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琴传奇》 正文 第 1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1 章 恋耽美.[]整理 《裂琴传奇》by:乔白(紫陌) 《新论》云:“琴之言禁也,君子守以自禁。”又云“琴德最优”,是故琴者禁也,昔伏羲氏用以御邪僻,防心淫,以修身理性,返其天真,裂琴者,无以正心禁邪也,是为记。 1逝水东流舟既颺 红日渐渐落到了西天,烧红了半空,明天必是行船的好日子。今早改由陆路行的水路,再往下入了湖口,滩平水浅,船也行得稳当得多。大概不出两日,就会到了名闻天下的洞庭君家。 阿发停了船,展七便去淘米做饭。雷旋本要帮忙,展七笑嘻嘻地道:“雷少爷,这些事小的来就行,不劳动您纡尊降贵的。”雷旋踹他一脚,笑骂道:“操你奶奶的,咱们兄弟哪来这些俗套?” 阿发憨笑道:“不成的,在堂里你是老大,出了门你还是老大,咱们不能不敬的。” “就是。”展七挤眉弄眼地道,“以後雷老大就是江南第一美人的那个了,就是雷老爷了,咱们就更不敢不敬啦!” 雷旋笑道:“别做梦了,人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里看得上我这个只会舞刀弄枪的草包?别把门主交待的事搞砸就成啦!” 阿发傻笑著抓抓头:“堂主哪能是草包呢?堂主比草包强多了。” 展七推了他一把:“去去去,不会说话就别说,什麽比草包强?能拿草包和咱们老大比吗?你这不是拿咱堂主不当回事嘛?咱们堂主可是玉树临风,武功高强,就是比门主差点儿,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就是比那个谁差点儿,虽然是样样名列第二,可是加起来可是第一阿!堂主您说是吧?” 阿发更是迷惑:“二加二明明等於四,咋变成一了?” 展七怒道:“我说的话你也敢怀疑,你不想活了?” 雷旋笑骂道:“行了行了,别耍嘴皮子了,今天说笑还不打紧,明儿进了君家地盘,嘴巴可得给我闭紧了。 君家几百年的基业可不是说著玩儿的。” 阿发和展七对视一眼,想起君家如神话一般的人物,均是一懔。 君家上一代主人君良玉武功卓绝,当年七大派高手竟无一人可以在他手下走上五十招,江湖上人人尊之剑神。後来不知怎的,忽然自断右手三指,声称自己不再动剑。五年之後,撒手西归,其妻也於同时殉夫自尽。夫妻情深,一时传为佳话。二人育有一子一女,其子武功高强,据闻犹在君良玉之上,其女聪慧绝伦,美貌端方,人称江南第一。 七年之前,君良玉年方弱冠之子君少敛挟一剑慑西域魔宫之後,武林中正派中人便其奉他为盟主。岂料多日之前,有人声称亲眼目睹君大盟主和魔宫宫主结交,观者言之凿凿,让人不由不信。更有甚者,传闻七年之前,魔宫宫主佯败乃是因为二人早就狼狈为奸,只等伺机联手将中原武林一网打尽。 谣言日盛,君少敛又迟迟不出现没,让人更生疑窦,正值君家即将身败名裂的危急关头,君二小姐以纤纤弱女子之身而出许嫁,愿以二九芳华之际觅一如意郎君,助她澄清此事。因此大洒武林帖,以邀天下英雄。 雷旋此行便为这狗屁倒灶的比武招亲而来。他心中另有郁郁不能解之事,不禁有些气闷。 玄天门和君家一南一北,势力相若,人称“南洞庭,北玄天”,两大派势力之大,江湖可说再无第三者可与其比肩。门主李思齐却派他南下,打探君二姑娘是否有和其它各大派联姻结盟之意。若有,便从中作梗;若是没有,便将这东床快婿之位给占了,日後鲸吞蚕食,君家便可手到擒来。君二姑娘区区一弱质女流,能玩得出什麽花样? 想到门主当日所言,雷旋不禁心头微微一寒。 天玄门雄踞北方好些时日,每欲向南发展,皆不可得,惟有除掉君家这一心腹大患。正好遇上这千载难逢的好事,李思齐自然不会放过。 然诚如展七所言,雷旋并不算武功高强,比之天权堂堂主颜楚还差上一截,面目也不十分英俊,也就身材高大些,李思齐为何挑中了他?难道就因为他已过而立,仍未娶妻之故麽?还是因为……还是因为李思齐早已知晓他心中所藏之秘?想到此处,雷旋不禁隐隐生出惧意。若当真如此,他再也无颜在天玄门中立足。 “老大你在想什麽啊?要是不小心掉到江里去,君家女婿是做不成了,就只好做龙王的女婿啦!”展七忽然拍了一下雷旋的肩膀,雷旋一震,这才猛然回过神,苦笑道:“你小子水性好就别嘲笑我了。我要是淹死了,你们还不得办个护主不力的罪啊?” 展七苦著脸说:“原来老大还要靠我们罩啊?” 雷旋笑道:“你刚才不是叫我少爷麽?少爷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七哥,你不是来叫堂主吃饭的麽?怎麽和堂主说上了?”阿发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油腻往衣服上抹,看得旁边的两个人头皮一阵发麻。 展七皱著眉说:“阿发,你没换衣服之前别靠近我。” 阿发闻闻自己的衣袖,奇道:“我身上不臭啊,七哥?” “不臭?你说不臭就不臭?下去洗干净了再上来!”展七一脚就把阿发踹进江里,阿发没提防,一下子咕嘟嘟地喝了几大口水。展七哈哈大笑:“堂主,咱们先去吃饭,别等这小子了。” 雷旋知道阿发水性极佳,也不担心,只苦笑摇头:“下次别这样整阿发,秋深了,害了病可不好。” 展七连声称是,先进了舱,为雷旋盛饭。天玄门御下甚严,雷旋也不好改了门主定下的规矩,接了碗,由展七坐在下首。看见展七不动筷,他自己只好先吃了。由於肚子甚饿,他连连扒了三大碗饭,菜却只动了一小部分。以前在天玄门时甚至不会在一起吃饭,如今出门在外,一切多有不便,只好从权。 雷旋吃饭极是迅速,看得展七有些怔忡────此时就算阻拦也来不及。再看到桌上的菜没动过的地方还好好的,知道是为他和阿发留的,心中不禁一酸。可惜他和阿发是不能领情的了── 这剩下的饭菜要是倒进江里,整条江的鱼至少浮起一半。 展七心乱如麻。此时若要承认,雷旋决不会放过自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霍然站起道:“老大,你慢慢吃,我去看看阿发上来没。” 雷旋一边扒饭,一边含糊不清地答应,心里却奇怪得要命。展七向来嬉皮笑脸的,今天居然见他落泪,也不知他哪根筋不对劲。不过男人哭的时候是不希望有人看到的,他也只好装蒜。 只吃的有七八分饱,雷旋便觉得有些难受。他也不在意,只当是吃得太急了。放下碗,忽然觉得船身微倾,小舟随水轻晃起来。他有些奇怪,从舱中往外望去,只见大江茫茫,再也不是方才景象。 莫非缆绳断了,小舟从原处漂走了麽?天色将晚,要是船撞上暗礁就难办了。 雷旋欲站起身去寻展七阿发,忽觉腹痛如绞,再也直不起身子,只得嘶声喊道:“展七,展七──” 展七从门外进来,一脸惊惶之色:“老大,咱们的船漂走啦!” 雷旋忍著剧痛,喘息道:“我肚子忽然痛的厉害,阿发呢?” “阿发正往这里游过来。老大,你哪疼,我看看。“展七缓缓走近,晚霞的红光映在他狰狞的脸上,说不出的恐怖之色。雷旋此时方知是怎麽一回事,眼睁睁的看著展七拿著短匕走近,他运气於掌,却是丝毫无力。当展七举起匕首,他慌忙击出一掌,堪堪打在展七身上。展七往後退了三步,吐出一口血才倒下,而此时展七的短匕已然刺入他的小腹,鲜血顷刻间染红了衣衫。 雷旋迅速点了伤口周围数处大穴,鲜血立止。 “为什麽……展七,到底是为什麽?”雷旋苦笑道,“我自认待你不薄。” “老大对我很好,展七死一百次都没办法报答。只是展七的父母妻儿都给人扣著,要是不干,展七死不足惜,但爹娘七老八十了,却还没享过福,我娘子刚给我生了个孩子……”展七惨笑道:“现在我干了,就是对不起老大你。老大放心,展七先走一步,到下面等你。”他举起右掌,便要自碎天灵。 “慢著!”雷旋说得太急,连连呛咳了几下,“你害我死得这麽惨,哪能让你就这样轻易死掉?给我过来!” 展七无奈,只得爬过去,看见雷旋缓缓俯下身,鲜血从伤处急涌而出,心中又悲又悔,闭目待死,心中暗道:能得他杀死,也不算冤枉。 不料身上忽被点了几指,掌伤引起的痛楚忽然间缓解了不少。展七知道雷旋是给他治伤,心下既惊且愕。睁开眼睛,看见雷旋清水一般的双目凝视著自己,唇角渗出黑色的血迹,仍一边咳一边说道:“你他妈的给我好好活下去,说,阿发是不是也死了?” 展七愣愣地点头,雷旋方沈默了半晌,道:“展七,你是做大事的料,我雷旋不如你。以後好好照顾你的爹娘还有阿发的爹娘。”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2 章 展七听到雷旋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由得既是难过又是伤心。雷旋以内力压制伤势,至多只能再支持一盏茶时分。他的心里忽然有个地方好像空了,又好像早已经死去,不是自己的。 “展七,是谁叫你杀我的?”展七听到坐在椅子上的雷旋问,带著很轻松的声调。 “是……门主。”本不能说、不该说的,但不知怎的,展七还是说了出来。不知是因为不愿意欺骗这个人还是,他已隐约知道这个人的秘密,偏偏要他绝望。 果然雷旋一听,脸色变得死白:“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似乎隐忍已久的鲜血再也止不住,从伤口汩汩流出。 怎麽可能?李思齐与他八拜之交,情同手足,十五年前他们就是同穿一条裤子同吃一个馒头的兄弟,怎麽可能下此毒手害他?更何况他对门主忠心耿耿,所有事情他都一一办妥,从无失职。又从未泄露过自己的心事即使李思齐起了厌恶之心,动了杀机,又怎可能不声不响? “展七,你骗我的是不是?”雷旋殷切的目光注视著展七,希望他只是在开玩笑。 展七缓缓摇头:“在我出门之前,门主就叫人把毒药给我,叫我先杀了阿发,再杀了……杀了你。回去复命之後才放了我的家人。” “那这麽说你并没有亲眼见到门主?”雷旋的眼中露出希冀之色。由於太过激动,鲜血从插著匕首的伤口旁微微渗出。 “见到没见到又有什麽关系?雷旋,你早有反心,还当门主不知道麽?”一个冷媚的声音传来,二人转头一看,不知何时,一个娇小的美少年已然站在他们後面,缓缓走来,已然盈香满舟。 2今夕何夕意彷徨 少年年约十六七岁的样子,却很是标致,那美貌就算女子间也是少见。 这个少年,雷旋原是认识的。 他是个戏子,三个月前还在戏班子里唱戏。後来碰巧遇上了李思齐去听戏,便由玉衡堂主出面,为他赎了身。直到那个时候雷旋才知道,原来李思齐也是可以喜欢男人的。然而即使如此,有些话也不能说出口。说不定一出口,连兄弟都做不成了。 李思齐喜欢冉莲云,是因为冉莲云长得比女人还秀气,他只是玩玩而已,将来照样还会娶妻生孩子。所以李思齐玩得再怎麽过火兄弟们也不去管,随冉莲云耀武扬威了去。雷旋表面上自然是看不起他,然而心里作何想法就只有他自己清楚。 “冉莲云,你胡说什麽?”雷旋想站起身给他一巴掌,有心无力,连一个指头也动不了,话说得再凶狠也是枉然,声音早就泄露了他油尽灯枯的秘密。 冉莲云微微一笑,妖媚的凤目微挑,益发显得眉笔细勾的眼睛夺人魂魄:“雷旋,你还没死啊?小展,你是不是太没用了点?” 展七垂首道:“冉公子教训的是。” 冉莲云挑了挑细长的指甲,玉指微勾,轻轻地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道:“虽然没死透,不过也快啦!听说如果以内力抑毒止血,气竭力尽之时,这匕首一拔出来,血溅足有丈高,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小展,你去试一试看。” 他年纪明明比展七要轻得多,却叫展七小展,真叫人气炸了肚子。可两个人却是谁都没有生气。展七应声答是,缓缓从地上挣扎著爬起,心念斗转:雷旋此时气息犹存,刚才那刀定是没刺中要害,只要有解药和上好的伤药,必不会死。他不可一错再错,拼死也要保护老大周全。 展七这一犹豫,却教雷旋看出了心思。若得展七帮忙,他逃出生天便大是易事,可展七的家人却是必死无疑。自己死就死了,何必还要拖累别人?於是抢先说道:“冉公子,雷某有一事不解,不知可否见告?也让雷某死得明白。” “你想知道什麽?”冉莲云莲步轻移,款款走到雷旋面前,仍是相隔了数步就停下来。想来雷旋一身技艺,即使奄奄垂死,仍令他心中惧怕。 雷旋一双清目忽然精光暴射:“我要知道,想杀我的究竟是不是门主?” 冉莲云大生惧意,不由得倒退数步,定了定神方道:“雷旋,你早有野心,门主直到今日才杀你也算对你不薄,你还装什麽大义凛然?” 雷旋又惊又怒,却是怒极反笑:“我有……野心?”他想讽刺几句,咳嗽却停不下来,只咳得嘴角全都是黑色血迹,教人触目惊心。 “本门七堂之中,以天枢、天权二堂为尊,你掌管天权堂由来已久,天枢堂堂主不幸病故,你代为掌权也是应当。可是你为何当了一年的代堂主仍不肯退位让贤?还推诿说只要谁让天枢堂众兄弟服气的,你就让位给他。谁不知道天枢堂上上下下早就被你收买,这分明就是借口!” 雷旋淡然道:“让位给谁?让给你麽?” 天枢堂中是有人可以堪当重任,可是时机未至,哪能就此放心?玄天门表面上看起来人才济济,但毕竟是数年间发展起来的大帮派,其间隐患之多,难以想象。他早已著力寻找,虽有属意的人选,但那人年纪实在太轻,只怕难以服众,只好等他有些威望再说。他为此呕心沥血,却被人如此冤枉,心中幽愤难平,与李思齐结义十五年,他却连这些也信不过。 冉莲云不理会他的嘲讽,笑吟吟地道:“让给我是不必啦,我一个戏子做得什麽来?我看小展就行,他还比你强多了,又比你年轻,又比你英俊,往後一定是玄天门第二代的风云人物。” 这本是极厉害的挑拨离间之计,若是展七中计,只怕立刻就杀了雷旋,又能借以邀功。不料展七一付神不守舍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船早就在冉莲云进来之前就停住了。冉莲云的船定然已经与此船相连。此时竟然还有船只行过,大概是东去秦淮以赴花魁节的歌女,正咿咿地低唱一曲悠远的古调。歌词却是隔得远了,听不大清楚。 冉莲云的脸上忽然染过一抹羞红之色。 雷旋死到临头,还有闲暇称奇:这等淫荡无耻的男子,竟也会害羞?欲凝神细看,早不见方才神色。他不禁自嘲,自己定然是快死了,才会出现幻觉。 冉莲云定神道:“这第二点嘛,雷旋,你最爱狡辩,就自己说好了,是你的武功高些,还是门主的武功高些?”他的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有些变态,居然喜欢看雷旋不愿示人以弱,却不得不如此的屈辱神态。 “自然是……门主的武功高。”雷旋不愿再与这妖男周旋,冷然道,“你要说什麽,但说无妨!” “是麽?”冉莲云慢条斯理地道,“门主曾言道,以他武功,若是中了此断魂散之毒,最多只能支持一炷香时分。你不仅中毒,还受了如此重伤,却支持了一炷香有余,却又为何?玄天门每年举行比武大会,众兄弟切磋武技,你每次都未尽全力,你还当门主不知麽?” 雷旋沈默不语,若有人得知李思齐武功不及他,必然有损李思齐的威望,他苦心孤诣,只盼李思齐能众望所归,得偿独步武林的夙愿,处处韬光养晦,却是因此见疑。 “本来门主还不信你有如此野心,四天前便以叙兄弟之情和饯行为名,邀你出来共谋一醉,看你是否当真襟怀坦荡,不料你竟然在门主面前装醉。你和他兄弟多年,难道还怕在他面前失态吗?自然是怕野心暴露了。” 雷旋一惊,想起那晚情景。当时正是他出行的前一日,李思齐为他送行,独自一人邀他喝酒,当时并无其他人在场,想不到李思齐竟然把这件事也告诉了冉莲云。他知道自己酒品不佳,喝醉了只怕又吵又闹,甚至会扑到李思齐怀中哭诉,便不敢喝多。以往他不常常喝酒,因此不知道酒醉的情状当是如何,露了马脚而不自知。 想到此处,雷旋不禁寂寂地笑了一下,低声道:“原来如此。” 冉莲云不禁一呆,半晌才道:“你还有什麽话要说麽?” 雷旋早已支撑不住,虎躯渐渐伏倒在桌上,碗碟推落一地。冉莲云听见他似乎在说什麽,却又听不清楚,连忙走近细听,方才听见几个字气若游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冉莲云不禁痴了,呆呆站著,不知身处何方。 只是这一刻的失神,冷不防雷旋忽然暴起,死命卡住他的脖子:“说!是不是你进的谗言,要门主杀我?” 冉莲云呼吸困难,大是骇然,忙用力试图掰开雷旋犹如铁钳的手,嘶声大叫:“门主,救……救命!” 适才的风流妩媚一下就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个可怜兮兮的男孩子在他手上,只哭得眼泪鼻涕流得到处都是。 从远处飘来的歌声渐渐近了,料想定是那画舫已然行至近处,雷旋依稀听得是换了乐音,低声唱著一曲悲凉寂寥的曲调:“今夕何夕兮,中搴……舟流”不由自主地手上便松了一松。这曲式是吴越一带的民歌,雷旋祖籍蜀郡,又长於北地,本不应知晓,但他家学渊源,雅通音律,是以略知一二。这首曲子是数百年前一女子因爱慕同船的王子而即兴唱的曲子,那王子却是外国之人,根本听不明白,就此了了。可惜他雷旋爱慕之人却是连同船也是未曾。 雷旋正神智恍惚,未觉一股劲风迎面扑来,胸前忽然大痛,他整个人斜飞出去,木制的舱板被他的後背撞碎,他仰面摔倒在船头的甲板上。 一轮新月斜挂长空,幽幽冷冷,如同这清秋的风。那歌声渐渐地近了,他转头去看,相隔数丈之外果然便是一艘画舫,从此处经过的,那不知名的歌女仍然在悠悠唱著:“今日何日……兮,与王子同舟……” “雷旋,你好大胆子,竟敢伤我莲儿!”李思齐的声音仍然悦耳得不可思议,也伤人得不可思议。 他方才想错了,那人,正在船上。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3 章 真是的,冉莲云都来了,李思齐怎麽会不来? 雷旋自嘲一笑,强撑著做起,看著搂著冉莲云的李思齐柔情蜜意的样子,心中一阵发苦:“大哥,你为了这个男宠,要杀我麽?”他本想说得大义凛然,却终是做不出,倒幽怨得像个弃妇,自己也觉得丢脸,竟不敢去看李思齐的眼睛。 李思齐听他质问,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看他如此可怜,竟有一丝不忍:“二弟,你心里头瞒著我那麽多事情,为什麽不肯告诉我?” “告诉你?”告诉你要你嘲笑我、排斥我麽?雷旋看著互相依偎的两个人,觉得说不出的般配,而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偎在李思齐怀中的。本来只是想著跟著他打天下,也算是全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场感情,不料却是死得这般莫名其妙。雷旋凄然一笑:“大哥,你要我说什麽?说我从来没有背叛你,对你忠心耿耿?你不信我,我说来何用?你若信我又何用我多言?”雷旋朗声大笑,笑声中却带著哭音,他忽然拔出插在小腹上的短匕,血喷射而出,溅到甲板上,尽皆暗红一片。 三个人都“啊”了一声,冉莲云失声尖叫,李思齐错愕惊呼,展七目眦俱裂,待要冲到雷旋面前,却是伤势严重,动弹不得。只见雷旋对著李思齐疲倦的笑意:“大哥,我去了,你保重!”翻身一跃,已然落入江水湍流之中。 李思齐心中一空,立刻命人跳入江中找寻,却是知道即使救得上来,雷旋也是不活的了。他茫然起来,忽然想起二人义结金兰之时的情景。却见江水翻滚著,冲淡了鲜红的血色,旧日的恩义和情怨似乎也随著这血水冲洗得干干净净,一点不留。 江湖多风雨,却是生死两相知了。 正当李思齐恍惚之时,冉莲云低呼一声。原来不知不觉他手上用力,竟将冉莲云的玉臂捏出几个青紫的指痕。 3绝路相逢逢绝路 落入江水之後,雷旋就陷入了昏迷。 迷茫中似乎感觉到被人像鱼一样捞起来,伤口像灼烧似的痛楚明显存在著,看来一时还死不了。这虽并没有让他庆幸几分,却也没有原来那样只是想死的想法。活著虽然并不让人觉得好些,但若是不到必然,实在没有死的必要。 但是能够救得他的,似乎只有大罗金仙才能办到吧?朦胧中,好像有人给他灌了几碗药汁就又昏睡过去。 等到终於能睁开眼皮的时候,雷旋呆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雅室秀阁,住在此处的必是风雅之士。 书案上散著一卷古书孤本,墙上斜斜挂著一口长剑,棋枰古琴,一应俱全。窗外修竹盈园,依稀望去,曲廊回环,似乎也是大户人家。 雷旋本出身书香世家,年少时住的便是这等居所,以求天人合一,物我两忘之意,只是後来遭逢大变,不得已漂沦江湖,以後遇到李思齐,仗剑江湖,快意平生,却是刻意将往事全然忘记了,连李思齐也不知道他这位兄弟家学渊源。 雷旋看见四处无人,起身而坐,薄被从身上滑下,浑身除了包裹的伤处之外竟然不著寸缕,再看一套整齐的衣衫置於床头,主人细心,一看便知。雷旋极是艰难地穿上衣服。似乎是量身定做,衣服很是合身,不由对主人的敏锐更为惊讶。他身受重伤,勉强做些平常之事,已是薄汗一片。 雷旋运功疗伤,发现伤已经好了大半,不由得大是感激,若非有人以内力相助,只怕决然好不了如此之快。 运功片时,已然精神大健,他再也坐不住,想亲口向主人道谢,於是下得床来。 雷旋正要出门,瞥见桌上摆的那张古琴,心念一动,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却是五雷轰顶。 只见琴身上,刻著一个小小的“君”字。 是了,如果不是君家,又怎麽能在李思齐眼皮底下暗度陈仓?如果不是君家,又怎麽能将他自鬼门关救出? 然而洞庭君家与势同水火,一触即发,又为何救他?他心性聪明,心念一转之下,已然明白其中机心:若是他真的死在洞庭,君家瓜田李下,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楚的。而李思齐亦可以以为弟报仇为名,乘机南下。 雷旋对洞庭君家感激之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君家救他,只怕还别有用心。 “雷公子,想不到你醒得这般快。”一缕轻柔的嗓音传入他耳中,似含不尽的笑意,又似叹不尽的温柔。 雷旋一惊,缓缓回首,蓦然呆住。 一个绝色的美男子正含笑而立,水蓝色的长衫广袖轻拂,姿态说不出的曼妙舒缓。举手投足间虽消弭不了一股阴柔之气,却也是让人魂销梦断、心荡神驰的风流。此等人物,即使是人间少见的尤物冉莲云,也比之不上。 雷旋心神大震,却从容抱拳道:“这位公子是……”眼光却在这人喉间逡巡不去。 那男子微微一笑,转到另一光线角度去,让雷旋清楚地看到他几近於无的喉结。雷旋被人瞧破了用意,觉得甚为失礼,脸上微微一红。 “据闻雷公子已经与玄天门反目,即是与我君氏是友非敌,在下极喜足下胸襟气度,不愿相欺,实不相瞒,在下便是君二。”他将手中拿著的盘子放下,盈盈落了座,动作有丝轻微的女气。 “二公子不是女子麽?”雷旋一时惶惑,几乎不能接受这一点。闻名天下的江南第一美人,竟然是个女子,天下人眼睛都瞎了麽?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又怎麽能知道他便是江南第一? “世间骗人之事还少了麽?小偷小摸鬼蜮伎俩不值一哂,我要骗人就要骗得人尽皆知,又人尽不知。”君二淡然一笑,豪气风度,一时显露无遗。 雷旋不禁心下凛然,李思齐有如此对手,只怕不易与。 君二见他沈默,心知其意,也不点破,只是笑笑道:“雷兄多日未曾进食,不如先吃些东西?”他将盘子里的碗移出,揭开碗盖,香气扑鼻,是一碗炖得稀烂的燕窝粥。想来是担心他病後初愈,是以专程做了易於消化之物。雷旋道了谢便拿起汤匙。 君二支颐看他喝粥,忽然笑道:“雷兄不担心在下在碗里下毒麽?” “二公子如要动手,早已不等今日。”雷旋说话时碗已朝天,不禁心中暗叹江南人吃饭不免略嫌小方,连个碗也小得离谱。 君二道:“雷兄觉得味道如何?” “甚佳,只是少了些。” 雷旋只是单纯觉得少了,却让君二大是高兴:“是麽?我还是第一次熬粥,只怕不合你胃口。你喜欢便好了,我叫人再盛些上来。” “不用。”雷旋听他言下甚为亲昵,心中一慌,直觉地就是拒绝。君二幽怨地横他一眼:“雷兄为何如此客气?” “只怕麻烦了二公子。”雷旋脸上微微一红,如此不爽快,倒叫人看轻了。 “不麻烦,不麻烦。”君二起身,对门外的丫鬟说了几句,缓步进来,“雷兄,不如先品一品这驰名天下的君山银针?”他提了个壶,在两个小小的青花瓷杯中沏上茶,茶香四散,清新怡人。 洞庭君山的银针闻名遐迩,雷旋早有耳闻,他微啜一口,只觉得齿颊留香,妙处难以言说,得饮此茶,已算此生不枉。 君二看他敛眉低目,越发显得眼睫狭长,竟有说不出的妩媚之意,微微一笑道:“雷兄觉得如何?” 雷旋抬首笑道:“果然好茶。传说此茶乃是用未展开的肥嫩芽头制成,冲泡後芽尖冲向水面,悬空竖立,不知是真是假?” 君二揭开壶盖道:“雷兄请看。”雷旋倾身观看,只见果然名下无虚,芽头颗颗挺立,煞是喜人。 君二道:“这君山极品银针,就连进贡给当今皇帝的也比之不上,寻常人家更难得见,但雷兄何等人物,纵然是极品名茶,也只配给雷兄漱漱口罢了。雷兄雄才大略,智谋卓绝,在下向来佩服万分。” 雷旋以前碰到这般奉承拍马都会起身推却,此时情场失意,大感无聊,苦笑道:“二公子说笑了,在下已落入这般惨况,什麽名利意气,再也休提。” “雷兄,在下出手救你,很花了一番功夫,也得罪了不少人,却不是让你如此颓废失意的。你可知在下为何相救麽?” 雷旋心中暗忖,这麽快就说到正题了。心神一振,说道:“还请二公子示下。”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4 章 “听闻雷兄与李门主闹得甚僵,雷兄襟怀广阔,那定然是李门主的不是了。在下助雷兄出了这口恶气,雷兄以为如何?” “多谢二公子好意。在下与敝门门主只是一时口角,日後必会解开误会,二公子好意,在下心领。” “是麽?”君二将目光投向他,眼中竟然有无限深意,“那麽君氏恳请阁下相助一臂之力,雷兄可愿意鼎力相助麽?” 言下之意,竟然是要他倒戈。 雷旋早已想好应对之词,正待回答,君二已道:“家兄酷喜云游,李思齐又无容人雅量,你我二人若能联手,这天下早已是囊中之物,不知雷兄意下如何?” 雷旋心知此时若是开口拒绝,便再难生离洞庭,况且此情此景,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拒绝美人的请求。可惜雷旋早就心死,又不知如何报答君二的“恩情”,心里倒情愿君二没有救过他,於是正色道:“二公子好意,雷旋受之有愧,古有云:忠臣不事二主,更何况雷某与义兄。当日在江上之时他命人以歌声百般撩拨,雷旋宁死都不透露心事,让他大是振奋,许久未见羞耻心如此重的男子,这一次一定要好好伺候,不要让他自尽了。 雷旋退後几步,已经退到床沿,眼睁睁看著君二一步步靠近,却是毫无办法。君二眼睛如明波盈盈,让人不敢逼视:“旋,难得你我心意相通,竟然如此不谋而合。虽然天色尚早,但良辰美景不好辜负,来来来,我们上床吧!” 雷旋忽然觉得君二的神态语气竟是说不出的熟悉,只是以前听著恶心至极,这一次却耳根发热温柔缠绵,脑海中神光一闪,脱口而出:“冉莲云!他是你的人?” 君二笑了笑道:“果然不愧是天权堂主,这麽快就看出来了。” 雷旋怒道:“想不到你竟心机如此之重,你……” “我心机重?”君二不怒反笑,“小旋旋,我问你,如果李思齐不杀你,你南来洞庭,所为何事?若是你死了,他又是为何事?说来说去,你那门主心计又何尝下於我?” 雷旋默然道:“二公子,你聪明才智胜我等百倍,冉莲云既然是你的人,玄天门於你实在是不堪一击,根本用不著我相助,又何必与我共谋?” 君二挑眉看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本来就已经十分齐整的衣衫,慢条斯理地坐下,再慢条斯理地道:“有些事情,慢慢做才有趣,你说是不是?” 雷旋避开了脸,几乎已经受不住这视觉上的冲击。冉莲云只有他十分之一的美貌魅惑已经倾倒众生,纵使君二不是男子,他也不禁为这般美色神魂颠倒,更何况他是个男人,一个抱起来并不会让他反感的男人。 “你知道,君家做的生意遍及制船、茶桑、漕运,可知君家做的最大买卖是什麽?”君二依旧是笑,笑得满室生辉。 “请二公子赐教。”雷旋早已受不了这等刺激,但目光竟然移之不开。原来对一个人的执念是可以说放就放的,还是李思齐的那一刀让他不愿再去想他?如果真的对这个可怕的人动了心,只怕下场难以预料。 “小旋,你在想些什麽?”似乎感觉到他的失神,君二秀眉微竖,竟也是惊人的美丽。 “二公子,在下年近而立,不觉如此称呼有些失当麽?”雷旋苦笑。这般亲昵,是否在暗示他对他的感觉也非同一般? “这是君家的地境,小旋也该客随主便吧?”君二面不改色道。客人说的话被他这样堂而皇之地用,雷旋觉得就算再听到他说“我贵人多忘事,你眼巴巴地跑来贵邸干啥”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甚是甚是。”雷旋哭笑不得。 “刚刚说到哪啦?”君二直勾勾地看著雷旋,觉得雷旋的语气像极了宠溺妻子的丈夫,下身似乎有些发热,不禁有些漫不经心。要不是雷旋中了他的意,他早就把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一根。 “刚刚说到君家最大的买卖。”君二的迷糊让雷旋情不自禁脸露微笑,骤然间心中又是一懔;一个让人不经意就放下心防的人才更可怕。 “嗯,你知道栖玉坊麽?当今四大名花皆出身那里,幕後老板就是君家。栖玉坊有一个暗阁梨园,卖的都是优伶,冉莲云就是我亲手调教的。你知道他卖给你家门主多少钱麽?”不等雷旋回答,君二已然开口,“七百万两纹银。大概是乘风马场三年的收入,聚宝赌坊一年的净赚吧?” 玄天门的底细居然早就被他摸得一清二楚,雷旋不禁心如死灰。如果他长得不是这麽纤细瘦弱,早就一拳过去。雷旋看著君二讥讽的笑容,气得咬牙:“我大哥不过是一时被那妖男所惑,过不多时必然回心转意,二公子不必太过高兴。” “我高兴什麽你是不会明白的,女人有女人的好处,男人也有男人的好处。你大哥见识到男人的好处,自然欲罢不能了,或许你哪天自己试过了才知道。”说到这时君二在心里加了一句:可惜你日後没有玩男人的机会了,就乖乖地给我疼吧!想到雷旋等著他疼爱的可爱样子,君二不由面露得色。 雷旋看他面容古怪,冷不防打了个寒噤:“男不男女不女的,岂非有违天地阴阳之数?”他自己喜欢男人,却觉得大逆不道,有违伦常,简直罪该万死,死後活该打入十八层地狱,简直矛盾至极。 君二笑盈盈道:“不男不女?雷公子可是在说我麽?”雷旋一时语塞。君二的样貌亦宜男宜女,若作女装绝不让人看出是男人,若作男装,又自然有一种潇洒态度,亦是江南常见的翩翩士子。 君二嫣然道:“天地阴阳亦有变数,阴极而阳至,阳极而阴生,不可以常理揣度,若依小旋所言,极阴为坤,极阳为乾,乾坤之间,便什麽也不是了?” 他一堆歪理,把雷旋搞得有些混乱:“这麽说来,本朝朱大人解易经之理有错?” “本来就是。他说的就是狗屁不通。” 雷旋一时无从辩驳,再跟他争下去只怕也是他输。这般人物,单论外貌而论,便少有人能在他面前从容自如,侃侃而谈更是虚妄之想。不如鸣金收兵,再仔细想想如何对付。 “二公子说什麽就是什麽,可好?在下已有倦意,不能再与公子清谈,万望见谅。今日之事,请容雷某考虑考虑。” 君二没想到他会下逐客令,心下忿怒,广袖一舒,长身而起:“如此便不打扰雷公子休息了。”他转身便行,雷旋心中暗暗好笑,毕竟年轻,还压不住性子,再隔得两年,就真的再无敌手了。想到此处,不禁发愁,不用再等两年,玄天门颠覆即在顷刻之间,他身兼两大分堂堂主之位,即使李思齐对他诸多误会,他也不能就此开脱了这麽多兄弟性命之责。当务之急便是立刻离开这鬼地方,把消息传回去。 “雷公子,二姑娘让奴婢给您送了些点心。”外面有个丫环敲了敲门。 “进来。”他心中一动,只见一个少女款款走进,竟然也是绝色之姿,若非在此之前见了君二美貌,只怕让他误以为她就是君二小姐。 “小婢解语,雷公子随便怎麽唤都成。二姑娘说,他方才失态了,让您不要介意。”那女子笑了笑道,“雷公子要是没什麽吩咐,小婢就先出去了。” 雷旋汗颜道:“你──你告诉他不必介怀,其实倒还应该是我的错才是。” 解语灿然一笑:“是,奴婢先行告退。”径自笑吟吟去了。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5 章 除了一碗粥外,还有几碟各地点心。想必是怕他不习惯岳阳风味。本来是吃不下,但看著好看,便挑了几枚放入口中,倒了杯茶送下,却发现拿错了君二的杯子,瞧著那淡淡唇印,不禁怔住,心中又是一阵狂跳。 然而无论如何,都是要走的。 雷旋解了墙上的佩剑,毫不犹豫便出了门。 他身上带伤,行走不快,好在天色已晚,让他安心不少。走了半个时辰,渐渐发现有些不对,偌大一个君家庄,怎麽会路上无一个守卫?抬头一看,不禁暗暗心惊:半个时辰前瞧见的半里之外的亭子,现在居然还是在半里之外!他心中一慌,这才发现又回到了原先的地方,甚至还是竹林。他左右望望,看见身後居然就是自己刚刚走出来的屋子。门楣上龙飞凤舞写著几个鸡爪子的大字禁旋居。 禁旋禁旋,凭这几根竹子,就能困得住我麽?他心中冷笑,什麽修心立身的家训统统忘到脑後,拔剑就砍掉了十几根竹子。而此时更让他吃惊的是,竹子倒下之处冒出了无数假山。毫无疑问,这是极厉害的奇门五行阵法。 洞庭君氏,果然名不虚传,连这传说中的东西也随处可见。纵使他少时对群书皆有涉猎,那也已经是很久的事情了。 雷旋手握长剑,只觉得握著剑柄的手上湿粘一片。说什麽“北玄天,南洞庭”,玄天门在北方飞扬跋扈,其实不过不堪一击。君家不费一兵一卒,单是这小小的阵势,只怕就困住玄天无数的英雄好汉。 “好刀法啊好刀法,小旋拳掌功夫天下闻名,想不到这刀法一门也精湛如斯。只是古有俗人焚琴煮鹤之举,今有小旋怒斩修竹之风,这几十竿修竹,不觉得太过可惜了麽?” 舞剑必得“走青”,意为剑走轻灵之意,本来劲在剑尖,不在剑刃,砍削之技却是刀法,雷旋用剑使刀法,已经是“沾青”,这般刁钻的挖苦,除了风流自赏的君二还会是谁? 雷旋被他磨得没了脾气,也不愿理他,收剑转身,却教君二拦住了去路:“前朝雷氏制琴之技名闻天下,小旋与之同源,何以不解风雅之事?” 雷旋被他一语道破来历,知道君二不过是在试探而已,淡淡说道:“雷家早已被满门抄斩,在下与之同源不同宗,何用解什麽风雅?”同源确实是真的。 “是麽?”君二露出不信的神色,“本朝律法,未满十六者发配充军,雷家难道就无幼子遗孤?” “二公子多心了。这世间哪来这许多公道让忠臣之後都免於惨死?”雷旋语调平平,心中却是心潮起伏。他本不必经受江湖风波,却是一场浩劫,让所有的人都蒙了难。那时他才十五岁,辨音之技已然绝高,却是不得不沦落江湖,从此飘零。此时雷氏覆灭已久,但雷氏琴早已价比黄金,只怕黄金所铸一般大小的琴也没这般贵。 “是麽?”君二淡然一笑,“真是可惜了啊,本来以为能重见雷氏斫琴神技,所以早就选种了一批上好桐木,看来是要失望了。” 雷旋淡淡道:“雷氏琴也未必如传说中那般绝妙,二公子得不到也就算了。人生总是一些遗憾的,不是麽?” 自古制琴名手便如铸剑名家一般,见到上好琴胎焉能不大喜欲狂?君二一看他容色神情,以为他不擅此道,果真大失所望。他琴棋书画中最喜抚琴,所收藏的名琴不知其几,只是他素有怪癖,偏好光洁新物,是以四处寻找良师,以制新琴。虽然他原先意图捕获雷旋的用意并不在於此,但得知雷旋为雷家後人时便是意外之喜了。他却不知上好琴木极难寻求,常常万中无一,否则天下名琴早就遍地可拾。 “人生总是有些遗憾?”君二抚掌大笑,“小旋此言,果然深得我心。不知今日之事,小旋考虑好了?” 雷旋听他不冷不热的抛出这句话,神色一正:“二公子,当日於义兄结义之情,一日未或敢忘。” “是麽?如果当日与你结义的是另一人呢?你的选择是否还是如此?” 君二目光炯然,雷旋竟然有些不敢迎视:“自然不会。” “你看著我,再说一次。”君二依然不动声色。 “我……不会。”雷旋看著他,有些犹豫。他心里清楚,若是别人,唯一有些差别的,就是这片时的犹豫。 “雷旋,你真的要与我为敌?”君二叹息一声,凝视他的眼光竟是无限幽怨,雷旋一怔,这般超乎性别的美貌无论男女都要疯狂,但不知如何,他眼前闪过了李思齐英俊而冷酷的容颜,终於闭上眼,叹了口气。 这命中的克星。 看他双目清明,竟丝毫不为自己所惑。心里暗骂,竟还能忍下来,“小旋,我救你一命,你就这样回报我?” “只要能生离此处,在下愿任凭二公子处置。” “若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你留下呢?” 雷旋一震,他果然,果然是为了他麽?心肠一软,只好转过身去:“很抱歉,二公子。” 只听得身後一声幽幽的叹息。 4檀郎不遇遇豺狼 “你知道我并不会轻易就这样让你回去助他,我是君家的人。” 君二一声寂寞的叹息,让雷旋以为花都忍不住要凋零。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应是叹息的。 “我知道。”这本来早就注定。他心中升起一股惆怅之意, “可是我并不想杀了你。”君二的凄苦并没有丝毫的掩饰, 雷旋心中难过,他本来是滴水之恩涌泉以报的,今日却让君二如此失望,心里恨不得君二让他做一件天底下第一难做的事情才好。 “你终於还是要他不要我。”君二万般幽怨。 “二公子,我……” “我对你这般,你还要助他对付我?好得很,好得很!”君二大笑,竟似有些疯狂了,忽然掩面,良久毫无声息。 他该不会在哭罢?雷旋手足无措,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可怕愿望,要将他拥入怀中。然而这一抱,就是完全割舍了兄弟之义,玄天门大半只怕都要死在这一抱之下。 “二公子,我对你不起。” 君二抬起脸,眼睛已然通红。 “好,我也不要你什麽,只要你这身武功,就算你两不相帮了。”君二从怀中拿出一个羊脂小瓶,倒出一粒药丸,托在掌心,素手一时似玉,“这是化功断筋丹,天下奇毒,服下之後,功力尽散,再也无可挽回。” 雷旋接过了,想也不想就吞了下去。 君二怒极:“你到底还有没有脑子?” 雷旋笑了一笑,眉间尽是解脱之色:“多谢二公子成全。” 这话并不是江湖中人喜欢的正话反说,而是真心诚意。他一身武功学自李思齐,此时去了武功,心境自然少了一种羁绊。此时为的已经不是对李思齐那种畸恋,而只是单纯为这兄弟义气、手足之情。从另一方面而言,废了武功或许就此可以退出江湖,从此重操琴业,若是不能,也一无所憾。唯一惆怅的,就是这辛辛苦苦练的十几年武功,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君二幽怨地看他许久,看得他惭愧万分,差些脱口而出想留下来。心中著实吃了一惊,原来自己竟然是真的想留下的。犹豫徘徊之下,终於还是全了理智,说道:“请二公子践约。” 君二不答,径自拉过他的手,抚摸良久:“小旋,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烈性会害了你……”说著,竟然有些抽泣。 雷旋向来不惯与人如此亲密,本想把手抽回来,看见君二快哭了,心下不忍,不禁柔声道:“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生便是。”此言一出,自己也觉得像极临行的丈夫在安慰妻子,耳根一热,就要收回手,君二似乎早就料到这一点,忽然之间拽紧他的手不放:“不是万不得已,而是无论何时何地!” 雷旋一震,不由得手上一松,让他握著,低声说了一句:“我答应你。”本来对君二还有的一丝怀疑全然尽去。他是不相信来生的,如可能再见,他一心一意对他好便是。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6 章 君二唤了那个叫做解语的丫头带雷旋出去之後,背过身不愿看他:“你去罢。” “好,我去了。”这回连保重的话也显得虚伪了。雷旋苦笑,知道自己若是不出门,君二是不会回头的,要是他回头,说不定一切又有改变。他不再犹豫不决,大步往门外走去。心中却更觉对君二不起。 君二对他推心置腹,连他是男子的身份都可以坦然相告,自己却如此卑鄙,要将他的秘密告诉与他为敌的李思齐,虽然是为了不使兄弟们惨死,但与奸细又有何差别?心中打定了主意,只要李思齐认清了冉莲云的真面目,从此就与玄天门两不相干。 解语看他浑浑噩噩的,不禁好笑:“雷公子,你也被我家小姐迷住了麽?” 雷旋乍然惊觉,脸上微微一红:“姑娘此言何意?” “奴婢没什麽意思,只是第一次看见二姑娘对别人这麽好呢!”解语微笑。 雷旋客套了几句,心中惭愧,更觉伤害了君二的一腔感情。 解语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行了半个时辰才到棹头。其间路线曲折,不复多言。雷旋大叫糟糕,竟然忘记了应暗暗把路记下来。 记下来做什麽?他以後还要来找他麽?还是为了李思齐? 江湖争斗已经不干他事了。 不由苦笑。 君家山庄其实有一半建在水上,湖上还布了水阵,也不知解语是如何记住的。又是半个时辰的水路,才出了庄。回头一看,竟看不见山庄片瓦一檐,只见烟霭茫茫一片。桃源仙境,不过如此。 解语递给他一块玉佩:“这是号令君门之物,犹如门主亲临。二姑娘说了给你,只盼你日後能记得他一二足矣。” 雷旋一惊,正欲推辞,解语微微笑道:“雷公子拿著这个,江南无人敢为难於你,到了江北,雷公子用不著就扔了罢。”到了江北,是李思齐的地境,拿著反而危险了。 她很是体贴细心,不肯明言雷旋成了废人才不得不托庇此物,只一语带过。雷旋接过那枚犹带余温的玉佩,只觉那人一片痴心,尽皆在这一枚小小的玉佩上,心中微微一荡:“在下万死也不能扔了的。” 小丫头粲然一笑,竟二十倍的明媚可人,笑吟吟地递给他一只包袱:“这是小姐亲手准备的盘缠衣服,最好早些回来。”说著吃吃笑起来,“我倒是像送张生的红娘似的,只盼你莫要像张生一般无情才好。”就此含笑去了。 雷旋将那包袱拿在手中,沈甸甸的,想到那人一喜一嗔,不禁苦笑。 宁可欠债,不可欠情。 他这样做,真不知是对是错。 君二在雷旋走後并没有离开,忽地低喝一声:“莫轻尘,你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这屋子里果然是藏著有人。只见一个明豔可爱的少年从床底下钻了出来,一身灰布粗衣,丝毫不减他明媚光彩,一双明眸亮得惊人。他轻轻拍了一下胸口,白了君二一眼,虽不及君二容貌精致,但比君二还要媚三分,端的是雌雄莫辨:“你叫那麽大声做甚?