吼著……却发不出一点的声音,黑暗和冰冷一点一点地侵蚀过来,一直浸透了心肺。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无意间听到的谈话就是锁著她的链子。她最美好的东西已经被人为的抽离,所有的喜悦都只能慢慢化成萧瑟的悲凉。 接到陈如霜的电话,我的惊讶是非常的。她显然是哭过的,声音沙哑得很,她希望我能见她一面,并说她现在出不了门。 一个年轻的男子到一个同样年轻的女子家里毕竟是不好的。思量再三,我还是去了。刚刚掀铃,就有佣人过来开门。一面关门还一面对我道,“是凌少爷吧,小姐等著了。”她说著,一面打头朝院子里走去,进了屋,上了楼,来到了陈如霜的房间前。 那佣人敲门道,“小姐,凌少爷来了。” 这听陈如霜在里面说,“叫凌少爷在小客厅坐坐,我马上便去。” 用人把我带到了昨天我和挽秋呆过的那间屋子,挽秋跟我说过,因为陈如霜会客的时候基本都在这间屋子里,所以又别称为“小客厅”。 陈如霜并不算整齐。 她披了一件晨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7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7 衣,头发没有很好的打理过,眼睛还红肿著,明显哭过的样子。她吩咐用人去泡茶来,坐在我对面,有些局促的样子。 我并没有提前开口,因为我觉得她找我一定是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半晌,佣人送了茶水上来,她吩咐用人下去,不必打扰。用人明显就是有素的,没有多问也没有多看,很规矩的下去了。 陈如霜叹了口气,手指抚过额前的碎发,终於向我道,“凌少爷,你与挽秋,应该也是有些交往的吧。” 我隐约猜到了原由,却并不太清楚,只是模糊道,“算是不错的。” 她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他这个人性子有些别扭,人不坏……可是……” 我望著她,似乎预料到她要说什麽了,果然,她流泪道,“他为什麽要那麽做呢?他明明说喜欢我的……”说完,她似乎有些羞涩,低声道,“让你见笑了。” 我摇了摇头,道,“那件事情,我知道一点,不过挽秋似乎不是自愿的,似乎和梁天奇有关。” 陈如霜并不笨,她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脸色又白了白。我又道,“若是他自愿还好些,但这事情,他自己都做不了主的。” 她半晌没有答话,只叹息道,“其实……我也没有别的事情……” 她没说下去,我点头表示理解,“这种事情……的确。”我叹了口气,若是挽秋知道了的话,会不会很生气……真是的……陈易葳添乱的本事的确是很高…… 她和我又谈了一些,无非都是挽秋的事。半晌,她道,“凌少爷如果是真心喜欢挽秋的话,便对他好一些,这我便也放心了。” 她的话我听著总有些不吉利的感觉,我抬头看她,她却避开了我的目光,流泪道,“那麽凌少爷先请吧,不送了。” 我带著怀疑地离开了陈家的寓所,可没想到出门便碰上了陈易葳,他看见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和我聊了一会儿,又暗示了些什麽。我只得苦笑。 ********** 我一不知道卫童对挽秋是怎样的,可当我再次接到陈如霜的电话的时候,我终於明白了他对挽秋不如我想象中的珍惜。 挽秋生气的时候喜欢自残,这件事情,我知道,陈如霜也知道,然而这正是整件事情的起因。 事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挽秋不肯和陈如霜分手,然後吵架,吵架之後挽秋习惯性的在胳膊上弄伤口出来,再然後卫童大怒,用随身带著的枪伤了挽秋。 我咬牙切齿。 焦急的时候看到一队穿著军装的日本人在远处走来走去,陈如霜看清楚我的奇怪,只是苦笑道,“凌少爷不会真以为,现在很太平吧。” 我一怔。 从北平沦陷到伤害的沦陷,我始终都是淡淡 的。连著听著炮火时也是淡淡的。街上报童的叫声也总是只当没听见罢了。可是真当一切都摆在面前的时候,才知道也是那样的不甘,也是那样的屈辱。 然後有人用日语叫了我的名字,我很惊讶的回过头去,那熟悉的容颜早在记忆里模糊,想了许久,才试探道,“清水……”话一出口,才发现我的日语还流利得很,并没有忘却。 他似乎怔了一下,然後微笑道,“想不到凌君你还记得我姓什麽?” 听他这麽说,不由得是有些尴尬的。早些年在国外时就不喜欢与人接触,没想到却被人记下来了。 真的是,不算太愉快的记忆。 他笑了笑,寒暄般地说,“凌……我记得你是北方人吧……怎麽在也来这儿了。” 我笑了笑,回道,“父母都在这边,早些年一个人在北方来著。” 他点了点头,道,“当时……你和君禺的关系不错吧……方君禺,你还记得吧?” 方君禺是当时的一个同学,也是留学生,他家在北平……不,北京,我们的关系还算可以,不过那个时候,方君禺最好的朋友倒是眼前的清水信一,我和君禺虽然没有深交,但也是很敬佩他的,因著这一点,所以经常和他一起出去──不过大概每次身边都会有清水在。 他又道,“你知道……君禺在哪吗?”他问得有些吞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 我笑了一笑,“你没找过。”我有些好笑,君禺现在参加的大概是抗日的什麽团体,清水明显不知道的样子,我忍不住想到,如果他们见面会是什麽样子?日本军官和抗日者……想著,不由得觉得有些悲凉。 物是人非麽?也许上野的垂枝樱开得依旧好,只不过我们都不再是当年罢了。 当年── 虽然不是很相熟,但也是记得的,那时年少,春衫薄透。几个人在上野的樱花里忘记了一切,只是当年,意气风发,笑谈天下。 他亦是笑,“从南京找到北平,从北平找到上海。”话语里,有很多难言的酸楚。我叹了口气,其实我并不讨厌清水,他是一个很温和的男人。 然而并没有继续聊下去,因本就是泛泛的交往,而他又有事,便匆匆的离去了。陈如霜听不懂我们说得是什麽,也没多问,倒是一直像空气一样的梁天奇,冲我怒道,“你倒是和日本人有来往。” 我晒笑,和同学打个招呼,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然而他一副明显是迁怒的样子,我冷笑道,“总不如粱少爷的伟大英明。” 他到底是知道我的意思的,脸白到底,隐约地泛著些青色。 忽然就有些叹息。 家将不家,国将不国,那麽我呢? 或者还有挽秋,但挽秋的寄托始终是陈如霜,短短的几天,我便已经心力交瘁。 梁天奇突然道,“梁家……终究也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罢了。”他的声音里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沧桑,然而在上海滩的繁华里总能掩尽一切的悲凉。 我叹了口气,“挽秋怎麽办?” 梁天奇慢慢地道,“让他先回浙江吧……卫童这里,再说。”说话间,竟仿佛苍老了几分似的。 从他的话里,我便是知道此事是无法善了的。 挽秋已经醒了,陈如霜进去看他。梁天奇看著我,欲言还止,终究也是什麽都没说。他隔著窗向里看了一眼,什麽都没说就走了。可我知道,他还是有些伤心的,但是,挽秋怕是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吧。 今天的事,我又知道了陈易葳没有告诉我的一点,梁老先生,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很可笑麽? 也许吧。 我向窗子里面望去,陈如霜似乎说著什麽,挽秋只是笑,然後微微的点了点头。这一方的世界……没有我容身的空间。 我叹了口气,再次向里面望去,正对上挽秋的目光,须臾间,我低下头,匆匆的逃走。 这时我才发现,医院里的人是很多的,能有一件完整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8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8 的病房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护士来来回回的,呻吟声,哀叫声……不绝於耳,满满的都是人,都是伤口和血。 辉煌里淹没的痛苦,像是夜里匍匐的心里的伤口,疼痛,掩在繁华的笑里。 *********** 我回到家的时候,刚下汽车,就看见张涯很焦急地等著我。他见我下车,急忙道,“少爷可算回来了,掌柜的都等了您半天工夫了。” 看样子果然是有急事,便叫掌柜的去书房等我,我去换了件衣服,理了理心绪。 “…………所以说,冬茶上市显然不是很理想……”掌柜做了最後的陈述,又道,“今年的销量已经不比往年,而且遭了灾,品质也没有以前那麽好,卖价也提不上去。不过好在还没有亏损,茶厂那边还算可以。” 我点了点头,道,“再过不久就是春茶上市的好时候,依著从前的价格,稍微提一点。”我微微顿了一顿,“陈易葳又压了价格?” “是。”他回答道,“陈老爷和陈少爷那边,又压了几分的价,茶农本就不满,而我们并未压价,春茶上市的时候,陈家很有可能收不上茶。” 我点了点头,道,“受了灾的好茶,压下价卖出去,利润少一点也好,不能砸了门面。” 掌柜应了几声,又把帐目呈上来,我细细地查过後,天都有些黑了。 “不如就留下吃顿便饭吧。”我淡淡的说了一声,把帐本合好,“母亲也很久都没见到你了,你们再好好聊聊。”叫他留下也不是别无目的的,我当然知道母亲是对我放心不下的,虽然精力已经不如从前,但还是要打听打听我怎麽怎麽样的,她的疑心病,从来就不曾好过。 有人敲门,我叫了声“进来”,菊香端著茶来了,笑道,“二少爷还是这麽忙!” 我笑了笑,道,“茶就放在这儿吧,什麽时候开饭?” 菊香道,“就等您一句话呢。” 我笑著摇了摇头,道,“今天刘掌柜留下来吃饭,吩咐鲁妈妈多做几个菜。”我转向刘掌柜道,“多陪母亲聊聊,商场上的事儿,她总是放不下。” 刘掌柜答应了一声,拿了帐本,便恭敬地告退出去了。我发了一会儿呆,才对菊香道,“晚饭我不出去吃了,就送到我房里来吧……麻烦鲁妈妈给我做一道北方菜。” 菊香应了一声,有些吞吐地道,“二少爷,有一件事……” 我微微的笑了笑,道,“说吧,怕什麽的?” 菊香道,“少爷以後是要在这上海滩长住的,总是吃不惯住不惯的,怎麽行呢?”说话时,她的圆而黑的眼睛里闪烁著认真的神情。 我知道这小丫头是真的关心我,只是笑了一下,“你先下去吧。”她又怎知我在上海滩,是真的呆不久的,大哥一回来,我就要到北方去……上海滩唯一值得我留恋的就是挽秋,但若是挽秋真的回了浙江,我也就只有回哈尔滨了。 或者对於上海,对於这不熟悉的一切,我是本能的在抗拒著的。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不想让它们进入我的世界里面去,仿佛上海与我无关的一般。 除了挽秋。 我唯一在乎的,也许便只有挽秋了。 可是还能怎麽样呢?他心里是没有我的。 她点了点头,慢慢地退了出去。 我点了一支烟,也不吸,只让它慢慢的燃著,慢慢的它就灭了,我再点上……直到一支烟尽了的时候,飘落了满满的灰屑。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菊香送了饭过来,看了一地的灰,又来收拾。书房的电话响个不停,拿起来一听,居然是陈如霜。 “凌少爷,晚上有空闲吗?”她的声音是笑著的,看起来挽秋应该还不错。 我不咸不淡地道,“陈小姐有事?” 她顿了片刻,有些不自然地笑道,“并不是我有事……挽秋的面子,二少爷总是要给一点的吧?!” 我微微的怔了一怔,心下百般滋味,淡淡道,“挽秋在你身边吗?” 陈如霜又是一阵的沈默,苦笑道,“凌少爷有什麽话就直接说吧,挽秋不在我身边……你也不必怕他听见什麽。” 我沈默了片刻,看著昏黄的灯,叹息道,“你依然跟他在一起……我是说……” “对。”陈如霜很干脆的回答了我,“我知道挽秋对我是真心的……凌少爷,我也曾经想过,要不要离开挽秋。可是後来我发现我做不到,挽秋和谁有过什麽样的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里有我就足够了……我挣扎了许久,终究是发现我离不开的……《毛诗》里面就说过的,女子痴,是没得救的。谁让我爱挽秋呢?也许你会觉得我这话说得太不知羞臊,我之所以这麽坦白,是因为凌少爷的心思与我是一样的。”她停顿了片刻,才幽幽地道,“而且凌少爷,是真心喜欢挽秋的,不像那个……”她没说下去,喉咙里却哽咽住了。 我心乱如麻,匆匆道,“你的意思是?” “想请凌少爷吃个便饭──抱歉,刚才骗了你,不是挽秋找你。”她说著,又道,“有些事情,想要和凌少爷单独谈谈,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我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伸手关了灯,“你在什麽地方?我马上就到。” 我没有想到的是,陈如霜会约我在夜总会见面。 下了车,叫司机先回去,抬眼便看见陈如霜穿著一件橘红色的大衣站在门口,见到我,笑了笑道,“凌少爷过来了。” 我点了点头,客气地寒暄道,“陈小姐叫我的名字便可。” 她含笑著点了点头,我们一起走进去,灯光闪烁,歌声醉人。我们挑了个阴暗的角落里坐了,烟雾飘荡在空气里。 她脱了大衣,穿一件紫红色的长旗袍,领口绣著些精致的纹饰,圆的脸瘦了下去,更显得楚楚可怜。 “我和挽秋谈起过你……我说你是个好人。”陈如霜浅浅地笑道,“可是挽秋说你不是好人,挽秋说你不但不是好人,而且居心不良。” 我一笑,登时明白挽秋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总是舍不得挽秋的……他不常抽烟,但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定抽烟……而且……”她微微的顿住,有些黯然的伤怀,“他抽烟的时候,从来都不用烟缸熄烟……他手上很多伤,都是自己弄的。” 我不明白她为什麽突然间和我说这些话──而话的内容是我早就知道的,她并没有拖得太久,只是道,“挽秋……以後就靠你照顾了。以後别让他抽烟……也别让他不高兴。” 我有些愕然,於是道,“陈小姐的话……我怎麽听不太明白?挽秋……不是一直很喜欢陈小姐的吗?” 陈如霜苦笑道,“婚姻大事,怎麽可能做得了主的呢?现在说什麽自由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9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9 恋爱──不过是女学生的慷慨罢了──我知道些的。” 她搅拌著咖啡,苦笑道,“我是想要嫁给挽秋的……可家里断然不能同意这些。况且挽秋又从不给我哥好脸色。” 我点了点头,“那麽你以後准备怎麽做?” 她笑了一笑,道,“还能怎麽做?我只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算了。万一哪一天我不在了,你记得一定好好照顾挽秋。” 她说的话是十分不祥的,仿佛她即将垂暮一般。 我便安慰她道,“人间没有什麽事是解不开的……挽秋并不需要我的照顾,他只需要你──虽然这并不让我快活,但那是事实。” 她摇了摇头,只是笑,“挽秋是怕寂寞的……”她的声音很低很低,有些怅惘的味道。耳边只听道那个舞女唱著自编的歌曲,“花开花落的年纪,又有多少愁?当时只识情滋味,日日绕心头……” 听著听著,陈如霜就哭了出来,泪水很是肆意,她那苍白的面孔被沾得湿润了起来,我苦笑著,慢慢的点了一支烟,任它燃著……然而很快就灭掉了,我只好再动手……依然是满地的灰烬,对於挽秋的思念,则是更进了一步。 我不会忘记的。 我想。 死了也不会忘记的。 那个晚上挽秋穿月白色的衣衫,就那样看著我,微微一笑,那一笑间,风华绝代,且醉天下,我记得的,那一双眼,如琉璃似琥珀般,掩映著刺骨的讥诮。 我记得的。 他叫挽秋。 梁挽秋。 转眼间就到了二月份,上海市大道政府似乎已经下了命令,电影一些,不得违反规定。很多影星去了香港,或是内地。 我守著破碎的上海滩,守著风雨飘摇的凌家,可是大哥,依然没有回来。 虽然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可是依然总是想起他,想起那双美丽的带著讥诮的眼,想起他孩子气的笑,想起他流在我肩上的泪。 我突然就改变了主意,我开始尝试著不习惯的菜,尝试著适应这里的湿寒。 挽秋,我等你。 我就站在原地,一直等你回来。 就算上海滩变成废墟,我也要站在废墟里等你……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会回来。 **** 1938年的春天,依旧春寒,依旧料峭。 “我会想办法。”梁天奇强忍著怒气,咬牙切齿地说完最後一句话,狠狠地挂上了电话。而挽秋很彻底的醒了过来。梁天奇看了他一眼,叹气道,“怎麽不睡了?” 挽秋凉凉地斜了他一眼,从沙发上坐起来,盖在身上的大衣滑落在地上,挽秋弯腰捡起来,很随意地搭在一旁。 “我会尽快安排……你别著急。”梁天奇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挽秋。很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挽秋看了他一眼,没什麽太多的表情,“走不了……就不走了吧。”他淡淡的说著,仿佛这是一件与他无关的事一般,“这两天姐姐不是还要来。” “什麽?!”梁天奇叫道,“我怎麽把这件事给忘了!” 挽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他想他应该是恨梁天奇的,所以可以这样的冷眼看他为自己的事情焦躁──不过那也是梁天奇一手造成的,与自己无关,不是吗? 挽秋闲闲地站起来,梁天奇已经出去了。他倒了一杯茶,浅浅地呷著,慢慢地踱到窗边。休息室的窗是落地的,浅蓝色的宝石一样晶莹的纱帐挂了好几层,午後的风也是一样的凉,所以并没有开窗,他把脸贴今窗子,看见大门口停著卫童的车子,而卫童正往屋里走来,迎面走过去的是梁天奇。 挽秋哼了一声,打开了无线电,然而过不了几分锺又关上。 他想他是恨的,恨卫童。 他突然的就把水杯砸在了地上,发出清脆而不巨大的响声。并没有惊动人。挽秋冷冷地冲著碎片微笑,然後慢慢的蹲下身,笑容冰冷,眼含讥诮。 “卫童……”他慢慢的念著这两个字,然後执起碎片,突然地在胳膊上划了一道,仿佛那不是他的胳膊,而是卫童的一般。 痕迹渐渐的深刻,血色渐渐的鲜豔,直到再没有力气去划下一刀时,他才软软地坐在了地上。然而动作是大了的,碰到茶几,惊动了女佣。 迷糊间晚秋听到女人的尖叫声,他喃喃地说了句“真烦”,然而就再记不清什麽了。 梁天奇和卫童争吵不休。 卫童扬言说如果梁天奇不继续履行他的承诺,他就要毁了梁家。他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便听到女佣的尖叫。 梁天奇急忙的冲出去,卫童也跟在後面。几分锺以後医生就到了,做了一些处理之後对梁天奇道,“没有什麽大事……不过失血很多,需要休息。” 梁天奇沈默地望著卫童,卫童呆愣了半晌,苦笑道,“他……” 梁天奇没有再和他继续谈下去的欲望,只是道,“没什麽可说的了……卫少爷,若是你心里真的喜欢挽秋,就放过他吧。” 卫童没有做声,半晌,咬牙道,“我不会放弃的。”说完,他拂袖而去。将木制的楼梯踏得响亮异常。 梁天奇叹了口气,看著挽秋,心里依旧是五味杂陈。 他记得挽秋小的时候,软软的一团,笑起来的时候脸皱成一团,眼睛都不见了。後来他似乎就一直很瘦,也渐渐的不爱笑了。 多少年的事了呢? 太久了……还是已经被忽略了? ****** 幸而伤得不是太重,只不过是血流得太多,看起来恐怖些罢了。 粱天奇送走了医生,拒绝了卫童想看了一看挽秋的要求。卫童显然是有怒气的,粱天奇却冷冷的回应道:若是你想让挽秋死得早些,尽管去看。 而这时卫童便失了言语,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对於卫童,梁天奇向来是没有什麽同情心的。他冷眼地看著卫童痛苦,看著卫童悲伤,看著卫童拖著落寞的背影离去。 1938年3月28日,中华民国维新政府在南京成立。上海市大道政府改隶维新政府,4月28日改为督办上海市政公署,由苏锡文任督办。4月28日开始,设秘书处、肃检处、教育科、财政局、警察局、社会局、交通局、地政局、塘工委员会、特区办事处。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上海滩又是一番风云,可我却始终没有挽秋的消息。隐约知道他还在与陈如霜来往,隐约的知道因为卫童的阻挠他一直都没能回浙江…… 可我终究没有再看见过他,但思念却与日俱增。 若是一日三秋,那麽我,便是耗尽了百秋千秋。 想过去找,却被梁天奇挡了下来,隐约知道他仿佛是在保护著挽秋的,可心中总是有那麽些的惆怅。 眼见的,1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0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0 938都已经过去好多天了。 接到挽秋的电话时,我简直就是欣喜若狂。 “怎麽?不记得我了?”他的声音淡淡的,但却听得有一丝笑音。 我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现在一定很好,於是心下宽慰了许多,笑道,“这话……恐怕该我说吧。这麽久都不和我联系。”我这话说得有些像是在埋怨,暧昧的味道飘散开来。 他笑了两声,调侃我道,“怎麽凌少爷倒像是个怨妇一般……真是笑死人了!”他说著,又顿住,“我想去外滩,你陪我去吧。” 我笑著调侃道,“我就这麽点儿利用价值啊?” 他亦是笑,同样打趣地说,“这是废物利用。”又聊了几句,我便匆匆挂了电话,见他的心情是急迫的,那种急迫胜过一切。 他说他现在住在梁家,他还说虽然卫童不让他走,但是却再也没有纠缠过他,他还说,其实陈如霜是想自尽的。 我对陈如霜想要自尽表示奇怪,而後来他终於告诉我说,因为他和陈如霜发生了某些关系。他说那个时候还没遇到卫童,以为是肯定会结婚的…… 他的解释我没有听下去,我只知道我出了一身的汗,那个时候我知道我是恨著陈如霜的,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她可以拥有挽秋的一切并且那麽的光明正大。 心痛不已──这或者就是形容我心情的最好说辞。 我不知道我是怀著什麽样的心情来到梁家的。到了梁家,我便让司机先回去,然後在门外掀铃。 我刚刚掀铃,他便开了门走了出来。我不由得怔了一怔,挽秋道,“估摸著你快到了,便在客厅里等,後来听到声音,就出来了。” 我看著他,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只怔怔地望著。 他又瘦了几分,笑得也少了。形容上还是淡淡的,可言语里总透著些任性。记得以前就有人说,男人就是孩子,是要人来哄的。 叫了黄包车,说了地点。我就在那样一个暮春的午後里,带著未知的希望和绝望,只因为那个人说想,所以抛下了所有的工作,陪他去外滩。 “你说,如果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会不会很美好。”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把惊醒沈睡的风一般,他的侧影显得格外的柔软。 我叹了口气,轻笑道,“我还不想死无全尸。”我微微顿住,又解释道,“黄浦江里可是有鱼的,鱼可是会吃了你的。” 他凉凉地看我一眼,凉凉地道,“一点儿都不幽默。” “是麽?”我按住心里的酸涩,笑道,“我还以为……我一直都很幽默呢。啊……其实外滩的风景不错。” 他像看傻子一样看我一眼,满脸的鄙夷。 许久,他突然道,“听说,第一楼要加高了?是真的麽?” 我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麽,於是道,“你是说亚细亚大楼麽?不过它已经够高了,再加高了……只不过更加高不可攀罢了。” 他笑了一笑,“我怎麽总觉得……你话里有话?” 我一怔,然後又笑,“我能有什麽呢……我只不过是……想知道你最近过得怎麽样罢了。可是你却总是那麽薄情,一躲起来就让人挖地三尺也找不到。” 他怔了一怔,仿佛有些吃惊似的,带著些嘲讽地道,“他还真是有心……”这句话说得不咸不淡,也不似真诚的赞美。 我知道他说的人一定是梁天奇。 我叹了口气,仿佛做好人一般地道,“其实他心里,也不是愿意的……他毕竟是你的兄长。”我话一出口,便有些後悔。 挽秋却并没有生气,微风拂乱了他的碎发,我抬起手想压下那乱发,却又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然後黯然垂下。 他笑出声来,所有的不愉快似乎都随著外滩的风飞去了不知名的地方。就是那样的一个午後,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就那样安静看著挽秋,而挽秋就那样安静的站在我的身边,甚至有那麽一个瞬间,我真的以为,这就是永恒。 作家的话: 下午有些事情。先补到这里。三号之前一定会补到原来的进度的。谢谢大家理解。 ☆、故国三千里21~30(补更) 第三章 夜渐渐的深了,华灯初上的上海在夜色里如妖娆的美人,外滩在黄浦江的冲刷下显得清澈而宁静。 “该走了。”他低低的说了这麽一句,垂著眸,仿佛不甘的模样。 我微微的一笑,“太晚了……他会担心。” 挽秋静静地望著我,然而瞬间拂袖而去。我只得跟在他身後,小心地赔著不是。 叫了黄包车,我一路陪同著他到了梁家,付了车钱,便一直看著他,直到他进了门,才又叫了一辆车,放心的离开。 上海的人多,有钱人更多,鸦片比有钱人还要多。我只是听说过,说是抽上阿芙蓉的人,就会为它义无返顾,据说,那是一种难戒的瘾。 我不抽烟,更不要谈鸦片。 可是有那麽一瞬间我就觉得,其实挽秋於我,就如阿芙蓉於吸食者,然而我,却比吸食者还要狂热。 身体的瘾,不管再难,总会控制住,而心瘾,随心而生,随心而灭。那是只要活著一天,就永远戒不掉的瘾。 挽秋,则是我永远都戒不掉也不想戒掉的瘾。 ***** 时间过得还是很快的。 从“八一三”到“12.13惨案”,从北平沦陷到上海沦陷。 眼见得已经是1938,眼见得是1938也过去了快一半。 算算日子,我认识挽秋,也大概快一年的工夫了。 这几日煮了些咖啡,书房里飘的都是那一股味道。菊香不懂这些,咖啡壶也不会用,然而与其教她我还不如自己,所以便只得自己动手。 母亲是讨厌这味道的。 某一日她来书房的时候,便被这味道呛得够戗。咖啡我在日本时是喝得很习惯的,只觉得香醇,却忘记了任何东西都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 最有意思的是,母亲还说,是不是著火了。 那个时候,真的是觉得母亲顶可爱的,那一瞬间,也终於觉得家还是家的。 蓦然就想起一句话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转眼间就要到六月,母亲说子曦就要回来了。 凌子曦是我的弟弟。 凌子曦的父亲凌义是我父亲凌均唯一的弟弟,我的叔父。说来也怪,我家的人丁向来稀薄,祖父那一代只有三个男孩,一个少年时便染了病死了,剩下一个不争气,染了一身纨!的习气,後来是得了花柳病死的,没留下子嗣。另一个便是我祖父,独身闯上海,白手将家业发达了起来,养了许多个女儿,却这有两个男孩。 叔父家里有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儿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1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1 子便是凌子曦。他的女儿叫凌霄,出落得倒是水灵。虽然没有陈如霜漂亮,但却也有几分可爱的。自从叔父去世了以後,他的儿女便寄在我家里,凌霄因为读书的缘故,一直在北平,因为战争,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上个月才收到电报,说是一切平安,六月份的时候就能回来了。 然而子曦──在我的印象,子曦向来是和卫童关系很好的,他品性不坏,但从陈如霜的口中得知,他对於挽秋却是十分轻蔑的,只此一点,我便不大喜欢他。 但他毕竟是我的弟弟,而挽秋,却始终不是我的什麽人。 这是一个事实,我始终都不愿意,去承认的事实。 凌子曦在银行里工作,比我顺畅得多,不必担心每天帐里帐外的事情,安心本分的,就有薪水可以拿。 说句实话,我还是很羡慕他的。 大概从挽秋“失踪”的那段时间起,我就开始尝试著去适应上海的东西,日子久了,也呆得习惯了,习惯了这没日没夜的雨,习惯了阴森森的寒气。 菊香对於我的转变是十分的欣喜的,我却总还是淡淡的。 清晨的阳光总是淡淡的,我眯了眯了眼,菊香端了早餐进来,对我笑道,“少爷,这窗帘也该换一换了吧,挂了有个把月了。” 我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道,“随便──不过颜色要深一点的。” 她把食物一一的放在了桌上,笑了一下,道,“少爷──这可不要吧,书房总是见些光的好,弄深色的,多闷。” 她说的有道理,我机械似地咀嚼了几下,点了点头,“我不懂这些的──你觉得什麽样的好些?” 她笑道,“少爷喜欢什麽颜色,我去弄来,少爷肯定喜欢。” 她说得很自信,我突然就想起挽秋的衣服来,脱口道,“月白色的吧。” “哟,那正好。”她笑了起来,“月白色的最好呢,又清亮,又素雅,还大方。”她说著,开始整理博古架上的摆设,我对那些倒是不在意的,以至於摆的究竟是什麽我都不清楚。 “可不要纱的。”我加了一句,“纱的倒是漂亮,不过挡不住光。”我在书房做事,晴天时晃得厉害。 她笑了笑,回头道,“少爷这话说的,这哪儿有几个晴天呀。” 我笑看著她,她才道,“知道了。” 我这才放心,匆匆地吃过早餐,便叫她撤了下去。 说起来,又有好些日子没见过挽秋了。 刘掌柜派了人,急匆匆地来,我有些惊讶,细细问起,脸不由得也白了一白。 “那好几船的茶,都沈了。”那夥计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是哀痛,红著眼睛,想来是刚被教训过的。 我跌坐在椅子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去告诉刘掌柜──我马上就去。至於茶──别管了,伤到人没有?” “人倒是没有,大家都会些水性的,不过那一船的好茶……”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我想我的脸色现在已经并非是语言能形容得出的了。 好不容易处理完这件事情,天色已经有些微暗了。心血来潮地坐电车,也不知道想坐到哪里,只到了最後一站,下了车,等著下一列电车来,再坐回去。 等到回家的时候,华灯早上。 母亲在大堂里,急得直跺脚。 “凌家的家业,不能毁在你的手上。”刚进了门,还没等收上伞,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话砸了下来。 我闭了闭眼睛,淡淡道,“我不会的。”说著,就想绕过她。 可她却不饶,只是道,“怎麽不会的?!这麽多上好的茶!这些帐,怎麽填?!” “你别管了。” 也不知为什麽,心情特别的差,出口便得罪了母亲,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心里有气,抓了把伞就出门,任凭佣人的叫喊。 出门叫了一辆黄包车,报了梁家的地址。 掀铃许久,才有人来给我开门。 夜色深了,雨又大,谁家会准备待客呢?! 那门房开了门,我只对他道,“你去叫梁挽秋,告诉他我今天不想去外滩。” 他显然怔了,又见我一脸的不郁,便没敢多问什麽,打著伞匆匆的的又进去了。 雨下得好大,裤子几乎都湿了,溅了些泥点子,好不落魄。正当我等得心烦时,挽秋才撑了伞出来,直走到我面前,才嗔道,“大半夜的,难道你们凌家人都习惯半夜不睡觉四处游荡?!” 他话里显然有刺,我只是勉强的笑一笑,“陪我走走,好吧?” 他笑出声来,眉眼盈盈,只是道,“早就知道,要你陪我去一躺外滩,你早晚是要要回来的!”他说著,倒有几分打趣的味道。我只看著他,他见我对他发呆,便不笑了,瞪我一眼径自的走。 佣人後面叫道,“少爷,出门的话要不要坐汽车去?” 挽秋淡淡地说了声,“不用。”脚步也没有停,我赶了上去,和他并著走。 “你看,你伞上的水都滴到我身上了。”他抱怨著,蹙了眉,斜我一眼。我只是笑,发现他的伞比我的大一些,便收了伞,把他的伞抢过来,撑在二人头上。 他斜我一眼,却并没说什麽。我得寸进尺,拿伞的手绕过他的肩,把他盖在伞下面。明里是节省空间,暗地里却是我的小心思。 他明显是知道我的意思的,但却并没有什麽表示,一任我环了他的肩。 “心情不好吗?”他轻轻的说了一句,声音散在雨水里,“听梁天奇说,你们家的货出了些事?” 我点了点头,对於他直呼梁天奇姓名这件事情并不感到惊奇,对於挽秋,或者他不那麽想──但我觉得我对他没有必要隐瞒什麽,“他消息倒是不慢。”我苦笑道,“好几船茶沈了,不过幸好人都没事。” 他点了点头,顿时又静默了起来。 雨下得大,撑伞必然会淋湿。 因为我害怕这湿冷的缘故,到了五月依旧穿著厚的外套,而挽秋则薄得多,夜雨里青白的月光下他仿佛一碰即碎。 他微微的抖了抖,似乎有些冷的样子,我不禁有些心疼,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的身上。土黄色的衣服更趁得出他苍白的容颜。 他似乎真的很冷,裹紧了衣服,缩在我身边。 这使我心里生了一种淡淡的愧疚。 路过的汽车给我的裤子上溅了更多的泥点子,挽秋正要取笑我,那汽车却折了回来。车门开了,仿佛确认什麽似的,里面的人特意走了出来,看到我,便道,“呀,果然是──” “如霜。”挽秋微微的笑了一下,见到她,仿佛很高兴似的。 於是我们便上了陈如霜的汽车,陈如霜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挽秋笑了笑,仿佛很不在意似地道,“今天凌二少心情不好,哪儿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2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2 能散心就去哪儿。” 陈如霜抿唇笑道,“这话怎麽说的──要不挑家夜总会?” 挽秋笑道,“如霜,你一个女孩子,总往夜总会跑什麽。” “哟哟。”陈如霜道,“怎麽著,你们男人怎麽都行,到我们这儿就不行了?什麽世道了都──现在是民国!” 我听著他们笑言,不由得有些难受。 最终依旧在一家夜总会停下,据说有个歌女唱起歌来好听,长得更是一流。挽秋只是笑,“你呀你呀──一个女孩子,弄的像登徒子!上海滩有多少家夜总会你不是都了如指掌,谁家的歌女最好你不是也都清楚──”他又笑,“说说,比男孩子都野得多。” 陈如霜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又告了辞,说是晚上回去晚不好。她本来是想把司机和车留下自己坐黄包车回去的,但是挽秋谢绝了她。我站得稍微远了一些,但还看得到挽秋吻她,我别过头,只当作什麽都没有看到。 我真的後悔了,为什麽要叫挽秋出来,或者──为什麽不带车出来。然而後悔是没有用的,陈如霜的汽车绝尘去了,挽秋走过来,仿佛什麽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我们在那家据说有个唱歌很好听的歌女的夜总会挑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了,挽秋突然道,“这麽难过──因为经费上紧张得很吗?” 我一怔,随即明白他说的是什麽,便点了点头。 他“哦”了一声,只是看著自己的手指,半晌才道,“你听说过阿芙蓉麽?” 我一怔,他看我笑,那一双眼流光异彩。 我点了点头,“怎麽突然想起来说这个。”我仿佛明白了什麽似的,但却并不愿意首先去说破,只等待著他的下文。 挽秋看我半晌,突然道,“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觉得你挺傻的,後来才发现,其实你还是比较聪明的。” 我“啊”了一声,又点了点头,他看著我笑,“说你傻,你还真傻起来了。” 我看他的笑几乎看得痴呆了,他说得是什麽,我也都不在意了。 他慢慢的敛了笑颜,道,“其实你人还不错不过你不觉得这次的事有些怪异吗?比如说──为什麽你的船会沈?做了这麽多年的生意,这恐怕是第一回吧。” 他说的我倒是都想到过的,只不过不敢轻易的推测说是谁做的,就算推测得出了,也没有什麽证据,不好下结论。 见我不说话,他也停住,半晌道,“你怀疑谁?” 我看他,淡淡道,“卫童。” 他点了点头,道,“你不是那麽傻──不过这次倒不是卫童做的。”他微微的笑,“黄心惠,你见过的吧?” 我当然知道的,他说的,是卫童的妻子。 他沈默了片刻,道,“我本不应该告诉你的──”他顿了顿,“不过既然是因我而起,那麽不妨都说给你了。黄心惠本来是想拿我出气的,後来因为姐夫的缘故,没对我下手,不知是谁说你和我走的很近,她便暗地里请人对你下黑手──对了,黄家也做茶叶生意的。”他悠悠地说著,仿佛那些惊心动魄的事只是儿戏一般。 我很奇怪他口中的“姐夫”是谁,但不好问,他似乎看了出来,淡淡地说了让我惊骇的三个字,“苏枕月。” 苏枕月,一个带著传奇色彩的名字。名字的主人,上海滩人称苏七爷的便是。 他似乎并不想继续,只是说,“你若是想知道的话,下个星期一早上八点去梁家找我,然後陪我去接我姐,到时候我告诉你。”他很是吊人胃口的说著,又打了哈欠,仿佛困倦极的样子。我没有再问,只是把大衣重新给他裹紧。 他睁开眼睛,轻轻地道,“如果帐面上实在过不去,不妨试试用阿芙蓉赚钱。”他淡淡地说了这麽一句,便又不再说话。 说心里话,阿芙蓉的生意,凌家以前都是做过的,也是帐面的问题。後来凌家缓了过来,父亲便慢慢地把阿芙蓉的生意停了,也断了供货的路子。虽然说抽身不易,但当年父亲,就那麽义无返顾地抽身了。 父亲总是说:做人嘛,要地道些。 ******* 阿芙蓉。 现在虽然周转上有些困难,但还不至於到周转不灵的地步。这几个月的利润就等於没有,而到夏茶上市── 糟糕! 夏茶上市还要再押一笔钱上去! 我吩咐人把刘掌柜叫来,让他给我分析一下帐面的问题,他的结论和我的是一样的,我沈默片刻,只说了三个字。 阿芙蓉。 刘掌柜仿佛也很斟酌的样子,“老爷在时就已经断了货的路子,少爷那里,能弄来吗?”他似乎有些怀疑地问。 我闭了闭眼睛,声音像飘出去的棉絮,“我认识一个朋友,他能帮忙。不过──”我顿住,看著他,我们无语对视,谁也不忍心让凌家就这麽倒下去。 “去问问老夫人──”我没有再说什麽,只是摆了摆手。 他答应了一声,告了辞,又退了出去。 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愁苦难当。 再见到陈易葳,他很愤然的样子,说是陈如霜居然夜里好晚才回来,并说见过了挽秋。 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倒是很想笑。 他絮聒地说著挽秋是多麽多麽的坏──可後来却住了嘴,有些尴尬的颜色。或许是他突然想起来,我和挽秋的交情,是不差的。 然而没有多谈,因为他的身边有一个穿著苹果绿短旗袍的女人。她看起来很饱满的样子,从额头到脚踝都是,显出一种丰润的感觉,略有些扁的鸭蛋脸上有一双大的眼睛,很有神的样子。虽然不算是多麽的美丽,但也是很悦目的。 陈易葳匆匆地告辞去了,张涯在我身後悄悄地说,“那个女孩儿叫露露,是陈易葳新近捧的一个舞女。” 我点了点头,没有太多的惊讶。 生意上的一个祝先生做寿,大家都去贺喜。 陈易葳也是去了的,只不过我去的时候,他正要走。 “听说了麽?黄心惠最近闹离婚的事。”陈易葳这样对我说了一句,在我愣神的那一瞬间,去开汽车。 我本想和他再多聊几句,他却说他要去接他的露露,改日再聊。 我回了客厅里,祝太太对另一个女士道,“哟哟──你看卫太太──像个什麽样子?!泼皮一样的闹──哎哟。”她说著,仿佛很不齿似的。 另一个女士也道,“现在的男人,没有直接娶姨太太回到家里,就够给面子了──你看看她──真是──居然还要离婚──啊呀!丢死人了!” 她们依旧在谈论著黄心惠是如何的不温柔贤惠,如何的不尊敬丈夫。这些我隐约知道些的,虽然是民国,虽然是一夫一妻制,但是几乎所有的稍微有些钱的男人都会弄几个姨太太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3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3 ──或者说是私娼。 而女人们,几乎都是忍过去的,甚至说丈夫没有拈花惹草,说起来都觉得没面子一般。而这黄心惠却是不与其他女子一般的模样。但明明她做的是对的,却要受尽世间谴责。 真的是── 我笑了一笑,挽秋没事的话,黄心惠如何,关我什麽事? 那边议论的声音才刚刚淡了下来,卫童便推门进来,他身後跟著黄心惠。黄心惠冷著脸,眼睛还肿著。 议论声渐渐的没了,但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跑到黄心惠的身上去。仿佛是想要看一看,这个女人到底是什麽样的一般。 黄心惠似乎根本就不以为意,看到我以後,仿佛很热情似地,引荐了她身後面穿著竹蓝色大褂的女孩。