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后》 分卷阅读1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 书名:凰后 作者:颜昭晗 文案 女帝大婚,原是为她而设的骗局。 一旦陷入,便永生脱逃不得。 女王x小官吏。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墨雨枢 ┃ 配角: ┃ 其它: ================== ☆、哑药 墨雨枢驱马抵达王畿城时已近黄昏,天正飘着细雪,在城门前悬挂的红灯笼上薄薄积了一层。她仰头看着那红灯笼,眼神朦胧。一年前,也是落雪的时候,这城门上,挂着的是她所爱之人的头颅。 虽然她未亲眼所见,但也可以想象到,雪同样会落在那人俊俏的面容上,只是人都死了,遑论俊俏。那人头颅的幻影与眼前相红灯笼重叠,使她不由轻轻叹口气。 “使者大人?”见墨雨枢勒马迟犹,随从便问了一声。 墨雨枢旋即回过神来,抖了抖手中缰绳:“我无事。趁天黑前进宫,凰帝三日后大婚,我们道贺的,不可误了时辰,让凰帝觉得豳君无礼。” 瑶国女帝大婚,墨雨枢是先皇世子豳王派来道贺的使者。她一行十余人,带着贵重的礼物,足足赶了五天的路,才从豳王封地赶来王畿。 雪花落在墨雨枢的脸颊上,她感觉到有些冷意,却抵不过心中的冰凉。凰帝暴虐成性,阴晴不定,去年,豳王的使者便是不知怎的触怒凰帝,被斩首不说,还将头颅悬挂在城门示众,最终,豳王不得不亲自赶来王畿负荆请罪,狼狈不已,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偏巧那被斩杀的使者,是墨雨枢心爱之人。时隔一年,豳王又派墨雨枢前来王畿。对她而言,这个安排未免残酷了些。 马蹄飒飒落在王畿城内的路面上,墨雨枢却兀自陷入沉思。凰帝是豳王的姐姐,幼时墨雨枢在皇宫中给豳王做伴读,与凰帝也不算生分。待凰帝登基,豳王被迫迁到封地之后,凰帝之于墨雨枢而言,是瑶国天子,亦是让她敬畏的陌生人。 只是在斩杀了她所爱之人后,这种敬畏,也多掺了些憎恨。 墨雨枢一行人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皇宫,取了文书,请人进去通报。可能是天色已晚,凰帝并没有出来接见他们,墨雨枢和众使者在冀阙等了半晌,竟然没一个人过来招待张罗。墨雨枢和随从候在廊下,大眼瞪小眼,喝了近一个时辰的西北风,才从宫内出来一个御史大夫,将众使者引入别院客房,又端上酒饭热水,安顿歇息。 临了,还颇为高贵地对墨雨枢说一句:“多请你们见谅则个,今晚且先歇息,明日再面圣。” 墨雨枢心中有些不快,论品阶,这御史大夫官阶还不如墨雨枢高。凰帝让他们干等许久不提,连招待也如此糊弄。她不由暗自叹息,想来去年的事情使得凰帝对豳王不满,如今有意怠慢他们。 风雪渐大,因为凰帝大婚在即,皇宫内张灯结彩,倒让这冬夜的凄冷气氛折损了许多。墨雨枢用罢热饭热菜,在房内呆不住,索性踱到院中。才刚迈出门槛,就吓了一跳,只见一名宫女跟鬼一样杵在她的房前。 “这位姐姐,你吓死我了。”墨雨枢抚着胸口,“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待在外面?” 那名宫女只上下打量墨雨枢,并不答话。墨雨枢十分不满,凰帝怠慢他们也便罢了,连区区一名宫女都这般无礼?偏生这里是王畿皇宫,有那一肚子火也发作不得,墨雨枢索性压着火气,转身又进屋去了。 她却没想到,那宫女也跟了进来。墨雨枢一想,兴许这宫女是受了些委屈,想到来使这边烤个火,也就随她了。女子在后宫中多有不易,墨雨枢跟随豳王这么些年,也算见识不少。这样想,她的语气温柔了许多,背对着宫女,一边整理杂物一边说:“要烤火的话,就坐到那边。” 宫女嗤笑了一声,极尽嘲讽之意。 墨雨枢这回是真火了,转头欲骂,那宫女却已经不见了。墨雨枢追出门四处张望,夜色茫茫,红灯笼在风雪中倒显得有点瘆人。 真是见鬼了! 墨雨枢愤愤骂着,又退回房内,却见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腰牌,她走过去拾起一看,忽的一愣。那腰牌是木制的,镶了铜饰,上面的名字是“俞灵犀”,正是去年被凰帝所杀的豳王使者。 她攥着那木牌,眼眶发起酸来。那宫女是何许人?为何要将灵犀的遗物弃至此处?是凰帝有意派人取笑她,抑或是出自好心,将遗物以此等方式转交给她?墨雨枢又回想了一下那名宫女的容貌,忽然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不会吧…… 夜色越来越深,墨雨枢沏了热茶。她爱喝茶,便往茶壶里扔了一大把茶叶,反正是皇宫的茶,她也不心疼。炉上的水微微沸腾,墨雨枢坐在灯下,细细打量着灵犀的腰牌。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灵犀温柔的笑容:“雨枢,我这次去王畿不出一月便会返还。到那时,我便以金玉绫罗为聘,去你家提亲。” 只可惜,这一次,灵犀永远都没有再回来。墨雨枢想不通,灵犀是翩翩公子,为人最是谦和忍让,又是怎的触怒凰帝,招来杀身之祸?凰帝行事让人无法捉摸,就拿此次大婚而言,离成婚还有三日,墨雨枢竟还不知道,凰帝是要嫁何等夫婿。 远远传来更漏的声音,已是三更了。墨雨枢便吹灭了灯烛,和衣躺下。 也不知睡了多久,墨雨枢醒来,见天还未亮,只听窗外风雪掠过树梢的声音。她口干舌燥,便从桌上取来茶杯喝水。茶水润喉,她感觉嗓子有些不适,咳了几声,觉得整个喉管都似被藤蔓紧紧缠绕起来,她用力咳嗽,只发出些气声,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桌上的茶水,不知何时被人调换成了哑药。墨雨枢心中大骇,皇宫中有人存心要暗害他们,毒哑了墨雨枢,偏巧明天墨雨枢还要见凰帝。若到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岂不是这回她就可以去见灵犀了? 墨雨枢连外衣也没有披,就出了门去敲随行使者的房门。寒风一吹,喉头越发难受。她蹙着眉,挨个敲着随从的房门,没有一个人来开门。 不是吧,莫非这些人都睡死过去了?墨雨枢又害怕又恼火,见门还是敲不开,索性横下心,用力一撞。 门开了,室内空无一人。 墨雨枢目瞪口呆,若不是服了哑药,只怕她早就尖叫出声。行李依然放置在原处,进献给凰帝的礼品也摆放整齐,铺盖摊开,可是却没有人。她的随从仿佛是自这房间中蒸发了一般。墨雨枢后退两步,跑出这间房,又撞开了旁边屋子的房门。 依然没有人。 短短几个时辰,十几名随从都跑到哪里去了? 墨雨枢站在原地,低头思量。莫非她是误入了鬼窟,才在这一晚上,碰到这许多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2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2 诡异又稀奇的事情?正待她六神无主之时,忽觉身后有人靠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双手抱住了。隔着两层衣服,她依然感觉到那双手冷如冰块,冻得她想要哆嗦。 随即,有人凑在她耳边说:“我等了你许多年。” 墨雨枢想要转过头去看清楚那人的容貌,却见她抖开手中一条黑绸,随即全部世界都陷入黑暗。但是只这样一瞬间侧头的功夫,墨雨枢却足以看清楚那个人。 那人是留下灵犀腰牌的宫女。 也是墨雨枢曾经熟悉,如今陌生了的人。 凰帝。 作者有话要说: ☆、祎衣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去年冬天,墨雨枢才过了十九岁的生辰,她站在院中,半仰起头,看着雪花从空中落下来。 俞灵犀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将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阿枢,进屋去吧。”说罢似觉得不妥,又急忙加了一句:“同僚可莫冻坏了。” 墨雨枢微微笑起来,只是笑容添了些苦涩。她看到俞灵犀的面庞越来越模糊,血从对方的脖颈汩汩流出。这种场景,梦里见了许多回,这次,墨雨枢看到,在俞灵犀身边,站着一个女人,神色睥睨,不可一世。 “凰帝!”她欲惊呼,却觉喉中紧涩,半个字都吐不出来;猛地惊醒,觉得周遭寒凉入骨,连四肢都冻得失去了知觉,眼上蒙着黑布,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鼻端萦绕着些冰冷腐烂的气味,耳畔还传来细细的哭声。 慢慢地,她才忆起夜里在皇宫中发生的事情。 凰帝……她究竟想干什么…… 只单纯对豳王不满的话,断不应该如此捉弄豳王的使者,更何况凰帝大婚在即,滥杀总不太吉利。 墨雨枢思前想后,也猜不出个所以然。她费劲地用手腕支撑,坐起身来,随后解开蒙在自己眼上的布。 入目依然是一片黑色,黑得铺天盖地,连一点光亮都见不到。墨雨枢有些不可置信,她将布条放到鼻尖一嗅,上面有些药味。布巾上沾了能够使人失明的药,所以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了。 又是凰帝! 墨雨枢牙咬得咯咯响,想不明白凰帝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自己明明同凰帝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对方却要一再加害……正在愤恨间,她听到有细微的说话声传来,不是很清楚,隔着一堵墙。由于失了视力,墨雨枢的听觉反而灵敏了,她听出来这是与自己随行的使者的声音。她精神一振,欲唤他们的名字,却因为哑药做祟,说不出话。 看样子,墨雨枢是被单独关押的,而其余使者,与她仅一墙之遥。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被关在这地牢之中?”众使者中,有一人惊慌失措地问。 “是我们昨晚用的饭食有问题,将我们全部迷倒后送入牢中。”另一人冷静一些。 “莫非又是因为豳王触怒了凰帝,所以凰帝要杀我们?冤枉啊,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十几口都等着我去养呐……”第三人大哭失声,声音在石壁上回荡,墨雨枢判断此处正是皇宫地牢,她小时候就曾听闻过,只有罪不可赦的重犯才关押于此。 “墨大人呢?就算要杀我们,也应当先由墨大人来交涉。” 墨雨枢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苦笑。你们的墨大人现在眼不能视,口不能言。交涉?还不如直接送死来得容易。 突然,脚步声纷至沓来,似乎有好几个人闯入地牢中。那几名使者连连高声喊冤,却没有人理会。墨雨枢听到脚步声是朝着自己这边来了,随后有一双手搭在她的身上;墨雨枢一惊,欲要挣扎,早被几个人按住了手脚,一动也不得动。她虽然看不见,却直觉这几人都是女子,可能是宫女之类。 一人拿着木尺在量墨雨枢的身长尺寸,旁边有人在催:“快量,量好了赶紧裁衣。我们只两天而已,误了时辰,当心凰帝杀头。” 这是要给她做衣服,莫非是入葬所穿的殓衣?墨雨枢正在构思凰帝杀她的理由,却听见给她量体的裁缝嘟哝一句:“祎衣催得这般紧,真当我们人人都是针神哪。” 墨雨枢怔住了。祎衣是皇后所着礼服,这些人……要为她裁制祎衣?是她听错了吧?对,一定是她听错了。似乎自打踏入王畿城以来,发生的事情都如此不可置信,墨雨枢几乎以为自己还是在做梦。 天色渐渐明了,雪却还没有停。几只麻雀落在院中积雪的树枝上,也不叫,似是冻哑了。 扫雪的宦臣将道上积雪都清扫个干净,无事可做,也不好偷懒,就聚在殿后的走廊上交头接耳。 “你可听说凰帝要娶的是何人?” “好像是豳王的姬妾还是什么的吧?” “详情听说,的确是豳王的人。这回豳王派来贺喜的使者,也把这名女子带过来了,婚期即近,竟也没有人知晓这女子是谁。” 几人还待再聊,却见专给凰帝梳头的宫女阿素捧着梳具从走廊彼端走过来,慌忙都噤了声,装作继续清扫地上的雪。 阿素走入长乐宫中,伺候凰帝梳妆打扮。 凰帝似是昨夜没有睡好,坐在铜镜之前,眼帘半阖。纵然如此,也不减脸上凌厉之气,因为她面容姣美,更显出些跋扈来。 阿素笑道:“凰帝即将大婚,可要养好精神呢。” 凰帝抬起眼睛,望向铜镜中的自己。一双凤眼,目光柔和,却有些慑人的气势,令人不敢与她对视。 “姑娘醒了么?”她问。 “回凰帝,还没有。”阿素恭敬说,又问,“您可要见她?” 凰帝点头,自袖中取出两物,并排放在桌上:“这两样东西,朕看着心烦。阿素你替朕处理了。” 阿素看那物事,是两枚腰牌,一枚上是俞灵犀的名字,另一枚则是墨雨枢之名。 阿素有点犹豫道:“豳王那边……” 凰帝冷哼了一声,不怒而自威:“那不是你该管的。”她一拂衣袖,站起身来,踱至窗前,看走廊上悬着红绸绿缎,映衬庭院中的积雪,一派喜气洋洋。她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阿素听:“朕的皇后,该叫个什么名字好?” 阿素赔笑:“姑娘以前可不是叫墨雨枢?” 凰帝轻嗤一声:“朕不喜欢这名字。干干净净的姑娘,为何要叫‘墨’。看这满庭积雪多干净,不若就叫阿雪算了。” 阿素连忙附和:“凰帝英明。” 凰帝抬头瞧眼天色,满意地说:“把阿雪带过来吧。” 天已然大亮,雪一停,太阳露出惨淡的脸来,映在雪上,一点温度都没有。 墨雨枢静静躺在地牢中。她非是放弃挣扎,而是此刻既看不见,也说不出话来,挣扎罔效,索性养精蓄锐,挺尸当死人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3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3 ,也好思考思考,接下来她应当怎么办。 也不知躺了有多久,牢中又进来一群人,将墨雨枢拖了出去。有一个人背着她,走了很远的路,随后暖风拂面,香气袭人,墨雨枢感觉自己走进了暖烘烘的一个大胭脂铺子,只是那种香味,乃是极为珍贵的“洁珍”,非皇家用不起,连豳王都很少用这等香料。 这里可能是凰帝起居之处,想来也是金碧辉煌的宫室,可惜墨雨枢此时什么都看不见。 “凰帝,姑娘已经带到了。” “很好。”墨雨枢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略带些慵懒之意,似乎刚被扰了美梦。 “请姑娘坐。”