吓死我啦!” “要是吓得死你,就不是你莫轻尘了,我也省得烦心。你来我家几天,就把这搞得乌烟瘴气的,这怡园何时给你改成这个名字的?” “怡园哪里比得上禁旋贴切?”莫轻尘笑嘻嘻地道:“你这看起来虽然像‘群英会蒋干中计’,其实不过是欲擒先纵,当我不知麽?雷大堂主住进来几天都是光著身子的,你又老是巴著这间屋子不放,谁不知道你摸都不知道摸了几次了。” 君二被他说中了心思,也不生气,神情犹自淡淡:“怎麽?你羡慕还是嫉妒?” “谁羡慕啦?我只是看你这个大奸大恶之徒不爽,最好天公地道,从上面劈个雷下来,嘿嘿,我也省得烦心。”说到“我也省得烦心”这一句时,语气竟学得与君二惟妙惟肖,只听他笑吟吟道,“可惜老天瞎了眼,居然让你这样的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这样绝世聪明的人只好奋不顾身出来斩奸除恶……” “既然你这样聪明,定然是早已与家兄冰释前嫌,不需我相助了?” “喂喂,君宜淑,你骗走了我的小红,答应要帮我见到卿卿的,怎可出尔反尔?” “既然是骗走的,那当然是不会还了。” “君宜淑,你敢?” “说了不要叫我名字!”君二咬牙道。 莫轻尘嘿嘿笑道:“君宜淑这个名字很好啊,简直占了天大的便宜,人家见了你,不是要叫你阿姨,就是要叫你阿叔,要是你再改个姓,叫做……” “你那只骚狐狸不要了?”君二冷冷打断。 “谁说不要的?呜~~~~~~~~~我的小红,你到底把它怎麽了?你要是把它弄死了我跟你没完……”莫轻尘眼睛扑闪扑闪地闪著泪光。 “反正它失血过多,看起来也快挂了,你就别要了吧。” “你……你拿它的血去给姓雷的喝?” “恩哼。” “你知不知道会、会、会……” “你什麽时候变成结巴的?真是大快人心啊!” “姓君的你不是东西雷旋顶天立地的伟男子你给他喝这种东西……” “那你还打算给我哥喝?”君二秀眉一轩。 “我是说你简直就是英明神武当机立断在下佩服万分在雷大堂主生命垂危的危急关头你挺身而出不愧是我的小舅子……” “总而言之,这事你要是再敢插手,就休想染指家兄,你可给我记清楚了。算起来他还是你师叔,论理我不该帮你,要不是看见你可怜……哼哼。” 君二冷冷的凤目一扫,莫轻尘就缩小了大半。 “是是是,你手段这麽厉害就不要我帮忙了。废了人家的武功还要人家感激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你最好小心掖好自己的狐狸尾巴,雷大堂主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小心你哪天跟我一样,落得一个行遍江湖黯然神伤凄风苦雨独自饮泪的凄惨下场……” “哥哥和你怎麽能和我们相比?人都说,三年一代沟,你小了我哥那麽多岁,你们之间可就是千沟万壑、崇山峻岭吧?再加上你这一副乳臭未干的样子,人家没把你当成他孙子麽?来来来,叫声叔公听听。” “可是也有人说‘妻大三,抱金砖’,了不起我多抱几块金砖。至少比你强,哼,从小就被当成女孩养的心理变态!” 君二平生最恨人拿他这点大做文章。以前是被骗,但他现在明白真相後还常做裙钗打扮,那也是习惯一时难以改变。此时莫轻尘一脚踩在他痛处,立时勃然大怒:“矮冬瓜,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 莫轻尘也是个不怕死的,只笑道:“信,怎麽不信?不过我也讨厌别人说我矮啊,你还不是照样说我矮?你知不知道我会很难过的,呜呜呜~~~~~~~~~~~~” 说著竟然假哭起来。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7 章 君二也不敢当真拍死他,否则哥哥气病交加之下先把自己拍死了,只冷冷道:“要哭别在我这儿哭,我数到三,快给我滚出去!” “为什麽只数到三?难道是你不会往下数了?来来来我叫你……” “一!” “不会不要紧,只要肯学习,人生需要不断地开拓进取。首先你要承认自己也会有不足之处……” “二!” “喂喂喂,你怎麽数这麽快?我从来没见过有人数数数得这麽快的……” 君二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一字一句从牙缝挤出:“我哥怎麽忍受你的?” “这个嘛”莫轻尘一边干笑一边拿开他的手,“你也数到三了我哪天有空再告诉你吧!”忽然转身撒腿就跑。 君二没去理他,昂首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何时天已破晓,然而并无霞光。 人间,又开始了昏暗阴沈的一天。他的猎物,什麽时候才会发现身上的不同呢?真是等不及要看看了。 媚狐本就是稀世奇珍,又加上以药物喂食,其血为天下女子所求异宝。若饮一杯,则可保一日体生异香,让男子趋之若骛,又另有去毒疗伤之效,实是可遇而不可求。雷旋病重之时他日日以此血喂他,雷旋不知晓他特异的体质经由媚狐之血诱引,早已天翻地覆。日後雷旋问起,他只需装作不知便可,实在不行便骗他当时形势危急,无可奈何。雷旋又是明理之人,当可明白此乃他君二情非得已之故。 话说雷旋离开君家水庄之後,丹田内息渐渐散尽,与常人无异。於是便觉得双腿乏力,不堪久行,便买了一匹马代步。君二给他的“盘缠”甚多,足够他几个来回用了。他却没想过君二是让他可以在路上挥霍,马也是挑的十分普通。 那马本来要死不活,等他近得身时就猛往他身上蹭。他曾到老四颜楚那儿照看过马匹,知道个大概,更是觉得奇怪,这时并不是马的发情期,然而这马撒丫子乱蹦,分明是向异性示好的举动。冲著马肚子看了会儿,发了好半天愣。这明明是匹公马,难道马也会有断袖之癖? 本想换匹马的,竟起了惺惺之意。 雷旋上了马,那马也不用使唤,一溜儿小跑,兴高采烈的。雷旋犯了好久的迷糊。他相马之术远不及颜楚,但也知道这匹马并非神骏,这种速度对它而言已经濒临极限,骑了好半天下来走,也是担心它脱力。那马累得半死,居然还在生气。雷旋不禁失笑,理了理它的鬃毛道:“今晚我就到江边坐船,咱们也该分了,你爱跟谁就跟谁去罢,做野马也由你。就是千万别碰和你一样的公马,会被踢的。” 那马不高兴地喷气,雷旋惹不起它,只好步行,那马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後。他无可奈何,只好在江边一家客栈住下,决定次日偷偷摸摸地起程。 客栈里的店小二极是殷勤周到,却问了雷旋一句奇怪的话:客倌是刚从窑子里出来的吧?身上味道好香。说著神情极是暧昧。他自己闻不出什麽味儿,料想定然是染上了君二的脂粉气息,就问小二要了一桶水沐浴。 雷旋并不是十分爱干净的人,但今天赶了一天路,又失了武功,很是疲惫,洗了澡就上床睡了。忽回想起今天进店之时遇上几个人不怀好意地盯著他看,想来是因为自己钱财露了白,遭人觊觎。因为君山武林大会的原因,往来的江湖中人多不甚数,其中甚至有好些认识。一则因为他不愿露出形迹,略作乔装打扮,二则他武功已失,大减眉间轩昂挺拔之气,竟与普通人并无不同,所以一路行来,没有人认得出他。这几个贼子不知如何,竟然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 雷旋暗暗苦笑,他以前是无所畏惧,但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不同。只好把大额的银票藏了,碎银偷去便罢。不知道是那颗断筋丹的原因还是因为太累,头一沾床就昏昏沈沈地睡著了。 朦胧间似乎衣衫被人解开,抚摩良久,一只粗糙的手在身上徘徊不去。只听到有人低呼一声道:“怎麽可能是个男的?我的鼻子从来没有出错过,凡是美人就逃不过我这鼻子。” 雷旋忽然感到自己的要害处被人一手握住,一个男人的声音讽刺道:“从来没出错过?看看这东西不是假的吧,三弟?说不定这东西比你的还厉害些。” 雷旋既惊且怒,想一跃而起,却是动弹不得,四肢被点住了要穴。想要冲开穴道,猛然想起自己武功已失,不禁颓然自叹,仍是不动声色,静待穴道自解。 只听得另一个人说道:“大哥,就算它是真的,你也用不著拿著不放,恶心死了。” “倒也不怎麽恶心。老四不信摸摸看。”“大哥”说。 雷旋只觉得一痛,若非穴道被点,早就跳了起来,原来那人竟用劲捏了一下:“硬了?不会吧?这麽快,难道是禁欲几年了?”一边说著,一边淫笑几声,旁边几个人也跟著笑,听声音大概是四个人。 “既然他是男人,咱们还是算了,快走吧!” “老四胆子就是小。上一次咱们阴山四煞说好了一起出手,这小子畏首畏尾的,差点儿搞砸。”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 “二哥你还不是一样。那天小河湾一百二十七个人,本来说好了每人杀三十个,大哥多杀七个,我看见你只杀了二十八个!” “我後来用毒又杀了几个。”老二淡淡地说。 雷旋心中的烈焰几乎要把他烧成灰烬。阴山四煞联手作案,又狡猾至极。今日好不容易遇上了,却是自己躺在砧板上等著被鱼肉,若他们武功高绝也还罢了,偏偏是一些靠著下三滥手段淫人妻女之辈。 “你们不必争了。现在不是有个机会麽?大家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这杀人也不用比了。谁要是把这男人上了,咱们就算他本事。”阴老大冷冷地道。 雷旋大是震惊,差些怒骂出口。 “这……这不是太恶心了麽?要我上个男人,也得找个水灵灵的行不?” “老四要是害怕,就我先来罢。” “谁、谁说我怕的?男人就男人!”阴老四立刻说,瞥了一眼三哥,心里埋怨他眼光差劲,害他不得不上个男人撑场面,却看见三哥痴痴呆呆地喃喃自语:“不可能!怎麽会不是美人呢,这味道……” “好了好了,既然大家都不怕,那就没什麽好说的,犯不著和自己为难。老三,你今天晚上要是不找个正宗的美人出来,日後可在兄弟们面前抬不起头。”阴老大说道。 “我早就看好啦,隔壁那间房的娘儿们肯定够味儿。”阴老三拍著胸脯打包票。 老四忙道:“那我们早点过去,不然天就快亮了。” 老二说:“好吧,你们先去,我先把著小子做了。” 三兄弟推推搡搡出去了。阴老二走到雷旋面前,拍开他的穴道:“今天晚上你可真是运气了,那可是睁眼剜目,开口割舌的事儿。最好你是真的睡著了,否则的话……”他拿著刀背在雷旋脖子上摩擦,若是装睡的,必然早就跳将起来。但见雷旋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又沈沈睡去。 阴老二收了刀,自言自语道:“这味道还真是香得紧,就是男人都想干一次,可惜了,这副模样……”他放过雷旋,自己也觉得十分惊奇,要是留在这儿,说不定会做出更多不可思议的事,便匆匆离去。 阴山四煞一走,雷旋立刻翻身坐起。想起方才经历,不由一阵反胃。他虽喜爱同性,但对於同性之间的亲匿难以接受,就算他与李思齐能两情相悦他也不会高高兴兴做那档子事,除非李思齐有所要求,他或许半推半就。但要是君二的话就是半分借口也没有了。 想他做甚?他以後是不会再见到他了的。 他不禁苦笑,这回可真是此情可待成追忆罢。 猛然想到有个女子将要被阴山四煞侮辱,他立刻起身便欲出门,却想起自己早就武功全失,与平常人并无不同,去了也只是多添了一条刀下亡魂,心下透凉。阴山四煞心狠手辣,这整个客栈都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不被枉杀已经算不错,又如何能阻拦? ……片刻之後。 一阵惊呼声打破了客栈的宁静:“走火啦,走火啦,大家快来救火啊!” “孩子他爹,招弟出来没?” “出来了,再招呢,孩子他娘?” “再招!再招在这,又招呢?”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8 章 “妈的,老子叫你少生几个,你偏不听,这回好了吧?” “还不是你娘,就是要儿子,把老娘当成母猪,啊,绝招呢?绝招没出来?绝招,绝招” 尖叫声呼喊声啼哭声闹成一片。 雷旋一脚踢开隔壁一间房的大门:“失火啦!快救”声音戛然而止。 空房。 走错了。他立刻旋回去踢开另一边隔壁的房门:“失火啦,大家快去救火!” 里面情景果然如他想象一般,四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围著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子,见他进来,其中一个面呈青黄之色:“老、老大,好象真的失、失、……” 他还没有失完,雷旋已经将那女子抱起就跑。 那女子衣衫齐整,算得上九分的美貌,再加上一分的楚楚风致,竟也是十分的动人。只可惜太过惧怕,见他扑来,竟然吓得惊声尖叫,紧紧闭上眼睛。 “小姐别怕。”雷旋柔声安慰,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手捂住耳朵。这几日大行霉运,都是撞在美人手上,这女子长得并不逊色,看来今日性命休矣。心中百念丛生,手脚却不敢停下半分,一直跑到窗边。楼下他方才套好车的那匹马看见他的身影,也不用唤,吧唧吧唧地跑过来,欢声长嘶。 此时此刻,一股劲风已经贴背而至,在往日看来轻而易举的侧身避过竟缓慢至极,仿佛一个凝固了的动作。他只来得及将那女子抛向马车上堆著的厚厚的干草堆中去,身後一掌已然击中右胁之下。他喉头一甜,鲜血狂吐而出,立时动弹不得,只软软地挂在窗沿上。那马还不肯走,雷旋嘶声呼道:“走,快走” 所幸那马极通灵性,立刻拖著车就跑了。阴老四要去追,被老大拦住:“别去了,先去看看外头怎麽回事是正经。”老四答应了,不甘不愿地出门。 阴老大把雷旋从窗台上拖下来,像一滩烂泥一样摊在地上,看著雷旋,缓缓开口说道:“二弟,这人好象很面熟。” 阴老二没笑,也不去看奄奄一息的雷旋,反而看向别处:“大哥,我错了,我没杀他,他就是刚才那人。” 阴老大倒是自己笑了:“要二弟承认错了也是一件难事呢!” 声音阴恻恻地。 “大哥有什麽话,但说无妨。” “阴山的规矩,你收了他,大家都没有话说。” 收了他的意思就是当著弟兄们的面上了他。 阴老二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看向雷旋。这人算不上英俊,但鼻梁很是英挺,上他也不算为难。再说他们几人,只要是下面有洞的东西都干过,区区一个男人,算得了什麽?但收一个男人为房,成什麽话?再说此人是真汉子,也不忍心羞辱。 “怎麽?你不要?”阴老大淡淡说道,“你要是不要,我就收了” “老大我”老三忽然开口,看见老大看他,立刻噤声。 “原来老三也想要,那现在就看老四的意见了。”阴老大唇角泛著讥嘲的笑意,“这一天还是到了。以前说过的话大家还记得吧?” “记得。”老三的话像沙磨过一样干涩,“大家看中了同一件宝物,就卖了平分,看中了同一个女人就轮干,干腻了就杀掉。” 老二干笑几声:“犯不著吧?为了这麽个男人?” 这时老四也已经回来,嘴里不停地咒骂:“操,不就是烧了间柴房,沸反盈天的你们干吗这样看著我?”他心里发毛,声音都颤了。 “没事。”阴老大踢了已经昏迷的雷旋一脚,“你想不想干他?” “老大你没事吧?我会想干个男人?”老四蹬大眼睛大嚷。 “既然老四不想干,那就是咱们仨的事儿了。老三,怎麽说也是你先看上的,就你先吧!老二刚刚犯了错,轮在最末,没意见吧?” 老二点头说:“大哥做事一向公平,我去望风。”他不愿去看软瘫在地上一脸血污的雷旋,快步走开。 老四第一次看见这样奇异的场面,脚有些发软。他看见一向自诩风流的三哥拿了块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去雷旋脸上的血迹,露出了有些粗犷的脸庞。大哥拉他到一旁坐下,笑道:“四弟玩过这麽多女人,大概还没有玩过男人吧?这次让你三哥给你启发启发。” “男人也可以、可以……”他是听说过可以玩男人,但是发生在自家哥哥身上实在是让他无法接受。 “当然可以。”阴老大斟了杯茶,抿了一口,悠悠然看著老三扯下了雷旋的亵裤,露出一双匀称结实的大腿。根部色泽微暗,隐约可以看得出那脆弱之处,尺寸和体形相衬,极是完美,静立的烛火光芒映照下,皮肤泛者著微褐色的光泽。阴老大忽然起了一种奇异的想法这人或许无论男女都没有碰过,栽在老三这只淫虫手里,真是可惜了。 此时老三已经将他千金购得的媚药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盒,盛著豔如胭脂的红色药膏。老三挑了一块出来,抹在雷旋的私秘处,轻轻揉开。 “此药乃是人间妙品‘烈女操’,其名取自大唐记载列女操守一书。却是意为即使你是什麽贞节烈女也要给我操上一操之意,当真风雅至极。其药性极强,就连失传已久的天下第一淫药也要略逊一筹。”阴老大拍拍口干舌燥的兄弟,好心地倒了杯茶过去。阴老四接过来,一饮而尽,继续直勾勾地盯著雷旋不由自主微微内缩蠕动的小穴看。 雷旋此时已被一阵难以忍受的躁热热得迷迷糊糊,只觉得下体奇痒难当,恨不得身手去挠上一挠,惊觉此处非比寻常,猛然惊醒,只见三双眼睛看著自己,毫不掩饰情欲的光芒。 雷旋想坐起身,却腹背剧痛,难以动弹,自己平日也不愿去碰的地方被人用手指挤进去了,更可怕的是内襞还在收缩蠕动,似乎在渴望更多的容纳摩擦。 “你、你在干什麽?”他既惊且怒。 全身无力,只好先就势滚开,伸手欲摸腰间的腰刀,摸了个空。低头向身下望去,竟然下半身全然赤裸。想到方才听到四人的赌约,不由脸色惨白。 阴老三见他醒了,也不急著制住他,反而淫笑著缓缓靠近:“你叫啊,最好叫大声些,让所有的人都来看看。” “老三你疯了?想让人都看见咱们的真面目麽?”阴老大怒道。 “没事儿,他不会叫的。”阴老三微微一笑,伸手解开自己的衣带,掏出阳物,蹲了下来,用自己挺直黑亮的老二对著雷旋的脸,正想出言侮辱一番,忽然下身剧痛,雷旋提膝用力撞击他那男性最弱之处,不禁惨叫一声,冷汗大颗大颗地落下:“操你奶奶的,给脸不要脸,今天不操到你死咱就跟你一起去做相公!” 雷旋这一招膝攻本是腿法精要,对敌使时,一跃丈高伸腿踢出,大是凌厉,今日无端沦为自卫之术,还只使了前半招,真正浪费。雷旋用钝了的牛刀杀鸡不成,反而激起了鸡怒。阴老三反手一拧,他的右臂就脱了臼,雷旋只觉臂上胀痛不已,心中怒恨益甚,从未想过居然会有今日被人宰割情状,不禁益加悲凉,人间,人间就是如此麽? 他惨笑出声。 阴老三看他样子,不由大怒,踢了他几脚,只听得肋骨断裂声连连响起:“笑什麽笑?再笑也要操你!” “好了,你再踢就只好奸尸了。”阴老大瞄瞄自家兄弟萎靡的阳物,忍笑道:“行不行呀?要干就快一点儿!” “还是你先来吧,大哥!”阴老三不甘不愿道。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阴老大施施然站起身,走到雷旋面前,看著他因为媚药的原因呼吸急促、脸上嫣红的样子极是豔丽,心中微微一动。他伤势已重,若不能及时治疗,必死无疑。阴老大取了一粒护心丹,分开雷旋的嘴,强迫他服下,看他呛咳连连,不禁放柔了声音:“事已至此,你不如心甘情愿地跟了我们,就多留你些时日,否则我们也不知道会使些什麽手段出来。” 雷旋以为他在戏弄自己,低声笑了出来:“既然都是要死,迟死早死又有什麽区别?” “你要死,只怕也没这般容易!”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9 章 雷旋摇了摇头,脸上红晕更盛,忽然嘴角溢出血来。阴老大情知他要自尽,立刻用分筋错骨手捏开他下颌,使他不能再动。但看见舌底动脉未断,舌头已伤,方知此人性烈,万万不能逼迫。他淫人女子,向来不碰会自尽的,只因觉得强迫也是无味。但今日不知如何,非要上他不可。看见雷旋脸上嫣红,竟是说不出的媚态。心中冲动难抑,嗤的一声,撕裂了他的衣服。 “大胆!”只听一声呵斥,啪啪数声响起,阴老大脸上距痛火辣辣的,人影都还未见,竟被人打了一耳光。心中恼怒立刻转为惊惧。他四处张望,只见一个白衣男子背向而立,长发披散,宽袍广袖,举手抬足间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他俯下身去,伸出素手,一手搭在雷旋肩上,一手拿著雷旋肘处,轻轻一抬,便合上了脱臼之处。伸手摸了摸雷旋的脸蛋,柔声道:“你这样,教我如何放心得下?”声音温柔软腻,教人心荡神驰。 雷旋口中疼痛,说不出话,惟有苦笑。 “他们这样欺负你,我帮你杀了他们,可好?”声音依是温柔,却教人不禁心生惧意。 “君……”雷旋想叫他不要在此处杀人,可惜气若游丝,语不成句,伤到的舌头说起话更是含糊不清。 “什麽?你叫我滚?”君二明知他舌头伤到,仍是没事找茬,“你答应过我万万不可自尽的,出尔反尔啊?”他冷笑一声,“我先杀了他们,再来收拾你。”他缓缓转过身,现出绝色丽容,阴山三兄弟均是微微一窒,阴老三更是口水都流出来。 君二连话也不愿多说,袖子一挥,甩了出去。阴老大只闻到一阵香气,就失去了知觉。阴老三在一旁看见大哥站著不动,脸上忽然变成紫胀之色,直挺挺地倒下去,就此气绝身亡。竟是以内力贯入长袖,杀人於无形。 阴老三拔腿就跑,君二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随即一手扣在他天灵,轻轻一扭,像摘西瓜一样就把头给扭下来。鲜血喷洒一地,却根本没沾到君二身上半点。一代淫贼奸淫了无数女子,无往不利,竟就此了账。 阴老四吓得腿像筛糠似的,忽觉腿间一阵湿意,臭味传来,原来已然失禁。 “你走吧,你没想著动他,我不杀你。要是想报仇,我就在洞庭君家等你。哼哼,就算你再练个一百年,也是白搭。”他武功既高,相貌又美,狂傲乃是必然之至。既对雷旋用了这麽多心机,若是棋差一著,雷旋仍不入彀,他不知会做出什麽残忍至极的事情来。 阴老四连声答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 君二看见地上两具尸体,皱了皱眉。幸好来得早些,否则雷旋不干净了,他也没了胃口。不过阴山四煞果然不愧是阴山四煞,竟也知道要用上等媚药,倒省了他一番工夫。他抱起浑身发热的雷旋,往自己最近的别院奔去。 5壶冰夜月何曾忘 清霜院内遍植寒梅,此时梅花未开,极是枯寒。房内却是春意盎然,轻纱漫卷,被翻红浪,像极勾栏妓院一般。 君二将他放在鸳鸯锦被上,两人之间,只听得到雷旋粗重的喘息。他身上淫毒未去,焦躁难受,却从心底松了一口气。今日虽然为药物所驱,但也算还了君二的一份情。凝视君二,眼角露出几分笑意。 君二一见,不由心中叫苦,却淡淡道:“旋,我要的不是这片时的欢愉,而是天长地久的两心互属。你若不能给我,我也不要这一场空欢喜,就让你发情死了便是,我宁愿和你尸骨日夜相伴。” 雷旋听他最後一句说得狠毒,脸上血色尽失,道:“你……你……” “你允是不允?”君二面容清冷,带著一丝残忍之色。 “你威胁……” “不错,我就是威胁你,怎样?世人皆知你雷旋千金一诺,五岳为轻,我只要你允了我这一句,从此不再为难。”君二神情悲苦,差些流下眼泪,“我知道你从不受人威胁,今日不得不然,只盼你能留在我身边,你心底那人到底是谁,我……我也不去管了。” 雷旋心肠一软,道:“我、答允……” 君二喜道:“可是真的?” 雷旋含笑点头,额上汗水已然涔涔而落。君二看他神智清醒,不禁暗暗佩服。撩开雷旋额上发丝,心中喜悦非常,这奇珍终於还是落在他手中。日後要得到他的心,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他近来钻研星象之学,无意中得知名器“润玉”早已降世,多方查探,犹不可得。幸好算出此器於十月初七时有坎离之祸,落入长江之中。於是兴冲冲带著一艘大船去捞。後来见到只有雷旋的船经过而已,早知雷旋暗恋义兄,於是叫人敲锣打鼓,大鸣大放,意为取笑之意。三人之中最最俊俏的就是展七,他原以为就是展七无疑,不料首先捞到的却是一个胖子,气得差些晕过去。幸好那个胖子一下断了气。又捞上来一个雷旋,虽然还是不怎麽样,但至少已经有所改善,於是继续等。不料再怎麽等也没有人掉下水了。只好把雷旋带回家去,花了好大心思骗得一干药物,通通灌进雷旋肚里。书上说此物极端绝妙,可让人性致勃勃,流连不舍,只是玉在石中,必须以精血喂食,不断雕琢。 可是雷旋此人怎麽看都不象,让他郁闷了好久,只好先放出去试试看。结果虽然看起来像是媚狐之效,但还是惊人至极,竟然有无数的男子趁机揩油,要是他出现再晚些,就只剩下残羹冷炙了。此时想来,十分庆幸。 玉手冰凉,沁得雷旋一震,不由得气息微喘,心中自嘲这身体欲火难熄,面上还要装模作样,真正虚伪无聊,伸手自己解了衣衫。君二却道是药效发挥到极至,让素来坚忍的雷旋也抛下羞耻心,不禁颇为自得。自家卖的春药是越来越厉害了,生意兴隆也是无可奈何。 雷旋从来未解情事,男女之间自然从不去想,就连以前无意间听到李思齐和冉莲云苟且之时他也是刻意避开。今日不知如何,竟然可以坦然接受,自己也有几分诧异。 眼见君二脱了衣衫,丝毫不见柔弱之气,反而极显修长精壮,略略吃了一惊。只是长发披散,有一种难言的妖娆之态。雷旋本来坦然,触及君二冰冷的目光,不知不觉起了被人恣意玩弄之感,竟然有些恍惚,任由他纤长的手指摸来摸去。君二本以为他要挣扎闪避,正准备制住他,见他不动,不由一呆,随即了然。润玉本就是天生的贱货,看来不用怎麽费工夫就可以直接送进栖玉坊。 君二欲抽出食指,忽觉指腹被吸住,难舍难分,不由指尖微痒,全身血气往下腹涌去,眼光一扫,大吃一惊。 君二用劲拔出手指,只见指上晶莹如露,不知什麽黏液,比之女子另有一番滋味,粘滑适度,绝妙异常,且带著一分说之不出难以言语的清香,不由精神大振,始信这就是他苦求三载不得的极品名器。他运了运内息,将火气散之诸脉,再除去最後一件蔽体衣物,顿时脸上变色。欲望不但没有控制住,反而蠢蠢欲动,仿佛另一个活物,就连他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 君二大惊之下,停了手,心底隐隐生出惧意。其实对於男子而言,并无大惊小怪之处,然而君家家传武功以天地之变为至理,辅以养生之道,使人心无欲念。君二却以为无情无欲逆天而行,因此修行之时略做修改,使情欲能达到收发由心之境。如此推陈出新之举常让他自鸣得意,虽然说不上使武功一道有何进境,但对他身为天下第一勾栏院幕後老板而言,却是大有裨益。自从他知道自己身为男儿,习炼此功以来,可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呼风唤雨,收发自如,这般情况可说从未出现过,这奇器润玉竟然令他如此,只怕说是妖物也是有所不及,当真把他吓坏。 忽然想到他以媚狐之血为祭,以媚药为引,开启了这天下第一神皿,至今还没有一个人成为他的猎物,不禁忐忑不安。传说名剑出炉要饮生人之血,而这祭品通常就是铸剑之人。而他动了雷旋,说不定就会死在雷旋身上。想到此处,君二犹豫地看他一眼。只见雷旋已然奈不住药性,在床上扭转呻吟,双颊殷红似血,手掌在身上乱摸,所过之处,皆是红痕。毫无焦距的双眸水雾隐隐,那神色既似犹豫隐忍,又似欢乐求恳,说不出的哀怜之色,让人欲火骤升。 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君二心神荡漾,不能自己,说道:“今日之後你就是我的人,心里可不能想著别人了。” 雷旋看他久久不动手,大是奇怪,听到此言恍然大悟,以为君二记挂当日江上之事,心中念念不忘,想是由爱生忧之故。於是微微一笑,伸手攀住君二的背,此番心意,不言而喻。君二看他被药物驱使竟然投怀送抱,也不客气,直接分开双瓣就挺身进入。 雷旋没料到他如此直接,只觉一阵剧痛,仿佛把下半身撕裂了一般,不由自主,呜咽的声音从喉间磨过,立刻咬住牙关。君二听他呻吟,不由一阵颤栗,差些激射而出。饶是他内功深厚,也忍耐不住。虽说润玉玄妙超乎想象,但恐怕不是奇货可居,而是养虎为患,日後大概会成了他唯一弱点,看来还是尽早脱手为妙。 君二托著雷旋的腰,开始抽插。或许对别的男人而言,可以爽得要死,但对於就连射的时间都可以控制的君二,的确少了一点惊喜,但却能带给他所向无敌的快感。他喜欢别人用惊奇到带著畏惧的眼光看他。 但是雷旋现在已经是壮年,会变得再怎麽妖娆,也已经太晚了。 雷旋的前端已经在开始流泪,异常软弱。柔弱的男子让人产生欺负或是保护的欲望,然而雷旋根本不是个柔弱纤细的男子,这般情态,只是徒然让人轻鄙而已。君二抓起他的软弱,有些心不在焉,只是随随便便地揉捏著。雷旋一僵,忽然动弹不得。 君二忽然笑起来:“你还是处子。”为一个暗恋的人守身如玉十五年,以前听到探子说时,君二还当成奇闻,现在亲眼所见,除了笑死人了之外,还是觉得笑死人。 雷旋心中大奇,寻思道:这也瞧得出麽?口中却道:“我是童子之身,可不是你说的……什麽处子。”见到君二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得又羞又恼,情知君二最爱这般,心中叹息,微微苦笑。 君二看他不在意,也不恼,身下猛然一顶,雷旋毫无防备,不禁呻吟出声,在他还没来得及羞愧之时,另一波巨浪又已袭来。不知是迷乱还是无助,他急切的想抓住什麽,又似乎什麽也抓不住,只有一个声音,低哑得不知谁的破碎呻吟。 “放……防开……” 君二听到他终於忍耐不住的声音,得意万分,松开握住他的软弱的手,看见他的体液急涌而出,抬头看他的脸。 神情一片茫然,唇色暗红,眼角却有泪溢出。 如果真有铁打的汉子,那麽,眼泪是从哪里来的? 君二倾身问他,带著淡淡笑意:“够不够?恩?” 雷旋面孔涨得通红,侧过脸道:“算了。” 是算了,不是够了。君二心领神会,微微一笑:“你算了我弟弟还没算了呢。” “你弟弟?我为什麽要和你弟弟……”雷旋一出口,便知说错了话,不禁失笑,“好罢,要来便来,难道我还怕了不成?” 君二笑道:“你有所不知,我弟弟是天下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霸王枪,恐怕你耐不住。”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10 章 “只怕是银样腊枪头罢。” “一试便知。” 雷旋声音沙哑,也不愿多说,随他摆弄。两个人云雨数次,君二居然射了,望著那出乎意料的白色黏液,君二额角出汗,一阵颤抖。他原是打算让雷旋做到晕过去在说,不料居然会忍耐不住,才在半途,就……就…… 雷旋倦极道:“你真是厉害,居然能到现在,莫不是妖精吧?” 君二脱口而出:“你才是妖精!” 二人相视大笑。君二却笑得有些发干,道:“房中密技大多秘而不宣,世人多以为耻,其实乐趣无穷,以後我一样一样教你。” 雷旋已经无力反驳,闭上眼睛,沈沈睡去。 君二呆坐片刻,叫人进来服侍更衣沐浴。细看雷旋伤处,居然已经大好,密穴处也只是肿胀而已,根本没有出血。传说此器能自愈伤口,极难损伤,看来名不虚传。然而此物非比寻常,恐极易成瘾,若是玩个一两次也就算了,多次玩弄,非要极强的定力不可。西方有毒,名为罂粟,大概便如此物一般。 雷旋醒来只觉仿佛大病一场,虚软无力,几处伤势渐愈,快得惊人,大概君二费了不少心力,更是感激。想到君二要教他床第之术的豪言壮语,惴惴不安。所幸他眼下全然不提此事,便把它当作玩笑。 君二细心温柔,就连在女子间也是少见。雷旋越发觉得与他极不相衬。何况二人俱是男子,更是君夜奔於我,不知多开心。” 雷旋心旌动摇,低声道:“我早已心仪於你,你又何必奏琴?” 君二失声道:“此言当真?”他日夜闻到雷旋身体馨香,早就欲火难耐,本以为雷旋羞涩,必然百般推拒,不料这般容易上手。兴奋之下又是忧虑,只怕是饮鸩止渴。 雷旋点一点头,双颊如火。君二美目一转,笑道:“这船没法划了,我已想得疯了,出现幻觉。若是真的,你便把衣服脱光,我们就在这船上大战三百回合!” 雷旋大吃一惊,道:“就在这船上?” “如此良辰美景,何忍辜负?今晚天地就是我们的洞房,这船麽,就权当做床,虽然是小了些,不过无所谓。来来来,快脱!” 君二作势扑将上来,雷旋大惊失色道:“别乱动,船、船快翻了!” 君二从没见他失措,想是他曾经溺水,所以甚为害怕,大起捉弄之心,站起身移到雷旋面前,慎重道:“你放心,我亦不识水性,若是真个翻了,你我便做对鬼夫妻罢!” 两人都在船的一头,另一头高高翘起,雷旋欲哭无泪,道:“你……你快过去!” “你别乱动,不然这船可就真翻了。”君二笑道,手上却在剥雷旋的衣服,雷旋果真不敢乱动,任他轻薄。看到君二得逞的表情,忽然气急败坏,挣扎起来。 君二自小边在这洞庭长大,哪能不识水性,不过是骗他而已。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11 章 船身剧烈晃荡,发出巨大水声,雷旋红了眼眶,怒道:“你骗我!” 君二急道:“你别动了,真的会翻的!”君二可不愿湿淋淋地回去,双手将雷旋紧紧环住,无奈道,“当真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雷旋静下来,任他抱著,苦笑一声道:“见笑,我失态了。”这等调情十分正常,君二心性如此,他早该知道。 君二猛然想起,雷旋根本是不怕死的,他这麽担忧,不过是为了他,心中泛起一阵温柔之意,什麽缱绻暂且搁下,道:“我带了酒出来,巴陵一带最烈的酒,要不要喝些?” 雷旋点头。君二拍开一小坛酒,在两个粗瓷大碗中满上,只见酒香四溢,醇厚非常,定也是最好的酒了。雷旋犹豫一下,喝了一口,只觉从口中一直烧到喉咙里,十分畅快。 “醒时饮酒醉眠舟,酒醉吐在江里头。鱼醉泛起白肚皮,龙王看见笑嘻嘻。”君二摇头晃脑念毕,击掌道,“好诗啊好诗,当真是前无古人,後无来者的好诗!” 雷旋只觉越听越是不成话,说是打油诗都不入流,失笑道:“你不怕龙王生气起来,风雨大作,将你我抛入湖中?” “多年邻居,就是生气也包涵一二罢?说起来,这洞庭龙王也是个人。你看过柳毅传书这折戏麽?却是有结局的,戏中没说罢了,可是洞庭一带,妇孺皆知。你可愿听听?” “求之不得。” “话说柳毅送书信给老龙王,救了惨遭丈夫虐待的龙女,於是龙王做主,将女儿许配给了柳毅。这龙女虽然是公主之身,可是毕竟残花败柳,龙王逊位女婿之後,柳毅便想著纳几房妾室。这厮也有几分仪表堂堂,竟然有许多女子芳心暗掷。老龙王不能让女儿受了欺负麽,就想个法子,把柳毅变成了丑八怪。” “龙女就不会嫌弃麽?” “这世间女子地位卑下得紧,女人麽,就是用来生孩子的,纵然你是那金枝玉叶,也得守这三从四德,哪轮得到她嫌弃的份。柳毅毁了容,自然心知肚明,又不好发作,就将气出在这湖中客身上,一时间,死了不少过路的,最终激怒上苍,很让他吃了一点苦头。要我说,柳毅这龙王真是当得窝囊至极,本来以为攀上高枝,谁知拣了只破鞋还惨遭毁容,又娶不到三妻四妾,你说是不是?” 雷旋哼了一声道:“那龙女就不可怜麽?身受前夫虐待也还罢了,居然还要再受一个混帐的气,要是我见到那两个王八蛋,非把他们收拾了不可!” 君二有些不悦:“女子麽,我也做过几年,并不如你所说的这麽惨。” 雷旋心道你做的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当然与众不同。君二似乎看出他内心所想,笑道:“你不觉得女子的衣服要比男子的漂亮得多,好看得多麽?” 雷旋更觉不可思议:“难道就为了这个原因,你就做了二十年的女子不成?” 君二长叹一声,道:“有谁一出生便知道美丑的?我却是一出生,便做了女子。” 雷旋忙道:“你若是不想说,就不要再提了。” 君二笑道:“你又不是外人,告诉你也无妨。我母亲生我之时已经半疯,她恨透了男子,便连我父亲也恨上了。外面传言我父母恩爱,都是假的。所以我母亲把我生下之後,便把我当做是女孩来养。我自己都不知,我父兄更不必多言。直到我母亲临死时才告诉我,不过那时已经习惯啦,就这样过罢。三年之後我哥哥才知道。”那时他正在与一个小美人翻云覆雨,正好被兄长撞上,想到涵养高极的兄长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的样子,不由好笑。 “诸多王孙公子为你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令兄既然是中原武林群雄之首,为何不澄清事实?” 君二听到雷旋对哥哥多加鄙薄,不由微微一笑:“家兄为人最是假惺惺,明明干著害人的勾当,偏偏要说是为了别人好。我早就看不惯。万幸近日来他忽然身染恶疾,君家事务已全权由我掌管。” 雷旋略一皱眉,兄长无论如何不好,身染恶疾也不应该是万幸,正欲开口,君二又道:“七日之後的君山武林大会我会澄清事实,让那些癞蛤蟆都把脸丢到姥姥家去,最好十年不敢出来见人。你要不要来看看热闹?” “追求你的大多是少年英侠,日後只怕不好说话。”这是不是太那个了一点? 再怎麽说他雷旋才是癞蛤蟆吧? “谁要和他们说话?哼,我君某人怕过谁来?”他一双傲然冰冷的眸子豔丽非凡。 雷旋不由得避开眼,缓声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小心些便是。” “你不去麽?” “我?我已经失……十分懒散,不愿再理什麽是非,退出江湖便罢。” 君二道:“也好。你这几日吃得越来越少,我担心得紧,你最好在家里养养身子,等我回来。”不去最好,省得他还要费心思掩饰雷旋身上让人兽性大发的淫气。 “大概是最近动得少了,才吃不下,你不必挂怀。”他早就不再练功,现在有些自责。内功散去,外功练一练也足可自保,不可因为疏懒之故就连几个小瘪三也打不过。 “是麽?总之,你等我回来亲热便是。”君二笑笑,知道润玉天性萌发,从此不必多食人间烟火,只需以精血喂养,七七四十九日後脱胎换骨。到时外体晶莹似玉,内体温暖自润,栖玉坊中打出牌子,必然客似云来,他只需坐在家中数钱,不知多开心。只是有一个难处,就是雷旋禁欲过甚,若是身为女子,早就建了十座牌坊不止,如何骗得他做足四十几日的交媾? 雷旋转过话题,道:“如此说来,这几日你是不会回清霜院的了?” 君二听他语气中颇有恋恋之意,不由笑道:“你若是思念我,我便每日自水庄过来看你。若不是水庄太过危险,我就让你住回原处了。” 雷旋脸上泛红,也不否认:“那也不必这麽辛苦,日後仍有相见之时。” “那麽,我将事情了结後,速速前来见你。” “二公子……” “我君家这一代的男丁从‘少’辈,我原来的名字不必提了。”他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以後我便叫做少宜,君家傲立天下之时,也让所有人都知道,君家今日之主乃是我君少宜。”君少宜傲然道。刹那间英气勃勃,教人一振。雷旋想到此生再无此意气,不禁怅然。 低头笑了笑道:“少宜,你大撒武林帖,就是为了此事麽?” 澄清身份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君少宜笑道:“不,不止如此。家兄几日来病情加重,嘱咐我代他交出昆吾剑,辞去武林盟主之职。” 雷旋本来想问什麽病如此严重,但看见君少宜一副处之泰然之状,仿佛漠不关心,若不是他兄弟情分淡薄,就是其中另有隐情,又不好相询,於是把话咽回肚里。 君少敛出名的那场昆仑山之战他并没有看到,之後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中少有人见过他一面,只是听说其人英俊挺拔,就是太过冷漠。江湖上多事之人在排美男榜时,就因其冷漠之故将他排到第七,冉莲云因男生女相,所以只排在第二。 如今提到他二人时已经没有当初宛如雷击一般的剧痛,想来是因为多年来感情极力克制压抑,又毫无回应之故,遭逢生死之变後,往日的情分都瞧得淡了。 君少宜也不说话,眼底眉梢,尽是温柔之意,执一只桨缓缓划著。月儿渐渐地升上来,显得小了,却越发的亮起来,倒影在水中,被君少宜划出的一个个涟漪击碎,又在远处静静地凝住。雷旋看著他划船,不由出了神。君少宜上了岸,挽著雷旋的手走了一会儿,忽然曼声吟道:“死生锲阔,与之成说,执子之手,与子谐老。” 雷旋大震,忽然眼泪盈眶,微笑道:“我年纪大你太多,只怕是要先老了。” “你等我一等。”君少宜也不再多说,冲雷旋一笑。一瞬间,雷旋仿佛听到了春花初绽的声音。他感到自己的心脏急剧收缩,将水从眼睛中挤出,一阵滚烫。 回到清霜院,一句话也不说,两人纠缠在一起。即使是欺骗,君少宜也不禁有些激动。“旋,你决定了麽?日後我可不许你反悔。” 雷旋微笑道:“此生此世,此情不渝。” 君少宜亲他一亲,亦不免心中微动。别人蜜语甜言也还罢了,雷旋却是不折不扣的信人。他说一生一世,便不会少上一个时辰。 “若是我日後骗了你呢?你也不反悔?”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12 章 雷旋看他如此认真,不禁微微一笑:“自然不悔。” 君少宜仍然问道:“可是真心实意?” “肺腑之言。”君少宜苦苦追问让他又好气又好笑,如此紧张,如何不情真意切。 君少宜立刻大喜。雷旋的心就算到了手,四十九日的缠绵已定础石,以後软磨硬泡,成功指日可待。 二人温存了一夜。雷旋恍惚地记得昨夜激情,不禁脸上发烧。君少宜平日里斯文秀气,没想到一到晚上如狼似虎,凶狠异常,又似乎已学得道家忍精之术,为人又极轻佻风流,种种春宫秘术都要一一演练。雷旋苦求无用,反而让他兴奋至极,只得忍耐。 一夜醒来,床畔早空,巾被已冷。雷旋若有所失。大抵君少宜不喜离别,所以不告而去。身上密密麻麻,全是情事痕迹,雷旋不禁又羞又气。尚未见过有这样人,占了便宜要天下人都知晓。然而既已遇见,只好算是命中注定。 烛台上的蜡烛流了一夜的泪.他似乎有些微微的奇怪,记得前夜好象是红烛, 昨晚怎麽换了颜色。 6素琴无弦亦自伤 洗漱过後,丫鬟进来道:“雷公子,少爷说,您这几日若是无聊,就看看书。”说著将一打书放在桌上。雷旋一看,堆著两尺来高,竟没一本正经的。那丫鬟从容自若,毫无暧昧之色,或可算做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你先放著,我有空在说。”雷旋咳嗽一声,道,“对了,此处位於何地?能否出去走走麽?” 那丫鬟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说道:“雷公子,你走得动麽?” 这女子虽瘦瘦干干的,瞧不出什麽异状,说起话来刻薄如此。 雷旋不以为意,道:“多谢姑娘关心,在下身体无恙。”即使再痛,又怎麽能说。 那女子听他回答,反而吃了一惊,又暗有果然如此之感。心道那对龙凤红烛算是错用了.