那女孩,和她有些相似,却比她漂亮几分。 “心茹,这位是凌陌白,凌少爷。”女孩向我点了点头,打招呼一般,我也微笑著回了过去。 “哟哟,二小姐,您坐。”一个女佣急忙地迎了上来,把黄心如引在沙发上坐了,又对我道,“二少爷,您也别站著。”她说得仿佛很亲近似的,转脸又对卫童道,“卫少爷。” 卫童带点了点头,并不用她的招呼,便去见了祝先生,他们仿佛说得很开心,谈论起来。 我在黄心茹的对面坐了,黄心惠也挤在她妹妹的旁边,对我笑道,“凌少爷还没有娶亲吧──现在的年轻人怎麽都不愿意结婚。”她埋怨似地对我说。 我扯了一个笑容,淡淡道,“本来是打算的,不过现在出了些问题。”凌家沈了一船茶的事早就闹得人尽皆知,我也没必要隐瞒什麽,况且,罪魁祸首就坐在我的面前。 黄心惠的表情有一丝的僵硬,似乎还想说什麽,却听得卫童叫道,“心惠──你怎麽不去和李太太她们打牌?正缺手呢。” 黄心惠答应了一声,脱下薄外套,把手包也放在了沙发上,便一扭一扭的去了。我和黄心如对视了一眼,她笑道,“姐姐这样,让你很为难吧。” 我怔了一下,随即道,“不是──黄小姐是学生吧。” 她笑了一笑,“还在念书。不过也念不多久了。” 我点了点头,寒暄般地道,“是家里的事情吧,家业什麽的。” “不。”她低了头,有些哀伤地道,“爸爸希望我尽快结婚。” 我点了点头,“卫夫人──仿佛很中意易葳的样子。” 她微笑道,“是的。不过,他有很多女人。” 我惊讶於这个女孩子的坦白,一时间也无法再说些什麽,她笑道,“倒是觉得,凌少爷很特殊──很──”她顿了顿,笑道,“洁身自好。” 我有些吃惊,一时间接不上话。因为接触得少的缘故,不知道她是一个如此开放的女孩子。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一般,笑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凌少爷不要见怪。” “不──怎麽会呢。”我答应了一声。 她仿佛有些脸红似的,低著头问我,能不能和挽秋说一下,再让她见一下梁天奇。 “因为是死了妻子的缘故,所以爸爸一直不想。”她抿唇,手指在茶几上划著,“真是的──不好意思。”她的脸色更红了,对一个陌生的男人说这些,也的确是很为难的。 我笑了一下,答应替她想想办法。并且她说,“如果梁二少肯帮这个忙的话,我会求姐夫劝说易葳的。” 我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挽秋和陈如霜! 其他的什麽都已经听不清了,只记得,挽秋是陈如霜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是我的。 忽然嫉妒卫童,至少他,曾经得到过。 得到过! ☆、故国三千里31~40(补更) 第四章 第四章 周一的早晨,七点半左右,我就已经等在了梁家的门口。没过几分锺,挽秋便出来了。我不免有些惊讶,挽秋笑道,“刚才听见说,有个傻子站在门口,我便来打发你走。” 我摸了摸鼻子,只得苦笑。 “和苏枕月,小时候就认识的。”没等我发问,他淡淡的继续几天前的那个话题,“那时候──他就是一个疯子,爬树打架……後来他家里实在穷得要命,他大哥就出去打拼,回来的时候倒是一身的风光,然後把他们家里人都接到了上海。” “家里人,算上苏枕月也不过就两个了。该嫁的嫁了,剩下的都死了。”挽秋始终是淡淡的,没有丝毫波澜的样子,“後来更简单,某一天在路上碰到他,然後小小的叙一下旧,那阵子黄心惠正想找我报复,结果却被苏枕月给收拾了。”他潦草地结尾,然後斜我一眼,“故事讲完了,我脸上没有後续。”他恶毒地踩了我一脚,叫了辆黄包车,我只好瘸著脚叫了车跟在他後面。 谁叫我看他的脸看得呆了呢──自作孽不可活?!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苏七。 苏七长得很干净,彻头彻尾的干净,连那一双眼都是雨後晴空一般的清澈。虽然他也高而且瘦,然而和他比起来挽秋却显得柔弱得多的多。 他看见我,微笑著打了个招呼,我也很模式的回敬了他,然後偏头道,“你姐?” 挽秋诡异地看我,“他是男的。”说著,他的手指著苏七,一脸鄙夷地对我道,“难道你姐会是男的?” 苏七一副淡淡的表情,没有太多的表示,我苦笑,“我是说,你姐姐什麽时候到。” 他更加的鄙夷我,所以便直接不理我了,苏七微笑著向我介绍他身边的女人,“滟秋,不向人家打个招呼。” 梁滟秋和挽秋长得并不特别像,只是从一些细节上可以看到相似,而且也是一样的高和瘦,在女性中,她的身材算得上是高的了。她看见我,非常谦和地笑著,然後打了一个招呼,不再说一句话。 说起来又是上海的一段浪漫传奇。 年少的苏枕月和梁滟秋相爱,正当二人准备结婚的时候,苏枕月的兄长衣锦还乡。这本应该是好事,可是他兄长的生意在上海,匆匆就回去。没过几天,苏枕月的兄长病重,便又要去上海看病重的兄长,他们约好等苏枕月回来就成亲。 苏枕月这一走,整整大半年没有回来。而他终於回来的时候,梁滟秋也已经不在这杭州乡下的小村子里了。 因为家里实在经营不下去,为了全家的生计,年仅十七岁的梁滟秋便到上海,生计所迫,做了舞女,一年以後,梁子桐在去那家夜总会的时候无意间见到了她,得知是自己的女儿,便替她辞了工作,他本想把她接到大宅里去,却被她拒绝。 後来他们终於相逢,那时的苏枕月已经是上海一手遮天的人物。梁滟秋却已经是一个孩子的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4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4 母亲(在做舞女的时候,怀了一个客人的孩子,那个客人叫她把孩子生下来,後来得知是女儿,不但不见她了,孩子也不再要,丢给了她。)。 然而最感人的部分是苏枕月不在乎梁滟秋的过去,一定要娶的。这时候,八一三事变,上海开始沦陷,梁滟秋被苏枕月送到南京去避难。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很顺理成章。 直到後来我问挽秋说,“难道苏枕月真的那麽深情?” 挽秋冷笑道,“当然不是。因为我姐姐的女儿,就是他的孩子。” 真正的事实里,梁滟秋离开乡下的真正理由是,她怀了苏枕月的孩子。可那个时候苏枕月根本就没有站稳,更不敢承认他和梁滟秋的事。最後梁滟秋被逼得去做舞女,孩子也打掉了。 苏枕月心怀愧疚,可是物是人非。 後来他们又发生了一些事,梁滟秋为他生了一个女儿,然後八一三,避难。 挽秋看著我,突然道,“你说,他们会幸福吗?” 答案我知道,挽秋也知道,可都不愿意去说。 这样的婚姻,又怎麽可能再幸福? 欺骗,伤害,痛苦…… “凌陌白……”他突然开口,看著我,欲言又止。 “什麽?”我微微一怔。他的容颜的清晨里微光里显得透明而脆弱。 他淡淡的笑了一下,轻轻地道,“你又何必呢?你明知道,从头到尾,我都只是在利用你。”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树叶落在黄浦江里,激不起半分的波澜。 我微微的一笑,没有回答。 我只不过,甘为情痴罢了。而他,本就没什麽错。 本就是我,一相情愿。 巷子里的弄堂,苍老而陈旧。 一个中年的女人在院子里用一块刚开封的香皂“咯吱咯吱”地搓著脖子,一层的沫子,又用水洗掉。 药店的灯还昏著,大清早的,也没人记得关上昨夜忘关的灯。 小饭馆里油腻的桌子黑糊糊的,看了就生厌,可客人依旧是多的,桌子都来不急收拾,又有新的客人坐上去。 我蹙了蹙眉,挽秋却很淡然,找了个位置便坐了下去,他浅色的衫子和桌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见他坐下,我不好再说什麽,也随著他坐了。 “很不习惯吧──凌少爷。”他嬉笑般地说了一句,手撑著下巴,半仰著头看天。 我“哦”了一声,却接不下去。 我们一顿饭可以吃掉普通人一年的生活费,陈易葳捧一个舞女就可以花普通人十多年的薪水。 端面上来的人很明显是来帮忙的亲戚,匆匆的把面放下以後和老板喊了声什麽就迅速地离开了。 筷子也是一样黑糊糊的颜色,我食不下咽。挽秋面不改色地吃了一口只後把他的筷子塞在我手里,又把我的筷子拿过去。 我怔了一怔,忽然就很温暖。 挽救在关心我……他知道我看了筷子恶心,所以才特意用了一下再给我。 挽秋用过的筷子。 忽然就很幸福,然後很兴奋。其实到最後那碗面是什麽味道我都没吃出来,我只停留在“挽秋关心我”“用的是挽秋用过的筷子”这一个浅薄的层面上。 也许挽秋对我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吧。这也算是接吻的一种吧。我想。 挽秋看著我,笑得毫无形象,招惹了邻桌的目光。 挽秋看著我,半晌,才严肃地道,“我告诉你记得带钱,你记得了吗?” 我点头,挽秋又很认真地问道,“有零钱吗?” 我很是怔忡,挽秋笑得一脸灿烂 ,“你准备让人家给你找钱麽?”我看看这家小馆子,默然无语。 很久以後,我给绾缃讲起挽秋的时候,总会说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笑得很是灿烂,一副故意看我尴尬的模样。 他是故意的吗?绾缃问我。 我笑,他当然是故意的。 也许卫童根本就不知道,挽秋闹起脾气来,比三岁的孩子厉害得多,也狡诈得多。 我几经犹豫,还是把黄心如跟我说的话转告了他,他沈默了片刻,淡淡道,“我会记得告诉他的。”他说完,便当先的出去了,我在四周人怪异的目光里留下够买几十碗面的钱後也迅速的逃走。 真的……是用逃的。 我记得的。 那个春天里日光如霞,他靠在墙边,看著我笑意盈盈,只伸出手来指道,“凌陌白,你这个天字第一号傻瓜!” 我听了,只微微的笑,心中满满的都是温柔,那一瞬间我有去拥抱他的冲动,我忍住了,就那样看著他。他慢慢的也不笑了,睁大了眼睛看著我,看了不知多久,他又笑出来,指了指我,径自的走。 我便又如同一个傻子,追在他的身後。 其实只要能跟著他,是什麽,我都做的,别说是傻子,就算是乞丐,也无所谓。我的英雄气从来就没有长过,碰到儿女气时,就更加的短了。 我想如果母亲听到一定会被我气死,可那是真的,凌家又算得上什麽?凌家从没把我放在眼里,我也从没把凌家放在眼里。若是以挽秋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莫名其妙的受了多年的苦,却只因为一句嫡长子不在就赶回来卖命。 我想,挽秋一定会挑起一个冷笑,眼含讥诮,毫不留情地道,“凭什麽?” 想到挽秋,突然间我又感谢起这一切来,如果不是这一切,怎麽会让我遇见挽秋,怎麽会让我为他沈迷。 对於挽秋,我求得从来就不多,只要让我看著他,让我远远的看著他,看著他幸福,那麽,就足够了。 足够了。 我本就是一个小人物,胸无大志。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碰到清水信一。 日本军部的门前,本没有想太多的停留,耳边却听人叫了一声凌君,回过头,没有穿军装的清水信一站在阳光下对我微笑。 那日医院里慌乱,没来得及想些什麽,如今这样的见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尤其是在听梁滟秋讲述了那战争中的暴行时,我更加的无法面对他。 他似乎也很尴尬,或者後悔叫住了我,只是打了个招呼,便进了军部的门。挽秋凉凉地道,“朋友?” 我摇了摇头,看著门口站得仿佛雕塑的日本兵,苦笑道,“当年的同学罢了──真没想到他会过来。”说著,一面拉著挽秋向前走,这个地方呆得时间长了恐怕是没什麽好处的。 “他──人很好?”挽秋随意地问了一句,“总感觉你一直在袒护他。” 我笑了一笑,“算是吧,当时他很平易近人的,和其他的学生不太一样。说他做什麽──啊,本来还想──” 他笑出声,“本来还想什麽?” 我笑了笑,“本来还想有一天能够泛舟黄浦江上──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5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5 不过可惜得很,现在似乎已经封锁了吧。” 挽秋点了点头,仿佛要说话,看到卖香烟的小贩,便去买了一包,我一时间无语,半晌诧异道,“你带了零钱?” 他却很随意地道,“让你凌少爷也体验一样平民的生活,还不感谢感谢我。” 我笑道,“才不要。”话音刚落,见挽秋匆忙的别过头去,我也不禁怔了怔,小贩拿眼睛扫了我们一眼,暗自的笑。 挽秋和我,居然在大街上,调情一般的说话。 挽秋斜了我一眼,自顾地又走,我只得在後面追上他。 “商人……都是一群发国难财的畜生!”耳边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挽秋看了我一眼,又向声源处望了过去。 “北平沦陷!上海沦陷!南京沦陷!……这群商人………………他们就是惨无人道的刽子手的帮凶………………他们为虎作伥……穷人!难道穷人就不是人了吗?!…………” “看来你很不得民心呢。”挽秋笑了笑,学生们自发的演讲依旧积极著,电车叮叮当当的响来响去,最终又归为平静。 一辆汽车开过,又引来热血青年的怒骂和碎石的乱砸。 “这世道……”我苦笑,“他们在这里骂就有用吗?有本事学学君禺──那是我的同学,一起留日的,回来以後,他加入了一个什麽组织,积极参加抗日。” 挽秋冷笑道,“咬人的狗都不叫,聪明的人都不说话。” 我点点头,微笑道,“其实早年间,也有过一番壮志凌云。” 他浅笑,“我怎麽没看出来。”说著,当先就走,踩在路面上突兀的石头上,一个没站稳,就跌下去──那石头,想来也是义愤的人群丢过来的。 挽秋摔得并不算狼狈,也幸而被我拽住,只是伤到了脚。学生依旧在不远处义愤地讲著什麽,我听到身後有声音,急忙把挽秋搂在怀里半拖到一边。一队日本宪兵从我们身边经过,游行的队伍被冲散。 学生和围观的路人四下逃窜,也有人依旧尖声叫骂。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战争相关的东西,曾经,就算是炮火,也是不是亲眼见到。 “这就是战争。”挽秋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麽,淡淡地道,“其实他骂你,你也不要见怪。事实上就是这样,他们在受害,你们躲在洋人身边。他们的亲人死的死伤的伤,你们依旧歌舞升平。” “现实?”我看著混乱的场面,仿佛梦中一般。 挽秋淡淡道,“你总是要面对现实的,是不是。”他轻轻的说这一句话,仿佛在暗示著什麽似的,我不禁怔了片刻。 他又道,“故国三千里。”叹息一般,有些婉转的味道。 我一怔,不明所以,却还是接了下去,“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垂泪对君王。” 他看著我,眸似琉璃,流转间光华满满,他突然就笑,声音脆弱得仿佛瓷器,“我想回家。” “我家在浙江。”他淡淡的说,“叫什麽名字我倒是忘记了的,一个小镇,能有什麽大名字呢?出来的时候年纪小,忘了问,现在又没有人知道那儿叫什麽了。” 我突然就心疼,把他抱在怀里,“你还记得路吗?” 他看了看我,又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不记得──我怎麽记的?!那时候姐姐才十七岁,我能多大?” 我知道的,听梁滟秋说,她比挽秋大了五岁。 “其实和苏枕月,不能算很熟。”他淡淡地加了一句,“不过是小的时候他经常哄我罢了,至於後来的,也大抵都忘却了吧。” “他对你姐姐,倒还是有情的。”我始终觉得,苏枕月虽然不是什麽彻底的好人,但是对於感情这一方面,还是很认真的,他对梁滟秋,也很是深情──那种深情,是从细节里体现出来的。 “男人──尤其是有钱男人,都一样。”他淡淡的说了这麽一句,“我又见得有几分是爱陈如霜的──当时是有的,只觉得见了她就开心……时间长了,也就淡了。对她的关心,都只不过成了一种习惯……都一样罢了。”他淡淡的说著,连他自己都骂了进去。 而我也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多半是因为卫童──当然还有梁天奇的作用在里头。 我把他搂得更紧些,因为是角落,又刚刚闹过的缘故少有人,我趁著这个机会,轻轻地吻了他的额头。 他动了一下,但没有拒绝。 我把嘴唇贴在他的发上,用力地抱住他,只希望这一瞬间,地久天长。 战争连绵,越来越不安稳。 终於也考虑搬家的事情来了。 宅子虽然是祖宅,但并不古老到一定的地步,但那房子毕竟是当年祖父购置下来的,一下子舍弃了,也都不忍。 但最终还是要搬的,连租界都不安全,指不定哪一天就打到哪儿呢,人心惶惶的,报童依旧满大街的叫著,无非是战争,无非是征战。 然而这件事,最终还是苏枕月帮了忙。 他在上海,毕竟也是个人物。 我本是不想承他的情,可又没有别的办法,在纠结里谢了他,他却笑,说是与我无关,为挽秋做准备。 然而最终还是落实了下来,在法租界,徐家汇那一带,苏枕月的洋房。 然而我很是惊讶的,苏枕月淡淡地说,他要走了,把挽秋放在梁家不放心,要我帮著照看些。 说这些话的时候,母亲是在场的。 除了那句对“梁家不放心”是悄悄在我耳边说的,其他的,母亲都听得明明白白。 挽秋的事,知道的人毕竟是不多,何况母亲很少出门,更懒於他人往来,一向孤僻得紧,满口的答应著。 “今年,也不大平凡呢。”我送苏枕月出去的时候,随口这样说了一句。 苏枕月笑道,“有几位著名的科学家年初便开始了什麽‘援华运动’,一月的时候成立了一个什麽抗日的‘新四军’,四月时一次会战……”他微微的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嘲讽,“当然是要先说好听的──五月──也就是上个月,厦门沦陷……” 我隐约的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继续道,“滟秋现在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挽秋了,我也只能麻烦你照顾他,卫童那里,我走了之後,他也许会做什麽。” 送走了苏枕月,隐隐的还是有些不安。 然而听到了苏枕月不肯与日本现行“政府”合作的消息。 去梁家找过挽秋,他却不在,然而生意上又忙成一团,又耽搁了下来,直到一个星期以後,才听说了苏枕月离开的消息。 那天正好是搬家的日子。 说起来没什麽东西可拿,可琐碎的却也不少。苏枕月只带走了私人的物品,大件的东西都还在,母亲的意思便是能不带去就不带去了,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6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6 我从她眼里看见了恐慌。 她也怕了麽? 也许罢。 平安的夜色里总是还有惶惶的眼在张著的。 挽秋来的时候,依旧是穿著一件浅色的绸衫。他对与浅色和长衫,仿佛就是有著某种的执著一般。 外面下了雨,有些淅沥的味道,挽秋撑了一把伞来,调侃道,“搬家也选在这种日子里,凌少爷倒是不一般。” 我微微的笑了一笑,在某些方面上,母亲守旧,总是要看看,哪天合适,哪天不合适。据风水先生说,今天搬家正合适,然而偏偏,又下起雨来。 “上海几天不见水的。”母亲这麽说著。 我简单地解释了缘由,惹得挽秋大笑,虽然我不觉得这很好笑。 子曦从黄包车里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撑著伞的挽秋,他显然微微的愣了一下。 “子曦──没去上班?”我微笑著打了一个招呼。 “哥。”他这样叫了一声,解释道,“刚才婶婶打电话过来,说是让我收拾一下我的东西,刚请了假的。” “也是该叫你回来。”我笑道,“你的东西佣人们也不好随便翻动的。”我仿佛才意识到应该介绍一下一般,“这位是粱挽秋,现下我们的房东。” 子曦显然愣住了,挽秋斜了我一眼,我微笑著,半真半假地道,“这房子是挽秋的姐夫出国以前送给他的,正碰上我们要找房子──在那里住哪那麽容易的事,正巧挽秋只一个人住,况且现在那所房子空著。”我说的本就是事实,只不过稍微改动了一些罢了。 子曦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匆匆的和挽秋打了声招呼,逃似的进门去了。 我微微的笑,把的伞接过来,替他撑著。 “他嫌上海太乱,一气到了瑞士。存货都卖了出去,以後大概就在瑞士定居了,听他说他似乎不准备做烟草生意了,具体是再做什麽,也还没有定。”挽秋笑了一下,“不过是他的话,做吃山空这辈子也无忧了。” 我点了点头,依稀有些明白了。苏七是个商人,钱在他眼中相当重要,但他却又不愿意为了钱连最後一点骨气也输在里面,所以干脆带了所有的财产离开这个国家,眼不见心不烦。 我微微的笑,这个男人,不愧是苏七。 “要不要进来坐坐。”我微微的笑了笑,如果有一天,我能像苏七一样,在这样的年代里都可以活得如此的自由自在,那该有多麽的好。 挽秋摇了摇头,眼里带笑,语声促狭,“你的那位好的弟弟,倒是不大喜欢我呢!不过──我向来不介意的,谁让我这麽大度。”他说完,低低地笑了,“反正也要搬了。”他顿住,“旧时的东西都不要了麽?” 我摇了摇头,道,“母亲的意思是,能快些走就快些走。”我笑道,“她可是被这炮声给吓怀了。” 挽秋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把伞夺了回去,“那麽这样,我就先走了,等你搬过去了,再告诉我这个房东一声──”他笑著,便转头走了。 我站在宅子门前,只记得他刚刚加重音节的“房东”二字,未免失笑。自己编出来的故事,果然还要自己来结尾。 我摇了摇头,只觉得头上不再水淋淋的了,回过头去,竟是菊香为我撑了一把伞,“二少爷,这雨虽然不大,但也不能就这麽淋著。”她见我回头,浅浅的笑。 我苦笑了一声,司机已经把汽车开了回来,母亲和三娘──还有抱著装著简单行李箱子的子曦,子曦看著我,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些什麽,可最终也什麽都没说。 他想说什麽,我大抵也是知道的 ,无非是房子,无非的挽秋。可我知道,这些他问不出口,关於挽秋的,毕竟只是他的臆测,纵然是事实,也从来没有人特别的去承认过。 说不出口的疑问,一定很难过吧。 前几天见到陈易葳,他最近的行色匆匆更加,只是不见了那个叫露露的舞女,後来才听说他家已经非常的不景气了,生意做得也越来越冷清,更没有了那麽多的钱可以挥霍。 陈易葳仿佛很不平的样子,每一日里面色都不见好。 凌家,还能撑多久呢? 我想著,又有些想笑。 房子一点一点的都收拾停当,老屋被卖了出去。 苏七的房子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无比豪华,进了门一个大却又不十分大的院子,一座雪白的洋楼,後面有不大不小正合适的花园。我家的佣人不多,在原来那空且大的宅子里显得稀疏,在这里,反倒正合适了起来。 “他不是特别在乎豪华不豪华大或不大漂亮或不漂亮的,自己住著舒服,看著顺眼,就行了。”──这句话,是在第一次看房子时挽秋说的话,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挽秋口中的“他”就是苏七罢了。 迁入新居,未免要请客庆祝。 第一天把所有的生意上有关联的朋友都请了来,第二日才是熟识的夥伴和必要的寒暄。本家人丁并不兴旺,也就这麽几个人,本来只想叫上挽秋的。 “可陈易葳那个大嘴巴居然告诉了卫童明天的事,卫童说他是我的朋友,和生意上的事情无关,一定还要来!”我在电话里对著挽秋狠狠地抱怨著,挽秋笑出声。 “你……还来不来?”我问得很有怯意,声音都低了下去。 挽秋冷冷地道,“我为什麽不去?” 我一时间语塞,居然什麽都说不出。那一瞬间我以为挽秋是生气了的,更是不敢在言语些什麽。 他突然便笑出声来,很开怀的样子,“我干什麽不去?我会怕那个流氓?你怕什麽?怕我不理你?”他自顾地笑,莫名地开心。 挂了电话,我依旧是发蒙。 第二日的时候,刚清早,陈易葳便到了,看来他倒是自认为我的朋友了吧。而我那些真正的朋友,都是在遥远的北方。苦笑归苦笑,客人,依旧是要接待的。 陈易葳不仅自己来了,还带著他的妹妹。 陈如霜穿了秋香色的短旗袍,脸色红润,又似乎丰满了一些,还带著笑意。而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却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和她比起来,我简直就…… 依然是微微的扯出了勉强的笑意,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我以还要等人为由,打发了菊香带他们去参观房间。 过了不大工夫,卫童便到了,他是自己开著车来的,还带著他的妻子黄心惠。匆匆的打过招呼,还未等关门,挽秋便已经到了。 我看到卫童的脸色变了变,他一定认得的,开进院子里的,是苏七的汽车,苏七经常开的那一部汽车。 挽秋下了车,对司机说了些什麽,那司机便开车走了,我故意一般地道,“七爷还是真的是大方,说走就走,把东西都留给了挽秋。” 卫童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7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7 的肌肉扭曲了一下,咬牙道,“难不成司机也是他留下的?!” 我淡淡道,“那不是麽,都是七爷留下的 ,哪怕这房子,也是我从挽秋手里租来的,说是我家,不如说他家更好些。” 我看卫童那副痛苦的模样,心里高兴得很,眼见得挽秋已经进了门来,看见我和卫童在客厅里,也不去理卫童,这到了我身边,把头靠在我肩上说累,卫童气得咬牙,他却仿佛没听见,推开我在沙发上坐了。 陈如霜从楼上下来正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挽秋,甜甜的一笑在挽秋的身边坐了,小小声地聊天。 卫童的眼神更加的凌厉了一些,仿佛尖刀一般。我在他身後冷冷的笑,他从来就认为挽秋该是他的,从来就是他的,挽秋是他的私人的所有物。 挽秋,从来就不是他的,而他却还不如我,至少挽秋的心里,多少还有我,而他,挽秋除了恨他之外,恐怕就对他再生不出什麽其他的,好一些的感情了吧。 可悲的──同样也很可怜的卫童。 聊天时挽秋故意一般说起了黄心茹拜托的事,黄心惠的面色并不好看,卫童仿佛什麽也没听见一般,翘著脚喝咖啡。 然而又无聊得紧,黄心惠提出要叉麻将。麻将倒是有的,不过我倒是不会,於是笑道,“那麽诸位请吧,我便做个看客。”说著,便叫佣人去将东西取来,陈易葳笑道,“最近手气总是不好,可不要叫我了,你们来你们来。” 而我所差异的是,挽秋居然会玩。 陈如霜浅浅一笑,“这倒是的──亏得我还没有和挽秋成婚,否则咱们四个,可成什麽了。” 挽秋闲闲道,“不过我看这也差不多。” 陈如霜笑起来,陈易葳叹著气对我道,“这小丫头,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 我勉强的答应了一声,心里还是不大舒服,而卫童的脸色却是差到极点,虽然什麽都没有说,不过我想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真是的──说来倒可笑。 挽秋却一副一无所觉的模样,闲闲地继续著。 对这副──至少表面上还是齐乐融融的场景我倒真是有些受不住,挽秋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自在,突然道,“知道麻将的起源麽?” 我一怔,笑道,“不是说是什麽──江苏的‘护粮牌’麽?好象以前听人说过的──不过一直都不太感兴趣,也没有深究过来历的问题。” 黄心惠插口道,“不过也不知是宁波还是太仓。”她说话时,手也并未闲著,我看著四人“筑长城”,越看越是茫然。 挽秋又笑道,“怎麽……卫少爷今天兴致怎麽不高?”他自找死路似的提下去,尾音挑起,有些妩媚的味道,我亲眼看到黄心惠变了色的脸。 卫童仿佛很吃惊,然而又很沈醉似的,诚然“讨厌”或者是“厌恶”是挽秋所想的,但卫童在看到挽秋对他笑以後依然产生了一些男性都会产生的沾沾自喜,总会以为这一笑是特意为他,或者是特意怎样的。 趁著三人不注意似的,挽秋狡黠似地望了我一眼。我苦笑,挽秋果然是个活祖宗,到哪儿都得添点儿乱子出来,而这时我才发现,陈易葳不知去了哪里,才想著,却透过窗子瞥见他在院子里抽烟。 寂寞了? 恐怕也不是罢…… 然而终究不知是什麽,只得摇头,别人的事,我过问什麽呢?更何况,陈易葳的事情,我也并不想知道。 挽秋似笑非笑的神情一直在,卫童仿佛有些痴,黄心惠一直阴沈著脸,陈如霜也仿佛意识到了什麽一般的沈静。 然而因为兴致不高,牌局就没有再继续下去了,而挽秋本来就没什麽兴致,有人叫停,他自然乐得停下。 我叫佣人泡了茶上来,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挽秋突然间站起来,在卫童耳边说了一句话,卫童一怔,挽秋却突然笑起来,微微的仰起头,轻佻而妩媚。 他笑过,又在陈如霜身边坐在,和她自顾的说些什麽去了。 黄心惠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吃了一顿并不欢快的饭以後,散场是很快的事。 “你没看她那样子……”黄心惠和卫童走後,挽秋这麽说著。他绕到我身後,手搭在我肩膀上,笑个不停,“真是……喂,凌陌白,我可是给你报仇。” 我苦笑,陈如霜问道,“那你到底说了些什麽?”她微微的笑,“把她气成那副样子……” 挽秋的手随意地敲著我的肩膀,摇头道,“不不不,不是我说了什麽的事。” “而是因为你和卫童……看似亲密的说话。”我接口,却不敢回头,就目前这个姿势,只要我回头,势必会吻到挽秋身体的一部分。 挽秋却并无自觉,依旧敲我的肩膀,“凌陌白你很有悟性啊。”他说著,“猜,我和卫童说什麽了。” 陈如霜摇了摇头,他又继续推我,我也只得摇头。 挽秋道,“我和他说‘人而无仪,不死何俟’。” 陈如霜听了,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连我也无奈地摇头,怪不的卫童那时候会怔在那里…… 正说著,去饭厅打电话的陈易葳正从外面进来,刚推开门,就道,“如霜,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说著,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挽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干脆趴在我後背上,陈如霜被这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她对陈易葳点点头,挽秋终於直起身子来,在陈如霜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陈易葳的脸色并不好看,陈如霜回吻了挽秋,和我道别,我派了佣人出去送,挽秋趴在窗台上向外看,我突然就萌生了一种冲动,而就因著那种冲动从背後抱住了挽秋,挽秋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道,“凌陌白,你很重。” 我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贴著他的耳朵道,“别总是指名道姓的,仿佛──” “仿佛什麽?” “仿佛有深仇大恨一般。”我笑道。 他就任我抱著他,似乎突然间就生出了一种旖旎的气氛一般,那一瞬间,我有想吻他的冲动。 挽秋似乎并无所觉一般,只是“哦”了一声,淡淡道,“那以後我叫你──” 正当我奇怪挽秋的顺从时,他却突然间变了脸,非常高兴地道,“我叫你小白怎麽样?” “……”像狗?猫? 他恍然大悟一般,“要麽──阿白?”更像…… “那麽”沈吟了片刻,他突然推开我,很认真地看著我道,“如果你都不喜欢的话,我叫你大白怎麽样?!” “………………” 4月6日台儿庄会战告捷。 ☆、故国三千里41 第五章 陈易葳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的言语里多少还是有了那麽几分羡慕嫉妒的。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8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8 他说,“卫童……是啊,他是挺清高的──说什麽来著,不和日本人来往?”他说的时候语调微微上扬,带著几分嘲讽的味道,“黄家和日本人的来往可少不了,他呢,借著那边的关系,自己又摆出一副爱国的样子……可笑……多麽的可笑啊……”他朗诵般地“啊”了一声,然而又垂下头去,仿佛濒死的鸭。 我想纠正他言语中的错误。 卫童并不是清高,他只是不想和爱国的商人搞得那麽僵罢了。毕竟还是有几个硬骨头的,毕竟还是有几个宁死不屈的,而这些人,不见得多麽的弱不禁风,而卫童,正是哪边也不想得罪,於是一边借著黄家借著日本人的光,一边又和这边打得火热──况且他与妻子不和是出名的──虽然这种不和的存在与否已经未知。 我送陈易葳出门,他并没有再继续抱怨,街角的霓虹灯不停的闪著,配著未歇业的小店里昏黄的灯光,酿成了奇异的而又温暖的气氛,我不由得呆了片刻,陈易葳点了烟,然而又灭掉,叹著气走了。 我远远地看著街灯下的陈易葳上了黄包车,又远远地看著他的身影走向了灯光的尽头。 我走回去的时候,挽秋斜倚著大门,似笑非笑地望著我。 凉薄的夜里挽秋的笑容也如夜色一般的凉薄。 似笑非笑,似倦非倦。 他就站在那样一个凉薄的夜里,那样凉薄的挑起嘴角,淡著微微的倦意淡淡的望著我。我想我大概是永远都忘不掉这一刻的了,只这一刻的挽秋就可以让我心碎神伤。 上海的夜太凉,凉得刺骨锥心。 6月12日安庆沦陷。10月21日广州沦陷。10月25日武汉沦陷。 不断频繁的沦陷的消息搞得人心惶惶,报童喊得更加的响亮;越少见到陈易葳了,听说已经赔得差不多了,别说是聚会,恐怕连回家看孩子的时间都没有了;邻居的德国男人依旧一脸沈著,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来回散步,碰到的话还会用我听不懂的语言──打招呼?!他的温柔的的妻子总是陪著他;卫童近来真可谓是“风生水起”,生意越做越大──所谓的发国难财,也就不过如此了,说他的时候我还真是没什麽底气,毕竟这“发国难财”也有我的一份;梁家不比陈家好上多少,近来也落魄起来,上海什麽都缺,就是不缺有钱的和破产的,梁家仗著底子富足,也许还能再挺一段时间──而挽秋,却是很久没见到他了。 菊香进来送茶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的暗了下来,低垂著满窗的黑,菊香笑道,“二少爷怎麽不点灯?”说著,将台灯拧开,光晕打在桌上,迷离如月色彷徨。 “这是几日了?”我问道。 菊香笑了一笑,道,“少爷还真是过糊涂了,都十一月了。”说著,走去把窗帘扯上,微晕的白挡住了窗外的一片漆黑,菊香又叹了一声,“可见的……明年就39年了。” 我微微的一怔。 作家的话: ☆、故国三千里42 可不是麽,明年,就39年了,一月,就是39年了。 回过神来菊香早已拿了帕子擦著灯罩,灯罩早盖了一层灰,细腻极了,软软的仿佛汗毛一样的贴在上面。 我的房间不让旁的佣人收拾,一直是菊香在打理,书房和卧房合在了一块儿,做什麽也方便。 “天天不见光儿的,少爷你学什麽呢?”菊香一边擦著一边抱怨,终究是把灯开了。 我笑了一笑,也不生气,只关了台灯,笑道,“没大没小的。” 她知道我不会真的同她生气,只吐了吐舌头,笑得满脸的调皮。 可到底是姑娘大了,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我正想为她物色人选时,母亲却又提起了放下许久的那件事。 “我不逼你娶妻,你先把菊香收了房吧,我看这丫头不错,又一直伺候你。”母亲做了结语,站起身来,没有再谈下去的意思,踏著碎步嫋娜地去了。 我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疼。 再见到挽秋的时候,已经是月末了。我仿佛无路可走一般,只在街头来回地走,走著走著,就走到了梁家。怔了半晌,却还是掀了铃。佣人开过门,似乎知道我要找谁似的,打过招呼就进去了。 然而我并没有等多久,就见到了挽秋。他仿佛更瘦了一些,不厚的大衣里包裹著颀长的身体,他的头发已经又长了一些,但并没有修剪过,随意地盖住了眼,挡住了那双如琉璃似琥珀的双眸。 他见我,只是笑,笑罢了才道,“怎麽突然想起来找我?” 我怔住,不知如何作答,他却笑起来,无法遏制。半晌,他敛了笑容,静静地望著我,累一一般半倚在墙上,“你来做什麽。” 我看著他,一时间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半晌才讷讷道,“看你。” 他仿佛很惊讶似的,看著我笑,摇头道,“看我做什麽──我有什麽好看的?”他挑了挑唇角,似笑非笑地道,“你看见了──那我回去了。”他说著便转过身,我急忙拽住他的胳膊。 “等等。” 他回眸看我,依旧是似笑非笑的模样。我苦笑道,“几日不见,心里惦记得很,您大人有大量,陪我走走,可好?” 他笑道,“找人陪?去夜总会。” 我苦笑,这祖宗又开始找我的茬,我只得叹了口气,从背後抱住他,“近来,想念得很。” 挽秋倒是毫不客气地给我一拐,疼得我差点就没抱头痛哭,他指著我鼻子笑得毫无形象,“凌陌白,你就是一登徒子。” 我苦笑,“是是是,在下不但是登徒子,而且当街调戏良家妇──” 他眯了眼睛,恶狠狠地道,“你说什麽。” 我只得噤声。他又狠狠地在我的鞋上留了一个痕迹,话也不说地走出去,我只得捂著肚子跟过去。 “去那儿?” “外滩。”他淡淡地说了一声,径自地叫了黄包车,我只得苦笑著跟上。 暮色晚照,暗红里透著金橘的颜色,渲染霞采成锦。暮色下流光熹微,就仿佛清晨前的那一抹明亮,却又透著更多的温暖沈醉,少了几分明亮与活泼。 暮光斜缀,黄浦江滔滔而过,在暮色的环绕下染江水如血。 作家的话: ☆、故国三千里43 挽秋把身体靠在栏杆上,微长的发被风吹得微乱。 “这麽晚了。”挽秋轻轻地说了一句,我一开始还有些摸不著头脑,随著他的目光望去,码头上依旧还有工人在忙碌。 “一点儿都不像打仗的样子。”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又道,“听说了麽,梁天奇的船被扣在维多利亚港。” 我点了点头,对他现在还直呼兄长的名字并不惊讶,只是道,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9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19 “这件事我的确是听说了的。”我微微的顿了一顿,把大衣脱下来给他,“不过我不知道他有什麽生意可以途经香港。” 挽秋毫不客气地接过大衣裹上,一面给我白眼,“你说是什麽生意?你说是什麽生意能被扣住?”他微微的笑了笑,笑容里有些淡然的惆怅,“还不就是,你现在也在弄的东西?” 我一怔,随即明了。 阿芙蓉,又称阿片,普遍上被人称为──鸦片。 转移话题一般,我道,“你怎麽这麽喜欢外滩?” “我想跳进黄浦江里洗澡……你有意见?”他挑了挑眉,一双眼扫过来,勾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痕迹。 我顿时就不敢言语。 他顿了顿,突然又一笑,只这微微一笑,便足以让我神魂颠倒,“这就吓著了?”他说著,干脆在地上坐了下来。 我在他身便坐下,他淡淡道,“你不冷?” 我笑,“我冷,你把衣服还我?”本就是玩笑,他居然真的就把衣服还了我,我苦笑,披在身上,又很自然地把他搂在怀里。 他似乎并不诧异,只是道,“说吧,什麽事儿?” 我忍不住就笑,他很自然地靠在我肩上,不悦道,“你笑什麽?” 我急忙抓住他要打我的手,讨好道,“我没笑──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是啊。”他懒懒的瞥了我一眼,闲闲道,“凌少爷一向可是忙人,说消失就消失,说出现就出现,说拽我出来就拽我出来。敢问您凌大少爷是我什麽人啊?” 我微微的笑,“我想你了。” 他翻一个白眼,没有理会我。外滩的风吹过,并不温柔,我的大衣用重新回到了挽秋的身上。 “这麽冷还不穿衣服。” “不是有你。”话一出口,挽秋似乎就後悔一般,我微微的笑,拥著他的手微微的用力。 “凌陌白我──” “我知道。”我打断了他的话,拒绝他再吐出我不想听到的字眼,可是就在那一刻我清楚的感觉到胸口的疼痛。 他不爱我。 纵然他可以接受我的拥抱,他也无法接受我的感情。 他爱的人,始终,都只不过是陈如霜罢了。 而我,永远都是一个一相情愿自说自话唱著独角戏的傻瓜,永远都只是一个跳梁的小丑。 “喂──”耳边听到挽秋的声音,衣角被人拽了一下。我回过神来,偏头看身侧的挽秋。 作家的话: ☆、故国三千里44 “那个──”他似乎有些尴尬,连声音都软了下去,半晌,才轻轻地道,“那个,我不是说──呃……”他说话的时候,鞋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地面,仿佛想解释什麽又说不什麽一般。 “我知道的。” “凌陌白──” “我知道。” “我是说,如果你是女的,我会考虑把你娶回家的。” “…………” “喂,你怎麽不说话了?”他笑起来,眉眼柔和了下来,“我是说真的。” “回去吧。” “为什麽?”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再把他拽起来。