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公子兮》 分卷阅读1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 书名: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文案: 简易版: 他献关投降那日,孤城寒雪,天地肃杀。 从一个骄傲的王,一夕沦为阶下之囚,至此,成为那人的禁脔。 口水版: “殿下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都帮我实现?” “竭尽全力。” “那好——我要我的大靖,天下无人敢觊觎,我要我的你,天下也无人敢觊觎。” 卫子臻释然而笑,“会的,殿下。” 冷情忠犬攻&傲娇美人受 内容标签: 强强 灵魂转换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澧兰、卫子臻 ┃ 配角:君衡、独孤琰、乐轻 ┃ 其它:此生歃血为盟,愿与你,共守白头。 ☆、献关投降 荒远的孤城横于身后十里。 索阳被围的第二十七日,城中终于兵尽粮绝,若再一步,恐将易子而食。 谢澧兰正跪伏在他的身前,虔诚地卑躬屈膝,双手托着索阳四境方圆九城的舆图,在这张图里,索阳将彻底被化入大靖的版图。 寒雪如笠,倾覆而下。 病瘦的白衣少年拥着织锦狐裘,但底下纤细的身依稀可见,在瑟瑟战栗。他低着头,看不清眉眼。 “索阳军主帅,北燕的第十五位皇子,谢澧兰?” 他听到这个邪恶的如来自炼狱的弑杀之神的声音,低而沉地回道:“是。” 捧着舆图的双手生了冻疮,他抬起了下颌,清秀的面容芳华绝代,迤逦着一丝惑人的妖色,凤眸里冰凉卓绝的风韵,和凄艳的绝美,似曾相识。 卫子臻勒马的手收紧了,指甲陷入了肉中。 一片错愕。 怎么竟会,如此像? 谢澧兰仿佛今日才认识眼前的人,他没有想过,这个南征北战杀得大靖四境人人自危、攻无不克的战神,青年白发,漫天白花纷扬如絮,雪与发,似朝暮相倚,且不相逊之。 他身后,十万靖军肃立。浓云翻墨,雪花如席。 他说:“本王还有一个条件。你若答应,本王护佑你城中百姓无虞。” 谢澧兰低眉恭顺地答道:“谢澧兰无一不应。” “好。”卫子臻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可他却是笑了,“自今日起,你,是本王的。” 少年默然,他身后的二十个护卫,眼色悲哀,在落雪里握紧了拳。 人人都知道大靖的镇北王得了一个新宠,在他拔军回营之前,风声便已不胫而走。 而那个新宠,也并非无名之人。 北燕的第一美人。 风华绝世令人一见便为之心折的谢家十五皇子,谢澧兰。 而这位美人皇子是被他们家素来冷得像铁的王爷抱进军帐的,谢澧兰温顺地任他施为,正如他答应的那般,成为卫子臻的人,而这些,是天经地义的。 他被扔在了床榻上。 卫子臻是个行军打仗的粗人,动作粗鲁,他野蛮地扯落他的野狐大氅,剥落他的亵衣,暖炉的熏烘之中,还是有冰冷的风刺骨地钻入心肺,谢澧兰身子弱,扛不住便咳嗽了起来。 卫子臻已经吻了下来。 他抢关夺寨似的架势,毫不吝惜掌下这个恍如烟花一触即碎的少年,粗粝的指尖摁着他的耳后,蛮横地将舌探入谢澧兰的口中。 床榻吱呀几声,摇落薄薄一层灰屑。 谢澧兰终究受不住,他开始推拒。 他的手才抵住卫子臻的胸膛,对方便罢手,迅捷得若收鞘的锋刃,他撑着手臂将谢澧兰困在方寸之境,讥诮地笑道:“不愿意?” 谢澧兰咳嗽了几声,帘外霜风凄紧,一道又一道飞雪卷入白帐之中。 他的眼眸渐渐涌出了悲哀,安静地看着风吹着一闪即逝的帘外,指尖凉薄,他轻声道:“将军,你征战无数,可曾有过眷恋的人?” 卫子臻他寥寥一问逼得心中一紧。 眷恋的人? 自然是有的,可他死于北燕,死于北燕人的铁马流戈之下! 他的目光一寸寸阴冷下来,握着少年纤弱的手腕,似再要使力,便能将其生生捏断。 谢澧兰吃痛,他不明白卫子臻为何陡然间如此深恨了起来。 “将军?”他挣扎不脱,大喊道,“你弄痛我了!” 卫子臻阴鸷的眸逼视下来,散落的一头雪白的发慢慢随其拢上,铺了锦绣满枕。 “你有眷恋的人?是谁?”声音冰凉刺骨,比外边的寒雪朔风还要令人战战兢兢。 谢澧兰淡淡地笑了。 本来就已是绝色,这一笑,刹那间宛如漫山荼蘼绯艳了起来,苍白之中浮出几缕璀璨的薄红。那些人没有说错,他的确美得人间无双。 可惜,是在他的九殿下再也回不来的人间。 “人生一世,岂能没有眷恋之人?”谢澧兰浑然无觉身前男人脸色的变化,他怀揣着这样的期待,将狐裘拾起为自己披上,“将军,我所恋所慕之人,是一女子。” 轰—— 脑中如惊雷坼地,卫子臻猛然退后了几步远。 他微愣看了榻上的少年一眼,眸光复杂深邃,却在转瞬拂袖而去。 为什么这个情景如此熟悉? 三年前,他也是,第一次犯上作乱绑了九殿下,情念太深了,压抑了太久了,而他受不了他的冷落,竟然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将他绑到月州城外的画舫里。起初,他只是想亲亲他,想叫他知道,他爱慕他,这么久了,不求接受,但求不至换来如此轻视不屑。 二十一岁血气方刚的男子,终究没能抵住诱惑,他亲吻着独孤九,却还是脱了他的衣服。 因为那个少年太美好,太高傲,太俊美,太让人,无法自持。 他记得那个晚上所有美丽的细节,也记得他一直冷着双眸凝视他,即使被困于他的身下,依旧倔强傲气得让人发疯一样的想要摧折。 少年冷然道:“我喜欢的是女子。” 他说,“你以下犯上,若今日我有命出去,来日你我君臣,再无余地。” 卫子臻唯一可以亲近他的机会,他不愿错过,他将他摁倒,虽悲哀而欢喜的,那一晚,彻底占有了他。 卫子臻没有看到,在他离去之后,榻上的少年笼着衣衫广袖,鄙夷而不屑的冷笑。 “王爷。” 身侧的幕僚见他眉目之间恍有颓色,心中不无忧虑,他凑上来在卫子臻身后唤了一声。 卫子臻揉着额角,疲惫地解了肩上猩红灼眼的披风,交给幕僚原嵇。 原嵇毕恭毕敬接过手,披风上落了冰屑,他望了望这天色,也不知这场入冬的雪要下到何时方是尽头,便有些茫然,“王爷,索阳既已拿下,下一步我们……” 转眼即将入夜,卫子臻负手望着无垠莽苍之下飞零卷雪,眼冷了冷,“那些燕人,我一个也不会留。”铠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 甲下捏住的拳,指尖陷入血肉之中,一片淋漓模糊。 他的阿九,他一辈子来不及珍惜,来不及为他献上这个天下,他自己爱尤不及,那群北燕人,问谁借的胆子,敢这么对待他,敢这么伤害他。 “八殿下,卫子臻已经攻下了索阳,今日索阳主帅谢澧兰献关投降,大靖版图再添一城。” 常侍一字不漏地念着邸报,独孤瑾锁着墨色眉峰,掌扣在黄梨木雕花案几上,咬牙道:“这个蛮人,当真可恨!” 他侧目望向这个在父皇身边侍候已久的常侍,“他如今正得父皇信任,是我大靖第一个异姓王,此次北征更力克三关……” 他不掩担忧,常侍却摇头,莫测地笑道:“八殿下无需担忧,自古功高震主,陛下难道会由任他这个异姓王坐到您和几位殿下的头上?先前北燕战事在即,不得已委以重任,暂且放权罢了,这次他若败了自然好说,若大捷归来,陛下也自会削其权、撤其军。殿下且看着好了。” 说着,那份邸报便被常侍嫌弃地压在了案头。 独孤瑾自然深谙此理,可惜眼下,大靖百姓民心所向的,正是这位镇北王。 纵然朝中人对其议论纷纷道路以目,以非议为多,但不少老臣旧部,心里还是十分瞧不起他们锦衣玉食里长大的皇子。 他那个智慧天纵的九弟倒是个例外,只不过最终却还是死在了燕人手里。 自从以后,就连父皇看他们兄弟几个眼神,都不大对了。 并非独孤瑾杞人忧天,实在那蛮子风头太过,锐不可当,其手下的卫家军,更如十殿阎罗所向披靡。 “所谓强极必辱,情深不寿。”常侍委婉地低着头来,含蓄地笑道,“他两样俱占,殿下在担心什么?” 就连挥师北上,也不过是为了给九殿下报仇雪恨罢了。 那么一个满身戾气之人,何愁抓不住他的软肋? 只消一个动作,便能让他彻底滞留北燕,永不归来。 独孤瑾看了眼老奸巨猾的常侍,勾住唇角绽了笑意出来,“果然,石老英鉴。” 石梅子作揖着退了开去,“老臣今日并未来过八皇子府,殿下明鉴。” 两人都相交莫逆了,又来这些虚的,独孤瑾拂了拂手,笑道:“自然,瑾之今日也未见过石老。” 石梅子颔首,卷袖从容而去。 独孤瑾能收到的消息,自然在这之前便先压在了大靖永真帝的龙案之上。 只不过,永真帝并未批阅,他垂着龙袍,目光悠远地望着殿外的星天。大靖月州的上空,皎月如冰,城阙间繁华万里灯火,而他听说,塞外已是飞雪连绵了,这时节百鸟不行、商道绝迹。 不知他那个多智早夭的九子,可有觉得,那地下阴寒?可有觉得,那黄泉孤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耽美,真的是第一次,作者君看得都很少,然而,因为有这个脑洞,还是提笔写了。 但是,作者君坑品不错,虽然是第一次,大概只能用来练笔,也绝对不会坑的,大家放心跳坑吧。么么哒,每一个进来的都是小天使。 ☆、一笔交易 谢澧兰走出帐外,风雪里,有人燃着篝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烤肉香味。 他将身上雪狐大氅拢得密不透风,举步向人群里走去。 燃着篝火的几个人,喝酒正欢,没想再多添一个闲人,更何况是谢澧兰? 有人已经不满了,谢澧兰秀弱地笑了笑,脸色苍白,颇有种风寒侵体的病娇美人之感。 目光转向夜色深处,火苗舞成翩飞的碎屑。 黯淡浮光里似乎立着一人,玄蟒紫赯披风,背后披散的发比雪还要凄凉。 卫子臻在寒风里,一圈一圈解下手上缠着的绷带,利落的一刀划下,手心登时满掌血肉模糊,浑然不觉得疼痛。 “王爷怎么了?” 身后今日又有新兵惊疑,因为那个戾气深重的王爷,时常一个人沉默地望着天色,不知所想,可是看起来如此落寞,所以原嵇总会听到营中人窃窃私语。 原嵇睨了身后之人一眼,“今日是九殿下的死祭,谁也不许靠近王爷。” 否则那个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没有人知道。 原嵇说完这句话,便撂挑子走了。所以只有那新兵一个人看见,那位新来的男宠向他们王爷走近了。 “将军,我们北燕的风景如何?” 卫子臻的眼被塞北的风刮得刺痛无比,可身后这人的吟吟笑语听着真是太也可恶,他猛然返身,一掌不容置喙地攥住了谢澧兰的手腕。 谢澧兰被捏得筋骨欲断,但更难受的却是他手上那些脏秽之物,将他雪白的绣袍都染上了腥味。 卫子臻的眼冷沉狠毒,眼眶处蜿蜒合着两片猩红,血丝似要沿着血脉破出。 他从未见过煞气这么重的眼睛。 谢澧兰笑了,“王爷这么喜欢抓人的手么?” “你们北燕的风景,本王最是厌恶,你们北燕的人,本王最是深恨。你不怕么?”不待谢澧兰答话,他又嘲讽一般地甩开他,将那鲜血淋漓的手掌翻开,又道,“本王今日,本该坑杀你燕人十万。可本王现下后悔了,不消本王心头之恨之事,做来无益。” “将军恨燕人?”谢澧兰不露声色,“可就我所知,大靖的镇北王,也是北方胡地出身,怎么,难道将军觉得你的血统比燕人高贵,难道将军觉得,自己能得到那群靖人拥戴和他们平起平坐了么?纵然将军今日被封一字齐肩,可,靖人骨子里自持高贵,何尝将你我这等人放入眼底?” 卫子臻移过眼看他,漠然道:“你想说什么?” 身后是一片如刀斧一切而下的断崖,连绵万里的霜雪如鸦,北国冰原上哀草不生,寒烟也凝了冰屑。 谢澧兰觉得这样的卫子臻似乎冷峻得太过了些,他原本是生得极好看的。 “吾听闻,将军,喜欢你们北夜的先太子殿下?” 诚然他这一番话并没有恶意,说的也是事实,可卫子臻还是觉得那个“先”字如斯难听。周遭的每一个人,都在提醒他,阿九不在了,他彻底失去他了。可他明明是知道的,也认了,为什么所有人在他的面前,却总还是不可避免地提到他? 就连现在,他不过是希求静静地想着阿九,想在那一片朦胧的飞雪里窥见他一星半点的影子,竟也成了奢望,会有人来搅扰。 卫子臻冷笑:“十五殿下,你是想下去给我们九殿下作伴么?” 果真是个粗人,说话从来这么粗鲁! 谢澧兰觉得跟这人说话也是对牛弹琴,他拂了拂衣袖颔首推开两步,“罢了,在下对自己的性命,还是看得格外着紧的。” “呵。”卫子臻一阵哂笑。 正当谢澧兰决意退去之时,他听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 到身后那个冰冷狠戾的男人问:“谢十五皇子,本王不相信,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止。 谢澧兰微笑施礼,“然。在下只是想问,那二十名影卫,将军可否还给在下?” “东西,要拿走,就要给本王看你的实力。”卫子臻无动于衷。 谢澧兰从容风流,秀丽的眉梢撇出三分水乡烟雨的迷离风情,“将军所言甚是,那如果,寒沧关和平岳城,我拱手为将军奉上呢?” 这倒有意思了。 卫子臻终于有了一丝动容,“本王应该没有记错,你是北燕的第十五位皇子,而且并非不得圣眷,怎么,那寒沧关和平岳城,在十五殿下的心中竟然不敌那二十个影卫?” 何况在卫子臻看来,那二十人军纪涣散,人心不齐,武功亦是差强人意。 这么比对起来,谢澧兰的条件便开得很是引人猜疑。 谢澧兰眨了眨眼,满眸的水光,映着一天飞白,竟有几分熟悉的慧黠与灵气。 太过熟悉。 他的殿下,昔年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顽劣的时候,便会不禁意如他这般,眨着眼,将两只手十指交握,满是跃跃欲试的期待。 他的殿下啊…… 卫子臻倏忽偏过了身,他这是怎么了? 难道他卫子臻,竟然可悲地会需要一个什么都不是替身? “我是将军帐下的俘虏,索阳献出,此际我手上无一兵一卒,将军还不够信任我?”他说完又讥讽似的弯了眉眼,笑容如此绚烂,“原来所谓勇猛无敌的镇北王,竟会惧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皇子?” “激将法。”他冷淡地扔下这句话。 谢澧兰本来早已想离开,但最后先走的却还是卫子臻,回声渐渐隐没在漫天风雪里,黑夜如水,阴冷的寒潮一股股地灌入胡袖之中。那人的声音也已远走—— “若你真能献上两城,二十个影卫,便完璧归赵。” 所谓完璧,只怕到时候,也不知是也不是呢。 谢澧兰右手托着光滑如瓷的下颌,嘲讽地拂下眼底的碎光。 卫子臻,一向这么禽兽不如。 谁说得准呢。 谢澧兰身边多了一个近侍,他的身子太弱了,需要这么一个随时待命时刻照料起居的人。 这人原是军医出身,和原嵇还有些亲故,姓林名左詹,年约五十,至少目前看来还算身强力壮,握得了剑,也上得了战场。 即便侧壁燃了暖炉,谢澧兰仍是熬不住,捧着一盏热水,拥着棉被在营帐之中烤火。 漫不经心地对加着炭火的林左詹说道:“月州倒是四季如春,适合养病。北燕气候恶劣,入了冬便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了。” 林左詹的炭火棍在火焰里拨弄,火星溅起一丝浅薄的浪。衰草一捆入了火钵,转瞬腾腾燃烧了起来,林左詹淡淡回应:“月州也有月州的不是,北燕人性直爽快,倒全无月州那些勾心斗角、结党营私之流,想来局势自然太平些,不至暗流激涌,君王斡旋无力。” “林先生倒真是坦承,想必在月州也待过不少时日吧。这番感慨,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谢澧兰人畜无害地捧盏而笑,俊秀的面容因为烤火沁出了一层浅浅的汗水。林左詹见了,“呀”一声,听了手里活便劝道:“十五殿下,您还是早早上榻上歇憩去罢。” “无妨。”谢澧兰不以为意,推却了林左詹好心伸来的手,“我这副身子,畏寒也畏热,我是拿它无法了。” 林左詹沉默了一瞬,他退了回去做上自己的杌子,似乎不太经意便提道:“我听说,十五殿下答应了王爷,要献上寒沧关和平岳城?” “想必人人尽知了罢。” 谢澧兰掸了掸膝上的落灰,优雅雍容地起身,“林先生,你莫不是得了镇北王的授意,来探听我的虚实的?” “我只是好奇。”林左詹并未多言。 谢澧兰返身迎着床榻走去,“林先生不是也说了,北燕人性直爽快么?说好听了自然是性子直,说难听了,便是蠢。一直以来,北燕人最赖以自傲的便是胡骑,可如今他们的骑兵被镇北王克制得一动不敢动了,我略施小计而已,两关手到擒来。” 林左詹默然不应。 他捧着谢澧兰扔给他的外披大氅,敛目,神思却转了几遭了。 没有错,这个谢十五殿下说起话来,似乎从未站在北燕的立场过,张口“他们的骑兵”,这镇定自若且近乎自傲的性子,倒是熟悉得紧。 谢澧兰问卫子臻要了一支羽箭。 “十五殿下,你要什么,不妨直言,这一支羽箭,便是请了最好的弓箭手,也顶多射在寒沧关的城墙上。” 谢澧兰倦懒地拂手道:“最好的弓箭手能射到城墙上,那将军呢?” 卫子臻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这个少年知道,最好的弓箭手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营中箭术最好的人,却不是弓箭手,而是他,镇北王卫子臻。 谢澧兰替他说:“我也曾经听闻,大靖的镇北王,三年前还是虎威将军之时,曾一箭裂石,射穿了嘉龙关城垛上的石狮子,如此惊人之威,完全足矣。” 卫子臻道:“你要我做什么?” “想要兵不血刃么,那么今日夜间,就你我二人,将军陪我走一道吧。这支镶翎羽箭,正好用得上。”谢澧兰微笑。 除了独孤九,卫子臻从未想过,这一生还要听谁差遣,任由人牵着鼻子走。 可他,究竟是怎么了呢?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基本会在每个章节之中泄露一些天机呀。 是的呀,独孤九和谢澧兰,是很有关系的两个人啊。 我们家兰兰目前还很柔弱呢,但后边会很强大,听听文案上霸气的宣言! ☆、一箭惊风 是夜,孤寒的一茎白树枝被人掸指摇下无数霰珠,碎玉乱琼般的落了满地。 卫子臻凛了神色,抿着薄唇跟在少年身后,他的手时刻警惕地扣着谢澧兰的脉门,一旦他有了异动,卫子臻会在第一时间,由腕及颈,捏碎他光滑的藕节般的脖颈。 “你带本王到这里来做什么?” 谢澧兰似乎根本听不出身后的声音透着怎样的冷峻,竟微微一笑,牵起了四月的花开,他回了眸,一双镇定自若水光潋滟的浅淡黑瞳,韵致高绝。 那一刻卫子臻承认他的美貌,比他在月州翩然居遇见的那位绿衣美人还要惊心动魄。 谢澧兰难得遇见这位满身弑杀之味的将军看呆怔的模样,慢慢撇过眼,灼热的气息散在冬夜的寒城之外,四野无声,静得只有雪花纷纷泄泄,柔和的温语。 “将军,箭给你。” 少年的狐裘之下,伴随着一声浅笑出现的,便是一支碧寒森光的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 羽箭。 这是北燕的镶翎羽箭,是皇族所用之物,本来谢澧兰被擒之后,早已尽数落入了卫子臻的手中。 所以说是“借”来的,也并不为过。 卫子臻的黑眸里隐涌着什么,泛着一丝异样的疑惑。但当然他没有言破,只是看着这样成竹于胸的少年,终究难以按捺那份莫名,他问:“你要我射到哪儿?” “那里!”轻裘缓带,他镇定雍容,一指遥遥往西天而去。 明珠暖玉,孤城之上生辉细泽。那是寒沧关上君王寄箭之物,琉璃幻龙玉的盒子,每日会有人自盒中取箭。 “一般而言,君王和皇子龙孙的镶翎羽箭,都刻有特殊的符文,这一支是我的箭,如果熟知我的人,看到此箭,一眼便能识破。” 城楼离此处还有百步之遥,此际万籁俱寂,深黑的人影傍着一株古木,倒也掩映得虚实难辨。 卫子臻攒了眉峰,“既然一眼便能识破,何苦做这无用的反间计?”这句说罢他的声音又冷了,“本王军务繁忙,并无兴致陪你在这里吹风。” 谢澧兰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惊讶的。 因为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卫子臻竟然看破了他的用意,寒沧关和平岳城虽毗邻而近,但人心不齐,主帅交恶,平衡索上,任何一方的动摇,于两边都是致命之击。 幸得卫子臻兵临城下,他们同仇敌忾,还算有了一点合作的意识。 不过谢澧兰要做的事,还极少有他做不到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谢澧兰低声一哂,“将军自来时便紧锁着在下的命门,一路行至此地,难道又惧了,忽生悔意?” 这个少年果然洞若观火,看似波澜不惊,实则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他收入眼底。 他不说,并非是不知,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卫子臻深呼吸后,自背上开始解自己的长弓。 阿九死后,若还有能轻易使唤卫子臻之人,便只有这个握着他蛇头七寸的少年了。他的一颦一笑,分明没有修缮,也毫不似作伪,可卫子臻不相信啊,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像他的殿下? “卫子臻答应的事,永远不悔。”他的语气陡然凝肃了起来。 就算不再能实现,就算那个天下,也不再与那个人有关,可他承诺的,他一定不会后悔,也一定会做到。 张弓搭箭。 谢澧兰终于露出淡淡的满意的微笑,避退到一旁。 他一向知道,卫子臻其人,野蛮粗鲁,行事毫不成规矩章法,人家要打仗,阴谋阳谋不知出多少算计,可他偏偏一根筋,油盐不进,只拼蛮力。可偏偏却又,赢得让人无法反驳。 镶翎羽箭被搭在拉圆的满弓之上,卫子臻绷紧了臂上的肌肉,雪夜里,箭矢如流星奔射而去。 刺破了夜的荒谬。 “何人在城下!”远处有人惊呼起来,接着又是一连声的啸叫之音。 卫子臻凛然眯了凤目,“借寒沧关的几只废物助你脱险?痴心妄想!” 他这么厉声一喝,骤然发难,夺了谢澧兰的手腕拖着上马。 被这么禁锢得不得动弹,谢澧兰没有丝毫反抗,他临危不乱地微笑:“将军,我这条命早该绝了,今日若是能拉着威风煊赫的大靖镇北王一道入黄泉,倒也不算枉。” “闭嘴!”卫子臻翻身上马,坐到他身后,以弓弦将他套入其中,另一手握了缰绳,夹着马腹绝尘而去。 疾速之下,风也随之急促了起来。 谢澧兰受不住这颠簸,一路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了。 身后亮了火把,照得莽莽北原多了几许颜色。 卫子臻座下的紫电青霜本是日行千里的神驹宝马,原本两人合骑一匹并无妨碍。可是卫子臻却惦着他身上的病,孱弱的少年,一路咳得那么狠,他终究是没有忍心。 直到速度一降再降,身后的羽箭飞窜而来,卫子臻才意识到事态的紧急。 谢澧兰的眼疲惫得近乎要就此阖上,他仿佛听到某人熟悉的暴喝:“不许睡!谢澧兰!” 不许睡,谢澧兰。 谢澧兰的生死,他那么关心做什么呢。 卫子臻,你可真滥情啊。 箭镞飒沓,随着疾风骤雪一道自身后流星赶月急逐而至,身后的马尾沾染了雪花,甚至时候能感受到身后冰凉的箭头。 卫子臻也不知如何,竟为了一个谢澧兰乱了方寸。 他是这个世上最像九殿下的人了吧,也许就是为了这一点,他不能让他死。 骏马长嘶,悲鸣在旷野里哀转,应该是中箭了。 卫子臻拧紧修眉,少年已经彻底瘫软在了他的怀里,他动了动肩,“醒醒。”谢澧兰目光迷蒙,不知现在情况如何,卫子臻策马回望,身后飘雪曼卷,马蹄声沉如长钟,追兵已经越来越近了。 “谢澧兰。”卫子臻扔了套住他的弓,抱着少年从马上一跃而下。 雪地里滚了几遭,谢澧兰雪白的绣袍已经彻底湿透了,他皱眉带着几分痛楚半睁开眼,卫子臻一闪而过的惶恐让他心头半是嘲讽,“我没想逃。” 终有一日,他要回大靖,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如何能逃? “我知道。”卫子臻的神色绷紧了,似乎有点不敢再抱他,但追兵已至,这个刹那间不能有丝毫的迟疑。 他把怀里的少年拢入襟袖之间,自马臀后一个手刃,重击下去! 烈马狂躁地撒蹄奔起来,卫子臻趁势果断地抽出了马臀后的一支羽箭,紫电青霜与主人心灵相通,顷刻间往相反的灌木林里冲出去。 天黯淡无光了。 “卫子臻,”少年有气无力地靠着他,“那支镶翎羽箭,是我拿下的第一座城,平岳城。” “平岳城?”他一愣,“不是寒沧关?” 然而眼下,他不想听这些,北燕严寒之地,到了冬季,这城郊外的一片死地寸草难生,难以隐蔽,若他抱着谢澧兰还能有紫电青霜的脚力,他现下完全可以钻入灌木丛,可惜来不及。 北燕人到底还是不傻,知道那马上没人,转身便会兵分几路。 卫子臻能做的,就是带着谢澧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索阳。 然而他能想到的,北燕人自然也能想到,只怕已循着路经前往埋伏了,他弃了大道,暂时奔往小路。 “要是没有你这个包袱,本王岂会像此际这么狼狈?”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早在阿九死时,除了这天下,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撑着这口气的了。 但这话听起来却像是埋怨,谢澧兰虽将头埋在他怀里,闻言却还是嗤笑了声。 “将军弃了我,要全身而退,自非难事。不如便在此刻,杀了我吧。” 卫子臻的脚步差点因为这句话停驻,他的心泛起难以名状的异样,可是谢澧兰的脸色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 这么苍白,却这么冰冷,他便知道,他是认真的。 然而就连他也不知道,他要留着谢澧兰做什么。 北燕王并不十分看重这个儿子,他分明早就看出来了,留谢澧兰作质子,犹如鸡肋,无用而已。更何况,他本来就不喜欢那些阴诡之事,杀他留他,并无分别。 “谢澧兰,你献了索阳,转眼又拿下平岳,难道就是为了这么叛国卖民地死?” 怎么会有这种人? 卫子臻以为他的求生欲非比常人,所以才能献上一城,忍着屈辱到他营中,甚至替他谋划。他一直以为谢澧兰是如此渴望着生的。 “呵呵,人之一世,总想着任性一回啊。北燕王对不住我,我当然要以牙还牙。”谢澧兰的气息细得几乎不见了。 卫子臻彻底愣了。 是谁曾那么说呢—— “被那些条框束缚久了,孤偶尔也想肆意一回。” 独孤九在月州,第一回任性,买通了几个五岁孩童,让他们提着臭鸡蛋在礼部尚书的门口砸。 最孩子气的殿下,最意气飞扬的殿下。 卫子臻来不及更深入地回忆那一段往事,身后,马蹄声终于又纤毫不差地传入了耳中。 “呵,不死心的北燕人。”他发狠一样的看着怀里的少年,“今日就算我拉着你一起死,也绝对不可能放虎归山。” 一面缓坡清晰地出现在面前,卫子臻度量坡高长度,抱着谢澧兰跳下去,以损伤两根肋骨为代价,倒也值当。这面坡,策马难行,他可以再争取更多的时间。 卫子臻将少年放了下来。 谢澧兰的双脚着地,又不着痕迹地退到了他的侧后。 因为他需要确定,如果现在临坡一脚,就能结束卫子臻的性命,他应该果断地下腿。 他算准了一切,一路上伪装伤病缠身拖着他,甚至算准了卫子臻会抱着他到这里来。只是他唯一没算计到的是,卫子臻竟然真会因为他耽搁到了现下这种地步。 这是最好的机会。 谢澧兰的眸光微微一冷,面前雪花在暗色里纷乱,落满了卫子臻的白发银丝,他好似还在专注地算着如何下这陡坡。 只在这一瞬了,为了蓄力,他已经又后退了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受给了小攻一支箭,小攻问:我射在哪儿? 妈呀,作者君自己写着写着就污了哈哈哈。 小卫和小谢在一起了,一定把这段重新来一遍!哈哈哈~ ☆、同生共死 但谢澧兰的这一脚终究没有踢下去。 他的身体之弱,似乎远超出了自己的估量,这一腿腾挪得太慢,若是这样卫子臻也不能察觉,那他便枉为镇北王了。 可最后却是,说时迟那时快,谢澧兰的腿才提了一尺高,卫子臻鹞鹰返身,迅若惊鸿紫电,他已经勾住了谢澧兰纤腰可怜的一把腰,绀紫色的披风震落一袭雪花拢入了他,谢澧兰来不及惊呼,那一瞬间被横拦着滚下坡去,脊背顺着冰凉的青岩,撞得肺腑拧结生疼难耐。 卫子臻要害我性命。谢澧兰意识涣散之间,这么想道。 雪坡上交缠的两道身影,下落时难解难分,缠了生命的藤,结了网将其间的人寸寸蚕食鲸吞。 “谢澧兰?!”他迷离地半睁着眼,正看到身上伏着一个喘着粗气的男人,双眼爬满血丝,掩不住惊恐忧虑。 “我还没死。”谢澧兰虚弱一笑,深黑如点漆的眸蕴藏了他看不出的冷意。 卫子臻扶着他贴着石壁靠过去,脚下是一块硕大无比的青岩,稍有不慎便会脚滑摔倒,卫子臻浑身仿佛浸在水里,冷汗外冒,一只手摸到腰间缠着的软索,解下来,勾住坡上的半截枯枝,另一手托着谢澧兰的肩抱着他艰难行进。 “给本王睁着眼睛!” 那么怕他睡去,那么怕他一睡不醒。卫子臻的心难以抑制地颤抖。 若是会呢,同阿九一样…… 不,阿九不一样,阿九早已尸骨无存了的,谢澧兰,他不会是第二个独孤九。 谢澧兰唇色发白,沾了雪的晶莹,也阻不了干涸的裂势,卫子臻经年行军,从未觉得军旅生活是一种磨难,可是看到这样的谢澧兰,竟动了恻隐之心。 他紧攥着绳索,不知是叹息,抑或只就事论事,他说:“你这样,是该长在月州的锦绣繁华里的。谢澧兰,你吃不了苦。” 他看着少年精秀绝伦的面貌,心道:也没有谁真的舍得让你吃苦。 摸索之间,卫子臻探到岩壁上的空洞,软绵绵的一层雪,伸掌一推,便将其凿穿,竟是别有洞天,里边的空间宽敞,能容纳数十人,他喜上眉梢,抱着谢澧兰进洞,“先躲一躲。” 天色空濛,不知尽处的灰暗,藏匿着如何的危险与绝境。 寒沧关的守卫在查阅四周发现并无异状之后,有另一头的骑兵发现了卫子臻的紫电青霜。于是一行人拨转马头,并未久做逗留。 卫子臻怀里的少年,温度在渐渐流失。 “好冷。”他哆嗦着唇瓣,浑身都在颤。 卫子臻正要将他搂住,却被谢澧兰推开,“别、别过来!” 他一怔,苦涩地看着意识已经混沌不清的少年,然而一低头才发觉,自己身上仍旧披着一身铠甲,浸了雪水了,难怪冷硬如铁,可他的四肢纵然无感无觉,也没什么可怕。否则,冷觉盖不住痛觉,他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谢澧兰。” 谢澧兰僵着五指蜷缩起来,岩洞滴着水,卫子臻看到这样怯弱发抖的谢澧兰,竟怔了怔,难以言喻的感觉,严丝合缝地将那颗旱死久矣的心勒得血肉模糊。 他解下披风为他盖上,将他带往尚未漫水的地带。 “今晚风雪太大了,也辨不清路,明日一早,我带你回去。” 谢澧兰不理睬,他便继续道:“我的承诺,千金不易。” 这是谢澧兰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空寥,悲怆,野外群鸟失声,天地间似乎亘古以来便带着这样一种绝无转圜的死寂。 谢澧兰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塞外蓬断草枯的严寒苦境,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晕迷之后,还有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但当他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睡在干净整洁的军帐之中,身上穿着贴身的亵衣,棉被覆着底下的暖热,他的脸色有些奇异,未几,被子下被他拉出一个肚囊来,里边灌了尚有余温的热水。 他回来了? 宛如失忆一样打量周遭,没有一个人。 他想找回昏迷前的记忆,但几乎没留下多少,卫子臻的那句“千金不易”,也只隐约依稀记得一些了。 “王爷,您的肋骨断了三根!怎么回事?”原嵇是帐下参军,见主帅身负重伤,自然该当一问,可一见卫子臻这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架势,便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6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6 又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了,便换了一问,“那紫电青霜呢?” 那是卫子臻的宝马良驹,是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更是当年,九殿下让他在千里马的马厩之中挑选的一匹。 提到这匹马,卫子臻才稍有些动容,不过也没持续多久,他才方动了胳膊,便牵扯全身,地崩山摧式的剧痛拉锯着全身的肌肉和筋脉齐齐作痛起来。 他撑着床榻汗滴如雨,原嵇皱着眉无奈道:“王爷是全没把自己的性命当性命在看待。” 卫子臻被他这句话惊了下。 原嵇扶着他回榻躺平,“王爷难道对北燕的十五皇子动心了么?” 自从太子殿下辞世之后,原嵇便再没见过卫子臻真正的笑,他私心里也希望卫子臻能走出那段伤痛与阴影,可千不该万不该,怎么竟是一个北燕人呢? 若当真当心,卫子臻只怕心里比谁都痛苦。 北燕人加害了独孤九,是卫子臻心里永远的刺,他不会容忍自己对任何一个北燕人另眼相待,那是一种对九殿下彻底的背叛。可他如今,竟然为了那个谢澧兰将自己置于如斯险境! 卫子臻沉默了。 原嵇说得一点不错,他对谢澧兰动心了,可那不过只是因为—— “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和殿下那么像的人了。” “王爷便宁愿如此自欺欺人吧。”原嵇沧桑地一声叹息,卷着广袖返身而去。 从以前至如今,原嵇早摸清了这位的脾气,倔得像头牛,无人可劝,除了九殿下的话,其他谁的都不听。 卫子臻看着白色帘帐上的影子,墨画般的简笔疏淡,髹漆小几插着三枝萎败的梅花,垂垂老矣地点着零星花瓣,铺了一层凋敝的绯红。 这个时间,他上天入地,也寻不到独孤九了。 可笑,他连独孤九的名只都不知道,连唤他“阿九”,也从不敢当面,直到他的离去,他痛彻心骨地明白,有些事,握不紧便注定失去。一些泛滥的情,一些誓要保护的人,逝者不可追,俱往矣。 寒沧关主帅平项远,收到了一支箭镞,镶翎羽箭,而且刻有谢澧兰的私有图腾,火焰触目,裂爪如龙。 即便这图腾被改换得似是而非,且竭力模仿王上,但终究不是,他作为主帅,一眼便能看出这鱼目混珠的把戏。 箭上刻着一行字。 北燕的文字模仿的大靖的方形文字,自成一体,但表词达意却稍有欠缺,这行字写的约莫是,寒沧关易守难攻,本据天险,应抽调兵力解救平岳近火。 一旦涉及兵权,主帅便尤为敏感,平岳孙沛与他不睦已久,这才是重中之重。 “呵,好个吃里扒外的谢澧兰,好个欲吃里扒外的孙沛!” 仅凭一支箭,孙沛与谢澧兰串谋秘会的罪名便跑不了了,他自觉愤怒,可同时也想到,谢澧兰这人软弱无能,卖国求荣能理解,可他哪有那个胆子敢搭上孙沛? 定是那厮,看中大靖的荣华,起了歹心,遂与谢澧兰一道,决意归顺,削他权,断他后路。 当晚,一道飞鸽传令直入北燕王城。 谢澧兰谋反叛变的罪名早已坐实,这个皇子殿下与北燕王素日心有嫌隙,他镇守索阳之日起,北燕王耳边便谗言不断,北燕王并未多言,心中大约还相信着那么点可怜的父子亲情。 可惜却早被人利用得一干二净,哪里还有剩下的? 百姓和朝臣,自然宁可接受谢澧兰战死,也不愿意看到如今这局面,他们奔走相告,最后竟群起而攻,逼迫北燕王正面讨伐卫子臻,即便胜不了镇北王,但叛国罪人,当诛不赦! 北燕王不但头疼谢澧兰之事,当下更让他惊讶的,是平项远一封朝奏,痛斥孙沛的,慷慨陈词,有理有据。 他疑窦顿生,但未作处置,而王城里却不知何处来的一股风,将孙沛伙同谢澧兰共献二关的消息传扬出去了。 国人非议:“诛杀孙沛!诛杀孙沛!” 叛国在北燕,委实是不能容忍之事,也难怪群情激奋。 但孙沛却如在云雾之中,直至王城消息反馈而至,他辩驳无力,最后竟是这么个结果,心便凉了半截,纵然此时王上需要他守住平岳,只怕,也免不了日后的鸩酒吧? 苍茫原野,谢澧兰负手望着澹澹长天,“雪已停了,收网吧。” 二十个人,谢澧兰的手中当然不止那二十个影卫,他不过是为了让卫子臻相信,他当真无人可用了而已,事实上,大靖北燕,哪个又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兰兰的手腕也是很残酷的呢。 后面就会知道啦,他现在对卫子臻有点误会,嗯,迟早会解决的。 ☆、鬼蜮伎俩 一封飞鸽传书入了平岳孙沛之手,短短一日之间,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卫子臻似乎坐不住了,当然他一向便是这种急性子,“有用么?” 如果谢澧兰说他做的都是无用功,卫子臻也并不能将他怎么样,谢澧兰没有立军令状不说,即便真的立了……他也不会罚他。 但是看到谢澧兰眸中的沉静和雍容,他便知道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谢澧兰摆了棋盘,棋笥之中,两根修长光洁的指拈起一颗白子,苍白的脸上浮着玉石般的润泽,“将军,若今时今日与你摆棋对弈的是独孤九,你还会怀疑么?” 他深吸了一口凉气,谢澧兰在自己面前果然愈发肆无忌惮。 但卫子臻不愿敷衍他,考虑了一番,便认真作答:“会。”他正襟危坐,仿佛许着一个承诺,“我已经风声鹤唳,若他还在,我不会让他再面对这些。” 所有杀戮与血腥,让他身先士卒便好。 九殿下,本来就该是月州运筹帷、意气风发的少年储君,他不该沾染这些。 谢澧兰的眼眸静如深潭,许久之后,他落下这绝杀的一子,淡然道:“将军且看着,三日内,孙沛定然投诚。” 卫子臻的心思似乎不在话上,反而盯着棋局怔怔地出神。 他的棋艺能够得上小有所成,与高手对弈虽占不到便宜,但至少不会输得太难看。可是如今,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连败北,若是原嵇见了,只怕也要瞠目结舌。 纵然他用心不专,可眼前这少年,棋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难以估量。 他露出这种神情,才让谢澧兰微微勾了勾唇,“将军,跟你对弈,的确只能用来消磨时间。” 因为赢得毫无压力,谢澧兰坐了这么久,却一点困意都没有,若是寻常,他早该倦了。 卫子臻的脸色阵白阵青,许久说不出话。 谢澧兰担忧自己是不是要惹恼了这位杀神,抿了抿唇道:“不过我倒是有些意外,将军竟然会下棋。” 在北燕人的传闻里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7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7 ,卫子臻是一介毫无人性的莽夫,杀人如刈麦,大约是茹毛饮血胡地出身。 卫子臻终于起身,长腿迈过几案,毫不回顾地出了营帐。 棋艺?他的棋艺,不过是观摩九殿下与人对弈时学来的几招罢了,不过是为了讨好九殿下,不至于让他那么漠视,那么看轻罢了。他虽有心专营,却习艺不深,大靖又战事频繁,他常年奔波于战场,疏于棋道,后来便更加少接触黑白子了。 新鲜的风,干燥,却冷如寒铁,木杆上悬着的旗帜沾了雪花后冻成了一道冰棱,直到现在也没有解冻。 孤孑立在白帐外的卫子臻揉着眉心,形容狼狈。 谢澧兰,不要在我面前一直提他,我怕我会恨你。 大靖的繁华烟都,绫罗丝绮簇着鲜丽各色的马车,舟行水中,斑驳了一池寒潭,月光透过水面的浮末漾着鱼鳞的银色细纹,画舫里的琴音不绝如缕,软迢得似绕水而生。 独孤琰将杯中水酒饮尽,华贵的紫色轩锦散漫地自膝头垂落,一人挑了灯花,摇摇靠近来,唇瓣携了丝果酒的清甜,轻佻地挑开了他的下颌,独孤琰“嘤咛”一声,抱住了那人的脊背。 月白风清,水影里渡过一行雁影。 他强势地将独孤琰揽入怀里,接下来便是一顿煞风景之事,独孤琰但觉得肩上微凉,已经被人拨开了紫衣,裸了那片圆润的肩,如孤月生云,他的脸色抹了蜜色的粉,盈盈懒懒的风韵,让人欲罢不能。 不过,那男人却嫌恶地蹙起了眉头,将他推开,“我说过,不要露出这么下作的表情!” 独孤琰一怔,随即眸光黯淡下来。 他的真情流露,在他看来,是下作不堪。 他的心里,唯一惦记的,只有他那个孤傲绝世的九弟吧。 “君衡,你爱他什么?”分明是我先遇到你的啊,分明是我先对你动的真心啊。 你惦念至今的独孤珩,他可曾给你一丝一毫的青睐?他可曾如我一样,堕入卑微的尘里? 君衡漠然地拂开眼睑,“你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他的冷漠,是刺在他全身的利刃,独孤琰早已万箭穿心,却偏偏还要饮鸩止渴,不知疲倦。 “好,我不配。”独孤琰拢上紫衣,颓然地靠着画舫左壁,船头的一缕琴音飘飘忽忽,骤然散了,他看着一丝明灭不定的烛火,指尖如被火烧得滚烫。 画舫里沉默了许久,君衡没有一点要理会他的意思,背影沉峙。 到底还是独孤琰忍不住,他想他自己说话君衡不爱听,便找了正事来说:“我八弟要对卫子臻动手脚了。” “与我无关。”君衡冷冷地扔下这句,但未几,便眉梢一动,“卫子臻?九殿下身边的那个奴隶?” 或许不应该称作奴隶,他虽是独孤九买回去的仆役,但从未干过打杂做工类的粗活,一开始,卫子臻就被扔进了军营,平白捡了个先锋。 初时定然众人不服,但卫子臻打了几场硬仗,便渐渐让这些质疑反对的人止了声。 想到独孤九曾对这人另眼相待过,君衡握在手中的玄觞便紧得似乎能听见碎裂之声,“呵,早该与这人一会了。” “卫子臻如今独揽兵权,霸主一方,独孤瑾能做的,不过是散布害死九弟的‘实情’,激得卫子臻动怒罢了。我知道,今日辰时,他入南阁见了父皇。” 君衡冷笑,狼一样深幽的目光扫过来,“若我所料不错,你的那个皇帝爹,是否将下召令,让卫子臻速速撤军回月州?”这个谗言倒进得不错。 君衡不屑这些阴谋伎俩,“独孤琰,你和你那个八弟,一丘之貉。” “哈哈。”独孤琰不再想着辩解,他凄怆地笑了起来,“君衡,全天底下,只有你最爱我九弟是么?爱到连我这个替身,也不惜一切地囚禁、折磨?” “九殿下庙算无双,怎么会轻易着了北燕那群庸人的道?你们月州这些兄弟阋墙的奇景,我这么些年都看腻味了,一个个看着兄友弟恭,转眼间又能踩着手足的尸首狠辣无情。”君衡负手对着一池寒水,“独孤琰,我实难信你,若非你生得同他太过相似,第一个死在我手上的皇子,便是你。” 独孤琰的眼瞳一阵紧缩,眸光痉挛起来,剧烈地摇晃之后,终于,碎了。 君衡所料不错,卫子臻的案头的确压着一道来自永真帝的召令。 但第一个看到的,照例是替卫子臻处理军中文书的原嵇,他才瞟了一眼,登时便惊得扔下了诏书,想到大不敬,又急急地拾起重新置好。 眼看孙沛即将献关投降,这节骨眼上若就此撤军,遗憾不说,卫子臻为了九殿下也绝不会奉诏。 这么一想,原嵇登时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信上说什么?” 谢澧兰收到了孙沛的飞鸽传书,这几日卫子臻几乎跟着他寸步不离,他这边的所有消息都要给卫子臻先过目,不过这是用北燕的文字写的,他看不懂。 虽是有此一问,但卫子臻知道,若是谢澧兰不欲道出实情让他知道,仍旧可以胡编一通,唬个大老粗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谢澧兰显然不想瞒他,少年的眉梢藏不住愉悦,他放下羊皮卷,对卫子臻清浅地颔首:“恭喜将军,夺得平岳。” 不是恭维,谢澧兰的愉悦,似乎是发自内心的。 然而这样便更是奇怪了,谢澧兰,真的那么恨北燕王,恨得不惜叛国自保、反咬一口么? 作者有话要说:  独孤琰和君衡,是本文最主要的副cp啦。 这对和主线的感情线基本吻合,所以也是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明月那种的嘿嘿。 ☆、诏令难返 卫子臻这个疑惑没存多久,孙沛的人果然来了。 来人带来的消息不多,而且极为隐晦,卫子臻觉得自己问不出什么,百般试探之后,终于力有不逮,便对谢澧兰暗中递了眼色,让他来。 谢澧兰微笑颔首,苍白玉润的面容如冷月覆压一树梨花,青丝如鸦,便是那个来使也不由直了眼,如此怔愣却赤|裸裸的目光让卫子臻莫名其妙动了肝火,正恼恨之际,谢澧兰已经温吞地掸去了肩上才粘上的一粒雪籽。 他清音如雅歌:“孙将军态度不诚啊。” 原本孙沛只是为了试探,提些不情之请,但谢澧兰轻描淡写一句,却足够使来使紧张起来,若是谢澧兰认为孙沛诈降,恐怕届时平岳城立于北燕与大靖的对峙之下,覆巢焉有完卵? 使节心慌了,故作镇定地垂目道:“殿下,那您觉得,孙将军该拿出何种诚意?” 要是再多,也是贪多,孙沛本已惶恐,若就此一诈,只怕彻底退缩,拿下平岳又要多费周折。 谢澧兰这是却退到了卫子臻身后,“这要看镇北王的意思了。”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8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8 卫子臻轩眉微耸,身后的谢澧兰眯着眼与他对视,笑容似乎带着几分慧黠,潋滟着满池春水,这是少年人独有的神态,这种飞扬跋扈让人爱不释手。 “本王只要孙将军的一纸文书和一个人,入城之后,便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 “镇北王要何人?” 使者有些忧心,但害怕之事终究逃不过。 “孙将军之女,姿色倾国,本王心往已久。”卫子臻如是说道,吐然承诺,身后的谢澧兰微微惊愕,便是使节,此刻也怔悚了。 传闻之中,这位镇北王可是位只好男风的主啊,他垂涎大靖的九殿下已久,世人共知。 可看镇北王这副正直不苟的形容,难道传闻有误? 使节哆嗦着唇,拱手作揖道:“兹事……兹事体大,在下要回返平岳与将军商议。” 孙沛对独生女的疼爱,使节自然是再清楚不过,此刻他再不敢妄议了,绝不敢做了孙沛的主。 好在卫子臻也并不想为难他,抬手道:“使者可要本王相送?” “不、不必,王爷留步……”使节抹着额上的冷汗,匆匆退去。 直到他走出老远,原本沉吟着的谢澧兰在卫子臻目光凝成两束之后,挑着唇道:“传闻月州第一美人柳荷衣,乃是将军的红颜知己,难不成将军是真想坐享这齐人之福?” 柳荷衣的容色冠绝天下,除却卫子臻这种好男风的,只怕天底下无人不曾动容。 然而现下,谢澧兰突然觉得,即便卫子臻是个好男风的,也未必真对美人避之不及。 听他如此说,卫子臻先是一怔,继而眼底漫开无边悦色,“谢十五殿下,本王是不是曾说过,你是本王的?” 谢澧兰不知道卫子臻此刻提这事做什么,他惨白的脸也不知怎的荡开流云般的薄粉,清逸之中开出一朵妩媚来,薄软的唇翕动上下,宛如无声的邀请。 事实上,卫子臻也确实“应邀”了,他勾住少年的细腰,辗转而浓烈的唇不由分说印了下来。 “呜呜。”促起不防,谢澧兰睁大了眼,近在眼前的俊脸,浓密的睫羽,黑眸藏不住那分凌乱。 卫子臻浅尝辄止,便不忍再欺负他,捧着少年的脸,见他似乎仍然没有回过神来,便觉得他这个呆怔的模样也是好的,美得令人心旌摇荡,不能持己。 “需要本王亲自告诉你,本王只好男人么?” “不用。”谢澧兰错开他炙热的视线,唇瓣如被蹂|躏后的娇花,苍白褪去,红妆曼上。 少年已经不稳的呼吸更让人……卫子臻闭了闭眸,终究是后退了,而再睁眼时已经恢复清明,“谢澧兰,本王会带你回月州。” 月州,似乎是全天下最繁华也最遥远的都城。 谢澧兰披上雪狐大氅,淡淡地含笑:“将军,只怕来不及夺下寒沧关便要班师回朝了呢,真的不要我留下来继续为将军筹谋么?” 他一个敌国皇子,献了一计,便真把自己当做卫子臻帐下的军师了? 本欲失笑,但卫子臻的眉目却瞬间沉凝,“什么班师回朝?” 眼前这少年,说话的强调太过笃定和自信,让卫子臻竟有些不安。 谢澧兰成竹于胸,他走上前,手按在卫子臻的肩上,叹息道:“我也不想的,可是皇帝陛下的诏书都来了呢,那怎么办呢,夺不下寒沧关,我那二十个人只怕将军不会还回来了。” 说来可惜,他“啧啧”了两声。 卫子臻抿了抿唇,二话不说便返身而出。 “原嵇!”回到自己军帐之后,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原嵇的文书工作尚在处理,见将军怒意冲冲地提步便入,惊得扔下了手中的狼毫,急急地起身见礼:“参见王爷。” 卫子臻不欲与他多谈虚礼,挥手让他起身,压着嗓音沉沉道:“怎么回事?” 但是听到声音里盖不住的火气,原嵇便晓得卫子臻是知悉了,可是,这些文书早被送来了这里,第一个翻阅之人便是他,卫子臻是从何处知悉的? “王爷,陛下之召,不得不从。”原嵇难得不与卫子臻分析这月州城背后的暗潮汹涌,单刀直入,先让卫子臻意识到此事的严峻,现下,不回也得回,这道诏令下得毫无余地。 卫子臻拧了眉头,“多久之前的事?” “大约只有三日。”原嵇恭顺地拱手,“王爷最多取下平岳,即刻便要动身。” 索阳和平岳,互为照应,即便大靖撤军,只要两城军心稳固,单凭平项远和几个窝囊废,动不了根基。但北燕王决计不会放着没有卫子臻在的空城置之不顾,一旦此刻撤走,借寒沧关地利之势,北燕大军挥进,收复失地也是十拿九稳之事。 “原嵇,连你也要我半途而废么?”卫子臻藏不住眉间的疲惫,他倚着土炕坐下,玄色铠甲,雪白的发,颓然惨败的脸色让人动容不忍。 原嵇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王爷是把九殿下之死当做了心中的执念……”他叹息般地一语,“不知将军会否明白,九殿下之死,背后有月州的推波助澜,他们在一日,即便将军平了北燕,也不算真正的复仇,他们在一日,即便天下疆域尽归大靖,也终因他们而时局难安。” 