原来她是君少宜这一藏娇窟的主事丫鬟,向来接送美色,负责掌管处理各式匪夷所思之事,诸如安抚看守新妓,解决新妓後顾之忧,打架收买威胁兼容并包,兼收并蓄。她看见雷旋容貌平平,并不象那种人,因此出言试探,雷旋既然如此回答,说不定就只是君少宜的朋友而已。并且以前善後的事情都是她们丫鬟做的,对他时君少宜却是亲力而为,十分小心,可见此人大不一般。君少宜也正好棋差一著,以为雷旋要休养个三五日才能恢复,再加上这个丫鬟不点即透,十分聪慧,应该知道照例行事。雷旋本也不是个爱闲逛之人,偏起了念头要送君少宜一样东西,与那金刀互成一对定情之礼。 “公子要去哪里,小婢自然不敢阻拦。”那丫鬟福了一福,客客气气地道。 出了清霜院,雷旋一阵神清气爽。那清霜院来来去去都是足不沾尘的姑娘,只要他一个是男子也还罢了,偏他还是其中武功最差的,任谁都气闷。 得了那丫鬟指点,雷旋来到岳阳城外的一个小市集。此时天色尚早,摊贩都还没出来,也无合意之物。若是随便买的东西,也瞧不出心意。再说君家富甲天下,要什麽没有,让人十分为难。 只听得一个声音道:“这位相公,我看你面相奇特,可否让我给你卜上一卦?” 相公?这几年来都被人称壮士大侠之类,到了岳阳什麽奇怪称呼都听到了。雷旋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相士手持一根竹竿,上面挑著一张幡,书著“布衣神相”四字。那相士面貌清臒秀雅,让人平添几分好感。他原先略微的不悦散去,笑道:“抱歉,在下不信这个。” “不要钱的也不算麽?”那个相士显出十分失望的表情,四十上下年纪,居然有几分稚气。雷旋笑了笑,取了一锭碎银给他,道:“怎能不收?如此麻烦先生了。” “那便多谢了。”雷旋见过太多江湖骗子,自然不怕,只待他露出真面目,於是伸出手掌。那相士接过了,到眼前时忽然一顿,脸上现出大骇之色:“果然如此……” “怎麽了?”雷旋笑问道。“你随我来。”那人拉著他到小巷尾,才道,“公子,近来可觉有什麽不妥麽?”雷旋故做诧色:“如何不妥?”相士正色道:“你身上有妖气!”雷旋哈哈大笑:“难不成被妖怪俯身?哪来的妖气?” “公子有所不知。这气味自身与女子皆是闻之不到,但男子闻之如兰麝之香,处子之气,立时情欲大盛,直至阳气不泄不快之地。三尺之外也还罢了,三尺之内,虫蚁不能免。现下尚可补救,若是妖气大盛之时,五丈之内,但凡雄体无不阳精大泄,不死不休!” 雷旋小声道:“先生切切不可胡言乱语,朗朗青天,哪有什麽妖孽。先生若是缺银两,我还有一些,你回去耕田种地,也是好的,骗人钱财的事不要做了。” “常言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日後灾劫上身,被人凌辱。”那相士冷哼一声。 雷旋道:“多承指教。只是阁下所言,难以让人信服。先生说近我三尺不能幸免,此时你近我已不盈一尺,为何无事?” 相士没好气道:“谁说无事?你──”突然脸色通红,狠狠瞪了雷旋一眼,“我才不要跟你说。” 此人若非至情至性,就是大奸大恶。雷旋抱拳道:“先生如果不愿多说,那麽请恕小可先行告辞。”说罢转身便行。那相士喝道:“且慢!”伸掌便欲切向雷旋手腕,招式巧妙,竟是上乘的小擒拿手。 雷旋手一侧,藏在袖中的金刀立刻滑出刀鞘,手指扣住刀环,刀身一转,如水一般,急削那人切来的手掌。那人急忙收手闪避,赞道:“好厉害的袖刀!”换手拂向雷旋肩井穴,劲到慢了数倍,似乎有意要看清雷旋的招式。 这刀与雷旋原先所用的刀相比,精致小巧许多,显然不大称手,但他临阵对敌,居然想得出数般精妙变化,那相士喝了一声采,劲力顿长,速度快了百倍,一把拿住雷旋右肩。雷旋右手剧痛,不由一松,短刀掉到地上,不由心中一慌,立刻伸出另一只手要拾。那相士伸掌一拂,卸了他左臂,笑道:“还要打麽?” 雷旋咬牙不答。若是他内力未失,或是用惯了的短刀,未必就会输了。他右肩被卸,左臂无力,仍颤抖著手要拾起那柄金刀。那刀上嵌著七颗绿色宝石,闪著幽幽冷光,妖丽已极。雷旋好不容易伸手够到,拾起来,又是一颤,掉到地上。那相士心中恻然,不由叹道:“世人如此贪财爱物,就连雷堂主也不能免俗,可叹可悲。”於是松了雷旋右肩,又为他接了左臂。雷旋立刻将短刀拾起,小心放入袖中,又惊又怒:“你这人胡搅蛮缠,到底有何目的?” 那相士施了一礼道:“贫道是凌宵派现任掌门,道号玄青,受人所托,前来为雷兄指点迷津,雷兄请了。” 雷旋耸然动容。凌宵派人丁单薄,数代单传,,门下虽极少有人涉足江湖,所见到的一二人也是惊才绝豔之辈。比如十年前其掌门无名子号称无所不通、无所不精,就连当初各行各业的国手也不得不甘拜下风,一时气焰极盛。据说後来有一女子要和他挑战生孩子,他也不肯认输,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枚奇珍异果,说是服下之後翌日就可产下麟儿,无论速度还是质量,都是上上之选。那女子本来爱他风流,借故纠缠,此时吓得人影不见。是否真有此事,无人得知,但此人後来突然出家为僧,却是人尽皆知的事。据说那人也和当年号称天下第一的剑客君良玉比过剑,至於谁胜谁负却无人知晓。 雷旋抱拳道:“原来是玄青道长,失敬失敬。” 玄青子干咳一声道:“看来你不怎麽信我的话。也罢,我对你这人也不怎麽喜欢,把话传到就是,你爱听不听。我要和别人算命去了,告辞!”他哼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一个少年尖细的嗓音传来,雷旋怔了一下,看见一个灰色的小球滚到了玄青子的怀中,“师父,师父,我好想你──”是一个十五六的孩子。他转头对雷旋笑,竟是晶莹剔透,世上少见。只是身子才到雷旋腋下,大概还没抽长。要是长大成人,必也像君少宜一样,人间尤物,倾国祸水。只见他笑道:“雷哥哥,多日不见,你越发好看了。” 雷旋哭笑不得,小孩子说话,果真奇怪。 “小弟弟,我们见过麽?”这样的人物,他见过又怎会忘记? 那孩子笑靥如花,道:“我见过雷哥哥,雷哥哥未曾见过我,现在见了也是一样。小弟莫轻尘,就是莫要轻浮得像尘灰一样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我很重,千万不可看轻了。雷哥哥,你好,我师父不会说话,你多多担待。” 玄青子本来为师徒相见感动得热泪横流,此言一出,气得他语无伦次:“我不会说话,你就会说话了?” 莫轻尘拍拍他的背,无限苦恼地说:“师父,你又在发小孩子脾气了,难怪娘不要你。” “你!” “好了好了,我不会怪你连这样一件小事也做不好的。唉,还是要我亲自出马啊。”莫轻尘自怨自艾地叹了口气,对雷旋道,“雷哥哥,我是想请你帮个忙,但又不好意思开口,所以让师父说情。他笨嘴拙舌的,惹恼了你,你别见怪。” 玄青子雷霆大怒:“你说什麽?” “师父,你要是误了我的大事,我以後可再也不要理你了。你和娘亲之间什麽鬼事我也不会帮忙了。”他撅起嘴,越发显得嘴唇粉嫩,仿佛透明一般。 玄青子怒瞪他一眼,说道:“那我就先不管你了!”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莫轻尘也不去管,反而向雷旋道:“没关系,他回山上去了,一会儿就气消啦。雷哥哥,我方才叫你帮忙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雷旋看他天真烂漫,不由笑道:“有什麽事是你师父办不到,我办得到的?” 莫轻尘苦著脸说道:“雷哥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雷旋奇道:“你年纪还小,哪里知道什麽喜欢了?”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13 章 莫轻尘撅嘴道:“哪里小?都十八了!别的男人像我这麽大,三个孩子都出来啦!” 雷旋一怔:“那你看上哪家的小姐了?”他心道莫轻尘的难处就在没有一个女孩子肯嫁给一个小孩子为妻,只是不知何故,十八岁了身子还没见长,大概是後天所致的发育缓慢。 莫轻尘忽然露出极是恶心的笑容:“他是君家的人,既美丽又温柔,我心里十分爱他。本来是好端端的,即使发生了一点小误会也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可怕的是他的家人不赞成婚事,现在更糟,想私奔也奔不了,我连他一面也见不到。” 雷旋脸色惨白:“你说的,可是君二姑娘?” “怎麽啦?雷哥哥也喜欢君二姑娘麽?”莫轻尘笑嘻嘻地道。 雷旋并不答话,心中混乱一片,暗忖道:少宜不亲口明说,万万不可相信。想笑一笑,却是十分勉强。 莫轻尘接著道:“君二不是好东西,我才不要喜欢他。” 雷旋眉头微微一皱,道:“君家还有哪位姑娘没有出阁麽?”或是君家远亲,故而无人知晓。以前他见过不少与君家沾亲带故的,都佼佼不群,十分俊秀人物。 “雷哥哥,我本来应该告诉你的,但我家卿卿脸皮薄,又倔强,要是我说了,他此生就再也不会和我见面了,可是我要是不说,又怕你不肯答应,这个麽……” 雷旋不由好笑,人家是小姑娘,自然会害羞,於是问道:“你要我如何帮忙?” 莫轻尘十分高兴:“雷哥哥果然爽快。那个事情是这样的,他已经有两个月不见我面了,再怎麽怪我骗他,也不会如此狠心。一定是君二少不让他和我见面,所以把他关起来了。唯今之计,就是雷哥哥假装是我的人质,让我去和那小贱──小子谈判,交换人质,你说好不好?” 雷旋想也不想道:“我决不做让少宜为难之事,你再想想其他办法!” “什麽办法?假戏真做,直接让我师父把你打昏绑起来?雷哥哥,我们是姻亲,我不想让卿卿为难,他会长皱纹的。” 雷旋一惊,没想到他一言就点明了他和少宜的关系。一时之间,他不知是恼是羞。“少宜为什麽不让你们在一起?”少宜不是这麽不讲理的人,不然就是这自称姓莫的人在说谎。 莫轻尘抓了抓头道:“大概是卿卿小乖比他温柔美丽,他心怀妒忌。” 此话更是不通,这世上哪里去找一个比他更美丽的女子?就是差之一分,也是绝无仅有。雷旋道:“你不必多说,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他说不会,而不是不能,那是一点余地都不留了。 “雷哥哥,难道你要助纣为虐麽?君二少不是好人,你不要被他外表骗了,想我当年,嘿嘿,要不是对小乖卿卿忠贞不二,早就中了他的奸计。” “人後中伤,非君子所为。莫公子要是没什麽要事,那在下就告辞了。”雷旋冷冷说完,扬长而去。 “有要事,有要事!”莫轻尘急道,看见雷旋脚步不停,越是大声,“雷哥哥,你要是走,我就哭了!”雷旋头也不回,只听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雷哥哥,你欺负我……我好可怜──一出生就被我娘抛弃,害的我奶水不足长不高,哇,我好可怜,师父脾气又大,总是嫌这嫌那,哇……我好可怜──,老婆躲起来不见人影,哇……我好可怜──等了好久好不容易见到雷哥哥,又被雷哥哥骂~~~~~”他声音拖得长,想到辛酸处,哭得更是大声。雷旋无奈停了下来,回头看见他哭得鼻涕流到上嘴唇,深吸一口气,将鼻涕缩回去,继续哭,哭著哭著,又流下来,像一只很大的鼻涕虫。雷旋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抹眼泪。他顺势将鼻涕全擤到雷旋袖子上. 雷旋气得七窍生烟:“你到底想怎麽样?”小沐像他这麽大的时候,就是流血也咬牙挺过去,这个小孩容貌不俗,行为无赖至极,和地痞流氓差不多. 想到小沐不由心中一痛,以後是不能再见到小沐了.幸好小沐已经成人,玄天门里人人护著他,不必为他担心。更何况小沐是根本不屑他担心的。 “雷哥哥──”莫轻尘笑逐言开,水眸比没哭之前更是清亮,“我就知道雷哥哥心肠最好了!” 男人心肠好有什麽好的. 雷旋冷冷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莫轻尘继续说道:“雷哥哥,我师父并没有骗你,你身上的气味的确是有的,不信你随便找个男人让他闻闻──我绝对没有和任何人串通,你不要这样看著我,我害怕。” 听他这麽一说, 雷旋只好移开目光,踌躇片刻,拉了莫轻尘来到闹市,在人来人往的市集中东张西望一会儿,拦住一个似乎去赶考的书生。这个肯定是外地人。──就算姓莫的自称没有和人串通,他也不信。 那外地书生看见有一个高大人影忽然挡住去路,近得只有半尺,自己只看到他的胸膛,浑身一颤,满面惊慌之色。雷旋从没做过这种事情,退了一步,不禁有些窘迫:“这个──公子,你闻到什麽味道没有?” “那个──壮士,”书生有些结结巴巴,与雷旋难分胜负,“我知道我很久没有洗澡了,马上去洗,马上去洗!”低著头就要从雷旋身边穿过去。雷旋岿然不动,冷冷地扫了一眼莫轻尘,莫轻尘大急,一把拽住那书生:“你鼻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那书生茫然道:“科试好象没有说鼻子有疾的就不纳吧?不是说凡天下之士,有才者皆可……” “你闭嘴!这麽罗嗦,到底还是不是男人啊?简直就是丢我们男人的脸!我问你一句,你说这麽多干什麽?说,你鼻子到底有没有毛病?”莫轻尘揪著人家的衿口,气愤万分。 书生呐呐回道:“晚生鼻子患疾已是经年,有、有什麽事麽?”看见莫轻尘精致的面容近得不逾数寸,不禁呆住。 莫轻尘满意地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道:“你今天这豔遇算是白遇了。你知道麽,我身边这位可是身怀尤物奇香,……”那书生痴痴迷迷,却是瞧著莫轻尘。 雷旋不理会他,抬眼一扫,脸上忽然露出喜色,自顾自走到一个樵夫身旁。那老樵夫似乎力气很大,一担柴要比普通人多上一倍,看见他过来,搓著青筋毕露的手,弯著腰,笑皱了一张满面风霜的脸,花白干枯的胡子随风抖动:“要柴麽,很便宜的,小的可以担到您府上去帮您一根根劈细……” 雷旋“恩”了一声,道:“我只要一根,给你一百根的钱可以麽?”他解开了一担柴,用手每根都敲过了,挑出一根,用柴刀削了枝桠,解了外衫包起来,再将一大锭银子塞到那樵夫手中。那樵夫吃惊道:“这这根柴可是传说中那个烧一根可以顶一万根的柴王麽?” 雷旋反而奇怪起来:“什麽柴王?这根桐木轻松脆滑,哪里经烧?” “先生你直说吧,我不会讹你的钱的……”樵夫老泪横流,“打到柴王也是老朽之福啊!” 今天真是迷信的一天。雷旋苦笑道:“这是做琴的桐木,不是什麽柴王。要是你把枝叶全砍光,或是今日无风,这万中无一的桐木就要进了火炉了。” 蜀郡雷氏选材时就是在严冬北风之际到深山中听声辨质,以选良材。通常在几个冬天也不能寻到一根良木,今天可说是机缘巧合。一则妙质难为平世得,二则少有人会这听音绝技,昔年名琴焦尾就是在烧了一半的时候才被人发现,裁为名琴,世间因此被糟蹋的东西不知其几。今日遇此琴木,不止是他之幸,也是此琴之幸罢。 莫轻尘现在才摆脱了那书生的纠缠,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雷哥哥,你问了没有啊?”雷旋一怔,反应过来,咳嗽一声,问道:“老丈,借问一句,这附近……可有什麽奇怪味道没有?”那樵夫深吸了几口气,浑浊的双眼拧在雷旋身上,忽然呆滞,木木地重复:“什麽……奇怪味道?”他的脸慢慢地扭曲起来,形成一种奇异的尴尬神色,双腿不自禁地往里夹了夹。 雷旋脸色大变,莫轻尘连忙把他拉走,嘻嘻一笑道:“看见了吧?”雷旋呆怔著,回想起阴山四煞的行径,脑中一片混乱,目光移到莫轻尘身上,慢慢问道:“到底……怎麽回事?” “这个麽………那个呃……其实呢……”莫轻尘揉著衣带,期期艾艾地道,“雷哥哥,你不会怪我吗?”雷旋眼中锐光一闪,沈声道:“你直说。” “雷哥哥先答应了我再说。” 雷旋哼了一声,道:“事已至此,怪你有用麽?”年纪轻轻如此奸诈,倒也少见。 “莫轻尘干笑道:“雷哥哥真是大人有大量。其实也不能怪我,当时你从河里捞出来,连口气都快没了,伤口也冲得发白。君二少要救你性命,就割了小红的血给你喝,我是舍不得,啊不是,是知道小红的血除了疗伤外还有副效所以坚决反对,其实小红的血是给受伤的女子用的……” “小红是什麽东西?” “是一只骚狐狸,天生媚骨,从小就用药物养大,恩,莫说什麽猫啊狗啊的,它连狼都不放过。上次我还看见有匹狼被他压得嗷嗷叫,那麽年轻的一匹狼啊,真是,一下就被掏空了身子……” “小红是母狐?”雷旋感到自己额上冷汗涔涔。 “对啊,要是公的就更没治了,只怕老虎狮子都受不了……” “喝了它的血会怎样?” “也不会怎麽样,就是喝一口就有一天身体像女孩子一样香喷喷的,喝两口就有两天,三口三天,四口四天,……要是一大口又相当於两口到三口,那要看你一口大到什麽程度……”他拉拉杂杂地说了好大一堆,才说到正题,“要是你几天不喝,隔几日也无事了,但是你明明没喝了很久,怎麽十天半月都不退,真是让人想不通了。” “你──怎麽知道我十天半月没喝?”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14 章 “小红被君二少那没人性的东西害死了啦!”莫轻尘嘴巴一扁,说哭就哭,如同决堤放水。 雷旋一点惧意从脊椎窜上後颈,勉强笑了笑:“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是妖怪?” “还是有一点好处的,你也不要这麽……这麽……那个,可以让君二少更加喜欢你嘛!” 雷旋眼中露出迷茫之色,良久叹了一口气。少宜的心思,他是一点也猜不透了,若说他是因为这气味才对他倾心,那他可以完全将这媚血用在年轻貌美的别人身上,若说不是因为这气味,难道真的是慕他什麽雷堂主之名?真是,被他美貌迷得都快变成傻瓜了,想什麽都迟钝得厉害。 “雷哥哥,你要是真的这麽烦恼,这颗辟香珠就送给你了。”莫轻尘从脖子上解下一个香囊,系在雷旋腰间,“这是克制媚气的东西,从一个叫做什麽少林寺的小庙的小宝塔挖出来的,想我也是堂堂男子,要不是有它,差点就对你做出对不起卿卿的事情。”莫轻尘说得沾沾自喜,也不自觉他既然带媚狐香珠在身侧,也是其心可诛。 雷旋掂了掂,小小的香囊也有几分分量,却带微微灼热之感,心中奇怪,解开取出来看,只见一颗浑圆的舍利子,莹白晶亮,仿佛透明,只觉一阵刺目,不由手一抖,掉在地上,手指又被沸水烫过一般痛楚。他见过舍利不止一次,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那似乎是从心底隐隐生出的惧怕之意。 莫轻尘一边责怪他,一边将舍利拾起,又叽咕了一会儿。雷旋茫然不觉,呆呆站著,良久喃喃自语:“难道我真的成了妖怪麽?” 莫轻尘说道:“小红虽然是只骚狐狸,但也不是妖怪,雷哥哥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大概这气味过几天就散啦!”雷旋苦笑一声道:“但愿如此。”却将那香囊隔著里衣放了,不再去想此事。 “雷哥哥,你总算是相信我了,可愿帮我救卿卿麽?” “你们若是郎情妾意,我又怎麽会不帮忙?但绑架勒索一事也太过不妥,若是少宜当真不允,我与你一同潜入君庄找寻,日後少宜要怪罪,我为你担待便是。但这琴若能早日做成,说不定他会玉成你二人的婚事。” 莫轻尘干笑两声道:“这个我可不敢指望。不过雷哥哥既然肯答应,那我就放心了。” 雷旋以为他不信自己能够在短期中把琴裁出,也不辩解,只微微一笑。他将琴斩成不盈四尺的粗胚,又新购了一把刻刀,以待雕刻花纹之用。两人雇了一辆马车,离开岳阳城,向君山而去。 两人坐在马车上,莫轻尘开始叽叽喳喳。雷旋不理他,只顾著削木。他觉得无聊,只好看著雷旋做事。只见他速度不快,但是每一刀都精准从容,毫厘不差,仿佛在用刀子将一具琴直接从木头里剥出来,木屑纷纷落下。莫轻尘暗暗咂舌,笑道:“雷哥哥,你以前是不是做过木匠,这木工活麻利得很。”雷旋仿佛没有听到,手指抚摸著琴木,露出温柔的笑意,莫轻尘不由一呆,暗骂一句原来你再发春,便气得不再说话。但车上毕竟无聊,除了辘轳的声音就是雷旋雕刻的声音,乏味得让人想睡觉。莫轻尘一觉醒来,看见雷旋仍在雕琴,不禁有些吃惊。雷旋似乎已经有些疯狂,几日来不眠不休,是人都挺不住,但他双目熠熠生光,好像什麽东西在闪动。 莫轻尘浑身一颤,不禁骇然:“雷哥哥,你怎麽了?雷哥哥,雷哥哥──”莫轻尘呼唤的声音越来越大,终於害怕得大哭起来。 雷旋“啊”了一声,抬起头歉然道:“我吓著你了麽?”他轻轻拂去琴上的屑粉,“我没事,不必害怕。”莫轻尘心有余悸:“雷哥哥,你不要著急,君山大会还要两天才到,我们还有两天时间。” 雷旋应了一声,手抚琴胚,思绪回到以前。浮世流光,三生梦长,他的人生,恰好是三生。少年时的技艺在隔了一世的任侠意气後,有些模模糊糊的了,但也毕竟是自己。这一世,算是为了少宜而生的。即使璞玉浑金,天道本有不足,但是这个世界上既然有像他那样完美的人物,又怎麽不该出现一张完美的琴与之相配? 越临近君山,路上越是繁华喧闹。不时夹杂著江湖仇杀的声音。马车的帘子已经放了下来,昏暗中只有缝隙漏下的几线光明。雷旋似乎看得不够清楚,头低低地在刻那块椅桐,莫轻尘一度疑心他是不是想把那块木头吃掉而俯身下去看了几次。 7谁怜残影栖何处 趁著天下英雄都去君山参加武林大会,二人借了一条小船从君家後面的水庄进去。据莫轻尘说,他对那里比较熟。雷旋只得依他。此时琴已华雕绘琢,布藻垂文,只差没有上弦徽音,但他心潮起伏,难以平静,只暂且先放下便了。 他本十分劳累,所以在船上昏昏欲睡,一觉醒来,发现还在洞庭湖上徘徊,此时天色将暗,湖面水波茫茫,像是一匹轻纱笼罩,再过一个时辰什麽也看不见了。莫轻尘还拿著一本书埋头苦读,口中喃喃自语:“归妹位走七里,七……” “你看的可是君家机关布设记载的书麽?” “不是,大有到同仁三里……啊,也不是。是……” 雷旋终於肯定,迷路了。“把书拿来!” 莫轻尘本来想反驳,触及雷旋严厉的眼神,缩了一缩,连忙把书递过去:“请,请欣赏雅正。” 雷旋翻了一下,沈吟著道:“伏羲八卦?那是与周易八卦正好相反了,你没搞错吧?” “我可不知道什麽八卦九挂,”莫轻尘沾沾自喜地道,“君家这书多得要命,内部版印,严禁流通,我还以为是禁书,嘿嘿,就随手拿了一本。” 雷旋无语。莫轻尘此人实在太过轻妄,他拿了一本书,君家岂有不知之理?然而此时已经进入到君家势力,要回头已经不可能,且行一步算一步罢了。雷旋也不与他多说,看了一下书,是《伏羲解义》,且附有图解,大概也能看懂。接过了桨,自顾自划了起来。他本来不会划船,但是看过别人划,在原地打了几个圈之後,也能学会了。 莫轻尘暗暗咂舌,道:“雷哥哥,你这麽聪明,要是投身到我们凌霄派来,我师父定将掌门之位都传於你,不只是要当那劳麽子的掌门是要出家的,就是做道士也是不能成亲的那一种,太惨啦!想当年,我宏图大志,壮志凌云,要娶够三十个老婆,所以死也不愿练武,但是後来……你猜怎样?”他卖一个关子,想要雷旋出口相问,不料雷旋道:“快入庄了,别说话。”莫轻尘大觉讪讪,心想我真不说话,憋死你!可惜雷旋当真一句话不说,要不是手中还不时翻看那本书,真要莫轻尘以为雷旋是那个叫做解语的死丫头扮的。他在君庄小住了大半个月,与解语相处得十分不快,两个人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也难分胜负。 路庄的棹头已经在晚烟之中模模糊糊。雷旋抬头看了一眼,不禁吃了一惊,停了手上的桨。客棹上站著一个人,白色轻裘,仿佛拥雪侧立。隔得远了,又只是半边的面貌,看不清楚,但那样的临风仪态,真真天底下也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他低下头笑了笑,少宜,我带了别人於你为难,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但是无论谁是谁非,我都会站在你那边,今日来此,也只是为了见你一面,你可知晓? 湖水平平如镜,小舟轻轻滑过,像是不留一点痕迹。他摸了摸背上的琴囊,露出一抹笑意。至少还能让他展颜,他不会觉得自己毫无用处,不枉与他相恋一场。 莫轻尘也已经看见那人,顿时脸上变色:“雷哥哥,你没瞧见麽?那岸上站著的可是君少宜!快回头,快回头!” 雷旋从容道:“我自然知道是他。莫兄弟,我们不告而入,实是不够正大光明。现在正好把事情说清楚。少宜是一磊落男子,相信定会将此误会解开。” “什麽误会?雷哥哥,我真的是要给你气死了。”莫轻尘气的团团转,差些晕了过去。“算了,反正也逃不掉,我倒是要看看他有什麽花招!”他下了决心,反而镇定下来。 就算此时後悔也来不及,雷旋已将船划到棹头,看著岸上那人,连缆绳也忘了系,抬腿就登上木梯,後脚离开船尾时,船身便往後荡了数尺。大概心神激荡之下,竟然忘了还有莫轻尘这个人。 莫轻尘脸色大变,七手八脚要将船停好,却离岸更远了,想要叫雷旋帮忙,雷旋已经到那人身前,温言唤道:“少宜,我来了。” 君少宜缓缓转过身来,白瓷一般的面容上全是寒霜,雷旋蓦然一惊:“你可是在生气麽?”话还没说完,脸上一痛,感到一股大力批在面颊上,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木板上,发出一声巨响。他左耳嗡嗡鸣著,像是灌进了水,半边脸已经肿得麻木。他愕然抬头,看见君少宜抬起一脚,狠狠往他胸口踏来,他忘了躲闪,这一脚正好踩在胸口,顿时剧痛难当,五脏六腑像是已经全部碎裂,心中犹在庆幸背上那琴被身体隔著,没有损伤,听到君少宜的声音冷冷地震著耳膜:“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作死麽?” 雷旋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开了开口,痛得发不出声音,他咳了一下,一点咸腥的液体溢出嘴角,连忙用手抹去,急道:“少宜,你听我说!” 君少宜冷冷地看著他,像看著一堆垃圾:“说什麽?谁给你这麽大胆子,让你自作主张的?” 雷旋知道惹怒了他,未料他如此生气,往前爬了两步,急急伸手抓住他的锦鞋,手上的血顿时染红了鞋上绣的白色牡丹,吃了一惊,待要松开手,君少宜已大怒,将他一脚踹开:“贱货,找死!” 这一脚用上了内力。雷旋鲜血狂呕出来,眼前忽然掠过君少宜杀死阴山二煞时的景象,心道:少宜,对我你也下如此辣手!眼前一黑,便直直晕了过去。 鼻端闻到一股淡淡的眠香之气,这是安定心神用的檀香。胸口仿佛有块大石压著,动弹不得。棉被很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想把被子扯下去一些,胸口一阵剧痛。马上想起来了,与少宜发生了一点不快。 他睁开了眼睛。依旧是锦被罗帐,只是有点陈旧了,绮罗也有些退色。他苦笑著,动一动,全身又是一阵剧痛。胸腹之间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一点一点地吸气,再一点一点地呼出来。 这间屋子很昏暗,也不知是什麽地方,不同於君庄的清新雅致,也没有清霜院的极致奢华,室中弥漫著胭脂的浓郁气息,隐隐约约听到琵琶弹唱和男女的调笑声。他有些奇怪,但也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雷旋苦笑了一下。少宜真是下的了手。虽然是自己错在先,但他内力已失,哪里经得起这样拳打脚踢,差点就断气了。 他忽然有些尿意,掀开被子,想慢慢起身,蓦然惊觉身子无法起来,他看见被子下面一根粗如儿臂的铁索横过胸口,将他紧紧锁在床上。他伸手将被子拉的大一些,低下头勉强看见最末根肋骨处也横著一根,不由又是一惊。这两根铁索紧得太厉害,怪不得连呼吸也如此艰难。他起了疑心,少宜到底想干什麽? 不知道碰到了什麽东西,一阵铃铛声轻轻响起。门被推开了。昏黑的光线下,只看见走近来一个人,仆人打扮,面目看得不大清楚。那人冷冷说道:“你醒了。”他声音有点熟悉,但雷旋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感到未知的惧意,他猛地想起身,又被胸口那根铁索勒得快晕了过去:“这……这是哪里?”铁索太紧,他只能发出断续的声音。 “这里是暗香阁的後院。”那人的声音很平静。他进来之後落落索索,也不知道在干什麽。 暗香阁?他有些吃惊。少宜曾经说过,这里是个妓院。 “你是谁?少宜呢?”他说得很慢,仍是牵动著隐隐作痛的胸口。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15 章 那人道:“我是来伺候雷公子的,雷公子不识得我了麽?” 雷旋想了一想,仍是想不起来。听到那人轻描淡写地说:“二公子不在,不过过几天他有空会来看你的。” 雷旋看他无意说话,一时也不知道说什麽。只听见一声轻响,是火镰的声音。那人用火折子将一个灯台点燃了。那是个唐时留下的灯台样式,座上九盏灯,排成孔雀尾翎之状,小小的屋子顿时亮如白昼。雷旋一下看清了那个人的脸,不由失声惊呼:“你是阴、阴……” 那人面色不变,淡淡道:“雷公子果然好记性。小的原来是阴山四煞的老二阴若寒,现在在二公子手下做事,也算得上是弃暗投明。”他声音平静得惊人,提及君少宜时丝毫不觉是杀兄杀弟的仇人。 “雷公子,你想如厕麽?”阴若寒拿了一个夜壶,走到雷旋床前。雷旋本来以为他会解了铁索扶他下床,不料是这样,吃了一惊,正想拒绝,又听到阴若寒淡淡的声音说道:“你要是不想,那就只有等到四个时辰之後了。”阴若寒不等他回答,掀开被子就将雷旋的裤子扯下来,雷旋眼睁睁地看著他一手拿著夜壶,一手拎起他的性器往夜壶塞去。阴若寒的神色还十分正常,似乎丝毫没有半分猥亵之意。 雷旋有些难堪,尿意反而被逼回去了。又不是残废,这样做什麽意思? 僵持片刻,阴若寒淡淡说道:“怎麽了?尿不出来麽?要不要我帮你嘘嘘?”他面色自然之至,雷旋还因为自己听错了。他大窘,连忙说道:“不用!”便专注於解手上。完事之後,阴若寒为他用丝绢蘸了热水擦试,一边问道:“下面要不要一起?” “谢谢!”雷旋摇头,他宁可死也不要再受这种伺候。连忙问道:“二公子什麽时候放了我?” 这样难堪的事情,也亏他想得出来。 “对不起,小的不知。”阴若寒没有为他系好裤子,反而端了一个木盘子过来,上面盛著一个小小的长细口瓶子和一些零散之物。“雷公子,小的奉命行事,不便之处,还请见谅。” 雷旋 还没回答,就感到自己的腰好像被抬起,双腿分开,私处的密穴被一冰凉的物体刺入,一股微冷的液体汩汩流了进来,那似乎就是那个小小的瓶子。他心头大是骇然,仿佛被一条毒蛇噬咬到一般,猛地一震,待要挣扎,阴若寒已经觉察到他的动作,压住他的大腿,他顿时动弹不得。 “这是……什麽?”他感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阴若寒的声音十分平静,淡淡说道:“纯阳之气。”他灌了一会儿,似乎已经灌完,将瓶口拔出,雷旋忽然感到穴口一紧,一股莫名的便意涌了上来。原来阴若寒用一个软木塞子将穴口塞住,甚至还用手指顶进了寸许。 “纯阳……之气是……什麽?”他克制著自己的呻吟,低声问道。小腹上的铁索嵌进肉里,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像是一颗成熟到极点还被人用指甲挤压的葡萄,汁液从破口处微微渗出。 阴若寒平静的表情终於露出了一抹异色,即刻又恢复面无表情:“是男子的精水。” 男子的精、精水?雷旋的头皮一阵发麻。君少宜这样对他,哪里像是对待情人的样子,也太过分了一点。他低低喘息著,勉强忍耐。 阴若寒看著他半晌,忽然蹲下身,为他松开一点机括,那铁索立刻松了寸许。雷旋道了谢,阴若寒却没有回答,站了片刻,将灯吹熄,随即一片黑暗。雷旋问:“你知道,我身上那琴……现在在哪麽?” 阴若寒顿了一下,道:“什麽琴?不清楚。”他缓缓地脚步声响起,接著听到合上房门的声音。 他走了。雷旋空白的脑中想著,一寸寸将手伸到两腿之间。那木塞放置得太里面,够不著。如果上身能略为弯腰或许有可能,但铁索扣著,无法动弹。他试著将臀部抬起,好半晌,中指终於伸到木塞後的环扣,狂喜之下触及伤处,胸口忽然剧痛,又晕了过去。 醒来时先闻到一股恶臭,原来竟然是腹泻了。阴若寒 正在为他换下衣物床单。他似乎丝毫不怕臭的样子,面不改色,却不肯少灌上一点所谓的纯阳之气。 雷旋无可奈何,心道若是要他腹泻,何必这麽麻烦,喂些巴豆就了结了,却是喂羊乳,里面调了蜂蜜,或许还有蒙汗药。每日里只是昏昏沈沈,也不知今夕昨日,内伤是渐渐好了,可是身体越发虚弱,手上青筋毕露,泛著黄褐颜色,似乎老了十年。每日这样腹泻,泻到後来只剩一摊黄水,几点污迹。雷旋也不求饶,甚至也不说要见君少宜,君少宜要是想见他,也不必他开口。或许,或许他是另有新欢了罢。 他这样想著,便也沈沈睡去,心里有些麻木,也说不上疼痛,毕竟曾经有过快乐的时候,就这样被他忘记了,也是好的。 这日不知为何,阴若寒喂他喝完羊乳,什麽也没做就走了。他还在诧异时,一个翩翩的男子走进来,依旧是徐徐款款。 他勉强转过头看,呆住了。这男子色如春晓,面若春花,不是君少宜却又是谁?雷旋心头狂喜,唤道:“少宜……”千言万语,到得口中,居然半句也说不出来。 无论如何,他终究是来了。 君少宜走到他面前,脸上却是面无表情,淡淡地看著他枯黄的头发,褐色的双颊,居然摇了摇头。“原来你果真不是。”雷旋本想问他很多话,听得这一句,不禁微微一怔:“你说什麽……不是?” 君少宜低下头,闭上眼睛,在雷旋脖颈处细细地闻著,雷旋以为他在求欢,吃了一惊,心道这样被锁著玩,也太那个了一点吧,不由微微颤抖起来。君少宜似乎感到他的异状,冷笑了一声。雷旋顿时浑身僵直。只听君少宜淡淡说道:“是快完全没有味道了。不过幸好还有一点,不然的话,还真是浪费了。” 一听到“味道”这两个字,雷旋猛然一震,双目炯炯,凝视著君少宜:“你说什麽味道?”心中的惧怕却是像烟雾一样,迅速弥漫开来,他忽然感到身上有点冷。 “雷旋,我这样对你,你恨不恨我?”君少宜悠然说著,玉手在雷旋的胸膛粗糙的肌肤上徘徊,仿佛在抚平其中战栗出来的细小的颗粒。 雷旋的身体在他手下一寸寸地变软,他情不自禁低吟了一声,听到此言,猛然惊醒,脸上不由微红,心道莫要让他听到才好,咳了一下,才开口道:“是我不对在先,也不能全然怪你。但那莫轻尘也算痴情之人,你又何必为难於他。” 君少宜冷笑一声,道:“他满口胡言,你也相信?”手指慢慢往下轻移,划过胸腹变得微硬的肌肉,指尖到那小小的穴口游弋著。看到雷旋满面通红,随即缩回手,仿佛漫不经心地问:“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雷旋一颗心沈了下去:“三十有一,怎麽了?” 他原来并不在乎年纪的,现在为何提起? “没什麽。是我考虑不周。试想天降奇器,又怎麽能在老迈之年才被人发现?”君少宜似笑非笑,丝毫不掩饰脸上奚落之意,“奇器行世,如同锥处囊中,若不能破囊而出,那定然是顽石朽木了。你说是不是?” 雷旋一愣,虽然并不明白他说的什麽,但是老迈那句也知说的是他,心头苦涩至极:少宜,你终於还是嫌弃我老了。 他只是闭上眼睛,慢慢说道:“是。” 君少宜本来想狠狠挖苦他一顿,但他这样认命,倒让他起了不忍之意,转念又想自己辛苦了这麽久,多少心血感情,全然浪费在这老小子身上,不禁冷冷道:“我无论怎麽对你,你都不会怪我麽?” 雷旋低声笑了笑,干涩低沈的嗓音仿佛在喉间滚动:“少宜,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若不是为了你,我活在这世间,也不过是行尸走肉,你即便是要杀我,我也毫无怨言,就当是把命还给了你。”他还想说什麽,但是究竟还是没有出口。 君少宜冷笑道:“是麽?那我告诉你,你又老又丑,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我会看上你麽?” 雷旋忍住心头痛楚惊骇,嘴角抽搐了一下:“哦,是麽?” 君少宜看他并无大惊失色,有些不悦:“怎麽?你早就知道了?” “虽不知道,也能猜出几分。”你这般样貌,岂能世家子弟也看不上,偏偏就是我不成? “那你说说,我又为何骗你?”看雷旋的容色镇定,君少宜也有些奇怪。 “我猜不出。但定是与你方才所言的味道有关。”雷旋淡淡说著,静静看著君少宜毫无瑕疵的脸。真是好看,这世间,居然真的有这样好看的人,即使面露残忍之色,也是好看得紧。更或者,是自己真正动了心吧。居然,居然。 “不错。”君少宜扬起头,说道:“那天我把你救上来,是因为把你当成了另一个人。现在那人也出现了,我已可以确信,绝然不可能是你,他比你好看一千倍。” “是麽?他既然与我年貌全然不同,你又怎麽会弄错的?”雷旋终於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像是一个老得快死的老人,咳得心肺俱裂。 看他痛苦,君少宜的表情居然有些得意,将缘由说了,接著道:“当日落在江中的还有秦芝,已被宁王府的人救走,因此我并不知晓,直到後来,冉莲云为我寻到了此人。可惜那只媚狐的血已经被你喝完,我只能割你的血给他祭器开光,你不要怪我。” 雷旋笑了起来,心里有点悲伤和凄凉。他原以为是迷信,谁知道,比迷信更是夸张。心中仍有疑念,於是开口问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是?” “他比你漂亮,就你这样子,如果是奇器润玉,天底下所有人都是尤物了。而且你生性不能吸取阳精,日日腹泻,与润玉大不相符。我让你看看秦芝,自会知晓。”他说毕,击了击掌。 环佩叮咚,白衫西索作响,一个秀气的少年走进来,脸上神情怯怯的,声音细若蚊蝇,低声唤了一句:“二公子──”却并不近前,甚至连头也不曾抬起。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16 章 君少宜一见到他,面色就温柔了几分:“小芝,过来,让雷──雷公子看看。” 秦芝犹豫了一下,缓缓走近雷旋跟前,还没抬头,雷旋已经看见他宛如凝玉的肌肤,俊秀细致的相貌,当真是不胜娇羞,我见犹怜。 君少宜拉过秦芝的手,调笑道:“小芝,你若是不肯开口,回去我可要好好疼爱你了。”秦芝的脸立刻红到了耳根,羞涩的样子说不出的惹人怜爱,只见他低声道:“二……二公子,不要说这些话,好麽?”声音温煦,如同春风。教雷旋纵有恨意也恨不起来。 他心中仿佛被人大力撕扯一般,瞪红了一双眼睛,忽然大笑:“不错,不错,这样的人物你也找得出来,我可真是服了你了!”只可惜全天下人的美貌加起来,也及不上君少宜在他心中的万一,这些,君少宜是永远不会知道的了。以前是不好意思说,现在,也不必说。 “能得雷兄一赞,幸甚何如?”君少宜笑道,忽觉有些亲昵,脸色立刻沈了下来,将秦芝斥退。大概是语气过重了一点,秦芝出去时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如此尤物,当真是要捧在心头呵疼的。雷旋不由得笑了笑:“这样的神仙人物,大概不会喝我雷旋的血吧?”或许是不忍,或许是觉得恶心。 君少宜淡淡道:“没关系,我会告诉他,这是畜牲的血。”雷旋点了点头,道:“不错,你割吧。”说著将手腕横到君少宜的面前。他近日瘦的厉害,血管青筋都浮凸著,像一条条蚯蚓。 君少宜虽然有所准备,但是见他如此爽快,不禁一怔。他一直是有些看不起雷旋的,以前所谓佩服云云,都是屁话。直到最近玄天门势如破竹,换了一个门主之後快刀阔斧,上上下下整治了个遍,才让他刮目相看,一查才知新门主竟也是雷旋的亲传弟子,他才知道他是真正不容小觑。如此大敌,他当然不会就此放过。 取了刀碗,君少宜一刀横割在雷旋的腕上。那刀竟然还面熟的很。雷旋不禁笑了笑,这不是那“定情信物”麽? 那一刀深及见肉,但是因他瘦得只剩青筋,割了之後,连手筋都翻了出来,鲜血汩汩流出。大概流了有半碗血,流势就变慢了,只是微微渗血,伤口处像一只被切开的胭脂桃子 。雷旋的眼前已经变得模糊,手慢慢垂了下来。 如此割了数日,君少宜每日过来,割完便走,也不多说。雷旋失血过多,每天昏昏沈沈,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数数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是十几道了。那铁索早已除去,但他也是动不了。自己也知道,没有多少时辰了。 每日里大半时间都在昏迷,他也不知道君少宜什麽时候过来,每次都是强打精神,但每次又是昏昏睡去。 今日不知如何,醒过来居然看到君少宜站在一旁,他不由得欣喜若狂,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尽管君少宜依然是冷冷的,他也十分高兴。两个人的表情一个过於热烈,一个又过於冷漠,有些诡异的气息在隐隐流动著。 君少宜淡淡说道:“今天来是想告诉你,秦芝已经不需要你的血了,你要是像往常一样昏迷,岂非更好一些?” 雷旋垂下头笑了笑:“今天是我的死期,是麽?” 君少宜心中一懔,道:“不错。” “无妨,能见到你还是好的。少宜,你虽骗我立下一生一世的诺言,但是我死了,就不必守这个约定了。少宜,你聪明绝世,我这样被你玩弄,居然还一点悔意都没有。你知道麽?如果再来一次,我愿意再给你骗一次,只可惜,你是不愿再骗我的了。”他脸上现出一种奇特的笑意,“但是你却无法忘记我,不是麽?这血明明是可以让别人来取的,但你每次都自己来,是为了想见我吧。” “胡说!”君少宜脸色顿时铁青。 雷旋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比你大了十岁,怎麽会看不出?老迈也有一点好处的。那张琴还合用麽?我知道你会喜欢。虽然是无弦,可是陶潜也说,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无弦亦有养心之用……”他说得很慢,可是君少宜脸色都变了,跳了起来,像一道剑光似的闪出去,旋即回来,手中已拿著那琴,狠狠摔在地上,顿时断成两截。“什麽东西,我才不要!” 君少宜似乎没有想到,那琴这麽快便取了来,定然是近在身旁。他对那琴的喜爱可想而知。 雷旋转头看著地上的碎琴。龙池凤沼,各异一处,那是再也无法修复的,他渐渐敛去了笑意。 他错了。原以为君少宜会幡然醒悟,但却忘记他那麽骄傲,怎麽会容忍别人剥出内心连自己都竭力避免的隐伤?可惜他做完这一张琴後目力已弱,就算有一样的材质,他也做不好一样的好琴了。 