坐得太久了,腰臀都有些麻了,那些寒冷,仿佛都渗透到了身体里一般。挽秋似乎比我还惨得多,走路都有些瘸了,我牵著他的手,在月色暗淡的夜晚沿江慢慢地走著,挽秋跟在我身後,像学步的孩童,那双如琉璃似虎魄的眼里,干净得让人心疼。 真的希望,其实这一刻,可以地老天荒。 与我的卧室只隔一道墙的,是对张涯以外所有人宣称的“二少爷的杂物室”,我的房间只是菊香在整理,而那间房,是任何人都进不得的。理由我也有,一些杂物,用得到的你们若是整理乱了我找不到,用不到的你整理也是整理,不如就那麽放著,况且还有曾经的私人物品。 除了张涯和我,没有人知道那间屋子里堆的是阿芙蓉,肥皂箱水果箱或者印著其他文字的箱子或者面粉袋子里装的都是那种东西。 生存所需,没办法的事。 1938年的上海,除却战争,完全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上海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和破产的商人。 卫童一直没对我下手,但我却不信他看不出我对挽秋的情感,或者他更讨厌陈易葳多一些。 大家都说是朋友,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玩玩乐乐,可真到了紧要的时候,谁是谁的朋友?更何况,我们根本就是一群“要命”的朋友。 “二少爷,你的电话。”菊香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仿佛缺氧的鱼一般拼命的张大了嘴呼吸,“打到书房的,应该很重要。” 我点了点头,往卧室走去。她总是喜欢叫那里“书房”,不过,无所谓。 “君禺?你在上海……怎麽……”我有些怔然,他却笑道,“陌白,你也别问了,有时间麽?不如出来见一见──电话里终究不方便的。” 我急忙答应,却忍不住问道,“清水──你见到他了麽?” 君禺道,“出来再说吧。”慌乱一般,他又只匆匆地说他来找我,便挂断了电话。我回拨过去,却是一家药房,说是刚刚打电话的年轻人走出去好远了。 我隐约的觉得,其实君禺是一直在躲著清水的。说不清为什麽,只是就那麽想了。茫然间忽然又记起挽秋那时的模样来,眼里含了七分讥诮地望著我,那一双如琉璃似琥珀的眸子里泠然的颜色…… 那不过是去年的事罢了,而现在想起来,却仿佛已经洪荒宙宇,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没过多大工夫,佣人匆匆来报,说是有个自称方君禺的人在门外,问我要不要见。 我笑一笑,道,“我亲自去接。”她怔然,我奔下楼去,出了门直到大门口,亲自给他开了大门。 作家的话: ☆、故国三千里45 他的脸依旧没变,一副文弱清秀的书生模样,但仿佛也瘦了很多,却又似乎比晚秋矮了大约半头,因此显得不算得十分的颀长,一件长衫()罩在身上,很是宽大,却又显出了几分出尘的味道。 “你怎麽知道我住在这儿的?”将他引进屋,来不及让他参观新居,只匆匆地在客厅让了坐,迫不及待一般地聊了起来。 他笑了笑,只是道,“这麽大的事,恐怕早就传遍上海了吧。不过倒也没传得清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笑了笑,并不告以实情,只是将同子曦说的话对他重复了一遍。 君禺点了点头,笑道,“原来是这麽回事──倒不知怎麽搬得那麽急?” 我苦笑道,“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事。这年月,不安不稳的,家母最近是怕得很,天天炮声不断的,生怕出事,硬著著急要搬家,我这不也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0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0 是没办法?幸好我那朋友正得了这房子,否则真不知该怎麽办了。” 君禺对此表示理解,推了推眼镜,笑道,“伯母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这里倒是安全得很,不管怎麽样,都打不到使馆这边。”他微微的顿了顿,又道,“那,你那个朋友怎麽没搬到这里住?” 我笑道,“有家有业的,哪儿能说搬就搬?再说人家住的地方,总是安全些的。”说著,不禁就又想到了挽秋,卫童最近虽然很安静,但不见得就这麽收手。 君禺恍然道,“这麽说来,你那朋友也应当是个生意人吧。” “也不然。”我思忖片刻,“应该说,他的父兄是生意人──光说我了,倒是你,回国这麽多年,怎麽都不声不响的。” 他苦笑了一下,道,“都是不得已的,三搬两搬的──哪儿如你这麽安定。” 我摇头道,“恐怕有人比你还不安定。”正说著,菊香捧了茶来,对我道,“二少爷,刚才梁少爷打了电话来,说──” “说什麽?”我倒有些好奇挽秋究竟说了什麽惊世骇俗的话来,让一向天真无邪口无遮拦的菊香吞吐成这样子。 “那我──说了?”菊香迟疑道。 君禺一脸莫名,我笑道,“说吧说吧,一来君禺不是外人,二来我也没少被他骂,无妨的,说吧。” 菊香忍笑道,“梁少爷说‘告诉凌陌白那个不要脸的老混蛋──’”说著,她已经笑了出来,君禺也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我苦笑,“说──接著说。” “接著──梁少爷说‘下次找人陪上夜总会找去,大半夜的也不怕吹出羊颠疯来,下次要是再莫名其妙地把我拽出去吹风,就把──就把那混蛋扔黄浦江里去凉快。’”说完,已经是捂嘴笑个不停,我挥了挥手,她逃似地跑了出去,还能听见依稀的笑声。 “陌白──这是怎麽回事?”君禺笑叹道,“被人骂成这个样子──哈。” “我活该。”我苦笑著解释,大致的说了一下昨晚的事,隐去了必要的情节。 君禺摇头道,“你呀你──” 我连忙转移话题,重新将问题引到他身上,“君禺,其实──” “什麽?” 我思忖著该怎样措辞,却终究没想到适合的词汇,只试探道,“清水信一──你在上海见到他了吗?” 君禺微微怔了一怔,仿佛很尴尬的模样,半晌才摆了摆手道,“相见不如不见──再说──”他苦笑了一下,踯躅道,“我们,见了又能怎麽样?” 我顿住,叹息道,“他──倒是一直在找你。上次碰见他时,聊起你,他说他找过很多地方。”当时清水是将地名说了的,可惜我已经忘记得差不多。 作家的话: ☆、故国三千里46 君禺点头道,“这我都知道的。他找不到我,是因为我一直在躲他。”他抬起头来,直直地望著我,一字一顿地道,“就算上野的垂枝樱一如当年,我们却早就不是当年了。” 他此言一出,我突然就有些怅惘。纵然不是感情多麽的深厚,纵然也不是什麽挚友,至少当年的樱花下,还有当年最纯真的梦想。 只得苦笑,当年事,不提也罢。 “清水一直在找你。”我淡淡地重复著一个事实,“你也不能总是躲著,说清楚了,大家都好办──说实话,君禺,我觉得他来中国,就是来找你的。” 君禺怔了一怔,“找我?为什麽?” 我向後一靠,摊手道,“我怎麽知道──我既不姓清水又不叫信一。不过你想想,他一不是家中长子,二不是主战派人士,这是战乱,游玩也不会挑这个时候,你说是不是?所有的理由都不可能,那你说他还能来干什麽?” 君禺半晌不语,只笑道,“你,恐怕多虑了。” 我端起茶浅呷一口,笑道,“君禺呀君禺,我究竟是不是多虑了,你心里还不是最清楚的?” 君禺半晌不语,我又道,“你现在做什麽呢?” 君禺叹了口气,叹息道,“在女校教书,刚调到上海来。谁知道刚来,就有了你的消息。” 我笑出声,“做教师,不错。不过在女校,压力很大吧。” 他点了点头,耸肩道,“无所谓了。反正现在──做什麽不都一样嘛,提心吊胆的。” 我点头,迟疑著问道,“你是不是──现在还在那个什麽抗日组织。” “对,全称是──” “停。”我急忙打断他,“清水再问我的话,我会告诉他我没见过你的。” 君禺感激似地笑了笑,低声道,“我现在,没办法面对他。” 我静静地喝茶,没有出声打断他的思绪。的确的,怎麽见呢?诚然,是好友的,不仅仅是好友,而且是挚友──然而不但如此,也同样的,是日本军官和抗日分子,怎麽想怎麽可笑。能瞒得一时便是一时,清水也不见得会一直找下去的。 也只能希望──他别在找下去了吧。 月亮斜斜地挂下来,破了夕阳的薄暮,黄黄白白的,映著阴沈的夜色,显得浑圆而可爱。夜色悄悄地弥漫了起来,一切都睡了,安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仿佛是嘈杂的一般,铃声的突兀惊醒了夜的幕布,仿佛划开了一道雪亮的口子。 “凌陌白,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挽……” “快点。” 未等我再说话,电话已经挂断。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一时五十九分。 所有人都睡了,我尽可能轻的下楼。幸而当年学过驾驶,便直接驱车直奔梁宅。然而真正让我惊诧的,是梁宅灯火通明。 “凌陌白?”梁天奇看见我,仿佛很吃惊的模样,眼睛瞪得极大,像青蛙欲裂的眸一般,“你来这儿干什麽?”他的声音里不仅仅是诧异,还有著一丝的慌乱和半分的不可置信。 作家的话: ☆、故国三千里47 我正在踌躇著该不该告诉他是挽秋叫我来的时候,挽秋就已然出现了我的面前,用极其冷淡的声音道,“我叫他来的,你有意见吗?大哥。”最後的“大哥”二字,明显的加了重音,梁天奇的脸色更加的阴霾,却始终没说什麽,半晌,叹了一声,转身走了。 我望向挽秋,却发现他也正看著我,目光淡然,笑意清浅。 “不问我什麽事?”他走过来,在我面前站了,一双眼里无悲无喜,声调不高不低,他的喜怒哀乐的瞬间的转变,仅仅是因为他高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 我无所谓地耸肩,解释道,“我来都来了,你会不告诉我?” 挽秋斜我一眼,冷笑道,“狡猾!” 我笑,摇头道,“这可不是我狡猾。” 挽秋从鼻子里“哼”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1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1 了一声,没有继续那个话题,只是道,“你觉得,今天晚上有没有什麽不一样的地方?” 我微微的怔了一怔,因为这不寻常显得太突出,他这样问起才显得突兀。半晌,我才道,“挽秋要晓得,我可不是盲者。” 挽秋微微的笑了一笑,淡色的唇抿成一道弧,片刻才道,“吓到你了麽?打电话的时候。”他补充似地跟上了一句,正当我要出声的时候他却制止了我。 “没我的事──”他微微的顿了一顿,显得苍白的脸上绽了孩子般的笑容,“那我们就躲起来,反正他们也不会来找。” 而我却始终没搞清楚是怎麽回事,挽秋话里的含义,我也没有听得太懂,但他最後一句话的意思我还是明白的,於是疑惑道,“你还想去外滩?” 挽秋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没给我好脸色,我赔笑道,“那麽你说的是什麽地方。” 挽秋很坦然的样子,理直气壮地道,“就躲在这里呀!他们忙他们的去,你陪我就好了。”他说得随意,听在我耳中,却又已经是另一番含义了。 不过挽秋说得倒没错,偌大的梁家虽然灯火通明,但佣人却都不见了,碰到零星的几个,匆匆的叫一声,“少爷”就迅速地去了,我倒是更加的莫名了起来。 挽秋却只是淡淡的,神色一如我第一次见他时那般的清淡,清淡里隐约地带上了几分的讥诮,尖的下巴映出了几分的刻薄。 我本以为,挽秋的房间会同他的人一般的清淡。 挽秋的房间,造型很是古怪。四面墙,只留出了门和窗,其他的地方都被打成了书架。窗台旁有一张桌子,床在房间中央,两把折叠椅。东西虽然不多,但一眼就觉得乱。 “这麽多书?”我惊讶道。满满的一屋书,至少也要有几百本。挽秋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鄙夷地斜了我一眼。我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挽秋却不理我,只脱了外衣自顾地往床上一躺。 我也不指望他能和我说什麽,只得看书脊上的文字,然而不看还好,一看竟是吓了一跳。 从柯南.道尔到程小青;从醉西湖心月主人(笔耕山房主人)到曹梦阮;从但丁到雨果……甚至涉及到欧洲古典哲学的范畴……最不可思议的是,我居然看到了一本《圣经》……然而不但有《圣经》,竟还有手抄本的英文版《古兰经》。 我不由得目瞪口呆起来。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是一个这样博学的人。在这样一个文化流通闭塞的年代里甚至还可以有这麽多的外文书,不得不说是神奇的。 作家的话: ☆、故国三千里48 甚至有很多书的书脊上的文字我都完全看不懂,要知道,我的德语和法语相当的粗陋。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突然发现,我并没有我想象的那麽了解他,没有我想象的那麽明白他。 挽秋…… 他似乎明白我在想什麽,但却并没有什麽表情。我回过头去看他的时候,他斜倚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只那一双眼波光流转。 我歪头瞥见书桌摊著的书的封面上那熟悉的文字,微微的怔了一下。 “《绿衣之鬼》”他突然间开口道,“江户川乱步去年的作品。”他微微的顿了一下,又道,“到现在,有五部作品依旧没办法得到。来往不是很容易,宪兵队检查得太严,出入都不方便。” 我很是吃惊地望著他,他却淡淡地道,“其实,以前我就认识你。” 我愣住了。 挽秋嘲讽似地一笑,淡淡道,“事实上,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你了。毕竟,凌千岩不仅仅是一次提到过他的弟弟。” 我知道我的脸色一定不好看,他却继续道,“这些书,一部分是苏七帮我弄到的,一部分也是你哥帮忙的,他总是觉得他对不起我,你知道为什麽吗?” 我讷讷,然而我自然是不知为何的,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开口。 挽秋淡淡地道,“如果不是你哥,我不会认识卫童。你哥……一直觉得心中有愧,所以干脆逃到了日本去。”他笑了一下,几分轻蔑,几分怜悯,“至於麽?我都没说什麽……他就那副样子?我若是说几句其他的,他不就得一气跳了黄浦江?” 我想说些什麽,却只觉得口中干涩,一句话都说不出。只仿佛濒死的鱼一般张了口。 他又笑,那一笑间芳华万千,“傻子。”他慢慢地坐直了身子,漠然道,“一开始挺讨厌你的。後来发现,其实你不是那麽值得讨厌。” 我苦笑道,“这……我能认为是夸赞吗?” 他理直气壮地点头,“当然。” 我笑著叹息,又摇了摇头,“你……”其实很想问他,当初他接近我,是否与大哥的事有关系;其实很想问他,当初他接近我,是不是另有其他的目的。但终究没有问出口,也终於不想问。我想我是了解挽秋的,挽秋做事,向来与原则无关,只是由著性子,想了什麽,就是什麽。如此的别扭,如此的任性,也如此的──让我不可自拔的深爱。 ☆、故国三千里49 “过来。”他突然道。 我怔了片刻,如他的愿。 我在他身边坐了,他突然靠过来,一口咬在我肩膀上。隔著衣服,我都可以感受到他牙齿的锐利。 幸好人是杂食性的动物,若是肉食性的动物,那牙齿会比这尖利得多。幸好……想过之後又想笑,对自己离奇的思考感到好笑。 然而却没有笑出来,诚然是因为太过於疼痛,以至於让笑都噎在了喉咙内部,然身体的痛却更加刺激了神经,终於忍不住,一把将他推在床上。 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感觉,其实他真的很瘦。压在他身上,仿佛就在身底垫了一副骨头一般,硌得生疼。 他却一直不松口,哪怕让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扭著也绝不松口。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於松了口,笑得异常灿烂,“你太重了。”他这麽说著。 “你太重了。”他重复著,声音依旧很淡,笑容却很璀璨。我清楚地看到已经变了颜色的衣服,也清楚的看到了他嘴角的血痕。 那是我的血。 我想我疯了,但就算是我疯了,也是挽秋将我逼疯的。茫然间才想起,那也许是我第一次吻挽秋。 他却并没有什麽太大的反应。直到我结束这个吻,他始终没有什麽其他的反应。 “完了?”他轻轻地说了这麽一句。我微微一怔,瞬间挨了一巴掌。愕然间被他一推,竟就那样跌在了地上。 他靠在窗头,只吃吃的笑。 我苦笑一声,爬起来在椅子上坐了,摇头道,“你真是……”我想说话,却终究没有说下去,只是定定地望著他。 他只是笑,但那一双如琉璃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2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2 似琥珀的眼里笑意全无,半晌才道,“疯够了?” 我看著他,直直地望进他眼里去,浅笑道,“没有。” 听到这里,他面色微微的变了一变,冷笑道,“凌二少好大的胃口。” 我大笑道,“只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只是冷冷地看著我,半晌,又嫣然一笑。 他表情变换,我却并不觉得奇怪。 他想笑便笑,想哭就哭,想怒就怒,没有理由,只是因为他想。可能因为他突然想,就突然靠过来,也可能是突然就後悔,然後再把我推开。 都无所谓,我知道的,我所扮演的,就是朋友外加玩偶的角色。然而挽秋没有想到,一向言听计从的我会有如此暴力的一面。 他吓到了,或者是其他的什麽,无所谓。 我承认我卑鄙,我从来就不是好人。他会爱上我的,我只不过是一直在他的身边,一点一点的渗透到他的生命中去,一点一点的,让他越来越依赖我,一点一点的,让他离开我就无法生活。 卑鄙吗?也许吧。 我想我的目的,现在至少已经达成了一般,至少我在挽秋的生命里,已经是一个必要的、一个不可或缺人物了。 我已经,成功的在他的生命里,烙下了属於我的,永远无法取代的痕迹。 挽秋是最自私的,我却是最卑鄙的。 就那麽一瞬间,我近乎残忍地想,只有我们,才是绝配的。 “衣服脱了。”他淡淡的说,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的语调。 作家的话: 没有意外的话,後天开v,明天会小更一章~~额。。我是存稿箱君。。作者偷懒去了…… ☆、故国三千里50 我怔了片刻,却又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笑,有几分自嘲的味道。 “你笑什麽?”他歪了头,睁著眼,纤长的睫毛微动,仿佛一个无辜的孩子,惹人心疼。 我摇头,他见我不动作,便自己过来,抓了把剪刀就剪开了衣服。虽然如此,可还是很疼,毕竟布料已经沾在了伤口上,他这一撕,免不得再流些血出来。 “很疼?”他依旧歪著头问,连口气也无辜起来。 我苦笑,他自己咬的,难道他不清楚。他那一口,咬得倒是狠──我敢打赌,他咬了至少有五分锺,虽然後来几乎只是含著,但也差点把我那块肉给咬下来。 “在书上写名字,给房子起名字,在物品上做记号。”他淡淡地说著,竟然不避讳地直接跨坐在我腿上。那一瞬间我才知道,什麽叫做煎敖。 想做点儿什麽,但却又不敢;不做点儿什麽,但却又不甘。 我只得苦笑,大不了喝几盏苦丁败火。 他伸手环住我的颈项,左臂正压在我右肩的伤口上,疼得我一抖。他却笑得格外灿烂,慢慢地接下去道,“所以凌陌白,你是我的东西,记住了?” 我静静地看著他,微微挑起一个笑痕。他继续道,“你要的,我给不起。” “所以?” “所以……”他歪著头,依旧很无辜的模样,“所以只要让你给我了。” 我叹息著,他却脱离了我的身体,自顾地将桌子上的书拿起。 “所以凌陌白,你还是认命得好。”挽秋笑吟吟地看过来,“伤口自己处理吧,乖……” 听到他最後一个字,我只觉得我的额角痛苦的抽了一下。 乖…… 冷! 真的是太冷了! 一般来说长衫大概是在20世纪40年代趋於流行,30年代中山装与满化男装多。 ☆、故国三千里 51 我从没有想到过,那天夜里梁宅灯火通明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梁子桐并危,我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挽秋的冷笑,也是因为梁子桐的病危。 事隔多年还会恍惚的,就是那个夜里在挽秋房间里发生的事。 後来很久以後给绾缃讲起的时候,绾缃问我,那个夜里,我想的究竟是什麽。 我回答说,那个晚上,我什麽都没想。 该想的,不该想的,都想过了,所以就无想可想。 绾缃笑我,那笑容里,分明带了几分挽秋的颜色。 ******** 又一次进医院,依然很拥堵。不过很幸运,没有再碰到清水,毕竟,碰到了,也没什麽可说,还不如不碰见的好些。 人群总是忙碌,然而我却只是站在走廊里。挽秋依旧要笑不笑的那副模样,让人看了就咬牙切齿。 梁天奇倒是忙得很,进进出出,里里外外。 梁子桐病危。 我悄悄地去看挽秋的神色,他依旧只是淡淡的,似乎看到了我那探询般的眼神,他冷笑道,“要死要活,干我什麽事?” 我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 预备好的,安慰呀什麽的,完全都没有什麽用了。一直以来都知道挽秋和梁家人的关系不亲近,今天才知道,不但是不亲近,甚至有些冷淡。 医生又和梁天奇聊了些什麽,那个毛发很浓密的德国男人显得一丝不苟。 挽秋在走廊里昏昏欲睡,我却觉得我自己与这一切都格格不入。 我毕竟是个外人,在这样的时候,毕竟是不方便的。然而梁天奇没有再问起我,仿佛我不存在一样。 不知道又坐了多久,我的思绪开始飘。 “挽秋,爸叫你进去一趟。”梁天奇的声音如针一样地扎进耳朵里,刺的我一疼。抬眼看了他那副扑克脸,我推了推靠在我肩上快要流出口水的挽秋。 挽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梁天奇的脸青了又白,咬牙切齿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挽秋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继续靠我肩上。 我看梁天奇的面色不是一般的差,又把挽秋给推了起来,他坐了半晌,才不冷不热地道,“反正老头子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你著什麽急。” 梁天奇的脸上又是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道,“他毕竟是你爸。” 挽秋冷笑道,“你这话说得倒是好听。”他微微的顿了一顿,嘴角挑起了一个讥诮的弧度,“那我问你,我姐做舞女的时候,他干什麽去了?” 梁天奇顿时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半晌才趑趄嗫嚅地道,“他──自然有他的苦衷。” 挽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梁天奇叹了一声,终究没说什麽。 挽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走到病房门口,却又回过头来道,“老头子死了,我就搬他家去。” 我怔了一怔,顿时就明白过来。挽秋口中的“他”就是“我”。想到这里,未免有些高兴,但却又不能形於色,只好忍著。 梁天奇的面色却是更加的不好看了,阴森道,“梁挽秋,你不明不白的,住到人家家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3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3 里去做什麽?” 作家的话: 昨天没爬上来,补更 ☆、故国三千里 52 我觉得他其实是已经隐忍了的,他就差点没说我这个男人有什麽好的了吧。我没出声,冷眼等著看戏。 挽秋做得来的事,我一向不插手。并且我这人的是非观一向很明确,挽秋做的,就是对的。无论如何,我只站在挽秋那一边。 我安心坐下,等著看挽秋的反应。 挽秋的手停在门把上,转头笑道,“哟,你到忘了,那房子是姐夫留给我的。我只不过是借给了凌陌白住了而已。再者说来,我回自己家,还用得著你管?” 梁天奇刚想反驳,挽秋冷笑著接道,“你难道不知道,苏枕月为什麽把房子留下来?” 我觉得梁天奇现在这副样子,就仿佛是被雷劈过的鸭子,焦黑的,惨不忍睹,面部的表情也是扭曲极了的。 自作孽不可活? 也许我也该学淮阴侯,凉凉地来一句:古人诚不欺吾。 挽秋并没有呆多久就出来了,我隔著玻璃远远的看到梁子桐憔悴的神色。未免有些伤怀,那个男人,曾经那样的风光过,而今,也只不过是病床上垂危的老人罢了。 世间的事,除了情之一字,只怕其他,都已经看透了。 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话:我掌握了全世界,却掌握不了对你的爱。 有些可笑? 也许罢。 诚然,世界往往没有那麽多的美好,美好的现象,就是为了被破坏的。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没有失望,就没有绝望;没有绝望,就没有了希望。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缠绕的怪圈,缠绕其中,看不出是非对错,惟独脱了出去,才看得清楚明了。然却也本无什麽是非对错的。人,只便是人,生下来,是为了别人,活下来,就是为了自己。成王败寇,谁都知道,也是谁都不愿意去承认的东西──自然,是除了成功者外的。 莫名地就又想起了挽秋抽烟时的样子。 挽秋看起来就很干净的样子,浅色的,苍白的,如琉璃似琥珀的那一双眸,流光宛转。然而却始终是没有想到,那样干净的颜色,其实是可以与烟联系在一起的,那种出人意料的和谐和美丽。 挽秋。 我有的时候真的会想,若无挽秋,我也许早就寻一僻静之处,把酒东篱,浅醉南山。可只是因为了他,又在这红尘里挣扎万千。 想来也许是羡慕竹林七贤的,尤其是那首《咏怀其三》,更是大肆的歌颂断袖。那般的狂妄,我想到死,我都是学不来的。 然而又失笑。 不免得失笑起来。 我做我自己,做得好好的,又去学他人做什麽?学了十个阮籍,也终究是翻版,不如做得我堂堂正正的凌陌白好。 挽秋在我身边坐了,眼波流转,“凌傻子,说你傻,你倒是真傻了起来!只这一扇门,又有什麽可看的?” 我笑道,“相思成狂。” 他笑出声,吃吃道,“一日不见,难不成便隔了三秋?” 我笑道,“何止是三秋,恐怕是三十秋。” ☆、故国三千里 53 他又笑,直笑够了,才道,“你下午有事吗?” 我揉了揉额头,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有事──也不是大事,推得掉的。” 他笑道,“若是走不开,就算了。” 我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他摆弄著自己的手指,半晌,才淡淡道,“你这话说得倒是不错的。这世上,哪有什麽真的走不开,若想走,谁都走不开。走不开、做不到,不过就是推脱之词罢了,若是真的想,真的愿意,又有什麽走不开做不到的。” 我大笑道,“人生一世,得一知己足矣。” 挽秋只是笑,一笑间风华绝代。 “下午……方便的话。”他微微顿了一顿,我第一次看到挽秋如此的扭捏,他抿了抿嘴唇,壮士扼腕般地道,“方便的话我想搬过去。” “没问题。”我忙不迭地点头,这样的好事,我高兴还来不及,怎麽会不方便。 他听了我的回答,浅浅的笑了一下,有几分腼腆的颜色。 我不由得又看的痴了,不知何时,听他笑骂,“登徒子。” ***** 挽秋来的时候,孑然一身。 那时才刚刚下午两点锺。 他随意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著我泡的茶,一边撇嘴说难喝。 “我住哪儿?”他突然这麽说了一句。 我奇怪道,“不拿东西?” 他淡淡地道,“没什麽可拿的。”说著,他靠在沙发上,一副疲倦的模样,“累死我了……” 我不由得笑道,“你这是做什麽去了?累成这副样子?” 他耸肩道,“把那些该烧的书都给烧了,虽然说弄回来听不容易的。”他顿了顿,自嘲似地道,“一千三百七十一册。” 我怔了怔,没想到他竟会走的如此决绝。 “梁家都快被我弄成焚烧厂了,不过──他们现在应该在收拾那些灰吧。”他蹙了蹙眉,又道,“我要睡觉。” “你先睡我房间吧,我下午,给你布置。”本来房间是有的,特地的收拾了一遍,把所以的东西都清理走了,留给他自己布置,只不过没想到他竟然什麽都没有带来──尤其是那些书。 我本还担心挽秋会拒绝,可他却并没有什麽其他的反应,只是淡淡道,“你房间在那儿?” 书房和卧室在一间,还是因为我嫌麻烦的缘故。於是就将两间相邻的房间凿通,又封了一扇门。弄好之後用一扇屏风将床隔起来,便大功告成了。 电话响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屏风,迅速地接了起来。 “是麽……哦……不,的确是有事……见谅。” 他笑了一下,然他似乎真的是笑了,至少我模糊的可以听到喉咙里的声音,“再见。” 卫童……消息果然很快。 我又瞥了一眼屏风,的确,他刚刚搬到我这里,卫童便知道了……的确是很快,不过,并不值得奇怪。 不过他打来电话做什麽?难道目的是打草惊……不,是打电话惊我不成?我倒是真的不想把自己和那种软绵绵的滑溜溜的东西联系在一起的,只可惜,卫少爷没给我这个机会。 至於挽秋,我是不会放手的,不过也不需要我放手。 突然就想起来那一段话: &o the world,”you are me” the risoner ohrone. &o the world ”i am th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4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4 ine” & the freedom of her house. 不禁就有些失笑,原来自己也有这麽“罗曼蒂克”的时候。 不过…… 卫童……却也的确是个麻烦的角色。 挽秋想必还睡著吧。 我突然就想起来挽秋看到屏风时候的表情,那表情和我看到他一屋子书的表情是差不多的──似乎是惊异的,但又不完全是。 ☆、故国三千里 54 唔……诚然如此。 不过他会惊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般来说,屏风……怎麽样也应该是一个长得仙风道骨的清瘦老人古香古色的宅邸里名贵的古董吧?!根本不值几个钱的普通屏风和西式洋楼,倒是很不搭调的。 不过我这样懒散又随意的性子,做出什麽事都是有可能的。 电话第二次响起来的时候,我不得不放下笔。 下意识地又看了看屏风,不过我想大概不会吵醒他的,毕竟,他已经很累了,一夜未眠又加上烧书,恐怕声音再大一倍也醒不了吧。 不过…… “你明天回来?”我有些吃惊地道,“这麽快?” “我不是发了电报回来?”凌宵笑得很畅快似的,“昨天就到上海了,我在朋友家啊,明天就回去……地址我知道你不用告诉我了。” 我只得苦笑,“好,那麽,明天再说。” 她很轻巧地挂掉了电话,我只好无奈。 电报? 因为挽秋的事,早就忘到一边去了吧。 似乎只要遇到和挽秋有关的,我的生活就会完全的乱成一团。或者很坦白的说,只是因为他的缘故,我忘记了我该做的事情,这一味的想著他了。 这算什麽? 如此可悲的──一相情愿。 未免的又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挽秋的时候。当时最多的还是诧异,现在想起来,却只觉得挽秋是一只白痴刺蝟,明明有那麽多的刺,却总是傻乎乎地露出肚皮。幸好他遇到的是我,而不是其他的──黄鼠狼。 仔细想来,挽秋对我,也不是完全无意的。试探性的靠过来,或者是他没有拒绝我的怀抱的时候,总是让我觉得,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一相情愿。 但那又如何? 纵然他喜欢我,也没有到爱的地步,纵然是到了爱的地步,也不会像我爱他爱得那麽刻骨铭心。 不过已经无所谓,从开头就已经预料到的结尾,没什麽可继续下去的了。 我自己选择了的路,自己会走。发生了什麽事,只要有目的,我就可以快乐地活下去,我不会为自己的事故狡辩,仿佛自己,永远都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一样。 漫无目的地神游了许久,才想到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屏风的那一头很安静,我却知道我的内心在骚动,很想去看一看,很想很想去看一看,他睡著了的样子。 然而我就真的那麽去了。 我自己都很吃惊的事实就这麽发生了,等我终於意识到我想干什麽的时候,我已经停在了屏风前。 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绕过了屏风,帐子没有放下,挽秋躺在我的床上,睡得很熟的模样。 才发现,其实挽秋睡著了的时候很安静,安静里带了一丝的透明,也才发现,其实他不仅仅是瘦,而且已经很纤细。 纤细的颈子,纤细的手腕,手指也是一般的纤细,纤细却不玲珑,也不柔弱,更并不显得娇嫩。他的嘴唇的颜色仿佛是在雨里洗刷过的落红,淡色的,显得微微的苍白却又染著一丝的浅浅的粉色。 安静而温柔。 单薄得仿佛砧板上柔软的小生灵。 也仿佛,就要化在空气里一般。 突然就很不忍。 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一个人的睡颜,也能与“不忍”二字联系到一起。 睫毛投下的浅色的影,蹭著枕头轻轻的一声咕哝,单纯而可爱。 挽秋…… 轻轻地咀嚼著这个名字,却又仿佛某个地方被刺痛,那样柔软的疼痛,那样幸福的悲哀,一如落日的忧伤。 那种,美到让人心碎的忧伤。 *****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天色已然大亮了,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揉的皱了,屏风那边还是很安静。我活动了一下酸软的手臂,脖子也僵硬得让我觉得我像是僵尸。 居然就这麽,在桌子上睡著了。 腰酸背痛腿麻脖子疼……不过,想起曾经露宿街头的时候,有一张桌子和温暖的房间,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 我扶著桌子站起来,很庆幸交代菊香不叫她就不必进来服侍。若是她真的进来的,光是看到我这副样子,就不知道会说笑成什麽样。 她倒是无妨,有口无心。可毕竟有人,每时每刻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话。 下了楼,三娘在客厅里坐著,涂著豆蔻的指在晨曦下显得有些刺眼。 ☆、故国三千里 55 “早餐吃过了的,你要吃什麽,吩咐厨房做些。”三娘斜斜地往後一靠,妖娆自生。 我却是已经习惯了的,并不觉得怎样,淡淡道,“倒是不饿,不吃也罢了。今天……怎麽这麽早?”我问了一句。 三娘笑道,“不是说凌宵今天回来麽?都起了个大早等著呢。倒是你呀陌白,怎麽这麽不上心?” 我苦笑,我怎麽能说,因为挽秋,完全忘记了妹妹的事。 正这时,菊香端了茶过来,笑道,“二少爷终於舍得出来了?” 她平日里与我没大没小惯了,我也不觉得如何,笑了一笑,却不说什麽,耳边传来母亲冷冷的声音,“没大没小的,像个什麽样子!”被她这麽一说,菊香缩头缩脑地站到了一边,阿慈笑道,“夫人,何必呢,一大早的别动气。” 阿慈是母亲陪嫁的丫鬟,在母亲的坚拒下最终没有被父亲收房,却也终究没有嫁人,做了老姑娘。 母亲的颜色并没有太缓和,拿一双眼冷冷地望过来,走了几步,在椅子上坐了。三娘笑道,“你却是──还是当年的样子。” 母亲显得有些动容,却终究没说什麽。 这两个女人的恩怨,我是不晓得的,只知道,同一个屋檐下十多年,她们很少说上话,但偶尔的言语,却又是那麽的默契。 小的时候还是问过大哥的,不过大哥却也是疑惑,後来他去问了谁,我不记得了,反正是挨了罚的。 再後来,我就离开了上海,足足十六年。 “子曦呢?”我在沙发上坐下,啜了口茶,有意无意地岔开话题。 三娘别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娇笑道,“哟,子曦……”她拉长了声调,在笑声里笑意颤动,“他不是上班去了麽?”说著,细细地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5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5 赏弄著自己的指甲。 母亲淡淡道,“凌霄回来了,你也抽时间陪陪她,毕竟你是兄长。”她顿了一顿,又道,“看看你那班朋友上,有没有合适的,介绍一下。” 我点了点头,母亲又道,“粱家的小少爷,结婚了没有。” 我心里一跳,知道母亲是打挽秋的主义,按捺下心中的不快,只笑道,“那可是白想了,挽秋有女朋友的,陈如霜,你知道的。” 母亲淡淡道,“陈家那副样子,看是不行了。这婚事,八成也是要吹的。” 我把茶盏放在桌上,掩饰般地道,“是怎麽样,还不一定呢。我倒是想让子曦介绍一个给凌霄,毕竟生意场上的,谁兴谁败都不一定,还不如找一个塌实的好。” 母亲叹气道,“你说的倒也对,只不过……再说吧。” 三娘若有若无的瞥过来,我心里一跳,直觉上就明白,三娘肯定是看出了什麽的。 凌宵回来的时候,九时多一点。 蓝布褂子,短发。 和记忆里的小女孩差了很多。 她并没带什麽东西,只是几件衣服,几本书。 “也没什麽可拿的。”她这麽说了一句,“住宿舍里,也放不了什麽,所以也就干脆不买。” 得知凌宵并没吃东西,三娘笑道,“我去吩咐吩咐,给你们做些点心。” 我笑了一笑,道了谢,三娘掩唇道,“都自家人,客气些什麽。” 母亲与凌宵聊了几句,问了问生活上需要些什麽,近日里的状况,有没有男朋友之类,便回房休息去了,阿慈跟在她後面。 我亲自带著凌宵到她的房间,笑道,“房间的话,不喜欢就重弄,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想的是什麽。” 凌宵抿唇笑道,“二哥你真有意思。” 我摇了摇头,“我没意思得很。”顿了一顿,又道,“下午吧,给你寻一个小丫头。”进而解释道,“母亲好静,不喜欢家里人多,也没有多出来的人手。” 凌宵摇头道,“不用,不用,我有自理能力。” 作家的话: 勤劳的存稿箱飘过~~作者他~~他~~他跑到淡水去鸟= =! ☆、故国三千里 56 我挑眉,“什麽意思?说我没有自理能力。” 她笑出声。 我无奈,“行了行了,你自己收拾一下吧,有事叫人就好了。” 她点了点头,我替她关了门,看见挽秋正往楼梯那边走。 他见我了我,笑了一笑,停下来等。 “怎麽出来了?” 他道,“怎麽,房间都不让出?” 我笑道,“误会误会。” 挽秋斜我一眼,“你未婚妻?” 我一口气憋住。 挽秋急忙道,“你别激动。” 我摇头道,“你你你……”一连说了好几个“你”,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可奈何道,“我怎麽说也不会娶自家妹妹吧。” 挽秋望了望屋顶,又看了看地面,半晌,灿烂一笑,眨了眨那双眸色流转的眼,无辜地浅笑道,“天气挺好的是吧。” “…………” 挽秋说不饿,我也懒得吃东西,早饭就直接拖延了过去。他饶有兴味地观赏我的房间,时不时的来几句评语。 “像不像你衣服的颜色。”我在他走到窗前的时候淡淡地道,“我说窗帘。” 他显然微微的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望过来。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麽突然开口说那句话,或者只是因为想说,於是就那样自如地说出了口。 “故意的?”他歪头看我,笑容里是孩子般的无辜。 我淡淡道,“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没有接我的话说下去,笑容未变。 我从来都不知道,其实挽秋对小丫头片子是非常有吸引力的。至少,目前在我面前发生的事情让我很是头疼。 “哥,你就让挽秋陪我去逛街吧……好嘛好嘛……”凌宵抓著我的胳臂不停地撒娇,“哥你最好了最好了最好了…………” 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我的额角在疼痛。 真是…… 挽秋事不关己地坐在椅子上,闲闲地道,“这可不能怪我,我答应了你哥陪他的嘛。你这样……”他很夸张地叹息,“我真的很困扰啊。” 什麽叫真的很困扰!这明明就是在给我找麻烦! 凌宵不满地道,“哥……你说你有什麽事儿啊?你处理那些事儿他也帮不上忙……”我侧头看挽秋,挽秋一副鼓励的模样。 他不要拒绝凌宵,就全推在我头上,这算什麽事? 我实在为难,挽秋笑道,“凌宵,我倒是真的不能陪你去。” 凌宵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埋怨道,“为什麽嘛!哥都要同意了。” 挽秋浅浅一笑,含蓄道,“家有河东狮,小生不敢丝毫逾越。”说著,便又笑了起来,笑容清浅,温柔里带著坚韧的拒绝。 凌宵微微的顿了一顿,咬了咬唇,面上灿烂道,“早说不就好了。”说完,头也不会地冲出了我的书房。 