卫子臻扶着木榻的手猛然收紧。 原嵇将掺在文书之中的谕旨翻找出置于最醒目处,才缓步而出。 天才晴了不过将将两日,又是漫无止息的雪纷纷挥洒,四合之外原野千里,夐不见人。 原嵇第一眼便瞧见了拥着狐裘载了一身白花的谢澧兰徐徐而来,心道许是这个少年劝得到将军,上前拦下他,“十五殿下,王爷终归是要回月州的。” “先生放心,谢某知道怎么做的。”谢澧兰翩翩施礼,因过了风,脸色复转苍白难堪。 原嵇生怕怠慢了这位镇北王如今放在心上的人,不再多言,让道放谢澧兰进去。 燃了一盏油灯,星火幽微,他想见的那个人,正枯坐着,静默的影子,背后的雪丝宛如密密匝匝的绳,将一言不发的男人结实地囚入牢底。 谢澧兰默叹。 他那青丝,到底如何白的? 指尖才探过去,谢澧兰便猛然被他捞入怀里,他重重摔入身下男人的怀抱,玄色铠甲咯着他的脊梁骨,疼得他差点没兜住眼眶之中的水泽,人都是有脾气的,谢澧兰也不由动怒了,“卫子臻,你要如何!” 他第一次唤他的名,是在盛怒之下。 他偏过的视线暗沉了一瞬,周遭的影子都成了默然无声的痕迹,他只记得,怀里的少年,有世上最甘美鲜软的唇,比红果还要可口。他哑着哽咽了一声,谢澧兰似乎没听到,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的,竟又被人强吻了。 谢澧兰要挥他一记耳光,可是他的身子骨太弱了,哪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9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9 是久经沙场的煞神的敌手? 卫子臻吻完,尤自禁锢着他的行动,将脸埋在少年的颈边,呼吸的热气沿着他脖颈上的脉络,将血液都熨烫。渐渐的,少年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浓,活络了一朵妖冶靡丽的牡丹。 “谢澧兰。” 他听到男人唤他,怔了一瞬,原来,他还知道他是谁。 两个人以亲密的姿态半躺在地上,谢澧兰身上的大氅也被他扯开,寒风迎着豁口往里边直钻进去,卫子臻的营帐里没有燃火炉,他冻得牙关打颤。 直到许久之后,卫子臻终于恢复常态,“那二十个影卫,物归原主。” 他终于神色淡漠地推开了谢澧兰,将披风复又系回铠甲。 呵,轻薄完了再给个甜枣?谢澧兰心中微哂,但他问出来的却是—— “将军这头发,怎么白的?” 卫子臻打结的手僵住,他拂下眼睑,坐在地上的少年眉眼晕开几许迤逦的水墨色,清淡雅逸,粉面烟消,肤光如玉。 他的心狠狠地一抽,终于狠下心来别开眼去,“不重要。” 卫子臻说完这句话,本想离开,但一直没等到少年的回音,他按捺不住地走回来,谢澧兰衣衫不整地冲他微笑,未几,那狐裘下伸出一只比雪还要白皙的手臂。 “拉我起来。” 他的心头已经天人交战了! 可最终还是没出息地点头,他俯下身,大掌包住了少年的纤白如玉的指……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不是很甜?是不是? 嘻嘻,先甜几章再虐,作者君是不是很好? ☆、暧昧气息 没想到一向疼女的孙沛,隔日便将爱女暗度陈仓。 这位孙姑娘倒是不负盛名,生得玉致花容,姿如拂柳,身是南国的纤柔盈楚,但气韵却是北国的豪爽疏阔。 她是作军容打扮的,劲装裹身,曼妙玲珑的少女身形站着便如烟似雾,眸光含水,粉唇噙香,貂毛小靴旁绑着一只四寸长的匕首。 “孙琇莹见过镇北王。”她行了个胡礼,手横于胸前腰身低了低。 月州那位绝色谢澧兰是见过的,这位孙小姐比之毫不逊色,倒也是人间至品。 卫子臻难道真不动心? 谢澧兰玩味地斜倚着胭脂红漆木墩,疲倦地翻了翻眼皮,卫子臻正是无奈为难之时,不知道该如何安顿这个孙琇莹,他求助似的瞟了眼谢澧兰,但对方似乎不予理会,自得地叼着一只玄青刻莺嘴啄榴花觞,说媚色,他比起身后的孙姑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这样的人在,卫子臻焉能真对孙琇莹动什么心思? 谢澧兰支给他一个眼神:是你自己问人家孙将军要的人,与我无关。 这个人!卫子臻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把当场这个少年再狠狠地轻薄欺负一番。 见这位枭雄镇北王并不理会自己,孙琇莹心中也大感委屈,原以为他是真个对自己有那个心,才在孙沛的百般游说之下孤身到此,哪知竟得到的是如此冷落! 她不说话,卫子臻也难予回音,气氛瞬间凝冰。 倒是最后谢澧兰看不过,给自己满上一杯,他今日已经喝了不少,卫子臻眉峰紧攒,上前将他手里的酒觞夺下,“今日喝够了,不许再动了。” “镇北王连个酒水也不舍得,真是小气。”谢澧兰讽了句,但眼波转向孙琇莹时便朦胧温眷了起来,“孙姑娘可曾去过月州?” 月州繁华,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那是所有北燕人可望而可不及的中原腹地。 北燕人不善迂回,孙琇莹几乎没有考虑便答道:“琇莹心向往之,然,不得一见。” “如此再好不过。”谢澧兰抚掌大笑,“既是如此,那孙姑娘可愿随我……”他停顿在此,观卫子臻凝眉不悦的神色,转口道:“可愿随这位镇北王一道前往?” 卫子臻的不悦,并非是谢澧兰自作主张擅自揣度他的心意,而是,谢澧兰对自己横眉冷目,可他却对那个女人温柔似水! 以卫子臻的骄傲,决不能容忍! 孙琇莹的面颊似眉笔落入了胭脂水,泛开梅花浅浪,这一刻,她赧然地低头:“愿意。” 羞怯不胜,这是面对心上人的神态啊。谢澧兰扶着下颌的手一顿,心中暗叫不妙,只怕自己方才一搅局却是适得其反,这位孙姑娘看上的人,莫不是……自己吧。 卫子臻难以立即抽身,紧跟着月州的第二道诏令追踪而来,月州那个一心置他于死地的人,正紧锣密鼓地编着一张不计其密的罗网,候他蠢如飞蛾。 而沉不住气的第一个人,不是卫子臻,却是原嵇。 “王爷,这一次陛下是横了心思要削权,只怕王爷越是滞留,越是触了陛下逆鳞,届时,再加上几位殿下的推波助澜……” 卫子臻冷然地解着玄甲,讥诮而笑:“陛下还没有昏庸到那种地步。那几个不成器的殿下,想对付我,也忘了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此言如同霹雳,原嵇张了张嘴,欲说什么,但终究是没道出。 他再清楚不过,镇北王性直,谁惹恼了他,便顷刻虎威凛凛,上去拿拳头说话。他说让那几位殿下掂量斤两,其实再浅显不过,他的意思是,若是惹急了,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在所不惜。 平岳城主帅孙沛,雪夜出行,披了满斗星光,赭色华服,倜傥潇洒。 严峻的形势容不得一丝延误,孙沛自然也知道卫子臻即将撤军的消息,忧心一旦投诚,会引来北燕反扑。 卫子臻不但自己深陷两难之间,更要腾出手来安抚孙沛人心,“本王在索阳城留有驻军,两关联合,易守难攻,固若金汤。将军只需拖延两个月,本王定然领兵而返。” 卫子臻行军,是鬼神之速,他说两个月,便绝不会等到第九十天。 孙沛进退维谷,独有殊死一搏,自然不会拒绝,临别之际却牵挂着爱女幸福,只语重心长地端起前辈尊面道:“王爷,小女,便劳烦了。” “子臻当以性命护佑令媛。” 孙沛得到承诺后心下大安,不能多言其他,当晚便将文书留下,彻底倒戈。 留下两日整顿军纪,卫子臻领兵奉旨,意欲回朝。 谢澧兰在卫子臻的营中逛了个遍,虽心有不甘,但又不得不服,卫子臻的确是个天下罕见的将才,俗话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大靖人崇尚奢靡行事荒淫,王室子弟更是无道不仁,到如今,能得到卫子臻这等良才,该是雪中送炭。那几个独孤姓的人,目光也忒短浅了些。 卫子臻在营中洗枪,冷峭的寒芒在抹布的擦拭之下冰彻肌骨。 他的目光落到枪刃的刻字上,神思便不知飘到何处去了。 谢澧兰不问自入,清咳两声,卫子臻回眸,白衣少年拂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0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0 袂而至,瞬间钻入了他的怀里,如此主动热情,便是卫子臻也怔了一瞬。感觉到他全身僵硬,谢澧兰苍白着脸问:“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 他来不及回答,谢澧兰整个人都打颤起来,瑟缩着身道:“好冷。” 卫子臻才留意到,他今日只穿了一件浅薄的中衣而来,可他却是这么孱弱的身子,单是想到这一点,卫子臻便抑制不住怒气,“胡闹!” 他将银枪扔在一旁,自床榻上拖过来厚重的棉被,将少年紧密地裹住,他们已经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卫子臻只恨自己的胸膛不够热,不够暖化这个瘦削如青竹的少年。 谢澧兰的手从卫子臻的腰腹两侧伸过去,将他执拗地搂住。 他的主动靠近让某人受宠若惊,但谢澧兰偏要嘴硬似的回道:“我只是暖手。” “无妨。”卫子臻的眼底都盛满了温和的笑,“要暖哪里都可以。” “唉。”谢澧兰满足地喟叹一声,他轻声道,“我现在要说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了。” 能让这个少年说是“不太好”的事情,那就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卫子臻肃了面容道:“说。” 谢澧兰微微叹气。这才是卫子臻,即便面对可能存在的巨大威胁,也有这种稳固桀骜的气性,真是让人……不爱都难。 若他不是他,也许迟早会忍不住…… “如果你是独孤瑾,你会怎么做?”他终于恢复一贯的从容淡然,唇边含着一朵烟霞般的粉瓣。 卫子臻扼不住内心的激荡,在他的唇上浅浅地咬了一口,少年任君施为,眼眸清明不动声色,卫子臻却可耻地乱了道行,心湖动荡。“我要是独孤瑾,一定会把卫子臻彻底困在北燕。” “是了。他既要你帮他提防北燕,又要你永世不成他的威胁,可哪有这么好的事?”谢澧兰的眼眸冒着小小的一簇一簇的火,华而不艳,魅色内隐,“我相信你肯定知道,他和石梅子私下颇有来往。想必石梅子谏言让他在北燕多放消息,宣扬独孤九死于北燕摄政王之手,误导镇北王一路北上抢关夺寨。不过,这位殿下却是个急性子,他不放心,要亲手绞杀你,所以这次回月州,只怕不会轻松了。” 卫子臻不疑惑独孤瑾的险恶用心,他俯下脸,大掌摁着谢澧兰的腰身,与他抵着额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问罢又叹息:“你这狡诈的狐狸,如何甘心受降的?本王身上,可有你想要的?” “当然有。”谢澧兰微笑,他从他的怀里钻出来,直了脊背凑近前亲了亲他的眼尾,狐狸般的缠着他,一根修长的指抵住他的胸膛,“我要你这里。” 是他的心么? 卫子臻挑眉,“哦?你要本王为你痴迷?” “呵呵。”谢澧兰直笑,却不答话,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卫子臻叹息如雾飘散在周遭的烟尘里,“不管你要什么,本王都给。”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卫子臻。”少年柔弱无骨的手绕过了他脖颈,冰凉的寒意沿着筋脉而下,仿佛能将人的血液都僵住,卫子臻无奈地吐出胸臆之间的闷气,谢澧兰已经轻笑着道:“世人都说,你重情重义,对独孤九矢志不渝,怎么,我要的东西,你也能给么?” 从无人能看破,那絮花飞云恍若初春三月的少年笑容底下,是怎样一阵一阵的薄凉。 他的话触碰到了某个禁忌,卫子臻的心顿顿地一抽。 他别开了脸去,“不要在我面前一直提他了。谢澧兰。” 你到底是我心中立誓绝不姑息的北燕人,还是北燕的皇子,我害怕我恨你,我更害怕,我爱你! 谢澧兰识趣地不再提,将头埋在他的锁骨处,温润的笑渐渐变得阴柔。 点齐人马之后,卫家军沿途撤回月州。 一向以行踪飘忽疾打快战的卫家军,此次行军却拖了半个月才到大靖都城。即便是那位孙沛献上的爱女孙琇莹,也一路扬鞭而行,飒爽英姿令人称叹,也不知是为了谁竟耽搁至此。 直至将要进城之前,已近傍晚,众人于野外就地扎营,镇北王卫子臻怀抱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从马车中徐徐走出,他们才恍然大悟。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进入正题啦,作者君把进度拉了再拉,相信我,本文的进度绝对飞似的往后跑。 ☆、古都繁华 连绵的营帐外燃着数百火把,明月下一行深墨色的雁影斜穿掠过。从北燕到月州,气候宛如从数九隆冬直如三月春暖的江南,谢澧兰终于褪了大氅,改披了一件月白色烟轻百水流纹锦裳,坐倚着身后的遒壮的树,脸色苍白,却多了几分微笑的生气。 就连孙琇莹偶一回顾,对上他宛如吸纳了整片月光的眸,也不禁微微心乱,薄红霞艳的脸藏不住心事。 她没有留意到,谢澧兰面朝向的地方,永远是那座古朴庄严、又透着恒久的神秘气息的月州城。 谢澧兰把手藏在白袍底下,淡淡扬唇,无声地吐出四个字。我回来了。 改道从南门进城,是个风轻云淡的朗日,谢澧兰坐在轩华高骏的马车之中,风荡过帘,前方卫子臻和他骑的那匹马一览无遗。索性他不看他,侧面去掀帘。 满城百姓相迎,蜂拥如浪。 这种盛况是谢澧兰少见的,他突然明白,卫子臻在朝中树大招风,而永真帝一压一放始终不曾真正动手的缘故。是忌惮。 君衡扶着红栏的手指猛然收紧。 是他么?马车里那道孱秀如幼树的少年,可是当年名满月州、白衣风流的少年郎? 君衡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心情的复杂,直到马车辚辚而过,他皱着眉听到身后飘乎的声音,还渗着他不解的愁绪,那人轻叹:“君衡,你真是无药可救。” 他突然返身走了过去,将床褥上衣衫凌乱的人重重地压到榻上,凛然的黑眸逼迫下来,隐忍的狂风骤雨,只要身下的人再多言一句,他顷刻扭断他的手腕。 独孤琰幽静的眼波似一朵乍开乍谢的白昙,清露成滴的破开眼眶滑入绵软的枕中,他看起来似乎有一些绝望,又有些挣脱了什么的期待。 “恭喜你,找到了比我更像他的人。” 他早就知道,那个北燕的十五皇子,亦是一袭白衣便能天下闻名的病娇皇子。早该如此了,哪怕他再爱君衡,再舍不得君衡,可这么当一个人的替身……真的很痛。 “呵,即便我找到了,你也不可能解脱!”君衡一个挺身,隔着衣料直直地撞向狼藉不堪的某处,他发狠起来,独孤琰根本承受不住,他呜咽了声,泪如清涟地滚落。 “君衡,你混账!” 他一面骂着,一面承受更多的快感,直到君衡脱了下裳,不顾他欢好之后的脱力虚弱,竟然再一次进入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1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1 了他。独孤琰还在骂,可他根本懒得去倾听,将他翻过身背对自己,用滚烫和灼热将他根深蒂固地占据。 他失态了。 以独孤琰对他的痴迷,往往不需要强迫,他只要稍加撩拨,对方便难捱地主动缠上来,磨着他不肯离开。君衡自己都不甚明白,胸臆之间那股无名怒火到底所从何来。 他将这股火发泄在独孤琰身上,毫不吝惜,更无温情。 即便是被他骂,也好过他那么云淡风轻地祝他找到新猎物。真是,膈应。 这场纠缠直到傍晚方才止歇。暮色染了大朵大朵低垂的云,远天相接处坠下橙红的絮团,澄溪如练,翠峰如簇,将浅紫的雾岚拥揽入怀,又迟疑之中慢悠悠吐出一口荒凉的郁气。 看进独孤琰的眼里,四合八荒,似乎一直便是这种荒凉。 无人迹,无生气。不如归去。 君衡将手从盥手盆里拿出,仔细理了发冠,店小二正候在外边,他伸手从门缝里接过饭菜,便挥退了第三个人,搁在红木方桌上。 “你不吃饭?” 独孤琰苦笑,他哪里吃得进去?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头顶湖蓝的软帐,流苏如水波荡开参差浅浪,晃入那一片毫无生气的眼眸里。他知道,有些话已经苍白得难以启齿。 可他必须问。“你为什么要和独孤瑾合谋呢?” 皇子的身份,锦绣的前程,独孤瑾有的,能许给他的,他每一样也都有,且毫不逊色。 君衡执箸的手顿了短短一瞬,他偏头不惊不怒地看向榻上人,“七殿下果然也是个聪明人。”夸赞完,便讥诮地拉下了唇角。 “我的聪明,在你面前什么都不是。”独孤琰眼底的水泽滚入衾被间,乌发散乱,两肩圆裸,肌肤白光如玉。他慢慢将那双血红的眼藏起来,声调喑哑,“你是阁老的独子,想要何种荣华,自己伸手便能拿到。你要我给九弟偿命,可我早已将性命交托在你手上,是你自己迟迟不取。君衡,我已经猜不透你想干什么了。” 新的替身,也在今日入了月州。 独孤琰于自己,已经是弃子。所以,他才那么绝望么? 君衡唇瓣微颤,却果决地撇过头,“在得到他之前,我需要一个泄火的工具。独孤琰,没有人比你更像九殿下,所以,也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哈哈哈。”独孤琰大笑起来,这笑声听起来不像高兴,而是歇斯底里的绝灭。 谢澧兰一觉酣睡,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在寒苑之中,桧木萧索,横着几茎一言难尽的枝丫,满地落叶,无人清扫。 “这是?” 寒苑里空无一人,谢澧兰踱步几遭,最后冷笑着勾了勾唇,卫子臻这是要软禁他。也对,他一个敌国皇子,一个俘虏,不囚禁起来,还能放他自由不成? 荒园萋萋,阶前两处梧桐含泪,点滴不休。 入冬已经将半,转眼年节将至。月州的烟火,可比往昔的盛许多? 谢澧兰终于找到了寒苑的南门出口,挂着西域绿萝的门纤影婆娑,如果没有那两个扫兴的黑甲卫,谢澧兰不会觉得煞风景到胸口堵闷。 “卫将军呢?” 一人恭敬的执剑回禀:“将军今日回府,便由御史中丞大人、户部尚书大人拉着他一道前去王宫赴宴了。” 卫子臻连克数关,至少在明面上看来,的确有功无过。若非要鸡蛋里挑骨头,便是他的归期太久,有拖延之嫌。 “将军可说了,将谢某人禁足于此苑中?” 谢澧兰的声音微微泛冷,近乎不屑和嘲弄。那两人怔了怔,对望一眼,齐齐感到为难。 他们这副躲闪的架势,谢澧兰单看着便知晓,却并不显山露水的负了手,眼波清澈,似一径碧华风脉莲香,将远山的黛色都簪入了眉间,秀昳绝伦。 这么清俊美貌的少年男子,比起九殿下来只怕也不输了,又听闻一路上将军对这名俘虏极是看重照料,那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下谢澧兰似乎动了怒,他们万不敢就此触了霉头,因而方才那人又视死如归地站了出来。 “将军不多时便能归来,烦请谢十五皇子稍后,待将军回府,定另有指示,我等不敢妄自做主。” “好忠心的人。”谢澧兰微笑,“谢某冒失了。那请你告诉卫将军一声,谢某多谢他一路盛情厚意,在寒苑设下酒水,请他一叙。” “自然转达。”那人颔首之时,终于松了口气。 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卫子臻一向觉得自己的酒量不错,但被连灌三十五尊烈酒,仍然有些吃不消。眼前流红泄翠一片,万丈斑斓,然而祝酒声仍然不绝于耳,弥乱得令人不欲忍耐。 永真帝的眼睑拂了拂,对酒酣的卫子臻道:“卫卿可是不胜酒力?” 不单是不胜酒力,卫子臻额上冷汗涔涔,眼前的乱雾更加混沌,迷离不清,他单手撑着方几,指甲近乎抠入木屑之中。 永真帝有些默然,眼光瞟了下正襟危坐的独孤瑾,不再多言,只对身后之人耳语了两句。 卫子臻被服帖地送上了马车,一路遥遥撞撞回府。 因是谢澧兰特有吩咐,那两人果然来传达了这个意思,卫子臻只觉得胸口如火,滚烫得将要焚天灭地,即便此刻有堕入冰窟,也难以消弭。 听到黑甲卫的话,他想到那个冰肌玉骨的少年,混乱的意识瞬间牵成了情念。 他要见他!要抱他! 心底无数个狂热的念头喷啸而出,他再也不愿压抑,狂吼一声,迈步冲入寒苑。 谢澧兰本来正在赏月,月州的明月,堪比琼花无瑕,清光无尘。照得他一袭雪白的衣袍漾着银光般,笑意潋滟,他仿佛并未料到身后那火一般炙热的眼眸,足以将人焚化入其间的狂炽。 酒香如芬芳,谢澧兰才熄了炉上煮的水酒,陡然间一股大力捏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直直地拖入芭蕉丛中。 “唔——”来不及挣扎,齿关已经撬开,强势危险的气息熟悉到令谢澧兰心弦一颤。 他看见,卫子臻的眼中早已没有一丝神志。 雪衣整片被撕落,少年白皙如细瓷般的肌肤是意料之中的温润美好,掌下浮光幽莹,翠绿的芭蕉叶半掩着那双修长光滑的腿,卫子臻雪白的发纷纷垂地,他探手抱着少年的腰,蛮横地亲吻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偶又回来啦啦啦啦,居然真的周更了,我的锅…… 接下来会勤快一些,相信作者君…… ☆、倾城少年 明月倾城,在一树树烟光里婆娑,挽着干燥的冬风徐徐而来。 松影沉峙,林涛如怒,整座寒苑里几乎没有其余杂音。 “啊——” 几乎是猛然地,绿如翡翠的芭蕉叶底传来凄厉裂肺的哭喊,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2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2 紧跟着又是无数声。 巨叶摇颤,将前不久积的雨露滚落,无数珍珠坠盘的轻音,在少年的哭喊里嘤嘤成韵。 万籁无声,这里,谁也不会为他动那份恻隐之心。 感觉浮沉万遭,被摔入了泥潭中动弹不能。月底日晷的阴影追逐着云翳,林间氤氲着一层薄淡的青雾。 谢澧兰望着头顶垂落的一片芭蕉叶,衣衫不整地躺在泥里,叶上斜滑的露水不偏不倚地滴入他的瞳仁之中,美丽,清冷,怨毒。 卫子臻,第二次了。 恢复意识的卫子臻陷入泥地的手指动了动,谢澧兰淡漠地闭了双眸。 “谢澧兰……”他看到身下少年的第一眼,神志终于恢复清明,却竟然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他用最轻最温柔的声音唤他的名,可少年却疲倦地连睁眼看他的余力都没有。卫子臻心慌意乱,他抱着少年的窄腰,将他的衣袍拢上,整个人圈入怀中。 “对不起,谢澧兰……对不起……” 除了道歉,他再想不到该说什么,玉色的下颌搁在他肩上,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谢澧兰微微睁眼,他的手徐徐地从卫子臻的腋下钻过去,他知道卫子臻对他不设防,如果要取他性命,他并不需要费什么劲。可,太便宜了。 谢澧兰淡淡讽问:“将军还知道我是谁?谢某不是你的九殿下!” “我……”卫子臻语塞。 不料谢澧兰又垂着眸静静地挣开了他,“也罢,以身侍君,本该是谢某应为之事。我不过是摆在寒苑的一件玩物。” “不是!”卫子臻的瞳孔缩了缩,他紧紧地将少年抱入怀里,“我……谢澧兰,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安顿你罢了。你太美,太聪明,月州人心鬼蜮,党派林立,我怕你遭人觊觎。”少年似乎动了动眉梢,他低着头实诚地告诉他,“可我只想你是我一个人的。” 说到底,不过是看中他的容貌,为了挽留一个独孤九的替身罢了。 “我知道,谢澧兰你很骄傲,若是一直受困于寒苑之中,必然心有不甘。” 谢澧兰动了动唇,“所以呢?” 他的神情,该是有些期待的吧。卫子臻因为自己的粗暴伤了他,满心都是愧疚难安,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对少年有半点折辱。 “你可以在将军府自由走动,但是出门时,麻烦带上我的护卫。”这是他最后的妥协了,他不能让谢澧兰消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好,多谢将军。”谢澧兰的唇瓣颤动,白皙的脸上残红未褪,汗水淋肆,似粉嫣藏白的娇花照水而开。他低着头答应这句话,给自己系上了雪袍,青丝墨发间双眸含水,泛着如淬冰雪的冷意。 卫子臻一言九鼎,果然说话算话。 此前不但将他的二十个影卫还了来,现下对他也的确撤了禁足。谢澧兰坐上卫府的马车,挑一个阳光温和的晴日,往自东边闹市,一路弛行入西街繁华柳巷之中。 永真帝压着龙案上的一卷邸报,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发胀,甚至痛意。 石梅子侍奉阶下,奉守礼法不敢近前,但察人观色炉火纯青,自是明白,那个不听他言将卫子臻引入月州的八殿下,似乎暗地里又做了什么好事。 永真帝果然开口,龙威森严,喜怒难听:“朕的几个儿子,便是趁着老九身故,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忤逆朕。” “陛下,”石梅子挂着一丝谗好的媚笑,“何必动怒?几位殿下与那卫子臻针尖对麦芒的,也不过是为了给陛下分忧罢了。” 卫子臻功高震主,朝野上下无人不知。 永真帝却避而不谈这件事,侧目道:“朕听闻,卫子臻自边关带回了一个俘虏?还是北燕的十五皇子?” “正是,老奴也听说了此事。”石梅子笑道,“且坊间早有传闻,这位谢十五殿下,容貌冠绝当世,可一点不输咱们的九殿下呢。那卫子臻对九殿下的犯上之心,已是路人皆知,他如今盛宠一名俘虏,老奴看,只怕倒也还有些门道。” “竟有此传闻。”永真帝的目光复转入那封朱砂批记的邸报之上,若有所思。 谢澧兰的马车驰入花柳烟巷,却不再前行,敲了敲车壁示意停车,他牵着俗华不沾的玉白长袍自车上下来,霎时间周围便挤满了城里未出阁的姑娘,不但姑娘,在这里寻欢作乐的少年儿郎们,目光也不约而同地转向谢澧兰来。 皎皎明月般的美少年,如草之兰,如玉之瑾,芳绚殊华,面容是得天独爱的造化之功,身上亦独有一份白衣出尘的清贵矜傲。 他就这么站在这里,花街里的所有美人都黯淡无光,虽是观者如堵,却无人敢近前,唯恐与他一较高下。 惊呼称叹之音不断,那群人自是万万不敢想到,北方苦寒之地生养出来的男子,竟比他们月州风物里浸染而出的美人还要孱弱秀美,不可方物。 驾车的车夫是卫子臻的人,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眉头。 谢澧兰听到身后车夫压低了声音的提醒:“谢公子,你来这等腌臜的烟花柳巷做什么?” 他不回头,浅薄的唇漾着一丝笑,“卫将军的影卫可是时刻盯着谢某呢,卫叟不必如此忡忡。” 这话怎么听都透着一种讥讽的意味。但卫叟知道,谢澧兰说得一点不错,他这般忧心的确显得太过了些。于是卫叟不动声色地坐回了马车,谢澧兰不回头地提步离去,“若叟不能放心,在春红院的后院候着谢某,看我会否潜逃。” 这一句话让卫叟的脸彻底白一阵红一阵之后,谢澧兰已经路过人潮来到了春红院的楼下。两侧行人车马宛如流水,在他的逼近之时却又纷纷不自主的散开,这个少年太美了,美得如珠玉明月,如芝兰玉树,在月州这个爱美盛行且几乎荒谬无度的地方,也不曾出现过如此绝色。 而春红院之中,恰恰便有一个绝色。月州第一美人,盛名无虚的柳荷衣。 所以,他们一致认为谢澧兰是来找茬的。 倒也真有轻薄好色之徒,想一睹这两大美人会面的风采。 谢澧兰的脚步在春红院的阶前停了一瞬,二楼的红香绿玉之间扰扰翡翠珠光,一只手抚着围栏,却未现出脸。但那只手,谢澧兰却是认得的。因为那跟葱管般的拇指上,有月州独一无二的绿葛石扳指,雕工精美,是前朝遗物。 现如今,它在八皇子独孤瑾的手中。 谢澧兰一入春红院,里边寻欢作乐的丝竹之声仿佛都为之一顿,这红粉脂香里,难得闯入一个白衣无尘的矜贵少年,还如此貌美,主事的老鸨寻思几番,竟来不及招待谢澧兰便提着石榴裙返身上楼。 垂帘幕后,柳荷衣抚琴的纤指一划,万籁俱寂,悄然无言。 玲珑横波的妙目,垂下一缕淡漠的讽意。 原来,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3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3 那就是卫子臻喜欢的人。谢澧兰。 谢澧兰也无阻地举步上了二楼,令人大失所望的是,他并非奔着柳荷衣而来,而是转入了另一间包厢。 不能免俗,独孤瑾见到谢澧兰的第一眼,亦是惊为天人。 他不由叹道:“卫子臻果然有眼光,好福气。” “卫子臻的福气难道不是八殿下不日前那一包药粉送的么?”谢澧兰笑意温温,但藏不住锋芒。 这个谢十五殿下,看来也不是省油的灯。独孤瑾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失笑道:“早知谢澧兰是如此人间绝色,在下便该铤而走险,直入将军府将你掳了来。” 这话很不客气了,谢澧兰眸光一沉,声音也冷下来,“八殿下,这是你合作的诚心?” “本王一向心诚。”独孤瑾踱近两步,目光微凝,“只是现在,本王需要你换一个条件。” “什么?”谢澧兰眸光松动,白袖宽袍下的手却悄无声息地握紧,指甲掐入了肉中。 独孤瑾考量了番,风流地用手挑起谢澧兰的下巴,“那座矿山本王不要了,本王现在只想要你,一夜就行。” 一夜而已。么? 谢澧兰毫无愠色地任人轻薄,以他这么单薄的身体,仿佛此刻就应该是一只待宰羔羊,并且虔诚而悲哀地乞求。不过,他似乎却不为所动,“我是卫子臻的人。” “哦?”独孤瑾收回了手,嗤笑道,“你来找我,我还真以为你是恨透了卫子臻。怎么,竟还想要为他守节?谢澧兰,你真当自己是什么了?” 俘虏而已,床笫间的玩物罢了。谢澧兰这么冷漠高傲的性子,还真是让人不惜代价地想要征服。 谢澧兰回以微笑,他默默后退了一步,“八殿下,谢某只是想提醒你,拜你所赐,我与卫子臻如今日夜相处,这个身体都已被他得了又得,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么?” 不说倒罢了,只要一想到这么白衣俊傲的谢澧兰被卫子臻每夜压在身下…… 独孤瑾眼中冒火,他咬牙道:“本王便是介意,也定要得到你!” “那也简单。”谢澧兰自袖中摸出一把匕首,笑如梨花般清雅无尘,一簇而放的惊艳,可独孤瑾脸色一寒,没错,谢澧兰的意思是,“谢澧兰绝不委身第二个人,这是底线。你得不到我了,真是抱歉。” 那匕首锋利得足见寒光,可谢澧兰竟这般从容地横刀于颈。 独孤瑾心中冷寒,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惧么?或者,他是竟愿意为了卫子臻做到如此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好羞涩,本来想要兰兰从了八殿下的,唉,作者君果然还是有点洁癖,就算啦。 ☆、兴师问罪 独孤瑾只觉得一阵恍惚。 这少年狠毒起来的模样,决绝固执得甚至比他九弟尤甚。他眯了眯眼,沉声问道:“看来谢十五殿下是不打算与本王合作了?”谢澧兰挑眉,他负手叹道:“你该知道,我们月州人最忌血腥之事,你拿匕首相要,分明是蔑视本王。” “即便我真的瞧不起八殿下,难道八殿下就不会想除了卫子臻了么?”太过笃定的微笑,谢澧兰将匕首横于白皙如玉的颈边,后退着倚门而立。“我的时间不多,再过一盏茶,就要下去了。” 独孤瑾更加无奈,“你发信相邀,与我在此会面,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如何能商讨出刺杀卫子臻的大计?” “谁说我要杀卫子臻?”谢澧兰的眼神看起来纯洁无辜至极,甚至有一些令人恼恨不已的惊讶,“若是要取卫子臻的性命,我早杀十回八回了,何必拐弯抹角地找上殿下?” “你!”独孤瑾显然气得不轻,“你意欲何为?” 这个腹黑的工于心计的少年,不知密谋些什么,独孤瑾现在唯一确定的是,他的目标仍在卫子臻身上,否则以谢澧兰如此骄傲,决计不能雌伏于下委身于人。 谢澧兰终于撤回了匕首,散漫目光在锋刃上逡巡不去,“那座矿山,殿下可以当做是收买,也可以当做是威胁,卫子臻是我的人,你敢动他试试看!” 独孤瑾怔悚,而白袍少年已经转身推门离去,出门不顾。 纱幔深处,俏丽女郎斜倚着一张黄梨木美人靠,烟青的百鸟绣色雨花锦覆着那曼妙,纤长的指挑着一支碧色湖心翡翠烟管,凤眸迤逦上扬,唇畔如噙海棠姣花。听到谢澧兰提步而过的响动,拿烟袋锅子在梨木侧面敲了敲,动静清脆,两名随侍的侍女登时打起帘来。 谢澧兰自然而然地与那女子的目光撞上。 他是惊艳的,柳荷衣比之初见时的风华容色又增了不少,而柳荷衣倦懒的脸色,却微微一沉。她记得卫子臻的心上人是何模样,自然也该想得到,这便是卫子臻钟情的那等样貌了。 高傲,清冷,出尘绝世。谢澧兰比起独孤九竟是丝毫不输。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谢澧兰自然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柳姑娘,他合着双掌念了声“抱歉”,便风雅一笑,从容袖手地离去。 柳荷衣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侍女添茶的动作才完成了一半,她挥手将她的手拂落,“卫将军可当真好福气!” 如此绝色相伴,以后怕也是不必来这春红院了。 那侍女眼波微转,仍是抿着唇低语道:“姑娘何必对那根木头念念不忘,这月州城里的权贵多得是,北蛮子粗俗鄙贱,鲁钝有余,姑娘这娇花的人儿,哪能……” 柳荷衣不说话,只是指甲已抠入了木屑之中。 卫子臻方从营中回来,迈过前庭要解披风,走到一半,桑榆树拂着风安静垂下几丝纤长的影,安逸的闲花簌簌洒逸,他陡然脚跟顿住,似乎想起来一件事,“今日府里马车不在,谢澧兰出门了?” 随从乐轻紧随其后,立即禀明:“回王爷的话,的确,今日谢公子说要出门散心,带上王爷的暗卫便走了,不过一炷香已回了寒苑,影卫说……” “说什么?” 并非卫子臻不信任他,只是眉心猛跳,总觉得将要出事。阴雨来前总是宁静的,他不知道那个少年何时竟让他如此不安起来。 乐轻执剑跪地,“属下直言,今日谢公子前往春红院,见的人是独孤瑾。” 果然是不安生,卫子臻闭了闭眸,深吸一口气,他想,谢澧兰的羽翼分明握在自己手里,怎么还会让他钻了空子去见独孤瑾,若是他折了他的翅,那么跌入尘埃的谢澧兰,又还会让他这么牵肠么? 乐轻又道:“属下断定,谢公子是想让王爷清楚他在月州的势力,他要想逃,迟早能逃走,他若想对王爷动手,也早已放过了无数机会。” 说到这里,卫子臻猛然睁眼,低喝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心道王爷对那个男宠果然动了太多心思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4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4 ,乐轻无奈地如实相告:“王爷所料不差,八王爷的确对谢澧兰一见爱慕,要挟谢公子……”乐轻没有续说,因为他知道卫子臻一定懂,果然,卫子臻的眉峰已经紧紧地攒住了,乐轻直摇头,“谢公子以死相敬,八王爷才住手。后来谢公子提出要把自己得到的一座矿山分给八殿下,只要,八殿下不打您的主意……” 呵,一收一放,好会利用人心呢。 卫子臻不辨喜怒地反问:“他真是这么说的?” 旁人观之此幕觉得谢澧兰一片诚意也就罢了,可惜卫子臻知道,那少年用心叵测。唯一竟觉得庆幸之事,就是在谢澧兰的心中,他的价值大于一座矿山。 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卫子臻撇下乐轻独入寒苑,谢澧兰正在廊下的一株梧桐边摆弄棋盘,他喜欢弈棋这个卫子臻倒是知道,只不过这少年有些孤僻,习惯了一个人与自己对弈。即使再精妙的杀招,也被他稳固地控在手里,容不得一丝变数。 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有人的人生是严谨得从来不出差错的,他只是怕这少年习惯了高处不胜寒,跌落之时会无措、会担忧、会恐惧。 他已在一株木槿后站了许久,花朵早已谢尽,孤零零几根瘦枝隐蔽不了一个卫子臻。 谢澧兰不回头地淡然道:“将军来兴师问罪的?” 看来他是早已猜到,卫子臻的暗卫不会放过他和独孤瑾的谈话。 总是这般聪明,让人无可奈何,卫子臻从树丛里快步走过来,将他面前的棋局伸手一拨,彻底捣乱,强逼得谢澧兰抬眸用不悦的眸光凝视自己。卫子臻竟觉得有一丝惩罚报复的快感,他压抑着心绪,沉冷如霜的眼骤然如五岳颓圮,将少年覆没其间。 谢澧兰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唇道:“将军,你好没道理的,我才为了你损失了一座矿山,你现在要为了这个欺负我,可有失风度。” “我这个北蛮子在你们眼中可曾有过‘风度’?”若非顾及谢澧兰也是北燕出身,他只怕都要嗤笑了,“谢十五殿下,不知道您那座矿山是怎么得来的?” 这个“谢十五殿下”透着一种漠然和疏远,通常卫子臻只有怒了,才会这么唤他。不过他的怒火触不及谢澧兰的一片眉头,少年清雅如水墨般的眸淡淡瞥过,潋滟春江般,更晃入几缕牵丝的柳影。美得惊心动魄。 “将军这话问得好刁,我的私人财物凭什么要外泄?”谢澧兰将黑子一颗颗装入棋笥之中,“我也可以坦诚地说,将军,你没有得到我的心。如果我的心给你,我的一切便都是你的。”他嘲讽地垂下了眼睑。 要得到这个冷漠少年的心,谈何容易? 自从那日他被独孤瑾在酒宴上设计下药之后,谢澧兰仿佛离他更远了一些,即便与他四目相对时,也永远卸不下防备。 一步错,他离他又是万水千山。 “也罢,本王不追究你私下会面独孤瑾一事,但是下次,不许再单独见他!” 谢澧兰似乎品出了一丝醋意,他失笑起来,将棋子尽数装好,从容不迫地起身,满头青丝下一张俊俏得难言难画的脸,浮出清浅不明的意味。 “将军不追究我,我今日却在春红院受了通委屈,将军那位红粉知己可是拿眼睛瞪我呢。谢某从未与女子交涉,竟不知,妇人悍猛凶恶至此,委实如豺狼,叫人无端心中惴惴。” 他作出这副委屈状,让卫子臻心头不禁好笑,“谁让你去春红院找不痛快?算了,你不喜欢,本王以后也不见柳荷衣了。” “别呀,我是个俘虏,又并非妒妇。”谢澧兰表现得很大度。 “你真是……”卫子臻指着他的鼻子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月州的日子远不如表面这般太平,乃至光风霁月、河清海晏,这底下早已脏臭不堪,结党营私者有之,弹冠相庆者有之。单凭卫子臻这几年扶摇青云这一点,已足以教他成为众矢之的,他自己又不靠拢任何党派,不参与夺嫡之争,几位皇子都抱着“既然得不到,那就要除掉”的想法,早在家中磨刀霍霍了。 卫子臻如今处境如何,他自己清楚,谢澧兰也看得分明。 只是他手底下的卫家军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锋芒毕露,而且完全忠于卫子臻一人,便是连永真帝,也难以撼动一二。 谢澧兰培植的势力,只能活在暗处,若是一朝重见天日,会被卫家军蹋得连肉泥都不剩。他的羽翼,还未丰满。他待在卫子臻身边,仿佛就是一只水蛭,借此壮大扩张自己的势力。而这一点,卫子臻显然也是知道的。 他们都是早已看破,却不曾说破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兰兰想要的,不是卫子臻的心。 是他的性命,再加整个卫家军。肿么破,好像太贪心了点? ☆、雪中赏梅 卫子臻在行军打仗上极具天赋和才干,但并不意味着他在朝堂里也能游刃有余。他素来不喜欢算计人心,他的每一次大捷,每一次凯旋,从来都是拼的冷兵器和硬实力。 每日上朝,他总是神思恹恹,不耐烦处便干脆不听,他练兵嫌累,往素立着便能打哈欠。 永真帝从来不会过问卫子臻对于政局有何主见,是故朝堂上极难听到“卫卿”二字,而每逢出现,则意味着不太妙的事情,卫子臻心明如镜。 他们不知道叨叨地商榷着什么事,卫子臻瞌睡正浓,叠着双手置于腹前,忽听到御座上恍如霜钟的长唤:“卫卿!” 卫子臻的睡意散了大半,诸人目光追随而至,见镇北王这副睡意惺忪之态,便拂袖掩唇而笑,卫子臻听得底下私语喁喁,暗暗蹙了眉头,他极缓慢地从百官里越众而出,恭敬地施了一礼,道:“臣在。” 其实,便连这些繁文缛节,他也是极不耐烦的。 这表面太平清明的朝局,远不如边关朔风寒怆之地待得自在。 暖苍玉冕旒后的龙颜依稀难见,帝王的身体微微后仰,沉声道:“朕听闻,卫卿今日于营中操练亲兵,有对北燕之战跃跃欲试之意?” 这不过是个敲打罢了。 官场浸淫多年,卫子臻大略还是分得清,帝王这便是怒了。可他便是怒了,也不肯轻易叫旁人窥见出来,卫子臻得了原嵇和乐轻两位左膀右臂,实在懒得分析永真帝匪夷的心思,从来懒散,他疲于应付,避于应付,也便不知该如何应付。 底下一干人都等着看卫子臻的好戏。 而他果然没舍得让诸人失望,卫子臻掷地有声地答道:“启禀陛下,卫子臻心在边疆,北燕人狼子野心,屡犯靖境,甚至、甚至蓄谋加害太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卫子臻请旨北伐。” 与他第一次请求北征的说辞没有丝毫出入,足以体现他的决心。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5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5 群臣笑他憨傻,竟然还以为,在他受令而返之后,还有出师北上、拥兵自傲的机会。 他们期待着陛下的反应,却让人微有失落,永真帝并没有直接作出回应,甚至仿佛并没有提出方才之事,下朝之后,众人仍然百思不得解,都道帝王之术难测,果然是如此。 今日称病不来的独孤瑾,在卫子臻提步走下那一百二十八道白玉螭纹阶后,御殿前的石狮之外,独孤瑾冷然地抚着石柱,眸色阴晦难言。 卫府,一树树慵懒娇艳的深红雪梅开得正是浓烈,底下积了一层薄薄的霰珠,风吹拂而过,摇下晶莹的无数细浪。谢澧兰的月白长裘在红香海里宛如流云水纹般,轩华雅逸,淡而超俗。 捧着一方竹简,他闲适地摆了棋盘,竹篱外的几根花枝横斜,花朵飘洒下来,便卧了树下满园碎红罗绮。 卫府的丫鬟们,最爱做的便是借着各种由头来亲近谢澧兰,并且偷窥她,暗暗痴慕地看他。 虽然明知道,这位北燕的皇子可是镇北王心头的禁脔。可如此风华绝代的少年,若终日束之高阁,岂非暴殄天物? 谢澧兰看书的兴致被打搅地丝毫不胜,他不悦地拧了拧纤长的眉,那唯独见骨的手白皙修美,却生了冻疮,他浑然不觉得寒风刺骨地,将书简搁在石桌上,一点一点将它卷入白衣广袖之中。 “谢澧兰。” 卫子臻的陡然出现吓退了竹篱外所有翠绿衣衫的少女们,而他这个粗人恍若不知,倒也让人发笑。 “将军扰了满园姑娘的兴致呢,可真是个煞风景之人。” 对他的调侃置若罔闻,卫子臻皱眉道:“我今日在朝堂上说的话,你知道了?” 他人还没回府,照理说,谢澧兰不应该这么快收到消息。但是不知何故,他总觉得这少年深藏不露,比他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谢澧兰的黑子利落地杀伐果断地落在棋盘之间,这精妙的杀招难以想象竟出自一个孱弱病瘦少年之手。 “将军,你那番话,说得冒进了些。” 卫子臻心中咯噔一声,他竟是不能相信地打量起谢澧兰来,少年依旧闲适安逸地在冬光里仰面而笑,一瓣红梅摇摇落在他的两唇之间,苍白的红唇点上这梅花瓣,竟是美艳丽妖冶得令人无法移眼! 猜到他心中所想,谢澧兰神色平淡地执起了白子,“将军放心,我非有你想的那通天彻地的本领。只是陛下既然召你回京,自然要试探你的心思。将军为九殿下报仇心切,如何答复,并不难猜到。” 卫子臻皱眉道:“上朝已有数次,你怎知是今日……” 但瞥见谢澧兰那如对牛弹琴的目光,他便问不下去了,自然,是他自己先不安,先主动问的谢澧兰,他自己主动暴露了这点。 谢澧兰如是答复卫子臻,掌心的那条细长的丝帛慢慢化开,手心沁出一行水印。 猜出是真,得到消息亦是真。 卫子臻深吸了几口,突然扬起笑容道:“日日对着棋局,你不会闷么?” “自然有点闷。”他再喜欢下棋,也不可能终日对着黑白子不知疲倦。 卫子臻温柔地提议:“我府里的这片梅花,是从城外的霞倚园移栽而来的,正是梅花怒放的时节,月州的风流名士日日都会在那里驻足赏梅的,我带你去可好?” 谢澧兰抿了抿唇,将齿间含着的梅花摘落,他安静垂着浓密的睫羽,低声道:“好。” 他答应了! 卫子臻竟是一阵狂喜。从那夜寒苑的芭蕉林一夜狂欢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这般温驯的不会对他竖起一身刺的谢澧兰了。 竟是可耻地,如此怀念。 谢澧兰大约不知道,那日他指着他的心说要时,他的心便早已有所默许。 有些人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有些人则是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他已分不清自己第一种还是第二种,就连谢澧兰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把他当做独孤九,还是谢十五皇子。 那日的索阳城外,卫子臻答应他受降将他带回,原本,就是一场自寻无尽烦恼罢了。 霞倚园的红色香海在深冬的雪里宛如抹了一林艳彩,雪后初霁,素白里拨开漫山锦绣,园外同样以竹篱横隔。文人雅士席地而坐,烹茶煮酒,投壶炙肉,衣香鬓影,冠盖风流。 卫子臻的马车渐渐停下,驭夫收了马鞭,谢澧兰在一阵轻微的摇晃中被卫子臻揽入怀中,他的下巴磕在卫子臻坚硬的胸膛上,痛得差点“嘶”一声,卫子臻将他打横抱着,置于自己的膝上。他的力气是谢澧兰不能挣脱的,少年识时务者为俊杰,懒得与这人计较。 “将军,到了。”谢澧兰提醒道。 卫子臻蛮横地挑起他光滑如锦的下颌,低笑道:“本王知道。谢澧兰,抱着我,本王才让你下车。” 谢澧兰的目光随着这句话滞了滞,他生硬地撇开头,“那还是回去吧,谢某突然没有兴致了。” “你不抱也罢。”卫子臻似乎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强迫他,谢澧兰微愕地扬起眼睛,尺水般的眼波烟雨饶生,清澈而温软,他搂住少年的手猛然收紧,谢澧兰差点喘不过气,便被这人打横抱着掀帘而出。 自这辆轩华马车之中有了动静,无数人的目光都投掷而来。 卫子臻是当世难得一见的伟丈夫,只是这样的人喜欢的却是男子,他腋下携着一人徐步走下马车,瘦弱的白袍少年面容精秀绝美,比漫天雪色还要苍白的脸,乌丝润如冷玉。他们一时惊呆了,原来这位坊间名声大噪的美少年,果然是人间至美角色。 谢澧兰挣脱不开那人的钳制,偏着头不咸不淡地说道:“将军,你该放开我了。” 搂着他的卫子臻像是才想起这件事,他“哦”一声松了手,只是唇角下陷,似乎忍着笑,谢澧兰哼唧地拢上白袍,不屑一顾地道:“将军真是幼稚无聊,我既是随你入月州的,举天下难道还有谁不知道我是你的人么?” 举天下难道还有谁不知道我是你的人么? 我是你的人…… 这句话像心湖陡然落入了一颗石子,水花不大,却漪澜不散,将那湖底的温暖一丝丝勾出来。便是以前跟在独孤九身边的时候,也从不曾有过这种奇异滋长的感觉,因为九殿下对他不假辞色,谢澧兰虽然同样对他爱答不理,可是卫子臻不能更确定,他是他的。 因为这种笃定,他无比心安。 谢澧兰整好衣冠广袖,青丝飘摇地往那梅林深处踱去。 梅花深处墨香浓淡勾兑,三五结伴的游人争相挥毫点染,飘飘洒洒的满纸水墨淋漓。 这些人里有不少是谢澧兰识得的,他往后一瞟,方才马车所在处,卫子臻也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虽然并不觉得自己此刻得了自由,但没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6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6 有卫子臻在近旁,他总归是自在些。 “谢公子。” 他听到身后有人唤他,谢澧兰转过身看来,不远处一株硕大繁盛的梅花,亭亭如盖,垂下无数百姿千态的枝,掸指落雪,那人一袭淡墨色广袖宽袍,双肩以下绣着几丛飘逸的修竹,更衬得他面容秀美,眉开如浪。 “原来是七殿下。”谢澧兰颔首道,听得出有一分敬意。 独孤琰波澜不惊,凤眸不知所藏何事,竟显得那颀长的身影,比孤竹还要单薄,还要清冷、寂寞。“谢公子好眼力。” 谢澧兰留意到他手里也捏着一支狼毫,身前铺着一张紫檀木的桌案,摆着三两张宣纸,一方砚台,纸镇笔洗一应俱全,风雅翩然之间有透着一种贵介,一种低调的奢华况味。 “景色尚好,七殿下也来写生的?” 梅下的独孤琰,将笔搁下后,绕道案前,扶着那方紫檀木桌叹道:“谢公子如此风华,在下仰慕不已,已在此久候了。” 居然是来找他的。 这倒是没想到,谢澧兰从容地踱步而前,眼下卫子臻不知游到了何处,他暂且不用关心。月州的这几位皇子,可是个顶个的有趣,他自己见识得不少,倒很想再会一会。 他眯起了那双精致的眼,笑容里慢慢染上了神秘的恶趣味。 “你我都是人下的那个,说什么风华,七殿下言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下的那一个,噗哈哈哈,兰兰真敢说。 ☆、所谓吃醋 顷刻间独孤琰的脸色便一片雪白。 谢澧兰挑着唇踱上前,他虽然瘦弱,但比独孤琰却还要秀长一些,他俯下腰在独孤琰的耳畔吹气如兰,语调似魅惑地说道:“阁老不日前发信,说对他那个不孝子却是有些想念。” 君阁老也是老来得子,对君衡一向极为溺爱,但他告老后便一直安居下里,从未涉足月州一步。君衡日常的行为琐事,也都是瞒着阁老进行的。可是,君阁老隐遁已久,谢澧兰从何处知晓的? 独孤琰有些怔忡。 紧跟着手心里被塞入了一只冰冷的香囊,他却只见谢澧兰眼眸微漾,似笑非笑。 他抿了抿唇将香囊藏置广袖之中,衣袂之间淡墨色勾勒的竹枝栩栩萧瑟,他闷不吭声地后退了一步,“君衡他看中了你,谢公子。” 原来是拈酸吃醋了。谢澧兰忖度着,将唇角一扬,“我听说大靖有个习俗,君子相交,赠簪以礼?” 独孤琰方一点头,手里便又多了一样物事,他惊诧地垂眸,手心冰凉滑腻的一根玉簪,以北燕独有的寒玉雕琢而成一朵小巧玲珑的木兰花,玉质温泽上乘,花蕊间有水光流动。而那脱去木簪的美少年,秀发宛如乌玉缱绻地飘散了下来,顺而柔长,迤逦似画卷。 “这是……” “谢澧兰!”谢澧兰的身后,卫子臻在唤他了。 谢澧兰不疾不徐地向独孤琰歉意的颔首,便转身拂袖而离,千朵万朵的红梅之外,别有洞天似的,黛山碧水,积雪消融,晕开浅浅的粉红,卫子臻长身而立,负着双手似乎有些不耐,满头雪发肆意散开着。 他还未曾走近,卫子臻紧抿着薄唇,陡然伸手将他一拽,谢澧兰的手腕被人擒住,转眼天旋地转的落入卫子臻强势的怀抱,来不及反应,卫子臻冷冷地道:“才离了一刻,便又有本事勾搭上了七殿下,兰兰你可真是好本事!” 称谓从恼怒的“谢澧兰”变成又冷又软的“兰兰”,饶是谢澧兰也不禁哆嗦了下,他镇定心情,将急躁的呼吸渐渐平复,“将军好大的醋意。” “是又如何?谢澧兰,你是本王的,你亲口承认过。”卫子臻想到恨处,在他雪白如玉的颈边咬了下去,不轻不重的一下,谢澧兰秀丽的眉蹙了下,他认命般的叹息晕开来,“我早该料到的,谢澧兰,我从第一日见你,就应当知道,你不是那种安分的人。” 谢澧兰转过身抱住他的脖颈,“将军这是准允我勾三搭四了?” 卫子臻眼光一沉,冷哼道:“休想!” “那些人若敢近你一步,本王便折了他们的双腿!” 谢澧兰把纤弱的手臂收回去,笑容凝在脸上,不咸不淡地品评道:“镇北王好大的口气。” 卫子臻的指尖挑起他的一缕青丝,“木兰玉簪都赠人了,看不出,兰兰和七殿下还真是一见如故!” “我对七殿下一见如故,”谢澧兰的食指点在粉得稍显苍白的唇上,淡笑道,“将军便不曾对谁一见倾心过么?” 这句话令卫子臻彻底沉下了脸色,他再不吭声,拽着谢澧兰的手腕便走。 梅林里不少雅客,对这二人风月之谈倒有几分兴致,戏谑地多看了两眼,但大多数对卫子臻这个北蛮子是置之不理的,饶是那谢澧兰生得再怎么引人垂涎都好。 梅外疏水淡烟,山岚相扣,管箫清音次第吹开心头的涩意。 卫子臻问艄公租了一条船,牵着谢澧兰坐上了轻舟。 船轻巧地箭一般地冲出老远,谢澧兰却频频摇头道:“冬天里乘船而行,将军大煞风景!” 又被数落了,卫子臻的脸不可见地红了红,这可疑的颜色却叫谢澧兰目不转睛盯了许久,山光水色,映着少年身姿若柳,在他眼底寒涩的天犹如瞬间华春骤临。 独孤琰再无心思赏梅,正要坐马车离去。 然才上了车,一掀开车帘,便撞见了里边正襟危坐的人温和带笑的眼,独孤琰眉头一皱,要跳车,却被君衡一把拉入了马车里,独孤琰的手磕在车壁上,他痛得嘶起来,“放我下车!” 君衡置若罔闻,但有些不悦了,“往日阿七可是很喜欢我这么抱着你呢。”这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便是说着再柔情的话,他也可以换上如此无情的语调。 冷漠得,逼人无措。 独孤琰委屈不已,可他知道,自己在君衡的面前,早已连难过都失去了资格,君衡喜欢看独孤九的笑,而他们的笑容相似,在君衡面前,自己便必须永远笑下去。永远,成为那个人的替身,永远,没有自我。 “谢澧兰给你递了什么?” 君衡强势固执地搂着独孤琰,仿佛防着他逃脱,然而他们彼此又都知道。走到这一步,独孤琰再也不会逃了。 他把那支木兰簪取出来递给他,君衡拿在手里摩挲了一番,并未瞧见有何异状,“怎么?那谢十五皇子,便想用这么个寒碜物件和我家阿七暗通款曲?” 独孤琰听到身后的男人那冰冷的屑笑声,微微寒噤,下意识说了句:“我九弟最爱的便是木兰花。” 这话一说,那物件便彻底收入了君衡的掌心,“归我了。” 他一向就是这么蛮横霸道,不讲人情。又或者,他的无礼,只是对他一人而已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7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7 。世人眼中的阁老独子,还是个清贵矜傲、风度翩翩的美青年。 独孤琰沉默了,他身后的人似乎又不满了,“就这有这支玉簪?” 独孤琰才恍然一惊,原来方才,君衡是一直在这马车上窥伺他么? 既然被看破了,独孤琰便也只有悲哀而苦涩地将那只红丝囊抽了出来,檀香氤氲而生,君衡凝目看了几眼,将香囊上的丝带微微一扯,里头边掉出一样物事。 只是随常可见的宣纸,似乎是仓促撕下来的一角,形状很不规整,用大靖的文字,倾斜着写了一个字。 这个字很奇怪,因为他是个错字。 那是一个“琰”,然而玉上多提了两点,显得很是不伦不类。 君衡看不懂,因为他不认识这个错字。但独孤琰却将那角纸扯入手中,不可置信地定睛看了许久,君衡难得见到他在身边独孤琰却还这般走神的时候,不满地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紧紧地裹入了自己的胸膛之间。 独孤琰捏着那张纸,唇瓣哆嗦着说不出话。 这世间,怎么可能有两个人,会犯同样一个、还是如此荒谬的错? 他来不及思虑,那不规矩乱摸的手打断了他的思绪,独孤琰看到那只凉飕飕的手探入自己的前襟,精准无误地点在了自己的茱萸上,他禁不住颤抖了起来,“君衡!” “乖。”那人恶寒地笑,慢慢凑近前来,“我想你了,阿七可曾想我?” 独孤琰无助地阖上了眼帘。 他戒不掉君衡,若是可以,身后这个男人早该下了炼狱。 马车缓慢地驾了出去,里头却也渐次传出了些许令人面红心跳的动静。 谢澧兰把头枕在卫子臻的两股之上,浓墨的发,精致到难言难画的脸,从容得恍若水一般,泛起细细的漪澜,他似乎正闭着眼享受。而卫子臻的大掌则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脸颊,他的手心有深厚的茧,粗糙的,滑在脸上却很舒服。 “兰兰,你都没有送过我东西。” 谢澧兰闻言,忍俊不禁地睁开了眼,卫子臻这是在委屈?可是他的神色又是如此一本正经,甚至冷沉的叫人不敢逼视,他发现自己竟然看不破卫子臻后,心头便起了一丝挫败。 “将军,那平岳城不是我送给你的?”他无奈一叹。 卫子臻却否认了,“你要是不送,本王自己也能打下它。” “呵。”谢澧兰不知是笑是怒,他淡淡地嗤了声。有风袭来,少年往卫子臻的温暖的怀里躲了躲,镇北王今日没有穿那一身咯人的铠甲,抱着极是惬意。卫子臻将身上披着的紫棠色外袍解下,为谢澧兰细致地披上。 他突然叹道:“若是这么一路顺水,便能抵达燕北,该有多好。” 谢澧兰淡淡一怔。 卫子臻时刻不忘,他的战场是在北燕,他时刻想着要杀敌立功,要为那个枉死的九殿下报仇雪恨。可他谢澧兰的战场,却始终只在月州。 所以这么快,他们就要分道扬镳了么? 谢澧兰心头腾起了一丝难言的感觉。 卫子臻俯下身,在他的额上亲吻着,胡乱而细碎的吻星点地落下,谢澧兰安静地承受着,直到他嗓音沙哑地低低说道:“兰兰,若是我走了,你在月州,要仔细提防些。” 他竟不打算带着他的俘虏、他的禁脔一起走了么? 卫子臻竟然丝毫都不强迫他? “我会给你留下一支卫家军的精锐影卫,他们将只听任你调遣。这是兵符。” 谢澧兰紧握着的拳心被塞进来一块冰冷的虎纹兵符。他垂眸瞟了一眼,才仰面对他对视。“当真只听我调遣?那将军你呢?” 卫子臻深吸了一口气,“认符不认人。” “如此说来,那这倒是块好宝贝!”谢澧兰露出一个纯真的仿若孩童的笑,雪白的牙露出来,比山巅的最后一点冰雪还要洁白无瑕。 谢澧兰将兵符收拢入袖,却并未留意到,卫子臻的眼眸那瞬间归入冷寂的尘暗。 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进入重要环节啦,本文的小□□哦! ☆、倾城之毒 舟行下游之后便改道月州。 流波逐浪,将雪花红梅送了一尖儿红白相间的鲜妍,谢澧兰安静地倚着卫子臻,仿佛已经熟睡。 他只是浅眠,但许是卫子臻的胸膛太过宽厚和温暖,回月州之时,谢澧兰已然真的睡了过去。卫子臻不忍心叫醒他,将他拢入宽袍之下,玄色长襟被少年的手抓乱,而且,谢澧兰本身冰肌雪骨,体质极寒,他只是本能地往那热源探去,试图借他胸膛的温度取暖,然而大靖的镇北王却已呼吸乍乱。 “兰兰?” 谢澧兰没有醒转的痕迹,他只是舒服地喟叹了声,睡梦之中尤胜孩童,他砸吧着嘴,完美如弓的唇瓣微微上翘嘟起,宛如撒娇似的不让他离开。 卫子臻简直哭笑不得。 将谢澧兰抱入寒苑,将他安置于温暖的被褥间,博山炉里的沉香木燃得正好,谢澧兰喜欢这种香味。卫子臻在榻边安静地看了他许久。 最终,那轻盈的吻俯落到少年的唇上。 少年嘟起的嘴唇宛如回应,他便这么自欺欺人地欢喜着。明知道谢澧兰最讨厌他的亲近,心中苦涩而甜蜜地暗叹了声,便抓起薄红彩织锦缠花褥子上的披风,落荒而去。 独孤琰满身大汗地从晕迷之中醒来,身上还躺着某个人,他们倒在凌乱的床榻上,难以言明的隐晦的不适提醒他方才发生了什么。 他凄恻地撇过头,一道雕花绣兰的宝装屏风百褶斗折,屋内香炉的青烟续续地腾起,散开,再腾起,再散开,便是盯着那青雾,他也一个人出神了老久。 君衡醒来时,便看到枕畔的独孤琰那落寞的模样,心中突然狠狠地一抽。 他用力地将独孤琰抱入怀里,亲吻他脸上的每一寸、每一处。 唇瓣所到之处,激起身下的青年一阵一阵的战栗,他满意他的应答,将舌更深地探入他的檀口间,与他暧昧交缠起来。银丝杂着红浊自独孤琰的唇角泄出,带着苦涩的腥咸。 君衡陡然放手,他撑着手臂欠身起来,冷冷道:“独孤琰,你胆敢咬舌?!” 这么讨厌他的亲近? 他可是分明记得,身下的人一直以来都是最享受的那一个呢。 独孤琰陡然推开他,翻过身去,君衡被他这么猝起不意地用力一推,竟被掀开了去,他来不及恼怒,独孤琰揪着胸前的衣襟,猛然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怎么了?”君衡自己都没意料到,他竟会这么恐慌。 他大惊失色,但独孤琰已经又软软地倒了下去,君衡托住他的两肩,将人搂入怀里。 但独孤琰的那双凤眸已经黯淡,阖了起来。 怎么会…… 君衡诧异地翻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8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8 掌,果然,手心那条暗色的红线已经消减,因为这场霸道的欢好,而荡然无存。 他的脸色陡然无比复杂起来。 正在三皇子府吃茶的独孤瑾,不知说到了什么,两人笑得正欢。园林恍如世外桃花源,垂杨阡陌,百树挂藤,殷勤的侍儿呈上最鲜美的瓜果,独孤琉毫不悭吝地与自己八弟分食。 独孤瑾顺从地接过,便听到他三哥终于拐弯抹角地入了正题:“八弟,我怎么听说,你和那君衡,最近走得近?” 他拿着一只香梨,手心微顿,独孤琉试探地观摩他,独孤瑾便垂下了眼色,淡淡回应:“也不算太近,他有求于我罢了。” “哦?还有他君衡办不得的事,竟还要有求于你?”独孤琉撑着下巴好奇。 独孤瑾勾唇笑道:“三哥,七哥心悦君衡,倒追之事早已传遍月州,这你也是知道的。君衡他苦恼呢,求上小弟,看看能不能劝七哥回头。” 独孤琉追问:“那你是怎么回的?” 对坐的独孤瑾已使着小刀,将那只嫩黄的香梨一切为二,他用刀插起一只,递到独孤琉的案前,英俊多情的面容,温煦的笑意里森森的荡着冷意,“也没甚么,小弟给了他一瓶‘倾城露’,让他自己决定了。” 听到“倾城露”三字,独孤琉便倒抽了一口凉气。 独孤瑾这是要老七死啊。 那倾城露,本是下在一个人身上,毒性却能转接,一旦饮下,除非找人交合,将毒素过渡转出,否则决不可解。依照独孤琰那顽固的性子,绝对不可能沾染上旁人而将君衡越推越远。 不知不觉间,独孤琉望向漫不经心吃着梨的独孤瑾,目光已带了一分惧意。 独孤瑾没有说的是,那倾城露,是他亲眼见着君衡饮下的,如不出所料,眼下他的七哥已经命不久长。 独孤琰的性命,于他们几个夺嫡的皇子而言根本无足轻重,也毫无妨碍,他是永真帝最不看重甚至根本不愿承认的那一个儿子,在朝廷无外党帮持,在野间无民心拥护,不足为虑。要除掉他,轻而易举,独孤瑾甚至懒得自己动手,但既然君衡有此烦恼,他替他拔了那根刺便是。 只是独孤瑾自己都没料到的是,三日之后,君衡言之咄咄地站到自己面前,问他要解药。 “怎么了?” 言笑淡淡的独孤瑾,晨起慵倦,简易披上了他的藏青水纹大氅,坐在案前不动声色地捧着竹简读书,君衡两步冲上前,猛然一掌按在他的红木几上,“倾城露的解药!” 独孤瑾才悠长地睁眼,神色透着一丝疲倦,广袖一挥,漫不经意地回道:“那东西本无解药,君公子若是不想他死,找个女人扔到他的榻上,或者找个男人也可以,如此解毒万无一失。” 便知道他会这么作答,君衡咬牙切齿:“不可能!” “君公子何必如此动怒?你反悔了?”君衡的神色僵住,独孤瑾“啪”一声,宛如受惊了的模样,手心捧着的竹简也顺利落到了案上,“总感觉是自己想多了呢。君衡公子对我七哥有多无情,月州也是无人不知的,我七哥如今命在垂危,君公子定在心中拍手称快呢,眼下做出这情种的模样,大约是想撇开杀害我七哥的干系?” 君衡冰冷深黑的眸暗下来,他收手后退了一步,“八殿下,那毒是出自你之手。” “这点倒不错。”独孤瑾眯了眯眼,有几分快意,和刻意而过度修缮的良善,“不过,决定是否让七哥死的人,却是公子你呢。啊,也不知道我那个痴心到痴傻的七哥,若是知道了你这么巴不得他死,会怎么想呢。” 君衡阴鸷地咬唇瞪着他。 独孤瑾赶紧抚慰这位的心,“啊,这都怪我,怪我。我之前只以为,君公子对我九弟矢志不渝,对七哥出手的确重了些,哪知道君公子你竟然……” 他的话,却如醍醐灌顶,让君衡一怔。 独孤瑾是在提醒他,君衡找他为的是什么,是为了独孤九。他现在不能因为一个独孤琰而与他翻脸。 “呵,”君衡冷笑一声,陡然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唰”一声直刺那位正襟危坐的八殿下,“阿七若性命不在,八殿下别想坐稳那个太子位!君某并非可戏幼童!” 独孤瑾丝毫不因为这柄寒光凛凛的剑架在脖子上而惊恐,他反而拍掌大笑,“有趣有趣,我的七哥从生下来便不得人惦记,没曾想,他一直苦索不得的君公子,竟真对他起了心思?” 这是君衡暴露给他的软肋,他焉能不喜? 君衡冷冷一笑,嘲讽地还剑入鞘,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年节姗姗来迟,这一日朱雀长街满是辉煌璀璨的烟火和灯火,河道两旁亮如白昼,路人如舟行流水,光影交错,绮灿的烟花在头顶满蓬地散落。 画舫载了满船霞光,箭一般地冲到了林立船只的最深处。 幽水迷离,烟花绚烂,微霏的细雨笼着不眠的月州城,谢澧兰的斗篷浸了冰凉的细雨,淡然地负着手立在船头,雨丝穿缀他飘逸的长发,白袍底精致的流云暗纹活络欲生。 他只是小立,然而河道边赏美之人已经络绎不绝地涌了过来。月州人爱美到痴狂,敢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对心上人诉说爱意,这是寻常事。 但船中的卫子臻显然心境便不那么美妙了,他拉了一把谢澧兰,将少年固执地拢入玄色宽袍中,分明是醋意大发,还要低回婉转甚至虚假地说:“兰兰,河风大,躲我怀里来。” 谢澧兰并未答应。 直至又过了许久,画舫边有无数尖刀船飞过,影尘散开,此刻谢澧兰幽微的声音轻似幻梦:“卫子臻,你一向觉得我聪明是不是?”身后的卫子臻没有说话,只是隐隐猜到了什么,谢澧兰慢慢地,声音里携了一丝颤抖,“那我猜,你今晚便走,会不会成真?” 卫子臻整个人似乎僵住了。这一点谢澧兰感受得到。 同样还能感受到的,便是卫子臻的叹息和浅笑,他轻轻的哈气,暖意沿着谢澧兰细嫩修长的脖颈晕染来,身后之人的怀抱又更轻了些,更温柔了些,“兰兰,你舍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兰兰表示,他根本没有舍不得。 啊,小卫,你掉进了谢boss的温柔陷阱啊,清醒点!清醒点! ☆、何谓成全 锦袍下的谢澧兰,没有正面回答卫子臻的戏谑之语。他平静地望着不远处一川起伏的灯火,烟光璀璨明灭,俊美的面孔竟携上了妖艳,“你走后,我必无人庇护,你走后,我必沦为鱼肉。将军如此安心,是对我寄予了怎样的信任呢?” 他挑了纤长的眉梢淡淡一笑,妖色尽露。 卫子臻抱着少年的手不自觉地扣紧,再扣紧,他低低地俯下身,在谢澧兰的耳边道:“谢澧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9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19 兰,我知道你不会。无论如何,我信你能护住自己。北燕苦寒,不适宜你养病,否则,我绝对不会留你一个人在月州。” “听着倒是真心呢。”谢澧兰的语调散漫,听不出是褒是贬,“你为了独孤九不惜身家性命,违逆陛下旨意,也要回北燕。那么,我自然便是你留在月州的人质,是也不是?” 这少年总是聪明得让人无可奈何。 卫子臻闭了闭眼,“我的身家性命,都是九殿下所给,我不能负他。” 他这一放松,少年已经彻底挣开了他的怀抱。谢澧兰克制地咬着唇,差点没忍住一脚踹在他的小腿胫骨上。 “年节晚上防卫稀松,看来将军是万事俱备了,那便走吧。”少年看起来又恢复了冷漠,卫子臻惊了惊,想要上前却被谢澧兰横掌隔开,“你对我的心意,连我自己都不信,休说陛下和别人了,当人质什么的,将军未免太自作聪明。但有一句话你是说对了,我能护住自己。卫子臻,再见!” 他惊诧之际,画舫边鬼魅似的飘出一条尖刀船,谢澧兰轻巧地跳上小舟,手里捏着卫子臻送给他的兵符,讥讽地扬唇:“到此为止。” 说罢,那撑船人摆起长篙,小船鹰隼般地疾飞远去。 卫子臻一直都明白,谢澧兰有无数逃离他的机会和手段,他不走,他便以为,他是要在自己身上讨要什么。 那些身外的名利,不管谢澧兰要什么,他倾囊相授。 只唯独,他早已拿不出那颗完全的心。 看着逐水而去的尖刀船,以及那抹银白若雪的身影,他慢慢地弯下腰,苍白的发一丝一缕坠入水影之间,波光粼粼的湖面,冷峭的俊脸似是颓然,又似是解脱。 谢澧兰的船飘出老远,沿着河道往上游溯去,撑船的徐公不知他在想什么,但却隐约有种感觉,殿下大约是不舍的,他的神思都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上游的人烟稀落些,喧嚣的繁华脑后而去,谢澧兰终于有了动作,那枚虎纹兵符被他揣入衣襟里,过了许久,幽深的眼眸比这深冬的湖水还要冰冷些,徐公僵直了脊背,撑船的手也停顿了等待他发话。 “徐公,我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才得到一支暗卫,是不是不大划算 ?” 这般喃喃自语,却骇了徐公一跳。他浑浊的双眼直了,讷讷问道:“那,殿下要什么?” 要什么。谢澧兰淡淡地道:“要回我的东西。”他转头看过来,雍容地负起了手,“徐公你知道的,我这人,只要心血来潮,即便散尽家财也好,但要是宵小起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那便只能让他有来无回了。” 徐公不说话了。 闹哄哄的年节,直至黎明时分依旧意犹未尽,往这玉带河上游一直走,到了尽头,有一座安僻久置的茶楼,因为无人修葺,荒凄的蔓草罗络其上,但挂着的两盏醒目的红灯笼,却飘摇在霏霏的细雨之中,很是有几分韵致。 小船再度以鬼魅的速度荡入了尽头,没入夜色之间。 卫子臻果然趁着夜里离开了月州。 他如今这一去,便是边境拥兵自重的镇北王,永真帝的猜忌和防备自然必不可少,北燕王廷还要忌惮几分。 永真帝提起这个卫子臻,气极也恨极,以至石梅子这几日很受了些陛下的气。 石梅子隐约觉得,他和八殿下独孤瑾私下诸多往来之事,被陛下得知了。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一点,但石梅子渐渐揣摩出了自己已被防着的境况。 朝议之时,镇北王称病未至,但只要还算有些人脉的,都知道,如今的卫府人走茶凉,只剩下一具光鲜的空壳。 称病是权宜之计,但用不了多久,真相大白于人前,卫子臻抗旨不尊,永真帝必定难做。 现在时日尚浅,未到时机,那群以独孤瑾马首是瞻的老臣们选择了缄默。 下朝之后,永真帝沉着脚步回后宫里去,杂花生树的后花园,砌了整块的嶙峋兀石,亭榭间跌跌撞撞的宫装女人,两道卧蚕眉,朱砂花钿,斜红飞倚,正打着扇扑着什么。 这是冬日,既无蜂蝶,也无蚊蝇,永真帝有些惊奇,待走上前几步,才发觉这女人很有几分熟悉。他站在廊下看了许久,直至身后的宦者压低了尖音道:“陛下,那是七殿下的生母。” 仍占着宫中一席之位,封了个婕妤,因为早几年遭人陷害,现在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这是宦者未说出来的话。 永真帝细细思来,他和这女人已好些年头未见过面了,不但她,就连她生的儿子,他也不大待见。因为君衡闹得满城风雨,于皇家而言更是一桩丑闻,永真帝平素只要念及独孤琰,便觉得胸臆之间有股直欲发泄的嫌怨之气。 但见那女人单纯地扑扇,追逐着虚无跑去,他的心里还是难言的。 不知不觉便问出了口:“老七近来在做什么?” 七殿下除了那身皇族血脉,并无官爵加身,平素行事作风,不会为人所忌,自然也便没什么人知晓,宦者哈腰拱手:“奴才不知。” “召他进宫一趟吧,便说他母亲想念他了。”永真帝说罢,便复杂地望着天叹了声。 那谕旨下到独孤琰的府上之时,青年正阖着那双凤眸沉睡,锦被沿着床榻滑落了半边,门外有人传唤,也听不见答复。 独孤琰身边的书童匆匆迎上去,“天使稍后,我家殿下身体不好,正在休息,天使稍容片刻,小的去传唤几声。” 宦者点头答应。 书童赶忙扭头跑回去,大喇喇闯门而入,阳光才抛入一线,里头风神奇秀的男人,漠然地站在面前,神色很有几分不耐。而他身后,独孤琰的床褥整齐地贴在身上了。 书童呆了呆,再也顾不得此刻宦者仍在房门外的园中等候复旨。 寝房的门被关上了。 再对上君衡时,书童显然口气不善了,“君公子,你害得我们家殿下还不够么?” 才十七八岁的书童,敢这么瞪着他,指着他的鼻子说话。 君衡不屑地嗤了声,“我不跟你废话,把外面那人乱棍打出去!” “凭什么?”书童的乌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圆了,“这是我……殿下的宅院!” 一个外人,敢这么颠三倒四吆五喝六的,书童气哼哼的恨不得冲上去揍人。 君衡说完这句话,懒得理会似的,他回到独孤琰的榻边,青年凤眸紧闭,眉峰宛如乌墨,玉白的脸毫无血色,他看了会儿,便皱眉将人抱起来,横着腰将他纳入怀里,趁书童目瞪口呆,他冷冷挥斥道:“难道要你家殿下这样去见人?” “你……”书童气急,“还不都是你害的!你说,你到底对我们家殿下做了什么?” 殿下虽然身子骨弱了些,小病小灾没少过,但这种一睡便好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0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0 几日,不思茶饭的时候却从未有过,就连大夫也诊不出所以然。 君衡恶劣地挑唇,在怀里青年的唇上印了一吻,书童气得跳脚了,他反笑道:“就做了这些。” “你你你!”无语凝噎的书童,真的要哭了。 君衡不搭理,他低下眉头,目光触及青年的唇,微笑着喃喃道:“你身边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可爱?” 握在手里的指头动了动,独孤琰吐出虚弱的气息来,君衡有些惊喜,他却反掌推开了他,扶着床喘着坐起,书童见他终于醒来,喜出望外地凑上前来,君衡看这小子前来凑近乎,咬牙差点将他踹翻在地。 “申年,不可无礼。” 书童扁了扁嘴。 身后的独孤琰满意地笑了,他的阿七自然是向着他的。 独孤琰将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他接着又道:“不可教天使久等,我梳洗一下便去接旨,先请人到正堂,奉上茶水。” “是。”书童答应之后便走了出去。 独孤琰再度虚得要倒回床榻上,君衡拖着他的肩,有些难以自觉的颤抖,“不要逞强。” “没事。”独孤琰不着痕迹地撑开手,弯腰去拾自己的鞋履,“父皇他近一年没有理会过我了,难得……” 不知怎的,君衡突然想起独孤瑾的那句话“我的七哥从生下来便不得人惦记”,心中顿顿地抽痛。 他起身下榻,拦下独孤琰的手,替他把鞋套上,独孤琰沉静地看着他,曾能穿透一切的澄明目光,有几分死灰般的岑寂,他的身体微微后仰去。 “君衡,住手吧。” 君衡的心跳随着手一道停滞,他呼吸凌乱地抬起眼睑,青年面容惨淡,自嘲地笑,“我没什么再好求的了,身如槁木,不如归去。君衡,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应该成全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妈呀,这对写得越来越有感觉,怎么办? 当然,小卫和小谢的虐点更高级一点,在后边哈哈哈。 最后,所有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的啦,么么哒大家。 ☆、面见陛下 君衡的目光,摇摇曳曳的,碎了。 他仿佛是今天才认识独孤琰,曾经,那个青年追着他跑了满城,只为他回眸相顾。彼时,一川飞絮如烟,彼时,他们都还年少。固执的七殿下,还有些率性胡为,驾着马车踩翻了无数路边摊,最后在城郊的一株柳树下,扶着丫杈对他边喘边笑。 那时君衡就觉得,他要找的,是一个绝顶聪慧之人,独孤琰永远不在他的考量以内。 可他今遭却第一次感受到,原来那个青年,他什么都知道。 不说,只是有些默契,近得触手即碎,独孤琰不愿揭穿罢了。 君衡托着鞋履的手慢慢松了,他放下来,唇角扬起一抹故作轻松的浅笑:“阿七总算聪明了一回。” 独孤琰的手在被褥上抓出了一朵金菊花的褶皱,他移开眼睑去,看似淡漠,只有唇舌间缭绕不散的腥咸,让他不适至极。 “君衡,我还有几天?” 窗棂外的雪鸟,歇憩了,安谧的寝房里,只听到青年如是说道。君衡的脸色也归入山水般的稳静,“半个月。” 半个月啊,原来还要带着等死的绝望活那么久。可也足够他做完最后的安排了,独孤琰低低道了声谢,他穿好鞋起身,柔弱的风一丝一缕地吹在君衡的脸上,他不吭声地跟着独孤琰。 直至独孤琰的手放在门闩上,他不回头地道:“君公子一向不喜惹上闲言碎语,便在此止步吧,稍后我遣人送你。” 君衡一僵,他定在了原地。 由着独孤琰一人离去。 独孤琰坐上前往皇宫的软辇,那一方谢澧兰也接到了来自永真帝的圣旨。这不是口谕,而是真正的圣旨,违逆不得。 谢澧兰正在园中烹茶,清俊的眉眼,恍然而过的妖冶,隔着袅袅的热雾隐约匿没,白衣沾了曦光初染的霜华,潮汐般随风迤逦起落。 “殿下。” 谢澧兰眼见来人拾级而来,沉毅不变的面色,玉质光滑的手指拈起了茶水壶修长的柄,“我还没起,让天使再等候两刻。” 分明是起了,却睁眼说胡话啊。 那人瞪着眼睛不说话,谢澧兰轻叹,“何事?” 藏蓝软缎锦袍、作劲装打扮的青年,恭谨地站在远处纷纷扬扬的朱槿花里,“殿下的尸首……找到了。” 谢澧兰终于脸色微变,他侧目而来,“详说!” “是。”闫风将今日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道出,“北燕的摄政王对殿下的身体有不轨之心,属下等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偷梁换柱,将殿下的尸首转手而出,但那尸首虽是在北燕雪地藏着,可是因为毒入骨髓,早已损坏,面目全非……” “停。”越说越偏,谢澧兰扶了扶额,“孤不想知道那具尸体毁坏到了何种程度。” 到底是自己曾经的身体,能跑能跳,四肢健全,比起他现在这副僵硬的、一经风寒便大病缠身的皮囊来,谢澧兰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怅惘。 但老天既然还算长了眼睛没有收走他的性命,如此拳拳厚待,岂能辜负? “是,殿下的尸首,因为遍身是毒,所以……” 谢澧兰终于忍不住要瞪了眼闫风,“别再说‘殿下的尸首’这五个字!”他听着瘆得慌。 闫风果断被噎住了。都既成事实了,殿下使什么性子呢。 “是,殿下的……身体,因为无法挪动,现在仍安置在索阳,尚未入土。” “那就别入土了。”谢澧兰熄了炉子里的火焰,淡淡地撇唇,“我会亲自去索阳城。” “殿下?”闫风纳闷。他自然应该觉得奇怪,以谢澧兰的身份,留在朝中是四面楚歌,虽然手中还握着一点私军,再加上卫子臻的影卫相助,是如虎添翼,可要逃离月州这座藩篱却仍显得不够看。谢澧兰这自傲而笃定的口吻,还真是熟悉的旧日里的目下无尘。 缘何觉得熟悉? 因为殿下死之前,对那个北燕摄政王也是这么一副态度…… “刚愎自用害死人啊殿下。” 闫风喃喃自语了一声,谢澧兰瞟过眼来,“你要说什么?” “呃……”闫风噎了噎,道:“无事,属下没有任何想说的。” 谢澧兰不再与他谈论这个话题,将石桌上的杯盘随意顺手地拾掇了番,便整着那袭高雅无垢的白袍,施施然往园外而去。纤薄的身影摇落身后的那一串朱槿花,绯红的花朵,雨丝一般地零散而坠。 “北燕皇子,请吧。” 宦者提尖了嗓音,探手为其让路。 谢澧兰微微抿着唇,没有任何答话,便坐上了马车。 那座宛如矗落在云间的宫殿,久违的奇伟巍峨,恢宏得令天子脚下的百姓只敢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1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1 仰视。 谢澧兰从容的下车,唇上覆着雪白的巾帕,但沾了一缕绮艳的红,他袖手将其留下,搀着宦者侍从的手悠然地扬唇道:“月州的风景,与北燕到底不同。” 宦者听着像是恭维,但仍在心里嘲讽了句。自然不同,北燕弹丸之地,又拥据塞北,如何比得了这中原的繁华富盛。 永真帝的召见显得有几分随意,仿着民间清谈,在宫中置了淡朱红的髹漆案几,三杯两盏淡酒,龙涎香和沉香木焚了火,在炉中适意吞吐着雾色。 永真帝见到谢澧兰,免了那些虚礼,将他打量了一番。 “卫子臻走了,留你一人在此,你不恨?” “为何要恨?”谢澧兰挑着纤长如黛的眉梢,淡淡的眼波,盛满了一池霁月风雅,“陛下,天下事,以利而聚,以利而散,我与他之间也是如此,他为的是替九皇子雪恨,我的所求,却在月州。” “你求什么?”永真帝有一种感觉,这个少年,从来不是卫子臻的俘虏,而是池中金鳞。 懂得遇时而上,能言巧辩,最重要之事,是永真帝明白,这个少年有多么会把控人心。从九子早逝之后,从未有如此令他也血脉激荡的人物出现。 “有一样东西,需要面承给陛下。” 谢澧兰柔弱地后仰,手指伸往那方广袖,带刀侍卫以神色凛然,落入谢澧兰的眼底,却激不起半分波澜。 未几,永真帝的面前多了一道虎符。 这是月州的虎符,只属于永真帝的私兵。他曾经将那半片双手交托给月州百年一遇的太子——独孤珩。 “朕的第九子,在你手上?”永真帝压制着心潮巨浪,深黑的眸底惊风乍起,手指抠入了案几底的红檀木中,“谢澧兰。” 这是近乎沉怒的一个声音。 “不算。”谢澧兰淡淡地笑道,“不过人是活的的话,倒是可以这么说。” 言讫,他又往后仰了仰,“陛下最好别用这样的目光看我,在下心虚不胜。” 永真帝的鼻子里发出一声“哼”,谢澧兰将虎符推给他,“害死九殿下的是北燕摄政王,与我无关。这片虎符,我一个北燕人拿着,犹如鸡肋,与其将来落入有不臣之心人之手,不如现下物归原主。不过,谢澧兰想用这个,求得陛下一个应准。” “你说。” “此事说来倒也简单。” 时辰一点一滴自龙纹雕绘的沙漏中走失。 暮色渐至,华灯初上。月州又是一片景明和盛的安泰。 丝竹凝语,管弦呕哑,谢澧兰的身后,有人捧着官服候在马车边,少年就在湖上,波光里荡着他清澈的眼,冥蒙如幻。 “东西得到了,我们不日便可启程。” “殿下真要去索阳?”闫风对现在的谢澧兰时刻都不放心,单薄得宛如一张一吹便倒的纸。以他这样的身体条件,出入北燕之境,凶险万分。 “唉,也不知道卫子臻会不会找我算账。”谢澧兰突然扔出这么一句,他负手笑道,“还真是挺期待的。” 怎么好好的又说到那位煞神? 闫风彻底不明了。 远处有箭镞般的轻舟,闪电飘忽,一荡而过。谢澧兰凝了凝眸,压低了嗓音道:“跟踪我?”有意思,粉薄的唇角漾开如画。 “你知道,我的八哥最忌讳什么?” 不待闫风答话,谢澧兰又自顾自地说道:“是灯下黑。他最瞧不得有人在他的势力盲点里私相授受,我今日见了陛下,所以有点麻烦了。” “殿下放心,闫风定会以血肉之躯,拼死护着殿下出城!”是时候表忠心了。 谢澧兰失笑,“你和卫子臻原来一样。” 他转头去望着湖面,“能动头脑的事,我一向讨厌用蛮力解决。” 倒也不是他死心眼非要去北燕,而是,自己的身体总归握在自己手里才好,如何处置,全凭自己心意。也幸得那具尸身全身浸毒,否则若是被摄政王污了,他会恶心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终于把小谢的身份暴出来了。 本来打算留到后边放大招的。想了想,其实差不多,影响不大,就这么着了。 o(∩_∩)o~ ☆、长夜火光 蛮力自然也是能解决问题的。 谢澧兰懒得与独孤瑾多作无谓纠缠,顺手从自己的“兵库”了挑拣了几百号人,暗中将不透风的八皇子府盯住了。 这么大的阵仗,独孤瑾不是饭桶自是知道。 但只是知道,他不能出手,独孤瑾收到线报,谢澧兰即将于司空府走马上任,这是个肥差。不但如此,独孤瑾不知谢澧兰如何巧言令色,竟从他父皇手中得到了一支禁卫兵。这在此前,是只属于太子的荣耀。 独孤瑾虽是气得牙痒,但眼下与谢澧兰硬碰硬实在不是上策。 当先一个卫子臻,金蝉脱壳远赴边疆,此时又是一个谢澧兰软磨硬泡。 独孤瑾才终于忆起石梅子的话来,要拔掉卫子臻这根毒刺,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滞留北燕永不归来。 除了他之外,那位北燕的摄政王也对卫子臻忌惮已久,睡梦中也亟欲除之而后快。 谢澧兰一道飞鸽传书进入宫城,这是永真帝特意饲养的战鸽。 年节已过,谢澧兰动身之时,月州开始转暖,他能料想到,下一次回来之时,此处必是繁华烟生、丝软柳浓的春好时。 马车遥遥地离开月州,果然一路无人盯梢。 闫风实在不解,张口便问那张给永真帝的纸条上写了什么,谢澧兰抱着一只暖炉,马车里恍如烟云缥缈,少年的唇角似笑非笑,眼色睿智而深沉如墨,“就写了,我要去北燕。” “陛下答应了?”闫风简直呆若木鸡。 如果谢澧兰要说一个“是”,他可能会直接从马上栽落下去。 谢澧兰眉弯迤逦,坠着浅浅的黛色,比女子的娥眉还要秀美,他故作困惑:“不答应,莫非能把我摁在地上打屁股?” 闫风嘴角一抽,半晌才嚅嚅道:“陛下也不是没做过。” 谢澧兰:“……” 越往北,气候越寒,谢澧兰身体娇瘦,病弱如兰,从月州前往索阳,路上一道备好了由薄到厚的春衫和冬衣。当他重又披上大氅之时,便离索阳只剩咫尺之遥了。 谢澧兰喟叹一声:“正该等到炎夏来索阳避暑的,偏在此刻找到我的身体,你们真的太不会办事。” 闫风:“……” 一报还一报,这两人总是能把对方噎得说不出话来。 进入大靖边境,风声变得更疾紧,呼啸寒冽。 谢澧兰踩上熟悉的沙尘,望了眼远天寥廓,漠然地问:“卫子臻到哪里了?” 除却闫风,其余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2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2 人大多是不敢这么直接答话的,因而远远地避到一边,闫风拱手道:“殿下,卫子臻兵行神速,安营所在,五十里暂无影迹。” 沉默的少年笼着厚重的冬衣,往飘着雪的深处走去。 “那,我的尸首呢。” 殿下终于肯看清事实,那是您老的尸首了啊。 闫风抹一把汗,又暗中松了一口气。 “在索阳城中的一口井边,当时便是从那儿打捞上来的,呃……属下斗胆,当时殿下是否为免受辱,跳入了井里?” “呵,”谢澧兰的眼眸冷沉,不急不缓地吐出两个字,“愚笨。” 他要是从那井口跳下去,岂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哪里,还让他们在索阳苦找了这么久? 谢澧兰似乎会意,他偏过头反问:“闫风,你莫不是以为,孤在玩弄你?” 殿下一向喜欢这么玩弄人啊。闫风苦笑。 谢澧兰抿了抿薄唇,让一名黑衣侍从牵了一匹马,闫风大惊,正要道“殿下不可”,谢澧兰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唇如青石飞入一池碧湖,清漪潋滟,“卫子臻挑马的目光倒是不错,孤唯一一匹中意的紫电青霜,便被他顺走了。可惜,最后还是因孤而亡。” 这话听在闫风的耳朵里不似感叹,他只是默默补充了一句:殿下,您今天第二十九次提到卫子臻了。 谢澧兰又提到了另一个人:“那位从北燕带回的孙姑娘,不知被卫子臻安顿在何处。” 三十次。 闫风无奈又头疼地回答:“回禀殿下,被安置在月州卫子臻的另一所宅院之中,俗话说狡兔三窟,今时今日的卫子臻和当初一腔孤勇的莽夫,又是大有不同了。” 月州无人言及孙琇莹,可见其隐蔽功夫。 谢澧兰微笑,不过,若是没有他,孙琇莹的容色在偌大的月州也是藏不住的。 他自己总归更引人的目光些。 索阳城地处荒僻,山势逶迤连绵,在积雪的覆压下一道银光如练的河流深入城中,将整座城池剖成南北两面,横腰阻截。 城中一所破落的小院,烟囱和瓦砾稀落凋敝,满地细沙。 荒叶覆没的古井,围了三十余人,谢澧兰走入时他们自动分道,让开一条路来。 白练上横放着一具尸首,面目全非,就连身穿的翠秀色螭纹腾云的衣衫,曾以举天下最严密上乘的织锦剪裁而成的袍服,也一寸寸腐烂,而且,似是要化作飞灰之态。 谢澧兰盯着那张熟悉的脸,神色微冷。 全身腐肉,无一处完好无瑕。 “果然是厉害。”谢澧兰镇定自若的俊容里,浮现隐约的冰冷和阴戾。 他说的厉害,不知是说的是这毒,还是说的这下毒之人。 闫风动容地不忍再看。 谢澧兰披着一身雪袍往那具尸首又靠近了一尺,身后此起彼伏的声音便打破了沉静。 “殿下不可,尸首浑身染毒!” “孤还怕什么?”谢澧兰淡淡反驳。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那毒侵入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之后的痛感,那时候,他只有一种即将归入天地虚无的绝望。他所到之处,无处不是手指的抓痕、抹过的一道道鲜血和泥印。 “拿钳来。” 谢澧兰吩咐了声,很快工具被送到他的手中。 他半蹲着靠近独孤九的尸首,用火钳撬开了齿关,骨骼松懈之后,一枚火色凤凰玉玦从其间滚落了出来。质地莹泽光滑,纹丝未损,仍旧晕着淡而幽远的玉华。 “这是……炎凰玉?”闫风惊了。 这枚玉玦,是北燕王的最具权威的印鉴,近乎于大靖的传国玉玺。 北燕王曾携这枚玉件,横扫北国十八郡,凭此号令,建立北燕王庭。 谢澧兰波澜不惊地凝视着这枚通体火黄,脉络纹理蜿蜒精细的玉玦,苍白隽秀的容颜,也印上了薄薄一层玉玦的火焰色。 “独孤珩以命换来的东西,幸得没落入旁人之手。” 闫风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家殿下,难道就是为了这玩意儿,把自己的性命给弄丢了?虽说昔年北燕王凭借炎凰玉号令漠北不假,可玉件终归是死物,它代表着权力,但不是实权,这不过是用来震慑北疆的一个凭藉…… 我的殿下哟,你怎么这么傻…… 闫风直是欲哭无从。 “那殿下,这个身体……”问这句话的是个老兵,守着尸身已经数日,饥寒交冻,十分想探知,他是否还要继续守下去。 谢澧兰最后瞥了眼尸首,淡漠地拉下眼睑,“火化。” “是。” 被毒折损的千疮百孔的尸体,埋入土里也是不妥的。虽然他们殿下这具身体里流淌着大靖王室的血液,尊贵罕有。 清落荒凄的小院,朱藤披拂。未几后,火舌一点点自底部焚起,连同身遭的柴木将那独孤九的尸身裹入囊中,透亮的火光肆意狂妄,宛如狞笑。 谢澧兰站在圈内,离柴火最近,整张脸都曝露在火色之下,可他却是最冷的那一个。 直至身后传来那道熟悉的怒不可遏的声音:“谢澧兰!” 他抿了抿唇瓣,干涸的薄唇染上浅淡的水光,被火把映得发亮,白衣在风里舒卷如蝶。谢澧兰冷冷一哼,“拦下他!” 卫子臻站在包围圈外,声嘶长啸:“谢澧兰,你敢这么对他!” 他只能看到少年的背影,冷漠,决绝,仿佛一座瘦弱的孤山。 谢澧兰负起了手,耳梢微微一动,身后便传来短兵相接的声音。 闫风与卫子臻曾不止一次地打过交道,此刻早已暗中退场。他无可担忧,他们家殿下,要对付一个闷头闷脑的卫子臻,实在不在话下。 除了刀剑的龙吟,谢澧兰还听到了一声声惨叫。眼角处,无数掌风几乎触及眉睫。当然,这群惨叫之中没有一个是卫子臻的声音。名涉两国的镇北王,毕竟不是吃素的。一人之力,足以当百,谢澧兰知道,他迟早会浑身染血地走到自己面前,质问、威胁,甚至,亮出兵刃。 但谢澧兰仍是没有回头,温润的眉心泛起浅浅一道波澜的光影,依稀的褶皱。 愤怒吗,卫子臻?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么么哒大家。感觉就进入正题了要。 o(∩_∩)o~ ☆、不过贪欢 独孤九的尸身在谢澧兰面前一截一截燃成灰烬。 枯木的噼啪声,在长夜里似一道道呜咽。冰凉的火焰,吞没了最后的残肢,势头开始熄了下去。 卫子臻从地上横七乱八的卫兵之间冲了出来。 “阿九……” 他跪在那一具焦尸面前,颤抖着的嗓音破碎难抑,指尖要去触碰枯柴上皮骨俱毁的尸身,缓慢,轻颤,仿佛只要指尖一碰触,掌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3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3 下的少年就会立即云烟散尽。 谢澧兰沉默地凝视他。 白衣少年面容俊冷,比月华还要冰寒无瑕。 “阿九,阿九……”卫子臻不明白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唤他的名字,是为了提醒什么,抑或是铭记什么,也明知道即便他再不舍、再挽留,再怎么抱着最后一丝他尚存人间的希望,也换不回这个珍贵的少年。 有冰凉得近乎透骨的水泽,滴在一簇火苗之间,“啪”的一声,细小的火焰花朵熄了。 闫风躲在深暗的夜色之中,心中也不是不动容的。殿下,这样的卫子臻,你真的忍心么? 月移影去,枯枝残桠漏入令人鼓噪的风,谢澧兰负着手等待那个男人提着剑走来。 大靖子民的骄傲,戎马倥偬、战无不克的镇北王,满身血污地走近,玄色的衣襟被撕裂开一道口,刺目的鲜艳自伤口不绝流下,唇色发白,干涸成道道沟壑,然而使谢澧兰微微错愕的,是他的目光,阴鸷,冰冷,仇恨,眼下是青影,眸中是一缕缕血丝。 那柄长剑,携了秋水的光,在众人惊恐的瞪眼之中,它毫无商榷地抵在谢澧兰的颈边。 谢澧兰慢慢地,扬唇而笑:“卫子臻,你爱之人,死于摄政王之手。你的报仇,难道就是逞这匹夫之勇?” 卫子臻绝望地阖上了眼帘。 心底的声音在叫嚣:卫子臻,你不该留下他。他们北燕人,无所不用其极,他们害死了阿九,谢澧兰是北燕的皇子,你不该心慈,不该…… 下一个瞬间,卫子臻猛然睁开了眼。他将谢澧兰重重地搂入怀中,少年不惊不怒,任由他抱起,一路直行而去。 “将军,九殿下的尸体,你不要了?” 卫子臻阴冷地一瞥,“谢澧兰,你最好给本王说清楚,你为何会出现在此,你与阿九的死因到底有没有干系。” 怀中的少年,受了冷地缩入他的怀中,将两只玉白修长的手伸出来,替他捂住胸前的刀伤。 沾了满手的血腥。 谢澧兰的白衣也染上了一朵朵凄艳的红梅,他乖驯地靠住卫子臻的胸膛,脸贴上那一片硬热。 直到他被抱上马,卫子臻的铁臂将他严丝合缝地搂紧,谢澧兰在马策动起来之后,他薄唇微敛道:“卫子臻,你在流血。” 身后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在他们上马之后,姗姗来迟的无数精兵冲入了方才那座藤蔓罗络的小院,谢澧兰知道,卫子臻不会容许独孤九的尸体落入任何人手中。 卫子臻一路抱着他,从小院走到索阳城中一条不知名的深巷,谢澧兰被他重重地摔入床褥中。 没来得及呼痛,那个伟健的身躯毫无温情地覆了下来,卫子臻眼眸冰冷,他挑起谢澧兰如冰如玉的下颌,滚烫的气息蜿蜒如火,将身下少年的脸颊晕起一派绚烂的飞霞。 “谢澧兰,你怎么会出现在索阳城,你说!”卫子臻的手上轻微使力,谢澧兰被掐得呼了声痛,他没有放手,只是松了几许。 蛇头七寸,卫子臻你看,我永远是你的软肋。 谢澧兰藏携妖色的脸,红晕浅薄,桃花般的灼灼,山岚般的迷蒙。他的指尖抵住卫子臻的胸膛,溢出一丝浅笑,“将军,我要你的心,你给了么?” 卫子臻错愕间一怔。 仅只一瞬。他又沉下眸色,手慢慢探下,掐住了谢澧兰的脖颈,细长的如雪的脖颈,一掌可握。 “我若用力,你便死无葬身之地。”卫子臻冷漠地抚着他的颈,另一手拨开了少年眼帘上横斜铺陈的发,满枕青丝流泻如瀑,衬得身下的尤物惑人而妖冶。分明,这个少年满腹算计城府极深,他从来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谢澧兰不用揣摩卫子臻的心,因为在他面前太过澄澈,无需捉摸。 他懒得问一句“将军,你舍得吗”,他不想在此刻激怒卫子臻。毕竟,他要留在这个人的身边。 人的自信和骄傲,在大起大落之后会摧折,会凋零。此时的谢澧兰,早已没有什么是不可失去的。连他的身份都失去了,眼下的这一切,除了闫风和那群只认他的影卫,都是属于谢澧兰的。 他,无畏。 谢澧兰拉开了卫子臻的衣襟,伤痕交错的胸肌,在烛光幽淡的光影之中袒露原形。狰狞的刀口,滚烫的血液仍然没有止住。原来,伤得这么重了。 “将军,我替你包扎吧。” 他的声音很软。 对于旁人来说,便近乎于妥协。可惜谢澧兰这个狡诈如狐的少年,从来就只会虚与委蛇,学不来妥协。 可卫子臻能拿他怎么办? 要杀他,早已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无妨。”卫子臻拂开少年摁住他胸口的手,冰冷的唇绞住了谢澧兰的唇肉,舌尖沿着齿关一路抢关夺寨,深入腹地。 很快,少年软成了一条纤细柔长的柳枝,呼吸紊乱,面颊上沁出一缕薄红和轻汗。 他无数次被潮水拍打到岸边,身下是细软的流沙,被他抓出了无数花瓣交缠的褶痕,两个人低哑的喘息声在空冷的寝房里匀开,血液的腥甜绕在两人的身边,一寸寸沁入皮肤之中,将心底最真的渴望勾引出浮面。 潮散后,一弯新月如钩。 夜色潺潺若水,肆意在薄寡的一层晨曦里余韵难散。 卫子臻疲乏许久,撑开眼睑之后,只感到胸前有些蜇痛,他坐起身来,才发觉胸前已经缠上了一圈白色绷带,身下染血的床褥也换了新的。 身侧空无一人,床褥已凉。日上三竿,塞北的阳光在地上抹匀了淡淡的金粉。 他扶着发胀的头,想到昨晚的一切,慢慢地,身体便僵住了。谢澧兰那么恶劣,将他的阿九尸身尽毁,可他竟还…… 胡思乱想了一瞬,谢澧兰端着一碗清汤走进来。从未见过这个倔傲的少年认真地服侍过谁,可从昨晚开始,他一直对他很温柔。 谢澧兰在他的唇上印了一吻,卫子臻怔怔的不说话,唇角下拉。 “谢澧兰,你到底要什么?” 这个少年让他越来越看不透,猜不出,他的意图让他觉得是雾里看花,少年善用这一切不规则的手段,攥着他支离破碎的那颗心,微笑地将它无数次捣碎了又缝合,再继续捣碎。 他无法告诉谢澧兰,在这次北征的路上,他脑中无数次划过的笑靥,全都是他的。 他笃定言爱的人,留在他记忆深处只剩下那一道孤傲冰冷的清影。 “我要的,我已经得到了。”谢澧兰将汤碗托起来,清隽的眉目,将那分迷惑人心的妖色尽数藏起,他的声音笃定至厮,“我说过,我要将军的这里。” 一根修长莹玉的手指抵住了他的胸口,熟悉的心跳在搏动。 昨晚,他曾无数次感受和领略,他们交织的心跳。 “把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4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4 汤喝了吧。”谢澧兰将汤碗放到卫子臻的手里,站起了身,细思着看卫子臻将唇凑到碗沿,他的喉结在耸动。 谢澧兰愁眉难展地说道:“将军昨晚下手太重了。” 卫子臻端碗的手一颤,他垂下眼一饮而尽,只是脸上不自觉泛起了某些可疑的红。 谢澧兰调侃完之后,端着碗往外走,“你的人在外边一直等到了现在。” 直至谢澧兰将半掩的门扉彻底拉开,卫子臻才不再迟疑地下床,随意披了一件玄棠色的长衫,脚步沉重,皱着眉去应对那一帮人。 他知道,这园中的每一个人,都无法理解他为何纵容谢澧兰至今。 他们在心中讨伐他。尽管,这群人神情肃穆,没有半点不敬。 “王爷,”乐轻按剑而立,拧眉道,“谢澧兰决不能留。” 卫子臻没有说话。 少年早已穿过了那道垂花拱门,不见了惊鸿翩跹的身影。 