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歌行》 分卷阅读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 ?《将歌行》作者:龙十三娘 第 1 章 烈日当空,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地面上泛起层层炽热的波浪,模糊了地平线。沙砾蒸得滚烫,稍走几步路脚心便有了热意。两两巡逻的士兵手执长枪,耐着酷热,强打起精神警戒营地,汗湿的衣服裹在粗硬的铠甲里,捂出了红疹。 谁都不愿意冒着酷暑征战,包括此时坐在中军大帐中的郦王华尧。为了降低被偷袭的可能,营地四周没有树林,仅有的几棵光树也被砍倒,扎成拒马围在外侧。因此,这热,像被架在炉上,无处可躲。汗水沿着他的额头划过眼角,顺着脸颊,最后从下颚滴落,有一丝瘙痒,华尧烦躁地抓了抓。 已经是第二十二天了! 华尧心中默念。他的十万大军围攻这座城池已经花了二十二天,弓矢无数,血流成河,可这座说大不大的城仍然伫立在自己面前。自他兴兵以来,势如破竹,无人敢掠其锋芒,却不想在这里阻了势头。 华尧,郦国国主。他仅仅是坐在那里便周身透着威严不可侵犯的气势,铠甲下宽厚的肩膀仿佛隐藏着深不可测的力量,冷锐的眼神扫过视线所及的每一寸土地,嘴角轻蔑的微笑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身边的人:论世间谁人能纵横沙场,荡平天下,非我华尧莫属。 元都。华尧咀嚼着这座城池的名字。九藜大地,大小诸国如盘中珠玉,数不胜数。其国力较强,各自称霸一方的有六个国家:祁、单、闾、殷、赫及以及郦。时值六国争霸之际,像岳国这类排不上号的弹丸之地理应成为他郦国蚕食的地盘,可偏偏碍了他步伐。 但这岳国又是非拿下不可的,因在其境内有号称粮仓的晟州、濑阳二城。而想攻占此二城,又必须经过岳国都城元都。华尧若想平四方,光凭他郦国产粮是远远不够的。岳国地小,靠粮食富安一方,本以为拿下他如探囊取物,却不想这城池一围就是二十余日。 今日,华尧手下第一大将韩彦卿还在前线攻城,不给对方一丝喘息机会,可传来的战报依旧让他眉头紧锁,士兵的尸体在城下堆成了山,城池仍旧岿然不动。眼看着在天气炎热,战局僵持的双重折磨下,军队士气日益低落,华尧心急如焚。 难道这元都当真固若金汤了?究其原因是因为一个人——守城将领,岳王二子,康沐。 分明探得岳国并无多少可用之兵,可这康沐不知用什么法,硬是把有限的兵力安排在了各个城门。且身先士卒,带头在城门上挥刀拼杀,哪里危急了,便率亲兵前往救火,很是鼓舞士气。原本被打得几乎溃退的岳国士兵一见康沐的帅旗,便像发了疯似地反扑,郦兵几次吃了大亏,死伤无数,甚至还折了麾下一名大将。 “康沐……哼!此人要是落我手里,不诛不足以泄愤!”华尧拍案而起,恨不得啖其骨肉,想不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康沐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主上,韩将军有新情况来报!”帐外亲兵通传道。 “进来!” 兵临城下! 没有人比康沐更能体会这四个字的含义。他已经二十二天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即使休憩也不敢脱下甲胄。闭上眼睛,厮杀声不绝于耳,刀刃插进肉体的感觉不断从手上传来,鲜血扑面,鼻间呼吸的是腥甜的空气。一天又一天如同煎熬。 他独自支撑着这座岌岌可危的城池已经到了近乎崩溃的边缘,是一口宁死不降的气支撑着他。 郦国为六强之一,民风彪悍,国富兵强,其军队在抵达元都之前已先后拿下辛、罗、顾等周边小国,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了同为六强之一的殷国。 如果可能,康沐也不想和华尧对战。此前他的善战之名早已远播,更何况他现在摆出了一副志在必得的阵势。他为人残暴,行事决绝,旗下不乏英勇善战之辈,大军所经之地,但凡遇到反抗激烈的,城破之后必定屠城。因此不少守将惧于他威名,不战而降。 可这国土又岂能轻易让他夺了去? 康沐身姿颀长,英武矫健,从年少时便善于骑射,眸中总是隐隐透着傲意,随意一站一坐就能汇集所有人的目光。虽然他只是岳王第二子,却受到举国上下的拥戴。再此濒临亡国之刻,他当仁不让地站到了最前方。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凌乱的发丝无暇修整,干涸的血渍在衣上结成深红色,修长的手指满是污浊。他拍了拍脸颊,强打起精神,传人统计各处伤亡情况,重新部署兵力。 入夜,今天的奋战算是暂告一段落了,可还是得加派巡逻岗哨,以防郦军趁夜偷袭。 “二公子,我查完岗了。”进屋的是康沐的得力将领袁永心。 “辛苦了,叮嘱将士们务必多加警惕。韩彦卿用兵狡诈,我们白天守得艰苦,万不可掉以轻心,在晚上被郦军占了便宜。”康沐愁眉不展,也多亏身边有个袁永心,元都才能守到现在。 “放心吧二公子,大家就算睡着也会把眼睛睁着的。” 听着袁永心的玩笑话,康沐微微笑了笑。 “向业国求援的事还没有消息,不知道是不是路上遇伏了,你看要不要再多派些人去?” “不用了。”康沐拂尘般弹了弹衣角,“不会有什么援军了。都守了那么多天了,就算不派人去求援,他们也早该知道了。郦国又岂是好惹的,量他们也是吓破了胆。” “我还给你带来个消息,希望你听了别上火。” 宽敞的屋内一张矮桌居中摆放,桌子的一角被利剑削去。这不是二十二天前,康沐高举利剑,喊着“降郦者有如此桌”,然后挥剑斩下,而是那天其兄长康波向着当时坐在桌前的岳国国主康易建议投降时,康沐二话不说,当下拔出佩剑朝他掷去——他虽表面看上去俊雅,其性也烈,无需多言,直接抄家伙——康波一避让,剑砸在桌角,人受了惊吓,至今还躺在床上。 烛火明昧,灯下之人端坐案边,笔直的脊梁支撑着的是坚毅挺拔的身躯,手边的战刀隐隐透着暗红,这色泽似乎已经渗透到了金属内部,根本无法擦净。听完袁永心的话,他略带倦意地望向窗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窗外几点星光,孤清而冰冷,亦如人心。 第 2 章 一个侍者轻轻敲了敲门:“二公子,主上请您去寝殿议事。” “他们准备动手了。”袁永心低声道。 康沐决然起身,朝袁永心挥了挥手,整了整铠甲,坦然而去。 似是为了烘托此刻紧张肃穆的气氛,寝殿内火光通明,照得室内没有一丝黑暗。康沐信步上前,环视一周。岳王康易,兄长康波,幼弟康池依次落座,这人倒也齐全。康波还病怏怏地靠在椅上,脸色苍白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 。 “父王,您找我?”康沐礼毕问道。 岳王清了清嗓子,将三个儿子一一看过来,视线最终又落到康沐身上:“沐儿,今天战况如何?” 身为一国之主,岳王也时不时会询问战事,康沐从容答道:“我军将士骁勇彪悍,毫不畏战。郦军虽攻势如潮,但已是强弩之末,再坚持数日,待其粮食耗尽,退兵指日可待。” “真的?!”岳王一激动,顿时有些失态,身边康波正巧病痛似地哼了声,他连忙收敛喜色。 “华尧是个聪明人,想必他不会在此地消磨过多兵力,必定会另寻目标。”康沐继而又道。 康波一旁轻轻嘟囔着:“父王问的是战况如何,死了多少人,还剩多少人,回答这些有的没的算什么?”康沐素有威信,康波对于这个弟弟很是忌惮,也不敢与他正面冲突。 康沐冷眼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 岳王一脸尴尬,不得不亲自问道:“沐儿,我们还有多少可用之兵?” 康沐沉默了下,模糊地说道:“不到一万。” “那你估计郦军还要多久才能退兵?” “大概四五天。” 康波跳了起来:“四五天?你确定我们这点兵力能挡住郦军攻势四五天?” “有何不可?”康沐傲然道。 四周鸦雀无声,康沐立在殿堂上,一身张扬,姿态睨藐,仿佛他所面对的不是十万精兵,而是十万蝼蚁。 岳王不自然地朝座椅深处挪了挪身子,难以启齿般问道:“听说……呃……华尧喜欢屠城,有这回事吗?” 康沐冷笑道:“到是有这么个传闻。” 岳王脸色白了白,又用眼角瞄了眼康波,叹了口气:“沐儿,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打了,万一撑不下去,又搭上那么多性命……这划不来啊。算了吧,不如就……” “父王是想投降?”康沐厉声道,“父王您身为一国之主,莫非是想效小人之行,不思退敌,只想苟且?” “放肆!”岳王大怒。 康波跳了出来:“二弟!你怎么跟父王说话的!” 不等康沐回应,岳王喝道:“来人!把这不肖子拿下!” 这声号令没有丝毫犹豫,在殿堂内回响,却久久没有人回应。康沐傲然注视着岳王,神色平静得不起任何波澜。 岳王见没有反应,惊疑地朝康波望去。怎么回事,明明事先在帐后安排好了人手!康波也是心下惊奇,慌了手脚。 “父王在等什么?”康沐泰然自若,提声喊道,“袁永心!” 袁永心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了,闻声入殿,向康沐行了个礼,随后朝外挥了挥手。十来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士兵被押了进来。 康波定睛一看,不是他的手下还能是谁,当即瘫倒在椅中。 康沐淡淡道:“父王,这些人偷偷潜伏在殿外,恐怕是郦国潜入的杀手,意图对父王不轨,幸亏被儿臣发现,将他们拿下。现今非常时刻,请万分小心。” 岳王苦笑着:“沐儿费心了。” 康沐继续道:“袁永心,虽然城外危急,但父王的安全也同样重要。你多安排些人手,务必保护好父王和大公子。”他又扫了眼康池,“还有三公子。” “遵命。”说是保护,但是在座所有人都知道是软禁。 康沐不再多话,转身离开。 静坐一旁从未出声的康池望了众人一眼,突然跟了出来。“二哥!”康池气喘吁吁地拉住康沐:“二哥,听说……听说……” 对于这个弟弟,康沐实则是相当疼爱的,连忙扶住着,帮他顺气:“什么事?慢慢说。” “我听说……”康池未开口先红了脸,“……听说华尧在破城后,还经常抓人充作为奴,尤其是……尤其是他看着顺眼的……是真的吗?” 岳王三子中,三子康池与两位兄长不同,长相俊美秀气,乖巧顺从。在郦军攻城伊始,他便有了不一样的担心。 华尧恶习种种,并非空穴来风,也就是前不久传来一则消息说,曾被他充没为奴的一位罗国贵族不堪折磨,投河自尽。康沐自然知道弟弟在担心什么,看着弟弟楚楚可怜的模样,对华尧愤恨更深,安慰道:“放心,我会守好城门,不会给华尧欺辱我们的机会。” 第 3 章 翌日,依旧是云疏日朗,还只是清晨,就已能感受到阳光照射在皮肤上,犹如灼烧般刺痛。空气中凝固着肃杀,寂静的树林郁郁葱葱,纹丝不动,仿佛他们也是即将浴血的士兵,等待着临近的恶战。 华尧在韩彦卿的陪同下,来到元都城下。他高高在上地凝视着这座已经攻打了二十多天的城池,征服他也变得具有挑战而微微兴奋。□坐骑膘肥体壮,枣红色的毛色发在光芒下近乎发亮,纯净得没有一丝杂驳,和它的主人一样盛气凌人。 “岳王到也是个识时务的人。”华尧对身旁的韩彦卿说道。 “怕是他们顶不住了,不得不求饶,乖乖送来降书。” “我要他们将康沐绑来见我,他们如何作答?” “自然是满口答应。” “好!”华尧望向元都城的眼神愈发冰冷,“不将康沐吊死在城门上示众,难泄我心头之恨!”说罢,他朝韩彦卿点了点头。 韩彦卿知他意,挥手命人上前喊话。 “郦国国主在此,康易速速自缚出城投降!”郦国人骄傲惯了,面对此等小国,喊话的姿态也是高高在上。 一句话喊出,四周静悄悄的,城上的守军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城下大军,对他们的喊话置若罔闻。 郦人见无回应,挥鞭徘徊,高声重复着呼喝,可喊了半天,仍是没有半点反应。 华尧皱了皱眉,怒意渐起:“这岳王搞什么鬼?” “主上小心,怕是有变。”韩彦卿警惕道。 华尧何尝不知,投向城头的目光充满锐意。 城内康沐正在重新穿戴最后一片盔甲,耳边是郦人反反复复的挑衅,他抿着唇,沉默不语。 “二公子!”袁永心似催促般喊了他一声。 “简直欺人太甚!”康沐咬牙切齿道,他冷着脸,冲出门外,登上城头,探身俯视,夺过身边一名士兵手里的巨弓,擎弓就射。 那郦人应声落马倒地。他本以为在弓箭射程之外,可康沐臂力过人,只一刹便丢了性命 。 城上守军欢声雷动,大呼过瘾,纷纷敲击手中兵器,一时铿锵四起,士气高涨。也不知道谁带头喊了声:“血战到底,誓不投降!”短暂的沉静后,全军上下一声欢呼,当即响应,众人一心:“血战到底,誓不投降!血战到底,誓不投降!”城墙内外,回声阵阵,直冲九天,深至九渊,响彻云霄,地动山摇,听得人血脉喷张,激情亢奋。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 康沐放下巨弓,视线越过耸立的旌旗,看到了华尧。这是他们第一次照面,带着浓烈的金戈之气,虽看不清面容,但彼此都能感受到超然于世的气度。 华尧勃然大怒,他本就想叫回手下,静观事态,不想还没来得及下令,康沐就突现城头,将人击毙。阵前杀人,如此□裸的挑衅,若不有所报复,那华尧就妄为一国之主了。 城上之人,伫立楼头,居高临下。即使大军压近,形势困窘,也丝毫不能折损他的傲气,他始终保持着镇定自若的态度,凭着他天赋异禀的军事才能试图以小博大,力挽狂澜。他是天之骄子,卓而不群。 城下之人,高坐大马,昂首瞩目。被怒意激发的霸气如火焰般熊熊燃烧,像只苏醒了的雄狮,似乎只要他吼一声,对手便会肝胆俱裂。他的铁蹄所踏之处,皆是臣民,他的视线所及之处,莫非国土。他是天之霸主,不可一世。 华尧的忍耐到了极限,冰冷的声音在这炎夏也冻得人一颤:“拿下元都,歼灭!杀康沐者,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这一天的战况尤为惨烈。郦军攻势如潮,反复搭起云梯,几次冲破城头岳军的防守,但最终还是被堵在城下。岳军虽英勇,但巨大的人数差距,让岳军脆弱的防线几近崩溃。 从城南战到城北,康沐的战刀烫得卷起了边,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次刺入敌人胸膛,再将他一脚踹下城墙。 上有康沐亲自上阵,下有华尧亲自督战,双方前赴后继,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此一役,在史上,鲜红鲜红…… 血液染红了西边的云彩,杀声渐弱。当康沐走下城楼时,已像只散了线的人偶,几乎迈不开步子,脚下踉踉跄跄就要摔倒,幸亏身边袁永心及时扶住。 郦军素来无敌,绝非妄言,仅一天,岳国守军已殆尽。康沐曾夸下海口,能熬四五天,现在别说四五天,城破也许只是下一刻的事。 “二公子,我们恐怕撑不住了。是否要在城内早做准备?”袁永心耳语道。 “再等等,城里那么多百姓,不能轻易将他们拖入战祸。”康沐淡淡道,犹如梦呓般喃语,“再等等……也许我们还有……转机……” “趁郦军攻势减弱,你赶快去休息一会吧。” 康沐摇头,他看了眼卷了边的刀:“再拿把刀给我。” 袁永心刚想开口再劝,另一名将领邓益冲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卷图纸,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二公子,到手了。”还不等他人走近,已经喊出了声。 闻言,康沐也是一扫疲惫,展开图纸大致一览,眼中爆发出异样的神采:“干得好!袁永心,这出戏,该由我们来唱了。” 袁永心上前一看,惊道:“这是……” 康沐在桌上铺开图纸,纸上所绘的分明是大军营地的详细分布,修长的手指毫不犹豫地点在纸上标示为主帅营帐的图案上:“就是这里!我要做的岂止守城?那也未免太小看我康沐了。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有郦国这只饥饿的狮子在枕边,我怎能安睡?我不但要守,还要胜,我要让他们再无反扑之力!” “末将愿带兵夜袭。”袁永心和邓益的血中均燃起了战意。 康沐一摆手:“我亲自带队。” “这太危险了!”袁永心叫道,“郦军人马众多,万一……” “我们已无力再守,还有何万一?只有险中才能求胜,你不必多言了。”康沐决然道,“招集‘狼骑兵’,选好手百人,速做准备。” 待袁邓二人退下后,康沐反复看着图纸默默记忆,回想起这大半月来的苦战,无数次在鬼门关徘徊,无数岳兵死于刀下,更有无数人枕戈难眠,他的神情逐渐冰冷阴狠。 “华尧,你休再张狂,今夜,我就要取你首级!” 第 4 章 夜黑沉得如泼墨般,月光无力地撒落,惨白惨白,照得人心中空茫茫的。柳思恬端着水盆,站在路边上,仰望着星空,入了定般。直到巡逻的士兵经过他身边,火把的光热掠过他的脸庞,他才猛然回神。 原先他是喜欢夜的,是月凉如水,调琴品香,故作衿贵文雅的喜欢。少年不识愁滋味,如今,哪还有什么心境去赏月弹琴呢?恨不得这天永远不要黑,因为白天那人要调兵布阵,甚至上阵杀敌,顾不上自己,到了晚上,就是自个儿的事了。 不久以前他还觉得打仗是件光鲜的事,也曾幻想着点兵沙场,指哪打哪。可等见到了真仗势,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浪漫的事,是真刀真枪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要死人的。等他被绑到那人面前时,他更明白了,打输了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那人身边,有不少像他一样,原本身份尊贵的小厮,从罗国一介公子沦落为奴,此等折辱,是自许清贵的他难以忍受的,可比起羞辱他更怕死,他没有他双生兄长投河自尽的勇气,为了苟活着,他只能忍。不过偶尔,他觉得那人身上逼人的霸气让自己不由得眩目,也许就这么活着,也挺好。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端着水盆,向大帐走去。 柳思恬走入帐中,放下水盆,拧干毛巾,恭恭敬敬地递给案前的人:“主上。” 华尧头也不抬地接过手,擦了擦汗,扔还给了柳思恬。柳思恬反复地在水里搓洗毛巾,思忖着是要倒杯茶呢,还是添点灯。 “过来,给我揉揉肩膀。”华尧命道。 柳思恬连忙扔下手上的活,要是动作慢了的话,那是会挨骂的。 华尧闭上眼睛,极享受柳思恬的按摩,轻重得当,且捏得正是地方。不得不承认,这是带他一起行军的主要原因。这天热得烦闷,这仗打得沉闷,心头不痛快,幸好身边还有个人赏心悦目的人。他扭头笑了笑:“你比你哥哥懂事多了。可惜了啊,本以为收了一对,结果丢了一个。”他的语气就好像得了一对花瓶,不小心摔碎了一个。 他的笑容,比太阳还耀眼,柳思恬不敢直视,低下了头。 华尧的表情更是玩味,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入怀里,勾起他的下巴,逼他抬头:“在想什么?” 柳思恬慌乱地摇头。 “在想你哥哥?”华尧眯起了眼,散发出危险的信号。 “没有!”柳思恬身子微微一颤。 华尧冷冷地盯着他,像是要看清他有没有撒谎,隔了半晌,突然笑道:“想也没关系,怎么说也是亲兄弟啊。” 柳思恬又低头不语。 华尧轻哼一声,抓起他人,往床上一扔,伸手解他衣带:“我警告你,心里念着就可,别学他做傻事。” 柳思恬还没来得及揉下摔疼了的胳膊,华尧就已经欺了上来。 柳思恬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 是被喧哗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身边的人挺身坐起,警惕地听了会,扯起外套,随意地披在身肩上,跑出大帐。柳思恬也不敢多睡,顾不得身上疼痛,也穿上外套,跟了出去。 只见营地里乱成一片,像天庭打翻了火盆,火焰落在地上,火光四起,犹如白昼。 被偷袭了!柳思恬心底一惊,不由得害怕。因为到处都在着火,不知道敌人到底是从哪个位置攻来的,士兵们惊慌失措,有的在灭火,有的光着膀子在找武器,有的和零星的敌人混战,有的干脆四处乱跑。 柳思恬抬头望了华尧一眼,紧张地向后缩了缩。 一个士兵慌不择路,惊叫着从华尧面前跑过,华尧一把揪住他,夺过他的刀,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其他士兵见状,吓得动弹不得,都呆呆地望着。火光窜动,光和影交替在华尧面上,他手持钢刀,宛如一头发怒的雄狮,威严地震慑着每一个人,他吼道:“跑什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士兵们被他一吼,镇定下来,才意识到自己手上是拿着武器的,是可以杀敌的。 柳思恬乱跳的心,也渐渐平静,可就在他喘了口气时,面前的几个士兵突然神情狰狞,手抓向脖子,大量的血从他们颈部喷射出来,喷了柳思恬一身,是热的。随即他们瘫软倒地,艰难地喘气。柳思恬这才看清楚,凶器的模样有些像飞爪,可只有两指,且大得多。飞爪一张一缩,飞了回去,顺着尾部连接的铁索,他看到了一队身着黑衣的人骑在马上,朝这飞奔而来,他们的马比寻常马还来得膘壮高大些,跑得飞快。其中一人,身着软甲,犹如暗夜流星,一手执缰绳,一纵一提,飒踏奔驰,一手挥舞着索链,健臂一扬,飞爪如离弦之箭,直击华尧的面门。 惊呼还没来得及出口,华尧举起刀格挡,飞爪缠在刀身上,那人一扯索链,阔刀应声断裂。华尧当即把断刀朝他掷去,那人一甩索链,将断刀缠落。 一来一去,马已奔至华尧跟前,那人抽出战刀,在火焰的映衬下,如一道闪电,向华尧当头劈来。 华尧不及躲避,拽过身旁的柳思恬,向前一掷,挡住这致命一刀。 柳思恬来不及多想什么,来不及回忆一生,来不及回忆重要的人和事,来不及考虑呆在华尧身边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甚至连痛都来不及想,但当那道闪电划过时,他知道自己已是刀下亡魂了。 第 5 章 柳思恬在想什么,华尧自然是不会在意,对他来说要紧的是眼前的人。康沐已从尸体上拔出战刀,再次劈来,身边仅有的一些士兵也已经被康沐的人撂倒。 如果说上次两人遥遥相望,看不清面容,那么这一次是真正的面对面了。虽从未见过,但两人就像认定了似的:就是他! 四目相对,电闪雷鸣一般,充斥了浓重的杀气。世上再无别人,此刻,便要你性命! 战刀指向华尧,他狼狈地向后一倒避过,在地上摸到一把不知谁掉落的刀,迎上康沐下一轮劈砍。刀锋与刀锋相割,发出刺耳挠心的金属声,暴出点点火星。华尧虽在马下处下风,但还是挡住了,可还不等他庆幸,康沐左手又甩出飞爪,扑向华尧心脏。 华尧双眼圆睁,身形一滞,躲无可躲,坐以待毙。就在这当口,一柄长枪飞来,撞开了飞爪,力道丝毫不减,又撞开了相抵的刀。 华尧回头一看,救他的不是韩彦卿还能是谁。 “保护主上!”韩彦卿喝道。他带来的士兵围在了华尧身边,搭成人墙。 康沐眼看就要得手,却被半路截杀,大为恼火,也下令道:“斩华尧!得者重赏!”自己拧转马头,对上了韩彦卿。 韩彦卿是华尧手下第一名将,威镇四方,康沐不敢轻敌,刀刀往要害招呼。韩彦卿也知康沐善战,没有了善用的长枪,也是拔出战刀,防得滴水不漏。 可毕竟康沐是趁夜偷袭,讲究的是趁敌不备,利用的是手下骑兵的速度,现这般与敌将硬磕,早失了先机。余光扫到部下与郦兵混战,华尧安然无恙,他心急如焚,一分心,便被韩彦卿逼得连连后退。 华尧如对待猎物般冷眼盯着康沐,杀意翻腾:都到这份上了,这厮还敢夜袭我大营,妄图翻盘,当得亲手诛杀。他从帐中取出长弓,搭箭上弦,瞄准了康沐的背心。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射杀他易如反掌。 “二公子小心背后!”在康沐不远处杀敌的袁永心看到华尧已瞄准了康沐,抽不开身来保护,只来得及大叫提醒。 康沐心有所感,一时好像后背长了眼睛似的,也不回头,直接伏身避让。 羽箭险险地从康沐肩上飞过,风掠过带破了他的衣杉。 韩彦卿趁此当口,一刀砍向他左腰。为了躲箭,康沐已用尽全身之力,重心不稳,这一刀扎扎实实地切入他肉体,拦腰划出一道血口,像只捅破了的水囊,鲜血如泉涌。他身子猛地一晃,一头栽倒在地。韩彦卿提刀刺去,凭他的臂力,这一刀要是捅实了,那就是直接把人钉在了地上。 命悬一线,此时袁永心已赶来,不及多看康沐情况,狠狠地朝韩彦卿的坐骑上扎了一刀。马吃痛受惊,嘶鸣着尥起后腿,差点将人掀翻,撒开腿就带着韩彦卿乱冲。 “二公子?”袁永心心惊肉跳地喊了声。 只见康沐麻利地捡起战刀,起身上马,牵起缰绳喊道:“杀华尧!” “没机会了,我们撤吧!”袁永心瞪着他腰上喷血的豁口,拽住他的胳膊。 华尧那边已聚拢了越来越多的士兵,想要杀他已成天方夜谭。 眼见行动失败,康沐怒极攻心,才发现自己受伤了似的,疼痛一下子冲击了神经,昏倒在马背上。袁永心牵过他的马,发出撤退指令,在属下的掩护下逃离。 “你们这群废物,居然能让康沐杀进营来!”华尧在帐中大发雷霆。好不容易扑灭到处都有的火,再整顿好军队,重新布下岗哨,众将领在华尧面前低头受训。“元都已是囊中之物,康沐已是一条死鱼,你们竟能让条死鱼咬得跳脚!”一想到自己差点就阴沟里翻船,在这里交待了,华尧心有余悸,但也只是短短一瞬,他便恢复常态。天生霸道的他,并不视这夜为劫后余生,而是称雄天下的一个小涟漪,他得享天佑,怎会受制于这般小事。 “抓到的俘虏审出点什么?”华尧很是奇怪,康沐哪弄来这么些个精锐的骑兵,个个身手矫健,可以一挡十。若有一定规模,且能收为己用,当能成为一大战力。 “回主上,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回话的将领名为朱童,深谙用刑之道。 “不肯说就想办法让他说,否则要你何用?”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 “主上,康沐的这支骑兵我以前倒是有些听闻。”辛国降将张继秀说道。 “说说看。” “他们都是康沐亲自训练的,马匹也与寻常军马不同。骑手精悍不说,均会使一种二指飞爪,飞爪由精金制成,带有机括,用得好,可以直接绞断人四肢,甚至脖子。” “这些都能看到说些有用的。” “这支骑兵数量不多,也就一千人,我们围城丝毫不会受到影响,主上大可放心。” 华尧思索片刻,才区区一千人,这康沐临死前还要蹦跶一下。 众将退下,华尧只留韩彦卿和李古海两员心腹大将,讨论些细节。 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可还是热不堪言。华尧下意识地喊柳思恬,想使唤他打水,等喊出了口,才想起来他已经为自己挡了一刀,连尸体都已处理了。眼下这一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了。想到这一节,华尧又怒上心头。 李古海察颜观色,凑上前耳语道:“主上,听说康易的三子康池样貌俊美,比柳氏兄弟还要俏上三分。等明日攻破元都,末将即刻将他送到主上面前。” “是吗?”华尧喜上眉梢,对于貌美的人,他总是兴致盎然,丢了一个姓柳的,来个姓康的完全没有差别,“那就交给你了,别让他们趁乱逃走。” “请主上放心,末将会派人堵住所有出口。康易这个老滑头,为了保命,可以把国家拱手送上,一个小儿子,又有什么不舍得的?” 第 6 章 康沐睁开眼睛,从黑暗中见到一丝阳光,像是从深渊里爬上来似的。他吸了口气,再狠狠地把胸腔中所有的空气都挤出去,眯起眼睛环视这间屋子。在宗室众人中,要数他的房间最为单调了,因为他极少居住在此。 岳国自古产粮,觊觎之人,不在少数,能够护卫国之疆土,全赖以岳国国力来论,称得上强盛的兵力,否则也无法抵御郦国近一月。康波为长子留守都城,康池年纪尚小,剩下康沐不得不经常在外带兵,常年奔波,所以都城内的居室也只是个摆设。 康沐静静地看着,虽然不常住,但总还是个家,而且他清楚,过了今日就未必有机会再躺在这里了。 室内只有必备的家具,没有一件多余的器物,乌木的桌椅线条简单没有任何花纹,这是康沐曾经要求的。唯一讲究的是他的书桌,粗细不一的笔在架上一字排开,粉青色的笔洗宛如卷边的荷叶,松石砚上搁着块上好的墨,白玉镇纸上雕着一只伏身欲扑的豹。 他喜欢书法,得闲时他就会写上几个字欣赏一番。当他站在桌前,端起笔时,一切外物便成空,整个人得以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浑然忘我,当他落笔时,笔意即心意。 可这般惬意恐怕再也无法享受了吧。 “二公子您醒了?”随侍在旁的浮沉发现他睁开眼睛了,连忙上前。 康沐试图起身,可刚一动弹就痛得满头大汗。 “二公子您伤得很重,快躺好!您要什么尽管吩咐。” “袁永心呢?”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像是好多年没开过口似的。 “袁将军在城头督战。” “情况如何?” 浮沉没有答话,深深低下了头。康沐自知多此一问,战况会如何发展,他心中了然。 “传袁永心速来见我。”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传来袁永心焦虑的声音:“二公子醒了没有?” 康沐提声喊他,他推门而入,形容憔悴,满身血污。 “二公子你终于醒了,我们……我们撑不住了……” 康沐望着袁永心肮脏的脸和他不停开合的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一时间所有的景象都模糊了,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当康沐还是个半大的少年时,袁永心已上阵杀敌,有所斩获了。 “把我的剑还给我!”年少的康沐对仗着人高马大欺负他的袁永心很是愤怒。 袁永心嘲笑着掂了掂手上的轻剑:“这是你的剑?我还以为是玩具呢。” “我要用来杀敌的!” “杀敌?”袁永心大笑,“那么细,那么轻,用来给敌人挠痒吗?” “还给我!” “我不还怎么了?有本事你抢回去。” 康沐涨红了脸,半天憋出了虚张声势的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袁永心上下打量着他,最烦这种骄纵的人,原本只是想耍耍,现在是上了火了,他奋力将康沐的剑朝远处扔去:“还你了,自己去捡吧。” “你!”康沐气得直跺脚。 几个随从远远地看到康沐,气喘吁吁地跑来:“二公子您在这里啊,千万不要再乱跑了,敌人随时有可能打来。” 康沐不理他,拔出一人的佩剑,指着袁永心:“我要跟你比试!”他那精亮的眼眸,比天空还清澈,小小的他,尽管有着一身自许高贵的坏毛病,可注定与众不同。 袁永心听了随从的言语,自然知道本国的二公子是什么来头,可他只是鼻子里不屑地哼了声。他一弯腰,伸腿一扫,在几个随从的眼皮底下将康沐掀翻在地,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刀已经架在了康沐脖子上。 锃亮的刀面在阳光下一闪,刺痛了眼膜,康沐脸色略显苍白,微微低头瞥着。 随从这才做出反应,纷纷拔刀。 袁永心凑到康沐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如果是在战场上,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滚回你娘怀里吃奶去吧,公子爷。” 康沐咬着牙,拦住想要逮人的随从,瞪着袁永心离开的背影。 真是个不愉快的相遇呢。 是夜,袁永心还在睡梦中就被康沐从营房里拖了出来,如果不是见只有他一个人,还以为是遭到了打闷棍的报复。 袁永心揉着睡眼朦胧的眼:“半夜三更的啥事啊,公子爷?” “你在战场上杀过人吗?”康沐冷冷问道。 “五个。”年少的袁永心伸出了一个巴掌晃了晃。 康沐默了默,挺了挺胸膛:“教我用刀。” 袁永心歪着脑袋,扫了眼他的腰际:“你那把玩具呢?” “扔了。” 袁永心咧嘴一笑:“我凭什么教你啊?” “我请你吃烙饼。” “你哪里打听来我喜欢吃烙饼的?”袁永心睁大了眼睛。 从那天起,夜晚的土墙上总会有两个身影,肩并肩坐着。 “二公子,你怎么了?有没有听到我说话?”袁永心见康沐在发愣,急得直晃他。 康沐回神,被摇得牵动了伤口,疼痛地龇牙:“你说什么?” “我已经安排好了车马,我立刻着人抬你上车。”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 康沐不咸不淡地哦了声,没了反应。 袁永心不知他何意,等了半天,见他还是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急恼了:“请二公子做好准备,时间不多了。”他说着欲转身离去,被康沐一把拉住。 “你保护父王、大公子和三公子出城。”他顿了顿道,“我留下。” “你想留在这里白白送死吗?我们退守晟州,再做计议,尚有一线机会。” “你说得很对。”他点头,“你带兵退守晟州,保护父王,再做计议。”他清亮的眼眸异常坚定。 袁永心怔怔地,好一会才明白,气得甩开他的手:“你要我丢下你?这不可能!你换别人带国主逃吧。你想送死那我就等在这里,他们郦军冲进来我还能杀几个解恨呢。” “轻重缓急你得分清楚啊。” “国主死活我可不在乎,岳国存亡也与我无关。” “你说什么!”康沐大怒,重重捶在床沿上,盛怒之下,伤口崩裂,鲜血湿透衣衫。 “我……我是说可以一起走嘛,你跟国主一起撤离不就行了?” 康沐叹了口气:“郦军入城,要是一个人都找不到,必定会一路追踪,到时候一个都走不掉。华尧恨我入骨,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我留下来,他就不会急于追杀父王,你们就有逃脱的可能。” “那你就更不能留下来了!” 康沐冷笑着:“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的,我还没和华尧斗够呢。传邓益和刘伯宏领我密令,我另有安排。” 第 7 章 安排好弃城事宜,康沐躺在床上,侍者浮沉静静地守在边上。 “你不走吗,很多人都逃了吧?”康沐侧头望着浮沉。 年幼的浮沉虽然难掩心中恐惧,但仍然定定地坐着:“大家都没走,都想陪着二公子,只是您伤势严重,怕扰了您清净,所以都不曾进屋。” 康沐垂下眼睑,轻声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哥哥他……” “我都知道了,二公子您不要说了。”浮沉连忙打断他的话头,畏惧他将要出口的话。浮沉二兄弟是孤儿,流浪街头被康沐收留,哥哥浮路编入康沐麾下狼骑兵,弟弟浮沉入府留在康沐身边。也就在前一天的攻防战中,浮路阵亡。 “我对不起你们兄弟俩。” “若没有二公子我们不过是路边的死狗,能安逸地活那么多年,已是奢侈。” 康沐自嘲地笑了笑:“我不过是在拿他人的性命成全自己的气节。”浮沉还想说什么,康沐摆手止住,“我想睡会,你也下去休息吧。” 康沐睡着了,他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身着银白色铠甲,坐在一匹万里挑一的青骢马上。面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一望无际,背后狼骑兵整齐列队,神情严肃,个个精悍,头顶上旌旗飘扬,猎猎做响。巨锤擂起巨鼓,他从鱼鳞皮鞘中拔出战刀,那把战刀散发出森然冷光,寒气逼人,他举起刀,自上而下凌空劈斩。马蹄扬起黄色的尘土,他在阵前纵马,每一次与敌人对冲,都砍下一颗头颅。 似乎是梦里的冲杀声太过震耳,把康沐吵醒了,他睁眼,不见浮沉,而是一身材威武的人立在床边。认得他,就是他在自己身上留下撕裂般的伤口,韩彦卿。 韩彦卿沉默地与床上的康沐对视,如铁塔一般,好一会才低声道:“能站起来吗?主上要见你。” 康沐点了点头,挣扎着撑起上身,只要稍用到腰腹的力量,就彻骨地痛。当他转身时疼得忍不住哼了声,韩彦卿欲伸手搀扶,被他凌厉的眼神一扫,便止住了。 华尧在殿堂中缓缓踱步,欣赏着它每一处精巧的设计。岳国是富饶之地,百姓温饱便追求些雅致精美的物件,贵族尤胜,因此颇有些能工巧匠。虽然华尧更喜欢简洁粗犷的风格,但并不影响他考虑抓些工匠为郦国效力。 每一块青砖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每一扇窗的雕花都各显情趣,每一根立柱都绘有祥瑞之物。梁上的彩绘色泽鲜艳,不知用何染料绘成,绕梁垂地的纱幔由纯手工织就,案前的香炉竟是内扣三层,镂空雕成,矮榻上的锦缎光滑细腻,质地如水,而这榻就更不用说了,其上繁复的雕花令人眼花缭乱。 华尧坐在这康易常坐的矮榻上,看着康沐步履蹒跚地走进来。见他面无血色,站立不稳,华尧不由冷笑:“来人,给康将军看座。” “败军之将,不奢求一坐。”知他不怀好意,康沐断然拒绝。 “看康将军重伤在身,我也是一番好意。”他的话,从来由不得别人拒绝,两个亲兵搬来圆凳,强行将他按下。可这圆凳凳面坚硬,又无靠背,康沐腰间重伤,又怎会坐得舒坦,不一会便汗流浃背。 经过大半月的围攻,折了太多将领,若不是岳国从战略上来看诱惑太大,华尧差一点就要放弃了。此时恨不得冲上去将他大卸八块,表面上却仍然笑眯眯的。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两人相距遥远,第二次混战之中,匆忙混乱,那这一次算是正式的面对面了。 殿内静静地,谁都不说话,华尧目不转睛地盯着康沐,玩味着他脸上因为忍受巨大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表情,可还是恨,已是如此境地,他的脊梁还是笔直的,毫不见萎靡。恨,恨不得将他的脊梁骨一节节敲碎。 康沐外表镇定,其实也心中忐忑,用眼角瞄着华尧,这个当世霸主,杀人如麻,吞并大小诸国如秋收般迅速,早就盛名在外,谁不畏惧?此时他正斜椅在上,安静如静卧的狮子,隐藏起强大的力量,表情高深莫测。康沐并不惜自己性命,只是担心城中百姓,担心手下将士,担心父母兄弟,多少人的命只在这人一念之间。 开始不断有将领来汇报元都控制进度,华尧一一赞其功劳,命其退下休息。 “传令!凡男子十岁以上,女子二十以上,一个不留,其余充没为奴。”华尧突然扬声命道,一亲兵得令而去。 终于来了吗?康沐暗道。华尧下这道命令时,是看着康沐的,可康沐不见丝毫波澜,只是淡淡地将视线投向远方。 就在这时,李古海进殿,他扫了眼坐在一旁的康沐,没有像其他将领一样朗声汇报,而是凑到华尧跟前:“主上,末将请罪,元都城内的粮仓已被烧了。”他说完又瞟了康沐一眼。 华尧皱眉:“那么百姓家里的粮呢?都让他们交上来,反正很快他们都用不上了。” “呃……大部分也都自己烧了,已经派人挨家挨户搜了,来不及烧的远远不够……” “他们烧了自家存的粮?”华尧惊道,视线也扫到康沐身上,恨意又重了三分。他思索片刻,又道,“你与张继秀各帅一部,立刻向晟州,濑阳进发。另外,再传我令,暂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 且先留着岳人性命。”他怕康沐还留有后招,两败俱伤的事,他是不干的。 李古海走了,又剩他们俩人,华尧拽起康沐衣襟,将他拎起:“你搞什么鬼?” 康沐直视他,低声道:“请郦王放过城中百姓。” 原以为康沐会嘴硬地逞口舌之快,却不想他开口便是请求,华尧略意外:“你倒是挺能屈能伸的。” “郦王要岳国,无非是为了粮,若杀光了岳人,谁来给你种粮?康沐愿自裁以泄郦王心头之恨。” “你别急着想死,你的血我自会拿来祭旗。”华尧将康沐放回凳上,恶意地在他肩头重重拍了几下,痛得他又是一身冷汗。他重新坐回矮榻,居高临下对着康沐:“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郦军有断粮之危,你也知道,晟州,濑阳来去也得有些时日,未必能解燃眉之急,元都百姓性命,你拿什么来换?” 第 8 章 “你别急着想死,你的血我自会拿来祭旗。”华尧将康沐放回凳上,恶意地在他肩头重重拍了几下,痛得他又是一身冷汗。他重新坐回矮榻,居高临下对着康沐:“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郦军有断粮之危,你也知道,晟州,濑阳来去也得有些时日,未必能解燃眉之急,元都百姓性命,你拿什么来换?” “可否向郦王要一诺?” 华尧知道康沐是怕他拿了粮又反悔回来杀人。明明自身难保,却泰然自若得端坐斡旋,华尧不得不赞他端的是一奇人:“我说杀便杀,说留便留,这里虽只有你我二人,我也会遵守承诺,信不信我由你。” “康沐敬郦王是英雄,自然是信的。”虽然像华尧这样的人厚黑学必定深厚,但岳国不是荒僻之地,屠杀岳国百姓并没有太大实际意义,康沐相信他会守信,“我府里有个孩子叫浮沉,他可以带你的人去。” 华尧闻言,立刻派手下去找人。 再看康沐,依然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脱去盔甲的他,略微显瘦,很难想象他能爆发出来巨大的力量,将人一刀斩于马下。失血过多,令他双唇发白,他努力眨着眼睛,迫使自己不要陷入昏迷。 华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毫不掩饰胜利者的优越感。 又有一名将领进殿耳语,华尧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调整了个姿势,高声道:“康沐,你还有什么后计,就不要藏着掖着了,不如一块儿把要求提了吧。” “不敢,康沐只为自保。”不知道那个将领对他说了什么,康沐略感不安。 “真的没有吗?”华尧扬声道,“把他们带上来。” 康沐回头一看,押入殿内的正是自己的父兄和袁永心。 这袁永心,居然没把人救走,是真的带不走,还是故意不想带走? 康沐心中一怒,霍然起身,刚跨出一步,便因为剧痛,摔倒在地。“袁永心,这是怎么回事?”他怒道。 “二公子!”见康沐摔倒,袁永心一惊,想上前搀扶,却因为被绑着,动弹不得。 “不要怪你的部下。”华尧扮起了好人,“早料到你们会逃,我早就派人在各条路上守着了,倒是很意外你胆敢一人留守等死。” 康沐默默地扫了袁永心一眼,没有答话,几次试图攀着凳子起身,都是失败,只得趴在地上。袁永心不忍再看,地下了头。 “康沐,你用粮食换了全城人性命,你有没有想好用什么来还你全家性命?”华尧问道。 康沐愕然抬头,还不等他作答,岳王康易抢先喊道:“我、我拿钱换,我仓库里的金银全都是你的!” 康沐暗自摇头,华尧仰天长笑:“真有意思,康易,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做一国之主的?现在你的国家都是我的,别说你的仓库,你国家所有的金银都是我的,你拿我的东西来赎你的命?”说罢,他又看向康沐。 康沐微微叹气,并不看他。 “康将军怎么说?” “康沐已无筹码与郦王交易,你拿我这条命去吧。” “你的命早就是我的了。”华尧笑道,“倒是有一件东西,不知康将军是否愿意割爱。” 康沐已经知道他想要什么了:“什么?” “狼骑兵。” 果然。康沐淡淡道:“我岳国的兵已是你的俘虏,狼骑兵也早就是你的了。” “我要狼骑兵的名册。” “我没有。”这倒是实话,康沐把粮仓都烧了,怎还会留这军事机密呢。 康沐人虽倚在地上,可说话高傲的姿态却如端坐庙堂。华尧一手掌控的地盘,又岂能容他人张狂,康沐的傲气,一次次触他底线。 “好,那就休怪无情了。拖下去!”华尧失了耐心,干脆都杀了清净。 康易急了:“康沐,你这混小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好藏的,你自己的命也都要丢了,你还管你的骑兵?要你这儿子何用?” 康沐沉着脸,扭过头,任由康易辱骂。若要为了保命,就把狼骑兵卖了,那还真不如杀了他。不是不想救父亲,狼骑兵的士兵都是好汉子,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他郦国的刺刀。 “我有狼骑兵的名册!我有!”康波突然喊道。 华尧和康沐俱是惊疑,康沐更是脱口而出:“你怎么可能会有名册?” 康波看了眼康沐,当然不敢说是因为忌惮他势力,所以偷偷着人抄录的:“我有名册,我可以带你们去取。” “大哥,你不能拿那么多将士当儿戏!”康沐急了。 “我不用你教我做事!” “别吵了,来人,与康波取名册。”华尧立马派人带走了康波。 目的均已达到,华尧暂时松了口气,康沐此时气极的表情让他心情大好,视线落在一直缩在最后,从未发声的康池身上。他走上前去,挑起康池的下巴,仔细一看,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果然长得不错,比柳氏还娇俏些。” 康池闻言,又惊又怕,瑟瑟颤抖,挣脱华尧的手,朝康沐身后躲去。 华尧略一皱眉,思索片刻,恶意地笑着,他伸手去抓人,抓的不是康池,而是康沐:“元都城内,我就暂住康将军府上了。” 完全出乎意料,康沐当即楞住。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屈能伸到什么程度。”华尧双眼薄眯,伏在他耳边,咬着牙说道。 第 9 章 康沐躺在床上,由浮沉重新给他清洗伤口包扎。他缠着纱布眼渐渐就红了,跟了康沐那么久,见惯了寻常刀伤枪伤,可这么重的伤还是第一次看到。伤在腰上,只要稍稍一动弹就疼到龇牙,康沐拧着眉毛,看到浮沉欲泣的神情,骂道:“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浮沉醒了醒鼻子,他也是个倔脾气:“二公子要是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 死了,我也跟去照顾您。” 康沐叹了口气:“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浮沉知道他说的是带郦军取粮的事,摇了摇头。 “我真应该在米里面下毒,毒死他们。”康沐恨恨地说道。 浮沉处理完伤口,洗净双手,坐在了康沐身边。 “你下去休息吧。” “我想在这里陪您。” “一会郦王就要来了,也不知道他有什么花样,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浮沉一时无语,踌躇了一会才起身离去,刚一开门,就看到华尧站在门外,正准备进屋。 “谁让你来的?”华尧面色冷峻。 浮沉先是一怯,但是亡国之恨让他胆气横生,刚要开口,却听到康沐厉声喝道:“浮沉!出去!”浮沉闻言,头一低,匆匆离开。 华尧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冷笑着:“你倒是很护着这孩子,你要是再晚开口一些,他的小命就没了。” 康沐自顾自地从床上站起,尽管疼痛让他头晕目眩。 “打水,我要洗漱。”华尧无视康沐的伤,随意地使唤着,“你要尽量让我高兴,不要让我抓到什么把柄。” “郦王并不需要任何借口就能弄死我,何必费心?” “弄死你?你想得美!” 两人无声对视着,华尧只是站着,就犹如泰山压顶,迫得人喘不过气,不得不臣服于他。而康沐是根针,尽管细,却锐利,尽管摇摇欲倒,却深深扎在地上,哪怕他再气势逼人,也依然锋锐,而华尧则被这根针扎得浑身难受,欲拔之而后快。 许久,康沐避开他的视线,依言去打水。 华尧惬意地坐着,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地上给他洗脚的康沐。屋里静地只有哗哗水声,和康沐因为忍痛而略显沉重的呼吸。 忽然,华尧打破沉静:“你知不知道,为了拿下这座城池,我损失了多少兵力?” 康沐手上一顿,没有说话。 “一万两千多人,加上两员大将。”华尧语气虽听上去平淡,实则如即将喷发的火山,隐藏了熊熊怒火,“尤其是赵玉,在我郦国三代为将,自我兴兵之日便追随于我,忠心耿耿。” “为了守住这座城池,我岳国死伤两万五千二百余人,这些兵都是我练出来的,长的跟了我七八年,短的也有……” 康沐话未说完,华尧勃然大怒,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水盆倾覆,泼洒了一地。康沐被他踢中伤口,脑中嗡嗡作响,他捂着伤口,蜷缩成团。 “从今往后没有岳国,你给我牢牢记住了!”华尧仿佛要把他撕碎一般。 康沐已经感觉到伤口崩开,血液透过纱布,从指缝中流出。 “站起来!”华尧喝道。 康沐何尝不想站起来,他几次试图支撑起身子,最终还是摔在地上。 华尧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拖到床边,甩手扔到床上。 康沐哪经得起这般颠簸,连呼吸都快接不上了。 “我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跟我顶嘴。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学着如何伺候我,如何讨我欢心,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说着已经动作粗鲁地去解他衣带。 即使康沐再傲气,此时也难掩心中恐惧,徒劳地挣扎着:“我还以为你更喜欢娇小可爱型的。” 华尧单手钳住他胡乱挥舞的双手,压过头顶,俯视着他:“虽然你是不如你弟弟漂亮,不过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还是说叫你弟弟一起来,你会更兴奋?” “别碰我弟弟!” “呵,你还有闲心关心别人?” 衣帛撕裂,在这夜里听来,凄厉如幽魂夜哭,心理防线也在瞬间崩溃,破碎如这衣衫,飘零落地。身体耻辱地袒露,野风吹过,即使在炎热的夏夜,也凉得如同跌进冰窖,冷到了骨子里。而那人眼中倒映出的自己,羊羔般弱小,任由屠宰,他眼底□裸的欲望,一遍又一遍地羞辱自己。 “禽兽!”康沐从喉咙里压出一个词。 华尧却笑了,因为当一个人只能用叫骂来表达愤怒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彻底输了。 成王败寇,他是绝对的胜利者,正在享用胜利的果实。 当华尧进入康沐身体的瞬间,钝痛刺激着每一根神经,康沐控制不住大叫,可仅剩的理智,让他硬生生克制喉咙,惨叫化作剧烈的咳嗽。 透过紧贴的肌肤,华尧感受到身下人的颤抖,欲望更是徒增三分,每一次抽动愈发粗暴凶狠。 他的动作让腰间伤痛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涌来,冲击着大脑,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刺激着康沐,像被千军万马践踏似的,他无助地仰起头,重重敲下,反反复复,希望以此减轻痛苦,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怎么还没昏过去? “这就受不了了?”华尧揪住他头发,迫使他正视,嘴角带着残酷的笑容,“要不要我帮你?” 已经反应迟钝的康沐还没反应过来,华尧的手朝他腰上狠狠一掐。 康沐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叫出声,眼前一黑,终于陷入昏迷。 第 10 章 攻下了岳国,华尧暂时缓住了步伐,经历了一年多的征战,他的铁军也需要休整,而富泽一方的岳国正是养兵的良地。连日来,华尧白天在书房里处理各类军政事务,晚上便以折磨康沐为乐,倒是过得充实又愉快。可显然,顺心如意并不会太长久,尤其是听完了韩彦卿的奏报。 韩彦卿是华尧麾下第一大将,善骑射,精谋略,性果敢,在获得狼骑兵后,自然而然拨至他旗下。原本还在为又得一批虎狼之师而庆幸,可看韩彦卿摇头皱眉的神情,便知大意了。 “你是说,这些骑兵不服你收编?”华尧面无表情,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韩彦卿显出一丝惭愧:“他们本就是从普通岳兵中甄选出的精锐,再加康沐授以骑术刀术,想必骨子是硬得很。” “光骨子硬有何用?他们的主子骨头再硬,现在还不是每天躺在床上受罪?”华尧的本意是指康沐重伤卧床,可话说出口听着便有了歧义,连他自己都不由得皱了皱眉。 韩彦卿低着头,不敢笑出声。 “你不会用鞭子吗?”华尧又道,暗指韩彦卿用铁腕,杀鸡儆猴。 “已经杀了几个人了,不见效果。”韩彦卿低声道。 华尧没来由地烦躁,拈起桌上一块降温的冰块,在手心里捏着。正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喧哗,似是起了冲突。 “外面什么事?”华尧喝问。 屋外静了静,一名亲兵回禀道:“主上,是康沐身边的小厮,已经赶走了。” 华尧冷着脸,不悦道:“他哪来那么大威信让这群人死心塌地的?”尽管酷热难耐,但他的语气却冷得如寒冬腊月。沉默了片刻,他自嘲地一笑。近来已为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 那人动了太多肝火,实在有损他欲称霸六国的王者风范,虽只是个败将,却让自己吃那么多闷亏,还从未有过,难得遇上一个,倒是有趣,不好好玩玩,岂不是有愧上苍? “让那小孩儿进来。”华尧命道。 浮沉站在华尧面前,像只易惊的小鹿,他一只手藏在身后,捏着衣角,视线在脚面上停留许久,最终抬头望向华尧:“我要见二公子。” 华尧嘴角微微上扬,他看得出来这孩子不是个胆大的,却鼓足了勇气试图闯门,并且站在了这里,与自己对视。 “我已经是你们的国主,你得称呼我为主上,而且康沐也已经不是什么二公子了。” 浮沉抿着嘴,只是望着他,不说话。 “你为什么要见他?” “我想去照顾二公子,我听说他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浮沉毕竟年幼,一想到这些,泪水就涌上眼眶。 “上次康沐就是让你带人去取粮的吧?看得出他很信任你,你也很忠心。”华尧笑道,“你很好,我最欣赏忠心的人。” 听到赞扬浮沉脸一红,而且又是赞扬他忠心于他敬慕的康沐,不由得窃喜,于是早忘了眼前的是害他家破国亡的人。 “去吧,我准了。”华尧扬手,“好好照顾康沐,要是失职了,我可拿你是问。” 竟然准了,浮沉雀跃不已,飞快地跑走。 看了眼浮沉的背影,又看了眼华尧,韩彦卿不解主上为何对一个小厮如此和颜悦色。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华尧也望着远去的浮沉,“康易是一国之主,康波是一国之储,而岳国上下却是以康沐马首视瞻。” 迷迷糊糊中,康沐觉得有人在自己身上摸索,心下一紧,不待睁眼,伸手卷住那人的胳膊,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将他打飞,那人一声惨叫,重重摔在地上。 伤口刺痛了全身的神经,康沐哼了声,睁开眼睛,扫了眼倒在地上的人:“什么人?” 那人捂着肩膀,五官扭做一团:“是主上派我来给你疗伤的。” 康沐看到了床边的药箱,淡淡道:“出去。” “你的伤口反复开裂,如果不……”这医官倒也怀仁心。 “出去!”康沐提高了音量,再次合上眼睛,他虽虚弱,说出的话仍然让人不容置喙。 医官无奈收拾东西离开。 头胀胀地痛,时有耳鸣,身体沉得像被巨石压着,几天滴水未进,并非求死,而是吃下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康沐只觉连呼吸都是费力的。 想要再睡会,又听到有人推门而入。 “不是说了出去了嘛。”康沐烦躁不已,却见来人是浮沉,不由惊讶,“你怎么来了?” 浮沉开心地一笑,可当他看清康沐状况后,便皱起了脸:“二公子,我来伺候您了。” “你怎么进来的?别呆在这,要是被人发现了……” “郦王准我来的。”言语中,颇有一丝得意,他边说着,手脚勤快地翻出外伤药。 康沐隐隐有些不安,喃喃道,“他……安的什么心?” “呀,二公子,您发烧了。”浮沉毕竟不是大夫,顿时慌了手脚。 “不碍事,帮我换药吧。”康沐叹了口气,不论如何,有浮沉在身边,的确安心多了。 浮沉细心地换好药,又喂他吃了点东西,随后拿出一件干净的袍子,想要给他换上。 康沐见他抖开衣袍,蓦然睁圆双眼:“这衣服你哪来的?” 浮沉愣了愣:“是……是郦王让我送来给您换上的……” 康沐几乎脱口而出“他让你送你就送来了?”,可见浮沉茫然无辜的模样,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挥了挥手:“放着吧。” “二公子您生气了?”浮沉虽年纪小,可也是个聪明的人,他捏着袍子,低声道,“是这衣服不对吗?……对不起。” 这袍子由上等浅绿色的丝绸裁就,柔滑如流水,上绣有精致云纹,雍容华贵。浮沉乍一看很是喜欢,就迫不及待地拿来了,也没细查与一贯穿着的衣裳有何不同,见惯了康沐穿甲胄的英武,可私下里还是喜欢他穿常服的亲近柔和感。此时再细看,才发觉衣袍为交领曲裾,与岳国的长袍略有不同,是郦国的常服制式。 怪不得!怪不得郦王会那么好心送衣服! 浮沉气恼地坐在康沐身边,就差没把衣服剪了。 “你去见郦王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康沐问道。 “他夸我对您忠心……” 康沐哑然失笑,这迷魂汤灌得,只一句话便让浮沉放松了警惕。 “我把衣服送回去。”浮沉怕他见着郦服烦心,连忙收拾起来。 康沐摇摇头,只是件衣服,这点小小的羞辱,还是不会太在意的。若是送回去,指不定他会拿什么话来挖苦自己,只会更加添堵。这次虽然只是送衣服,可只要他愿意,骗浮沉端碗毒药来,都会不知不觉喝下去。 想到这里,康沐又是摇头苦笑。 作者有话要说:好冷清啊,有木有人看啊,吱个声呗~ 第 11 章 晚膳后,华尧照例来到康沐房间,见他面无人色无法起身的状态,依然忍不住揶揄他:“瞧你病怏怏的,真不像那个敢向我挑衅的康沐,我还真希望你能快些好起来。我让那孩子来照顾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郦王是不是觉得我每次都昏迷让你很没兴致?” 华尧挑了挑眉毛,轻身坐在了床沿上,手搭上康沐的腰际,按在他伤处,动作轻柔地如恋人的爱抚,可表情却冰冷如霜:“耍嘴皮?代价你准备好付出了?” 明显感觉到手底下的身体微微一颤,华尧勾起了嘴角,视线触到一旁叠放整齐的浅绿色长袍:“送你的衣服为什么不穿?” 康沐很难不出言嘲讽,干脆闭口不答。 “要是不想穿,那就什么都别穿了!”华尧言罢,抓向康沐的衣襟。 康沐急道:“华尧!你要怎样才算完?” “完?你死了都不会完!” 两人纠缠中,康沐甩手一撩,手指划过华尧眉角,森然一道血红。康沐自幼习武,手上的力道自然厉害,华尧疼得低吼一声,捂住眼睛。下一瞬间暴起,欺康沐伤重,力量无法持续,将他反身拧在床上。 腰伤已经麻木,头想要炸开似的,康沐无力地扭动着,挣不开桎梏。 “道歉!”华尧喝道。 康沐哼了声,咬紧牙关。 “逞强是吧?好,我要你一会哭着求我!”华尧扬声道,“来人,把浮沉带进来!” 康沐一惊,费力地扭头。 不一会儿,浮沉就被两个亲兵拖进屋,压在地上,他不明就里地跪着,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 惊恐地望向华尧和康沐:“二公子?” “华尧!你这是干什么!”康沐急道。 华尧冷笑:“浮沉,你家主子打伤了我,我要砍了他这只手,你愿不愿意代他受过?” “你别欺负一个孩子!”康沐叫了起来,他知道,华尧说得出就做得到。 浮沉愣在当场,茫然失措。 “求我!”华尧威逼着。 “放开我!” “快点求我!我没什么耐心!” 康沐沉默着反抗。 “不愿意是吧?”华尧命令亲兵道,“动手!” 一个亲兵按住浮沉的手,一个亲兵抽出了刀。浮沉这才意识到害怕,凄厉地叫着,拼命地挣扎,想个溺水垂死的人。 钢刀高举,即将斩下。“我错了!”康沐高喊。 华尧手上加力,更是牢牢地掐住他:“求我。” “我错了,求求你饶了他。” “是给你自己求饶,不是他!” “求你饶了我。” “你怎么称呼我?没规矩的东西!” 康沐摇晃着脑袋,像是要把脑中嗡嗡作响的声音摇去,像是要把耳边哭叫的声音摇去,像是要把步步紧逼要挟的声音摇去,像是要把身体的痛、内心的痛摇去,把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都摇去。 喉中苦涩一片,又像有什么卡住了,他极力忍着,艰难地咽下去。汗水湿了青丝,凌乱地粘在脸上,散落在枕上,说不清道不尽的破碎。 “康沐!”他喊着他的名字,催促着。 “主上,我错了,求你饶了我。”他缓缓地说着,平静地如一汪潭水,不见一丝波澜。 背后的力道慢慢弱了,华尧松开了钳制,他也沉静地像一尊佛像,没有丝毫喜悦或怒意,一扬手,屏退了亲兵。 屋内恢复了平日的静谧,华尧负手而立,低头俯视,康沐狼狈地趴在床上,微微仰视。他们对视着,也无言语,一切外物皆空,想要从彼此眼中找到点什么,却均无收获。 华尧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开。康沐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拉住了他。 “做什么?”华尧疑惑。 康沐斟酌了一下言语,却找不到更合适的问句,着急问道:“昨夜你去哪了?”昨天晚上康沐因为过于虚弱,没和华尧说上几句话就陷入昏睡,今天一醒来,心中就搁着这件事。 “昨夜?”华尧略一思索,便知道了他的心思,“昨夜我看你累了,就去了康池那边。”其实昨夜见他昏倒,就返回书房处理了些事务,然后另寻房间睡了,根本没有想到康池或别的什么人,他也并非清闲地天天兴致高昂。可被他问了,便不假思索这么说。 康沐又是一口怒气冲上脑门:“他还是个孩子!” 华尧戏谑着:“放心,我已经让他从一个男孩变成男人。” 康沐瞪着他,几乎喷火,当他想要保护的却无力保护,他除了对华尧的愤怒,更多的是自责。见华尧一副不耐烦要走的样子,死死地拽住他。 华尧扯了扯衣服:“还想怎么样?” “你现在要去哪?”一问出口,康沐便知道又把自己逼上了死路。 “你弟弟可比你温顺乖巧多了。” 康沐明白他是故意的,可就是这摆明了的故意,压得人喘不过气。“留下来。”康沐低声低头,说出如此违心的一句话,几乎想吃了自己的舌头。 “为什么?你每次都昏迷,实在让我很没兴致。” 像有什么崩裂了,细细的,碎碎的,化成粉末,把人埋住、闷住,直到停止呼吸。 “不会的,这次我不会昏过去,留下来。” 第 12 章 清晨,当华尧醒来,看到身边的人还在熟睡,他缩在床的另一边,隔着很远,恨不得贴到墙上。刚想出言嘲讽几句,突然有急报传来。 “怎么回事?”华尧匆匆穿好衣服,站在门口,没有一个人早上被催着起床,心情会是好的。 信使递上急报,华尧展开一看,心情更是败坏。原来是李古海的信,奏报晟州、濑阳有大量守军,并有虎将镇关,若要攻城取粮,需有些时日。 当时被康沐藏起来的粮食,只能暂缓粮草匮乏,要喂饱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还是得靠那二城。 他们的国主都已经是阶下囚了,怎么还会有驻城守军堵门呢?不是康沐搞鬼,还能有谁? 华尧飞起一脚踹开屋门,冲了进去。 康沐已转醒,刚披上袍子,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就听到一声巨响,华尧已经站在自己面前,顿时完全清醒了。见华尧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下意识地连连后退,待华尧逼近,自己已经贴墙而站了,一抬头,迎面砸来一封信。 “马上让他们退兵,你提要求。”华尧克制住怒气。军国大事,不是一个浮沉,一个康池可以威胁到他的,既然他早有安排,必然也早想好了条件。 康沐展开信件瞄了一眼,便明白了情况,邓益和刘伯宏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放了你俘虏的岳国士兵,还有袁永心。” “你不觉得你胃口太大了吗?” “用你的兵换我的兵,你不亏。” “你错了,都是我的,没有你的。” “我只是不希望他们成为你下一次进攻时驱赶在最前面的那批人。” 华尧冷眼一扫,不再多言,当机立断,“写信,立刻。” 康沐也二话不说,提笔而就。华尧盯着他,这段日子他消瘦了许多,那双修长的手,骨节愈发突起,硬硬地硌人。 “字不错。”写完的信交到华尧手上,他赞了句,“当日我要取你父兄性命,你闭口不提已派人守城之事,还真是能忍。” “我了解我的兄长。”康沐淡淡道,“他必定早就为保全自己做了准备,无需我费心。但是这些士兵,他们都是庄稼汉,给他们一亩田,就会安安心心种地。” “你为什么不要求我把狼骑兵也放了。” “想必你也不会答应。”若真的狮子大开口,越了他的底线,难保他不会干脆把俘虏兵拉至前线,逼他们与守军自相残杀。 华尧双眼薄眯:“你真的这么想?还是你对狼骑兵极有信心,即使给了我,也不能为我所用?” 康沐不置可否。一大早这一闹,虽谈不上激烈,但也极费神,他谨慎言语,生怕一个不慎又惹恼他。士兵已经救下,他松了口气,整个人的神情都显得缓和了,伤痛再度席卷而来。苍白的肌肤上泛起病态的潮红,腰伤不知何时已经渗出血水,染红了那件浅绿色的长袍,像手指沾了血,在这轻薄的绿上,抹了一道艳红。 竟有那么一丝的——好看! 华尧怔了怔,后退一步,眉头紧蹙,转身离去。 当袁永心求见康沐的时候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 ,他正在榻上休憩。他还是穿着被血污了的衣服,没有束腰,松松垮垮的,他睡着也不安分,不时会挥一下胳膊,似乎在梦中与谁争执。 袁永心取了条薄被,与他盖上,坐在一旁等他睡醒。 被关了几天,很是担心他,如今他人虽安全,可身体状况实在堪忧。尤其是看到他昏睡时,无意中露出的,脖子上被人恶意留下的咬痕,内心更是烦躁。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被自己插腰教训的公子哥,已经成为统领三军的大将,看的更多的,不是他的头顶,而是他的背影。 “我要组建一支骑兵营。”很久以前的一天晚上,在皎洁的月光下,他这样说道。那天,他刚带了一队十来人的骑兵小队,突袭了匪寨,将扰民已久的匪徒一网打尽。 “骑兵营?你说笑的吧?”袁永心躺在草垛上,啃着烙饼,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不好吗?骑兵速度快,冲击力强。如果我有一支骑兵部队,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就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他挥舞着战刀,刀在月光的照耀下,闪耀着银光。 “嗯嗯。”他敷衍着,把食物塞了满嘴,“等你有了足够的马匹再说吧。” 后来,他弄到了足够数量训练有素的军马,后来,他召集了大批擅长骑术的士兵,后来,他率领了这支队伍上阵杀敌,后来,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再后来,他把这支铁骑称为狼骑兵。 最后,他手握岳国军权,万民拥戴,自己也从一个伍长被逐渐提拔为高级将领,这在只有贵族才能为官为将的年代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来了多久了?”康沐转醒,见到袁永心,舒心一笑。 听见他说话,袁永心才回神,连忙站起来:“二公子,你感觉怎么样?你看上去起色很差。” “还好。”康沐轻描淡写,“如果你有机会的话,去看看狼骑兵的人,想必他们也不会服郦军,我怕有人为难他们,你去打听一下,有的话告诉我,我再想办法。” “好。” “还有父王那边我也有些担心,你也动动脑子。” “好。” “邓益、刘伯宏我已经命他们撤守了,不知道华尧会不会拿他们泄恨,真是……” “二公子,你尽担心别人,也不为自己操下心。”袁永心打断他的絮叨。 康沐调整了一下姿势,淡淡道:“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好好活着。”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我之前都没想过还能活下去。”康沐哑然失笑,深深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第 13 章 依狼骑兵原本的建制,约为一千两百人,与郦国一战之后,如今不到六百人。于是在营地里专门划了一块地方关押他们,说是关押也不准确,狼骑兵的士兵被允许在有限范围内自由活动。 烈日下,他们赤着膀子,露出结实的肌肉,黝黑的肌肤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油光发亮。他们有的三三两两聚坐一起,有的对着树干练拳,更有的,不知从哪弄来个缺了一角的石锁,在练习臂力。 华尧远远看着这些人,面无表情。随行的除了韩彦卿,还有个青衣男子。他也远远望着狼骑兵,一双丹凤眼微微眯着,似笑非笑,还不时得冲韩彦卿扫上一眼。他是华尧身边第一谋士,汤燕清。 他不像华尧身边诸多武将,生来便是郦国将领,而是在华尧准备灭殷国前夜,突然出现在郦军营地中。他自称师从镜花先生,懂阴阳星学,擅占卜问卦,愿助郦王称霸六国。华尧起先也不在意,类似自己找上门来,骗吃骗喝的混人不在少数,但他多次献良计,得胜果,尤其是在与殷国的高野之战中,唯一一个看清局势,并出计扭转劣势的人。由此引起了华尧注意,并渐渐取得了信任。 “粮草的事怎么样了?”华尧不点名地问着,视线也没有离开狼骑兵。 汤燕清知道是在对他问话,晟州,濑阳撤守已经有些时日了,他被派去统筹粮草事宜,今天早上才刚回来。“请主上放心,都办妥了。” 华尧也没什么表示,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不过我在那里看到些有意思的东西。”汤燕清见华尧没反应,自顾自说着,“他们的均田制和代役制都值得借鉴。” “是吗,回去你仔细说说。”华尧漫不经心道,“看不出康易的脑子还能想出能被你褒奖的东西。” 汤燕清轻笑:“恐怕这些国策不是他定的。” 华尧依然没有反应,韩彦卿却在这时瞥了他一眼,但立即收回视线。 “五年前他们还派专人治理河道,看起来效果也不错。”汤燕清继续自言自语。 “我们近处去看看。”华尧突然说道。 韩彦卿向后招手,示意来人保护国主,却被华尧拦住:“不用这么紧张,只是看看。” 华尧三人走近,狼骑兵的士兵纷纷停下各自的事,注视着他们。刹那间,营地静悄悄的,只有风卷起地上的沙土声,和他们走路的脚步声,所有的士兵都沉默着,那是一种充满力量的沉默,他们的眼中没有普通俘虏的恐惧和哀伤,有的是依然坚定不移,如同战场上两军对垒,战意昂然的眼神。他们静止着,又像下一瞬就要爆发,他们是暗夜里围猎的群狼,他们是一支无法挫败的队伍。 韩彦卿紧绷着神经,注意着周围每一个细微的举动,他的手没有离开过刀柄,仿佛准备随时拔刀杀敌。可华尧却混然不在意,这肃杀的气氛根本镇不住他,他自有睨藐万物的霸气,如果说这些人是狼,那么在他眼里也不过是狼崽。 华尧停下脚步,问道:“韩彦卿,如果从我郦国士兵中挑选,能与他们相比的,有多少?” “我军不擅骑术,以眼下来讲,只有约千余人。”韩彦卿不加思索,显然这个问题他早有答案。 “太少。” 华尧简单两个字让韩彦卿难以揣摩他的心思,倒是一旁的汤燕清忽然歪了歪嘴,韩彦卿知道,他在笑。 沉默了一会,华尧又说道:“我想把他们放了,你们怎么看?” 韩彦卿奇怪:“主上,这些人是你好不容易……” 汤燕清不等他说完,插嘴道:“主上,千军易得,良将难求啊。” 韩彦卿瞪着他,汤燕清一脸“你奈我如何”的表情,笑眯眯地回视,气得韩彦卿扭过头去。 华尧还是没什么表情,半晌,他嘀咕了句:“热死了,回去了。”便转身返回。 “主上,我想留下与韩将军叙叙旧。”汤燕清请示道。 才没多久,有什么旧好叙?华尧心里这么想,但汤燕清这人一向古怪,便由他去了,挥手准允,随即离开。 看到华尧走远,汤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 燕清先发制人:“你瞪我做什么?” 韩彦卿也忍不住了:“当初你劝主上说,留康沐的性命,杀了他太便宜他了,就已经打这 意了吧?” “韩将军害怕了?”汤燕清故作惊讶。 “我有什么好怕的?” “怕康沐若是归顺我郦国,会抢了你第一大将的位置。” 韩彦卿不屑:“我不是这般量小之人,你未免太小瞧我。” “你不是量小,是气小,玩笑都开不得。”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韩彦卿怒道。 “主上欣赏你的战术谋略,既能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又能兵行诡道,出奇致胜。全军上下都学你,好没意思。康沐的带兵风格与你截然不同,擅突击奔袭,就像一把刺刀,快准狠。主上若想一统六国,是时候弄些新鲜的了。” 韩彦卿点头:“康沐堪称将才,自是不用你多说。可是此前一番血战,他宁死不降,如今怎肯轻易归顺?” “他又不是什么无缝的鸡蛋。”汤燕清始终保持着他神秘莫测的笑容,“康沐本人十分好战,掠夺之心不亚于主上。据我所知岳国与罗国接壤的铁岭一带原本是罗国境地,只因那里盛产制弓良木柘桑,康沐便将那里打了下来。他自己还有单枪匹马追击敌军将领百余里,将他斩于马下的记录。” “这些事情你已经趁机对主上吹过风了吧。” 面对韩彦卿的嘲讽,汤燕清还是笑:“更何况康沐也不是什么六根清净之人。”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把权欲二字写在脸上吗?” “韩彦卿,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康沐在岳国独揽大权,得万民拥戴,难道不是他有意经营的结果吗?你以为他的兵权是怎么得来的?是他全副武装带着心腹和康易拍桌子拿来的。只不过因为他以前是井底之蛙,占着岳国这片尺寸之地就满足了。” 韩彦卿没了话,汤燕清说出来的话,几乎没有人能反驳得了。“可主上和康沐的矛盾那么深,怎么可能化解?” 汤燕清笑容愈加诡异,他低声道:“可我们的主上也不是普通人啊。” 第 14 章 这段日子华尧没有来折腾康沐,起先他还很惊慌,但在得知也没有去找康池后,他才放下悬着的心。腰伤好了一些,可以较长时间下床活动了,于是自灭国之后,他难得过得心情略微舒畅。 有了大量空白的时间,他铺开许久没有用的纸,练起了字。对于笔墨纸砚的选择,他是有些矫情的,尤其是纸。除了写公务文书,他总讲究纸要细洁如玉、纯净光润,否则会影响他写字的情绪。每当他提笔写字,就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浑然忘我,这与他提刀上阵完全相反,从金戈铁马杀气冲天到虚幻缥缈如履仙境。也许这是他放下屠刀,最好的休息方式。 所以当华尧进来时,他完全没有察觉。 华尧站在外室,看到康沐正在练字,就站在外面,没有进屋。他有些诧异,在这般境地下,他还能有这番兴致。康沐穿着郦服,因为腰伤,还是没有束腰,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显得很不合规矩。正是这份没规矩透出的慵懒,与平日的骄傲形成鲜明对比。 他有双凌人的眼,即使被压在身下,还是喷着火像要吃人一般,面对这双眼,总像被什么东西硌着,浑身不舒服,让人恨不得狠狠扇上一巴掌。当然,这仅限于华尧一个人的想法,换作别人,是不敢的。 而此刻眼前,另一个人似的。刹那间,华尧不想打扰他,不想破坏这一份静好的美。 但这个想法仅在脑中占据了短短一瞬,华尧已迈开了步伐。 看到华尧进屋,康沐有些意外,也略有畏惧。不可能不怕的,前阵子在身上留下的痛楚还如此清晰。 华尧进一步,他就退一步,待华尧走到桌前,他已退至桌旁。 “你来干嘛?”康沐冷冷发问。 对于他不恭的问话,华尧不悦:“我不能来吗?” “现在是大白天。” 华尧知他话中含义,邪邪一笑,又踏前一步,康沐惊得连连后退。他脸上的愤怒和隐藏地并不太好的恐惧,令华尧心满意足,视线从他身上缓缓移到桌上写了一半的字上。 “好字。”华尧和上回见到他书信时一样,赞了一句。 如果说书信上的字工整细致,如珠玉串就,那么这幅写字就是洋洋洒洒,如龙游纸上。 华尧细细一看,又不住摇头:“不好。” “什么不好?”康沐愠道。他居然敢批评他的字?康沐自视书法一流,若是名家指点,当然虚心讨教,可怎么也轮不到他啊。 “昭昭素明月,辉光烛我床。忧人不能寐,耿耿夜何长。”华尧连连摇头,“闺怨之语,这意境不适合你。” 康沐怒意稍敛:“哦?那什么意境适合我?” “我说两个字,你断然写不好。” “什么字?” “天下。” 康沐重新铺了张纸,换了支大豪,沾饱墨汁。手悬停在空中,迟迟没有落笔,不知怎的,在华尧的注视下,有一丝心虚,这一横,怎么都涂不上去。 “在想什么?”华尧见他失神,出声问道。 康沐没有回答,侧着身子看他。眼前的人在除去往日的暴戾后,一身霸气几乎让人不敢直视。可康沐还是看着他,似乎想看透他内心。 沉默中,华尧开口,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振聋发聩:“我要称帝。” “称帝?何为帝?” “一统天下即为帝。” “何为天下?” “苍穹之所及之处即为天下。” 康沐继续默然注视,许久,重重落下一笔。 一大早,康沐便被告知华尧要在城外大营见他,不知道华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康沐还是从容去了。 一踏出房门,明媚的阳光便闪花了康沐的眼睛——这是那么多天来,第一次被允许外出。康沐抬手挡住阳光,让双眼渐渐适应亮度,他贪婪地深吸了几口气,空气中有夏天独有的灼热和干燥,有风带来的泥土味。 孔雀湖上的芙蕖开得分外袅娜,白莲高洁飘飘,红莲娇艳欲滴,翠叶莹润通透。清雅淡香,将夏之燥热洗涤一净。人世间的战争纷乱,弱肉强食是与他们无关的,不论城中那飞檐广厦中主人是谁,他们始终亭亭绽放,独然于世。 也许是久未出门的缘故,康沐微微有些喜悦,可这喜悦才维持了不到半刻,便被城外蔽日的旌旗冲散了。 郦军被分成不同的方阵,正在操练。 最近的方阵在练习刀术,每一个号令发出,士兵们变化一个动作。劈、斩、扫、刺,刀风阵阵,呼呼作响,口中喊着杀字,震耳欲聋。 有的在练拳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 ,他们两两捉对厮杀,手臂上结实的肌肉毫不掩饰地展示其力量,每一次出拳,树叶便晃动一次,每一次跺脚,大地便颤抖一次。 更多士兵组成的方阵在演练阵型。旗帜的信号,每挥动一次,队形跟着变动一次,他们踩着细碎的步伐,快速穿插移动,攻转守,有人掩护,守转攻,有人先锋。 特意叫他来,是示威吗?康沐暗想。这些操练平日里岳兵当然有,只是人数上的巨大差异,使得在气势上远远不及。 来到一座临时搭建的木楼,华尧正端坐其上,饶有兴致地观看。康沐登上木楼朝下看,楼下划出了一块比武场,有几个士兵正在较量各项武技。郦军在战斗中有不少折损,这场比武将会产生不少新的百夫长、千夫长、甚至将来可能名垂千史的将军。 第 15 章 康沐向木楼上的人一一扫去,华尧身着纯黑软甲,端坐正中,右侧站着的均是重铠武士,韩彦卿、李古海,凡是叫得上名的都在了,左侧站着的都是长袍文士,康沐就不太熟悉了。 华尧发现康沐来了,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就继续看比武。康沐就站在木楼一角,也不出声。其余将领也是瞧了眼就收回视线,只有韩彦卿微微欠身,点了点头。康沐也点头回礼,然后注意力集中到了场上。 一些人轮番上场比拼对垒,各使称心的武器,刀枪棍戟倒也看得人眼花缭乱。 正在康沐略觉倦怠时,武场两旁竖起了箭靶,一人牵马而出。他翻身上马,头转向了木楼。因为离得太远,康沐看不清他的面容,也看不清他在看谁,但是隐隐觉得那视线是投向自己的。 只见他抽动缰绳,沿着武场中线策马加速,在快要与第一个箭靶平行时,松脱缰绳,抽出背上的弓箭,擎弓便射,正中靶心。一箭射完,他在马背上换了个姿势,这时马正好奔至第二个箭靶平行位置,又是一箭中靶。九箭下来,他已经在马上做了各种惊奇危险的动作。最后一箭,他仅靠脚腕的力道,倒挂在马侧,头几乎贴着地皮,仰射中靶。 十箭之后,他安坐马上,兜转马头,缓缓返回武场中心。 底下围观的士兵大力地鼓掌,木楼上的将领也纷纷点头,眼中满是赞许。 李古海上前道:“主上,他叫萧澜,已经跟了末将三年了。” “哦?”华尧笑道,“他的骑射跟谁学的?” 李古海并不擅长骑射:“他自己学的,他可聪明了。” 华尧笑笑,目光落到康沐身上:“康将军,你觉得如何?” 康沐冷冷道:“很厉害。” “康将军似乎有些言不由衷啊。” 康沐对上华尧的眼,那双眼笑得有些寒。“这般花哨,在战场上,箭还没离弦,人就被砍死了。” 康沐话音刚落,就听到李古海哼了一声,他怒容满面,阴沉沉道:“早就听闻康将军骑射过人,可否给大家开开眼?” 康沐瞟了他一眼,没有搭话,也没有动身。 华尧悠悠道:“康将军的伤势恢复得可好?” 康沐身体底子好,再加近日静养,虽谈不上痊愈,但好了许多。“好多了。” “我也很想亲眼见识见识,康将军,不如下场赐教?” 康沐扭头瞪着华尧,猜测他此举深意。华尧只是笑,令人无法揣测。康沐踌躇了下,转身下楼。 不一会,他换了骑装,牵马入场。萧澜站在武场一角,见到康沐也不下马,居高临下地拱手:“请康将军指教。”他肯定没有听到木楼上康沐对他的评价,但脸上却充满了敌意。 这有什么好比的,真要比,那就上战场真刀真枪拿命来比。康沐心里道,可还是纵马上场,打算随便射上几箭。 他双腿夹紧马腹,稍稍站起,掌握着马儿跃动的规律,取出长弓。当他快要跑至第一个靶位时,突然呼啦一声天上掠过一群飞鸟。康沐心念一转,也不见他瞄准,抬手便射,还没等射中目标,下一支箭已经飞出,取箭,张弓,瞄准,射击,动作快得稍不留神,就看不清楚。只听箭离弦的砰砰声,几支箭几乎同时在空中飞,依次射落飞鸟。 九箭过后,最后一箭搭在弓上,鸟群已飞到木楼顶上。康沐原本朝上的手一沉,箭镞指向华尧。 木楼上顿时一乱,韩彦卿第一个反应过来,踏上一步,挡在华尧身前。华尧反应也不慢,可他一把推开韩彦卿,让自己暴露在康沐的箭下。 马还在急驰,这最后一箭始终没有发,他们远远对视,分明是看不清表情的,可又好像近在咫尺。两双锐利的眼,视线纠缠在一起,要看到对方内心最深处。 其实也只是短短片刻,华尧再一次被众将领围在中间保护住。 康沐听到背后马蹄声来,知道是萧澜。回头一看,他举着战刀朝下自己杀来,捏住箭的手指一松,箭朝萧澜飞去。 萧澜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当他看到箭射向自己,心跳顿时停了,脑中一片空白。下一瞬间,手上一麻,一声金属撕裂的巨响。原来箭射在了刀面上,撞断了刀。差点被这巨大的力道撞得人仰马翻,他惊呆了一瞬,举起断刀继续向康沐冲来。 康沐习惯性地伸手摸刀,却摸了个空,萧澜已冲到面前,于是他挥动长弓,朝萧澜手上抽去。 萧澜惨叫一声,断刀落地。 这一手已是轻的了,如果康沐心狠手辣,这一抽就不是用弓背,而是弓弦,那康沐的力量再加马对冲的力量,萧澜的手掌就已经断了。更胜的,康沐可以直接撩他脖子,割断他喉咙,可康沐没有这么做。 萧澜捂着手,喘着粗气,回望康沐,满脸余惊。康沐神情冷冽,分明在对他说:“你还嫩呢。” 场边一角,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康沐朝声音方向望去,惊讶地发现,居然是他狼骑兵的士兵。他们此刻虽然手无寸铁,可看到拥护的首领威慑武场,怎能不大快人心。 他再朝木楼望去,从人缝里看到华尧,仍然笑得意味不明。 第 16 章 康沐有些发愣地看着侍者鱼贯而入,把各色菜肴端上桌。华尧虽经常在这过夜,可在这用膳还是头一回。 “倒酒。”华尧早已落座,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康沐,吐出两个字。 康沐看他悠闲的模样,恨得牙痒痒的,上前给他斟酒。 “坐吧。”华尧满意地点头,一脸开恩的样子,他指了指一道菜,看上去有些像烤乳鸽,“这是你射下来的鸟,我命人捡来做了道菜,不尝尝自己的猎物?”他说着自顾自夹了一筷送到嘴里,随即皱眉,“不好吃。” 康沐心里白了他一眼,当然不是随便捉只鸟,烤出来就好吃的。于是也夹了块鸟肉尝了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 尝,肉质太粗,的确不怎么好吃。 “每支箭都命中脖子,果然一流。”华尧一口喝干杯中酒,又示意他倒酒。 康沐倒完酒,也尝了口酒。酒很烈,入喉如一线火苗穿入腹中,痛快至极,不由得赞道:“好酒。”他也是个好酒之人,只是带兵打仗,从来不敢贪杯。 华尧诡异地笑着,应和道:“的确好酒,不枉一番心血。” 康沐太过沉浸于品酒中,没有听出话中深意,又倒了杯酒饮干。 华尧看着他自斟自饮,自得其乐的模样,更觉好笑。 连续饮了几杯,笑容突然凝固在康沐脸上,再看华尧笑得古怪,心中不安。仔细一想,才发觉不对。“这酒你哪里弄来的?” 华尧笑得更开心了:“真没想到你的酒窖里藏了那么多好酒。”岳国产粮,酿的酒也是闻名遐迩,华尧早就垂涎。 果然!康沐心中大痛:“那是我珍藏多年的白珑酒,一直都舍不得开封!你怎么能偷我的酒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你是个征战之人,留着酒先丢了性命,才是可惜。” 康沐无语,略一想,更加着急:“你偷走了多少?” 华尧耸了耸肩:“我有很多将士需要犒赏,你知道的。” 康沐愤然,一个劲地给自己倒酒喝酒,恨不得直接就着酒壶豪饮。 华尧见他喝得太急,面颊微红,含笑不语。又吃了几口,视线落到不远处一对烛台上。那对烛台是铁制的,烛座铸成三只兽首,连柱细长光滑,烛盘是精致的莲花瓣。他不屑道:“也是个花哨的东西,你有这般巧匠,为什么不把将士的防具换换?” 康沐瞥了眼:“能一样吗?我岳国要是像罗国那样盛产乌铁,早就一身铁甲铁剑了。你若是再眼馋我米粮,付出的代价又岂止是现在这些。”岳国士兵至今还是以藤甲皮甲为主,与郦军对阵,很是吃亏。 “拿你的粮食去换啊。” “罗王贪得无厌,漫天要价,他的嘴就像一个无底洞。”康沐何尝没有想过,就连冶炼技术也是花重金从罗国请来工匠传的。 “既然你看不顺眼罗王,又眼馋他的铁,为什么不干脆去抢呢?” “你以为别人都像你吗?自己没有就抢别人。” “那铁岭怎么回事?不是你从罗国抢来的?” “那、那里是两国边、边界。”康沐突然结巴了。 华尧嗤笑:“边界可以抢,内部就不能抢,你这是什么逻辑?” “你总得给、给人留条活路。” “并入郦国版图后,百姓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华尧放下筷子,再次端起酒杯,一干而尽,“原来你是五十步笑百步啊。” 康沐怔了半晌,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这个国主,难道不比罗王,不比你父亲好吗?”华尧勾起嘴角,张扬地笑着,“别把酒喝光了,给我倒酒。” 康沐端起酒壶,低声问道:“为什么不躲?” 问得很含糊,可两人心知肚明。“为什么不射?”华尧不答反问,“错过了,恐怕再也没机会了。” 康沐抬眼一望,保持沉默。 华尧走后,袁永心来找康沐,他带来了一个消息,狼骑兵的士兵都被释放了。 “二公子,你说郦王到底在想什么?”袁永心在屋里来回踱着步。 康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伏在案上,不停地写些什么:“你怎么看?” “他已经查出我们的军马是从维苍部族买的了,听说使者都快上路了。” 康沐也不抬头,继续写着,悠悠道:“看来他真的很想要一支骑兵啊。” “所以我才奇怪他对狼骑兵的态度,肯定在打什么其他主意。” “其实他的意图还是很明显的。”康沐扔下笔,一手支着脑袋,“袁永心,你说我是不是见识还是浅薄了点?” “为什么这么说?”袁永心瞟到满桌满地的纸,好奇道,“你在写什么?”他凑到桌前看,所有的纸上,大大小小重复着两个字:天下。 康沐已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和满天的繁星,他喃喃道:“你说,我们国家是不是小了点?” 袁永心看了眼手中的字,又看了眼康沐。 “你说,这天下又有多大呢?”康沐轻声说,如梦呓一般。 袁永心是个聪明人,而且跟了康沐那么多年,怎会不了解他,虽然还不是很确定他的心思,但是自己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应该挺大的,总比岳国大,不过再大我也是跟着你的。” 康沐回头冲他一笑。 “早点休息吧,要不要我去叫浮沉?” “不用了,哪那么娇贵。至于浮沉,我得给他找个去处。” “你要赶他走?” “怎么是赶呢?这又不是什么好差事,是拼命的活,他还小,哪有那么多颗脑袋陪我丢。” “对他来说就是赶了,你是好意他未必能领,他一个人也没什么依靠。” “所以要找个去处。” 正说着,屋外突然喧声大作。 “有刺客!保护主上!”有人在外大喝。随后是大批人混乱的脚步声和短兵相接的铿锵声,混杂着“抓刺客”的喊声。 康沐袁永心俱是一惊,袁永心想要出去看个究竟,被康沐一把拉住。“别去。”康沐冷冷道,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刺客似乎不止一个,还很勇猛,战了有一刻,喧闹声才渐渐停歇。 “好像失败了。”袁永心说,“什么人这么大胆?” 康沐肃然:“不管是谁,在这个时候找麻烦,对我们来说不会是件好事。” 还不等袁永心回应,屋里猛地闯入几个人。康沐盯睛一看,是李古海带着几个士兵。 “把他拿下!”李古海指着康沐,凶狠道。 第 17 章 阴冷的地面泛着寒气,粗糙的墙壁不停地渗水,幽暗的长明灯三步以外就看不清了。没有人会费力装饰一间牢房,富如岳国也不例外。 墙角有一条缝隙,蜿蜒扭曲着,延伸没入黑暗,萧澜之所以注意到这条缝隙,是因为康沐。眼前的人被绑在刑架上,四肢缠绕着铁链,浑身血污,脚尖勉强能碰到地面,吃力地挂着。可他的精神像是和肉体分离似的,浑然不觉,他看着那条缝隙,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长鞭夹带着啸声,砸落在他身上,又添了一道鲜红的血印。他微微眯了下眼,又盯上了缝隙。 李古海运足了气,又是一鞭抽在他身上,喝道:“说话!你还埋伏了多少人?都藏在哪了?给我说话!”萧澜知道李古海打心眼里厌恶康沐,不止一次在背地里骂他,当初以为拿下元都易如反掌,李古海主动请缨做先锋,结果一番血战,他的部下折损最多。这种感觉从自己败在他手下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 后更胜,现在自告奋勇审问他,自然不遗余力。起先喊了士兵鞭打他,犹嫌不过瘾,于是亲自上场。 可康沐也奇怪,从被押来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既不愤怒又不畏惧,如果说他有什么情绪的话,那应该是他眼底的不屑,而这更加刺激着李古海。 “李将军,我来吧。”萧澜想要帮忙,却被李古海一把推开。 康沐的沉默让他火冒三丈,满是挫败感,连续抽了几鞭:“说话呀!你以为你不开口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鞭子反复抽在一个地方,就是康沐受伤的腰,他颤抖了几下,深吸了口气。 这回伤得更重了吧?萧澜心想。耳边响起清脆的叮当声,萧澜扭头看去,是坐在一旁的汤燕清弄出的声响,他正好奇地摆弄证物——一副飞爪。 萧澜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个汤燕清也是奇怪的人,刚刚开始审问康沐,他就跑来了,说是陪审。也不问话,也不管李古海,起先在刑房里东看看西摸摸,对每一件刑具都要研究一番,后来又对这飞爪产生了兴趣,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把玩,拨弄着机括。飞爪锋利,一不小心划破了他的手指,他苦着脸,把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着。 刺杀国主的刺客,被俘的全部自杀身亡,飞爪就是他们的武器,也正因为此,才抓了康沐。 康沐帅兵偷袭营地那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对他们使用的飞爪印象深刻。但这副飞爪与那晚他们使用的略有不同。这副比成人手掌略小,没有加长的两指,显得更加轻便隐蔽,杀人专抓喉咙,想必是专门给刺客用的,而那晚的飞爪是为了配合马战改良的。 “我就不信你还能硬多久!”李古海的暴喝打断了萧澜的思绪,只见他吆喝身边士兵,“上刑具!” 士兵们利索地把各类刑具排列在旁,李古海随手抄起烧红的烙铁,朝康沐腰上烫去。 滚烫的铁,压在血肉之躯上,顿时散发出焦臭味。康沐身子猛地一抽,昂起了头,倒吸一口冷气,长发甩出一道墨色弧线。 萧澜忽然回想起那天他拍落断刀,然后侧着脸,默默注视着自己,就这么发起了愣。 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是汤燕清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李将军,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汤燕清说道,“那逃走了的两名刺客会不会逃出城,天快亮了,你要不要安排一下,要是能抓住他们,那可是大功劳。” 李古海闻言,眼睛转了转,因为考虑到康沐是主谋,刺客肯定潜伏在城里,城里的守卫已经加强了,的确疏忽了他们可能会外逃。“你说的对,我马上去安排人盘查。”他恨不得能立刻抓到刺客,然后把康沐大卸八块。他把烙铁扔给萧澜,临走前命令道:“继续审,审到他开口为止。我马上回来。” 汤燕清起身,又伸了个懒腰,缓缓走到康沐面前,仔细端详着他肮脏的脸,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困死我了,大家都被你折腾了一夜。” 康沐抬头与他对了一眼,依旧沉默。 汤燕清晃了晃飞爪,发出几声脆响:“这东西怎么玩?我怎么没有办法把爪子收拢?” 康沐瞥了眼飞爪,极其认真地回答:“我也很困。”嗓音嘶哑难听地像走调的胡琴,说罢闭上眼睛,好像真的准备睡觉似的。 汤燕清歪着脑袋咧嘴一笑,随手把飞爪抛在桌上,转身定定望着萧澜,上下打量。 萧澜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不悦地皱眉回瞪。 看了半天,汤燕清一言不发,又是一笑,他抖了抖衣袍,也离开了牢房。 只剩下萧澜和康沐两人,突然静得让人无法适应。萧澜怔怔望着烙铁,再看到闭目的康沐一脸沉静,毫无惧色,不禁犹豫了。最终他放下烙铁,倒了一杯水。 “要喝水吗?”萧澜问道。 康沐睁开眼,张口咬住杯沿,一抬头水灌进喉咙。像是久旱逢甘露,湿润了冒烟的嗓子。萧澜干脆把水壶递过去,康沐就着壶嘴,大口大口喝着。 萧澜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喝自己给的水:“你到底是太不怕死,还是太怕死?” 康沐不看他,却是扫了眼他手腕,说话的声音干净多了:“你拉弓的手势不对,现在偶尔会觉得酸胀,长此以往,十年后,不论是弓还是刀剑,你都提不动了,你不会想做个杀不了敌的将军吧?” 萧澜呆了,或许他应该庆幸下,这是康沐整晚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牢门突然发出干涩的声响,有人进来了。 来人正是华尧,他看也不看萧澜,低声道:“出去。” 萧澜不敢停留,只得离开。 第 18 章 康沐抬起头,华尧一脸憔悴,恐怕也是一夜未睡,手臂上的衣服略有不平整,看样子是受伤了。 华尧阴沉着脸,眼睛深如幽冥,声音像是从喉中压出来:“你还留了多少后招?” 康沐笑了,满是嘲弄。 华尧拿起一旁的鞭子甩手抽了上去。他的力气并没有李古海大,可鞭子走势毒,眼看鞭尾朝脸上砸来,康沐无法闪躲,只来得及闭上眼睛,火辣辣的一下,半边脸肿了起来。还没等康沐喘口气,华尧已上前一步,鞭柄粗鲁地顶住他下巴,逼得他抬头。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牙齿磕到舌头,顿时满嘴血腥,呛到喉咙,想要咳嗽,可喉部最柔软的地方被抵住了,又咳不出来。康沐拼命地想垫起脚尖透气,可根本用不上力,身上的铁链被他扯得哐哐直响。 “容你几分就敢暗地里图谋,你还真以为能登得了台了?我看你现在还怎么算计我!”华尧重重捅了下他的喉咙,退开一步,又是一鞭子上去。 鲜血从眉角流出,血流满面,原本就污浊的面孔更加狰狞了。 康沐呵呵地喘了几口气,咬牙瞪着华尧。 明明已经狼狈不堪,眼神却还骄傲如斯,华尧怒不可遏,反倒静了,冷笑着:“你若真有本事,现在就不会是个阶下囚,你有这份暗算我的心思,不如好好给自己想条后路吧。” 康沐嘶声道:“路是靠博的。” “这就是你博出的路?以前我未免高看了你。”华尧嘲笑他。 “郦王错爱。” 华尧扫视着他满身的伤痕:“你可以继续嘴硬,看你这条命还能熬多久。” 康沐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什么,牢房又被打开,是李古海回来了,还跟着打着哈欠的汤燕清。两人向华尧行礼,华尧指着康沐对他们道:“交给你们了,让他好好交代还藏了什么祸心。” 就在他要跨出牢房的当口,康沐突然开口:“刺客不是我派的。” 回应他的是李古海一记脚踢,踹中他腹部,胃里一阵翻滚,腹中空空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 的他,胃液混着血水,一起吐出来。 华尧只是略微驻足,甩了甩衣袖头也不回得走了。 汤燕清已经几天没有好好睡了,所以韩彦卿看到的是个盯着黑眼圈,哈欠连天,没精打采的人。 “有必要吗?”韩彦卿苦笑,“就那么不放心李古海?” “我是急于想看康沐认罪。”汤燕清又是一个哈欠。 “不就是怕李古海用重刑吗?你凭什么相信康沐是无辜的?” 汤燕清挑了挑眉毛:“我说他无辜了吗?” 韩彦卿知他喜欢口是心非,也不与他争,只是笑着摇头:“你还是趁李古海外出的时候睡一会吧,等他回来了,你又要跟去刑房,又睡不成了。” 话还没说话,就发现汤燕清眼睛已经直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李古海带着几名士兵从远处走来,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两副飞爪。 “看样子是逃走的刺客被抓到了。”韩彦卿说道。 汤燕清不言语,用手肘顶了顶他,朝李古海示意。 “你就不能不掺合吗?” 汤燕清瞪圆了凤眼,态度坚决。 韩彦卿无奈,只得上前:“李将军,看你行色匆匆,是要去见主上?” 书房里,康池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他的眼睛红红的,肿得跟核桃似的,不敢去看华尧,只是低着头,盯着脚尖。康沐生得极为俊秀,面若秋月,眼如秋水,可以说是被呵护着长大的。两天前,华尧突然闯进他房间,如同噩梦一般。回忆是黑色的,养尊处优惯了的他,从未想过会受到这样的欺辱,原以为兄长能保护他,但令他失望了。 他察觉到华尧的视线向他扫来,头低得更深了,那眼神,就像看一件精美的玩物。 “过来。”华尧说。 康池身子一颤,没有反应。 “怎么,还要我过来请你吗?” 康池闻言,不敢再有迟疑,赶紧过去,被华尧拉住,僵直着身体坐在他身边。 康池笨手笨脚的,做事远不及柳思恬利索,可就是他如受惊的兔子般的神情,令华尧爱不释手。这份畏惧给华尧极大的满足感,他喜欢别人害怕他,敬畏他,旁人的紧张在他眼里就是一场有趣的戏。相对的,康沐面对他时的无畏,就令他恼火,只是激起他的肆虐欲。 “很怕我?”华尧明知故问。 康池点头,不敢与他对视。 “为什么怕我?” “因为……因为你杀过很多人。”康池轻声道。 “杀过很多人?”华尧继续逗弄他,“你二哥也杀过很多人,你怕他吗?” 康池摇头:“二哥是个好人。” “好人?”华尧恶狠狠地笑了声,“真是个心狠手辣,反复不定的好人。” 康池不说话,继续低头。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是不会杀你的。”华尧说着凑在他耳边轻轻咬了一口。 康池慌里慌张地推开他,可就凭这点力气,怎能推得动,反倒像挑逗他似的。 正纠缠着,李古海、汤燕清、韩彦卿三人通报求见。康池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华尧牢牢禁锢住,不能动弹。 “什么事?”华尧一边抓着康池,一边问道。 李古海阴鸷的眼睛扫了眼康池,示意随从递上缴获的飞爪:“主上,逃走的刺客抓到了。” “人呢?问出什么没?” 李古海尴尬地咳嗽了声:“擒住他们时,服毒自尽了。他们动作太快,所以……” 华尧哼了声,李古海便闭嘴了。华尧用一根手指挑了挑呈上的飞爪,对康池道:“你哥哥养的刺客还真听话。” 康池愣愣地盯着飞爪,微张着嘴,却没发声。 第 19 章 康池愣愣地盯着飞爪,微张着嘴,却没发声。 底下汤燕清视线在几人间移动,开口道:“康三公子,我想你也不忍心看你二哥死撑着受苦吧?他还有多少刺客,藏在哪里了,还下过什么命令,你多少也知道点吧。事到如今,你不会和康沐一样傻,还梦想翻身吧?” 康池被他说的有点着急:“我二哥才不傻呢。他从来不养刺客,他不喜欢用刺客的。” 李古海质问:“不喜欢?这些刺客使用的武器明明和狼骑兵用的是一样的。” “这个、这个好像是他去业国游学,学来的东西。他觉得出手隐蔽,所以、所以教给狼骑兵将士作为秘技。” “秘技会说给你听?你想为康沐开脱这些谎话未免也编得太假。”汤燕清逼问。 “我没说谎!二哥原来也想、想让我学的,说是防、防身。”康池紧张地直结巴,在众人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低,“只是、只是我比较笨,学不会……” 韩彦卿看着沉默的华尧,着急的康池和愤怒的李古海,最后看着笃定的汤燕清,心底不住苦笑。 