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栖枝》 正文 第 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 章 由版主【囡小】为您整理=(ˉ﹃ˉ)= ━┻┻┻━━━━━━━━━━━━━━━━━━━●●━━━━ ================= 书名:安 栖 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地址:zhu.et下载最新版本) ================== ☆、抓 周 胡雅盯着前头拼命扭着的一堆屁股,她已经落在了一众抓周的小孩的后头。 最前头是她的堂姐叶赫.雯,这家伙生出来就有八斤多重,两肥腿蹬开了挡路的几个小孩,一口气抓住了个鼠标。 旁边的长辈欢呼了起来,“好,是个将来做IT的料,叶赫家要出个叶赫.盖茨了。” 稍微后头点的是她的堂弟,叶赫.康。他出身时就有五十五公分的身高,胳膊长腿长的,只不过刚才被雯那个肥妞踢了两脚,才落在了后头。他在了一堆抓周的物品里头,抓住了张金闪闪的信用金卡。 康的老爸更是开心,叶赫家族在美国,刚开始涉足金融业,指不准要出一个叶赫.巴菲特,围观的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叶赫.胡雅看着前头的大的小的,都被各自的爸妈抱走了,两只小腿一趴,不肯爬了。她今个儿早上呕了奶,没吃饱,早就没力气爬了。 她的老爸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了最后一个,也有些慌了,连忙从抓周的东西里头抓出了胡雅平时最喜欢的地球仪,转悠悠了起来,想借此吸引她过来。 胡雅在地上坐了一阵,没有等到喂奶的张妈,再看看前头的老爸,有些不爽了。 她挪了挪屁股,调了个方向,她老妈看着更急了,女儿怎么的也得将“抓周仪式”完成呀。 “妞妞,这边呀,”胡雅的老妈也急了。 也许是听见了老妈的声音,胡雅又转了回来,她休息了会儿,似乎有了力气,一气往了前头的抓周东西堆里爬去,一把抓出了里头的一只鞋。 那只鞋鞋底肥大,红黄两色,咧嘴咧目,鞋口溜了圈白毛,鞋头纹了个金色“王”字。 叶赫.胡雅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能提虎字。因为她的老爸老妈全都是属虎,连胡雅也属虎,找了风水先生一算说,一山哪能容二虎,家里三虎怕连屋顶都要揭翻了。 隔了半晌,围观的亲戚们才说道:“谁把老祖宗小时候穿过的虎头鞋塞进去的。” 胡雅的老爸叶赫.胡耀有些不安,嘴里问道:“抓了个虎头鞋是啥意思?” 叶赫氏这一辈分里面的大表哥,也是今天抓周的主持人,才想了半分钟说道:“探险家,哈哈,我们的胡雅小宝贝将来想当个探险家。” 胡雅的老妈有些不乐意了,“我们家胡雅是个早产儿,身子弱,哪能学那玩意儿,不成不成,”她想了片刻,看见了旁边小侄女玩丢下来的HELLO KITTY,塞到了胡雅手里,嘴里说道:“乖女儿,上流的淑女,还是玩KITTY好。” ☆、暴 毙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2 章 叶赫家的KITTY公主胡雅,从抓周那一刻后,就被她老妈不遗余力的往粉红KITTY猫的方向培养。梦幻纱帐,睡衣,拖鞋,项链,耳钉就是手上那款手机也是用了定制版的KITTY。 包括她这次相亲出门带的行李当中,还塞了只KITTY抱枕。是的,前一章还在偷懒抓周的胡雅已经到了适婚年龄,而考虑到叶赫是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大家族,所以,她的相亲对象也尽挑了些能够匹配的大家族。 从拿到学位证书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胡雅的相亲之旅踏破六大洲四大洋,前天是欧洲贵族,昨天是阿拉伯王子,今天是西伯利亚油王,至于明天...再说吧。 她的婚嫁资料上头写着:“胡雅,女,年芳二十二,身高一米六,英语,法语,日语,阿拉伯语是有些水分,但她一米六八的身高可不是虚的。 她出了一身冷汗,朝下一看,那双号称叶赫家第一的美腿变成了两条粗粗壮壮的萝卜腿,让她更不能容忍的是,下头还穿了双开口的草鞋,几根脚趾欢快地呼吸着大自然的清新空气。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3 章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再看看前头的小孩,布衣,布褂裤,布鞋,就算千休利家再清修,也修不成近乎原始的打扮吧。 “你叫什么名字,”胡雅用了很标准的英语问道,但看到小孩黑发黑眼黄皮肤,又连忙用了中文问了一遍。 小孩也哭累了,做出了一个“背背”的姿势。“你都和我差不多个头,还让我背,你没看到我受伤了啊...你,”胡雅整张脸都憋红了,指着手上和腿上的伤口。 “叽叽咕咕叽叽咕咕,”小孩发出了一阵嘀咕声,胡雅听了半天没有听出什么意思来。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两人站在了一片田野里,旁边除了那具狗尸之外,只有几只飞来凑热闹的苍蝇。 小孩还是叽咕地说个不停,胡雅听着心烦,凑到了田埂旁,看着未曾被污染过的沟渠里,清澈的水中倒映出了一张脸。 “啊...”她这辈子的第二声尖叫拉开了序幕,沟渠里头,胡雅历来引以为傲的瓜子脸变成了张大饼脸。而且还是张烙焦了的黑饼子脸,除了那双眼还算有神,扁鼻子,阔嘴巴,这张脸整一被压路机轧过的糊饼样。 “你...我,”腿上和身上的伤口疼了起来,胡雅再也忍不住了,大哭了出来。 旁边的小孩也是被吓到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姑姑哭呢,就是刚才大狗扑上来的时候,姑姑都是几个拳头下去,把恶狗活活打死了。 天暗了些,天边飘出了些金红的夕色,胡雅哭得没力气了,旁边的小孩却不管这些,趁着她蹲在地上的那会子功夫,往了她背上一爬,冲着一个方向,叽里呱啦的指挥着。 虽然胡雅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本着她老妈多年来的教育,要学会“入乡随俗,”或者是该说“逆来顺受,”她还是极不情愿地拐着个粗腿,背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体重的小孩朝了那条长不见底的石子路上走去。 一路上,她只见了几座瓦房,背上的小孩还是一个劲地朝着前头指着。她的腿肚子抽疼了起来,正当胡雅以为自己要支撑不住了的时候,前头跑出了个妇人。 生了个肥臀宽膀子的陌生妇人上前抱下了小孩,冲着胡雅就是一巴掌。 ☆、恶 嫂 胡雅长这么大以来,除了小时候尿裤子被奶妈偷打了次,还从来没人用巴掌招呼过她。 她心里一个恼火,也不管什么上流淑女,什么良好家教,伸手就要回礼,哪知她手才一抬起,那个妇人就很是戒备的叫了起来,嘴里叽里呱啦地叫了开来。 房里,就出来了个汉子,也不拉开那妇人,却将胡雅一气抱开了老远。 胡雅又听不懂,只能是朝着那个汉子抗议,只是她嘴里说了一通,那汉子却一点也听不明白。 两人这时也是鸡同鸭讲,说了半天都没明白过来。 两人对话如下: “虎丫,你可得让着点你嫂子,就你那双拳头下去,好人都会被打残的,”这个和胡雅现在这具身子一样长了个黑头土脸,扁鼻子阔嘴巴的汉子说道。 “你这人有没有毛病,她打我,你还拉我,你谁呀你?”胡雅将身旁的三人都看了遍。拉扯自己的汉子看着比自己有几分像,看来两人是亲戚。 一旁的小孩和悍妇和扁脸男长得八九不离十,估计是他们俩的小孩。 她很快就理清了关系,凶悍妇=恶毒嫂子,扁脸男=窝囊哥哥,哭鼻子小孩=便宜侄子,自己就是和寄人篱下,不讨人喜的赔钱货。 见了胡雅那身粗皮上居然是伤痕累累,窝囊哥哥还想上前看看,却被恶毒嫂嫂拉了住,三人一阵嘀咕。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4 章 今天姑侄俩原本是一起去了田间捡穗子,谁知道便宜侄子突然说要去前头村祠堂里看漂亮姐姐,“虎丫”没有法子,只好是领着侄子往前走去。 才走了半路,就见了只在村里游荡的野狗,那狗见了两人,也不知是不是发了病,就扑了上来。 还拖着根青溜鼻涕的侄子连比带划,将虎丫当时的神勇全都照搬了出来。 只见她先是一手拎住了狗脖,再是拳头猛地一顿暴打,三下两下就将那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恶狗送去了见西天老爷。 听了这话,窝囊哥哥还是有几分得意的,嘴里又说了通胡雅不明白的话。 大意如下:“我们家可是打虎世家虎松的后人,别看虎丫人还小,那气力能比得上一只牛犊子。” 恶毒嫂嫂一听,比牛犊子还要牛犊子的眼一瞪:“你还有脸说,这都什么年头了,那有什么老虎给你们打,家里穷得只剩一张蛀了虫的虎皮。” 她走到胡雅面前,一阵数落,光看眼神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你个死丫头,长得和个煤井里头的炭饼子一样的,力气大有什么用,吃得也多,你有本事也和前头祠堂里的水灵姑娘们一起,去城里给富贵人家当新娘去,赔钱货。”恶毒嫂嫂说道这里,又在胡雅身上拧了一把。 原本的虎丫力气是大,脑子也是不好使,就是有一身糙皮,经得起打骂,恶毒嫂嫂也是习惯了,两指头一做力,拧麻花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人肉大回转。 “啊,”惨呼却是不需要任何语言基础的,胡雅这时也不知是气急攻心还是真得抗不住了,杀猪般的吼声过后,再次晕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见了一棵绿绿的树枝横在了她的眼前,山里,刚才果然是在做梦,只是很快她的黑饼子脸就垮下去了。 身旁不远处,鸡群在了栏里头“咕咕”叫了个没停,一股臭味熏得她难受。这里似乎是个牛棚,但里头却养了鸡,想来是这户人家家里太穷了,养不起牛。她躺着的地方,是一堆还算干净的干稻草。 五短的身材,孩童的脸,连声音都是沙哑的,胡雅叹了口气,见前头有个水缸,连忙操起了把水瓢,刚想喝上一口,却发现瓢里头生了些绿油油的污物。 胡雅丢开了瓢把,看着四周,地上铺了些还没来得及晒干的稻草。稻草缝隙下,就是些黑褐色的沙土,牛棚离屋舍并不远,里头还能听得见那个恶毒嫂嫂的骂声。 牛棚外头是先前过来的一条土石小路,胡雅看了眼屋里头,灯光并没有照到牛棚里来。 “逃,”胡雅此时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就到了这个陌生的身体里来了,但是如果在了这里,还指不准要过多少苦日子。 她得找个人,懂她话的人,她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嘴里干的很是难受,胡雅转过身去,看着那个喂鸡的水缸,抓起了那个瓢子,再也不顾那些腻腻的绿色物体,灌了几口下去,肚子里填了水,总算是踏实了些。 她走了几步,就听得身后传来了阵叫声,侄子站在了门口,冲着自己叫着。 她拔腿就想跑,但饿了一天的肚子,却抵不住饭食香味的诱惑,更何况这一路跑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落脚的道理,有口饭吃,总比饿着肚跑路的强,想到了这个理,胡雅磨磨蹭蹭地走进了屋子里头。 虎丫家的家境并不好,最值钱的只怕就是外头的那窝鸡了,胡雅想到自己睡在牛棚,估计也是为了看鸡顺带节省住所。 房里头只摆了张高低不平的拐角桌子,一个边角已经垮下去了,摇摇摆摆的几条板条凳。胡雅往了桌上一看,一口冒着热气的粳米粥,还有几个粗面馒头和看不出颜色的腌菜疙瘩。 平时让她见了这些东西,她是连瞟都不瞟一眼的,这会儿只怕是饿极了,她的腮帮子里口水止不住地流着。 她刚想坐下,恶毒嫂嫂那个大屁股就撞了过来,她一个不稳,险些又摔倒了地上。胡雅这才发现里头只有三张凳子,不用说,这顿饭是只准站着吃了。 “反正吃完我就走了,”胡雅心里想着,接过了窝囊哥哥递过来的一个海碗粥,心里又泛起了嘀咕,这一大碗,怎么吃得下去。 她喝了一口粥,回味了一下,还真是回味出了点东西来了。一粒,两粒,三粒,最多不超过五粒米。简直是不可思议了,这一大口粥里,居然只有...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5 章 前头的恶毒嫂嫂吃得吧唧吧唧想,一根筷子往了粗面馒头上一叉,给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她再用了另外一根筷子,又分给了窝囊哥哥一个馒头。 胡雅盯着她,她也看着胡雅,只见她再是用手一抓,收走了馒头。 清澈的能看见碗底花纹的一碗粥却已经足够让胡雅喝饱了,和其他几人吃得稀里哗啦不同,她吃得又慢又斯文,多年的教养告诉她,吃饭是不能吃出声音的。 她看了看桌上,也没有什么可以擦嘴的,只能是学着小侄子样,用了衣袖抹了抹嘴,然后冲着窝囊哥哥点了点头,大意是说:“吃饱了。” 窝囊哥哥和恶毒嫂嫂都看直了眼,平时的胡雅可是一口气能喝五碗粥的。 窝囊哥哥看了看前头走得很是“奇怪”的胡雅,看了看自家和自家孩子碗里,米粒沉满了碗底,他眼里闪过了阵愧疚。 ☆、夜 半 鸡 叫 胡雅头一次吃了这么“足”的一碗“粥,”她摸了摸肚子,很是打击的缩回了手,现在肚子,吃不吃饱都是圆滚滚的,让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她看了看身后还亮着灯光的瓦房,还是缩回了牛棚,得等到入夜的时候,她才能找个机会逃出去。 好不容易等到恶嫂子哄着便宜侄子睡过去后,里头的声音和油灯一起熄灭了。 胡雅又等了一会儿,刚要起身,又听到外头传来了阵响声,身前多了道人影。 来人眼里闪着亮光,差点让胡雅发出了今天的第三声尖叫,幸好今晚月色很好,她看清楚了来人,扁鼻子扁脸,简直就是翻版的“自己,”窝囊哥哥,胡雅松了口气,突然又紧张了起来,大半夜的,他来牛棚做什么。 胡雅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狗血的剧情,难道自己和他不是亲兄妹,抑或是...种种种种的疑虑,都在眼前那张巨清晰无比的“雷同脸”前打消了。 她的手里多了几个黑面馒头,虽然很硬,但确实是...和饭桌上一样的那些馒头,胡雅一愣,明白了过来,他是在担心...自己饿着么? 这玩意,给了她也是吃不下的,估计吃起来和猪食的味道差不多,胡雅原本还想拒绝,后头一想,得,自己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拒绝”两词是怎么说的,更何况,待会落跑还需要食物。 见她接过了黑面,窝囊哥哥才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样的“加餐,”每隔几日都要进行一次,如果胡雅没有收下,他才要奇怪了。 沿着瓦屋外头的小道,胡雅揣着全部的馒头家当,沿着小路走下去,时不时地听到阵狗叫声,她心底有些发毛,怎么连个路灯都没有,想到了这里,她甩了甩头,对自己说:“这不是做梦,还路灯呢,清醒点。” 她努力回忆着白天过来时的路,她原本就有些路痴,先前又是低头死命背着便宜侄子,不迷路就不错了。 到了最后,她连原先出发的路都摸不清了,这个小村,每处的瓦屋都差不多样子,她有些泄气了,蹲在了一处屋子的墙角,还听到了屋内主人的一阵磨牙声。 鸡叫了一声,胡雅缩了缩脖子,捏了捏怀里的几个馒头,比她脚边的石子还要硬。 前头传来了阵奏乐声,胡雅站了起来,循着音乐声往前走去,一直走到了一座石门旁。 石门旁修了两座石虎,只是其中一座已经是缺了个头,而另外一边那座看着新些的虎头像上,还戴了个不伦不类的红色的喜冠。 奏乐声是从里头传来的,前面的路也不再是磕脚的碎石路,而是一溜子的青石板铺砌起来的平坦路。 胡雅再看了看,心想,前头可能是这个村里的祠堂,先前一路看下来,她可以确定,这个村里不算富裕,也好,如果是到了祠堂里看看,兴许能知道,这会儿自己在了什么地方。 想到了这里,她就往青石路上走去,才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的脚下很是泥泞,污了干净的地面,胡雅皱了皱眉头,脱下了鞋来,光着脚往前走去。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6 章 月已经逐渐下去了,那座带着喜冠的另类老虎像朝着东方,身上闪着淡淡的光亮。 胡雅猜的并没有错,青石路的尽头,正是打虎村的祠堂,早些年,山上还有老虎的时候,祠堂是猎户进山捕老虎时,祈福的地方,自打山上的老虎被各处来的猎人猎光后,祠堂就换了个用途。 一般的村落里头,女人是不能进祠堂的,而打虎村的规矩却有些不同,一是因为打虎村曾出过好几个打虎的女英雄,比方说虎丫的死鬼老娘,就是其中的一个。 二是因为,女人是打虎村的主要收入来源。 胡雅猜的还有一个没错是,这个村并不富裕,在断了打虎这一条财路后,村里的祖祖辈辈们费了好些头脑,才想到了现在的这条生财法子。 所以当胡雅脱下了鞋子,往了祠堂走去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她已经踏上了一条“致富之路。” 光滑的青石路上走出了无数打虎村的希望。胡雅脚下走得平坦,依稀有了走在现代的大马路上的感觉,只到见到了那扇黑漆漆,透着古朴的厚木门,让她又回过了神来。 祠堂里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地焚香味,让一夜未睡的胡雅清醒了不少。 悠扬的笛音,还有阵流水般的琴音,和这个看着很是清贫的小村落很是不协调,胡雅在了那扇木门外,想着是该敲门还是... 一阵孩童的嬉笑声从了里头传来,随后,是一阵听着很是古板的骂声,琴声和笛声全部停了下来。 胡雅的手停在了门上的黄铜环上,她凑近了门缝,往了里头看去。 里头很是空旷,一个高高葺起的木台子上头,挂了好些红布,整整两排的小女孩站在了一起。 她们和“虎丫”差不多年纪,只是相貌都长得很是清秀,小女孩们的身后,放着些笛子,琴乐器。 这时,还在斥责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她的手中,拿着几根细长的竹梢,忽地往了左侧的孩童脚上抽去。 孩童眼里立刻就弥出了眼泪,哭出声来,往角落里缩去,那名中年妇人,还要教训,前排的一名女孩却走了出来。 她的声音听着软绵绵的,但却又带了些声势,虽然听不懂她说些什么,但中年妇人也没有再教训那名孩童了,原本还是呆立不动的孩童们立刻都站起了个队形,跳起了舞来。 先前还是教训着的中年妇人站在了旁边,嘴里念着如同节拍一般的口令,每一个人都是跟着跳了起来。 胡雅看得脖子都要发酸了,身后才传来了第二声鸡鸣声,见里头的孩童们也是有些累了,中年妇人看了看月亮,才叫了停。 里头立刻摆起了一张方桌,热腾的米面食端了上来,先前还是满脸苦色的孩童们这时也是欢呼了出来,全都围了上去。 胡雅瞅了瞅那桌子上冒着热气的饭食和白的发亮的馒头,再看看自己怀里的那几个黑疙瘩,心里想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的妞明早起来都会瘦两斤 不讹人滴,记得上秤时别穿外套哦~~~ ☆、新 娘 班 “咕噜”一声,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胡雅被自己吓了一跳,这声如同小型雷鸣般的肚子若是被她优雅的老妈听到了,指不定要厥过去了。 又是一声,胡雅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回头一看,一张油光光的大脸离她的连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鬼呀!”祠堂里头的女孩子们都停下了动作,门外跌进了两个人,一个扁脸阔嘴,一个马脸龅牙。 中年妇人执着那把细细的竹枝,走到了两人面前,才是看了一眼,就“呸”了口,然后冲着她们身上抽了起来。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7 章 那名跌在了胡雅身上的龅牙女孩连忙苦叫了起来,抱住了自己的腿,这妇人也是个抽人的能手,下手又快又急,那几根看着没什么份量的竹枝尽落在了肉多的地方,伤不着筋骨,只是红了些皮肉,痒疼难耐。 中年妇人十几岁的时候,被许到了打虎村,嫁到夫家后,就守了望门寡,她又没个娘家可以回,就守了个贞洁牌,又因为早些年读过书,出身又算清白,懂得些礼仪,就被请到了祠堂里当起了这群姑娘们的礼仪先生。 地上的两名女童,她是认得的,两个都是村里最穷最丑的丫头,祠堂里头的这群女童都是精挑细选,将来要嫁出村去的,像眼前的胡雅和龅牙妹都是些泼不出去的剩水,是没有资格到祠堂里来的。 一旁的那些女孩们都凑了上来看热闹,嘴里“叽喳”着,只是看向地上的两人的眼神却很是鄙夷,也幸好胡雅听不懂她们说什么,如果她听懂了,还真没这么镇定。 一个女童说道:“你看看她们在了地上,和狗爬一样的,难看死了。”那边一个女娃说道:“我若是长成了她们俩那副模样,就去搓根麻绳,去村头那棵大槐树下吊死算了。” 又是先前那名出来说话,样貌生的最周正的女童走了出来,她的声音还是那般和气,在了一旁劝着女先生手下留情。女先生也是抽得手酸了,正要歇口气,突地注意到了胡雅的举动。 和龅牙女童不同的是,她并没有在了地上摸爬滚打,刚才跌倒地上后,她很快就爬坐了起来,方才女先生的一顿乱打,她也没吭声,这会儿更是清理了身上的衣物,拍净了一头的灰尘。 她的动作不急不慢,黑乎乎的脸上也没有多少怒,仿佛先前的那些抽打,都不是落在她身上一般。 女先生和俊女童都是一愣。俊俏女童见状,走到了龅牙女童身旁,将她扶了起来,安慰了她几句。 那名龅牙女童听了她的几声安慰之后,抽抽搭搭地哭了出来,没头没脑的跪在了地上,又一把扯过了胡雅,冲着女先生拼命地磕头。 俊俏女童看了,在了女先生耳边一阵低语,女先生看了看两人,很是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就这样,胡雅稀里糊涂的加入了打虎村的“外嫁新娘班。” 当胡雅被祠堂的人送回家中的时候,她的窝囊哥哥已经在了家门口的矮枣树上挂了串短鞭炮,炮竹屑从了树梢上飘了下来,呛鼻的土火药的味道呛的胡雅的眼底红红的。 连恶毒嫂嫂的脸色都好了不少,毕恭毕敬的接过了那本村里送来的“新娘花册子。” 等送走了人后,便宜侄子在旁嚷嚷着翻起了那本花册子,胡雅也很不情愿地凑过去看了几眼。花册子是用了红绸布缝制成的,第一页翻看,就是那名先前帮忙说话的俊俏女童,大眼睛,柳叶眉,樱桃口,白净的肤色,胡雅粗粗地估计了下,和自己有些相似,当然特指的是几天前的自己。 然后便宜侄子翻啊翻,一直翻到了最后一页,才戳到了胡雅的画像,还听到了胡雅的抗议声,大意是为啥龅牙妹都排在了自己的前头。 可怜的胡雅并不知道,她在上这具身子之前,在打虎村的名头说有多糟就有多糟,比方说一顿饭能吃五大海碗,再比方说一口拳头能打死成年的猎狗,这些可都不是能让她在“新娘花册子”上名列前茅的好筹码。 龅牙妹虽然样貌和现在的胡雅半斤半两,但好歹人家身量轻,胃口正常,是个好养的主。 从那天以后,胡雅外逃的心思就暂时搁下了,原因是她发现,自己是彻底听不懂这里的语言,对于她的突然“哑巴,”窝囊哥哥还担心了好多天,而恶毒嫂嫂的解释是被野狗吓“失声”了,对此胡雅并没有多少意见,有些时候,光用了眼睛看她就能知道,别人是啥意思。 又过了几日,胡雅对了打虎村的情形总算了解了些,这里是个和外头半隔绝的一个山村,里头的吃穿用度,都是由村里按照人头统一分配的。 村里到了外头要翻过十座山,五条大河,三条小溪,去最近的县城,来回就要一个月,而且都是由村里的“公用”牛车送出去的。 这些事都是她让便宜侄子画出来的,而那足足花了半亩多地也画不出的外逃路线,也让她彻底打消了立刻逃跑的念头。 自打她进了“外嫁新娘班”后,考虑到她将来可以为村里增加收入,村里又额外给了她家多分了些粟米,恶毒嫂嫂一开心,就给胡雅每顿饭发了一个黑面馒头。 以前的虎丫每天要做的就是在喂鸡,而现在的胡雅则多了另外一份工作,就是去“外嫁新娘班”学习。 她回忆着那晚的事情,总算是想出了个合理的版本,自己偷跑出来的同时,龅牙妹则是去偷看“新娘培训,”然后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和她一样想嫁到外头做新娘,就一起求了女先生。 胡雅琢磨着自己能逃出打虎村似乎只能是借着村里的力量了,而在这之前,她必须先学会说话,确切的说,是学会这里的语言。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8 章 在到了这个世界之前,胡雅是个非常优秀的语言学习者,她学任何一门语言,都能似模似样,就是在去和千休利家的小少爷相亲之前的几天,她还学会了简单的日语对话,她原本以为,学个对话是无比简单的,哪知道... 她想在“外嫁新娘班”里,通过那些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童,学习这里的语言,后来才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那些在“新娘花名册”上名字靠前的女童是不屑和自己说话的,虽说都是在祠堂里,但她和龅牙妹这类的“倒数新娘,”是没有直接参加学习的,大多数的时候,她们是在一旁扫扫地,掸掸灰尘。 于是,胡雅又将心思放在了龅牙妹上,只是才和龅牙妹说饿了几次话,她就放弃了。龅牙妹说话的时候口齿很不清晰,偶尔还会喷口水,骨子里还是个上流淑女的胡雅绝不允许自己到时候也这般样子的说话,发出了和公鸭子一样的声音。 到了打虎村后的一个星期后,胡雅发现自己陷入了“鸡同鸭讲症,”这是一个很糟糕的状况,如同将一个英语流利的人放在了中国,但从没有一个人正是教导她语言,如此下去,她难道要一直“失声”下去。 胡雅的突破口在了她的便宜侄子身上,便宜侄子是家中的独子,虽然窝囊哥哥家很穷,但对了小孩却很是溺爱,村子里又没有学堂,所以大多数时候,便宜侄子都是赖在了胡雅身旁。 当便宜侄子第一次听到胡雅的声音的时候,还吃惊了许久,他的姑姑的声音变得细细,怯怯的,却很是好听,好像春天在了数枝上叫唤的莺歌鸟一般,只可惜,这只莺歌鸟有些结巴。娘亲说他再大些,声音会变得和爹爹一般,他倒不喜欢爹爹那把和公鸭一样的嗓音,但姑姑的声音却变得很好听了。 学了几天之后,胡雅会了些简单的词,但她并不打算在了人前说出来,她的声音,似乎是全身上下唯一还和以前的胡雅一样的东西,她并不希望,这件还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这具丑不拉几的身体亵渎了。 好事情似乎是一件接着一件来的,胡雅她们总算是可以开始新娘培训了。 在龅牙妹和胡雅之后,又有了好些新的女童加入了“新娘班,”这一天,祠堂还特地准备了一个类似于“开学”的仪式。 女先生请了些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又请了已经嫁到村外的一些“好福气”的新娘。 胡雅坐在了角落里,看着上头喜气洋洋的女先生,还有几名穿戴的很是富贵的“新娘”,听了半天,大意是“你们要好好努力,为早日嫁出打虎村而奋斗。” 热烈的掌声后,“花姑娘头号”上去了,她先是做了一番才艺表演,吹了笛,弹了琴,又顺便即兴舞了一圈,博得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所有人都为了她喝着彩。 身旁的龅牙妹更是一脸的羡慕,俊俏姑娘名叫周嬅,是村长的女儿,从出生时,就是个惹人喜欢的女娃娃,更是村里的一枝花,是村里最有希望嫁到县城的“新娘。” 别看打虎村看着破落,但打虎村的“新娘”在了外头也是闻名遐迩的,早些年的时候,更出了一未县太爷的夫人,而周嬅的目标就是超越县太爷夫人,往了知府夫人进军。 和其他人不同,胡雅并不喜欢周嬅,因为那天她将龅牙妹扶起来的时候的神情,胡雅是看得一清二楚,即不是怜悯,也不是同情,而是骄傲,周嬅在了“新娘班”里永远是最骄傲的一个。 当然这些话,胡雅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胡雅的宗旨是,早日嫁出打虎村,更直接的说,是早日逃出去。 但她的希望一天天的在落空,听说打虎村的新娘大多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选走的,像周嬅今年十三岁,虽说年龄有些过了,但她样子又长得俊,甚至可以自己挑选想服侍的人。 而“虎丫”早些年,因为家境和摸样的缘故,一直没有入选“新娘班,”也是快十三岁了,算起来,是绝对的“老新娘”了,被人挑走的机会,已经是微乎其微。 作者有话要说:抓虫...正经的更中午12:12 ☆、鬼 上 身 “虎丫,”恶毒嫂嫂扯开了嗓门,冲着后山,大叫了起来,“你死哪里去了,快把鸡群赶回牛棚里去。” 后山的一处小空地上,胡雅脸上流着汗,正定在了两棵柏树旁边。 两颗翠绿的松柏间,横了一根圆木,胡雅这时的个头才只有一米四左右,古时的女孩子发育的早,胡雅算着这具身体大概再过两年就会来葵水了,到时候,身子就彻底定型了。 她绝不能就靠着一具五短身子过一辈子,这个世界和胡雅印象中的历史有些不一样,虽然也是什么打虎英雄,但似乎更像是武松弟弟武大郎的分支。 挂在了窝囊哥哥正堂里头的那副画像上的虎丫的娘亲,也是长得一脸横肉,短短粗粗的个头。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9 章 她的牙咧了开来,努力压着腿,知道腰杆都撑不住了,才放下了腿,让后又摆了个极标准的芭蕾舞的姿势,眼中的自信一点点的回来了。 在了“新娘班”里,胡雅的自信简直是要被那群“伪天鹅”磨光了。她抬起了手来,套上了“虎丫”过年才穿的那双布鞋,“一二三,”打起了转来。 身后,那群大小鸡们啄着地上的草皮,吃得很是乐呵。 等到太阳彻底落了山,胡雅站在了山头上,做了几个深呼吸,放松了全身,看着山脚下,一条条黄色的炊烟升了起来。 下了山后,她照例没有理会嫂嫂的骂声,利落的将鸡群赶紧了牛棚,让后拍松了稻草,拿出了两根细木片,用了根绳子固定住了,勉强做成了个木片夹子,定在了自己的鼻子上。 手摸了摸刻在了牛棚柱子上的柴刀痕,胡雅默默念着,已经一个月了。 打虎村的夜晚出奇的寂静,除了偶尔的狗叫声,就只剩下偶尔吹过的夜风的声响。 “虎丫”的这具身体还是有一个好处的,视力极好,胡雅苦笑了下。牛棚的上端破开了个洞,一眼可以看到外头的天空,“零污染”的天空清晰的只剩下了星星。 上个月,自己还在了上头,乘着飞机里头四处相亲,是个现代的抢手新娘,而在现在,却成了个莫名其妙的滞销虎妻,每天睡在了稻草堆里。 她的手抵在了额头上,感觉到眼角有些湿了。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她想了一下,最坏的打算是当自己死了,次一点的打算...“虎丫”和自己对了个调,当起了上流社会的淑女,天那,她猛地坐了起来,难以想象,平日吃饭不过一碗,举止优美的自己成了... 为了遏制这个可怕想法,她连忙摸出了压在了身下的那根擀面杖,在了自己的脸旁搓揉了起来。“你得变漂亮点,”无论是压腿,练简易芭蕾,还是今天的夹鼻子,还是这根偷出来的擀面杖,都是胡雅的美容计划之一。 是的,胡雅现在唯一要努力的就是让“虎丫”这具身子能够稍微漂亮一些些。 她仔细诊断过自己的这具身子,四肢是因为打小开始的劳作,长了小肌肉。而脸颊也是一样,因为常年吃粗粮,长了肌肉。 “虎丫”的眼睛生的还不错,圆圆大大的,唯独一个扁鼻子,让人忍无可忍,只能是靠了个最简单的美容工具,趁着小孩的鼻子骨还没长好的情况下,“夹鼻助高”“揉尖下巴”了。 鸡叫一声,祠堂里头的灯火有亮了起来,“虎丫,你的鼻子怎么了,”龅牙妹瞅着胡雅的鼻子,上头有些红肿,幸好她的脸皮比较黑,凑得近了的人才能看见。 “孩子们,”女先生今天没有立刻开始训练,她的心情似乎很好:“真是大喜了,县太爷要过来选小妾了。” 除了周嬅和胡雅以外,几乎是所有的女童都欢呼了出来。胡雅心里数着,听说打虎村上头的县太爷每三年就会来打虎村选一次亲,这么算来,这是第几房小妾了。 周嬅也是不大乐意,她身为村长的女儿,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听时常在外头走动的村民说,连选到了宫里头的姑娘都比不上自己呢。 女先生却不计较这些,她的心思里,只是在意着一个“出嫁率,”也就是每一班里,总的嫁出去的人数。 她看着狂喜的龅牙妹和跟个木头一样杵着不动的“虎丫,”心里很是不乐意,那天也是她卖了周嬅个人情,才将这两个丑丫头收了进来,她每回想起这些,就觉得手头的“新娘花册子”又沉甸了几分。 “还有,”女先生刻意卖起了关子,“此次县太爷还特意带来了各地的乡绅,到时候,就算是没有被各位大老爷选中,还有机会到大户人家家里做丫鬟。” 对这些话,胡雅只听懂了大概,毕竟她现在对了简单的词组和短句都算在行,如果是这么一大端的长句,就有些无能为力了。 周嬅并没有多少兴趣,转身去了一旁抚起了琴来,在一帮女童的欢喜声中,她手下的琴弦一颤一颤的,衬得她的一张美人小脸更是出尘。 胡雅则是揉着还有些发疼的鼻子,希望那几块脸旁边的“顽固性咀嚼肌”能够快点萎缩下去。 对于祠堂里的这个喜讯,村里的人很快也就知道了,窝囊哥哥知道后,又给她多分了一个馒头,只是胡雅却没有多大兴趣。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0 章 她很清楚,再吃这些黑面馒头,只会让自己腮帮子上的那几块肌肉更发达,所以她只敢小口地喝着稀粥,不过她的举动到了恶毒嫂嫂的眼里,说有多怪就有多怪。 胡雅只顾埋头喝着粥,却忽略了嫂子在旁打量的眼神。 这天晚上,胡雅照旧回了牛棚,嫂子在外看了一圈,爬到了炕上的时候,在了哥哥耳边嘀咕着,“你瞅瞅那丫头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窝囊哥哥在田里忙碌了一天,也懒得理会自己婆娘的嘀咕,翻了个身:“我家妹子不是一直那个脾气。” “哪能啊,你忘了早些年,因为虎蛋大了,我让她搬去住牛棚的时候,她才只有八岁,险些将厅堂里的桌子给掀了。”恶毒嫂子想起这事,心里就直犯嘀咕。 “诶,你说啥么事能让一个人的性子完全变了过来,”她还是不停地在一旁说着,身旁的汉子已经打起了呼噜,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恶毒嫂嫂打了个哈欠,正要昏昏欲睡了起来,猛一个激灵:“撞邪了。” 这个一辈子都生活在了山沟沟里的女人,只能是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她看了眼在一旁睡死了过去的丈夫,溜出了屋,然后躲在了门缝外头,看着牛棚里。 一看可是下了一大跳,“虎丫”正靠在了牛棚的那些个栏杆上,咧着嘴,一脸痛苦,腿抬得老高,鼻子上还支了个木架子。月光照在了她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 恶毒嫂嫂的心头,就和揣了个小面鼓般,霹雳巴拉的响,回头看了看里屋,自家汉子的鼾声照旧震着屋顶。 她想着“虎丫”这样子已经又是一个多月了,似乎是从打死了野狗的那天开始的,于是她摇醒了自己的娃。 便宜侄子正睡眼惺忪着,见了娘亲一脸难看,睡虫都一溜子跑光了。“虎蛋,你说说,你姑姑前些日子是怎么打死野狗的。”乡下人取名字比较简单,虎丫的哥哥名字叫虎头,小侄子的名字也是胡乱诌了一个。(好吧,我承认,是我懒了,胡乱诌滴) “姑姑,就是这么一拳头,”虎蛋比划了下,舞着个小拳头,“打在了野狗的门面上,那狗就被砸落了满嘴的牙,然后,”这小子想起了那天的情形,有些兴奋了起来,在了土炕上狠狠地砸了几下。 “就是这样,”恶毒嫂嫂还有些不信,村头的那只野狗她是见过的,块头可不小,“然后呢,你姑姑有了什么反应。” “姑姑累了,倒在了地上睡了一会儿,”虎蛋想了想,“然后她就闷不吭声地将我背回来了。” “死丫头平日就又懒又拙的,这么说来,也没什么异常,”恶毒嫂嫂想着先前自己看到的那番情景,还是有些不甘心:“那你有没有看到,她口吐白沫,手脚乱舞?” 虎蛋又想了想,想得光溜溜的脑门上都出了些汗星,扁了扁嘴道:“那倒没有,只是姑姑那天背我回来的时候,累得跟邻居家的大黄一样,直吐舌头呢,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他说罢,就吐出了个舌头,学起了虎丫姑姑的样子。 恶毒嫂嫂啐了一口,将他塞进了被子里,“睡去,睡去。” 临睡前,恶毒嫂嫂又往外看了一眼,“虎丫”已经睡下去了,牛棚里只能听到一两声母鸡的咕咕声。 “不成,明个儿我要试探试探,看看那鬼丫头打了什么坏主意。” 等到胡雅从祠堂里回来,还没来得及溜到后山,就被恶毒嫂嫂逮了个正着。 “虎丫,”恶毒嫂嫂寄着个围兜,犹豫了半天,往她手里塞了一个黑面馒头。 胡雅看见那黑面馒头几乎就要成了黑脸了,腮帮子上的肌肉似乎又膨胀了几分,她想也不想将馒头塞回了嫂嫂手里。 “果然不对劲,”恶毒嫂嫂眼里带过丝了然,“不行,我得再使个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到~看文的妞们都要和虎丫一样扭扭脖子,扭扭腿,才会一辈子漂漂哦~~ ☆、偷 窥 第二日早些时候。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1 章 “虎丫,”恶毒嫂嫂收起了先前的那副装出来的“好脸色,”“你哥哥下田去了,我力气小,你把牛棚里的栏子肥,刨刨出来,装成口袋,搬到地头上去,让你哥拿去做春肥。” 胡雅见她丢过来了把铲子,只得小媳妇模样地刨起了土来,怪味熏得她只想用铲子将自个拍晕了了事。 好不容易才腾出了牛棚里积了大半年的栏子肥,嫂嫂又装了几个麻袋,指着虎丫让她送了过去。 胡雅看着那结结实实的口袋,鼓劲、两粗胳膊一个绷直,深呼吸,一个用力,结果...那袋栏肥还是好好地躺在了地上。 两姑嫂对了个眼神,胡雅憋足了一口气,再一使劲,“虎丫”这具身子的底子还是在的,只是胡雅用了起来,还不甚熟练,拼足了小命总算是拎起了一袋。恶毒嫂嫂见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连忙又拎了一袋,往了她的肩头丢去。 “哎呦喂,”便宜侄子在了里屋听到了两声高低不同的惨叫声,连忙跑出了门槛,只见姑嫂俩坐在了地上,一身的恶臭鸡屎肥。 “你...”恶毒嫂嫂先还有些高兴这赔钱货,最近胃口小了,村里分来的粟米有了个富余,谁知道,她胃口一小,连气力也没了,“你给我滚到前头晒谷子去。” 恶毒嫂嫂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胡雅只听懂了个晒字,立马摇起了头来,心里猛说着:“不能晒,一白遮百丑,再晒,一辈子都甭想嫁出打虎村了。” 村路上传来了龅牙妹的叫唤声:“虎丫,快些和我去祠堂,女先生说,要给每个人都派份差事。”胡雅连忙跑了出去,也不管身后脸色成了屎黄色的嫂子。 “真的是鬼上身了,”恶毒嫂嫂跺了跺脚,看着一地稀巴烂的肥料和前头不敢快跑的“虎丫”。“不行,我要早点将这赔钱货嫁出去。” 祠堂里头,已经挂起了节日才用的喜灯,腆着个圆灯笼肚。平时很是简陋的喜台上也铺了些祭祀用的红布,那些个烟锅灰烫的印子也被掩在了角落里。 女先生先是义正言辞了番,说这次每个人都是有了露脸的机会的,周嬅作为压轴是要吹拉弹唱,表演一整套的,她的村长老爹特地给她扯了一身桃红色的裳裙,她今个一早就穿了过来,惹得旁边的女童叽喳了好阵子。 其他人的差事都派了下去,轮到了胡雅和龅牙女的时候,女先生就有些为难了,她想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阿龅,你站在了台后喊词。”虽然龅牙妹说话时,还会喷口水,但总比“虎丫”这闷不吭声的丫头强,进了“新娘班”那么久了,都没听她说过一句话,可别是个“哑巴新娘。” 女先生在头疼了下,想着怎样才能公平到底,“先生,”周嬅站在了一群女童身后,如同一朵冉冉绽放的春桃,“我还缺个端茶的丫头,我看虎丫虽然大手大脚的,但平日里手头却很是轻巧。” 听了这番话,旁边的小女孩们都羡慕起来了,大伙儿都知道,周嬅这次是压轴出场,无论是弹琴跳舞,还是给前来的贵客们逐一奉茶,都是露脸的好机会,那跟在后头的“虎丫,”不也等于跟着露脸了。 周嬅的这番看似仁慈的举动,却让胡雅很是不以为然,在周嬅那样的锥子脸后头跟着,她的圆脸直接成了张大饼子脸,更何况,自己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光鲜的衣服,一身土灰的跟在了后头,更衬得周嬅和天仙美女一样的,是人都是乐呵不起来的,偏那些脑子没长全的小奶娃们还一副艳羡的神情。 女先生总算是吩咐好了每个人的活,龅牙妹一边羡慕着虎丫的差使,一边也庆幸她今天也得了个好差事。在台后报词是没有什么露脸的机会,但好歹能够偷偷瞅几眼县城来的贵人,想到了这层,龅牙妹又得兴奋上一夜睡不着觉了。 胡雅闷闷不乐地走在了树荫下,想着过几日的仪式,才刚走到了山头,就听到嫂嫂在了那头扯着破锣嗓子喊着“虎丫”的名字。 这个时辰,窝囊哥哥应该是还没有回来才对,胡雅也抓不准嫂嫂又要找出什么事情来折腾自己了。让她很是不信的是,嫂嫂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般,拿出了件半新的布褂子。虽然是件旧褂子,扎染的蓝底,白细的梨白小碎花,比起胡雅身上那件看不出是灰还是黑的破衣服来说已经是极好了的。 “虎丫,”嫂嫂将她拉进了房里,坐在了还带着几分暖气的炕头上,脸上带出了些和色:“出了年,你就要十三了,都是大姑娘了,也该有身合适的衣服了。” 胡雅看了看那件衣裳,又看了看脸上如同堆了花的嫂嫂,也扯出了道笑容。 “你快进屋去换上,你哥回来了看着也是开心,”胡雅被嫂嫂推进了里屋,这时候刚到了傍晚西晒时,里屋闷了一室的阳光,亮堂堂的。 那身看着还算合身的蓝花褂子裙被整整齐齐地搁在了炕头上,带着阵木箱子的味道,看着样式,该是嫂嫂年轻时穿过的。胡雅想了想周嬅身上的那身粉衣,拿着蓝花褂子在了手下映了下。 冷蓝色能将她黑色的皮肤衬得白了些,胡雅想了想,脱去了身上的破褂子。“虎丫”的这具身体长得很是壮实,虽然才是十二岁,但胸口已经开始发育了,常年的劳作,让“虎丫”的身上透着股暗红色的生机,在了黑得发亮的肌肤下流动着。 这小半个月,在了她不断的“压腿”和“简易芭蕾”的努力下,原本不甚分明的腰线也开始逐渐显山露水了起来。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2 章 蓝色的褂子套在了身上,让她整个人看着都活泼了几分,胡雅扣上了扣子,冲着一旁的黄铜镜上做了个鬼脸,原本扁扁的五官似乎也鲜活了些,黄铜镜上除了“虎丫”的脸外,还有另外一张脸。 “啊,”胡雅叫了出来,如同受了惊的黄莺鸟般,身后的窗不知何时开了条缝,一个男人正趴在窗台上朝里偷看。 ☆、以肉换肉 听了这声惊叫声,男人从了窗台上滚了下去。胡雅推开窗,见那名偷窥的男子慌慌张张地往了前头跑去,嫂嫂的脸在了牛棚外一闪。 胡雅拽紧了身上的衣裳,跑了出来,看着嫂嫂一脸的心虚,手里拎着些猪肉,急忙忙往了灶台那边跑去,只留了个便宜侄子坐在了门槛上,手里捧着包糖糕,见了胡雅,又连忙藏到了身后。 “你...别抢我的,是村里的孙屠子给我的,”胡雅听了,又往里头看了看,听着嫂嫂在里头哼着小曲。 晚间吃饭的时候,过年才能沾上点油星子的桌面上摆放了大碗的猪头肉,白腻腻的肥肉吃得家里的三口人都是满脸的红光,唯独胡雅看着碗中的肉片,一口都没吞下。 “虎妮子,快吃呀,”窝囊哥哥额头都显出了些肉光,嫂嫂也给胡雅碗里夹了几块肉,嘴里一个劲的说道:“多吃些,出了年多长些肉,壮实了,好干活。” 两根木筷子在了粗饭碗上打了个圈,滴溜溜滚到了桌面上,胡雅留给了三人一个背影。 窝囊哥哥将最后一口肉汤也喝光了,才剔着牙说:“虎妮子今个有些不对劲了。” 他的那口子这时正拾掇着,嘴里说了句:“都不对头了一个月了,你个木疙瘩脑袋才反应过来。”一旁的虎蛋饭没吃几口,又捧偷吃起了糖糕来了,结果吃了他娘的一记屁股刮子。 “肉打哪来的?”窝囊哥哥一直是个迟半拍的人,再看看灶头旁还堆着的五花肉,还带着血沫子,怕是刚宰的猪。“孩子他娘,家里还有余钱,不是都用在了春苗上了么?” 虎家也却是是穷,除了祖上留下的几亩山田,和牛棚里养着的那群鸡,最值钱的也就是挂在了正厅里的那张虎皮了。 “哪来的钱,”窝囊嫂嫂捋了捋额头掉下来的发,在了灶头洗刷着,“床头箱底能有几枚铜钱,再过些日子,怕连粟米粥都吃不上了。” 窝囊哥哥看着旁边连个糖糕沫都要舔干净的虎蛋,也不吭声了,他从了袖子里掏出了张烟叶子,凑在了鼻子旁嗅了嗅,又舍不得点燃,“虎蛋,你妈那些猪肉哪来的。” “卖姑姑换来的,”虎蛋舔光了手上的沫子,“今天下午村里的孙屠子提过来的,他还带了身衣服给虎丫姑姑,” 那张烟叶子掉在了地上,窝囊哥哥听得跳了起来,冲进了灶房,一把扯住了嫂嫂的头发,就要往地上摔:“你个婆娘,是被黑狗叼了心是吧,你把虎丫卖给孙屠子那泼皮。” 孙屠子在村里也算是个人物,年轻那会儿在了村外也是个屠子,只不过是个屠人的。在县城了当了十年的刽子手后,有一次砍人时,却一刀下去没干净,留了个肉皮子连着脑袋,至此败了名声,才回了打虎村,做起了个杀猪的。 平日操惯了杀人刀子的人,说话都是特别大声,村里头有些人说他缺斤少两的时,损屠子就那把杀猪刀往了案板一砍,叫骂着:“老子连人都杀过了,还怕谁,”硬生生将人唬走了。 村里头的人都说,孙屠子生了个屠子命,所以没有人家肯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他。也不知孙屠子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将主意打在了他们家虎妮子的身上。 婆娘手里还抓着那口缺了几个口的粗大碗,被自家汉子猛地一拽,头皮钻心疼着,将碗往了他身上摔去,两人都是松了手。 恶毒嫂嫂嘴里骂道:“你个祖上不积德,嘴上不生毛的窝囊汉子,我娘俩是造了几辈子的孽才进了你们家的门,屠子有什么不好的,手脚齐全,人家灶台上随便一剐就有油水。你看看咱家,再看看人家,村里最差的人家里,都养了个水灵的大闺女,等着过几天城里来了人,做个姨奶奶,哪里像你们家。” 恶毒婆娘越说越是激动,跳脚到了那张虎皮旁,将土墙拍得直作响。“老祖宗啊,你可是看见了,这个没用的汉子,还要打我,打死我算了,可怜我的虎蛋呀,没娘疼,没爹养呀。” 虎蛋嘴里还带着些甜味,听自己的娘亲干嚎了起来,连忙抱住了自家爹爹的腿,也跟着鼻涕眼泪一起流了起来。 窝囊哥哥看着那张破了好几个洞的虎皮,再看看外头牛棚里躺着一动不动的“虎丫,”眼里红了起来,叹了口气,掩上了门。 胡雅躺在了干草堆子上,脸埋进了土里头,直到泥土里的冰冷透了上来,才闭上了眼,眼里干的连泪都流不出来了。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3 章 夜里,她做了个梦,梦里头只是一片黑暗,她光着脚在了黑暗里走着,前方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 “你是叶赫.胡雅,是个身子骨里流淌着叶赫家高贵血统的上流淑女,”她不停地对自己说着,只是恶毒嫂嫂的声音不停地传了过来,还有孙屠夫的那双看红了的双眼,一直不肯散开。 身上有些发痒,只怕是稻草堆子里进了些蚁虫,胡雅很想一夜醒来,再看见自己的那间粉红色的KITTY房间,还有母亲在了耳旁叮嘱着:“无论在了什么场合,你都要保持着仪容,胡雅。” 那片消失了许久的粉红一点点地浓烈了起来,直到了最后成了一片绯红色。 胡雅总算走到了梦的尽头,她看着前方,两座石老虎。老虎上的喜冠红的触目惊心,上头已经被风雨吹得破烂了的流苏飘了起来。 她拿下了那顶喜冠,然后戴在了头上,大小刚刚好,从喜冠的流苏后往外看去,一个清瘦而又修长的身影站在了前头,声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胡雅,我来接你了。” 伸手的瞬间,梦醒了,胡雅坐在了稻草垛子上,看着牛棚外头,夜已经结束了,天边是坨红匀匀的曦色。 “叶赫.胡雅,”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觉到自己颊间硬实的咀嚼肌似乎松软了些,扑了把水,水中那张看起来顺眼了些的脸:“既然回不去,你就得想法子活下去。” 她快步往了祠堂走去,该是早课的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大的BUG,最近一天就一更哦,其余时间都是伪更。 ☆、耍 流 氓 因为只用给周嬅端茶递水的缘故,胡雅似乎比其他人的活要轻巧些,事实上,她轻松的出乎了女先生和周嬅的意料。 水是村里头的老井里的水,茶叶是城里送来的茶,由粗使婶子煮好,交由“虎丫”冲泡,然后再递给周嬅。中间最是考究的是送茶时的举止和步伐。 原本女先生和周嬅以为,依“虎丫”的底子,起码也要走上百八十遍的,她却只走了一个来回。 短短几十步的来回,走得滴水不露,胡雅穿着那身“卖身”得来的蓝褂子,比她平日穿得那截破裳子合身许多。她挺起了腰杆,在了祠堂不甚平整的路面上走出了一条直线。 手中的茶盏端得四平八稳,脚底那双草鞋擦不出一丝声音,仿佛踩踏在了云梯上般,一个看着很是粗鄙的人儿,这段茶水路,却走的说不出的别致。 周嬅正要接过茶水时,感觉到了杯中的滚烫,眼里的惊色很好地掩饰了下去,她掠了眼身旁的女先生,细嫩的小手微微一抖,才刚出了壶的茶水溅到了“虎丫”的手上。 没有茶盏破碎,也没有女先生的怒斥声,周嬅好看的眼瞪圆了,前头比自己还要矮上半个头的小身板站得直直的,如果不是她指上泛起了块不甚明显的红色和微微颤了下的肩膀,周嬅真以为自己是失手了。 女先生在旁看着,不懂声色的点了点头,教导起了周嬅要如何行礼、端茶、起步。胡雅退到了角落里,看了眼手上已经凸了出来的水泡。 等到日头彻底出了山头,“新娘班”才散了场,临走时,女先生叫住了她,“虎丫,”女先生难得有了分和善:“看不出,你倒挺适合做个端茶丫头的。” 女先生先前也是思量着,打虎村里的这众孩童,论起样貌都还算周正,真正能上得了场面的却只有周嬅一人,今个儿见了“虎丫”的一番表现,倒有几分大家的风范。 她平日对一众的孩童,虽然也是苛刻,但也未曾生出什么坏心思,这几年里,邻近的几个村落,看着打虎村因为“虎新娘”的这个活计,富裕了起来,都有样学样的学了她们的那套路数,县太爷虽说是下来“挑人,”却也会将附近的村落都走了个遍。打虎村生的偏远,轮了个最后,就怕县太爷那时已经看花了眼。 “唉,”女先生看了眼奉在了香案上的那本“新娘画册子”,“女子一世只得两次出头,一出头是投了个好人家,二出头,是遇了个好夫婿,虎丫,你可是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胡雅听罢,只是福了福身,往回走去。她才刚出了祠堂,就见了孙屠子在了前头的石狮子旁遮遮掩掩。 孙屠子长得倒还算壮实,眼鼻耳也一个不缺,就是眼神凶狠了些,看着“虎丫”就如同她是头五花大绑的牲猪似的。 祠堂处在村口处,是村里的热闹地头,胡雅倒不怕他光天化日下还能折腾出什么事儿来,心想让人看看也不会少块肉,就两眼朝天,脚底溜烟,准备走了过去。 哪知道屠夫不怕猪肉膻,孙屠子一见了“虎丫,”就想起了昨个下午,屋子里晃动着的那个身子,色心一起,也顾不得脸面了,“虎妮子,”他将手里揣热的枣泥糕往了胡雅怀里塞去。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4 章 胡雅一急,两人就拉扯了起来,旁边的村民就围了上来。邻里的大脚婆子在旁谩骂道:“要死啦,孙屠子,一个半大的丫头妮子,你都要拉拉扯扯,也不怕崩了你们家的杀猪刀。” 孙屠子见惯了围观民众的口舌,哪还计较这些个闲言碎语,粗声粗气地说道:“我疼我们家的媳妇儿管你们什么事。”屠子今年说来也有三十六了,回了打虎村后,一直是孤家寡人,这些年存了些铜钱,就兴了娶老婆的心思。 昨日也是赶巧,恶毒嫂嫂正向村里的说媒婆子打听合适的人家的时候,他也找上了门。孙屠子先还是嫌弃“虎丫”的相貌丑了些,后听又听说媒婆子夸“虎丫”气力大,又长得结实,好生养,就受了煽动,跑到了“虎丫”家趴窗头去了。 这一看不打紧,简直是把他的魂儿都看掉了,许是进了祠堂的“新娘班”的缘故,原本跟个黑炭棒槌般的土气丫头,看着竟然有了几分仙气。 就是连那一声惊叫声,都让孙屠子想了一整夜,今早就急巴巴地找了上门。听她家嫂嫂说是去了祠堂,他也就跟了过来。 此时的“虎丫”并没有村里传闻的那般大的力气,孙屠子却不再计较这些了,瞅着她脸上飞起的红晕,险些流出了口涎。 “你这是做什么?”周嬅从了人群里走了出来,秀气的脸上满是鄙夷。“虎丫”好歹是“新娘班”里的人,怎么能由着这么一个浑身都是猪油味的汉子拉扯着,简直是辱了“新娘班”的脸面。 胡雅身子一低,将那包枣泥糕丢在了地上。孙屠子见了眼前这个生了张好皮囊的小妮子,啐了口:“我和我家媳妇说话,你个小娘皮插什么嘴。” 周嬅听得一愣,质问起了胡雅:“你定了亲?”“虎娘子班”里的女童是不能定亲的,这可是坏了规矩的,胡雅忙是摇了摇头。 “你一无媒,二无聘,就凭一块枣泥糕就想讨个老婆回去不成,”周嬅将地上的糕点踩了个稀巴烂,“更何况,过几日县太爷回来,指不准就挑了虎丫过去...” 人群里传来阵笑声,周嬅一时语塞,孙屠子也是一脸的嘲弄,虎头他媳妇儿可是个精明人,如果她们家虎丫有半分希望能够被选中,她也不会收下了自己的那几斤猪肉。 周边所有的人,都是同样的看法,就算整个“虎新娘班”都被挑走了,虎丫也是那个挑剩下的。 周嬅脑瓜子虽然灵活,到了这会儿,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她只觉衣袖一紧,身旁的“虎丫”的眼里闪着分恳切。她低头一看,“虎丫”的手上起的那个水泡,被自己的新衣料子磨破了,脓水留了出来。 周嬅一时忘记了自己的新衣裳,只是看着“虎丫”,她的眼里并没有一丝卑微,只是盯着自己,仿佛一下子就看进了自己的心底里去了。 “如果我出了村,我的陪嫁丫头就是虎丫,”周嬅的声音里头带着股犹豫,但最终还是将话完整的吐了出来。她在了心里默念着:虎丫的手脚灵活,看着也比一般的女童机灵,又生的丑,真的陪自己嫁了出去,也不用愁将来勾引了夫家。 孙屠子却有些急了,周嬅是村长的女儿,又生的好,她能将话说出了口,就是铁钉铁了的事了。他还想说几句,却被“虎丫”白了一眼,人就钉在了原地,动也不动了。 村口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虎家,恶毒嫂嫂听了,也是吃了一惊,周嬅出村是迟早的事,她只怕孙屠子找上门来,要了那些猪肉回去,等了几天,却不见孙屠子上门讨肉。 直到县太爷的车队进了打虎村,孙屠子还送了副肘子过来,说是等周嬅改了口,还是要讨“虎丫”做老婆的。 恶毒嫂嫂可不敢再打那副肘子的主意了,只是用了个稻草挂在了灶台前,心里还想着孙屠子是被牛屎糊了眼不成,竟是认定了“虎丫”不肯撒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雪了下雪了,打滚撒欢中~~ 话说亲们觉得男主可能是这个屠夫咩,噗, ☆、强 敌 随着县太爷一起来的还有三顶轿子。轿子进祠堂的时候,村里的百姓将前头围了好几层,虎蛋想凑过去看个热闹,被恶毒嫂嫂扯着耳朵拉了回去。 胡雅也没能看上热闹,她从清晨开始,就候在了祠堂的厨房外头,县太爷是吃惯了精致菜色的,到了打虎村说是要吃些特别的。靠山吃山,祠堂里整治的都是些山里走的,瀑布里游着的野味了,各类食材的香气和着湿蒸蒸的水汽熏得胡雅有些发昏。 和厨房中婆娘们的多嘴多舌不同,她心里只剩眼前的那几杯茶。听说县太爷带来的是三个人,那加上村长那杯,总共需要五杯茶水。看着玉瓷杯底翡绿色的新摘茶芽,胡雅给杯子盖上了盖,眼里只剩下谨慎。 叶赫氏移民到了美国后,入乡随俗的学会了品各类美酒,也没有荒废了老一辈传下来的品茶功夫。虽然“虎丫”的舌头吃惯了粗粮稀粥,再也品不出每种茶的细微区别,但胡雅却绝对相信她的那手冲水泡茶的手势还没有生疏。 女先生抽了个空,跑了进来,招呼着一众人要小心慎重些,胡雅听后点了点头,就随着女先生走了出去。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5 章 今日,她还是穿着那身蓝褂子,胡雅低着头,反复在心中默念着不能在客人前失礼。走进厅堂的那一瞬,她犹如又回了十六岁那年,第一次参加社交舞会时,从了旋转扶梯上走下来的感觉,只是今日众人瞩目的眼光却不是落在了叶赫家的公主身上。 茶水顺利的奉上后,胡雅立刻退到了一旁,低垂着脸,由着那双灵活的眼在刘海的掩饰下,东西南北的偷瞄了起来。 “你早已不是什么天之娇女了,胡雅,”胡雅看着客人的目光确实都落在了一处,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只是...她微微转了转头,连周嬅也不是瞩目的焦点。这轻微的举动,已经足够她瞄到女先生、周嬅还有村长的神情。 两名长辈的脸色并不好,而在高台上起舞的周嬅也是发挥得有些失常。她今日跳得舞名为“戏蝶”,原是要将山间女童的天真烂漫表现得淋漓尽致的一出舞。 细碎的舞步需一气呵成,身子要轻盈,气息要流畅,这出舞,胡雅和新娘班的人看她跳了许多次,今日,周嬅跳得竟有几分踉跄。 在打虎村,周嬅历来是别人焦点,她是那类越是被人瞩目着,越能光亮四射的人,而她失常的原因,正是因为她不再是众人的焦点所在。 此时大伙儿的目光落在了场中的两个人身上。一个是坐在了县太爷身旁的少女,还有一个则是坐在了最下首的一名少年,一男一女的两个孩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少女看着年长些,该是和“虎丫”差不多年纪,但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段已是早早的有了十七八女子的味道。两抹烟黛轻佻眉,一双桃花流水眼,才是坐着,就显露了个峰山秀腰姿,口嫣嫣又如含朱,让世上的男子都恨不得成了她的嘴下玉瓷盏。 如果那名少女,胡雅还找得到词句来形容,那一旁的少年,胡雅只得用了个极其现代的词来形容“黄金比例。”(好吧,我故意的,哥拉斯保佑,你们自个儿想象去吧。) 女先生心中已是满是沮丧,想不到新近崛起的狐妩村竟然养出了如此的男女童子。县太爷选了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看上打虎村的这班女童。 村长则是看着那名叫妩娘的少女手中摸着的那只毛色如雪的玉面狐,听说那只狐狸是狐妩村的镇村之宝,他看了看那些县太爷看也不看一眼的所谓山珍,心也是凉透了,这会儿他只期许县太爷带来的那位师爷能看中自己的女儿。 周嬅和她爹爹都是有了这般的想法,县太爷此次选妾,也没带乡绅随性,而只带了名年长师爷,那这名师爷想来也是很受器重的。古时的师爷,往往是本县饱学善谋的人物,如果县老爷肯举荐,得了官职的也不在少数。 成了众矢之的的师爷,此时正摸着短须,坐在了第三位上,瞧着祠堂内的装饰。打虎村倒是个古村落,和前些日去的狐妩村不同,此处的民众都还是天然而成,不见多少造作,连偷眼看人都不懂得掩饰。 五旬开外的师爷的胡须抖动着,犀利的眼,已捉住了那道从了暗处射来的打量的眼光。 那名端茶的女童并没有立刻别开眼去,脸上也无多少的尴尬,她不起眼的脸上浮起了阵笑容,谦和有礼,对了别人的打量,反应冷静,透着些老道。 察觉到了师爷的讶色,坐在了他身旁的少年也看了过去。师爷捋了捋已经灰白相间的短须,“查查,打虎村可比你们狐妩村有趣多了。”说罢,他的食指中指才刚要弯曲在了一起,看茶的手势还不见落下,那名蓝衣的女童就走了上来,将他那杯空了的茶满上了。 “黄金比例”少年撇了撇嘴,和妩娘对了一眼。周嬅咬紧了牙关,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她的身子有些发抖。 县太爷“呵呵”两声,嘴里说道:“很好,很好,先生你看...”他转过了身去,朝向了那名师爷,言下之意,正是要问师爷是否有纳下的意思。 周嬅的膝盖有些发软,刚才的那一舞,少了平日别人的青睐,她越跳越是无力,好好的一曲“戏蝶,”简直成了“躲蝶。” 师爷么,周嬅更不情愿了,眼前的这位师爷,比她的爹爹还要年长些,更何况,他看人的眼神竟比孙屠子还要让人胆战。 妩娘的手在了那只娇小的狐狸身上摸着,然后...慢慢地收紧。狐狸吃了疼,暴躁了起来,“吱”的一声,跳出了她的怀抱。 雪白的狐狸毛似乎成了粉红色,脊背缩紧,弹跃在空中,尖锐的爪朝了周嬅的脸上抓去,妩娘转过了头,唇间笑灿若红莲,真是可惜了。 村长和女先生,连县太爷都惊叫了处来,师爷倒是镇定,周嬅被推倒在了地上,她发髻松开了,眼前一蓝,“虎丫”挡在了她的前头。 “吱”地一声后,碎红溅乱了众人眼,祠堂的青石地面上,拉开了道长长的血痕,香火的气味和女子脂粉香在这一刻被全部冲淡了。 作者有话要说:买定离手,押了,押了,猜猜哪个是男主,或者说是男配。 ☆、變 故 原本在周嬅鬓上的金钗滴红了血,握在了胡雅的手上,白染成了红,两个女童跌坐在了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声密如鼓槌。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6 章 “你们,”妩娘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小狐奄奄一息地瘫在了地上,舌口处,被刺穿了,训斥的话被她吞了回去。 那名“师爷”已经走上前去,扶起了两人,眼里的那阵犀利之色转变了怜惜。这个眼神,让胡雅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叶赫.胡耀,当她打碎了他的那只青瓷古董时,他也是如此的神情。 他的手有力而又温暖,胡雅的指尖还能感觉到那只金钗的冷和那股狐血的热,两者融在了一起,汇成了迟到了的苦意,眼底不自禁一热,她讷讷地叫了出来:“阿爸。” 这一声“阿爸,”是她听虎蛋叫了一个多月后学来的,声音虽轻,却很是清晰,落在了旁人耳里,同时也入了人的心。 胡雅的声音里头带了泪意,眼神透着隐忍,细细绵绵的嗓音没有半点山村女子的声音,是融合了地道普通话和纽约英语的产物。 “师爷”听得手中一紧,村长和女先生也是头一次听了这样的打虎村方言,都是相觑而视。 “你叫什么?”“师爷”沉声问道,他中年丧妻,家中只有一名幼子,这声阿爸,却让他生出了异样的感觉,曾有一个女子,也是娇嗔着。已经是二十多年了,他的眼中隐有泪花闪过。 “叶胡雅,”没有片刻迟疑,“虎丫”在了整个祠堂的人的注视下,吐出了这几个字,声音里的泪意已经消了,她扶着周嬅,盈盈一拜,再抬头时,眼里只剩片晶亮,如同冉冉出现在了天边的那抹晨星。 “好,很好,以后你就是沈胡雅了,”那名师爷点了点头,也不问县太爷的主意,顾自说道。 妩娘听了,指尖刺入了手心,“他竟然选了她。”在狐妩村的时候,他选了查查,她输得心服口服。而今天她竟然输给了打虎村这个粗俗的村姑。 和她抱有一样怀疑的还有县太爷和祠堂里的大多数人,撇开一旁千娇百媚的狐妩村女,周嬅竟落选了。 “不,”剩下的时间,周嬅都是在低语着,县太爷他们再也没有选其他女童,如果是没有被县太爷此行选中,她又会怎样。 新娘班里剩下的女童,只得是嫁了本村的男子,或是邻近村落,那些村落,哪一个不是和打虎村一样,贫穷闭塞,而打虎村里头的男子。周嬅想起了那日的孙屠子,心里更是被杀猪刀剜过般,难以平静下来。 “不可以,”她低念了句,眼神落在了前头陪立在了师爷身旁的“虎丫,”在了一众陌生人中伺候着,她未惊也未喜,似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打量般。 胡雅感觉到了身后的眼神,侧过了脸来,迎上了周嬅的眼神。两人只是做了简单的互视,又各自别开了脸去。 “虎丫,你懂么?”周嬅在了心底念到,心里又是希冀又是怜艾。 “沈老爷,”席间几人交谈甚欢,胡雅在了他的杯中添了酒。女先生和村长都是有些尴尬,埋怨她有些不懂事,在了县太爷面前,怎么能称呼他人为老爷。 “师爷”点了点头,说道:“叫我沈老爷就是了。”眼里带着些赞许,是个伶俐的孩子,该是能够适应他府中的环境。“胡雅想要个贴身婢女,”胡雅压低了声音,嘴扁了扁,刚想伸出手,用上惯用的撒娇伎俩,又缩了回来,眼前的这人并非是她的亲爹。 那双手落在了“虎丫”的手上,沈老爷有了些醉意,手下并没有细滑的感觉,只是阵粗糙的手感,是双干惯而来农家活的手,“那就挑一个吧,”他的语气,甚是宠溺。 县太爷此时正捏着妩娘的手,感觉着手中如同铺了块丝绸滑腻,再看看“虎丫”那双冬日里生过冻疮,夏日晒得黑红的手,心里想着:“原来沈老爷好这口,难怪前去巴结的人,送了多少美娇娘都被推了出来。” 这一夜,几家欢喜几家愁。窝囊哥哥得了喜讯后,连忙烧香朝着那张破烂虎皮拜了又拜。恶毒嫂嫂心里则嘀咕着那几斤吃下肚了的猪肉怎么办。而便宜侄子则是追问着胡雅,省城在什么地方。 胡雅要去的是省城,这是掌灯时,女先生带了“聘礼”过来时说的,不是离家百里的县城,而是千里之外的省城。 得了消息的窝囊哥哥眼里生了些男儿泪,恶毒嫂嫂却捏着那张薄薄的银票,不停地追问着女先生,“这东西真能换铜钱?” 直到女先生说了,沈老爷不是师爷,而是省城里,有万亩良田,几十间酒楼,矿产,宅地的富老爷后,虎家的人才没了声儿。甭说酒楼,万亩良田,可是比整个打虎村都要大的多了。 相对虎家人的唠唠叨叨,胡雅成了最镇定的那一个,送走了女先生后,她也没什么细软可以收拾,也没什么贴心话要和哥哥嫂嫂说,那张一百两的银票已经是比她的任何言语都要来得实在了。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7 章 屋子里头的油灯照亮了那张蝉翼般的银票,胡雅站在了屋外的土坡上。“瓦房可以多修几间,留着以后虎蛋娶亲用,”她比了比还空了大半的光秃土坡,“再在牛棚里养两头牛,”她看了眼空荡荡的牛棚,“还掉那几斤猪肉,”胡雅笑了起来,直到眼底笑出了泪,屋子里的灯也熄了。 整个山坡上空洞漆黑,月如蒙面纱,风声微如夜叹息,只可惜无丝乐做伴,只得形单影相随。 她脱去了草鞋,选了块干净柔软的地,脚踩在草上,沙沙的痒。跳芭蕾的那会儿,舞蹈老师曾说过,光脚跳舞,很容易受伤,这会儿可没条件那么挑剔了。 脚背弓了起来,胡雅今晚需要疯狂一番。这里没有BAR,也没有动感的音乐,却有着无污染的轻风,墨瀚星空,纯净山月,“周嬅,”胡雅用了普通话说道:“只可惜,你看不到我这出‘蝶蜕。’” 一曲“蝶蜕,”让胡雅在大学毕业舞会上声名鹊起。“虎丫”没有她那般高挑的身材,但这具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的韧性和爆发力却出奇的好。 手做蝶翅,身作蝶茧,破蛹而飞只在了今朝一刻,月如银,美人气势如霓。“黄金比例”少年站在了祠堂口,看见了山坡上那一曲惊鸿舞。 虽是隔了如此远的距离,他的耳边似听到了女孩的轻唱,想起了今日席间的女童眼底的那丝镇定,“打虎村么,”他收回了眼,身旁,石虎像上的那顶喜冠上,穗子飘飘而动。 他手中一用力,穗被扯裂了下来,从他的指缝里流了出来,红彤一片。 ☆、离 乡 出村之前,由着女先生领头,一群大脚婆子给胡雅梳了个嫁娘头,用了个红头绳绑着。再请了只红色的大公鸡,祭拜之后,用金针刺破了鸡冠,点了滴鸡血在“虎丫”的额头,再让她手中捧了个装了松子、红枣、茶叶的食盒,绕着打虎村走了一圈。 说是这样,能带走了虎村新娘身上的晦气和戾气,胡雅照着礼走了一圈,乡民村邻围了一圈,孙屠子挤在了人群里,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连杀人时都不曾红过的眼,布满了血丝。 来时的四顶轿子,走得时候,还是四顶。打虎村并没有合用的轿子,村长张罗了大半日,才从空闲的农家借了辆牛车,旁不档风,上不遮雨,由着头长了秃斑的老马拉着,看着很是简陋。 胡雅并不不计较,封闭的轿车坐惯了,偶尔来趟敞篷车,感觉也是不坏的。周嬅却有些不喜了,山风大,乱了发不说,只怕脸皮子都要吹糙了,更何况前头的妩娘早就坐在了轿上,听说县太爷就要调任去了省城,她虽然是五姨太,但已经有了些官家姨太太的架势了。 “不就是个狐媚子么,”周嬅嘀咕了句,她娘亲说了,狐妩村的女人都是这副想道,光用双眼就能勾魂,走路时也没个正经样,腰和屁股真不知是怎么长的。 听了这话,胡雅忍不住笑了出来,打虎村的女先生是[]出身,仪态教导的也是中规中矩,看了妩娘的姿势,估计是青楼女子教导出来的。 “你们坐我的轿子吧,”牛车才刚套好,还没有前行,那名不知名的男童站在了车前,他是和妩娘是同个村的,先前的选妻中,他也被沈老爷先选中的,后来县太爷才选了妩娘。 他说话的时候,伸出了手,想扶两人下车,风吹过,他的睫轻若鸿,玉般剔透的脸上折出了光,呈了金色,看着好比观音像旁的金童般。 周嬅一时看得恍了神,有些慌乱地跳下了车来,对着这名同龄的孩童,甚是早熟的她已经懂得男女有别。 “谢谢,”胡雅却没有多大异样,借了他的手,很是轻盈地跳下了车来。两人的手心想触,觉得有些汗津津,见面握手再见吻别的礼仪,胡雅轻车熟路,浅浅的一握,只留下了些手温。 他嘴角漾起了笑,看着胡雅坐上了轿子,又掀开了帘子。 窝囊哥哥的惜别声和便宜侄子的哭闹声被她抛在了小轿的后头,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如同胡雅小时的练舞鞋,既然脏了,就该丢开。 小轿巍巍出了山,周嬅在轿外哭哭啼啼了起来,胡雅探出了头去,才发现出了妩娘以外,队伍里只有个粗使婆子,其余都是些大老爷们。 她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了包桂花糖,递到了周嬅前头,这是临走时,女先生送给她路上解馋的,说是祠堂设宴后留下来的,这也是唯一一次,女先生额外给了她东西。 轿子被四名汉子抬着,胡雅的手从了轿窗伸了出来,金红色的糖散着股香气,周嬅看着从了上头看下来的那双眼。心里生了恨,刚想用手拍开。 她哭并不是因为离乡背井,也不是为了家里娘亲的嚎啕哭声,是为了如今改命叫做“沈胡雅”的“虎丫”坐在了轿上,而她的脚,被山石磕碰着,前面的山路七转八转,仿佛永远没了尽头。 爹爹昨夜叮嘱着自己,以后要看好“虎丫”的脸色,以她为主。听说沈老爷不是县太爷的师爷,而是省城的大户,“虎丫”从了他的姓,以后就是他的妾室了。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8 章 如果不是昨日她挡在了自己的眼前,那这刻...“只剩下我们了,”那包挂花糖落到了她的手上,“虎丫”的声音有些飘忽。 周嬅还哽在了鼻子里的泪,倒吸了回去,只剩下...她们了。昨日如果不是“虎丫”拦在了自己的身前,那她。 小轿子上的帘幔被风吹起了些褶子,“虎丫”的侧脸时见时隐。这张脸,周嬅又踩到了块尖石,脚底钻心的疼,掩不住她的心中的狂喜:“只是那样的一张脸,”她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细腻的触感,让她自己都舍不得撤开手。 “幸好,昨日她挡在了我的面前,只要有这张脸在,沈老爷么?”周嬅笑了起来,又偷偷地瞧了眼端坐在了牛车上的菩萨男童一眼。 轿子刚好行过了山腰,满山的桃色粉杏润泽娆丽,渐渐回了春色。 走了三个白日,四顶软轿进了县城。轿子分作了两路,县太爷扶正了官帽,给沈老爷行了个礼,就领着妩娘的那顶软轿,先回县衙张罗去了。 而沈老爷,也带着几人往了他在县城的别院行去。胡雅和周嬅都是头次进城,平日见惯了打虎村的纤陌小道,一来到市井密集的县城,都是有几分好奇。 沈老爷进了城后,嫌坐轿子走走停停,索性下了轿,走了起来。周嬅见了,连忙弃了身旁的轿子,跟在了沈老爷的身侧。 那名玉琢般的男童端坐在了牛车上,惹得过路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一阵叽喳,他只是眼底含笑,似见惯了别人眼底的惊艳。前头的轿子里头, “虎丫”也看了过来,他摆正了姿态,正要迎面招呼,却见她的眼神落在了牛车后的屋落上。她的嘴轻轻念着,也不知说些什么。 黑白或是红白建筑,飞檐高角,矮墩栋梁,看着是仿唐的建筑,屋落高低起伏,错落有致。 胡雅的眼珠又溜个溜,落在了一众路人的衣饰上。和打虎村的简陋衣物不同,县城了的民众穿得都是些领大袖宽的袍子,最惹人注目的就是腰间的佩带,花鸟虫草的浮饰,看着很是精美,路上的男女同行并无忌讳,民风甚是开放。 “你在看些什么?”牛车赶到了轿子旁,男童好奇地问道。 “你...,”胡雅看着旁边的男童。 “沈查子,”名字是沈老爷取得,由他说出来的时候,却是如同唱曲般。 “查查!”胡雅如同学语般,吐出了两个字。 “是沈查子,”他耐心甚好,完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男童。 “查...查,好...念...些,”胡雅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如牙牙学语的孩童般,刚学法语的那阵子,卷舌音就曾让她产生过这个想法。 车子停在了前头,周嬅的欢呼声传了过来,胡雅这才收回了东张西望的眼,看到了前头,看到了间大宅子,一眼看过去,竟是看不到围墙的尽头,朱色的大门,不染一丝灰尘。 胡雅似乎一不小心嫁入了豪门。 ☆、乔 婶 “中大夫,是什么官?”周嬅此时站在了胡雅的房中,很是吃惊的看着四周一片桃红。几人落脚的县,名为清水县,地处在了迢水江畔,是离国的鱼米之地。 “是...个...大...官,”胡雅心中有些不确定,她大学那会儿只选修了门中国古代史,但也听过“刑不上大夫”的说法。 “只可惜已经告老还乡了,”周嬅还当自己在了打虎村,一屁股坐在了胡雅的床榻上,沈老爷看着也还不老。四方方的国字脸,浓眉高鼻,和村外来的大夫一点都不同,虽说年岁比爹爹大,样子倒不显老,为什么就放着大官不做了,想来当官是很难的。 身子下柔软的绸缎褥套让她反应了过来,周嬅连忙站了起来,听说大户人家的下人要守规矩,万一“虎丫”也较真了起来,自己可是要吃苦头了。 周嬅等了许久还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虎丫在了房中走动着,除了床头没有摆满各种造型的KITTY,这间屋子几乎是要和自己在美国的房间差不多了。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9 章 “小夫人,”门外传来了婢女的声音,她们手里捧来了换洗的衣服。 “好精致的衣裳,”周嬅叹着,刚想摸摸,带头的老奴就一个巴掌打了下去。 “小夫人该好好教导下人,以免进了省城,被几位夫人笑话。”老奴扳着个脸,很是挑剔地看着胡雅。 先前老爷将人领了进来的时候,还真是让守在宅里的几名老奴有些吃惊。 据说清水城是老爷的祖籍所在地,也是沈家祖母的母族所在,老爷官拜中大夫,专司离朝皇帝的衣食住行,几十年来,在了国中享有盛誉。要不是主母产子,血崩离了世,老爷伤心之下,辞官离京,幼子无人看守也不会再要讨个新主妇。 老奴想起了先前的主母,端的是贤良淑德,举止端庄,哪像眼前的女子...女童,简直是个山里逃出来的野猴子。 此时野猴子却看了过来,盯着周嬅脸上的五指红印:“你...,好快的手。” 连说话的语气都这般生疏,老奴心底叹道,也怪老爷迷信,听了江湖道士说的,少爷和他都是虎命,一般的女子是降不住如此的硬命的,才去了什么打虎村,讨了这么个小妈过来。 “小夫人...你,”老奴还想数落。 “我说你,好快的手,你可是听不清楚,”胡雅的语气虽冲却不急,缓缓道出,似是咬牙切齿。 “衣服,你收下,”胡雅只是用了眼角瞄了瞄那些做工精细的衣物,“老爷呢?” 老奴顺口应道:“带着府中的‘娈侍’出去了,”说罢,她才感觉到胡雅问得很是顺口,自己答得也很利落,听着“小夫人”的语气,竟又几分主母问话的阵势。 “娈侍?”胡雅回味了下,周嬅抢着说道:“是沈查子。”老奴作势又要打,想起了那句“好快的手,”心虚了几分,只能是瞪视着不动礼的周嬅。 临出门时,老奴说了句,“小夫人,你不要怪老奴多嘴,奴才夺了主子的势,是不吉利的,”她别有心思地看了眼周嬅,带上了门。 周嬅也是认准了胡雅的脾气,见没了外人又没了忌惮,这时离晚饭的时辰还有些早,她摸着胡雅的那床软被,没过多久竟是睡了过去。 胡雅想了片刻,就溜出了门去,此处是沈老爷子没当官前的住的老宅子,沈府搬到了省城后,这边算是荒弃了。 前些年翻新了下,看着才多了几分体面。这些消息,是周嬅打听来的,她还得意了好阵子,经胡雅的眼看,却觉得听到的都是些废话。 先前的那名老奴很是跋扈,从了她的腔调来看,沈老爷是个持家有道的主,又有些积威。胡雅想着走进了院落。 她的小院处得偏僻,但里头的花草树木修剪得却很是精致。一条笔直的回廊通到了外头,她过了回廊,就进了大院,再走了几圈,就将沈家的这处老宅的位置摸了个大概。 院子里头足足有十几处小院,四家大院,一处主厅,既然是祖宅,看来沈府除了沈老爷外,是还其他兄弟的。人在他人屋檐下,听些无用的,还不如知道沈府有哪些说得上话的人,更稳妥些。 以叶赫那个大家族来说,做主的是身体硬朗的老祖宗,而在了胡雅那个小家里,做主的则是她的母亲。先前说话的老奴满嘴的刁难,却还是善意的警告了自己,看来还是个能问话的主。 门厅处站着几个仆从,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年岁,胡雅刚问了几句,却得了和周嬅问来的差不多的讯息,想来沈老爷一年也没来几次,这些年纪轻的仆从并不知道多少底细。 到了晚饭时分,周嬅极不情愿地要给胡雅更衣,胡雅就挑了件浅紫色的衣裳,往了饭厅走去。门外站着好几个婆子,看着年岁,都是些老奴了。一个端了洗手铜盆的,一个端着漱口杯子的,一个拿了抹嘴帕子的。 沈老爷子被请了出去饮宴,今晚只有胡雅一人独自用膳。 几名老奴侯在了一旁,有气无力地叫着菜名,一个人的膳桌上,摆了足足十八道菜,酸红鲜绿,荤素鸡鸭,满满当当。侯在了周嬅看了,连眼珠儿都要出来了,一餐晚饭竟和村里祠堂的年饭差不多了,那不是成了日日都在过年,只可惜,这样的一桌菜,她只能是看着,周嬅吞了吞口水,声音很是响亮。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20 章 老奴听了动静,眼又白了过来,心里想着山里的人果然是没有教养,这进了城以后还不知道要... 就在一厅子人各想各的这会儿空档里,胡雅致已经在洗了手,漱了口,抹干净了手,对了这些,她倒是见怪不怪。叶赫家去了美国后,是少了不少老旧的规矩,但每年去大宅子里吃尾牙饭时,这一套子吃饭前的老规矩是省不得的。 她的这番举动,很是得体,那帮原本来看热闹的老奴都是有些意外,带头的老奴见罢,摆了摆手,让人都退了下去。 饭厅里静悄悄的,胡雅执着筷子,随意的挑了几口,就点头说饱了,带头老奴刚想差人撤下去,听到胡雅在前头说道:“乔婶婶,你可是宅中的老人了,我想打听些事儿。” 胡雅先前也是确定了一点,这名叫做乔婶儿的老奴是被沈老爷留下来专门打理这处宅子的。 “你先下去,”胡雅看了眼旁边蠢蠢欲动的周嬅。周嬅先是一愣,脸上闪过了丝恼意。 “小夫人,想问些什么,”饭厅里安静了些,胡雅捏着杯热茶,小口呷着,脸上却没有多少惬意。 “我随口问问,乔婶看着对的就点点头,若是不对的就摇摇头,”听了这话,乔婶儿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是小夫人要问些什么,一概都默不作答。在了沈家这样的大宅院里头,多做慎言,才是保身之道,但胡雅如此的问话方式却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砸 核 桃 乔婶儿的脸跟颗老皱的核桃似的,要从核桃缝里出挤点油水出来,更何况这样的老核桃,干巴巴,要是硬砸只怕连个桃仁渣子都留不下了,那只能是用个硬锤子砸了个稀巴烂了。 胡雅想着叶赫家的老祖宗训诫下人时的神情,老眼低垂,似阖未阖,让人瞧不准她的心思。此时胡雅也依样学了起来,偌大的饭厅里,两人都似锯了嘴的葫芦,没个吭气的。 小厮将厅内的蜡烛点了起来,晃亮亮的光照得乔婶儿止不住的抹着眼。她在了沈家四十多年,服侍了沈家的三代人,老爷从经商到为官,从为官到辞官,她都是看在了眼里,早些年来得沈家老主母,后来的小主母,哪一个不是被她服侍的妥妥帖帖的。 “老爷可是有三个年幼些的兄弟,”入门才是半日的小夫人说话带着股奇怪的腔调,听着倒还顺耳,乔婶儿服侍了一天,已经是有些乏了。 人在了饿了,疲了时,往往也是最松懈的时候。乔婶儿诺了一句,算是答应过了。 沈家老宅子有五处大院,除了过去了的太老爷,住得正是沈氏的四兄弟,明眼人一看也就知道了。小夫人这般的孩童,进了新宅子,四处闲晃着,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老爷年轻时,可是文武兼修,早些年,可是古玩发的家,”小夫人的声音透着股稚气,咬词时也是用力,每个字落在了乔婶儿的耳里,却让她一下子听蒙了过去。 “你...,”乔婶儿险些咬掉了自己的舌头,白日里教训的起劲的利牙仿佛被一记闷棍打落了。 老爷落脚的大院里,在老宅翻新那会儿,就填平了往日练武的场子。至于书房里头,也只是搁了些老爷这趟出门时的带得账本,文武兼修又是从何看出来的,更不用说古董起家。 乔婶儿心里猜测着,院里哪个多嘴的老奴露了口风,待会可要好好整治一番,嘴上依旧模棱两可的答道:“夫人好细的心思儿。” 胡雅又哪里认得什么多嘴的老奴,她先前在了宅子里走动时,看着沈老爷落脚的地方,摆着几个石墩,看着也是练手用的。下轿的时候,又是带了一箱书籍,看乔婶儿的态度,她还真是蒙对了。 又是一阵沉默,今个儿是问不出什么了,胡雅搁下了茶盏,说了句:“也没您什么事了,先下去歇着吧。” “小夫人,”乔婶儿有些禁不住了,“是哪个嘴碎的和您说起了老爷的古董买卖?”这般的人,是留不得的。 “进城的时候,见了家古玩店,冠着沈家的名头呢,”胡雅在了前头走得极快,拐了个弯,没了影儿。 沈老爷回来的时候,一身的酒气,由着沈查子搀了进来。 乔婶儿连忙差人送来了醒酒的汤水,等在了房里,那名新来的娈侍服侍老爷喝下了醒酒汤后,并没有立刻退下。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21 章 “清水城还是老样子,”沈老爷和衣躺在了软榻上,国字脸上看不出喜怒,“这些年辛苦你们这帮人了。”沈查子今晚也喝了些酒,白玉般的脸上如同涂了胭脂般,他半跪在了地上,用了两只小拳头给沈老爷锤着腿。 乔婶儿有些受宠若惊,嘴里忙拖辞着,只是眼角瞄了瞄服侍在了老爷身旁如画中走出来般的娈侍。沈家的老宅子虽是翻新了,但内里的摆设却没有多大替换,家什都安放置在合适的位置,老爷除了看着苍老了些,似乎还有些变了,比方说那名闷不吭声的少年。 离国的官员社交之中,盛行“以舞相属,”那些女子不方便出入的场合,就有了这些“娈侍”作陪。这名被冠了老爷姓氏的“娈”比起新进门的小夫人,不知要好看多少,难怪京里的官员...乔婶儿被自己的念头惊住了。 老爷的神情很是舒惬,老奴想着老爷随行的几名仆从说的那些个闲话,老爷已经不喜欢女人了,所以拒绝了好些省城里要下嫁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以,当年的小主母才...又说小少爷缺个命硬的人来照顾,所以才从山沟沟里讨了个劳力人家的属虎命的女童做小夫人,既堵了别人的口实,又能撑得住命理。乔婶儿想到了这层,不敢再往下瞎想了。 “小夫人可是安置好了,”沈老爷已经有些酒醒了,想起了那个叫自己“阿爸”的小女娃,也不知她晚上有没有受了老奴的刁难,也怪他得了乡绅们的邀请,走得匆忙了些。 “都安置好了,”乔婶儿回了问话,又加了句:“小夫人是个机灵人。” 那双棉花般的小拳头断断续续地落下,沈老爷觉得身上的酸胀减了些:“怎么个机灵法,她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乔婶儿将晚间的那些事一字不落的转告了沈老爷。“只是没出差错而已,”沈老爷闭上了眼。 那双小拳头被突然握住了,沈老爷执着沈查子的手,饶有兴趣的问道:“查子,你说说,打虎村的那个小丫头可是和你一样都还是孩子?” “是的,”沈查子感觉到了手背上有些疼,沈老爷那双练过武的手上满是老茧,磕得他很不舒服。 “你晚上表现的很好,”沈老爷松开了手,回忆着沈查子在了酒宴上的剑舞。他有些好奇,这具看着娇弱的身子,舞起了一柄剑时又怎会如此轻盈。耀人心魂的容颜,剑气凛然的剑势,那群清水城的乡绅都交口称赞,说沈老爷挑了个世间罕见的“娈侍。” “小的,又怎能和小夫人相比,”沈查子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惶恐,活脱脱一名孩童,他的脑中,却回忆起了那一夜,月下的艳虹般的舞姿。 一张平凡至极的脸,一曲世上难见的舞,和她比起来,他的剑舞只得是自叹不如了,可惜了,抑或是幸好,那曲舞,沈老爷是看不见的。 “你们俩很相似,”沈老爷这会儿倒说起了胡话。乔婶儿心想:“明明是天差地别的两人,老爷竟说相似。”主子说对的事,是容不得下人说三道四的。 说完这句话,沈家老爷似睡了过去,乔婶儿给僵跪在了地上的男童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退下去了。带上门的那刻,沈老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都是不会出差错的好孩子。” “老爷,果然还是醉了,”老奴摇了摇头,安慰着沈查子:“世上哪有不犯错的孩童。” 沈查子牵强地笑了笑,朝着下榻的小院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咱来想像下,沈府大院是啥米样滴,这家别院是过度歇脚的地儿 ☆、进 门 沈老爷在清水城留了三天。整整三天,胡雅都被搁在了自个儿的小院里,反倒是沈查子日日陪在了沈老爷的身旁。 周嬅对早几晚胡雅的那番提防举动,还有些愤愤,见她受了冷落,才解了气舒坦了些。她靠着那张惹“小厮”侧目的脸,每天在了宅子里兜兜转转,得了不少消息,总是有意无意的在胡雅面前提起,想听着她来打探消息,哪知胡雅听了,都只是淡淡一笑,连半点儿询问的心思都没有。 在打虎村的时候,胡雅每日想着怎么出村,进了清水城后,则要想着怎么好好的呆在即将前往的省城。 当周嬅明讽暗刺地说,沈查子都要顶替她成了沈家的小夫人时,胡雅正喝着羊奶,那膻味的玩意,连村里的人都喝不得,她却命着下人,早晚送来一碗,捏着鼻子,喝了干净。 周嬅真是瞧不清胡雅那颗丑脑袋里,塞了些什么玩意。