身畔是清溪流水的淙淙乐音,却让人觉得聒噪难安。 乐轻已经跪了下来,他这一跪,身后的几十人再也不会站着,俱都笔挺地跪在了卫子臻的跟前。阶下冬风荒寥,落叶如扫。 “王爷,不日前,谢澧兰进宫面见陛下,出了宫门便戴上了司空府的官服。八皇子府在他的盯梢之下处处掣肘不敢妄动,他前来索阳第一个得到九殿下的尸身,王爷……他早已越过了必杀的那条底线。”乐轻说起来,甚至有一丝绝望地,闭上了眼。 就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卫子臻对谢澧兰已经心软到了有失英明、近乎昏聩的地步。 卫子臻深呼吸几下,目光沉了下来,只是那声音却太过无奈:“乐轻,我若能狠得下哪怕一丝一毫的心,今时今日这世上绝不会再有一个谢澧兰!” 可只要那个少年一道浅笑,他便方寸大乱,只要他一缕低回的温柔,他所有的杀心都为他寸寸瓦解,碎灭不堪。 对谢澧兰下杀手,他如何能够?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更新晚了点,作者君正在作死地三开。 (づ ̄ 3 ̄)づ ☆、这是犒劳 独孤琰面无血色地躺倚在床榻上,唇色泛白,深灰色的眼底凝着一缕干涸的水迹。 不知是在看什么。 他的腰上很快伸过来一只手臂,顽固倔强地将他搂了过去。 独孤琰唇皮动了动,发出一道低哑的声音:“为什么,留我到现在?”照理说,他早在一个月前,就该挺不过了的,那晚只记得意识昏沉,无数脚步声在耳边嘈嘈切切,他烦乱得不愿睁眼。是什么甜液流入了口腔,挽回了他的性命。 只是命已该绝,身体状况仍是江河日下,近乎油尽灯枯。 “那你呢。”君衡在他耳边叹息,唇咬在他的耳珠,激得独孤琰轻轻颤了一下,独孤琰把人抱入怀里,无奈又怜惜地亲吻沿着他的耳亲吻下去,声音含混不清,“阿七,这个毒是可以解的,为什么不想活?” 独孤琰撇开眼,笑声有些自嘲,“给我一个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更何况,他根本接受不了君衡以外的人碰他,即便是他的九弟不小心扑到自己身上,他也会扶着床榻吐一整天。 千万人里,他能接触的人,只有君衡。 所以自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此生都只能有他。 君衡在他的颈边轻喘,灼热的气息顺着光滑细腻的雪颈一路往下,吹入半掩着的淡蓝丝绣的春衫,独孤琰发出一声极细的呜咽。 “阿七,我很久没碰过你了。” 他身边的男人突然这么说。手上开始解他的衣袍。 独孤琰猛然睁眼推开他,“君衡你疯了!”解毒的代价意味着什么,他这个下毒人不是最清楚的么? “可我不要阿七死啊。”君衡无奈地拂下眼,“大不了我找别的人……” “不可以。”独孤琰攥住他的手,以他现在的身体条件,根本拗不过君衡,可是对方完全没有挣扎。独孤琰清淡的口吻平铺直叙,“我已经毒入骨髓,回天无力了,你不必如此。” 他说,“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要问什么,我都如实相告。” 君衡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他靠着他的肩起身,缓慢地点头,“好。” “阿七,我知道,你最近的动作有点异状。怎么,你什么时候和那个北燕皇子勾通在一起了,竟要手里所有的财权都移到他的手里?” 单是起了个头,独孤琰便无力地阖上了眼帘。 他一早便该知悉,这月州城中,论耳目之多,无人能及他所爱之人。 可惜,君衡是他唯一想瞒过之人。所以,到底还是瞒不过罢。 “一见如故。” 独孤琰不想多言。关于谢澧兰是他九弟之事,整个天底下大约没多少人知道。九弟要报仇,袒露身份只会打草惊蛇。更何况,如今的君衡和独孤瑾之间到底进行了什么交易,达成了什么一致目的,他根本无从得知。 “呵,一见如故。”君衡冷笑了声,之后却又轻柔地将气息吹到他的耳洞之中,带着兰麝的馥郁,独孤琰绞着锦被的手微微一紧,他所爱之人,温柔地在他耳畔低语,“那我是什么?一见倾心?” 口吻却携了丝嘲讽和怀疑。 独孤琰无力地闭着眼,“你是。” 君衡不愿相信也罢,终归他自己是活不长了。从前令他绝望的,只是君衡不爱他,而现在他竟然为这件事而觉得庆幸。 “既然阿七待我如此情真意切,你的东西,为何交给别人?” 君衡如蛇吐信的声音是他的梦魇,独孤琰被人揽入怀里不得动弹,他压低了声音喘息,“君衡,你一向最看不上……最不上我了……”他的东西,君衡从未不屑一顾。 怎么会收? 独孤琰再无声息,安静地陷入了昏睡。 室内的水漏,在冰冷的铜壶里一滴一滴地坠落,发出夜长的哽咽声。一地霜雪的银辉,在青年苍白的俊脸上浸染过,不着痕迹地化开他眉宇之间的郁色。 君衡俯下身,温柔绮眷地吻住他的眉心,呢喃道:“笨蛋。” 纤长的手指抚过青年嶙峋突兀的眉骨,细腻地摩挲起来。 银汉无声,翠树高下低掩,一池碧水惊澜。 独孤琰恢复意识之时,他意识到自己又多活了三天,温暖的床褥垫在身下,窗边的烟香焚了大半,仅剩余味。他撑着手臂坐起,头却昏沉着不愿让他保持清醒。 他只能隐约回味,那晚似乎又有熟悉的甜液灌入口腔。 他伸指抚了抚自己早已干涸的唇,但并无丝毫异样。 君衡到底在做什么? 却说谢澧兰,自从被卫子臻掳入他的大营之后,每天要做之事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5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5 ,除了等他战胜凯旋,几乎干不了别的。他带来的所有人马都被卫子臻控在手里,活在监视之下,稍有异动,卫子臻就会得到消息。 谢澧兰不禁苦笑,谁能想到,大靖威风赫赫的镇北王,竟然也有如此风声鹤唳的时候。 他从雪白的帐帘后踱步出来,一路沿着蜿蜒矗落的帐篷,散漫的一道白影飘出来,单用眼一瞟,直觉得是谪仙般的人,难怪被镇北王卫子臻如此珍之重之。 可惜,到底是北燕的十五皇子。 他若安分也罢,可惜这个少年,眉梢唇角永远吊着一抹意味难明的微笑。 令人不寒而栗。 原嵇藏了一斗篷寒风从野外狩猎归来,他虽是一介文官,但骑射之术却令他无愧于是卫子臻帐下之人,朔风寒气尽数打在谢澧兰的脸上,少年轻轻哆嗦了一下,原嵇赶紧取下狩到的野兔野狐,将少年请入军帐。 谢澧兰开门见山,“卫子臻行军神速,我想知道,他现在在哪?” “谢公子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见原嵇微微瞪眼,谢澧兰伸出手掌淡笑,“军师不必紧张,我只是,想他了而已。” 你会想王爷才怪! 原嵇心中嘲讽了一句,但还是谦恭有礼地颔首道:“这个,在下也只知其一。王爷要寻的人是摄政王,这千里跋涉,只怕还有些日子才能归来。” “要寻的是摄政王,军师还能把‘归来’二字说得如此轻巧,不免有点托大。”谢澧兰托着下颌,手肘撑着一方紫檀窄案,不疾不徐,“北燕的摄政王,旁人不知一二,我却倒还有几分了解。他的武力虽然抵不过卫子臻,但能让你们大靖的九殿下折陨,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这点原嵇还是认同的。“谢公子难道有策?” “军师折煞我了。”谢澧兰笑容深了几许,“我只是担心王爷。”望着帘外又将飞雪的天,他淡淡地说道,“夜里无人暖床,我睡不着。” “……” 卫子臻的马停在嘉雪关外,只要跃马而去,整个北燕将尽在他的眼皮之下,届时便可俯瞰漠北山河。 所以这也是最大关隘。 只差一口气,北燕王便要御驾亲征了,所以这次来的人,正是北燕那个翻云覆雨的摄政王。手掌乾坤,文韬武略的摄政王,卫子臻敬他是敌手,但绝不能姑息他害死独孤九之事。这是他必取项上首级之人。 “王爷,前来仓促,我们兵力不足。” 乐轻策马自身后而来。 卫子臻点头,“我知。”他握着缰绳的手,不经意间已经生了冻疮,连日的弛行让他疲劳不堪,唇角挤出几个字,“先回营。” 他不敢再将军营扎到更北的地方,虽然明知道这利于战机。 因为这不利于谢澧兰的病。 回营之时,卫子臻已经三日不眠不休,他见的第一个人,是前来相迎的原嵇。 原嵇这厢还没被镇北王叫起身,便听他问道:“谢澧兰呢?” 原军师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他恭恭敬敬地垂手道:“在王爷的帐中。” 卫子臻的眼底都是疲乏的青影,他揉了揉眉心,将披风解下扔到一旁,“他最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那个少年一刻不在自己眼皮底下,他都无法放心。 原嵇面色为难,在卫子臻渐渐冷迫的目光之下,他叹息着答了一句:“谢公子说,王爷不给他暖床,他睡不着。” 营中所有听到这话的将士:“……” 要堂堂镇北王暖床啊,这口气! 可是,竟然有点想笑又是怎么回事? 卫子臻也是一僵,他低喝一声:“胡说!”只是前往营帐地脚步,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加快…… 谢澧兰正朝阳摆着一瓶梅花,难得他还有这份闲情逸致,卫子臻从他身后走过,将白衣娇弱的少年王怀里一抄,谢澧兰整个人坠入他的怀里,他淡淡地一笑,“将军回来了?” “嗯。”卫子臻不多说话,将人放倒在榻上。 接着身侧床榻陷落,他人躺了下来,强劲的手臂搂着谢澧兰的腰,将他勒入怀中便欲沉睡去。 谢澧兰眨着眼,将卫子臻的衣领拨开,冰凉的手捂在他的里衣间,正如他平时做的取暖的动作,本该习以为常的卫子臻,却在旷了多日之后呼吸渐渐变了味道,他睁开幽深的黑眸,语调发狠:“谢澧兰,你要让本王死在榻上是不是?” 这个妖孽一样的少年,明知道他几日不眠不休了。 谢澧兰的手沿着他的肌理一路往下,明明已经那么热了,这个假正经的卫子臻!握住那片灼热,少年的身躯和他贴得更紧密。 谢澧兰动人心魄地笑出声,“不是,这是犒劳。”他的手指飞快地动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甜,先甜一下子,嘻嘻哒。 摄政王大人,大boss要出场啦。 ☆、此间温情 谢澧兰很快意识到自己给卫子臻做这种事是自掘坟墓。 他手酸…… 不知餍足的镇北王直至深夜,才偃旗息鼓不再“欺负”他。谢澧兰揉着发酸的手腕去净了手,再入帘时,卫子臻已经睡去。 睡得很沉。 他的眼底都是青黑色的虚影,下巴上生了茂密细小的胡茬,谢澧兰半跪上的他的床榻,将一只手抚过他的下颌,卫子臻没有醒,谢澧兰低低地笑开,将手捏得紧了些。 静深如湖的一片眼眸,沉了整片星河的银光。 子臻。我是不是教过你,这熙熙天下之人,你无可信者,所以不得动心? 你习武识文,两年便有所成,唯独这一点,为何偏学不会? 卫子臻的唇动了动,谢澧兰将手收回,深邃难测的眼眸翻出浓如永夜的墨色,他侧翻下躺在他的身边。才贴上身后那方温暖,卫子臻便勾手将他禁锢入怀,谢澧兰没有挣扎,他柔贴地与他紧靠,相依而眠。 素色的枕,墨发雪丝牵缠。 卫子臻。从前我有怀疑,但现在我已经确认,你的发,是为我而白的。 长夜星天,缈落无声。卫子臻大约睡梦里也是痛苦的,他始终紧攒着墨翠的修眉,如剑锋一般藏着锐气和杀意,谢澧兰只觉得腰上被人越搂越紧,直到出气多进气少,他终于意识不到,呻、吟了一声,身后之人立即僵了僵,便将他松开了。 天明时,卫子臻也没有醒。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午后,他醒来时,谢澧兰仍然躺在他的怀里,衣衫半解,厚重的狐裘覆在他的瘦弱的脊背上,少年的笑容清如飞烟丝絮,卫子臻喉尖沙痒,发生一声咽干的低吟,谢澧兰压着他不起身,自己自身旁取了水喝了,沿着唇渡给他。 水喝饱了,卫子臻却没有说话的意思,也没有动作。 谢澧兰捧住他的脸,轻笑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6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6 道:“将军前些时日还掐着谢某的脖子,想要我的命,转眼又毫不设防,难道不怕我夜半起身,拿匕首扎入你的胸膛?” 他总是会温柔地煞风景。 卫子臻偏过头,不愿理会他。 谢澧兰表现得有点失望,“原来,将军心里,我还是没有一个死人重要。” “谢澧兰,不要提他。”卫子臻喉结一阵发抖。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平生最恨北燕人? 不要一直提醒我,阿九是死在你们的阴诡算计之中,阿九的,连同我父母族人的,这些仇恨不共戴天。 谢澧兰毫不觉得卫子臻这句恐吓有什么实质性的杀伤力,这和他手中的兵刃很不相配。上次谢澧兰被他拿剑堵着喉咙时,可不是这种感觉。 他勾唇道:“我想知道,独孤九被葬在什么地方。” 卫子臻眸色一沉,他起身推开了谢澧兰,“你没有资格……”话音未落,随着谢澧兰那身子一歪,他肩上的狐裘随之滑落,裸出那两片初月生云的肩,他的皮肤比女子还要白,卫子臻只要用力一点都会掐出红痕。他压低声音咒骂了一声,别扭地移开眼去。 但他觉得整个人都开始燥热了起来。 “我没有资格知道?”谢澧兰从他身后溜过来,手搂住他的两臂,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卫子臻很快耳朵也是一片旖旎的红,少年浅笑,“你信不信,只要我想,这个问题我绝不必经过你才能得知答案。” “我信。”卫子臻对这个狡诈的少年无力地摁住了额角。 谢澧兰的唇在他耳垂上碰了碰,便从容地拖曳着纤华不染的白袍起身下榻,他更衣的动作很儒雅,温文翩然,不知为何竟让人心起邪念,卫子臻颓丧地觉得中毒的一直都是自己。 他正要起身。 谢澧兰却伸掌摁住他的肩,卫子臻微愣,少年俯下身来邪恶地笑道:“镇北王要不要掀开被褥,检视一下昨夜王爷恬不知耻的罪证?” 腾—— 卫子臻的脸全红了。 羞赧得宛如一个小媳妇儿的卫子臻并不多见,谢澧兰调戏了他一把,大约有点得意,眉梢带笑地扬长而去。 卫子臻深呼吸,闭眼,手轻轻颤着,将那被褥一把掀开。 结果却是—— 什么也没有。 难道昨夜谢澧兰亲自将弄脏的床褥都换了? 想到这里,卫子臻的脸更红了。简直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 谢澧兰走出大帐,与月光相皎洁的素色的袍服,衬得少年肌肤光泽似玉,乐轻似乎都呆怔了几瞬,但想到这个少年的身份,干干地咽了口气,不敢多看。 谢澧兰瞥了眼乐轻,他身后千帐矗落,劲松梅枝的身影,独有一份傲然的味道。 他想,卫子臻身边大抵也是物以类聚。 “乐将军安逸得让人心中惴惴。”他不咸不淡地开场。 这话怎么说来的? 乐轻有点难解,“谢公子,你有什么看不惯的?” 谢澧兰拂开鬓边垂下的一缕青丝碎发,眉目淡如山水,“乐轻将军这么安逸,难免让谢某人怀疑,镇北王要强攻嘉雪关?” “……”乐轻的呼吸一窒。 谢澧兰等候良久,才听到乐轻不确定地反问:“王爷一路抢关夺寨,靠得从来都不是脑子啊,你不知道么?” 拥有绝对的实力,照样能打得敌人心悦诚服。 这是卫子臻的行事风格。 谢澧兰是知道的,他默默地为自己的兵书哀叹:卫子臻,孤让你读的兵法战策,你都是这么用的? 他来不及发声,身后厚实的锦袍大氅将他结实地掩入其间,温实熟悉的的怀抱,谢澧兰温驯地倚住他,乐轻压低了声音极细地咳嗽了声,见王爷脸颊生晕、强势霸道又娇羞小媳妇的脸红模样,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当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和乐头儿有相似的感觉。 卫子臻将谢澧兰抱紧了,无奈而宠溺地如是道:“谢澧兰,外面风大,你尽量少出帐。” “……”乐轻不淡定了:王爷,就您那心肝宝贝儿是人,咱们天天在营外守着,你牙缝里有蹦出半个关心的字眼吗?你回答我啊! 谢澧兰的笑容仿佛对乐轻的示威,乐将军立即转过身不说话了。 谢澧兰自白袍下伸出一双细长冰寒的手掌,卫子臻将他握入大掌间,少年运筹帷幄的声音清凉笃定,宛如珠玉铮铮:“卫子臻,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少年从容地挑起唇,“摄政王谢沧州的性命,交给我。” “好。”他不问谢澧兰是要杀还是要放,只是那一瞬间,从怀里的人的眼瞳之中看到了一丝势在必得的狠戾。 熟悉到刻骨的感觉,自沉睡的血脉之中肆虐叫嚣。 谢澧兰,我一定曾在哪里见过你。 谢澧兰脱开他的怀抱,卫子臻以为他会因为谢沧州对自己道谢,可是这个少年只是掷地有声:“平项远自寒沧关运了一批粮草入梁州栈道,先截了它。” “为何?”发问之人是乐轻。 卫子臻只是沉默,他从来不愿想这些事情,他底下的人也知道的,卫子臻一旦立下军令出发,若非凯旋,誓不还朝。他行军快如鹰隼闪电,短短时日便能直入地方后营,手下精兵又悍猛非常,一旦对北燕人进行合围,绞杀便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乐轻和原嵇在军中要干的事情,从军机要事变成了日常狩猎喂马的琐事。 乐轻当然奇怪。 但谢澧兰说话喜欢藏一半露一半,笑容便又几许莫测意味,伸掌接去,满指黄沙。 “寒沧关的铸剑师大约也一起出动了。” 塞上寒凉,将那轻如雨雾的声音吹散…… 谢澧兰所料一丝不差,平项远派出前往嘉雪关的人马里安插了一对铸剑师。这群人战时是北燕的精兵良将,闲时为燕兵打铁铸剑,大约因为这次的赋闲太久,他们皆有摩拳擦掌之意了。 …… 锦榻绣褥如云,漆木台上堆叠琳琅,帘幕飘飞,红烛的膏脂和着清风将殿内吹出二月春回的暖意。 橙色幽然的烛光之中,倚着螭纹玄木方榻之人,凛着那双沉然不怒而威的眼,一袭缁色短襟胡地华服,腰环玉刃,一手执壶,另一手则摁在斜别胯间的那柄玄黑色的刀上。 “独孤九,呵,独孤九。” 你纵是死了也不让本王得到你,本王偏要得到,即便你化成一缕飞灰,沉眠地里,本王也要掘地三尺将你挖出来! 他酒醉之间,意识微有朦胧,他想起战场的遥遥相见。 那二十出头的青年,风姿灼灼,如芙蕖出渌波。 他心跳如失,策马近前。才看清青年那飞摇的青衫,竹簪墨发,唇边看似谦恭又异彩飞扬、无边狡黠的笑。那么的,镇定从容,让人难以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7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7 移眼。 他要的东西,得不到的,独孤九是第一件,也是一个意外。 这段时日,谢沧州只要一闭眼,就能想象到那样美丽孤傲的青年,在自己身下妖冶承欢,与他共榻颠倒的汗水淋漓模样,他娇软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唤他“王爷”,问他告饶,像一朵承受不住雨露的玉中携红的花朵…… “王爷。” 这个声音与他想象之中的,差的何止万八千里? 谢沧州怫然地将一盏茶水泼翻在地,来人骇了一跳,急急切切便跪了下来,“王爷,属下掌领的斥候得到消息,卫子臻今晚已经动身了,行踪诡秘,但属下推知,是奔着寒沧关的粮饷而去。” “让他去。”谢沧州声线冰冷。 那人愕然。 谢沧州叱道:“腐肉而已!本王嘴里吃剩下的,他卫子臻要,本王便是给他又何妨!” “是。” 待那人离去,谢沧州酒醉得扶住额头,眼前依稀有某道他一直追逐不得的身影,笑靥清澈飞扬,如画难言,他伸指去,呼吸渐渐急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摄政王是个boss,段位暂时没有咱谢boss高级,不过他是个疯狂喜欢九殿下的变态。 当然,护妻狂魔卫子臻也不是什么吃素的。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卫子臻一败涂地。当然,此刻他还没有动手。\(^o^)/~ ☆、物伤其类 朔风将树桠劈开一道狰狞的缺口,雷电轰掣,黑墨的夜被紫电的裂爪坼裂,一对黑魆魆的人马,惊起寒风卷尘,无声地掠过树木不生的荒山狭口。 安静的车轱声,在一阵轰隆的滚石声里,有人尖叫起来:“有埋伏!” 不少人开始惊慌起来,所谓埋伏,在这里出现的只可能有一个人——卫子臻! 山崖上无数滚落的粗枝巨石,将这对人马裹挟其中,火把被点燃之后,他们开始惊骇地缩成一团…… “平项远疏于练军,定会阵脚大乱,卫子臻定会旗开得胜。” 原嵇听到煮茶的谢澧兰这么说了一句。 少年轻垂的眉睫下,是两汪泉泽明镜般的水,不起半丝波澜,秀丽苍白的脸,美得委实有点过分。 原嵇随从地表示认同,“但是谢公子怎么知道,谢沧州没有派人接应?” “谢沧州看不起趋炎附势之人,所以对平项远的东西,多半是不肯收的。但是摄政王大约猜不到,他寿辰在即,平将军送的这份大礼,对我大……”他的唇顿了顿,“对卫子臻却是如虎添翼。” 原嵇有点好奇今晚王爷会截回什么东西来。 “军师,喝茶。”少年微笑着递上了一盏。 原嵇愣愣不得解,双手捧过之后,他对着热气氤氲的茶水叹息道:“谢公子,我只愿,你不会成为王爷的敌人。” 谢澧兰淡淡一笑,“我与卫子臻,永远不会为敌。这是他对我的承诺。” 原嵇说不出话了。这个王爷定是被谢澧兰灌了迷魂汤了,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承诺这种东西,哪里是能随便给的? 是夜,卫子臻率人披着一身雪花回营。 他的铠甲上俱是融化的雪水,将血迹冲刷成道道迤逦的浅红,随着军帐这么一掀开,寒风被他卷入内里的一瞬,他呆住了。少年却激灵灵一抖,抱着圆裸的肩牙关打颤。 谢澧兰正在他的帐中堂而皇之地沐浴! 背对着卫子臻的谢澧兰,散开了飘逸如缎的青丝,湿润的水雾袅袅而娉婷,比圭璧还要白上三分的肩,点着星零的水珠,宛如烟树杳杳,暖玉沉香。一缕缕的柔顺的黑发,在他的指尖缠成结,少年许久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嗤笑道:“将军莫非傻了?” 卫子臻用自己的身躯为他挡住身后的风。 他整个人僵直了背脊难以再有动作。 谢澧兰低叹一声,水已经凉了,他扶着浴桶边缘从容地起身,乌压压的一片黑发直垂落骶骨之下,修长的腿露出浅浅的一截。 卫子臻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燥热,他下意识去解自己的披风和铠甲,沉闷的几道声音落地,他的意识才恢复了几分清明,然而却羞耻地发现——脱衣服做什么? 镇北王的脸色浮起了一层薄红…… 那个少年抱着肩轻颤,“好冷。卫子臻,你还不过来抱我!” “……” 被撩得邪火大生的卫子臻,咬牙将全身毫无遮蔽的谢澧兰横抱了起来,呼吸灼热而沉重,谢澧兰乖驯地眯了眯眼,“将军回来得真早,时辰还早,那——今晚要不要犒劳?” 说到那两个字,卫子臻本已薄红的脸刷刷全鼓涨了起来。 谢澧兰最近以调戏卫子臻为乐,看到卫子臻脸红的模样,便觉得有趣。他了然地笑着,被卫子臻放在了榻上,他伸出长臂替他拉过棉被盖上,“谢澧兰,”卫子臻的垂下目光,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如此郑重严峻,该是有话要说。 但少年却不安分地扭了扭,“不好。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兰兰’。” 噌—— 卫子臻脸红地偏开了头,谢澧兰觉得更有趣了,小声渐渐开始放肆。 镇北王被他这一笑弄得恼羞成怒,正要反客为主地堵住他的唇,才俯下身,谢澧兰却又正了眸色,“所有的粮饷辎重,都抢到手了么?” “嗯。”卫子臻要亲吻他的动作只完成了一半,因为他的发问而滞在了半途。 “那群押送的人呢?” “死了一大半,其余的活捉了。” 卫子臻说起自己的军功时,从来不会夸夸其谈喋喋不休,有一是一,谢澧兰从前也欣赏他这个地方,但是以前谢澧兰给他赏几个美人、一些财物就够了,现在却…… 说起来,他赏的美人,对卫子臻来说大约是一种膈应。 他如今才明白,难怪那时他领赏时总是不走心,垂着头不说话,像是……谁欺负了他。 卫子臻只喜欢男人啊。 “将军居功至伟!”谢澧兰对他竖起一根拇指,见卫子臻似乎不为所动,他挨着卫子臻凑近了几许,低笑道,“铠甲都脱了,不上榻,你不冷么?” 最近谢澧兰对他无时不刻的取笑和调戏,简直是层出不穷,卫子臻头疼地叹息了一声,慢悠悠地将自己身上的中衣也褪下,挨着少年躺了下来。 雪后的月影泻开满地清寡苍白的影,整座军帐宛如昙花般开落,不绝的流风里舒瓣,里面传来一声男人沉闷的哼声,“兰兰,别摸。” 无人应答。 紧跟着又是一声低吼:“让你别动手,你还动口……唔……” 几乎是一夜无眠。 谢澧兰倦怠地比卫子臻晚起了,他醒时,整个人靠在卫子臻的怀里,苍白的脸绯红未褪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8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8 。他心里有点乱。 在他发现自己能为卫子臻做到这种地步之后,他的平静如湖的心里漪澜不散。 卫子臻啊,孤到底是怎么了? “谢澧兰……”他发觉怀里的人已经醒了,便是轻盈的吻落了下来,沿着谢澧兰挺秀白皙的鼻梁,将他的唇吞没,尽数濡湿。谢澧兰没有推拒,他攀着他的手臂与他相就。 罢了。卫子臻。我与你的时光,终究不多。 “你在想什么?” 他听到卫子臻疑惑的声音,却疲倦地笑,藏不住戏谑地调侃道:“将军,下一次你也这么犒劳我吧。” “你……”卫子臻先是一僵,继而恼羞成怒,差点要抛下他拂袖而去。 适逢谢澧兰的手指点在唇上,轻柔地抚过,像在委婉地怀念什么味道,卫子臻蹭的脸色大红,连连咳嗽,将他的手夺过来握入掌间:“谢澧兰,不许想!” “呵,”谢澧兰微微嗤笑,“不许想?将军昨晚可舒服得都哭出来了呢。” “你!” “原来将军只有在晚上才会喊‘兰兰’啊,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谢澧兰摇头长叹,“谢某何其不幸,遇人不淑。” “……” “哎,我的下巴都快脱臼了……” “……” “将军昨晚为什么一直摁着我的头啊,我脖子酸的。” “……” “哎,卫子臻,你去哪儿?” 看着仓皇消失在外面的卫子臻,谢澧兰扶着床大笑不止。 他越来越觉得,调戏卫子臻真是一件不错的事。 此时此刻,没有算计,没有城府,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单纯地和他在一起。 晌午时,乐轻亲自为谢澧兰端上午膳,照例是清汤寡水,素淡得令人看了便腻味。尤其卫子臻军中的厨子,那火候功夫绝对是从卫府里带出来的,竟一路从月州难吃到了这里。 谢澧兰终于提不起任何动筷的兴致,“你回头跟卫子臻说一声,以后换个火夫……啊算了,你跟他说,我绝食。” 乐轻的脸色变幻得五彩斑斓的。 一时青,一时白,一时红,一时黑。 他动了动嘴皮,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张口。 膳食之事,终究是小事,谢澧兰再怎么任性,也没想真在这上头做什么文章,“捉回来的俘虏,我可以去见见么?” 乐轻没好气了,“谢公子,你要是拿这个调调跟我家王爷说话,你看他准不准?” 谢澧兰从容地微笑。 乐轻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 为何这么少年每次对他露出这种笑容,他都觉得是一种宣告主权的示威呢? “那好。”谢澧兰彻底不愿动筷,他整了整自己白底锦纹的衣襟,拂一身月华玉光而去。 卫子臻正在校场亲自审理这群俘虏,兵器架上摆着无数玄铁利兵,被押解跪在地上的战俘无不两股战战,刀斧加身,他们的命被控在卫子臻手中,一言一行都需极致的谨慎。 卫子臻握着一根皮革编的九尺长鞭,肃穆清冷的脸,没有一丝温度和耐性。 直至某个少年突然闯入,眉梢带笑地问他:“此情此景似曾相识,难道在将军这里,长得好的就成了谢澧兰,而他们,就该是刀下亡魂?” “你怎么……” 谢澧兰当先一步夺下他的长鞭,大不敬地用纤细的手腕扯了扯,“这东西倒真结实。一鞭下去,至少是皮开肉绽了,若是镇北王亲自动刑,只怕……” 草菅人命不过如此。 当然卫子臻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类,他从军这么多年,杀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卫子臻沉凝地盯着他,“别胡闹。” “将军还没回答我呢。”谢澧兰摇头笑语,执鞭的手指向那战栗跪立的诸人,“若是他们之中有哪个长得好的,或者,和独孤九有哪一处相似的,将军手里的鞭子,是不是便该冲着谢某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九不喜欢卫子臻,是的。 但是兰兰喜欢上了,是的。 如果正文里最终把独孤九和卫子臻的关系交代不清楚的话,作者君可能会写一个有爱的番外(*  ̄3)(ε ̄ *) ☆、教训教训 卫子臻拉下了脸色。 他沉沉地盯着谢澧兰,任谁都看得出镇北王动怒了。 乐轻双手抱着剑鞘华丽的长刃倚在校场外的木桩上看戏,低下头有点失语。王爷你就作吧,一边对九殿下莫失莫忘,一边和谢澧兰你侬我侬。这位谢公子的心思可通透着呢。 “谢澧兰,软甲鞭还我!” 不怒自威的煞气让围着镇北王的卫兵凉意飕飕的,若是这位爷真个发起怒来,啧啧。一个个苦着脸望向谢澧兰。在他们共同的认知之中,谢澧兰一定是在跟王爷撒娇,对的,王爷不会动真格儿的,他不会生气,他肯定不会…… 谢澧兰温温地捏着鞭子,眉梢流入两鬓之间,一弧微笑点到即止,“杀人不过头点地,对镇北王来说,太容易不过。本来谢某也是凭着这点姿色才活到今天啊,”在卫子臻的眼眸全然冷下去之前,他提着软韧的长鞭在沙地上重重一挥,尘沙轻扬,“这些人,本来就是我让将军截来的,不知道,现在能不能交给我处置?” 卫子臻有点无奈和恼火。 谢澧兰就是算准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根本舍不得否决他的任何要求。 可他竟然说什么姿色…… 唇肉被咬出了血,卫子臻一瞬之间没有任何回应。 跪立的一群俘虏慌了阵脚,他们早有耳闻,谢澧兰处处向着大靖,出谋划策不说,这次他们竟也是因为他才获罪至此。要这谢澧兰是个大靖人也就罢了,可他偏是北燕的,还是位皇子! 义愤者终有一人忍不住破口道:“谢澧兰,你叛国背父,性淫奸恶,为了一点大靖的荣华,竟舍身做卖屁股的……” 谢澧兰脸色不动。 那人的话没有说完整,谢澧兰只觉得手上一轻,一道劲风拂面而过,长鞭已经脱手,卫子臻扬手利落的一鞭,兔起鹘落又势大力沉,将叫骂之人的胸前甩开一道粗长的血口。 来不及呼痛,脑袋一歪,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胸口猩红的雪,逐渐盛开了一朵哀艳的牡丹,流风瑟瑟,尸体转瞬冷却。 再也不敢有人做声,那群人闭着嘴巴抿得死死的,只是有的却已被风吹出了眼泪,发出几道隐忍的惊恐的呜呜声。 卫子臻的鞭身没有沾上半点血迹。 “唉,”谢澧兰低叹,“将军何故动怒?” 卫子臻冷峻地留给他一个背影,沉凛的眸逼迫俘虏之中的生者一个个垂下了头。“你能忍,本王忍不了。” “为什么不忍?” 谢澧兰这语调真是无辜,以至于镇北王愣了一瞬,他回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9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29 转身瞪着他的恋人。 他替他出气,还不是了? 肤色如玉的少年,他轻撂了下自己氅衣右侧的衣襟,淡寒的天光里露出一抹红痕,卫子臻可疑地脸色微红。没有错,这是他昨晚自己点上去的。 算是谢澧兰“犒劳”他之后给的回礼。 谢澧兰放下那两根纤长如葱管的指,作无奈悲惋状地叹道:“他说得一点不错啊。要是什么时候将军能让谢某在上边,那就不会有人这么说了。” 蹭—— 为了看卫子臻脸红,他真是一点颜面尊严都不要了啊。 说起来谢澧兰为自己也大感头疼。可是,卫子臻的反应果然让他满意呢。 在一群士兵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正欲凑过来瞧一瞧时,谢澧兰微勾起唇角,“将军的耳根怎么红了?” “谢澧兰!”被一度调戏得无地自容的卫子臻咬牙切齿,“你想都不要想!” 说罢,他扔下软甲鞭要逃离现场。当然这群人就默许交给谢澧兰了。 对他的兰兰出言无状,该杀啊。 所以他默许留给谢澧兰自己处置。 卫子臻扔下发愣的士兵们一路疾冲而去,待走到乐轻所倚的木桩之边时,诧异地停顿下望了无奈的乐轻一眼,当然镇北王脸上薄红未消,那张沉怒俊美的那张脸透着一种……小家碧玉的娇憨? 这个谢十五皇子的段数真的好高明啊。乐轻在背后给谢澧兰比了一根拇指。 “不许笑!” 难得王爷恼羞成怒,乐轻秉着和气生财的原则,给自己的嘴唇拉上了封条。 他这副形容虚假得很,卫子臻切齿拊心深恨不已,他想:太嚣张了,本王要教训他。 这个想法被他无意识地宣之于口,直至耳畔传来一声轻笑,他扯着怒眸瞪过去,乐轻仰着头看风景,在卫子臻目光触不到之处,那唇角在不断地抖动…… 这厮竟然以为自己已经全被谢澧兰拿捏了? 卫子臻气得更狠。 从回自己的营帐之后,他不知往嘴里灌了多少茶水,大多是谢澧兰昨晚煮的,喝剩下的那点,已经凉透了,昨晚的寒风吹入了几缕,将茶水结了一层素色的薄冰。 化在一壶黛色的水影里。 当然牛饮的卫子臻不会留意这些,他根本不明白谢澧兰这种人怎么会喜欢煮茶。虽然……九殿下也喜欢。 白袍少年没有等到卫子臻平息那股子怒意和恨火,从容地涉莲而立,风中一脉低徊的芙蕖雅香,眉似清茶浮开的浅浪,似乎全然没留意到卫子臻的不对,只是在他正欲出声唤那个背影沉峙的男人之时,他已经奔到了自己面前。 下一瞬,谢澧兰浑身一轻,已被人扛在了肩头。 “卫子臻你做什么?” 卫子臻没有说话,谢澧兰被他重重地压入床榻间,没留神,后臀一凉,已经被他撂了袍服扒开了亵裤,他心弦猛地激颤了一下,这场景跟他少时顽劣之后被父亲教训时何其相似? 果不其然,卫子臻一记手刀,“啪——”地一声,谢澧兰登即涨红了俊脸。 “卫子臻!你敢打我!” “本王有什么不敢?谢澧兰,你敢这么言之咄咄忤逆我,本王早该打了!”说罢又是一掌。 以卫子臻的武力,要是真要动手,细皮嫩肉的谢澧兰此际应是皮开肉绽。但很显然,他还是手下留情了的,同样不容忽视的是,卫子臻在战场出生入死,凭的都是真手段,他下手的轻重…… 谢澧兰闷哼了声。 “卫子臻,你敢动孤一根毛发,你……” 少年的眼底蕴着一抹倾城的水光,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含烟似雾,楚楚的微蜷起来,宛如一只受惊的幼兽。 卫子臻的掌顿了顿,他不咸不淡地盯着谢澧兰后脑披散的一池墨湖般的青丝,道:“连‘孤’都出来了。” “孤本来就是北燕的皇子!卫子臻,你敢这么对我……”受惊的少年呜咽起来。 卫子臻何尝不知这个狡赖的少年又作伪骗他? 可他就是会心软,就是会不能自抑地想要怜惜他…… 他垂下目光,替谢澧兰掀开白蟒锦纹的绣袍,果然那片鱼肚白的臀肉已经红肿了起来,他暗恨自己下手失了分寸,小心地替他穿上亵裤。 谢澧兰察觉到他已经不想动手了,委屈和辛酸一通发作出来,他噙着泪水哼哼唧唧,卫子臻更纠结了,连替他套衣衫的手都在颤抖,甚至开始害怕自己粗粝的满是老茧的手会咯伤谢澧兰细嫩的肌肤。 “兰兰……” “你这个粗鲁的北蛮子,别跟我说话。” 少年眼泪汪汪,他哭出来水光淋漓的,比柳荷衣的楚楚风韵还要惹人怜。卫子臻头一回见到谢澧兰哭,他阵脚大乱,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往那个地方放。 “兰兰……”他要去替他拭泪,谢澧兰挥掌打掉,“兰兰……别哭了……” “卫子臻,我提点你截下平项远押送的玄铁,替你说服了那群铸剑师帮你铸剑,可是你居然打我……”谢澧兰娇弱得像一丛随时会折花远逝的幽兰,攀住他的脖颈叫呼吸吐到卫子臻的颈边,委委屈屈地将唇瓣一张一合,淡淡的冷香沿着下颌直窜入卫子臻鼻翼之下。 但卫子臻却是一怔。 他赶去阻止自己杀那些人,是为了自己? “我……”卫子臻动了动唇,悔恨地将谢澧兰抱紧了,“是我不对。兰兰,都是我不对。” 说来这里,谢澧兰愠怒地翻掌将他一推,镇北王顺从自家兰兰柔弱的手劲儿滚翻在榻,谢澧兰抹着眼看他,“卫子臻,我恨死你了。” 说完自己都是一阵恶寒。 独孤珩啊,你到底是在跟你一手捡回来的乞丐说些什么?娇嗔软语什么的,是太入戏了? 谢澧兰抱着两臂一抖,瞪着满脸惶惑的卫子臻,捡起散在床褥间的月光色的氅衣,匆匆披上身了,便往帘外走去。 这一路奇异地没有人来招惹他。 卫子臻自然是不会追来的,卫子臻帐下的人方才见识了谢澧兰如何威逼利诱那群铸剑师倒戈相向的,大感惭愧,方才听到镇北王帐中动静之人,更是已远远走开。 谢澧兰没方向地走到一株胡杨树下。 干秃秃的枝桠遒劲百态,簇拥着满树冠状的雪花,斜逸的主干摇下一地碎玉乱琼。 树影里似乎有个声音:“殿下这是对卫子臻动心了啊。由来情字最惑人。” 谢澧兰翻了翻嘴皮,漠然地死不承认:“不可能。孤曾与他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两载,也从未有过半点旖旎的念头。” 躲在树里的闫风摸着下巴道:“殿下这不是自说废话么,当年的卫子臻就是个一窍不通的乞丐,殿下何等眼高于顶之人……只不过如今呢,他战功赫赫,拥兵自重,对殿下却死心眼地一往情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0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0 深……” 重要的是,长得还特阳刚,特有魅力? “……别说了。”谢澧兰伸出双掌掩住自己的脸,“孤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打个屁股就写了一章哈哈哈。 真的是,有点萌。请原谅作者君的恶趣味,求轻拍。 放心,兰兰肯定会报复回来的。 谢boss一向不吃亏。 ☆、心事重重 谢澧兰的声音有一丁点闫风没有听过的沮丧。 闫风自然没见识过。这么多年一直待在殿下身边,他心知肚明,殿下这样的人,自诞生之日起便注定了一生树欲静而风不止,殿下最大的忌讳便让露出弱点,让人拿住把柄。 所以,谢澧兰是为自己对卫子臻的一丁点心动而自咎。 “属下从未敢想,殿下对一个人动心之时会是何种情状。” 更从未想过,有一日殿下会委身男人,唉…… 沉默良久。 此处除却风摇树枝的哀鸣,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谢澧兰拥着雪缎锦衣,唇畔的微笑绽开粉色的花翼,嘲讽地移开双掌,闫风惊讶地看着他一点点停止了脊背靠上胡杨树,镇定自若地扬着嘴角,透着霞染烟岚的迷离,和孤傲倔强的冰冷。 这是他熟悉的殿下。 “卫子臻替我报仇,亦或我亲自动手,结果是一样,但我所求不一样。” “殿下……”闫风惊愕地讷讷,他太熟悉不过,殿下这种神态,负手悠闲,越是恣意风流,其手段便越是阴狠毒辣。 “以殿下现在的身份,羽翼不丰,根本无法与谢沧州抗衡。难道殿下一直以来依附卫子臻,不是为了借刀杀人,而是另有打算?” “他曾经是我的刀,曾经是。”谢澧兰负手望天,可一旦刀和主人产生了牵缠不休的羁绊,于人来说,是致命的威胁。 “我在北燕安插了两座花楼,里边有我的暗探,但最近有线人来报,他们被人盯上了。” 闫风低眉,藏蓝的百褶曳撒外,软绿的狐裘软袍垂下轻逸飘飞的裳角,满树流动的羡雪银光里,像一径融冰而下的泉。 差一点便能触及到谢澧兰的青丝。 闫风吓得缩了缩脚,撩着裳服下摆闷声道:“这个,属下也不知。” “还有,除了那两座花楼,孤在嘉雪关也有人,不幸罹难。” 谢澧兰说到生死之事,几乎是从来无波无澜的镇定。即便是他自己,站到闫风面前,说起自己身死复活的经历,也毫无利益情感。 以至于闫风深信,殿下自幼学习佛道,对生死之事看得比较透彻。 当然他也只是此时深信,他万想不到后面的周折,也不曾想过,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人会让谢澧兰如此殊深轸念。 “殿下,嘉雪关固若金汤,密不透风,您得到的风声到底是从哪个地方飘出来的,尚未可知。毕竟借尸还魂之事,太过匪夷所思,那摄政王应当猜不到……” 见谢澧兰抿唇不语,闫风转了转眼又道:“此时纵是卫子臻也不曾发觉,谢沧州与殿下的交情,应当远远不至于……” “卫子臻若是能抵得上谢沧州的一半狡诈多端,孤便彻底无翻身之路了啊。”谢澧兰深幽的眸光不知落到了何处,悠悠一叹,一瓣雪花状的冰棱自眼帘前拂过,冰雪的寒气激得少年瑟瑟地战栗不止,他咬着牙道,“替孤守着嘉雪关,至多半月,卫子臻会动手。” “那殿下你……” 谢澧兰清秀的眉目之间多了一抹嫌怨,“怎么还不走?” 闫风把眼望向那千丈错落的军营处,玄棠色的孤鸿影缥缈而劲瘦,似乎正急急追来,闫风登即脸色一黑,咬牙想:殿下要与卫子臻亲热,所以清场子了啊。 “殿下,重色轻……罢了,属下走了。”闫风一个燕子三抄水般掠出老远,幸得身后一片密密匝匝的胡杨林,沿着凝冰的羊肠之路一头便能扎入林子里再无痕迹。 闫护卫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胡杨林中拥簇的一片宛如玛瑙的湖泊,将自己挺拔如箭的身影悉数至于水中,他对着自己的脸孤芳自赏了许久,纳闷地想:我这张脸也生得不错啊,卫子臻他到底比我好在哪里? 谢澧兰没等来卫子臻说的第一句话,先被他手中的一床棉被裹紧了,接着又是一个沉重的拥抱、迫不及待的亲吻。 他淡淡地含笑,张开风吹干的唇与他回应。 卫子臻一路疾驰,喘着气松开他,手从身下的棉被里伸进去握住少年的,墨眉倒轩,“怎么这么冷?” 他的怒气和心疼让谢澧兰觉得又冷又暖,少年无可奈何地吐出一口热雾,抬起头来咬在他的喉结上,“嘶——”的一声,卫子臻没有丝毫反抗,反而将他的腰圈住微微上抬,谢澧兰的咬很快变成了舔吻。 “将军啊——”发旋上打落的呼吸变得燥热和急促不安,谢澧兰放开他倚入对方的怀抱,“我舍不得你。” “什么?” 身前的胸膛一震,自己却被人箍得更重了,卫子臻满目惶惶,既惊且喜,又有一丝害怕失去什么的恐惧。软弱得让人…… “兰兰,这样的话真好听。” “我会每天说给你听。”谢澧兰应承他,卫子臻简直狂喜不自胜,谢澧兰淡淡地漾开潋滟的眸,“抱我回去呀。” “嗯好。”可怜被甜言蜜语冲击得理智炸成了渣渣的镇北王,直至此刻才想起来,恋人身体单薄,不宜受寒,他傻愣愣地绽开一朵灿烂的笑,抱着即使裹着一床棉被依旧纤弱的少年,唯恐颠着他,就这么一路温情地往回走。 谢澧兰阖着眼眸道:“我见了我的影卫。” “嗯。” 只此一字,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不过不愿宣之于口。 “你不问,我与他说了些什么?” “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卫子臻脚步一错,喉尖竟微微一哽,“其他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任你,由你。” “唉。”谢澧兰低叹,从被子里挣出细弱的双臂,柔软地勾住他的脖颈,“卫子臻,别说话了,我有点怕你。” 怕我会越来越泥足深陷,怕我会永坠深渊,怕我会为了你放弃自我,变成我曾经最看不起最讨厌的人。 卫子臻听不懂,只觉得“怕”这个字眼,真是个不好的字眼,他有点心慌。抱着谢澧兰的手臂又重了几分力道,那么用力,害怕失去,谢澧兰只能叹息。 子臻。 若是我不曾错过你,今时今日,我大约会很幸福。 当我看到你跪在地上,为了那具面目尽毁遍身是毒的尸体落泪时,我不是别人眼中那么冰冷孤傲的独孤珩,我会心痛啊。 你是那么一个只见血、不见泪的男儿,八载陪伴之义,你到底藏了怎样绝望的情?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1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1 少年慢慢闭上双目,细丝般的寒风里,再无声息。 谢澧兰这一睡便再难醒转,卫子臻从主帐商议战策归来之后,少年仍然阖着那双精致迷离的眼,桃花的嫣粉碾碎了揉在两角,让他在安睡时那抹妖色尽露无遗。 卫子臻拧了拧眉,望向案边的未曾让人动筷的饭菜。 他心中一紧。 手指抚过少年的鼻梁。兰兰,我最怕你的倔强了你知不知道? 我会为你束手无策。 原嵇和乐轻一文一武,是卫子臻身边的左膀右臂,两人此刻心思转到一处去了,默契地一回头,两个人正巧撞上,乐轻皱眉,“谢澧兰若是不醒,王爷不知该如何想。” “王爷对谢公子用尽了心思,怎么会容他像九殿下……也罢也罢,”原嵇无奈袖手,将烟锅袋子置于背上敲了敲,“这位谢公子又不是个能安分的主儿,你要他一个人回月州,那是有去无回。” 不说这位谢澧兰能搅弄起什么波浪,单是那群月州的公子王孙,哪个不对容姿秀弱的谢澧兰虎视眈眈?若无王爷护在身边,他定会羊入虎口。 可惜王爷现在不能回去。 他心里对九殿下还未曾放下过执念,谢沧州一日不死,王爷便一日不得安寝。 “我去给谢公子找几块青金石。”乐轻不愿想这些头疼的事。 他转身欲离,原嵇僵了会神儿,猛然叫住他:“你去找青金石作甚?” “军师忘了昨日谢公子怎么说服那群俘虏的了?”说罢乐轻便纵身没了影。 原嵇默默地垂下目光来,他依着乐轻之言思绪回到了昨日校场。 那个雍容优雅,眉目藏笑、语调含冰的少年,有那么一种错觉让原嵇看到了九殿下。软硬兼施的掌权者气度,若非惯于操控人心,常人决计不可能有那般气韵。何况,那少年从容地斩下一人首级杀鸡儆猴之时,那白裳半分血色都未染上,那微笑连一瞬都未恍惚…… 原嵇沉凝之间,目光变得有几分隐晦。 谢公子,你这样的人待在王爷身边,对他用的何种心思,何其难猜! 月州璀璨的千家烟火,在一树明月光里纷繁拥簇了又坠下,笼上轻烟细尘。 俊秀挺长的青年,一袭华丽的春枝百鸟紫锦修裳,鬓若刀裁,但看烟云紫雾里隐约的形容也只觉英姿峭拔,他的手里捏着一纸帛书,指陷入了肉中,浑然不觉其疼。 “公子,月州最近涌入了一匹西域来的商队,但举止形态,胜似北燕军士。” 丝帛在手中化石粉的催动之下,渐渐化开成了一缕水迹。 “公子……”影卫不知道公子看到了什么,忧心难安。尤其最近公子的脸色似乎过于苍白,许久不见人色。最反常之事便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没再去找七殿下。 “今日十五了,阿七在等我。”君衡温柔地挑起唇说完这句话,夜里厚重的烟霭将那身紫衣吞没,清冷的叹息,随林间绿竹猗猗浮沉圈禁,缭之不散。“你们公子是自己造孽,才毁了七殿下毁了自己,可我不愿意让独孤瑾一人逍遥快活,既然要死,我也一定拉着他下这九层地狱。” 独孤瑾,我拭目以待,看你如何向那位摄政王伸出手。摇尾乞怜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写得有点赶,作者君承认。 不能执着小情小爱,咱先把大纲捋一捋,捋完了再执着于小情小爱\(^o^)/~ ☆、以命抵命 谢澧兰醒转时,正缩在卫子臻的怀里。 “我贻误你的战机了,”谢澧兰愧疚地低叹了一声,卫子臻不轻不重地攥住他的手腕,“卫子臻,答应我一件事。” “好。” 他的直率和坦白让谢澧兰却是一怔,“你不问我?” “不论你说什么,你总有办法让我答应。”卫子臻的呼吸在他的发间亲昵地钻入,他把半张面孔埋入少年墨染流云的青丝间,清淡的芙蕖花香一缕缕地袭入经脉之中。 “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谢澧兰闻言,脸颊微微地发起烧来,白皙如月的俊脸染了霞色,便有些哀艳,他将纤长的睫羽轻细地扑扇着,薄汗因为暖炉的烘烤而沁了出来,卫子臻却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他说话。 “我舍不得你……” 又是这句,卫子臻已经没有了初始时那么惊讶,他低头吻上他的眼帘,谢澧兰蜷在他宽厚的怀里颤抖,他伸手抱住他的右臂,脆弱而坚定地摇,“你要不要和我成亲?” “谢澧兰……”卫子臻愣愣地却又无奈地松了手臂,少年仰着头与他对视,执拗地与他对视。他心肠一软,本该拒绝这个荒唐的想法,可话出口时却已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他嗓音沉哑,“若是能以谢沧州的首级祭旗,得偿平生所愿,即便舍弃一身功禄归于林野,也与谢澧兰不离不弃。” “这是你说的。”谢澧兰弯了弯唇,合上眼轻声道,“大靖的镇北王,是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但论智计,却及不上谢沧州,我教你一计,可保万无一失,将谢沧州驱逐出境。” 但卫子臻问的却是:“兰兰,你恨谢沧州么?” “自然,是恨的。”谢澧兰幽幽地启唇,攥住他衣襟的手紧了紧,“谁与你为敌,我便与谁不共戴天。” 他承诺的,好听的话,他会每天说给卫子臻听,遑论真假。 可听者有心,却是如此愉悦。 “放心,兰兰,我会得胜,我会一生一世与你共度。” 我不能让你步入阿九的后尘,绝对不能。 