康池见没人说话,越发心急,他茫顾四周,最后扯着华尧的衣袖摇晃,急切道:“你要相信我啊,我没有撒谎。” 华尧甩开他的手,脸色阴沉。 刺客不是我派的…… 那天临走时,他的话回响在耳边。错怪他了?这些人不是他留的后手?业国?他们想趁乱插一脚? 思绪还乱着,一名低阶将领苍白着脸冲进屋内。“主上……主上……” “放肆!不经通传就擅自闯入,还有没有规矩!”李古海迁怒于他。 “李将军……”将领见屋里均是重臣,不由一愣,但猛然想起要报告的事更为重要,颤声道,“主上……康沐被人救走了……” 众人一惊,这消息出乎所有人意外,康沐所有亲信都被监视着,牢房也是由重兵把守,是谁会而且有这个能耐劫狱? 华尧霍然起身,勃然大怒,大吼:“一群废物。” 如一头发怒的雄狮,众人惊骇,一时鸦雀无声。 华尧冷冷瞥了眼康池,后者顿时手脚冰凉,下一瞬间,华尧拎起康池将他抛至地上:“把他吊在闹市口。” 康池摔得眼冒金星,泪水喷涌而出。 “立刻封锁所有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我就不信他那么快就能逃出去,给我挨家挨户地搜。” “主上,不可啊。”汤燕清上前道。他知道华尧多半已经相信想暗杀他的人不是康沐,他也知道华尧是想利用康池逼迫康沐主动回来,可这么一来,关系愈加恶劣,降服便愈加无望了。 华尧一掌拍在桌上,拍得桌上的一盏茶弹起砸在地上,瓷器清脆的破裂声像刺一般扎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有何不可?康沐这把剑就算在我手里砸烂了也不能送给别人。” 汤燕清再不言语,华尧有着霸主的决绝,对待康沐这样的人只有两种方法,要么用,要么死,一旦放走,后患无穷。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7 生命的迹象随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缓缓流走,康沐低垂着脑袋,无力再抬头,可又因为无法着地,身体的重量压在双臂上,痛苦无时无刻不缠绕着他。说是疼痛也不确切,那么多天来,肉体的感觉早已麻木,每一根神经像是扯松了似的,血液也似乎不再流动了。 康沐在昏昏沉沉中,隐约只听到一些轻微闷沉的声响,光影交错,有什么人站在了自己跟前。 用刑也好,问话也好,他都不在乎,所以他眼皮都不抬一下。 那人好像观察了片刻,扯了下铁链,拔出一把青锋匕首,砸了下去。匕首是锋利的,他的力量也是过人的,可他砸的位置更为巧妙,铿地一声锐响,铁链应声而断。 康沐愕然,干涸的血粘住了他的眼睛,他眨了眨,眯起眼睛努力看去。那人一身黑衣,蒙住了面,露出的一双眼睛润而有神,如含春水,温温暖暖的,即使是在做劫狱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仍然悠然闲适,甚至几分慵懒。 康沐张开嘴,可喉咙干哑得只能发出几个无意义的声响。 黑衣人竖起食指,压在唇上,微微一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从他的眼里就能看到笑意。他手起刀落,把铁链砍断,拦腰抱起瘫软的康沐。 巨大的声响早已惊动守卫,黑压压一群人闯进来。黑衣人脚尖挑起地上一士兵的刀,腾出右手,凌空抓住刀,面对首先朝他杀来的人,丝毫不避,向他怀里撞去,刀插入他胸膛,随后拔出刀,一脚踢中另一人下巴,骨头碎裂的声音还没传到耳中,刀刃已抹在了第三个人的颈间。 剧烈的晃动,把康沐骨头都快摇散架了。在陷入昏迷的前一刻,康沐听到那人低声笑了笑,声音如醇厚的酒:“抱歉了,稍微忍忍,马上就好。”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一间密封的石室中。虽是石室,装饰得却十分雅致细心,粉色细纱层层叠叠,尽显迤旎,螭首铜炉喷着白色的熏香,甜而不腻,是上等的伽楠香,虽然没有窗户,却丝毫没有闷热感。 伺候一旁的侍童见康沐醒了,连忙告知主人,不一会就听到木屐踩在石面上的笃笃声,悠哉悠哉地走近。 来人披着宽大的衣袍,袍上绣着大幅戏水鸳鸯,他披散着头发,赤着脚,蹬着木屐,手上把玩着巴掌大小的玉如意,脸上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说他像纨绔子弟,却又打扮地不太庄重,说是山间野人,他身上每一样物件都是极为考究的。宽袍的缎子和绣工出自赫国,木屐是最好的桑木制成,而他手中的如意,通体淡淡的绿,带有碧绿碧绿的眼,如点睛一般。 “醒了?”他随手拖了张椅子,坐在床边,脸上轻松的笑意好像不是面对一个重伤的人,而是个在午睡的人。 康沐清了清嗓子:“这又是你哪个红粉知己的闺房?” “红粉知己的闺房会有密室吗?”他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已经有两波人来盘查过了,你可真衿贵。” “我睡了多久?” “不久,也就一天一夜。你伤得也不重,顶多就是破了些皮肉,也就腰伤勉强够看。看你先前那副死人样,我还以为你受了多大的刑。”他边说着边摇头,不屑的样子。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康沐瞪起眼睛。 “不谢我就算了,还瞪我?” “亏你说得出口,那些影子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那人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是我父王,你知道的,他的思维方式总是简单粗暴。我没能劝服他派援兵,没想到他暗自动用了影子。” “别提什么援兵了,来多少灭多少。” “所以为表歉意,我亲自出马救你。”他微微欠身,做了个道歉的动作,可他的笑却不那么有诚意。 “你没有必要救我,华尧不会放过我的。” “不救你?你也不怕伤口长蛆吗?” 两人沉默了会,康沐叹了口气,有些颓然,望着眼前这个满面春风的人——业国储君,吴梓衣——他总是这么天塌下来都不干我事地笑着。 “许久不见,你的武艺又精进了。”康沐不得不佩服,这个人正经的治国治军之道不学,尽喜欢些邪门的东西。他们口中所提的“影子”是业国训练的杀手,均是吴梓衣亲自调教的。 吴梓衣也不客气,得意道:“那是自然。” “水月先生境况如何?” “我师父?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他了。你知道他的,小孩儿性子,前阵子出门似乎又有什么人招惹他了,气呼呼地回来就闭关修炼。于是我就得闲游了趟赫国络绎湖,也是刚回来就听闻了你岳国的事。” “你倒是清闲,华尧早晚会查清楚刺客是从业国来的,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你们。” 吴梓衣不置可否:“哦?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难道你不应该尽快回去早做准备吗?” “灭了才好呢,省得父王百年之后,我还要继承国主之位,多麻烦。” 康沐了解这位好友的脾气,斜了斜眼:“业国要是没了,那么你呢?” “我当然早就躲得远远的啦。”吴梓衣大言不惭,“等不用做国主了,我就能轻轻松松游历诸国,好好享受那好山好水。”他那神情,仿佛无比期待着国家被灭的那天。 康沐哭笑不得:“这就是你给自己安排的后路?” “那还能怎么?我又不像你,会带兵打仗,长得又不可爱,华尧是不会对我有兴趣的。” “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康沐沉声道:“华尧说,他要称帝,要这天下。你如何看他?” “天下岂是好得的?”吴梓衣起身,踱了几步:“不过,这世上能要得起的人,他算是一个。他许了你什么?” 康沐摇头:“我只是想,以岳国国力,我能带的兵不过二三万,我骑兵能踏过的土地,不过弹丸,若以天下为战场,那便不同了。那日,他与我闲谈后,确有豁然开朗之感。” “他还真摸透了你的心思,动心了?” “差一点。” “要不是影子出现,你就跟随他了?” 康沐默然。 “现在做何打算?” 康沐咬牙道:“他本就与我有仇,现在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能得天下者,他算一个,还有祁国国主阮渡天,闾国国主梁威鹏。” “你是要我……” “以你之力,匡助他人,绝他称霸美梦,比起这个,碎尸万段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父王兄弟还在他手上。” “你被他们拖累得还不够吗?”吴梓衣在说这些话时,依旧笑得无害,鲜少有人知道,这个闲散的贵公子根本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康沐低头思索。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8 “安心养伤。”吴梓衣拢了拢宽袍,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沿着康沐的眉角,滑过他的眼,抚上他的脸,神态亲昵。 康沐不悦,侧脸避开:“干什么?” “破相了。”吴梓衣放声大笑,飘然离去,只留一脸怨愤的康沐。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好~给各位拜年了~过年事多,没能按时更新,真是抱歉啊! 第 20 章 元都原本是个繁华的城市,百姓生活富足,集市热闹非凡。若是早来几个月,便可一见岳国都城之盛况。赫国的布,周国的器皿,祁国的药材,闾国的金银首饰,罗国的刀具,只要能想得到,便能在岳国的市场上买到。街边商铺,鳞次栉比,挑担的小贩,彼此叫卖,熙熙攘攘,流连其中,目不暇接。 可如今,遭了战乱,就大不如前了。虽然华尧早就下令约束部下,但街上还是能够看到焚烧破坏的痕迹。虽然一些商铺已经重新开业,也有些百姓上街采购物品,但这集市还是稍显冷清。 所有的人,需要时间来缓和,所有的伤痕,需要时间来抚平。 但这并不会影响吴梓衣的心情,似乎在他眼里,天永远是蔚蓝的,草永远是碧绿的,花永远是艳红的。此时他正在元都酒楼的二楼雅座,倚坐在敞开的窗户旁,眺望着街景。今天,他脚踏一双高靴,身穿墨绿色宽袍,长发由一根同色丝带束起,一副浊世贵公子装扮,他一手执杯,一手执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桌上摆着精致的菜肴,还没有开动。 脚步声响起,随从趋步而来,在帐外先喊了声“公子”再入内。 随从跪在了吴梓衣面前:“公子,救不了。暗处藏了不少人盯着。” 吴梓衣悠然饮干杯中之物,懒散地瞄着窗外,视线沿着长街滑动,落到街口那架着的横梁上。那里吊着一个人白衣的人,康池。 一听到康池被悬于闹市的消息,吴梓衣便试图救人,可华尧早有准备,日夜派人看守。刚开始康池还挣扎着哭泣,几日下来,已虚弱不堪,头发披散在脸上,衣服也因日晒灰尘变得肮脏。 吴梓衣并不意外,想要救人也只是心存一丝侥幸:“围尸打援那是一定的了。守口如瓶,知道吗?”他放下酒杯,肃然嘱咐随从,他不希望康沐知道这件事,不希望影响他的决定,“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吴梓衣翩然走出雅座,只见一人也带着一名随从,正巧上楼。那人一身青衣,一双凤眼顾盼生辉,嘴角噙笑,当他见到吴梓衣时,微微点头,笑得好似熟人相见。吴梓衣心下略疑,并不理会,转身下楼,走了几步,却听到背后脚步声跟进,回头一看,正是那青衣人。这人才刚上楼,一见到自己便跟下了楼。 青衣人见吴梓衣回头看他,歪头一笑,笑容灿烂,一脸无害。 吴梓衣略一思索,面色沉了沉,自嘲地摇了摇头,出酒楼登上了马车。 车行了一会,随从探身看去,紧张道:“公子,他们跟着我们。” 吴梓衣支着下巴,闭着眼睛休憩:“别看了,是郦王的人。” “我们被发现了?” “不回郁芳院了,去西街别院。”吴梓衣苦笑,“想不到我也成了你的累赘啊,康沐。” “你不回去康公子会起疑心的。” “只要我们一回去,他们的人就会进来抓人,虽然说康沐早晚会知道生了变故,但让他能安心休养几天也好,他的伤不能再反复了。”他说着又想到那青衣人,不由笑道,“郦王身边的人还真是有意思。” 康沐静静地用完餐,整了整衣衫,抚了下腰部,身上的伤还是很疼,但是还能忍。他走出密室,脚步轻缓,推开了房门。 侍童看见康沐出来,慌张道:“康公子,您不能出来啊,主人叮嘱过,让您在屋内避人耳目。您要什么吩咐就是了。” “你家主人呢?”康沐问道。 “主人他……”侍童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吴梓衣已经离家几天了,没有任何消息,府中仆人们也很不安。 康沐摆了摆手,示意侍童让开。 侍童着急了:“不行的,康公子,要是主人回来知道我没能照顾好您,会责怪我的。” “我若是不走,你家主人永远都不会回来。”康沐淡淡道。聪明如他,又怎会猜不出吴梓衣失踪的缘故。刚开始,康沐还在幻想等伤愈后去祁国和闾国看看,再考虑出仕,可当发现府中气氛异常,吴梓衣许久不见后,便知道出事了。 还没等他做梦,梦已经碎了。 “给我牵匹马来。” 康沐骑在马上,不急着催促马儿,不紧不慢地走在街上,平静地望着熟悉的街道,心中淡地没有一丝涟漪。 他已经做了决定,这个决定是几个月前的自己绝对想不到的,可现在,已经由不得自己了。忽然觉得可笑,之前所做的反抗,如今看来,犹如一场闹剧,而他,正是剧中的丑角。自己的努力,在他人眼里只是个笑话,喉中如卡了硬物般难受。 但是,再难走的路,他都要挺起胸膛去走。想到这里,他坐在马上的身子更直了。 视线中进入了一个被吊在半空中娇小的身体,他心中沉了沉。渐渐靠近,马停在了街口,康沐抬头望着,又是心痛又是愧疚。 看守在旁的士兵认得他,看着那一人一骑走来,威严如神之使者,想要呼喊的声音卡在嘴里,怎么都发不出声音,紧握着武器,愣愣地仰望。 康沐目光如剑,压向守卫:“把他放下来。” 守卫不知所措,没有上级的命令,他怎敢轻易放人,可眼前这人的命令,却又让人无法抗拒。 康沐见他不动,驱马逼近一步:“放人。”他手中没有刀,可语气比刀还锐利,他的声音并不响,但不容置喙。 守卫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了,跌跌撞撞扑向绳索,手忙脚乱地解开,也不管人是吊在高处。 昏迷中的康池重重地摔落,康沐探身一捞,将他抱入怀里。看着奄奄一息的弟弟,康沐擦了擦他脏兮兮的脸,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马背上,夹了夹马腹,继续前进。 当亲兵慌张禀报康沐回来了时,华尧正在研究地图。 他的桌上铺了一张九藜全图,图上一个个国家,如龟裂的大地,什么时候才能擦去这些裂痕,将之归入一张版图?整顿兵马,下一目标,是哪里?他轻抚着纸面,心跳逐渐加快。他野心勃勃,他不可一世,他一心要成就一番霸业。 屋外略有喧哗,华尧傲然一笑:“回来了?”起身大步流星,推开书房的门。 康沐竟是骑马入内,见到华尧,也不下马。 亲兵在他身边围成半圆,长枪指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9 着他,紧张戒备。 “都退下。”华尧撤去守卫。目光在空中相遇,他看到康沐的半边脸,结了新鲜的痂,使这张俊雅的脸添了几分悍厉,他心中一颤,想要伸手去摸,但实际上完全没有动。他看了眼不知是死是活的康池,指了指道,“把他带下去医治。” 亲兵抬头康池,康沐依然骑在马上,俯视华尧。 华尧又下令:“把康易、康波放了。”一名亲兵领命而去。 虽说华尧是仰望康沐,可丝毫没有折损他的姿态,沛然霸气震慑着所有人,与康沐对视的目光中,传递得彼此才懂的信息。 康沐说道:“那人是我至交好友,与刺杀你的主谋并没有直接关系。” 华尧毫不犹豫:“传令,让汤燕清回来。有关也好,无关也罢,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再追究。”后面半句他是冲着康沐说的。 康沐静静注视着他,良久,他垂下眼睑,第一次避开他的视线。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华尧面前,朗声道:“臣康沐愿为主上效犬马之劳。” 华尧没有去看康沐,而是放眼远望,碧空广阔,可当振翅凌云。 “康沐,岳人也,开国四公之一,封金国公。力过人,善骑射,初为岳王二子,年二十五兵败于天都,旧称元都。蒙太祖恩典,惜其才,御狼骑军,拜骠骑大将军。沐用兵如雷,敌莫能测,临阵奋勇,屡建奇功。太祖赞曰:‘若无沐,得天下尚需十余载。’……” ——《郦史?康沐传》 第 21 章 康沐骑在马上,左手牵着缰绳,右手握着斩马刀,长发随意得束起,经过几番打斗,额边散出几丝碎发。左半边脸从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从眉间穿过眼睛,一直到脸颊,他是属于易留疤的体质,那一鞭子,在脸上留下了痕迹。他低着头,战马踱着小步,缓缓前进,九尺长的凤嘴刀斜拖在地上,在地上划出一道直线,发出的声响像一根慢慢绷紧的弦。 突然,他抬起头,双眼暴出精光,杀气在一瞬间沸腾,涨到极点,战马似乎通晓主人心意,撒腿加速飞驰,他松开缰绳,靠腿得力量控制住身体,不紧不慢地由单手握刀改为双手握刀,斜举过头顶。 在与对方擦肩而过的刹那,他威吓一声,高举凤嘴刀,凌空劈斩。那刀劲疾如闪电,势如山崩,带起的劲风都能割伤人的肌肤。 对方想要举刀去架,可不知怎的,手臂像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胸口被巨石压着似的,连呼吸都是困难的,眼睁睁看着明晃晃的刀朝自己头顶劈来。 要死了吧? 这个念头脑中一闪而过。 刀在砍中目标的前一刻偏转,强行改变方向的力量,差点让康沐失去重心,气血在胸口翻腾,战马冲出好远才刹住,转了大半个圈兜回。 “想什么呢!”康沐怒喝。 萧澜被他一喝,才回过神,看看手中的刀,又看看康沐。 “想找死滚回家去!这一招你都接不了,还来这混什么?”康沐继续骂道。 “对不起……”萧澜自觉惭愧,“……再来一次。”他不敢告诉康沐,那一瞬,他害怕了。 康沐打量着萧澜,怒气稍稍平息:“你累了吧?今天就到这里。” 萧澜小声道:“刚才……刚才我几乎以为你要杀了我……” 康沐再次举刀,指着萧澜的鼻子:“凭你能耐,可闪避,可架挡,甚至可反击,为什么要发愣?” “我……” “杀的就是你这种孬种,与其在战场上让人杀了砍了头去领赏,不如现在就死在我刀下,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萧澜被说恼了,他攥紧了拳头,骨节微微发白。 “你说你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真架势。怎么?敌人气势一盛,你就萎了吗?你只会杀羊,不会屠狼吗?” “谁、谁说的!” “主上让你来做我副手,难道上了阵,还要我来保护你吗?” “再来一次。”萧澜狠下决心,扬了扬手中的刀。 “你死了还能对敌人说再来一次吗?”康沐踢了踢马腹,转身离开,“明天继续,再这般窝囊,哪来回哪去。” “康将军!”萧澜喊住准备离开的康沐。 康沐勒马回望:“怎么?” 萧澜鼓足了勇气,说出了想了几天的念头:“你是不是很厌恶我?”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是从李将军部下分来的。”康沐伤愈后,华尧将一千人马交与他操练,约五天前,又下令把萧澜也编入他旗下。 “那又如何?” 康沐问得坦然,萧澜反倒尴尬,可既然已经开口了,只能说到底:“你曾经说我用弓箭的手势不对,请你帮我纠正。” “等你在我手下走过三招再说吧。”康沐不再理他,缓缓离去。 袁永心在营地另一侧监督士兵练习马战刀术,看到康沐过来,便牵马靠上去。之前康沐与萧澜的过手,都被分心的袁永心看在眼里,他望着远处萧澜还怒气冲冲地瞪着康沐的背心,不由好笑:“你对他太严厉了吧?” “他很有天赋。”康沐淡然。 “很少听你夸人。” “他有些骄傲,又太规矩,不够野,光凭些技巧,要是真遇上对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康沐笑笑,“这样你还觉得我在夸他?” “只是看你连日来都那么用心教他,有些在意。”袁永心敛起笑容,“他是郦王派来监视我们的吗?” “不知道。不过无所谓,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康沐顿了顿道,“以后人前人后,称他主上,免得被人听到,落人话柄。” “好的,我会注意的。”袁永心爽快道。 “你这边练得怎么样了?” “想听真话?” “废话。” 袁永心不情愿道:“不得不承认,郦军的素质很高。” “这是好事,你总不愿意带着一群废物上战场吧。” 两人闲聊着,一骑飞驰而至,停在他们面前,是华尧的亲兵,他翻身下马,向康沐行礼:“康将军,主上请将军前去议事。” “议事?我也有份?”康沐嘀咕着。 “请康将军尽快,其他将军已经都在书房了。” 康沐朝袁永心点头:“你先练着,我去去就回。” 回到书房,果然见一干人等都已挤在屋内。书房的一侧墙上挂着巨幅地图,大小诸国尽绘其内。 该是又要出兵了吧?康沐心中暗想。 果然华尧召集诸将领谋士,就是为了商议下一步行动。 所有的人都认为应该先取业国,就连汤燕清也不例外。 “业国在岳国以东,西北边的疆土靠近濑阳。”汤燕清指着地图一隅,“虽然业国兵弱,不敢冒犯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0 ,可要是被他国占领,那濑阳便岌岌可危。再者,业国的林场和石场也相当可观,我们需要大量的木料和石料来造兵器和建工事。” 华尧沉吟不语,又问韩彦卿:“韩彦卿,你如何看?” “我倒是觉得……”韩彦卿刚一开口,脚腕被人踹了一下,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站在自己身后的汤燕清,“……觉得汤燕清说得极是。” 华尧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沉默了会,对站在角落里的康沐道:“康沐,你有什么想法?” “啊?”康沐原本就想做个听众,对他来说,他们要打哪并不重要,只要告诉他结果就行,可没想到被当众点名。 第 22 章 华尧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沉默了会,对站在角落里的康沐道:“康沐,你有什么想法?” “啊?”康沐原本就想做个听众,对他来说,他们要打哪并不重要,只要告诉他结果就行,可没想到被当众点名。 华尧不满他的反应:“我问你的想法。” “哦,打业国挺好,之前刺客也是他们派的,不是应该报复一下吗?”康沐迎合着众人的说法。 “业国曾是你岳国盟国,你倒不为他们说几句话?” “可在我危难之时,他们也未曾援助。业国无尚武之风,早晚是口中肉,现在不打不过多活几天罢了。” “你真这么想?”本以为华尧只是例行公事问问,却不想恼了起来,众人视线集中到康沐身上,弄得他尴尬不已。 “既然大家都想……” “我是问你!”华尧喝道。 康沐叹了口气,迟疑了片刻才无奈道:“南下攻骞国。” “为何?” 康沐排开众人,走到地图面前:“元都以南,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主上可以取道沥川兵临元都城下,他人也可有样学样。”说着他望了眼,后者不动声色,他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落在骞国南部的山岭地带,继续道,“攻下骞国,占据芍关,为元都门户,便可除此隐患。” “芍关外都是些积弱小国,你要防谁?”康沐的建议,李古海自然第一个质疑。 康沐的手指继续滑落,停在地图的最南部:“闾国。李将军知道这些国家弱小好欺,难道闾国国主不知道吗?若他们抢了芍关,那就是张着嘴等吃元都了。” “芍关的确要夺。”另一名将军说道,“但先拿下业国,再攻骞国不是更好吗?灭业国,最多不过半个月的事情。” “我曾经去过芍关,那里设施陈旧,破败不堪,许多防御工事恐怕动都动不起来了。占领芍关后,还需重新修建,这可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完工的。闾国随时会挥军北上,我们的时间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可谓争分夺秒。” 众人争论不休,只待华尧定夺。华尧目光威严,喋喋不休的议论之声渐渐平息。他不再多言,负手而立,威临众将:“备缁重粮草,各部整顿,下月十五,出征骞国。” 军令已下,众将垂首听命。 “康沐留下,其余散了吧。” 华尧挥手屏退众人,唯独康沐窘迫地还站在书房里。 华尧盯了他半晌,忽然道:“你心里在骂我什么?” “假惺惺。”康沐倒不掩饰。 “为什么?” “明明你心中早有定论,为什么还要逼我说?还要摆出一副纳谏的样子。” “你执掌岳国军权已久,元都易攻难守你最清楚不过,你馋涎芍关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你跟着他们起什么哄?假惺惺?你不比我差吧?” 康沐一时无语。岳国地势平缓,易于耕种,是一优,可因此各城总是暴露于敌国箭矢之下,又成一劣,边界战事频繁,比起其他小国,兵力强得不止一倍,劣又成了优,可这小小的优势,却又在郦军的席卷下,荡然无存。 “以前见你直言爽快,现在怎么变得扭捏起来?” “以前是敌,现在是臣。”康沐口中称臣,却全无恭敬之意。 华尧懒得与他嚼舌头:“那些兵你练得如何?” “尚可。” “这次出征,我会委你为先锋,一千骑虽然少了点,但这只是个开始。这一千人,原本就会骑射,以后分给你的兵,你就要重新训练了。有两个人你需要见一下。”他说着命亲兵带人。 康沐回头一看,竟是自己旧部,邓益和刘伯宏:“你们来干什么?” 华尧幽幽道:“我听说两位曾私下找过你,被你拒之门外。好歹他们也追随你多年,情意总还是有的吧。所以我特意招他们来,与你叙叙旧。” 华尧一番话说得极为漂亮,可其中含义康沐又怎会不明白,邓刘二人见他就是想继续跟他,可他并不希望这些人与他一样投敌。而对华尧来说,正是急需骑兵将领的时候,康沐的旧部,多多益善。 邓益见到康沐,还未开口,上前一步就跪在他面前:“二公子,邓益别无所长,请准我像袁将军那样跟着你。” 刘伯宏不擅言辞,就跟着邓益跪下。 “都已经放你们回家了,何苦还跟来?”康沐转向华尧,“这算什么意思,不怕我结党营私吗?” 华尧哼了声:“我听说你狼骑兵下剩余的士兵,想留下来的不在少数。” 康沐忽然明白,从一方面来看,的确有结党可能,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控制他的筹码。他怒道:“什么狼骑兵,狼骑兵已经没了,你们还不明白吗?滚出去!别丢我脸!” 邓刘二人长跪不起,华尧静观一旁,康沐心中乱作一团。 韩彦卿和汤燕清二人离开书房后,并未直接离去,而是远远地站着。 “你不是说你没有练过武吗!”韩彦卿在生气。 汤燕清伸长了脖子朝书房探去,心不在焉道:“没练过呀,这种粗人做的事情,我怎么会去做?”全不顾旁边站着的就是一武人。 “我的脚被你踢得很疼!” 汤燕清斜了斜眼,不屑道:“还将军呢,这么一下就喊疼,好意思不?”说完又探头看。 韩彦卿拉着他的衣领,将他扯后几步:“看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你走开啊,我等康沐。” “你等康沐干什么?”韩彦卿奇道。 “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找他寒暄几句。” 韩彦卿顿时语塞,愣了半天,转移话题:“你说你奇怪不奇怪,昨天在我房里高谈阔论,说什么一定要取骞国,还说如果主上有先取业国的迹象,一定要帮你劝服。刚才你又在搞什么鬼?一个劲地鼓吹攻打业国。” 汤燕清歪着脑袋:“你也说了,我昨天说的是如果有先取业国的迹象,主上今天摆明了就是想打骞国呀。” “那你迎合了主上的意思不是更好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1 ?” 汤燕清犹豫了一下,没应声。 韩彦卿明白了他的心思:“你怕主上忌惮你,所以故意装傻?” “主上似乎不太信任我。” “谁让你总是不说真话,尤其是在主上面前,虽然主上抓不到你把柄,可他心里清楚地很。”韩彦卿又想到一茬,难得不厚道地笑话他,“原来你也怕狡兔死,走狗烹啊。” 汤燕清瞪着他:“你走开!” “萧澜是你替李古海向主上提议编入骑兵营的吧?你明明讨厌李古海,却让他觉得你是他最忠实的同伴,你究竟在想什么?” “说明我人缘好呀。”汤燕清满不在乎地耸肩,继续看书房。 “那康沐明明不喜欢亲近你,你还老跟人套近乎。” “康沐是个聪明人,但是只想做傻人的事,他想安安心心打他的仗,其他什么都不管,哪有那么容易。李古海则相反,明明是个傻人,却偏想学做聪明人的事。” 韩彦卿似乎明白了:“那么我呢?” “这还用问?你是傻人做傻事。”汤燕清鄙视他道,还不等韩彦卿抗议,又叫道,“出来了,出来了,你自个儿回去,别妨碍我。” 作者有话要说:过完节了,我也会坚持好好更新~这段日子对不起了~~ 第 23 章 七月十五日,七月流火,暑热已渐渐消退,可这天气却仍然有些闷热,但这丝毫影响不了郦军这辆战车前进的步伐。 元都城外,两万名,确切的说是两万两千名即将出征的将士静默列队,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征战对他们来说已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们会用他们的刀剑斩下敌人的头颅。战旗迎风飞扬,巨大的“郦”字呼呼抖动。康沐抬头望去,微微失神,胸中像有什么在翻腾,烧得他阵阵发热。 这番阵势对康沐来说,也不是寻常可见的,集岳国举国之兵力,不过二三万,轻易就能调动数万人,即使只是阵列在前,也雄壮威武。 身边的华尧并不看他,低声道:“你应该感到荣幸,这次出征骞国,我只准备用两万人,可为了杀你,我倾巢出动了十万人。” 康沐扯了扯嘴角,哼了声,算是回应他。 “你若不立点战功回来,可对不起我给你的两千骑兵。” 两千骑,是的,只有两千骑,最先拨至骑兵营的一千人,再加原狼骑兵和后来追加的士兵,一共两千骑,这是郦军所有的骑兵,也是最精锐的战士。这次华尧只带了韩彦卿和康沐两员大将,其余人有的回郦国驻守,有的回守各大城。 只要这两千人就够了,若为了凑数塞给他步兵,只会影响他的速度。康沐拳头紧了紧,握了握缰绳,约束着□略显烦躁的战马,看了眼华尧。华尧身披纯黑色的战甲,紧绷的线条不见一丝笑容,散溢着如天授般雄浑的霸气,主宰万物。 犀牛号角吹响,声音厚重绵长,传向极远极远的天边。康沐一振,向华尧躬身行礼,抽动缰绳,领着他的骑兵,率先开拔。 可是这看似恭顺的场面,只维持了短短一天。 行军一天,入夜安营扎寨,生火造饭,康沐被招至中军大帐议事,却不想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于是矛盾激发了。 “为什么把我弟弟带出来!”康沐愤怒地踏前一步,极力克制着,就差没直接拍桌子拔刀相向了。一进大帐伺候看见在一旁的是康池,瘪着嘴,低着头,一张脸,别提多委屈了。忍到康池退出大帐,康沐爆发了。 “谁给你胆子这样和我说话的!”华尧自是大怒,他还就是喜欢看康池低眉顺眼的小模样。 康沐不甘示弱地吼回去:“你不信我就不要用我!” 华尧一时竟无从反驳,的确是有些不信他的,否则刺客一事也不会闹那么大。一直是奉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身边降将也有不少,可康沐就是有些不同,似乎有丝难以绝对驾驭的感觉。 烛光下,康沐愤怒的脸庞上那条淡淡的伤疤微微扭曲。华尧突然觉得头疼,他意识到这个康沐是个绝对的两面派,人前一副降臣的恭顺谨慎样,人后一副乱臣贼子动辄瞪眼怒喝的样。 华尧抄起桌上令符,丢在他脸上:“先锋将康沐听令,携三日口粮,领所部偷袭骞军后段,等候大军夹击敌方主力,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康沐抓住令符,还不死心地瞪着华尧。 华尧横眉冷对:“快滚!” 康沐攥了攥拳头,不甘心地走了。 据前方斥侯回报,骞军主帅是一位文官。他的想法很好,在仓促应战时,先把大批主力推上前线阻挡郦军,后段是小部兵力和剩余辎重。可他没有考虑到,同样是两万人,他的兵和郦国的兵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华尧懒得分开进攻,于是命令康沐抄后方扰敌,促使他们收缩防线,一举歼灭。 虽然对华尧的所作所为不满,但军令不敢怠慢,康沐回到营地,当即拔营出发。 这以后发生的事就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康沐两千人等快马加鞭绕至骞军后方,探得营中情况后,趁夜偷袭,在一阵乱军混战中,竟然斩杀了那位文官主帅,原来连他们连主帅都还没来得及抵达前线。清理战场后,又发现所谓的后段部队也都还没集齐整顿,还有小股部队陆陆续续从后赶来。 康沐当机立断,命令骑兵就地补充口粮,沿着骞军的运输线逆向杀过去,一路吃他们的粮,所有缴获的战利品一律丢弃,几日后,抵达骞国都城,再一日,已破城,康沐已持刀坐在了骞王王座的台阶上了。 据康沐事后说,其实当时他没有攻城的打算,只是把那文官的头颅扔在了城下,想威慑他们,然后等待大军到来。没想到愤怒的骞王居然自己带兵杀了出来,反倒把康沐吓了一跳。康沐当时正在吃饭,急报传来,他扔下饭碗,跳上马背就应战,饿着肚子就杀了骞王,占领了都城。 于是郦军剩下的两万步兵,一路拣拾他们丢弃的战利品,呼呼啦啦赶到都城。当华尧走进王宫,康沐已经在遛马了。 灭骞国,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康沐的骑兵初露锋芒。 华尧下令犒赏三军,康沐、袁永心和萧澜三人占着骞王宫的一间偏室喝酒庆祝。几个见底的酒坛滚在地上,他们三人也滚在地上,各自抱着喝了一半的酒坛。 “那个主帅肯定……是我杀的,我冲……嗝……进营帐,还以为……是个文书呢!”已经喝醉了的萧澜大着舌头说道。此次战役,如果说康沐部是先锋的话,那么萧澜领的一千人就是先锋中的先锋了。 康沐也是酩酊大醉,笑骂着:“小东西,就你还杀主帅呢,说不定他就是个文书!”因为当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2 时太过混乱,至今他们还没有查清楚,斩杀敌方主帅的首功是谁立下的。萧澜只比康沐小两岁,可康沐总是一口一个小东西。 “谁说的!他的……佩剑花里胡哨的……嗝……肯定是主帅!” “我的佩剑比他的好看多了,没眼力见的。” “所以你也是大将啊!” “好!”康沐大笑,拎起一坛未开封的酒,一掌拍去封泥,塞到萧澜怀里,“好样的!喝干它,以后再立新功!” 萧澜二话不说,抱起酒坛就咕咚咕咚灌下去,好像里面装的是清水。溢出的酒液洒在身上,湿了他半身衣衫。 康沐笑得喘不过气来,趴在地上捶着地板。 第 24 章 康沐笑得喘不过气来,趴在地上捶着地板。 袁永心微笑地看着这一幕,小口抿了下杯中的酒,这三人中只有他是用杯子喝酒的,也只有他是清醒的。往日打完胜仗后,康沐与将士们喝酒庆祝,他都滴酒不沾,负责布置巡逻警卫,这次虽然华尧说骑兵营可以不用参与警戒,但他还是习惯性地保持清醒,只是因为康沐高兴,才陪着喝两杯。也许就是因为他的谨慎,才让康沐每次都能安心把自己灌倒。 见他们喝得开心,袁永心插话道:“主上又派人送来两百坛酒。” “那么多?”康沐已经喝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那家伙又偷人酒,真不是个东西。” 听他称华尧为“那家伙”,袁永心无奈地笑着。本应该有所反应的萧澜,却稀里糊涂的,似乎康沐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跟着哈哈大笑。 “把酒分给战士们,大家高兴高兴。”康沐挥了挥手,又蒙头喝酒。 等到华尧来时,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杯盘狼藉的场景:满地的碎酒坛,脚几乎无法落地,康沐仰天躺在地上,怀里死死抱着一只空酒坛,一身的酒渍,萧澜坐在一边傻笑,也抱着只空酒坛,想要再喝,却发现倒不出半滴酒,懊恼地拍着脑袋,而袁永心则愣在一边,似乎意外着他的到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起身行礼。 华尧忍着性子,小心翼翼避开碎片,走到康沐身边:“康沐!起来!” 烂醉如泥的康沐嘟囔了声,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华尧弯腰去扯他,康沐不耐烦地挥舞着手:“走开啊!别吵我!” 满嘴的酒气,让华尧皱紧了眉头,可是跟醉酒的人还有什么好多说的呢,不得已他压下怒气,干脆去扯他衣领:“康沐!太不像话了!” “干嘛呀!烦死了!”睡梦中康沐也是恼火,一掌甩出去,打在华尧脸上,然后继续酣睡。 康沐的力气多大,华尧的脸当即肿了。屋子里顿时静了静,袁永心看在眼里倒抽一口冷气,不等他有所反应,角落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华尧恶狠狠地扭头望去,原来是大醉的萧澜,他指着华尧,捶胸大笑,笑得气都缓不过来,眼泪都出来了,也不知高兴个什么劲。如果等他酒醒后,还记得这事,恐怕自刎谢罪都不够了。 华尧阴沉着脸,双目通红,任谁都能看出他即将爆发的怒火。 袁永心连忙跳起来,一拳将还在狂笑的萧澜打晕,拽着他的双脚往外拖:“请主上恕罪,他们都喝醉了……” “出去!”华尧咬牙切齿道。 袁永心把萧澜扔出屋子,也跟着逃了出去。 华尧杀人般的目光转向康沐,他还在昏睡中,嘴里还不清不楚地嘀咕着什么,把怀里的酒坛抱得更紧了。 康沐梦到自己骑马奔驰在原野上,风拂过面颊,他心情愉快。突然马儿一个踉跄,把他甩飞出去,他在空中翻滚着翻滚着,倒挂在一棵树上,微风变成了狂风,吹得树左右摇晃,他被摇得头晕眼花,一阵恶心,可怎么挣扎,都还是悬在空中下不来。他急了,猛一蹬腿,然后就掉了下来,明明离地面不远,可落下了许久,还没有掉到地上。 一睁眼,康沐醒了,胃里翻江倒海,他捂嘴忍了忍,没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还没等他吐干净,飞来一只大脚踹在他脸上,忽然就被人拎起来,压到窗口,耳边传来怒吼:“吐车里恶不恶心?你这混账!” 康沐茫然地揉着眼睛,窗外已是夜晚,皎洁的明月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晕出一层洁白的光雾,随着马车的颠簸,如漂浮在海面上,上下浮动。他回头看去,看到了华尧凶神恶煞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快吐!看我干什么?”华尧喝道。 “吐完了。”康沐老实地回答,他还有些宿醉,头疼欲裂,捶着头问道,“去哪啊?” 康沐说话喷出的酒气,熏得华尧不想呼吸,他抓起身边一样东西,向他砸去:“换上!” 康沐抖开一看,是一件干净的衣服,再看看身上那件,又是酒污又是呕吐物,的确无法再穿在身上了。可他犹豫着,轻声道:“转过身去。” 华尧大怒:“你脱光了我都看到过,现在害什么臊!” 康沐不甘示弱:“谁知道你会干出什么事!” “你吐成这样澡都没洗过,你认为我会干出什么事!” 康沐想想也是,不情不愿地开始换衣服。 华尧看他慢吞吞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邪心顿起,拽过衣服穿到一半的康沐,胳膊扭在背后,将他反身压倒。 “干什么!”康沐低吼。要用强的,华尧并不是康沐对手,可马车外跟着一队华尧的亲兵,康沐既不敢动作太大,又不敢声音太大。 华尧冷冷道:“你说我要干什么。” “你刚才还说……还说……”康沐压着嗓子道。 “我改变主意了。” 康沐一肘向后撞去,因为速度太慢,被华尧一掌推开:“混蛋!惹火我,小心我把你另外半张脸也打肿!” 华尧脸色一变,突然暴起扼住他脖子:“你果然是在装醉!” “放开我!咳咳!”康沐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咳嗽着。 华尧揪住他穿了一半的衣服,就要脱。 康沐心慌了慌,又喊道:“放开我!再不放我又要吐了!” 这句威胁立马奏效,华尧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僵持了半刻松开手,一脚将他踹到马车角落里。 康沐松了口气,继续整理好衣衫。 马车轻轻颠簸,窗外依旧是明朗的月和连绵的远山,像剪影般贴在天边。 “我们这是去哪?” “芍关。”华尧厌恶地把视线转向车外,再不看他。 康沐瞅着华尧,沉默许久,突然拍着马车叫道:“停车!停车!我要下去!” “你又想干嘛!”华尧忍无可忍。 “我要撒尿!” 第 25 章 芍关已经很破旧了,骞国并不重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3 视这座关隘古城,但从那巨大宽厚的城墙,坚固的防御设施,井然有序的营地依稀可见昔日的辉煌。可见在许多年前,这座军事要塞受重视的程度,但随着时过境迁,国力衰败,逐渐衰落。 而如今,已到了重建之时。 华尧站在城墙上,眺望极远处。月近得仿佛触手可及,莹白无暇得犹如少女的脸颊,她静默地俯视大地上的人,看着他们争战、流血、生生死死。屋檐的角上悬着铜风铃,在岁月的侵蚀下有些残缺,但声音依旧悦耳,在夜风中叮叮作响,衬得这夜更静谧安详。 康沐拾级而上,在华尧一步远处停下,他穿得单薄了些,有微微冷意,于是拢了拢外袍。 “逛了一圈感觉如何?”华尧也不看他,问道。 “天太黑,看不清楚,要修的地方颇多,工程浩大。”康沐跺了跺脚,指着地面,“这石砖也需要重铺,否则马跑在上面非崴了脚不可。” 华尧点点头。 “你若想亲眼看看,何必非拖着我?” “我需要经验丰富的将领来建最实用的城。” “我的长处可不是守,而是攻。” “岂不更好?这段日子你就好好想想,如果是你,打算如何攻城。” “骑兵可不是用来攻城的。”康沐耸了耸肩,“叫韩将军来不是更好。” 华尧皱眉:“废话真多。骞国都城里的事,总要有人做吧。” 困意涌上心头,康沐打了个哈欠:“干嘛要急着半夜三更来,明天不行吗?” “就像你说的,我的时间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心急了?”康沐撇嘴一笑,视线也投向远方,感叹道,“这个天下啊。” 华尧沉声问道:“你认为,这个天下,有谁可以与我争?” “闾国,祁国。”自从与吴梓衣一席谈话后,康沐也想了很多。 “你说说。” “闾国实力雄厚,地域广阔,无论是兵力还是装备都很强。祁国士兵蛮横彪悍得很,如飞蝗一般,每一个都能以一当十,更不用多说了。”康沐顿了顿,“都比你强太多了。” 华尧笑笑,对他的直言不讳并不在意,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和他们争天下,你还差得远呢。” “可我也有他们没有的东西。”华尧望着康沐,意味深长。 康沐翘首而立,淡淡道:“骑兵吗……太少了……” “我已经向维苍部族买了战马,总共两万匹,第一批很快就会送来,大约五千匹。” 康沐愣了愣:“两万匹?你哪里来那么多钱?”他想了想,反应过来,跳着脚喊道,“两万匹马!你花我家的钱手都不抖一下啊!” 华尧邪邪地笑着:“你愿意领着几千人打仗还是几万人?” 康沐哑口无言,恨恨地捏了捏拳头。 “开心吗?”沉寂中,华尧突兀地问道。 康沐知道他在问这场闪电般的战役,他情不自禁露出喜悦的表情,但立刻忍住:“实力悬殊太大,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华尧嗤笑:“还装呢。” 康沐紧绷的脸松开了,打胜仗总是高兴的。 “我还没有问你罪呢。我的命令是你偷袭后方等待大军跟进,夹击敌军,为什么私自突袭都城?” “主帅都死了,还夹击什么敌军……当然是直捣黄龙了……”康沐说得不太有底气,虽然华尧已经在众军士面前宣布他立有大功,难保他会不会私下里找茬寻他麻烦。 华尧斜了他一眼,哼了声:“这次先饶了你,下不为例。你要记住,你已经不是三军统帅了,你只是我的将,你要时时刻刻听我的命令行事。” 康沐愤恨不已,双唇抿成一条线。 “还不谢我?”华尧步步紧逼。 康沐一字一句咬牙道:“谢主上开恩。” 华尧这才满意,脸上浮起的笑意仿佛万事已在他掌控之中。 康沐默然,双目失神地望着城外的某一点。 明月依旧洁白,风铃依旧悦耳,夜风依旧透着寒意。两人那么近,却又那么远,静默着,如同太古时期就伫立在那,千万年都不曾移动。 “你认为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华尧问道。 虽然是提问,但他心里早有答案了吧?康沐暗想,他犹豫了片刻,缓缓道:“不回元都,整顿后直接北上,取道町川小道,拿下业国。” 华尧知他心意,昂然道:“怎么,不舍了吗?” 脑中浮现出吴梓衣百无聊赖,满不在乎的神情,和他父亲业王暴躁的样子,康沐叹了口气:“迟早的事,不是吗?” 华尧冷笑:“希望你的表现一如既往的英勇。回去了。”他衣衫一振,转身离去。 康沐望着他的背影,这个狂狷傲慢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把他人的自尊踩在脚底,然后若无其事。 “主上。”康沐叫住他。 华尧驻足,并没有回头。 “我有个请求。”康沐的声音清冷如一缕烟魂,“待你得天下后,准我离开。” 华尧回望,虽然已极力掩饰,但仍流露出一丝惊愕,惊愕维持了一刹那,随即转为凶狠。 康沐毫不畏惧地挺上一步:“平定天下后,我就是个无用之人了。请主上准许。” 华尧思忖一刻,不理会他,兀自离去。 第 26 章 五日后,郦军挥军北上,进入业国国土,气势如虹,铁蹄踏过之处,哀鸿遍野。 决战前夜,康沐随韩彦卿来到中军大帐,未进帐,就看到了康池。 康沐眼尖,远远得就看到康池和另外一个与他一般大的少年站在一起,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康池!”康沐叫了他声,三步并作两步走近,“这是干什么?” 只见康池手里捏着个空水盆,怒气冲冲地瞪着眼,而另外个少年浑身湿漉漉站在一边,抹着额上的水珠。那少年康沐是见过的,名叫诺秀,是骞王宫里的一名舞者,说起来还是他把这少年带到华尧面前的,此人生得妩媚动人,颠倒众生,听说其舞姿更是魅惑如妖,不过康沐是没有亲眼见过。 诺秀赤着双脚,露出细白的双腿,他嘴角噙着笑,被人泼了一身水,却极享受似得甩着头发。晶莹的水珠随着他的长发散落,如清晨和风中一株缀着露珠的青草,轻轻拨动,滚落一身的露水。明明是穿着寻常的衣衫,却不知他是怎么束的,领口开得极低,若隐若现的纤细锁骨仿佛能勾人魂似的,让人视线触及了便不想移开。 康池看到康沐,低低叫了声二哥,但还是对着诺秀怒目而视。 康沐瞥了眼诺秀,对康池道:“怎么了这是?” 康池不答。诺秀抬头望着康沐,媚然一笑:“原来是康将军的弟弟啊,诸多冒犯了。我们没什么事,这天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4 闷热得不行,冲个凉罢了。” “你这贱人真不要脸!”康池尖叫着要扑过去。 “好了康池。”康沐拉住他,“军营重地,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 被康池辱骂,诺秀依然笑得像花一样灿烂,好像与他无关似的。 韩彦卿在远处催了下康沐,康沐只得又对康池道:“没什么事你就早点休息吧,别闹情绪了。” “二哥!”康池涨红着脸,拧着身子,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康将军教训的是,诺秀这就去休息了。”诺秀说着向康沐施了一礼,飘然离去,亦如妖魅消失在暗夜中。 康池死死盯着他,直到看不见为止,也不跟康沐打招呼,一跺脚就走了。 康沐无奈地摇头,与韩彦卿一起进帐面见华尧。 明日的具体战术早已定下,只需最后商榷下细节,很快众人便散去。但华尧又独留下了康沐。 “紧张什么?”华尧见他一副焦躁的模样。 被单独留下总没好事,这次不知道又有什么花样。“还有什么吩咐,主上?” “明日城破之后,你先入业王王宫,取业王首级见我。” “什么?”康沐大惊。 “听不懂吗?取业王首级。” 康沐沉默了会,沉声道:“你明知道我与业王是故交。” “故交?与其说是业王,不如说是业王储。”华尧悠然道,“对吗?” “没有区别。这一路上与业军对战,我并未手软。” “那就照我说的做。” 康沐的手扶在战刀上,筋骨因为用力而突起,两人对峙着。 脑海中吴梓衣的身影再现,明日攻城,他必定已不在城内,早不知在哪里逍遥了,灭他家国,已是愧疚。也清楚以华尧的脾性,只有像父亲这类软弱的人才可能留有命在,像业王这种有抵抗之心的,只有死路一条。可若亲自手刃他父亲,又该如何向吴梓衣交代。 “怎么,你想抗命?” “你在逼我?” “听命行事,你做不到吗?” “你欺人太甚了。” 华尧冷然:“你想过你要是抗命,会有什么后果吗?” 康沐想到了康池,更是气愤:“我兄弟二人,你欺得还不够吗?尤其是我三弟,你还带着他出征,简直无耻!” 华尧皱眉:“你弟弟的心思你最好问问他自己。” “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欺辱一个孩子的难道不是你吗?” “这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我很清新地知道我在和我的国主说话。” 华尧怒极反笑,他拔出一把匕首,扔在康沐面前:“给你!就用它,业王的头或者你弟弟的头,明天我要看到其中一个。或者……”他嗓音低哑地如来自九渊之下,“……你拿它取我性命也可。” 康沐弯腰拾起,一步上前,扬手挥斩。华尧双眉一挑,下意识地向后一让,刀光如闪电般当头劈下。铿地一声,匕首插在了华尧面前的案上。康沐看也不看他一眼,扭头就走,大步流星。 华尧盯着尚兀自颤动的刀身,皮笑肉不笑得对着他的背影道:“他叫吴梓衣是吗?哼!康沐,你要记住你现在的身份!若有二心,我决不轻饶。” 声音不用太大,康沐听得一清二楚,他略略顿足,掀帐而去。 次日,大捷。 是夜,仍然是庆功,但这次只有康沐一个人。 萧澜轻声退出房间,小心地为他关上门,一转身,看到袁永心:“来找将军吗?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袁永心点点头:“我知道,你先回去吧。” 萧澜走了几步,犹豫了下忍不住问道:“将军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 “没事的,可能是累了。” 萧澜知道他在敷衍,见问不出什么,只得离开。袁永心看着他走远后,敲门而入。 解开的战袍散在地上,东一片西一片,康沐身上沾满了尘土,还带着淡淡血腥气味,战刀随意地扔在了地上,凝固了的鲜血结成了块,失去了平日的森然冷意,显得暗淡无光。他的面前挂着一幅字,笔意飞扬,力透纸背,上书“相见亦无事,不来忽忆君”。 袁永心进来时,就看到康沐双目空洞无物,精神涣散如孤魂野鬼。他唤了声:“二公子。” 康沐回头看了袁永心一眼,一口饮干杯中酒。 第 27 章 袁永心进来时,就看到康沐双目空洞无物,精神涣散如孤魂野鬼。他唤了声:“二公子。” 康沐回头看了袁永心一眼,一口饮干杯中酒。 袁永心走到康沐身边,也看着那幅字:“这是二公子写来送给吴公子的吗?” “很多年前的了,写得不太好。”他的手指摩挲着纸面,像是回忆当时落笔的情景,“当年我就是在这里与他把酒言欢的。” “二公子……是在自责?”袁永心斟酌着语句。 康沐扯了扯嘴角:“我还至于那么矫情,只是……在业王眼里,我已经是一条汪汪叫家犬,多少……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 “是业王他口不择言了,别放在心上。” 康沐摆摆手,又斟酒喝了一杯:“业王我是了解的,虽然脾气躁了些,说话是一针见血的。” 城破后,他来到王宫,见到业王拄剑而坐,他已经遣走了所有的臣子和宫人,只身一人,似乎在等待他的到来。 “出息了啊,康沐。”业王面无表情地说道。 “许久不见了,伯父。”康沐平静道:“我是来取你性命的。” 业王仰天大笑:“黄口小儿休得口出狂言,我的性命你若有本事便来拿去!” 业王挥舞起双手大剑,朝他攻来,一个没有练过武的老人,只是凭着一股血勇和蛮力,奋起砍杀。康沐忙挥刀格挡,一时竟有些招架不住,被攻得连连后退。 “你就这点能耐吗?康沐。”业王喝道,“你不是自诩为狼吗?如今成了伏在华尧脚边的狗,只会叫唤,连咬人都不会了吗?” 康沐怒意一盛,一刀挑飞了业王的剑。大剑重重落在地上,业王也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康沐俯视着他,没有继续进攻。 “是华尧让你来杀我的吧?” 康沐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你赢了,来取我人头吧。”业王一脸的嘲讽。 康沐并没有行动,仍然在犹豫着。 业王艰难地起身,步履蹒跚地走了几步,弯腰拾起他的剑,一抬手就朝脖子抹去。 一见他起来,康沐就隐约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但只是愣愣地旁观着,眼见他挥剑自刎,阻止的话几乎就要出口,手几乎就要抬起,可心中邪恶的念头疯狂占据了他,于是他不动不响,眼睁睁看着老人死去。 临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5 死前,业王那残酷的笑意深深烙在了康沐脑海里。 康沐摇着头,似是要摆脱阴翳:“他说得对啊,一条家犬而已。” “你是不得已的……” “我可不是自欺欺人的人,我心知肚明。做了□何必再立牌坊。”康沐坐在椅上,双腿不雅观地朝桌上一搁,从他脸上看不出究竟是喜是怒或是悲,“我若不降,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拿起刀了,我是多么想酣畅淋漓地一战啊。天下,那该是多大的战场啊。我是真的很想……” “二公子……” 袁永心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康沐拦住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迟疑了片刻,虽然不放心,但袁永心只得从命。 康沐继续喝着酒,一杯接一杯,平静地如一汪深潭。他看到桌上随意搁着块玉璜,便拿起来玩捏着。这是块老玉,内有黄沁,造型古朴,捏在手里莹和光洁。恐怕是吴梓衣走得急了,来不及收好,就扔桌上了。 这个吴梓衣,总是喜欢摆弄些奢侈的玩意儿,自命风雅,一切吃穿用度,均是上乘。 “你要是喜欢,我就割爱送你。”安静中忽然响起一个温雅的声音。 康沐猛地跳起来,朝声音来源处望去,竟是吴梓衣春笑容可掬地立在屋内一角。他身着黑衣,看似普通,实则布料上用黑丝线绣着繁复的流水纹,袖口和领口也有同色的暗花,手里还摆弄着一把折扇,玳瑁制成的骨架简洁低调。 “你没走?”康沐大惊,顿时紧张地四顾门窗,生怕而墙有耳。 吴梓衣把玩着折扇,笑道:“没走远,暂时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康沐相信吴梓衣的身手,只要他想藏着,没人能找到他。看着他悠然自在的模样,愧疚之心顿起,康沐斟了杯酒,恭恭敬敬递送到他面前:“请。” 吴梓衣会心一笑,不改其优雅从容,他接过酒杯,却只是捏在手里把玩:“饮下这杯酒,是有其深意的吧?” “对不起……”康沐低下头。 酒杯被轻轻放在了桌上,啪地一声脆响,康沐愕然抬头,怔怔地望了吴梓衣一眼,又低头失神地盯着满满的酒杯。 “一脸的哭丧,真不像你。”吴梓衣用折扇挑起康沐的下巴。 换做平时的康沐早一巴掌拍掉了,可此时只是呆呆地由着吴梓衣。 “如果那时我能把你带出岳国就好了。”吴梓衣的眼如泉水般温润,“你还真让人担心啊。” 康沐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扭头道:“我不轻易给人倒酒的,真不给我面子。” 吴梓衣低头一笑:“我不会把这笔账记在你头上的。” “其实……现在并没有什么区别。” “华尧若能得天下,那他就做他的皇帝,我过我的逍遥日子,若他失败了……”吴梓衣在屋内缓缓踱了几步,轻轻敲击着折扇,流露出一丝隐藏极深的杀意,“我便来取他性命。” “他若是失败了,他的命恐怕都轮不到你来取。” “我不会让别人抢在我先的。” 吴梓衣虽人淡如菊,康沐却知一旦他下定决心,便会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还是对不起,你父王他……” 吴梓衣微叹一口气:“天下归一,乃是大势所趋。我早就劝过父王,可没想到他竟执着如此。以身殉国,也算死得其所。” “你父王比你了不起,更比我有骨气。” “我也就是个混子,自然不能跟父王比,倒是你……与虎为伴,可要小心才是。” 不等康沐回话,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你快走吧。” 吴梓衣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绕到屏风后,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后一刻,华尧便推门而入。 第 28 章 吴梓衣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绕到屏风后,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后一刻,华尧便推门而入。 “主上。”康沐整了整因懒散而凌乱的战衣,躬身行礼。 华尧见他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又环顾着凌乱的屋子,眉头一皱:“战事一结束,就颓丧至此,这样的人,我怎能放心让他领兵征战?” 因为见到吴梓衣而泛起的喜悦之情,被华尧的一句话说得荡然无存,康沐毫无诚意地犟着脖子道:“我很抱歉。” 无意中瞥到桌上斟满却没有动过的酒杯,华尧面色一沉,当即警惕:“谁在这里?” 康沐心中一凛:“就我一个。” “那这杯酒是留给谁的?” 康沐傲然:“是给我好友的。” “你还敢说就你一个人。” “的确就我一人。”康沐挑了挑眉,“我一人,就不能给好友留杯酒吗?” 华尧把康沐的骄傲尽收眼底,沉默以对。 许久,华尧才又开口:“你与吴梓衣相识多久了?” “主上来这有何示下?”康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打岔道。 华尧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一时竟不知如何启齿。 “如果主上没什么事的话……” “我刚收到消息,康波出了意外。” “大哥?他怎么了?” “康易他……哦,你父亲他,也急得病倒了。” 康氏贵族除了康沐,自华尧入岳后,便搬出了王宫,另寻普通宅子住下,他们不再享有贵族的待遇,一切生活起居均要自己来。 康波本就不是手脚灵活之人,竟异想天开爬到树上摘果子,结果摔下树,昏迷不醒。康易伤心过度,随即重病。华尧得到消息,便来告知康沐。 此时已是半夜,因为华尧还没有睡,所以康池也不能睡,正抱腿坐在角落里打瞌睡,可突然就像只小鸡似的被康沐拽出屋子。 “二哥,发生什么事了?”康池还睡眼朦胧。 “我们得马上回去。” “什么啊?回哪去?二哥你怎么了?” “回元都,马上,大哥和父亲出事了。”说着康沐就拽着康池要走。 可一向温顺的康池突然倔了起来,奋力甩脱康沐的手。“我不走!”他叫道。 康沐不禁意外,以为他是怕华尧责怪:“我已经向主上告假了,他已经准我们先回去了。”说完他又去拉康池。 可没想到康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被拖了几步后再次甩开他的手:“我不走!” 心急的康沐怒了:“你在闹什么?现在大哥不知是死是活,父亲也病危,你在磨蹭什么?” “我……”康池惊得不知所措,他也是担心父兄的,只是头脑完全被其他事情占据了,他慌张地摆手,“我不走啊……我不想离开……” “你在想什么?” 康池连退几步,拼命地摇着头。 康沐没了耐心,上前再次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6 拽他:“马上跟我回去,若是见不到父兄最后一面,那可是追悔莫及!” “我说了我不走了!”康池挣扎着,一时挣不脱,绵羊般的他像只小豹子般咬了康沐一口。“你究竟在想什么?”康沐怒吼。 康池急喘着气,不甘示弱地回吼:“我要留在这!” 康沐惊讶不已,毕竟是他疼爱的弟弟,他收敛了下怒气,柔声问道:“究竟怎么了?” 康池撅了撅嘴,垂下眼帘,黯然欲泣:“那妖精……我才不会让他趁机呢……” “呃?”康沐一时回不了神。妖精?莫不是指诺秀?聪慧如他,再细一想,隐约猜出了康池的心思,心底不由骇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巴掌拍在康池后脑上,“你疯了?” 康池捂着脑袋,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一如往昔般柔弱。 康沐心一软,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甩手离去。 “二哥!”可康池又突然冲上来抱住他。 康沐耐着性子:“还有什么事?我会连夜赶回元都,你若想留在这,就随你吧。” “二哥……”康池极其为难地喃语着,“二哥……你能不能想办法弄走那个人……” 康沐瞠目结舌,哭笑不得:“诺秀?他现在是主上养在身边的人,我有什么办法……弄走?什么叫做弄走?康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康池呆呆望着康沐,眼神如孩子般的期许,眼中的光芒如燃尽的灯火,渐渐熄灭,最终他转身走远。 康沐的父兄终究还是没能挺住,在他回元都后的几日,相继离开。谈不上什么悲痛欲绝,他从来都有些小瞧软弱的父亲和无能的兄长,可毕竟血浓于水,连日来郁郁寡欢,少言寡语,心里空空的。即使料理完了后事,还是没能缓过劲来。 元都西南与罗国交界处有一座山,人称南山,此山瑰丽秀美,堪称人间胜景。山的南部原先聚集了一些逃犯流匪,动辄扰民或拦路抢劫,一度影响了岳罗之间的商道。康沐掌军权后,实行铁腕,几次剿匪后终将他们一网打尽,扫清道路。而山的北部有一间破败的小庙,在有匪徒时,基本没有人敢上山拜佛,香火少得可怜,在剿匪后香客才渐渐多起来,终于得以维持。 父兄的事已处理完,华尧和下属骑兵也尚未回来,难得清闲的康沐独自一人去了南山。 寺庙经过这几年陆陆续续修缮,算是有了些样子,康沐静默地立在寺前,抬头望着匾额。他是不喜欢进寺庙的,素来不信这些神佛护佑,能保护身边人的只有手中的真刀实枪。 正当他转身要走时,寺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寺僧拎着扫帚正准备清扫台阶,见到康沐合十鞠了个躬。 第 29 章 正当他转身要走时,寺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寺僧拎着扫帚正准备清扫台阶,见到康沐合十鞠了个躬。 “施主既然来了,不进去拜一拜?”僧人声音清冷,像清晨微寒的风。他说着侧让了身子,做出了请的手势。 康沐冷眼瞥着他,刚要迈开大步快进寺门,又被僧人拦了下来。 “佛门乃清净之地,刀剑这类杀戮凶器,施主还是不要带进去了。” 康沐低头望了眼腰上的战刀,反而握得更紧了,他微微昂头傲然道:“这个世上能让我卸下刀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僧人也不再多语,看着康沐走进寺内,便跟在了他身后。 康沐踏进正殿,环顾四周,殿内的佛幡又旧又破,上面的刺绣洗得脱了线,菩萨身上的彩漆有些剥落,露出斑驳的灰白,桌上的贡品却很新鲜,应该每天都有更换。 “就你一个人吗?”康沐的手指轻轻拂过墙上的佛典壁画,漫不经心地问道。 僧人淡淡道:“住持在禅房里静修。” “你们也不放个签筒,让善男信女求个签什么的,也好多些香火钱。”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求签问卦不是正道。”僧人说着又合了个十。 康沐冷笑,一双清亮的眼眸在他身上打转:“因果报应是吗?” 僧人垂首不说话,他双颊微微凹陷,身形略瘦,宽大的僧袍罩在他身上,空落落的,半掩在袖中的手骨节突起,瘦硬如枯木削成。 康沐收回视线,扬声道:“我有些饿了,有什么东西吃吗?” 僧人为康沐引入一间幽静的禅房,先是奉上一杯香茗,康沐把战刀放在桌上,盘膝而坐,不一会儿,僧人端出一碗素面。 清汤挂面没有一点油花,上面放了两根细黄的菜叶,便算是菜了。 “你煮的?”康沐歪着头问。 僧人点点头,只是盯着他的刀。 康沐也不讲究,埋头吃了起来,也许是真的有些饿了,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吃完面,康沐一抹嘴,就准备走。 僧人那冷冷淡淡没有温度的声音再度从身后飘来:“国破家亡的感觉如何?” 康沐驻足,蓦然回头:“你终于问出口了,宫青遥。” 被他称为宫青遥的僧人平静地注视着他,没有回应。 “好好做你的和尚吧。”康沐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室外正值正午,阳光照得刺眼,康沐眯着眼睛仰望着蔚蓝的天空,重重吐了口气,像是要把胸中郁闷之气全都赶走。扶了扶腰际的战刀,他加快步伐,背后宫青遥站在房门口怔怔望着他。 走出寺门,康沐看见有一个青色的身影,款款拾级而上,还不时张望山间秀丽景色,手里抓着一把香,悠闲地在手心里敲着节奏。正在康沐犹豫着是要转身躲起来,还是低头快速通过,那人已经热情地向他招手了。“康将军,好巧啊。” 康沐无奈拱了拱手:“汤军司。” “康将军也来拜佛吗?”汤燕清扬了扬手中的香。 原本想打个招呼就走的康沐没想到被他拉住了,还聊起了家常:“不拜佛,来散散心。” “散心?也是啊,康将军节哀顺变。” “多谢关心。” “康将军客气了,不如稍等我一下,等我上完香,结伴回城?” “我……我还有事,抱歉了。” 看着康沐逃也似的身影,汤燕清收起笑容,又看看寺庙,若有所思。 自康沐先回元都一个月后,华尧凯旋而归,设宴庆祝。 庆功宴虽谈不上奢华但也十分隆重。诸文武官员均分列在堂,穿着鲜亮的侍从不断鱼贯而入,端入美酒佳肴,觥筹交错,一片欢声笑语,席间还有歌舞助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一个太平盛世,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琴声激昂,如珠玉飞溅,琴师素手调琴,挑抹剔勾,翻飞如舞。编钟悠扬,大鼓锽锽,气势磅礴,却又不失灵动。舞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7 者身段曼妙,舞姿妖娆,轻薄的舞衣,织就成霓虹。 几杯酒下肚,康沐有些微醉。他斜倚在案上,手指随着琴声轻轻敲击着。无意中瞄到上座的华尧,他对场上的歌舞混不在意,神情懒散,似是看腻了这些轻歌曼舞。注意到了康沐的视线,华尧朝他看来。可一触及到华尧的目光,康沐又马上避开。 曲声骤然停止,舞者们向华尧施礼后也退下了场,一时寂静无声。众人彼此顾盼,期待着下一位艺人的表演。 大殿的尽头,少年俏生生立在门廊下,一只白嫩的脚跨进殿内,脚腕上系着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他踏着轻而稳的步子,犹如一只蝴蝶飘落在舞场内,扇动着艳丽的翅膀。他□穿着白色的灯笼绸裤,□着双脚,脚踝的弧线如有实质般拨撩着众人的内心。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袄,领口用红线绣成缠绕的枝蔓,露出平坦结实的小腹,脐上缀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红色宝石,在灯火照耀下,红宝石化作小火团,飞入每个人的眼中。定力不足的人,看得眼都直乐,只见他微微一笑,眼眸灵动,清纯天真却又妩媚动人。 康沐心中暗叹,怪不得康池会恼,这样的人怕是世上没几个,康池虽也长相秀美出众,可毕竟是世家子弟,风情哪及他万分之一。 倦怠已久的华尧终于露出笑容:“诺秀,都说你在骞国舞技无人能敌,刚才可都是些一等一的舞者,你可比得过?” 诺秀开口,声音亦如他相貌般美好:“诺秀不敢妄称什么舞技,不过有些博人一笑的小伎俩罢了。” “那你这次准备了什么?都等了那么久,可不能让大家失望哦。” “在座的大多都是带兵打仗将军,诺秀班门弄斧,就给大家舞剑吧。”他说着,流水似的目光转向康沐,向他走来,“借康将军的剑一用。” 因为是赴宴,康沐只带了轻巧的,装饰作用更强的佩剑,虽然意外他为何不找别人借剑,偏偏找自己,还是解下剑,交给了诺秀。 诺秀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剑,躬身长拜,回到场中,又向鼓手行了一礼,示意他给个鼓点。 浑厚的鼓点一出,诺秀笑容一敛,神情庄重,眼神期期似有神往,跨出弓步,摆出起手式。 鼓点起先还如流水潺潺,缓慢悠闲,纤细柔软的身子带动长剑,折出不可思议的角度,划出银光闪闪的弧度,舞中有剑魄,阳刚锐利,剑中有舞魂,柔美曼妙。脚腕上的铃铛轻响,在雄浑鼓声中,像银蛇般穿梭飞舞。 渐渐地鼓点渐密,像是故意作对似的,如急雨般洒落。诺秀的步点也随即加快,舞步繁复华丽,剑光惊虹掣电,铃声清脆悦耳,白色的舞衣衬着银色的剑光,舞成一团。眼慢的人根本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团银光闪烁的光芒。诺秀忘情地舞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只剩下剑和舞,剑光绸带般地缠绕着他,密密的细细的,裹成了茧,下一瞬间,他腾空跃起,一道光芒要冲破天际云霄似地飞冲上天,蝴蝶破蛹,银瓶乍破,如烟花绚烂,舞出了一片惊天动地。 最后一记鼓点,重重落下,他也飘然落下,伏在地上,像飞累了的蝴蝶,栖息在了枝头,合起了翅膀。 第 30 章 他的舞已结束,可众人还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回神,瞠目结舌地望着诺秀,鸦雀无声。 诺秀施施然回到康沐面前,把佩剑双手奉上。康沐的视线也始终在他身上,他额上细密的汗珠更衬出他的俊美,这惊艳的剑舞震撼了每一个人,包括康沐。 啪——啪—— 上座的华尧笑容满面,一下一下的拍着手,底下文武官立刻反应过来,纷纷跟着鼓掌。 诺秀也不理众人,小步跑到华尧身边,坐在了他脚旁,乖巧地给他斟满酒。 华尧哈哈大笑:“不愧是誉为第一人的诺秀,舞得好!这杯酒就赏你了。” “谢主上。”诺秀冲他一笑,这一笑,又是艳光四射。 钟鼓齐鸣,歌舞继续,其余舞者又再次上台,众人看着歌舞,各自谈天,热闹景象重现。 康沐却想着康池,有一口没一口得喝着酒,一脸地烦躁。 华尧忽然开口:“康沐,听说你把我给你的赏赐都分给了骑兵营的战士们,有这回事吗?” “不错。” “哦?”华尧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道,“你倒是挺大方。” “我只愿马革裹尸,钱财对于我,无用。”这是康沐的心里话,作为一名武将,若是病死卧榻,那该是何等遗憾。 “也是,那什么对你有用,你喜欢什么,不如说说看?” 康沐一怔,华尧的问题出乎了他的意料。喜欢什么?除了带兵打仗,纵马踏阵的快感,他还真说不上还有什么是喜欢的,闲下来也无非是喝几杯酒,写几个字。他看到华尧身边的诺秀眨着眼睛望着他,晶莹的眼眸能滴出水来,又想到了康池,心下一动。 “诺秀的舞我很是喜欢。” 笑容凝固在华尧脸上,离两人近的都停止了说话,不安地看着两人,这种气氛逐渐蔓延,不一会整个殿内都静了下来,暗地里骚动着。 公然与国主抢心头好,康沐的胆不是一般大。 近处的窃窃私语,远处的一脸茫然。 华尧嘴角一勾,低头对诺秀说:“诺秀,康将军是此次出征的大功臣,他欣赏你的舞技,你是否应该有所表示?” 诺秀走到康沐身边,斟了满满一杯酒,语笑嫣然:“康将军是天佑之将,诺秀祝将军战无不胜,威镇四海。” 康沐欣然接过酒杯饮干,眼角的余光瞄着华尧,伸手搂住诺秀的腰,抱入怀里:“陪我喝酒吧。” 诺秀也不反抗,笑嘻嘻地继续斟酒。 华尧默默地看着,说道:“诺秀,难得康将军喜欢你,从今往后你就跟着他吧,好生伺候着,康将军可是我倚重的大将,听到了没?” 诺秀应了声,更显贴心殷勤。 这回轮到康沐傻了眼,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抱着诺秀的手也僵硬了,侧目瞥向华尧,后者也正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怎么看都是不安好心。 “将军。”诺秀最善察颜观色,觉察到了康沐的细微变化,“将军美名在外,能伺候将军,真是诺秀的福气。” 康沐咧了咧嘴,算是回了个笑容。 第二日,康沐军营操演回来,还没进屋就听到了争吵声。 “你走开!这也是你能碰的吗!”这是浮沉的声音,想不到他也会凶凶巴巴地说话。 另一人轻声一笑,听这笑声就知道是诺秀:“我只是想帮你。” “不要你假惺惺!我跟你讲,这里的东西你一样都不准碰!” 在康沐的意想中,他会听到两人对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8 骂,他也已经做好了进去教训两人的准备,没想到争吵并没有继续,诺秀那边再也没了声音。 他推门而入,见是浮沉正在为他准备热水洗澡。诺秀则束手站在一旁看着,没有丝毫怒气不满。 “二公子。” “康将军。” 两人分别打招呼,浮沉还不依不饶地瞪了诺秀一眼,诺秀却视而不见。 “吵什么呢。”康沐问道。 浮沉没有应声,诺秀道:“诺秀正学着如何伺候将军。” “这些事我能做,不用你学!”浮沉涵养远不及诺秀,又仗着跟随康沐多年,当着他的面就叫了起来。 诺秀又不回应,浮沉却更生气了。 “好了。”康沐开口,“诺秀你先出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诺秀应声而去,浮沉这才情绪缓和,弄好了水伺候康沐沐浴。 “二公子,你怎么带这样的人回来?”浮沉嘟囔着。 “他怎么了?” “看他那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多个人帮你做事不好吗?” “这点事我一个人就能做,不用他帮忙。” 康沐失笑:“真是孩子气。” “长得跟狐狸精似的,净会勾引人。” 康沐肃然:“浮沉,我不曾记得教你如此尖酸刻薄的。” 浮沉撅着嘴不再说话。 康沐搞不懂了,看诺秀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康池、浮沉一个个都像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 操演了一天,略感疲惫,康沐把整个儿身体淹没在水里,感受着微烫的水流过身上每一处肌肤,蒸得他面色泛红。他懒散地倚在浴盆里,体力渐渐恢复。 “二公子。”浮沉又轻轻说道,“昨天你去赴宴时,袁将军来过了。” “哦?他来干什么?他知道我不在的啊。” “他来找我,问我你先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去……去南山……”浮沉吞吞吐吐的,但还是说了。 康沐静了静:“你怎么回答的?” “我……我照实说了……”浮沉抓着头发低声道,“我又做错了吗?” “没事。”康沐说完便闭上了眼。 浮沉见状,便不再打扰,安静地候在一旁。 洗完澡,康沐又是神清气爽,他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道:“你去休息吧,把诺秀叫来。” 浮沉闻言大惊:“二公子,你真看上他了啊?不就长得好看点吗?” 康沐轻斥:“别耍性子,快去!” 虽不乐意,但浮沉只得听命。 康沐躺倒在塌上小憩,不一会儿诺秀来了。 第 31 章 康沐躺倒在塌上小憩,不一会儿诺秀来了。 “康将军。”今日,诺秀穿着康府里小厮的衣裳,康沐府里上下总共没几个人,也不知道他哪里找来的。虽然是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总有几分不一样的风情,而且,不论何时,他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 康沐点点头,想了一想才道:“跟着我倒是委屈你了。” “将军是大英雄,诺秀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委屈。” “伺候国主不是更好?我这可什么都没有。” “诺秀什么都不要。” “什么都不要?命总要吧?指不定哪天我死在他人刀下,整个府里的人就会没了生计。我看你与其他人也处不好,到时难免孤零零一人流落街头。” “将军教训得极是,诺秀一定谨慎做人,与他人和睦相处。” 康沐抬眼看着他,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在国主身边也不一定是件好差事。” “诺秀浅薄,将军心系国主,定是担心我逆了主上的意,所以才出言教导。” 康沐霍然起身,一掌拍在塌上,正视他:“你跟汤燕清很熟吗?” 诺秀迷惑道:“那位大人,诺秀不认识。” “不认识怎么跟他说话一个调调?”康沐厉声道,“你明知道我是为了我弟弟才向主上要你的,你也明知道我刚才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为难你,你倒是口是心非,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倒是我小瞧你了。” “不是口是心非。”诺秀轻声道。 “像你这样娇贵的人我是养不起的,你去帐房领笔钱自谋出路吧,你自由了。” 诺秀愕然,眼底晃过一道极浅,隐藏极深的悲恸,他掐着手指,掐到痛得不行。“诺秀跟过很多主子,也看得出将军是不大一样的。真不是有意敷衍将军的话,只是……”他狠了狠心,斗胆道,“只是我若像浮沉那样口无遮拦,九个脑袋都不够砍,早活不到今日了。” 康沐的耳根子毕竟有些软,听他这样一说,不再逼他了。 “当初在骞王宫,听说来的是郦军,心中还有些窃喜,估摸着能得到郦王赏识,能留条命在。若是换了闾王,还不知会受到什么□,也不知能否有个全尸。” “你知道的还不少。”康沐警惕起来。 “不敢对将军隐瞒,诺秀学艺时游历过各国,有所耳闻。”打开了话闸,诺秀滔滔不绝,“可是郦王毕竟视我为玩物,昨日能跟了将军,暗自庆幸交了好运。如今正值战乱,谁还有闲心看什么歌舞,将军若赶我走,那就是把我往死路上推了。” 康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似要把他看穿,越来越觉得他不简单,说出的话不像个普通艺人。可看他娇美的脸上浮起的阴翳,竟有些不忍,最终叹道:“算了,你就暂时留在这里吧。” 诺秀伏身拜谢。 “下去吧,我想睡会,吃饭了再叫醒我。”康沐伸了伸懒腰,趴在了塌上。 一双柔软的手按在了康沐肩上,康沐回头一看,是诺秀:“怎么?” 诺秀恢复了以往美得动人心魄的笑容:“将军累了,诺秀有办法解除将军的疲劳。” 康沐眨着眼,没有说话。 “主上曾嘱咐过我,将军征战辛苦,特意着人教我。” “你下了宴就跟我回府了,他哪来时间嘱咐你?” “其实……”诺秀笑道,“主上早就问过我,愿不愿意来伺候将军。主上说,将军家有丧事心情不好,如果再留我,你心情会更不好。所以要我来讨将军欢心。” 怪不得宴会上他那么爽快就答应了,原来早有打算。被人猜中了心思,康沐不乐意,嘁了一声:“他能懂别人什么心情好不好?” 诺秀但笑不语,一双灵活的手揉得康沐通体舒畅,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军工坊内铁锤敲打声不绝于耳,巨大的风箱呼哧呼哧,暴出一人高的火星,工匠们□着上身,挥汗如雨。 康沐非常熟悉这里,本就是他常来的,可这次还是华尧特意带他来的。 随行负责军备的军令郎把一块打造好的胸甲奉到华尧面前,华尧瞄了眼,没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29 有接,扭头看向康沐。康沐接过胸甲,反复的翻看。 这是铠甲的胸前的那部分,不知用了什么冶炼技术,纯净的银白色像凝固了的流水,在光照下散发出如有实质般的薄雾。康沐用手掂了掂,可以称得上轻薄,他把胸甲放在桌上,抽出腰刀,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已一刀砍在胸甲上。 尖锐的金属震鸣声在华尧脑中盘旋,刚想指责康沐说至少提个醒,就看到他正愣愣看着缺了口的腰刀,而胸甲则完好无损,于是哈哈大笑:“你的刀也该换了。” “不错。”康沐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我还特意给你单独准备了一套铠甲。”华尧说着向下属示意。 这件铠甲也是银白色的,由细密的铁环相扣而成,从头套到护袖整整齐齐一套,同样也并不算太重,称得上轻便柔软。这种铠甲做工极其复杂,且造价昂贵,可以说是稀有了。 康沐伸手摸了摸,难掩欢喜之情。 “你从维苍部族买来的两万匹全都配给我?”康沐忽然问道。 “是的。我还在那里招募了一些人过来,专门负责配种饲养战马。” “这边养大的马比不上草原上的马。” “我知道。所以这里繁殖的马我准备以后配给其他将领,我想把至少一半步兵换成骑兵,而你的骑兵营与他们的有所不同,是最精锐的,所以那两万匹都是你的。” “两万匹马最多只能供给一万人的骑兵队。” “你别心急。” “我想要一千套覆盖全身的重铠,包括马也需要披甲。”为了不影响骑兵的机动性,现在工访里打造的铠甲都是只在身体关键部位用铁甲,其余部分是坚韧的皮甲。 华尧二话不说,对军令郎道:“听见了没有,记下来。也就那么点人,你还要分出花样?”后面一句话,他是冲着康沐说的。 “既然是精锐,那就要有精锐的样子。我想把骑兵分成枪骑兵、刀骑兵和弓骑兵,弓骑兵扰敌,枪骑兵冲锋切开防线,刀骑兵是战斗主力。”在很久很久以前,康沐就梦想如此运用骑兵了,可一直因为兵力限制,无法实现。 华尧看着他神往的样子,不由一笑:“再去马场看看吧。” 来到马场大致浏览了一圈,以康沐对马的熟悉程度,一眼就能看出都是些良驹。 两人正闲聊着,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一间马厩里传来呯呯的巨响。康沐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华尧笑道:“想不想去看看?那也是一件稀罕物,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拿下了。” 第 32 章 两人正闲聊着,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一间马厩里传来呯呯的巨响。康沐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华尧笑道:“想不想去看看?那也是一件稀罕物,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拿下了。” 马厩里有一个大铁笼,里面竟锁了一匹高大的马,马是青骢色的,额上一团火焰形状的白毛,膘肥体壮,皮毛发亮,比寻常战马还高出半个头,一看就是千里挑一的马儿。有两个维苍部族装扮的人,一个拿着套杆套住马头,想把他的头压低,可青骢马倔着脾气,嘶鸣着,马头反而昂得更高了,那人半蹲着身子抓着长杆,脚底不住打滑,另一人则举着马鞭,像是要去抽打它,可他太过凶悍,以至于那鞭子根本无处落下,只得绕着它,装出威喝的架势。 华尧和康沐走进马厩,青骢马见有人进来,愈加狂暴,他怒吼着,粗壮的蹄子瞪踏着,脖子奋力一甩,将维苍人摔在了地上,巨大的马上朝他们冲来,狠狠撞在铁栏杆上,声响震耳欲聋,整个马厩都似乎被它撞的抖了一抖。 华尧显得有势无恐,意味深长地对康沐道:“好野的马。” 马师汇报说,这匹马已经饿了两天了,可还是精力充沛,野性不减,所有人都拿他没办法。 “这是你买了两万匹马的彩头吗?维苍族长倒大方起来了。”康沐淡淡道。 “想试试吗?”华尧挑衅般说道,“不过不用勉强哦,要是为了一匹野马,伤了我的大将军,我会为难的。” 康沐横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暴躁地瞪踏着的马,不甘示弱:“驯服了可就是我的了。” “自然是你的。” 康沐毫不犹豫,解□上多余物件,就钻入了笼子。 青骢马见有人进来,如同找到了攻击的目标,目露凶光,直朝康沐撞去,从静止到加速只一瞬,距离也只是短短几步,冲击力已是骇人。真是好马!康沐心中一叹,早有准备,一个侧身,攀着马颈就翻上了马背。 驯马无非就是考量驯马师的体力和骑术,体力要毫得过马,骑术要能在蹦踏的马背上坐稳。 青骢马旋转跳跃着想把欺在它背上的康沐甩下来,康沐压低身子,伏在背上,双腿加紧了马腹,双臂环抱住马颈。马见甩不掉人,突然发起狠来,双蹄高高抬起,几乎竖直站立,猛地一个瞪踏,铁笼竟被它踹破。旁观的众人这才亲眼见到什么叫脱缰的野马,在惊呼声中,一道青色的闪电飞出了众人视线,马厩上硬生生被撞出一个大洞,顶上的茅草落了一地。 华尧被砸了一头的灰尘,他咳嗽着,灰头土脸地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追回来!” 先前虽是激康沐去驯马,可要是这好不容易驯服的骑将横死在驯马上,那该多浪费啊。 几个驯马师骑马追出去,他们的马虽也是骏马,可比起青骢马还是不及,不一会都灰溜溜地回来了,说是那马早不知跑哪去了。 华尧冷静下来,康沐的能耐他是知道的,事已至此,与其杞人忧天,不如耐心等待。他强按住性子,望着康沐消失的方向。 康沐的脑中根本来不及有太多念头。在马冲出去的刹那,他就只维持着一个动作,就是死死地扒住马。身上有些疼痛,估计是撞开障碍物时划破了皮肉。马故意较劲似的,不仅跑得飞快,还跃得及高,眼前的景物根本来不及看,颜色化作了一条条线,在康沐眼底闪过。 这一撒开腿,就不知跑了多久,康沐的四肢渐渐麻木,体力大量的消耗,可这马的能量却无止境似的。上下剧烈的颠簸,使得康沐胃里翻江倒海,骑马那么多年,还从未如此狼狈过。康沐深吸一口气,逐渐加大双臂的力量,两支胳膊像收拢的铁箍,在马颈上越夹越紧,青骢马感觉到了脖子上的禁锢,发出难受似的鸣叫,脚步开始放慢,跳跃的幅度也逐渐减弱。 此时康沐已是大汗淋漓,他艺高人胆大,仅靠腿部力量维持平衡,松开一只手,一拳砸在它颈部。青骢马吃痛,一声嘶叫,步伐一乱,差点翻倒。康沐连挥三拳,痛得马蹦得更高,继而再度勒紧它脖子,牢牢束缚住它。 终于,马渐渐软了。 华尧在马场等着,可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0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派出去搜寻的人,都无果而返。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血红的太阳染尽了西边的晚霞,一人一骑拉长了影子,不紧不慢地进入视线。 华尧看见康沐身上好几道血痕,精疲力竭地趴着,待走近时才勉强坐直。康沐翻身下马,也许是体力消耗过大,也许是颠簸了太久,竟腿一软,坐在了地上。青骢马底下头,神态亲昵温顺地顶了顶他的腰,像是要帮他站起来。 康沐喘着气,抬头看着向他走来的华尧,布满灰尘的脸上骄傲如往昔:“我的了。” 华尧点头:“你的了。” 推开他人的搀扶,康沐站起身。 “我刚才做了个决定。”华尧说道,“我想恢复狼骑兵的建制,改狼骑兵为狼骑军,由你统领。” 康沐极力忍住心中的激动,又怕是他在搞什么戏弄自己:“你这是……” 华尧也不多做解释:“我只是想让你专心为我卖命。” 虽然已不是原来的狼骑了,可康沐还是高兴,毕竟曾是自己的心血。 “康沐,跟着我,我让你的铁蹄踏遍这个天下。”华尧声音仿佛亦来自亘古,深远悠长。 康沐怔怔望着他,说不出半句话。 他整个生命都是属于战场的,他爱极了那兵戈铿锵之声,爱极了那骏马奔腾嘶鸣的快意,爱极了奋力张开长弓,羽箭从手上离开的那一刹那的力道,然后深深扎入敌人的心脏。 这踏阵的快感,世间任何事物都无法比及。 踏遍……这天下…… 何等的豪情,何等的霸气,俯视万物的姿态令人不可直视。有些人生来便与众不同。 刚想说点感激的话,却看到汤燕清朝他们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主上,康将军。”汤燕清笑容依旧,“主上,这就是我说过的孟先生,我把他带来了。” 华尧不看孟先生,却看向了康沐。康沐面色发白,先前的喜悦一扫而空,他轻抚着马头,看上去在安抚他的新坐骑,实则眼神空洞没有焦点。 “你先带他下去吧,我这边与康沐还有事要谈。” 汤燕清施礼退下,孟先生犹豫了一下,紧随其后,在傍晚暗淡的光线下,他灰色的僧袍像是蒙上了暮气,又沉又重。 “既然是旧相识,也不打声招呼?”华尧幽幽道。 “为什么?”原来他都知道!康沐脸色越发难看。 “我求贤若渴。” “你耍我吗?”一个蜜枣一个大棍,他用的潇洒自如。 “有吗?” “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也敢用?” “我不是你。” 康沐愤然:“上次我提的要求你考虑的如何了?” “什么要求?” “你得天下,我得自由。” 华尧冷笑:“自由?你想去找谁?又想去哪?” “你管不着。” 华尧冰冷的声音像锥子似的,字字刺在康沐心上:“你听好了,康沐。我会给你结实的铠甲,最锋利的武器,最彪悍的马,最英勇的士兵,最漂亮的男人女人,而你,则在我手心里,什么念头都别想有。” 康沐默然许久,眼中尽是敲不碎的硬气,他挺了挺脊梁,转身引着马向马厩走去。 第 33 章 次年开春,还是乍暖还寒之时,芍关城墙上的冰雪刚刚融化,偶尔风中还夹着一丝雨。华尧领部分将士驻军在了芍关,其中便有康沐。 芍关的修建已经初具规模,城内的几乎都是军用设施,一切都为征战而准备着。此时,已成三分天下之势,郦国已踏平北部诸国,祁国和闾国也相继灭了单国、赫国,吞并周边小国。郦国以芍关为关隘,南拒闾国,西南与祁国以樊岭为界。 一日,华尧与康沐在校场习武。华尧百步开外张弓,十支箭九支正中靶心,剩下一支射偏了。 “如何?”华尧歪着头道。 康沐懒懒地答道:“主上神勇,百步穿杨。” “如果你装得再有诚意些,我会更高兴的?”华尧也不在意他的态度。 平心而论,华尧的骑射虽不及他麾下的将领,但也可圈可点,也算是个善战之人,只是从来不需要他亲自上阵。 “你最擅长用哪种武器?”华尧问道。 “弓和刀略好些。” “比起韩彦卿呢?” “不相上下,但韩将军的枪术恐怕当世无人能及,不敢班门弄斧。” 华尧笑道:“真意外你还懂得谦虚,我还以为我的将领没有一个能入你法眼呢。” 康沐明白他意有所指。如今华尧帐下已俨然分为两派,一派以李古海为首的郦国本土将领,一派以康沐为首的他国降将,甚至连张继秀等早于康沐投靠华尧的人,也唯康沐马首是瞻,不过韩彦卿除外。华尧也似乎乐于见到两派的争斗,只作壁上观。 康沐不以为意:“我只是就事论事。” “昨日私斗的事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昨日,康沐帐下骑兵营的几个士兵,与李古海步兵营的士兵发生口角,最终发生斗殴。事情闹大了,连华尧都知道了,但他却让康沐和李古海各自处理自己的兵。 “我已经罚了他们的俸禄。” “我听说参与斗殴的还有你亲兵营里的人。”华尧问得轻淡,却中要害。 “那人已挨了军棍,调出亲兵营了。” “可还是受你调遣,对吗?” 康沐微微皱眉:“削去军籍会不会太过严厉了?” “既然你已经做了处罚决定,我便不再干涉。”华尧说着将弓交给身边亲兵,离开校场。 “你该不会以为是我教唆的吧。”康沐随即跟上,“私斗这种事最让人不屑了,有什么不服,战场上见,是敌人的就比谁的刀硬命硬,是同盟的就比谁杀的敌多。” 当然康沐还有一句心里话没说:这种事还需要我教唆吗? 李古海总是公然挑衅康沐,康沐也瞧不起李古海,这几乎是全军皆知的事,以至于底下将士们也相互憋着气,常有冲突。更有意思的是,骑兵营中还有一批人出自李古海的步兵,一旦跟了康沐,却也死心塌地的。 康沐经常对他的士兵说,你们是骑兵,你们就要跑得比别人快,射得比别人准,刀磨得比别人利,杀的人比别人多,遇到任何障碍,用你们的铁蹄踏过去,踢过去,碾过去。要往那一站,就敢拍着胸脯说,我是狼骑军的士兵。骑兵们一个个都被调教得血气方刚,斗志昂然,像一只只被勉强拴住的饿狼,就差没咬断铁链,冲出牢笼了。 “你做得很好。”意外的,华尧点头称赞,“看来这些将士们的确是太闲,精力太过旺盛,是该上上战场了。” 康沐愣了愣,华尧的认同反而让他浑身不自在。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1 “恐怕你也手痒了吧?”华尧好笑似地望着他,又安抚他般说道,“别心急,趁现在养精蓄锐,以后的日子恐怕你想喘口气都不行。” “那边来消息了?” “快了……快了……”华尧像是在和康沐说,又像是在和自己说,无意间流露出的野心,让人心底一颤。 远处,萧澜正在带战士们练习刀术,在西斜的太阳照耀下,一柄柄长刀斩破长空,爆发出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冰冷而绚丽。袁永心没有跟来芍关,于是康沐就把训练的任务交给了萧澜。这些人中大部分以前连马毛都没有摸过,现在上马挥刀已是杀气腾腾。 华尧在一旁观望了会,又对康沐道:“他怎么样?”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萧澜,康沐答道:“此次出战,望主上战前提拔萧澜。” “哦,你那么器重他?他可是李古海的人。” “他是我的人。”康沐傲然正色。 华尧低声一笑:“好,你写表呈上来。” 入夜,康沐便伏案写表。夜露深重,他却只着一件单衣,很难想象,脱下铠甲并不壮实的他,在沙场上能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可他手心上厚厚的茧子是真真实实经年累月磨出来的。 诺秀随侍在旁,剪着烛花,磨着墨,时不时望着康沐发个呆。因为康沐把他带在身边,浮沉还闹个不愉快,一直到康沐离开前夜,还耍着性子赌气。 敲门声响起,诺秀小步跑去开门,夜风吹过,康沐抬眼看见一袭暗灰色的衣衫。 “将军,是孟先生。”诺秀说道。 “你去休息吧。”康沐埋头继续书写,仿佛来的人与他无关。 诺秀忧心忡忡地想要说什么,但被他的冷淡阻止了,默默地退出书房掩上门。 来人还是一副僧人的打扮,灰色的僧袍裹着瘦却高的身子,仍旧剃着光头,面色红润了许多,褪去了往日的铁青,兴许是比以前的粗茶淡饭吃得好。 康沐不说话,埋头写表。孟青遥见康沐神情冷漠,略显尴尬,在门口干站了会,踌躇了片刻才走到桌前望了一眼。 “你的字还是写得那么好看。”孟青遥柔声道,像是不忍心打断他。 第 34 章 “你的字还是写得那么好看。”孟青遥柔声道,像是不忍心打断他。 反观康沐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连笔都没有停顿一下:“有什么事情快说吧。” 孟青遥暗自叹气,递上一本册子:“这是这批物资的清单,狼骑兵……狼骑军的新制刀具和弓箭已经送来了,随时可以领用,你过目一下。” 自从他出仕于郦国,他便负责起了补给这类繁琐却又十分重要的事情,他脑中有本细到极致的帐,把所有物资的生产运输分配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在这方面,可以说他有着别人无法企及的天赋。原本这事是汤燕清负责的,可他也是个懒人,而且并不擅长,事倍功半,孟青遥一上手,他立马就甩手不管了。 “放着吧。”康沐冷冷道,依旧没有抬头。 “我注意到这批刀具和你以前设计的有所不同,是特意改进的?” “我去维苍的时候看到他们的刀不太一样,觉得用着更顺手,就让工匠改了一下。骑兵营里不少新手,用新刀能更快上阵。”似乎是觉得自己话说太多了,康沐皱了皱眉。 “你已经去过维苍人那里了?和你想象中一样吗?” “不要没话找话,没其他事的话就出去吧。” 虽然被下了逐客令,但孟青遥还是厚着脸皮站在原地,他犹豫了一下,拿出一直藏在身后的一小坛酒,轻轻放在了桌上。康沐扫了眼酒,斜睨着他。 “这是……这是袁永心让我带给你的。” 康沐冷笑:“宫青遥,说谎未免先编圆了。我还不知道袁永心吗,他怎么可能让你捎酒给我?”他着重咬着“你”字,脸上尽是嘲弄。 孟青遥黯然:“是祁国使者私下给我的,他们的‘六片叶’是最烈的酒,你以前一直眼馋的。” 康沐写完表,搁下笔,捧起来漫不经心地浏览着:“你也知道是以前了。” “阿沐,我……” “这也是你能叫的吗?”康沐突然暴喝,打断他的话,“出去,别惹我心烦。” 孟青遥低下头,一时气氛沉重地喘不过气。许久,孟青遥才开口道:“那么你也早点歇息吧。”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康沐突然又忍不住开口道:“既然要搅这浑水,想着要投机取巧飞黄腾达,就别假惺惺还穿着僧袍了,真让人恶心。” 孟青遥停住脚步,面色顿时阴沉,随即嘴角也挂上了嘲讽的笑容:“我既然说要侍奉佛祖,便说到做到,倒是你,二公子,请你记得我姓孟,不姓宫,不要说错了。”说罢,甩手离去。 康沐手里还拿着表,可半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他紧咬着牙,双目像要喷出火来。 烛火在墙上投射出他的影子,拉长扭曲着,颤动着想飘荡风中的幽魂,亦如他动荡不止的内心。风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全身肌肉也慢慢放松,眼中的火苗也渐渐消散。他像只抽了线的木偶,趴在了桌上,没了声息。 就在他想就此睡去时,忽然听到几声轻不可闻的叩击声,康沐一凛,猛地坐直身子,像只机警的豹子,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下一瞬间,他朝外冲去。 在要跨出门槛的时,他又顿住了,回头望着桌上那坛酒,犹豫了一下,抓起酒坛跑了出去。 跑到院子抬头一看,一道影子从屋顶飘过,窜出了院落,康沐摇了摇头,也跟出了院子。跟出了骑营驻地,那影子才在偏僻一角的屋顶上停住了脚步。 “哪儿来的宵小之辈,鬼鬼祟祟,上房跳梁。”康沐仰视着屋上的黑影,有意压低了声音。 屋上的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转身露出张丰神俊朗的脸,眉眼间的笑意透着骨子里的风流倜傥。他向康沐招了招手:“上来。” 康沐也展颜一笑,攀着一旁的柱子上了屋顶,把酒坛塞到了那人怀里:“请你喝酒。” “今天倒是自觉,有喜事?”吴梓衣抱着酒坛,迫不及待地拍开封泥,闻了闻,“‘六片叶’?稀罕物啊。” 康沐扫了扫衣摆,在吴梓衣身边坐下,“哪有喜事,别笑话我了。”吴梓衣见他穿着单衣,脱下了外套向他抛去,康沐也不介意,抬手接住便披在了身上。 “不是笑话你,白天我在城里转了几圈,兵强马壮,杀气冲天的,大有一统天下的气势。” “你是来做奸细的吗?”康沐笑话他道。 “你们作何打算?” “我们已与祁国结盟,共同对抗闾国,阮渡天送了他妹妹来联姻,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2 他们主动要求结盟的?”吴梓衣怔了怔,若有所思道,“看来阮渡天的野心是大过了天,而且下了血本。” “你不觉得他太心急了吗?” “我倒觉得是华尧失了先机,反而被动了。阮渡天的妹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阮溪云吧,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呐。”吴梓衣见多识广,有着不一样的见解,他就着酒坛子猛灌了一口,冷不防被烈酒呛到,止不住地咳嗽。 康沐开怀大笑:“不行了吧?你还是喝喝甜酒,唱唱小曲儿吧。” 吴梓衣也自嘲地一笑,把酒坛递给康沐。 康沐没有接,淡淡道:“你喝吧。” 吴梓衣何等聪明,心下了然,他拍着酒坛道:“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介怀,不过一坛酒而已,你若真喜欢我给你弄个百八十坛醉死你。” 康沐紧了紧外套,嘴硬道:“我只是今天没有喝酒的兴致。” “我看到他了,倒是一点没变,可你未免太沉不住气。” “你们一个个是怎么了?”康沐不悦,语气也变得生硬,“袁永心是,你也是,连诺秀那小子也学得碎嘴。” “也许是那时候你的反应吓到大家了。” 康沐面色一沉:“你也说是那时候了,还提他做什么?” 吴梓衣点点头:“也好,那我们不谈国事也不谈风月。” 康沐随即又笑道:“你以为都像你么,游手好闲,东游西荡的,整日介把玩些玉石字画。” “我要走了,恐怕很久不能来看你了。”吴梓衣突然道。 “去哪?”一下子听到这个消息,康沐心中顿觉荒凉。 “我师父捎来口信,让我去闾都大兴找他。” 康沐低低应了声,没有答话。 “想不想和我一起走?”吴梓衣又是惊人之语,“走了,就不用见些烦心的人,做些烦心的事了。” 这回康沐沉默了许久,像是陷入了沉思。夜风寂寂,远处传来巡夜士兵的敲梆子声,一声长,两声短,直往人心坎里钻。 第 35 章 “想不想和我一起走?”吴梓衣又是惊人之语,“走了,就不用见些烦心的人,做些烦心的事了。” 这回康沐沉默了许久,像是陷入了沉思。夜风寂寂,远处传来巡夜士兵的敲梆子声,一声长,两声短,直往人心坎里钻。 “我不想走。”康沐摇着头,“我不想骗你说为了我弟弟或者袁永心他们,我想留在这里。” “真想为他卖命?” “正如你所说的,阮渡天下了血本,他又何尝不是呢?你白天看到的东西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喜欢驰骋疆场,你是知道的,恐怕世上再无其他事能更有吸引力了。纵然我在闾国祁国或许也能封将,但他们定不肯花代价组建骑兵,更别提由我统领了。” “可是……” “我要踏遍这天下!” 看着憧憬且坚定的神情,吴梓衣愣住了,许久才苦笑道:“你让我如何说你才好?他现在想用你,自然会满足你,他又何尝真的会善待你?” 康沐微怒:“我何时指望他善待我了?我也就是个给他放羊的羊倌。” 吴梓衣长叹一声,长身而起:“随你。很晚了,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康沐也随即起身:“嗯,那珍重。” “这话我说才对。”吴梓衣拍了拍康沐的肩膀,“去吧。” 康沐刚想跳下屋顶,就听到整齐但急速的步伐,不一会儿看到许多人向他们所在的院落冲来,全副武装,手执长枪或者长弓,分明是郦军步兵的装扮。 “你们干什么?”康沐怒喝,想要拔刀却发现手无寸铁。 “康将军月下夜游,真是好兴致啊。”一个并不友善的声音钻入耳朵,李古海走入院落,冷笑着望向康沐和吴梓衣,“不过也多亏了你,才能捉住这个逃犯。” 吴梓衣身份是业国储君,在郦国自然是列在逃犯名单中。 康沐秀眉一挑,刚要开骂,却被吴梓衣一把拉住,一回头,对上他那张仍旧春风满面的脸,他柔声道:“的确太晚了,你先走吧。”他的眼中满是笑意和关切,看都不看站了满院子的士兵,仿佛他们都是稻草人,吓得了鸟雀,却赶不走苍鹰。 他既然敢来,就有胆大闹一场,全身而退。 康沐意识到,脑中只有对李古海的愤怒,却没有对吴梓衣的担心,他泰然道:“这么点人,你应该没问题吧?” 吴梓衣微笑摇头。 康沐跳下屋顶,冷眼扫了下李古海,也不多言,与他擦肩而过。李古海也刁难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前脚跨出院子,身后便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转过一个弯,声音渐渐弱了,康沐放慢了脚步,迎面看到了华尧,而他身边站的居然是孟青遥。 显然,没有华尧的命令,李古海又怎敢公然在康沐面前抓人?但令康沐难以相信的是,告密者居然是孟青遥。 华尧瞥了眼还披在康沐身上的那件外套,那纯净的黑色吸收了所有光芒,隐藏在了黑夜里。 “看起来,你很放心。”从华尧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康沐也平静道:“你太低估他了,你抓不住他的。” “如果你能帮我,我就能抓住。” “他无心争斗,你为何不能放过他?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你误会了。他养的那些杀手,我很感兴趣。” “贪得无厌,你以为什么都是你的吗?” 华尧并不恼他的无礼:“自然,我要的是整个天下。” 康沐不再回话,兀自朝住所走去。 孟青遥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消失在夜幕中,才开口说话,声音沙哑而低沉:“原来主上特意传我来,是为了捉吴公子。”他本也纳闷,都已经睡下了突然被传去见华尧,然后话也不说就被带到此地,现在都明白了。 “吴梓衣武功之高,我也素有耳闻。”华尧平白冒出一句。 孟青遥了然。华尧明知李古海抓吴梓衣是场闹剧,却不制止,还由着他兴师动众,可见这份默许,而自己则是被拉来背黑锅的。 再朝康沐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孟青遥默然。 一余月后,郦国再添喜事,迎来国主夫人阮溪云。虽然是在战时,但还是在芍关这座边陲重镇举行了盛大的宴会。 康沐下了校场,沐浴更衣,准备赴宴,康池来找他,坐在一旁与他扯着闲话,话题总是离不开华尧,康沐一边听着一边忙自己的事,只当耳边风,偶尔应付几句。 诺秀忙里忙外,帮康沐换好长袍,又帮他梳头。他十指纤纤,精致如玉,可做起事情来却毫不含糊,跟了没几天就把康沐的习性摸得一清二楚,几乎不用康沐开口,他就能伺候得面面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3 俱到。相比起来,康池则差得多,到现在都不能让华尧满意,好在华尧只是冲着他相貌,剩下的事情也有别人帮着做。 乌黑的长发在诺秀的指缝间划过,他望了眼镜中的康沐,低着头心不在焉,却又十分耐心地听弟弟絮叨,于是宛然一笑。 忽然康沐抬头,从镜中看着康池:“这次出战闾国,你还是想跟着去?” 康池愣住了,他并不是个爱沾血腥的人,是不喜欢战争的:“什么时候?” “粮草都已备齐,就等祁国的消息了,快则十天,最慢也就二十天吧。” 康池郁卒地趴在桌上,拨弄着杯子,语气并不确定:“应该……去的吧。” 康沐收回视线,什么也没说。 “你也不劝劝我?”反倒是康池不满意了,踢着凳子,一下又一下,发出咚咚的响声。 “康池!”康沐皱着眉头喝住他散漫的举动。 康池立刻止住动作,委屈地撇了撇嘴。 康沐缓和了脸色:“劝你你听吗?” 康池歪着脑袋,下意识地又要去踢凳子,但立刻止住。 “这次你最好别去。此次出战不同以往,闾军强盛,与之前的敌人天差地别。虽然有祁国为盟,可哪能指望他们,指不定哪天就会被他们反咬一口。打仗本就不是儿戏,你连自保都困难,瞎参合什么?”虽然知道没用,但康沐还是严肃地劝说。 “好像阮夫人也会随军。”康池低声道。 第 36 章 “这次你最好别去。此次出战不同以往,闾军强盛,与之前的敌人天差地别。虽然有祁国为盟,可哪能指望他们,指不定哪天就会被他们反咬一口。打仗本就不是儿戏,你连自保都困难,瞎参合什么?”虽然知道没用,但康沐还是严肃地劝说。 “好像阮夫人也会随军。”康池低声道。 帮康沐梳好了头,诺秀又取过早已准备好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康沐整着衣衫,当他听到康池这句话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今天,康沐穿了件深紫色的袍子,上绣有精致的茜草纹,典雅而华贵,腰间古朴的玉璜和凝重的佩刀衬得他如天将下凡,面上淡淡的伤疤更添英武。康池看着哥哥,觉得他比以前俊朗多了,许是衣装的缘故。康沐从不计较穿着,总是身边的人拿什么,他就穿什么,如今诺秀伺候在旁,服饰的搭配总与别人有细微的不同,因此康沐的打扮也随之考究了。 “那又怎样?”康沐不以为意。 “主上对阮夫人温柔体贴。一见到阮夫人就笑容满面,她一走就愁眉不展。” “还有呢?” “他还派了许多士兵保护阮夫人,她想去校场看望士兵,主上说风沙太大,阳光太烈,让她在屋里休养。” “所以你拼死了也要跟着出战?”康沐失笑,“瞎闹。我走了,要是太晚,你就先睡吧。”后面半句,他是冲着诺秀说的。 康沐走后,康池耷拉着脑袋坐了半天。当他正准备离开时,诺秀突然叫住他:“三公子。” “干什么!”康池没好气地应着。虽然诺秀早已离开华尧身边,可对他的厌恶之情,丝毫没有减弱,每次见到他,康池还是恶声恶气的。 诺秀对他的敌意仍然视而不见:“你大可不必如此在意,主上对阮夫人与其说是体贴,不如说是警惕。” “你……你又能知道什么?”康池不服道。 诺秀笑笑,不愿再多说半个字了。 阮溪云生得花容月貌,雍容大方,端得是个难得的美人。宴会上,她一派主母风范,频频向众文官武将敬酒,旁人向她敬酒,也是爽快地一饮而干。 酒过三巡,阮溪云派人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分送给众人。每个人拿到的礼物都不同,而且都是投其所好,显然预先做足了功课。 为康沐准备的是一幅字。当卷轴在面前展开,康沐眼前一亮,这幅字出自前人书法大家百里诛,因为某些原因,他流传于世的真迹极少,这一幅《暮山帖》是他与友人游览暮山后提笔而就的,与他友人的《暮山秋日图》并称为“暮山二绝”,是传说中流世的作品,没想到是被祁国王室收藏库中。这幅字可以说是稀世珍品了。 “早就听说康将军写得一手好字。”阮溪云语笑嫣然,“这幅字还是我特意向哥哥讨来的,哥哥本不舍得,可听说是要送给康将军,就立刻答应了。哥哥说,这字藏在柜中,那是死物,若能在懂得欣赏的人手里,才算有灵气,他还特意嘱咐我,务必传达他对将军的敬慕之情。” “多谢夫人和祁王的赏识,康沐受之有愧。”意外的,康沐却没有表现出太多喜悦,只是淡淡地表达了谢意,接受了礼物,安静地坐回座位。 暮山他去过,谈不上什么名山,那时还年少轻狂,就是为了踏一遍前人走过的路,感悟大师的心境。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如今时过境迁,再回首已是惘然,当时的心境也再难体会。心中一片苦涩,烈酒一杯杯灌入喉中。 同桌的韩彦卿发现康沐面色潮红,神色不对劲,关切道:“康将军,你没事吧?” 康沐恍然,掩饰地笑着:“哦,没事,一时高兴有点喝多了,我去解个手。” 众人酒意正浓,康沐的离席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但还是有两道视线向他投来。 室外夜凉如水,寒风阵阵,康沐解手回来,被风一吹,顿时头痛欲裂。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扶着廊轩就吐了起来。 “好久没有见你喝那么多了。” 背后响起一个凉薄的声音,康沐回头一看,那人灰色的僧袍在月下惨白惨白。康沐挺直身子,可脚步不稳,摇晃着要摔倒的样子。孟青遥伸手想要扶他,被他一巴掌拍掉。 康沐冷笑:“明日我着人把《暮山帖》给你送去。哦不,一会散了筵席就送。” “你喜欢的东西给我做什么?”他的语气依旧凉凉的。 “赞其绝世之作的不是你吗?” “你送我的那副临摹更好。” “真够矫情的。”康沐嘲笑着,绕开他朝前走去,却被他一把抓住,怒道:“干什么?放手!” “你就这般放不下?” “我有什么放不下的?” “那你为何在席上如此闷闷不乐?还不是因为想起了那时候我们在暮山……” “闭嘴!”康沐打断他,面上已褪去了酒色,在白晃晃的月光下显得苍白单薄,“你休要自作多情了!” 他推开孟青遥,也不多瞧一眼,扭头便走。 孟青遥凝固了一般,仍由他推着倒退了几步,木然站在原地。 明明已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可夜风吹在身上,还是冷到骨头里,冷得直打颤。康沐心中寂凉,头还是晕的,步履蹒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4 跚地走在黑暗中。夜太黑,康沐一步一晃,转过弯,冷不防撞上一个人。 那人低声哼了下,沉声道:“醉成这样,想让谁可怜你?” 迎面一句,康沐脑中一凉,但怒气又立刻上头,克制着喊了声:“主上。” “还能看清我是谁,看来还没有醉得太厉害。” “我没醉。”康沐站直了答道。 “哦?故人相见,总那么不友好,是不是太绝情了?” “你明知他与我有芥蒂,还纳他入幕僚。” “你不要弄错了,康沐,我收幕僚还要考虑你的感受?你以为你是谁?”华尧面色阴沉,声音硬得像石头。 康沐也沉着脸,沉默了片刻,昂首道:“你倒是唯贤是用啊。” “康沐,我警告你,别让你那些破事搅了我的大业,收起你那张自怜自艾的脸。” 康沐眉头一紧,想要转身离去,冷不防被华尧揪住。 “还有!”华尧继续道,“我说话的时候,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意离开!这般没规矩,看来是我对你太客气了。该让你认清一下自己的身份,知道谁才是你主子。” 康沐冷笑,眼神轻蔑,语气却无比恭敬:“主上还有什么示下?” 华尧手上一加力,重重地将他压在墙上,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在他耳畔,声音冷若寒冰:“康沐,我真是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一只手探上康沐曾经重伤的腰际,轻轻按揉着,魅惑却又充满威胁,“你的伤早就好了吧?说起来我们好久没有做了。” 康沐猛一挣扎,将华尧撞开,与他怒目对视,气氛僵硬到极点。片刻后,康沐愤然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写到现在,反响实在很差~所以近期打算开个新坑,这边会减缓更新~~不过肯定会继续慢慢写,绝对不会坑掉的~请放心~~谢谢~~ 第 37 章 夜深,康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努力闭着眼睛,想让自己睡着,明明在筵席上醉意已深,可直到眼皮发酸,头脑还是清醒地没有丝毫睡意。他倚在床上,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一阵风起,吹动了没有锁紧的窗户,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起身关上窗户。借着透过窗棂的月光,康沐看到被他随意扔在桌上的《暮山帖》,他心灰意懒地点上灯,再次展开卷轴。 已经不是第一次欣赏这幅字了,但面对真迹还是第一次,曾经无数次揣摩其笔意,沉醉其中不可自拔。百里诛的字以飘逸狂浪著称,一笔一划都透着他的放荡不羁,这区区二十余字如巨浪般席卷而来,站在面前人渺小如蝼蚁。 可现今,一切都已经变味了。 微亮的烛火幽幽摇晃,康沐把自己藏在阴影里,他拿起蜡烛,缓缓朝《暮山帖》烧去。 “将军,你这是干什么!”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向他扑来。 康沐猝不及防,被他扑倒在地上,蜡烛掉在地上当即熄灭,屋内漆黑一片。 半夜三更的这么来一下,倒把康沐吓得不轻:“诺秀!” “将军,这么个宝贝,你干嘛要把它烧了!”诺秀一边气呼呼地埋怨着,一边拾起蜡烛点燃,屋里又重新充满亮光,他贪婪地盯着《暮山帖》,赞道,“多好的字啊,将军你怎狠心下得了手!” 康沐苦笑,诺秀才跟了自己没多久,说话就已经开始没大没小了。 “不想看,留着心烦。”康沐嘶哑着嗓音道。 诺秀干脆收起卷轴,护在怀里,倔强地望着康沐,绝美的脸庞在烛光下明艳动人。 见他固执的模样,康沐无奈:“好了好了,我不烧就是了,别哀怨地瞪着我。那么晚怎么还没睡?” “我听将军翻来覆去睡不着,也就没心思睡了,是窗户声吵到将军了吧?都怪我忘了锁窗,请将军责罚。” 康沐摆摆手:“无妨,给我倒杯茶。” “将军稍等。”诺秀没有直接倒茶,匆匆忙忙跑出去,不一会儿拎了一个食盒进来,从里面端出一碗汤和几碟精致的小食,“我刚煮了碗醒酒汤,又弄了点吃的,我想着将军喝酒回来,半夜睡醒可能会饿。” 不说不觉得,被他一提醒还真有些饿了。“还是你想得周到。”康沐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等康沐吃饱,更是没有睡意了,诺秀收拾着东西道:“要不要找袁将军来陪着说会话儿?” 袁永心已于十天前帅剩余狼骑军抵达了芍关。“不用,他来了也是唠叨,没什么劲。”康沐摇头,“再给我拿壶酒来。” “将军还要喝?” “等出战了,想喝都不能喝了,所以趁现在……快去,你陪我一起喝。” 诺秀劝不动他,只得拿了酒来陪他。康沐没喝几口头又开始痛,可还是不停地催促诺秀倒酒。喝到半醉,康沐靠在竹塌上捶着脑袋,诺秀见状,便坐到榻上,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帮他揉着头上穴位。 康沐舒舒服服地躺着,任凭诺秀手指的滑动带走身上的不适。 “诺秀,你是哪里人?”康沐闭着眼睛问道。 这还是康沐第一次问起诺秀的身世,他犹豫了一下答道:“我……是闾国人。” 康沐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哦?那我们就要与闾国开战了,你不担心?” “不会,在外四处游荡惯了,闾国与我来说,并无感情。” “你能识文断字,该不会是出自大家吧?” “硬要攀附那勉强算是吧,不过是个妾生的,也没什么地位。” “你的舞是跟谁学的?” “都是些江湖艺人,不知名的。曾经跟过好几个团,也算走过不少地方,见识了各地风情,留了点心眼儿,把他们的舞编入了我的舞中。跳着跳着,有了些小名气,不过跳得再好也没有用,如今战事越来越多,钱也越不好赚,连饭都吃不饱。经过骞国时,就被骞王留了下来,也算是有了个安身之处,不用在风餐露宿了。不过其实骞王是不爱看跳舞的,倒是……” 诺秀自顾自说着,却发现康沐已经睡着了,他不敢动弹,怕又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人,于是伸长了手,扯来一张薄毯,小心翼翼地盖在康沐身上,又过了一会,也沉沉睡去。 半月后,闾国率先向祁国发起进攻,祁国郦国一个在北,一个在西夹击闾国。闾国国力强盛,两线作战竟丝毫没有处于下风。 华尧帅大军通过芍关南下,与闾军在洛陵一带激战。 闾国凭借其各式战车称霸一隅,数量庞大约有五千余乘,一度所向披靡,但毕竟战车笨重,机动性远远逊于骑兵,在战争伊始,郦军把闾军打得节节败退,全军上下气势高涨。但这优势并没有保持多久,闾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5 国很快在原本轻视的北线投入了大量兵力,并便亮出了他们的王牌。 那日郦军依旧编队冲锋,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但闾军并没有驾起他们的战车对冲,而是集合方阵,架出了车弩。 车弩的射程远远超过普通弓弩,威力强大,能射穿铠甲,且凭闾国财力,一出手就是几百张,还没等郦军冲锋至攻击射程,就已经被漫天的巨弩射得七零八落了。那一仗郦军损失惨重,幸亏狼骑军平日训练有素,康沐及时下令散开阵型,由两翼撤退,才得以基本保全。 战后,郦军诸将在中军大帐中争论纷纷。 “我们现在就不应该主动进攻,就跟他们耗着,他们要是敢打过来,那些劳什子战车就没用了,看不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李古海暴躁地嚷道。 “北线不是他们的主战场,他们巴不得耗着呢,哪会主动进攻?”张继秀说道。 李古海反驳:“那也不能白白凑上去送死。” “祁国那边的战报看上去也不怎么顺利。”朱童插了一句。 “就是,还指不定谁吃谁呢。我们拼那么凶干什么?不如保存点实力。”李古海有些得意。 “破他们的阵也不是不可能。”康沐说道,“只要有人能正面发起冲锋,吸引闾军注意,骑兵就能冲击他们侧翼,他们的战车没有那么快能调头,一个回合就能冲散阵型。” 李古海吼道:“你们那些畜生长了四条腿都冲不过他们的弩阵,你还指望两条腿的人给你冲锋?你倒是想得美!” 他一语双关的话让康沐大怒:“李古海,你说话注意点!” “我说错了吗?四条腿逃得比谁都快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会努力保持更新的~谢谢大家~ 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嘿嘿 第 38 章 “我说错了吗?四条腿逃得比谁都快呢!” 李古海指的是战场上狼骑军的快速撤退,虽然这个指令是正确的且得到华尧允许的,可李古海还是愤恨不已。 此时华尧对他们的争执没有袒护任何一方的意思,也任由李古海对康沐叫嚣。李古海的公然挑衅很难说不是得到了华尧的默许。 康沐也明白个中缘故,他的骑兵无论是人员还是装备,待遇都是最好,难免会引起他人的眼红,若华尧再嘴上为他说话,那一班武将非炸翻了锅不可。于是,他心里气不过,可还是只能隐忍。 李古海继续道:“听说,敌将陈良本是丘国人,战败后投靠闾国的,不如康将军去劝说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不定他与将军心有灵犀,主动投降,这仗也不用打了,多省事。” “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这一番话激怒了康沐身边众多将领,华尧这才开口:“别吵了,都出去。” 最终争论无果,众人散去。 袁永心跟在康沐身边,安慰道:“二公子别放在心上。” “我不和那种人一般见识。”康沐有些违心道。 “如果双方僵持着,真的对我们不利吗?”袁永心从心里并不太理解积极进攻的意义。 “从短期来看并无大碍。但洛陵、乾阳、衮田这三点连成一线,无论是掌握与闾国的主动还是将来与祁国决战,都是至关重要的,若能拿下,百利而无一害。”康沐解释道,“不过勉强进攻损失实在太大,恐怕伤了元气。” 袁永心若有所思地点头。 “其实李古海说得不错,有机会能冲得过弩阵的只有骑兵,可惜骑兵只有这么点,若是数量够多的话……” 话没说话,华尧的亲兵匆匆跑进:“康将军,国主有请。” 康沐皱了皱眉头:“估计没什么好事,你先去吧。” 进了大帐,见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召见,感觉更加糟糕了。 华尧背对康沐,站在巨幅地图前,听见他进来也不回头:“来了?刚才人太多,现在没有别人,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康沐暗地里咒骂了句,说道:“你不找汤燕清商量,找我商量?还是你早有了主意,刚才那句话只是开场白?” 华尧回头,冷冷望了他一眼:“伶牙俐齿地,真让人讨厌。” “那就是我猜中了。” “在你看来冲破弩阵的可能性有多大。” “并非不可能,只是强行冲锋代价过大,似乎没有到非前进不可的地步。” 华尧点点头:“那我们就绕过去吧。” “绕过去?”康沐微微一愣,视线也投上了大地图,“你是说,绕过洛陵,直接去攻打乾阳?” “不错。” “那……那可得绕好大个圈子,如此庞大的军队,起码要行军一个月,而且不能让闾军发现,否则要么被追击,要么他们前去支援,那便是白费力气。” “嗯,所以这就要靠你了。”华尧别有意味地笑着。 “我?”康沐立刻明白了华尧的意思,“你是要我留下来做疑兵?为什么是我?我可不擅长防守。” “你不是不擅长,而是你不喜欢。这件事还非你做不可,陈良是知道你的,若你不在阵前亮相,他必定会起疑心。” “你留多少人给我?” “骑步兵混编,可以给你五千。” “五千?”康沐怒火一盛吗,“对方有八万人,你这是明摆着让我送死了?是不是你的骑兵初具规模了,我就没用了?” “可别这么说。”华尧和颜悦色,可说出口的话却令人心寒,“要等什么时候韩彦卿运用骑兵能像你那么熟练,那才能算没用了。” “那你大可放心,韩将军聪慧过人,可自学成才。” “喋喋不休的,怕了?” “你莫激我,我不吃这套。你既然已做了决定,听不听令还能由我?” 华尧笑道:“看来你还有点为人臣子的自觉。说点有用的吧?人多了没有,其他有什么需要的,倒是可以提。” “不必了,让袁永心留下来帮我。” 华尧断然拒绝:“不行,说了不能要人的,他留下谁来带狼骑军?” “萧澜已经出师,他完全可以胜任。你想让我用这么点人威慑住闾军,总得给我个有用的帮手吧?” 华尧万分犹豫,思忖了许久才勉强答应:“好吧,我就容你这次。好好守着,别等我拿下乾阳,你已经把洛陵丢了。” 待华尧率军走后,一切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料准了闾军不敢主动出战,康沐每天派人叫阵,不时还亲自上阵晃一圈,生火造饭也伪装地人多势众,隔三差五半夜派骑兵去骚扰一下,装出一副急于进攻却又无计可施的样子。 是夜,袁永心依旧在康沐帐内与他闲话,聊得都是些练兵事宜。因为毕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6 竟是件危险事,诺秀也被要求跟着大部队走,生活上的一些小事,也有袁永心插手来照料。 “二公子休息吧。”袁永心关切道,“我再去巡视一下岗哨,虽然闾军不敢轻易来犯,但还是小心为上,他们真要来偷袭,还不够他们塞牙缝。” “还是你细心,要是没有你在,可不累死我?”康沐笑着。袁永心的谨慎很大程度上分担了他的压力,可以让他脑子里不用整天想着些细节问题,这也是他十分依赖这位副手的原因。“真是辛苦你了。” “二公子你说什么呢,能为你分忧,我求之不得。”袁永心突然问道,“怕吗?” 康沐明白他指的是苦守在此,迷惑数十多倍于己的敌人:“有什么好怕的?死了算了,烦心的事还不够多吗?你怕了?” 袁永心笑道:“我有什么好怕的?起先你说要守在这里,其余大股士兵绕路去乾阳,我倒有些害怕,后来你又说我留着陪你,一下子就什么都不怕了。” “你就这么爱陪我等死?”康沐也笑了。 “我们要守多久?” “难说,去的路上就需要一个月,折返回来也需七八天,可拿下乾阳需要几天就不可知了,洛陵难以攻取,乾阳又何尝会容易?”这个问题康沐心底也一直在盘算,毕竟多熬一天,危险就增加一分。 “我去看过粮草,倒是能消耗三个月,看来他也不看好夺取乾阳的速度呢。”袁永心若有所指地说着,偷偷观察着康沐的神色。 康沐果然沉了沉脸:“我不爱听你这么说话。” 第 39 章 康沐果然沉了沉脸:“我不爱听你这么说话。” “对不起……”被康沐一斥责,袁永心当即愧疚万分,拐弯抹角不是袁永心的性格,但对于那个人太过直接的话,他不愿提也不敢提,可不提又实在憋得难受:“可是……可是二公子,这大半年来我一直忍着,我现在实在忍不住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不管他是宫青遥也好,孟青遥也好,就算他一辈子披着那件僧袍他都成不了佛,他对你造成的伤害,就算你能原谅他,我也不会原谅他的。”袁永心神情肃然。 “我……我怎么可能原谅他呢?”倒是康沐的气势弱了。 “那日主上责备辎重营行动速度太慢,你为何要为他辩解?” 康沐哑口无言,焦躁地徘徊着,反复重复同一句话:“这不能说明什么,我怎么可能原谅他呢?” “你好不容易走出来,我不想你重蹈覆辙,我不想再回忆起你那时的样子。”袁永心顿了顿,声音几乎哽咽,“那个时候,你的样子太让人心痛了……” 康沐恼羞成怒:“我都说了不可能了,你还要怎的?难道要给你纳军令状不成?” 见康沐发怒,袁永心便慌了:“我……我只是……” “好了,别说了。”康沐挥了挥衣袖,“你出去吧,我累了。” “二公子,我真的只是担心你,他不好好在他庙里呆着,被汤燕清一游说就出仕于郦,谁知道他到底安得什么心?” “我都说了不要说了!”袁永心越是解释,康沐越是心烦,“你这是听不懂我说话呢,还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不敢……” 康沐冷冷喝道:“出去!” 袁永心涩然,想再说什么,可又怕更加激怒康沐,垂头丧气地离开。 以后的几天,两人相见总是有种尴尬的气氛,康沐不多话,袁永心也不敢多说。 留守的日子枯燥而漫长,已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不可避免的,总是会有意外发生。 那日一早,闾军便传来信息,说他们陈良将军久仰郦国几位将军威名,阵前设宴,恳请郦国主携韩彦卿、康沐二位将军赴宴。 康沐看着信件有些发愣,华尧和韩彦卿早就十万八千里远了,这根本没有的人怎么变出来?想着反正他们没见过本人,那就找人冒充一下吧,可信中又写了,曾与韩彦卿有过一面之缘,至今记忆犹新,对其绝世之将才崇敬有加,渴望能再一会。 心中又有疑虑,这陈良到底是真的仰慕他们,以惺惺相惜之心设下的友好之宴,还是心怀鬼胎,故布疑阵来诱几位主将上钩? 总之宴无好宴,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 袁永心建议找人假扮华尧,或由康沐扮华尧,再找人扮康沐,并找个理由解释韩彦卿的缺席。但这个主意被康沐否决了,既然他们见过韩彦卿,就很难保证没有人认识华尧,若被拆穿,则再多辩解也无用了。 最后,康沐决定自己带着两个亲兵,前去赴宴。 康沐整好铠甲,骑上他的青骢马,一旁袁永心忧心忡忡,他望了眼那两个亲兵:“二公子,要不要多带点人去?万一他们设下圈套……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留着,两个人一起离开,这里怎么办?他们真要抓人,更不能一起去了。”康沐阻止他的头脑发热,“你整编下,全军戒备,随时准备后撤。” 三匹马不紧不慢地向两军交战处跑去,在这一片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个帐篷,远远地,康沐看见帐前站着几个人,猜测中间的那个就是陈良了。 奔至栅栏处,三人并未下马,被岗哨士兵拦住,揪住了康沐马匹的缰绳:“请三位交出武器。” 康沐身后一位亲兵纵马突前,挥起马鞭朝那士兵打去,那士兵受其威慑,松开手连连后退。这两名亲兵均是千挑万选,武艺过人又通晓康沐心意。 康沐高高在上,厉声道:“本将参见国主也是带刀上殿,你们家主帅区区一武士,也敢缴我的械?” 那哨兵惊得不知所措,可职责所在又不敢就这么放他们入内。 不远处陈良见状,连忙上前迎接,他观察着康沐的衣着,猜测出他的身份:“是康将军吧?快请进。将军的大驾你也敢挡,眼睛瞎了吗?”他斥责着那名哨兵,向康沐表达着友好。 陈良生得白净,不像众多武将般凶相,倒是个儒将。 康沐翻身下马,向陈良点头示意:“正是。想必就是陈良将军了吧,将军盛情邀约,在下不胜惶恐。” 陈良扫了眼康沐的随从,大致便知晓了情况,热情道:“康将军里面请,卑将已备下酒水,仓促之际,粗糙简陋,望将军不要嫌弃。” “陈将军客气了,还是陈将军有心了。” “哪里的话,贵国将士远道而来,陈某当尽地主之宜,如今才想到设宴小聚,已是失礼了。” 来来去去几番虚伪的场面话,好像华尧他们不是来打仗的,是来观光游玩的。 宾主落座,第一杯酒下肚,陈良开口道:“看来这次是无缘见到贵国国主和韩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7 将军的英姿了。” 康沐故意摆出了极高的姿态:“我们国主是不会来见你的。” 陈良点头道:“也是,郦王尊贵,怎会屈尊来见我这身份低微之人,只是无幸再与韩将军一会,却是遗憾了。” “国主本不耐我来应约,还是我向国主求来的。国主对我进攻不力,十分恼火,已令我十日内想出破敌之计,我思前想后,毫无头绪,很是无奈。所以今日便想来看看,陈将军到底生了怎样的三头六臂,能把我军逼入如此窘境。” “康将军过谦了,将军用兵如神,陈某不过是仗着些器械,勉强抵挡。” 两人本不相熟,话也并不投机,言谈始终浮于表面,不着边际。康沐始终猜不透陈良的心思,言语高调,举止却万分谨慎,他小口抿着酒,偶尔夹菜,身后那俩亲兵更是像泥塑似的,一动不动。 场面渐渐冷了下来,康沐正思忖着再找点什么话题,然后就准备退席。这时一士兵进帐与陈良耳语了几句,康沐的直觉感受到,气氛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便打算立刻离席。 康沐泰然放下酒杯:“多谢陈将军款待,我先行告退了,择吉日再回请将军。”说罢,他起身朝帐外走去。 “请留步。”陈良话音一落,门口两位执枪士兵就拦住了康沐的去路。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说这文名字不好,于是想了一下午试着改了个,不知道有没有觉得好些,给个意见吧~~ 新文在筹备中,但都是亲儿子,我都是会认真对待的 第 40 章 “请留步。”陈良话音一落,门口两位执枪士兵就拦住了康沐的去路。 这一下掀起了连锁反应,康沐的亲兵立刻亮出兵器,一前一后护住康沐,紧接着一连串哗啦啦的响声,帐内其余士兵也相继拔刀,激战一触即发。 康沐轻轻压了压一名亲兵的刀,笑道:“陈将军,这架势是舍不得我走吗?” 陈良也笑着:“刚才康将军不是说苦思破敌之计无果吗?不如随我到营中暂住几日,指点一二。” “陈将军,我既然敢来,又有什么能拦得住我?” 陈良不知他是虚张声势还是另有准备,没有立刻作答。 康沐似无奈道:“也好,就当饭后消食了。” 众人眼前银光一闪,隐约只见一物形似爪子从康沐袖中钻出,疾如闪电,朝陈良颈部飞去。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得及反应,已经抓住了他喉咙,只要康沐一扯机括,就能割断他喉管。 “退下。”康沐擒住陈良,冲闾兵吼道。 出了帐篷,康沐把陈良扔上马背,三骑疾驶而去。对这一逆转来不及做出反应,众人眼睁睁看着康沐在亲兵的掩护下,把陈良带走了。 回到郦营,康沐一把将陈良扯在地上,一脚踩在他胸口,喝道:“你是谁?” 所有人,包括来接他们的袁永心都愣住了。 康沐继续道:“你想糊弄谁?找人冒充也找个像样点的吧,陈良为将也有多年了,拿刀的人和拿笔的人你当我分不出来吗?”在他人地盘,康沐装模作样与他虚与委蛇,一回来,他本性便暴露了。 那假陈良也没想到自己早就被看穿了,一时无语。 “把他关起来。”康沐吩咐道,向营帐走去。 袁永心跟在他身后:“陈良此举到底什么意思?” 康沐摇着头,倒了杯水,大口大口地喝着,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才道:“恐怕是想激我们出兵。” 假陈良的身份很快被查清楚,他实则是陈良身边的文士赵寇轩,陈良本身也不是什么五大三粗的人,倒是和赵寇轩有几分相像,可行伍之人身上的杀伐之气,却是一般文士学不来的,所以康沐一进帐篷就觉不对劲,后来将赵寇轩擒在手里,那身上软绵绵的感觉更是让他的疑惑得到了确定。随后闾军的举动更加证明了康沐的判断。康沐以赵寇轩为质,试探陈良,要挟他后撤三十里,可派去的使者当场被他斩杀,气得康沐直咬牙。可又不能真的进攻,始终按兵不动终究还是引起了陈良的怀疑。 康沐本以为还能拖一段时间,可没想到三天后,闾军便主动发起了进攻。 人数上的绝对劣势,让康沐根本无从抵抗。他下令以辎重车为防,以一千人抵御闾军的冲击,其余人先行撤入后方的界城。界城是个小城,顺利撤回的四千人加上守城的将士、杂流,也不过四千三四百人。站在城头,望着不远处闾军旌旗下的八万人,康沐全无底气。 袁永心重新整编了军队,向康沐汇报情况。 康沐沉默着听完,不做任何评价,此时的狼狈远胜于当初元都与华尧一战。 袁永心等着康沐的指示,可他迟迟不做声,焦急万分:“二公子,这城我们是决计守不住的,是准备再后撤,还是死战?” 康沐似心不在焉,喃喃道:“后撤?死战?有什么区别?” 袁永心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当然有区别,后撤我们这些人都还能活着……” “活着,然后呢?”康沐笑道,“若被陈良拿回洛陵,等主上攻下乾阳,那便是前后夹击,我们这点人又能有什么用处,又能活多久呢?” 袁永心语塞:“那就是要死守?” “死守?”康沐又笑,“恐怕塞牙缝都不够。” “那,那怎么办?” 康沐看着袁永心,那张脸紧张又严肃,沾满了尘土,汗湿后抹出了一道道黑色,他正在等待自己的命令,这个人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就会义无反顾地执行,哪怕这个命令是要他去死。康沐知道,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人,自己做出的任何决定,都至少有一个支持者。 大敌当前,他能在身边,便是最好的安慰了。 “袁永心,那天……那天……”康沐犹豫着,吞吞吐吐。 “二公子,是想到什么办法了?”袁永心期待。 “不,我是想说,那天晚上我说了些……” “二公子,你看!”袁永心突然打断他,指着城外。 康沐向外眺望,只见闾军像被刀破开似得裂开一条缝,一人骑着马,从裂缝中缓缓走到大军之前。离得虽远,可掩盖不住为将的肃杀之气,威仪之风,一看便知,那才是真正的大将陈良。那陈良也不急于进攻,端坐马上,静静望着城墙上的几个人影。康沐心念电转,各种应对之计瞬间闪过。 “把赵寇轩带上来。”康沐说道。 很快亲兵便把赵寇轩押到城头。被关了几天,赵寇轩没少吃苦头,衣衫褴褛污浊不堪,头发也凌乱地披散着,脸上还有挨黑拳的痕迹。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一脸的傲气。 康沐虽佩服他的勇气,但却不会手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8 下留情:“你的人来救你了,高兴吗?” 赵寇轩瞥了眼城下,知道自己死期将至,面色白了白,但还是毫不畏惧:“要杀便杀了,那么多话做什么?你康沐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婆婆妈妈的扮什么善人呢?” 不敬的言语,遭到亲兵的一顿暴打,康沐也不阻止,漠然俯视趴在地上呻吟的赵寇轩:“也是,你早应该料到会有今天了。那我便让你死得其所,拿你的血祭旗吧。” 康沐说罢,向亲兵示意,那亲兵拎起赵寇轩,拖到城墙边上,举起了战刀。 赵寇轩挣扎着吼道:“你休想!”下一刻,他突然暴起,像有了神力一般,猛地挣脱开那亲兵的手,将他狠狠撞倒在地,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扑向城墙护栏,翻身跳了下去。 康沐等人惊讶不已,想要拦住他,已经晚了。城下,那摔得不成人形的身体,殷红的血一圈一圈扩散,沁入土中。 他的血仅仅只是个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改了个名,今天又改了个。。 我不纠结了~就这个名吧~过几天把原来的名字删了 第 41 章 他的血仅仅只是个开始。 康沐再次向陈良的方向看去,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坐骑暴躁地蹬踏着前蹄,想必是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震怒。几个士兵从闾军阵列里出来,跑到城下,抱走了赵寇轩的尸体。陈良也跟着进入队列,隐藏了身影。 袁永心不解康沐此举,此时此刻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他却有意激怒敌人:“二公子……你这是?” 康沐淡淡道:“办法倒是有个,姑且就试试吧,反正不过是个死。” 次日,陈良发动了攻城之战,一时角声满天,尸积如山。嘶哑的吼声冲破康沐的喉咙,如狂风暴雨中迎风的蒲草,被压弯了腰,却还苦苦支撑着。 但这一切很快就归为平静。 两个月后,华尧看到的已是一个宁静的小城市,和风徐徐吹散了血腥,战争流下的血已被洗涤干净,野外残余着些驻扎的痕迹,几只野狗穿梭其中,看到人也毫不畏惧。 “主上。”韩彦卿驱马靠近华尧身边,轻轻叫了声。 华尧收回视线,冷哼了声:“没用的东西。” “实力差距过于悬殊,主上未免太苛责他了。” “实力相当,我还需要他来坐镇吗?还以为他命能有多硬,这得给我拿下洛陵增添多大的麻烦?” “他应是尽力了。” “可惜了。”华尧拉长了声调,叹道,“还指望他能帮我多打点胜仗,没想到也就止步于此了。你说我给他追封个什么职位好呢?” 韩彦卿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纤细的身影斜刺里冲出,向界城跑去。 华尧视线一扫,喝道:“抓住他!” 两个士兵几步窜上前,将人揪了回来。 “主上,我哥哥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死了?”康池已是泪眼婆娑,挣扎哭喊着。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华尧不耐烦道,“谁准你出来的?回去!” 康池扑到华尧身上,扯着他的衣袖:“不会的!哥哥不会死的!主上,去救救我哥哥吧!主上!” 华尧大手一挥,士兵把康池拖了下去,隔着很远都能听到他凄厉的哭嚎声。 韩彦卿凑近低声道:“主上,你看康沐还有没有活着的可能?他是个对战局掌握极有分寸的人,也许在陈良入城前他就已经逃了。” “逃兵吗?”华尧冷笑,“别管他的死活了,你准备一下,明日攻城。” 界城之战在第一天受到顽强抵抗,可第二天形势就出现了变化。韩彦卿明显感觉到对方士气低落,闾国士兵一个个萎靡不振,毫无战力,人数上也大不如前日。 韩彦卿心中大喜,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下令加紧攻击,当天晚上就拿下了界城。华尧大赞韩彦卿英勇,本以为会是场恶战,没想到那么容易就成功。 当华尧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界城时,一跨进城门,就让他深深皱起了眉头。 城门下,竖着一溜长枪,每柄长枪上都挑着一颗人头,一个个污秽不堪,有的已经高度腐烂,应该是死了很久了,有的面容还依稀能看清,恐怕是刚被砍了头颅,他们的表情痛苦扭曲,脸上均有被虐打的痕迹。 几十颗头排成恐怖的队列,远远看去黑沉沉一线,以最惨烈壮观的死亡欢迎着华尧。所有人都被这场面震撼到,没有一个人敢吱声,静默无言地注视着这些头颅。 空气中飘散着腐臭的气息,华尧轻掩着鼻子,阴沉着脸,他缓缓走着,一颗颗头颅看过来。 韩彦卿上前阻止:“主上,你累了,先去休息吧。” 华尧摆了摆手,继续看着。他驻足在最后一颗头颅面前,那被打至肿胀的脸几乎看不清五官,但他仍然认出来了,是袁永心的人头。 韩彦卿跟在华尧身边,心中一寒,他看到华尧四处张望了下,他知道华尧在找康沐的人头。他向亲兵示意:“收拾一下。” 亲兵得令,上前拔起插在地上的枪。 这时,远远地一骑飞驰而来,那急促的马蹄声,比鼓点还急,比暴雨还烈。“滚开!”一声厉喝紧随其后,人群被冲开,慌乱地让出一条路,一匹青白相间的骏马转瞬间冲到城门下。 那人滚下马背,撞开华尧和韩彦卿,从亲兵手里抢过那杆枪,又狠狠把人推开:“别碰他!” 华尧的眉头,再次深深皱起。韩彦卿见状,连忙拉住那人:“康将军,冷静。” 康沐的眼睛布满血丝,像在血里浸过般通红,眼里的温度却比冰还冷还硬:“放开!” 见惯各种场面的韩彦卿,竟被他低声一句,吓得手一松。此时的康沐一脸憔悴,肮脏的脸颊深深凹陷,凌乱的头发像是很久没整过,而他身上的杀气像不可控制的火焰,整个人都在燃烧。 康沐小心翼翼地取下袁永心的头颅,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拨开袁永心粘在面颊上的头发,试图擦去他面上的污浊,可自己的手也是脏兮兮的,怎么都擦不干净,他懊恼地干嚎了声,克制着愤怒和痛苦,肩膀微微颤抖。 华尧恼他在众人面前失态,对韩彦卿道:“把他带下去。没想到还真没死。”后一句他喃喃自语。 康沐打掉韩彦卿抓向他的手,大步冲到华尧面前,扯着撕裂的嗓子喊:“袁永心是三天前被害的。” 华尧扬了扬头,也上前一步,丝毫不惧他沸腾的杀意:“你这话什么意思?” 康沐迎视华尧怒气渐盛的目光,刚想开口,余光瞄到了华尧背后。他的身后,正是被生擒的闾军将领陈良。 康沐猛然瞪大眼睛,杀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39 气冲到了极点,顺手推开华尧,一个箭步跨过去。 韩彦卿及亲兵大惊,连忙扶起被推倒的华尧,一时混乱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跟我说,写文要弄个书的封面才有人看。。。可我根本不会画画呀,咋办? 只能网上找了幅图加了书名。。不知道会不会被人说盗用别人的画 不过这幅图我是极喜欢的,月下孤狼,虽是低着头,却一身肃杀 第 42 章 韩彦卿及亲兵大惊,连忙扶起被推倒的华尧,一时混乱不已。 康沐根本不顾那些骚乱,一脚踩在陈良脸上,将他重重踩在地上,毫不理会押着他的士兵:“他的尸体呢?” 陈良扭动着身体,挣不开就干脆放弃了,他看康沐暴躁的模样,忍不住呵呵直笑,到最后竟变成放声狂笑。 “你笑什么!我问你他的尸体呢!”康沐暴吼。 陈良狞笑着:“你在乎?别装了,那么多人都逼不出你,够绝情。” “我问你他的尸体呢!他的尸体呢!”康沐几近发狂,再也压制不住,飞起一脚踹在陈良胸口,肋骨碎裂的声音清脆入耳,这一下不解气,又一脚接一脚踩着他的脸。 “已经拿去喂狗了!” 康沐踩得越是狠,陈良越是高兴,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刺耳,被踢中了胸口,岔了气,不住得咳嗽,却还是笑个不停。 “我要你死!我现在就要你死!”康沐的理智已在崩溃边缘。 华尧看在眼里,也怒不可竭:“还不快把他拉下去,像什么样子!” 旁人不敢动手,韩彦卿冲上去抱住康沐,把他拖开:“康将军,别冲动,这么多人看着呢!” “别拉我!”康沐和韩彦卿硬着来,伸长了脚还要踹陈良。 “康将军,这事我们回头再处理,不会让陈良好过的!” 康沐根本不听,一个肘击打中韩彦卿腹部,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康沐趁机甩开他,再次扑向陈良。斜刺里又冲出一人抱住康沐,康沐低头一看是他旧部邓益,这些日子一直跟着他身边。 “康沐,你发什么疯!”华尧举起马鞭朝他打去,“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康沐抬手挡了一下,凶神恶煞地瞪着华尧,刚要开口,邓益劝道:“二公子,我们先把袁将军带回去吧。” 一提到袁永心,一身怒火降至冰点,康沐全身都僵住,脑中乱窜的思绪也瞬间停滞,他再次捧紧袁永心的头颅,视若珍宝。 华尧也平静了下情绪:“角楼那边发现了些尸体,等安排好会派人来传你。” 康沐略感意外,瞥了华尧一眼,可随即又对陈良怒目而视。 “至于陈良,我也会给你个交代的。”华尧继续道,不耐烦再看到康沐,“邓益,把你家公子带走。” 康沐走了几步,回头道:“水里被我下了毒,取用之前需先净化。”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地像破锣,说完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亦如来时。 华尧虽恨他当众无礼,却还是忍了,吩咐众人各司其事。 入夜,城内灯火通明,尤其是角楼一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处理战后事宜。他们用手帕蒙着口鼻,把一具具尸体抬出来,有些已腐烂生蛆,有些只剩残肢断臂,惨不忍睹,为了不滋生瘟疫,这些尸体必须尽快处理。 尸体在城墙下排成排,有郦军的,也有闾军的,康沐挨个看过去,没有找到袁永心。他也蒙着布,诺秀陪在他身边,另外还有两位华尧派来的亲兵。 诺秀见康沐满头是汗,就掏出手帕,帮他擦拭。 康沐不耐烦地推开诺秀的手,但蒙着脸又闷又热,干脆扯开蒙布。 “将军别扔!”诺秀急道,“你现在人虚弱,万一染上病就不好了。” “笑话,哪那么容易生病?”康沐看到墙角还堆着尸体,尚没来得及整理,便朝那里走去,却被华尧的亲兵拦住。 “康将军,国主吩咐过,只让你看,不能让你插手,请将军见谅。” “你们能认出袁永心吗?漏了怎么办?让开!” “请康将军不要为难我们。” 诺秀拉住康沐,深怕他动怒:“算了,将军,我们在这守着,一个个看过来,不会漏的。万一惹主上生气,不让我们看了,不是糟糕。快把鼻子蒙起来,这里的气味实在太差了。” 其实康沐也是忧心于此,所以只敢喊几声,也不敢抗命。 又看了些尸体,仍然没有找到袁永心,康沐开始变得急躁。正当他顾盼着找遗漏的尸体,诺秀又拉了拉他的袖子。顺着诺秀的目光看去,康沐看到了孟青遥。 焦躁地情绪因为孟青遥的到来冷了几分,康沐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孟青遥向旁人要了块布,蒙在脸上,向他们走来,停在了康沐身边,柔声问道:“要帮忙吗?” “你能帮什么忙?”康沐并不领情,“难道袁永心身上的特征你会认得?还是你能起死回生?” 孟青遥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当他听说康沐安然无恙,不禁大喜,可又听说袁永心被杀,且死状凄惨,便又担心起来。自康沐少年时,袁永心就陪在他身边,事事为他料理,几乎从来没有分开过,一分离竟是生离死别。知道康沐必定心中苦痛,于是匆匆赶来,想要看看他情况。“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孟青遥直言道。 “哦?那你有新鲜的词吗?”康沐看都不看他,“节哀顺变你就不用说了。征战沙场的,就要有马革裹尸的觉悟,砍多了别人的头,总有一天也要被别人砍了头。谁手上不是沾满血腥,冤魂缠身,就连你,不都杀过人吗?” 孟青遥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康沐是个带兵之人,见惯生死,客套的俗语对他来说,又有何用? 康沐一时也无心检查尸体,呆呆立在那里,孟青遥则安静地陪在身边。火光照在三人身上,在墙上投下拉长的影子,火焰跳动着,影子也晃动着,扭曲着,士兵们来回跑动的影子,更像飘荡的游魂,在这深夜里,更添几分凄凉。 “真是没想到……”孟青遥幽幽道。 “你与袁永心向来不和,何必惺惺作态。”康沐依然冷言冷语。 “可也不至于要他死啊。倒是你……是怎么脱险的?”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有人死了~可是剧情才刚开始呢~ 第 43 章 “你与袁永心向来不和,何必惺惺作态。”康沐依然冷言冷语。 “可也不至于要他死啊。倒是你……是怎么脱险的?” “那天……”康沐微微仰头,记忆回到了那天,“那天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0 陈良围城,我便知道无论我们如何部署,都是螳臂当车了。所以我铤而走险,打算干脆放他们入城,然后等国主回来时,在他们水源里下毒,从内部破坏。陈良多年前以守卫休亭一战成名,所以他一旦入城,必定会收缩防线。” “你的计谋很成功。” “成功?”康沐自嘲一笑,“我不认为牺牲我下属所有人的性命换来的胜利叫做成功。下毒能成的先决条件是只有小部分人潜伏在城中,等待大军,那剩下的士兵该如何是好,难道明知是死,还是让他们白白送命?我当时是考虑,让袁永心带上十来个人先走,我带其余人与陈良决战。” “想必是袁永心猜中了你的心思,抢先下手。”孟青遥说着心中泛起涩意,对于袁永心的至忠至愚,他总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康沐微微点头:“是那杯水,我知道的,他在那杯水里面下了迷药,可恨我当时脑子里只有打仗的事,根本没料到他会骗我。等我醒来,就看到邓益带着二十个人,把我关在了一间民房里。” “他被陈良俘虏了?” “是的。陈良占领界城后,不见我人也不见我尸,于是满城地找我,找了十几日后就开始杀人……”说到这里,康沐的声调不可控制地起了变化,“每天一个,砍下他们的头,插在城门口,挑的全都是我亲兵营里的人。” “阿沐……”孟青遥想要安慰,却又无从开口。 康沐恨恨道:“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猫在角落里,看着他们渐渐腐烂……我每天都在盼大军回来,早一天就能少死一个人,可是……”说到这里,他哀恸不已,身子一晃像要摔倒的样子,孟青遥连忙扶住他,可又被他猛地推开,痛和怒两种情绪相继攀升,纠缠着,冲击着他,想要炸开一般,他吼道,“可是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啊?所有人的都死光了!” 他的控诉,孟青遥无言以对。 “就在你们回来的前一天,陈良对袁永心动手了。”康沐突然哈哈大笑,可笑声却干涩得比哭还难听,“这是命中注定,是老天要罚我呀。这回你开心了?” “别这么说。”他的讽刺令孟青遥黯然。 “你不是一直希望看到我孤零零一个人吗?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九字不是你送给我的吗?现在你开心了?” 往日种种,如排山倒海般涌来,康沐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痛苦不堪,他怔怔望着康沐,心中被拨撩起了火。 诺秀见情势不妙,插嘴道:“将军,我们去旁边坐会,歇歇脚吧。”又对孟青遥笑道,“孟先生,您也去休息吧,我会陪着将军的,别担心。” 孟青遥知道再说下去也是自讨没趣,正犹豫着告别,邓益从远处向他们跑来。 “二公子。”邓益喘着粗气,瞄了眼孟青遥,对康沐道,“我找到袁将军的刀了。”他双手举起一把沾满血污的刀,递到康沐面前。 康沐盯着那把熟悉的刀,迟疑了许久,才伸手接过。他缓缓抽出刀,刀上的血已凝结干涸,在火光下暗沉暗沉,刀锋上还崩了好几个缺口。 这把刀有点来头。她出自罗国铸刀名家仇金卜之手,被一位贵族收藏府中,在偶然一次机遇下,被康沐和袁永心看到,于是见猎心喜。那时他们还年少,正是玩心重,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他们约定谁能偷到这把刀,就归谁的。那一天,袁永心在康沐的水里下了泻药,当康沐还在茅房奔走时,他已经把刀偷回来炫耀了。所以他格外爱惜这把刀,就算没有战事,也时不时拿出来擦一擦,磨一磨。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他来来去去也就会这么一招,可自己却总是中招。如今物是人非,宝刀犹在,人已远去。 康沐捏着袖子想要擦去刀上的污渍,但因为时间太久,一时也擦不掉。 “我去帮你磨好。”孟青遥从康沐手里拿过刀,仔仔细细抱在怀里,向他深深施了一礼。 又一具尸体被人抬到康沐面前,康沐吸了口气,尽管蒙着布,但腐臭的气味仍然刺鼻,他收拾起情绪,把视线重新投在这些死去的人身上。 陈良被华尧高调处死,作为辅助攻击的北线,郦国本不应如此张扬,但华尧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 可这无法挽回任何东西,袁永心的尸体最终还是没有被找到,康沐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日上三竿,康沐还疲懒地躺在床上睡觉,诺秀也不忍心喊他,只能守在门口,竖起耳朵听屋内动静。 萧澜每天都来报到,可总是被诺秀拦在门外,至今连一面都没有见到。 “将军还在睡觉?我早上来你说他在睡觉,晚上来你也说他在睡觉,你不是耍我吧?”萧澜扯着嗓子喊道。 诺秀怕他吵到康沐,忙把他推远:“你倒是轻点说话啊。我哪敢骗你啊,要不,你去喊将军起床?” 萧澜伸长脖子张望了下窗户,抓了抓脑袋,自然是不敢擅自闯进去。 “不如你下午来看将军吧。” “我一会就要去练兵啦。将军没事吧?要不要我叫大夫来看看?” “大夫来过的,将军也不许他们进门。其实还是悲极伤神,谁都劝不动。” “那怎么办啊!” 看萧澜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诺秀哭笑不得,出言打发他走:“萧将军别急,你先去忙吧,我会照顾好将军的。” 萧澜思前想后,也出不上什么力,只好作罢:“那我走了,我晚上再来看将军。” 送走了萧澜,诺秀忍不住叹气,连日来康沐的萎靡不振着实让他担心,精神上的折磨远胜过肉体上的。 忽然听见屋里有动静,怕是康沐醒了,诺秀叫了一声,敲了几下门,推门而入,见他已起身坐在了床上。 第 44 章 忽然听见屋里有动静,怕是康沐醒了,诺秀叫了一声,敲了几下门,推门而入,见他已起身坐在了床上。 “将军,刚才萧将军来看你。” 康沐清了清嗓子:“嗯,我听见了。” “他刚走,要不要我把他叫回来。” “不用了,他能有什么要紧事。” 诺秀打来水,服侍他穿衣梳洗,又端来一些点心。前几日康沐睡醒,准备的是饭菜,可他没吃几口就搁下了筷子,后来换了容易入口的点心,他才有兴趣多吃一些。 书桌上放着一只小小的陶瓮,里面存放的是袁永心的骨灰,那天康沐抱着这只陶瓮交到了诺秀手上,对他说:“从今往后,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护好袁永心,一直到我们回元都为止。” 诺秀收拾好碗筷,又抱来一个长长的包裹:“将军,孟先生已经把袁将军的刀送来了。” 刀上的血已经洗净,康沐手指轻轻抚上刀柄,简洁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1 质朴的花纹被磨损得非常严重,尤其是手指握着的地方,是袁永心长期使用的痕迹。康沐猛地抽出刀,嗡嗡鸣响,刀已被重新打磨,锋锐如新,光可鉴人,刀身上刻着一个粗犷的“雀”字。 诺秀怕他睹物思人,想尽快收藏起来:“将军,我来帮你收好,和袁将军的骨灰放在一起吧。” “不用。”康沐推开诺秀伸来的手,“这把刀我要用。袁永心纵然已不在,也当与我一同而战。” “将军别难过了,还是放宽点心吧。啊,不如我陪你出去散散心,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 “袁永心走得太快,我都还没来得及和他道歉。” “道歉?” “之前与他发生争执,我一时失言,无端责备了他,一直心存愧疚。” “这种小事,恐怕袁将军早就忘记了。”诺秀安慰道。 “可我忘不了。”康沐收起刀,双手轻轻按在上面,“他自始至终尽忠尽职,我欠他的永远都还不了。拿酒来。” “别喝了,你这几天已经喝得够多了,喝酒伤身。”这还是诺秀第一次拒绝康沐的要求,“他的心愿,将军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可你就是不肯听劝。” 诺秀虎着俏脸,他责备的语气令康沐大为意外,刚想说什么,敲门声响起。 门外是华尧的亲兵:“康将军,国主请你去马场。” 康沐一脸厌恶:“他有什么事?” “属下不清楚,国主好像说是要骑马。” “骑马?骑马不会自己骑吗?”康沐抱怨着,“我累了,想要睡觉了。请代我向国主告假。” 话音刚落,就听到华尧的声音从士兵身后传来:“好大的架子,是不是要我亲自来请你?”士兵侧身让路,华尧径直走到康沐面前。 “主上。”康沐无奈起身行礼。 华尧睨了他一眼:“还不跟我走。” 一青一红两骑在原野上飞奔,风驰电掣,耳边呼啸凄厉,两边的花草树木像被碾压般倾倒,铁蹄过处,扬起一路烟尘。青青平原上,天色蔚蓝蔚蓝,两人就这么奔跑着,在马鞍上腾跃着,整个人内心的郁卒之气似能泼洒在这清澈澈的空中。 最终两人勒马在一处土丘上,向远处眺望。 跑了一阵,出了一身汗,康沐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略感舒畅,久未舒展的眉头也松开了。 华尧的马不及康沐的神骏,骑术也不及他精湛,这一路跑下来,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见康沐心情好,忍不住拿话挤兑他:“你倒是好,把整个狼骑军丢给萧澜,什么事都不管,有你这么偷懒的吗?” “我也是肉做的,休息一下都不行吗?”康沐反驳。 “休息?休息到什么时候?休息到我打完天下?真是没用。” “我是很没用。你让萧澜做先锋将吧。” “先锋将一职你说让谁做就让谁做?你当是儿戏吗?”华尧缓过气来,居高临下的气势顿显。 康沐横睨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华尧忽然问道。 “第一次?十四岁吧。”遥远的记忆被他唤起。 “十四岁?倒是挺早的。是你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 “第一次上战场哪杀得了人?都紧张死了。” 华尧忍俊不禁:“你在战场上也会紧张?还真想象不出来。我初上战场也是十四岁,不过我可是初次便有获果。” “国主英明神武,岂是康沐能比。”康沐照例毫无诚意地奉承。 “那是自然,否则怎么能让你听命于我呢?”华尧厚着脸皮顺着他的话道,“回想起当日情景,还是历历在目,令人怀念。” “怀念你杀人时候的快感?”康沐不屑道。 华尧自顾自继续说道:“我曾经有两个姐姐,大姐温婉娴雅,二姐开朗活泼,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康沐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及家事:“我听说过些传闻。” “我叔父郦信王垂涎我大姐美色,强娶她为妃,大姐她为了庇护我和二姐,只得从他,即使被人耻笑不伦,也只能自个儿忍着。后来信王死了,他儿子郦益王继位,又贪图大姐容貌,就占为己有,将她奸污,没想到就此有了身孕。她不堪受辱,在生下孩子后投缳自尽。那时候我已经带了好几年兵了,那益王又能算什么东西?” “所以你杀了他,自己做了郦王?”对于华尧杀了堂兄登上王位,康沐有所耳闻,只是个中内情知之甚少。也听说当时郦国上下哗然,只因华尧称王后手段强硬,才渐渐没人敢吭声。 “我当上郦王后才发现,什么六强之一,简直就是个笑话。这大片国土大多贫瘠无法耕种,怕都是没人要才划在我版图中,国库里空空如也,穷得叮当响。大有什么用,还不如旁边一个小小唐国,守着一座金矿,富得漏油,还敢在卖给我的谷物中以次充好,诈我钱物。” “我记得你二姐不是……” “不错,我二姐当年被信王嫁给了唐王,不过与其说是嫁,不如说是卖,他用我二姐换了大量彩礼,倒是好好快活了阵。而我二姐嫁过去第二年就没了音信。” 作者有话要说:看得人居然比以前多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第 45 章 “不错,我二姐当年被信王嫁给了唐王,不过与其说是嫁,不如说是卖,他用我二姐换了大量彩礼,倒是好好快活了阵。而我二姐嫁过去第二年就没了音信。” “不是说是得了不治之症吗?” “那座金矿,我很是喜欢,所以过了几年我就带上我的军队,向唐王要金矿去了。杀进唐王宫后,没想到居然找到了我二姐。”华尧依旧平静地说着,“不过二姐已经不认识我了,她被关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着身体,脖子上栓着一根铁链,话也不会说,只会在地上爬。” 康沐心中骇然,偷偷去看华尧脸色,却见他面色如常,风轻云淡,语气轻松,像在讲述别人的事,嘴角隐约还有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分明带着凶残。 “于是我就杀了我二姐,我亲手杀的。”华尧强调道,“那唐王倒是长得不错,细皮嫩肉的,我好好调教了几个晚上。不过大概他养尊处优惯了,居然吃不消,就这么死了。” 原来他的坏毛病是这么养成的,康沐这才明白。 “所以,我对你弟弟还是不错的,对吗?”华尧对康沐展颜一笑。 说了这么多事,他还能笑得出来,康沐心底一片荒凉,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我父母死得早,全靠两位姐姐照顾我,不过她们也命短。”华尧轻描淡写地将她们的经历完结,这样的故事,要酝酿过多少回,练习过多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2 少次,才能说得如此平淡从容?“我们一生有很多重要的人会先行离我们而去,要是因此停滞不前,那什么事都做不了。” “你没有必要和我说这些的。” 华尧冷笑:“你以为我在安慰你?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只想要嘲笑你。因为袁永心的死你就消沉至此,你连个屁都不如。” 康沐默然,缰绳在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青骢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康沐拍了拍它脖子安抚着它。 “回了。”华尧兜转马头,向来处去。 “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再逛逛。”康沐把玩着马鞭,若有所思。 华尧抡起马鞭抽在青骢马上,马儿一惊,带着康沐一个踉跄:“又给我端架子?近来你脾气见长啊。” 康沐毫不示弱:“你就那么想和一个屁一起走?” 听他自比是屁,华尧嘴角一勾,一字一句纠正他道:“是屁都不如。” 康沐反手一鞭抽在枣红马上,不等华尧反应,已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空气被太阳晒得燥热,一口气吸入胸中,血液逐渐升温,如火焰般奔腾。骑手们藏身在半人高的蒿草丛中,约束着□躁动的坐骑,他们身着银白色铠甲,腰挎精铁战刀,牵扯着缰绳,神情跃跃欲试。 低沉的鼓点一声响过一声,一声急过一声,振奋人心,有什么像要从喉咙口冲出来,恨不得大吼一声,纾解那郁结于心中杀气。 远处的地平线上升腾起一线黑色,像海水般蔓延,缓缓逼近至目力所及之处,是冲锋的士兵。士兵们手执戈矛,喊着口号,义无反顾地沿着斜坡冲下。另一侧,一线红色如翻滚的岩浆,迎面倾泻,烫过脚下每一寸土地。像两副巨大的帷幕,飘然落下,黑色与红色汇聚交融,呼喝怒吼,直刺云霄。 康沐再一次向身后山顶回望,半刻,山顶上打出一面青色大旗,来回摆动,似要搅浑那苍天。 “将军,攻击的信号。”身边萧澜难言兴奋。 康沐点点头,抽出雀刀,高高举起,轻轻说了一个词:“冲锋。” 随着他话音落地,各色小旗依次打出,整齐的队列泛起一层骚动,下一瞬间,零星的马蹄声响起,像一场即将落下的暴雨,先试探性地砸了几滴雨。马蹄踏碎了草地上的小草碎花,似一支离弦之箭,弹射出去。 蹄声渐响,先是如急雨,而后越来越密,越来越重,如滚雷震耳,山岳崩塌。披甲骏马剽悍结实,骑手的长枪森森然斜指着天,像奔腾的铁森林。他们凝聚成一把能劈开天地的巨刃,高速刺向敌人的侧翼,硬生生剖开黑色的潮水。紧随其后的轻甲战士,擎出战刀,在敌人的心窝上绞杀。 康沐环顾了下围在身边的亲兵营战士,他们静静地望着面前杀气冲天的战场,一个个面色沉静,军容肃整,丝毫不见焦躁鲁莽之气。他们像武神的战士,威武庄严,守护在康沐身边,警惕着四周。 郦军顺利拿下洛陵、乾阳、衮田三地,便不再急进,驻守三地,与闾军僵持。闾军忙于应付西边祁军,也无暇应付郦军,宁可这么耗着。 这一对峙就过了将近一年。 时间一久,对峙双方未免松懈麻木,早已没有了最初剑拔弩张之势。 此时正是阳光明媚,可康沐的住所处房门紧闭,关得密不透分,不知情的还以为在搞什么秘密活动。 “坐直了,康池,歪歪扭扭的非君子之行。”康沐敲击着手里的骨牌教导着。近来愈发发现康池举止散漫,时不时出言指责,虽然他自己有时也言语粗俗,行为乖张,可就是看不过康池懒散的样。 康池端正了坐姿,可心中不服,指着右手边的萧澜道:“二哥你怎么不说他啊,翘着腿不是更不像话?” 萧澜原本正瞪着眼瞅着手里的牌,一看康池把矛头指向他,忙收起翘着的腿,一本正经地把牌合在桌上,按在手心里。 “他是个粗人,你跟他比?”康沐看也不看他俩一眼。 萧澜抗议道:“将军,你怎能这么说我呢,我也是读过书的人。” “你读过什么书?《海河野闻》?《奇志异录》?”康沐说的都是些野史杂书,一下把萧澜说懵了。 坐在康池对面的诺秀抿着嘴直乐,随手打出一张牌。 “专心打牌。”康沐跟着扔出一张牌,又瞥了眼屋门,“萧澜,你门锁紧了没有,别让人看见了。” “锁了,放心吧。” 几人窝在康沐屋里戏耍玩牌,自然是不能让人知道。桌面上是一副粗制的骨牌,四人各坐一边,每人面前都摆着些银铢,却是诺秀最多,而康池面前已经所剩无几了。 第 46 章 康池跟着出牌,嘀咕着:“也不知道还要再在这里熬多久,干耗着太没意思了。” 萧澜也跟着问:“将军,我也觉得奇怪,难道国主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最近国主去夫人那儿去得频繁吗?”康沐随口问康池。 康池瘪着嘴,闷闷不乐道:“隔三差五去吧。” 康沐低声笑着,洗着手里的骨牌玩。 “有什么好笑的?”康池更不乐意了。 “打闾国急什么?国主大婚也一年多了,夫人至今还不见有喜,这才急煞人吧?” 康池听不懂康沐在说什么,却也不敢多问,偷偷瞄了眼萧澜,可萧澜也闷头看牌,也没明白康沐的意思。 “跟闾军顶着蛮干,捞不到什么好处,若是真能攻下闾国,还不定和祁王如何分呢。估计国主心里盘算着后招,对付祁国。将军,我想的可对?”诺秀笑盈盈地说着,听上去像是在向康沐请教,可在座都清楚是在解释给两人听。 “休得私下揣摩上意。”康沐摇了摇手指,虽然是责备可没有半点怪他的意思。 诺秀乖巧地应道:“诺秀知道了。” “那夫人是怎么回事?”康池更关心这事。 诺秀见康沐并不喝止,便接着说:“夫人嫁过来,也不是白来的,祁王必定是有嘱咐的。若是能怀上公子,到底是谁牵制谁就难说了。”提及阮溪云,诺秀言辞就隐晦忌讳多了。 “那都那么久了,夫人怎么就还没怀上呢?”萧澜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出个尴尬的问题。 康沐抄起桌上的一枚银铢朝萧澜脑门砸去,喝道:“出牌,别废话。” 康池隐约有些明白诺秀的意思,可又不是完全明白,心不在焉得出了张牌。 诺秀顺手拿进自己的牌中,把所有的骨牌摊在了桌上:“又赢啦。” 这回康池可输得精光了,他气恼地把骨牌一扔:“不玩了。没钱了。” 萧澜如获大赦,他也输得够呛,一不小心说了心里话:“太好了,总算结束了。” “瞧你们这出息!”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3 康沐看不过去,抓起自己的银铢分给他们。 诺秀暗笑,把赢来的钱推倒康沐面前:“这些我拿了也没用。” 康沐挥了挥手,示意他留着。 “对了,将军。”萧澜想起一件事,“国主那边传来话,说明日夫人要来骑营看看。” “看看?看什么看?前几日不是刚看过吗?”康沐蹙眉。 “那天看了阵型演练,说是夫人对骑射产生了兴趣,想来练练。” 康沐鼻子里哼了声,不再多话。 萧澜追问道:“将军,你看要不要做点什么准备?” 康沐欣然点头:“嗯,准备张舒服点的椅子,铺张好皮子,呃,再备张孩童用的弓。” 萧澜目瞪口呆:“啊?我去哪找孩童用的弓啊?” “你想想办法嘛。”康沐拍着萧澜的肩膀道,“我们平日用的弓夫人怎么使得动,夫人是金枝玉叶,万一拉弓伤了胳膊就不好了。” 第二日的武场,与平日不同,以往清一色的汉子,今天多了一抹亮色。武场庇荫的一角置着一张嵌金螺合欢纹紫檀床榻,铺着一张上等靡州竹簟,围了一重细织冰粉纱帐。纱帐外还站着两名执扇女官,一把扇上绣着鸾凤,另一把扇绣着牡丹。 大清早康沐来到武场,一看这架势,顿时大怒,抓来萧澜就骂:“这是干什么呢?叫你弄张椅子怎么搞出这种排场?这是军营!不是纳凉的花园!是不是还要修个池塘,养一池金鱼啊?” 萧澜急得连连摆手:“不是我弄的,是夫人自己带来的。” 康沐再一思忖也是,就萧澜那脑子,怎弄得出这些精巧的布置,再看看那些格格不入的摆设,只得摇头。 武场上,阮溪云一身戎装,衬得她英姿飒爽,又不失端庄柔美。她正举着一张轻弓,瞄准着五十步处的一个箭靶。虽然已经是特意挑选的弓,可对她来说还是十分吃力,白皙的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要不要先休息会?可别累坏了身子。”华尧站在她身后,满是温柔关心,“都与你说了这里没什么好玩的,还硬要逞能。” 阮溪云放下弓,冲华尧嗔道:“都说了不是玩了,是真想来学学,要是学成了,说不定以后还能为夫君上战场。” 华尧笑道:“怎能让夫人为我上阵,让夫人随军出征,风餐露宿,吃足苦头,为夫心中已是万分愧疚。”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是我想陪着你,顺便长长见识的。”阮溪云柔情似水,轻声说着。 “我来教你。”华尧说着,从背后拥着阮溪云,握着她的手替她拉开弓,“腿分开站稳了,肩膀放松。” 羽箭离弦,正中靶心,阮溪云雀跃不已,拍手直笑。 “夫人高兴就好。”华尧柔声道。 从未见华尧如此深情体贴,康沐看在眼里,一身鸡皮疙瘩,幸好华尧没接着说出“你要是喜欢,天天陪你来玩”之类的话。 刚想离开,就见华尧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边说话。 “主上有何吩咐?”康沐懒懒地应着。 华尧又环顾了下四周:“你亲兵营的人呢?还有你新练的虎狼营的人呢?怎么一个都没瞧见?” 康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近来他们练得辛苦,我每人给了点银子,放了一天假。” 华尧嘴角一扬,却道:“那太可惜了,本以为有机会向夫人展示我郦兵的风采。” 康沐横睨了他一眼:“国主和夫人还真是鹣鲽情深啊。” 华尧不理会他的讥讽:“晚上去我那,我有事与你商量。” 康沐听着一个激灵,最怕的就是从华尧嘴里说出的“商量”二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今天两更,早上先更一章,晚上稍晚时候再更一章 大家同乐,请多支持。 第 47 章 桌上的莲花烛台照亮了半边书桌,桌上摊着上好的暗花纸,上面有个未写完的“战”字。华尧一手拂着那张扬霸气的字,凝视着这个字,正在出神。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烛火在微微的震动下,轻轻颤动。 亲兵敲门进屋,躬身道:“主上,人带来了。” 华尧傲然转身,凌厉的双目向亲兵身后望去,居高临下的气势压得来人喘不过气来。 来人拍了拍衣袖,长身一拜:“小人受国主之命,特来拜见郦王。” 华尧泰然入座,仔细端详着他,这人风尘仆仆,衣角沾满了泥水,看起来一路赶得既辛苦又急切。华尧不命人看座奉茶,悠闲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吹拂杯中漂浮的茶叶,杯盖磕了磕杯沿,抿了一小口。 来人只得干站着,见华尧没应声,又朗声重复了一遍:“小人受国主之命,特来拜见郦王。” 华尧不紧不慢放下茶盏:“闾王他可好?” “谢郦王关心,国主忧心国事,日夜焦虑。” 华尧拈起早先呈上的一封信,在手指间玩转着,神情仍然是安然轻松:“闾王虽忙,可却任然心思缜密,殚精竭虑啊。同盟之好?闾王可知我与祁王可是有姻亲之盟,闾王此时与我提结盟,是否为时过晚?” 那使者欠了欠身:“国主自从听闻郦王与阮渡天结盟,就深为郦王抱屈,阮渡天表面上与郦王交好,实际上自私自利,只顾利用贵军。其实,国主早有与郦王结识之心,可惜一直苦无机会,却又被阮渡天抢了先。郦王是胸怀天下,顾全大局之人,想必不会为私情左右,定会理解国主一番苦心。”这番说辞他应是演练了无数次了。 华尧的手指划过信的侧沿,低声地笑,他侧眼望着使者:“不知道闾王又有何诚意?” “自然竭尽鄙国所能。” 两人深谈一直至子夜,使者才离开。 待人走后,华尧又把视线投到桌上写了一半的“战”字,说道:“出来吧,人走了。” 等了一会没有动静,华尧又道:“怎么,睡着了?” 屏风后,康沐摇摇晃晃走出来,他揉着肩膀拍着腿道:“早知道你如此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我就搬张椅子坐在后面了。” 他走到书桌前,挤开华尧的位置,重新磨了墨,提起笔蘸饱墨汁,完成了那个“战”字。他搁下笔,凝望片刻,却摇了摇头:“一个字拆开写时间隔太久了,缺了整体感,写得不好。”他随手便把字撕了,又铺开一张新纸,一边用手抚着褶皱,一边问道:“再写个什么?” “随你。”华尧的眼睛直盯着那扔在地上,撕成两半的“战”。 康沐不假思索地落笔,写了个“盟”字。这个字不同于先前的“战”字的飞扬,是工工整整,中规中矩的。 华尧挑了挑眉:“你怎么看?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4 ”说的自然是闾国使者来访之事。 “很奇怪,不是吗?”康沐举着字,左看右看,“前两天军报又说,闾王一道诏书把卢鸿煊从前线调回了都城,恐怕祁王这会正偷笑呢。奇怪,真的很奇怪。” “所以我才让你在后边一起听着。” “怕不是闾国宫内有变吧?” 华尧心中也是如此想,连连点头。 “也好啊,说不定还能再娶个夫人,听说他家公主也是个绝色。”康沐把字举到华尧面前,“要裱上吗?” 华尧信手一挥,把字扫在地上:“就这么个破字,也需要裱吗?” 康沐见状 ,也收起嬉笑,冷着脸道:“直说吧,我从来就不是你商量事的人,又想了什么送死的事让我做?” “这么快就怕了?”华尧冷笑。 “既然被阎王爷从阴曹地府踢出来,我早有准备再被你送进去。” “把你的如簧之舌冲闾王使吧。”华尧一掌拍在桌上,“我命你秘密出使闾国,商讨结盟事宜,并暂时留在那里。” “结盟?结盟你派我去干什么?” “若是真心结盟,我还真不派你去了。” 康沐双眼薄眯:“你是拿我做质?”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 康沐哈哈大笑:“下回你生儿子要不要我代劳?”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甩上康沐的面颊,康沐猝不及防,被他打得撞在桌角上,痉挛似得痛。门口的亲兵听到动静,冲进屋里。 “出去,没你们的事。”华尧怒喝,又对康沐道:“你若再言辞冒犯,就不是一巴掌了事了。” 康沐扶着腰站直了身体,咳嗽了几声,只是冷笑:“什么时候动身?” “表面上我会派你回元都,明日你挑上几个人,后日便动身。” “有来无去的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还弄那么多人给我陪葬做什么?” 华尧耐着性子道:“说了明里是派你回元都,我会让你一个人回吗?装也要装得像一点。” 康沐淡淡地望着华尧,眼中暗淡无光,好半晌他低下了头,面无表情地朝外走。 华尧忽然心里一乱,不经思考地一把抓住他。见惯了他张牙舞爪,公然叫嚣的样子,一下子沉默顺从,反倒浑身不对劲。 “康沐,你记着了,一来你的命是我留给你的,二来我是你主子,所以你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康沐静默了会,恭顺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反正是小妾生的,我也不会拿自己当回事。” 华尧微微一怔,失神间,康沐抽回手,黯然离去。 “康沐!”华尧又叫了声,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寒夜寂寂,华尧站在屋门口,好半天没回神。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 第 48 章 与此同时,大将韩彦卿的房中也灯火正亮。 “你能不能没事别老赖在我屋里?”韩彦卿扶着额头,抱怨道。 汤燕清喝着一碗桂花圆子汤,口齿不清地说道:“都说了把你的厨子借我用用,你偏不肯,小气成这样,还好意思说。” “借借借,你问我借东西从来都不见还的,还敢说我小气。”见他放下碗勺,韩彦卿打了个哈欠道,“吃完了吗?还不快走,你不睡我还想睡呢。” “我有事跟你说。” 汤燕清说着凑到韩彦卿耳边,想要耳语,却被他一把推开:“屋里就我们俩人,你就不能大大方方说?还讲什么悄悄话?真矫情。” 汤燕清凤目一瞪:“爱听不听。” “好好,你说你说。”韩彦卿服软。 “国主准备让康沐去闾国。” 韩彦卿瞄了眼汤燕清脸色:“不高兴了?你就那么想去吗?” 汤燕清眼睛都亮了:“很有意思啊,难道你不觉得吗?” “没感觉出来,这种危险的事,也只有你认为有意思。”韩彦卿暗觉好笑,但见汤燕清一脸颓丧,正色道,“你该不会是以为国主对你不信任吧?” 汤燕清叹了口气:“与其说是不信任我,不如说是认为我无法胜任吧。” “你不胜任?一肚子坏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谁能比得过你?” “如果派你去,你觉得你行吗?” “我?杀人还行,搞那种花花肠子,饶了我吧?” “那便是了,如果说主上想要的是又会杀人,又有花花肠子的人呢?” 韩彦卿明白了汤燕清的意思:“可康沐未必会愿意吧。” “他是个只想安心打仗的人,可偏偏老是被逼做他不喜欢做的事。但不愿意又如何?只要是国主的意思,他能违背得了?当初攻克岳国,康沐步步算计,国主处处被动,恐怕国主还是怀恨在心吧。” 韩彦卿听着直点头:“你说得太对了。不过,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说吧。”汤燕清一副孺子可教,尽管向我请教的样子。 “我好困,你什么时候走?” “韩彦卿!明天我就来领你家厨子,你叫他收拾好包袱。”汤燕清咬牙切齿道。 第三日,康沐携三名亲兵向元都出发,几日后折返往闾国方向,他们的目的地是闾国都城——大兴。 一路上,康沐一行走得悠闲,有时甚至只赶半天路,就寻客栈住下休息了。 “二公子,前面就是荧州,过了荧州就到大兴了。”一名亲兵说道。 随行的几人并非康沐的旧部,但为了隐藏身份让他们如此称呼。 康沐抬头望了眼高照的艳阳:“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明日入大兴。” 荧州很小,半柱香后他们便驻足在城里唯一一家客栈前。康沐和一人先进屋要了壶茶,后两名亲兵在拴好马匹喂好草料后也进了屋,其中一人名为陆十七,他低声向康沐汇报:“二公子,后院里有两匹军马。” 康沐几人出使骑的是普通旅人的马,他也没有骑他的青骢马,军马与一般的马不同,更为高大彪悍,四肢更健长,尤其是这些骑兵,一眼就能认出来。 康沐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大堂的每一处,不着痕迹地划过每一张旅人的脸,临窗的一桌引起了他的注意。两人着普通短装,为一主一仆打扮,那人主人身姿威武,面容阴沉冷峻,不见半点表情,那仆从也是精悍严肃。但康沐的视线并未在他们身上有丝毫停留,只是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叫东西吃吧。”康沐示意两人坐下。 “是。”两人恭敬道,扬声叫来了伙计。 不一会儿酒菜便端上了桌,陆十七吃着菜,向康沐发问:“二公子,我们进了大兴后要如何行事?” “你们不必太过紧张,也无需在意,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5 我会自己处理一切事务。”康沐边说着边留意主仆二人的一举一动,“另外,到了大兴,我可能也无法顾及你们,你们要自个儿小心。” “有什么事二公子吩咐就是了,我们愿为公子肝脑涂地。” 康沐笑道:“这是个苦差事,抢个什么劲?留着命在战场上多杀敌,才是给我长脸。” 正闲聊着,一个怯生生脆嫩嫩的声音在康沐背后响起:“几位爷要听曲吗?” 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粗花布衣衫的少女,正低着头,拧着衣角,羞怯地瞥着几人,几分清秀,几分娇柔,她身边则站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把古怪的琴。原来是乞讨的爷孙俩。 “会唱什么?”康沐随口问道。 倒是身边的亲兵起了兴趣:“会唱《桑间》吗?” 《桑间》是首闾国小调,唱的是些描绘男女私情的淫靡之词,士兵们若得了空闲,就喜欢去酒肆坊间听歌女们唱这些艳曲。 将士们出征久矣,也寂寞久矣。 少女闻言羞红了脸,头低得更深了。康沐瞪了那亲兵一眼,后者扭头窃笑。 “你随便唱吧。”康沐说道。 “皎皎桑间兮月华,未见君兮忧忧……”少女合着那古怪的琴音,唱起了《桑间》,嗓音柔柔细细,虽称不上什么天籁,却有着少女特有的我见犹怜的气质。 一曲唱完,康沐打赏了钱,爷孙俩又向另一桌走去。 在其余两人还哼着那调子,瞅着她的背影时,陆十七揪着眉头道:“二公子,这爷孙俩……” 康沐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不是冲我们来的,不要多管闲事。” 陆十七点点头,喝了口酒,眼角瞄到那对主仆用完餐,起身离开,走出了客栈。“二公子,他们要走了。” “跟上去,看看他们去了哪里,小心点,别被他们发现。” 陆十七连忙扒拉了几口菜,抹了抹嘴,跟了出去。陆十七是康沐亲兵营中斥候,其人细心,处事谨慎,追踪观察的本事少有人能及。 其余人继续喝酒吃菜,就像没有发生任何异常似的。 “去订三间客房,要临街的,今天早点安顿。” 第 49 章 其余人继续喝酒吃菜,就像没有发生任何异常似的。 “去订三间客房,要临街的,今天早点安顿。” 可一直到入夜,陆十七还没有回来。康沐坐在客房里,开始焦虑。 “二公子,不如先休息,等十七回来了我再叫醒你。”一亲兵道。 康沐固执地坚持等待,另有一人匆匆忙忙进屋:“二公子,那两人回来了。” “回来了?那陆十七呢?” 那人摇着头,他跑急了,不住地喘气。 主仆二人的客房在康沐的正对面,通过窗户的缝隙,可以看到两人进了屋,再过一会烛火熄灭了。 如果他们回来了,那么陆十七又去哪了?康沐思索着各种可能性。 “我去找十七。” “不,不用。”康沐阻止道,“也许他发现什么了,要相信他。” 打发走了亲兵,康沐独自坐在黑暗中,明天就要入大兴了,入城之后再想出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除非能给他的国主奉献点什么成果。 又过了半个时辰,忽然一声巨响打破了沉静。康沐霍然起身,推开半扇窗户朝外一看,一个人影飞出对面房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摔在大堂中,砸碎了一张桌子,他抽搐了一下,当即毙命。康沐定睛一看,正是白天乞讨的老头,他手里还拿着那把古怪的琴,只是琴被拆成了两部分,露出锋利的锐器。那仆从跟着跳下楼,确认那人的死亡。 康沐刚想合上窗户,又是一声巨响,视线扫去,那少女捂着腹部倒在走道中呻吟,秀眉因为疼痛而拧成一股。那主人一个箭步冲出屋子,少女纤腰一挺,从地上弹起,灵活地像只猫,哪里还有白天的娇羞腼腆。 少女手中藏着一把匕首,她一弯腰,迎着那主人撞去,匕首朝他喉管一割,凶悍至极。而他毫不变色,紧绷的脸上只是略微表现出一丝厌恶,他单手抓住少女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像拧断一根细竹般拧断了她的手,少女一声惨叫,疼得昏了过去。他一松手,把少女摔在地上,可下一瞬间,假装昏迷的少女翻身而起,向康沐的房间逃窜。 她左手捏着折断的手腕,踢开康沐的房门,全然不顾站在门旁惊诧的康沐,从另一边的窗户跃出去。 那主人也扑进了康沐的屋子,扶着窗户向外探看,想要追击但少女已逃远,只得放弃,一扭头发现了正盯着他看的康沐。他拂了拂衣袖,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康沐,仍然冷着一张脸,眼神锋利如刀:“公子好气度。” 康沐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小错误,过分处乱不惊也是引人注意的原因之一,不过他并不在意,礼貌性地冲那人一笑。 那人也不回应,冷漠地走出屋子。 康沐在他身后关上门,轻轻喃语:“卢鸿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一直到第二天午时,陆十七才回来。 “我看着他们进了一间宅子,就在对门守着,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还没有出来,我知道有问题了。”陆十七一边说着昨日的经历,一边狼吞虎咽着桌上的食物,手里还挥舞着一只啃了一半的猪蹄,从昨天午后他就没有吃过东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想我不能就这么白白空手回来,所以就去查了一下,咳咳咳……” 康沐拍了拍他的背:“别急,慢点说。叫伙计再送一只烤鸡上来。”他吩咐他人。 陆十七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道:“那家伙,是想造反了吧?” 康沐一行比卢鸿煊晚了半日出发,在傍晚时分抵达了大兴。可来到城门口,远远便见人群熙熙攘攘,不知为何堵在了门口。 眼看城门就要关闭,要是今日进不了城,就得露宿野外了。 一亲兵上前察看了情况,向康沐禀报:“二公子,是卢鸿煊被拦在了城门口,他们想要抓他。” “抓卢鸿煊?”康沐思索片刻,笑道,“有意思,真是赶上了场好戏,上去看看。” 一队人全副武装围成一个圈,手中的长枪指着中心的卢鸿煊主仆二人,严阵以待。卢鸿煊依然神情冷峻漠然,面上棱角像是刀刻出来的,身边的仆从则怒目而视。 “卢鸿煊,你涉嫌通敌,国主已下令要绑你入宫候审。”领头的千夫长颐指气使道。 仆从怒道:“刘同丙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忘记当年卢将军是怎么提拔你的了?忘恩负义的东西!” 被他称作刘同丙的人脸臊了臊,但在众人面前又不能丢了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6 面子,厚着脸皮喝道:“卢鸿煊犯的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我怎能与他同流合污。” “放屁!你这狗嘴也敢说卢将军的不是?” 刘同丙怒不可竭:“把这两个人拿下!” 周围的士兵蠢蠢欲动,但又畏惧其威严,不敢上前。 卢鸿煊忽然开口,他声音不响,却掷地有声:“国主不是重病卧床,昏迷不醒吗?他如何下令捉拿我?” 刘同丙哑口无言,可的确是有命令下达,像他这样的低级军官又如何知道上面的事。 卢鸿煊冷眼扫视,已了然于胸:“不就是入宫吗,用不着你们动手,我也是要去的。让开。” 众士兵像被施了咒似的,他轻轻一句,就慌慌张张地让出了一条路。卢鸿煊从容入城,哪里像个要被问罪的犯人,分明是个凯旋的将军。 一旁人群中的康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暗自好笑。 大兴与元都相似,城中也有湖,名为澄湖。比之元都孔雀湖的开阔气象,澄湖更有几分锦绣袅娜之姿。 若问大兴的城民或者来过大兴的旅人,对大兴的印象如何,那无外乎富庶兴盛,歌舞升平等等。澄湖远山倒影,湖光潋滟,水色空濛,绿柳如烟,画舫参差,也难怪来到此地的人都会放下杀戮,忘却杂念,只顾贪婪地享乐。 康沐一行入城,也不禁被这人间胜景所吸引,从血腥激烈的战场走到安逸祥和之地,难免不太习惯。 次日晚闾国大王子梁佑明为康沐设宴洗尘,筵席上他们并没有见到闾王,但这也是在意料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总算也算是破百了~小开心一下~ 第 50 章 次日晚闾国大王子梁佑明为康沐设宴洗尘,筵席上他们并没有见到闾王,但这也是在意料之中。 “康将军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敬你一杯。”梁佑明举起酒杯,先干为敬。 康沐此趟出使是秘密的,因此席上也只有他与梁佑明两人。 “是应该我敬明公子才对。”康沐也举杯,“闾王的病况是否严重?我国主曾嘱咐我务必转达他对闾王的敬意。”一到闾国,康沐便被告知闾王身体抱恙。 梁佑明叹了口气:“那要多谢郦王关心了,父王年纪大了,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我这个做儿子的看着揪心。” 康沐接他话道:“眀公子至孝之心感人肺腑,希望闾王能安心静养,早日康复。” “托将军吉言。可说到静养……”梁佑明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康将军亲历战场,恐怕比我更能感同身受吧。” “我这不是正为明公子排忧解难来了吗?” 梁佑明开怀大笑:“好好,今日我们且多饮几杯。” 酒过三巡,康沐又道:“我这次前来恐怕要多叨唠一阵了,不知道眀公子这边是否方便?” “我早已准备妥当,将军放心。不知将军此次前来,是否带来一些……好消息呢?”梁佑明知道话已入正题。 康沐并不急于答话,慢悠悠地斟了杯酒,纯净的酒液在银质里晃动,像融化了的琥珀,散发出微甜的果香。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只是想让酒更易入口。许久,他才开口:“眀公子指的是希望我们撤兵?” 梁佑明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康沐。 “眀公子你应该清楚我们与祁国之间的关系。”康沐静静地与他对视,虽然他是客,但气势上丝毫不输给对方,“难道你真的认为北线的局势会影响全局吗?难道你真的认为,我们撤了兵就万事大吉了吗?” “那……将军的意思是?” “祁军才是重中之重,若能击败祁军,我们的撤兵那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再以后的事,我们才有机会慢慢商谈……” “将军有退敌妙计?” “既然来了,就要给眀公子一份大礼。” 梁佑明哈哈大笑:“那我就先行谢过了。” 康沐微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梁佑明在王宫内给康沐安排了单独的住所,门口也有卫兵把守,说是为了阻挡闲人,实则是为了防止康沐与外界有私下联系。 可其实康沐并不在意,此事的权衡本来就在他一人心中,与他人无关。 下了席,已入夜,很是疲乏。集中精力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个表情,实在不合康沐的脾性,难免有些疲惫,想到往后要日日如此,更觉心力交瘁。 黑暗中,康沐点燃了桌上的烛火,一抹微光照亮尺寸之地,他盯着亮光,出了神,思绪飘远。那是出发前日。 耳边是华尧嗡嗡的说话声,可他在说什么?听不清楚。 “我说的你听到了没有,发什么愣?”华尧的语气不善。 康沐怔怔地望着华尧背后,目光像被什么黏住似的。 “康沐!”华尧喝道。 康沐愕然惊醒,眼神凝滞,他完全无视华尧的不满,抬手指了指华尧身后:“那个……” 华尧回头一看,他指的竟是墙上的一副字,“天下”二字,是康沐当初写的,之后便被拿去装裱,一直随华尧挂在房中。“怎么了?” 康沐又愣愣注视了好一会儿:“写得不好,别挂了。我帮你拿下来。”他走到字前,伸手去取。 华尧也不阻止,默默地看着他的一切举动。 字已取下,康沐死死地看了许久,像是在思考这字的缺憾,又像是根本早就神游太虚了。 “祁国和闾国那边的人我都已安排好,自会有人配合你,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务必算好契机,记住了吗?”华尧不耐他游离在外的模样。 “记住了,你都说了好几遍了。”康沐淡淡应道。 华尧不禁气结,见康沐动手拿起蜡烛要去烧那幅字,忙上前夺下:“放着,我会处理。” 康沐微微抬头,惝恍迷离:“你究竟想要什么?” “你说什么?” “冒着与祁国决裂的风险,仅凭我们微不足道的实力,妄图撼动祁闾那两棵大树。你在这僵局中投下了一颗石子,你想见涟漪还是波涛?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闾国都城大兴!我要主导这场战争!”华尧一掌拍在桌上,手掌按在那“天下”二字上,“我要这天下!” 时间仿佛就此凝固,静得连风声都能听到。 华尧瞄了眼那幅字,信手将它扫到地上,“的确写得不好,小家子气,不挂就不挂了,等你回来重新写过。” 康沐对上华尧的视线,眼底划过一丝讥讽,随后缓缓点头:“好。” 他的不屑,华尧自然不会漏过,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没其他事的话你就退下吧,好生休息明早即出发。”他是在怀疑自己,他经常在怀疑,也许他只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7 是觉得领着一群骑兵在战场上杀敌是件快事,期待着哪天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他从未真正认为自己有谋取天下的可能性,也许他觉得自己在白日做梦。 不必多言,总有一天,要让他知道,他错了。 康沐也不愿多呆,施了礼便向外走。 “等一下。”华尧忽然叫住他。 康沐驻足转身,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默然无言,表面上的静若止水深深掩藏了汹涌的暗潮。 华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初见时的种种如巨浪拍岸,那时他是侵略如火的雄狮,锋利的牙齿张嘴就能够咬断猎物的喉管,那时他是对月长嗥的孤狼,尖利的爪子伸手就能掏出猎物的心脏。斗得鲜血淋漓,伤痕累累,如今依然如是,丝毫没有改变。 华尧望着康沐,忽然觉得他面上那道平日并不显眼的伤疤,此时万分刺眼,耳边隐约鞭声呼啸,砸在肉体上,溅起温热的鲜血。 “主上?”康沐见华尧走神,忍不住喊他。 华尧定了定神,冷冷道:“还有一句话,你此次出使若是被祁王察觉,影响到了两国同盟,那你就不用回来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若有意外,便一己承担,这个道理,康沐再清楚不过。 “我明白。” ================= 第 51 章 烛火燃了大半支,烧融的蜡如泪般沿着烛身流淌,凝结附着其上。收回游走的思绪,康沐从盘中翻出两只茶杯,拎起茶壶泰然自若地倒了满满两杯茶,静夜里,水声清脆地入了人心:“我是困极了,跟你耗不过,刚才酒也喝多了,不如以茶代酒,也好解渴。” 他说着,自顾自喝茶,一番话像是自言自语,没入了黑暗中,没有回应。 半晌,几乎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拿起桌上的茶杯,如在自家屋里般自然而然。 借着昏暗的烛光,康沐看到一张阴沉淡漠的脸。“原来是康沐,康将军,我早就该想到了。”声音也是平淡地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康沐笑道:“卢将军,久仰。” “那日你已经认出我了,对吗?” “卢将军器宇轩昂,卓尔不凡,在闾国地界上,还有谁能与卢将军相提并论呢,当日能得一见,实是三生有幸。只是……”康沐顿了顿,“只是卢将军深夜造访,守在我房中多时,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啊。” “我不和你绕弯子,你来这究竟按的什么心?” “只是想与贵国结同盟之好。” 卢鸿煊冷笑:“你以为我会信?” “看起来,卢将军的心情不太好啊。”康沐对他的敌意不以为意,“不知道我可否为将军分忧解难?” 卢鸿煊逼上一步,杀气刹那间沸腾。康沐心中一凛,全身肌肉已绷紧,或攻或守已在转瞬之间,可脸上还保持着完美的笑容。 昏暗中,双方的动作均看不真切,像是拉紧了的弦,再加半分力,就会崩断。目光锁住对方,如伺机待发的捕食者,已压低了前肢,随时能扑向猎物。 久久,卢鸿煊一字一句道:“远道而来即是客,康将军安寝吧。” 目送卢鸿煊离开,当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中,康沐才松了口气。卢鸿煊是闾国第一大将,征战无数,国中人称战神,也一直是群臣对闾王铁腕政策的支持者。与祁国开战后,一直在前线统领大军,可最近却突然被指责畏难不前,故意延误战机,撤其统帅之职,回大兴待审。而值此关头,闾王梁威鹏却又病重,很难不让人心生怀疑。而他虽名义上是待罪之身,还说什么要绑缚入宫,可如今行动竟丝毫不受限制,或者说他人无力限制,可见他的势力之大。 这个人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均会成为巨大的障碍和危险。康沐做下如是判断,吹灭了室内唯一的光源,再次陷入黑暗。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华尧也未入睡。 屋内灯火通明,华尧负着手,焦躁地徘徊着,对跪在地上的大夫怒目而视。 大夫瑟瑟发抖,恨不得把头塞到身体里:“臣已反复诊断过,夫人确实贵体安康,相信假以时日,必能为国主怀上子嗣。” 华尧大怒:“她没有问题,那你的意思就是我有问题了?” 大夫吓得抖得跟筛糠似的,连话都说不圆整:“不、不是……臣是说……夫人……不是……臣……” “滚出去!”华尧暴喝。 大夫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一开门,汤燕清正候在门外准备觐见。 汤燕清看着大夫跌跌撞撞魂不附体的样子,已猜到是什么事,不由觉得好笑。 “主上。”汤燕清向华尧拜了拜。 华尧仍在气恼:“查得怎么样了?” “已经查清楚了,夫人的确私下里有在服药。” “果然不出我所料。”华尧思索了会,又道,“可据我所知,这类药物多有毒性,长期服用,对身体损害极大。” “大抵如此。”汤燕清点头。 “够狠。”华尧的怒火中还真带了一分赞意,“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请主上放心。” 康沐在闾王宫中,倒也悠闲,偶尔到梁佑明那说话,剩下的时间不方便外出,就呆在屋里写字。 