有人这么说着,随后墨雨枢便感觉自己被按到一张椅子上,茫然四顾。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那个慵懒的女声响起,众宫女恭敬答是,便是纷纷离去的脚步声。 墨雨枢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这个声音是凰帝的声音。 她感觉到凰帝在慢慢接近她,脚步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像是接近落网猎物的猎人,让墨雨枢心头莫名生了许多恐惧。冷不防的,她感觉到有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尖锐的甲套在墨雨枢细嫩的皮肤上游走,寒冷的刺痒感觉。比起墨雨枢冰凉的面颊,这只手更显寒意,有如不化的冰块。 墨雨枢觉得极度不舒服,猛地别过头去,挣开了那只手。凰帝却也不勉强,只轻笑了一声,然后凑到她的耳边低语,声音很低,有如毒蛇吐信。 “你可知……朕如今所做的这些,是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藤鞭 是为何? 因为对豳王不满?还是对她这小小的来使不满? 墨雨枢不解,睁大了无神的双眼。于她而言,世界尽是一片沉沉的黑暗,伴随香料浓郁的香气。墨雨枢听到头顶那个声音复又响起,这回,语气却温柔了些:“我们有近五年年未曾见过面了吧。” 算起来,墨雨枢是十四岁时随豳王迁去封地的,到现在,也快五年了。在她印象中,凰帝是个极为冷心肠的人,从来不曾见过她有什么明显的情绪表露,墨雨枢甚至没指望凰帝还能记着有她这号人的存在。但五年未见,凰帝就用这种方式同她叙旧?墨雨枢心里气愤,索性别过脸去,躲开那声音。 凰帝冰冷的手又抚上她的面颊:“自从你随阿召(豳王的乳名)离开后,朕一连好几个夜里都是梦见你的。这五年来,朕总是在想你。你为阿召捧书研磨,或者坐在院中出神,或者与别人谈笑。你是什么山妖精魅,值得朕这般牵肠挂肚?” 凰帝说话的声音很小,气息吹在墨雨枢脸上,令她莫名战栗。她连忙别过脸去,却被凰帝捧住脸颊,回避不得。待凰帝再度开口,她方惊觉两人的距离可能只有不到半寸。 “你可曾记得送朕的那束牡丹花?” 墨雨枢想了想,是有这回事。大概是她十二三岁那年,院中牡丹花开了,她看着喜欢,偷偷摘了几朵,打算带回房间去给俞灵犀看,不料正走在回廊中时,撞见凰帝(那时候还是长公主)往这边走过来。虽然贵为长公主,定然不会因为偷摘了花而斥责她,墨雨枢心中仍惊慌不已,脑子一发热,竟将那几朵开得正娇艳的牡丹递给了长公主。 如果不是凰帝提起,墨雨枢自己都想不起来这事了。但她依稀还记得,凰帝那时接过了她的花,而且,微微冲她一笑,笑容美艳,更胜牡丹。 “朕打算借由大婚之际再见你一回,如果朕对你的牵念依然不变,那么你……就永远别想再离开王畿。”凰帝的声音将墨雨枢从回忆中拉出来。 墨雨枢脑中只转着一句话:凰帝疯了。如果她可以说话,一定是会把这话说出来的。凰帝的的气息拂在墨雨枢的额头上,浓郁的脂粉香气,甚至让她感觉到,凰帝是隔着这宫室中一层薄薄的醺然的空气,用嘴唇在描绘她额头的形状。 凰帝不知是头上还是衣服上的金饰落在墨雨枢的脸上,像是冰冷的雨滴。凰帝身上几乎每一处都是冷的,包裹着墨雨枢时,却如冰冷的火焰,将她一寸一寸灼烧殆尽。 究竟是凰帝被鬼上身了,还是她墨雨枢见鬼了?墨雨枢本能地推拒着对方的亲昵,凰帝却先一步退了开去,冷淡道:“后天朕大婚,你便是皇后。” 此话一出,有如半桶冰水凭空浇下,让墨雨枢整个人都怔了,傻在那里。 回过神,墨雨枢从椅子上站起来,冲着凰帝声音的方向,上前一步,然后跪下来。若她可以说话,此刻肯定能不带停地说上半个时辰。请凰帝收回成命,墨雨枢出身低贱不足以为后,此法于礼不合,难免会惹得朝野非议,如是云云。 开玩笑,墨雨枢成了皇后,豳王那边又如何交待?凰帝的我行我素在瑶国之中是出了名的,只是这种行径同抢亲无异,她真的没问题吧…… 最为重要的是,凰帝杀了俞灵犀。墨雨枢今生只愿嫁一人,那便是俞灵犀。 可是墨雨枢说不出话来。她努力地想要振动声带,让那破碎不成句的话语吐出来,却也只能发些毫无意义的气声。因此墨雨枢只能跪在地上,似乎是这样跪着,就能让凰帝意识到她的决定是有多荒谬,然后打消这等念头。 凰帝不语,墨雨枢也就依然跪着。似是过了很久,凰帝冷冰冰的声音才响起来:“只对朕跪着,是不是欠了些诚意?为何不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万一朕心情好了,就会放过你?” 墨雨枢一怔,咬紧牙,真的在地上磕起头来。地上铺了厚厚的丝毯,估计要把脑门磕出血来还挺不容易的。于是她在心内默默计算着,一个,两个,三个……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腹内空空如也,几乎有些虚脱的感觉了,却偏要做磕头这种耗费体力的活动。 她明明只是豳王派来给凰帝贺喜的使者,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会莫名其妙就成了皇后?墨雨枢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她只能去冥想灵犀的面容,两人告别那日,他翻身上马,回首去望墨雨枢,然后露出温柔的笑容。那是两人所见最后一面了。 眼睛是看不见了,泪水却依然会涌出来。墨雨枢也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只听见凰帝靠近她的脚步声,然后伴随着破风声响,一个东西重重落下来,击打在墨雨枢的肩头。墨雨枢本身穿得就单薄,只这一下,她便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伤口火辣辣地疼。 凰帝见她伏在地上,也不罢手,又挥动手中的凶器,墨雨枢听得耳畔风声,疼痛再度落下,她却没办法吭一声,只用手攥紧了绒线毯,浑身发抖。 凰帝手里拿着的是条藤鞭。墨雨枢记得,小时候自己在宫中给豳王伴读时,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4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4 若淘气犯了什么错误,管教的姑姑就会卷起她的裙子,拿藤鞭抽打她的小腿。本是吓唬,也不会下重手,只把小腿上抽出几道青来就作罢,用裙摆一掩,什么都看不出来。凰帝如今却是只挑肩背,而且用力极狠,仿佛要将她当场打死一般。 墨雨枢说不话来,却无法阻止眼泪从眼中流出来,滴落在地毯上。她长这么大,从一个小小的伴读书童到豳王的亲信,何尝受过这等苦痛,更何况是如此无妄之灾。 凰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竟然还掺了几分笑意,似是心情愉悦:“阿雪,朕都数着的。你方才磕了二十三个头,朕便打你二十三下,此事不再追究。” 在痛苦中,墨雨枢没有去想她磕了半天才磕了二十三个头,也没有想凰帝把她的名字都叫错了。她只觉得,这二十三下鞭子落到自己身上,说不定真能把自己打死。 正在此时,墨雨枢听到一人颠着碎步走进来,凑在凰帝耳边说了几句话。 凰帝说:“既然是甘晴,就让她进来吧。” 墨雨枢伏在地上,心里一惊。甘晴是如今凰帝十分宠信的臣子,虽然只是小小的拾遗,却有人称她为“若相”,即可与宰相的权力相衡。 通报的人下去了。凰帝将墨雨枢扶起来,又让她在椅子上坐好,甚至不知从哪弄了块沾了水的布巾,亲自为她擦去脸上的灰尘和泪痕,又耐心将她垂在脸侧的头发拨到耳后去。动作轻柔,与方才判若两人。凰帝捧着墨雨枢的脸,过了许久,轻叹了一口气。 墨雨枢不明白凰帝为什么而叹息,也不明白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凰帝此刻是不是换了一个人,她什么都看不见。 一个人走进来,墨雨枢听见她跪拜时衣物簌簌之声,随后她平静道:“见过凰帝。” “起来吧,有什么事?”凰帝懒懒问道。 甘晴说:“是与凰帝来谈皇后的事情。” “哦。”凰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讶异,“是朕娶皇后,你又要来同朕谈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红线 墨雨枢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轻轻晃一下手臂,都会后背伤处痛上一阵,她只好僵硬地坐着。 从声音来判断,甘晴距她有十来步。尽管看不见,墨雨枢还是感觉甘晴的目光凝在她的身上,简直如芒在背,遑论她的背本来就火辣辣疼着。 “立后是大事,皇后的人选不可不慎重,望凰帝三思。” “这件事,朕已决定。”凰帝淡淡说,也听不出喜怒。 “这样的姑娘,王畿城里一抓就是一把,凰帝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凰帝若喜欢这样的人物,下臣倒还有主意。”甘晴道。墨雨枢暗想,能这么直白地和凰帝说话,她和凰帝的关系只怕比传言中更要好。 “你有什么想法,愿闻其详。”凰帝语气没有丝毫愠色,听起来反而还是来了兴致。 “她是豳王的人,区区一个使者,也不是什么显贵千金,凰帝却要以她为皇后,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也是麻烦事。”甘晴说着,走到墨雨枢面前,手指轻轻挑起墨雨枢的下巴,“随便找个理由,对外就说杀了她,然后养在宫里。怕她跑,就把她的腿弄断。将来玩腻了,往井里一扔,也不会有人知晓。” 窸窸窣窣的衣物扫动,甘晴蹲下身来,隔着墨雨枢的裙裾攥住她的脚踝,手指在其上比划着:“脚筋挑断,很简单。” 凰帝笑道:“如此,岂不是教她恨我一辈子。阿晴,你的这个法子,用在别人身上还行;用在她身上,不行。” “这又如何由得她。”甘晴干笑了一声,语气有些讪讪的。凰帝虽未直接驳斥,却也反对她的提议,甘晴只得作罢。 “盲药和哑药都只是暂时的,三五日后药性自除。”凰帝说道,“这是为了防出乱子。其余之事,待大婚之后再说。” 甘晴沉默了好一阵,低声问道:“凰帝为何要这样做?为她一个小小官吏,下这么大的工夫?” 凰帝却没有答话,只说:“朕累了,你退下吧。” 不知为何,上午天还晴了两个时辰,到下午鹅毛大雪又飘起来。此时离凰帝大婚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各个诸侯王藩王纷纷送来贺礼,与凰帝道贺,一时王畿皇宫内热闹非凡。 小宫娥刚端着澡具毛巾从内务府里出来,就被候在外面年纪稍长的宫娥一通劈头盖脸的痛骂:“真是笨手笨脚,连领这些东西都慢腾腾的!这可是娘娘濯身要用的,你耽搁得起吗?” 小宫娥嘴一瘪:“是奴婢错了,阿素姑姑莫怪。” 阿素也不多说,领着小宫娥冒着雪往宫室走去了。小宫娥到底年纪小,好奇心管也管不住,忍不住问道:“姑姑,皇后娘娘是何等人物?奴婢竟从来都未曾听闻过。” 阿素往她的头上拍了一下:“管这么多干什么!皇后娘娘是天上神仙下凡,怎么会让你这种丫头听闻?” 小宫娥扁了扁嘴,低头不再说话。她伺候皇后入浴更衣,当然只为皇后脱了衣服就被年长的宫女赶出去去取澡具,她瞥到皇后的后背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痕,虽只有一眼,也看不真切,她却觉得模样倒挺像是拿藤鞭打出来了,因为她自己也挨过打……莫非皇后是在天上犯了错,被责打之后赶下凡的? 夜里,凰后宴饮前来道贺的各处使者,直到二更过了才返还长乐宫,带些微醺醉意,随手拔去头上簪着的花,将阿素叫了过来。 “皇后呢?” “回凰帝,娘娘在次间里歇息着。”见凰帝口中称皇后,阿素也改口叫娘娘了。 凰帝一点头,就走进次间去。碧纱橱夏天时才刚让匠人用漆重新抹过,如今闻来还是有些淡淡的树漆香味。她撩起几重妃色帐幔,低头去看,墨雨枢正在床褥间沉睡。 即使在梦中,墨雨枢的神情也不太安详,好像梦见了可怕的事情。凰帝在床沿坐下,红烛的光透过纱帘,朦胧摇曳。凰帝侧身望着墨雨枢的睡颜,过了许久,伸手在她的头发上抚摸。墨雨枢才沐浴过,发间带着香料的味道。凰帝倾下身,深嗅了几口。然后她伸手到被子里,捉出墨雨枢的手腕来。 五六年过去了,比之十四五岁,她的手腕似是显得纤瘦结实了些,在一点烛光下看,带些光泽,也显得苍白。凰帝侧头,轻轻勾起嘴角。那年墨雨枢将牡丹花递到她面前时,桃红色的花衬得她手腕极白,似是被白绸子裹了一层。 她从袖中取出一条红绳,系在墨雨枢的手腕上,不松不紧,既不会从手腕上滑下去,也不会因为让墨雨枢察觉到它的存在。 凰帝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就起来,叫人去准备车辇。瑶国惯例,迎娶皇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5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5 后,是头一日半夜去皇后府上接人,墨雨枢在王畿并无住处,凰帝便派人将她送去豳王旧日住所暂时安顿,只待到时候接入宫中,完成大婚。 天还没亮,墨雨枢便被人催起来,睡眼惺忪地任由宫人为她穿衣打扮,双眼无神,似失了魂魄一般。凰帝进来看了她两回,见墨雨枢并无异状,只嘱咐宫人两句便离开了。 听得凰帝的脚步声逐渐走远,墨雨枢慢慢攥紧了衣袖。她做了一夜噩梦,梦里俞灵犀还是温柔地同她讲话,凰帝那张美艳却跋扈的脸突然横亘在两人之间,后背的伤仍有些疼痛,正如她口不能言,目不能视的绝望。 一切都被凰帝布置好了,天罗地网,墨雨枢无处可逃,连挣扎都没有余地。 她坐到车上时,已经不指望自己能活着离开王畿了,但至少要让豳王知晓自己在王畿内遭遇了什么,只要想个办法给豳王传信…… 墨雨枢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件事情,也不知车辇将自己带到了哪里。有人为她打起车帘,然后有人掺扶她下车,一个老妪的声音说道“娘娘万福”。 娘娘个鬼。 老妪搀扶着墨雨枢走到一处房间中,让她坐下来,然后附在她耳边说道:“墨大人,老身乃是豳王派来的,特来救你出去。” 墨雨枢精神一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豳王是怎么知晓王畿城发生的事情的?莫非是同行的随从有逃出来的,给豳王报了信?墨雨枢来不及想这么多,摸索着抓住老妪的手,在她手心写了几个字。 