“你到底是有没有听清我说的话,我可是费了好些功夫,才得了这么些消息,”她实在是憋着了,一股脑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干净,真要是靠着胡雅,怕是别人做了猪崽子卖了都不晓得。 “我若是沈老爷,也带查查去,”胡雅想着一白遮百丑,也幸好是沈府这样的人家,找些羊奶也方便,她强忍下了喉咙里止不住钻上来的反胃感,“多能长脸面的一人,”说罢,胡雅趴在了床上,睡起了午觉来了。 周嬅听罢,心里骂着没出息的东西,指望着她在日后的沈府大院里站住了脚,提携自己,是靠不住的,这阵子的情形看来,还不如去巴结沈查子。 “娈侍”的意思,周嬅也是从了那伙小厮口中套出来的,想不到,那般神仙样貌的人,竟然是做那样的生计的。周嬅偷偷摸摸地寻到了沈查子的院里。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22 章 狐妩村里出来的人,都是狐狸转世,周嬅记牢了这句话,进了小院,里头传出了阵叮叮咚咚的乐音。 屋檐下头,那个比春光还要明媚几分的男童坐在了栏杆旁,手里持着根青竹筷,击打着几块碎瓦楞。 浓烈的紫裳,衬黑了原本就如乌漆的发,白色的杏,粉色的桃点妆的小院美景都成了他身后枯燥的摆设。沈查子玩得分明是田间地头野孩子的玩意儿,看在周嬅眼中,却生出了分奢华。 周嬅没来由地扯了扯自己身上那身葱绿色的褂子,庆幸她穿了身新衣裳过来,衣服是胡雅转送给的,说是和她的肤色更衬些。周嬅穿上了这身衣裳,比得三月的新生韭水嫩嫩,青葱葱的。 听得久了,对音律有些研究的周嬅听出了看似凌乱的瓦楞音竟是首乐曲。她的见识不多,耳了还没听明白,那头的敲击声就停了下来。 沈查子立在了她的身旁,替她抚落了额前的杏花,他的个头比她稍微高些,挨得又太近了些,他的睫触在了她的额上。 杏花跌落下来的那刻,暖暖的唇也烙在了她的额头上,只是轻轻地一啄,周嬅却已经醉了,沈查子的那句话如同三四月的杏花雨,飘在了她这朵待开的娇花上:“真是可惜了,明明是这么个可人儿。” 话沉淀了下来,又如多情的细雨落入了土中,狐妩村的人,果然都是狐胎转世。 胡雅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床帐前一阵黑压,她以为睡过了头,日头晚了,定了定眸子,才见了沈老爷站在了她的床前,隔着床幔瞧着她。 床幔是落下来的,无论是床幔外的人,还是床幔的人,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都不知道,揭开了幔该说些什么。 “老爷,您来了,”胡雅的手探出了床幔,很是亲热的省去了那个生疏的“沈”字。 “你有小睡的习惯?”沈老爷看着细纱幔后头探出来的那张脸,已经没有了那日让人心头一颤的神情。在打虎村那样的地,哪能有了这样奢侈的习惯,胡雅听出了他的疑惑:“床太舒服了,不自觉就睡过去了。” “住得可都还习惯?”沈老爷看了看房中,择了个凳子做了下来。 “习惯。老爷可是要和我说说家里的事,我听说明个儿我们就要回省城了。”胡雅想着他来找自己,正是要说这事,然后瞥了眼,放在了床头的那身粉红衣裳。 到了沈府后,她要坐着小轿从侧门入府,她这个年岁,只是个半大的孩童,又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的小夫人,只怕连妾都算不上。没有大红的嫁衣,也没有什么吹拉弹唱,简简单单的一顶轿子也就足够了,这些规矩,她都是知道的,沈老爷看着也不是那么婆妈的人,不可能亲自前来只为说这些事儿。 “家中还有三房兄弟,性格也是各有不同,你进了宅门后,懂得些进退也就好相处了,”沈老爷说着,想用了尽量简单的话,将家中的情形都说明了。 “府中除去几房幼弟,我还有一名八岁的孩童,”说到了这里的时候,沈老爷顿了顿,“以后,也是要由你来看护了。” 总算是到到了重点上了,胡雅很清楚,依沈老爷的家世,再加上他人至中年,保养却很是得当,就算年龄大了些,也可以随意讨上几房美娇娘。 她并不知道中大夫是个多大的官职,但想来绝不是小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何必要跑到山沟沟里选妻。她想到了这茬,又想起了没“死”前她还不是到了深山老林里相亲,顿时语塞了。 “那孩子幼时丧母,我又忙于外事,疏了管教,性子有些顽劣,”沈老爷喝了口茶,润了润,再看看胡雅,她抿着嘴,并不吭气,亦没有插嘴。 “他的命理有些硬,又是虎狼之年出生的,”沈老爷叹了口气,离国对于占卜命理一说很是信奉。 沈老爷并没有将缘由全都说了出来。沈老爷的幼子名为沈少恬,他娶妻晚,年近五旬才得了这么一名子嗣,妻子过世后,孩童也才刚足月,许是奶水喂得不好,体质很弱。长到了三岁时,仍夜夜啼哭,整日吵闹,后请了一得道高僧到府中,才说沈老爷和沈小少爷都是属虎,一山不容二虎,需寻得一有虎威之女,于是沈府才辗转寻到了打虎村。 胡雅在了清水城里住了三日,进门的时间,已由着道士和尚反复掐算过的。 沈老爷交待了这些,又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胡雅回味了下,他的意思,是说自己是个挂牌的奶娘,这...倒是个好差事。 想到了这层,胡雅就乐呵了,看着身旁那件前世很是喜欢的桃粉衣裳都有了些好脸色,她可以好好表现一番,争取赢得“太子”的喜欢。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23 章 小轿子在了三串红鞭炮之后,进了侧门,门口站着的不是新郎打扮的沈老爷,也不是看热闹的沈家人,而是一名穿着虎头鞋,带着虎头帽,看着虎头虎脑的小童。 胡雅摆出了,前世最擅长的和善笑容,盈盈跨过了侧门门槛,她今日的打扮甚至比在打虎村时还要简单些,一身的桃粉装扮,由着周嬅引着,前头是一条七折八绕的回廊。 脚尖还没迈上台阶,就听得耳梢传来了阵脆耳的童音:“这人生得真丑。” 作者有话要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下 马 威 “又矮又胖,跟和大冬瓜一样,还是个黑皮的,”那个被一群婢女老妈子簇拥着的粉嫩男童继续说着。 一名眼稍上吊的老妈子作势要去捂他的嘴,又刻意不捂严实,小孩的恶毒话持续的从她的手缝里吐了出来:“鼻子扁,嘴大,和荷花塘里的蛤蟆似的。” 胡雅身旁除了周嬅都是些沈府的下人,听了小少爷的几句童话,都吃吃笑了起来。 周嬅先听着还觉得有些好笑,转念一想,胡雅的那句:“只剩我们两个人了,”她心底那股打虎村虎女的血性又被激起来了,“小夫人的眼生得好。” 小童踢了踢那双合脚的鞋子,指着胡雅说道:“就是丑,比柴房里烧柴的老太婆都丑。”反复出口的“丑”字,足够让任何一名新嫁娘嚎啕大哭。侧院里的几十名仆众都瞧了过来,想看着新来的“小夫人”有什么反应。 粉色的嫁裳被拉了起来,露出了双连理绣花鞋,胡雅走到了前头,从了怀中摸出了包糖。周嬅看了过去,正是那包先前递给自己的桂花糖。 胡雅半蹲了下来,往他嘴里塞了颗糖,捏了捏他白生生的小脸:“小少爷,吃糖,这样小嘴儿才会甜一些,”小童的眼里,倒映出两弯弯,杏仁眸,耳边的声音比桂花糖还要甜滋几分。 说罢,胡雅和个没事人般,瞅了瞅四周,“小少爷住在哪处,在他旁边给我腾间房就是了。”那个穿着虎头鞋的小童立在了旁边,嘴里的糖慢慢地化开,这是唯一一个没有居高临下和他说话的“大人。” 沈老爷随后又来了一趟,给胡雅的房中送来了些吃的用的,还有些小巧的首饰珠宝。沈府的规矩说来也不多,沈老爷是现任的家长,他一年里头大多时候都是在外头忙和的,胡雅的三餐是跟着小少爷吃的,若是不习惯,可以吩咐侧院里的小膳间自个儿开伙。 府中总共有八处大院,除了正院“寿松院”和沈老爷住处所在的“落鹜院”,另外几处分别是沈家另外三位爷的院邸。剩下的两处,一处是家丁仆侍们的杂院,另外一处则是像沈查子等人入住的“宾院”。 沈老爷的院子名为“落鹜院”,总共又分了东西南北四面。沈老爷住在正东的院子里,小少爷住在了南侧,胡雅则是住在了西侧。北边原是沈家主母的住处,现在已经改成了个佛堂。 等到沈老爷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天色已经有些不早了,厢房里已经见了些西晒的日光,胡雅的脸上并没多少的乏意,她一直是端坐着,听着沈老爷的话,然后记了下来。 房中分为了里外间,外间是个花厅,摆了整套的柳木桌椅,挂了幅雀鸟画,里间则是暖阁,支着张三面凌花床,一顶红粉罗纱帐,侧边则摆着个衣架和三尺壁橱,再是漆金梳妆台,摆设的很是周到。 沈老爷看了眼有些闷热的西厢房,又命人找了两张竹帘子,挂在了门扉处,他正想叫人搬些绿目的花草盆栽进来时,听见了胡雅小声说道:“室内是不可以摆放花草的。” 这是她遇见沈老爷后第一次出口反驳。在随县太爷去打虎村之前,沈老爷也曾听说过那个村子曾是出名的打虎村,村中调教出的新娘反倒是温顺如绵羊。他想起了那日祠堂里的煞血玉狐,这名叫做“叶胡雅”的虎村新娘的一语惊人,原本因为她几日来的谨慎表现,让沈老爷对她转了些印象,这会儿看来,骨子的执拗性子,都还在,是个多变的人。 “真的要摆的话,”胡雅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那些分明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仆人们已经开始往里头搬杜鹃,兰草盆栽了,“就放些仙人掌罢。” 沈府里第一次有人忤了沈老爷的主意,他沉吟着,最后还是顺了她的意思。一切都安置妥当之后,沈老爷正准备离开时,胡雅问道:“老爷,胡雅以后该做些什么?” “少恬做什么,你跟着就是了。”先前拦在了回廊处的正是沈家的小少爷,沈少恬,“张妈,明个儿,你带着小夫人到另外几个院里见个礼,”他点了个身旁的老奴的名,意思是让她以后留在了西厢房里照顾着。 沈老爷点名留在胡雅房中的张妈,是个三十出头的沉默妇人,平日里办事都是滴水不漏,是沈府里出了名的糖面儿人。 张妈是个不声响的人,进屋到了现在,都是低着头,那双总是耷着的眼抬了抬,将厢房里头的两名少女先前的举动和里间的摆设都看在了眼底。 西厢房的摆设算是中规中矩,该有的物什,一样都没有拉下。“落鹜院”中头一次有了这般岁数的女眷,沈老爷还是用了些心思,甚至问了二爷三爷院中的几位小姐的吃穿用度,全都照搬了过来。 小夫人虽然是乡野出身,却生了好命,看架势,倒还有了几分大家小姐的风范,看着有几分三爷院里的主母佟氏的风范。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24 章 老爷刚说要娶新人的时候,另外三处院子里,二爷和三爷都是闹腾了起来,直到老爷说了,新来的夫人若是没有子嗣,是不沾沈府的家产时,那两个院里的人才停歇了下来。 要入门的小夫人出了年也只有十三岁,主母出事那阵子,老爷刚辞京官,心思都放在了商事上,怠慢了有了身子的主母,主母临终那会儿,老爷虽是未曾去探望,但也曾说过会一心善待小少爷。子嗣的事情,到了老爷这般年纪,怕是已经没了心思的。 四兄弟中,唯有最喜热闹的四爷,没有多大意见,沈府里头大半的女眷都在了他的院里,外院再多个女人倒不是什么大事儿。房中的两名少女,长得周正些的那名正盯着送来的那些珠宝首饰,坐在了桌旁的小夫人则是... 张妈慌忙收回了眼,小夫人正打量着自己,白日里少爷堵在了西院外头,打算给小夫人一个下马威,这事儿,整个“落鹜”院里的人都是知道的,老爷没发话,也就没人去干涉了,只是到了后头,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少爷平时和哪个院走得近些?”胡雅看着眼旁边的沈老爷,见他还是查看着房中的物什,一旁的张妈也不知是什么脾性,还不如趁着沈老爷还在屋子里,借着试探几句。 “和二院中的几位小姐熟络些,又时常有一起玩耍,跟得同一个读书先生,”张妈如实说了。 “读书先生,”胡雅眼里多了几分光亮,分明是有些乐了:“老爷方才说我只用跟着小少爷就是了,如此说来,我可以和他一起读书,写字了。” 周嬅想了起来,“虎丫”入祠堂才是一个来月,还是不识得字的。她有些暗恼了起来,又觉得虎丫丢了打虎村的脸。 沈老爷的脸色变了变,最后还是提醒道:“学堂有些...”他最后的几个字还没说完,南侧的厢房里传来了阵哭闹声。 ☆、回 礼 听了那阵子声响,西厢房里头的几人脸色各异。 碗碟碎裂的声音,孩童的哭闹声,婢女老妈子的哄劝声接二连三的传了过来。 张妈看了看日头,已经是午饭的时辰,心里知道小少爷又撒脾气了。小夫人的厢房和小少爷的离得近,隔了条回廊,就能瞅见了。 沈老爷挪了挪步子,“房中的饭食怎么还没送过来?”听他的意思,是要在西厢房里用饭了。 张妈听了话,也是有些慌了,沈府里有好几处的膳房,大膳每个院里只有一处,平日来客和逢年过节时才开的。 院里的小膳间则是按着顺序依次给了老爷、主母、少爷的房中送饭。平日老爷在府中用饭的时候并不多,主母又过世了,送饭的顺序也就是从少爷房里开始的。 幸好,今日还算是小夫人入门的“吉日”,大膳照着规矩先热了灶,西厢房里里很快摆上了饭食。 饭吃得有些不安生,南厢房的吵闹声,听得沈老爷有些恼火了,手中筷具一摔,质问道:“少恬平日都是这般吵闹的,都已经八岁的人了,还和个三岁小娃一般撒泼,他院子里的人都是怎么管的。” 张妈对“落鹜院”里的人也是知根知底,见主人问话了,“少爷房里头都是嘴软心慈的人,又可怜少爷孤零,所以都由着他了。” 桌那头,胡雅喝了碗汤后,就搁下了手,沈老爷见西厢房那边闹着不肯吃饭,南厢房这个又吃得少,心里想着可是要换个厨子了,“张妈,以后每日给西厢房准时送餐来,然后再照南厢房那般,点心和汤水都备上一份。” “老爷,”胡雅听罢,出声询问道:“小少爷房中每日都额外加了餐点?”她入门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茶案上搁了好些糕点。 周嬅在旁听得有些急了,“虎丫”怎么不开窍呀,沈府这样的人家,哪会和打虎村一样,只吃个三餐温饱。更何况,沈老爷赶还是很体谅的给了西、南厢房一般的待遇,她可别又胡乱说了话。 难怪小少爷不吃饭了,胡雅心里叹着,随手都能找到些吃的,哪能老老实实地吃饭,她小时候也没少闹腾过,后来还是老祖宗找准了法子,才治了她的毛病。 胡雅站起了身来,“老爷,膳间的事,可否交由胡雅来看管。”“落鹜院”已经有半年多没有管事的女主人了,沈老爷自己也是没这个心思去操心这些,只是一下子交到了新来的胡雅手中,是有些不合适的。 如果只是个膳间,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儿,胡雅也正是摸准了沈老爷的也是这般的心思,果然,他随口就答应了下来。 张妈撇了撇嘴,小户人家出身果然是小家子气了些,也不趁着新过门时要些紧要的事,膳间那样的芝麻地儿,以前的主母都嫌油烟味了,小夫人倒是眼巴巴地要了去。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25 章 周嬅听着也是有些恼了,她在了打虎村的时候,也从没沾过什么柴米油盐事。 当所有人都以为膳间是个鸡肚肠大的事的时候,胡雅心里却很清楚,白日里的那些桂花糖可不是白吃的,叶赫家几乎所有闹脾气的“小霸王”都经历过一次,“糖果后的甜蜜。” 一直到沈老爷用过了饭,南厢房还热闹着,他只是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事已经是见惯不惯了,回了东厢房。 胡雅见他送出了们,拎着长长的喜裙,在了南厢房外的走廊里走了一圈,又听到了好几口碗落地的声音。 她也不走近,就挨着看了会儿热闹,沈少恬小少爷,坐在了地上,帽子飞了,鞋子丢了,一旁喂饭的奶娘,婢女围了一圈。 过了午时,胡雅叫了张妈过来,吩咐了几句,张妈就颤着个大脚,去了趟膳间。 南厢房已经没有动静了,该是奶娘将小少爷哄着午睡了。胡雅也摆了个软榻,在院落里头,找了个遮阳的树荫,小憩了起来。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周嬅走出了门来,看着胡雅盯着南厢房那头,嘴里噙着笑,两眼一瞬不瞬的,说不出的诡异。 还不等周嬅询问,那条两边嵌着椭圆卵石的走廊里,跑出了个神情焦虑的妇人。 妇人梳了个奶娘头,一身做工精细的绸缎夹衫,两只脚颠着,跑得有些气喘。她此时的神情焦躁,一双眼就往西厢房里看去,嘴里更止不住地小声咒骂着。 她没想到小夫人竟然休息在了院落里头,嘴里的骂声都一字不落地被醒来多时的胡雅听了过去。张妈见了,连忙迎了上去。 来的妇人是少爷的奶娘刘氏,也是沈家主母的陪嫁丫鬟,在“落院鹜”里也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能让小少爷听得进去几句话的人,小夫人初来乍到,该是要敬重些的好。 “小夫人,”刘奶娘嘴上叫了一句,眼却不瞧胡雅一眼,好好人家的女儿,怎么会在了日头下睡觉,真是乱了规矩。这人模样生得丑,心肠也是歹毒,才是刚来,就克扣到了小少爷的头上,也不知是谁借了她的胆,“听说膳间是您让人停火的。” 大户人家的膳间一天下来,哪能冷了灶台。先前小少爷一觉睡醒,嚷嚷着要吃糕点,房里头的又都冷透了。侍女去了膳间一看,却只有一把铁锁,冷冷清清,里头连个人影都没了,左右再一盘问,才说是小夫人说了,以后除了一日三餐和逢年过节,是不供糕点了。 午饭时候,少爷就没吃几口,这会儿又哭闹了起来。刘奶娘狠狠地斜了胡雅一眼,才入门第一天,就如此,往后可是要怎么好。 听了这些,刘妈忙要从里间取出了钥匙,她先前也是觉得有些奇了,小夫人要膳间的钥匙做什么。 刘奶娘冷着个脸,正要接过那把不大的钥匙,手里一空,胡雅将钥匙夺了过来。 ☆、掌 权 刘奶娘刚要发火,胡雅却扁了扁嘴,做出了个小儿的模样,“张妈,你看这可是怎么好,我也饿了。” 张妈听了话,又看了看里间,发现桌案上全空了,先前胡雅小憩之前,已经是命了周嬅将糕点都撤了。真不明白小夫人是怎么想得。 “奶娘,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饿了,”胡雅的眼珠转了一圈,“可不是刚才和老爷吃饭的时候,吃得少了些,”她的语气和一般孩童无异,一句话里却露了好几个刺头。 刘奶娘也是个明白人,沈老爷留在了西厢房里吃饭的事儿早就传透了整个大院,膳间的事也是老爷亲口答应交给小夫人的。 胡雅站在了她的身前,北方的壮实奶娘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将好好的日头全遮去了,“你可得记得,晚饭的时候,让小少爷多吃些。” 她说完,将那把擦得光亮的铜钥匙栓在了自己的腰带上,溜达院子去了。刘奶娘听完,脸都青了,张妈和周嬅也不肯留在了原地等她发火,就都跟着胡雅走了。 前头的胡雅往了北向走去,身后的周嬅回头看了几眼,只见刘奶娘甩头就往东边跑去了,也是料到她要去沈老爷那头告状去了,忙出声提醒胡雅。 张妈低着个头,小心地跟在了身后,胡雅的声音从了前头传来时,刚好落在了她的耳朵里:“都是院里的老奴了,刘奶娘该是知道,这个时辰,老爷人会在了哪里,张妈,你说是么?”后头那双走得几乎没有声音的脚,似乎踉跄了下,张妈支吾了句:“老爷这个时辰是去商铺里巡查去了。”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26 章 真是妇人心,针眼大小,从沈老爷宁可在了西厢房里干听着南厢房里的哭闹声,皱着眉头吃了饭,就能猜出他是懒得理会这些芝麻大点的事。如果家中的男人也学着小媳妇小娃般午睡吃糕点,沈府早就是岌岌可危了,胡雅此时才不担心沈老爷会杀了个回马枪,算算时辰,怎么也要晚饭时分才回府,到时候...该哭该闹的,都该是歇停歇停了。 刘奶娘果然挂着个脸回了南厢房,大院里头,只剩了几个婆娘,她找人抱怨了一通也不济事,只得是哄着小少爷吃了几块冷糕点,幸好屋里的热茶还是供着的。那杀千刀的新夫人,刘奶娘看着泪眼汪汪的小少爷,心里很是难受,等到迟些时候,看我怎么在老爷前头告你一状。 离了南厢房,胡雅过了主廊,穿过了大半个“落鹜院”,到了北厢房。此处的景致和她那边有些不同,没有种那些暖眼的春花,而是种了满院子的荷。初春刚满,盛夏未至,水塘里,才是飞着些戏荷的蜻蜓,荷塘边则种了些新柳,都才抽出了些嫩叶。 沈家已经过世了的主母,想来是个静僻的性子,种得也是些素雅的树木。胡雅想着沈老爷的沉稳性子和小少爷的胡乱脾气,心底叹着。池塘里的水却似乎听了这声叹息,泛开了涟漪。 北厢房已经空了好些时候了,佛堂里也是由着些下人来掸下尘,一切都保持着主母身前的样子。 佛堂里照例点着香火,拜着漫天的神佛,胡雅离了正厅,侧厅里头摆放了好些书籍,墙上挂着幅牧童指路图,桌案上的墨砚里还剩了些墨汁,是新研的墨、 “老爷平日空闲了,回到北厢房来坐坐,”张妈见了她的举动,在旁应着。 外院的人,都说沈老爷是个面热心冷的人,在了生意场上是笑意盈盈,回了宅里,却是没多少话,对主母和小少爷也是不闻不问。 窗外传来了阵箫声,低音回落,高音迭起,让有些冷清的北厢房又热闹了些。 周嬅连忙推开了窗去,春风入了室,吹起了几张宣纸,雪般落了下来,摊在了地上,上头不知何时染了滴墨。 一管无瑕的玉箫在了沈查子的唇下,多了几分香艳,春光再好却比不上他眼底的温色,就是到了张妈这把年纪,都被忽高忽低的调子听得心慌意乱,更不用说周嬅这般年岁的孩童了。 等到沈查子停了下来的时,不出所料的听得了身后传来了阵夸赞声,回头之时,他却是一愣,迎上了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小夫人,可是沈查子惊扰了您游园的心思。” “沈查子,你吹得真好,”周嬅围到了他的身旁,身后的那潭许久不动的水塘上,倒映出了一对童男童女的身影,抢去了一院的光亮。 太过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胡雅心里没来由地有了如此的预感,“查查,你为何到了北厢房?”胡雅并不计较他的出身,只是有些好奇他为何无端端在了此处,吹了这么一曲。 “老爷说主母生前喜欢听箫,所以让我闲暇的时候,到了此处吹上一曲,解解乏也好,”沈查子缓缓说道。沈老爷待他很是亲厚,除了给他找了出名的乐师学艺之外,更是允许他可以四处走动。 “小夫人,”张妈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时辰已经不早了。”胡雅锁了膳间,小少爷这会儿只怕是饿得发慌了,老爷再过了个时辰就要回府了,真要吵到了老爷那头,就麻烦了。 胡雅听罢,点了点头,身后的周嬅有些悻悻然,沈查子让开了道。 三人走过去时,他的耳里听得了一句:“改明个换个曲子吧,曲子听着有些伤感,”胡雅的那条粉色喜裙被她提在了手中,穿过了主廊。 沈查子的眼底留下了那阵粉色,他坐在了荷塘旁,眼底慢慢变成了红色。也是这么个时节,也是如此的荷塘,只是塘里的水却是红色的。 解乏么,他自嘲着笑了起来,北厢房么,一曲“殇春”竟还有人能听得懂。春花虽绚,最易凋零,也不知是谁解了谁的乏,那管玉箫抵在了他红艳艳的唇上,压低着吹出了一个音,如泣如诉。 同一时刻,膳间的门打开了,胡雅站在了门外看着里头的厨娘火头们忙碌了起来,嘴里说道:“小少爷的饭食,待会儿由我来伺候。” 作者有话要说:当你们看到这章的时候,我已经...出门了,嘎嘎,系统更新啊,一周后见了~ ☆、乡 思 胡雅领着一众人到了南厢房时,刘奶娘也正好堵住了回府的沈老爷,将下午小少爷挨了饿,吃了冷糕点,又险些坏了肚子的事说得是天花乱坠。 临到了最后,她又往沈老爷面前一跪,扯着个袖口抹起了泪来,说是主母香火牌前还天天搁了热食,小少爷就已经日日吃了冷食,这以后的日子是难过了。 沈老爷在外奔波了一日,肚子里本就有些烦乱,听了这么几句唠叨,也是有些责难起胡雅来了,心里也是有些后悔,竟将院里的事交给了个孩童。 他此时有些口干,正要叫茶水,发现自己最常坐的那把太师桌旁已经放了杯茶,摸在手里,刚是下口的温度,心里的气又消了些。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27 章 “到西厢房看看,”沈老爷想了想,真要是有这样的事,胡雅未免是太大胆了些,他娶她入门是为了照看少恬的,而不是虐待... 西厢房的这一幕“虐待”场景,让气冲冲上门的沈老爷和刘奶娘都是有些惊了。沈少恬身旁没有了白日里的那些侍女婢从,旁边坐得正是胡雅。 没有任何的哄劝,刘奶娘看着小少爷将满满实实的一碗饭都吃了干净,吃到了最后,他才说道:“今个儿的饭怎么特别多。” 胡雅见了停在了门外的沈老爷,“给老爷加份碗筷,”又冲着沈少恬说道:“小少爷,你可是吃饱了?以后可是没有宵夜点心了的。” 沈少恬下午饿了好几个时辰,又因为冷糕点腾空了肚子,这时看着一脸喜色的爹爹,歪着头想了片刻,将空碗往身后一递,“那就再来一碗吧。” 胡雅轻笑了出来,“这碗不用压得那么牢实,”周嬅接过了碗,也止不住笑了出来,大户人家的小少爷还不是一样经不住饿。 膳间的事儿,沈老爷不再说了,胡雅也乐得轻松,一餐饭吃得是和乐融融。 饭后,沈老爷有了些兴致,就考了沈少恬几句,哪知他的功课却是一塌糊涂。沈老爷听得闹心,又训斥了几句。 哪知沈少恬饭食吃得饱了,底气也就足了,反而顶嘴道:“我还是学堂里学得最好的那个了。” 听了这话,沈老爷又转过去训西厢房的那几个老奴,刘奶娘先是哄着少爷,又瞅瞅旁边坐得端正的胡雅,讷讷地回道:“老爷,少爷说得是大实话,不信,您去学堂上看看,其他几个院里头的小姐少爷都比不得小少爷。” “是让你们惯坏的,”胡雅看得有些恍神,想起了以前在美国时,爸爸也说过差不多的话,眼里不自觉就闪出了些泪。 “爹爹在骂我,你哭什么,”沈少恬坐得离她最近,小身子就凑了上去,他也不知道轻重,随口说道:“奶娘说了,人哭起来,就丑了,你本就生得丑,再哭,就更难看了。” “混账东西,”沈老爷听罢,更是窝火,当真是被宠坏了,竟然这般说话。 胡雅正想着,该说自己是灯火熏出了泪之类的借口,只是话出了口,却成了:“胡雅有些想家了。” 说完了这话,她站起了身来,说是要出去走走,沈老爷听罢,摆了摆手,让她先回房,自己倒是疏忽了,才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无论是外头再好,也该是会想家中的亲人的。 身后跟着的周嬅在后头数落道:“夫人真是说胡话了,省城里头可是比村里好了不止千万倍,又怎么想起了家来。” “我说的家,和你说的不同,”胡雅已经记不得多少打虎村的样子了,“落鹜院”里,点起了廊灯,光影照了一路。 灯火之中,胡雅抹干净了眼泪,长廊的尽头是个照不到灯的暗角,胡雅转了个弯,迎头撞上了个人。 来人身上还带着股脂粉的味道,胡雅本还以为是“落鹜院”的哪个毛躁婢女。 身后的张妈行了个礼,“四爷。”男子的笑声有些低沉,胡雅抬起头来,正迎上了双眼,来人约莫是二十五六,眉目和沈老爷有些似,就是神情大不相同。 算起来,此人是个翻版的沈老爷,但兄弟俩却让人生出了截然不同的感觉。沈老爷不苟言笑,眼神凌厉,平日都是板着个脸。来人却是嘴角常年蓄着笑,眼底黑中带着蓝,仔细一看,竟是双离国罕见的蓝眸子。他的眸似如一汪翰洋,看得小姑娘大媳妇都是面红耳赤,再加上张抹了蜜的甜嘴,哄得全府上下的老的小的,很是和乐。 沈家的四爷可是和沈家老爷一样,都是在省城里数得上号的名人。只不过沈老爷是以经商手腕雷厉风行出得名,而他却是已处事圆滑,嬉戏花丛亮了名头。 和沈二爷、沈三爷不同,沈卿源到了这个岁数,还是没有娶妻,用了他自己的话说,这叫万花从中梭,片叶不沾身。所以沈四爷的院中是常年不热灶头的。 “小嫂子好,”沈四爷沈卿源今个儿过来是找沈老爷的,听说“落鹜院”一家子都在了西厢房,就想上去凑个热闹,讨碗热饭吃,他又是个玲珑剔透的人,见了个面生的人,又照着院里的谣传,猜出了胡雅的身份。 “四爷好,”胡雅欠了欠身,看着沈卿源的眼光落在了自己身后的周嬅身上,沈四爷,倒是有些孟浪。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28 章 “啧啧,都说打虎村山清水秀,养育的女子也是分外水灵,大哥可是一人抢了先,早知道他要去选新娘,我也该跟了去,”沈四爷见了个青葱水嫩的人儿,嘴里止不住说起了甜话来。 “一方水土养千类人,”胡雅刻意说着,沈四爷收回了眼,在了胡雅的黑扁脸面上快速地瞟了眼,讪笑了几声。 身后,沈老爷已经走了上来:“四弟,你怎么来了。” 沈卿源卖笑:“大哥,这个月的利钱该是发了吧。”沈老爷皱起了眉来,也嗅到了他一身的脂粉味,对这个幼弟,他还真是有些伤神。 他也不好在外人面前数落他,只得说了句:“到我书房里再说,”临走时,他又说了句:“胡雅,明日起,你陪着少恬去学堂读书。” ☆、博 闻 强 记 第二日一早,周嬅整理着胡雅的床褥时,发现绸枕旁还有个小木夹,也不知是什么用处。 胡雅已经站在了院落里,她的习惯还是有些古怪,除了喝膻味的羊奶以外,每日晨起和睡下的时候,都要摆弄一阵子腿脚。 不过,胡雅的腰肢可真软。她此时正靠在了院落里头,脚架在了一旁的树木上,身子贴在了腿上,额头渗出了些汗,在了晨曦中闪闪发亮。 张妈照例去开了膳间,小夫人起得早,刚好赶得上平日膳间的开火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南厢房也有了动静,却是刘奶娘劝着小少爷起床的声音。 刘奶娘哄了大半会儿了,这会儿才是初春,天气回暖没多久,小少爷还和冬日一般,喜欢赖着不起来,再拖拉这会着,待会儿学堂可是要迟了。 “让他们等着好了,”沈少恬嘴里含糊着,学堂里的孩童虽然都是和他差不多年岁,但大伙儿都知道,他是沈老爷的长子,将来沈府的当家人。 “小恬恬,不等的,”似童非童的女生透过了蚕丝被爬上了了他的脊梁骨。 胡雅身上还穿着件充作练功服的单衣,脸上挂着些汗水。 沈少恬整个人都钻进了被窝里头,懒得理会那个不识相的声音。 “再过半个时辰,我就命人撤了饭食,你又得等到中午时分,”刘奶娘在旁听得直发寒,老爷昨夜临走时,也是说过了,以后南厢房里,谁都不能忤逆了小夫人的意思。这句不等是当真不等的。 沈少恬的眼半阖着,等到他掂量清楚了自己的忍饿程度,不得已才起了床,胡雅已经换好了衣裳,坐在了外头的饭厅里头,就着粥,吃了起来。 谁说吃饭是小事,要知道,多少大事儿都是在饭桌上解决的,胡雅嚼着口中的虾饺,心底笑开了花。 二十多岁的人跟着八岁的小童去学堂倒不是什么光彩事。 沈府的学堂是设在了宾院里头的,整个学堂里头,也只有无名学童,分别是沈少恬、沈二爷府里的沈凝波、沈翎羽两姊妹,沈三爷府中的沈君依和沈君婷两姊妹。 讲课的是省城里的是个小有名气的老举人,因为生性耿直,而一直没有为官。沈老爷见他学识和才情都是高人一等,就特地聘了过来,做了沈府的头号西席,专门教导一众小姐少爷的功课。 沈少恬来得比平日早了些,老举人才刚刚打完了一套太极,见他身后又带了个人,看模样是个婢女。学堂里头散漫些也就罢了,还带了下人来服侍,这沈少恬未免是太过放肆了些。 老举人刚想发话,就见那名婢女走到了前头,行了一礼,“老师好,”胡雅说话时,语气亦是诚恳,说得也是有条不紊,将自个儿的身份,以及沈老爷说她字认得少的缘由都说了个明白。 沈府小夫人的事,老举人是听说过了的,也是个迂腐人,对了这些老父纳少妻的事也是有些不屑,但念着自己拿了主人家的俸禄,见她说话也还有礼,随口应了下来。 后头,另外几家院子的少爷小姐们也是来了,照着辈分,胡雅是最长的,老举人就在最前排给她安了个位置,本以为能落了个清静,后头那五张小嘴叽里呱啦地戳着胡雅的脊梁骨说闲话。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29 章 老举人的学问倒很是不错,又是在旁边写了一首诗,又讲了一通典故,让下头的孩童临摹。 虽说用起毛笔来有些不灵光,但她还是临了一通。后头的沈少恬凑了上来,嘴里嘲笑着:“你这写得是什么字,和你的人一样丑。” 纸上,胡雅的字写得东倒西歪,横竖撇捺真是有些含糊不清,胡雅看着身后的一帮小童笑得东倒西歪,一旁的老举人也是摇头叹气,不慌不忙地说道:“你先别笑,小恬恬,你可是说,你的功课是学堂里最好的?” 听了着女气十足的“恬恬”两字,后头的小娃们又笑了起来,沈少恬觉得脸面无光,更不客气了:“那是自然,”他抽出了先前写得那页字,搁在了胡雅前头。 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走路,胡雅看了前头小有几分功力的字迹,一把手抽了过来,嘴里不服气着:“这又有什么,功课可不只会写就成了的。” “我敢问一句,你们谁能说出先生笔下的这首诗的意思,”胡雅斜昵了一圈,除了沈少恬支吾了几句,其余人都是满脸茫然。老举人今日讲解的这首诗,是首七言绝句,是离国的开国状元所写,描写的也是一派河山,春日繁盛之美,说来也是应了时节,只是对于孩童来说,是有些拗口了,没有一人能记下。 “此诗中讲述了离国到现在,我还是挺开心滴, 今年最大的收获就是本职工作完成的同时发现了写小说这个爱好, 然后慢慢有了你们哟,新年快乐, 妞们,我可能写不出让人捧腹大笑的文哦, 不过尽量会让你们感受到源源不断滴元气滴, 大伙儿工作学习一定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候, 但都要熬过去哦,毕竟,生活美好又残酷, 别人的行为,我们控制不了, 那唯有赔个笑容给自己,习惯微笑啦~ 恋耽美是块自由的土壤,我希望能慢慢写出自己热爱的文字, 祝大伙儿在新年假期里要狂吃零食,狂赖床,然后...幸幸福福新一年嘎 ☆、故 国 词 阵阵箫音绕在了人的耳底,沈少恬听着听着,小嘴里一溜,将先前拉下的话全都凑起来了。原本的一张哭脸瞬时又转晴了。 学堂外,沈查子坐在了院中石桌旁,很是随意地吹着,那帮孩童都跑了出去。老举人也是一脸的笑意,对这名新客,他是打心眼里敬佩的。 士大夫席间的“以舞相属”在了老举人这类文人心目中是件雅事,但宾院里住得都是些文人墨客,都是些自命高雅之人。 沈查子被沈老爷安置在了空可许久的“东客来”,在了一众人中,地位尤其凸显。这就惹了好些人眼红,今日前来品茶,明日再来论琴。连老举人都按捺不住,前去请教了诗词歌画,却无一人刁难住这位十三岁的男童。 年纪小小,经纶满腹,礼乐诗书无一不通,当真算得上时沈府的第一客卿。老举人起了惜才的心,就劝他改投自个儿名下,少则两三载,多则五载,定可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小童谢绝了自个儿的好意,只说志不在此。美玉拒雕,顽石耐磨,老举人看着那群围在了沈查子旁边的小儿和正中那名温脉童子,叹了口气。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30 章 “先生叹什么,”听了小夫人的问话,老举人又抖擞起了些精神,说起美玉,身旁的这名乡野村童倒也是绝才之流,如果他昨日讲得那首状元诗还算是简单易懂,那今日这首搬自旧籍的陈词已是拗口,看她方才的神情,怕有事记于心了。 “小夫人好记性,那首陈词怕也是记得差不多了,”老举人有心考校着。 胡雅看看外头,见沈查子正和那群小童讲解着箫乐之道,就将那首旧国陈词细细说了一通。与昨日的诗歌的春日丽景不同,今日的这首陈词是一纸悲呛。 她说得悲戚,声音又如脆莺语,如同说书般,旁人听得心悸,连老举人也是有些动情了,周边更是一片寂静。沈查子两眼灼灼,盯着胡雅,那群孩童都是小嘴微张,沈少恬则是又羡又嫉。 “好记性,”老举人止不住赞了句,转念再是一想,她分析的又是在理,想来只有好记性还是不够的。 “好胆识,”沈查子走上了前来,深缉了一躬,“如此的陈朝旧事,当今已经是无人能说了。” 胡雅听得一愣,她这会儿说得兴起,拿出了些学校演讲时的劲头来,乍一说完,就看见旁边老举人看着有些局促,古时对亡国旧王的事是极避讳的。 “我是听祠堂里的老先生说多了,学的,”胡雅又成了副孩童模样,神情甚是得意。一旁的沈少恬哼了句,调头就走,那帮小童也是跟了上去。 学堂里头,只剩了三人,老举人也是习惯了这帮顽童的脾气,也并未阻拦,让他很是惊喜的是,沈查子有了要到学堂求学的念头。 见时辰也是不早了,胡雅就辞了老先生,准备回“落鹜院”。沈查子走在了她的身旁,“小夫人,真是聪慧。” 听了夸赞,胡雅“扑哧”笑了出来,她眼若弯月,闪着黠光,“你也和老先生一般,认为我是天资过人,一目十行之流。” 她从了手中,取出了那张放在了自己文案上的纸张,她不识字,上头写下的只是些奇形怪状的字符,“好记性又怎么比得上烂笔头,我记下了词中的关键之句,别人嬉戏之时,我反复铭记,哪来的天资卓绝。” 见了沈查子只是笑着,胡雅又伸手过去,翻开了他的手掌。如此的举动,惹得沈查子有些发臊,历来都是他沾惹人家,又哪来的人和胡雅这般的唐突。 “就如你手中的这几个硬茧,”胡雅先前也是瞥到了他的手指上有几个老茧,这时一翻开他的手掌,却见上头还有好些茧印。老茧才退,新茧又生。 沈查子的相貌娇艳,想不到倒是个刻苦的人,胡雅叹了句,“台上一刻光鲜,台下十年苦练,你这双手倒不像是‘娈侍’的手。” 如此的话,也不只是一个人说过,娈的地位本就是低下,但由着胡雅的口中说着,却如同利刃般刺进了沈查子的心,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手指一拢,将胡雅推了开来。 胡雅被推得一个踉跄,才发现自己说得有些重了,沈查子玉色的肌肤上镀上了层怒红。 “小夫人,”他这一句称呼听得让人有些发寒,“沈某只是想提醒你,弦莫要绷得太紧了,否则是会断的,”说罢,他行了个礼,走开了。 “真是个...倔强的人,”胡雅摇了摇头,琴弦本就不能绷得太紧,等到她回了“落鹜院,”才刚喝了口茶,就听到南厢房那边又是一阵热闹。 “又怎么了,”胡雅问了句,周嬅从外头跑了进来,“都是是喜鹊枝头叫,大稀罕的事了,刘奶娘可是乐坏了,小少爷今个从了学堂里回来,一没吵闹,二没有吵着吃食,在了院落了读起了书来。” 张妈也是碎叨叨地念着,“可不是嘛,还真是主母显灵,让少爷越发懂事了。” 南厢房和西厢房里的人都是欢喜着,胡雅却有些不以为然,沈少恬怕是要和自己暗中比较,随他去吧。 “张妈,将我原先的老旧衣服寻出来,”胡雅又差使周嬅研了墨,也在小院里练起了笔来。 南厢房那边,沈少恬又听着身旁的奶妈小婢女们说道:“小夫人在小院里头练起了笔墨来了。”听了这话,沈少恬更不敢松懈了。 等到了午饭时分,胡雅正喝着汤,却听得周嬅跑了过来,说小少爷今个儿中午没有传膳。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31 章 胡雅听了也没有多少反应,嘴里说道:“饿一顿也不打紧。” 等到她小睡后,南厢房的刘奶娘已经有些发急了,取出了捂着的饭食,怎么哄都是没用,沈少恬嘴里只是絮絮叨叨念着:“还是记不住,”又用了小手拍着脑瓜儿,一脸的郁闷。 晚膳时分,依旧是如此,刘奶娘急得已经抹起了眼泪。 ☆、示 弱 胡雅吃饱喝足之后,例行散起了步来。来了沈府才是两日,她就十分习惯了,走到廊道里时,几名婢女挑着个火引子,点亮了灯笼。树影和着月影,藏在了灯影里头,从了胡雅这个方向向了南厢房看去,如同隔了千山万水般的远。 她一阵恍惚,想起了那日在山间石梯上走着,也是如此的情形,只是今晚她再怎么走,也走不回去了。 “小少爷,小祖宗,您就不要再背了,”刘奶妈的声音虽小,却有些突兀,打破了胡雅瞬间的恍惚。 春夜暖凉不分,南厢房那头,敞开着的雕花窗扇里,烛火跳动着。沈少恬簇着眉,稚嫩的小圆脸上出了些汗,也不听劝,嘴里嘀嘀咕咕着,也不知又卡在了那一句上。 不远处,那张等食的小膳桌上,搁着原封未动的晚膳,热烟早就散了,刘奶妈边探着饭食的温热,边是哄劝着。房中的一名小婢不解道:“小少爷可不是中邪了,平日下了学堂,他不是去了二爷院里找乐子,就是嚷着闹着要吃糕点,今个儿可是稀罕了。” 刘奶妈已经执起了饭箸,夹了几口饭菜,送到了他的嘴边,哪知沈少恬却是痴痴呆呆的,两眼都直愣愣的,也不吃饭,也不开腔,真是急坏了一厢房的人。 “造孽呀,”刘奶妈嚎啕了起来,掏出了汗巾帕子,又抹起了眼角来了:“主母去得找,沈家又只留了这么个苗子,都怪对屋那个小蹄子,自打她来了后,小少爷就没了安生日子...”她又是个大嗓门,一嚷嚷,连着西厢房的人都探出了头来。 刘奶娘眼角的泪还没流出来,就听了窗外探进了张扁平脸,胡雅奇怪道:“小恬恬,你在做什么?” 沈少恬正劳神苦思着,这首旧朝陈词后半段该如何解,听了胡雅的声音,如同久旱碰了甘霖般,连忙窜到了窗前,“你说说,这句‘胡燕巢空衔泥湿,该如何解才好’?” 胡雅瞧了眼纸上写得很是灵巧的几字,又想了想自个儿练了一下午的那几页纸,扁了扁嘴,“胡燕是旧时之燕,燕子离了巢,比喻人去楼空,旧国难存。衔泥湿,则因有泪故。” “哎呀呀,你竟然都知道,那接下来这句呢?”沈少恬也不愧是沈老爷之子,倒也是有几分机灵,这会儿倒是真心指教,光是听了声音,他也不计较请教之人是胡雅这个“丑女”了。 “这个么...”胡雅张了张嘴,突觉得头发被身后的树梢勾住了,用力一扯,髻间的几根发先是绷紧了,紧接是头皮一疼,断了开来。她张了张嘴,“我不记得了。” 沈少恬还以为她是有心卖弄,“你可是刻意的,我今个儿早上还听你说的头头是道,比先生说的还要动情几分,怎么才是一回头的功夫,你就是忘记了。” 听了他的质问,房中的几名仆从的脸上都多了些了然,刘奶娘又盘算着该去和老爷说了这事儿,西厢房的小蹄子... “小恬恬,”胡雅绕过了花圃,走进了南厢房中,“我早上那会儿是记住了,只可惜,我的记性就是风一阵雨一阵的,才是吃了了饭就忘记了大半,只怕明个儿一觉睡醒,就全忘了,”她说完,又眨了眨眼。 “那,昨个儿的那首诗,你可还记得,”沈少恬很是紧张地问着,那两颗黑葡萄般的眼珠儿滴溜溜地转了起来,想着自个儿还记得几句。 “这...”胡雅叹了口气,“我真是有够笨的,竟连先生昨日说了些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是个孩子。胡雅的嘴角止不住抽动了起来,沈少恬的模样更古怪些,明明是想大笑了出来,偏又要忍着,腮帮子一鼓一鼓,如同夏日里的纳凉青蛙似的。 “太好了,”那张孩儿嘴还是憋不住叫了出来,他方才还是凝眉苦恼着,这时已经是手舞足蹈了起来。人一松弛,肚子就叫了起来,沈少恬抢过了刘奶娘手中的筷箸,吃了起来。刘奶娘连着两日,见了少爷的好胃口,倒真是抹起了泪来。 古时的人,还真是泪做的,胡雅心里也是吁了口气。幸好刚才的几根断发,不,应该是今日沈查子的那番话,琴弦莫要绷得太紧,否则是会自伤其身。 胡雅心里有些庆幸,她在了沈府里最大的庇护不是沉默寡欲的沈老爷,也不是自个人得体的礼仪,而是眼前的沈少恬。方才刘奶娘的那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在这间大宅子里,有了无数的闲言碎语,沈老爷又怎么真的会为了一个“小夫人”而委屈了自个儿的亲生子。 她进沈府也好,进学堂也罢,包括今日在了学堂里的那几名孩童,都只是陪着“太子”玩耍读书的陪读小二郎而已。见沈少恬乖乖地吃起了饭,胡雅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32 章 房中的沈少恬是众星捧月,她却是一个人在了外头披星戴月,胡雅叹了口气,穿过了廊道,过了南厢房,径直往了外头走去,木秀于林,风必秀之,在了这么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她还是装傻充愣来的好些。 她脚下走得轻盈,路过东厢房时,里头还是一阵寂静,并没有见多少灯光,今夜沈少恬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惊动沈老爷,他果然是还在外头忙碌着。 时候还有些早,算起现代的时间,怕还只有八九点钟,胡雅想了想,又往了北厢房走去,白日的那片碧波荷塘,这会儿该是荷影横斜时,想来是极美的。 没了白日的幽幽箫声,春日的荷叶,还不如盛夏时来得圆润,遮挡不住碎了开来的金灿月影,胡雅觉得有些累了,就择了个僻静处坐了下来。 低低的虫鸣声,仿佛散开的发一般在了耳边打转,胡雅嗅着荷叶和水池里一同扑鼻而来的香气,闭上了眼,也不知阖了多久,直到感觉到身上被露水打湿了,她才支起了身子。 耳边的虫鸣声被打乱了,男女的低语声隔着荷叶飘了过来。 ☆、画 夜露深沉,男子的声音却更见低沉,仿佛是刻意压低了般的,而那女子的声音,则是显得有些尖锐。 “你个没良心的,”女子嗔了句,声音断断续续,听得不甚清楚。 胡雅觉得声音是从靠近佛堂的方向传来的。荷塘的叶子生得还不密实,她只得小心地猫下了腰,小口小口地呼吸着。 “我的心肝儿,可是想死我了,”男人的笑声逗得那些碧绿的荷叶杆子和女子都是吃吃地笑了起来,然后又是一阵荷叶摇动,只剩下了阵粗粗的喘息声。 临近荷塘的那几杆叶子被压低了下去,胡雅慌忙回过头去,见了前方有了人影揣动,她稍直起了腰,突地一愣,荷塘那一头,女子的身子被压低了,在了月光下,露出了截藕白色肩膀,以及一双攀上了男子肩膀的火红色指套。 而面朝着胡雅这方的,却是双男人的眼,透过了片片荷叶,看向了荷塘的另一边。北厢房的荷塘中,几百片荷叶间,两人看见了彼此。 男子的眼上戴了副面具,看不出相貌,荷塘者起了些光亮,他身下的女子禁不住娇/啼了出来。他低下了头,衔住了那双滴红的唇,仿佛对岸的胡雅只是片荷叶。 少儿不宜,胡雅乖乖地埋下了头,顺带捂住了自己的耳,心里数着:一只羊散步,两只羊□,三只羊3P,四只羊搓麻将... 月色正浓,直射在了荷叶上,露珠落了下来,岸的那头,也总算是偃旗息鼓了。胡雅挪了挪几乎和石头融为一体的屁股,见了对岸,整理妥当衣裳的男女,相携着离开了,当真是春/梦了无痕。 等到站起来时,胡雅才觉得脚下有些发麻,她咧着牙,在原地走了几步。整个北厢房除了佛堂里点着的烛光,不见多少光亮。 春风吹皱了一池的荷塘水,也吹开了身前佛堂里虚掩着的窗,砰砰地作响。胡雅正想离开的脚步迟疑了,转脚走进了佛堂。 昨日来时,她并没有细心查看佛堂里的摆设,夜间到此一看,才觉得里头很是清简。 一般的大户人家,都会请了金塑观音像,上等的香案供奉着,沈家主母的这件佛堂却只是供了座灵巧的玉观音,旁边点着的也是些细芯烛。这个时辰了,也没有侍女来查看余火,十寸来长的香烛只剩了寸把,今夜怕就要熄了。 风吹得蜡烛晃了起来,胡雅走到了窗旁,刚要掩上窗,身后的蜡烛突地熄灭了,佛堂中一片漆黑。 月光照进了室内,佛堂显得分外清幽,熄灭的烛火味散了开来,却没有刺鼻的味道,反而带了股淡香。窗合上的那一刻,胡雅看见了窗后挂着的一幅画像。 用细细毛笔勾勒成的这幅仕女画上,女子没有珠钗花鬓,一袭料峭素衣,凝重的化不开的蹙眉,比黄花还憔悴几分的黯颜。 “沈家的主母?”胡雅低问了一句,看着倒映在了薄薄的窗户纸上的画像。既然是的当家主母的遗象,为何被人如此随便的挂在了窗旁,也不怕日晒雨淋糟蹋了。 画像挂得有些高,胡雅踮起了脚来,手指摸到了画像的顶端,却是一片冰冷,她用力扯了扯,纹丝不动,一条...铁链,再后头...胡雅慌忙松开了手,画像的顶端,被人用锁牢了。 用一副锁锁一幅画,手指那端的冷和脚底的寒窜在了一起,能在北厢房做这般举动的,只能是沈老爷一人,清水城老奴的那句“听说老爷对主母并不亲厚,”这句话烙在了胡雅脑中,她有些发慌,忙走出了北厢房。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33 章 被胡雅掩上了的窗又打开了,那幅被铁链栓牢了的画藏在了窗后,透着窗纸,遥遥地看着窗外。 胡雅慌忙回了西厢房时,张妈还是耐心地等着,周嬅则是打起了盹来,她进来的声响,将两人都是惊动了。 “你们都下去睡吧,以后我回来迟了,就不要等门了,”胡雅打发了两人离去,周嬅连忙退了下去,她早就犯困了。 张妈则是细心关好了门窗,临出门时,又问了一句:“小夫人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的话,老奴就下去了。” 听了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直称呼自己为老奴,胡雅心里又犯起了便扭,等到张妈正要关门时,胡雅又出声道:“张妈,我肚子饿了,你可是能煮点宵夜。” 如是换做了周嬅,她一定是要回嘴,不是小夫人自个人定了规矩,晚些时候膳间是不能开火的,这会儿又要乱了规矩。张妈听了,就转身走了出去,又过了一会儿,就端了碗温热的羊奶上来了。 胡雅看得一愣,她平日里都是要喝一碗羊奶才睡下的,今晚出门时,忘记了吩咐,想不到张妈倒是放在心上了。她心里一热,笑了起来,接过了那碗羊奶喝了精光。 原先被露水打湿的身子暖了回来,胡雅看着空了的瓷碗,再看看一旁低着头的张妈,“张妈,”她试着问道:“你是老爷派给我的,那你是听我的还是听老爷的。” 张妈还是低着头,隔了会儿,才答道:“老奴使得是老爷的工钱。” 胡雅有些失望,也是,拿着沈老爷的工钱,又怎么会替自个儿卖命,她打了个饱嗝,那股羊奶味反了上来。 “小夫人,”张妈又端上了杯水,“羊奶膻味重,你用盐水漱漱。”胡雅盯着她手中的那个张妈从六岁就由着亲爹卖到了沈府,也确实是沈府的老奴。 她长得算不上好看,顶多是顺眼,但在了胡雅眼里,今晚的她是尤其顺眼的。 “张妈,”胡雅跳下了床来,一把搂住了她,嘴里还透着股羊膻味。张妈对了她的亲热举动,很是有些不习惯,老脸都羞红了起来,小夫人还真是个孩子。张妈盯着光着脚丫搂着自己的胡雅,叹了口气,嘴边的笑容却掩饰不住了。 “拿别人的工钱又如何,”胡雅梳洗完后,躺在了床上,看着头上那顶桃色的床帐,“钱又不是万能的。” ☆、以 舞 相 属 有了那碗羊奶的功效,胡雅睡了个安宁觉,早上醒来的时候,南厢房的沈少恬竟已经好整以暇的等在了外头。 才是两日功夫,沈家的小少爷对这位新来的小夫人倒是生些了同窗情谊出来了。 “你当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沈少恬又问了一句,看着他嘟着的小脸上带着紧张,胡雅怒了努嘴:“不记得了。”原来学会示弱也真是一门艺术。 到了学堂的时候,沈二爷和沈三爷府中的几名小姐已经到了,只是都围在了沈查子身旁。他昨日说的倒不是玩笑话,今个儿也是个学童装扮,端坐在了学堂的最后端。 胡雅也是记得他和自个儿是差不多年岁的,只是“虎丫”生了个圆滚滚的短身材,沈查子身形高挑,四肢轻盈,看着分外修长。 此时的他在了一帮女童的簇拥下,反而格外惹眼。见了沈少恬和胡雅,他行了个礼,就见沈少恬和只骄傲的孔雀般,昂首走了过去。 老先生平日除了诗词还会教导写礼乐,早两日都是教导的诗词,今日就轮到教导礼乐了。 平日的四方桌案被推到了一边,围成了个圆形,众人也离了桌椅,地上铺上了些蒲苇团子,大伙儿盘地而坐。 沈家的几名女童都抿着嘴,有些嘲笑的看往了胡雅的方向,盘腿而坐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像她们这般年纪的小童,也是在家中长辈的反复调教下,才能做了个大概的姿势。 和日本茶道世家相亲的人,你们伤不起...胡雅撇了撇嘴,挺直了腰身,轻呼了口气将身体的中心压在了大腿上。 在离国,礼乐本就为一体。士大夫已歌舞为礼,乐曲为礼,说起来也是风雅之赏。只是由穿着举人袍子,留着个斑白胡须的老先生跳起了酒席之舞,却分外好笑。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34 章 那帮小童都咧着个嘴,笑得很是放肆,胡雅和沈查子端坐在了旁边,看得出神。 胡雅看得是老先生的一举一动,是对离国的上流社会的习俗多些了解,一套动作下来,到也还算是简单。 沈查子则是听着老先生嘴里唱着的词曲,颚首打起了拍子来。胡雅见他看得仔细,只道他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和一帮小童的赏玩心态不同,除了沈少恬外,他是将来唯一要出席士大夫酒宴的人。 再看一旁的沈少恬,小胳膊小腿早就是坐不住了,只是他瞅瞅一旁的胡雅和沈查子,又是振了振作精神。他也是有些优越感的,无形中,已经将三人划为了学堂中的尖子生的行列。 等到先生跳完,已经是有些气喘吁吁了,他腼着个老脸,喝了口水,“你们之中,可有人愿意上来,跳上一曲。”照着规矩,酒宴上,一人舞毕,另一人得了示意,是要还礼的。 沈二爷院中沈凝波说道:“让沈查子舞一曲。”剩下的几名女童都是出声附和了起来,她们也没机会出席这类场合,沈查子昨日的一曲箫声,已经让这些深闺小小姐们很是雀跃,今日又得了这么个场景,都是不肯错过了。 沈查子被点了名,老先生又是同意了,他就走到了学堂正中。他今日穿了件浅青色的袍子,发间的髻用了条同色的丝带装饰着,露出了个光洁的额头。 宽大的袖袍举了起来,上头的流水花饰一字铺开,如同只蓝雀鸟开了屏般。腰身斜开,口中已经吟唱出了首曲,正是昨日老先生所说的胡国旧词。 原来,不只是胡雅有了个好记性,这个只有十三岁的男童也是天资聪慧,除了记下了全部的诗词,更是自发谱了首曲,如此的春花烂漫时节,学堂之内,六枚蒲苇草团,中间的男童歌声依依,舞姿翩翩。 宾院里头,老举人听得手中击打了起来,沈少恬等几名沈家童子则是张大着小嘴,眼里满是崇敬之色。 一曲终了,歌声绕梁而不绝,那浅□的袖袍冲着胡雅的那个方向,一倾一鞠,沈查子气息平稳,眼里却生了些衅光,“还请小夫人以舞相属。” 这...胡雅睁大了眼,看着那双甚妙的眸。“你上去,”沈少恬听着身后的嘲笑声,白净的小脸渗了红般:“不能丢了落鹜院的脸面。” 他也听刘奶娘说过,胡雅是个乡村里出来的粗野丫头,大字都认不得几个的人,他恨不得自个儿站了起来,只是,老先生也曾说过,以舞相属,是不好忤逆了他人的邀请的。 跳什么好,胡雅满脑子想着,探戈,森巴,现代舞,似乎都行不通,她可不想为了这么一舞,待会惹了一堆的盘问。 沈查子分明是故意的,胡雅暗想着,只怕是昨日自己的话语冲突了他,今日才会刻意来招惹自己。 确实是故意的,沈查子此时回忆起了那一夜看到的那曲舞,原本带着些衅色的眼神慢慢转变成了神往。 “跳也是可以的,”胡雅走上了前去,也想学着沈查子般,扯起了袖袍行了个礼,却见了一旁等着看笑话的几张小脸和沈少恬揣揣不安的神情。“你用箫声伴奏,就昨日北厢房吹得那首好了。” 她话音才是刚落,脚下已经迈开了步子,袖袍飞起,脚尖踮地,旁边的女童笑了出来:“这不就是...” “噤声,”沈少恬白了一眼,胡雅的舞步看着异常熟悉,正是先前...老先生跳得那曲舞,此舞名为“雅乐,”历来是由男子跳起,此时改由胡雅跳起,倒是别有一番风致。 文人墨客有文人墨客之雅,打虎村的村姑自然也有乡野自然之雅。“好好好,”老举人听着婉转的箫声,再见了如花间蜜蜂般灵动的胡雅,“大雅,小雅都为雅也。” 今日的礼乐,倒是有些名堂,沈查子的一舞灵动无比,胡雅的舞则是习舞得妙。 沈查子嘴边吐出了最后一个音,眼里的失望再难掩饰,那一夜究竟是梦还是幻,有生之年怕是再难见到了。 “当真是畅快,”胡雅停下了步子,发间有些凌乱,只是那抹笑靥却看得沈查子一愣,失望之色弥消殆尽。 ☆、弟 媳 不待旁人再发话,一阵甚是尖锐的女声传了进来,“我还倒新进门的小夫人只是个村妇出身,想不到还会些戏子的伎俩。” 胡雅听了那阵子声音,嘴角的笑意立刻萎了下去,她转身看去,学堂里头又多了几人。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35 章 几名小婢拥着名三旬贵妇人,她斜睨着细长的眉眼,白敷面,高挑个儿,一张好好的薄嘴皮儿涂成个大血红色。剪裁的甚是合身的高腰金绸官家裙,用了条绦金丝宝玉腰带将腰身凸显了出来,胸前两抹高耸白肉,每走一步,就让人的眼和心尖都跟着颤了起来。 “娘亲,”一旁的沈二爷和沈三爷的两双女童如雀儿般依了过去。只是沈凝波两姊妹簇向了金绸贵妇。而沈君依两人则是拥向了后头,一名白衣少妇。 白衣少妇先前和在了一帮如花小婢中,乍一看,胡雅还以为她也只是名婢女,再仔细看了几眼,白衣少妇看着比沈家的二夫人看上去年岁小些,脂粉也是涂得不厚,轻峨远山眉,一双素净的水眸子,白衣不染尘,只是眉头尖尖颦,看着似乎甚是愁苦。 “二夫人,三夫人,”胡雅先行了个礼,沈三夫人抬眼看她,惊道:“嫂嫂莫要多礼,”说罢,就让一旁的仆从牵开自家孩童,扶起了胡雅。 两人触手之时,胡雅因为方才的一舞,手心有些汗津津,而沈三夫人的手底却是一片冰冷。 “论起礼数,”沈三夫人沉吟着:“您是大哥房中的人,我该给您行礼才是。” “哎呦呦,三妹妹,”沈家的二夫人走到了前头,将两人都瞅了一遍,“礼数归礼数,你看看新来的小嫂子,这个年岁,做你我的女儿都是绰绰有余了。”她说罢,就笑了起来,口中扯着个帕子掩着嘴,纤指上头戴着个亮闪闪的镂金甲套。 胡雅心里有些不忿,但见了那双尖尖长长的甲套,心里已经是惊涛迭起,“是她,”被这般一惊,她的脸色有些变了,忙是低下了头去,掩去了惊色。 “小嫂子你说,我说的可对,当真要我俩行起礼来,你可是要折了福的,”沈二夫人陈刘氏嘴里鄙夷着,心里则是想着,也不知哪里来的乡野姑子,还真要自个儿行礼不成。 沈家的四兄弟中,沈老爷丧妻之后,新娶进门的只有胡雅一人。沈二爷府中则是因为妻氏霸道,只有陈刘氏一房夫人。而沈三爷则是常年在外奔波,家中也只有佟氏一人。沈四爷并未婚嫁,也是因为如此,沈家的大院还算是清静,并没有多少妻妾争宠的事端。 前些日子,沈二夫人去娘家省亲,沈三夫人和沈三爷出门买办,都未归家,今个儿是胡雅第一次见了两人。 张妈先前也曾说过,沈二夫人是个商贾人家出身,出了名的牙尖嘴利,刻薄心,平日沈府上下都是对她有些避讳。 比起沈二夫人,官家小姐出身的沈三夫人倒是个清淡性子,平日也是深居简出,只因为沈三爷管了沈府中的驿站和牧马,渔业事情,所以她也常会陪在左右,一年里头,也是常年不在府中的,只是沈三夫人身子骨不好,这趟子回来怕是要好好休养了。 “什么大小,”沈少恬见了“落鹜院”里的人受了欺,也生了身家未来小主人的心,“二叔母一回来,就嚷嚷闹闹的,让人没了个清静,果然如同先生说的那样,‘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他说得义正言辞,倒忘记了自个儿也是个“小小人儿。” 陈刘氏被当众说了一通,那张敷得如面人般的脸皱起了几道褶,看着那名小人,她还嘴也是无力了。身旁的两名娇娇女都是使劲摇晃着,她越发有些恼火,谁叫自个儿肚皮不争气,连个男娃娃都生不出来。 沈家历来是传男不传女,陈刘氏嫁入沈府已经有十余年了,她又不许沈二爷纳妾,也只能暗地里恼恨着沈少恬这个沈府当家小少爷,脸上陪着笑。 昨日,她和佟氏一前一后的回了府,就听各自的老妈子说起了“落鹜院”有了新的当家主母,沈老爷将膳食的事都交到了新来的小夫人手里,她就生了个心眼,特意拉上了佟氏,说是来查查自家孩童的功课。 一进门,就见了胡雅跳着“雅乐,”就冷嘲暗讽了起来。 “小祖宗,”陈刘氏嘴里献媚着:“您又何必学这些乱七八糟的礼乐,”她既然讨不得胡雅的便宜,就将打起了沈查子的主意:“我看老爷也是好眼光,找了如此的一个‘娈侍’回来,由了他来应付场面上的事儿,也就够了。” 陈刘氏那双细长眼在了沈查子的脸面上活生生地戳着,“你看看这张脸皮儿,”她神出了金楼指,带过了他的脸颊。 胡雅看着皱起了眉来,沈查子则是一脸平常,依旧是含笑立在,任由那几根考究的指套在了面皮在刺出了红色。 老举人摇了摇头,心里感叹着命数不同,白白糟蹋了这般的好少年,“今日的课就学到了这里,你们先散去吧。” 一众孩童听了,都是欢呼着由仆从送了出去,胡雅见陈刘氏和佟氏还未离去,也不敢抢在了前头,慢吞吞地走在了后头。 陈刘氏见了前头的沈少恬走远了,又转过了身来,对着胡雅阴阳怪气地说道:“佟妹妹,你说沈家的府上也不知烧了几柱高香,还真是怪了,有人当了便宜爹爹也就算了,还要讨个便宜小娘,啧啧。” 佟氏走得小步些,原本就落在了后头,听了这么一个发问,脸上发白,脚下也是一个跌撞,幸好后头有人扶住了,才没有跌在了地上。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36 章 沈查子点了点头,待到佟氏站稳了,就松开了手。他的袍袖很是宽大,一扶一搀间,翩然若舞。佟氏比他大了足足十余岁,却犹如情窦初开的孩童般,羞了面。 “姐姐,”佟氏定了定神,回嘴道:“你莫要乱说。” “啧啧,”陈刘氏又大了些声音:“谁不知道,去了的主母偷了汉子...” “二嫂嫂...”佟氏毕竟是官家小姐出身,厉声斥道。 身后的胡雅抬了抬眉,正迎上了沈查子看了过来的眼神。 ☆、沈 四 爷 若说沈家还有人真让陈刘氏有些避讳的,那除了当家的沈老爷,也就是佟氏了。 沈老爷平日忙碌在外,也没多少功夫理会内院的事,陈刘氏和佟氏的年岁又相近,虽然一个是火辣脾气,一个是闷瓢葫芦,但也是你忍我让,还算和睦。 陈刘氏是商家出身,天性也就有些畏惧官家的威严,而佟氏是官家的小姐,说话也是有些分量,她得了这么一声“二嫂嫂”也就不敢再呛声了。 两妯娌出了宾院,就大路左右走,准备各自回院了,前头又杀出了一人。 “几位嫂嫂好,”沈卿源一身紫绸文士袍,冠玉面容,手中提着一个金丝鸟笼,露出了口白牙。 沈家的四位爷,胡雅只见过了两位。已是迟暮之年,却生了双犀利眼神的沈老爷,即将而立,却满面风流的沈四爷光是从面相上看,还真不似同个爹妈生的。 如此的想法,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也是有的。她们的枕边人和大爷四爷又是不同。陈刘氏想着自家的那口子,平日经营声色场所,打得又是三教九流的交道,生了副肠肥身材,一年里头,也不知有多少日宿在了外头相好的帐里。 佟氏也是心生感慨,沈府发迹,也是由沈老爷牵得头,沈三爷是个土里刨大的庄稼汉子,后来又习了武,没吃过墨水,谈吐和他那双粗手一样,都是见不得大场面,逢年过节,她都藏着掩着不敢将他领回了府上拜年。 想到了这层,佟氏生了明珠蒙尘之感,她的爹爹元本是本省的太守,当年也是贪着和沈老爷攀上些关系,才把自己许给了沈三爷,谁又料得到,沈老爷后来就辞官归了故里,鲜少再涉足官场了,反倒是自个儿的爹爹官运亨通,一路高升,她反倒是屈嫁了。 哪个女子不贪俏郎君,哪个女子又不惜多情郎,两人相顾一视,都是各自黯然神伤着。 “四爷好,”三名大小夫人都是行了个礼。 陈刘氏见了沈卿源手中提着的也是早春的时令鸟儿,就上前逗弄了几句,见了笼中只是养了只五彩花羽的鸠鸟,又逗起了他的趣来:“都说沈府的四爷是个风流胚子,你看看,连养只鸟儿,花花衣裳穿了一身,还是只母的。” “我的好嫂嫂,”沈四爷见了她倾过来时,春光渐涌,身上的香粉味儿又很是撩人,止不住在了她的玉臂上摸了一把,只觉得满手都是香滑,“您这张嘴儿,倒比我的鸟儿还要叽喳几分,改明个儿到了我院里,好好调教下我的那群妾氏。” 两叔嫂在了光天化日下,竟是打情骂俏了起来,佟氏想来也是看习惯了,也不言语,倒是胡雅看得有些心惊,心里止不住地想着昨夜的情形,也看越觉得身前的两人看着有些可疑。 “小嫂嫂,您倒是好快的手脚,两位大嫂嫂才刚回了府,您就碰上了,”沈四爷调戏了大的,又来撩拨小的了。 “四弟,”佟氏护过了瞠目结舌的胡雅,不依道:“半年多未见,你还是这般口甜舌滑,何时才能找了个好人家的女子,管管你副花花肠子。” “才只是半年?”沈四爷刻意拉高了声音,“我还当有半辈子没见三嫂嫂了,可是想死我了。三嫂嫂的脸又是尖了,可是三哥没有好好疼惜你?”沈卿源也是个打太极的能手,见了佟氏的数落也是不以为意,反倒是又调弄起了佟氏来了。 “呸,”陈刘氏将他的那个金丝鸟笼儿收了过来,啐了他一口:“你可是忘记了你三哥的那口铁拳,还想再吃上几记才罢休。” 佟氏和沈三爷入府的那日,沈四爷趁着三爷酒醉,摸到了新嫂嫂的房中,掀了喜帕的事,也只有胡雅这样的新人才不知道。 事后,沈三爷也是恼了,用了那双走南闯北锤炼出来大拳头,教训得沈四爷几日下不了床,也惹了沈府上下看了好一阵笑话。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37 章 沈卿源听了威胁,也是自讨没趣了,忙是嘴上谢着罪,“好嫂嫂”的叫了半天,才讨回了那个雀儿笼。 胡雅辞了两位弟媳,也不敢多停留,匆匆回了自家的西厢房,又喝了些糖水,听着对面传来的阵阵孩童嬉闹声,心里更是平静不下。 也幸亏陈刘氏碎嘴,她才知道了些沈府的内幕,只要是女人,都会长了颗章了,听说小夫人原本是寒门出身,才是入门不久就沾惹了富贵人家的攀比习性,还真是由俭入奢容易。 “您就照着样式做六套,剩下的四套,劳烦您给张妈和我的陪嫁婢女量个身,各做两套。”胡雅也是算盘拨得滴答响,今早见了沈家两位夫人的婢女,都是穿红佩绿,也不能寒颤了南厢房的人。 周嬅立刻浮上了些喜色,裁缝也从未听过这样的叮嘱,张妈则是满脸惶恐,嘴里一个劲地推脱着:“这可怎么使得。” “小夫人,”裁缝也是应声说着:“下人也是由下人的衣料的,您可不能乱了规矩,以免给其他几院的人落下了口实。” “拿我的衣料,又不是抢了她们的,”胡雅站起了身子,赶着裁缝出门,“您只管改下样式,照着做就是了。”哪来的女人不贪新衣,胡雅看着愁眉苦脸的张妈和喜气洋洋的周嬅,越发觉得有些好笑。 胡雅从来就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以前当惯了叶赫家的独女,用得吃得也没少给了下人,家中的长辈也从来没说过什么闲话,想来沈老爷也是不会计较的。 叶赫.胡雅时,她只管吃好用好,也不需操心。南厢房只有张妈和周嬅还算是亲近,她手头也没之前的东西可以笼络,倒不如做了个顺水人情。 原本胡雅以为,才是芝麻绿豆大的事儿,想来也不会惊动了沈老爷。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38 章 午休之后,她又换上了套利落的短褂衣服,在院落里头架起了腿,练了起来。正当她腿脚有些酸胀,冒着汗星子的时候,沈老爷走了过来。 见了她的古怪姿势,沈老爷也并没多问,只是用了眼神看了看西厢房,“我听下面的人说,你只做了六套衣裳。”他问话的语气倒还是和缓,“可是你房中的人不服你的管教。” “老爷,”胡雅站正了身子,“南厢房中也就两个下人,周嬅是我从打虎村里带出来的,张妈又是您拨给我的人,也都是些知根底的人,管教也是有了好多种法子的。” 她也是将自己的那点儿心思说白了,沈老爷听罢,又回过头来看了胡雅一眼,见她浑身汗津津的,才是个孩童的样,却说着老气横秋的话。 “张妈,”沈老爷冲着里头叫道:“你是怎么照看人的,小夫人一身的汗,莫要着凉了。”张妈侯在了门槛前,听了话,正要去端水,就见周嬅捧着铜盆上前来。 “老爷,您辛苦了,”她又捧了个干净的帕子,递到了沈老爷的前头。她今日施了些粉,在了树阴下看着,明眸皓齿,将一旁脸红发乱的胡雅比了下去。 周嬅很是热络地看着沈老爷,铜盆在了手中微颤着,她可是瞅准了机会,特意献了殷勤。 “胡雅,你是沈家的主母,”沈老爷并未接过那条软帕,“要懂得,对了下人要恩威并施。”眼前的这名婢女,他还有些印象,正是打虎村祠堂里献艺的女童。那日,胡雅挡在了她的前头,而今日,她却抢在了主母的前头。 沈老爷细细看去,这名女童倒真是清丽脱俗。只可惜...心术不正了些,像极了... 沈老爷说罢,拂袖离开了。剩下了胡雅站在了旁边,看着越发不自在的周嬅。 张妈忙是又端了盆水,又取了件干净的衣裳,唠叨着胡雅快些换下。胡雅看了看周嬅,见她低着头,眼眶中涌着红色。 “小夫人,”张妈见胡雅正要上前,“你莫要忘记了老爷的吩咐,您要记得,”张妈眼里带了些责难,“主是主,奴是奴,这都是命。” 平日看着和气的张妈,转手将胡雅梳洗过的那盆水一股脑倒在了周嬅手中的铜盆里。半盆水变成了一盆,周嬅的手猛地一挫,咬紧了唇,泛出了青白色。 恩威并施,胡雅在了张妈的半推半拉下进了屋。西边的太阳透过了树缝照了进来,周嬅的脸上折出了好些光影,她的两只手还是僵硬着。 “主是主,奴是奴,”她原本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刺刺地看着南厢房里头,那为何房中的胡雅是主,她是奴。她才是锦衣玉食,呼唤仆从的那人,为何又成了今日的样子。 “碰”的一声,孩童的笑声在一旁响起。铜盆子扣在地上,周嬅浑身湿透了,脸上的脂粉晕开了,身上的一片狼狈。 脏水顺着她嫩白的脸上滑下,她如同急红了眼的母兽,瞪向了沈少恬。 沈家的小少爷后头跟着好些婢女,一伙人正在了院落里玩着毽球,刚才一热闹,就打到了“罚站”的周嬅。 刘奶娘见了周嬅,“哎呦呦,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南厢房里的周大妹子,你看看,花一样的人儿,怎么就成了雨打风吹后残花样。” “小少爷,你走远些,”刘奶娘见沈少恬要去捡球,“可别让那些下等人的晦气带了过来。”西厢房的人也是眼红沈老爷三番两次到了南厢房来,既然不能挑了里头的正主的刺,只能是找着下人出气。 沈少恬可懒得听这些,又见那颗双面绣的金色毽球滚到了水里,污了样子,“你个丑女人,滚到一边去。”他作势抬起了脚,揣在了周嬅的胸口。 “你个野种,”周嬅披散着头发,狠声骂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除夕夜,我铁定又是吃到撑死, (⊙_⊙),过去的一年是很神奇的一年,好吧,那是对我自己说的。 写书是我自娱自乐的一种方式,很开心有人能陪着我一起乐呵, 收到的每一条留言,我都很开心,很珍惜的嘎, 然后捏,大伙儿新年要快快乐乐, 无论是大一岁还是老一岁滴~ 生活么,开心也得过,不开心也得过, 前几天,陪朋友去医院看病,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39 章 觉得健康真的很重要, 熬夜的妞们, 早点睡吧,第二天一大早记得吃早饭, 要记得给亲朋好友拜年哦 2012,要和某人一样元气满满,手拉手努力往前冲哦~ ☆、野 种 风 波 不大不小的一声,如同闷雷落地。沈少恬年纪还小,一时半会儿还未反应过来,“野种”两字在院落里回响着,手中的毽球滚进了水里,彻底脏了。 “小贱人,我撕烂你的嘴,”刘奶娘似疯了般冲了过去,扯住了周嬅的头发,往了草地上按去。她的身子壮些,周嬅憋红了脸,也使不出劲来,被扇了好几个耳刮子,脖颈和耳间也被抓出了好几道指痕。 “奶娘,”沈少恬扁起了嘴,见了地上扭在了一起的两人,“野种是什么意思?” “小少爷,”西厢房里一个多嘴的婢女叫着:“她是在骂您不是...” “啪”的一声,刚要发话的婢女捂住嘴,“小夫人。”胡雅正冷眼看着多事的小婢,打人的手,还有些发麻。 张妈使着劲,拉开了地上的两人,“谁准你们多嘴的。”胡雅训道,她的眼里带着平日从没有过的厉光,话不仅仅是对张妈说的,亦是对周嬅说的。 周嬅左半边脸已经肿着,小少爷的事,她也是听了院子里的几个小厮说的,沈家主母住着的北厢房,是沈府最偏僻的地方,是沈老爷将她囚在了那里。 跟在胡雅身边这几日,沈老爷宁可呆在了南厢房里,也不肯去西边看看苦恼的小少爷,事情八九不离十是真的。 “小夫人,”刘奶娘还不饶人,伸手又要和周嬅扭在一起,“天底下哪有下人敢多嘴主子的事,您这个婢女,还真是生了雄心豹子胆,您该好好管教了。” “张妈,”胡雅的脸色变了变。刘奶娘冲着西厢房的那群婢女使了使眼色,她今个儿就是要逼着胡雅教训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贱人,房里的人早就看这自认有几分姿色的小贱人不顺眼了。平日里也没有个下人样,搔首弄姿的勾搭着各个院里的小厮。 “沈府可是有下人教导主子怎么做事的先例,”胡雅一字一句的问到。刘奶娘也是一愣,这是...周嬅则是目无表情。 “我屋里头的人,除了老爷,”胡雅走到了周嬅面前,见她的发间和高高肿起的左脸颊,鼻子有些发酸,手指收紧了。“啪”的又是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胡雅的皮肤黑些,巴掌扇下去的时候,并不甚明显,西厢房的人才是愣了愣,又听了“啪”的一声,胡雅再问道:“小少爷,这可是足够了。” 周嬅的泪咽进了喉里,如同刀割般,热的发涩。 沈少恬反应了过来,周边一片寂静。“丑...小...你做什么。”他先前还寻思着“野种”是什么意思,这会儿一下子好几个耳光,让他将事情搁在了脑后。 刘奶娘也不敢发话了,她也不敢将今个儿的事情说到了老爷前头去。“落鹜院”里的人都知道,老爷最忌讳别人在他前头说起过世的主母和小少爷的身世,而且小夫人也是当众扇了自己耳光子,也算是给她个台阶下了,小少爷又还是不懂事,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小少爷,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用膳吧,”刘奶娘理了理衣裳,正要离开。 “等等,”胡雅揉了揉两颊,刚刚还是有些太用力了,“我替我房里的人还了小少爷几个耳光,你那几巴掌又要如何还?” 刘奶娘的脚如同被钉子钉住了般,嘴上也是吐不出话来了。 “周嬅,去将你刚刚的几个耳光要回来,”胡雅说得不紧不慢,语气却无比笃定。 到了这会儿,周嬅反而不敢动了,很是不信地瞅着胡雅。 “上去,”胡雅咬着牙,“她使了几分力,你就还几分力。” 西厢房的婢女们作势就要围上去,刘奶娘也是狠狠盯着周嬅,料定了她不敢动手。 “谁敢上前拉着挡着,一并子打了,”胡雅的声音拉高了些,她原本不甚高的个子,在夕阳残光里拉长了。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40 章 “你敢,”刘奶娘看着挨近了过来的周嬅,“我是夫人的陪嫁婢女,谁敢动我一分。” 张妈看着情形,张了张嘴,也是想劝着胡雅留几分情面。 “你也知道你是‘夫人’的陪嫁,怎么不一路子陪了过去,”胡雅轻描淡写地说着,周嬅又走进了几步。 “你个贱...”刘奶娘将脏话忍在了喉里,再看看旁边的小少爷。沈少恬还是一脸的好奇,他并不知道此时院落里正起着争执,平日他给了下人几耳光也是常事,只是从来没有胡雅这样自个儿打自个儿的。 连着好几声巴掌,周嬅打得眼里放出了得色,下手也是又快又狠,直将刘奶娘打成了猪头奶娘。 “够了,”张妈将她拉了回来,眼里还带着些埋怨,今个儿开罪了刘奶娘,以后也算是和西厢房结了梁子了,“方才奶娘也没打到你几下。” “总该是有个利息的,”周嬅撤了手,眼里却没有多少感激,“小夫人,您说不是么。” “嗯,”胡雅随口应了句,却是将刘奶娘彻底开罪了。西厢房的那群婢女搀起了刘奶娘,一伙人散了去。 “小夫人,”张妈叹了口气,冲着今天的事,她也是知道胡雅是个直心直肠的人,“你今日怕是做错了。”张妈看着周嬅也不理会院中的狼藉,托了个口,回去敷药了。 “张妈,”胡雅拿起了那个铜盆子,看着水爬上了自己的手,盆底闪着个亮晃晃的黑脸。“在了府里,总该是要让人又敬又恨的。” 铜光闪过,张妈又成了副木然的神态,“今个儿的事,你就如实和老爷说了罢。”张妈这样的老奴,又怎么会简单的在了自己房中跑腿,院落里的事,不出一顿饭的功夫,就会全到了沈老爷的东厢房。 张妈点了点头,接过了胡雅手中的铜盆,走了开来。 明明才是春日,院子里头却有些冬天的寒意了,胡雅站直了身子,摸了摸脸颊,感觉着上头的火辣蔓延到了心里,西边只剩一片残阳。 ☆、调 教 宾院里头,虫鸣鸟叫,一派夕阳斜下的和美景色。沈查子正练着琴,弦共七根,他调得不松不紧,丝弦在了他的指尖划开了道口子,血珠子沾在了弦上,打了个转儿,融在了褐红色的琴木上。 门径处一阵脚步声,沈查子并不抬头,只是用了嘴吮了口指尖,嘴里问着,“你来了,”他的声音清脆圆润,一时之间让人辨别不出男女。 来人还有些迟疑,直到沈查子拨动了第一注弦,她才哆嗦着坐了下来。 沈查子的小院处在了宾院的最里头,此时暮色渐浓,他房中的下人也忙碌去了,院中只剩他和周嬅两人。 “你可是想通了,”他又按下了第二注弦,琴弦受了挑拨,发出了阵闷音,周嬅瞧着他的脸上很是专注,连抬眼打量自己的功夫都没有,她这时还是恼恨着,手往了琴弦上一按,哪知反手却被沈查子抓住了双手。 沈查子的手先是如块温玉般,很快又变成了块烧红了的烙铁,周嬅既想甩开他的手,又不敢甩开,只得是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 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心思,先是松了松手,又腾出根手指,在了她的手背上来回轻揉了起来,最后又绕到了她的虎口处,猛地往了她的手心一捅。 周嬅惊呼了出来,先前红肿起来的脸更红了些,她慌着要起身,哪知身子却软得没了样子,瘫了下来,整个人就进了沈查子的怀里。 他的身上,带着股沉香的味道,让人欲罢不能,“你...”周嬅感觉着身前多了阵黑影,不自禁闭上了眼。 她的颊边疼了起来,那几根纤长的手指在了她的脸侧摸过,随后再是一阵叹息。周嬅小声嘤咛了起来,在了他的怀里,她才有了阵被人疼惜的感觉。只可惜她闭着眼,又是因为嫉恨迷了眼,并没有看见那阵叹息之下,那双眸却是带着无尽的讽刺。 “我该怎么办,”她蜷着不动,贪婪地吸食着那股源源不断传来的香气,手更是紧紧的箍在了他的臂上,从来没有一刻,如同今日这般,她觉得自己是卑微的,下贱的,这时候,只要是任何一个强有力的臂膀,都如同无边苦海里的一根浮木般,让她生了攀爬的心思。 “你是个如菟丝子般的女人,水做的骨血,又怎么经得起那些人的糟蹋,”沈查子口里说着,听在了周嬅耳里,恰如帮她脱离苦海的天籁。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41 章 “你...你能帮我?”周嬅睁开了眼来,期盼着看着他。方才,她也是如此期盼地看着沈老爷,希望能得到他的一丝青睐,那她也就能如同胡雅般,飞上了枝头。 “我不能,”沈查子的话将她的美好期许再一次打碎了,她仿佛成了那个铜盆子,再一次落在了土里,“我只是一个娈,我能取悦你的身心,却不能带你飞上高枝。”说出这句话时,沈查子的音调还是不高不低,他所说的只是一个现实而已。 “飞上高枝,”周嬅自言自语着,手还是攀在了他的臂上,不肯松开:“我已经没有希望了,沈老爷他并不喜欢我。” “我的妙人儿,”沈查子将她的脸扳了过来,朝着她的颊上呵着气,“沈老爷不喜欢任何...一个女子,”周嬅的眼里亮了亮,看着他泛着玉色的脸,“或者说,他不喜欢任何人。你的力气使错了方向。” “我能怎么办,”周嬅想起了那日祠堂里的情景,挫败感再一次袭上了心来,“在了沈府里头,我只是个下人。” “啧啧,真是个傻孩子,”沈查子的手指抵在了她的唇上,“你可是有了极好的资本。”他的手指往下滑去,过了她的脖颈,过了她起伏着的身子,最后落在了她的腰腹上。 “沈府缺什么,你还不知道嘛?”听了他的话,周嬅又哆嗦了起来,天色已经是暗了下来,朦朦胧胧中,沈查子的脸泛出了些月的光亮。 “不...你说了,沈老爷他,我不喜欢。”周嬅想着沈老爷的那具日渐老去的身子,想着那锦衣下头的龌龊,止不住抖了起来,“我,我只喜欢你。” “你又开始犯傻了,沈府也不只是一个老爷,要选了哪个,还不是你说了算。”沈查子心底冷笑着,看着周嬅的眼里闪出了贪色,“我不是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么。” 他的手如同无骨般,滑入了她的衣裳,解开了扣子。夜色旎了些,周嬅的身子被撩拨着,嘴里支吾着,听着耳边的话语。“你当真是该好好调教调教,”外头点起了些灯火,沈查子的眼却比天空的月还要明朗几分,他撤出了手来,替她理了理衣物。 “这个神情刚刚好,记得,选个僻静些的地方,”他将她扶了起来,送到了院门口。 等到她蹒跚地走出去了老远,从屋里头又走出了个人,女子闪着红红的指甲,咯咯笑了起来,“你还真不是个好东西,如此就骗了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帮你去做那些坏事。” 沈查子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不也是正好,我只是给沈府岌岌可危的香火再贴上一根而已。” 周嬅的身子还发着热,她一路走了出来,贴着墙,陌生的感觉游走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这个时辰,她本该是回去了的,南厢房里的胡雅只怕已经在找她了。身上的热火褪去了些,她想起了白日里的事情,脸颊上的刺痛已经消了不少。 “只剩下我们两人了,”想起了胡雅的那句话,她呲了一声,“少假慈悲了,你还有将我当做是人么?”她又想起了给刘奶娘的那几个耳光,心里很是解气,如果是当了主子,她定要让她们那些人都没有好下场。 她想了想沈查子,心里叹息着:“真是可惜了,他是一个娈。”手往下摸了几分,一直到了先前沈查子落手的地方,“我的资本?” 沈老爷算什么,不就是个快死了了的老东西么?她想着这些,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落鹜院”外,看着里头的幽深院落,她又折了回去。 ☆、勾 引 直到了亥时,沈二爷醉醺醺哼着不成形的小黄曲儿。脑子昏沉沉的,他此时酒劲散了出来,手脚却冰冷着,唯一的念头就是往陈刘氏的房中摸去,靠着那团软绵绵的身子来暖暖。 房中母老虎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冲着他一身的酒气,甭说近了那张床,连陈刘氏的门他也是进不得的。沈二爷晃了晃脑袋,身后的小厮正要上前搀扶,他两手一推,叫着:“爷我要去解手,甭跟来。” 他摸着裤腰带子,一路往了茅厕走去。舒坦之后,又惺忪着眼,往四周看了一圈。 春风兜面而过,他那双金鱼泡眼眯了起来,想着还是出府找个温柔乡。耳边传来了阵抽搭声,和叫/春的夜猫子似的,生生挠着他的耳根子。 沈二爷趁着酒兴,往前走了几步。院落角落里那几棵高矮参差的柳树下头,伏了个人。 男人的耳根子也不见得比女人硬多少,尤其是在了这般的夜晚,月色朦胧,遥看起美人来如同隔了层纱,绰绰约约。 女子并没有露出正脸来,全身上下,唯独脚脖子露了出来。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42 章 世上每个男子的喜好都是不同,沈家的二爷平日最喜欢的就是女子脚下的白细脚踝。 陈刘氏年轻那会儿,那双脚脖子生得也是极美的,只是这些年年纪上去了,皮肤也跟着有些松弛了,摸着就不滑手了。 柳树底下的女子,脚间肤如凝脂,在了黑夜中,犹自闪着情/色的光亮。 她纤瘦的肩一颤一颤的,惹得沈二爷的酒肝儿也抖了起来。他摄手摄脚地走了过去,一把搂住了那具看就无比柔软的身子。 柳枝顺着风摇摆了起来,两个人的身子隐在了枝梢下,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先是挣扎了会儿,抽搭声很快就变了调儿。 墙那头,夜猫子窜了出来,叫唤了几声,房中的陈刘氏翻了个身,呓语了句:“这该死的猫。” 晨间,下了场末春的雨,淅淅沥沥,将“落鹜院”外的树洗得绿得发亮,胡雅醒得有些早,张妈也还未送早膳过来。 周嬅也并未前来替她梳洗,胡雅就随便绑了个辫子,在了院落里,练了几个大蹲。 等到她再接连跳了几个小弹腿后,周嬅才找了过来。 昨夜还是肿着的颊今日已经消下去了些,周嬅穿了件玫红色的新衣裳,走路的姿势却有些古怪,半开着的腿,如同落水的鸭子般,拖着走来,她的脸上也没了平日的骄奢神情。 此时张妈也已经送来了膳食,见胡雅还是一副简易的装扮,嘴里骂道:“周嬅,手脚利落些,你可是要误了小夫人上学堂的时辰。” 胡雅往着她身上看去,眼神停留在了她的颊间不同寻常的红晕上。 “小夫人,”周嬅跪在了地上,突地磕起了头来。她的发髻间还有些凌乱,沾了些露水还有些柳叶渣子。 沈府的每个院落里摘种的树木都是不同的,合适的树木只会栽在了合适的位置。 “起来,”胡雅瞧了眼西厢房,看着刘奶娘墨青色的身影闪了过去。 “小夫人。”周嬅依旧匐在了地上,白净的双手上留着些细小的抓痕。 张妈顺着她的衣领看去,她的脖颈间留了些红点,分明是与人欢\\好后留下的,“你,”张妈比胡雅还要紧张几分,“昨夜去了何处,子时落门时也不见回来。”她也没少听别人的风言风语,说周嬅平日里时常和那些小厮府卫调笑着,可别是做出了什么败了南厢房名头的事儿来。 周嬅是个聪明人,胡雅对于她的那些小伎俩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嘴上勾搭也坏不了什么事。 “我宿在了二爷的院里头了,”周嬅哭着说了出来:“奴婢,昨日下午,我也是憋着口气,就想去二爷府中找了交情不错的鸣翠说说,出来的时候时候也不早了,正撞见了二爷醉了酒,就...” 她说完,就悲悲戚戚地哭了起来,张妈听罢,手中的膳托砸在了地上,鱼片粥和小糕点散落开来。 沈二爷和沈四爷算是沈府里的两名浪荡子。只是沈四爷院里头还没有当家主母,没了管教的人,就算真的勾搭上了其他院里的婢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沈二爷院里头可是霸了只母狮,陈刘氏为了沈二爷的事,可是逼死了两个婢女,又在外头教训了好些个二爷的姘头。沈府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小。 二爷身旁伺候的都是也老奴,陈刘氏房中的婢女连个夏日里都不敢露了个胳膊脚踝的。 “你就不能给小夫人省省心,”张妈也真是气急了,也是揪起了心来,昨个儿小夫人还为了这丫头得罪了西厢房。 对面还是虎视眈眈着,周嬅又引了个红眼狮,小小的南厢房哪禁受的住两边的夹击。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43 章 “张妈,”胡雅看了看时辰,对边的西厢房里已经传来了沈少恬的动静,“将地上的东西理理,一大早的,破罐子看着不大吉利。” “周嬅,你去屋里先歇着,我没叫你出来,你就莫要出门。”胡雅叹了口气,走进了小屋子里头,换了身衣服。 等到张妈再送上新的饭食时,胡雅才是吃了一小口,外头就吵吵嚷嚷了起来。 陈刘氏领着一大群老奴婢女挤进了南厢房。她来得也是匆忙,那张少了脂粉修饰的脸看着已经是老态横生,再加上一脸的怒色,额角的青筋全迸了出来。 “小嫂嫂,”陈刘氏阴阳怪气地叫道。 胡雅不慌不忙地喝了口粥,“二夫人来得好早,可是用过了膳,不介意在南厢房用了早膳?” 陈刘氏瞟了瞟桌面上,果然是多搁了副碗筷。 “不用了,”陈刘氏在了她的屋里看了一通,“周嬅那个贱婢子人呢,来人呀,将她拖了出去往死里打。” ☆、善 诱 “二夫人,”胡雅叫了出来:“你可别惊动了院里头的大小两位爷,还是坐下来,和和气气的喝上一碗热粥下下火气。” 陈刘氏在了胡雅的提醒下,才想了起来,这会儿可不是在了自家的院中,还是不要太放肆的好。 她很是不情愿地坐了下来,拈着个兰花指,她今早行得匆忙,却没有忘记戴上那副金镂指。 “小嫂嫂,也不是姐姐我倚老卖老,下人就得好好管教,那样的贱蹄子昨个儿招惹了我们家二爷,明个还止不准粘上了你院里头的什么人呢。”陈刘氏喝了口粥,再看了眼胡雅桌上的菜式,都是用了小钵小碗装着,绿的嫩韭心儿,黄的蛋瑙子,吃得很是精致。 周嬅那狐骚子陈刘氏也是见过的,胡雅这般的容貌,挑了那么个青葱水灵的人儿跟在了身旁,竟也不愁。 再看看胡雅听了自己的挑拨,也没甚么反应,小口吃着,比起沈三夫人佟氏还要斯文些。陈刘氏心里想着:打虎村还真是个地方,里头出来的人,要么是样貌,要么是仪态,倒也是各有千秋。 “方才二夫人说想将我的陪嫁侍女?”胡雅填饱了肚子,脑也清醒了些,又用茶水漱了漱口。 “小嫂嫂来得晚,还不知道我院的规矩,”粥食有些凉了,少了香鲜味,多了分腥臭味,陈刘氏将细瓷小碗往前一推,玩起了手中的指套来了。 真是让人不安生,沈二夫人一大早就传了沈二爷的贴身小厮,问了他近几日的去向。小厮支吾了几句,被她瞧出了端倪,再一逼问,就将昨夜的那段杨柳底的风月事全都抖了出来。 她想着就是牙痒痒,老不死的,自家院里的勾搭不得,就偷了别人院中的。 “二爷也是这般说的,”胡雅有口无心地问着,沈二爷她也是见过的,看着比老爷年岁轻些,约莫四旬左右,体格看着比沈老爷臃肿了不少,白胖的脸上的皱纹被撑了开去,反倒比陈刘氏看着还年轻些。 