一日户外天气正好,梁佑明派人约见康沐,倒令他有些意外。 “康将军你终于来了。”远远地梁佑明骑在马上,向康沐招手。 康沐惊讶地环顾四周,想不到他梁家贵族竟奢靡至此,在宫内辟了大片空地用作马场,数亩广地,立以长杆,以帷幕遮蔽。空旷的马场没有几个人,恐怕是梁佑明为了避人耳目,屏退了众人。 梁佑明纵马来到康沐跟前,只见他荣光满面,兴奋至极:“康将军,久闻你熟识马性,骑术过人,我新得了一匹马,你看看怎么样?”他拍着马脖子,对康沐道,那匹马还不太服他管束,不停地扭动。 他的马品相俊美,胸廓深长,毛色光亮,是匹上等好马,虽不及康沐的青骢马,但已能与华尧的坐骑不相上下。 “真是匹好马。”康沐赞道。 梁佑明高兴不已,挥手向仆从示意:“给康将军牵匹马来。将军,陪我跑跑马。” 一个仆从牵出一匹健马,向康沐比划示意要扶他上马,这仆从竟是个哑巴,也不知是先天还是人为。 跑了几圈,梁佑明的兴致越来越高,可他对马一窍不通,追着康沐问东问西,康沐耐着性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解答。 “还需找匹良种母马,这么好的马,生下的马驹肯定更好。”梁佑明高兴道。 康沐解释道:“眀公子,你的马已去了势,留不了种。” “什么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8 ?”梁佑明大惊,“为什么?” “军马大多如此,儿马性烈,不好驾驭,若在战场上突然撒野,岂不糟糕。” 梁佑明刚才还喜悦万分一转眼就露出厌恶的表情,当即从马背上下来:“不骑了,真没意思!”他在马腿上狠狠踹了一脚,喝了声滚,马嘶鸣着跑远了。 康沐暗自摇头,也翻身下马,相识也不过一段日子,已看尽了此人贪婪无知和喜怒无常。 “康将军。”梁佑明神秘兮兮地对康沐道,“今日收到前线快马急报,我大军击退祁军,大获全胜。” “恭喜眀公子,公子英明决断,收复失地指日可待。” “全赖将军透露祁军布兵的薄弱之处,进展才会如此顺利。” “公子过誉了,我只是略尽绵薄之意。” 梁佑明神情专注,期待地望着康沐:“那将军可否再指点一二?”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人都很关心康和华的感情戏啊~ 他们之间真的会很慢。。从敌到君臣,再到真正的相惜相重。。。尤其是康这边中间还会有不少岔路,希望大家能有耐心看下去啊~ 第 52 章 梁佑明神情专注,期待地望着康沐:“那将军可否再指点一二?” 康沐随口道:“贵军一路向前,暂无阻碍,一直可到江水城。江水城城墙坚固,工事齐全,祁军必将在江水城集中兵力,阻击贵军。当初祁军攻取江水城,也损耗了大量兵力。” 可他话说一半,却止住了,梁佑明忙追问:“将军可有办法?” “明公子说笑了,江水城本就是贵国的属地,我可不敢越庖代俎?” 梁佑明知道他一时半会是不肯说了,也知道他不是开善堂的,白白把些军事机密送人,于是岔开话题:“对了,倒是有件事忘了与你说了,上次你提的所需物资,我已为你备齐了。” “是吗,那多谢眀公子了。”闾国财大气粗,既是结盟,少不了要向他们要点东西,“我明日便派人押送回去,可好?” “将军请自便。” “我心中有个疑惑,眀公子可否为我解惑?” “将军请说。” 这一句话康沐等了很久,可以说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就是自此开始,之前的都是掩人耳目的无用之事:“眀公子想做闾王吗?” 梁佑明绝没料到他有此一问,一时错愕,他咳嗽了声掩饰其慌乱:“父王重病,我哪有心思想这些?” “眀公子侍父至孝难能可贵,可你不想不代表别人也不想啊。”康沐若有所指。 梁佑明警惕道:“康将军这话从何说起?” 康沐笑道:“有些话说太明白就没意思了,你与卢鸿煊不和已久,我也略有所耳闻。” 梁佑明沉默不语,对他来说,康沐毕竟是个不可信的外人,可他为这事烦恼已久,一直视卢鸿煊为眼中钉,恨之入骨,因此心中百转千回。 康沐见他面色变了几变,知道他正在做天人斗争,继续蛊惑道:“我也是觉得与你投缘,才说这些话。卢鸿煊中意的国主继承人似乎是你弟弟昕公子,既然你已经把他从前线召了回来,为什么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除之而后快呢。” 梁佑明忽然露出厌恶的表情:“弟弟?哼,什么弟弟,那根本就是他和梅夫人的孽种!” 康沐一惊,没想到还问出了这么一个秘密。 梁佑明一打开话闸便喋喋不休:“我何尝不想除之而后快,可卢鸿煊那厮狡猾得很,我几次想扳倒他都失败。这次好不容易把他抓了回来,可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一堆捏造的证据,又被他言辞狡辩蒙混过关,还害死了我的一个人。那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吧,我几次派人都……” 他说到一半打住了,可他想说的康沐已经了然于胸,若没猜错的话,那日客栈里刺杀卢鸿煊的人就是他派的。可卢鸿煊是何等人物,又岂是一两个小毛贼能对付得了的,梁佑明未免也太异想天开。 “若想对付卢鸿煊,眀公子不如听我一言。”康沐说道。 “将军请说。”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无懈可击的,他若有珍爱的东西,那他就有弱点,爱得越深,便伤他越深,越强大也越脆弱。” 梁佑明愣愣地望着康沐,许久才恍然大悟。 从马场回来,陆十七已经在住所等康沐了。 “东西送过去了?”康沐迫不及待问道。 “按照你的吩咐,已经放在了卢鸿煊的房里。” “没让人发现吧。” “我的身手,二公子还不放心?” “太好了,那我就在这守株待兔了。如果此事办得顺利,还能给国主送上份大礼,看他以后还敢对我唧唧歪歪。”康沐换下窄袖戎装,穿上锦缎罗衫,一副准备待客的模样,“去让人备酒菜。” “为什么要特意向吴公子借人?那玩意儿我也能搞到。”陆十七为康沐对他的轻视表达着不满。 康沐笑道:“你的好胜心太强,这是你的长处也是你的短处。术业有专攻,适当得假以他人之手,才能集中精力做更重要的事。” 陆十七不以为然,一时还不能接受他的说辞。 “梁佑明说物资已经备好,你去看下是否属实,若是真,你就安排两个人跟随车队先行回去,我这用不了这么多人。我还有一封书信,一同带回去。”康沐说着已提起书桌上的笔。 “是准备让国主撤兵?”陆十七抱怨着,“给我们点东西我们就要撤兵?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 “想要钓鱼,总得下饵,诱饵够香甜,才能钓上大鱼,你说是吗?而且虽然说是撤兵,我想国主会明白我的意思,这封信他们一定会拆开检查,所以该怎么说就得怎么说。”康沐折好书信交给陆十七,“去吧,务必嘱咐他们记得先通报汤军司,不要贸然回营。” “是。”陆十七接过信便离开了。 宫人送来了几碟精致的小菜,一壶清酒。康沐这段日子在闾国,别的没什么,就是爱煞了这里的菜。尤其是盐水虾,鲜嫩清口,自从尝过之后便每餐必点,这边的酒没有他私藏的白珑酒那么烈,清清柔柔的,易于入口,与这菜肴成为绝配。 他怡然自得地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直到天黑,门上映出了一个人影。院外的守卫丝毫没有察觉,他忍不住叹气,这样大意的护卫,若有人别有用心那岂不糟糕。 款款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还没来得及摆出个礼貌性的微笑,一只白色毛茸茸的东西迎面扔了进来。康沐侧头避让,那东西呯地一声落在地上,低头一看,是一只死猫。这猫是来自极西之地的名贵品种,中原恐怕独此一只,可现在雪白的长毛沾了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49 灰尘,了无生气。 “康沐,你究竟意欲何为?”门外的人阴沉着脸,一片死灰。 这只猫,康沐没见过,但是他知道那是哪里来的。它的主人名为木铘,南闾木家是出了名的大商户,富可敌国,木家的商号遍及大江南北各个国家,战乱尚未降临时,一些穷苦的小国家甚至还要靠向他们借钱,才能开支度日。如今虽是乱世,却在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倒。木铘正是此代当家家主。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些想知道大家都是哪里看到我这篇文,然后点进来的? 最新更新?分频榜?还是啥? 第 53 章 这只猫,康沐没见过,但是他知道那是哪里来的。它的主人名为木铘,南闾木家是出了名的大商户,富可敌国,木家的商号遍及大江南北各个国家,战乱尚未降临时,一些穷苦的小国家甚至还要靠向他们借钱,才能开支度日。如今虽是乱世,却在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倒。木铘正是此代当家家主。 而之所以木家猫的尸体在这里,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卢鸿煊那日在荧州拜访的,是木家的一处别院。 康沐拎起死猫,扔出了屋子:“眀公子的手下还真是没用,我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卢将军是怎么进我院子的?” “你是怎么把这东西放在我房里的,我就是怎么来你院里的。” 康沐轻声一笑:“将军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啊。请进屋坐,我们喝杯酒,慢慢聊。” 卢鸿煊大步流星走到桌前坐下,自斟自饮,也不理会康沐。被冷落一旁的康沐也不恼,陪着笑脸,坐在了他对面。 “我倒是有些好奇,素闻木铘不偏不倚,各国纷争内乱,他漠不关心,只要有生意他便做。卢将军是怎么博取他好感,成为座上客的?” 卢鸿煊放下酒杯,定定地望着康沐:“木铘是个识时务的人,如今这世道,他想明哲保身那是痴人说梦,越是各不相帮,死得越快。” “木铘出资招募了三万壮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冲着这支队伍去的吧。你开了什么条件,让木铘同意帮你的?” “与你何干?”卢鸿煊冷得跟冰块似的。 康沐不以为意:“三万人……莫不是将军想凭此威慑眀公子?” “康将军是个明白人,我也不妨直说,既然梁佑明千方百计想阴我,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那如果我告诉你,你这招行不通呢?” 康沐一言既出,气氛瞬间凝重,与那晚如出一辙的杀气顿现,康沐再度绷紧身子,与卢鸿煊阴冷的目光对视。 “你想把这事告诉梁佑明?不对,是告诉国主?可你没有证据,光凭梁佑明的转述,你以为国主会相信?” “我并没有打算把这事告诉眀公子。”康沐的微笑中忽然平添几分寒意,“我今日能把木家的猫送到你房中,他人就能让木铘横尸街头。首富又如何?你这个盟友,靠不住。” 一字一句透着残酷意味,像敲击的铜钹,震得人心中一颤。 卢鸿煊黯然,他沉默了会道:“你要如何?” 康沐的笑容又转而如三月春光般灿烂:“不如将军考虑下与我合作?” “是与你合作,还是受制于你?”卢鸿煊冷笑。 “卢将军切莫这么说,你要的无非是昕公子成为闾王,木铘可以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卢鸿煊嘲讽道:“你也能光明正大借我几万雄兵挥军直入?” “上战伐谋,这种事不需要动刀动枪的,见了血光还伤了和气。” “满嘴的胡言乱语,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除了图谋不轨,我想不到你还有其他目的。” “其实信与不信只在卢将军一念之间,虽然明公子并非我中意的人选,但若将军执意拒绝,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康沐的言辞也逐渐犀利。 “你这是在威胁我?”卢鸿煊剑眉一挺。 “不敢。” “你们已与祁国结盟,又何来再与我闾国结盟的道理?祁军最近溃败至此,是你出卖了他们吧?有你这般背后捅刀的同盟,我都为祁王觉得可悲。” “难道你就不想挽回现今的困境吗?闾国的,你的?我既然站在这里,那便是来做小人的,何惧你三言两语?可怜我们国小兵弱,也只是想找个强大的依靠,祁王诡计多端,城府极深,实在不是易相处的人。” “你不妨直言,祁王文有左世阳,武有黎珏,再加其智谋过人,是郦王心中大患。而梁佑明自大无谋,昕公子年幼无知,如果能先除了祁国,你们还有机会与我闾国一搏。” 显然,卢鸿煊对闾国盛极而衰,外强中干的本质看得十分透彻,可更重要的是,他的思维已经完全顺着康沐想要他思考的方向而去。康沐露出尴尬的表情:“看来卢将军已经很清楚我们为何要暗自来与闾王密谈了,我也无需再多做辩解。” 卢鸿煊目不转睛地盯着康沐,似乎在怀疑他的真诚度:“那你为什么盯上我?难道我比较容易应付?” “恰恰相反。卢将军你见惯了风浪,我若想在你面前耍诈,完全是自讨苦吃。” “是你的意思还是郦王的意思?” “国主嘱咐我与闾王好好谈谈,只是没想到他已病重,我不得不在可能的继承人中寻找盟友。明公子贪婪成性,我怕在他那占不到什么便宜,将来被国主责怪。昕公子谦和贤明,也许还能多分一杯羹,将来能有弹丸之地安身立命。”康沐嘴里说着,心底暗暗咋舌,一句话不知编了多少个谎,连自己都快数不清了,益发后悔领了这任务。他的话甚是直白,他知道越是直截了当,越容易博取卢鸿煊这类人的信任。 卢鸿煊迟疑不语,眉头紧锁,脸上阴晴不定,更加冷得让人不敢接近。 “卢将军是认为我做不了主?”康沐试探道。 “我曾经见过郦王一面。”卢鸿煊突然扯远话题,“当初他称王,倒还是我闾国第一个承认了他,送去了贺礼,是由我带的队。国主倒是有些赏识他,那时便说,此人行事大胆不计后果,却能事半功倍,看似随性,实则胸有丘壑,是个下棋的人。你康沐也非默默无闻,我想他如此器重你派你来,你应该是能做得了主的。” “在我面前提我国主用‘赏识’二字,是否有些不敬?” “你为何替他卖命?”卢鸿煊眼神锐利如刀。 康沐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想活着也有那么多理由吗?” 卢鸿煊摇头:“你多少也是有些赏识他的吧?” “赏识也好,轻视也罢,既然为人臣,就不得不尽力,他若倒了,我也不跟着倒霉?” 卢鸿煊深吸了一口气,让整个胸腔都充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0 满了新鲜的空气:“你还真是滴水不漏。” “过奖。”康沐端起酒杯,向他示意,“先干为敬。” 青纱帐下锦衾尚暖,康池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身边已没有了人。他揉了揉眼,掀开帘帐,外室橙红色的烛光微微刺眼,清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钻进来,有些许凉意,逐渐清醒。他起身撩起散落在衣衫,懒散地把自己打理妥当,走出内室。 华尧正就着烛火,翻阅一本册子。康池瞥了眼毕恭毕敬站在书桌前一身灰衣,僧侣装扮的人,没有多加理会,凑到华尧颈边瞄了瞄册子,上面蝇头小楷写的无非是些钱粮物资,丝毫没有兴趣,但也不离开,腻在了华尧身边。 孟青遥开始只是扫了康池一眼,可顿时被他吸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说是惊艳也不为过。认识康池也有许多年了,初识时还只是个跟在康沐屁股后面乱跑的孩子,而今也是个春花秋月的少年了。有阵子没见,又觉与前几年大不相同,若说以前他烟视媚行,害羞腼腆,现已褪去那份青涩,举手投足娇媚动人,从骨子里透着万种风情。竟有几分神似刚来安身的诺秀。 最近康沐不在,诺秀闲来无事会往校场上跑,趁萧澜休息的空当,也会跟着学些弓箭刀枪,偶尔还会骑马,他本就有些根基,学起来也有模有样。孟青遥回想起白日里见到诺秀,竟也有些变化,依然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可多了一段天然清澈的风韵。 见华尧浏览完册子,孟青遥说道:“乾阳今年欠收,缺的粮我会尽快从其他地方调去补齐。但总体而言,军饷用度还是十分紧张。” “我若钱多得用不完,还要你干什么?”华尧把册子往桌上一丢,“我知道了,去吧。” 孟青遥向华尧行了个礼,转身又向康池行礼。可康池横睨了他一眼,轻声哼了声,很是冷淡。 华尧笑着看两人的表情变化,待孟青遥离开后说道:“你就那么不待见他?” 康池无辜地撇了撇嘴:“大家都不喜欢他啊。” “大家?你指的是你二哥手下的那群人吧?”华尧把康池搂在了身边,一手轻轻敲击着那本孟青遥呈递的册子,“我倒是真的好奇,到底他与你二哥有何等深仇大恨,以至于你们都如此敌视他?” “其实二哥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可他说你是知道孟青遥与他的关系的呀。” “我只知道孟青遥曾在你二哥手下做过事,后来却出卖了他,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于是不欢而散。” “岂止?当初二哥死了很多手下。那时二哥就像变了一个人,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残暴,像疯子似的,他把孟青遥的家人都杀了,还把他两个哥哥当众鞭挞致死,包括他们的妻儿也一并处死。谁都劝不动拦不住二哥,就连吴梓衣都不行。” “其实孟青遥是山贼吧?是他两个哥哥派他到康沐身边的?” “孟青遥一直否认他是细作,可究竟怎样谁知道呢。当时贼匪猖獗,经常骚扰百姓,杀害过往商人,二哥剿匪可是费尽心思了。二哥本来视孟青遥为知己,可没想到他背信弃义,我猜想当时二哥对孟青遥是用情了的,爱之深便恨之切。” “他也会喜欢人?”华尧忍不住笑出声。 “很好笑吗?”康池不解。 “孟青遥虽然是有些才能,可未见得康沐能用得好,他是用什么打动你二哥的?” “他会画画,而且画得不错,以前他们经常会去出去游玩,他画了画,二哥给他题字。” 华尧不屑道:“也不过是些过家家的游戏。” “我知道二哥挺后悔的,虽然嘴上不说,在孟青遥出家后,找过他几次,不过似乎没什么下文。” “我看孟青遥还是对他有些情义,怎会没有下文呢?” “可二哥每次去就是找架吵的。你说好不好笑,不开心了跑过去,结果又惹一包气回来。” 华尧再次被他的说法逗乐:“也罢。不过自从袁永心不在了之后,他的日子也好过多了。” “袁永心当然是最讨厌他的了,以前共事时他们就不和,别提身份揭露后了。” “你二哥对袁永心好还是对孟青遥好?” “我觉得他对诺秀最好。”康池摇晃着脑袋,抱住了华尧的胳膊,“干嘛一直问我二哥的事啊,真没劲。” “好好,我不问了。”华尧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睡饱了吗?” 康池面色微红,轻呢了声:“嗯。” 作者有话要说:会试着开始每天更多一点,果然是有些累的。。。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第 54 章 次日,天气正好,既没有人拖着玩,又没有人翻墙进屋,康沐在院中摆了张软榻,懒洋洋地晒太阳。 闾国的王宫修得极为奢侈,用料做工相当考究,宫内奇巧淫技,无所不有。别的不提,单是那墙角的石刻砖画就是世间少有。每一块石砖上雕刻的均不同,康沐所住的院子雕的是人物像,简洁的刀工,把一个个人雕得活灵活现,而墙角一线组合起来,便是一长幅出行游玩图,别的院落,还有出征狩猎图,花鸟鱼虫图等等。康沐的院落比起原先在岳王宫里住的,只大不小,屋子宽敞明亮,院中绿茵坏绕,百花争艳,可就这样的院落在王宫里起码有百来间。 康沐就这么眯着眼睛,欣赏研究着这闾国建筑,脑中想些有的没的事情。他早就定下了计划,梁佑明梁佑昕两不相帮,最好能在其中挑拨是非,让其鹬蚌相争,可从中得利。可毕竟只身在外,孤立无援,做起事来,略显底气不足。 正想着,空中忽然一块阴翳笼罩,康沐抬眼一望,一片五彩斑斓从眼前斜斜划过,咔嚓一声,那东西卡在了一角的树梢上,定睛一看,竟是只蝴蝶形状的风筝。 康沐起身来到树下张望着,正迷惑着,就听到院外响起吵闹声。 “让开!我的风筝飞里面去了!”一个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语气却是专横跋扈的。 “不行啊,公主,明公子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守卫慌张又怯懦。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我的路你也敢拦?拿我哥压我?你吓唬谁呢?” “公主!别进去,属下帮您去拿。” “你不让我进去我偏要进去!里面住的是谁?还见不得人了?”声音渐响渐近,人已就在门口。 “公主!”守卫央求着。 “混账!拉拉扯扯的干什么!我让父王砍你的脑袋!” 一抹粉红闯入康沐的视线,嫩地像春日里最矜贵的花,雪白的粉颈柔弱地不堪一握,少女脸上的表情是怒气冲冲,嫣红飞上脸颊,更添明媚,娇艳欲滴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1 。她便是闾国公主,梁佑明的胞妹,梁棠棠。 梁棠棠闯进院,撞见了正立于树下的康沐,只见他一身贵公子打扮,在绿树落英的衬托下,超然于世。她先是一愣,随即把头昂得像只骄傲的孔雀:“你是谁啊?干什么那么神秘?” 康沐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不咸不淡地一句:“哪来的泼辣货?”他自然一早就猜出了她身份,可不耐她蛮横聒噪,故意这么说。 这一说,可把梁棠棠气坏了,瞪圆了杏仁般的眼眸:“你说什么!你!你敢骂我!” 守卫战战兢兢上前:“康将军,这是……这是我们棠公主。” 康沐作恍然大悟状,欠了个身:“哦,原来是棠公主。” 梁棠棠斜眼瞪着康沐,见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礼数还不够周全,更是恼火。可她见康沐一副笃定安然的模样,不知他究竟什么来头,一时也不敢过分。她在树上找到了她的蝴蝶风筝,指着风筝对康沐道:“你去把风筝给我拿来。” 康沐只是站着,一动不动盯着梁棠棠,梁棠棠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却还是摆出了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守卫见状,连忙跑到树下,准备爬树。 “你别动!我要他给我拿!”梁棠棠对守卫喝道。 守卫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康沐开口道:“要人做事,不妨说个‘请’字。” “我、我凭什么对你说‘请’?” “那我又凭什么帮你拿风筝?” 梁棠棠自幼娇宠惯了,连闾王都由着她,对她和颜悦色,从来不说一句重话,何曾有人敢这般与她针锋相对。她气急,一时又无从反驳,委屈地一跺脚,眼眶一红。 “棠棠,又在胡闹!”随着一声呵斥,梁佑明匆匆赶来。 梁棠棠见哥哥来了,连忙告状:“哥哥,有人欺负我!” 梁佑明虎着脸:“胡说八道,这里谁会欺负你。” 梁棠棠指着康沐嚷道:“就是他!就是他!”说着眼泪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康沐一见她说哭就哭,顿觉头疼,挽了挽袖子,三两下爬上了树,取下了风筝,塞到了梁棠棠手里。 可风筝卡在树上被树枝戳破了,像只被扯断了翅膀的蝴蝶,梁棠棠拿着破风筝,哭得更伤心了:“你把我风筝弄坏了!” “不是我弄坏的,它本来就坏的。”康沐无力地解释道,最烦看到人哭了,可毕竟这帐还得算在他头上,谁让他惹的人。 “我不管!是掉在你的树上坏的!”梁棠棠耍赖。 “好了!别闹了!”梁佑明责备着,对躲在后头的两个小侍女道,“把公主带走,好好伺候。” 小侍女答应着,忙把哭得梨花带雨的梁棠棠扶走。 待人走远,梁佑明讪笑着对黑沉着脸的康沐道:“小丫头被宠坏了,康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康沐虽心有不愉,但还是点了点头。 “将军,昨天见过卢鸿煊了吗?情况如何?”梁佑明压低了声音,紧张地问道。 康沐有些提不起劲来:“见过了。卢鸿煊精明万分,要博取他的信任,没那么容易。” “昨天听了将军的话,我大受启发。”梁佑明兴致盎然,“他在意的无非是梅夫人,我让母亲挑她个错,罚她为奴做苦力如何?” 康沐长叹一口气,梁佑明虽贵为闾国公子,可却目光短浅,行事同市井流氓无甚两样:“其一,就连我这外人也知梅夫人是得宠的,就算闾王病重,寻机会折磨她,那要等到何年何月?其二,凡事讲究一击必中,梅夫人无关大局,反会激怒卢鸿煊,逼他对你动手,岂不打草惊蛇?” 梁佑明没辙了:“那你说怎么办?” “昨日你说卢鸿煊与梅夫人有苟且之事,能否细说?” “他们自幼青梅竹马,可到了婚嫁年龄,父王看中梅夫人美貌,就娶了来。我也是听人说,梅夫人嫁于我父王后,私底下还是经常与卢鸿煊来往。” “可有证据?” 梁佑明连连摇头。 康沐的话一问出口,就知道不会有结果,转念一想,甚至此事都未必属实,闾王不是傻子,若有真凭实据,卢鸿煊也活不到今天。 “明公子,我们做事不能太过拘泥,不是你找得到的才叫证据。什么来往书信,什么定情信物,你说有,那就能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康沐迎面泼上一盆坏水。 梁佑明恍然大悟:“这样就能弄死他?” 康沐沉思片刻:“还不够,一击必中更需要一击必杀。” “那到底要怎样?”梁佑明急了。 “容我再想想,眀公子请先回吧。”康沐缓缓向屋内走去,忽然又想起一件要事,驻足道, “对了,公主不会把我的身份……” “我会去提醒她,这丫头多少还是听我这个哥哥的话的。” “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今天又少了点。。明天加油= = 第 55 章 梁棠棠在闾国是个极为特别的存在,也许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并不知道明公子和昕公子有什么区别,但必定会知道他们有个棠公主。 她出生的时候正是海棠花盛开的时节,一生下来便是眉清目秀粉嫩可爱,因此梁威鹏为她取名为棠,待她长大之后,也的确是朵解语花,经常能逗她父王开心。她所住的院落叫做雾香院,院中也是种满了海棠,一到花期,满园红缬,妖娆锦绣,粉蝶纷飞,宫中其他女眷也会来此喝茶聚会。 可梁棠棠也是出了名的任性霸道,只有别人讨好她,从来没有她向别人屈服的,再加有闾王宠爱,更是无法无天,无人敢管束。 原以为与梁棠棠这刁蛮公主不再有任何关系,没想反倒是就此纠缠不清。谁都不愿看到林花早谢,花落为泥,许多年以后,康沐回想起来,只能是悔不当初。 几天后,康沐在院子里活动筋骨,没过多久,就听到墙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会爬他墙的只有卢鸿煊,可若卢鸿煊想要翻墙,不知不觉人就已经在门口了,哪里还会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 正迟疑着,就看到墙头露出一张娇俏却又被灰尘弄脏了的脸,一双清亮的眼眸骨溜溜地转着。康沐惊愕地看着灰头土脸的梁棠棠费劲地坐在墙上,呵斥墙外的小侍女没有扶好她,并赶她们离开,不准在外引入注意。那双藕色海棠纹的绣鞋在头顶不住晃动,晃得康沐头晕眼花,他忍不住喝道:“你在干什么?爬那么高不怕摔吗?不知天高地厚!” 怕是从来被人这么呵斥过,梁棠棠愣了半晌,好一会才回身,美目一瞪:“要你管?你走开,我要下来了。”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2 康沐目测了一下那院墙,足有两人多高,怀疑着像她这样娇贵的公主,能安全落地?既然她开口赶人,也懒得理她,心想着眼不见为净,可跟前的毕竟还只是个二八少女,怎能放心,于是退后了几步,盯着她看。 梁棠棠探身朝下看了看,先前爬墙还不觉墙高,可真坐在了墙上,只觉高得离谱,底下空荡荡的,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事物开始旋转,连墙脚的沙砾都在转,手心里冒出了冷汗。她死死地抓住墙砖,生怕一不小心栽跟头,见康沐站得远远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顿时大怒,盛气凌人地说道:“过来扶我下来。” 如果梁棠棠是好言请求,康沐自然是愿意效劳,可眼见她蛮横无理,他便心生厌恶:“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怎么会被这点高度难得倒。” 梁棠棠瞪着康沐,倔强地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她又看了眼脚下,晕得更厉害了,用力过度的手已发酸僵硬。她一狠心,咬咬牙,眼睛一闭向下一跳。 若是有点头脑的,该是转身攀住墙沿,就算是跳也要降低高度,可没想到这位公主是说跳就跳,连眼都不眨,勇气可嘉。康沐脑中嗡地一声,一个箭步冲到墙下,拦腰抱住她,仰天一倒,后背摔在地上,浑身都疼。 而梁棠棠则安然无恙,可她还不等人站起,劈头盖脸一个巴掌超康沐脸上扇去:“无耻!放手!” 康沐怒从心起,只想把这祸害快点送走,“卫兵”二字刚喊出口,就被梁棠棠捂住,她着急道:“别喊,别喊,哥哥不知道我来这里。” 康沐冷眼看着梁棠棠,看她还想如何。 梁棠棠却对康沐的怒火浑然不觉,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若无其事道:“我知道你是谁,哥哥都告诉我了。” “哦,既然如此,那你更不应该来这里。” 梁棠棠皱了皱鼻子:“你得意什么?赔我的风筝。” “你堂堂闾国公主追着我要个风筝,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那是我最喜欢的风筝。” “你找工匠给你做百八十个吧。”康沐说着便向屋内走去。 “站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哥哥偷偷摸摸在做什么吗?你再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就向卢鸿煊告密。”梁棠棠娇喝。 “你以为卢将军会信你?” “他不听我的还能听谁的?” 康沐忽然刹住脚步,止住了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念头:“看来公主和卢将军的关系不浅啊。” 梁棠棠得意道:“那是自然,没我,他能那么容易和梅夫人见面吗?” 康沐心念电转,缓和了冷漠的表情:“可惜,我的事情他未必愿意管。” “他敢?”梁棠棠撅了撅嘴,“别扯开话题,赔我的风筝!” 康沐笑了笑,如同入春的河流破了冰,暖洋洋的风拂过面颊。 梁棠棠略一失神,总见他冷着脸,还骂自己泼辣货,这笑却是头一次看到。 “风筝我是赔不出来。”康沐按了按腰际的雀刀,“如果公主不介意的话,我另外做个小玩意儿送给公主,以表我的歉意。”几乎是同时,康沐的措辞和称呼都恭敬委婉了许多。 梁棠棠小孩性子重,好奇道:“什么小玩意儿?” 康沐走到花坛边,抽出雀刀,随手割下一束草,坐在台阶上,编了起来。 梁棠棠挨在他身边,伸长了脖子探看,眼睛兴奋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你这是在做什么?” 虽是拿惯了刀剑的手,可丝毫不显笨拙,反而灵巧地像在跳舞,一根根杂草在康沐手里规规矩矩的,折叠缠绕,看得人眼花缭乱。这是他少年时玩惯的,偶然一次向个手艺人学了几招,成年后早抛诸脑后,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竟能用来哄骗一个深宫里的金枝玉叶。 他手上动作不停,随口又问着:“公主,听说这个时节游湖最是好,尤其到了夜晚,湖上画舫络绎不绝,桨声灯影一派如梦似幻之境,也有许多艺人穿梭湖上,精于丝竹歌舞,凡往来游人,流连忘返。这些说的可是真?” “嗯,大概吧。”梁棠棠含含糊糊地应道。 “怎么,难道公主没有去看过吗?” “这有什么好看的,那是你们男人喜欢的东西。再说了,要看歌舞,我们闾王宫里有的是,实在想看那些莺莺燕燕,也能把她们招进来。”梁棠棠用一脸不屑掩饰着其他表情。 康沐顺着她的话道:“公主说的也是,公主本就是国色天香,那些艺人,恐怕也入不了公主的眼。” 听他夸自己漂亮,梁棠棠笑容灿烂,早把他骂过自己的事抛诸脑后。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康沐又道,“公主整天窝在宫里,见的人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难道不闷吗?我这些日子闲在这院子里,不便外出,已是闷得发慌。” 梁棠棠双手托腮,沮丧道:“我也很想出去玩的,可是父王不让,说是宫外很危险。” “那倒是,闾王视你为掌上明珠,呵护备至,像公主这边千金之躯,要是伤着了就不好了。” 康沐这句话说完,便不再多言,反倒是梁棠棠闷闷不乐,像在思索着什么。 “你说……”梁棠棠吞吞吐吐道,“宫外好玩吗?” 康沐莞尔一笑:“公主,天大地大,岂是宫里方寸之地可比的?” “可是,父王他……” “你父王卧病在床,还有谁敢管你?” “对哦。”梁棠棠转忧为喜。 “若公主真担心安全,不如让卢将军陪同,也好有个伴。” 梁棠棠喜出望外:“太对了,我今天就派人找卢鸿煊说去。” 见她一脸神往,似乎已经沉浸在游玩中的模样,康沐看到了一条金色的鲤鱼,咬住了钩,手上的草已编完,一只几可乱真的蚱蜢栩栩如生:“送给公主。” 梁棠棠星眸一亮,爱不释手地抓住,反复翻看着:“真好玩,你怎么做出来的?都怪你,一直跟我说话,害我都没有看清楚你手上的动作。” “公主喜欢就好。” “再做一个!”梁棠棠撒娇道。 康沐皱眉:“公主怎如此贪心?” “你弄坏我风筝就要听我的。再做个再做个!”梁棠棠扯着康沐的袖子,娇憨无限。 康沐无奈道:“那好吧。不过再做一个我可要提要求了。” 梁棠棠撅嘴道:“还有条件啊,你说说看。” “我听说西坊街有家铺子的糕点做得很好吃,人称一绝,卢将军肯定知道。公主如果外出的话,不如帮我带点回来,也让我开开眼。”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了,快再做个。” 最后一把火烧完,康沐满意地站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3 :梁棠棠和阮溪云都将会成为较为重要的存在,一般情况下,bl文里和男主们沾边的,较重要的女性角色都会比较尴尬,她们的事情都会在以后一一叙述,我希望我能处理得好~ 其实这文里所有有点戏份的人,都是比较苦b的存在,比如袁永心,以后还会有诺秀,吴梓衣,孟青遥,萧澜,俩主角更是不会例外~ 第 56 章 康沐和卢鸿煊两人一左一右分坐两边,却静默无语。卢鸿煊望了眼漆黑的窗外,又望着身旁的康沐,他正端着一盏茶,轻轻吹着,用杯盖拂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神态从容,偶尔小抿一口。最后又望着他的那杯茶,从进屋到此刻,他碰都没有碰过。 “康将军,如果一会取来的东西,无法让我满意,可休怪我责难。”烛光下,卢鸿煊刀刻般的脸更加棱角分明。 康沐放下茶盏,嘴角一勾:“卢将军,你怎如此急躁,像将军这样主持大局的人,急躁可是要坏大事的。” “我没这闲工夫和你啰嗦。”卢鸿煊起身在屋内踱了几步,“一个时辰前你就让我在这等着,现在眼看天都黑了,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自然不会让将军失望。” 话音刚落,屋外已出现一个人影,叩响了房门。 “来了。”康沐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紧张,他扬声道,“进来。” 陆十七推门而入,跑急了的他,尚喘着气,将一本厚厚的账簿交给康沐。康沐接过账簿翻看,他先是翻到一处仔细查看,又连翻几页再看,随着账簿被他翻了大半,他脸上紧绷的线条也松懈了,露出果不其然的笑容。 他折了一页,递给卢鸿煊:“请将军过目。” 卢鸿煊没有去接:“这东西我看不懂。” “那我便解释给将军听,这本是回春堂的账簿。”康沐修长的手指指着帐页上的一行字,“他们每月都会购入一味叫做落地花的药草,此药主要在一剂医治头疼的药方内用作药引,用量极少,寻常铺子几年都进不了一斤,可回春堂每月就有两斤入账。” 卢鸿煊听出了端倪:“这药还有什么用处?” “若身体康健之人大量误服,会导致气虚体弱,终日昏沉嗜睡,乃至昏迷不醒。” “这不是与……”卢鸿煊心底一惊,剩下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康沐点头道:“正是与闾王的症状相同。” 卢鸿煊死死盯着康沐,等着他后面的话。 康沐没有吊他胃口的打算,缓缓道:“每月初五,回春堂的掌柜都会去见一次眀公子。” 卢鸿煊面色苍白,更显阴冷:“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没点底子,怎么敢跟卢将军打交道?”康沐合上账簿,轻轻拍打着,“那么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将军了。” 卢鸿煊伸手去拿账簿,康沐却扣着账簿,护在手中:“诶,卢将军,那么前些日子我与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 “康将军出手相助,我自是铭记在心。” 康沐笑道:“怕就怕卢将军除掉眀公子后,就一脚把我给踹了。” 卢鸿煊冷笑:“信不信全在你一念之间。” 康沐了然一笑,起身将账簿双手递上:“先预祝卢将军马到功成。” 陆十七亲眼看着卢鸿煊离开,又仔细在屋外查看了一圈,才进屋关上房门。他的脚步轻得像猫一样,看着他悄无声息地进进出出,连康沐都忍不住赞叹。 “这次干得不错,辛苦你了,坐吧。”康沐一口喝干了杯中的茶。 “将军,我看卢鸿煊不可信。” “也没指望能信他。”康沐冷冷道,“话说回来,他做事也聪明不到哪去。”他说着突然气息一短,没缓过来,止不住地咳嗽。 陆十七忙上前拂着他的背,替他顺气,忧心道:“将军,你这几天可是不舒服?怎么动不动就咳嗽?” 康沐咳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才止住:“可能是染了风寒,不碍事。” 陆十七手忙脚乱地给他倒茶。 “我嘱咐你的另外一件事,办好了没?”康沐接过杯子问道。 “已经与吴公子说好了。”他在怀里摸索着,摸出一只沉甸甸的金锭,神情略显古怪,“这是吴公子让我带回来的。” “这不是我给他的定金吗?怎么退回来了?”康沐疑惑。 “吴公子说……”陆十七的表情挣扎着,“开张大吉,一律五折,这是多余的钱。” 康沐目瞪口呆,手里捏着金锭直发愣。 陆十七又在袖子里摸啊摸,摸出一枚水滴形玉坠,那玉碧绿通透,在烛光下晶莹发亮,好似清晨山间翠竹上滴落凝聚而成的水之精华。 “这又是什么?”虽然知道吴梓衣此类小玩意儿多,可康沐还是觉得奇怪。 “吴公子说,这是将军成为他第一位客户的纪念品。”陆十七极力忍住笑。 “这家伙……”康沐苦笑,“别看这玩意儿小,可比那一半的定金贵多了。”他脑中已经构筑出一幅画面,吴梓衣一袭华服坐北朝南,怡然自得地摇着低调奢华的扇子,他师父水月先生坐在长者的尊位,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溜黑衣人分列两旁。他摇了摇头,把这景象抛至脑后,无奈道:“你去休息吧,今天也跑了一天了。” 这边康沐已睡下,那边华尧处还灯火辉煌。但他不在自己的屋里,而是在阮溪云处。屋内,几位侍女有的端着水盆,有的手捧香炉,安静地守在角落。阮溪云半躺在床上,秀眉微蹙,脸上略显愁容,一只胳膊搭在床沿,一位大夫正在给她把脉。 华尧微侧着身子,视线始终停留在琴桌上的那张琴上。 阮溪云自幼学琴,据说堪称一流,刚嫁过来时听她给自己弹奏过一曲,可印象不深,似乎的确不错。后来偶尔在风和日暖的午后经过她院落,会有流水呜咽般的琴声入耳,但也没怎么在意过。那是张老琴了,色如乌木,典雅古朴,琴上断纹形似梅花,漆色尽退,是她从祁国带来的。 忙都忙不过来,哪有兴致闲下来听琴啊?华尧暗想,淡漠地收回视线,看着阮溪云和大夫。 大夫诊完脉,整了整衣袖,向华尧长身一拜:“恭喜,国主和夫人,是喜脉。” 华尧付之一笑,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但下一瞬间笑容在脸上扩大,连语气中带着喜意:“太好了,从今天开始你每天负责给夫人诊脉,不得有误。”又对阮溪云柔声道,“溪云,这回你可要乖乖听话,好好呆在屋里养身体,不要到处乱跑了。” 阮溪云含笑应道:“知道了。”脸上倦容更甚。 屋里的侍女顿时忙开了,里里外外地伺候,华尧反复地叮嘱她们要上心,还特意调了一队士兵加强了守卫。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4 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阮溪云笑道:“瞧你紧张的,人说十月怀胎,现在才刚刚开始,以后那不得急死你,等生了还得被你宠成什么样?” 华尧握着她的手:“你身体不好,自然要加倍小心。以后你尽管安心休养,缺什么想要什么就说。” “我什么都不缺,你就放十二万个心吧。倒是你,害得我也跟着紧张了。”阮溪云嗔道,“你还有事吧?去忙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华尧拍了拍她的手:“有不舒服,立刻传大夫,知道吗?” 他又嘱咐了仆从一圈,才起身离开。屋外夜风正凉,月光下,汤燕清等候已久,一见华尧出来,笑盈盈道:“恭喜主上。” 华尧挥了挥手,收起笑容:“再安排点人暗中看着,免得又闹出些什么事。” 汤燕清仍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是。” “什么事?” “康将军快马送来一封信。” 华尧拆开信件,快速浏览,当即喜上眉梢:“他说向闾国要来一批物资,已在押送路上。” 汤燕清闻言也是一喜:“正能解燃眉之急,康将军总能带来好消息。” “当初我也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他还真弄到了,他这坑蒙拐骗的造诣还挺深。” “国主你这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华尧难掩心中喜悦,快步朝住所走去,汤燕清紧随其后。“你安排下接收。对了,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吗?” “正要禀报,前方闾军撤走了大量兵力,已十分空虚,有几处驻军形同虚设,军心涣散。” “他们正忙着对付祁人,已经攻入祁国境内,再过几天,他们战线会越拉越长,北线撤离的速度会越来越快。我们暂时也需要把前线的兵力往回调,以障闾军之目。” 汤燕清忽然又想起一事:“康将军的亲兵来时说,将军嘱咐他不用立刻赶着送信,在物资抵达前十天送抵即可。” “十日之后吗?这是他在时间上的暗示。”华尧思忖片刻,“把韩彦卿和萧澜叫来,我另有吩咐。” 第 57 章 康沐觉得耳边有一万只鹦鹉在吵闹,但事实是梁棠棠站在门外,笑容可掬地望着他,都还没有开口说话。可他也不好把她拒之门外,毕竟还要蒙她为自己办点事。 “公主你实在闲得没事,可以在房里绣绣花什么的。三天两头往我这跑,被人看到了,既害了我,又会招人闲话。”康沐无奈道。 “让我进去!”梁棠棠根本没在意康沐在说什么,一把推开他,挤进了房间。 还不等康沐阻拦,梁棠棠已经坐在他屋中了,他心中恼火:这丫头怎不知好歹? 梁棠棠神秘兮兮地从背后掏出一样东西,显摆似得朝康沐挥舞:“你看。” 康沐定睛一看,是两个套在手上的布偶,穿得五彩斑斓,像在几个染缸里滚过似的,又怪又丑,勉强能看出是一男一女。 “你给我演个傀儡戏。”梁棠棠仰着一张天真烂漫的脸。 “你当我街边卖艺吗?”康沐不耐道。 “小气,那你捏个跟昨天一样的泥人。” 康沐瞪着梁棠棠,梁棠棠也不甘示弱,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最终还是康沐先败下阵来:“好吧,那我来给你讲个故事。”他拿起布娃娃,套在了手掌上,他晃了晃手掌,布偶也跟着摇晃起脑袋,有了灵气。“从前有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是一对兄妹……” 梁棠棠打断他的话,用命令的口气道:“我不喜欢兄妹!换个!” “你和眀公子不是兄妹吗?” “换个!兄妹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 康沐咬牙切齿道:“从前有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叫做辣椒糖……” “你敢骂我!” “我说什么了?” “你说棠……棠……”梁棠棠气红了脸,“还敢狡辩。” “那就烦人精。” “康沐!”梁棠棠抓起布娃娃,气急败坏地往康沐脸上砸去。 康沐举手挡了一下,布娃娃掉在了地上,红红绿绿的,像一堆用旧了的破布,被人遗弃在角落。康沐肃然:“公主,你就听一句劝吧,我这边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梁棠棠眼圈一红,撅着嘴道:“你们一个个都不愿意陪我,我就这么讨人嫌吗?父王总是忙着和他的妻妻妾妾在一起,母亲总向着哥哥,都不理我,其他的也没一个是好东西!” 康沐哭笑不得,她竟是以这个理由黏上了自己。想她自幼如众星拱月般长大,侍女仆从如云,可真正体己也许一个都没有。可那又如何,毕竟她衣食无虑,养尊处优,不用为生存而挣扎,她是被娇宠惯了的,受了点冷落,便万分委屈。可看她一副又怒又哀,我见犹怜的模样,康沐还是心软了软。 “公主,你身边每一个人都在挣扎,你能过着如此安逸的生活,理应觉得幸运。如今四方征战不止,不知有多少人过了今日未必会有明日。今日你虽贵为公主,也许他日便是阶下之囚。” 梁棠棠茫然望着康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国家在打仗吗!” “我知道啊,可那又怎样,会有危险吗,你不是来求和的吗?” 康沐愣了愣:“可是我……”他忍了忍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哼!明天你要我来我也不来了,明天我要出宫去玩。”梁棠棠忽然又得意起来。 “卢鸿煊答应了?”那块石头,想要说动他,也不容易吧? “他敢不答应!”她娇蛮道。 望着她无忧无虑的脸,叹了口气,拾起地上的布娃娃,弹了弹灰尘,“我还是给你讲故事吧。” 梁棠棠笑逐颜开,拍手叫好。 康沐思索了下,刚要开口,一口气冲到喉咙口,又涩又痒,毫无预兆地剧烈咳嗽起来。 这一咳,像决了堤洪水,倾泻而出,直咳得他眼冒金星,上气不接下气,他憋红了脸,捂着肚子趴在了桌上。又来了,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发生这种症状,开始还只是每天晚上会咳嗽不止,可这几天每隔两三个时辰,就会咳一次,连肺都快被咳出来了。若说是风寒,却也不像,究竟是怎么了? “呀!你怎么了?”梁棠棠惊得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吓得蹦了起来,以手做扇,给他扇风。 笨丫头,这有什么用?康沐心里骂着,可是说不出半句话,他推开梁棠棠挥舞的手,费力地伸手去够茶壶。梁棠棠顿时明白了该怎么做,她手忙脚乱地帮忙,可慌乱之中,热茶溢出了茶杯,烫了她一手,她疼得一声惨叫,信手一挥,茶杯应声而落,砸碎在地,弄得桌上满是水渍,流淌了一地。看她眼泪汪汪的模样,康沐恨不得掐死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5 自己,笨手笨脚的,要靠她倒水,还不如咳死算了。 他极力忍着,给自己倒了杯水,灌入喉中,不一会儿,咳嗽止住了。说来也奇怪,这咳嗽虽来势汹汹,可每次喝了水,便能立刻停住,倒也并不太碍事。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康沐哑着嗓子问:“你还好吧?”他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是自己身体不适,怎么末了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梁棠棠捂着手,红着眼眶直摇头,娇美的五官皱得像朵凋零的花,看得人心疼。 康沐疲惫道:“赶紧回去召大夫敷点药。” 梁棠棠闻言一跺脚:“你就这么冷漠地赶我走?还有没有点同情心?” “我这不是关心你怕你疼吗?若不及时上药,伤口感染,你这只手就废了,弄不好就要截肢!”康沐一脸严肃。 梁棠棠花容失色:“有……有那么严重吗?” “当然啦,所以要及时治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梁棠棠的手只是被烫地微微发红,并无大碍,康沐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只得出言威吓。 梁棠棠深信不疑,脸色惨白惨白,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康沐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回头,见那两个丑怪的布娃娃还躺在桌上,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于诺秀来说,康沐不在的日子,固然悠闲,可时时也会觉得无聊。虽然在军中没有什么地位,但因为是康沐身边的人,除了萧澜偶尔来闲聊,也没有人会来差遣他。屋子扫了一遍又一遍,每个角落都擦得一层不染,装饰摆设放得整整齐齐,各季衣物都重新洗涤了一回。 尤其是院里的花草,他是费了点心思的。这几日,绣球菊开得正美,勾心斗角,娇艳欲滴。刚来时,这院里只有杂草,凌乱不堪,若换做吴梓衣那样的人,恐怕早就跳脚,恨不得挽起袖管亲自动手了,可康沐却浑不在意,整天进进出出正眼都不瞧一下。诺秀看不下去,就去问他要不要种点什么修整一下院子,虽然并不知道要住多久,但客人来访显得体面,自己依窗远望,也是赏心悦目。康沐连连称好,“那就交给你了”他如是说。 诺秀在按花期不同种了各种花卉,又根据色泽搭配,种了些高低错落的观叶植物,还不知从哪搬来了几块假山石,硬是在院中一角搭出一景。诺秀的眼光,康沐是知道的,但等诺秀布置停当,亲眼一见,还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随即赞叹不已。再一次深深觉得,元都府中的老管家可以回家养老了。 总之该他做的,不该他做的,他都做了,最后,他还是发现没有事情可做了。 若是以前,哪里有清闲的时候,为了混口饱饭,四处奔波,就算难得有了闲暇,也是拼命练舞,因为这是他混饭的本钱。可如今,康沐不怎么爱歌舞雅乐,渐渐地,舞技也有些荒疏了。 午后阳光和煦,诺秀舒舒服服睡了个午觉,将近傍晚才起床。康沐的屋里除了他用的书桌,诺秀也有一张较小的书桌,上面也是文房四宝齐全。这是他平日练字的地方,康沐为他写了不少箴言,休息时便照着临摹。最近更是用心练习,下得工夫深了,写出来的字倒与康沐有几分相像,一笔一划,开阔大气。 因此,当康池来找他时,他正在练字。不知从何时起,诺秀已经成了他发牢骚的对象。康池百无聊赖地趴在一边看他写字,时不时哀叹一声。 “三公子有心事?”诺秀善解人意,他知道康池就在等他问出这句话。 “嗯……”康池闷闷不乐地应了声。 “能否说来听听?” “夫人有身孕了。”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 这是全军上下都知道的事,诺秀自然不例外:“是啊,这可是大喜事啊。” 康池横睨了他一眼,心有不愉,不冷不热道:“真是皆大欢喜啊。” 诺秀暗自好笑,搁下笔,盈盈望着:“怎么了?” 康池抱怨道:“所有都围着她转,你不觉得过分了吗?” “可她是国主夫人啊,又是祁国公主,还怀了国主的孩子,难道不应该倍受宠爱吗?” 康池一时语塞,争辩道:“公主好了不起吗,我还是岳国公子呢。” “话虽如此,可她若能为国主生下小公子,那还能一样吗?” 康池顿时焉了,一脸沮丧地抓起桌上的镇纸,狠狠一砸,以此泄愤。 诺秀看着心疼,这块冰石镇纸还是康沐送他的,虽谈不上价值连城,却也是个稀罕物。 他不紧不慢地泡了杯热茶,放在了康池面前:“其实三公子也应高兴才对。” “要我为她高兴?做梦!”康池气恼道。 诺秀循循诱导:“国主这几日是关切,可过了阵子他就会冷了,到时候夫人身体也不便,那你能与国主在一起的时间不就更长了吗?” 康池闻言,若有所思,许久连连点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诺秀微微一笑:“你大可不必对夫人如此仇视,你若与她和睦相处,一来国主省心,得一识大体的好名声,二来对你也是有利无害。国主将来若是好,夫人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你与她交好,也不会吃亏。若是……”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若是将来不好,而且是祁国得势,那你也不会太惨。” 康池露出为难的表情:“要我向她示好?” “我可听说夫人倒是经常去你那走动,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也会拿些来给你。她可是一直降尊纡贵,你倒是捏起架子了。” “她对谁不都笑脸相迎,四处散财的,哪是特意优待我了?而且她是冲着我二哥去的,当我真看不明白吗?” “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计较,你扭捏个什么?” 康池沉默不语,思索了半天,歪着脑袋道:“那我就去看看她?” 诺秀笑笑:“就当是去闲聊。” 第 58 章 天色已晚,在诺秀处用过晚膳后,尽管不情愿,康池还是朝阮溪云住所处去。一路上还想着,到了那里聊些什么,万一冷场岂不两厢尴尬。 康池踩着石子路,数着步子到了雅舍,刚要通报,就看见墨秋拎着食盒走来。 “干什么去?”康池拦下他。 墨秋是郦国人,自幼便跟了华尧,相貌普通脾气好,手脚也勤快,无论跟谁都能处好,即使像康池这般爱耍小性子的人,都对他没有丝毫敌意。 他指了指手上的三层食盒:“给夫人送药和点心。” “药?什么药?” “安胎药呗,还能是什么。你也知道主上的。”墨秋了解康池的性情,也不多嘴。 自从阮溪云的喜脉确认后,华尧每天派人把各种吃的用的往她那儿送,也不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6 管她消不消受得了。单夜宵就满满两盒,也不怕她吃撑。 “你呢?”墨秋问道。 “我帮你送吧。”说着康池就要去拿食盒,“我正好要去见夫人。” “不行!”墨秋连忙用身体护住,“主上吩咐了,一定要我亲手送到夫人那,看着她喝下去。” “我会看着夫人喝药的,你放心。” “可是主上说了……” “哎呀,这么点小事,你还怕我做不好吗?也就今天一次,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夫人也不会在意的。” 墨秋还在犹豫着,康池已经一把抢过食盒。“你小心别洒了!”墨秋惊道。 “行了行了。”康池推着墨秋把他往外赶,“这事就交给我了,你就回去睡觉吧。” 墨秋被他说得头脑发昏,也无可奈何:“一定要让夫人喝下去哦。” “知道了,快走吧。” 墨秋仍旧揣揣不安,推一步走一步:“记得完了把东西送回膳房。” “罗嗦!” 好不容易才把墨秋赶走,康池叹了口气,这食盒还挺沉的,想到居然要给她跑腿,就满心不愿意,别扭得不行。 门口的卫兵看到是康池,先是面面相觑。可毕竟康池是华尧身边的红人,他来送药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便放行了。 “管那么严,还怕她长翅膀飞了吗?”康池边走边嘟囔。 屋外的侍女通报后,开门的是阮溪云的贴身侍女碧瑶。碧瑶见是康池,脸色变得有几分诡异:“是康池公子啊,里边请。”她施了一礼引他入内室。 阮溪云正斜倚在贵妃塌上,手里握着一卷书,盖着一条锦织云纹暗金薄毯遮风。这薄毯康池见过,是业国国库中的极品,轻薄暖和,吴梓衣对于用具的品味和挑剔程度,自不用多说。康池也分到不少物件,只是远没这里的好。他眼角瞄着,瘪着嘴向阮溪云问安。 阮溪云见康池来,随手将书往桌上一扣,康池瞥了眼,书名是《千机算》,这书他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知是讲什么的。 “最近天气转凉了,夫人要多注意身子。”寒暄了几句,康池便词穷了。 “康池公子想到来我这里,还真是有点意外,多谢你的关心。”阮溪云依旧如平日般笑语嫣然,热情地让他入座,命人奉茶,一旦开口,侃侃而谈,“如今正值战时,还要你们分心,倒是显得我不周到,添累赘了。” “夫人有身孕那是大喜事,怎么会是累赘呢。”他说着打开食盒,“我把药送来了,夫人赶紧喝了吧,误了喝药的时辰就不好了。” “倒也不急,你先坐。”阮溪云抬了抬手,姿态悠然娴雅,“近来国主每日都睡得很晚吧?” “是啊,经常是通宵达旦。” “公子应多劝劝他,其实公子是比我辛苦多了,国主那边,还要你多费心照料,我是帮不上忙了。” 两人不着边际地闲聊,总是阮溪云随口扯个话题说上半天,康池在一边附和着,更多的时候,也插不上话。 时间流逝,已然不早,康池忍了很久,可还是不小心打了个哈欠。 敏锐如阮溪云自然不会看漏,顺势道:“时间不早,康池公子若是累了,回去休息吧。” “好。夫人也请安寝。”康池早就不耐烦了,可又不好开口说走,阮溪云此话一说,正说到他心里,立刻起身离开。可他刚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件大事,急急忙忙跑回来,捧起药碗端到阮溪云面前:“夫人,你的药还没有喝。” 阮溪云秀眉一颤,没有伸手接药,向碧瑶使了个眼色。碧瑶心领神会,连忙上前:“公主,这碗药凉了,我拿去热一热。”她说着就要去拿碗,但手上力道很重,康池没有心理准备,换手之时,药碗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碧瑶,怎如此粗心大意!”阮溪云斥道。 碧瑶跪倒在地,慌道:“奴婢知错,请公主恕罪。” 康池不知所措,照理他也应认错,可他却只是站在一边发愣,喃喃道:“怎、怎么办?这药,主上嘱咐过……” “我马上去让药房重新煎一碗!”碧瑶磕头道。 “还不快去。” “是。”碧瑶又磕了个头,跑出去了屋子。 康池愣愣地去拾地上的破碗片,被阮溪云阻止了:“小心,划破手就不好了,你放着吧,我自会让人来收拾,你就先回吧。” “可是,你的药还没有喝,主上说过,这药一定要看着你喝完的。” 阮溪云笑道:“我自己的身子我会不注意吗?主上操心,你们也跟着瞎担心。去吧,今天辛苦你了。” 康池也并不多想,便告退了。 见着康池离开,阮溪云这才松了口气,倚在榻上微微出神,手指轻抚着书页,却再也无心读书。 不一会碧瑶回来,确认没人后关上了房门:“公主,已经让他们再煎一碗了。”她边收拾着残局边说。 阮溪云叹了口气:“今天怎么会是他送药来的?平时不都是墨秋吗?”她起身随手扯了件袍子披在身上,精致绝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云,总还有种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 “我刚才问了门口的卫兵,说是他向这来,正巧遇到墨秋,聊了几句。”她从食盒里取出一碟糕点,“吃点东西吧,公主。折腾了那么久,都快大半夜了。” 糕点是以花卉入料,精心烘制的,可阮溪云吃在口中味如嚼蜡,但的确是饿了,吃了不少。 “他怎突然如此多事,浪费了我们好不容易弄来的药。”碧瑶怒气冲冲地埋怨着。 “难道真是天意吗?”阮溪云手掌轻轻按在腹部,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才道,“药我们还能再弄,幸好这次能蒙混过关,要是不小心害到了康池,以后的事情可就难办了。” “公主,你就那么怕康沐吗?他不就是会带点兵打点仗吗,还能有什么能耐?平日也未见郦王有多重视他,都把他调回元都了,为何要如此忌惮他?” “康沐是岳国降将,郦王却把整支狼骑军交予他,也不怕他造反,其数量虽远不及韩彦卿旗下步兵,但均是精兵强将。他们言语上虽多有不和,可你何时见过他们真为战略之事翻过脸,说不重视,那是假的。韩彦卿、汤燕清、康沐,这几个人最好一个都别惹。”阮溪云眉头紧锁,“更何况,他就只有康池这一个弟弟了,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他会不计后果。” 碧瑶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思索。 “去药房催问药煎好了没,不要落人话柄。”阮溪云又吩咐道。 夜愈深愈静,阮溪云尚无丝毫睡意,她缓步走到琴桌前,素手轻挑,泉水般的呜咽随之溢出。案旁有只兽首香炉,她拿起桌上的烛火,将其点燃,一缕青烟缭绕升腾,淡淡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7 的微香散在空中。她凑近嗅了嗅,试图舒缓紧张的情绪。无心弹琴,有一下没一下得拨撩着。越来越经常坐在琴前出神了,说是在思考却也不尽然,连碧瑶都说,弹奏的曲子有郁郁之音。 当初嫁给华尧,还是自己主动请缨的。那日,风轻云淡,大殿之上,与兄长一壶清茶,一席长谈。 阮渡天闲适地倚在软榻上,眼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一双深潭般的眸子凝望着她,许久开口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阮溪云正襟危坐:“哥哥的天下,也得有我的一份功劳。” 阮渡天笑了笑,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嘲讽。 “我虽不能上阵杀敌,但是许多事情并非厮杀拼命,流血横尸就能解决的。哥哥急于同郦国达成同盟,共同制约闾国,郦国固然弱,可并非好欺,总要有质子才能维持这脆弱的盟约。” 阮渡天歪着头,有些惫懒:“你是气我昨日说,女子无用?” “哥哥自有哥哥的道理,我也有我的坚持。”阮溪云依旧肃然。 阮渡天不紧不慢:“溪云,你自幼聪慧伶俐,哥哥从未看轻你,你又何必一定要逞强,吃这份苦?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有什么事我也不能保护你。” “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阮渡天嗤笑:“你手无缚鸡之力,拿什么保护自己?” “我又不是去打架,空有蛮力,又有何用?”阮溪云傲然。 阮渡天怒容浮现,周遭顿时冷了三分:“你这是执意妄为,不听哥哥的话了?你当我真舍不得你?” 阮溪云毫不畏惧,与他对视:“哥哥胸怀天下,自是不会在意一小女子的性命。” 阮渡天眉角一跳,长袖拂桌,起身而立,低斜着眼,瞥着阮溪云:“随你。有什么需求,你不妨现在提出来,踏出宫门,我可帮不了你了。” “我想要一柄剑,一本书,一幅字。” 阮渡天愣了愣,略一思索,随即一笑:“你倒是已做好了功课。” 人就这么来了,只身嫁到了遥远的异国。虽然仍然是锦衣玉食,可其中辛苦之处,只有她心里明白。韩彦卿的不冷不热,汤燕清的表里不一,康沐的敬而远之,至于华尧这位夫君,是说不清的温柔细心,却又道不明的警惕防备,她全都心中有数。 可她既然来了,便不后悔,她下定决心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腹中孩儿,是自己的一块肉,说不心疼那是骗人的。当她下决心堕去胎儿,递出药的手,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可没想到,却被康池意外搅了局,难道是这孩儿命硬,注定要活下来吗? 正有了些困意,碧瑶跌跌撞撞,一脸仓惶地冲了进来:“公主!糟糕了!弄错了!” “什么弄错了,慌张成这样?”阮溪云被她这么一喊,那强烈的不安又涌上心头。 碧瑶按着胸口,喘着粗气,面色惨白:“公主!刚才小鸠说,因为药房卫兵看得太紧,他没有机会下药,他就把药下在……下在……” 阮溪云心底一股恶寒,她几乎已经能猜出接下来会听到什么了。 “他就下在……点心里了……” 阮溪云脚一软,跌坐在琴桌旁,古琴被她一带,摔在地上,发出狰狞低沉的巨响。她下意识地按住腹部,试图站起来,但腿软得怎么都用不上力。 “公主……”碧瑶上前搀扶但是被她一把推开。 半个时辰后,阮溪云一声痛苦的呻吟,惊动了所有人。 第 59 章 康沐略微有些静不下心,几次在院中徘徊,陆十七还没有回来。一直到午后,陆十七终于出现了。 “将军,一切都如你计划中的。”陆十七难掩其兴奋。 康沐再次确认道:“没出什么意外?” “吴公子的人一早便候在了糕点铺,虽然比预计时间晚了点,可棠公主和卢鸿煊还是来了。吴公子的人手脚很利落,不过棠公主倒是吓得不轻。” “那小丫头娇生惯养的,也该懂点事了,以后遇到的风浪会更猛烈。” “将军,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收拾东西,今晚就走。”康沐双眼薄眯,神情冷冽。 陆十七动作迅速,本就东西不多,打了个包裹就已准备就绪,只等天黑上路。 可没想到天刚微暗,一个人影印在了门上,敲响了房门。 康沐与陆十七两人对视一眼,示意他们不要惊慌,让陆十七照常开门,竟是梁棠棠孤身一人,低着头,站在门外。 康沐意外不已,支走旁人:“公主,这么晚了你还来我这做什么?” 梁棠棠踌躇了片刻,拿出一油纸包:“你要的糕点,我给你带来了。” 康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没想到她居然还记着这事,尴尬地接过纸包:“多谢公主。” 梁棠棠站在原地,抿着嘴,闷闷不乐的样子,一身粉色繁复的裙装,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只精美的宫装娃娃。 “公主还有其他事吗?” 梁棠棠抬头,秀美的眉毛拧在一起,仍有几分恐慌:“今天、今天居然有人想杀我!好吓人……我……” “我也听说了,公主无恙吧?”在康沐的安排中,杀手的行动目标要伪装成是梁棠棠,而实际是针对兼做保镖的卢鸿煊。 “我没事,可是卢鸿煊受伤了。” “没抓到行凶者吗?” 梁棠棠摇头,略一沉吟,忽而又有些激动:“那个人、那个人就朝我扑过来,手里拿着刀,就朝我扑过来……” 她惊魂未定,语无伦次,吴梓衣手下的人多用匕首和短剑,偶有其他兵器,但绝无拿刀的,但出生高贵的她,经此险局,又怎能说得清楚? 康沐安慰道:“公主莫慌,只是些宵小之徒,成不了大事,卢将军英勇无双,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公主你有惊无险,安然回宫。” “可是我……我……”梁棠棠也不知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其实在她敲响康沐的房门前,她脑中仍是一片空白,只是心中恐慌,满脑子只想着要找他说话,或者不说什么,看到人也好。 康沐的心思却全在夜逃中,梁棠棠此刻在想什么,他已经无心揣测了,只希望她能快些离开,不要耽误他的事:“有劳公主亲自从糕点过来,你今天受了惊吓,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梁棠棠也迟钝,丝毫没有觉察出他话中逐客的意思,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我很害怕。” “你已经回宫了,还有什么可怕的?闾国宫中戒备森严,连苍蝇都飞不进来,何况杀手?” 梁棠棠又开始絮絮叨叨描述白天遇险的细节,康沐附和着她,由她倾诉发泄。不一会儿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8 ,天就黑了,陆十七借端茶送饭的机会暗示了几次,她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康沐静默地站在窗前,他没有认真听梁棠棠的絮叨,只是向远处眺望。窗外已是漆黑一片,远处点亮的宫灯星星点点,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如同漂浮在河面上,飘渺轻灵。闾王宫的奢华无处不在,有时他也会在夜幕降临时,看着宫人将这些灯一一点燃。 那是一种静谧安宁的美,让人几乎能忘记一切烦恼,随之飘荡。 静?康沐忽然心中一动,回头一看,梁棠棠不知何时,竟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直守在屋外的陆十七探头探脑地推开门。 “你给她下药了?”康沐怀疑道。 “没有!我哪敢自作主张。”陆十七辩解道。 “我们走吧。” “那她怎么办?” 该拿她如何是好?康沐无奈地摇了摇头,取了被子盖在她身上:“让她睡吧,不用管了。” “可如果有人寻来,岂不是提早发现我们走了?” “不碍事,她行事乖张,她的人未必敢随便来找她。” 吹灭了桌上最后一盏等,屋内陷入无尽的黑暗,康沐望了眼梁棠棠,犹豫了一下,又拿起那包糕点,随即与陆十七两人离去。 第二天,闾国风云突变,朝堂之上翻天覆地,若非亲眼所见,恐怕都难以相信,堂堂闾国,会发生如此荒诞可笑的事。 梁威鹏还躺在床上,他的气息很短,短得几乎吸不了一口足够他缓过劲的气,他单手撑在床沿,瞠目而视。离他不远处的地上满是污浊的血渍,被拖成扭曲的痕迹,一直延伸到殿外。那是回春堂掌柜的血,至于掌柜,已早被打断了四肢,血肉模糊。血污的旁边是梁佑明,正披头散发地趴在地上,双目血红,又是愤怒又是惊恐。也就在半刻前,他刚被揭发长年在他父王的食物中下毒,以致梁威鹏重病不治。 “逆子!”梁威鹏怒不可遏,一声歇斯底里的呵斥连屋顶都震三震。 “我……我没有……是他陷害我!”梁佑明瑟瑟发抖,惊恐交集,他指着卢鸿煊,“是他!他与梅夫人通奸,昕儿是他的儿子!他在骗你父王!他一直在骗你!” “你胡说!休要血口喷人!” 暴躁的梁威鹏,怀恨的梁佑明,盛怒的卢鸿煊,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舞台上,嬉笑怒骂,尽情表演着。 一碗清水,两滴鲜血。大堂之上,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所有人屏息凝视,滴漏中的水一滴滴落下,清晰入耳,飘渺虚幻,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到何处去。 当两颗血珠融合在一起时,幼儿不明所以得被吓坏了,哭闹声像劈开天地的闪电,刺破了耳膜。 呼吸声彼此交杂着,透露着人不同的心思。 梁威鹏浑身发抖,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眼眶欲裂,忽然怒吼一声挥舞着双手把面前桌上的物件扫落在地。 “这不可能!”卢鸿煊惊讶不已。 梁威鹏疯狂地拍打着桌子:“把他们统统拖下去砍了!” 一时间,叫骂声,打斗声,哭喊声,混作一团。如同一只外表精美到极致的花瓶,被一双肮脏的手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露出丑陋的里层。 第三日,鲜血再流。梁佑明暴毙在狱中,死状极惨,而卢鸿煊那却牢门大开,人已不知所踪。 梁威鹏惊闻噩耗,气息逆行,当场昏迷不醒。 于此同时,华尧处也是人人自危,战战兢兢。 屋外人满满地跪了一院子,从膳房的厨娘伙夫,煎药的药师,站岗的守卫,伺候的侍女,以及墨秋和康池。而站在一边的是汤燕清,他也难得收起了笑脸,肃穆沉默。一个个诚惶诚恐,紧张的气氛在人群中散逸,静静等候着即将降临到他们头上的审判。 华尧面若死灰,眼中充满血丝,恶狠狠地盯着脚下人的头顶,恨不得将他们的脑袋灼穿。 屋内传来似有若无的抽泣,是阮溪云的声音,隔着一道门,显得气若游丝,格外悲苦。 在阮溪云吃剩下的食物里,发现了堕胎药,导致她胎儿不保,华尧气得暴跳如雷。 所有有机会能接触到食物的人都在这里了,由上至下,由下至上,查了个遍,但没能揪出犯事者。 华尧眼角一跳,青筋一暴,嗓音嘶哑愤怒:“全部拖出去杖毙!” 静默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当他们明白过来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时,当行刑的士兵上前押送他们时,恐惧刹那间爆发,几个年幼的侍女哭喊了起来,脆嫩脆嫩的声音满是绝望。 康池还没回过神来,他怔怔抬头望着居高临下的华尧。自事发起,他就处于一种思维停滞的状态,睡梦中被人从床上揪起,来不及穿外套,只着一件单衣和其他人在院里跪了一夜,冻得他肌肤发紫。第二天被隔离开问话,他机械地回答着,他从他人口中得知,阮溪云滑胎了,而有问题的正是从他手中送出去的点心。但他仍然处于状况之外,好像梦游一般,就算华尧下了处死的命令,他还醒不过来。 直到他被人从地上跩起,拖了几步,才突然惊醒。他一直自持身份不同,一直仗着华尧喜欢他,其实也不过如此。 “主上!主上!”他惊叫起来,可声音却淹没在了众人的哭喊,没有人听得到。 华尧冷冷扫了一眼身边的汤燕清,没有再多说半句话,也不进屋安慰阮溪云,头也不回地走了,像一只发怒的狮子,放过了猎物,傲然离去。这威胁意味十足的一眼,直把汤燕清看得惊出了一身冷汗,毕竟是他负责上上下下的监视和护卫,出了那么大的漏子,他怎么都脱不了干系。 士兵的动作十分粗鲁,根本不顾手里这些人是不是受得了,反正都是快要死的人了,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几人同时用刑,儿臂般粗的军棍落在他们身上,一棍子见血,几棍子下去就血肉模糊,几个体弱的侍女不一会就断了气。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哪怕是站在旁边看,都觉的惨绝人寰。 士兵伸手来抓康池,他猛地跳起来一巴掌甩在士兵脸上,叫道:“别碰我!” 那士兵愣了愣,随即大怒:“不知死活的,都要死的人了,还敢打老子!”说着就抓住他胳膊用力一抓。 康池被他铁钳般的手抓得生痛:“放开我!主上!我要见主上!” 士兵毫不理会,两人一人一边把他架起,连拖带拽把他压在了地上,不等他下一句话喊出口,军棍已砸落。 第 60 章 康池被他铁钳般的手抓得生痛:“放开我!主上!我要见主上!” 士兵毫不理会,两人一人一边把他架起,连拖带拽把他压在了地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59 上,不等他下一句话喊出口,军棍已砸落。 从小到大,康池没吃过什么苦头,父亲惯着,兄长宠着,就算伺候在华尧身边,也基本不干什么活,连骂都很少挨过,更何况打呢?两棍子一打白嫩嫩的肌肤已皮开肉绽,血透过几层衣服沁出来,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想喊喊不出口,想咽咽不下去,他眼冒金星,双手胡乱抓着,在地上抠着,碎石嵌进指缝里,崩裂了指甲,鲜血淋淋。 汤燕清看着这场面,微微拧着眉毛。 “回去吧。我再仔细查查还有什么地方有遗漏,要是抓不到,下次还得出事。”韩彦卿在他身边安慰道。 汤燕清几次张嘴,都说不话,最后挤出一句:“这个女人……” “别打了!别打了!”斜刺里忽然冲出来一个人,他推开一个士兵,又抱住另外一个。 士兵轻易就把他拎起来,扔到一边:“主上下令仗毙,滚一边去!” 他一个翻身又冲过来,扑在了康池身上:“别打了,再打就要打死了!”他不是别人,正是诺秀,当他知道阮溪云这边出事了,就开始担心康池,毕竟是他劝康池向阮溪云示好,才沾上这事,说起来还是自己害了他。心想着,或许华尧会念点情分,饶了康池,可没想到,却是这般结果,一听说行刑了,不假思索地冲了过来。 士兵来不及收手,一棍子打在他身上,巨大的钝痛一瞬间占据全身,差点就晕过去。 “还不滚开?别在这碍事!违了军令,你担当得起吗?”士兵喝道。 诺秀心道不妙,这般硬来只怕救不了人,把自己都搭进去,眼角一瞥,看到了汤燕清和韩彦卿,立刻连滚带爬地冲到他们面前,跪在了地上,抓着汤燕清的衣角:“汤大人,你救救康公子吧,这事跟他没有关系啊。” 汤燕清扯着自己的衣裳:“我怎么救?主上没当众打我的屁股已是开恩了,还指望我救别人?” “可是……可是再打下去就真打死了!汤大人,你去求求主上吧!” 汤燕清本不耐烦,拔腿欲走,可心思再一转,又道:“不如你直接去求主上吧。” “我?”诺秀仰着头,呆呆地望着。 本以为可以就此控制她,没想到反被她将了一军,输招又输人的华尧再难抑制心中怒火。他随手抓起一只杯子摔在地上,以此泄恨。 滑胎一事,全无结果,但明白人都知道,是阮溪云自己搞的鬼,华尧心中岂止愤怒?一来,想不到阮溪云下手如此之恨,不但狠得下心打去腹中骨肉,对自己的身体也毫不怜惜;二来,想不到她的网已织得如此密,如此深,连自己明令严加看守的地方,她的手都能伸得进去。 轻率地低估她,就是他最大的失误。 桌上铺着一副字,那是康沐写的“天下”二字。那日被他取下之后,就一直搁在书桌的一边,并未处理。昨日得了空闲,取出来看,便摊在了桌上。不知康沐那边如何,最近几日也没什么消息。他的手指在墨迹上滑动,心中暗语:这天下,岂是好得的? 正想着下一步该如何拆招,突然屋外一阵喧哗,房门被敲得震天响。 华尧眉头一皱,喝道:“是谁如此大胆!” 只听得守卫一连串威吓驱赶声,混着肢体冲撞,随着一声惨叫后,房门被一脚踹开,诺秀扑了进来,而那守卫捂着胳膊,鲜血直流,兵器都掉在了地上,再看诺秀,嘴角还淌着血丝。 “主上……”守卫亲兵顾不得被咬伤的胳膊,跪下请罪。 华尧挥了挥手,冲诺秀道:“想要造反吗?” 诺秀喘着气,跑急了的他双颊绯红,眼中虽有紧张,但无畏更胜。他扑通一声跪在华尧脚边,扯住裤脚:“求主上放了康池公子,他……” 不等他话说话,华尧一脚将他踢开:“有胆来为他人求情,一起拖出去乱棍打死!” 那守卫愣了下,尚未反应过来,诺秀已再一次扑倒:“他对此事毫不知情,那日早些时候,他还与我说希望夫人身体康健,早日诞下麟儿,怎么可能去害夫人呢!”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那些处死的人是否清白对华尧来说并不重要,哪里又需要别人来告诉他。 诺秀自然知道这些话只是白费口舌,他也知道汤燕清支他来求情,究竟何意,只是这招并不容易使,用得不好,反而害死更多人。他定了定神,带着哭腔,悲悲切切:“主上您多少顾念康池公子伺候您那么久,死心塌地不敢有半分疏忽。就算主上气他做事马虎,可也请看在康将军的面上留他一条性命。”话说出口,诺秀紧张地微微颤抖,见华尧只是瞪眼没有出声,继续道,“将军公事在外,奔波辛苦,他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就只有这么个弟弟了,要是他回来见弟弟没了性命,该多伤心啊。请主上念及将军辛劳,饶了康池公子这一次吧。” 提到康沐,华尧倒是一怔,他宝贝这个弟弟世人皆知,要他真闹起来,还真有些头痛,可是,拿他来压自己,反而怒意更盛:“他……” 可诺秀冰雪聪明,摸透了华尧的心思,不等他说话,抢白道:“如果将军在这,也一定会来向主上说情的,只是他远在千里之外,诺秀大胆逾越身份,代为求情,也不枉将军平日里待我的好。主上仁心仁德,体恤下属,求主上怜惜将军!”他说着连连磕头,虽说得顺溜,其实心跳得像打鼓似的。 诺秀说话总能说到人心坎里,听着也舒服,一番话把重心从康池身上转到了康沐身上,又压低了他的姿态,说得华尧的火气也消了几分。 华尧不傻,他听得懂诺秀的话,冷着脸道:“康沐倒是跟了个好奴才。” 诺秀埋着头,不应声也不继续奉承,吹捧的话说多了,反而会让华尧反感。 华尧冷笑,向亲兵示意:“也罢。带话下去,放了康池。” 诺秀大喜过望,拖着那士兵就走。 屋中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华尧也恢复了几分冷静,视线再次触及那“天下”二字。若真打死了康池,恐怕康沐真会跟自己翻脸,他发起蛮劲了,少不了一番折腾,略有些庆幸诺秀来求情。 秋风瑟瑟,半清半黄的落叶铺了满地,树梢上孤零零剩下几片叶子负隅顽抗。 康沐牵着马,引至湖边,安抚着它的背脊。陆十七递上水壶和干粮,康沐喝了几口,又接过干粮胡乱塞了几口:“这马快不行了,劣马终究还是不行,到下个镇,得再买几匹。” 陆十七笑道:“将军你这是千里马骑惯了,就我们这个跑法,再好的马也得趴下。” 康沐也笑了笑:“早点回去总是好的,我心里不安。” 略做休整,两人继续上路。萧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0 瑟的寒风掠过耳际,吹得人后脖子发凉,只听得马蹄飒飒,尘土飞扬。转过一处空旷,进入密林,康沐没来由一个机灵,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调动起全身每一寸,警惕起来。一声不可闻的震动入耳,在任何人都没查觉时,康沐周身一凛,冲奔在前面的陆十七大喊:“小心!” 话音刚落,一支羽箭已向他射来,快如闪电,扎进了陆十七的马头。马一声悲鸣,轰然倒地,陆十七一个翻身跃下马背。 康沐猛地勒紧缰绳,这马已体力透支,被他这么一拽,头一歪,就摔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树林里一阵声响,一队人纵马而出,康沐眼一扫,共有八个人,领头的是当日跟在卢鸿煊身边的仆从,此时是一身裨将装扮,在闾宫一段日子,得知了他的姓名,杨仁。 杨仁居高临下望着康沐,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康将军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是嫌我们招待不周吗?” 陆十七退后几步,护在康沐身前。康沐也不怯:“卢将军派人千里送客,实在是客气了。” 杨仁是个直脾气,拐弯抹角的话说不来:“你谋害将军,还妄想逃跑?拿下他!”一声令下,士兵扑至。 但康沐和陆十七已有准备。康沐一个箭步就近抓住一人的缰绳,略一借力,凌空跃起,一拳将那还未反应过来的人打下马,顺势骑在了马上。而陆十七伸手更是敏捷,一个矮步窜到了杨仁马后,拽着马鞍,壁虎爬墙般游上了他的马,匕首已从他袖中滑出,抵在了杨仁脖子上。 杨仁经历过大小阵仗,身手自是不弱,可陆十七练的就是近身技击术,有别于一般战场上实用的大开大合的战法,杨仁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被他擒住。 康沐纵马上前,淡然道:“杨将军既然都已经来了,不如再多送我们一程。” 杨仁受制于人,气得咬牙切齿,双目鼓起,但又无可奈何。 第 61 章 康沐纵马上前,淡然道:“杨将军既然都已经来了,不如再多送我们一程。” 杨仁受制于人,气得咬牙切齿,双目鼓起,但又无可奈何。 康沐去抓住杨仁马,手刚伸出,一道破空之声入耳,周身一紧,侧身避让,箭羽从他鼻上划过,破了一丝血痕。 陆十七惊呼:“将军!”就这么略一分神,杨仁松脱了桎梏,一个肘击正中陆十七面颊,打得他当场血流满面,眼冒金星。 康沐不假思索,抽出战刀向杨仁肩膀上砍去。可又是一箭飞至,他拼力收住刀势,向后一仰,失去了重心,仰天摔倒在地上。 杨仁一见康沐摔倒,也不管身后的陆十七,一个纵身飞扑过来。瞬息之间,又有几支箭射向康沐面门,康沐在地上翻滚躲避,沾了一身尘土,狼狈不堪,箭插在了地上,入土过半,箭羽兀自颤抖,可见射箭之人臂力之强。杨仁已佩刀在手,他大喝一声,迎面一刀斩来,康沐匆忙之间,架起战刀挡住。眼角瞄到陆十七试图下马援助,他厉声喝道:“陆十七你先走!” 陆十七一愣,哪有自己先逃,主将掩护的道理,发呆之际,羽箭的目标已转向了他,他扑倒在马背上,堪堪躲过。 “还在想什么?还不快走!误了军机,十条命都不够抵!”康沐一边与杨仁厮打着,一边吼道。 陆十七还是十分犹豫,可被他厉眼一瞪不得不顺从。他幼年时曾放过羊,会骑马,自他入伍以来,便进了狼骑军,在军队里学习杀人技巧。后被选入了亲兵营,跟了康沐,因其身手了得,再加聪敏好学,经常被他带在身边,尤其是在袁永心战死之后,更是担了不少职责。可以说是康沐亲手调教出来的,对康沐可以说是敬畏有加,从未想过抗命这种事。 他虽不愿意,可不敢耽搁,其他士兵已经反应过来,箭雨已开始劈头盖脑砸来,若再迟一步,恐怕自己都走不了了。他压低身子,狠狠一夹马腹,向远方逃窜。 “抓住他,不要让他逃了!”杨仁大吼,几个士兵向陆十七追去。 康沐仍做困兽之斗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杨仁野蛮得像一头牛,康沐被他压在身下,本就处于劣势,其余士兵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透过人群中的缝隙,他看到一个青年男子冷冷淡淡地站在不远处,剑眉飞挺,他单手持一强弓,一双星眸凌厉却又单纯,含着些许杀意,先前那些箭该是他射的吧。 康沐来不及多想,已被杨仁制伏。 康沐被捆绑了双手,蒙住了眼睛,不知被送去了哪,他先是被押着骑马行了一段,又被塞进了一辆马车,他听着马蹄声和车轮声,似乎先是行驶在草地上,过了几道关卡,随后行上了青石路。许久,马车停住,不等康沐来得及反应,便被人粗鲁地拽出了马车,因为看不见,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地被带进了一间屋子,扔在了地上,末了,也不知是谁撩起一拳打在他小腹上,痛得他缩成一团。 扯开眼罩,一丝强光突然照来,康沐一时不能适应,侧身眯起了眼睛。又是几记黑拳落在他身上,他冷笑咬牙忍着。 “都下去。”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喝退众人。 康沐听到声音却呵呵直笑,睁开眼,不出所料正是卢鸿煊站在面前,再向四周张望,屋内的摆设雅致旖旎,窗外隐约可见的景色有几分眼熟,不想这里竟然是闾王宫,若没猜错的话,恐怕是梅夫人住所:“卢将军果然不同凡响。”康沐没有想到,设计好了两个圈,一个给梁佑明,一个给卢鸿煊,本以为就算不能弄死他们,至少也能让他们无暇顾及其他,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可现在卢鸿煊竟安然无恙地站在跟前,自己却成了阶下囚。那夜他匆匆离开,之后情形究竟如何发展,是否会按照计划进行,他并不清楚。卢鸿煊人虽在这,可满脸胡渣,落魄不堪,不知梁佑明的情况又是如何,康沐表面上笑着,实则心念电转。 卢鸿煊黑沉着脸,疾步走到跟前,抬脚狠狠踏在康沐柔软的腹部:“康将军,我们又见面了。”说着他缓缓转动脚腕,硬皮军靴碾压着五脏六腑。 康沐胃部一阵痉挛,这回落在他手上,恐怕凶多吉少。 “好你个康沐!”卢鸿煊恶声恶气道,“你以为你耍些小花招,就能扳倒我?你以为就凭你一人,就想搅乱局势,坐收我大闾国土?你这是痴人说梦!”说罢又猛踩了几脚,“把人带上来!” 一个一身血污的人被带了进来,他的双腿已被打断,没人架着他,他就瘫软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但他的神志依然清醒,眼中含着愤恨。当他看到康沐,眼神一亮,脸上掠过一丝惊疑,但又立刻收回视线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1 。 卢鸿煊上前踢了踢他的脑袋,对康沐道:“你们的人,我现在还给你。” 康沐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这个残废的人,这人已经吃够了苦头,只剩半口气了,并不认识他,但康沐知道,此人明里是闾王的侍从,实则是郦国多年来安插在闾王身边的人,长年周旋与各文臣武将,夫人公子之间,当康沐一行人抵达大兴时,第一个秘密接触的就是他,了解各方面信息,直击闾国软肋,只是自始至终是由陆十七接触,康沐并不直接参与。 多年来,已不知多少事端是有他挑拨离间,不知多少阴谋有他煽风点火。没想到这人竟已落在了卢鸿煊手里,轻叹一口气,康沐摇了摇头。把这人带到自己面前,恐怕不是认个脸那么简单。 卢鸿煊也不多话,从一旁抽出一把刀,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朝他脖子砍了下去。 “将军!”那人只来得及高呼一声,头颅就飞了出去,鲜血迸射,迎头浇在了康沐身上。康沐闭了闭眼,滚烫的血沿着他的鼻尖流到嘴边,他舔了舔,腥甜腥甜。 他是见惯了生死的人,可一个近在咫尺的人被砍飞脑袋,难免心中还是一颤。卢鸿煊也是个杀伐决断之人,也不多啰唣,不需他们相认也不需他们认罪,直接夺人性命。 剩下的是否是自己怎么个死法的问题了?康沐惨笑道:“卢将军可否为我解惑?” “你是想问我怎么逃出来的?”卢鸿煊擦拭着沾了血的刀,低斜着眼,“雕虫小技,也妄图卖弄?你一边怂恿我揭发梁佑明,另一边又密谋陷害我,恐怕你想不到吧,一个铁牢笼也想关住我?” “是我小瞧将军了。想不到将军的部下如此忠心,敢冒大不韪救将军于囹圄,也没有想到梅夫人如此痴心于将军,敢将你藏匿宫中。梅夫人倒也真是厉害,闹得这么厉害,她都安然无恙。” “你休要再提梅夫人!我与梅夫人清清白白,梁佑明那厮居然污蔑她!”卢鸿煊大怒。 康沐不置可否地笑着:“将军应该清楚,世人只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一句话更加激怒了卢鸿煊,又是重重一脚踢来:“昕公子根本不是我的孩子,他的血怎么可能会与我的血融合?你们究竟使了什么诡计?” “卢将军你可曾想过,也许滴入碗里的根本不是昕公子的血,而是你自己的啊。” 卢鸿煊愣住,回味了片刻恍然大悟,恶气横生:“那日袭击棠公主是你安排的?原来那是冲我来的?公主何时与你串谋的?” 康沐懒得向他多解释,闭上眼睛思寻逃脱的机会,可下一瞬,突然腥气冲喉,那怎么都止不住的咳嗽又来了。 这咳嗽的征兆又比往日严重了些,一咳起来头痛欲裂,气息不济,喉中发出痛苦的嘶嘶声,他在地上扭动着,人都卷成了虾米。 卢鸿煊冷漠地看着他犯病,许久缓缓道:“康沐,你聪明反被聪明误,终日算计他人,总有一日会被他人算计。” 康沐听出话中玄机,莫非这病不是没来由得的?他眯着眼睛看向卢鸿煊,只见他走到屋角柜前,取出一包药粉,当着康沐的面,将药粉洒入茶壶中,倒出一杯递到他面前:“喝吧,喝了就好了。”他嘴角的笑挂着深深的恶意。 这杯茶怎么能喝得下去? “原来你……咳咳……一直在我的茶水里下毒,难怪平日里喝……咳……喝了水便能止咳。”康沐哑着嗓子艰难地说道。 “这怪不得我,你给我出的主意太过阴险,让我不得不忌惮,给郦国多留一个人,就多一分危险。我本想灭了梁佑明后,顺势除了你,现在也不算计划之外。” “你下的是什么毒?” 卢鸿煊摇了摇头,无意义的话他从来都懒得多说,他把茶杯放在了康沐身边,松开了他的束缚:“喝不喝你自便。喝了他,毒性会暂时压制住,但你中的毒会越来越重,早晚有一天会虚脱致死,不喝,毒性在体内发作,损伤内脏,腐烂出血,照样会死。” 他的话语丝毫不带感情,康沐瞥了眼卢鸿煊,也是神情冷淡,端起茶杯,毫不犹豫地灌入口中。 第 62 章 他的话语丝毫不带感情,康沐瞥了眼卢鸿煊,也是神情冷淡,端起茶杯,毫不犹豫地灌入口中。 反倒卢鸿煊略显错愕,但随即又只是冷笑。 服了毒,康沐调整好了呼吸,从容依旧:“喝下去的话,死得慢是吗?” “事到如今,你还想要活命?” “能多活一刻都是好的。”康沐笑道。 他的笑容,让卢鸿煊极度窝火,一把拎起他的衣襟:“郦军是不是已经朝大兴进发了?” “我人都没能离开,如何能得知郦军军情?” “还想装傻?你排了一整套戏,那边如何配合,你怎会不知道?” “我只是听从国主的指示。” 卢鸿煊眉头紧皱,他拽着康沐拖到书桌前:“写信给你国主,说你在我手上,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康沐愣了愣,放声大笑:“卢鸿煊你疯了?我算什么东西?国主会因为我退兵?” “你写信告诉他,我早已识破你的诡计,只是将计就计,守株待兔。” “我人都在你手上,以为我国主是傻子?” “你写是不写?” “你别异想天开了!你现在自身难保,躲在女人屋里不见天日,还想着你的家国?你识相的话,我倒是可以求国主留你一条狗命,说不定还有机会娶了你朝思暮想的梅夫人,过你的小日子!”一来二去,康沐也上了火,吼了起来。 “我再问你一遍,写是不写?” “你休想!” 卢鸿煊暴起,将他压在桌上,左手擒住他的手腕,右手高高举起铁制烛台,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字:“写是不写?” 康沐身子一颤,死死盯着他手里笨重的烛台,这若砸下来,手就废了。 “你再冥顽不灵,就休怪我不客气,还是你将来想做一个连刀都不能握的将军?”卢鸿煊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强调着将军二字。 康沐面色惨白,卢鸿煊不是个光会口头威胁的人,决绝如他,说得出就能做得到。征战沙场多年,康沐的身上伤痕累累,没有一块好皮,这不足为奇,他也不以为意。他最喜欢的便是纵马奔驰,在腥风血雨中拼杀的快意,可若残废了一只手,让他如何再领百万雄兵,如何再厮杀阵前,难道让人耻笑,他是个上不了战场的将军?骄傲如他,如何承受? 可是…… 卢鸿煊没了耐心:“爽快点,康沐,别像个女人似的扭扭捏捏!” “将来?落在你手里,我就没有想过什么将来。”康沐克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2 制着或因愤怒或因恐惧而抖动不止的身体,冷冷地回应。 卢鸿煊脑中一热,面容扭曲,烛台奋力砸下,砸在康沐的右手掌上。 耳边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咯吱声,鲜血淋淋,连带书桌都砸破了一个大洞。康沐一声惨叫,穿破屋顶,直冲云霄,犹如冰天雪地里,一只受伤的孤狼,对月长嚎,撕裂般骇人。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水盆里的冰块已经化成了水,一条帕子静静躺在水中浸泡着。一旁康池趴在床上,他头发散乱,双眼紧闭,盖着厚厚的被子,与其说是睡觉,不如说是还在昏迷,他额头颈后绑着冰袋冷敷着,口中喃喃说着胡话。 当日诺秀把他从军棍下救时,他已昏死过去,至今尚未清醒过。 诺秀整日整夜地伺候在身边,眼睛都熬出了血丝,可对康池的身体束手无策。此时屋外静悄悄的,只听得有两人在低声说话。 青衣长袍的人朝屋内看了一眼,略微显出不耐烦的神情:“都说了求我也没用,虽说我师门是有人精通医术,可我是半点都不懂。又不是不准他看病,徐学林是军中最好的大夫了,要是他都没辙,那你又来找我干什么?” 诺秀揉了揉疲惫的双眼,想了想才道:“汤大人,我是想着……都那么多天了……你能不能求主上来看看他,说不定……” “他都烧成那样了,哪里能知道主上有没有来看他。” “他会知道的,只要主上喊他,他就一定能听得见。”诺秀坚持道。 汤燕清瞥了他一眼,犹豫道:“你自己去求吧,那天你不是很勇猛么。” “那日也是一时情急,哪能每次都让我硬闯进去。主上一直忙着议事,我都近不了半步,所以……” “我看上去有那么善良?让你不找别人偏偏来找我吗?你不知道我最怕麻烦吗?你这是想害我被主上训斥了?” 汤燕清虎着脸,气势咄咄,可诺秀只是淡淡一笑:“汤大人是主上的肱骨之臣,怎么会被训呢,怕是大人正愁没机会与主上闲话来缓解矛盾。再说,看康公子这副样子,万一……我真是担心将军回来后……会不会……” 汤燕清收起装出来了凶悍表情,又恢复了其似笑非笑的样子,可眼中也有一丝冷意:“诺秀,你的确聪明,可惜我手慢一步,被康沐抢了先。他只把你当做使唤的小厮,真是委屈你了。” “诺秀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照顾好将军的起居。”诺秀低着头道。 “也罢,人各有志。这次我帮了你,你便欠我一份情,知道吗?” “铭记于心。” 跟着汤燕清来到华尧处,诺秀便远远地站着,不方便再靠近。他看见汤燕清与守卫交谈了几句,但似乎华尧正有其他要事,连他都被拦在门外,不得放行,只能在屋外等候。 一想到康池还躺在床上煎熬,诺秀更是焦急万分,看着远处的汤燕清干着急。正思忖着是否要回去等消息,突然看到华尧的房门被撞开,里面跌跌撞撞跑出一个人,只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在原地转了几圈,似乎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茫然地挥舞了几下手臂。再定睛一看,是康沐的亲兵陆十七。 诺秀瞪大了眼睛再仔细看,陆十七身上又是血又是泥,肮脏不堪,衣服几处破洞,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 他不是和将军一起回元都了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又怎么这副样子?将军呢? 诺秀心中警声大作,刹那间什么都忘掉了,只有一个念头反复盘旋:将军呢?将军呢?将军呢? 他跑上前抓住陆十七,急问道:“陆十七,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没和将军在一起?” “将军?”陆十七仍然处于混乱之中,他刚刚逃出生天,心急火燎地直接向国主禀报康沐被俘的消息,但华尧的反应令他极为困惑,只是淡淡一句知道了,出去吧,似是漠不关心。怎会这样,原本准备一堆话要说,可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打发了。 见陆十七魂不守舍,诺秀更是心慌:“陆十七!我问你将军呢!” 陆十七被诺秀一喊,忽然回神:“我要去救将军!”说着就要跑。 救?诺秀心底一凉,死死拉住他:“你是怎么保护将军的?他现在在哪?” “放手!再多耽搁一刻,将军就要没命了!”陆十七也是又急又恼,大手一挥把诺秀推倒。 诺秀一听这还了得,更是心急,猛地蹦起来再次拽住他:“我问你将军现在在哪!” “将军在大兴!他被卢鸿煊抓了!”陆十七也吼道。 将军不是回元都了吗,怎么又跑大兴去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诺秀脑中乱作一团,刚想开口再问问清楚,突然几名华尧的亲兵向陆十七冲来,二话不说,把他拿下了。 “干什么?我要去救将军!你们这是干什么!放开我!”陆十七的头被压着顶在地上,他扭动着身体但根本无力反抗。 诺秀踉跄着退后几步,眼睁睁看着挣扎不止的陆十七被带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陆十七说的每一句话。 将军在大兴,被卢鸿煊抓去了,命在旦夕。这就够了。 此刻他心跳得比最激昂的鼓点还要快,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手心里满是汗水,他看看华尧所在的那间屋子,又看看陆十七被押走的背影,思绪如闪电般飞转。 也只是一瞬之间,他做了决定,清亮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再不耽搁,转身就跑。 一路跑到马场,果然见萧澜在,心中大喜。他来不及喘一口气,就把他往马厩拉。 “出什么事了?”萧澜不明所以。 “给我一匹马。” “说什么呢?怎么是你说要就能给你的?”萧澜知他一向明理懂事,可这要求未免太荒唐。 诺秀只是摇头,不多做解释:“我有很重要的事!”说着也不理萧澜,已扯着缰绳牵出一匹大马。萧澜上前阻止,却被他蛮横得推开,没想到他发起狠来,还挺厉害。 其实萧澜也并未铁了心要拦他,总觉得他这么慌张地跑来,必定是出了大事。看着诺秀纵马远去,一旁的马师也是看得目瞪口呆,结巴着问萧澜:“萧、萧将军,要、要去追、追吗?” 萧澜摆了摆手,肃然道:“你什么都没有看到,知道吗?” 第 63 章 对于华尧来说,这一天也同样是混乱的一天。刚刚浏览完军报,便被告知陆十七回来了,一个人。 “主上!我们在离开大兴时,被卢鸿煊的手下伏击了,将军落在了他们手里!” 华尧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陆十七,他衣衫褴褛,一身尘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3 土,像从泥沼里钻出来的。此人他曾见过几面,有几分眼熟,印象中总是站在康沐身后神情笃定。 居然没能回来?华尧皱紧了眉头,他缓缓踱了几步,沉声问道:“让你们办的事如何了?” “都在计划之中,闾王已经知晓自己的重病全是梁佑明的阴谋,卢鸿煊那边他与梅夫人的奸情也已公诸于众。