她写道:“我已哑言,愿回禀王上,无以为报。” 老妪说:“大人请放心。这回一定是能救大人出去的,大人只需按照老身所说来做就是了。先稍安勿躁,等到接应的人来了,老身就带着大人逃出王畿。” 老妪出去了,墨雨枢独自坐着,心里七上八下,种种问题郁结。就算快马加鞭回禀豳王,从豳地到王畿往返最快也要有七八天,豳王怎会如此神速就安排了来救她的人?更何况,此处是王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只为救她墨雨枢一个小小使者,豳王怎会估算不出其中利害。 墨雨枢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不过这几天碰到蹊跷的事情太多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接受不了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傀儡 墨雨枢不知道时间几何,只记得自己吃了两顿饭,风吹得窗户纸哗哗地响。她就一直坐在椅子上等待。空等,苦等,也不晓得是在等死期或者生机。 于是她也在想,自己和凰帝的过往。自己究竟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特质,能让凰帝做出如今这等事情。 她并非美得无与伦比,也没有什么才华。她只是诸侯王身边的一个官吏,就算稍微得势些,却不抵家中落魄。 凰帝到底是为什么,图什么…… 墨雨枢的思绪又飘回几年之前。小时候她就有些畏惧凰帝。凰帝比自己大三四岁,在她未至十八岁,还是长公主的时候,在后宫一干女子中就鹤立鸡群。且不说越发美丽的容貌,那般气势就已经凌然众人,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她。有时长公主来看望豳王,墨雨枢都是规规矩矩地道一声“长公主万福”,躲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长公主似乎是向豳王问过墨雨枢的名字和籍贯,但是时间久远,墨雨枢也记不清楚了。那时候她就天天惦记着广储司的俞灵犀,长公主同她又没什么关系,她自然未放在心上。 这样沉思了不知多久,墨雨枢听见有人谈话,声音很低,听不太清楚内容,只隐隐听到“带她逃走”“车马都备好了”“手脚利落些”“切莫留下痕迹”的语句,谈话人之一是个女子,墨雨枢听她的声音有些熟。失明不过两日多,她辨声的能为倒是提升了不少,想起来那是甘晴的声音。 豳王派人来带墨雨枢离开,甘晴怎会掺和进来?以豳王的能为,不像是会买通甘晴的。墨雨枢越想心越往下沉。她茫然站起身,想要逃,却不知往哪个方向去。一个瞎子又是哑巴的,连腰牌都不知何时遗失掉了,自己能逃到哪去? 自称是豳王派来的老妪进屋,手忙脚乱地扒下墨雨枢的外衣,又另外替她披了件衣服,搀扶起她:“姑娘,我们快些走,有人来接你了。等把你带出城去,自会有人接应,送你回豳地。你可千万保重啊。” 墨雨枢想要推拒,不对劲,整个事情都不对劲。豳王不可能知道王畿中所发生的事情,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花这大工夫来带她走。但她说不出话,无法问出自己的疑惑,那老妪力气又极大,几乎是扯着墨雨枢往外走着。走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墨雨枢听到马的响鼻声,老妪说:“行了。” 她扶着墨雨枢登车,却没有跟着上车。 车内似乎很宽敞,而且已经坐了好几人。墨雨枢寻得空位坐下时,嗅到空气中脂粉的味道,这几个人可能都是女子,但是她们只坐着,缄口不言,气氛古怪之极。 车轮碌碌响了起来,马车不知向何处而去。墨雨枢坐的这个地方十分不好,北风从不知哪个缝隙中灌进来,吹得她难受;偏巧她这件衣服的袖子还短了一截,风直往袖笼里灌。 “天色晚了。”车中的一名女子忽然说,“快要出城了。” “今晚的事不知能不能成,我有些怕……”另一女子忧心忡忡地道。 马车却忽然停下来了。墨雨枢听到一个颇为威严的男子声音问:“车内是何人?” 车夫讨好道:“这位官爷听小的解释,车里都是我家的女眷,今天老爷带着她们上城,这不,天晚了,要赶紧带她们回去哪。她们怕羞,经不起一个个排查,官爷就行个方便……” “女眷?”军官冷冷问道,“不行,一定要查。以前也就放你过去了,如今事关当朝皇后,必须要查个清楚。” 车外闹哄哄的,聚来了好几名官兵差役;哗啦一声,车帘被掀了起来,墨雨枢感觉冷风扑面而来,惹得身旁坐着的女子不满娇呼。一阵可怖的沉默后,军官说:“兀那女子,是不是瞎子?” 车夫急忙辩解:“这……这丫头是老爷年前才买的,天生的又聋又瞎,老爷可怜她,将她买下……”话音未落,忽然有一名差役惊呼:“她是皇后,她手上系着如意线!” 如意线是王畿的风俗。皇帝立后纳妃,待嫁的女子多是出身显赫之人,出嫁前便在手腕上系了红线,意味把福泽栓住,免得跑了。而且只有皇家才有这规矩,平民百姓滥系如意线,是要被治罪的。 墨雨枢愣怔着去摸自己的手腕,果然,在短了一截的袖子下面,系着一根丝绳。这线是何时被系在手腕上的,她一无所知。但她知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6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6 道,这就像是道不祥的烙印,让她一辈子都逃不出王畿了。 来不及多想,王城军队的行事速度快得令人赞叹。那军官早让人将墨雨枢抱下车,押解起车夫和车中一干女子,随后遣人去宫中复命。一片混乱,墨雨枢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着疼。她感觉到有人用披风将自己整个包裹起来,又听见那军官对她说:“下官来迟,请皇后娘娘恕罪。” 墨雨枢不能说话,当然也没法治他的罪。随后又是马蹄声,车轮声交替响着,墨雨枢不知道自己又被带到了哪里,偏又无端觉得悲哀。她如同傀儡一般,只能由人操纵,连自己的命运都看不清楚。 后来墨雨枢终于被安顿在一间稍微暖和些的房中了,她不想躺下,也不想坐着,但偏偏有一群人将她按到榻上,为她盖上厚厚的毯被,非要劝她睡上一觉。她并不敢睡着,生怕一觉睡过去,稀里糊涂就丧了命。 墨雨枢躺了不久,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皇后可有受伤?” 是凰帝的声音。墨雨枢不自觉地用手指勾住手腕上的如意线, “回凰帝,没有。”不知是谁的声音。 “都查清楚了吗?是谁指使?” “这……下官正让人加紧去审。那帮人在城外山坡上挖了一个土坑,下官臆断,假如皇后被带出城之后,可能就会被……” 尾音收拢,意味却不言而明。墨雨枢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所谓豳王派过来的人,竟然是来杀她的。她又想起听到甘晴的声音,莫非主使者是甘晴? 凰帝和甘晴这两个人倒真有意思,与她墨雨枢本毫不相干,此时却一个要立她为后,一个又费尽心思要杀她。 凰帝久久不语。过了片刻,她说道:“现在伺候皇后更衣,朕提前迎娶。” 扑通,谁的膝盖跪在地上:“凰帝,万万不可!今夜非是吉时,提前迎娶,只怕……” 凰帝一声冷哼,惊得那人不敢再说话:“吉时?尚书,朕问你,若不是朕派兵去寻皇后,皇后现在岂不是已被活埋在城外!这便是吉时?” 尚书也许是被凰帝的气势慑到,竟半天说不出话来。凰帝道:“叫人过来,为皇后更衣;另外通知宾客,大婚提前。” 尚书讷讷地说声是,凰帝又径直朝着榻上过来。墨雨枢心里发慌,忍不住往里缩了缩,却奈何凰帝一把撩起床前重重帐幔,将她扶起来,整个揽在怀里。凰帝身上的脂粉味被北风一吹,带些凛冽的香气。 “朕早就说过,你永远别想离开王畿。除非死。”凰帝凑到墨雨枢耳边低语,手中抚摸她发梢的动作极尽温柔,墨雨枢却能想象得到凰帝冰冷的眼神。她不安地挣扎着,张开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可是她拼命地想要说话,她一定要问,哪怕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墨雨枢抓住了凰帝的手,在她的手心写下两字:“为何?” 这两字中包含太多的意味,为何要娶她为后,为何要这样对她,为何不让甘晴的人将她拉到城外一埋了事。她有无数的不解,无奈不能一一问清。 然而凰帝却没有解答,只是站起身,从她身边离开了。墨雨枢徒然伸手一抓,也只抓到手中凛冽的香气。 作者有话要说: ☆、金簪 雪又下大了些,红灯笼上也积了雪,被火光一照,显出喜气而冰凉的橘黄色来。 王畿皇宫前的大路上,来看热闹的百姓挤在道路两边,伸长了脖子要看载着皇后的翟车。然而他们的脸上,多少都有些疑惑的神色。 迎亲被凰帝临时提前了一天也便罢,居然没人知道这皇后是什么来头,只猜测不是王畿中的官宦之女,也许是个诸侯国中的平民女子。 天方蒙蒙亮,听得远处鼓乐之声,辂车同仪仗、卫队浩浩荡荡地过来了,旌旗在寒风中猎猎飞扬。女官和侍从在前引导,使臣和朝廷重臣也骑着马,簇拥着皇后所乘翟车,而翟车之上,装饰着黄金的车饰与鸟类华羽,朱红布幔遮得严严实实,无从看到皇后的面容。 也许是由于时间仓皇提前,这队伍近看来颇有几分狼狈:有的使臣大概是睡梦中被叫醒去奉迎皇后,衣服没穿整齐,还有人跑得太急,鞋子都跑掉了,此刻只光着脚,还有女官头上簪着的花歪了,也浑然未觉,简直不像迎亲的,像是打仗回来。 而在皇宫大殿之中,等候的宾客和使节也是大眼瞪小眼,却只敢偷偷去看御座上头戴冠冕的凰帝,不敢交头接耳半句。 凰帝我行我素是出了名的,不过连大婚都这般马虎,既未提前册封,朝野上下竟无人知晓皇后的名字,又乱改婚期,让众人难免有些微词。与此相较,女帝迎娶女后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随着天色渐亮,雪越来越大,雪片有拳头那般大,从正殿的门外望去,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 翟车到后,众女官随即将皇后迎出,引着皇后往殿中走去。皇后身着袆衣,头遮红缎盖头,看不清面容,一手持金如意。宾客列坐大殿两旁,气氛虽喜庆,却带些古怪。王畿中的臣子,好奇为何若相甘晴未在场;诸侯派来的使者,都瞧着豳王的使者窃窃私语,因为豳王的几名使者个个鼻青脸肿,神色古怪,好像刚被人揍过一顿。 女官搀扶着皇后至凰帝阶前,示意她跪拜。皇后却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无奈何,几名见状的女官过去,硬把皇后给按在地上,勉强对着凰帝磕了个头,也不呼万岁。凰帝并未计较,施施然下座,亲自搀扶着皇后至宫内搭起的帷帐中去饮合卺酒。 喜秤挑落红缎的盖头,墨雨枢用力眨眨眼睛。这些日子以来,眼前都是吞噬一切的黑暗,随着盲药的药劲慢慢消除,似乎有了些微弱的光感,红烛火光在朦胧的视野中窜动,而距自己不足两尺的地方是凰帝这个女人笑盈盈的脸,容光焕发。 墨雨枢的眼睛还有些难受,不能久视。于是她闭上眼睛,不想去看凰帝那张得意的脸。 入夜了,众宾客不少推脱不胜酒力告退,一时间殿中冷清了许多。大雪应景一般,又下大了。几名宫女凑在墙根处小声说着话。 “哎,喜秤可是你递过去的,你一定看清楚皇后的容貌了。怎样,她生得如何?” “生得还不错,只那一眼,我也看不清。不过,底下不是都传开了么,皇后又哑又瞎。” “当真?凰帝怎会看上个瞎子?” “我也不晓得。不过既然又瞎又哑,我们也没必要怕她,伺候不周,她也说不出来。” “说的是。” 宫女窃窃私语的声音转眼就被淹没在风雪声中。墨雨枢呆呆坐在凰帝寝宫的床榻上,仰头望着梁上结着的红绸。 尽管眼前还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7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7 有些模糊,寝宫中铺天盖地的红却让她的眼睛有种被刺痛的感觉。城门前悬挂的大红灯笼,俞灵犀的头颅……墨雨枢感觉到泪似乎流了出来,慌忙用衣袖擦擦,然后摸索着把金簪从头上拔下来,偷偷握在手心。反正皇后满头的珠翠,少支金簪,也不会让人察觉到。 凰帝走进来时,龙凤双烛正静静淌着蜡泪,墨雨枢却伏在床榻上睡着了。凰帝轻笑,墨雨枢头上还戴着沉重的凤冠,不知道怎么还能睡得着。她走过去,将墨雨枢扶起来,又为她卸下凤冠,又把蜡烛拿近了,就着火光细细去看她。 墨雨枢嘴唇紧紧抿着,闭着眼睛,也不动弹,任由凰帝上下其手,一看便知是在装睡。凰帝见她脸色苍白,睫毛在面上投下淡青的阴影,妆也花了一些,大概是哭过,心中反而生出些怜惜来。暗想所谓洞房花烛夜,对她温柔些好了。 当真正的吻落在脸上时,墨雨枢猛地睁开眼睛,再装不得死人了。如果之前的事情她可以骗自己都是假的,都是在做梦,那么现在,噩梦成真,她无法再骗自己了。 凰帝身上的香气让她眩晕。就连豳王身边打扮最妖娆的姬妾,都没有将自己弄得这么香,仿佛深吸一口,都会沉醉其中。墨雨枢右手放在身后,攥紧了手心的金簪,锋利的那头深深戳入肉中,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方才她一直都装睡,做出柔顺逢迎的模样,好让凰帝减轻戒心。她本来是打算用这簪子自戕,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凰帝紧接着就急不可耐一般,整个人都伏在自己身上,墨雨枢向后一仰,两人整个都倒在床榻上,她被凰帝压得严严实实,簪子竟不知往哪刺去了。 既然无法自戕,索性就刺君好了。墨雨枢眼见凰帝的脸都快要黏到她脸上了,手似乎也不太规矩地从领口探进去,心里一横,举起手中金簪,朝凰帝后心一刺。 凰帝反应极快,手向后一抓,拖住墨雨枢的手腕,将她往地上一掷,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让人疑心凰帝是不是早就排练过数遍。墨雨枢只觉得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呼不出声来,只从额上往下落着冷汗。 凰帝冷冷笑出了声,却还攥着墨雨枢的手腕不放,也不让她逃。凰帝的笑声听在墨雨枢的耳中,似地狱而来的催命咒。分明方才是有寻死的决心,此刻也吓的两脚发软,只想离眼前这女人模糊的身影远一点,越远越好。 “你在阿召身边做事时,还干刺客的勾当吗?”凰帝空出的那只手就掐住墨雨枢的脖子,逼迫她仰起头来,“像你这般最为拙劣的刺客,阿召岂能容你?” 