月明星稀的这夜,暗潮汹涌…… 独孤瑾一封奏疏启呈帝宫,风吹一树早梨花,落下满地晶莹的雪蕊。独孤瑾跪在巍峨的殿外,大红箭袖蟒袍落了纷繁的白瓣,红唇紧抿成一线。 殿内的暖炉烧得人身上俱是燥意,永真帝弃了御冕,碧玉深海琉珠溅落满地,石梅子此刻不得奉诏入内,仅有一个人,却是个不知心的俗物。永真帝将奏疏拍在龙案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头。 每日朝议,非议卫子臻的声音越来越多。 那个不知龙心的卫子臻,竟敢抗旨不尊,忤逆他一片心思,用兵前往塞外,至今不归。 卫子臻任性嚣张,跋扈得让人头疼。他是独孤九一手扶植上来的镇北王,战功彪炳,他若是现在倒了,独孤九的最后一面墙也会随之崩塌,届时他的几个儿子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只怕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珩儿,你选的人真是个令人脑胀的莽夫。” 独孤瑾在大殿外跪了整宿,风吹梨花,簌簌吹满头,玉冠上簪入无数白莹粉润,他两膝稳持,分明是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做派。他一定要卫子臻死,一定要卫子臻身败名裂。 于独孤瑾,卫子臻不死,来日身首异处的,必是他自己。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2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2 人都会下意识想要自保。破釜沉舟反戈一击,他只知道,先发才能制人。 石梅子在月光掩映高低冥迷的廊下,迂回的画桥朱廊,馥郁的墨香透过纸窗耽搁了风的流声。他的目光越过明月下溶溶的梨花飞雪,青年袖下的手一丝不苟地握紧了拳。 “咳咳——” “阿七!”君衡大惊失色,独孤琰的脸已经苍白得宛如纸一般透明了,气息半无地仰躺在他怀里,游丝似的喘着,“君衡,抱我,去院子里。” “好。”君衡声音微哑。 他横抱着独孤琰去往满园碧树繁华的庭院里,一泓深泉映带左右,映着天边硕大的满月,斑驳细致的粼光摇摇曳曳,独孤琰透过这池水,仿佛能看到君衡瞳孔之中的,点滴水迹。 “君衡?”他有点诧异。 想要回头,却被君衡更深地嵌入怀里,他哑声道:“阿七,别说话了,求你,别说话。” 独孤琰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疲弱,他现在处于一种近乎回光返照的状态,有些话,不说,只会带入地里,轻悠悠地吐出一缕气泽,“君衡,你在关心我么?” “别说话,我都告诉你……”他胡乱地去寻独孤琰的唇,与他紧紧交缠,舌尖的咸涩让两个人都不忍放手,君衡的双手托着独孤琰的下颌,将他整个人置于膝头,揽入怀里又捧在掌心,一心一意地与他温存。 “我爱你。” 独孤琰细细地一颤,他现在虚弱的身体也不知能否经受得住这一颤,君衡心痛得清泪直掉,“我一直爱你,可我以前不知道。阿七,对不起我错了,是我混账,是我有眼无珠,是我愚昧短视……” 他一遍一遍地凌迟自己,苍白的月光在青年俊逸的面容上点印着疏枝的罅隙。 独孤琰的食指封住他的唇,复杂的微笑让他看起来有几分难以洞悉的神秘,“阿衡,我现在可以这么唤你了么?” “可以!”他抓过独孤琰的手抚上自己的右脸。 “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现在……也算了无遗憾。”独孤琰才自失地一叹,他没有遗憾,能在弥留之际听到君衡说爱他,不论真伪,哪怕是假的,他也很高兴了。 “阿衡,我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他的声音太虚弱,君衡俯下身将耳贴在他的唇边,才能听到那一句:“谢澧兰,就是我的九弟独孤珩。” “什么?”君衡只来得及惊讶地道出两个字,独孤琰完全无力地仰了下来,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他惊慌地将青年抱回寝房的床榻,外边的风声太紧,会惊扰他的阿七。他抱着青年美丽清瘦的身躯,替他解开衣袍,他倾身覆了上去。 独孤琰瞳孔一缩,尽全力要推他,可下一瞬的盈满让他忍不住蜷缩了起来。泪水从眼眶之中冲出,君衡沿着他的眼尾吻下来,暧昧地沿至耳垂,候着他身体的适应。 “如果没有用,我陪你一命。” 他霸道炙热的唇离开少许,释然地微笑起来,“与阿七中同样的蛊毒身亡,我从未想过,会是一件幸福的事。” “君衡,不要率性……”独孤琰泪光迷蒙,哽咽了,手臂却孤注一掷地反抱住他,“你还有阁老,他怎么办,他不会接受……” 君衡托着他的臀瓣上移几许,沉闷地“嗯”了一声,温柔地凝视着他眼,道:“我父亲身边有无数关心照料他的人,可是全天底下真心疼阿七的只有我一个。我只能不孝了,阿七不用觉得愧疚,我惹下的债,即便拿命来偿,也是分属应当。” “阿衡……”独孤琰不知是喜极而泣,亦或是悲伤难抑,他呜咽着轻颤起来。 风寂静无声地止歇,只剩下恋人柔软的轻喃,一字一语,千般姿态地洒落耳畔。 初光时,永真帝得到了两分奏报,皆是从七皇子府里流出来的,一封是独孤琰的死讯,另一封则是独孤琰的临终留书。 前者让永真帝阖着眼无力地一声叹息。 但他还是在短短一盏茶的之间恢复意志,他抽开了另一封奏疏。就是这一封奏疏,令永真帝眼色一厉,侍者不明其意,永真帝的脸色山雨欲来,且酝酿的是一场狂风骤雨。 “来人,将八皇子独孤瑾从宣和宫外叉出去!” “陛下?”侍者惊了。 “叉出去!” “是。”侍者万想不到,八殿下在宣和宫外跪了一整日,最后陛下的回应竟然是这样的。 独孤瑾等来永真帝的禁卫军,亦是不明其意,完全愣住了,他拨开两根冰凉的长戟,“我要见陛下!” 侍者无奈摇头,“八殿下,您还是回去吧,陛下动了怒,只怕气得不轻。” 侍者当然希望独孤瑾能识时务,以免自己两头受难。 “不,我要见陛下!”独孤瑾难得抗旨,他必须今日见到永真帝,再迟一日,等到卫子臻下令攻城,他与谢沧州之间的交易便到此为止。 侍者只能忤逆这位殿下的意思,摇着手心的塵尾,剑戟齐上,自独孤瑾的胁下传过,人还未架起,他挣扎着要推开这群人,侍者惋惜地叹道:“八殿下,昨夜,七殿下不幸了。” 独孤琰的事,他一早看在眼底,并不惊奇。真正令他感到震惊的,是独孤琰得了君衡的心头血,吊命至今,虽是苟延残喘,但毕竟尚有一线生气,怎么会偏挑昨夜…… 难道这件事父皇也知道了么? 独孤瑾心中微凉。 这几日月州底下的势力汹涌难测,七殿下的人马早已撤出了站圈,不知此刻前往何处,而八殿下独孤瑾的势力圈,在他一朝自永真帝面前失宠之后,开始急遽成团聚拢。 一旦谢沧州身有不测,独孤瑾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逼宫。 月照花林,低调的一驾马车驶出了月州。 七殿下被某人抱在怀里安逸地闭着眼休憩,唇边携着一缕幸福羞怯的笑容,颠簸处他颠了一下,不慎自睡梦间惊醒,君衡面带愧色地将人抱紧,“对不起,我分神了,你继续睡。” “不用了,我现在其实也不是很想睡。”独孤琰紧张地回搂着他的腰,小声问:“你父亲,我是说君阁老,他会喜欢我么?我可是个男子……” “爱屋及乌,相信我,不必担忧这个。”君衡难得有的温柔将他心尖的黛浪都碾柔了,“阿七,你给陛下递了一张条子?” 他玩味地挑起独孤琰的下颌,“连我都瞒着?” “啊,也不是。”独孤琰依偎着恋人,耐心细致地解释,“这件事本来是皇家的丑闻,我本来是不愿你知道的。但是,现在独孤琰已经不再了,有些事我可以不必顾忌了。其实——独孤瑾并非我父皇的亲生儿子。” “不是?”君衡惊讶得几乎失声。 “嗯,不是。”独孤琰点头承认,目色潺潺如水,“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3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3 我知道一封纸条陛下肯定不信,所以只是指了我私藏的一份证据。一旦陛下有此疑心,对独孤瑾总会先生几分忌惮,届时真相大白,不至于太过突然。” 是怕他爹经受不住挫折? 永真帝那样的人还有什么经受不住的? 君衡索性不愿再想那些繁冗的俗事,他极低地叹息道:“阿七太善良了。” 若是他,哪里还会等到今日?还让独孤瑾蹦跶这么久。唉,他的阿七,太善良了可怎么是好? ☆、反间之计 “阿七怎么知道,独孤瑾不是陛下的亲生儿子?” 君衡对皇家秘辛并无兴致,只是对独孤琰的一切开始好奇。事实上他一直都好奇,却从未拉下过脸来询问他。 瘦弱的玉竹般的青年微微地一震,如鸦的睫羽垂落下来,君衡知道又触及到他某个结痂的伤口了,吓得连哄带骗,“啊,我其实只是随口问问,不当真,不当真。” “我,”独孤琰的指尖一收,掐入了血管之中,他说,“我母亲就是因为这个而疯的。” 青年说这话之时,太过镇定。 可从没有谁的镇定,会让君衡这么,心一抽一抽地疼。 君衡以指尖掩住他的唇,哑声阻止他,“别说了。” “阿七以后会和我在一起,百折千难,由我护着。” 这是独孤琰从未奢求他能说出来的话,而他只是默默地低了低眉,俊逸如墨的面容,染上了夜间沿帘深入的雾水,他沉静地说道:“我的九弟未死。” “我有点高兴。”君衡低下脸与他蹭在一起,“不过,要是和他在一起,一辈子被人算计,我可应付不来。我这个人一向简单,不喜阴谋。我知道阿七和我是一路的。” “你曾说过,我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声讨到这里,独孤琰才终于为自己觉得委屈。 君衡哑了,“什么时候?” “那日,你在画舫里说的,”独孤琰侧开眼眸,清澈的水泽在紫雾里匀开,将他整个人笼在寂寞的回忆里,“你说我下作,那一天,你……” 他没说完,只是因为忽觉手中微凉,垂目望来,竟是被塞入了一柄匕首,他错愕地扬起凤眸,君衡笃定而深邃的眸光,一动不动地锁在他身上,唇上的笑容晦涩而艰难。 “是我不好,阿七捅我一刀泄愤吧……” “阿嚏——”独孤琰没说话,他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君衡急惶脱下外袍替他拢上,独孤琰把匕首从马车上扔了下去,捂着鼻子又是连连几个喷嚏,才倚入君衡的怀里,轻声说道:“我要是舍得,你还会活到今日?” 君衡一怔。 怀里的面白晶莹的人已经阖了眼帘,他在他的额上盈盈一吻,水掠飞燕的无声。 “都是一样啊。”君衡失笑,“我要是舍得,你还会活到今日?” 而怀里的独孤琰已经睡着了。 林梢坠着闪亮的露水,晨曦自黑夜尽处苏醒,车马辚辚音消逝与白乳的云烟之间。 “穷兵黩武,刚愎自用。” 这八字之评正以明黄杏子绣缎以隶书写就,摊在北燕王的御案头。 原嵇对谢澧兰的孩童之举不可置否,“谢公子这出反间计使得不如上次高明。” “的确。”谢澧兰并未反驳,微笑着展开一封帛书,“但是燕王对摄政王的忌讳和孙沛是截然不可相论的。” 卫子臻的人已经动身三日,至今没有回音。 谢澧兰除却在军帐之中日日候他归来,他的一只手,因受了卫子臻的禁令,绝对不可能再触及军机大事的任何一处。这里不会有人听从他的调遣。 他在保护自己,谢澧兰何尝不知? ——可惜卫子臻,孤从来不需要人保护。 “谢公子在写什么?” 最近谢澧兰食欲不振,每日披着床褥伏在案上习字,他分明已有倦怠之意,却迟迟不肯入睡。 原嵇走近了方才发现,他写的不过是一个“珩”字。 整个大靖,真正知晓独孤九大名之人,寥若无几。原嵇不知其故,故而觉得惊奇。 “军师,月州,该已经入春了吧?” “正是初春。” 谢澧兰便放下狼毫,苍白秀美的脸上带点美妙的幻想,倦懒地托着腮道:“等回到大靖疆土,大约已经仲春了,我可以在桃花盛开的时节与他风光完婚。” “……”原军师瞠目结舌。 这两个男人,是认真的么? 大靖北燕,男男之风虽不说盛行,但也不算稀罕。可要明目张胆地以成亲来昭告天下的,却举世之间唯此一对! 原嵇的脸色有点色彩纷呈。 谢澧兰好笑地眯起了那双精致的如烟似雾的眼,招摇的桃花色令人难以自持。 饶是原嵇这等情志坚定之人,也不由乱了道行,克己地转过了身,不多看他一眼。 “军师你这是反对么?”少年微笑地问,可是原嵇能感受得到,即便他说反对,这个少年依旧会一意孤行下去。 “不敢。”原嵇对他拱手,但觉得寡淡了些,便又补了一句,“只要王爷愿意,与谢公子成亲与否,那不是原嵇该管的事。” “哦。”谢澧兰不禁意地掠过眼眉,颔首道,“我见军师对他这么过度关照,以为军师对他有意。” “……”原军师继续瞠目结舌。 讷讷之后,原嵇替自己王爷问道:“若是真的,谢公子会如何?” “我不能让这天下的任何一个人对他有非分之想啊。”少年的笑意狡黠而冰冷,“军师说会如何?” 原嵇登时抹一脑门汗,连连为自己正名:“没有的事。” 在少年挑了纤长如画的眉梢后,原嵇冷汗涔涔一揖到地:“下官对王爷是一片赤胆忠心!下官有妻有子,下官不是……下官不会!” “哈哈。”谢澧兰放肆地捶桌而笑,笑得原嵇觉得开始怀疑人生,他又正了形容衣冠,漠然地沉了音色,“那你告诉我,卫子臻的头发何时白的,为了谁。” 他问的尽是些刁钻问题! 说出来你又要跟九殿下吃醋! 再说这不是尽人皆知的么! “咳咳,那日九殿下在北燕亡故的消息传回月州,传回王府时,所有人都如履薄冰地等着王爷迁怒罪罚,但是他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阿九不会死’。”原嵇一边面一边偷觑谢澧兰的脸色,一旦不对他会立即掐断。 谢澧兰却只是淡淡地点头。他的确没有死。 “但是接着,便吐了一滩血……”果然眼前这位美似仙人的活阎王蹙了眉,原嵇正踌躇不定,却听谢澧兰冷冷一哼,“说下去!” “完事就晕过去了,这一睡就直接睡白了头发,怎么唤都不醒,第五日,下人们见王爷实在毫无醒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4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4 来的迹象,哀恸得要准备身后事了,乐轻便在王爷耳边提了两个字,过了当晚才醒转来的。”原嵇说得轻松,可当时险象环生,非经历不知是何种惊心动魄。行差踏错一步,卫子臻早已随着独孤九灰飞烟灭。 那两个字是—— 报仇。 他们只是能拖一日是一日。 可天无绝人之路,这世上毕竟还有一个谢澧兰。 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卫子臻军中的人,分明一个个对他这个北燕人白眼交加,却始终不动他,甚至将他的话都躬亲奉行么? 原来卫子臻以为他不幸时,是存了死志的。 “谢公子?”原嵇拉长了苦脸,心道:这是你要我说的啊,王爷不可能忘了九殿下这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找虐,这不干我事! 谢澧兰方才发现自己出神了,如梦初醒地听到原嵇问:“你在想什么?” 他轻轻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笑容微妙起来,“在想,要怎么犒劳他。” 当然,原军师是不懂这个只有王爷和谢澧兰才知道的典故的。 一路沿着朔风弛行,在围城三日无数次突击成功之后,卫家军士气高涨,一路行合围之势。 塞上燕脂,寒夜凝紫,雪落的时节已经过去。再过两个月,北燕也将迎来他们的春季,牧马南下,宝鞍雕弓,征辔长鞭,恣意驰骋。可决不会是在大靖的版图之内。 这一日夜里,卫子臻此生第一次见到传说之中的摄政王。 那即便身陷囹圄亦威煞凛然的气势,令人心生折服。 他劲瘦的指压在城垛之上,朗然大笑:“孤王从未见过,师从无名、背国欺圣、无粮草解后顾之忧者,胆敢如此猖狂。” “那是因为,摄政王见的人都不是卫子臻!” 银发玄甲的男人勒马长喝,寒光如练的长刀滴着猩红的血。他砍杀的,是方才谢沧州派遣突袭的一支影子军队。 可惜这个镇北王太过骁勇悍猛,几乎无人能及。连谢沧州也觉得,恨不能早二十年与此人相识。 “卫子臻,即便你攻破嘉雪关又能如何?回大靖,不过功高震主,君王猜忌,一杯鸩酒罢了,你从未为自己考虑过第二种结局?”谢沧州大笑不止。 摄政王其人,原本是北燕的异姓王,也是功高无量,被北燕王赐姓谢。看似一路扶摇顺水,可君王对他早有不死不休之心,谢沧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以他现在的兵力人脉,对付那个已然年老昏聩的北燕王,不过是勾个指头便能拉他下龙座的事情。 卫子臻冷笑:“摄政王畏怯了么?” 现在兵临城下的是卫子臻,占尽天时人和的是卫子臻。 他有资格这么倨傲。 这个倨傲的模样和二十年前的自己何其相似。 谢沧州想到什么,话锋一转,以内劲传开笑音:“我们北燕的第十五位皇子,现下还在卫将军帐下做客。” 不知他要说什么,卫子臻脸色微沉。 那人的声音不斜不倚地飘下来:“谢澧兰可谓人间尤物。当年还在本王身下讨饶之时,可也提过将军的大名。哈哈哈哈。” 卫子臻紧蹙眉宇,握缰绳的手猛然一紧。 作者有话要说:  兰兰是清白的\(^o^)/~ 不过,小卫就算信了也不是很在意的。\(^o^)/~ ☆、大婚前夕 “王爷。”乐轻许久未曾见过携如此沉怒之色的卫子臻,冷漠威严,令人望而生畏。 卫子臻垂下眼眸,此刻他想的只是谢澧兰,那个病弱的少年还在索阳城等他,他不知道能留给自己和谢澧兰的时日还有多少。 面对城上雍容沉稳的谢沧州,他薄唇一敛,声如落石:“空城计而已。” “这……”乐轻面露难色,实在不敢确信。 一旦攻城,嘉雪关牵一发而动全身,势必将大靖军队阻隔其间,除非拿下嘉雪关,否则决难有一线生机。所以北燕王绝对不会放弃,他派了谢沧州来,一定还有后着。 但是,卫子臻动了动唇,微哑的嗓音浑厚而坚定:“我信谢澧兰。” 不管那个少年是不是北燕皇子,不管他对他究竟存了什么目的,这场得失万贯之间的豪赌,他陪他下注,由他挥霍。 即便多年的苦心经营一夕倾颓化为灰烬。 “绝杀吧。”卫子臻如是道。 “是!” 身后犀牛号角在深夜阑干下连绵地吹响,声裂黄沙百丈之地,乌压压一片铠甲黑影,在摧枯拉朽的嘶嚎之间蜂拥如浪。 “放箭!” 谢沧州冷喝。 城上无数箭矢如飞窜的流星,抛下无数亡命之羽。 巨石滚落,云梯又坠下无数百将士的尸体。 “卫子臻果真敢!”谢沧州眼眸冰冷,怒意隐然。 他抚在城垛上的手猛地收紧,城下一支羽箭飞来,身后的校尉将他拉后,“王爷退后。” 卫子臻是出了名的勇冠三军,箭术超凡,那校尉原本也只是担忧谢沧州阵前受伤。而这话落在谢沧州的耳中,却成了一种莫名的讽刺。 在这里,在此刻,即便他现在命人将刀架在北燕王的脖颈上,也为时已晚。 “大王糊涂至极!” 纵使再与他不睦,心生猜忌,也该知晓,家国是非之前,他谢沧州始终是为着北燕而战。 校尉从箭囊之中取出一支羽箭,支吾道:“大王是放弃了嘉雪关。” 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无人支援,腹背受敌。所有人都等着看谢沧州身死人手,等着践踏他的尸骨。 “本王岂能让如此昏庸无德的大王顺心?” 校尉张了张口要说什么话,却被城下飞来的一箭锁喉,终于跌后了几步倒下,瞪着眼没有声息了。 这一个夜晚似乎尤为长久,谢澧兰捧着一壶碎冰,塞外的风没有温度,吹得他脸色透白,墨色如鸦的长发安静地束在颈后,光洁白皙的脖颈上,有还未消散的宛如红梅的淡淡吻痕。 临别前的那一晚,他要得很急,很猛。 他承诺,会在谢澧兰身上所以的印记消失之前,为他点上新的梅花花瓣。 难以想象镇北王说那些下流话的时候,严肃的,却又忍着笑,唯独那双眼眸,异样的温柔引人沉沦。 大靖的史书,载入这一夜。 镇北王勇下嘉雪关,杀敌三千,至此对北燕合东、西、南三面围剿之势,而嘉峪关主帅,北燕摄政王谢沧州,莫知所往。 微风里,一片轻盈的叶飘摇欲坠,被迟来的归人探手入怀,谢澧兰半睁着疲惫的眼,见是他,便扬起一朵似烟飞絮的笑,“我等你很久了。” 怕自己等不到。 他一次感受到这个总是镇定自若的少年的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5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5 惶恐。 一刹那,他已失神。 “兰兰,”卫子臻声音低哑,“回大靖,我们成亲。” 卫子臻的眼眸之中的炽火烟消云散,得偿所愿,他多了释然与温柔。望着谢澧兰的目光,体贴关切。少年微微一笑,“好。” 行军路途遥远,卫子臻只打算将他安顿在湘城,在春盛雪融、泥暖草生的时节,与谢澧兰永结秦晋之好。 当然,此时天下已无人不知这消息。 永真帝不知何故,当时气得便欲踹翻了龙座,宦者心想,卫子臻锐不可当之时,他的妻族决不能是手握重权之人,与谢澧兰成亲虽说荒唐了些,可荒唐有荒唐的好,给自己抹上污点,失了所向民心,陛下难道不应该高兴么? 果然陛下的心思你千万别猜。 “兰兰,”此刻处于风声之间的卫子臻,却温柔暧昧地托着恋人的手臂,替他一件件挑试婚衣,谢澧兰手骨如玉,寒凉香滑,卫子臻忍不住将他抱入怀里,一叠的亲吻沿着少年的耳根往下一路滑去。“兰兰穿什么都好看,不挑了。” “嗯?”谢澧兰挑了眉梢。 镇北王作无奈状,揉了揉额角道,“本王实在不会看这些。” “别给自己留遗憾。”谢澧兰恢复一贯的安静和乖觉,已经开始透红的唇微微抿起,“卫子臻,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像是温柔的威胁。 卫子臻心念一动,继而笑开来,既然如此,他便为他虔诚地妥协。 “我很珍惜这个机会。” 再过三日便是婚期,卫子臻觉得备受煎熬,他无数次问了军师原嵇,有没有更近的黄道吉日,这么纯真的渴望的镇北王也是让人惊掉下颌,原嵇摇着头满脸沧桑,自从以后看到王爷就躲。 终于到了成亲前的夜晚。 按照礼法此时谢澧兰不便与卫子臻见面,可是当镇北王在灯下闲读兵书之时,却被人无礼地推了厢房的门。 木雕花棂,少年白衣若流风之回雪,披散着乌黑的发,如画的眉眼微微潋滟着一缕晴柔和眷恋。 他一怔。 月下花海里的少年向他伸出手,“将军。” 谢澧兰脸颊薄红,白皙的鼻尖沁出了一滴滴晶莹的汗,卫子臻克制住内心泛滥的柔软,起身迎了上前。 “怎么过来了?”近前处听到谢澧兰小声的喘,他皱了皱眉道,“跑来的?” 少年微笑着不说话,只是看了他许久,最终把头凑上前咬住了他的喉结,含糊地说道:“将军,今晚可以放肆些。” 恋人的呢喃是最好的鼓励。 谢澧兰身上熏的香,因着这一路小跑,与汗液随之蒸发出来,浓郁而醉人。 卫子臻将久郁的忍耐的猛兽放出了一点,将少年折腾得全身粉红,最后谢澧兰闷哼了一声,抖着双腿颤声道:“不要了……我……我要睡了。” 红得像虾的少年,修长的腿夹着他的劲腰,以这么要命的姿势,说他不要了。 卫子臻失笑着俯下身来,亲吻住他的眼帘,低低的语声百转千回:“兰兰,明日我会温柔些。” 少年闭着眸不说话,似乎已经睡熟了。 只是眉心,极快地晃过一抹痛色。 卫子臻在他身边合衣躺下,紫棠色的宽袍坠在地上,露出里边的几条明黄色的玉穗流苏。 窗外月明星稀,疏桐斑斓着银光,墨绿的叶间隐隐发亮。 “阿七,在想什么?” 已经抵达山中三日,可是君阁老避而不见,无奈之下君衡只好在山腰多年前为自己搭的草棚住下,独孤琰眉心紧攒,起初君衡以为他是担忧自己的父亲不肯接纳他,但几日相处下来,君衡已然觉察到事有不对。 “是,因为谢澧……不,独孤珩?” 独孤琰咬了咬下唇,“我清楚九弟睚眦必报的性子,谢沧州一日不死,他就绝不会放弃。怎么在此刻要和卫子臻成亲?” “阿七,那是别人的事……”君衡叹息,手掌在他的发上轻抚。 独孤琰的眸中涌动着难言的复杂,“他一动,就是天下人的事。” 从谢澧兰入月州之日起,他就已不再懂得那个少年的心思,谢澧兰屈居卫子臻之下,对卫子臻逢迎迁就,到底是为了什么? 以他那种傲气的性子,他自己的仇,绝不屑于借刀杀人。 卫子臻绝不会是他的刀。 “明日就是婚期,无论如何,阿七你阻不了。”君衡望着漫天银河,如水的云里,星汉璀璨。将一地银光覆落在青年的身上,他突然哑下嗓音道,“阿七早已不再是独孤琰了,你答应我,政局之事,你不再过问。” 独孤琰根本不适合算计这些。 “我不想啊,”独孤琰回过眸,有种洞悉一切的笃定,“可是,你能放下吗?” 他们终究不同。 君衡苦心孤诣多年,他为自己的谋划,不是一朝一夕能弃之不顾的。 “不能。”但是已经很好了,因为在独孤琰的面前,君衡已经不再遮掩,不再搪塞,他说,“我会再算上一人。”他会把君衡算计在他整个人生之中。 蛰伏十三年,终于有了这么一点盈利。 才尝到甜头的君衡,有着势如破竹的决心。 卫子臻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不在,只留下床榻上他已经脏了的一袭白衣,似乎尚存着淡淡的莲香。镇北王失神许久,床褥上有谢澧兰留下的几点血迹,昨晚不是镜花水月的梦境。 他真的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谢澧兰自爆身份! 啊啊啊,写了这么久,感觉终于到要点了。 不过,可能因为很重要,作者君要好好酝酿一下o(∩_∩)o ☆、大靖太子 三月的煦景迷离,微霏绮错的湖水荡着烟波,朝生的曦光面西而坠,牵扯出水榭之间玲珑如幻的盛景。沿黛山而下,一路挂满了红绸与灯笼,连理树上无数喜鹊安栖于此。 让谢澧兰感到滑稽的却是,卫子臻的玄衣甲卫今日人人挂上了红绸,自肩膀下绕左侧胁下,大喜日子里,一个个敛眉肃目,抱剑而立。 “兰兰。” 卫子臻一身猩红蟒袍,右手缠着绸子,牵着谢澧兰,步步往水榭之中走去。 青石绵延的水上游廊,在微雨过后相映如洗澄空,绿净春山,独有一份古拙质朴的韵味。 “怎么了?”卫子臻隔几步就会唤他一声,谢澧兰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如此问道。 “没、没什么,”镇北王难得赧然,幸得他们牵着的是红绸,谢澧兰不会发现,他此刻已经湿润了掌心,“只是想唤你。” 谢澧兰没说什么,两个人一路往上。 他的手指拂过白玉栏,栏下碧水微澜,泛着一缕缕清幽的毂纹,落英翩跹,足踏渌波而溯回起舞。 可他始终眉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6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6 结不展。 原嵇和乐轻两人在身后岸上,一动不动地守着,和黑甲卫一样面无声色。 闫风则倚在老远的一株橘子树上,剥着墨绿的叶,百无聊赖地横着曲调。当然除他之外,这里还有二十个谢澧兰的其他影卫。 “谢澧兰,”一对众人艳羡的璧人终于走到了水榭之上,绯红的绸缎迎风撒开,卫子臻停下脚步,往日如山嵯峨峻峭的人,在此刻终于赧然,曾漫过弑杀与狠戾的眼眸,软化成不绝的沧海水,他动了动唇,“你不会后悔?” 到此刻才来问这句会不会迟了些? 谢澧兰不动颜色,少年白皙的脸颊浸透着胭脂的软红,他将肩上的一缕红绡取下,依照古礼,替卫子臻系与颈项之前。 他的身姿比起卫子臻确实要矮了些,因此只能踮起脚完成这件事,灵活的手指熟稔地替他系上同心结,宛如烟光画敛的修眉,黑曜石般的眼珠,熠熠地生出喜色的光辉,薄唇缱绻一荡,卫子臻已经心旌摇荡,他掐着少年的腰,吻不由分说地落下。 谢澧兰将他推开,别过头,脸红地说:“拜堂了才能亲。” “好。”卫子臻也并不觉得他这是托辞,总之见到一贯镇定自若的兰兰因为他手足无措、脸红得像柿子,他便觉得愉悦,夫复何求。 礼官终于此时越众而出,他捧着灼红的檀木盘,置一碧玉如意其上,朗声念道:“羣祥既集。二族交欢。敬兹新姻。六礼不愆。羔鴈总备。玉帛戋戋。君子将事。威仪孔闲。猗兮容兮。穆矣其言。” 山头远处,无数面向阳重鼓,与芦笙齐奏,霎时间动地而来。 将暖熏的山光水色,吹出无边的喜庆欢腾之意。 “请二位新郎,一拜天地。” 礼官扯着浑厚的嗓子,字正腔圆地在山腰处呐喊。 在这场水天之间无俗尘惊扰的婚礼之中,唯剩下天地同喜的默契。 卫子臻忍不住唇角欲破开的笑意,哼了一声,与谢澧兰对着澹澹长天,稽首作礼。 如是拜过堂,乐音变得更加轻快,笼罩着水榭之中孤独又受尽瞩目的两个人,卫子臻脸色绯红,宛如霞朵,觉得自己委实小儿女了些,咳嗽之后又朗声而笑,将谢澧兰重新伸手勾近,“现在可以亲了么?” 谢澧兰垂着眼睫没有答话。 安静的眼波在摇曳,像一片月下的芦苇荡。 等不到的回答,如同默认,卫子臻不作他想,唇急急地亲在谢澧兰的眉心,也就是贴上去的那一刹那,掌心下的少年,突然出声:“子臻。” 他的声音分明是轻的,很轻。 可是熟悉、促狭、阴冷,可令人为之死。 卫子臻的五指,连同血液、筋骨,全部僵住。 冰寒的匕首,不由分说地插在他的胸口,血液在顷刻自血洞里飞溅出。 “王爷!”“王爷!” 无数人风云变色,要拥上来,卫子臻左手把着匕首,右手阻开他们:“谁也不许过来!” “怎么竟是……”原嵇愣愣地看着甲卫们退后,乐轻虽愣,拔剑的手却没有迟上半刻,只是王爷有令,他只能静候吩咐。 此时此刻,他们恨不能听到水榭上的人语。 忘恩负义的谢澧兰,究竟要做什么? “是、是你?”卫子臻气息不稳,声音剧颤不止,他的眸光裂开无数道隙口,此时此刻,他需要谢澧兰的回答。 天底下,从未有人以如此口吻唤他,除却—— 他曾以死相效却最终痛失的殿下。 少年抿着唇没有答话,目光淡淡的,没有丝毫波澜。 卫子臻巨痛之下恍然大悟,原来,那日少年指着他的胸口,要的不是他的心,是他的性命,他的一切。但凡由独孤九所赋予的一切,少年的选择是尽数收归囊中。 他撑着气息,扶着水榭边的红栏,喘息不止。 指缝里,无数猩红的血液滴落,滑入碧水幽幽的影里,那里有谢澧兰微弱无奈的叹息,“子臻,孤曾无数次露出破绽,是你从未知觉。” 他煮茶的习惯、对弈的棋路,他对一切都习惯懒散却又尽在掌握之间的雍容,北燕的十五皇子,苦心谋划夺下平岳城,对北燕王出言不逊,对摄政王恨之入骨……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是独孤九啊。 “殿下何等心智……”卫子臻扶着红栏倒下来,沉重而疲倦地微阖眼睑,苦笑道,“子臻的一切,都是殿下所赠,殿下说要,子臻岂敢不自裁于君前,何必以感情相欺……” 谢澧兰走近,蹲在他身前,这样脆弱的卫子臻,他一只手便可定他生死。 他毫不防备,任由自己一刀刺入胸膛。 谢澧兰心中抽痛,他抑着蹙起的眉心,撇开眼去,“子臻,孤只是不能让你成为孤的牵绊,孤对你动心是身不由己,可是不能留你,要那个帝位,所以留不得……” 留不得情,留不得卫子臻。 孤少时之志,是翻手而乾坤大定,垂拱而天下明治。这一点从未变过。 你一直在我的计划和利用之中,你从来都明白。 “恭喜殿……下……”卫子臻脸色惨然,最后溢出一丝苦涩的笑,他弥留只有一句,这么一句。 大约不曾说完,那大约是—— 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谢澧兰叹息着起身,他想起多年前的皎皎明月之下,风里悠浮着一层苦楝树的花香。穿着铠甲初立战功的卫子臻,虔诚而卑微地跪在他身前,掷声朗朗:“臣永以血肉之躯,为殿下肃清宇内!” 对独孤珩,从不吝惜生死的卫子臻…… 谢澧兰的眼漫过一缕不忍和哀恸,他负手走回亭榭之下,春日里姿如新柳的少年,一身讽刺的红绡,脸色是无数妆粉掩盖不住的苍白。 乐轻拔剑怒瞪,这一次原嵇没有阻拦。 乐轻的剑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直刺谢澧兰。 “殿下!”闫风紧跟着拔剑而上,两方交上了手,实力相当,此刻是难解难分。 谢澧兰独自走回游廊下,原嵇星蓝的长袍随清风飘曳,他眉目沉和,谢澧兰问他:“这一次,不问我了么?” “谢公子不妨回答在下一个问题,”原嵇的眼中并无谢澧兰所想的那种哀色,只是镇定地问,“谢公子你,到底是谁?” “独孤九。”谢澧兰漠然地自唇舌间吐出这三个字。 一切豁然开朗。 乐轻的剑因为他的三个字而迟钝了一瞬,顷刻便被闫风制住了喉尖。 “太子殿下?”乐轻愣愣地看着眼前人,“你竟是太子殿下?” 他不能相信。 乐轻本是独孤珩的身边之人,是他放到卫子臻身边的耳目。可也许时间太久,乐轻几乎已忘了,他效忠之人,从一开始便不是卫子臻,而是这个顽戾乖张的大靖太子。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7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7 “废话,不认得太子殿下,连我也不认得了?”闫风是他的昔日同僚,方才他杀出来时,乐轻的确惊奇。 终于确信,只是—— 乐轻回望着水榭之中,那孤独逝去的人影,目露不忍,声音一哑:“我懂殿下为何不容王爷,可是,为何挑在今日……” 谢澧兰不知道,卫子臻多么傻啊,傻傻地期盼大婚,与他共结连理,与他携手余生。乐轻从未那么单纯无虑的卫子臻。 殿下怎么能够…… “今日是他防备最松懈之时。”闫风答道,“卫子臻一向警觉,我要动手,难近他身前一尺。” 谢澧兰不说话。 他望着远处的那一片黑甲卫,方才那激动提刀的人,已经被他的人按下,事实上,他私下诏令虎符,早已收编了十之六七。 卫子臻的一切,都受他给予。 这群人还没忘了,自己的主人究竟是谁。 只是子臻,无人知,我今日动手,只是给我一个成全罢了。 无人知,我私心里,是如此希望与你成亲。 无人知,我爱你已久,生而无缘,死必与君同陵。 “将卫子臻,水葬于祁山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啥,结婚誓词作者君实在不会,所以在网上搜查了一下。额这个应当不是重点。 我知道大家会给我砸臭鸡蛋,我只能说—— 哎,攻死了,咱怎么he对不对?所以不会死的。\(^o^)/~ 以独孤珩的立场,他是不能容许卫子臻这个威胁存在的,当然还有,谢澧兰觉得自己活不长了,他这个人行事最是偏激,一旦亡故,必要带着所爱同赴陵墓才能安心。so…… 别对作者君扔臭鸡蛋啊惊恐…… ☆、初问打算 卫子臻死于祁山,这一日风光煦和,是个明媚的春日。 独孤珩假谢澧兰之身重临世间,虽是骇人听闻,但此刻却几乎已无人不知。信与否并不重要,这位太子殿下重掌河山已成必然之势。 讣告传回月州,永真帝御前的一杯茶水打翻,热水洒了满桌,谢澧兰新呈的奏折被浸湿透骨,此时无数人都在为卫子臻的突然辞世而悲叹,而扼腕,唯独永真帝,墨眉如箭,无奈地扶住额头,“永无妇人之仁,不知是福是祸。” 今日独孤瑾莫名下狱,朝中已有非议,石梅子每日安分地跪在殿外,但永真帝却毫无松口的意思,圣心难测,他实在猜不出,永真帝下一步将对独孤瑾如何发落。 罪名已定,私养精锐,藏兵器于府库,这不是小事。 更何况,独孤瑾此时身份敏感,永真帝虽不会将其戳穿,但难免嫌隙已生,父子回头无路。 “陛下,您这头痛之疾……” 宦者心中忧虑不胜,永真帝身体后仰,靠上雕金镂刻的龙座,“朕要下一道旨意。”皇帝的眼眸锐利起来。 明月夜,一枝梨花点映在窗外,溶溶皎皎。 疏影如画,清风入眠。 少年紧闭的眸不停地转动,紧锁眉心,两手攥住锦被,却抑制不住颤抖,“卫子臻!” 他从噩梦之中醒来,心剧痛无比,急重的心跳仿佛要穿透整片前胸吐出来,谢澧兰攥着白色螭纹的衣襟,额头沁出了无数汗珠,在急切地几道喘息之后,寝房的门随着一阵狂风呼啸而开。 星蓝色的长袍安静地飘曳。 一人袖手而立,眉眼沉和如镜。 “卫子臻手下,定有不服孤之人,孤明白。”谢澧兰脸色惨白,边喘边垂汗,“孤自知命不久长,早备好棺椁,一旦阖眼,与他同葬。军师容我些时日。” 他日,我必黄泉道中,奉他还魂。 原嵇因为这话皱了皱眉道:“难道殿下不知,你的寿命,早已由王爷换回了?” “什么?”谢澧兰一怔。他飞快地睁开眼,一滴晶莹的水渍自颊边滑落,胸腔中最柔软的那一块,丝线密缝的疼。 原嵇自门外走了进来,脚步轻得听不见响动,未几,他才似是自语地说道:“殿下这副身体,之所以体弱,是因为自幼时起便被人下了蛊毒,以血养蛊至少有三年之久。这毒难以拔出,需要纯阳女子的鲜血,也需要……” “需要纯阳男子的心头之肉是不是?” 原嵇没有答话。 他“呵”一声,绝望地漾开唇角。 卫子臻答应孙沛的条件,以孙琇莹为条件,是因为她是体质属阳的女子,而且多年习武,于他的蛊毒只有裨益,并无坏处。 王府和军中的食物,给谢澧兰的,不论清汤还是烤肉,味道都极为古怪,起初他以为是伙夫功夫不到,可吃了别人的才知并非如此。那里加了他为他准备的药引。 他惯了日日倦怠,本无心世间情爱,可对他的情,却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直到那日他倒在他身前,谢澧兰的呼吸几乎滞住,刹那心死如灰。 原来,卫子臻与他之间的牵连,早已剑斩不断。 谢澧兰垂下目光,满头乌发随意蓬散,狼狈地笑起来,眼角沁出了泪光:“你那么忠心耿耿,怎么不拦着他救我?我伤他骗他,你明明早已知悉,你算什么忠心,做什么谋士?” 这么失态的谢澧兰,原嵇也是第一次见。 愕然了一会儿,原嵇看向地面铺洒的银光,眸光凄恻:“世人多言,长痛不如短痛,可于王爷而言,却常是反其道而行之。他本宁愿一生为你剜心到死。谢公子,殿下,我劝说多次,可你需知晓,但凡我有一丝机会,我都不会放任他做此傻事。” “殿下无心,才会是将来的英主。”原嵇垂袖作揖,谦恭地道:“但原嵇此生,只忠于镇北王一人,今日特来请辞。” 谢澧兰收回目光,雪白的袖袍下,纤长玉色的手指,沁出掐过的红痕,良久良久以后,枯坐的谢澧兰挥手道:“走吧。” 恢复岑寂的静室,只剩下他细密地疼着的心,还剩下一点跳动的轻响。 “卫子臻,我说不留余地,你就真的不留……” 少年的脸陷入手掌之中,指缝间温热的水泽泄露出一丝淡淡的光。 远远闻之,轻细的风里有低弱的夹杂着喘息的呜咽声…… 拂晓时分,一身雨露的独孤琰出现在深深庭院之中,水墨色长绡迤迤然,广袖上墨竹摇曳生姿,眼波清湛。谢澧兰披衣起行,浓白华服载了月光将阑的皎然,只是脸色苍白,眼底微微浮肿。看到独孤琰,不动声色地颔首。 “九弟。” 谢澧兰避过他要上来牵他手劝慰的举动,“你一个人来的?” 分明知道他问的是君衡,独孤琰不自然地微红两颊,将手撤回广袖间,俊逸的眉化开春暖的喜色,只是瞥见谢澧兰这副憔悴的光景,又生生动容。 “暂时是一个人。” “君衡想从我手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8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8 里得到什么,七哥都会为他寻来?”谢澧兰反问了一句,但这个问题约莫有些奇怪。 独孤琰想了想,妥当地答道:“多数境况下,许是这样的。” 谢澧兰垂下眼睑不说话了。 人之相与,从来便不该只问得与否。独孤琰把君衡放在心上,他自然会为对方谋求恋栈之物,而他却将卫子臻的一切占为己有,强制蛮横,卫子臻从无后悔的机会。 “九弟?”独孤琰的手掌在他面前晃了几道影,谢澧兰的眼动了动,他淡淡地抿着唇,侧开脸颊,独孤琰反问道,“九弟昔年曾说过,情之一字,世间最苦,穿肠入肺,一经染上,绝难根除。九弟心高气傲,我曾以为你绝不委身男子,可是……” “七哥不就是要逼我承认,我爱卫子臻么?”谢澧兰苦笑,“我承认就是了,我爱他,想他,恨他,但更恨我自己。” “既然如此,你……” 独孤琰皱了皱眉头,他想到什么,并无顾忌地问:“那个帝位,我知道你拿得起,可是你放得下么?” “放不下。” 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七窍流血,他不能让任何人瞧见自己的惨状,便寻了一个皮筏子将自己顺水流远。那时候弥留之际,他想的只是,若能从来一遍,他定要身居九重,把北燕踩在脚底。 于他,权利,势力,和绝对的实力,重于一切。 可上天让他重生了,代价却是,他仍需忍受谢澧兰身体的痛苦,脆弱得仿佛是一张任何人都可以撕破的纸,只能做敌国的一个被放逐的皇子,一个被抛弃无用的弃子。 “谢沧州还没有死。”他逼退眼角的涩意,尽可能平常的语调,“我会让他伏诛。” “谢沧州死了,然后呢?” 这是第一个人,值得交心,问他打算。 谢澧兰负起手,“我前身死在北燕,少不了独孤瑾的推波助澜,他会一并消失于这世上。” “然后呢?” 还有然后。 谢澧兰深吸了一口气,“父皇年纪老迈,我会登上帝位。” 永真帝虽年事已高,但风骨仍健,谢澧兰这话的意思,有逼宫之嫌。可是独孤琰听后,并未变了神色。 “再然后?” 此时,谢澧兰已经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荡平北燕。” “然后?” 沉默了很久。 园中一簇一簇的梨花摇落,泻开满地雪白的娇妍花蕊,少年的眼底尽是被染上的苍白和雪色,无边的哀痛,“不愿命途久长,我想去陪他。” “在祁山下,珑水边。在我母后的故土,我会和他长埋此处。” 独孤琰眉心微凝,“可是九弟,你选择的这条路,很长。”也许一生都走不完。 也许,那个为你奉出一切的人,要再为你等上几十载。 “他会等我。”没有什么,比卫子臻的情更让他笃信。 苍白的唇泅开一抹淡淡的粉,谢澧兰压下盛放的弧度,仿佛心上人就在眼前身边,他安静而温柔,候着不知何时才有的怀抱。 他早已贪恋上他的温度,喜欢咬他的喉结,喜欢把整个人都缩进对方的怀抱。 狠辣绝情、孤高顽戾的独孤九,第一次失身于他是迫不得已,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真的染上谢澧兰的病娇习气,对一个人念念不忘,对一个人百般依赖,对一个人,执迷入障。 “那第一步,谢沧州人在何处?” 谢澧兰看了他一眼,清明的眸光似乎洞悉一切,独孤琰捂着唇咳嗽不止,少年冷静地盯着他,道:“七哥不是说,暂时是一个人来么,等君衡到了,他自然会带来消息。” 少年说完这句话便抬脚离开了。 独孤琰知道自己不厚道,不体贴兄弟,可是,他还是觉得羞怯和快乐。伸手捂脸,手心是一片滚烫。因为天下与所爱,前者他从来不要,所以单纯,没有枷锁。 如果君衡也没有入世的心思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西吧,计划怎么让进度再拉快点,动脑子的事作者君真的干不了,但要是一直谈情说爱的,好像也单薄了点。 ☆、兵贵神速 君衡手底下的暗探比谢澧兰还要数量可观,且大半是由阁老亲自提拔,阁老在位时连永真帝都不得不忌惮三分。他来时,果然便是带着消息来的。 “谢沧州狡兔三窟,在北燕遍植势力,要找他的藏身窝点,实属不易。”的确不易,但君衡却隐秘地压弯了唇,“不过要逃过我的耳目,大约也不能够。” 谢澧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向铺陈于地的一幅舆图,朱砂标注的一笔,狼山。 “正是春深时节,狼山的旱草生得茂盛,只要堵住首末两端的缺口,用火攻万无一失。”独孤琰建议。 君衡失笑着将人拉到自己怀里,对他摇了摇头。 该如何决断,让谢澧兰拿主意就够了。 “尸体化成焦灰,也看不出谢沧州的原身。”睚眦必报的谢澧兰淡淡讽道,“纵然是挫骨扬灰,也由我亲自动手。” 只要想到那个人阴冷如蛇的目光,他便觉得发寒。 谢澧兰不会容许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就为了他曾经折在谢沧州手底,只要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都足够了。 索阳城四五月的气候,才有次第的桃花盛放,灼灼蓁蓁地亭立枝头,谢澧兰的身体日渐好转,早在阳春三月就卸下了繁琐厚重的冬衣,换了雪白蒲纹的绣袍,行走间曳曳地映着满树桃花,染上满身红霞。 他比谁都清楚,如今自己四肢康健,病体渐好,是卫子臻付出了无数心血和代价。 可他原本以为自己活不长了的,所以下手时没有一丝犹豫,可事实原来却是这么讽刺。 “月州为何一直没有动静?” 望着桃林间一抹雪白的宛如孤鸿的影,独孤琰立在疏枝外,挑了眉梢,目光有些炫色。 “你想有什么动静呢?”君衡将独孤琰的一缕鬓发挑到耳后,青年耳尖薄红,徐徐地延伸入两颊,他羞赧地躲闪了下,君衡朗笑起来,撩他青丝的举动愈发放肆,“阿七羞涩时,令人爱不释手。” “你……” 独孤琰清丽的面容已经涨成了红柿。 君衡舍不得再逗他,手松了几分,修长的指移到他的肩上,呼吸安静地贴了下来,“你父皇知道谢澧兰就是独孤九,却没有任何动作,就连月州也静得像一池水,你觉得很可疑?” “自然是可疑的,”独孤琰不愿动脑筋,有君衡在的时候,他只需要配合他想问题就够了,现在他便很配合地摇了摇头,“但是父皇的心思,我从来没有猜对过。” 得不到圣眷必然是有原因的,永真帝和独孤琰的性子似乎天生相悖,任是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9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39 怎么磨合,也不能默契。独孤琰现在甚至懒得去与永真帝问这些心思了。 “那是因为阿七单纯。”独孤琰不知道,君衡现在分外珍惜他的懵懂,说到令他爱到发狂的优点,他没忍住,在谢澧兰瞟过眼波来时,一口咬在了独孤琰的唇上,“唔”的一声,怀里的青年伸着手挣扎了一下,他看到桃花之中那么孤瘦的人影,又沉默着背过了身走远去,几番无奈,而君衡的舌已经长驱直入。 “啊——九弟看到了!”独孤琰推开他,揉了揉被他咬得发红的唇,怨念的眸光看起来楚楚极了。 “陛下在放纵独孤珩行事。”君衡望了眼已经远去的飘然白影,眸中有些惋惜,独孤琰错愕地将视线上仰,才能与他对上目光,君衡的语调掺着莫名意味的复杂,“大靖此时,早已不再需要这个太子了。” 独孤琰猛地一颤。 “你的九弟,他死在北燕,便是大靖的英明储君,而他活过来,则背着谢澧兰的身份,与卫子臻伙同叛逆,与男人成婚,这些事情,陛下能容忍,百姓能容忍吗?” 早在一开始,谢澧兰便知悉,那场婚礼便是祸患。他一意孤行,真的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真实的心意吧。 “那依照父皇的意思,九弟最后会怎样?” 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真诚关心让君衡微怔,他想起自己以前,误会他憎恨独孤珩,对他说了那些混账话,心中真是一阵悔恨与惆怅。 从再见到谢澧兰之后,他其实就已经明白,他曾为那个惊才绝艳的太子殿下的早逝而悲叹,而可惜,可却从未真正对他动过丝毫绮念。人往往是只在失去了之时,才知得而不惜是一种多大的罪过。他可以赎罪,而那个远走的白衣少年,却不能够了。 “会如何,不在你父皇。”君衡悠悠一叹,“你的九弟,从来就不是受人摆布之人。只可惜,他早无昔年之志。” 谢澧兰自己明白。 “王爷,谢澧兰欲来火攻狼山。” 连天绿草,在风里左右拂开,一波骇浪起伏,将四野吹出无尽的萧索荒凄的意味。 谢沧州极目所在,此带的地势连绵不断,远山横亘,谢澧兰所带的卫家军,绝对不会有卫子臻的鬼神之速,所以三日之内,即便他找到万全的火攻的法子,也绝难动摇狼山。 “本王还需三日时间,这三日,若能割下燕王首级,你我便功成社稷。” 现在北燕形势一片大好,因北燕王不拨兵支援嘉雪关,致使北燕被连下几城,各地早有反叛之音,谢沧州煽动民心,借百姓之口诛伐燕王,更是人和之策,现在的北燕王只怕捉襟见肘了。 “卫家军由谢澧兰掌控,人心虽有参差,但他毕竟也是独孤……” “这是本王与他之间的博弈。”谢沧州切断幕僚的话,轩眉凛然,“本王能胜他一次,就能胜他第二次。” 不能将他囚禁在自己的身下,听他对自己叫饶哭泣,这是谢沧州一年前的遗憾。 如今,他不会再有这个遗憾。 浩漫似水的银河,为无数精兵脚下的狼山土地泻开一池静水。 火屑一点,宛如黯淡寥落的一颗辰星,落在一株蔓草上,火光沿着叶络滚开,烧成一道金黄的浪。狼山地处北燕西北,这里的草没有蕴藏太多汁水,一旦烧开便铺央成摧枯拉朽之势。 夺目的火光在远处熊熊而起,这时狼山的斥候兵便是再疏忽也早就察觉了。 “王爷,这?”这绝不会是天火,定是人为。 此刻纵然沉稳镇定如谢沧州者,终于也绷不住神色,谢澧兰调兵,没有卫子臻的雷霆之势,但奇诡飘忽捉摸不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他的骑兵不过来了几支,便在山坡上纵燃大火。高风乍起,无数的火沿着旱草烧上来了。 “王爷,迅速撤离!今晚咱们的人就要动手了,此刻绝对不能恋战!”幕僚见谢沧州毫无仓皇之色,只专注地望着那边山头的一道雪白的身影,不由心中忧恐,险些便要将谢沧州拽开。 “原来,那就是谢澧兰。”谢沧州嘴唇一动。 他是北燕的摄政王,谢澧兰出生时,他曾抱过那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半人高的时候,已出落得比女子还要亭亭秀婉,当时便是北燕第一美人孙琇莹,也不过是眉目未开的中人之姿,唯独谢澧兰,从小便昳丽绝伦,丹青难画。 可他从未对那个娃娃动过心,因为他弱糯,可欺,而且从小被北燕王以蛊毒饲养,欲将其练作具有皇族血脉的药人。他就算对一颗棋子动心,也绝对不会是对别人的棋子动心。蛊毒饲养失败之后,谢澧兰成了被派往边关的弃子,这么多年,谢沧州自问从未念及他。 谢澧兰的软弱、稚嫩,像一根只要谁愿意来捏便能掐断的芦苇。他不曾正眼看他。 可是谢沧州自己都想不到,原来谢澧兰的身体里,冠以别人的灵魂,当那抹孤傲的、如银如霜的白影浮在眼前时,是如此姿仪,谪仙般的气韵,只需远隔三军一瞟,也是瑰丽无双。 