他强笑著问道:“少宜,你这麽生气,那是因为爱著我的缘故,是麽?”在那个朝代夫妻说的是情义,只有妾侍才说的是爱,他这样问,已自觉是极其淫贱。 君少宜冷笑道:“你发什麽春秋大梦?”忽然脸上闪过一丝杀气,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拖出去,埋了!” 都快死了,也不肯安慰一句。雷旋叹息著笑起来,益显出干裂苍白的唇色。他总算明白,就算不能忘记他,那也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会忘记。或许少宜也是这样想吧。他假戏真做,对他自己而言,也是一件耻辱之事,说不准三两天就忘记还有雷旋这个人。 阴若寒走进来,向君少宜躬身为礼,也不说话,将雷旋从床上慢慢拖了下来。君少宜看也不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阴若寒将他从後院拖出去时没有人看见。妓院的後面极其荒凉,像是天生的坟地。大概里面也埋了不少人,却连一个墓碑也没有,都是无主的孤魂吧。他原想死後还有个烧纸的,看来是不会有了。小沐怎麽会知道他死在这里。 阴若寒将他拖到了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 今晚的月色十分明亮,像那晚游湖时候。他的生命早该结束,无端多出这些许的快乐日子,虽然也是假的,但已经习惯了,而且幸好真的已经快全部结束了。 能葬在这洞庭湖边也算是一桩美事。 树的影子扭曲著,像是江底漫游的荇菜水藻,他依稀记得那冰冷的感觉。风声不大,但又没有什麽其他声音,只听得见树叶低低的凄厉的叫声。雷旋躺在泥地上,心中很平静,看著天上蓝墨的夜空。未到满月,惨白的颜色,即使闭上眼睛,也看得见它留在眼帘上的余影,像一滴眼泪。 听著远处依稀的敲更声,已经是子夜时分,他在内室毫无所觉,出来才知道。於是忽然便想起幼时诵读的古诗来: 人言欢覆情,我自未尝见。三更开门去,乃知子夜变。 正是已值变夜之时。 阴若寒在挖坑,动作很慢。雷旋看得见泥土飞起来,落在身边的土堆上。 原来是这样死的。雷旋想著,并不觉得害怕。他身上穿的衣服不多,只有一件单衣,身体的肌肉早已经冻得僵硬,不像自己的,倒像是先行成了尸块。那个小小的香囊还在,但已经变得冰冷──神话是别人的神话,真实是自己的真实。 或许是像被人掐死是的窒息,又或许和淹死并无不同。他猜想,觉得阴若寒的动作太慢,转念便也知道原因。阴若寒或许是想把他杀了再埋,毕竟活埋也太过恶心,但这样又违背了君少宜的命令,所以一直在磨蹭,等待他冻晕过去的时候。 雷旋闭著双眼,仿佛已经睡著。如果阴若寒能够快一点的话,他会感激他的。否则他闲极无聊还在幻想君少宜再度出现,回心转意。这样的想法就连他自己也觉得羞耻。君少宜会这样麽?就算他心甘情愿做人家奴隶,人家也嫌他老丑。 “雷兄。”阴若寒唤了一声,他没有答应,静静地平躺著。 “雷兄──”阴若寒又唤了一声,看他毫无反应,於是走到他跟前,慢慢将他抱起,走到坑里,放了进去,将他身子放平。 之後许久没有动作。 雷旋以为他在观察自己真睡还是假寐,将呼吸也调匀了。 阴若寒的热气喷到他脸上来,他忽然感到自己唇畔一软,一个什麽东西在他唇上碰了一下,耳边有声音轻轻响起:“那精水本来是别人的,後来全换成我的了。你知道麽,要是你是个女人,早该怀了我的孩子……” 他大惊,差些一跃而起,但终於还是忍住。接著大腿一沈,阴若寒已经将泥土推下来,压在他腿上。泥土的湿冷之气沁入骨髓,他心里有些害怕,但又有点安心。总算快要结束了。 压在身上的泥越来越多,身体渐渐被掩埋。但脸上还是什麽也没有。似乎隔了有一柱香之久,阴若寒伸手出来在他干枯褐黄的脸上摸著,摸著,忽然猛地一推,将一抔泥推入坑中。雷旋感到自己的脸被狠狠砸了一下,立刻不能呼吸。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猛地挣扎起来,但是手不能抬起,只移了一点,马上就不能动了。声音也听不大清楚,像蒙头大睡的时候,只是身上的不是被子,是泥土。 只听得见几声像是鬼哭的奇怪声响,他渐渐失去知觉。 11应知明月照他乡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似乎自己的手在动,力气很大,竟然扒开了身上厚厚的泥土,整个身子也在往上顶,像破出一颗鸡蛋。他闻到清新的泥空气的味道,阳光白的有些刺眼,他遮了一下才适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饿得厉害。费劲地爬出坑,不经意看到自己的手,晶莹似雪,滑腻软嫩,像是一块豆腐,不禁大吃一惊。手白得厉害,指甲也细细长长,那手比少宜的还嫩些,但决不是只鬼手。 他茫然半晌,渐渐想起来。但是,有谁死了还能复活麽? 他低下头看下半截还埋在土里的身体,破破烂烂的衣服挡不住玉色的肌肤,像一只巨大的白色虫子披著一块烂布,在土里蠕动。内心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攫取,又渐渐被疯长的扭曲的自鸣得意覆盖,像一道道潮水,将他仅存的那一点人性的伤感慢慢地冲刷著。他笑起来,露出森然的牙齿。 一股奇异的味道让他饥饿感更甚。他四处望了望,看见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汉子,拉著一车大粪从这里经过,是早上挨家挨户倒夜香的。他闻到的香气自然绝不是夜香。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17 章 他爬出坟墓,拍了拍身上的泥,索性将上身的衣服撕下,系在腰间,露出柔韧的躯体。胸前挂著的香囊也一把扯下,那颗舍利竟然已经烧成焦炭,香囊却丝毫不坏。他随手扔掉香囊,朝那人走去。 那人看见他,脸上的神情十分吃惊,像是见到了鬼。他笑起来,用一只手抚摸自己的锁骨下方。那人跟著他痴痴傻傻地笑起来。他缓缓走近那人,忽然将之大力扑倒,按在地上,撕裂了那人的裤子,一只手探到那男人的性器,捋将起来,渐渐地那物体在手中粗大,甚至可以感到那人的青筋在手中跳动。他满意地扯下自己下半身的衣服,将那人的性器往身体里塞去,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让他发出了一声叹息。 泻的时候很快,几乎四五下就结束了。他还是饿得很,似乎像是空腹时吃了一点东西,比没吃更饿。他又抓住那个可怜男人的性器抚弄起来,这次好像比方才用的力气更大,像在拔一根胡萝卜。那人惨叫起来:“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声音虽在颤抖,却没有推开他,没半晌眼睛就已发直,又开始哼哼起来。 两三次後,那人的体液已经变淡,脸色也有些发白:“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上有已经遣人去查,过几日必有回报。 但李思齐最想知道的,应该是那个小浪蹄子的下落吧。锺秀娘有些怃然。李思齐是恨不得她早点过江去,免得扰了他的好事。她想不明白,前几日那个投怀送抱的美丽女子明明比冉莲云好得多,李思齐偏偏只肯收人家为婢,连妾室的位子都不肯答允,害得那女子自荐枕席之後,换得心伤离去。那女子也十分奇怪,好像是被人用了春药迷倒扔在马车上,却没有人对她下手,直到遇见李思齐,虽是为报救命之恩,但李思齐那样的英雄人物,凡是女子都愿意托付终身的吧。 锺秀娘厚著脸皮留下,也是为了李思齐的安危,南武林虽然肯奉他为主,实则服气的不多,否则雷旋不会遭人暗算。望著浩荡的洞庭湖,锺秀娘有些凄然,那个叫她锺大姊的男子就是在湖口遇难的,据传有人在君山附近看见他,但现在又踪讯全无,应是凶多吉少。李思齐在整个玄天门立誓,若查出凶手,必将之临迟处死。可是唯一生还的展七醒来之後只是发呆,不出一字,就连听闻此事後远在大宛挑选良驹的颜楚累死了他心爱的宝贝连夜赶回,掐著他的脖子质问,他也一语不发。让人气愤的是李沐那个孩子,他是几年前雷旋冒死从官兵手里救下的,平日里对别人也是爱理不理的罢了,对雷旋也没有什麽不同,雷旋遇难的消息传回来,他正在射箭,一箭射出,正中靶心,才淡淡说道:“是吗?”兄弟们都气得要死,但是玄天门是能者为尊,李沐的技艺是众所周知的,年关比武会後,他便是下任天枢堂主,更多人会到他手底下做事,兄弟们也只能忍气吞声。 这整个江湖都一样,什麽侠义都是骗人的,只有那些刚出道的毛头才会相信。在这天下间,只有强者才是正义。君家也是如此吧,否则君二貌美犹胜於女子,又怎麽会有这麽多高手愿意受他驱驰。 锺秀娘微一恍惚,脑海中跳出那个豔色男子的面容来。那麽美丽,连她身为女子也要嫉妒,居然是个男子。虽只出来一面,但那样的风仪,让人几乎要窒息的风仪,使她在梦中多次惊醒了。为了天下第一的名号和武林第一美人死伤无数,那血流得足足可以染红整个君山,却只见美人非红颜,仗剑空一梦罢。 锺秀娘心底泛起一阵不安。那个绝色的男子并没有参加武林盟的争斗,事了之後,只是拂衣而去,似乎全然与他无关。他应是这般淡泊的人麽?还是他明知不是李思齐的对手,所以先行放弃?锺秀娘有些崇敬地看向李思齐,他那日站在擂台上,一剑击败七大派高手,那本以为自己夺魁的青城侠少仅只三招便败於他剑下,那样仗剑而立的绝世风采,或许只有上任的武林盟主君少敛才堪比拟。但是已经有所不同了。 五年前玄天门也只是一个小小门派,现在却是天下第一门派。 锺秀娘最佩服李思齐的是当他知道君少宜是男子时只吐出几个字:卿本佳人奈何为寇,根本不为他美貌所动,定力实非常人。她却没想到李思齐日日夜夜把君家这个幕後人物视为强仇大敌,就算君二再美,也被他看作是孔雀之胆,鹤顶冠红。 君二没有直面门主,许是以後也不会有太多纷争。锺秀娘想著,有些松了一口气。玄天与君氏连番开战,早有些虚空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来人武功不高,锺秀娘皱了皱眉,转头瞧去,一个黑衣弟子走到面前,躬身为礼:“属下开阳堂座下弟子张元和拜见,恭祝门主及锺堂主万安。”锺秀娘有些诧异,任希文居然没有亲自来,不由多看了那个黑衣弟子几眼──一副垂眉顺眼的样子。张元和麽?似乎听过,但又毫无印象。 李思齐微一颔首:“消息查到了麽?” 张元和犹豫了一下,朝左右各望了一眼。李思齐心领神会,一伸左手道:“请入室相谈。”锺秀娘心中仿佛塌了一处,待要跟上,李思齐已拦住她,淡淡说道:“锺堂主,请为本座把风。” 只是属下而已,连亲信也算不上。锺秀娘低下头,咬著嘴唇答应。 李思齐走入楼中一处偏房,在当中的那张太师椅上坐下,张元和将一封信从袖中取出:“门主,这是冉公子给您的信。” 又是一封。李思齐大怒夺过,想要撕碎,手颤抖了两下,终於还是忍住,慢慢拆开,一边说道:“还有什麽消息麽?” 张元和道:“据本堂线报,本门雷堂主尚在人世,但他已投到君氏一脉,为君二所用。门主请看,这是证物。”说著不紧不慢地将手探到袖中。 李思齐蓦然心惊。雷旋沈江後绝无生还之理,怎麽会死而复生?若是真的投到君二手下,那可真是难办了,早知道就先让他断气再沈江,便无此後顾之忧。他紧盯著张元和伸入袖中的手,不觉手心出汗。只见张元和摸出一个铜管,赫然便是机括暗器,他大惊之下,双足一点腾身而起,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声过後,他翻身落地,一大蓬牛毛针已经全部刺在大堂正中的千里江山图上,根根直立,闪著幽幽蓝光,一望便知是淬了剧毒。 李思齐冷哼了一声,身形微微一动,已移到张元和跟前,扼住张元和的脖子,张元和动也不动,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李思齐不由松了手,沈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张元和笑道:“我是毒药。”李思齐一呆,此时张元和的喉头微动,像要咬舌自尽,李思齐立刻捏住他下颌,可惜为时已晚,一股血箭带著半截舌头扑面而来。李思齐偏头闪过,仍有几滴落在脸上,唇间微有血腥味道。李思齐大怒擦去脸上的血迹,一掌击出,张元和飞撞到门板上,发出轰然巨响,筋脉俱碎,眼见不活了。 他眼前微有眩晕之感,想来那张元和应是先行服了剧毒药物,浑身鲜血都是毒药,那一滴血仍是让他中了毒,所幸不多,内力可以暂时压住。 这麽大的声音锺秀娘居然毫无反应。李思齐有些奇怪,开门出去,却见几步之外,锺秀娘软倒在地,近心口处插著一把短匕,血流不止。锺秀娘脸色惨白,早已昏迷不醒,面孔有些扭曲,带著惊惧之色。大概闪避得快,没有伤及要害。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18 章 以锺秀娘的武功,有什麽人可以这麽轻易地伤到她?李思齐伸手猛地一拔,另一只手快速点了锺秀娘的止血穴道。 正当此时,一个黑影从远处急射而到,想来又是暗器,他怕有毒,不敢伸手去接,拔出腰间长剑,弧光一闪,已然刺中那黑影,忽然白光闪过,那黑影蓦然爆炸开来,仿佛夏天的烈阳暴射,李思齐又正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是什麽物事,只觉眼前剧痛难当,如遭千万根小针刺入其中,立刻白茫茫一片,什麽也看不见了。他心知不妙,就地翻身滚开,只听“夺”的一声,他原来所在的位置上一口飞刀刺入,刀身已没入有一半深。 一道劲风迎面而来,他眼睛看不见,却能听得出是长形之物,想来是长枪之类,以长枪投掷,那臂力定有千钧之重。他回剑去挡,剑尖不偏不倚,正好刺中那长物之端,蓦然一顿,昆吾长剑被这股大力压成弓形,却依然未断,他心中一宽,此剑虽非神兵,但也是五年前天下英雄为盟主君少敛而共求昆吾溪老人炼煆而成,自然不易折损。 那枪忽然像软了一样,後面一截飞到枪头前面,速度丝毫不缓。却原来不是长枪,是一支链子椎,两端都似枪尖一般,尖厉异常,以链子连著,掷出出时铁链绷直,便如同长枪一般。江湖上从未见过有人用这种兵器,想来是为了杀他而特地打造。李思齐闪避不及,只闪开一点,那锥子已经刺入右胸,顿时多了一个大洞。他心中暗道:“好大的臂力,竟与我那雷兄弟不相上下,莫非是他真的没死,在报复我麽?”他忍不住一口血喷出,终於倒在地上。 一阵惧意忽然涌上心头,听到有人走到他身边,眼前白茫茫地看不清,他忍不住开口道:“二弟,是你麽?我一直……没忘了你……” 却听得身边那人娇笑道:“我可不是雷堂主,门主大哥,下辈子你记性可要长些了。”李思齐一怔,这声音熟悉至极,不正是瑶光堂主苏灵麽?他早该想到,天下只有瑶光堂才能制作出这样奇怪的暗器,可他竟不知有此物,那是密谋已久了。他忽然感受到被自己人暗杀的痛楚,猛然抓住胸口的锥子,一拔而出,鲜血溅出来,他用尽全身气力,向苏灵所在之处挥手掷去,苏灵尖叫起来,他哈哈大笑:“你个小贱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只听见苏灵骂道:“都要死了还叫,教你做个明白鬼,杀你的不止我一个,还有……”一声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却听得苏灵有点紧张道:“希文,我不是叫你不要来麽?” 原来是开阳堂主任希文到了,李思齐心中一宽,立刻晕了过去。 任希文慢慢走了过来,脸上面无表情:“灵妹,想不到你居然做出这种事情,你随我回天玑堂领罪去吧。” 苏灵放下心来,笑道:“希文,你听我说,这其实是几位堂主联手做的,要我可没这麽大本事杀他。那链子锥就是天玑堂主铁大哥发出的。” 任希文松了一口气,道:“是麽,这我就放心了。灵妹,你们怎麽瞒著我呢?” 苏灵娇声笑道:“我们是怕你忠心护主,所以没敢告诉你。他一死,我们重新选门主堂主,那时人人升了一级,你说好麽?他还没断气,你动手吧,以後小妹升了职做开阳堂主,你便是玉衡堂主啦!” 任希文笑了笑道:“是麽?灵妹原来不是想排挤我啊?我们夫妻多年,究竟还是情深。”他慢慢走到苏灵面前,忽然一口短剑疾出,刺中李思齐的心口,只听李思齐闷哼一声,双目圆睁,几乎要凸了出来,立刻便断了气。 苏灵松了一口气,道:“你方才说话阴森森的,吓死我。你等我一等,我去把那锺秀娘的脸划花,再把事情栽到她头上去。”她转身便要去划那个多年的眼中钉的脸,忽然背脊一痛,仿佛什麽利器穿脊而入,就连她软倒下来也是痛得不能,只看见胸前突出的剑端,於是慢慢回过头来,看见任希文平静的脸色,又惊又惧:“希文,你……你……” 任希文淡淡说道:“我们夫妻虽然早就没有感情,但你也不能把给我戴绿帽的事情让别人知道。我们相安无事这麽多年,你先惹我,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苏灵吃力地道:“他……他们不会……放过……”她整张面庞扭曲起来,本来十分秀美的脸变得丑陋至极。 “忘了告诉你,暗杀的事情我也有份,你才是局外人。知道为什麽吗,苏灵?瑶光堂这几年赚的银子你吞得太多了。如果只有两三成也就算了,你居然侵吞了九成以上,姓李的是傻子,你当众家兄弟也是傻子麽?”任希文笑了笑,按住插入苏灵背脊的长剑,轻轻一转,猛然抽出。苏灵惨叫一声, 软软倒在地上,轻轻说道:“一夜夫妻……百日……你……你好……”最後一个“狠”字还没说出,就倒地身亡。 任希文将血剑扔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重响。他回头去看李思齐是否真的死了。只见李思齐的眼睛暴突著,有点恐怖的惧意,却已经没有原来的意气风发。这个英雄在他临死之前终於感到生命是这麽容易消逝的。任希文想冷笑,但是笑不出,只喃喃说道:“你也该安息了,他们杀你,都有非杀不可的理由。” 锺秀娘张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辆马车上,身边一人正是与她和李思齐一起南下的开阳堂主──任希文。“希文?”她惊声低唤,只觉胸口一痛,说道,“门主呢?快告诉他,苏灵她其实是……”她忽觉不妥,谨慎地看了任希文一眼。 任希文柔声道:“锺大姊放心休息便是,苏灵密谋勾结君氏之事已经败露,希文已经当场将那叛徒击毙。” 锺秀娘大吃一惊:“那门主呢?他没什麽事吧?” 任希文有些沈重地道:“门主不幸他……当属下赶到时,门主他已经……已经被那叛徒给……给……”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仿佛晴天霹雳,锺秀娘摇摇欲坠,只颤声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要是──我小心一些,防著苏灵就不会发生了,我不知道──”她惨笑一声,“事已至此,多说无用,门主的遗体在何处,我去向他请罪。” 任希文吃了一惊,锺秀娘心细如发,被她发现什麽就糟糕了,忙道:“现在先不急,如果说要领罪的话,小弟救援来迟,犯事的又是拙荆,岂非更加罪愆深重?何况本门眼下群龙无首, 更需要锺大姊及各位弟兄们打理整治,领罪一事,还是回到总坛後请铁大哥定夺。刑堂不是正是在天玑堂下麽?” 锺秀娘心想不错,便安静下来,心中如同死灰。见到李思齐的灵柩时,仍然大哭了一场,他们三人一起南下,只剩两人扶棺而回,不可不谓惨败收场,心中对君少宜的恨意又增添了几分。 到洛阳总坛之後,大概是消息已经先行传回,腊月未至,门中已经有好些兄弟都回到了洛阳,俱都披麻戴孝,整座洛阳城都陷入一片悲痛中。 天枢堂的下任堂主李沐早就率众在城门口相迎,灵柩还没到,他就已经扑了过去,扶著棺木大哭不止:“李大哥,你死得好惨啊,是谁害的你,我要杀了君氏全家……”他声音悲痛已极,旁边的兄弟有几个都已忍不住暗暗落泪。李沐的得力属下周夜昭勉强才能拉住他,却也劝他不动,只见他整个人伏在棺木上,手指深深地嵌入棺盖的木里,抓出几道血痕。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锺秀娘心中稍稍安慰,李沐究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李思齐传他武功,待他如同亲弟,他面上虽然冷淡,但早已铭记在心。以前真是错看了他。锺秀娘止住哽咽,道:“小沐,你也不要太难过,伤了身子,事已至此,我们应该想著怎麽为门主报仇才是。” 李沐收了眼泪,道:“锺大姊,还好有你在,否则小沐不知该如何是好,雷大哥不知所踪,李大哥又……又……小沐以後只能靠你了,锺大姊!” 锺秀娘劝道:“说些什麽话,锺大姊当然助你了。以你武功才智,将来是要继任门主的,不要太感情用事了。” 李沐谨遵姊命,自然不在话下。 之後任希文因妻子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之故在兄弟们面前自刺一剑,玄天门上上下下都佩服万分,以前因为他骄狂傲慢而看他不顺眼的弟兄们都对他大是改观。锺秀娘本要自断一臂以谢门众,但众兄弟都跪下请命,便只断了青丝一束。 玄天门的规矩是头七之後就要下葬,本来从岳阳到洛阳已不止七天,但来吊唁的人实在太多,又是到了寒冬,那尸身不如夏天一般容易腐烂便臭,就又定了七天之期。 由於君家似乎有趁机北犯之意,天璇堂锺秀娘已经回到襄阳,任希文也忙著接手亡妻留下的瑶光堂。又因今年的比武大会提前到李思齐下葬的三日之後,玄天门大多磨剑以待,都有跃跃欲试之意,毕竟堂主之位忽然多出几个,说不准就著落到自己身上。李思齐的丧事就有些格外的繁忙。他的家里只剩下一些老奴,李沐虽然不是他的本家,但因为是同姓,不是师徒也有师徒之谊,便权充他的家属晚辈,给来奔丧的武林同道们回礼。虽然也有些人以为玄天门群龙无首,上门闹事,都给李沐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玄天其他堂的弟子见他比李思齐在世时还要厉害,玄天门风光异常,也渐渐有些服气。本来拥护天玑堂主铁无峰继任为下任门主的,也觉得好像李沐也不错。 灵堂布满了白幔,李思齐的灵柩就摆在正中央,後面是个巨大的“奠”字。李沐就跪在一旁等著回礼,即使内力深厚,腿脚也有些酸麻。天枢堂的弟子陆安宽站在一旁唱喏,来一个人便开始唱:“行礼上香”来人上完香後又唱:“家属还礼──”唱了几个时辰,他已经开始有点想打盹了,头慢慢垂了下来,跪在蒲团上的李沐只用眼光一扫,他背上忽然就生出几千个冰渣子出来,马上睡意全无。 摊上这麽个堂主,算是倒了大霉。陆安宽摇头叹气。他武功不行,平时又不肯练武,每年比武大会他都是装死蒙混过去,李沐因他“无事”,便把他拖来灵堂。他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虽然闲著,可是做这种晦气事情还是十分不爽,要是李思齐还在世也算是拍个马屁,偏生是拍个死人的,一点用都没有。要是李沐继任了门主,李沐是深知他的,这一辈子就没有升上去的希望了。眼角瞄到一个黑衣的男人走了进来,陆安宽懒洋洋地唱道:“行礼──”他感到有些不大对劲,声音戛然而止。眼前这个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精光隐隐,脸上带著明显的嘲弄之色,不是天玑堂堂主铁无锋又是何人?陆安宽慌忙跪下行礼,可惜铁无锋视而不见,看著灵柩慢慢说道:“李兄弟,什麽时候成了人家的晚辈了?老夫可不知道你这麽喜欢李门主有後嗣。”陆安宽吃了一惊,心想铁堂主这话怎麽听起来这麽别扭,已听得李沐淡淡说道:“铁堂主,你这话恐怕会让门主尸骨难安。” 铁无锋朗声大笑,震得灵堂上的灰尘簌簌下落,陆安宽的腿也随著他的笑声的震动而抖动著。铁无锋忽然止住笑声,说道:“李兄弟,你少年英雄,老夫向来佩服,比武大会上莫要让我失望才好。”他说完之後便转身去了,竟然连香也不上一炷。陆安宽根本不懂他打什麽哑谜,呆呆地看著李沐,只见李沐置若罔闻,只是看著棺前的青烟向上。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笑意,陆安宽不由全身一颤,看见李沐伸出手指隔空虚弹一下,那垂直而上的香烟忽然荡了开去,弥漫成一片烟雾朦胧。陆安宽忽然有点毛骨悚然,只觉眼前的堂主比门主从棺材里跳出来还要可怕。 李沐微微一笑,他是明白铁无锋的话的。 李思齐,要怪就只怪你惹错了人吧。 13 今年居然下了雪。远远的青山在残雪下仿佛已经消融,笼在一层烟雾里。炉中的火炭发出耀眼的红光,像一些什么东西,十分刺目。残雪消融时严寒更沁入骨,杨芝本来怕冷,这南方难得的下雪天让他更冷得瑟瑟发抖,整个人缩成一团,差些滚到火炉里去。 君少宜不禁失笑,将炉上烫着的酒壶提下,斟了一杯给他:“喝些酒暖暖身子。”杨芝犹豫着,接过来,只啜了一口就呛得咳嗽起来,一张脸皱成苦瓜。君少宜温言问道:“没喝过么?还是不爱喝?”杨芝低下头,过了很久才道:“没喝过。” 君少宜知道他不爱喝,又不敢说,命人撤下,换了些热茶甜点,杨芝有有些慌乱:“二公子,你也不喝么?”君少宜静了一静,说道:“近来有知交谢世,我应为此戒酒三年。” 杨芝答应了一声,不敢再问。在王府多年,他也知道,有的时候,还是知道得少些的好。 君少宜再无谈兴,微微有点失神,眼前又不由浮起那男子坦然温煦的笑意。他当初当他是心头毒疮,所以狠狠剜去,却是一道伤口,刮去了还是鲜血淋漓。他避免去想,就连他葬身之地也刻意绕过,却像重重深影,一层层地弥漫上来,窒息着心里一处,成为不消的块垒。而当他任凭自己想起之时,更陷入了另一场黑暗,刻下更深的回忆。 君少宜指上用力,啪的一声,手中茶杯碎成数片,杨芝不由惊叫,眼中露出惧意。 君少宜怜心大起,抱住他小小的身子,杨芝一缩,许久才慢舒展开来,像只蜗牛怯怯地伸出触角。 “你有什么愿望么?”君少宜柔声问,心底倏然一惊,他何尝问过别人有什么愿望,这一生,他只怕从未真心对过人,向来任凭好恶,令其死生。然而不能温柔以待那人也已生死无怨,若是倾心疼宠,却又不知如何? 可惜此生此世,他是永不会知晓的了。 “二公子,我想回家……”杨芝有些发颤,心里跳得厉害。他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又害怕得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来承受君少宜的雷霆大怒。 君少宜却没有生气,柔声问道:“回去做什么?我对你不好吗?还是……你想念宁王,要和他在一起?”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19 章 听到宁王二字,杨芝立刻浑身颤抖起来:“不,不要,求求你,不要让我见他!”他恐惧得厉害,竟然哭了出来。 君少宜满意地摸了摸他,似在抚慰,口中道:“乖,别怕,只要你乖乖的,我自然不会让宁王的人见到你。”他将杨芝抱在膝上,闻到他发际传来的丹淡处子的芳香,又有一点空虚。或许是杨芝太过脆弱,使他怀中抱着美人,也没有想一亲芳泽的想法。 等他哪天不那么害怕的时候再说吧。 一阵脚步声传来,君少宜眉头微蹙,将杨芝从膝头放下,向来人看去。一个锦裘少年,梳了半髻,另一半长发拢着垂下,仰着一张白皙晶莹的面庞,怔怔地凝视他,正是冉莲云。 对于他的无礼君少宜微微有些不悦:“有什么事么?” 冉莲云半晌才回过神,道:“属下栖玉坊坊主冉莲云,见过二公子。” “说话!”君少宜不悦更甚,冉莲云此言,分明心不在焉。 冉莲云咳嗽一声,才道:“姑苏第七字凤令暗袭苏北开阳堂,令主孙言信及座下弟子十三人失手被擒。” 君少宜微微一震,面色随即如常:“孙言信自做主张,死了活该,言令其余凤令不准派人去救,让他们自生自灭。” 冉莲云大惊:“可是……是……”是自作主张么?冉莲云心中一寒。 “可是什么?”君少宜秀眉一挑,说道:“副令主没死吧?让他接了令主之位。” “不是,是现任的玄天门门主李沐说,君氏欺人太甚,先杀李思齐,再袭开阳堂,分明就是欺他门中无人,因此派了使者送来战书,约二公子一战。”冉莲云低着螓首,十分恭谨。 君少宜仰头大笑。他高髻广袖,这一笑更增其潇洒自若之态:“李沐啊李沐,李思齐未设成之局,终于被你设成了!”他神色一正,目光忽然凌厉,“战书呢?怎么不送来?” 冉莲云说道:“那使者正在前厅,等侯二公子亲自去迎。” 君少宜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停,像要看出什么,冉莲云心底有些发怵,只听他道:“也好,我倒是要看看,什么人这么狂妄!!”他想了想又道,“小云,你在此照看杨芝,我去去便回。”杨芝十分恐惧陌生人和孤身独处,又是冉莲云找到送来的,由他照顾,再好不过。 冉莲云答应一声,眼见君少宜白衣飘拂,只余一个淡淡的烟影,不由舒了一口气。君少宜与杨芝日夜相处,耳鬓厮磨,这几个月来也只有这一次机会,千万不可错过。 杨芝不敢看他,垂首低声唤道:“冉公子……” 冉莲云随便点了点头:“你做的不错,二公子没有疑心吧?” 杨芝迟疑了许久,才低声道:“杨芝不知。二公子近来有些魂不守舍的,好象……好象……”他好了良久,也没象出什么来。冉莲云等得心头火起,心道像这样的男人居然有卵蛋,连他都有些不信,怒道:“什么?” “好象十分失望。”杨芝看他生气,声音更是发颤,“二公子说……说……说那本书上说的应是无稽之谈,想来那书是骗人之物,他白费心机了。” 冉莲云哈哈大笑,他仰着细细的颈子,笑得十分畅快,连杨芝也看得有些吃惊,冉莲云是最在意仪态的,甚至到有些做作的地步,现在居然笑到失态,实是有违常理。 “杨芝,你近来身体无恙么?”冉莲云微微笑起来,忽然妩媚已极。 杨芝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向他福了一福,说道:“多谢冉公子惠赐灵丹,杨芝身体已经大胜往日。”他自十四岁起被掳到宁王府做女妾,因此行的也是女子之礼,早就成了习惯。 冉莲云笑道:“二公子这么宠你,我爱护你也是应当,服下第二颗,你体弱之疾就完全好了。”说着,从一个玉瓶中倒了一粒丸药。 杨芝道了谢,不疑有他,接过便欲服下,只听一声厉喝,一只手拍开了杨芝的手,那颗药飞起来,扬到半空,成一个细小的黑点。一道白影翩然跃起,伸手一抄,那丸药已经落入他手中。 君少宜轻飘飘地落了地,将药放在鼻端一闻,脸上愀然变色,他广袖一舒,冉莲云惨叫一声,右臂上已经多了一枚透骨钉,额上大汗涔涔而落。 14 君少宜淡淡说道:“小云,你给他吃白虎熊蛇丸,什麽意思啊?”这药与天下驰名的媚药一样,都是出自有求必应堂,能激发人自身的潜力,表面上似乎可以生死肉骨,然而实际上药性极强,常人服用後能身强体健,但数日乃至数月,便忽然暴毙而亡。必应堂也是出自君氏,因此君少宜一闻便知。 冉莲云微微一颤:“二公子,我……” “小云,我这麽信任你,你居然敢在我眼皮底下搞鬼,你吃了什麽胆子啊?说来听听。”君少宜不紧不慢地说,却已经将杨芝吓得瑟瑟发抖,君少宜伸手揽他入怀,柔声安慰。冉莲云看著杨芝,目光带著杀机,他咬著嘴唇,慢慢说道:“二公子,要是为了别人,我是决不会到玄天门去给那个姓李的摸的,我只是为了你才这麽做。我不要钱,也不要做栖玉坊的老板,我只想在你身边,可是……”冉莲云头一低,两滴泪水落在地上,“二公子,我明说了吧,杨芝是我找来骗你的。他虽然也落过江,但他的八字完全不对,落水也不是在同一天。” “你说什麽?”君少宜大吃一惊。 “我不想你沈迷於一个无聊的传说和别的男人身上,所以雷旋要死,杨芝也要死。” 他死得真冤的。君少宜看著灰蒙蒙的天空,仰天大笑,笑到後来,又有一点鼻酸。“你喜欢我什麽?” 冉莲云摸著臂上的透骨钉,丝毫不觉得痛楚,惨然一笑:“因为你对我好。”若是不能驳筋续骨,这条手臂就算是废了。 “对你好的多的是,以前李思齐不也对你好麽,他为了博你一笑,不惜触怒了多少门人弟子。” “他们对我好,只不过想抱我,谁又有什麽好心了?”冉莲云仰起脸,满面泪痕,“我恨那些男人,肮脏恶心,下流无耻,没有一个好东西,现在也不会有哪个女人想跟我了,活下去也没什麽意思。你要杀我,就给我一个痛快吧!” 君少宜看著他端丽的面容,有些茫然,人都死了,杀他还有什麽用,又不能让那人死而复生。 他让杨芝回房里去,自己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脸上被泪水粘糊的脂粉,冷冷地笑了起来:“我有什麽好的,值得你喜欢?你没看出来麽?我对你好也没安过好心,只不过是为了利用你给我做奸细,给我赚钱,你活了这麽十六年,怎麽还这麽白痴?我教你的你都忘记了?还是根本没听,耳朵拍蚊子了?” 冉莲云低头凄然一笑:“我记得,你说过,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 “那你为什麽信我?你坏我大事,我不能留你,你走吧,这一臂就算是你欠我的还清了。以後不要再回来见我。” 冉莲云吃了一惊,君少宜向来残忍好杀,居然会大发慈悲,真是怪事。不禁怔怔看他。 君少宜浑然不觉,冷冷道:“还不快滚?真是有病,长得好看,又有钱,玩什麽不好爱玩这种喜欢不喜欢的玩意儿,TMD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看什麽看?告诉你别自杀害我晦气,小心我饶不了你。” “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茫然地看著君少宜 ,君少宜也发现自己大失常态,咳嗽一声:“你到底走不走?好,你不走我走!”他拂袖而去,带些怒意,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麽了,按他的性情,冉莲云对他再怎麽忠心耿耿,通常都是先杀了再说,但看他泪颜,眼前浮现出另一张脸,如同骷髅,却是平静如常。他的心似乎要狂跳出来,气血倒流,不禁暗想,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他忘了去管杨芝,只疾步而行,渐渐越行越快,仿佛要腾身飞起,不知不觉在一间房前停下。 不由一怔,终於忍不住来到此地。 他推门进去,反手拴上。 心跳仿佛擂鼓,他顿了一顿,才走到室中落满尘灰的琴匣面前,不顾满手的灰,打开匣子,露出一张琴。那琴可以看出损坏过,再用骨胶粘好,只徒具其形,琴心已裂,即使还会发声,也是喑哑难听。琴尾上清晰地刻著两行小字:思君不忘,洛阳雷斫。 不忘,不忘,现下也该忘了。却只有他不能忘。 窗外树木莽莽郁郁,远处青山碧如水洗,隐约可见山花一两点,也瞧不甚清。原来在那泥土中,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冬天。 雷旋将眼光从外面收回,投到面前的君少敛身上,沈默半晌,才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是说,我义兄已经死了?”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20 章 “是。他被人鸩杀,用的是必应堂刘师傅刚刚制成的血煞,除了君家,江湖上无人可以买到,岳阳又是君家地面,舍弟难辞其疚。” 雷旋恩了一声,声音无可自拔地有些低抑:“就算是如此,也不能证明杀人的就是令弟。但是你说的对,此事必须查清。要是是他的话,我会还他一个清白。但如果是他,我会……手刃了他。” 君少敛看他缜密的思虑有些讶异。方才他听到李思齐死时浑身颤抖,目露悲苦之色,转瞬便能冷静下来,不禁有些佩服,起身道:“说了这麽久,雷兄想必有些渴了,在下去沏杯茶,雷兄稍候。” 雷旋看他离去的身影不禁苦笑,终於还是让他看了出来,索性伏在桌上,痛哭一场,便即爽快许多。李思齐对他不仁不义,他再这样婆婆妈妈的,没的被人笑掉大牙。 过了半个多时辰,君少敛才进来,那茶又是君山银针。雷旋看著那茶微微一怔,想起往事,咬了咬牙,将之一饮而尽,连茶叶也一口吞下。半晌说道:“君兄与令弟之间似乎有些不和,不知是何道理。可以明说麽?” 君少敛看他这般牛饮,著实可惜了这好茶,不禁苦笑,但看他放下悲思,举手投足间不消阳刚雄豪之气,亦不免为他高兴,沈吟片刻道:“实不相瞒,舍弟与在下不和由来已久。我们家武功与别家不同,习练之後心如铁石,冷血无情。外人看来相敬如宾,其实一家人难得说上一句话。先母当年教养小宜,本就十分不妥,但一则我母亲有些心疾,二则我还以为他是我妹子。女人再怎麽乖戾,日後有了婆家,总会收敛。谁知道……近年来他变本加厉,杀人无算,我本来早就该杀了他,但他逼得我立下重誓,从今往後退出江湖,不得再管他一切之事。我立此誓言,是为了救一个人的性命。为一人而纵大恶,雷兄看来,想必大是不平吧?” “事情有轻重缓急,君兄也不必太过自责。”雷旋心下不禁暗暗吃惊。他说要杀亲弟弟时那种轻描淡写的样子绝不是装作。 君少敛神情淡然,说道:“若论轻重缓急,那人也不值得我相救。我们君家的人,都是没有心肝的,但为了救他,我居然做出如此大失常理的事。想来那无妄心经也并非全无漏洞……”他眼中露出茫然之色,慢慢散去,才道:“无论如何,小宜胡乱杀人,总是不对。雷兄若肯代劳杀了他,君某实是感激不尽。” 雷旋勉强笑了笑,说道:“君兄多虑了,少宜──令弟其人未至於大奸大恶,或许天良未泯,弃恶从善之日总会有的。” 君少敛摇了摇头道:“若一个人武功高绝,无人可以拦他,他心中又无善恶之念,那麽又会如何?我已经不能管束他,他会变成什麽样子,我也不知。雷兄武功想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处世妥当,我是信得过的。”似乎看到雷旋疑惑的眼神,他微微笑道,“数年前李家冤案,我曾与雷兄见过面。那时我以为雷兄是报仇而来,所以与你对过一掌。只是我当初易了容,雷兄想必未曾看出。李家那个孩子雷兄教得很好,他现在已经是玄天门的现任掌门了。雷兄胸襟气度,在下至今佩服。” “他……”雷旋想问一问李沐如何,後来想想他大概也不大清楚,客套几句,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怅惘。 只听君少敛继续说道:“至於你的身体,也不是全无解救之法。以雷兄才慧,研读佛经便可解除心魔。但这并非良策,魔性噬心,万难抵御,今後也不能沾染半份阳气,倒是有一个方法。”他沈吟道,“当年越王允常之子勾践,以白牛白马祭祀昆吾山神,得剑八口。一名掩日,指日便可令日光变暗;二曰断水,画水开即不合;三名转魄,指月可使蟾兔倒转;四名悬剪,飞鸟游遇,触其刃如同斩截;五曰惊鲵,以之沈海,鲸鲵为之深入;六曰灭魄,挟以夜行,不遇魑魅;七曰却邪,有妖魅见之则止;八名真刚,削金断玉,如切木石。此八剑折冲伐敌,鬼神辟易。除真刚断过重铸为今日之昆吾剑外,其余皆下落不明。若雷兄能得第七剑斩邪,以神兵破名器,应是行之有效,只是天下之大,要找到十分艰难。” 似乎听到脚步声,他眉头忽然微微一皱,说道,“雷兄,要是有人来此找我,便说我不在,雷兄想个办法将他打发了,在下回避一下。”他走到窗前,停了一下,仍是没有回头,穿窗而去。身形仿佛烟消云散,那轻功竟然也与众不同。 雷旋也听到有人前往此地,但那人武功似乎并不高明,竟然能令他如此失措,心里还在犹疑,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从外面跳了进来,面庞稚气可爱,正是那个自称十八岁的少年,莫轻尘。雷旋正想出言招呼,微一迟疑,莫轻尘已经看见了他,脸上有些迷惑,忽而跳到他面前:“狐狸精,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妖里妖气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东西。” 雷旋微微一怔,随即恍然。他形容已变,就连曾经同行过的人也不识得了。心里有些惆怅,相见不相识,今後所遇,理应更多吧。 莫轻尘道:“那个,你看见一个很高的,很美丽的人来过这里麽?不是说你。对了,他大约有这麽高──”莫轻尘伸手高举过头比了一下,“长得很美丽很温柔,对了,他不喜欢笑,你看见麽?” 雷旋心念微微一转,道:“他是你什麽人?” 莫轻尘笑道:“他是我老婆哦,是全天下最美丽最温柔的人,我疼他得紧。你见过他是不是?”似乎出了美丽温柔之外,他已经不知道怎麽说话了。 心里长久的疑念忽然一下解开,雷旋虽恼莫轻尘骗他,但此时他也在骗莫轻尘,不禁有些同情:“是,我见过他。”喜欢这样一个孩子十分容易,但是要一个孩子与之长相斯守,那也太难了,孩子没有定性。或许君少敛也是这样的想法。 莫轻尘欣喜若狂:“你见到他了,他在哪里?你若肯告诉我,我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我……” “他已经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雷旋淡淡说著,垂下眉睫。日後这个孩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便会感激他今日所说的谎罢。 莫轻尘的大眼睛里立刻涌满了泪水:“不是的,我知道你知道的,你不肯告诉我。555……我好倒霉,老婆是男人已经够惨了,还跑个没影,难道我要这样守鳏一辈子?” “如果他是女人,你就会更喜欢他一点麽?既然是这样,那你还不如去找一个女人喜欢。这世上的好女人多的是,要找一个并不是难事。” 莫轻尘瞪了他半晌,怒道:“你是坏人!怪不得长了一副狐狸精的样子。相由心生果然不错,人家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你这样的一看就知道不知道毁了多少庙的,哼,你老实交代,我家卿卿是不是被你这狐狸精给迷了,说!” 他一口一个狐狸精,雷旋早已隐忍不住,怒道:“是又如何?你看仔细了,就是我这狐狸精,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啊!”他激动得无法控制,扣住莫轻尘双肩,言语中已带悲音。莫轻尘大惊之下拳打脚踢,仍然挣之不脱,吓得大叫:“救命啊──杀人啦……痛痛痛,别那麽用力,我开开开玩笑的……” 惨叫声让他渐渐惊醒,不由松开莫轻尘的肩膀,退了几步。近来心性也有些变了,以後还会发生什麽,实则以预料。