走之前将军对我说,经过这番变故,闾王、梁佑明、卢鸿煊三人互生间隙,政局将陷入一片混乱,祁军又牵制住了大量军力,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他原想回来之后立刻统领狼骑军开先锋,可是没想到……不知为何卢鸿煊还能派人追击,将军他没能逃出来,请主上……” “好了,你下去吧。”陆十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华尧打断了。 陆十七急道:“主上,将军现在生死未卜,必须得立刻……” “我已经知道了。”华尧似乎有些不耐烦,“你先下去。” 陆十七一下子懵了,他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逃回来,一颗心悬着想要带援兵去救将军,可等到的只是一句不咸不淡的“知道了”。脑中顿时一片混乱,犹如行尸走肉般离开。 华尧坐在案前,无节奏地敲击着台面。从军报上他已部分了解了闾军的情况,连梁佑明的死讯这等机密他都已收到,再听陆十七明述,闾国的概况他更是了然于胸。卢鸿煊此人不简单,在这般风浪中居然还能有所反击。此番派康沐出去兵行险招,着实是死中求活,虽然闾国上下乱成一团,可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想获胜,仍然并非易事,他们只要稍稍花点心思,郦国这点微末力量,便消散无形。在这正需要人的时候,他怎就如此大意,被他们擒住了? 没来由华尧一阵烦躁。 “主上。”汤燕清入内拜见,见华尧神色异样,“发生何事了?” “康沐的手下回来了。” “我见到了,情况如何?” “康沐还在卢鸿煊手上。”华尧答非所问。 汤燕清心下一紧。 “这么点事他都办不好,还把自己赔进去了。”华尧突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他想偷懒也不是这么来的,此役关键之至,狼骑军万来号人,扔下那么大个摊子,谁来指挥?兵贵神速,本就是乱中取胜,他还指望步兵去铺路吗?这天大的便宜,不是给阮渡天占了!” 不想他竟发那么大火,汤燕清连忙劝道:“主上息怒。” 可怒火如何是说平息就能平息的,华尧心头一把野火,一脚踹翻了座椅。 “主上先别着急。康沐去大兴之事,还没有什么人知道,既然他的手下独自回来,暂先隔离为妙,避免他向外宣扬坏事。” 竟忘了这一茬,幸好汤燕清提醒。华尧当即命人先关押陆十七。 “主上,康将军智勇双全,定有办法自保,且先宽心。”汤燕清保持着清醒,“当务之急,主上应先行调兵。” 华尧思索片刻,低声道:“我早已安排妥当,如今看来……” 话未说完,一亲兵入内通报:“启禀主上,闾国卢鸿煊将军派使者在外求见。” 华尧与汤燕清对视一眼,没想到,人来得如此之快。 也几乎是喘息之间,华尧掩饰其先前暴躁,恢复了威严与冷峻:“让他进来。”望着即将有人进来的门口,他目光凌然。 若是身陷地狱,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康沐蜷缩在角落里,全身的肌肤铁青铁青,如同一具死尸,右手肿胀得完全没有了形状,咳喘几个时辰便要发作一次,整个人时而像被架在火上炙烤,时而如同被丢入极寒的冰窖,只有浅弱到极点的呼吸,提醒自己还活着。 每天卢鸿煊的人会来粗暴地喂他食物,给他灌汤药,吊着他那最后一口活气。 当卢鸿煊走进屋子,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本就是间堆放杂物的房间,屋内满是飞舞的尘埃,空气中还隐约弥漫着腐臭味,那是康沐受伤的右手,坏死的肌肉已开始腐烂。 看到墙角一堆破布般的康沐,卢鸿煊阴沉地一笑。他走上前踢了一脚,似乎在确认地上的人是否还活着。 康沐勉强睁开眼瞧了瞧,再度闭上眼。 卢鸿煊蹲□子,嫌弃似的用刀柄碰了碰他的右手,啧啧道:“可惜了啊。” 康沐一动不动,根本不理他。 卢鸿煊继续道:“可惜了,你引以为傲的连珠箭法,恐怕再也使不出来了。”此话一出,见他尚完整的另一只手微微一颤,卢鸿煊笑得更是得意。 “如何?还撑得住吗?” 康沐冷冷抬起眼皮看着卢鸿煊,声音虚弱不堪但气势却丝毫不弱:“卢鸿煊,你千万别让我活着离开。” “果然是爬虫般的生命力,看来这点皮肉之苦对你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卢鸿煊说着站起身,一脚踩在他的右手上。 康沐猛地一抽搐,剧痛再次传遍全身,其实他的痛感早已麻木,很快便平静下来,但骨头再度碎裂的声音,清晰入耳。 “你又何必逞强,你要是照我说的修书一封给你国主,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康沐喘息着,喉中像漏了气似的,发出嘶嘶的声音,当他听到这些话,忽然放声大笑,笑得声势连绵,气壮山河,笑到几乎断了气。这一笑,反倒吓了卢鸿煊一跳。 他笑道:“卢鸿煊,你真是异想天开。像我国主这般凉薄的人,怎么会在意别人的死活?闾国已是被他盯上的猎物,不咬到怎会松口?你以为这里的情况他会不知道吗?你以为被他扔进这火坑里的棋子,只有我一个吗?” 因为说了太多的话,康沐气都接不上,可他还是继续笑着:“你的死期将至了,你的下场又能比我好到哪去?你想救谁?闾王?他已恨你入骨,要除之而后快。闾国?你的兵权在哪?就凭你手下那些死忠?还是梅夫人和梁佑昕?你都躲进她裙子下了,你还想保护她?” 一听康沐提及梅夫人,卢鸿煊大怒:“你休要再侮辱梅夫人,我与她是清白的。” 康沐呵呵笑着,抚着胸口缓气。 “我只是感念她曾经的救命之恩,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 可这些与康沐又有何干,他完全不在乎,他忽然神情严肃,食指竖在唇上,做噤声状,压低了声音道:“嘘——安静,仔细听,听到马蹄声了吗?好多好多,我郦国的大军已经来了,你还不快逃?再不逃,可就来不及了。” “疯子!”卢鸿煊见他神经兮兮的样子,忍不住骂道。再也无心与他说话,转身离开,“你就在这里等死吧!”背后再一次传来康沐狂浪的笑声,他狠狠地砸上了门。 许久,康沐的大笑才停歇。他收起不羁的笑脸,冷漠地闭上眼睛,蓄养精神,已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4 经消耗了过多的体力,愈发觉得身体不支了,反复地告诉自己,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坚持,只有活着,才有可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第 64 章 卢鸿煊的使者不卑不亢地站在华尧面前,双手奉上了一柄战刀。华尧认得,那是康沐从不离身的雀刀,他盯着静静躺在桌上的刀许久,忽笑道:“这么说,我的下属偷偷跑到了闾国,现今正在卢将军府上坐客了?” 使者毕恭毕敬答道:“确是如此,将军特意派小人来知会郦王,康将军一切安好,请郦王切莫挂怀。” “那可要多谢卢将军了,现在卢将军的意思是?” “将军命小人转告郦王,征战不易,请三思而行。” 华尧闻言眼中透出一股浓浓的杀意,这卢鸿煊区区闾国一臣子,居然如此小觑他,实在嚣张至极。他脸上堆起冰冷的笑容:“我那不成器的下属在将军那叨唠已久,回去后请代我向你家将军表达歉意。我定会早日携郦军上门拜谢,把他带走的。” 一句无异于决战书的话语,把使者惊得半天说不出话。现下卢鸿煊的可用之人不多,能派出一名忠于他的使者,实属勉强,也不能指望他能有多伶牙俐齿。 那使者离去后,华尧抽出雀刀,仔细观看。刀销上的云纹简单古朴,干涸暗红的血渍残留在缝隙中,似乎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刀出销,一股冰冷的腥寒之气扑面而来,那是凝聚了亡魂怨气的死亡之气。 “主上。”汤燕清叫了声神游太虚的华尧,“主上作何打算?” 华尧淡淡道:“把韩彦卿叫来,让他在鬼煞营里调三五好手,火速赶去。” 鬼煞营是韩彦卿旗下精英部队,恐怕也是全军的最精锐,每一个士兵都是独当一面的战士,专门被派去执行艰难的侦查或斩首任务。 汤燕清一惊:“你想救康沐?” “什么?”华尧对他的惊讶并未反应过来。 “康沐在卢鸿煊手里,若得好运,卢鸿煊善待他,我们也没必要去救。若走了背运,都那么多天了,我们现在才派人,又有何用?” 华尧瞥了他一眼,看不出任何情绪:“你把韩彦卿叫来便是了。” 见华尧心意已定,汤燕清也不好多说什么,想起康池的事就道:“主上,康池的状况不太乐观,是否要去看看他?” 华尧不耐烦道:“都什么时候了,我没有这闲功夫。” “这……”汤燕清不加思索改口道,“也罢,反正他也熬不过几天了,看与不看恐怕也无甚分别。” “他不是都养了好几天了么?”华尧皱眉。 “他那身子骨,挨一下就够他受的了。”汤燕清笑道,“主上,恕我直言,康沐那边还请再多思量,救他本就是火中取栗,就不出也最多是再搭进去几个人,若费尽心思救了出来,结果他弟弟的事再一折腾,难保他不会起二心。” 华尧眼神凌然,似是在思索他的话。 见他有所动摇,汤燕清继续道:“一只会咬主人的狗,终究还是只野狗。” 华尧沉默片刻,忽而道,“汤燕清,你对康沐如何评价?” “平地石中花。” 华尧盯着他看了许久,像是在思索他这句话的真诚度,随即哈哈大笑:“汤燕清你该庆幸你是跟了我做事,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虽说的是骇人之语,可汤燕清却笑眯眯地,浑然不为所动。 阮溪云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她的身子虚弱不堪,虽然修养多日,可毫无起色,原本娇艳的容颜也显得苍白干涩,这一次可谓元气大伤。她实在是躺累了,起身坐在床上,可就这一动作也累得她满头大汗。 腥红的血如同噩梦般一次次在眼前重演,整日整夜地睡不着,只能干巴巴地瞪着眼睛。 她不想要这孩子,又不舍得这孩子,内心的天人之争,脆弱的身体,已弄得她精疲力竭。 华尧每天都照常来看望她,轻声细语地询问她可有好转,不过坐不了半刻便走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阮溪云心中一片荒凉。 正想看会书,碧瑶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公主……”碧瑶一脸焦急,“刚才郦王那里传来消息……” 阮溪云放下书,轻轻道:“怎么了?” “小鸠说康将军没有回元都,而是去了大兴。” 阮溪云秀眉紧蹙,她想再坐起来一些,可刚一动弹,就一阵晕眩,险些摔下床。 碧瑶慌忙上前搀扶,摸到了她的手大惊:“公主,你的手怎么那么冷!” 阮溪云摆摆手,自言自语道:“怪不得这阵子闾国被搅得支离破碎,定是他从中搞鬼。那现在情况如何?” “他被闾国大将卢鸿煊擒住,郦王正打算去救他。” “不能让他活着回来!”阮溪云脱口而出,眼中寒光一闪,已然做了决定,“让小鸠来一趟,我有话交待,立刻就去。” “是。” 雨整天整夜下也不见停,起初还只是绵绵细雨,没几天功夫竟成了滂沱大雨,天空灰蒙蒙的,看得人发愁。 坐在窗前的人面色凝重,痴痴地盯着窗外,墨色长发绸缎般披散在肩头。从外表上看不出他年龄,他的肤色略显苍白,眼中有几分岁月的荒凉,可神情举止却如弱冠少年。他愁眉苦脸的,半拢着袖子,唉声载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都那么多天了,又要被人找借口了。” 听者丰神俊朗,气度闲适,他浑然不为所动,手上动作不停,他冲了一壶沸水,洗了遍茶,又用沸水烫洗了茶具。这陶制的茶具做工极其考究,在清水的浸泡下细腻晶莹,毫无瑕疵,火光之下,比拇指略大的瓷杯更是小巧可爱,令人爱不释手。 第二壶水冲泡上去,清幽淡雅的茶香散逸缭绕,沁人心脾。他嗅了嗅茶香,抿了一小口,似是对这茶极为满意,优雅一笑。“就可惜了这天气差了些。”他喃喃自语。 坐在窗旁的人不满道:“梓衣,你越来越不把师父放在眼里了,跟你说话半点反应都没有!” 吴梓衣无奈叹道:“师父啊,你每隔半柱香就要重复一遍这些话,徒儿实在是累了。” “那也不行!师父说话,你就得应着!”吴梓衣的师父,名号水月先生,也不知从何时起,江湖上就突然冒出这么一号人物,来历不明,武功又深不可测。年轻时云游四海,来到业国,遇到幼年吴梓衣,一眼相中了他,说他是块习武的料,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就强行收做了徒弟。 “知道了……”吴梓衣敷衍地答应着,对于师父的脾气,他已习以为常。他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5 经常会产生错觉,会以为自己面对的不是年长的师尊,而是未成年的孩童。他低声嘀咕着:“师伯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水月先生听力极为灵敏,吴梓衣的低语根本逃不过他的耳朵,他修眉一挑,怒道:“干什么,嫌师父年纪大了啰嗦了是不是!” “当然不是!”吴梓衣连忙辩解,“我是担心这天雨路滑的师伯不好赶路。” 水月先生更不乐意了,怒气冲冲地瞪着窗外吼道:“喂!你下够了没!可以休息了!” 吴梓衣只恨没有一条缝钻进去,再次埋头在他的茶水中。 越是夜深这雨越是停不下来,水月先生忽然神色冷峻,肃然道:“有人来了。” 吴梓衣也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可毕竟功力远逊于师父,除了哗哗的雨声,什么都没有听见。 水月先生继续道:“来人约莫十六七岁,脚步很沉,看来不会武功,跑得很急,像是有要紧事。嗯?”他眉一皱,头一歪,“还摔了一跤。” 说话间,吴梓衣也渐渐听到了声音,不一会儿,催命似的敲门声便响起了。 “去看看吧。”水月先生向吴梓衣示意。 吴梓衣开门一看,眼前的人浑身湿透,单薄的衣衫粘在身上,上面沾满了肮脏的泥水,头发因为长时间奔波而散乱,又被雨水淋湿,贴在了脸颊上,一颗颗剔透的雨珠顺着他白细的脸庞滴落。他双手环抱住自己,冻得瑟瑟发抖,牙齿咯咯打颤。如此狼狈,却让人更生怜爱疼惜之心,像一株被在风雨中飘零的弱草,让人恨不得立刻将他搂入怀中,用体温去温暖他。 清亮的眼眸会说话般,怔怔望着吴梓衣,未及开口,扑通一声跪在了雨中。 吴梓衣淡淡道:“你叫诺秀是吧,先进屋说话吧。” 诺秀又焦急又忧愁,整片天空都似乎因为他更黑暗了:“吴公子你快救救将军吧!” 进了屋,诺秀顾不得自己,开始求情,可康沐情况究竟如何,他根本不清楚,说来说去,反反复复就是救救将军,再也没有其他信息可以提供了。 他手里绞着软布,一双清眸巴巴地望着吴梓衣。 吴梓衣难得收敛起笑容:“阿沐是什么时候被抓的?” 诺秀愣了愣,随即摇头。 “我是听说卢鸿煊被闾王关进了大狱,又被他逃脱了,那他现在人在哪?”吴梓衣又问。 诺秀又是摇头。 “阿沐曾说过事成之后自有办法脱身,现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诺秀还是摇摇头,可眼还是紧紧盯着吴梓衣不放。 一旁的水月先生懒懒地开口:“哎呀,你这一问三不知的,开口就是救人救人,叫我们怎么救呢?” 诺秀也不理他,一把抓住吴梓衣不放,又跪到了地上:“吴公子你可一定要想想办法!将军他……” 吴梓衣并不看他,朗声喊道:“赤鬼、青鬼!” 屋外响起两声轻不可闻的声响,轻唤了一声“公子”,诺秀惊讶地朝外望去,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赤鬼带人去闾王宫里查探康沐消息,青鬼带人去卢鸿煊府上,明早必须给我回禀。”吴梓衣命令道。 二鬼得令而去,只跨出几步,身影变消失在了大雨迷蒙中。 吴梓衣站在门口,望着这毫无停歇势头的磅礴大雨,静默不语,哪怕大雨溅起的泥水弄脏了他的衣角,他也浑不在意。他向来是最注意外表形象的,哪能容得半点污渍沾身,这若换做平日,恐怕早就把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换了。 水月先生瞅着吴梓衣的背影,打了个哈欠,连连摇头:“哎呀,这个傻徒弟。” “师父。”吴梓衣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带几个人出去看看,你早点休息吧,不要等我了。” 诺秀看着他走出屋子,回头看了眼斜倚在榻上的水月先生,不知怎的,虽然这人神态温和,相貌俊美,可在他面前却不由得会紧张,说不出半句话。 水月先生也瞄了眼诺秀:“你这娃娃,对你们将军倒是很上心。” “我们将军他……” 不等诺秀说完,水月先生便打断了他:“我先睡了,你就在外头将就一下吧。” 第 65 章 第二天清晨,这雨终于停了,雨后的阳光格外刺眼。水月先生的这间雅舍是在湖中央的一座小岛上,小屋全由粗壮的竹子搭建而成,屋内陈设也大多是竹制,屋外也是一片茂密竹林,格外精致隐逸。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蜿蜒伸向码头,别有情致。昨晚大雨,湖面上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清,诺秀求了好几个船工,花了好些个钱才有一个肯载他渡河。 诺秀趴在窗口,盼着吴梓衣回来。一直过了晌午,吴梓衣才带着两个人回来,手里已经拿了一张闾王宫的草图。他随意吃了点东西,又指派了几个人各自行事,随后将草图铺在桌上,默默记忆着,诺秀则守在一边,只是看着,不敢多问。 水月先生睡到这时刚醒,出来转了一圈,见大家都在忙碌,表情很是奇怪。先是一脸愧疚,也许是内疚就自己一个闲人,磨蹭到现在才起床,后又有些愤怒,似乎是不满没人理他,东看看西瞧瞧,最后又懒洋洋地回房了。 “阿沐现在被囚禁在梅夫人的宫苑,我准备今晚把他带出来。”吴梓衣忽然说道,然后定定地望着诺秀,“你去吗?” 自己什么都不会,去了恐怕只有添乱,却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但诺秀毫不犹豫:“我去!” 吴梓衣略一点头,继续埋首于图纸。 又到了夜晚,黑沉沉地让人透不过气,诺秀扯了扯身上的紧身衣,黑得和这天一样。 他向来是不喜欢黑色的,因为黑色太过沉重晦涩,让他联想到深不见底的黑洞,对其有着本能的恐惧,仿佛会被这黑抓进去,从此沉沦深陷,永无天日。 以前为了取悦他人,他的衣衫总是奢华耀眼,偶尔换个新鲜,弄件简洁的夺人眼球,其实也是费尽心思,在细节上极尽所能。后来跟了康沐,不需再多做作,可仍是爱打扮的,即使是一件素简衣衫穿在他身上,也别有风情。 此刻从头到脚裹在了黑色中还是头一回,心里很是别扭,不太习惯。 “怎么,害怕了?”吴梓衣在他背后淡淡道。 诺秀转身一拜,扯出一丝笑容:“是有些紧张,怕我笨手笨脚的碍了大事。” 吴梓衣盯着看了许久才道:“闾王宫不比其他地方,此次夜访凶吉难料,你若不想去,现在便可明说。” 诺秀咬着唇,轻轻道:“诺秀并非怕死,只是怕害了将军,将军人在大兴,本就古怪,如今又在卢鸿煊手里,不知道在受何种苦难。卢鸿煊这人阴沉无情,只怕将军他……” “看起来你对卢鸿煊这人很了解?”吴梓衣虽是在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6 问,可神情却无丝毫疑问。 诺秀了然一笑,刚要开口,吴梓衣的属下赤鬼疾步进屋,向他禀报:“公子,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割破过似的,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对精亮的眼睛,真好似地府之鬼。诺秀忍不住多看了一看,赤鬼察觉到他的目光,略有不悦,扫了他一眼。也只是一眼,就已冷得诺秀一个激灵。 “那就出发吧。”吴梓衣严肃道。 这是吴梓衣第一次踏足闾王宫。上午得知康沐在宫中后,他在外围踩看了圈,并未进去。虽然是第一次,却似乎熟门熟路,那张地图虽然潦草,却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的武功深得水月先生的真传,是极好的,他带着诺秀一路探进宫殿。可还没穿过几道宫门就遇到了阻碍。 也许正是因为卢鸿煊曾逃脱的缘故,宫禁的守卫尤为森严,岗哨十步一岗,五人一队的巡逻交织成网,火把照亮夜空,根本毫无可乘之机。 吴梓衣打着手势示意赤鬼上前查看,赤鬼像一道影子似地穿梭在屋顶廊轩上,可走不了几步便俯□子探看,尝试了几次,最终还是回来了,向吴梓衣摇了摇头,随即隐身在黑暗中。 吴梓衣思索片刻,决定自己前去,刚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被身边的诺秀拉住了。 “吴公子,我有办法撤走守卫。”诺秀怯声道。 吴梓衣看了他半晌,并不意外,点头道:“我想你也应该是有办法的。” “麻烦吴公子送我一段路。” 诺秀也对闾王宫很熟悉,但他的熟悉与吴梓衣略有不同,似乎是从记忆深处挖掘出的印象,似曾相识却已记不真切,仿佛这条路很久很久以前他是走惯了的。 诺秀带的路越走越偏,守卫也渐渐减少,路变得好走。最终他们停在一处破败的宫苑前。 对奢华的闾王宫来说,竟有如此破旧荒凉的宫苑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宫墙的彩漆早已剥落,露出灰白的墙面,门口长满了近半人高的篙草,夜里看来鬼气森森。再也关不紧的窗户,被风吹得啪啪直响。诺秀单薄的身子在这偌大凄凉的宫苑前,更显柔弱。 “就是这里了。”诺秀轻声道。 “你可想清楚了?”吴梓衣的言语中不带丝毫情绪。 诺秀抬头望向吴梓衣,泰然自若,从容不迫,已不像先前般紧张,他笑道:“吴公子请快回,一会若能调离守卫,还请公子救出我家将军。” 吴梓衣扫了他一眼:“自不用你多说。” 其余人走后,诺秀抬头望了一眼只剩一半的牌匾,上面写的是“朱苑”二字,实则名为“仙姝苑”。 他推开沉重的大门,大门被开启的声响在黑夜里犹显干涩凄凉,一点星火般的烛火在窗后摇晃,照亮了唯一一扇完好的窗户,他微叹了一口气,上前敲响了房门。 “是谁?”一个苍老沙哑到几乎分不出男女的声音问道。 诺秀顿了顿才道:“月婆婆,是我啊,诺儿。” 屋里静默无声,几乎没有了一丝活气,诺秀低下头,听着自己的呼吸。 下一瞬间,屋门猛地被打开,一个宫装老人站在了他面前,她的脸上爬满深深的沟壑,已是老得不能再老了,可背脊却还是挺直着的,她身着女官服制,尽管一脸老态,却依然气度从容。 此时,她见到诺秀,老脸上说不清是惊还是喜。 诺秀绽然一笑,灿若春华:“月婆婆,诺儿回来了。” 月婆婆抬起胳膊,似是要去抚摸诺秀,可停在了半空中,颤颤巍巍的。诺秀伸出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脸上,她的手一片冰凉。 “诺公子……真的是你吗?”月婆婆颤声问道。 “月婆婆。”诺秀又甜甜唤了一声。 月婆婆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脸颊,似乎是在摸一件珍贵的宝物,生怕摔了碰了:“长大了啊,我们的诺公子都长那么大了啊……”她眼一眨,一时老泪纵横,她抹了抹泪又道,“这么多年,你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 诺秀笑着摇头:“诺儿过得很好。” “好什么呀,再好能有宫里衣食无忧地好吗?” “诺儿现在也是衣食无忧,自然是比这里好上百倍。” “你这孩子……快,快进屋,看我都老糊涂了,怎么站在外头说话呢。”说着她就拉着诺秀进了屋。 月婆婆拨亮了灯火,整个屋内顿时亮堂堂的。这院子外头虽然破败,里头却打扫得干干净净,虽然陈设简单,但打理得仅仅有条——可毕竟这只是座没有主子的院子。 诺秀环顾四周,轻抚着这桌椅,这墙柱,这床帏,这里的一切都承载着诺秀儿时所有的记忆,有欢乐,但更多的是痛苦,像是一道已好了的伤口,硬生生剥开血痂,诺秀根本不愿想起。 月婆婆把诺秀按在凳子上,拉着他的手,眯着眼睛仔细端看着他,喜不胜喜:“好孩子,长得真漂亮,真像你娘刚进宫时。你娘呢?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提到自己的娘,诺秀面容一淡,沉默了会才道:“娘很早就不在了。” 月婆婆神情恍惚,眼中迷离,面上顿时涌上悲痛,她沉思片刻,忽然一改先前的喜悦,肃然道:“你是偷偷进宫的?你还回来做什么?” 诺秀起身一跪,深深磕了个头:“请月婆婆帮我。” “你……”月婆婆一愣,谨慎道,“你漏夜进宫,可知若是被人发现,会死无葬身之地?” “月婆婆,您阅人无数,您应该明白,有些事情比死还痛苦,死又何惧,生不如死,才是最痛。” 月婆婆爱怜地抚了一下他的头:“孩子,你要婆婆怎么帮你?” “月婆婆现在在正殿那,可还说得上话?” “婆婆虽然老了,不中用了,可婆婆的面子,他们还是会……你究竟是想做什么?”月婆婆厉声道。 诺秀扶着月婆婆坐稳,在她面前又是磕了一个头:“诺儿辜负婆婆往日教诲,诺儿大不孝,但还请婆婆成全。” 月婆婆望着诺秀,静静地听他陈述。 院中枯死的树木,狰狞着伸展着枝桠,月光下印在纸窗上,只剩荒凉二字。 “你只是想进正殿?”月婆婆问道。 “是的……诺儿有话与他说。” 良久 ,月婆婆长叹一声,无限哀伤:“孩子啊,你长大了,也不和婆婆说实话了。” 第 66 章 良久 ,月婆婆长叹一声,无限哀伤:“孩子啊,你长大了,也不和婆婆说实话了。” “婆婆……” “也罢……这都是孽啊……”月婆婆不喜不怒,起身缓缓向柜子走去,从里面取出一件精致却略显老旧的宫装,“就这件吧。” 诺秀怔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7 怔地望着,怅然失神,这件是他娘亲曾经最喜爱的衣裳啊。 更衣,上妆。 镜中的人美得惊若天人,朱唇粉面,如朝霞映雪,清眸皓齿,如珠玉冶丽,云鬓蓬松,风情万种,霓裳婆娑,倾国倾城,卑微之人,不敢直视。 诺秀着盛装,摸了浓妆,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竟也有些失神。 “真是像你了你娘。”月婆婆哀叹,“可怜啊,红颜薄命。” “月婆婆,你的手还是那么巧。” “你毕竟是个男孩子,这妆必须浓艳些,才不会叫人看出来,幸好是夜晚,旁人也看不真切。” 诺秀使劲盯着镜子,只觉镜中之人模样可笑,脱口而出:“要是被将军看到了,定要叫他吓一跳。”说完才发现自己多嘴,从镜中偷偷窥视了月婆婆一眼。 月婆婆却如根本没有听到似的,装作无事,她又拿了件锦缎披风:“披上吧,夜里风大。婆婆在外头等你,若是准备好了,就知会一声。” 又是一片寂静,诺秀孤身立在房中,目光一寸一寸掠过每一处,他撩起衣裙,丝滑的绸,轻薄的纱,在指缝中滑落,亦如这世间美好的事物也是转身即逝。 经历过一段苦难的日子,好不容易能在康沐身边安定,若能抓住,若能留住,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把握。 什么王,什么将,什么荣辱,什么贵贱,什么金戈铁马,什么歌舞锦瑟,都是过眼云烟,只是为了——他。 诺秀定了定神,推开了房门:“月婆婆,诺儿准备好了。” 月婆婆可以说是闾王宫中身份最尊贵的女官了,她带着诺秀来到正殿,让诺秀回避了,与正殿当值的女官言语了几句,便顺利带诺秀进了殿。 两人行走在廊间,迎面走来一队人,诺秀心中一紧,跟着月婆婆停下了脚步,侧身而立,低着头,尽量不引人注目。 那人一身华服,容貌美艳,聘婷婀娜,后面跟着三个侍女,像是宫中的贵妇人。 贵妇人在两人面前站定,月婆婆躬身拜道:“见过梅夫人。” 那梅夫人敬月婆婆,也是欠了欠身,瞟了一眼她身后的人,随口问道:“婆婆这么晚了还去见国主?” “是啊,国主召见。” 梅夫人?将军不正是被囚禁在她宫苑中吗? 诺秀闻言一怒,便抬眼看去。 梅夫人眼角瞄到,很是惊艳,她本是自负美貌,却也忍不住盯住了看。 诺秀也不避她,眼一挑,迎上她的视线,几分妩媚,几分挑衅。他本就是早年在风月场上混惯了的,一眉一眼,皆是风情,梅夫人是世家女子,是不能及的。但他那双水灵的眼中,却带着深深冷意,令梅夫人心尖一颤。 月婆婆出声道:“梅夫人,奴婢先带人走了,免得国主着急。” 梅夫人点了点头,便带人走了,走远了,却停下了脚步,又回头向诺秀的方向望去,对身边人道:“好个狐媚胚子,不过……我怎么觉得十分眼熟?” 正殿之中,伺候的人都已被月婆婆打发了,他们两人在后殿里泡茶,准备点心。 月婆婆把泡好的茶交到了诺秀手上,深深地望着他,平静地说着:“诺公子,婆婆老了,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往后可要好生照顾自己。” “诺儿知道。”诺秀结果茶水和点心。 月婆婆捶了捶膝盖,窗外一轮圆月映入她浑浊的眼中,她叹道:“是时候,要变天了。” 闾王宫奢靡华丽,这闾王住的正殿尤是如此,且不说所用布料皆是上等,器皿用具皆是金银,单单是这泡茶的茶水一味,据说是取自灵雁山惠虚谷里的泉水。那可是世间稀有的,每年只有开春的第一个月才有泉水流出,且只有头三天的水可以饮用,以寅卯两个时辰的水为佳,过了这时辰便是下等水,被太阳晒了,就变了味,被月光照久了,又太过寒。 诺秀端了茶水,最后望了月婆婆一眼,从容进殿。 此时闾王正在小憩,诺秀远远地望着,如一潭静止的水,没有一丝涟漪,说不清是何种情绪缠绕着他,只是死沉死沉,压得他喘不过气。 “什么人?”闾王梁威鹏察觉到了有人。 诺秀深吸一口气,迈开了步子,低着头,向闾王盈盈走去。 人进入梁威鹏的眼中,那似曾相识的身影,令他身躯一震,眼一亮,呼地一下坐起身。 诺秀立刻停住脚步,立在殿中,如世外仙姝,娴静脱俗。 “走近些。”梁威鹏心跳加速,向他招了招手。 诺秀又稍稍上前了几步,仍然低着头。 梁威鹏仍在病中,身子虚弱不堪,可此刻他容光焕发,急切地冲向了诺秀,一把抓住了他。 诺秀一脸惊慌地抬起头,杯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空旷的大殿上,阵阵回音。 “姝儿?是你吗,姝儿?你回来看我了?”梁威鹏喘着气道。 诺秀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如此年迈,虽然养尊处优,却难掩老态,全然没有了记忆中那凶暴冷酷的模样,由不得心中一酸。 梁威鹏一双粗糙的老手摸上诺秀的脸,双唇颤抖着,可又觉不对,眼中又露出惊恐之色:“不……你不是姝儿……你……” 诺秀宛然一笑,轻唤了一声:“父王。” 梁威鹏震惊不已:“你……诺儿?你回来了?——啊!” 一把匕首深深扎入了梁威鹏的心口,梁威鹏低下头眼睁睁看着心窝口流出一道鲜血,双眼圆睁,瞪着诺秀——或者说是梁佑诺。 诺秀再一发力,拔出了匕首,这把匕首是曾经康沐送给诺秀防身用的,一直派不上用场,如今终于有了用处。鲜血喷涌而出,迎头浇在了诺秀脸上身上,浓重的腥味充斥鼻尖,华丽的霓裳染上了污血,丑陋不已。 在这世上,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脆弱不堪,一旦染上爱恨情仇四字,便由不得自己了。 盯着梁威鹏那缩小又放大了的瞳孔,诺秀面无表情道:“是啊,父王,诺儿回来了。” 吴梓衣等人回到既定路线,耐心等候着。虽然诺秀已去想办法,但也不能完全指望他,吴梓衣极为耐心,盯着来来去去的巡逻,暗暗计算着时间。 赤鬼凑到跟前,低声问道:“公子,他靠得住吗?会不会是他设计陷害公子?”言语中的他,自然指的是诺秀。 “不好说,我也是不太信他的,一直怀疑他在阿沐身边是否另有企图。可阿沐被掳是事实,这险怎么也得冒。” “公子,你看!”正在说话间,底下的卫兵们突然起了骚动。 吴梓衣望去,只见有几个士兵冲到人群里,挥舞着双臂喊着些什么,隔得太远听不清楚,但可以感受到他们的慌张。一瞬间,岗哨乱了,巡逻散了,他们都像潮水一般涌去,方向是闾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8 王宫的正殿。这边通向梅苑路上的守卫一下子少了许多,也混乱了许多,正有可趁之机。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与诺秀有关。 “没想到他真能办到。”赤鬼喃喃道。 吴梓衣静默了会,才道:“看来是我以前小瞧了他。” “可他不通武艺,现在又惊动了那么多守卫,这一去如何脱身?” 吴梓衣瞥了他一眼:“他既然敢去,就没有想过脱身二字。我们走吧,时间不多了。” 几人一路潜入,剩余的守卫自顾不暇,更不能专心守护了,不消半刻,便从他们头顶身侧掠过,顺利进入梅苑。 一个仆从打扮的人站在墙角,是被买通了的梅苑内侍,被安排了在院中接应。他焦急地在黑暗里徘徊,看到吴梓衣等人,才送了口气:“哎哟,可把你们等来了。那人被囚在后院一间小屋内,都快没气了。” 吴梓衣上前一步,气势逼人:“赶快带路。” 这间与其说是人住的,不如说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只是多塞了一个人。 吴梓衣砸开门上的锁,一脚踹开大门,冲了进去,扬起的灰尘,呛得他直咳嗽。一片漆黑中,吴梓衣找到了躺在地上的康沐,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形同枯槁了。身上的血污早已黑红黑红,散乱的头发,污垢的面颊,几乎连容貌都分不清了。 “阿沐!”吴梓衣心中一痛,上前去抱康沐。 自己是清醒的还是昏迷的,康沐也不清楚,只是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努力睁开眼去看。借着月光,康沐眯着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他已完全没有了往日潇洒自若的风流态度,一向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化作了眉间深深的川字,深深的痛惜,写在眼中。康沐想伸手去拉他一下,可虚弱地已无法完成这个动作。 忽然间,觉得很放心,心头一松,头一歪,便合上了眼睛。 “阿沐?”吴梓衣一阵慌乱,竟有些不知所措。 那梅苑内侍见他们如此磨叽,忍不住催道:“快走吧。一会来人了就不好了。” 赤鬼瞄了他一眼,哑着嗓子对吴梓衣道:“公子,他该如何处理?” 吴梓衣眼色一厉,杀气升腾,沉声道:“杀了。”言罢,打横抱起康沐,向外走去。 梅苑内侍一声惨叫,已经死在了赤鬼手中。 闾王宫毕竟是闾王宫,禁卫森严,仍是有零星守卫发现了他们。“什么人?” 吴梓衣一声暴喝:“统统杀了!一个活口不留!” 赤鬼等人均是一等一好手,且招招毙人性命,从不手下留情。赤鬼杀人之际,分神看了吴梓衣一眼,不由得一寒,自从认识公子以来,从来便是笑容满面,万事不上心,虽然知道他实则是个心硬强势之人,可如此狂怒暴躁,却是第一次见到。 第 67 章 吴梓衣抱着康沐回到水月先生住所,还不等进门,他已大声喊道:“师父!师父!快来救人!” 水月先生就看到凶神恶煞地吴梓衣撞进来,径直冲进里屋,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人放在床上,生怕磕到碰到一点点。他看都不看水月先生,手里忙不停地把被子盖在康沐身上,嘴里嚷嚷着:“师父!你快来啊!” 难得见到吴梓衣如此慌乱,水月先生也严肃起来,可他一看到康沐的模样,就不禁皱起了眉头,揭开被子瞄了一眼,也没多想,就道:“这手怎么伤得那么重,怕是保不住了。” “师父!你说什么呢!” 吴梓衣大吼一声,把水月先生吓了一跳。他也不觉自己是否有不敬之处,抓着水月先生的胳膊摇晃着:“师父,你都还没看过,你再仔细看看!你一定得治好他的手!” “这还用得着看吗,这不明摆着……”水月先生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吴梓衣凶悍的眼神给截断了,只得低头查看康沐的右手,嘴里喃喃道,“徒弟大了,都敢跟师父凶了,我真是太可怜了。” 吴梓衣也不理会他的抱怨,打了一盆热水,细心地将康沐脸上的污渍擦去。 “梓衣。”水月先生沉声道,“师父说正经的,你可得有心理准备,这么严重的骨碎,师父还是头一次遇到,何况还耽误了医治时间,他这只手能不能保住,就要看他的造化了,可就算能勉强保住,以后也别想再提刀拉弓了。” 吴梓衣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头看了昏迷不醒的康沐一眼:“师父你且治便是了。” 次日,闾国再掀风云。 后人道来,闾王粱威鹏重病不起,卢鸿煊帅心腹战士,冲入闾王宫,杀闾王,夺政权,自立为王。闾国早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闾王无道,久失人心,浩劫过后的闾王宫,不复当年胜景,随处可见暗红的血渍,焦黑的断木残砖,即使是再纯净的水,都洗不净这段肮脏的历史。 曾经繁华到极致的国度,一夜之间,分崩离析,举国上下,动荡不安。 战报传到华尧处,传到阮渡天处,具是震动万分。 华尧将军报一扔,命令道:“传令于韩彦卿,李古海,即日发兵,不得有误。”士兵们处于临战状态已多时,如箭在弦,随时待发。 华尧握紧了拳头,心中略感不安。战机转瞬即逝,虽自己筹谋已久,可难保阮渡天不在算计什么,广厦将倾,谁不急于瓜分蚕食。 正想着,一个亲兵进屋禀报:“主上,康池那边传话来说,病情危急。” “不是昨天还说有好转吗?”战事正是要紧关头,华尧极不耐烦,手一挥,“随他去”几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可话刚要出口,康沐的身影突然闯入脑中。 康沐现在情况不明,若回不来也就罢了,若是回来了,发现康池要没了性命,岂不糟糕? 那便去看看吧。华尧心想,便朝康池处去。 一进屋,只见屋里倒是有不少人,除了躺在床上的康池,还有汤燕清、军中大夫和一个伺候的小兵。 再看康池,不由一惊。整个人全身的皮肤通红通红,像煮熟了似的,他紧紧闭着眼睛,不知是死是活。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人烧成这样?”华尧厉声问道。 大夫慌乱地下跪磕头,嘴里叨叨地不知说些什么。 “你还不快救?在废话什么?” “回主上……怕……怕是不行了……”大夫颤颤巍巍道。 “什么不行了?就这么点小伤,你们折腾了那么多天,现在却说不行了?养着你们有什么用?”华尧怒道,“徐学林呢?把徐学林叫来!” 大夫就差没把头埋在地里了:“徐大夫已经来看过了,也是……” 刹那间华尧满脑子都是康沐愤怒吵闹的样子,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69 顿时烦躁不堪,一团怒火在胸中烧起,烧得他只想砸东西泄愤。“诺秀呢?本来不是他伺候着吗?这几天人跑哪去了!”这把野火烧到了所有或有关或无关的人头上,每个人都屏气站在一旁,谁都不敢吭声。 华尧上前试了试康池的鼻息,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难不成真的就要不行了?不过是几下军棍,竟会如此弱不禁风!而且还正在这大局紧张之时,来给他添麻烦,简直就是个大累赘! 华尧狂躁不已,几乎想把康池领起来,扇他几巴掌把他扇醒。 汤燕清见华尧怒气冲天,忙令多余人退出门外,开口劝道:“主上莫急,看他也不是福寿之人,这是天命。” “怎么办?”华尧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汤燕清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康沐要是知道他死了,怎么办?” 汤燕清哑然,试探性地说了句:“康将军自己都生死未卜,如何还能关心他人?” “可他要是回来了呢!”华尧莫名地偏执着,每一句话都是用吼的。 汤燕清斟酌道:“我想,康将军要是还活着,他……” “去叫徐学林来!”汤燕清的话还未说话,就被华尧的命令打断——亦或是说,此时华尧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告诉这群大夫,要是治不好就给我滚蛋,少在这丢人现眼!” 汤燕清瞥了眼昏迷不醒的康池,暗自摇头,不敢再多耽搁,连忙再去传徐大夫。 意识已经逐渐恢复,可身子还不听使唤。起初几乎感觉不到肢体的存在,仿佛只剩一缕幽魂,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慢慢地,身体越来越沉重,说不清是否有痛感,像被千斤巨石压着,连呼吸都是凝滞的。思维越来越清晰,隐约能感觉到微风拂面,耳鬓的发丝微微颤动。 康沐睁开了眼,可屋内的强光刺痛了他,他把头一歪,又闭上了眼。 几乎是同一时刻,身边的人呼地起身,关上了窗户。 略微做了一下调整,康沐再度睁眼,依然是那张熟悉的微笑着的脸。 “活过来了?这次勉强算得上重伤,值得我花点心思。”吴梓衣淡若清风地笑着,双眼温润如水,只是他装得再好,也掩饰不了骨子里深深的疲倦。 康沐嚅动着双唇,发不出半点声音。 “喝点水吧。”吴梓衣倒了一杯温水,稍稍扶起康沐的头,细心地喂到他嘴里。 水润泽了他的唇,他舔了舔,艰难地清了清喉咙,嗓子发不出声音,断断续续地用气声道:“我什么时候能走?” 吴梓衣一怔,但很快恢复常态,他轻轻将康沐在床上放稳,又漫不经心地把茶杯放回到桌上,才慢悠悠道:“你能下地,我便让你走。” 康沐看了他一眼,身体颤动了一下,不是别的,而是他正试图坐起来,可他根本做不到,身上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他都控制不了。也就只是那么微小的动作,已经让他满头大汗。 “只要我能下地,是吗?”康沐不依不挠地追问道。 吴梓衣始终保持着他的笑容:“怎么,郦国没了你就要灭亡了?” “闾国现在状况如何?” “梁威鹏已死,如今是卢鸿煊做主闾宫。” “我这一睡又是几天?” “三天。” “三天……算上消息传回去的时间……他们该出发了……” 来来去去,康沐问的都是军国之事,对身上的伤连半点都没有问起。 “那祁国那边……” “难道你都不会关心一下自己吗?” “我不是还活着吗?”康沐神情冷淡。 吴梓衣不言语,视线落在他的右手上。他的右手臂每一根手指都用柳木固定着,敷了药,用纱布细细缠绕着,不容一点错位。是还活着,这叫半死不活。 康沐也用眼角瞥着,虽然看不见,但他心里明镜似的:“我自己的伤,自己清楚。” 沉默像一滩死水,两人都不开口,也不知能说些什么。比起这个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的康沐,吴梓衣更希望看到意气飞扬的他。可如今这个愿望也变得奢侈。 毫无预兆地,康沐突然剧烈地咳嗽,这一咳牵动了胸腹的肌肉,原本就肢体不受控制的他,刹那间疼痛像烈火灼烧般传遍全身。咳得接不上气,他费力地呼吸着,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吴梓衣慌忙上前,扶住康沐,生怕他动作过大,造成手骨再次碎裂错位。他一手搂住他肩膀,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按在他腹部,手上运功,轻轻揉着。 康沐只觉一股暖流从他手心流入体内,慢慢化解了胸口恼人的瘙痒,通体舒畅,咳嗽渐渐减轻,呼吸也随之跟上了,脸上的潮红也退去了。 “你知不知道你中了阴九毒?”吴梓衣面若死灰。 “是叫这个名吗?”康沐平静道。 吴梓衣坐到了床边,俯□子,鼻尖几乎凑到了他脸上,以极为暧昧的姿态说道:“我开始有些担心你了。” 康沐很不习惯他如此亲近,可又躲不掉,他的气息让自己脸上痒痒的,只能缩起脖子避让。 “你还记得前几年我送你的泥金笺吗?”吴梓衣继续道,“你现在的脸色就和那纸一模一样。” 康沐无言以对,凭他此刻连说话都喘的虚弱程度,何尝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背过气去。 “阿沐,那个华尧,那个郦国,难道值得你用命去博吗?” 第 68 章 “阿沐,那个华尧,那个郦国,难道值得你用命去博吗?” “我不是为了他……” 吴梓衣并不理会,手指轻轻拂过他左半边脸上那道疤痕,平时他面色好时,伤疤并不显眼,但此时这伤就像一条扭曲的蜈蚣,融在了他的皮肉里:“你还想让自己受多少伤?嗯?”他说话的尾音上挑,虽然他面容沉静,可隐藏着的是最深最纯粹的怒意。 “我会小心的。” 吴梓衣呵呵笑着,连连摇头,沉默了好一会才又道:“你是不是还忘记说什么了?” 康沐侧过脸去,低声道:“是我欠你的。” 吴梓衣还想再说什么,门外有人咳嗽了一声,是水月先生。 “我出去一下。”吴梓衣又从一旁抱来一床被子,盖在了他身上,“你失血太多,可能会觉得冷,盖暖和些,要是觉得热,就喊我。” 康沐扯出一丝笑容:“你什么时候也婆婆妈妈的了。” 吴梓衣夸张地长叹:“无可奈何啊。” 进了外室,水月先生早已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瓶药摇晃着:“该换药了。” 吴梓衣向内室望了眼,压低了声音道:“嘘,轻点。” 水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0 月先生抛了个白眼,敲了敲椅子,示意他坐下。 吴梓衣脱下衣服,露出结实的上身,而身上缠着厚厚一层布,将布一层一层解开,入眼的是一条贯穿背部的伤口,这道伤狰狞地趴在他背上,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那夜其实也并非一帆风顺。 水月先生厌恶似地瘪了瘪嘴,洗净了伤口,重新敷上药。 吴梓衣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大声,只得压着嗓子:“师父!你手脚太重了!” 水月先生挑了挑眉,狠狠地在他伤口上戳了一下:“我让你再逞能!” 吴梓衣倒吸一口冷气,幽怨地扭过头。 “看什么?”水月先生不满徒儿如此独断独行,不把这个师父放在眼里。 “我只是在想,我需要师父额外调配些嗜睡的药物。” 郦军大举压进,对峙已久的战况终于打破僵局,闾人早已没有了战斗意志,当闾王已死的消息传遍全国,上至将领,下至士兵,无一想的不是如何保证自己的性命。因为没有了国力的支持,即使偶尔遇到几座固守的城池,也是一攻即破。 因此郦军一路高奏凯歌,再观祁国的西线,也同样如此,几乎是一夜之间,局势逆转,闾军节节败退,祁军步步逼近,但是因为之前祁军后退得过多,在速度上就远逊于郦军了。 中军帐中,华尧的面前铺着地图,他一边看着最新的军报,一边在地图上比划着,身边韩彦卿、李古海、汤燕清等重臣均在。其他如萧澜、张继秀等也列座在旁。 “我们还应加快行军速度,绝对不能让祁军先到大兴。”华尧指着图上大兴的位置道。 “我军占尽上风,祁军还远着呢,我们定能赶在他们前头。”李古海自信道。 “不可掉以轻心,而且单是大兴还不够。”华尧的手指滑向大兴附近的一座城池,点了一点,“乐丘,我们必须拿下这个地方。” 众人视线均集中在乐丘这个点上,乐丘以丘陵地形为主,地处大兴西侧,距离刚好,确实能成为乐丘屏障,以免将来与祁军直接正面接触。 “若以乐丘为目标来说,我们是否能抢占先机,还是未知数。”汤燕清望了望道。 华尧眉头紧锁,闭目思考。刚有些头绪,就听到帐外一阵喧哗,隐约还有短兵相接的声音。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只看到帐前人头窜动,一士兵边跑边喊。 另一人喊道:“快拦住他们!” 华尧怒道:“外面吵什么?” 李古海率先冲出去,大声吆喝着,可争执吵闹声依旧,许久也不见他人回来。 眼看华尧怒意越盛,韩彦卿也追了出去。 帐外,两堆人扭打成一团,还动上了刀枪,场面混乱不堪,打架的与劝架的都混在一起,扬起的尘土在空中翻卷,还有不少围观的远远地站着起哄。 “都住手!”韩彦卿大喝一声。这一声,他运足了气息,吼得所有人耳膜一震,打架的止住了手上动作,起哄的捂住了嘴,视线都朝韩彦卿汇拢。 若说郦军上下对华尧是敬畏,那对大将军韩彦卿则是崇敬之情,论威信,全军无人可比。他跟随华尧多年,本就是军中元老,更何况他素来待人以礼,性情稳重,既不像康沐般骄傲,又不像李古海般计较,大家也愿意与他相处。只要他往那一站,立显大将威武之风,宛如战神,令人不可直视。 “闹事的统统绑起来!”韩彦卿大手一挥,原本一些劝架反挨冷拳的华尧亲兵们一拥而上,将滋事的一干人等全部拿下。 十来个人被押到华尧面前,一溜排开跪在地上,帐篷里差点还排不下。 从他们身上的军服来看,一半是狼骑军的骑兵,一半是步兵。 “禀主上,骑兵营的士兵和天枪二营的士兵聚众斗殴,人全部在这里了。”一亲兵说到。 华尧瞟了眼站在他们身后的萧澜和李古海,甚是不悦。他们二人则极为尴尬,这些人正是他们来中军帐议事时带来的人,没想到就这么点时间,就杠上了。 “你们就是这么管教你们手下士兵的?”华尧骂道。 若说萧澜在这些将领中还只是个后辈,那李古海就是老资格了,被华尧当众斥骂,更是下不了台。他丢不起这个脸,把火气撒在了他的士兵头上,一巴掌打在其中一个人的头上:“不争气的东西!” 那士兵顿觉委屈,嚷道:“是他们先动手的!” “还敢顶嘴!被狗咬了你也要咬回吗?”李古海一边教训下属,一边也不忘侮辱狼骑军。 几个骑兵敢怒不敢言,只得狠狠地瞪着李古海。 “够了!”华尧看到他们只觉心烦,“既然是骑兵营的先动手,出去自领四十军棍,天枪营的领二十军棍,都给我滚出去!” 受罚的士兵低着头,一个个被亲兵从地上拽起来,突然人群里一个响亮的声音掷地有声:“主上,天枪营士兵在军中散布谣言,扰乱军心,按律当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人身上,他甩开一个压着他肩膀的亲兵,昂首挺胸,长跪在地。从他的衣着看,只是个普通的士兵,却不想如此大胆。 其他骑兵也跟着应和:“是啊!他们散布谣言,扰乱军心!” 华尧微含怒气,仔细地看着此人,看样貌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并不出众,但一双眼却炯炯有神。他紧抿着唇,毫不畏惧地与华尧对视。 “你倒是说说,他们散布了什么谣言?”华尧问道。 “他们造谣说康将军叛逃,人早就不在元都了!”他义愤填膺,还用眼神狠狠剜了李古海一眼,后者顿时大怒,但因是华尧在问话,也不好当场发作。 果然是为了康沐。华尧心道,又问:“是谁说的。” 华尧语气中的冷意,任人再迟钝,也能察觉到,底下天枪营的士兵吓得不住发抖,互相挤在一起,向李古海投去求助的目光。 那人一字一句,面不改色道:“他们几个都说了。” “拖出去,斩!”华尧向天枪营士兵一指,没有半点迟疑。 几个士兵立刻哭喊:“主上饶命!我们知错了!主上饶命啊!” 李古海也慌了神,连忙上前求饶:“主上……” 华尧眼一横扫,锋利如剑,哪怕李古海有再多的话,都被堵在了嘴里。 李古海只得黯然退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被拖出去,一个个还哭爹喊娘的,甚是丢人。 同时华尧也观察着那骑兵的神色,只见他目送着那些人因自己一句话而丢了性命的人,毫不动容,倒是够决绝心冷的。 “你们一个个都听好了,好好约束你们的部下,不伦是嘴、手还是脑子!他们在想什么,议论什么,还不都是跟你们学来的!” 一句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1 话说得李古海垂下了头,可恼怒远远甚于羞愧。 华尧继续道:“康沐现在正在归军途中,关于他的事要是再让我听到有人妄议,一律斩首示众!” 韩彦卿和汤燕清对望一眼,心底暗自叹气。 华尧的视线又落在骑兵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那骑兵略感意外,楞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与先前的果断截然不同:“李……我叫李仪林。” “好。 ”华尧冷笑,“其他几个还是领四十军棍,你,去领一百军棍。” 众人皆是讶然,李仪林更是意外,呆呆地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华尧,不解为何自己要多挨六十棍。 “不要忘记了,你们的拳头是对着外人的,而不是对着自己人的。萧澜管教部下无方,狼骑军军心不稳,暂时撤至二线。”华尧似是已用尽了所有耐心,挥了挥手,“都出去吧。” 众将纷纷散去,当人快要走尽时,一直站在角落里不吭气的萧澜突然冒出一句:“主上,康将军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 第 69 章 众将纷纷散去,当人快要走尽时,一直站在角落里不吭气的萧澜突然冒出一句:“主上,康将军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 萧澜在狼骑军里身份有些特殊,他从入伍起便是跟着李古海,受到诸多提携,关系始终密切,后来编入狼骑军跟了康沐,更是封了将。但狼骑军与李古海不和,是摆明了的事,于是他总是觉得愧对李古海的知遇之恩。其实狼骑军的士兵倒并不在意他这层关系,康沐不在的时候,全心全意跟随他,可他本人心里却始终有一个疙瘩。 而他担心康沐却是实实在在的,那日诺秀匆匆忙忙来借马,从此便不见踪影,他知道必定跟康沐有关。 从来都是无风不起浪,若不是康沐行踪不明,军队里又怎会传起他叛逃的谣言呢? 华尧极不耐烦,瞪了他一眼:“出去!” 萧澜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讪讪离去。 “汤燕清。”华尧又喊住了已经离开的汤燕清,“我还有话问你。” 先行离开的韩彦卿在帐外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汤燕清出来。 “主上又跟你说什么了?”两人肩并肩,边走边闲聊着。 “还不是问康池。”汤燕清郁闷不已,康池这事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他管了,还真是个烫手的山芋,扔都扔不掉。 “那孩子怎么样了?” “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坚持不住了?” “还坚持什么啊,他那身子骨能活那么久就已经是奇迹了,本来就差不多快死了,现在跟着大军急行军,不死就奇了。”汤燕清一口一个死字,也不避讳。 “想不到主上倒还挺在意他的,总是来问,我还以为主上对这些人都是玩玩的。”韩彦卿摇头晃脑道。 “在意什么啊,你猪脑子?”汤燕清骂道。 “你又骂我做什么?”韩彦卿抗议道。 汤燕清不理他,想了会心事,喃喃自语道:“最好是康沐回不来。” “哎,你说你这人奇怪不?”韩彦卿说道,“当初大力举荐他的人是你,现在巴望着他死的人也是你,你究竟在想什么?” 汤燕清小心地四面看了几眼,压低了声音道:“你有没有觉得主上有点怕康沐?” 韩彦卿闻言差点哈哈大笑:“你疯了吧?主上为什么要怕康沐?顶多就是烦他发火吧?” “不一样,你知道吗?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汤燕清见韩彦卿又是笑话他,又是说不通话,不由大怒:“你这呆子,我简直是对牛弹琴!”说罢,转身噔噔噔走了,只留得韩彦卿一人站在原地。 “我又怎么了?”他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这段日子,康沐一直觉得犯困,也许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所以连带精神也有些萎靡。每天在短暂清醒的时候,他都在算计着日子,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郦军也一天一天逼近。 他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一些,勉强可以坐在了床上。 “我要走。”康沐望着吴梓衣的背影,淡淡道。 吴梓衣手上的动作停了一停,也是平平静静地说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撑不住回郦营的这段路程。” “我等不了了,你替我收拾一下东西吧。” 吴梓衣沉默片刻,随即一笑,虽说是笑,可这笑容冷得让人误以为身处冰窖:“那好,免得你死在我这,不吉利。” 康沐心中一哽,说不出话来,看着吴梓衣取出几件新做的衣衫,为自己打点行装:“梓衣,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身体,可我真的等不及了。” “你心怀天下,我自是比不得的。” “你这样说,可是故意叫我难受了?” 吴梓衣长叹一声:“你真的一刻都等不了了?” “我心中很不安。”康沐低声道,“萧澜虽然个人武艺出众,带带虎狼营还行,可让他领狼骑军上下那么多人,恐怕顾此失彼。” “你不是母鸡,他们也不是小鸡,无需你用翅膀护着。难道你还怕他们吃亏不成?” “我不放心,而且……”康沐眼神突然变得犀利,透出一抹狠意,“这被囚之辱,我要亲自洗雪。” 吴梓衣凝视着康沐,许久才柔声道:“再等一天,明天走吧,必须给你准备不少药物,今天定是来不及的。” 康沐点了点头,不再争辩,闭上了双眼静心养神。 吴梓衣舒心一笑,继续手上的活。 “这几天你都在忙什么?”康沐睁开眼,好奇道。 吴梓衣拈起桌上一株草,递给康沐:“你对你身上的阴九毒了解多少?” 康沐接过这株青翠碧绿的草,青绿色的茎,左右对称的两瓣叶子油光发亮,根本看不住这是一株毒草。“照卢鸿煊的话,这毒没得解,想要缓解症状就得持续服毒,早晚总是一死。”他说得平淡,好像中毒的根本不是他。 “不错,虽然我运功可以暂时抑制住不适,但时间长了,就会失去效果。”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康沐发病的间隔变短了,“我现在在帮你调制的,就是阴九毒。” 康沐脸色微微一变:“难道真的只有一直服毒这一条路?” “怎么,你终究还是怕死了?”吴梓衣瞥了他一眼。 “我……”康沐捏着毒草的茎,转动把玩着,谈谈清香扑鼻,好似上等香料般沁人心脾,沉默的气氛有了实质重量一般,一层一层地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那我也希望这毒能发作得慢一点,至少让我死在战场上,不要被毒死这么窝囊。” 吴梓衣怔怔望着他,望着他绑得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2 结结实实的手臂,望着他蜡黄的脸色,望着他枯瘦的身躯,缓缓起身,从他手中取回毒草,以极慢的动作在手心里揉捏了几下,揉成了碎末,眼神异常坚定,那种平日里如沐春风的微笑又回来了:“自然是有解药的,刚才是我吓唬你呢,你还真信。只是这药稍稍难找了些,所以我一时配不出,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解决的。” 康沐面露迷茫,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虽说并不太信,可那双眼中的安慰足以温暖人心。 “再睡一会吧,我要出去一趟。”吴梓衣扶他躺下,替他拉上被子。 “梓衣……”康沐伸手拉住他,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道,“我的手……真的治不好了吗?” 尽管他掩饰得再好,可那眼底深深的痛楚像针一般扎在吴梓衣的身上,心猛地一揪:“别多想了,你休息得越多,就好得越快。” “你这是在……”骗我两个字他终究没有说出口,硬生生吞了下去,无论再做多少心理准备,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右手,心就像别重锤砸过似得痛。虽然这痛苦一直忍耐,一直假装,可毕竟……是有极限的…… “嗯。”康沐再度扮起伪装,扯了扯嘴角,“那我再休息会。” 吴梓衣一步步走出屋子。并不想承认自己情绪的失控,可是他的隐忍,怎能不心疼?他狠狠握紧了拳头,掐出了血也浑然不觉。 结束了一天的战事,将士们都已入寝。 与众将们议事,布置好第二天的战术,华尧仍旧像往常一样,独自在灯下细读军报和斥候送回来的各类情报。 他是个睡得极少的人,每日总要过了子时,才会有些睡意,睡得也极浅,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也不知这坏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他经常会想,如果人能不睡就好了,他总是不敢睡,生怕这一睡就再也醒不了了。 屋外传来几声争执,华尧抬头看去。 “孟先生!你不能进去!”紧随着卫兵的呵斥声,孟青遥面带怒容闯了进来。 “主上!”孟青遥根本不理那卫兵,直接在华尧面前一跪。 卫兵见没能拦住人,紧张地磕头请罪。华尧也没生气,挥手示意他退下。 “什么事?最近各地物资都已上缴齐全,又有闾国送来的东西补缺,你这边应该轻松不少。半夜三更地闯到我这里来是做什么?”华尧不紧不慢地问道。 “主上!康沐现在究竟在哪?”孟青遥直接了当地问出了心中疑惑。 华尧面色一冷:“康沐的事情我已经下令你们不得议论。怎么?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孟青遥无视他敷衍的辞令,不依不挠地追问:“康沐是不是出事了?” “没其他事的话就出去吧。” “主上,康沐到底怎么了,求你求你告诉我吧!” “你这是要一意抗命了?”华尧的语气变得生硬。 孟青遥目不转睛地盯着华尧,思考良久忽然有所悟:“最近闾国无缘无故遭到如此大的变故,难道是你派康沐去搞的鬼?” 华尧不否认也不承认,也只是定定回视他。 孟青遥见他默认,又急又怒,早把君臣之礼抛诸脑后:“你怎么能让康沐一个人去做这种事?为什么你总是让他做有去无回的事?上次把他独自留在洛陵,现在又把他送去闾国!你是不是想把他弄死才甘心?” 华尧却只觉好笑:“康沐的脾气,你也应该是了解的,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谁能强迫得了他?” 孟青遥愣了愣,竟无法反驳,勉强争辩道:“可你多少也考虑一下他的安全。” “安全?”华尧失笑,“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什么人适合做什么样的事,我心里一清二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评论?安安心心做好你的本分,休要再多管闲事!出去!” “康沐若什么意外,我不会放过你的!”孟青遥吼道。 “就凭你?”华尧脸上无限嘲讽。 孟青遥恨恨道:“或许凭我一人,的确不能拿你怎么样,但这世上总有人能对付你。” 华尧依旧冷笑:“你为我做过事,还妄想活着再替别人卖命?今日之事,我且不与你计较,你好自为之吧。” 孟青遥瞪着华尧,可华尧已经不再理会他,低头继续看他的资料,干站了好一会,才转身离开。 就在孟青遥要踏出房门的刹那,华尧突然开口:“听说你原来在康沐手下做事的时候……是细作?” 孟青遥面色一沉,一字一句道:“我不是细作。” “哦?”华尧挑了挑眉毛,表情甚是玩味,似不信,似嘲笑。 “我的来历他都清楚,我根本不是什么细作。”孟青遥眉头深深皱起。 华尧只是笑了笑,望着孟青遥什么都没有说。 这时,门口的卫兵又进了屋,神色古怪地跪在了地上。 “何事?”华尧问道。 “回主上,汤军司那边传来消息,康池死了。” 华尧斜靠在椅背上,从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一缕似有若无的烦躁缠上眉梢,他瞥了眼孟青遥,淡淡哦了一声。 第 70 章 康沐本还怀疑吴梓衣会不会遵守约定,让他离开,可第二天他一醒来,行装就已经打点妥当,吴梓衣也早已做好了出行的准备。 “我送你回郦营。”吴梓衣温和地笑着。 仍谁都无法拒绝这张温柔笑脸,更何况已经欠他太多,康沐微微点头,没有提出异议。 下了码头,已有一辆马车候在了岸边。 吴梓衣想要上前去搀扶康沐,可被他推开了:“我还没有虚弱到这种程度。” 可吴梓衣还是执意要扶他:“也只有在你伤得连路都走不动的时候,才能证明我比你强得多,怎么,还是不肯承认?” 康沐无奈,知道他这股劲上来了,谁都挡不住,只得顺着他,由他扶进了马车。 为了不引人注目,从外表看这只是一辆毫不起眼的普通马车,可里面却布置得堪称富丽,一看便是吴梓衣的手笔。马车的内壁皆覆着柔软的皮毛,几只又大又软的靠垫堆在一角,旁边还有一条锦织,让康沐可以舒服地依靠着休息。一侧的壁上竟还悬挂了一柄剑,单看这剑鞘乌黑乌黑的,便知造价不菲,而另一侧则放置了一张矮桌,茶水糕点一应俱全。似乎这一行,不是赶赴军营战场,而是踏青郊游。 康沐早已习惯了吴梓衣的做派,也懒得多说什么,既然他都已经做了细心安排,那他乐得做甩手掌柜。 吴梓衣驾车飞驰在林中,听着身后隐隐传来的咳嗽声,脑中思绪万千。 康沐的身体远比他表面装的来得差,就是他那青黄色的脸颊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3 都让人不忍多看,更别提他迅速消瘦的身体和骨碎的右手,还有就是他时不时会发作的阴九毒。这种毒是最能消磨人意志的,乍一看并不怎么厉害,可服毒时间越长,人的体力就会越弱,甚至走几步路都会喘,一直到最后,连吞咽呼吸这些最基本的生存动作,都无法完成,凡是中毒的人都是因为窒息而死,死状极其凄惨。 可这毒又岂是好解的? 也不知道卢鸿煊是哪里弄来的如此下流的毒物,吴梓衣越想心中越是恼火,扬起胳膊狠狠甩了一个鞭花,马车越跑越快,两边的树如秋收的麦子,成批成批向后倒去。 一声轻微到极致的异样声响,窜入吴梓衣耳中,刹那间他整个人绷得像根弦,六识提升到了极限。他大喝一声:“阿沐,小心了!” 话音刚落,两道影子从树冠上飞出,其中一道掠过吴梓衣的头顶,银光一闪,手中匕首割向他喉间。 吴梓衣反应更为迅捷,身子向后一仰,躲过了这招,顺势飞起一脚,踢向那人颈部动脉。可那人身手很是了得,明明身在半空中无处借力,硬是凭着腰劲翻转身子,避开了要害,双手一拖一拽,把吴梓衣带下了马车。 马儿受了惊,没有人驾驭的马车失去了控制,仍然一路朝前狂奔。另一道影子扑至车顶,一个翻身进了车内。 “阿沐!”吴梓衣惊呼一声,刚想要追上去,脚下一沉,是那人已出手攻他下盘。 吴梓衣也不收脚,抬腿向他扫去,那人后撤一步避开这招,可当吴梓衣又想转身去追马车时,那人却又挥刀上前,直击他背心。 反反复复都是吴梓衣退,他便进,吴梓衣进,他便立刻退,来来去去就是为了纠缠住他,而非要伤他性命。 吴梓衣心急如焚,回头向马车望去,无人驾驭的马车已偏离正道,在林中乱闯,而车内究竟情况如何,更是令他心生恐惧。 目标是康沐!吴梓衣心念电转。他们是谁?身手如此之好,像是受过一定的训练。他们又是谁派来的?能派出这种程度的人,身份必定不简单。他们是如何找到自己的?既然他们会在路上伏击,就说明自己的行踪早就暴露了。 大意了!吴梓衣又急又悔,本以为卢鸿煊此时定是忙得焦头烂额,不会有闲功夫来追杀他们,因此并未刻意隐藏,可没想到除了卢鸿煊,还有其他人想要康沐的命。 此时的康沐虚弱不堪,恐怕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莫非这回真害了他? 吴梓衣心怀恨意,下手便格外重,毫不留情。他侧身一让,诱那人出手,那人果真上当,伸手去抓他肩膀,吴梓衣顺势扣住他手腕,再一发力,伴着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将他的手折断。 那人一声惨叫,可这声吼还未全部喊出口,吴梓衣一拳击中他心脉,雄浑内力攻入他体内。他的叫声像被刀劈断似的,戛然而止,双目圆睁,嘴角流出一丝血,轰然倒地。 虽然这人功夫不错,可遇到专精于此的吴梓衣,他还是远远不及。 再看那马车,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吴梓衣步下不停,如流星一般沿大陆追去。他毫无保留地施展全身功力,哪怕干硬的树枝划破了他的脸颊他的衣衫,他也浑然不觉,因为他知道,只要晚上一时片刻,康沐就会有性命之虞。 马车进入视线,正在石子路上剧烈颠簸着,仿佛随时都会散架,吴梓衣提起一口气,飞身追上。马车的缝隙处有血渗出,一滴滴落在地上,连成一线,吴梓衣见到呼吸一滞,脚下一乱,差点摔倒。他再一加力,抓住车辕,跳上马车,撩起缰绳,将撒野的马匹控制住,不带半天喘息,转身便跃入车内。 入目的是漫天猩红,浓烈的血腥之气有实质般扑面而来,奢华的皮毛泼上了血,顺着墙壁往下流淌,说不出的刺目惊心。 里面两人浑身是血,吴梓衣心猛地一抽,定睛望去。那杀手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从他胸口的窟窿里咕咕涌出,流了一地。而康沐半跪在地上,左手拄剑点地,苦苦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满身的血不知究竟是谁的。 吴梓衣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揪心,箭步上前抱住他。 康沐无力地微微仰头望着他,脸上的杀气尚未散去,紧咬着牙,近乎狰狞。可这口气支撑不了多久,一见到吴梓衣,顿时松懈,这一松,便再也握不住剑,咣然落地,绷得紧紧的身子也一下子瘫软,整个人虚脱散架。几乎是同一时刻,胸口顿觉不适,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似地剧烈咳嗽。 身体像落叶般簌簌打颤,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响,吴梓衣抱着面无人色的康沐,慌乱地从腰间摸出一瓶药,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塞入他口中,并运功帮他调理气息。 缓缓地,康沐止住了咳嗽,呼吸逐渐顺畅,又过了半柱香,他的脸色才稍稍正常。 “还好吧?”吴梓衣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可康沐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只是安神的药物。”吴梓衣自然明白康沐在想什么,这药物短时间内可以提升人的体力精力,一般身体康健之人服用,甚至可以几天不眠不休,精力旺盛,可这药对身体损害极大,他在配这药物时就犹豫了很久,可最终还是带在了身上。 康沐知道他在诓骗自己,冷笑道:“既然是安神的,那就都给我吧。” 吴梓衣愠道:“刚才只是救急,现在还不到你吃的时候。” 康沐不理他,伸手去抢夺。 “你不要命了吗?还来跟我闹!”吴梓衣喝道。 康沐冷冷瞪着吴梓衣:“我不是回去躺着睡觉的!我是回去打仗的!” 吴梓衣几乎有股想要干脆掐死他的冲动,可面对他的决然,说不出半个字。 “给我!”康沐重申。 吴梓衣与他对视着,在他眼中探索寻找,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这个人,这么一意孤行,这么不爱惜自己,却让别人为他担忧心疼。 最终,他把药瓶塞入怀里,但语气软了下来:“等必要的时候我会给你的,但不是现在。”见康沐似乎还要反驳,他又加了一句,“你若再胡来,我立刻就把这药扔了。” 康沐只得暂时闭嘴,可还是闷闷不乐。 吴梓衣故意忽略他的情绪:“没有受伤吧?” “没事,是这人太小看我了,以为我重伤就能任他随意宰割。”康沐露出明显的嘲弄。 可吴梓衣还是不放心,仔细查看了一遍他的伤情,悬着的心才放下,又一再确认他的手也并没有因为动手而错位。 “可惜了这把剑。”吴梓衣瞅着那把他用来装饰马车的剑,感叹道,虽是把利剑却还是第一次沾染血腥。 “幸好是开过锋的。”他们关注的重点明显不同。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4 恢复了一点体力,康沐试图起身搜那杀手的身,吴梓衣会意,已先一步上前。在那人身上摸索了一阵,吴梓衣掏出一块木质腰牌,上面没有字,雕着个獠牙鬼面。他又去另外一人身上寻找,果然找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腰牌。 见康沐捏着这腰牌发愣,吴梓衣问道:“认识吗?” 康沐迟疑了一下,开口道:“这是韩彦卿旗下鬼煞营的腰牌,是他训练的斥候营,与我的虎狼营不同,以暗杀和刺探军情为主。” 第 71 章 康沐迟疑了一下,开口道:“这是韩彦卿旗下鬼煞营的腰牌,是他训练的斥候营,与我的虎狼营不同,以暗杀和刺探军情为主。” “什么意思?”吴梓衣似是不解,似是明知故问。 康沐没有应声,只是死死捏着木牌,目不转睛。若换做他平时的腕力,恐怕已将它捏碎了。“鬼煞营神秘得很,平日里我也不得见,不想今日却遇到了。”康沐答非所问。 “连你都打不过,不过如此。”吴梓衣恢复了他的揶揄本色。 康沐收起这两块腰牌,沉默不语。 吴梓衣见他满身血污,便道:“我们找个地方换洗一下。” 康沐却有些失魂落魄,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 “在想什么?”吴梓衣问道。 踌躇片刻,康沐才喃喃道:“他要杀我?这不可能啊。” 吴梓衣心中所想与康沐一致,若华尧不在意康沐的死活,由他自身自灭便是了,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需要刻意派人来要他性命。可虽说如此,张开口便是另一番话:“那也未必,你离开已久,难保郦营不会发生些想不到的意外。更何况华尧行事,往往不安常理。” 康沐皱眉,面露不悦之色。 “还想回去吗?”吴梓衣试探道。 “当然要回去!我还要亲手杀了卢鸿煊!”康沐沉声道。 吴梓衣暗自叹气,先处理了尸体,再稍稍整理了马车,一切收拾妥当后,见康沐还在神游太虚,轻轻拍了拍他:“阿沐,以后如果有什么事,记得要来找我。” 康沐略一宽心,点头微笑。他软绵绵地依靠在垫子上,面色青黄,满头的鲜血,这一笑一点都不好看,还显出了几分柔弱。 吴梓衣心中不忍,想要伸手安抚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一向随性的他竟也瞻前顾后了。他望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康沐,退出了马车,重新执起马鞭。 入夜,郦军营地里陆续点起了火把,巡逻的士兵来来去去,人影憧憧,都严肃而警惕。 华尧在韩彦卿的陪同下,亲自在中军营地中巡视了一圈,确保能安然度过这一夜。越是靠近大兴,华尧越是高度戒备,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一向容不得任何差池。 连日来的高度紧张让华尧有了些疲倦,火光的阴影在他脸上摇晃,韩彦卿望着他,神情恍惚。 记忆中,与他初次相遇也是在这么一个夜里。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他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伍长。 那日,一天的操练已经结束,可他仍然嫌不够,总觉得这枪法中还缺了些什么。于是他独自一人留在校场,反反复复练习突刺。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有节奏的呼喝,他已汗如雨下,他抹了一把汗水,喘着粗气。背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一个锦衣少年,手执战刀,站在他身后。 那少年个子并不比他高,可却有居高临下之态,老成的眼中透着凌人之势,虽还是个雏儿,却隐隐露出霸气。 “你孤身一人却毫无警惕之心,若我要杀你,你早就丢了性命。”这是少年华尧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不善言辞的韩彦卿摸了摸鼻子,没有答话。 “我观察了你很久了,每天都见你一个人在这练枪。”华尧的眼神犀利,不带任何情绪,“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韩彦卿愣在那里,好半天没有回神。 不论是最初还是现在,始终觉得华尧看人极准。因地位不高,权利有限,能挑的只能是普通士兵或下级官兵,可但凡是他亲自挑中的人,虽性格脾气各异,但各个能征善战,不消多时,便能独当一面。甚至有些一直跟到了现在,封了将军,李古海、朱童均是如此。 那个时候,他已经可以带兵出战,以命搏命了。 几年后的某一天,金乌西坠,晚霞似锦,韩彦卿看到华尧独自站在一个小土坡上,遥望着郦王宫的方向,神情凝重,手里死死地捏着一把刀。每当他露出这种表情,韩彦卿都不敢说话,只好安静地陪在一边。 “宫里传来消息,说益王霸占了我大姐。”华尧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地不见一丝波澜。 韩彦卿一惊,仍是傻愣愣地不知该说什么。 “可大姐写来的信上说她一切安好。” 韩彦卿低下头,脑中浮现出他大姐娴雅静好的脸庞。 “我一恨庸人当道,二恨弱者哭丧,三恨年华易老。”华尧伸手指着郦宫,对韩彦卿傲然道,“那个位置,是我的,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这是他第二次问出相同的问题,他的语气不容置喙,他的神态威临天下。华尧与韩彦卿从不多话,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他说出心里话。韩彦卿忽然意识到,应该仰视这个男人,于是心中下了一个决心,从此便决定了未来的路。 后来他杀了益王,自立为王。像惊雷炸开,郦国闹翻了天,上上下下人心惶惶。他一连杀了许多反对他的官员,又不知用何方法笼络了当时势力极大的国师。王位稳定后半年,那国师也在一次意外中丧身了。 韩彦卿并不是一个想法很多的人,这一切现在看来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如今也只要誓死效忠,不作他想。 “主上,不早了,赶紧休息吧。”韩彦卿关心道。 华尧没有理他:“斥候回报说祁军已经到了昌县。” 这情报韩彦卿也已知道了,祁军行军速度如此之快,令人乍舌,实在是件令人头疼的事。 “阮渡天果然不是池中物,闾军在他面前几乎不堪一击,看来我们也得加快速度了,能不能拿下乐丘还是未知之数。” “我们的骑兵定能赶在他们前头。”韩彦卿坚信。 华尧略一皱眉:“我让你派出去救康沐的人,有没有消息了?” 韩彦卿低下头:“还没有。” “怎么就没了音信了?这么大个人,是死是活总得有个说法。”华尧极为不悦。 “我正打算再派几个人去。” 华尧点头:“有任何消息尽快回禀。” 看着华尧离去的背影,韩彦卿心中生出了不安的情绪。待华尧走远后,躲在一边看了很久的汤燕清冒了出来。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5 “偷偷摸摸的干什么?”韩彦卿问道。 汤燕清拍了拍手:“知道我刚才在干嘛吗?” “干嘛?” “火化康池的尸体。你说这都什么事啊,怎么就摊到我头上了?”汤燕清喋喋不休道。 韩彦卿明白了这种不安情绪的来源,他不确定地对汤燕清道:“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汤燕清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有问题也轮不到我们来操心,不是吗?” 韩彦卿是学不来他的随性,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连续几天的车马颠簸,康沐没能好好休息,反而发起了低烧,体力严重流失的他几次向吴梓衣讨药,都被拒绝了。 康沐躺在车内,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吴梓衣正与探路的青鬼说话。过了一会,青鬼离开,他便进了车。 “我们下午就能到郦营了。”从吴梓衣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一路上辛苦你了。” 吴梓衣摸了摸康沐的额头,神情怪异地望着康沐,欲言又止。 “怎么了?就这么舍不得我?”康沐笑道。 吴梓衣却无心与他玩笑,斟酌片刻,才正色道:“有件事情我想还是有必要告诉你。” 康沐见他如此严肃,也跟着收起了笑容:“什么事?” “你为何不问我从哪里得知你被囚禁在闾王宫?” “难道不是你在宫里布了眼线?”从未怀疑过吴梓衣收集情报的能力,他手下的信息网,几乎遍布了东南部每一个角落,他的那些影子一个个来无影去无踪,取人性命都能悄无声息。 “连粱威鹏都不知道卢鸿煊躲在他的宫里,更不要提你的存在了。虽然在闾宫的确有我的人,但并没有神通到如此地步。” “那你是……”康沐心底一慌,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自然是有个对闾王宫十分熟悉的人。” 康沐腾地坐起身,双目圆睁:“诺秀?” 吴梓衣只是看着他的反应,没有做声。 “他现在人在哪?”康沐见他默认,急道。 “你果然调查过他的身份。”吴梓衣答非所问。 “那又如何?” “你总是把这种可疑的人留在身边。” “何来可疑?不过是一个没了名分的公子。” “他能找到我,求我来救你,本身就非常可疑,说不定他与郦国的人一直有联系。”吴梓衣并没有因为康沐的气势而软下来,反而更加严厉。 “有什么可疑?你的住所是我告诉他的!他也是信任你,才会来求你!” “既然你知道他曾经是闾国公子就不应该把他带在身边,还带来战场。如果他有心害你,怎么办?如果他有心害郦军,又怎么办?” “我都已经查过他的来历,他是忠心还是异心我一清二楚!” “你就是个糊涂虫,那孟青遥的事你又作何解释?” “你就非得提他吗?”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康沐突然跳了起来,怒气升腾,他双目通红,好似一只被激怒了的野兽,咆哮着要扑向猎物。那种痛,刻骨铭心,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他的痛,吴梓衣看在眼里,也跟着痛,这种痛,如影随形,不自觉地便会想起。 “他现在人在哪?”康沐哑着嗓子再次问道。 “我不知道。”吴梓衣摇头,“我们在一座宫苑前分开,我便再也没见过他。” “你就这样把他丢在宫里了?” “要把你救出来,只有这个办法。” “他还只是个孩子!”康沐吼道,一把推开吴梓衣,跳下马车。 吴梓衣眼疾手快,拦腰抱住康沐,就把他塞回车里,虚弱如他,根本无力反抗。 “放开我!”康沐怒道。 “你若是怜惜他对你的付出,你就养好你的身子!”吴梓衣也难得地对他吼。 康沐止住了动作,这句话他听进去了。可一想到诺秀拿他的命换自己的命,便无法抑制住自我的厌恶。“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康沐悲恸地望着吴梓衣。 “我只要你能好好养伤,哪怕只是多上一时半会,也是好的,其他的,我管不了也懒得管。”吴梓衣的语气不容任何人反驳,“你现在给我躺好,我便驾车继续前往郦营,下午便能到。你若再胡来,我便把你打晕了带回去,我说到做到。” 凭康沐此时的状况,也只有吴梓衣可以依靠,只得听从他的安排。能早一点回郦营,就能早一点领兵攻入大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把闾宫整个儿翻过来,也要找到诺秀。 吴梓衣见他安静,才略微放心,刚想转身,又被他拉住。 “药,可以给我了吧。”康沐揪住他的衣袖不放。 吴梓衣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拿出了药瓶,他沉声道:“这药极损元气,你千万不可胡乱服用,至少每隔三日,才可服一粒。多了不但会上瘾,还折阳寿。” 康沐一把抢过药瓶:“我活不了那么久。” “你务必要听我的,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吴梓衣叮嘱着。 “知道了。”康沐应了声,神态极为敷衍。 吴梓衣盯着他看了半晌,拧着眉毛退出了马车。 随着一声鞭响,马车再度前进,车轮发出均匀的响声。康沐瞥了眼遮得严严实实的帘子,打开药瓶,取出一粒药丸,一口吞下。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姑娘们那么认真地讨论情节,我感动得要死~~爱你们~ 第 72 章 “康将军回来了!”当康沐出现在郦营时,这个消息像惊雷般炸响。 康沐疾走如风,直奔中军大帐,士兵们看到他,无一不呆若木鸡,没有一个敢上前与他说话,愣愣地看着他从面前走过。 他们议论着,窃窃私语着,眼神惊惧。 此时华尧正在营帐中假寐,他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蓦地睁开眼睛,下一刻,门帘猛地被掀开,一个人站在了他面前。 刹那间的喜悦在华尧眼中爆发,可这份喜悦只维持了短短一瞬,立刻被惊愕代替。 这还是他认识的康沐吗?面容消瘦青黄,脸颊凹陷,唇上没有半点血色,一身衣服倒是干净,可总觉得那身子都快架不住衣衫,被风一吹就要跌倒,尤其触目惊心的就是他的右手,被裹得结结实实地挂在胸前,完全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唯有那双眼眸透着迫人的傲气,丝毫没有改变,告诉他人,站在这里的就是我——康沐。 不过才几个月未见,怎憔悴成如此模样?明明看上去只比死人多几口气,可又显得神采奕奕,这种感觉说不出地诡异。 华尧竟一时说不出话,如一座木雕般静止不动,眼睁睁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6 康沐似乎不满他的反应,一脸不悦地在桌前立定:“我回来了。” 半晌华尧才回过神:“你……你怎么伤成这样?” 康沐并不理会,姿态飞扬,神情悍厉:“我即刻领狼骑军出发,绕道抢攻大兴,待我攻下城池,便可迎你入闾王宫。” 若是平时,华尧必定会喝道:好,你立下军令状,如若失败,提头来见。 可望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人,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这句话。“你休息一下吧,传徐学林来给你看看,你这样子……” “你怎得如此啰嗦?你不是想要大兴吗?它就在那里,唾手可得,我现在就取来。” “你的手怎么了?” “与你无关。”康沐冷漠道。 华尧被他激怒:“你是我的将领,怎就与我无关了?你这副样子,如何领兵,如何打仗?” 康沐上前逼近一步:“你小觑我?你就不怕延误了战机,给他人做嫁衣?” 华尧冷笑:“笑话,没你难道我还不打仗了?” “看来你是真的盼着我死了?”康沐说着摸出两块鬼面腰牌,狠狠摔在桌上。 “这是什么?”华尧当然是认得鬼煞营腰牌的,可这腰牌从不外传,康沐也不会有,他突然拿了出来,而且还是两块,于是疑惑不解。 “鬼煞营的人倒也有两手,我差点死在他们手上,你若想要我性命,直说便是了,何必还送两个短命鬼?” 华尧拿起一块腰牌翻看,确实是真品,绝非伪造,他完全听不懂康沐在说什么,可细一想,又惊又怒,这中间分明被人下了套。 “你过河拆桥的速度未免太快了点。”康沐不怒反笑。 华尧沉默不语,既不看康沐,也不做任何解释,只是用力捏着腰牌,骨节泛出青白色。 康沐见他不出声,也不愿再多言语:“康池呢?我要把他带在身边,从今往后,你休想再碰他!”他说着就要往大帐后侧寻找。 华尧眉角一跳,一把拉住他:“他……咳,他累了,在休息,不要去吵他。”他不假思索地编了个谎言,来不及计较后果。 康沐自然是想歪了,用暧昧加厌弃的眼神扫视着他,压低了声音:“这笔账我回来再跟你算。” 此时,他满脑子都是立刻率骑兵打下大兴,把卢鸿煊斩于马下,碎尸万段,然后找到诺秀,哪怕是尸体也好。他根本不及细想华尧话中古怪,何时华尧会说出“在休息,不要吵”之类的话了? 华尧却也有些心虚,没有去接他的话。 “你准也好,不准也罢,我现在就带兵出发。”康沐说完看都不看华尧一眼,转身便走。他浑身上下已杀意沸腾,恨不得此刻就身在闾王宫揪出卢鸿煊,与他厮杀一番,他早就忘了他还身受重伤,更忘了他右手根本不能用。 华尧望着他消瘦的背影走出大帐,当门帘落下的刹那,像是被什么刺到,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康沐!”猛地掀开门帘,只见外面竟站满了人,除了几位听到风声的狼骑军低级将领,萧澜和汤燕清也在,一些士兵远远观望着,气氛凝重。 康沐听到声音,回头定定看着他,眼神凌厉。若他真当众说出不准带兵走的话,还真有些不好办,虽然已经做好与他翻脸的准备,可终究是件麻烦事。 华尧深吸了一口气,恢复其威严霸气,居高临下之态,众人的目光汇集在他身上,等候着一国之主的命令。 “先锋将康沐听令,领骑兵全营今夜启程,以十日为限,攻下大兴,不得有误。”华尧朗声道,他看着康沐,目光深邃。 康沐略感错愕,但随即挺了挺背脊,一身傲然,他向萧澜打了个手势:“传令下去,狼骑军全军戒备,申时造饭,酉时出发。” “是!”萧澜眼中闪烁着兴奋,康沐的归来让他喜不自禁,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就一个劲对着康沐傻笑。 早已被释放出来的陆十七,牵来了康沐的青骢马,搀扶着他坐上马背。康沐扫了一下众人,左手牵起缰绳。 汤燕清晃晃悠悠地走到康沐跟前,眯着眼睛,笑颜如昔:“也不好好养养身子就急着走?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康沐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多谢关心。” 汤燕清早就习惯他的态度,不以为意。 华尧向汤燕清示意:“让韩彦卿来一趟,我有话问他。”他嘴上说着,视线却落到远去的康沐身上。 他迎着日光而去,耀眼的光芒拉长了他的影子,比他的人更瘦,他紧抿着唇,明明已是摇摇欲坠,可还是端端正正坐在马上,不可直视。 战鼓震天,血染大兴。 康沐从行军到攻破大兴城门总共只用了七天时间,他一路扫清障碍,在大兴南面的望山坡与卢鸿煊属下杨仁会战,将他斩于马下,顺利进入大兴城。 闾军士兵倒也勇武,退入城内,还缠斗不休。康沐的骑兵在城内施展不开,倒也吃了些闷亏。 澄湖上没有了曲乐声声的画舫,没有了舞文弄墨的游人,有的只是腥气扑鼻的戈矛,狰狞可怖的浮尸。连绵微雨中,原本黛青色的远山似乎也染上了鲜红,树叶簌簌作响,叹息着人世间的万般变化。 康沐一脚踹在一闾兵的胸口,把插入他胸膛的长枪拔了出来,急喘了几口气,举目四望。 右手火烧般得痛,硬生生疼出了一身冷汗,他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欲望,没有去服吴梓衣的药。 这几日他每天清晨都会服用一粒,他发现这药不仅能保持他旺盛的精力,还能减轻他肉体上的痛感。早就把吴梓衣的嘱咐丢在九霄云外,没有再度加大药量,已十分对得起他了。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陆十七飞奔而至:“将军,韩将军已经抵达城门口了。” “那么快?”康沐不得不感叹韩彦卿用兵如神,他向身边的亲兵们招手,“走,去王宫,这里留给他们收拾。” 再度回到闾王宫,康沐羞愤交加,羞的是竟然在这里受人折辱,愤的是卢鸿煊竟没有出城与他对战,只要一想起那些不人不鬼的日子,他就恨得咬牙切齿。 但是仇是一定要报的! 康沐策马在宫中狂奔,直冲正殿。若卢鸿煊还算是个男人,就不应该躲着,而应该在那里等他。 一进宫苑大门,空气中划过一丝异样,耳边一声啸响,迎面飞来一把战刀。康沐心下一惊,微微侧身,抬手用枪去格挡。 咔嚓一声巨响,长枪被削断,战刀险险地擦着康沐的肩膀飞过。惊魂未定,康沐往院中定睛一看,卢鸿煊手执马刀,如山岳般立在中庭。 康沐嘴角一勾,随手扔掉断枪,缓缓抽出战刀,他昂起头,傲然道:“我还活着。”战刀一横,指向卢鸿煊,“所以你就得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7 死。”他的声音并不响,可却掷地有声。 身边陆十七等几个亲兵围了上来:“将军,我们来。”毕竟卢鸿煊身为闾国大将,声名远播,有伤在身的康沐难免处于弱势。 康沐根本不搭理他们,一夹马腹,仅凭腿上的力量保持平衡,左手持刀,向卢鸿煊冲去。 卢鸿煊大喝一声,挥刀迎战。 康沐的亲兵也跟着冲了上去,与卢鸿煊的护卫捉对厮杀。 康沐战刀较短,力有所不及,再加右肢不便,每每攻击,都被他挡下。卢鸿煊身形高大,却也十分敏捷,虽人在马下处于劣势,可左扑右斩,使人眼花缭乱。 几个回合下来,康沐已经处于下风。 “你以为凭残废的你,就能杀得了我?”卢鸿煊毫不留情地嘲笑着。 康沐怒极,双目通红,斩击的力道更加重。学习刀术时,他也练过左手刀,现在用起来也并非不顺手,可杀杀普通士兵还行,面对卢鸿煊这样的强者,便相形见拙,反到被他逼得步步后退。 他的亲兵几次想抢到他身边来帮他,可都被闾兵拖住了手脚。 “如何?废了一只手的滋味还好受吗?看来我还是太心慈手软了,那时就应该直接把你两只手都剁了!”卢鸿煊一边挥刀,一边用言语刺激着他。 他卢鸿煊并非浪得虚名,一招一式,势大力沉,雄浑的劲道通过每一次兵器的敲击,传入康沐体内。渐渐地,康沐便觉胸闷气短,整条手臂都开始发麻,几乎要握不住刀了。若是能双手持刀,就不会如此吃亏,可眼下却是越战越疲累。 卢鸿煊看在眼里,愈发慢慢增加力道。他瞧准了康沐失去控制的瞬间,突然暴发,高高跃起,迎头劈砍。 康沐仰面摔下马背,眼看着长刀向他斩来,想要架刀去挡,可左臂沉重地根本举不起来。 那一刻的时间被拉成了无限长,危急时分,一柄乌铁长枪破空而出,横在马刀与康沐之间,红色缨穗在眼前划过一条弧线,长枪一挑,四两拨千斤,将卢鸿煊的刀拨开。 第 73 章 康沐回头一看,是韩彦卿。 他的那把火龙淬银枪,枪长一丈三,重七十二斤,枪头精钢淬银,锋锐无比,无坚不摧。康沐曾经拿在手里掂量过,实在是不称手。 韩彦卿收枪而立,对卢鸿煊怒目而视,宛如战神。他的士兵紧跟而入,涌进院内。 “你退下,这里交给我。”他对康沐道。 “凭什么?”康沐站起身,“大兴是我攻下来的。” 韩彦卿沉声道:“主上有令,由我捉拿卢鸿煊,康将军你已是功臣,还带着伤,不如先休息。” 这话说得婉转,可康沐听出了真正的含义,勃然大怒:“他究竟什么意思!” 韩彦卿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你应该能明白。” “他休想!”康沐吼着,提刀就想再上,却被韩彦卿拦下。 “康沐,不要胡来,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韩彦卿喝止道。 “以后?还能有什么以后!”康沐恶狠狠地瞪着韩彦卿,而卢鸿煊那边已被韩彦卿的士兵团团围住,望向自己的目光满是嘲弄。 陆十七等人也回到了康沐身边,均是一脸茫然:“将军,怎么回事?” 康沐咬牙切齿,握刀的手掐出了血,都浑然不觉,那种内心深处最纯粹的恨意占据了他所有的情绪,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把卢鸿煊的肉一块块咬下来。要不是他,自己怎会落得如此田地?要不是他,怎会一拿起兵器就心如刀绞? 此时此刻他就站在了面前,可却无法再前进半步。 肉体和灵魂上的双重痛苦折磨着他,令他痛不欲生。 韩彦卿横跨一步,站在了他与卢鸿煊之间,阻隔了视线。 康沐近乎绝望地看着他,许久才收回视线,哑着嗓子对陆十七道:“我们走。” “为什么?”众人不解。 康沐沉默不语,翻身上马,率先奔出宫苑。其余人只得纷纷跟上。 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任凭他的马儿撒腿狂奔,并没有收紧肌肉跟上马的节奏,剧烈的颠簸使得他头昏脑胀,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放空大脑,不去想任何事情。 “将军!”亲兵们策马追上来,“将军,韩将军这是干什么?” 康沐勒紧缰绳,青骢马停住脚步仰天嘶鸣,他低着头,神情涣散:“这都看不懂吗?主上想要留卢鸿煊性命。” 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脸上也涌起不平愤怒之色。 康沐冷笑,这笑容比黄连还苦:“我早就应该想到他会有此打算,看来我还是太过天真了。”身体忽然强烈地不适,先前与卢鸿煊的恶斗尚未缓过劲来,此刻怒极攻心,胸口一阵恶心,他捂着嘴咳嗽干呕,一口鲜血喷溅而出,眼前一黑,差点摔下马背。 亲兵们惊呼:“将军,你还好吧?”手忙脚乱地去扶他。 已汗流浃背的康沐推开众人,把满口血腥咽了下去:“传令各部,一个个宫房给我搜,把诺秀找出来!” 几人领命而去,陆十七望着康沐,满是担忧:“将军,你真的不要休息一下吗?”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几天的亲临战场,已让缠在他手上的布污浊不堪,又是泥又是血,不知道有没有在斩杀时被磕到碰到,既没有人给他换洗上药,他也根本不许人看。 看这伤的样子,应该很重啊。真的不要紧吗? 虽然每天都见将军精神抖擞地站在阵前,可心中总觉不妥,突然有些恨自己对医术一窍不通。 康沐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望着前方却目无焦点,完全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几声尖锐的女声传入耳中,康沐回了回神,抬眼望去。不远的前方正是梁棠棠所在的雾香院,而尖叫正是那里传来的。 “去看看。”康沐有气无力地说道,拍了拍马脖子。 越是靠近雾香院,喊叫声越是刺耳。这还是康沐第一次踏入雾香院,可他全无欣赏院内景色的心情。 “你们这些恶徒,想要干什么!知不知道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几个女官模样的人赤手空拳挡在门口,身子因为恐惧而颤抖着,却还一脸愤慨鄙夷。 几个郦军士兵手执长枪玩弄似地朝她们戳去,吓得她们花容失色,可还是拼命护着房门,不让他们进去,隐约还能听见屋里的哭声。 梁棠棠应该在里面吧,这位娇滴滴的公主总算是初尝了人世间的弱肉强食,也幸亏她的极为女官忠心,赌了性命地保护她,否则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欺凌。 康沐微微皱眉,向陆十七使了个眼色。 陆十七会意,上前喝道:“你们是哪一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8 营的兵,在这里放肆撒野?” 那几人看到一身骑兵装扮的陆十七,先是一怒,可随即又看到他身后的康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抓起来,军法处置。”康沐高高在上,俯视着这些人。亲兵一涌而上,将人擒住。 康沐不理这些人的哭喊求饶,径直下马朝屋子走去。 女官看出他身份不同,可不知他是恶是善,依然堵着门:“你是什么人,这里也是你随便闯的吗?”嘴上虽厉害,可面对浑身散发着杀气的康沐,吓得声音都在颤抖。 “让开!”康沐冷冷道,他情绪正是极愤怒低落,容不得任何人阻挡,哪还会和颜悦色与她们说话。 女官被他喝得向后一缩,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陆十七立刻把她们几个拉开,却也是为了她们好,还真怕康沐一发怒,把她们砍了。 康沐猛地推开房门,里面一阵惊呼,乱成一团。 眼看康沐似乎就要进去,女官中年纪最大的那个突然甩开陆十七,冲上来抱住他的腿,尖叫道:“公主身份尊贵,她的闺房也是你能进的?” 康沐瞥了眼趴在地上,拽住他脚的女官,不由佩服她的大胆。定睛朝屋内望去,见梁棠棠蹲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中,几个年幼的侍女挤在她身边,一个个都泣不成声。 看样子并没有受什么委屈,既然安然无恙,那也不便留在这里,康沐转身欲走。 “康沐?”梁棠棠忽然抬起头,朝他呼喊。 康沐止住脚步,还不及回头,梁棠棠就已经扑了过来,也许是因为惊吓过度,没跑几步,腿一软,撞在了他身上。 当她看清康沐的样子,当即吓得呆住。眼前的人病态地不成人形,铠甲上满是血腥味,衣衫头发脏乱不堪,眼中还蕴含着浓浓杀意,与前不久认识的丰神俊朗的贵公子判若两人。 可害怕也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更多的是从深深黑暗中到看到希望的激动之情。当她得知王宫被郦军占领时,一切梦幻般的美好就像泡沫般破碎,只剩下恐惧和无助,当她被困在雾香院,听着外面士兵淫邪的笑声时,唯一能做的只有哭泣。直到康沐出现,像是有人为她拨开了乌云,阳光重新照耀大地,心中无比踏实喜悦。 紧绷的情绪一下子得到宣泄,梁棠棠本来还只是抽泣,此刻放声大哭起来。 康沐抽出手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我会让人保护这里的,没人敢再闯进来。” 梁棠棠哭得梨花带雨:“卢鸿煊……卢鸿煊他杀了我父王……还有我哥哥,还把我关了起来……” 提及卢鸿煊,康沐面容不禁扭曲,可面对这个女孩,又生出一丝愧疚。该怎么跟她说呢?你国破家亡,是我在推波助澜,其实罪魁祸首是我? 但这愧疚也仅仅只是一丝。他把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交给那个年长的女官。