随后凰帝低下头去,一口咬住墨雨枢细嫩的脖颈,用力之大,墨雨枢感觉到有血已经从脖子上汩汩流出来了。灵犀……她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灵犀灵犀灵犀,救我…… 北风吹过回廊时,带些尖锐的啸音。阿素这一晚上守夜,也就缩在寝宫外听墙根,不知是天冷还是吓得,脸色惨白。皇后是哑巴,她是听说了的,所以她只能听到宫中传来重物被掼在地上的声音,伴随布料撕扯,还有鞭子、棍子一类物事破空的声响,却听不到人的痛苦哭声与哀吟,相较起来,显出些格外的残忍与诡异。 凰帝这是在杀人么?阿素揽了揽瑟瑟发抖的肩膀,她觉得从宫室内传出来的这些声音比嚎啕大哭和耳畔的风雪之声都更为刺耳。 更漏敲响,丑时过了,风雪小了,可是却更冷。 宫门猛地被拉开,阿素吓了一跳。只见凰帝散着头发,只披一件大氅站在门口,铁青着脸招呼阿素过去:“你过来给皇后收拾一下。” 阿素喏喏应着,迈动冻僵的脚步朝寝宫里走去。凰帝即使这般打扮,也不失帝王威仪,只可怜了皇后……阿素在心里叹了口气,与凰帝错身过去时,余光瞟到凰帝穿在大氅里面的那件月白色里衣,下摆上有星点血迹,像是开放在雪地上的红梅。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脖子以下的部位不能描写, 所以就不描写了= = ☆、碎瓷 阿素轻手轻脚迈过门槛,红烛堪堪烧了一半。她走到床前,撩起帐子,看见皇后平躺在榻上,双眼紧闭,手里攥着红锦被,放在胸前,乌发散落枕上,更衬得脸色惨白如纸,面颊有些青肿,泪痕交错。 阿素探了探她的脉搏,肌肤相触的一刹那,皇后猛地睁开眼睛,向床铺里面躲去,浑身发抖。阿素连忙温言道:“娘娘莫怕,是奴婢。” 皇后像是没听见般,依然往角落里缩去,又用被子掩着头,不愿听,也不愿看。挣扎间,阿素见被褥上有许多星点的血迹。 凰帝可能是被冷风一吹,忽然又改了主意,大步返回来,把阿素往床帐外一推,又将床帐掩下,将皇后藏在其中。 “你去领一套新的被褥衣物来,还有热水。”凰帝极自然地吩咐,见阿素发怔,声音提高了一些,“还不快去!” 阿素连忙说声是,小步跑了出去。心里叫苦,只怕这后半夜,宫中的人都别再想睡了吧。 风从领口灌进去,阿素反而有些后怕了。凰帝性子中藏着残忍,她是知道的,以前训诫晋王顽劣的长子时,她用藤鞭抽得小男孩哭也不敢哭。这种暴戾平日里总是被藏着,几乎都让旁人忘却瑶国女帝是怎样可怕的人物。却不想会全部付诸皇后身上。 想到这里,阿素觉得皇后也是十分可怜了。 她取了新的被褥,又叫起烧锅炉的人,无奈一大锅热水一时烧不好,只能把伺候的宫女全都叫起来,用取暖的碳盆煮水,再倒到盆里去。 凰帝却不让人进寝宫了,伺候的人便把东西放在门槛之前。从门外只能听见凰帝一直在对皇后细细低语,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布巾沾了热水贴在伤口上,墨雨枢疼得直抽冷气。也是因为累极,她的眼睛无神地望向头顶雕梁画柱,心里一遍遍念着俞灵犀的名字。他倒是好,斩首只痛那一下,可自己的这场折磨,却不知要愆延到什么时候去。 凰帝一直在对她说话,墨雨枢不想听,那些话长了脚一般,还硬往她耳朵里面钻。 “如今木已成舟,就算朕放你回豳地,阿召也怕容不得你了吧?” “朕去年杀了俞灵犀,是因为朕偶然听他提起,他要娶你为妻。” 这个女人为什么还要提灵犀的名字! “阿召亲自来王畿请罪时,朕就同他说清楚了,朕大婚,必遣你来。他从来不会忤逆朕,不然你以为,你如今又怎么会在这里?” 墨雨枢一怔后,只觉绝望铺天盖地而来。豳王都知道的……他知道自己来到王畿会怎样,会发生什么,但他还是派自己来了,因为凰帝是一国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8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8 之君,是他长姐,而自己只是他的一个属下,一颗棋子。凰帝指名要她墨雨枢,豳王自然就能舍了她…… “你生来是做皇后的。在朕厌恶你之前,谁也不能娶你,谁也不能爱慕于你。” “阿雪,你听好了。就是朕厌恶了你,将你挫骨扬灰,你也休养离开王畿半步。” 墨雨枢眼睛微微一转,盯着桌子上的茶杯。 凰帝注意到她的目光,俯下身去,语气温柔了一些:“你想喝水?” 墨雨枢点点头,依然盯着茶杯。 凰帝起身在茶杯中倒了水,端过来放在墨雨枢唇边。墨雨枢似是渴极,大口喝着水,细细的水流从嘴角蜿蜒而下,凰帝凑过去,为她将水渍轻轻舐去。 这一吻简直天昏地暗,墨雨枢没有挣扎,所以凰帝的动作也就温柔了许多。她看见凰帝随手将茶杯放在了床头。然后她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涌出来,顺着面颊淌下。 凰帝说:“再睡一会儿吧,天还没亮。” 她和衣躺下来,一手拥着墨雨枢的肩膀。见墨雨枢还像是在哭泣的模样,就把她揽在怀里,紧紧拥着。 天蒙蒙亮,见墨雨枢伏在榻上睡着了,凰帝叫人进来梳妆打扮,又将室中钗钿烛台一类的尖锐物事都收拾走,想想还不放心,用红绸子将墨雨枢双手系在床头上,方才心满意足地去上朝了。 凰帝离开,寝宫内一时无人,大抵是凰帝事先交待不得打扰了皇后歇息。墨雨枢睁开眼睛。红绸虽限制了手腕行动,却也不是很紧,她只稍一使力,便将床头的茶杯攥在手中。 她四处望望,地上铺着厚绒毯,摔不碎茶杯;床头倒是由硬木雕刻而成,墨雨枢一手握紧了茶杯,在床头用力一抵。 宫廷中用的大抵都是烧得很薄的瓷具,轻微的碎裂声,茶杯碎片陷入了墨雨枢的手心,鲜血被抹到长发上。她摸索着拾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片,露出些惨淡的笑容来。 但愿在阴间,俞灵犀还能兑现他说过的话吧。 太阳高高升起来,映着屋顶白雪。凰帝退朝后,并没有急着去看皇后,而是坐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才批了没几本,就有宦臣慌里慌张地过来禀报,皇后出事了。 原来是宫女伺候皇后起床更衣的时候,发现皇后打碎了茶杯,用碎瓷片割腕。幸好伤口不深,发现得早,没有性命之虞。 凰帝懊恼地将朱笔往案上一拍。阿雪到底还是不听话!思量一番,她让宦臣退下,又重新拾起笔去看奏折。只是折子上那密密麻麻的字,她一个都看不进去。凰帝勉强看了两行,想要叫甘晴,才突然想起来,甘晴被自己禁足在府中。 好不容易捱到晌午,凰帝勉强敛去面上怒容,返回到寝宫中去。 墨雨枢正仰脸躺在床上,受伤的手已被包扎妥当,有好几个宫女守在床边,生怕一个看不住,皇后娘娘又寻了短见。 当初想着皇后残疾,可以怠慢些的宫女如今都相互埋怨。谁知道皇后会来这一出,大婚翌日就寻死觅活的? 忽然听到门咣当被狠狠一掼,凰帝脸色铁青,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披风被扬起,气势十足,几个女官战战兢兢跟在她身后。不说伺候的宫女,就连墨雨枢自己心内都一惊,只恨当时那一下没割狠一点,兴许现在就可以见到俞灵犀了。 凰帝走到床前,低头与墨雨枢对视。墨雨枢瞪着眼睛,毫不畏惧地回望。凰帝见她眼底清明,凝神时,倒也有些凌厉,想来视力是回复了,便冷冷一哂: “阿雪,这么想觅死?” 话音落,她拽起墨雨枢的长发,将她从榻上拖起来,直扯到地上,又往殿外拽去。 宫女面面相觑,俱被吓得不敢说话,也不敢去拦。不知凰帝如此是待仇人,还是待才迎娶的皇后。 挣扎间,墨雨枢已包扎好的伤口又再度裂开。她本来就只着了一件薄薄的里衣,血渗出来,似是开放在白衣上的牡丹。 殿外庭院中积雪尚未扫干净,凰帝将墨雨枢丢在雪中,看她蜷缩成一团,黑发乱糟糟落在白雪之上显得格外可怜,唯独眼神依然不甘,心里登时蹿起一股无名的火来,偏又无从发作。 凰帝哼了一声,扭头离去,不再看雪地中的墨雨枢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白梅 甘晴本来被凰帝一纸诏令,禁足于自己府上,甚至连凰帝大婚都没能与宴。此时甘晴正无聊折着院中的梅花,忽然又闻皇宫派来的使者快马加鞭而来,传令她即刻进宫。甘晴甩开手中的白梅,笑了起来。到底是若相,凰帝还不会因为一个豳王的丫头与她翻脸。 她乘车至长乐宫,才走到宫外就觉得气氛不对劲。宫女宦官在廊中倚着墙站成一排,个个低头屏息,气氛凝重,如木雕陶塑一般。甘晴快步向寝殿走去,却见殿前空地的积雪中似躺着个人。 她好奇地过去一瞧,雪里卧着的正是瑶国皇后墨雨枢,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衣服上有血迹,黑发垂在肩头,像是那支被她弃至雪地的白梅。 美人卧雪,本是赏心悦目的图景,然而墨雨枢脸色青白,结了层霜一般,嘴唇也失了血色,呼吸微弱,眼看就要丧命了。甘晴惊疑不定,便向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宫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快扶皇后进屋去?” 宫娥垂目不语,亦不敢动。甘晴了然,墨雨枢想来是得罪了凰帝,被扔在这殿前的雪地里。果然凰帝也就只图个新鲜,却偏要立这等女人为皇后。 甘晴心里颇不是滋味。 “阿晴,你来了。”凰帝自走廊彼端款款走来,不紧不慢的。她身披艳红大氅,下摆拖曳至地,手里还捧着个暖炉,这般雍容姿态,倒是让甘晴也愣住了。 “凰帝……”甘晴欲行礼,却被凰帝拦住,亲热地挽起她的臂膀:“阿晴,你来得正好,我们进去说,外面冷。” 说罢就往寝宫次间里去了,竟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墨雨枢为无物。甘晴一边思忖着,一边也跟着凰帝进殿去了。 热茶倾入杯中,甘晴却想着墨雨枢,有点心神不宁,忍不住开口先问:“凰帝,皇后那是怎么回事……” 凰帝轻轻拈起茶杯,她的指甲上涂了鲜红的蔻丹,映着白瓷茶杯,越发艳丽,连带凰帝的笑容,都似有了促狭的意味:“薄惩而已。” 还真是让人脊背发凉的“薄惩”。 一盏茶后,凰帝挥手唤来一个宫女,让把墨雨枢带进来。 两名强壮些的仆妇搀着墨雨枢进殿,她陷入半昏迷,寸步难行,几乎是被抬进来的。仆妇本打算将墨雨枢放在地上,却见凰帝示意她们近前来,双手一伸,让墨雨枢坐在她膝头,将人整个抱在怀里。 凰帝旁若无人地轻轻拂去墨雨枢脸上的霜雪,捏住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9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9 她的下巴:“阿雪,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哑药的药劲大概褪去了,墨雨枢被冻糊涂了,大抵还以为是做梦,只闭着眼睛,喃喃念叨,连呼吸都困难似的,声音嘶哑:“热……” 凰帝解下身上的大氅,将墨雨枢裹起来,紧紧拥着。墨雨枢有些挣扎,也许是凰帝身上的香气让她感觉到不安,却连推拒都是软绵绵的,轻易就被凰帝压制了住。 甘晴坐在一边静静地看,面上没有什么波澜,却在不知不觉间捏紧了手中的杯子。凰帝的声音骤然响起,倒把她吓了一跳:“阿晴。” 甘晴连忙回神:“请凰帝吩咐。” 凰帝空出一只手,抚摸墨雨枢披散的长发。发上本来带着霜雪,此刻也化成了水珠,像是挂在发梢的泪:“朕和皇后,是要长长久久过日子的。朕还是公主时就与她相识,她与别人并不相同。你明白吗?” 甘晴默然坐着,竟冒出些冷汗来。凰帝大婚在即时,她确实安排了人偷偷将墨雨枢带出去灭口,只以为墨雨枢这等姑娘太过平凡,就算死,凰帝也不会怎么追究。 这般想法实在是太欠考虑了,好在那些人没来得及下手,就被禁卫军拦住了,墨雨枢总算保住一条命。虽然甘晴是主使,但凰帝算是念往日情分,只装着不知道。 原来在凰帝心中,墨雨枢的分量是比她甘晴还要再重上一些的。 凰帝欠了欠身:“朕累了,你就退下吧。”随后又扭头嘱咐宫女,烧热水来为皇后沐浴。 甘晴面无表情地起身,再度对凰帝行礼后,转身离开。从宫中到府上一路,她都绷着脸,半句话也不说。 皇后沐浴也便罢了,凰帝还要和皇后同浴,又把伺候的宫女全部屏退,热水是一桶一桶地送过来,令人疑心是不是凰帝想将皇后淹死。 折腾到快晚饭时,凰帝才差人进来更衣,随后亲自抱着皇后出来,安顿于长乐宫正殿。墨雨枢命只剩下半条,但好歹还有命。 凰帝将墨雨枢放在榻上,正为她摊开半湿的长发时,有人通报,豳王又派遣了使者过来,说是送来第二件贺婚的礼物。 这第一件礼物当然就是皇后本人墨雨枢了,也许豳王本人觉得礼还不够重,又差人送了些珍贵的东西来。 凰帝倚靠在床边,浏览手中礼单,心情极好,觉得她弟弟阿召十分聪颖懂事,便对通报的阍人说:“来者都辛苦了,朕就去见一见他们。”说罢,回身在墨雨枢脸上轻吻一下,才随阍人出去了。 凰帝前脚刚走,墨雨枢立刻睁开眼睛,咳了咳,嗓子虽然还有些不适,但能说出话了,便挥手让宫女过来。 宫中值夜的宫女尚以为皇后是哑巴,有些刁难的意味,在离床榻一丈处站定,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墨雨枢说:“给我倒杯水来顺便把这个火盆搬远点太烤了热死我了对了扶我起来准备纸笔我要写点东西还请劳烦你帮我送封信快点照做愣那儿干嘛?” 有三四日她都没法说话,简直憋死了。等到嗓子恢复,又不愿意对着凰帝说话,只能趁此时说个痛快。 宫女目瞪口呆。 墨雨枢坐在桌前简要写了一封信,是用豳地方言写就,王畿中的人未必能读懂,且语焉不详。这信是给此次豳王遣来的来使的。 凰帝坐在床上浏览礼单时,墨雨枢就已经注意到礼单上的来使名字,裴蘅。 她与裴蘅的关系算是不错,毕竟也共事了五年有余。如果裴蘅知晓她陷于宫中,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尽管知道这封信最可能会落入凰帝手中,就算裴蘅看到了,也会让裴蘅陷入两难境地,最后终会选择坐视不理,墨雨枢也要试一试。 不求能离开皇宫,只不愿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今日在雪地中时,恍惚已经看到俞灵犀对她伸出了手,可当她欲抓住他的手时,俞灵犀的身影又消失于冥冥之中…… 如今的墨雨枢已失去一切退路,如行将溺死的人,想要抓住任何的救命稻草。 待让宫女将信拿走之后,她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头也昏昏沉沉的,便又躺回床上,这时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这寝宫中各种富丽堂皇的摆设,各色珍贵物品陈列其中,金碧辉煌,一如凰帝张扬的性格。