沈二爷开了荤,一早就精神着,见事情露了馅,也不及掩着,涎着脸来求陈刘氏,说是要将周嬅讨了回去,收做小妾。 陈刘氏院子里的房可不是那么好腾出来的,陈刘氏冷笑着:“女主内,男主外,沈府的规矩,小嫂嫂果真还是不懂。” “我书读得少,”胡雅短吁着,“也知道,出嫁从夫,想来二爷院里的事还该是他说了算的。” “小嫂嫂,”陈刘氏见软磨是行不通了,朝着身后的几位胳膊比胡雅腰身还要粗上几分的老妈子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将周嬅抓出来。 “张妈,将门关上,”胡雅话音才落,张妈就手起落下了门闩,将一群恶狗般的老妈子堵在了里头。 张妈先前是沈老爷下头的人,也算是有几分脸面,这帮老妈子也不敢胡乱上前推攘。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44 章 陈刘氏猛地将茶碗一摔,瓷碎滚在了地上,直愣愣地跳到了胡雅的脚下。 “二夫人,”胡雅还是满脸稳色,比起张妈的战兢模样,她倒真是显得很是轻巧,“你可是要为自己好好打算了。” 陈刘氏听得一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想她陈刘氏出身商家,从小就摸着算盘子长大,精明细致在了整个沈府都是出了名的,还需要她这么一个小娃娃调教不成。 “二爷的那双女儿倒很是乖巧,只可惜再过了几年,就是要嫁出去了,二夫人身旁,连个说话的人都是没有,说来也是冷清,”胡雅掰着手指,数着陈刘氏的那双女儿的年岁。 离国婚配的早,女十三,男十五,就已经是成人,娶妻生子,分家立业。 陈刘氏停了停,看着眼前那张长得并不出众,却很是年轻的脸,胡雅说话时,带着浅笑,眉角带着的轻松让陈刘氏自怜自艾了起来。 陈刘氏已是四十多了,善妒斗狠的脾气,让她的眼角边上早早生了无数的细纹。她每日绷紧着神经,提防完院里的,又要提防府里的,却依旧挡不住外头的。 “打死了一个周嬅,依旧挡不住无数的扑火飞蛾,”胡雅探出了手来,摸着陈刘氏手中闪着光亮的指甲套,“您这副甲上,可是沾了不少人血星子。” 陈刘氏的牙止不住的碰在了一起,她顺着那双手,瞧着自己手上的那套镂金甲套。这副甲套是她出嫁时,娘家送的嫁礼。娘亲将她送出门时,曾说过,戴上了副不沾阳春水的指壳,就可一世无忧。 新婚那会儿,沈二爷对她也是贴心贴肺,不让她受了丁点委屈,才是几十年的功夫,就如同眼前的那碗凉粥,难以下咽了。 “小嫂嫂好生高明,”陈刘氏站了起来,桌上碗筷撞在了一起,叮叮咚咚,好不热闹,“但人我还是要带走的。” 胡雅见她松了口,再推了一把:“二夫人,我若是你,就将周嬅领回去,好好养着,兴许她肚里这时候已经有了二爷的骨肉。” 张妈忙使着眼色,小夫人当真是昏了脑,怎么又挑了重话来说。陈刘氏听罢,脸色一变,当真是生下了男丁... “当真是生了男丁,依了老爷的直性子来看,二爷能得了沈府不小的家产,”胡雅笑嘻嘻地提醒道。 陈刘氏坐了回来,很是复杂地看着胡雅,“小嫂嫂,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一锅里头,就只能摆几口碗,多了二爷碗里的,就少了别家碗里的。”她并不相信,胡雅会这般好心,教唆着自己做些不利于沈少恬的事。 “二夫人,”胡雅站起了身来,看着对院传来了沈少恬的声音,“在我们村里,还有另外一个说法,一窝鸡蛋是不该搁在了一个篮子里的。” 周嬅也好,胡雅也罢,心里这会儿想着的,是怎么在沈府里扎下了根来。两人才是刚舒了芽的嫩苗子,朝着各自的枝头攀去。 沈查子说的并没错,女子是该做株菟丝子,只是缠到了最后,或是菟丝子缺了养分,夭折了,或是宿主被吸光抹净了的。 ☆、女人心 晨间的那一阵喧哗,却在了一碗清粥里平熄了下来。 陈刘氏来得匆忙,走时也是如同一阵风般,拎出门时,恰好看见了刘奶娘跟在了沈少恬的身后,见了自己也不行礼,如同一只翘头母鸡般走了过去,该死的老奴,她心底对周嬅的那份子怨恨已经淡了些‘沈少恬更是两眼朝天,分明不将她这个婶娘放在了眼里。 陈刘氏走了几步,左手处的窗户吱呀一声,一双眼立刻掩在了窗门后头。她装作没瞧见般,在一帮老奴丫鬟的簇拥下离开了“落鹜院。” 偷眼瞧着外头的周嬅此时心里惊着,想起了昨晚沈二爷的一身肥肉,腰间就觉得有些发酸。她坐在了床头,抹起了泪来。哪一家的女子不想自己的郎君生了个倜傥风流相,她周嬅为何就要从了沈家二爷。从她身上下来时,他喘着气,如同老狗般,她觉得有些反胃,同样在了男人的怀里,为何沈查子身上就带着股檀香气。 她寻味着昨天在了自己手上游走过的两双不同的手,脸越来越红。她的身子,从昨日开始已经有些不同了,仿佛不停自己使唤般。 “你出来,”张妈站在了门外,“老爷找你。”南厢房里静悄悄的,胡雅已经去了学堂。 周嬅一路上走得扭捏,脸如同染红了的帕子,拖了好阵子才走到了东厢房。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45 章 沈老爷今日出门迟了些,桌案上搁了杯茶水。自打胡雅管了膳间后,他的桌案上的茶水都是温润暖口,冷热适中。 这个小丫头倒是让人很是放心,沈老爷得了学堂那头和张妈的回报,事情处理起来还是懂得轻重急缓的,只可惜,房中的婢女不省心了些。 陈刘氏一帮人呼前拥后的进了“落鹜院,”他又怎会不知,照说二弟院里头的事,自己也不该过问。沈老爷摇了摇头,在了商场官场几十载,到了这把年头反倒是婆妈了起来。 都是那声“阿爸”的错,胡雅的那一句,还真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了。为人爹爹的,是该对了女儿更宠爱些,他也想有个可以含在嘴里,捧在了手心里的乖女儿,只可惜... “老爷,”张妈在外知会了一声,周嬅扭捏着走了进来。东厢房是沈府的重地,她这般没分量的奴婢是不能走近的。 虽然沈二爷胖得有些变了形,但看着轮廓和沈老爷还是依稀有些相似的。周嬅此时的心情,已不是简单的忐忑可以说进的,昨日她还捧着铜盆子希望得到了沈老爷的抬爱,才是一夜,她就承了沈二爷的雨露。 此时的沈老爷比陈刘氏还要阴翳几分。“二爷今个儿,来找我商量了件事,”沈老爷想着二弟的口气。在了生意场上,都不见他这般低声下气。 周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在路上时,她已经探过了张妈的口风。二夫人那边,竟是让胡雅压了下去,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法子。 “我允了他,说是将你调到了他的院里去,”沈老爷的意思,倒不是让周嬅做妾,而是先跟在了沈二爷身旁,做个贴身婢女。 “老爷,”周嬅惊呼了出来,她想不到老爷竟是要将她调过去做婢女。同样是下人,她宁可留在了南厢房。 胡雅做事喜欢亲力亲为,对了自己说不上多亲近,但也从未使过暗绊子。当真是到了二爷的院子里,陈刘氏还指不准怎么收拾自己。周嬅又是个没主心骨的人,一时半会儿就慌了神,张口结舌着,也不敢应了下来。 “老爷,”张妈在旁说着:“小夫人说了,如是让她房里的人去做主子,享了福那是该的。但如果是当了别人的砧板肉,她说身边只剩了一个故乡的亲人,轻易是不肯放的。” 沈老爷看着一旁的张妈,这么些年来,她可是从没高声说过话,到了南厢房才是几日,倒是开了窍般,胆大了起来。 打虎村的水土还真是蹊跷了,沈老爷也不发话,账房先生跑了进来,嘴里说道:“老爷,二爷院里的人过来支了些银两,说是院中要纳妾,让你松个口。” “哦,”沈老爷的语气笃听上去有多怪,“倒真是天要下起了红雨来了,陈刘氏竟不哭不闹。” “来取钱的是二夫人身旁的贴身老妈子,”账房先生刚听了,也是觉得稀罕。 “张妈,早上是怎么一回事,”沈老爷提起了几分兴致。 “二夫人来坐了片刻,和小夫人说了些家常事,”张妈挑着轻巧些的话,避开了些落人口实的话,将南厢房的那场闹剧说了一遍。 “鸡蛋不能装在一个篮子里,”周嬅在了打虎村那么久,可从来没听村里什么人说起了这样的理来。 “就这么办了,”沈老爷眼底带过了阵笑意,一闪即逝,“院中的女人倒是聪明了些。” 几人正要推下去时,账房先生又记起了些事,“四爷的院中的开支又是超了,才是月中,就没闲钱了。” 沈老爷闷着说了句:“再给他支上笔伙食费用,其他的,都不准再给了。” 周嬅心里正是喜着,耳边又飘来了句:“还有,你去库房里搬出那把红檀木的古琴,送过去给沈查子。” 张妈忍不住回了个头和账房先生同时嘀咕道:“那琴可是主母当年用过的。” 东厢房中的沈老爷并无多大反应,两名沈府的老奴都在心底叹了口气,当真是人走茶凉。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46 章 周嬅却很是开心,沈查子似乎很得沈老爷的心,自个儿嫁入了二爷院中后,也是半个主子了,倒时,两人若是能... 想到了这层,她脚下的步子迈大了些,再也不屑于张妈那样的下人走得太近。 “落鹜院”里,春树上冒出了夏日的繁花,漫天满地的绿意。 宾院的学堂里头,沈查子看着胡雅走了进来,她的神情间并不见焦虑,看来他是高估了陈刘氏,也好,沈查子笑了起来,沈府看热闹的人不少,就独独少了个眼明心清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惜稿了,今年的情况有变,想写篇长篇, 不知道有几位是我老文那边带来的读者哦,那个,玄幻是我本命, 不过文笔还不成熟,所以不停地看书中,开的话也会很慎重, 这边的文,我也是很用心地写了哦 估计今年除了安栖枝,还会有一篇另类的短篇, 安栖的话,我磨磨蹭蹭地会发完的, 最近几章好像挺平淡的,⊙﹏⊙b汗, 隔几章应该会好点, ☆、断 镯 沈二爷憋了二十几年,总算是能纳妾了,看神情比当年做新郎官还要欢喜,时不时地就往“落鹜院”跑,见了年龄和自己女儿都差不多的胡雅,更是嘴上讨着巧,“小嫂嫂,好嫂嫂”的叫个不停。 离纳妾的吉利日子还有十来天,周嬅也挺着院里的长辈的话,避起了新郎来了,沈二爷才少来了些。南厢房也没有什么笨重活要周嬅做,胡雅就叮嘱着张妈教导她学起了些沈府的规矩来。 虽说在打虎村时,周嬅也是学了好几年的礼仪,但以后做了小的,对着陈刘氏更要注意些。张妈虽心里还是有些小瞧了周嬅,但看在了胡雅的份上,也就细心指点了起来。 一天,沈二爷得了个空闲,就吩咐着要到南厢房用午膳。 张妈连忙张罗了些沈老爷喜欢的菜色,一边督促着胡雅打扮的精细些。 周嬅既还没脱了奴籍,也是在房中服侍着,选了衣裳首饰时,她暗眼看去,这些日下来,“虎丫”那身黑糙皮肤少见了山风毒日头,白细了不少。更是出奇的是,扁平的脸上,鼻梁似乎也高挺了些,原本的阔嘴看着也不那么突兀了,她心底暗想着,难道当真是当了夫人,得了下人的服侍,连相貌都会变得不同了些。 胡雅此时的相貌,虽说不上和周嬅妩娘之流的那般出众,但也算是中上之姿了,比起在打虎村时的埋汰摸样,当真是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语了。 再看胡雅扯着身上的前几个月才新做的春裳,看着腰身宽松了不少,脚下手上都短了一截。 张妈又是好一阵唠叨,说是胡雅的脸也憔悴了不少,原本福气的圆脸都没了肉了,一双眼和点亮的灯笼似的。 “张妈,”胡雅在了唇间象征性地含了口口脂,梳了个童女髻,再看看黄蒙蒙的铜镜上,倒还真是有几分俏皮。“您就莫要唠叨了,才是三十好几的人,碎念起来,比我娘还要唠叨几分。”她说的也是顺口,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心思,自个儿因为芭蕾舞的缘故,要节食瘦身时,就没少过唠叨。 “小夫人,您真是折煞老奴了,”张妈连忙要跪下,被身旁的周嬅一把拉住。 “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最烦人跪啊饶啊的,更何况,她也是和你说着玩的,‘虎丫’那个打虎英雄娘亲,在生她的时候,就去了。”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虎丫’家里的事,周嬅也都是清楚的。 胡雅听得一愣,也发现自己说漏了口,有诌了句:“你看我这记性,都是我嫂嫂说的。”周嬅又翻了翻眼,胡雅婶婶的刻薄,可是全村出了名的,哪能唠叨起她的衣食冷暖。 “说起来,”胡雅从首饰盒里挑着,对着满盒子的金银首饰有些无从下手。 刚入门那阵,沈老爷就送了些贵重首饰过来,后头又陆续送了好些过来。她这小夫人虽说没了名正言顺的名分,但用度上倒真的是比得上其他几院的夫人了。 他人眼中的宝,到了她眼前看着倒是俗气了,叶赫.胡雅的那个年头,谁真用黄金戴了一身:“打虎村那头,你可是有什么消息?” “出了村,就是外头的人了,你愁这些做什么,”周嬅瞧着里头的光亮闪烁,再看看自己的手上,却是光秃秃的,赌气回道。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47 章 “张妈,”胡雅从首饰盒里挑出了一个金簪子,“你将这东西偷偷地卖了,然后找个牢靠点的人帮我送回村里去。” “还有,这事儿,就不用和老爷提起了,”胡雅又在首饰盒里倒腾着,选了个翠绿色的镯子,往了张妈手上一套,碧莹莹的。 “小夫人,使不得,”张妈慌着要将镯子取下来,往了胡雅的首饰盒里塞去。 镯子落到了地上,碎成了两截,张妈吓得眼里都出了泪,周嬅则是心疼的看着那个镯子。 “那就这只吧,”胡雅又挑了一只白玉的镯子,她在了沈府也是衣食无忧,真金白银又吃不得咽不得。张妈也不敢再塞了回去,只得是捂在了自己手上,上好的白玉,摸在手里,很是暖心。 胡雅瞥了眼铜镜,看着里头倒映出的周嬅的俏脸上闪着些羡色,“周嬅,过些日子我就该改口叫你周小姨娘了,”胡雅随手掂了几只戒指耳环,再匀了手镯,钗子,凑成了一副,“这些,你就留着做头面好了。” 周嬅嘴上客气了几句,又喜滋滋地收了下来,“谢谢夫人,”她得了好处,也是省去了那个“小”字。 “你倒是大方,”沈老爷笑眯眯地走了进来,看着里头脸色各异的几人。对于内院的事情,他历来就不喜插手,但女人从来是不嫌首饰多的,胡雅出身贫寒,心底倒还是质朴。 地上的那只镯子还是直愣愣地躺着,张妈忙是清理了,膳间陆续送了些菜上来,胡雅却站了起来,说是要到西厢房请了沈少恬过来。 这对父子并不常坐在一起吃饭。刘奶娘听了,连忙让沈少恬穿戴整齐了,一起来了南厢房。 沈老爷喜欢饭前小酌一杯,等到他喝完第一杯酒,沈少恬也刚好进了门。 胡雅坐在了沈老爷的右手侧,沈少恬小心地看了一眼,最后坐在了沈老爷的左手边。 不大的一张饭桌上,看着有些冷场。胡雅想着,也不知离国人是否有了“食不言,寝不语”的习俗。 沈老爷叫张妈撤了杯盏,说了句:“吃吧。” 三人才动了筷,张妈上菜也是有了讲究的,每人爱吃的菜色都搁在了各自的面前。 只是沈少恬和沈老爷平日都喜吃荤腥,两父子的口味有些相似,沈少恬小口扒着饭,眼光却不自觉的往了沈老爷前头的四喜丸子看去。 胡雅看得有些好笑,眼里也多看了几眼,正想伸了筷子过去帮他夹上一个,却见了张妈在旁递了个眼色过来,手里不觉就顿了顿。 ☆、暗 潮 迭 起 胡雅得了眼色,才想了起来,沈府的规矩是家长大过天。前些日子,她也是小餐桌用膳,都是管着自己的。爱吃的不爱吃的都是可以挑剔的。 今个儿坐成了一家子,又有沈老爷在场,他不动筷,别人是动不得的。他不分菜,自个儿也是不能随意往了沈少恬的碗中夹菜的。 沈少恬扒饭的速度慢了些,看着没了什么胃口,胡雅又瞄了眼四喜丸子,就差用了意念将丸子挪到了可怜巴巴的小娃碗里。 她的眼神也太过明显了些,沈老爷也注意到了,低咳了一声,夹起了一个份量十足的肉丸子放在了胡雅的碗中。 胡雅看着碗中填了大半碗的大号丸子,再看看对头的沈少恬,这丸子,冤枉呀。 沈少恬低下了小脸,赤红色从了耳根子一直爬到了脸侧,最后的小半碗饭,他是和着眼泪吃下去的。 每吃一口丸子,胡雅就能感觉到刘奶娘的怨恨的眼神又刺了过来。坐在了正首的沈老爷则是不急不徐吃完了最后一口饭。 饭后,沈老爷简单地问了几句,就离开了。少恬行了个礼,闷闷不乐地回了西厢房。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48 章 这顿饭吃得是有够沉闷的,胡雅想了想,就叮嘱着周嬅去膳间里叮嘱了,晚上给西厢房加道四喜丸子。 她也是有些想不通,沈老爷是粗心还是细心,连她这样的外人的眼神都留意到了,为何对了自己的亲生子的喜好,却仿佛全然不知般,难道传言是真的。 周嬅得了吩咐,从膳间回来后,又将胡雅给的那些首饰,全都戴在了身上,刻意绕到了西厢房外头,里头的沈少恬已经午憩了。西厢房的几个婢女闲下了手来,又见周嬅是未来的二爷小妾,也是有心巴结,说着她的吉利话。 她受了吹捧,也是多了些卖弄,嘴里有意无意地说着:“一切也都是命数,我也是陪嫁婢女,别人也是陪嫁婢女,命可就是不一样。” 刘奶娘正坐在了床帐旁,睡下的沈少恬怕热,她就举着个纱扇,在旁扇出些小风。外头的声音飘了进来,听着周嬅的语气,分明是来找事的。 房中的陪嫁婢女,说得不正是她。刘奶娘也是打小陪着沈家过世的主母嫁过来的,却没有周嬅那样的好相貌。足了年岁后,她就被许给了府中的一个下人,日子过得却不好,她的儿子没足月,就死了,老来也没什么依靠。后来主母又去了,她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沈少恬了。 午膳时,沈少恬受得委屈,她看着也是心疼,主母在世时,就得了老爷的冷落,这会儿,连小少爷都比不上一个卑微的村妇,她越想越是心酸,手中的扇子停了下来。床上的沈少恬的眼角还带着些未干的泪痕,小脸圆嘟嘟的。 “可怜的孩子,”刘奶娘起了些泪花。 “等到我生了二爷的孩子...”周嬅说得正是兴起,眼往了里厢瞟去。 “你个贱蹄子,”刘奶娘听得更是胸闷,举着手中的扇子冲了出来,没头没脑地朝着周嬅脸面上抽去。 周嬅连忙躲避了起来,那些西厢房的婢女也是看风水的人,竟帮忙周嬅拉扯起了刘奶娘了。周嬅回了身,看着自己的手上被抽出了条痕子,咬着牙,夺过那把扇子,回抽了几下,“你个老不死的,难怪没子送终。” 听了周嬅的恶毒话,刘奶娘嘴里更是骂着:“你个小蹄子,我咒你是只不下蛋的母鸡,臭婊子,窑子姐,” “你个老贱种,”周嬅听她胡乱咒骂着,又在她脸上扇了几个耳光,叉着腰,挑衅地说道:“带了个野种,你还以为你有多了不得。” “奶娘,”沈少恬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穿着件薄衫杵在了门厅处:“爹爹为什么不疼我,少恬不是野种。” 他稚嫩的语气直刺刺地进了刘奶娘的心窝里,她一时语塞,哽咽了起来。 周嬅见着苗头也是不对,连忙溜出了西厢房,撇下了那对哭哭啼啼的大小人儿。 这一事端后,西厢房也是没了动静。南厢房里,也是头次办亲事,胡雅跟在了张妈后头,扯衣料,选配饰,也是不亦乐乎。 沈少恬终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那天晚间又吃到了喜欢的四喜丸子,就将白日里受得委屈忘在了脑后,唯独刘奶娘看着那几个丸子,眼里闪着怪色。 喜事临了门,周嬅出嫁的那一日,南厢房里外点起了红灯笼,胡雅又用了月钱打赏了些下人。 纳妾不比娶妻生子这样的大喜事,但沈府上下包括爱凑热闹的沈四爷和刚归家不久的沈三爷,也都前去二爷府里道贺了。 胡雅跟着沈老爷,带着沈少恬前去贺喜之时,头次见了沈家的三爷。和三夫人佟大氏站在了一起万般不配的沈三爷,也当真是个粗人,络腮胡,牛鼻豹眼,说话也是没给进退,连胡雅看着都替沈三夫人感觉可惜,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子上。 沈三夫人也是习惯了沈三爷,陪着笑,坐在了一旁。 周嬅今日在了喜婆的精心装扮下,又是明艳了几分。含朱小口,俏丽容颜,看得沈二爷满面红光,陈刘氏则是脸色不善,目黑面黑。 在一众人的观礼下,沈二爷和周嬅拜了天地,长兄如父,新人再向沈老爷敬茶。 胡雅立在了身后,看着娇羞不已的周嬅,也是替她高兴着,算是替她找了好归宿。再紧接着是新妾给陈刘氏和沈二爷敬茶,周嬅踩着莲步,献上了茶。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49 章 最后在了众人的起哄下,沈二爷扶起了周嬅,喝起了交杯茶来了。 红艳艳的枣子和泡开浮了白的同心莲慢慢地浮在了杯中,周嬅的脸在烛火的映衬下,半边俏丽半边喜色,她张开了小嘴,正要喝下那杯茶。 一旁,刘奶娘眼里闪过了阵毒光。 ☆、血 光 茶水泼到了地上,沈二爷和周嬅手中的“早生贵子茶”被打翻了。 二爷勃然大怒道:“沈查子,你这是做什么。”周嬅的脸上也是烧了起来,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悲。 连新近回来的沈三爷都知道大哥对待新来的“娈侍”很是亲厚,但在了大喜的日子里,无端端地泼洒了新人的喜茶,是大不吉利的事,就算是得着宠的沈查子,也是说不过去的。 沈老爷也不发话,打量着从未出过差错的沈查子。 “二爷,小二夫人,”沈查子蹲下了身来,捡起了周嬅正要喝下去的那杯茶的碎渣子。多余的枣儿,莲子已经滚到了一旁,破瓷片里,只留了一颗枣和些许热茶,“也是小的乱了规矩,这杯喜茶喝不得。” 他捏开了那粒被泡涨了的枣子,空出了杯底,里头的茶水却不是透色的,而是泛着银色的光亮。 房中的小孩都掂着脚,往前看去。刘奶娘佝下了身子,脸掩在了贺喜的人群中,手里紧紧拽住了沈少恬,眼里没了光亮。 “这是...”沈家的几位老爷都是见多识广之辈,见了杯底的残茶却是认不出来,水都知道,寻常的茶水并非是这种颜色的。 “此物名为丹砂,”沈查子用了手指搅了搅那些残茶,里头的银光继续晃动着:“小的的村落里头,那些嫌弃家中孩童太多的妇人,会服上一些丹砂。”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悦耳动听,只是他口中说出的事实,却让院中的妇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丹砂,正是绝人子嗣的一味药。胡雅见了那红色的液体,立刻想起了“水银,”现代工业中,水银能引发不育症,如果摄取的量过多了,更会直接导致死亡。 “混账东西,”沈二爷破口骂了出来,眼却横向了陈刘氏,当真是妒妇。 陈刘氏哪能白担了这样的委屈,立马跳起了脚来:“老爷,”她抢到了沈老爷身前,“这事,可是要查清楚了,人是我答应了进门的,二爷的香火是头等的大事,您看看周边的人,只差将我生吞活剥了,您可让我就怎么活啊。” 说罢,她也不挑地头,撒泼坐了下来,骂天骂地了起来。沈二爷立时歇了火,嘴里不敢再多说话。 胡雅看看四周,大多数人都是看着热闹,佟氏眼里带着些嫌恶,似乎是对陈刘氏的行为很是瞧不起。 周嬅想着也是后怕,掩着脸也啼哭了起来,沈二爷瞅瞅两房老妻新妾,也不知该劝哪一头。 “沈查子,”沈三爷被这群娘们闹腾得头晕,只想早些息事宁人:“你又是怎么知道杯中被人下了丹砂。” 喜茶是由膳间送出来的,中间经了好几人的手,就算彻查了起来,也找不出究竟是投的药。 沈查子瞧了眼沈老爷,“方才小的恰巧看见了下毒的人,”他显出了难色,话也停在了这里,让周边的人又生了疑问,也不知是何人,让沈查子避讳着,不敢说了下去。 人群里骚动了起来,刘奶娘手中出了些汗。 “那你倒是说呀,”沈二夫人连忙止住了哭声,又记起了体面来,冲到了前头,质问了起来。 “弟妹,”沈老爷皱了皱眉头,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事情我已是知道了,行完礼,大伙儿就饮宴去吧。” 沈三爷听了,还想再问几句,却被身旁的佟氏拉了回来。沈四爷则是在旁看着热闹,并不多话。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50 章 “奶娘,”沈少恬觉得手臂上被抓得有些发疼,嘀了句:“你抓疼我了,我要去和二叔讨赏钱。”刘奶娘讷了句,松开了手。 “刘奶娘,”沈老爷走过之时,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胡雅还想回头看去,张妈在后头催着,喜厅中人走空了,那个杯盏冷清地落在了地上。 喜宴上吃得正是热闹,沈二爷轮番敬着酒,陈刘氏也是摆出了些喜色。张妈匆匆赶了过来,在胡雅耳边低语了几句。 胡雅只觉得手中的筷子一沉,和沈老爷说了句身子有些不舒畅,就离了席。她离开之后,沈四爷和沈查子都是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朝着她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落鹜院”里,红喜灯笼里的烛火还是昏暗的摇晃着,撞在了柱上,扑闪着熄了。 “怎么回事,”胡雅在前头快步走着,“先前还是好好的,怎么说不行了就不行了,请了大夫没有?” “怕是来不及了,更不能请。”张妈听着前头走得喘气的胡雅。她先前看着刘奶娘神情有些不对,就跟着她的身后走了出去。哪知她先是回了西厢房,后又匆匆去了北厢房,在里间点了些纸钱,然后就... “谁说的,”胡雅有些来气了,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怎么能胡乱糟蹋了。 “刘奶娘一心求死,将早些年主母给的金器都吞了下去,就是来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张妈说着,眼里也跟着出了些泪,她和刘奶娘侍奉了一辈子的沈府人,都是些老脸,见她落得了今日的光景,也是伤心。 “那毒是...”胡雅停了停步子,看着北厢房,漆黑一片,沈少恬此时还在酒宴上,满屋子的婢女侍从也都在了二爷的院子里。 “怕是错不了,”张妈叹了口气,她私下也是问了喜婆,说是刘奶娘曾接手了喜茶,她平日又看周嬅不过眼,一时糊了脑,才做出了这样的错事来。 北厢房里,只点了个火盆子,里头还烧着些纸钱。刘奶娘靠坐在了香案旁,那幅沈家主母的画像依旧是挂在了窗旁,那座灵位被旁还插着几柱香。 刘奶娘鼻尖还留着几口气,见了胡雅和张妈,眼皮又翻了几下。“小夫人,”刘奶娘已经是气若游丝,强撑起了身子,“老奴求您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嗯哼,上推荐期间,不过收藏啥米的不见涨嘎,那个那个,我还要安慰! 虽然不是新人了,不过比新人还惨淡,我要离文出走了!!! 可能,我不大适合写JJ文吧%&gt;_&lt;% 想开想开点,新年新计划,大家都要加油哦 ☆、托 孤 刘奶娘的手烫的惊人,胡雅被她胡乱抓住了手,很是难受。 火盆里的银钱已经快烧尽了,频死之人说的话,再是不中听也是得应下的,见胡雅颚了颚首,刘奶娘提起了一口气:“替...老奴照顾...好少爷,他爹爹...是个薄情...的人,主母是被他...逼...死的。” 她一口气提不上来,身子抽搐着,咽了气。先前沈老爷的一句话,竟是让她生了死念。火盆里冒出了丝青烟,红烬成了灰,也不知刘奶娘有没有为自己的黄泉路,烧上一叠纸钱。 北厢房里,只剩了两道呼吸和依旧落着灰的香烛。胡雅掩住了口,连忙将手抽了回来,感觉着前头那具早几刻还是鲜活着的身子,僵硬了。 外头又传来了阵箫声,低低沉沉,似早早地奏起了吊乐。胡雅头一次恨起了人来,恨沈查子将事情毫无余地抖了出来,恨周嬅无端端去招惹刘奶娘,更恨的是沈老爷的冷情,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张妈,”胡雅看着前头的那具尸体,缩在了香案下:“老爷当真是个薄情的人?”沈老爷,是她的再生父母,他能细细地张罗了她的衣食住行,让她吃饱穿暖,却也可以一句话置一个人于死地。 “小夫人,刘奶娘做错了事,死了还能保个清名,府里会给她家里准备一笔钱财,能保她家中老者衣食无忧,”张妈很是机械地回答着,这些话,似早已经在她肚里装着了,如此的名正言顺。 “张妈,”胡雅哭了出来,“我很怕,如果今日喝下那杯茶的是我,如果某一天,我也和沈家主母...” “夫人,”张妈将胡雅搂在了怀里,她身上的暖意传到了胡雅身上,“莫要再说了,不会的,您会多福多寿,百子千孙,和和美美过上一世的。” “在沈府里,只要是不生了歹心,就能安安乐乐的,”张妈呓语着,哄着胡雅。胡雅的身子一直绷紧着,在张妈的不断低语下,渐渐地睡意涌了上来。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51 章 窗外,一道人影站在了荷塘边,水光折着倒影,那人的嘴角带着笑意,比夜色还要魅惑几分。 丧事被喜事的欢喜掩去了,沈府里头,并没有多少人留意一个老奴的生死。喜色的灯笼依旧讽刺的挂了好几天。 刘奶娘的死,最是悲悸的莫过于沈少恬,才是转身的功夫,那个最疼他,和他自小相依为命的人就这般去了。沈少恬并没有哭闹,喜宴上得的那些糖点似乎还甜着他的心,婢女们哄劝了几句,他就睡下去了。 午夜的时候,胡雅醒了过来,屋内一片冷冷的月光。她梦游般爬了起来,顺着那条长长的回廊,一直走到了西厢房里。 没了刘奶娘,婢女又忘记了掩上了里间的窗。门是虚掩着,推门进去后,胡雅坐在了沈少恬的被褥旁,看着围成了一团的被子。 叹息声弥漫在了屋子里,她的手抚了上去,颤抖着的被褥静了下来,“你知道了,”胡雅问了一句。 半天没有动静,她费了些力,才扯开了被,下头的沈少恬的眼肿的不成样子,糖糕小点洒在了被里头,黏答答的沾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吃,都还是会苦的,”她将他沈少恬抱在了膝上,给他擦着眼泪和糖液,“心若是苦的,连流出的眼泪都会是苦的。” “你...怎么知道我...”沈少恬压低了哭声,爹爹最厌恶他哭了,房中的那些婢女也没人知道,他躲在了被子里头偷偷地哭。 “我就是知道,”胡雅苦笑着,“我听见了。” “骗人,”沈少恬抹了抹眼泪,止住了哭声。 “没骗人,我只是在哄人,我家的老祖宗过世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偷偷躲起来哭的,”胡雅回忆着,那时的自己躲在了储藏室里,想着再也见不到老祖宗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她们说奶娘病了,每回我问起娘亲的时候,奶娘就说娘亲病了,病了,就再也不会回来的。”富贵人家的孩子,懂得未必比穷人家的孩子来得少。人情和世故,总是在他人的虚假中学起来的。 人前若是让你笑,就不该哭哭啼啼,此时的沈少恬只是个敏感的孩童,未必伤心,却真实难过着。 “以后,我会陪着你的,”胡雅哼起了儿歌,先是“小星星”再是“两只老虎”,最后的最后,竟成了“天鹅湖”。 孩童的手环在了她的脖上,鼻涕眼泪爬满了她的衣口:“你不会病的,是么?” 小孩子,果然还是得哄的,“一辈子都不会,”夜很凉,这一夜,胡雅的身上的某样东西破土了。 等到她回到房中时,腹部疼痛的厉害,她咬紧着牙关,忍着半昏半睡了下去。 张妈早上来唤她时,她发着烧,全身都盗着汗,身下一片血红,十三岁未到的胡雅,来葵水了。 换了干净的被褥后,她被张妈喂下了些姜糖水,身子却依旧很不畅快,胡雅裹在了褥里,嗅着周边的那股腥味。 沈少恬今个儿倒是清爽了,更是难得的来等胡雅一起上学堂。见了她的样子,又哭了出来,说她“骗人,讹小孩”,说了一通后,张妈再哄了好些时候,才让婢女将他遣去了宾院。 房中安静了些,周嬅也是来“落鹜院”回门了,听了张妈说了胡雅的事,也跟着欢喜了几句。 张妈出去倒茶水后,周嬅趁机在了胡雅耳边唠叨着:“这可好了,你总算也能为沈老爷添个一子半女了,我听说,沈府里头,只得是有了子嗣的才能分上些家产,你得抓紧些。” 床上的胡雅闭着眼,似又睡了过去。周嬅在房中走了一圈,心里攀比着自个儿的厢房和胡雅的摆设。 见了胡雅满满当当的首饰盒,她掩着声,随手摸了对珍珠坠子,塞在了衣袖里,然后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裳,扭着腰肢就走了。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52 章 张妈回来时,见门是开着的,周嬅也没了人影,嘴里又唠叨了句:“真是没规没矩。” ☆、灯 会 照理说葵水来之后,该是缓了发育了,胡雅却有些不同,接下来的小半年里,她的身子完全“变”了形,用了张妈的话说,如同抽着长的豆芽般,手脚都修长了起来,足足是长到了约莫现代的一米六左右,才停了下来。 男子长得慢些,沈少恬在了她身旁当真是成了个矮冬瓜,被她取笑了好几次。 因为个头的缘故,她在学堂里的位置也挪到了后头,和沈查子成了同排。 和初见面时相比,沈查子只约莫高了几寸,那张脸还是一般精致,如同个陶瓷人般。就算在了学堂上,他也是昏昏欲睡着,胡雅偶一回头,就见他侧着个脸,打量着自己。 他的眼神很是放肆,能将人里外都看了个透。自打刘奶娘的事后,胡雅就对他无甚好感,所以她从不会和府中的其他女眷那般,被他瞧得面红耳赤,而是要将他活生生盯出个窟窿似的,狠狠地瞪了回去。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敌意,沈查子的桌案空着的时候频繁了起来。他开始随着沈家的几位爷陆续出入着各类官商宴,来了学堂时,也能闻到股酒味。 中秋将至,省城里头兴起了中原灯会。越是在了这样的节日里,沈府里头越是冷清。省城里的下人被允着回家过节,府中大院的几名老爷也被邀着出去饮宴了。 上次之后,周嬅也时常有到南厢房坐坐,反反复复几句都是劝着胡雅都找找沈老爷,沈二爷又送了什么贵重首饰给她,沈二夫人和人打马吊又输了多少银钱,都是些胡雅不爱听的,两人几回下来,也是生疏了些。 各院的女眷勉勉强强凑在了一起,吃了顿团圆饭,也没甚心思赏月,就早早地散去了。 “落鹜院”里只是挂了一溜子的宫灯样式的老灯,看着也是灰漆漆的,没个亮色,有些败兴。沈少恬又喜热闹,嚷着要出外看花灯。 胡雅也是没了法子,就让张妈去准备些细软,哪知张妈一回头,那一大一小的两个孩童就没了踪影,到了门庭处一问,说两人连车马都没套,顾自出去了。 西厢房和南厢房炸开了锅,只得是眼巴巴地等着沈老爷回来。 沈老爷回来时,已经是嘧啶大醉,更不顾了一众人的劝,往了北厢房跑去。 张妈远远看着,也不敢跟着上前,只得是叮嘱着门房,留着门,在南厢房里念起了阿弥陀佛来。 沈府已经是一团糟了,外头的两人倒是洒脱。胡雅也是有些忐忑,沈少恬则是一脸得意,带了那些碍手碍脚的奴仆出来,哪能尽兴。 省城的闹市里,才是刚刚热闹了起来,一条街上,摆了千奇百怪的花灯,花草虫鱼,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 串儿红的果片丁子,蜜腊腊的糖人儿,饭桌上没吃饱的沈少恬吃了一样又一样,很快就将胡雅致身上为数不多的碎银锭花光了。 “小恬恬,”胡雅摸着身上最后一块碎银,“你身边应该带了些碎银吧,”这个败家的小孩此时正赏玩着一盏鱼龙灯,金箔纸糊得鱼身,似模似样的龙尾,有些不伦不类。 “我带那些做什么,”沈少恬觉得有些奇怪:“都是奶娘带的。”刘奶娘去了已经有大半年了,胡雅听得一愣,沈少恬已经很多年没有外出了。她倒是忘了,她也是许久未曾外出了,地地道道的“府女”一名。 “店家,这盏灯我要了,”她才刚开始回味阔别已久的热闹,就被沈少恬一句话给打断了。 那盏活灵活现的“两不像”灯被他提在了手上,小脚抹了油,一溜烟钻进了人群里。 “哎,你。”胡雅当真是被他的无赖劲给气到了。 “姑娘,灯钱一共是...”小贩可不管这些,只管经营着自己的买卖。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53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54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55 章 Curl errr: Ukw SS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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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沈沐死,日日夜夜都想,可惜,不是现在。沈查子收回了那片瓷片。先前,他也喝了些酒,做了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摸了摸自己的唇,上头留着另外一人的体温。 “老爷,天凉了,您该回房了,”沈老爷的眼皮微跳了着,撑开了眼。一张玉瓷般的脸在了前方,笑盈盈地说着。 “扶我回房,”沈老爷的酒醒得很快。他在官场商场多年,酒水只能持续一小阵时间,大多时候,他都是清醒的,还是那个在商场官场甚至是战场上都无往不利的沈老爷。 身下的少年弯下了脊梁,将他扛在了肩上。沈查子的身子看着很瘦弱,力气倒是不小,沈老爷的眼睛落在了他的手上,“你练箫好阵时间了吧?手上都生了茧了。” “好久了,久到都不记得了,”沈查子还是低着头,他的发落进了衣里,一身的肌肤让人移不开眼来。 沈老爷的眼却看往了远处,前头走廊里,挂着一盏龙凤和鸣灯。散开的酒气似乎又笼了上来。他一把推开了沈查子,扶着墙走进了东厢房,房中一片碰撞声。 沈查子并没有跟了进去,而是站在了走廊里,看着龙凤灯上振翅飞来的一龙一凤。风一吹来,霓金的灯穗子飘摆着,正如女子脚下的舞步,乱人心目。 东厢房中的那阵子闷响,在了暗夜里头,很是响亮,在了南厢房中,清晰可听。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58 章 “张妈”,胡雅犹豫了片刻,还是叫了一声脸色很是凝重的老奴。 “小夫人,您不该招惹四爷,”张妈的语气并不好,甚至带了几分训斥。 “张妈,我没...”胡雅听了几乎跳了起来,沈家的四爷是省城里出了名的风流子,她又为人家嫂,又怎么会去招惹她。 可是她该怎么解释,难不成说是见了周嬅从北厢房里出来,才摸了过去。她也没有真凭实据,又没有“抓奸在床”,也不知该怎么辩解的好。 “小夫人,是女人都是爱了俊俏男子的,”张妈结结巴巴地说着,“四爷虽是生了张好皮囊,但心思却是坏透了的。” 也不过是拈花惹草了些,在胡雅看来,却不算是十恶不赦的事,只是不知为何张妈说得如此慎重。她平日从不道人长短,今夜有些不寻常了。 东厢房已经没了动静,夜已深了,弄堂里已经传来了更夫的打更声。 “小夫人还是早些睡下吧,”张妈见胡雅似是知错了,心想她还是年小,才会少了提防心,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张妈,”胡雅见她正要离去,忙问道:“沈家的主母可是叫窕窕。” 张妈正要带上门,本不想回答,见胡雅又要跳下床来,忙是求饶道:“小祖宗,你可别又不安生了,过世的主母确实姓赵名迢。” “沈老爷分明很挂念她,”胡雅不敢再问了,闷头盖上了被褥。 第二日一大早,她正昏昏欲睡着,就听了外头传来了阵孩童的哭闹声。 不用说,又是沈少恬了,声音却不是从西厢房传来的,而是从前头走廊传来的。 婢女小厮们围了一通,那盏昨夜历经千辛万险得来的龙凤灯被丢在了地上。 琉璃面全破开了,龙凤没了形,灯穗子也烂成了一瘫。沈少恬今个起了个大早,正是要和沈老爷献宝,哪知却见了如此的景象。 他先是假装着哭了几声,到了后头真的伤心了起来,一路哭倒了底,身旁的婢女怎么劝都没有作用。 胡雅也是起了些心火,好好的灯笼挂着,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灯是谁砸的?”她盯着东厢房的那群人。 “...”并没有人回答,胡雅再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都哑巴了不成,”她的声音高了些,东厢房里的人刚好可以听见。 里头并没有什么动静,难道沈老爷还宿醉未醒不成。 “是二爷砸的,”从东厢房里走出来的账房先生做了个辑。 ☆、巧 立 名 目 “沈二爷?”账房先生的答话很是出乎胡雅的意料。 “二爷天才亮时就来了,和老爷一语不合,出来又撞上了这盏灯,就手重扯了下来,引起了好一阵动静。”沈府的账房先生跟了沈老爷几十年,从了书童做到了账房,可算是贴心贴腹的人了,说话也是有些份量,见他一发话,旁边的小厮婢女们也连声附和。 沈少恬的声音小了些,开了个手指缝看着胡雅的神色。“都下去吧,”胡雅提起了地上的灯笼,六面琉璃罩子是坏了,龙凤图也糊了,幸好灯架使用了上好的黑檀木制的,很是牢固,只是撞开了些坑洼,稍事修理下,补上画也就成了。 “甭闹腾了,一大早的,”她冲着沈少恬摆了摆手,“待会叫膳间给你捣块枣泥糕吃,”他这才收了哭声,两双眼肿成了核桃大小,依旧盯着那盏灯骸。 “迟些时候,请老先生画上图纹,再找个工匠照着模子裱上琉璃面就成了,”沈府里头擅诗画的怕也就是他老人家了,胡雅心里思量着,哄着沈少恬。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59 章 一帮下人都散开了,账房先生也不急着走开,在了旁边慢吞吞地踱着,用了那双沧桑老眼不时地瞅着回廊上的那对“母子。” 老爷说得还真是不错,小夫人对待小少爷还真是有一手,他摸着嘴角的两撇胡须。 好不容易沈少恬才答应了下来,早膳也差不多时候该送上来了,胡雅也正觉得饥肠辘辘时,正门处跑进了名眼熟的婢女。 “小夫人,”婢女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她冒冒然地闯了进来,也不行礼。胡雅也没刁难,来得是个熟面孔,是周嬅在二爷府里的贴身婢女。 “您快去救救周小姨娘,”周嬅嫁入了二爷府中后,避讳着陈刘氏,所以不敢用了夫人。又因为沈四爷府中有好几名姨娘,所以就惯了本姓,添了个周字,称呼为周小姨娘。 “怎么回事?”胡雅正和沈少恬坐在了一张桌上,还未来得及动筷,“顺顺气,将话好好说了。” “周小姨娘被二夫人...‘请’过去了,”当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下人,周嬅也是个精细的人,手下的婢女虽有些莽撞,此时顺过了气来,说话也是谨慎了起来。 “‘请’?”胡雅拿捏着这个词的轻重,说话的婢女绞着衣角,眼神也不知往了哪里摆。 “用了什么名目,”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头了,胡雅的脸色敛了些,连沈少恬也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说是周小姨娘‘借’走了她一对手镯儿,”婢女对了周嬅的一些习惯也是有所了解,平日也都是不敢声张。 这回,周嬅却是被冤枉的,陈刘氏那样的恶名在外,就算再借了周嬅两个胆,她也是不敢“借了”她的呀。婢女边是解释着,边是形容着陈刘氏遣了老奴,一遭就将二小姨娘拖了出去,连件体面的衣裳都没换上。 胡雅顿了顿,手中还是吃着饭食,婢女见她没有动静,也是急了。周嬅在背后也没少说小夫人的坏话,说她是“烂泥糊上了面好墙”、“祖宗积了头等的福气”、“出手寒颤,没个体面”,也不知小夫人听去了多少。 “胡雅?”沈少恬今日倒多了几分热心,就连他都听过陈刘氏的名,周嬅自个儿也是见过几次,是个白净的小美人,他年纪虽小,倒还懂得怜香惜玉。 “至少也该叫句姐姐,”胡雅往他手中放了个鸡蛋,示意他吃了,睨了那名婢女一眼:“我记得,你是二夫人送给你家小姨娘的吧?”周嬅刚出阁那阵子。也曾想讨个得力的人过去,却被陈刘氏一口拒绝了,说是二爷府里用的都是些熟手熟脚的人,其他院里来得怕是不合适,先前看着还很是不安的婢女明显怔了片刻,不知如何回答。 “奴婢叫盏心,虽然是二夫人府里的,但跟了周小姨娘以后,就...”她结巴着,吱道了后头,已经没声了。 胡雅倒是不慌不忙,她磕开了那个鸡蛋,剥着剥着,露出白嫩嫩的鸡蛋清儿来了,再往了沈少恬碗中一放,语重心长地说着:“俗话说的好,吃着自个碗里的,就甭念着他人锅里的。”陈刘氏再是要怎么整治周嬅也都是二爷府里的事,当真是要管,也是先告到了二爷耳边,怎么就轮到了“落鹜院”里来了。 沈二爷一早来砸了灯,又动了怒,之后,周嬅就“东窗事发”,这一气儿事也太过凑巧了些。 那名婢女见南厢房里的饭还是吃得和和乐乐的,胡雅也无半点要往了二爷府中去的意思,迟疑着是否要回去禀了主母。 “小夫人,”侯在门外的张妈忍不住出了声,“您还是去看看吧。” 今个儿倒是奇了,胡雅看着张妈的神情,她和周嬅历来不交好,怎么兴起了求情的心思。 阿弥陀佛,张妈在了心中念叨着,她常年吃素,见不得别人受苦,“小夫人,不看大的情面,也该照顾着她腹中的骨肉,她终究是‘落鹜院’里出去的。”周嬅居然有了身子,这样的大事,怎么也不见她说上一声。 “等等我,”沈少恬正往嘴里塞着鸡蛋,腮帮子还鼓得囊囊实实的,胡雅已经没了影,身后张妈和那名婢女都是颠着脚,一路小碎步跟着跑了出去。 “真是的,”沈少恬嘟嚷着,再看了看被搁在了一旁的灯骸,既然是二叔坏了自己的灯盏,他这就找上门去,看热闹的同时也好让二叔赔了灯来。 沈少恬拎着灯,迈着小短腿,也往了沈二爷的府邸跑去。待到这一连串的脚步声过去后,东厢房的窗户被推开了,沈老爷看着沈少恬离去的身影,眼光却落在了那盏龙凤灯上。 昨夜还是亮闪着的华灯,今日就成了如此衰败下场,世事万物又何尝不都是如此,美人一笑,亦如幽昙乍现,稍有不慎,就落了折枝花残的下场。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60 章 ☆、官 非 “按住,”陈刘氏拈着兰花指,镂金指亮闪着,手中端着杯茶水,“贱蹄子,可是让你过惯了好日子,忘记了自个儿的出身了。” 她也是昏了脑,听了小夫人的那阵子捣鼓,找了个人给自己找罪受。先前以为得了个人,老爷就会敛了性子,哪知男人都是贪心忘旧的性子,一块嫩肉叼得久了,又嫌味淡了,照例早出晚归。 这小蹄子又是个是非精,背地里霸了人也就罢了,还在老爷旁边唠着耳根子,使尽了手段,昨个儿更是趁着老爷酒醉,讨了对上好的玉镯子。 “二夫人,”周嬅在两名两奴的押解下,早就没了平日的楚楚可怜模样,眼使劲往了外头张望去,只求二爷听见了动静,能来解了她的围。 “夫人,您看她这双眼,骚里骚气,”架着周嬅右边膀子的老奴还死命煽着耳边风。 “您再看她这蛇腰,走路都是流里流气,没股正经样,”另一边的老奴又用力在她腰间拧了一圈。 周嬅吃着痛,眼里闪过了畏惧,心里巴巴念着,老爷您可是快来救嬅儿呀。 “甭看了,”陈刘氏见了她的眼神,托着那盏茶走到了她的前头。天还是不凉,她手中的茶水还有几分烫口,手中一滑,全都泼在了周嬅的脸上。 “啊!夫人,”她哀叫着,眼凝在了自己的腹间,手拼命地挣扎了开来,掩住了身子。 “二小姨娘,也别怨做姐姐的我没有教好你,我当了二爷二十多年的枕边人,还能不熟悉他的习性。”陈刘氏涎着脸,用了指尖用力往她脸上戳去。 早上二爷去寻了沈老爷后,也是气坏了,一早就赶出去寻外头的温柔乡解气去了,等到他回来后,只怕娇滴滴的小美人已经没了人样了。 “二夫人,”外头传来了阵急呼声,胡雅也不顾门口拦着的小厮,冲了进来。 见了周嬅一身的狼藉,面上烫红了起来,两只手也是无力地软在了身旁。张妈随后也跟了进来,忙是搀起了周嬅,嘴里一个劲地念着:“夭寿啊,好好的人,成了这般模样。” 昨夜,胡雅出去的那会儿功夫,周嬅找上了门来,说了自己有了身子的事,昨夜事情都太慌乱了些,张妈就漏了嘴了,哪知道一大早的,陈刘氏就发起了威来。 “二夫人,周嬅短了您什么器具,我做个主匀给您了,她现在也是有了身子的人了,经不起您这般折腾,”胡雅先前也是对了周嬅半信半疑,只是被张妈一提醒,才悟了过来。 “哎呦呦,小夫人这架势,比起当年的主母还要威风些,‘落鹜院’啥时也管起了其他院里的事来了,”陈刘氏又怎会不知道周嬅怀了孩子的事。院中女眷的月事,可是都逃不过她的眼的。 就是周嬅去“落鹜院”通了气的事,也是她叮嘱着周嬅的贴身婢女暗中使得劲。她当初允了周嬅进门,也是因为这女子虽是生了副好相貌,却只得了个小聪明,兴不起什么风浪。 “二夫人有话有名说了吧,或者是二爷吩咐了什么,都一并子说了,无需拐弯抹角中间折磨着人,”胡雅说得不咸不淡,看着陈刘氏那张装模作样的嘴脸,心里跟着一阵厌恶。 陈刘氏听罢,摆了摆手,那些老奴都退了出去。胡雅也使了个眼色,让张妈领着周嬅出去了。 “小夫人当真是个伶俐人,”陈刘氏给胡雅斟了杯茶,早将先前的热茶伤人的事丢到了后头。“二爷的事,只怕您还没听说。” 沈家二爷和沈老爷历来是各自经营着产业,也不干涉了彼此的事,真要是找上了沈老爷,怕也是为了些金钱上的事。 亲兄弟又如何,真要是讲到了真金白银份上,也是说不清的。 “二爷的酒楼经营得很是不错,”胡雅看了眼陈刘氏房中的摆设。蚕丝屏风,名家壁画,再加上二夫人的满头翡翠绕青鬓,哪有半分手紧的样。 “昨日,老爷几人饮宴的人家,可是省城的太守,”陈刘氏又试探了一句,“再好的酒楼,也顶不上太守口中的一句话。” 太守,胡雅回忆着,不正是曾经的县太爷,她又依稀记起了妩娘的那张脸,凭着那张倾城祸国的脸,只怕县太爷此时也是宠爱的紧了。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61 章 “你别看沈府现在看着风光,看早些年,就不能比了,”陈刘氏眼里带着些憧憬,“沈老爷当中大夫那阵,我们逢年过节都是不需购置采办的,家里的绫罗成山堆,首饰任人挑,我也不会再计较了那些个小金饰的。” 胡雅捏着茶盖,并不吱声,陈刘氏是个浮夸的脾气,自个儿多问了,她反而会得意,若是不问,她一急,怕是什么都托了出来。 “小夫人,”她挨近着坐了过来,故作亲热道:“民不与官斗,官不与匪争,这个理,你可是要记得的。” “无官一身轻,”胡雅挪了挪身子,觉得陈刘氏身上的花粉味很是冲鼻,“更何况,老爷已经辞了官。” “原本,我们也是死了心的,只是昨夜饮酒时,太守大人喝得兴起,说了件事儿,”陈刘氏也不管胡雅的生疏举动,嚼起了耳根子来:“前阵子,离国的老皇帝下了个昭令,说是广纳民间珍宝,谁家能献上异宝,无官封官,有官晋级,这可是千盏难逢的好事儿。” 沈二爷和陈刘氏都是打起官职的主意。自打沈老爷辞官后,人走茶凉,沈二爷见人都是弯腰哈脸,早就是憋不过气了,这会儿听说了好事儿,就起了心思。陈刘氏则是见不得佟氏老是摆出了官家小姐的样子,也是有了过过官夫人瘾的心。 “皇家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胡雅也不直接说白了她的心思,“沈府进献的也不一定能入了他们的眼。” 陈刘氏又凑近了几分,几乎是贴着胡雅的耳根子嘀咕:“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听说沈老爷手里握着个宝藏。” ☆、走马灯 陈刘氏见胡雅一脸不信,继续叨絮着:“这可不是我胡乱说的,是一日老爷酒醉后,吐了出来的,二爷可是亲耳听见的。” 从沈三爷身上就能看出,沈府原本并不是什么家大业大的人家,上一辈顶多还是村镇里的一户农家子弟,祖祖辈辈都是靠山吃山,靠土刨土的。 沈老爷早些年走南闯北,都未曾婚娶,底下的几名弟弟,二爷还能识得几个字,到了后三爷,可是连学堂都进不起了。 沈二爷跟着县城里的商家学了些算盘功夫,一直等到有一年沈老爷封了官归了故里,都没说清楚是立了什么功。 中大夫是三品四品的官,沈府既无家族荫护,又无盖主之功,沈老爷又怎会白白得了这么个大官,且一做就是二十余年,虽并无再晋升,却也是官场长青,可谓离国一奇。 “都说老爷是出门遇贵人,得了指引,寻到了宝物,献上去后,才买得了官位的,”陈刘氏似亲眼见到了般,说起来玉玺的田白汉玉质地,雕工上成,古今唯独一块。 沈老爷来探视胡雅时,也大多是长着风范,唯一有些失常的就是昨夜那次,喝了个大醉,没了往日的谦谦君子之风。 “二夫人,”胡雅大致明白了早上那阵子风波的起因,“这些话,都是二爷醉时和您说的?” 沈二爷倒也是好心机,只怕今早的砸灯也不是胡乱为之,有周嬅在前,再有龙凤灯盏在后,如此的谨慎心思,在了官场里还真是不会吃亏。 “同床夫妻,哪能瞒了肚皮里外的事,”陈刘氏也是洋洋得意着,这些事儿,二爷还只是会和自己说,周嬅那小蹄子,永远也只是个暖炕人。 “可惜,”胡雅摆了摆袖,看着案上的茶已经彻底凉了,“我只是名看孩子的小夫人,这些话,我只当是随耳听过去了。” 沈二爷身为沈老爷的亲弟,都说动不了他,她胡雅又凭什么能说动沈老爷。 “小夫人,您当真不愁,”沈二夫人拦住了她的步子,“沈老爷对了那名‘娈侍’可是挺上心的,去了什么场合都将他带着,更何况,”她似笑非笑,再提点了句:“他的那双眼和当年的沈家主母当真是相像。” “二夫人,”胡雅听了也是生了念头:“沈家的主母可是名叫窕窕?”张妈毕竟是沈老爷的人,就算这会儿已经偏向了自己,止不准也会瞒着自己。 “我依稀记得是叫赵什么来着的,也是个沉闷性子,冷冰冰的一张脸,”陈刘氏努了努嘴。 沈老爷为官后,才娶的妻。男人年岁大些倒没什么,前来提亲的人都是踏破了门槛,赵迢相貌才情都是一般,又是小户出身,也不知为何就入了沈老爷的眼。 也不知是否是陈刘氏心里嫉妒,那幅画中的人从了气质和相貌上,都是高人一筹,并非她形容的那般不入流。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62 章 “周嬅就由我先领回‘落鹜院’看管了,”见身后陈刘氏还是不饶不依,“二夫人,当真是要热心这些,还不如直接用了真金白银寻了太守,疏通门路来得更有效些。” 陈刘氏也不敢真的动了周嬅,让她去了“落鹜院”也未尝不好了,用了他院的精贵粮养了别人家的种,也不是头一回的事了。先前动了手的陈刘氏还觉得不够解气,回想着胡雅的话,就往了佟氏的院中找去。 张妈刚搀着周嬅出了院,就见前头一个人影闪过,看着身形,正是前去喝花酒的沈二爷。周嬅侧着个脸,由着发盖住了脸上的伤痕,心里蚁噬着般的痛。 她本欲寻个高枝,一跃而上,保一世衣食无忧。女人心高,奈何男人性薄,一脚踩空,落了个遍体鳞伤。 上一次进“落鹜院,”她还是清白的身子,今日进门,却是低头掩面,无人疼惜。周嬅只觉得旁边的议论和脸上的刺痛都很是难忍。 “张妈,你去取些消肿的膏药,再将我盒子里的珍珠磨成了粉,给她敷敷,”胡雅撩起了周嬅脸上的发,见了那一片红肿,半是安慰着说:“放心,没有见肉,处理好了,是不会留下疤痕的。” 周嬅两眼木然,也不答谢,只是由着张妈搀了下去,忽的回头说道:“小夫人,我一定会生出名少爷来的。” “傻丫头,”胡雅本想说:“生儿育女,本非妇人一人的事,该是二爷的事才是的,”见了她的眼神,胡雅又黯了黯颜色,不再发话。 “可是找到你了,”沈少恬气鼓鼓地跑了上来:“二叔当真是赖皮,我分明见他进了大院,才一会儿功夫,就钻到了二嫂的屋里去了,死活不肯出来,灯笼又是没指望了。” 胡雅看看时间,已经是过了上学堂的时辰,只得领着他,往了宾院寻去,今早这阵子拖拉,也是误了学堂,少不得又要挨老先生的责罚。 学堂此时已经下了课,两人才走进时,就撞见了许久不见的沈查子,他昨夜也不知何时才离了北厢房,看着气色,倒还是不错。 他本想问候几句,却见了沈少恬手中的灯盏,微皱了皱眉,很快又松开来了。 沈少恬抢在了前头,三步两步到了老先生前。胡雅则是有些心虚,但也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你慢些,可别是摔着了,”胡雅心底说着自个还真是个老妈子命,哪知脚下一快,先绊了一跤,手中被沈查子扶住了,才免去了个狼狈的下场。 他的手并没有立刻松开,那双眸里还带着些思量,“小夫人,你总是这般的不小心,可别是让人找了空隙,”他话中还带着话,胡雅忙抽了回来,跑进了学堂,心里却止不住地跳了起来。 昨夜,难道他都看见了不成。 老先生先是训斥了几句,罚两人明个要交上两篇文来。沈少恬乖乖挨了罚,又提着那盏灯笼,在旁央求了起来。 “龙凤灯盏,”虽是一盏残灯,老先生还是从灯架子就看出了端倪,嘴里感慨着,“好些年没见过如此精致的灯盏了,小少爷,您怕是要失望了,这灯,我修不得。” ☆、色 艺 双 全 老先生也非有心推辞,他已经是老暮之年,就算是在了沈府中为师,也是冲着当年最落魄时,受了沈老爷的接济。 对了龙凤灯上的裱画,却是有些手下无力了。琉璃灯面细致入微,透彻分明,稍不留神,下笔错了,就颓了一盏灯的形貌。老先生只恐手下失了准,所以迟迟不肯答应。 他虽是不肯,但见了这盏灯架子都称得上是件宝的龙凤灯,也不舍空空摆放着,生了尘,稍一琢磨,也是举荐了两人。 沈少恬听罢,又是蹦得老高,嘴里说着:“原来是四叔,这事也就简单了,”他撒开了腿,蹬蹬着跑出了宾院,留着个胡雅很是尴尬。 原来老先生举荐的沈府中的两人,都是她这会儿不想见的,一人是胡雅躲避不及的沈卿源,而另一人,正是沈查子。 老先生在旁摇头颚首地赞道:“沈四爷的性子虽是风流,但礼乐诗歌,当真是一绝,看遍省城,也挑不出他这般的拔尖人儿。” 胡雅和沈少恬都算是他教导过的学生中的伶俐人了,一点就通,但笔墨字画一类,都需要时间修养,再加上多年熏陶,良好的家事背景才能养成的。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63 章 沈四爷多年来醉心玩勒,擅长作画倒不出奇,倒是沈查子也是年纪轻轻,却也曾在了酒宴上一舞之后,泼墨作画,在了文人雅客中博了个好名声,想来他打小就开始苦练了。 见沈少恬没了影,胡雅心里也是放心了些,真要是拉上自己去求沈四爷,她想着昨夜的那舞和他的调戏,脸很不争气的燎了起来。 “你也莫要去找四爷了,”老先生慢条斯理地说着:“我先前也是忘记了,四爷已经封笔多年了,只怕是小少爷去求也是一样的。” 果不其然,沈少恬很快就回来了。沈府的另三位爷中,数沈卿源对他最好,平日里更不忘得给他买了些吃的好玩的,他本以为只要自个儿开口,四叔是一定会应承下来的。 “四叔,说他手上有旧伤,”沈少恬拉开了自个儿的手腕,比划了下,就在右手这个位置,“用不得力,这画他画不了了。” 老先生也是摇头叹气了好阵,难怪四爷多年来都不曾再展画技。 “老先生,”胡雅转问道:“那老爷可是擅长作画,”她想着北厢房的那幅画,“画中人”翩然如仙,神韵出众,下笔之人除了用情至深,更是画工了得。 “老爷虽出入官场,但以鉴宝识人而闻名,对了这些风雅之事,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老举人如实说道,断了胡雅的念头的同时,又惹得她对了那幅画产生了无数的猜测。 既然非沈老爷所画,又为何堂而皇之的挂在了北厢房,沈老爷又为何在了中元时节,醉酒呓语。 “那只得是去求沈查子了”,沈少恬想得理所当然,四叔是长辈,能拒了自个儿,沈查子只是家中的奴仆,他还能推脱了不成。 胡雅磨蹭着不肯上前,沈少恬这回也是学聪明了,自个儿可是沈府的少爷,哪能一日里吃了几次闭门羹,硬要胡雅前去。 “小夫人,”老举人在旁开解道,“老朽先前也是觉得托了沈查子好些,他的画艺也是精湛,描龙画凤也是擅长。” 宾院又分了好几间小院,比起沈府的另几处院子,都要开阔些。平日除了学堂,胡雅和沈少恬也少在里头走动,几条弯曲回廊后,再见了一条鹅卵小径,门扉深深,苍松迎客。 沈查子的住处,落了春日的杏,夏日的莲,满院都飘着桂子香,嗅在了鼻里,甜甜糯糯的。 进门之时,刚巧遇见了他在作画,画得正是院中的松桂交映景。 嶙峋苍松,青翠绿桂,中间嵌了些褐色的松果和金红的桂花,惹得旁边的鸟儿围在了枝头,叽叽喳喳,好生感慨。 才是一转眼的功夫,沈查子已是褪去了学堂里的学童装束,传了身考究的浅蓝绫袍,为了作画更方便些,他挽起了袖,臂上一整无暇,倒真是人比画还要醒目些。 听了大小的两声脚步,他也不吃惊,对于胡雅和沈少恬的前来,早就是预料中的事了。 残灯若要修补好,必是要人磨墨作画,沈四爷不能做了画,沈府里也只留得他合适了。他将那抹笑意藏在了眼中,手中又点了几笔,看着图中的丹桂在了脚步声中暗中飘香。 “沈查子,”沈少恬先是问了一声,随后又将胡雅推到了前头:“小夫人有事要求你。” 他又在画上落了款,昨夜太守老爷求得一副秋日双美图已是大功告成了。 胡雅看了画上,落得却是沈老爷的款,再看看沈查子的脸上并无半点不情愿,正如他昨日在了北厢房中。 或许,他会的不仅仅是作画玩乐,他比她要更了解沈老爷些。周嬅的事也是个教训,胡雅想着她还未大起来的肚皮和一脸的憔悴。 和老举人一般,沈老爷已经不年轻了,再过些年,当真是...胡雅认真考虑起了陈刘氏的话来,若是问沈查子,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敢问小夫人有何事相求?”沈查子用身旁的清水净了手,却并不收起笔墨纸砚,留了几张空白的好纸。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64 章 胡雅回了回神,“你可能为这盏龙凤灯画好新画,”胡雅在六面空了的架子上点了下。 原本的龙凤灯上,三面凤三面龙,分别是待飞式,展翅式,涅槃式。 沈查子又提起了笔,不等胡雅细说,就画了起来。 他人作画时,是不该打搅的,胡雅心里多了些欣喜,沈查子当真是个好说话的人,只是不知他一开始作画要用上多少时间。 沈少恬先是趴在了一旁,看了一阵,见他只是勾了些线条,就去研磨色彩去了,也看不明白,就拉着胡雅在院中赏玩了起来。 院中除了那张画案之外,还架了张古琴,琴身古朴。 胡雅随意用手一拨,琴声空绝,手间却是一疼,上头划开了道口子,宝剑藏锋,名琴蒙血,示为不吉。 ☆、神似而形不似 莫名的敌意,胡雅颤了颤,往四周看去,绿翠环绕,金红繁乱,并没有见其他人的踪影。沈查子埋头作画,沈少恬在旁玩耍着。 院中的房门并没有掩上,还挂着张来不及换下的夏日遮凉的竹帘子。竹签烤晒成了黄白色,根根细密,将屋内的情景全都掩去了。那阵子让她很不自在的敌意该是从屋里传来的。 琴旁搁着的香炉还散着些熏香味,摸在手里,铜身上还透着热,先前还有人在此旁为沈查子抚琴。 竹帘入了定般,纹丝不动。叶赫家的训条:不该看的不看。胡雅深吸了口气,手探向了帘子,看了也白看。 沈查子手中墨画溅落,锋回笔转,落下了最后一划,“画已做好。” 沈少恬正攀折着一杆松枝,听罢连忙丢开了手头的玩意,跑上前去,往案上的画看去,立时化做了一颗枯立的老,连话都说不出。 “你...”胡雅停下脚,回头往案上看去,并没见什么龙凤飞舞的景象,再走近一看,脸上顿时僵住了。 沈查子却是不语,两眼含笑,瞅着胡雅先是拧起了眉,再是红了脸,到了最后一张脸刷白了起来,模样说不出的有趣。 “此图画的可好?”他并不问胡雅,而是刻意问着回过神来的沈少恬。 “好,好,好极了,”沈少恬年纪还小,也说不出什么夸张的溢美之词,见了一张不大的卷面上,栩栩如生的人,只得连蹦出了几个好字。 “好什么,”胡雅伸手就要抢,“这画不作数,明明说好是龙凤和鸣,你做的这幅画,又算得哪门子的龙凤。” “小夫人此话差矣,”沈查子连眼角都生出了笑意来,原本看着很是深沉的眼此时成了两潭春水,波光涟涟。 见了胡雅十指扫来,眼看案上墨迹未干的画就要被正毁了去。 他不退也不让,手往了胡雅背间拍去,趁着她躲避之时,身子成了滑溜的泥鳅,挡在了胡雅身前。 胡雅收不住抢势,人一冲前,就撞到了他的怀中,再要挣脱时,却见沈查子右手绕紧,已经将她固在了他的怀中。 她正要训斥,却觉颊间湿热,耳边传来轻笑声。“你...”胡雅有些惊魂未定,将沈查子和那天面具人的影像重合了起来。 只是光从身量看,沈查子只比她高了小半,而那日的面具人却是足足高了她一头有余,更何况,沈卿源那夜也是暗示了。 她心中慌乱时,沈查子却并没有松开手。胡雅的身上和一般妇人不同,并不用任何脂粉的味道,而是带了股奶香味。腰肢之上,更是柔韧,良好的触感让他舍不得撤回手来。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65 章 两人都在恍惚间,而一旁的小童则是看着那幅画,眼里很是神往,对了身旁的那对男女并没有留意。 几颗松针落在了地上,空气里松叶的气味越来越浓,屋中的竹帘掀起了半边,沈查子松开了手。 “那夜,我多喝了些,弃了车马,走在街头时,刚好看见了小夫人的舞姿,当时就酒意全醒,将这些都记在了心间,”身后的沈少恬已经藏宝般收起了画像,不肯再让胡雅窥探。 沈查子本也是好舞擅舞之人,只需一眼,将当时的情景都记了下来,也是情理中事。 胡雅心里埋怨着自个儿不谨慎,如是灯盏挂了出来,只怕全府都要知道了,到时候沈老爷问起来,就算是不追究深夜外出之事,和陌生男子共舞也是有损妇德。 “上头画的并非是小夫人,”沈查子见了她眉端锁紧,也猜出了她心里的顾忌,“烦请小少爷将画再展出来。” 画再次铺在了案上,沈少恬的神情很是小心,生怕胡雅又抢在了前头。 再仔细看时,胡雅也松了口气,画中的舞姿确实是那夜的华尔兹。原本的三龙三凤换成了三男三女,先是起舞,再是翩舞,再是舞毕之礼。 图中的男女服饰上,细细琢了龙纹凤翅,男女面目也是清晰,并无遮掩。女子面貌娟秀,男子甚是英挺,神态更是亲昵,恍如亲密爱人。 光是从相貌上看,确实并非是胡雅,图中的凤舞女比胡雅要美貌不少,若不是见过昨晚的舞,旁人是辨不出的。 “也不知这舞叫什么名字,”沈少恬喜滋滋地看着图,当真是比昨夜灯毁图损之前还要欢喜些。 “夫人您说呢,”沈查子忍住了笑,将她挡在了身后,竹帘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华尔兹,”胡雅叹了口气,六面画,无论是大小还是笔调,都是拿捏的恰到好处。 “那是什么舞,我怎么没听过,”沈少恬想了片刻,离国民乐也罢雅乐也好,他都是曾听老举人讲解过,唯独没见过胡雅说的这种舞。 “蛮邦之舞,”沈查子又卷起了画,让沈少恬收好了,“跳得动情,就别有一番风味,”他说着,似有若无的看了胡雅一眼。 “其他倒是不像,只是那双眼和胡雅长得一模一样,”沈少恬方才看了半天,也是瞧出了些端倪,凤舞女的眼和胡雅一般,桃仁眼,清水眸,活灵活现,沈查子也是细心之人。 胡雅也是瞧出来了,这幅画就如同PS过般,只是形神倒是十足的,也不知这人是安了什么心思,她嗔着瞥了沈查子一眼,正瞧见他也看向了自己,又是一惊,收回了眼。 “画师之技有千百,同是一棵松,每人笔下各有千秋,美人图,君王像,只要是进了心的,神韵相同,面貌就算幻化万千又是如何,”他半真半假,自言自语着。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查子的墨宝了,”胡雅心中慌着,总觉得是被他抓住了小辫子般,在院里多呆一刻,就觉得很是不顺畅,就催着沈少恬回“落鹜院。” “小夫人,小少爷还请好走,”沈查子并未出门送客,待到两人出了院后,走到了古琴旁,看着朱木案上留下的那点红,竹帘被挑了起来,一副红彤的指套露了出来。 ☆、草 木 荣 华 画成之后,有琉璃灯的精髓也就成了,再请了工匠,说是三五天就能原灯送还,沈少恬这才少了吵闹,安分了起来。 周嬅回了“落鹜院”后,本就惹了不少闲话,她现在是姨娘的身份,再将她安顿在下人房中已经是不合适了。 禀了沈老爷后,张妈就照着胡雅的吩咐,将南厢房的小半个花厅隔了出来,铺了间软榻,让她在里头宿下了。 沈二爷那头也是一直没有音讯,连上头问个音讯的人都没差来。周嬅也闷不吭声,足足是到了第三天,连那盏花灯都送来了,二爷府中才来了个人,来得却是陈刘氏。 灯送回来时,连一直不多话的张妈都赞了几句。沈府的老工匠也是下足了心思,选了十几块琉璃面,再磨得里外双透,那幅画被夹在了正中。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66 章 灯一溜转,凤女龙男就如活了般,跳起了“华尔兹”来。胡雅心里也是赞叹着,当时她见了画时也没发现沈查子的用心,此时一看,才发现他不止将人物的神情临摹的十足十,更是将每个动作都估计了进去。 灯转得慢时,正如那日慢步之舞,灯转得快时,则是如快步热舞。灯被挂在了回廊正中处,来来往往都可以看到。 陈刘氏来时,胡雅正搬了个凳子,和沈少恬挂着那盏龙凤灯。 “我说小嫂嫂,你可是当心些,”陈刘氏今日是一人来的,听了她的声响,原本靠在了花厅里的周嬅连忙闪了进去。 “真要是跌着闪着了,就趁了别人的心思了,”见了周嬅的闪躲样,陈刘氏心底冷笑着,脸上却是笑眯眯的。 “二夫人,您又说胡话了,”胡雅从了半人来高的圆凳上跳了下来,张妈又是嘀咕了几句,将那条碍眼的凳子藏了起来。 刘奶娘去了后,小少爷就跟着胡雅,原本还是文文静静的小夫人越发有了野孩子的相道,老爷又是不管不问。 这事说起来,也不知是沈少恬趁了胡雅的兴,还是胡雅搭了趟野孩子的顺班车。被叶赫家的规矩束缚了多年的她,难得有了重拾童年的心,也就跟着撒气了泼来。 陈刘氏鼻端哼了声,也不知小夫人人前人后还真是两张脸,当真是“落鹜院”出来的,既呈了沈姓,又秉了沈老爷的性子。 “我是来瞧瞧周小姨娘的,也不知她在您这儿住得可还是习惯,”陈刘氏踩着步子,不请自个儿入了门。 花厅里因为搁了张软榻,有些失了齐整,桌子案子都搁在了靠在了左边。右边用扇花鸟屏风隔开了,周嬅躺在了榻上,假寐了起来。 陈刘氏听着几声并不均匀的呼吸声,转身就走入了屏风里头。床榻上的周嬅兀自不动着,只是那两扇浓黑的睫毛很明显的抖了起来。 她也是怕极了陈刘氏。先前的打虎村中,虽是并不富裕,但她也是家人手心呵着的娇花,十几年都不曾受过委屈。 一双手停在了她的腹上,她身子绷紧了。她才是两个月的孕期,腹间还很是平坦。陈刘氏的那对金镂甲又尖又硬,幸好她下手不重,只是在她柔软的腰身上来回摸着。 也难怪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女子,陈刘氏想着先前胡雅的利落身手和一头汗意。再看看此时自己手下的那具娇躯。 就算是隔了绸子,也能感觉到一手的温热,少女特有的滑腻感更是肆无忌惮地传递了过来。人之一世,如草木荣衰,她身上只剩下了难看的妊娠纹和松弛开来的软肉。 陈刘氏瞧着那具还很是妙曼的身子。如此看来,她真该谢谢小夫人才是,周嬅生了子嗣之后,她会立刻将他过继到了自己的膝下,打小养起。那时,这骚蹄子身子也丑了,二爷又腻味了她,就算偷偷卖了出去,也是无人知道的。 她收回了手,刻意高声说道:“好妹妹,你可是要将孩子顺顺当当的生下来的。” 周嬅惊着睁开了眼,刚好瞧见了陈刘氏嘴边的那阵阴冷,她连忙蜷紧了身子。 “小夫人,”陈刘氏走了出来,“周小姨娘就由我接回去吧,您看您的院子也不宽敞,服侍的人也少,再说了二爷吩咐了,要好好安顿小二姨娘。” “二爷,当真如此说了,”周嬅听着,连忙翻过了身子,她那日被二夫人拉过去后,二爷宁可去喝花酒,也没来搭救她,她原本以为。 周嬅脸上还带着些憔悴,沈二爷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翻身为主的唯一筹码。 她人在了南厢房里也是不舒坦,那些多嘴的婢女,还有那些胡乱瞄着她的小厮,让她觉得自己很是下贱。 “我回去...”周嬅忙说道,她肚里怀着的可是二爷唯一的子嗣,是能和沈少恬一起承沈府家业的子嗣,二爷该是宝贝的紧的。 “小夫人,”陈刘氏很是亲热地挽起了周嬅的手,“我准保将小姨娘养得白嫩嫩的,比小少爷还要精贵些。”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67 章 沈少恬被点了名,忙是闪到了一边去,对着陈刘氏的口是心非很是不上眼。 张妈在旁也是点了点头,毕竟是二爷府中的人,养在了“落鹜院”里也没了样子,沈老爷那日虽是没应话,但看着神情明显是不欢喜的。 更何况,张妈心里嘀咕着,真要是足月临盆,这月子还不是也要在南厢房做了。 小夫人还是个清白闺女,可不能沾惹了这些污浊的秽气。 胡雅瞧了眼花厅,再看看周嬅明显比前些日病怏怏的模样精神了不少,看来自个儿就是用了好汤好水养着,也及不上沈二爷的一句亲热话,只得是让她回了二爷府了。 等到陈刘氏接走了人,张妈一边忙活着搬着物什,一边烧起了火盆,煎了些柚子水,在屋子里头洒了一圈。 “张妈你还真是迷信,”胡雅帮不上忙,只得是站在了走廊里,才一抬头,就见了龙凤灯又转了起来。 一晃眼的功夫,上头的男子似笑了起来,再猛一眨眼,又成了翩翩起舞的龙凤灯。 ☆、流 产 到了冬季,南厢房的梅花还没来得及傲雪,就开了。先是临墙的孤零零一株,再是厢房窗扇旁的整整一片。 白压压,粉煞煞的簇拥着,院中的两名大小人儿也换上了冬装,老举人也教完了短篇的课,开始教导大伙儿如何行文了。 胡雅的字还是登不上台面,在了冬日里头,手指一僵,更是不听使唤,纵使她记性再好,也少不得被沈少恬取笑。 沈家的几名小姐到了冬日也不停歇,除了数落胡雅的字外,就是围着沈查子叽喳着,当真是应了三个女人一台戏的古话。 这一日,胡雅起了心思,就叮嘱着张妈找了个铜锅,去了些炭木,折了些没来得及过冬的新鲜蔬菜,在吩咐膳间切了些牛羊鱼肉,整治了一桌,想吃上些烫口的热食。 她特意选在了农历腊月底的时候开锅,这时节,沈家的大小老爷,就算是最清闲的沈卿源也得出门收账。年底的盘存更是一刻也不得停歇,院子里人少,也落了个清静。 桌面上除了绿果蔬,就剩些红粉里白的肉食,再搁了几瓷碟豆瓣辣酱,葱花辣椒末也是摆放整齐了。 有了上次的“四喜丸子”的风波,胡雅也是上了心,也曾问过老举人,照着他老人家的意思,长幼有序,就是饭桌上也是得遵守的,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叶赫家虽然是规矩不少,但饭桌上却并不拘束,除了要遵守些吃饭的规矩,饭后用甜点时,是可以聊上些闲话,有时更是会读上一些书,说说各自的读书心得。 今日的这顿饭,她特意选在了午后,沈老爷未回府,她也是吃得顺心些。炭木生了起来后,房里暖了不少,张妈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坐下的。 胡雅和沈少恬各坐了一边,桌上空了两边,看着不够热闹。吃火锅也算是中国人的老传统了,就是图着人旺火旺福气旺。 这种时候,还是周嬅在好些,饭也可以吃得热闹些。“张妈,你去二爷府中看看,这个时辰,该是还没来得及用午膳。” 张妈正是推脱着不肯坐下,得了吩咐了,连忙跑将了出去。 锅里的水已经沸了两边,沈少恬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嘟嚷着张妈脚慢,又是拿起了筷子,被胡雅一把拍了开,“不也是你说的,饭桌上不需要那么多规矩,又不是吃什么‘发国菜’么。” 这样的吃饭方式,他是没见过的,倒是听张妈说一些穷人家会这般吃,看着也是新鲜。他不能动筷,只得用筷子拨弄着汤料,里头的泡泡被他分个戳破了。 “猴急样,”胡雅见他实在是坐不住了,取笑了几句,也不知张妈怎么回事,照了日子来算,周嬅也有四个月了,过了危险期,行动该也是方便的。 外头传来了阵沉闷又很是急促的脚步声,沈少恬连忙探出了身子,冲着外头叫着:“快些,快些。”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68 章 张妈是一人回来的,脸难看得厉害,那张嘴唇更是成了白色,两眼里带着些泪色,“作孽啊,小夫人,周嬅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铜锅下的木炭还是红通通的烧着,胡雅已是坐不住了。沈少恬还一个劲的催促着,只是看着两人的脸色都是不善,很是识相的收了声丢了片牛肉进锅,自个儿先吃了起来。 那块颜色本是粉红的牛肉片儿,在了热水里一滚,立刻焉了,成了难看的死红色。 胡雅赶到二爷府中时,周嬅看着就是如此的颜色,身上还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衣服。 本已经不再纤细的腰身已经彻底瘪了下去,眼眶里干巴巴,本是出挑的一双眼,眼珠子都失了色,止了动静,丰满的唇也没了血色,发散在了一旁。屋中的婢女抹着泪,却没人敢哭出来。 陈刘氏也得了动静,赶了过来,她很是不信地看着周嬅,“怎么回事?”质问着一旁的婢女和老妈子。 为了让周嬅好好地生下这名子嗣,她连身旁最是贴身的老妈子都差了过来,昨个儿还是好好的,怎么今个儿就落了红。 陈刘氏的责问在了她人的眼里,都成了多余的了,张妈,胡雅都是看了过来,屋中的人也是如此,那名亲手服侍的老妈子则是跪在了地上,不敢动弹,她的手里还盛着小半碗的燕窝,没了热气,碗中乱成了一团。 “不是我,”陈刘氏再是刁钻,也受不得一众人的怨恨颜色,此时二爷未归府,她得将事情压了下去。毕竟是在了自个儿的地盘上,她说话还带着些底气,“你们都瞅着我做什么,陈妈,你说说,我可曾要你害过周小姨娘。” 陈妈哆嗦着,也不知说些什么,她方才确实是照着二夫人的吩咐,送了碗燕窝粥过来。周小姨娘前阵子害喜害得厉害,吃什么呕什么,二夫人只得是取了些燕窝来,吩咐自己炖煮给她吃。 哪知,方才才是吃完,她诺诺将事说了出来,粥是一早就放在了炉子上熬着的,由着她看着火,又是她亲手端上来的,前后也没了其他的经手人。 听她将话说完,陈刘氏险些被呕死,陈妈的这番话,不更是往她身上扣脏水么。燕窝是她亲自从库房里取出来的,怕婢女们偷了嘴,只交给了陈妈一人看管,如此说来,经手的人只是她和陈妈两人。 陈妈又是个下人,和周嬅哪能生出多大的冤仇来,还不是都怨在了自个儿的身上。 胡雅坐在了床侧,安慰着周嬅。周嬅先还是不吱声,听了几句软话后,全身竟是痉挛般抽了起来,屋里的婢女也是吓坏了,都呼天喊地了起来。 “都静静,”胡雅勉强说了句话,心里也是慌了。 院中又是一阵吵嚷声,沈二爷腆着个肚子冲了进来,他还来不及脱去外袍,看着很是匆忙。 陈刘氏立在了一旁,更是不安,也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小厮,将话带到了二爷耳边。 “我的心肝儿啊,”沈二爷白胖胖的脸上,那双被肉挤得没了影的小眼倒是好用,鼻涕眼泪一溜儿的挂了下来。 ☆、祸 胎 沈二爷虽生了副个花花肠子,但也是个耳根子软的人。没掉的又是他的骨肉,他一句:心肝儿,叫了出口,周嬅的身子止住了痉动,嗓子眼里总算通了口气,喉里咕隆出了声来。 婢女取过了痰盂,却听她“哇”的一声,呕出的却不是浓痰,而是块黑红色的血。那口闷血通了之后,她靠在了沈二爷的那尊肥躯上,哭了出来。 她哭得并不大声,跟个待喂奶的猫儿似的,沈二爷听在耳里,不觉想起了那晚柳树下的风流事儿来了。 外头的几人站着,照着平时,见了如此的腻味情景,陈刘氏早就骂开了,今个儿她失了理,也是没了发作的脾气。 那碗眼窝粥在地上滚了圈,陈妈厥了过去。陈刘氏刚要吩咐人将她搀下去,就见张妈将她扶走了。 “落鹜院”的一名小厮跑进了门来,冲着二爷和二夫人说道:“老爷请两位到东厢房来一趟,小夫人您去瞧瞧陈妈,说是救醒过来了。” 沈二爷又好言劝慰了几句,拉过了周嬅的被褥,叮嘱婢女送些暖身补血的药材过来,临走时,又贴了句,“夫人,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和我一起去大哥那里。” 第 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69 章 陈刘氏太阳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眼刀子狠狠地剜向了周嬅,却只得了双红通通的兔子眼,甚是哀怨。她打了个寒颤,连自个儿都怀疑是哪天自个儿说了梦话,托了陈妈下得毒。 一屋子的老妈子都走空了,周嬅闷在了里头,在不做声,婢女看着痰盂里的黑血,怕被责骂,忙也是出了门。 房中很是闷热,胡雅想着,此时是不该多问的,还是问陈妈妥当些,就关上了门。 门才是关上,周嬅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的脸色依旧惨白,但动作倒不含糊,从了榻下摸了了个镶紫色的夜壶桶子,消瘦了不少的脸上,泪滚了下来,却是无声的。 和先前的痰盂一般,桶子里也是黑红一片,里头混了块畸形的肉团,白红一片,黏答答的,依稀还能见了个孩童形状,她哽咽着,抱紧了桶身,咬着牙,真真切切地哭了起来。 那名婢女在了水井旁,洗净了那口痰盂,正要起身,就看见身后站着双鹿靴子。 胡雅站在了棵石榴树下,上头的石榴果已经凋净了,“我记得你叫盏心...” “奴婢正是盏心,”周嬅屋中的婢女心里叫苦着,她原本是陈刘氏房中的,派到了周嬅房中盯梢,但日子去得久了,虽然周嬅对她并不亲善,但也已经是周嬅这边的人了,此次的滑胎,也是天大的祸事。 “周小姨娘是何时有了身子的?”对于人名和时间,胡雅历来不擅长,从打虎村出来,她也只记得快有一年了。 “是中原节前后来得,那阵子姨娘爱吃酸,二爷处送来的枣子蜜饯,她都不爱吃,”盏心记得很是清楚,她也是在周小姨娘有了身孕后才一心做起了姨娘屋中的人。 沈府的人都知道,老爷对了男丁很是重视,将来几位小姐嫁出去后,沈府是由几名少爷继承的。 “陈妈又是何时派过来的,”胡雅从地上捡起了个石榴壳。干巴巴的壳身,留了些瘦瘪的籽,该是被哪名顽皮的孩童摘下后,又嫌着肉涩,随手丢下的。 四个月的胎儿,该也是有血有骨了的吧。衣领间起了些鸡皮子,细牙雪飘了下来,今冬的雪大多是下在了夜里,今个儿倒是在白日里赶上了。 “是那件事之后,”盏心不敢乱说,想来是周嬅从“落鹜院”被接回来后的事了。 “房中常走动的人有哪些?”胡雅抖了抖衣裳,看着前头的盏心缩着身子,却连热气都不敢呵上一口。 也才是个半大的孩子,胡雅看着她身上的衣裳,还是件秋裳,泛着些毛边儿,那双洗盂的手充着血。 “二夫人,前阵子三夫人也来过,”盏心止不住跺了跺脚,想暖和些。 “二爷没时常来走走,”盏心停了停,想着今早二爷的细声细语,平日二爷来时都是说着醉话,连句清楚话都说不清。周小姨娘没有身子前,他还是常来的,有了身子后,二夫人说是老爷来得频了,反而不好,所以就禁了门。 “哦,那你们的冬裳可是有照着规矩发到手里,”这也是胡雅第一次留意起了下人的生计来了。如果她此时还留在打虎村,情形也不会比盏心好多少。 “说是在库里了,还没来得及做,”盏心说到这里,单薄的肩膀上颤了颤,小夫人竟然将裘披披在了她身上,“拿回去给小姨娘,午后,你再到到南厢来取些暖衣,我不知道她的日子过得这般不称心。” 周嬅的性子,还是倔的,难怪天冷后,她就少来院里走动了。 雪在地上堆了一层,盏心低着身子,送着胡雅走出了院落。 水井旁多了个人影,一盆冰冷的水被匆匆泼进了井里,没了动静。地上结了层血色的冰渣子,冷得彻骨。 盏心回到了周姨娘的房中的时候,忙是将身上的裘披子搁在了一旁,周嬅还是留了个背出来,发却埋了进去,留出了只冻红了的侧耳。 屋子中少了些闷气,似通过了风般。盏心收拾着地上的残碗,起了身时,瞥见了榻下的那个朱色的桶身,想着早上忘记了倒夜壶。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0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70 章 “早上陈妈倒过了,你出去,让我耳根子清静些,”周嬅伸出了手,将她推了一把,“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那毒妇派来害我的。” “奴婢和陈妈不同,”盏心结巴着,陈妈何时这么利索过,一早来帮忙。她和陈妈不同,是真心相对周姨娘好的,为何她就是不领情。 “滚,”周嬅扯着嗓子吼了几句,又咳了起来,脚底很冷,她的身子还是不该受寒的。 盏心只得走出了门去,房中传来了阵摔打声。 她的腹间还留着孩子的感觉,周嬅躲在了房中,想着昨夜的锥心的痛,她不能吱声,沈府里,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她好的。 爹爹娘娘,没有一人待她是真心的,她看见了桌旁的那张上好的紫貂裘,心里越发恨了起来。 紫貂的颜色化了开去,眼中又出现了另外一人的模样,只有他,是真心地待自己好的。 ☆、毒 燕 窝 回到“落鹜院”时,院中的梅树都绽了花,东厢房房门紧闭,并没有听见沈老爷的怒斥声也没有听见陈刘氏的哭闹声,一切都静悄悄的,都被冬雪盖去了声。 昨夜污浊的地面看着整洁了不少,南厢房里,那口原本该是正热闹着的铜锅里的炭火已经灭了,汤锅里里浮了冻油,胡雅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想了想,就找到了下人的房中,张妈正喂着陈妈些姜汤,让她回了些神智和气色。 “小夫人,”张妈见她脱去了外裘,将她扯进了屋里头,又给她递了个暖手的炉子。 胡雅平日是不喜闻着炭木的味道的,今个儿因为要问话的缘故,就勉强将手炉抱在了怀里。 “小夫人,事情都问清楚了,”张妈趁着刚才的那阵子,已经详细地问过了陈妈。 陈妈生了个四方牛鼻阔嘴脸,还真是陈刘氏选得好陪嫁。这些年里,院里稍有些姿色的婢女,她也帮忙整治了不少,但也都是些拧胳膊拧腿的事儿,哪曾见了一地血的情景。 周小姨娘这般标志的人,陈妈看着也是恼火,仗着一张脸,就得了二爷垂青。二夫人也真紧张着周小姨娘肚里的孩子,她没了主人吩咐,哪敢使唤,最多也就是往了她的茶水补品里吐了些唾沫。 这些她都是和张妈说过了的。听张妈说,这会儿二夫人还押在了沈老爷那,陈妈又爬了起来:“小夫人,您要替二夫人和小奴做主啊。我家夫人也是嗓门恬噪了些,也是个豆腐心,平日见了血,都是要昏眼的人,您可是要信了老奴啊。” “陈妈,你甭烦着了小夫人,”张妈虎起了脸,见了她老泪涕流的样,也是可怜,忍不住也说了句:“小夫人,老实话,二夫人也没有这个胆。”沈老爷之所以对二夫人院里的事多了真格,也是没出了性命,也就睁眼闭眼过去了。 “周小姨娘用的那批燕窝是从库里领出来的?”胡雅屋里用得也是那一批,也不见吃出了什么问题来。 陈妈的那张阔脸搐了下,眼不知往何处瞧,张妈先还没问到这处,见她的神情,也是慌了,“陈妈,你倒是回话呀。” “是二老爷楼里取来的,”陈妈噎了半天,吐出了话,“二夫人和周小姨娘都喜欢吃燕窝,再加上天冷,二夫人日日夜夜吃着热食,就做主从二爷在城里的几家酒楼里取了些过来。” 沈二爷经营着省城里的几间大酒楼,里头的采办都是由他一人张罗的,燕窝鱼翅也是没少往府里送,往年陈刘氏都是有这般做的。更何况年关近了,每处的管事都懂得交些孝顺钱和礼上来。陈刘氏堆在手里也是多了,就分了些给膳房。 听了这话,胡雅和张妈都是不做声了。 “混账东西,”沈老爷将手中的杯盏捏得作响,也不顾热茶溅了出来,“老二啊,老二,你这不是坑蒙了自家人么。” 东厢房里依旧捂得严实,摆放在了案上的一盆茶花碗口大的花身,争艳吐芳。 第 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71 章 沈二爷之所以一早赶了回来,正是在酒楼里巡查时,听了消息,说二夫人支了好些燕窝鱼翅回来。那批鱼翅他也是见过的,成色倒还是不错,只是来路他是清楚的。 “老爷,您可是要还我个清白,”陈刘氏得了音讯,也咬牙切齿了起来,几根金闪闪的指点到了沈二爷的肥头上:“我也是看了成色,都是白白净净的,才取了过来。” 上回周嬅敬茶的事因为刘奶娘吞金自尽,算是告了个段落,她打好的金算盘,又被打乱了。 “大哥,”沈二爷眨巴着绿豆眼,低声下气着:“丢得可是我自己的种,我能不心疼。”孩子倒也罢了,沈二爷心底想着,那么个美人儿,可不是就这般残了去。 “唉,自作孽不可饶,”沈老爷眼底的怒意成了无奈,“那批害人的东西,你快撤了去。” “那可不成,”沈二爷脸上的肉抽抖着,“那可是要蚀一大笔钱的,”原本肥白的脸成了肝脏色。 “钱,钱,钱,”沈老爷气得拎过了他的衣领,却只扯落了几根狐裘茅,沈二爷的那身架子,也不是人胡乱可以拖得动的,“真要再出了人命,你才罢休!” 那批燕窝想也不用想,怕是二爷贪了便宜从了别人那倒卖过来的,以次充好混在了酒楼中卖。 从陈刘氏那里收回来的燕窝,沈老爷也托账房先生查验过了,都是用了丹砂熏蒸成的,里头带得那些毒,孕妇又怎能经受得住。 “没了也好,”沈二爷猫着身,“我也问过大夫了,那样胎生下来也是个怪物,”他哆嗦着,想着那些白花花银子,将心底的不祥压了下去。 