我看著挽秋,一时间竟没了言语。 该说什麽? 无话可说。 真真的无话可说。 他和陈如霜的事,我不是一早,就已经知道的麽。可为什麽,现在听起来,依然觉得如此的痛苦。 他静静地坐著,燃了一支烟。 ☆、故国三千里 57 我静静地看著他,直到烟圈缭绕在手指的尽头,我一把抢过来,按在桌子上。他上次在我面前抽烟做的事,我没有忘,不但没有忘,而且再也忘不掉。 他淡淡地笑了笑,什麽都没说,只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指甲,我莫名的生起怒火,看到他做什麽都不舒服,便快速地走过去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再看。 他抬头望了我一眼,与我对视了片刻。後来干脆就闭上眼睛不理会我。我心情烦躁,什麽都没想,直接的便吻了上去。 他仿佛很惊讶似的,瞪圆了大的眼睛,仿佛滴溜溜的球儿一般,却又带著些生动的色彩,我放开他,直起身子,仿佛什麽都没发生似的,直接走到书桌旁坐了。 他斜斜地瞥著我,半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我笑倒在桌子上。 他瞪我一眼,半晌,才道,“凌陌白……” “什麽?”我看他,目光灼人。 他没有低头,与我对视了片刻,轻笑道,“再给我几天时间。”他顿了顿,“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我不知道我那一天是怎麽样的,我也不知道该怎样的形容。我只知道,在给绾缃讲起的时候,我一如那一天一般的甜蜜,一如那一天幸福,一如那一天那般的快乐……我从来都没有那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6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6 样的幸福过,那样的快乐过。但我却也是真的,无法形容。最後,我对绾缃说,我觉得我的嘴,已经咧到了最大的弧度,如果挽秋说爱我,那麽第二天让我去死,我也再所不惜。 绾缃却笑我傻,他说,既然他都爱你了,你还死什麽呢? 是啊,那还死什麽呢? 真傻! 仿佛又听见了挽秋说:凌陌白,你这个天字第一号傻瓜。 是啊,天字第一号傻瓜。 听到他骂我的时候,真的是,幸福得想要流泪呢。 绾缃鄙夷地望了我一眼。 日光微微,暮色浅坠。 梁子桐的葬礼并不清淡。 来往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几代以外的亲属,都是匆匆而悲伤的。 挽秋并没有作为主人答谢宾客,这我是知道的,大抵便是他的身份并没有被真正的公布开来吧。 卫童并没有亲自来,据他的妻子说,是有生意要谈的。 梁子桐去世,挽秋几乎就断了与梁家的往来。那天我们走的时候,梁天奇欲言有止,半晌才喃喃道,“走吧,别回来。” 我有些疑惑,梁天奇看著我,认真道,“以後,他就交给你照顾了。” 我隐约觉得有什麽不对,梁天奇勾勒出一丝笑痕,指了指不远处的挽秋,笑道,“别让他等太久。” 我依旧有些糊涂,但却还是没问出来,告了辞,匆匆地去了。 “用不用把肩膀借给你?”我偏头问他。 挽秋撇嘴道,“就你那单薄的肩膀……算了。” 我一口气憋住,大惊道,“我我我……你说我单薄?!” 挽秋冷笑道,“你有几两肉。”说话时很是轻蔑。 张涯忍不住笑了一下,我训斥道,“开你的车,笑什麽笑!” 这一来,连挽秋都跟著笑了起来。 挽秋笑了,我就宽心了,不是麽。 天气不好加上夜深的缘故,行人很少,与几辆汽车擦过,蓦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我急忙叫道,“停车。” 张涯被我吓了一跳,猛地刹车,挽秋也奇怪地看著我。 我打开车门,探出头去道,“君禺,你在这里做什麽?”君禺看起来很狼狈的样子,拎著两只大而笨重的箱子。那两只箱子已经很旧了,磨破了肉皮连骨头都露了出来。 君禺苦笑道,“我……我……。”然而他终究没说出来什麽。 我看了看挽秋,又转过来对君禺道,“先到我家吧,回去再说。” 他似乎有些尴尬,但还是同意了。 刚进客厅,就听见凌宵的声音,“我只是搬到宿舍住,又没有什麽危险,婶婶,你担心什麽呢。” 母亲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你自己拿定了主意,我也只要由著你。但女孩子出门在外,凡事要稳重。” 凌宵撒娇道,“知道了知道了……” 母亲往门口望了一眼,我淡淡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她点了点头,便与凌宵上楼去了。 幸而房子里的房间是足够多的,楼上的房间虽然不少,但也都各有用处,一时间也腾不出来,只能委屈他住在楼下了。 “楼下怎麽没人住?”君禺听了我的解释,好奇道。 “不是没人住,楼下──厨房,客厅,餐厅……”挽秋接过话,进行了一系列的例举,最後道,“还有三间房被打通,合成了一大间佣人房。”他想了想,又想了想,“好象只剩下一间空房了,而且空了很久。”他顿了顿,最後道,“并且那是很地道的空房间,没有床没有桌……什麽都没有。” “那……”我看著挽秋,耸肩道,“委屈挽秋大人与在下住一间如何,明日在下置办了寝具,挽秋再回房如何?” 挽秋斜了我一眼,不咸不淡地道,“看在方先生的面子上。” 我点了点头,微微的笑,他的下一句话就直接让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那麽就麻烦凌陌白先生继续睡书桌吧。”说完,他很是无辜地朝我微笑了一下,然後转身上了楼。 我和君禺面面相觑。 半晌,君禺道,“给你添麻烦了。” 我摆手道,“是朋友就闭嘴。” 他笑了笑,有些腼腆的味道。 “行李先放在这里吧,明天屋子收拾出来了你再整理。”我微微的顿了一顿,认真道,“你就先住在这儿吧,等你想说,再告诉我也不迟。” 他停了一下,微微的笑,“谢谢。” 我摇了摇头,唤来佣人,“陈妈,你带君禺到挽秋的房间吧。” 陈妈答应了一声,对君禺道,“方先生这边请。” ***** “三娘。”我简单的打了个招呼,拉开椅子坐下,顺口问道,“怎麽就你自己?”往日早上的这个时辰,母亲应该坐在这里了。 三娘笑道,“姐姐说她身子不舒服,阿慈陪著她呢,一会儿直接在房间里用饭,你不必担心。”说著,又道,“挽秋呢?怎麽没跟你一起下来。” 我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摇头道,“还在睡吧。” 三娘笑道,“啧啧……又趴桌子上睡了?怎麽不和他一起睡?” 我嘴上道,“床不大,两个人睡更难受。”然三娘看我一眼,没说话。我也知谎言拙劣,我的床,睡两个大男人是足够的。 ☆、故国三千里 58 诚然我是极其希望与挽秋共眠的,但我不是柳下惠。我正当壮年,虽说平时可以克制,但若与喜欢的人同床共枕,我是没有那种耐力的,如此,便只好委屈了。 挽秋正好往这边来,三娘见他,便笑道,“这可真是的,正说著你呢,你就下来了。” 挽秋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了,问道,“说我什麽?” 我接口道,“说咱们为什麽没睡一张床。” 水喝到一半的挽秋呛个正著。我叹息道,“你说说你,怎麽想歪了。”於是,他咳得更厉害了。 三娘笑得,乐不可支。 挽秋出乎我意料的安静,只轻叹了一声,眼里有淡然的忧伤。 子曦下来时,我和挽秋的早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三娘也早已回了房。 “又不吃早饭了?”我笑著打趣道。 子曦匆匆地,一边系扣子,一边回道,“我都习惯了。”他对挽秋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飞也似地出门去了。 我看了看挽秋,笑道,“他还是不准备和你说话。” 挽秋一副老成的模样,嗤笑道,“别扭的小鬼。” 我摸了摸鼻子,没有接话,无论怎麽说,我都觉得,挽秋比他嘴里的那个“别扭的小鬼”还要别扭得多的多。 陈妈收拾了碗盘,正要去厨房,我叫住她,“君禺什麽时候走的?” 陈妈想了想,才迟疑道,“方先生?他走的早……大概六点锺才过一点吧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7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7 。” 我点了点头,她便出去了。挽秋打了个哈欠,倦倦地靠在椅子上。 “这几日里,吃了便睡。”挽秋懒懒的声音闲闲散散,似乎还带著几分遗憾,“也不见胖。” 我哭笑不得,只得叹息,“若是凌宵如你这般,她便开心死了。”说到凌宵,她已经决意要搬到宿舍去住,我和挽秋心里都清楚得很,她是不想太尴尬。本以为早饭她会在家里吃,没想到也走得早。 “楼下那间房,不用收拾了。”挽秋凉凉地道,“直接让你朋友搬到凌宵那间不就好了?” 我摇头道,“她周末总还要回来的罢──不给她留一间房,也说不太过去。”说著,我顿一顿,别有深意地道,“还是说,挽秋你想……” 话没说完,被他扫来那一眼给挡了回去。我乖乖地闭嘴,一言不发。 客厅里的电话响得很是突兀,我总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卫童,接起来,听声音便知道,是一位思夫心切的闺秀。 我叹口气,压住心中的刺痛,面上无谓道,“陈小姐的电话。” 挽秋“哦”了一声,慢慢地移过来,接了电话,“如霜?什麽──我……啊──” 前面的还成话,後面的逐个都成了单音。 电话挂掉,挽秋的脸色仿佛苍白了许多。 挽秋怔怔的,仿佛很哀伤的模样,低眸垂睫,半晌才轻轻道,“她说──陈易葳要把她嫁给丛宪。” 我怔住。丛宪是听说过的,但来往并不大,他是做肥皂生意的,自己起的家,发妻去了,留下了两个孩子,年纪也快到不惑──这些不论,他本人相貌并不堂堂,且好女色,品行虽不能说是差极,但也是不端的。 不免是有些替陈如霜伤怀,那麽好的女孩儿,怎麽会许配给这种人。但同情陈如霜的同时,却也多少有了几分快意的感觉,毕竟,我爱的人是挽秋,她也一样。 挽秋继续道,“可是──” 我叹息,“你可是放不下她。”心中终是怜著他的,一边欣喜又一边替他哀伤,连我都忍不住想要嘲笑自己。 挽秋依旧呆呆地,半晌,讥诮似地道,“放不下──有什麽放不下的?”他低低地道,带著讥诮的味道,“时间,总是消磨一切的。多深的情啊,多好的爱啊──”他冷笑道,“狗屁!”我怔然。 他又道,“只不过,她若这麽嫁了过去,恐怕──”他笑得有几分萧索,“恐怕会死在丛宪手里。” 我愕然,疑惑道,“总不至於如此吧。”未听说过丛宪有特殊的爱好。突然间想起,陈如霜曾经说过他与挽秋已发生亲密关系,难道说,从宪,这便是挽秋所担忧的。 挽秋叹了一声,看著我,一字一顿地道,“她怀孕了,两个月。” 有什麽东西,在我脑中,轰然炸开。 ☆、故国三千里 59 江南雪(故国三千里续)(我的1937之一) 真娘墓,虎丘道。 不识真娘镜中面,唯见真娘墓头草。 霜摧桃李风折莲,真娘死时犹少年。 脂肤荑手不牢固,世间尤物难留连。 难留连,易销歇。塞北花,江南雪。 第一章 夜已经深了。 我毫无睡意,看著一只小虫绕著灯罩飞来飞去,心里更加烦闷,直到它灼死在灯罩里,我才有了几分快意。 人在发怒的时候总是想要去破坏什麽东西的,这一点,我并不能够免俗。 这几日是少见的晴天,连夜都是晴朗的,圆而黄白的月亮坠著,恍惚地提醒著我,又到了十五。 月圆,团圆。 然而世界上又哪来得如此令人欢快的事呢? 陈如霜的电话打过来之後,挽秋就一直苍白著脸,我不知他是开心还是难过,但我是的的确确地狠狠心疼了一把。 一家三口,多麽和谐美满。 而我凌陌白,却又终究算得了什麽呢? 是不甘,还是其他的什麽,混杂在一起,让我烦躁异常。 十月份的上海平和里带著几分被压抑的暴躁,我总觉得即将又发生点什麽,可又不清楚究竟会发生什麽。 点了一支烟认它燃著,灭了又点上,直到它变成我脚下的一堆会为止。 房门被推开,想来是聚香,正想吩咐她早些去睡,头一回却看到一袭睡袍的挽秋。 我怔了一怔,然而堆起笑脸,“挽秋大人怎麽有空过来看我?” 挽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关上门,扯了张椅子在我身边坐了,腿交叠著,露出一截小腿。 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暧昧之下,很容易顺势发生一些什麽改变根本的事情,我不是柳下惠,但只可惜,坐在我面前的人是挽秋,不会半推半就的和我发生一些什麽不该发生的事。 挽秋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凌陌白,你又在想什麽?” 我讪讪地笑了笑,掩饰尴尬一般咳了一声,惹来他的大笑。 我叹气。 挽秋看见桌子上的烟和落了一地的灰,啧啧地叹了声,拿起一支点了,狠狠地吸一口,然後在我脸上吐了一口烟。 我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耳中听得挽秋凉凉地道,“这才叫咳嗽,刚才的那声太假了。” 我苦笑。 不愧是挽秋。 “怎麽还没睡?”我缓过来,给他倒了杯水。 挽秋笑眯眯地道,“你不是也没睡?” 我叹气,果然我是说不过他的,纵然说得过,也是舍不得去说的。 挽秋见我叹气,只挑高了眉看我,我只得认输。 “想些事情。”我说,有些敷衍的味道。 然而挽秋很明显不喜欢我的敷衍,眯起了眼睛,我只好回答,“我在想陈如霜的事。”我不想再叫她什麽陈小姐,天知道我是多麽想让这个女人死在太平洋里永远不被人发现! 爱情是自私的,能分享的爱人不是爱人,那只是玩物。 挽秋沈默了,暖色的灯光下他的眉眼显得格外的柔和,我忍不住就握了他的手,在手里细细地抚摩著。 挽秋没有挣,也没有别的反映,只是怔怔的,像个茫然的孩子,想吻他已经不是一个冲动,但我还是忍住了。 无论如何,我不想失去他。 我即将得到的机会,只被一个电话就轻而易举地毁掉了,心里五味搀杂,却一句心里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日清晨我满脸睡意地下楼,三娘看著我笑得意味深长,母亲一如既往地在房间里用饭,稀奇的是已经七点多锺了君禺却还坐在客厅里看报。 “今天休假。”他解释了一句,对我笑笑,我才恍然原来周末到了。 挽秋还在睡,我没有叫他,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就回了房,十点多一些的时候挽秋顶著乱糟糟的头发跑到我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8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8 的房间,嚷嚷著要喝咖啡。 我只好从凌家二少变身成挽秋的仆人,咖啡刚泡好,菊香就敲门进来,说凌宵回来了。 挽秋打了个哈欠,我生怕他和凌宵见了尴尬,可挽秋并没有一点当事人的所知所觉,大大咧咧地穿好衣服下楼去了。 我在心里叹气,也跟了下去。 凌宵撒欢似的跑进来扑进我怀里,我打趣她道,“这麽大的丫头了,还这麽疯疯癫癫的,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凌宵扮了个鬼脸给我看,和挽秋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两个人相处得很自若,看起来我是白担心了。 不过这样也好,是我所期待的最好的结果。 正想把凌宵引见给君禺,就见凌宵瞪大了眼睛一脸诧异地道,“方老师,你怎麽在这儿?” 君禺怔了一怔,笑道,“我借住在这里。” 大家都认识,这便好办得多。挽秋一口把咖啡喝光,杯子放在桌上,懒洋洋地靠到窗边去晒太阳。 耳中听得凌宵道,“学校里又要游行,老师去不去?” 君禺摇了摇头,道,“游行什麽的,我不赞成,但也不反对,只不过你们都是学生,需要做的事情是以学业为重,当今我们缺的是人才,不是狂吠的狗。” 凌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挽秋鼓掌道,“方先生这话我很喜欢。” 君禺笑了笑,有些腼腆的味道,“一家之言罢了。” ☆、故国三千里 60 晚秋额前的碎发低低地垂了下来,阳光被窗棱切成了碎片,漫漫地撒在了晚秋身上,他整个人就都在橘色微红的光晕之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那一瞬间,美得不可方物。 挽秋斜我一眼,似怒似嗔,我心里一动,偏过头去装作没事的模样。 挽秋只是突然的笑了起来,笑得凌宵和君禺都是一愣,他笑够了,摆了摆手就往楼上走,我颇有些尴尬,僵在原地。 凌宵有些担忧地道,“他没事吧?” 她这句话仿佛给了我一个契机一样,我安抚地笑笑,转身便往楼上走,边走边道,“我去看看他。” 挽秋果然在我的房间。 他靠在窗台上,双手撑著窗台,偏著头似笑非笑地望著我,细碎的发遮住了半只眼,眸子里浸了水一般的莹润,我突然就有一种被他看透了的错觉。 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或者只是看著他……不管生气也好高兴也罢,看著,就足够了。 我所爱的,我不一定要和他一起。 但我所爱的,我一定会陪在他身边。 用任何的理由,任何的借口…… 我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他懒洋洋地眯了眯眼睛,我在他面前停住,“我去跟陈易葳说……我要娶陈如霜,你觉得呢?” 挽秋偏过头,勾勒起一个略显讥诮的笑容。 我张了嘴,却什麽都没说,终究闭上。静默得仿佛在密不透风的箱子里的濒死的鱼,想发出声音,却根本没有能力。 “你没有必要这麽做。”挽秋转过身,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著窗台。手指白皙而修长,指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圆润。 我从背後抱住他,他动了动,没有挣扎,我没有回答他,他也没有再说什麽。阳光透过窗棱洒进来,晃得我眼睛有些疼,於是把下巴抵在他的肩上,闭上眼不让眼泪流出来。 挽秋,挽秋。 一个念起来,就疼到骨子里的名字。 “凌陌白……” “什麽?” “你这个……天字第一号的傻瓜!” ****** 在少见的两个晴天以後,第三日天色便暗淡了下来,1938也即将在炮火中度过,恍然间,已经一年多了。 已经习惯了偏淡偏甜的食物,习惯了连绵的雨水,习惯了刺骨的寒,也习惯了,凌家的,商人的……种种的一切的一切。 挽秋的神色淡淡的,双手撑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叹著气在他面前坐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一巴掌就拍掉了我的手,带著写耐人寻味的味道说,“凌陌白,你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麽东西?” 我失笑,天知道挽秋什麽时候开始关心我的脑袋了,我拿起茶盏,掀了掀盖子,“我麽,大抵装的都是些豆腐渣。” 挽秋一把抢过茶盏,一口喝了个干净,意犹未尽地添了添嘴唇,才慢悠悠地道,“我想也是。”大有一副皇恩浩荡的模样。 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开口提陈如霜,如果可能,我多麽希望那个女人的名字永远不要再从挽秋的口中吐出来。 “出去走走吧。”挽秋的手指把玩著茶盏,漫不经心地道,“这几天闷得要死,再不出去透透气,我也离发霉不远了。” 我微微一笑,“既然挽秋如此说了,那麽在下,定当舍命陪君子。” 从宅子里出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天色半灰,细雨微微,十一月的上海冷得有些锥心刺骨,我悄悄地牵住挽秋的手,他斜了我一眼,并没有挣,只是似笑非笑地拿一双琥珀似的眼望过来,看得我心虚不已。 心虚归心虚,放开是不可能的,我便装做什麽事都没有发生,只是握著他的力度加大了一些。 “凌陌白,我没说不让你牵,但你轻点行不行?”挽秋哭笑不得的模样让我不禁一阵赧颜,尴尬地咳了两声,手微微的松了松。 头一抬却看见一个不想见的人,但已经看见,又不能装做不认识,转身离开,挽秋的脸色也在同时冷了下来,我鬼迷心窍一般,抓住他的手不曾松开。 卫童靠著汽车,懒散却不减英俊,他的目光不著痕迹地扫过我拉著挽秋的手,眼里闪过一丝狠辣,却依旧笑著道,“陌白,好久不见。” 我笑了一笑,对卫童的表现暗自好笑,虽然我明知道现在不应该激怒他,只可惜动作比思想总是快了那麽一小步,“也不算好久……夫人还好麽?” 卫童大笑,“陌白,你这可不对,一见面就问我的夫人,这可让我分外的不高兴啊。”他这麽说著,眸里郁郁之色仍然不减。 我无心与他多做寒暄,正想找些理由告辞,只听他道,“我这次是专程来找你的。” 我还在想他怎麽会出现在离我家这麽近的地方,原来是刻意而为之,心中转念,脸上笑道,“怎麽?” 卫童用两根手指从口袋里夹出一封请柬,递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几个朋友办的舞会,这些日子上海不大太平,大家都安分得紧,好不容易才有了个舞会兄弟怎麽能忘了陌白?” 若我们是兄弟,那兄弟阋墙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吧……心下虽然嘲笑,但面上不得不还是一副亲和的模样,“多谢。” 他却仿佛才看到挽秋,“啊……这不是?”他说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9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29 著,隐约间有几分疼痛之色。 挽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只对我道,“凌陌白,你还不走看什麽?有猴子给你看麽?” 卫童更有了几分尴尬的神色来,顿了顿,却终究什麽都没有说。 和卫童告了辞,见挽秋的脸色一直不大好,索性就回了宅子,凌宵还在客厅和君禺聊天,我把请柬递了过去,笑道,“有没有兴趣?” 凌宵接了过来,反复查看,奇道,“怎麽问起我来了?” 我看了看挽秋,道,“挽秋缺个女伴。”那时候凌宵之所以对挽秋有些感觉一则容貌二则家世,并谈不上什麽太深的感情,如今时间久了,该过去的早就该过去了。 凌宵点了点头,“没问题。”她眼珠转转,“不过有没有好处啊?” 我就知道她不会反对,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想要什麽回头和我说。” 她兴高采烈地抱著我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欢快地跑上楼去了,我看著挽秋,见他斜我,急忙眼观鼻鼻观心。 ☆、故国三千里 61 挽秋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然後对君禺点了点头以绝对忽略我的表情上了楼,我顿时哭笑不得,君禺看看我,看看挽秋,一副茫然的模样。 我苦笑了一声,就知道这个书呆子铁定什麽都看不出来,和他聊了几句,还是惦念挽秋,也匆匆地跑上楼去了。 我上去的时候正看到挽秋靠著走廊的窗台喝茶,茶盏捧在手里,左手的手肘撑在窗台上,低著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睛。 “头发有点长了。”我鬼使神差地说了这麽一句,又差点咬掉了舌头,只得站在没有任何反应的挽秋身边,有些汕汕地笑了笑。 阴郁的天气里淡淡的光像做梦一样,虚无而飘渺,挽秋侧著头,有些淡有些凉地说,“爱呀不爱呀什麽的,别跟我说。”然後走掉,仿佛什麽都没有发生,只有我站在那里,对著窗台上的一杯茶。 我笑得有些自嘲,然後拿起茶盏一饮而尽。 凉了,味道不好。 就像十一月的上海,阴凉而冰冷。 一连三天都没有看到挽秋,好似故意避开我一样,晚上意外的三娘下楼来用饭,三娘问,“挽秋天天干什麽去,早上走得那麽急,晚上又回得那麽迟。” 我故作淡然,“他自然有他的事情……三娘问那麽多干吗?” 三娘笑得嫣然,惹了桃花的璀璨,“谁说不是呢。”她这麽一句,轻轻巧巧,却仿佛一记重拳,砸在我的心上。 谁说不是呢? 是啊,谁说不是呢? 我想笑,却终究没笑出来,闷闷地吃了一顿饭,外面下起雨来。 天凉得紧了些,我坐在客厅点了支烟,我想如果三分锺以後如果挽秋还不下楼,我便自己去算了。 一分锺以後,下来的不仅仅是挽秋,还有凌宵。 只几天不见,却仿佛隔了多少年一般,他仿佛又清瘦了一些,也白了一些,淡色的唇上没有几分血色,只几眼,便看得我心里发疼,眼神未免暗了暗,我终究 ,不是他的什麽。 我想我是不是该放手,让他尽情的做他自己……可终究是舍不得,初见时的那一眼,就刻在了心里,再洗不掉,在忘不了。 细白的手指在我下巴上划过,我微微闪神,然後对上似笑非笑的一双眼,挽秋勾了唇角,看我的眼神饶有兴味。 我叹息,捉了他的手握住,这个人,恐怕一生我也再难以放手,难以忘怀。 忘。 心亡则忘。 可心若未亡,则时时,都是记在心里念在心里的。 那个人,就那麽轻轻浅浅地走进,然後永锥於心。 舞会是翟康主办的。 民族实业家的力量也是伟大的,卫童此来,算是确定立场呢,还是其他的什麽? 我懒得想那麽多,陈易葳早已经到了,我笑著过去和他打了声招呼,陈如霜也在,墨蓝色的外套搭在手上,身上是一件白底描花绣了金边儿的旗袍。 在场的女士大多都是西式礼服的打扮,她独独穿了这麽一件衣服,显眼得紧,也漂亮的紧。这些日子,她似乎瘦下来很多,那张略显丰腴的脸也清减下来,少了一分雍容,多了三分柔弱。腰身依旧很细,看不出有了身子的模样…… 想到这里我未免有些咬牙切齿,但也终究只能暗自咬牙切齿罢了。 ☆、故国三千里 62 陈如双笑得有几分苦,打过招呼,我便邀请道,“不知陈小姐是否肯赏脸。” 陈如霜抿了唇一笑,“凌先生真会打趣 ,难道没有带了女伴来麽?把人家丢在一边不好吧。” 我笑了笑,“那是家妹,挽秋今天的女伴……只好委屈小姐了。” 陈如霜平日里虽有几分男人气,但终究还是个闺秀,听到挽秋的名字时,眼神闪了闪,眉宇间的愁苦都减了几分,对我笑道,“那便委屈凌先生陪我了。” 我叹气,她恐怕是将我看作了她和挽秋的红娘,不知怎地就突然想笑,但却只是摇头道,“哪里哪里,这是凌某人的荣幸才是呀。” 她笑了,挽了我的手,和舞会的主人打过招呼,认识不认识的一一寒暄过,总算是顺利地找到了挽秋。 挽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著舞池里扭动的人群,我在他身边坐了,随口道,“怎麽不见凌宵?” 挽秋朝著舞池的方向点了点下巴,“里面呢。” 我看他有些无精打采的模样,心知他不喜这样的场景,却也无奈,陈如霜在他另一边坐了,看他的眼神似有诉不尽的万语千言。 我知道若是识相的话现在最好闪开,可是我却偏偏就不想离开挽秋一步,故做不知地死坐在那里,一脸关心地询问,“陈小姐的事怎麽样了?” 陈如霜显出了几分难堪的样子,低了头道,“也不是一定……哥哥也没有决定……可毕竟……” 她话没说全,意思我却明白了,无非是不到万不得已,陈易葳是不会把她许配给丛宪的,可是她有身孕这件事,却也明摆著没有告诉陈易葳的。 挽秋突然道,“你哥不会让你嫁给我的。” 陈如霜的神色凝住了,半晌,她才低低地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告诉哥哥……我不知道该怎麽办……” 我打定主意在这里听下去是真的,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我该插口的,挽秋神色清冷依旧,玩弄我左手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美丽,“把孩子打掉。”挽秋这麽说,仿佛是一件和他无关的事一样。 陈如霜嘴唇翕动,半晌才道,“我想留住这个孩子……” 音乐瞬间停了下来,谈话也没有再继续,翟康简单做了个开场白,无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0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0 非欢迎来宾之类之类,片刻之後音乐声又响起,人群又涌入舞池。 “我想……”陈如霜继续刚刚未完结的话题,只说了两个字,便被打断。 挽秋冷笑了一声,一双琥珀似的眸子似笑非笑,讥诮更深。 我的心蓦地就痛了一下,忽然想起和他初遇那时,他就是那样一眼,刺得我鲜血淋漓。 挽秋说,“陈易葳会同意?” 答案是不会,连我都知道的答案,陈如霜又如何会不知,她知是一个年轻的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爱情也好,家庭也罢,我忽然就觉得,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只想保住她的孩子,如此而已。 母亲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生物。 我有些想笑,但最终没笑出来,抽了抽嘴角,挽秋淡淡的一眼扫过来,我叹气,“承蒙不弃,改日凌某到府上求亲。” 挽秋愣了片刻,眸色里寒意更深,不咸不淡地道,“凌陌白,你这是什麽意思?” 挽秋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我早已习惯,他的表情我也早已免疫,我微微的笑了笑,一副君子绅士的模样,“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陈如霜似乎有些明白,许久才道,“凌先生的恩情,如霜恐怕是一辈子都还不起的。” 挽秋却猛地站起身来,抬手把一杯酒甩在我脸上,然後挥袖而去。 ☆、故国三千里 63 第一次,我没有去追他。 或者只是因为累了。 是的,累了。 说不上是为什麽,或者只是太久 了,连心都疲惫了。 然而终究是疼到骨子里的人,也终究是舍不得的,坐了半晌,终於起身跟了出去,然而门外早已空无一人,是啊,这麽久了,他怎麽会等我呢?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的,或者只有我永不停歇的追逐,才能一直在他身边……可是如果我累了,我倦了,他却是永远都不会停一停,等一等的。 我笑著,笑著笑著忽然就流泪,然而泪水被大雨掩盖,转瞬间就化在了雨里融在了夜里。 心里难受得很,明知不应该把陈如霜丢在那里,可我依旧没有回去,绕著翟宅慢慢地走著,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後园。 大抵是仿了江南园林的模样,我进了一个抄手游廊,走到一大半时,远远地看见一个人,脚步不犹得就顿了一顿。 挽秋。 我扯了一个苍凉的笑意,终究还是走过去。 再累,再倦,可终究还是舍不得他的。 舍不得,放不下,忘不了…… 那样的挽秋。 初见时的那一眼,便已经注定了是一场永不回头的牵绊,相依相随,所有的缱绻也终究只化在冰冷的雨里空落一声长叹。 我终究,还是舍不得他的。 无论他怎样,我终究,还是舍不得的…… 忽然就很想笑,然後笑得痛快淋漓…… 挽秋,挽秋…… 让我生不如死,死不若生的一个名字…… 那个刻在了心里融在了血里的名字…… 挽秋。 那年八月,觥筹交错间他敛了笑容,神色冷清,眼波流转间讥诮如刺。那时,他点了点头,连声音都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隐约间记得他似笑非笑,似嘲如讽“凌陌白……我是不是该说久仰大名?” 我闭了闭眼睛,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脚步声很轻,但我却突然就觉得很重,一步一步,仿佛都是踏在我自己的心上一般,冷了硬了,也终究还是跳著的,鲜活的…… 他站在游廊尽头之外,月白色的长衫已经被雨水浸透,略显瘦弱却并不单薄的背影在大雨的冲刷下显得格外的清冷凄伤,也多了一分寂寞苍凉。 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於走到他的身後,发狠似地从背後搂住他,他便疯了一样的挣扎,他力气不如我,纠缠半晌,狠狠地咬在我的胳膊上,直咬得鲜血浸透了衣袖,在衣衫上留下暗色的痕迹,我忍著疼,把他按在柱子和我的中间,一物两人,不留缝隙。 我一刻不松手,他便一刻不松口,我也累得要命,胳膊微微一送,容得他一丝空隙,松了口一拳便打过来,不偏不倚地打在我左颊上,不用看也知那定然是青紫一片,我抓紧了他的手腕趁他挣扎一口咬在他唇上,他愤然挣扎,不记得被他踢了几脚,眸色渐沈,恍惚间仿佛野兽一般撕咬,直到几乎用尽了最後一丝力气,才狼狈地松手。 ☆、故国三千里 64 我受伤颇重,然而挽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嘴唇连带著下巴被我咬得鲜血淋漓,我感到一阵疼痛,随即苦笑,牵扯起伤口,更是疼得要命,我的样子,恐怕还要比他凄惨上不知多少。 他看著我依旧冷冷的模样,然而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就站在那里看他,看他哭哭笑笑,疯子一样跌在地上。 我在他身边坐了,地上湿冷,我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一般把他搂在怀里,这次他没有再挣扎,我们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雨里,浑身湿透,满身带上,疯子一样对著圆而黄白的月亮,一坐到月上中天。 回家的时候终於还是很凄惨,没有办法,从後门偷偷地溜掉,回了家只菊香在客厅收拾,见了我们的模样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示意她安静,对她撒谎道,“路上被人劫了。”这话虽然是扯谎,但却也让人不得不信,如今这年月,哪天不冤死几十个。 菊香愣了愣,我让她去烧水备药,然後半抱著挽秋上楼。 等终於打点妥帖,天都快亮了。 对著西洋镜看著自己的模样,我都忍不住啧啧叹息,好一个猪头啊……猪头! 挽秋看著我,吃吃地笑,眸光流转间涟漪如梦,我看得就呆了,随即一个镇纸被丢过来,我随手接过,只听他笑骂,“你个猪油蒙了心的混帐大笨蛋!” 我在手中转著镇纸,冲他笑道,“你应该说‘凌陌白,你这个天字第一号的傻瓜’。” 他敛了笑,眉眼间也冷清了起来,只看著我,仿佛空气都肃杀起来了一般,他终是什麽都没做,只是点了支烟,含在唇间。 我凑过去给他点烟,只有台灯开著,屋子里模模糊糊的光晕衬著窗外的似明未明的,带著一种梦一般的恍惚。 挽秋抽著烟,转头在我面前吐了口烟,我被他呛得一阵咳嗽,他却笑得几乎流出泪来,他说,“凌陌白,你是不男人?” 我笑,转身捏住他的肩膀恨恨地吻过去,他并没有什麽太大的反应,直等我松开,他却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语意淡然,“这就是你的证明?” 我著著他,眸里有什麽东西闪过,从他指间抽出那只剩半根的烟碾灭,一字一顿地笑,“既然你想知道,那我现在就证明给你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1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1 看。” 他微笑,仿佛盛开的罂粟。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微微一动,只觉得有些沈重,我闭了闭眼,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在脑中闪过。 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现在我该做的,是不是等著他说要我负责……不过我相信挽秋绝对不会那麽做的,那只是我的,小小的期望…… 我承认那是不切实际的期望。 我很清楚,我和挽秋之间,不是发生了身体上的某些关系就可以发生什麽实质性的变化的,或者对挽秋来说,特定的时间里,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任何人…… 他不在乎的,不是麽。 我叹气,忍不住微微收紧了手臂。 睡著的挽秋仿佛无害的柔弱的小生灵,安静地蜷缩在我的怀里,美丽可爱得仿佛一个天使,看到他那甜美的睡颜是绝对不会想到他睁开眼後的别扭和故做冷漠…… 终於忍不住还是轻轻地吻了他的额头,多麽想就这样抱住他然後永远不放手……然而那终究是不可能的,我终究还是起床的,上午和人约好了要谈的生意……我多麽想在我们发生关系的第二天他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但我的确没有时间了,匆匆的离开,也没有看到在我离开後那双蓦然睁开的眼。 人总是不满足的。 最开始,我想著只要在远处看著他就好,再之後,我想著只要陪著他就好,然後的然後,我却想独占著他,再也不松手。 一点一点的欲望,一点一点的蚕食。 有阳光透过窗棱洒进来,微微淡淡,我伸出手,只能看到打在手指上的斑痕,突然很好笑,於是扯起唇角,勾勒出一个标准的挽秋式笑容── 难道说,这就是,同化? 虽然涂了药,但脸上还是有些抽疼,形象实在欠佳的缘故,我戴了一顶帽子,压低了冒檐。 回到家,三娘正在客厅里与君禺谈天,我过去打了个招呼,果然二人皆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我将早上对付菊香的说辞同二人说了,君禺诚恳地劝我出门一定要小心,而三娘却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然後巧笑不已。 我就知道瞒不过三娘的。 三娘总是这样,看起来一副漫不经心游戏红尘的模样,而事实上,她看得比谁都清楚,比谁都明白。 事实证明,当你撒了第一个谎,那麽你就要撒第二个谎来圆第一个谎……之後便会有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以至於第一百个…… 当我终於把前因後果编出来并且广为人知之後,连我都快要相信那是真正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了…… 君禺要去拜访朋友,所以没说几句便离开来,三娘看著我笑靥如花,“陌白呀,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实人。” 这句话的潜台词可真是清楚明白,再愚钝的人都听得出话里的意思。我干笑两声,想装作什麽都没有发生,但三娘显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年轻人做事冲动,可以原谅,可是做事之前,至少要想想,什麽是该做的,什麽是不该做的。”三娘笑吟吟地倚在扶手上,涂了豆蔻的指甲鲜豔如血,伸手扶了扶头发,从头到尾,她一直是笑著的。 我隐约觉得三娘知道些什麽,她此话一出,我便确定了下来,不禁苦笑,但笑归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三娘叹了一声,又笑道,“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半个身子入土的人,又怎管得那许多事。”她说著,便慢悠悠地向门走去,边走还边叫道,“阿香,陪我去园子里看看。” 菊香答应著,小跑著跟了出去,独独我站在楼梯口,愣在那里。 回到房间毫不意外地看见挽秋,他靠在枕头上,依旧懒懒散散的模样,披了一件水蓝色的缎袍子,见我进来,冷笑道,“凌二少爷终於舍得回来了!” 挽秋如果哪天说话不带刺,那就不是挽秋了。我叹著气,乖乖地走过去,在床边坐了,执了他的手道,“我这一身的伤,能往哪里去?” 挽秋斜了我一眼,玄色的眸里水波潋滟,他颇有些不屑地道,“便宜占尽的,还不是您凌二少?!” 他这一句,我突然就想起了不该想起的事情,盯著他就松不开眼。 他见我如此,也好似想明白了什麽,拳头又招呼过来,我急忙躲开,苦笑道,“我这张脸还是要见人的,挽秋大人手下留情。” 挽秋恨恨道,“昨天怎麽不见你手下留情?” ☆、故国三千里 65 他一翻旧帐,我便理亏得恨不得缩到床底下去,也偏偏是他,愣把我磨得没了一丝一毫的脾气。 “不知几世修来,能遇到挽秋……我心已足。”把挽秋的手指握在手里,就仿佛全天下尽在囊中一般,天下美人,我却只能做得帝辛。 挽秋眼里闪过一丝讥诮,“你不是第一个这麽说的。”他说著,想把手抽回去,却被我死死攥住。 “或许你讨厌别人这麽说,但你至少不讨厌我这麽说。”我说著,慢慢地凑近了,两张脸的距离不过几寸。 他却猛地把我推开,冷冷地望著我,用同样冰冷的语调道,“你逾矩了。” 我静静地看著他,然後微微的笑,“我第一次犯规的时候你没有叫停,从那一刻你就失去了叫停的权利。” 他看我,冷凝的面孔突然崩塌,继而大笑,笑够了,他说,“凌陌白,我以前一直以为,你虽然卑鄙无耻下流,但至少还算得上是温柔无害的。” 我把玩著他的手指,微笑道,“那麽现在呢?” 他看著我,冷笑道,“现在我突然发现,你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混帐王八蛋。” 