就连豳王的宫室都没这般缤纷缭乱。 墨雨枢看着,忽然又用双手掩住脸,眼泪从指缝后淌出来。 她再也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抱歉,没法回复评论了,一回复小菊花转二十分钟都回复不了…… 然后还被莫名其妙删了几天评论,我看着有评论被删除还不知道被删的是什么好心塞…… ☆、反诗 天色黑下来时,凰帝返回了长乐宫,风从北边吹过来,扬起她披在外面的大氅,有些彻骨寒意,她却不以为意,甚至盘算着用过晚膳后传乐府奏乐,与皇后同赏。这回豳王遣来的使者无一例外全是容貌姣美的女子,大概是想着可能还会有被凰帝看上,纳为妃子之类的。凰帝不由在心里取笑豳王的投机取巧。 她走入寝宫之中,见芙蓉床帐正合着,然而能听到低低的哭声正从帐后传来,间或含混的呓语。凰帝听着哭声,又觉得心软,想是大概这两天对墨雨枢刻毒了些,便连忙摆出一副温柔的笑容,掀开了床帐。只见墨雨枢正缩在床铺的角落,像小孩一般,双眼紧闭,脸色潮红,身上却在打哆嗦,她探了探墨雨枢的额头,热得烫人。 凰帝转身去唤太医,冷不防被墨雨枢伸手一抓,拽住了裙带。凰帝回过头,见墨雨枢仍闭着眼,梦呓般唤出了一个名字:“灵犀……” 俞灵犀。被她杀了的俞灵犀,说过要娶阿雪的俞灵犀。阿雪已经是瑶国皇后,还会在梦中念着他的名字。凰帝脸色一变,偏偏墨雨枢还扯着她不放,一边抽泣一边道:“灵犀,你不要走,你带我走……” 凰帝猛地将衣带抽出来,沉着脸叫人去传太医。然后她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发着高烧的墨雨枢。 墨雨枢已经烧糊涂了,朦朦胧胧间感觉到有人在她的身旁,她觉得那人就是俞灵犀了,便紧紧地抓住他,抱着他哭泣。 凰帝瞧着攀住自己不放的墨雨枢,颇为哭笑不得。她从来都不屑于吃醋,更不会去吃死人的醋,见墨雨枢哭得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有些心软,索性将她又抱在了怀里。 似乎在很多年前,她就想这样做。 也许是在五年前,墨雨枢向自己递来那一束牡丹花时,她就想这样做。 也许是在墨雨枢风尘仆仆抵达王畿,对自己说“这位姐姐,你吓死我了”的时候,她就想这样做。 墨雨枢在她的怀里蜷成一团,又安静了下来,好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0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0 像睡着了。她把墨雨枢轻轻平放在床上,将被子拉到她的下巴,随后便站起身,踱到了桌边,见桌上有些墨痕,用手一抹,还是新鲜的。凰帝把宫女叫过来问,才知道趁她去接见使者的空闲里,皇后不知道伏案写了些什么东西,叫人送去给了裴蘅。 本来已经停了一天的雪,到深夜又下了起来。 在豳地使者所居住的驿馆之中,裴蘅在房中摆了两个灵牌,用红绸结好。那两个灵牌上的名字,一个是俞灵犀,一个是墨雨枢。 裴蘅将酒洒在牌位之前,凝视许久,终究是一声长叹。 “对不起,雨枢,不是我不想救你,而是豳君和凰帝两头,我哪一个都得罪不得。豳君要做什么,我们家臣,怎么能管得了。不过,若是你死,你就能和灵犀在一处,任谁也分不开你们了……” 裴蘅晃晃酒杯,见里面还有些残酒,仰头一饮而尽,有些嘲讽地笑着。 “雨枢,你也是个可怜的……俞灵犀都死了,你还不知道他做的都是些什么勾当吧?不知道也好,也许知道了,你会更难受……” 风吹着悬在城门上的红灯笼,雪在灯笼上积了一层,又被风吹散开了。瑶国以往是很少见这般大的雪的。 凰帝一大早就醒了过来,看看被拥在怀中的墨雨枢,呼吸平稳,再摸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凰帝不由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刚披上中衣,回头就见墨雨枢已经醒了,睁着眼睛在看她。 “为何不多睡?”她拢了把长发,胭脂气息浓郁。 “睡不着了。”墨雨枢轻声说。 凰帝望了她半晌,伸手拨开墨雨枢的刘海,在她额上轻抚着。 “阿雪……” “我不叫阿雪。”墨雨枢低声说,声音几乎听不见,“我叫墨雨枢。” “朕说过你叫阿雪。” “我不叫……好吧。”凰帝的气势太过强大,墨雨枢不敢与她对视,将被子又往上拉了一些,眼睛望向别处。这个小动作把凰帝逗笑了,她俯身下去,在墨雨枢的脸颊上吻了几下。 “朕去上朝,你在这里要听话,明白吗?若再发生昨天的事情……”这般说着,凰帝拧起了墨雨枢的脸颊,后半句虽然未说出来,威胁之意却溢于言表。 墨雨枢不知如何回答,只有点头。凰帝又揉了揉她的头发,方才起身,唤宫女进来洗漱更衣,准备上朝。 隔着一层薄薄的床帐,墨雨枢侧过头去看凰帝的侧影,恍恍惚惚的,还像是在做梦一般。几天前她还在从豳地到王畿的路上奔波,却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的枕边人成了瑶国的天子。 像她这样的姑娘,本来嫁个好些的人家,每月又有些俸禄,已经算很幸福了。皇后之位,想都不敢想。如果换成别的女子,被凰帝看中,也许早就高兴得做梦都能笑出声来,可墨雨枢偏偏不愿,因为凰帝杀了俞灵犀…… 凰帝上朝之后,本打算若无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早些下朝,却不想她只是随口一问“诸位爱卿都有什么政务要朕知晓”,扑通扑通,下饺子一般,阶下跪倒了一片,都是些老臣,带头者是当朝丞相,端的是为国为民痛心疾首:“请凰帝废后”。 凰帝心头火起,前天才娶的皇后,今天就要废后,当这皇帝威严都是儿戏?丞相也不多说话,只将一物呈交给凰帝,正是墨雨枢昨日要去送给裴蘅的信。这信被人截走之后,几经辗转到了丞相的手中,内容大致是一首宫体诗,表达深宫之中的女子对家乡思念之情,夹杂了些豳地的方言,并没有过分的言语。 丞相开始絮絮叨叨地解诗,恨不得每个字都抠出来有谋反的意味。直把一首普通的诗说成了反诗,把墨雨枢形容成心怀叵测的奸细,要求凰帝废黜皇后,连罪豳王。 凰帝本不觉得这诗有什么,还窃喜皇后文采不错,却被臣子这一通游说,心头添堵,索性怒冲冲一拍龙椅,下朝。 下朝之后,凰帝并没有急着去长乐宫,而是坐在御书房中思量了许久。豳王是她的三弟,当年长弟,仲弟都是因为有谋反之意,被她一一剪除,或贬为庶人,或发至边疆。如今,这要扳倒她的人,也轮到三弟了么…… 豳王造反,她并不奇怪;墨雨枢是豳王的人,却很有问题了。凰帝一想到,若皇后是豳王派来的奸细,突然心就有些发慌起来。她摇摇头,不觉有些好笑。她凰帝是一国天子,何曾会因为这种事而慌乱。 恰在此时,豳王派来的使者裴蘅又要来求见,凰帝略一思忖,突然冷笑起来:“见。朕倒想见识一下,阿召都有什么招数。” 裴蘅走进御书房时,见凰帝正伏案改着奏折。天光从窗外洒进来,凰帝姿容冰冷而美丽,似是用冰块所雕刻出来一般。裴蘅行礼之后,便开门见山道:“臣听闻一些谣言,与皇后传书有关。” 凰帝皱眉批着奏折,头都没有抬。 “朕知道是谣传,不过是觊觎皇后之位。你回去禀复阿召,莫让无中生有的事坏了我们姐弟的关系。” 她说的这般武断,斩钉截铁,倒让裴蘅一下子陷于被动了。她只得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准备告退,却突然被凰帝叫住:“你可与俞灵犀共事过?” 裴蘅怔了一怔,才说道:“不曾。但是听闻过,他是翩翩君子。” 凰帝不再说话,裴蘅也就逃一般地退下了,颇有些狼狈。 这时候凰帝才放下手中朱笔,揉了揉太阳穴。思前想后,起驾去了长乐宫。 阿雪不听话的话,总有办法让她听话的……毕竟,她是这瑶国的女帝。 作者有话要说: ☆、掖庭 凰帝见皇后不在寝宫中,一问才知道是在次间里面。她便踱过去,墨雨枢正坐在案前看书看得出神,竟不知道凰帝进来了。宫女欲高声通报,被凰帝拦住。 她静静地站在那儿看了半刻有余。墨雨枢穿了身简单的纱裙,罩了妃色的外衣,头发也没有盘,散在肩膀上,像是墨色的披风,侧身坐在椅子上,一手托腮,头半偏着,出神盯着案上的书卷,似入神又似出神不知想些什么,姿态十分美丽。凰帝欣赏许久,大概是墨雨枢这般模样太过安详平静,与朝堂上的纷争暗涌隔了好几重山水般,使得凰帝都好笑自己方才为什么生气。 一定是她多虑了。墨雨枢怀念故乡是应当的,又怎能因为如此捕风捉影的理由去疑心三弟豳王要谋反,豳王手中虽有地有兵,但到底只是个诸侯王而已,他要反,从豳地到王畿这一路的粮草尚难以解决。凰帝思及此处,反而释怀了。 墨雨枢偶然一翻书页,半抬起眼,余光瞥到凰帝的身影,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站在那无所适从的,低头绞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1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1 着手指。 凰帝含笑向她走过去:“怎么,阿雪还跟朕这般生分?” 墨雨枢这才低低唤了一声:“凰帝。” 凰帝见墨雨枢看的书是本古乐府集,随口问道:“阿雪可是又要作诗?” 墨雨枢抬眼看了看凰帝,眼神有些慌乱,摇头小声说:“我不会作诗。” 凰帝有心逗她,又问:“阿雪实在谦虚。你给俞灵犀写的那些诗,倒是句句真挚,字字感人呢。” 她说这话时,料得墨雨枢会不大高兴,她却偏爱看墨雨枢生气又不敢反抗的模样。谁知宫里这两日,竟把墨雨枢的胆子养肥了。墨雨枢听及俞灵犀的名字,脸一沉,竟然转过身去不理凰帝。凰帝倒是愣了,从小到大,还真没人敢这样对自己。从长公主到皇太女,再到独尊的凰帝,哪个人与她相处,就算被她说了不爱听的话,也恭恭敬敬站在那听着,连半句不都不敢说。 凰帝顿觉方才压下去的火又蹭地冒了起来,两三步走上去扳住墨雨枢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来,才发现墨雨枢闭着眼睛,眼泪却从眼皮底下不断钻出来,脸颊上尽是泪痕。 若墨雨枢哭也就罢了,凰帝还能好声好气哄两句,可她哭的起因是凰帝提到了俞灵犀的名字。她登时大怒,扬起手,看着墨雨枢满脸的泪,又落不下去,索性转身,一脚还踢翻一个凳子,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次间。 她刚走出门去,想想又不甘心,回身从窗子往次间里望着。只见墨雨枢拭干净了眼泪,又在桌前坐下来,继续看着刚才没有看完的书,丝毫没有冒犯了一国天子之后惶恐悔恨的表现。在凰帝看来,墨雨枢的模样颇似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些窃喜之意,怒火更炽。 凰帝不顾宫女慌慌张张的阻拦,又返回到次间,一把扯住墨雨枢的长发将她拖拽起来,咬牙切齿道:“你似是很愉悦将朕赶走?” 墨雨枢吃痛,皱起了眉头,分明害怕,却故作镇定地与凰帝对视着。凰帝见她眼底澄亮,凝起神时,也有三分的气势,不由认真考虑是否要将墨雨枢的眼睛再度弄瞎。这么想着,凰帝又伸出空着的手去掐墨雨枢的颈项,长指甲陷入皮肤,血丝从伤口渗出来,墨雨枢终于别开了目光,不敢再去看凰帝。 “我知晓,凰帝是疑心我写了反诗,也疑心豳王要造反,我是在与他传信……”脖子被掐着,墨雨枢艰难地说,两手攥紧了凰帝的袖子,可她力气终究是没凰帝大,挣不过对方,所以便有些凄惨地笑了,说出来的话每一个字却都是清清楚楚的,“那些……都是真的。” 凰帝微怔,掐着她的脖子手倒是松了下来:“当真?” 墨雨枢说:“当真。”眼泪又涌了出来,让她的眼神看起来十分茫然。然后她又连忙补充了一句,“裴蘅与此事无关,她什么都不知情。” 凰帝将墨雨枢按在椅子上,笑容隐约有些狰狞之意:“阿召让你来王畿来做什么?” 墨雨枢道:“探听王畿禁卫军数目,搞清楚王畿城池之形,答复豳王之后,里应外合好让叛军进城。豳王早就有心谋反,一直私自豢养兵马,屯兵二十来万,至现在也养练了三年有余,只待佳期,进攻王畿。” 以上这些全都是墨雨枢随口编的。就算豳王真有些谋反,怎会让她一个二十岁的文官知晓这等绝密之事。她只不过是豁出去,众宫人看她看得紧,既然无法自杀,干脆就劳烦凰帝杀了她便罢;豳王卖了她,临死顺便坑一下豳王,也算她墨雨枢的本事。 想到这里,墨雨枢觉得自己实在是机智又勇敢,恨不能放声大笑,黄泉之下与俞灵犀相见,他定然也会钦佩自己的勇气。 凰帝垂眸一忖,脸上竟寻不到半丝愠色了,甚为平静地问:“是如何里应外合之法?” 墨雨枢瞠目,连王畿有每个城门有多少兵士守着她都不清楚,谈何里应外合。好在她也读过半本兵书,知晓些许皮毛,便随口道:“以火炮攻城为号,随即放吊桥,开西城门。” 她这么说,凰帝心下就明白了,墨雨枢原来都是胡说的。只是并无谋反之心,却要说自己是来造反的,她是傻还是……一心求死?凰帝本来并无理由去责罚她,又觉得墨雨枢这般模样着实可恨,非要狠狠吓唬一番才甘心。 凰帝站起身,掸了掸衣襟,好像方才在墨雨枢身上沾了些什么尘土一般。然后她转过身传唤侍卫:“将皇后关入掖庭,听候发落。” 见墨雨枢被押走,凰帝才失了力气一般,颓然坐在了墨雨枢方才坐着的椅子上,空气中似乎还散着些墨雨枢身上的香气。 她从来都我行我素惯了,横着走了这么多年,如今碰上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钉子,倒让心里堵得慌。杀墨雨枢容易,只是这口气仿佛就梗在心里一样,出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出,着实伤人。 凰帝在长乐宫一直坐到天色擦黑,宫人掌了灯后,才叫了几名宫娥跟着去了掖庭。 掖庭向来是关押有罪的嫔妃宫人之处,不过把皇后送进来倒还是第一次。凰帝走到永巷之前,便听掖庭令的人说,皇后在其中甚是镇静,一旦有人接近,她便会问:“可是该问斩了?”毫无慌乱之色,似是早就准备好赴死了。 凰帝一听,牙又痒痒起来了。她一挥袖,也不让人带路,径自进去去了关押皇后的地方。 雪才停,月亮攀上来时只有半个,映着牢前的木栅一格一格,似是将人都分割开了一般。墨雨枢正抱着膝盖坐在角落,低着头谁也不看,听到脚步声,就问:“天黑了,该是时候问斩了吧。”说罢抬头往栅外一看,见凰帝手里拿着一个红灯笼瞧着她,登时失声,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凰帝冷笑道:“这般想寻死,朕依了你,岂不是驳朕的面子?阿雪,你也在王畿呆过,该知晓瑶国的规矩,谋反罪是要牵连三族,挫骨扬灰的。”