曾经的独孤九,在他面前,带给他的触动、震撼、渴念与贪图占有的痴狂甚至都尤有不及。 “殿下站在那里作甚?”风高露重的,闫风皱了皱眉,自他身后说道。 “你猜。”谢澧兰回眸一笑,狡黠的目光微微荡着波,风吹起他盛开的如水莲的衣袍,风华万千地立在晚天里,暮色下火海蔓延,天雾中群山被紫霞掩覆,再难窥见全貌。少年拈起袖角道,“我站在这里,谢沧州就不会走了,你信不信?” 闫风看了眼这个少年,默默叹息了一声,心里回道:“唉,我要是谢沧州,也舍不得走。” 当然,狼山此刻伏聚着的都是谢澧兰的人,谢沧州未必走得了。 兵贵神速,卫子臻的一切都是从他这里学来的,只不过谢澧兰更知道一点,永远不要把全部的势力曝露人前。敌人的轻敌,对自己力量的错估,是自己获胜最大的筹码。 作者有话要说:  打仗什么的,作者君是弱智,笑笑就好。 估计下一章就结束了,回到月州之后……嗯,卫子臻其实在月州。 ☆、玉山求药 火在山头一蓬一蓬地炸开,蜿蜒成巨龙的焰火张开饕餮巨口,将整座狼山围作困兽。 “王爷,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谋士热泪淌落,他给谢沧州跪下,甚至要出手将王爷击昏,可是他知道如果他这么做了,只怕难逃九死。 谢沧州犹若未闻,他望着远方白衣胜雪的身影,那个人若是再单薄些,随着风飘到自己面前,他永远得到他,征服他,会是怎样的人生圆满? 谢澧兰抬起眸,天色泛着紫,荡开流动的火舌,山脉的经络在赤红光的映衬底纤毫毕现,他一挥袖,风卷开雪白的浪,他讥诮地绽开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0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0 唇角:“起风了。” 这风对火势又是一大臂助,谢沧州的人马本欲突围,杀出一条血路,此时也尽数困囿于死局之中,垂死僵立,动弹不得,一旦有人过了火网,谢澧兰蛰伏于此的人马立时便杀出来,一顿砍瓜切菜式的拼杀。 谢沧州仍旧没有动。 黎明时,天色拂晓,万里层云叠起累累的鱼鳞。 谢澧兰身前是五花大绑的摄政王,阶下之囚的北燕摄政王,没有令谢澧兰喜欢并想看到的惧色,依旧挺立的身形,宛如苍松劲树,虎目灼灼地看着他。 “再过一会,北燕王会快您一步先阖眼。”少年放下杯盏,淡淡地冲他微笑。 这个微笑是独孤珩的,不是谢澧兰的。 谢沧州微怔。继而,他卷起唇苦笑起来。 有些人就是劫数,回眸一顾,颠覆终身。 “摄政王是为孤做了嫁衣。” 谢澧兰遗憾地对他摇头,“若是王爷在狼山火起之时没有迟疑,你还有逆转形势之机。” “谢澧兰,”谢沧州摇头,“你知道,为何卫子臻宁愿丧命与你么?” 那个名字是谢澧兰的禁忌,他的微笑顿在眉梢唇畔,化作淡淡的墨痕,他侧开眼道:“孤不必你告知。” 谢沧州哈哈一笑,手被锁在镣铐中,他身体后仰,放肆的声音许久不停,许久之后,笑容变作深刻的无奈和惋惜,“因为,谢澧兰,你根本就是个妖孽啊。” 惑人心而不自知者。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谢澧兰淡漠地动了动唇。 “谢沧州,孤昔日惜败于你手,深以为憾,既然如今是你功败垂成,孤可放你性命。”他说到这里,殷红的唇被咬得翻出无数血丝,“你会在牢狱之中度过此生。” 四月,北燕王被刺于行宫,中年四十九,朝中群龙无首,推举太子登基。 六月,谢澧兰整顿军容,留下半数势力人马驻扎索阳、平岳、嘉雪三城,携轻骑潜入月州。 “殿下,陛下早有意愿,要立四殿下为太子。” 谢澧兰面色波澜不动,让闫风一度以为,他不知此事。 但谢澧兰怎么会错漏这种消息? 他只是,站在一株芭蕉前,短暂地失了魂魄而已。卫府此时人走楼空,无人打理的寒苑,又生了无数的荒草,只有生长正盛的绿芭蕉,撑开满树碧色。 他想起,有一晚卫子臻从宫中回来,在这芭蕉树下强要他之事。 那时候卫子臻被下了药神志不清,他很痛,可他知道这不能怪他。但却因为这是卫子臻的第二次用强,他心中还是恨的。 第一次,他在画舫里,随着水流跌宕滑出很远。 那晚他用北燕的一队胡骑骗他出城,诱拐他到画舫里,他扒开他的衣物,也是这样。独孤珩对任何人都不可能不设防,即便是卫子臻也是一样。 可是他错估了卫子臻,他估错了他的情,不知道一个人到绝境时,是真可以做妄为之事,且九死而不悔的。 谢澧兰不知道怎样迎合一个男人,他着急的进入,那一晚,彻底撕伤了他。谢澧兰在病榻缠绵经久,却不敢问太医诊治。 原本翌日起身,卫子臻跪在他身前负荆请罪,那时他便该抽出腰间的佩剑,一剑解决烦恼,断了丑闻。可是—— 卫子臻是他费尽心机提拔的将才,他终究没有下手,辜负自己曾经的一片心血。 至此以后,一直到独孤珩横尸塞外,他再也没同他说过一句话。 卫子臻被他扔到军营,被他以最严苛的试炼折磨得浑身伤痕,这些,在他是谢澧兰之时,他曾拉开他的里衣查过,可以推知,那时,他其实被他折磨得体无完肤。其实甚至更早,独孤珩将他放到军营,本就是为了让他留下满身创痕,为自己建功立业,拉拢各方。 卫子臻临死前,谢澧兰有句话没有说出口。 谢澧兰从未对他用过完全的真心。即便再爱他入骨,在谢澧兰心底,也更多利欲和算计。 “一个人辜负一个人,是会抱憾终身的。”他扶着那株芭蕉,喃喃自失。眼中再无昔日神采与清泽,“原来,我要的始终是求而不得。” 我悔了,卫子臻。 天下要之何用,江山万里,繁华千座,到底是寂寞。你不在红尘,我与谁共度。 永真帝的私召传到他手中,让他进宫一见。 六月的榴花高灼,宛如流霞,但在外庭,不在寒苑。谢澧兰命人将外头的石榴树移栽了不少进来,将萧疏荒凉的寒苑点缀上几许火艳的生动。 身后众人忙进忙出,独孤琰走近沉默的谢澧兰,低声道:“父皇心思难测,你真要进宫么?” “他如今若是真的还拿我当以前的独孤珩,我难道会瞒着他进月州,而他又会私底下调动人马查到我的所在?”说罢便讽然一笑。永真帝要的,不过是一个光耀大靖、荣荫祖祠的太子罢了。 “那你——” 独孤琰抿了抿唇,君衡最近好似不太喜欢他和九弟走得太近,愈是关心九弟,他便愈不高兴,独孤琰无奈,但不敢问他怎么了。 果然,他才来寒苑没多久,便被身后的人拽住了小臂。 “那个,九弟……愚兄我就先走了。” 独孤琰语未竟,便被君衡嘟着唇生生往后拽开去,正要被带离寒苑,谢澧兰陡然摇头,淡淡的声音自芭蕉下飘来,宛如一缕青雾,“满目山河空念远……” 怎么还信口要背诗了? 他一句没念完,无奈自失地闭上了眼眸。 深宫千矗,永真帝掩唇咳嗽,仰倒在龙床上,宦者望了望窗外的星天,永真帝在他身后问道:“什么时辰了?”他说话已现颓靡,宦者摇了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永真帝又问:“他还是不肯来见朕?” “陛下,”宦者回头来,跪在永真帝的榻前,泪落如水,“这病若能有那一味天香车前,您的龙体是一定能好的。” “你也知是要拿天香车前了,”永真帝躺下,眼中有一丝混沌,不减龙威,只是深了什么藏在其间,“那味药五十年才能一见,当年,皇后垂危之时,朕若是为她寻到,也不至于——” 不至于独孤珩自幼长在他膝下,长成这副狠心冷情的性子。 彼时天色才蒙蒙亮了几缕,微红的阳光洒落在山道上,六月,清晨林间浮着薄薄的瘴气,谢澧兰捂着唇,带着闫风徒步上山求药。 “殿下不肯见陛下,怎么还要来为他寻药?”上山之前,闫风道出心中的疑窦。 谢澧兰无波无澜地望着烟岚里横锁着的千层云顶,宫室琼楼,比皇宫的气派恢弘不遑多让,他袖手道:“他自知时日无多,我去见他,有去无回,徒增白骨,替他新立的太子铺路而已。”顿了顿,他又垂了眼眸道,“但身为人子,我不得不来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1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1 。” 玉山轮廓在眼底一寸寸清晰。 谢澧兰如今体力正好,徒步上山,沿途没有歇憩一瞬,穿越漫山弥漫的烟瘴,独入一片清幽雅然的深苑琼林,此处的木槿花繁叶盛,缀满枝丫,宛如朱红的烟朵,蹀躞间拂摇无数翩然。 “玉山的规矩,主人只能见一个人。” 深林尽处,一名手执尖枪的童子,梳着垂髫髻,浑不客气地挡开道。 闫风正要站出来斗殴,被谢澧兰拦下,“不可妄动。”玉山之主,百年大靖帝王都不能撼动一二,凭他二人单枪匹马前来,持强斗狠,枉送性命而已。 闫风咽下这口气。 谢澧兰冲来人颔首施礼:“在下谢澧兰,求见玉山山主。” 这辈子,除却永真帝,闫风从未见过谢澧兰对谁弯过腰,何况还是一个童子,一个玉山家仆? 传闻之中,玉山山主偏安月州一隅,百年不涉世红尘,但当年大靖初掌乾坤时,曾与山主立下契约,独孤氏后人,不可携私兵入玉山,更不可动不该动的妄念。而玉山,沉默了百年,它不参与天下纷争,不涉足红尘紫陌,上不觐天子,下不礼庶民,安宁得常人根本想不起它来。 童子见谢澧兰还算谦恭知礼,沉吟地点点头,挥手叫他跟上来。 谢澧兰推开闫风,叮嘱道:“山主不会怠慢你,在此地留下,孤巳时便能归来。” 闫风委屈地不说话,嘴巴上了封条,他只能看到那一抹白影消失在雾色里,隐没入无人知的秘境。 作者有话要说:  唉,今天抢红包抢到手软,三个文一个更了一章,所以晚了点,但是,承诺绝对木有喂狗啊~ 唉,下一章小卫应该就能粗线了。 唉,准备好纸巾,说多了都是泪…… ☆、二择其一 楼阙耸立,远远望去,宛如山中含贝,自无边的青苍里揉出一粒粒晶莹的明珠。 谢澧兰随着垂髫小童徒步而上,童子没引走几步,到了碧色的一处潭水前,便换了一妙龄女郎指引,再往后穿过一片落英缤纷的花林,则改换了青年文生。 青年头戴纶巾,薄衫长袖,生得很是俊美。事实上,今日谢澧兰所见的玉山之人,大抵没有中人之姿以下的。 “敢问山主何时能接见?”这么走了一路,谢澧兰不能说自己不腿酸,他终是按捺不住了。 文生唇角溢出淡淡的微笑,行了一个拱手礼,“谢公子这边请,山主声言,请谢公子在石阁下稍后片刻。” 谢澧兰颔首,文生边提着下裳沿石阶一路而上去。 这石阶之长,犹如天梯石栈,没入深浓的云间,只见远方簇头的一抹青山黛色,脚下蜿蜒而过石梯,右不设栏,若不慎一脚踩空,底下便是无底深渊。 文生走了两炷香的时候,又是两名紫衣轻绡的少女自身侧的画廊出来,约莫十六岁上下,眉眼盈盈璨璨,弓手邀道:“谢公子请。” 山主已经答应了。 谢澧兰“嗯”了一声,紫衣少女在前面带路,谢澧兰亦步亦趋,他想,在玉山之境,大约没有人能发得出脾气,这是山主待客之道的缘故,也是绝对实力神秘莫测的缘故。 山风吹来,紫衣少女的绡纱被吹得飘飘飖飖,隐约露出轻纱下一截皓腕,更添神秘。 但谢澧兰自幼对女子的美色便有些欣赏不来,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直至过了许久,眼前拨云见日般露出浅浅的一道沿山而上的石廊,两侧山花如簇,纷繁而缀,绿意要蔓上石阶来。 两名紫衣少女不再带路,而是让开了道去。 石阶上有一个清扫的男人,他拿着笤帚,似乎很专注,很认真,也……很融入这玉山之景,如此调和,仿佛是亘古便在的一道修长的身影。 谢澧兰霎时屏住了呼吸。 他提着脚步往上走。 那个男人只着了一件朴素的淡蓝衣裳,墨发如云,侧脸宛如刀削玉斫般坚毅俊挺,出挑如画,谢澧兰只觉得屏住的呼吸差点散开,从无此时这么方寸大乱,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肉与骨骼都在颤抖、叫嚣。 “卫子臻?”原来唤出这个名字,需要这么大的勇气。 那人恍如未闻,谢澧兰偏不死心,他走到了男人身前,他手执笤帚,安静地立着,似是任由谢澧兰如何打量。还是熟悉的脸孔,墨眉如锋,星眸如刃,但身后半披半束的发,却成了正常的黑色。 卫子臻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也仿佛不认识谢澧兰,眼波里没有情绪。 谢澧兰疑惑,不知怎么了,心下有一丝惶然,将方才见到他的惊喜交集湮没,他咬了咬下唇之后,试图牵住了他的手。 卫子臻仍然没有反抗。他半点动作都没有。 谢澧兰能感觉到,他握着的这只手,冰冷的没有温度,甚至虚软地垂着,他没有使力。 到底怎么了? “子臻,你不认识我么?”他的五指张开,在卫子臻的眼前晃过虚虚实实的影,卫子臻的眼眸动了动,那一瞬间陷入了迷惘与空洞。 “子臻……”谢澧兰眼眸聚了一层水雾,他使劲与他紧握,但始终只是一个人的徒劳,胸口的痛感更加清晰,那是被利刃穿心的痛,他蜷缩下身子,山风吹歪的发冠垂下一绺狼狈墨发,他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无息的流风在这里穿缀,身后是延绵的绿。 温软馥郁的花香里,不知何时起多了一缕沉香,石阶上紧锁的玉质方门被推开,两队人簇拥着以锦衣华服的男人缓步走出。这人生得龙章凤姿,眉飞入鬓,凤眼狭长蕴漆,深黑难测,手中捧着一只兽形镂金手炉,不怒自威的气魄令人一见便心折。 谢澧兰松开了手,他站在卫子臻的身前,胸中的钝痛才消解了一半。眼眸恢复幽深。 冷静下来他才能开始想,那一刀他刺入卫子臻的胸口,是刺实了的,卫子臻的尸体也是他的心腹亲手置于冰棺之中水葬的。但眼下,他人却在玉山。 都说玉山山主不涉红尘,可是,眼下看来,好像并非实情。 谢澧兰淡淡道:“阁下便是山主?” 这人有不逊于皇家的威严,但谢澧兰能确定,他不是。这一问看似多此一举,他更想知道,山主对他究竟抱了什么意图。 “正是区区。”那人谦恭地颔首。 但他在阶上,谢澧兰在阶下,高度本来就不是对等的,谢澧兰并不计较,莞尔道:“在下唐突而来,替家父求一味圣药——天香车前,还请山主不吝。” “山主”莫名地打量了他几眼,“谢公子之父,不正是当今陛下么?” “是。”谢澧兰供认不讳,“玉山地物之博,无人敢测,天香车前,山主定是有的。” “的确。”“山主”微微而笑,命身后人道:“去取来。” 这么容易便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2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2 答应了?谢澧兰亦是一怔,“山主”意味难明地瞟了眼他身后的卫子臻,广袂上扬,“不过,谢公子身后的,乃我玉山之人,谢公子这是何意?” 谢澧兰身体微僵,他现下挡在卫子臻身前,确有抢人之嫌,脸色微红地让开一步,卫子臻似乎要往石阶上而去,谢澧兰凝着眉宇将他的衣袖攥住,“你何时成了玉山的人?” 卫子臻自是不答。 “山主”的唇扬了扬,“谢公子,传闻,卫子臻是你的——夫君?” 若不是为了天香车前,谢澧兰早已不愿再忍耐,他压着火气淡淡道:“是。我的人,山主纵然是有通天之能,也不能扣押。” “谢公子严重了,”那“山主”拊掌道,“谢公子不妨问问,他愿意随你走么?” 既然这“山主”放下此话,便是至少九成把握卫子臻是不会离开的,谢澧兰心中微叹,他伸掌再度将他的手扣在掌心,清润的嗓音勾出一丝哀婉,“不论如何,卫子臻,孤今日必须带走你。” 这声音听起来竟像恳求。 阶上的“山主”,耐心被折耗殆尽,“卫子臻,上来。” 话音才落地,谢澧兰便觉察到手被细细地挣扎开,卫子臻的动作很轻,他却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脏腑生疼地,被卫子臻撇开,他看着他一步步走向石阶,彻底背离出他的人间。 他从未想过,曾发誓以命护佑他的卫子臻,有一日,会不愿再护着他,宁愿与别人站在一道,与他们以众敌寡。难道今日玉山之人对他极尽羞辱,卫子臻也会无动于衷么? 谢澧兰疼得脸色惨白。 “山主”将人拿上来的天香车前奉到谢澧兰身前,用一条木质雕花的锦盒细致地捆好了,在谢澧兰面前合上。“山主”声音疏阔:“谢公子,带着天香车前,你便可以回去救陛下了。” 谢澧兰没有伸手去接。他捂着胸口,咬着薄唇镇定地抬起头,不卑不亢地扬声道:“恕谢某不恭,今日必须带走一人。” 唇上被他咬出了几缕猩红的淋漓。 白衣少年的眼底是一片墨色的深,秀逸绝伦的面容,分明是位如圭如璧的君子。 但他的执着,让那双清湛的眼浸染了戾气。 “山主”猜到他会由此话,并不惊讶,一畔卫子臻只是低头沉默,甚至,他的手里仍然握着那支不起眼的笤帚。 谢澧兰从来只是一个人用计,一个人运筹,他自以为天下何人的背叛他都能承受,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坏了他的一局棋。只是今日,他才终于知道,原来一个人孤军作战是这种感觉,与心爱的人离心背道是这种感觉。 是背水一战,是孤注一掷。今时今日的谢澧兰,早已不是当年以无情动人的独孤珩。 他早已不是独孤珩。 “山主”笑道:“天香车前,与卫子臻,谢公子只能带走其一。” “不能两全?”他沉了沉声。 “山主”摇头,那双眼是慈悲的,不知为何却如此不通人情,“鱼与熊掌若能兼得,世间的选择便不会如此为难。谢公子当日大婚之时对卫子臻当胸一刀,可能两全?” 不能。 只是那个江山对他而言,已经毫无意义了。 谢澧兰没有沉默,他的嗓音宛如澹澹流水,“或许还有第三种选择。”一缕青烟绕来,少年的光影匿在云薄的雾色里,难言难画的清贵优雅,涤尘绝世,“天香车前让我的侍从带走,我留下。” 卫子臻,我的心意,你懂了么? 众人皆诧,谢澧兰只留心他一个人,卫子臻没有答复,他只是,握着木笤帚的手轻轻地松了松。低下的眉头,与风轻飏的墨发,他并没有因为他的选择留下而动容,谢澧兰的心一瞬间沉到了石廊下的万丈谷底。 作者有话要说:  唉,含泪放上更新。 谢渣受难受了,我也难受了…… ☆、两人相处 “谢公子留下一样物事,也可以走的。”石阶之上,“山主”突然通了人情。 谢澧兰眼眸一亮,“什么?” 他想过,玉山终非久留之地,他不能让卫子臻一个人留在这里。山主将卫子臻救下,带到此处,肯对有其动机。 “山主”淡笑着拂了拂袖,“谢公子手中的炎凰玉。” 独孤珩为了炎凰玉折损于谢沧州之手,这是他以性命为代价换回的炎凰玉。当年独孤珩不过是策划着,谋夺北燕疆土,炎凰玉将是安抚民心最好的筹码。所以炎凰玉不是闫风所想的,它从不是平天下之物。 北燕传闻,得炎凰玉者得天下,这样愚昧顽固的信条在北燕掌权者中心自然是行不通的,可是北燕的百姓因为上位者无数宣扬,而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玉山山主,避居红尘以外,不问天下俗事,要炎凰玉作甚? 谢澧兰藏于白衣广袖之间的手微微收紧,许久之后他暗叹一声,也罢,他如今要北燕作甚么,大靖江山与他无关,北燕更加没有干系了。 “好。我答应。” 他的声音,繁芜谢尽,再无迟疑。 …… 林木蓊郁的官道上,有马车刺破薄暮的一层余晖,浸透着洒金的夕阳往更深处踅去,悠悠然的滚轮声,在寂静的林里分外清楚可闻。 赶车的正是闫风。 卫子臻默默地望着车外,不说话。 重逢伊始,他对谢澧兰没有一句话。 饶是谢澧兰平日里处变不惊,也被他的不闻不问弄得心烦意乱。 “子臻?”他的手攀上卫子臻的右肩,轻轻按了下,对方毫无反应,谢澧兰苦笑着吐出一口浊气,“卫子臻,你如今连话也不愿同我说了?” “炎凰玉我都不要了,卫子臻,为了你,孤此去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说着,望着他又眼睛璀璨地笑开来,“不对,夫人还是赚回来了的。” 他一个人自说自话,卫子臻一动不动,目光不曾偏过一瞬。仿佛是一道矗立亘古的石像,耳鬓便飘逸的两缕碎发,将那方如琢如磨的俊脸隐匿在恬淡的暮色之中。 闫风赶车技术高超,马车走得很平稳。 许久之后,谢澧兰一个说话终是腻了烦了,他用了个强,将卫子臻的肩扳了过来,逼他与自己对视。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他早已非吴下阿蒙,不再是昔日身娇体弱的谢十五皇子了。这般搬动一个稍显魁梧的男人,竟然也不觉得吃力。 “卫子臻!看着我的眼睛!”他皱着眉,尽可能冷眉竖目,“有些话,我不可能和你多说,但是你一定记住,我不屑拿感情骗人,更何况是身体。除了第一次在芭蕉林下边……”谢澧兰脸色浮出淡淡的红,他咬着牙继续说道:“那一次被迫的,后边我哪一次同你虚与委蛇!卫子臻,那一刀是我捅的不假,可是我有多难过,我恨不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3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3 得那一刀是扎在我的身上,你知不知道!我后悔了卫子臻。” 别人让我拿炎凰玉换你,我不经考虑便答应了。 炎凰玉比起你,算什么?让我失去自由也好,我方才想,如果能陪你一辈子,我甚至愿意永生待在玉山。 卫子臻静静地看着他,浓黑的睫羽挺翘开新月的浅痕。 等了很久他仍然没有答话,谢澧兰被泼了一桶水,他泄气地松了心弦,失落地眨了眨眼睛,逼退眼里的涩意。 “殿下。” 卫子臻低哑的声音,像是声嘶力竭之后的最后一口余气。可他终于开口了,谢澧兰惊喜着攥住了他的手,卫子臻的手心里有茧,粗厚的茧,摩挲得他的指腹沙沙泛痒。 脸色毫无波澜的卫子臻,下颌浅浅地一扬,终于与谢澧兰对上目光。 他说,“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他以为,谢澧兰还要借口他的爱慕他的真心来谋夺他的什么? “子臻。”谢澧兰唇中像咬碎了黄连般,苦涩难言,他不能说什么,只有把眼前人抱进怀里,将自己体温渡给他,卫子臻没有反抗,也没有再出声决绝,只是,谢澧兰觉得肩上有细细蔓延开来的濡湿,仲夏时分轻衫缓带,温热的水渗入衣里,熨烫到心底。 “子臻……”少年伸出手臂将他紧紧地抱着,尽管怀里的人带着一缕防备和小心翼翼的颤抖。 接下来不管他再与卫子臻说什么,他都不再答话。 谢澧兰每回见到他一个人安静地坐着,在那儿慢吞吞地端茶倒水,便觉得心中又苦又涩。 他们仿佛回到了九年前,卫子臻被谢澧兰领回来时,也是一个人单单薄薄的模样,对着明月甚至会留下泪水,夜里睡不安稳,经常大汗淋漓地从噩梦里惊醒…… 当然现下他不这样,只是唯一最相同的事是,他对谁都似乎及其排斥,不说一句话。 卫子臻的脸色终日苍白,分明分离才不过短短数月,他仿佛脱胎换骨了一次,虽然以前是独孤珩逼着他长成一代绝情冷煞的军神。可是,比起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卫子臻,他的确还是更喜欢那时的他。 谢澧兰传唤了一名大夫来替卫子臻诊脉。 卫子臻不说话,靠在床边不知沉思着什么,目光放得极空。黑眸里再无往昔半分神采,别人要怎么摆弄他,他便顺从地做那个任人摆弄的玩偶。 诊脉不过半盏茶功夫,大夫眼睛一睁,登时惋惜地直对谢澧兰摇手:“他曾经被人尽数挑断了手筋和脚筋,后来似乎又被人恶意疗伤,现在……” 谢澧兰的眼底聚了水雾,他急急地留下大夫,“怎么回事,大夫可知要怎么施救?” “这个……”大夫只是摇头不语,满面沧桑。 最终谢澧兰还是放他走了。 卫子臻恍如未闻,他仍然静坐在榻上,眼波宛如潭水般,静静的,垂下清淡的影。他身畔的少年却早已是泪流满面,他钻入他的怀里,声音颤抖:“我不信。他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卫子臻,你抱我。你抱我!” 倚着的那方胸膛没有丝毫起伏,卫子臻移开眼光,他的手早已拿不了剑,提不了枪,再也上不得战场了。 一无所有的卫子臻,到底还有哪里是谢澧兰能看得上的? 迟早会厌弃的一颗棋子罢了。 伏在他的怀里呜咽了很久,不知日头转入了何处。 静谧的寝房里,有安息的风。摇曳着榻边开了三扇的山水图屏风,盈紫的湘帘半掩半卷着。少年的哭声轻细,一抽一噎地瑟瑟传来,不绝如缕。 “没事,”谢澧兰逼着自己恢复镇静,恢复他的从容风姿,他伸掌去与卫子臻的手交缠牵握,尽管卫子臻没有一丝力道,谢澧兰的瞳孔里漫过明月般清透的水光,但他破涕为笑,“没事,我一定会治好你。卫子臻,你要和以前一样,相信我。” 相信他,正如他一直以来那样。 谢澧兰知道,纵然有再被伤害千万次,卫子臻也不会真放下他。 他们之间若说还有什么纯粹的部分,那些全在卫子臻一个人身上。但他会试着抛却外头的那些冗杂与沉闷,试着不去管那些天下事。卫子臻是死过一次的人,而他,死过两次。论起来,他才更该看得云淡风轻一些。 “殿下,”闫风步履匆匆,见自家殿下似乎在和卫子臻亲热,两个人搂搂抱抱的不知成何体统,看得闫风耳根一热,他小心地侧开头去,脸色微微不自然地说道,“您拿回来的天香车前已送往宫中,让陛下服下了。” 谢澧兰松开眼前人,回眸道:“好些了?” “宫中人传来回话,的确好多了,”闫风本来神色为难,但见谢澧兰一脸问询,便硬着头皮接下去,“但宫中还有话传来,殿下既然有这份孝心,便该早日入宫去,到陛下身前尽孝。这几日陛下龙体欠安,几位皇子都衣不解带侍奉在榻,殷勤得便只差亲尝粪便了……” 谢澧兰冷哼了一声,“其心不在小。” “孤自己的东西,孤让也便让了,但被人逼着让,也绝不是那么轻易的事。” 这个冷漠的少年,才是真正倔强孤傲、任谁也不能踩在尘埃里的谢澧兰。 他动了动唇,“备马,孤今日便入宫。” “是。”闫风抱剑执礼,转瞬便抽身退去。 逆着光的少年,一身锦绣白袍往床榻踅来,这俊美的人近乎夺尽造化之功。这个妖孽的少年,只见一面便会心神大乱,卫子臻一直都知道,所以他不看他。 未几,谢澧兰微微探下身,沁着薄粉的唇在他的唇上碰了碰。 “子臻,”卫子臻瞥开目光,他一勾唇,捧着卫子臻的脸,吐出湿润的如兰如麝的气息,尽数扑在对方脸上,少年温软着眸,流萤般盈盈笑道,“等我回来。” 临了抬脚出门,又回过头,见他似乎仍在光影里匿着。谢澧兰挑了挑唇。 “不会很久了。”他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头晕了一整天,含泪为大家码字。 唉,我们这是真爱了吧。 ☆、一夜温存 永真帝近日的确被几个儿子围着绕着,晃得眼晕,这些人成日里成事不足,除却讨他这个父皇欢心,便只会在宅院里豢养几个美人、几个美少年,他提起一次便恨一次。 谢澧兰越过跪了一地的皇子公主,讥诮地浮着笑,雪衣华裳,飘然而来。 “父皇。”他掀开衣袍,跪在永真帝的龙榻前。 “这是……”几个皇子互望着,不能置信。 独孤瑜指了指他,错愕地问:“你是九弟?” “四哥。”谢澧兰颔首微笑,永真帝招手唤他,谢澧兰微微一顿,他不起身,便这么跪着过去。 “把耳朵附过来。”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4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4 几位皇子登即脸色大变。 谢澧兰依言靠近去,永真帝支起身,在他脸侧耳语。短短几句,谢澧兰凝着的眉蹙了蹙,黑眸幽深下来。 卫子臻一个人枯坐到深夜,安静的月光泄在地面,窗外榴花浮艳,红光烂漫。但里面却是满室静寂,他披着一袭玄色的长袍,月光里的剪影清沉挺毅,手心空无一物,但不知何故他竟然目不转睛地看了很久。 久到谢澧兰以为他已经睡熟,他却仍然这么岑寂。 “子臻,很夜了。”他叹息了声,望向窗外一树高的明月,将卫子臻的肩揽过来,“睡过来。” 卫子臻不说话,但很顺从地便躺了下来。虽然他现在一句话没有,但是对谢澧兰仍然是从前言听计从的模样,这一点让谢澧兰感到安慰,也有点心疼。 他向里躺着,卫子臻便睡在外侧,谢澧兰的呼吸很均匀,淡淡的,有芙蕖花的幽香,一缕一缕地缭绕着两个人,以及薄薄的衾被。他将紫锦薄衾拉上来,笼住身姿修长的卫子臻,头向着他靠近去。 “子臻。” 被唤的那个人照例是不答。 谢澧兰并未觉得怎么失落,他的手从锦被下滑过去,钻入卫子臻的手心,伸掌握了握,才叹道:“我要走了。” 话音一落,他感到握着的手猛地动了动。 虽然只是微微一颤,可是谢澧兰的眼中刹那间盈满了笑,原来这法子有效,他压着那份惊喜,与卫子臻贴得更近了,吐气如兰,“真想把子臻一起带走。” 少年动了动,翻了个身,便压在了卫子臻的胸口,他这语调听起来万分失落。 白皙的手指,一寸寸地划过对方的脸颊,谢澧兰无奈地嘟了嘟嘴,“子臻,我为你找了月州最好的大夫来为你治伤,不过他这个人有点怪癖,轻易不出月州,不然,哎……我是舍不得你的,你舍得我么?” 身下的人,脸色似乎很差。谢澧兰正有点失落,卫子臻却极缓慢地摇了下头。 谢澧兰眼睛一亮,又惊又喜地捧住他的脸,“不舍得?哎?子臻子臻……”尽管他心里唾弃着这样的自己,还是倾身上前去,抱着卫子臻吻了又吻,涂了镇北王一脸的口水。 月光下卫子臻的下颌,浸了水渍闪闪发亮,他的锁骨也很漂亮,一点都不逊于谢澧兰的,谢澧兰看了几眼,便没忍住一口咬了下去。他知道过去咬喉结咬得多了,卫子臻未必能有什么反应,现在一口含住他的锁骨,身下的人果然发出了一道轻轻的“嘶”声。他可乐地抱着卫子臻的脖子,快乐而满足的笑起来。 “子臻,”他又俯下身来,将唇凑到他的耳边,神秘地微笑,“你放心,我不会趁现在欺负你的。” 卫子臻的耳根疑似红了红。 “卫子臻,我第一日发现你原来这么……温驯。”一点刺都没有的卫子臻,也是平生仅见,谢澧兰笑过之后,又叹了叹,抱着他不撒手,“我在宫里受的委屈突然都没有了。” 他在宫里受委屈了?卫子臻的眉心拧成了结。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问我去哪儿,去多久,还会不会回来。”卫子臻的眼眸里涌动着太多晦暗的情绪,可是这天底下知他者莫过于谢澧兰,他能读懂他的每一行意思,笑着温柔地把脸和他贴在一起,“我要去边关,我想好了,我要在那边安顿一下,约莫两个月便能回来。子臻在这里,我不会走远的。” 不知道为什么,谢澧兰觉得现在这个别扭的卫子臻真是可爱极了。 只是因为临别前不能听他说一句话有点可惜。 不过时日还长,他们还有大把的光阴,此生不再虚耗。 他总能等到柳暗花明的一日。 卫子臻一宿无眠,只是四更天的时候,谢澧兰小心翼翼地掀开锦被爬下了床,他原本睁着的眼在他行动的时间里却一直阖着,似乎睡得很沉。 跳下床的谢澧兰,为自己找了鞋履,披上自己惯穿的白袍,将走之时又踱回来,卫子臻原本已经睁开的眼又紧紧地闭上了。 “就像今日一样,我说不会很久,我没有食言。” 他沉下如水如雾的眼波,悠悠的气泽氤氲着散在卫子臻的枕畔。 “余下的此生,我再也不会骗你。”他说完这句话,就着月光的映衬,在幽微黯淡的烛火深影里,将透着嫣粉的唇覆下来与卫子臻的碰了碰,才眷恋地离开,他替床榻上的人温柔地掖上被角,便转身离去。 他走之后,卫子臻便沉默着坐了起来。 手指抚过被他吻过的唇、下颌,有什么自眼底慢慢地漾开。 “殿下,陛下当日到底与您说了什么,为何如此匆匆离开月州?”闫风按辔跟近他。 密林深绿,晨露坠下的滴声犹自可闻,谢澧兰拉着缰绳,淡淡地撇唇,“问太多了。” 谢澧兰此时只率了百骑,余下的皆留在卫府,守在卫子臻的身边。虽只有百人,但这些人已经足够护他平安抵达边关。 闫风皱了皱眉道:“只是,卫子臻一个人留在月州,会不会……” 这个可能心知殿下不会接受,谢澧兰冷冷讽笑:“他若是被孤那几个不成材的哥哥暗算了,也不配孤对他这么上心!走。”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闫风是拦不住谢澧兰的了。 只是他真不明白,陛下到底对殿下说了什么诛心之言? 殿下几日没有好脸色了,着实让他们一群下属——心慌慌的。 谢澧兰的人马才走没多久,卫府显然又陷入了一波危机之中。如今丧失了武力的卫子臻,在几位皇子看来,便是一块绝好下口的鱼肉,拿住他,便能令谢澧兰掣肘、投鼠忌器。 但奇怪的便是,卫府仿佛又被护佑于一股神秘的力量之下。 派去监视的、暗刺的、欲混入其间的,全部有去无回。最后死状凄惨地倒在乱葬岗里,尸身腐臭了才叫同伴察觉。 乐轻与日日心不在焉、时时望着榴花发呆的卫子臻朝夕相处,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攥住卫子臻的手,“王爷……你装的吧?” 卫子臻没说话。 乐轻被人拿烟锅袋子敲了敲头,原来是替卫子臻治伤的名医,黄公冷笑:“你质疑老夫的医术?” “呃……”乐轻不说话了,卫子臻恍如未闻地探身摘下了一朵火红的榴花,行动依旧迟缓,黄公来了一连七日,竟似一点起色都没有。 乐轻和黄公齐齐感到万分挫败。 第八日,卫子臻躺在藤床上,黄公正为他施针。 晌午的金辉洒开满地斑斓。 一直安居别院的孙琇莹突然造访,声言要离开月州,如今谢澧兰伤势痊愈,她再也不是替他养血的药罐子了,她这个时候提出离开,是合情合理的事。 孙琇莹也是怪可怜,卫子臻和谢澧兰,一个是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5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5 将她带入月州的始作俑者,一个是她心心念念的情郎,一个是名正言顺应该拥有她,一个是她心甘情愿以血施救,可是……这两个男人居然自己好上了! 孙琇莹不愿再留在月州耽搁自己,她要回平岳城,找她爹,找孙沛,下半辈子还能指望着一门好亲事。 闫风搔搔后脑勺,实在不知该如何安顿这位姑奶奶,孙琇莹显然也是个练家子,大小姐脾气又冲,跟个下属三两句话说不通,两个人便在院子里打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晚了,更新有点瘦。 唉,我的锅…… ☆、瘟疫突至 “让我见镇北王。”孙琇莹亮出手中的兵刃,剑挽了一个花,分光碎影,乐轻与这个女子交上手,登时叫苦不迭,这个女子可是救过谢澧兰的王爷的贵客,他不能伤她,可是对方实力不容小觑,他要让手,自己便会惨败。 王爷啊,你倒是醒醒啊。我这么大动静,你听不到? 卫子臻阖着双眸,黄公在他的头上扎了四五针,一边下手一边摇头,暗想:这次要是还没有起色,老夫的招牌就彻底砸了。哎,王爷,你倒是给个信儿啊。老夫忧心惴惴…… “孙姑娘,我家王爷正在施针,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一定给您答复……” 孙琇莹哪里肯听,挺剑斜刺,招招刁钻,但她心里明白乐轻故意让着自己,她心高气傲,不能接受对方的让招,两个人缠斗在一处,剑光如练,正是见招拆招难解难分之时,孙琇莹猝不及防一脚提出,踢在了乐轻的腿间…… “唔!” …… 孙姑娘终于如愿以偿能回边关了。 风里有飘忽的檀香,清溪里的芙蕖浅荷清圆地浮在水上面,蒸出氤氲的几缕暑气。 卫子臻醒来时,黄公看着他眼底的混沌,哀叹一声,捂脸挡住卫子臻起身的动作:“王爷,不用您说,那招牌,老朽回去自己砸……” 卫子臻不说话,他只是垂下目光,移向自己袖中的手。 黄公一脸沧桑地卷袖而去。 蓊郁的山竹挨挨丛生,撑开顶头隔绝天日的翠色,修拔十寻,万壑之中连络成无边参差的绿浪。 “告诉那个臭小子,他要做什么,我都知道,他要不死了这条心,以后别认我做爹!” 老人花白胡子,已逾古稀之年,恼怒地拍了拍桌,底下的站了四人,跪了四人,皆是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君阁老挥袖,“将他给我打出去!” “这……”两名下属对视一眼,颇感为难。他们现在是君衡的人,可是他们却也曾经是阁老一手提拔才有今日的,眼下父子二人起了冲突,难办的应当是他们这些人才是。 山腰上君衡已经结好了一片竹屋,屋舍俨然,庭前设着一道三面的绿篱,紫藤长势喜人,挂着串串伶仃清幽的碎花,滴水的竹叶将土壤浸染得湿透了,林中有碧竹的幽香浮沉。 “君衡!”独孤琰提着一桶水走过来,脸颊上都是汗珠。 他脸上笑吟吟的,君衡正在劈柴,回头见到大汗淋漓的独孤琰,以为他走累了,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将他拉到自己身前,水桶放下,用自己的衣袖为他擦脸上的汗,“走了很远?” “嗯,想了点事,不留神走远了。”独孤琰浅笑。 君衡却是眉头一皱,“想什么了?” “没什么,就想着,你爹什么时候肯见我。” 君衡蹙着眉不答话,此时有两名随从拉开竹篱门,“公子,阁老他……” “我知道了。”君衡不以为意,“我父亲一定出言威胁,如果我一意孤行,他便与我断绝父子关系。”底下的独孤琰听完他这句话,凝着眸扯住他的手,君衡与他反握住,反而像是在宽慰他。 随从心想阁老父子都是玲珑心肝的人物,对彼此又不能更熟悉了,他们彼此的想法,对方怎么会猜不出来?只是公子如今摆正了态度,铁了心不听阁老的话,只怕阁老不允,公子大事便难成。 “你们先退下。” 君衡摆了摆手,挥退他们二人。 独孤琰越想越觉得事态不对,他轻轻地皱了眉头,君衡笑道:“阿七又在想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情?” 他正想说没什么,却被他轻巧地一推,倒在了院中的竹床上,他惊讶地看着君衡,对方已经覆了上来,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一丝狂狷,“阿七,你会与我一道的,是么?” 不管他做什么,独孤琰都会追随他的,是么? 独孤琰咬着牙一激灵,君衡那只犯事的手已经伸入了他的底袍,一会儿便抚弄得他全身起火,“嗯哼……君衡,你老是不规矩,耍赖,用这种方式要挟我。” 恋人的控诉让君衡的手指更加卖力地动作起来,他挑着眉反问道:“有么?”手心一紧,一股灼热泄在手中,他“啧啧”地叹息道,“阿七真容易满足。” 身下的青年脸颊一红,君衡褪去自己的下裳,勾着唇笑道,“阿七瞧我的。” 说罢,他挺身没入,瞬间的充盈让独孤琰眼睛微睁,他被他揽在怀里动不得,又羞又气,“君衡!嗯……”对方往前一撞,唇角又溢出一丝完全不一致的音调,独孤琰忍下心中的怒意,羞耻地捂住了脸。 不知过了多久,他气喘吁吁地躺入君衡的怀抱,尽管对方用这种方式拒绝了他的思考,可是独孤琰并不笨,他知道君衡有他自己的抱负。如今谢澧兰对皇位生了退意,他会在剩下的皇子里再挑选一个能继承大统的,他要的是从龙之功,是比他父亲还要宏图远展。 这是君衡一直以来谋划的事。 他不可能轻易妥协和改变,即便是君阁老也没有让他说放弃的权利。 “如果,会让自己受伤的话,你不要去。” 独孤琰的眼眸清澈如水,他像一只恐惧被抛弃的小兽,呜呜地趴在他的肩头,君衡的薄衫很快被他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浸湿,他无奈地捧住恋人的脸,“阿七,我不会有事。你答应我,永远在我身边。” 肩头的人没说话,压得极低的抽噎声渐次传出来,君衡心头一紧。 阿七,你终究还是不愿么? 独孤琰再度醒来之时,身边没有了君衡的身影,他不知何处去了,独孤琰披着衣袍走出庭院,只有两名随从候在竹舍外,他将那二人唤到跟前,问道:“公子呢?” 一人答道:“公子今日去了月州。” “月州……”独孤琰苦笑道,“他留我一个人,独身去了月州?” 父皇还有多少日可以活,谁也不知道,君衡,难道你是要推波助澜么?你知道这件事,我不能容忍的。他毕竟是我父皇。 随从不好答话,搔搔后脑道:“是的。但是公子已为殿下打点好了一切,殿下要不然……”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6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6 “给我准备一匹马。”独孤琰的眼色黯了下来。 这个要求不好不答应,随从便没有违命。 谢澧兰带着人马现在索阳城驻扎,此去里嘉雪关还远着,自从将谢沧州驱逐出境之后,那边便一直是百事待兴,卫子臻是个难得的将才,却不是难得的帅才,不太懂得运用人心,也不懂得顺从民意,那边的生计被他一场战役摧毁得十之七八,便说恢复过来,谢澧兰也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 “殿下,大事不好!”谢澧兰正在一处院子里漫步,眼底有些不可察觉的思念的情意,闫风偏在此刻败坏风景,他心里也有点恼火,但闫风说的事,却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殿下,嘉雪关闹瘟疫了!” 如今嘉雪关、平岳城、索阳城已经被连成一线,尽数控在谢澧兰的手中,南接大靖,北攘北燕,形成了一道分水岭,便恰似独出来的第三国。 谢澧兰尽数的实力都蛰伏于此,一损俱损,他已经失去不得。 他没有慌张,只是袖中的手微微紧了紧,“孤知了。” “殿下?”闫风知道,殿下也是这么波澜不惊,心里便是着紧,否则他便该用他镇定自若的微笑来安抚人心,闫风讷讷道,“现在该怎么办?” “这位北燕王真是上任三把火,把利益算盘拨到孤的头上来了。”谢澧兰抿着薄唇,手扶在树干上,“嘉雪关的水源都查过了么?” “查过了,并无异状。” 谢澧兰转身来,“将疫病患者隔离起来,未染病的迁至索阳,让孙沛带人安抚人心。你随孤一道先往嘉雪关,带上最好的军医,三城之中能召集的都召集过来,发信往月州交给黄公,还有……” 一连交代了这么多之后,他又叹息道:“这件事瞒着卫子臻。” “遵命。” 这场瘟疫势不可挡地闯入如今谢澧兰的领地,城中百姓感染疫病者,必先喉痛咳嗽,紧跟着身体长出可怖的铜钱大小的红斑,没过三日,便全身溃烂而亡。 不过短短数日,城中已倒下近千人。 尸体的恶臭跟着没几日便弥散了整座城池。 月州的繁华烟柳之地,黄公的招牌没砸几日,便收到了谢澧兰的求助信函,听闻嘉雪关的疫病险情之后,觉得这又是一个莫大的挑战,他背起药囊决定亲自去一趟。 但是黄公这个人向来藏不住事,只接到谢澧兰描述疫病的消息,后面一句便没有看,他路过卫府便过门而入,走了进去。 卫子臻似乎仍是懒散的,精神不济地坐在藤条椅上,手中捏着一枝柳条,只是信手捏着,柳叶静谧地耷拉着,没一丝颤动,他的身前地上横着一杆银光雪亮的枪,红缨如新,寒芒精现。 “王爷。边关出了大事,嘉雪关闹了瘟疫。”黄公简直痛心疾首啊。 卫子臻不答话,他似乎没怎么惊讶。 黄公将药箱的皮革带往上提了提,摇摇头道:“殿下也是,非要想不开,往嘉雪关是非之地蹭,这难道是要与那群愚民共存亡……” “哎,王爷,你去哪儿?” 他抱怨的功夫,这话音未落,卫子臻提着银枪就冲了出去。 黄公只感到须发被一阵劲风吹起,他抹了把脸,王爷,你这怪伤终于是好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卫子臻和谢澧兰的归宿在哪里? 皇位谢澧兰不要了,他不想争也不想抢了,他会怎么抉择?\(^o^)/~ 电脑修好了,2016最后一天,发了点不该发的东西。这是黑夜给我滋生的勇气~ ☆、再次重逢 谢澧兰在城中巡视了几日,城中的水源原本并无污染,但因为死人带了十分毒性,未过几日,瘟疫便将死亡之雾笼罩了整座孤城。 嘉雪关封了商道,闭了各方城门。 除却找医士研制各种救命良药,谢澧兰最该忙活的一件事便是找出这瘟疫的源头。尽管他心底已然笃定,这必是有人投毒。 “闫风,我们来的第一日,谢葺荷的人马蛰伏在嘉雪关外虎视眈眈,有人曾见,他们鬼祟地越岭而去?” “回殿下话,是的。” 谢澧兰抿着薄唇不说话,雪白的长袍染上了点点灰屑,他几日不眠不休了,眼袋微微浮肿了起来。闫风不敢劝慰此时的殿下,谢澧兰固执起来,万夫莫敌。 “九殿下。”身后有人匆匆而来,谢澧兰回身,正见孙沛领着一队人马,一边拱手行礼,一边扬言道:“殿下,我带来的军医已找到了能短暂压制疫病的方子。” “好。”谢澧兰点点头,“疫病先制住,过几日功夫,黄公应有应对之策。” 孙沛命人上山拔取草药,自己也对谢澧兰告了辞,他堂堂平岳城一城之主,竟也纡尊降贵亲自上山采药,谢澧兰不禁肃然地生出几分敬意。 “殿下,您也要去么?”闫风小心翼翼问道。 城中,身后是一片乌烟瘴气,沉着一股浓郁肃杀的死气,沉闷地压着嘉雪关,连空气都带着浑浊的腥臭之味。 谢澧兰疲乏地垂下眼睑,“我回城主府休息,两个时辰内,不要有人来搅扰。” 见谢澧兰终于开始顾惜自己的身子,闫风欣慰地大松了一口气。 谢澧兰合着衣衫躺在了城主府宅邸的清风苑里,沿路的几根尖细且长的夏草招摇蔓过碧瓦朱栏,夏光隐隐然,带了分暑气。 睡了没一个时辰,便汗津津地醒来,肿着双眼一个人钻到书房里去看医术。 雕花的门半掩着,荡着银光的湘帘,一簇簇掬开金黄的日色,虽不得纳凉,但清幽了许多。 谢澧兰翻看几许,觉得这些不能对症,心思便不自主地躁了起来。 却是猛地一声吱呀,门被狠狠地摔开了,他撑着眼抬头,却是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了这里。谢澧兰并不惊愕,他淡淡地笑着,“子臻。” 卫子臻一身狼狈,眼下全是青影,瞳孔之中血丝攀爬,下巴被丛生的胡茬近乎吞没,他冲到谢澧兰的桌案边,将来不及与他柔情蜜意的谢澧兰一把攥起,恶狠狠地亲吻他的唇。谢澧兰微睁着眸,他能意识到,卫子臻的内力似乎恢复了,欣慰而满足地笑着,任由他欺负。 “殿下……” 他亲完之后,又恢复了那分寥落,卫子臻对独孤珩的唯一一次僭越,已经成了他的梦魇,他不敢侵犯自己,这一点谢澧兰心知肚明。 可是怎么办,他如此渴望他不加怜惜的侵犯呢。 “若你染了疫病,方才就传给我了,我陪你。” 万没有想到他对自己再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谢澧兰微愕地盯了他一瞬,卫子臻脸色薄红地转过脸,别扭又固执,这些日子的疲惫和孤独被他的到来消弭无形,他走上前,贴着卫子臻的胸口抱住他,手臂伸到他的后腰,死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7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7 死地、紧紧地搂住。 “子臻,你来了。” “殿下,你又丢下我一个人。”他不满地微微嘟起了唇。 谢澧兰真惊讶了,原来卫子臻竟然会流露出这种委屈的神情? 也……太可爱了。 “呵,”他清音朗笑,踮着脚在他的下巴上吻了吻,“我的子臻,你来了,真好……” 我的子臻。卫子臻脸色大红,他窘迫地抱着谢澧兰,不让他瞧见自己的羞意,把脸埋入他的耳后。这一入手,一丈量,他便发现他的殿下瘦了这么许多。 明明来边关也才不到一个月。 “累了么?”安静地抱了许久,谢澧兰松开手臂这么问他。 不禁意手下滑过他的下袍,却是抹了一手血水,他拧着眉头,声音不稳了,“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卫子臻微赧地捉住他的手,“来的时候骑马有点急……” 那应当是伤在大腿内侧,谢澧兰的眉心没有松懈,他越过卫子臻去外边吩咐了几个人,走回来后,少顷便有人抬了浴桶进书房。 下人一桶水一桶水地倒入浴桶,卫子臻愈看愈奇,最后他绞着衣摆窘迫地问:“殿下要与我共浴么?” 哎,卫子臻在想什么? 谢澧兰本想说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但是看到小媳妇儿似的引人调戏的卫子臻,又觉得实在太过可爱。心中不自觉为他变了主意,“子臻要是想,也不是不可以。” 卫子臻又惊又喜,眼光清亮地看着他。 等那几个人倒完了水,谢澧兰忍着笑挥退他们,书房的门被掩严实了,谢澧兰走上前,替他一一宽衣,此刻才终于叹道:“这是死地。” 他仿佛没听到似的。 谢澧兰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着他,潺潺若流水般,蕴着月华的皎白与深远。 “卫子臻,我原本没有打算告诉你,嘉雪关闹瘟疫这件事。” “是黄公告诉我的。” 卫子臻被谢澧兰剥得不着寸缕了,他全身都是堪比鲜虾的红色,赧然地提步迈入浴桶,正要蹲下去,谢澧兰却拦住了他的双肩,卫子臻脸色大红,沉重地喘了起来。 因为谢澧兰的手已经伸往了他的胯间,摸到了那一片血水淋漓的伤口。他吃痛,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咬在齿关间不发一言。 “兰……殿下……”他的额头冒了汗珠,痛楚难当,还有一丝被撩拨的痒。 “伤得有点严重,”谢澧兰秀美的眉蹙起黛浪,他拿过一侧放在案头的毛巾,扔到水底,捞出来后又拧干了,便蹲在桶沿外,替他细致地擦拭伤口。 伤在那个难以言喻的地方,谢澧兰竟然…… “殿下,你不能……”卫子臻有点难耐,可私心里又期待他这么做,只是全身冒火,谢澧兰的指尖被热水腾出来的雾气熏热了,不经意擦过他的腿,某处便配合着他不听使唤地昂起了头。 谢澧兰失笑,“卫子臻,我是谢澧兰,我为你做过更过分的事情,你都忘了?” 卫子臻的脸色蹭的大红起来。 是他谬了,谢澧兰对他做过那么多降尊之事,若他还是独孤九,那些事都是他想也不敢想的。可是谢澧兰曾经为他做了那些事,他心里,对他是真的有情的吧。 他费尽心机得来的炎凰玉,因为他转手便能让人了。 谢澧兰专注地替他擦干身子,不放他出来,又蹲在他身前替他抹起药膏,白脂药膏抹在腿上是冰凉的,可是不能熄灭他全身的火。卫子臻隐忍地咬住了舌,他不能对眼前的少年提任何要求,他是他的殿下,是他曾发誓舍命相护的太子。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谢澧兰浅浅地一叹,他蹲得久了腿开始泛酸,撑着浴桶起身,不期然撞见一个全身沁着鲜艳的红的卫子臻。他疲惫地开始想,原来自己还有的忙…… 他贴着卫子臻的胸膛,单手搂着对方的劲腰,右手从两人的缝隙里伸下去,替他纾解…… “子臻,我亦是数日难眠,陪我一道上榻可好?”他轻叹着吐出如兰的气息,过了许久,卫子臻才低吼一声,软了下去,谢澧兰在浴水里净了手,擦干两个人,扶着卫子臻一道上榻。 静谧的时光,呼吸相闻。 