我微笑。 我一向不喜欢在过程中微笑的人,我喜欢把那个笑留到故事的结束。 笑到最後的人,才是真正会笑的人。 挽秋的张扬,挽秋的寂寞,挽秋的眼泪…… 我只不过编织了一个陷阱,但跳进来的人,是他…… 人总是不满足的动物,一开始,我的确是准备了远远的看著他一辈子的,可是他自己踏进了我的陷阱,那麽我就不仅仅满足於远观。 再然後,再然後…… 说是阴差阳错也好,说我攻於心计也好,说他天真无邪也好……最终我只不过是用温水煮熟了青蛙。 “事已至此。”我看著挽秋的眼睛,淡淡地说,“能陪著你的人,只有我罢了。” 我以为他会生气,然而他只是笑,他的眼神像看一个傻子,他说,“凌陌白,你真的觉得你值得?” 值得,有什麽不值得?能与他相伴,哪怕陪上全世界,我也觉得值得。 挽秋,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执著。 他显然已经从我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笑容慢慢凝了,他说,“凌陌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2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2 白,你这个天字第一号傻瓜!” 我微笑。 他说,“若你为王,我岂不是要遭天下人恨。” 我笑道,“若我为王,定要学学顺治皇帝。” 他本是戏言,听我认真,蓦然冷了脸,别过头去不再看我。 我叹气,果然,男人才是世界上最不好哄的。 若是换成女人孩子,恐怕就简单得多了吧……但偏偏,我喜欢的人却是他…… 不禁苦笑,可这苦里,却也有著说不出的甜蜜。 挽秋,挽秋…… 你可知,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第二章 雨歇微凉。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撑一柄描了丹青的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柳色青青的江畔再轻轻地念上一句“此情唯有落花知”才算得上是应景。 挽秋斜倚在墙上,一只手懒散地搭在了我的书桌上,天已经大亮,我抬手关了台灯,对上挽秋似笑非笑的眼,我叹气道,“我一会儿要出去。” 他“哦”了一声,并没有说什麽,只是低下头去继续看他的指甲。 ☆、故国三千里 66 我实在不知道他的指甲是不是真的美好到让他能够如此的集中精神,忍不住地想逗他说话,便道,“你都不问问我去做什麽吗?” 他的眼神像看三岁的孩童,终於道,“好吧,你去做什麽。” 挫败感似乎越来越明显,我叹气,然後发现我最近叹的气是越来越多了。大概会长白头发的吧……如果再这麽下去的话。 挽秋笑得有些意兴阑珊,他的睫毛微微动了动,我心尖上仿佛有什麽东西在挠一般,“我去见陈易葳。” 话音刚落,果然看到挽秋抬起头,勾勒起似嘲如讽的讥诮笑容。 我假装什麽都没有看到,自顾地说下去,“我找他,谈一下和他妹妹的婚事……嫁给我总比嫁给从宪要强得多的吧。” 至少我不会因为她婚前的不洁而把她怎麽样── 晒晒地笑,我又何必?只是见不得他难受罢了,若真的舍得,何必又去帮陈如霜,成全他们……做那一对鸳鸯…… 挽秋的神色却是只泠然而淡淡,他仿佛不认识我一般,直盯著看,半晌才道,“凌陌白,我怎麽从来就不知道,原来你还是个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 我一口气埂住。 火气突然就上来,拍了桌子对他大吼道,“要不是为了你我至於去受那个罪?!你当年到底看上那小丫头什麽了?!”话说出口,反倒有些後悔,脸上不免有些热,讪讪地坐了,不再去看他。 挽秋却笑了起来,仿佛很好笑,又仿佛很欢乐似的,他笑了半晌,抹去了染在睫毛上笑出来的泪滴,唇边眼角还都是收不住的笑意,“粗鲁的北方男人。”他说著,施施然的便转身走掉了,我傻傻地看著他的背影,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麽…… 好吧,我知道的,我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张涯把我送到了陈易葳的洋楼前,我吩咐他先回去,整了整衣衫便动手掀铃。我之前已经打过电话说明要前来拜访的事情,所以很自如的便进去了,陈父坐在太师椅上,很有旧一代阁老的派头和风度。 浅谈了几句,便言明来意,与他谈了大概半个锺头左右,陈易葳便推门进来,一面推门,还一面对我道歉。 他显然并没有想到他的父亲会出现在这里,但这对我来说又无疑是一件好事,陈父笑道,“叫什麽陌白,以後该改叫妹夫了。” 陈易葳一怔,然而浮现出喜色来,本有些苍白的容颜在瞬间便又鲜活了起来,又寒暄片刻,我实在不想再这样呆下去,便找了个理由告辞离开。 头脑有些混乱,等我走出陈家的大门,才终於意识到,我是快要结婚的人了。 以免陈如霜的体形露馅,只能越快越好,我刚和陈父商量,订婚就在一个月以後,39年的新春,陈如霜就是凌太太。 说不上来是什麽感觉,酸酸苦苦,欲哭无泪。 这一切终究是我自找的,怨不得别人的。 38年的尾巴总是带著丝风雨前的宁静,卫童则更是有些安静的不同以往,没有找 麻烦不说,连从来不断的表示“友好”的拜访和请柬也都随著十一月的结束而消失了,然则对我来说这又不完全见得是一件好事,卑鄙如我,自然是有卫童衬著,才更显出几分好来。 天色恹恹的,连带著我也有些恹恹的,挽秋吃过了早餐便蜷在床上打盹,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空袭,炮火,日复一日的战争已经让我从最开始的担忧变成了习惯,金发碧眼的美国女郎搬到了我家後面的公馆里,她的丈夫是一个日本人,叫做宫越什麽的。 我有些厌倦地托著下巴,突然就开始想,挽秋的家会是什麽样子的? 是不是,有水,有船,有荷花满池中笑比花娇的女子? 恍然间又记起,十一月的哈尔滨,霜风漫天,雪如鹅毛。 挽秋蹭著枕头,倏然就睁开眼睛直直地看著我,我被他看得一怔,於是笑道,“醒了?” 挽秋也是一副恹恹的模样,淡色的唇更加苍白了一些,整个人便仿佛褪了色的水墨画,氤氲了泼墨的风采。 “天凉得紧。”他坐起来,被子滑落到腰间,畏冷似地抖了抖,扯起来重新把自己包住,只露出一个头来。 ☆、故国三千里 67 我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他缩著手不肯接,我在床边坐了,托著茶盏递到他嘴边。 他啜了两口,终於接过,放在手里捂著,嫋嫋的烟气熏著,那张苍白的脸也沾染上了几丝的生气。 “凌陌白。”他说。 “什麽?”我缓过神来,“怎麽了?” “没怎麽。”他淡淡地说著,声音一如眉眼的淡然。 我笑笑,忍不住伸手把他圈在怀里。 所谓 愿得一人心 白头不相离。 *********** 我老是觉得凌宵最近有些不大对头,说不上是什麽。 这几天凌宵一直没去学校,跟游行什麽的也有几分关系,小丫头每日里早出晚归的,外面不太平,我自是希望她呆在家里的,可年轻的女孩子,几个聚在一起唧唧喳喳的也是人之常情,她说去朋友家,我说不得什麽,可又从不见她把朋友带回来,不觉便有几分奇怪来了。 三娘是过来人,且又是女性,心自然细上许多,那一日将那涂了豆蔻的指甲轻轻的放在桌子上用眼神温柔的抚摩,一面道,“那丫头,说什麽朋友,定是心上人。” 我一怔,三娘又道,“她说起她那什麽朋友的时候,和你说粱少爷的模样,是不出二样的。” 我僵住,三娘笑靥如花,凭空在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3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3 这十二月里生出几枝娇暖春花。 随即释然,三娘这般,生著玲珑心的女子,又是什麽看不透的? 黄家的晚宴,请了商界的许多朋友。 凌家的生意做得并不大,但也算不得默默无闻,只是中庸罢了,但担上这两个字,寻常的一些应酬,却是再也少不了了的。 挽秋这几日病了一般,懒懒倦倦,带著三分的苍白七分的憔悴,我要请医生来,他却死命的不同意,为此,我的颈子上还差点被他咬掉一块肉。 叹了口气,我只得认命地去给挽秋少爷做牛做马。 递上三娘亲手给他熬的烫,我顺口道,“黄家的晚宴你要不要过去?” 挽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说话。 挽秋的性子我大抵是知道的,恐怕让他陪我去是不可能的了,可又不肯死心,总要撞一撞南墙才肯回头,“真的不去?” 挽秋冷冷的一眼扫过来,苍白的面孔因气愤而染上了几分红晕,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带著讥诮的冷笑著。 我叹了口气,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带著些无奈的伤感,“别生气,是我错了不成吗?” 他定定地看了我半晌,形容依旧淡淡的,他说,“凌陌白,你什麽时候能跟我说你没错?你什麽时候能……”他终究是没说下去,只是闭了眼睛靠在床头,睫毛低低地垂下来,煞是好看。 “因为是你,所以错的总是我。”我就这样意外地罗曼蒂克了一次,然而这也是很久以後我回忆起往事时,才发现的。 挽秋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有说,没有动。 我轻轻地吻了他的唇角,替他掖好了被子。 我不知道我和他究竟可以算是什麽。 我著的不知道。 他不曾对我说过什麽,甚至连喜欢这两个字都吝於出口。可他却又一直在我的身边,他的落魄,他的苍白,他的喜悦……他的一切都看在了我的眼里。 而我们,终究又算什麽呢? 想笑,却只觉得眼睛酸涩。 明明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明明已经相互依偎了,可我们,依旧什麽都不是。 挽秋不是女人,我不可能说出他负责之类的话,而挽秋,更好象什麽都没有发生过……似乎只要不提起,一切都可以轻轻地抹去。 而我又终究算是什麽? 呆在上海是为了他,娶陈如霜是为了他……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他…… 可我也知道,我没有理由要求他去做什麽。 一切都是我要做的不是吗? ☆、故国三千里 68 他从来就没有要求过我怎麽样,一切都只是我心甘情愿,一切也都只是我自作多情……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什麽的。 一切都仿佛是一场闹剧,而我则是里面最可笑的小丑。 笑著笑著,忽然就好累。 三娘斜倚在门前,对我笑,“陌白,你若是再笑下去,我便要去哭了。” 我笑容僵住,苦笑出声。 三娘叹气,转身便走,一面走,一面喃喃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儿孙福麽? 我牵了牵嘴角,然而终究还是没有笑出来。 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天渐渐地放晴了,我穿好衣服,又披了一件大衣,正见得凌宵匆匆 地跑进来。 不禁有些诧异。 没等我问,凌宵已经摆了一脸讨好似的笑,“哥,你还没走?” 我蹙眉,“你怎麽知道我要出去?” 隐约的已经感觉到了什麽,脑中突然闪过三娘说过的话,我的目光隐隐地也凌厉了起来,“我在问你话,你没有听到吗?” 凌宵抿了唇,半晌道,“我知道……因为我也要去。” 我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在沙发坐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哦?” 她被我吓得一个激灵,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是……是我朋友邀请我去的。” 我点了点头,“原来是朋友……” 她不出 ,我一直看著她,直到她实在受不住了,终於道,“男朋友。” 我揉了揉额角,头痛欲裂。 一个一个的,都不肯让我省心。 炮火飞扬的年月里本就不好做生意,更何况封锁港口外夷入侵,每一天每一天都好似在风口浪尖上过活……挽秋,陈如霜……卫童……再加上凌宵…… 除非我死了,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省心。 我叹气。 摆了摆手,不想去追究,若是富商的子弟,模样家世都过得去的,她若喜欢,便随了她,哪怕身家差些,容貌差些,若品性好,跟了也罢,我也不多说什麽。 三娘那句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 要走的时候凌宵犹豫著拒绝了我,说是她的男朋友会来接她,我忍了忍,眸色不由带了些凌厉,凌宵抿了唇悄悄地躲了躲,带著些哭腔,“哥……你说你不管的。” 我知道我吓到了她,可还是难受得紧,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摆了摆手,叫上张涯。 君禺有些尴尬地站在楼梯口,想来我和凌宵的对话他也是听了个清楚的,懒得再解释什麽,和他招呼一声,便出了门。 天气总算好了些,算不上晴,但至少那股子霉味儿散了些。 黄家的公馆也是在租界,和我沾的光不同,黄老爷子可是扎扎实实地住在那里,扎扎实实地就地生根。 无非就是寒暄。 送过礼品,被迎了进去,我大概是今天所到宾客的次等之列了,扫了扫四周,没有看到凌宵,又不禁失笑,那丫头走得比我晚,又怎会比我先到。 无非又是发言。 黄老爷子风姿不减,黄心惠却显然有些郁郁的模样,黄心茹穿了一件西洋式的蓬蓬裙,洋娃娃似的可爱。 ☆、故国三千里 69 看到清水,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看到我显然也有几分惊讶。 他穿著剪裁合适的西装,清秀的容颜随著年龄的加深而多了一种男性固有的魅力,觥筹交错间他微微的笑,遥遥地对我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我自然是不会失礼,回敬过去,他却向我走过来。 他并没有再问起君禺的事情,直觉告诉我,他早就知道君禺在哪里,之所以没有贸然上门,只是因为不想君禺讨厌罢了。 大抵是这样的吧。 我那贫瘠的大脑已然想不出什麽其他的解释了。 很自然地就谈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私事。 无非是最近过得怎麽样,上海的天气如何,或者在回忆一下当年在学校的时候,是如何的如何的……啊……哈哈……是啊……那个时候……然後…… 有些无聊,但却总比和生意上的人来寒暄有意思的多。 低头望向杯中,原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4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4 来,传言总是带著几分真实性的。 黄家,和日本人的瓜葛,好似真的不浅。 很默契的没有谈到国事政治,无话可说的时候,谈到了晚宴的布置,以及黄老爷子的女儿们。 我玩笑著打趣他要不要娶一个,他也玩笑著回答说都已经名花有主了。 我叹气。 然而终究已经过了这麽久了,原来黄心茹和梁天奇,终於也是在一起了的。 意外地看到凌宵。 这个晚上的凌宵格外的漂亮,洋红色的洋装衬得她仿佛一位高贵的公主,而当看清挽著她的王子时,我浑身发冷,血液几乎倒流。 卫童…… 似乎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一般,我的视线只能看到那两个人相依偎著走过来,我浑身颤抖著,耳中只剩下自己心跳的声音,身子软了下去,被清水扶住。 他很是担忧地看著我,我冲笑笑,表示没事。 好半天我才终於缓过来,找到自己的声音。 卫童。 我说他最近怎麽这麽的安静,原来早就有所准备……这绝对不是一个偶然,没有对外声张,但是也没有隐瞒,只要稍稍留心就会知道,凌宵是我凌陌白的妹妹。 而卫童,则是很明显的故意而为之! 想通了什麽以後,则觉得更加难熬,心里生生的被撕扯得一阵阵的疼痛,清水似乎发现了什麽,但也并没有多问。 我叹了口气,一步一步地往凌宵那边走去,虽然步履缓慢,却被我控制得极好,不见半点蹒跚。 清水终是不放心,跟著我走了过去,我无心让他插手自家的家事,可有些话又无法开口明说。 清水见我的表情,似是明白,朝我微笑著,便停下来。 我回以微笑,一直走到凌宵跟前,停了步子。 “好久不见。”我笑著和卫童打招呼,淡淡地看了眼凌宵。 卫童似乎惊讶於我的平静,面上有什麽一闪而过,然而微笑道,“陌白怎麽才来。” 我是不是才来他心里自然清楚,我笑道,“刚刚碰到一位友人,聊了几句。”我看了看凌宵,道,“认识这麽久了,也不向我介绍一下这位小姐是谁?” 凌宵怔了怔,眼里有水色闪过。 ☆、故国三千里 70 卫童不动声色地道,“哦?原来陌白不认得?” 我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笑道,“看著面熟,但想来我认识的那人应当不至於如此放浪不堪,所以并不敢相认罢了。” 我话音一落,凌宵的面色变得青白惨淡,异常不堪。 卫童道,“不过陌白没有认错。” 我叹了口气,道,“你一定不知道我家的那个,什麽都好,就是爱跟人学,跟什麽人在一起,就一副什麽人的样子,前几日还如同白莲花,这几天比舞女都下作。” 我这一番指桑骂槐,卫童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他依旧还是那副君子端方的模样,对我笑道,“那想来陌白是认错了。” 我笑了笑,抿了一口红酒。 气氛忽然就冷了下来,再没人开口说什麽,直到见卫童热络地和日本人打招呼,我才隐约地明白发生了什麽。 敢大张旗鼓地带著女人来参加岳父家的晚宴,想必是有著万全的准备的吧。 我唯一可以想得到的,就是卫童已经取得了日本人的信赖,取代了黄老爷子的地位。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黄老爷子能走到今天的这个位置上,也就不见得是个无能之人。只不过…… 黄心惠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而凌宵。 若是卫童不喜欢挽秋,或者我对这门亲事还是满意的──至少卫童休了……不,是和黄心惠离婚,是早晚的事。 但卫童喜欢挽秋。 或者说,他执著於挽秋。 若卫童是深爱著的并只有深爱的对挽秋,那麽或者我还不会担心,但我知道卫童不会。 卫童对挽秋的感情,我大抵也是猜得到的。 无非就是一开始的感兴趣,到对一个新鲜玩物的新奇,再到最後的喜欢,或者说爱,但这些感情都并不深,若是没出什麽意外便罢了,但挽秋偏偏恨了他却甘愿和我在一块儿,於是卫童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统统的变成了执著。 执著。 一种对於得不到的东西的执著。 或者对於卫童来说,得不到的就是最想要的。 我有些想笑,但却真的是笑不出来。 报复我? 或者,挽秋? 然而…… 我却终究只是无奈罢了。 和卫童打了一晚上的太极,最後因为实在是疲惫不堪,才和黄老爷子告辞离去,坐在车上的时候我觉得身子都软了,没有半分的力气,浑身上下难受得紧,心跳声仿佛更大了,心脏极其不舒服。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挽秋躺在我身边,似乎睡得熟了。我迷迷糊糊的好似记得,挽秋是一直在照顾我的。 心下多少有些甜蜜,仿佛这麽多年的苦都值得了。 挽秋。 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深刻著的名字。 他动了动,睁了眼,那双漂亮的眸子蒙了一层水气,半晌才清明起来。 “醒了?”他说著,小小地打了个喷嚏,猫一样地蹭在我怀里,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我微微的笑,我自然是看不见我的笑多麽的宠溺多麽的温柔,我只是想对这个人好,想一直都只对这一个人好,罢了。 ☆、故国三千里 71 然而挽秋却没有再给我时间温馨。 他爬起来穿上衣服,又把被子盖在我身上,打著哈欠道,“那个德国老头说你操劳过度引发了心脏疾病,最近又有点感冒,让你好好休息。” 我苦笑著。 他便要走,被我一把拽住了胳膊,他瞪我一眼道,“我去给你拿药。”我只得松了手,口里油滑道,“挽秋大人,小人知罪,请大人不要见怪。” 他白了我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转身走了。 我窝在被子里笑得很是开怀,我自然知道的,他说:凌陌白这个大傻瓜。 我有些不开心,因为他说错话了,他应该说的是:凌陌白你这个天字第一号的傻瓜! 没过几分锺,挽秋就回来了,看著我吃了药,他才道,“还难受吗?” 我摇了摇头,只张开了手臂,笑眯眯地道,“要抱著挽秋,抱著就不会不舒服了。” 我知道我的模样一定像极了三岁的稚子,但依旧忍不住的去撒娇,挽秋看著我的表情仿佛吞了一只苍蝇一般,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让我抱在了怀中。 我把玩著挽秋漂亮的手指,慢慢地把昨天夜里发生过的事情一一的说给他听,并将我的猜测都说给了他,挽秋不语,半晌道,“你想怎麽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5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5 办?” 我把他的手指拿到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用手肘顶了我一下,我笑笑,“顺其自然吧,三娘有句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 挽秋哼了一声,掩了眸中讥诮,只冷笑道,“凌宵恐怕不见得会好过。”他若有所思地道,“你就这麽放任她?” “我对她好,她也不会觉得我在对她好。”我淡淡地陈述著一个事实,“我阻止她,她只会觉得我是在害她,与其如此,不如就让她做她想做的,等她头破血流,满身是伤,就自然会知道,谁才是对她好的人。” “但是……”挽秋蹙了蹙眉,“有些事情,只回不了头。” 我闭了闭眼睛,“她是我堂妹,不是我女儿。” 挽秋自然明白了我的意思,耸了耸肩膀,“的确不值得费那麽大的力气帮她。” 我笑笑。 我诚然卑鄙,挽秋则诚然自私。 我和他都不是什麽好人,若好说便罢,这一下弄不好便要引火烧身的事,我和他却是的确都不会做的。 她是我堂妹,不是我女儿。 路在自己的脚下,脚上的泡,也都是自己走出来了。 既然她选择了,我也劝说了,若她还不回头,也不能怪我绝情。 和挽秋在床上缠绵了半日,再舍不得我也要下去做事了,实在不想起身的後果,则是被挽秋一脚给踹了下去。 打理好自己,便又想到了凌宵的事,我给凌子曦打了电话,叫他明天中午务必要回家一趟。 凌宵。 我能做的,只是劝她,若她不听劝,那麽我便只能威胁她,若她连威胁都不怕,那我自然是帮不了她的。 他日里卫童怎样对她,则都是她的事,或者我以兄长的身份出一份力,但她与凌家,终究是没有一分钱的关系了。 凌家。 我什麽时候开始把凌家也摆在重要的位置上了呢? 挽秋给出的答案我很满意,同时也不禁苦笑。 挽秋说,现在的凌家,是你一手支撑起来,是你的心血。 是啊。 我的。 可我犹记1937年的六月,我想,等大哥回来了,我就回沈阳,或者哈尔滨。 可是,回得去吗? 我隐隐的就明白,其实有很多事情,一旦发生了,就再也回不到过去。 ☆、故国三千里 74 挽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登徒子!” 然而我却嬉皮笑脸的受了这一声,顺便还捉住了他的手不放。 他著实无奈,便起身推我,然而仿佛是站久了的缘故罢,一下子没有站稳,差一点就摔在了地上,我急忙扶住他,笑眯眯地道,“怎麽,挽秋这麽中意我?” 挽秋的手被我按住,抬腿想踢我去被我用腿别住,气得无奈一口咬在我肩膀上。 我哭笑不得,忍著疼道,“挽秋大人饶命,小的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挽秋松了口,笑嘻嘻的模样,没见半分生气。 我无奈,忍不住轻轻地捏了他的手把玩著。 挽秋一肘把我撞开,重新在椅子上坐了,对著我抬了抬下巴,一副高傲的模样,“说吧,有什麽事要汇报。” 我忍不住微笑,蹲在他身边,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叹息道,“知我者,莫若挽秋也。” 挽秋看我的眼神明显带了几分鄙视。 我大笑出声。 无论如何,只有在挽秋的面前,我才是真正的凌陌白。 一个从真正意义上来说的,作为一个人的凌陌白。 累了,我干脆就坐在地上。 挽秋抬起一只脚来搭在我的肩上,口中道,“喂,起来,坐在那儿像个什麽样子?” 我笑笑,捉住了他那只脚,眼中闪过促狭,“就这个样子,你不喜欢?”说著,我握著他的脚,轻轻地搔他的脚心。 他笑出来,拼命地想把脚抽回去,一张脸也被这笑意染了些淡淡的粉色,好看极了,我这一看,便看得愣神。 他一用力,便把脚给抽了出去,对著我冷笑道,“凌陌白,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我笑,站起身来,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直把他放到我的床上。他一直瞪著眼睛看我,倏地又笑,他笑骂,“凌陌白,你都不是一般的登徒子。” 我握住他的手,十指纠缠,猛地压在他身上,笑眯眯地道,“纵然登徒子,我凌某也只是对你。” 第三章 挽秋伏在我的怀里,仿佛一个婴孩一般的天真可爱,像一个待宰的柔软而无辜的小生灵。我忍不住想捏捏他,可终究因为怕吵醒他而忍住了。 面对挽秋,我的忍耐力总是无限的。 请柬都已经印好了,只等著明天发下去,我和陈如霜的订婚宴,不会太寒酸。 心里还是有些许的不舒服,趁著吃早餐的时候对挽秋道,“等陈小姐住过来,就让她睡你之前的那间房?” 挽秋看了我一眼,神色冷冷的,“之前不还是叫陈如霜的,怎麽关系要更进一步,反倒叫得生疏了?” 我知道不是该和他争论的时候,叹气道,“挽秋……” 或许是我放软了声音的缘故,挽秋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别的反应,他戳了戳碗里的粥,漫不经心地道,“让她住方先生之前的那间屋子不就好了?” 我哑然。 想问个究竟,却又担心挽秋会不高兴,意外的是挽秋居然肯出声解释,“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们住在一个房间。” 听到他这句话,我是既有喜,又有悲。 喜的是挽秋依然肯跟我住在一起,悲的是,他只是陈如霜的。 仿佛一下子就哽住了一般,再也吃不下东西,兴致缺缺地将碗推向一边,看他的目光又复杂了许多。 挽秋也顿住了,半晌才道,“凌陌白其实我……” 他没说下去,我摆了摆手,一手掩面。 挽秋,你又,何必再说? 我知道的。 你只是,怕寂寞而已。 而我, 却爱你爱到,撕心裂肺,非你不可。 而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什麽,公平不公平。 我不是毛头小子,不是外面叫唤著什麽自由恋爱平等万岁的年轻人。 我清楚地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我该怎麽做,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诚然,人的欲望,则是最难满足的。 ☆、故国三千里 75 发展到了如此亲密的程度,我无法看著他在我眼前和另外一个女人亲密,那无疑就是剥心蚀骨的痛楚。 我终究还是输了。 输给了我自己。 一只手被人握住,我叹气,“没事,你多吃点东西。” 他把我另一只手从脸上拽了下来,只看著我,眼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6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6 神复杂。 我继续叹气,“我没事,真的。” 他抿了抿唇,仿佛有些不安的样子,我掰开他的手,站起身便向楼梯处走去,他在後面叫我,我转过头,他看著我,咬著下唇,仿佛受了惊的动物,“我真的不知道。”他说著,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带了些哭腔。 高而瘦的身子映著雪白的墙壁显得如此的脆弱,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我更顾不上许多便急忙跑过去扶住他,他靠在我怀里,我只觉得他美得不可方物。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麽? 我想笑,最终笑得比哭还难看上许多。 我搂著他,他抱著我的脖子,头顶贴著我的下巴。他的眼泪顺著我的领口滑了进去,我不断地亲吻著他的头发,却说不出一句话。 挽秋,挽秋。 不禁用力,只想将他抱得更紧些,最好紧到,让他永远都没有力气挣脱。 他哭累了,睡在我的怀里,我舍不得松开他,就一直抱著,直到手臂僵硬得仿佛不属於自己,才终於叹著气把他抱到了床上。 给他盖上被子。再依依不舍地望他一会儿,我拿起电话,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因为挽秋在睡,所以刻意压低了声音,“请问陈如霜小姐在吗?” 接电话的人是陈易葳,闲谈几句之後电话很快就转到了陈如霜的手里,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并不是十分的开心。 “陈小姐?”我明知故问道。 对方表明自己就是,然而说,“凌少爷,真的是太感激你了,我和挽秋也一定会感激你的。” 她和挽秋。 这几个字听得我无比的词耳。 “并没有其他的什麽事,因为马上就要订婚了,现在也要做一些筹备工作,关於地点之类,还请你多费心……毕竟不能让别人看出这是在做戏。”我强迫自己温柔绅士,我想没有任何人能把这样温柔的声音和我这样狰狞的表情搭配到一起去。 陈如霜道,“这是当然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让我有些恹恹,可该交代的事情还是要说明白,“不过倒是还有一件事要麻烦陈小姐。” 陈如霜很干脆的答应著,“只要是如霜能做到的,但凭吩咐。” 我笑得温文,心里却在想,如果我要你死,你会听我的吩咐吗?口中却道,“只是希望你抽空来见家母一面。” 陈如霜自是明白我的意思。 “凌少爷觉得什麽时候合适?” 我想了想,道,“明天下午怎麽样?”我顿了顿,“我和挽秋去接你。” 听到挽秋这个的名字,她显然是激动的,带著些哽咽地道,“凌少爷……不知道该怎麽感谢你才好。” 我闭了闭眼,沈淀了一下心中的感情。 陈如霜不是笨女人,相反她很聪明,她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麽,也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她更加清楚的,是她的优势。 她知道挽秋现在放不开她,也知道我不会让挽秋伤心,只要我在一天,对她虽然是个威胁,可却又是对挽秋,对他们的感情的保护者。 可笑的是,我明明不想这样,却一定要这样。 只要我还想在挽秋身边一天,就要这样走下去一天。 挽秋。 我拿著布擦著灯罩,自从挽秋住进来以後,我便不让菊香进来收拾屋子了,所有的事全部亲历亲为,大到换窗帘,小到拖地板,全部一手承包。 我揉著腰叹气,刚刚一直弯著腰擦桌子,难道真的是岁数大了的缘故吗? 挽秋捧了本书在看,我给他换了杯热茶,他抬眸看我一眼,又低头去看他的书了。我摸了摸下巴,胡子又出来了。 把事情做完,才想起要和母亲去说一声,敲了半晌门,出来的是阿慈。 阿慈的笑容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她看我,说,“夫人睡了,少爷有什麽事?” ☆、520专属番外 旧年旧事 那些曾以为会永远鲜明的跳动著的,已成了旧事;那些曾以为永垂不朽的,成了旧事里的无名氏;那些曾以为永生难忘的,慢慢在硝烟里化为了灰烬,那些曾以为永不褪色的,已化成了暗淡的瘢痕。再深在浓,终究抵不过岁月弄人,也终究只是,那街那巷,旧年旧事。 ──题记 一 那个叫张谨青的在七期里忐忑毕业的步兵学员 旧年的这个时候── 那不就是去年? 不是去年──是旧年了…… 方君禺不是第一次看海,却是在那之後第一次看海。 海……总归是一样的吧。 可又好象是不一样的,山东的海,辽宁的海……厦门的海…… 明明是在青岛,可方君禺却总有一种错觉,海的对面,是张谨青。 张谨青,男,山东人,黄埔军校第七期步兵学员。 黄埔的第七期很是忐忑,据张谨青自己说,他留守南京。现在想来,张谨青的模样都记不清了,但仿佛还是那带著南京口音的调子,说著一口的山东方言。 那时候仗还打著,方君禺也还年轻,也曾经一腔热血,也曾经壮志凌云。 黄佩笑了笑,小小声的对旁边的女孩子道,“这位,据说也是参加过抗战的,这不,八十来岁的人了,都糊涂了,明明是人工湖,非得说是海。” 崔如是这个月来的实习生,听了黄佩的话瞪圆了眼睛,道,“那……会不会出什麽事啊……” 黄佩道,“哪里会出什麽事,就是人老了,有时候犯糊涂。”说著,偷偷地看著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方君禺,又道,“多少年前的事了,估计老人家自己都记不清了。” 崔如道,“老是……老是这麽自己解闷吗?”她倒是没把自言自语这个词说出来。 黄佩道,“也不是,就是前几日从台湾过来一封信──这不,又怀念起以前的事儿来了。”想了想,又说,“老人家也不容易,打右派的时候也差点没了命,後来平反了,没家没亲人的……”後半截的唏嘘就咽在了空气里,她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崔如还年轻,好奇心也重,听了就问,“什麽信啊?” 黄佩道,“据说是旧友张谨青生前写的信,只盼著有一天能送到他手里。近日才费了周折从香港转过来的。”她终究也没说得明白,信她是没看的──她倒是想帮著读,但方君禺不让。她也有些纳闷那薄薄的一张纸上究竟是什麽重了千金的字。 再说,早就是旧年旧事了。 旧年的时候,张谨青而立之年,他的前半生在那个年代里就仿佛是一个必然。十几岁的时候娶了大他三岁的妻子,而後赴美留学,那时革命之风盛行,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早有了报国之心。 再之後,几经周折,他如愿以偿的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7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7 进了黄埔军校。 张谨青,男,山东临沂费县人,黄埔军校七期步兵。 方君禺後来知道的,也就是这些。 张谨青的信,写在三十七年前,算是临终的绝笔。 他写了四封信,嘱托儿子寄给那些应当记得他的人。但这是极为不易的,找了这麽些年,张谨青的孙子终於也就找到了这麽一个。 其他的,不是死了,大抵也是音训无凭了。 方君禺认识张谨青的时候,张谨青在军统任职,他以一个杂货店老板的身份和方君禺相识,然後成了方君禺的房东。 那个时候,方君禺留日归来,加入共产党,後来摆在明面上的身份是女校教员。 短暂相处的三个月以後,张谨青以一个过客的身份,短暂而匆匆的路过了方君禺的生命。方君禺就如同那时候任何一个有些志向的青年,而张谨青的形象则代表著守旧而懦弱的无知国民。 只是,看起来而已。 方君禺再见到张谨青的时候是1943年的夏天。 方君禺对这个时间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他依旧是地下党员,二十出头的年纪,一派文人的姿态。那年他从南京转到了哈尔滨,任务完成得很好,他奉命转移,一切待命。 方君禺依旧做他的家庭教师,学生对他很是仰慕,那个学生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哈尔滨警察厅警务科副科长的女儿。 也就是借著这个机会,他认识了警务科的副科长,高子均。 反正他是待命的状态,随便打探打探,结交结交,以後,也终究是用得上的。抱著这样态度,他开始了在哈尔滨为期三年的生活。只是当时他还不知道,他要住得这麽久。 说起来,虽然他年纪不大,但也算是跑过了大半个中国。长一点的一两年,短一点的不过几个月。 上海,南京,重庆,沈阳,厦门…… 从他离开家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注定是有家不能回的了。虽然伤感遗憾,但却始终未曾後悔过,为了他的坚持,他的梦想。 到了哈尔滨,房子是找好了的,他的房东是一个俄罗斯老太太,耳朵有点背,能听得懂中文,但说得不是很利索,不过还好两人除了房租之外也没什麽需要交谈的地方,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半个多月,然後他在一个不可能的地方遇见了张谨青。 那是高子均的一个私人宴会,就在他家里举行,邀请了当时哈尔滨所谓的上层名流,他这个家庭教师搀和在其中,不伦不类。 其实这等好事,是轮不到方君禺的,只是因为高子均觉得与他格外谈得来,他谈吐又好,流过洋,没有反日的表现,而且年纪不大长相又不错,加之女儿对其又别有青睐,高子均便有意抬举他,让他结识在哈尔滨真正掌权说话的人。也算是把他作为後备女婿的人选之一了。 方君禺自然是不会真的拒绝的,谦虚了几句,推脱了几声,便也就答应下来。高子松送了一套西装给他,意思极为明显。 彼时宴会上方君禺四处寒暄,意外的发现张谨青出现在会场上,高子均还乐呵呵的介绍说,“这位是田中先生,虽然是日本福岗人,但也算是半个中国通,十三岁就来了中国。”又对张谨青道,“这位是方君禺方先生,曾经在日本学习,想必两位一定格外有话要说。” 方君禺忍不住的去打量张谨青,他很是诧异他的前……前房东为什麽会突然变成一个道貌岸然的“上等人”。 张谨青对他微微的笑了一下,举起酒杯。 方君禺点了头,二人并肩行走时他突然回过身极其不礼貌地捏住了张谨青左边的耳垂轻轻一翻。 他终於的确是确定这个人是他叫做李福的房东,因为李福的耳垂後面有一颗痣,极小,那是他在李福被蚊子咬了捏著耳垂来回扭著解痒时意外发现的。这种小事他早就忘了,偏偏现在又极突兀的出现在了回忆里,清晰明了。 方君禺做完以後,却仿佛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早就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了,也早就知道了什麽叫深浅,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没有大脑的行动,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说。 张谨青显然比他镇定得多,仿佛毫不在意,而又心照不宣的笑一笑,举杯饮尽,淡然随意。 ☆、520专属番外 旧年旧事(2) 二 那个姓清水名信一的半个中国人 认识清水的时候,方君禺十八岁,那时候他初到日本,人生地不熟是一方面,极其严重的种族歧视大抵也是算在里头的。 大多数的日本人对他并不友好,除了清水君。 那个时候他日语并说不好,并且经常在发音上出现毛病,因此格外地少说话。讲义有一半是看不懂的,一开始任它胡乱扔著,後来与清水相熟以後,便都有细心的中文注解以及语法的更正在里头。 再想起当时的事来,更多的还是怅惘。 那个时候,大抵是恨的。恨日本,更恨愚昧国人,他的确不清楚,清水在他的生命里究竟扮演的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他们一起赏樱,同样反感所谓圣战,甚至某些时候,清水所表现出来的与他的国籍没有任何相符的地方。 大概就是那时,得知清水母亲的事。 一个地道的江南女子,身材娇小,娥眉粉面。 清水的家世很好,虽然母亲没有名分,但是父亲只有三个儿子,长子已经在扶持家业,次子战死,因此对待他,并没有太苛刻。 从完全没有清水,到生活中离不开清水的过程,他早就记不清了。 有的时候他们作诗,有的时候他们品论前人,有的时候会互相在送给对方的笔记本上写赠言。用凌陌白的话来说,就像是刚刚谈恋爱的男女,带著点暧昧带著点羞涩在里头的互动。 当时听了只是一笑,後来再想是,的确没有朋友,是做到那一步。 太暧昧,也太朦胧。 直到後来的後来,清水信一只归为平淡的四个字,淹没在那些旧事里,剩下的只是一个黄昏下的背影,就是那年他送自己离开时,码头上被阳光无限拉长却看不清面孔的影子,在堆积了旧事的回忆里,摇曳著那时暗淡的情愫。 上野的樱花无非也就是那样,与他曾经看过的也没什麽两样。清水从身後抱他的腰,笑著问他明年这时一起再来可好。 明年。 明年。 多美好的字眼。 在那年华盛开的时候,他们终是没有等到那个明年。 清水送他,在码头上只拉了他的衣角不肯放手,临末塞在他手里一个新的本子,说他总有一天会去找他。 