倒霉到这种地步,应该不会有什麽更倒霉的了吧,就算有,索性一起来了罢,就不信还会把他怎麽样。他慢慢说道:“莫兄弟,吓著你了。你要找的那人,并不在此处,你不必费劲了。如果你真的有心,不如想个办法,让他自己来见你。” “什麽办法?” “莫兄弟这麽聪明,应该不必我指点了。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他拱了拱手,随即飘然而去。莫轻尘发足欲追,只摸到一片衣角,想起他方才所言,似乎是识得他的,不禁望著那纤长的身影发呆。那样妖精一样勾魂的眼睛,没有道理见过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出门去,果然看见已经是初春时节。四围旷野,远望是一片农田。想来此处应该是君家置於郊外的宅第,还在岳阳左近。绿草如茵,斜陌处桃花盛开,犹如美人腮红,氤氲成一片,燕子斜斜地掠过眼前。活著,真是一件快活的事情,但是此生也已犹虚,徒留身後一片荒芜。 15 在吓到第三个人之後,雷旋才发现事情的困难远远超出想象之外。脸可以用泥巴糊一糊,但瞳仁已经开始变色,要平安走到岳阳城而不被人用乱石砸死已经是十分困难,更别说是要进入重重阵术之内的君家要一个狡猾到了顶峰的男子说实话。 绵绵的下起了细雨,心里越发的烦躁不安。雷旋在眼前蒙了一层隐约可以透光的黑布,手执明杖,慢慢探路而行。进不去君庄,不知不觉却寻到暗香阁的附近。那地方很大,他埋身的地方已经辩识不清,又没做过记号,雨水冲刷後只怕连阴若寒自己来找,大约也是找不到了。 他在附近徘徊了也不知多久。 “瞎子,会算命麽?”一个黑影忽然挡在眼前,约莫看见是个壮汉。他半低下头道:“我不会。”那壮汉怒道:“不会算命当什麽瞎子?谁准你瞎的?看你细皮嫩肉的,一定不是什麽好人,给我抓起来!”一群地痞一拥而上。 雷旋一阵怒意上涌,又强压了下去。假意挣扎了一下,任他们将自己架起,明杖落到了地上。大概是春雨缠绵,将泥水冲刷了去,反而露了端倪.也并非不妥,这里是他的地方,与其呈拜帖等个三年五载,不如闹件事情快些。 推推搡搡的到了一间很大的屋子里,里面居然已经有了不少人,还全是男子。雷旋原来怀疑是抓壮丁,但是很快就打消了疑虑。那十几个男子有的还只是少年,弱不经风的,哪里有壮丁的样子。接著听到有人破口大骂,有人哀哀低泣,听口音还是外地人,打听了一下,便全然清楚了。 这屋子是一个叫做许冰的员外所有。此人表面上是员外,但做的是见不得人的生意,别人卖女鬻儿,他便转手卖到别处,从中渔利。近几日不知怎的忽然稀缺男子,他就在岳阳城内也干起买卖,但也只是三天两头有人来看看,却没有人真正买,就随便找了些人充数。 一直有人持续被关进来。到了晚上,众人已经饿得发慌,有个人捧一盆饭进来,众人蜂拥过去,吃了几口又觉食不下咽,咒骂不止。雷旋吃了一点,坐在角落里不说话,也没有人注意他。 次日清晨,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腆著肚子进来,浑身肥肉,挤得眼睛也看不见,倒是满面油光,十分和气:“大家不要吵,等下二公子来了,要是看中你们谁了,谁就有二两银子赏钱。”他又说了一些别的废话,又移著肥胖的肚子出去。雷旋心里一跳:二公子?是巧合麽? 他趁人不注意时将黑布解下──如果真的是他,反而惹他注意,如果不是,早晚也要离开此地,不必掩饰。 过了半个时辰,那门又打开,走进三个人。先前一人步步生姿,曼秀异常,只扫了一眼,众人都不由得低下头,只听他冷笑道:“许老兄,你的眼光越来越差劲,连这几个不成样的你也好意思出手?” 雷旋头也不曾抬起,但一听这声音,再无怀疑。这人果然便是君少宜。原来冉莲云一事之後,君少宜十分烦闷,连逗弄杨芝的心思也没有了。星象上清清楚楚,名器正在岳阳城中,如果杨芝不是,那麽便是另有其人。於是他想到一个笨而有效的办法,将杨芝送回老家小住。结果星象并无变化,於是他就叫杨芝不必回来了,小住变成长住。他刚开始也还好,久了就有些无聊,到处寻找美男子玩儿。 那许冰心中愠怒,脸上赔笑道:“二公子您说的是。”如果他是地头蛇,那面前这人便是蛇中翘楚,就算天天没事逼著他做白工,他也只好忍气吞声。 跟在在许冰身侧的,赫然是弃暗投明的阴若寒,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君少宜走到一男子跟前,上上下下打量片刻:“头发枯黄,营养不良。”走到另一个面前,抬起男子的下巴,道,“这个嘴巴太大,双目无光。”第三个,却道:“这个更糟──跟你长得这麽像,不是拿你儿子充数的罢?”许老爷子连声道:“小老儿不敢,小老儿不敢!”脸上已带怒意。 走到一壮年男子面前,君少宜叫那人抬起头,忽然呆住。 雷旋就站在门边,和那男子也正好相对,恰是君少宜身後,也不禁一怔。那男子鼻子高挺,长方脸蛋,竟然有九成像极了雷旋原来的模样。 君少宜一惊之下,直觉地便想用指尖撕裂这张面孔。他虽然後悔杀了雷旋,但也未曾料到此人还会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除了惊讶外,还隐隐有一丝骇然,但掌力凌到这人面上时蓦然停住:这人脸上露出的惧意让他看出其中细微的不同──面皮稍嫌白嫩,眼睛也有些呆滞。 君少宜从男子的耳後撕下一张面具,露出用面粉整饰过的脸。 如果是那人,这一掌只怕要下去了。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21 章 有的人活著於人无益,反倒成为堵住去路的大石,即使心里再难受,也必应除之而後快。 君少宜微微一笑,心下已释然。细细看了手中面具,发现那并非从人脸上剥下的人皮,而是从海外一座名叫苦厄岛上产出的一种橡木胶汁秘制而成,就连皮肤上的细小纹路也能雕绘得丝毫不差,只是不易保存而已。他松了一口气,却莫名起了一阵疲倦,像是大病初愈後的乏力。 正在此时,一道尖锐冰冷的利风从身後割来,他知是有人偷袭,但不知为何,有些不愿闪避,便站著不动。他抬了抬头,看见面前一张糊满面粉依稀面熟的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忽然一阵反胃,一抬腿便将那西贝货踢飞出去,双指往後一夹,堪堪夹住那剑尖。此时已经有些迟了,那剑已经刺入背心半寸。 雷旋看得分明,偷袭的正是站在君少宜身後的阴若寒。他一颗心忽然提起,却没有开口。直到鲜血染红白衫,他才有些愕然──君少宜居然没有躲开这一剑。 君少宜慢慢转身,朝阴若寒笑了一笑,那笑意并非常见的诱惑妩媚,而是充满了志得意满之态:“阴若寒,你不错,居然忍了这麽久,连我都差点相信你是真的投诚,哼哼,可惜。”他指尖轻轻用力,剑身啪的断了,击在地上,发出金属的声音,满室的少年男子都吓得尖叫。那许冰极是精乖,偷偷摸摸躲到君少宜身後。 阴若寒咬了咬牙,将手中断剑掷向君少宜的面门,君少宜伸袖一拂,只是劲风触及,那断剑便垂直落在地上。云袖功虽然是以柔克刚的功夫,却被他使得这般凶狠霸道,其内力之强足令人侧目。君少宜眼中忽然闪过一死隐隐的杀气。这光芒雷旋已经不止见过一次,心知他杀机以动,阴若寒要生离此地,希望渺茫,恐怕立刻就是血溅当场,不由有些不安。 君少宜一声冷笑,伸手一抄,将许老爷子的胖大身躯轻而易举地举过头顶。许老爷子吓得大叫,叫些什麽却是谁也听不懂,只听他叫到後来已有哭音。君少宜轻轻一扔,许老爷子挥舞著四肢,像一只巨大的甲虫横空出世,向阴若寒飞去。 阴若寒刚掷出出断剑,一道黑影已经向他压来,闪避不及,只得四两拨千斤,将这巨大身躯拨开。只听一声巨响和将近嘶哑的喊叫,许老爷子落了地。众人都转过脸不忍观看,那声音实是像极屠户卖肉时将肥肉摔在砧板上。 阴若寒刚缓过气,一双掌已按在他胸前要穴上,只需劲力一吐,立时气绝,不由心如死灰,惨然道:“君少宜,你说的不错,就算再练一百年我也打不过你。”正欲闭目待死,却发现君少宜脸上露出古怪之色,凝神一看,君少宜身後也站著一个素衣男子,看不出年纪,双掌也正按在君少宜背後要穴处.白的有些异常的脸,倒像是羊脂白玉的成色,一双眼睛微微往上吊,琥珀色的眼眸带著淡淡的肃杀之气。是妖人麽?阴若寒微微恍惚,听得那男子道:“君少宜,我数一二三,我们同时撤手?” 君少宜不答,却道:“何方高人前辈,请恕在下眼拙,竟没看出还有阁下在场?” 雷旋听他语意不诚,皱了皱眉道:“君少宜,你不肯撤手麽?” “肯!为什麽不肯?阁下风采必定佼佼不群,在下还不想未曾识君便死了。你数罢。”君少宜极是爽快。 雷旋顿了一顿,却道:“你这人言而无信,就算你答应,我也不敢再信你一次。也罢。”他腾出一掌在君少宜肩头一按,君少宜只觉肩井穴一麻,掌上劲道顿时使不出来,左掌要发力,雷旋已推出一掌,将阴若寒送五丈之外:“去!” 君少宜的确是想虚晃一招,撤手後立即掌毙阴若寒,却被此人一语道破。听他言下之意,倒是知己甚深,不禁又惊又惧。眼见他一手按住自己右肩,一掌刚好推出,恰好转到自己身前,前胸顿时空门大露.当即不假思索,伸指便点了他数处大穴。那人慢慢软倒下来,脸上神色十分平静,仿佛早在他意料之中。 16 瞥见那人容貌,君少宜不由伸手抱住眼前跌落的身躯。此人相貌虽然算不得极品,但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豔香,勾起男人最深的性欲。 许老爷子从地上爬起来火冒三丈,这口恶气又无处可出,那西贝货立刻成了倒霉蛋,连连被踢了数脚,逼问从哪来有何目的之类的废话。众人见他生机盎然,不禁对那身肥肉油然生出敬意。那倒地的男人只有吐血的份,哪里还能说出什麽话来?只气得老爷子咆哮不止。 君少宜不以为意,说道:“何老兄,是一百两银子没错吧?人我带走了。改天你到我家账房来取二百两,那多的一百两赏你了.”说完将雷旋挂在自己的柳肩上,扬长而去。 雷旋已萌死志,本以为君少宜会当场将他格杀,却想不到他会见色起意,不由暗暗叫苦。眼见得君少宜出了门,掀帘便进了门外落著的一顶轿子,将雷旋放在自己身侧,命人起轿。 那轿子十分窄小,一个人坐转身已是不能,何况两个大男人,两人几乎已经紧紧贴在一起。君少宜喃喃说道:“果然还是不行啊!”便将雷旋放在自己膝上。雷旋大吃一惊道:“君少宜,你做什麽?放我下来!” “你可是心疼我劳累麽?不妨。”君少宜微微一笑,伸手扯开雷旋下身的衣服,探入他股间,脸上依旧气定神闲。雷旋猛地一震,像被蛇咬了一口,神情大变:“你当我是什麽人?” “我自然知道你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可是我一见到你就情不自禁的意乱情迷,实是难以自抑,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麽?”他深情款款,依旧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美丽温柔。 雷旋冷冷看著他道:“你不识得我了?” “像你这样迷人的小东西,我见过一次便会一生不忘,又怎麽可能相识?大概是你记错了罢?还是你与我一般,彼此有似曾相识之感?” 什麽小东西?是老东西才对吧?雷旋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道:“君少宜,你果真一点都没变。” 君少宜正色道:“你直说罢,我们在何处相识?我若是忘了,甘愿受罚,就罚我送你一样东西如何?” 这种把戏……雷旋心里苦笑起来。 “我们见过面,就在洞庭之上,君庄之中。”想到那夜月下情定,他心中酸苦,却正色道,“我虽变成这般模样,可是姓名是不愿改的。我是雷旋。” 君少宜脸色变了几变,却笑道:“雷旋?你说的可是玄天门原来的天权堂主雷旋麽?听说他已经失足跌落长江,溺水而亡,你又何必冒认一个死人?” 雷旋看向君少宜风华绝代的容颜,脸上再无热切激动,淡淡说道:“我也想不到埋在土里几个月的人,怎麽会不死。你若不信我是雷旋,那麽便当我是那妖物润玉如何?” 此言一出,君少宜再无怀疑。要知润玉一事只有几人知晓,就连阴若寒也不知。两人之间一阵静穆,君少宜先开口笑道:“天底下落到我手上还有胆子承认的,除了傻子之外,就只有阁下罢了!”他话中虽有辱蔑轻视之意,但心底不由涌起一阵不安。雷旋既然承认,那是不打算活下去,方才那一下他已经思量得清清楚楚,要是不用些手段恐怕无法收拾,那时他的心血才真正是功亏一篑。不过雷旋会变成这个样子倒真的是始料未及,虽然让他喜出望外,可惜仍有些美中不足,须得想个办法去掉这些无聊的傲气。 雷旋道:“被你骗得团团转,和傻子也差不到哪儿去。”他语气并无怨怼,倒让君少宜呆了呆,却立即笑道:“你是在生我的气麽?人家说的好,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又何必这麽计较。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思念你得紧,别生气了好麽?” 眼见他笑吟吟,雷旋不由怒极反笑:“阁下做戏的功夫天下无敌,雷某佩服万分。可惜我再也不信你无耻谰言!” 君少宜面不改色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要对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也不多说。现在这个样子,你要自绝也恐怕力所不及吧。还是你早已经想清楚,做那尤物也是一件妙绝之事,要我好好指点於你?” 雷旋气得脸上微微变色:“你胡说什麽?要我做那种……那种不人不妖的东西,你──” “我怎样?”君少宜看著雷旋,神情捉摸不定。 雷旋恢复冷静,淡淡说道:“你如果不杀我,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就算你点了我的穴道,我也会找到机会。即使不能,自断心脉也无不可。” “是麽?”君少宜微微笑了一下,眼中毫无笑意,“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放过你?”他从怀中取出那张面具,抖了一抖,“要是你真的不怕,那我就好好用一用这个东西了。” 雷旋没有问,等著他顿了一顿,接著道,“我就找个和你原来身材相貌相差仿佛的男人,然後,找一百个男人强上了他,在他脸上戴这张面具,再剥光了挂在洛阳城门,让那淫液一滴一滴落下来.你说如何?” 雷旋气得浑身发抖,声音也微微发颤:“你敢!” “我为什麽不敢?” 雷旋忍住怒气道:“我受你侮辱也还罢了,为何还要拖个无辜的人下水?” “只不过想要玄天门门众人人都看一看他们尊崇的雷堂主到底也是一个可以让人疼爱的男人罢了。怎麽样?还是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吧,换个名字,人生从头开始,以你的资质,要将天下人迷到神魂颠倒并不是难事。”他声音充满蛊惑之意,手在雷旋大腿上慢慢抚摩著。 雷旋有点晕眩,眼前忽然有些迷雾,看不甚清,心中蓦然一懔,顿时冷汗涔涔。他设法冲开穴道,因此一直在拖延时间,奈何解穴不得其法,反在他的抚摩下,心中起了一种熟悉而可怕的欲念。他慢慢道:“少宜,我这辈子已经栽在你手里了,你根本不必威胁我的。”他恻然一笑,颇有些恐怖之意,声音像从齿缝中挤出,“但是你杀了李思齐,毁了约定。我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君少宜看他如此,背脊不由起了一阵凉意,强笑道:“我杀他做甚?姓李的一介庸才,却身居高位,他活著对我不是更好一些麽?雷旋,你也太看我不起。”这些天来还是第一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有些疑惑。玄天门死光了全推在他头上他也不在乎,居然对他解释,莫名其妙。 雷旋沈吟不语。君少宜要杀人,岂会轻易留下破绽让人看出?虽说是试探,终究还是看轻了他。 君少宜忽然笑得神秘莫测:“倒是有一件事情,不知当不当讲?” “什麽?” “你那小沐弟弟三月初三要和我决斗呢,呵呵。”他极妩媚地一笑,“战帖我都收了好些日子了,说什麽‘不死不休’,杀人我是无所谓,只是听说他也蛮俊,死了有些怪可惜的。” 17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22 章 雷旋茫然著,又有些昏昏欲睡。男子的声音清清楚楚穿透耳膜:“只要你一句话,李沐就可以不死。” 雷旋一惊,混著男人香气的迷雾淡了些,依稀看见君少宜深如幽潭的眼眸,心里泛起一丝凉意。李沐所学过於驳杂,不免略欠火候,而君少宜却深藏不露,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真正的出手,大概李沐也是想一探虚实。 “小沐的武功我信得过,你未必能胜他。”雷旋垂下眼睛,自知说的过於自信,但小沐从来小心谨慎,下了战书定有必胜之计。 “看来你是宁可他死你也不答应了?”君少宜深冷的一笑,钳住他一条手臂,将他顶到自己面前,呼吸都似乎拂到对方脸上,“你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 雷旋气息有些不由自主地急促,脸色泛青:“我决不答应你任何事。”君少宜再怎麽美貌,毕竟也是一个男子,这般靠近,已让他有些难受的湿热。 “该答应的早就答应过了。你不是答应爱我一生一世的麽?”君少宜扬起头,颇有些自得,“既然已经说了,如今怎的出尔反尔?” “我雷旋堂堂男儿,看上你这种人,算是有眼无珠。如今话虽然无法收回,可是就算是爱你也不必答应你什麽事吧。” 雷旋有些木然,眼睛变得混浊起来,似乎不知自己说了些什麽。 君少宜一阵激动,忽然将他抱住,嘶的一声撕裂了他下身衣服,将前襟扯开,探入里衣内侧,搜寻一阵,捏住他左胸上的乳头,揉捏起来。 “住手!”雷旋一震,双目睁大,脸上毫无血色,一层层的欲望冲向天顶诸穴,仿佛就在忽然之间,又闻到那股奇怪的肉香味。一点惧意慢慢涌上来,但更多的是迷漫不去的悲伤。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此刻……他微微颤抖起来,渐渐的变成痉挛,四肢青筋毕现,微微颤动著,像一条条蚂蟥,在皮下蠕动。 “杀了我……你杀了我──”雷旋面孔扭曲,声音像是野兽濒死前的哀嚎。君少宜呆呆地看著,不知所措了一阵,立刻便知是怎麽回事,不由自主去按摩他四肢手足。细瘦的手腕上刀痕未去,还可看出那口波斯宝刀宛如纸张一样的刀锋。 以後这刀痕会渐渐消失,再以後,什麽也不会留下了吧。现在,既是结束,也是新的开始。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雷旋的颤抖停止,脸色也不是异常的白色,像是有些红润。张开眼睛,眼底是极温和煦暖的春意,却不由让人生出奇异的痛楚怜爱。君少宜似乎感觉心里忽然一静,一直浮浮荡荡的,突然有了著落之处。 终於心满意足了罢。君少宜对自己一笑,眼底却有丝难以觉察的迷惘。 “小宜,我饿。”带著娇嗲哀怜的声音让人蓦然一震,全身上下像被按摩过的酸软酥麻。君少宜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乖,再等等,回去你想吃什麽,我就叫人做什麽,好麽?” 他忽然发出一声叹息,像对君少宜的後知後觉的无奈:“小宜,解开我的穴道,我帮你脱衣服。” 君少宜啊了一声,耳根有些发热,倒不是惭愧,而是血气上涌的赤热。手掌拍开穴道,雷旋缓缓倒入他的怀中,君少宜感到似乎自己也要软在他的手上,他像蛇。君少宜想著,心里却毫无惧意。抱著这麽软的身体,百死而无悔吧。 君少宜闭著眼睛,享受雷旋天赋异禀的服侍,耳边隐约浮现方才他垂死一样的嚎叫,现在细细的低吟仍带著沙哑。从身体到灵魂,都死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了。这样折磨一个人,不知会以後会做什麽噩梦。也算是为他好吧,否则一个没用的雷旋活著,也没有什麽意思。 君少宜喃喃道:“你放心,我没玩腻之前,不会让你给别人糟蹋。”他抚摸著雷旋鬓边长发,心里忽有一处慢慢软了,垂下头在他唇上一吻,“雷旋,你後悔麽?” 他慢慢离开他的唇,看见他琥珀色的眼睛有漆黑的光芒闪过,一声响亮的声音过後,君少宜的脸颊火辣辣的痛楚。他吃了一惊,看见雷旋惊怒交集,摇摇晃晃从他身上站起,踉跄一下,像吃醉了酒,站也不稳:“混账!你在做什麽?” 他媚然的眼睛忽然清明,显出寒光,霎时间又是惭愧得无地自容,想是已经想起方才放荡的勾引,正是出於自己本身。 “混账当然是做些混账之事,还能做什麽?”这样精神,倒也难得。但是这麽痛,脸上肯定肿了,君少宜有点愠怒,“你自己缠上我,说你饿,要我插你,你现在居然打我?”他要揪住雷旋理论的样子,暗暗使了擒拿手,想扣住他的胳膊。就算一个人武功高上天去,刚解穴後气血也不能一时间完全复原。 雷旋伸掌切他合谷穴,迅疾如风,君少宜忽然收回去,改拍他腰眼穴道。这个动作亲昵得像每次做爱之前的揽腰相抱,雷旋惊得侧身避开,奈何轿子狭窄得和茅厕相差无几,这一避也只避了半尺,君少宜猛地向他扑来,矫捷得像一头豹子,瞬间将他扑倒,手臂搂住雷旋的脖子,雷旋被他压得无法起身,左手用尽全力,向君少宜背後击去。千钧一发之际,君少宜手一挥,击在他左腕上,喀的一声,腕骨断裂,整只手掌软绵绵地垂下来。 君少宜冷笑一声,全身力气压在雷旋身上,一只手往下探摸他下体萎缩的温软之物。那几乎绝望的哀鸣他也不去管,一心一意地挑逗那可怜东西,只觉雷旋的身体慢慢软热起来。 忽然背後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他忍不住起了阵凉意,全身像浸入冰水。 这是牙齿与骨头摩擦嚼碎的声音。 他按著雷旋的双肩,全身力量压在他身上,确定已经钳住了猎物,撑起上半身,看见雷旋的脸上全是血,脸上的表情既痴怔,又似绝望,嘴角还流著几丝血迹,口中血肉模糊,也不知是什麽物事。侧身看见他左手食指的指节已经去了两段,伸手靠近嘴边像是要再咬,君少宜连忙点了他的昏穴。 他嚼的,正是他自己的手指。十指连心,大概是想以这种方式保持清醒,但要是君少宜再不发现,他会咬到肩膀去吧。 一阵寒意浸透了君少宜的全身,他喃喃道:“雷旋,你真是个疯子。”任何人到了这个地步,即使不屈服也早就疯掉,直至今日才疯,已算十分厉害。 他撕下自己的衣衫一角,为雷旋裹了伤口。就算伤口完全愈合,也是残缺了,不仅白璧微瑕,也少了许多秀美之气。想到适才雷旋大怒而骂混账之时毫无什麽秀美之气,反而让他气得发晕。天降奇器,莫不是只是为了给他开一个巨大的玩笑? 可是看来雷旋是至死也不会答应的了,那麽当断则断,他应该将他再一次斩於刀下。他心底念头微微一转,看见雷旋的表情十分恍惚迷离,竟也十分动人。忽然微笑起来:必应堂中不是有一服药叫做忘忧的麽?只要让他服下,变成白痴,那麽虽然有些乏味,也足可了此心愿。 他低头蹲下去看那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也有些安心。近处看见那十几丝刀痕,心中微微疼痛。或许人总是如此,轻易到手之物就不会珍惜吧。要是雷旋从未对他动心,说不定他早已心折。 正当他发怔之时,背上忽然麻了好几下,被人连点了十二处穴道,立刻无法动弹。他吃了一惊,只感到雷旋将他一把推开,淡淡道:“今日不杀你只因不愿从背後下手,来日定将兵刃相见,到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君少宜毫无紧张害怕,笑道:“我才不信你会杀我。” 雷旋蓦然将他领口提起,冷冷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君少宜看他面露狰狞,脸上扭曲得不成样子,苦痛得像要将他活活扼死。他心里定是将自己恨入骨里吧,居然忍耐到现在。君少宜不由有些心惊,勉强笑了一下,道:“你下不了手。” 这话像是一下扼住雷旋的咽喉,他顿时颓然,浑身力气全无,惨然一笑:“你说的对,我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似的,也难怪会落到这般田地。但是日後我是绝不再见你一面了,我事了之後,会托人将埋骨之处告诉你,也让你死了那条心。” 或许真是永别吧。 君少宜眼睛怔怔地看著雷旋,忽然笑了一笑,声音低低的道:“我若是一直对你不离不弃,你是否会答应我成为淫兽润玉?” “事已至此,你还说这些做甚?再来一次你也不会改变什麽吧,何况你一直是在装作而已。”顿了一顿立刻又道,“亏你还是男子,居然不知何谓大丈夫宁死不辱。告诉你,你别妄想了,我是死也不会答应你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麽,要是君少宜脑子清醒便听得出他前言不搭後语,完全莫名其妙之至。 君少宜呆了一呆,觉得他的话有些像贞妇烈女,忽然怒从心起,想说你都不知道被我上多少次了还装什麽纯情,忍了忍说道:“是吗?”看见雷旋的面孔胀得通红,心底一转念,想起他後悔方才情急说的话,暗转低回之际不知多少情谊,忽觉一阵喜悦难以自抑,声音是心甘情愿的温柔:“你别怪我当初对你残忍,那时我以为你对我没有用处,再瞒下去难保你不会发现,到时你再回去,我就多了一个厉害的敌手,我当然是不能留你了。其实我心里对你如何,你是早就知道的。” 雷旋苦笑道:“你们这些做大事的,为达目的总会割舍一些不重要的东西,我早该明白。从今以後永不相见,雷某但愿你早日得偿所愿,告辞了。” 君少宜还要说些什麽,雷旋已经掀帘出轿。那轿子早在他们拳打脚踢的时候已经停下,二人居然毫无所觉。雷旋怔了怔,看见四个轿夫拦在轿子前面,不敢攻进,战战兢兢地守在外面,看见他出来露出惊讶的表情,大概想不到出来的竟然是他,其中一人立刻反应过来,淫笑道:“小美人,上哪去啊?陪哥哥玩玩吧?”雷旋低喝一声,扣住他伸来摸自己的脸的手,反手一扭,那人便已脱臼,大声哀号起来:“痛死啦,娘啊!” 另一人叫道:“原来是个练家子。弟兄们,一起上!”说是一起上,他自己倒退後一步,余下两人不明就里,齐齐冲上。雷旋左手腕骨折断,只用右手颇有些支绌,过了几招,不禁微微皱眉,这两人武功倒高,拖延下去恐怕君少宜的穴道都解了。幸好不是四人全上,否则便要完全处於下风。 他却不知君少宜的手下多的是高手,这几个轿夫也不逞多让,只可惜好色而无胆,难成大器,君少宜气极之下便将他们充为轿夫,要是他武功再高些,四个人早就不见踪影。 雷旋心里也有几分急躁,看他二人只求自保,不求伤敌,一时间也无法取胜,正在此时,远处一阵马蹄声,仔细听来,似乎有十七匹之多,虽然还在数里之外,也不禁心中一喜。忽然看见那四人也是脸露喜色,像是来了救兵,不由有些不安。 那十七骑果然从远处飞奔而来,一匹马远远在前,後面的十六骑似乎是追兵。他抬眼望了望,当先的马上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似乎早已疲惫不堪,那十六骑居然是玄天门下黑衣弟子。黑衣应是隶属总坛,十六人的面貌也瞧不甚清,也不知是不是旧识。他微一犹豫,看见那女子的坐骑不知如何,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停了下来。那女子猛踢马肚,声音已有哭音:“阿黄,你别在这停啊!”那十六骑兵转眼就已追上。为首一个弟子从背上箭囊摘了支箭,搭在硬弓上,作势欲射。 雷旋双足点地,人像鹰隼一般,从四人头顶掠过。那四人只觉头顶一黑,眼前的人已经不见,忙道:“快追,别让他跑了!”却没有一个人追上去。 雷旋正落在那弟子身後,一拍他肩膀,那人只觉曲垣穴上一麻,顿时半身无力,不由惶然变色,马背上何时多了另一人,他居然毫不知情。雷旋从那弟子背上解下箭囊,抓起一把箭折了箭羽便掷出.那箭本该用强弩,他这样掷出,也丝毫不损箭速. 其余十五人看见他掠马,纷纷调转头朝他射来。他骑术虽精,但身前的弟子十分不幸,惨叫一声,竟被误中右肩。雷旋将他推下马去,催马上前,一箭飞出,正中一匹骏马的前腿上,那马哀鸣一声,顿时跪了下来。转眼间,他已经射伤了数匹马,颜楚要是看见他这样伤他精心爱护的马,非杀了他不可。雷旋微微苦笑,策马到那女子身边,将那女子横腰抱过,揽在胸前,那女子毫无惧意,惨然一笑,有气无力地道:“我好像……要生了。” 18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23 章 “生什麽?”雷旋微微一惊,低头看见已经有些破了的羊水流到马鞍上,湿黏一片。这女子满脸痛苦之色,应是剧痛难当,临盆在即。玄天门这麽多人大张旗鼓追杀一个快分娩的少妇,一直追到君家地面上来,也太过肆无忌惮。他有些惊疑不定,高举一臂,喝道:“天地玄黄,我武隆昌。请问各位兄弟为总堂天枢哪一位坛主做事?” 有些弟子失了坐骑,早已破口大骂,听到他喊了切口,纷纷都道:“这人是奸细,杀了他!”“长得这麽妖里妖气,肯定是君小贼一夥的!”“瞧他长得这般模样,不如先让弟兄们乐乐。”……雷旋的脸上有些难看。他从君少宜的轿子里出来,衣衫不整,又全身都是鲜血淋漓,也不知是干什麽弄的,也难怪人家如此说,但玄天门下如此放肆荒淫,倒也未曾见过。 一个汉子抬手止住众人叫喊,拍马上前道:“天地玄黄,我武鹰扬。咱们是李门主直属,前来捉拿叛逆苏月,阁下又是何人?” “我是雷旋。”雷旋迟疑一下,微有苦涩,算起来他方才是对错切口了,他应该是用 “我武龙骧”才对,现在用的门中人人皆用的暗语,他们要把他当成是奸细也很正常。但是这个样子与弟兄们相认,徒增难堪,不如一死。 那汉子眉毛一扬,道:“与雷堂主同名同姓麽?小兄弟,我劝你还是改名的好,这个名字不是你能用的。” 雷旋嘴角微微动了动,说道:“多承指教。请问这个女子是犯了什麽叛逆之罪,竟要如此赶尽杀绝?” 那汉子道:“我们也不知,但奉命行事,不得不为。阁下又是哪一位坛主座下?似乎未曾见过?” “我是……”他犹豫一下,说道:“我是天权堂赤焰坛展七爷手下新进的。”各堂调度都由堂主直接决定,要说哪位坛主,他也一时说不上来。怀里的女子一声声的呻吟让他有点拿不定主意,孕妇只怕是受不了颠簸之苦,要生也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他不由转头看了一眼君少宜的方向,却发现那个狠心的美丽男子已经站在轿外远远地看著他,脸上的表情却是看不大清楚。他心里有点凉意,不敢再看,听得那汉子仰头大笑道,“早在数月之前赤焰坛就被废了,连坛主都回家种田啦,你身为赤焰坛的人,居然不知麽?兄弟们,这人定是奸细无疑,给我生擒回去慢慢盘问!” 雷旋没想到展七居然会退隐耕种,谎话戳穿,眼看得杀机立现,也来不及辩驳,策马转身便行。那马堪称神骏,转向之际只是身子一侧,速度快得惊人。身後破空之声隐隐,流矢都是朝马和他身上非要害处招呼,他一提缰绳,又是一个急转向,避过了大部分羽箭,但是刚脱弓的箭仍有数支向他射来,他一手揽著那女子,右腿踏到马镫上,猛地一个侧身,顿时从马背上滑下,羽箭仿佛密雨一般,从身侧急掠而过,右腿一痛,不由闷哼出声,仍有一支避不过,将小腿射了个对穿。身後有人喝起彩来。 李沐不知何时训的神箭手,恐怕数量还不止这些,他敢让他们渡江而来,定然是不怕折损,除了为捉拿这个女子之外,恐怕更是为了向君少宜示威吧。 雷旋右腿已伤,要再爬上马背已经十分困难,何况手上再抱著一个女子,但幸好已出了一射之地,那些箭手也不知为何,竟然没有跟上来,大概是有几人失了马匹,不好落单,他身上受了伤,又带著个孕妇,根本跑不远,他们根本也不怕二人会跑到哪里去。 伤了的腿一用劲,鲜血就顺著小腿滑下,要是沿血迹追踪,那是跑到哪都没用的了。眼看得这女子痛得几乎已经神志不清,只道: “啊!──啊──我……我要……死了──” “姑娘别怕,会生下来的。”他一出口方知失言,孩子都快生了,怎麽还是姑娘?但此时他已方寸大乱,手足无措,也顾不著这些。生孩子的事情他是半点不懂的,当然帮不上忙。他奋力将女子顶上马背,自己慢慢爬了上去,眼见天色渐暗,阴阴沈沈的,似乎已经有雨滴落下。四顾茫茫,已至旷野,竟无一处茅屋农舍。雷旋抬头望了望,雨滴仿佛从万丈虚空之外垂下,毫不怜惜地落到怀中这个已至绝境的女子身上。 雷旋怕震到她腹中的胎儿,几乎将她全身之力都移到自己的手臂上,此时酸疼难忍,不敢稍动,只觉她每一声呼声叫喊都似惨痛欲绝,孩子的爹爹却不知为何不在。他心急如焚,但那雨却有越下越大之势,行了十几里地,仍然不见人烟。 几乎快绝望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棵大树,约略可以避雨,他策马过去,翻身下马,将那女子小心翼翼地扶下马来,才发现那马身上也中了箭,一路鲜血淋漓。要追上也该追上了吧。他回头望去,一片荒凉,连个行人也没有。越是安静,就越有古怪。 左右也要再打一场,就算是兄弟,也顾不上了。 雷旋找了一处枝叶繁茂下的干燥地面,将那女子小心放下,此时羊水已经完全破了,那女子下身湿了一片。他微一犹豫,解开那女子下身衣物,隐约可见露出的小小头颅,不由脸现喜色:“快生出来了!”忽觉男女有别,如此私窥大是失礼,脸上一热,低头握一握那女子的手,道:“别担心。”转过身一低头看到自己腿上箭创,方觉剧痛钻心刺骨,险些栽倒在地。他定了定神,咬牙拔出箭,顿时血涌如泉。瞥见那女子苍白的脸上满是关怀之意,强笑道:“一点小伤,不碍事。”撕了片衣衫便要胡乱包起。那女子喘息著道:“药……我的──包袱……”话没说完,又被剧痛苍白了脸,大叫起来。 包里除了女子换洗的衣服外果然有些金创药、火石火绒之类,甚至还有一柄短剑。如果不是天生心细如发,便是已经习惯在外漂泊了。雷旋看了看这女子未足双十,已有些风尘之色,不禁微微怆然。 忽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孩子已经呱呱落地。雷旋心中猛的一跳,泪水夺眶而出。这生的喜悦让他长久以来第一次真正感到快活。年轻的母亲脸上既疲惫又温柔的神情使她增添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光辉,这果然是身为女子最美丽的一刻。雷旋心中赞叹,用短剑割了脐带,不料手上一松,那剑出鞘後朝自己的手掌斩去,只是恰好斩在那残掌的断指处,没有伤到。这剑倒真是奇怪,拿在手中,像是一颗心脏在手里跳动。他不敢再想,割短脐带後就合上剑鞘。 那婴儿身上有些粘污,要是有热水就好了。可是这种地方,就连雨水都冷得刺骨。 可怜的孩子。 雷旋脱了自己的外衣把婴儿包好,小心抱起这个只有他手掌一般大小的婴儿。女子轻轻的声音像是低叹:“只有七个月大……是男孩麽?” 雷旋以为她会想先看看孩子,听到她发问,呆了一呆。此时天色已暗,对他而言已经很难看清,只得又解开一点,低下头去看,看了良久,才笑道:“是女孩儿,十足一个美人胚子。”这麽小的孩子哪里看得出美不美?其实刚出世的孩子都皱得和猴子一样,他这麽说,分明是安慰人的话。 “女的有什麽用?又报不了仇。”女子叹息一声,脸上并无仇恨之色,反而笑了笑,“小兄弟,这次真的多谢你,你也叫雷旋是麽?” 这个也字,著实让人难受。雷旋点了点头,怀里的婴儿啼哭不休,情急之下便用手指让她含著,哭声戛然而止。那女子笑了笑道:“我来喂吧。”说著视若无睹地解了衣衫,抱过孩子,在雷旋面前喂起奶来。 雷旋有些尴尬,站起身道:“我去找些干柴,顺便看看有没有可以充饥之物。” 那女子忽然说道:“现下已经是酉时了麽?那离明日子时没有多少时辰了。跟我说些话好麽?” “姑娘要说什麽?” “你已经知道我是苏月,大概不知道我是哪一个苏吧。我是昆吾溪苏氏。” 雷旋微微一怔,昆吾与龙泉都是名剑所出之地,但近年来昆吾溪已远远不如龙泉鼎盛,只除了一口无妄剑,但也是上古的利器真钢翻铸而成,远不及龙泉宝剑那麽出名,若说她是因为她是铸剑师而被玄天门追杀,也说不过去。 似乎猜到雷旋心中所想,苏月儿幽幽道:“你道是李沐要我铸剑我不肯才被追杀麽?错了,是因为这个孩子,她是李思齐的骨肉。李沐斩草除根,只要是李思齐的孩子,他都不会放过。” “住口!小沐不是这种人!”雷旋大怒,心中的疑云却似忽然撕开,让他措手不及。 “你果然是玄天门的人,为那李沐说话。”苏月儿柔声道,“但你不信也是应该,他杀人时只说是叛徒,又怎麽会说是前门主的骨血?李思齐不止这一个女儿的,到现在也只剩这一个女儿了。其他的,都死了。那些侍妾和孩子的血水流了一地,你没有看见……全都是血──全都是血……”她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喃喃地翻来覆去只是不停重复这一句话。 雷旋当然知道李思齐有过很多女人,倒不知连昆吾溪老人的後裔也和他有不清楚的牵扯。以苏月儿的家世,不是正室也应是依礼数过门的,但这女子头梳双髻,仍是未嫁的妆容。苏月儿忽然厉声道:“我虽承认她是李思齐的女儿,但我却不是他的妻子,他是个混浊东西!” 听她口气,像是被李思齐所骗的有夫之妇一般,雷旋讷讷不能答,便道:“那你为何离开你的丈夫?你岂非对他不起?” 苏月儿的声音低下来:“我是对他不起,我一世也对他不起……雷兄弟,你说要是我见了他,他会不会原谅我?” 世间男子焉能原谅不贞不洁的女子?她问得也太过天真。雷旋苦笑道:“我不知道。” “如果是你呢?会不会原谅我?”苏月儿紧紧扯住雷旋的衣袖。 “我?我不会有妻子的。别想太多,安心养好身子便是。” 苏月儿仍然扯住他的衣袖不放:“你听我说。”雷旋看见她的神态似有异常,便道:“好,你说罢。” 苏月儿惨然笑了一笑:“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爹给我卜了一卦,卦象说我不能活过十九岁,今晚过了子时,就是我十九的生辰了。” 雷旋勉强笑道:“别信这些鬼话,不会的。”他就是被这些“鬼话”所害,现下安慰人自己也觉得十分无力。 “我爹带我去找布衣神算,大师批的也是一样的命书。但又说如果我能找到一个人,便能改了命格。只要我能嫁给一个在我十八岁那年生死攸关之际救了我的人,便可活到耄耋之年,否则便会在颠沛流离中死去。去年的时候是真的见著他了,那时我被人下了药,迷迷糊糊的,就把李思齐当成是他,失了贞节後,再也无颜去寻他。李思齐枉称天下英雄第一,却是无耻之辈,我……我假称我是出身贫寒的女子,他看我长得……长得不错,便说可以收我为侍妾,但要想当正室,却是休想。他以为我是为了成为门主夫人而给自己下了淫药自荐枕席也还罢了,却不该出言侮辱我,说我是个不要脸的女子。我一怒之下离开玄天门,但那时我失了贞节,也不敢回家,就在江湖上闯荡,才知道那人已经──已经死於非命。半年後我莫名其妙地被玄天门的人追杀,就到总坛去理论,看见所有与李思齐有关系的女人都──都被聚在一起杀死……”她说到这里,脸色又禁不住的惨败,似乎想起那场恐怖的屠杀,半晌後才道,“他死了,也是因为我的原因吧,我要是能在当初找到他与他成亲,一同隐居了,便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但是,我终是个不洁的女子,就算找到他,他也未必肯要我。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他对我说过的话,从没有人跟我说过,後来也没有。直到今天……”她的目光忽然热切起来,凝视著雷旋,“雷兄弟,你能不能再说一次给我听?” 雷旋看她说了那麽多话似乎已经竭尽全力,也知道她并没有说谎,但她的话他并不是很明白,想是她分娩後心绪混乱,也不知自己说了什麽,到後来才知李思齐并不是那个“他”,最後这句是确实不懂的了,不由道:“说什麽?” “你跟我说,别怕。这麽多日子以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说别怕。”苏月儿的泪水忽然潸然而下,微微一笑,她本是个美丽女子,绝不仅仅是她自己所说的“长得不错”而已,这一笑使她苍白的面孔顿时生动起来,“我知道,你也是一心一意为了我好的,并不是像别人一样想占我的便宜,虽然你与他声音容貌都不相同,但我听起来,也是一样开心。” “别怕?”雷旋呆了一呆,没想到这个女子想听的居然是这句。 “再说一次。”苏月儿闭上眼睛,脸上忽然现出少女的羞涩,让雷旋也禁不住微微心动,颤著声音,又说了一遍。只听苏月儿道:“雷大哥,那天我看见你像天神一样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觉得上天对我不薄,可惜天意终是弄人,让我破了身子……”一滴珠泪缓缓流过粉颊,雷旋忽觉不忍,用手轻轻拭去,道:“那人也姓雷麽?” 苏月儿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情不自禁,赧然垂下头,仿佛处子的娇羞:“是,他就是玄天门原来的天权堂主雷旋。” 雷旋後退几步,脸色一般惨白:“我……我什麽时候……”什麽时候惹下的风流债? 苏月儿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又不是说你。”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24 章 19 雷旋说不出话来,或许也只是一面之缘,无意救了她,但是他是怎麽也想不起的了。 只听苏月儿幽幽道:“虽然你也是好人,但并不是每一个救了我的人我都可以嫁给他。说起来,李思齐也为我解了情毒,算得上我的救命恩人,但我命中注定那人若是他,我宁可死了也不嫁。你不明白的,我那日一见到他,就知道是他不是别人。後来听说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下去,支撑这些日子,只是为了这个孩子而已,现在孩子也已经生下来,我也可以到九泉下去找他了。” 雷旋低头看她,此时已至深夜,益发不能看见什麽,四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感觉到她一双妙目明波莹莹,似乎凝视著自己,又似乎没在看一般──她心里一定在想著那个他吧。说什麽一见到便知道是那人,现在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她却不知了。雷旋忽道:“要是他没死,却毁了容貌,变成残废,又或者……或者根本不是个男人,你还会不会嫁给他?”