陈刘氏想着周嬅的模样,心里也是害怕了起来,无论如何,那也是条人命,也是自己吩咐着陈妈送过去的燕窝。这回可是被佟氏害死了。 陈刘氏可不敢说出来,她正瞅着院中的燕窝短了时,就随口和沈三夫人提起了这事。佟氏也就指了条明路给她,正是将二爷酒楼里的余货给了周嬅。 “行行,大哥,您就莫要动气了,”沈二爷心疼着那批钱,但见了沈老爷起的面皮都涨成了紫红色,也知他是动了真怒气,怕他伤了身子,“我改明...不不,今个下午就去楼里一趟,将那些灰货都处理了。” 一万两纹银没了,沈二爷走出门时,心口学淋淋地疼着。 再次的燕窝,不一次吃进了过量,又哪能生出了是来。 “前阵子,你和三弟妹商量的官事怎么样了,”陈刘氏跟在他的后头,唠叨问着话。 “能怎么样了,你一个妇人家懂些什么,以后不准将楼里的货弄到自己院里去,”沈二爷被问了讯更是难受,那批燕窝不正是佟氏说是官家克扣下来的,拖他处理的,这会儿可好,出了人命,还白贴了银子。 他的绿豆小眼才是一转,鬼主意就上来了,这也好,陪了个儿子,得了个他人的把柄,倒也是笔合算买卖。 ☆、残 花 雨 滑胎的事,让胡雅很是有些不服气,险些闹到了沈老爷面前,还是张妈好言劝了好阵子,才平下了心来。 沈老爷又让胡雅出了面,拨了不少补身子的钱和衣裳以及一些首饰给了周嬅房中。 沈二爷也是动起了心思,好说歹说劝陈刘氏在府里空出了间向阳的阁子,腾给了周嬅那屋子。 陈刘氏为了那错给的燕窝,也不敢再难为周嬅,甚至又拨了几个新进府的婢女给周嬅。 府里的下人都议论着,说周小姨娘虽是滑了胎,却反而得了宠,也算是因祸得了福。 周嬅也还年轻,很快就养好了身子。冬梅落了枝头后,春桃才是刚起时,她就可以出了院,身段又恢复过来,再加金银翡瑙,几月下来,细润的肤色,再加上春水眼,竟比沈府的任何一名夫人都要周正些。 这一日,周嬅趁着明媚的春色,带着几名新调教的婢女,到了“落鹜院”里来串门,胡雅摆了些蜜饯茶点,两人坐在了院落里看着花匠在墙底又栽了几株新树。 第 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72 章 “姐姐,那些人倒腾着什么?”惊了那次滑胎后,周嬅人前人后都客气了起来,她年龄比胡雅还要大些,却叫起了“姐姐”来。 “说是北边带来新树种,名叫樱树,”张妈听着那些花匠提起过,忙接过了话,“老爷去北边行商时,曾说樱是他见过最是炫目的花木。” “春樱绚烂,只叹花期犹自短,”胡雅捏了个霜糖李子,丢尽了嘴里。腌制好的李子,涩味是去了,留了股惹哈喇子的酸味。 味道很是不错,胡雅托起了盘子,送到了周嬅和张妈前头。 “我不爱这口,”周嬅颦起了眉头来,除了怀孕那阵子,她从来不爱酸味。张妈对胡雅的举动也是习惯了,小心地取过了颗最小的李子,半含半吞了起来。 “姐姐又是说笑了,花期短,只要够美就成了,”周嬅掩着嘴,看着前头的花匠翻弄出来的尘土,“更何况,打虎村也没有这些花儿,您又是凭空想出来的。”对于胡雅的胡思乱想,她和张妈都是习惯了的。 “这可不是乱说的,”胡雅丢开了果盘子,跑到了花匠身。“我是从学堂里听老先生说的,”她随口找了个借口,看着不断翻出来的新土,沾上了她的新鞋。 “师傅,你能想法子买到樱桃树么?”沈老爷做事历来细心,为了这批树苗,连花匠都是从北边雇过来的,“就是那种,结了黑红色酱子果。” 几名花匠见了这名不生分的小夫人,和个淘猴子似的,都是乐开了。“有的,有的,不过那是野果子树,可比不上樱花树惹人眼,小夫人真喜欢,小的们就拖家里从山上移一些来。” “就这么办了,”胡雅想着那些新鲜的樱桃果,忙是吐了酸李核。 “小夫人,”张妈又是数落起来,“你也不嫌埋汰了衣服,就不能学学周姨娘的样,安生些。” 周嬅侧靠在了美人榻上,眯着眼瞧着西厢房,那里的沈少恬正和几名婢女玩着躲猫猫的游戏,笑声传了过来。她的心里有些发闷,一旁胡雅拍着手指挥着花匠铲着土。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心想,今晚该是让二爷给自个儿做上副指套子,就和陈刘氏那样的。“小夫人,”周嬅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我也想入学堂。” 周嬅和胡雅年龄相差也不大,照着理也是该进学堂的年龄,沈老年念着她在二爷府中孤苦,多个玩伴也是好的,就答应了胡雅,由着几人一起去学堂。 开了春,宾院里又陆续搬进搬出了好些门客,常年留在里头的也就只有老举人和沈查子了。 才是一个新年,学堂里的孩童们也如同春天的树苗般隔日长了起来,独独老举人看着又老迈了不少。 胡雅稍做一对比,也是发现,沈老爷似也老了许多,偶尔经过东厢房时,还能听到他的咳嗽声。于是沈老爷房中的茶水换成了加了冰糖的梨子水,对于这些细小的变动,沈老爷也都是记在了心里。 对于周嬅的半路插班,最不满意的要数,沈二夫人的两名千金了。两名孩童出了年也都满了十岁,依稀懂了些人事,平日又是老见爹爹进了周嬅的房,惹得陈刘氏摔烂了一屋的东西,也学了些刻薄话。 “沈府的学堂还真是连不入流的人都进得的,”两姊妹摔打着书具,话是冲着带着周嬅进来的胡雅说的。 先是身份不清的胡雅,再是做妾的周嬅,都是些狐媚的货色,两姊妹自认清高,鼻孔朝天,乱骂了起来。 “你们说谁,”沈少恬不肯了,这一年来他和胡雅也算有了姐弟的情谊,也不容他人胡乱说话。 “两位小姐说的是在下呢,”沈查子捧着一把琴,走了进来。 听得沈家的姊妹又是羞又是恼,连声否定着。 那盏改头换面的龙凤灯盏还挂着了“落鹜院”的回廊里,在了桃粉梨白中摇曳生姿,除了他们三人,沈府上下无一人知道灯笼出自何人之手,也无一人知道,灯盏上的琉璃画引子出自沈查子之手。 第 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73 章 那日之后,胡雅也是小心谨慎,在了学堂上也不正眼瞧沈查子,他也没和谁泄露了中元时节,龙凤灯盏下,胡雅的那曲舞的事,两人也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老先生还未到,听说他前阵子不小心受了些风寒,想来会迟些。 见沈查子捧了琴进门,胆大些的三爷家的大姑娘吵嚷着让他弹上一曲。沈查子也不推脱,应着今日的春景,琴弦微动,指根深浅,边弹边唱了起来。 学堂里铺开的草垫子都围了过来,连沈少恬都围坐了过去,很是清幽的一曲,配上沈查子浑然天成的嗓音,忽高忽低。 春风惊了外头的黄杏,飘然入了学堂,一众待长成的男女孩童们听得醉然,只见周嬅扭捏着,最后还是坐到了人堆里,眼直直地粘在了沈查子身上。 胡雅孤身坐在了一边,看着杏花雨后,天空飘起了春雨来,所有的人都醉心在了和风细雨时,却无人知道,最是残花三月雨。 ☆、手 帕 交 琴音歇停,依旧绕梁不绝,沈查子隔着无数双眼,睨着一边沉思着的胡雅,春雨细如丝,润在了她的发间,唇色上也是点了些晶莹。 听琴之人,大多数为孩童,都是不懂男女情,唯独周嬅今日虽是初来,却熟知男女之心,原本就留神着沈查子,见他琴毕,似是失神,再往后看去。 “好琴音,”学堂里走进了名榴裳妇人,翠玉钗,青云鬓,嘴角含笑又带嗔,虽是婚嫁他人妇,尤胜二八待嫁女。佟氏袅袅而来,让满是纸白褐黄色的学堂里增了些鲜亮。 “三夫人好,”胡雅原本盘坐在地,利落地站起了身来,身后几人则是叫苦着酸麻的腿脖子,沈查子也是行了一礼。 他的琴声倒非即兴之作,而是早些时候,老举人托了口信过来,说风寒入骨,不能来课堂授业,就委了他来上一堂乐课。 “也是巧了,今个儿我落了个清闲,就想来学堂看看,沈查子的这一曲,当真是琴音卓绝,想来是特意考察你们这帮小童的耳力的,可别因为我半路打断了,继续吧,”佟夫人说罢,还真是找了个蒲团子,也落了座。 孩童们这才知晓,琴音也不是白听了的。沈查子也不摆出老举人的架势,只是问道:“大伙儿可随口说上几句。” 平日对着老举人时,这帮沈府的小姐少爷都是有些拘谨,今个儿既然无人拘束,沈查子的那一曲又确实触人心弦。 说起夸人的话来,几个小童都是得心应手,甚至说到了天上有,地上无的境地。 周嬅也赞了几句,对于琴乐,她也是小有功力,听得佟氏和沈查子都点头不矣,先前还是瞧不起她的沈府小姐也收起了小瞧她的心思,让她不禁有些洋洋自得起来了,又假意问起了胡雅来。 “沈先生的这一曲,该是应景之作,那先前的天时变化,风和转为细雨,倒是忽略了,”胡雅说到了此处,就停住了。 佟氏和沈查子都是一怔,琴乐反映的正是人心。沈查子先前的一曲,本是春日之乐,风和日丽,花簇明媚时听来最是应景。 方才风雨突变,愁雨绵绵,他却是忽略了。 “小夫人指教得是,”沈查子深深鞠了一躬,已经是第二次,她指出了他乐器中的不足了。琴箫都是如此,上次若是偶然,那此次又是如何,只可惜,她没有再称呼他为查查了,他低下去的脸侧,皱起了眉尖。 只是如此的微微一皱,却全部落入了佟氏的眼里,她衣袖中的纤指微弯了起来,骨节森白,依稀可见几个小茧,“世上知音终难觅,沈查子你倒是好福气。” 她说得本该是玩笑,又是用了极正经的调子,也幸好场上并无几人听得懂。 但除了佟氏之外,有三人已经听懂了。佟氏说完这些,就命了身后跟着的婢女送上了食盒,里头准备了些糕点,分了下去。 正是分着时,佟氏又很是友好的挽过了胡雅,说是有几句贴己话要和她叨叨,临行之前,却刻意给沈查子递了个脸色。 见了两人相携而去,沈查子的眼里闪过了阵翳色,而周嬅也是怨毒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 第 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4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74 章 先前她还怀着孩子时,从来不见来走动的佟氏也来了几趟,记得最近的那一次,佟氏还特地提醒了她要多吃些炖补品。这会儿就是一脸清冷的神情,和胡雅亲热了起来。 沈查子见时辰也差不多了,就收起了琴,周嬅却走进了他身旁,随手拨弄着那把琴,嘴里柔声说道:“嬅儿对先生的琴艺甚是倾慕,可能私下请教。” 一旁的孩童得了糕点,都争闹着,沈查子轻轻挑开了她的手,见她脸上浮起的红晕,“那周小姨娘可是要跟紧了。” 佟氏领着胡雅,又遣退了近身的婢女,走出了学堂,却没有回各自的院落,而是走在了宾院和杂院外头的一条僻静小路上。 白日里,两间院子里都是空这着,里头的下人都是忙碌去了。 佟氏撑了把油纸伞,也不计较绣鞋沾了泥泞,时不时地指着墙头的春杏和早桃,似只是赏景。 “小夫人在沈府也是住了一载了,可是都还习惯,”佟氏很是亲切地问着,胡雅身上飘了些雨,浑身都有些湿腻,本想早些回去,但见了佟氏无端上门,想来也是有话要说,只得陪在了身侧。 “多些三夫人挂念,都还习惯,”佟氏不亏是大家出声,并没有和陈刘氏那般大着嗓门,说话声音不高不低,和以前的胡雅老妈很是相似,只可惜,胡雅并没有感到多少亲近。 对了突然上门的亲昵,胡雅很是不习惯,再加上身上黏黏着,更觉不自在。 “我今个儿是来求小夫人替我做主的,”佟氏选了个屋檐,靠了下来,看着位置正是宾院的一处僻静角落,里头的黄杏开得正好。 “这话可是怎么说的,”胡雅忙推脱了起来,听说佟氏的娘家,新近又出了几名官员,佟父又正是当年,哪能有了事儿求她这么一名寄人篱下,瞧人颜色的孤女。 墙那头又传来了阵流水般的琴音,似绵绵春愁,剪不断理还乱。 “三夫人就莫要说些玩笑话了,”胡雅见她手肘处已经湿了一块,露出了藕似的腕儿,嘴里就寻了个借口:“三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吧,雨水阴冷,你身子又不好,” 佟氏摆了摆衣裳,那身榴裳透了水,贴着肉色,“沾衣不湿杏花雨。三爷又出门去了,独留了我一人在院里,两名幼女又是有各自的奶娘带着,我这做娘的,倒还真是清闲。” 那阵应景的琴音飘飘忽忽,很是缠绵,不过一会儿却是停了。雨又打了些,胡雅想着避雨,就拖着佟氏快走了几步。 发现佟氏的手里一片湿冷,眼里带了些怔愣,咬着唇看着被雨水打湿了的墙。 “看来此处是沈先生的住处,”胡雅留神着语气,想着佟氏也是爱乐之人,琴音听了一半,就断了,怕是有些不悦。 “是么,”佟氏突是来了气,丢开了那把油纸伞。竹架子沾了水,伞面上时一对游湖男女,被污雨一溅,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都怨我,”佟氏复又笑了起来,“连把伞也打不好,惹了小夫人一身糟,还请到我院里换身衣裳。” ☆、佟 氏 佟氏似是早就预备好了般,两人才是入门,暖茶和换洗的衣物都已经由婢女准备妥当了。 简单的梳洗之后,见了屋里都是女眷,胡雅松着个发,走出来之时,佟氏已经等在了外间。 沈三爷的莽撞样,胡雅是见过的,但佟氏的屋中没带半点武夫汉子的味道。一把焦糖色弦琴,挂在了墙上。几幅山水题诗画,银霜色的几重帘帏,流苏挂面,将里外间隔了开来。 胡雅换衣处只摆了狭长的四面床,周边也没个架子梁子,一床丝绸褥,再就是酸枣木制的梳妆台,并无半点沈三爷的东西。 佟氏的湿发也解了开,少了刻板的贵妇鬓发,佟氏看着也和蔼了些。她此时正喝着碗暖身汤,见胡雅出来了,又忙是让婢女们送上了一碗相同的甜汤。 第 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5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75 章 “小夫人还是头一次到我院里吧,以后可是该多走动走动,”佟氏笑着,她洗净了妆,又少了平日的素淡装扮,却生出了股别样的感觉。 胡雅在心底寻味着,如此的感觉,她似曾相识,却又不记得何时见过。 佟氏的眼细看之下,微微上扬,很是蛊人,见胡雅看着她发呆,先是抿嘴笑着,又是叹了口气。 她的叹息声,悠悠长长,甚是哀怨,惹得胡雅这般的女人都是跟着心间一颤,这个并不在外院走动的佟氏并不简单。 胡雅回了回神,尴尬地赔了个笑,端起那个白玉碗,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再看对头,佟氏樱口红殷殷,竟比甜汤里的枣子还要诱人几分,古人说,秀色可餐,当真是诚不欺我。 又是一声叹息,美人无需捧心口,就让人疼到了心尖上了,胡雅再是假装就不成样了,她只得问道:“三夫人为何叹气,我看三院是全沈府最诚心的地方,既无纷争,你们夫妻也是和乐,还有什么不如意的。” “妹妹,”佟氏那双柳叶俏眉挨在了一起,人也是临着胡雅近坐了下来,“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院子就和我这人一般都是看了外表,至于内里,也就是自个儿才清楚的。” 她那双手覆在了胡雅手上,又是吁了一句,此时佟氏又成了个弱质佳人,“你也是看到了,”佟氏指了指里头那张四面床上的褥子,“三爷已经是许久不进我这屋子了。” 沈二爷和沈四爷在外花天酒地,是全府上下都知的事,至于沈三爷。 胡雅就算见得不多,但沈三爷的为人还是听说了的。沈老说过三爷是府里最老实的,就算多给了他一锭银子,也会立刻缴了上去。 沈四爷也曾说过,当真是将一个黄花大闺女剥得赤赤条条的搁他膝上,沈三爷也能目不斜视,大气不喘一口。 至于沈二爷形容自个儿的弟弟时,只用了一个字,那就是“傻”,天下哪有男人见钱不眼开,见美色不心动,那不是傻子那是什么。 他人夫妻的事,胡雅原本是不该说的,眼前的佟氏看着很是可怜,才让她也生了些恻隐之心。 “三爷的品行从来就是好的,我也是瞧中了这一点,才嫁入沈府,但这些年来,我因为身子弱,一直未能产下继承三爷家业的男丁,和他就有些生疏了,”佟氏红起了眼来,低声抽搐着,那原本就没有什么份量的削肩看着就要颤没了。 “三夫人,”胡雅见不得女人哭,但包括张妈在内的一众女人动不动就落起了泪珠子,她也是勉强安慰着:“你可别听了二夫人她们的风言风语,我听说三爷出门连酒水都沾得极少。” 沈氏听罢,依旧抹着泪,心想这小夫人还真是了的,竟猜出了那些风言风语是二夫人说的,也是,沈府的那么些人中,也就是那恬噪的婆娘会寻事端。 可惜,终究还是个孩童,佟氏见胡雅很是无措,安慰声也是有些乱了套。她有知道什么,沈府家大业大,四兄弟出门饮宴,稍有不慎,也是麻烦,所以沈老爷才会叮嘱了三爷不能沾了酒水,要时刻清醒着。 “我先前也以为是胡话,但这阵子,三爷出门更频繁了些,大哥也没有差使他出门,多则两三日,少则半日一日的,不带小厮出门,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旁边的婢女见佟氏哭得真切,送来了个热水盆子,将手巾绞干了递了上来。 沈老爷这些日也停歇了下来,大多数是停在了书房里整理账簿,其他人也是各自清闲去了,照理说,沈三爷确实不该再忙碌了。 佟氏抹净了脸,一张脸又水灵了回来,长吁短叹却停不下了。 “三夫人,那您看,”胡雅也不知怎么得就中了“美人计”不自觉就问了出来。 “我身边也没个信得过的人,你也知道二夫人又是个大嗓门,如果中间有了什么误会,胡乱捅了出去,怕伤了我和三爷的夫妻情谊,还是改日见了些端倪,再请小夫人帮忙,”佟氏见胡雅着了套儿,想着二夫人和周嬅对这名新来小夫人的评价,是个单纯的热心肠的人。 这类人,最该合用了。佟氏挽过了飘到了衣襟前的发,别到了身后去,白生生的脖上,烙着星星点点的红。 “这...”事情是不是该和沈老爷或是张妈说说,万一胡乱行事,怕也不好。 “小夫人,这是我们姐妹两的私底事,你可千万别说了出去,”那双比菱角还白细的手儿又摸了过来,眼里更是说不出的惆怅,胡雅也不忍心拒绝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第 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6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76 章 送走了胡雅后,外头的那场雨也是停了,佟氏却命了婢女取出了一套外出的行头,正要出门,听得门外传来了通报,说是沈二爷来了。 佟氏轻哼了一声,骂道:“他又来做什么,就说我今个受了雨,不见客,只生生往他人家里跑,也不管管自家院里的贱蹄子。”话语里头透着股嫌恶味道,分外明显。 胡雅往回走时,又经过了宾院,只见先前含苞待放的几枝杏经了雨,滴着水,很是娇艳。 ☆、蓝颜惆怅 沈三爷的事最后胡雅还是没和张妈和沈老爷提起,打心底里,胡雅还是很替佟氏不值得。 如此的一名可人儿,配了沈三爷那样生了个猪猡脸的男人,还要分房而睡。 要是换成是她,胡雅脑中先是出现了沈老爷的身影,很快就晃荡着头把那影子晃没了,再是沈查子...她连忙喝了口水,冲淡了些,最后沈四爷的身影和那夜面具人的身影叠在了一起。 她执着杯,里头的茶叶圆圆地转了起来,化作了那一夜的那两具分明是陌生,却又是亲密的身子。他的肩膀很宽阔,跳舞时,无论是快慢,都随着自个儿,那时胡雅只有一个念头,她若是一叶飘荡过无数光阴的孤舟,那他就是容纳自己的那片空港。 “小夫人,”张妈见她端着一杯凉茶,将杯子泼了出去,“刚还淋了雨,你怎么又喝起了冷茶。”那几片茶叶子飞了出去,混入了花坛的黑土里。 胡雅鼻尖有些发痒,连打了两个喷嚏,是有人想她了,抑或是她想别人了。 “老爷先前带了话来,说您回来里的话,就到东厢房走一趟,说是有些话要吩咐您。”张妈见她披着发,此时又光着脚,一副野丫头的模样,忙是取出了件新裁的春裳,给她装扮妥当了。 “张妈,您真像我娘亲,”胡雅躲避着她的手,好不容易才让张妈梳出了个分肖髻,“也不知老爷又要问些什么,他总是和我...”,胡雅话还没说干净,那声“爹爹”还没出了嘴,张妈已经扣好了她的外衣襟子,数落道:“小夫人,老爷是您的夫婿,您说话可是要注意些。” 听了这声提醒,胡雅还想说几句俏皮话,见了张妈一脸的严色,才记了起来,她和沈少恬不同,她是沈老爷的小夫人。 见胡雅哑了声,张妈才满意地给她穿上了缎面鞋,上头绣了对黄鹂鸟,很是精神。胡雅却没焉了神,她不该再胡乱想了,中元节的龙凤灯依旧高悬,而她又何曾不是如此,悬而未决。 沈老爷每隔一阵子,都会问上胡雅些家事、读书事,很像是她的老爸,叶赫.胡耀。但他终究不是她的生父,他们俩骨子里流得是不一样的血。 去东厢房的那一路,胡雅走得不再轻松,那些新进院的春樱已经入了土,泛起了绿色,看着适应很是良好。 沈老爷坐在了书房里,手侧对着好些账本籍子,开了春,各处的事情布置妥当后,他也是可以松口气了。 最初见到沈老爷时,他还是个甚是威严的中年汉子,面色沧桑却带了不少红润,才是一年时间,他发间已经多了华发,额头的沟壑又深了些。 胡雅进门时,也是守着规矩,见沈老爷没问话,她就低着头,坐在一旁,桌案上摆了盆芍药,吐出嫩蕊,粉扑扑的。 “改明儿,叫张妈给你换个发式,”沈老爷的第一句话并不是照着往日的套路来的。等在了一旁的张妈听了,忙时“诺”了声。 按理说,胡雅是嫁了人的,是不该梳了未婚少女才用的分肖髻的,但小夫人又嫌弃一般的妇人发式太老成了些,就强着让张妈梳着这样的头式。 胡雅的心绷了起来,她刻意在了沈老爷的面前装成了孩童样,也是为了让他一直当成和沈少恬的玩伴,还是当初打虎村来的女童。 女子在了十三四五的年龄,本就是日日变的年龄,再加上胡雅一直不肯松懈的练古典芭蕾的架势和早晚羊奶的功效,她早就褪了又黑又壮的样貌。此时的她和沈府的任何一名小姐站在了一起,都是毫不逊色。 站着之时,她亭亭而立,两眼带着自信,说话间,又是倩歌莺语,这些却是自然流露,难以遮掩的。 沈老爷心里也是一阵唏嘘,却很难是生出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思,那日外出饮酒之时,沈二爷多喝了几杯,凑到了他的耳边,说得很是大声。 “大哥,您的眼力就是好,当初你娶了小夫人进门,我们还笑话着说你是上了年纪,花了眼,才是养了一年的功夫,就活脱脱成了个小美人,当真是好眼力啊。”沈二爷说着胡话时,沈三爷只是“呵呵”地傻笑着,同车而坐的沈四爷则也是随声附和着,正在倒酒的沈查子也是点头称是。 第 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7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77 章 席间的那些旧友也笑闹着说让他快趁着还有些余力,抓紧再抱个儿子。 “一个已经是够心烦的了,”沈老爷摇了摇头,“若是不喜欢,就梳那么几日好了,沈家的几名长辈和当年的县太爷要来府中饮宴,小住几日,在人前还是要注意些的。” 听了这话,眼前一直默默不语的人儿才笑了起来,她也是真欢喜了,嘴边咧开了笑,圆黑的眸子里又多了些精神。 “胡雅,”外头传来了阵孩童的叫唤声,沈少恬手中举着个风鹞子,满大院找着胡雅,“快些出来,我让人做了个鹞子。” 跑到了东厢房处,他立刻收了声,偷偷地瞄了一眼。 “下去吧,”沈老爷咳了一声,他还真是多了一双儿女,孩童还该是有孩童乐的,陪着他这老头子能有什么乐趣。 “张妈,给老爷炖上一盅川贝雪梨,”胡雅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吩咐了声,再正色说着:“老爷,您出门时得少喝些酒,油腻的也要少吃些。” 得了他的回复后,才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沈老爷失了会神,眼又往了北厢房看去,“窕窕,她可是你送来给我的,我该如何是好?” 鹞筝从“落鹜院”里飞了起来,越过了边界,在沈府的上头飞得老高,只是下头却引了根线,将它束在了一处。 三四月的春风很是和煦,杨柳拂面时,宾院里,沈查子擦着琴,眼顺着那个鹞筝,心也是飞出去了老远。 ☆、抓 奸 这些天来,胡雅有些慌,不仅仅是慌着佟氏不知何时会再找上门来,更慌得是沈老爷差人送来了一堆她从未接触过的书卷。 那一日谈话后,张妈就她换了个发式。她平日穿得那些短小灵活些的练功服也全都被她收走了。 南厢房中,也撤掉了那些刺手扎眼的仙人掌,选了粉海棠,名家书画,完全成了大家小姐的闺房。 对这些,胡雅都是将抗议烂在了肚里,任由着张妈忙得乐活。才过去了几个月的过年气氛又回来了。 让张妈很是满意的是胡雅的礼数谈吐,都是一流,看不出多少痕迹来。事情都忙好后,沈老爷差人送来的一份薄簿子倒真让胡雅傻了眼。 一年学堂下来,她能口头吟个诗,随口谱个曲,都还算顺当,唯独对了离国的文字没了法子。离国的文字追根溯源,算是古时象形文字的一种,对习惯了标准文书字符的胡雅而言,就成了鬼符,很难揪出规律。 时至今日,她也只能看懂些简单的册子籍子。沈老爷送来的簿子,使用了红帛绢布缝制成的,上头留着些人名。 胡雅还以为是沈家族谱之类的书具,经张妈一解释,才说了明白。前面一排是人名,后面一排是礼名,最后一排则是时间,缘由。 得了这份礼簿子,张妈很是欣喜,老爷能将这份簿子交到了胡雅手中,分明是起了让她执掌主母权责的心。 对于沈府的下人来说,最好的事莫过于服侍的主子得了器重。张妈偶尔也会想想,老爷已经是五旬开外了,万一有个不测...所以她每是烧香念佛时,都会在心底嘀咕着,让小夫人早日名至实归,做个顺当的主母,她可不想落了个刘奶娘的下场。 张妈正差使着几名小厮搬着张梨木椅,胡雅在了外头喊了声:“张妈,三夫人请我过去,午膳就不回来用了。” 本想跟了出去的张妈听着是佟氏请人过去,心里也就定了些。三夫人是官家小姐出身,小夫人能跟她学学也是好的。 佟氏邀了胡雅,溜到了沈府的后院。无人的巷道里,留了个黄帆马车,看着也不显眼,想来是佟氏刻意选的。 马车夫也是个外头雇来的三旬汉子,两人都没带下人,坐了上去。 马车有些窄,幸好的两人的身量都还算纤巧。 第 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8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78 章 佟氏有些歉意地看着胡雅,早些时候,她听了小厮说沈三爷要套车出门,忙是差人邀了胡雅出来,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准备周全。 “真是辛苦妹妹了,”她叹了口,见胡雅猫着腰蹲在了车的一角,脸上带着些急红色,想来是一路跑来没喘过气来。 “三夫人,您不要怕,”胡雅见了佟氏又深了几分的眼窝,她憔悴了不少,反倒是安慰起了她来:“我们两人四双眼见到的,真要是发现了什么,三爷也没个话说。” 沈三爷的马车很是好认,上头挂了个沈府的府旗,铜金色的车身在大街上行得又快又稳,佟氏的那辆小车也是灵巧,一路上都跟着。 “再说了,三爷也不一定就是那样的人,”胡雅连日来也问了好些人,都说沈三爷是个老实人,下人中也没一句闲话说。佟氏听了话,牵强地笑了笑。 三爷的马车先是在城中晃了一圈,胡雅虽是不熟路,但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外头反复传来了三次铁铺的打铁声。 “怕是有些古怪了,”沈氏挑开了帘的一角,记下了那间铁铺的名。 “夫人,”外头的车夫说了句:“车马不见了。” “什么?”胡雅也不懂得忌讳了,挑开了帘,马车停在了个三岔路口,集市上的人流,车马交织在一起,却独独见不到沈三爷的那辆车。 “人呢,车呢,”东西两侧,车水人马中,两名女子前瞻后顾,无论如何也寻不到沈府的车马。 佟氏的脸色有些发白,身子也是摇摇欲坠了,胡雅也不敢再出声安慰了,沈三爷若是心中没鬼,怎么会刻意周旋了起来。 两人都是忘了,沈三爷是行惯了江湖路子,身后被人跟上了又怎会不知。 难不成就这般折了回去不成,胡雅边扶着佟氏,边叮嘱着车夫将两人送到了一家临街的茶楼处。 佟氏吃了几口茶,再看向胡雅时,见她临着楼,往了楼下张望。闹市的这间茶楼,从了楼上看下去,将全城来往的车马和人群都看了个清楚。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三夫人您甭急,我们坐在马车上反而是颠簸,还不如在了茶楼里,吃着点心,喝着暖茶,清闲着等。”胡雅随手叫了几个冷盘果点,还真是悠闲地啃起了零碎来了。 佟氏也是摆出了副都听她的神情,眼帘之下,却溢出了些笑意。 过了午时,沈三爷的那辆车马果真是出现在了街道上。 只是,这时,沈府的旗子已经拔去了,车子后头跟了好几辆另外的车马,上头装了好些物什,小的桌椅,大的床件,后头也有好些人护送着,分明是搬起了家来。 胡雅看得眼尖都要冒出火来了,沈三爷还真是个里外三刀的狡诈人,在沈府里头博了个正儿八经的好名声,在外头倒是最大胆的一个,还学人安起了小家来了。 一旁的佟氏捧着个热茶,又溅了一手,眼里闪动的痛楚,更让胡雅恨得紧。 两人结了帐,跟在了车马后头,顺着沈三爷的车队浩浩荡荡,引了好些人围观,从旁走出了些汉子,将人都驱散开了。 胡雅和佟氏鼓足了近,再加上车马走走停停,竟是没有跟停了。 两人见墙就停,见人就避,一直跟进了一条深巷子里头,里头安了间大宅子,车马全都听到了后头,再看看前头的牌匾,赫然挂着个金字大招牌,写着“藏娇阁”。 想不到,沈三爷还是个风雅多情种,胡雅唾了一口,也不顾一旁佟氏的婉拒,高声拍打起了门来。 ☆、谁家子嗣 气派的门还是新漆的,金闪的铜环上无半点锈色,拍了好一阵子,依旧是无人应门。 第 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9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79 章 后巷里还是吆喝声不断,看来下人都到后头忙去了,胡雅心里盘算着,当真是冲到了后头,撞见了沈三爷,怕是要丢沈府的脸了。 再看佟氏的悲戚样,她又来了火,再是用了扣起了铜环来。门总算是被推开了,又缓又慢,好半天才空出了个容人的缝隙来。 胡雅刚想抢将了进去,就见了个虎头虎脑的男娃娃探出了头。黑溜溜地眼珠儿,额前留了嘬门前发,一身喜庆衣,挂了个长命百岁锁,稚声问道:“家里大人不在。” 佟氏和胡雅也不敢抢进去了,盯着那娃娃,说不话来了。 “孩子,”胡雅忙是扶住了佟氏,突然对沈三爷的鬼祟行为都明白了。沈三爷那样的人,当然不会随便给人在外头安置房产,还如此大肆铺张,但如果是牵涉到了子嗣。 佟氏也瞪圆了眼来,赔起了笑来。 小娃娃挤在门缝里,看着外头的两名生人,看着外头的两名女子,也不像是娘亲说的乞儿。 “我没钱,”小娃娃看了看两个笑得很是古怪的人,“也没吃的,我家刚搬来不就,连灶子都没暖好呢,” 听着孩童的语气和很是质朴的眼神,看来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出身。一般的人家,哪肯没了名分,跟着沈三爷那样品貌的人。 “我们是住在附近的住户,”佟氏定了定神,很是艰难地问道,“见了新街坊,就过来瞧瞧,小娃,你姓什么?” 见是上门的邻居,小娃也松了口气,很是小心地说道:“那我偷偷告诉你们,我姓沈,不过我娘娘不让我和外人说,就只告诉你们知道哦。” “乖,”胡雅在怀里摸了下,掏出了个昨日沈少恬处讨来的鸡毛毽子。“这个送给你玩。” 佟氏和胡雅走出了巷子,她也不再发话。胡雅也是有些忍不住了,“三夫人,这事,” “今日,我们只是在院中说了些闲散话,”佟氏理了理衣裳,声音里带了阵伤色:“谁都没有出府,”说完,她也不回头,随手招了辆马车,催着回了沈府。 回府之后,佟氏给胡雅拜了一礼,嘴里讷讷说了声谢,说着有些乏了,分了手。 虽然佟氏都再未说话,但她的言行已经是做了决定默许了那间“藏娇阁”的存在,原本以为是简单的金屋藏娇,但如果是牵涉了沈府的子嗣,就算是真的告到了沈老爷面前,也是无用的。 胡雅心里想想沈少恬,再想想,那几间被院落囚住了青春,在子嗣的问题上禁锢了发言权的女人,心里很是发闷。 南厢房里,张妈还是忙碌着,也没留神胡雅的怏怏神情。 佟氏见胡雅回了“落鹜院”之后,又折了出来,外头那辆黄帆马车依旧等在了那里,她上了车后,吩咐着:“到藏娇阁去。” 先前还是很不起眼的驾车汉子,应了声:“是。”声音利落有力,答话之时,他两眼中射出了道精光。 金屋藏娇,爷,我看您还要怎么否认。她娇笑了起来,发鬓乱颤,眉目之间,甚是自得,那阵问羸弱之色顿消一空。 先前的车马已经走了,沈三爷也并没有在里头久留,他的车马朝北走去,佟氏的马车则由南边折了进来。 “藏娇阁”外停了一驾新的车马,高踏细软,用了镀金裱的车钉子,上好的辕木车身,沈府的旗帜迎风飘起,很是招人耳目。 都是一娘胎的人,性子都是天南地北,佟氏想着沈三爷被她赶出了房门,连回声都不敢,而沈二爷... 车夫正要应门,却被佟氏喝阻了,她的手扶上了铜环,上头多了副红透晶莹的尖细甲套。看似无力的手,下手时,沉稳有力,那扇厚实的府门被叩得响声迭起。 第 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0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80 章 “来了,来了,”里头跑出了名小厮,还正抹着汗,先前小少爷应了门,还得了主人家的一顿责骂,这可不是在乡下了,怎么能让娇贵的小少爷去应门。 主人很是疼爱小少爷,今日来得虽是迟了,却带了一车子的吃得玩得,此时两父子正在了堂前玩耍着。 小娃被抛高了起来,脖间的金环闪闪发亮,下头的那张比孩童还要肥嫩几分的脸上带着喜悦,沈二爷叫着:“我的小祖宗,您可是小心些。”一双短手在了下头小心地等着。 “二爷,还当真是父慈子孝,好一幅和乐的家庭景象,”佟氏报了沈三爷夫人的名头,立刻就被引了进来。 府中的下人对沈三爷都很是熟悉,平日沈二爷来不得时,吃穿用度都是沈三爷送来的。 沈二爷的种,当然也姓沈,佟氏走进来之时,声音悦耳,听在了沈二爷的肥耳里,却很是惊悸。 “三...三弟妹,”沈二爷一岔神,险些接不住孩子,却见佟氏后头的车夫跨步跟上,将孩子接了下来,身子一闪,人又到了佟氏身后。 小孩被个壮实汉子拎住了,心想这人可比爹爹接得稳多了,他也不认生,咯咯笑了出来。 旁边石凳上还坐着个妇人,十七八岁,清水瓜子脸,看着也是怯生生的,看着佟氏,再看看神情很是不安的二爷。 沈二夫人的恶名她是听过的,但看着眼前的妇人,和眉善目,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又听说是沈三爷的妻氏,她忙唤了下人,端了茶水果品,好生招待了起来。 佟氏也是坐了下来,沈二爷赔笑坐在了一旁,心里叫苦不止,他宁可来得是家里那只河东狮,也不敢招惹了这名姑奶奶上门。 他四年出去外省采办时,碰了个老汉卖女儿,他见那子生了张好脸面,又是个柔性子,就在省外养了起来,直到生了子,又足了年岁,才安在了省城里。 还特意托了沈三爷,想避些耳目,哪知... “二哥,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您将燕窝的事搁在了脑后,我也就当是路过讨口茶喝。”佟氏吃了口茶,却觉得有股土腥子气,撇了撇嘴,果然是寒门出身,泡得茶都是上不了台面。 ☆、摧 花 那日的事,胡雅后一琢磨,佟氏的气量还真是胜人一筹,出了那日她看着有些不失态,之后的几日,她就是恢复了常态。 “落鹜院”里上下忙碌着,佟氏也时常回来提个醒,更帮胡雅整出了那份很是头疼的人情礼单。 “长辈送来的利钱,要双手平举,双膝呈了弯弓形,倒也不用跪地,但手要一直高过头顶,”一个白日下来,佟氏见了胡雅已经不听使唤了的双手双脚,抿着嘴在旁笑着。 为了这趟请官宴,连学堂都停了课,一众儿孩童都领回院里由各自的奶娘嬷嬷管教了。 佟氏能够悉心调教了胡雅,倒替沈老爷和张妈都省了不少心。 陪同太守前来的,还有沈姓的族长和掌事,胡雅虽上不得族谱,但见礼倒是必要的。佟氏又懂得给类官妇的行礼之法,说话也是懂得进退,趁着这一次,让小夫人有些大妇的风范,也能在沈府立了威。 佟氏看了一圈,总算点头答应胡雅歇下来,在了她的监督下,胡雅感觉比女先生那会儿还要苛刻些。 “最近,周小姨娘来得可是有些少了,”佟氏问道。 “也是,听说她最近迷上了琴技,时不时找上沈查子请教几句,所以就来得少了,”张妈递上了盆切成了薄片的西瓜,接口道。她宁可佟氏多来些,周小姨娘虽比往日看着好些了,单一双眼,看着还是邪气的很。 佟氏捏了块瓜儿在手里,井水冰镇过的瓜,红艳艳地瓤,黑籽粒儿,看着就让人饱了。 沈二爷外头有了安乐窝,在自己院里呆得越发少了。 第 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81 章 坐在了对坐的胡雅咬下了一口瓜肉,入了夏,天气开始热起来了,吃块凉瓜还真是爽心爽口,她的眉间带了些喜色,又捏了一块。 “妹妹,你可别贪口了,吃多了可是会坏了肚子的,”佟氏劝了句,本是上扬的眼角,有挑了几分,“周小姨娘学琴倒是极好,今早我撞见了,见她肌肤粉腻,嘴口含笑,还真是上心了。” 张妈得了佟氏的提醒,忙是收了瓜盆,让胡雅有些泄气,应了佟氏一声。 “时候还早,我俩也去宾院看看,周小姨娘的‘琴’练得若当真是好,到了太守来时,还可以献上一门艺。”佟氏起了身,笑着强拉着胡雅出了门。 午后正是骄阳赛火时,佟氏也是不畏了日头,拗着性子,硬要去听琴。 胡雅踩着小碎步,后又是小跑了起来,平日看着娇弱的佟氏脚程竟比她还快。 宾院里,浓柳淡荷,几朵旱地莲被烤晒地没了精神,胡雅被拖拉到了宾院,心底越发不情愿了,除了学堂,宾院里的任何一处,她都是不曾踏足的。 沈查子的院里比宾院的其他处都要阴凉几分,到了门口时,门扉紧闭,大热天的,哪能有人闭了门,拒了凉风。 “姐姐,只怕沈查子不在,府里来了客,他也是经常被叫了去商量些招呼的事,”胡雅扯了扯衣裳,她贪图凉快,穿了件宽袖水纱裙,被风一兜,浑然没了体面。 “那可不是,”佟氏往了门内看去,见了里头似有人影晃动,“里头可是有人么?”她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句,见无人应答,又执意让胡雅叫上声。 “我们还是回去吧,”胡雅热涨着脑,以前夏日里闷在空调房中习惯了,今个儿一热,可别中了暑气,汗憋在了身子里,更加难受,“改明个,邀了周嬅一起来,人多...”更热,她咽了口口水,喉咙有些发干,眼前的佟氏成了两个人影。 “小夫人,你可是要留神了,”胡雅晕了起来,身子一斜,落在了一个冰凉的臂弯里头。佟氏还真是比冰块还要凉快,胡雅提起了些神,眼中勉强集中了视线。 漂亮的眉,秀挺的鼻,嫣然薄唇,却不是沈氏那张弱不禁风的脸。胡雅清醒些时,刚见了沈查子用了块湿巾擦拭着她的脸,刚见了她时,沈查子被她身上的热气吓坏了。 胡雅坐了起来,胸口有些凉,那块掩着的薄纱衣被掀开了,露出了她的里衣。她浑身的温度又高了几度,跌撞着要爬下床来,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又跌回了沈查子的怀里。 沈查子的身上很是冰凉,想来先前扶她进来的是他了。他的身子很软,和一般的男子不同。他也不撤手,随手一捞,就将胡雅抱回了床上,看着瘦弱的他,力气倒不小。 佟氏在旁看着,眼里似喜又怒,眼扫向了床榻下,刚巧见了一双套着绣鞋的脚缩了回去。 “妹妹也莫要娇羞,”佟氏收回了眼,掩着嘴笑道:“沈查子也是好意,说他是个下人,服侍起人来,更妥帖些。” “还是不了,”胡雅慌忙下了床,挣脱了沈查子的手,“我许是中了些暑气,还是先回院里休息了,扫了姐姐的兴,很是抱歉。” “也好,”佟氏走到了胡雅床前,将她扶了起来,“扫了他人的兴就不好了,”她莲足移动,转身之时,却狠狠地踩了沈查子一脚。 两人走得匆忙,留了那块细纱在榻上。门又被带了上来,沈查子呆立了片刻。 周嬅从床底爬了出来,发鬓有些散乱,衣裳也是胡乱穿着,她轻呼了口气,靠在了沈查子的怀里。 “查子,”她兰口吐香,手指伸进了他的衣袍里头,在了那两抹突起上揉捏着,下巴蹭着。 “这一些,你可是有用在沈二爷身上,”沈查子并无反应。 “那胖子一身肥肉,我哪能用上心呢,”周嬅的脸上闪着陶醉,红唇里探出了丁香小舌,舔过他的身,然后全身战过了一阵快然。 她的下巴被猛地提起,沈查子没了耐性,厉声道:“周嬅,你记住,这些我教你的手段,是要用在沈二爷的身上的,我可没多少心思,反复和你练习。” 第 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82 章 她那具在他人眼里很是妙曼的身躯被摔在了地上。 “你要真是耐不住了,找其他人试试,”沈查子说完,很是烦乱地走了出去。 周嬅听得怔住了,那块薄纱飘了下来,压在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再往下的剧情,我觉得伐,会有人想骂我,所以果断自动更新,不来送死了~~~闭关去也 ☆、湖 心 亭 沈老爷辞官之后,已有多年未曾迎接外来的豪客,今次也是用心款待。各家院落里的小打小闹准备起来倒还算轻巧,最是大动干戈的则是沈府的重地“寿松院。” “寿松院”处在了沈府的最底处,又称“四阶院。”平日除了沈家的几名男丁,一般人是不得擅入的。 沈府的八间院落里,唯独这一院是胡雅未曾来过的。 胡雅虽是得了沈老爷的准许,也只能由张妈陪着走了其中的三阶。第一阶是园中的池塘花园,第二阶是座高约十尺的“大夫门”,门楣处挂着块方方正正的御赐牌匾,靛青底,浓金字,旁边刻着道道云腾祥瑞。 第三阶则是“寿松厅,”里头摆放着数十张太师椅和沈族族长的议事案,案前摆放的是沈族的族谱。此处也是整个沈府商议要事的所在,碰上喜丧宴事,此处也会充作宴席之所。二,三阶的东西两侧,则分立着一些厢房和下人的住所。 再里面的第四阶,也就是“香火堂”,胡雅只得是止步了,里头摆放着沈氏几十代人的香火排位,女眷和未成年的孩童都是不得擅自入内的。 沈府上下要张罗的也只是内外三阶而已,今日要胡雅前来,是因为女子心细,让她看看还有“寿松院”中还有什么遗漏的。 此时已值盛夏,设在了“寿松厅”吃酒稍嫌闷热了些,于是沈老爷做主将宴会的场所摆在了院中的纳凉处。 胡雅在张妈的陪同下,先是查看起了院中东西几处厢房里的软硬摆设。各间大小厢房中,迎面而来的先是天蚕纱幔遮,摆设再有四季山水屏,内铺仙鹤绕梁榻,架上再摆珊瑚雕,更有夜明珠彻房亮,内中摆设之奢,让胡雅对沈府的府藏更生了些疑问。 寻常的经商人家,哪能享得如此的财富,如果说是沈老爷为官多年积累,离国官府难道就从不过问,也难怪陈刘氏会有沈府藏有秘宝的说法了。 有张妈在旁看着,胡雅倒也省心,一圈走了下来,并不见有多少遗漏。 看了内院,胡雅再外外院走去,院中最惹眼处是一江南湖心亭。湖心四面垂瀑,莲盏铺地,翠柳扑眼而来,夏日微风送来柳芳莲香,还未有客来,亭中白玉石桌上已摆放了榴、杏、莲雾。 “张妈,你可曾看到有何处不是的?”胡雅不在庭中停留,踱到了外头。 湖心正亭为天枢亭,旁侧还设了几处连接小亭。有天璇亭是女眷休憩处,天权亭处是表演处,天玑亭为婢女小厮等候处,四亭相连,从南到北,可一览湖心景观。 “小夫人,”张妈细致到连供应的水果都检查了一通,“一切看着都还好。” “你看看亭中的牌匾,”胡雅瞅着四亭上头的木匾,那四个北斗星辰之名金漆脱落,字迹已经斑驳化开了。 “我先前从房中走出之时,也见各处的名字牌匾都已经花了,想来是年久失了彩了”胡雅虽是漫不经心,实则院中一石一景都落在了她的眼底。 事报到了沈老爷那里,他很快就传下了话来,派了个人来,想不到来得竟是沈卿源。 沈家的四爷在了夏日里,正如躲在了院里吃些冰镇美酒,闲得很,听说是能到府中的纳凉之所消遣,沈老爷又用了几坛西域葡萄酿做交换,他才乐意的,带了两个摇扇的美婢过来了。 见了胡雅时,他口中也不含糊,“数月不见,小嫂嫂又是增色了不少。”沈家四爷的嘴,能将母猪夸成了天先,偏每一个女人都经不住他的蛊惑,可今日说在了胡雅身上,他倒是有几分真心的。 若说周嬅是明艳之美,陈刘氏是大俗之美,佟氏是大雅之美,那胡雅的美则让沈四爷头疼了好些日子,不知该如何形容。 今日胡雅站在了荷叶垂柳间,一袭绝尘衣,看着是...健康之美。有种女子增一分为太肥,减一分为太瘦,胡雅之类恰是十分,不多不少。 听了他似真似假的话,胡雅有些臊了,旁边的两名美婢对了沈四爷的夸赞都是免疫了,但见他今个儿说话竟带了分真切,都是抿嘴笑了起来。 第 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83 章 那日北厢房外,要不是得了他的帮忙,胡雅怕是要露了行踪的。胡雅再细看他的身形,还有那双眼,越发觉得和中元节时的那名“面具人”很是神似。 从心底讲,她是希望沈卿源就是那人的,但一想到那一夜荷塘里的男女密会,她又有些矛盾起来了。沈卿源本就是个浪荡子,真要有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也该是情理之中了。 她脸上的臊红平复了些,转头看着换上了笔墨纸砚的白玉案。 “早知小嫂嫂在此,我也就不用带什么摇扇婢女,你们和张妈去天玑亭候着,”张妈和那两名美婢只得退了开去,留了两把羽扇。 “还请小嫂嫂为小弟研墨,”他挑开了额间的流云方巾,铺开了那几方宣纸神情很是专注。 张妈早就准备好了磨墨的清水,胡雅取过墨石,眼时不时地看向了沈卿源。 沈卿源并不立刻落笔,满眼的圆荷,湖中偶有肥鱼跃出水面,“小嫂嫂,我题上笔墨,你是否也该献舞一曲。” 蘸满了墨的狼毫又搁回了笔架上,胡雅听得一惊,手中墨石一溜,溅开了几滴墨汁,污了纸。 她有些乱了,忙时扯过那张纸,手却被沈卿源压在了手底,“胡雅。”他的身子遮住了天玑亭那边的视线,胡雅听着心底紧锣密鼓的捶了起来。 逃,胡雅脑中回荡着一个字眼,沈卿源让她产生了一种很是危险的感觉,她得躲得远远的。 沈卿源松开了手,手下挥毫,“天枢”两字,纸上跃现,下笔有力,自成一体。 “那日的舞,不可以,”胡雅见了那字,刻意避让开沈卿源的眼神。 “小嫂嫂放心,”沈卿源笑了开,“是这一曲,”狼毫不在泼墨做字,而是点点不拉,纸上也不再是亭名,几十个人物翩舞的姿势。“小弟曾到塞外一行,见过此舞,很是仰慕,可惜多年来,未曾再见有人跳过此舞,所以恳请小嫂嫂献上此舞。” “行,”胡雅见了舞步,看这介乎于探戈和华尔兹之间,她脚下滑了几步,该是不难。 “小嫂嫂可是嘴快了,我说的是几日后的酒宴,”沈卿源眼里生了异光。 “...”胡雅看了看不远处的天权亭。亭中开阔,就算一人鼓琴奏乐,一人跳舞,也是绰绰有余。 “真若如此,胡雅也有一事相求,”胡雅此时受了激,也不肯相让了,“我看四爷的字很好,可否教于胡雅。” 沈卿源平身自命风流才子,求他教琴曲谱乐的女子多如江中鱼鳞,倒无一人求他教导字迹,“小夫人肯学,为弟自然乐意效劳。” 天权亭那侧的两名美婢吃着果子,嘴里热闹着,张妈则是不时地朝着天枢亭看去,等再见到胡雅的身影时,她才吁了口气,和两名婢女搭起了腔来。 原本才是含羞待开的莲花悄悄绽开了张脸,瞅着亭中甚是有情意的那对男女。 ☆、远 方 娇 客 湖心亭上的牌匾才刚挂挂稳妥,太守老爷的四人抬官轿也到了沈府前。 走在了最前头太守的轿子,再是沈族的正副族长,最后却是一顶细软家眷轿。从里头施施然下来的,不是太守的夫人,而是依旧是千娇百媚的狐妩村妩娘。 沈家上下行了礼后,一众人前呼后拥进了“迎宾院”。女眷归了天璇亭,男宾则是入了天枢亭。 照着年岁,是该由陈刘氏领着的,但照这沈老爷的吩咐,却是由佟氏招待的。见了佟氏满面春风,手段又很是圆滑,陈刘氏也只得将不满吞回了心里。 妩娘还是如同原先那般艳光鉴人,将沈府的那些大小男人都看得险些丢了眼珠子。妩娘也是有些过人的手腕,虽说是太守的小妾,但县太爷离省上任太守之后,平日无论是公事还是私活,都是寸步不离的将她一人带在了身旁。 第 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4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84 章 妩娘当下也就留意了女眷中的几人,尤其是先前曾碰过面的打虎村的两名女童。周嬅今日也刻意将一身绫罗,满身的宝钗,眼波流转,行走间,香风扑面。妩娘看着周嬅行在了一众夫人中也不吃惊,早在了打虎村时,她也就看出了,周嬅不是个安分的人。 让妩娘有些吃惊的倒是另外两人。胡雅脱了一身的村妇打扮,粉紫的纱衣,发间只带了鲜花花饰,挺直的身量和那两抹好比清泉的水眸。她身旁还带了个锦衣小童,两人言谈间甚是亲热。 而另一人则是佟氏,看着是个不谙事的人,一身梨白镶金裙,浑身上下透出的架势,却让人不可小觑。沈府也不是个简单的地呵,妩娘眸中利光随逝,和一身金翠玛瑙的陈刘氏说起了话来。 陈刘氏有些受宠若惊,很是巴结地答起了话来。谁说妾大不如妻,陈刘氏往了天枢亭看去。那边的几名男客不时往了这边看来。当中还夹着沈二爷的那双眼。 “老不死的,”陈刘氏心里暗恨道,再看看一旁落了座的周嬅,“小狐狸精。”这阵子也不知道,周嬅那狐媚子使了什么手段,将沈二爷的心思又拉了回来,日夜宿在了她的房中。 “大狐狸精,”陈刘氏再看看一旁的妩娘,见她坐下之时,衣袖飘动,带得里头的一副玉体横横斜动,连女人都止不住多看几眼。 落座之时,由着妩娘坐了上位,再是...胡雅坐了次位,陈刘氏还想插话,但听说位置是沈老爷命人排得,她也就没了声响。 佟氏落了四座,也并不计较,再叫了茶水糕点,水陆食材一一上来了。 几名女眷嘴上说着些俏皮话,都有些心不在焉。妩娘的眼飘在了荷叶莲花中,最后落在了天权亭上。 “我听说两位妹妹今个儿也要献艺,”佟氏往沈少恬碗中加了个水晶饺,问着胡雅和周嬅。 两人互看了一眼。周嬅笑了起来,说道,“前阵子,我和沈查子学了好阵子琴,今个儿想和他合奏一曲,为这满塘的荷色添些彩。” 胡雅并不知周嬅也要献艺,这也难怪,原本在打虎村时,她的琴艺本就好,上次也是失了水准,今个儿想来是要扳回一局。 “我是要跳上一舞,”胡雅想着那曲舞,她问遍了府中的乐师,却找不到一曲合适的舞曲,就干脆脱了伴奏,清跳一舞。 “沈查子听说故人在此,特来一见,”穿了一身乐师袍的沈查子走进了天璇亭内。 另一侧的天权亭中,已经有一般乐师吹拉弹唱着。 “我的好弟弟,”妩娘立刻迎了上去,将他前前后后看了个遍,本就生得媚的那双眼里多了些慈色,“可是想死姐姐了。” 胡雅这才只知道妩娘和沈查子竟是姐弟。两人也却是有些相似,除了妩娘的眼细长些,也更似狐些,沈查子则是生了双漆星眸,两人站在了一起,沈查子看着倒更显眼些。 “原来查子竟是夫人的弟弟,”佟氏嗔着看了眼沈查子,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妩娘看在眼底,捏着沈查子的手,又重重捏了一下。 胡雅埋头剥着松子仁,然后丢在了沈少恬的嘴里,沈查子的鼻子微皱了起来,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 “听说周姨娘要和查子共弹一曲,”他声音比夏日的风还要和润些,“周姨娘的琴艺本是一绝,查子胡乱参合了反倒多余了。” 说罢,他又看了佟氏一眼。佟氏本就凑在胡雅耳边低语着这对姐弟谁的模样更俊些,听了这话,再看看一边的周嬅,“也是,我看小夫人的舞少了点音色,还不如由沈查子来谱个曲儿,热闹些。” “这可不大好,”胡雅总算喂饱了沈少恬的小嘴,拍了拍手:“我在府里问了一圈,乐师们都找不到合适的曲儿,再说那舞也是有些不同。” “哦?”妩娘将沈查子拉坐在了身旁,眼睨在了胡雅脸上:“世上还有我们家查子跟不上的舞,谱不出的曲不成。” 胡雅也着实拒不出口,就默不吭声地应了句。周嬅在旁听得,手中的筷子重重一哐,脚下却吃了陈刘氏一脚,再不好发作了。 四间亭里,男客那边已经是喝得兴起。太守、沈家的几位族长和沈老爷聊得兴起。 第 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5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85 章 小厮婢女不时地送上酒水,天权亭中也是时有丝弦管乐送来,凉风送爽,一众人吃得很是和乐。 沈二爷见了太守,又套了几句官场的事,沈家的族长,则是对了沈老爷一阵褒奖。沈三爷也不会说了客套话,只得闷声喝着酒,沈卿源则是和身旁的几名婢女调笑着。 “沈兄,前阵子,我说得那件事儿,您考虑得如何了,”太守喝得脸面正红,却没有忘记了正经事儿。 沈老爷故作糊涂,“嘿嘿”笑了两声,“太守大人,这些烦心事,可不改在饭桌上说了,今个不醉无归。” “太守大人可该噤下声了,”沈卿源用了扇面轻击着桌案。 天权亭内,琴声突变,天边恍过一惊闪,沈老爷手中的食筷应声落地。 ☆、旧人泣.新人笑 “沈郎,”女子一曲舞毕,藕生莲臂舒展开来,环绕在了他的脖间,“我的舞跳得如何。” “窕窕”,男子怀抱着女子,她的瑶鼻上,沁出了些微汗,月光下头,女子的脸成了最美的瓷器,“你的人美,舞更美,” “那你为何还不和我爹爹请婚,”女子似怒似嗔,粉拳握紧,在男子的胸口锤了起来。 她的拳粉粉腻腻,落到了身上,如羽毛般痒麻麻的,男子笑了起来,眼中满是宠溺,任着她胡搅蛮缠了起来。 “我是异邦人,又没有多少私产,你生为胡族贵女,天下无双。你爹爹是不会允诺的,”男子的眼中的柔情,在了昏暗的月色下,放出了苍鹰的翳色。 “我不要私产,我也不需要什么胡族贵女的身份,”窕窕有些舍不得下手了,“沈郎,你若是天边的月,我就是随着你的云彩儿。” 胡域的女子,从不轻易寻诺,一诺就值得万金,“我们离开胡域,去离国可好,”窕窕动情地说道。靠在了身旁这名伟岸的男子的胸前。 他身上散出的那股赤热,让她生了无限的憧憬,“你说过,离国的山水,饱含情谊,你说过离国的人民,满腔热情。” 男子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她的眼里没了月色,唯独只有他的影。他的眼一直看到了她的脖间,那片比羊脂还要滑腻的肤上,闪耀出玫瑰般的色泽。 “窕窕,”他低唤着胡女的名字,手不自禁地探到了她的腰带上,轻轻一扯,那副玉雕般的身子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的眼中满是痴迷,盯着女子背后的那幅奇异景象。胡域贵人,动情动欲之时,肤上显图,揭胡域千年秘宝,也是唯一的出村之图。 热气在了两人间涌动,女子的汗滴落在了干涸的沙漠上,男子的手抚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贪婪地眼落在了女子无暇的背上。 那一夜后,窕窕再醒来时,身旁已经无了情郎的踪影,正如那一日,沈郎正如胡域的沙暴,突然来一般,突然消失了。 沈郎一走就是十个月,曾经拥有胡域最窈窕身姿的贵女窕窕,没了往日的无双身姿,每日她都会臃肿着身形,倚在胡域最荒凉的城墙处,等着曾经的那名男子。 她那双比任何夜明珠都要亮上千万分的眼里在没日没夜的风沙中,失了昔日的神采,腹中的小孩日渐长大,不停地踢着腿,她的长发飘了起来,干枯在了沙尘之中。 边疆的沙尘再次飞扬了起来,身旁的老奴劝着她快些回去,说是沙暴又要来了。 沙暴会吞噬胡域的无数良田和屋舍,驼马,窕窕却盼着沙暴快些来,沈郎也快来了,她的腹中疼痛难耐时,强颜欢笑,抚腹自语:“孩子,你来得真是时候,你爹爹来了。” 鲜血从她修长的腿间滚落之时,黄沙千里的胡域烧成了红色,绿州里的甘霖化成了血海,胡域的秘宝被开启了,恶人烧杀了胡人,曾经的男女儿郎们哀声哭嚎,沙风呜咽着,窕窕身旁的老奴一个个倒下,她也卧在了沙里。 她多情的手中捧着一名孩童,高挺的鼻,黑蓝交陈的眸,有了沈郎的俊朗,也有着她的妩媚,她高举着婴孩,不顾腹间泊泊留着的胎血。 第 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6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86 章 沈郎会来找她的,他真得来了,身后带着的却是...一伙杀人暴虐的狂魔。 窕窕看不清眼前的男子,风已经撕裂了她身上的胡裳,火已经燃尽了她眼里的泪。 婴孩的哭声让她颤抖了起来,她哆嗦着站了起来,腹间的疼痛残去了她的容颜。 胡刀出了壳,光亮划过了两人的眼。男子惊呼出声,一把抢过了她手中的婴孩,也击退了她,她的身子,曾经千娇百媚的容颜,跌落在了沙尘里。 沙如同窕窕眼角的泪,源源不断地流淌着,她的身后,因为愤怒再次显出了画来,胡域千年的秘宝呵,一伙人都急红了眼。 胡刀剐去了女子身后的寸寸柔肤,曾经的白玉凝脂被风榨干了,沈郎,你想离了“北山”,离开千流沙么,那我就如你的愿,只是我们间最珍贵的秘宝,就随着我一同去了吧,风沙里起了漩涡,她纵身一跃,跌入了无尽的悔恨中。 男子冲到前时,已经是来不及了,婴孩还在男子的手中哭闹着,一个老奴跪在了地上,说着胡语,不停地磕着头。 沈老爷闭上了眼,几滴浊泪渗了出来,低落在了书桌上。 离国之远疆,有一无垠沙漠,名为“千流沙”。千流沙内,藏有一古老胡域,传说为沙狐后裔所统治,狐族男女,善歌善舞,女可倾国,男可魅世。世人无知,只求胡地秘宝。秘宝虽得,佳人难再求也。 胡雅的那一曲舞,正是窕窕的那曲舞。胡域虽灭,却有不少胡女被人捋到了离国,该也是有一些舞曲流到了民间的,也当真是机缘巧合了。 那曲舞后,沈老爷匆忙地说了个借口,离了席,留下了赞不绝口的一席客人和有些怔然的胡雅。 胡雅意外的是沈查子竟能跟得上了她的舞步,他一反常态,并没有弹琴,而是选择了吹奏玉箫曲,又是一曲胡雅没听过的曲子,草原风的一曲,让胡雅跳出了几分踢踏舞的味道。 失态的并不仅仅是沈老爷还有沈卿源,他原本是刻意为难沈老爷,谁知道,倒是让自个儿吃了一惊。 为了这曲舞,胡雅特地换了花饰,手中也配了铃铛,等到舞曲终了之时,她发间鲜花散开,正如花雨缤纷,让人分不清楚花影还是人影。 “我跳得如何,”胡雅跳得虽是忘情,但停下来时,却发现沈老爷离了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的任性妄为,惹恼了他。 “跳得很好,”沈查子停下了乐来,手中捏过了她发间还沾着的几抹花瓣,甚是怜惜地看着她:“这一曲‘胡虏’还真是实至名归,虏获人心。” “‘胡虏’”胡雅身侧的长辫垂在了腰侧,一旁的乐师上前摆上了琴台,香炉。周嬅走了上来,刚想赞沈查子刚才弹得曲儿好听,就见了两人顾自说着,留了个空荡荡的天权亭给她。 “这是胡域很有名的一首曲,本是破军之曲,后来被一名才情横溢的女子改为了求爱之曲,”沈查子说着。 “难怪你方才吹得那一首曲子先是风声鹤唳,再是四平到这里,好像到一半了,恭喜恭喜,跟下去的娃儿有肉吃~~~ ☆、老一瞬 第 8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7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87 章 听了太守的召唤,沈查子只得打消了询问胡雅的念头,他原本还想问,胡虏舞是谁教她的,还是改日再问吧。 天枢亭中,妩娘笋尖玉指,剥出了个白生的菱角,喂进了太守大人的口中。一对老夫少妻,看着却是恩爱异常。 为着沈老爷的无故离席,沈二爷正陪着不是,“大哥这阵子也是有些操劳,身子有些不适。” 听了他这席话,沈氏的几名族人也跟沈老爷客套了起来,沈三爷见了这些人的虚伪面目,很是不悦,虎着张脸。 “查子,”妩娘在一众男人见,并无半点不自在,想来也是习惯了这类场合,“太守大人见你精通礼乐,想收你进太守府。” 沈府虽也是豪门大族,毕竟是商家出身,离国虽不至重农抑商,商人的地位却也登不上大雅之堂,进了太守府为“宾”,能出入官宦场合,一朝鲤跃龙门,并非难事,算起来,也是沈查子这般的娈侍之流最是乐意的。 沈三爷听罢,有些发急了,沈府不同于其他处,沈查子也不是一般的娈侍,大哥这会儿离了席,这不正是趁了乱子,浑水摸鱼么。 “容查子称呼大人一声姐夫,”沈查子从旁接过了一壶酒,替太守大人和妩娘斟满,他再自满一杯,“查子生性散漫,在沈府这样的高门里已经很是满足了,还请姐夫和姐姐见谅了。” 说罢,展颜一笑,举杯将酒一饮而下。他面如汉白美玉,酒水成了胭脂,镀红了他的面。太守看得心神恍惚,心中暗忖,“沈老爷果然是个老狐狸,眼力也是毒辣,如此的一美玉少年,倒是让他先开了荤了。” 妩娘很是遗憾地叹了一声,“我这弟弟,打小就是这么个脾气,老爷您可是不要见怪呢,”说着,她捋着太守的胡须,那双手在了他的胸间揉捏着,看得旁边的几名爷们儿都是老脸臊红,埋头吃菜喝起了酒来。 “成,成,成,”太守暗叹之后,在了美人柔荑的安抚下,再看着天枢亭中的摆设,无一不透着精致,心思也早就飞了出去,他倒是将今个儿的正事给忘记了。 声色管弦吹拉弹唱,亭中的几人都是各怀心事,一席流水宴吃得也算尽兴。席后,一帮女眷偕了妩娘往了落脚处走去。 沈家的几位爷,则陪着族长往香火堂参拜祖宗灵位。 “落鹜院”中,沈老爷的神情已是恢复了许多,见了太守大人独自一人上门来,也并无异色。 醉翁之意不在酒,太守之意又怎么会仅仅是来故人住所一游呢。 “大人,”沈老爷站起身来,刚要行礼,就见太守大人大步向前,挡住了他的一拜。 “沈兄,你我二人之间,何需多礼,”太守大人索性将那顶顶戴乌纱摘了下来,按着沈老爷坐在了主座上,然后转身掩上了门,退坐到了次位上。 沈老爷也不再礼让,看着太守一脸的惶恐,“当年你我二人出生入死之时,可曾计较过这些。” 当年,沈老爷听他说的动情,眼中却并无神往,当年之事,他并不想再提起。 “贤弟,”沈老爷见太守说话之时,眼不时瞟过他叠放在了案上的账本,“有话但请直说。” “而今朝廷的情形,大哥可是知道的,”太守压低了声音,在了沈老爷耳边低声说着。 离国建国到今日,君主昏庸,臣下无能,推行了多年的重农抑商政策,靠得只是老天的颜色。 “东北干旱,南部洪涝,西部更有蝗灾,国库早已经是...”外头传来了阵仆从的说话声,太守说到了此处,忙是收了声。 “贤弟的意思,”天灾本就是年年都有,人心往往比天灾更要惹人心惶惶,“还要为兄的拿出些钱财,济了国库不成。” 沈老爷的不情愿,太守也是听了出来,当年的胡域秘宝,沈老爷分了他一分,再给了朝廷一份,为两人各捐了个官,但让太守有些不平的是,他自个儿捐了个大夫之职,却只为他捐了个县太爷之位,两人多年来的际遇也是天差地别。 旁人眼中太守已是肥差,但他所属的省并非什么鱼米粮仓,而是个道路荆棘,草寇落户的小省,一年多为官,还比不上早先在清水县的一月所得。 第 8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8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88 章 若不是得了妩娘的提醒,上门来找这个疏远了些的义兄,还真是要老死在了那个穷省里头。 “当然不是,”太守听外头没了动静,声音也高了些:“义兄,说句实在话,当官不管离任事,想由着你通融通融,调到了个合适的地。” 沈老爷听着他打着官腔,摆了摆手,“我再匀你十万两纹银,其余的就要靠你自个儿通融了。” 听了这十万两的数目,太守很是不甘,“大哥,您都这把年岁了,那些秘宝还留着做什么,而今国库空缺,只要是你肯捐了十样八样出去,沈府一门,哪个不能捐个官职做做。” “那些东西,动不得,”沈老爷一句话就堵死了太守的念头。“胡域的秘宝,非族人不能擅动,”想起了窕窕那抹坠入黄沙的身影。 太守想起了那日藏宝窟里的金银玛瑙,咽了一口口水,沈老爷也真是个木鱼脑袋,虽说抢宝的那群弟兄之中,有人擅卖了几件,就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那也只是凑巧而已。 他还想再劝,就见沈老爷闭目养神了起来,只得是讪讪地离开了。 “死脑筋,”太守骂了一声,再回头看沈老爷时,见他太阳穴处塌陷了下去,脸皮上也有了老人褐斑,比起当年,确实已经是老去了许多。 太守感慨着,他却不知道,沈老爷不是在几十年的岁月里老去的,而是在窕窕跃入流沙之时,就已经悄然老去了。 岁月抵不住胡沙黯,哀默大不过人心死。 ☆、字微凉 接下来的几日,由沈老爷做东,陪着太守和一干人等去拜访本地的一些官员。太守还真是到了哪里,都会带上了妩娘,惹得陈刘氏又是一阵碎嘴。 那曲胡虏舞之后,沈卿源也是松了口,正儿八经的上门来教胡雅字来了。 虽说是在“落鹜院”中,但还是要避人些口舌的,胡雅用了些瓜果糖糕哄得沈少恬也跟着她一起学起字来。张妈这才放心了些。 沈卿源也是被姑娘婢女们缠着惯了,说是教字,也不过是随口说说。 再加上沈少恬在旁“四叔,四叔”的叫嚷着,叔侄俩整日黏在了一起。 太守等人离去之后,亦是如此,沈卿源这才发现,对于练字,胡雅并非她人那般是胡乱说说的。 一日见沈家的这两名大小顽童实在吵嚷地没了法子,嘴上说道:“你们俩看着倒更像父子些。”照着年岁看也是如此,沈卿源二十七八,做了个七八岁的孩童的爹爹恰恰好。 她虽是说着俏皮话,笔下却很是用心,薄薄的一张纸上,除了墨迹,还滴上了汗水,手指间,已经见了些压痕。 沈卿源却也逗趣着:“如此说来,我们倒真是像极了一家三口,和乐融融。” 原本入了秋的时节,天气已经渐渐凉爽。沈卿源说话之时,几片乍绿还黄的枫叶落在了纸面上,胡雅手忙脚乱的撇开了树叶,脸却是可疑的红了起来,狠狠地瞪了沈卿源一眼。 “像是一家父子女三人图,”沈卿源朗声笑了起来,胡雅已经是跑进了门去,连那管练秃了头的毛笔都忘记了丢下。 里间传来了张妈大惊小怪地呼声:“小夫人,您又弄得一身的墨渍。” 沈少恬则是歪在脑,哼了句:“四叔,你可不准欺负胡雅,”才是九岁大的孩童,说话倒已经足了大人的模样,“爹爹叫我看着你呢。” 沈四爷本还是瞅着南厢房的眼神收了回来,看着趴在了他膝上的沈少恬。在他的眉眼里依稀寻找着她人的影子。 他揉开了沈少恬皱得和毛虫一般的眉,“少恬,你是喜欢你爹爹多些,还是四叔多些?” 沈少恬见身侧没了旁人,趴在了沈卿源的耳上说道:“当然是四叔。”沈卿源笑道:“你喜欢四叔什么?” 第 8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9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89 章 “疼我,会陪着我玩,还有会掏鸟蛋,玩弹弓,踢毽球,”沈少恬抹了蜜的小嘴,蹦嘎出了不少好话来,再看看沈卿源的侧脸,“长得也好看。” 最后一句,逗乐了沈卿源,这胡话儿也不知道是哪房的婢女私底下说的,进了他的小脑袋。 “四叔真是没白疼你,”沈卿源将小人儿搁到了腿上,“放心,你永远是沈府唯一的小少爷,也没人能欺负了你的小姐姐。” 沈卿源的话似撩到了胡雅心底的那根陈弦,那一日后,她就不敢再请沈卿源上门了。沈卿源也不多做解释,回院做他的沈府四爷。 秋叶落尽,沈老爷照例带着账房先生出外巡查一年的收成。 一季下来,沈府中又有了另外的模样,沈二爷对周嬅日渐疼爱,在外头宿得时间和在府里的时间已经是差不多了。 陈刘氏的脸色一日难看过一日,周嬅却是整日笑颜初展着,比秋日的菊花还要醒目几分。 冬雪落下时,沈四爷在了他的小院中,摆了张桃木案,集了些冬日的陈雪煮起了酒来。 雪中映衬着些红梅,看着厚厚的雪,明年该是个丰收年。朝廷今年下来的苛捐杂税实在不少,沈府里也都能听到些抱怨,但这些都不曾留在了沈四爷的心底。 他每日煮些酒,再命了府中的乐师弹唱着,由着他的几名美婢跳着舞,日歌夜舞。 今晨依旧是如此,外头还盖着昨夜的残雪,天又悉悉索索地下起了新雪来。 院子中已经搭起了挡风遮雨的雪棚子,刚巧搭在了几株瘦梅下。红梅点亮了白雪妆,穿着七彩衣的美妾婢从在了雪中翩然起舞,赶走了一冬的寒气。 沈卿源眯着眼,喝着入喉的辣口酒,眼在了人影中梭动着,正是半昏半睡着。 直到他的手旁被人用力地摇摆着,他还有些醺醺然,凝神看去,就见了张红彤彤的脸。 不是雪中的七彩妾婢,也不是锤着腿的小厮,而是连狐裘都来不及披上的胡雅。 她似连发都来不及梳好,喘着热气,手里捏着张摇摇欲坠的纸张,上头写着首诗。 胡雅见他盯着自个儿,就将那页纸在了他眼前晃动了几下,“四爷,您看看,我这字。”那种纸上的字在了他面前不停地晃动着。 比蝇头大不了多少的字,个个排列在了纸上。胡雅在他耳边说着:“我练黑了一池子的水,原来王羲之的墨池是真的。” 沈卿源曾听张妈说过,胡雅在院中修了个两尺来大的小池子,说是要洗笔之用。他再看看胡雅的手,一片的红肿,这样的日子里,她还要练字不成,当真是个傻子。 眼前的傻子憨憨地笑着,手舞足蹈了起来:“谁说我连个钢笔字都写不了,这会儿,连毛笔字都会了。”她的笑看着比任何的美酒佳酿都要可口,身下舞动,乱了梅花的淡雅香气,也搅乱了他人的心智。 说罢,胡雅又跑了出去,也不知又要去何处卖弄去了。 沈卿源许久未曾动一下,旁边的小厮以为他是冻着了,忙是取过了暖炉子,他总算是动了,“来人,取我的笔墨过来。” 沈家的四爷许久未曾动过的画笔今日总算是开动了,几点红梅间,窈窕佳人独立树下,并非是煮酒赏花,而是巧笑嫣然。 沈卿源落下笔来,再看画中的胡雅,说道:“沈沐,这可是你的人先来招惹我的。” 他滑开了右手,上头并没有所谓的刀痕,而是留了道微乎其微的伤痕,细细看去,上半月牙,正是一个人的咬痕。 第 8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0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90 章 作者有话要说:唉,这几篇文发文时,某人已经可怜兮兮培训N天中,一号华丽回归,为表相思之情,一号双更啊,泪崩走。 ☆、谁是谁的劫 沈四爷的门,正想再往佟氏院中找去,却撞见了张熟面孔。 沈查子执了把油纸伞,站在了院外,似是在赏雪,又是在等人。他在胡雅身后已经跟了好一阵,她都未曾发现。 见胡雅的发上带了些雪,脸颊也是冻红着,他走上前去,将身上的一身白裘披在了她的身上,“莫要冻着了。” 两人相视无言,胡雅见他眼中含着怨意,心里也乱糟糟了起来。 “小夫人,”张妈从后头追了上来,手中还提着一件裘披,“不好了,老爷坠马了。” 在纸伞下的两人恍过了神来,胡雅忙舍下了狐裘,跑向了张妈。 手中的那件裘披上还没沾上热,就落了单,沈查子不急不缓,走在了几间院落间,很快就成了他人眼中的雪景。 东厢房中,围了一圈的人,沈家的二爷夫妇和三爷夫妇都围在了屋里。大夫已经在里头查看了,沈老爷的情形还是不明。胡雅见沈少恬站在了厅堂里,一脸的彷徨,就小声劝慰了几句。 “小嫂嫂,”沈四爷来得更迟些,一身的装扮都是齐整了,沈老爷都摔伤了,他还有心情好生装扮。 “小夫人,”张妈提醒了句,大夫从里头出来时,沈二爷和沈三爷都呼啦啦地围了上去,询长问短着。 “幸好,”大夫开出了些通筋活络的药方子,还有些外敷用的膏药,叮嘱了下去,“只是摔伤了腿,动了些筋骨,好好休息一阵也就好了。” 沈三爷见了沈四爷一脸的清闲样,身上的酒气都未散尽,越发不满,“大哥都一把年纪了,这些外头催租的事该是给些闲人去做,大冬天的,雪路又滑,哪能经得起颠簸。” 沈二爷已经钻进了里间,问了几声,很快又走了出来,看着胡雅,“小夫人,您这几日就宿在老爷屋子里,端汤送药也方便些。” 胡雅点了点头,沈卿源看了看里间,也不上前探问,嘴里打了个呵欠,“二哥,这个月的月钱也该是下来了。” 沈二爷也不拿正眼看他,哼了声,就出门去了。 “胡雅,”沈少恬在旁低声问着:“我也要陪你住在爹爹房里头。” 陈刘氏故作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哄道,“小少爷,那可不成,你爹爹和小夫人是夫妻,该是住在一个房里的。” “谁说的,”沈少恬躲到了一边,掩在了沈卿源的身后:“我听妹妹们说,二叔都不是宿在了你的屋里的。” 佟氏和沈三爷强忍住了笑,看着陈刘氏气急败坏地甩门出去了,里间传来了沈老爷的唤声:“胡雅,你进来。” 等到她进去之后,沈少恬瞥见了沈卿源衣袖之中,似乎夹着些什么:“四叔,你手上的是什么?” “你小孩子家的,懂些什么,”沈卿源阻住了沈少恬抢上前来,眼往了佟氏身上看去,“几日不见,三嫂嫂似是圆润了些。” “四爷啥时有心思关心起了他人院里的女眷来了,”佟氏历来就不喜见了沈四爷,倒不是他的风流名声在外,而是因为他那双眼,仿佛能将人里外都看了个通透。“今年的冬衣裁得肥大了些。” 沈三爷也是个粗人,听了提醒,再往了佟氏身上看去,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见沈老爷并无大碍,大伙儿也都是散去了。沈三爷小心地跟在了佟氏的后头,走了没几步,险些撞了上来。 “毛毛躁躁的,走路也不长了眼,”佟氏嫌恶地骂了句,“天冷了,今晚你就搬到了我的房中来吧,”说罢,挽了上来,沈三爷也是有些受宠若惊,忙是点起了头来。 第 9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91 章 沈四爷走在后头,眼往了“宾院”那头瞄了一眼,摇了摇头。 东厢房中,胡雅隔着出帘布,看见沈老爷正要坐爬起来,她连忙走上前去,将他搀了起来。 沈老爷的身子很沉,胡雅费了好些力气,才将他扶坐了起来,刚想喘口气时,她的身子被用力扭住,抬头之时,刚好迎上了沈老爷的眼。 胡雅的两眼瞪得浑圆,从没如此近距离看过沈老爷的她,心里生起了一阵恐意,手臂被紧紧扼住,她也不敢挣脱,沈老爷的手松开了些,身上的外裳被抖落在了地上。 沈老爷的手落在了她的面颊。他的手又干又糙,摩得她的脸颊很是难受,胡雅不悦的摆了摆头,脸又被扯了回去。 陈刘氏的那句话跃入了她的脑中,夫妻,她不该忘记了,沈老爷是她的夫。 张妈等在了外头,里头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想走上前去看看,又没得到老爷的传唤,只得钉在了原地。 腰间的带子被松开了,胡雅只得是僵立着,脑中的惧意和身上的鸡皮疙瘩层出不穷地窜了出来,她想呼喊,却不知该呼什么人进来。 沈府里,沈老爷就是天。只是沈老爷一直纵她容她,是父亲一般的存在,为何在今日,他会有如此失常的行为。 先前陈刘氏的那番话,确实是传到了沈老爷的耳底。大夫的那番叮嘱也是一样,一句不拉地留在了他的心里。 “老爷,您多年劳累积了好些毛病在身上,再多了个腿患,可是大不妙啊,”老大夫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兜兜转转。 “不妙,”沈老爷反反复复地回味着那番话,他若是死了,最不妙的怕只有是... “胡雅,”沈老爷低低念了句,看着眼前颤抖起来的少女。快两年了,刚见面时的那个女童已经变了样,不知当初她眼底的那阵坚毅是否也走了样。 她的衣袍底,年轻的肌肤刺痛着沈老爷的眼,上头还泛着一样的玫瑰光泽。 “我若是知道,当初是不会做下那个允诺的,”沈老爷想着他那日的承诺,若无子嗣,新入门的小夫人不能得沈家的丁点家产,如果他不行了,胡雅又该何去何从。 他的眼落在了胡雅的脸上,羞恼色染红了她的面颊,胡雅闭上了眼,藏住了眼底的泪光。 窗外晃过了个黑影,还未来得及开花的春樱被人猛力折了下来,高大的身影伏在了窗外,伺机而动。 ☆、亡 人 “张妈,”沈老爷给胡雅披会了裘披,吩咐着:“年后,让小夫人搬到我的房中来。” 年后,胡雅就满了十五了。离国的大户女子,十五已经是避不可避的成人了。 张妈听得心里刚是欢喜着,但见了胡雅一脸怔然,心里又替她悲了起来。 小夫人的心思,她这做下人的,是揣测不清的。老爷的念头,更是不可忤逆的。张妈本想安慰胡雅,圆了房,才是真正的夫妻,就算是曾经的赵氏,也不曾住在老爷房里,这些话,小夫人怕是听不进去的。 出门时,胡雅回头说:“张妈,我想一人走走,你领着小少爷先回去吧。” 沈少恬还想跟上,却被张妈拉扯住了。 怀中,还揣着那页未干的笔迹,上头写着“家”字。她原本还想让沈老爷看看,现在却没有这个必要了。张妈眼里的惊喜,她是知道的,只是,她实在难以想象,沈老爷成了他的夫时的情景。 光是先前的那一阵触碰,她胃里就翻天倒海着,更何况...她跑了起来,丢下了那件裘披都不曾察觉,一直到了北厢房。 第 9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92 章 整个“落鹜院”里,唯独此处,才有一口水塘。荷塘缺了绿,只剩下干巴巴的几根残荷。胡雅干呕了起来,早起时,她并没用膳,这会儿的干呕,让她连酸液都吐了出来。 塘面裂开了几道缝,她伸出了脚来,试探着想踩上一脚,身子被人猛地拎了回去,搂在了一个结实的怀里。 身上弥漫起了股酒味,还带着些桃花的香,沈卿源将胡雅搂在了怀里,在她的耳根边呵着热气。 痒痒,热热的,湿暖了她的眼。泪含在了眼里,却又凝在了里头,胡雅的鼻尖先是红了起来,再是酸涩着。 沈卿源的身子上,源源不断的热透了过来,怀中打着颤的小人,让他心里泛起了悸动。他摊开了貂裘,将她整个人埋在了怀里,慢慢地摇晃了起来。 没有人先开口,无声又胜过了千言万语,胡雅听着胸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心跳,似是沈卿源的,有似是她的,直到了最后,两人的心跳融成了一体。 “我该拿你怎么办,”至始至终,沈卿源只说了一句话。 直到院中凭空传来了阵箫声,胡雅才慌忙地推开了沈卿源,很是心虚地缩向了一旁的塘石。 看着胡雅堪比醉酒的脸,沈卿源不禁笑了起来,只是眼落到了北厢房时,却敛起了笑。 他为何会在北厢房,胡雅头脑清醒了些,也不知该怨那阵箫声还是该感谢。 算起那晚,他已经是三番两次出现在“落鹜院”里。他的眼中那抹忧色和平日的沈四爷完全不同。 “小夫人,”沈卿源退后了几步,“你信命么,”他笑得很是凄凉,“沈家的男子是不该动情的,动情之时,就是身首异处之时。” 那一身貂裘在风中纹丝不动,沈卿源走了,不曾回头看上一眼,胡雅张了张嘴,口中却喊不出声音来。 肩上忽然一暖,耳边传了阵微乎其微的笑声。她身上的鸡皮疙瘩再次浮了起来,她的肩上,披着的正是自己的那身狐裘。 回头再看时,身后依旧是那片死寂的凋败荷塘,不见任何人的踪影,先前的那阵子箫声,也没了声响。 纵使有万般疑问,胡雅也只得闷在了心里,她扯了扯身前的狐裘,快步跑了出去。 胡雅的脚步还彻响在回廊里,身后一双眼死死地追随着她。 过了片刻,沈四爷又走了回来,手中还放着那件黑色的貂裘皮。没了人影的荷塘边,他有些懊恼方才的大意,胡雅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锦袍。 他看着破了个小洞的塘口,迎面看着北厢房里的凉风,曾几何时,此处住的那名女子,曾有人一心为他缝补冬裳,煮羹做饭。那时,沈府还没有新修如此多的院,他还是沈府无人重视的四爷,被安置在了“落鹜院”中。 沈二爷和沈三爷都对他这名后来的同父异母的幼弟无多少好感。就算将是他领进了门的沈老爷,也是常年在外奔波,那年的冬日,他一人漫步在“落鹜院”中赏着冬梅。 她也是站在了荷塘旁,看着沉入了塘底的一双绣鞋,一双绣着红梅的鞋。 水的刺骨,到了这时,沈卿源都记得一清二楚,当他捞起那只鞋时,她的神情也和今日的胡雅一般,只是胡雅看着比她要更倔强些,赵迢是不会有胆将他推开的。 沈家的主母,赵迢是个怯生生的人儿,和他缠绵时,也总是迎合着他,十余年来,也是如此的一个女子,可以将他的一片心化作了绕指柔。 沈卿源的一番柔情在冬风里无力摇摆着,也是那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啼哭着求他莫要告诉沈老爷,她腹中的骨肉...将会是沈府的唯一子嗣。 唯一子嗣么,沈卿源已经走近了北厢房,手停在了门扉上,看着所谓的佛堂里,香火鼎盛。人人都想为沈府贴上一子半嗣,那就让沈府唯有沈少恬这一名孙嗣好了。 第 9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93 章 “赵迢,这就是你要的么,”他停下了手来,再也不是那个多情的沈四爷,“我们的恬儿,我会替你好好照看着的。” 荷塘里的冷水比不上他眼中的那抹寒意,那个投入了荷花塘的娇弱女子,你可曾听见。 北厢房外,那身黑色的貂裘转身离开。 窗突地被推开了,那张画空荡荡地在了风中,画上的沈家主母的面部隐约闪出了些皱纹,成了颦起了眉的活生美人。 那张铁色的面具后,男子的声音甚是低沉,听不出喜怒:“沈家的男子,都该死,”高大的身形再次淹没在了北厢房中。 冬日,北厢房也是沈府最阴暗的角落,不见丁点阳光。 ☆、美人.琴 为了圆房的事,胡雅越是有些忐忑起来了,又过了个把月,临近了年关时,她收到了两个喜讯,这才欢喜了些。 一是佟氏有了身孕,二是周嬅爹爹带了话来,说是过些日子,会来沈府。虽说周嬅的爹和胡雅没甚干系,但听说女先生也会陪着前来,再加上又都是打虎村的熟面孔,难免让人有些亲切。 和周嬅有身孕那会儿相比,佟氏此次可是惊动了沈府上下,连还在了病榻上的沈老爷都特意叮嘱沈三爷,要小心看着。 沈三爷也不是头次当爹,见了一府的人都大惊小怪着,背地里还和沈二爷牢骚过几句:“母鸡下蛋一般的事,整日将我吩咐出去,买这买那。”沈二爷对这个没头没脑的兄弟也是没了法,先说现在府中出了沈四爷,每房都是有了子嗣,他在外头那个,早晚也是要领回家的。 这一日,胡雅伙着周嬅坐在了佟氏房中。佟氏有了孩子后,人也是跟着圆润了不少。 大冷天的,沈三爷也不在房中,说是被差出去买酸枣子去了。里头的几个老妈子,暖了几个手炉,让三位主子都暖了手脚,再捧了几盅热汤水进门,就掩了门,让仨女人留在了里头讲些私己话。 “两位妹妹也是抓紧些早些怀上,到了姐姐我这把年纪,可是活受罪了,”佟氏吃了口暖汤,用着帕儿掩了掩嘴:“算起日子,该是夏末秋初做月子,怕是要热坏了。” 周嬅进了屋后,先是看了佟氏房中的摆设,和陈刘氏里间不同,佟氏的房中并不见多少俗物,几株含苞待放的红梅枝插在了鹅颈瓶里,一架素琴上掩了层软纱绸。 见周嬅留神着那把琴,佟氏不自禁摸了摸还是发软着的腹,“这阵子,我耳朵闲,天天听着三爷的那阵子大嗓门,怕是惊了腹中的胎儿,就请了沈查子,每日过来为我弹上一曲。” 刚起了沈查子,人也就到了,门才是刚打开,很快就掩上了,屋里带着几名女眷身上的淡香味。 沈查子不想屋中这般热闹,脸色一诧,很快又恢复了和色。 屋中的三名女子,坐了三面,正中是因为怀胎,更我见犹怜的佟氏,右手边是穿了身镶边兔白暖袄的胡雅,左手边则是一身鲤金裙的周嬅。 见了沈查子,周嬅几欲站起了身来,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到了他的院中时,又总是寻不到人,原来是在了佟氏的院里头。 周嬅心中有些怨恼,佟氏既怀了胎,又能时刻差遣了沈查子,好事全让她占尽了。眼再度落在了佟氏的腹间,她心底猛地一刺,抓住了佟氏眼底的那阵子傲意。 佟氏腹中的胎儿,周嬅被脑中的念头惊住了,她几欲控制不住,质问了出来,却见了胡雅还在为先前的佟氏的那句话发难。 周嬅眼中的嫉色再也掩不住了,蠢女人,这事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如果是她,有机会得了沈老爷的垂青,一定是千方百计,使尽了手段。 男人么,不就是喜欢女人外表如同佟氏那般的无害,内里却是如她一般的放荡。沈二爷,就是如此,自打她学了那些伎俩后,他就如同贪了腥的肥猫般,霸者她不放。 周嬅揉了揉还有些酸疼的腰,眼神有些迷乱起来了,沈查子已经落了座,他细长的指挑开了那抹红色的纱绸,眼底的那阵子温柔,落在了琴上,仿佛那是个静坐待嫁的新娘。 那双手也曾在了自己的身上摩挲而过,佟氏和周嬅喉间发干,甚是痴迷地看着沈查子的一举一动。世上怎会有如此的男子,外表纤细若尘,骨子里却是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要热烈,他伏动着的背脊,和低低的嘶吼,搅起了女人心底的那阵兽意。 第 9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4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94 章 他已经许久不曾碰自己了。佟氏有些恼恨地捏过腹间,自从她为了避人耳目,让沈三爷入了自己的房后,每日每夜,听着身旁的鼾声如雷,就让她恨得发痒,总有一天...佟氏的眼中又成了无边的情意,眼前的温玉男子,会陪在了她的身侧。 周嬅也正回忆着最初的那阵子美好,再看了看佟氏,心里更肯定了先前的想法。 沈查子也是感受到了那两阵炽烈的逼视,犹自抚着琴,在了他的眼中,手下的琴骨,上头的琴弦,才是世上最是无双的美人,直到又一双眼看了过来,他手中一错,琴声紊乱了,他有些局促,不得不停下了手,抬起了头来,笑得很是无奈。 “沈查子,倒是一点都不曾...嗯...长大,”胡雅站起了身来,杵在了他的身旁。奶香钻进了沈查子的鼻下,哪还有女子到了这个年龄还是不用脂粉香包的,不过,就算如此,闻着也是挺好的。 “小夫人,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查查了,”沈查子带着些玩笑的语气,又问着佟氏和周嬅:“三夫人和周姨娘,你们说呢?” 他的眼珠儿溜溜一转,却是又多了股风情,看得周嬅和佟氏都是呼吸局促了起来,不吱声了。 胡雅却是较起了真来,她比了比身量,沈查子还是和当初入府时那般,和她差不多高了。只是他身材比例生得好,腿长腰杆儿细的,看着比她高挑了不少。 再看他的唇边,只生了圈细白的绒毛,分明还是名男童样。 “小夫人,”沈查子见她眼里带着些思量,笑道:“娈和一般人不同,最避讳长粗糙了,我这样,才不会被看厌了。” 佟氏也提醒着:“一般的娈侍都是被禁锢了身形的,沈查子也是如此,需每月服上一贴药剂。” 胡雅听了,很是替他可惜,不自禁说道:“可是老爷让你喝的,我去求他...” “你去求他做什么!”沈查子突地恼了起来,手已经到了胡雅身侧,又避讳着收了回来。 胡雅受了惊,呆立在了一旁。 ☆、苦口.药 这一趟琴听得有些憋屈,胡雅虽是有些心惊,得了佟氏好生安慰,才舒坦了些,意兴阑珊地独自回了“落鹜院”。 周嬅又做了好些时候,让沈查子弹了好几曲。大冬天里,沈查子的手指在了琴弦的碰触下,已经有些发肿了。 佟氏恨恨地瞪了周嬅一眼,见她又叫了趟茶,还真将她的厢房当成了茶馆酒楼不成。 那几株待放的梅,悄然开了起来,屋中暗香浮动却比不得暗潮来得汹涌。 “罢了,我也累了,今日有劳沈查子了,”原本还想两人温存一番,却被半路杀来的周嬅搅没了兴致,佟氏很是不甘愿地说了句。 正是这时,门外雪风兜了进来,屋里的捂好的暖气全被冲散了,沈三爷成了雪人,眉上面膛上都成了冻紫色,随后从怀里掏出了包还冒着些体温的“酸枣”,献宝般递到了佟氏手中。 佟氏撒气着丢到了桌上,几颗裹着酸粉的黑枣滚了出来,沈三爷也是习惯了她的小姐脾气,端过了杯不温不热的茶水,灌了下去,“孩子她娘,我可是跑了好几个店头才找到了这包玩意儿,你生两丫头那会儿可没这么娇气。” 沈查子告了退,周嬅也急急跟了出来,身后的门被掩了上,留给了那对面和心不合的夫妻俩。 “查子,”周嬅穿得严实,脚步有些迈不开,在后头娇声叫着。 沈查子并未回头,天空时时有雪落下,早阵子离开的那阵子奶香味已经被冲淡了,他有些憾色,不该用如此的语气和她说话的。毕竟...沈查子闹起了变扭来,谁准她在自个儿面前说起沈老爷来的。 过了年,他们就要...圆房了吧。沈查子漆黑的眸变了个颜色,成了明晃晃的蓝色。身后的女子撞在了他的身上,两只手,死死地搂住他,不肯撤手。 “你疯了不成,在了光天化日里,”沈查子看了眼四周,今日雪大,仆人们没得了主子差遣,都躲在了屋子里头,院落里很是僻静。 第 9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5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95 章 “我是疯了,”周嬅咬着牙说着,两人站在了风口处,自北而来的冷风钻了空子,打在了她的身上,“也是被你们折腾疯的。” 她想着佟氏的得意样,还有那具在夜壶里头没成形的模糊血胎,还有沈二爷趴在了她的身子上,喘着粗气,一幕一幕,交织在一起,心似要跳出了胸膛。 “有话私下说,”沈查子看了看一片雪茫的院落,指不准哪一处的窗缝里,就躲了双眼。 “将我抱到你的房里去,”周嬅不肯放开手,无理取闹着。 “你...,”沈查子的手间暴起了些青筋,有种想扼死身后那名女子的冲动。 “你若是不照着做,我这就大喊,叫了沈三爷出来,让他也知道,佟氏肚里的是你的种,”周嬅的指甲,已经馅进了沈查子的腰上。 她的身子猛地一高,人被带离了地面,沈查子和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墙侧,墙头抖落了些雪,风中还带着周嬅得意的笑声。 “你想怎样,”沈查子回了“宾院,”甩开了周嬅。 “查子,”周嬅忙是贴紧了他,不肯松开,她的手在解开了他身前的衣扣,唇偎上了他的脸。 沈查子闻着那股脂粉气味,还要挣开,周嬅手臂如同蛇般缠绕住了他,呼吸腻在了他的肤上。 “我要一个孩子,我们俩的孩子,”如同遇了浮木的溺水者,周嬅身上的鲤金裙落在了地上,乞求着:“一个你和我的骨肉。” 东厢房中,胡雅端着汤药,很是发愁地看着沈老爷,此刻她倒不怀疑沈老爷当真是沈少恬的亲爹,两人是如出一撤,一碗苦药,足足哄了半个时辰,都不见少去。 “老爷,”胡雅哭着个脸,看着黑黝黝地汤药,又要再热一遍了。 “你先搁在一旁,我过会儿就喝了,”沈老爷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越是近了年关,待他核查的账目也就越多,他见了三番五次送上来的苦药,还是觉得看账目更自在些。 “您在扯谎,”胡雅并不懈气,让张妈将药再端了出去暖过一回,“您一定是想趁我不留神时,泼到了花盆里或者是窗外。” 盆中的松木下,果然留着些药渣,还有外头的堆雪梅树脚下,也留了些可疑的汤汁。 沈老爷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还真是有些窘了,胡雅这些日来,也确实是住在了他的房里头,无论是夜间还是白日里,只要是他稍一咳嗽,她就和得了醒的犬般,围着他打转。 腿脚刚利索那阵子,胡雅更是力排了一众奴仆的阻拦,硬要搀着他在院中走动。 雪天路滑,她就陪在了他的身侧,很是耐心地陪着,走了一圈又一圈。摔下马后,他的腿脚就有些不利索了,胡雅时常会用着毛巾给他擦拭着有些萎缩了的脚肌,说是通经活络,时常走动,会走得更加利索些。 “只要是捏着鼻子,嘴里含着颗蜜糖果子,一口喝下去就是了,”胡雅刚回来时,还有些怏怏不快,这回已经回复了常态,和春日里枝头的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没个完。 还真是,没见过,哪户的小姐是这个脾气的,将来,她的夫家怕是要...沈老爷摇了摇头,正在叹息着,想到了夫家两字上,又听了耳边:“老爷,你可是有听到我在说话,”身旁的那个女子,脸上还带着些小孩抢不得玩具时的赌气样,有些羞恼地看着他。 “听着了,听着了,”沈老爷无可奈何地接过了新送来的汤药,才喝了一口,就止不住那阵子苦味。 嘴里冷不丁被塞了颗蜜饯果,胡雅在旁看着发乐,一直催着他快些喝下去。哪能有这般淘气的夫人,沈老爷拧着眉,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心底有些发暖。 如此的夫人,还真是...淘到了宝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算算啊,周一上肉篇,亲们觉得会是胡雅和谁咩。书友群里太孤单了点,贴这里呼唤下,212806953,要看新文的进,敲门砖就报文名吧。 ☆、年夜饭 第 9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6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96 章 今年的年饭和去年不同,因为沈老爷的身体抱恙,就推了外头的要邀饭,在沈府设起了家宴来了。 家宴摆在了“寿松厅”里,中间是正位,左右两侧摆放了些宴案,照着沈家几位爷的次序摆上了座,再是“宾院”里的几名客人,包括老举人,沈查子等人。 胡雅的位置本是和沈少恬摆在了一块,哪知进了厅时,就见了落了座的沈老爷朝她摆了摆手。 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这位小夫人身上。 出了年,胡雅就已经十五了,沈二爷和沈三爷互看了眼,冷哼了声。 陈刘氏则是看着胡雅的一身装扮,越发富贵了起来。周嬅吃着酒水,早早地喝红了张脸,眼不时地看往了坐在了最下首的沈查子。 沈四爷身边倒没带上他的那几房妾氏,孑孑然一身,手中捧着杯,眼却是不时地落在了佟氏越发大起来的肚皮上。 胡雅有些不情愿地落了座,开席之后,她就低着头,挑得眼都要直了,什么葱丝菜叶,沈少恬都是丁点不入口的,平日都是由下人帮忙挑拣的,今个儿没了帮手,就由着胡雅来了。 这都哪来的坏习惯,胡雅气得嘟嚷了起来,再看了眼身旁,沈老爷嘴里就要灌下一杯酒,她眼都要看直了,连忙抢了过来。 小巧的杯盏到了她的手上,前来敬酒的沈三爷可是眼都看直了。 堂上的几名宾院的客人也都看直了眼,胡雅也觉得有些不妥了,也是她反应快,一咬牙将酒喝了下去。 沈府的酒都是家酿的,入口时还是淡味的,一入了腹,就燎火烧了起来,面色红彤了起来。 “好酒,”胡雅暗地里打了个酒嗝,凑在了沈老爷耳边咬着耳朵说:“大夫叮嘱了说是不能沾酒水的。” “过年就...,”沈老爷的老皮有些发红,他号称千杯不醉,今个儿才只闻了些酒气,反倒上了面。 “您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胡雅见胡老爷筷中挑捡,旁边也堆起了些蔬菜葱丝。沈老爷终究是抵不住了,只得嘴上讨起了饶来。 “呵呵,三弟,你还真是不会看准头,”沈二爷把沈三爷拉回了座位上,挤眉弄眼了起来,“你都和三弟妹老夫老妻了,哪能懂得了人家老夫少妻蜜里调过般的情意。” 沈二爷刻意将话说得不高不低,一些人跟着笑了起来。沈三爷心想,老子刚成婚的那会儿,也没蜜里调过。佟氏这个把月来,又将他赶了出来,说是他粗声粗气地惊坏了腹中的胎儿。 周嬅上前扯了沈二爷过去,又给他灌了几杯酒,小手往他身上摸着,陈刘氏气的几乎将杯盏都砸了,托了句,身子不畅快,早早离了席。 沈二爷多喝了几杯,刻意试探了起来:“看来明年府中是要乐呵了,三弟妹添了丁,就要轮到大哥和夫人了。”他已经改了口,撇去了胡雅小夫人的称谓。 场上,沉闷了起来,胡雅红着脸,低头数着碗里的葱叶。碗中,却多了块鱼肉,筷子分明是从沈老爷那边伸过来的。 “吃菜,”沈老爷缓和着气氛,厅堂里一阵杯酒交错,一顿年饭,吃得不冷不热,有些人喝得昏头昏脑,有些人喝得虽然多,却越发清醒了。 饭后,沈少恬不知从何处搬出了一堆的烟花爆竹。离国的火药工坊,每到了年关时节,都会制作出一些年爆竹,今年更是出了一批上等的烟火。 小孩儿在了过年时,除了吃得玩得穿新衣讨利钱,就是烟花爆竹了。 沈府的这般小姐小少爷平日里也不缺了吃得用得,就最盼着这些烟花爆竹,虽然家中的长辈也说了句,但都私下溜了出来。 各房的长辈也都是睁只眼闭着眼,由着他们去了。 沈少恬的嗓门最大,又是院里唯一的男丁,就扯着胡雅还有一众的小表姐,跑到了“落鹜院”外。 第 9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7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97 章 沈老爷还和沈二爷,沈三爷说着事,胡雅偷着溜了出来,迎面正看着佟氏和沈四爷走在了前头。 她本想闪着走过去,就听着佟氏有些恼了,啐了一句,见了胡雅低着头走了过去。 沈卿源还是一脸的怠慢,见了胡雅,只是点了点头,那一日北厢房搂着她的男子,和那些水塘里的浮冰一样,化掉了。 “沈四爷,”胡雅鼓足了勇气,叫了一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卿源回了头,看着她眼里欲说还休,仿佛又看到了赵瑶,世上的女子果然都是一样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小夫人可是要和大哥...百年好合,”他说的很是讽刺,白首,她也配。 他转身走开,留了身冷风给胡雅。 身后传来了阵烟花爆竹燃放起的璀璨光芒,胡雅转过身去,错过了身后的另外一双眼。 “查子,”周嬅挡住了沈查子的视线,他今夜喝了些酒,脸色很不好,“今晚...。” “滚开,”沈查子一把推开了她,走得有些踉跄,空中的烟花照得周嬅的脸失了真,沈二爷肥腻腻的身子凑了过来,嘴里透着酒气,“小美人,昨晚你服侍的爷我真个舒服,今夜...” 肥腻腻的嘴在了她的脖颈间拱来拱去,周嬅笑了起来,笑出来泪来,任由沈二爷的身子欺在了她的肩上,眼里只剩下了片茫然。 新年本该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胡雅叹了口气,看着院落里孩童们笑闹成了一团,手中被塞了根香。 “胡雅,过来,”沈少恬蹦了出来,咧着嘴。 身后的沈府小小姐们见了,有些不满意了,嘀咕着说道:“少恬哥哥,娘亲说了,你该叫小夫人小娘的,” 沈少恬转过了身去,很是不满,“什么大娘小娘,这又不是你们院里,”先前说话的正是陈刘氏的大女,“我娘早就死了,你是咒胡雅死是不?”说罢,他挥了挥拳头,吓得那几名女童都退了开去。 孩童的笑声散落在院子里,岁末之后,才是一年新的开始,亦是胡雅新的开始,而这一切,她这会儿却通通不知,眼中只剩下了满目的灿烂烟花。 ☆、霸王之夜 沈府里的这个规矩还是活的,凡是省城里的奴仆都照例放着回去过年了。张妈的家是在省城里的,胡雅就放着她回家过年去了。 留在了沈府里的仆人,年纪大些的没有守岁的心思,和主子说了吉利话,得了些利钱之后,就下去睡了。那些年纪轻些的,伺候了年夜饭后,也各自窝在了一起,或是磕着瓜果,或是开了个骰子桌,在除夕夜里热闹一番。 沈老爷在旁看了一阵,烟花爆竹的味道太冲鼻了些,惹得他犯了咳,胡雅就劝他先歇下了。 见沈老爷进了东厢房,胡雅还有些犯嘀咕,过了子夜,就是新年了,今夜她该睡在了沈老爷的房中还是... 一旁的沈少恬又点了个惊地雷,声音大得胡雅脸色都是变了。她的骂声,很快就被沈少恬的笑闹声和此起彼伏的爆竹声盖过了。 其他院里的几名小姐和一些家丁的孩童,今日也是没了避忌,都玩在了一起。 烟火一波连着一波,层层的火光朝各处涌去。 沈少恬在旁玩得起兴,也不顾爆竹胡乱飞了出去,眼见有几簇焰火已经烧了几棵树苗,胡雅急得扑了几簇火。 又是一边火树银花亮起,几抹光亮飞出去了老远,胡雅急忙冲着火花飞去的那边跑去,那几道光亮边响着亮哨,边四处散开。 一道钻进了树丛,一道飞过了屋檐,南南北北,胡雅担心走了火,只得跟着那道飞过了屋檐的烟火,跑得气喘吁吁。 第 9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8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98 章 火光最后落进了北厢房的荷花塘里。今晚由于仆从都团聚着过小年去了,北厢房的灯火也就无人看守了。 胡雅本想看着烟火安全灭了,就离开的,却被荷塘里的景象吸引住了。 天空闪着万家烟火,荷塘里也是如此,料峭的冬月旁,烟花飞过,如塘面上掠过了无数的流星,霎时好看。院子里太热闹了些,还不如此处安静。 胡雅边呵着暖气,边踱着脚,很是惊喜地瞅着荷塘,水面上亮晃晃地,胡雅的身影映在上头。一张面具闪现在了上头。 她看得一愣,就要转头之时,嘴已经被捂住了。胡雅闷闷地哼着,声音被抑在了喉咙里,爆竹声很响,她支吾着,脚被带离了地面。 身子飘了起来,越过了荷塘,漫天的烟火映照在她粉白的脸上,面具人的下颚触到了她的颧骨,冰冷冷,硬扎扎的。 北厢房里,烛火已经熄灭了,只留几株星星点点的香,插在了黝黑的香炉前。 胡雅想起了刘奶娘死的那个夜晚,厢房里也是阴测测的。门似被风带上了,面具人依旧是将她控在了手里。 见她发着颤,他轻声笑了起来,声音很空洞,“你怕么?” 他的手几乎掩住了她的整个脸,空出的那点缝隙,刚好够她呼吸。 他扯着胡雅,闪身到了灵位牌后,胡雅盯着前方的墙壁,见他翻出了一个暗阁。 暗阁里,胡雅刚被松开,就想调头跑出去,却见面具人挡在了暗阁处,墙体已经合上了,里头,再度陷入了黑暗中。 空气中,能听到胡雅惊恐地呼吸声,面具人似乎被黑暗吞没了气息。 “你...,”胡雅不敢胡乱走动,身子贴着墙缓慢移动,她虽是看不清四周,并不知道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了面具人的眼底。 身后多了道呼吸,胡雅猛地一转身,碰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他看得见她,胡雅吸了口冷气,无边的黑暗中,她见了一双眼,幽深的蓝色,“四爷?”暗阁里压低了的呼吸声在耳边透着。 蓝色的眼里,燃起了怒火,面具人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还在胡乱躲避的胡雅,她的眼里只看得见沈家的四爷么?他用力掰起了胡雅的下巴,盯着那双慌乱的眸子。 “不...”胡雅被那道喷到了颊上的热气触得很是难受。 下一刻,她再次说不出话来了,唇已经被他攫去了,狂虐暴躁的吻。 胡雅拼命地抵住牙关,想逼退不断袭来的那股湿热之意。 胸口一疼,他的手滑进了她的衣里,身后是冷硬的墙,而身前是那双让人战栗的手。它们覆在了柔软上,重重的揉捏了起来,胡雅浑身一颤。脑中划过了那日荷塘下的一幕,心里突然明白了面具人的用意,胡雅倒抽了一口气。 舌借机闯了进来,胡雅想推开他,却是徒劳,她的身子被架在了他的腰上,胡乱捶打的拳头落在了那堵胸膛上,都如石沉了大海。 从面具人的鼻尖透出呼吸紊乱着,他吮取着她嘴里的芬芳,眼中闪着兴奋的神彩。他不自禁将胡雅抬高着,双膝撑开了那双踢蹬着的腿。 衣服被撕扯了开来,帛裂的声音,听着让人心碎,冬日的冰冷包围住两人,胡雅还来不及战栗,身上就被迎身而来的那团炙热覆住。 她特有的奶香味,让人欲罢不能,稚嫩的身子,在了他的撩拨下,已经是有些耐不住了。 第 9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9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99 章 嘴上方一松开,胡雅刚喘过气来,浑身止不住颤了起来,身下的湿漉感让她的脑中一片空白,胸前的两点肿胀伴随着或轻或重的吮咬几欲炸了开来。 蓝色的眸子在暗夜中熠熠生辉,从未有一个女子会令他如此,平生第一次,他产生了将一个女子撕碎,点滴不拉全都吞下去的冲动,彻彻底底地将她收归为己物,谁也窥觎不得。 胡雅哭喊着,回音在暗阁里冷笑着,黯哑在密室里,一切都化为了徒劳。 黑夜中,两具连在一起胴体,闪着耀眼的旎色,汗和泪交织着,温温地落在了两人的肩上,将一切都焚燎殆尽,他被激怒了,这泪,是为谁而哭。 胡雅猛地一缩,感觉到了到了脚下的那双手。腿根被生生的扯开了,他的火热一路蔓延而上,抵住了她最底部的那阵滑腻上,耐心地探寻着。 那处幽深处,已经呈在了他的身前,紧密感和颤抖的身子,诱着它更深入些,他还是停顿了片刻,分分秒秒都成了煎熬,他需要一个宣泄口,两人身下,都已经是黏答答了。 它不自觉又贴紧了些,“胡雅,”他的声音依旧空洞,似从天际飘落,又如君王喝令般,在了她耳边昭示着,只是一瞬间,放肆的侵入,和欲裂的痛,让胡雅昏了过去。他的舌随着下半身的极乐快感,一起吸取着她全身的湿热,反复念着:“记住,我是你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男人,永远。” 密室里,剩下混乱不堪地呼吸声,颊间的泪尝在了口中,苦涩着。 在污浊的空气里,男子的声音成了永不褪色梦靥,她伏在了那具高大的肩膀上,一次更甚一次的撞击,震碎了她的灵魂,缠绵不断的吻,吞噬着彼此,攀向了高峰。 意识再度回来时,四肢已经不听使唤了,狂风暴雨似的掠夺后,又化为了股细流,他就如经历了暴风雨后的港湾,将她的身子载在了里头,反反复复着,化作了绵绵柔情。 夜色,不知不觉剥落。 胡雅的嘴中不知觉泻出来的呻吟,一股倦怠后的舒逸在彼此的四肢里传递开。深处的那股火热,横冲直撞着,似永远不知疲倦般。泄愤般,她用力咬下,面具人的肩膀硬如铁,她的牙很是执拗,破开了那层防守,血钻入了她的喉间,他低吼出来,一阵灼热喷洒了出来,落在了她的体内,两人瘫在了一起。 新年的烟火声,回荡不绝。 不知过了多久,胡雅感觉着被抱进了热水里,软软的纱布将她全身都擦了一遍,那双手没了先前的暴虐,只剩脉脉的温柔,他的舌流连在了她的口中,那股腥味,被迫着侵入了彼此的心间。 在叶胡雅满十五岁的那一天,她蜕成了一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算是某妞在JJ的绝笔H文吧,凑活看啊 ☆、事 发 年初三那天,张妈就回了沈府,就听说小夫人害了伤风,这几日都没有出来走动。 沈老爷也来看了几回,劝着她吃了些粥,沈少恬也是来了几趟,就见了胡雅缩在了房中,红着个眼,说着俏皮话,也不见她搭腔。 沈少恬也不罢休,上前才刚掀开她的褥子,就听胡雅尖叫了一声,震得他鼓膜直发震,他又眼尖,瞅见了胡雅的身上青青紫紫的一片。 “胡雅,大冬天的,你被蚊虫蜇了咬啦?”沈少恬又要凑进去,被进门的张妈推了出去。 “小少爷,您身子娇贵,可别也跟着害了病,”张妈眼明些,看看胡雅的脸色,虽有些红得异样,却不是发烧的模样,想来是因为过了年,躲起了和沈老爷圆房的事,她也不说破,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 胡雅将头都捂紧了被褥里,在里头大口的喘着气,几日下来,身上不适感已经消了些,只是那些痕迹还没有彻底褪下去。 她拢紧了腿,那夜之后的事情,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但身体里似乎还带着那种陌生的感觉。睡睡醒醒的三日里,浑身黏答答的,她扭了扭身子,突地一僵,感觉皮肤上还带着他的气味。 眼里有了些泪,胡雅抽搐了起来,低低沉沉地,接下来,该怎么办? 门外传来了阵脚步声,张妈忙叫道:“老爷,小夫人已经睡下去了。” 沈老爷又来了。张妈见老爷这几日来得频繁,也是有些急了。 第 9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0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00 章 年饭时,沈老爷让胡雅坐在了身旁的事,后来也传到了她的耳边那些老奴都羡慕着说她命好,老爷有将小夫人扶正的打算。 沈老爷进了屋,看着那顶红粉帐子下,吓得动也不动的胡雅。 他已经来看了胡雅好几回了。沈老爷走上前去,探探她的额头。 张妈说胡雅已经睡下了,可是那对颤得很是不规律的睫毛出卖了她。 原本停在了额上的手往下走去,停在了胡雅的脸颊上,她的身子猛地一抖,明显的有了抗拒的意思。 她比赵迢来得坦诚的多。沈老爷眼里生出了些悲意,当年的赵迢会勉强笑着迎合他,而胡雅却不会。 脸上一疼,胡雅眼里还含着些泪,猛地睁开了眼。沈老爷竟然在捏她的脸颊。 看着她气得鼓了起来的颊,沈老爷坐在了她的床侧,刚想发话,却愣住了,一眼落在了她的脖间。 已经淡去了些的欢爱痕迹触疼了他的眼,怒火窜了上来,沈老爷刚想起身拂袖而去,却见了胡雅眼里的痛意。 她并不是为了刚才的事而哭的,被褥里的哭声点点滴滴的透了出来,沈老爷的手探了进去,摸到了湿透了的枕巾,她这几日,就是枕着这一枕的泪水睡过去的么。 难怪额头越来越烫了,沈老爷又坐了回去,顽石般的心,有了丝裂缝,“是谁?” 褥中的那颗脑袋晃了晃,“不...”胡雅连开口都有些困难了,该说什么。 “是老四么,”沈老爷哼了声,府中和胡雅亲近些的男子也就是少恬和沈卿源了。 胡雅惊着坐了起来,连声否定着:“老爷,”她的眼里带着惶恐,和以前的赵迢般,依旧是袒护着他么。 “不要叫我老爷,”沈老爷觉得喉咙有些发紧,猛地转过身,扼住了胡雅。 手间是一阵柔软,那双平日生机盎然的眼里,没了活灵活现,她的肌肤呈出了红色,黑漆漆的眼中,带着倔色,泪似已经凝住了般,停在了眼眶里。 沈老爷在了胡雅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苍驳华发,一层层耷拉下的老皮,他的眼神已经浑浊了,又怎么能陪着眼前的少女,看遍红尘俗世。 “胡雅,”沈老爷在了她的眸里,看到了曾经的窕窕,她和胡族贵女是截然不同的,但就在此时,她眼里的绝望却不逊窕窕半分。 “对不起...”胡雅说罢,泪水怆然而下,滴落在沈老爷的手中。他似被灼到了般,退了开来,跌在了床柱旁,感觉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疼意隔了几十年后,再一次吞没了他。 他并不是胡雅的良人,沈老爷想起了那个金钗在手的小小女童,再想着那一日往了他的嘴里塞了个糖果子的少女,以及新年灯火酒宴上,往了他和少恬碗中夹着蔬菜的胡雅。 痛苦地闭上了眼,沈沐,你凭什么以为,罪孽一身的你,下半生能在了她的笑靥如花中度过,你凭什么以为窕窕绝然离世,而你能一人独自偷活。 “莫在哭了,”沈老爷稳了稳已经站不住了脚步,听着那阵子哭声,撕碎了他的心。 头一回,他将胡雅搂在了怀里,哄了起来,他的嘴里唱着的是不成形的摇篮曲,似是天南地北那么远的方向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和沈查子那一日吹得“胡虏曲”的箫声有些相似:“胡雅,从今以后,你就唤我做阿爸吧,”胡雅偷偷地泣了好几回,却在了这一日里,听了这句话后,彻底哭了出来,肆无忌惮,淋漓尽致。 泪却不是她一人的,沈老爷给胡雅拢好了被后,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张妈壮着胆,抬头看他,见了他两眼有些发红,也不知是不是和小夫人拌了嘴。 “去叫四爷过来,”沈老爷走得很慢,整个人看着佝偻了不少,朝着东厢房走去。 第 10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01 章 窕窕,若你对沈家真的有恨,那这一切,就承在我沈沐一人身上,他回头看看南厢房和西厢房,和她们都没有干系。 张妈跑去找沈四爷了,南厢房外,闪过了个人影,窗子被推开了,一道身影闪身进了胡雅的房中。 屋子里还带着股胡雅特有的香味,来人看着已经睡了过去的可人儿,她的脸上,泪痕清晰可见。 男子的身形很是高大,站在了房中,显得室内有些狭窄,他皱着眉,脱下了面具,现出了副深邃的鼻眼,很是英伟的一张脸。蓝色的眸中带着疼楚,他低下了身,唇流连在了她的颊上,逐一吻去了她的泪痕。 东厢房那边有了些动静,他推开窗,闪身离去了。 ☆、弈 女 沈老爷传话来时,沈四爷才刚从了一房美妾的软玉温香中缓过了神来。 昨夜他喝了些酒,说了些什么话,做了些什么事,都有些记不大清了,晨起整理衣物时,他在还腻在了怀中的香肩上啃了一口。 “小蹄子,真是口重,”沈卿源套上了外裳,数着自个儿脖间的红梅点点,选了个熊皮厚领子,围在了旁边。 “今年的春来得会比往年早些。”身旁的服侍丫鬟给他整理着发鬓,沈卿源的发丝比一般的妇人还要滑手,象牙梳一溜就到了底,让人爱不释手。 “爷,”丫鬟给他绑了块棉红色的冠巾,“您又说胡话了,早上去塘子里打水,都结了层冰渣子,入春,还早着呢。” “那我怎么看着二哥三哥的院头飘着几朵绿云,”沈四爷说着笑,眼迷成了一条笑弧线,捏过了丫鬟的手,搓了起来,“大冬天的,打什么水,可是要心疼死四爷我了。” “爷,”这名丫鬟来得晚,被沈四爷一拨弄,脸臊得比门前的灯笼还要红彤,却又舍不得抽出手来,任由了沈四爷捏在了手里。 门外的小厮冻得直跺脚,壮起了胆来,催道:“四爷,老爷房里已经派人催了几趟了,您可是赶着些。” 沈四爷算算次数,也是催得比平日里急了,才慢吞吞地踱了出来。 院里头的卵石路上结了层冰,走着有些滑脚,厚厚的雪堆在了脚边,前头只余几株白梅,和雪混成了一色。 雪风兜进了斗篷里,沈四爷走进了东厢房里,一脸的吊儿郎当。 年才刚开始,大哥倒先问起了讯来,可不是今年要吩咐他做些什么差事。 房中,比室外暖和许多,一炉红炭生得滋滋作响,红膛膛地烤着两人。 沈卿源见无人看茶,就自做主的拎过了茶水,才刚往嘴边一送,就“呸”了声,“大哥,也不是我说您,该是说说下人了,天寒地冻的,连口热茶都没有。” 沈老爷的眼中还带着些愠色,听了沈卿源的一句话,脸皮噌噌热了起来,房中的热茶,都是由胡雅看着的,这几日,她... “你这郎当脾气,也该改改了,”沈老爷本想怒斥出口,只是瞥见了沈卿源的侧脸,以及那双带着点水蓝的眼眸,又将话收了回来,“该娶房妻氏管管你了。”这句话说出口时,沈老爷也倒了杯水,冷水进了嘴,却浑然不知。 “大哥,”沈卿源的眼又迷在了一起,却不见了笑意:“到了这会儿,您倒有心思关系起我的娶妻大事来了,怎么,您还嫌沈府的香火不够旺?” “放肆,”沈老爷一掌击在了茶盏上,瓷片迸裂,茶水流了一地,眼中生了恨,死盯着沈卿源。 “我要娶的人,早就填成了荷塘泥,”沈卿源并不慌乱,依旧徐徐地说着,声音里死气沉沉,不见了平日的欢愉。 “你...”沈老爷气得揪起了沈卿源的衣领,上好的裘毛领子被扯开了,一片片的红红点点闯入了沈老爷的视线,他急急移开了眼,只是脖间的怒筋泄露了他的怒火。 第 10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02 章 沈卿源被摔在了椅上,他看着沈老爷,嘴边带着讽意,这么多年后,沈老爷会被激起怒气,就是赵迢和他在密室里被撞了正着时,沈沐,都未如此恼火。 他以为沈沐是个天生的冷性子。也就是这样一个人,不顾了赵迢的哀求,说出了那句:“你活或者是孩子活”的狠心话。 也是那年的腊月,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产后还是虚弱不堪的赵迢,一跃进了荷花塘,等到了众人发现时,那具柔软的身子,已经没了人样,沈卿源想着这一幕,鼻尖犯酸。 “你还是记挂着赵迢,”沈老爷定了定神,对于赵迢的印象,只停留在了那双眸里。 赵迢的眼眸和窕窕有些神似,虽是生得不那么魅惑人心,却也是清清水水,看着很有几分动人。但也是那么个生了双淡泊眸子的女人,竟生了副毒辣的心肠。 沈老爷记得看到那封赵迢写给娘家的信时,上头写得满满几页的沈府的机要,甚至还写出了沈府秘宝的事,如此的女人,他又怎能容她活在世上。就算赵迢不肯自尽于荷花塘,他也会逼她自裁。 而这一些,是沈卿源不知,也不该知道的。沈老爷的眼神柔和了些,在看到沈卿源因为愤怒而变化了的蓝眸后。胡域的人,在了怒极之时,黑眸呈蓝。 卿源,终究是他和窕窕的唯一骨血,所以,他可以包容他的一切,无论是赵迢也好,少恬也好,抑或是...胡雅。沈老爷想起了早间哭成了泪人的胡雅,心已是麻木了,只要是卿源喜欢的,他这做父亲的,都可以给他。 “你娶了胡雅吧,”沈老爷说出了这句话,沈卿源听得一愣,猛一抬头,似看见了沈老爷苍老了。 才是几日不见,沈沐竟然成了如此的模样,沈卿源笑了出来,“沈沐,你这算什么,算是给我这个沈府庶子的补偿,帮我养着沈少恬,这会又想将你的女人塞给我。” 他笑得很是放肆,几乎惊动了外头,东厢房的仆侍已经都退开了,笑声传了出去,梅树上的积雪抖落,屋檐上,一个人影匐着,动也不动,唯独那双眸子,成了深蓝色。 “我不屑,也不要,”沈卿源的话让屋里屋外的两人都松了口气,“当年的赵迢,你弃之如薄履,凭什么一个外来的乡野妇人,你要待她如珠如宝。” 年饭上的情形,沈卿源想着就觉反胃,一个都快入土了的人,竟然还想坐享天伦。 “你...”沈老爷已经是怒极,口中咆哮道:“滚。”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沈卿源猛一带门,风停在了门外,沈老爷跌坐在了桌前,看着一地的狼藉,痛苦地闭上了眼。 ☆、死 讯 张妈等在了南厢房中,好不容易才劝着胡雅下了床,说着些过年时家里的热闹事,逗得她出了些笑容。 说到了一般,张妈见胡雅脸色好了些,才试探着问道:“才是年初,老爷怎么就要训四爷的话了,往年,都是年后的事了。” 照着离国的习俗,吃过了年十五的元宵后,才算是过完了年。 手里还捧着热茶的胡雅,低垂着头,也不答话。张妈看出了些异样,心里想着小夫人和四爷间的苗头,更觉不妙。 “小夫人,”张妈忐忑地问道:“该不是,您和四爷出了什么?” 杯盏落在了桌面上,水烫在了胡雅手上,张妈看得发急,满是满屋子找起了烫伤的膏药。 “张妈,”胡雅看着不停在她手上呵着气的张妈,手上一阵清凉,“四爷是个怎么样的人?” 沈府里头,真能有个陪她说说话的人也好。 “小夫人,”张妈见了胡雅红成了一片的手,眼里又出了些泪。一滴清泪低落了下来,张妈愣着,听着胡雅在耳边说着:“叫我小雅。” 张妈诺诺地想说使不得,却被这滴泪吓着了,“小夫...小雅,您当真是招惹上四爷了?” 第 10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03 章 烫伤药被搁在了桌上,张妈已经是团团转了起来,嘴里叨叨念着:“造孽啊,造孽啊,早的是这样,晚的也是这样。” 早的,说得怕是赵迢吧,胡雅擦着泪,“沈家的这个主母,还真是让人念叨,老爷和四爷对她都是念念不忘。” “小...雅,”张妈想了想,还是将事儿都说了出来的好,以免让一个死透了的人,挡在了活人的心里。 得想着让小夫人沉下心来,和老爷好好过日子,这才是正途,张妈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四爷小时就和府里的几个弟兄不亲厚,”张妈嘀着,这些话,胡雅也是从其他几个院里听了七七八八。 沈二爷,三爷和沈四爷的年岁差了一截,品性也各不相同,所以说不到一块儿去。 “毕竟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交情又能好到哪里去,”张妈解释着:“都说四爷是死去的老太爷在外头和一名异邦的女子生的,老爷心慈,不肯让沈家的骨肉落到了外头,才亲自去抱了回来。” 胡雅听着点了点头,这些她也都是听说过了的。 “还不只这些,离国的规矩,是不准和外邦通婚的,老爷这般做,也是冒了大风险的,”张妈想着沈老爷的亲厚,又多说了几句好话。 “刚抱回来的四爷,也和这会儿的小少爷般,生得很是可爱,”张妈那会儿也还是个小童,依稀只记得一些。 沈四爷小时还好,不觉得府里的那些闲话,后来大了,听了些风言风语,再加上老太爷夫妻俩也过世了,沈老爷接过了家业,日渐忙碌,他一人在了府中,也是吃足了下人老奴们的嘴脸。 “那,主母是何时进来的?”胡雅咬着唇,低声问着。 “赵迢刚进来时,”张妈语气里多了阵嫌恶,“看着到还是个本分人家,她只长了四爷五岁,年岁相似,青年男女,又都是情窦初开的年龄,走得近了,就出事了。” 沈老爷知道了事后,就将沈四爷送了出去。四爷再回府时,主母已经跳荷塘死了,就留下了个小少爷。 “张妈,”胡雅听得一惊,“你的意思是说,小少爷是...,” “小夫人,”张妈扑通跪在了地上,“您别说...别说出口。” 这就难怪,沈老爷对沈少恬并不亲厚,他要怎样的肚量,才能将他人的子嗣养在了膝下。 想起了今个早上的事,胡雅又哭了出来,张妈也是慌了,以为她是因为四爷的事伤了心,只有胡雅自个儿才知道,她是觉得对不起沈老爷,真真切切的。 一个人,经历了两次相同的背叛,竟还要劝着她,哄着她。 “我要去找老爷,”张妈依旧还是跪在了地上,胡雅也顾不得和她拉扯,洗了把热水脸,就要往外赶去。 “小夫人,您等等,”张妈先前见沈老爷急急找了四爷过去,也不知谈好了话没有,万一胡雅随便冲了进去,可是不好。 “等不得了,”胡雅抓起了斗篷,胡乱抖了抖,披在了身上,再等,怕是沈老爷要将话说白了。 从了他早上的安抚中,和那句“阿爸”里头,胡雅明白了过来,沈老爷是真将她当作了亲女儿来疼了,他此时找沈卿源,怕是要将她托付出去了。 “我要伺候着老爷,”胡雅抬了头来,泪未干,眼神异常坚定,她的嘴边又有了笑意:“一辈子。” 沈卿源,再是美好,却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幻眼而过了。 第 10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4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04 章 她走得很是坚定,也不顾雪后的路面光滑,小跑了起来,几日都未曾梳过的发,披散了下来。 腊月的雪,落在了身上,却不是刺骨的冷,而是热意。 东厢房的门还是虚掩着的,胡雅推开了门,看着地上的茶盏,想起了这几日都没差人换了茶水。 沈老爷趴在了桌案上,旁边搁着一壶酒,碧绿的壶身,细长的酒颈,映衬得他的发又铅灰了几分。 “老爷,”胡雅振了振声音,往前走了几步。 房中一片阴冷,地上的狼藉提醒着胡雅,先前房中定是经历了场不小的争执。 “小夫人,”张妈也跟了进来,她跑得有些气喘。 胡雅站在了沈老爷的身旁,看着那壶酒,“大夫说了,您要禁酒几月,您又是忘记了。” 她接过了酒壶,却看到了两个酒杯,杯中的酒水中未涸,化不开的红色,似蔷薇般妖娆。 杯子固在了胡雅手中,她的眼落在在了那副停止了起伏的肩膀。 “老爷,”张妈走上了前来,叫了一句。 “阿爸,”胡雅丢下了酒壶,哆嗦着叫了一句,没有回应,永远没有了回应, 沈老爷,死了。 ☆、丧 痛 沈卿源当日就被官差拘走了,和沈二爷的破口大骂和沈三爷的垂头丧气不同,他一脸的淡然,人群中,也不见胡雅的身影,唯独沈少恬在奴仆的看护下,被问了几句话。 自始至终,沈卿源都闭着眼,不再看身后红肿着眼的那群小妾。 沈老爷是中毒而死的,他身旁搁着的那壶酒里被人下了鸠毒,而沈卿源院中养得那只色彩很是鲜艳的雀儿正是鸠。东厢房的小厮们也一口咬定,最后一个出入沈老爷房中的人,是沈卿源。 四爷院中的小妾哭闹着,说四爷怎会害了老爷,他们可是亲兄弟。 沈二爷肥腻腻的脸上,多了两行泪,他往地上唾了几口,“什么亲兄弟,就是一黑心狼。” 沈三爷将自个儿锁在了香火房里,哭了一夜,他的老哥为了沈府耽搁了一世,却落了个如此的下场。 新年的喜庆氛围还没散透,沈府里就架起了丧棚。沈二爷在灵柩旁守了一夜,第二日就将沈三爷请了过去。 陈刘氏说是天冷,身子骨经不住冻,佟氏则是有了身孕,也推说着跪拜不得。 二爷的院里,就由着个周嬅代着,跪在了灵堂上,天寒地冻的,周嬅连硬挤出来的泪都是凉的,她幸灾乐祸地看着胡雅。 丧棚里头,不时有冷风灌进来,胡雅的身子仿佛成了根冰柱儿,不曾动过。 沈府的仆人都说,小夫人是个冷清的性子,老爷待她很是亲厚,她却连泪都不曾落过一滴。 已经是一天一夜了,胡雅都是跪在了地上,一身的素槁丧衣,麻质的白衣,衬得她的脸色也是白惨惨的,没个人气。 第 10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5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05 章 唯独张妈觉得不对劲了,胡雅别说是饭食,连滴水都没进过。 她整整愣着,脑中一片模糊,旁边的张妈说的,她也都听不见了。 周嬅劝了几句,她也听不进,佟氏也挺着肚子,在了她耳边说了几句,她也无甚反应。 单薄衣裳,根本是挡不住风,披在了她身上的裘披,一次次滑落在地上,张妈守在了她身旁,也已经一日一夜了,到了半夜,张妈熬不住了,打起了瞌睡。 烧纸钱的盆里燃着,漏出了几个星火,胡雅的脸上带着层红晕,她浑然不知着,身子一倾,眼看额角就要撞上了火盆。 落下去的身势止住了,落在了一副臂弯里,干涩的流不出泪来的眼,她的鼻端透着热气。 若不是那几道鼻息,他真以为她已经死了,沈查子盯着怀里的胡雅,只见她眼神涣散,没了凝聚点,身上也是冰冷冷的。 他扯开了衣襟,将她整个人塞进了怀里,许久许久,直到她的身子恢复了昔日的温暖。 口中被硬灌入了一些苦辣的味道,胡雅呛了起来,刚要斥骂,身后一阵怪风,灭了堂前的烛火,原本正要醒来的张妈又再度昏睡了过去。 “胡雅,”灵堂里沈查子漆黑的眸里闪着晶亮,“他死了,你也跟着死了,不成,我不许,更不准你这么糟蹋自己,”他有些气急了,将她扭了过来,她的唇因为去了水分,泛起了些皮,他喂了几口,都被她推开了,情急之下,他的唇覆了下去,顾不得两人唇间的那股刺疼。 沈查子的唇很软很热,硬是往她口里灌了水,她被迫着咽了几口,然后呜咽着,排斥着沈查子异常滚烫的胸膛。 “走...”她的手消瘦了不少,握在了手间,越发显得娇小。沈查子看了看那个刻着“沈沐”名字的牌位,又将胡雅抱得更紧了些,眼中闪出了些蓝光。 “胡雅,”外头传来了阵孩童的哭闹声,被惊动了的两人,齐齐往了外头看去。 “恬恬,”胡雅原本涣散的眼,又凝聚了回来,沈查子看出了些端倪,立刻闪了出去,融进了夜色中。 沈少恬虽是还不懂得为沈老爷的死而难过,但和两年前刘奶娘死时相比,他已经隐约知道了死是个极避讳的词,这几日,他见胡雅也是浑浑噩噩的,晚上睡下时,多嘴的婢女更说了句:“看看小夫人的样子,可别是跟着老爷一起去了。” 他就留了个神,趁着婢女们都下去了,自个儿摸了出来。 黑灯瞎火里,在机上那些白影幢幢的丧事灯笼,他穿得也单薄,刚走到了回廊里,又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哭了出来。 他又想起了沈老爷是不喜男子哭闹的,就压低着声音,抽搭着,嘴里叫着“胡雅。” 胡雅被沈查子灌了几口水,也是回过了些神啦,她摸爬了起来,寻到了外头,就见了沈少恬摔在了一旁。 沈少恬见了胡雅,哭得更大声了些,两人互相望着,一个是跌得全身雪泥,一个是单薄的和个纸片人儿似的。 半晌,胡雅才说了句:“你可是饿了,我带你去膳间。” 膳间里,升起了豆大的油灯,桌上还摆着些贡品,锅里炖着盅汤。这几日,张妈怕胡雅再不进食,就要糟了身子了,就命着膳间,时刻炖着点热粥,以备不时之需。 沈少恬并不饿,他知道胡雅已经几日不进米水了,也不顾汤盅烫手,手忙脚乱的给她端了过来,又用了个小碗盛了出来,学着平日婢女的样,给她呵起了气来。 胡雅看着灯火下的沈少恬,他圆实的脸上,因为先前的那一跤,擦出了几道口子。他可知道,养育他多年的沈老爷已经去了,而他的亲爹爹这会儿正在牢里。 猛一激灵,胡雅想起了先前的那个怀抱,那双蓝色的眸子,“难道他不是沈四爷。” 第 10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6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06 章 她摸了摸唇,上头带着的不是属于她的气息,刚才入口的那几口水... “胡雅,你快吃,”沈少恬将碗塞在了她手里,眼巴巴地看着他,那双眼在了灯火下,也带着幽幽的蓝色。 难道,沈老爷不是沈卿源害死的,胡雅吃了几口粥,看着有了些笑意的沈少恬,事情有些蹊跷,沈老爷究竟和沈卿源说了什么,那酒...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她必须去见一趟沈四爷,问个究竟。 ☆、探 监 省城的牢房里,没有胡走乱窜的老鼠,也没有馊饭剩菜的气味,沈卿源更没有一副面黄肌瘦的落魄样。 眼前的沈家四爷,只是换去了平日里色彩亮丽的华丽宽袍,穿了件齐整的棉白色的囚服。 冬日里没有治丧用的菊,胡雅佩了朵雪梅,站在了冷清的牢房里。 唯一让沈卿源有几分牢中人味道的是他手脚上的两副枷锁,离国的刑律并不严明,但对了弑兄这样的大罪,却是整治极严的。 几十根木栏后,那双眼波澜不惊,沈卿源听说有人来探监,也并不吃惊,连日来看他的人并不少。 省城的歌舞姬妾,院中的妾侍婢女,络绎不绝,来探他时,都是一副悲伤莫名的神情,仿佛他就是个将死的人似的。 他这副壳,早在了十余年前就已经是空的了,好不容易因为赵迢而多了分生机,却也在了那一年的冰天冻地里,僵死掉了。 见了皱着眉头看着他,脸消瘦了不少的胡雅时,他生了个念头,“你的憔悴是为了沈沐还是为了我,”他说话时,还是那副无赖的调,此时的沈家四爷,依旧还是那个桃红柳绿中,提着鸠鸟,不羁地叫着“小嫂嫂”的人。 若是没有那几根牢木,胡雅的手掌已经落在了沈卿源的脸上。 她为何会对这个男人动了心,是因为那一曲意乱情迷的舞,还是因为那一夜的密室。 “北厢房的密室?”胡雅转过了头去,问了一句。 “你!”石板上传来了阵铁链拖动的声音,沈卿源激动了起来,跩着链子扑到了牢门前,一把扯住胡雅的衣袖,眼里带着凶光:“不要再说了。” 北厢房的密室,她又怎么会知道,难道是沈沐告诉她的。胡雅的手指被他掰住,感觉到了锥心的疼。那里,是赵迢和他幽会的地方,沈府上下,除了沈沐的那一次意外闯入,再无他人知道。 “你都知道了,”见胡雅吃痛着,却不肯呼了出来,沈卿源才松开了手,他的眼中因为怒意,生出了蓝色,“少恬的事,你也知道了?” 胡雅又避了几步,沈卿源盯着她,沈沐即便是死了,也要袒护着他的小夫人,这算是拽住了他的把柄么,即便如此又如何。 沈卿源扯了扯身上的囚服:“小嫂嫂,或者我该改口了,本来的四夫人?可惜你的夫君我就要死了,你尚未过门就要守了活寡?” “四叔,”胡雅截断了他的话,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心中的疼阵阵刺来,在沈老爷那日唤她做女儿时,她就认定了,无论是何时,她都是沈沐的女儿,沈少恬的姐姐。 “是你害死的么?”问出这句话,异常艰难,在这世上,真心疼她爱她的那个人已经去了,胡雅哽咽了起来,是沈老爷在了她最需要人关怀的那一刻,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又是一阵链条拖动的声响,沈府里,还当真是有人为他的死哭的,沈卿源坐在了角落里,铺在了身下的干草摩擦着他的四肢。 “我恨他,”沈卿源将头埋在了膝里,五官痛苦地纠在了一起,“恨不得他死。”他的拳头锤在了地上,磨破了些皮,却不见血。 沈沐,给了他锦衣玉食,给了他衣食无忧,沈沐,也是他,夺了他所爱,残了他的心。 第 10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7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07 章 “今日,我本不该来看你,”沈府里的人,除了四爷院里的人,没有人肯来探他。 沈二爷更是落井下石,说他是狼子野心,沈三爷并未多话,却也是对他很是唾弃。 “直到,少恬拿出了这根鸠毛,”胡雅从怀中取出了一根鸟毛,松石绿上,还带着点翡翠金,和沈卿源一直提在了手上的鸟笼里的鸠鸟的颜色一模一样。 沈四爷醉心鸟雀,待鸟雀却比待女子要专情的多,他养得那一笼鸟,前后虽是换过,却都是一笼鸟。 “大夫已经验过了,那不是鸠羽,”胡雅将那根羽放在了牢前。 这根“鸠”毛是沈少恬讨来的,也是费了好些功夫,所以一直珍藏在了身旁。 “孩童玩得东西,又怎能带毒,更何况还是沈少恬手中玩的,”胡雅叹着气,张妈只以为沈卿源来“落鹜院”来得频繁,是为了她,实则却是为了沈少恬。 世上,又怎会有不爱子女的父母。 “孩童玩得东西,又怎能带毒,”沈卿源的声音听着很是怪异,他的眼角带出了湿漉,依稀记得那个远远看着他的男人,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金丝笼,里头跳着只色彩斑斓的鸟儿。 “鸠鸟,”刚入了沈府的沈卿源稚声叫道。 见许久不曾有了笑容的小男孩眉开眼笑了起来,沈沐脸上也是多了些慈色:“卿源,大哥知道你喜欢鸠鸟,本想买一只给你,但鸠鸟有毒,孩童玩得东西,又怎能带毒。所以就选了只毛色相近,和鸠鸟一般的雀儿给你。” 高高的窗里,洒进了些阳光,牢房里,浮动着一阵暖色,胡雅看着沈卿源的肩,再次深埋了下去。 狱卒打开了牢门,在一旁殷勤地说着:“沈四爷,您快出来吧,外头的车马都候着了。”枯草间的那根鲜艳的“鸠”毛很是显眼。 沈卿源再抬头时,俨然又成了风流不羁的沈家四爷,牢狱外头,站着一群女眷,见了沈四爷都是欢天喜地着。 “小嫂嫂,”沈卿源见胡雅落在了最后,特意避了他人,“这回还是得多谢您了。” 省城的雪,已经停了,胡雅看着地上的残雪,映出了前面那群女眷们的倒影。 她抬起头来,那点雪梅下,她的眼里很是清淡,“四叔,我只是做了老爷让我做的事而已,” 她想起了那日沈老爷的身下,压着的那张纸上,写着的是...胡域。 ☆、入土难安 沈四爷出狱后,沈家的两位爷依旧是恶声恶气的,依旧是没给他好脸色看,就连沈老爷的头七后,下葬时,兄弟几人也互不搭腔。 灵柩入土的那一日,下了场乍暖还寒的末冬雨,梅花落了一地,黏在了地上,怎么扫也扫不干净。 沈少恬作为沈府的唯一一名孝子,披着麻衣,提着丧孝棒,走在了队伍的前端,听着周边的奴仆啼哭声,他如同受了惊的小猫,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丧乐吹响时,平日不曾沾酒的沈三爷,却在一大早就喝醉了。不顾坐在了人力椅上的佟氏的喝阻,他惺忪着眼,冲到了送丧的队伍中,拉出了沈卿源,将他拖到了队伍前头,跟沈少恬跪在了一起。 无论雨水怎么冲刷都冲不去沈三爷身上的酒气。任凭沈四爷如何挣脱,沈三爷都憋红着脸,按着他,磕了几个响头。 两兄弟跌坐在了被雨水打烂了的泥土上,一脸的不堪。沈卿源的眼里带着愤恨,看着和他一样,满脸是污泥的沈三爷。 那口楠木棺材在了丧乐中入了土,土色和棺材木混在了一起,沈少恬突然大哭了起来,惊动了两名对视着的大人。 第 10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8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08 章 两名汉子都急了起来,任凭他们怎么哄劝,沈少恬都收不住声音,他这个年纪,本不该被带着来看如此的场景的,但他却是沈府的唯一的少爷,是该学会早些承受苦难和悲痛的。 沈卿源甚是狼狈地从仆人手里接过了伞,雨水不断地打在了三人的身子上。沈少恬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了,抽搐声在见了突然跑过来的身影里停了下来。 胡雅紧闭着嘴,将哭声压低在了喉里,她没有出声,只是抱着比她只矮了小半个头的沈少恬,拍打着,泪水顺着雨水滚了下来,落在了泥土里,随着那口棺材,一起埋葬进了土里。 雨足足下了三天,地上的残花被冲刷干净了,灰了好几日的天,总算是恢复了透明的蓝色。 小孩子的疼痛总是来得快去得快,沈少恬指着院里的樱树,数着上头的花苞,嘴里问道:“胡雅,外头那些是什么花,去年还未曾见过。” “春樱,”胡雅看向了窗外,去年由沈老爷自外头带来种下的那几株樱早早的绿了起来,怕是要和院里的桃杏争春了。 睹物总是要思人,去年还在的人,今年却入土为安了,胡雅想得有些烦躁,就掩上了窗,拒了一院子的春色。 “我怎么没听说有这种花,”沈少恬想着学堂里学得,他打小跟着老举人,寻常的花木都是认识的,可不曾听过有樱这类植物。 “天大地大,除了离国,外头还有美国,英国,中国呢,”胡雅随口说了几个。 “胡说,”沈少恬不肯道,“我见过老先生珍藏一本册子,叫过‘列国志’,上头山川海河无奇不有,离国之外,是千流沙,尼罗国,万踪河,根本没有你口中所说的那几个地。” “列国志?”胡雅软绵绵了几日,听了他的话后,立马精神了起来,“那你记不记得,有个地方叫‘胡域’。” “没有,”沈少恬甚是自信地回道。 “当真没有?”胡雅盯着他,沈少恬被她瞅着发毛了,信心开始动摇了,“似乎是没有的。” “确实没有?”胡雅用了更怀疑的语气逼问着, “我哪能记得那么多,”沈少恬推脱了起来,“只准你早上记得,晚上忘记了,我就不能忘记点事儿。” 胡雅三步两步地跳出了房门,又转身折了回来,给了沈少恬一记爆栗,“谁说我朝记晚忘,我连你第一天进门时,唤我为丑丫头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 说话之时,她眉眼里似怒带嗔,两眼闪着奚落之光,亮闪闪的。沈少恬腮帮子上传来了阵疼,他咧着嘴道:“胡雅,我已经十一了,不要再将我当做孩童...” 胡雅已经跑了出去,她身上穿着得还是件冬天的窄罗裙,梨花白色,奔跑之时,青丝若柳,很是袅娜,沈少恬看着看着,耳根有些发热,一时竟收不回眼来了。 才是一个年,人和事都是不同了。 胡域,该是个地名。 “宾院”里的老举人被缠得有些急了,胡雅就缠着老举人,探询起了“胡域”之名。 那本“列国志”其实只是本拓本,但也是老举人的珍藏。 古时的地图,是一国的军纪机要,寻常人更是闻所未闻。兽皮做的底,朱砂描得线,起伏的山川,流畅的湖河,事无巨细,全都绘在了上头。 “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老举人口里念叨着万古通用的圣人的金字训诫。胡雅看得很是仔细,碰到了些实在不认得的古字,就问上一句,逐个对过地名后,从上至下,却不曾看到一个叫地名为“胡域”。 “先生,”胡雅将兽皮的角角边边都翻了个遍,也未曾寻到一个“胡”字,“你可曾听说过胡域?” 第 10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9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09 章 老举人已经打起了盹,听了胡雅的问话,撑起了眼皮,“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图上没有的,那就是没有了。” “胡说,”胡雅止不住蹦出了一句,“天大地大,哪能竟归了离国,这幅画不全。”她刻意甩着那张没有丝毫兽味的“列国志,”作势就要丢出去。 “别别,小夫人,”老举人见了连盹都没了,连忙抢了过来。 胡雅的身子灵巧,避闪着逃到了院落里,身后不长眼,和刚进了门的沈查子撞了个满怀。 前些日子,天也是阴着,今个儿天色好了些,沈查子就抱着些书画和乐谱到了大院中晒晒。 胡雅这一撞,“列国志”落到了地上,她人却是摔得人仰马翻,连累着字画和沈查子也跌在了地上。 “小夫人,”沈查子并没有怪罪她,手伸到了胡雅身前,却见她自顾自坐了起来,并不领他的情。 眼前的人儿,已经恢复了些神采,明媚的眼里也不再冰冷。身后的老举人心疼地叫嚷着,沈查子悻悻地收回了手。 “沈查子,”胡雅未曾留意缩了回去的那双手,却看见了地上摊开的一幅画像,见了画像,她忘记了守灵那一夜的那几口水带来的尴尬,激动地抓住了沈查子的手。 胡雅的手软软绵绵的,沈查子手指一紧,将其牢牢地捏在了手里,不肯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篇文好像哭过几次,当时写到下葬时,写哭了一次。 沈沐是个好男人,对沈家对胡雅他都是问心无愧的。 人一辈子,总会犯错,而沈沐只错过一回,负了窕窕,就满盘皆输了。 ☆、家产之争 一旁的老举人掸着地图上的尘,压根没留神一旁的两人。 沈查子的眼神看得胡雅觉得很是不自在,她一手握着幅画,另一只却被他收在了手底。沈查子长得很是俊秀,甚至比女子还要美貌几分,但那双手却是十足的男人气。 骨骼分明,将胡雅的手全都包裹了进去。感觉到了手中的那双柔荑挣了挣,沈查子轻笑了出来,手松开之时,指尖在了她的手心挠了挠。 如此的一举,却臊得胡雅支吾不出声来,老举人回头时,正见了沈查子蹲在了地上捡着画谱。 小夫人提着幅画,站了片刻,最后还是转步走了过来,“老先生,”胡雅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定了定神:“那你可曾见过眼睛是蓝色的人。” 沈查子听着,肩膀微微一僵,眼顺着那些字画,落到了胡雅的鞋上,她的鞋纤纤小小,沾了些泥,鞋面上是一对鸣翠的黄莺鸟。 胡雅离了打虎村后,就到了离国,也不知“蓝眸金发”在了这个朝代是否也是普遍的。 “这...我虽未曾见过,但曾听说过,蛮夷之地,饮血生食的野人中,有人是绿毛红眼,想来蓝眼也是有的,”老举人迟疑着,他平生去得最远的地,也才是离国京师,那些边疆蛮族的事,都是由着说书人和沈府那几位爷说的。 “小夫人对蓝眸之人有兴趣?”沈查子已经看清了胡雅手中的那幅画,上头是一名异邦女子,金发蓝眸,颇具异域之美。 “不是这上头的蓝色,”胡雅回忆着,两腿止不住打起了颤来。 身后的老举人趁着她不留神,连忙收了那张地图,溜走了,院中空留了两人和几十幅字画。 “湖蓝,孔雀蓝,”她颦起了眉剪,在雪风中被冻得发红的鼻尖皱了皱,出现了道小褶子,沈查子的身子不自觉绷紧了起来,呼吸也急了起来,“都不对,该说是一潭水却生了海一般的蓝色,” 那日在了牢房中的沈卿源的眸似乎是和密室那晚的有些不同,密室里的那双眸子,更加放肆些。 “老先生,”胡雅回头再找老举人时,就见了身后空荡荡的一片。 第 10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0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10 章 “小夫人,”沈查子的笑声在了她耳边传来,“离国外有个叫做千流沙的地方,听说那里里住着一个部落,他们的族长的眼就是蓝色的。” 连老举人都不知道的事,却被沈查子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部落的名字叫做胡域。” 胡域不是地名,而是个族名,而沈查子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他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自幼学乐,曾学过一些来自胡域的舞曲。 “胡域的子民能歌善舞,倒是和你很是相似,”沈查子看着胡雅的反应,“而且我还曾听说,胡域的人无论男女,都能摄心迷魂。” 日上竿头,沈查子说话之时,眸中漆黑一片,竟比夏日翰空还要幽邃,胡雅的盯着他的眼时,只觉得整个人都比吸了进去。 胡雅只觉得沈查子的眼似乎成了蓝色,再一定神看去,又只看到了双黑色的眸。 “千流沙离省城有多远,”胡雅往后挪了几步,和沈查子拉开了几步,不再去瞧他那双让人陷了进去的眸。 “那种地方,不适合小夫人,”沈查子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胡雅并没有看见他此时的眸里,兴起了惊涛赅浪,百里荒烟,白骨沉沙,如此的炼域,不该是这个在了梨花白中,恬然笑语的女子该看的。 阳光下的两人,一个透着茫然,一个带着怒意,外头跑进了个小厮,慌忙说道:“小夫人,二老爷带了族长等人进了‘寿松院’,还说请老先生和沈查子先生一同过去。” 沈老爷的头七之后,沈二爷就不见了人影,听周嬅说,他终日在了外头忙碌着,连人都瘦了一圈。 院外一阵吵吵嚷嚷,胡雅本还想问,为何沈查子会知道千流沙的情景,这会儿却是没工夫问了。 “寿松院”里,气氛很是凝重,几个院里的老爷夫人包括是一些有些年岁的老奴都被请了过去。 沈族的族长坐在了最高位上,本是沈老爷落座的位置处,赫然坐着沈二爷。 陈刘氏则是喜气地看着坐在了高位上的沈二爷,玩弄着手中的金镂甲。 再下面端坐在了一侧的佟氏,她的脸上并无什么愤恨的颜色,反倒是一旁的沈三爷也面色很是难看。 沈卿源则是孤身一人,坐在了下首,也就是沈少恬的对面。 胡雅看了一圈,厅堂上也没给她设了位,幸好张妈挤出了人群,将她拉到了沈少恬的位旁。 见人都来齐了,沈二爷清清了嗓子,“都静静,今个我唤大伙儿过来,也是想将沈府日后的事说说。” 沈老爷既然盖了棺入了葬,沈府的大家长的位置就是悬空着了,沈二爷又请了沈家族长出面,其目的已经是一目了然。 早几日,张妈也曾说过几句,胡雅也都没放在心上,想不到这一日来得竟是如此之快。 沈族的族长是个五旬左右的长者,生了把寿胡长须,一张皱皮老脸,看着面貌,倒比沈老爷还显老一些,说话之时,倒是轰隆有声,有几分威仪:“诸位沈氏的家嗣奴从,沐兄不幸仙逝,离国失了栋梁,沈府失了心骨,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 他说得甚是悲戚,旁边的沈二爷听得忙是点头,更是不停地端茶送水。 沈族族长话锋一转,“沈兄去后,手中的家业,膝下的幼子,都需人妥善打典,老朽纵观沈府,看沈二爷气魄肚量兼是高人一等,可担当沈府大家长的职务。” 先前的那一番假惺假意,到了这会儿才落到了正题上。 佟氏的手扶在了腹上,指间揉摸着,看了一眼沈三爷。 第 1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11 章 沈三爷见着她的手势,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族长,这事有些不妥,大哥还留了少恬这点香火,再过几年,他就可以担当起府中大家长的位置了。” 嫡子长孙继承家业已经是千年不变的规矩了,沈二爷料定沈卿源是不敢出头的,只是他也不曾想到历来不吭气的沈三爷会站了出来。 “无后为大,”沈卿源也提了一句,很是好笑地看着佟氏,逼着三哥出头的只怕是... “哼,”沈二爷瞄了眼还不知事的沈少恬,口中说道:“来人啊,” 一名小厮带着一名孩童以及生脸的女子走了出来。 佟氏变了脸,胡雅见了孩童,和那名和沈二爷眉来眼去的少妇,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金屋藏娇”是沈二爷。 ☆、拉 锯 战 沈二爷脸上不知生了几层的多下巴,得意地抖动了起来,陈刘氏则是气得发抖,立在了她身旁的周嬅咬紧了唇,指尖刺入了腹间。 “沈府又不只得少恬一名小少爷,”沈二爷哈着腰冲着沈族的族长说道:“虽说是长子嫡孙继承了家业,但在沈府历来是能者居上,大哥在安排产业时,也从不分轻重大小,照着每人擅长的事指派着的,我这大家长若是不服众也是枉然,还不如各管各的。” 天有些冷,因为沈二爷的这番话,让人的心底也凉了个透,沈老爷的尸骨才刚入了土,沈二爷此举分明是要分家。 沈族的族长的手缩进了厚袄的袖套里,摸到了那几张还带着热的银票,俨然成了个点头葫芦。 “二哥,”沈三爷心底虽是不满,但也不敢一口答应了下来,分家可是大事,怎么不经商量,就摆到了台面上。 沈二爷摸了摸下巴,将那名虎头虎脑的孩童抱在了手上,很是挑衅地瞅着另外三房的人。 不允他做这个大家长,他就要分家,沈府上下,最是生财的产业正是他手下的酒楼,绸缎庄,再加上他和族长已经做了协议,真要分家,那些油脂肥厚的田地宅院都是要划归到了他的名下。 沈三爷见他主意已定,再看看沈四爷。前阵子两人才撕破了脸,这会儿要好好坐下来商量,还真是有些尴尬。 “我看分了,倒也好,”说话的却是佟氏,比起沈三爷的满脸急色,她显得很是安然。 树倒弥孙散,沈二爷那般性情凉薄的人,哪能撑得起沈府的家业。更何况,若是二爷霸了家业,在了他的眼底下办事,可就不容易了,佟氏似有若无地看了坐在了宾座上的沈查子一眼。 “宾院”的客人之所以被请到了这里,一是认个礼,二来是要选个主了。沈二爷也知道,老举人学识渊博,沈查子有了个太守宠妾的姐姐,两人若是顺了他,他这沈二爷以后才能当真有了沈府执旗人的身份。 “大哥的家业又该如何是好?”沈三爷说了句,有些恼火佟氏顾自开了口。 “这不是还有四爷和少恬在么,”佟氏睨了悠然自得的沈卿源和枯坐一旁的沈少恬。 “三弟妹这话说得不妥,”沈二爷忙将手中的孩童放了下来,“四弟从未接触过家中的事务,少恬亦还是个孩子,我看大哥的产业...”他的下巴抖了抖,很是肉疼,“一分为二,由我和三弟先看管着,待到少恬成年后...” “大哥是觉得为弟也还没成年?”沈卿源冲着佟氏点了点头,佟氏却不搭理他,看向了一边,心中恼着,若不是被他看出了些猫腻,她才不会做这个顺水人情。 沈府名义上的家业,她还不看在眼里,待到她的麟儿出世,一切都是会落在了她的手中。她更在意的是沈查子的去向,他若是跟了沈三爷,那以后...就能在了眼皮子底下看着了。想到了这里,佟氏的眼里含了些春光,他该是明白自个儿的心意的。 “你...”沈二爷还想拿经验说事,沈三爷也憋出了句:“二哥,要不,就交给四弟试试,毕竟,他也是自家人。” 沈二爷差点骂了出来,沈三啊沈三,你打小脑子就不灵光,到了钱这事上也还如此,二哥我可是为了你着想。 “话虽如此,”沈二爷还有些不甘心,“少恬年纪尚幼,哪能理得起事儿,他的那份。” “不劳二叔操心,”搭腔的是个软绵的女声,沈二爷哼着,很是不屑地看着胡雅。 第 1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12 章 谁也没料到,胡雅会开口说话。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沈二爷心里骂着,“呵呵,小夫人,这种地儿你是不该说话的。” 沈老爷已经是去了,照理说,胡雅一没有子嗣,有是个非妻非妾的身份,没将她赶出了府,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是我让胡雅说的,”沈少恬看着身旁刺来的一道道鄙夷的眼神,很是不悦。 “将小少爷领过来,”陈刘氏此时也站在了沈二爷那边,夫妻本是同林鸟,到了争产时,这两白眼狼也是口径一致了起来,“可别是被这些乡野来得人给教坏了。” 周嬅站在后头,冲着胡雅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别再生事了,真要是惹恼了沈三爷,可就不妙了。 几个小厮围了上去,就要将沈少恬领走,“你们,”胡雅突生了怒意,手中用力一甩,竟将几人都甩了开去。那双已经纤细了不少的胳膊,似曾经的“虎丫”回魂般,生了无穷的气力。 “二爷,”沈老爷院中的几名忠心老奴都挡在了前头。 “反了,反了,”沈二爷晃着那具圆滚身子,“你一个没名没分的粗浅丫头,敢在了族长面前闹事。” “闹事?”胡雅脱开了张妈的庇护,冲到了最前头,双膝往地上一跪,手指着“寿松院”里的香火祠堂,“沈二爷,究竟是谁反了谁?” “老爷入土才是半月,香火案才供上,您就带了一众人,说要分家拆业,你先欺我无子无嗣,你再欺少恬幼小无知,何为闹事,何为反了。” 风萧萧而过,不是壮士却依旧热了眼眶,从不曾和人吵闹,不曾高声说话的小夫人,声音里泣了血,眼里满带着刚毅,她指着祠堂的位置,再问道:“二爷,你心中当真无愧。” 沈二爷被质问得额头渗出了几滴肥油,忙取出了块汗巾擦了擦,一口气被胡雅问得堵在了心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沈三爷闭上了眼,叹着,沈卿源则是看着胡雅,眼底带着几分赏色。 老举人手中做了拊掌之势,沈查子则是神色阴晴未定。 陈刘氏往前走了几步,正要给了胡雅一耳光子,却见一人快步走上前去,将她架住,来人正是账房先生,他朝着沈族族长行了礼,高声说道:“谁说小夫人在沈府没有说话的权利,老爷去世之前,曾说过,要将小夫人...”,账房先生看向了沈卿源。 场中,沈查子,沈卿源还有胡雅都是一惊。 ☆、长女之惑 胡雅不禁捏了把冷汗,沈府的账房先生,是沈老爷的近身之人,想来沈老爷的一些决定也是会和他商量的,只是... 胡雅想起了沈卿源说得那番话,他的心全都落在了赵迢身上,又怎么会答应娶她为妻,更何况,他那一堆的娇妻美眷,又要如何相处。 娶胡雅为妻,沈卿源心底念着,他是愿意还是不愿,他原本以为胡雅是个逆来顺受的女子,先前的那一番举动,倒让他有些改观。 “老爷早在两年前就曾立下字据,”账房先生取出了一页字契,恭敬地递到了沈族族长手中。 族长接过书信,看过了字迹,确定是沈沐的笔迹后,才逐字念了出来:“吾定于离国子丑年,收打虎村虎家幼女,叶胡雅为女,改姓沈。他日入户出嫁之时,视同亲女,礼聘周全。字沈沐。” 那页纸并非新写的,后头落款处还有打虎村村长,太守大人和沈沐的共同落款。这张认女书是沈府上下不曾知道的。 连账房先生都是前些日子,从书房中整理出的。那页纸被沈老爷夹在了沈家的族谱中,从中撕开,而后又被粘了回来。 最后的那段时间里,沈老爷是犹豫过的,亦妻亦女的胡雅,让他也犹豫了好阵子。若是没有了北厢房的那晚变数,沈老爷是动了娶妻的心思的,只是...这一切又不是他能掌控的。 第 1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13 章 胡雅接过了那页纸,“胡雅,你莫要伤心,”沈少恬点起了脚,用了衣袖擦去了胡雅眼角的泪。 这不是伤心,是感动,沈沐,我该用什么报答你,胡雅低着头,沈少恬的手肥嘟嘟的,擦在了她的颊间。 “二哥,”沈三爷实在是坐不住了,“大哥的产业...就该留给大哥的人来看管着。” 沈族的族长也从旁调解着,沈二爷有些泄气,狠狠地瞪了账房先生一眼,“那就有劳先生清理出账目,过些时日,一并呈上来。” 送走了族长之后,沈府的人正要散去,沈二爷的又将门堵了个严实,“老先生和沈先生日后可是有什么打算?” 老举人打量着沈二爷,先前听了他那番市侩口气,哪有半点沈老爷的肚量和气势,心中不禁生黯,口中推说着:“老朽已经是残破身躯,正想和二爷请辞,告老还乡。” 沈二爷听了,脸上有些尴尬,打了声哈哈,忙又是调转了身,堵在了沈查子身前,“那沈先生正值风华之年,大哥又待您甚是亲厚。” 身后,传来了沈三爷的声音,他扶着佟氏,走上了前来,“二哥,您平日经营的都是酒色之所,一般的名伶娈侍,也见过不少,沈查子这般的人物,还是分到了为弟的院中更合适些。” 沈二爷听得恼火,沈三爷的性子,从不是什么附庸风雅的人,将沈查子请了过去,做什么。沈三爷确实不喜风花雪月的事,他心中最想的,就是将沈府那几名武艺高强的护院讨了过来,哪知他将心中所想刚一说出,就被佟氏拒绝了,反而要他讨了沈查子过来。 他先前还是不愿,再听佟氏数落着,说他是个木头脑袋哑巴嘴,现在又离了沈二爷,以后生意场上的讨巧的话怕是一句都说不好,请了娈侍过来,才是大大的有用。 沈三爷也曾听人说过,佟氏平常就喜请了沈查子来院中抚琴唱曲。沈二爷更曾提醒过,叫他留神些院里的事,他也曾暗地问过沈老爷。 沈老爷却说沈查子是名娈,每月都得服了禁药,早就没了一般男子的体魄,也惹不出事来,他才放了心。 今日看披了身红艳珊瑚斗篷的沈查子,站在了一众女眷中,着实是惹眼的紧,沈三爷这才下了狠心,再度忤逆了沈二爷的意思,讨起了人来。 “沈查子,”佟氏在旁娇声唤道。 周嬅在陈刘氏身旁听着,心里说不出的嫌弃,可是她又能有什么法子。 “谢谢二爷和三爷的美意,”沈查子拜了谢,掩去了眼中的那阵不耐,“查子入了沈府,是亏得沈老爷的赏识,虽说老爷已经去了,但查子此生,都是沈老爷名下的娈侍。” “如此说来,”沈卿源也来凑了个热闹,他的手指一挑,很是轻佻地摸上了沈查子比女子还要细腻的雪肤,“那沈查子日后是要跟了我了。” 珊瑚色的斗篷下,沈查子的拳头握紧,鼻尖轻哼,转过了头去,和沈少恬说道:“查子以后就是小少爷的人了,小少爷您可喜欢?” 沈少恬拍着手乐道:“喜欢,喜欢,查子以后就做我的先生,”老举人一走,学堂怕是要关了,但如果有沈查子在,那他的功课也就不至于拉下。 听了这番话,沈二爷和沈三爷都无话说了,佟氏在了沈三爷的搀扶下,很是不舍地走开了。 沈二爷将孩童和那名女子搂在了怀里,扯高气扬地走在了前头,身后,陈刘氏的那副镂金甲折断在了手心里,很是怨毒地看着那甚是和乐的一家三口。 周嬅跟在了后头,心里的最后一阵希望也破碎了,她的嘴边漾出了阵媚笑,快步跟了上去。 胡雅和“落鹜院”的一众人都站在了“寿松院”里,遥遥地看着祠堂里的香火。 沈卿源逗了沈少恬几句,和胡雅擦肩而过。 胡雅的手中多了一张纸条,上头写着:“今夜子时,到北厢房一谈。” 第 1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4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14 章 入了夜,胡雅在屋中走了几圈,张妈催着她早些睡下,她也只是随口应了句。 去还是不去,胡雅想着北厢房的那晚,对沈卿源的举动很是不明。 不去,胡雅心里说着,离子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她吹了灯,刚想睡下,就听外头传来了阵焦急的脚步声。 门外一阵拍门声,“小夫人,您快起来,出事了。” ☆、贱 奴 子时未到,来人的动静又如此大,想来不是沈卿源的人。 胡雅忙披了衣裳,坐了起来。拍门的声音惊动了张妈,她也慌忙跑了出来,仔细一看,来得正是周嬅的婢女盏心。 盏心急喘着气,眼里很是急切,见了胡雅时,忙是跪在了地上,“小夫人,不,小姐,您这次一定要救救周小姨娘。” “寿松院”的事,沈府的下人都已经知晓了,小夫人也好,沈府未来的大小姐也好,在了下人眼中都是一样的,都是主子。 初春的早上,露水都能成了冰渣子,周嬅被剥得赤条条的,扔在了沈二爷的大院中,和她绑在了一起的,是沈二爷手下的一名三十多岁的马夫。 陈刘氏带着一帮人找到他们时,两人正缠在了一起,周嬅的叫声听得陈刘氏身后的几名小厮都浑身发热了。 沈二爷正啃着新姨娘的那口嫩肉,听了话后,也火燎燎地赶了过来。 地上的马夫已经被抽得只剩一口气,身上血肉模糊,那张长得并不好的脸上,鼻梁歪在了一边。 “你个骚娘们,”沈二爷看着周嬅露在了外头,冻得没了颜色的皮肉,用脚在她胸口踹了几脚,被他呵在了手里的那团柔软掺进了雪里,“你...竟然选了这样的下贱货色。” 马夫是沈府最下贱的工作,干些切草清理马厩,远远闻着身上都有一股屎尿的气味。 陈刘氏更是绘声绘色的将先前周嬅的那阵淫荡都说了一通。沈二爷一想到,昨夜他还压着周嬅那具香喷喷的柔软身子,颠云倒雨,这会儿她就和脏兮兮的马夫滚成了一堆,又忍不住取过了小厮手中的马鞭,死命地抽打起了马夫来。 那名看着精壮的马夫在寒冷刺骨的地上躺了大半夜,吃透了些寒气,直被抽掉了最后一口气,连哼唧声都不会喘了,几口白气出来后,就呼不进气了。 周嬅感觉绑在了身后的背影僵硬了,男子的尸身直挺挺地贴着她的脊梁,尖叫了起来。 对于马夫的死,她并没多少伤心,若不是今晚,去找沈查子时,他不在屋中,她又是耐不住,又怎么会找上马夫,院中的人在大冷夜里都睡下了。她早了一圈,才找到了这名还在切草下料的汉子。 他虽是闻着让人作呕,但却比沈二爷好上千倍万倍,没有压得人喘不过来的肥肉,也不会一味的要她使着伎俩,在了马夫的怀里,她才是一个高高上上的主子。 “贱人,”沈二爷扯住了她的发,“当真是个贱人,欠了教训,”他的手捏上了周嬅的下身,感觉到了那一阵黏答答,呸了一口。手指又往了她柔嫩的腿上,戳了戳,小骚蹄子虽然是水性杨花,那一身床上功夫,却是比一般女子强上不少。将她杀了,不解气不说,还少了口乐趣。 “老爷,您可不要动气,”陈刘氏看着沈二爷还是不定地神色,知道他心里怕是舍不得周嬅。新小姨娘才入了门,又带了个子嗣,她的地位也会受了动摇,这时周嬅可还丢不得。 “小贱人,没准还能有些用处,”陈刘氏朝了院外指了指,正指向了“落鹜院”的方向。 周嬅还是尖声叫着,她的嗓子有些发哑,夜风凉人,她哭喊着,直到叫不出声来,她朝着“宾院”的方向,一直无声地叫着,前方跑来了个身影。 “天哪,”张妈见了院中的那具已经断了气的尸体和已经疯癫状的周嬅。忙是解开了缚住了周嬅的身子,取过备好的斗篷,盖在了周嬅的身上。 她原本粉嫩的肌肤呈了青紫色,身子感受到了那阵暖意,止不住痉挛了起来。 第 1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5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15 章 “二爷,你惹出了人命,”胡雅见着前头那根带着血迹的马鞭。 “呦呦,”陈刘氏怪声怪气地说着:“小夫人...现在该改口叫沈大小姐了,您是哪只眼看到是二爷闹出了人命,张泉,你说说,人是不是你打死的。” 一名护院走了出来,忙跪在了地上,“是小的不好,今晚出来巡夜时,撞见了周小姨娘和马夫正在行苟且之事,小人本想去叫老爷,哪知这马夫也是色心大过了天,追打起了小人。小人一慌,就失手将他打死了。” “周嬅,”胡雅走近了周嬅,在她耳边说道,“事情是怎么样的,你倒是说说,” 周嬅受了惊吓,哪还能听清胡雅的话,一个劲地躲避着。 “奸夫淫妇,又有什么好说的,”陈刘氏很是嫌恶地瞅着一身紫色的周嬅,“照了离国的风俗,这样的狗男女是该受水刑的。” 离国的水刑近似于浸猪笼,用了石块压在了猪笼里,一起沉到了江里。这可是活活要了周嬅的命。 “我倒不是那般不近人意的人,”沈二爷说道。 胡雅听了他这声话,才松了口气,“二爷当真是大肚。” “呸,”沈二爷吐了口浓痰,“这□还有几分姿色,还不如买到了窑子里。” “不,”周嬅突地醒了过来,攀到了沈二爷的腿上。沈二爷的腿肚足足有她的腰身那般粗,她的手已经僵了,却依旧死命地抱住沈二爷。 “二爷,嬅儿不敢了,”她被沈二爷一脚踹开,又忙是爬到了一旁的陈刘氏身旁,“夫人,夫人,周嬅求您了。” 陈刘氏掩住了嘴,窃笑道:“周小姨娘,你不就是喜欢男人么那股卖力么,窑子里的男人,可都是如狼似虎,正和了你的胃口。” “够了,”胡雅喝道,已经是气得变了音调:“请了我过来,就是看这出戏的不成,二爷,您将话挑白了说罢,也让胡雅得个醒。” 沈二爷止住了笑,重新掂量起了胡雅的重量来,他原本的打算是威胁着胡雅将沈少恬的那份产业划归做由他来看管,这会儿一看,倒是要变了个法子了。 十五岁的沈胡雅比他想象的要聪慧很多,和院子里的这一众妇人都有些不同。 他就不信了,大哥的眼光,能比他强多少,沈二爷很是不服气地看了眼胡雅,再看了看地上的周嬅。女人只用生了副好皮囊就够了。 沈胡雅,你还当真以为冠了沈姓,就能对了沈府的家务指手画脚,沈二爷那一副肥肠也不是白生的,他定了主意,更要赶在沈少恬能掌事前,将主事权扼在了手里,“我只是想跟小夫人商量件事,大哥生前,曾去北边的一座寺庙还了愿,说是灵验的话,归老后,会去那里吃上一年的素斋。” ☆、得君一诺 北边的寺庙,胡雅听在耳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沈府所在的省城已经是偏北的位置,再往北边去,岂不是要近了边塞。 沈二爷的那张香肠嘴说得正是起劲,唾沫星子看着让人很是反胃。 “沈府的昌盛,靠得也都是那处香火的庇佑,大哥虽然是去了,沈府的家业却怠慢不得,所以,我想将少恬送过去,替父还愿。少恬年纪又还小,身边要陪了个人去,才妥当些,小夫人您的意思是...,”沈二爷朝着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群恶奴推开了张妈,就要将周嬅拖了出去。 张妈听着,已经是没了主意,嘴皮都吓成了青色,哆嗦着说:“二爷,您这是...” 天空黑漆漆的,没有月色,唯独孤风,吹得凄惨。“好,”胡雅闷声答应了下来,那几名小厮这才收了手,周嬅已经昏死过去了,身上的红色鸳鸯肚兜格外刺目。 沈二爷听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天冷,还是去房里捂着舒坦,”他颤着那身肥肉,往了新姨娘的房中摸去。 第 1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6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16 章 陈刘氏叹着说了句:“小夫人可是要好生保重了,听说北边豹啊虎啊的时常出没,还专爱叼人...”她作势比了个吃人的动作,手上已经换了副更见精致的镶玉石的璃金甲。 “二夫人还请放心,我是从打虎村里回来的,”胡雅头也不回,和着张妈搀着周嬅走了出去。 周嬅的身上,冰得惊人,胡雅和张妈烧热了水,让她泡了姜汤浴。 “张妈,”胡雅往木盆里加了几块姜,“我先出去一会儿。” “小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张妈整晚下来,也是有些茬不过神来,北边,二爷分明是想将小夫人和小少爷送了出去,这一去,人还能回来么。 “既然要外出一年,院里的东西,总要有人看管的,”胡雅闻着手上辛辣的姜味,北厢房,不去也得去了。 子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不知道沈卿源是否还等着。北厢房中,两根蜡烛烧的正旺。案上,还摆着赵迢的牌位,她的牌位是进不得祠堂的。 “沈...四爷”胡雅的声音在厢房中回荡着,一直透到了香火台后的帷幔间。 那一夜的回忆又涌了回来,烛火跳动着,胡雅的心也跟着火苗跳了起来,这算什么,幽会么。 “你回来了,”帘幔后多了个人影,沈卿源手中提着壶酒,身后一扇敞开的阁门。 眼前的胡雅的身影在了烛光中摇曳着,亮闪闪的眸却不敢正脸看沈卿源,房中熄了根蜡烛,弥漫起了一股烟火味。 醉色在沈卿源的眼中游移着,而他的眼光则是打量着那幅画,从画中搜寻着。 “小迢,”胡雅第一次见到如此的沈四爷,他眼底载着欢色,喃喃叫着,很是动情。 “四爷”,胡雅心中苦涩,那一夜,他是否也是将她当作了赵迢。 “小迢,”沈卿源转过身来,又用着那种眼神看着她。他的眼里还是一片蓝色,头一次,胡雅知道了忧郁之蓝的意味。 依旧是酒味,沈卿源的臂膀和那日有些不同,他似是忌讳着,又似控制不住般,颤着将胡雅抱紧在怀中。 他的唇先是在她的发间,冰冷冷的,又带着怜惜和忏悔,一点点往下,最后停在了她的唇上。 嘴间只剩下了苦涩,胡雅撇开头去,挣脱了他的怀抱,没有愤恨,也没有不平,“沈四爷,我不是赵迢。” 沈卿源的脸色变化着,刹那间就清醒了,他的眼底再也没了那阵流连痴迷,眼中余下的,是一片清明。他还以为,胡雅也会委身求全,和他院中的那些女人一般。 眼前的沈胡雅,可是沈老爷在世上第二个真心待过的女人。她凭得又是什么。沈卿源的眼落在了那幅画上。 画中的女子,明眸辗转,眉若月颦,赵迢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她本该得了世上最好的,也是这个女子曾在了他的怀中,哀怨低诉。新婚之夜,沈沐口中唤得是她人的名字,那一刻,她肝肠寸断。 今夜,沈卿源约了胡雅前来,正是要替赵迢雪耻,一计不成,倒也不碍事,方正来日方长。沈府的院中是个四四方方的死井,进了笼的雀,就得去了飞羽,乖乖地圈在了其中。 “我只道你是没空来了,”沈卿源话虽如此说,对于今夜外头发生的事却都是知道的。沈家的四爷,并不仅仅是个简单的纨绔子。 “北边的事,您也是听说了,”和沈卿源的席地而坐不同,胡雅找了个蒲团坐下,腿正腰直,没失了半分仪态。比起那日黑暗中的“沈卿源,”此时的沈家四爷并没有那般可怕。 “四爷的主意是?”沈卿源看着胡雅不算小巧的唇抿着,拖拖拉拉地问出了这句话。此番北去,沈少恬亦要前往,她这个外人自作主张,似乎有些不妥。 第 1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7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17 章 沈卿源的沉默,等得人分外煎熬,烛火晃动,将两人的身影叠在一起。男影静止不动,女影微微颤动,仿若两人的此时的心。 “那就有劳小夫人了,”沈卿源从了入定的状态中醒了过来,他的眼又成了往日那般的颜色,黑中泛着蓝。 努力着不让心底的失望浮在了脸上,胡雅心中的最后一丝期许,也落空了。她希望得到的是什么样的答复,是他如那日碎冰池面上的那一温热的怀抱,抑或是刚刚酒后的爱语。 “沈府的男儿,在了成年之前,都该是四处游历一番的,当年,我亦是如此,”沈卿源的酒醒得很是彻底。也是那一年,他失去了赵迢,“沈府的一切,有我,一年之后,我会去接你们,迎娶你过门。” 这算是交待么,胡雅颚了颚首,不知是同意了上半句,还是答应了下半句。 ☆、变 天 何谓北山? 北山应该就是一座山。这句话是胡雅照字面理解的,她也如此回了沈少恬好几次了,可惜他总是不明白。连胡雅也不明白,因为这座所谓的北山,在“列国志”上并无标注,更不用说名气了,沈老爷身前又怎么会想着去北山还愿。 但据沈二爷说沈府确实是在北山求香火后兴旺起来的,开春后,沈府的车队出发的那一日,刚巧赶上了春樱开放,无数的枝头,昨夜还是粉盏花骨,今晨已经开得琳琅满目。 没有了绿叶陪衬,唯独只有粉色。花锦中,只见“落鹜院”中的奴仆婢女搬着大小物什,上上下下。沈二爷供了几口结实的柳木箱子,沈三爷则选了几个得力的护院。 张妈和周嬅也跟着北上,张妈是因为搁不下主子,而周嬅则是不想留在了“落鹜院。”她身上的皮肉已经好了不少,只是不再在院中走动了,偶尔见了个人,也是低着头。 元宝蜡烛加上香火法器,装了满满的几大箱,再就是防了沙尘的斗篷,遮了冷风的厚褥。 账房先生支了些银票,胡雅将钱分了几堆,给了张妈一些,自个儿怀中揣了一些,又趁着别人不留神时在沈少恬的靴里藏了几张。她虽是没出过门,也知道车队走得是官道,但见了沈三爷很是慎重下选得那些护院,心里也是留了个神。 车队走得那日,沈二爷特地吩咐厨子炒了几个小菜,坐在了院中吃得兴起,沈三爷也找上了门来。 “二哥,您这事办得有些欠妥当了,”沈三爷看着有些忧心。 “你个榆木疙瘩脑,还真是怎么都不开窍,”沈二爷往他前头搁了个杯酒,“喝。大哥都走了,你还提防什么劲?” “二哥,您这不是让少恬他们去挡灾么?”沈三爷止不住也喝了口酒。 “怎么,他们不去,难不成还让我们俩中的谁去,”沈二爷打了个寒颤,“大哥的院中接二连三的出事,留着沈少恬在府中,只能是个祸害。” 当年的那名女子临死前的狰狞和绝艳此刻再现在了两兄弟面前。 “二哥,你说胡域的诅咒可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沈三爷想起了那日女子后背的一片血淋淋,全身都战栗了起来。 “说什么呢,”沈二爷停下了酒,吃到了颗霉掉的花生,忙吐了出来,“这些年的富贵还花不了你的眼不成,我和你说件正经事儿,沈查子,你就让给二哥我吧。” 说罢,他干干笑了起来,沈三爷看着早就变了身形的二哥,“这事,你得和我家那口子说去,她见少恬他们走开了,咬准了说要将沈查子收过去,说是年初年末时,她省亲时带到了官宴上,甭有面子。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了,一名娈而已,弄得这般紧要。” “你懂什么,”沈二爷瞟了内院一眼,“听说前阵子,太守大人将妩娘献到宫里头了。” “什么?”沈三爷听得一惊,太守大人对妩娘的宠爱,明眼人都是看得出来的,只怕是要将心肝都捧出来了,竟舍得将她献出去。 “还不算,”沈二爷索性丢了筷子,从碟子里挑了几颗,往嘴里一扔,眯上了眼,“听说皇上见了那美人儿也是爱不释手,你再看看沈查子那模样,就是连大哥那样的男人,都爱不释手,再过阵子,姐弟俩都是要得势了。” 沈三爷哈哈两声,心里却想着,如此看来,人是更不能放了。酒喝得多了,脑子也跟着转悠了起来,喝酒果然是会误事的。 第 1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8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18 章 “可惜,你们的算盘都是要落空了,”沈三爷眼中的醉意越来越浓,说话却毫不含糊,“我听说,沈查子一早就出门了,也不知是跟着少恬他们出去了,还是...” “什么?”沈二爷连酒都顾不得喝了,看着很是恼火,“你怎么不将人拦住”。 “哪能拦得住,他又没有卖身给沈府,”沈三爷喝得多了,脑子反倒记起了事来:“他只是‘寄宿’在沈府而已。” “人都走干净了?”沈卿源坐在了小院里,和沈二爷,三爷的喝酒作乐不同,他在院中摆了张桌案,由着一人研着墨,手中如游龙,图上跃然出现了一派古村景象。 没有滔滔怒流奔波入海之势,也没有九曲十八弯的连片山脉,只是一座幽静人烟罕的古村,图侧写着的是:北山。 “干净了,院中姑爷的那些老奴都换过了,”身旁研墨之人,鸡皮鹤发,眼中带着浅蓝之光。 “那就将‘落鹜院’找一遍,”沈卿源看着笔下的画,江山化作美人腰,红颜埋骨千流沙,“让山那头的人也都准备好了,好好招呼过去的娇客,可别是惊着了。” 沈家的两位爷,他的两位“叔叔”,这会儿怕是要图谋着如何瓜分了沈沐的家产了,少了碍眼的沈沐,也该是有人好好整顿整顿沈府了。 少恬,你并不知道为父当年外出之时,去得也是北山,那一趟北山之行,为父可是满载而归,不知,你又能找到些什么,沈卿源笑着落了笔。 “南厢房的那位姑娘,爷以后真要娶回来?您知道,域里的规矩?”旁边生得无比怪丑的鸡皮人,低声问道。 “狐琴,在沈府藏了这么久,你还不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么?”沈卿源的言语中,带着不悦。 “小的只是有些好奇,对于这位沈氏,爷可是和当年的赵氏一般,动了真心,”老奴的背不弯而弓着,似天生就如此。 “赵氏又是何人?多少年了,我都有些不记得了。”沈卿源轻描淡写地说道,手中沾了些未干的墨:“我的院中有了陈氏,刘氏,少一个赵氏,多一个沈氏又有何妨。” 狐琴听了,并没有吱声,爷虽在离国居住多年,倒还是保留了狐域的规矩,尤其是当年的北山一行后,他似乎更像胡域的人了。 “北山一行,少恬必然会知道狐性多疑且淫,如果当年的狐窕贵女也能这般明白,就不会落了个如此凄凉的下场,”沈卿源说得毫无感情。 狐琴的鸡皮脸上显出了些无奈,爷到了这会儿,也不肯原谅了小姐和姑爷。 爷,姑爷是您杀的么,狐琴心中暗想着,却不敢问出口。 ☆、沙漠之地 那一世,胡雅更喜欢称叶赫.胡雅所在的年代为那一世,她曾特意去了撒哈拉大沙漠。 胡雅原本以为,那该是她一生中见过的最极致的景色,如烁金粒般的延绵黄沙,天与地融为一体,人的眼中,连天边的一丝云都容不下了。 直到她见了眼前的村落,在沙尘中浮浮沉沉几百年的一个村落。 沙土里零星浮起的绿色和天鹅绒般,踩在了脚下,沙子和砾石咯嘣作响。 马车行的这一路,官路坦荡的让那几名跟着沈三爷走南闯北的护院都已经痹了大意,直到前方出现了这所村落,村落面前支了块石碑,上头写着的正是“北山。” “你说错了,北山不是山”沈少恬取笑着,“我就说‘列国志’上怎么没有些写明有北山,原来‘北山’是个村子。” “我哪能知道,”胡雅和周嬅等人都下了车,见了满地的荒凉,几名女眷的都有些没了主意。 第 1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9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19 章 “几名大哥,”胡雅只得问起了那几名还有些镇定的护院, “此处当真是北山?” “没错,”带头的护院是个四旬开外的中年壮汉,他拍着胸脯:“北山就是沈家的老籍所在,老爷和三爷逢了重阳清明,都会托人来这里烧上几串纸钱。” “沈家的祖籍不是在清水镇吗?”胡雅问得却是张妈,她是队伍中唯一一个跟着老爷的奴婢了。 “听说老爷发迹的地是清水镇,说起老太爷和老爷小时候的祖籍就不晓得了,”张妈五岁卖身进了沈府,那会儿,沈府就在清水城落户了,她也是由清水城跟着到了省城,“不过,老奴也是听说过,连太老爷的祖坟都移到了省城的,沈府也入了省城的沈族。” “那就进村问问,看看沈家的旧址在何处,再去问问,当年老爷请香的寺庙是哪所?” 村门处,是一口手摇水井,看着水底,还是清澈的,旁边则是搁了口木桶。 进了门时,一条三人道一路就能看到了底,周边零星分布着些茅草木屋。 看着那条看着脆弱的小道,马车是不好行的,张妈就差着几人看着马车,几人跟着往里头走去。 “北山村”里当真有寺庙不成,若说打虎村是依山伴水,那眼前的“北山村”只得说是遍地荒瘠。 晴天白日下,家家户户都闭了门,鸡笼和羊圈都是空着的,走在了村里,唯一的声音,是沿路挂在了木门旁挂的老旧驼铃发出的。 十几人的队伍走到了一半,总算是见了...只眼,而非是一双眼。那只浊色的眼是由沈少恬先看见的。 在人群中,沈少恬的个头最小,视线也看得最低,所以在他看见了那只眼时,犹如立了头功的急先锋般,高兴地呼了出来。 眼立刻消失在了门洞里,护院忙上前敲起了门来。才是一下,门就破了个洞,原本那只满是好奇的眼这会儿变成了气急败坏,“谁让你们敲门的。” 跳出来的人长了一头的长发,掩住了右眼,留出了先前众人看到的那只独眼。 因为毛发和那身已经划成了破布的衣裳,听着声音,已经不是孩童了,但长发人的个头却和沈少恬差不多。 “不敲门,你怎么会开门,”沈少恬刚说了句话,就被突然吹了进来的黄沙兜了满嘴。 