“别哭了,既然只剩你一个人,要勇敢点才是。” 梁棠棠怔怔望着康沐,似乎是听进了他的话,收起了哭声。 “好好照顾公主。”康沐又嘱咐着女官。 那女官怀着敌意瞅着康沐,把公主搂在怀里,暗自奇怪公主什么时候认识了郦国的人。 尚记挂着要找到诺秀,康沐无心在这里多逗留,吩咐几人留守雾香院,便上马离开。 女官和侍女们惊魂未定,立刻又躲进屋,唯独梁棠棠一步三回首,望着康沐的背影依依不舍。 乱世之中,生存不易,比起其他惨死在刀下的宫人,他们已是万分幸运。强者生存,弱者淘汰,千百年来的道理,亘古不变。 刚刚踏出雾香院,远处一名亲兵疾奔而至:“将军,找到了!” “他还活着?”早就做好了听他死讯的准备,突然获悉他没死,意外的惊喜稍稍驱散了他的愤恨,“快带我去。” 康沐马不停蹄赶到,在亲兵的引领下来到正殿附近的一间偏室,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有诺秀在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习惯早上被他叫醒,为自己穿衣梳洗,习惯晚上回来,见他笑脸相迎,泡上一壶茶或者端上一碟点心。他总是能安排好自己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化繁琐于无形,细雨润无声,便是如此了。 他从来不会抱怨行军太辛苦,饭菜吃不惯,太阳太毒辣,战鼓太惊心,他懂礼节知分寸,行事举重若轻,聪慧体贴。 也曾认为他再好也就到了极限了,将来等他成年,等战乱平息,可以为他置办些家产,过上安稳日子。 可不想,在落难之时,在生死边际徘徊之际,竟然是他以身涉险,把自己救出火坑。 他的存在如同空气,在时觉察不到,不在时无法呼吸。 “诺秀?”康沐呼喊了声,屋里站着两个亲兵,地上还坐着一人。 坐着的那人听到康沐的声音,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死而复生一般的狂喜令他不住颤抖。“将军?!”他怯声喊道,艰难地迈出一步,再也无法前进。 当康沐看清诺秀的样子,一股冷气直冲大脑。他蓬头垢面,一身肮脏的宫衣,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满是血痕淤青,脸上的妆容早就被泪水洗花,五颜六色地极是丑怪。 但这一切并不是最痛心的,他的双目被利器刺烂,鲜血顺着他血肉模糊的眼窝流淌,干涸凝固在脸上。 曾经他一曲剑舞,艳惊四座,曾经他眼波流转,顾盼生姿,曾经的绝世容颜,毁于一旦。 他瞎了,他举着手想要去触摸康沐,可连半步都走不了。 究竟是什么在痛,康沐已经分不清楚了。他几步上前,把诺秀搂在怀里:“我来晚了。” 诺秀趴在康沐身上,身子微微抽动着,他极力克制着,可还是无法控制住情绪,他不愿意像个弱者般哭泣,可还是呜咽不止。 “对不起……”康沐揉着诺秀的脑袋,痛心疾首。 第 74 章 大兴的天气一贯如此,到了多雨季节,这雨能连着下上十几天,哪怕阴天都是难得的了。 这不,才放晴了几天,就又下个不停了。 细雨如浓雾般连接天地,百步开外便看不清楚了,仿佛与世隔绝一般。阮溪云站在帐前,朝向大兴的方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还是出神地望着。 她伸出白玉般的手,雨水沾在她手上,滚珠似的滑落。经过这段日子的修养,她气色好了许多,可比起刚来那会还是消瘦不少。 碧瑶忧心忡忡地望着主子,为她打起了伞:“公主,不要站在门口了,雨都溅在你身上了。” 阮溪云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仪态端庄。 “公主,进屋暖暖吧。”碧瑶急道。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79 阮溪云望了她一眼,不忍她侍女担忧,只得进屋坐下。 碧瑶烫了个暖炉,塞在她手里,又翻出了件大氅披在她身上。 阮溪云不禁好笑:“又不是冬天,穿那么多是要热死我啊。” 碧瑶噘着嘴反驳:“这鬼天气,阴嗖嗖的,可不是要把公主冻坏了。” 自从滑胎之后,她整日手脚冰冷,吃了无数补药都不见好转,她心里明白,这是动了根本,没个三五年,是调理不好了。 碧瑶喋喋不休道:“公主你受尽委屈不说,这里什么都缺,要什么没什么,哪像我们祁国,什么珍贵的草药没有,要是我们还在宫里,公主的病定不会拖延那么久。”她说着说着眼就红了。 其实华尧虽然警惕着阮溪云,可吃穿用度上从不亏待她,反而有好的都是先拿给她用,只是这行军打仗肯定不如在都城里安逸舒适,缺东少西也是无奈。 阮溪云笑道:“可是想家了?” 碧瑶低着头,手上的活也停下了。 “也是,我是不该让你陪我吃苦受累,不如我与国主说说,放你回去。”她口中的国主指的是华尧。 “公主,你是要赶我走了?我不依的!”碧瑶急道。 “你年纪也不小了,早日寻个好人家嫁了,我也安心。” “我才不要呢,若是不小心嫁个话都说不上半句的夫君,还不如一辈子陪着公主呢。”碧瑶倔强道。 阮溪云黯然,知道她指的是自己。是啊,每次与华尧对话,看上去相敬如宾,实则言之无物,时间久了,寂寞于谁人诉? 总想着,为了祁国,牺牲一切她都不在乎,何况是一场婚姻?可偶尔午夜梦回,她还是心如刀绞。 碧瑶见阮溪云不语,自知失言:“对不起啊,公主,我只是想在你身边为你分忧,没有其他意思。” 阮溪云笑着摇头:“你没错,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碧瑶继续收拾东西,又说道:“刚才郦王那边已经来过话了,说已在闾王宫里打扫出一片院落,下午我们就能住进去了。” 阮溪云怔了怔,低喃道:“好快啊。” “希望这次能住久些,我再也不要住帐篷了!”碧瑶嘀咕着。 阮溪云自言自语道:“这回郦军可是占了先机……我居然没有察觉到他偷偷派康沐去了闾国……难道真的像哥哥说的,就算我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吗?” 碧瑶搭不上话,只能陪着发愁。 “难道真像哥哥说的,女子无用吗?”她也有登高望远,指点江山的情怀,如果可以,她也想挽弓射箭,策马挥刀,可却力有所不逮 但她并没有沉溺在自怜自艾中,很快收起了负面情绪,一定要振作,既然娇躯柔弱,那内心更要坚强才行。 “碧瑶,把地图拿出来给我看看。”阮溪云忽然想起了什么。 “哦,好。” 自从滑胎修养后,她身边不少人被替换了,消息闭塞不少,做事情也不方便了,这并不太精确的地图还是她悄悄藏着的。 地图展开,视线同样落在了大兴以西的乐丘,她低声道:“我要为哥哥争取一点时间……” 碧瑶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安静地等待她的吩咐。 阮溪云心念电转,细心分析着。和华尧在一起那么久,多少能猜出点他行事的思路。 “国主好像还瞒着康沐,没有告诉他康池已死的消息?”阮溪云像是在问碧瑶,又像是对自己说,“……那是时候让他知道这件事了。” 康沐把诺秀安置在他之前居住的宫苑里,立刻着了人请军中大夫来看。 诺秀已止住了悲伤,反倒安慰起康沐来:“将军,我没事的。将军,你是不是也受伤了?”虽然说他看不见,可他从康沐不太正常的呼吸听出了异样。 “我很好,从现在开始你就好好养身体,其他什么事都不要操心。” 当他将匕首插入父亲的胸膛,当他被卫兵擒下,他就没有想过还能活命,后来当他被刺瞎双目,受尽□,几乎就想自我了断,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康沐。没想到,真的等到了,宛如重获新生一般。 诺秀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人了,虽吃尽苦头,可老天没有抛弃他,还给了他一个如此强大的靠山。 康沐看着诺秀,心止不住得痛:“你告诉我,有什么人欺负过你,我去杀了他们。”他身上的杀气几乎化成了实质。 诺秀犹豫片刻,摇头道:“没有,没有人欺负我。将军你不要为我担心。” “你不要瞒我!” “真的没有,而且……而且我也看不见……” “那就是有了?是谁把你弄瞎的?” “我不记得了。” “诺秀!” “真的不记得了,将军,你不要再问了!”想起自己以后再也看不见了,诺秀又差点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康沐连忙上前安抚:“不哭了,是我不好,不该这么逼问你。” 诺秀摇摇头,努力忍住哭泣。 他心中也另有所想,只是几月不见,将军声音变得如此嘶哑,究竟他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定已经有太多的麻烦,怎能再拿自己的事给他增添烦恼? 陆十七带来了军医徐学林,可能是他没有跟大夫说清楚,徐学林一进屋,看到康沐的右手,就一脸紧张地要察看。 康沐挥了挥手:“是他,不是我。” 徐学林呆住了,若是旁人不懂医术也就罢了,诺秀这边的确是重伤,需要立刻医治是不错,可康沐这伤也是刻不容缓。 学医的讲究望闻问切,就康沐那死人般的脸色,单凭望就知道有多严重了,可他却还无事似的端坐着。 徐学林不敢多问,两边都需急救,他也就立刻拿出用具治疗诺秀。 陆十七也不是傻子,看得出康沐有多糟糕,担心道:“将军,要不要我再去叫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急,一会等徐大夫……”话未说完,咳喘又突然发作,咳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陆十七慌乱地拍着他背脊,但根本无济于事。 诺秀挣扎着要起身去“看”康沐,治到一半的徐学林急得忍不住骂他。 顿时场面一片混乱。 康沐掏出吴梓衣给他配的阴九毒,强忍着咳嗽,倒水合药吞服。 不一会咳嗽是止住了,可这一天的体力消耗太大,已是头晕眼花,即便只是坐着都直冒金星,几近虚脱。 他再也抑制不住,也不想去抑制,摸出提神的药丸,再次服了一粒。 “将军,你这都是在吃什么啊?”陆十七意识到有问题。 康沐不耐烦地推开他,示意他不要多问。 可陆十七也有些执拗,作势要抢药:“将军,你可不能乱吃药啊,正好让徐大夫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0 看看。” 康沐刚想骂他多管闲事,萧澜冲了进来:“将军,国主又下达了军令。” 他还真是极尽所能得压榨自己每一滴血汗呢。“说什么?” “他让我们立刻出发攻占乐丘。” 乐丘?康沐略一思索,便知其意。 “他还想让我给他打乐丘?卢鸿煊的事他还没给我个说法呢!”康沐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萧澜不说话,等他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康沐几乎就要说出:不去!在处理了卢鸿煊之前,什么都别想让我干!叫他找别人去! 可话到嘴边,终究没能说出来。 乐丘是虽小,却是兵家必争之地,得大兴而未得乐丘,等于半个大兴已经落入他人手里。 他抬眼看着等待自己下令的萧澜和陆十七,短暂沉默后突然大发雷霆,抓起桌上的茶壶摔在地上。 可恶!事到如今,脑中居然还有抢夺乐丘更为重要这样的想法。他置自己的伤痛生死于不顾,自己还拼了命为他做事!怎会这般不争气! “将军息怒。”萧澜陆十七劝道。 康沐虽恨却更加无奈,他收起一切外在情绪,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去安排吧,尽快出发。” 也只是刚刚服了药,康沐已经一扫颓势,神采奕奕,精力恢复的速度快得不正常。陆十七疑惑不解,更是忧心。 萧澜还没走到门口,外面进来一个人,是华尧的亲兵。 “康将军,我带来了国主的指令。”他说着拿出一封书信。 康沐接过书信,瞄了那人一眼,这人有几分眼熟,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人姓林名鸠。康沐拆开信,粗略看了一眼,就是刚才萧澜带来的攻打乐丘的命令,没有什么新鲜的。 “我已经知道了,你回去吧。”康沐说道。 这人瞥了康沐一眼,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没来由冒出一句:“康将军当为我军将士楷模。” 若是在庆功或者出征祭旗场合,有人对康沐说这句话,他自然不会意外,可这时候,没头没脑地拍什么马屁? “说什么呢?” “康将军能忍住亲人过世的悲恸,以大局为重,实在是我军将士楷模。” 一旁萧澜陆十七闻言具是一惊,这人怎么在这关头提起这事? 康沐一愣:“什么亲人过世?” 那人惊讶:“将军不知道吗?” 自己的亲人只有一个了,就是康池:“康池?康池怎么了?”他心下一紧,语气也变得严厉。 那人站在原地不说话。 “康池怎么了?”康沐重复道,这回问的是萧澜。 萧澜只觉头皮发麻,可又不敢不回答,结结巴巴道:“他……他因为被夫人滑胎的事连累到……被……受到责罚……被……” 像是一盆冷水迎面浇来,又像是一团火烧到了身上,康沐猛一锤桌子,怒喝:“什么滑胎!这是怎么回事!” 萧澜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一股脑儿地都说了出来:“前段日子夫人有了喜脉,结果被人下药滑了胎,国主震怒,这事牵连到了康池,他和许多人一并被杖毙处死了。” “他死了?”康沐说话声音止不住颤抖,“他把他打死了?” 萧澜再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 康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转向了陆十七:“你也知道这事?” 陆十七早就把自己藏到了萧澜身后,哪敢应声。 “你们一个个都知道,居然敢瞒着我?”康沐怒不可遏,无处发泄的他一脚把凳子踹飞,像一团火一样冲了出去。 其余人惊恐万分,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好半晌,林鸠咳了声,向萧澜一拜,准备抽身。 “站住!”萧澜喝住。这人怎么看都觉得可疑,虽然华尧不知何故,并未下禁口令,但上上下下无一不是默契地对此事保持沉默,众人心态各有不同,有的是畏缩,有的是担忧。可这人怎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又说出这番话? 林鸠停下脚步。 “国主当时传的是急令,不是说了不用等文书,为何起了变化?”萧澜问道。 林鸠二话不说,竟拔腿就跑。 “抓住他!”萧澜大喊。 其实并不用他说,陆十七已经足下生风,飞身追了出去。 第 75 章 闾王宫正殿原本是粱威鹏的住所,他死后,卢鸿煊也暂住了几日,如今自然空了出来。照理说,应该是只要华尧在,就应该是他住,可他却并不想在这间奢华无比的大殿居住。 他本能地对华丽的事物表现出厌恶,越是旖旎浮华,越是容易沉溺堕落,失去前进的动力,变得安于现状。他四处转看了一圈,盘算着挑些值钱的充入军资,以缓解拮据的困境,比如这榻前的鎏金铜兽,应该能值不少钱吧? 华尧召来了韩彦卿说话,准备商议战后事宜。可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康沐来了。 几乎百步开外就能感受到康沐生人勿进的气势,他也不通报,径直步入殿内,双唇紧抿,毫不掩饰的暴怒写在脸上。 不明就里的华尧奇道:“不是让你去乐丘吗?怎么还不出发?” 康沐在他面前站定,死死瞪着华尧,表情扭曲,每一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把康池打死了?” 华尧心下一紧,他居然知道了?是谁告诉他的? “我问你话呢!你把康池打死了?”不恭的语气,嚣张的气焰,康沐提高了音量重复道。 一旁韩彦卿看不过去,刚要开口,被华尧拦住:“你先下去。” 果然还是出事了,长久以来的担忧变成了现实。韩彦卿既无奈又烦恼,两边看了看便转身离开。 康沐见华尧一直不回应他,怒气越来越盛,可又拼命克制着,面色红了又变白。 “是的。”华尧却也词穷,淡淡地答道。并非故意冷淡他,而是真不知还能说什么。 “为什么?” “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多问,是因为阮溪云滑胎的事。” “康池就算再不懂事,也断然不会做出这种恶毒行径!”怒到极致,康沐的声音反而低沉又沙哑,“什么下药堕胎,全军上下谁敢害她?这么狠毒的事恐怕只有她自己做得出来吧!你会看不出来?你会不明白?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能回答他什么呢?说因为一时迁怒?还是说总得有人要成为替死鬼? “他好歹也跟了你一段时日了,你竟一点情面都不顾?” “当时所有的人都处死了,他又怎能例外?” “他是我弟弟啊!”康沐终于抑制不住,大声喊道,“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了啊!” 华尧忽然想起,当初也就是因为康池,才让他屈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1 服,才把他留在了身边,如今又是因为康池,他摆出了一副清算姿态。 “他就算再没用,再耍性子,他也是我弟弟啊!你也曾经有亲人的!你也知道孤身一人的滋味有多难受的!” 一句话,刺到了华尧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他不是生来就没有心的,只要是有血有肉便会有情的,他以为那些曾经的过往都能封藏在角落,不去想不去看,练就一副铁石心肠,现在却毫无防备地,硬生生地被挖开,一下子鲜血淋漓。 孤身一人。荒草丛生的双亲之墓,大姐冰凉的尸体,刺穿二姐胸膛的剑,不停地流着血,可怕的记忆蜂拥而至,几乎承受不住。 当他看到别人享尽天伦,他是嫉恨的,因为他们的幸福就像对自己的嘲笑,嘲笑自己——孤身一人。 身边追随者成千上万,可又如何,到头来还是——孤身一人。 他当然知道个中滋味,举目四望,空无一人,他是被命运抛弃的人。所以,要做强者,只有成为世上最强的人,才能不被人欺负。 “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了。” 眼前的人语无伦次地重复着一些话。他的痛苦,他的愤怒,似曾相似,那不正是多年前的自己吗?那一瞬间,华尧有一丝动容。 “那你想怎么样?”华尧开口道,声音也有些变调。 “我想怎么样?以命抵命。”康沐狠狠道。 华尧冷笑:“那我问你,你亲兵营有多少人?” “你扯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回答我。” 康沐耐着性子:“不计这几日死伤,一百三十八人。” “你狼骑军又有多少人?” “一万八。” “我郦军此次出征又有多少人?” “十二万。”康沐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祁国正在一旁虎视眈眈,我若死了,这些人又有多少能活着离开大兴?” “你这是怕死了?” “只有怕死的人才能活得更好。” 在康沐听来这些话不过是他的托词,毫无预兆地,他突然抡起胳膊,一拳砸在华尧脸上:“我管你什么十二万大军!” 冷不防挨了一拳,华尧顿时眼冒金星,连连后退摔倒在地。那只鎏金铜兽被他顺势带倒,砸在他额头,立刻血流满面。 康沐犹不罢休,冲上前把他摁在地上。 凭康沐现在的身体状况,华尧并非不能反抗,只是一时太过意外,想不到他如此野蛮过激。 康沐举起拳头又要砸落,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袭来,拉住他的左手,又拽住他的右手往身后拗。 是韩彦卿及时赶来,他虽然离开了大殿,可一直在门外并未走远。 令人昏厥的痛楚从右手传来,康沐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高高抛起,扔在地上。他疼得人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脑中一片空白。 “康沐,休要以下犯上!”韩彦卿喝道。他扶起华尧,查看了一下伤口,额头上划破了一道口子,不大但很深,因此血流不止,华尧随手一抹,满手的血。 几乎可以感觉到骨头的再次错位,康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咬紧牙关不吭气,除了痛感,其他一切外在的感官都不存在了。 血迷糊了华尧的眼睛,看出去的事物都是红色的,他看见康沐痛苦的模样,有些惊疑,但终究没有发问。 大概这只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康沐拖起残病之躯,不愿露出丝毫弱态,一步一步蹭着朝外走去。 “你去哪?”华尧捂着额头问道。 康沐足下顿了顿,没有理会,继续朝前蹭。 华尧大怒,挨了他一拳已是极丢脸面,现在他又装聋作哑:“你给我站住!” 康沐驻足,缓缓扭头,怒到极致,也淡到极致:“你拿什么留我?” 轻轻一句话,对华尧来说却如山崩。他用拳头砸在了自己脸上,却用一句话砸在了心上。如今他一身伤病,既不能让他报仇,又不能让他亲人死而复生,还有什么能留住他人,留住他心?难道只靠一句遥不可及的纵马天下? 也曾记得当初许他一支骑兵时,他期待的眼神,也曾记得当初他首获战果,难以掩饰的兴奋,可这些早就已经看不见了。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那么瘦弱,那么孤单,摇摇欲坠,令人一阵阵揪心。 “主上,他竟敢如此放肆,我去让人把他抓起来。”韩彦卿怨愤道。 “算了。”华尧又摸了摸额头,“你没见他是带刀来的么,没拔刀相向已是客气了。” “可是就这么放纵他?” 华尧待要再开口,忽然外头传来吵闹声。 “康将军!”“康将军昏过去了!” 华尧怔了怔,立刻追了出去。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康沐抬到床上,徐学林和另一名军医匆匆赶来,一个为华尧止血包扎,一个察看康沐伤情。 当缠在他手上的布被解开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的手已是黑红黑红,扭曲变形,高高肿起。 韩彦卿暗自惊心,虽然知道他受伤,但不知道他的伤如此之重,他的力道他自己清楚,刚才对他下手,可是一点都没有留情。难怪他当时的表情扭曲,不知他现在昏迷不醒和自己那一抓一扔有没有关系。 而华尧更是惊讶:“他的伤怎么那么严重?我看他明明行动自如,还那么有精神。”都能冲上来与他肉搏,那可是精神得不得了。 徐学林神情肃穆,面对这样的伤势,他也不敢大意,他摸了一下康沐的脉搏,已是弱得快要消失:“主上,康将军的情况很糟糕,需要立刻医治。”他说着就已经示意另一位大夫为他帮忙。 “那你快医,不要多废话。” 再看床上的人,紧闭着眼,却还锁着眉头,那怨恨的神情凝固在了他脸上,配上他枯黄的脸色,更显凶悍。 从他回来那一刻,就没有看他坐下过,虽然他看上去形容憔悴,但也没有太在意,所以也就放任他去攻打大兴,随后又打算派去乐丘。本以为他的手只是皮外伤,万万没有想到他隐忍了那么久。 看来这一回是真的伤到了。 韩彦卿见华尧失神地坐在一旁,神情落寞,忍不住低声道:“主上?” “怎么?”华尧看了他一眼。 “主上,乐丘那边如何处理?” 和康沐争吵了半天,竟把这茬给忘了,华尧思索片刻:“让李古海去,叫他连夜行军,晚一步恐怕就被阮渡天抢先了。” “是。”韩彦卿也不敢耽搁,立刻命人传令。 再看康沐,华尧陷入沉思。之前他狂暴地要拼命的样子还在眼前,这一次恐怕很难再安抚他的情绪了,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2 第 76 章 处理各项战后事宜十分繁琐,需要花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可华尧这几天总是静不下心。每日他会在一天事情告一段落后去看一下还在昏迷中的康沐,但并不进去,只在门外召人问几句话,便离开了。 徐学林医术高明,为他重新固定了整只手掌,但剩下的只能靠康沐自己了。 这日,华尧照例来正殿看康沐。 “康将军今天上午醒了一会,可是又睡着了。”伺候的人回华尧的话。 “醒了?”他的生命力果然顽强,似乎任何风浪都能挺过去。华尧低低嗯了一声,便打算离开,可没迈出几步,又止住了:“他现在还睡着?” “是的,一直睡到现在,还没有醒。” 华尧踌躇了一会,思忖着要不要进去看他,既然他睡着了,也免去一番吵闹,可又一想,也没有太大的意思,看与不看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不看又隐隐有些放不下。他不禁感到烦躁,这般犹豫不决,不是他向来作风。 徘徊了许久,当侍卫看他的目光都开始疑惑,他终于还是跨了进去。 昏睡中的康沐与前几日并无两样,还是一脸病态,眉锁愁云。华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脑中想的是些其他事。 既然他已经醒了,那就得加派人员看守,免得被他跑了。也幸亏大局已定,短时间内不会再起战事,否则又是少一个可用之人。只是看他这回伤成这样,那怕是好了,也不比从前了,能否继续领狼骑军,恐怕还得重新定夺。 这狼骑军虽说勇猛无畏,可这群士兵练得也有问题,他们不像一步步改制过来的传统队伍,有着自身的凝聚力,他们对康沐有着无限的个人崇拜,一旦他不在了,便人心浮动,战斗力大打折扣。短时间来看,或许这构不成什么危害,可长久来说,终究不是件好事。 就这么胡乱想着,视线落到康沐脸上。那半边脸上的伤痕异常醒目,依稀记得还是他留下的,那一鞭子抽下去的触感似乎还在手上,华尧抬手看了眼,又顺手摸了摸被砸伤的额头。那么深的伤口,大概也要留下伤疤了吧。 有那么一刹那,思绪有些混乱,华尧脑中冒出来个念想,要去抚摸一下这道伤痕。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缓缓向康沐靠去,当他的手就要触碰到脸颊,康沐动了一动。 这是要醒了吗?华尧缩回手,连连后退,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当他走出殿外,远远地看见韩彦卿朝他走来,神情凝重。 “主上。”韩彦卿在偏殿没有找到他,便猜测他可能回来这边,就寻来了。 “什么事?” 韩彦卿垂下头,低声道:“李古海的信使回报,说……嗯……”他迟疑着,不知该如何说。 “没能拿下?”华尧心中一沉,语气也变得严厉。 “他信上说……他赶去的时候,祁国大将黎珏已经占领了乐丘,还在城门上向他挑衅。因我郦国与祁国有联盟之约,来询问是否要强攻。” “让他回来,还强攻什么,真是不动脑子。难道他要挑事端,给阮渡天找借口吗?”一得知失了乐丘,华尧顿时焦躁,可更多的还是惊奇,“他祁军怎么可能那么快拿下乐丘呢?按前几天报上来的行军速度,不可能到得了啊。” 韩彦卿黯然:“说是,并不是祁军抵达了乐丘,而是祁王派黎珏带了十几个人,日以继夜赶去的。大兴失守,乐丘守备一见有人来,就缴械投降。所以……现在乐丘也不过就那十来个祁人。” “阮渡天是料准了我们不敢单方撕毁盟约了。”还未正式交手,就已经输了一招,华尧对着尚未谋面的人产生了强烈的敌意。 阮渡天素以诡计多端闻名,虽不善弓马,也极少亲自带兵,可甫一出手,就让人措手不及。 “让你查的事情有没有结果了?”华尧指的是康沐遇袭一事。 “还没来得及,我还有些话想问问康将军。” “去吧,他应该醒了。有了眉目,尽快向我汇报。” “主上……”韩彦卿犹豫着,像是想要说什么。 “怎么?” “主上,为什么你不告诉康沐,其实你也想救康池的,只是天不遂人愿。” “有区别吗?在他看来横竖都是已经死了,再多辩解,不过是砌词狡辩。” 康沐在睡梦中,隐约觉得有人站在旁边,而那个人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让人觉得很不愉快。可当他睁开眼,却一个人都没有。 似乎那人是华尧?康沐扯了扯嘴角,若是,那还真是个噩梦。 身体又像之前在吴梓衣那一样,沉重地几乎动不了,右手一阵阵的剧痛传遍他全身,苦不堪言。这煎熬,令他心力交瘁。 他在自己身上摸索着,摸到了那瓶药,颤抖地拨开瓶塞倒出一粒,干吞了下去。 没一会儿,疼痛渐弱了,冰冷的身子热了起来,发涨的头脑也变得清醒了。 这药还真是神物了。康沐藏好药瓶,全然忘却吴梓衣对他叮嘱过的服用禁忌。 刚想起身,韩彦卿走了进来。 韩彦卿在一旁坐下,见康沐神情冷淡,也觉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头,开口道:“康将军感觉好些了吗?” 能好到哪里去呢?康沐暗道,但嘴上客气道:“好多了。” “那日下手重了,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韩彦卿的道歉倒是直截了当,反倒让康沐有些意外:“没事,反正也不可能再坏了。” 听康沐这么说,韩彦卿更加愧疚,他也是上阵杀敌惯了的人,无法想象若残了一只手,该愤恨到何种程度。 “你找我什么事?”康沐见韩彦卿许久不说话,便问道。 “哦,我是想来问一下你当日遇袭的细节。”韩彦卿才想起来这的目的。 “没有什么细节,只是在杀手身上发现了鬼煞营的腰牌,仅此而已。”康沐淡淡道。 “陆十七带来消息说,你被卢鸿煊擒了,于是国主命我派人设法救你。他是想要救你的,并非要杀你,这其中必有圈套,你可别误会国主。国主的行事方法你也是清楚的……”他顿了顿道,“他若想要你死,大可不必如此矫情。” 康沐瞥了他一眼,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那到底是谁想要我死?” “我派去的是四个人,不是两个人。所以杀你的人要么是其中两个是叛徒,害死了另外两个,要么根本就是外人。所以我想来问你,能否回忆出什么细节特征,让我好查下去。” “与我动手的那人是个三角眼,是你的人吗?” 韩彦卿默然点头。 “其实你与其来问我,不如去问问这几个人是谁挑的,怎么挑的。” “我也有此想法。” “你心里可有可疑的人?” 韩彦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3 卿沉默片刻道:“阮夫人那边国主并没有指派康池做事,那天也真是不巧,不知怎的,康池就闯了过去,结果晚上就出事了,我想这事任何人都没有预料到,包括夫人。你平日爱护康池,大家也是看在眼里的,借机除去你,也未必不可能。”他看似在说无关紧要的事,矛头却直至阮溪云。 “你这毫无根据地无端猜测,真的没有问题吗?”康沐不住冷笑。 “我当然会好好查个清楚,给你个交待。” “那就多谢韩将军了。”康沐也并非有意为难他,总觉得他为人太过正派,容易看不清事实,“对了,那夫人滑胎的事情,后来调查清楚了吗?” “没有,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那这幕后主使做事还挺干净的,反倒是谋害我这事做得不利索,还留着身份标记在身上。” 韩彦卿也是个聪明人,岂会听不出康沐话中有话,但毕竟他的话也只能做参考,做不了数。 “我还有一事想劝劝康将军。”韩彦卿总觉得憋在心里难受,一定要说出口,“当日康池虽然受罚,可国主最后还是饶了他,尽力给他医治,也没少费心,只是康池身子太弱,所以才……” “那还不就是给打死了?”康沐见他居然说情,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想告诉我,其他人都是直接被打死,所以没有直接打死他已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了?他后来撑不住是他活该?打死了就是打死了,还要狡辩什么?” 韩彦卿苦笑,国主果然把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自己还真是多嘴了。 “请韩将军出去吧,我有点累了。”康沐发现生病受伤也有好处,就是不想再见人时,只要把这个理由扔出来,就能把人赶走。 韩彦卿见他恼了,也不便再多打扰,长叹一声,起身离开。 “韩将军。”康沐又叫住他,“乐丘现在情况如何?” 韩彦卿没有答话,只是摇了摇头。 康沐先是皱起了眉头,满是懊恼。 怎么就给他们占去了? 可随即又一脸自嘲,歪着脑袋对韩彦卿道:“我是不是应该幸灾乐祸,大骂一声活该?” 韩彦卿郑重道:“若是你能赶去,乐丘必定是我们的。”他又安抚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然后离开。 康沐躺在床上,气过之后,心中愈发寥落。当他从昏迷中苏醒时,他便发现自己还在正殿里,而周围都是华尧的人,包括身边伺候着的也是他身边的。 这,无异于软禁了吧? 时间仿佛倒回到了与华尧初遇那会,也是就这么被关在屋子里,整日见不到人,如今时光流转,竟没有丝毫变化。 算是尽心尽力为他做事了,可又能怎样呢,当他把怒气撒在旁人身上时,可曾想到过半点自己的功劳呢? 心里空荡荡地,像被挖空了似的。再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只是徒增人笑话罢了。 可若要走又能去哪里呢? 祁国?康池之死说到底还是由阮溪云滑胎一事引起,而阮溪云再怎么狠毒,终究也只是个女人,她为的无非是她背后的祁国,和她那个哥哥,阮渡天。跑去投奔他,岂不是着了他的道? 还是留在这里?他华尧根本不拿自己当回事,想一出是一出,什么事情要人性命,就指派什么事情给自己做。当年他以康池来要挟,如今康池已死,他还有何话可说?要是再替他卖命,岂不便宜他了? 亦或是就此离去?若是如此,他更不甘心,一旦离开,凭自己一人之力,想要为康池讨个公道,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不愿意,他都不愿意,那该如何是好? 第 77 章 韩彦卿离开正殿,并未直接回去,而是转道去了汤燕清的住所。 康沐的几句话虽然被他应付过去,可他并没有当做耳边风。联系阮溪云滑胎的事来看,康沐遇袭一事,她的确是嫌疑最大的,难道是他想错了? 当韩彦卿进屋时,汤燕清正在伏案奋笔疾书,当他看到韩彦卿立刻喜笑颜开。 “哟,我们的韩大将军大驾光临,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韩彦卿无奈笑着,大多是汤燕清跑去他那,而他是极少主动去找汤燕清,曾经还被抱怨过来而不往非礼也。 “要不要给你倒茶?”汤燕清继续笑道。 “不用了。”韩彦卿摸着鼻子讪笑。他找了个舒服的座位坐下,却不说话,只是出神地望着汤燕清,似乎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 汤燕清搁下笔,得意地昂起头:“看什么?发现我长得好看了?” 韩彦卿将视线转向窗外,还是没有说话,神情郁卒。 照韩彦卿的性子,汤燕清如果说些自吹自擂的话,必定会遭来他的嘲笑。可此刻他闷声不吭,反倒汤燕清讨了没趣。 “先前在做什么?”既然他不说话,只能开口问。 “刚从康沐那过来。” 汤燕清咧着嘴笑了:“怎么?他给你气受了?所以你来我这寻求安慰?” “哪能呢?他会给我什么气受?我与他一向关系和睦。” “国主都被他打得头破血流,给你点气受那是看得起你。”汤燕清嘴上从来不饶人,一句话把华尧、康沐、韩彦卿三人都带了进去,连捎上一人一棍。 “别瞎嚷嚷,还怕人不知道你嗓门大?” “直说吧,来找我什么事?”汤燕清双手环抱,摇摇晃晃走到他面前。 韩彦卿把康沐的话复述了一遍,希望能从那里获得些想法。 “康沐觉得幕后指使未必是夫人?”汤燕清重复道。 “他倒也没这么说,只是在怀疑。” 汤燕清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香炉,手指沿着青铜纹路滑动着。 见他不说话,韩彦卿催问道:“你怎么看?” 汤燕清若有所思地望着韩彦卿,欲语还休,眼看着韩彦卿的表情从期待变为莫名又变为焦躁,他叹了口气道:“如果我告诉你就是夫人干的,而且我还有她列出了名单的证据呢?” “什么?”汤燕清总能出乎他的意料,这一次也不例外,“你有证据?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又什么时候拿到的?” 汤燕清再叹一声:“你的人出发之前。” 韩彦卿彻底懵了,完全弄不明白他的意思。 汤燕清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们太大意了,夫人的那张网已经布得很开了,包括你的鬼煞营也有了她的人。其实滑胎一事后,我也并非全无线索,也盯上了一两个人,她果然又利用他们传递消息,所以我趁机截取了她计划派去杀康沐的人员名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让鬼煞营的副统挑人,杀手是贿赂了他自愿去的。” “那康沐怎么会……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4 ” “我还是把名单送过去了,只是稍微做了修改。我让他们带好腰牌,就算失败也留个记号。” 韩彦卿大吃一惊,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也想……想要康沐的命?” “他就不应该回来。”汤燕清神情不耐,“你看看他回来闹成什么样子,就差没掀屋顶了,而且他那只手伤成那样,定是好不了了,回来还有什么用?” “可是……可是你也不应该……”韩彦卿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找他,没想到听到的是这么一段内幕。若是别人也罢了,可为什么是他呢?“既然你已经有证据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国主呢?你也知道他一直为此事在烦心。” “夫人大可否认这名单不是她写的。再说了,她毕竟是国主夫人,你以为国主真的会拿她怎么样?国主要的是把她的眼线铲除了,查不出究竟是哪些人,根本没有用。我冒冒失失地去告一状,不是打草惊蛇?” 韩彦卿自是辩不过汤燕清,一连串连珠似的话,把他说得哑口无言。好半天,垂头丧气道:“你让我怎么跟国主交代?” “有什么不能交代的。”汤燕清挑了挑眉,“人本就是她派的,你直说便是了,其实国主心中也有数。” “那你偷换的事?” “你死脑经啊!就一定要全封不动地说吗?” “其实……”韩彦卿迟疑了一下又道,“你为何要画蛇添足让他们留腰牌呢?就是因为腰牌,所以康沐才起了疑心的。” “要是没有腰牌,康沐最先怀疑的不会是夫人,而是卢鸿煊。”汤燕清不假思索道。 韩彦卿闻言又是半天沉默,他意识到了什么,怔怔地望着汤燕清,犹豫了一下最终道:“你还是没有把实话都告诉我对吗?” 汤燕清瞥了他一眼,好整以暇地等他的后话。 “我好像觉得你并不想康沐死,而是料到他能活着回来。你真正的目的,是挑他帮你一起对付夫人,是吗?” 汤燕清眼中不着痕迹地掠过一丝惊愕,但随即又眉开眼笑:“你开窍了啊。” “你真有那么讨厌阮夫人吗?” 汤燕清仍然是一张笑脸,可声音却冰冷异常:“既然她拆我的台,我就要让她不得好活。” 康沐躺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的,他是真的累了,好像全身骨头都散架了,大概只要没人吵他,不吃饭不喝水,他可以连着睡上几天几夜。 如果说在吴梓衣那养伤的几天他心中还满是牵挂,那现在就真的是心无杂念,完完全全放空头脑了。 因此,他是饿醒的。他也懒得动弹,等着别人送饭来。 果然没过多久,便有人轻轻推门退入,手里拎着食盒,当那人看到康沐已经醒了,微微一愣后笑道:“饿了吧?我来给你送饭了。” 来人一身灰袍,是孟青遥。 康沐当即冷了脸:“你来做什么?” 孟青遥无视他的冷漠,取出饭菜端到他面前,把筷子递到他面前:“吃吧。” 康沐一把推开,厌恶道:“你出去。” 孟青遥担忧地望着康沐:“再怎么你也不能跟自己怄气啊,你现在身体那么差……” “是要我赶你走吗?” 孟青遥收回手,他一再的冷淡,让自己面上有些挂不住:“你准备一辈子都这样对我吗?” 康沐静默不语,只是扭过头。 “等你伤好了,我带你一起走吧。” “走?就凭你?” “只要你愿意,总是有办法的。” “我不会跟你走的。” “难道你还想留下来为他卖命?你这次残了一只手,万幸是保住了性命,下次呢?你是不是要为他把血都流进才能醒悟?” “我是不会更一个曾经背叛过我的人走的。” 这回轮到孟青遥沉默了,他低着头,握着拳,神情哀怨:“我是无心的。” 康沐冷笑:“无心?你的无心害死了多少人?” 孟青遥也起了情绪:“那些人里也有我的好友,我也很痛心的。” “别在出卖了兄弟后再摆出一副假惺惺的面孔!我看着就恶心!” “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所以我做再多事在你看来也是恶心的。” “我没有看不起你,不知道你这般轻贱自己的想法是哪里来的。更何况,这不是你给外人通风报信的借口。哦,对不起,那不是外人,那是你的哥哥啊,我们才是外人。”康沐冷嘲热讽道。 “可除那一次外,我从未做过对不起兄弟的事。” “一次还不够吗?”康沐怒目而视。 “我们先不提以前的事好吗?”孟青遥软了下来,“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你会死的,我们先离开这里。你要恨我也好,要骂我也好,都先离开了再说,好吗?” “我不会跟你走的。”康沐一字一句道。 孟青遥变了脸,阴沉深邃:“其实你根本不想离开他对吗?” 康沐眉头紧拧,怒意升腾。 “其实你还做着上阵杀敌的白日梦,还指望他能给你刀枪铠甲,士兵马匹。你根本不在乎你弟弟的死,你也是个只会惺惺作态的人。” “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就没有关系了?你只记恨我背叛你,你可还记得你当众把我的两个哥哥打死?” “他们不知道杀了多少平民百姓,他们早就该死了!” “那他们的妻儿呢?也是该死吗?” 康沐哑口无言,内心震撼不已。 “其实你根本就是和他一样的人,无情,冷漠又自私。”孟青遥毫不留情地骂道。 脑海中的记忆再度复苏,曾经残暴的行为历历在目,也为此梦中惊醒过,也刻意遗忘过,可一旦提及,还是那么得触目惊心,控诉着自己的罪行。 康沐的脸色变了几变,呼吸开始急促起来,阴九毒再度发作。他拼命喘息着,想要汲取更多新鲜的空气,肺部连同喉咙口都瘙痒难耐,止不住地咳起来。 “阿沐?”孟青遥紧张地试图去扶他。 “滚!”康沐从呼吸间挤出声音,“别再让我看到你的假情假意。” 孟青遥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痛苦咳嗽,被他推开几许,他的拒绝总是那么决然。于是转身逃也似地离开。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 孟青遥心如乱麻。 本来想好的,要好好和他说,要带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远走天涯,去过安静地日子。可是怎么又起了争执?这不是我想要的啊。 孟青遥蒙头疾走,根本不看路,冷不防撞在一个人身上,他被撞得后退了几步,抬头一看,却是华尧。 华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甚是玩味。 孟青遥忽然明白了什么,指着华尧的鼻子:“是你!是你故意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5 让我去见他的!”上当了!原来这一切都被算计好了! “你在说什么?”华尧从容淡定。 孟青遥气急败坏道:“我想你怎么会那么好心允许我去看他,你是故意的!” 华尧面色一沉:“你来求我说要探望他,于是我准了,难道不是这样吗?孟青遥,你再敢这么对我说话,小心你的脑袋!” “那萧澜他们为什么被你拒绝了?还说不是故意的?” 从来不做无意义的决定,以前是,现在也是。他们会说些什么,争论什么,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康沐是个倔脾气,又怎会轻易听人劝?至于你……”华尧淡淡一笑,“也未免太沉不住气。” 无需再和他多言,华尧朝正殿走去,擦身而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么多年的佛,你白修了。” 第 78 章 靠近正殿,华尧仍然是驻足在外。他透过屏风看到康沐扒着床沿咳嗽个不停,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桌旁倒水吃着什么。 “去,把他扶回床上。”他对身边的一人说道。 这人叫奕霖,也是一直伺候在华尧身边的人,不过才十五六岁,可十分机灵。 “是。” 奕霖立刻入内扶住正趴在桌上喘气的康沐,轻轻拍着他的背:“康将军,还是回去躺着吧,大夫嘱咐了您不能乱动的。” 重新在床上坐好,奕霖替他盖好被子,把孟青遥带来的饭菜又端到了他面前:“将军吃饭吧?您要是不方便的话,我来喂您。” “不用。”康沐说着拿起筷子夹菜。 “有点凉了,我拿去热一热。”也许是服侍华尧久了,奕霖也是个细致入微的人。 “不用。”康沐淡淡道,虽然动作有些慢,可还是一点一点吃完了。 奕霖把吃好的碗筷食盒提了出去,竟见华尧还等在外头,连忙低头行礼。 华尧摆了摆手,瞄了眼食盒,倒是吃得干干净净,没剩下多少:“看到他胃口还不错。” “主上,您要进去看他吗?” “不必了,好好伺候着,有什么状况,向我禀报。”此时见他,也没什么可说的,若只是吵架便也罢了,怕是他又要动粗,那就吃亏了。 华尧心里想着,便匆匆离去了。 这段日子,华尧始终没有出现康沐面前,似乎是在回避着,又似乎并不想理会他。 静养让康沐的身体有了起色,面色也较之先前有了些红润,时不时也会下床走动。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继孟青遥之后第二个来看他的,竟是阮溪云。 那日他一觉睡醒,便被告知阮溪云已经等候多时了。 阮溪云施施然入内,康沐靠在床上,并未起来,只是稍稍欠了欠身。 “我早就想来探望将军了,但是又怕打扰到你休息,所以耽搁到现在。”阮溪云温温柔柔地说道。 “夫人有心了。”康沐不冷不热。 “昨天国主说你身体好多了,我便打算来看看。” 是他跟她说的?这是有心还是无意? “国主说,你为了康池的事情,闷闷不乐……”阮溪云颔首低眉,“他因为我的事情被牵连到,让我愧疚不已。” 康沐突然想要笑,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她这是来示弱吗?她这是想要说,我无意害他的,别怪到我头上? “人死不能复生,希望你不要太难过才好。其实我也劝过国主,让他放过这些下人,可也许他实在是被气坏了,所以顾不了那么多……” 康沐神游太虚,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或者说,也并不关心她想要说的话。其实她来与不来,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有些事情有些人,他早已做了决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阮溪云离开了,还留下了一大堆滋补的珍贵草药,说是让他好好养身体。 他看着奕霖把东西一件件收起来,视线转向窗外。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暗沉沉地让人觉得压抑。 康沐闷得发慌,于是起身披了一件长袍,就往外走。 “将军,那么晚了你要去哪?”奕霖拦住他。 “随便走走。” “可国主说了,让你在正殿里休息,不要外出走动。” “没事。” 单凭一个小小奕霖,怎么可能拦得住康沐,他走到门口,一左一右两名守卫同样堵在了门口。 “没有国主的命令,将军不能出门。”他们语气僵硬许多。 “不就是怕我逃走吗?我只是想去一下校场,或者你们可以跟我一起去。”康沐淡淡道。 他的直言让守卫面面相觑。 “放心吧,他不会怪罪你们的。” 夜色中,康沐带着两人款款而行,一袭白色长袍在夜风中卷起衣角,如一缕幽魂般飘荡。 奕霖站在门口向远处眺望,祈祷着他快点回来,不要害自己丢了小命,刚要转身进屋,就看到华尧站在不远处。他大惊失色,连忙上前请罪:“主上,将军他……执意要出去。” “没事,你下去吧。”华尧目视着康沐远去的背影,没有任何表情,他说着,便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宫内原本供梁佑明玩乐的马场被临时辟作了校场,供一些留驻王宫的士兵训练。可在夜里,这儿是黑幽幽地空无一人,偌大一片空地,如同天地洪荒时的混沌,只会让人感到自己的渺小脆弱。 这一夜,风刮得有点狠,吹得康沐衣袍翻飞,发丝散乱,他静默而立,视线没入黑暗之中。 一个守卫忍不住了:“将军,我们回去吧。” 康沐抬了抬手,缓缓道:“把火盆都点亮。” 守卫们虽不情愿,可只得听命。校场四周的火盆依次被点燃,像是有感应似地蔓延向远方,火光推开重重黑雾,照亮夜空,照得人心中都暖和了。 康沐向两人道了谢,便让他们退到一旁。他独自一人漫步在空地中,火的光影在他身上交替,投下无数个影子,层层叠叠,跟着他慢慢移动。 在操练狼骑军时,也有夜间的训练,根据需要点亮不同数量的火盆,来模拟夜间突袭。 似乎他听见了马蹄声,一个个骑兵的身影从他身边掠过,短兵相接,铿锵刺耳。可再一定神,什么都没有了,又只剩他一个,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他环顾四周,走到兵器架前,一张张长弓横置在架上,弓背上被握得乌黑发亮,显是经常使用的结果。 他习惯性地伸出右手想要去拿,可刚伸出一半就停在空中。他的手还被固定地结结实实的,连手指头都不能动。他就这么僵硬地举着手,想要拿却拿不住,想要收却不情愿。稍稍缩回了一点,可又不甘心地想去碰触,眼看就要碰到,就差那么一指的距离,又停住了。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6 就这么反复几次,最终他垂下手,皱起了眉头,站在架前,一动不动。 守卫走到一边,却惊见不知何时华尧已经站在了那里。华尧向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不要出声,并让他们离开。 他躲在角落里,看着他漫无目地在场内瞎走,看着他一脸茫然地四处张望着,又看着他站在弓架前,黯然伤神。 忽然心生不忍。曾记得当年他在校场上九箭连珠,技惊全场,那样的意气风发,无人可比,而那最后一箭,瞄准着自己眉心,引而未发。那时候,他的眼凌厉凶悍,好像要把人吞了。 而这样精湛的弓术,是经过多少个日日夜夜,射出多少支羽箭,流过多少汗水,才练就而成的?他该有多为自己骄傲? 可如今,已成烟云。 他的确是有理由愤恨的。 两人相隔甚远,一个静静站着,一个静静看着。 火盆里暴出点点星火,轻轻作响,如果可以,宁愿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过一整夜。 “你还要偷窥多久?”康沐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夜里却如同在耳畔。 华尧轻叹一声,踱步而出,在他身边站定。 “偷偷跟踪我,很有意思吗?”康沐横了他一眼。 “让我看看你的手。” 华尧上前一步,康沐却连连后退几步:“看什么看?没见过残废的手吗?” “是有些可惜了。”华尧叹道。 “可惜什么,哪怕只用左手,我也可以上阵杀敌。” “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这么逞强。” 从他回营那天算起,那么多日子,他从未对受伤的手提过半个字,以至于让人差点忽视他的伤。可他是那么热爱弓箭,他怎么可能不悲伤。也曾私下里问过徐学林,他的手还有没有救,但回应他的只有无奈的摇头。他把这份痛,藏了起来,藏得那么深,若不是今晚被自己撞见,恐怕都还不知道他的心思。 康沐闻言身子微微一颤,背对着华尧沉寂半刻,用手使劲揉了揉脸。 汤燕清给他的评价:平地石中花。 石头里花该有多顽固才能发芽生长散叶开花,坚强地让人心疼,可他生错了地方,生在了平地上,无数人踏过踩过,会想要除去他。 火光摇曳,华尧盯着他被风吹乱的长发,他筋骨分明的后颈,他笔挺的脊梁,视线久久不能离开,内心深处某一个柔软的地方,被碰触了。 “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回去了。”康沐冷冷道。 忽然觉得他用这种冰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浑身不舒服:“你遇袭一事,韩彦卿已经调查清楚了。” “哦?”康沐不置可否。 “林鸠也已经都招供了。” 林鸠是谁?康沐想起了那个跑来告诉他康池死讯的人,估计也就是他了。 “是阮夫人是吗?”当康沐说着这句话时,他只想笑。 华尧默认。 “你的女人想要杀我。”康沐的脸上满是嘲笑,“多好,多体贴啊,为你省心了,不用怕我来找你索命了。” 华尧紧抿着唇,这话说得他万般不是滋味。 “是你暗示她来探望我的吧?想提醒我是她暗中操作才害死了康池?”康沐残酷地笑着,“你大可不必如此做作。卢鸿煊、阮溪云还有你,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怎么样才肯把这事放下?” “放下?你先把卢鸿煊杀了。” “不可能。” 康沐嗤笑:“你倒是打得如意算盘,半点亏都不肯吃,却想叫我让步?” “卢鸿煊对闾国群臣有多大的影响力?这点你不会不明白的。” “好了,夏虫不可语冰,我回去睡了。” 康沐抬脚欲走,华尧想要去拽他,却被他一甩手,抓了个空,一片衣角从他手心里划过,凉飕飕的。 “你只有留在我身边,才有可能报复卢鸿煊。”华尧扬声道。 康沐脚下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他的话。沉默半晌,他说道:“对了,我明天会搬出去,还有,把你那些守卫撤了。” “你这是一意要走了?”语调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康沐扔下一句:“我看到你就想杀人。” 校场周围的火盆依旧烧得旺,把华尧孤单一人的身影照得纤毫毕现。他也就这么站着,任凭夜风肆虐,久久没有离去。 第 79 章 第二天康沐醒来,果真发现所有的守卫都撤去了,只留下了奕霖伺候他梳洗。 吃过早点,回到他的宫苑,一路也无人阻拦。 因此,当萧澜打着哈欠从侧房走出来时就看到康沐已站在院里了。 “将军?”萧澜还举着双手,懒腰伸了一半,惊喜地喊了声。 紧接着房间里发出一声桌椅碰撞的巨响,一连串混乱后,房门砰地一下被推开,诺秀站在了门口。 萧澜迎了上去:“将军,国主肯放你了?我都有去求他想看看你,可他说你身体不好,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你的手好了吗?要不要我再去叫大夫来看看?”他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也不管康沐有没有机会插话。 “萧将军,你倒是让将军进屋坐啊!”但是诺秀脑子清醒,可他却看不见,只能跺着脚干着急。 “我只是养了几天伤,不要弄得好像我出了趟远门似的。”康沐笑道。 “你哪里是几天啊,都那么久了。你把国主打伤的事都传开了,可把我们都吓坏了,我们还以为……” “萧将军!”诺秀忍不住了。 康沐笑着拍了拍萧澜,又拉起诺秀:“走,进屋去。” 因为康沐来得早,被褥都还没来得及收拾,诺秀一进屋忽然想起,连忙想去整理,被康沐一把拉住。 “你怎么还让他睡外间?”康沐不悦地回头责备萧澜。 一直是康沐睡里头诺秀睡外头,方便半夜起来伺候,有什么事不用扯着嗓子喊人。但是外间靠近门,风大容易着凉。 萧澜辩解道:“我是安排他住西边偏房,可他不愿意啊。” “这里本来就是我睡的地方。”诺秀固执道。 “将军,我先去操练了,回来再跟你讲这几天的事。”萧澜高兴道。 “好。” 他们愉悦的情绪感染了康沐,心情也跟着转好。他看了眼诺秀,发髻有一些歪,也许是刚睡醒,再加先前跌了一跤,身上乱乱的,但气色还好,眼上蒙了一条丝帕,看上去倒也另有一番风情。 “你安心在隔壁住下,我再找人照顾你。”康沐摸了一下他的头。 诺秀撇了撇嘴:“将军,你这是不要我了吗?” “怎么会呢,你现在眼睛不方便……” “我都已经把这里摸熟了,你让我换间屋子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7 ,岂不是又要找不着方向了?”他带有一点撒娇意味地说着,聪慧如他自然能把康沐说回去。 “好吧。”康沐妥协道,“还没吃东西吧,我去叫人送点吃的来。” 诺秀扯紧他衣袖:“我一会自己去吃就行了,怎么能让将军帮我去叫呢。”一进屋他就拉着康沐的袖子不肯放,这回是揪得更紧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盲的关系,他的举止比以前来得大胆了。 “这有什么关系。” “我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伺候将军的。” 康沐笑了笑:“等你伤养好了再说吧。”他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塞到诺秀手里:“这小玩意儿我留着也没用,送给你吧。” 诺秀捏在手里摸了摸,触手温润细腻,是个水滴形状的玉坠,还带着康沐身上的体温,正是吴梓衣送给他的。诺秀喜道:“谢谢将军。” 康沐看着诺秀,那喜悦的表情是真心的,纯净地不带一丝杂质,他没有哭哭啼啼地控诉闾人的恶行,也没有为失明的眼睛而自哀,反而只是因为自己的归来,而喜不自禁。 “诺秀,我要是走了,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康沐忽然说道。 笑容在诺秀脸上僵住:“将军,你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还没有想好。” 诺秀明白了康沐的意思:“是因为康池公子的事吗?”他低下头,自责道,“都怪我不好,那天我就不应该劝他去看望夫人的,对不起啊将军,都是我的错。”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傻瓜。” 诺秀神情黯然,再也开心不起来,气恼地把玉坠塞回到康沐手中:“我不要了。” “怎么了?” “这算是将军给我的离别礼物吗?我不要了。” “你说什么呀,这是两码事。” 诺秀抱住康沐的胳膊,央求道:“将军,你要是走了,就带我一起走吧。我……我虽然眼睛看不见,可我还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我自己都不知道去哪,怎么带你走啊?” 诺秀心中苦涩,他知道将军待他再好,也不可能把他放在心尖上,好像怕他下一瞬间就消失似的,双手抱得更紧了。 “你放心,我要是走了,我一定会先把你送到个安全的地方,安排好你的生活。” 诺秀此刻不知道多想大喊一声:我死都要跟你走。如果是康池或者浮尘,一定会这么说,可他是诺秀,所以他说不出口。 下午时分,华尧处理完事务,便去找康沐。 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脑中想着,他这一住回去,会不会一眨眼人就溜走了,再也找不到他了? 十二万分地不放心,便匆匆赶来了。 可没想到,果然已经不见人影。 “康沐人呢?”华尧心里憋屈地很,他这走得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诺秀虽然眼睛看不见,可还是能感受到他燃烧的怒火:“不知道……将军就说他出去一下。” 他确实是不知道,当康沐说要出去时,他也慌得六神无主,可康沐只是拍了拍他的头说:“没事的,我去去就回。”所以就放他走了,可谁知道是不是在哄骗自己呢? 华尧虽气,却也没有昏头,他里里外外扫视了一遍,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诺秀,坐了下来。 诺秀有条不紊地倒水泡茶,准确地端到华尧跟前。 华尧见他井井有条,略感惊异,知道凭他这样一个刚刚眼盲的人要做到这么熟练,是费了番功夫的:“你有心了。” 诺秀垂首道:“这是我的本分。” 华尧不紧不慢地吹了吹杯中漂浮的茶叶,想到了什么,将茶杯一搁,对随行的亲兵道:“去把汤燕清叫来。” 湖心雅舍中,吴梓衣眉头紧锁。 他检查着康沐的伤势。他的手明显被人重新包扎过,不过幸好手法还挺高明,看来郦营里还是有些能人的。可当他查到他所中的毒时,便忍不住叹气。 他的阴九毒更深一步侵入体内了。 “有什么好叹气的,你帮我看看这手上的东西什么时候能拆?”康沐不满道。 “你急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多久?更何况你不但伤得重,而且伤情也有所延误,你现在应该还是经常会觉得疼才对。” 康沐没有搭话,他不会告诉吴梓衣,他已经习惯了手一疼就靠吃药来止痛,有时候一天吃上两三粒也是常事。而且他明显感觉到,只要药效一过,就容易心闷烦躁,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还有你身上的毒也是件麻烦事。” “除了会咳嗽,似乎也没什么,而且每次再服一剂就好了。” 康沐满不在乎的语气把吴梓衣气到不行:“你知不知道你每天在吃的是毒药啊?你现在是觉得没什么,但是慢慢你就会觉得体力跟不上,过个三年五载的,你就连床都下不了了。” 康沐却笑道:“原来还有那么久啊,我还以为也就几个月的事呢。” 吴梓衣真想冲上去给他一巴掌,可他良好的修养制止了他,硬是露出他的招牌微笑:“我也希望你快点死啊,哪个大夫愿意守着个从来不付诊费的病人,用得药材无一不是珍惜名贵的。” “原来吴公子是心疼钱了。你那杀手组织才建起来多久啊,就染上一身市侩气了。”康沐取笑道。 吴梓衣奈他不得,不再与他争辩,拿出调配好的药,放在桌上。 “其实……”康沐吞吞吐吐道,“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想问你讨药的。” “不是在这里了吗?不要吃太多,能忍就忍着。”吴梓衣指了指桌上的一包药。 “我说的不是这个。”康沐收好药,“是另外一种。” 吴梓衣的表情由疑惑转为惊讶,音量也控制不住提高了:“提神的那种?你都吃完了?” “没有!我只是先备着。”康沐狡辩道,其实那药已经没剩几粒了。 “我不是说过那种药最少隔三天才能服一粒吗?我给你的药量够你吃好几个月了,你当我的话是耳边风吗?”就算吴梓衣涵养再好,也忍不住了。 康沐被他说得心里不痛快:“用得着发那么大脾气吗?” “康沐,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吴梓衣前所未有地严肃。 康沐愣了愣,有些底气不足:“我当然知道。” “这药会毁了你的,你就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吗?这药物损伤经脉,消耗元气,且极容易上瘾,你连这点自制都没有吗?” 被他斥责一番,康沐很是不服:“你若不愿意给就算了,何必还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不给我,大不了我找别人帮我配,不过是一味药吗,我找谁还不行?” “不行!”吴梓衣当即喝止,“你当这药是好配的吗,每一种药的用量我都是经过再三斟酌的。”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8 “我管你那么多?你到底给是不给?” “你不能这么吃药!” 康沐霍然起身,扭头便走。 吴梓衣一把拽住他,把他按回座位上。康沐抬头迎上他的视线,顿时窒息了,记忆中的他,向来是风轻云淡,能有什么上得了他的心,可现在,他的瞳孔中是自己的影子,他的眼中满满的都是疼惜,那种他从来不愿流露的情绪。康沐畏惧了,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真的不想看到这样子的你。”吴梓衣声音嘶哑。 “我知道你关心我……”康沐斟酌着,轻轻地抽出被他握紧了的手,却仍然不敢去看他,“那药……我需要……” 吴梓衣默然无语,望着康沐的眼神更加哀伤。他沉思了许久,转身走出了屋子。 康沐等了好一会,才见他回来,手里拿着一瓶药。 “谢谢。”康沐接过药,连说谢谢,也是怯怯地,带着愧意的。 “客气了。”吴梓衣淡淡笑着,“你死了,我会给你找块风水宝地,好好给你修个墓,送你的,这回你不会骂我市侩了吧?” 康沐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康池的事情我知道了,你有何打算?”吴梓衣岔开话题。 “我……还没有想好。” 吴梓衣正色道:“想不想走?只要你愿意,我保证他找不到你。” “走?难道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了?”康沐不甘。 “你若开口,要他性命也并非不可能。”吴梓衣闪过一丝阴冷,他本就与华尧有仇,也许过夺他性命之诺。 康沐心中一寒,没有应声。 如果他死了,那这几年的刀口舔血的生活又算什么?自己赔上一条手臂,也不正是为了这一半疆土吗?他若死了,那流的血汗不是白白浪费了? 可是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呢? “你不舍得对吗?”吴梓衣幽幽道,“不舍得你的狼骑军,不舍得这个驰骋疆场的机会,不舍得你打拼下来的每一寸土地。” 康沐定定望着他。 “阿沐,你心里装了太多东西了,你这么活着不累吗?你这样怎么能快乐呢?” 康沐沉声道:“我与你本就不同,踏阵之乐,你无法明白。” 两人一时无话,沉默僵持着。 吴梓衣刚想再聊些别的,门外传来了几下敲门声,便起身向外间走去。 康沐也跟了出去,见水月先生已开了门,门口赫然站着两人,华尧和汤燕清。 华尧神情冷冽,当他看到康沐从内室走出来,当即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 “跟我回去。”华尧声音不大,却异常有力,他着重强调着回去二字。 康沐和吴梓衣还未开口,最先发难的竟是水月先生。他不看华尧,反而上下扫视着汤燕清,怪声怪气道:“你就是师兄的那个徒儿?这么没规矩,比我的徒儿差远了。” 汤燕清苦笑,上前一步,恭敬道:“师叔。”他的师父镜花先生与水月先生正是师兄弟。 水月先生哼了一声,鼻孔朝天。 华尧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康沐看。 康沐不想水月先生和吴梓衣为难,低声道:“我先走了。” 准确来说,这是吴梓衣与华尧第一次正式的面对面。吴梓衣姿态从容,似笑非笑,杀意暗含。华尧则漠然冷峻,居高临下,气势逼人。 “照顾好自己。”吴梓衣柔声道。 康沐笑了笑:“我还会来的。” 不顾华尧突变的脸色,康沐率先走出了屋子。 华尧紧跟了上去,厉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还会来的又是什么意思?” 康沐装聋作哑,只闷头走路。 华尧三人离开湖心岛,坐的一条船,向岸边驶去,他们彼此一句话都没有,寂静无声。 夕阳西下,红彤彤的落日坠在湖面上,澄湖上波光粼粼,如同金箔撒在湖面上,灿烂辉煌。 康沐斜靠在船沿上,侧身眺望,半边脸被照成金黄色,如一尊雕像,纹丝不动。 华尧坐在另一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见喜怒。 汤燕清则是坐在船尾,一会看天,一会看水。 康沐忽然发现方向不对,不是朝闾王宫的方向:“这是去哪?” 华尧合上眼睛,闭目养神:“跟我去巡视。” 康沐看着华尧,也没有多问。 上了岸,只见已有人候在那里,牵了三匹马,其中就有华尧的红枣马和康沐的青骢马。 华尧向汤燕清使了个眼色,后者骑上第三匹马离开了。他们二人则骑马向城外军营走去。 郦国大军小部分守在大兴,大部分便驻扎在了城外。 此时已是傍晚,军营里的操练已经结束。夕阳照在沙土上,铺上一层金色,静谧祥和。 两人骑在马上,如同闲庭信步,漫步在营中,看似十分悠闲。 来往的将士看到他们纷纷驻足行礼。 士兵们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地往城里去,神情雀跃,恐是去喝酒。 吃饭被安排晚了的营还在排着队打饭,后边的伸长了脖子探看,生怕轮到他已不够吃。 巡逻站岗的士兵警惕戒备着,似乎其他人 的笑闹与他们无关。 郦军确实可称军纪肃整,精神昂扬,偶尔有些痞匪,上级也会严惩。想必任何一个将领看到这样一支军队,都会心生向往。 华尧经常会带人来巡视,有时是韩彦卿,有时是汤燕清,康沐也陪过几次。 两人继续走着,一处校场上,有几个士兵没有离去,而是在认真地练习枪术,阳光下挥汗如雨。 康沐多看了几眼,看身上衣服和配置的武器,像是韩彦卿旗下的。 “韩彦卿总是以为他是因为练枪很卖力,才得到我提拔的。”华尧忽然开口,“所以他也经常会对他的士兵说,只要他们肯下功夫,也总有一天能成为大将。” 像是韩彦卿的作风。康沐暗道。 来到马场,刚刚走近,就看到一个身材瘦小的士兵正拽着一匹马往马厩里拖,可那马倔得很,拼命刨着蹄子,反倒是把那士兵拖得脚下只打滑,眼看就要摔倒。 康沐突马赶上前,在那人倒地之前翻身下马,一把揪住缰绳,顺势绕了几圈缠在手上,把马头拽向自己。那马像是有灵性似地,被他一拉一拽,反到稍稍平静了,他松开手,在马脖子上安抚着,又拍了拍马头,那马儿摇晃着脑袋,不再发脾气。 他把缰绳重新交回到那士兵手上,那士兵高兴地向他行礼。 远处,几声嘶鸣传来,康沐朝声源处望去,朝霞之下,几个骑兵正在捉对练习冲刺斩杀,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那是他狼骑军的战士。康沐不禁得意,微微一笑。 华尧看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89 在眼里,下马向他走去,站在了他身边。 “曾经你说过,我得天下,便放你走,现在我尚未得天下,你怎么就想走了?”华尧也向骑兵的方向望去。 康沐横睨了他一眼,不屑道:“你当时根本就没答应,现在提了做什么?” 华尧神情肃穆:“再给我三年时间。” 康沐差异地看着他。 “三年,三年后我若不能平天下,我的性命你拿走。” 康沐冷笑:“三年?你倒是说得轻巧,这几年我跟你从北打到南,一身伤病,再过三年恐怕我连骨头都没有了。” “我需要你。”华尧郑重道,“当年我花了巨大代价攻下元都,我并不是因为汤燕清的一句话而留你性命,他的那些说辞,不过只是个很好的台阶。我需要你。” 康沐听着这些话,心里说不出得怪异感觉。 “我知道过去你很辛苦,能拿下大兴,你是头等功。”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乖乖地继续听你的话?” “我只是需要你帮我。我想你保证你若跟着我,你会得到的更多。”华尧从他的坐骑上取出一把刀,递到康沐面前。 这是他的雀刀,先前被卢鸿煊拿去,就一直未能见到。 接是不接?这对康沐来说是个异常艰难的抉择。 雀刀依然古朴凝重地仿佛承载着历史,她静静地躺在华尧的手上,横在两人中间。但是康沐能感受到这把刀的力量,是一种隐藏在内,随时想要破鞘而出,瞬间爆发的沛然之力。 康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手接过刀。 华尧紧绷的脸上,明显一松。 “行啊,三年,反正我也差不多只能活三年了,我还是等得起的。”康沐把刀插在马鞍上,翻身上马,兜转马头,朝外走去。 华尧略一发愣,并没有完全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也没有多想。“三年,我也有把握三年之后,你不会再想要我的命。” 他说着也上马跟了上去,他的声音并不响,康沐也没有听见。 大兴城外,三年之约,就此而立。 第 80 章 大兴已经过了多雨季节,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晴天。雨仿佛把那些血腥杀伐之物洗涤一净,一切都恢复了常态,再过几年,恐怕就没有多少人会记得这一场浩劫了。 入了春,天气渐好,晨曦初露,微风徐徐,柳丝爆出新芽,随风舒卷。湖面烟波摇漾,远山岚翠雾白,两相照应。 战事结束之后,自然免不了论功行赏。正殿之中,华尧高高在上,俯视着一干谋士武将,众人鸦雀无声,只有一个亲兵在宣读封赏。 韩彦卿被封为大将军,康沐为镇军将军,其余一干人也各有分封。其实这名位也并没有太大的实质意义,如果将来华尧战败身死,这些名头也换不来一口米饭。对康沐来说有用的,除了封他为镇军将军,另分了两万步兵到他旗下。 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卢鸿煊归顺后,被封为了镇南将军。这是仅次于康沐的位阶,与李古海持平了。 先不说康沐这边,单是李古海就已经大为不满了,当封赏一宣布,李古海就已变脸,就差没当众给卢鸿煊难堪。他卢鸿煊一是降将,二无战功,如何担得起这镇南将军的封号? 但李古海也只能心里咒骂,表面上也不好说什么。 众人散去,康沐也带着萧澜回住所,一路上萧澜喋喋不休:“我就不服了,凭什么他一来就能当什么镇南将军。将军你当初刚来的时候,也不过只是先锋将。他又能算什么?” 康沐头有点痛,似乎以前没有发现他那么啰嗦。 “将军,你说国主到底在想什么啊?我看李将军也很不高兴,国主就不怕引起众怒吗?” “卢鸿煊声名远播,他成名的时候,有些人还是吃奶呢,除了李古海,还有谁敢不高兴?” “可是……将军你……”他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康沐的手。 “你想知道国主在想什么?那我告诉你,卢鸿煊能占着大兴几天,也不是只靠蛮勇,闾国旧臣众多文武官员,不少是向着他的。国主拉拢他一个,就等于拉拢了大半个闾国。现在我们虽攻占了大兴,可祁国又岂是好说话的,他们巴不得希望我们是蛇吞象,吃不下闾国这个大国呢。” 康沐知道,分析给别人听,他能说得头头是道,但说服自己,这个理由根本不值一提。 萧澜反复思考着他的话,可憋了许久还是道:“我就是心里不痛快。” “还有就是……”康沐不得不感叹华尧想得周到,“卢鸿煊现在手里是没有兵的,也就是说他也只是空有个将军头衔罢了。”他估计着必然是华尧拿捏住了梅夫人和梁佑昕,否则卢鸿煊未必会那么听话。 “对,将军你真聪明。” 康沐哭笑不得,他连拍马屁都拍得那么别扭,但随即又想起正事:“接下来也有得好忙了,那两万人你可要费点心思。” “那些不是步兵吗?我倒觉得这些人不要也罢,看上去人多了,其实只会拖累我们啊。” “所以你要教会他们骑马,成为马上步兵,行军骑马,上阵下马,明白吗?” 萧澜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而康沐注意到了其他事。 汤燕清正指挥着一些士兵进出正殿搬东西,一个个拿出来的都是珍贵的物件,有些体积还不小,三两个人一起扛着。 康沐好奇不已,走到跟前:“这是干什么?” 汤燕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国主说这些东西没用,放着也是积灰,让我挑值钱的拿去卖了。”他对康沐笑眯眯道:“多亏康将军找到了南闾木家这个大财主,我前几天去过他们府上了,他们说很乐意高价收这些玩意儿。” 一个士兵抱着一个铜质花瓶,跑到他面前:“军司,这花瓶看上去做工很粗糙,卖不出好价钱,要放回去吗?” 汤燕清看都不看一眼:“放回去干什么!卖!当然卖!有一个算一个!” 他确定是卖不是打劫吗?康沐嘀咕着:“他是不是穷疯了?” 带着萧澜,准备离开,汤燕清在他身后道:“康将军,你这算是定心留下了?” 康沐回头,看到的仍然是一张笑脸,无法揣测其深意,于是也不愿简单回答是或者否,他也笑了笑:“怎么,不愿意与我继续做同僚?” “怎么会呢?”汤燕清摇着头道,“我只是觉着,将军能以大局为重,放下个人恩怨,实在是郦国之福。” 不知他说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康沐沉默片刻,开口道:“我听说,镜花先生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匡助一人坐拥天下。” 汤燕清有些意外他提及此事,再一笑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0 带着傲然意味:“你错了,师父此生最大的愿望是他的徒儿能匡助一人坐拥天下。” 康沐了然一笑,缓缓离开。 康沐的宫苑里,梁棠棠正坐在屋里,诺秀给她泡了一杯茶,在一边陪着。 梁棠棠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瞥着诺秀,很想看却又不敢看。 诺秀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坦然地任由她看。 梁棠棠已经知道了诺秀的身份,她理应叫一声哥哥,可这称呼怎么都出不了口。 眼前的人虽已眼盲,略有病态,可却那么得楚楚动人,惹人生怜,没了眼角的风情,嘴角一勾一抿,都勾人魂魄。忍不住让她有了一丝嫉意,这样的人的确会招人嫉恨的吧。 “你跟在康沐身边很久了吗?”她朱唇轻起。 “也就是这两年的事。”诺秀淡然道。 梁棠棠哦了一声。她对诺秀的母亲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可那时候还小,只隐约记得曾经有那么个女子,其人静姝,其媚如妖,手如柔荑,肤若凝脂。再后来,又听说父王的书房里挂着一幅仕女图,画上的人美若天仙。 梁棠棠支支吾吾地问道:“你的眼睛……是梅夫人弄的吧?” 听她提及眼睛,诺秀神色黯然。 “你……告诉康沐了吗?” 诺秀笑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呀,你可以让他帮你报仇,听说梅夫人现在还住在梅苑里,安逸着呢。” “将军要操心的事已经够多了,我不能为他分忧已是惭愧了,怎么能再给他增添困扰呢。再说,事情都过去了……” 诺秀的这种心态,梁棠棠无法明白,她只知道,如果有人敢欺负她,她吵着闹着都要那个人偿命。 可是,如今她已是个亡国公主,还有谁会为她撑腰呢? 想到这些,梁棠棠心中一酸,就要落泪。 于是,当康沐回来时,他看到的就是伤心欲泣的梁棠棠。 “棠公主?找我有事?”自从康沐那日救下梁棠棠,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得知她还是被安排住在原处,便也放心。 诺秀又为康沐泡了杯茶,然后退下。康沐看着他,有些无奈,原本另找了人伺候,顺便照顾诺秀,可诺秀偏不乐意,屋子里的东西碰都不让人碰,更别提伺候康沐了,颇有些他刚跟了康沐时,浮沉对他的态度。 康沐没有办法,也只能由着他。 从康沐进来那一刻起,梁棠棠就低下了头,她神情扭捏,双手揉着衣角。 “公主?”康沐见她不说话,催问道。 “我……”梁棠棠低声问道,“我听说,你来大兴,是为了挑拨父王和我哥哥的关系……是真的吗?” “是卢鸿煊跟你说的吧?”康沐抿了口茶,自若道,“是真的。” 梁棠棠愕然抬头:“你不是说你是来求和的吗?” “我从未说过我是来求和的,只是公主这么以为而已。” 梁棠棠眼一红,指着康沐道:“你骗我!” 康沐愁道:“我骗你什么了?” “是你害死了我父王!害死了我哥哥!毁了我的国家!” 康沐冷漠道:“公主,我早就提醒过你,这世间本就残酷,每天都有人死去,有更多的人吃尽苦头,生不如死。你现在应该为你还活着而感到幸运,珍惜你的日子!” 梁棠棠撅着嘴,眼涨得通红,说不出半句话。突然,她拿起桌上的杯子,迎面朝康沐泼去。“我恨你!”她大喊一声,冲了出去。 康沐猝不及防,被泼了满头茶叶,一身的水。 一直在门外的诺秀也是被吓了一跳,忙冲进来给他擦拭,可又看不见,湿漉漉的茶叶弄了一地。 康沐气得要死,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她泼的是她那杯放久了的茶,不是康沐那杯,否则烫都要被烫死了。 “这个泼辣货!”康沐憋了半天,冒出一句。 手忙脚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康沐还坐在那里生闷气,诺秀在一边安慰着。 其实康沐也并非在生梁棠棠的气,只是气自己怎么就被她弄得那么狼狈。 “算了将军,公主她也是伤心过度。” 康沐望着诺秀,忽然想到,梁棠棠口中的父兄,也是他的父兄啊:“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 “怎么会呢,都是没有什么感情的。”诺秀扯了扯嘴角。 “毕竟血浓于水啊。” “我……”诺秀痛苦地拧着眉毛,挣扎了许久,下定了决心似的,“将军,其实……闾王他……是我杀的……我……” 康沐错愕,没有想到一向温顺的诺秀竟为了他弑父。 “将军,我……” “别说了,都过去了。”康沐截住他的话,不愿看到他悲哀的表情。 诺秀伏在了他身边,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我说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康沐安抚他道,“一切都会好的。” 诺秀抬起头,虽然看不见,还是冲他点头微笑:“嗯!” 第 81 章 深夜,康沐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已经不是第一天了,连续几天他都难以入眠。明明是个好天气,却觉得胸闷气喘,浑身难受。 眼睛又酸又痛,莫名地烦躁起来,于是他干脆起身坐在了床上。 春寒料峭,可他就穿着单衣,任凭丝丝冷风吹在身上,似乎只有这样才勉强舒服些。 外室起了一些响动,是诺秀听见康沐睡不着,也披了件衣服,走了过来。 “将军,你又醒了?”诺秀轻轻说了句,顺手倒了一杯偏凉的茶,送过来。 黑夜里,他行走自如,看来是已经习惯了黑暗的世界。 康沐一口气灌下去,清水入喉,稍稍熄灭了他身上的燥热,可也只是杯水车薪。 “将军,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诺秀担心道。 康沐极不耐烦,语气也变得生硬:“不用,你不要多事。” 诺秀微微一愣,印象中将军从未对自己说过重话,没来由这么被说了一句,心里不太好受。 像是感觉到了诺秀的低落,康沐意识到了心中有团燥火,连情绪都有些控制不住。 他伸臂搂了搂诺秀表达歉意,诺秀也随即一笑而过。 康沐是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的,他的药瘾又犯了。 不同于阴九毒的来得快去得快,这药物挠心似的缠着他,一旦断服,整个人毛躁地跟刺猬一般,几乎见人就扎。有试图想要忍着,可脑中有股强烈的欲望控制着他,意志一弱,便会屈服。 “再帮我倒杯水。”康沐哑声道。 诺秀依言倒了水,康沐取出药瓶,药丸碰撞瓷瓶,发出轻微清脆的声音,他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1 刚要取药,被诺秀一把抓住:“将军,你在吃什么啊?你……不对劲啊……” 康沐掰开他的手:“没什么,你放心。” 诺秀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皱着一张脸。 吃完药,立刻神清气爽,康沐才又道:“去睡吧,我没事了。” 诺秀仍是忧心,拢了拢衣服,缓缓离开。康沐再次睡下,几乎是头一着枕头,就睡着了。 校场上,康沐弓身坐在马背上,单手持枪,一夹马腹,向前冲去。迎面那人也是持枪奔来,杀气腾腾。马匹交错的刹那,那人一提枪,借着冲击的力道,向康沐刺去,可眼看就要挑中,忽然动作一滞,硬生生扭转了方向。但是这么一变方向,气息阻塞,人的重心都跟着偏离了。康沐眉头一皱,枪杆轻轻拍了那人一下,那人便摔下了马。 “你这是干什么!刚才你明明可以攻我右侧,为何中途放弃。”康沐用枪指着趴在地上的那名亲兵,怒道。 “我……受伤……将军,你的手……”那人也有些慌乱,说话语无伦次。 “这是你需要关心的吗?你上了战场还盯着看敌人有没有受伤,然后手下留情吗?现在你们避着我的右侧,等将来我上阵杀敌,遇到更凶残的对手怎么办?” 康沐扯着缰绳来回走动,大声斥骂着,他周围围着一圈全是他的亲兵。他从大清早开始就拖着他们与他训练,大半天下来,这群人已经累趴在了马背上,可康沐还是精力十足,众人有苦难言。 躲在人群后面偷懒的陆十七,听到康沐的这句话,突然直起身子冒出头:“将军,你放心,上了战场,我们会保护你的!” “呸!”康沐啐了他一口,狠狠瞪着他。 陆十七缩了缩脑袋,再度趴倒在马上,躲到了人后。 见一个个七歪八扭地,不胜体力的模样,康沐更是大怒:“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就受不了了?” “将军,放了我们吧……”有人小声求饶着。 “还保护我呢?是我保护你们吧!”康沐环顾四周,又喝道,“萧澜呢?这家伙死哪去了?怎么一整天都没看到他?” 众人都埋着头装死,没有一个吭气的。 远远地,萧澜躲在一棵树后,偷偷看着他们,当他看到康沐到处张望着,暗叫不好,贼头贼脑地悄悄向后退,生怕动作太大,被康沐发现。 可是脑袋后面不长眼睛,一落脚,踩到了一个人。 “萧澜,你这是在干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萧澜回头一看,是韩彦卿和汤燕清,韩彦卿低头看着被他踩脏了的鞋子,而汤燕清则饶有兴致地向康沐处看。 “别看了别看了!”萧澜连忙把他们拉到角落里,又慌张地回看一眼,确保没有被发现,抚着胸口,喘了一口气。 韩彦卿不解道:“你们究竟在搞什么?” 萧澜苦着一张脸:“韩将军,你是不知道,我们将军失心疯了,每天把大家集中在校场,一个个挨个轮一遍,不把人打趴下不罢休,大家都累死了可他还精力旺盛。而且脾气还暴,稍微达不到他的要求,他就骂人,我前几天可被他骂惨了。” “我们也是听说康沐在搞特殊训练,所以才特意过来看看的。”汤燕清脸上却是一幅幸灾乐祸的表情。 “韩将军,你想想办法吧,这样下去,我们还没上阵杀敌呢,就被将军打残了。”萧澜央求着,从他脸上手上那些新鲜的淤青,就能想象这些天他受到的折磨。 “这……”韩彦卿为难道,“你们狼骑军的事,我怎么好插手呢?” 萧澜想再说什么,一个亲兵也是偷偷摸摸地跑了过来,拉着萧澜道:“萧将军,你快过去吧,别躲着了。将军已经发火了。” “不行!我还没活够呢!”萧澜拍开他的手,“别说看到我!”话音未落,人已跑远。 校场的另一侧,也有人远远眺望着。是华尧和跟在他身后的徐学林。 徐学林递上一粒红色药丸:“主上,应该就是这种药。” 华尧瞄了一眼:“你怎么弄来的?” “是康将军身边的小厮偷了悄悄拿给臣检验的。” 华尧再度向校场中望去,站在中央的那人正挥着枪,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知道在吼着什么。 “这种药短时间可以大大提高人的精神力,但是长期服用反而会让人萎靡不振,精力溃散,一旦服药上瘾,人便烦躁易怒,会极度依赖药物。” “怪不得他以前受那么重的伤都能那么精神,看来服了有一段时间了。”华尧神情凝重。 下了校场,康沐回到宫苑,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疲累。 诺秀早已为了准备好了热水,伺候他宽衣沐浴。 整个人浸泡在水中,温暖的水包裹着身体每一寸肌肤,让水的温度沁入体内,舒缓每一根神经,氤氲的蒸汽,熏着面颊,泛出潮红。康沐极为享受,生出了些困意,靠在边上合拢了双眼。 诺秀收起换下的衣衫,又送上一套干净的,候在外头,随时听候差遣。也正发着呆,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似乎人还不少。 这个院落的位置比较偏,平日除了狼骑军的几位将领,也没人会过来。诺秀不由得奇怪,刚想要开口问,门已经被推开了。 “康沐呢?”来人问道。 竟然是国主。诺秀惊讶万分:“将军在沐浴。” “那正好。”华尧走了进来。 正好是什么意思?诺秀莫名其妙又有些着急,毕竟眼睛看不见,极不方便。 “你呆着别动。”华尧对诺秀道,又命令他带来的几个亲兵,“进去搜一下。” 只听得里面哗啦啦巨大的水声,康沐叫声随之传来:“这是干什么!” 士兵们已经在屋里捣腾起来了,有的翻柜子,有的翻床褥,有的翻屋中各种器皿,不过动作都还规矩温柔,翻过之后还是原样放好,不是那种野蛮地随地乱扔。 “你们给我住手!”里面的水声更响了,像是什么在水里翻滚似的,又有水洒在地上,淅淅沥沥的声音。 华尧略一思索,朝内走去,转过屏风,就看到康沐刚扯了单衣裹在身上,只一只手使不上劲,还没来得及系上,胸口半敞着,蜜色的肌肤泛出潮热的红色。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完全没有擦干净,衣服穿在身上也立刻被弄湿,贴在了肌肤上,肌肉结实的线条清晰可见。湿透了的头发凌乱地缠在肩上颈上,吸引着他人的目光,他怒气冲冲地瞪着华尧,脸耳根都红了。 华尧眉毛一挑,明明就是一只气得竖起翎毛的公鸡,怎么出人意料地惹眼,当他卸下战甲,除去防备,湿淋淋地站在自己面前时,那一点羞愤,那一点慌张,竟是如此地诱人,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2 他的双眼瞪得滚圆,可睫毛上滴落的水珠,早就消去了这一份煞气。他赤脚踩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身在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流淌了一地。 “你想干什么!”康沐怒道。 被他一吼,华尧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凌厉地扫视一圈,看到了放在一旁的药瓶,一伸手便拿走了。 康沐一只手不好用,一只手还拢着衣服,没有第三只手去抢夺,眼睁睁看着药被他拿走,当然更多的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华尧随手把药瓶往外一抛:“看看,是不是这个?” 一直站在门口的徐学林倒出药丸闻了闻:“就是这个。” 康沐这才明白他在做什么,冲上去试图抢回药瓶。华尧身子一侧,把他挡住:“退下。” “还给我!”康沐气道。 华尧盯着他半裸的身体,不假思索地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胸膛,只是轻轻的完全没有任何力道地滑动了几寸,康沐立马后撤了一大步,比世间所有的神兵利器都管用。 “这药我拿走了,以后也不许你再吃了。”华尧缓步上前,手顺势挑开他的衣襟,滑到他腰间,那里有一道宽长的伤疤,依然记得是初识的恶战,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 康沐整个人都羞红了,撩起脚向他踹去。 华尧料到他有这一手,不等他脚踹到,就已经松开手,向后退去。 “穿上衣服,跟我走。”华尧命令道。 康沐瞪着眼:“我还没洗完呢!” 华尧仔细地把他从头看到脚,又看了看撒了一地的水。康沐被他看得一身鸡皮疙瘩。 “那我在外头等你,洗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的。” 第 82 章 康沐十分烦躁,本想着回来了,可以洗个澡,舒缓一下筋骨,然后喝点酒,顺便被萧澜躲了一天,准备把他揪出来好好训一顿,可却莫名其妙被华尧抓了来。如果是有军事方面需要商议,那也就罢了,可都是听他在与别人讨论粮草补给,或者城防重建之类的,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他扣在身边? 于是康沐烦躁了。他极度无聊之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椅子,想要打个瞌睡,可那药物的作用又让他胸口烦闷。 事情告一段落,华尧瞥了他一眼:“我在做事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制造噪声?” 康沐把手伸向他:“把我的药还我。” “不行,你不可以再吃了。” “我身上有伤,我需要服药。” “徐学林说了,这药根本不是用来治你伤的,只有提神功效,而且毒得很。虽然你的手还没有完全好,但已经完全不需要继续服药了。” 康沐哑然,愣了半响,愤然起身。大不了再去找一趟吴梓衣,无非就是被他说一顿。 “站住。”华尧沉声道。 “我要回去了,我还没吃饭呢。” “在这吃。”华尧理所当然道,“在你戒掉这药瘾之前,你不许离开我视线半步,更不要指望有机会再去找吴梓衣讨药。” “什么!”不知道是被惹毛了,还是药物发作的缘故,康沐体内火烧似的,“凭什么?” “凭你身边没有一个人能管得了你。”华尧淡淡道,“我就不信了,在我这里,看你还能闹成什么样。” “我……” “你饿了?那我让人送饭来。” 看到一道道菜摆在面前,康沐一点胃口都没有,一是心里烦闷,二是面对华尧这个人。 他一杯接着一杯灌着酒,不一会儿,一壶酒就被他喝了大半。 “吃菜。”华尧见他只顾着喝酒,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康沐横睨了他一眼,不耐烦地用筷子在每一道菜上面戳了几个洞。 “康沐!不要那么幼稚!”华尧喝道,“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你走。” 康沐轻叹一声,放下筷子,揉了揉眉角:“我真吃不下。” 也不是第一天了,这段日子闻到油腥味,就会反胃,诺秀每天都让人稍微做几个清爽的菜,或者煮点甜汤之类。 “你也就由着自己乱吃药?你也不怕身体跨掉?”华尧皱眉。 康沐冷笑:“那不更好,就没人来找你索命了。” 华尧盯着他看了会,也放下了筷子:“你想要吃什么,我再让人去弄。” “药还我。” 华尧哼了一声:“你做梦。” 康沐气急,继续一个劲地喝酒。 华尧也不理他,既然他不吃,那就随他去吧。 用过晚膳,时辰也不早了。华尧顾虑到康沐在,难得准备提早入睡。 “那我走了。”康沐见华尧要睡了,竟有一种快要解脱的喜悦。 “去哪儿啊?我记得我有说过你不许离开的。” “你不是要睡了吗?”康沐急道。 “你睡外面。”他指着外室一张卧榻。 “你戏弄了我那么久,你够了没有!” 华尧厉声道:“你以为我在戏弄你?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自暴自弃会伤害到多少人?你有没有想过,萧澜他们每天心甘情愿陪着你发泄精力,是因为看得出你在烦躁?你一直口口声声说诺秀是个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反倒是他在为你担忧操心?” “任何人都可以说我,你没有资格。” “任何人都做不了事情,我来做。” 康沐还欲反驳,可却发现找不到半点理由。他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可就是克制不住,也不知道怎会有如此贪婪的欲望,无法抑制地对药物的渴求。像是脑子里一条虫子,钻着挠着,驱使着放纵自己。 他看到了自己的软弱,看到了自己的屈服。康沐低下了头。 华尧缓和了语调:“睡吧。我已经让人新拿了一床被褥。” 康沐苦笑:“你倒是早就计划好了。” “总得有人来制服你。” 夜露微寒,康沐直愣愣地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已经好几个时辰没有服药的他,几乎忍到了极限。全身的筋骨都在发酸,皮肤下面像有什么要胀开似的,耳边产生了幻听,像蚊虫般嗡嗡响个不停。 他长啸一声,再次在塌上翻了个身。 睡在里面的华尧本来睡眠质量就不太好,听着外面不停叹气,不停翻身,一点点睡意都没有了。因此,他终于爆发了。 “你给我安静点!”华尧大喝一声,隔着帘子,一只枕头飞了出来。 康沐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拾起枕头朝内室扔回去:“我难受!” “你再吵我让人把你绑在床上!” “好啊!你把人叫进来!”其实康沐也并非有多大火气,就是那团火,想要找出口发泄。 那个枕头再度飞出来,因为康沐正巧就站在帘外,砰地一下砸到他脸上。虽然是枕头,可也是有硬度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3 的,康沐被砸得有点晕。 虽然没了枕头,可还是照样睡。华尧再度合上眼睛,享受着这份宁静,终于可以安心入眠了。 可是忽然又觉不对劲?宁静?一个枕头砸出去,就把他砸闭嘴了? 华尧倏地起身,随手扯了件衣服披上,只见康沐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一脸痛苦。 “康沐?”华尧怕他是在装死,又叫了他一声。 康沐面色惨白,一手紧紧按着腹部,咬着牙,说不出话。也就是在被砸中的刹那,他觉得腹部一阵痉挛绞痛,疼地连站都站不住,直接腿一软就摔倒。被枕头砸倒这种事,他也觉得很丢脸。 看来不是装的,华尧忙将他扶起,让他在床上躺好。也有些紧张,先前也只是看他情绪焦躁,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康沐深深吸了几口气,痉挛稍有缓解,可下一瞬间,眼睛酸胀难忍,一眨眼,泪水不受控制地就流了下来。 如果说刚才康沐倒在地上,华尧是吓了一跳,那这一回,华尧是吓了一大跳。 “好好的你哭什么!”华尧吓得连连后退,惊恐不已。 康沐抹着泪:“我没哭!” “那你眼里流的是什么?” “我没哭!”康沐羞愧难耐,拼命地去擦拭,可这泪水就像决了堤河,喷涌而出。 华尧意识到这些都是没有服药的不良反应:“来人,把徐学林叫来。” 屋内的灯都被点亮,睡得正熟的徐学林还打着哈欠,给康沐诊着脉,又翻看了眼皮。 华尧看看康沐又看看徐学林:“如何?” “主上不用担心,这些都是正常反应,臣再开一个方子,将军服下之后可以缓解症状。”徐学林向华尧拜了拜道,又取出那提神药丸,倒出一粒,掰成两瓣,把其中一半给康沐服用。 康沐惊诧不已,竟一时不敢接过,反而朝华尧看去。 华尧也是一脸疑惑:“他还能继续服药?” “康将军服药时间过久,已有了很强的依赖性,如果强行断药,会对身体损伤过大,可以适当减量服用,慢慢适应。” 康沐不等徐学林话说完,已经抢过药,一口吞下,得意地瞪着华尧,似乎在说:看吧,连大夫都说我可以继续吃药,你还多管闲事。 华尧摇了摇头,不屑道:“这点出息。”他想了想,又冷着脸对康沐道:“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恢复,这药能不吃就尽量不要吃。” 康沐扭过头,只当耳边风。 徐学林离去后,又只剩华尧和康沐二人。 康沐坐在榻上,对华尧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华尧揶揄道:“怎么,刚才还哭得那么伤心,现在又精神了?” 一句话说得康沐差点跳起来:“我没哭!”可是刚才那些泪水都是真真切切的,有口难辩,明知他是故意气自己,可就是被他气得不行。 华尧暗自好笑:“行了,睡吧。”他起身熄灭了蜡烛,朝内室走去,可见康沐还坐着一动不动:“还不睡?” “我睡不着,还是难受。”康沐淡淡道。也不知道徐学林的手是不是真的那么神,掰下的那点分量,刚好能控制住他夸张的反应,却解不了那缠人的不适。 他微微弓着背,歪着脑袋靠在一侧,略显萎靡,华尧怔怔看着他,在这初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凉意的,可刚才扶他起来时,却觉他身上烫地异常。 戒除药瘾这个过程,必定是痛苦折磨的,是寻常人难以忍受,虽然他这段日子经历了许多事,几番承受打击,可凭他的意志力,不应该轻易被这小小药丸控制,想必这药是相当厉害的。 华尧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不睡就不睡吧。” 康沐厌烦地把他推开:“你去睡吧,别管我。” “你吵成这样让我怎么睡?”华尧早就被他折腾地睡意全无了,“我就陪着你吧。” 康沐的脸抽了一下,怪异地睨了他一眼。 月华如水,夜色撩人,虽没有点灯,屋内却被照得白亮。一丝异样的情绪,在心头掠过,极其微妙。静夜如斯,广阔天地之中,两相无言,默然对坐,也只这一间。 坐了一会,康沐几次偷偷去看华尧,似乎有口难言。 “想说什么?”华尧率先开口。 “我……”康沐清了清嗓子,蚊呐般说道:“我有点饿了。” 华尧白了他一眼,似乎早料到他会有这么一说,吩咐人端了一碗粥过来。 康沐本以为还得把人叫醒,生火烧水,少说也得等上半个时辰,才能吃上热的,没想到竟然那么快就能有东西吃了。 “我早就嘱咐人煮好暖在炉上了,你晚饭一口都没有动,活该饿死。”华尧冷冷道。 康沐撇了撇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忍着他的冷言冷语,一口气把粥喝光了。 华尧挑起他的下巴逼他面对自己:“康沐,你得把这瘾戒了,知道吗?” 第 83 章 康沐觉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整这十来天,华尧真的一刻都没有放过自己,好像自己成了他全天候的保镖,就差没拿根绳子拴着了。