话一出口,他颇吃了一惊,没想到会说出这种话来,想是自惭形秽,反而语带讥嘲。 “你胡说什麽?莫说他已经死了,就是他还活著,我也不能原谅你说这些侮辱他的话!”苏月儿的声音气得发抖,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猜测,即使武功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但他的眼睛不能像平常练武之人一般,可以在夜间视物,白天还能勉强看清,到了晚上却非火烛不可,眼下没有火烛,便如瞎子一般,只能以耳代目。 雷旋低声道:“苏姑娘,多谢你这般维护於我。但雷某并不是个好丈夫,你要是当初嫁给我,才是真正的吃苦。现在更不如以前了,不能让你开心,只能勉强保护你周全而已。而且我现在变成这样,也不敢奢望什麽,但求姑娘自珍自惜,切莫为了一个不值之人轻生。” “你……你是说你就是……就是雷旋?是那个、那个……”苏月儿的声音极是古怪,几乎听不清是惊讶还是羞怒,雷旋点头应是,苏月儿立刻怒道: “胡说!你以为我没有眼睛吗?” “说来话长,苏姑娘,我自知是配不上你的,但你若是信得过我,便与我今日撮土为香结为夫妻,也当是为了这个孩子,要是你信不过我,我也是一般护你周全。”雷旋十分恳切,心中知道是负了她。这个世间如果真有一个爱他的女子,莫说情爱一事於他而言也已是难以愈合的伤痛,今生是永不能忘记那人,单是因他不能对女子倾心相爱,也不能害了人家一世。 “那麽……这是借尸还魂麽?”苏月儿喂了孩子之後,连忙拉上衣襟,脸上热得冒火,慢慢低下了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楚,“你先前为何瞒我?” 雷旋听到她细细索索的,过了一阵又停下,心中疑惑,却道:“我说我是雷旋,你会信麽?” 苏月儿沈吟不答,那是不言自明了。 天底下会相信的,也只有害他变成这样的那个人而已,毕竟这也太过荒谬。他苦笑一下,也道:“……苏姑娘,我并非想占你便宜,要是你愿意,我明日就可修离书给你,只怕你有心欺瞒。”他还想说另有阴谋,忽然感到自己心里阴沈,已经不复以前的磊落,迷惘了一阵,轻轻道,“有件事情,还须先向你说清楚,我不能人道,这夫妻,终究是有名无实。” 苏月儿“啊”了一声,说不出话来。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就算他不是雷旋,也不能说就是坏人,但凡世间男子,若在床第之间稍胜於常人,必定沾沾自喜,恨不得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若是真有所不举,也隐晦其词,恨不得连妻子也瞒住,但他如此坦陈,想来是另有原因,可以肯定他是不愿占她任何便宜了。心念一转,她低声道:“我不在乎。”脸上已然有些羞红。 雷旋心道日後安定当再明媒正娶,但那时也只能薄待於她,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愧疚,但苏月儿似乎并不怎麽相信他的身份,就算相信,如今他妖魅之身,这个女子也在为方才的话後悔了吧。他心头微微一冷,忽觉自己也太多事,向苏月儿的方向瞧去,却是怎麽也看不清,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冰冷的小手握住了,拉著他跪了下来,女子的声音轻轻地道:“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我苏月儿今日与雷大哥结为夫妇,矢志不渝。”说著扯了扯雷旋的衣袖。 虽说是假成亲,但拜天地要一个女子主动,也太不成话。雷旋脸上一热,道:“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我雷旋今日与苏姑娘结为夫妇,从此倾心相待,……”他正要说下去,忽然听到一声极低的尖啸。 暗器! 他一直用耳倾听,此时反应自然极为迅速,刚刚将苏月儿扑倒,“砰”的一声巨响,那暗器已经完全嵌入身後的大树,树上的雨水哗啦啦地落了下来,仿佛瓢泼一般,背上的衣服全然湿透,立时一阵寒意袭来。他低声对苏月儿道:“别让孩子伤到。”站起身,向著那暗器来处叫道,“是谁?给我出来!” 一阵缓缓地脚步声,像是刻意要他听清楚,慢得几乎让人心头发寒。 那人走到他五丈远处落定,像是有些惊讶:“你看不见?” 阴若寒?雷旋忍住心头涌起的一阵怪异之感,说道:“那又如何?” “阁下既然与我一位故友同名,在下也不好相难,你让开,我不杀你。”阴若寒说话时仍是那样慢慢的语调。 “她是我的妻子。” “还没有拜天地,不能算。” “你那位故友若在此,只怕不会让你动手杀人。” “你毕竟不是他,假冒别人,很有趣麽?”阴若寒的声音毫不掩饰嘲弄,慢慢走到雷旋近前,道:“你骗得过这个女人,也骗不过我。”话音刚落,剑光一闪,长剑已然出鞘。 雷旋闪身避开,嘶的一声轻响,衣袂已被割断一角。他目力不行,手上并无兵刃,右腿上又有箭创,要取胜很耗些时辰,却不知苏月儿如何。阴若寒要杀苏月儿,那是已与玄天门连成一气,合力对付那人了。阴若寒如果不得手,李沐也将再遣人来。 更或者,人早就已经到了。 几十招後已得平手,忽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声音从身後几十丈外破空而来,那速度说是闪电也有所不及。苏月儿的身後就是树,如果是暗器之类也不必害怕,此树虽不足十围,但要想射穿谈何容易? 但那样的速度似乎并不是暗器。慌乱像潮水一样上涌,想要救援已经来不及,忽然间,听到一声女子的惨叫。 苏月儿死了! 孩子的啼哭忽然在漆黑的深夜响起,大概是知道母亲死了吧! 无论如何,她还是死了! 雷旋心中一痛,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手掌抓住阴若寒的剑刃,夺过长剑,不顾手上全是鲜血,另一掌拍向阴若寒胸前。听得阴若寒吐了血,已经无力还击,他连忙返身回到树下苏月儿倒下的地方扶起她。苏月儿当胸中了一箭,那箭穿了树木後从她後心射入,一直穿到胸前,露出很长一截箭头。前襟湿了一片,也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 普通弓箭射程也不过一百五十步之遥,但此处何止三百步?如果是蹶张弩或许可以办到,但也须将绞盘上至极紧,才能洞金穿石。用阴若寒在前面引开他,再让人从後面下手,这个方法果然绝妙。但这样的强弓硬弩,就连他也只能勉强避过,居然用来对付一个女子,手段也未免太过。 苏月儿的声音低低地道:“雷大哥,就算做不成──你的妻子,我也……很是欢喜……” 雷旋不由浑身剧震,道:“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是……是麽?雷大哥,我胸口……好痛──”苏月儿勉强笑了笑,笑不出来,蓦然想起他夜不能视物,这笑他也看不见,不由心疼,慢慢道:“我不痛了,雷大哥。” 雷旋紧紧抱著她,只道:“别怕,不会有事的,药在哪里,我帮你敷药就会好了──” 苏月儿疼得脸都扭曲到一起,却勉强自己笑出声来:“雷大哥,你这麽傻,以後谁来照顾你?” 这个女子果真是爱著他的。他心中酸楚,道:“月儿,你要是担心就等一等,你我夫妻同生共死,岂不是好?” 苏月儿脸上忽然变色,道:“不──孩子……孩子没人爱她,帮我……帮──”她头一歪,忽然间断了气。雷旋伸手一摸,感到她已气绝,仿佛挨了一头闷棍,震在当地。胸中有什麽东西微一凝滞,涌上喉间,满口铁锈的味道。 他慢慢将苏月儿放在地上,站起身喝道:“李沐!你给我出来!” 四围一片静寂,只有初生的孩子在半夜里啼哭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凄惨。暮春的风拂过黑夜,没有一点生的气息。 20 如果李沐没有来,事情败露他也可洗脱罪名,但此时连钢弩铁骑都已经堂而皇之地出兵,倾力一击,只怕势在必为,他也应该会到的。雷旋俯身下去抱著苏月儿,月儿的身体渐渐冰冷,是再也救不活的了,他拔出箭,箭身冰冰冷冷,手也抖得厉害。那箭果然是精钢所铸,若非如此,也没有这样的力道。他放下月儿,摸索著抱起了仍在哭叫的孩子,眼眶微微有些发痛。血债血偿,月儿的仇如果他不报,也不会有人报了。 孩子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透,要是感染了风寒,只怕不易好。他一边哄著孩子,一边用手去温暖孩子的身体,真小,似乎还没有他的手掌一般大。静寂的夜里飘忽著奇怪的味道,一定有人就在近旁,而且武功高到连杀气都能一并隐藏。 孩子渐渐安静下来,鼻息轻轻的,像是已经睡著。 忽然间听到一点声音细如铁线,绵延不绝地响起,再慢慢静下,又是余音嫋嫋,他再熟悉不过,这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雷旋厉声喝道:“李沐,我知道是你!” 此言一出,忽然间万籁俱寂。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25 章 只隔了半晌,却似乎有一个时辰之久,一个温柔秀雅的男子声音才缓缓响起:“李门主,我家爱奴叫你,你怎的不答应?不觉太过失礼了麽?” 君少宜! 雷旋吃了一惊,想不到君少宜居然也到了,适才的静寂,只怕正是两人正在相持。 只听另一个年轻清朗的声音回道:“我还道是谁养的东西这麽厚颜无耻,居然敢冒充我门下,却原来是二公子的人。听说二公子最近很是宠幸一个叫做杨芝的小倌儿,莫非就是这位自称雷堂主的兄台?” 君少宜轻声一笑:“听说小李门主少年英雄,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不仅阴谋百出,还牙尖嘴利的,让人讨厌的很。” “彼此彼此,阁下风范,也让人刮目相看,在下真是钦佩万分。”两人的年纪都尚轻,词锋上都不肯稍逊於人。 “我也很想看清楚你。来人,掌灯!”君少宜一声令下,顿时灯火齐明,亮如白昼。其时掌灯於其他人而言并无多大用处,江湖中人但凡练武,都会防著别人夜袭,如若不能在夜间视物,便如同废了一双招子。虽然黑夜莽莽,李沐的面目并不是一清二楚,但一举一动已是分明,盘绕在他心头的反而是雷旋的一双无神的眼睛,像是目力极弱,连常人也不及。 不知道他是怎麽变成这样,以後会不会变成一只眼瞎目盲,只会淫欢浪叫的虫子。但这个样子让别人看见,一定不会放过的,君少宜秀眉微蹙,要是任人欺辱,还不如自己欺辱了。他方才与李沐对峙良久,不肯落半点下风,直到雷旋成亲时忽然又气又怒,竟被李沐得了手去,但苏月儿之死正中他下怀,便浑不在意。要是苏月儿活著,他也要想办法杀掉。他对雷旋势在必得,自然不会允许他落入他人之手。至於旁人,死多少都不相干。 雷旋只觉一阵刺眼,良久才能睁开双目,只见君少宜与李沐二人站在十余丈远之处相向而立,衣袂飘飘,口含春风的,正是君少宜。另一个英气勃勃,眉间不消一股沈郁之气,自是雷旋视若亲弟的李沐了。李沐年方弱冠,却早已有大将之风,令人顿生前浪之心。但城府之深,只怕七旬老人也会心寒。雷旋不由心头一阵绞痛,他终究是没有看清任何一人。 二人身後各自站著门人弟子,那十六骑竟不知怎的,只硕果仅存了七人,还有一人明显带伤,想是早已恶战一场,但其余诸人,之前还未见面,却有大半是旧识,其中一人手执铁弓,却是玄天门的七堂堂主之一铁无锋,那铁弓长约七尺有余,却只到他眉间,神情刚硬,便如铁塑一般。想来也是,此弓如果没有百钧之力,是怎麽也拉不开的,玄天门上下,若说膂力之强,铁无锋的确是数一数二。 君少宜身边却似乎全是仆役女婢,但其中一婢还是是在水庄见过面的解语,想来这些仆役也都非平庸之辈。 李沐看到君少宜细致的容貌,似乎微微一震,立刻便已清醒,移开目光,微笑道:“二公子自己就长得如同戏子一般美貌,还用去找别的美人麽?” “李门主,莫不是你也看上我了?”君少宜笑道。 李沐但笑不语,只道:“听说这个小倌儿精湛刺绣之技,就连天下第一神针韦七娘也是有所不及,我看他拿刀子的本事倒是可能会比拿针的本事还大,二公子这般文文弱弱的,恐怕没法子消受,不如就送给我了罢。” 君少宜抚了抚鬓发,嫣然一笑,其时他已作男装打扮,这一抚虽让人觉得不伦不类,但他做来从容不迫,自有曼秀温雅之态。“李门主也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那个孩子我管不著,你想杀就杀,但我家爱奴脾气很坏的,连我都要让三分,只怕李门主更是消受不起。” 雷旋正想君少宜如此大反常态,究竟会有何目的,现在再也隐忍不住,大怒道:“谁是你家爱奴?” 君少宜淡淡一笑:“如何?我没骗你吧?他脾气很坏的。你要是想杀这孩子,我劝你最好背著他偷偷杀,否则说不定他会跟你拼命。” 他和李沐打过後,无论谁赢谁输,都是君少宜渔翁得利了吧。雷旋心中冷笑,却听得李沐道:“我们真打起来,二公子当然是不会置之不理的了,是麽?” 君少宜慢吞吞地道:“李兄说哪里话来?爱奴要打架,做主人的当然不会不管了。否则他要是输了,岂不是大伤我的薄面?” 李沐的右手移到腰间剑柄上,淡淡说道:“说来说去,二公子还是想护著这孽种,看来你我下月初三之战要提前至今日了。” “此处是君家地境,阁下若是不怕吃亏,在下更无异议。” 此言已是厚颜之至,李沐也不生气,沈声道:“还没听说过二公子还是个谦谦君子,不肯占人便宜,今日忽然如此客气,只怕是力有不及,今日难以迎战吧?” 君少宜眼睫动了动,笑道:“玄天门的耳目果然灵敏,其实我确实是体有微恙,不便收拾你,但阁下若是执意要求,我也无可奈何,只好占占这地势之便了。” 君少宜竟然真的想动手,此时连雷旋也猜不透他的用意,只见君少宜懒懒散散的样子,似乎胸有成竹,却看也不看他一眼。 李沐明显停了一停。实者虚之,君少宜既然如此说,不定早已外强中干,不堪一击,但此人素来狡诈,只怕又是引君入甕之计,不可不防,此处又著实是君家范围,他也低估了君少宜,否则便不会让十六铁骑折损了九人之多,便沈吟道:“二公子既然这麽说,在下也不好相违。今日得见尊范,真乃三生有幸,二公子不仅姿容绝世,而且胸襟博大,能眼睁睁看著爱奴在眼前娶妻而面不改色,实令吾等望其项背。”他忽然回头看了雷旋一眼,笑道,“不过也难怪,这小倌儿表面上一本正经的,骨子里全是骚媚之气,能得二公子宠爱也属平常,二公子如肯割爱,说不定在下也是一般的宠爱有加。” 君少宜微微一震,脸上忽然带著一丝杀气,冷冷道:“关你屁事!” 李沐此言纯乎试探,只因传言君少宜对他的男宠十分爱护,今日一见,似乎确有此事,竟然为了这个男宠君门几乎倾巢而出,便笑道:“二公子是在吃醋麽?为大事者不拘小节,二公子莫要因为私情而误了大事。” 君少宜号称风流浪荡,无情无心,原来也是有弱点的。此次南下,大半是为探敌,此时已经算是大功告成了。至於那婴儿,日後再杀也不迟。他仰天大笑,随即拱手为礼,便要扬长而去。 雷旋忽然道:“且慢!” 李沐停住脚步,也不回头,淡淡道:“杨公子,你不知道狗仗人势是最让人讨厌的吗?” “李沐,我不管你当我是谁,杀人偿命,我不会放过你。”雷旋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李沐转过身,打量他片刻,神情似笑非笑:“你想怎麽不放过我?” 21 雷旋抱著孩子,拖著脚慢慢走到解语跟前跪下:“解语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解语脸色惨白,眼角瞟了君少宜一眼,发现他并无不豫,方道:“小婢尽力而为。” “这孩子……你帮我照顾她,只要片时就好,可以吗?”环顾众人,也只有她能托付,无论如何,君少宜都会留著这女婴一命,日後无论是威胁李沐还是以为女婴复仇为名北伐,这个婴儿都堪当大用。既然有机会制掣李沐,君少宜自然是不会放过,那麽婴儿的性命应该是可以保住了。 解语有几分踌躇,君少宜神情冷淡,似乎无可无不可。雷旋又道:“她一出生就没了爹娘,解语姑娘,你是好心人,可怜可怜她吧……”他说得哀婉,像乞丐在街头行乞时求人的姿态,众人的脸上都有些厌恶,一个男宠到外面去勾搭女人後回来还要让主子帮忙带孩子,当真无耻至极。 李沐似笑非笑看著君少宜:“不知二公子意下如何?” 君少宜面色铁青,道:“解语,答应他。” 李沐神色如常:“我等追杀余孽,二公子还是不要阻拦的好。” 君少宜悠然道:“我的这个爱奴武功甚佳,我阻不阻拦,实则毫不相干,你若能胜他,我自会放人。” 此时解语已经接过孩子,只觉眼前一花,雷旋已没了踪影,再见他出现时,他手上已经提了一口刀。那刀正是身边一个仆役的佩刀。此人其实早在江湖中成名已久,竟然莫名其妙地腰间一轻,按了一按才知被人夺了刀,甚至连刀鞘都被解了下来,不由脸色甫变。 雷旋慢慢拔了刀鞘,刀身光芒流转,火光映照下竟然隐隐有血光闪动,他道:“七星龙渊,陌露龙鳞,这应该是青城派镇山的刀剑双璧之一龙鳞刀了,不知阁下哪一位前辈,此刀暂且借来一用。” 那汉子脸上闪过一丝惊惶,看到几十道目光朝自己射来,不由怒道:“你这兔儿爷知道什麽,这刀明明是我请人打造的,什麽陌露龙鳞,还给我!”他其实就是青城名宿之一,当年为了这口名刀杀人之後诈死下山,这些年来,青城派一直不忘查找真凶,他自己也不敢在人前用刀,这刀其实已经作废。他一直视若生命的宝刀就这样被人轻易夺走,不由惊怒交集,冲上前来便要夺刀,雷旋横过刀鞘格开他手,顺势在他虎口处一击,再将刀鞘放到他手上:“我用完之後,自然归还。”那人手上一麻,愣愣地接过刀鞘,脸上尽是灰败之色。学武数十年,连一个男宠都打不过,还不如抹脖子算了。 雷旋走到李沐面前道:“玄天门以武为尊,那麽在下今日以武会友,切磋武技,如若在下能侥幸胜得一招半式,那麽就请暂且寄下项上人头,阁下以为如何?”以宝刀与人比武,就算是胜,也有些胜之不武了,但是今日拼尽全力,也要将李沐斩於刀下。 “就凭你这只小兔子还不配我们门主出手,还是回家让男人操蛋去吧!”说话的是站在李沐身後的随身侍卫陆安宽,他死皮赖脸跟著南下,李沐也因他服侍周到的缘故将他带在身侧,弟兄们素来看他不起,不愿与他说话,他憋了好久,现在好不容易说了一句,自以为是得意之作,不料李沐喝道:“闭嘴!”他不敢再说,垂头丧气地退了回去。 李沐点了点头道:“你的武功不错,想要为你的妻子报仇麽?”他面庞犹带稚气,但说话已经老气横秋的,雷旋有些茫然,当年那个有些负气骄傲的少年居然变成这般模样,如果他没有将他引入这江湖之中,大概今天见到的会是一个及第的少年进士什麽的吧。说起来,若说要杀李沐,他也没有这个资格,还要担上一半的教导无方之罪。 “小沐──你长大了……”雷旋低声道,看到李沐有些愕然的表情,叹了口气,朗声道,“李门主,请赐教。” “你要依我们玄天的规矩,那麽我亦可请人代劳,铁堂主,麻烦了。”口中说著麻烦,语气却不容拒绝,铁无锋哼了一声,将手中长弓交给身後一人,那人双手接过,手不由往下沈了一沈。铁无锋拔出长剑,走上前道:“请。”他本来动也不动,便似一尊石雕,现下说了话,依旧冷酷至极。 要是让人代为出手,如果这人输了,也当是本人输了。但李沐自己出手,身为主将,便无法压阵。李沐如此信任下属,已然胜过李思齐许多。铁无锋若是与他有隙,当然也可诈输,但众目睽睽之下,自然难以作假,铁无锋也知道这一点,心里不由一懔。如果与李沐易地而处,他就算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也要权衡再三,李沐想也不想,显然更胜他一筹。 在玄天门每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中,雷旋与铁无锋一直难分伯仲, 雷旋虽然以前是有所顾忌而没有出尽全力,现在的身体已经有些娇小,一进一退之下也未必能取胜,而且腿上伤处痛得钻心刺骨,更是困难。但剧痛中,又有些发痒,像是已经结了痂,好得这麽快,也算是这具身体的唯一好处吧。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26 章 雷旋横过刀行了一礼,道:“铁兄请。” 铁无锋看看他,忽然道:“跟我称兄道弟,你的勇气在我见过的男宠中,也算可嘉。” 雷旋无言以对,只好道:“谢谢。” 他话一出口,人已冲上前去,脚一点地,人一跃而起,在空中,举刀劈下。 无论是拳法还是剑术都没有一上来就抢攻的,这是快刀!铁无锋吃了一惊,举剑便挡,肘上微微一震,知道自己的重铁剑上已经有了缺口。这剑本身不是凡物,虽然雷旋手中的也是宝刀,但若无深厚功力,也无法使剑有半分破损。一刀刚过,另一刀又到了,几乎在一瞬间劈出十几刀,众人只看见刀剑光芒闪过,撞击的声音不绝於耳,都不禁有些吃惊。雷旋瘦瘦弱弱的,就算武功高,走的大概也会是方才夺刀时使出的身法,以小巧腾挪为主,不料一上来便使出这般硬碰硬的招式,并且丝毫不落下风。 铁无锋的脸色有些难看。剑法中从来没有以刃对敌,只有斩刺之技,但雷旋的刀法太快,而且全是俯攻,就算看到破绽,也不一定能刺得到,使他不得不横剑来挡,铁无锋心里知道,这名震天下的重剑,已经在这样快速的进攻中逡裂,只要再挡两刀,只怕立刻碎成小片。 他的手臂已经有些吃不住力,万幸雷旋的身形渐落,眼看攻势已经结束,铁无锋不由松了口气,然而雷旋忽然左足一点他的肩膀,又是一跃而起,半空一个筋斗,接下来似乎是又一轮的快刀。铁无锋脸上已经有些惊惧,再一轮下来,即使他的手臂可以承受,这剑也也无法承受了。他暴喝一声,一剑刺向雷旋,雷旋在半空中无法借力,又缓了一缓,眼看就要落到剑尖上,众人都是啊了一声。即使深知他如果避过这一剑输的只怕是铁无锋,玄天门中弟子也为他担心,暗想这个美貌男子切莫被铁无锋那没人性的老狐狸给一剑刺死了才好。 火光照射下,铁无锋惊惧的神色分明,雷旋犹豫一下,左足足尖一踢剑脊,人向後轻飘飘地掠过,仿佛落雁。在这刹那之间,重剑的剑身忽然一片片粉碎落下,倒像是他踢碎的一般。 身形落地时,采声如雷。陆安宽小声问道:“门主,这人武功很高啊,怎麽没听说过?”李沐脸色铁青,没有回答,心知此时如果铁无锋认输,那是水到渠成的了。 铁无锋手持一把空剑柄,呆呆站著,脸上震惊愤怒至极。 雷旋道:“在下只是兵刃占了上风,阁下是不是要换兵刃再来比过?” 龙鳞刀并不远胜重铁剑,但他抢攻在前,要铁无锋承认就这样两三招败在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手上肯定会成为他心头之耻,士可杀不可辱,就算是铁无锋动手杀了苏月儿,他也不能因此而折辱一个铮铮男儿。 铁无锋大喝一声,冲上前来,一拳击向雷旋面门。雷旋侧身避过,也不再使刀,与他近身肉搏。 两方人马相对而立,李沐忽然笑道:“想不到二公子的手下也有练这样的武功,难得啊难得。” 君少宜微笑道:“你不必试探我的口风,他的武功像出自你们天玄门很奇怪麽?我也有练过玄天的功夫,还想请你指点一下。”要是雷旋的身份被李沐知晓,只怕他会从中作梗,好在雷旋自己引以为耻,自然是不会说的。 李沐打个哈哈,说道:“不必。”心中疑惑更深,抬眼向那女婴望去,似乎若有所思。解语抱著孩子轻轻摇晃,一边哼著奇怪的歌谣。火烛没了油蜡,渐渐一盏盏熄灭,东边还没有亮起,於是又陷入一场黑暗之中。 君少宜忽道:“解语,把孩子给我。” 解语吃了一惊,道:“公子,你……” “你怕我杀了她麽?”君少宜冷冷笑了笑,却没有生气,“你放心,我不会的,我是防著有人会趁机动手。”解语依言将孩子给他,看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便退到一旁。 真小的小东西,要是真是他生的,非一把捏死不可。他的手在婴儿滑嫩的面颊上轻轻抚摸,道:“李门主,这小孩还真是可爱,我认她做义女了。” 22 李沐神容不变,淡淡道:“二公子要是不怕丢人,请随意好了,难道还要我同意麽?” 君少宜微微一笑,他知道李沐是想否认孩子的身份,便道:“我丢什麽人?我的爱奴虽然经常捡些阿猫阿狗的小玩意儿回来,但总的说来还是很乖的,难道你还会认为他是孩子的爹不成?他自己也承认是个天阉,你方才也听到了。”君少宜在软昵轿中和雷旋缠绵过,知道雷旋只是在欺骗那个叫做什麽月儿的女子,不想做她真正的丈夫,虽然大抵他现在已经後悔失言,让那麽多人听到,但是说的已经说了,再否认也没用,於是加油添醋,刻意说得更是不堪。暗夜里听到雷旋的气息忽然转急,君少宜不禁暗自得意。 李沐转头看了看,道:“是麽?我听说男宠去了势都会没什麽意思,天阉的大概也不怎麽样吧。” “李门主有所不知,这个天阉麽,和去势大有不同,那里是天生长不大的,如同春蚕一般,小巧玲珑,袖珍可爱,是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君少宜说到自己的专长,顿时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突然的漆黑使得雷旋已然处於下风,现在听到君少宜说的这些无耻谰言,更是气得发抖,一不留神,右肘的曲池穴被铁无锋撞了一下,顿时一条手臂酸麻,那刀已经拿不稳了。铁无锋冷笑一声,也不夺刀,飞起一脚,向雷旋的下阴处踢去。这一招很是阴损,但是对於江湖上人人轻鄙的脔人男娼来说,用再毒的招式也不会有人同情。铁无锋已经算是输了一个回合,要是靠夺刀取胜,也赢得不够光彩,只有狠狠地侮辱雷旋一番,方能把输的那局丢的面子给讨回来。 雷旋听著来势,左手急出,忽然便扣住了铁无锋的脚踝,他右手还麻麻的,但是握刀已经足够,要是举刀一斩,铁无锋的一条腿就报废了,铁无锋挣之不脱,脚踝处被制,腿上也不能用力,看他举刀,不禁暗暗咬牙,却觉被握住的地方十分舒服,那手倒似比任何女人的手还要滑腻无骨,甚至软进人的心里去,怔了怔,仔细看了看雷旋,只觉此人满身血污,却掩不住些难言的妩媚,心里不由微微一动,忽觉雷旋的内息大为动荡,使他很是惊奇,高手过招,不该如此内息不定的,除非是情绪不稳。他生出一种隐秘的想法,但这样的想法也太过不可思议。 要杀昔日的袍泽并不是容易地事,雷旋犹豫一下,放下了刀,往前一送,便即松手放开铁无锋,抱拳正想说些承让的话,忽然一阵劲风扑面而来。 他未曾想到铁无锋输了居然会不认,要躲避已经不及,腰眼处忽然一麻,整个人不由软倒下来,不由又惊又怒,但铁无锋绝不是那种无耻之徒,他要反悔,想必是因为心里不服。这样的身体样貌,是难以令人服气的吧,无论怎麽看,他都只像一个娼妓而已,根本不足以服人,但是为何到不惜偷袭的地步?他绝望地胡乱挥出一刀,铁无锋轻而易举地闪过,左手五指撮拢,一拳打向他前胸。 要死了吧,终於到头了。 他心里想著,合上眼睛,心里涌起一种奇妙的安详之意。 只觉胸前火辣辣地一痛,像被鹰爪抓过,却不是锥心刺骨的疼痛,像只擦破了皮,睁开眼,仍是黑漆漆的,听得见所有人加剧的呼吸。原来铁无锋最後还是收回这一拳,但五指张开,还是伤到了他胸口,有些液体滑过,想来是渗了血。他身上本来已经是单衣,这般一抓之下,那衣服已经撕坏,半遮半掩之下更诱人三分。 铁无锋呆了一呆。他并不想占人便宜,但这般取胜也算不要脸了。也不知怎的,竟然非要胜过他不可,但又不是真的想让他死,只是想……看见他凄惨地摸著胸口上的伤处,像在看有没有流血,不由心中微微一痛,上前道:“伤到了麽?我看看。” 君少宜脸上难看之极,怒道:“你敢再碰他一下,我杀了你!”他随手把孩子扔给解语,便要将铁无锋一把拉开。 李沐伸手拦住,笑道:“二公子想以多欺少麽?还是车轮战?” 君少宜定了定神,发现自己适才居然如此失态。也吃了一惊,冷冷道:“玄天门都是真英雄好汉子啊,技不如人,还死皮赖脸的。” 看他方才的样子,是真的准备死的,心口忽然像被铁钳攫取一般,慢慢顺了口气才缓过来,君少宜对下人使了个把灯油续上。 “还没有比试完,不能妄下定论。”李沐笑道,唇角带著淡淡的讽刺之意,原来居然连君少宜自己也不知道,他脸上已然露出的那种既爱且怜的表情,这应该就是他的软肋吧,要是能生擒此人,恐怕比杀了那女婴更有用处。 场中雷旋又和铁无锋斗了起来,原来铁无锋那一探,让雷旋以为是不怀好意,挥刀拦住。但这回铁无锋用了轻功步法,身形顿时轻盈许多,旁人只见他拳掌迅速,出拳有力,但看不清招式,只见一团人影,又听得雷旋的喘息声加重,都道是什麽了不得的武功,玄天门众纷纷喝起彩来,君门中人只都怒形於色,却是无可奈何。但这样的打斗著实有些古怪,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用小巧的轻功身法,那个本应身轻如燕的翩翩男子却是一拳一掌,中规中矩。 雷旋心里暗暗叫苦。虽然铁无锋拳脚如风,但两人从未相交,要是真的拳拳到肉还好些,偏偏只在他腰臀流连,会阴处更甚,明显意存轻薄,虽然得手的次数不多,但只一下便一股热流从脊髓流窜而上,惊惧中微带著战栗的疯狂,黑夜的春风忽然拂过一阵甜香,沁得身上都有些酥软起来。 “且、且慢!”雷旋颤声道,“你再这样,我可要动刀了!”他清脆的声音本来故作粗豪,但这一句说来软媚可人,让人不由怦然心动。 铁无锋虽然表面上冷酷无情,但是在床第间也曾对女人软语相陪,恍惚之下竟把此话当成是娇嗔,低声笑道:“你舍得麽?”猛地警醒,顿时沈声道,“就算你动刀也打不过我。”可惜先前那句话声音虽低,但已清清楚楚传进众人耳里,不由都一阵错愕,人人面面相觑。 君少宜已经气得脸色发白,正要问怎麽还不掌灯,那灯火已经一盏盏亮起,照在雷旋带著红晕的脸上,益发显得娇豔,众人都有些眩目,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只见他气喘吁吁,双手举刀过顶,正要劈下。 铁无锋动也不动,似乎觉察到他的无力,果然雷旋手一松,那刀已经掉到地上,人也软倒在地。 就要发狂了吧。两个人心里想著,齐齐望了对方一眼,雷旋先移开了目光,慢慢在地上爬著,想要拾起龙鳞刀。 铁无锋忽然一脚踏上刀身,阻止他拾起,淡淡道:“胜负已分。” “你……你武功高强,我自愧不如。”雷旋低声道,声音有些轻微的发颤。就算能胜过天下所有人,也是没有用的,注定要遭人鄙视,他仰起头,怆然笑起来,早该杀人的……只有死了的人才没有办法反悔,他的妇人心肠终於还是害得大仇不能报。 不知如何,铁无锋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恬不知耻,他发现轻微的碰触会引起雷旋内息的紊乱而在比武中刻意如此,虽然在比武中是无所不用其极,但是要算起来,也是他先输了。但认输的话怎麽也说不出口,看见他半身伏在地上,仰起头极是惊心动魄的一笑,不由心神大震,不由自主移开脚,让他取了刀,说道:“你没有输。” 李沐也知己方是占了极大的便宜,看见铁无锋失魂落魄的,想不到连这人也无法避免。不禁有些忌惮,这个男宠要是哪天到了手,最後必须得毁掉,否则後患无穷。念头只稍稍一转,便朗声道:“既然一个赢了,一个没输,那就是平手了。二公子,你看如何?” 君少宜只见雷旋逆转刀尖,对著自己心口刺下,哪有空理会他,早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夺刀,心中惊怒交集,不由破口大骂道:“你疯了麽,雷旋?”那刀已经深入寸许,血流了出来。雷旋脸色毫无颓败,反而妖豔已极,他一手扶著心口,微带一丝苦楚,低声道:“好痛……”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27 章 “痛你还要刺?活该。”他的声音居然温柔甚於责备,君门下的仆婢心底都涌起一阵寒意,这样的温柔与他每次杀人前的语气殊无二致。 李沐极力忍住惊讶骇然,道:“二公子方才在叫谁?” 君少宜淡淡说道:“我没叫谁。”顺手便将雷旋拥入怀中,轻声抚慰。 23 天边渐渐发白,火烛的光芒黯淡下来,一切都快无所遁形。雷旋的脸上现出忧郁的笑意,马上又变成一种痴痴的憨态。 君少宜抱著他,另一只手上已拿了根长针,本想刺入他背脊尾椎大穴,使他就算是冲开穴道下半身也已无力动弹,一时间竟然刺不下去。 李沐有些疑心,方才见到的内家拳法是不传之秘,而且能够使得这般沈稳凝重,仿佛渊停岳峙的,多年来他也只见过一人而已,但看见雷旋妖娆的神态,又有点迷惑。君少宜并没有故意不让他看到雷旋的容貌,想来就是认为让他看见也无所谓,而且一只手还在这个人身下游移不止,也不知干些什麽,但这个人却毫无不悦之色,反而既是痛苦又是快活的表情,喉间还发出一种奇怪的低吟,弟兄们看见一个个眼睛都直了,也有的露出厌恶的神色,但只是少数,只听得到低声议论:“果然淫荡……” “我早就说了,一看就像个荡妇,你还不信。” …… 不会是他的,怎麽可能? 就算真的是阴错阳差,但那人铮铮铁骨,岂会当众忍受这样的侮辱? 李沐犹豫一下,仍道:“二公子,借问一句,听说有人曾在洞庭湖上看见你和我门下天权堂主雷旋一起游湖,不知是真是假?” 君少宜淡淡道:“你自己门派的人管不好,倒跑来问我要人,也真奇怪的很。” 这麽说,是确有此事了。李沐不知是悲是喜,心中五味杂陈,怔怔看著雷旋,道:“二公子,有件事情想要问一问这位……杨兄,不知可否?” “好啊,你想问什麽,尽管问。宝贝儿,李门主要问你问题,你可要好好回答。”血已经不流了,君少宜抚摸著雷旋的心口,感到底下心跳忽然加剧,不禁微笑,另一只手微一用力,那长针终於刺入骨髓。 尾椎一凉,忽然一阵剧痛将他从不适中惊醒,抬头便看见君少宜微笑中冰冷的目光。 这是威胁! 他冷笑一声,正要反唇相讥,看见君少宜的美丽容貌慢慢接近,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要是答的不对,我就只好大义灭亲,给我义女照三餐毒打。”雷旋惊怒交集,将他猛地一把推开,支撑著便欲站起,却发现双腿根本无法使唤,不由大惊变色:“你……你……” 君少宜哈哈大笑,便想将他再度揽入怀中,一声尖锐的声响,面前已经多了一把长剑,李沐佩剑已经出鞘,拦在他面前,淡淡道:“二公子等我问一句再说,好麽?” “哎呀呀,李门主何必那麽谨慎小心,怕我威胁他麽?你看我已经站得那麽远了,要问就快一些罢,打扰人家夫妻恩爱会遭雷劈的。”君少宜的脸上毫无笑意,要是雷旋不顾那女婴的性命承认身份可就糟糕了。雷旋被逼到这种地步,又认定他不会杀那孩子,会承认也是极有可能的,唯今之计,就是要他相信自己真的下得了狠心。他扬手叫解语过来,道:“宝宝啊宝宝,来,让义父抱抱──”他扫了雷旋一眼,看见他神色漠然,似乎毫不关心,不禁有些吃惊,解语抱了孩子到他面前,竟没有伸手接过。 李沐俯下身,半蹲在雷旋面前,咬了咬嘴唇,道:“请问,你可曾见过我雷大哥?” 就算没有那孩子,也难开口的吧。雷旋看著眼前年轻英俊的少年眼底的儒慕之意,不由浑身一震,低下头道:“我不认识什麽雷大哥。” “……就是天权堂主,雷旋。” “对不起,我不认识。” 李沐停了一停,低声道:“虽然他要我叫他大哥,但是我一直把他当成父叔一般尊敬,现在他有些作为让我十分失望,我不知道该怎麽办。” 能动手杀那麽多孩子眼都不眨的人,居然会不知道该怎麽办? 雷旋冷冷道:“是麽?”忽然间,他一把抓住李沐的手,“我告诉你怎麽办,你杀了他!”一口血腥的液体涌上喉间,硬是生生咽了下去,一滴血仍延唇角流下。 慢慢地,瓠犀微露,媚眼横斜,居然笑了一笑,那笑容冷冷的,有些嘲弄,仿佛看透三界众生的庄严,却带著丝妖异的血痕。 李沐被抓住时吓了一跳,慌忙把手挣了开去,道:“不……不行!”忽觉雷旋的样子妖气得摄人心魂,不禁心头微微一荡,避开了眼,又感到腿上微凉,一双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腿,指尖在腿肚上慢慢摩挲著,说不出的挑逗韵味。李沐已经开过荤,自然知道怎麽回事,只觉那久经人事的荡妇也未必有这般技巧,慌忙之间不及思考,已经起身移开了脚,让那人直接跌到地上,不禁又有些後悔。 “李门主可是在嫌弃我麽?”他低著头抬眼一瞟,将大腿慢慢叠在一起,一只手在上面慢慢拂过,像只是在整理衣衫,又慢的有点离谱,声音颇有些哀怨。那一眼已让大半的人倒抽一口凉气,浑身气血下涌,只除了君少宜,是怒火上涨。 “小贱人,竟敢当著我的面勾引男人,你活得不耐烦了?看我回家不插穿你的屁眼!”他极度愤怒之下,居然口不择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便将他从地上拽起。雷旋下半身无力,软软拖著,也柔弱得让人生出怜惜之意,口中说出的话却让人目瞪口呆:“二公子,你不行。就算你插穿了我也没用,你阳精总是不泄,难道要我饿死麽?” 这是个真正的妖物! 君少宜心头一寒,又舍不得放手,便道:“我不信没男人你就真的活不成。” 众人一听,大为震惊,雷旋的风骚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君少宜瘦瘦弱弱的,却能在房事上一柱擎天屹立不倒,实是让人惊羡怀疑。但武林中什麽怪事没有,也见怪不怪了。 “二公子能让我很愉快,可惜佳肴虽美,难以果腹,颇令人为难。还是这样罢,日後想念你时,必然来与你相会,二公子你看如何?”他摸著君少宜的脸颊,轻轻吹了一口气到他脸上,竟也有芳兰之香。但男人於他,不过只是食物而已,在场所有男子闻言都汗流浃背。要是真的被此人缠上,只怕三两天就精尽人亡。 君少宜将他推倒,狠狠地按压在地上,冷冷道:“你是我的,还想跟了谁去?”转头对李沐道,“你不是问完了麽?还不走?” 李沐从震惊中醒来,面颊有些发红,立刻便镇定自若道:“那便告辞了。还以为遇到故人,却是认错了,二公子不会见怪罢?下月初三之约,二公子切莫忘了。” 君少宜淡淡道:“李门主也不要失约才好,恕不远送。” 李沐拱了拱手,扬长而去,一时间便走了一半的人。 看见玄天门众还有人一边走一边回头望,君少宜扬手便给了雷旋一巴掌:“贱货!”那唇角便破了,人也晕了过去。君少宜怒极攻心,这一掌用了内力,又有些後悔,将气都发泄在仆役身上:“看什麽看?还不给我滚!” 解语迎上来,小声道:“那个女子,可要入殓?” 一直走到半里之外,李沐的手才开始发抖,只能按著佩剑才冷静下来。陆安宽就在他身旁,竟然没有看见,喋喋不休地说著方才见到的情景。“我还以为见到妖怪,不过有那麽好看的妖怪麽?要是真的是妖怪,我死都心甘。” 一个汉子笑起来,小声道:“可惜人家看不上你。”众人都哄笑起来,玄天门纪律严明,令行禁止,是已方才没有人敢喧哗。但现在事情已经过了,李沐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於是都开始低声讨论,甚至还有人越讲越下流。 “明川,春蚕有多大你知道麽?” 徐明川是其中最清秀的,听到此言,大家都不由得哈哈大笑,徐明川涨红脸说:“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春蚕。” “哦,原来你还真的拿来和春蚕比过了,哈哈哈。” “那天大家一起洗澡的时候不是比过了吗?我又不是最小的!”徐明川气得出来。 “大家别拿明川取笑了。”一个汉子正色道,“明川的确不小,要是想看春蚕的话,哪天把那小子抓来,扒了裤子,不就见到了麽?”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李沐忽然一阵烦恶,厉声道:“玄天门上下听令!”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28 章 忽然一片静寂,却是谁也不敢出声。只听李沐缓了缓道:“务必生擒那人,越快越好,但不得损伤他毫发,违者立斩不赦!” 所有人都应声答是,却不免有些疑忌,互相望了望,没有人敢吭声。当年李思齐因宠爱冉莲云而害死了不少弟兄一事是有目共睹的,这个年轻门主不会是要重蹈覆辙了吧。 铁无锋淡淡一笑,也不说话。 李沐从容道:“君二少对此人极端锺爱,要是能生擒此人,便可成为人质。是不是本座做什麽事情,都要向你们解释?” 他最後一句,已是不怒自威。人人都是一惊,道:“属下不敢!”铁无锋有些心凉,或许,他是永远没有这个机会像这个年轻的门主一样,弑主夺权了。 天色大白。 雨後的春天早晨,小鸟儿叫得特别欢快,听不出有半分昨晚喋血的凄厉。湿润的泥土的寒意,几乎要渗入身体里。雷旋遮住眼帘,慢慢睁开,看见君少宜温柔的看著他,半身裸露,光洁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柔韧有力。他不由大惊,想站起来,下半身还是不能动,却多了些酸麻。 只听得君少宜道:“我们已经燕好过了,你很热情。”他平淡的话里,是包不住的恶毒的笑意,“叫得也很大声,还让我用力干你的屁洞。” “住口!”雷旋大声道,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君子坦荡荡,你应该没有忘记自己说了什麽吧?既然说了怎麽又不认?难道你是伪君子麽?”君少宜微笑,“还是因为害羞?” 雷旋没有回答,伸手到身下去摸那根针,却发现已经没入身体,只留一个小孔。君少宜也不阻拦,淡淡一笑道:“回去会帮你取出来的,别著急。本来是想带你回去再欢好的,但是看见你太热情了,只好在野地里将就。”其实是雷旋身体持续高温泛红,若非马上交合只怕就此死去。不愿触及心底某处的柔软,君少宜起身冷冷道:“那女的我已经帮你埋了,以後不要再问我。” “我想看看我妻子的坟。”雷旋直视他,轻轻说著,眼底既没有怨恨,也没有迷恋。 “你!”君少宜心头怒极,反而失笑,“你以为我会让你看到她的坟再自尽麽?告诉你,要是你不听我的话,死人我也不会放过!”要不是他说得恶毒,倒像是小孩子在威胁比他更小的孩子一般。 雷旋笑了笑,有些自嘲:“在你们心里,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吧,一种是有用的,一种是没用的,有用的想尽一切办法也要逼他就范,没用的,就杀了埋了。或许,你根本没把我当人看,只是件玩物而已。” 君少宜张了张口,没有说话,眼光落在他左手缺了一小截的食指上,心里不由得一懔,他要死恐怕还真拦不住,便笑道:“你说哪里话来,其实以前我还真的为你动过心,只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刻意忽略了而已。可是,你……你去了之後,我心里著实想念你。” “想我到底死透了没有吧。”雷旋漠然道,“君少宜,认识你虽然不久,但也算知你颇深,以後用不著在我面前说谎。” 君少宜说到动心时确实存了哄他之心,但後来一句却是实言,自己还在惊讶之时又听他这麽说,心里更是恼怒非常,冷笑道:“是麽?