日暮落叶总是格外的凄凉,更映衬著永别这两个难以轻吐的字眼,他终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8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8 是没忍心再回头,不想再看到那个被黄昏拉扯得格外哀拗的影子。 扉页上只有一首诗,王子安的,他曾说他最爱那一句“江山此夜寒”的那一首。看起来,他又觉得有几分好笑,这几行字,只是不太好看的中规中矩的字体,却写得格外的认真,再想起来时,说不上究竟是好笑,还是感动。 然後那年冬天,他宣誓,加入中国共产党。 曾经那样暧昧的过往带著那些少年迷离的情愫,慢慢地就散在旧事里再看不清,惟独身边留著泛黄的本子,如同证据一样占据在他行李里永恒不变的位置。 清水,信一。 虽然是讨厌的四个字的名字,但却是相当温暖的,一如在相识的时间里,他所做的,一切的一切。 方君禺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真的会见到清水信一。 那天就是极普通的一天,他早已经回了国,辗转多地,暂居上海。他虽然知道清水在找他,但却是打定了主意永不见他的,那日他下班,正要回凌宅,却碰到了学生闹事,有日本人在维持秩序。 他隐在暗处避著这些是非,却意外的看见了穿著军装的清水。 那一时那一刻,永远定格。突然就只闪过无数人用在无数地方的四个字:物是人非。 然而说起那时的感受,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尽在心中。眼前穿著军装的男人容颜肃穆,长了几岁的年纪在他的脸刻画出了分明的棱角。可依稀又是樱花树下的少年,面容纯净笑容浅浅眸光粲然。 忽然就很难过。 说不上是为什麽。 人群中擦肩而过。 在清水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错过佛前五百年求的回眸。 或者说,清水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就如此错过。 不久以後,方君禺主动申请离开上海。或者他要逃避的从来就不是清水,只是那些旧年旧事里早已刻进了血肉的东西。 他转身离去,把那些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掐在过去的往事里,他在光阴外祭奠,那些为曾出生就被埋葬的故事。 上海用她那格外凉薄的天气,送走了方君禺比天气还凉薄的背影。 “方老先生,天气凉了,我扶您回去吧?”崔如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方君禺的回忆,他脑子已经不大清楚,哆哆嗦嗦的被女孩子搀扶著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回房间,他回过头去看,黄昏把他的影子拉得格外的长,就好像旧年里那个姓清水的少年在码头影子,牵扯不清。 那是1983年的事了。 他没想到他能再见到凌陌白。 偌大的中国,想要偶遇到一个人,究竟有多难? 他不知道。 从那以後,他再没见过清水,虽然他知道,那人一直在找他。 後来……後来就连凌陌白都没有再见过了。 1983年的初秋,凌陌白已经老了很多,身体也比他差上许多,挽秋早就死了许多年,绾缃在头几批出国的人里头,嫁了一个美国佬。 说起旧事,两人忍不住唏嘘。 後来不知怎麽就说到了清水。 虽然年纪大,但方君禺那时候口齿还清晰,脑子还灵活。不像现在。 他略带了些感叹,和年少的惆怅,说,“他……大概是日军撤退时离开了吧。” 凌陌白停了许久才接他的话,只是说,“他虽然不是为你而生,但大约也是为你而死了。” 方君禺顿住。 凌陌白又道,“那时候,虽然我离了上海,但他一直私自派人监视我,大概就是万一你和我联系了,他好去找你──可那之後就没了你的音信。再後来,日本投降,他本来说是要走的,可是怕你来找我,错过去,就没走,连姓也没改。” 连姓也没改。 没改。 没有…… “後来呢?”方君禺问的时候,才发现声音已经不像自己的了。 後来,其实不用问後来的。 凌陌白终究是没亲自说出口。清水,自然是不在了的。激愤的人民,未平息的怒火,不是死几个日本人就能平息的。 方君禺拄著拐杖起身,倏地就泪流满面。 他以为早就翻过去了的故事,就算不再鲜明,却依旧在心底,深入骨髓。 那个姓清水名信一的半个中国人。 为了他荒废了半生,然後无声无息的死在这片土地上。 就像当年在送他的笔记本的末页里,写的那样──我不会离开/永远不会/也许有一天/我枯萎在坟墓里/但我会在一直在你身边/倾听著/你的呼吸/你的心跳/安然/安然而又宁静的/一睡不醒。 作家的话: 突然想到,会不会有更新延迟这回事啊tat ☆、520专属番外 旧年旧事(3)番外完结 三 我姓王,叫王富贵,我生来就是要富贵的 他其实是不太记得那个叫王富贵的,之所以记起来,大概是疗养院新来的实习生与王富贵同名的缘故。 他对名字已经不再敏感,除了储存在他脑海里的。最近这几天,他听著一直照顾他的小丫头(很抱歉,他年纪已经大了,记不太清那些名字了)叫著王富(福)王富(福)的,於是轻易唤起了他已经生锈的记忆里的那个人。 说起来,他见过王富贵几次,在心里无数次的鄙视过那个人,但直到最後的最後,他忘不了那人咧著嘴笑著说,我叫王富贵,生来就是要富贵的。 他笑的时候,脸上的肉一耸一耸的,配著那亮晶晶的眼睛和格外欢快的带著几分猥琐的语气。 王富贵。 那是他在离开哈尔滨之前,王富贵以如同现今影视中典型的汉奸狗腿翻译官式的形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只不过王富贵并不是翻译官。 他是警察厅的…… 警察厅的…… 哦,对了,也是警务科的。 而且,他认识他的时候,他叫王富。 王富贵微胖,本来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被他给毁得乱七八糟,那时的他就像一只讨厌的苍蝇,嗡嗡的叫唤著,逢人就叮,不管香臭,一定要扑上去嚣张一翻,然後张牙舞爪的离去。 那时王富贵特意针对他找过不少麻烦,而源头就是副科长的女儿。 正当年华的少女,长相中上,而且有著上好的家世,且本人性格又开朗活泼,虽然不够温柔归顺,但也的确算不上是泼辣的。 那时候王富贵也跟在那位女士身後大流口水,只可惜,就算最後女儿无人可嫁只得选择备用中的备用的方君禺,也不会选择王富贵这个三十来岁的又矮又肥、好色贪财、胸无点墨、毫无志气一身软骨头的男人。 但高子均怎麽想是高子均的事,王富贵怎麽想是王富贵的事。 纵然高子均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9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39 再看不上王富贵,也不能阻止他对著高小姐的背影想入非非。 王富贵老是在酒桌上吹嘘高小姐是怎样的对他高看一眼,连高子均都对他青睐有佳,每每被人嘲笑时都顶著喝得通红的大脸大著舌头上句不接下句的证明自己是有多麽的青年才俊。 最出名的一句话就是,“我一定是要富贵的,是要娶一窝媳妇生一窝儿子的。” 一直以来,在百姓的心里,王富贵是个不大不小的祸害,而在这些所谓的上等人或者是上等人养的狗的眼里,王富贵是个笑话。 一个每每看来就开怀的笑话。 而在方君禺的眼里,王富贵就是典型的可怜而又可恨的存在。 可怜而可恨。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是1944年的春天。 哈尔滨的春天来得太迟,那时是五月,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过著,有关於刺杀日本高级军官的计划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著。 方君禺没有受过什麽正规的训练,一直都是在为主要人员做帮衬,这次也不例外。 至於动手的人,连方君禺都不很清楚他的切实身份,暂时称他为x先生。 方君禺得到的命令就是接应x先生。 一切事情都在计划以内,舞会里的男男女女都已经在音乐声中起舞,方君禺绅士的邀请了一位淑女与他共舞,一面观察著形势。 就按照安排好的一样,在舞会接近高潮的时候,方君禺假装身体不适,顺利的离开了现场。一刻锺以後到达预定地点。 和他一起的人是一位相当有经验而且值得尊重的中年男子,方君隅只知道他姓冯,大家都叫他冯先生,他因为之前受了伤,然而起色一直不大才暂时留在这里休养的。 接下来的事情没有预料中的顺利,x先生在得手後因受伤暴露,为了组织不被发现并没有向预定地点出发,而是在逃跑的过程中发现无路可逃而饮弹自尽。 後来的後来,方君禺意外的得知了那位x先生死前说的最後一句话,也得知了x先生真实的姓名。 x先生叫王富贵,比他的化名多了一个字。 王富贵在死前说的最後一句话是,“你们记得老子叫王富贵,老子下辈子是一定要富贵的。” 後来的後来,这些让人唏嘘的记忆都淹没在了那些旧年旧事里,那些在挡案没有记载的人慢慢的也成为了记忆中的无名氏。 时间是最伟大的工程师,它创造了一切,又慢慢的让这一切化为虚无。 那麽那麽多的,曾经铭刻过的人和事,也慢慢的在岁月的燃烧下化成了灰烬。 曾记否。 旧年,旧事。 後记 首先,这篇文章并不是针对於抗战的,也不是谍战。所以没有费太多笔力在那些上面。写这个,算是故国的番外,也算是给方君禺这个主要配角一个交代(因为他算是主要配角了吧?!)。第二,全篇不过几千字,或者,来点文艺腔,也可以说是缅怀一下那些所有死後未曾留名的英雄。最後,强调其实除了大事件以外都是是架空,不要查历史!! 作家的话: 到这里,这个小番外就正式完结了。明天就是周一了。。祝大家在新的一周里有新的开始。酱。晚安。 ☆、故国三千里 76 我把陈如霜明日下午要来的事说了,阿慈道,“如夫人知道吗?” 我笑笑,如夫人,这个词汇大概早就随著前清亡了吧,明白阿慈的意思,我一副温良恭俭的模样,“三娘比不得母亲。” 阿慈点了点头,便进门去了。 我看著关在眼前的门,忍不住想,恐怕阿慈的地位,还要比三娘高上一些呢。 不过父亲都不在了,她们怎样,都是与我无关的了。 家里的地方太小,不够置办一个大型的订婚宴。想来想去大概还是要包下一个饭店,才能真正把宴席弄大。 母亲是相当热衷於这件事的。 之前我甩下狠话的原因,母亲相当害怕我是认真说的,我和哪个女孩子走得近了一些,母亲就一定询问人家身世年龄之类。 这样,也算是让她放心了吧。 想来想去,终究还是给大哥拍了一封电报,内容很简单,我要结婚,挽秋在家。 我不知道为什麽要加上後面那四个字。 耳边仿佛还回荡著那天挽秋说过的话,他说,凌陌白,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 我也从那时才知道,我和大哥,从来就不是偶然相遇。 他因为负疚而想要出走,联络到我在北方的朋友,得知我所在的地方,然後跑来找我。可笑的是这一切串成了一条线,於是便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结。 就仿佛是冥冥中自有定论一般,我和挽秋的相遇,就仿佛是一场命中注定的劫数。 第二天我早早地就爬了起来,上午去谈生意,中午匆匆地赶回来,挽秋才起床不久,看我火急火燎的模样,直直地就笑了出来,边笑还边道,“我说凌陌白,有人在烧你屁股吗?跑得那麽快。” 我叹气,把他的衣带系上,“下午要去接陈如霜的,你吃东西了吗?” 他摇摇头,我出去吩咐菊香弄些吃的来,回身给挽秋倒了一杯开水,“先喝著吧。” 他点点头,又後知後觉地道,“如霜住在一楼的话,你母亲不会发现不对?” 我笑笑。 母亲自然是不会发现不对的。 搬家以後大大的精简了人事,家里除了两个做杂事的佣人,一个煮饭的厨娘,就剩下伺候母亲的阿慈和一直在我这边的菊香和张涯。 子曦不常回家,凌宵这一去,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的。 我的人不会乱说话,佣人厨娘不会知道那麽多事,至於阿慈,她每天只跟在母亲身边……如此一来,只小心些,也没什麽被发现的。 挽秋终於是放下心来,此时菊香正把饭菜送进来,我一一摆好,最後把筷子递到挽秋的手里,做完之後才发现我的动作异常熟练……果然,我才是服侍人的料子吗? 等挽秋用过午饭,我披了件衣服就准备带他出门,三娘在客厅里坐著,只一个人,也不知她在发呆还是什麽。 见我们下来,她点了点头,我笑道,“三娘今天倒是雅致得很。” 我这话并没有说错,三娘穿了一件素色绣了梅的旗袍,滚了淡金色的边儿,一件长的貂皮的大衣披在外面,映著眉眼更是秀美婉转。 三娘掩了唇笑,调侃道,“快结婚的人了,怎麽连三娘还调戏?” 我笑,一副憨厚地道,“哪里,是三娘误会了。” 三娘“啐”了我一声,才笑道,“往後里好好过日子。” 我点了点头,三娘又和挽秋说了几句摸棱两可的话,才放我们离去。 出了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0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0 门,挽秋蹙眉道,“你三娘还有什麽是不知道的?” 作家的话: 期末什麽的最讨厌了呀 ☆、故国三千里 77 我笑笑。 三娘,大概是无所不知的吧。 “她叫梁芷熙,是你的本家。”我笑笑,“原来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後来跟人私奔却被人抛弃,最後沦落风尘,成了我父亲的小妾。” 挽秋撇了撇嘴,“倒还是挺有故事的。” 我笑笑。 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故事,和讲故事的人。 而三娘这简单的介绍,也是曾经的阿慈,用鄙视的腔调说给我听的。 一路上很是不好走。 游行的学生,开枪的士兵,流离失所的人群,衣著鲜亮的商人……种种不和谐的因素汇聚在一起,我示意张涯再快一点。 张涯却苦笑道,“快不了了。” 正当时,一块石头就飞了过来,正巧就砸在了车上。我倒没有自欺欺人到以为这是无意,果然,有了第一块,就有第二块。 很快的便穿了过去,终於也离那混乱的地方远了些,大损伤倒是没有,不过心情却显然已经被搅得很糟了。 下了车,吩咐张涯在外面等,我和挽秋过去掀铃,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开门,见是我,便笑道,“是姑爷来了,还里面请。” 那佣人显然是不认得挽秋的,不过这样也好,省了些不必要的尴尬。 挽秋一路上都有些沈默,我逗他说话都不肯说一句,实在是被我气到了,也不过冷冷地扫过来一眼罢了。 我是有些担心的,尤其是进了这宅子。 偷偷地握住了他的手,他挣了一下,一下没有挣开,也没有继续。因为穿长衫的缘故,手被袖子挡住,我们也仿佛只是走得近罢了,牵著的手是看不见的。 去的地方是楼上的小厅,木制的楼梯显得更加的古旧了,与四周的摆设也更加不协调。 陈如霜穿了一件翠绿的长旗袍,连著长袖,整个人显得青葱极了,那张消瘦了的本不是很动人的脸也显出几分柔弱的意味了。 她如此美丽的样子,恐怕挽秋会更加心动吧。 我心里一疼,没有继续想下去。 陈如霜只很感激地看著我,我也不自觉地松了握著挽秋的手。 挽秋看了我一眼,便走上去,陈如霜不可自抑一般的扑进了挽秋的怀里,流著眼泪对他哭诉自己的悲惨,最後还一脸幸福地道,这是我们的孩子呢。 挽秋只是笑笑,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有些不咸不淡的味道。 我插了一句口,我说,等孩子生下来以後,我就对母亲说把这孩子过继给挽秋。 陈如霜一怔,但显然开心得紧,又是急忙的道谢。 我心里难受著,听她说著,心中越烦,也几乎就有了一种想掐死她的冲动,但不管再冲动,也还是笑得如谦谦君子一般,彬彬有礼地道,“挽秋的事便也就是我的事,这是应当的,陈小姐不必如此。” 挽秋斜了我一眼,笑得意味不明。 我坐在那里,听著他们聊天,怎麽听怎麽觉得我才是那个局外之人,於是找了个借口出了门,正巧佣人端茶过来,见我出来便是一惊。 ☆、故国三千里 78 我随即接过他手中的托盘,并吩咐她不用过来了。 那佣人不疑有他,便点头去了,我把茶送进去,习惯性地递到他的嘴边。 这次我倒真的不是故意的。 有些亲昵,因为已经习惯,所以自己做起来不觉得如何,但看在别人的眼里,却已经不是味道了。 挽秋显然和我一样,因为已经习惯,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什麽不对的地方,就著我的手喝了,很是自然 而我突然注意到陈如霜那瞬间发白的脸色,才意识到发生什麽,同时又在心里冷笑,再深的爱,也比不过习惯。 不是所爱的就一定要在一起的,不是所爱的就一定是幸福的,挽秋和我在一起,才会是最幸福的。 而他对陈如霜的爱,恐怕也已经磨得快乾净了。 男人不比女人长情,总是有些见异思迁的,今天有我,明天就说不定会有其他人,而让挽秋留在我身边,是陈如霜做好的选择。 正如我之前所说,陈如霜不但不笨,相反的她还很聪明,於是她默认我们的亲密,没有做出任何对此不满的举动,只是那苍白的脸色泄露了她的心思罢了。 我忽然就想到了三娘。 三娘的爱人,是不是就是因为遇见一个人,像挽秋这样,忘记了她? 也许吧。 我傻笑。 我从来就不是好人,纵然会悲春伤秋,但也只是那麽一须臾罢了。 谈了一会儿,我看了看怀表,已经快两点了,委婉地表明自己的意思,陈如霜对此表示抱歉,挽秋只是看著我笑,笑得我有些发毛。 路上的时候,格外的沈默,我憋闷得慌,便对挽秋道,“我大哥可能会回来。” 挽秋怔了片刻,然後便笑,那一笑间眸光流转,霞彩万千,“凌千岩终於有脸回来见我了?”他说著,带了几分不屑的味道。 我知道的,挽秋最讨厌大哥那种人。 沈稳有馀,却顾虑太多,终究放不开手脚,害人害己。 我笑笑,“我和大哥说,你在家里,再加上结婚的事,想来他是一定会回来的。” 陈如霜并不晓得那些波折,有些不明不白地看了看挽秋,挽秋并没有跟他解释,只是吃吃的笑,眉眼间染了一曾薄薄的媚意,他说,“你说凌千岩如果知道我把那些书烧了,他会不会哭?” 大哥当然是不会哭的,他只不过会以为挽秋恨他罢了。 我叹气。 逗大哥就真的这麽好玩吗?我绝对不会承认其实我有和挽秋一样的趣味的。 眼见著快到了凌宅,我对陈如霜道,“陈小姐,进了门,我们便以名字相称吧。”谁见到自由恋爱的青年男女互称x少爷,x小姐的。 陈如霜微笑颔首,又道,“我便叫你陌白?” 我点了点头。 陈如霜好奇倒,“我本以为是墨水的墨。” 我笑,思绪有些被扯远,半晌才道,“原本是那个墨的。” 话音一落,挽秋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看得不阴不阳,隐隐间还有些生气的味道。 下车时我习惯性的想去握他的手,却被他一下子甩开,冷冷的一眼望过来,阴森道,“滚远点。 作家的话: 周末愉快哦同学们 ☆、故国三千里 79 我早已经习惯,也明白他生气的理由,但现在的确是没有时间哄他,只得无奈地笑笑,挽了陈如霜去见我的母亲。 我原来,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1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1 的确是叫做凌墨白。 墨白。 字子坤。 後来一个人去了北方,心里多少还是会难受,几番下来,只那陌上二字,却深入心底,便随意地将名字改了。 墨白,便成了陌白。 我甚至不知道为什麽要改名字,或者只是想抛弃一些那个抛弃了我的家庭的一部分……可有些东西,不管是怎样都无法改变的,比如说,我是凌家人。 改了名字又如何呢? 我却还是我,也只是我罢了。 最终不能成为其他人,不能成为另一个人。 世人皆知凌陌白,可究竟是墨还是陌,又有得什麽关系? 挽著陈如霜上了楼,在母亲的房门前停了,敲了几下。 开门的人依旧是阿慈。 阿慈笑了笑,带些审视地看了看陈如霜,道,“这位便是陈小姐吧。” 我笑著打趣道,“慈姨,要叫少奶奶才是。” 阿慈笑,“子坤长大了。” 坚持叫我子坤的,现在也只有她了。 这个,连我都快忘记的字,居然还是有人叫的。 我笑,多少有些滑稽的味道。 进了门,母亲坐在桌边喝茶,一套描金的骨瓷茶具,玛瑙色的茶汤水气氤氲。 母亲依旧穿著旧式的旗装,头发绾著,四十九岁将近的年纪保养尚好,仿佛三十七八一般,尖尖的指甲映著从未沾过阳春水的葱葱细指,黑得纯粹的眸扫过陈如霜。 “伯母好。”陈如霜笑著走过去,将礼物递给阿慈。 母亲点了点头,勾勒了一丝淡淡的笑纹,“你便是陈家的小姐了?” 陈如霜娇笑道,“伯母见怪了,叫我如霜便是。早就听陌白说过伯母您年轻漂亮,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寻常。” 我叹气,这小丫头的嘴够甜的。 气氛缓和了一下,母亲几乎将陈如霜的祖宗十八代都问了个遍,最後才道,“听陌白说,著急结婚,是你有了身子?” 陈如霜毕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听这话,面上一红,讷讷道,“伯母……我……” 母亲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你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陈如霜点了点头,有些局促地绞著手指。 母亲笑了,颇有些欣慰,“我本来是不赞成你们的婚事的。”母亲说得很坦然,“可既然你有了身子,不娶你,仿佛我们凌家不像样子,但是,若之後陌白再看上了别的谁,你也别撒娇耍泼。”她顿了顿,道,“一个盘子还要配几个碗,一只茶壶也要配几只盏,别指望著陌白这一辈子只守著你。” 陈如霜被母亲说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母亲又道,“民国,民国又怎麽了?那家没有几个姨太太?” 陈如霜半晌才尴尬道,“伯母放心,如霜记得。” 母亲很满意如霜的乖巧,又说了几句,便说累了,让我们先行下去。 出了门,陈如霜叹气道,“吓死我了。” 作家的话: 才想起来前面忘记说了,犹豫各种原因。本文本月周日更,谢谢大家。 ☆、故国三千里 80 我忍俊不禁,“她就是那个样子。” 这一聊便又是一个多小时,我吩咐张涯送她回去,便回房去看挽秋。 挽秋见我进来,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 我凑在他身边坐了,没脸没皮地道,“挽秋大人,小的知错的,小的这就给大人坦白,求大人饶小人一命。” 他被我闹得没办法,冷脸也板不下去,笑了出来。 我顺竿往上爬,在後面抱了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撒娇道,“挽秋挽秋,不要不理我嘛,我错了好不好。” 他屈指弹在我头上,又好气又好笑地吼道,“凌陌白你到底几岁?!” 我装傻道,“三岁。” 挽秋咬牙切齿,却因我在後面抱著他而无法奈何我,气极了一拳打在我肩膀上,我疼的龇牙咧嘴可坚决不松手。 半晌,挽秋终於连打我都懒得打了,我才简单地把名字的事交代给他,他显然有些惊讶,“你还有字呢?” 我笑笑,“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在的名字。” 挽秋鄙夷道,“陌上一块白?”那是什麽东西?破布? 我笑出声来。 “明天是元旦了。”我在挽秋的肩膀上蹭了蹭道,“挽秋不打算送我新年礼物?” 挽秋一把把我推开,往椅子上坐了,双手环抱在胸前,斜睨著我,“送你?” 我笑眯眯地道,“你不送我,那我送你好了。” 挽秋嗤笑。 我作可怜状,凑过去道,“奴家愿以身相许,还望老爷成全。” 挽秋好似街边的流氓,一手挑了我的下巴,眯著眼睛邪魅一笑,“来,小娘子,抬头让爷好好看按。” 我作娇羞状,“爷~~人家可是黄花闺女。” 挽秋翻了个白眼,拍拍我的脸,“我管你黄花绿花,爷厨房缺个烧火丫头,你就过去吧。” 我一听之下大惊,急忙扑过去抱住他,装哭道,“爷,奴家倾心於你好久……” 还没说完,就看到挽秋像吃了苍蝇一样地看著我,一字一顿地道,“凌陌白,你没完了是吧?” 我笑倒在地。 很久没有如此地轻松过,看到挽秋的表情我知道再闹下去一定会气到他,摇头道,“再过一个星期就该订婚了。” “所以?”挽秋挑眉看我。 我揉了揉眉心,“恩,找地方,提前包下来,再布置一下。”这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得很,可真的做起来却要花上不少的工夫。 挽秋点了点头,施施然便要离去,一面走还一面道,“这和我好象没什麽关系……你继续忙。” 我彻底无言,只好继续奋斗。 总算在前一天把所有的一切都布置好了。 只是订婚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太多的讲究可说,无论中式西式,总是要大宴宾客的,母亲的意思是,订婚之後,就让陈如霜住到家里来,因为毕竟是有了身子的人,而娘家却不知道这些。 在此之前,母亲也与陈父陈母见了一面,至於谈的是什麽,我大致也不清楚,反正陈父的面色不是很好看,仿佛知道了陈如霜一直瞒著家里的事。 不过这我倒并不担心,至少他不知道他的外孙是挽秋的孩子。 订婚如期举行,我换上了西装,陈如霜穿了一件淡粉色的洋装,配合似的,头发也卷了起来。 ☆、故国三千里 81 她快四个月的身子,虽然并没有太突出,但如果穿了旗袍,显然就会一眼被看出来。 挽秋依旧穿著他的浅色长衫,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我从外面会来,一眼就看见坐在窗前点著烟的人。 他看了我一眼,有些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2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2 疲倦的模样,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仿佛打招呼一般。 不知道为什麽,好象只要看到他,我的所有的疲倦都在那一刹那消失於无形。 挽秋吃吃地笑,他说。“说你傻,你倒是还真傻!” 我微微的笑,拿走了他吸到一半的烟,递给他一杯茶。 挽秋仿佛只抽他自己的烟,然而我并没有注意太多,只是随手按在了瓷盏里。 “你真浪费。”挽秋瘪了瘪嘴,“不但烟不能要了,连杯子也一同毁了。” 我笑笑,叹气道,“我怎麽从来不知道,原来挽秋你居然是一个如此节俭的人。” 挽秋白了我一眼。 我失笑,握了他的手在手里捏著,我突然就很担心,陈如霜住进来了,挽秋如果不要我了,我该怎麽办。 我正茫茫然,挽秋低头吻了我的脸,我一脸狂喜地抬头看他,他只是故作不经意地别过头,嘴里嘀咕著,“傻瓜就是傻瓜。” 我大笑著一把搂住他,有些过分私密的事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挽秋依然睡在我怀里,想来是累了,我捏著他的头发,想著如果我们的头发都长一点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系在一起,是不是就叫做传说中的结发了。 挽秋被我弄醒了,睁开迷迷茫茫的眼睛,张了张嘴,好象无辜的被捉到岸上的鱼。 我笑笑,低头去问他,他哼了两声,终究也只是乖乖地让我亲。 刚醒来的挽秋总是有些不清醒,我叹气,他清醒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这麽乖巧过。 过了半晌,他眼睛里的雾气才终於散了,然後一把把我的头从他的胸前拉起来,一脸的鄙夷加唾弃,“凌陌白,你几岁了?” 我双手托腮眨眼睛装可爱,伸出三个手指笑眯眯奶声奶气,“三岁” 挽秋一一巴掌把我的手拍下去,送我一个白眼然後翻过身去不离我。 我从後面抱住他的腰,撒娇耍赖各种不入流。 一直闹腾到快天亮,才被实在无法忍受的挽秋一脚踹了下去。 我揉著跌了个半死的腰腿,拉开窗帘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虽然是晚上举行,可该准备的还要准备,该检查的还要检查。 忙了一大天,看了看表已经到了四点半,六点锺正式开始,但大家都应该会提前到。而事实就是这样,从五点左右就陆续的有人来,把请柬和礼物一起递给家人,我站在门口迎宾,大家无外忽也就是那几句恭贺的话。 卫童送了一份大礼,见到我的时候也是一副亲如一家兄弟的模样,我心里暗笑却也乐得陪他做面子上的工夫,一来二去大家都认为我们交情非浅。 客人太多,只聊了一会儿他便进去了,大有要之後再与我闲谈的意思。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也不想知道,只是随意地答应著。 陈易葳和我一起迎客,显然他很奇怪卫童对我的态度,但他并没有多问,我自然也没有义务向他解释那麽许多。 六点整准时开始的订婚宴,舞台交给妙语连珠的司仪,形式地走著过场,晚宴过後自然就是跳舞。 我挽著陈如霜的手和每一个人打招呼,看到对我们举杯的卫童,我笑了笑,吩咐菊香照顾陈如霜,端了一杯酒便向他走了过去。 卫童看著我,笑得好象多年的老友,“cheers”他说。 我笑笑,抿了一口酒,“要是灌我,等到我结婚那天也不迟。” 作家的话: 即日起故三恢复更新喵。 恩啊啊,依旧隔日更哦喵。 暑假快乐。 ☆、故国三千里 82 卫童笑笑,“怎麽不见挽秋?” 我自然知道他想的是什麽,於是笑得有些赧然,“挽秋有些累了,在休息。”我那暗示般的表情和语言,作为一个结婚多年的男人 ,他自然是明白我的意思。 脸色变了变,卫童笑道,“陌白的齐人之福享得倒是让人嫉妒呢。” 我笑笑,摇头道,“比不上你的齐人之福。” 卫童看著我,片刻道,“哦,我倒忘了,凌宵仿佛是……”他没有说下去,停在中央,然後饶有兴致地看著我。 我笑了笑,“这个名字听起来熟悉得很,仿佛是一个被逐出家门的不肖子孙。”我对最後的九个字咬了格外的重音,凌宵?哼。 卫童顿了顿,低头看著酒杯,他叹了一声,道,“我本以为,你是个重情意的人,没想到啊……” “没想到我是个重色轻友见色忘义的卑鄙小人?”我微笑著接过他下面的话,扫过坐在沙发上休息的陈如霜,确定他没有事,才继续道,“不过你几天就是要来跟我探讨这个问题?” “当然不。”卫童为微微的一笑,“我只是想来见见挽秋,不过很可惜,他不在。” 我微笑著点头,“他知道你会来,所以肯定不在。” 卫童很自若地道,“如此吗?” 我微笑,“自然如此。” 卫童挑起唇角,笑道,“那还真的是有些可惜了。” 我笑笑,“那要看对谁而言。” 卫童微微一晒,“我突然发现,陌白你比我想象的要有趣上许多呢。” 我摇头,“凌陌白不是卫兄的玩具,谈不上有趣无趣的。倒是今後有妻有子,恐怕没那麽多工夫和卫兄相聚了。” 卫童“哈哈”一笑,“那不正好,我们一起谈论一下驭妻之道?” 我笑得温文尔雅,“哦?卫兄此言,仿佛嫂夫人已与卫兄心齐了?” 卫童并无不快之色,只是微笑道,“陌白此言差矣,家养的小马,偶尔撒撒欢,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养的凶犬,也说不定什麽时候,反咬一口。” 我含笑望著他,他看著我,又道,“不过,我总要让它们知道,谁才是主人,你说是不是?” 我笑笑,装傻充愣地道,“只可惜我凌某人没养过活物,没有卫兄这麽深刻的见解。感谢卫兄赏光,这杯酒,小弟便先干为敬了。” 卫童笑笑,没有再说什麽,只是随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辞了卫童,我便到那边去寻陈如霜,她坐在沙发上,仿佛很是疲惫的模样,可以想象精致妆容下的面孔是如何的苍白。 我在她身边坐了,伸手探她的额头,她笑笑说无事。可她终究是个有了身孕的女人,而且是挽秋孩子的母亲,我多少是不放心的,菊香在一边笑道,“少爷,不妨事的。” 我实在不懂,也说不出什麽,既然她说没事,那便没事吧。 无论如何,今天我是主人,说什麽都不能早退的。 最後散场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我天不亮就醒,直到现在,也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住了,想起我之前的时候,几天不睡都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3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3 没什麽,原来果然是年纪大了吗? 回去的时候,陈如霜在车上就睡了,我把她抱到了她的房间,跟她过来的还有一个小丫头,叫作阿杳的。 阿杳是个机灵的小丫头,算得上是陈如霜的心腹,知道自家主子和挽秋的事,也知道假结婚的事。 对於阿杳我不担心,既然瞒了这麽久都没人知道,可见也是个嘴紧知轻重的人。 我一向不讨厌聪明人,但我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一如陈易葳。 ☆、故国三千里 83 这一天实在折腾的厉害,母亲回来便进房歇息去了,三娘笑眯眯地和我说了不少似是而非的话,我心里清楚,又感激三娘的告戒。 挽秋意外地出现在客厅,他穿著鹅黄色的长衫,脸色苍白,眼下有些乌青。唇色又极淡,瘦而颀长的身子苍白得仿佛要融化在墙壁中一般。 我在他身边坐了,笑道,“怎麽没睡?” 他把头靠在我肩膀上,闭著眼睛模模糊糊地道,“心里乱得很。” 我笑笑,说到乱,其实我心里也很乱。 他和陈如霜是事实上的夫妻关系,我和陈如霜是名义上的夫妻关系,而他和我,却又不清不楚的。 这算是怎麽一回事? 被放下许久的话又重提,多少是有些无奈的。 第四章 陈如霜由此却也彻底地变成了凌家人。 虽然名义上她还是我的未婚妻,可母亲已经把她当作是凌家的媳妇了,一直不断地催促我发电报给大哥,说是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叫回来。 我终究也没有再发,如果他想回来,收到那封电报,就会回来的。 公历的新年已然到了,无论是哪里,总都要张灯结彩的。不过世道倒是越来越乱了,汪精卫投日的事已经搞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我更是能不出门便不出门,否则我这等无权无势的小商人定要被那群学生打个半死了。 挽秋和陈如霜虽然都在,但见面的时候却是格外的少,陈如霜大多时候都是闭门不出的,而挽秋也总是窝在我的房间里,一如既往的睡觉看书,仿佛楼下住著的人和他没有关系一般。 母亲听说我和陈如霜分房,倒很是开心,大抵是说省得惊动了孩子之类。 我哭笑不得,却也体谅一个即将做祖母的女人的心。 已经到了1939年,不得不感慨时光如此匆匆,家国万事,内乱外患。宁作太平犬,不作乱世人,这话说得倒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前些日子君禺捎信过来,说他已经到了北平,不要把他的行踪告诉别人。这个“别人”恐怕除了清水之外不作二人了。 坐在客厅里仿佛听见有人掀铃,外间的佣人已经去开门,我从窗户里看著那轮廓怎麽看怎麽像一个人,有些无法相信一般地愣了片刻,才起身出门。 直走到他跟前,才有些无奈地叹道,“你回来了,凌家我不管了。” 大哥笑笑,没有接我的话,只是揽了我的肩膀取笑道,“你怎麽越长越像个女孩子了?要不是之前就认识你,我还当是哪家的小姐呢。” 我知他取笑,懒得理他,随口道,“你的意思是我比挽秋像女人?” 他顿了顿,没再说话,半晌道,“你认得他?” 我笑笑,没打算跟他绕弯子,“你不就是为了他才回来的吗?” 大哥微微一怔,许久道,“抱歉,陌白,我……” “行了。”我打断他,开了门把他推进去,“风尘仆仆的,要不要休息一下?” 大哥冲我眨了眨眼睛,“我早就休息过了。” 我这才注意道,他干净利落,衣衫崭新,怎麽看也不像是刚回来的样子,他笑笑解释道,“我前天就回来了,在朋友家住了两天。” <% end if %> ☆、故国三千里 84 我撇嘴,跟凌宵似的,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不先回家,只晓得往外面跑。 我把大哥引到了我的房间,现在才八点多一点,挽秋还在睡,进了门,大哥显然很惊讶。我知道他在惊讶什麽,窗帘拉著,却开著台灯。 没办法,我家老大在睡觉,我怎敢打扰? 我没理会大哥,径自向前走,绕过了屏风,往床边坐了,轻轻地吻了下去。 我知道大哥在我身後,不用看也知道他肯定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这件事情早晚他都要知道,不如先让他适应适应也好。 挽秋迷迷糊糊的睁了眼,张口就骂,“滚远点。” 我扑过去蹭蹭,“老爷……你这就不要奴家了。”不去看大哥汗颜的模样,我继续撒娇,“起来看看人家嘛。” 挽秋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一巴掌拍过来,“再碰爷一下,以後别上爷的床。” 我很委屈,“爷,这是人家的床。” 闹了半晌,挽秋也清醒得差不多了,睁开眼半坐起来,看到我身後的人,抬手勾了我的下巴,“怎麽,嫌爷欺负你了?把娘家人都找来了。” 我注意到大哥的视线,然後有些尴尬地把挽秋的睡袍带子系上,玩笑是一回事,让大哥看见我留在挽秋身上的痕迹又是另一回事。 挽秋显然也意识到了,咳了一声,然而很快又斜了我一眼,“我有说我要见这个人吗?” 我微微的笑,从身後半抱著他让他靠在我的怀里,“他可是为了你才肯回来的。” 大哥看著挽秋,面色复杂,半晌只是道,“你还好吗?” 挽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眸里闪过一丝讥诮,冷笑道,“哟,凌大少怎麽这副小媳妇的模样。” 大哥半晌没说话,只是道,“你还好吗?” 挽秋不理他,靠在我怀里玩儿我的衣袖,大哥依旧执著地发问,“你还好吗?” 挽秋有些不耐,蹙了眉神色冰冷地看过去一眼,“你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我娇妻美妾幸福得很!” 说完,直接把头埋在我怀里 ,说什麽也不愿意再去理会大哥。 大哥站了半晌,终於有些失魂落魄地转身走了,挽秋斜了我一眼,指了指门的方向,挑了挑嘴角,冷笑道,“你,也给我滚。” 我很聪明地没有多作解释,给他掖了被子转身便出去了。 我不知道我想做什麽。 不知道为什麽要在大哥面前作那出戏。 或者我只是想让大哥知道,挽秋是我的人了,他没有机会了。 可大哥真的喜欢挽秋吗? 答案是否定的。 可我还在吃著无意义的飞醋。 显示什麽呢?又证明什麽呢?我终究,又得到了什麽呢? 什麽都没有罢了。 我苦笑著,捂住了脸。 我站在二楼的楼梯口,靠在那里,脑子里乱成一团,思绪纠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4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4 结,烦扰不堪。呆著呆著,便看到大哥从母亲的房间里出来,他看见我,笑容有些复杂。 我叹了口气,把他带到了客厅,菊香泡了茶端过来,我叫她不用再过来了。 大哥端起茶,没有喝,只是道,“怎麽回事?” 我把这两年发生的事简单地说给了他听,大哥一直很沈默,最终叹了一声,道,“是我错了,我以为,他会怪我的。” 我摇了摇头道,“他只是……那样的性子罢了。” ☆、故国三千里 85 大哥没出声,半晌道,“那陈如霜,之後怎麽办?” 我苦笑道,“除了让他住在这里,还能有什麽办法?” 大哥顿了顿,道,“早晚妈会发现的。” 我当然知道。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大哥沈吟了片刻,终於道,“我想把妈接到日本去。” 我点了点头,“母亲同意吗?”不得不说这是个万全的方法,但“你在那边?”话没有说全,相信大哥会理解我的意思。 大哥果然是明白的,只是笑了笑,解释道,“我在那边做了点小生意,自然是比不上凌家的,但至少站稳脚跟是够了。” 我微微的笑,略略放下心来。“母亲同意了吗?” 大哥啜了一口茶,“她的意思是,等如霜生下孩子以後再走。” 我把玩著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地道,“三娘呢?” 大哥看著我,半晌道,“她和你一样的固执。” 是的,他知道我的固执的,知道我不会离开,所以连劝我都不必 我笑出声来,摇了摇头,“那你介不介意,凌家毁在我的手上?” 大哥没有给出我正面答复,他只是说,“凌家是你的。” 凌家是我的,意思是,我的东西,我想怎麽处理,他都没有别的意见?想到这里,我微笑起来,“多谢大哥。” 我翘起唇角,我应该感谢他的,不是他,我如何能遇见,我所遇见的人? 大抵谈了谈他在日本的生活,对於挽秋,他总是欲言又止。 吃饭的时候,又是意外的齐全。 大哥和陈如霜聊了几句,当著母亲的面夸赞这个弟妹是多麽有才情多麽的大方,母亲笑著调侃他,“在怎麽也是你弟媳。” 大哥笑笑,很是不经意地吐出让我们吃惊的字眼,他说,“我在那边结婚了,娶了一个日本女人,继承了她父亲的家业。” 恍然大悟也莫过如此了吧。 母亲沈默了片刻,细细地问了那边的情景,最後叹息道,“把陌白一个人留在这里,可真是放心不下呀。” 我笑了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该做什麽不该做什麽,您不用担心。再说国内这麽乱,跟大哥走也没什麽不好的。” 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这时桌上已经撤了饭菜换了水果点心之类,无非是谈大哥这几年的事,平平淡淡却又令人唏嘘。 