卫子臻坚硬的铁臂从身后探出来,将他牢靠地锁入怀里,“殿下,你憔悴了。” “殿下是别人唤的。”谢澧兰闭着眼,动了动唇。 他脸色难辨,卫子臻便试探地问道:“阿……九?” “那也是别人称呼的。”谢澧兰闭着眼钻入他的怀里,“我喜欢你唤我兰兰。” “兰兰。”没想到此生还能唤出这个名,卫子臻的声音有点涩,有点哽,夕晖宛如薄纸一般一戳即破,映在他坚毅的脸上,连瞳孔之中那份落寞都映照得纤毫毕现。 谢澧兰怕他胡思乱想,将他也回抱住,“子臻,我实在困了,等醒了,我们好好谈谈。” 方才还难眠的谢澧兰,在恋人宽厚的胸膛之间,仿佛于漂泊伶仃之后找到了一个支点,很快边安宁地坠入了梦里。不再有瘟疫,不再有死人的梦,一觉酣甜。 醒来时已到了中宵,谢澧兰躺在卫子臻的怀里,他维持着睡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守着他,不用问也知道他手臂一定酸痛难忍,谢澧兰不忍地轻叹,与他十指紧握。 他醒了,卫子臻撑着微笑问道:“这是夜里,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用了。”谢澧兰从他的怀里钻出来,瘦弱的身似一只狡猾的狐,倾城绝色,卫子臻一阵咽干,谢澧兰却笑了起来,“你一个人来的?” “嗯。” 谢澧兰却满脸不信,但那笑意仍然如梦似幻,轻佻地绽放于唇角,“没带一个人么?” “嗯。” “卫子臻,孤问你一个问题。” 自重逢后,他便再未在自己面前用这个自称,仿佛一瞬拉远了距离,卫子臻的脸色微僵。 谢澧兰捧住他的手,淡笑着询问:“能告诉我,你和玉山到底有什么牵连么?” 作者有话要说:  唉,兰兰又不是傻子。 卫子臻,让你不老实! ☆、你来我往 卫子臻只是沉默。 不说话就是默认,谢澧兰眼色一暗,他静了许久,还是伸出两只手来,绕过他的颈后,呼吸如兰,“那么,我让出去的炎凰玉,能不能还给我了?” 他就是笃定,他交给玉山“山主”的那块玉,在他手里。 卫子臻冷静了许久,他抱着谢澧兰的手松了开,然而下一瞬又惶惶地捏紧了,声音微颤:“你一早就知道,那枚炎凰玉会到我手里,所以才那么轻易地送出么?” 难道他是因为毫无后顾之忧,才那么洒脱地说要拿玉换人? 谢澧兰并不急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8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8 着否认,“如果是,又怎样?” “如果是,”他的声音涩涩的,低哑的,未几又把他穷尽一生之力地搂紧,要把他揉入骨血之中,“就算是我也不放手了。” “傻。”谢澧兰甜蜜地漾起唇角。 他挣开卫子臻的怀抱,气息些微不畅,又怕眼前的人胡思乱想,捧着他的脸颊,用额尖与他相触,“我原本并不知。但是……” 他微笑起来,这种笃定沉稳的气韵令人心折,“我的子臻,你便是再怎么低声下气,又怎么肯低着头颅到玉山执帚扫门,哎,黄公医术如何,我心知肚明,他医了你七日不见起色,假惺惺地说要拆招牌,我早就起疑了——只是,你背着我和别人沆瀣一气的模样,挺可爱的。再说,原本便是我对不住你,我曾对你用计太深,你要怎么讨回来都是应当的。只是子臻,我现在戳穿你,好像游戏没法继续了呢。” 卫子臻的脸色已经完全僵住了。 “兰兰,你早就知晓了啊……”他挫败地低下头。 谢澧兰捧着他的下颌,倾身上前去啄卫子臻的唇,温柔湿热的两瓣唇被他技巧娴熟地叼在嘴里,眉眼淡然如水墨。他喘息着轻笑:“子臻,知你,天下无人及我,该高兴才是。” 的确是如此。卫子臻扶着额头,他总是败给他。 “你还没告诉我,你和玉山到底什么干系?”谢澧兰敢说那句“知你,天下无人及我”,自然将卫子臻的身份也摸得一清二楚。 卫子臻是北方一个游牧民族部落里的酋长之子,他天赋异禀,骑射之术精绝塞北。可惜后来,部落的水源和通往西域这要塞之地被北燕看中了,这个部落没有所谓的政权,马背上的功夫虽然厉害,但到底抵不过精良的北燕军队,被灭了满族。 那时候,卫子臻随着一众难民逃亡到大靖边界,他这个太子正是仰慕北国风光时,一眼便在人群里挑中了卫子臻,从此将他带在身边。当然这都是后话,卫子臻底细清白,和遁入玉山不问红尘世事的山主风马牛不相及。这才是令他奇怪的事。 见卫子臻仍然隐晦不言,他也并不胁迫,“你不愿说也罢,我想知道的事,我自会知道。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卫子臻,三日之后,你来嘉雪关城外的北国荼蘼下等我。我在那里告诉你我的答案。” 重逢之后,卫子臻敏锐地发觉,谢澧兰仿佛藏得更深了些,他已经全然不懂他的心思了,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要怎么安顿自己? “殿下!” 窗外有人无礼地打断了,卫子臻收敛那些心思,谢澧兰应道:“何事?” “殿下,城中的疫情得到了短暂压制,但草药后继不足,孙将军说,这种琥珀草在索阳城外的不去山上仍有不少……” “孤亲自去调人。” 窗外的声息便止息了,谢澧兰披上自己雪白的外袍,他白衣胜雪地站在夏风里,明月皎皎地映在雕花屏风上,映在卫子臻的脸上,裸、露的胸膛是精瘦的,比例完美。谢澧兰承认,世人垂涎他的美色,可见人对美色这等事有种天然的向往与追求。 他想,如果瘟疫能得到彻底控制,他就扑倒眼前这个别扭的男人。 谢澧兰素来清隽淡漠、不惹俗尘的目光,湛亮了几许,他喉结微动,“子臻,孤走了。” 胸口有什么在跳动,灼热而急切,他转过身急急的走了几步,园中油绿的枇杷树亭亭玉立,他听到身后有人跟来了,没有做声地又往前走了走,身后的人仍然不远不近地跟着,总是在他身后。 最初的最初,卫子臻就是这么抱着剑跟着年少时便意气风发的独孤珩,但遇到什么风吹草动,他又会第一时间拔剑,护到他身前,彼时,少年的心炙热如阳,他未曾珍惜。 谢澧兰苦涩地停下了步伐。他停下,身后便再没有动静了。 “子臻。” 对方安静地听着,他说,“往前走。” 他不动,卫子臻迟疑地往前迈了一步。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他摇了摇头,“再走。” 卫子臻又动了一步。 “再走。” 就这么重复了十几声之后,卫子臻终于走到了他的身旁。 在卫子臻不知所措之时,谢澧兰伸出手将他的右手紧握住,与他十指紧扣。卫子臻的手细微地颤动,谢澧兰的心头,无数酸涩又浮了起来。 “子臻,”他轻叹,“以后要这么站在我身边。” 卫子臻握住他的手猛然收紧,若不是顾念他将往城中部署事宜,他会把他抱入怀里好好地…… 他因为自己脑海里那些旖旎的念头,脸色潮红地挣脱了谢澧兰,返身往回跑。虽然他现在身上有伤,每一次跑动的颠簸带给他的都是撕裂般的剧痛,可是脸红的镇北王想不起这些了。他的脑子乱得像一片浆糊。 他是兰兰,也是殿下。他对他说的那句话,是让他再也不能一个人孤独绝望地等在身后,是允许他与他并肩行于世间,是要和他厮守的意思? 谢澧兰回头望了眼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卫子臻,想到他窘迫的反应,薄唇上扬开若隐若现的弧度。 卫子臻几夜奔波无眠,谢澧兰走了,今夜又短了几分睡意,三更时分才终于睡去。 醒来时,探手往身边摸过去,但床褥间一片冰凉,谢澧兰竟然未归。 闫风走到廊下叩击了三下他的窗棂,卫子臻心烦意乱,只听得闫风忍着笑道:“镇北王,我们家殿下说了,你瞒着他玉山之事,设计与诸人骗他,这一成他要扳回来,王爷若是想他,三日后到城外的荼蘼树下等他。” 他越是笑,卫子臻便越是懊恼。 闫风的脚步远去,他躺在床上,仰面看着头顶的雕梁画栋,心中燥意更甚。他为了尽早见到那个少年,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浑身伤痕地赶来这里,沿途换了四匹马,可是他竟然这么绝情,才见了不过短暂半日,便又离他三天。 城中的疫病因为良药忽至,得到了短期的克制。感染疫病者被隔离开,患病人数也因而控制了下来,事态有了好转。谢澧兰原本微微绷紧了的一根线,也松了些,这么一松,整个人又陷入了极度的疲乏之中。 嘉雪关外,一弯清澈的浅溪潺湲而过。风里只剩下了落英的声音。 “殿下。”闫风把这两日卫子臻的情况报与谢澧兰,“镇北王昨晚复戚戚于月光下,长吁短叹,闻之潸然,实在可怜……” 他想到卫子臻那副模样,便不厚道地摇头晃脑地笑,“殿下,放养怎么一个深闺寂寞的小媳妇儿,您真忍心?” 如今连闫风都敢在卫子臻头上作威作福了,谢澧兰自省了一下,他是不是立威立过了? 闫风不过是信口取笑了一番卫子臻,却不甚瞥见殿下那倏忽冰凉的眼眸,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9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49 登时惊恐地缩了缩脖子,蜗牛似的讷讷不言了。 “玉山太过神秘,”谢澧兰负手对着澹澹的碧水蓝天,终又怅然叹道,“孤始终笃信,他们有解救瘟疫的法子,可惜孤百般试探,卫子臻不曾松口。便是黄公来了,也还要观摩数日方才能有结果,他配的药素来刁钻,兵行险招,然嘉雪关三万百姓耽搁不起。卫子臻隐瞒于孤,让孤头疼……” “殿下,”闫风精明地眼光一瞟,“殿下何不用一招……美人计?” 谢澧兰的眉又紧了紧,他声音沉冷了几分,“这么下作之法,也只有你想得到!” 吓得闫风赶紧又是一缩。 不过也……似乎有点有趣?他真是迫不及待地要看卫子臻的反应了。 少年双眼微眯,“孤在玉山曾见过那个假山主,他举止虽尽数仿的是我大靖仪礼,然,邯郸学步而已,不伦不类。他对卫子臻虽直呼其名,却一眼也不敢以正眼相看,可疑……” “孤有种预感,卫子臻的来历并不如孤查到的那般清明。只是,”他又是一叹,目光落在远处粼光如幻的湖泊,上有飞花缱绻若流风之回雪,他悠远悠长地喃喃自语,“孤的子臻,到底何许人啊,竟然在玉山受尽拥戴?” 他不喜不怒,只是唇边有一缕熟悉的微笑,闫风不敢妄自揣度主人的心思。 玉山之人,行踪最是诡谲神秘,背后盘根错节,天下分布极广,人脉奇多。此刻便是来了边城也未可知。谢澧兰的心头有了一种想法,虽然听起来可能显得不那么真实,但是…… 卫子臻是怕他动了玉山的主意,夺走他最后的筹码,是以才这么小心翼翼,不肯透露一丝口风吧。谢澧兰懂他的谨慎,懂他的惶恐,只是,这一次不太好与他讲条件。他想拿他的东西,该怎么婉转地开口,才能不伤害到敏感的卫子臻? 怕也只有闫风说的那个法子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大家。 ☆、花下相约 毗邻塞外,风渐渐清冷了下来。 但索阳城横于大靖与北燕之间,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是隔绝南北的要塞。背面傍山,气候偏向大靖的和暖,加之又是夏暮,暑气未散,行人仍然大都穿单衣走在官道上。 这蓊郁如锦的一片绿荫里,有一座简陋的茶棚。三两匹古道瘦马,悠悠地在马厩里吃草,独孤琰皱着眉,听到身侧几人说话。 一人道:“这里商旅不行,南来的丝绸,北来的貂皮,到了索阳,便算到了尽头了。”说罢举着白底青瓷大碗一饮而尽,凉茶将喉咙里的暑气晕散开。 独孤琰凝着眼眸,他扣着碗沿的手微微收紧,只捏得手背泛白。 这几日他隐隐感觉到不对。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风声,可是也许是内心深处的猛烈的拒绝和排斥,那几句锥心之言没有戳入肺腑,直至今日,凉棚里有人摇头无奈,如是道:“如今大靖即将易主,四殿下年轻气盛,许是会打通这条商路,连连征战,我就盼着能有个头啊……” “你们、说什么?” 独孤琰猛然回头,瞪着那两个说话的人。 那二人皆是狐裘短衫,胡人装束,帽上斜簪着宝蓝雕花羽翎,这是北方商人装扮。 “你们,方才说了,大靖……易主?”独孤琰咬着牙,这番话说得一字一顿。 “这……” 两人对视一眼,心道眼前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靖人,他们要说这话,难免触了霉头,登时拉长了脸,讷讷不做声。 独孤琰回过头去,瞳仁里飞快地模糊了一层雾色。 “君衡……”他这么低低喃了一声,眼中似乎溢出了一抹水光,他衣袖掩面,将两枚铜钱拍在桌案上,起身去寻自己的赤鬃马,才翻身一跃而上,忽而眼前一黑,竟然模糊了一瞬。 他定下心神,并不以为意,扬着马鞭而去。 茶棚之中的两名商人,怔怔莫名。这人去的是索阳方向。只是现今嘉雪关瘟疫四起,索阳也已封城,他是进不去的啊。 …… 卫子臻发现自从谢澧兰下决心不理会他之后,他已经在园中赋闲了许久。 他知道闫风现在常用“独守空闺的小媳妇儿”来形容他,他有火发不出,若是让他见了谢澧兰,他一定、一定…… 闫风忍着笑,看着纠结的镇北王,悄然从他身后走过去。 “王爷。” 卫子臻故作矜持地搓了搓手,高傲冷漠地扬起那双冷峻的眼,“你要说什么?” “殿下说三日已到,他约你城外荼蘼树下一见。”闫风虽是严肃地同他说这话,但卫子臻总怀疑他会在下一刻,发出吃吃的笑声。 “我去。” 卫子臻待要动身,闫风要拿剑拦住他,“王爷稍后。” “还有事?”卫子臻已经很不满了。 闫风笑着露出那口白牙,“殿下说,他冷落你三日,怕你生恨,所以在去之前托我备一份大礼给王爷,他说——”他顿了顿,又道,“先博美人一笑。” “哼。”卫子臻已经笑了,但这是冷笑。 闫风又笑道:“王爷先见见也不妨。” 说罢,他回头往外招呼了一声,以指扣圈一声唿哨,紧跟着那一匹神骏的红马,冲入了院落,因为见到旧主人格外欢心,撒蹄子便跑来,极通灵性。 “紫电青霜?”卫子臻惊喜地迎来这匹神驹,当年为了驯服这匹烈马,他没少摔下马背,伤筋动骨的便是百日,后来与他出生入死浴血疆场,他们之间的情意,不是一字一句能言。他抱着马脖子,与它简单的一个对视,彼此交心。 马儿温驯地靠着卫子臻,那神情仿佛透着一种依恋。 闫风转到卫子臻身前,“这匹紫电青霜,殿下为了找回来送给王爷,可是花费了不少心力,王爷要见殿下,不如骑着它,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能到了。” “胡说!”卫子臻脸色薄红,“本王又不急!” 闫风故作大愕,“属下何时说王爷心急了?” “……” 这个下属和主人一样讨厌。 但是卫子臻还是从善如流地策马奔城郊而去。 远处有闲逸的山岚,紫雾吐绕,一树缤纷的繁华底下,是一个静默的负手而立的白影。 粉白的花朵飘逸在他的发梢,他的肩胛、他的背上,他是热烈盎然的花海下唯一的孤岑。 卫子臻解鞍下马,这几日的心焦、恼火,一齐被磨平了。在看到他的这一刻,卫子臻就知道,此时全天底下他唯独只看得到这个身影了。身后潺湲的溪水,盖过他隐忍而忐忑的吸气声,他静默地走近,猛地玄袖一拢,将少年挤入怀里死死地抱紧了。 世间好物不牢靠,彩云易散琉璃脆。 他怕掌下一个用力,他会烟花般消匿不见。可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0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0 他又害怕不用力,他水一样流远。 “卫子臻?” 谢澧兰微愕地要偏过头,卫子臻眼眶泛红,声音也低低哑哑的:“殿下。” 仿佛被谁遗弃了一样。可怜楚楚,受伤又无助。 可是镇北王,你的戏怎么不演全套啊,孤被你抱得喘不过气了啊…… 他松了口气,身后的卫子臻扶着他的脸偏过来,唇捕捉到那片水润的柔软,静静地与他舌尖缠绵。花落如雪,将他们交织的墨发簪上无数纷繁。少年微阖着眼,流出浅熠的星光。 何时衣衫落地,何时半跪了下来,倒入一片温软的花瓣里,少年没有觉察。 等意识到时,谢澧兰无奈地任由他剥了白衣,只是捞起卫子臻的一绺黑发,与自己的缠在一起。 “兰兰。” 谢澧兰粉唇一动,“呵,不装了?” 对方有些歉然,撞入他深邃的目光,少年眼如深潭,还没有染上半分欲念。卫子臻突然有点明白,为何谢沧州不惜一切代价要染指他,因为,当这个心中绝望地深爱的少年以这么目下无尘的姿态对自己,以这么超脱世俗的悲悯眼光望着自己,原来是这么一种痛。 他真的得到他的心了么? 卫子臻解开他们身上最后一道防守,他俯下身轻轻咬在了谢澧兰的喉结上。少年“嗯”了一声,声音既痛楚又欢愉,他抱着卫子臻的头,克制地微笑:“子臻,你在试探我的心?” 卫子臻松开唇,他望着谢澧兰,眼中掠过一丝张皇。 谢澧兰把青丝缠成的结拿给他看,卫子臻眼光一阵松动,少年慵懒地半支起身,胸前落了无数粉红隐白的花朵,将那薄衫里隐约的红粒衬得更加引人垂涎欲滴。只这么一瞬,怔忡的镇北王被反推倒在一旁,谢澧兰翻身压住他,清俊的眉眼,释放开一抹魅惑的妖色。 “子臻,这种事,一向都是我主动的。” 身下的镇北王脸色一红。 虽然每次都被卫子臻反客为主,但是最初的确是谢澧兰先撩火。少年翩翩地扬着唇,一点点贴上来,舌尖探出,含吻住卫子臻的两瓣唇。 谢澧兰是天生薄唇,但卫子臻的也偏薄了一些。偏偏卫子臻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而自己,确实凉薄,反掌无情。 “兰兰……” 谢澧兰松开唇,凤眼迷离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轻笑一声:“子臻,我选的地方,你看,你可喜欢?” “很喜欢。” 他翻身覆上,顷刻之间攻势逆转。 无数的花瓣簌簌而落,绵延着落入水静流深的湖泊,谢澧兰的指尖,抓住了身下柔绿的青草。他皱了皱眉,感受到对方小心翼翼地进入,卫子臻对他一直很温柔,很克制,他享受他带给的一切,即便是痛楚,也心甘情愿一起承担。未来他终究不是一个人。 “嗯……”少年吟了一声,情不自禁地掐断了身下的草茎,粉红的花雪揉碎入其间,青翠之间几点春意,却是娇媚无比。 谢澧兰在床笫间从来不会吝惜尊面这等事,到了舒服的顶点,他一定会吟叫出声,这些会让卫子臻的心得到分外的满足。除了自己实在受不住这个原因之外,他希望卫子臻满足,这是他的体贴。 可惜镇北王永远藏不住他的狐狸尾巴。每次开头都极尽温柔,然而到了后来,却又狼狈地收不住。 一个时辰以后,天色已近薄暮。 淡淡的紫雾在四周缭绕开,暗了满树花朵。 谢澧兰把玩着手里的一缕墨发,他微笑着不眨眼地看着眼前的卫子臻,“上次我曾说过,今日给你答案。” 卫子臻心思一沉。 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不希望他猜出来吧。 谢澧兰叹息了一声,手指一松,那满头如瀑的青丝散了开来,将那圆裸的如玉的肩头遮掩去,“我的人马蛰伏在玉山,但是了无踪迹,被吃得那么死,可真不像玉山人士的手笔。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子臻,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山主那么信任你,把他手里过半数的人马交给你?” 这算是秋后算账?提上裤子就开始讲条件了? 卫子臻敛着薄唇不答话。 谢澧兰仿佛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缱绻地笑出来,他薄汗微润,在艳光缤纷的树下,宛如一只会蛊惑人心的花妖。 “谢澧兰,你要什么?” 这是他不止一次问过、也是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兰兰会怎么回答?o(∩_∩)o哈哈哈~ ☆、他的打算 谢澧兰眼眸如星地看着眼前的人。 卫子臻抿着唇,盯着谢澧兰,仿佛要洞悉什么,看穿少年眼底的一切,可又是如此隐忍的,谨慎的,细微的,掩藏着他所有的心绪。 谢澧兰任他打量。 慢慢地,他噙出一朵如云的微笑。 慢慢地,他爬过去,抱住了卫子臻的脖颈。 呼吸一寸一寸地沿着他的下颌,喷入他的鼻腔,与他交缠在一起。 谢澧兰安抚式地在他脊背上摩挲过五指,声音有点轻:“怕什么,卫子臻?” “我这么让你不放心?” 卫子臻不答话,他沉默地闭了闭眼。 谢澧兰往下去解自己方拢上的衣衫,薄薄的一缕雪绡被捏在修长光洁、肤白如玉的手中,却被卫子臻伸掌拦下,谢澧兰抱住他,喉腔微哽,“我、我没办法。” “子臻,时间不多了。”谢澧兰低哑地说道,“卫子臻,我要的是你,一直都是你。我以为,我们之间可以不再分彼此了,我以为我们早在命盘里牵扯不清了,我以为……” 卫子臻手心微凉,被塞入一件物事。 触手是冰凉光滑的细腻感,他低下眉睫,微微一愣。 这是他曾经从不离身的信物。 这一枚军令,是他曾用点兵布阵的唯一信物,曾经,伴随着他出入沙场,征战横槊,而在与谢澧兰成婚的前一晚,被谢澧兰的温柔掳走。 他今日,原本该与此物无缘。 而现在,却重归于他手中,安静地躺在他粗粝的手心。 “子臻,那场婚典,我也遗憾。”谢澧兰探身上去,眼眸满溢出柔肠百转的心绪,温柔地亲吻他的眉宇,替他用温热熨平眉心那分波澜,“我要的是你,完全的你,你感觉到了么?” 眉骨处全是他留下的,缱绻的濡湿。 卫子臻深浓如夜的眼眸,望入谢澧兰的瞳孔,四目相对。 心尖破出深埋已久的尘障,像一朵临春的花抖落风雪的惊喜。 “感觉到了,兰兰。” 你一点一点阴谋算计,操控人心,诱我入局,是我曾经心甘情愿。所以我不会有怨。我从来没有反悔过。 卫子臻起身,伸出一只手给谢澧兰。 这只手曾无数次抱过他,也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1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1 轻薄过他,谢澧兰淡淡地一笑,他迎着他站起来,一脚跌入对方的怀抱,“我还是吹不得风。” 卫子臻迟疑地把他抱起来。 “子臻,我有点……疼。” 卫子臻脚步一顿,俊脸熟悉地一红,“知……知道了,下次我会更轻点。” “哎不是,是你搂得我太紧了……” “……你以前从来不说。” “这是当然,以前你是镇北王,我只是一名俘虏。” “呵。”卫子臻笑了一声,却听不出笑的什么,意味难明。 “子臻,我们不分彼此了。”少年乖觉地把头靠过来,倚住他宽厚的胸膛。 卫子臻笑着低头,看着这个精打细算的男人,“还是这么狡猾,一点亏都不肯吃。别忘了,你现在我手上。” 谢澧兰摇摇头,“我的就是你的,你的,抱歉,目前请交给我管。” 妻奴属性已经初露端倪的镇北王,并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有骨气,才一场适时的美人计,谢澧兰软硬兼施的温柔计,他又跌入了沼泽。这一次一旦错信,等着他的,会又是一场万劫不复。 可他仍然选择相信,选择把一切奉上。 他的底牌,他最后的筹码,只要谢澧兰开口,他会一一交与他。 他也许是属猫的,九条命,但是九死而不悔。 两个人回到城中,天色将暮,夜云悠然荡开深海般的波浪,一簇碧竹抖落绵软的绿翳,夏风微漾。 “九弟。” 独孤琰立在竹下,满面愁容。 水墨色的衣衫尽是风尘,褶皱地随风飘曳着。 谢澧兰与卫子臻相携走来,扣着卫子臻的手一紧,“七哥?” 这段时日以来,谢澧兰忙于嘉雪关瘟疫之事,手下人虽然得听月州变天大事,也不敢报与谢澧兰。永真帝对这位殿下如今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不言而喻,一旦谢澧兰抽身回月州,只怕再无宁日。 独孤琰静静地看着这走来的两人,眼眶爬满了红丝,他哑声道:“九弟,父皇……薨了。” 他死时,那些恋栈权位的皇子个个趴在他榻前吊唁。 独孤琰不知道,谢澧兰也不知道。 可是谢澧兰这些日子心神不宁,早已揣度出,月州发生了大事。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一件。 他轩了轩眉,“那么,何人继承大统?” 独孤琰一惊。他没有想到,谢澧兰得知父皇殂逝,竟然首先关心的是何人继承皇位,这么冷静深沉,这么……漠然。 卫子臻蹙眉,“兰兰。”他的眼中写满了心疼和不舍。 独孤琰低眉答道:“是四哥。” “原来是他。”谢澧兰讥诮地浮出一抹冷意,“独孤瑜。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怕他做主天下也不过是个傀儡,先前陛下压着独孤瑾不处置,并非那么简单……” 他重生成谢澧兰,成了外姓人,已遭到了永真帝如此排恨,那独孤瑾非他亲生儿子,更是眼中揉不得的一粒沙子,他清楚永真帝的为人,当断则断,能留一个外姓野种混杂皇室多年便是厚赐仁德了,绝不能容许他再搅乱朝政、问鼎大靖。 “九弟,我求你一件事。”他已近于低声下气。 谢澧兰皱着眉,叹道:“为了君衡?” “是。”独孤琰敛了敛唇,“我知道,父皇突然薨逝,与他逃不脱干系。九弟若是想回月州主宰大权……” 他才说到这里,谢澧兰已经感觉到卫子臻托住自己的手肘的那只手,在猛然这么一瞬间收紧。 谢澧兰只能打断他,无奈如是道:“七哥,我早已没有昔日的念头了。” “离开月州之前,我曾入宫见过父皇,当时,他在耳边说了一句话,他说,我永生不可能成为大靖帝王,警告我,永远不得动那个龙座的主意。”性命在垂危之际,永真帝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永真帝根本不知道的一点是,自从卫子臻“死”于他一刀之下后,连带着那个对那个帝位的不臣之心也死了,否则那段伤情的时间,永真帝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受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的所谓“孝敬”。 这便是永真帝说的那句诛心之言。 谢澧兰无法再待在月州,他离开了。 他离开的打算,现在还没有告知卫子臻,他心里也明白,他要做什么,卫子臻从来不会阻拦。 “兰兰……”卫子臻声音有点哑,也很温柔。 原来他不知道之时,兰兰曾经受到了这样的委屈。 “所以七哥,我早已没有那种念头了。”谢澧兰摇了摇头,“君衡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他愿意跟着谁,便跟着谁,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只有一点,我会把眼线安插入月州,一旦发觉是独孤瑾在暗中动作,这一点我不能容忍。” 独孤琰不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心想的什么。 谢澧兰命人将城主府腾出一间干净的厢房,让独孤琰暂时安顿,月州现在并不太平,新皇登基百废待兴,独孤琰身份敏感,他现在不能回去。 卫子臻见谢澧兰脸色苍白,以为他身体和以前一样没有大好,忧心忡忡地要出门找大夫,谢澧兰半躺在牙床上,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这样为他忙前忙后的卫子臻,忽然弯了弯唇,“你过来。” 卫子臻定下心神,脚步沉着地靠了过去。 谢澧兰的手腕还是那么柔弱无骨,但力气却是一个正常男人的力气,只轻轻揪着卫子臻的衣襟一扯,卫子臻并不反抗,是以被他扯倒在床,谢澧兰抱着他,在他唇边亲了亲,“子臻,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 以前的独孤珩,杀伐决断,从不过问第二个人的意见。 后来的谢澧兰,他心里纵然是有千般计较,也从来不会拿来问他。 眼下他是有点感动的,眼底都是细碎温润的晶莹,满溢出万状柔情,将身下的柔弱少年紧密裹挟,他撑着双臂,回吻着谢澧兰,“你说什么,都好。” “子臻,我来这里,不是一时兴起,我是想在这里计划一生的。” “北方胡地,燕人残暴好杀,大靖也并不太平,多事之秋,以我和你的身份,不可能独善其身。这是南北交通要塞,我只想,在这里建造一道天然的屏障,护佑两地不起战事……” 卫子臻的手臂绕到他的颈后,将少年备怀珍惜地拢入怀中,“我知。” “不论你做什么,我永远为你以剑开道,我永远是你手中最利的锋刃。” “可我不会舍得。”谢澧兰的笑眼冒出几缕晶莹,“我们同进同退,我再也不会让你为我涉险。”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喃喃自语:“我有多舍不得,我自己都不知道。” ☆、往日恩怨 是夜月光清冷,玉山的一支队伍暗中潜入城内,暗哨连绵作响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2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2 ,卫子臻披衣而起,此时谢澧兰看着好梦正酣,只是手指勾着他的中指,似乎不让他离开。 卫子臻微微叹息,将谢澧兰的手指掰开,少年皱了皱眉头,慢慢地睁开双眸,“你要去见他们,却瞒着我?” 没有动怒,没有无理取闹,他只是有点失落而已。 “我以为你睡沉了。”卫子臻微蜷着手指刮了一下少年的鼻梁,笑意温暖如旭日,“你要去也可以,起来吧。” 哪知道这样少年却赖皮了,他伸出手臂,眨着惺忪朦胧的睡眼道:“卫子臻,你替我更衣。” 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一定是骄纵惯了这位殿下。 卫子臻却不说二话,将他从薄衾中一把捞出来放在膝上,低着头笑道:“我可没有伺候过人,笨手笨脚的,伤了殿下便不大好了。” 谢澧兰狡诈地咧开嘴唇,“本殿下多次纡尊降贵,侍奉你……唔……” 被卫子臻堵住了嘴唇,少年呜呜呜地说不出话,卫子臻脸色潮红,放下他低声道:“我去就是了。” 他仓皇地从衣橱里取出谢澧兰的白锦绣袍,绣缎一泻如流水。将它拿过来为谢澧兰套上广袖,少年顺从地伸出一只修长纤细的手臂,让他替自己轻轻地拢上衣袖,穿好右衽,卫子臻的手很粗糙,是因为常年握剑,手上布满了厚重的茧。 不过这么摩挲过去的触感虽然粗糙,但并不令人生厌,谢澧兰反而觉得很亲切,很舒服,有暖流缓缓地从心腔里溢出,复又流回,周而复始,整个身子都开始发烫。 选择眼前的这个人是对的,他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么确认无疑过。 这种欢喜和安宁,比坐拥江山要幸福太多。 卫子臻替他更衣到一半,见少年目光如星如水地痴痴看着自己,那一弧粉色的薄唇微微扬着,他脸色潮红地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好了,我们走吧。” “子臻。”谢澧兰抱着他的脖子,在他唇边印下一个浅浅的吻,才坐直了身子去套自己的鞋。 倒是被轻薄的那个人足足傻了一盏茶的功夫。 月色铺开一庭的雪,卫子臻牵着少年的手穿行过一道道精巧的雕甍长廊,碧树婆娑,前方转角处,隐隐预约跪了二十几个人。 越走近,越觉得这群人真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全然不是退出红尘一心安逸享乐的玉山人,谢澧兰摇头长叹,“独孤瑜不会容你。” 不管是独孤瑜、还是独孤瑾,还是坐上那皇位的任何人,都决然难以容许玉山这么一个盘根错节、无人知其底细的组织存在于大靖,这是对皇权的一种威胁。 “我想知道,如果那个帝位是你的,你会不会容我?”卫子臻脚步并不停,仍然挽着少年的手,拂一道柳帘,那些人的模样已经清晰可见。 “万事都没有如果。”谢澧兰早已经放弃了帝位,不会再有这种可能。 不过,他薄唇一扁,淡笑道:“你若是想,天下,你与我共治。”我和他们岂能一样,我信你。 卫子臻没想到他真会这么说,这样的话,真像是用来取悦人的甜蜜的谎言,可偏偏又让人如此受用,卫子臻握着谢澧兰的手慢慢地收紧,有着盟誓一般的笃定。 这跪立的二十个人,是山主交给卫子臻的。玉山每两年会有一个暗卫考核,大多为药石、暗器、刀剑、骑射之术,这里的二十人,则是去年胜出的佼佼者,头二十名一齐拨给了卫子臻,让谢澧兰看了也不禁羡慕。 他停下脚步,看了眼这恭谨得不发一言的二十人,低低一笑,“子臻,山主太疼你了,我都吃醋了,”趁卫子臻一惊,他转了转眼眸,戏谑道:“这个少主当得定然舒坦。” 身后的男人脸色微微一讶。 谢澧兰倾身问眼前的这些人道:“嘉雪关的瘟疫一事你们一定都知道了,你们是山主交给卫子臻的人,不过我和卫子臻现在不分彼此了,你们谁若有解了瘟疫的本事,还请不要藏技,人命毕竟是大事——当然,这也是卫子臻的意思。” 其中有两人相觑一眼,有些犹豫,但看得出,谢澧兰说的话,他们已然动心。 身后卫子臻走了出来,“不必顾虑我,我只是想问,嘉雪沦为死城,哀鸿遍野,”他声音一提,“这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 一时之间,犹豫尽散,两人异口同声答道:“不是!” 谢澧兰也没有想到这么顺利,这些人看来是真对卫子臻心悦诚服的,他不禁对那个神秘的玉山主人更是好奇了,扶着下颌思忖了几番,接着便是卫子臻对这些人交代了一些话,他在一旁听着,随后加了一句:“黄公不日后将来嘉雪关,他医术超凡,你们商量一下对策,瘟疫来势汹汹,只怕并不好治。” 月上中天,深深庭院里,簇着一树如霜如雪的白花,墨色尽头转过几片飞檐,有长绳悬于杆上绑成的一架秋千,两个人正一左一右的挨坐在秋千上。 卫子臻睡意全无,谢澧兰却意识阑珊,靠住他的肩头,声音轻似呢喃,“燕王不肯放过我,要找我麻烦。” 风幽幽静静的,一庭花开浅漾。 “他至少还能算是你的哥哥吧。”卫子臻突然笑起来,“你怎么这么命好?”从大靖的太子到北燕的皇子,他的身份一路贵重到现在。 “彼此彼此。”谢澧兰眯着眼微笑。 有些事不说,但是心知肚明。 “兰兰……殿下,”卫子臻忍了忍,有些话欲言又止,终于决定不论如何他要问清楚,“你告诉我,谢沧州当年,是怎么……欺负你的。” 镇北王的这个“欺负”二字用得真传神,谢澧兰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他一笑,卫子臻脸色更红,只是这一次却带着不容他狡辩和顾左右而言他的强势,这个卫子臻才是熟悉的镇北王嘛,谢澧兰爱不释手地捧着他的脸,大笑:“我听到有人说,谢沧州曾经告诉你,我被他得到过?” 其实不是,谢沧州说的是真正的谢澧兰,不是指他。 卫子臻抿着唇不说话,眸色有点沉。 谢澧兰更乐了,“子臻你是不是吃醋了,是不是想杀人?” “哼。” “独孤珩确实曾经落到过谢沧州手里的。”谢澧兰笑够之后,还是如实回答,尽管撒谎简便可行,可惜一个谎言要用十个谎言来堆砌,而如今,谢澧兰并不想对他说任何不实的话。 只是实话毕竟不如假话好听,卫子臻握着谢澧兰的手腕,那力道猛然收紧。 他的眼瞳漆黑如墨,隐忍汹涌。 “别着恼,他并未对我怎样。”谢澧兰柔软着声,被他更紧地揽入怀抱胸膛里边,少年身上自带淡淡的莲香,煞是好闻,卫子臻贪婪地伏在他的肩颈处深嗅,才觉得灵台不至于一片火热。谢澧兰说得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3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3 对,他有了杀人的念头,如果谢沧州还在这人间,在他眼前。 他是沙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没有人不曾听过“卫子臻”三个字。他手上染过的鲜血,足可成河,他心性之中藏着暴戾,藏着狠辣,这是骨子里的熏陶和后天的成长环境所迫。 可是在谢澧兰身边,他想这些煞风景的事情,让他自己都觉得懊恼。 “我以前,也是一时不查罢了。当年摄政王在城楼上与我对峙三日,始终关门不出,他指挥若定、羽扇纶巾,那时我便以为,那是真的谢沧州了,”谢澧兰说到那些往事,如今已经尽是释然,“隔日城中便进了一对商队。这对人马是南来的,是大靖的皇商,我手底下的人对他们盘查了再盘查,并无错处。” “那个商队为首的人,其实是谢沧州。他作南人打扮,他骨子里有一半大靖血液,要伪装靖人并非难事。当时战时吃紧,你远在雪山,更是鞭长莫及……” 卫子臻的呼吸都窒了一瞬,他几乎不敢听下去。 可这是他自己问的。 无论如何,他都应当知道,他的殿下,到底曾受过怎样的屈辱和迫害,无论如何,往后他都会护在他身前,没有任何人再能伤害得了他。 “谢沧州以皇商身份邀我去花月楼小聚。” 谢澧兰才又说了一句,卫子臻忽然冷哼道:“真是好地方。” 那其实是一家青楼,当年那里的花魁也算是名动北燕十六城的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如今的柳荷衣当时也没有艳名远播,比之那位花魁还是大有不及的。 谢澧兰笑了,宽慰在这些方面着实有些自虐的卫子臻,“放心放心,自从我们俩第一次好了之后,我就明白了,我喜欢的还是男人。” “……”卫子臻被他三言两语说得又涨红着脸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他的反应真的太可爱,谢澧兰哈哈一笑,抱着某个男人的脖子,摇了摇他,“卫子臻你做都做了,羞什么,本殿下当年不愿意,你不是还那么强姿态地霸王硬上弓来着?” 卫子臻脸红得要滴血。 他人生之中对独孤珩最放肆的一回啊,可是也只有那么一回啊,这个人真的很记仇。 “我……我再也不那样了。” 谢澧兰把薄唇递上来吻他,“是我对不起你,不知道那些年你有多辛苦,也没想过对你动心。当年或许有怨,有恨,但是都已经随着独孤珩一起去了。看清楚了吗,我是兰兰。” 他这么安抚,卫子臻才稍稍平定下来。 谢澧兰接下去,“他是皇商,我当时没怎么想就应约去了,那个花月楼是秦楼楚馆之地,脂粉香熏得我很不自在,谢沧州看出我的心思,没有叫一个女人,反而替我准备了一杯清茶,他人似乎不错,走南闯北见识丰广,说了很多奇闻轶事,我和他聊了一日,觉得很投缘。” 这时脸红的卫子臻又冷哼了一声。 说实在的,他要是这么一直醋下去,倒也挺有趣。 谢澧兰微微笑着,又道:“因为假的摄政王始终积极应战,当时我并未起疑。谢沧州连邀我三日,后来他把地点定在了一家干净的酒楼,我觉得环境不错,军中应付事情头疼,那儿的酒水正好能够解乏,我只带了十几个人去,不曾对他有太多防备。” 防人之心不可无,独孤珩自负骄傲,但也谨慎。他一生只有两次不查,第一次被平日里看起来老实巴交、忠心耿耿的卫子臻占了大便宜,第二次则是误信了谢沧州。 “我后来才知道,那酒楼部署的全是他的人马。他一早知道我不喜欢花楼,借着这个机会改换地点,打消我的疑心,而所谓的商队,则是月州独孤瑾与他里应外合,设计引我入局的。” 月光底下少年的俊脸白皙得像身后无瑕无垢的花朵,泛着点点晶莹,修长的眼睫轻颤着,卫子臻只嫌弃自己的怀抱尚且不够温暖,这样肌肤相贴,他能感觉到谢澧兰浑身冰凉。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可说起来还是全身冷汗。 他用干燥的唇替他吻干额上冒出的薄汗。 “后来呢?”卫子臻声音低哑,眼光不瞬地盯着怀里的少年,如果他有半分抗拒,他一定不让他往下说。 谢澧兰深吸了一口气,“谢沧州对我有什么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起初他怕我察觉,只在酒里下了一点无色无味的迷药。” “我醒过来的时候,身在一处黑暗的地窖里。谢沧州为人小气,连烛火也舍不得为我点几根。有人见我醒了,后来就陆陆续续来了一大群人,把我放入一个温泉池子里泡着,又给我更衣换了一身妥帖的大靖的长袍……虽然觉得莫名,但我心里有点绝望,那时候,我知道,我已不在我的家国,被他掳到了北燕。” “我全身无力,不须捆绑,也只能任他们施为。直到被带入一个暖房,当时谢沧州……”他讥诮地笑了笑,“好像久等了一样。” 卫子臻动容,不忍地伸出手掌,要掩住他的唇。可惜这个少年从来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听话的少年,他一只手攥紧了卫子臻的手,偏过头,深深地凝视进他的眼底,“我不服从,惹怒了他,他与我作赌,看我能不能坚持到最后,便命人给我灌了整碗情毒。” 那是催情至药,只要沾上一点,没有人不会失控。 何况他喝了一整碗。 卫子臻微哽地刁住他的唇,不再让谢澧兰说下去。手指捂住自己的胸口,那个地方,疼得紧紧地蜷缩起来,滞闷得令人难以呼吸。 我怎么舍得别人这么对你? 我怎么舍得听你言笑晏晏地揭开那些疮疤? “不说了,我不好奇了,也不想听了。” ☆、一只忠犬 谢澧兰感觉到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在颤抖,抱着他的男人,曾杀人毁城不知凡几的卫子臻也在颤抖,没有想到临了要安慰人还是自己,谢澧兰往他的怀里缩去,主动地回吻他,似乎只有这样舌尖彼此交缠的时候,才会觉得彼此完全地属于对方。 “别怕,子臻,没事了。” 他已死过一次,死过一次的人应当更无惧灾难劫苦,更懂得珍惜当下。 卫子臻松开他的手,映着月色,将谢澧兰一缕墨色的鬓发撩到耳后,他的动作很拙,很涩,但是温柔四溢,谢澧兰微笑着侧过脸,淡淡道:“不过就是情毒罢了,我这么洁身自好的人,当然是宁死不从的……所以子臻,我是真的没有被他得到过。” “混账话!”他想训斥他,可是声音一出口,便变得无比干哑,无比艰涩起来。 “以后,如果遇到这种事,不要逞强……” 谢澧兰眉梢一挑,“哦?所以你的意思是叫我从了他?”眼前这个男人真会说大话啊,他吃醋的时候可比谁都厉害,真有那时候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4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4 ,可无人能拦得住他。 “我说错了,”卫子臻懊丧又坚定地道,“以后不会再遇到这种事。” 谢澧兰觉得心浸在糖水里,被泡得发涨起来。 “那你后来怎么逃出去的?”卫子臻抱住眼前的少年,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他不是掌心的烟花,一触即碎的虚幻,才敢问这个问题,他想,即便是能逃出去,他的兰兰也受了很多苦。不,是他的殿下。 偶尔,他还不太适应,那个清冷无尘的殿下和狡诈又爱撒娇爱欺负人的兰兰是一个人。 当初知道真相的时候,事实让人幻灭,但是当时他没有意识去想那么多。 现在大约还要把这些事说开,把这些心结都解开,他才能真正地适应。 “我砸晕了他,不过这个过程并不顺利,我身上多了两道刀伤,后来我夺了他身上的炎凰玉,拿刀架在摄政王的头颅上拼死出城。” 情毒虽然烈性,却是迷药最好的解药,令人力气猛增,饶是谢沧州有武艺傍身,也没打得过独孤珩。 不过城中他孤立无援,那时候,那时候…… “那时候,子臻,我想起了你。” 在最绝望的时候,他想起的第一个人,是远在天山的卫子臻。 卫子臻手臂一僵,他垂下眼皮问道:“想我什么?” 谢澧兰慵懒地身子微微后仰,动唇道:“想和你野合啊。” “……” “我不喜欢开玩笑。”少年脸孔一板,见卫子臻一脸涩然无语,他斩钉截铁地告诉恋人,“当时我唯一想到给我解毒的人,就是你。” 可惜他后来意识到一件事,一路狂奔出城,他体内的毒在血液肺腑之中急遽扩散,药石罔极,早已神仙难救了,即便当时卫子臻在,也不过是看他枉死而已。 卫子臻叹气,“我觉得,荣幸之至。”能在生死关头,被他的殿下想起来。 那时候的独孤珩对他一点心都没有,不过卫子臻是第一个碰他的男人,所以才会在临危之际想到他吧…… “不过我一向情趣高雅,要那么肠穿肚烂、七窍流血地死,死后还要被一群不相干的人大肆观瞻,实在有损我独孤珩的威名啊。”少年眯起了眼,这是第一次,他自称是独孤珩。 在几年之前,卫子臻无论如何想不到,那个高贵的、矜傲的,对他永远冷如玄铁的殿下,会以现在这么温驯的姿态,躺在他的臂弯里,和他柔情缱绻地说这些事。 单是想到,那些苦尽甘来的欢喜便足以将人淹没。 他挑唇问:“所以呢?”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谢澧兰曾经捏过的,全是贲张的肌肉。少年佯作叹息,道:“所以我在湖边找了一只皮筏子,就这么躺在上面,顺水流走了……” 人生的最后一点时光,是痛苦的,也是安逸的。 人死前,一生的光景都会在脑海中迅速地回放完整。独孤珩的一生,大多顺遂平安,扶摇而上,无数人看他不顺眼,想拉他下马,而他最终滑稽地将一生葬送在兄弟的手上。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独孤瑾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所以那时候很不甘心。 独孤珩短暂一生辉煌绚烂,无人不知其名,他自认为这其中多有运气的成分在内。他生命之中最后的一次运气,他找到了一条幸运河,尸体大约便是沿着河道流入一处破败庭院的深井之中的。 但是他不敢想象,当远在万里之遥的卫子臻听到他的死讯时,会是怎样的…… 那种痛,他经历过。 原嵇曾告诉他,那时的卫子臻,甚至没有生的意志。他就是那么看重他一心追随的殿下,那么一根筋地效忠他,想对他好,想独占他,也想送他功成名就,为他开疆拓土…… 那时一切努力付诸东流,他一定比亲手杀了卫子臻的谢澧兰还要难受。 “不说这个了。”谢澧兰狐疑地望向听故事一本真诚的卫子臻,手肘捅了捅他,月光下少年清秀的面庞白皙如玉,俊美迫人,卫子臻难以移眼,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只听到他问:“少主大人,你还没有跟我说,你的故事。” “我……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某人掩唇咳嗽。 谢澧兰眨了眨眼,“不妨便说说,你何时对我……对孤动心的?” 他指向的是独孤珩。 卫子臻想了想,放下他袖摆下修长冰凉的手指,有力遒健地蜷了一个舒适的弧度,但看起来却绷得那么紧,他说:“遇见你的那一天,是我十五年生命里最狼狈、最绝望、最没有求生欲的那天,偏偏你出现了。” “所以是一见倾心?”谢澧兰明知故问。 “嗯。”卫子臻脸色淡红,目光却是陷入久远洪荒的悠远绵长。 那时节春柳满画楼,塞外也有那么一丛丛碧芳,一径径古道,河滩的细沙上伏躺着无数难民,衣不蔽体,哀嚎遍野,独孤珩听说塞北漠寒之地的一个古老的部落遭人强攻,流民四散。他正随着众护卫来视察民情,心里想的是该怎么安顿这个游牧民族仅剩下的一群鳏寡孤独,以彰示大靖王朝的海纳百川。 独孤珩是大靖独一无二、最惊才绝艳的太子殿下,昔年年仅十六。当他一双清贵而淡漠的凤眼扫过底下战战兢兢又不住啼嚎的难民时,不自觉眉心一皱。 细沙子里,近水处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俊朗如镌刻的脸满是泥灰草木,双手抓在泥里,他漆黑的眸子看起来像是比任何人都要悲伤,可却又比谁都镇定都冷静。 他盯着少年看了许久,久到一双不生波澜的眼起了色彩,他动唇道:“把他给孤拉过来。” 据说这个部落的所有壮丁都被拉入参与战斗了,所以那个少年是这群难民几乎唯一的一个少年男子,与他岁数相仿。独孤珩一猜便知,他定是部落中的贵族。 落拓少年孤桀而勇敢,可惜,就是饿了几天没有力气。 他被拖到独孤珩的眼前。手指掐入泥里,指甲一片血肉模糊,但他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痛。但只有卫子臻自己知道,当他第一眼看到那个高贵的轩锦蟒袍、俊美轩逸宛如神仙中人的独孤珩时,那颗麻木的心,猛然一弹! 尽管独孤珩的眼中有笑意,但也是幽冷的,他是那种无情也动人的人。爱上他,要抱有最绝望最不可能有希冀的心,去承受理所当然的累累伤痕。 独孤珩淡淡地探身下来,凤眼迤逦而上扬,宛如一朵冷梅,他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卫,”他声音一抖,继而黯然地垂眸道,“我没有名字。”他的名字代表了整个部落,取寓意为“不落的太阳”,是靖人听不懂的语言,也是暴露身份的罪证。 独孤珩并不恼,他搓了搓那双白净修长的手,淡淡道:“日后,你跟着我,我赐你名字。” 脏兮兮的卫子臻的被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5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5 两个人拖回去了。 初来时,卫子臻比谁要倔,对谁都冷面不理,唯独独孤珩亲自来见他时,才会开口说上一两句话,固执得像个孩童。但在独孤珩的眼中,他的确是个孩童。 “我为你请了最好的教习师父,你跟他学武艺,明日开始上课,不许偷懒。”独孤珩的声音懒洋洋的,负着手青衫风流地看着眼前尴尬的不会用筷子的少年。 卫子臻手指一僵,半晌,他摇头道:“我不要学。” 独孤珩仍然不怒,他走过来,飘曳华贵的衣袂不经意拂过少年的脸颊,他的脸色一阵潮红,独孤珩微笑道:“你若答应,即日起,我来教你读书识字,明我大靖圣贤之言,善我大靖经世之道。” 他私底下已经查清,眼前他带回来的少年,是那个部落里仅剩的一位族长继承人。 他的骨子里有仇恨的血液,有游牧民族能骑善射的本能,未来会是他手中绝杀的一步棋,最好的一把刀。 少年一愣,眼前俯下身的太子殿下已经与他近在咫尺,微热的呼吸一点点窜入脸颊,顾不得浑身滚烫,他咬了咬唇,答应了。 