如此说来,你也算是我的知己了。” 雷旋也不理他,有些出神。阳光真好,在这世间,毕竟还有些东西是温暖的。 过了一夜,他身上全是斑斑血迹,但是伤口已经愈合,只留血丝一线。君少宜清楚地记得,那身体方才还热得似乎要燃烧,但是现在已经冰冷,只怕连心也冷了。他心里尖锐地一痛,忽然想到什麽,又露出一丝笑容:“既然是知己,那麽小可抚琴一曲以慰知音,不知意下如何?”他一边说著,一边从身侧的琴囊中取出一张瑶琴,这琴是请人仿那张素琴裁的,就连雕纹华绘也一般无二,重逢後便立即命人送来,只盼雷旋目力已弱,辨识不清,或许能让他再度倾心。 雷旋微微一笑。硬的不成,便来软的,君少宜还真是不死心。其实他看也不用看,便知是另一张琴,那张琴碎成那样,根本不能修复的。 “我一介莽夫,不谙音律,二公子无异对牛弹琴。何况抚琴本为宜情养心,意在悦己而非悦人,如有悦人之心,则已入二流之末,非病躁烈,即病急促,二公子岂不闻‘琴到无人听时工?’” 君少宜气得话也说不出来。雷旋的话虽是谬论,一时也难以反驳,说出这番话还说自己莽夫,分明是表示无论他好心恶意,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 天色大白前面那段空白,请恕小白把它PASS掉了。 原因大家明白,是因为小白是纯洁的伦,5555,从头到脚清清白白。 大家白白。 ^0^ 24 七弦泠泠,君少宜将琴置於膝上,弹了一段,过了片刻,也不说话,将琴放到一旁。雷旋不禁眉眼抬了一抬,这一段不成曲调,像是信手而挥,但由角声入宫,杀伐之意大减,渐至心平气和,竟似已消了心头杀机。 方才他是真的要杀人的吧,这个人向来杀人不眨眼,此时居然会忍下来,想要再激怒他恐怕难之又难。 “君少宜,你不杀我,又不肯放我,究竟想怎样?” 君少宜偏了偏头,眼中怅惘一闪而过,笑道:“你现在已是一碰到男人就发情的地步,要是放了你,免不了被人摸几下,到时就要和那些猪狗一样的男人交合,你愿意麽?” “我一直以为从没有和人拥抱过。” 君少宜眼中寒光一闪,抬了抬手,那一掌没有甩出去。他嘴唇上的血迹犹存,仍掩不住樱樱的颜色,但要是再破有些不大好看。 那样的唇色,真是用来吻的。君少宜心中微动,凑到他面前,微笑道:“激怒我只会让你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雷旋笑了一声,有点凄清的况味:“我以为,我已经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你做件好事,杀了我吧。”君少宜微微一震,恍恍惚惚地,似乎看到了往日他重伤垂死的样子,那样殷红的血,从腕上滴落,泛著深冷的光芒,却仍带著从容的笑意。那时要杀他,已经算是一种解脱了吧。 “想死?我就偏不让你死,哼哼。”急於摆脱那种混乱烦躁的心情,君少宜欺身上前,一手从後面揽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已从衣襟里滑入,覆上他左胸,食指和中指恰恰夹住了乳尖,轻轻揉捏著,“只怕不是想死,是想要我再疼你一次吧?你这爱说谎的家夥,刚刚还求我快点儿,现在装作要死要活,是不是还不够满足你?” 已成君少宜从後面抱住之势。雷旋一惊,曲肘往身後撞去。 手掌感到身下原本的冰冷已经微热,君少宜不禁有些得意,猝不及防之下,这一肘撞的他五内翻涌,险些呕吐出来,手上不由一松,让雷旋从怀中逃离了。 君少宜脱手时不由自主地用了手劲,雷旋只觉乳尖上一痛,霎时酸胀难忍,几乎像要胀破一般,只怕已经盈盈矗立。他慌忙前行,却忘了身下已不能动,不由扑跌在地。君少宜看见他只能在地上爬,衣衫凌乱,又是难看又是可怜,怒火已经熄了一半,却不阻止,冷冷地看著他。他下身不能动,爬得自然难看得要死,君少宜先前还不由有些好笑,看了一阵,发现他还没爬出半丈,忍不住道:“反正是逃不了的,你又何必呢?” 雷旋只是不理,一步一步爬著。君少宜本来打算看他什麽时候累到爬不动,现在不由大怒,想冲上前去踹他两脚,但看见他全身微微颤抖,又有些不忍,上前几步,已经把他按压在地:“叫你别爬了,到底有完没完?” 迎面就是一拳。 君少宜伸手格开,索性全身压到雷旋的腰上,与他对打。不用片刻,君少宜便知他已经濒临崩溃,出拳毫无套路可言,完全像不会武的人的厮打。轻而易举地便按住他的肩膀,才发现他胸膛起伏不定,双目毫无焦距,神色绝望得似乎恨不得立刻死去的样子。 “搞得像强暴似的。”君少宜像在自言自语,点了雷旋的肩井穴,慢慢伏下身去,几乎要贴近他的脸庞,雷旋已经颤抖得更是明显了,眼睛瞪著天上,眼睫轻轻颤动,眼中盈满泪水,却怎麽也不肯落下。但双颊红晕似火,嘴唇红豔欲滴,倒像是已经忍耐不住情欲。君少宜不由顿了顿,忽然舌尖轻巧地伸出,飞快地舔了去,轻声道:“我只想亲一亲,你不用这样吧?”方才雷旋的需索无度已让他有点筋疲力尽了,但此时欲火又有些昂扬,“知不知道你越哭,我就越是忍不住……”君少宜倒不是在调情,而是真有些抱怨,只除了一些采阴补阳的宵小之外,习武之人多数为了修身养性,少动情欲。虽与君少宜而言无甚大碍,但是每次交合都无止无休,俗话说,滴阳十血,还是有亏身体,要是再来个三两次,不定整个人都废掉。但是美色当前,凡是历经过情事的男子只怕都难以拒绝,君少宜虽深知其中利害,要紧关头竟也犹豫起来。 “你给我……滚开!”肋下被一坚硬的东西顶住,隐隐生疼,雷旋已经有点发晕,说不出是心里是羞耻还是快活,只好拼命忍住就要脱口而出的勾引,冷汗涔涔而下。鼻子酸涩难当,看来他说的不错,眼泪当真流了下来,在不愿意示弱的人面前流泪,根本不像以前的自己,这样软弱,怎麽会这样软弱? 他紧紧咬著牙关,连牙齿都有些酸软了。 “真的要我走?”君少宜笑嘻嘻地,倒真移开身,侧身躺到一旁。那腰身太细,压久了也许会断──他是真有些担心的,像对杨芝一般温和柔软。对於美人,常人总是惑於其美貌,不免生出怜香惜玉之心,能狠得下心的,恐怕只有太监那些有心无力之流。 听著雷旋轻微的几乎要溶化成水的喘息声,他欲望如何消解?君少宜脑海中尽是他张开大腿尽力迎合的媚态,鬼神使差地,又伸手去摸他臀部间狭窄的沟槽,听得见他压低的喘息,又看到他扭动著身体想就地滚开,他不由伸手按住,笑道:“看不出你居然那麽坏,勾引了人就想跑?” “君少宜,你杀了我!”雷旋的喉咙几乎撕裂,哑著嗓子喊。他感到自己的脸已经湿了一片,浑身都在颤抖,令他惊讶的不仅是自己的软弱,而是心底仿佛如狂涛涌上的不知廉耻的渴望,叫嚣著几乎冲出喉咙的呐喊: 想要,想要!……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29 章 为什麽? 这样淫荡的东西,已经不是东西了。为什麽还不死? 他仰著脖子,声嘶力竭地喊叫,那声音却像毫不掩饰的放浪呻吟。 黎明时分的缠绵仍如在耳,但明媚的阳光下看到他为情欲狂乱的表情中带著明显的哀怜,看到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君少宜不禁有些呆怔,一种难以言喻的惆怅拂上心间,蓦然又想起那短暂欢爱的日子,心里微微地疼了一疼。他慢慢解了自己才系上不久的衣带,从後面覆上他的身体。 “宝贝儿。”他轻声叹息著,用手分开他的大腿。毕竟是适才燕好过,进入的时候十分容易,但那样非同寻常的紧窒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故意,要是普通人恐怕已经受不住。君少宜不由用力扣紧他的腰,挺身而入。 媚声惊叫的呻吟,却带著无与伦比的欢愉。 君少宜有些不是滋味,做了整整一个早上,越来越觉得自己与猪栏里的种猪有某些相似,在润玉的眼里,所有的男人都一样,唯一的不同,或许就是爽快与否。不过自己算得上佳肴,也足以自傲了罢。他不由生出一股恼怒之意,狠狠抽插那湿热紧密的甬道,手上的身体难耐的媚叫起来。“不要……呜……” “天赋异禀啊,教都不用教就知道欲拒还迎──还是你跟谁做过了?”一股嫉意油然而生,激起他心里的残虐,伸手到前面握紧似要喷薄而发的尖端,声音冷酷如冰:“说,只喜欢我插你,除了我谁也不要!” 身前的呻吟喊叫忽然停下,只有极低的喘息和轻微的冷笑:“二公子,玩玩而已,你不会……──动了真心……吧?”君少宜蓦然一惊,却没有松手,也笑道:“既然是玩,不是应该认真玩一场麽?宝贝儿,你不听话,让我怎麽喂你?”他加紧了抽插,慌乱却如潮水般涌来,无法阻挡。 或许,不幸,被他言中了。 君少宜小心地将白浊的液体射入雷旋体内,同时也将握住他欲望的手松开,只听到一声凄媚的喊叫,拖得长长的,像戏子宛转的声调,怀抱的身体忽然软了下来。 猛的,一阵空虚如针尖一般,刺入君少宜心头。 但这一次的雷旋没有晕过去,反而慢慢爬起来,带著奇诡的笑意,微微往上吊的眼睛泛著绿光,“二公子,多谢你成全我。” “你……你到底是谁?”君少宜言辞还算冷静,但手不由有些发抖。他是死了麽? 许是真的死了。 “我是雷旋啊。”他微微一笑,手在长发上慢慢抚过。那点了穴的手臂忽然能动,竟然已经冲开穴道──妖物总有些难以解说的神力。君少宜心一寒,道:“不,你不是!”终於清楚看到了妖豔的样子…… 他呆在当地,向来伶牙俐齿的他居然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觉胸口处有一些声音,什麽东西正慢慢碎裂。 “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过你要叫我润玉也无所谓。”他仰起头微微一笑,那笑容极是淫荡,“我现在才知道你的话十分正确,天底下这麽多男人,真是快活至极。” 突如其来的恼怒让君少宜哼了一声,道:“既然知道是我成全了你,难道你不思量报答,还要背著我和别的男人乱搞?” 25 “自然是要报答的。不过你也不能饿著我吧?你先帮我把这针起出来好麽?疼得很。”他眉头微蹙,像是忍耐不住的苦楚,却有一半的姿态媚骚入骨。君少宜只觉全身一阵酥麻,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我立刻为你起出来。”话一出口,不由大惊,细想片刻,已然微微变色,“摄魂大法?” “什麽摄魂大法?”他嫣然一笑,媚色惑人,“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只要一遇到高手就遭反噬,岂能与我相比?我之术可是让人倾心相爱,毫无半分虚情假意。二公子,我可是真想让你爱上我,再狠狠地把你甩掉的。” “是麽?只怕没这麽容易吧?”君少宜冷笑,心里却有些酸涩,那个男人,说此情不渝,与子偕老的男人,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人死还有尸骨,现下连尸骨也不存,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凡人,有何不易?”他轻轻一叹,道,“只是可惜你已经爱上我了,却死不肯承认,再陪你浪费时间我也不愿。” “就算爱也不会是你这妖物!”君少宜冷冷的,浑然不觉早已泄了心底之密。 “你自己把我弄成这样,现在一口一个妖物的,很伤人家的心呢!”雷旋面不改色,反而故作楚楚之态,竟然丝毫不惹人生厌。反而娇媚可人,令人顿生醺醺之意。 “你以为,我没有办法把你变回去麽?”君少宜冷笑一声道,“只需以天地之灵的斩妖剑刺破你会阴穴,以下而上,直至檀中,流血三日便能破了你的身子。” “到时只怕我也死了,你也捞不到半分好处。”他打了个寒噤,看起来倒像有些害怕,君少宜不免有些得色:“你怕了?” “怕得很。”他坦然道,“我实在不愿回到过去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现在很是快活,就算你想折磨我,也下不了手。” 君少宜想说这倒未必,看著他已经变成幽绿的目光,停了停,忽道:“你心性已变,自然已经不再是他了,不许再用他的名字。” 他咯咯的笑起来,花枝乱颤:“那你要叫我什麽?润玉麽?”大笑中忽然有丝凄楚,猛地咳嗽不止,似乎要掩饰一般。 这轻微的气息……君少宜不由微微一震。“你根本没变,骗我的,是不是?想趁我不备逃走麽?做梦!” 雷旋停了一停,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意,既像是讥讽,又像是怜悯:“到现在你还自欺欺人,倒真奇怪的很。喜怒形於色,看来你是动了真心。君少宜,这一场,你已经败了。” 君少宜脸色有点难看,嘴唇忽然有点发白,但一下就恢复过来,笑道:“胜又如何,败又如何,你还不是一样落在我手里。” “不错,你恼羞成怒起来,或许又活埋了我。”他幽幽道,垂下眉睫,似有无限凄酸。君少宜不由心中一痛,道:“我现在杀你也不会再忘记你的,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一件……你放心,我不会再做这种蠢事。” 他咯咯笑起来:“当然,你心里爱我还来不及,怎麽舍得杀我?”忽然间,妩媚无限,那方才的凄楚竟是装作。 君少宜愀然变色,沈声道:“你骗我?” “比起你往日骗我的,这点算什麽?”他轻轻叹息一声,掩著嘴唇轻轻咳嗽,君少宜不禁又有些发怔,他以前也咳,但是不会用袖子半掩著,咳得这麽斯文婉约。现在真的是变了。或许不是变了,而是已经死去,活著的只是妖兽。 他鼻子忽然酸得厉害,脸颊上有些难以忍受的湿润。 “你哭什麽?”他有些戏谑,“不就是被骗一次麽?你都二十岁了,大男人还为这个哭,不觉丢人麽?” 君少宜一听,神色大变:“你说什麽?”他用手摸了摸脸颊,似乎现在才觉察到自己的眼泪,脸上微有惊惶之色,良久慨然一叹,再无声息,那样子倒像是失了三魂六魄一般。半晌,忽然狠狠地瞪著雷旋。他从容笑道:“你干麽这样看我?想要我把你吃掉麽?”说到吃,他居然舔了舔嘴唇,眼睛一瞟,又有些媚然之态。 “我真是恨不得杀了你!”君少宜大声叫道,恨恨站起身,想踹他一脚,看他侧坐著,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的娇态,不由忍了下来,良久,又是怅然一叹:“这辈子遇见你,真是倒霉透顶。” 雷旋微微一笑。这话本来是该他说的,却让君少宜说了,他也不生气,缓声道:“你是破功了麽?” “谁告诉你的?”君少宜顿了一顿,又道,“胡说!我破什麽功了?” “看来我猜对了。和你交合多次,知道你非常人,想是已经学得道家忍精之术。精满自溢,本是天道,你逆天而行,自然要学得非同常人的无情无欲,眼下你已动了真心,想必已经破了功,我说对了麽?” 君少宜脸色更是难看,良久才冷冷道:“你说中了一半。怎麽猜到的?”虽然算不上破功,但是以後要想有进境,已经是绝无可能了,好在他的武功已然高绝,三五年之内也无人能在他之上。当今名震江湖的老一辈到死恐怕也不过尔尔,怕的也只李沐一人,年纪轻轻,已然登峰造极,所差者只是火候而已。 雷旋微笑道:“不要那麽凶麽,毕竟我们还恩爱过,盖同一条被子,这情分说是夫妻也不差了。我要知道些你的什麽事不是很容易的麽?有什麽好奇怪的。” 君少宜不禁微笑,他说夫妻时倒是顺口的很。“既然你自己承认,以後可要听我的话。” 雷旋也不生气,道:“那是自然。我什麽时候没听你的话?”他说话时低眉顺眼,又是和声细语,纵然有些怪异,也难以听出,君少宜不禁泛起一阵温柔之意,道:“日後我一定好好待你,绝不负你了。”他看见他娇羞不胜的柔弱,心中爱怜不已,便要将他抱在怀中,雷旋假意一挣,婴宁一声,投入他怀中,低声道:“小宜,我已两日不曾用膳了,很饿。”君少宜听到他说饿,背脊不禁有些发麻,半晌反应过来,那笑容便有些僵硬:“是麽?我们立刻回庄,你想吃什麽,我就叫人做什麽。” “可是……我想现在就吃。”他楚楚可怜地抬眼,君少宜不由心软道:“下人已都被我遣回庄去,现下只能忍忍,回去再说了。”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30 章 他咬了咬唇,慢慢低下螓首,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嗯。” 君少宜定了定神,却道:“要是真的很饿,前面有个小镇,有个店家还过得去,我们去看看?”他说得极温柔,像是刻意讨好了,心里忽然一凛,看见雷旋变得漠然的神色,不由升起了几分寒意。 这是妖兽,并不是可以让人怜爱的尤物! 拥著雷旋的手忽然狠狠按了一下他的手臂,几乎要把他的手臂捏碎。只听到一声娇喘,他已顺势倒入自己的怀中,脸埋入他的胸口:“好痛!你是生气了麽,小宜?” 君少宜冷笑道:“想诱惑我?没那麽容易!” 然而,呼吸已经急促起来。 热,柔软的腰肢。 他觉得自己的心已快跳出,汗如雨下。 在情欲的窃喜和理智的惊惶之间,只听到低低的呻吟和哭音。 他暴喝,声音似乎从喉咙挤出:“再不起来,我就要划花你的脸了!” 顿了一顿,果然看见他从怀中抬头,笑靥如花:“二公子越是冷酷,越是让人心痒难搔,我已经迫不及待看你跪下来求我的样子了。” “看来你是一点不饿了。几天不吃也没关系吧?”一瓢冷水凌空而下,他蓦然惊醒。 “二公子不是这麽没风度的人吧?”他勉强笑了笑,那一点媚笑虽然干涩,却另有一番处子的清纯。 !!!!!!#!!!!!!!!!!#!!!!!!!!!!!! # 君少宜最後还是和他一起到了镇上的小店,倒并不是被他言语挤兑,只是隐隐觉得或许他是真的饿了。君少宜早已让轿夫在远处等候,长啸一声,便将他们唤了过来,看见雷旋脸上明显的失望,君少宜不禁微笑:“想要他们不在我可以抱著你走麽?别担心,在轿子里一样可以抱。” 雷旋娇羞地捶他胸口一下,道:“讨厌!” 君少宜本来哈哈大笑,看见他眼底碎冰的寒意,不禁吃了一惊,那笑声便戛然而止。将他横腰抱起。人轻得似乎没几两肉,但他居然发觉手有些发软。坐在轿中,他已经不敢再去碰雷旋了。 ! 君少宜有些发怔,竟然无视雷旋的暗送秋波,暗自出神。他怀里藏著一口短剑,那剑正是苏月儿的遗物,他知道,这是由一口名剑重新打造而成,分为雌雄双剑。机遇巧合,那口名剑正是斩妖。可惜这剑只是雌剑,没有用处,否则合在一起使用便可恢复他原先的样貌身体。他在寻访润玉的同时,也一直在找此剑,只要毁掉其一,便再无後顾之忧。如今雌剑到手,竟然有些犹豫。 他伸手摸了摸雷旋的素手,心里有些地方,空落落的:“你现在是真的快活麽?” “你快活,我自然也就快活了。”那情话果然是不用教的,脱口即出,连表情也是柔情万种,略带三分嗔怨。 媚眼如丝。 妖兽,妖兽。 南无波罗密多…… “是麽?”君少宜呆了半晌,猛然回过神,道:“你已不是他,问你也没有用。” “原来二公子还是比较喜欢我原来的样子。”雷旋微笑道,“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二公子不要著相了。我虽非昨日之水,但是还能略解公子相思之苦,而且相比之下,昨日之雷旋不免太不知情识趣,不如我半分体贴。不知二公子意下如何?” 君少宜叹了口气,只是不答。 到了小镇,君少宜将他抱出轿子,但看见他一双妙目,注视著路过的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脸色顿时沈下:“你看什麽?” 雷旋浑然不觉,似乎已经被迷住:“那男人,肌肉结实得很,滋味一定不错。” “是麽?那我今晚就叫人把他的肉拆下来,给你补补。”已然动怒。 暗暗的私语中,君少宜已经抱著他,跨入寿岳楼。已过午膳时间,楼上楼下的客人已经很少,看见他们进来,不由都多看了两眼。 叫了一间厢房,看到雷旋大失所望,君少宜不由冷笑:“你果然是想趁乱逃脱。”雷旋打了个呵欠,道:“天天吃一样的菜式,就是珍馐也会腻的,二公子,我是怕哪天我厌烦了你,所以先找些黎羹忆苦思甜,才能更明白你的好处。可惜你怎麽也不明白我的苦心。” “看来你真是打心底里爱著我啊,我该怎麽感激你才是?”君少宜咬牙冷笑。 “以後多泄阳。”雷旋浑不著意道。 “你这个贱人!” “我本来就是贱人。”他微笑,“这还要多谢你的栽培。” 言语中没有半分难堪,反而充满自得,君少宜一时语塞。 上菜的是位女子。本来女子不该抛头露面,但在君少宜的强烈要求之下,不得不去找了一个。这个女子颜色只有五分,又是灰头灰脸的,只看得出很是年轻。君少宜略略放心,回头看雷旋,只见他注视著这个女子,竟有些痴了。 26 女子有几分面熟。君少宜有些疑惑,只一下就想起来了。这个女子,竟有几分像苏月儿。一股怒意猛然间涌上,立刻转怒为笑:“小姑娘挺利索的,叫什麽名字?过来让我看看。” 那女子停了一停,才缓步移到两人身旁,盈盈一拜,道:“奴家名唤余梦。”忽然尖叫一声,只见一口利刃已然刺到她小腹前,却被一只手阻住了,那手紧紧抓住剑身,鲜血一滴滴地落到地上,嗒嗒的声音。 “松手!” “二公子手下留情。” 他的声音有点冷漠,君少宜不由一怔,看著坐在身侧的人,这人脸上仍是有些恍惚,却已带著些许痛楚之色,心里忽然怦然一跳,微微笑道:“这有何难?只要你答应我一事。” “上次答应你一次,已是上当,这次我可不会答应你什麽了。”他的声音清越,已然大失软媚之气,君少宜不由失笑,那次是骗他以生相许,骗完後还有些得意,现在已有些慨然,那血却止不住地滴落,他只好撤了手,收剑笑道:“你倒爱记仇。” “对付二公子,焉能不防?”他笑了一笑,已经没有方才的妖异。君少宜忽觉一阵轻松,像是放下了什麽东西,微微一笑道:“你装假骗人的本事倒是不小,连我也险些被你骗过了。”他的话语极尽低回轻柔,“要不是这个女子,你恐怕还要装得更久些吧。” “我装什麽?”雷旋茫然一阵,神态间忽然显出些羞惭。君少宜说得不错,他有一半是装作,但心里无法自拔的却是那种沈醉在淫荡中的狂喜。手上的伤处使他清醒了一些,他抬头看了君少宜一眼,妩媚地一笑,心底又极力克制著不要笑出来,那笑容便诡异至极。 方才他是真正快活的,没有半丝假装,要是这样活下去也不错吧,他看了那女子一眼,那女子正不知所措地望著他们,似乎不知发生了什麽。 无论发生什麽,都是让人不知所措的吧,即使能预知未来也是一样,该来的,总是逃不过。 心里的痛楚忽然间千百倍地增长。 没有用的,早已经注定了。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31 章 这是命啊! 他笑得有些苦涩,但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愉悦,立刻把这股伤痛冲得有些漠然了。 “你装成已经变得、变得像妖物一样,害得我……害得我好苦。”君少宜的声音有点哽咽,但马上就掩饰过去,微微一笑道,“今日能与你互叙别後之情,真是幸甚。” “幸什麽,你不是希望我早点变成润玉麽?二公子此言,真是莫名其妙之至。”低缓的语调中,带著淡淡的冰冷。 君少宜但笑不语,拿过他的手,用丝帕将伤口包扎好,忽然头也不抬地说道:“姑娘请留步。” 那唤作余梦的女子已经悄悄走到门边,此时只好停住:“公子有什麽事麽?还有两个菜没上,奴家去去便回。” “就这些也够了,余姑娘,过来陪酒。” “请恕……请恕……” “怕我付不起钱麽?” “公子爷说笑了。”她急忙回答,移步过来。 雷旋猛地一挣,将手从他手中挣脱,冷笑道:“你想干什麽?” “你放心,我不会对这麽丑的女人动心的。”君少宜已然恢复了谈笑自若,笑道,“要动心也只你一人而已。” “余姑娘别过来!”雷旋喝道,余梦便站住了,很是为难。 “你怕什麽?”君少宜笑得更是开怀,“怕这个女的身怀武功的事被我发现?还是怕她暴露了奸细的身份?” 余梦顿时脸色大变,转身就走,忽然间背後要穴一痛,身体便不能动了,然而前身还是向前倾,顿时往前摔倒。眼看就要摔得鼻青脸肿,一双手扶住了她正要倒下的身子,将她拖到酒席旁的一张椅子上:“都说了要你陪酒,你聋了麽?”他说的时候仍是笑盈盈,没有半分戾气,坐下的时候看见雷旋发怔,脸色便即一沈:“你要我不杀她,我已经不杀了,你还要怎样?” 他坐在两个人的中间,看见右边的雷旋不说话,已经有气,又看见左边的余梦看著雷旋,滴溜溜的眼睛煞是灵活,十分好奇的样子,忍不住一巴掌就想甩过去。 “你敢碰她一下?”雷旋的声音冷冷的响起。 “我的手刚抬起来你就知道我要干什麽了?”君少宜似笑非笑,“我只是想摸摸你罢了,你让不让我摸?” “你想做什麽何必要我同意?” “我若是要你亲我一亲呢?” “只要你答应我一事,又有何难?”他缓慢的一笑,那若有若无的笑意犹如一声古音的凄越绵长,君少宜不由有些惑然。妖物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但是现在的样子是不会有人想避的吧。或许,这才是名器的真正面目。 “你该不会想要我把针起出吧?还是──要我放了这女的?”君少宜笑道,“方才她的身体往後急退,本来可以避过,又停下叫嚷,分明就是不想让我知道她会武,定是居心叵测,不怀好意,她要是伤了你,我会心疼的。你看你,才不见半天就一身的血,这麽不会照顾自己,我怎麽放得下心。”他随口就是甜言蜜语,自然说得已十分熟练,此时却连他自己也有些动容,不由轻轻一声叹息。 “你怀疑她是奸细,是麽?你既然动了杀机,我也拦不住,何况你又不是我,瞎得厉害,这酒楼上上下下的有三分之一的人会武,你也早该看出了。”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忧喜。 “我是看出来了,不过只因是常客,所以知道换了人,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君少宜有些奇怪,望望他的眼睛。幽绿的光芒之下迷离的神情,是因为看不清吧。不知怎生,他目力一弱至此。心中微微一疼,不由伸手去握他的手,马上“啪”地甩脱了。 君少宜并不生气,笑笑说道:“你心里还爱著我,我高兴得很。” “二公子自以为是的本事越发精进了。” “要是不爱著我,怎麽会这麽恼我怨我?” “你说这些有用麽?还不如想想怎麽脱身的好。”雷旋的脸色有些讥嘲。他进来时看见一个客人在桌子上蘸了酒水,画了一道标记,那正是玄天门召集门众的记号。只因那时妖性发作,狂态大发,眼里除了男人之外一无所见,才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方才进来时那麽多人注视,除了二人容貌非凡之外,当然是另有一层原因。 “你可是在关心我?”君少宜笑吟吟,喜不自胜。 “当然,我关心君家若无阁下主持大局,只怕一下便倾颓了。”那笑意又是缓缓的,带一点居高临下,让人油然生出自惭的恼怒,恨不得将他按倒在地,狠狠地羞辱一顿。 君少宜却只是笑:“你我打情骂俏不要紧,不要冷落了小妹妹。余姑娘,我问你几句,要是答不好的话……”他停了一停,看了一眼雷旋,续道,“除了跑堂的小二,还有二十四个客人,加你在内,你们一共来了二十七人,是麽?” 余梦呆了一呆,从震惊中回过神:“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你已经被我所擒,还要嘴硬?打起来他们肯定不会顾著你的,不如老实点,说不定我现在就放了你。” “二公子欺负一个小姑娘,不觉羞愧麽?”雷旋淡淡微笑,“你明知外面已经全是埋伏,已是甕中捉鳖了。” 君少宜笑容不变:“这说到底也是我君家的地面,强龙不压地头蛇,姓李的要是真蠢就来吧。” “李思齐不也是在君家地面上被杀的麽。”雷旋已经可以笑出来,还是讥讽的笑意。君少宜不由一寒,李思齐对他而言,已经什麽都不是,他是真的忘了麽?他能斩断情丝,也不是什麽奇事,否则当日又怎会忘记李思齐,爱上自己?他心头有点慌乱,又镇定下来。 李思齐已经死了,他还活著。 “既然你真的要我死,我也无可奈何了。”君少宜叹了口气,将那短剑取出,交到雷旋手上,“既然那麽恨我,就一剑杀了我吧。我不想死在别人手里。”他刚刚笑著说完,屏风外面正有人问道:“请问公子还要不要上菜?” “玄天门的藏头露尾,都是鼠辈麽?”君少宜冷笑一声,一道剑光便已迎面而来,他吃了一惊,想不到他会狠得下心,身子一侧,正要避开,却见这人满脸绝望,似乎不将他置於死地决不罢休,不由停住。 身体只觉一凉,便听到利器入肉的声音。 雷旋没料到竟会得手,看著血流出来,短剑刺到一半,便再也刺不下去,他站不起身,只能坐著刺,那短剑由下而上,从小腹刺入,顿时血流不止,将那白绢的衣衫染得鲜红一片。只见这名震天下的美人笑了一笑,道:“我欠你的,就算是还了,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不准你有任何异心。” 对别人狠的人,对自己也这麽狠。雷旋心底一寒,冷冷道:“你以为,还得清麽?” 君少宜也不回答,忽然将雷旋揽入怀中,那剑顿及剑柄,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却不是君少宜发出,他回头去看,那从他身後偷袭的一人已经倒飞了出去。甜得发腻的声音轻笑道:“宝贝儿,这样可以还清了麽?” 雷旋看见剑身没入他的身体,血流如注,他笑容仍是淡淡,仿佛刺入的是别人的身体一般,不由松开握剑的手,低下头猛地咳嗽起来。 惨叫声刚起,那屏风顿时轰然倒地,一群人慢慢走进来,看见他们像是自相残杀,不由脸上都是愕然。 当先一人,却是玄天门的任希文。原来李沐料想君少宜必定会遣人跟踪,便直接渡江北上,暗地里让在汉口办事的任希文趁机突袭擒人。只可惜时间紧迫,未曾布置完全,机会便已到来。 “二公子,别来无恙乎?”任希文年约三十许,白色长衫,手执折扇,踱著方步过来,颇有几分风流。 27 君少宜有点迟疑,最后还是微微一笑,神情又是无所畏惧。他扶着椅子慢慢坐下,短剑也不拔出,笑道:“我不认得你,何有别来一说?世人皆称玄天门有一个什么任公子的,自诩风流,实则附庸风雅,是个草包,难道就是你么?” “正是区区,不才让二公子失望了。”任希文向来心高气傲,君少宜此时却把他气得有些愤愤然,若君少宜不如他也还罢了,偏偏远在他上,那怒意便越发的按捺不住。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32 章 君少宜置若罔闻,一手摸到雷旋的肩膀,似乎只在调情,但手上冰冷,脸毫无血色,一半重量负在他身上,雷旋本想一把推开,再嘲笑他一番,那手已经滑到下面的尾椎末骨,也不知用他用了什么手法,一按一提,雷旋只觉微微一痛,却不再是酸胀的痛感,下身还有点麻,但也可以动了。想来那长针已然起出,不由一惊,转头看他,只见君少宜深情无限,温柔款款道:“宝贝儿,现下又有人来找我麻烦了,你帮不帮我?” 雷旋一听,忽然带点死灰的颜色,慢慢地,又是有点讥诮的轻佻:“谁是你的宝贝儿?” “爱奴也不可以叫,宝贝儿也不可以叫,那我要叫你什么?”君少宜的声音轻轻的,似乎还有点调情的意思,但他自己知道是力竭了,不由有点悔意,要是雷旋不肯回心转意,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雷旋看到众人都是一副难以忍受的表情,脸上有点发热,居然沉迷在打情骂俏上,不由一凛,慢慢起身对着任希文一揖道:“任公子远道而来,敢问有何要事?贵派门主已于昨晚离开,若要寻他,大可不必。” 任希文已得李沐嘱咐,要他不可轻敌,但见到雷旋之时,愕然之下不免有点淫邪之念,此人说话时不急不徐,沉静中有些凝如山岳的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曾见过这般风姿曼妙的人物,那是从骨里透出的一种媚气,越发的让人有征服的欲念。 “我不是来寻李门主,而是奉命邀客的。想请公子到敝门盘桓几日,不知意下如何?”任希文折扇一挥,便即打开,摇了几下,很有几分潇洒之态,只可惜下雨经日,天气湿寒,很不合时宜。他手下人早已习惯,但看见君少宜似笑非笑的,不禁都有点讪讪。 雷旋吃了一惊。李沐既然已经看出形迹,那是再不能相见的了,但君少宜心思诡谲,虽不怕他,也有点厌烦与他周旋,不如趁机离开,便道:“固所愿也,不敢情尔。能与玄天英雄一晤,实是三生有幸。” “你真的要走?我哪里对你不好了?”君少宜想不到雷旋居然会一口答应,怒极反笑,“是嫌我不够疼你?” 雷旋淡淡道:“既然你已受我一剑,我们以前的恩怨就算两清,从此互不相欠。”他撩起袍角,撕了一大片,抛在地上,轻轻一笑,“你这苦肉之计,不足一哂,还是死心吧,我知道如果我还是又老又丑,你一定看也不会看一眼的。既然知道你是爱我容貌,我自然会防着你,你不必再多费苦心了。” 君少宜本来脸皮不薄,但被他一语说破,也有点不好意思。那短剑刺来时,他便算准方向,看似受伤极重,其实内腑要害处都避过了,只是流血而已,并不致命。虽然这苦肉计还存了取巧之心,但被他看出,这一剑还是白挨了。只得笑道:“宝宝,怎么可以这么说?你是不会变老的,就算变了,我也一般喜欢。” 他以前的样子忽然间浮现心头,缓缓地,有些苦涩慢慢涌上。 当时对他说甜言蜜语虽然不到想作呕的地步,但也一直在忍耐着。现在已经不是了,可惜他再也不信。那时雷旋知道是欺骗,也没有怪过他,但如今心性大变,将旧日的仇恨时时挂在嘴边嘲讽,君少宜便越发怀念起以前那个可怜的男人来。 他低声道:“你要是不信,我便想办法恢复你的原身。” 雷旋冷笑一声,道:“不必你假好心。从今而后,你我永不再见。告辞!” 君少宜说完便立刻有些后悔,那销魂滋味试过一次就忍不住时时想起,一看见人就恨不得揉进心口,永相欢好,就这样平白恢复自然是不愿。但听他一口拒绝,又忍不住去想他是否变心看上别人,不由有点慌乱,叫道:“站住!” 雷旋停了一停,最终还是没有站住,只走到任希文跟前,道:“任公子,请。” 君少宜忽然长啸一声,仿佛鹤唳,外面繁华的街市也像忽然间静寂下来,只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密如擂鼓,整座酒楼似乎已经被重重围住。 都是高手! 连任希文的脸色都有点变了,要杀出去不是难事,但要毫发无伤是万万不能。只听君少宜缓缓道:“宝贝儿,我要留下你再容易不过,但我不拦你。” “你要我死心塌地回心转意,自然要给我灌点黄汤。” “你不信便罢了。我让你走,只因为你要走,如果你想留下来,就是再来几堆酒囊饭袋我也不放在眼里。任公子,你可要好好对我的宝贝儿,他要是少了一根寒毛,我不会放过你全家。” 他最后一句仍是微笑,半晌任希文才知道是对他说的,呆了呆,才道:“那是自然,来者是客,敝门当然不会怠慢。”本来以为会有场血战,不料这般容易,倒让他有些怀疑是不是陷阱,这小男宠该不会是将计就计,借着口角之名潜入玄天门而行奸细之实吧?无论如何,是要小心看守了。 雷旋有点冷冷的笑意。君少宜肯放长线,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但不知要是他永远不回心转意,君少宜还能忍多久才露出原形?他回转身,行了一礼,道:“二公子,感激不尽了。”竟然当先走了出去。 任希文不由呆了一呆,看见君少宜愕然的表情,不由微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二公子果然是人中俊杰,当之无愧,在下亦是感激不尽,告辞。” * * * 出门便遇到接应的人,有几人还是旧部,雷旋不禁热泪盈眶,险些就要上前相见,最终还是忍下。任希文看见他粉泪淫淫,想来是一副情侣乍别的小儿女情态,不定是根本不愿和君少宜分别,不由更是疑心。 行程甚是紧凑,当晚便出了巴陵,渡江而下。船顺风顺水,次日便直抵汉口。任希文看见雷旋毫无逃走之意,防守也渐松了,加上是到了自家地面上,量他也逃不到哪去,便在汉口稍停。 汉口虽只是小小分堂,但已十分豪奢,豪宅巨邸,美轮美奂。来往弟子甚众,看见他们一行,都躬身向任希文行礼,眼睛却忍不住往雷旋身上瞧去,多是不怀好意的淫亵目光。雷旋刚开始不免有些头皮发麻,但慢慢也渐习惯。 沐浴更衣后,随侍的弟子进入他房中拿他换下的衣服,将木桶抬出去,这时任希文正进来看他。门外那两个弟子一边走一边嘀咕,其中一个道:“这可真是奇了,衣服血迹斑斑也还罢了,怎么连屁股这块地方也有?” 那是长针留下的血迹。只听另一人笑道:“说不定是癸水来了。” 那发问的弟子十分老实,还道:“胡说!癸水是女人才有的,怎么可能啊?”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说得准他是货真价实的男人?我还见过有人既是男人,又是女人的。” “胡吹大气!”那弟子恨恨地骂了几句,渐渐也听不清楚,想来是去得远了。雷旋哭笑不得,触及任希文若有深意的目光,不由有些难堪。 任希文的眼光太过炽烈,接着,人便挨近着凑过来,悠悠道:“我知道你不是杨芝。你到底是谁?” 雷旋猛然一惊,转身便要走,任希文按住他的手臂,笑道:“别走啊,我又不是要揭发你。”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只要——你能让我时常快活快活,我一喜欢,说不定还能帮你的忙,如何?”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折扇去挑雷旋的下巴。 “你眉间有黑气,眼睛混浊,步履不够矫健,想来是平日里纵欲过度,我怕你经受不起。”他微微一笑,推开任希文道,“到时害死了你,切莫见怪。” 雷旋欲迎还拒,任希文不禁喜上眉梢,将他拉入怀中,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能风流至死,也不失为佳话一则。”正要去亲那樱唇,外面的敲门声忽然响起:“任堂主,有要事相商。” 任希文恨恨骂了一句,摸摸那张小脸,又笑道:“我去去就来,切莫心急。”便喜气洋洋地去了。 雷旋坐了半晌,有点忧郁。 这任希文好色无度,他向来不喜,方才竟也肯答应,看来自己有点像是个天生的贱人。但他是以此为生的,要活下去也没有办法。 “我要活。”他喃喃地道,一只手摸了摸另一只手长长的指甲,忽然露齿一笑,“我要活下去。” 不知怎的,有点困倦,他伏在床上,沉沉睡去。朦胧中,忽然感到有人在试图解自己的衣带,猛然,他将那人拉住,用力拽到床上,发出极大的声音,那人闷哼一声。他有点醒了,看见窗外的灯光,水一般,淌进来。他敏捷地按住这个有点失措的男人,向他的颈间咬去。 暮春的清风,带着粘腻湿热的凉意,慢慢将低垂的纱幔扬起。 28 被咬到的男人挣扎一下,发现只是挑衅的噬咬,便慢慢放松了肢体,暗道他居然会对自己琴心暗掷,不由窃喜,忽觉有些不对,眼前唇红齿白,娇豔欲滴的美人眼睛分明没有看著他,那并不像是目力极弱的无神,更像是一种野兽的凶光。 他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却看到那眼瞳比之前看到的要暗一些,并没有以为的发出绿光,想是心慌意乱之下看错了。他翻了个身,将那身体按住,一手摸索到他身下,笑道:“你还记得我?” 鬼才知道你是谁。他心里想著,大腿缠上了这个男人的腰,手臂如同水蛇,抚上了那人的背脊,轻轻哼了一声,像是低吟。 “原来你跟谁都可以上床。”他冷笑一声,将他一把推开。 这人的手臂,像铁铸一般。雷旋心里微微一动,凝目注视,看却看不清,低头想了想,笑道:“铁兄不往金陵,来汉口做甚?”铁无锋的分堂,正是在金陵。这人的声音肖似铁无锋,再以身形而言,大抵已猜得不错。 “我特来带你离开这里。玄天门上下恨极像你这样的男人,只怕没到洛阳,就被人斩杀了。”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33 章 “难道不是你想我,想跟我幽会才来此的麽?”他轻声一笑,像是有点讥讽。“枉费我对你念念不忘。” 铁无锋的喉咙有点干,咳了咳,又道,“你会对我念念不忘?这倒奇了。” “你不信,为何还要来?”他从容的笑意,仿佛已经看破铁无锋的内心。铁无锋顿时恼怒起来,将他狠狠推倒,按在床上,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嘶的一声,衣服已被撕破一大片,露出肌肤胜玉。 玉石恐怕不如,哪有这般温软? 铁无锋有点迷惑,手在他腰侧游走著,神情渐渐软化,忽然又是一凝,侧身一避,反手便是一扭,扣向身後来人的手腕。 原来竟有人偷袭。那人料不到铁无锋美色当前仍能避过这一剑,吃了一惊,另一手曲如鹰爪,抓向铁无锋手臂要害,铁无锋反手格开,冷笑道:“任希文,你要杀我?” 任希文眼中杀机毕现:“我本来不想这麽早动手的,是你要逼我!” 铁无锋愕然半晌,忽而大笑:“你为何不等到我在最弱的时候才动手?任希文,想不到连我抚弄他一下你也不能忍,莫非你也对这小子动心了?你一直是我手下败将……”他正要再说些什麽,任希文已经大喝一声,冲上前来,拔剑便刺,两人斗到一起。 铁无锋的武功是要略胜一筹,但要立时击败任希文,也不可能。雷旋慢慢整了整衣衫,慢慢下床,慢慢穿鞋,一步一步,缓慢而细致。这是君少宜的习惯,想不到他也学全了。微微怔忡了片刻,回头去看窗外微茫的天空,心里忽然有点轻飘飘的。谁赢谁输他并不关心,但最後总会流血,这多少让他感到一种快意。 一声惨叫,让他不由回头,看见铁无锋惊惧扭曲的脸,瞪大眼睛,几乎翻白,人慢慢滑倒在地,那眼睛仍不肯闭上。胜负这麽快就分出了。 赢的居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任希文的脸现出奇异的红色光芒,面孔扭曲到一起,忽然仰天狂笑起来。 他一定是练了邪功,乱了心性。雷旋想著,看见任希文向他走来,狰狞的笑容慢慢变为温和,柔声道:“我本来想等他杀了李沐那小子之後再杀他的,谁知道他一直不下手,现在他死了,姓李的迟早会怀疑到我身上来,你看,我为了你,连玄天门门主之位也不要了,你跟不跟我走?” 看见他脸上期盼迷恋的表情,雷旋忽觉一阵寒意,便道:“你对我如此,我当然是感激的,自然是跟著你了。” 任希文松了一口气,笑道:“我本来也不是这种人,不知怎的,居然对你会像少年时一样痴迷,就连被你坏了大事我也不後悔,真是奇怪得很。”他起身走到铁无锋面前,抬剑将他的脸划花,尸体还温热,血肉半翻出来,仍能流出血,顿时鲜红一片,像打翻了满脸的朱丹红墨。他开门叫人进来,把刺客抬出去埋了。 埋人的弟子有些疑惑,但不敢多问,退了下去,听说任希文还要即刻启程到洛阳总坛,便立刻备了马车盘缠。 “现下我们去哪?”对於这个其实雷旋是不关心的,人如飘萍,去哪里都是一样,但任希文的疯狂让他有些心动,更有些兴奋。 两个疯子,不知道谁会先死? “放心,即使不能让你享尽荣华富贵,至少衣食无安。还是你後悔了?”