说罢,她命人来开了狱门,将墨雨枢带到刑室去。 作者有话要说: ☆、拷打 直到双手被扣在铁环上高高吊起,手臂被拉得断裂一般疼痛,而脚尖要踮起来才能勉强触地时,墨雨枢才来得及哀叹,原来来求死这件事情,都被她想象得过于简单了。 也许自打她收拾行装向王畿出发起,一切都被她想的太过简单。 凰帝屏退了所有的人,刑室中只余她与墨雨枢两人。墨雨枢看着火炉中燃烧着的火焰和烧红的烙铁,满墙挂着稀奇古怪,叫不出名字的刑具,本来视死如归的,竟也觉得腿软了起来。只是地上也连着铁链,将脚踝拴住,连腿都绷得笔直,一动也不能动。 她何尝见过这等阵仗,不知不觉发起抖来。但愿灵犀死前没有受这等折磨……墨雨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2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2 枢阖上眼睛,生怕泪水会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凰帝在挂了满墙的刑具间挑了又挑。她并不谙于此道,不甘心只吓唬吓唬墨雨枢就作罢,又怕下手不知轻重,真把墨雨枢打伤打残了。几经犹豫,还是取下了她最熟悉的鞭子。只是这鞭子比之教训小宫女用的藤鞭粗上许多,沉甸甸的,上面还有些暗沉的血迹,只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 凰帝反握住鞭子,轻轻抵在墨雨枢的脸颊上:“阿雪,这般拷打,你从小娇生惯养的,定然是受不住的。若你愿意跟朕低头服软,这次也就算了。上回朕说过要打你二十三下的,似乎也还欠着十几下?” 墨雨枢只惊恐地看着她,却不说话。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而又坚决地说:“墨雨枢罪则当死,只求凰帝赐臣一个痛快。” 凰帝掩住了墨雨枢的口:“你是阿雪,就不要管自己叫乱七八糟的名字。朕问你最后一遍,你求朕,这回就算了。” 墨雨枢的眼中满是恐惧,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火炉中,木炭被烧得劈啪作响,映得墨雨枢苍白的脸上现出一层胭脂色,倒有些想要让人毁坏的美。凰帝嗤笑了一声,空着的手便去抚摸墨雨枢的脸,又慢慢游移下去,扯落了墨雨枢的衣带,用衣带将墨雨枢的眼睛蒙了起来。 衣带是浅色的,不至于完全剥夺视觉,但光影混乱的摇曳却比一切都是黑暗来得更让人不安。墨雨枢再度陷入当初失明的恐慌。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将发生什么,似乎每活一刻都是上苍恩赐,下一刻就会死去……灵犀的身影时时在黑暗里出现,他温柔地冲墨雨枢笑着,翻身上马,马蹄扬尘,从大路上远去了,两人就这样永别,从此死生契阔…… 眼睛看不见,耳朵倒灵敏起来。凰帝在刑室中踱着步,脚步声时近时远的,像是在考量着什么事情。墨雨枢心中慌乱不已,悬吊的手腕已经有些发麻,她也只能默默忍着。 啪!忽然,极重的一下落下墨雨枢肩头。衣服立刻就被抽裂,血渗了出来。墨雨枢本来是咬着牙,此刻也不由惨叫了一声,浑身都哆嗦起来。因为手脚都被固定住了,躲都无处躲,这一鞭子是让她实实地受着,瞬间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马上就要晕过去一般。 凰帝也被吓了一跳,仔细看才发现原来这施刑的鞭子上都是浸过桐油,又带着倒刺的,她用的力气太大,竟在墨雨枢雪白的背上抽出一道血痕,连衣服都抽裂了。血从伤口流下去,又在浅色的衣物上晕开,触目惊心。凰帝有点心疼,想要立刻将墨雨枢放下来,让人来为她上药,可是见她眼泪从蒙着眼的布巾下溢出来,身上颤抖,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竟生出些施虐的想法来。 曾经多少回梦里,想要怜惜这个人,又想要彻底毁坏这个人,但是归根结底,都是想要得到她,占有她。所以,哪怕不惜代价,不择手段,也要将她锁到身边。 她又抽了几鞭子,当然力道放轻了许多,却也让墨雨枢抽噎着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是极为痛苦的模样。凰帝手抚摸着墨雨枢的伤口,又低头舔去淌下来的血迹,感觉到墨雨枢的战栗,她忽然恶质地笑了。 凰帝掐住墨雨枢的下巴,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告诉朕,你现在可是在想着俞灵犀?俞灵犀已经死了,不存在了。朕把他的头挂在城门上,如今尸体都臭掉,烂了,变成了白骨。”她说着,一把扯掉墨雨枢眼睛上蒙着的布:“好好看着你眼前的是谁,不是俞灵犀,是朕,你睁开眼睛看清楚。”凰帝伸指点着墨雨枢的胸口:“你的命是朕的,你的这颗心是朕的,你整个人都是朕的。” 她抬眼,望着墨雨枢红肿的眼睛,还有那双眼中不断流出的泪水,忽然表情变得茫然了起来。墨雨枢哭得这般伤心,让她忍不住想起来这个女孩小时候的模样,那时凰公主就想要保护这个女孩一辈子,却不曾料到若干年后会在刑室将她打得鲜血淋漓。 凰帝扔掉了手中鞭子,将墨雨枢整个抱在怀里,抱得极紧,似是怕一不留神,墨雨枢就会在她面前消失一般:“你不要离开我,你要是离开我,我就杀了你,将你烧成灰吞入腹中。” 她连自称朕都忘记了。 墨雨枢只是哭,不停地抽噎,似要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和苦痛都哭出来。开始确实是因为伤处疼痛,后来痛似乎也有些麻木,她的眼前就闪过很多人的脸,有早逝的父母大哥,俞灵犀,裴蘅,豳王,这些人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了,墨雨枢不再是豳王身边的墨雨枢,而是一个叫“阿雪”的皇后,永远都被困在凰帝的身边,逃也逃不出去……墨雨枢瞳孔渐复清明,却明明白白映出的是凰帝的模样。 墨雨枢嘶哑着嗓子问:“你为何要杀俞灵犀?” 凰帝却没有回答她,只将她放下来。墨雨枢脱力跌坐到地上,又被凰帝搀扶起来。她脱下披风罩在墨雨枢身上,稍一使力,便将她打横抱起,径直从掖庭抱了出去,门外候命的侍卫了宫人俱面面相觑。 接连下了几天的雪,天气总算晴了。晴夜相较而言却更冷,连半个月亮的辉光洒下来时,都带了彻骨的寒意。凰帝将墨雨枢又往怀中揽紧了些,似是在对她说,又似是喃喃自语:“明日想来该会是晴天,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一直到坐上辇车时,墨雨枢都闭着眼,没有说话,像是晕过去了,可是她的神志却还很清醒。后背的伤被冷风一吹,疼得她直哆嗦。凰帝以为她冷,将墨雨枢抱在膝头,像抱小孩那样,又解下外衣裹在墨雨枢的身上,紧紧拥着。见墨雨枢没什么反应,凰帝又将脸颊贴在墨雨枢的额头上,动作极尽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荒坟 墨雨枢被宫人催起来的时候,凰帝已经去上朝了。她醒过来见凰帝不在,倒稍微松了口气。事已至此,墨雨枢也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凰帝了,索性眼不见为净。 墨雨枢欲起身,只觉得身后伤口火辣辣地疼,忍不住心里狠狠骂了凰帝几句。那宫娥按住她:“请娘娘稍等,奴婢阿素为娘娘上药。” 阿素拿来药盒子,一边很有耐心地说:“凰帝让人连夜去炮制的药,痊愈生肌最是有效了。” 墨雨枢皱眉。要不是凰帝把她打成这样,连上药的功夫都可以省了。现在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墨雨枢有福气一样,岂有其理。 阿素一边为墨雨枢涂药,一边问:“听口音,娘娘像是北边豳地、邠地的人,听说那边冬天可冷了,风吹得女子大多粗糙,娘娘生得这般细皮嫩肉,真是难得。” 墨雨枢没有说话,她从小虽称不上娇生惯养,也没吃过苦,养得副好皮囊,难道就是来给凰帝拐过来当皇后的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3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3 。阿素的手不轻不重,药又是凉丝丝的,按在伤口上,倒还挺舒服。阿素话锋却又一转:“娘娘在家乡时,可有中意的人?” 墨雨枢闷闷答:“去年死了。” 阿素手下动作依然不停,很有耐心地说:“人死而不能复生,娘娘请节哀。活着的人,日子还是要过的。凡事不要总往死巷子里面钻,世上不幸的人千千万万,都因为一点小事就想不开,还有什么活头?” 墨雨枢琢磨着,阿素的话颇像是开解她一般。如果她想开了,高高兴兴去当她的皇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多好的。但是……俞灵犀的死就是一点小事吗! 然而却再来不及多想,阿素已经又帮她穿上了外衣,扶她下榻,走到院里。 太阳正挂在枝头,病怏怏的没什么暖意,大约已经过了辰时。墨雨枢刚走到廊中避风处,就听到远处车辇的驶来的声音,随后她便看到凰帝着一身大红朝装向她这边走来。墨雨枢依靠阑干远远看着。五年前,长公主也是穿这样的一身红,如今好像什么都没变。 只是她眉宇间君临天下的跋扈气势,远胜从前了。 凰帝看见了墨雨枢,倒是先露出笑意来:“阿雪可是在等朕?” 她上前牵住墨雨枢的手,两人的手都是冷的。墨雨枢是因为天气冷所以受凉,凰帝似乎天生身上就冷。墨雨枢想,两个冷血动物在一起,似乎也不错。 “昨天朕就说要带你去个地方,你身上的伤要是无碍,现在就去。”凰帝转过身,拉着墨雨枢的双手。在天光之下,她的眉眼倒显得好看了许多,不像是在寝宫烛火或者是刑房的火光下,总有些狰狞阴森的味道。 “无妨。”墨雨枢低着头说,脸颊竟然有些发红,不知是高烧未退还是被风给吹红的。凰帝笑着,挽起她的手,搀扶她上了辇车。 “要去哪里?”墨雨枢坐在车上拢紧了袖子,腰挺得笔直,倒不是为了姿态好看,而是生怕碰到后背的伤处。 “你不是一直在想念俞灵犀吗?朕满足你这个愿望。”凰帝坐在墨雨枢身边,揽着她的肩膀,轻轻让她伏在自己的膝头,“路挺长,你可以休息一下。” 车行了许久,终于到了一片旷野,青山四合,地上覆着厚厚的白雪,其中有些隆起,也看不甚清楚,遑论一一辨清。墨雨枢明白过来,王畿中处刑,应该都是来到这里的。所以俞灵犀可能被埋在这里的某一处。只是大雪盖着,像一层裹尸布,也不是灵犀是在哪一处沉眠。 太阳光被雪一反射,亮得刺眼。墨雨枢闭上眼睛。灵犀应该是在一处黑暗而温暖的地方,而不是这样明亮又冰冷的地方。凰帝以为墨雨枢难过,从身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甚至让墨雨枢后背的伤处又痛了起来。 “为何要杀俞灵犀?”沉默许久,墨雨枢终于问出了这个自己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他说要娶你。” “不是这个原因。”墨雨枢摇头,没有束起来的头发在风中飞舞,被凰帝自身后抓住,缠绕在指间。 “是朕的侍臣发现他私自观测、绘制皇宫的地形。廷尉将他带去拷问,却不料俞灵犀在狱中自杀。”凰帝说,声音低低的,“他在牙中藏了蜡丸封着的毒,在牢中将毒咬碎身亡。朕一不做二不休,将他的头斩下来,挂在城门示众。朕怀疑阿召会谋反,就是这个原因。” 墨雨枢觉得心中一片悲凉。她仔细想想,确实在灵犀临行时的那段日子里,每日总与豳王密谈一个时辰,他脸上的笑容见少,人也憔悴了些,墨雨枢还单纯以为是事务繁忙……想起豳王有可能谋反,墨雨枢便也觉得他诸多行为可疑起来。比如说加重徭役,又重金去请谙熟兵法的学士。每个细节都无关紧要,但连起来,似乎都指向豳王有谋反之意。 她惨笑一声,不再说话。凰帝自身后又将她抱紧了一些,忽然,有尚温热的水滴落在凰帝的手上,凰帝扳过墨雨枢的肩膀,才发现她的眼泪正大滴大滴往下掉着。 凰帝将墨雨枢拥在怀里。墨雨枢的个子比凰帝要矮一些,所以凰帝又按着她的头,让她把脸贴在自己的肩膀上,感觉到墨雨枢脸上的潮湿似乎能渗过厚厚的衣物,直渗到骨髓中去。 “阿雪,哭吧。”她凑在墨雨枢的耳边,低声说,“哭完就好了。” 墨雨枢放声大哭起来。她抓紧了凰帝的衣襟,就像抓住所有的希望和念想,哭声也是沉闷的,风从积雪上掠过去,又掠过两个人的头顶。墨雨枢哭得声嘶力竭,这辈子都没有流这么多的眼泪。有很多事情都让她伤心:后背的伤痕仍然在疼,终究是没有嫁给俞灵犀,嫁人时眼睛正瞎,竟不知自己身着喜服是什么模样…… “灵犀……灵犀!”她含混而又悲哀地呼喊着俞灵犀的名字。荒坟被积雪盖住了,所以都在沉默。 从此世间不再有俞灵犀。 墨雨枢哭累了,嗓子也哑了,凰帝便好整以暇地从袖中取出香喷喷的手帕为墨雨枢拭去满脸泪痕,一边温柔地说:“我们回宫吧。” 墨雨枢点点头,模样十分乖顺。 凰帝逗她:“可要再与俞灵犀多相处片刻?” 墨雨枢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被白雪覆盖的荒地,然后嘶哑着嗓子说:“回去吧。” 回程时,凰帝依然让墨雨枢伏在她的膝上,慢条斯理地说:“阿雪,你总是住在朕的寝殿也不是办法,皇后是要住在椒房殿的,不然宫人都会瞧不起你。朕让人去将椒房打扫了,你就搬去那里罢。” 墨雨枢抬眼看了看凰帝。大概是她的眼睛还是红的,这一望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凰帝忍不住发笑,伸手摩挲着墨雨枢的头发:“是椒房殿又不是冷宫,你伤心什么。” 其实墨雨枢想问的是……从你眼皮子底下离开,你不怕我再寻死,或者伺机逃跑了么……想了又想,这句话,墨雨枢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留言和扔雷的小天使们~谢谢你们一直对蠢作者的支持~ 可能是jj抽了的原因,作者依然还是回复不了评论,评论还一直被吞_(:з」∠)_ 《凰后》快要结束了~谢谢小天使们的厚爱╭(╯3╰)╮ ☆、叛军 这一年的冬天是格外冷,也格外的长。到了三月初,天气也没有暖和起来。墨雨枢搬去椒房殿后近一个月,倒把她的脸色养好了许多,似乎也稍微胖了一些。凰帝十分满意,连同每日对伺候的宫人都是笑眯眯的,和蔼慈祥得像换了个人般。 然而就在三月初一这天夜晚,豳王命人率兵南下,攻其不备,一夜便占领两座城,离王畿仅一步之遥。