他说他爱上了一个女同学,後来才发现那个女孩子家里做著不大不小的生意,再後来,水到渠成的爱情和婚姻。 挽秋一直都是淡淡的,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半点表情,默然的仿佛是舞台上的木偶一般。 陈如霜尽量地应付著我的家人,笑意从来没有直达到眼底。 一顿饭吃得我很是尴尬,可却又有些莫名的笑意,挽秋从来不吝惜他那如看精神病的眼神,一眼一眼地望过来,我却甘之如饴。 大哥只呆了三天便离开了,大概年中会回来接母亲一起走,母亲依旧苦口婆心地劝说著我,希望我能够放下这边的事跟著大哥走。 我知道的,母亲的意思便是,活著就好。 其他的,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人活著,万事都有。 ☆、故国三千里 86 然而母亲不知道的是,我放不下的,从来就不是凌家。 我知道挽秋不会离开,他虽然不说,但我却从来清楚。 故国三千里。 三千里吗? 可若是寻不到,纵然只三里,却更胜三千里。 或者挽秋现在的心境多少有些像那个深宫中的女子,有家不能回,有亲不得投。 故国三千里, 深宫二十年。 一声何满子, 垂泪对君王。 ……………… 我有心让大哥多留几天,帮衬一下生意,最近的种种令我身心俱疲,连翻帐目的心情都没有。 大哥却只是推说有事,匆匆的来,匆匆的走。 果然是因为挽秋的吧。 大哥看起来好似油嘴滑舌不甚正经,但事实上这个人遇事极其稳重,责任心极重,所以一直对晚秋负疚许多年,他急著回来大概是想看看挽秋现在好不好,急著走又是不愿意面对挽秋。 人果然是矛盾呢。 我想著想著,茶都凉了,待检的帐目还是在第一页翻著。 唤来菊香给我换一杯热茶,热气嫋嫋著,模糊眼前的东西。 我叹气,终是放下茶盏,把自己丢在椅子里,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晚秋陪陈如霜出去了,关系,终究依旧混乱著。 他们断不了,我和挽秋,也是同样的断不了 电话突然响起来,把我吓了一跳,我猛地坐起来,接起来,竟然是梁天奇。 梁天奇的声音里透著几分疲惫,他说他找挽秋。 我回答他说不在,他沈默片刻,终究还是道,“我下个月初结婚,半个月以後会把请柬发出去,无论如何,我还是他的哥哥,我觉得他有必要回来一下。” 我怔了一怔,竟然是,要挽秋回梁家的话吗? 中午的时候挽秋还是回来了,问起时他也只是很随意地说陪著陈如霜在附近走了走,我有些醋意地说了一句外面不安全之类的话。 挽秋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承认,一个大男人像小女孩一样的吃醋的确是有些不大对劲,但仿佛自从陈如霜住进来之後,我的自控能力都弱了很多。连和挽秋亲密的时候也经常在他身上留下不该有的痕迹。 果然还是在乎的是吗? 果然还是不满足於只是待在他身边了吗? 果然还是……太执著了吗? ****** 江南是留不住雪的。 挽秋如是说。 挽秋说,那一层雪很薄,仿佛透明的霜一般,低低地落了,沉进那一条悠悠的小河,然後慢慢的淹没在清润的水里。 挽秋说,江南是消磨人的地方。 多少的豪情,都慢慢的淹没了,只剩下那平淡的一汪水,宁静如含了雾的远山。 人人说尽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还是,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挽秋总是在憧憬著他的家乡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5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5 ,然而却死活不肯踏出那一步,於是我渐渐的明白了。 挽秋的家乡,不是找不到的,若有心,也是回得去。只是,回得去,也已经不是他心中的家乡了。 挽秋心中的家乡,则是曾经最美的一个梦,有真实发生过,还有被岁月朦胧而美化的。 那只是心灵的圣地罢了。 他是在害怕的,害怕归去,却不是曾经记忆的地方,害怕归去,却找不到曾经走过的路。 难流连,易消歇。 塞北花,江南雪。 我终究还是将梁天奇的原话大致地转给挽秋。 挽秋听了,只挑了嘴角,冰冰冷冷的神色里含了那一抹似讥如讽,我轻轻地抱住他,“他……” ☆、故国三千里 87 “你不必为他说话。”挽秋懒洋洋地说了一句,抬起脖子“我会回去的。” 我沈默许久,才终於低低的询问,“那麽,你还会回来吗?” 他鄙夷地望了一眼,不屑回答。 我失笑。 其实,挽秋心里,也不是没有的罢。 诚然,也许没有那麽重,但则是…… 好罢,我揉了揉额角。 不再胡思乱想,安静地开始做事。 挽秋坐在我身边靠著我的肩膀,闭了闭眼睛,睫毛透下的那一层影好看极了,我便忍不住去拨弄那毛茸茸的小东西,他急了,又懒得动,张口便咬。 我叹气。 然後轻轻地吻了他的眼睛。 挽秋。 我的,挽秋。 1939年的新春在喜庆里总是酝酿著一种特别的沉闷,说不上是什麽,然而憋闷得慌,离农历新年也不算远,照我的意思,还是按照我的习惯过年。 母亲是不介意。 对她来说,熬过一天,便是一天。 她是正宗的南人。 南人对过年总是格外的讲究,拜的神也格外的多,礼节更是格外的多,比起我之前所经历的那些,显然是有些冗长且无奈了。 然而却还是在著手准备了。 我依然是个閒人,挽秋回了梁家,我和陈如霜依旧人前亲密,人後的客气。把我们连在一起的是挽秋,但当必要元素不在的时候,我们却还是很难亲和。 或者是因为爱著同一个人的缘故吧。 和一个女人,去抢她的爱人。 听起来好似是真的不太地道。 然而对陈如霜,我却是极敬佩。 作为一个闺秀,她的聪明和坚韧,一直是我所佩服。 然而注定我们必定站在对立的方向,这只从我爱上挽秋开始。 母亲却以为我们是和睦的,经常当著我的面对如霜传授一些女儿经,有一次甚至还说,最近不能同房,让菊香住进我房里去,事後再收她的房。 我哭笑不得。 菊香羞红一张清秀的素颜,讷讷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如霜也僵硬一下。 多少是有些好笑的。 然而我却并没有笑的心情。 最终忍不住,连电话都没有打过去,径自偷偷的坐了黄包车去了梁宅。 掀了铃,开门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佣人。 说明了来意,便被请进去,我熟门熟路地找到挽秋的房间,没有敲门,然而门也没有锁,我轻轻一推便开了。 挽秋仿佛惊讶於有人进来似的,一副不悦的模样,然看到我却愣了一下。 “凌陌白?”他蹙了眉望过来,“你过来做什麽?”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屋子,随意地指著空著的那把折叠椅道,“坐。” 我并不指望他给我倒杯水什麽,於是坐了,对他道,“来看看你,不好吗?”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随意道,“看我做什麽?又有什麽好看的?” 我顿了顿,低了头,扯了一抹笑,“想你了,不成吗?” 他停住,没有说话,只低了头仿佛什麽都没有听见一般。 我叹气。 挽秋却抬头看了我一眼,撇了撇嘴,“凌陌白,你最近怎麽越来越肉麻了?” 我僵住,他大笑出声。 我只得又叹气了。 ☆、故国三千里 88 他的笑容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眼前摆了摆,才见他正色道,“那个,我最近不会回去了。” 我点头,却依然微笑,因为他说的是,回去。 回去。 挽秋,你终於,肯真心的把我和你放在一起了吗? 挽秋接著道,“大概要过完年以後。” 我点了点头。 挽秋又道,“你上了发条吗?除了点头不会干点什麽别的?” 我无言,只好又叹气,“我只是想你了。” 我说的是事实,有的时候并不想说什麽,只那样一直看著他,不会尴尬,不会厌烦,就那麽一直一直看,多看一眼,他便似乎好看上一分似的。 挽秋挑唇,一笑间风华绝代,他说,“凌陌白,你果然没有辱没了,你那个天字号大傻瓜的称号。” 我苦笑。 不过纵然是被他骂,我也是开心的,於是起身过去抱他的腰,他推我没有推开,笑骂道,“你个混蛋的登徒子。” 於是痴缠半晌,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我心满意足的离开,送我的是扶著腰的挽秋恶狠狠丢过来的茶盏。 下楼的时候没有任何意外,直直地碰见梁天奇。 他看我的表情很奇怪,有些愤怒,有些不甘,又有些无奈的托付。 我知道,他是不甘心把挽秋给我。 无论如何,那毕竟,是他的弟弟。 随便寒暄几句,默契地没有提挽秋,他送我到门口,没失半点礼数。 一路步行,竟不见几丝星光,天暗云沈,想来明日也不会是个晴天。 农历的新年,是关起家门来自己过的。 还是依照近几年的,一切从简,可再简,该有的也还得有。 忙活大半日,总算有几分过节的喜庆模样,子曦把行长的掌上明珠带回来,很是得意的炫耀。 那个女子肤色微黑,鼻梁秀挺,个子算不得高,但却也不算娇小,一张巴掌大的笑脸,并不扁平,显得很有形状,略微的有几颗浅色的麻子分布在鼻尖附近,更显了几分娇俏可爱。 据说,是叫做陈葶。 幼时在国外长大,也才回来不几年,思想比较新潮,和她比较起来,则显得子曦要古板得许多了。 年夜饭母亲吃得极为欢快,大抵是因为子曦这边也有著落的缘故罢。据子曦讲,这个女孩子很是有几分见识,虽然也是托了父亲的关系在银行里工作,但没有对其他员工透露过身份,後来与子曦相好并确定将结婚之後才将子曦介绍给他的父亲。 一切都是戏剧性的始末。 果然,这个世界上是不缺故事的。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6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6 然则女孩子虽然是洋学出身,但是很懂礼貌,一口一个婶母叫得母亲脸上都笑开了花。我却因为思念挽秋,一桌丰盛的饭菜吃得索然无味。 入夜以後的上海格外的喧闹,我一个人静静地在屋子里有些无所适从。守夜这样的事不适合体弱的母亲,子曦在我的鼓励之下去了陈葶的家与她的家人一同度过新年,仆从们除了厨娘以外早在两天前就被我放了假,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三娘两个人。 三娘对著我笑了笑,拉上电灯,点了一根烛,慢悠悠地剪著烛花,回眸对我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故国三千里 89 我如醍醐灌顶,匆匆地扯件外套便跑了出去,耳中犹然听得三娘娇笑。 买了一大捧的烟花站在梁宅外,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傻子便傻子吧,我自嘲地笑笑,这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也总不能被人白叫去不是。 把烟花放在外面,抬手去敲门,开门的依然是上次的那个佣人。显然大年夜里不是串门的好日子。 仿佛是听到了声响一般,屋里有人走出来,我看著看著,忽然眼神一亮。 挽秋仿佛瘦得更厉害了,带著苍白的颜色,他穿的是一件蛋青色的长衫,风吹得衣袂翩然,恍若天人。 他走近了,挥退了佣人,朝我笑道,“凌二少这又是玩儿哪出啊?” 我笑眯眯地看著他,不满道,“我们很熟好不好。” 他瞥了我一眼,掩面道,“哪家的疯子,我不认得。” 我笑,抓了他的手,“很想你,特别是今天。” 挽秋愣了一愣,然後笑得打跌,他说,“凌陌白,你今天哪根筋不对了?” 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突然就有些局促,半晌才道,“只是想让你陪我去放烟花。” 挽秋看了我半晌,挑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点头道,“好。” 我欣喜若狂。 我们两个跑到外滩去放烟花,挽秋靠在护栏上,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细细地眯了眼看著我,歪著头道,“凌陌白,你说你这麽傻的人,怎麽活到现在的?” 我苦笑,揉揉眉心,叹气道,“你随便怎麽说好了。” 他撇了撇嘴,“喂,你说,如果这护栏不结实该怎麽办。” 我微笑,“不会的。” 挽秋皱眉,“我说的是如果。” 我笑眯眯地抓著他的胳膊把他扯下来,揉乱了他的头发,“没有如果。” 不算柔情的一晚上,但却是我这麽多年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了。 我们两个就在外滩的护栏附近一直坐到天色微白才起身离去,大多时候是沈默的,偶尔说几句话,放一支烟花。 那样绚烂的夜晚,我是一生都难以忘怀。 後果是隔天眼睛下面青得厉害,三娘笑叹道,“都三十岁的人了,怎麽还跟个孩子似的,真当自己年轻是怎麽著?” 我笑笑,不和她辩解,个中滋味,我自己体会得来。 三娘看我笑得眼睛都快没了,啧啧地叹了两声,说了句,“犹恐相逢是梦中。” 我僵住,三娘笑眯眯地离开,我只得叹气。 之後便忙碌了起来,一直没有机会再去看挽秋,这一天天色正好,我刚打算去梁宅,谁知梁天奇谴了人来,递了请柬。 梁天奇的婚礼。 梁天奇早年丧妻,没留下一子半女,一直独身到现在,直到黄心茹死心塌地地要跟著他。 至於是为什麽,这我倒真的不清楚。 她之前央我说过一次,我便也转告了挽秋。後来据说是黄家不大同意,大抵是梁家逐渐有些没落,且梁天奇之前还结过婚的缘故。 然则黄心茹仿佛不依,中间怎样的曲折我不清楚,最後似乎又是答应了,这既然是筹备婚礼,自然就是这两个人的婚礼了。 我和挽秋,永远都不会有婚礼了罢。 我迷迷糊糊地想著,终究也没有去梁宅,反正明日便是梁天奇的婚礼。 梁天奇的婚礼是纯西式的,在教堂。 挽秋穿著黑色的西装,充当伴郎。 ☆、故国三千里 90 我远远地看著他颀长而清瘦的身子,心里突然一阵满足。 这样的人,是和我一起的。 想著,便不由得笑了起来,又想起了挽秋常说的那一句:凌陌白,你这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贺礼已经递过了,宾客们大多都是相识的,互相恭维寒暄一番,婚礼也就开始了。 红地毯上的女子果然是黄心茹。 我见过她,两次不是三次,印象没有多深,是仿佛是竹蓝色还是水蓝色的褂子,学生头的乖巧少女。 如今,也的确算得上是个美人了,至少比她姐姐要漂亮几分的。 她甜蜜地挽著身边的男人的手臂,而梁天奇却显得很淡然的模样。 恐怕梁天奇,对这场婚姻,也不见得是多麽情愿的罢,似乎,还是因为日本人的缘故。 不想让挽秋做卖国贼,所以才肯将他送到我这里来的吗? 隐约见有些明了,我突然觉得梁天奇也不是那麽令人讨厌了。 冗长的仪式听得我有些困倦,宣誓的时候我向挽秋望过去,挽秋显然看到了我,掐准时机,在梁天奇回答的时候冲挽秋作口型道:我愿意。 挽秋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过头去,我看到他的耳朵有些发红,於是偷偷窃笑。 卫童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恰巧看到我和挽秋的举动,我看了他一眼,他的眸色沈了下去,只狠狠地盯著我。 我在心里冷笑,挽秋永远都不会再看他一眼了,永远不会。 他不著痕迹地靠近我,在我耳边轻轻道,“别高兴得太早。”说罢便飘然而去。 我暗笑不已,终於沈不住气了吗? 卫童啊卫童,也没有我想象的那麽白毒不侵。 他或者会成为一代枭雄,但可惜他度量太浅,受不的激,所以注定,也是成不了大事的人。 想著,我朝挽秋的方向望过去,他站在那里,仿佛四周的人天生便应该是陪衬他的一般,那样耀眼,那样好看。 那是 我的挽秋。 挽秋走的时候什麽都没带,回来的时候也什麽都没拿回来。 他穿著那身做伴郎用的黑西装直接跟我回来了。 梁天奇不是没有失望的,只是表现得不够明显,而挽秋,根本就不屑去注意他。 陈如霜在客厅坐著插花。 所谓的官商勾结的上流社会出身的女孩子,总是喜欢做一些这样那样的事,比如说插花。 我倒是实在不明白这有什麽乐趣的。 据说是有一个人,在天皇还是什麽大臣出的难题跟前,将一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7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7 支梅横放在盘子里,便被说得是如何的独一无二。 插花我不懂,但意境我是懂的。 我只是想到了林和靖,想到了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陈如霜看到挽秋,显然很开心的样子,挽秋坐下来与她攀谈,说婚宴,和这几天的大致生活。 我在一旁也饶有兴味地听著,虽然这些我早就知道,但我就是想多听听他说话,看看他笑。 比起我刚认识挽秋的时候,他显得柔和多了。 用讥诮的眼神看人的时候少了,冷笑的时候也少了,连翻脸的时候都少了。 原来已经快两年了。 从相识到现在,仿佛只是一场梦,倏地就做了过来,不知梦里梦外,却只是一回事罢了。 挽秋说著,对我道,“你说是不是。” ☆、故国三千里 91 我怔了一下,只发出一个单音,“啊?” 挽秋白了我一眼,转过脸去不理我,陈如霜笑了起来,面色很是柔和,带著一种母性的温暖。 母亲麽。 她即将成为一个母亲了啊。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有几分男孩子性情的女孩子呢。 原来时间真的过得如此之快。 白驹过隙,韶华已逝。 陈如霜道,“凌少爷怎麽还是这副样子?在想什麽不能告诉我们的事呢麽?” 挽秋斜了我一眼,对陈如霜道,“就他?” 陈如霜被他那鄙视的语气逗得笑了出来,“挽秋……” 挽秋得意地冲我笑笑,孩子一样。 我看著他的目光就不觉的柔和,他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别过头,耳朵微红。 陈如霜一直看著我们的互动,面色瞬间就变得苍白了起来。 我冷哼一声,看在她是孕妇的面子上,我不准备在她面前和挽秋有多亲密,结果,就是这样,她便受不了了。 我心下有些难受,捏了捏挽秋的胳膊,起身便往楼上去了。我的背後,是陈如霜苍白的面色和满含负责的眼。 上了楼,也终於冷静了下来。 我不是没有意识到的幼稚,只是越近一步,就越不能忍受别人离他近些。 忍受不了。 就仿佛赵某人说过的那句话。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略微地平复了一下心情,日子还是要过的。 意外的是接到清水的电话。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查到我的电话的,但对於他知道我的电话这一点,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他的身份,工作的地方。 整个上海,只要是他想知道的,就不会不知道,何况这只是区区的一个个人电话。 他很客气,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很疲惫似的,他希望我能把君禺的地址告诉他,我神思百转,心生一计。 挂掉了电话,天色微暗。 菊香过来给我换了桌布,泡了一杯茶。 我出了门,在楼梯口向下看,他们还在客厅聊天。 真的有那麽多话好说麽? 心里忽然就很不舒服,挽秋和我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这麽滔滔不绝。 隐约的又怀疑了起来,挽秋是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还是因为最初我们相伴的理由? 我的自信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仿佛暖著的时候又被冷水泼了,泼了又暖,暖了又泼。 晚饭的时候是我们三个一起用的,陈如霜的腹部已经略略地显了出来,最近在母亲关照下补养著,仿佛胖了一些,显得圆润了许多。 她穿著宽松的衣裳,素面朝天,另有一种清纯自在的美丽。 我没有理由隔开她和挽秋。 她是孩子的母亲,挽秋是孩子的父亲,而我,却什麽都不是。 闷闷地吃了一餐饭,有佣人来收拾,陈如霜满脸幸福地问挽秋道,“孩子该取个什麽名字好?” 挽秋顿了顿,淡淡道,“绾缃。” 我接口道,“有什麽含义?” 挽秋睨了我一眼,“荆钗绾素发,缃帘掩草塌。” 我有些茫然,看了一眼陈如霜,她明显也不知道这是什麽意思。 挽秋顿了很久,终於解释道,“家母作的五绝。” 挽秋说,“荆钗绾素发,缃帘掩草塌。一别二十载,荒园半庭花。” 我忽然便明了。 他的父亲,大抵是早早地便一人去闯荡,留下他母亲带著姐弟两个。至於他的父亲,究竟是客死他乡还是背信弃义,总之,是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那颇有几分才情的母亲,便写著诗,想著她的夫君。 挽秋又道,“她总是念词,什麽几回魂梦与君同,什麽当时只道是寻常。”他说著,一口饮尽了茶,冲陈如霜摆了摆手,上楼去了。 我看了看陈如霜,却实在是不放心挽秋,便跟了上去。 我看不见的地方,陈如霜低下头,一滴泪顺著面颊滑落。 作家的话: 荆钗绾素发,缃帘掩草塌。一别二十载,荒园半庭花。 这好象是我2010年唯一写过的一首诗…… orz我是又多懒啊打滚~ ☆、故国三千里 92 第五章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三月份,雨水润泽著并不干旱的土地,我去年用的伞已经旧得不成样子了。 终究还是雨水大了些。 该发生的事总要发生,我和陈如霜的婚礼也如期而至。 伴郎依旧是挽秋。 虽然,我只是名义上的新郎,但对於结婚这一回事,还是有些兴奋的。 兴奋,是缘自於好奇。 由於陈如霜身材的缘故,只能进行中式的婚礼,陈易葳也一直帮著我忙里忙外,母亲更是高兴得好象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仿佛只有当事人是不高兴的一般。 明天就是婚礼了,我心里却总是乱得很。 挽秋早早的就睡了,我俯下身子看他,他似乎睡得很熟,嘴唇微微张著,白的脸和淡的唇,睫毛盖下来,遮住了那双漂亮的眼,时不时的皱一皱鼻子,可爱极了。 我忍不住叹气,然後从後面抱住他,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靠著他。 他动了动,给了我一肘子,没有太用力,所以我并不疼,我笑,知道他没睡,凑过去吻了吻他道,“怎麽装睡。” 他“哼”了一声,怪声怪气地道,“你在那里看个没完,睡了也被你看醒了。” 我笑,咬住了他的耳朵。 他挣了一挣,没有太用力,我抱住他滚作了一处。 次日我们起得都很早,屋子里到处都是刺目的红,门窗上也贴了大大的喜。子曦和陈易葳恭迎宾客,我乐得潇洒,只在屋里陪挽秋坐著。 挽秋这几天话说得更少了些,仿佛有什麽心事。我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8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8 猜可能是结婚的事,可又不确定,毕竟之前挽秋并没有因为此事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快。 婚宴之时自然看到卫童,卫童看著我的眼神已经是毫不遮掩的狠厉,但在转向挽秋的时候,却变成了另一种的神情。 我在心中冷笑。 卫童,不过是在没搞清楚什麽叫做真正的爱情之前把人给伤了,等他明白了,却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他。 没有人会固执地站在一处,不管是为什麽。 再深的情,再浓的爱。 若真的是爱了,三年五年不是等不得,可若是不爱,别说等,恐怕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早早地便逃开了去了。 而卫童,却也的确是可悲的。 我仿佛就扭曲了一般,用扭曲的观念去审视著每一个经过我身边的人。 我没想到凌宵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天一大清早,菊香就跑过来敲我的门,我迷迷糊糊地披了件衣服跟她出去,就看到瘫坐在门口的凌宵。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吩咐她不要惊动母亲,我急忙地把她抱起来,所幸她之前住的屋子还留著,虽然空得有些没人气,但却也一直打扫著。 她看起来狼狈极了。 素色的旗袍上沾满了泥,浑身冰冷,仿佛在水了浸了许久一般。脸色惨白甚至有些发青,不停地哆嗦著,口中呢喃著谁都听不清的呓语。 我让菊香赶快把上次给我看病的德国人再请过来,菊香急忙地去了。我给她盖上被子, 又发现自己实在是不雅,急忙去收拾了。 恐是太急,撞了桌,惊动了挽秋。 ☆、故国三千里 93 挽秋见我的样子,奇怪道,“出什麽事了?” 我三言两语地交代看到凌宵的事情,挽秋怔了怔,起身穿衣,道,“我过去看看。” 我和挽秋匆匆地赶到凌宵的房间,医生还没有来,她仿佛很不舒服,脸上染了一层病态的潮红。 卫童! 我咬牙切齿地默念著这个名字。 我本以为他最多也不过是抛弃凌宵罢了,谁知,他竟把她弄成这副模样! 挽秋的眼神也冷下来,眼里闪过一丝怨恨。 我心里一紧,轻轻地搂住了他,他动了动,没有挣扎。 不一会儿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我刚松开挽秋,门就被人打开。 所幸并没有什麽大事,只是有些著凉发烧罢了。 两个大男人毕竟不方便,菊香给她洗了身子,又换了一床被,一番下来,也累得香汗淋漓。 菊香欲言又止,我挥手示意她出去。 我该做什麽,我心里清楚。 挽秋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仿佛安慰我似的。我捉住他的手,细细的摩擦著,他不出声,只是站著,静默了半晌,我打破一室沈静,“怎麽不说话?” 挽秋皱著眉头看我,许久道,“笑不出来你可以不要笑。” 我怔了一怔,茫然道,“很难看吗?” 他点了点头,伸手来扯我的脸,我把他拽到怀里,让他坐在我腿上。 他拍了拍我的头,道,“乖,别生气了。” 我覆住他的手背,摇头道,“我没生气……”不晓得该怎麽解释,我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理解似地笑笑,拍了拍我的脸。温声道,“我知道,你乖乖的别说话了。” 我看著他,半晌点了点头,搂著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他把下巴放在我的头顶上,我们静静地在窗前依偎著,阳光洒进来,我眯了眯眼睛,把头埋得更深。 直到菊香再来敲门,我才放开挽秋。 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打开门,菊香一脸著急的模样,对我道,“小姐醒了。” 醒了便好。 我揉了揉额角,示意菊香先出去。回头看时,挽秋靠桌子站著,看著我似笑非笑。 我叹口气。 挽秋用手指点了点我的头,我咬住他的手指,他瞪我一眼,我松了口,他揉著手指骂道,“凌陌白,你属狗的不成?!” 我笑笑,一口喝乾已经冷掉的茶,犹豫片刻,道,“你和我一起过去看看凌宵吧。” 挽秋靠在桌子上,斜眼看我,我讨好地冲他笑,半晌他才摆了摆手道,“走吧走吧,什麽表情,我又没抛弃你。” 听了他的话,我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挑起。 凌宵醒来,眼睛是红肿的,人看起来也没有几分精神,安静地坐在床上,单薄的身子几乎要和床融在一快儿。 我走近了几步,她抬头看了看我,又迅速地低下头。 我揉了揉眉心,冷笑道,“你不是厉害得很,有了卫少爷的垂青,就连自己是什麽人都给忘了?” 她的肩膀抖了一下,挽秋凉凉地看著。我这话说得算是轻的,若换作挽秋的话,恐怕凌宵现在连抖的力气都没有。 ☆、故国三千里 94 闻声而来的陈如霜插口道,“凌宵也不容易。” 女人家果然是心软,我叹口气,皱眉道,“你倒是给我说说这前因後果到底是怎麽回事?!” 凌宵抽噎许久,才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完。 原来她是在那天的舞会上认识卫童。 卫童的皮相很不错,又懂得哄女孩子开心,舞会初识,凌宵只是个小姑娘,三两下便被人摸清楚底细,卫童的表现一直都很绅士,加之他说是我的朋友,所以凌宵对他也没起什麽防心。 之後大抵就是卫童的手段,每天的接送,时而送花,然而又甜言蜜语。凌宵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被他骗个团团转。 凌宵对卫童便是一往情深,於是便有了黄家宴会之前的事,卫童哄她说一定会娶她,她便狠了心与家里断了关系,无论如何都跟著那人。 我忍不住嗤笑,连家都不要了,只为一个男人? 但面上自然不能表现出什麽,我面无表情地听她继续说。 再然後,卫童发现她没有利用价值,对她便淡了,而她却气不过,几次上门理论,都被赶出来,一开始卫童还好言劝慰她,再後来便直接弃她不顾。 然後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於是便又找上门去,被黄心惠打了出去,之後,便是我今天看到的这个样子。 我咬牙切齿,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事,说白了,并不是完全是卫童的错。 如果凌宵没有那麽……那麽……也不会被人利用成这副样子。有一句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 如果不是凌宵情愿,她会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我忍住想抽她一顿的冲动,转身就出了门,凌宵在里面哭得更大声,我心烦得要死,一拳砸在墙上。 挽秋把我的手拉过去,看了看砸得青肿的那一片,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9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49 嗤笑道,“你这就叫做自乱阵脚。” 我恍然。 卫童本可以把事情处理得更好,可是他却挑了一个最不完美的方式,我又记起那日卫童狠毒的一眼,忽然就明白了。 挽秋见我大悟,摇了摇手指,笑道,“关心则乱。” 我看著他,心里叹息一下,微笑道,“有你真好。” 他一脸作呕地看著我,甩开我的手,抖了抖身子道,“你恶心的。” 我笑出声来,心中的憋闷也去了不少。想想这样出来的确有些不大对劲,於是又牵了他的手进去,一进门,我就发现,陈如霜的目光就停在我和挽秋交握的手上。 挽秋没有注意,而我是刻意的忽略。 凌宵又哭花了脸,菊香给她擦著眼泪,边擦边流,我一看就烦得很,简单道,“再哭我就把你送卫童家去。” 凌宵果然住了嘴,可还是抽抽搭搭,用一双红彤彤的眼望著我,模样可怜极了。 菊香道,“少爷……” 我看她,她却还吞吐,我眸光一冷,她急忙道,“大夫刚才说……说……说小姐的孩子没了。” 我一怔。 这她刚才可没跟我说。 不过…… “没了不是更好?”挽秋凉凉地接口,扯了一边的椅子坐了。 ☆、故国三千里 95 我接了挽秋的话道,声音透凉著,语气淡然,“你要是真留了那混蛋的种,我凌家是不认那个孩子的。” 凌宵咬了咬唇,眼神更加萧索。 我又道,“从哪里跌的就从哪里爬起来,你好好养几天,身体好些了我去给你复学。” 她抿了唇,默默地点头。 我怒火更胜,厉声道,“说话!” 她一哆嗦,抖了抖,趑趄道,“是,我知道了。” 我看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发出火来,甩了甩袖子出了她的房门。 ***** 接到陈易葳的电话,我有些傻眼。 来不及解释些什麽,我扯了挽秋便往车里钻,连张涯都没叫,径自往陈家去。 挽秋奇怪道,“你去哪儿?” 我解释道,“陈易葳破产了,他刚给我打过电话,说他分文不剩,他说陈如霜现在是凌家人,让我以後照顾好她,又说他准备自杀。” 挽秋耸了耸肩膀,毫不在乎地问道,“他说的是真的是假的?” 我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不管是真假还是过去看一看得好,是假的便罢了,若是真的,兴许还能救他一命。” 挽秋斜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凌陌白我发现你倒是越来越慈悲为怀了?怎麽,准备要立地成佛?” 我苦笑著摇头,“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挽秋哼了一声。 我又道,“陈如霜毕竟是你的人,陈易葳又是她亲哥哥,她哥哥死了,她心里自然不会好受,她不好受,难道你会好过?” 我说到後面,已经有些吃醋的味道。 果然,挽秋笑著开了车窗,一面道,“好酸的味道,哪里放了这麽多的醋?” 我哭笑不得,紧张的气氛倒是缓解了不少。 好不容易到了陈家,下了车来不及锁便急忙拍门,门并没有锁上,一推就开了,客厅里没有人,不但客厅,整个一楼都不见个人影。 木制的楼梯在踩踏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冲到二楼的小厅,我便知道我来晚了。 一封遗书留在桌子上,陈易葳已经断了气。 说不上是什麽样的感觉。 我并不喜欢陈易葳,但事实上,他人还算是不错的,过往的一切现在回忆起来,我都在怀疑那是不是真正发生过的。 曾经那样熟悉的一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我忽然就有些冷。 挽秋握住我的手,我仿佛有了些力气,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我对挽秋道,“我们走罢,先去个别的地方,别说我们来过这里,我们只是路过。” 我这样说是不想沾惹上是非,挽秋显然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就如同来一样迅速的离开了这座让我无比压抑的宅子。 在外滩附近逗留了一会儿,我们便起程回家,凌宵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天是她复学的第一天。 陈如霜的肚子有些大了起来,显出了些孕妇的感觉。母亲对她更是格外关照,连出房门的次数都多了起来。 回到家的时候正看到佣人在扫院子,张涯在石凳上坐著,见我们开车回来急忙过去迎。我和挽秋下了车,便把後续的事交给了他,直接进了屋。 ☆、故国三千里 96 陈如霜在客厅做女红,一双小鞋子做完了一只,大红色的底,透著喜气,她见挽秋回来了,很是开心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幸而娘亲不在,否则就这一声就要出了大事的。 我不知道该不该和陈如霜说陈易葳的事情,看著她如此幸福的笑脸,我实在不忍心多说什麽伤她的心。 可她却仿佛看出了什麽似的,慢慢地停了下来。 人说女人都是敏感的,果然如此。 我还在犹豫,挽秋直接坐在她的身边,对她道,“如霜,你别激动,先听我说话,这事很重要……你一定要挺住。” 挽秋很少一口气说这麽多的话,陈如霜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挽秋只是道,“你哥哥去世了,是自杀的。” 陈如霜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下去,然後向後倒去。 我和挽秋相视苦笑。 等到陈如霜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我和挽秋一起过去看她,她挣扎著坐起来,扯了一个苍白而虚弱的笑容。 我叹气道,“你没事吧?” 陈如霜摇了摇头,向挽秋看去。 挽秋淡淡地道,“要我说什麽?节哀顺便还是什麽的。” 陈如霜苦笑了一下,慢慢开口,她的声音有轻微的沙哑,“不,我早就该想到的,这几天哥哥就不对劲,前几天来看我的时候,还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我只以为他在瞎说,没想到……”她说著,一滴泪就顺著面颊滑了下来,滴在她苍白的手背上。 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怔怔地看著她,她强作笑容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半晌我才缓过神来,对她点了点头,拉了挽秋的袖子出去。 回了房间,挽秋一屁股坐在床上,点了一支烟。 他好象有些烦躁一样,烟嫋嫋地燃著,他的眉头也皱著,我握住他的手试图安慰他,却并没有达到我想求得的效果。 半晌,他才道,“你放手罢,我没事的。” 这个样子说没事,我怎麽会相信?真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吗? 挽秋又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50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50 道,“我只是……”他说了半句便停住,仿佛不知该怎样开口一般。 我捏了捏他的手指,笑道,“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他笑得有些勉强,可终究没再说什麽。 屋子里格外的沈默,我站在窗前向外面望去,忍不住就想起陈易葳。 这个人,居然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生命。 拳头握紧,又慢慢地松开,不禁苦笑,只是这样,我便接受不了了吗? 打听了各方朋友,卫童显然依然风生水起,形式一片大好,甚至他已经脱离了黄家的掌控,对黄心惠也再没有了那些客气。 婚还是离了的。 在又一次黄心惠哭著吵著要离婚的时候,卫童很干脆的说了句好。 於是成了定局。 对於这样的结局外人自然不好评说什麽,以前倒是无所谓,但现在的局面,显然是对黄心惠不利的。 说一句不好听点的话,那就是,黄家,已经在日本人面前失了宠。 再加上,上月末黄老爷子刚去世,下面的又没几个能扛事的,黄家的败落,迟早罢了。 作家的话: 於是这篇文最多不超过两万字就结局了呀孩子们…… 撒花 一直坚持到现在的同学们,非常感谢。 ☆、故国三千里 97 我暗暗地冷笑。 黄家的事,自然是有我的分的。 我们本来没有什麽纠葛往来的,可是我想借著把黄家弄到顺便让卫童受些损失,可惜,我失算了。 我对清水说,我不希望黄家再存在下去。代价是,我告诉他君禺在哪里。 这件事,倒是我耍了个滑头。 月前君禺和我说他已经离开了北平转往江苏一代,我却告诉清水说,二月的时候君禺和我说他去了北平。 就是这麽简单。 虽然我的目的没有达成,但也可以安慰自己说是给凌宵报仇了不是? 月底的时候梁天奇卖了厂子,和黄心茹离婚,然後只身去了广州,临走之前他想见挽秋一面,只可惜挽秋死活不肯见他,他便只好自己走了。 据说黄心茹倒是哭了个肝肠寸断。 三月已经见了底,即将到四月。 国共合作,汕头沦陷,南昌沦陷,…… 我有些呆不下去了。 终究还是惜命怕死的。 我永远都不会是君禺,永远不会为国为民,永远不会舍生取义。 我只想留著我的命,安静的陪著挽秋。 家国如何,天下如何,与我匹夫何干? 我知道,如果君禺听了我这话,定是要气得七窍生了烟,大骂我卖国。 不过。 我点了支烟,让它燃著,灭了便再点起来,反反复复,烧了十几根烟,落了一地一身的灰。 台灯的罩子有些脏了,落了两只濒死的昆虫。 我用一副卑鄙的嘴脸嘲笑著无辜的虫子,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样做。 陈如霜的肚子倒是越发的大了起来,行动也更加不便,母亲特意雇了一个有经验的产婆每天护著她,饮食起居,定要注意上许多。 陈如霜之後倒是再没提过陈易葳的事,我和挽秋自然也轻易地瞒住了足不出户的母亲。 子曦之後是一直住在陈葶家里的,很少再回这个家,我一大早起来吻醒了挽秋便去做事,一杯茶没喝完,菊香就匆匆地跑上来,说是子曦回来了。 我知他回来必定是发生了什麽事的,否则,便只因著挽秋,他也不会往家里踏。 我整了整衣衫出了门去见他,他在客厅里坐著,西装领带,很有一番模样,陈葶坐在他身边,二人很是般配。 随便的说了些家常,便谈到了正题上,子曦道,“哥,你也知道的,葶葶是在美国呆习惯了的,以後大概也要定居在那里,她家里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和她一起过去,我想问问家里的意见。” 我点了点头,走了倒也好,国内太乱,既然他女朋友是个有本事的人,那何乐而不为? 见我点头答应,他整个人都喜气了很多,我无奈道,“纵然是我答应了,你也应当去与你婶母说一声才好。” 子曦急忙地答应著,便上楼去见了母亲,不过片刻工夫,又携著陈葶下了楼,同我说了几句话。 我留他吃过午饭再走,他却不肯,只推说有事,我存心逗弄他,只是问,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我看他实在是赧然,便也不再为难他,放他去了。