长发人虽然看着并不欢迎这群不像的外乡人,“出去,出去。” 那个个头小小的长发人,不但不开门迎客,反倒是两手做了个赶羊状,将人群往外推去,胡雅被推着走了几步,碰到了驼铃,才明白了过来,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的驼铃是用来叫门用的。 “我就不用你们赔门了,趁着天没黑,你们这些外乡人,打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迟了可就走不得了,”长发人见人数太多,索性就抱起了沈少恬,将人往外拎。 “等等,”胡雅见了前头不停嚷嚷着的沈少恬,和张妈都赶了过去。 长发人的个头虽小,身手比一般人灵活了不少,站在了村门外的那几辆马车还有护院,都拥了上来。 哪知他七闪八闪,多躲了开来,再将沈少恬往了车上一塞,扬起马鞭,就要赶了人走。 马蹄扬起,护院们见小少爷被夺,都是快步上鞍,身后那一群不会骑马的女眷则是拉在了后头。 先前还是大门紧闭的矮屋里,门缝里,都多了及双眼,有些胆大的村民,甚至还打开了门。 第 1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0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20 章 那一众护院都顾自赶着马往前冲去,胡雅先是小跑了一阵,眼见就要追不上了,脚步一转,抢在了最迟跑出来的护院前头,一把夺下了他的马鞭。 “小夫人,”张妈看得急了,在后呼喊着。 “起沙尘了,快进去,”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名老者,北山村外,放下了一道石栏,将前头奔跑进了沙尘里的那几道身影模糊了。 “小夫人,会骑马吗?”周嬅被扯了进来,眼底带着异色,打虎村里唯一的一匹马是归着村长用的,“虎丫”会骑马么。 “虎丫”不会骑马,胡雅看马赛的机会也比赛马多,她最多上过几次马术课,相亲那会儿和“阿拉伯油王”在人工马道上遛过几趟马,当然,那也是仅有的几趟而已。 所以胡雅上下马的姿势都是极潇洒的,无论是当时遛马时的阿拉伯纯种马,还是今日抢马得来的黄骢马。 本在前头的几名护院和那匹被长发人夺走的马车,很快都没了踪影。 黄沙吹得正盛,天空是黑压压的一片,没了天日,向前还能辨得清的方向,在马蹄的几个原地踏步下,很快就眩了。 “该死,还是太迟了,”长发人探进了车里头,看着强忍住不哭的沈少恬,很是歉意地说着:“我本是想将你们引了出去的,这会儿可好,来不及了,你们也只得是留在了‘北山村’了,等待会儿沙暴停了,我再找找,‘北山村’移到什么地方去了。” ☆、狐踪乍现 沈少恬和长发人回到了“北山村”时,沙尘已经停了,月明星稀,村门口,那道挡沙的石墙又收了回来。 张妈和周嬅以及那名被胡雅夺了马的护卫正坐在了村长家中。 见了沈少恬,张妈止不住又抹起了泪来,周嬅心底则愁着村长方才说的那番话。 “北山村原本不是在此处的,几十年前,突然兴起了风沙,村址就不固定了,时常随着沙风四处飘移,”村长是个古稀老者,和那长发人一般,也留了个发不见眼,须不见嘴的厚实毛发。 “呸...”沈少恬被长发人带进门后,就满屋子找起水来,他没有村里人的那一身厚实长发来遮挡风沙,先前回来时,受了几阵尾风,又吃了个满口沙,“这样的地方,怎么住人?” 长发人将他连人带马车送回来后,也和村长讨了口水喝。 点清了屋中的人数后,沈少恬的小脸耷了下来,“胡雅呢?” “小夫人走丢了,”张妈抽泣了起来。 “丢了,那就去找回来啊,”沈少恬还只当是在沈府,丢了只阿猫阿狗般,正要差着护院们出去,这才发现,只留下了一名护院。 “那些人回不来了,”长发人还带着几分得色,“没有我这样的熟路人带着,千流沙里,是走不出活人的,小子,你可要感激我了。” “你将我领回来做什么,”沈少恬没有感谢,反而骂了出来,转手抓过了张妈的那条抹泪的帕子,掩在了嘴上,冲进了夜色里。 “小少爷,”张妈和那名护院都冲了出去。 长发人还是喝着水,见周嬅并没有随她们一般跟了出去,觉得很是奇怪,“你难道不是他的婢女么,为何不跟了出去。” “跟了出去做什么,”周嬅摸着脸侧的光滑,“外头风沙大,迷了眼,糙了肤就不好了。” 长发人捋起了蒙在了右边的发,露出了眼,仔细将周嬅看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周嬅那看着就不甚安分的细腰俏臀上,面上现出了渴色。 年迈的村长坐在了一旁,对着长发人的眼神并不在意,村里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年轻的女人了,村里的老少,尤其是这群汉子怕是都熬得慌了。 第 1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21 章 “他们待会就会回来的,”长发人走到了周嬅身旁,手摸了上去。 “做什么,”周嬅正要骂了出来,长发人的手箍住了她的腰身,温热热的女人香,让长发人全身的血脉都贲张开来。 老村长和那盏残灯在房中悄无声息,布帛撕裂开,周嬅的身子在灯光下白得发亮。 “你要做什么?”进门的沈少恬和张妈都是呆愣住了,那名唯一的护院抢到了前去,将长发人掀翻在了地上。 周嬅似吓傻了,她的前襟被扯开了个大口子,都不及掩住。 “做什么?”长发人又看见了长得还有姿色的张妈,涎着笑说:“村里的女人都被沙匪劫光了,你说老子能干什么?” “你...你”张妈和周嬅吓得躲在了墙角里,护院壮着胆,抽出了防身的马刀,“沈府的人你一敢动,不怕我们家沈三爷宰了你们!” “沈府,”长发人呸了一口,“我还道是哪里来得不长眼的,闯了进来,原来是早些年弃了村,逃走的沈家人,这样更好,老子这就叫村里人都进来,收拾你们。” “沈追,”老村长总算出了声,“你忘记了,当年的诅咒。” 长发人竟然也姓沈,沈三爷虽说过,“北山村”是沈府的故贯,却没说明“北山村”全村上下都姓沈,沈府的人,更是从此处逃出去的。 “你胡说,我爹爹不是逃出去的,”沈少恬好不容易被张妈和护院押了回来,胡雅生死未卜,又碰了这么群古怪的村民。 “沈家人确实是从此处逃出去的,他们也是‘北山村’唯一怀有出村的地图的人,”村长拄着朽烂了根的拐杖,行得有些高低不平,“你们进了村也好,和当年的那名少年一样,都好好审审。” 圆黑的马眼半阖半闭着,黄骢马甩着尾巴,被马缰勒住,跪坐在地上。胡雅则是揉着眼,看着天际,希望找出颗指路的明星来,无论是南十字还是北斗七星都没有找到。 刚才的那阵风沙迷了方向后,她就不敢胡乱走开,而是留在了原地,将马勒停了下来。在撒哈拉的那阵子,当地的向导曾说过,越在了旷野里,越该停留在原地,运气好些,可以原路返回,运气差些,就等着人来救。 风沙停了之后,她试着往回走了几步,在发现还是没有人踪和村落的标记后,就果断地停了下来。 起伏的沙丘上,胡雅手中抓了捧沙,看着比月色还要剔透的沙子从了指尖流下。沙中还带着余热,在冷凄凄的夜里,还有几分暖心。 最后一簇沙从指尖滑落时,胡雅感觉到了脚下有些松动,卧在了身旁的马匹离她远了几分,前方出现了个巨大的漩涡,马匹长嘶一声,还来不及挣起,就顺着沙涡往下跌落。 流沙,胡雅脑中的那个念头来得很快,身子下沉的趋势更快,她的手往四处胡乱抓着,慌乱中,嗓眼和鼻尖都进了嗓,身前被无数的沙子挤压着,五脏六腑都要挤出去了。 呼喊声在空旷的沙漠里走出了老远,月夜的沙漠里,窜出了几只狐狸,血红色的狐狸毛,蓝色的眼,它们定在了沙涡前,看着没过了顶的马匹和只余下半个身子的胡雅。 “救...”口中的氧气被沙子吞噬了,最后的那一眼,胡雅看见了当中的一只狐狸,纵身跳了下来,它的那身红毛,在月色的漩沙中,闪着逆光。 “别下来...你会死的,”马彻底地沉了下去,胡雅的手被提了起来,一道矫健的身影,从漩涡中跃起,分不清是人抑或是兽的蓝眸在月色中漆深如穹庐。 ☆、传 说 黄骢马的最后一阵长嘶也被流沙吞没了,胡雅在那副温热的臂弯中悚得失了声,半晌才回过了魂来,身后的脆笑声搔痒着她的颈项。 “我们又见面了,”那双将她从活沙中救了出来的手,修长匀称,力气也着实不小,实在让胡雅想不到它是属于一名女子的。 皂白色的棉披扯后,胡雅见到的是那名叫做“胡嫣”的异邦女子。她的眸并非是蓝色的,瞳孔旁圈着层浅棕色,宽大的防沙袍掩不住她一身的玲珑。 第 1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22 章 胡雅在打量她的同时,“胡嫣”亦在看着胡雅,她是刻意迟些出手的,她在一旁已经潜了好阵子了,胡雅的一举一动也全都落在了她的眼底,她只是想瞧瞧,胡雅到底怎样的一名女子。 许是那日月下的舞太过惊艳,今日的胡雅,难免让“胡嫣”有些失望,相较于自个儿的丰满成熟的身段,她的身子看着更如一个未熟透的橄榄果,看着就有些涩口。 塌扁武奇的脸上,唯独那双八字柳眉和一双恢复了平静的眼还有几分出彩。千流沙一带的女子,或是泼辣,或是柔情似水,唯独没有这般的女子,看着和脚边的细沙一般不起眼。 “谢谢,胡姑娘,”胡雅从刚才的惊魂一刻中回了神,忙是行了个礼道谢。 “胆色倒是不差,”,“胡嫣”见过那些经历过流沙生死之后的人,无论是男女老少,大多会吓呆吓傻了过去,连没有胆的牲畜都会吓得乱了屎尿,这名据说是从未到过大沙漠的女子,这么快就恢复了平色。 见“胡嫣”并非答话,胡雅又腆着笑,“姑娘和我娘亲同姓,都姓胡,上次中元灯会,还来不及谢谢姑娘的那一盏龙凤和鸣灯。” “那是该我谢谢姑娘才对,”“胡嫣”的声音比起那日灯会时,很是不同,当日的“胡嫣”声音清亮,而今日的“胡嫣”的声音悦耳之中,带着几分寻味,“还有,我叫狐烟。” 月已经往西平移而去,狐烟和胡雅共骑了一匹雪驼,走在了沙漠里头。 胡雅第一次做骑骆驼,不禁有些拘谨,幸好身下的骆驼走得比马匹稳健许多,再加上一身白毛,又细又软,比上等的貂子毛还要密实。 从高处看地上的白沙,和骆驼毛混在了一起,这会儿的沙地,静止不动,也不知何时又会生成了先前噬人性命的流沙。 “你觉得可怕?”狐烟见坐在了头的那具娇小的身子颤了颤,这才是女子该有的反应,“沙漠和海洋都是世间最无情的,你以后下脚可是要小心了,一不留神就要被吞了进去。” 前头的那具身子突然挺直了起来,转过了脸来,在白沙里映衬地更加乌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着,嘴角弯弯,“世上最是无情的是这里,”胡雅用了手指比了比胸口,迎面又是一阵沙风,她忙是躲进了狐烟的防沙袍中,传出了阵低低地咳嗽声。 像猫儿一般的女子,狐烟看着低着头的胡雅,他喜欢如此的女子。 “狐狸,先前的蓝眼睛的狐狸,”本还是躲着沙风的人儿,又探出了头来,没了先前的拘谨。 “那是沙狐,”狐烟捉摸不定地瞅着胡雅,她的脸因为兴奋而镀上了月色,多了几分沙漠女子即使掩上了防沙布也不曾拥有的细腻。 一只红毛狐狸在沙上跑得飞快,蓬松的尾晃着人眼,红色的蹄踩着了一处流沙穴,正要下滑时,狐狸蜷下了身子,成了个狐球,贴地一滚,身上不沾一点沙尘,就出了流沙穴,又和没事人一般,撒欢着蹄跑了起来。 “沙漠里的畜生,比人可机灵多了,”狐烟瞥见了胡雅一惊一乍的神情,“它们更加知道沙漠的温柔。” 这片沙漠,正是老举人的那册“列国志”上所指的千流沙。 在“列国志”上手心大小的一块,此时正连绵起伏在胡雅的眼中。 千流沙辽阔无比,没人知道,它的深处究竟是什么,沙漠各处,都藏着大小不同的流沙穴。住在了千流沙中的居民们称呼它们为“情人泪。” 无边无际的千流沙是无常变幻的,有绿洲,也有寸草不生的不毛地,而每天溺死在“情人泪”里的人和牲畜更是不计其数。 沙狐是唯一一种能在沙上肆无忌惮,自由行走的兽类,狐烟看着前头东跑西窜的小兽,循着路线,亦步亦趋地跟着。 听着狐烟说起“情人泪”时,眼底升起的朦胧醉意,胡雅倒生了些惧意,沙漠里的人,还真是有些古怪,如此不寒而栗的事,说出来,竟是生了些旖旎之色。 地上的白沙飞扬了起来,胡雅胡乱捏了一颗在手中,烤晒了一日的沙,经了一夜月露,还是有些发烫,摊在了手心,晶莹剔透,还真有几分美人泪的感觉。 千流沙里,没有东西南北可以区分,走了一阵,又看着一派沙漠雪景,胡雅眼前一白,原来是身后的狐烟替她寄上了条冰凉凉的丝带,遮了她的视线。 “千流沙,沙白如雪,外人看得多了,很容易得了‘雪沙盲,’你还是蒙上了眼好些,”狐烟猛勒缰绳,密切看着前头红毛狐狸的去向。 第 1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23 章 雪驼得了提醒,脖间的驼铃晃荡了起来,蹄子一蹬,奔跑之时的速度,比马还要快上几分。 月往西边坠,颜色从先前的白亮变作了猩红色,骆驼也是往西边而去,那身白毛在奔跑之中,挥洒开。背上,狐烟也搂紧了胡雅,诧异地感觉到了她身上有股与众不同的奶香味,那具看着干瘦的身子,抱在了怀中,却是异常的舒服。 “狐烟,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胡雅不敢贸然扯了绸布,轻声问道。 “到你该去的地方,”狐烟回答道。前头的狐狸飞奔进了站在了沙丘上的那人的手中。 “该去的地方,”胡雅心里想着,那应该是送她回“北山村”吧,张妈她们一定等得心慌了。 狐烟勒停了骆驼,看着站在了红月下,沙丘上的那名男子,眼中带着崇敬之色。 ☆、千沙窟 原本胡雅以为,没有什么比在荒芜的大漠里见了故人更让她感到吃惊的了。 所以见到沈查子手中抱着那只红毛蓝眸的小狐狸时,她的脸色怪异的让沈查子笑了出来。 一旁的狐烟没有笑,她只是吩咐着人牵走了雪驼,然后引着胡雅和沈查子往前走去。 沈查子当然不会在北山村,所以,胡雅也不并没有回到北山村,此处是狐烟的住处,亦是沙匪落脚的地方千沙窟。 听说千沙窟是沙匪的巢穴时,胡雅就不敢再靠近前头带路的,据说是千沙窟二把手的狐烟了。 那个有着修长身姿,神秘莫测的异邦舞姬,也是个手起刀落,血不见刃的杀人匪寇。 千沙窟深藏在了千流沙的腹地,也占据了千流沙唯一的绿洲。绿洲紧靠着的一座石山,为了躲避风沙,匪徒们并没有修筑房屋,而是在石山上开房凿屋,再用了兽皮充当门板,遮挡风沙。 这哪里是她该来的地方,胡雅沿路走着,又想问着沈查子不该在沈府好好呆着么,怎么也到了千流沙来了。 她再看看沈查子身上穿着的是件极华丽的瑰色蚕丝袍子,看来狐烟待他很是不错。狐烟上次假装成了舞姬,混入了离国,想来也是爱舞之人,难道就因为爱舞就将她和沈查子都拘了过来不成。 “你是要和他住一处,还是宿在了下头,”狐烟回了千沙窟后,莫名的冷淡了起来,看着胡雅的神色中甚至带了些敌意。 “他?”胡雅看着一旁比唇不点而朱,比女子更娇艳几分的沈查子,忙摇起了头,再怎么似女子,沈查子还是名男子。 千沙窟里的房屋也就是那些凿开的岩洞,分布的很是紧凑,除了奴屋和牲畜棚,就是些武器库,储藏库,并未设什么客房。 “那就住到下头的奴屋里,”狐烟身旁几名女奴迎上前来,替她脱去了身上的纺纱披。她身上穿得很少,只用了几块布遮住要害处,一双玉腿走动着,晃得胡雅都红了脸。 “楼下不能住人,”沈查子来得久些,对千沙窟里的事更熟悉些,奴屋里住得,都是些从附近村落里掠过来的女奴和孩童,供奴役和玩乐之用。 “抑或是你宿在了我的房里,”狐烟也不避讳身旁的女奴和眼睛又瞪圆了的胡雅,贴在了沈查子的身前,半曲着那双长腿,用了手指在他的面上轻刮着。 “我住,”胡雅眼见沈查子被吃了豆腐,兴起了母鸡护小鸡的心,将沈查子拖到了身后,踮起了脚来,本想撞开狐烟的肩,可惜个头矮了些,陷进了两团软绵间,心里暗骂着,胸大欺负胸小。 “那就如了你的愿罢,”狐烟往后一闪,眼中带着些埋怨,横了沈查子一眼,身上已经多了件云白短袍,遮了上身的春色,留出了那双长腿。 岩屋里的摆设还算齐全,甚至还摆上了一盆新摘下来的犀角花,给一屋子的土色增了些色。 唯独那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床让胡雅有些尴尬。 第 1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4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24 章 “我睡地上就成了,”沈查子指着脚下的一张很是结实的毛毯说道。 “怕有些不妥吧,”胡雅看了看宽敞的房屋,屋顶处开了个抬头窗,再摸了摸那床不算厚实的被褥。沙漠里头,早晚温差大,她刚进入千流沙的地域时,也没少挨冻,就这床被褥的话,两个人都是不够盖的,也不知狐烟安得是什么心。 那只一直藏在了沈查子手中的小狐狸跳了出来,先是在狐雅旁边嗅了一阵,又将那条长尾巴一卷,很是不客气地睡在了那处地毯的正中。 “这...小畜生,”沈查子上前拎起了那根尾巴,哪知小狐以爪做手,死死地抓住了毛毯,认准了它的地盘是谁也霸不得的,如此还不算,更昂着头,冲着胡雅“嘶嘶”作响,并非乞求,而是在提醒胡雅,先前它的“冒死相救之恩。” “别,”胡雅被那双狐狸蓝眸瞅得乱了神,拉过了沈查子,“我们挤挤就是了。” 胡雅的手攀在了他的臂上,很是无助地摇晃着,沈查子松了手,瑰色的绸在了他的笑容中褪了色:“我该和小夫人道个歉才是,都是查...查多嘴,才让狐烟将你抓了回来。” 他的那句查查,是胡雅最初见面时,说话不利索时,经常叫得,这时在听着他叫着,却变了味。 “时候不早了,我困...饿了,”胡雅本想就此睡下了,可惜饿了一日的肠胃并不听她的使唤,很不争气地露了底。 跟沙匪要吃的,那简直是寿星公上吊,不要命了。胡雅和沈查子都决定不冒如此的风险。只是不求人,又哪来的吃食,正犯着愁时,沈查子端了一碗东西过来。 他手中的是一口海碗,里头白花花的一片,闻了那味和沈查子有些乱了的发,胡雅才反应了过来,羊奶。 “别的都是找不到了,只能是挤了些新鲜的羊奶,”沈查子的白袍上还印着几个羊蹄,“这东西那么膻,你真能....” 他的手上有几道伤痕,说是被公羊顶的。你找公羊挤奶么,她嗔了一句。“公羊会护着母羊,”他只是盯着她,喝下了最后一滴羊奶。 最后一滴羊奶也被胡雅喝了下去,喝完之后,胡雅还很是羡慕地看着沈查子雪色的皮肤,“也不是人人都和你一般,生了个好底子的,我还正犯愁,外头的大太阳,怎么遮阳防晒。” “我替你挡着,”看着磨磨蹭蹭爬上了床,却连外衣都不敢脱去的胡雅,沈查子除去了外袍,将大半的被褥都盖在了她的身上。 夜里,气温又低了些,胡雅即使穿着外衣还觉得有些冷,不知觉地往旁边那具发热的身子移去。 一双手环了过来,胡雅先是不适地挪了挪,但那手上透来的热度,又如暖炉般,她挣了挣后,又舍不得脱开,最后,还是睡了过去。 朦胧中,胡雅并没有发现环着她的那双手臂,强壮有力,本不该属于那名原本比任何女子都要美好的娈侍。她的脸侧了侧,被扶了过来,对面的那双眸中闪着的幽蓝,一夜未阖,一直将她牢牢地圈在了手中。 沙漠的清晨来得尤其的早,第一缕晨曦映上了白沙时,风已经吹了起来,摆在了床头的犀角花点着晨露,房中的佳人睡得正酣,沈查子松开了手,宽阔的肩膀在披上了丝袍后,纤瘦了下来,他踢了地上的小狐狸一脚,嘴边带过了阵笑容。 胡雅醒来时,看到的依旧是那名纤纤弱质的沈查子。 ☆、逃 沈查子总比胡雅睡得晚,又起得早,大多数的时候,胡雅醒来时,他正坐在一旁,逗弄着小狐狸,而桌面上,往往摆着新摘的沙漠鲜花,还有一碗羊奶。 除了头一回有些狼狈,沈查子挤羊奶的手法也是越来越好了,胡雅将这一切都归结在他生了张人畜无害的脸。 无论是千窟沙里的女奴还是那再也没给胡雅好脸色过的狐烟,见了他时,都是和颜悦色,甚至是讨好的。 那一夜,胡雅盘着腿坐在了床榻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查子,他正调着一尾新送来的胡琴,这些日来,狐烟已经送了好些玩意过来,也不知千沙窟这般的荒芜地,哪来的如此多的乐器。 “查查,”胡雅看得出,沈查子更喜欢她称呼为查查,索性在了人后就这般叫着了。 “嗯,”他回了一声,指间顿了顿,拨出了个低音,睫毛跟着也微颤了下。 第 1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5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25 章 “我们逃出去吧,”千沙窟并没有什么不好,但又如与世隔绝般,狐烟也不知为何将两人关押在了这里,如此下去,别说是上香还愿,就是再见沈少恬他们都挺难的。 “好,”沈查子松了手中的琴弦,抬眼看着胡雅。 “你就不怕,”胡雅想着狐烟的那张妩媚脸,万一发起了狠来,也不知是什么模样,再说了沈查子在千沙窟呆着,似乎更好些,不用赔笑,也不用搭理人。 “我们只是被请来做做客的,你若是住腻了,我们就走。更何况,我白日里替狐烟抚琴时,听她说几日后要去攻打北山村。”沈查子说得轻描淡写,但见胡雅有了些急色,立刻就着手准备了起来,当天晚上,两人就顺当的偷溜了出来。 千沙窟的防守并不森严,从未有犯人从里头逃出去过,正如从不会有外人能寻到千沙窟一样。 有那只识路的小狐狸在前头跑着,沈查子和胡雅跟在后头,沙路并不好走,两人又不敢惹了太大的动静偷盗马匹,只是藏了些淡水和干粮,就上路了。 身后的脚印很快就被晚间的风掩住了,喝空了两个水囊后,胡雅已经有些急躁起来了,幸好沈查子劝她说再过一日就能走到千流沙的边缘。 “北山村”就是在千流沙的边缘,胡雅怀着多日不见众人的期盼,话虽如此,她还是走不动了。 她们带得干粮,是些噎口的玉米馕饼,就算用水送了下去,还是卡在了喉咙里。胡雅又舍不得喝掉越发稀少的水,只能是胡乱吞了下去。 吃不好,夜间又睡不好,胡雅只得在沈查子日复一复日的明日就到了的话语中撑着。 脚实在是抬不起来了,她不得不由着沈查子背着。看着身下几乎和她差不多瘦弱的沈查子,胡雅眼里有些发酸。 他黑色的发在日光里放出了惊人的热度,苦巴巴地笑了起来:“查查,你还真像一只雪骆驼。” 沈查子的肤色就算在日光的烤晒下,也只会红上一阵,很快又成了象牙一样的白色。 这些日子来,他吃得并不多,水囊也给了胡雅,有时候,胡雅甚至想,他是不是骆驼转世的,还是一只长得很好看的雪骆驼,胡雅再往前凑了几分,很惊讶身下的沈查子背了她大半日了,居然还是丝毫不疲乏。 她来了些精神,指尖偷偷地摸过沈查子的肩膀,发现他的骨架看着纤细,细细看来,袍子底下竟也有些肌肉,鼓鼓囊囊地,很是结实,也不知是怎么生的。 被如此胡乱一摸,沈查子回过了头来,哪知肩上的人儿趴得又低,一回头间,唇擦过了他的面颊,沈查子愣住了,胡雅也是反应了过来,她有些发窘,忙是两手一埋,整个人就缩进了沈查子的肩膀里去了。 压低了的笑声听着很是悦耳,胡雅隔着沈查子的背,听着彼此的心跳声,身子感觉轻飘飘的,连前方沈查子将她放下来时,都不知觉。 小狐狸领路的同时,还带回了一只沙兔,胡雅看得正是眼馋,就见了沈查子已经用一把小短刀,将它去皮腿脱毛,整治的很是干净。 夜间的千流沙,连沙子都透着寒气,胡雅缩在了火旁,看着那只兔子冒出了热气,到了嘴边时,却觉得肉质虽好,味道却太过索味了些。 见她明明是饿着,又不动口,沈查子接过了兔肉,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瓶子,往上头洒了些东西。 一股清淡的薄荷味飘了过来,胡雅闻了味道,人也觉得精神了些,再接过兔肉时,发现肉虽然还是淡味的,但入口之时,带了股特殊的香味,并非是先前闻过的薄荷味,而是一种...她闭着眼,思索了片刻,这种气味,可以寻味到的是,秋日时的满地乍红还黄的枫叶。 “枫叶做的调味料,”胡雅讨来了沈查子的那个调味瓶,嗅了嗅,确定是枫叶无疑,她还是第一次见人将枫叶化制成了香气料。 “那是狐女叶,”沈查子坐近了些,两人的倒影靠在一起。“我小时住的地方,长了一棵狐女树,每年树叶泊红了枝头时,我娘亲就会站在了树旁,数着落叶,盼着故人归来。” “查查的娘亲,一定生得极美,”胡雅看着沈查子,他的容颜比跳动的火簇还要灼人眼目,能生出这样的儿子,该是有怎样的美貌。 沈查子笑着说,“我爹爹得了她后,就不曾再搭理过任何一名族中的女子,只是她并不领情。” 第 1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6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26 章 小狐狸叼着块兔肉,蹲在了沙地上,听着主子的声调有些伤感时,也抬起了头来。 沈查子转过了身去,胡雅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也听出了他的语调有些伤感,正想着怎么安慰。 又听了沈查子幽幽说道:“胡雅,你听说过千流沙的狐狸的传说么?” 胡雅于是将狐烟曾说过的“情人泪”转述了一遍。 沈查子站了起来,眼往了千流沙的深处看去,“传说以前此处住着一群狐狸。狐狸历来是群居的,雌雄不拘,其中有一只狐狸却对外来的人动了真情,而它遇见的又是一名负心人。狐狸一直流着泪等着,直到它泪尽了,那人也没有回来,泪凝成了沙,就成了千流沙。” “这片沙漠,还真是孕育了不少传说,”胡雅言神闪烁,伫立在沙丘上的沈查子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了。 “传说终归是要告诉我们些事的,”沈查子走近了几步,挨在她耳边说道:“狐狸动了情,那就是一生一世,忠贞不已。” 他说话的声音拂过了她的发,惹得胡雅有些发燥,连忙退了一步,身子没来由一烫,一种火烧般的感觉爬上了心头。 ☆、重 夜 听了那个让人很是感伤的传说后,胡雅睡得并不安妥,身后沈查子的鼻息似有若无。 夜间,两人落脚的沙丘后,传来了一阵兽啼声,窝在了沈查子怀中的小狐狸支起了耳朵,很快就跑进了沙原里。 胡雅听了动静,还想跟着跑了出去,却被沈查子叫住了。 “没了小狐狸,我们怎么走出去,”千流沙危机四伏,一路过来,兽骨尸骸遍地而生,靠得人力,想走了出去,当真是千难万难。 “天明时分,它就会回来了,”沈查子翻了个身,天边一颗亮星闪耀,“更何况,你过去做什么?” 沙丘后头,兽啼不绝于耳。“我...”胡雅往了黑暗中还带着沙光的连绵沙丘。 “这个时节,是公狐求偶的季节,”沈查子身下的沙折射出他的背影,宛若沙雕。 “原来是只母狐狸,那就难怪了。”胡雅想着小狐狸白日走得累了,就蜷在了沈查子的怀中,鲜少和她亲近。 星光之下,她辗转了片刻,沙风一夜未停,似有人在耳边吟唱,昏昏沉沉中,她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枫叶泥的香味,簌簌落下的无边红叶后,一名丽人的背影倚树饮泣低诉。 胡雅走进了几步,正欲看清女子的模样,却见了那具美人身后,血肉模糊,狰狞一片。尖叫声划破了睡梦,她睁开眼,沈查子立刻翻坐了起来。 手因为惊慌而陷进了沙土里面,硬沙磕进了指甲中,手及处,唯一能碰触到的活物就是沈查子了。耳边飘着他的安慰声,一声声,抚平了噩梦掀起的波澜。 身下的女子已经睡了过去,她的身上还带着因为梦靥而生的冷汗,身子有些发颤,沈查子的心底一阵柔软。他的手褪开了的衣裳,比月色还要皎洁的肩裸了出来,落在了沙地上的身影骤然高大了起来,背后闪现出了玫瑰色,一幅图像时隐时现。 怀中的胡雅感觉到了温热,手不自觉攀上了他的腰,原本少年般纤细的腰身,此时却让她搂抱不过来了。 睡梦中的胡雅不悦地拧起了眉来,感觉到了身前原本柔软的男子变成了块硬邦邦的疙瘩。 沈查子将她抱在了怀中,风沙被他阻隔在了身后,吻烙在了胡雅的脖颈间,看着天边就要隐去的星辰,低语着:“已经是一月有余了,在北山村的那些人也该是差不多了。” 胡雅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千沙窟的那一日,狐烟也带着一对贼匪往“北山村”赶去了,而北山村中的人,此时已经是生不如死。 第 1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7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27 章 沈少恬地望着对面的三人,眼中是一阵迷乱。他看见了什么,他想闭上眼,却又不敢闭上,若是闭上了,他是不是就会和张妈还有那名护院一般再也醒不过来了,死原来是这般的。 村民将他们关进了一间小房子里,没有光线,像鼠窟似的黑屋子,什么都看不清,但手所能碰触到的每一个角落,都能摸到蛇虫鼠蚁。 进来时,长发人就“好心”地提醒过他们,里头的爬虫是没毒的,所以就算被咬上一口也是不碍事的,不过记得不要大声嚷嚷,因为蛇会钻进嘴里来的。 在进来的第三天,他就见那名看着很胆大的护院疯了,他在黑暗中摸爬滚打,被蜂拥而上的蛇绞死了。 然后是张妈,平日看着默默不语的她,在第五日时,摸索着到了他的身旁,冲着他磕了几个头,然后撞向了墙壁。 在她磕头的时侯,他想说,“你莫要磕头了,过来抱抱我,我很怕。”可是他没有说话,因为他怕蛇真的钻入口中来。 地上的那两具尸体在了蛇虫鼠蚁的噬咬下,应该没了形状。 后来,有人进来了,点起了灯,他就看见了张妈的尸体。 点灯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他却越来越不想看了。 地上的尸体逐渐变成了发和衣裳,摊在了地上。 “北山村”的人也不打算让他轻易死去,每日都会送进来两碗粥,一碗给他,另一碗,给周嬅。 他没死,周嬅也没死。他没死,是因为他要等着胡雅回来。有时候,他宁可胡雅不要回来,因为,他不要让胡雅看见如此的自己。 缩在了角落里,和吐着信子的蛇一起,看着对面丑陋的景象。 每次点灯的时候,他都会看到如此的一幕,男子的喝骂声和女子的浪叫声。 周嬅也没有死,她对生的理解,如今只剩了那些赤条条的男人。北山村有多少人,她并不知道,她只知道,比起那些冰冷冷的蛇蚁,她更喜欢,身上的那些男人。 无论他们是沈二爷那般的让她恶心的男子,抑或是年迈的老者,点灯的那一刻,是她最开心的一刻。 这些日来,她不仅没有憔悴,反而越发妖艳了起来,她的身上,永远散着最诱人的红色,嘴间,时时哼出了磨人的叫声。 仿佛一辈子那么久,沈少恬再见到光亮的那一刻,已经是麻木了。 他闭着眼,等着那一阵阵龌蹉的声音,耳边,听到的,却是另一阵声音。 一个高挑的女子站在了他的身前,迟疑地看着已经没了原本珠圆玉润模样的沈少恬,“你可是沈少恬。” 他想点头,却不想承认他是沈少恬,索性就闭上了嘴。 狐烟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名少年,眼中的怜惜让沈少恬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他此时的模样,狐烟心中叹着,和曾经的大当家一模一样,只是,明明知道会如此,大当家为何还要这个还是半大的孩子,经历这般的磨难。 之后,除了那一句话外,他就不言不语,一直到,一直到,他再度听见了那声熟悉的“恬恬”。 出了那间小屋子后,那名被沙匪叫做“二当家”的高挑女子才告诉他,囚禁了他们一个多月,葬送了张妈和护院的宅子,是沈宅。 第 1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8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28 章 ☆、幼狐舔血 “这些人,怎么办?”狐烟已经是一日内第三次找沈少恬搭话了,这名已经换了衣裳,表面恢复成了曾经沈府小少爷的少年,让她有些摸不准。 原本以为回应她的,还会是一阵沉默,哪知,沈少恬回答了,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这一个字说出来的同时,他眼里的那种神情,让狐烟这般经历了风沙大漠的人都不寒而栗:“杀。” 这孩子,也有当千沙窟大当家的能耐,狐烟笑了起来,她头一回低□来,看着少了几分稚嫩,老成了些的少年,“你尝过了血的味道吗?” 千流沙这般的地方,没经历过生死,有怎能存活下来,少年的眼中,多了分渴望,对杀人的渴望。 一个多月了,小房子带给他的那种压抑感,需要一样东西来破除,而血无疑是破除那一阵靥色的利器。 所以,当沈少恬第一次举起残月形的狐刀时,眼中弥漫的是猩色,沙土漫成了红色。 长发人的头颅落地的同时,他搐了搐,狐刀转了个方向,指向了沙匪处,刀身的血还没滴尽。 狐烟往人群中一看,目光落在了周嬅的身上。 “她?不该是你的人么?”没有理会周嬅抖若秋叶的可怜样,狐烟示意着沙匪将人推出来。 都死光了,沈少恬嗜血的眼神中,只余下了周嬅那具不着廉耻的胴体,她若活着,那间小屋子就会继续笼罩在他的脑中,一直不肯散去。 “小少爷,您不能杀我,”获救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周嬅乞求着,“您忘记了,我是小夫人的人。” 胡雅么,沈少恬想起了刘奶娘死去的那个晚上,将他护在了怀中的那人,若她还在,他就不会这般冷了,为什么,他要到“北山村”来,这究竟又是为什么。 “都说舔血是公狐成年的第一礼,”狐烟在旁说道,“我知道,你这会儿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就留些活口给你吧。” 这一回,沈查子没有骗她,他们是出了千流沙,只是,北山村却不见了。 当真是不见了,胡雅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明明,那块村碑还立在了原处,连村口的一棵酸枣树都还立在原处,唯独圈在了村栅栏里的“北山村”不见了。 沈查子没有骗她,他口中所说的千流沙外的村落,是异地而生的,竟也是真的。 “那为何村民不离开此处,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千流沙漠,”胡雅听从了沈查子的话,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找了间沙漠边缘的茶水铺子。 “因为他们走不出那座村子?”烧茶铺子的一名老人答了她的话,“听说‘北山村’村的人,生来就是供胡域的人奴役的,胡域灭了之后,里头有些人以为可以逃了出来,谁知,有些人死在了大沙漠里,有些人则暴毙而亡。” “既然逃了也活不得命,还不如,在里头老死。就因为这般古怪的习俗,所以“北山村”里,住得都是疯子,”烧茶的老人给两人沏了杯茶,“胡域兴旺的时候,向北山那般的村子有好几百个呢,到了这会儿,或是被掩在了沙里,或是满村害了病死绝了。” “这些事,外边的人都知道么?”胡雅此时才知道,沈二爷当真是不安好心,说什么上香还愿,简直是让她们来送死的,也不知少恬他们现在如何了。 “哪能知道,”烧茶的老人驮着个罗锅背,弯腰在炉子旁烧着火,碎碎念着,“我也只是说给你们听听而已,这秘密也就随着我老人家一起入土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胡雅心里有些发急,“我们是因为有小狐狸引路才走了出来,得想个法子找到北山村,救出少恬他们才成。” “等着就是了,”沈查子喝了几口茶后,摸出了那把小弯刀,在桌面上刻了一刀,“老人家,你怎么不说,‘北山村’那般的‘狐牲村’过阵子又会飘回来的,”当狐狸要享用他们的供品时,最喜欢到了原处觅人。 没有法子的法子就是,胡雅选择了相信了沈查子的话,得了烧茶老人的允许,他们在茶庐旁搭了个草屋,住了下来。 第 1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9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29 章 在沈查子的那把小刀刻下了第九十九道刀痕时,他停下了刀来,叹了口气,看着胡雅蹲在了老人的身旁,帮忙往灶台里塞着柴。 “我们该走了,”沈查子掸去了落在了胡雅身上的灶尘,“‘北山村’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胡雅看着前头无垠的沙漠,并不见什么风沙。 “母狐狸告诉我的,该是过去了,”沈查子似在开玩笑,逗弄着她。 想起了那夜公狐求偶时的情景,胡雅啐了一口,嘴里骂道:“你就是十成十的一只公狐。” 身后的那间茶庐里,灶台的火已经熄了。那名罗锅老人看着前头的两人一狐,摇着头:“永远没个茶客的茶庐又摆着做什么。” 北山村的石碑外,果然是又见了昔日的山村景象。才站在了外头,就可以见了那个水井,连那口水桶也还摆放在一旁,村中依旧是房门紧闭。 走了几步之后,胡雅又停了下来,村口的栅木外,拴着的正是那匹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的雪骆驼,正悠闲地啃着沙地上为数不多的草根。 “来迟了,”胡雅心底暗叫不妙,但见村落里,几间房舍间,有炊烟几缕,袅袅而起,一副古村和融的景象,又不似有沙匪洗劫过的模样,心里又安了几分。 “来得刚刚好,”沈查子点头轻笑着,见胡雅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刚是吃饭的时辰。” 前头传来了阵击打声,狐烟的责骂声飘进耳来,胡雅奔到了前头,就见了沈少恬赤着膊,手中举着一把木剑,劈向了身手很是矫健的狐烟,一击而中。 长高了许多的少年,心无旁骛,原本净白的上身在日晒下,显出了铜色,身前的狐烟的闪躲已经不如前些日那般敏捷了。 “中”,他心底数着,是今日的第三次了,正欲再度出击时,身后有了异动,他木剑迅速移动,正欲击中来袭的物体,一阵熟悉的香气飘了过来,他怀中一暖,“恬恬”,那个许久未曾拥着的温暖怀抱,又回来了。 ☆、宅 让胡雅很是诧异的是,沈少恬立刻挣脱了她的怀抱,正色看着她,只待眼光都晒得两人都要焦了,他才回过了神来,用了嘶哑的声音唤了句:“胡雅。” 如果沈少恬在几月间蜕了层皮般成了另外一个人的事,胡雅一时还接受不了,那当她看到了张妈和护院的墓碑时,她不得不相信,这几个月来,沈少恬和周嬅经历的事,是不能用言语可以说清的。 初来时,还是整整齐齐地一队车马,再来是,却变作了几捧黄沙。许是沙漠里太旱了,胡雅连泪都流不出来了。 她在张妈的坟前,磕了几个头,干燥的沙刺疼着她的额和心。 夜间,胡雅正想去找少恬问清楚这几个月来的事情时,就见了周嬅在了他的房中。 房中,带着股周嬅的脂粉味,胡雅一眼就瞥见了床上凌乱的被褥,她喉间有些发干,一时说不出话来。 笼着防沙罩的油灯,还是扑进了几只蛾子,胡雅觉得脚下有些无力,诺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小夫人,我跟了小少爷了,”周嬅扣好了身前的衣襟,水蛇般的腰身晃在了房中,空气中还嗅得出男女欢爱的气味,“您不在的这三个月里,小少爷夜夜喊着冷,所以,我就宿了进来。” “他才只有十二呀,”胡雅艰难地说出了字眼,看着默默不语的沈少恬。 褪去了青涩孩童味的脸上,已经少了圆润,他的鼻眼在灯映下,显出了刀刻勾划般的棱角,经历了人事的男子,才该是名真正的男子么。 “我爹爹在十二岁那年,就已经遇上了我的娘亲了,”沈少恬摊开了手,由着周嬅替他穿上宽袍。 “胡说,老爷明明是在四十的时候,才娶了夫人,”胡雅别开眼去,看着明晃晃的油灯出了些青烟,熏得她鼻尖发酸,她绝不能让他知道,他是沈卿源和赵迢乱伦的产物。 第 1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0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30 章 “告诉你个秘密,”沈少恬推开了周嬅,走近了胡雅,嗅到了那阵子香味,他眯起了眼来,看着已经比他矮了小半个头的胡雅,“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知道。” 灯影晃动着,周嬅甚是不满地看着胡雅,为什么,得了她身子的男人每一个都对胡雅如此不同,小少爷即使是和她交缠在了一起时,也从不正眼看她,他总是会在将她带入云端的同时,撤了出来,从不肯在她身上施一滴雨露。 “沈沐是我的爷爷,不是我的爹爹,”听了这句话的胡雅瞳孔一扩,沈老爷是...沈卿源的爹爹。 老村长的叙说中,沈沐只有两名兄弟,而过世的老太爷是个木讷怕事的人,根本不可能去招惹蓝眸子的胡域的女子。他倒是听说,沈家的大兄弟,也就是沈老爷,为了逃出“狐牲村”的宿命,曾到了千流沙的深处。 从没有人从千流沙回来过,听说被狐召唤了过去的“牲”是一世也回不来的。 沈沐却回来了,他第一次回来时,带回了出千流沙的地图,然后,游说着一村人逃出去。 没有人听信他的话,被“胡域”控制了几百年的村落,早就没了反抗的心思。 他一人出了千流沙,听说是去了离国,沈沐从离国回来后,更决定要离开千流沙,走出“北山村”,只是在这之前,他带了一队人马入了“胡域”,沈家的另外两名兄弟也去了。 后来,“北山村”的人就再也没见过沈家的人了,一夜之间,沈沐家中的两名老者也不见了,大伙儿都说是“狐”显灵了,谋了他们的性命。 原本以为,在村里闹腾着人心的沈沐走了,村里就该安定了,哪知沈沐走后,许久不曾有了动静的千流沙突然又沸腾了起来,“北山村”从此就开始漂移了起来,每月总有好些时日,全村不知所踪。 时时来袭的沙匪和不断消失的女人,让“北山村”成了个移动的死村。 从老村长口中知道这个消息后,当晚,周嬅就宿进了沈少恬的房。那一夜,周嬅见了眼睛变成了蓝眸的沈少恬,潜藏在了他体内许久的“狐”性在一夜间,醒了过来。 这就是胡雅后来知道的全部,对于沈少恬内心的变化,她是可以理解的。胡雅想起那夜密室中的“沈卿源”,他似乎也是如此。 在老村长的指引下,胡雅寻到了沈府的老宅子,那是一处破旧的草屋,里头的家具早就被搬空了,墙角还留着些雨漏后的水渍。 沈少恬和周嬅都不肯随她一同来此处,她不知道为什么,沈宅已经成了那两人的一个禁忌。 随着她一同来的是沈查子。北山并没有所谓的寺庙,如果求佛有用的话,“北山村”也不会湮没在了沙漠狐尘下,所以,胡雅更愿意相信,沈二爷口中所谓的“上香”之处,就是此处。 沙漠中没有什么果品,她只能是挽了篮元宝香烛,在房中扫了块干净的地,摆了个香炉,算做拜香处。 屋中和其他处不同,并没有沙漠那般的干燥,里头的地面似乎弥了股湿意,让人浑身透不过气来。 香火也冲不透那股湿气,胡雅想推开窗,透些气,却发现房中的窗户已经被从外到里封死了。 厚厚的石灰泥土,经历了几十年的沙漠风化,已经剥落了一些下来。 里头翘出了一角,胡雅手指用了些力,却被沈查子阻了下来,他取出弯刀,轻轻一撬,几块石灰掉了下来。 等到石灰全都剥落之后,才显出了原本的老窗来,和其他各处用了兽皮做窗纸来挡风沙不同,沈宅的窗扇上,描着好几个翩舞的人影。 沈查子见了那人影,怔了怔,胡雅则是看在眼里,“咦”了一声,这不是...画上的人影和赵迢的那幅画像有些相似,但仔细一看,却发现...上头的是另外一名女子,后头是一行小字:挚爱,狐窕。 小刀猛地一捣,窗纸被破开了,身后沈查子眼中跳动着簇怒火。 作者有话要说:好消息是,本书会在下月完结。 坏消息是,某妞确定线路了,确定以后走长文派了, 第 1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31 章 每个人都得有适合自己的土壤 这篇文,真心话,写得匆忙,是属于小构思,可能也写不出什么高潮感, 我喜欢写严肃点,有点小思想的文,可惜,前期的几篇文,都没有表达出来, 所以本文后,已经决定出走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血统之惑 他的这阵怒火来得突然,下手也是毫不留情。窗柩上的薄纸,多年下来,虽是因为那层黄泥,才得以保存下来,却经不起重手,沈查子的那把小刀几次捣弄下来,竟将整扇窗架子都卸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胡雅只看清了几个画影,还来不及辨清上头的人物,眼前就只剩几片碎纸了,幸好上头的几个字,依稀还能辨得。 那四个字,是沈沐的笔迹,胡雅曾整理过沈老爷的遗物,他的账目和书籍上留下的正是如此的字体。 窕窕,原来不是赵迢,而是狐窕,又是何人,想来,狐窕才是沈卿源的亲母。 碎纸之中,还带着写蓝彩,胡雅费力地拼凑了好一会儿,沈查子也不上前帮忙,而是盯着那四个字,呼吸平稳了下来。 女子的面貌终究还是看不清了,唯独一双蓝水秋翦,电闪雷鸣般烙入胡雅的脑中,这双眼,她是见过的,和赵迢一般的眼。 若沈卿源睹着那幅画,思着赵迢,那沈老爷抚着画,想的人该是狐窕。 老宅子中,空了个窗户,风沙袭了进来,地上的香火被熄灭了。 那几张碎纸,在胡雅的手中飘落,被风带出了北山村。 沈家老宅里,寂静无声,胡雅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查子,“查查,你有事瞒着我?” 浅浅的呼吸声在两人间回荡着,沈查子笑着,看着胡雅,“你觉得我隐瞒了些什么?”他踩在了那扇跌在地上的窗架子上,木头在他的脚下,松散开,现出了些白蚁卵。 “胡雅,很多事情,你不该知道的那么清楚,”他的声音里,已没了那阵突如其来的怒火,相反,他的声音,从未曾如此。 只是越是如此的沈查子,胡雅也越发的不适应,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间潮湿阴暗的房子。 看着她微移开的脚步,沈查子抢了过来,手腕被捏得几乎断了,胡雅白着脸,看着面部扭曲了起来的沈查子。 往日秀挺的鼻尖在了她耳边,磨蹭着,一股熟悉的感觉浮上心来。 “狐窕是个很美的女人,正如你所说的一般,她也是那个数着枫叶,同时,她也是那个不管幼子,一心念着远方情人归来的女子。”他说的动情,手下又用力了几分,胡雅的腕上勒出了条紫痕。 “狐窕是你的...”胡雅似乎明白了过来。 “是我们的娘亲,”下一刻他的手松开了,轻捏着她的手,微微地呵着气。 手中,一片温腻,他还是有些失控了,她总是让她,乱了分寸,这番话,本不该如此早说出来的,在这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该死。 “那你为何,”胡雅欲抽回手来,沈查子的揉捏痒痒疼疼,惹得她有些难受。 “当年,狐窕生下的是双生子,沈沐带走的,是沈卿源。”在了他的手中,胡雅却是挣脱不开了,他的手指又往上移了几分,滑入了她的衣袖中,似一条温热的蛇,贴紧在了胡雅的皮肤上。 说不出的感觉一点点的起来了,胡雅觉得脚下发软,眼前的沈查子的面貌也模糊了些,意识开始不清晰了,身子不知不觉中靠在了他的肩上。 “传说...”胡雅勉强撇清着意识,想站直身子,那条蛇似乎游进了她的身子,心口突突地跳得厉害。 第 1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32 章 “传说自然是真的,沈沐正是那个负心人,他骗走了‘胡域’贵女,狐窕的清白还有‘胡域’的秘宝。”他溺着她的发,手依旧捏揉着,却不在是她的腕间。“我何曾骗过你。” 两人贴得近了,胡雅身上特有的香气,惹得沈查子也很是难受。他的眼中,蓝光越来越盛,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 “嗯”,胡雅脸上堆红,感觉着那条古怪的蛇似乎又往身下游去了,她支了支腰,想抬起身子来,却又重重地跌回了沈查子的怀里。 身下闷闷地哼了一声,沈查子的眸彻底变为了幽蓝色,爹爹说的竟是真的,胡域的人是不该动了真情,随意泻了精元在女子体内的,若是如此,一生将受制与此人。 当初的狐窕是如此,爹爹也是如此,他不该重蹈覆辙的,几乎是同时,两人各自用手臂一撑,撞向了墙角。 胡雅痛呼了一声,感觉着身上的异样感总算是消失了,是从何时开始的,每次见了沈查子都是如此,想黏在了他身上。想到了这些,她忙站了起来,捡起那个篮子,跑了出去。 看着没了影的胡雅,沈查子才站了起来,身后,传来了阵“咯咯”的笑声,狐烟俏生生地站在了一旁。 “还真是甜言蜜语,明明是说着胡话,”狐烟瞅着沈查子,逗趣着,“你还真是越来越不济事了,连个小女子,都降不住了,‘胡域’的‘贵子’也只有如此而已么。” 她说话之时,很是挑衅,妖异的眼角挑了起来,下一刻,她身上的薄纱就被扯裂了开来,长腿被猛地分开,沈查子已经进入了她的体内,脂白色的肤上,蒙了层红色,沈查子的眸又恢复了原本的漆黑色,身下的女子不自禁叫了出来。 窗依旧是空着,两具身子交缠在了一起,最后之时,他猛地撤了出来,身下却依旧昂扬着,女子瘫在了地上,全身窃着汗水,发粘面颊,娇斥道:“你可是越发厉害了,这样下去,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喂饱你 。” “你本就是我调教出来的么,这些年来,倒是一点都没长进,”沈查子从她身上下来,刚好瞧见了外头一个鬼祟的身影。 周嬅躲在了角落里,妒恨地瞪着气喘吁吁地狐烟,这个贱蹄子。 “她在那里可是瞧了许久了,”狐烟蒙上了纱衣,先前的那一番情景,就当演了出活春宫给人瞧算了,“你打算怎么办?” “将沈沐偷走的那副贵女图寻回来,”这才是他进沈府的唯一目的。 “都好阵时间了,你还是没有头绪么,”狐烟走了几步,脚根处一阵酥麻。 “沈卿源那边可有话带过来?”沈查子不在看着窗外,她此时不知怎样了。 “大当家么,”狐烟拢了拢发,又成了那个冷艳的二当家,“托我好好看着那两人,” “哦,”沈查子捏着她的下巴,在她身侧嗅了嗅,“你有着半个狐狸血统的身子,倒是有几分功力,让他对你如此相信,” “他可是我的第一个男人,”狐烟眼中有些朦胧,但在了沈查子的注视下,很快就没了那阵醉意。 “那他可曾将精元泄在了你的体内,”沈查子嘲笑道:“说起来,他也是个半狐,那道禁锢对他来说也是合用的。” “狐是不该动情的,”狐烟闷声说道,“属下都还记得。” “很好,”看着那扇破开的窗,窗上的女子美艳无双,而留在了他的记忆中的女子,却是歇斯底里,披着副丑陋皮囊的女子。 他清楚的记得总是用最怨毒的眼神看着爹爹和自己,而她的温柔深情,却统统留给了千流沙外的那对父子,即使是临死时,她嘴里念叨着的,都是那对父子。 “沈宅里头,属下都搜过了,什么都没有,”狐烟又恢复了平日冷静地模样,男人,对于女狐来说,亦只该是个调味品。她继续说着,“沈府里,只怕沈卿源和沈氏两兄弟,也都已经翻过了,” 沈查子听着,用指叩着那扇空窗,窗木损毁,只是“娑娑”作响。沙漠日落得早,天边已经起了沙风,今夜又要有沙暴了。 第 1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33 章 几日前,伊人还在了他的怀中,蜷成了小兽般,让人爱不释手,今日,她躲避的举动,沈查子的心中猛地一揪,“狐烟,你可曾对男人失过手。” 沈查子口中所指的男人,是“胡域”以外的普通男人,狐烟思了片刻,摇头道,“从未失手。”狐烟的娘亲是一名被掠过来的普通女子,她至死都对狐烟的爹爹死心塌地。 “那为何,”沈查子想起了那一夜,漆黑中的胡雅,眼中落下来的泪,浑身一凌,“她会不受我的蛊惑。” 沈府里的佟氏和周嬅,无一不沉沦在他的魅惑之下,为何胡雅会... “莫不是?”狐烟阴晴不定地看着沈查子,声音尖锐了几分,看着沈查子变了脸色。 “属下该死,”她感觉到了沈查子陡然散出的戾气,慌忙跪在了地上,“胡域”里血统就是唯一的等级,他,是“胡域”唯一的纯血统的王者了,这就是“胡域”唯一的禁锢,她的身和心致死都会效忠他。 “妩娘那边,也快成事了,那些人欠了‘胡域’的,都该还了回来,”沈查子吐清了口中的郁气,遥望着前方,“你需好好调教沈少恬,我倒要看看,一年后,沈卿源料理清了身边的事情后,看到我们塑得又一个‘沈卿源’会是如何的表情。” ☆、调 戏 木桶“吱呀”装满了水,从黝黑的井口晃荡着被拉了起来,麻绳在虎口上来回摩擦着。 胡雅往木桶里一看,脸上果然还滴着红,半天才提了这么小桶的水,她有些泄气,扑了把水在脸上。水流过了手腕,那阵青紫已经不甚明显了,手上那种蛇窜般的感觉也消失了。 方才,身子仿佛不听使唤了,连脑子也是,“叶赫.胡雅,你可不能那般水性杨花”,桶中的面容晃动着,晃得她心里愈发烦躁。 手掬了一捧水,搅乱了那个面容。井里刚打出来的水,比起前些日子的牛皮水囊里的水味道要清冽很多,带了丝甜味,先前的混沌又淡了些。 “不该是这样的,”胡雅想着沈老爷死时的情景,“老爷的死,一定和胡域有关,更何况,”她想了想沈卿源,心底更乱了。 已经是四个月了,半年多后,沈卿源真的会来么。胡雅搁下了木桶,地上留了个桶子印,刺拉拉地磕着眼。 “就如你一样,”胡雅叹着气,努力不去回想那一夜,沈卿源心里,一直留着赵迢,就算她有心,又如何。如果,沈老爷没有死,难道你就愿意跟着他一世。 越说越是模糊,胡雅晃了晃脑,这会儿不该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她得找沈少恬好好说说,“北山村”和千沙窟的这群人都不是什么善类,得快些离开此处,坐以待毙,是行不通的。 “你杵在这做什么?”胡雅怔在了这儿已经好些时辰了,又岔了神,连沈少恬立在了身旁都未曾发现。 夕色凝住了两人的身影,看着又瘦高了些的沈少恬,胡雅止不住伸出手来,往他面上探了探,然后蹙起了眉,似是欣慰又是感慨:“我也不知这趟出来是福抑或是祸,老爷若是见了如今的你,是会欢喜的。” 沈老爷在世时,一直念叨着,希望沈少恬能更具男子气些,如此才能担当起了沈府的家业。沈府之中,沈二爷虽有些小聪明,却缺了气魄。沈三爷虽是胆量兼备,又少了机智。至于沈四爷,只怕沈老爷和胡雅都没有看透他,外人面前,他是风流二郎,而在暗地里,却又是... “逝者已矣,生者才是最重的,”沈少恬也是看出了胡雅的顾虑,再看看她脚边的水桶,瞅了瞅里面的半吊子水。 “说起来,”胡雅正色了起来,“周嬅的事儿,你做的可是不对了,”照了名分上说,周嬅是沈二爷的妾,辈分上看,也是他的长辈,两人现在如此的关系,以后回了沈府怕是要惹人闲话了。 “有何不对”沈少恬很是不以为然,“只不过是个狐牲而已,”他都听狐烟说过了,“胡域”的嗣族,无论是男是女,成年之时,都该有个“牲”,真要怪,只能是怪,当时胡雅不在。 想到了这层,沈少恬不敢用正眼去看胡雅,就蹲在了地上,洗了把脸,他方才刚练完武,身上满是热汗,和胡雅说了几句,汗星都锁在了衣服里,很是难受。 他索性甩去了衣服,几月下来,他身上已经有了几分男人的架势,腹间甚至鼓起了些肌肉。沈少恬弯腰之时,随手将衣物丢在了胡雅手上。 对他的这番轻蔑言谈,胡雅听得很是恼火,若不是沈府的几个男人,周嬅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回了府后,你需给她个名分,”胡雅在了他的背后吼着,少了往日的温驯,多了几分训斥的意味。 第 1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4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34 章 “你说的什么胡话,”沈少恬直起身子,一时寻不到汗巾,眼就盯着胡雅手中的衣物,思量着是不是要胡乱抹上几把。几月下来,和千沙窟的那群贼匪厮混着,他已经少了往日的小少爷的习惯,脾气也由骄纵转成了暴躁。 “越发没样子了,”见了他想拿又不敢拿的犹豫样,胡雅啐了口,她的襟上还别了条汗巾,就扯了下来,递了过去。 “你替我擦,”沈少恬也不动手,摆起了少爷架子来了。 当真还是个孩子,胡雅心里叹着,也是把他宠坏了,骂又不是,打又不是,她这个小夫人当的真是窝囊。 额间的清水,被那条汗巾擦去了些,沈少恬半蹲了下来,由着胡雅替他搽汗,眼前被一根红绸绑得严实的腰在了他眼前晃着。 他的手一收,轻哼着:“看得我眼恍”,胡雅被固住了身子,只得是往他身前又靠了几分。 腰上的手又紧了几分,沈少恬凝视的那具身子,视线又往上移了几分。 胡雅和刘奶娘和周嬅她们都不同。刘奶娘的身子很粗壮,小时由她搂着,他总能睡得很安稳。周嬅的身子,是经过了调教的,是男人喜欢的,无论是哪种羞耻的姿势,她都可以做了出来。 而胡雅,沈少恬的视线往上移了几分,她的前襟因为踮起的脚,绷了起来,风吹过单薄的衣衫,那团浑圆的形状几乎全显了出来。乱了的丝发,顺着脖颈伸进了衣裳里。 腰身下,臀和双腿连成了一道迷人的弧线,让人遐想连篇。她还真是不谨慎,沈少恬暗叹了一句,她可是忘记了,他已经经了人事,还拿了以前看孩子的心态待他。 沈沐,他心底哼了句,他并不想称沈沐为爷爷,正如他不打算称沈卿源为爹爹一样,该是什么都没教她的。如此也好,他会替他好好调教胡雅的。狐烟曾说过,“胡域”之人,身上天生就有了魅惑之力,无论男女,都是有着魅人之法,让人魂牵梦萦,不知不觉中,损了精魂,迷了心窍。 也难怪,沈卿源身旁总是莺莺燕燕不绝,这会儿就算娘亲在世,他也会是不安与室。色之与狐,就如粮之与人。 耳旁胡雅的责骂声听着却如呢哝软语,他的心又跳快了几分,若是胡雅在,那他...想到了这层,沈少恬的眼眸又变了色调。胡雅若是看得仔细,会发现那夜房中的眸子是幽蓝色,沈卿源是水蓝色,而此时的沈少恬则是清蓝色。带了“胡族”贵女血统的三人,眸的颜色也是深浅不一。 沈少恬手势一变,转手将胡雅放到了井口上。 “啊”,脚下一不着地,胡雅也是慌了,脚尖一阵踢踏, 一只鞋跟着飞到了水井里,沈少恬放肆地笑了起来。 胡雅松手不得,只得是将他当作了救命稻草,也不顾姿势,整个人都贴在了少恬的身上。 “你再使坏,”胡雅满脑子想着是该怎么惩戒他,却想起了此时不在沈府,她还真是没了法子。 身子突然有了依靠,胡雅的脸已经贴在了沈少恬的膛上,还未来的得及擦去的汗水嗅着有几分咸味。 “胡雅,回沈府后,我娶你可好,”沈少恬的话里头,带着的情愫,还不甚强壮的手臂,牢牢地锁住了胡雅。 “你胡乱说些什么,”胡雅听得真切,心里也是有些急了,“快些放我下来。” 那块汗巾伏在了地上,夕色遍染,连带那块帕子也变了色,再过一会儿,夜就要来了。 “我若是不放呢,”沈少恬也似赌起了气来,他作势又要将胡雅抛向井口,在感觉到手间的那阵柔软后,他又停了停,语气软了些:“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胡雅脑中乱轰轰地,根本没将他的话听进去,还以为他又是胡闹着,沈宅的事她都还理不清头绪,他又来惹事。 鞋又蹬了一只,“你快放我下来,”和往常一般哄劝着,这回似不管用了,身下那双手很是倔着,她只得求饶道:“好恬恬,你快些放我下来,我答应你就是了。” 第 1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5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35 章 “可是真答应了?”沈少恬当真是信了,眼中带着欢色,刚想将她放下来,又记起了什么,“若是当真,你得亲我一下。” 听了这话,胡雅倒是吓住了,平日她哄劝沈少恬入睡时,确实会...但是,抱着她的那双手臂上,凸出了几条虬筋,显出了身下的他已经不是个孩童了。 若真是亲了下去,怕是真要说不清了,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两双惊疑不定的眸瞅着彼此。 怎么这般无赖,胡雅心里骂着,却着实挣不出来,再过片刻,万一有人寻了出来,怕是更糟了。 风中“噗”地一声,沈少恬只觉手中吃疼,一眨眼间,还在了他手中的胡雅已经跌坐在地上,连“哎呦”声都来不及叫出。 地上滚着一颗干硬的沙枣,夕色残阳底,不远处站着的,正是狐烟和沈查子。 想来出手的是狐烟。胡雅很是感激地点了点头,沈少恬则是一脸欲骂,心里又知他不是狐烟的对手,只得忍气藏在了心里。 狐烟斜眼睨了身旁若无其事的人一眼,怨他平白又让她惹了人嫌。 那只绣鞋捏在了沈查子手中,他犹豫了片刻,递过了胡雅。 胡雅一日得了两番调戏,已经是一脑子浆糊,见了男人就来气,就劈手夺了过来,却不穿着,光着脚跑了开。 沈少恬见功亏一篑,也是有些暗恼,更是没有了好心情,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 当日的饭桌上,缺了两人,周嬅殷勤地替沈查子和狐烟斟着酒。 沈查子的胃口并不好,那杯酒喝了好一阵,都不见少去,饭菜也已经凉透了。 “今晚,”他抬了抬眼,看着席上的两名女子都是一脸期盼地看了过来,“我得去趟‘胡域’。” ☆、身世之痛 真正的“胡域”早该消失在了黄沙下,曾经叱咤的“胡域”儿女已经埋在了千流沙下。 而今的“胡域”只是一座枯庙。庙中供奉的永远只是一人,狐窕,那个男人眼中唯一的神。 油灯里,那条松弛开的灯芯,吸足了油,成了条饱胀的腹蛇,缩在了灯盏底下。豆大的灯苗,连跳动都是无力了,已经是残灯油尽时。 雪驼还等在了外头的沙地上,从沈查子进来到这时,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除了两道呼吸声和耳后的风沙过境声,再也没了活物的声响。 破旧的蒲团上,盘坐的那名男子和站立在旁的沈查子,如同泥塑般,都无动静。 “胡域”已经亡了,而眼前的男子,是世上第二个拥有“狐族”纯正血统的人。他的眸和沈查子卸除了伪装的沈查子一般,都是幽蓝色,澄清无比的蓝,亦是最圣洁的蓝。 曾经的“胡域”上空,也是如此的天穹,鲜少能见到异色的云,只到那一日,火和血染红了整个沙漠,连风中都带着血的鲜甜味。 “我遇见窕妹时,她还只是个孩童,”男子叨叨着,“她是贵女,而我是贵子,族中的人都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风沙和时间沧桑了男子的面庞,却掩饰不住昔日轮廓间的俊朗,那双飘渺的眼中,还带着无限地神往。 “我们俩在一起才能孕育出最高贵的血统,”男子依旧说着,他口中的这些话,沈查子已经听了二十余年了,却从不会觉得腻烦,他必须靠了这番话,一次次的燃起他仇恨的火。 第 1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6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36 章 “那一夜,”男子笑了起来,如风吹落了枯枝,又如秃鹰的嚣叫,“我看着沈沐出来时,心底似要疯了。” 他在世上最珍惜的女子,从小爱慕的人儿,在了他人身下娇啼婉转,她的妩媚全都呈现在了他人的眼底。 “查子,”他仰着头,慌乱地看着沈查子,“你知道为父的心情么?” “我懂”,沈查子低头看着那名意气风发的男子,在了回忆中佝偻了身形,他们是父子,血肉相连,他的痛,也唯独他懂。 “所以,”男子疯狂地笑了起来,“我不顾她的挣扎,抢占了她的身子,沈沐啊沈沐,他折回来时就看到了那一幕,他以为,窕妹欺骗了了他,分明是他负心在前。” “一个贪图了‘胡域’财富的人,又怎会真心爱护我的窕妹,”男子沉浸在回忆中,一脸的舒惬,“他们眼中只有贞洁廉耻,难能有了真情。” “爹爹,”沈查子坐在了他的身旁。看着身旁几年不见,越发魁梧的沈查子,男子闪了神,“你的‘狐惑’功力又是强了不少,竟连我都要迷惑在你的幻术之下 。” 世人只以为“胡域”藏有秘宝,却不知“胡域”最大的秘宝是人,“胡域”谣传是沙漠之狐与人□而生,而后胡域子女,为不混搅血统,选出贵女和贵子,只准族内通婚。而常年的通婚,却是生了不少残疾的孩童,但亦生出了相貌和血统都高人一筹的子嗣。 而其中最是出色的男女,才能修习“狐魅”和“狐惑”,两种技法。“狐魅”指得是迷人心魂,让人欲罢不能之功,而“狐惑”则是惑人心目,迷人神智的变幻身形之法,更是“胡域”纯种血统才会的功法。 沈卿源和狐查子是狐窕同一夜分别承了两人露泽生下的孩儿。沈卿源生得早些,却是黑发黑眸,只有在激怒或是动情时才是蓝眸,所以是沈沐之子,而狐查子出生之时,就是黑发蓝眸,却是“胡域”贵子之血脉。 “宝图可是找到了?”男子忆了往昔,又恢复了些昔日的神采,若是“胡域”未灭,他父子俩本该是“胡域”的领头人。 “孩儿遍寻了沈府,都未能找到娘...身后的灵图。”当年沈沐临摹走了狐窕的背后灵图,刻画的正是“胡域”秘宝的一部分,而另一半,则在沈查子出身之时,传承在了他的身上。 “胡域”的秘宝之图,带带随人相传,缺了一半的宝图,就等于断了“胡域”秘宝的踪迹。 “你连宝图在何处都还没查清,怎么就取了沈沐的性命,那老狗也是多活了二十多年,又何必如此心急,”“胡域”贵子有些不满,刚收到沈沐被杀的讯息时,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 “混了我们狐域血统的人早就该死了,”沈查子避开了话。 那一日,甚是愁苦的沈沐又如往常一般请了他过去抚琴。琴音之下,情绪平复了些。他又特意去了些酒,想趁着他多喝几杯后,套上一些话。 沈沐是个谨慎的人,就算在了酒醉时,也是不好问话的,而那一日,他的话,却出奇的多。他甚至取出了那页纸,那张他写着认胡雅为女的公书。 先前沈沐和沈卿源的那席对话他藏在了外头时,都是听清了的。想不到,沈沐是个如此大量的人,竟生了将胡雅让于沈卿源的心。幸好,沈卿源拒绝了。 他依旧抚着琴,听着沈沐在桌前自斟自饮着。 纸张撕裂了开来,沈查子再注意到沈沐的举动时,那也“认女公书”已经被沈沐撕破了。 沈沐喝得确实有些多了,他的嘴边竟然多了几分笑意,“查子,卿源说他不娶胡雅了,如此,我就无需避讳了。” “我会娶她为妻,宠她溺她,”沈沐多年未曾敞开的心,却在了琴音和酒水中,彻底打开了。 娶她,宠她,溺她,沈查子停了下来,眼前的男子何时这般多情了。 他的娘亲,比天上的月还要皎亮的胡族贵女,最后化作了沙漠风骨的女子,苦等他却不回。 “你可是会笑话我?”沈沐整了整衣冠,又理顺了须发,眼中又有了些生机,“笑我为老不修,都这把年纪了。” 第 1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7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37 章 “怎么会呢,老爷,”沈查子笑着走到了案旁,窗外红梅上,跌落了一捧雪,手中举起了一杯酒,送到了沈沐的嘴边,眼中的幽蓝凝成了一片。 沈沐看得一怔,讷讷问道:“你是何人?你的眸?”手中正要推开沈查子的那杯酒,就听耳边男子贴耳轻语。 那句话后,沈沐的眼中彻底没了光泽,口中被喂下了那杯酒。本该是恭贺酒,却成穿肠毒,直到那具身体僵硬后,沈查子淡然说道:“我只会送你去死。” “爹,您放心吧,”沈查子站了起来,拍了拍方才过来时沾上的灰尘,“一切都照着计划进行,不曾有变。” ☆、生命绿洲 听了沈查子的这番话,胡域“贵子”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再看看解开了幻术后的沈查子。 他和沈卿源是同日出生,前后相差只有半个时辰。当年狐窕悲愤之下,跃入的那处流沙穴是个活穴,待到沈沐和离国的军队撤退之后,得了讯息回“胡域”的贵子救出了狐窈。 血肉淋漓的狐窕和呱呱坠地的狐查子,让他的怒恨更深了,除了跟着他外出的那批“胡域”族人,几乎所有的族人都被屠杀光了,包括狐烟和妩娘等人的父母也是丧命在那一场浩劫之中。 愤怒之下,“贵子”依旧留了几分冷静,带着余下的族人建了“千沙窟”。原本,他还没沈沐等人的音讯,直到十年前,沈卿源的出现,再次点燃了他复仇的仇火。 当年还只有十四岁的狐查子也是在那时,遇见了沈卿源,那个让他母亲临终都叨念不已的兄长。 “你今年也是二十有四了,若是‘胡域’尚存,早该是新任的‘族长’了,妻嗣也该是成群了,”胡族“贵子”虽是心怀仇恨,对他的婚事却很是关心,“等事成之后,妩娘和狐烟你就都收了吧。” 胡域已经没了纯正血统的贵女,想狐烟和妩娘之流的半血统女子也已经是稀少了。她两人都是貌美聪慧,又懂得风情,确实是狐查子妻氏的好人选。 “爹爹”沈查子并未做正面回应,而是问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我身后的那幅人体图和娘亲身上的那幅图,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祖宗曾有遗训,除非胡域面临了灭顶之灾,否则不能对秘宝动心,”“贵子”虽口口声声寻找着秘宝,却也不知秘宝究竟是何物。 是稀世奇珍,抑或是金山银堆,胡域复兴缺了人力,更少了财力,无论是其中的任何一样,都是弥足珍贵的。 “胡族贵子”瞧着一旁皱眉深思的狐查子,心中又是一阵感慨,当年的童稚孩童,而今已成了伟岸儿郎。自从狐窕郁郁而终后,狐查子日夜苦练,琴音书画,武学礼法无一不通。 更忍辱负重,甘做献媚他人的娈侍,沈沐已死,待到沈府没落,离国甭离,大仇即将得报,届时,他深锁的眉头,也该是有了一展之时。 “爹爹,”狐查子犹豫着,“当年你将精元给予娘亲之后,娘亲可曾...”他口中问得谨慎,也是知道,狐窕并未对爹爹敞开心怀。 “你娘亲本就为贵女,也是不为我所惑,”胡域贵子回得有些黯然:“反倒是你爹爹我将精元都给了你娘亲,反倒落了下风。” “若是将精元给了寻常女子,那又会如何?”狐查子的声音很是急切。 “我听说你令沈府的一名女子受了孕,只要是没动了真情,倒也是不碍事,”“贵子”对佟氏怀得那名孩童并不以为意,眼神中也是有些鄙夷。 “我儿谨记,不可对人动了真情,就算是狐烟她们,也是如此,否则不但难以控人心魂,反倒被他人一颦一笑所致,”“贵子”想起当年的狐窕,又是一阵唏嘘。若不是因为有了“胡域”残部和狐查子这层牵挂,他早就随了狐窕而去了。 “爹爹放心,孩儿绝不会...动了真情”沈查子低语着,站起了身来。 绸制的防沙袍卷在了胸前,他的眼中射出了两道鹰翳 两只沙狐跑在了沙丘上,雄狐在前,雌狐在后,红毛鲜爪,在了晨曦中成双成对。沙丘上有细沙飘落,黄蒙蒙的,狐查子忆起了那一个月夜,在了山丘上旋舞的少女,心中空荡荡的。 清晨的露水刚湿了井口时,胡雅和周嬅就被狐烟叫了起来。 第 1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8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38 章 若不是听老村长说过,狐烟是个连官府的官兵都要忌惮,胡雅还真不相信眼前的她是个食人不见血的女匪子。三人中身材最是高挑的狐烟,也不畏沙漠晨寒,解了弯刀,一身的马奶白色的短褂裙,腰上是根搓皮细腰穗,胡女高髻,很是利落。 她又丢了两套衣裳给两人,也是相同的奶白短褂裙,让胡雅不觉想到了以前的短裙短恤。在沈府的一年多,照着规矩,无论是夏日还是冬日,都是有了正衣外裳,从里到外,连个扣子襟子都不能搭错了,稍有些差池,张妈就要啰嗦一番,惹得人耳痒痒。 胡雅摸着手里的褂子,想着张妈去了,眼中有些干涩,沙漠风大,连个眼泪都被吹涸了。 狐烟趁着日头还没烈起来,催促着村中唯一的两名女眷,一同往沙漠中走去,没有了狐狸引路,狐烟在一片沙漠中,却并没有迷失方向。她或是立在沙丘上听着风声,或是翻开脚下的沙子,看着湿润程度,走了小半个时辰,前方赫然出现了一片绿洲。 高低参差的成簇沙枣树,枝头密密垂垂地生着绿色的沙枣子。还未及熟透的油绿色的果子滴着翠,看得人口中的唾沫星子跟着泛滥了出来。风略一吹,枣子碰撞在一起,“沙沙”作响,脆皮上折了光,惹得人直犯眼馋。 昨夜晚饭时,沈查子见了满桌的干粮,口中无意说了句:“好些时日没吃到鲜蔬瓜果了。”这个时节的千流沙,瓜果本就极少,又大多未成熟,唯独沙枣早早地挂了果,虽是还未经秋露,但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周嬅站在了树下,随手折了一枝下来,才刚咬开了个口子,“呸”着吐了出来,口中嫌弃着:“又干又涩,也不见甜味,这也能叫果子。” 狐烟个子高些,随手又摘了几个枣子下来,青里透着红,看着比周嬅丢在了地上的那几个要好上不少,她回手丢给了两人。周嬅接在手里,想着牙缝里的那股涩味,不肯再动口了。 胡雅将枣子捏在手里,也不急着吃,却是仔细端详了一阵,才咬了下来。口中的果子,果皮硬实,果肉在了口中也确实不如一般的南方瓜果水润,多嚼几口之后,那股浓缩在了果肉里的甜味才漫了出来,整个口腔里,盈满了的是...阳光的味道。 有失必有得,沙漠里的水果,因为地理环境的缘故,少了水份,亦多了先苦后甜的滋味。见了胡雅的神情,狐烟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狐烟带两人前来,正是要采摘沙枣,她嫌弃男人手笨,就挑了两人前来。 东边的晨光越来越盛,等到周嬅好不容易摘了满满一篮子的沙枣时,刚送到了狐烟的眼皮子地下,就被她扇了一耳光。 这一耳光,才让周嬅记了起来,眼前的女人是千沙窟的女土匪,是那个带了人马,屠了大半个北山村人名的杀人魔。青皮枣子滚了一地,狐烟斥道:“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我先前丢给你那枚枣子,你还真以为只是用来吃的不成。” 周嬅还想回嘴,就见了胡雅也送上了一篮子沙枣,颗颗粒粒都是圆润饱满,色泽也是青中染了红,渐趋成熟,她忙取了一颗,咬了一口,发现滋味和她最初摘的那些果子,也是天差地别。 “天生的笨骨头,”狐烟又骂了一句,“又是个睁眼瞎,”就丢下了周嬅,忙着摘枣子去了。 狐烟一个鲤跃之势,攀到了沙枣树上,身手很是潇洒,再见她摇着枣子树,下头的胡雅见了,连忙摊开了裙裳。一人在树上摇,一人在了树下接,枣子和树叶跟着落了下来。 那颗在空气中逐渐变了色的枣子被周嬅捏在了手中,她摇着牙,看着忙碌着的两人,心里暗恨着狐烟的那番话。这蛮子女一定是嫉恨自个儿,才刻意用了恶毒的话来咒骂她,睁眼瞎,可不是笑她找了沈二爷那般的人。 想起了沈二爷,周嬅已经没了多大的伤心,那个年龄比她父亲还大,喘气被村里的黄狗还要粗的没用男人。胡雅和狐烟是在嫉妒她,嫉妒她得了小少爷的垂青。周嬅想到了这里,又想起了那一日沈查子和狐烟在一起时的情景,心里如同被沙蚁噬过了般,手中的青枣被狠狠地丢了出去,埋在了沙地里。 “你还杵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忙,”狐烟摇了枣子树下来,也是出了一身的汗,至于站在了树下的胡雅更是头上面上沾满了树叶。 将几个篮子都装满之后,狐烟也不急着回去,而是带着两人又往枣林中走去,走了几步之后,迎面吹来了阵轻风,嗅在了鼻子里。 这几日在沙漠里,虽然有了防沙袍,风吹过之时,难免脸上还是有些紧绷,而此时,吹面而来的风中,却带着股湿润。眼光眺望之处,碧波微漾,水光鳞波,正是一眼沙漠清泉,泉水从地面缓缓涌出,被人工分成了两路,一边是食潭,一边却是澡潭。 ☆、洗枣和洗澡 狐烟倒是颇会指使人,她边命了胡雅和周嬅在旁洗枣,自己则是宽衣解袍,摇晃着那双蜜色的长腿入了澡潭。 手中的沙枣滴溜溜地滚入了水中,洗枣人和洗澡人的心情自然不可容日耳语。偏另一边,那双长腿不时撩出了水面,溅出的水花诱着那两名一月多没洗澡的女子的耳。 周嬅的手中又用了些力,活生生想将枣皮连着枣核都蜕层皮才作休,蹲在了身旁的胡雅却是正儿八经地洗着枣,看着神情,还很是惬意。 “你就不生气?”周嬅小声问着,她就不信胡雅有了那么好的气量,分明是受了虐,还在旁一声不吭地卖着力气。 第 1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9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39 章 “气什么?”胡雅总算明白为何狐烟让几人都换了身短裙褂,省了挽手挽裤腿的功夫。她手中又捞起了几个枣子,唠叨着,这玩意儿,维生素E含量老高的,刚好挡下皱纹。 一旁的周嬅可容不得只有自个儿一人生气,努嘴说道:“我回去和小少爷收去,听说沈四爷以前是‘千沙窟’的大当家,可要想想法子,整治整治这个狐骚子。” 见周嬅越说越是兴起,胡雅的手又往水里浸深了些,一阵子不见水,她也是想下去洗洗,但是要在众目睽睽下洗澡,她可是做不到的,“你别恼了,你看看那口泉,这一块沙漠也就这么一处洗澡的地,也不知骆驼啊,蛇啊,狐狸啊,都在里头洗过澡了,”胡雅口中吓唬着,果然让周嬅住了嘴。 “你们在嘀咕些什么,”狐眼也不遮挡,直刺刺地光着身子上了岸,全身的春光全都露在了两人眼皮子底下。 周嬅见惯了男人身子,却是头一次见了个女人身,手中一抖,那一篮子洗好了的枣子全都泼在了沙子上。 胡雅则是冷静些,又一股脑将枣子倒进了水里,搓搓洗洗,丁点也不迟疑,连耳根子都不红一下。 待到她们将枣子再洗了一遍后,狐烟已经坐在了一棵沙枣树下,“枣子是洗干净了,你们也下去洗洗。” 听了这话,两人面上又惊又喜,一月多不见水,能洗个澡也委实是件畅快事,但任谁也不喜在了别人的打量下赤着身子梳喜。 “叫你们下去,就下去,”狐烟有些不耐烦了,日头又高了些,照得胡雅和周嬅脸上都腻出了些汗。 两人走到了澡潭旁,你一眼我一眼,磨蹭着不肯先脱衣。 身后的声音又高了几分:“还要我伺候你们不成?” 水声晃动,胡雅又走了几步,水已经漫到了她的脚踝处,光打在了她的背上,晃着亮光,身后的那道目光盯着她看着,直到水过了腰身,都不肯收回。而另一边,周嬅则是昂着头,甚是骄傲的除了衣裳,她的皮肤细腻,曾经的沈二爷就是对她的身段爱不释手。 “你们可知,我今日为什么让你们来摘枣子?”狐烟的声音越过水声,飘了过来,“男人看女人,就如摘枣子。摘得早了,吃着涩味,摘得迟了,吃了个满嘴干。” 对她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胡雅只是点了点头,周嬅则是一脸轻慢。看着年岁,狐烟比她和胡雅都要年长许多,看着样子,也知道她的男人只怕够得上一个千沙窟了,也还好意思说了嫩枣老枣。 “知道了就上来吧,”狐烟摇了摇岸上的衣裳,两人只得走了上来,阳光已经有些烈起来了,却比不上狐烟打量的眼神。 若是在现代,回去的路上,胡雅心中想着,狐烟有蕾丝边的倾向,方才上岸时,她的眼神竟往了胡雅的私密处看,也不知是安了什么心思。 狐烟走在了两人的前头,心里也是想着,两人之中,周嬅的体态来看,饱经人事,浑身的阴元几乎被男子榨干了。而沈府的这名小夫人,也已经是婚嫁之妇,看着应该是涉了云雨,只是那姿态,又分明是个生手。 “你们可是回来了,”三人行到北山村口时,沈少恬正等在了外头,他也是辗转了一夜,想着昨天自己确实有些晕了脑,也不知胡雅是否记在了心上,“我先前去找...你们,一人都寻不到,还以为,”他毕竟是个还长着的少年,心里想着的事,就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见了他甚是急切的问话,狐烟又瞄了胡雅和周嬅一眼,捡了颗枣子,戏谑道:“小少爷,你是喜欢吃了嫩枣还是老枣?” 有些不明所以的沈少恬忙是接过了胡雅手中的那篮枣,嘴甜道:“只要是胡雅摘得我都喜欢。”周嬅哼了一声,又不好发作,跺了跺脚就跑开了,留下了面上很是尴尬的胡雅。 经过了昨个儿的事,胡雅心里也明白了,不能再和沈少恬像以前那般玩闹了,她叹了口气,也不理睬沈少恬,顾自低头往住处走去。 沈少恬刚想跟上,就被狐烟扭住了手,往了村头空地上押去,耳边满是她的叨叨声:“你还真是想老少通吃了,今个儿我要让你练得累趴下。”不久,空地那头,就传来了阵阵哀嚎声,胡雅听在耳里,不自禁叹了口气。 “你在叹什么?”耳边又是一阵不满的声音,胡雅抬头时,就见沈查子立在了屋檐下,听狐颜烟说,他昨夜外出,彻夜未归,身上还穿着件沙袍。 防沙用的袍子大多样式简单,看着和现代的短斗篷有些相似,而由沈查子穿着,却变了味道,风沙眯眼,他的衣袂和长鬓飘动,看在人眼中,隐约有了丝仙气。 “心之所叹而已,”胡雅闷声闷气地回了句,来千流沙好些时日了,又经了好些事,此时的她只想早些离开了这里,无论是沈府也好,就算是打虎村都比这里强上千百倍。 第 1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0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40 章 “你讨厌留在千流沙?”沈查子干巴巴地问着,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唯独两眼中透着询色。 不知为何,迎着沈查子很是热忱的眼,胡雅想说“不”字,只是她终究不能违心而语,无力地回道:“如此的地方,又怎么会有人喜欢。”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了沈查子的怀里钻了出来,火红的毛烫红了沈查子的眸。狐狸一跃到了地上,蓬松的大尾很是神奇地摇摆着,似在说明,它是喜欢呆在了这种地方的。 “也只有这群畜生才喜欢这种地,”胡雅踢了踢地上的沙土,扬起的沙土呛了她好几口,连泪都咳出来了。 “唯独畜生么?”沈查子自言自呓着,抱起了狐狸,往前走去,烈日当空,先前泡澡时的清新感,被蒸发一空,胡雅有些垂头丧气地走进了屋里,将自己躲在了阳光晒不到的地方。 接下里的一阵子里,北山村里难得多了分安宁。 沈少恬也是知道惊着了胡雅,连日来,只是赔着笑,连走近几步,都是谨慎小心着,似为了避嫌,抑或是为了表明他并非一时戏语,他更将周嬅都赶出了门去。 周嬅先时还不知出了什么事儿,直到后来一次听了狐烟酒后的醉语,才知道了中间的事儿,她嘴上倒也不计较,只是暗地里看着胡雅的眼神总是恶狠狠的,心里埋怨着她不止一次抢了自个人的好事。 虽是多了分安宁,胡雅的心情却越来越低落,她也不知为何,连吃着熟透了的沙枣都有些腻口,每日里,除了到沈宅里烧烧拜拜,她已是找不到事做了,闲暇时,她也会去看看沈少恬练武。看了几回以后,她又是不敢去了,每每她一在场,沈少恬或是劈错了方向,或是下错了手,惹得狐烟也是暴躁不已。 这一夜,照例是一群人坐在了一起,刚落了座,胡雅就发现了这几日她心情不好的根源了。 原因不是挨着她坐下的沈查子,也不是刻意殷勤着盛饭端汤的周嬅,亦不是拿酒当水喝的狐眼,而是从一落座,就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的沈查子。 他不瞧她一眼也就罢了,连带着她夹过的菜,都不正眼瞅一眼。 比方说这会儿,她刚恰巧和他夹了同一份羊肉,原本先落下的那双筷子,笔直溜了个弯,就到了一边的青菜上。她再是一往青菜上放,他的筷子又缩了回去。 还真是不信邪了,胡雅也使起了性子来,手中的筷子七下八下,连带着荤素汤菜,筷尖就如密雨般,全都沾染了一圈。 沈查子也是干脆,索性就吃起了白饭,连口缓气的汤都不喝一口。 如此的举动,也惹得吃饭的另外三人都注意了过来,狐烟干干地笑道:“光吃着饭,也不怕噎着,还不如顺气喝些酒,” 周嬅站了起来,娇言魅语的劝着酒,一大坛子的酒,半会儿工夫,就让狐烟和沈查子喝光了。 心里的无名火猛往上串,胡雅搁下了筷碗,闷不吭声地走了出去。 沈少恬也忙喝干了汤,跟着跑了出去。 沈查子手中空举着杯,眼中闪着惆光。 ☆、春 水 越是心烦意乱时,越是睡得不安妥,身下的石塌磕得胡雅腰酸背疼。从打虎村的牛棚草垫,再到了沈府的细软华榻,没有一样能称了胡雅的意,她此时被沈查子这颗藏在了被褥中的黄豆折腾的浑身不自在,夜间翻来覆去大半个时辰,都合不上眼。 胡雅翻坐了起来,简陋的窗外搭着的那块兽皮遮挡不住亮如白昼的月光,她思了片刻,推开了窗,忽见了前头沈查子的屋外,踱着的雪驼。 雪驼是狐烟的珍爱之物,平日夜里,都会栓在了屋檐下,今夜又怎会停在了沈查子的屋外。 那块兽皮扑扇着,胡雅犹豫着,还是沿路走了出去。沙子在脚下“吱嘎”做响,越是走近了小屋,声音也越来越响,等到她停下脚时,那阵声音在静夜里,越发刺耳。 女子的呻吟声接连不断,透过了窗户,胡雅一眼就看到了白日里才看见过的那双诱人的长腿,只是这时,它环绕在了一具比月更耀眼的精壮腰身上。 第 1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41 章 狐烟闭着眼,口鼻中哼出的诱人声音,她蜜色的肌肤上,滴着汗水,男子的脸庞埋首在了那对颤抖着的高耸中,胡雅站在了雪驼旁,手不知觉拽进了骆驼厚厚的毛发中,只得碰触到了骆驼的表皮。 心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恍惚中,她见了狐烟睁开了眼来,那双妖娆的眼里满是得意,男子又狠狠地□了几下,她禁不住尖叫了出来。 雪驼支起了耳来,胡雅却低下了头来,她猛地一个跨身,上了雪驼,手中一紧缰绳,这只性情很是温驯的骆驼,撒开了蹄,化作了沙上的一片雪。 屋中也是一片寂静,沈查子从狐烟的身上退了出来,□喷在了她的腿根处,狐烟想抬起身来,却止不住哆嗦了起来,口中怨道:“我想要个孩子。” 为何每个女人都要如此说,沈查子撇了撇额前的发,站起了身来,刚到了窗外,“咦”了一句,“雪球哪里去了?” 狐烟抹净了身上的汗,嘟着:“让一只小野猫叼走了。”另一侧的棚屋门还是虚掩着的,月光趁机溜了进去。他恼道:“你先前那般大声做什么?” “怎么,在了我们的地盘上还要藏着掩着不成,”狐烟赖在了他的床上,玉臂微抬,邀他再上床来。 “你,”沈查子眼中,闪过一阵怒蓝,狐烟也知道他是恼了,这才收了玩心,只是嘴上还很是不服气:“我都是好些年不见你了,上次,你在千沙窟也未停留了多久,每夜还是和那小丫头宿在了一起。”她腰间还是发酸,就裸着身子,偎依了上来,手指在沈查子赤着的身子上打着圈。 雪驼行得虽快,却比一般的马儿走得稳健,胡雅先前脑中发热,才气不打一处地奔了出来。出了北山村后,她也未曾给雪驼指明了目的地,人也是趴在了骆驼身上。 沙丘连绵起伏,在骆驼背上看去,成了一条直线,月光给每一处都抹了妆,白日里看着就不甚清楚的千流沙,此时看着更是如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多生子。 没头没脑地跑了一气后,骆驼背上的人也累了,雪驼懂得人性,脚步也慢了些,颈上的那个铃铛在风中摇动,传来了阵清脆的击打声,大老远都能听清。 前边现了片绿色,通人性的雪驼竟将胡雅又带回了白日里摘枣子的那片绿洲。 到底在恼些什么,胡雅问着自己,将雪骆驼拴在了一旁的枣树上,被摘去了成熟果实的沙枣树上,只有树顶还留着些青色的米粒枣。 恼了沈查子么,他本就是个娈侍,胡雅口中轻贱着,面上却更恼了,难不成,她还喜欢上了一名娈侍不成。 叶赫.胡雅,你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世俗,跟着一帮奴众一样,眼里分了主子下人了。 她该是喜欢沈卿源才是,从第一眼见了沈卿源开始,从那双蓝晃晃的眸开始,从了那个密室开始,她就已经失去了再喜欢他人的资格了。 原来,不是因为沈查子是娈侍,而是因为,你已经是个不干净的女子了,胡雅心底轻颤,看着那轮明月浮在了水面上,那张俨然已经成了她的脸的“虎丫” 的脸也映在了一旁。 从何时开始的? 是从沈老爷死时的灵堂前的那口水,还是“寿松院”里面对了诸多责难时候,抑或是那一碗碗的羊奶,还是那个沙漠中始终背着她的臂膀。 水清澈无比,胡雅的心却越来越模糊,她看不清心中所想,想不清心中所念,那潭水无比讽刺地看着她,似在嘲笑着她是个糊涂人。 不知不觉,脚已经入了水,在了水的包裹下,胡雅竟是多了丝安全感。白日里,因为狐烟在旁看着,她根本来不及享受一番,沙漠遇水的喜悦,而此时,绿洲中除了那几颗剩下的枣和雪驼,就再无其他人了。 胡雅深吸了一口气,钻入了水中,波纹泛开,停在了月白色的沙滩旁。 那匹雪驼抬着头,啃着低枝上长出的叶子,那双眼里,倒影了出了另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先是安静地藏在了沙枣林中,只是水潭中的人儿进了水后,半晌也不曾出来,他才有些耐不住气了,先是在原地踱着步,又是焦躁地折下了根枝叶。 水潭上,波澜不惊,明月锁住了水面,一切凝冻住般,那人有些急了,胡雅可别是溺在了里头。 他正要闪出丛林,突听到雪驼长嘶了一声,在旷野里听着很是醒耳。 第 1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42 章 那轮水中幻月,一下子碎裂开来,月影化作月屑,水底的女子一跃而起,无数的水花在月色下,转成了霓光,又似成了最梦幻的水泡,个个破了开来,提醒着水中人和岸上人,此梦非梦。 