三月初二清晨,一纸檄书已经送到凰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4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4 帝的案上,书中言辞激烈,要求凰帝退位,让位于豳王。不仅如此,豳王还将已经贬至边塞的大哥,二哥接回,共同攻打王畿。豳王亲自出征,想来是已经不留余地,一定要将瑶国皇帝之位得到手。 凰帝浏览罢檄书,险些拍碎御案,当即调兵出王畿讨伐叛臣。前线尚未传回来佳音,甘晴倒是来进谏,要求凰帝诛杀皇后。 她的理由充分。毕竟,墨雨枢是豳王的人,为豳王尽忠尽孝了十余年,即使如今墨雨枢是皇后,若豳王吩咐她做什么,墨雨枢也是在所不辞的。杀她也许对豳王并不起什么作用,但谁知道墨雨枢是否曾与豳王暗通,共谋反事。 凰帝看完谏书,叫人传甘晴进来,头痛地道:“以你的文采,定然是写不出来这等文章的,恐怕丞相也帮你拟了这份谏书吧。” 甘晴不慌不忙地跪拜行礼后才说:“臣的文采的确不佳,但是也知晓一个道理,红颜侍宠而为祸,何况她曾在豳王身边已逾十年,在凰帝身边仅一个月。” 凰帝将奏折丢到一旁:“杀她,朕办不到。” 甘晴笑道:“凰帝自是不忍心,何不迁她出去别居,既是避祸,也是避嫌。” 凰帝默然盯着甘晴许久,盯得甘晴心中慌乱不已,似乎有什么秘密被凰帝觑了去,一点都没有保留。凰帝终于收回了目光,看着手中的书卷:“朕大婚前,你派遣何人将皇后带出城去?” 甘晴沉默,冷汗顺着鬓角滑下。她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已经算过去了,却不想凰帝会再度提起。 “那些人是豳地口音,他们都是豳王派来的人。阿晴,你用人做事,连他的来历都看不清楚,如何成事?”凰帝淡淡问着,语气没有责怪的意思,却让甘晴坐立不安了。 “豳王一开始就打算杀了皇后,是为灭口,也是为了分散朕的精力。他的计划是借刀杀皇后,再嫁祸王畿中的人,只是你傻,祸事便落在了你的头上。” “我……”甘晴结舌,平日里一张甜嘴,此刻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讷讷吐出一个字,便再无下文。 “叛军来势汹汹,就算杀皇后,也无济于事。希望你能记好这点。”凰帝说道,站起身,不再理会神色惊慌的甘晴,径直从她身边经过,吩咐着候命的宫人,“去椒房。” 见凰帝走远了,甘晴才缓慢站起身来,一个人呆呆立在御书房中,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眼泪在眼眶里转着。 王畿调兵虽然快,却奈何叛军来势汹汹,一直到晌午过了,还没有传来好消息。豳王带来的这支军队是背水一战,如果不能战胜,下场便是全军覆没。故作战时异常骁勇,禁卫军一时也无法奈之何。 凰帝一直逗留在椒房,心内烦乱,不断地在殿中踱着步。墨雨枢站在一边看着凰帝,提心吊胆的。她得知豳王造反的消息并不比别人来得早,也因此格外愕然。 在墨雨枢的印象中,豳王是有些锐气的,亦颇多锋芒,只是没有想到,他真的会谋反。如此说来,俞灵犀的死并非完全冤枉,连带她墨雨枢,都不是完全无辜……墨雨枢连忙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中赶出去。 凰帝忽的走到墨雨枢身边,攥起她的手:“阿雪,朕真怕失了这城池。”她低下头,曾经不可一世的脸上终于露出近乎惨淡的笑容:“你恨朕,对吗?也许你还希望阿召能够打进王畿来。” 墨雨枢看着凰帝,终究只是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她后背的伤还没有完全好,用力一按还是会疼。夜晚时凰帝的手指在她身上游走,总会有意无意触到伤痕,起初痛得她一哆嗦,后来慢慢感觉就钝了。 似乎心里有些东西在慢慢变质。墨雨枢想不明白,她也就不想了。俞灵犀依然会在梦中出现,但是他的身影却越来越淡了,最后化成了一片白雪覆盖的荒坟。但是墨雨枢知道,豳王造反,朝野上下都是一片要求废后的声音,甚至有要求凰帝杀了她的。 凰帝将墨雨枢抱进怀里,问她:“你是愿意向着朕,还是向着阿召?” 墨雨枢低声道:“当然是凰帝。” 凰帝轻轻在墨雨枢头发上吻了一下。她说:“朕决不食言。就算瑶国易主,也要同皇后在一起。” 她拥着墨雨枢许久,想象战场上厮杀的惨烈景象,然而在皇宫中,却寂静得只有风从窗子吹进来的声音。墨雨枢突然说道:“凰帝,让我去见豳王吧。我与他算是旧识,战场之上,也许还有和谈的空间。” 凰帝嗤笑了一声:“阿雪,你没有上过战场,不要以为战场上就像两人对坐在桌子两边谈话。你以为,你曾经为阿召做过事,他就能心甘情愿退兵?” “但是……”墨雨枢还欲分辩,却被凰帝斩钉截铁地打断,“朕不可能让你涉险。” 两个人依然在椒房殿中等着,直到用晚膳时才去了长乐宫,随时等待着前线传来的消息。太阳渐渐西沉,叛军依然和禁卫军僵持不下,且前线逐渐向王畿这边移,距离王畿只有十里有余了。 凰帝终于坐不住了,命人进来为她更衣备马,再行兵符,调遣上百精锐骑兵,整装待发。 墨雨枢扯住凰帝的袖子,失声问:“你要去哪?” 语甫出,墨雨枢才惊觉自己的语气中已经包含了这样多的担心,此刻毫不掩饰地都表达了出来。 凰帝回头看着墨雨枢微笑。凰帝是冷美人,总在对墨雨枢她笑,嘲笑,讥笑,冷笑,残忍的笑……或者也如眼前这样,温柔间带些悲凉:“阿雪,我要亲自去战场上。” 墨雨枢知晓自己无法改变凰帝的决定,她却本能地摇头。凰帝说:“先祖戎马一生,朕是达不到他们那样的程度,但也不能在宫中枯等。”凰走近墨雨枢,在墨雨枢面前蹲下来,握着她的手,仰视她:“阿雪,我的闺名叫阿凰。” 墨雨枢想起来她小时候养的狗也叫阿黄,想笑,鼻子却发起酸来。她不会再哭了,自从在俞灵犀的葬身之处痛哭之后,她仿佛哭尽了一生的眼泪,再也留不出一滴眼泪了。 “阿凰。”她叫了一声,感觉在叫以前养的大黄狗。 当着长乐宫中许多侍人的面,凰帝捧住墨雨枢的脸,俯身吻了下去。胭脂的香味被窗外的风吹散了,墨雨枢心中忽然生出一片了无边际的悲凉来。她害怕起来,凰帝也会像俞灵犀那样,与她告别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但是她不能说出来,毕竟凰帝要去的是战场。 “保重。”终究,墨雨枢也只能抚着凰帝衣服的前襟。 凰帝一点头,系上大红色的披风,头也不回从长乐宫走出去了。墨雨枢追出去,凰帝已经骑上了马,披风扬了起来,是她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中时最后留下的影像。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5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5 作者有话要说: ☆、豳王 “娘娘,该掌灯了。”直到有宫人过来提醒墨雨枢,她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宫室中发了许久的呆。她一直在想凰帝——一个月来的事情足够想这么久,好像已经足够余生都用来咀嚼一般。 “凰帝离开有多久了?”她问道。 “回娘娘,有半个多时辰了。” 宫室中的灯烛被点亮,一室温暖摇曳的颜色。墨雨枢在灯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纹路杂乱,如同看不透的未来。墨雨枢的未来,有谁可以下定论呢。 她叫来宫中管事道:“备车辇,我……本宫亦要随凰帝去讨叛军。” 那管事吓得差点跪在地上:“此事非同儿戏,娘娘三思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合着一宫的人回头都要被凰帝杀头!” “本宫谙熟兵法,也曾领过兵,无妨。”墨雨枢这话当然是瞎说,她只是看过半本兵书,见过豳王练兵而已。 “不可啊,娘娘,您是金玉之体,怎能……” 墨雨枢嫌他啰嗦,做出凶狠的表情,啪地一拍桌子:“叫你办就快去办!你是皇后还是本宫是皇后!” 她这个架势和语气,自然也是从凰帝那里学过来的。墨雨枢暗自叹息,凰帝对她的影响可还真深。 待那人喏喏应着下去了,墨雨枢才扶着案沿,像是支撑不住一般,几乎要倒在地上。这时候她却忘了凰帝曾经弄哑、弄瞎她,强娶她为后,又狠狠鞭笞过她。她只想象凰帝在战场上的模样,红色的战袍被夜风卷起来,即使是夜里,在火把的光照下,凰帝依然风采卓然。然而墨雨枢却在怕,她会再也见不到凰帝。 如果豳王谋反之事能成,墨雨枢的命运又会怎样?虽不见得很凄惨,但是也不会比当瑶国的皇后更好。墨雨枢这样说服自己。对,她不是关心凰帝,她只是担心坐不稳皇后的位子。 但是为什么当她幻想凰帝战死沙场的情景时,会突然想要流泪…… 既然墨雨枢是瑶国的皇后,为皇帝分忧,也是应当的吧。 初二的晚上,月亮只有一牙新月。墨雨枢坐在辇车上,让人撤去了伞盖,周遭点起了几十支火把,倒衬托得墨雨枢比天上的月亮更为光彩照人。 战场上,双方胶着不下,此刻已然休兵,各自以山岭为界,安营扎寨。凰帝亲自上阵,本来就已令士气大增,谁知道皇后也紧接着赶过来,兵士不由一阵哗然。 凰帝倒有些哭笑不得地出营去迎接,亲自将墨雨枢从辇车上抱下来,故意沉着脸,拧住她的脸颊问:“阿雪,为何不在宫中好好呆着,过来让朕分心?” 墨雨枢本来是想说关心担忧一类的话,面对凰帝时,偏又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安营的地方是在山脚,新月挂在山头,隐隐能听到流水的声音,四周却是黑魆魆的看不清楚,墨雨枢本来有些害怕的,然而凰帝在她身边,她也就不怕了,所以乖顺地将头倚在凰帝肩窝,闭上眼睛。她突然感觉到安心,即使叛军只和他们隔了一个山头,即使这里远离了王畿和皇宫,即使她偶尔想起俞灵犀的名字,也依然安心。 凰帝叹了口气,一肚子责备的话,也不好说出来了。她将墨雨枢抱进营帐中,屏退了其中的人,才对墨雨枢说道:“你且留在这里,不准给朕乱跑。朕随后便要率兵偷袭叛军营地。” 墨雨枢一愣:“偷袭?” 凰帝站起身,腰背挺得笔直,连同笑起来的模样都是绝代风华:“他们昨天就开始南下宫城,疲惫了一整天,此刻偷袭,再好不过了。而且,”凰帝看向墨雨枢,眉眼里含着笑,“皇后在这里等着朕,朕怎能辜负了皇后。” 墨雨枢主动伸出手臂,抱住凰帝。凰帝身上的香味淡了一些,多了些铁甲的味道。墨雨枢低声说:“请凰帝一定要平安回来。” 凰帝像是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回拥住墨雨枢,微微低头,凑在她耳旁小声而郑重地说:“即使是为了对你的承诺,我也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估算时间已经是快至子夜了,凰帝和将军带兵向敌军安营扎寨处进发。墨雨枢独自留在营帐中等待,心中惴惴不安。忽然有值夜的士兵来通报,敌营有人自称是墨雨枢的故友,想要见她。那人还送来名帖,墨雨枢一看对方是裴蘅,虽然疑窦顿生,但还是让她进来了。 裴蘅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身旁还跟着名随从。裴蘅进帐后,态度十分恭谨地在墨雨枢对面坐下,称她为“皇后”,随从就站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中去。 墨雨枢心里打鼓,也不知道裴蘅是来找她干什么的,总不会是劝墨雨枢退兵?可是墨雨枢手中并无兵权,劝也没有。她只得干笑着寒暄道:“倒是许久没见了。你是怎的知道我在这里?” 裴蘅的笑容也十分勉强:“猜的。”她迟犹了一下,又道,“雨枢,有些事情想与你密谈,能否请别人先回避一下?” 墨雨枢略一思忖,叫帐中的人都退下了。她直觉裴蘅并不愿伤她,而且这次来见她很有可能是为俞灵犀的事情而来。也或者是见到凰帝后,墨雨枢连胆子都大起来了,以前踌躇半天也不知该不该做的事情,现在统统都敢做了。 见帐中只余墨雨枢,裴蘅和随从三人了,那随从自己从黑暗中走出来,凑近烛光。墨雨枢看清楚他的脸,险些跳起来:“豳王!” 豳王竟然敢混进王畿军的营寨中,胆子真够大的。墨雨枢愣了半天,不知道以豳王副官的身份,自己该对他行礼,还是以瑶国皇后的身份,等豳王向自己行礼。后来她又想,这些都不是重点。如果此时墨雨枢喊人进来将豳王抓起来杀掉,这场叛乱不就如此平息? 然而墨雨枢终究不会这样做的,毕竟,有十余年了,豳王都是她的君上。 豳王倒是自然一些,在墨雨枢对面坐下来,姿态随意地询问道:“这些日子来,墨爱卿过得可还好?” 墨雨枢半垂下头,发饰的阴影投在脸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托了豳王的福,过得很好。” 豳王自己拿起案上的茶杯往茶杯中倒水,裴蘅见状,知趣地侍立一边。豳王端起茶杯闻了闻,却没有喝:“也是,皇后怎么说,都要比本王手下的小官吏要来得好。只可惜俞灵犀没能耐了。” 听闻俞灵犀的名字,墨雨枢稍微抬了下头,却没有什么大的波澜:“灵犀去世也有一年了。”她又自嘲似地笑了一声,“嫁不成俞灵犀,却阴差阳错地成了皇后,谁知道是祸是福呢!豳君这一回涉险来见墨雨枢,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豳王盯着墨雨枢的脸好一阵子,缓慢地说:“本王是来带你走的。” 墨雨枢摇头:“豳君抬爱了。墨雨枢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6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6 这一走,麻烦岂不更大。请豳君回吧。” 两人说着,忽然听到帐外有些骚动的声音。墨雨枢站起身掀起营帐的帘子一看,只见山头上放起火来,火光冲天,映得半面山坡都亮了。因为营寨中并没有留太多的人,火烧得正炽,墨雨枢无处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豳王不知何时踱到墨雨枢身后,沉声道:“那是本王的营地被烧,本王败已是定局了。” 墨雨枢回过头与豳王对视着,豳王竟然还在笑着。他说:“墨爱卿,方才本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如果本王胜,就带你走;本王败,就杀你。” 墨雨枢心里一慌,面上却看不出来:“为何?” “为何?”豳王惨然一笑,“不能杀长姐,就杀了你,也不算太亏吧……也许,本王应该叫你一声,长嫂?” 话音落,他已经抓住了墨雨枢的手腕。墨雨枢暗自吃惊,想要挣开,却觉得他的手指如铁钳一样,怎样都挣脱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会虐的!