心里却清楚,这恐怕是最後一次见面了罢。 作家的话: 有点凉了……立秋之後,果然就是秋了嘛 ☆、故国三千里 98 往後。 往後,就真的只剩下我和挽秋了。 哦,还有陈如霜。 可我,却宁可她不在 我在客厅发著呆,却不察母亲已经被阿慈扶著下楼来了,母亲在沙发坐了,对我道,“陌白,你便真的是不肯走了吗?” 我笑笑,道,“这里终究有我舍不得的东西,走了,怕是会後悔一辈子。” 母亲并不笨,她虽然不知道我指的是什麽,但也清楚绝对不会是凌家,於是叹气道,“你这个孩子,我倒不知道是该对你放心好,还是不放心好。” 我笑了笑,今日母子相处的格外融洽,也格外的亲昵,我只道,“自然是放心得好。” 母亲叹了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我,半晌才幽幽道,“要不,我也不走了,既然千岩在那边好著,我这边就放下心来,安心地陪陌白。” 我摇了摇头,劝阻道,“你留在这里我怎麽放心得下,上海这麽乱。你岁数又大了,还是跟大哥走,日後承欢膝下,也是件美事。” 母亲看著我,半晌欲言又止。我知道如果我问她肯定会说,但我并不想让她说出来,也并不想离开。 又说了几句话,母亲知是无法阻止我,叹了气让阿慈扶她回去。 阿慈走前也看了我一眼,见我微笑著望他,只得摇头去了。 她们走了有一会儿,我便上楼去寻挽秋。 挽秋坐在我的椅子上看杂书,手边的茶冷了,我替他换了一杯热的,他就著我的手啜了几口,问道,“怎麽了?” 我将刚刚的事与他说了一遍,他却笑道,“现在倒是母子情深起来了。”他的话多少有些嘲讽的味道,我知他受的伤,也不多说,只宽慰似地笑笑道,“毕竟年岁大了,我也不想与他计较。” 挽秋“哼”了一声,却也没说什麽,把头靠在我肩上,咕哝道,“这一天天过的,好象都是一个样子的。” 我微微的笑,摸了摸他的脸,“以後就不一样了。” 他抬起眼睛来看我,那双眼睛清澄如水,我看得心里一动,微笑道,“过段时间,等陈如霜把孩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51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51 子生下来,母亲她们去了日本,我就把凌家给卖了,然後,随便我们去什麽地方,随便我们干什麽。” 挽秋笑弯了眼角,喃喃道,“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哪儿,只得担忧地搂著他,忍不住问道,“你不舒服?” 他看了我一眼,怔了一眼,然而又摇头,动了动嘴唇,半晌才道,“不,没有,我,好得很。” 他的样子看起来不但不好,而且很差,可我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麽,只得握了他的手,在一旁陪著他。 他笑了笑,纯粹干净。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这麽笑过了,忍不住低头去吻他。 他笑出声,弯了一双眼,笑骂道,“你个混蛋登徒子。” 我眯了眯眼睛,转而微笑,一把他抱起来,看著他道,“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麽叫真正的登徒子!” 卫童的造访在我的意料之内,但我没有想到他会来得这麽早这麽快罢了。 天已经大亮了,挽秋意外地早起,披了件我的外套坐在我的椅子上看书,我拿一块抹布擦著台灯罩子,又用竹签挑出去昆虫的尸体。 作家的话: 我的假期余额不足,不知道哪里有卖充值卡的 ☆、故国三千里 99 我很满足於现在的生活,我只是在等,等孩子生下来,等母亲被大哥带走。 菊香急匆匆地跑进来,说是卫童过来了。 卫童? 我冷笑,正好,下午凌宵便要回来,不如让他见见凌宵,跟凌宵好好的叙叙旧。 挽秋放下手里的书,拿眼睛看了我一眼,我笑笑,道,“不如留他吃个午饭吧。” 挽秋怔了一怔,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眯了眼睛,笑得一脸鄙夷,“凌陌白,你怎麽可以这麽混蛋?” 我笑眯眯地道,“那你的意思呢?” 挽秋摸了摸下巴道,“你可以再混蛋一点的。” 我哈哈一笑,让菊香先下去,我现在可是为妹妹伤心的兄长,怎麽可以轻易地去见那个混蛋?! 我在书房里和晚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著话,顺便把要用的东西都整理了一遍,直到过去了大半个小时,我才记得还有个人被我晾在客厅。 我施施然地下楼,施施然地走到卫童的对面坐了。卫童的跟前放著一杯红茶,细白的描了金边的大红牡丹瓷杯是母亲选的,我笑了笑,招手让菊香给我倒杯茶,便让她下去了。 我舒服地靠在沙发上,看著一脸沈静的卫童。说实话,我很欣赏这个男人,除了性子太急以外,似乎算得上是一个运筹帷幄的能人了。 第六章 卫童的手很漂亮,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 他的手比挽秋的要漂亮。 挽秋的手是苍白的,可以清晰的看见淡青色的脉络,而卫童的却不是。 卫童的手是象牙色的白润,指甲是粉红色的,映衬著杯子,显得温柔而无害。 然而卫童从来就不是一个无害的人,这一点我知道得很清楚,也正是因为清楚,才更加的小心。 卫童扯了扯唇角,意外地没有性急,我本以为半个小时的等待会让他有所感觉,只可惜我失败了。 我想著,又笑了笑。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道,“陌白有什麽好笑的事,不妨说出来一起听听?” 我敛了笑容,浅呷了一口茶,摇头道,“也并不是十分好笑的事,不过卫兄如果愿意听,小弟说来便是。” 卫童盯著我,半晌道,“那辛苦了。” 他这辛苦二字可谓含义深刻,不过却对我造不成什麽影响,我笑了一下,道,“挽秋在我的椅子上看书,却叫我去做家务,现在想来有些好笑,不过,卫兄你觉得呢?” 卫童面色不变,眸光却深了许多,他凝视我半晌,才冷笑道,“是很好笑,可惜我不想笑。” 我耸了耸肩膀,手指扣了扣桌面,“卫兄今天过来不会只是想来听笑话的吧?” 卫童道,“自然不是。”他说著,身子向前倾了倾。 我忽然起了小孩子心性,想捉弄一下他,於是道,“卫兄这麽看著小弟,联系到卫兄以前的所作所为,小弟不得不怀疑,卫兄对小弟有不轨之图啊。” 而卫童仿佛真的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变得沈稳了很多,他看著我,说,“是啊,陌白才发现吗?我可是早就觉得,陌白比挽秋斯文多了,长得也更像个女人。” 作家的话: 又第六章了……唉 ☆、故国三千里 100 他拉长了声,加了重音。 只可惜我不是挽秋,我从来不在乎我长的是什麽样子,小的时候大家都拿我的长相开玩笑,我也早就习惯。 我微笑道,“多谢卫兄青眼,不过小弟已经有了心爱之人,还请卫兄高抬贵手,以後大家都好商量。”我明说的是我,暗指的是挽秋。 卫童听了,点了点头,没有回答我,只是道,“可以抽烟吗?” 我笑了笑,点头道,“请便。” 他点了支烟,吸了几口,眸中有隐忍之色,半晌道,“商量什麽。” 我微笑。 卫童终究不是我。 我为美人可舍江山,他为江山可舍美人。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凌家,卫兄要得起吗?” 卫童眸色更沈,看著我,半晌低低笑出声来,笑罢,他把烟按在茶几上,也一字一顿地回道,“你给得起,我便要得起。” 我“哈哈”一笑,点头道,“卫兄果然爽快人。” 卫童仰头靠近了沙发里,似笑非笑,“陌白也不差嘛。” 我坐直身子,弹了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笑眯眯地道,“哪里比得上卫兄的……大仁大义呢!” 他眼色一狠,猛地站了起来。 果然忍不住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纵然再忍,他也忍不过他的本性。 我笑眯眯地坐在沙发上,翘著腿,一副悠闲的模样。 卫童站了片刻,又安然坐下,没有丝毫的赧然,“刚才坐累 了,起来站站。” 我叹气,好吧,站站,可至於用那种吃人的眼神看著我吗?站站?以为我几岁? 於是微笑,“卫兄自便,不过还请留下用个午饭,我们兄弟许久未见,前些日子听说卫兄离婚的事,怕卫兄伤神,便没有去探问,不知卫兄意下如何?” 卫童看著我道,“如果我辜负了陌白的一片心意呢?” 我神定气闲地道,“那恐怕要与卫兄商量些别的了,我的大学同学,都好久没见了。”我这句话是实在的威胁,他不知我与清水关系如何,更不知我与日本人是不是真的有关系,眼下他正投靠日本人,自然不敢轻易得罪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52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52 。 果然,卫童看著我,半晌笑道,“好,那麽多谢陌白了。” 我说是便饭,就真的是便饭。 挽秋很自然地下了楼,找了习惯的位置坐──我自然是坐在他旁边的。陈如霜身子的缘故一直在屋子里用饭,母亲照例子是不下来的,三娘听说卫童来了,说懒得与一头狼似的野猫吃饭,便也闭门不出。 吃饭时我一如既往很是习惯地给挽秋夹他喜欢的,他也照例把他不喜欢的扔进我的碗里。这厢我俩甜甜蜜蜜,那厢卫童却眼神渐沈,脸色发青。 挽秋却似故意一般,比平时我俩更亲密上许多,更有甚者,吃过饭在我面上亲了一下才上得楼去,从头道尾连正眼都没瞧一瞧卫童。 卫童脸色发白,折断了一双筷子。 这我却不介意的,叫了菊香来换了一双新的给他。他倒并没有吃多少,想来是胃口被我俩倒尽了罢。 这样正好,省粮。 吃过饭他便又要告辞,却被我以千般理由留下。再後来他便不提了,只坐在沙发上喝著茶,暗自猜测著我的意思。 作家的话: 啦啦啦 ☆、故国三千里 101 他当然想不到我要做什麽的。 挽秋说得对,我的确是很混蛋的。 如果我不混蛋,我不会用我妹妹做我未来幸福的踏板。 两点多一点的时候,凌宵回来了。 她依旧穿著蓝布褂子,学生头,脸色苍白了许多,也消瘦了许多,不过看起来仿佛精神了几分似的。 她一进门,就愣在了门口。 卫童的手一动,有几滴茶溅了出来。 我拿起茶盏,挡住了嘴,掩住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卫童只看了凌宵一眼,便又自若的喝了口茶,我淡淡地道,“卫兄觉不觉得这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卫童“哦”了一声,道,“和我前些日子包的那个舞女长得有些相似,怎麽,是你家人?”他问得很是真诚,几乎连我都快要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了。 凌宵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我叹了口气,道,“这是舍妹,来,凌宵,见过卫先生。” 凌宵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卫童好象没看见一眼。 我叫凌宵先回屋子,等她走了,我才悠悠地道,“卫先生不想说点什麽?” 卫童道,“凌家,两倍。” 我点了点头。 想买凌家的人不少,可愿意出两倍买的人却当真是没有的,我冷笑,卫童,犯在我的手里,就没那麽容易脱身。如果不是因为我急著想走,我拖到死,也要把卫童的生意拖垮。 心下冷笑,面上却笑如暖春,“那麽多谢卫兄了,改天我做个合同,不过,请卫兄不要贵人多忘事便好了。” 卫童冷冷地看著我,硬声道,“那是自然。” 而他显然是不想再坐下去了,寒暄几句,便离去了。 我坐在那里没动,神色却冷了下去。 卫童。 挽秋不知何时下楼来的,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顺手按上去,把他拽到怀里。 他仿佛又瘦了些似的。 我心疼地吻了吻他的眼睛,他微微的笑,然後给了我一拳。 挽秋不是矫情的小女子,拍了拍我的肩,道,“滚了?” 我点点头,把剩下的茶水喝干净,道,“滚得很干净很彻底,过几天还要给咱们送一个大礼。” 挽秋皱眉,有些疑惑,看了我半晌,恍然而又不悦地道,“你怎麽把凌家卖给他了?” 我叹气道,“早晚凌家也要到他的手上,还不如我亲自给他得好。” 挽秋沈默了片刻,但也不得不承认我所说的,可还是不高兴地道,“我讨厌他。” 我抚摩著他的手指,点头道,“恩,我也讨厌他。” 挽秋神色渐冷,“他怎麽不死了算了。” 我捏捏他的鼻子,“来,笑一个……他祸害遗千年。” 我只是随口说的,可是我没想到,我的一个随口,竟成了多年後的事实。人生就是如此嘲讽,风水轮流转,三十年凌陌白,三十年卫童。 挽秋瞪了我一眼,道,“算了,你的东西你爱怎麽著就怎麽著吧。” 我亲了亲他的脖子,笑道,“你之前不是说,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 挽秋翻了个白眼,愤愤地在我鼻子上咬了我一口,然後挣了我的怀抱,摆了摆手道,“没空陪你玩儿……你不管你妹妹?” 我淡淡地道,“她早晚要学会的,这个世界没有她想的那麽简单。现在她有我们,可是如果没有呢?她死在街头也没有人管的罢。” 作家的话: 於是真的要走了啊啊啊啊 ☆、故国三千里 102 挽秋自嘲似地笑了笑,叹了一声,“和你在一起时间长了,我发现我心肠也软了不少。” 我微笑,他斜我一眼,咕哝了一句什麽,就上楼去了。 我躺在沙发上大笑。 不过还是要去看看凌宵的,我没指望她一下子就明白什麽叫成长的痛。有意的拖了一会儿时间,快四点才敲开她的门。 她开了门,眼睛红而肿,诚然一副怨妇的模样。 她侧了身让我进去,自己坐在床上,低头绞著衣摆。 我想说什麽,可终究不知道该怎麽开口。 呆坐了半晌,她笑了笑道,“你什麽都别说了,其实我都明白的。” 我看著她,有些叹息,“你长大了。” 她偏过头,泪水滑下,低低道,“以前,的确是我太天真,太幼稚。” 我不出声,她又道,“我没事的,哭过一场就好了。” 我点了点头,陪她坐了一会儿,就出了门。 凌宵终於长大了,可心里却还是有些失落的。 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的,也太多太多了。 忽然就很累,累得不想再动,不想再思考。 该走了吧,该离开了吧。 睁开眼,窗外细雨微微,我挑起唇角。 仿佛是我刚到的那些日子里,也是细雨微微,也是潮气遍地。 而今…… 我终究是没有长留在这里的,我终究,是要离开的。 而谁才是谁的过客呢? 上海滩是我生命中匆匆的过客,而我又何尝不是它土地上匆匆的过客? ***** 五月初,轰炸重庆。 还没到六月,大哥就匆匆地赶了回来,将母亲和凌宵带走。 跟著的,还有阿慈和菊香。 母亲是想让菊香跟著我的,想让我把菊香收房的念头也从来都没有断过,我只是笑笑拒绝。 我性子有些强,母亲拧不过我,也不再说什麽了。 走的那天细雨朦胧,我和挽秋打了一把伞,送走了母亲,忽然就有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53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53 些失落。 再怎麽冷淡,再怎麽不喜欢,她也终究是我的母亲。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把伞下,虽然是大伞,但还是有些别扭。 天色大亮,路上人来人往,我不好再像之前那样搂著,只得一人湿了一边的肩膀。 挽秋的神色很淡,他说,“凌陌白,你真的要走?” 我摇头,“不是我走,是我要带你走。” 他面上显出一些我所看不懂的颜色,那一双琥珀一样的眼里透著绝望的哀伤。 他说,“凌陌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 我有些心疼,不顾得上有没人看,只抓住他的肩膀,“那我陪你在这里。” “不要。”他抿著唇,神色哀伤,目光坚定,他说,“凌陌白,你走,真的,我不要再见到你!” 我只看著他,看得他不再看我,看得他落荒而逃。 那样的雨天里他猛地挣开我冲了出去,我第一次没有去追,我只是静静地站在原来的地方。我想,我是不是错过了什麽。 他的神色,那样哀伤。 就好象,被雨拍碎的丁香,流在水中,带著凄冷的美,和绝望的哀伤。 ☆、故国三千里 103 我知道他不会离开的。 至少他不会扔下陈如霜。 他不说,我也知道,他觉得对不起她。 我了解他,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 有什麽不对,可我终究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对。 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心里更加烦躁不堪。 陈如霜已经临近产期,本来就是很危险的时候,可她的情绪波动却很大,时而流泪时而大笑。 挽秋沈默了许多,我突然灵光一闪,记起这是那次挽秋和陈如霜单独说了什麽之後。 挽秋点了一支眼,靠著窗台,闭著眼。 我站在楼梯口看著他,想说些什麽,终究没有开口。 还是让他静一静罢。 凌家被我卖给了卫童,用三倍的价钱。 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陈如霜生产过後,就离开这里。 而陈如霜,私心里,我是想把她留在这里的。 可我知道挽秋一定不会答应。 一个月,我最多等她休养一个月。 不是我心急,而是卫童。 他现在突然接手凌家,肯定有些不习惯,一个月的时间,够他摸清楚了。可当他摸清楚了以後,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则便是我了。 我等不起。 再等,就是不要命了。 那天陈如霜心情似乎很好,由挽秋扶著去院子里散步,我在一旁看著他们,有些淡淡的羡慕。 挽秋身边的人,应该是我,只有我。 陈如霜的脸色一刹那就白了下去,挽秋显得很慌乱,我头脑却清醒得很,叫挽秋把人扶回房间。 那产婆和小丫头都在,见这样子,产婆一下子蒙了,急忙道,“快把她放下,你们两个个出去把水烧上……” 说完。就把我们往外推。 我也知道这个时候男人在不方便,拽著挽秋便出去了。 我坐在沙发上,一手还牵著挽秋。 挽秋垂著睫毛,低低地道,“我……我……” 他什麽都没有说出来,看著他的样子,我心里有些发疼,急忙道,“她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我们在外面守了一夜。 一夜未眠。 挽秋张著那双大大的眼睛,有些无神地看著房顶。 我有些鼻酸。 这一刹那我就想,陈如霜一定不要有事,如果她有事了,那挽秋,挽秋该怎么办?挽秋一定会伤心的吧? 我果然,够卑鄙,却还不够自私。 我还是,不忍心,不忍心的…… 天色微凉,产婆带来了两个消息,都不好。 孩子保住了,大人没了。 而孩子,天生体弱。 产婆哆哆嗦嗦地说,是产妇没有求生的意志,否则也不一定救不回来。 我却一句都不想再听。 挽秋的嘴唇发白,他哆嗦着靠在我的怀里,我抱紧了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来是应该高兴的,可心里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那个人,也终究去了吗? 我忽然就有些茫然。 ☆☆☆☆☆☆☆☆ 日子过得很快。 埋葬了陈如霜,在离她哥哥不远的地方。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转眼间1939,过去了一半。 六月已来,微雨纷纷。 我无意间才走进那间屋子的。 充满了,陈如霜的回忆的屋子。 鬼使神差地走进去,才觉得不对,可是既然进来了,看看也无妨。 看到抽屉里露出白色的一角,我一时好奇便扯了出来,是一封信,只折了一折,没有装在信封里。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了无生愿,但求一死。 黄泉碧落,共结连理。 梁氏如霜绝笔。 我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那天,产婆说,是产妇没有了求生的意志。 我想笑,张了张嘴,眼泪却落下。 我大抵是许久没有如此的脆弱过了。 流泪,却不知为何而流。 碧落黄泉,共结连理。 挽秋还能有多少日子,我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但她是坚信挽秋不久便是要随她而去的,而我…… 而我…… 我走出去,奶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那个小小的男孩子。 挽秋靠在栏杆上,神思飘摇的模样。 我看着他,就开始发呆。 他显然意识到我在看他,一眼望过来,眼神撞在了一起。 他匆匆避开,我却走到他面前,把那封信递给他。 他看完,有些怔忡。 我微微的笑,我说,“明天就走,去浙江,但不去你家,好罢?” 他挑了挑唇,笑意微微。 他说: 凌陌白,你果然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我笑。 我多么喜欢这句话。 多么的,喜欢 ☆、後记 真的真的完结了……当然……正文之後,必有番外! 至於新文的问题,我突然间顿悟我已经两年没开新文了……一直荒废著的大把时间都干什麽了qaq 於是,新文大概,十月文开始? 谢谢一路陪我走过来的孩子们。 非常感谢。 也感谢那些也许没有留下但读过我写的小破文儿的孩子们。 谢谢。 其实真正的後记,是当初写完文时的後记,贴在下面撒。 後记: 总是想著要写啊要写啊要写啊,然後乱七八糟的一直没有动笔,然後恍然间发现2010年居然就被我这麽无所事事了过去,什麽都没写!整整一年! 於是……我发奋了! ……一天一万多字,五天结束……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54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54 上帝……我那可怜的大脑……然後,要祝我自己新年快乐吗? 不过,悲剧的是,在这一天,我丢了三十多万字的稿(有二十多万字是04年到07年的短篇集;四万多字的散文集和一些零散的只开了头的小说和最近的三篇散文,眼泪~)……因为……电脑故障!!! 总算了结了故国,除了一种放下担子的轻松之外,更多了一种怅然……无论是从第一章就跑偏了的思路还是其他的什麽……倒的确是可以说这是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文章…… 但……也总算是……小白狗血无常识上帝视角後的……he罢…… 故国的番外,是有的,但大概要过些日子才会著手写罢。 谢谢大家的,支持。 谢谢。 2011.2.28於xa 作家的话: happy birthday to me 第17章 番外 旧年旧事 那些曾以为会永远鲜明的跳动着的,已成了旧事;那些曾以为永垂不朽的,成了旧事里的无名氏;那些曾以为永生难忘的,慢慢在硝烟里化为了灰烬,那些曾以为永不褪色的,已化成了暗淡的瘢痕。再深再浓,终究抵不过岁月弄人,也终究只是,那街那巷,旧年旧事。 ——题记 一 那个叫张谨青的在七期里忐忑毕业的步兵学员 旧年的这个时候—— 那不就是去年? 不是去年——是旧年了…… 方君禺不是第一次看海,却是在那之后第一次看海。 海……总归是一样的吧。 可又好象是不一样的,山东的海,辽宁的海……厦门的海…… 明明是在青岛,可方君禺却总有一种错觉,海的对面,是张谨青。 张谨青,男,山东人,黄埔军校第七期步兵学员。 黄埔的第七期很是忐忑,据张谨青自己说,他留守南京。现在想来,张谨青的模样都记不清了,但仿佛还是那带着南京口音的调子,说着一口的山东方言。 那时候仗还打着,方君禺也还年轻,也曾经一腔热血,也曾经壮志凌云。 黄佩笑了笑,小小声的对旁边的女孩子道,“这位,据说也是参加过抗战的,这不,八十来岁的人了,都糊涂了,明明是人工湖,非得说是海。” 崔如是这个月来的实习生,听了黄佩的话瞪圆了眼睛,道,“那……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黄佩道,“哪里会出什么事,就是人老了,有时候犯糊涂。”说着,偷偷地看着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方君禺,又道,“多少年前的事了,估计老人家自己都记不清了。” 崔如道,“老是……老是这么自己解闷吗?”她倒是没把自言自语这个词说出来。 黄佩道,“也不是,就是前几日从台湾过来一封信——这不,又怀念起以前的事儿来了。”想了想,又说,“老人家也不容易,打□□的时候也差点没了命,后来平反了,没家没亲人的……”后半截的唏嘘就咽在了空气里,她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崔如还年轻,好奇心也重,听了就问,“什么信啊?” 黄佩道,“据说是旧友张谨青生前写的信,只盼着有一天能送到他手里。近日才费了周折从香港转过来的。”她终究也没说得明白,信她是没看的——她倒是想帮着读,但方君禺不让。她也有些纳闷那薄薄的一张纸上究竟是什么重了千金的字。 再说,早就是旧年旧事了。 旧年的时候,张谨青而立之年,他的前半生在那个年代里就仿佛是一个必然。十几岁的时候娶了大他三岁的妻子,而后赴美留学,那时革命之风盛行,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早有了报国之心。 再之后,几经周折,他如愿以偿的进了黄埔军校。 张谨青,男,山东临沂费县人,黄埔军校七期步兵。 方君禺后来知道的,也就是这些。 张谨青的信,写在三十七年前,算是临终的绝笔。 他写了四封信,嘱托儿子寄给那些应当活着的,也应当是记得他的人。但这是极为不易的,找了这么些年,张谨青的孙子终于也就找到了这么一个。 其他的,不是死了,大抵也是音训无凭了。 方君禺认识张谨青的时候,张谨青在军统任职,他以一个杂货店老板的身份和方君禺相识,然后成了方君禺的房东。 那个时候,方君禺留日归来,加入□□,后来摆在明面上的身份是女校教员。 短暂相处的三个月以后,张谨青以一个过客的身份,短暂而匆匆的路过了方君禺的生命。方君禺就如同那时候任何一个有些志向的青年,而张谨青的形象则代表着守旧而懦弱的无知国民。 只是,看起来而已。 方君禺再见到张谨青的时候是1943年的夏天。 方君禺对这个时间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他依旧是地下党员,二十出头的年纪,一派文人的姿态。那年他从南京转到了哈尔滨,任务完成得很好,他奉命转移,一切待命。 方君禺依旧做他的家庭教师,学生对他很是仰慕,那个学生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哈尔滨警察厅警务科副科长的女儿。 也就是借着这个机会,他认识了警务科的副科长,高子均。 反正他是待命的状态,随便打探打探,结交结交,以后,也终究是用得上的。抱着这样态度,他开始了在哈尔滨为期三年的生活。只是当时他还不知道,他要住得这么久。 说起来,虽然他年纪不大,但也算是跑过了大半个中国。长一点的一两年,短一点的不过几个月。 上海,南京,重庆,沈阳,厦门…… 从他离开家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注定是有家不能回的了。虽然伤感遗憾,但却始终未曾后悔过,为了他的坚持,他的梦想。 到了哈尔滨,房子是找好了的,他的房东是一个俄罗斯老太太,耳朵有点背,能听得懂中文,但说得不是很利索,不过还好两人除了房租之外也没什么需要交谈的地方,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半个多月,然后他在一个不可能的地方遇见了张谨青。 那是高子均的一个私人宴会,就在他家里举行,邀请了当时哈尔滨所谓的上层名流,他这个家庭教师搀和在其中,不伦不类。 其实这等好事,是轮不到方君禺的,只是因为高子均觉得与他格外谈得来,他谈吐又好,留过洋,没有反日的表现,而且年纪不大长相又不错,加之女儿对其又别有青睐,高子均便有意抬举他,让他结识在哈尔滨真正掌权说话的人。也算是把他作为后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55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55 备女婿的人选之一了。 方君禺自然是不会真的拒绝的,谦虚了几句,推脱了几声,便也就答应下来。高子松送了一套西装给他,意思极为明显。 彼时宴会上方君禺四处寒暄,意外的发现张谨青出现在会场上,高子均还乐呵呵的介绍说,“这位是田中先生,虽然是日本福岗人,但也算是半个中国通,十三岁就来了中国。”又对张谨青道,“这位是方君禺方先生,曾经在日本学习,想必两位一定格外有话要说。” 方君禺忍不住的去打量张谨青,他很是诧异他的前……前房东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一个道貌岸然的“上等人”。 张谨青对他微微的笑了一下,举起酒杯。 方君禺点了头,二人并肩行走时他突然回过身极其不礼貌地捏住了张谨青左边的耳垂轻轻一翻。 他终于的确是确定这个人是他叫做李福的房东,因为李福的耳垂后面有一颗痣,极小,那是他在李福被蚊子咬了捏着耳垂来回扭着解痒时意外发现的。这种小事他早就忘了,偏偏现在又极突兀的出现在了回忆里,清晰明了。 方君禺做完以后,却仿佛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早就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了,也早就知道了什么叫深浅,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没有大脑的行动,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说。 张谨青显然比他镇定得多,仿佛毫不在意,而又心照不宣的笑一笑,举杯饮尽,淡然随意。 二 那个姓清水名信一的半个中国人 认识清水的时候,方君禺十八岁,那时候他初到日本,人生地不熟是一方面,极其严重的种族歧视大抵也是算在里头的。 大多数的日本人对他并不友好,除了额外的清水君。 那个时候他日语并说不好,并且经常在发音上出现毛病,因此更是格外的少说话。讲义有一半是看不懂的,一开始任它胡乱扔着,后来与清水相熟以后,便都有细心的中文注解以及语法的更正在里头。 再想起当时的事来,更多的还是怅惘。 那个时候,大抵是恨的。恨日本,更恨蒙昧国人,他的确不清楚,清水在他的生命里究竟扮演的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他们一起赏樱,同样反感所谓圣战,甚至在某些时候,清水所表现出来的与他的国籍没有任何相符的地方。 大概就是那时,得知清水母亲的事。 一个地道的江南女子,身材娇小,娥眉粉面。 清水的家世很好,虽然母亲没有名分,但是父亲只有三个儿子,长子已经在扶持家业,次子战死,对待他,也没有太苛刻。 从完全没有清水,到生活中离不开清水的过程,他早就记不清了。 有的时候他们作诗,有的时候他们品论前人,有的时候会互相在送给对方的笔记本上写赠言。用凌陌白的话来说,就像是刚刚谈恋爱的男女,带着点暧昧带着点羞涩在里头的互动。 当时听了只是一笑,后来再想是,的确没有朋友,是做到那一步的。 太暧昧,也太朦胧。 直到后来的后来,清水信一只归为平淡的四个字,淹没在那些旧事里,剩下的只是一个黄昏下的背影,就是那年他送自己离开时,码头上被阳光无限拉长却看不清面孔的影子,在堆积了旧事的回忆里,摇曳着那时暗淡的情愫。 上野的樱花无非也就是那样,与他曾经看过的也没什么两样。清水从身后抱他的腰,笑着问他明年这时一起再来可好。 明年。 明年。 多美好的字眼。 在那年华盛开的时候,他们终是没有等到那个明年。 清水送他,在码头上只拉了他的衣角不肯放手,临末塞在他手里一个新的本子,说他总有一天会去找他。 日暮落叶总是格外的凄凉,更映衬着永别这两个难以轻吐的字眼,他终是没忍心再回头,不想再看到那个被黄昏拉扯得格外哀拗的影子。 扉页上只有一首诗,王子安的,他曾说他最爱那一句“江山此夜寒”的那一首。看起来,他又觉得有几分好笑,这几行字,只是不太好看的中规中矩的字体,却写得格外的认真,再想起来时,说不上究竟是好笑,还是感动。 然后那年冬天,他宣誓,加入中国□□。 曾经那样暧昧的过往带着那些少年时迷离的情愫,慢慢地就散在旧事里再看不清,惟独身边留着泛黄的本子,如同证据一样占据在他行李里永恒不变的位置。 清水,信一。 虽然是讨厌的四个字的名字,但却是相当温暖的,一如在相识的时间里,他所做的,一切的一切。 方君禺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真的会见到清水信一。 那天就是极普通的一天,他早已经回了国,辗转多地,暂居上海。他虽然知道清水在找他,但却是打定了主意永不见他的,那日他下班,正要回凌宅,却碰到了学生闹事,有日本人在维持秩序。 他隐在暗处避着这些是非,却意外的看见了穿着军装的清水。 那一时那一刻,永远定格。突然就只闪过无数人用在无数地方的四个字:物是人非。 然而说起那时的感受,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尽在心中。眼前穿着军装的男人容颜肃穆,长了几岁的年纪在他的脸刻画出了分明的棱角。可依稀又是樱花树下的少年,面容纯净笑容浅浅眸光粲然。 忽然就很难过。 说不上是为什么。 人群中擦肩而过。 在清水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错过佛前五百年求的回眸。 或者说,清水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就如此错过。 不久以后,方君禺主动申请离开上海。或者他要逃避的从来就不是清水,只是那些旧年旧事里早已刻进了血肉的东西。 他转身离去,把那些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掐在过去的往事里,他在光阴外祭奠,那些未曾出生就被埋葬的故事。 上海用她那格外凉薄的天气,送走了方君禺比天气还凉薄的背影。 “方老先生,天气凉了,我扶您回去吧?”崔如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方君禺的回忆,他脑子已经不大清楚,哆哆嗦嗦的被女孩子搀扶着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回房间,他回过头去看,黄昏把他的影子拉得格外的长,就好像旧年里那个姓清水的少年在码头影子,牵扯不清。 那是1983年的事了。 他没想到他能再见到凌陌白。 偌大的中国,想要偶遇到一个人,究竟有多难? 他不知道。 从那以后,他再没见过清水,虽然他知道,那人一直在找他。 后来……后来就连凌陌白都没有再见过了。 1983年的初秋,凌陌白已经老了很多,身体也比他差上许多,挽秋早就死了许多年,绾缃在头几批出国的人里头,嫁了一个美国佬。 说起旧事,两人忍不住唏嘘。 后来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清水。 虽然年纪大,但方君禺那时候口齿还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56 故国三千里 作者:冰琉璃 分卷阅读56 清晰,脑子还灵活。不像现在。 他略带了些感叹,和年少的惆怅,说,“他……大概是日军撤退时离开了吧。” 凌陌白停了许久才接他的话,只是说,“他虽然不是为你而生,但大约也是为你而死了。” 方君禺顿住。 凌陌白又道,“那时候,虽然我离了上海,但他一直私自派人监视我,大概就是万一你和我联系了,他好去找你——可那之后就没了你的音信。再后来,日本投降,他本来说是要走的,可是怕你来找我,错过去,就没走,连姓也没改。” 连姓也没改。 没改。 没有…… “后来呢?”方君禺问的时候,才发现声音已经不像自己的了。 后来,其实不用问后来的。 凌陌白终究是没亲自说出口。清水,自然是不在了的。激愤的人民,未平息的怒火,不是死几个日本人就能平息的。 方君禺拄着拐杖起身,倏地就泪流满面。 他以为早就翻过去了的故事,就算不再鲜明,却依旧在心底,深入骨髓。 那个姓清水名信一的半个中国人。 为了他荒废了半生,然后无声无息的死在这片土地上。 就像当年在送他的笔记本的末页里,写的那样——我不会离开/永远不会/也许有一天/我枯萎在坟墓里/但我会在一直在你身边/倾听着/你的呼吸/你的心跳/安然/安然而又宁静的/一睡不醒 三 我姓王,叫王富贵,我生来就是要富贵的 他其实是不太记得那个叫王富贵的,之所以记起来,大概是疗养院新来的实习生与王富贵同名的缘故。 他对名字已经不再敏感,除了储存在他脑海里的。最近这几天,他听着一直照顾他的小丫头(很抱歉,他年纪已经大了,记不太清那些名字了)叫着王富(福)王富(福)的,于是轻易唤起了他已经生锈的记忆里的那个人。 说起来,他见过王富贵几次,在心里无数次的鄙视过那个人,但直到最后的最后,他忘不了那人咧着嘴笑着说,我叫王富贵,生来就是要富贵的。 他笑的时候,脸上的肉一耸一耸的,配着那亮晶晶的眼睛和格外欢快的带着几分猥琐的语气。 王富贵。 那是他在离开哈尔滨之前,王富贵以如同现今影视中典型的汉奸狗腿翻译官式的形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只不过王富贵并不是翻译官。 他是警察厅的…… 警察厅的…… 哦,对了,也是警务科的。 而且,他认识他的时候,他叫王富。 王富贵微胖,本来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被他给毁得乱七八糟,那时的他就像一只讨厌的苍蝇,嗡嗡的叫唤着,逢人就叮,不管香臭,一定要扑上去嚣张一翻,然后张牙舞爪的离去。 那时王富贵特意针对他找过不少麻烦,而源头就是副科长的女儿。 正当年华的少女,长相中上,而且有着上好的家世,且本人性格又开朗活泼,虽然不够温柔归顺,但也的确算不上是泼辣的。 那时候王富贵也跟在那位女士身后大流口水,只可惜,就算最后女儿无人可嫁只得选择备用中的备用的方君禺,也不会选择王富贵这个三十来岁的又矮又肥、好色贪财、胸无点墨、毫无志气一身软骨头的男人。 但高子均怎么想是高子均的事,王富贵怎么想是王富贵的事。 纵然高子均再看不上王富贵,也不能阻止他对着高小姐的背影想入非非。 王富贵老是在酒桌上吹嘘高小姐是怎样的对他高看一眼,连高子均都对他青睐有佳,每每被人嘲笑时都顶着喝得通红的大脸大着舌头上句不接下句的证明自己是有多么的青年才俊。 最出名的一句话就是,“我一定是要富贵的,是要娶一窝媳妇生一窝儿子的。” 一直以来,在百姓的心里,王富贵是个不大不小的祸害,而在这些所谓的上等人或者是上等人养的狗的眼里,王富贵是个笑话。 一个每每看来就开怀的笑话。 而在方君禺的眼里,王富贵就是典型的可怜而又可恨的存在。 可怜而可恨。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是1944年的春天。 哈尔滨的春天来得太迟,那时是五月,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过着,有关于刺杀日本高级军官的计划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方君禺没有受过什么正规的训练,一直都是在为主要人员做帮衬,这次也不例外。 至于动手的人,连方君禺都不很清楚他的切实身份,暂时称他为x先生。 方君禺得到的命令就是接应x先生。 一切事情都在计划以内,舞会里的男男女女都已经在音乐声中起舞,方君禺绅士的邀请了一位淑女与他共舞,一面观察着形势。 就按照安排好的一样,在舞会接近□□的时候,方君禺假装身体不适,顺利的离开了现场。一刻钟以后到达预定地点。 和他一起的人是一位相当有经验而且值得尊重的中年男子,方君隅只知道他姓冯,大家都叫他冯先生,他因为之前受了伤,然而起色一直不大才暂时留在这里休养的。 接下来的事情没有预料中的顺利,x先生在得手后因受伤暴露,为了组织不被发现并没有向预定地点出发,而是在逃跑的过程中发现无路可逃而饮弹自尽。 后来的后来,方君禺意外的得知了那位x先生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也得知了x先生真实的姓名。 x先生叫王富贵,比他的化名多了一个字。 王富贵在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们记得老子叫王富贵,老子下辈子是一定要富贵的。” 后来的后来,这些让人唏嘘的记忆都淹没在了那些旧年旧事里,那些在挡案没有记载的人慢慢的也成为了记忆中的无名氏。 时间是最伟大的工程师,它创造了一切,又慢慢的让这一切化为虚无。 那么那么多的,曾经铭刻过的人和事,也慢慢的在岁月的燃烧下化成了灰烬。 曾记否。 曾记否。 旧年,旧事。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