完全不能忍受他一直在眼前晃动,连走路稍微慢点,都会被他呵斥。 但是他也看到了一些平日看不到的事情。往日总以为华尧也没什么事可干,现在才发现他是一天忙到晚,几乎从睁眼开始,就不停地会有人来与他说各种大大小小的事,若是换了自己恐怕早就不耐烦了。他倒也不常亲自处理这些麻烦,而是立刻喊一个人,吩咐那人去做。但他记忆超群,过个两三天,他觉得那事应该有结果了,就会把人叫来,询问具体情况。 每隔两天,他还会抽时间去阮溪云那一次,与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这对康沐来说最是无聊,本来就没耐心了,还得被逼守在门外,听他们夫妻俩聊天。 闾王宫里有一座阁楼,名为揽月阁,顾名思义,是宫里最高的地方,同时也是大兴城里最高的地方。 登上揽月阁,整个闾王宫尽收眼底,还能望见小半湾澄湖,衬着远山,碧波荡漾。 看起来闾王是个会享受的人,每日出城去登高望远,总是不便,所以这揽月阁便是观景的好去处。华尧虽然看不起宫里那些奢华之物,可对揽月阁却是十分喜欢,得空时或者疲惫时,会上来透透气。于是,自然也少不了拖着康沐。 华尧凭栏眺望,他似乎看着远方,可却没有焦点,只是淡淡望着,任凭呼啸的风吹乱他衣衫。 康沐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高处不胜寒,他搓了搓手,瞥了眼华尧。 也不过才几天,华尧已瘦了一圈。他比往日睡得更少了,每天晚上康沐都要折腾到近天亮,因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4 此他也陪着到天蒙蒙亮才能稍稍闭一会眼,可也只是一会,天一亮,就得起床。自己不能睡了,又怎么会允许康沐继续呼呼大睡,当然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叫醒拖下床。 康沐打了个哈欠,忽然觉得有点气喘,咳嗽了几声,他知道他阴九毒又要发作了,拿出随身携带的白铜酒壶,喝了几口。 华尧回头了一眼,皱了皱眉。最近一直看他带着酒壶,没事就会喝点,虽然觉得他喝太多不太好,可又想到他为了戒药瘾已很是辛苦,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新编入你手上的士兵,你交给萧澜了?”华尧随口道。 “嗯。”康沐擦了擦嘴,应了声。 “这次封赏,你怎么没有要我给他升迁?”下级将领的升降都由其上级将领来请,华尧很少会直接管。 “他带好虎狼营就行了。” “怕他压不住?” “他虽然技艺出众,可还欠缺点磨练。” 华尧走到他身边坐下:“你手下有个叫李仪林的,你认识吗?” 康沐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奇道:“你怎么会知道他的?” 华尧了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注意到他。你对他评价如何?” 康沐思索了片刻,歪着嘴问道:“他是李古海亲戚吗?” 华尧失笑:“不是个性像,又一个姓就一定是亲戚的。” “原先我是有过提拔他的念头,可观察久了,发现他太计较,过于冷酷,哪怕对同伴也是。我不喜欢他。” 华尧正色道:“知人用人哪能单凭你个人喜好,照你这么想,我也不要留你了。” 针对他后半句话,康沐不满地横了他一眼。 “更何况,德才兼备固然可贵,可世间能有几人?有德无才,我要来何用,有才无德之人,就要看你怎么用了。” “我知道了。”不得不否认他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你自己掂量,毕竟你的人你更了解。” 正说着,阁楼下传来了轻微的争执声。 “那我们在这里等着。”这是一个端庄的女声。 “那也不行,你们不能呆在这里。”卫兵严辞拒绝。 “我们不会惹事的,我只是想上去看看。” 康沐听着心底一惊,竟是梁棠棠在说话,于是偷偷瞄了一眼华尧。 华尧在揽月阁时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因为一般停留的时间也不长,所以就算是急事,也会被要求等在下面。他曾经亲眼看到有人因为硬闯揽月阁,而挨了军棍。 “我去看看。”康沐说了句,随后下了楼。 果然是梁棠棠和她的女官,她略带愁容地站在一旁,她的女官还在与卫兵交涉。 康沐暗叹,若是换了以前的梁棠棠早就飞扬跋扈地叫嚣着:“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拦本公主?”如今她也学会了看人说话,安分守己,不知该是为她高兴还是难过。 看到康沐走来,梁棠棠略一动容,似乎有些怨愤,又有几分期许。 “国主在上面,你们先回去吧。”康沐道。 “我们……我们在这等他离开还不行吗?”梁棠棠求道。 “过半个时辰再来吧。” “让她们上去吧。”华尧不知何时已下了楼,他看了眼梁棠棠,“棠公主是吗?” 梁棠棠低下头,她的女官挡在她身前,警惕地看着华尧和康沐。 “我们走吧。”华尧也没多在意,对康沐道。 梁棠棠看着他们离去,若有所思。 这时,汤燕清向他们走来,似是有事要向华尧禀报,于是康沐落在两人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忽然他看到石子路边有一个焦黄色的小东西,有些眼熟,仔细一看,竟是很久以前给梁棠棠做的草蚱蜢。 他走上前弯腰拾起,吹去灰尘,没想到这东西她还留着。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看到梁棠棠急匆匆地从楼里冲出来,提着偏长的裙摆,一脸焦急地四处寻找,当她看到康沐手里拿着那只蚱蜢,当即面颊绯红,几步冲上来一把抢过。 “不许拿我东西!”梁棠棠气鼓鼓地说道。 康沐无奈地看着她,懒得与她争辩。 梁棠棠捏着蚱蜢,小心拨弄着折皱的脚,脑海中浮现出当日他把这只蚱蜢交到她手上时,笑得那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脸更红了。可再一想,那时候的他全部都是装给她看的,顿时一恼,抬手就把蚱蜢朝康沐扔去:“我不要了!” 只不过半步距离,蚱蜢扔在在脸上,虽说不痛,可康沐既是莫名其妙,又是火冒三丈。刚还以为她总算学乖了,没想到还是这般任性。 康沐摇着头,跟上华尧二人,可抬眼望去,前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不但华尧和汤燕清早已走远,连跟着的两个卫兵也不知所踪。 居然没有人注意到他没有跟上? 也许是华尧睡得太少,思路不太清晰了,也许是汤燕清的事太过重要,所以过于投入了。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没人看着他了? 康沐心中大喜,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个转身,大步流星地朝自家宫苑走去。 第 84 章 有的时候做一件事情没有太多的喜悦,仅仅因为被制约或者被逼迫,而当人越过那条界限时,往往会有一种偷来的窃喜。于是康沐回到宫苑便是有这种感觉。 这段日子,他根本不能让自己静下来,只要头脑一放空,那种强烈的药物欲望就会涌上心头,几乎让他想得发疯。烦躁的情绪始终挥之不去,也不知道借些芝麻小事与华尧吵了多少次,他空闲时会兴致勃勃与自己对骂,忙碌时就把自己丢在一边,不予理睬。 “将军,是你吗?你怎么回来了?”诺秀听到康沐那风风火火的脚步声,疑惑道。 康沐没有时间理他,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因为吴梓衣曾给过他两次药,因此虽然第二次的药被华尧没收了,但第一次的药尚有剩余,应该没有被他找到,可当时被他随手一放,也忘记放哪了。 “将军,你找什么呀?” “我有个白色的药瓶你看到过吗?白色的……啊,反正就是个药瓶。”康沐边说着手上也不停。他慌慌张张的,好像在做一件坏事一般,生怕下一瞬间就被华尧当场活捉,臭骂一顿。 正在侧房的萧澜听到动静,还以为是有人来找诺秀麻烦,赶来一看,竟是康沐:“将军?你的病养好了?” “找到了!”在抽屉的角落里,康沐找到了他的药,欣喜若狂。 “什么东西找到了?” 一个低沉隐含怒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康沐僵在原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华尧。 他几步上前,手一伸,药瓶就落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5 在了他手里。 “我没吃。”康沐立刻说道。 华尧眼里有两团火。他是有理由发火的,为了让他能够戒药,很是费了心力,可一松懈,扭头再看他人已然不见,追到这里来,果然看到了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他就这般不识好歹吗? 康沐心里咯噔一下,在他那灼人的目光下,竟有些惭愧,连说话都显得底气不足:“我……真没吃。” 华尧直勾勾地盯着他,那迫人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哪怕是无法视物的诺秀,都能感觉到沉重的气氛。 康沐后悔了,虽然难耐,却也并非完全不能忍,怎么就妥协了呢?这回可让他抓到话柄,要被他嘲笑了。 可下一瞬间,华尧的举动让他惊讶不已——他把药瓶塞回到了康沐手中。 这是放任自流的意思?康沐心下一沉。 “我相信你没吃。”华尧一字一句道,“我更相信康沐你有这份自制。好好在这休息吧,不用到我那去了。” 看着他离开,康沐不禁发怔。明知他这是激将,明知他最善拿捏人心,可就是不得不沿着他划出的路走。 盯着手里的药瓶依依不舍得看了半天,康沐长叹一口气,把药瓶扔给萧澜:“拿去扔了。” “将军,你快吃啊,国主已经走了,他看不见的。”萧澜还没能明白个中缘由。 康沐一巴掌拍在他脑后:“叫你扔你就扔。” 华尧走出宫苑,看到徐学林已等在了门外。他探身看了看,发现康沐没有跟在国主身边,不由担心:“主上,康将军的瘾要初步戒掉,还需七八天,这样半途而废……” “你放心。”华尧打断他道,“他这个人,我最清楚不过了,我相信他不会再有偷偷服药的念头了。这些天我也累得不行,今晚总算能好好睡一觉了。” 徐学林虽不清楚他的自信是从哪来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传你来是想让你再去给他诊个脉,我看他经常咳嗽,莫非是感染了风寒?” 徐学林闻言,面色一白:“主上,此事我正要向您禀报。康将军的咳嗽恐怕不是风寒引起的,而是中毒了。” “中毒?”华尧愕然,“他除了乱吃药,还中了什么毒?” “康将军原先因为药物上瘾,脉象极度紊乱,这几日他有所恢复,因此他中毒的迹象逐渐显露出来。臣查了一些医典,发现这种毒素先是腐蚀其肺部,造成咳嗽不止,随后慢慢侵蚀全身肌肉,使人虚弱不堪,体力流失,最终死亡。江湖上偶有流传,他们称之为阴九毒。” 华尧完全听不懂他这一大堆话,但是他明白,康沐身中奇毒,有性命之虞:“能治吗?” “解药并不难配,只是……”徐学林欲言又止。 “你快说!” “只是配方中有一味药,极难寻到。” “很贵吗?”这是华尧极度头疼的一个问题,他咬咬牙,“那就花钱吧。” 徐学林摇头:“不单是钱的问题,而是世间罕有,有价无市。” 华尧随之沉默。从手残到药瘾到中毒,他这一趟大兴之行,究竟经历了多少事,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他到底有多倔强,才会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转身又踏入了宫苑。 康沐正在与萧澜诺秀两人说话,见华尧去而复返,心想他既然已说放过自己了,怎还纠缠不休。 “你们下去。”华尧对萧澜二人道。 见他面色不善,康沐也不知道自己又有什么事惹怒他了。 “你中毒了?”华尧在他对面坐下。 原来是为了这事。康沐懒懒地应了声:“是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华尧克制着怒气。 “你也没问啊。” “这种事情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要不是徐学林告诉我,你还打算闷声不响瞒多久?” “我根本就没打算瞒什么人。再说了,就算告诉你了,又有何用?” “有病就要治病,中毒就要解毒,怎么就没有用了?”华尧对他这般满不在乎,不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的样子万分恼火。 “吴梓衣说过这解药十分难寻,连他都说难,那必定是常人办不到了,我心中有数。” “你倒是真看重他。”华尧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他游历四方,稀奇古怪的事见了多了,自然是见多识广一些。” 华尧哼了一声:“是谁给你下的毒?” 康沐冷笑,恶意地看着华尧:“卢鸿煊。” 华尧面容一僵,没有想到竟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他那生硬的表情看在眼里,康沐突然有种残酷的快感,笑容变得灿烂:“你不用这么意外啊,你应该能料到的,凭他的性情,又怎么可能只是打断我一只手那么轻易放过我呢?” 华尧面寒如冰,他那玩世不恭态度,刻意伪装轻松的语调,如芒刺在背。 康沐还想继续说什么,华尧已站起了身,向外走去。 他走到门口,又驻足回头,他的脸隐在阴影中,晦暗不明:“你辛苦了。” “我没有解药。”正殿上,面对华尧的质问,卢鸿煊答道。 “你下的毒你怎么可能没有解药?” “这毒宫里本就有,早就不知是何人带来的,我也是无意中得到,向大夫询问之后才知道是毒药,阴九毒这个名字,我还是今天才知道。我已经不需要康沐的性命,所以也没有必要骗你。” 华尧斜视着卢鸿煊,思量着他话的真实性。 “我若有解药,早拿出来博取你的信任了,这对我来说只有益无害。” “卢鸿煊,你要明白你现在的处境。” 卢鸿煊面色阴沉,低头不语。 “你要辟护的人,命运都由你来决定。” “我知道。”卢鸿煊抬头,“我也想让康沐放下对我的仇恨,可我真没有解药。” 华尧重重地向后一靠:“你下去吧。” 卢鸿煊走后,华尧向徐学林问道:“康沐中的毒究竟有多深,多久才会有危险?” “少则三年,多则五年,而且后几年得在床上度过,按康将军的性子,恐怕……” “难怪他才会冒出活三年的说法,看来他早就知道了。”华尧自言自语,案上香炉青烟袅娜,迷住了他的视线,他喃喃道:“有个人应该会知道些什么。徐学林,你再陪我去个地方。” 木浆荡漾,小船载着华尧他们来到澄湖湖心小岛,华尧凭着记忆中路线,一路摸索。 上一次天色已晚,没能细看四周景色,这次虽说也来得匆忙,他却走得极慢。小路蜿蜒,翠竹环绕,他似乎是在欣赏,但实际上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康沐那一口一个吴梓衣,华尧听着异常刺耳,如今却巴巴地寻来。 不得不否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6 认吴梓衣是有些江湖奇术,可自己这么一来,气势上硬生生矮了一截,心里极为不甘。 他边走边犹豫着,直到站在那所雅舍跟前,伫立许久。竹叶沙沙,清幽至极,犹如仙音雅乐,果然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也难怪吴梓衣寄情于山水,人世间一树一景,在有心人眼里,确实是如同仙境,让人流连忘返。 “主上?”徐学林见华尧一动不动,忍不住催了句。 华尧回过了神,抬手敲响了房门。 第 85 章 康沐闲适地横卧在塌上,一手撑头,闭目养神。他面前摆着一壶清酒,一碟花生,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暖意融融。诺秀坐在他身边,为他按摩着右臂,他的手指灵活轻柔,捏得康沐通体舒畅。 诺秀感觉到康沐的悠哉,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康沐扭过头,看着诺秀。这张脸精致如昔,唇边含着淡淡笑意,温和恬静,他虽失明,可他每日的穿着还是那么得体舒服,也不知他是怎么弄的,蒙在眼上的丝帕细腻柔滑,可他的肌肤比起这帕子却丝毫不逊色。康沐忍不住伸手抚上了他的面颊,那滑腻的触感,令他爱不释手。 诺秀笑着挨近了康沐:“我是看将军开心,我也开心。” 他的眼真是可惜了,如珠玉蒙尘,只要一想到,就会心痛。可他还是能笑得这般阳光,看到他的笑容,心底的阴翳一扫而光。 “我已经派人把浮沉叫来了。”康沐说道,“等他来了,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了,他也能照顾照顾你。” 笑容在诺秀脸上僵住:“将军是嫌我没用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呢?” 诺秀抿了抿嘴,眉头蹙得让人心微微一颤:“在将军身边,我也只能做些生活起居的小事,若能伺候好将军,让将军能安心打仗,就是我最大的快乐了,可现在连这点都做不到了。” “若把你放着不管,更让我担心,知道吗?还是你是怕浮沉来了,无法与他好好相处。” “怎么会呢,他也是全心全意向着将军的,我不会和他吵的。” 康沐点点头,又合上了眼,享受着午后和煦的阳光。 “将军。”诺秀推了推康沐,透着些兴奋。 “嗯?怎么?”康沐拉长了音调。 “我跳舞给你看吧,自从跟了将军,我还没好好跳过一个舞呢。”诺秀激动地脸都红了。 “跳舞?这你眼睛不方便还是不要了吧?万一摔着了……而且又没有乐师。” “随便拿个琴,有个调就成。” “我不会弹琴啊。”康沐为难。 “将军,你怎么连弹琴都不会啊。”诺秀埋怨道。 “这个……”康沐第一次发现,他不会弹琴也是个过错。 “算了,没琴也无所谓!”诺秀一时兴起又全情投入,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展舞技,仿佛要证明什么,确认什么,心轻轻颤抖着,不知是害怕还是亢奋。他拿起矮桌上的筷子塞到康沐手中,满心期待地望着康沐:“将军给我打节拍吧。” 怎能拒绝他的请求,更何况他还是为自己起舞。 “好吧。只是打个节拍,打得不好,可别怨我。”康沐盘腿坐起,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诺秀从榻上一跃而起:“我去换件衣服。” “不用那么麻烦了,你这身就很好看。” “不行,我要把最好的留给将军。”诺秀倔强道。 康沐只觉好笑,于是静静候着,听着他在内室换舞衣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隔着屏风什么都看不见,可还是睁大了眼睛朝那个方向望去,竟额外生出了些期待。 只是片刻,却似乎等了许久,康沐看着他从屏风后转出,一时忘了呼吸。 完全不同于上次在众人面前白衣清爽的打扮,这一次,他竟穿了一身火红。 如果说上一次是轻灵如精怪,那这一次可以说是艳丽如妖魅。 这团火飘至康沐面前,在他面前盈盈站定,艳红的纱在他身上曼妙缠绕,轻薄处透出他细白的肌肤,在红光照应下,是抹上珠光般的粉红,性感诱人。眼上的丝帕也换成了红纱,而右臂上的纱少了一圈,可就这么一换,别有情致。 “好久没穿这套了,我是不是比以前胖了?”诺秀听康沐不出声,脸微微泛红。 “没的事。”康沐垂下眼帘,不敢再去看他,怕看多了,乱了心神。 “开始吧。” “好。”康沐抬起手腕,在矮桌上轻轻一击。 眼前的人跟着这一拍,轻轻踩出步点。他的一小步,踩在了地毯上,露出赤足,却像踩在了康沐心上,视线不由自主得落在了他的脚上。他的舞柔中带刚,霓裳舞衣划出一道道弧线,掠过康沐眼底,留下一道道霞光。在他身上没有带响铃,可丝毫无损他舞中的意境,反而更添一种无声风韵。他虽看不见,可却心如明镜,整个世界就在他心中,旋转跳跃都在他的那个世界里,完美华丽,舞惊天下。 他就是火,静默无声,却又熊熊燃烧,把时间燃成灰烬,把凡间俗物烧成碎片。 这把火,烧得康沐浑身燥热,喉间干渴。他早就忘了为他敲击节拍,只忘情于他的舞中。 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他的妖娆,他的妩媚。这把燎原之火。 没了节拍,诺秀还在舞着,他是在用生命在起舞,燃烧自己,撩拨着康沐的心弦。 康沐放下筷子,缓缓走向诺秀。诺秀听到了异响,舞步一滞,下一瞬间,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康沐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一颤,翻身将他压倒在榻上,在他耳畔低声道:“别怕。” 身下的人放松了身体,烈火刹那间化作柔水,缠上自己,康沐微微一下,深深吻上他的唇,手探入他衣内。 另一边华尧与吴梓衣相对而坐。天还未热,吴梓衣又已手持折扇,随手摆弄,悠闲地笑着。 华尧则面无表情,从进屋开始就静静观察着他。 而徐学林则静立在一旁。 当初还偏据一方时就已听说过吴梓衣的名字,但并非以征战出名,而是击技之术。也曾想过收为己用,但最终觉得弊大于利,只得作罢。 “我来是想问康沐中毒一事。”华尧率先开口。 吴梓衣意外他的坦白:“你想知道什么?” “哪里可以找到解药?”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 华尧低声一笑:“你这是怕我夺人之美吗?你大可放心,你若能有把握救他,我乐得放手。我剩心省力,他就能多活几年为我效力,何乐而不为?” “康沐说你凉薄,看来果真如此。”吴梓衣也随之一笑。 “你有几分把握?” 吴梓衣略显黯然:“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7 他的药可遇而不可求,若能用钱来换,那到容易了。就算你真有心,恐怕也无能为力。” “怎么说?” “那种药据说也只有西南地方才能生长,而且百年难得一株。” “他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已准备好去一趟,能否找到那得看他的命了。” “我明白了,那我便先走了。”华尧了然,起身拍了拍衣衫。 吴梓衣并未起身相送,仍是事不关己地坐着。 也许他们都没有料到,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的交谈,竟是一派祥和,不带任何仇恨。 华尧走到门口,再度回头:“你曾是业国公子,我理应杀你以绝后患,你可知,我为何留你性命?” 吴梓衣展开折扇摇了摇:“留这一字,你怕是用错了。只是在你看来我既无心与你逐鹿天下,又无法对你造成威胁,所以你不愿在我身上多花心思。更何况我与康沐交好,你若想来硬的,只怕白白丢一员大将。” “你的确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更懂得如何保全自己。” “郦王也莫要太狂妄自大,今天下之大,究竟鹿死谁手,尚不可知。我虽无心参与,也不想轻易去破坏各种平衡,可他日你一旦失势,第一个来取你性命的,便会是我。”吴梓衣保持着微笑,可在他人眼中,只有深深的寒意,“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这天下总有归一的时候。” 吴梓衣起身朝内室走去,语调依旧悠闲:“郦王一路走好。不送。” 康沐一觉睡醒已临近傍晚,吃过点心,还是闲散地倚靠在榻上休息。诺秀坐在他身边,一边剥着柑橘,一边与他说笑,把一瓣瓣橘瓣送入他口中,但因为看不见,康沐故意调笑,弄得一身汁水,满室的春意盎然。 正说着,门外卫兵敲门入内:“将军,梁棠棠公主求见。” 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事找他? “她来找我做什么?” “她说……”卫兵迟疑地说道,“想让将军陪她骑马。” 康沐当即皱眉,又想起之前她莫名其妙对自己发脾气的事,极不耐烦:“天都要黑了还骑什么马?让她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将军。”诺秀忽然插嘴。 一般康沐与人说话,他从不插嘴,此刻他一出声,康沐便向他望去。 诺秀犹豫了一下,又道:“将军,公主可能是有话跟你说吧。要不……你就去陪陪她?” 康沐眨了眨眼,笑道:“我倒是想起来了,说来她还算是你妹妹呢。” 诺秀一脸尴尬:“她养尊处优惯了的,我怎么好跟她比呢。” “怎么就不能比了?”康沐恼他那自轻的心态,想了想又叹了口气,“好吧,她想骑马那就去吧。” 其实对康沐来说,并非是嫌她烦而不愿见她,更多的对她喜怒不定有些无措,不会应付也懒得去应付。 “让她稍等一下,我换身衣服就去。” 第 86 章 天色已经不早了,康沐随意为梁棠棠挑了一匹温顺的母马,自己则骑着他的青骢马,手里牵着两匹马的缰绳。 梁棠棠见他的马远比自己这匹来得高大漂亮,不由羡慕:“我要骑你这匹。” 康沐瞥了她一眼:“我的马别人是骑不来的,它性子野,会把你摔死,你这匹也是百里挑一的良驹。” 梁棠棠撅了撅嘴,不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骑着马在校场内绕圈,谁都不说一句话,气氛沉默冷清,连风吹在身上都徒添了几分寒冷。 梁棠棠落后康沐半个马神,用眼角瞥着他,他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于是她就这么肆意看着,看得失神。 终于,梁棠棠忍不住了:“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康沐回头。 “随便说什么,只要不是闷着就好。” 康沐皱了皱眉:“公主来找我应该不止为了要骑马吧?是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他当然是有事的,她本想先聊点别的再说,可没想到他问得那么直接,反倒不知所措,“我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康沐不禁好奇。 “你能不能替我向郦王说一件事?”梁棠棠咬着唇,低声说道,“我想嫁给他。” 康沐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坏了,惊道:“你说什么?” 梁棠棠脸羞得通红,又不好意思再重复一遍:“你肯是不肯?” “你喜欢他?”这也未必不可能,毕竟华尧强大霸气,对女子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梁棠棠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不喜欢他你嫁给他做什么?”康沐哭笑不得。 “因为他是你的国主。” “那又如何?” “因为你必须得听他的,只有他才能惩罚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梁棠棠怀着恨意说道。 康沐明白了她的想法,可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这种奇怪逻辑:“你疯了吧?就算你嫁给他,他也不会听你的,随随便便处罚我的。” 被他骂了一句,梁棠棠气了:“你帮不帮我去说?” 康沐更觉可笑,她口口声声说要报复,却还要自己帮忙:“你想嫁给他,自己跟他说便是了,找我做什么?我与他关系又不和睦。” “因为……因为我只认识你啊。” “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他会非常乐意娶你的。” “真的吗?”梁棠棠竟然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康沐悲哀地望着她,他真想一巴掌挥过去,大骂一声,梁棠棠你怎么能蠢成这样,这么多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可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因为……这与他何干呢? “嫁给他你不会幸福的。”康沐冷冷说道。 梁棠棠却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小世界里,根本不理会他,嘀嘀咕咕着:“你觉得我生得好看还是阮溪云好看?” 事到如今她居然还在关心这种事。“各有千秋。”康沐懒懒地应道。 “哼,敷衍我,我觉得我比她好看多了。”梁棠棠不满意他的回答,她想了想又道,“我就是觉着,要叫她姐姐,心里不乐意。” “你年纪原本就比她小,叫她姐姐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我就是不痛快。” 脑中某一个神经被触动了,康沐的眼神变得冷冽,他勒紧缰绳,沉思片刻,下了一个残酷的决定:“你真的想要嫁给他?” “那当然。” “你可想清楚了,这可是你一辈子的事。” “我来找你之前就想好了。”梁棠棠执着道。 “好。”康沐冷笑,那笑容看得人不寒而栗,“这件事我会帮你与国主说的,你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着嫁人吧。” 阮溪云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8 ,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吗? 康沐甩了甩缰绳,带着两匹马,继续向前漫步。 几日后,康沐再度来到湖心小岛,与吴梓衣见面。令吴梓衣意外的是,康沐一扫往日萎靡之态,似乎又恢复了他应有的精神状态,面色也红润了许多。 吴梓衣诊了脉,见他对药物依赖程度大大降低,不由得为他高兴:“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就要沉溺在那药里了,倒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下决心戒掉的?” “也谈不上,只是有人整天盯着,被逼无奈。”康沐看似轻松地说道。 吴梓衣神色一黯,但又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是华尧对吗?” 康沐点了点,并未察觉他的异样。 “没想到他还有点能耐。” “他还想我活着给他卖命呢。”康沐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还没有完全戒除干净,所以你还要坚持。你的手也是,还没有完全长好,一定要小心。” “等这只手长好了,骨头都僵了。”康沐自嘲道。他拿出他的白铜酒壶,又拿起吴梓衣放在桌上的阴九毒,取出了两包,随手拆了倒入壶中,重新放好。 吴梓衣默默地看着他做着这一系列的动作,心底像有块石头压着,又沉又重。这阴九毒,一定要想办法为他解了! “看你一只手不还是挺利索的吗?”吴梓衣照例取笑他。 康沐懒得与他斗嘴,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我过几天会出远门,我已经拜托师父帮你定期配药,到时候你找他便可。”吴梓衣忽然说道。 “出远门?去哪?” “也没什么计划,随便出去看看。” 康沐笑道:“也只有你,会在这种动荡不安的时期到处闲逛。” “始终呆在一个地方岂不无趣,你是了解我的。”吴梓衣也笑了笑。 “等你回来我们再聚。” 看着载着康沐的船,越划越远,吴梓衣收起笑容,面容沉静。 “乖徒儿,在想什么?”水月先生出现在他身后。 “师父,要是我没能找到解药怎么办?”吴梓衣语调中暗含忧虑。 康沐下了船,就看到华尧站在码头不远处。 “你也不用盯得那么紧吧。”康沐缓步向他走去。 “怕你一转身溜走了。” 华尧调笑般的话令他皱眉,还未开口说话,华尧已转身。 “跟着我。”华尧边走边道。 走了一段路,他们停在了一艘画舫面前。这艘画舫并不大,造型简单,里面布置得暖意融融,但仍是以简单为主。 华尧已躬身走了上去。 “这是干什么?”康沐不解道。 “游湖,还能干什么?”华尧站在船头,理所当然地回答,“上来。” “游湖为什么带着我?”康沐踏上了船。 “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画舫划至湖中,停在了湖面上。桌上放着几道小菜,到还都对康沐的胃口,感到饥饿的康沐连吃了几口。与康沐相处几日,已把他的口味摸得一清二楚。 华尧朝外瞥了一眼,淡淡道:“都说澄湖泛舟,是人间一大乐事,可我看也不过如此。” 康沐的视线也转向船外。此时大兴也只刚刚复苏,游人少得可怜,只有零星几只船飘在湖上,声乐断断续续,很是冷清。 传闻,春夏之际,澄湖夜游,湖面上应是游船如织,琴瑟不绝于耳,花灯如天上银河,美不胜收。可如今,早不复当年盛况。 “那是你见惯了俗人俗物,体会不到个中乐趣。”到嘴边的话自然不会好听。 “俗人?”华尧好笑地望着康沐,故意强调。 康沐想要回嘴,偏偏这时又觉阴九毒隐隐要犯,取出自己的酒,喝了几口。 华尧收起笑意:“康沐,你的毒要是解不了,你打算如何?” “我还有几年好活,还能上几年战场,你大可放心,不耽误你的事。倒是你,不如好好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做,三年期限眨眼即会到。” “你倒是豁达。”华尧淡淡一笑,“不过对我来说同样如此,我若败了,这条命留着也没用,我若得了天下……”华尧顿了顿道,“似乎活着也没有其他乐趣了。”视线再度投到湖面上:“游湖之乐恐怕我真的是无法体会。” 康沐放下手中筷子,抬眼问道:“你觉得梁棠棠如何?” “梁棠棠?”华尧觉得突兀。 “可曾想过娶了她?” 华尧见他问得认真,不像在说笑:“这是谁的意思?” “她本人。” 华尧抿了一小口酒,几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好啊。”他回答得爽快,完全不出康沐意料。 “那我就回头答复她,说这事就定了。”康沐继续低头吃菜。 一个人的后半生便在二人两三句对话间,被轻而易举地决定了。很多事情看似不公平,其实自有物竞法则。 一个卫兵入内传话:“主上,有艘船向我们靠近,示意要登船。” 华尧嘴角一勾,朗声道:“让他们来。” 第 87 章 不一会儿,另一艘画舫靠了过来,一个人跳上了船,径直入内。 来人是个青年男子,相貌俊朗,眉眼冷峻,他薄唇紧抿,向华尧拜倒:“木家二子木钶叩见主上。” 原来是木家的人,木家二子那便是木家家主木铘的弟弟了。康沐只觉此人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华尧挥了挥手:“起来吧。” “谢主上。”木钶倒是不卑不亢,神情中还有些许傲然。 康沐始终盯着他,在脑海中搜索关于他的记忆。 “那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家兄得知主上今日游湖,特意派我来拜见,因为仰慕主上威名,备下薄礼一份,贡奉给主上。”他说着朝外招呼了一声,一个仆从模样的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圆盘,圆盘上赫然一株红珊瑚。 康沐也算是见过不少宝物的人,乍一看到仍是惊得不能自已,这株红珊瑚树高约两尺,红光闪闪,烛光下晶莹剔透。 这就是所谓的薄礼!第一次见识到,木家人出手竟是如此阔绰豪气。 木钶捧着这株红珊瑚,向华尧走去。 康沐觉得眼都要被闪花了,就在那人将要走到华尧面前时,他猛然间想起究竟是哪里见过他了。当初被卢鸿煊手下擒下时,就是这男子的一箭,将自己射下了马。一瞬间,康沐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叫木钶是吗?”康沐突然出声,那人在离华尧三步远处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康沐。“主上,这般精美绝伦的红珊瑚,能拿过来给我看看吗?” “也好,就让你开开眼。”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99 华尧微微一笑。 木钶愣了愣,向康沐走去,在他面前站定。 康沐站起身,仔细端详着红珊瑚树,赞不绝口。 “康将军若喜欢,我回去告诉家兄,让他也送您一株,只是大小成色肯定比不上这株了。”木钶说道。 “啊,那太好了,木铘真是个大方的人,我先谢谢你们家主了。”康沐喜笑颜开。 木钶施了一礼,转身欲走,却被康沐一把抓住胳膊。 “等一下。”康沐的手一抓一拍,一把匕首从木钶袖中掉落,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木钶当即面色惨白,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 “咦,这匕首也好生精致。”康沐弯腰拾起,拿在手中翻看。他抽出半截,锋利的刀锋透着森冷寒意,黄铜做的刀鞘上,缀着一颗硕大的蓝宝石。 木钶的手微微颤抖,唇抿得更紧了。 康沐又是惊叹不已:“我正好缺把称心的匕首,不如一并送给我?” 木钶惊讶地看了康沐一眼:“将军能喜欢是木钶的荣幸。” 康沐笑着收起匕首,自顾自喝酒吃菜。 木钶将红珊瑚送到了华尧面前,垂手退后了几步。 “没什么事你就先退下吧,代我向木铘问好。”华尧似有若无地笑着。 明显可以看到木钶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七分恍惚三分泄气,他又跪下叩首,随即离开,在跨出门刹那又回头看了康沐一眼,眼神极为复杂。 “你尽坏我事。”待人走后,华尧冲康沐道,话虽这么说,可脸上没有半分怒意。 “哎呀,这红珊瑚真是好看。”康沐不理他,忍不住伸手在珊瑚树上摸了又摸,被华尧一巴掌打开。 “你终究还是太心慈手软了,总是护着这些不相干的人。”这一场暗杀化解与无形,所有人心里都明白。 “原来你故意跑到湖上来招摇过市的?我看是这小子自己异想天开排了这出戏,木铘八成被蒙在鼓里。” 华尧点头表示赞同:“我本想借他意图暗杀之名,把木家连锅端了。” “你可真贪心,还嫌上次卖给他家破烂换回来的钱不够多吗?估计这木钶也是恨你敲诈,才想杀你的。” “那些钱算什么?在木家眼里还不是九牛一毛?你看这么一株价值连城的红珊瑚,他随手就拿来用作道具,可见他家家底之厚,难道让我白白放过这只肥羊?” “可你就这么宰了,以后也就没了,不如吃一点,留一点,再等他养肥。” “你说得有理。”其实华尧也是中途想到了这一点,才任由康沐在那做戏。他盯着珊瑚树左看右看,最终摇了摇头:“真可惜。” “可惜什么?”他居然对着这么个宝物说可惜? “他要是送的是真金白银就好了,这玩意儿一时半会的,叫我去哪换现钱啊?” 康沐无语:“真是个俗人。” 华尧也不反驳,却向他伸出了手。 “做什么?”康沐疑惑。 “那匕首给我。”华尧悠悠道。 “凭什么,已经是我的了。”康沐小气地护住匕首。 “把那颗宝石挖出来,匕首你留着。” “你做梦,没了宝石多难看。” “我命工匠给你镶个假的。” “你得出钱向我买。” 说笑了几句,华尧正色道:“我之所以叫你来,也是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康沐当即拉长了脸:“我就知道没好事,又有什么要命的活?” “这次可是个好差事”华尧笑了笑,神秘道,“我会和你一起去。” 几日后,他们便有所行动。 “你……真的确定……这样好吗?”康沐坐在马上侧身望了一眼华尧,后者也是骑在他的枣红马上,直视前方。 此刻,他们正站在荧州木家的门口。 这只是木家的一处别院,可已经堪比王族宫苑,据说还是小的,因为连年战乱,所以举家低调迁来此地,以求暂避几年,度过乱世。 康沐抬头望了眼门沿上的匾额,上书“锦珍院”三字,看得出来是大家的手笔。单凭其目测,别院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白墙青瓦,高约一丈,倒也并无奢华之意,但屋檐瓦当上的鸟兽云纹图案却惟妙惟肖,院内古树参天,干云蔽日,透着森森古意,可见这连绵广厦有些年头了。 而康沐身后,也就是令他苦笑的缘由,齐刷刷站着一百骑狼骑军战士。 他们身着软甲,刀枪弓各类武器齐全,一个个雄纠纠气昂昂,精神抖擞地骑在马上,眼中还闪烁着兴奋。这一百人是他从亲兵虎狼二营中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无一不是以一当十的悍勇之辈。他们只是单单站在那里,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喷薄而出,□战马膘肥体壮,均是训练有素,没有任何躁动,但紧致的肌肉下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只要主人一下令,下一瞬间就能撒腿冲刺。 偶有路过的百姓,被这阵势吓得根本不敢靠近,远远地绕开。 而这一切,均是华尧的注意。 康沐向华尧靠了靠,低声道:“我们这打秋风的架势,是不是太大了点?” “有吗?”华尧瞥了他一眼,“本来我还想让你带五百个人,可是又担心他们家太小住不下,现在看来失策了,早知道我就应该带个一千人,都怪你没有把宅院大小调查调查清楚。” 康沐暗想,你怎么不把十二万大军统统带到这里来驻扎,把他们家吃穷呢? 他又望了眼身后士兵,向华尧请示道:“可以去了吗?” 华尧微微颔首。 康沐策马向前几步,向身边陆十七使了个眼色。陆十七立刻下马,上前敲门。 不一会儿,一个仆从打开了大门,可刚打开半扇门,一见门外乌压压一大片戎装战士,当即吓得面无人色,嘭地一下又把门关上了。 康沐回头看了眼华尧,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又向陆十七示意继续敲。陆十七加重了力道,把门拍得咣咣响,幸好这门是铜质的,否则大门都要被他砸下了。 又过了一会儿,这回来的是一个管家打扮的人,身后跟着几个仆从。管家毕竟见过世面,看到这么一大群人,虽也紧张,但并不慌乱,还是有礼有节,一派大家族出来的风范。他仔细看了下众人,这些人全副武装,领头两人看其衣着便知身份高贵,而康沐又是一身铠甲,虽然不认识他们,可他们的身份便已明了,如今闾国东北一侧境地,会这般耀武扬威出行的,除了郦军还能有谁。 于是他先向较远处华尧深深一拜,又向门口康沐拜了拜:“这位将军可是来见我们家主的,可否告知尊姓大名,老奴好向家主通传。” 康沐并不下马,高高在上地说道:“我是郦国镇军将军康沐,那位正是我们国主,请你家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0 主速来迎接。” 管家没有料到两人来头那么大,面色一白,又拱手一拜:“请二位再稍等片刻,老奴立刻去禀报。” 康沐忍不住想笑,可回头再看华尧还是一副装模作样地面无表情,只得忍住。 再等了一会,这次来的人更多了,木家青壮男子几乎齐全,木钶也在其中,当他看到康沐和华尧时,明显脸色一变,偷偷瞥着他的兄长木铘。 而走在最前的,当然正是这一代南闾木家的家主——木铘。 木铘甚是年轻,观其容貌大约与华尧一般大,他面容沉静,从容不迫地领着一班家众走出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康沐出于客人对主人家的尊敬,便下了马,陪着木铘走到华尧面前。 “木铘携本家上下叩见国主。”一家人俯首跪拜。 木铘年纪轻轻,便能担任家主,必定是能力超凡,也曾听说他木家是一国王公分出来的支系,但见他气度卓绝,俊逸脱俗,隐隐透着商贾的精明狡狯,不露声色。 康沐不禁肃然,这一趟,不是来玩乐的,郦国庞大的军队能否有足够的财力来支撑下去,全看这一遭了。 第 88 章 “都起来吧。”华尧倨傲地抬了抬手。 木铘站起身,但他身后的木家族人却还跪着,不禁令人暗叹他们家规之严,处事之小心。“请主上进屋休息。”木铘恭敬道。 这一声主上,如果换了是阮渡天占领荧州,他也是一样会叫的吧。 华尧翻身下马,身后狼骑军战士也刷地一声集体下马,动作整齐划一,落地之声,震耳欲聋,众人骇然。 木铘也是怔怔望了他们一眼,才转身带路。 华尧昂然负手迈过大门,康沐紧随其后。两人身后狼骑军无需人命令,自然而然两人一排,牵马入内,衔枚无声。 狼骑军们进入大宅,便在院中列队,严阵以待。而华尧康沐二人则被迎上了厅堂,依次落座。 木铘放下茶杯,笑容满面:“主上莅临鄙府,实在是我木家上下的荣幸。” 华尧也做着表面文章:“我早就听闻木家善名远播,在此动荡时期,多次开仓放粮,救济躲避战祸的难民,我是来代那些百姓来登门告谢的。” “祖上家训,积善余庆,不敢有违。” “世上若能多些像木氏这样的善人,实在是天下之福啊。” “主上言重了。” 两人一来二去,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华尧总把话往木家乐善好施上面套,而木铘并不多话,大多是聆听,偶尔应承一两句,很是谨慎。 说了好一会,大家都有些乏了,华尧又道:“闾王无道,万民怨愤,我郦国与祁国结盟,起正义之师讨伐征战,受苦最多的还是黎明百姓。其实遭难的又何止荧州大兴一带,如今闾国境内大小城镇多是破败不堪,实在是令我心忧难眠。” 木铘脸色微变,知道他扯上了正题,但也不接话,只是又赞道:“主上仁德。” “既然木家以行善为上,有没有想过出资安置那些流民,为他们重建家园。”华尧话虽这么说,可大家都明白,他真正的含义是:把钱拿出来,交给我来花。 始终静坐一旁的木钶腾地一声站起来,怒容满面,可刚刚跨出一步,就被木铘喝住:“木钶,怎如此失礼,赶快坐下。” 木钶愤然,瞪着华尧和康沐,坐回座位。 木铘笑着道歉:“弱弟年幼性急,坐不住了,主上莫怪。” “无妨。” 可这么来一下,木铘就当没听见华尧刚才那句话似的,一笔带过,不作任何应答。 华尧冷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瞄了康沐一眼。 康沐会意:“时间也不早了,也难怪他没了耐心,看来这次我们要在府上多叨唠几日,慢慢商议如何安抚百姓,主上意下如何?” 华尧点点头:“那就有劳木铘布置一下了。” 两人全当木铘的不应答是默认,也不做任何商量,明摆着就是要住下了。 木铘无奈一笑:“木平,还不快为主上和将军安排厢房。” “是。”管家木平立刻应道。 木家上下忙开了,一下子来了一百零二个人,可不是小数目。可木家不是空有虚名的,管家有条不紊得安排住所,仆从们井然有序地打扫房间。木家本无马厩,这么多马没有地方养,临时在后院圈了块地,打了简易的木桩栓马。 康沐打量着给他们安置的院落,口中说道:“看起来,木铘还真是个难弄的人。” “他的嘴真紧。”华尧坐在一旁,若有所思。 “我们先耗上他几天再说,实在不行就来硬的。” “你说过木铘曾经招募过三万壮丁,他只是一商贾,可在这种时期还能募到三万人,可见其能耐,而且自从卢鸿煊失败后,这三万人究竟被他藏哪儿了,也完全没了消息。而且他弟弟木钶还会武艺,虽未见得能带领三万人,但带一支小队,想必是没什么问题。” “你是想说他也妄图成一方势力?这不可能吧。” “当然不是。他是商人,利字当先,有利可图他才会放上筹码。他是想静观其变,等局势明朗再下注。如果来硬的,或许暂时能拿到一笔,可得不偿失,我不想因小失大。” “我们要做的是让他现在就站好阵营,到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就由不得他不肯花钱了。” “不错。” 另一边木铘的房里,也是气氛紧张。木铘坐在桌旁,木钶不停地在他身边来回走动。 “他们简直是欺人太甚了,上次拿了那么多钱,还嫌不够吗?哥,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赶他们走呢?”木钶愤愤不平。 “你想被他们带来的骑兵直接踩扁吗?”木铘淡淡道,“就算要翻脸,也要做好万全准备。你以为像你一样,冒冒失失冲过去捅一刀,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木钶脸一红,惭愧道:“哥,你都知道了?” “哼,你还想瞒我?还赔上我一株上品红珊瑚,真是败家。” “我这不是气不过吗?哥,不如我们再搬走吧,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往哪躲?往祁国领地躲?你以为阮渡天是大善人?” “可我们总不能受制于人啊。” “你错了,木钶,我们永远都不会是受制于人,我们与他们是互利的关系,你懂吗?”木铘严辞教导道。 木钶茫然地望着木铘,并不明白兄长话中的深意。 这几日,康沐都起得很早,他对他的士兵们说,既然在人家家里住下了,那就替人做点事。 于是木家人早上一觉醒来,会发现水打满了,地扫干净了,湖面清理了,连窗户都擦了,就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1 差没把一日三餐烧好给他们端去了。 这种感觉听上去不错,实际上非常恐怖,既然他们能悄无声息地做好事,也能悄无声息地要人命。 做完这些后,康沐会亲自带领他们进行每日操练。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一部分是为了例行训练,一部分则是演给木家人看,因此他们练得格外认真。 木家全家是人心惶惶,狼骑军的操练从每日清晨一直持续到夕阳将落,一整天都不得安宁。尤其是当他们进行武器训练时,刀风猎猎,威喝声声,喊得他们心都在颤抖。 木铘多次被华尧叫去聊天,但聊的都与钱无关,大多说着闾国风土人情,木家经商的见闻异事。 从华尧的房间出来,木铘站在廊下,远远看着操练中的狼骑军,不由得入了神。 他们结成方阵,正在练习最基础的马下劈刺训练。即使是最简单的动作他们都没有丝毫懈怠,一个个神情严肃,挥汗如雨,因为他们知道在战场上转瞬之际,可能就是这个最简单的动作挽救他们性命。所以他们要把每一式都融他们的骨头,融入灵魂深处。 乍一看他们都是统一制式,但仔细一瞧,他们手中的刀轻重式样都略有不同。这并不是因为缺乏军备,七拼八凑的结果,而是根据每个人用刀习惯和体格,量身配备。 木铘不由暗叹,他们的确用心,而特意把这群人带到自己面前,正是为了向他显示其争雄的实力。 可是,又怎能轻易倒向一方?一旦选错,丢的不仅仅是万贯家财,还有全家老小的性命。 康沐在他们中间来回巡视。他看到了不远处的木铘正看着他们出神,顿时玩心大起。 他抽出雀刀,一声高喝,仰天振臂。 众战士心领神会,他们步调一致,转身面向木铘,拿刀身敲击着胸前铠甲,宛如雷电般的轰鸣冲破九霄,响遏行云,嘴里发出呜呜的威喝,低沉雄壮的喉音摄人魂魄,威镇八方。 这在军队里是一种示强的致敬。 木铘面色微变,向康沐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康沐微微一笑,挥手命众人继续练习。扭头看到华尧站在门口向他招手,便往回走。 “你可别把人吓坏了。”华尧话虽这么说,可神色没有半点责备之意,反而十分满意他刚才的举动。 “怎会呢,他是木铘,不是普通人,要是这么就被吓到了,倒让我瞧不起了。”康沐跟着他进了屋,“你们先前在聊什么。” “谈了新一批武器订购的事。” 其实郦军与木家一直有所来往。 战时,武器装备在市面上炙手可热,像木家这样的大商家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商机。 并不是所有国家都有实力自己制造装备,尤其是一些小国家,连个像样的军工坊都没有。郦国刚刚起兵时,也是因为资源匮乏,没有冶炼锻造技术,无法造出成批的装备。于是就用征战得来的钱向木家散布各地的几处分号购买。 待中后期郦国实力加强,有了手艺高超的工匠和军工坊,可华尧根本无意扩大生产规模。他的军工坊只为将领和精锐打造特殊装备,普通大批量的制式武器还是会向外界采购。在他看来,养太多工匠,还要在运输上花上巨额费用,不如直接买来得合算。 因此,华尧其实可以称得上是木铘的老客户了,只是之前都是与分号来往,这次直接先上找上了本人。而且随着郦祁二国不断兼并其他国家,华尧几乎已成为木铘最大而且唯一的客户。 说他两家的命运息息相关也并不为过,这也是之前木铘同意花钱收下闾宫物品的原因之一。但是以后是就此决裂还是更为紧密就不得而知了。 “谈得如何?”康沐问道。 “给他钱赚,他当然乐意,要他掏钱,就难了。” “说到底就是你太弱,底子太薄,所以他不相信你。”康沐直言不讳,故意说得刻薄。 华尧也不以为意,反正他毒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我才让你挑最好的士兵带来。照我们原先商量好的计划做吧。” 第 89 章 第二日,狼骑军两名战士闹了事,和木家的两名护院打了起来,起因其实只是狼骑军的士兵踩了别人一脚。护院们早就对这群外来者有了怨气,于是擦出了一点火星,就起了大火。 事情闹到了华尧木铘处,双方还是吵得不可开交。 康沐责骂着他的士兵,抡起马鞭朝他们头上抽去:“跟你们说了在这里要守规矩,还敢胡乱撒野,还不快服罪?” 木铘安抚道:“康将军息怒,是我的人不懂礼数,冒犯了贵军。” 华尧打着圆场:“都是小事,切莫伤了和气。康沐,还不快带这两个下去领罚?” 康沐应了声,带着两人准备走。一个从进屋开始就沉默不语的男人突然开口:“家主,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早就听闻狼骑军骁勇善战,不如就趁此机会,让兄弟几个和他们比试比试,也好让大家开开眼。” 康沐的视线投向说话的男子,他身量不高,却异常结实,半握着的拳头筋骨突起。 咦,这不是我接下去要说的台词吗?怎么被这人抢先说去了? 康沐眼角瞥了眼陆十七,后者凑到他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他叫赵博,是他们护院副首领。” “把底细查查清楚。”康沐命道。 陆十七点点头,退到了一边。 华尧看着康沐那边,笑而不语。 木铘斥道:“闭嘴,主上面前岂容你放肆!”又向华尧拜道,“主上,这些人粗鄙不堪,您不要放在心上,我陪您去花园散散步透透气。” 还不等华尧开口,康沐已抢先道:“木家主话虽客气,可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我狼骑军懦弱不敢应战?”挑衅的话,不能由华尧来说,只能康沐来。 “这件事就此作罢,不要再提了。不过……”华尧向木铘道,“你的这位手下看起来也是个铮铮汉子,身手不凡,不如就照他说的比上一比,也好让我的士兵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 “主上您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木铘为难道,“若我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 华尧拍了拍他的肩膀:“且当玩乐吧。” “那我这就去安排。” 回到住处,康沐一路嘴角上扬,眼都快眯起来了。 “什么事情让你笑成这样?” “我笑的事情与你笑的是一样的。” 华尧笑着摇头:“既然他们也想打一场,那不正好一拍即合,不过我们得加倍小心,查清楚他们究竟有何底牌。” “我已经派人去了。其实既然是他们挑头,肯定有备而来,为何我们不顺着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2 木铘的话,就此算了呢?” 华尧定定地看着康沐,把康沐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才慢悠悠学着他在众人面前说的那句话:“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我狼骑军懦弱不敢应战?” 康沐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 次日是个大晴天,木铘的动作十分迅速,已经划出了一片空地,充做临时的比武场。 康沐早早地去巡视了一圈,想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花招,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木铘做事极为细心,虽只是个临时的却布置得有模有样,地上铺了细细的沙砾,画了个红色的圆圈,连观战的木楼都连夜搭好了,不得不令人佩服他的能力。 陆十七寻到康沐,向他汇报搜集到的信息:“那个赵博,据说原来是个铁匠,后来做了罗国的将领,国破之后就四处流浪,被木家的人收留。” “罗国?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他的军衔太低,据说也没立过什么战功,将军肯定不会听闻他的名字。” “那其他人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有几个会家子,功夫不错,但也没有太特别的。” 康沐不禁疑惑:“奇怪了,那他们到底仗着什么呢?”思索了半天,也没有结果,若是这次比试输惨了那可就丢人了。“我们先回去吧。” 当康沐陪着华尧再度来到比武场时,木家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木铘仍然文质彬彬地站在木楼下迎接华尧,而木家护院们站在武场的一侧,神情悍厉地望着他们。 华尧走上木楼,众人依次落座,仆从们奉上香茗,狼骑军们也站在了武场另一侧,与护院们对视。 “不知道准备怎么个比法?”华尧环顾着四周,向木铘问道。 “请主上来定规则。” 华尧笑道:“我只是来凑个热闹,不如你来说吧。”他的视线投向了木铘身后的赵博。 赵博也不畏缩,跨出一步说:“一对一,出圈者败,缴械者败,亡者败。” 他的话甫一出口,木铘当即喝道:“住口,主上面前也敢胡言乱语,切磋比武,点到即止。”他向华尧欠身道,“主上莫怪。” “无妨。”华尧冷眼瞥着赵博,“那就以前三条为规则,开始吧。”他已从康沐那得知了赵博的来历,难道这人是对罗国灭国心怀恨意?无论是哪一方见了血,对谈判毫无益处,华尧暂且忍耐。 管家木平站在木楼下,哐地一声敲响了铜锣。 狼骑军里有一个人排众而出,站在了圈内。而护院那里磨磨蹭蹭地,等了好一会,才有一个人缓缓上来。可他一上来就引起一阵哗然。 此人身形异常高大,几乎高出狼骑兵整整两个头。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引人注目的是他手里的武器。说是武器,也并不准确,他左右手各执一块巨型盾牌,盾牌上装有又宽又长的刀刃。 康沐在楼上看见,不禁皱眉。 又是一声锣响,标志着比试开始。 那狼骑兵看着他手里诡异的武器,还在发愣,那护院一矮身子,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狼骑军战士大多学康沐近战肉搏用短刀,这名战士也不例外,他身手矫健,试探性地围着护院绕圈子,可他走到哪,护院的盾牌就指向哪。战士大喝一声,高高跃起,试图从上方攻击,护院右手一抬,沉重无比的巨盾硬是被他举起来,防住了这一击。 这第一战就陷入僵局,护院把自己围得像个铁桶,无论狼骑兵从哪个角度攻击,都被他的盾挡下,再加他盾上利刃,一旦战士太过靠近,他就把盾向对方推去,逼得人不得近身。这一打竟打了将近半个时辰,狼骑兵攻不破,护院也没有有利的进攻方式。 观战的人看着这毫无精彩度可言的比武,一个个没精打采,打着哈欠。康沐看在眼里,陷入沉思。 华尧低声道:“你怎么看。” 康沐凑上前耳语:“这种盾牌进攻肯定不行,但是防御倒还不错。” “如果让你攻击这盾牌方阵呢?” “无法速战,一种是绕,避开盾牌方阵找其他突破口,一种是耗,这盾的分量必定不轻,这人体格异于常人,可以一个人提两块盾,但我估计若要方阵匀速移动,一块盾必须有两人来抬,体力消耗极大,可以不断派步弓骑弓用火矢游射,破坏阵型。” 华尧点点头。 康沐继续道:“当然也有其他办法,比如用战车冲撞,但不划算,或者像闾国的那种车弩,只不过那射出去的不是箭弩,而是白花花的银子。像这样的盾牌,如果能给李古海的步兵配备一个营,倒是可以考虑。” 两人说话间,那护院的动作已明显没有刚开始那么迅速了,几次差点被狼骑兵刺中。那狼骑兵每次攻击不成,必须立刻拉开距离,也是相当费力。 “赢是快要赢了,可真是费劲。”康沐嘟囔着。 话音刚落,狼骑兵一个突刺,划破了护院的手臂。他是手下留情,若是战场上,那对方的手就已经被他砍下来了。那护院明白,放下盾牌拱了拱手,黯然离场。人群中跑出四个仆从,哼哧哼哧地把他的盾牌抬了下去。那狼骑兵也是累到不行,腿软得差点跪在地上。 “恭喜主上旗开得胜。”木铘大度地祝贺道。如果康沐没有看错的话,木铘刚才已经支着脑袋,打了个瞌睡。 华尧微笑点头,脸上表情没有丝毫松懈。 第二场比试开始。狼骑兵仍是一执刀战士,对方则是赤手空拳,但是手上套着金属拳套,护臂直到手肘。 双方交战,这名护院竟直接以拳套当做臂盾,毫无劣势,铿锵之声尖锐刺耳,双拳短刀,看得人眼花缭乱。比起刚才那冗长的比试,这一回合提神多了。 “不知道他这拳套是如何锻造而成,看上去也不厚,居然能挡得住刀。”康沐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护院一拳打像狼骑兵左肩,狼骑兵微一侧身,本应该已避开拳头,没想到他的拳套上突然冒出倒钩,唰地一下在肩膀上留下四道血痕。 康沐在远处看不真切,只看到他的士兵好端端地就落了下风,连连后退。眯起眼睛仔细一看,才发现秘密在那人拳套上。 华尧没有看明白,望了康沐一眼。 康沐又上前道:“那人的拳套带有机括,可以伸缩钩刺,与我以前用过的飞爪有些类似,但是具体还得拿近了看。” “这种拳套可还好用?” “一般用不上,不过……鬼煞营倒是可以考虑装备。”康沐话未说话,神情已变冷冽。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顿如明镜。 木铘之所以也要比武,不是为了显示他的护院们有多好的功夫,而是要向他们展示这些少见的装备。他是想要告诉他们,他并非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3 只有郦国一个选择,虽然与祁国素无来往,可只要是有眼力见的,都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木铘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中打斗,一脸的轻松,对他来说,比试的胜负根本不重要。 康沐冷冷向他瞥去,一抬眼,发现赵博也正瞪着他。忽然想到陆十七说过,此人曾是个铁匠,又当过将领,带过兵,这些装备八成就是他设计打造的。 果然是沧海遗珠,哪怕是无名小卒,也不可小觑。 比试一个回合接一个回合,木家拿出来的每一件东西都能让人眼前一亮。但康沐带来的狼骑兵毕竟是万里挑一的精锐之师,因此还是赢面居多,只是赢得也并不漂亮,几乎都挂了彩。 木钶在一旁看着眼热,心痒手也痒,终于克制不住:“哥,下一场我来,我也要跟他们比一比。” “别闹,好好呆着。”木铘斥道。 “哥!我能行的!” 康沐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扬声道:“木钶的弓术堪称精妙,我是见识过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过人技艺。陆十七,你有没有兴趣陪他露个手?” 自从陆十七知道木钶就是那个害康沐被卢鸿煊擒住的人,就仇恨万分。康沐这么一说,他当然是求之不得,于是向木钶拱了拱手:“请赐教。” 木钶欣然应战,性急的他,直接跳下木楼,跃入武场。 陆十七则冷静许多,不急不缓地走入场内。 木钶的拳脚功夫果然厉害,不知师从何人,一招一式竟有大家风范,攻,攻得收发自如,守,守得滴水不漏。相比之下,陆十七的功夫就杂了许多,不如木钶来得成一套体系,但他头脑聪明,反应敏捷,几个来回,竟已将木钶的拳法学了像模像样,依样打了回去,乍一看,还以为是师兄弟俩在对招。 木钶慌了手脚:“你怎么会打这套拳?” “你会打,我就不能会打吗?” “这……这不可能……师父只有我一个徒弟。” “师父骗你呢!”陆十七扯起谎来,都不带停顿的。 陆十七平日里自学的,都是杀人之术,所以不比木钶拳术中的谦和冲淡之意,更加犀利气势逼人。更何况木钶对这套拳似乎还很生疏,运用不够灵活。很快,陆十七就占了上风。 木钶按捺不住性子,开始焦躁 ,可是他越急打得越乱。陆十七本就是亲兵营中康沐最倚重的人,经验老道略有些油滑,对付木钶这样的少爷,简直易如反掌。 可木钶心里不甘,一甩手,竟从袖中飞出三支短箭。两人距离极近,陆十七猝不及防,虽然已经避过了要害,幸好他身上着甲,那三支箭扎在他身上,入肉半寸。可刚一站稳,又是三支短箭迎面飞来。陆十七勉强避开,还是有一支钉在了他腰腹。紧接着,又是三支,狠狠刺入了他小腿。 袖箭是见过的,可是这样能持续连发的袖箭没有见过。 陆十七都快被钉成刺猬了。 “木钶!给我住手!”楼上木铘喝道。 木钶回头看了一眼,却听到一记破风之声,一支带血的短箭,朝他面门飞来,擦着他的眉角飞走。 “你的箭还剩多少啊?”陆十七瘸着一条腿,手里抓了一把血淋淋的短箭,冷冰冰地笑着。他有意没有瞄准,否则木钶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木钶骇然退了一步,抬起手腕还要射箭,又一支箭飞来射中他的手腕,震得他整个手臂发麻。陆十七以腕力发箭,力道却丝毫不输给袖箭弹簧。 短箭接二连三飞至,陆十七虽留有情面,但瞄准角度还是相当刁钻。木钶上接下挡,手忙脚乱,被逼得连连后退。 正当他想跃起反击,箭雨却停了。陆十七手里抛玩着最后一支箭,迟迟不发,木钶心下奇怪,刚要发文,就见他手腕一个翻转,短箭啵地一声扎在了他脚旁,钻入图中。 “你输了。”陆十七的声音冷得没有半点语调。 木钶怒道:“还没打完呢!我怎么可能输了呢!” 陆十七视线朝下一瞟,木钶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他已经站在了圈外。 木钶还在发愣,陆十七已经一瘸一拐地走了。 华尧看见康沐眉眼紧绷,就知道他在生气。虽然陆十七的伤并不算重,可毕竟还是伤到了。就是因为考虑到木钶身份,怕武艺差的打不过,太凶悍的手下没分寸,所以才让心腹陆十七上,没想到令他受了伤。 金乌渐西,比武场上已是血迹斑斑。 正当大家都以为比试结束了,又有一个人骑着马,缓缓上场,正是赵博,他全身覆铠,手里提着两个流星巨锤,真不知他这一身得有多重。 康沐蓦地起身,就要下楼。 “干什么!坐下!”华尧知道他又暴躁了,一把拉住他。 “我去教训教训他。” “你给我安分点!你还嫌身上伤不够多吗?” “快好了!” “那就是还没好!” 两人还在争吵中,狼骑军那边已经有人站了出来,康沐定睛一看,是李仪林。自从华尧向他提了这个人,便顺理成章地着重提拔了他。 倒也想看看他如何对付赵博,康沐也就坐了下来。 李仪林也牵了匹马,他看赵博一身重铠,犹豫了一下,选了蛇矛。 轻骑对重骑,互有优劣,并无高下之分,尤其是综合上装备的因素,更加胜负难料。平日里,康沐也会安排轻重骑单体对抗的训练,关键就是看到底是重骑靠重装优势把对方砸扁,还是轻骑靠灵活优势把对方耗死。 与第一场比试雷同,李仪林显然也是想拖住敌人,等对方体力耗尽。不过赵博的装备也有古怪,如果纯粹重骑,马也会全身披甲,可他的马却没有。 李仪林也是狼骑军中佼佼者,对战马的控制极为娴熟,他看准了赵博战马并未披甲的弱点,每次突前就刺他战马。赵博臂力过人,李仪林至少稍稍一靠近,流星锤就向他砸去,那个分量若是被砸中,不死也重伤。 李仪林小心谨慎,始终只能在外围徘徊,一看无法得手,就退后重来。 就在大家以为又要重蹈第一场覆辙时,李仪林的进攻忽然慢了下来。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明显感觉到他的动作变得犹豫,迟滞不前。 华尧向康沐投去疑惑的眼神,康沐也不明白,摇了摇头。 接连好几次都未靠近赵博,就被他的流星锤赶了回来,康沐更是迷惑不解。 赵博驱动战马,开始主动发起攻击,两个流星锤舞得呼呼作响,掀起一股股风,李仪林辗转躲避,多次试图绕至身后,可那流星锤总能准确得找到他的位置。 康沐心中念着为什么他不更积极主动进攻寻找破绽,就看到李仪林趁着流星锤挥过的刹那,一个探身,刺向马腹,但另一只流星锤紧随而至,李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4 仪林腰部发力,侧身避过,巨锤擦着他的后背划过。 好险!康沐暗叫。 可下一瞬间李仪林却像遭到了重创,猛地摔在了地上。 明明是躲过了啊! 李仪林趴在地上站不起来 ,表情痛苦扭曲。 几个士兵冲上场一看,他的背后一大片鲜红的血肉,竟是被烫的。 原来赵博用的不是普通的流星锤,而是中空内置火炭的。怪不得他开打不久就表现怪异,反复不前。 战士们立刻把他抬下去疗伤。 康沐再也忍不住了,又一次站了起来。 华尧又是抓住了他:“你还真闲不住了?” 康沐龇着牙瞪着:“疼!你捏到我骨头了!” 华尧连忙放手,可手刚刚一松,康沐人已经蹿了出去,冲下了木楼。 ☆、第 90 章 康沐牵着他的青骢马,步入场内,他拾起李仪林掉落的蛇矛,掂了掂分量,倒还挺沉,可以用来与流星锤一战。 他坐上马背,朝赵博走去。 赵博眼若铜铃,瞪着康沐,向他拱了拱手道:“康将军,你可还记得铁岭一战。” 康沐歪了歪头,那一役记是记得,是为了抢夺罗国拓桑,可他身经百战,这种小规模的对抗具体发生过什么,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那一次你使诈,害得我兄弟们全都战死,要不是……” 赵博还在说着,康沐忽策马上前,战马从静止到冲锋只用了一瞬,一道白光从蛇矛刀刃上反射出来,如一条灵蛇向对手扑去。赵博忙扯起流星锤的锁链,将蛇矛挡开。康沐未能得手,在流星锤飞来之前已撤到安全地带。 “我对战的时候不喜欢与人啰啰嗦嗦,要打便打。”康沐倨傲地说道。倒是打架前还要唠叨一番理由的,都是会失败的人。 赵博怀恨在心,吼道:“康沐!我看你还能狂到什么时候!” 他一夹马腹,那高壮的战马撒开四肢奔来,双手挥舞锁链,两只巨大的流星锤在他手里翻转自如。 康沐只觉一股热气迎面扑来,空气中的水分都似乎要被蒸发了,干燥得如同在荒漠。 他本可以继续选择耗下去,只要小心不被流星锤刮到,对方总有体力不支的时候。但是他没有,一意要以硬碰硬。 流星锤砸来,他瞅准飞行的轨迹,提起蛇矛,刺向锤与锁链的衔接处。锤的速度立刻变缓,力道也消去大半,康沐再勒马稍稍退后半步,就轻易地避开了。 这样康沐无需拉开距离重新冲刺,但是极考验人的臂力和眼力,如果没刺准或者力度不够,那如此近得距离必定会被砸中。李仪林只是被流星锤擦到就去了一层皮,如果被结结实实砸到,那命不久矣。 华尧在楼上看得心惊胆战,深深皱起眉头。 赵博的马之所以没有披甲,就是为了吸引对方火力,一旦对手把注意力集中在马上,试图发起攻击,那就会疲于躲避流星锤,变得被动。 康沐则背道而驰,放弃攻击坐骑,直接朝着流星锤而去,占据了优势,只是他的方法也不是一般人可效仿的。 锁链的衔接处是最为脆弱的部位,反复多次大力刺击后,竟有了松动的迹象,估计再来几次估计就不好使了。 赵博黑沉着脸,一言不发,因为康沐气势汹汹的进攻而累得直喘粗气。 双方兵器再度交接,康沐故计重施,瞄准衔接处刺去。铿然一声,流星锤软了下来,可也就是在那刹那,听到机括滑动的细微声音,流星锤上突然开了几个口子,几块滚烫的火炭飞了出来,还冒着火星。 康沐大吃一惊挥动蛇矛挡了一挡,可还是有一块落到了他肩膀上,衣服碰到烧红的炭,当即融化,幸好肩上有铠甲,可还是烫得他一头冷汗,连头发都烧掉一大截。 另一只流星锤已追到跟前,眼看就要击中,康沐一挺腰,向后一个腾翻,落在地上,流星锤撩了个空。 楼上木铘忍不住对华尧赞道:“康将军真是好身手,他的右手好像还重伤未愈吧?” 华尧的手捏着椅子扶手,几乎要拗断,他一面恼康沐硬要下场比武,一面怒对方兵器上竟机关重重,令人防不胜防。他对木铘冷笑道:“身手再好也敌不过你们打造出来的神兵。” 场下康沐火冒三丈,眼如寒潭,如果说先前还只是一心求胜,那此刻便起了杀意。 他将手指放入口中,一声长啸,响彻全场,他的青骢马得到主人的召唤,扬起前蹄,伸长马脖,仰天嘶鸣,这一声高亢悠长,直破云霄,宛如龙吟。 突然间场下所有的马都痛苦不安,低声嘶叫着踩踏着四肢。尤其是赵博的马,离得最近,影响也最大,它低垂着头,打着响鼻,四条腿竟然在瑟瑟抖动,摇摇晃晃。 青骢马是万中得一的神驹,寻常马匹在它面前不过一介凡鳞,必将臣服于它。 康沐已飞上马背,狂奔而至,赵博连连驱赶他的马,可它就是把头埋在腿间,低声叫着,怎么抽打它都没有用。 康沐的矛已近在眼前,赵博仓促应战,甩起流星锤。可这次康沐直接缠上锁链,几圈一绕把锁链绕在了蛇矛上。青骢马并没有停住脚步,而是直接朝赵博的坐骑撞去,那马早就四肢发软,被它一撞,轰然倒地,连带着把赵博也摔在了地上。 失去重心的赵博再也抓不住锁链,只得撒手放开。康沐长矛一挑,流星锤高高抛出,重重砸落。 赵博仰天摔倒,他刚刚想要起身,长矛迎面刺来,他心跳顿时停止,手脚发虚,一种死期将至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眼一闭,长矛擦着他的颈间,钉在沙砾中,红色缨穗兀自晃动。劫后余生的赵博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抬头望着端坐马上的康沐。 康沐居高临下,犹如天将,日光从他背后照来,将他全身笼入阴影之中,巍巍如山岳。他低声喝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华尧呼了一口气,全身紧绷的肌肉都放松了,又怨怒地瞪着正回来的康沐。 木铘把他因过于松懈而毫无掩饰的表情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起身深深一拜:“恭喜主上大获全胜,狼骑军英勇善战,令鄙人大开眼界。” 华尧起身一笑,恢复了其冷傲姿态:“木家工匠巧夺天工,实在难得。” 木铘回头对管家木平道:“送主上回去休息。” 华尧颔首,带着他的人离开。 康沐走近时还在抖着衣服上的灰尘,冷不防被他一把揪住:“干嘛!哎呀,我的骨头!” “这招没用了!”说着就把他拖走。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木铘陷入沉思。 “哥,我们下一步怎么做?”木钶靠过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5 来。 木铘叹了口气,似是对他说,又似是自言自语:“郦王有悍将如此,还怕何事不成?” 大夫来给众狼骑兵查看伤情,大部分只是皮肉伤,李仪林伤势略重,但也并无大碍,陆十七干脆就自己抹了药,自己包扎,不一会儿就瘸着一条腿,四处乱蹦了。 康沐肩膀上被烫伤一块,起了些水泡,但是头发被烧焦了一片,所以看上去很严重。 他解开衣衫,趴在床上,肩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他一扭头,看到华尧拿着一把剪刀,朝他走来,立刻从床上跳起:“做什么!” “帮你剪头发。” 可他这架势哪里是剪头发,分明是连命都要被他剪去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让你说剪就剪?” “都焦了还留着有什么用?剪了好长新的。” “不敢劳您大驾,我自己来就行。” 华尧手执剪刀,站在他身边:“现在知道怕了?刚才让你安静观战,你冲上去做什么?” 康沐想起赵博就怒:“我咽不下这口气!” “下次不可再莽撞了!” 康沐再次趴倒在床上,神情黯然:“他们都是我的士兵,都是一个个有担当的好男儿。一将功成万骨枯,将来上了战场,他们会因为我简简单单一句话而出生入死,厮杀到最后一滴血。他们的生命会化成冷漠的数字,或生或死,全看他们造化。我无法为他们做得更多,但是只要我在一日,我就不会让他们受气。” 华尧沉默片刻:“你话是说得不错,可你也应该知道你不是一个小兵,你手下还有几万人等着听你号令,你若是倒了,他们岂不是死的更快。” “我既然要上场,必然是有把握的。”康沐肃然,“他那一身重甲,我目测约有六十斤,普通较大的流星锤,重量最多不会超过十斤,但是他的锤要比普通的大出一倍还多,若是实心,重量岂不是要百来斤?双流星再加他体重甲重,那马的负重就达到四五百斤。他的马虽然看上去高大,但是并非良马,我不信如此负重还能冲锋,这是其一。其二,若锤重增加,其锁链也必须要加粗,可锁链也只比普通稍宽,怎么可能栓得住巨锤。其三,流星锤过重,在挥舞过程中根本无法控制住重心,一不小心反倒把自己拽出去了,他赵博若是真神勇如此,我与罗国为邻多年,怎可能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号?这是他锤上的问题,你再看他的手甲……” “好了好了。”华尧哭笑不得,连忙打断他,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引来他一番长篇阔论。 “所以……”康沐下结论道,“我早就知道他的锤不可能是实心,里面必有机关,依循他之前那些武器规律,我原本猜测可能是锤中装有弹簧,会射出短箭,可没想到只是飞出来火炭。箭我都有把握躲,何况只是炭呢?李仪林年纪轻经验浅,所以才会吃亏。” 他这一长窜话,把华尧想说的都堵在了嘴里。华尧嘴角含笑,安静地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康沐被他看得发毛:“你看什么?” 华尧长叹一声,缓缓走到窗口,推开少许,窗外满园春色,姹紫嫣红,却只衬出他脸上寥落之色。 康沐怔怔望着他,不知他怎么突然就情绪低落了。 “康沐。”华尧表情微变,“你若能与我一心,我得天下又哪里还需要三年?” 他说得郑重,康沐反倒无措,低声道:“我不正为你做事吗?” “那岂能是一样的?” “有何不同?” 华尧心念几番转折,默然不语,最终只是涩然一笑:“赶快把头发弄好,这副模样,怎么见人?”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第 91 章 第二天一早华尧就与木铘议事,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直到下午管家木平送来了百来坛酒,说是以表家主对狼骑军战士的敬佩之情,康沐看着就高兴,命他们晚上敞开肚子喝。还送来一株红珊瑚树给康沐,说是兑现承诺。这株虽然比华尧那株小上一圈,但成色也是极佳。 康沐欢喜道:“真送啊?木钶那小子还挺讲信用的。陆十七,帮我拿去藏好了,不要让国主看到。” 陆十七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把珊瑚树抱在怀里。 木平向康沐恭敬一拜:“康将军,家主请您过去用晚膳,国主也已经候着了。” “好,我马上就来。”康沐进屋整装,刚踏出一步,想到一件大事,又招呼陆十七,与他耳语着。 陆十七闻言大惊:“可以吗?不会有事吧?” 康沐瞪了一眼:“会有什么事?有事我顶着!你去和弟兄们说就是了。” “好!”陆十七露出期待兴奋的神色,又一蹦一跳地跑开了。 康沐得意地更衣赴宴。 晚宴并无甚特别,华尧、康沐、木铘、木钶四人围坐,无非是闲聊些客套话。倒是华尧,虽然神情略带疲惫,但隐隐透着一丝喜悦,骨子里那股傲视寰宇之气,令人不敢直视,不知他与木铘谈了些什么。 下了宴,两人均喝了不少酒,回来的路上康沐反倒比宴席上积极,催着华尧快回去。 “你搞什么鬼?”华尧警惕道。 “没有啊。”康沐无辜道,“木家送来了酒,我让他们弄点菜,等我们回去吃,现在他们都还饿着呢。” 华尧将信将疑,几乎是被康沐推着回来的。 一进院子,就见战士们列队在院中,神情严肃地望着华尧,一张张桌椅两边排开,摆满了美酒佳肴。 这阵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华尧回头看了康沐一眼,康沐朝他挤挤眼,示意他说开场白。 华尧清了清嗓子:“各位这几日表现神勇,一个个都是英勇无畏,武艺高超,不愧为我军精锐之师,将来必能威镇八方,扬名万里,使敌人闻风丧胆。” 听到国主的夸奖,众人均是喜上眉梢,背都挺得更直了。 “既然在外面就不要拘束了,大家且随意。”华尧挥手让众人入座。 华尧坐上尊位,康沐坐在他下首,其余人也纷纷入座,迫不及待地大块朵颐。 这次华尧之所以选择狼骑军陪同,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他们与大军多少有些疏远,想借此收心,因此这酒席也合他心意。虽然已经吃过一顿了,可陪着喝点酒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几杯酒下肚,战士们放开了胆,气氛变得热闹,没有娱乐可助兴,就划拳喝酒,几个不幸今日轮勤的士兵,看得直眼红,可也只能忍着。 华尧的酒量并不好,因此他向来都十分小心,每次宴席都浅尝辄止,不允许自己喝醉。不像康沐,一旦没心事,就直接把自己灌倒。 因此此刻已经有些上头的华尧小口抿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6 着,只想当个看客。 但他这么打算并不代表能做到。 先是陆十七等几个百夫长挨个端着酒杯,恭恭敬敬上来敬酒,口中说着称颂的话。华尧自然是一个个陪着喝干。 其次是再低一阶的什长伍长,都是一脸忠厚憨直的样子,华尧也皱着眉头喝了。 当普通士兵也开始轮番敬酒时,华尧便知道有问题了。 他红着眼睛对康沐怒目而视,康沐则扭过头,装模做样拉着人说话,念叨着,你的弓射得还不够准,一定要好好练练,如此这般云云。 原来这就是他安排的!怪不得又催又赶得要自己快回来。 这酒,华尧不喝,当然可以,这里也没有人敢强迫他。可他这趟就是为了表现他重视狼骑军,如果不喝,他们必定会失望,那收心的目的不止达不到,反而会更加背离。 再看跪在他脚下的士兵,老实巴交的,连吉祥话都说不圆整,若是回绝他,恐怕他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只得生着闷气,一口气喝干。 这整整有一百个人呢!华尧扫了一圈,忽然觉得头很痛很痛。 康沐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旁人也许看不到,陆十七可把康沐的表情看在眼里,也跟着一起乐。但笑了一会又不禁担心他家将军明天能否有好日子过,国主是不可能为了这种事为难战士们的,但是惩罚一下将军还是随手就来的。 华尧真的醉倒了,平生第一次喝得不省人事,像一滩烂泥般倒下。康沐命人把他抬上了床,笑得几乎岔了气。 夜半,康沐被自己的咳喘惊醒。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几乎每夜阴九毒都会发作一次,必须再服食一次毒药,才能平息。 强行把病症压下后,康沐并没有立刻回床。他今晚也喝了不少,此时醒来感到丝丝头痛,口干舌燥。干脆把一壶茶都喝了下去,越发清醒没了睡意。 他推门而出,漫步至院内。 夜色正浓,一轮皎月当空悬挂,笼罩着乳黄色的月晕,静谧无声,偶有淡薄云朵,缓缓飘至,将圆月遮住一半。 康沐在廊下望着出神。总是来去匆匆,忙忙碌碌,有多久没有静下心,留心身边美景了?又有多久没有静下心,好好写一个字了? 他抬起还缠着布的右手,失魂落魄地望着。 这只手的手指已僵硬地无法动弹,怕是……再也写不了字了…… 杀人可以用左手,那写字呢? 一直自衿自傲地以为,就算双手沾满血腥,只要提起笔,沉浸在纸墨香中,那么至少那一刻,手是干净的。 可如今这个过程都享受不到了。 失去的不仅仅是一只手而已。 康沐忽然自嘲一笑,练字也好,练刀也好,都是一天都不能停歇的,荒废了那么久,就算手还是好使的,恐怕写出来的字都已是丑怪难看,污人双目了吧。 他进屋取了雀刀,在树下站定,左手握紧了刀柄,一下又一下,练习着最简单的劈砍。 虽然他左手能使刀,但是比起右手还是差得很远,不论是灵活度还是力度都不在一个层次上,想要追赶原来的水准,必须加紧练习。 刀锋划破空气,发出阵阵声响,在这静夜里,格外响亮。这富有节奏的声音里隐藏了无限的力量,蕴而不发的气势,所有的负面情绪随着每一次的劈斩,挥洒消散在空气中。 吱呀一声,华尧的房门被打开,他披着一件单衣站在门口。 康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望着他:“你醒了?”想起他被灌醉的样子,康沐强忍着不笑出声。 华尧头痛欲裂,他揉着太阳穴走上几步,声音干涩地如锯木:“你可真够吵的。” 他醉成那样居然都不能一觉睡到天亮,他该有多易惊醒? “我不练了,你再去睡吧。”康沐收起雀刀。 华尧没有进屋,反倒坐在了院中石凳上,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死定了,康沐。” 康沐无声地咧嘴一笑:“主上莫气,我去让人给你煮碗醒酒汤。” “你给我站住,坐下!” 康沐依言,可见他状态实在太差,还是从他房里拿出了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华尧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声音正常多了:“还如此拼命做什么,还真指望你多砍几个人头?小心再把自己弄伤了。” “活动活动筋骨而已,要是这都能受伤岂不让人笑话。” 有些事情华尧自然不会说出口,其实他早就被吵醒了,在康沐剧烈咳嗽,倒水服药时,而每一夜隔壁在咳得喘不过气时,他都醒着,睁着眼睛然后许久都睡不着。 看着他站在院子里发了半天呆,又看着他居然深更半夜兴致勃勃地练起了刀,才忍不住出来喝止他。 也知道他不听劝,但是既然他还伤着,就得管一管。不过看见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又会觉得还是这样的他好,于是也就安心了。 可徐学林曾说阴九毒会让他虚弱地下不了床,如果真到了这种不死不活的日子,那该如何是好?华尧黯然。 但忽又想到他还许诺三年后要来索命呢,他瘫在床上的日子恐怕还用不着自己去操心吧? 见华尧埋头喝茶不说话,康沐闷不住了:“你今天和木铘都谈了什么?” 华尧回神,整理了一下思路,肃穆道:“今日之事,我且与你一人说,任何人都不可告诉,包括韩汤二人,你可明白?” 康沐收起了玩笑,点了点头。 回到大兴,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华尧与梁棠棠大婚的事宜,也在他们外出期间办妥了,只等着华尧回来成礼。 因为梁棠棠家中已无长辈,诺秀情况特殊,旁人也不知道他身份,所以倒还是阮溪云帮着为她梳头打扮,穿上嫁衣,扶她走出了闺房。 婚宴上,梁棠棠低着头,看得出她十分紧张,手缩在袖中,握成了拳。 身边的华尧拍了拍她的手,不知与她说了什么,她抬起头,冲他一笑,本就美貌的她娇羞无限,更加楚楚动人,情绪也逐渐缓和了。 几日后,康沐例行来马场巡视,见梁棠棠常骑的那匹马不在,华尧的枣红马也不见,便问萧澜道:“国主又和梁夫人骑马去了?” “是啊,好一会儿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正说着,就听到梁棠棠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枣红马载着华尧和梁棠棠二人从远处狂奔而至,冲到他们面前勒紧缰绳。枣红马昂首嘶鸣,吓得梁棠棠一声惊呼,往华尧怀里一缩,但随即她又笑开了,笑颜耀若春华。 华尧率先下马,向梁棠棠伸出手:“下来,我扶你。” 枣红马高大神骏,梁棠棠向下望了一眼,面露惧色,但她望了华尧一眼,立刻壮起了胆子,跳下了马。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7 华尧稳稳接住她,把她搂在怀里,安抚了一句,才嘱咐等在一旁的侍女:“送夫人回去休息。” 梁棠棠撅了撅嘴,拉住了华尧怎么都不肯放手。 华尧温柔地握了握她的手:“你先回去,我晚点再去你那里。” 梁棠棠这才放开手,但还是不情不愿的。 待她走远,康沐才开口揶揄道:“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我还以为你更喜欢阮夫人那种端庄淑雅型的。” 华尧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怎会知道我喜欢那种类型的?” 康沐挑了挑眉,不作答。 “有件事情要与你说。”华尧正色道,“阮渡天要来了。” 第 92 章 大兴城外,桃花树开。 这片桃花林有些年头了,一眼望去落英缤纷,满目胭脂,花开如火,叶嫩如玉。 一片花瓣随风飘落在青骢马的头上,它晃了晃脑袋,跺了跺脚,不太安分,毕竟已经等了太久了,康沐拍了拍它的脖子,向前方望去。 身边的汤燕清伸了个懒腰,捶了捶背,哼哼了两声。并不常骑马的他,长时间坐在马背上让他腰酸背痛。 “我们还得等多久啊。”汤燕清打了个哈欠。 派康沐和汤燕清这一文一武两名重臣去城外迎接祁王的辇车,可算是相当高的礼节了。两人从午后一直等到了傍晚,前哨也已打了两趟来回。 “应该快了吧。”康沐虽然也觉得累,可他毕竟是骑兵将领,看到汤燕清在马上扭来扭去,坐得更加笔挺了。 汤燕清强忍住趴在马背上的冲动:“你说这祁王,怎么那么大架子呢?” “他可是国主的大舅子。” 汤燕清嗤笑:“好一个大舅子,恐怕国主做梦都是他这个大舅子。” 康沐笑笑,不置可否。 “唉,不知道祁王长什么样?”汤燕清又叹道。 若是他问的是“祁王是个怎么样的人”,康沐也许会应和着猜一猜,可他居然在好奇祁王的长相。“美又如何,丑又如何?” 汤燕清朝身后望了眼:“你带了多少人?” “两百个。” 汤燕清击掌道:“太好了。若是美就迎入城,若是丑直接乱箭射死。” 虽然知道他一向爱胡言乱语,可康沐还是忍不住问:“为何丑了就射死?” “杜绝将来在丑八怪手下做臣子的一切可能。” 听着他这段带有反叛之心的高论,康沐无奈地笑。 平时偶有听到韩彦卿抱怨他口无遮拦,还以为是夸大,可今日看来果真如此。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精明的谋士,该是谨言慎行,不露声色,可他却截然相反。亦或只是,表面上大智若愚呢? 康沐时常有一个念头,倘若有一天连韩彦卿都背弃了华尧,他汤燕清都不会离去。因为华尧是他选择效忠辅佐的人,如果不能成事,那将是他一生的耻辱。 “那照你说来,国主的长相是入得你眼的?”康沐笑道。 汤燕清瞥了他一眼:“怎么,康将军是嫌国主长得不好吗?” “那倒不是。” 两人说笑着,祁王的车队进入了他们视线。 “总算来了。”汤燕清连忙坐直身子,摆出了一副迎接的姿态。 他的车队人并不多,也只几辆马车,不多的侍从卫兵。车马行近,停在了康沐二人面前,二人下马走上前,齐声拜道:“镇军将军康沐、中军军司汤燕清等奉国主之命,特来恭迎祁王大驾。国主已在宫中等候,我等将为祁王引路。” 康沐低着头,鼻尖飘来一股淡淡清香,并不是花香,仔细辨别芳香的来源,竟是阮渡天的辇车。这车乍一看简单普通,与寻常的车并无不同,可是靠近了却能闻到幽香,似乎有安神静心功效,不知是何种木料打造的。 车夫打开车帘,跪在一旁。 车内的人没有出声,黑暗中只能看到有人端坐着,可看不清他的表情。 康沐他们等了许久,那人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冽温和,宛如一眼泉水潺潺流动:“嗯,那就有劳二位了。” 车队继续前进,康汤二人策马在前。 康沐向汤燕清靠近:“这没看清长相该如何对待?” 汤燕清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华尧在宫中等得也有些不耐烦,毕竟放下一切事务等待,并不是一件快活的事。阮溪云也着人来问过一次,只得告诉她再安心等候。 总算等到卫兵来通报说祁王入城了,华尧整了整衣衫出宫迎接。 华尧站在台阶上,众臣在他身后站开。康沐他们下马叩拜后,也进入了队伍中。 车夫再度挑开车帘,侍从取了一只脚凳放在地上,伸出一条胳膊。 祁王扶着侍从的胳膊,走出了辇车。 康沐抬头望去,入眼的是一张邪气狂狷的脸,薄唇微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眉线飞挺,眼神冷冽却又含着一丝惫懒,一副凡事不入他眼的模样。 阮渡天环视一圈,视线在每个人脸上凝留片刻,最后停在华尧身上,嘴角勾出一个笑容,信步上前,亲热地拉住华尧的手:“郦王果然相貌堂堂,气度非凡,今日总算得以相见,也算是得偿所愿。” 华尧从容笑道:“早就应该登门拜访,一直不得机会,是我的不是,烦祁王不远万里而来,惭愧惭愧。” “诶,是我私心,想来探望舍妹,舍妹从小娇生惯养,被我宠坏了,怕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溪云温柔体贴,帮了我不少忙才是。” 阮渡天笑了几声,眼神变得深邃,使人琢磨不透:“郦王真会说话。” 华尧依旧保持着笑容:“我们进宫,边走边聊。” “好。” 两人并列步入王宫,其余人等紧随其后。 人群中康沐注意到一个人,他步伐稳健,温文尔雅。在阮渡天与华尧说话时微笑着注视众人,目光柔和不带丝毫厉气。他走在祁人队伍最前方,若没猜错的话,他就是祁王身边第一人,左世阳。 康沐侧目,见汤燕清也注意到了此人,正拿余光瞥着他。 阮渡天边走边欣赏着闾王宫的景致,口中不住赞叹其富丽堂皇,奢华无双。 “倒还是郦王你用兵如神,料得先机,才能一举攻破大兴,成就你我同盟之大业。”阮渡天似随口而出,不知其深意。 华尧应承着:“侥幸而已,多亏祁王拖住了闾军主力,才使我郦军偷袭成功。” “郦王你谦虚了,得尽天时地利人和,大兴与你来说无异于探囊取物。”阮渡天说着朝华尧身后扫去,当他看到手上缠着绷带的康沐,别有意味地凝望了一眼。 康沐本低着头,百无聊赖地跟在人群里,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8 忽然察觉一丝不善的目光,但凭感觉寻去,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华尧没有接话,扯开了话题:“溪云念叨你一天了,不如我先陪你去见见她?” “也好,我也十分想念她。”阮渡天嘴角一勾。 华尧屏退众臣,又让人安排祁人住所,随后陪着阮渡天去见阮溪云。 阮溪云在宫苑外迎接,可她见到兄长并未见多大喜色,也只是淡淡地笑着。 “你们兄妹先聊,我已在宫里设宴为祁王洗尘,晚些再派人来接你们。”华尧说道。 “多谢郦王。” 两人进了屋,阮渡天上下打量着阮溪云:“倒是清瘦不少。” 阮溪云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只是前些日子病了一场,现在好多了。” 阮渡天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四处看着她屋内的摆设,当他看到搁置在一旁的那张古琴,玩味一笑。 “哥哥可是觉得我做得不够好,所以亲自跑这一趟?”阮溪云面上不带任何笑意。 “怎么会呢?”阮渡天懒懒地摩挲着茶杯,“你至少让我得到了乐丘。” 这种明褒实贬的话,阮溪云自然听得明白:“若是真好,哥哥进门就会夸了,岂会要我开口来讨?” “溪云,你很会揣摩我的心思。”阮渡天的笑中有一丝寒冷,“可一来,我并不喜欢别人揣摩,二来,你能读懂我的心思全无用处,不如把精力放在其他地方。” 阮溪云默然。 “当初我也劝过你不要自作聪明嫁过来,可你偏偏不听,在家呆着不好吗?硬要来吃这份苦头。你若回心转意,我还是有办法把你带回去的,你可愿意?” 阮溪云露出决然之色,娇美的脸上因激动而潮红:“我的心思,哥哥你也揣摩地一清二楚,不是吗?” “哼,冥顽不灵。”阮渡天甩了甩衣袖,抿了口茶。 阮溪云陪在一旁,看着她兄长对她的那一点点关心渐渐散去。 “既然你在这那么久了。”阮渡天说道,“我倒想听听你对华尧身边的几个人有何看法,与我探得的情报相比,是否有些新意?” “哥哥想从他身边的人入手?” “也算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吧。” “那几个人我倒的确有些想法,哥哥你且当参考。” 阮溪云娓娓道来,阮渡天面色沉静,把她说的每一个字记在了心里,陷入沉思。 日已渐西,华尧的人还没有来。阮渡天说完了正事,又闲聊了几句,当视线再度落到那张琴时,他开口道:“给我弹首曲子吧,我也好久没有听你弹琴了。” 阮溪云欣然应允,坐在了琴桌前,素手抚上琴弦。 阮渡天忽又道:“恐怕这里也无人听得懂你的琴音了。” 阮溪云表情凝滞,心底寒凉,手轻轻一颤。她咬了咬唇,一手按压,纤指勾住琴弦,拨撩出一个清越的泛音。 琴声呜咽如流水泛泛,空旷而幽怨。 第 93 章 闾宫宫殿高深广阔,朱甍碧瓦,大殿由十二根二人环抱粗的冲天高柱支撑,漆朱漆雕云纹,轻纱缠绕。天顶用彩漆绘就祥瑞仙兽,活灵活现。一尺见方的地砖光滑可见,细腻如玉。 华灯初上,大殿之中烛火通明,宴席上觥筹交错,健仆美婢鱼贯而入,美酒佳肴如流水般端上桌。 华尧阮渡天共坐在上,阮溪云梁棠棠坐在华尧左手边,其余众臣两人一桌,分坐两边。 场下是闾国的原班乐师,曲乐清悠,如鸾吟凤唱,余音绕梁。场中舞姬婀娜,如凌波仙子,姿态曼妙。 一场柔舞跳完,长袖羽衣的舞姬撤下,又换了一批短装束发的舞姬。绵绵之音变成了激昂之乐,少了些琴瑟多了些锣鼓,舞姬们跳起健舞,巾帼戎装,英姿飒爽。 阮渡天觉着新鲜,向华尧笑道:“这舞倒是别开生面,郦王的人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华尧向他敬了一杯:“不过是些供人玩乐的东西,让祁王见笑了。” 初嫁的梁棠棠挽起长发,梳了少妇的发髻,倒也有几分娴雅,正新奇地看着场中舞蹈。阮渡天的视线落到了她身上,笑道:“梁夫人果然是国色天香,郦王好眼光。” “祁王这是在取笑我呢,还是在担心溪云受欺负?”华尧半开玩笑道。 “当然不是。”阮渡天扬声对阮溪云道,“溪云,你既然年长,可要好好照顾梁夫人,别让郦王操心。” 阮溪云起身盈盈一拜:“哥哥说得极是,妹妹谨记。” 梁棠棠茫然地望着尊位二人,又望了眼阮溪云,自从嫁给华尧之后,阮溪云每日会来找自己闲话,那种感觉说不出得怪异,抬眼看见对面康沐正与韩彦卿说着话,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华尧和阮渡天相视一笑。 酒过三巡,阮渡天斜靠在椅背上,环视一周。身边华尧看似认真地在欣赏歌舞,底下郦国众人,他能认出约三成。那表情严肃,身材威武的该是韩彦卿,而他身边略瘦,手上带伤的是康沐。再旁边一人一双凤眼四处扫视,当目光触及他时,他笑眯眯地回视,此人是汤燕清。另外一桌两人从头至尾没有对过一眼,没有说过半句话,看座位的次序,应是卢鸿煊和李古海。而此时他的文臣左世阳也同样在观察在场的每一个人。 “如今天下大局已定,郦王有什么打算?”阮渡天一脸懒散,似不经意般说道。 这话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杀机。大局已定指的是两国二分之势,是好是坏不做评论,而打算二字问得华尧神经紧绷。若说你我同盟到此为止,明日我便出兵征伐,这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其辱;若回答你我分封而治,永结同好,凭如今两国实力的差距,他华尧也根本无资格说这句话。 华尧淡然笑道:“我可不比祁王深谋远虑,哪有什么打算,不过是希望我郦国百姓能安居乐业罢了。” “郦王仁德,真乃百姓之福。”阮渡天举了举酒杯,“只是你郦国原本地处西北偏僻荒芜,现南征至此,恐怕难免会有些不适应,如有何需要,尽管向我开口,我一定竭尽所能。” 他的话极为刺耳,听上去似乎是在担心郦人水土不服,可暗地里满是嘲弄,说他来自蛮荒的西北,呆不了富庶之地,享不了这个福。 华尧心中恼怒,可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多谢祁王关心,只是我郦人别无优点,好就好在到哪都能落脚生根。” “那我就放心了。”阮渡天继续悠悠道,“我听说郦王看不惯梁威鹏奢靡生活,把他宫里的东西卖了不少。梁威鹏虽然品行差了点,可他的珍藏里倒是有不少宝贝,与其便宜了那些有眼不识金镶玉的人,不如卖给我啊,我闲来无事倒也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09 喜欢摆弄摆弄。” 这话就更难听了,一面嘲笑他财力单薄,一面骂他不识货贱卖宝贝。其实华尧何尝不知道梁威鹏的东西好,只是现实所迫,祁国国力之雄厚又岂是他郦国可比的?虽然郦国一路征战也所获不少,可远跟不上其领土和军队的扩张,捉襟见肘也是在所难免。 阮渡天句句话压过他一头,华尧怒不可遏,但又不能翻脸,还是笑道:“祁王喜欢的难走便是了,还说什么买呢?”他笑容里的寒意,十步之外都能感觉到。 阮渡天双眼薄眯,把他隐忍的怒火看在眼里,口角含笑,视线投向了韩彦卿,略一思量,说道:“这位是韩彦卿韩将军吧?的确是器宇轩昂,使人印象深刻。听说此次讨伐闾国,韩将军战功显赫,不愧为一代名将。” 韩彦卿躬身一拜:“祁王过奖,臣只是尽忠职守,不敢懈怠。” “久闻韩将军忠诚不二,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早些时候,溪云代我转送给将军的那柄大剑,可还喜欢?”当年阮溪云嫁过来时,送给韩彦卿的是一柄双手长剑,那柄剑古朴厚重,削铁如泥,极合他的气度作风,握在手上,尽显大将之风,简直像是为他量身打造。 “祁王厚爱,韩彦卿受之有愧。” “若韩将军当不起,世间还有谁能当得起这把剑呢。不过后来我思前想后仍觉不妥,韩将军善用枪,应当送一杆枪给将军才对,待我回去在武库中仔细挑选,定要挑一把配得上将军的神枪。” 