结局一定是he! ☆、尾声 豳王一手钳着墨雨枢的手腕,另一手已经掣出了明晃晃的匕首,速度之快让人讶异。也许换做一年之前,豳王让墨雨枢去死,她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即使在一个月之前,墨雨枢还想尽办法想要自杀。但如今,她格外地贪生。 凰帝还没有回来,她一定要等凰帝回来。如果凰帝没有失约,墨雨枢为何又要失约。 “来人啊!”墨雨枢失声大叫起来,但是豳王已经凑近了墨雨枢了,匕首刺向了她。也许是墨雨枢拼命地闪避挣扎着,也许是豳王临了心一软,下手不是特别重,刀刃划开肉体,墨雨枢竟然没有立即死去。 只是当墨雨枢倒下时,目光越过豳王的靴子,她望见了裴蘅,她满脸都是哀戚和遗憾的表情,但是裴蘅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后来又闭上了眼睛。 肩膀下方传来剧痛,豳王并没有刺中要害,伤口似乎也不是很深,至少没有触及心肺。但是依然剧痛难忍。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墨雨枢觉得整个胸腹处都被浸湿了,热乎乎湿漉漉的一片。她倒在地上,痛得蜷起了身体。 这时候,守在营中的兵士才大喊着“有刺客”冲了过来,却谁也不敢妄动。豳王将倒在地上的墨雨枢拽起来,与裴蘅一左一右架住她,匕首正抵在墨雨枢的脖子上。 “都退后!”裴蘅沉声道,声音不大,却让手里拿着武器的士兵都不知所措。皇后在这两人的手中,而且皇后受了伤,血染红了衣服前襟。 “把武器都放下。”裴蘅感觉到墨雨枢的颤抖,她将墨雨枢又扶稳了一些,命令道。士兵们面面相觑,见皇后半死不活的模样,也不知是谁带的头,纷纷将手中武器扔在地上。 “君上……”墨雨枢气若游丝,说出来的话声音也小得几乎让人听不到,“为何不直接杀我,让我去见俞灵犀……” 她并非主动激怒豳王。墨雨枢毕竟陪伴豳王十余载,对他的脾气也摸了个差不多。豳王没有杀死她,是因为豳王忽然改了主意:墨雨枢还有利用价值。而墨雨枢没有别的办法,此时只能拖延时间。能拖延多久都好。 豳王稍微愣了一下,但是他没有说话,而是挟持着墨雨枢慢慢往帐外走去。士兵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血滴落在地上,又被踩在脚下,墨雨枢苦笑,自己还真是自作自受。 忽然,从远处传来马蹄声,一小队人马驱马闯进了营寨,人人手持火把,簇拥着为首的女子。豳王的脚步顿住,墨雨枢能感觉到他搀扶自己的手抓紧了,他在紧张。 乌云把月亮遮住了。火把却映亮了眼前,墨雨枢抬头呆呆望着那女子,不知道是欣慰地笑还是委屈地哭。 “阿召,你带着朕的皇后,是要去哪里?”凰帝并未下马,而是一手绕着马鞭,低头笑着问道,她又凑近了些,才看到墨雨枢身上的血迹,笑容陡然消失。变脸之快,几乎让人害怕。 “淡召,你伤了她?”凰帝提高声音问。她叫出了豳王的名讳,墨雨枢想,凰帝一定是生气了的。 “你别过来,不然本王杀了她。”豳王咬着牙道,一边又将匕首往墨雨枢脖子上用力勒了一些,马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痕从墨雨枢细白的脖颈上淌下来。 凰帝果真不再说话,也没有动,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风中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还有耳边豳王的呼吸声。墨雨枢觉得血再这样淌下去自己就快死了。 “你想怎样?”凰帝终于开口,冷冷道。 “把国玺给本王,让本王离开。”豳王说。 凰帝果真自身上拿出一个锦盒,半举在空中,向豳王这个方向递过来。 “不要……不要……”墨雨枢轻轻地说着,可惜她的声音被风声完全没过了,凰帝一点都听不到。豳王也显得有点意外似的,扭头吩咐裴蘅:“你去将国玺接过来,顺便验明真伪。” 裴蘅答声是,便放开了墨雨枢。与此同时,只闻士兵的惊呼声,豳王才觉得手上沾了湿热滑腻的东西。原来墨雨枢猛地朝匕首撞过去,从脖子处喷溅出许多血来。 趁着豳王失神的一瞬间,凰帝身边的禁卫军反应极为迅速,无需凰帝下令,已经张弓搭箭,一箭而去,正中豳王肩头。 禁锢骤失,墨雨枢软软倒在地上。明明是身处暗到无边无际的深夜,她却觉得眼前都是一片血红。耳边开始还有嘈杂的声音,后来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墨雨枢看见俞灵犀从黑暗之中现身,向她走过来。乍逢故人,恍若隔世。墨雨枢呆呆看着俞灵犀,觉得自己是一直在做一个很长的梦。 “灵犀……”她喃喃念着,伸手想要去触及俞灵犀的影像,俞灵犀却向后退去。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阿枢。”俞灵犀的声音飘渺,还似带着一点回音。 “灵犀?” “还有人在等你。”俞灵犀对着墨雨枢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的微笑。 墨雨枢疾走几步,想要追上俞灵犀,却不妨被他一推,身体向后倒下,坠落无尽深渊。墨雨枢想要大叫,却觉得自己跌进了一个怀抱。她嗅到浓郁的胭脂香气,无比熟悉的味道。 “醒了?”有人这样问她。 墨雨枢的睫毛翕动两下,张开了眼睛。起初还看不清什么东西,后来她才看清楚四周,拂动的金红帐幔,雕梁画栋,还有凰帝的脸。 这里是长乐宫。墨雨枢一时还没有想起之前的事情,努力眨了眨眼睛,又把目光投向了凰帝。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竟显得有几分憔悴。 “凰帝……”墨雨枢唤了声,嗓音有些嘶哑。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才发现上面缠着厚厚的纱布。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7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7 “你睡了两天了。”凰帝倚着床头,伸手抚摸墨雨枢的头发,语气中透出些怜惜来,“好在伤不重,好在还能救回来……真好,真好。”她说着,又将墨雨枢抱起来,将脸颊贴在她的额头上,“不要再离开朕了,阿雪。” “对不起。”墨雨枢讷讷道。她并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但是她还是说了对不起。因为当墨雨枢望着凰帝憔悴的脸色时,心中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十分不是滋味。她伸手按了按肩膀下面的伤痕,有些疼,提示着她眼前所有都是真实发生着的。 “叛军……”墨雨枢半仰起头,又问。 “朕自有处理,你不用挂心。”凰帝说着,半阖上眼睛,“睡一会儿吧。天还没有亮。” 墨雨枢即使刚睡了两天,依然很疲惫。伤口在痛着,嗓子也疼。可是她依然轻轻地开口,有一句话一直鲠在喉咙里,似乎不说出来,她就寝食难安:“凰帝。” “嗯?”凰帝没有睁眼睛,却又把墨雨枢搂紧了一些。 “我……”她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有那么多想要说的,开口时却半个字也难以吐露,“我……不会离开凰帝的。” 凰帝没有答话,嘴角向上扬了一点。墨雨枢闭上眼睛,听窗外的更漏声,快要到五更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居然还没有人骂作者,美人们作者爱你~mua~ 在无大纲+裸奔乱码的情况下,还是这样结束了吧,以免出现各种毁三观恶趣味和终极的烂尾 以及墨姑娘的确已经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患者了,还有凰女王的姓是淡…… 明天放番外~ ☆、番外 本太子是瑶国太子,名叫淡青,今年七岁。 本太子的父皇和母后并非本太子的生身父母,本太子是过继而被立为太子的。 在宫里的日子着实无聊,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爬个树掏鸟蛋或者上房顶揭瓦片都可能被人大惊小怪地拽下来再训一顿。至于本太子烧了太傅的胡子扯了太傅的补服不小心让太傅在走廊里滑到摔一跤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了。 在王畿的皇宫里,本太子只怕一人,就是父皇。别人都管她叫凰帝。她是个很凶、很可怕、很恐怖、很不好相处的人,当然只能私底下偷偷说她很凶、很可怕、很恐怖、很不好相处了,不然她一定会宰了本太子的…… 凰帝每天非常拽地往返于朝堂和后宫,本太子看得再不爽,也不敢干出在她经过的路上扔个香蕉皮之类的事情。不过好在别人都告诉本太子,等本太子登基了,本太子也能这么拽,甚至可以更拽,而且拽得让周遭人都哑口无言。想想还真是期待。 跟父皇比起来,本太子更喜欢母后。母后是个很温柔的人,说话也不多,最喜欢看着窗外发呆。但本太子并不常见到她,父皇似乎不太喜欢母后见到外人。母后居住的椒房殿平日里很少有外人能进去,往来也都是些服侍的宫女之类。有时候本太子去找母后玩,若是父皇也来了,本太子就要立即夹着尾巴滚蛋。 母后曾经对本太子说过:“你和凰帝小时候真像啊。” 凰帝,就是本太子的父皇了。谁要跟她像! 父皇和母后很要好。除非上朝或者是朝中重臣密议,父皇和母后基本都是黏在一起的。有的时候父皇在院中舞剑,母后就在一边挥毫作画写诗。但是本太子一直都不太理解的是,父皇舞完剑后就整个都趴在母后身上,随后说句“朕累了”,让宫人都退下,把本太子也带走。 但是父皇你能不能跟本太子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又把母后抱起来?你不是很累了吗? 有次本太子听见父皇管母后叫“阿雪”,于是本太子也管母后叫阿雪,结果父皇脸当即就像门帘一下就掉下来,提着本太子的后领子拖出去,拽到院子里用藤鞭痛打。打得那叫一个疼啊,本太子猜测父皇一定是因为鞭法卓绝才能称帝的……后来听说,本太子凄惨的嚎叫宫外的人都听见了。 幸好母后及时跑出来劝阻父皇。 “凰帝,不必和小孩子计较。”呜呜呜本太子就知道母后最好了,等本太子长大也要娶母后这样温柔的媳妇儿…… “士不打不成器,这么小就没大没小,不打怎么行?” 士不打不成器?书上真的有这句话吗?后来本太子去问太傅,他却气得被烧过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还骂了本太子一顿。切,这话又不是本太子说的,有本事骂父皇去。 扯远了。总之在母后的劝说下,父皇总算扔了鞭子,但看起来还是余怒未消的模样。余怒未消不是应该跺跺脚再仰天骂骂娘吗?为什么父皇开始搂着母后的腰,而且手还特别不规矩?为什么她们俩又往寝宫里去了?为什么父皇又要把母后抱起来,难道母后的腿脚不好?喂,父皇母后你们的嘴都粘在一起了,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本太子…… 父皇回眸一笑:“小孩子一边玩去。”一脚把本太子踢出门去,顺便还踢上了门。 就这样,本太子坐在院子里揉着方才被暴打的小腿,开始思索这个十分艰难的问题,大人的世界为什么如此难以解释。 不过本太子很快又高兴起来了,这一劫总算是逃过了。 本太子还是喜欢去找母后玩。母后经常坐在案边写字,本太子就在一边打瞌睡,母后既不会像太傅那样揪着本太子的耳朵把本太子提起来,也不会像阿素姐姐那样大惊小怪地把本太子叫起来扶到宫里去睡,总之十分的省心。唯一有一点不好,本太子睡起来一睁眼,经常看到母后对着刚写好的一篇东西发呆,神色忧郁地叹气,甚至有时候眼泪还挂在脸颊上。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本太子只能再继续装睡,连大气也不敢出。母后在父皇面前从来就没有表现得这么忧郁过。经本太子观察统计得知,母后只有在(自以为)独处时,才会露出难过的神色。 母后为什么要哭?本太子的生活这么痛苦,既不能爬树也不能上房,还要天天被太傅盯着背书,甚至会被父王拿着藤鞭教训,本太子都没有哭过。 大人的世界实在太让人费解了。 不过,以本太子的聪明才智不难猜测到,父皇可能是对母后不好,时常欺负母后,所以母后才会哭。 太过分了!母后这么温柔,贤淑,沉静,文质的美人,父皇竟然会对她不好!于是本太子立即去找父皇兴师问罪,为了母后,就算被揍一顿也值得了! 本太子一脚踹开御书房的门,怒气冲冲指责父皇:“为什么要欺负母后!” 父皇正埋头批改奏折,听到本太子这话,令人意外地愣了一下,然后抬头问本太子:“朕如何欺负皇后了?” 本太子就理直气壮地回答:“本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8 凰后 作者:颜昭晗 分卷阅读18 太子看到母后一个人在哭!” ……然后父皇因为本太子失仪又揍了本太子一顿。不过似乎她也开始检讨自己欺负母后的不正确行为了,因为她立刻起驾去了椒房殿。后来也不知道就怎么样了,从下午到傍晚到深夜一直都没见父皇从椒房殿里出来,本太子去椒房殿,也被宫人拦了下来,说父皇和母后在“商议重要的事情”。 能商量这么久,一定是相当相当重要的事情吧。 第二天,父皇上朝时,脸色非常好,心情看起来也非常好,对本太子也是和颜悦色的。太傅跟她告状,她也没有同本太子算账。 但是母后卧床三天,说是生病。到底是生的什么病,本太子也不知道,没人告诉本太子。 到了本太子八岁的时候,宫里又来了个小女孩,和本太子同岁,说是伴读。母后叫阿雪,父皇就管这个女孩叫小雪。 本太子深深觉得太傅不应该才追着本太子背书,应该先教教父皇才是。据本太子所知凰帝只认识一个字,那就是“雪”。 不过总算有了玩伴,本太子十分欣慰。而且小雪性格温柔,和母后有些像。本太子被太傅抽查背书的时候,小雪就递小纸条提示本太子,本太子上树掏鸟蛋或者上房顶揭瓦片,小雪就帮本太子望风,一旦有人来了马上提醒本太子。 父皇也说小雪挺像母后的。虽然在这一点上本太子和父皇达成了一致,但是本太子一点都不高兴好吧…… 值得欣慰的是,每当看到父皇又把母后抱起来往内室走去,顺便回眸一笑把本太子踹出去的时候,本太子也不用再坐在院子里深思了,本太子可以找小雪去。切,只有你们能玩,本太子和小雪就不能玩了么。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