任希文的神态有些焦躁愤怒。 “当然不会。”他停下,微微一笑,“若我方才没有答应,你会如何?” 任希文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意:“你不答应,我就不能强了麽?我在凤城有一幢私邸,你要是心甘情愿,我们便一起双宿双飞,你要是不答应,我用铁链锁了你的脚,你也出不去。” 雷旋道:“你多心了,你肯为我做这麽多事,我自然心甘情愿。” 任希文笑了笑,神情已变为平常,道:“我练这魔功已经三年,只等明年比武时倾力一击,最後登上门主之位,想不到会为了你露了形迹,真是世事难以预料。不过江山美人,各有让人心动之处,世上多的是不爱江山爱美人者,能把你弄到手也不错。”由於方才杀人,使他有点激动,现在仍是滔滔不绝,“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被你迷住了,我见过那个杨芝,他没有你一根手指头好看……” 以武为尊,玄天门的比武规则早该改改了。否则整个玄天门将被武痴主宰,正义公道什麽,也将完全不存在了。然而这整个天下,也从没有所谓的公道可言吧。雷旋有点心不在焉,听得任希文问道:“你到底是谁,叫什麽名字?”不由吃了一惊,微笑一下,道:“我是妖怪。” “这世间哪有妖怪?”任希文道,“你莫不是骗我,不肯说?” “……你可以叫我小玉。” “可是破晓之晓,锺灵毓秀之毓麽?好名字啊好名字。”任希文自说自话地夸奖一通,才发现听的人又沈浸在一种奇异的迷惘中,不由失笑,慢慢的,又有点痴迷。这种像是少女的迷惘又带著少妇的风尘之态,和谐地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表现出来,会让人疯狂也是应该的吧,也难怪姓铁的也动心了。 马车行进著,任希文的心静下来,便感到了一阵强烈的饥饿。杀人之後会有莫名的饥饿感。他以前也杀过人,但这次杀的是一直在他之上的铁无锋,自然会饿得更厉害。 到了前面小镇要停下来大吃一顿,然後改道凤城。任希文想著,一边闭上眼假寐,一只手装作不经意地握住那人柔软的手,心里忽然有些紧张。千万不要被摔开才好。 忽然一声马的长嘶,车停了下来。车夫从前面的帘子探头进来道:“堂主,是门主到了。”任希文双目圆睁,赫然站起,又坐下来,发现身边人仍然毫不动容,不由有点惊讶,又有些汗颜,说道:“晓毓,我去去便回,等我。”紧紧将那素手握了一握,发现手还是冰凉入骨,那人的神色冷冷淡淡,不由有些不是滋味,咬了咬牙,哼了一声,从马车上跳下。 “任堂主,辛苦了,本座顺道来汉口一趟,这人就交给我了吧。”李沐在马背上,那稚气比之前的更少了些,有些久居人上的威严。 任希文抬头看了看,李沐带了约莫百人,每个几乎都是好手,怔了怔道:“不是让属下送到洛阳的麽?” “任堂主远行辛苦,能不劳烦还是不劳烦的为是。” 任希文垂下头,停了停,咬牙道:“门主,属下向你挑战,要是我赢了,我要带走这个人,要是我输了,任你处置。” 玄天门尚武,是有这项门规的。李沐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奇特的笑意,道:“任五哥,现在不是比武大会,你向我挑战是以下犯上,输了可要为我仆役三年。” “是,我知道。”任希文大著声音说。 “这个男人这麽有魅力,能让你甘心冒险?只怕他对你根本无情,你又何必?”李沐淡淡说道,“你不信就问问他,看他是不是真的对你一往情深。” “胡说!” “他是君少宜的男宠,只怕和不少人有一腿,你可以问问他。” 任希文想要反驳,但李沐怜悯的神情让他有点疑心,终於还是走到马车的帘子旁,低声问道:“晓毓,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的?” 马车里良久无人回答,静得毫无声息。李沐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停了一停,道:“我派做事向来让人心服口服,阁下尽管畅所欲言,不会有人敢伤害你。” 又是静了约一盏茶时分,只听得一个声音轻轻地道:“是任公子误会。在下有心无力,此生除了内子,只怕对谁也不能倾心了。” 任希文脸色苍白若死,一把撕下马车的帘子,道:“你胡说!你明明说过是喜欢我的!为什麽骗人?”他脸上现出红色的诡异光芒,狠狠一掌,击在车壁上,顿时油壁塌了一片 里面的人殊无异色,从容不迫,慢慢起身道:“你听错了。”说著缓缓从车上走下来,看著李沐,神情木然,良久,才点了点头道,“李门主,你好。” 李沐有点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样子,但立刻就隐去了,想说什麽,最终什麽也没说,只是拱了拱手。 任希文大喝一声,忽然一掌击向李沐胸口。李沐後退一步,沈气对上了他的掌力。两人各退了数步,待要再斗,李沐忽然喝道:“任堂主,你现在撤手,我可以恕你不敬之罪!” 任希文愀然变色,呆呆站著,仿佛失魂落魄:“是不是我所有的罪都可以赦免?” “任堂主为本门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就算有什麽必死之罪也揭过了。五哥,我的武功有一部分是你教的。”李沐缓缓走到雷旋跟前,停了一停道,“大恩大德,五内铭记,永不敢忘,又怎会有半分不敬?” 任希文苦笑一声,道:“是麽?”便不再言语,忽然一掌向雷旋袭来。原来他想到杀人时被此人瞧见,要是泄漏出去,有些不妙,便起了灭口之心。既然他对自己无意,那就不能怪他下手无情。 29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34 章 这一掌袭来时,李沐出手相救已经不及,只见雷旋沈肘落掌,意态挥洒自若,即刻便将那来势凌厉的一掌格开,丝毫没有半分方才迟缓木然的样子,心中一阵狂喜,不由低声叫道:“好一招排破掌!” 这一声呼喊虽低,两人都已齐齐听见,雷旋微微一顿,然而下一掌已毫不犹疑,任希文却是大吃一惊,停手道:“你、你是本门中人?” 李沐带来的铁骑顿时骚乱起来。雷旋这一掌去势极快,眼看就要洞穿任希文的肺腑,却忽然在他面前停下,离胸口几乎不盈一寸。如此收发自如,自然非一般门众所能做到,整个门派也只寥寥数人而已。 “你……你到底是谁?”任希文声音微微发颤,不可能的,怎麽会?心底有个极细的声音在响──这个人是鬼魂附身!难道是李思齐?还是铁无锋? 他紧紧盯著雷旋,只见他目光流转,无限低迷的双眸深处,竟是一丝冷酷,听到任希文的低喝时,有些朦胧的光芒闪过,又是沈寂如水。任希文大汗淋漓而下,额上青筋毕露,已经有点疯狂:“你到底是人是鬼?冤有头,债有主,你是李思齐的话,就不该来找我,你去找……”他抬手便欲朝李沐指去。 “光天化日,哪来的鬼怪?”李沐大喝,顿时震醒了任希文的神志,他定了定神,脸色还是有点发白,似惊似疑地看了雷旋一眼,发现他还是无动於衷,似乎一切与他无关,忽然又有点恼怒,恨不得将他的脸扭过来,让他的眼睛看著自己。任希文咬了咬牙,最後还是惨淡地抱著头蹲了下来,喉咙里有些东西,像是突然崩裂了。 听到男人哽咽的哭声,雷旋眼神有点清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目中忽有悲悯,他剧咳起来,朝天际间望望,云低的尽头,是山,阴阴的,不能极目。 “你哭什麽?”他笑,即使讥嘲也带著温软。 任希文一跃而起,目中凶光毕露,便要掐住他的脖子,他错身避过,任希文扑了个空,欲再次冲上,已被李沐拦住:“任堂主,这位是本门的贵客,不要失礼。” 雷旋淡淡道:“你要杀我灭口麽?” “是你!是你害我的!”任希文指著雷旋对李沐道,“门主,他是个妖孽,不能放过他,快杀了他!杀了他!” 李沐带的弟子已经有人过来,看见任希文如此狼狈,不由都有些鄙夷,徐明川忍不住道:“任堂主,你还是回去好好歇著吧。” 李沐皱了皱眉,正要说话,任希文已大叫道:“是他!他勾引我,让我和他私奔,还要我杀死了铁无锋!小沐,你快杀了他,为铁兄报仇!” 原来他以为既然早晚都会被雷旋抖出来,还不如先倒栽一笔,反正雷旋是外人,无论如何,李沐也不会偏袒他,汉口又是自己的分坛,那尸骨早已处理干净,上下打点好总不会出错。 听到铁无锋的死讯,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李沐浑身一震:“你说什麽?铁大哥死了?”以铁无锋的武功之高,被人所伤,大抵也是猝不及防之故,被人杀死可真是骇人听闻了,但要说是雷旋下手也并非不可能,他是见过雷旋真正的武功的。他眼光移到雷旋身上,发现他仍是淡淡的神色,不由心头有些发寒:“是……你杀的?” 雷旋微微侧过脸,双目注视李沐,摇了摇头,轻声道:“任公子武功高强,自然是他出手了。” “是他……他勾引我,要我杀的!”任希文在深夜一战时并未出现,自是不知雷旋武功不弱,否则一口咬定,也奈何他不得,此番情急之下,只好让李沐相信是雷旋红颜祸水了。 “他勾……勾引你,你就要杀了自家兄弟?任堂主,本门最不能容的便是不义,你还是到刑堂领罪吧。”李沐脸上微微扭曲一阵,摆了摆手,道,“来人,将任堂主拿下!” “慢著!你为什麽不先杀了他?他才是元凶!”任希文挣脱了被人捉住的双臂,大怒道,“李沐,你为了一个男宠就对我如此无情无义,小心以後也要走上李思齐的老路,被弟兄们火并!” 李沐脸色有点难看,道:“任堂主,无论是什麽原因,只要你杀了铁大哥都要受刑,如果这位公子不是我门中贵客,自然也要如此,哪有不公平之说?至於他的罪责,自然由君二公子承当,你不必担心我处置不公。” 任希文冷笑道:“说的好听!你不杀他,到底是因为怕了姓君的,还是对这小婊子有意思了?兄弟们都是眼睛亮堂的人,谁没看得出你对这小婊子关心非比寻常?” 李沐皱了皱眉道:“任堂主是不服我的处置麽?” “服,怎麽不服?你如此服众,真是玄天门之喜啊,哈哈哈!”他仰天长笑,众人皆默然无语,一个低低的声音忽然响起,清楚异常:“任公子,你练的赤焰魔功似乎已经到了第六层,再往下极易走火入魔,要小心了。” 任希文一惊,狂笑顿止,看见雷旋目光如水,不由情难自禁:“你若对我无意,为何还要出言关心?你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雷旋笑一笑道:“自然是真情了,只可惜我要的,你又不能给。” “你要什麽?” “我要每天吃饱,不必忍饥挨饿,最好每天能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被人打搅。” 要不挨饿何其简单,随便一个男人就可以做到,但他的样子又不像嘲笑,任希文正在狐疑时,只听李沐道:“任希文,赤焰功是本门禁练的武功,你竟然私闯禁地,盗取迷籍?!” 任希文言语挤兑他还以门规压制,自然大是失误,江湖门派义气为先,事关兄弟情谊,自然不能像行军打仗的将士一般令行禁止了。他虽注意到任希文手背合谷穴上明显的红斑,但一时心慌意乱,竟没想到是练了邪功所致。 以此定罪,自然光明正大。 任希文勃然变色,原来雷旋竟是此意,不由面呈死灰,道:“是又如何?我任希文神功已有大成,等哪天练成之後,还怕你们谁来?晓毓,你如此对我,总有一天,我要你後悔!”他运气於臂,顿时脸上泛出血红之色,双掌击出,平平打在要擒住他的二人肩上,只听骨头的裂响,两名弟子惨叫一声,肩骨齐齐碎裂,任希文已借力向後急掠,只听得到他大笑之声渐渐远去,众人都不由得心头一凛。 李沐看过弟子的伤势,不是很严重,只是肩胛骨碎裂,手臂很长时间不能用,便命人带去疗伤,将通缉任希文的事情传令江湖,遣人退下。 等人都走後,李沐忽然在雷旋面前拜倒:“大哥……你、你想得我好苦──”忽然间,泣不成声。雷旋木然的表情有点动容,他抬了抬手,仍是放下来。 “大哥……大哥──” 他像小孩子的断断续续的哭音让雷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抚摸他的头发,浑浊的眼泪从玉颊上滑下,仍是滚烫。 “傻孩子,还记著大哥做什麽?”他勉强一笑,将李沐扶起。 几个月不见,少年故作的老气横秋已经淡去,仅剩眉间隐隐的慧光和英气。雷旋不由一笑,道:“好男儿,义气冲霄上,青山莽,碧血洒疆场……”这本是玄天门宴饮时常唱之曲,此时飘浮在冰冷的空气中,软媚的声音吟起,竟也有一种悲凉之气。他停了一停,没有吟完这曲,已带著丝古怪的笑意,道,“想不到几日不见,你已经是男子汉了。” 李沐欲言又止,终於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哥,你──你何以变成这样?”他手放在雷旋双臂上,隔著衣衫仍能感觉到底下冰肌玉骨,不由怦然心跳,立刻松开手去。 “……说来话长。倒是你,如何认出我来?”雷旋仿佛浑然不觉。 “天底下能从我十六铁骑手下轻易逃脱的屈指可数,那时就猜一定是大哥还活著。”李沐笑道。自是不会说他幼时得雷旋相救,最最佩服的就是这位胆气为人都得人敬重的大哥,言行举止恨不得处处模仿,一见之下自然心知肚明。只是变化太大,仍有几分猜疑,直到方才他有意无意的提点才再无半分怀疑。 雷旋苦笑道:“我已成妖,活著只能害人。” “大哥别说丧气话,今晚我就设宴为大哥接风洗尘。”李沐笑道,便去拉马的缰绳,“让各位弟兄都好生知晓,大哥还好端端的。”雷旋拉住他道:“我不去了,今後你我也不再相见。” “为什麽?”李沐大吃一惊。 “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谁会相信我是雷旋?” “大哥,你不是说过,顶天立地,不畏人言麽?只要我相信你是,谁敢多说?” “小沐,你就把我当成妖人吧。”他低声一笑,有点黯然,“以後你也不要再来找我。” 这是最後一次相见了麽?李沐一惊,道:“大哥要让小沐一个人?” “你现在一个人不是很好麽?又不是孩子了。”雷旋有点奇怪,李沐这麽明显的依赖还是第一次见到,心底忽然有点酸楚,或许长久以来他一直希望膝下能有一个依赖甚至与他斗气的孩子,但自知今生已是无缘,而李沐自尊心极强,就算心底敬爱孺慕,也不肯多说。 李沐似乎觉察到失言,紧紧地抿住嘴唇,颤声道:“难得相聚,大哥怎麽这麽快便要走?不如大醉一场,如何?” 雷旋默然良久,拍拍他的肩膀,苦笑起来:“走吧。”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35 章 贪杯误事,他素来不喜,但如今却有想一醉的痛快。 远远看见挑著一杆酒旗,半旧的帘布依稀。两人把臂而去,李沐靠近雷旋,只觉有丝香气若有若无,不由心中微微一荡,看了看他娇豔的姿容,竟有些诡异的心思生出,又不愿拿开,挽著的一只手竟有点僵硬了。 这酒店十分偏僻,酒也是兑了水的,下酒菜只有些盐水花生。那小二看见雷旋的相貌,不由多看了几眼,但发现他异於常人的眼眸,又露出些惧意,上了酒菜就没了人影。 李沐又斟满了两碗,道:“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消之,世间大不平,非剑不能消也。男儿行於世上,岂能任人欺凌,大哥归隐也不是办法。” “你知道什麽。我现下不人不妖的,避世而居,天下反而太平。” 虽然是劣酒,但几碗下去,雷旋脸上平添几许红润,更是丽色惑人。李沐不敢再看,低下头去。 “是不是姓君的害的?我就知道他不是东西。”李沐淡淡说道,手上不由用力,那瓷碗顿时破裂,酒水泼洒得满桌都是,“小二,换只碗来!” 那小二已不知去到何处,他只好自己拿了只碗过来倒酒,只听雷旋道:“小沐,你老实告诉我,李大哥是不是你杀的?” 李沐停了一停,仍将酒倒了满碗才放下坛子,抬起头,只见雷旋双目清明,毫无半分醉意,不由一惊,笑道:“大哥听谁说的?” “连我也想瞒过?” 李沐有些赧然:“大家都看他不惯,火并了他也是顺理成章。若说是我一个人所为也太过夸奖,我可做得不够干净。” 即使不是他全权所为,以他心性,大半也是他撺掇了。“那些侍妾和孩子,为什麽也杀了?”雷旋声音仍是淡淡,手已经有点发抖。 “也就三四个女人孩子罢了,死几个人换得本门平静也值得。在江湖混的,失手也是难免,就当是我错杀了。大哥要那个女婴活著,我不也留著麽?何况,大哥喜欢李思齐,我为你杀了那几个仗势欺人的娘们儿,也当是出了一口恶气。本来是想连姓冉的那个小蹄子也一起做了,谁知他跑得快,只好作罢。”他笑了笑,似乎甚是得意。 雷旋一惊,便已恍然。连远在洞庭的君少宜都知道,李沐又如何看不出?不由苦笑:“原来你早就知道。” t 李沐有点尴尬,道:“有次我看见你去男娼馆了,一个时辰後才出来。” 居然早就被他知道了,原来身为长辈的尊严,早就不剩半分。雷旋又有点恍惚。那次真是很久以前了,只因心中苦闷,无法发泄,便到窑子去,最後不知怎的,没有对那男孩子下手。那孩子似乎比小沐还小些。也只去了那一次而已,而且是偷偷摸摸去的,李沐能看到,肯定是有意跟踪了。他望了望李沐,只觉似乎依稀看到当年那个怯怯的孩子的轮廓,当他将那孩子推开时,明显又见到那孩子讥笑的表情。 “笑什麽?”他慢慢凑到李沐面前,几乎贴近他的面颊,一手搭上他的肩膀,眼神迷离,“想笑就笑吧,本来就是一个笑话……” 李沐看见雷旋有点失常,想把他推开,但又不忍心,看著他妖豔的神态,心脏剧跳,颤声道:“大哥,你怎麽了?” “没什麽,只是,我很久……很久没有跟人睡过了。小沐,只要一小会儿,要是你不答应,我也不为难你,就让我这样死了吧。”他半低下头,有些羞涩的豔色,手却慢慢环住了李沐的脖子。李沐几乎惊呆了,一句话说不出来,全身僵硬,不知手往哪放,只觉雷旋的纤手已经贴近自己胸前,慢慢地,拉开了衣襟。 “你这妖孽!我杀了你!”一声暴喝传来,雷旋一惊,回头便看见一口剑明晃晃的向自己劈来,冷笑一声,正要出手,那剑已被李沐伸指夹住,轻轻一带,剑已被他夹到手中。行云流水,仿佛天成。李沐将剑一掷,当的一声落地,冷冷道:“徐明川,你做什麽?” 原来李沐让人将手下打发走後,仍有数人放心不下,偷偷跟踪,眼见主子两三下便被这妖孽勾搭上了,不由惶急出手。随後几人跟著徐明川进来,看见李沐生气,连忙拉住他,向李沐道歉。 李沐神色稍霁,道:“没有我的命令,谁叫你们来的?” 徐明川指著雷旋,脸胀得通红,结结巴巴道:“他、他……他是……” 同来的刘庆元暗地里拍了徐明川一下,躬身为礼道:“门主,与君二公子约战之期临近,要赶到浮云峰只有三日路程,门主最好尽快启程。至於这位公子,既是君二的心爱之人,我们自然会好生照顾,请门主放心。” 30 决战还顺道邀了几位各大门派的名宿作证,任何一方不到,日後在江湖中的声名必然一落千丈,以後其门人在武林同道面前也抬不起头,从此江湖再也不成两派并立之势。李沐淡淡道:“我自然知道约战之期。”他望了雷旋一眼,心里有点吃惊,更多的是自惭,想不到竟然对雷大哥起了淫念,真是大逆不道。却见雷旋羞是有几分,惭愧倒是未必,心知他方才说的不错,的确已与往日大相径庭,方才的情浓软语只怕不是出於本心,而眼前这人恐怕早已不是往日的兄长,而是一个外人而已,更或者,连外人也不如,已经是个妖孽了。他五味杂陈,忽然喝道,“你过来!” 雷旋微微一震,微微动了动嘴角,心底虽不由自主地狂喜,眼底却已经有点湿润,他慢慢走近两步,已被李沐一把抱住,接著背後大穴顿时一痛,人不由软倒在一双手臂里。只听李沐道:“你等著我,我去问君二解救之方!” 雷旋反应过来已是不及,心中一阵恼怒,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著李沐点了他的昏睡穴。!!!!! 李沐道:“将他好生护送到总堂,若他有什麽损伤,唯你们是问!” 刘庆元道:“属下定当全力以赴。不知门主何时启程?” “你不必担心,我即刻便会动身。”这刘庆元念念不忘要他启程,对这一战倒真关心得紧。李沐不由心里只觉有些不妥,却没有细想。 他心里产生淫邪之念自觉颇为不当,其实仍一般的尊敬爱护,却不知这淡淡幽兰之气已足使任何人无视门规铁律。 李沐没有带雷旋同行是另有打算。君二心思狡诈,也不定他会使出什麽花招,而且雷旋在身边反而分心。浮云峰往东,洛阳往北,那是一定会分开了。为避免徐明川冲动伤人,离开时李沐也顺便把他带走,剩下的只有刘庆元和焦崇为首的几名弟子。虽然都不是心腹,但焦崇为人老成持重,令人放心得下。 *********** 焦崇看见刘庆元的目光一直在被点穴昏迷的雷旋身上打量,也知他不怀好意,便道:“刘兄弟,门主让我们小心看护,不得出错,不管这小子是谁,我们最好还是别打他主意的好。” “看他那骚劲,玩一把料想也不会张扬出去。你要是不敢,今晚我找其他弟兄去。” 焦崇摇头道:“我看他就是个祸胎,刘兄弟还是小心的好,看看任堂主和铁堂主的下场就知道了。这小子面若桃李,心如蛇蝎,不被他玩死也得去半条命。” 刘庆元唯唯道:“说的也是。”心中却极为恼怒,打定主意晚上偷偷下手。然而每次要动手,焦崇都似乎有意无意地阻拦,搅得他心痒难搔。一行七八人走一段路,他已经觉得像走了几千里那麽长。 点穴本来对气血运行有害,但雷旋每次醒来都有意无意地勾引众家兄弟,焦崇无可奈何,只好点了他的哑穴,用一个大布袋子罩住,绑在马背上,只有打尖的时候才解开。他心知此人极为厉害,不小心触到他的双目都会为其流转的明波迷惑,连他的脸也不敢看了,喂他吃饭的时候甚至连鼻子以上的地方都用面巾蒙住。即使如此,明知他是装的,看到瑟瑟发抖的哀怜样子,还是忍不住心软,虽然硬起心肠走开,却不再将他横著架在马背上,而是坐著将两腿绑在马肚,上半身仍是用一个大口袋罩住。 这日错过宿头,已至深夜,天又下起大雨,便冒雨而行。刘庆元身上都湿透了,连日的脾气也不好,这下怨气都冲上来,怒道:“他娘的!这鬼天气,真不是人出门的!” 一个弟子拍马到他身边道:“刘三哥,那人好像已经晕过去了,要不要找个地方歇歇?” “歇个屁!能找得到地方歇我还用得著淋雨?”刘庆元又骂了一句,马上又是一惊,“晕过去了?谁晕过去了?”扭头一看,雷旋已倒在马背上,似乎要滑下来。他正欲下马去扶,看见焦崇已经过去解下绳索,把雷旋扶下马来,不由冷笑一声,狠狠抽了一下马鞭,跑到前面去了。 跑了半里路,又想焦崇可能会趁机揩油,便勒紧缰绳,正欲折回,忽见一座小庙在雨幕中隐隐约约,不由心头狂喜,那雨也显得不是很大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翻身下马,将马系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叩了叩门,道:“有人吗?避一避雨。” 里面有人答道:“进来吧,门没闩。” 刘庆元推开了门,回头看了看,同行的人已经跟来,焦崇的怀中正抱著昏迷不醒的雷旋,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哼了一声,当先走了进去。 庙很大,但没什麽僧众。偌大一个大殿,只有一个中年僧人坐在角落的蒲团上,看不清相貌。大殿有几尊大佛,佛前面烧著一盏油灯,灯光极暗,一切都模模糊糊的,显得那几尊佛像的面孔有点诡异。 他心里打了个突,听到同伴的喧哗声,心定了一定,听得那僧人道:“後面有柴,施主不必客气,自行取用便是。”刘庆元觉得这人的声音似乎有几分耳熟,但又不记得曾经和哪个和尚认识,身上又湿又冷,便先去命人去引柴生火。 焦崇抱了雷旋进来,找了一处干净地方放下,道:“好像他是饿得过度,又受了风寒之故。这几天都不见他进食,吃一点就吐,还想尽办法到处勾引人,要不是被我看著,弟兄们恐怕都被他勾搭上了。这麽有精力,还以为他不饿呢,都快死了。” 几个弟子本来都在脱衣服拧水,听到这话,都停了下来。一个弟子道:“焦兄都把我们想得忒不正经,大家奔波一场,还不都是为了完成门主的命令?这小子虽然邪门,但看得出门主很心疼的,要是病死了,咱们可不好交待,说不得也只好让焦兄担待了。”说著怪笑几声。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36 章 刘庆元升了火,脱了衣服放到一旁烤,取出干粮与弟兄们分食,听到这话,便道:“你们放心,焦大哥不会把你们拖下水的。是不是,焦大哥?” 焦崇听得声调有些阴阳怪气,抬起头,看见大家都用诡异的眼光看著他,不由吓了一跳:“你们想干什麽?” “没干什麽。最近兄弟几个就想泄泄火,每天日思夜想的,都在这小蹄子身上打转,就只有焦兄气定神闲的,跟柳下惠那阉人差不多,兄弟们都佩服得紧。”刘庆元不咸不淡地道,一面拔出佩刀,将上面的雨水慢慢擦拭干净,“弟兄们都是一个想法,越是吃不到,就越想著这一口,看得出你也不是不想,今天既然这里以你为长,不如就先动手了吧。” 焦崇知道要他先下手,那是让他不仅脱不了干系,还担上主谋之嫌,如此便没有任何一人说出去了,说不准最後连这个僧人也要灭口。他干笑几声道:“刘老弟,我家里还有妻小,那母夜叉凶恶得紧,想是不用想了。不过大家兄弟一场,要做什麽,我决不阻拦。” “不成。你不做,大家放心不下。” 焦崇苦笑道:“这有什麽,大家也忒把我焦崇瞧得小了,实在是这小子没两三两肉的,骨头硌得人生疼,没我家那口子舒服。不过如果大家要看,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他将雷旋的衣服撕开,用一块干布擦干净水迹,灯光下,那雪白的肌肤让所有人都有些眩目,不知不觉都围上前来。 忽然焦崇抓起佩刀,刀身脱鞘而出,往身後斩去,刘庆元躲闪不及,惨叫一声,一条手臂已被生生齐肩斩落。他眼睛血红,按住肩膀,大怒道:“好你个焦崇,居然敢暗算我!弟兄们,一起上,先做了他再说!” 六名弟子呼喝一声,忽然散开,将焦崇围在中间,将兵刃拔出。 焦崇大笑道:“还道玄天门都是真英雄,原来都是一群鼠辈!你们这些东西,见色性起,阳奉阴违,所谓不信不义之徒,不过如此,我真是羞与你们为伍!” 刘庆元冷冷道:“你暗施偷袭便算得好汉?弟兄们,一起上!”话音一落,一群人便围了上来。焦崇的武功本不弱,但七自然易如反掌。” 黑衣人自然是锺秀娘了。自李思齐被人暗杀後她一直有些怀疑,终於忍不住启棺看了李思齐的尸身,万幸任希文最後一剑没有刺中要害,养了好些日子才救得回来,但那时李沐已经登上了门主之位,门中的要职都换了他的心腹。李思齐要想报仇,那是难如登天。锺秀娘便将他安置於此,约法三章,为她做满三件事方可离开此庙,自然是希望他终日与佛经相伴,把雄心都给打消了,不料这麽偏僻的地方仍有人闯进来。锺秀娘本来是偷偷来看李思齐的,顺道带些粮米,听到他们进来,便藏在神龛下,直到李思齐动手杀人,便不得不露面。此时一听此言,她不由吃了一惊:“你、你一直没出过这座庙,怎麽知道他们的事?” 李思齐诡异地一笑:“我自有办法知道,甚至连这个男宠我也知晓一些,他在江湖不过才出现短短数天,已经起了无数风波,如今既然已落到我手上,自然不能让他被人带走。”他走到雷旋跟前,抬起足尖正要踢他一下,忽然环跳穴一麻,那一脚顿时踢不下去,他心中骇然,面上不动声色道:“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 “不能带走麽?我若要带他走,你待如何?”纤纤白足从门外踱入,人如扶柳,腰携长剑,已缓缓走入大殿。外面虽然下著暴雨,他身上居然没有半滴雨迹,淡紫的衣衫纤尘不染。 进来的居然是君少宜! 李思齐脸色沈了下来:“君二?你不是已赴浮云峰之会麽?” “若非如此,我怎能见到阁下死而复生?”君少宜微微一笑,慢慢蹲下来,将雷旋抱起,拍开他身上的穴道,慢慢拥入怀中,轻轻吻他脸颊,低声道:“宝宝宝宝,几天不见,我已忍不住想你了,莫怪我心急,实在是当真让人半刻放心不下。” 雷旋已经神志迷糊,不知是谁,只感觉男子之气袭来,不由反手去抱。君少宜叹息一声,将雷旋一手抱在怀中,另一只手将他下身的衣服拉开,探手入内,寒光一闪,却是一口利刃。 众人只见两个身段极美的男子缠在一起,像两条水蛇相互依偎,偏又旖旎万千,不由都看呆了眼,忽然一声低呼,眼见一道鲜血飞溅开来,君少宜的白袍染红一片,不由得都失声惊呼。 君少宜也不禁大惊变色。原来在那火石电光之间,雷旋一把抓住了刺向他下身的短剑,那剑割伤的,却是他的手。他妖异的眼睛微微往上吊了吊,微微一笑道:“我可不愿你这般救我。”他脸色已经有点死状的惨白,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站起,将下身的衣物全数撕裂,露出白皙的下体,慢慢道,“如果不肯上我,就让我死。” 君少宜闭了闭眼睛,睁开来,仍泄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他轻声道:“我们回去吧,这几天我想得很清楚了,我不能忍受让你跟任何一个人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刻也不行。你是我的,死了也只能死在我身边。” 雷旋冷笑一声,有点吃力地道:“你不知道什麽叫做占著茅坑不拉屎吗?不能人道的就给老子滚开!” 君少宜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将他抱住,低声调笑道:“怎生把自己说成是茅厕?你可比茅厕香多了。” 雷旋扬手便要甩他一巴掌,却被君少宜捉住手腕,拉到嘴边亲了亲,笑道:“你越凶我就表示你越讨厌我,越讨厌我其实就是越在乎我,真是让我欢喜死了!” “那你怎麽不去死?”雷旋用力挣开,却挣之不脱,心中越发恼怒起来。 “怎麽舍得让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君少宜忽然温情款款,“说到底,你与这世间唯一的关联便是我了,若无我,你岂不是要孤独欲死?” 听到君少宜的情话,一半人已经有些面部抽搐,另一些人不由得喃喃咒骂,就连锺秀娘也脸颊发热,避开了眼。雷旋却心知他意下指的却是他早已非人这件事。把他害成这样的是他,君少宜的确是他与这人世唯一的衔接点,也只有他,知道他原来还是个人,除他之外,在别人眼中,他像异物一般活著,被人当成珍禽异兽,不是任人亵玩,就是被人当成过街老鼠,像焦崇对他一般,即使是受命於人,也恨不得拿个笼子把他装起来用黑布罩住。想到此处,他不由浑身颤抖。 君少宜亲了亲他的嘴唇,发现冷得像冰,脸色苍白若死,心里不由微微一疼,连忙按著他的背脊抚摸不止,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也有些颤抖了。 李思齐道:“传闻二公子冷酷无情,狡诈多变,想不到也会有这般的温情脉脉,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37 章 “逢场作戏罢了,听说阁下对男宠的宠爱远胜於我,五十步不必笑百步吧。”君少宜淡淡道,暗地里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李思齐笑道:“那贱货提来做甚?今日起我李某人大举义旗,机缘巧合之下得见君面,幸甚何如?若你我二人联手,得天下当易如反掌。李某人愿与阁下结盟,区区男宠,我自然拱手相让,以示诚意,不知二公子意下如何?” 君少宜笑道:“与你结盟?我可不愿歃血为盟後,被人找个借口弄到一艘船上不明不白地杀死。李兄,这些日子你睡得可好?没有做噩梦吧?” 李思齐微微变色:“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何必抖出来?” “李兄,本来你不与我为难是最好了,可是我的宝宝以前跟你有点嫌隙,你既然没死,我自然想帮他讨回来,结盟不用说是想也不必想了,我还想跟你结点仇。”君少宜施施然道。 “这位公子何时与我有隙?”李思齐有点吃惊。 “这你就管不著了。我说有就是有。你说吧,断手臂还是断大腿,你自己选吧。”君少宜放开雷旋,带剑起身,慢慢踱到他面前。 李思齐忍著怒意道,“此地不是岳阳,二公子不觉过於狂妄了麽?” 君少宜微微一笑,慢慢拔出长剑,道:“君二向来如此,李兄,请指教!” 李思齐仰天大笑道:“你我这一战在所难免,想不到却是今日。能有如此敌手,李某人此生不枉!”他拾起玄天弟子一口刀,做了个起手式,道,“请!” 锺秀娘看见此景,不由失声道:“大哥,不要──” “你退下!”李思齐喝道,双目精光暴射,让人心头一凛。锺秀娘一震,只得退到一旁。 要阻止高手决战是根本没有办法的。她心急如焚。李思齐自从遭遇生死一劫後,身体元气大伤,而君二此人又从未有人见过他的武功,只知深不可测,无形中的确是後者略有胜算。她不由得转头去看雷旋,此时此刻,似乎也只有这个人有办法化解这场杀机。但让她失望的是,这人脸上竟然全是漠然之色,甚至还有一丝冷冷的讥嘲。 31 “站住!”李思齐忽然厉声大喝。那几个弟子已经偷偷摸摸地准备趁机溜出门去,连刘庆元还躺著昏迷不醒也不管了,但被他发现,都只好停住。一个弟子结结巴巴地道:“门主,我们、不、不敢走……” 李思齐冷笑道:“不敢?是不敢留下来吧?姓焦的小子,你为什麽不跑?” 焦崇道:“在下堂堂正正,为什麽要跑?” “好小子,要不是你有点呆气,他日必有作为。”李思齐向君少宜道,“让阁下见笑了,请容我先清理门户,如何?” 君少宜微微一笑,抬了抬手道:“请便。” 李思齐走到那几名弟子跟前,大喝一声,一掌往一名弟子的天灵拍去,那弟子慌忙伸臂来挡,只碰著他的掌缘手腕便垂落下来,骨头已碎,不由惨叫一声,转眼毙命。其他人转身欲逃,竟然都被他不费一掌一拳便已格杀。焦崇脸色大变:“好毒的手段!” 李思齐淡淡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焦崇咬著牙,没有吭声,额上冷汗涔涔而落。 李思齐似笑非笑道:“你若是不走,谁去给那贱种复命?” 焦崇大吼一声,忽然转身冲出门外。 君少宜笑道:“你何必给他台阶下,说不定他的大义凛然全是装出来的,你中了他的计了。” 李思齐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二公子未免太过多疑,不过这世上光会装不会做的人多的是,也不多他一个。”然而心中不由已有了些疑心,但此时再要反悔,不免在君二少面前失了风度。便道:“二公子,请了。” 君少宜微微一笑,将剑一抖,剑身便已脱鞘而出,半空中滑过一道长弧,仿佛电光。李思齐大喝一声,举刀迎上。 锺秀娘神驰目眩,退後几步,心中暗暗心惊。这君少宜如此秀美如同好女,不料下手也这般迅猛。李思齐虽然武功高强,恐怕也支持不住。其实李思齐那次受伤虽重,但已经复原七成,若非久战,也不致落败。但她忧心之下,不免看见李思齐处处都呈败相了。锺秀娘瞄了一眼正凝神观看的雷旋,只见他摇摇欲坠,似乎体力有些不支,心中念头一转,快步抢上前,便要卡住他後颈,以要挟君少宜。 雷旋似乎发现她的用意,扭过头,忽然一笑:“锺大姊,多日不见,你还好吗?” 锺秀娘大惊,不由惊疑不定:“你到底是谁?为何如此唤我?” “锺大姊,你又清减了。”雷旋叹息一声,慢慢走上前低声道,“我是……我是雷堂主的旧友,想请你帮个忙。” 锺秀娘大惊:“旧友?我怎麽不认识你?!” “现在不就认识了麽?大姊,我让你帮的忙或许正和你心意。”他微微一笑道,“我想离开这里,请带我一程。便当作是挟持也无妨。” “你……”锺秀娘张了张口,说不出话。雷旋按住她的手,便往她怀中倒去,锺秀娘只好接住,他低声道:“快走!”锺秀娘不由自主,将他带出门去。 君少宜已然看见,顿时面色铁青,气急道:“死女人,你想干什麽?放下他!”一个不慎,李思齐的刀锋当胸滑过,衣衫已破。他心中恼怒,连削三剑,顿时使得李思齐稍稍占的上风又落了下去。但眼看雷旋已被挟持著出了庙门,君少宜脸色更是难看:“李思齐,你门派里就没一个好东西?” 李思齐哈哈大笑:“承蒙谬赞,愧不敢当!今日你我比斗胜负未分,我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他横斩一刀,刀剑相交,便要借力向後,倒飞出庙门。与君少宜迟迟不分胜负,他气力已竭,早已暗暗著急,心想幸得锺秀娘聪明,知道将那男宠挟为人质。日後卷土重来,料应不晚。 他正洋洋得意,一道剑气已森然逼近,李思齐上身急忙向後一仰,剑锋已从鼻尖掠过。他举刀便将剑刃格开,当的一声,那火花便在他眼前飞溅开来,在这火花一闪之间,君少宜脸上的杀气竟然异常清晰,那俊美的容貌显得更是骇人。 李思齐气力不济,虎口一震,险些松了手中的刀,他咬了咬牙道:“姓君的,没我帮忙,你斗得过那贱种?” 君少宜是疯了麽?竟然为了一个男宠,如此不明事理。 “你以为你是谁?”君少宜朗声大笑,一剑陡出,快逾惊虹。 ******* 外面大雨倾盆,冲刷著青石板的路面,几匹湿淋淋的马焦躁不安地移动著马蹄,一边不停地打响鼻。锺秀娘解开一匹马的缰绳,道:“敢问阁下一句,与雷兄弟怎麽认识的麽?” 雷旋微笑道:“锺大姊,你还没认出我来麽?”他泰然自若,笑得毫无半分不安,“我便是雷旋。” 锺秀娘尖叫一声:“胡说!我那兄弟与你……你半分不像!” 雷旋但笑不答,那笑容有些隐秘:“不像也没有办法。锺大姊,我现在快活得很,以前的雷旋,就当他是死了,从此不必再挂念他。只是小弟仍有一事相求。”他停了一停,道,“以後若有劳烦之处,希望大姊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慨然相助。” 锺秀娘望望他的眼睛,说不出话来,只见他幽幽的一声叹息,接过丝缰,颤颤地爬上马背,垂首低声道:“若不肯帮忙,便也罢了。”她不由心神大震,道:“若有能效劳的地方,大姊自然万死不辞!” 雷旋嘴角泛出一丝微笑,忽然又道:“只可惜,洛阳牡丹再开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和大家一起喝酒赏花了。” 锺秀娘不由颤声道:“你……你果真是、是──” “大姊喜欢李大哥,还是明说的好,不然短短一生,就这样蹉跎了。”他苦笑一声,慢慢拱了拱手,“後会有期。” 竟被他一语道破。锺秀娘顿时双颊飞红,想到庙中李思齐还在和人剧斗,不由又是变色。只听一声大喝:“等等!”回头看见君少宜翩然而出,身上血迹隐隐,她顿时“啊”的一声,身子都快软倒在地。出来的居然不是李思齐!那麽、那麽……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裂琴传奇 作者:乔白 第 38 章 她还在震惊慌乱中,君少宜已经掠上马背,从後面紧紧抱住雷旋腰身,笑道:“好啦,可以走了。”扭头对锺秀娘道:“你不去给李思齐收尸麽?”他大笑几声,从雷旋的手上拿过缰绳,双腿一夹,便快马去了。 雷旋也不说话,抬肘便往身後一击。君少宜早有准备,身子一侧,避过了,笑道:“怎麽也不换一招?”雷旋哼了一声,忽然将缰绳用力一拉,骏马长嘶一声,顿时站了起来,君少宜也不去抓马鞍,只紧紧搂住雷旋的腰,叫道:“谋杀亲夫啊!” 暴雨打得雷旋睁不开眼睛,在茫茫的黑夜,就是睁开了也看不见什麽。他心里越发恼怒,叫道:“君少宜,为什麽死的不是你?!” 君少宜心里忽然有点酸酸的,马停在雨中,他也不放手,苦笑道:“难道你心里还忘不了他?你放心,我没杀他,只是断了他右手的手筋。不过,既然你喜欢他多些,我便更不能让你们见面。你这辈子都休想再见他了。” “下马!”雷旋冷冷道。君少宜一惊,不明其意,只道:“我舍不得。”软玉温香,谁会舍得放手下马? “你不下,我下!”雷旋拉开他的手翻身下马,奈何身体虚弱,往前一摔,君少宜伸手便抓住,只好跟著下马。一下马,便感到他七手八脚的要剥开自己的衣服,但似乎眼睛看不见,怎麽也找不到衣带,不由心里一疼,慌慌忙忙地道:“我来我来!”便去扯两个人的衣衫。瓢泼的大雨中实在没有什麽兴趣,但不忍拂了他意,君少宜只好从膻中、四满运气於气冲、曲骨诸穴,让自己原本静止的欲望肆无忌惮地萌发。心里却不由无奈起来,种猪在非发情期时还有好些安稳日子,他却连种猪也不如。 想虽然是这样想,但抱著那水蛇的腰身,不由又是一阵心荡神驰,手中的身体软到人的心里,但皮肤却是冰冷,原本只是玉石一样的色泽,现在就连温度也一般无二,恐怕连心也是冷了的吧。雨水拍打著雪白的身体,越发显得像是鬼魅的附身的躯壳。这副身体是这麽美丽,美丽得像要把人拖入地狱。 君少宜打了个寒噤。 其实这些日子他已百般设法取得雄剑,但鬼神使差的,竟然将那剑投入熔炉,从此那上古的神兵是再也找寻不到。而适才刺他的那一剑乃是雌剑,就算刺中了,也可以告诉他无效,让他从此绝了念头。但看来他是真的不想回到以前了。以前的雷旋,是真的死了吧。 其实到底喜欢的是哪一个,他其实也不清楚。 他心里一跳,抑制著不去想这麽可怕的事。或许人都是如此吧,得不到的,总是好些。 身体外面是冰冷的,里面像一团火,要将人熔化,吞噬殆尽。君少宜泄了三次,看见他脸上泛起奇异的妖红,知道是吃饱喝足,心里惆怅,又是一阵啼笑皆非,看见他安静地躺著,不由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你身上好脏。”雷旋漠然推开他,站起身,整理衣衫,衣服湿嗒嗒的,还能拧出水来,穿著更难受,便缠在腰间,露出身上吻痕青青紫紫的,他也浑然不惧。 天已明了,自然一切都无所遁形。 君少宜闻言一惊,不由低下头看。衣服上沾染了几滩墨迹一般的东西,那是发间九心玄叶的汁水,最受不得雨水的冲刷,昨夜竟然忘了避雨,那发丝已经恢复成银白之色。他最爱面子,苦心孤诣不让人知道这件事,居然无意中露馅,脸色不由有点难堪:“你要笑便笑好了!” “笑什麽?笑你武功不纯走岔了气?”其实君少宜是多虑了,即使是银白之发,也丝毫无损他的美貌,这样遮遮掩掩的,也不知他在掩饰什麽。 笑我早动了心,却不肯承认。君少宜想说,但没有说出口。 罢了。既已如此,夫复何言? 他轻轻地,靠近情人,想要说些什麽,却发现雷旋的眼睛根本没在看他,那梨花一样的脸,冷冷清清的,越让人从心底涌起无处宣泄的疯狂。 君少宜慢慢道:“我知道你心里最疼那个叫做李沐的小子,我便不和他为难了,连决战我也没去,以後君家,愿赌服输,再也不去和玄天为难。”他想问一句你满意麽,但又有邀功之嫌,说话也小心翼翼的,语气却不容置疑,“日後我们便一同荡舟五湖,让我好好疼你。” 雷旋的嘴角泛起一丝奇特的笑意,道:“有何不可?”心里不由悠悠地想著,这个人,不要像别人一样短命了才好。否则到时候,又得去找下一个宿主了。 他转头看那发白的天边一段云,眼底的笑意忽然变得有点阴沈,然而君少宜并没有看见,只沈浸在自己的喜悦里。 (完) 恋耽美.[]整理 第 38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