沈少恬只觉得胸膛中的气体全被一吸而空,身子再度藏进了枣林中,他的眼瞬也不瞬,舍不得错过眼前的景致。 胡雅已经褪去了衣裳,水挂在了她的身前,发恰好遮出了两点樱桃,娇嫩的蓓蕾在月光下微颤着,似待人品尝般,纤细的腰身下,光亮的毛发一直探入了最幽密的深谷,腿和臀间没有丝毫的赘肉,如同一条彷徨入了世的美人鱼般,她很快又回了水中。水光又是一漾,胡雅游了几个来回,才觉得浑身顺畅了些。 水上飘着的丝发,随着她水下的身子,一上一下,成了这个月夜,沙丘上最美好的风景。 上了岸后,直等到身上的衣裳也风干了,胡雅才牵过了那只雪驼,往北山村的方向寻去。 绿洲的水潭又恢复了平静,沈少恬走到了水潭旁,寻找着先前胡雅留下的踪迹。 今夜,他睡不着,本想出来再练下武,却听到了狐烟的声音,他这几日,因为避讳胡雅,没近周嬅的身子,也是有些难耐,正听得面红心跳时,就见了胡雅也走了过来。 也不知为何,而后胡雅就骑着雪驼走了。那匹雪驼跑得虽快,但那阵驼铃声却给他指明了方向,他寻来之时,就见胡雅站在了水潭边。 见她走入水中时,他本是想回过眼去的,只是...沈少恬看着水中的倒影,忽是变化成了胡雅的模样。 他扯开了腰带,将衣服脱了下来,水中,他看清了自己垮下的狰狞高昂起头来。 脑中,回忆着在了水光中,那具让人沉沦不已的身子,若是...他的手往下探去,那处已经充起了血来,他有些急了,也一跃进了水中。 潭子里的水,分明还带着胡雅的香味,他的手快速套了几下,火热感依旧不肯退去。他又贪婪地喝了几口水,脑中满是方才水光下的那两点殷红。沈查子停下了手,那根滚烫在水中疼得很是难受,“胡雅。”他低念着,念着让他无数个夜晚魂牵梦萦着的身影,手中又动了起来,肩膀搐动,喉头滚着,水面上飘起一阵浑浊。精疲力尽后,沈少恬趴在了沙滩上,由着粗硬的沙子摩在了身下。 “我要疯了,”他将头埋在了沙里,快要日出了,一日的这个时候,沙土里还带着湿润,“胡雅,我要娶你。”想到了这句话后,沈少恬跳了起来,眼中带着喜色,“就是如此,我要娶你,胡雅。”沈沐已经死了,若他成了沈府的当家人,那这世上再也没人可以阻了他了。 当胡雅和雪驼回到了北山村口时,清晨的第一缕光芒刚好落在了村口的沙丘上,骑在了骆驼上的胡雅看着异常的高大,而前头不远处,沈查子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两人相望之时,他又别开了头去,胡雅身后,还未干透的发吹了起来,空中带了股湿气,胡雅闻在了鼻里,觉得有些像...泪的味道。 她耳边回响着沈查子那夜的那句话:“你可知道,狐狸动了情,那就是一生一世,忠贞不已。” 我又不是狐狸,胡雅咬着这句话也不招呼,手中又一勒缰绳,由着雪驼昂着头,阔着步,从沈查子身边擦肩而过。 ☆、沦 陷 回了住处后,胡雅换下了那身衣裳,好久没有如此畅快了。这具藏了“虎丫”和她生命的身体,就如一座时刻等待喷发的火山,沈府正是封在火山口上的死泥,让一切都看似平静,而沈老爷的死,却成了道裂缝,里头到底回迸出多么可怕的火焰,是她不知道的。 或许,胡雅想着,你该走开。沈老爷死得仓促,而沈少恬经历了此次千流沙之行,也已经由一名弱冠孩童长成了好儿郎。若此时不走开,她还真要答应了沈卿源不成。带了“胡域”血脉的沈卿源和沈查子,是亲兄弟,胡雅想起了昨夜的那阵欢爱场景,心底的抗拒更加强烈了。 他们或许不会如沈二爷那般寡淡,但也生了个薄幸的天性,如此下去,她的心怕也是要和屋外的那片荒漠一般,死去了。 “就这么定了,”胡雅心里做了决定,她这就和小恬恬说去,她要离开千流沙,也不再回沈府了,天大地大,她总能找到片栖身之所。 算上打虎村那次,这已经是第二次胡雅想到躲避了。她心底隐约察觉到,沈宅的那扇美人窗还有沈老爷的死都不简单,只是这时的她已经是心力憔悴了。 门外,传来了阵急促的敲门声,门被推了开来,沈少恬浑身湿漉着站在,他的眼神有些无助,浑身赤红一片,眼中交叠着闪着红蓝两色。 胡雅刚想起身,却见他冲了进来,一把将她抱紧,身上烫得惊人,他的声音里带着泣声,仿佛又成了刘奶娘死时的那个夜晚。 湿意渗进了胡雅的身上,那两条胳膊将她箍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恬恬,你怎么了?” 第 1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43 章 感觉着手中的充实感,沈少恬贪婪地在她发间蹭着,手落在了那个柔软的腰身上,“我梦见你走了。”他无助的低诉压在了胡雅的心口中,那双不肯松开的臂膀禁锢着虎雅的自由,原本要说出口的道别之话,又被胡雅吞了回去,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心底暗暗说道:“还是先回了沈府再说吧。” 这也已经是胡雅第二次落跑告败,机会在一瞬间失去了。 又过了两月,新的一轮沙暴来袭之前,狐烟带着一群人往千沙窟赶去。 千流沙里,唯独千沙窟才有最充足的水粮。狐烟走时,将最后的几名北山村村民也带走了,唯独那名老村长,无论如何也不肯跟着沙匪一起走,他拄着那根跟他一般腐朽的拐杖,坐在了村口的井旁,看着队伍蜿蜒地离开了,随后井边传来了一阵重物落水声,就这样,千流沙里的最后一个“狐牲村”也湮没在了沙尘中。 沈少恬也听见了那阵声音,却不曾回头,他坐在了一匹骆驼上,问着狐烟:“狐牲村没了。” 风里传来了狐烟的娇笑声,“天下都是狐牲。”她媚眼如丝,那身蜜染的肌肤异常耀眼。 胡雅和周嬅跟在了后头,队伍里能坐骆驼的除了狐烟就唯有沈查子和沈少恬了。其余的骆驼都载着物辎和水粮。 在反复抗议无效后,沈少恬只得是放慢了骆驼的速度,不时地回头看着胡雅。 前头的沈查子一脸的无动于衷,他和胡雅的冷战继续着,冷到连沈少恬都感觉到了两人间的异样。他们本是同堂学艺之人,照着理说,是不该这么生疏的。自打知道沈查子和他有血缘关系后,沈少恬也少了之前的轻慢,语气里也多了几分客气。 沙暴不知何时就要来了,连狐烟这般的沙匪老手都不敢掉以轻心,她也不顾烈日辣毒,一个劲地催促着队伍往前走。 那些常年在沙漠里行走的汉子还好,就是苦了胡雅和周嬅两人。周嬅走了好阵子,手中的水囊都喝空了,却不敢和狐烟讨要,只得是可怜巴巴地看着胡雅。 汗水似爬虫般,不停地挂了下来,胡雅巴不得找了个阴凉处,躲着不动弹,她擦了一把汗,刚好迎上了周嬅求水的眼神,只得是将水递了过去。 水囊“啪”的一声被抽落在地上,水洒了出来,周嬅心疼地叫了起来,胡雅则是怔怔地看着红肿起来的右手。 “喝那么多做什么?等会解手可没有人等你们。”狐烟蒙着防风纱,手中举着一条细鞭。 “你,”周嬅还想理论,胡雅只是蹲下了身,将水囊捡了起来,一语不发地走了几步,离队伍和胡烟都远了些。 沈少恬看得也是火大,哼了一声,狐烟则是睨了沈查子一眼,他依旧是走在了队列前头,后头发生的事,似未听到般。 胡雅捏着手中的水囊,囊口流出了些水,浇到了手上,前方的队伍越来越远了,她却不想跟上,跟着那个喜怒无常的女暴君,还要受了沈查子的冷言冷语,躲得远些还清静些。 她心里寻思着,并未察觉脚下的沙子慢慢移动了起来,她的身子也往下陷了几分。 “胡雅,”前方飞旋般来了个身影。 周嬅听了声响,往后一看,险些吓破了胆,不远处的胡雅随着一个螺旋状的流沙,飞快地往下滑去。 队伍停了下来,沈查子依旧坐在了骆驼背上,身子纹丝不动,眼光也是冷冷地看着沈少恬跌撞中拉住了胡雅。 狐烟挑了挑眉,刻意问道:“不去帮上一把?” “帮什么?”沈查子牵了牵缰绳,“你不要说,你看不出那口流沙是休眠的。” 那几名北山村的村民都吓傻了眼,包括狐烟在内的一众沙匪都未上前帮手,这些或多或少带了胡域血统的沙匪们都清楚,那口流沙坏不了事。千流沙的流沙又分了三种,一种为死流沙,人和牲口掉了下去,就永远出不来了。第二种为活流沙,从一处陷落的流沙穴,会在另外一处吐了出来,人和牲口只会遭一场罪。而第三种,正是眼前的休眠流沙,这种流沙,活动了一半的时候,会曳然而止。 千流沙的流沙穴,当真是情人的泪,喜怒难测。 第 1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4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44 章 正在周嬅吓得动弹不得,沈少恬猛地拉起胡雅的同时,她脚下的那口流沙穴,竟停了动向,胡雅的半个身子卡在了沙子里,上身则是被沈少恬拖拽着。先前的那阵死亡威胁,仿佛只是沙漠里,最寻常的一场玩笑。 狐烟和那群沙匪被经历了生死的两人的惊讶表情逗得直发笑。胡雅也是发现了其中的猫腻,想应景些,扯出点笑容,只是笑道了嘴边就和沙子下的身子一般,卡住了。 “胡雅,”在那阵放肆的笑声中,沈少恬跪在了沙地上,两眼盯着眼前脸部发僵的胡雅,两手捧住了她的脸,喃喃道:“胡雅,我以为!”方才的那一阵流沙,是沈少恬十二年的人生里,经历过最可怕的一次劫难,那双随时要被黄沙吞没的手,他永远也不会放开,他梗咽着。 他的这句话,听在了胡雅耳里只是孩童劫后重生的感慨,而听在了周嬅的耳里,却如同毒蛇的信子。而原本正要再次前行的沈查子,手中的缰绳一紧,他强迫着自己,不能回过头去,忍住了将沈少恬的手折断的冲动。 那阵流沙后,狐烟似为了自个儿没有提醒胡雅小心脚下,而生了分愧疚心,也就停下了赶路的步子,选了一个遮风处,扎了帐篷,命着队伍在此处过夜。 篝火烧得正旺,跟着沙匪迁徙,比单独行走要惬意许多。 随遇而安的沙匪们拿出上好的烈酒,宰了几口羊,架在了火上。 桂皮的香气和辣椒的刺鼻味混着油滋滋的烤肉香,松动了这群沙漠悍匪的神经。胡雅在一旁小口地嚼着羊肉,加了佐料的烤肉,本该美味许多,不知为何,反而不如那一夜只涂了枫叶泥的兔肉可口。那个带了枫叶般清冽气息的男子,此时正坐在了狐烟身旁,由着美人往口中送食,正是不亦乐乎时。 莫要再想了,胡雅感觉着胸间突突地疼了起来,有股喘不过气的感觉,她吐出了一块羊骨,正要取过一旁的酒囊时,飞沙乱起,篝火中里的柴禾被卷带了起来。 “趴下。”狐烟的声音很快就被突如其来的沙暴打断了。 风裹着沙,力道比最刺人的刀子还要厉害,胡雅手中摸索着,想找到一处落点,沙子从她的手中流过,身子不受控制地被扯开。 身旁的沈少恬的声音在沙里哑然了,他拼命地睁开眼,不顾风沙袭进眼来,想将不断离开的胡雅拉回来。 若是就这样被风沙卷走了,灵魂是不是会回到...现代,胡雅感觉着她的身子,被风撕扯着,没了方向,似乎下一秒,她就要和那数不清的黄沙混为一体,该是放弃抑或是。 手被人拖住,风沙中,她跌落了下来,被人从梦幻的云端,带回了现实中来。她被人重重地压在了身下,那股枫叶的清香再次包围了她,耳边有人挲语:“上天入地,未经我的同意,你哪都不能去。” ☆、大 当 家 风沙减小之后,沙丘上满是疮痍,篝火处剩了个黑印子,搭好的帐篷也被吹得不见了踪影。狐烟慌忙寻找着沈查子,方才慌乱之中,就是冷静如她,也是乱了分寸,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她寻了几步,然后自嘲着,他又怎么会有事,他可是千流沙里唯一的王者。 沈少恬手中还抓着一根搭帐篷时,留下的支木,他踉跄着跑了几步,看到了前头匍匐在地的那个身影,虽只是一个身影,却是属于两个人的。沈查子将胡雅护在了身下,两人俨然成了一体。胡雅眼眸中还带着惊魂未定,她的身子却顺服着蜷在了沈查子的臂膀下。 沈查子则是低着头,凝着身下的女子,全身没有留出一丝缝隙。身旁,逐渐弱去的风声在两人耳边成了乐曲般。胡雅的嘴动了动,本想说:我已经没事了。却在了沈查子的注视下,将那句话,噎在了嗓子里。泪雾弥上眼来,她低下头去,躲避着头顶的那阵注视,沙地上多了几滴水泪渍。微乎其微的一叹,沈查子站了起来,朝着狐烟走去。 才是十步左右的距离,沈少恬却觉得隔了千山万水那么远。沈查子,你这个混账东西,沈少恬心底升起了一股屈辱感,方才,若是他能反应更快些,将胡雅救了下来,那此刻,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胡雅护在怀里,哄劝着她,由着她在怀中哭诉,而此时。他捏紧了拳头,暗暗说道,胡雅,你等着,终有一日,我会变得更强。 也就是走这十步的时间里,胡雅已经敛了泪水,在沈查子抽身站起来时,她的泪水就干了。 余下的大半年时间,胡雅都是在千沙窟度过的,而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人度过的。 沈少恬央求着狐烟带着他四处去历练,而沈查子往往陪着狐烟同去,除了千沙窟的深腹处,到千沙窟的外围,甚至到离国的边境城池,沙匪的嚣嚣人马,无一不有踏足,带回来的战利品,从早些时候的牲口,到后来的辎重财物,再到了男女奴隶,千沙窟里来往的人也越来越多,当真是应了狐烟的那句话:天下都是狐牲。 每一次回来,沈少恬都会带了大量的战利品,来找胡雅,希望能得到她的一句赞赏。胡雅见了他孩童乞求的眼神,原本准备好的斥责也都骂不出来了,但她也不接受那些首饰珠宝,而是全都给了周嬅。 次数多了,沈少恬也是琢磨出了些规律,胡雅并不喜欢烧杀抢掠,所以以后的每回归来,他都会换洗的齐整了,再去寻胡雅。和沙匪们在一起久了,他也沾惹上了些习性,原本的孩童脸,在了美酒和杀戮的浸染下,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稚嫩。 这一日,沙匪们又是导演了一场洗劫,孩童的哭声和妇孺的求饶声,让沈少恬有些心烦意乱,再加上回千沙窟的路途有些遥远,众人只能扎营在野外。 酒宴之上,新鲜的酒肉,让沈少恬的思绪有些麻木了,身边坐着的是一名陪侍的女奴。众匪之中,唯有沈少恬的年龄最小,所以陪着他的那名女奴的模样看着也是最青涩的,看着也才是十三四岁的样子。 第 1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5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45 章 酒喝得多了,一众人都是红了眼,露天的宴席上,好些人都和女奴搂成了一团。身旁的女奴还是第一次服侍人,连倒酒都还不利索,慌乱之中,竟洒了沈少恬一手,她连忙蹲□来,替他擦拭了起来。女奴的脸色惨白着,看着少年的眼中闪现着的热光。 她的肩膀颤抖着,不敢抬起脸来,耳边是一阵阵淫歌糜音,女奴的整个身子都颤了起来,小声的泣着。 席间,一直平静的只有两人,坐在了主席上的狐烟和沈茶子。狐烟依旧是喝着酒,而沈查子则是弹着琴,无论是众人做出了如何的丑态,他都是埋头注视这手中的琴。 “我都要嫉妒那尾琴了,”狐烟嗔着,眼角瞄着神情怪异的沈少恬。 一阵酒杯落地的声音,女奴的哭声停止了,沈少恬站了起来,按住了女奴的头,她的嘴被撑开了,支吾不出声音来。 哨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所有的沙匪都嚷嚷着,那个年轻的女奴被口中的炽热堵得透不过气来,她挣扎着,却得了更加严厉的惩罚。 “胡雅,”沈少恬吼了一声,猛地往里一送,女奴的身子软在了地上,脸已经成了青紫色,她死了。 琴弦绷断了,沈查子并未抬头,他的指尖上出了一个口子,鲜红涌了出来。那个站立着的男子挑衅地看着他,手中弯刀和腰下的昂扬同时举起,指向了沈查子。 电闪雷鸣一般,沈少恬的喉间一疼,他用手抹去,手掌中一片猩色。沈查子的血还有他的血,混在了一起。身后,沈查子的声音,空洞寒冷:“下一次,你再敢如此,我就将你项上和身下的东西一起砍了下来。” 在座的沙匪打了个冷战,没有人看清,沈查子是如何到了沈少恬的身前,又是用什么东西伤了他的。 狐烟喝了口酒,瞄了眼琴,上头已经缺了一根弦。 酒席散后,正要再上路时,沙匪报了狐烟,说整顿人马时,没有找到沈查子的踪影。狐烟浑身还带着几分酒气,说得也是酒话,众人没有法子,只得先行往前走了。 当沙匪还在往千沙窟赶时,千沙窟里除了栓了那匹雪驼外,还停着几十匹马。上好的钨钢马蹄,有力的嘶声,马身之上也打了烙印,标得正是“沈”字。 从沈少恬他们第一次踏足千流沙,到这会儿,已经是一年零两个月了,比沈卿源和胡雅约定的一年之期,还多了这两个月。而就在这十四个月里,沈府和离国发生的变化,并不比发生在沈少恬和胡雅身上的变化少。 作者有话要说:额,听到亲们提醒虫子的问题,等出差回来再改哦,清明假期工作的妞不得不努力啊 今天开始全周出差,更新已设定,放心看文就是了 书荒的亲们,偶无耻的推荐百度下《重生名媛我最大》, ☆、君子一诺 沈卿源身边永不缺娇妻美眷,就算在千流沙这般的恶劣环境下,他依旧带了两名侍妾,其中一名,更有些胡女的血统,虽不是蓝眸,但眼眸中,也是黑中带了蓝。 千沙窟中余下的人并不多,当胡雅得到消息时,已经是正午了,她正独自在房中用饭。沙漠的饭食有些干硬,她吃得并不习惯,所以一日中三餐,她都是用羊奶就着一些烤馕,再加上些蔬果,就算是一顿了。 听到沈卿源来的消息,最过惊喜的不是胡雅而是周嬅,他一来,也就意味着,可以离开千沙窟,离开千流沙了。 “小夫人好,小姨娘好,”沈卿源微行了个礼,并未站起身来,嘴边带着他招牌性的不恭笑容,身旁的两个美婢的腰似直不起来一般,黏在了他的膝侧。 他问礼之时,眼特意在胡雅身上停留了片刻,一年多不见,她又是变了。沈少恬有多大的变化,他还不得而知,倒是眼前的胡雅的变化,让他有些吃惊。 在沈府时,胡雅更似个千金小姐,言行之间,也是闪烁谦让,而这时的她,依旧是原本的眉眼,许是经了风沙的雕琢,倒是见了几分坦荡。看向他的目光,也不似原先那般闪躲。 “四爷好,”她和周嬅都行了个礼。身旁的两名美婢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沈卿源笑着迎上前去,刚要执起胡雅的手来,嘘寒问暖一番,就听了身后传来了阵轻笑声。 淡若无声的一笑,带着三分冷淡,三分警告,四分...这笑声,沈卿源是记得的,在他第一次进了千沙窟时,就听过这阵笑声。那名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远远走来,口中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千沙窟的大当家。” 那名少年,眼眸是幽蓝色的,比他的眸还要纯粹很多的蓝。是这名少年,告诉了他一切,告诉了他沈沐的薄幸,也告诉了胡域的传说,也是这名少年,给了他狐烟,给了他今日的一切一切。 沈卿源要离开千沙窟的那一晚,鼓足了气,前去问少年,为什么要平白给他这一切。少年的眼神中带着的桀骜和不屑,他此生都记得。少年菱形的唇中吐出了:“因为那些,我都不要了。” 第 1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6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46 章 狐查子,就是如此的一个人。而后,每隔几个月,他就会收到狐查子的来信,那一页页千沙纸上,留下的字迹,和少年的眼神一般不屑。 但今天他的语气中,剩余的四分,是恼火。沈卿源的手悬在了空中,看着狐查子依旧如往昔那般生动。 他已经多年未见那张脸了,眼前的沈查子的脸一直停留在了十四岁时的模样,他听狐烟说,那是胡域最厉害的一种幻术,但也是那张少年的脸上,他清晰地看见了恼怒。 “你回来了!”身后的胡雅问了一句,带了几分期盼,又似有几分失望。 “嗯”,漫不经心的一句回应。那四分恼火,在这一刻弥消怠尽了,待沈卿源察觉时,沈查子已经站在了他的身旁,很是巧妙地将胡雅遮在了身后,行了一礼:“四爷,您总算是来了,府中一切可还安好?” 沈府?沈卿源回过了神来,看了眼那个被迫躲在了沈查子身后的人儿,心底多了几分思量,看来这一年,变化的不仅仅是沈府的众人,心中有疼芒闪过,微不可查。 待到狐烟等人赶回千沙窟时,正见了几人坐在了堂前。 沈府一年来的变化,可谓不小。先是沈二爷嫌弃了酒楼买卖太忙了些,就将几十间酒楼转手卖给了沈卿源,将现银都存在了钱庄里,一院的人的吃穿用度,都靠着省力的利息钱。一年不事劳务的沈二爷,比原先又足足了多了好几层肥油肉,只是少了酒楼应酬后,他出去喝花酒的次数倒是少了,整日就在了院中和小二少爷和新小姨玩乐。陈刘氏虽然也借机找了几次茬,但也是止不住沈二爷的护短,只得是每日在院中骂着。 沈三爷倒是长进了,佟氏在半年前,母子平安,产下了一名麟儿,沈三爷得了后,也是欢喜了,更是大摆流水宴,请了当地官绅和江湖朋友,热闹了好些日子。也是在宴席上,佟氏引了自家的父兄,又用了些银两,给沈三爷捐了个县令官。 “如此说来,三叔还戴上了乌纱帽了”,沈少恬见了沈卿源原本还有些不自在,但听了府中的讯息后,也是多了几分兴趣,也不讷言了,口中问了起来。 沈卿源对沈少恬的外貌上的变化倒是满意的,看着狐烟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感激。狐烟则是抿了口茶,眼中若有所思。 沈三爷那般的直爽性子,居然混迹于官场,胡雅并没有沈少恬那般的欢喜,也幸好他身后还有个佟氏,会帮忙周旋,否则多大的官帽子,就会捅了多大的漏子。 夜间,狐烟设了践行宴,沈卿源冷落了那两名美婢,和狐烟摩挲耳语,好不亲热。看得一旁的胡雅又惊又奇,这三人的关系未免太过复杂了些,狐烟先前分明表现的对沈查子情有独钟,这会儿又落在了沈卿源的怀中,满脸的醉意,也不知三人之中,谁是真心,谁是假情。 沈少恬也多喝了几杯,他的眼神却是都落在了胡雅身上,回了沈府也好,一回到沈府,那就要和...四叔商量,明媒正娶,迎了胡雅入门,他想到了这层,脸面上浮了层红光,对面席上的胡雅似已经偎在了自个儿的怀中。 沈查子站起了身来,在酒席间,敬起了酒来,走到了周嬅席前时,他低下头来,似笑非笑,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他的衣袖拂过了周嬅的案前,周嬅恍着神,喝下了那杯酒,食而不知酒味,只是点了点头,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翩然离去。 ☆、求 亲 时逢初一,无月,有风。风不凉,微热。 狐烟房中,一场欢爱之后,沈卿源翻身坐了起来,胸襟敞着,眼中少了白日的不羁,睨了床帐中那具让人留恋不已的娇躯一眼,“你为何不跟着一起出了千沙窟,在这种地方,整日和蛇虫鼠蚁为伍,也不腻味。” “我和妩娘早就说好了的,她主外,我主内,”狐烟回了一句,手攀上了沈卿源的肩,身上的柔软摩在了他的身后,感觉到了他身上又有了反应,她笑了起来,舌尖移动,舔着他背后的汗液。 嗖嗖的凉意加上那湿软的舌,让沈卿源禁不住回过了身来,“等等,”狐烟笑着倒在了他的怀中,眼往外斜了斜,“可别让外头的人等得急了。” “哦,”沈卿源僵了僵,往窗外看去,没了月色的沙地上,隐约晃着个身影。难道是她,沈卿源冷冷地笑了一声,白日里,她还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夜里倒是露出了几分真相貌了。他和狐烟都认为外头探头探首的人就是胡雅。一年前的约定,她还是记得的。 沈卿源翻身骑在了狐烟身上,咬着她的耳珠子,“让她等去吧,真要当我的女人,以后要等的日子,还多着呢。” 笑声转换成了媚叫声,外头的人跺了跺脚,依旧是等在了外头。 夜更深了,沈卿源才完了事,又和狐烟温存了一会儿,才走了出来。 他刻意松垮着衣物,将身前的爱痕都露了出来,女人,就该是和小兽一般,宠上一阵,又冷上一阵,若是对她太好了,以后可就不好驾驭了。 黑暗中的那个影子果不其然,闪了出来,堵住了他的去路,讷讷地叫了声:“四爷。”夜色掩不住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沈卿源历来是个怜香惜玉的有情人,他最喜欢以前的赵迢,也是因为她总是会珠泪涟涟地叫一声:“四爷。”三分可怜,七分示弱,是女子,就该如此。胡雅让沈卿源最是不满意地也就是这一点,她总是不惊不怒,就是在沈沐的葬礼上也是如此。而更可恶的是,她见到了他最脆弱的一面,在了天牢里时,埋膝低泣的那一幕。 第 1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7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47 章 早在十余年前,在北山村受尽了磨难,加入千沙窟之时,沈卿源就曾说过,自此以后,他可以是放荡不羁的沈卿源,也可以是醉死花丛的沈四爷,却不会在人前流露出半分软弱。 在看到黑影到了他身前时,他脑中已经开始遐想,当他告诉胡雅,他只会娶她为妾时,她脸上的神情,亦怒亦恼,亦或是低声垂怜。只可惜,这一幕,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在眼前人儿的脸上。 周嬅等了大半夜,里头磨人的声音,让她身下湿了好几回,但想到了沈查子在酒席上的那句提醒,她还是等了下来。 “是你!”沈卿源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吃惊,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周嬅这名婢女出身的小姨娘,在沈府里也是挑起了好几次风波,原本打发了她跟着胡雅几人走了,也是为了图个清静,想不到,就算跟到了千流沙,她还是能惹上了男人。 “少恬,”沈卿源冷不丁听到了这个名字,有些出乎意料,又似乎是意料之内。沈少恬毕竟是他的子嗣,早些年年纪还小,不懂男女之爱也是不奇怪,只是沾了周嬅这样一个狗皮膏药似的女人,倒也是棘手。 “请四爷做主,”周嬅想着沈查子的那番提醒,心里还是很感激的,虽说沈二爷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但沈查子才是真心对她好的男人,只是这会儿,能真正给她想要的一切的,却是沈少恬。周嬅从来都是个聪明人,她天生就有了审时度势的能耐,在打虎村时,她知道自个儿落选时,就懂得用眼神朝胡雅求救,而今夜,她也是抓住了沈卿源是个风流性子,才求了起来。 “做主”沈卿源见了身下那个跪着不肯起来的女子,沉吟着,此番接了少恬回去,也是为了接下沈府的担子,沈二爷和沈三爷现都空了事出来,由着他出面接下大家长的位置,想来族里的人也是不会答应的,而且,狐烟方才也提了个醒,示意他离国王室有了变数,让他赶往京城看看。 “奴婢虽然是个苦贱出身,又落了个残花败柳的身子,但一颗心这会儿却全都在了少爷身上,再说了,奴婢和少爷小时就处在了一起,对了少爷的喜好都是知根知底...”周嬅边说着,边不住地磕着头,嫩白的额上已经多了些血色。 “起来吧,”沈卿源看着有些不忍,“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和少恬说的。” 周嬅也不起来,听着沈卿源的步子走出了老远,这才抬起了头来,嘴角刚想笑开,哪知身后有一阵笑声,又清又亮,狐烟披了身睡纱,眼底带着轻蔑:“傻女子,你可是求错了人了,好个沈查子,还真是嫌事还不够乱。” 沈卿源下榻的房,和狐烟的住处并不远,只不过是三条走廊,在第一条走廊里,他被周嬅堵了个正着,才刚耳根清净地拐过了第二条走廊,在拐角处,又撞上了一个人。 来人肉硬骨粗,也不带了什么女人香,沈卿源定神一看,一张少年的脸映入了眼帘。 沈少恬和沈卿源做了十几年的叔侄,这会儿虽是各自心里都明白彼此是血肉至亲,但口上也都不打算说破。 “四叔,”沈少恬也等了好一会儿,他心知沈卿源今夜是和狐烟宿在一起的,不过了午夜是不会回来的,他本想小睡一会后,再寻出来的,只是身下睡了大半年的塌,今夜睡着却如同尖锥在背,怎么都不安稳。 “四...叔,我想和您说件事儿,”沈少恬憋了一夜,说起话来也是有几分横冲直撞的意味,“我和她打小就在一起,喜好憎恶都是一清二楚...” 听着沈少恬又是一阵差不多的絮絮叨叨,沈卿源扶了扶额,“我都晓得了。” “当真,”沈少恬明显吁了口气,“那您是同意将胡雅许配给我了?” ☆、鸿门宴 听见“胡雅”两字,沈卿源倒是忘了,说起冷暖都知,胡雅才是沈少恬两年多来最是亲近的女子。 宽松的袍子里灌入了几道夜风,历来自命风流的沈四爷多得是女子为其争风吃醋,平日见了如此场景也能谈笑自如,但如今日这般的父子同争一女的场景,倒是让他始料未及。他一时哑然,额上也冒出了些冷汗。 “四叔?”沈少恬见他先前答应得利索,此时却迟疑未觉,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何时开始的?”沈卿源恨得牙紧,他心中莫名的愤恨,早些时候,他还笑着沈二爷和沈三爷头飘绿云,却不自知,在他心里,既是许了胡雅一年之约,哪怕只是妾氏,也不该由他人染指了去。 “你是还嫌府中不够乱?”沈卿源变了语气,冲着沈少恬吼了出来。 生平第一次,他用上了为人父的架势,“你可是忘记了,她在沈府的名号可是小夫人,照着辈分来讲,算是你小妈了。” 经沈卿源这般一吼,沈少恬也懵了,他还不曾见过四叔如此,此时的沈卿源看着犹如沈老爷再世一般,若是一年前的沈少恬,怕也是怯怯地应了下来,只是如今的沈少恬既不低头反省,也不随声应下,端得冷静地答了一句:“照着辈分来算,您也只是我的四叔而已,偌大的沈府,又有谁乃我何?”他说罢,甚是硬气地离去了。 这句话气得沈卿源着实够呛,他不耐烦地在原地踱着,直到天边传来几声鸡叫,天已经大亮了。他赶了几天的路,晚间又纵情声色,也是又累又乏,苦思之下,想到的亦只有一个理,若不是胡雅有心招惹,沈少恬又怎会如此执拗,解铃还须系铃人,更何况如今的沈府,又哪能容沈少恬这样一名黄口小儿说事。“我隐忍十余年,赢得可不仅仅是台面上的一个纨绔浪荡子的名号。” 第 1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8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48 章 原本狐烟还挽留着沈府一行人在千沙窟逗留几日,沈卿源推说府中杂事众多,午时刚过,一车人就整顿妥当,出发了。 出发前,“胡雅,”狐烟也不和沈查子和沈卿源道别,独独走到了胡雅前头,“你可是小心了,外头可不比这里,人的心可要复杂许多。” 她说完,那双长腿一迈,走了开来。 车马喧嚣,漫天的沙尘迷了路人眼,胡雅和周嬅坐在了车上,听着轱辘声,颠簸着上了路。 驼铃声逐渐消失在耳后,胡雅想起了北山村的那两座孤坟和背沙漠吞噬了一众护院,鼻尖有些发酸。 周嬅一脸的雀色,昨夜沈四爷既然是答应了下来,她心里也就有了底。沈少恬和沈二爷不同,他未曾娶亲,就算真是做了个妾,也是未来的半个主母,想到了这遭,周嬅也就将早些日子,胡雅和沈少恬的亲热事都忘记了。 “胡雅,诺...拿去,”沈少恬从外头探了进来,变戏法般从身后掏出了一筐子的胡枣,他知道胡雅喜欢新鲜瓜果,所以早就去摘下了千流沙最后的一批胡枣。 “下来,”沈卿源很是不耐烦地在外喝道:“大男人的,趴女眷的车上做什么,到前头巡视去。” 沈卿源甩下车幔时,见了里头的胡雅还是一脸的平静,心里又烦躁了几分。 一路上走来,沙漠的荒芜逐渐退去,隔了好些日子不见南方景致的一行人,都多了些欢色,又过了小半月,车马停在了沈府大宅外时,险些找不着门路了。 原本的沈府地盘虽大,修得也只是中规中矩,简约大气。才是一年工夫,沈府已经大兴了三次土木。头一次是沈二爷牵的头,将自个儿的院子和奴仆住得杂院并在了一起,又引了绕着府外过的一条河流入院,修了个小桥流水榭,里头搭了个唱戏台,青花老旦养了足足半院子,整日依依呀呀,唱个不停。 第二次是沈三爷牵的头,他买了个县官做做后,请了术士算了风水,说是要高瞻远足,必起高楼。于是也学着沈二爷,自主做圈了“宾院”的地头进去,修了做省城第一高的排子楼。登高而望,一可瞻星,二可鸟瞰。 于是乎,沈府的七个院子乱了原本错落有致,各成了一体,留给沈少恬和沈卿源的只剩“寿松院”,和原本的两间院子。 沈少恬回来时,见了被割划开的凌乱院落,也是吃了一惊,心里隐约明白府中的形势有变,只怕容不得他胡乱说事。 果不其然,刚抵达沈府的那一晚,沈三爷外出未归,沈卿源就请了在家的沈二爷,在了寿松院里摆起了家宴。 这一场家宴上,沈二爷带了一众的唱旦,喝得好不兴起,沈卿源也不知安了什么心思,刻意命了周嬅前来斟酒。 沈二爷多日不见周嬅,原本以为她在了千流沙,不是被风沙活埋了,也要被烈日烤去了颜色,哪知一见,这小蹄子不仅没有丢了颜色,反而如同裹了霜的糖人儿,看着又甜口了几分。 趁着周嬅款着细腰,替他斟酒的时候,手就毛了起来,往她胸口捏了一把。周嬅似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低泣了一声,身子却往了沈少恬的怀中躲去。 她这一番躲避,倒让沈二爷看出了几分腻味,他那双肥肠手还留着些周嬅的香粉味儿。沈少恬的脸上也是怪异着,怀中的周嬅抽搐着,抖得和个漏米筛子一般,口中娇啼着:“少爷。”他和周嬅也是做了好几月的床头人,心里也是愤恨了起来,口中杯子一掷,丢在了沈二爷的脚边。 沈卿源不急不慢,在旁看着这出好戏。 “我说,这般的热闹怎么能少了我,”时机恰是刚刚好,沈三爷从了外头赶了回来,见了乍冷还热的场面,打起了哈哈来。 “三哥来得刚好,”沈卿源离了席,冲着一旁唱得正兴起的几名旦角摆了摆手,场面安静了下来。 周嬅的肩膀还是躲在了沈少恬怀中,露出了双猫儿眼。 “在千流沙的那阵日子里,少恬日子苦乏,多亏了周嬅这婢子照顾得周全,我就做了主,将人许给了他。”沈卿源浅笑着,将事情抢着说了出来。 沈二爷轮了轮眼,不置可否,沈三爷见二爷不说事,也就陪了个笑。 第 1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9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49 章 沈少恬瞥了怀中的那具窝着不动的娇躯一眼,张嘴还想发话。 “我还有件事儿想和几位兄长商量商量,”沈卿源不容他发话,口中再说道:“‘落鹜院’以后就交由少恬然做主,那原本的小夫人,又该如何安置?” 胡雅的事,才是他今晚真正要说的事,沈卿源考虑的也是周全,沈少恬年轻气盛,身旁是要有个美妾陪着,若是随意找了个不知底细的人,怕是不稳妥,还不如找了周嬅,来得好摆弄些。 听他突是说起了“落鹜院”的事来,沈二爷和沈三爷都停了手中的酒水,眼光灼灼地看着沈卿源。原本并不和睦的三兄弟,在这一年里,倒是合成了一契。 沈二爷的配合,全在了权钱交易上。沈卿源先是接手了他名下的酒楼,又给他找了家利钱极高的钱庄,专门吃了利钱,要想继续过如此滋润的好日子,他还是要附和着点的。 当了县太爷的沈三爷,则是有了另外的一番理。沈府上下,知道沈卿源身世的也就只有他和沈二爷两人。早些年时,见沈卿源一直是个浪荡子,他这般的正直性子,早就是看不过去了。现在大哥去了,这个出了名的败家子,短短一年间,竟担当起了沈府的所有事务,从他身上,沈三爷见了当年长兄的风采,欣慰有余,也跟着配合了些。 “当初大哥在世时,也曾提起,”沈卿源放慢了声音,举着手中的酒杯。 他的语气甚缓,伏在了沈少恬怀中的周嬅却听见身旁的人心口剧烈的跳了起来,她支起了身子,看着眼中满是期待的沈少恬,心口一阵揪疼。周嬅明白了过来,纵使她嫁给了这个小男人,他的心也不会落在她的身上。 “若是他去了,就将胡雅交由我来照顾,”沈卿源收了笑容,很是认真地说道。 “寿松院”里,掌着的灯火焰苗黯了几寸,沈少恬心底的恼火却窜高了几尺。火苗芯子霹雳巴拉作响,沈少恬感觉着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说得却很是肯定,“四叔怎可乱了伦理纲常,胡雅早就已经由爹爹收做为女,女子待嫁,留在了‘落鹜院’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堂上一阵沉默,沈二爷喝了几口酒,口中打着哈哈:“怪哉,今年府中酿得酒,怎得是苦的。” 沈三爷听着这两人的口吻,箭弩拔张,火药味儿十足。沈卿源从来不是什么遵从古礼的人,沈少恬也是个任意妄为的主,一个是沈府真正的当家人,而另一个是名义上将来的做主人,无论是开罪了任何一个都是不好,他在官场上呆了阵,也学回了圆滑,“这女子出嫁,就如天要下雨,得了机缘,也就顺手了,我看小...胡雅,也是个明理的主,改明个我叫我家那口子邀她过去,问问,也就明了。” 如此的一番话,才让“叔侄俩”暂时平息了下来。香火堂里,沈老爷的香火牌忽明忽暗,恰似外头的几张人脸,阴晴不定。 ☆、抉 择 这些事,本该是由着周嬅转口告诉胡雅的,她却憋在了心里,“寿松院”的事,最后还是由着佟氏的口说出来的。 听到这些话时,胡雅正吃着一种新进的蜜饯。“府中的用度也日渐奢华了,”胡雅本欲张口就咬,眼光却被那颗雕了花的李子吸引住了。她刚才随口咬下,正要吐核时,却没嚼到核,原来盘中的蜜饯果,都是去了核的,更雕成了一朵朵兰花状。 “妹妹,若是喜欢,我叫沈查子再多雕几盘,送过去给你,”佟氏掩着小嘴,也捡起了一颗,含在了嘴里,眼里一片陶醉。 又是沈查子,胡雅手中一发颤,险些将果子丢在了地上,指尖还沾了些水渍,舌尖甜甜酸酸。宾院被沈三爷并了之后,沈少恬听着沈卿源的主意让沈查子住在了西厢里,而他则是搬到了东厢房内,隔了一条回廊,日日见了沈查子,夜夜还要听着他不时兴起奏得箫声。 “他也是手巧,将果子都去了核,刁成了桃、李、梅花样,我见了,就惹了眼馋嘴馋,讨了些过来,”佟氏如得了蜜糖的小孩儿,眼角浮动着欢喜。 那人岂止手巧,心眼儿才巧,胡雅想起了那对小梨涡,心里也跟着泛起了嘀咕,当真是女人,就被他哄得团团转。 佟氏看了胡雅身旁一眼,见她来时空空落落,也没个婢女老婆子跟着,“我见妹妹房中冷清,不如挑几个婢女,老婆子过去,跟着服侍,日子也过得热闹些,”她从屋外唤出了几名小婢子和几名老婆子,让胡雅挑几个过去。 “婢子就不用了,”胡雅在几名老奴中挑了一个看着顺眼些的,丢下了那颗梅子,润了口茶,“我看周嬅的原本的婢女盏心挺伶俐的,在了二夫人院中也是没有正经事做,就讨了过来。” “周嬅的人,你还敢用,”佟氏想起了沈三爷的托付,再往了胡雅脸上瞄了瞄,论起样貌,周嬅还真是比胡雅出众不少,也不知沈卿源和沈少恬为何这般着迷。 “不知三夫人是怎么看人选人的?”胡雅点了人后,道了谢。 “看人选人,看着是手脚麻利,品行相貌,”佟氏赏玩着手中的雕花李子,金灿灿地外衣,楼空的纹路,沈查子那般的巧人又生了双巧手,还真是惹人喜爱,这般的人,才该是惹人沉沦不醒的。 “我娘和我说过,看人要看一双眼,眼神若是心浮气躁,缺了本心,那就不是好人,”胡雅见佟氏还是痴望着那几朵盘中的黄花李子,努了努嘴:“都是些无心的东西,也就是三夫人才这么娇贵着。” 第 1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0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50 章 佟氏说了几句闲话,倒是把正事忘记了,送走了胡雅后,才记了起来,正欲出门追赶时,就见了沈查子又送了几盘雕花李过来了。她见了心上人,也是欢喜着,将他迎了进来,嘴里嗔着:“早些时候,想叫你多凋些送来,你都是不肯,今日怎么手脚利落了起来。” 沈查子看了室内一圈,留着盅暖茶,人却是没了踪影,心里不禁有几分失落,在了西厢房时,他时常在了窗落里看了傍晚晨起时分,胡雅在外穿着一身简便衣裳,不知练着什么架势,遥遥看着,心间却是满满着的。 一早走在了回廊里时,他没见着人,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又听说佟氏请了胡雅过去吃茶,他就借着送雕李的名头,找了过来,哪知... 手中的金雕李,他是用了那把贴身的小银刀雕得,也是费了些功夫。佟氏见他不答,就拉了他坐了下来,“看你这双手,为了这雕李都破了好几处口子,看得我心疼,偏胡雅没有眼力,说雕花李是个没心的玩意儿,你说气人不气人。” 盘中的雕李是精挑了上好的腌李果,果体饱满,剜了内核,说是蜜饯,还不如说是件艺术品。“不喜欢么?”沈查子看着去了核的李果,心口仿若剜了一刀。 佟氏见他神情不对,就伸手揉上了他的心口,“三爷叮嘱我询了胡雅要随了四爷还是小少爷,如此的正经事...我倒是,”她的那双滑手,倏然被沈查子抓住,他的嘴角抿起,鼻翼扇动着:“她是如何说的。” 沈查子的手中的那几处老茧,蹭得佟氏很是不舒服,她嫁了沈三爷这么个鲁莽的男子,最厌恶男子行为粗俗,也是因为沈查子的温文俊秀才对他一片情深,被如此一抓,脸上也变了些颜色。 房中的孩童湿了尿布,哭了出来,佟氏抽回了手,看看那杯胡雅喝剩下来的水,也不理财孩童的哭闹,“生了孩子后,我的记性越发差了,刚才扯着胡雅多说了几句,倒是忘记问了。” 听了她的回答,沈查子方才还是僵硬着的双肩,松懈了下来,又成了那个不经事的少年儿郎的模样。 “我听说,”佟氏听着内室孩童的哭声,靠在了沈查子的膛上,吐气若兰,“三爷请了你搬到院里来,你婉拒了,这又是为什么,在院里,不是更好?”她有心试探,想知道,沈查子一年前的离去和方才的失态,是否真的是为了胡雅。 沈查子这般九窍俱通的人,对了女子的心事,又是揣摩的极细,他猿臂一探,将她环在了身前,在她耳边挲语:“你何时学起了陈刘氏的疑心肠了,”他手中轻捏,探入了她的衣中,房中的婴孩的哭闹声,惹得佟氏胸口直发涨,经他这般一揉捏,汁液就流了出来,“我的心思,你还不清楚,我可是只留了骨血在你身上,”他手中轻旋,佟氏站也不是,软在了他身上。 她口中哼着,急不可耐地褪去了上裳,“真是个冤家,这双贼手,总是惹得奴家坐立难安,”桃心处,汁水滴滴答答,湿了沈查子的手心,他低下头去,含住了一边,用了牙尖浅咬。佟氏更是面皮发红,浑身轻颤不已,她熬着,颤声问道:“你莫要兜了圈子,那为何你独留在了那死鬼老头的院里头?” 孩童的摇篮转了个头,沈查子扯下了帘帐,“还不是为了沈沐的秘宝。”佟氏没了声,春宵帐暖,可怜了孩童在旁啼哭无人怜。 待到日落时分,沈三爷回了院中时,就见佟氏一脸的春光,坐在了堂上,哄劝着孩童。他刚想伸手抱过孩童,就被佟氏一手拍开,口中骂道:“一身的汗臭烟尘味,也不怕脏了孩子。” 对于这名院中唯一的男丁,沈三爷也不敢怠慢,佟氏也几乎是将他宠上了天去的,连两名小姐妹前来看看,都要被娘亲喝到了一旁。 沈三爷洗净了手,又换了身衣服,又探到了一旁,“鼻子眉眼长得可真俊,”沈三爷在旁搓着手。“幸好,不像我。”他也是有自知之名的。 “呸,就你一张鸟嘴,”佟氏止不住数落道:“两名闺女有五分像你,都不知将来要托付了什么样的人家。”佟氏的那双女儿,一个八岁,一个十岁,都和沈三爷一样,生了个阔口狮子鼻,看着活脱脱的“沈三爷再世”。 “话可不能这么说,”沈三爷口头上也不肯落了下风,“我们沈府的风水,可是上好的,算命先生都说了,是出龙造凤的宅运。再说了,你看看,小夫人刚入门时,不也是被你和二嫂嫌弃着说是面貌丑,见不得人么,这会儿,不也是青葱葱一人儿。” “青葱葱一人儿,”佟氏给婴孩喂了食,然后抱给了一旁的奶娘,胸口才舒坦了些。“你当官没几日,到学会说场面话了。你倒说说胡雅怎么个青葱法了。” “我们男人看女人,和你们女人不同,”沈三爷平日就恼火佟氏不拿正眼看他,今个儿得了机会,也是要评头论足一番:“你们女人看着,不外乎眼鼻口长得是否周正。男人看女人,可是看得气量,体态,再是面貌,三者浑然一体者,才是上乘。” “哦,”佟氏心底想着,回忆着白日胡雅的姿态,她言谈举止之间,淡如云,行走之间,宛若流水,和一般女子还真是不同。 “普通女子,坐在了席间,听了男人的话语,没个几句,就是呵欠连连,小...胡雅则是神情自若,谈笑自如,气质仪态走了上乘,相貌也就退于其次了,”沈三爷说得兴起,“照我说,四弟和少恬谁娶了都不合适,毕竟胡雅早前来时是冠了小夫人的名的。” “那倒也是,”佟氏听了沈三爷的这么一番分析,也是觉得在理,再想起沈查子先前虽是和她欢好着,但动作之间,比平日多了几分拘束。胡雅搁在了沈府,就如鱼骨哽在了她的喉中,隐隐欲发作。 “还不如,给她一份嫁妆,早点送了出去,”佟氏笑盈盈地说道,极其稀罕地往沈三爷口中送了一颗雕花李,那颗李先是甜着,到了后头竟是苦的发酸了。 ☆、断情之掌 “少恬或是沈四爷?”胡雅刚解□上的配饰,听了刚上门的盏心的话,手间一颤,那朵镶着金珠的香花跌在了地上。 第 1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51 章 “府里都传开了,”盏心被胡雅召到了底下办事,心里本也是欢喜的,她早几月,因为替周嬅通风报讯,得罪了陈刘氏,而新来的小姨娘又嫌她经了陈刘氏和周嬅两任主子,并不贴心,也懒得搭理她,所以她一听说小夫人回了府,就求了个差事。 说来也是晦气,盏心前后跟得这两位年轻的主子,早一个是水性杨花命,难不成这一个又是个不安室的。盏心心里暗想着,心里也藏了几分犹豫,在旁服侍时,止不住就问了出来。 “这是哪人乱费了口舌,”胡雅有些恼了,她回府才是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是惹了谁的眼了。 “小夫人,”盏心手里利索着,替胡雅收好了那些叮当配饰,又替她放下了髻,正想着要梳什么样的发式。“现在四爷是府里的当家人,哪有人敢搬弄是非。事情是前几日,几位爷在‘寿松院’饮宴时,商量的。” 商量,为何没人和她商量,胡雅有些急了,也不顾梳了发样,站起了身来,就要去东厢房找沈少恬问问。 盏心本要跟上,后想想,小夫人如今去东厢房,也不知是不是说些私密话,她若是跟上了,也进不得屋,索性留在了南厢房里。 时值金秋,满院子的烁黄落红。落叶金灿,独独遮了行人目,胡雅走了几步,迎面正碰上了沈查子。她刚要开口招呼一声,却见他别开了眼去。 这人,又是闹什么别扭,胡雅暗中咬了咬牙,将话语吞了回去。想来他也是听了府中的闲言碎语,也认为她是个贪慕荣华的肤浅女子。 一片飞叶从了廊檐下,似翩翩金蝶停在了胡雅肩头。沈查子稍一侧目,眼神凝在了胡雅的发上。 发间突地一紧,胡雅停下了脚步来,她的发被沈查子收在了手中。 “你这般披头散发的,也不怕失了礼仪,”沈查子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发凌乱而眼迷离,在了秋风中显得佳人愈发萧瑟。 “女子披发,本是夫妻闺房之秘,又哪能容得他人窥探。”沈查子叹了一口,府中已是蜚短流长,她这般模样随意冲入了东厢房,也不怕惹了闲话。 乌云青丝一泻而下,沈查子解开了自个儿的发巾,绵红色的绸缎子似新婚喜帕,转身到了胡雅的身后。 无木梳,无妆镜,他用了一双素手,两腔情目,在胡雅的发上流连。 幽幽的清香,伴随着叶落花残的声音,点缀着一院秋色。 回神之时,身后只留了枫泥暗香,胡雅摸了摸脑后,松松垮垮,已是一个服帖的髻。 他,又来招惹她做什么,胡雅跺了跺脚,踢飞了几片上前凑热闹的叶。 沈少恬并不在东厢房内,听小厮说,他一早就外出拜访族中长辈了。 小厮答话之时,神情也是古怪,看着胡雅的眼神带了几分轻贱。 胡雅才转身离开,就听了东厢房外的几名小厮嘀咕着:“你说那什么打虎村出来的,可都是这般不要脸的货色,什么虎村,还不一个个都是如叫春的夜猫子一般不要脸。” 说是嘀咕,却又刻意让胡雅听在了耳里,她憋下了那一肚子的火,消了回南厢房的念头,既然沈府有了做主人,那还是找他更妥帖些。 听人通报胡雅来求见时,沈卿源并无多少意外,也该是她出声的时候了,他原本以为,一回了沈府,她就该有所动静的。哪知听了在“落鹜院”监看的人传来的话却只是说她只出了一趟门,还是由着佟氏请去的。 忍了三日,已经是不错了。胡雅由人引进去时,沈卿源满脸的惬意,坐在了秋枫下,闭着目,手指叩动,正听着一名乐姬弹琴弄乐。 清音饶耳,倒没让人有多少安静。一旁的乐姬又是张新面孔。 第 1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52 章 “四爷,”胡雅耐着性子,询了一句。那名生了张异域脸的乐姬也似不懂离国话语般,顾自弹琴。沈四爷睁开了眼,口中比指,示意她噤声。 好一个皇帝急,太监不急。若是听琴还不如听了沈查子的,胡雅脑中蹦出了方才的情景,忙是晃了晃脑,“男人都是祸水。” “四爷,”她又询了一句,依旧是琴音,无人语。 “崩”得一声,似水琴音抽刀断,两双玉手叠叠而放,胡雅两手压在了那架制造无谓“噪音”的琴上。那名乐姬受了惊,眼神如弱兔般,当真是惹人垂怜,只可惜,这破了和睦赏乐景象的人,并不见半点怜惜。 “小夫人,还真是急性子,”沈卿源哼了声,那名乐姬则是一脸的奚落。 “我只是前来问四爷一句,要将我胡雅如何处置?”她昂着头,迎着看向比她高了一个头多的沈卿源。 “如何处置?”沈卿源走到了琴旁,扶起了那名乐姬,一阵摩挲爱语,逗得乐姬花枝乱颤,早没了方才的可怜样,“小雅,你倒是和小夫人说说,我是如何处置不听话的人的。” “咯咯,”那名乐姬,虽是生了个异域面孔,却说得一口绵耳的呢哝音,“姐姐莫要生气,否则爷一不高兴,冷落了你可是不妙了。” “你,”胡雅咬牙切齿,目如怒炬。 “你还想如何的安置,”沈卿源也少了口气中的热络,一双郎目中带着冷清,右手捏上了胡雅的下巴,“我一年前本已许你诺言,又是谁允你去招惹少恬的。” “可不是么,这位姐姐,”那名乐姬更是火上交油,“奴家隔壁的房可是都为你空好了呢,” “啪”地一声,五道红指烙在了乐姬细白的颊上。 沈卿源煞是一怔,那名乐姬也是愣住,顿时哭了出来,“爷,您可是要替奴家做主啊。” 沈卿源也是怒了,她怎敢在他的院中随意动手,如此的跋扈性子,活脱脱又一个陈刘氏,只是他可不是沈二爷。他衣袖一拂,手已经举了起来。 “你敢,”胡雅恨声说道,“沈卿源,你莫要忘记了,我是沈胡雅,”她口中已经带了泣声,却是将泪隐在了心间。 那就要落下来的手掌停了下来,一句沈胡雅,点醒了院中的三人。乐姬的泣声低了些,若是沈姓,则是府中主子,主子打下人,本就是天经地义。只是,沈府中的下人,不都是说,“落鹜院”的小夫人,是个和善命,从不对下人呼喝怒骂,所以,她方才才仗着沈四爷在场,刻意刁难了起来。 方才,沈四爷匆匆叫了她在院中摆起了琴,拨起了弦,不正是要给胡雅一个下马威么。 沈沐有纸书在前,许胡雅以沈姓,名正而言顺。 胡雅的眸中蓄了一目的悲,脱框欲出,她在心底说道,总有一天,泪是要学会往心里流的。 “老爷已经去了,”胡雅收回了泪色,心中的悲浓得化不开,“你们既不容我,我可以自行出府,不劳他人挂念。” 发散了开来,那块红棉落在了地上,本是喜庆之红,却成离别之色。所托既非良人,宁负一江春水。 “夜色终归太误人,那一夜,我以为,你对我是有情的,”胡雅说完了这句话,跌跌撞撞地离开了,留给了沈卿源一个背影。 “爷,”那名乐姬敛了哭音,瞄了身旁的男子一眼,柔声叫道。 “疼么?”沈卿源低头看着怀前的千娇百媚的女子,手抚了上去。他的手冰凉凉的,落在了火辣的肿痛上,似冰块一般舒心。 那名乐姬听着耳边的安慰语句,心早已是轻飘飘了起来,心底想着,爷果然还是更疼惜她些,府中传着爷对过世的主母一片痴心,果然是假的。 第 1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53 章 “不疼,”乐姬嗲声说道,将沈卿源的手往下拉去,落到了她的软香身子上。 “我却有些疼了”沈卿源皱着眉说着,抽回了手来,落在了心口上,当真是疼了,许久未曾波动过的心,似挣开了一道裂痕。 乐姬眼中带着窃喜,沈四爷果真是个懂得女人心的好郎君。 胡雅离了沈卿源的院落后,径直回了“落鹜院,”走在了东厢房门外时,她止不住走了进去。 还是当初的东厢房,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换了主的东厢房和沈老爷在世时的已经不同,换了沉稳的青幔,选了些清淡的葱绿色。书房中,摆放得也都是沈少恬喜爱的兵法史书。 唯有案台前,还是和当初一般搁了好些账本。油灯的灯芯还是松软的。这几夜,沈少恬也是连夜挑灯理账,东厢房已是夜彻亮,昼无人,他还真是有几分长进了。 或者,已经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沈府,终究只是她的一枝栖息处。 ☆、弃 情 胡雅的话,沈卿源是没有放在心上的,在他的心目中,胡雅只是使起了小性子而已,只是女人惯用的小伎俩,他阅女,自负对了女子心态,还是了解的。 可是有些人,却是将事利索地办了起来的,佟氏听了胡雅的这番提议后,心底也是暗喜,她正愁着要如何说通胡雅时,胡雅倒是自个儿求起了她来。 胡雅将府中的情形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真对她还有几分亲善的且能帮她说上话的,也唯独沈三爷这边。佟氏和她历来交好,又是同站在了女子的立场上,将心比心,她也该是支持自个儿的。 果不其然,佟氏听了之后,也是对她的难处很是理解,两人等着沈三爷回府后,就将事情说了开来。 沈三爷将事情再和沈二爷通了气之后,也觉得如此是最好,胡雅这么个外人,当真是打发了出去,才是省心。 得了消息的沈少恬却是气坏了,这几日,也正是沈卿源搬了一通的杂乱账目,要他学习查看,他才冷落了胡雅,没将心事和她说了个明白,原本想迟上十天半个月,就和胡雅说说,哪知事情竟成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胡雅的性子,沈少恬最清楚不过,她平日看着和善,若是做了决定,那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了。他火气一上来,就冲到了沈卿源的门前,也不顾夜黑风高,扰了他人的春梦,质问了起来。 原本惺忪着眼的沈卿源听罢,也是犹如当头棒喝,饶是他平日再灵活的口舌,这时也是结巴起来了。 “搬出去,也是好的,”见了如同斗鸡般争执着的“叔侄”俩,沈三爷搬出了佟氏教得那一番话,“女子终归是要嫁出去的,照着情理来说,大哥去了,又叮嘱着要将胡雅当做亲女看待,许一份嫁妆,她是要嫁还是要搬了出去,都是情理之内的事,由不得我们这帮叔侄辈的指手画脚。” “搬出去,”沈少恬听在耳里,脑中也是快速地周旋了起来,再看看沈二爷,早些年时,沈二爷不也在城中找了一处僻静地,安置了新小姨娘,到了后头才拖家带口地领了回来,那时,府中本该喧哗的声音,也被打压了下去。 三婶婶也是说了,胡雅在府中也是被闲言碎语逼得急了,这才做了如此的打算。沈家的别院又多,找了一处僻静的宅子,让胡雅住下,以后真要去探访,也可以避人耳目,倒也是极好。沈少恬似开了窍般,咧开了嘴。 沈少恬的小九九也是拨得响亮,只是身旁的沈卿源也不是什么省油水的灯,眼珠子滴流一转开,也跟着说:“那三哥的意思是?” “我和内子一商量,胡雅也是个喜欢清静的性子,就将城郊鸾音山的宅子拨给她算了,府中再贴些细软,也可以堵了他人的口,以免说我们沈府轻慢了她。” “那少恬的意思又是如何?”沈卿源又再问了一句。 “鸾音山的宅子,”沈少恬回忆着。鸾音山是省城出了名的观赏景地,春可赏桃,夏可纳凉,秋可数枫,冬可观雪。早几年时,他还曾随着沈沐到那处避暑,里间的布置,清幽雅致,确实是个好地方。 “鸾音山,”一旁的沈二爷肉疼了起来,口中说道:“那一处。” “就这么定了,鸾音山,”沈卿源口中定了下来,“那处宅子都是归了大哥名下的。”他提了如此一句,让沈二爷不得不歇了气。 第 1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4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54 章 “那我这就和胡雅说去,改明个我亲自套车送她过去,”沈少恬想着,也就是路程远了些,用了车马,来回一日一夜也就够了。 “不用了,”沈卿源阻了他的步子,“府中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劳烦你这个未来的沈府当家人去做。” 当家人的头衔可是不轻,沈少恬看了看一旁收了声,听着沈卿源话语的两位叔叔,心底也知道,方才的宅子也好,抑或是如今的沈府都是在了沈卿源的操控之下,“四叔”随意一开口,就定了胡雅的去向,他现在羽翼未丰,不能违逆了“四叔”的意思。 “过几日,沈府将迎来一名贵客,”沈卿源换了副恭敬的嘴脸,“早些时候的,太守大人的妾侍你们可都还记得。” 沈二爷立刻眯起了眼,一脸的色意,“那般的女人,可是每个男人的心头肉,哪能忘记了,那个叫做妩娘的...” “二哥,”沈三爷在官场上厮混,消息也来得更快些,“您该改口了。” 沈少恬也回忆着,记起了那名在了一众女眷中,出类拔萃的妩媚女子。 “我们这会儿,该是称她为妩妃娘娘了。”沈卿源笑着,朝着西厢房所在的位置,行了个礼。 西厢房的沈查子,手中依旧是执着那把银色小刀,刀尾处,是一块红艳欲滴的瑙石。手下是一封信,上头写着的娟秀小字,却不是离国的字。“吾郎,展信佳,妩氏在深宫中,日夜思之,辗转不能寐,今乞省亲之假,特来叨扰。” “妩娘,你还真是有几分手段,”沈查子展颜笑道,明晃晃的灯影照亮了不远处南厢房的窗柩,那名女子还是披散着发,伏在了案前,动也不动。 “当真是闺房之秘,又岂能容他人窥探,”沈查子展开菱形秀口,吹灭了眼前的的火苗,在了黑暗中,他的眼幽幽蓝起,“鸾音山么?沈卿源又岂会善罢甘休。” 等到收拾行囊时,胡雅才发现,在这处呆了两年有余的大宅里,她真正记挂又能带走的物什并不多。 盏心替她收拾着,见她折了那些三年前来时,沈老爷送来的衣物,口中问道:“带这些做什么?三夫人不是送了好些新衣物过来么?再说了,这些都已经穿不得了。” “穿不得了,却还能看得,”胡雅摺叠了衣物,都塞进了一口柳木箱子里,又上了锁,“这也是我到了沈府至今,唯一还能余下的老东西了,就由着我带去吧。” 张妈去了,周嬅也不愿跟着她一同去鸾音山,除了自愿跟上的盏心和佟氏给的那名老奴,她还真是带不走什么了。 一股凄凉,在了南厢房中,无力地恍开了。“小夫人,”盏心叹着,想着胡雅是个念旧的人。 “那这些珠宝怎么不带上呢?”盏心瞅着满满几匣子的玉器金钗,小夫人的性情还真是古怪,爷们明明是说了,房中的器具,她用惯了的,都可以带走,她却偏偏选了些不值钱的。 “带着做什么,”胡雅瞄一不瞄一眼,“都是些女人的头面,我以后也无需应酬这些场合了,再说了鸾音山是个僻静的地,带了这些珠光宝气的俗物去,还不知道招惹了什么脏东西来。” “那好歹也要收了小少爷送来的银票啊,”盏心念着,府中的人,都说她跟了个缺心眼的主子,好整整的小少爷或是四爷不嫁,偏要出府过个尼姑般的日子。 “我又不是不拿,”胡雅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将它们换做了活钱,由着小少爷他们管着,照着月钱拨了下来,也懒得我去算计那些钱该怎么用。” 说到了最后,盏心还是不死心,指着房中的一堆奢华物什,点到,“那这些总该是搬上一些吧,小少爷给我们找了几辆大车,您却是都遣了去,只留了一辆,又怎能够用。” “有时选择多了,就等于没得选择了。”胡雅看着最后一箱东西,都搬上了车去,拍了拍手,落了个满脸的惬意,“还不如索性做个眼不见不干为净。” 她在辞了佟氏,周嬅,再和忙碌着“妩妃”前来的准备事项的沈少恬,上了车,临行之前,胡雅看了西厢房一眼,心底,竟是泛起了一阵惆怅。 想不到,离开沈府之际,她最是担忧的是沈查子。不是忧他的前程,听说他的姐姐妩娘,进了宫之后,离国皇帝不但没有嫌弃她是他人之妾,反而是宠爱非常,一年之际,竟是晋成了妃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沈查子再不不是那名任人轻贱的娈了,亦或是,他从未给人过轻贱之感。 第 1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5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55 章 胡雅离开之际,想到了这层,再想想他在千流沙时的那番举动,他又为何会去千流沙。此时,让她忧心的正是他的心,如此的一人,为何蛰伏在了沈府中。 “等等,”车马即将前行之际,胡雅跳下了车去,问着盏心:“爷们可是说过,院中只要我喜欢的物什,就可以都带了出去?” “自然是的,”盏心听了,以为胡雅是回转了心思,要会南厢房去拿些体自己的东西。哪知胡雅问完后,也是跳下了车去,步子却不是往常住的南厢房去。 她踩着裙角,一路就往了北厢房去了。 ☆、山之阴 盏心等在了车前,又过了大半会儿,前头还真是走来了一个人,却是沈少恬。妩妃上回来时,还只是一名妾氏,她不回故里省亲,而选了非亲非故的沈府探望,也是有了提点之意。 沈府对此也是看重,趁着还有大半个月的工夫,召了大江南北的能工巧匠,商议兴土动木的事宜。沈府的几位老爷,由沈卿源负责外事采办,沈少恬张罗布置,沈二爷邀请商客,沈三爷通知官吏,务必在妩妃来时,做得滴水不漏。 连日来,沈少恬也几乎是以“寿松院”为家,忙得没了日夜,这会儿,他也是忙里偷了个闲,吩咐着管事和老奴们看好了工、木、花匠,想来给胡雅送个行,哪知只见了空了大半的一辆车。 “人呢?”沈少恬也等了片刻,不见胡雅回来,“可是拉了什么东西,”他掀开车辆,往里一看,里头吃得用得,带得也不周全,心里更是不悦,“怎么回事?小夫人是个散漫性子,你们做下人的,怎么也不会担当着点,就这么点,怎么过日子。” 盏心和那名老奴见小少爷显了威严,忙是陪起了礼来,就听后头一阵笑声:“小恬恬,你这架势还真是十足了,”胡雅从后走来,手上也不见拿了什么物什。 听了沈少恬的一通数落后,胡雅也不做真,只是逗趣着说:“怕什么,这不是还有你么。”她也知沈少恬准会找了各种借口往了鸾音山跑,她也想等他忙过了妩妃这阵后,和他好好商量“这件事”。宽大的衣袖中,“那样东西”硬邦邦的,磕在了臂上。 “那你一路可要小心了,”沈少恬还是有些不满胡雅那辆看着轻简的马车,但想着胡雅方才的那句“还有你呢”心里也是乐滋滋的,将临近的离别之愁冲得淡了些。 车马辘辘走,沈少恬在了府门外,胡雅坐在了车马前,听着后头的惜别声,也不揭起帘看。进了沈府,仿佛还是昨日之事,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回。 车马行到了巷尽头,沈少恬才不舍地进了府,他直直往了西厢房走去,想请了沈查子前去“寿松院”看看,他和妩娘既是姐弟,也该是明白了她的喜好。 西厢房内,香炉袅烟,那架古琴静静地卧在了案上,却不见了沈查子。 巷口处,迎面而来又是一辆车马,两车过去时,那辆马车的沿角拉开了道缝,沈卿源若有所思地看了那辆绝尘而去的车马一眼,“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撑得几时。” 鸾音山坐落省城南向,进山需下了官路,再拐上一条盘山小径。山间潺潺水声绕耳响,更有绿林屏目,林中鸟翠雀鸣,早些年由着官府封了山,只宫官宦一流游玩。解禁之后,一般的平民百姓也会前来外围游玩,再往里去,则是山高云深,常人脚力有限,很难涉足。 平日里,除了猎户捕猎,和一些备了车马的大户人家进山游玩,内里倒是一派清幽。 进了山后,听了满山的虫鸣鸟叫,再见了红枫满目,胡雅也收了惜别时的伤感,卷起了车帘。路上行人稀少,过了山脚后,水声也渐渐隐在了密林之后。 越往上去,那几间大户人家的宅院也被抛到了车后,偶尔见到的也只是些背着粗弓,挂着兔貂的猎户,再有的也只是些才山参的药农。 “小夫人,”盏心看着车马不断地往山上盘旋而去,似没个尽头,心中也有些发悚,“小少爷说的宅子究竟在何处?我看再往上去,也太阴测了些吧。” 赶车的马夫不冷不热地说道:“可不是么,小姨娘可是还要等阵子了,宅子在山的北向。” “北向?”盏心疑了一句,她虽不是主子眼前的红人,但一般的规矩都还是懂得,大户人家的宅子就算是平日游玩的小宅,也讲究了个风水。山的北面为阴面,冬冷夏暑,修坟都嫌森寒了些,别说是住人了。 “什么小姨娘?”胡雅一把扯开了车帘,哪知前头的马夫马鞭一抽,马蹄一疾,车内的三人齐齐往后撞去,滚在了一块儿。 “欸,你是怎么赶车的,哪来的生手,”佟氏的那名老奴口中骂道。 “小的是四爷的手下,本就不是赶车的,是赶人的,”那名马夫冷笑了起来,“小姨娘放着好好的大宅不住,要迁了出来,这可是恼火了四爷,只得是将您请到了此处了。”他话音一落,马鞭一收,跳下了车来,在将车上的大小物什,一股脑全都丢弃在地上,绫罗衣裳倾盆出,全都污在了地上,盏心和老奴心疼着呼了出来。 第 1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6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56 章 胡雅却没心思查看这些了,她的眼越过了魁梧的马夫,一眼落在了他的身后。 来时的满山秋光,到了此处,曳然而止了。马夫也确实将她们送到了沈府的外宅处。眼前的宅子,也是宽敞,早个五十年的话,也却是一处大宅。 只是再好的韶华,也有花落残红时,常年失修的宅子就如铅华褪去的名伶,横看竖看都不见几分美好。 这间有“落鹜院”大小的宅子,墙底空了个狗洞。破落的大院里,栋梁屋脊处结了密密麻麻千蛛网。窗门处随处可见筛子大的洞眼,门板也是摇摇欲坠,缺了门闩,少了腿的桌椅矮凳东倒西歪,没个落坐处。 让三人更难以忍受的是并不是院中的衰败枯草,也不是蛇鼠留下的肮脏物,而是一股恶臭味,弥漫着整个院落,老奴和盏心都止不住掩住了鼻子,主仆三人齐齐打起了退堂鼓。哪知门外一阵轻快的马蹄,先前的那名车夫,已经没了影了。 沈卿源也是下了令,人一送到,就回府禀告,绝不能有半分拖拉,那名车夫赶着车马,心里想着,也不知胡雅是怎么得罪了四爷,让他那般怜香惜玉的人,都下了狠心。 “小...姐,”盏心有心喊人,却赶不上马蹄快走,她苦着脸,刚转身看,就被胡雅的举动吓着了。 只见胡雅已是一马当先,找到了那股怪异的恶臭的源泉,她从院中找了根细竹竿,在一口看不清颜色的缸里捞着。 “年糕?”胡雅自言自语着,打量着从缸里捞起的那块黑乎乎,散着恶臭的玩意。见不是什么死耗子尸体,胡雅才松了口气,将竹竿往旁边一丢,口中指示着,“你们俩都听着,天黑前先收拾出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接下来几日,我们得给院子整顿整顿。” 一整顿下来,连那名很是老道的老奴都被吓着了。这间被分配到了胡雅名下的宅子,当真是个空架子,除了屋檐不漏雨,墙还能挡风以外,其他几乎全都要换过。当夜,三人还是凑活着在了一堆干草垛上过得夜。 盏心怕胡雅睡得不踏实,还想安慰几句,哪知胡雅一睡就到了天亮,起来时,还不忘掸了身上的草屑,口中轻巧着:“没多大事儿,我没出嫁那会儿,在村里,也是睡在了草堆子上。”几人简单用了些干粮后,就开始了到扫。 老奴正要清扫门庭时,见外头搁了些米菜油烟,墙角还靠着一方整齐的柴火。老奴忙是“阿弥陀佛”了起来,说是四爷还是留了几分善心的,怎会活生生将人饿死在了此处。 胡雅却不如此认为,沈卿源正是想逼着她就范,又怎会额外留了情面。她在外走了一圈,在柴禾堆中,还别了一簇新鲜的枫枝,她的心间猛跳了起来,再往门外看去,却不见了任何人影。 此时的沈府,沈卿源已经细问了车夫,胡雅等人到了那处外宅处的情景。 车夫如实说了,临了还加了一句,“四爷,我看那处宅子也是冷僻,只是不知道小...姨娘在那处是否能住得惯。” “越是住不惯,越是最好,”沈卿源摆了摆手,似又不放心道:“你派些人在宅子四周,有了什么风吹草动,就来禀告。”见他的神情似恼似喜,车夫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午后时分,沈少恬才听日你禀报,说是沈查子回来了,回来时,也是满身的风尘,不知昨夜他去了何处。 “寿松院里都已经布置妥当了,你可是要前去看看,”沈少恬见了沈查子,见他虽是带了几分疲态,但眼神间却是喜色熠熠,不知是碰了什么好事儿。这名男子,沈少恬是打心底避讳的,想起了那日酒宴上时,那抹的血痕,沈少恬就觉得脖颈间存了丝疼。 “有劳小少爷费心了”沈查子听着他的问话,心思却不在此,他想着早时,晨曦中胡雅见了那折枫枝又惊又喜的模样,嘴角带着无尽地柔意,“妩娘么,她的性子,只喜欢热闹,越是热闹越好。” ☆、飞来祸醋 所谓的热闹,照了沈家几位爷的想法,也就是将沈二爷院中的戏台挪到了“寿松院”里,新整顿的“寿松院”,喜红满院,看着竟是早早入了年。 妩妃一行人,还是由着太守大人护送来的。曾是搂在怀中的人儿,如今却只能垂首行礼,看在了沈府的一家人的眼中,还真是有几分尴尬。沈查子则是迎在了队前,接过了那双很是急切的纤细玉手。 先是由妩妃领着众人,替沈老爷上了香,再是听了几出戏,喝了些场水宴,妩妃念弟心切,就拉着沈查子先下去了。 宴席之上,沈家的几位爷正和太守唏嘘着,一众女眷见妩妃下去了,也都告了辞,各自别过了。 太守喝了口酒,眼里也是带了几分浊泪,“去年之时,我还和沈兄在此小酌,哪知一年之间,就生了如此的变故。谋害沈兄的真凶可是找到了?” 沈三爷如今也是个县令,就做主应着:“都怪府中无能,到了今日,还是没能找到真凶,反倒是让四弟惹上了一场牢狱灾。” 第 1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7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57 章 “过去也就罢了,”沈卿源口中喊着酒,瞅着戏台上扭捏作态的花旦,思绪也不知去了何方。 “一年不见,小少爷看着倒也是有了几分担当,”太守站了起来,惺忪着醉眼,遣退了一众的下人。他先前的醉态,原来是装出来的,等了人一散进,复又坐下,低声询道:“沈老爷去得突然,可是有留下了什么消息。”沈老爷死与不死,太守又怎会真个计较。 沈少恬听得一愣,而沈家另外的三位爷却是一脸的了然。太守老爷的为人,也是气量狭窄,眼光短浅,哪能真的有心护送了妩妃前来,怕也是托了个名目。方才祭拜之时,太守虽是抹着泪,眼角止不住,就往房中各处看去,想来也是想从沈府的摆设中,看出个究竟。 戏台上的旦子们依旧是“咿呀”唱着,看着太守甚是热切的眼神,沈卿源嘲讽着,喝干了一杯酒,“卿源出生的晚,也没听大哥提起当年的事儿,这事,还是要劳烦二哥和三哥了。” 太守狐疑着看了沈卿源一眼,当年的“胡域杀戮”,他亲眼见了沈卿源得了一幅秘图,当时沈沐只说图还有另外一半,就收走了那一幅秘图,这些年,沈府一直是兴旺不绝,也不知是不是沈沐一人私吞了“胡域的秘宝。”他眼看向了沈少恬,也不避嫌,干巴巴地说道:“四爷,你也无需遮掩,谁都知,沈老爷视你如子,如此私底下的话,又怎会瞒您。” 沈少恬将手中的酒杯捏得发紧,盯着太守不住动弹着的胡须,很是恼火。 “老爷的子嗣,只得是少恬一人,这点,您可莫要忘记了,”沈卿源晃荡着身子,冲着太守和两名兄长行了个礼,托了个酒醉脑昏沉,先走了。 太守吃了个软钉子,只得是“哼”了一句,闷闷地喝起了酒来。 沈少恬也是头一次,听着长辈提起了秘宝,心里虽然有几分好奇,但见了席间大伙儿都不再提起,也就先藏在了心里,等着过些时候,再询问。 离了寿松院后,沈卿源的“酒醉步伐”就轻快了起来,他瞧着身后无人,就拐着走进了“落鹜院。” 北厢房外,秋荷衰败,沈府经历了这一年来的大小整修和“落鹜院”的易主,人事已全非,唯独此处,沈卿源三令五申,必须保留了全貌。 依旧是一尊孤零的灵位,还有两人爱意缠绵的密室,沈卿源走了几圈,想着太守先前的话语和沈少恬局促神情,“赵迢,我必会照顾了少恬的周全,不会让旁人侮了他,那些曾欺辱了你们母子俩的人,我一个都不会轻饶。”他话语之中,带了无数的冷厉,那个玩笑不恭的沈家四爷全然没了踪影,千沙窟的大当家的气势一时之间,展露无遗。 他踱出密室之后,却是一愣,原本挂在了窗后的仕女图,不见了,“这是?”那幅仕女图是沈沐所画,据说是临摹了当年的沈卿源的娘亲所画。老举人只道,沈查子和沈卿源的画艺好,却不知,沈沐才是画艺大家,而沈卿源正是师从于他。画了这幅仕女图后,他就再也未曾动过笔。 沈卿源情寄那幅画,也并非记挂亡母,而是因为画中人的眸子和赵迢很是神似,抑或是当年的沈老爷就是因为赵迢的那双眼才娶了她。 “来人!”沈卿源唤了名看守北厢房的小厮进门,“窗后的那幅画呢?” 小厮被问了讯,忙时回话道:“一直在呀,四爷,”他往了窗后一看,讷道:“早些日子还在的,怎么一转眼,就没了。对了,前些日子,小夫人来了一趟,也就是一会儿光景,也不见她拿了什么东西,小的也就没上前盘问了。”沈老爷去后,来北厢房走动的人,,愈发少了,小厮也是岔了个神,谁知就丢了重要物件。 沈卿源顿时哑然了,胡雅临走时,出奇的没有带走院中的贵重首饰和大件用品,怎么无端端就带了一幅画走。 寿松院内,太守和沈府的几位爷还是赔着笑脸。 内院之中,却是另外一份光景,妩娘的殷殷小口正含在了沈查子的口下,两人身上更是不着寸缕,装扮的很是奢华的阁子里,暗欲浮动。 “死人...你可是...如意了,”妩娘的那对妙乳在了沈查子手中玩弄着,口中按捺不住地哼了出来,下一刻,她身下的春水泛滥,媚态百生。 “一年不见,你可是又惹人怜了几分,”沈查子的“狐惑之术”已经解开,床榻之上,他黑发漉湿漉,精壮的胸膛滴着欲汗。 “比起狐烟又是如何?”妩娘人在了深宫之中,对外头的事情依旧是了如指掌。 “和她比做什么,”沈查子眼中还是一派怡然,手指却如灵蛇般,滑入了那一潭春水中,“她及不上你。” “哎...”妩娘急不可耐地弓起了腰,自动迎上了那几根磨人的手指。房中,秋色被一派春意掩盖,帐幔中肉影恍动。 “重...轻点,”妩娘的妃子髻散乱开来,长腿绕起,痴迷地看着身上的男子,“那孩子呢,”她的手握在了沈查子的臂上。 第 1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8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58 章 方才在了席间,妩娘就注意了,每当她和沈查子低头耳语时,身旁都有一道不和善的目光看了过来,正是抱着婴孩的沈府三夫人。 “事成之后,那对母子随你处置,”沈查子加快了些,惹得妩娘连魂神都要颠开了。 长发盘在了床榻上,妩娘的眼中乱了神,她挣着呼道:“那沈府的小夫人,胡雅呢,”沈查子的眼色变了变了,幽幽的蓝色,额间的汗水落了下来,他快速地抽离了出来。 妩娘本在了云端之上,突地跌落了下来,先还是妙态横生的一具美好身躯,此时成了死木般,“你这是做什么?”在宫中之时,她也是得了狐烟的几封信件,两名女子除了一番明争暗讽之外,更是互相攀比着沈查子更疼惜谁些。 妩娘一直仗着当年沈查子选了她同出千沙窟,落户狐妩村,不将狐烟看在眼里,狐烟言语上占不得便宜,就搬了胡雅出来,说了沈查子待她的百般不同,这才有了妩娘的这趟出宫之行。 “我没兴致了,”沈查子又使出了,“你自个儿解决了就是了。”他看看日色,和妩娘一阵纠缠,已经过了午后,入夜后,也不知鸾音山那边是否安全,他心里想着,有几分担忧,就不再搭理妩娘,顾自走了。 “你,”妩娘被他撩拨得,浑身都是难受,沈查子一走,她气得摔起了东西来。 “娘娘,”一名宫婢走了进来,“沈府的三夫人在前堂等候拜见,她已经来了好些时候了。” “哦,”妩娘取了件宫纱,披在了身上,再看看床榻上的一片乱,媚眼挑起,掩起了小嘴:“可不正缺个刀子使使,她就这般急切的送上来门来。” 佟氏从妩妃进府那一刻起,就盯得紧。妩妃前脚携了沈查子走,她后脚就叨叨地跟了过来。那两“姊弟”进了屋后,一两个时辰都未曾出来。她怀中抱着孩童,心里则是恼怒着,哪里有这般的“姐姐”,见了亲弟时,也不知举止避讳,带进了房里,掩上了门,哪有那么多的私密话说。 案前的茶水冷了又换,换了又上,佟氏的两手都已经抱得发颤了,她原本就刻意带了孩童,遣了奶娘,有意来卖弄,谁知这会儿却吃了个闭门羹。 “哎呦呦,原来是弟妹啊,”妩娘装扮一新,由着一群宫婢拥了出来。 听了这么一声称呼,佟氏的脸色和缓了下来,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看来她是误会沈查子了,他在房中妩妃竟是说了她们的事。 ☆、借刀子 早一刻的箭弩拔张转成了姊妹般的亲热,女人间的感情,当真是比婴孩的脸还有易变几分。 妩娘对佟氏的那股亲热,如同信手拈来,她先是差着宫婢奉上了宫里带出来的雪芽茶,再是命着随身的厨子制了甜口的小点。 妩娘更是“妹妹长,妹妹短”的叫了起来。佟氏今年三十有五,从了旁侧看着妩娘的那张比春花还娇嫩几分的脸,也摸不准她今年多大,也就心虚地应了下来。 妩娘喝退了身旁的婢女,接过了佟氏手中的婴孩,逗弄着。“你看看,这小嘴,鼻眼,和查子小时多么相像,”妩娘指腹揉着孩童的嫩颊,眼中一片欢喜。 她又哄了几句,渐渐地收起了先前的雀跃神色,眼帘低垂,竟是抹起了泪来,“我还真有几分羡慕妹妹。” “姐姐,这可是怎么说?”佟氏看了眼怀中的孩童,口气里还带着些傲色,“家父和三爷都说皇上对你疼爱有加,爱不释手,就算是皇后都受过您这般的恩宠。” 妩妃的得宠,确实是冠绝后宫。听闻自从她进宫之后,本是垂暮之年的皇上,夜夜恩宠,受尽了恩泽,连皇后娘娘要见上皇上一面,都得由着妩妃娘娘同意了。 皇宫那般的险要之地,妩娘既无背景,也无依靠,又得用怎样的手段挽了一世的恩宠。佟氏见她对着孩童很是爱怜,也明白了她的心思。“姐姐,可是要用了什么法子,早些怀上,”佟氏口中谨慎,离国的皇上当政三十余年,如今已经是六十有五,若要再留下血脉,只怕是铁树开花,很是为难。 “那又能有些什么法子,”妩娘依旧是打量着那名孩童,口中的银牙几欲咬碎了,沈查子历来办事谨慎,就是欢爱到了极致,也不会留下半点空隙。他为何会在佟氏身上,播下了雨露。 “姐姐,”佟氏再看向妩妃,见她珠钗玉翠,一身的荣华。他日,她若是想和沈查子双宿双栖,必然是要受了沈府的阻力,妩妃的支持,更是重要。想到了这里,佟氏近了妩娘的耳,附耳低语着。 “当真有如此神药,”妩妃眼中带着奇色,原来是借了催情之药的作用,无外乎她能得了麟子。 “妹妹又怎会欺瞒姐姐,”佟氏满脸的娇羞,低语着:“姐姐能侍奉圣上,想来也是有过人之处,查子也是神勇,从不泄身,若不是...” 第 1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9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59 章 “原来如此,”妩娘将婴孩送回给了佟氏,心里对她的手段又多了几分了解,看来沈查子口中说的事成之后,将两母子交由她处置,并非戏言。那么,佟氏也就无多大威胁了。 只是,还有一人,她还要试探试探。妩娘的亲母是胡域贵女的随身侍女,从小就叫着她如何魅主,同时也教导了她一副善妒多疑的狐狸心肠。 “查子也是说了,他对妹妹是真心实意,只是...”妩娘将话说了一半,吊足了佟氏的胃口。 “他可是恐了沈三爷他们,”佟氏颠着婴孩,急急问着。 “沈府,倒还被他看在眼里,”妩娘玩弄着臂上的玉环,上头的湖绿波纹,深幽幽的。 听他还不是顾忌沈三爷,佟氏更有些不明了,她瞄了眼怀中的孩童,咬着唇,“那可是查子嫌弃我是个破败身?” “妹妹,”妩娘揽过佟氏,口中哄劝着:“你还不知道查子的心思,他从不是那般小气量的人。” “那...”佟氏先惊后喜,很是伤神。 “此次前来,怎么没见到沈老爷的那位小夫人?”妩娘拐弯抹角之后,总算是问到了正题上。 “胡雅?”佟氏有些发愣,想着沈查子出去的那一年,他离了沈府,不知所踪,最后却是和胡雅一起回府的,“竟是她。”佟氏提防着周嬅,也疑到了妩娘,却未曾留意到了胡雅。 “她是个清浅的性子,怎么会勾搭上了查子,”佟氏还有几分不信,在沈府里,胡雅也算是她的交心之人,早几日她虽是疑心了胡雅,但想着将她送了出去,也就罢了。 “先前查子匆匆离去,怕也不是惦记着妹妹和我的这名亲侄吧?”妩娘见火候已经是五六分了,又推了一把。 “我,”佟氏思着,若胡雅当真是个安分的人,又怎会让沈少恬和沈卿源都乱了分寸。当真可恨,佟氏将前后都串在了一起,心目全都开了窍般。 她忙牵过了妩娘的手,很是感激地谢道:“多亏了姐姐提醒,否则妹妹还不知道,在身旁养了只白眼狼。”两人又叨了几句。 临行之前,妩娘又说道:“妹妹今晚可是要好好休息了,晚上,查子要陪了太守与我赏月。” 再过些时日,就是中元节了,姐弟俩要团聚,也是人之常情,佟氏很是识大体的答了话。走出“寿松院”时,婴孩惊不住饿,啼哭了起来。 佟氏只得找了个僻静处,撩起了衣裳,喂了起来。婴孩的牙口还没有长全,只用了牙床吮着。佟氏看着身前沁出来的汁液,胸口发痒,脑中不由着想起了沈查子。 “今夜...是得好好休息了。”佟氏的眼中闪着戾色,摇晃着吃饱了的婴孩。 夜间,沈查子应了妩娘和太守大人的约,到了湖心亭赏月。沈府的一干人,除了佟氏说早些时候,受了风,身子不舒服没能出席以外,全都出席了。 再过些时日就是中元节了,沈少恬坐在了一干男眷之中,凭着栏杆,看着湖心亭的倒影映在了粼色水光中。那一年,他还是个懵懂小童和胡雅偷溜出去参加了城中的花灯会。明日,该去看看胡雅了,沈少恬偷眼瞄着谈笑风生的妩妃和太守。 沈查子也是看着月色,嘴上应付着众人的恭敬话语。思绪也是到了远方,不知鸾音山内,胡雅可是安好。他今日没能按时送了粮柴过去,只怕她要挨冻了。 “说起来,早些时日,献舞的小夫人,怎的不见了,”太守大人的一句发问,让湖心亭的和融顿时凝固住了。 一旁的奴仆,往了酒杯中注水。沈卿源干干地笑着,“太守大人倒是好记性。” “可别说是太守大人,连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妩娘眼眸中,带着分朦胧,“那位小夫人年纪虽小,举止得体,一曲舞跳得更是出众,只可惜沈老爷去得早,当真是可惜了。” 沈二爷接过来,说了几个酒场上的荤段子,逗得妩妃和太守又是喜笑颜开,“为免坏了妩妃和太守赏月的心思,就由着周嬅来奏一曲吧,”沈二爷看了沈少恬一眼,见他无动于衷,就差了人,叫了周嬅前来弹琴。 第 1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0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60 章 亭中,琴音徐徐亮起,周嬅在了月下,看着飘渺如仙姬。沈二爷看得眼中多了几分醉意,心里又如猫骚般冲动了起来。 舞么,当真是出众的舞,他们还未曾见到呢。沈卿源不再发话,几年前的中元节,他在酒宴之后,不想与沈家兄弟几人坐在一起,就独身走在了花灯缭乱的街上。 先是看到了狐烟的熟悉身影,而让他更是惊讶的是高台上,翩翩起舞的那对男女。那么惊艳绝才的一舞,那对男女,跳得很是投入,浑然忘记了周身之人。 他第一次见了胡雅恭敬外,其他的表情,她的脸上,满是汗水,眉意淋漓,沈府的那名低眉顺眼的小夫人的踪迹全无。 快是中元节了,入冬后,鸾音山内,万木凋零,北面更是连阳光都见不得,胡雅这般娇弱的女子,可能撑住。 她为何还不讨饶,沈卿源越想越是心烦。既然拿了那幅仕女画,为何又不借机勒要。她到底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抑或是...沈卿源忆着,不禁沉入了思绪。 月正当空,光亮停在了湖心亭上。炉里的焚香灰飘落下来,酒水迷了人的眼,却也清了人的心。 树梢上,不知何时栖了只夜枭,贪婪地盯着亭中的珍馐温酒,发出了恬噪的叫声。 “夜色不早了,也该下去休息了,”妩娘看着身旁坐立不安的沈查子,赏月的心情,也被搅合了。事情,也该是办得差不多了吧。月色笼在了她的身上。 “是不早了,”沈二爷看着一干人都走了出去,陈刘氏走得慢些,见他猴急着往了周嬅那边走去,跺了跺脚,咬牙低骂了出来。 “小少爷,”周嬅正要收起琴来,就见了沈二爷一伸腻手按住了琴,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心中厌恶,忙是呼起了救来。 沈少恬看也不看,口中吩咐着明日的招待事宜,留下了那个狭小的亭子,周嬅缩在了亭子的一角,由着沈二爷的身影不停地靠近。 沈卿源正欲回院,一旁走来了几名小厮,在他耳边低语着,“鸾音山...小夫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 “什么?”沈卿源大吃一惊,身旁突有冷风一过,沈查子的身影已经掠过。 “备车,”沈卿源快步走出了沈府,看看天边,明月藏在了一拢愁云后。 ☆、贼 祸 十里不同天。鸾音山中,没有明月愁云的晴好景色,入夜后下起了一场断肠雨。 毛毛细雨被踩在了脚下,让人闹心,也很容易让人产生了杀人的念头。 此时的沈查子,没了平日的冷静,他的衣袖上沾了无数的泥泞,脚下如御了风。 他曾不停地和自己说过,胡雅是不适合留在他身旁的。她既没有狐烟那般的隐忍,也没有妩娘那般的机智,她只是一朵长在了大宅中的香花,甜美而又易碎。 所以在千流沙时,看着她瑟瑟的身形和眼中对大漠的嫌弃时,他就下了决心,离她远远的。所以,明知道,沈卿源的目的,他也不阻止。若是不能得,就该眼不见。 狐查子,是属于胡域的,而无论是将来领域如何广阔,他的根,必须得在千流沙。胡雅,她不适合胡域,也不适合他狐查子。 就算如此,他也不想...不想看见如此的胡雅。 沈卿源的那些护卫已经在清理了,那些贼匪的尸首被拖了出去,触目惊心的血渍,在院落里随处可见。 老旧的宅院里,带着那股腐臭味的同时,又多了血的味道,让人作呕,盏心和那名老奴抱做了一团,抽搭着。 胡雅坐在了泥地里,身上披了件衣裳,她的前襟敞开着,露出了羊脂的颜色。眸中没有惊魂未定,只有茫然,她在想,她做了些什么。 第 1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61 章 晚些时候,盏心用了白日剩下不多的米熬了粥。然后,习惯早睡的她们都去歇下了。 山间的夜晚,出奇的安静。胡雅连着几夜睡得早,今夜就没了睡意,想着院中堆积如山的破烂物品,还有那口透着恶臭的缸,她又寻了出来。 那时,天色还是好的。所以她鉴着月光,从了柴禾堆里找出一根结实的棍子,想将缸里的烂臭年糕捞了出来。 没有合适的木棍,所以她只得找了把破了口的砍刀,劈了起来。那把砍刀,她用得很不顺手,费了好些功夫,才使唤的灵活了些。 劈柴的声音响在了耳边,让她疏忽了周围的环境,直到,身后多了几道人影。 胡雅不记得那些的样貌了,她只能见了那些人猥琐的笑容,和不断向她探来的手。 皮肤上还留着那些人的触觉,难受在她脑子里爆了开来。她吓得连叫声喊不出来了,肮脏的手撕扯着她的衣裳。她有求饶过,但是没人理睬。 她也警告过,也没人理会她。直到血如细雨般热腥腥地喷到了脸上,究竟是天上的雨还是那个强着压在了她身上的人的血,她也分不清了。 “胡雅,”从远处传来了阵呼喊声,随后是一个颤抖着的声音,带着枫叶的干爽气味的呼吸,在她耳边,不停地喊着。 她并不讨厌这个身子,胡雅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砍刀,反手抱住沈查子。 “你是来看我的么?”她又能说话了,她一直说不出话来,连哭都不能,她还以为她已经不能再说话了,当砍刀砍向贼匪的心窝的那一刻,她连呼吸都不能了。 那个怀抱,抖得比她还厉害,明明受了惊吓的,是她呀。胡雅不自禁轻拍着沈查子,用着劝慰的口吻,低语着:“不用怕,我很好,我并不讨厌这个地方,我只是还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只是不习惯而已,到了这个世界三年了,她还是没有习惯么。胡雅想起了母亲,那个教导她要高贵无比,永远高高在上的女人,如果看到了她宠了二十二年的女儿,落了个如此的模样,她会很伤心的。 “不要伤心了,”胡雅感觉到了颊上有了热烫的液体滑过,如果是母亲,伤心之后,又会怎样。“你是叶赫.胡雅,”她记起了小时候,她在学校里受了白人同学的欺负,回到家中,原本想找着母亲哭诉一番。 母亲没有安慰她,只是叫着管家替她换了衣服,洗净了脸,然后递给了她一杯热牛奶,然后用着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和她说道:“无论是我如何用Ktty伪装你的真性情,你依旧是生了个老虎命的叶赫.胡雅。” 沈卿源赶到时,不出意料地看见了沈查子。那个曾经无比骄傲的男子,眼中只剩下怨毒。沈卿源看着院中的破败,再见了那几具匪徒打扮的尸体,手间一紧。 “这是怎么回事?”