独孤珩成了卫子臻的先生,第一日他握着少年的手,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 少年脸红如血,手指轻轻颤抖,却被身后的太子殿下不容置喙地握在手里,他惊异地看着毫端墨色流淌出来的两个字,独孤珩微笑:“至臻至美,自今以后,你叫卫子臻。” “喜欢么?”他一偏头,唇险些碰到少年的脸颊。 卫子臻脸红得像一只蒸熟的虾子,讷讷道:“喜、喜欢。” 喜欢你这个人啊,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喜欢。 独孤珩奖励性地摸了摸他的鬓角,问道:“子臻长大了,可会护我?” “会。” 少年斩钉截铁。 独孤珩漾出一丝笑,不再说话。 卫子臻习文只有两年时间,因为独孤珩更倾向将他培养成一代叱咤的王侯将军,而卫子臻的天赋的确也和他的心意。后来一年的时间,教他读书习字的便是另外一位大儒了,独孤珩朝事繁忙,来见他的时间并不多,每回来时,除却带来一卷卷兵书,几乎不再与他说过什么话。 卫子臻不知道他何以突然对自己变得冷漠,少年将心事藏得极深,难过不已。 十八岁后,卫子臻开始渐渐走上战场。一战而扬名立万,他不会辜负远在月州那个人的希望,不会辜负洒在燕人手中他族亲的鲜血,不会辜负他自己的心。 “子臻那个时候软萌可欺,最是有趣。”谢澧兰闭着眼想了想,好像只要他伸出手指碰一碰,或者什么也不做,只是对他稍稍软个脸色,少年便会全身通红。 当然现在的卫子臻也还是全身通红的。 “那后来呢?喜欢谢澧兰,还是一见钟情?”他其实一点也没有吃自己的醋,这个说起来有点奇怪,卫子臻对独孤珩情深义重,却还是爱上的别人,这一点他丝毫没有觉得不悦。他只有一个想法,“卫子臻你每次都很有眼光。” 但这次卫子臻却没有答话。 “其实我知道,一开始,我只是独孤珩的替身。” “你就是殿下……”卫子臻别扭地拗过头,“是你骗我。” 渣了一回,看样子要被记恨一辈子啊。 谢澧兰有点无奈,尽可能安慰他,“乖,以后不骗你了。”用手替镇北王顺毛,卫子臻想到转眼都十年过去,他们又回到原来的相处模式,熟悉而陌生,但心里却和当时的纯净与失落不同,他已经拥有了心里的明月光,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把他拐到床上,欺负他! “兰兰,我们回房吧。” 谢澧兰撇了撇唇,“想欺负我?” 被戳破心事的卫子臻脸色暗红,两只手臂强硬地将少年一搂,故作正经,“风高露重,我是心疼你。” 不得了了,老实巴交的卫子臻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谢澧兰甜蜜地笑着被他拢入怀抱中。 “你爱怎样就怎样罢。”今天说了太多,以前他们之间总是不平衡,卫子臻总是对他俯首仰望,总是以他马首是瞻,为他出生入死,而自己冷漠寡情,实在太对他不起。 卫子臻一定是哪儿觉得不平衡,遂想在他身上把平衡都找回来。 所以谢澧兰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不过牙床整整摇了一夜,后半夜只剩下他的嘶声嘤嘤、泪水涟涟还是真没有想到。卫子臻这一次可没有留情。 作者有话要说:  再过不久就要完结了啊,说起来还是挺舍不得的,么么哒大家。 ☆、真假讣闻 当卫子臻神清气爽地在城外跑马时,他发现,这城中圈禁起来隔离的人群,成日哀嚎苦痛的百姓,变得无比安宁,玉山的人避世不出那么久,看来是真的潜心钻研出了不少新奇玩意,连这瘟疫也能对付得了,嘉雪关新增的尸首愈来愈少,死雾逐渐散去。 葱绿的一片土丘上,各形各色的纸鸢沿着长风飞起…… 卫子臻俯身贴着马脖子后的鬃毛,爱不释手地说道:“豁然开朗,这个局面,自阿九离去之后,我从未想过。你有灵性,我知道你一定懂我的意思。” 从独孤珩葬身北燕之后,那些年的浴血疆场,突然成了一场有开始没有结尾的笑话。他再也没有想过生命之中还会出现怎样的柳暗花明。 这一切都是谢澧兰为他带来的。 是独孤珩,还是谢澧兰,他再也不必区分。 汗津津地回到城主府的卫子臻被谢澧兰一顿嫌弃,他替他剥了外面的长袍,将人放入浴桶,问他城中的境况,卫子臻一一为具言所闻。 “子臻,”谢澧兰手端平了一瓢水,从他裸出的宽肩上浇下,“你如果觉得委屈,可以同我说。” “为何委屈?” “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了,”谢澧兰放下水瓢,眼波淡淡,“不能带你平步青云。” 卫子臻从桶中站起身,他全身不着寸缕,饶是已经相拥而眠相对多日,谢澧兰也是俊脸一红,白皙如雪上落了点点殷红,他将谢澧兰瘦弱的手腕生生一扯,少年猝不及防地摔入浴桶,水花四溅中裳服尽湿,恼怒地瞪着卫子臻,哪知对方却风流地摸了摸鼻子,故意脸色一板,“谁说的?” 他贴近这个少年,体温灼人,声音低哑磁沉,“你永远能带我,平步青云。” 少年一阵脸红。 这人没皮没脸了之后,的确神仙难救,比瘟疫还棘手。 水雾四散,房里传来一些脸红心跳的动静,独孤琰有事找谢澧兰,可迈入廊下,远远的便听到谢澧兰压抑着痛苦而欢愉的低吟声,登时抹着脸走开。 青年才走到庭院前一株树下,淡朱色的藤萝上缠着朵朵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6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6 嫣粉的小花,细细碎碎的旋流着珠玑光泽。 他脸热不散,九弟的声音也太…… 这个时候,他无比怀念远在月州的君衡。那个男人要实现他的抱负,可是他何时才能来找他呢? 一个人坐了许久,此时谢澧兰穿戴好衣袍走了出来,步履生风,完全看不出方才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欢爱,他递给独孤琰一只水囊,“七哥,你心在月州。” “我的心在他那儿,”独孤琰接过水囊,仰头倒入喉咙里,可是这里面装的却是酒,呛得一阵清泪,他苦涩地动唇,“可是我不想回月州,永世不想。” “那么难以面对么?”谢澧兰似在喃喃,他望了许久的天,忽然眼眸清澈地垂下脸微笑,“这样也好。七哥,我便发一条讣告,说你感染了嘉雪关的瘟疫,已经身故了。” 独孤琰惊讶,“‘我’不是已经死了么?” “那可不同。”谢澧兰摇头,自负而骄傲地看着他,“先前死的那个是七皇子,他知道,现在‘死’的这个,才是独孤琰,他未必知道。但是你要肯定一点,他如果对你诚心诚意,不管月州有何事耽搁,都不会阻了他来见你的脚步。” “这……” 独孤琰有点心动,可他知道这事不妥的,又摇了摇头,“不好,这样会妨碍他。” “七哥连这点小事都不舍得。”谢澧兰怒其不争,无奈地垂肩说道,“我实在不信,七哥现在不想见他,难道父皇的身死,七哥便不想知道,与他是否有所牵连,君衡的眼线遍布大靖,你难道就不想知道,独孤瑾现今到底身在何处?” “我,”独孤琰的一分心动被他说成了十分,原本便思之如狂的一个人,痴念病发作起来,他猛然长身而起,“好,从现在开始,我死了。” 他转身走入花影深处。 不知为何,远处的卫子臻遥遥听到这句话便觉得有点好笑。还是那个有点孩子气的殿下啊。 他牵着唇凝视着白衣俊雅的兰兰,心里柔软的一块荡起细腻的波澜。 独孤琰说要死,那便“死”得很彻底,灵堂摆设在城主府,以谢澧兰和卫子臻的势力,要放出一只信鸽说独孤琰亡故,这消息传到君衡手里不需半日,可是未免显得太刻意,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采取了一种较为柔和的法子,总之三日以后君衡才收到信。 “公子——”刹那间身体如山倒,幸得人接得及时。 独孤琰的灵堂布置得有模有样,当中摆放着一口檀木紫的棺材,谢澧兰拿着一柄水墨玉骨的折扇,敲着下巴对卫子臻笑,“不行,我独孤珩的灵堂也要好好布置一番才行。” “那本来就是你的。”卫子臻一本正经地告诉他。 “咦?”少年一阵疑惑,他走近了些,果然那牌位上填的是独孤珩的名字,一字之差,不过死的人可就大不一样了。 “卫子臻,把孤的骨灰交出来!”他可是没忘,他的骨灰一直被攥在这人的手里呢。 可是—— 这话意听起来,就像是死后的独孤珩从棺椁里爬出来往生人讨债了,而滑稽的是,眼下棺木中的确躺着一个人,却是独孤琰。 “我可没有。”卫子臻充楞到底,摆袖正要离去。 正当时,一道冰凉的剑光摩挲过眼底。 卫子臻唇角一挑,有点邪恶,有点期待,他倒是许久未曾活动过筋骨了,来人正好。说时迟那时快,冰冷如玄铁寒冰的剑光直刺而到,逼至面门。 “子臻。”身后是谢澧兰,若是以前,从屋檐下飞下这么十几个刺客倒是不用担心的,可是他不知道卫子臻的伤恢复到了何种地步,难免脸上闪过担忧。 “兰兰,你退后。” 谢澧兰拥着一件厚薄合度的斗篷躲入棺木后边,眼睁睁看着卫子臻加入战圈厮杀,他矫健的身影穿梭于纷乱如星的光影里,短暂一盏茶的功夫,白练上血溅三尺,红沫横飞。里头的独孤琰手指动了动,他俯下身挤出几滴诚恳的眼泪,实则捂着唇低声道:“忍着,不要动。” 不明来意,卫子臻没有下杀手,不过见血的程度不低,稍稍几刻,这群人已经各自负伤,谁发了一道密令,一个谁也看不懂的手势,登时围作一团飞跃而去。 谢澧兰笑着走上来,“有人沉不住气了,来试探了。” 又皱了皱眉看着浑身血污的镇北王,摇头道:“孤让人交给你的都是一等的剑法、刀法、枪法,怎么你这人偏偏用这些近身肉搏的市井拳脚之术?” 一脸血的卫子臻笑起来露出八颗牙齿,看起来有点像地主家宰了鸡的傻儿子,“兰兰你不知道,在战场上任何花里胡哨的剑法和枪法都是毫无用处的,只要能伤敌,就是一等一的功夫。” 这是他在疆场摸爬滚打积攒下来的经验。 事实上,每当烛灯下为他挑下深衣,看到他胸腹背脊上那些残余留痕的疮疤,他心里有多痛,卫子臻未必知晓。 “那现在怎么办?”卫子臻用深玄色的袖口拭去脸上的血痕。 谢澧兰握着他粗糙的手,将人拉到庭外,风烟俱净,谢澧兰自怀中抽中一条雪白的丝绡替他抹脸,将他沿入鬓边的一缕血痕擦拭去,忙不迭回应道:“他会来的,我们该让个场子了,交代了七哥问的事情已经交代完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搅人家叙旧。” 卫子臻一把把住他的手腕,“那我们该去做什么?” 谢澧兰狡黠地眯眼笑,“我们有我们的旧要叙。” “嗯?” 他们的旧,昨日夜里不是都说完了么? 谢澧兰见他不解,便动了几分薄怒,“卫子臻,孤的骨灰,你到底还是不还!” “我——”卫子臻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谢澧兰,最终无奈地自胸口挑出一个宝蓝色地丝绸绣囊,交给谢澧兰手中,“我原本怕你要回去,想自己留作念想的。” 应当是怕谢澧兰要,那时候他亲自焚化了自己的尸身,他一定处于两难。 谢澧兰有点懊悔,他拎着香囊末端绑着的一个细绸带,揉在手里一阵硬酥的质感,他轻声问:“我是不是对你不够体贴?” “不,兰兰,你对我一直很体贴。”卫子臻脸不红心不跳地把人轻薄了一顿,吻得谢澧兰满唇殷红,他才念念不舍地托着少年的颧骨低笑,“其实我觉得没有什么旧好叙的,你我都不是执着于往事的人,所以,及时行乐就足够了。” 他竟然觉得卫子臻的那个“及时行乐”意有所指得不要更明显。 所以少主阁下,您现在开始往酒色财气上一去不回头了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争取几章之内收尾…… 其实最开始的架构打算铺开的,铺得很大,但受到各种因素的限制,最终成了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7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7 现在这个样子,我的锅…… 这个锅很沉重。 ☆、相看泪眼 这夏天还未过完,独孤琰只觉得躺在冰凉的棺材里,厚重的冥服把他捂了一身痱子。他伸手要挠,夜阑人静时,耳朵清楚地听见一个压抑而急促的脚步声。 吓得他赶紧缩回去,躺在棺材里睡好。 紧跟着,棺椁被掀开了,终于有冰凉的空气透进来,没等到独孤琰矜持地呼吸一下,突然听到一阵细细碎碎的哽咽,那是嗓子都破碎的声音,一个人伏在棺椁旁哭声不止。震悚地抽噎了两下,然后倒在一旁,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 君衡…… 独孤琰咬破了嘴里的药丸。该死,他原本要吐出来的,弄巧成拙。 那药丸是谢澧兰拿给他的,据说是玉山闭息装死的圣药,可让手足冰冷,呼吸敛去,与死人无异。心跳还有微弱,若非仔细感知,怕是察觉不出。 独孤琰知道自己错了,他不该怀疑谢澧兰是个神棍,不该怀疑这东西的存在,当他不慎把嘴里的药丸磕破一点之后,瞬间全身麻木,瘫痪地倒在棺材里一动不动了。 君衡,我很想抱你知不知道,可是我不能够了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还不抱我…… 他等了很久,听到君衡在一旁哭得肝肠寸断,他又心疼又无奈,实在不耐烦了,最后被颤抖的一双胳膊抱入某人的怀里,才听到君衡的第一个音节,破碎的嘶哑的:“琰……” 一定要死的时候,或者快要死的时候,才能让他说些好听的来听听? 独孤琰想了想,上次他这么温柔、患得患失的时候,还是他身中无药可救的倾城露即将撒手人寰的时候。后来得到了就不珍惜了,转眼把他撂下独自去了月州。 想想就让人痛恨不已。 独孤琰想,自己为什么要原谅他呢?他这么过分,也许他这样装死,还能听到君衡说些真话。 关于月州的事,他不问,也许就是最好的套话了。 独孤琰感觉自己被抱出棺木,上半身被他搂得有点紧,他的呼吸本来就弱,现在更加喘不过气,滞闷难消地在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回。 “阿七……阿七,你怎么能死,你怎么能……扔下我……”冰凉的水打在脸上,他破碎沙哑的嗓音有点难听,又哭又吼的,独孤琰更无奈了。 到底是谁先扔下谁的呢? 唉,心好疼,你别哭啊。这只是一个意外! 他之前一直不信来着,所以忘了问这个药的效力有多久了。 君衡又将他放了下来,棺材里有谢澧兰贴心准备的一个玉枕,除了这些,还有一应玛瑙珍珠玉石算作“陪葬”,沉甸甸地压着独孤琰,他只想出去透口气,结果君衡又把他放回来了。他才没来得及适应这么硬的棺材底,陡然君衡的身体压了下来。 独孤琰身上更重了…… 他终于相信自己是一事无成的,连假死都不会。 如果还有力气,他现在一定咳出来了。 君衡贴着他的身体,独孤琰能感觉到他在细细地颤抖,每一寸每一毫厘都在颤抖,水渍“啪嗒”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地坠落,落在他的眼皮、鼻梁,还有那两瓣苍白的唇。 他的眼泪怎么这么多? 独孤琰本来就出气困难,他担心自己被君衡粗手粗脚的,假死弄成了真死。玩得有点过了。 唇被人固执地咬住,独孤琰那个绝望,出气孔又少了一个。 君衡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脸,固执地用自己的唇濡湿他的唇,悲恸地哭,“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来这里,你总是这么……” “王爵地位,我都可以不要,但是你怎么能离开我,怎么能连最后一面都不留给我,怎么能……” 独孤琰眼眶一阵干涩,他睁不开眼,也无法说话,更无法提起力气用手抱他。 君衡开始亲吻他,从额头沿着鼻梁一路亲下来,独孤琰感到脸颊一阵痒,四处起火,到处都开始痒,悲酸而感动。他是得瘟疫“死的”,君衡竟然也不想活了是吗…… 哎,很感动。 直到他的前襟被挑开—— 他已经全身冰凉了,完全不需要宽衣,君衡却开始剥他的外袍,外袍剥完了又脱里衣,独孤琰还能脸红的话,一定早成了柿子。 我都这这样了,你奸……尸……啊…… 被脱得精光的独孤琰,等了很久没有他的下一步侵略性动作,跟着一个火热的光裸的身体抱住了自己,君衡还在哭,泪水又把他抹了一脸。 “阿七,你太冷了,我替你暖暖。”他自言自语似的,一手摸他的脸,倔强得像在刻意强调什么,“暖暖就好了……” 坏了,君衡受刺激了,傻了。 君衡把他完全罩在身下,将自己滚热的体温都渡给他,不留半丝豁隙。 正在小院的葡萄架下晒月光的闫风,眨巴着眼睛长吁短叹的,直到身后剑光一闪,“我去!” 侧头避开,紧跟着又是一剑刺他左胸,幸得闫风当了多年暗卫轻功一流,“乐轻你疯了!”这疯子什么时候来的嘉雪关。 他现在两手空空,可抵挡不住乐轻执剑猛攻,只能施展轻功陪他周旋。 乐轻一面祭出三招,嘴里嚷嚷不休的,“你欺负我家王爷!看招!” 他嘴欠,敢嘲笑王爷,乐轻早就不能忍了,好不容易等到他今天没带兵器,自己刻意挑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不说把他削成肉泥,至少把他砍成秃驴。 闫风骂骂咧咧的跳上了瓦顶,须知乐轻的轻功也不弱,非追着他不依不饶的。闫风也没想到,这辈子头一回被人追,结果不是一个妙龄女郎,是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乐轻!你欺人太甚!我让殿下治你行刺之罪!”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空子,闫风站到一片飞甍檐角之上,衣襟猎猎,乐轻挺剑直上,哼声道:“我家王爷和殿下不知道在哪个地儿风流快活呢,哪有空管你的破事!” 这一剑险些擦破了闫风的脸,他又惊又怒,“你来真的?” “废话!看剑!”乐轻提剑攻他下盘,唰唰唰雪白的剑光往他大腿根连刺三剑。 “我去,下流!”闫风从屋顶又跳下来,两个人你追我赶,绕着院子不知道跑了多少圈,甚至跑到了灵堂,惊扰了温存的两个人。 君衡眉梢一蹙,看着身下凤眸紧闭的青年,他俯下身低声道:“阿七别怕,我带你走。” 君衡你相信我,我一点也不想光溜溜的被你带着裸奔。独孤琰内心很纠结。 很快,衣衫又罩在他身上,君衡这人每逢情好的时候,总是急切得不等他适应就开始撕衣服,约莫养成习惯了,独孤琰方才又被他撕烂了裳服,现在只能虚虚地盖着身子。他最庆幸的一点是,还好,亵裤还在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8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8 。 君衡抱着他跳出灵堂,奔入一个幽静的小院。 这城中府的确像个迷宫似的,来时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竟然让他找到了,君衡觉得这简直是个奇迹,现在竟然出不去了。 他把脸上残余的泪水都抹干,“阿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我们两个人以后都在一起,不论生死你都别想再跑出我的视线。” 才说完这句话,迎头被一个人堵住了去路。 他定睛之后陷入惊讶之中,“卫子臻?”又惊又怒,“为何拦我?是谢澧兰的授意是不是,你让他出来见我!” “莫急,君公子,我在你身后。”身后传来一个清雅的少年声音。 卫子臻笑意卓绝地看着月光里谢澧兰轻袍缓带地走来,他走到君衡身前,对着愣愣的君公子笑道:“我七哥你不能带走。” 君衡声音一阵哑:“我不——” 谢澧兰笑道:“人死了就应该入土为安,是不是?” “是——”回答了这句之后,君衡突然瞪着眼睛道,“独孤珩!他是你七哥!他死了,你连滴便宜眼泪都不流!你算哪门子弟弟!” “看来君公子的眼泪才真是廉价。”谢澧兰摇头,“七哥来的时候,精神就已经很不大好了,他日日念着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呢,你杀了他父皇。” “我?”君衡苦涩地笑,“我怎么会动陛下,自从决意与他一起诈死之后,我再也没动过那个念头。” 卫子臻抱着胳膊,斜倚着一根漆红绮柱,津津有味地看着谢澧兰套话。 君衡现在情绪时常,几近崩溃的边缘,这个时候谢澧兰乘虚而入地去套他的消息,咳咳……手到擒来。 月光有点冰凉,君衡扶着独孤琰,笑容苦涩地说道:“大靖是非之地,我早已不想待了,之所以前去月州,不过是因为我对独孤瑾的身份有些好奇罢了,他虽然下狱,但他苦心孤诣多年,拥有一干拥护他的旧部老臣,只要陛下不将他的身份彻底揭穿,他依然有很大的胜算。独孤瑾欺负阿七,拿倾城露祸害我们,我本来只想去看看他怎么被扳倒的,然后趁机推波助澜一把,结果又发现了一些别的事,后来耽搁了……” “我只是没想到阿七会……” 君衡说完这句话,忽然一只手从腰侧挪了过来,他一惊,飞快地低下头,这一看去险些落泪。 攥住那个始作俑者的手,傻愣地看着苏醒过来的独孤琰,独孤琰的力气没有完全恢复,靠着他的肩吐气道:“君衡你个傻子,我没死呢,骗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打算过年完结?我是不是很有志向~ ☆、尾声 “阿七?”君衡瞪眼睛看他,独孤琰刚醒,力气才恢复了四成,虚弱地漾着薄唇笑了笑,“我只是吃了可以瞒天过海的假死药,没有事。” “怎么回事?”他柔声问,怕这是一场梦境,怕一伸手怀里的人就散了,眼泪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直掉,一对上赋闲游手的卫子臻,登时大吼,“你们骗我!到底怎么回事!” “凶什么?”护短的谢澧兰走到了卫子臻身旁,皱眉道,“如果不是为了你在月州干的那些好事,我不会出此下策。但是君衡你也知道,这很有用,你现在不是来了么?” “君衡,你告诉我,独孤瑾怎么了?”怀里的青年气息有点弱,执拗地凝视着他,君衡皱着眉,心中很不安,“你真的没事,跟我说,哪里不舒服?” 独孤琰有点心虚了。他妄自揣度他的心意,可惜对方根本对扶摇青云没有兴致。不禁羞愧地撇过头去。 “也没怎么,我手下来信说,他的父亲,原来是石梅子。”君衡反握住他的手掌,温暖的体息将他围绕。 谢澧兰返身望了眼凝神不语的卫子臻,眼光宛如温和潋滟的湖,他笑,“子臻,皇室里的那些腌臜之事,你一定想都不敢想。” 卫子臻抿着唇,视线一瞬不瞬,月夜之中的清影,显得有些漠寒。 石梅子是先帝身边的近侍,也是一个红人,他也曾跟过先帝平定南蛮一十二乱,忠心耿耿,后来做了天子近臣,供奉翰林。只是没有想到,原来石梅子野心不在小,竟对陛下身边的人动了春心。 后来一路瞒天过海,但宫闱秘事,君衡也查不到当年他们如何暗度陈仓生下独孤瑾的。 “独孤瑾也未必知道他自己的身世,以前他贪图皇位荣华,也是无可厚非。但后来事情败露之后,他贼子之心不死,对帝位似乎不死不休……” 独孤瑜和独孤瑾亲厚,他坐稳了帝位,下一步,便是大赦天下,释放独孤瑾了。 卫子臻动唇,“我不懂,即便关系再亲密,独孤瑜也一定知道,他和独孤瑾既然没有血脉相连的关系,纵虎出闸,他便那么自信,这不会危及独孤氏的帝位?” “子臻,你和我来。”谢澧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雪衣锦袍下,一双劲瘦的手伸出,与他双手紧扣,“我有话同你说。” 卫子臻自然不会拒绝,虽不明就里,也与他携手离开。 安静的花苑琼枝低映,覆雪一般的绵延,冷香深幽如梦。 独孤琰被他扒干了衣裳,又随意地一披,风吹过便有些冷意,君衡脱下自己的一件外袍,仔细着紧地将他裹严实了,墨发上头有夜色下的冷花托着碧幽幽的花盏,一瓣落英吹下来,正落在独孤琰半裸玉圆的两肩。 此情此景,可堪入画了。掌心之下的美青年挑起一双魅惑如狐的双眸,有些慵懒风韵,眼光滴水。 君衡只是盯着他看,不知道怎么了,泪水横溢出来。 “衡。”他指骨有力,摩挲过去,替他将眼泪拭去,“怎么还哭,我是真的没事。” “忍不住。”君衡破涕为笑,只是泪水他自己也没办法控制,将独孤琰整个人抱紧了,薄唇浅掠,“混账,你敢拿生死大事来骗我,独孤琰,你愈发出息了……” 独孤琰忍了忍,还是说出了口,“你为什么没有说后来怎么样了,独孤瑾他被放出来了,然后呢?” “我本来是希望有个然后的。”君衡的脸色冷凝下来,他语调沉沉,“可是我接到了你的讣闻,扔下一切来嘉雪关寻你。一路上我跑死了四匹马,独孤琰,你要赔我!” “我可赔不起,你知道我是一无所有的。”君衡不满意,他就示好地跟他耍无赖,“但是我有一个心上人的,我也不知道他家底如何,但好像很有钱的样子。嗯,应该还行吧,他们家几代为官来着……呜呜……” 君衡又乘人之危了。 城主府外有一条暗河,嘉雪关瘟疫刚走,转眼碰上北燕的鬼节,依照他们的习俗,这一天定要全城无火,不得有丝毫光亮,谢澧兰觉得有趣,他拉着卫子臻跳上一只精美的画舫,在里头偷偷燃了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9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59 两只红烛,和普通夫妻成婚时不太一样,这两只都是龙烛。 幽暗的光晕像两朵蹙起的小花,少年莹然的肌肤,如画的眉眼,在微暗的烛光里显得更魅惑,更惊心动魄。 他觉得呼吸有点急促。 谢澧兰坐在他对面,温言而笑:“这个世上,信任与怀疑,有时候会莫名得没有道理。我前生没有任何牵绊,心不曾有所挂碍,但在画舫那件事之前,我唯一信任过的,只有你。” 卫子臻听闻此言,复杂地垂了眼。那件事,他一定恨极了他,可是今日为何要将他们置于这种一模一样的情境里。 他知道谢澧兰记仇,潜意识里便觉得他是要来清算总账的。 “就像子臻你一样,山主不是也那么信任你?” “那不一样。”卫子臻皱眉,“山主和我爹也是过命的交情了。我们部落被北燕人攻破之后,族人四散流离,存活下来的人不多。山主他以前也是草原上的人,他还曾经教过我箭法,后来他一路流亡,到了玉山之后,后前任山主看中,收做了关门弟子。大约是因为骨血亲缘的关系,他对我也很看重,又让我做他的嫡传弟子……” 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总是更惺惺相惜一些。 “子臻,”谢澧兰用手解开他的衣衫,卫子臻脸色微红,少年气息淡淡,身上满是芙蕖的清香,他拉下那片玄色的前襟,细长光滑的指抚上他的温热的胸膛,胸口处一个寸长的狰狞的疮疤,幽暗中显得有几分骇人。“那一刀我刺实了的,我知道,你一定很痛。” “我不是很痛……” 他狡辩了一句,谢澧兰蹙起眉梢,他没有抬头,而是一口咬在了伤口处。卫子臻闷哼了一声,谢澧兰已经伸出了软舌,濡湿和温热很快紧紧地淹没了脑中最后一丝理智。他抱着谢澧兰的两腰,开始褪去他身上的衣物。 雪白的衣衫落地。 谢澧兰捧着卫子臻的脸,喘息如兰,“你想安逸地待在边城,替我守着这一方净土,我便与你长相厮守。你想回到战场过戎马生活,我回月州争夺帝位,替你荡平宇内。你想什么都不顾,云游四方,我便扔下俗物凡尘,陪你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我过去一意孤行,什么事从来不为你考虑,但现在我很后悔,子臻,子臻……” 他捧着他的下颌,轻盈如羽的吻落在他的眉骨,鼻梁,酥软温甜。 呢喃着他的名,让卫子臻一时血液奔涌,怀里的身体已经很软了,谢澧兰迷蒙的双眸无双倾城,他吻着他的唇,低低地说:“画舫上的事,我早就不介意了。子臻,你告诉我,你选择哪一条路……” 理智都碎成了粉末,卫子臻现在哪里还能回答? 只是在来的路上,他想,谢澧兰没有问君衡最后的事,下意识中第二条路已经断了。他们心有灵犀,卫子臻也不会选择第二条。 他从来不想过刀口舔血的厮杀生活,以前提枪上阵是为了他,现在,他只想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过此生。这还是为了他。 从十五岁一见倾心开始,他没有一日是为自己计较的。 他心上的人,已转身,已回眸,于他,千城不换。 日出的曙光安逸地落在船头,江面一片茫茫然的水色,红日与绿水远相交映,斑斓而起伏。 画舫摇曳,渡江而去。 谢澧兰慢吞吞地从一地狼藉的衣裳间爬起来,少年未着片缕,身上没有一丝赘肉,纤瘦如幼树。容色清润而艳,染水的眸子引人一探究竟,粉薄的唇引人一亲芳泽。流云般的青丝垂落满头满肩,玉色的胸口,两朵梅花微肿,肿痛难消,他嗔怒地抱膝而坐,还有些愤愤不平地瞪着卫子臻。 比起他的狼狈,卫子臻要稍稍好看些。 譬如撕衣服的时候,卫子臻先上手撕的一定是谢澧兰的,对恋人的身体太如痴如狂的话,是没有耐心等他自己解开的,所以他下手毫不留情。 至于他们家兰兰,实在太斯文,所以撕不开,只能让它松松散散地挂在卫子臻身上。 “现在怎么办,我怎么下船?”谢澧兰要哭了。 比这更难堪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但是不知道怎么了,现在就觉得格外委屈。 卫子臻又笑又悔,抱着他一本正经地亲,“兰兰……” 他不理。 “殿下。” 不理依旧。 “阿九?” “混蛋。” “阿珩?” 谢澧兰忽然一口咬住他的右脸,下了狠口的,直将卫子臻右边俊脸咬出了一个鲜红的齿印,卫子臻无奈地任由他咬,谢澧兰解气了才恨恨然地说道:“大家一起不能见人好了!” “兰兰……”卫子臻温柔地将长衫分出一半,将他探手抱腰,禁锢入怀中,“在履行第一条之前,我先选择第三条,我们一起云游天下可好?” “哼,”谢澧兰疲乏地软倒在他怀里,眼皮也不抬地哼声道,“月州有你的那位红颜知己,卫子臻你自然是心里惦记着她的,这次回去正好与她叙旧,郎情妾意的倒是快活。”就在卫子臻一愣,还没来得及解释之际,他又哂笑道,“这些年,听说卫大将军也去寻花问柳过,别跟我说,你是因为孤死了,你要自我放逐,我还没同你算这笔账呢,你心里记着。” 卫子臻真是好气好笑。 他的确无数次去找过柳荷衣,可哪有谢澧兰说的那种“寻花问柳”、“自我放逐”? “谢澧兰,我只爱男人,也只爱你一个人,你说这些是要寒我的心?” 谢澧兰自知言不符实,但就是心里有气,找个由头撒撒罢了。 卫子臻出了一口浊气,画舫随水而流,此时也已经近岸,此时黛山环绕,一轮初阳红艳如火。山花欲燃,百鸟翩飞。是个清净无人的地方。 这样谢澧兰下船的时候,该不会太害羞了。 他的兰兰变笨了,既然是上画舫来“勾引”他,那一早便该备好更换的衣物的。 卫子臻扶着少年的两肩,温声解释道:“那一年失去你之后,我心里很恨,有时恨得只想杀入北燕,杀了谢沧州替你复仇,可是北燕安宁许久,有求和之意,我顾念陛下和大靖也不忍再生战事。有些事憋闷在心,后来患了头疼的毛病,听说柳荷衣的琴声有令人怡神静心的功效,我便去了。只是听琴,没有别的,也没有什么红颜知己……” “好了……”谢澧兰怕自己又忍不住做些什么要安慰他的事,可是自己已经浑身脱力得像条游不动的鱼了,他实在没有精力再喂饱卫子臻一次。毕竟这人是沙场出身,他实在熬不过他那龙精虎猛使不完的气力。 “往事就不说了,到此为止。” 江花如血,浮在水面上,夺目耀眼的一片红色,画舫拂开一片青荇靠了岸。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60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60 卫子臻将他抱出来,谢澧兰衣难蔽体的,把脸埋入他的怀里闷闷地说:“卫子臻,孤再也没有颜面见人了,都是你害的……” “我的错。”卫子臻认错很快。 “我只有三个条件,以后不许撕我的衣服!” “好。” “要温柔,不许粗鲁。” “好。” “一个时辰,必须结束。” “……” “你不答应?” “我答应……” 除了哄,就是哄,卫子臻有求必应,什么条件都应许他了。 江风轻柔,一对璧人迎着初晓曦光往岸边芳林走去,静影如画。 今日,才是他们都重获新生的第一日。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就是正文结尾啦! 算算,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好像都交代清楚了吧,剩下一点点,咱交给番外君吧哈哈哈。 ☆、番外:衡琰的七年之痒 谢澧兰和卫子臻出走了之后,君衡发现自己被软禁了! 还没理清楚是非曲直,紧跟着一摞公文抱入书房,非逼着他道:“这是殿下交给您的公务,他说了,您既然贪恋繁华俗事,那他便将这些琐事全交给您处理,处理完之前,他是不会回来的。” 被软禁之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君衡只得咬牙切齿,一手摁在这一摞公文上,心里想也不是很多,他仔细应对,也用不了一二日的功夫,遂不甘不愿地答应了。 岂料他这么一应下之后,那人微笑起来,拍掌往门外长声道:“进来!” 于是二十个抱着厚重文牒的仆人跟着进来,君衡只觉得眼前一道光一闪,差点没晕倒在桌…… 那人的微笑依旧温和,“君公子,嘉雪关瘟疫方止,剩下的安抚民心的事,还要人做……” “这种事还要我做?!”君衡怒极,“你们把我关在这里,我上哪儿去抚什么民心!” “是的,所以这件事是交给琰公子做的。” 君衡气急败坏地倒在案桌上—— 谢澧兰这是要剥削他们夫妻的劳动力,自己当个甩手掌柜,实在太奸诈了! …… 某一年的月州,独孤琰在街头遇到打马扬鞭而过的君衡,一见倾心。 君衡是阁老的独子,出生起便受尽荣华拥戴,比起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在月州要耀眼尊贵得太多。而他也的确天赋异禀,琴棋书画,只要肯学,便没有他不会的。 独孤琰便是喜欢他,喜欢心高气傲的他。 少年时候,谁都曾轻狂过,何况是君衡。 他约了人在城外八角亭投壶,那天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君衡没等到人,满腔火气没地方发。倒是一路跟踪的独孤琰得了信头,他提着一个檀香木食盒,一手撑着一柄青竹削成的玲珑骨伞,趟在泥泞的路里。 远远地便望见一个人,藏青短衫,腰间别着一枚双鱼暖玉,皱着眉头,俊美的脸写着几分怒意和焦灼,正在亭中踱来踱去。 微霏的细雨润湿了眼眶,独孤琰收不住绽放的唇,轻快地走了上去。 将竹伞放到亭下,君衡正好撇过头看见他,眉心紧拧,“你是何人?” “我……我是独孤……我排行第七。”可怜他话都说不利索,出来太急,也没来得及加衣,唇冻得直颤,但是一双眼紧张而欢喜。 君衡不理会他,撇着唇冷笑。 独孤琰也不觉得失落,他弯着腰将食盒的盖打开,捧出一叠叠精致的菜肴,都是君衡最爱的菜式,粉蒸狮子头、杏仁春卷、翡翠晶包、红烧鹅掌…… 君衡瞟了一眼,动唇道:“你是独孤琰?” 他知道他! 独孤琰迅速地站起身,眼光灿灿地亮起光芒。 君衡漫不经心地冷笑,“你是他的七哥,你告诉独孤珩,他要不来,我便记他一笔,以后有得他还!” 他的眼光迅速黯淡下来,君衡挑着唇,一手抄起他放在亭下滴水的竹伞,转身走入风雨里,晦暗的身影在眼中渐渐陆离。 雨势越来越大,独孤琰一个人抱着两肩发抖,他想等雨小了再走,可是一直到黄昏时,雨仍然淅淅沥沥的下个不绝。 他终于心灰,慢腾腾地将东西放回食盒,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入泥水里。 那雨,比来时冷了太多。 回去之后,独孤琰病了一场,在榻上缠绵了一月,梦魇也时断时续的,全是君衡。冷漠的君衡,乖张的君衡,把他扔在雨里一去不回的君衡…… 可他不能死心啊。 整个月州的人,都知道君衡是他七皇子独孤琰的心头所爱,因为他求而不得,那些人表面上顾及着他们皇室的颜面都不说,可是心底却全在窃窃嘲笑他。 然而直到独孤九的死讯传来时,独孤琰才真的明白,何为一念地狱。 发丧约莫一个月之后,独孤琰被人绑了,绑到君衡的床榻上,夜里,挑着一只烛火他幽幽地探来,冰凉的手指宛如灵蛇一般,飞快地窜入他的里衣,揉着他光滑胸膛。恶劣而悲伤地冲他笑,“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和他这么相似。” 独孤琰手脚被缚住,嘴里塞了棉条,惊恐绝望地看着他。 君衡撕碎了他的下裳,捧着他,没有任何的前戏和开拓,决绝用力地一沉到底…… “不!” 独孤琰眼角噙泪地从梦中惊醒,喘着气哭起来。 身旁一只坚实的臂膀揽过来,将他抱入怀里,“阿七,怎么了?” 独孤琰从他怀里挣起身,水光冥蒙的视线,错了开去。他的固执他的难过都写在脸上,君衡无法不顾及,又哄又求地问他,独孤琰才咬着被子瓮声瓮气地说:“我梦到以前的事了。” 抱着他的身体一僵,独孤琰低下眼帘,语调微凉地说道:“那时候我总是跟在你身后,我心里总是想,你为什么不回头看我一眼呢,为什么不呢……后来看了,我就成了九弟的一个替身,活死人一样的待在你身边,不能有一点感情……” 他越说君衡越愧疚,独孤琰见他许久不答话,又难过地推开他。 君衡抱上来哄着,“阿七,我改了的,我都改了的,我现在就喜欢你一个人,真的。” 独孤琰看了他一眼,君衡呼吸一窒,对方又重重地撇过头,“不行了,君衡,我很难受。” “那要我怎么做,我怎么做你会不难受?”只要他想,君衡一切都满足他。 “你像我追你那样追求我一遍……”当然这个要求是很高的,君衡还没来及傻掉,独孤琰想了想又说,“或者像你追求九弟那样……” 他追求过独孤珩? 他仔细想来,他现在看到谢澧兰一点都不尴尬,真要心里有鬼,怎么也不会这么坦荡。他心里明明只有独孤琰一个人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61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61 ,他明明问心无愧。 好吧,他以前对他是很渣的。 “那好吧,阿七不哭了,你先睡,我明天开始追求你?” 独孤琰不闹了,安静地躺下来,君衡伸出爪子要抱他,被他一手打掉,寂寞如雪的君公子最后抱着被子在书房和公文们将就了一宿。 而后狗腿君衡正式上线。 “阿七,喝茶,我特意给你泡的,清心明目。”君衡奉上茶水,独孤琰看了他一眼。 要是七年前的君衡早就将它掀翻在地。 独孤琰可疑地看了他一眼,犹豫良久,最后自暴自弃地喝了。他拒绝君衡,怎么总是这么难? “阿七,这院子有点单调,我给你移栽了一棵梨树,来年就能吃上果子了。”君衡咧着嘴一边培土一边傻笑,独孤琰抿着唇见他额角滴落了一串汗珠,整个人既耀眼,又冒着几分傻气,身不由主地便走了过去。 “君衡,我真是服了你了。”他一只手摸着这梨树的树干,褐色的斑点凸出点点深痕,君衡还在往外冒汗,他从袖中取出雪白的丝绡,替他拭干额头,抹去鼻梁的细汗。 君衡怕自己的脏手弄污他的衣衫,将铁锹扔在一旁,把手背后用衣袍搓了搓。 这个小动作也没能逃过独孤琰的眼睛,他无可奈何地认命了。还要如何试验一个人的真心? 当他真的在意你时,他的一切都会为你计较,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回事先考虑你,为你计较得失。 “阿七,我告诉你哦,我爹答应我和你在一起了!” 君衡傻兮兮地直笑,独孤琰也不怕自己被他碰脏,他伸出两臂紧紧地抱着他,没想到这么快被回应的君衡愣了愣,独孤琰闷声说道:“是我愚了,我们在一起,不该再想以前的事。” “嗯。”征得同意之后,君衡大喇喇地将人横抱起来迈入卧房。 独孤琰窝在他怀里,有些脸红,他小声道:“君衡,大白日的你做什么呀?” “你这几天总是做梦,睡不好,现在难得有空闲,我抱你去歇息一下,晚饭时我叫你。”他将人放入被子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邪魅地勾起他的下巴,“阿七你那么问,是期待为夫对你做些什么?” “没有的事!”独孤琰拉上被子睡觉。 君衡笑了笑,替他将被角掖好,离开时连脚步声都是温柔的。他去洗浴之后,在书房看了一个时辰公文,回来时独孤琰已经鼻息沉沉,坠入深梦了,不知道梦里见了什么了,唇角一朵微笑开得很深,君衡只觉得一日的心情也跟着好转了起来,翻开锦被拥着他睡下,安谧地入眠。 日复一日的厮守缠绵,也能过出百种况味。原来在他的身边,自己是可以什么不想的。 他笑了,一切便都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送上一颗糖,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大吉! ☆、番外:卫兰月州两日游 月州还真是天翻地覆的一遭。独孤瑾现今官拜太尉,手掌兵权不说,独孤瑜与他亲厚,日日留他商讨什么军机大事,将人召入寝宫,这两人做了什么,有心人只怕也不敢细想…… 但好在陛下励精图治,将国事打理得井井有条,稍稍告慰了一群老臣心。 谢澧兰在明火笼罩的花树下等了许久,身后人影如水,飞快地流去。 直到卫子臻提剑而来,虽然看起来气定神闲,但是身上沾了不少血迹,谢澧兰眉心一褶,他漫不经意地问道:“和谁斗殴了?” “有个人。”卫子臻刻意避开他的亲近,把外袍脱了扔在地上,才敢走近两步,不自然地低语,“他对你有不一样的心思,我有点气不过,私底下把他揍了一顿,哪知道他没被打服气,反倒骂骂咧咧的说要去找小倌儿,说我的兰兰还不如他们,我太气了……” “你不会断了人的子孙根吧?”谢澧兰惊讶。 “呃,原来兰兰这么恨啊,我没有,只是教训了他一顿,在他身上刻了几刀。”卫子臻低着头,有点害怕兰兰觉得这个惩罚不满意。 谢澧兰却松了一口气,“还好。” “我不是很生气,别人要怎么看我,那是别人的事。”他牵起卫子臻粗粝的大掌,卫子臻下意识地要躲开,谢澧兰温言软语地笑,“我只在乎你呀,傻子。” 卫子臻僵住了。 “这是在月州,我们的人马没有布置在这儿,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别老想着为我出头。”谢澧兰顿了顿,又说道,“你还不了解我么?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我一向是这么赏罚分明的。” 大靖的太子殿下,自然有那软硬兼施、恩威并重的一套。 当然,也有那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的一套。 柳树旁一条浅水河将皇城剖成两半,无边牵丝细柳飘拂,底下有艄公泊在岸头的一叶轻舟,谢澧兰将卫子臻骗上船,才告诉他,“我没有告诉船主人,不问自取了。” 卫子臻一怔之后,谢澧兰掏出一锭金子放在绳拴着的木桩边,他解下粗绳,取了一对木桨放在手里摇,沿着水路走下去,两岸的烟火纷繁尽落眼中,卫子臻不肯出力气,只安静地凝视着轻摇桨橹的少年,宁静到极致的眼波似乎幽深不可见底似的。 “阿九。” 他刻意地这么唤了一声。 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谢澧兰知道,他敛眉道:“这只是第一站,我们歇两天脚,明日之后,我们去鄢城。你知道那里的山水甲天下,也是官窑名都,我喜欢细瓷,你知道我以前就爱收藏这个的……” “嗯,我知道。”卫子臻点头,脸色释然,“我还知道,九殿下喜欢烟青细瓷,尤其喜欢浮雕幽兰的梅瓶,以往每月鄢城的郡守都会送上一箱新出窑的瓷品给殿下,虽然于礼不合,但如果实在是上品,殿下一定会欣然笑纳的。” 谢澧兰有点惊讶,“你怎么这么清楚?”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卫子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状似不经心地说道,“要不要比一比,我们谁了解谁多一些呢?” 谢澧兰有点激动,也有点骄傲,他将桨提起来放在船头,纵身扑了上去,将卫子臻扑倒在甲板上,他主动的时候卫子臻便会退让,便会受用地眯起眼睛看他,深黑如墨的双瞳,不可见底。 河岸上有人伸着脖子探过来,谢澧兰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下,“我很庆幸,当年把你捡回来。” 卫子臻失笑,笑声渐渐清朗,弥漫了整片烟波璀璨的水面。 “兰兰,”他抱着少年的腰,谢澧兰只觉得视线一片天旋地转,待清明时也变换了体位,卫子臻看着他笑,“我不习惯在下面。” “……”谢澧兰脸红。 这个卫子臻,一定要说得这么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62 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分卷阅读62 直白是不是? 他也从来没想过……在上面啊。 船一荡一荡的,岸边人涌如潮,但水里却不怎么看得见行船。谢澧兰怕这样下去天雷勾地火,卫子臻无所顾忌,他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自己先窘迫起来,“你……你起身。” 但是他没有起身,卫子臻只是笑,“不好,我这样抱着你,才不会让你被别人看见。” 他惊讶,“看见了又怎么?” 卫子臻想到前日撞见的一个人便动怒,“之前那个人也就是因为多看了你两眼,才会对你起了歹心的……兰兰,你以后能不能别那么多情地看着人,你知道你这样,多少人会把持不住?”说着说着,那嘴唇还轻轻地嘟起来了。 可爱得让人爱不能释手。 他真觉得卫子臻怎么看怎么可爱,笑靥如花起来,“傻子,我那是在看你,结果不慎被别人瞧去了。你不要?那好……” “不。”卫子臻赌气似的用一根手指掩住他的唇,愤恨不平似的,“我要。” “呵呵。”谢澧兰仿佛一早知道他会这么回答,笑着偏过了头。 船顺水流下去,到了河道尽头,人烟渐渐稀少下来,谢澧兰伏在他的肩头,已经有了几分睡意。 卫子臻单手搂着谢澧兰,想到什么,他把脸凑到谢澧兰的耳边,说给他听。 “闫风和乐轻?”少年惊讶了。 “嗯。”卫子臻并不似在开玩笑,“闫风亲自来和我说的,他说他喜欢乐轻,想求我给他做个主,如果你也答应了,这事就这么成了。” 这种成人之美的事,谢澧兰没有理由不答应,只是—— 他实在是哭笑不得,“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一点没看出来?” 卫子臻亲吻他的发,将下颌放在他的发旋上,这件事上他到底是比谢澧兰先洞察天机,竟然隐隐有些得意,“当年他们在我手底下共事的时候,我便发现有一点苗头了。虽然两人总是针尖对麦芒,但同仇敌忾得很,也很有默契。不过,”他笑起来,“我那时候连自己的事都顾不过来,也难为他们推波助澜。后来分开太久,感情淡了些。直至最近,大约闫风被乐轻欺负了一阵,旧情复燃了……” “唔,旧情复燃。”谢澧兰点头,“那好吧,到底是闫风要娶媳妇儿,左右亏的不是我,你既然想答应,那就答应吧。” 卫子臻用手指点他的挺秀的鼻,“真是个精打细算、绝不亏本的奸商。” 这声音听着又爱又恨的,听得谢澧兰整颗心都酥了。 “哎,我们去鄢城,我带你游山玩水。”少年的眼中已经浮现出了一片锦绣山河,“在大靖,除了月州之外,你去的地方都太少了,我们南国的山水,你一定未曾赏过。” 卫子臻握住他的手,“你什么时候附在谢澧兰身上重生的?” “你现在才问,卫子臻,我还真以为你傻。”谢澧兰坐起来,将一缕被他拨乱的墨发簪入玉冠之间,风流雅逸地一笑,“我们之间一定是有某种缘分的,要不然,怎么我刚做了谢澧兰,转眼镇北王就欺负我头上了呢。兵临城下,索阳缺水断粮的,我那时候想,我可怎么办啊……” “我一手教出来的小崽子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卫子臻的额角跳了跳。 “不过也没什么,我量你也不敢对我动手,所以,就捧了东西献关投降吧。” 卫子臻又点他的鼻梁,“别说得那么好听,你那时候分明是自投罗网,想借我回大靖做你的太子的。” “唔。“谢澧兰不说话了。 上岸之后,两个人回到客栈里,他们借故银钱不够,只租了一间客房。 两个人温存了一会儿,谢澧兰全身软成了一汪水,在他身下又哭又求的,卫子臻后来心软了,索性不欺负他了,只是静静地搂着他,呼吸相缠。 深夜里少年的声音很迷人。 “我现在想想,我倒不是真对那个皇位有什么志在必得的心思,只是死在独孤瑾和谢沧州手里心有不甘罢了,我想拿回我的东西,便是要弃掉,也该是我亲自放弃。可是当你倒在我面前,当我重新拥有失去的名字、兵权,上位者所应当享有的荣耀、尊崇,我突然问自己,这些还是不是我要的。 “每个夜晚,我总是心痛如绞地醒过来,梦里,你鲜血淋漓地倒在我的脚下,告诉我说,不管做什么,你永远都不后悔。 “可是我后悔了。我悔不当初,我用你换来的东西,在我心里原来远远没有你重要,我因小失大,做了一笔赔本买卖。卫子臻,我不是奸商。” 没有最后一句话,煽情动人得无以复加了,卫子臻却还是因为他那句“不是奸商”笑起来,将他更深地嵌入怀里。 “睡吧,兰兰。” 谢澧兰也想枕着他的臂膀这么安睡,但是想到一件事,大约有点幻灭,“现在龙床上也睡着两个男人。” 他侧过头看卫子臻,“要是我坐上了那个位置,龙床上也是两个男人。皇上好龙阳之风,难免遭人诟病,史书上也不大好看,这么一想,我倒是觉得自己稳赚不赔啊。” 还说不是奸商呢。 每天只想着“赚”和“赔”、“得”与“失”的。 卫子臻决意找个时间好好教导他。 他是独孤珩“一手教出来的小崽子”,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地位早就变了。呵呵。 心里真的很期待。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