沈卿源的几名护院将先前的情形汇报了。鸾音山虽地处偏僻,但因为早些年是官山的缘故,贼匪全无,治安历来很好。 所以这些护院历来是在宅子外的林中巡视一番后,夜间就疏忽了下来。今夜亦是如此,也不知这几名贼匪是如何进来的。 等到他们听到了盏心她们的惊叫声,进来时,小夫人...已经是砍死了一人,伤了两人。 护院的头目弱了些声音:“幸好,小夫人只是受了些惊吓,未被...” “混账,”沈卿源刚想发怒,那名身高七尺的男子“嗤”地一声,摔在了破墙上。原本就不甚坚实的墙体,又破了个大洞。 一旁的护院忙是噤声,出手的并非沈卿源,而是沈查子。护院的头目,两腿一蹬,眼翻了白,断了气。 “不中用的人,留着做什么?”沈查子还是那副弱质男童的模样,他的眼从了一排护院脸上少过。这些经了不少血腥的护院们被瞧得两腿发软,都不敢再发话了。 “...”沈卿源强压下了心中想要盘问的冲动,在院中找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一间亮着灯的小房前。 “你要做什么?”沈查子也留意他的目光。 第 1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62 章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沈查子,”沈卿源并不相让,“沈府的事情,本就是由我做主,你又无端端动什么怒。” 雨声渐大了起来,将两人的声音隐在了雨里。 恼火些什么,沈查子被问得,心乱如麻。他似乎是没有正当的名目生气。 “哼”,沈卿源也不等他答话,就往那间小屋走去。房中伺候的两名盏心和老奴见了沈卿源,又是惊又是喜。 “四爷,”那名老奴迎上前去,盏心则是在房中找了一圈,发现唯一一条合用的瘸脚凳正坐在了胡雅的身下。 “你...”沈卿源想着说几句安慰的话语,瞅见了胡雅那双恢复了神采的眸子里的一个倒影。 倒影中的沈卿源,生了双焦灼的眼,他局促地转过了身去,“那幅画,还我。” 是为了那幅画么。“好,”胡雅回答的很干脆,没有威胁,也没有了跋扈的气势,且轻且柔的一句回答,显得不大的小屋,越发拥挤。 沈卿源的鼻翼扇动,强自掩饰住他欲破口而出的问话,“你没有什么...想要的么。” 来时的路上,他曾无数次地询问,小夫人可曾受了伤。那名匆匆赶来的护院回答说,受了惊,无碍。受了惊,受得又是什么样的惊吓。受惊的原来只是他沈卿源一人不成。 沈卿源咆哮道:“滚出去,通通给我滚出去。”盏心和老奴忙是跑了出去,正要掩上门,就见了沈查子站在屋外,冷冷地盯着盏心正要带上门的手。 盏心心虚地缩回了手。门“喷”地一声甩在了,沈查子和沈卿源的眼神在了空中做了个短促的交接。 “有的,”胡雅已经洗净了脸上的血污,因为想事儿,而蹙了起来的眉头,尖尖的,让沈卿源想伸出手来,替她揉平。 “‘落鹜院’里的那些樱木还在么?”胡雅似乎还没定下了神来,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樱木?”沈卿源有些不信自个儿的耳朵了,“是那些春日粉色满枝的树木么?” “四爷就只看到了那些树的外向么,”胡雅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要些什么,”沈卿源是眼中带着渴望,他希望她摇尾乞怜么,“来年,待到叶残花落时,伐几株樱桃木予我,”她只求了这一点。旁人眼里的光秃的樱桃木,生了上好的花纹,能做很精致的桌木。” “桌木?”沈卿源的声音依旧透露着不信,小屋中,没有合用的桌椅,确实是该摆放上些合用的桌木。 “你打算在此处长住?”沈卿源总算是明白了胡雅话语中的意思。经历了今夜,他已经犹豫了,若是下次护院在不留神,只怕...他不想再如今夜这般惴惴不安。 “我会在城里再替你找处房子,”鸾音山确实偏僻了些,真是要来往一趟,也是要好一阵折腾。 “不用,”胡雅站到了门前,虽是隔着门板,她似乎还能感觉到沈查子的眼神,她压抑着心间,想开门的冲动,“我看此处就挺好的。山水风月无其主,闲者便是主人。无主虽是少了庇护,倒也落了个清闲自在,未尝不好。” 当初的叶赫.胡雅是个待嫁的闲女子,而今的沈胡雅也宁可当个无主的闲人。 “画我已经差着盏心送到了四爷的车上,雨夜路滑,还请四爷下山时,一路小心,”胡雅推开了门,屋外已经空无了一人,雨停了,她的心间,失落感绵绵落下。 ☆、暗 怒 他来要了,她也就还了,坐在了回程的马车上时,沈卿源摊开了那幅画。 这幅被装裱一新的仕女画,画上的女子正在月下,翩然起舞,柔荑朝南向天做了献月状,即使是在平板的图上,那双眸也烁着晶莹的光亮。 第 1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63 章 如月下晨露一般美好的女子,他的娘亲。这名叫狐窕的女子,陌生而又熟悉。初时关于她的记忆,都是由还是狐查子的沈查子告诉他的。 将他从北山村的沈宅中救了出来的狐查子。他有一双和画上女子一般生动的眼,他说,他是他的弟弟。只是一句,沈卿源就相信了,在沈府中,他太多孤独,有名弟弟未尝不好。 再见狐查子时,他一眼就认出了他来,因为他和十余年前,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身份不同了。他是以一名娈的身份进入沈府的。 那时的沈卿源还是个那个放荡的沈四爷,整个沈府除了沈少恬,他全都不放在眼里,他以为,他就会这样过上一辈子,继续做人人口中败家的沈四爷。 直到,狐查子和他说出了真想。赵迢死的真想。他依旧是选择了相信。“我没有任何理由怀疑我的弟弟,”他很相信沈查子,因为他们是同胎生下来的,他们在狐窕的肚子里,没有沈沐的关爱,相依为命了十个月。虽然,他们一出世,就分离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沈沐。无论是他们母子永别,兄弟疏离,再或者是赵迢的死。 “赵迢是被溺死的,”狐查子说出真相时,还和当年说起狐窕被沈沐抛弃时一般的神情,对于他来说,任何女人也比不上他手指下的一根琴弦。琴弦还是玩好时,他可以拨弄轻抚,爱如珍宝,但琴弦一断,他就可以抽丝剥茧,弃之如弊。 “女人呵,还真是无情,”沈卿源合上了那幅画,丢在了车角落里。 “四爷,都查清楚了。”沈卿源才刚回了沈府,就得了讯息。虽然做了贼匪打扮,但方才那伙盗匪在厮杀和撤退时,都是训练有素,最后不敌时,更集体服毒自尽了。若不是有了专门的组织,那就是...官府之人。 “也无需我们着急,”沈卿源有些累了,口气里显了几分倦态,“自然有人比我更快地嗅出了味道。”沈查子夜间的那道眼神,饶是他想忘也是忘记不得的。 炉上的香火已经换了第三片,过了午夜,整个“寿松院”静得连落叶的声音都听的清。 院中,闪过一疾呼声,短短促促,人似被扼住了嗓子眼,进得气少,出得气多。妩娘惊恐地看着沈查子,用着那双动人的眸子无声地解释着。 “莫说不是你,”沈查子翳着脸,声音冷到了冰点,他的手一甩,妩娘的脸上立时多了几道指痕。“接下来的几日,你在屋中静养就是了,余下的事,我自会安排。” 房中只余下了妩娘一人,她趴在了地上,一口贝齿几乎咬碎了。 更夫已经打过了三更梆声,佟氏的屋中点了盏暗灯。 院中的人都已经睡下了,佟氏睡得并不踏实,忽听到了婴孩的哭声,很是灵敏立刻翻坐了起来。 本该来报讯的人,都没有回来,佟氏心里已经是知道了八九分,但她照旧是熄了亮灯,哄了孩童睡下,然后等在了帐后。 有无数个夜晚,她都是如此等待的,留了盏暗灯,等着那个在夜色中都熠熠生辉的男子。 那阵熟悉的脚步声,落在了婴孩的摇篮旁,佟氏屏着呼吸,看向了帐子外,没有动静,唯有婴孩的哭闹声。 沈查子哼起了低低的调子来,似在哄劝,佟氏听了,心里欣喜了几分,他并没有与她计较。再或者是,妩妃根本就没透了口风给他。 “你怎么来了?”佟氏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你玩了那般的伎俩,不正是想我找上门来么?”沈查子用着手指替婴孩挠着痒,婴孩停止了啼哭,手脚摊开乱舞着,瞅着眼前好看的男子。 “你看看这孩子,和你长得多像,”佟氏见他的语气还很是平和,又安心了些。她出来时,刻意穿了件薄纱。只是,她毕竟已是个孩童的娘亲了,毕竟已经是三个孩童的娘亲了,身形已经是变了,脱了妆的脸,在夜色中,更见苍白。 能有几分相像,沈查子嘲讽地看着孩童,婴孩的眼和墨点般,漆黑一片。 “你留在胡雅身旁的人,立时撤掉,”让佟氏惊喜的是,他只说了这事,而并没有提...贼匪的事。她先前并没有和他商量过,每日胡雅所做之事,那老奴都会如一记了下来,找了机会送回来予她。 第 1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4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64 章 “你...”佟氏横起了杏眼,她有些不耐,取出了一旁格笼里的一副凤仙花甲,在了手上裱着,“你若是再和胡雅那贱蹄子拉拉扯扯,我就和她说了咱俩还有宝儿的事。” “哦,”沈查子,他依旧是逗着孩童,婴孩软绵的脸上,一片粉匀,“抚妃说,她想要个孩子。” “哇”地一声,孩童哭了出来,佟氏心尖一刺,忙抢上前来,看着孩童的脸上多了条红痕,“你疯了,这可是你的骨血,你要将他送进宫去。”佟氏也不敢叫了奶娘进来,忙是抱起了心肝宝贝,在怀中哄了起来,她手上的凤仙花红甲才贴了一半,忙中一乱,看着也是东倒西歪的,很是丑陋。 “若不是你那日用了香,又岂会有他,”沈查子并不见多少火气,但眼底却是冷得让人脚尖都透了凉。 他的狠话才只说了一半而已,他原本是想说:“当真是如此,你就和他一起去死吧”。佟氏可以死,这婴孩却还死不得,至少暂时还死不得。 “我已经替你留了后路,沈三爷怕也是没有多少好日子,”沈查子说了一句,站了起来。 “你今夜不留在此处?”佟氏在身后挽留着,她忙叫了奶娘进门,整理了衣冠,又成了那个弱如扶柳的沈家三夫人。 “我最烦的便是孩童的哭闹声了,当年的沈少恬也好,而今的沈宝儿也罢,”沈查子冷哼着,转身进了夜幕。 孩童受了惊,依旧是啼哭不已,听了声响,歇在了侧房的奶娘忙跑了进来。 跑进来时,婴孩已经停止了哭声,佟氏蓬头垢发,彻底成了副弃妇样,颤声说道:“请大夫过来,说是...少爷害了急病。” 那一夜,沈三爷的院中,没了安宁,最后动用了妩妃带来的御医,最后,还是没有救住沈三爷的唯一的这名“子嗣”。 府中死了人,就生了晦气,第二日,妩妃娘娘就辞了沈府的众人,和沈查子依依惜别后,就回了京。 两月后,京城就传来了喜讯,说是妩妃娘娘幸得恩宠,怀了龙种。得了消息的那一日,佟氏喜极而泣,在院中大哭了一通。 而这一切,在了鸾音山的胡雅都是不知情的。冬去春又来,她和盏心一直埋首着整理小院。原本如同原本的一幅败笔,经过了修整,俨然成了一幅地道的江南油墨画。 本是泡着腐年糕的污水缸子也被洗干净了,污臭的水里,变得清澈一片,倒映着天上的蓝天白云。 让盏心很是佩服的是,小姐还别具匠心的削了根细竹竿子,在水缸和湖水间连接了起来,中间打空了,水声叮咚,每日清早就能响彻在耳扉旁。 老房子虽是破败,地方倒是挺大的,前门的沈府的牌子被摘了下来后。空出了门落里,春日一道,就有燕来衔泥筑巢。院落里,修剪一新的不知名的花儿在了枝头探头探脑,分不清南北东西的热闹着。 随后,胡雅就闲了下来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找了张破椅,坐在了屋檐下。那些米粮还是每日不间断地送来。这处宅子不比沈府的雕梁画栋,修补后的屋檐也只别有一番景致,尤其是下起雨时,水成了一条帘子,通透地挂了下来。 胡雅都是发着愣,那也是一个雨天,三日后,的雨天,她正在了屋子里,看着怎么也停不下的雨季,外头走进了一个人。沈少恬浑身淋着水,从雨帘中走了进来。他得了消息后,就接连来了几次,先是吵闹着要将她接回去,再之后,就是要搬进来。每一次,胡雅都是默默不语。 他连伞都未撑,只是湿漉漉地看着胡雅。胡雅走了几步,当着他的面将门关上了。沈老爷当年将她迎进了门时,是希望她照顾沈少恬,而不是拖累他。 胡雅的日子仿佛如又回到了打虎村一般,如果身旁不是穿梭着盏心的话,如果不是每日看着山上的猎户提着活蹦乱跳的兔子,采菌的妇人提着一篮鲜菌,从宅前走过的话,有一阵子,她竟幻想着,一辈子都是如此过了。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沈老爷在世时一般,直到有一夜,她梦见,她攀上了樱花木,想折一枝花下来,脚下一空,然后,摔醒了。她才意识到,她的落脚高枝,已经断了。 ☆、浮生偷闲 梦醒时,天已经大亮,胡雅想到了院中找些清水梳洗。 自打佟氏差人领走了那名老奴后,盏心一个人担着两个人的活,胡雅也习惯了自个洗衣做饭。 碧空瓦蓝,被当作了临时膳间里的传来了盏心折腾瓦罐的动静。油烟味浮动在小院里,门外,传来了阵叩门的声响。 第 1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5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65 章 自打那日贼匪事件之后,胡雅虽不明说,但也知道附近安插了沈卿源的好些人手。 反正是看着门庭的,也不扰了她的清净,那些人也从不上门叨扰。莫不是沈少恬,胡雅算算日子,他已经有十余日没有再上门了。 终究还是个孩子的习性,时间一过,也就将兴头放下了。 胡雅此时的心境如一个隔世的老尼,油灯虽未干枯,却也是灯尽烛残。他人不来招惹,她也不会胡乱张牙舞爪的乱喷焰子。 门外之人,确实是多日未见,胡雅愣住,扶在了门梁上的手有些在早春里有些发僵。大半年了,胡雅偶尔也会想起。 沈府的那些人和事,面目模糊了的周嬅,以及沈姓的那几名男子。 也是在如此风和日丽的天光下,眼前的沈查子带着三分寻味,七分思年, 胡雅下意识地想将门掩上,心知,她若是再在那双眸子中沉沦下去,就会万劫不复 她慢了几分,沈查子的身手又快了几分,人已经挤了进来,然后拥着手臂,看着她笑了起来。 他的笑颜,如同春日裂开的冰面,带了无数的动听,“你怎能还缩在了屋里,外头都要翻了天了。” 沈府的天已经翻了,沈少恬被胡雅拒在门外多次后,将一腔火气都泄在了沈卿源头上。 他先是消极怠工,任凭书房中账本堆积如山,也不看上一眼。而后又是无论来了任何文书,都是狼豪一挥,落款做算。 沈卿源知觉时,沈府已经是亏了好些银两。他恼怒之下,就命着沈少恬不得再染指沈府的事宜。 沈少恬亦不是省事的人,他见大权被架空,又一气闹到了沈族族长处,说是沈卿源一人独占了沈府的差事。 “他想凭着自己,扳回沈府的家底,”说着这些话的沈查子,无喜无怒,“只可惜,他小瞧了沈四爷。” 印象中的沈卿源和沈查子都是不轻易动怒的人,胡雅细细想着,她甚至只见过一次他的情绪波动,正是那夜在了北厢房时,他口呼着“赵迢”时。 此时再想到了“赵迢”,她竟能心如平波,原来当真只是一场春梦。胡雅咬了咬牙,“我已经出了沈府了,不能再插手沈府的事了。” “沈少恬也出了沈府,”沈查子看着她清瘦了不少的小脸,一字一句地念着。 “什么?”听到了胡雅的惊声之后,盏心忙从屋子里奔了出来。 “若不是他有心予你,还真以为你俩是亲姐弟了,”沈查子依旧是坐在了庭内,盏心见了胡雅在院中徘徊着,又瞄了一眼沈查子,忙是回了膳间。 听了这股酸溜溜的话,胡雅又横了他一眼,却见他瞅着自个儿,眼里满是促狭。 “沈卿源当真如此狠心,”胡雅被他瞅着难受,转过了身去,给他留了个背影。沈府里,难道就没有个敢吭气的人。 就算沈二爷不说话,难不成历来直脾气的沈三爷就没有话说。 “三爷正忙着加官进爵,哪来的闲心思管了别人的事,”那名婴孩送得还是值得的,至少佟氏是如此认为的,“更何况沈四爷也没把事办死了,他还是留了条路给小少爷的。” 只是那条路走到了尽头,是条死胡同。盏心端出饭食时,胡雅已经没了影了。 第 1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6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66 章 小姐当真是有心沈查子的,盏心叹了口气,她也不知当说不当说,周小姨娘以前口中就经常唠叨着沈查子。 那杯冲泡好的热茶已经有些发凉了,怔怔地留在了原地。 “还是说了罢,”盏心在心底说着,“可不能让小姐再落了个和周小姨娘一般的下场,小姐回来就说。” 一早做好的瘦肉粥,慢慢地冷了下来,盏心的那番劝告却没有说出来,不是胡雅没回来,而是盏心“走”了。 胡雅在城中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沈少恬,听说他这几日去了城外。 所以她只得先回了鸾音山,回来的时候,就见了那碗已经成了粥疙瘩的碗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桌上。 宅子里的那管通了心的竹还是滴着水,宅子中,却是里外都不见了人。 “人呢,”胡雅问着,沈查子站在了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肩膀颤了颤。如晨间的露水惊了风一般。 “走了,”所有的护院都这般说的,说是早上胡雅出了门后,盏心就收了个包裹走了。宅子中为数不多的珠宝和胡雅压在了箱底的那些锦衣都被带走了。 没有人问那群护院,为何不阻拦了出逃的婢子。胡雅也没问,在她心里,婢子从不是属于她个人的。盏心生了腿,胳膊,要走要来,都是随了她的便的。 “你不能再住在这里了,”沈查子的话在旁说着,那群护院的脸色又白了白,没人敢制止沈查子说话,那一夜,瘫死在了墙角的那堆人肉泥,似乎还堆在了那里,散发着震慑的恶臭。 “我不走,”胡雅低语着,全世界的人都以为她胡雅一个人就活不下去了么。没人替她端茶送水,她不也可以寻到溪流取水么,无人替她洗手做羹汤,她也可以架了一口锅,独自烹食。 她心里是这般想的,但却没有阻了执意留下来的沈查子。 “小夫人那日离开沈府时,怎么没有问上我一句,我也是沈府的下人。”他说着是下人,却没有半分下人的知觉,当天就派人遣了被褥器具入门了。 沈卿源的那帮护院也是面面相觑,禀回了府中,沈卿源竟也不发问。 院中无端端多了个男子,让胡雅很是气闷,她心生恶胆,犹如“虎丫”回了身,连人带铺盖将沈查子赶了出去。 她心底知道,他住在从此处,也是说说,以免日后难难堪,还不如将事情做绝了。 山间的日子本就苦闷,他这般见惯了繁华的人,又怎能耐得住寂寞。没几日,怕他就忍受不住,自个儿下山去了。 哪知入了夜后,院落中黑压压的,连半点人气都没有。 有盏心在时,还真是有几分作用的,胡雅心中叹着,直到房中起了点亮光。 外头也没有动静,先还跟着看热闹的那群护院,劝了几句后,就各归各位了。 胡雅照旧坐在了屋檐下发呆。他也不吭声,她呆着,他亦呆着。 等到了傍晚,胡雅才挪了挪身子,叹了一口:“我后悔了,该让那些护院将盏心揪回来的,这会儿,谁来劈柴做饭呢。” 她踱了几步,在小膳间里找了些凉粥,吃了一碗后,冷肚冷肠的,连牙齿都打起了战来了。 山间夜里寒气重,她也懒得点灯,就进了屋。屋里院外两扇门一掩,仿佛就能将里外都隔绝开了般。 第 1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7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67 章 大半夜,屋外竟下起了雨,雨声先还是细细小小,随后,竟然大了起来。屋里,黑漆漆的,独独亮着胡雅的一双眼。 “看不见,听不得,”胡雅辗转着,跟对待那日的沈少恬那样就是了,经他拒在了门外。 “同样的,同样的,”最后她还是坐了起来,犹豫地盯着手中的被褥,“不同。” 外头下着雨,他没带伞具,天又冷。胡雅想了各种借口,摸索着走了出去。 隔着门缝,胡雅瞅着门外,那个呆人,竟是杵在了雨里,连到屋檐下躲避都不会么。 “都是一样的,”胡雅靠在了门上,全身发软,“只要是熬过了,也就罢了,再等等,吃了苦,他就会回去了的。” 门最后还是开了,胡雅已经丢枪缴械了。 沈卿源好似她生命中的辣味,一时上了瘾。沈少恬则是甘之如饴的甜味,蜜滋滋的,沈沐则是苦味,回味最好,沈查子是咸味,缺之不得。 或许在她见了那些柴米上的枫叶时,见了那个轻声笑语的男子时,她就已经沦陷了。 她不从了沈卿源和沈少恬,并非是她坚贞不屈,也不是为了沈老爷守节,她只是在等。 雨水之中,沈查子垂着眼,听着前头的门里,走出来的脚步声。 一步又是一步,“你不会嫌弃我是么,”明明是他成了个落汤鸡的模样,胡雅看着却更加可怜。 沈查子看着在雨水中走得有些踉跄的脚步,跌进了他的怀中。那阵枫叶的香味在了雨水中,浓了几分。躲在了屋外的护院中有一人奔了出去。 雨下了一夜。 天际鱼白时,天的一半是黑色,一半呈了白色,狰狞地对持着。 作者有话要说:哎,本文4月22日全文完结,没几章了,看文的冒泡的,没冒泡的娃,也出来透个气么,算是给我践行咩... ☆、家财万贯 沈查子的马车还是等在了外头,只不过车上却没有多少物什,等到天亮,两人身上的衣物也干透了后。沈查子,就自顾自地往车马上搬胡雅的那些家当。 “你这是做什么”见他搬起东西来,也是毫不含糊,三下两下,就将她遭了贼的小屋搬空了。 “搬回城里去,”沈查子清点了物品,回头看着晨曦中,也不见几分光亮的院落。虽是经过了细心的修整,但两个女人又使不得力气活,所以那些破旧的橱桌烂茶几都被堆在了一旁,掩在了长得半人多高的篙草从中,“院落处在了北侧,这时节还不觉得,等到入了冬,连屋檐子上滴下的水都能冻成了冰柱,长久住下来是会害病的。” 胡雅听得来了气,原本以为沈查子是体恤她的心思的,听他这么一说,止不准就是沈卿源的说客,帮忙陷害起她来了。她想着雨水中,两人衣裳连着皮肉,贴的紧,想着心里就发堵,险些烧红了脸。 “我不回去?”她说着就挽起了衣袖,蹬踏着要上车抢了东西下来。她胳膊才刚往了马车辕上沾去,身后被轻轻一带,失了重心,往车里跌去。刚要摔了个驴打滚的姿势,手下就抚了个热胸膛,耳边鬓旁跳过阵笑声,“都说宝剑赠英雄,鲜花送佳人,你乐意住,我却不乐意老往了阴森森的宅子里送柴米油盐。”他说着话儿的工夫,嘴皮子在了胡雅耳边,吐着热气,吓得胡雅根本不敢动弹。 瓜白色的车幔遮了里头的声响,车夫“吁”了声,鸾音山的山道上,马蹄脆脆响,比起早几个月来时,听着轻松了不少。 见胡雅一直不敢动弹,沈查子有几分好笑,“你还真当我会卖了你不成,就是真卖了你,也值不得几个钱了。”他的眼角往了胡雅身上看去。此时的胡雅,偻着身,皂裙被扯高了几分,露出了脚脖子和窄窄的腰身,胸襟处绷得挺挺的。沈查子看着,手掌心出了些汗,心中默默念着:“当真是要卖,也只得是卖给我一人了。” 他心里正遐想着,忽然听得身下的人如被踩中了尾巴的小狗般,弹了起来,很是恼恨地盯着他,两瓣红润的唇咬在了一起。沈查子的这一句无心玩笑,却给胡雅提了个醒,她不是个干净的身子,相貌又不出众,当真是该倒贴给了别人。 “所以你就要将我哄了回去,算作人情,送给了沈卿源?”她那双甚是灵活的眼仁,越发乌溜了。她早该料到,沈查子和沈卿源是亲兄弟,平日又都是胡乱招惹女人的性子,只怕沈卿源的风流事,沈查子知道的也不少。 “送给他?”沈查子少了玩笑的心思,总算明白了她好端端怎的又生了气,“你以为你是要回了‘落鹜院’抑或是四爷的‘院子,’我是要带你去了另一处沈府。” 另一处沈府,很快就到了。照着沈查子的话说,远啦的沈府为“大沈府,”而此处为“小沈府。”“大沈府”里住得是沈家的几位大老爷,那“小沈府”中住得想当然是“沈府”的小老爷了。 第 1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8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68 章 车马到了“小沈府”时,已经是入了午时,府外的墙上爬满了一簇簇的藤类。蔷红的须油绿的叶,衬得那间不大的宅子,多了几分精致。八尺多高的宅门外,沈少恬已经等得嗓眼儿都要冒火了,他也不敢随意喝水润口,就担心喝得多了,出去方便时,错了时辰。 “你说说,胡雅能答应搬到此处么?”沈少恬再往了身后的院子看去,同账房先生问着话。他对这处宅子有几分不满,门从了正门到了后头的矮门,来回就小半个“落鹜院”的大小。 “小夫人,”账房先生摸着嘴上的两抹硬须,得了沈少恬的一记白眼,忙改了口:“大小姐就喜欢雅致些的地,您又照着原来的南厢房,一一布置了,她看了是要欢喜的。” 沈少恬巴不得从了账房先生口中听到“少奶奶”仨字,但也知道,这名跟了沈老爷一辈子的老奴,是个极守规矩的人。账房先生虽拒了沈卿源高了三倍的俸禄,跟着他离了“大沈府”,也是念着沈沐的情面。想来也是只认胡雅做小姐的。 前头小路上,蹦飞起了几颗石子,击在了藤上,滚了下来。沈少恬遥遥看着遮得严实的车幔子,也不知沈查子,有没有说动胡雅,他却不知,胡雅几乎是被“劫”来的。 车停妥了,从车上先走下了沈查子,随后才是扯着皂裙子的胡雅。她见了沈少恬,“伊”了声,再看到账房先生,行了个礼。 来时的路上,沈查子已经将话都说明了。沈少恬辞了家后,先是在省城安了处宅子,再是召集了先前的一批家奴,其中就有账房先生和沈查子。让胡雅很有几分意外的是,连周嬅都跟了过来。 宅子是账房先生选下的,虽不似“落鹜院”那般宽敞,但挨在了省城集市的一角,平日买办出行都还算方便。内里的装饰则是沈少恬照着原来的沈府定制下来的,尤其是胡雅的住处,连着一张屏风和窗柩都是照搬了过来。 走在了那条短了许多的回廊上,胡雅更眼熟地看到了盏龙凤灯,只是上头的图纹是新做的。沈少恬也是当真用心了的。胡雅虽是明白,也只是含笑点了点头,不多做表示。 看了一圈后,又叫了小厮婢女出来,见了人,胡雅虽有些尴尬占了主母的礼数,但想想一个府中,也没有个管内的女人,也是不方便,就见了礼。 等到人和屋子都看了个透后,沈少恬才憋足了气,在旁小声问道:“你都还喜欢不?”从千沙窟回来后,他就未曾用了如此的语气问人,也唯有此时,胡雅才听出了几分当年的“小恬恬”的口吻,她心间一软,点了点头。 当日晚上,为了庆祝胡雅迁了进来,宅子里又热闹地办了场宴席,沈少恬心情一乐,就赏了下人每人一两碎银。胡雅也被劝着喝了些酒,刚听着沈少恬将钱赏了下去,再看着跪了一地的婢女小厮,停了停口,有些狐疑地问着伺候在一旁的周嬅,“府中现在有多少下人。” “前头的看门护院有四名,跟在了少爷和账房先生身旁的小厮有两名,院中伺候的婢女每房供有八名,再加上膳间里的洗菜做饭婆子,劈材工是三人,还有看着花圃和马房的,各有一人,总共一十九名。”周嬅点着人数。她声音虽小,却得了旁边伺候着的几名婢女的冷眼,她刻意不将自个儿点了进去。小少爷要搬出沈府的那阵子,她可是哭着嚷着说要做牛做马当了个下人供使唤的。 酒杯坠到了地上,碎成了五瓣,胡雅再瞄了瞄宴席上的十个碗二十个盆,一桌的珍馐美食,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饭毕时,沈少恬已经有些醺醺醉了,头重脚轻着奔到了胡雅前头,很是亲昵地说着:“胡雅,我说了,我很快就会来寻你的。” “少恬,”坐在了席上的胡雅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我先问你个事儿?你知道宅子里还剩了多少余钱么?” “我不知道,但账房先生知道,”沈少恬将和他喝得差不多醉的账房先生拎了出来,用了手指戳着他那茬硬须,“爹爹早些就说过了,有了账房先生在身边,就如同带了个活算盘,掳掳他的胡子就能算出个数来。” 他说得虽是醉话,倒还有八九分真。一旁面色不变的沈查子瞧着账房先生不知从何处变出了把算盘,上下一拨,还真是报出了个数字:“小姐,总共是一千两纹银。”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胡雅对于数字的认识,一直停留在了年龄和体重的层面上。她看了看依旧天晕地转的沈少恬,再看看旁边笑得比白莲还要无辜的沈查子,润了润嗓子,再问了一句,“那除了吃的,用的,穿的,花的,还有那十七个的工钱,能用多久。”她不客气的将周嬅剔除在了工钱名单外。 “除了逢年过节,红白丧事,那该能用上十个月。”账房先生顺口就说了出来。 “十个月,”胡雅吞了口口水,再看看依旧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沈少恬:“沈四爷就给...你们这么点钱?” “四爷说是先给了小少爷十万两的家产,其余的要等小少爷娶了亲,延了子嗣后再给。”账房先生又摸出了本账本,沾了沾口水,翻开了书页。 “等等,十万两怎么又成了一千两了?”胡雅的声音有些变了调,十万两缩水成一千两,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其中有八万两是田产矿地,还有一处古董铺子,两万两是现银。”账房先生又翻开了几页,唱戏般念出了几个地名。 “余下的两万两,”沈查子站了起来,扶牢了沈少恬,将他几乎要挂在了胡雅肩上的身子拉开了几分:“一万两买了宅子,余下的九千两,就换做了你眼前的这些大小器具了。” 第 1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9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69 章 摆在了地上的酒瓶被沈少恬站不牢的身子撞得东倒西歪,此时轮到了胡雅有种晕眩的感觉了。 “怕什么,”沈少恬见胡雅一直没在问话,“我们还有不少的田产和矿产呢。” ☆、买椟还珠 在“小沈府”的第一夜,胡雅是在不断地想象着那些田产和矿产中度过的。 沈老爷在世时,管得就是沈府的大部分田矿产,而其他的产业则是托给了沈二爷和沈三爷,更何况,少恬也说了,他接管过来的是府中唯一的几处金矿,应该有利润可图才对,想到了这些,在看着久违了的红粉帐子,胡雅翻了个身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胡雅就捣鼓着沈少恬带着她往了也处在了闹市里的沈府的那处古董铺子走去。 沈府的这处铺子,是打沈老爷在省城立业安家时就经营着的了,算起来也算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 在集市上走着时,胡雅就见了沿街的商铺生意很是红火,心里也就欢喜了起来,不远处,就见了那间挂了个“沈”字招牌的古玩铺子,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古玩”字样看着也是有几分气派。 沈家的铺子在一条大街上占了两间的门面,墙上挂的是字画,架子上搁得是玉盘,角落里隔着半人高的骨瓶,柜台上做了个带了个瓜帽的老掌事,正打着瞌睡。 半个时辰后,胡雅有些笑不出来了,任凭外头的街上,人拥挤,车马再是嘈杂,铺子里依旧是尘土不染,光秃秃地立着那些古董玩意儿。 “胡雅,”沈少恬在旁开解着:“古玩行当不比其他,是不开则矣,一开吃三年。”他这话,胡雅是听过了的,千金难买心头好,也只得将信将疑等着那“三年才来一次的客人。” 也幸好,几人的运气还好,那“三年客”还真是上门来了,前头门槛刚探进了只脚,那眯着眼不理事的老掌事就醒了眼,颤了颤眼皮,瓮声问道:“买卖趁早,过了午时三刻,日头昏了,我老人家眼睛就不利索了,到时候就不看货了。” 这话没吓着客人,听得胡雅的眼皮子跟着不利索了。 “老先生,”那名客人掩着袖子,人往了柜台口钻去,用肩膀遮住了胡雅等人的视线。 老掌事也凑了上去,两人宽大的袖子并在了一起,隔了片刻,老先生才说道:“这玩意儿,打哪来的?” “他们在做什么?”陪在了胡雅身旁的周嬅沉不住气,在胡雅耳边嘀咕了声。 “在买卖!”沈少恬早些年也曾坐在在了沈沐膝盖头听了几回古玩买卖的路数,刻意卖弄了起来,“古玩买卖不比其他,有明卖和暗卖两种。明卖大多是家传廉价之物,而暗卖则是些暗处的赃物,或者是贵重物,怕惹了同行和路人的眼红,所以先是在衣袖或者是暗箱里观摩了,再估价。”沈少恬说得是煞有其事,胡雅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 “东西都没见着,胡乱摸了几把,也不怕诈糊了,”胡雅眼前出现了一群人打麻将的情景,看着那个老掌事在那里摇头晃脑,和那名你男子讨价还价着。 胡雅在旁听了一会儿,见老掌事报出了个高价,走得脚步就有些浮浅不一了,她刻意踉跄了一步,跟那名汉子撞在了一起,只见男子的手间划出了一个玉镯子,碧青青的。 镯子套在了那名汉子的手上,看着就有几分古怪。汉子“哎呦”了声,忙将那镯子收了回去,胡雅眼尖,一把抓住了男子的手腕,“你这镯子是假的。”周嬅也跟着看了一眼,嘴里奇道:“这镯子和老爷在世时送给小姐的一模一样。” 汉子听着,忙是将手往回扯,哪知眼前的姑娘手劲也不小, 被猛一拉住,还脱不得手。沈少恬听了,也上前查看。 挂在了男子手上的镯子看着也是玉制的,手感温润,和上好的和田玉如出一辙。先前老掌事放在衣袖里摸着,凭着质地,一时也被糊弄了过去。 卖镯子的汉子见被人揭穿了,口中忙讨了饶,卖假货不成,也不能报了官,胡雅也只得让那人走了。 老掌事见自个人眼拙被东家瞅到了,倒也不慌张,推脱着说:“许是店内的视野昏暗了些,我又生了个糙皮手,赶明个还要麻烦小少爷在店内凿个天窗,见了些亮光才好。” 沈少恬听罢,正要答应下来,哪知身旁的胡雅蹦出了句:“府中可没有那样的闲钱。”她这一句话,让老掌事呛了个正着,面皮行的那双老花眼,射出了道怨恨,“这位可就是将沈府搅了个天翻地覆的小姐夫人。”老掌事先前和人杀价无力,此时说起了妇人坏话来,倒是见了几分水平。 “古玩这么些大老爷们的事,哪轮得到那些没见了世面,只知道买菜钱和脂粉钱的妇道人家来多说事。”老掌事再瞅瞅跟在了胡雅和沈少恬身后不吭气的账房先生,“我跟着老爷那么些年了,可曾被老爷怨过,说过,这一间铺子里,墙上挂的,岸上摆的,哪一件不是经了我这双金睛火眼,还从没人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第 1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0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70 章 账房先生见老掌事动了火气,拉开了嗓门,再看看街面上有些人也围了过来,就想着息事宁人,口头陪着不是。 “指手画脚又如何,”胡雅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照我说,这间铺子该是关了才是!” 她这话一出,还真是闷雷落地炸开了锅,那名老掌事一拍柜台,挺直了老背,冲着胡雅的面门骂了起来。 “先生,”胡雅也不理会,搬了条凳子坐在了堂里,指着偌大的店面,“此处的铺子还有老掌事的俸禄,加上一年店铺里的收入,还能剩几分银子?”她无需懂得古玩,也不用顾忌了沈沐的老臣子,她唯一要懂得只是一点,是否有钱可赚。 如果当真是照着方才那样的买卖,那还真是“不开则矣,一开亏三年了。” 账房先生和老掌事都没了声响,这家坐落在了闹市里的古玩铺子,还真是不赚钱,近乎是亏钱的。方才老掌事的胡乱买卖,沈老爷也是知道的,东西无论是否是古玩收了进来,也是为了防止落到了他家去,十次里头有两三次买了真货,也就能填平了。 店内的小厮已经搬了门板休了市,胡雅喝了口茶,看了看一旁的沈少恬,又看了看明显有些不自在的账房先生和老掌事,“我知道,老先生是个经验老道的行家,”她约莫着,喂了颗甜枣。 老掌事果然松了脸色,当真笑得和颗甜枣一般。 “只怕找遍了整个省城,都找不出您这样的眼力了,”胡雅想着自个儿的亲生父亲叶赫.胡耀也是爱好古玩,足足买了几十年,还是十有八九要上当。古玩这个行当,该是有了闲钱时,才能摆弄的,现在的沈府,没了稳定的收入,哪能补得了这处亏空。 离开古玩铺时,天已经大黑了,看着古玩店放下了最后一块门板,里头的灯火被黑夜掩住了,沈少恬说话时有些落寞:“你的意思,是要将铺子...” “卖掉那间铺子能得多少钱,”空中飞过了几只归巢的鸟儿,账房先生点了点头,很快就报出了个数,对于这名老奴,胡雅很是欣赏,沈老爷选中的人,果然是妥帖的。 “只是...”账房先生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账面上的事,也唯独我和老爷知道,为何小姐才刚入了店铺,就知道古玩店是赚不得钱的?” 前头又陆续有几家店铺打烊了,几盏照明用的灯笼被升了起来,街道上,只余了几人晚归的身影。 “这条长街怕有百余家铺子吧,”胡雅刻意买了个关子,随后转了过来,“街上连棺材铺子都有三家,独独古玩铺子只得一家。” “当真是赚钱的行当,又怎会只有一家呢。”周嬅接过了话来,冲着后头的两名大老爷们说到。 沈老爷在时,他开了这间铺子可能是有了他的理,但他去了之后,这家铺子开闭就只能认了钱这个理了。 “除了铺子,”胡雅停了停,看着沈少恬。他原本低着个头,很快又仰了起来:“卖了就卖了,你做主就是了,我们还有几处矿地和田地,也不愁没了吃穿。” 他说话时,眼中倒影着那些灯笼,扑闪着,竟无半分恼火。账房先生在旁看着,暗暗叹了口气,这人啊,要当真是动了情念,只怕是让他将自个儿卖了,都是情愿的,周嬅跟在了身后,抓紧了衣角。 此时沈四爷的府中,沈卿源的书房内,站着的正是白日里在古玩铺里卖镯子的那名汉子,那枚防制的镯子被摆在了他的桌前。 “哦,”沈卿源赏玩着那只镯子,“老爷子在世时,我这一手都还是行得通的,想不到换了个主,倒是堵死了路子。” “那?”那名汉子再问道:“就这般算了?” “算了,”沈卿源手指一拢,那个在灯光中流着水色光泽的镯子应声而碎,“反正,他们不还是有田矿产么。” ☆、私 心 盘点古玩店的买卖就交由了账房先生。 第二日,由着沈少恬备了车,偕了胡雅,周嬅及沈查子几人往田产,矿藏所在的村落行去,一车的青年男女,看着更有踏青的意味。 沈卿源当初分了田产时,就说明了,为了方便沈少恬打理,田产和矿藏都是在了一溜子山脉里。前山是田地,后山是矿藏,山脊梁处,则有一处村落,居住着山民和挖矿采石的工人。沈少恬得了主意后,也举得不错,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 1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71 章 车行着行着,竟是没了路,一条连羊肠小道都算不上的山道,坑坑洼洼,连马儿都不肯落蹄。 车夫没了法子,只得请了车上的几位娇贵主子下车,靠着脚力往上行了。 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两旁的绿意,跟着前行的道路往回褪去,到了最后,连最是生命力顽强的荆棘都没了影。 山风卷落了几块峭石,砸在了坑洼里。胡雅目瞪口呆地瞅着脚下的泥土疙瘩,使劲用脚踏了踏,纹丝不动。 “这也算是田地,”周嬅用了块帕子遮着沙尘,心想此处还真有几分千流沙的味道。风大,土又贫瘠的和沙丘一般,“简直是寸草不生么。” 早些时候,分了田地时,说山上还住着一个村落,沈少恬还不死心,硬着头皮,在那个不大的山头上寻找所谓的村落。 一这木便成林,一人就成村,山头上倒还真有一处土胚房,屹立在山顶风中。 沈少恬再也笑不出来来,急急地推开了那扇破旧的木门,里头坐着名四旬左右的汉子,听了动静,他才抬起了头来。 打听了一番后,四人的心里也都是凉飕飕地,竟比被山顶风吹了大半辈子的汉子的脸色还要惨白些。 村落是有的,只不过是在了五年前。田产,矿藏也是有的,只不过田产荒芜了,矿藏也废弃了。 “原来是东家,”那名早些年挖了矿,后来守了山的朴实汉子咧了口黄牙,“您还真是有心了,自打山里头挖不出金子后,管事的矿头就不曾来过。” “此处,老爷和账房先生来过么?”胡雅瞥了屋中一眼,在墙角发现了一株羸弱的野草。 “账房先生是不管矿业的,老爷早些年倒是来过,虽说矿地也挖空了,他却没有立刻掩了矿,”那名汉子回答着。 “混帐,”沈少恬无处撒气,往墙上锤了一把。黄土墙上“噌噌”掉下了好些泥,“怎么老留些没用的玩意。” 墙角的那株草,虽常年不见日光雨水滋润,仍是长了一身的好枝叶。 听了训斥,那名黑脸的矿工,瞪了瞪眼,他一辈子都在了此处的矿藏和山林间,听了沈少恬的话,当真是比听人骂了他祖宗还要难受,就粗红着脖子回嘴道:“小少爷,话可不是这般说的,山上再不景气,也能伐了草当柴禾卖,打了些鹿子獐子。” 守山的汉子,平日就靠了这些来补贴日常的花费,但对于沈少恬而言,这些收入明显是不够的。 “老爷,真的会如此糊涂,”胡雅想着那间古董铺子,再看看山边的田产。 沈查子也有些不以为然,沈沐的经营手段他是不晓得的,但照着他的性子,万无尽做赔本买卖的可能,“时辰尚早,我们可是去山后的矿地看看。” 四人都是头一次见了矿地,乍看之下,此处和采石的石场没有多大的区别。由着守山的汉子引着路,几人才拔干净了废草,寻见了一个洞口。 进洞时,守山人并没有用上火把,而是取出了两块发光的萤火石,说是往深处走去,火把容易熄灭,反而会污了洞内的空气。 萤火石幽幽的亮着,闪着蛋白色的光芒。金矿的洞口很是狭窄,也幸好来得几人都生了个利落的身形,换了沈二爷那般的体态的,还真是进不去出不来了。 进时还能直着身子的洞口,进了大半时,就只能弯着腰了,到了最后,竟只能是爬着前行了。 五人行着,觉得有些闷热,手脚又都是蜷着的,更是难行。 “到了头了,”守山人的声音在甬道里传来,前头开阔了几分,空了个容得下四五人的坑地。 第 1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72 章 在矿洞里还有金矿石时,那些矿工凿了石材后,就会用了采石篓将矿藏背出来。一年多前,当一干矿工挖到了现在五人所在的位置时,取了好些石材出去,都是些无用的山石,所以才弃了矿。 胡雅顺着萤石光,往四周摸去,原本尖锐的是块都被搬了出去,旁边的山石因为反复的攀爬,已经被磨光滑了。 “那为何不封了矿,”沈查子跟着了沈少恬和胡雅后头,手指顺着墙体摸索着。 “哎,越来越闷热了,”沈少恬感觉着身上痒痒麻麻的,似被小虫子叮咬过般。“回去,这里头怕是要闷死人的。” “等等,”沈查子点湿了指尖,竖起了手指,洞穴的空气本该是由着一处而来的,但他似乎感觉到了不寻常之处,“洞内有两股风,”他伸手接过了守山人的萤火石,四下打量了起来。 “回去,”沈少恬看了看臂上,已经出现了些红疹子。再看看前头,满脸好奇的胡雅正往了沈查子的方向行去。 萤火石的光亮下,沈查子的样貌越发俊俏,沈少恬见了心底越发烦躁,随手捡起了一块山石,丢了过去,“我说往回走。” 山石被避了开来,击打在了山壁上,惊起了好大的动静,洞内突然摇晃了起来。 “糟了,是惊了山神爷爷了,”那名看着胆大的守山汉子此时脸色吓成了土灰色,忙是磕起了头来。 “回头, ”沈查子看着如树根般不断往下攀爬的石缝,心里也急了起来。一块巨大的山石裂了下来,他忙是拉过了胡雅。 石块那边,传来了沈少恬惊恐的叫声,“胡雅,”他忙伸出手来,往了石块这边探来。 洞内,无数的灰土和石块激了起来,胡雅忙要拉上沈少恬的手时,身后被用力一扯,整个人跌往了后头,落进了沈查子的怀中。他再作势一滚,连着自己和胡雅往了裂开的墙体里滚去。 手尖还留着几分沈少恬的温度,翻天覆地时,胡雅昏了过去。耳边是一抹冷冷的呼吸,萤火石跌在了一旁,在那块巨大的石块前闪着黯光。 水滴落,一滴两滴,喉咙干得厉害,胡雅挪了挪四肢,睁开眼时,却什么都看不清,“查...”她噤了声,看到了一双幽蓝色的眸。 “你...”胡雅的脊梁骨间升起了一通寒意,正是这双蓝色的眸。 “别乱动,”低哑的嗓音,在了石壁间回荡,沈查子移了移,他们跌进了一处山壁中,四周只得一些水和青苔。方才滚下来时,虽然他尽力护住了胡雅,但还是让她磕伤了。尽管如此,他也无半分悔意,就算是死,她也只得是死在了他的怀中。 “查...沈查子,”密缝里,那股枫叶香,浓烈的让她几乎要窒息了,“那一夜。”胡雅的喉间火燎似的,身上也是刺刺的疼。 唇间多了股湿润,他的舌探了进来,水进来的同时,还有那具滚烫的身子,“放...开”,胡雅一边推着他往后,一边又是舍不得不断送进来的水。 是他,竟是他,胡雅挣脱不得,只得是闭上了眼,如此说来,那一夜,还有那一舞,竟都是他。不是沈卿源,她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胡雅,”沈查子感觉到了身下人的妥协,眼中的幽蓝又亮了几分,比萤火石还要亮丽,他小心地避开了她身上的伤口,轻轻地舔着。 不大的山缝里,因为少了空气的流通,很是闷热。胡雅的手指摸上了沈查子的身上,感觉到了他的颤抖,他原本比绸子还要光滑的身上,布满了口子。 是为了保护她,才擦伤的么,她的心底,泛起了阵阵的暖流,他的肩上,还留着那道咬痕。 一声低低地叹息,在山缝里回荡着,沈查子看着怀中的人儿,眼里闪着喜色。他的视力比一般人要好上许多,胡雅的神情变化全都落在了他的眼中。 白皙的肌肤在了黑暗中闪着细腻的光泽,胡雅躲避着在腰间的那双手,耳边的呼气声如魔咒般,让她的脑子失了灵。胡雅感觉着比全身紧张着沈查子,似叹似嗔,在他耳边说道:“我们若是死在了这里,会怎样?”说出“死”字时,她的唇被人堵住了。 “那就一起死了吧,”沈查子看着她的神情,吼了一声,当他抱着胡雅一起滚落时,就生了这样的心思,他本可以将胡雅退往沈少恬那边,如此,胡雅就不会和他困在一起。只是那一刹,沈查子的心底,只有一句话,若是将她交给他人,还不如两人死在了一起。 第 1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73 章 ☆、魔 靥 山缝之内,天光难以窥见,在青苔和水的支持下,胡雅和沈查子也算是熬住了。 大多时候,两人都是默默无语着,沈查子的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更加有了理由,将胡雅搂在了怀中。怀中的佳人则是亮着的晶莹眸子,在他的注视下,倒映出了沈查子的鼻眼。胡雅挨在了沈查子的身前,甚至能够看清他唇旁的浅色绒毛,微颤着。 无聊时,她先是一笔再是一划,描着沈查子的唇,不点而呈天然红色,唇形又是长得好,胡雅刚开始是逗他玩的,描到了后头,竟是上了瘾般,用了手指给他描了一层又一层。 沈查子瞧着她的眼和调皮的翘了起来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凑近了几分,将她手指移开,说了声:“换我了。” 胡雅可不想被他胡乱描了一气,只是山缝中狭小,无处躲闪了,沈查子的手臂又似长了眼一般,无论是闪到了何处,都会被他拦了回来。她那张大口也比不得他的好看精致,便威胁着:“一次就够了,” 沈查子的回应比她的话语更快些,唇上贴上了阵异样,却不是他手指的挲蹭,舌探进了还带着笑意的那张嘴。 “啊,”胡雅的呼声被吞了干净,正想抵住牙关,却被横冲直撞的舌撬开了牙关,她的手抵住了沈查子发热的身子。 青苔的冷香味缠绵在了两人的口中,胡雅的脖被沈查子牢牢扶住,不断纠缠着的舌企图吞噬掉她最后的一阵防线。 她睁开了眼,看见了他眼底的炽热□,挣扎了起来,密室里的那种窒息和火热感如电流般再次窜遍了她的全身,感觉到了她的反抗后,沈查子松开了手,却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 由着身子如同一滩化成了水的冰,胡雅浑身无力,大口喘息着。 “我不是她们,”胡雅有些撒气。他将她当做那些随意可以勾搭的女人,胡乱起欺负的么。她的泪滚落了下来,沈查子将她搂在了怀中,叹了一声,“你我之间,从来没有她们。” 天昏地暗时,眼前又出现了一片光亮。“你们!”沈少恬和守山人找了足足三天,总算是寻到了这处山缝。 胡雅还在了沈查子的怀中,心跳在耳边不断回响着,她张开欲要解释的口,被沈查子掩住了。 “沈查子,你好大的胆子,”沈少恬也顾不得攀爬了几日,接连做疼的手脚,想将胡雅拉了回来,“你可是忘记了,我爹爹对你的大恩。” “我怎能忘记,”沈查子迎了上去,将他很是碍事的手推了开。看着沈少恬已经气得发颤的肩膀,用了挑衅味十足的语气问道,“倒是少爷你忘记了,而今的胡雅是沈家的小姐,亦是你的姐姐。” 沈少恬已和沈查子差不多高了,他昂起头来,却没了最初的底气。爹爹已经去了,也曾说过,胡雅婚嫁自便,他又有何资格盘问。但无论如何,他想到,也不该是沈查子这名娈侍。 只是,眼前的沈查子哪还有原先娈侍时的模样,萤火石下,他个头比那名守山人还要高大,平日看着笑盈盈的嘴角,更是带着一丝讽笑。 他还是那名翩然若羽的美少年么。 “少爷,”那名守山人倒没留意主人家间的紧张气氛,而是一眼看到了那条山缝里,不同寻常的颜色。 “这是,”守山人倒吞了口口水,“金矿石。” 等在了山外的周嬅不时地往了洞穴处看去,隐隐见了几点萤火光,她忙是迎了上去,待见了一脸铁青的沈少恬和衣裳不整的胡雅两人时,那张很是欢喜的小脸也哭丧了下来。 沈查子直到出了洞,眼神都没离了胡雅,手更是霸道十足的紧箍在了胡雅的腰间。 周嬅看得一愣,再看了看胡雅很是羞恼的神情,心里也知道了八九分,瞬时脸色也成了土色。 除了那名守山人独自欢喜着,其余几人都是若有所思。 回了沈府,沈少恬就将自个儿关在了屋中,听着里头的动静,怕是摔了好些器具。 第 1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4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74 章 夜间,周嬅也在床间翻来覆去,心里也不踏实着,想着胡雅欲羞欲喜的神情,她再也睡不住了。 她掩上了门,往外走去,刚要走到胡雅门外,就觉得身后有些发凉,刚一转身,就见了沈查子站在了后头。 周嬅惊得退了几步,近在咫尺的胡雅的那扇门,仿佛成了个巨大的黑洞,狰狞地看着她。 原本的那个温润男子,此时眼如寒冰,嘴边还是带着情人般的笑容,他并没有说话,只用了眼角梭着她。 “我只是想...”周嬅寻着借口,她去的方向也不是解手的位置,只得硬着头皮说:“我想去小少爷房中。” “你连沈二爷那般的浪荡人都牵不住,更何况是沈少恬,”眼前的男子总算开了口,三月细雨般和润的嗓音,听在耳里犹如刀尖般刺人。 周嬅被问得语塞,眼前的男子,是他唆着她去勾引了沈二爷,也是他将她践踏成了最卑微的人。原本她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女子,为何胡雅就得了他的宠溺,藏在了怀中,而她却成了他人眼前的尘垢,见不得光。 她想得几欲狂了,一把冲了上前,抓住了沈查子,厉声问道:“都是你,你个吃人不吐渣子的恶鬼,你若是再轻贱我,我就将事情都和胡雅说了。” “当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婢子,”沈查子并不惧她的威胁,在了她耳边说道:“你道我不知,佟氏和你的交易?” 周嬅想不到连她和佟氏的事也被沈查子翻了出来,她口口声声跟着念着旧主,才随着沈少恬离开了沈府,心底却不是如此想的。佟氏早就允了她,只要是她将“小沈府”的消息按时送了回去,就能给她一笔遣散费用,更能让她脱了奴籍,赎回个自由身。 “我...”周嬅暗中也将好些消息传了回去,想不到事情全都落在了沈查子的眼底。 压低了的笑声,回响在了耳侧,“我倒是忘记和你说件事了,你可还记得那个胎儿,”沈查子犹如毒蛇,在夜的掩护下吐着罪恶的信子。 那名早产的畸形胎儿,是周嬅藏在了心底最深处的痛,听了这么一说,她仿佛又回忆起了那一团血肉模糊,四肢不全的佝偻躯体,“不!”她的呼声,在沈查子的逼视,萧瑟地融入了夜中最漆黑的那部分。为何他会知道,为何他什么都知道。 在“宾院”的那名默默少年,和佟氏交缠不清的妖性男子,重叠在了一起。周嬅从没如今日般,冷意从脚底钻了上来,脑子如炸开了一般。他知道真相,只有这一点,周嬅是可以肯定的,他知道所有的秘密。 此时的周嬅,既想知道真相,又想掩住双耳,越是听下去,她的心就如受了利爪挠过般,一点点地露出了红色的痕迹。 睡床上的胡雅睡得正酣,浑然不知外头有人正经历了世上最是残酷的折磨。 “你可曾问过沈二爷,那些补身的燕窝是何处来的,都是佟氏转手卖出的,”沈查子娓娓动听地叙说着,看着周嬅浑身发着颤,说着最冰冷的真相。 “而你成婚时,险些喝了下去的丹砂,也是由佟氏指始着刘奶娘放下去的。”夜里,毒舌的信子,带着最可口的毒,麻痹了人的心魂。 前一刻,还是如同恶鬼般的沈查子,俨然又成了哄着孩童如水的慈母,他眼看向了胡雅的房中,全身散发出夜的诱惑,手则是扶住了站立不住的周嬅,“那时,还是我救了你的,嬅儿,在这世上,唯有我一人是疼你的。” 劝诱声成了最甜的蜜糖,哄着焦躁不安的孩童,恬然入睡。 走廊上再度恢复了平静,一道身影平贴着墙壁,贴坐到了墙的一角。沈少恬看着完全变了模样的沈查子和一脸痴然的周嬅离开了走廊。 她此时能做的,是推开前头那扇门,还是拔腿就跑。 沈少恬和周嬅一般,对白日的事,心里堵得难受,就想找上胡雅,好好问上一番,但是...如此的沈查子,就算是他将事情告诉了胡雅,又能如何。 白日里,从矿洞里出来的情景,他记得分明。那时的沈查子,如此的霸道,周身散发的气势,更是常人难以凌驾的。 沈查子的身后,还有妩妃,他的身后,还藏了多少的秘密。带着胡雅逃开,沈少恬脑中闪过了如此的念头。 第 1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5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75 章 但是,又能去哪里,他们入了千流沙,沈查子也来了,他们入了矿洞,他亦来了。沈查子就是专门噬人血肉的蚂蝗,到了何处,都是躲避不开的。 他的思绪乱如麻,越想越是心惊,第一次,举得自个儿势单力薄。 这一切,四叔...爹爹,知道么,他闭上了眼,大口喘息着,若是四叔知道了,他是否会向小时候一般袒护他。 ☆、故 人 金矿的发现,无疑给“小沈府”注入了一股新的生机,但很快也就带来了一个新的疑难。 这几日,沈少恬闷闷不乐着,在府里喝着酒,胡雅知道他是对山缝里的事耿耿于怀,事后想来,她也有几分羞色,每次瞅见了沈查子时,也是避让了开来。 账房先生已经将古董店盘点清楚了,租出了两间店面,里头的古玩也卖了七七八八,他知道沈少恬此时无心管了正事,就将新的账本送到了胡雅面前。 胡雅对着数字,依旧有些不清,只得是让账房先生,算出了大概的盈余。两处古董铺面照着账房先生的意思放租了出去,那些古玩则是卖给了城中的一些藏家,余下的钱共有五万两。 “店铺的租金是年付的,每年是五千两,”账房先生报了数,胡雅听着点了点头,再问:“那除了店租之外,府中可还剩什么生钱的买卖?” “除了山那头的田地和矿藏,着实没了,”账房先生老实地交待清了。照着府中的吃穿用度来看,这个数目只能是付了工钱和费用,想要攒家产是不可能的了。 “先生,”胡雅在纸上列出了两大块,一块是小沈府的用度,一块是小沈府的收入,“能否精简府中的人手?”她房中留了周嬅一人就够了,至于那些摆设用的小厮婢女,乃至护院都可以去掉一些。 胡雅用了细毫笔,勾出了好几个名字,这些人都是她私下看着偷懒的,怠慢的。跟着沈少恬出来的这群奴仆中,都以为进了“小沈府”就是已是无忧,抱了个铁饭碗。“再将府中的酒水,尤其是少恬这些日喝得酒水中兑些水,”胡雅不加思索地说道。 “这...”账房手中的账本止不住抖了抖,还是照着胡雅的话记了下来。 “女眷,也就是我,”胡雅想了想,又贴了一笔,每季置办衣裳的银钱也由五套换做两套,账房先生听着,笔停了停,又加了一笔。 “小夫人,”账房先生看着正襟危坐着的胡雅,再想想几日来醉倒在了房中的小少爷,有些感伤地说道:“老爷若是见了您如此委屈,怕是要...” “先生,”胡雅听他提起了沈老爷,眼里也黯了黯,“老爷相中我时,不就是为了这点么。” 账房先生听着,嘴边的两撇硬须微颤,想起了老爷刚迎了小夫人回来时,笑着和他说:“这是个有趣的孩子。”隔了一年多后,老爷从马上摔下的那一次,依旧是他伺候在一旁。 “我是不是老了,”账房先生头一回听了沈老爷如此的语气,所以,他忍不住瞄了眼老爷。 老爷的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色:“我若是老了不中用了,胡雅怎么办?” 那时,账房先生知道,老爷是真心地疼着小夫人的,沈少恬有四爷照顾着,而小夫人。账房先生不自禁点了点头,蠕着唇低语:“老爷,您放心,她会照顾好一切的。” “先生,先生!”胡雅在身旁叫着,账房先生才回了神,忙不迭地应了声。 “还要劳烦先生去招募矿工了,”胡雅想着山里的矿洞,那才是小沈府真正的生财之道。 “矿工?”若是平日里,得了吩咐之后,账房先生就会立刻去张罗,今个儿他却是有些犯难地停着,不见多少动静。 “先生?”胡雅见他愁云上面,一脸的踌躇,想来事情并非她想得如此简单。 “小夫人,”账房先生将难处摆到了胡雅面前,“金矿的所在地,您也是见到了的,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平日的补给搬运又都是由着驴车骡子搬上搬下,矿区关了之后,原来充作了矿工的山民都搬了出来。这会儿要让人搬了回去,怕是很有难处。” 难处,胡雅听出了账房先生话语中的意思,她回了“小沈府”之后,才从账房先生处得知,原来沈四爷刚接手时,也曾派人到了山中一行,听说也是探出了山间还有些黄金余矿,那会儿本也是要开挖的,只是苦于招募不到合适的人手,这才做了罢。 第 1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6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76 章 “先生难不成没听过句话,”胡雅听了并不犯愁,笑着说道:“要想富,先修路。”她说着就叫上了周嬅,兴冲冲地走出了门去。 账房先生听着那句顺口溜,正摸着胡须,琢磨着小夫人还真是让人摸不准心思,身旁有人问了句:“小姐这是要去了哪里?” “怕是去集市里找劳力去了,”账房先生应了句,身旁清风过境,还不待看明是何人,他身旁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到这种埋汰地方做什么?”周嬅捂着块香巾,看着胡雅落脚的地方。她有些想不通了,好好的小沈府不呆,跑到了劳力集市上做什么。 先前胡雅拉着周嬅先是到了省城的集市上转悠着,哪儿人多,就往哪儿钻去,两人又都是十五六岁的嫩模样,行到了哪里都是沾了一身的注目。 从集市里出来时,周嬅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口中更多了些怨言,直催着胡雅快些回府,哪知胡雅又是一拐,到了个更埋汰些的地。 集市上还是各色人都有一些,而这会儿胡雅口中说的劳力集市,都是些笨手笨脚,看着就生了几分苦命相的卖力气的。 “你挖过矿没有?”胡雅连香巾都来不及摸不出,在了热辣辣地日头下逢人就问。两人看着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站在了街头,分外惹眼,正极的劳力没瞅到几个,倒是引了好几个贼眉鼠眼的地痞。 “哪来的小娘子,寻矿工做什么?”一名留了个瘌痢头的痞子领着两三人凑上前来:“那些粗手粗脚的货色,可是会揉疼了你们的一身嫩皮的。” 胡雅和周嬅忙是往后退去,又是一名三角眼的地痞,伸手就要往了周嬅身上捏去:“看看那一个水蛇腰,看着大爷我腰都直不起来了。” “混账东西,”胡雅壮了胆,连忙将周嬅往后拉,哪知那名瘌痢头又往胡雅的胸前探去,忽一把杀猪刀迎了上来,将那双贼手逼退了开来。 “哪来的痞子,”来人操了口浑浊的嗓音,杀人眼一瞪,一把切肉大刀被挥得铁水不漏,几名地痞见了这么一个杀气腾腾的汉子,也是小了胆色,忙是逃窜走了。 “虎丫,”孙屠子收起了刀,大嘴几乎裂到了耳根子底,“这不是虎丫和周嬅么。”原来胡雅离了村后,孙屠子就如失了魂般,也无心卖肉,在村里又讨不得老婆,就索性出了村,辗转到了省城,才又干起了老行当,开了家杂肉铺子,买了些鸡鸭牛羊猪鱼肉。 “集市里的店金贵得很,我就寻了处铺子,在了劳力集市里,方才听人说外头有几个痞子在此处闹事,就上来瞧瞧。”孙屠子嘿嘿笑了两声,摸了摸没几根毛的脑门,眼止不住就往胡雅面上看去。 还真是个花一样的人儿,孙屠子想着当年,只差一点,眼前的人儿就落到了自己的炕头上,心里就直冒疙瘩。三年多不见,“虎丫”早就没了村里姑娘的土渣子气,原本就生得清水的一双眸子,就如夜明珠般,不在暗处就生了光泽,再加上裁剪合宜的裙裳,行走之间,更是一派大户人家小姐的风范。孙屠子看了两眼,就低下了头,将那只还带着些油星子的大手在兜布上擦了擦。 “孙...大哥,”胡雅看了周嬅一眼,见她的脚步子使劲地往外钻。她和周嬅都有些尴尬,往日两人虽然都有托信件和银两回家,但村里的消息,却都没带了回来。打虎村里除了女先生和个别“虎村新娘”,没几个人识得字,想不到今日,是孙屠子解了围。 既然孙屠子在此处开了家肉铺,那来来往往的粗工应该是认得不少的,胡雅想着请他介绍些人,也就不用在此处吃了毒日头了。 “光...站...着做什么?”郑屠子看着日光里,都出了些汗的胡雅和周嬅,想请了两人到他铺子里坐坐。他进城后,运势还算不错,前年就讨了个清白姑娘。只是见了胡雅热得有些发红的脸,他又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心底一急,越发结巴了起来,只得是手再往兜布上擦了擦,就往胡雅手上扯去,“去...我家坐坐。” 他气力又大,胡雅被如此一拖,人就险些跌了出去,周嬅比先前遭了痞子调戏还要怕几分,她可是记得分明,孙屠子可不是个好惹的人,早些年时,他还想讨了胡雅做老婆,这会儿也不知是安了什么心思。 “撤手,”胡雅的脚步离了地,肩膀撞上了个铁硬的胸膛。这回,换做孙屠子跌了出去,那口杀猪刀也跟着滚在了土里。 ☆、真 相 “你到这里做什么?”被搂在了怀中的人儿眯着眼满脸怒色的男子,两人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 “我,”胡雅被沈查子半搂半抱在了怀中,听着他喘着气,想来是匆忙赶来的。 日光被沈查子的下颚遮挡住了,胡雅作势就要下来,却动弹不得,她再往上看去,才发现了沈查子...的身形。 她心中猛跳了起来,正是这具身子,在山缝里时,因为光线的缘故,她没有看清楚沈查子的面貌,只能是见了那双蓝得透彻的眸。 此时,霸道地环在了身旁的那双臂膀,肌理分明,足足有了她腰身那般大小,高高昂着的下颚,喉骨突出。再是往上,苍穹般的眸,刀刻般的鼻,唯独唇形还是好看的菱形,如此的沈查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第 1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7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77 章 十三岁时,初见的少年,曾经最美好的彩色泡泡,此时,一气破开了。严格意义上说,他和沈卿源确实是兄弟,两人的眉眼都很精致,只是沈查子看着如同历了风雨的高山,而沈卿源则更像江南颀秀的丘陵。 “我若是来得再迟些,你还真要跟这个粗鄙的人一起去了不成,”沈查子方才乱了性子,连平日使用的“狐惑之术”都来不及维持了。 “你说些什么?”胡雅只觉得她成了叼在了老鹰口中的鸡崽,稍一动弹,就成了恶鹰的口中食。 “稍不留神,你就胡乱跑动,”沈查子看着她手上留着的油腻,恶狠狠地瞪着孙屠子,心底只想有一股冲动,将那口脏手剁了下来。 “我...你,”沈查子巍峨的身形配上胡雅娇小的身形,在闹市里成了一道别致的景观。 孙屠子忙是捡起了杀猪刀,看着上头,已经崩了道口子,眼前那名半路杀出来的男子,光是瞟了他一眼,就让这名见了了无数生死的汉子惊出了身冷汗。孙屠子见过最多的,除了大活人,不外乎是死人和将死之人。 死人是世上最老实的人,而将死之人,则面部表情最丰富。哪怕周边有了风吹草动,都能让将死之人,生出千种表情。绝望,希望,喜悦,怒色,不甘。 而眼前的这一对人也是如此,听着男子的语气,可听得出是个惯使命令的人,但对这胡雅的口吻,又似溺中带了些无奈。 旁边围观的人群又多了些,各式的议论声一丝不落地进了胡雅的耳,她奶白的面皮渲成了胭脂色。而那名男子,依旧动一不动,他倒是习以为常,经历了各处场合的沈查子,哪会计较这些,他将怀中不甚安分的人囚得紧紧的。 “回去,”胡雅经不住这份子议论,将脸往了沈查子衣襟处掩去。 她缩得太猛了些,鼻尖撞上了沈查子的胸膛,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颤动,身子又轻飘飘了起来,再往下看时,还待她没看清省城中各家屋脊的形状,眼前就一阵眼花,又是一阵得意的笑声。 “沈查子,”胡雅的怒骂声很快就被笑声代替了。 周嬅呆呆地见了那个绝然而去的影子,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轰然倒塌了。 那无数夜的爱语,都比不得那怒急了的眼神,沈查子待人历来是和善,虚伪的和善,就如他在人前,永远是侍人和颜的娈侍。 “什么都没了,”周嬅愣语着,旁边的孙屠子支吾了半天,“那人是虎丫的夫君么?” 周嬅醒了几分,沈查子和周嬅的言行,不正是夫妻之言行,“他只是一名娈侍,是娈侍。”周嬅尖锐的叫声响彻在市集上,仿佛突发了疯病般,胡乱跑了出去。 胡雅直到接触到了地面,才安心了,想起正事儿还没办妥,她又急了起来:“你误了我的事了。” “沈府的事,你又瞎参合什么?”让胡雅搬出“沈府”是照了他预计的那般,谁知她又忙起了“小沈府”的事了。 “少恬的事就是我的事,”胡雅又兴起了护犊的心。 “他若是一世不管事,你就看上小沈府一世不成,”看着她的眉心,已经出了些浅显的纹路,沈查子有些不耐了。 “他早晚是要回了沈府的,”胡雅心知父子两哪有隔夜仇,沈卿源也只是赌了口气,再过些时日,大小沈府还不是要并回了一处去,她要做的只是在这阵子里,看管好就是了。 “那之后呢?”沈查子瞅着她的神情,“你又要回了沈府里?” “那时就不干你的事了,”胡雅刚进了屋,还不及掩门,沈查子就跨了进来,“跟我走。” 听了这话,口中的水变了些味道,胡雅也不及咽下,含在了口中。 屋子里,静谧的可怕。胡雅支吾着。 第 1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8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78 章 “待到沈府的事情都妥当了,跟着我走,”沈查子用了不容置否地口气,搁下了这句话,不容她回话,就走了。 走,胡雅又何曾不想,这会儿说着也是空话,还是待解决了府中的事后再说了。 胡雅想着事,又听得院中传来了阵瓦罐破碎声,和三年前的西厢房一般,沈少恬又甩起了孩童脾气。他已经好些年不这样了,该是时候将事情说清楚了。 “少恬,”胡雅推开了房门,外头是一派晴阳,沈少恬的房中则是灰蒙蒙的一片。碗筷摊了一桌,还有几口东倒西歪的酒坛子。南边的酒水比不得沙漠里那般辣口,但喝得多了,酒劲也是十足的,再喝下去,是要蚀了胃口,伤了身的。 “胡雅,”沈少恬摇晃着走了过来,靠在了她的身上,嗅着那股熟悉的气味。 “你是怎么了?”见了他如受伤的幼兽般,水汪汪的眼里,带着乞怜。 “胡雅,你嫁给我好么?”沈少恬摊开了手,将胡雅抱在了怀中。曾几何时,是胡雅护着他的,而今,他更需要这个通身都让人发暖的女子,“就这么一回,你依了我,我以后就再也不胡闹了。” 他不会同沈卿源那般朝秦暮楚,也不会让人委屈了胡雅,连日来,账房先生和胡雅的忙碌他都知道。但他心中的那阵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少恬,”胡雅耐着性子,对着烂醉的人说话,还真有几分不习惯,“你还是个孩子。” “孩子?”那双水汪汪的眸子蒙上了层阴影,原本只是轻轻搭着的手臂一下子迸出了气力来,“你可是嫌我手上沾得血还不多,肩膀还不如沈查子那般牢靠。” 沈少恬虽是喝多了酒,但越喝越是清醒,方才院落里的异动和沈查子的身影,他全都是看到了。 “你...”胡雅有些气急了,“好端端说起他做什么?” “我是比不得他,”沈少恬将话说开了,又仗着喝了些酒,“先是勾搭了三嫂,再是周嬅,府中的女眷哪一个不是得了他的迷惑。” 不知是被他的力气箍得,疑惑是其他,胡雅本还和悦的神情松垮了下来。 “你莫要说我背后说人长短,周嬅是你身边的人,你瞅准个机会,问问就知道了。”沈少恬晃了晃胳膊,摸了口水,润了润嗓,回身时,胡雅连个人影都没了。 胡雅闻了些酒气,好像就喝了酒般,走路时,也是有些心不在焉。当真是连周嬅都,胡雅心里有些难受,当真是如此,整个沈府的人都知道了的事,就独独瞒了她胡雅一人。 先前沈查子的那些话也都是假的么,他又怎会真的带了她走。 扪心自问着,沈查子说出那话时,她是欢喜的。胡雅笑得有些凄凉,回了古时,她还真有了几分迂腐气了,还真是身心都丢给了同一个人。 周嬅,那就问问周嬅。方才回来时,一不留神将她拉了下来,也是好阵工夫了,怎么人还没回来。 “小姐,”一名婢女在门外问道:“府外有一名自称是孙屠子的人,说是小姐的旧识,可是要请了进来。” 胡雅听了,振了振精神,勉强答道:“请进来吧。”无论如何,要紧事儿还是耽搁不得的。 坐在了小沈府的花厅处的孙屠子打量着屋内的光鲜摆设,吃起了茶。 胡雅出来时,先是行了个礼,为了方才的一番无礼举动道了声歉。 孙屠子见周嬅疯颠颠地跑开,心里又有几分担心胡雅,就探了讯,寻了过来。 胡雅将客套话说干净后,又提起了请矿工的事,孙屠子听罢,拍着胸脯大声道,“不就是找几个笨手脚的汉子么,这事包在你孙大哥我身上。”他也是个豪迈的性子,见了胡雅一脸的为难,只要她不嫌腥气,就是要他头上的脑袋,他也会割了过来,献上去的。 第 1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9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79 章 两人又说了些打虎村的事,胡雅刚要起身送了孙屠子出门,就见府门处,停了辆马车,车上奔下了个熟面孔,口里嚷嚷着:“小夫人,可是找到您了,您快到府中看看,出大事了。” ☆、报 应 这一回,当真是出大事了。 赶到大沈府时,远远就听到了喧哗声。 一阵一阵的,沈三爷已经命人将周嬅擒下了,周嬅身上还留着烫伤的痕迹,一阵毒打后,她已经是奄奄一息了,纵使如此,她仍边哭边笑着。 房中,不断有老妈子送进了铜镜,镜片落地声,不断有人扫出了镜片,佟氏哭骂着,她的脖颈间,滚烫的蜡烛油灼尽了她的容颜。 周嬅将一盆滚烫的红烛油,全都泼在了佟氏的脸上。看着在地上打滚的佟氏,周嬅捧着腹,在旁大笑着。 胡雅求着沈三爷,又朝着佟氏的房中冲去,都被人拦住,架到了一旁。杖击一声声地落下,伴随着最后骨裂声,她看着周嬅那双只剩了疯狂的眼中,涣散开来。 直到沈卿源赶来,胡雅才被人放了开来。那个跟着胡雅从打虎村出来的女子,硬是没有求饶一声,她甚至连口舌都已经咬碎了,依旧是没有吭声。 “周嬅!!!”胡雅跪在了地上,想扶起她的身子,却无济于事。周嬅的身子,就如扶不起的泥水般,一次次从她的怀中滑落。 “对不起,只剩你一个了,”周嬅咳出了口血,碎牙含糊了她的声音,“沈查子...”她到了死都念着的那个人,是看不得了。 房中,佟氏的哭闹声也安静了下来。她怔怔地看着一面铜镜侧照出她的脸。佟氏曾经的美好,全都褪去了,皎洁的肤色烧成了老红色,红皱的肉蚯蚓疤蜷满了她的整张脸。 她惊恐地睁大眼,铜镜再次碎了,她的衰老,比任何人都要快。 胡雅敛了周嬅的尸首后,似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在孙屠子的帮助下,她很快就召集到了合用的矿工。 沈少恬经了那日的醉酒后,见胡雅和沈查子都是没多大动静,也就强打起了精神,开始忙碌起金矿采掘的事项。 春来春去,当金矿开始正常运转时,一连串的消息又送到了貌似平静的“小沈府”。 先是沈二爷,他将钱财都存着的那一处生利钱的钱庄,一夜间,钱财被掌柜全都卷跑了。 再是沈三爷,在佟氏出了事后,他又由着佟氏的娘家牵头再次动起了买官的主意,却被人检举了出来。 这一场买官卖官的事牵连众多,连带着将曾经的太守大人也卷了进去。丢官算是轻的,冤死在了牢狱中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为了府中的变故,沈少恬勉强和沈卿源重修旧好,无论是分产时如何的冷漠,那两人依旧是沈府中人。 “很惨,”沈少恬将两人的境况转述给了胡雅。他心知,胡雅是有些恼恨沈家的那两位爷的,周嬅的死,已经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刺得她再也不肯入“大沈府”一步。 疯癫了的沈二爷如同被水泡开的白面馒头,一双眼水肿着,口舌里流着些傻涎,滴滴答答得落在地上,比起沈三爷来,他已经好了不少,至少他身旁还留了个陈刘氏。 胡雅听着沈少恬的黯淡话语,想象着那个永远不见了日头的天牢了,沈三爷的身子上爬满了蛆虫,这一切,在了外头的沈府人,是不得而知的。 “你知道三嫂么?”沈少恬挨着胡雅,将她已经发冷了的手,紧紧握住。“她好不容易没因三爷的事,牵连入狱,却无缘无故跪在了皇宫外,后来被妩妃娘娘以‘讹妇’的罪名除去了口舌。” 手中的那双手颤了颤,胡雅捂住了嘴,看向了门外,慌忙自沈少恬手中抽出了手来。 沈查子立在了门侧,似笑非笑,只叹了句:“可惜了,卿何薄命韶华残,原来只是一瞬。” 第 1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0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80 章 话音刚落,账房先生冲了进来,“少爷,小姐,金矿...金矿塌了。” 再也管不得沈查子的逼视,沈少恬搀住了昏过去了的胡雅。 醒来时,天似塌下般,一片死寂,胡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叫什么人的名字。院内,一个人都没有,沈少恬不见了,房中,只留了一页纸。 “落鹜院”内,昔日的沈老爷的房中,已经变成了一个临时的刑场。 “图在何处?”空气里,还带着惊恐,房中的一切,都曲张了起来。沈查子低沉的威胁伴着一只只蛇蝎,顺着那两具蜷缩在了地上身子往上攀爬, 对着和他还有几分血缘关系的沈卿源父子,他并不想用了严刑来逼问,他懂得他们的软肋,也懂得怎样让他们和沈二爷一般,痴痴傻傻,妥协了下来。 妩娘立在了一旁,“你们还是说了的好,否则,狱中的沈三爷可是又要遭罪了,他已经三天三夜没进米水了,好端端的一个汉子,就跟个瞪眼骷髅般,好吓人呵。” “贱蹄子,”沈少恬啐了一口,妩娘冲着身旁的几名下属比了个手势。 沈少恬惊恐的声音响彻着东厢房,“蛇。”他被人压在了地上,口被硬撑开,牙根处紧张地生成了血红色。 “还是不说么,”妩娘笑着,捏起了一条指头粗细的小蛇,作势就要往他口中塞去。 “沈查子!!”沈卿源撞了上去,将妩娘摔在了地上,“他是你的亲侄。” “我和沈府有何牵连,沈家肮脏的血,又岂会淌在我身上”沈查子刚要上前,扼住沈卿源,他的身势突然停住,慢慢地转过了身去。 “将他们放了,”胡雅努力保持着冷静,但当她推开门,进来时,眼前的一幕...周嬅死时的声嘶力竭,佟氏的哭叫声,如两昧温度不一的冷热火苗,交缠着在她身子,“我知道图在何处。” “查子,你莫要信她,”妩娘斜着眼,指上涂着丹红。 他是不该信她的,沈查子并没有理会身后沈少恬的怒吼声,困兽亦只会做了最无畏的挣扎。 “沈沐是他害死的,”沈卿源话刚说完,口中顿时血淋淋了,沈查子用手绞断了他的舌头。指尖还带着淋漓的血,沈查红了眼,“沈四爷,你可是忘记了,那毒酒是你让我送过去的,那藏在了你院中的真鸠鸟,可还是活蹦乱跳的。” 最后的一把火,随着沈老爷的那具僵硬的身子,将胡雅的心一直沉了下去,罪孽的种子一旦发了芽,就该比罂粟还要怨毒万分,“我真的知道,图在何处。” 沈查子的眼中划过了丝不忍,妩娘竟让胡雅不经通报就独自寻了进来,这笔账,他定要全部算清。 “我当真知道,”胡雅看着挂在了墙壁上的两人,先是颤着身子,最后连嗓音都抖了起来,“查查,你信我,你放了他们。”她走向前去,朝着那个高大的让人心寒的身影走去,指抚上了沈查子的脸,如石雕般冰冷。 第一一零四章 荷塘里的那些残荷被清理一空,入了冬后,只剩了些秃黄的杆子,人手稍微一碰,就会化作了粉末。塘中的淤泥被打捞了上来,除了细白的莲藕,还有一管被包裹的很是密实的画卷。 妩娘在旁嫉恨地看着被沈查子牵在手中的胡雅,她的眼中只剩迷茫,似患了失心疯的孩童般。 “你是何时知道的,”沈查子低头,将胡雅扶到了面前,旁若无人的将她腻在了怀中。身下的人儿半晌未动,许久才说了一句:“仕女图。”那幅锁在了墙上的仕女图,和狐窕有八九分相似,沈沐不会无端端将它挂在了那处。 没有谁比胡雅更懂得沈沐,虽然她只认识了他三年。 胡雅离开沈府之时,在北厢房中查看了片刻,画中的狐窕,纤纤玉立,在了月色下,比沙漠里最闪亮的白沙还要华美。在她的柔美身躯下,有了一道和人身背道而驰的暗影。 第 1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1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81 章 细看身形,竟是沈沐的背影。他的意思,可是...生不能相伴,影亦能相随。那个身影,手指向了北边。而北厢之外,北边正是那一片荷塘。 “来人,”沈查子沉声说道,“明日替我备妥马和行礼。” 房中点了香,雾腾腾的一片,胡雅坐在了床前,听着身后的流水声。 “胡雅,过来,”慵懒的男声顺着雾气,在房中回荡着。胡雅愣了愣,看着脚下,再是一阵起身的滴水声,她的眼前多了双手。 浸泡过后的那双手,没了往日的白皙,满是红光,鼓在了皮肤上的筋脉蕴含了无数的生机,脸被他扶在了手中。 还带着几分湿咸的舌探了进来,不断有白热的气体从了他的身上冒出来。身前的沈查子,看着比平日还要俊美几分,胡雅的视线不敢往下移,脚被挑带了起来。 腰带脱落,沈查子将胡雅轻放在了床榻上,感觉到了身下人的温顺,他的眼中透着惊喜。她护在了胸前的手被拨开了,目光比熊熊烈焰更炽人。 昂立在了雾气中的那一处,让胡雅不敢再看下去了,她别开了头,却立刻又被无处不在的的吻逼了回来。猛然感觉到近了□的异物,她只得是不适地蜷起了腰身。 “沈府的人,毁了胡域,”对于她,他如同上了瘾,永远不知道戒除。 “已经没有沈府了,”那个承载了她三年美好的地方,被他的复仇之火付之一炬,早就轰然崩溃了。沈沐的骨血还在,在他的复仇大计里,是否存了让沈卿源等人好好的活下去的打算。 “你浑了沈府的血脉,还是不够么”。 “本来是够了,只是他们浊了你的心,”他的手贴在了胡雅的胸口处,似轻羽抚过,引得她的红色花蕾颤不止“留着我一个就够了。” “胡雅,唤我做查查,”他耐着性子,抵制着想掠夺身下人儿的每一寸甜蜜,他先是轻啄着她的面颊,随后又换做了舔咬,每过一处,就留下了红梅点点。手在了峰峦间停留着,感觉着那一双细滑。 “查...查,”在了他披散开的发间,胡雅忆起了当年的那名少年,那个如雨后春笋般清灵的男子,那双星漆烁动的眸子,而这一切,都化作了眼前这双闪动着欲念的蓝眸。 挤入了的庞然大物将胡雅抑在了心底的唤声逼了出来,喉咙间和秘道间如撕裂般的难受。反复的收缩间,她只能是紧抓着身前那匹肆意驰骋的野马。 不断地深入,不断地索取,她的身和心被反复的淘洗着,感觉着灵魂也跟着支离破碎了。 似是一朵朵点燃的烟花,在了高空中绽放,美好到了极致,下一刻又陷入了无止境的黑暗。每一次他都要将她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又如吸附在她心上的毒蝗,只留给她一颗空落的心。 雾气朦胧的房中,沈查子的背上显现出了半幅画像,在图像完全显现出来时,他的火热也迸在了她的体内。 “替我将画临摹下来,”他轻吮着喘息不止的嫣红,将全身无力的胡雅抱在了身前,欣赏着她额前身前的腻汗。他的身后,胡域的另外半边秘宝图在了□的滋润下,如泣血蔷花开得绝望。 ☆、梦里依稀闻君笑 半月后,胡雅和沈查子再次到了千流沙。沈查子出行前喝止了想要派人随行的妩娘,又命者人将关押着的沈家父子俩放了出来,只是他们何处都去不得,只能在沈家的大宅里活动。 沈少恬依旧是做他的小少爷,而沈卿源也还是那个有着娇妻美眷服侍。只有胡雅才知道,那处大宅院已经成了那两人身上最沉重的枷锁,永世都挣脱不了,正如无时无刻不在了她身侧的那副强健的臂膀。 此时,臂膀的主人轻咬着她的耳珠,“你在害怕。” “在沙漠微风中,就如同在情人的怀抱里般,我又怎么会害怕,”沈查子听罢又笑了起来,他没有错看沈府的人,却错看了胡雅,他曾以为她是个经不住寂寞挨不住大漠风沙的女子。 “你是在了我的怀中,可不是在了大漠的怀里,”对着养育了他的大漠,他竟还要妒忌一番。快马一催,怀中的人安分地坐在了他的身前。黄沙翻滚,他并没有前往千沙窟,而是往了大漠的最深处行去。 第 1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2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82 章 那间神庙之内,胡域的贵男依旧是日日瞻仰着狐窕的石像,门外的喧哗声,他也只是匍匐在了地上。狐烟已经将沈查子的任性为之,欲娶离国之女的消息送过来了。贵男不肯看胡雅一眼,仿佛只要一眼,就会污浊了他的眼。 见沈查子停在门外,却不入内,胡雅也有些疑惑。“他是我的爹爹,”沈查子皱起了眉来,遥遥地看着那个背影。 他和沈卿源是异卵同胞所生,为世人所不容,来时,他将身世告诉胡雅时,她却并不惊奇。越是如此,他越是喜爱她,也唯独她,才能让他有了停泊的心思。 “走,”沈查子本想将胡雅带了过来,让生父见上一面,既然不欲相见,不如不见。 顺着地图上的指示,沈查子很快就发现了些秘宝所在地的线索。他让胡雅坐在了马上,然后一路查找着,天黑之前,他竟发现了一条蜿蜒向前的干涸河道。 那是条可能消失了几百年的暗河,但是痕迹一直在,无论风沙如何吹,曾经的河床骨都会裸在了沙面上。夜色下来了,看着冻得瑟缩不止的胡雅,沈查子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带她往了胡域的旧址。 那场大火烧光的屋骸还在,他熟门熟路地找了一处房屋,屋内摆设齐全,竟备好了日常生活用具。屋外,是一棵两人齐抱才可以环绕住的胡枫树。 晚间,胡雅还记挂着那条暗河。沈查子安抚道,“有些东西,是不会消失的。就如我在你身上留下的烙印,你离不开我的,我亦不会放开你。” 屋外的树叶到了秋日就会化作红色,传说,胡域的地下,藏了一条红色的母亲河,她滋润了大漠,也养育了胡域的万千子民。 叙说着美丽的传说的同时,他的舌尖点过了她的胸口的粉色,耐心劝诱着。浑身的神经全都迸裂了开来,快意从了每一处毛孔里喷薄了出来。 暗河的尽头是什么,沈查子似乎并不急着去发现。沈府已经垮塌,离国也已经是囊中之物。 每隔了几日,就会有人往那处小屋里送干净的水和食物,又是甚至还会送来新鲜的羊奶。 白日里,他们会留在了房中。胡域的屋子,为了防沙的缘故,没有在两侧开窗,而是在穹顶上留了个口。遇到难得的沙漠雨时,沈查子就会在顶上搁一块板子。 傍晚,沈查子会带着她在了沙漠上遛马,高低不平,又峦线迭起的沙丘,让马蹄的落脚处,深浅不一。胡雅往往会在了时稳时乱的马背上,惊呼不已。遛马也就意味着汗流浃背,胡雅会央求着沈查子,将她带到了绿洲的清泉处。褪去衣裳时,身后的凝视和笑声,让她越发无地自容,只求躲到了水的最深处。 夜间是胡雅最喜欢的时候,那时呼吸着夜间干燥而又纯净的空气,然后枕在了沈查子的胸前,抬头望着一览全无的星空。 千流沙外一切,仿如见了光的鬼魅,隐匿没了踪影。耳边,只留了沈查子低歌爱语。无数的夜晚中,她都会在了沈查子的歌声中,驱逐着梦靥。 她还清晰地记着那一日,狐窕当年亲手栽下的胡枫枝头坠满了金红时。榻上没了沈查子的体温。 屋外,立着两个高挑的背影,狐烟怒声责问着沈查子:“秘宝...胡域...离国,”只是几个词,却已经足够了。 明明还是处在了晴日烈阳曝晒下的沙漠,她却觉得冰冷从各个角落呼啸而来。 “你和他说,无论是何事,他都是会答应你的。”狐烟扑了过来,死命拉扯着胡雅。似要将她的身子折断般。 又断了,沈沐死时,她的一处枝断了,当沈查子将她身旁的一根根枝相继折去,她临高而立,想着振翅高飞,却是徒劳。 “狐烟,”那声如同无底深渊处传来的厉鬼喝声,还有那个浑身染满了血腥的男子再一次逼退了她身旁的活人。 那一晚,他又探入了几分,“胡雅,给我生个孩子。”她的腹部平坦光滑,他急不可待地想见了那里孕育出他的骨血。 “我们去寻秘宝可好,”胡雅感觉着体内的沈查子,听着他有些兴奋的喘气声。 “好,”他溺着她,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 第 1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3 章 安栖枝 作者:人生两大事 第 183 章 暗河比他们想象的要长,越往里走,白色的沙的颜色也越来越浓,温度也越来越高。走到了最后时,沙子已经有些发烫了,更是被烤成了红色。 从了沈查子的眼中,胡雅看出了些焦虑。谁也想不到,千流沙里,竟还藏了一处火山。他劝着胡雅回去,胡雅却执意往前。 见胡雅不肯回头,沈查子只得是由着她,烫脚的沙子让马匹也再难前行,沈查子只得是弃了马。胡雅的体力不如沈查子,到了最后,只得是由他背着前行。 暗河消失了,眼前成了一条灰烟火光交替出现的岩浆河,不远处,除了沸腾的黑眼,还能见了一处冒着岩浆的火山口。 沈查子放下了胡雅,两人的眸子里都只剩了一片火光。他也是头一回见了如此的景观,一时竟疏忽了身旁的胡雅。 耳边,传来了阵“哧哧”声,一阵烤焦的味道,沈查子猛然醒来,就见了胡雅往了火山处跑去。 “胡雅!”蓝眸中,那个越奔越远的身影,她的发燃了起来,身上的衣裳也化作了火蝶,他嘶吼着,发疯了般往了那个就要化作轻烟的人儿跑去。 “都疯了,因为疯了,我才会向蛾子般扑向你,到死都还觉得很幸福,”胡雅无意识低语着。当他带着她寻到了暗河,当她明知了真相后,却要每日催眠在他的甜蜜之下时,她就再也扇不动那双展翅欲飞的翅膀了。 他终究还是抓住了她。燎泡爬满了昨日的爱颜,他的笑如同地狱溺泉,无奈而又让人沉沦。沈查子将胡雅抱在了怀中,火舌从地下燃起,蔓延而上,血被蒸干了,身旁的空气被逼迫了出去,先是死一般的热,再是窒息,灵魂要被火焰从躯壳上焚烧脱落, “你可知,胡域的秘宝我早已经找到了,得了你,我就如得了天下。”他知道,胡雅对她的恨,比炎炎烈火还要噬人,而对他的爱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年在了胡枫下的那个红衣女子,也是如此的吧,若是爱,就爱得痴缠,若是恨,就由着这一把火焚烧殆尽。 既然丢不开,弃不得,就齐齐斩断了吧。 火山口的岩浆喷了出来,如害了红眼病的巨人,又像猛兽的口,吞噬了千流沙里最无暇的纯净。 “叶赫小姐...”,脸颊上一阵疼,胡雅觉得她原本已经化作了灰烬的身子,浮浮沉沉中,又落回到了地面上。 胡雅伸直了手指,她的皮肤还是一片红润,口中有些发干,一杯清茶递了过来,袅袅的茶香中,她看见了男子的笑容,温温润润,山间有一片红枫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这篇文写好已经好几个月了,完本居然么有感觉了, 偶是将胡雅逼到死胡同的那人,哎呀呀呀。 然后新文啥米的,我在之前的章节里已经留过言了。 谢谢大家这么长时间来的陪伴。 由版主【囡小】为您整理=(ˉ﹃ˉ)= ━┻┻┻━━━━━━━━━━━━━━━━━━━●●━━━━ 第 183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