华尧神色一变,韩彦卿忙道:“谢祁王,但是臣如今用的枪十分顺手,不敢再多奢求。” 这般当众笼络他国重臣的话,阮渡天说得理所当然,全然不顾华尧脸面,但韩彦卿的回答也全在意料之中。 阮渡天不以为意,又转向了汤燕清:“这位可是镜花先生的爱徒汤燕清?” 虽然知道他肯定要提自己,但却是顺着镜花先生的名号提到的,汤燕清不禁意外,但仍自若道:“正是。祁王也认识师父?” “镜花先生与我相识已久,我向来仰慕他的才学,此趟出征前我还与他深谈过一次,获益匪浅。只是他的徒儿未能替我做事,实在令我抱憾无穷。倒还是郦王识人善用,我倒要好好向郦王讨教讨教。”阮渡天说着冲华尧微微一笑,华尧虽冷着脸,可还是回了个笑容。 汤燕清当初之所以来到郦国其实也是有一段渊源的,也不知阮渡天号称与师父相识是真是假,他不敢大意,顺着回了一句:“祁王有左相可谓如虎添翼,臣这等微末伎俩恐怕入不了祁王的法眼。” 阮渡天笑笑,不再与他说话,又望向卢鸿煊李古海那桌:“哪位是李将军?” 李古海起身道:“臣是李古海。” “我听闻李将军旗下的天枪营守势如山,尤其经将军改进的拒后阵和策后阵是攻不可破。”他说着对华尧道,“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得郦王准许,见识一下李将军的无敌阵法?” 他□裸的霸道要求,让华尧如鲠在喉,答应了等于是泄露军事机密,不答应,又驳了祁王面子。 面对祁国的强势,华尧不得不软:“能得祁王指点才是他的荣幸。”有对李古海道,“李古海,你尽快安排下去,好好把阵法演给祁王看。” 最让阮渡天舒心的,莫过于华尧的表情,他饮干了杯中酒,几乎毫不停歇地又把目标指向了卢鸿煊:“那旁边这位应该就是卢将军了吧?” 卢鸿煊阴沉地拱了拱手。 “卢将军威名远播,我早有耳闻,如今弃暗投明真是明智之举。难得郦王能够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在郦国封将,也是众望所归,卢将军可以大展宏图了。” 这挑拨离间的话说得一旁李古海当即面色一沉。华尧静静地看在眼里,神情凝重,沉默不语。阮渡天的话句句夺人声势,逼得人喘不过气,可他实力摆在那里,五万军队正驻扎在乐丘,虎视眈眈,又岂容他人轻慢? “康将军的伤势情况如何了?”阮渡天突然话题一转,落到康沐身上。 原以为都已经说到卢鸿煊了,该是把自己跳过了,没想到绕了一圈还是绕回来了。康沐正嚼着一块肉,他不紧不慢地把肉吞下,起身拜道:“多谢祁王关心,已经好多了。” “康将军以骑射闻名天下,如今真是可惜了。”阮渡天满是遗憾之色,“不过……” “康沐有一事想求祁王。”阮渡天话还没说完,康沐就先抢白道。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但是与其他出招自己接招,为何不先采取主动呢? “哦?”阮渡天不禁诧异,好奇道:“康将军有何事?” “臣的手虽然已无大碍,可还总时不时觉得酸痛,苦恼得很。祁王也知道,我们向来缺医少药的,我也不好意思向国主开口。但是一直听说祁国盛产药材,各种珍贵药物别处找不到的,祁王那儿必定有。我也不要什么太过名贵的,如果能有虎骨之类的健骨药材就感激不尽了。”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康沐身上,先前韩彦卿刚回绝了阮渡天赠枪的好意,这会康沐却张嘴问他要东西,而且要得大大咧咧,毫不避嫌。 阮渡天露出笑容,凝神注视着康沐,眼神凌厉迫人心扉:“只是虎骨而已,好说,我立刻派人取来送给将军。” “那康沐再次谢过祁王。”康沐又是一拜。 阮渡天来了兴致,收起了慵懒之态:“不过,我还是为康将军担心。你的手伤得如此之重,需要精心调养,单是虎骨又怎么能医治得好?我祁国的确各类药材一应俱全,要是将军能祁国疗养一段日子,说不定,对伤势能有好处,将来能更好地为郦王效力,你意下如何?” 华尧脸黑如炭,阮渡天这话简直露骨万分,众人屏气敛息,惊恐地望着华尧、阮渡天和康沐三人。 康沐却露出大合我心意的表情:“祁王真是宅心仁厚,我也曾有此打算,三番五次向国主请示去祁国暂住。可均被国主责备,不可贸然提出非分要求,失了礼数。” 阮渡天笑容更深,康沐秘密出使闾国搅乱了局势,这件事在场所有的人心知肚明,他话中隐含的谋划算计之意,阮渡天自然听得明白,更觉有趣。 康沐继续道:“而且国主还斥责我,说我脾气太大,一不小心就会得罪祁王,我想了想也是,就怕别处的庙太小,容不下我。”一句话说完,神情骤冷,斜睨着阮渡天。 阮渡天在上面滔滔不绝了半天,康沐一字不漏得听在耳中,早就不耐烦了,正想找个机会刺刺他,压他一头。 华尧责备道:“康沐,休要胡言乱语,还不快向祁王赔罪。” 康沐斟满一杯酒,向阮渡天敬道:“臣酒醉失言,祁王勿怪。” 阮渡天深深望着康沐,骨子里透着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0 邪气,他保持着微笑,淡淡道:“无妨。”说着,视线又停留在康沐身上不再移开,“康将军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又是一波舞姬上场,乐师们奏响喜庆之乐,掩盖了场上紧张微妙的气氛。众人缓和了情绪,再度沉浸在歌舞酒色之中。 第 94 章 下了宴席,康沐与人拜别后回到住所。一回来,便被告知有人等了他许久了,原来是木家的家仆,送来一封木铘的信。 拆开浏览了一遍,康沐长叹了一口气。 诺秀担心道:“怎么了将军,出事了吗?” “没有出事,但是我得去见一下国主了。”康沐愁道。 “见国主需要叹那么长的气?” “你是不知道。”康沐把信收好,“这会国主肯定在发脾气,我去了,必定会挨骂。” “是宴席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聪慧如诺秀一猜便猜中。 “一言难尽。你早点睡吧,不用等我。”康沐做了一下心理准备,便去找华尧。 远远地,刚进院门口,就听见一声脆响,紧随其后的是华尧的低喝:“滚出去!” 不一会儿,奕霖端着一盘茶杯碎片,低着头匆匆跑出,他一抬头看见康沐,惊讶道:“康将军,你有事见国主?” “是的。”康沐抬了抬下巴屋内,“怎么了?” 奕霖瘪着嘴:“国主嫌我泡的茶太烫了,正在气头上呢。将军您要是没什么要紧事,不如明儿再来?”他好心提醒道。 他康沐也不想挑这个时候啊,虽然木铘来信说的也不是什么急事,可华尧嘱咐过,凡是木家的消息必须第一时间汇报,所以他只得硬着头皮来。 “将军,需要我通报吗?”奕霖可怜兮兮地望着康沐。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 奕霖如获大赦,飞快地逃走。 听到走近的脚步声,华尧内心烦躁,刚想呵斥,可一回头看到是康沐,到了嘴边的话便忍住了:“什么事?” 康沐掏出信:“木铘来信了,这是他拟好的物资清单。” 华尧粗略一看,把信还给了康沐:“你盯着就行了。” 康沐点点头,暗自高兴没有被迁怒到,准备离开。 刚一转身,又被华尧叫住:“等等。” 康沐回头看去。 华尧有犹豫了下,问道:“你的手真的一直在疼吗?” “那当然。”康沐挑了挑眉,“你以为我在骗人吗?还是你以为我只是扭伤?” “你在宴席上就没有半句真话。” “有啊,手疼就是真话。” 华尧忍不住笑了笑,怒气稍减,可还是耿耿于怀。 康沐不耐烦他郁郁寡欢的样子:“阮渡天不过是讥讽了几句,就能把你气成这样,未免太过小气。” “他说的那些话,更难听的我都听过,我岂会为了几句话而恼火?”华尧沉着脸,眉头深皱,“我恨的是,我与他实力太过悬殊,而且短时间内都无法缩短,所以才会被他欺到头上。” 康沐默然,虽然在席上逞了一时口舌之快,可却无法解决任何实际问题。“其实阮渡天问的问题,我也想问,接下来你究竟做何打算?” 华尧沉思许久,缓缓道:“征战闾国,祁国所处的是正面战场,这一仗下来也是元气大伤,他们也需要时间来休养生息,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这话得两说,大家都喘口气,我们或许可以再一次扩军,但是难保祁国在这段时间不会变的更加强大,他们的底子可比我们厚多了。” “但是现在出兵无异于以卵击石,根本没有胜算,把时间拖久了,或许才有转机。同样是面对闾军,我们只是攻击侧翼,就承受到巨大的压力,而他们虽然艰难,但还是步步逼近,可见军队素质之高。” “我倒是觉得他们没有立刻找茬攻过来,就是偏向于暂时和平相处,既然他们想和平就得反其道而行之,不能顺着他们的意。时间越久,差距只会越大。” 华尧摇了摇头,并没有把他的建议放在心上,神情凝重地思索片刻,又道:“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他们撤去乐丘的兵力,我们这边也好缓一缓。” “怎么做?” “此事还需要大家细细商议。”华尧长叹一声道,“如果真能像你说的,派一人过去掀一场腥风血雨,然后把祁国搞垮这么简单就好了。” “其实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差多了。闾国之所以你一人就能挑起事端,是因为其本身已是腐朽不堪,祁国则不同,不得不佩服阮渡天治国有方,就算能制造些矛盾,也动摇不了根本。” 康沐没有答话,事实上面对祁国强大的军队,他也时常会有无力感:“我先回去休息了。” 华尧嗯了声,眼都没有抬一下,他还在沉思着,估计这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月明星稀,寒风寂寂,带着丝丝凉意,康沐拢着衣服快步行走着。 忽然不远处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静夜里格外清晰:“我很好奇,究竟要多大的庙,才能容得下康将军这尊佛?” 康沐心底一惊,骤然驻足,回头一望,不远处站着阮渡天和左世阳,他拜了拜道:“这么晚了,祁王还没有睡吗?” “没有睡意,所以出来散散步,赏赏月,没想到能巧遇康将军,倒真是件幸事。”阮渡天笑着向他走近。 康沐却有些疲了,没有心思应付他:“请祁王尽情赏月,康沐不便打扰,先行告辞了。” “康将军就这么不愿意陪我聊一聊吗?” 没想到他还不依不挠了,虽然在宴会上是顶撞了他,可他不至于会如此记仇吧。可此时康沐是真的困了,懒得再与他针锋相对:“不敢,只是怕聊着聊着睡着了,扫了祁王的兴致。” “也罢,那康将军且去休息吧,明日我再请将军来叙话。” 康沐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待他走远,左世阳才笑着说道:“主上好像很在意他?”他的笑容即使在这微寒的夜里也温暖如煦阳。 “你不觉得他很好玩么?”阮渡天望着康沐快要消失的背影。 “没觉得,牙尖嘴利的,恐怕只有主上你才会认为是好玩。” “若论辩才,你举世无双,有什么资格说人家牙尖嘴利?”阮渡天笑着拍了拍他,“我就是不信,像他这样的人,会甘心听华尧指使。” “他向来与郦王有龃龉。” “有龃龉是一回事,臣服又是另外一回事。” 两人踏着月色,悠闲散步,深更半夜还兴致高昂地闲逛,恐怕也只有他们君臣二人了。 走了几乎,阮渡天突然深深叹了口气。 左世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1 阳见状,宽慰他道:“主上不要再担心了。” “怎么?我看上去很担心吗?”阮渡天笑容微敛。 “是有一些。” “那我在他们面前也看上去很不安心吗?” 左世阳笑了笑:“主上在他们面前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那就好。”阮渡天舒心一笑,可随即又收起笑容,眼底透出凌厉的杀意:“可这虚张声势,只瞒得了一时,希望黎珏能尽快把阮宝嘉那个贱人给解决了!居然敢趁我不在的时候妄想夺位,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还是认为主上此举太过冒险。不回都城亲自坐镇,反倒跑来大兴,实在太过冒险。” “必要的时候就得冒险。华尧何等精明,我若是匆忙回贞阳,他必定会起疑心,顺藤摸瓜查出阮宝嘉谋乱之事。如果他趁火打劫,虽然我仍对我祁国战士充满信心,但难免顾此失彼。” “幸亏此事发现得早,可以封锁住消息。”左世阳一脸后怕,他犹记得那夜留守都城的人十万火急地跑来通风报信。 阮渡天冷冷道:“但消息迟早会泄露。不过相信黎珏可以在消息传播出去之前,先稳定住贞阳局势。” “可主上就那么肯定,郦王不会主动出兵?哪怕没有阮宝嘉之乱,趁我国尚未布军得当之时征战,也是他们唯一可以一搏的机会。” 阮渡天又露出他一贯的笑容:“人总有个通病。当他一无所未有的时候,往往最是胆大,敢于拼上身家性命来赌胜负,可当他拥有的越来越多,就会变得越来越胆小谨慎,瞻前顾后,虽说这并不全然是坏事,但不敢放手去博,终究会失去一些好机会。” “或许郦王正在为乐丘的驻兵而烦恼呢。”左世阳笑道。 “这正是我留那么多人在乐丘的缘故。”阮渡天忽又脸色一变,肃然道,“记住,这事千万不可以让溪云知道。” “主上想瞒着公主?” “既然她嫁过来了,我就不能完全信任她。”阮渡天冷漠道,“虽然她是我妹妹,但终究还是个女人,难保有一天她不会背叛我,反过来加害我。” “其实看得出公主也很辛苦。”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阮渡天面色稍稍缓和,“我也觉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是。” 两人继续缓缓而行,月光轻柔,将他们的影子越拉越长。 第 95 章 第二日午后,康沐打了个瞌睡,醒来诺秀便告知他阮渡天请他过去。 照理说为了避嫌,康沐本不应该去,可又回忆起他昨夜的语气,想来要躲是躲不掉的,倒不是去会会他,说不定能找出破绽。 左世阳仍然陪在阮渡天身边,当他看到康沐时,含笑着施了一礼。康沐也躬身回礼,此人举止文雅,如谦谦君子,让人不禁对他产生好感。 “康将军快请,我等你很久了。”阮渡天挥手示意左世阳退下,只剩下他与康沐二人。 他将纸墨铺了一桌,正在写字,他凝神静气,笔走游龙,当康沐到时他已写完一个字。 “康将军来看看我这字写得怎样?” 康沐上前一看,是一个“殇”字。他笔意洒脱,挥洒自如,字有傲骨,明明是一悲凉的字,却硬是透出了大悲不伤,睨藐天下的气势,这境界少说也得要十几年功夫。 “好字。”康沐赞道,“祁王是在叹战乱频起,生灵涂炭吗?” 阮渡天举起字,自赏片刻,笑道:“若是我叹几声就能让我祁国将士死而复生,我情愿每日长叹。不过是随意想到个字而已,康将军无需伤感。” 见他今日不如昨日般张扬,康沐也收敛了敌意:“祁王多心了。” “康将军书法一流,能得你赞赏,不枉我往日糟蹋的纸。” “祁王说笑了,祁王的字大气雄健,跌宕遒丽,自有一番风骨,我哪有什么资格来点评。” “我向来钟爱将军的书法,不瞒将军,我宫中还藏着一幅你的字呢。” 康沐眼睛一亮:“哦?哪一幅?”骑射征战是行天下之本,他虽引以为傲却也视为理所应当,反倒是书画这类于乱世无用之物,他爱吹嘘几句。 “是你在雁山写的‘凌绝众山’四字。”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了,那时大小诸国还多和睦,鲜有战事,公子们说是游学,实际就是三五好友结伴玩乐。那一年十来位各国公子在雁山上饮酒作乐,各显才艺,有人弹琴高歌,有人吟诗作画,而康沐就留了几个字,众人见了赞不绝口,这幅字就被一位公子收去装裱。 后来狼烟四起,弱国灭亡,那字也不知道流落何处,没想到竟被阮渡天收了去。 康沐心中暗喜,表面上却还强装冷漠:“很多年前的事了,我都淡忘了。” 阮渡天感叹着,神情有一丝懒意:“将军的笔墨流传不多,难得能得一幅,我可不会淡忘。当年也只是见字心喜,没想到今日能与将军相谈,也算是逐了我心愿。” 见他说得诚恳,康沐也是欢喜:“祁王的字也是一绝,我可不敢妄自尊大。” “乍一看还行,终究是缺了点灵性,糊弄一下外人还行,将军是行家,就不要再笑话我了,这东西还是需有些天分。”阮渡天说着瞄了眼康沐的手,“只可惜将军不方便,否则我必是要再讨几个字的。” 康沐黯然,也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想,手又疼了起来。 “啊!有一样东西得与将军共赏。”阮渡天忽然一振,兴奋地从旁边桌上捧过一修长的锦盒,小心翼翼却又迫不及待地打开,取出一卷画轴。 康沐期待地凑上前观看。 长卷一寸寸展开,一寸寸入目,才推开一半,磅礴雄壮之气扑面而来。当画卷完全铺在二人面前时,让人不禁屏住呼吸,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万马奔腾图。 画上的马神骏非凡,万马齐奔,气势雄伟,其画风写意,酣畅淋漓,仿佛一蹴而就,分分毫毫尽显大气。 康沐看出了神,恍然间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似乎下一瞬间这骏马就会从纸上跃出,狂奔而去。 阮渡天欣赏了一会,视线转到康沐身上,旦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与昨夜的张牙舞爪截然不同,从叱吒战场的将军变成了为一幅画作折服的赤子,竟透着些许单纯气息,不由微微一笑。 “这是公孙不平的《清沙狂马图》啊。”康沐深深地被其震撼,满是憧憬地喃语。 “不错,将军果然识货。”阮渡天得意道。 “这……这是真迹吗?”康沐难以置信,他伸手想去触摸画卷,可又停在了半空中,好像害怕手上的污浊弄脏了画卷。 “是真迹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2 还是赝品,将军可自行鉴定。” 前人公孙不平与百里诛并称二圣,公孙不平的画与百里诛的字,其造诣哪怕今时今日都无人能及,他们的书画真迹更是珍贵稀有,价值不菲。 尤其是这幅《清沙狂马图》,是公孙不平巅峰时期的作品,没想到竟能在这里看到。 康沐一叹再叹:“祁王是从哪里得来的?” 阮渡天迟疑了下道:“这画原本是被梁威鹏收藏,但他也不真心喜爱,只是锁在库中。今日上午我命人抬了一箱黄金,向木家买来的。据说木铘一得到这幅画立刻珍藏在房中,可他毕竟更看重利益,有人肯出高价,也就转手了。” 虽然他刻意隐去了华尧卖画这一环节,可康沐还是听得表情一抽,看来华尧还真把不少宝物一股脑儿地贱卖了。阮渡天昨日才来大兴,今日下午就已经派人不惜重金买来了画,还正烫着手,可见是真心喜欢。 但康沐还听出了一些端倪,阮渡天竟不但知道木铘在大兴附近,而且还有了接触,这不得不让人警惕。 阮渡天又道:“将军可还记得《暮山帖》?” 那是阮溪云嫁来时送给康沐的字,是百里诛的稀世珍品,当然是记得的。 “将军往后若有兴趣,可以去我祁国一观《暮山秋日图》。” “《暮山秋日图》也在你这?”康沐惊道。与《清沙狂马图》同出于公孙不平之手的《暮山秋日图》与《暮山帖》是并世之作,没想到阮渡天的藏品竟如此之丰。 “当日我得到这两件宝贝也是机缘巧合,将军若是喜欢,送给将军也并无不可,毕竟《暮山帖》和《暮山秋日图》还是在一起更妥当。”说起字画阮渡天滔滔不绝。 阮渡天仔细地收起《清沙狂马图》,因为画卷十分宽长,一人不便收卷,康沐走到他身边帮忙。 当靠近阮渡天时,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传入鼻中,闻着只觉浑身舒畅。 像康沐这类旧式大贵族一般都好用香料,而且各有喜好,比如吴梓衣就常用名贵稀有的。康沐并没有特别偏好,无论是房内还是衣物的熏香都由诺秀管着,他也十分满意。 但阮渡天的香却与寻常不同,他的香料带有一些草药的气味,含着涩涩的微苦,反而更加沁人心脾。 阮渡天收好画卷,放入锦盒,藏至柜中。 康沐看着他做这一系列动作,注意到窗旁有一盆白紫色的花。这一处宫苑房里本没有盆栽,看来是阮渡天带来的了。康沐好奇,走近仔细观赏。 这花姿态优雅,花瓣微卷舒展,色泽纯白,尖处紫红,叶如碧竹,莹润可爱,是养得极好的。 “将军可喜欢?”阮渡天走到他身边含笑问道。 “这株石斛堪称上品了。”康沐轻轻触碰了一下花朵。 阮渡天的笑容带着无奈:“太过矜贵,我怕我不在没人照料,只能随身带着。如今正值花期,将军若是喜欢就送给将军了,省得我再带回去。” 康沐笑着摇头:“我可不太懂莳花,不能糟蹋了祁王精心培育的花卉。” 阮渡天大笑:“将军随意就是了,若没养好,我再派人从贞阳送几盆来。前段日子我也刚送了一盆给左世阳,可没想到才几天就被他切去做了药,虽说是适得其所,可未免动作太快,你总不能比他还凶残吧?” “看来祁王是偏爱这类能入药的花卉了。” 阮渡天捧起石斛,旋转欣赏,唇角微翘:“可药用才可贵,若无法入药终究是徒有其表,只会让人生厌。”说完,他笑盈盈地把花塞入了康沐手中。 回到住所,康沐神情有些恍惚。他端坐在桌旁,将石斛放在面前,脑中回忆着阮渡天今日与阮渡天闲聊的话。 “将军,你今天为何一回来就发呆?”诺秀沏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诺秀,你会养石斛吗?” “会是会,就是这种花娇贵,我眼睛不方便,怕是养不好。”诺秀摸了摸桌上的花,像是怕碰坏了,“将军怎么会带盆石斛回来?” “随便养着吧,养坏了也不会怪你。”康沐一把将石斛推开,似乎并不想再多看,“我去见一下国主。” 来到华尧那边,他正在研究一张地图。 图是新绘的,主要是大兴乐丘及其附近一带,画得极考究细致,几乎标注了每一座山脉河流和大小城镇。看来他是想从地图上找出点门道,使祁军从乐丘撤兵。华尧在思考对策时总是喜欢铺着地图,虽然未必是在看,但只要面对着这些山川河脉,他往往能计从心来,仿佛现在还只是存在纸面上的土地,下一次就能成为他的领土。 康沐来时,华尧瞄了一眼示意他坐,但当他靠近坐下时,华尧愕然抬头,怒气横生,高声喝道:“你身上怎么都是阮渡天的味道?” 这话说得暧昧至极,康沐愣在当场,好半天没回神。 第 96 章 阮渡天那带有草药味的香味极为特殊,只要闻过就绝对不会忘记,华尧也不例外。可当康沐坐在他面前,身边飘来这香味时,他一下子震怒了。 康沐的脸色由红转白,变了几变:“你……你这是怎么说话呢……” “你与他私下见面了?”华尧瞪着眼睛。 “是……可是……” “难道你不知道应该避嫌吗?难道你不知道就这一条我就可以定你罪吗?” 虽然康沐知道他的行为不妥,可并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愤怒。 华尧继续骂道:“不要以为我对你客气点,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身为臣子应该恪守本分!你私下与他国国主会面,这是通敌的罪,我直接砍了你的脑袋都不过分!” 康沐被他说得有些恼:“是我处事不当,可我与他并未谈公事,我来是想说……” “不谈公事那谈私事?你又有何私事可以跟他谈?你与他就不该多说半句话!” 华尧一顿抢白,根本不让他把话说完,于是康沐也火了:“我也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他,所以才……” “不需要你做的事情你就不要自作聪明!” “好!是我多事!我就不应该自作聪明地想着如何对付阮渡天!” 见他居然还敢顶嘴,华尧更是怒不可遏:“你不好好安分守己,还敢在这里砌词狡辩?” 康沐大怒:“我怎么就不安分守己了?我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了!” “你明知阮渡天居心叵测,你还去与他会面!” “我已经与他见过面了,你倒是要如何?叫人把我拖出去处死?” “你真当我不敢罚你了?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了?” “你有什么不敢的?您国主英明神武,赏罚分明,没罪的人都能被你活活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3 打死,何况是我这个有罪之人呢!” 华尧沉默片刻,面色晦暗:“你这是要与我算总账了?” “是啊,我们现在就把话说清楚!” “三年之约难道你忘记了?” “我也可以反悔的!” “你以为你想反悔就能反悔?” 康沐气得说不出话来,拍案而起,转身欲走:“简直是不可理喻!” “康沐,你给我站住!” 康沐顿了顿足,紧绷着脸:“我来是想告诉你,其一阮渡天与木铘有过接触,你最好小心,其二我认为他不像个性嚣张跋扈之人,这中间必定有古怪。” 华尧冷冷道:“你与他相谈甚欢,当然是觉得他什么都好了!” 康沐咬牙切齿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要说的说完了。”说罢,他甩了甩衣袖疾步离开。 阮渡天在大兴已住了大半个月,时常会与华尧饮酒共话,甚至去校场观看操演。他看了李古海的阵法赞不绝口,直夸华尧手下强将如云,表面上风平浪静,可言语间暗藏玄机。 华尧似乎也决心奉陪到底,几乎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陪行上。 而康沐则一反常态,自从那日与华尧起了争执后,便呆在宫苑内足不出户,连校场都不太去,把狼骑军的日常事宜全权交于萧澜。 阮渡天在那以后也并未找过他,但是派了个人来说是祁王身边的花匠,与诺秀说了好长时间石斛种莳要领。 “祁王真是有心了呀。”诺秀虽然看不见,但还是用手触摸着这株花,用心去熟悉。 “他岂止是有心,简直就是别有用心。”康沐斜倚在榻上,一脸怨愤。他手里端着一盏茶,泡的是晒制的花卉添加几味草药,气味芬芳,入口甘甜。这也是祁王后来派人送来的,只因康沐那日喝茶后赞了句好茶。 康沐自然是照单全收,用他的话说,别人主动送上门来的东西,为何不要? 诺秀坐到了康沐身边,拉起他的右手,轻轻按揉着。 他的手不再裹得严严实实,只细细缠着一层纱,虽说是长得差不多了,可也和没这只手无甚区别,连握拳都不行。徐学林嘱咐可经常按摩活血,稍稍活动一下,将来或许还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可康沐却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直接无视大夫的话,倒是诺秀记在了心上,只要得了空闲,就会替他按摩,因为原本就学过些手法,所以做起来得心应手。康沐也觉他捏得舒服,轻重得当,便就由着他。 “可祁王若是想用这些小恩小惠来笼络将军,未免太小瞧了将军。”诺秀边揉边说道。 “他哪是想笼络我呀,哪有光明正大送一堆东西来笼络的,难道不应该找个小黑屋,约个暗号,在月黑风高的夜里蒙着脸会面吗?” 诺秀被他逗得直笑。 “他这摆明了就是想给国主找不痛快。”康沐继续道,“偏偏国主这阵子还极其敏感。” “许是国主心中承受的压力太大,所以得找个地方宣泄。”诺秀分析道。 “把气撒我头上,他倒是舒畅了?我听说前几日祁王在宫中书院里和汤燕清说了整一天话,我看他也没拿汤燕清怎么样,偏偏专来挑我的不是,他这不是厚此薄彼吗?” “国主若是不重视将军,又怎会因为这事恼火呢?将军就不要埋怨国主了,若真有了隔阂,不就中了祁王的计了吗?” “其实我也没有埋怨他,我也知道祁王盛气凌人他心中愤恨,有口难言,可我就是……”康沐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此刻心情,焦躁地变换了几个姿势,“哎呀,总之,我烦他就是了。” 诺秀的脸上却笼上了忧愁,他踌躇着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将军……我知道我不该多问……但是,我们究竟能灭得了祁国吗?” 康沐闻言心一沉,头脑冷了几分,他斟酌了下说道:“灭字你用得大错特错了,我们能不能抵抗得了祁国都还未知。” 诺秀忧心道:“真有差那么多吗?” “我不知道国主究竟做何打算,就以目前来说,我看不出我们有何能与祁国抗衡的地方。主速战与主拖延的各占一半,国主也很犹豫。” “可我觉得将军对国主还是很有信心的样子。” “我怎么就对他有信心了?” “因为将军虽然怪国主责骂你,却从来没念叨过他在战略上未采纳你的建议。” “我才懒得帮他出主意,以后我只管打仗,其他事情再也不管了。”康沐拍了拍诺秀的手,“你放心,不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好你的。” 诺秀璨然一笑:“我对将军也是很有信心的。” 康沐宛然,起身拂着衣衫上的褶皱:“时候差不多了,我去见一趟水月先生。” 诺秀拉住康沐道:“将军,那药你是越吃越多了,我听大夫说会加快药性的发作,你这次取来放我这边吧。”他言语还算客气,说是药,没有直接说毒。 康沐笑道:“你这是要管着我了?好吧,那就放你这边。” 自从吴梓衣离开后,为康沐调制阴九毒的事就交给了水月先生,他自然不像吴梓衣那样会对康沐百般叮嘱,所以拿药反而要比以前来得容易。 康沐很快便取了药回来,本想着立刻回住所,可没想到途经百花园时,又遇到了阮渡天。 他原本埋头走路,隐约听到附近有人声,于是向声音方向寻去,便看到花圃中假山石上的凉亭里,阮渡天和左世阳正在说话。 他唯恐避之不及,头一低,刚想偷偷离去,却被眼尖的左世阳看到了。 “康将军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啊?”左世阳站在亭中,一脸温和地笑着。 “嗯嗯,回去。”康沐含糊其词,试图蒙混过关溜走。 可这时阮渡天也站了起来:“康将军上来坐坐,陪我说会话吧。” “我有点事。” “将军这是不给我面子了?”阮渡天虽语气平静,可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势。 康沐无可奈何,只得从命。 看得出阮渡天很会享受,他二人闲来无事在园中赏花,桌上还备了美酒,几样小菜,就差没再叫俩乐师歌姬助兴了。 “我派去的花匠将军可还满意?若他讲得不清楚,将军有什么地方不明白,随时可以来问我。那石斛虽难养了些,可终究不过是盆花,必定难不倒将军。” “祁王费心了。祁王如此割爱,看来我真要好好护着那盆花了,否则岂不辜负祁王一番美意。”康沐客气了几句。 “你看看。”阮渡天冲左世阳道,“还是康将军懂我,不像你,尽糟贱我的好东西。” “主上你又旧事重提了,为了那花,你把我的耳朵都要念爆了。”左世阳露出痛苦的表情。 没想到他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4 君臣之间竟如此随意,虽然康沐与华尧之间经常也很随意,可是一随意起来就多少有些剑拔弩张之势。 康沐并不想多留,免得又落人话柄,就拜了拜道:“祁王恕罪,我是真有事在身,不便多作陪。” “那好吧。”阮渡天也不勉强他,示意左世阳给他倒一杯酒,“那便与我喝一杯,改日等将军有空了再聚。” “多谢祁王体谅。” 康沐端起酒杯,向阮渡天敬了敬,刚想喝,就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康沐!” 康沐动作一僵,侧身望去,只见华尧正站在亭下,眼神冷如千年寒潭。 华尧缓步迈入凉亭,扫了眼阮渡天和左世阳,沉声道:“原来是祁王在这里。” 阮渡天微笑点头:“郦王也是来赏花的吗?” “不比祁王的好雅兴,正巧有事找我的人,先行一步了。” “郦王请自便。” 话说完,华尧扭头就把康沐拽走。 阮渡天看看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看看桌上康沐尚未来得及喝的酒,挑了挑眉,冷冷一笑。 出了百花园,转过几条抄手游廊,康沐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把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甩开:“行了,都走远了!” “怎么,在为没能与他喝酒惋惜?”华尧阴沉道。 “我只是路过!” “你还有理了?”华尧拎起他的衣襟把他压在墙上,双目像要喷出火来,“路过?那么巧你就路过然后又聊天喝酒了?我不喊你你是不是还准备继续下去?” 康沐挣扎着推开他:“我已经打算走了!你不也是恰好路过吗?” “我刚回来就撞见你又与他私会,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李古海昨天晚上去喝花酒还与他巧遇呢,你怎么不去说他?尽来盯着我!” “够了!屡教不改!下一回再让我撞见你是不是直接就跟他去祁国了?” “我去祁国也好过在这里与你胡搅蛮缠!” 这句话一出,四周顿时冷到冰点,两人像是冰块雕琢的,面对面杵着,又冷又硬。 “你再给我说一遍!”华尧像从喉咙里挤出每一个字。 康沐不说话,只是瞪着他。 华尧双唇紧闭,眼前的人总是这么骄傲地昂着头,总是能气得自己牙痒痒的。 空气像是凝固了,谁都不开口,默默对峙着。 似乎是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康沐向后蹭了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触动了华尧的神经,他猛地暴起,双手揪起康沐的衣衫:“我看是太久没教训你,你都忘了该怎么听话了!” 他一脚踹开旁边的房门,把康沐拖了进去。 闾灭后宫里大部分房间都空关着,这也是其中一间。 第 97 章 康沐脚下没有站稳,心下一乱,竟被他拖了好几步。“你放手!”他吼着矮□子,稳住重心,手上一使劲,就要甩脱。 若说当年华尧是趁他身上有伤,才能用强,那现在可就没那么轻松了,毕竟身为将军的康沐肉搏是不可能输给华尧的。 可是,康沐如今还是伤着的。 华尧不加思索,抓住他的右手狠狠一捏。 康沐惨叫一声,顿时冒出冷汗,全身力气被抽掉似的,绵软无力。 华尧顺势就将他拖到床上,骑在了他身上。 这床似乎很久没人来打理了,扬起一层薄尘,呛得康沐一阵咳嗽。 华尧一只手扣住康沐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撕扯他的衣襟,口中骂道:“容你几分你还无法无天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还敢对我大呼小叫的!” 但是他单手又怎么可能抓得住康沐,康沐手腕一转,挣脱桎梏,反将他抓住,一挺腰把他推倒:“你再乱来我要打人了!” “你还想打我?你嫌命太长是不是!”华尧再次伸手去捏他受伤的手。 因为顾忌他身份而不敢下重手,康沐再次中招,疼得满脸通红,又再一次被他压在身下。 “你敢不碰我手吗?” “这事还由得着你商量的?” “那我也要对你不客气了!” “等办了你看你还叫嚣!” 华尧的手伸向康沐的腰带,衣衫在刚才的撕扯中已经松动,一抽一拉便解开了,他随手一扯就拉下大半。微微凉意爬上肌肤,肆无忌惮地游走。 康沐倒抽一口冷气,又怒又急:“你欺人太甚了!”他手上发力,飞起一拳,重重揍在华尧腹部。 华尧疼得再也没力气压住他,忍不住蜷缩起身子,双手捂住,胃里翻江倒海,连昨天的饭都差点吐出来。 瞬息之间,康沐翻身将他压倒,跨坐在他身上。 “干什么!下去!”华尧极不习惯这种姿势,厉声喝道,可语调中难掩一丝慌张。 “上你!”康沐怒眉飞挺,吼得中气十足。 “你反了你!” “只许你动我,不许我动你吗!” 康沐说着就要去脱他衣服,可只有一只手的康沐动作更加不灵活,抓住他的手就没有办法解衣带,抓住他衣服就会挨他乱拳。 反抗中的华尧试图再向康沐的右手袭击,但这次康沐早有防备,利落地把他伸来的手打掉。 两人扭打纠缠着,像两个街头斗殴的无赖,哪里还有半点从容高傲的气度,既不是尊贵威严的国主,也不是威风凌凌的将军。 虽然康沐强悍,但华尧也是经久沙场,亲自与人搏杀过的强将,也不会太过弱势。趁康沐又防着他的拳头,又想脱他衣服的档口,华尧看准一个破绽,伸出两指戳向康沐双目。 康沐反应敏捷,向后一仰避开攻击。 可华尧手上的是虚招,当他重心稍一偏移,抬起一条腿就把康沐踹下了床。 康沐打了几个滚坐在地上,忙不迭地把衣服整理好,继续恶狠狠瞪着华尧。 华尧也立刻坐起身,警惕着康沐。 他们就一个捂着肚子,一个捂着手腕,两相对峙。 “你闹够了没有!”华尧喝道。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是你先动手的!”康沐不甘示弱。 “你要是规规矩矩的,我又怎么可能动你!” “我都说了是路过了!” “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反省个屁!” 华尧怒火又被他拨撩起来,倏地起身,向他逼近。 康沐连连向后爬了几步站起来,一个箭步冲出了屋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十日后,阮渡天与左世阳终于从大兴启程回祁国。又三日后,当祁国发生政变,但已平息的消息传到大兴,华尧这边炸开了锅。 华尧召集群臣议事,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有人说自称早就觉察出祁王举止诡异,只是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5 他人都畏于祁王威信,所以才没有说出口;有人抱怨应该主动出击,不能等祁国打开了被动防御;也有人说,祁王既然敢来,必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贸然进攻,反而会落入圈套。 总之各有各的说法,吵成一片。 华尧沉默地望着争吵不休的他们,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他们说话无需负责,也就是占着个“谏”字,纳不纳全看华尧,如果说对了,那便得意洋洋有先见之明,如果说错了也无所谓,那反正只是建议而已。真正下决定拿主意还得靠华尧,他的一念之差关系着千万人的性命。 在这争论声中唯独康沐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自从那天和华尧打了一架后,他们就彻底陷入冷战,尤其是康沐,更是不用正眼瞧华尧,每次议事,他把自己当不存在,把华尧当透明。 华尧也不理他,由他自个儿闷着。 韩彦卿凑到汤燕清耳边低声道:“你怎么看?” 汤燕清不屑道:“这有何稀奇,祁王不算计点事他还是祁王吗?我是坚持在我们实力未充实前,不宜主动发难,等到……” “我不是问你这个。”韩彦卿挤着眼睛。 “那你问什么?你眼睛怎么了,长针眼了?” “别打岔,我是想问你怎么看国主和康沐。” 汤燕清朝康沐一瞥:“他们怎么了?” “难道你没有发现吗?他们好几天没正经说过话了。” 汤燕清不解道:“他们不是总这样吗?不都过几天就好了吗?” “可都那么多天了啊。” “哎,我说你怎么变得比我还八卦了?” “别瞎说,我是在为国主担心。我看祁王在时与康沐很谈得来,该不是国主怀疑他与祁王有密谋吧?” “他与祁王谈得来不是很正常吗?琴棋书画诗酒花,他们这些人平日玩的就是这些,尤其是书画酒三样,你以为以前孟青遥为何能入得了他的眼,不就是会画画么。我们国主差的不就是这个吗?” “什么琴棋书画诗酒花,有意思么?”韩彦卿一脸嫌弃。 汤燕清用眼角扫视他,也是一脸嫌弃:“粗俗。” 韩彦卿被他鄙视得哑口无言。 始终缄默不语的华尧终于开口:“行了,你们都出去吧。”他顿了顿道,“康沐留下。” 居然又被点名,康沐气不打一处来。眼睁睁看着别人一个个离开,尤其是韩彦卿,临走时还对他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 殿中人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他与华尧两人。 不但不出门,连话都不说了,他还想怎么样?康沐心中念着,无视华尧投来的视线。 “你准备再装聋作哑多久?”华尧说道。 康沐横睨了一眼,没有吭声。 “我在和你说话呢。”华尧提高了音量。 康沐不满道:“你要我说什么?我早就说了祁王有古怪,你不信,尽管些没头没脑的事,我有什么办法?” “此事我自有计较,你不必多言。明日,你与我回一次元都。” 康沐跳了起来:“为什么又是我?” 华尧面色沉静,不容置喙:“必须得是你。” 第 98 章 次日,华尧康沐二人从大兴启程去元都。两人车马周转,一路无话,一直到快要抵达元都。 “你还真沉得住气。”华尧终于忍不住了。 康沐本已昏昏欲睡,被他一句话说醒,他清醒了下头脑,端坐身子:“你不也和我无话可说吗?” “难道你就不好奇,我带你回来是做什么?” 自然是好奇的。照理说,如今大兴是前沿,直接与祁国接触,几乎无险可守,华尧理应亲自镇守才是,却偏偏回到元都,各只带一人随行,虽称不上是偷偷摸摸,却也极为低调了。 “为什么要回来?”康沐问道。 华尧撩起车内的窗帘向外张望了一下,确认所在的位置:“你那么聪明,怎么不猜一下?” “那必定是和乐丘有关的。” “如果你是阮渡天,你会因为何种原因撤去乐丘的布防?” “这么复杂的问题,你不是为难我吗?” “如果问题不复杂,我就不问你了。”华尧淡淡道。 “若我是阮渡天,我是绝对不会从乐丘撤防的。这就好像是把掐住敌人咽喉的手收回来,明摆着让人反击了。” “可现在我们是被掐住咽喉的人啊。”华尧似有所想,“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有想不到的办法。” “这么说来,你已经有主意了?” 华尧摇了摇头:“不好说。” 康沐出神地望着他,陷入了沉思。 “看着我做什么?”华尧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你有想过失败吗?”康沐脱口而出,“失去你现在所获得的一切,一败涂地,所有的人都离你远去,连性命都保不住。” 华尧从容一笑:“这很有可能,不是吗?” 康沐歪着头:“你不在乎?” “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最不济不过是再搭上条命。不过……”华尧面色一冷,眼神骤然锋锐如刀,“如果这天下只有一人能称霸,那不会是别人,只能是我。” 刹那间,他浑身散发着震人心魄的霸气,使人不自觉得去折服,去相信,仿佛他所有的一切宛如天授。康沐不禁眩目,再度沉默。 “我们再做个约定吧。”华尧说道。 康沐疑惑地看向他。 “三年之期未到之前,你不许再提康池的事。” 康沐挑了挑眉道:“行,但是我也有要求。” “你说。” “你若再像那日那样胡来,我便与你翻脸,管你什么三年不三年。”想起那日情景,康沐的火气又窜上来。 可华尧却被他说愣了,还以为他要提什么正经的要求,没想到竟然是这事,忍了忍没有忍住,华尧哈哈大笑。 “很好笑吗?”康沐恼道。 华尧忍俊不止:“那日你也没有吃亏啊。” 康沐皱眉:“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由你这般戏弄?” 华尧收起笑容,严肃而郑重道:“我把你当成我身边重要的人!我能依仗的人本就不多,韩彦卿虽善战,但终究心思粗了点,汤燕清虽聪明,可总打着小算盘。阮渡天生性狡诈,令人防不胜防,所以我更容不得你与他来往。” 不想他竟把话说得如此之重,康沐略感错愕,他言语中诸多褒奖,本应得意才对,却不知为何反倒心里毛毛地,不踏实。 华尧继续道:“你是玩笑也好,认真也好,我都会答应你,但是我提的要求你若做不到,你现在就提出来。我不喜欢人反复与我算旧账,毕竟我现在……” 他说着眉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6 头一皱,没有说完,康沐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那一瞬间,从他眼中看到了疲累之色。阮渡天的存在,如有实质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道坎若是越不过去,便死无葬身之地。 “我知道了。”康沐正色道。 到了元都,他们略做停留,又立刻动身去了晟州,那里才是华尧真正想去的地方。 晟州濑阳并为粮仓,自从郦国占领后,为整个国家供应了大部分的米粮,如同心脏般重要。但是很多年前这里的粮食产量也并非如现在这般丰厚。 华尧康沐二人策马在晟州一带巡视。华尧漫步在河流堤岸,一路自下而上,他望着这宽阔平静的长河,神情凝重。 “我记得汤燕清和我说过,你曾治理过这边的水道?”华尧说道。 康沐点点头:“嗯,七八年前的事了。你现在看到的这条水渠是人工开凿的,把江河的水引到这块区域来,更方便农田的灌溉,另外上游还建了一个蓄池,可以调解控制下游的水量,以防干旱或者洪涝。” “有用吗?” “当然有用。”康沐说着指了指水渠的下游,“这条直通晟州,为晟州城壕,可做城防用,城中还有相应的水门,排水沟,水井……” 康沐还在说着,华尧静静听着,虽然很多他并不明白,但仍然十分认真。 “我在想……”华尧斟酌着语言,“祁国在乐丘的五万驻军,全靠以西的暨同供粮,既然你这边能改变水路,引流到晟州,那暨同那边不能不改变水路,使他们粮食歉收呢?”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康沐摇头道,“不可能。且不说,水利改建都是大工程,耗时耗工巨大,我们怎么可能在祁国境地大兴土木?而且这水路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必须有一个精通此道的能人,经过大量的前期勘测,详细规划,才能动工。” 华尧闻言蹙眉,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照你这么说,这办法不可行?” 康沐神秘一笑:“若只是想让他们粮食歉收,我倒有个其他的主意。” 见他自信满满,华尧心头一松:“什么主意?” “虫害。”康沐笑道,“对农田来说,不少害虫是毁灭性的,制造虫害虽然也并非易事,但是远比改建水路来得容易而且隐蔽得多,我们可以一试。” 华尧豁然开朗:“对啊,好办法。果然这方面的事问你还是问对人了。” “那你可就错了。”康沐拉长了语调道,“虽然曾经岳国国中大小事务均由我管,但我也只是略知皮毛,有一个人肯定比我更懂这些。” “谁?” “汤燕清。” “他?为什么?” 康沐面露回忆之色:“你知道这里的工程是谁设计的吗?就是汤燕清的师父镜花先生啊,只不过当年我并不知道他就是镜花。那些阴阳家们认为‘五德终始’,均自称能通晓过去,占卜未来,其他人我是不知道,但镜花先生的确是天文历法、气象地理无一不通。就不知汤燕清学到镜花先生几成的学问了。” “平日里只见他谋算细致,倒未想到他还会懂这些。” “你把这事交给他做,我想是错不了的。” 华尧思索着点头,面露喜色。 “不过……”康沐又担心道,“这也未必能保证阮渡天会撤去乐丘的兵力。如果他执意要给你施压,即使暨同无法供粮,他也有可能不惜一切代价从贞阳运粮,优先保证前线的将士。其次,等他们吃空陈粮也得有一个过程,期间是否会有变故,也不得而知。” “我明白,所以也只能说是试一试,即使算得再细,也不可能会有万全之策,谋事在人,可成事在天啊。”华尧勒了勒缰绳,“走吧,我们回去吧。” 回到元都,华尧计划逗留几天处理一些事,于是康沐便得了空闲。 出征在外已是两年,再次回来,康沐心中感慨万千。 浮沉已经在大兴,府里不多的几个仆从看到久违的主人,均是兴高采烈,老管家忙前忙后,还不停唠叨着家中发生的鸡毛小事,厨娘则特意炒了几道他爱吃的小菜。房间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书桌上他的笔墨纸砚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没有一丝灰尘,仿佛他还住在这里,每日会兴起写几个字。墙上依旧挂着他最欣赏的字画,一切都跟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用过晚膳,康沐没有事做,去华尧那转了一圈,见他在看公文,也便没有打扰他。 于是独自一人游走在城中。 这条贯穿南北的大路,他曾走过无数遍,可从未像今夜这般安静地走过,他小心踩着每一块地砖,发出轻微的响声。 曾经这条路也沾染过鲜血,有旧岳人的,也有郦人的,也曾经血腥弥漫,可如今只有淡淡的青草味。 他漫不经心地走着,一直来到城南城楼。 上了城墙,他扶墙而立,向远处眺望。 星月交辉,虽是夜晚,却笼着薄薄一层月光,照得心中一片澄澈。 这城墙也被重新整修过,被砍碎了一半的砖石已经换上了新的。时间长了,那场战役已被封存在记忆之中,回忆起来已不那么触目惊心了。 那天,阳光毒辣如火球高悬在空中,晒得人汗如雨下。 那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一个在城上,一个在城下,拼个你死我活。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从那一次开始,就注定了如今的一切。 旧岳的臣子大多维持着原来的职务,按部就班地维护着元都,因为暂时远离战祸,所以百姓们也都安居乐业。 华尧也好,阮渡天也好,不论是谁,这个天下,终究是要归一的。 任何一个人都无法阻挡历史的车轮。 康沐思绪万千,兀自出神。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下一瞬,暗夜中一人一骑穿过城门,飞奔而出,向远方跑去。 这么晚了还有谁要出城?康沐定睛一下,那个熟悉的背影不是华尧还能是谁。他这是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是要去哪? 正狐疑着,华尧如同心中有所感应,猛地勒马,战马嘶鸣,静夜里直贯云霄。他扭头回望,看到了站在城头上的康沐。 第 99 章 华尧似是怔了怔,随即一抽缰绳又往回跑,不一会儿登上了城墙,向康沐走来。 他大步流星,一直走到康沐跟前才停住脚步,一把扣住他的手臂:“天色已晚,你一个人跑城门来做什么?” 康沐莫名:“你又慌慌张张地是要去哪?” 华尧顿了顿没有回答,拉着他转身道:“走了,回去了。” 康沐扯了扯没有动:“你不出去了?” 华尧回头望了一眼,眼神深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7 邃,比这黑夜还暗沉:“我是来找你的。” 康沐不觉好笑,刚想说:我不是就在这里吗,可对上他灼热的视线,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没来由得心里一慌。 “我做完事去找你,发现你没在房里。”华尧说。 “怎么,还怕我跑了?”康沐说笑道。 “是的。”没想到华尧回答地如此干脆,“所以就出来找你。” “我若是真跑了,你这么毫无方向地追出去就能找到我?” 华尧逼近一步,鼻子几乎凑到了他脸上:“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抓回来,你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 华尧自己也难以描摹那一刻的心情,当他发现找不到康沐时,心下乱糟糟的,也没多想,牵了马就追了出去,往哪追,怎么追,一概不知,只知道立刻追出去便是了。 “要是我的心不在,你留我也没用。”极不习惯两人如此近的距离,康沐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那你既然还在这,是因为心在这里吗?” 康沐的手搭在坚硬的石砖上,反复摩娑,砖上凹凸不平的砸痕,在掌心中划出一道道交织的白痕。 “答应我,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许背叛我。”华尧的声音并不响,却像一只锤子重重敲在了康沐心上。 康沐的手微微一颤,片刻沉寂之后,轻轻开口:“我还要取你性命呢,若是走了,如何让你偿命?” “我等着你。”华尧松开了手,“回去吧,很晚了。” 康沐应了声,跟在他身后,可刚迈出一步,突然腿一软,竟然没有站稳,跪倒在地。 “怎么了?”华尧看着坐在地上的他问道。 康沐试图起身,却觉浑身无力,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大战了三天三夜,体力严重透支时一般,累得他直喘气。 华尧顿觉不对劲,上前将他扶起,他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似的,整个人压在他身上。 “你这是……” “我没事!”康沐推开华尧,扶着墙头调整呼吸,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华尧沉声道:“回去我让人给你看看吧?” 康沐抵触道:“不用。” “你这是毒开始发作了吧?” 康沐心底咯噔一下,本以为那些不良反应至少要过几年才会有,怎想到现在就开始影响到了行动。 “你要是再毫无节制地吃药,不等你取我性命,你就已经先我归西了。”华尧的声音冰冷。 康沐没有做声,略一迟疑,疾步离去。 第二天康沐起了个大早,洗漱后还特意沐浴更衣,用过早点后,便出了门。尽管今天是个晴好,可丝毫没有半天愉悦,反而更加沉重,可沉重不只是他的心情,还有他手中捧的东西——康池和袁永心的骨灰。 他父兄康易和康波亡故是已剥了贵族身份,所以落葬也极为普通,康沐独自一人,也不讲究什么,把康池埋在了他们身边,又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把袁永心也埋下了。 小小的土包微微高出地面,康沐拍实了泥土,把铲子扔到一边,抹了抹汗。 他一盘腿坐在了袁永心的墓前,解开雀刀横置与前,又取出一壶酒,自顾自喝起来。 “反正你也喝不了了,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康沐饮下一杯,对袁永心说道。小巧的酒杯在他指间转动,他低着头,声音沉闷地像无法完整地从喉咙里发出来:“我们回家了。” 康沐选的这处景秀美如画,漫山的树木葱翠,芳草萋萋,山风掠过他的发丝,似有灵性般撩动。 他满满斟了一杯,拿在手里,没有喝下:“虽然晚了点,但好歹还是回来了,你不会怪我吧?” 无人应答,也不会再有人应答他。 自从袁永心跟了康沐,就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他心思细腻,大小环节都能为康沐考虑周到,安排妥当,完全无需康沐操心。他的存在对康沐来说就像左右手一样,一度以为没有他,就无法正常生活。如今他过去的职务渐渐被萧澜和陆十七分担,但在康沐心中总缺了点什么。 “狼骑军现在都快两万人了,你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被我还开心。”康沐絮絮叨叨地说着,“萧澜已经能独自领军了,但我总嫌他不成器,你说我是不是对他太严厉了?有几个人资质还不错,不过我是懒得教导他们,要是能交给你我定会很放心……”他边说边喝,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扯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我的右手不好用了,身上也病得厉害,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好活,幸好你不在,否则肯定被你唠叨死……”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没了声,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向康沐靠近,他没有理会,低垂着头,手搭在酒壶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似的。 “我不是说过要陪你来的吗,为什么不等我?”华尧站在了他背后。 “我埋我的亲人,关你何事?”因为刚刚亲手买下康池,他说话难免冲了些。 华尧也不介意,看了眼袁永心的墓,在他身边坐下,拿过酒壶喝了一杯。 “袁永心这人不错,他之于你就想韩彦卿之于我,真是可惜了。都那么久了,节哀吧。” “说起来我的刀术一开始还是他教的呢。” “其实自始至终都有很多人真心关心你,你也可知足了。” “你是说诺秀?你后悔把他给我了?” “他的确很贴心。” “你以为都像你吗,稍不顺心就杀人,从我们出征到现在,你那里也只剩下奕霖一个了。”康沐一脸鄙夷,“现在已不同你刚起兵时候了,想随随便便抓了个人来陪床,你现在不抓紧时间塑造一代明主的光辉形象,就要来不及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这种事了,更何况我如今也没有心思。”华尧不屑,“我倒是好奇,你喜欢他吗?” “诺秀?既然你都说他贴心了,我为什么不喜欢呢” “哦,是吗?”华尧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眼神黯了几分。 康沐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我们什么时候回大兴?” 华尧还坐在地上,抬头仰视:“你倒是勤快,我还想偷个闲,在这里多休息几天。” 康沐意外:“休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还真不太适应。” “你自己先回城吧,我还想再多呆一会。” 康沐犹豫地望着他,没有迈步。 “怎么,难道你还怕我把袁永心的坟给掘了?”华尧笑道,“明日陪我在城外逛逛,错过这次,恐怕我们短时间内很难再有机会放松了。” 康沐想了想道:“好。” 因为华尧说要出行,康沐计划了好一阵,毕竟相比起来,他对着一带熟悉得多,知道哪里景色优美,赏心悦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8 目,又适宜行走,不会弄得太累。还嘱咐厨娘备了点心,可以带在路上充饥。 次日一早康沐准备妥当便来找华尧。华尧也已穿戴整齐,可他还坐在书桌前,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再不走,等日上三竿,可就要晒了。”康沐说着在一旁坐下。 华尧放下手中的信,面色阴冷:“我们不去了。” “为什么?”准备了那么多他一句不去了,就全浪费了,难道是大兴有变?康沐走到他身边。 华尧把信递给他看:“阮渡天已经称帝了。” 康沐浏览了一下信件,是汤燕清写的,大致就是把阮渡天称帝并发来公函的事大致说了一遍,措辞急切,满纸忧心。 王天下者号之帝。 各国国主只有称王的,尚未有称帝的。阮渡天未得天下,却已公开称帝,令所有人惊愕,其野心昭昭,堂而皇之。 如今双方已是泾渭分明,各占半壁江山,其余在野的小股势力望风而动,均想找个依靠,将来好安身立命。阮渡天率先自封为帝,其实力本就强过一头,这风向若是一倒,华尧的处境就更难了。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若世人皆对阮渡天仰而望之,那到时候华尧成了什么了? “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康沐暗自惊心。 华尧神情凝重,再也坐不住,负手在屋内来回踱步。 “我们怎么办?”康沐也不由得严肃。 华尧拧着眉毛,心念电转,无数个计划在脑中划过。 康沐知道他正在集中精力思考,不敢出声打扰。 徘徊许久,华尧突然驻足,决然道:“我们立刻回大兴。” “回去做什么?” “称帝!” 第 100 章 华尧二人日夜兼程,几乎和信使同时赶回大兴。 不等他们坐下喝口水,华尧便召集了几位重臣,宣布了他称帝的打算,众人一片哗然。 几乎所有的人口调一致,反对他这个决定。 就连一向支持他的韩彦卿也忍不住劝道:“主上且三思啊,如果此举激怒祁王,岂不是立刻遭来他的报复?我们尚不能与之一战,贸然称帝,是不是反而对我们不利?” 韩彦卿与汤燕清均是主拖延一派的,汤燕清虽没明言,但看他表情,似乎也并不赞成华尧的决定,愁眉苦脸地思考着。 连韩彦卿都出言反对,其余人更是胆大了,反对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康沐看看冷着脸的华尧,又看看争论的众臣,耳边回响的都是吵闹声,无可奈何地摇着头。 “祁王要是能打,早就打过来了,还会等到现在吗?”康沐漫不经心地说道,“祁王称帝,无非是想立威,逼国主低头,以期能不战而胜。我们若是示弱,就会更让祁王认为我们软弱好欺,那处境才更艰难。莫不是,韩将军怯战了?” 韩彦卿没想到他居然把矛头指向他,但仍然好脾气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应当再考虑考虑,不要冒无谓的风险。” 李古海见是康沐说话,更是跳了出来不服道:“你把三军将士当做你逞威风的工具吗?祁王打来了,你是不是准备头一个上去送死?” 康沐修眉一挑:“我狼骑军向来敢为人先,祁王若是攻来我甘当先锋。” “够了,不要吵了。”华尧断然道,“我心意已决 ,你们不必在多说了,此事汤燕清由你主持,都退下吧。” 他说着又瞥了眼康沐,示意他留下。 “其实你也不赞同我这个决定的吧?”众人走后,华尧说道。 康沐嗯了一声:“太冒险,不是吗?” 华尧宛然:“那你又为何跳出来为我挡箭?” “你都说了我脾气不好,眼高于顶了,那我再做一次坏人也没什么。”康沐无所谓道,“其实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们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即使联合起来给你施压,也不会有任何效果的。” “你知道他们改变不了我的主意,还要转移他们视线?” “难道你不想做个求贤若渴,纳谏如流的明主?” 华尧笑道:“果然还是你最能明白我的心思。” 康沐睨了他一眼:“我只是烦他们在做无用功。” 华尧只是微笑,不与他争辩。 “好歹也算是将要建立一个正式的政权,有没有点开心的感觉?”康沐凑近了问道。 华尧的笑地苦涩:“将来不要成个笑话才好。” 他虽然是在笑,可笑得康沐心中沉甸甸的,没有半分喜悦。 几日后,大兴举行了简单而隆重的仪式,祭天祭祖昭告天下,一样都不可少。 华尧身着明黄色龙纹锦绣盛装,踏着大红的长缎,缓缓走向高高的祭坛。他面容冷峻,眼神淡淡的,没有看任何事物,却又像把一切都已尽收眼底,这一身繁复的华服穿在他身上,毫无累赘感,更加衬托了他傲视寰宇的气势。手执各类礼器的侍从两侧列队,一人高的大鼓左右各九,鼓手们□着上身,敲击出厚重激昂的鼓声,响彻云霄。所有的文臣武将都垂头而立,虔诚肃穆。 居说阮渡天称帝时的仪式远比这来得复杂光鲜,因为他筹备已久,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他比星辰还耀眼,天地日月都在他掌控之中,万里江山只是他笔下的一幅画。他身后的黄旌大钺透着寒意阵阵的杀伐之气,步步前行,伴随着他凶险异常,生死一瞬的帝王之路。 华尧在祭坛前站定,三牲五鼎罗列在供桌之上,身边的祭祀恭敬地递上长香,华尧接过香,一掀衣摆,跪倒在地。 从此他便是一代帝王,跪天跪地不跪人。 身后齐刷刷一阵巨响,群臣紧跟着跪在他身后,声势浩大,场面壮观。 他率领群臣叩拜三次,供上长香,起身面前众人。他的眼神变得凌厉,益发深得让人难测其意。 群臣仍然匍匐在地上,跪拜着他们的君主。 康沐偷偷抬头瞄了华尧一眼,但立刻又低下了头,那一刻让人觉得,或许,他真的是天授神权之人。 任何人都不可能替代他。 这天下,本就该属于他! 华尧定国号为郦,年号天朔,这一天,便是郦王朝的第一天。 入夜是庆祝的筵席,君臣欢聚一堂,祁国并没有动兵迹象,反而还派来使者送来贺礼。 酒过三巡,康沐已溜出了殿堂,自个儿抱着酒壶酒杯,躲进了花园凉亭,一个人逍遥快活。 凉风习习,康沐极不规矩地坐在栏杆上,靠着亭柱,腿翘在扶手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派悠闲自在的模样。 “还是康将军会偷闲啊。” 康沐朝声音来源处望去,是韩彦卿站在亭外,他一边说着已一边走了进来,看他的脚步蹒跚不稳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19 ,恐怕是被人灌多了酒。 今天是国之大庆,韩彦卿作为华尧手下第一大将,自然是免不了他人轮番敬酒。 韩彦卿微黑的脸庞泛着红彤彤的酒色,靠着康沐对面的立柱坐下。 “韩将军你喝多了,要是再吹冷风,会醉倒的。”康沐向他点了点,算是施礼。 “无妨。”韩彦卿大大咧咧地岔腿坐着,任凭风吹在他脸上。 “韩将军怎么不在席上,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只许你偷偷开溜,不许我也躲着他们吗?你不在,他们都冲着我来,我再能喝,也挡不住啊。”韩彦卿有些许醉意,笑呵呵直笑,见康沐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还是康将军善解人意。” “什么?”康沐茫然道。 “你力主称帝,如今看来是正确的。” 康沐淡淡一笑:“那日对韩将军多有冒犯,将军不会怪我吧?” “韩某虽是粗人,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将军是在为皇上解围呢。康将军不要记挂在心上才是。” 康沐抿了口酒:“皇上?韩将军改口改得真快啊。” 韩彦卿大笑不止:“那是自然,这是皇上的喜事,也是我们做臣的喜事啊。好了好了,我不和你多说了,还真的有点晕了,我要先回去休息了。” “韩将军慢走。” 康沐目送他离开,看着他晃晃悠悠的样子,下台阶的时候还差点跌了跟头,还真担心他能不能找到自己的房间。 “皇上?” 上皇下帝谓之天地。康沐回味着这个称呼,不由得摇着头,勾起嘴角直笑。 “什么事那么开心,一个人在这里偷笑?” 没想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人还络绎不绝,来人声音浑厚,不用去看,康沐就知道是华尧。 “我在笑呢,并不一定代表是我开心。”康沐既不起身,更不行礼,反而连着喝了几杯。 华尧坐在先前韩彦卿坐的位置,定定望着他。 “看什么?” “既然不是开心,那究竟在笑什么?” “得天下者称为帝,我笑的是,有人还未得天下,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称帝了。”康沐歪着脑袋笑眯眯地望着华尧。 华尧也不生气,只是连连苦笑:“我就知道这句话你不说出口,终究是不甘心的。你这个人啊,要我怎么说你才好。” “我怎么了?” “那时候他们都反对我,你倒是会帮着说话,现在他们一个个都奉承称颂不绝,你反倒要说点话来膈应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怕你头脑发热,忘了究竟该对付阮渡天。” “你觉得我会吗?”华尧好笑似的望着他。 康沐笑着不说话,斟了杯酒,仰头欲灌。华尧探过身子,一把抓住他的手,握住酒杯。 “别人都已恭祝过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对我说点什么吉祥话?”他深深地看进康沐的眼里,声音低沉似有磁性。 康沐略一失神:“矫情。”他挣扎了一下,可还是被抓得紧紧的。 “说一句你又不会少块肉,快说。”华尧不肯松手,也不知怎么搞的,像孩童般执拗地想要听他祝福。 康沐敷衍道:“陛下英明神武,得天眷顾,必将国祚绵长,千秋万代。” 华尧愣了愣,大为不满:“不行,没有半点诚意,重新说。” “你好烦啊。” “没规矩,有你这么做臣子的吗?” 两人手上纠缠着,杯中的酒摇晃着,撒在两人身上。 “酒都撒了,快放手。”康沐急道。 “我就不放,你能怎么?”华尧坏笑着。 康沐无奈:“那我敬你一杯总行了吧?” 虽然在筵席上已敬过,可此刻私下再敬一杯,意义非凡。 “那好吧。”华尧妥协,可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康沐把酒斟满,送到华尧嘴边。华尧微微一笑,没有接酒杯,就着他的手把酒喝了下去。 只听闻耳边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康沐的声音随之响起:“臣康沐愿以此身助陛下成就千秋大业。” 只是轻轻一句,却如惊雷炸在华尧耳边。华尧难以置信地愣在当场:“你说什么?” 康沐却恼了:“好话只说一遍,你没听见算了。” 华尧情不自禁一笑,得寸进尺道:“不行,风太大了,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不说了!” “再说一遍!” 康沐伸脚想要去踹越靠越近的华尧,被他抓住了脚腕,华尧内心满是无法明言的五味陈杂,叹道:“有你这句话,就什么都好了。” 康沐也停了笑闹,怔怔望着他。 “我等你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了。” 华尧靠得更近,几乎贴到了康沐的脸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可以在他的瞳孔里看清自己的影子。 康沐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还有那比火光还要耀眼的眼眸,想要往后躲,可抵在他背后的立柱是真实存在的,躲无可躲,而他还在靠近。 夜色静谧,只有落叶在地上翻滚的沙沙声。 时间仿佛就此停止,风为之停留,云为之静止,整个世界除了他们俩,再无外物。 康沐看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心跳急如鼓点。 “哎呀!”正在此时,汤燕清从不远处树后绕了出来,他衣服似乎被树枝勾住了,正愤怒地拉扯着。 当他看到凑在一起的华尧和康沐二人,吓了一跳,又叫了一声:“哎呀!” 转身瞎走了几步,忽然发现不妥,回头看向他们,而他们也正在看他。 “那个,我是来找韩彦卿的。”汤燕清突兀地说道。 康沐咳嗽了一声,避开了华尧:“韩将军说他喝多了,大概回房休息了。” “哦。”汤燕清又呆若木鸡了站了一会,直到看到华尧怒目而视的眼神才回神,“啊,那我去找他。” 酒喝多了,确实是头晕目眩的,连气都要喘不过来了。康沐扯了扯衣领:“那我也回去休息了。”他已是心乱如麻,有种莫名的情绪缠绕着。 华尧闷闷不乐地沉默半晌,才开口道:“那好吧。” 第 101 章 自从华尧称帝后,一转眼已是两年。 郦军养精蓄锐,虽然从数量上并没有增长,但实力上比两年前壮大不少,再加有木家暗地里的支持,各方面都有了长足的发展。但祁军也是休养生息,早已弥补了与闾国对战的损伤,军队还大幅度扩张。 祁国因粮食歉收,长期长距离运送粮食太过费财费力,所以撤去了乐丘大部分的驻兵,但仍留了近万人的士兵,与大兴遥遥相望,始终没有放松对郦国的压力。 两年来两国相安无事,甚至偶尔会有使节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0 来往。 但是这一切只是表面上的平静,实际上暗地里波涛汹涌。 康沐照常来校场巡看狼骑军操练。 他对狼骑军们的要求自始自终都是从严从重,因为与其将来在战场让他们送命,不如在平时训练中早早将他们淘汰,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将后来编入狼骑军的两万步兵教授简单的乘骑和马上弓射,使之能保证行军速度,在对敌排兵布阵上又能多了许多变化。 他的手已经长好,但手指僵硬且肌肉萎缩,根本使不出半点力,只能做些简单的抓取动作。重新生长的骨骼丑怪异常,肤色灰暗。因此他每天清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在手上缠绕紧黑纱。空闲下来会独自练习左手短刀,单手长枪长刀,比年少学艺时还来得拼命,可他仍然觉得战力不如从前。 在不远处的凉棚里坐着的是浮沉。因为这两年康沐的病情严重恶化,体内的毒素已侵入经脉。只要做了过度的激烈运动,就会有体力透支的症状出现,有时是头晕目眩,有时甚至直接昏厥。发作的频率并不一定,有时一天发作几次,有时几天也未必病倒一次。所以浮沉会随时陪在他身边,以防他晕倒没人照顾。 操练到一半,萧澜脸色难看地跑了过来:“将军……” “何事?”康沐的声音嘶哑低沉,因为长期咳嗽把嗓子都咳坏了。 萧澜为难地说:“将军,有两个人想要……想要逃跑,被捉回来了……” “逃跑?”康沐又惊又怒。他旗下出了逃兵,他怎能不怒?“把他们带上来!” 萧澜向身后招手:“把人押过来。” 两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士兵被押了上来,其中一个年龄较小,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已是哭得泣不成声了,另一个年纪较长,低着头紧抿着嘴。 他狼骑军一向纪律严明,奋勇无畏是他整日与他们讲的,竟然有人敢与他的作风背道而驰,还没与祁国开战,就已经打算逃跑了。 康沐手一扬,向正在演练的狼骑军喝道:“列队!” 所有人停下了动作,整整齐齐地在他面前排成方阵,目光汇集成一点。 康沐抽出雀刀,缓缓向他俩走去。 一旁萧澜见他这架势,意识到他要亲自用刑,连忙上前:“将军,我来吧。” “让开!”康沐用肩膀直接把他撞开,径直走到他们面前。 那少年知道死期将至,更是泪如泉涌,但又想拼命忍着,肩膀抽搐着。 “孙默,最近你的刀法可有长进?”康沐沉声道。这个少年他是认识的,还指点过刀法,还清楚记得那时少年崇拜的眼神。 少年听康沐对他说话,身子猛得一颤,抬头望着康沐,又是愧疚又是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对不起,将军……我……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雀刀一挥,在他颈间划出一道弧线,鲜血喷涌,少年栽倒在地。 所有人都静默地看着康沐,感受着他的愤怒。 军队从来只有铁血二字。 康沐又走到另一人面前。 这人身上已满是鲜血,都是那少年的,他吓得面色惨白,但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头垂得更低,不敢去看康沐。 康沐露出一丝赞许,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栋。” “王栋,你家中母亲的病可好些了?” 王栋愕然抬头,没想到康沐居然知道他家中的事,心理防线顿时崩溃,眼一红,又酸又涨。他痛苦道:“不太好。”其实他就是想逃回去照顾老母的啊,可一旦做了逃兵,这一生就打上了羞耻的烙印。 军中很多人他虽叫不出名字,但经常会去关心他们,甚至是他们家中老小。 康沐点头:“我会派人照顾好你母亲的,你放心。” “将军!”王栋忽然挣扎着抬头,“将军,求求你,让我自己来!” 康沐眼闭了闭,微微叹息:“作为狼骑军的耻辱,你没有资格要求自裁。” 王栋露出绝望之色,低下头,再也没能抬起来。 康沐挥刀斩下。是筹谋已久也好,是一时脑热也好,他们必须为内心的胆怯付出代价。 士兵把这二人的尸体搬了出去,拖出两道刺目的血红,很快又有人上来打扫。 康沐凌厉地扫视列队在前的狼骑军,朗声道:“我知道营中有人故意在传播一些流言蜚语,扰乱军心,但是你们给我记住了,只要你们内心坚定不移,任何外邪都不可能侵袭!你们是狼骑军的战士,你们是最英勇无畏的骑兵,狼骑军里没有胆小鬼,没有懦夫!若是再有此类事件发生,一样是军法处置,没有侥幸!” 狼骑军士兵们敬畏地站着,无人出声,无人敢动。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入了伍,从了军,就不能把自己当做普通人看待。 “好了,继续操练!”康沐再度挥了挥手。 阵型发生变化,众人又开始日常训练。 “萧澜。”康沐喊住欲走的萧澜,“你去查查,倒地什么人在动摇军心。” “是!” 逃兵一事很快传到了华尧耳中,一时成为军中笑柄。对于嘲笑康沐,李古海自然是不遗余力,而事实上也只有他一人会公开挑衅康沐。 “我还以为多两条腿会有多勇猛呢,原来不过是些无胆鼠辈,哦,不好意思,老鼠也是四条腿呢。”会议上李古海当着众人的面就出言讽刺。 这事是康沐理亏,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虽然恨,却也只能低头:“我手下的兵出了事,我难辞其咎,甘愿受罚。” “受罚?怎么受罚?拉出去打军棍吗?”李古海得理不让人。 会后,华尧单独与康沐闲话,两人边说边在军营里闲逛。 “这事你让萧澜来查,肯定不行,我会派汤燕清去帮他的。”华尧说道。 “我很担心这种负面情绪会进一步扩散。” “其实类似的事在韩彦卿旗下也有发生,也就是前几天,有个士兵在宣扬败战思想,正巧被他副将撞见。” “处理了吗?” “因为韩彦卿觉得可疑,就暗中派人监视着,我想很快就能查出根源。” “那就是真的是有人故意在造谣生事了?”康沐忧心,“我们出征在外已经太久了,士兵们难免会有怨言,产生思乡之情也是情理之中,被人一挑拨就容易出事。” 华尧忽然停下了脚步,似是想到了什么,陷入沉思。“我们……”他的表情微微扭曲,“我们终究还是落在了阮渡天的算计里……” “怎么说?” “阮渡天到底会不会发兵,什么时候发兵,完全取决于他的底线。乐丘缺粮也好,我称帝也好,都还没有触动他的底线,他的底线是时间。” “他是想等我军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1 将士有了厌战情绪后再动手,不想趁我们当初士气正高的时候死嗑。” “乐丘缺粮,也不知他是否知道我们从中搞鬼,总之他将计就计撤去部分兵力,轮番派兵驻守,反用这区区一万人就将我十万人困死,同时暗中谋划。如今大概是他觉得时机到了。” “那我们要尽快进入临战状态了。”康沐肃然。 华尧眉头深锁,顾虑重重:“恐怕他的计划不止这么简单。” “我倒是越来越佩服他了。从他的角度来说,敌弱我强,胜果就要眼前唾手可得,他却能按耐住急于求胜的念头,杜绝一切失败的可能性,计划周密,力图一击必中。”康沐露出欣赏之色。 华尧闻言拉下了脸,用眼角瞪着他。 “干什么白眼看我?”康沐不满道。 “你再说他半句好话试试看。” “这点肚量都没有,枉为明君啊。”康沐回了一个白眼。 “别整天拿明君不明君的压我,尽说别人好话,我看你平日也不曾夸过我半句好。”华尧抗议着。 “原来你是计较这个啊?那我平日跟李古海吵架时,怎也没见你帮过我半句呢?” “哦,我知道了!你还说我肚量小,明明是你小鸡肚肠地记恨我不帮你说话。你要是开口央求我,我会考虑下次帮你骂他几句的。” “谁要你帮了?那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整日介地针对我。” 两人正闹着,一骑狂奔而至,信使几乎摔下了马,顺势跪倒,高举起一封信:“陛下,有急报送上。” 华尧展信一览,面色骤然一变。 “是有变故吗?”康沐也随之紧张。 华尧冷笑:“我就知道阮渡天不会给我们舒坦日子过。” 第 102 章 “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康沐追问。 “海沁部落的人起兵攻打西郦,这是守将的求援信。” 西郦是郦国都城,但是地理位置太过偏远,且资源匮乏,因此华尧把重心放在了元都和大兴,那里的布防相对来说就很薄弱。 而海沁部落原本不过是郦国西北边的一小股游牧部落,生产力极为低下,一直靠用皮毛牛羊与郦国换些生活必需品生存。可这两年像是得了天助,别说突然不愁吃穿了,连武器装备都变得精良。游牧民族本就悍不畏死,于是不再甘心附属郦国,反倒隔三差五骚扰郦国边境,侵占领土,掠劫烧杀,闹得百姓怨声载道。 华尧曾在去年拨出一部分兵力回防,当时是把他们压了回去,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又起了事。 也曾调查过海沁物资的来源,自然是与祁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人家表面上只是有些贸易往来,因此也不好明说什么。 华尧吩咐随行的亲兵召集众将,立即开紧急会议。 商议后,华尧派张继秀等把元都的驻军派去西郦,再从大兴回调至元都。 同时,他在会议上宣布各部戒备,战争一触即发。 入夜,康沐忙了一天,准备就寝。 浮沉边给他梳头,边问道:“二公子,是不是快要打仗了。”他还是依着旧日的习惯,称呼康沐为二公子,似乎故意不改口,以此显示自己与康沐关系的亲密。 “是的,你害怕了?”康沐从镜中望着他,笑道。 浮沉撇了撇嘴:“才不是呢,我又不上战场,有什么好怕的。我是在为二公子担心,每次你出征我都心惊胆战的。” “别怕,一旦开战,你们要记得保护好自己,尤其是你,必须照顾好诺秀,知道吗?” “我会的。”浮沉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诺秀,回答得有些勉强。 当初抵达大兴见到盲眼的诺秀,被告知了其受伤的原因,虽然不喜欢他,可还是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这两年,两人相处虽谈不上融洽,但基本还是和平的。 “那本《闾州绘本》替我拿出来,我想再看看。”旧闾国地界被暂时称为闾州,这绘本画了重要城镇及周边地区的地图、人口、产物等基本情况。 浮沉走向书架寻找,可始终静坐着的诺秀却走向柜子,从柜中取出了绘本,送到康沐手中。他做这一切时,迅速自然地根本看不出他眼睛有丝毫不便。 浮沉忍不住念道:“这是二公子平时要看的书,你藏那么牢做什么?” 诺秀淡淡道:“我是想着既然要与祁国开战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收拾在一起更为妥当,万一……万一撤得紧急,来不及整理,那就糟糕了。而且将军有阵子没看这本书了,所以我就收了起来……” “什么叫撤得紧急啊?”浮沉叫道,“有二公子在我们一定能把祁国打得落花流水,你居然敢说什么撤退,你这分明是……” “未雨绸缪是处事根本。”康沐严厉得打断浮沉的话,“没有做好吃败仗的准备也打不了胜仗,浮沉你好好学着点。” 浮沉噘着嘴道:“我知道了……我去打盆水来给二公子漱洗。”说着他跑了出去。 “别放在心上。”康沐安慰诺秀道。 诺秀摇了摇头:“是我多事了,将军必定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 “你做得很对。”一想起即将来临的战事,康沐无比沉重。 两人正说着,萧澜来了,他的脸上有些疲倦,但十分高兴。 “我们把几个煽动士兵的人抓起来了。”萧澜急于向康沐表功。 “这么快?” “汤军司说必须得快,这些人多留一天就多祸害一天。将军,你猜这事是谁干的?是阮妃身边那个侍女啊,我们暗中监视着,那侍女把钱给煽动者的时候被我们当场逮住,别提有多过瘾了!”萧澜兴奋道。 康沐神情凝重,没想到这事是阮溪云做的:“那皇上知道了吗?” “知道啦,已经把那侍女处死了。皇上说,毕竟是阮妃的贴身侍女,她一定很难过,所以就亲自去安慰她了。” “皇上去找阮妃了?” “是啊,他让我们禁口,不许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哎呀……”萧澜捂住了嘴,紧张道,“我不小心告诉将军了,不过应该没关系吧……” “你这个人……既然皇上要你不许说,就得烂在肚子里,脑子里栓根警绳,以后别再犯这种错误了!”康沐告诫他。 萧澜嘟囔着:“连将军也不能告诉吗?” “这件事我知不知道是小,那将来其他事呢?以后皇上若能掌天下,那就与过去国主不同了,别再这么稀里糊涂了。” “我知道了……”萧澜有些委屈,明明是想邀功的,结果被训斥一顿。 “你老这么一根筋,你这是要急死我呀?”康沐说着说着略显激动,面色泛起潮红,咳嗽起来。 诺秀和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2 萧澜忙倒水捶背,萧澜急道:“我已经知错了,将军你别生气了。” 康沐顺着气,暗自思索,忧心更重:既然华尧去找阮溪云谈了,那该是真正与她摆明了说话了吧?战争的鼓点已在他心中敲响。 华尧来见阮溪云时她正在弹琴。 青葱似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行云流水般的琴声倾泻而出。曲声为心声,一首《桃花曲》在她指下总带着悠远空旷之意,她的心中也是空荡荡的,泛着森冷寒意。 “见过皇上。”阮溪云起身施礼。 “坐吧。”华尧在她对面坐下,没有半点异样。 阮溪云喊道:“碧瑶,给皇上奉茶。碧瑶?” 她喊了半天没见人来,刚想去屋外找,华尧说道:“碧瑶我让人带走了,一会我另外派个人来伺候你。” “她……”阮溪云顿时惨白了脸,已猜到是什么事了,可还是心存一丝侥幸,“她犯了什么事?既然是我的人,犯了错,能否交给我处罚?” 华尧摇着头:“她已经被处死了。” 阮溪云大惊:“你……你怎么能……她是从小跟着我的人啊!” 华尧冷淡道:“扰乱军心,我把她千刀万剐都不为过,没有当众行刑,已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她的尸体现在在哪?” “你身体不好,这等待污秽血腥之物,你还是不要看了。” 阮溪云失魂落魄地坐在琴桌旁,碧瑶可以说是她身边唯一亲近的人了,突然而来的失去让她痛彻心扉。 “溪云,今日我便与你直言。我与你哥哥终究免不了一战,你若还想帮他,我不拦你,你若想走,我可以给你备车。不过你也要想明白,我自认为这些年没有亏待过你,你要是能安心跟着我,如果我赢了,你也不会差,如果我输了,你毕竟是他妹妹,他还是会对你好的。你要是还想替你哥哥做事,若是我赢了……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不起我的人。” 阮溪云面若死灰,一言不发地听他说话。 “我想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怎么做对你最好。” 阮溪云笑容苦涩,她知道其实她无论怎么做,结局都不会好,华尧赢,他那班虎狼之臣怎会放过自己,华尧输,凭阮渡天那冷漠的性子,即使是亲妹妹,也不会饶过。 “我言止于此,你好好想想吧。”华尧起身离去。 “那碧瑶的尸体……”阮溪云恳求道,“火化后能给我吗?” 华尧看了她一会:“她的所作所为对我郦军影响太大太恶劣,我不会将她火化。” 言下之意就是要曝尸荒野,以儆效尤。 阮溪云知道,碧瑶是替她死的,华尧用碧瑶的命警告她,若再有下次,就会要她性命。 记得碧瑶昨日还嘀咕着说想家了,将来回去要痛快快吃一顿贞阳的酸菜浆米面。没想到才一日就已阴阳两隔了。 她回忆着,黯然欲泣,再次拨撩起琴弦,满是哀伤之音。 华尧走在回宫苑的路上,走着走着,心中所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重。 对韩彦卿和康沐二人旗下的士兵出手,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尽了最大努力才忍住没直接把阮溪云杀了。既然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选择了。 一再充实军队,可总觉不够,究竟能否战胜阮渡天,不得而知。从散布流言到支持海沁部落,他已连打两拳,还有什么后招? 华尧不自觉得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皎洁明月。 另一边本已睡下的康沐,始终无法成眠。他披了件袍子,来到院中。 狼骑军被人动了,就好像被抢了玩具的孩童。阮渡天心思缜密,每一步都在他计划之中,使华尧这边疲于拆招。 究竟该如何才能战胜强大的祁国? 康沐坐在廊下,月光撒在他身上,银白如水。 第 103 章 半个月后,两国的交界处发生了一件事,祁国号称他们两名士兵在边界巡逻时被郦国捉去了,要郦国给个解释。 “哪有什么解释!我们什么时候抓过他们的人了!他们想要开战不用找那么拙略的借口吧!”李古海首先叫了起来。 汤燕清说道:“祁国要我们交人,这个人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交不出来的,也就是说,不管我们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满意。” “既然他们不满意,那我们何必还要想办法让他们满意呢?”华尧冷冷道。 底下众人鸦雀无声,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华尧。 汤燕清试探性地问道:“陛下,你是说……” 华尧威严地扫视众人,不紧不慢地开口:“汤燕清你替我拟公文,就说阮渡天秘密派遣士兵潜入我境内,意图行刺我,当场被捕,他无视两国和平,破坏两国盟约,我将出兵讨伐。” 汤燕清虽然震惊,但仍立刻拜道:“遵旨!” 华尧继续道:“第一目标为乐丘,韩彦卿走北侧,康沐走南侧,中路由我亲自率领。” 韩彦卿康沐二人对视一眼,也立即领命。 又布置了一些细节的事务,华尧肃然地朝在座每一个人深深望去,空气中凝结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在座每一个人,都曾为我出生入死,都是我仰仗的干将。这次一旦与祁国开战,绝无退路,我希望大家能与我共同进退,早日得成大业。” 众人跪倒在地,俯首叩拜。 简简单单的,华尧率先宣战,也是第一次公开表明了一统天下的愿望。短暂的平衡,已被打破,华尧和阮渡天二人,再不可能共存于世。 次日,韩彦卿和康沐率先出发,抵达既定地点,稍作整顿之后,于第二日,向乐丘发起攻击。 虽说是祁国先出言挑衅,可是郦国先起兵,反倒让祁国有些措手不及。 仓促应战,只一日便被逼到乐丘城门之下。 韩彦卿的士兵已经将乐丘团团围主,准备攻城。 康沐则命令骑兵收缩阵型,步兵掩护韩彦卿部队后侧,作为二线战力。 他站在山崖之上,远远俯视乐丘城上城下密密麻麻的人影。韩彦卿的士兵把云梯搭上城墙,前赴后继地爬上去,城墙上的守兵则一个个与爬上来的人缠斗,不远处郦军的冲车正缓缓开来。 萧澜整编好部队,来到康沐身边,开玩笑道:“将军,我们真的要把攻下乐丘的功劳让给韩将军他们吗?” 康沐严肃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没有说什么。 “将军这边交给我吧,你先到后面休息一下。”萧澜很是担心康沐的身体状况,幸好他这次并没有带头冲锋陷阵,只是在高地指挥进攻,萧澜总觉得他拖着这种身体上战场太过危险,还考虑着是不是给他的亲兵营增加一些人手。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3 “韩将军那边是什么情况?”康沐问道。 “韩将军还在督战,他又调了一个营的士兵,应该快要到了。” 康沐冷笑,又望了山下一眼:“他也有些不安了吧?传我命令,骑兵一营二营重新编队,准备进战,所有步兵营转为防御阵型。” 萧澜不明其意:“祁军还隐藏了实力?” “我不信他们就这么轻易地把乐丘让给我们。即使是我杞人忧天,也应保守一点,此战是我们与祁国的第一战,关乎我郦军士气,不容有任何差池。”康沐见萧澜还站在原地,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话音刚落,底下的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原本聚集在城下的士兵,突然从东边开始出现裂痕。 如同秋收割麦子似的,士兵们接二连三成片成片地倒下。 萧澜惊道:“那是什么?” 康沐勒马上前了几步,凝神望去。一支黑红色的队伍,如长蛇一般插入攻城的士兵中间,像利刃刺进人的皮肤,轻易地割开。太过突然的变化,让士兵们阵型大乱,无法阻止起有效的防御,想一群待宰的羔羊。 朝另一侧山头一望,韩彦卿打出的旗语是整编的信号。 “立刻调步兵三个营往东侧靠拢!”康沐吼道。韩彦卿的士兵已乱了手脚,必须帮一把给他们调整的时间。他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几乎站在了悬崖边上。 “将军,小心啊。”陆十七看他探着身子,一副恨不得长了对千里眼的样子,紧张地上前揪住他的缰绳, 康沐的步兵筑起了防线,暂时挡住了那支外来队伍的进攻,让攻城士兵能喘一口气。 可万万没想到,这道防线的存在只是短短的片刻。 那些身着黑红色的人有着惊人的战斗力,康沐亲眼看着他们像锥子一般扎向郦军,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握着他们,一下两下三下,防御就被捅破了。 “怎么可能?”康沐难以置信,他的士兵他最清楚不过了,有多少防御能力,能抵得住何种程度的攻击,他心中有数,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攻破? 还未完成整编的韩彦卿士兵再度受到猛烈冲击,纷纷惨死。 因为停止了攻城,所以先一批攀上城墙的士兵,在没有后继支援的情况下,被守兵杀死,尸体扔下了城墙。守兵有了反击的余力,架起强弩,朝下射击。 两面夹击之下,死亡更加迅速地蔓延。 陆十七忽然指着后方:“将军,撤退的信号。” 康沐向后一望,那是华尧发出的指令。可他没有立刻反应,反而还是死死地盯着山崖下。 “将军?”陆十七催道。 西侧并未遭到攻击的士兵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后撤,但是东侧的士兵则没有那么幸运,连逃跑都变得奢侈,恐怕这些人很快就会成为弃卒。 这时候康沐下令:“步兵营撤退,骑兵一营二营各两次冲锋,掩护所有人撤退。”他说着抽了抽缰绳,“你们,跟我下去看一看。” “看一看?”陆十七奇道,“将军你是要……”话都还没说完,康沐就已经转向一旁山路,朝山下冲去。陆十七大惊,连忙招呼亲兵营战士跟上,保护康沐。 这山颇为陡峭,康沐毫不停步地飞奔而下,冲入混乱的战场。身后亲兵们立刻跟上,围在了康沐身边,陆十七更是挡在了他面前。 “让开!”康沐朝陆十七的马屁股狠狠抽了一鞭,朝那黑红色的人潮冲去。 被屠杀的郦军在他身边胡乱奔跑,一张张惊恐的脸在眼前闪过,喊叫声不绝于耳。 待康沐靠近了才彻底看清楚。 这突如其来的士兵,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中原人。他们的头发绑成无数个辫子,披在肩上,□在外的肌肤黝黑发亮,上面画着各种诡异的图案,身上带着的饰品看上去是兽类的牙齿,他们四肢结实粗壮,很大一部分还是赤着脚的,亲眼看见他们徒手攀上城墙,然后跳下来直接把人钉死在地上。他们穿着红色的粗布,要害部位着黑色皮甲,因此远远看过去是黑红黑红的,杀气腾腾。 “他们是蛮子啊。”康沐喃喃道。 他们行动也像野兽一般敏捷,脚长步伐大,康沐仔细一看,一人几步就追上了一个郦兵,从背后一把跃到他背上,双手抱住他的脖子,一用力,就把那人的脖子扭断了,连刀都不需要出鞘。 怪不得他们杀人如切菜,这般战斗力,令人震撼。 “将军,我们走吧!”陆十七看着周围的惨象,看康沐还没有撤的意思,焦急万分。 那个瞬间扭断郦人脖子的蛮子兵发现了他们,竟不畏他们人多,拔出匕首就朝他们冲来。 亲兵们立刻警戒,一个人冲上前,挥舞起长枪,朝蛮子兵捅去。 蛮子兵不可思议地一晃,像一只鹿一般躲过了攻击,抓住长枪,一个翻身,居然蹲在了枪上。 亲兵一惊,长枪一抖,想要把他甩落,可他却借力一跳,踩着这亲兵的肩膀,朝后面的康沐扑去。 擒贼先擒王,蛮子也是有智慧的。 康沐端坐不动,看着他像只蝙蝠似的飞在半空中。 刹那间,背后嗖嗖几声箭响,几支羽箭齐声而发,将他射落。 毕竟是康沐亲兵营的士兵,要是在这么点攻击下都不能保护将军,留着还有什么用? 那蛮子倒在地上,尤想挣扎着起来,刚才那用长枪的亲兵,一个回身,将他刺死在地上。 “将军!快走吧!”陆十七再一次喊道。 骑兵的四轮冲锋已经完成,也开始撤离战场,借着战马的高速冲击力和精良的装备,短暂地压了压祁军,让大部分郦兵能活着离开,剩下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康沐这才松口:“好,我们撤。” 回营各自休整,当康沐赶到华尧的中军大帐时,其余将领都早已等在那里了。 华尧一看到康沐进来,劈头盖脑骂道:“说了撤退你还慢慢吞吞不走,下次若再让我看到,你就等着挨军棍吧!” 康沐瞥了一眼角落里的萧澜,后者缩着脑袋又往后躲了躲。敌军情报自会有斥候探查,他们远比将军们来得系统、专业,根本不需要像康沐这样的人亲自跑到阵前去看,所以不管怎么说都是擅自行动了,康沐只得认骂。 骂够了的华尧,忿忿坐下,还不忘瞪几眼康沐:“你倒是说说,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第一回合,平分秋色,各有伤亡。 祁军祭出了他们筹备两年最大的杀手锏。 第 104 章 根据斥侯的汇报和康沐的所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4 见,对祁国的蛮兵有了初步的了解。 汤燕清整理了资料说道:“祁国曾与南疆蛮族交战了数十年,这两年不知用什么法子,拉拢了其中一支,想必我们遇到的就是他们了。” “这不奇怪。”康沐说,“比如,对他们说你来为我打仗,我帮你统一南疆,我想总有一族首领会愿意的。” “蛮子人口稀少,想来这支队伍的人数也不会多,我想我们不必太过紧张。”汤燕清说。 韩彦卿皱了皱眉:“可他们的战斗力十分惊人,就算不用于正面战场,作为奇兵,其破坏力也是非常可怕的。” 众人商议无果,阮渡天忍到乐丘脚下才派出蛮兵,就是为了给郦军一个威吓,蛮兵野蛮的杀人手段,令所有在场的士兵胆战心寒,恐怕梦中都会被惊心。 各自回营整顿队伍,准备第二天的战斗。 入夜,康沐例常巡视了一遍,独自来到山头静想。 站在这边隐约能看到白天厮杀的战场,乐丘高高的城楼,露出一个角,偶尔可见一点火光,该是城里的岗哨。圆月高悬,静夜如斯,谁又能记起这山峦间飘荡的亡魂。 今天加倍安排的执岗的人数,祁军用这群蛮子来夜袭也并非不可能,如今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细想着是否还有什么疏漏,隐隐听见有人靠近,回头一看,是华尧。 只见他捧着一坛酒,眼神淡淡的,他拍了拍酒坛子:“要喝酒吗?” “征战期间擅自喝酒,可是有违军纪的。” “少来了,我让你喝的,那么多话。” “我喝醉了,明天怎么指挥?” “那你就不能节制点吗?” 华尧倚着一棵树坐下,拍开了封泥,就着酒坛直接喝了起来。 康沐略惊,虽然从不觉得他是个斯文人,可是以前喝酒还是比较斯文的:“你想喝不在营帐中喝,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还摆出一副对月狂饮的样子。” “坐下。”华尧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你说点好听的行不行?” 康沐抢过酒坛喝了一口:“好像心情不太好啊,怎么啦?今天我们不算输,不用那么沮丧吧?” 华尧瞥了他一眼,拿回酒坛也喝了一口,望着远方乐丘城的眼神带着冷冽寒意。 “今天的事情我还没有说你呢?”华尧说着脸上薄怒。 康沐嘴角抽了抽:“你当众骂了我那么久,还叫没说?多大点事啊,用得着还要再提吗?” “你不要不当回事。”华尧告诫道,“我既然下令撤军,韩彦卿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为何你还要派骑兵再次冲锋来拖延时间?” “他那边的步兵有很多都无法脱身撤退,我用骑兵为他们解围有何不可,而且事实也证明很成功。” “如果他们还有埋伏怎么办?难道你还做用骑兵换步兵这种亏本的事?” “如果他们还有埋伏,就会在蛮兵出现的时候就一并投入战场,那样就不会放走我们那么多士兵,就更能压制我方了。” 华尧怔怔望着他,久久露出一个笑容。 “你笑什么!”康沐被他笑得冒出了鸡皮疙瘩。 华尧笑容再次扩大:“康沐,你很聪明,真的很聪明。你对战场变化的灵敏,你的天赋,可以让你在战术上获得最大的胜果,也能让损失减到最小。”他收起笑容严肃道,“可是,你不可以仗着你对战术的娴熟运用,无视我的命令,我既然下令,就有我的意图,你明白吗?” 康沐沉默片刻,鼻子里哼了一声。 “不服气?” “不是啊。”康沐黑着脸道,“只是又被你教训了,心里不痛快罢了。你这分明是自己心情不好,还来破坏我的心情。” 华尧宛然,看着康沐笑出了声,可笑着笑着声音又低沉下去。 “总之……”华尧连灌了几口酒,哑着嗓子说道,“你只要保护好你自己的兵就行了,其他的不要多操心。” “你行不行啊?”康沐见他喝得很猛,已有几分醉意,忍不住说道。 华尧歪着头看他,忽然放下酒坛,欺到康沐身边:“什么叫做行不行?你问这话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酒气,喷在康沐脸上,带着醉意。“你……你忘了被我灌醉的事了?” “现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你打算怎么灌醉我?还是我灌醉你?” “你灌醉我,我明天就睡大觉!”康沐表情严肃,但行动上则向后缩了缩。 “哎呦,你还想威胁我?你以为你被灌醉了,明天还想起床?” 康沐昂了昂头:“我要是喝醉了,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所以你要小心一点。” 华尧笑得意味深长,靠得更加近了:“你要是不听话,我可真的会打你屁股的。” 康沐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中充满着热烈,一时间竟有些招架不住。“把酒拿来。” “那么自觉?”华尧反倒惊讶了。 “你把酒拿来就是了。”康沐向他伸出手。 华尧不敢相信,迟疑着把酒坛交到他手上。 康沐冲华尧一笑,灌了一大口,一张嘴噗地一下全部喷在华尧脸上。 华尧大惊,猛地跳起来:“你干什么!” “帮你冷静冷静!”康沐也跳了起来,往树后面躲。 “那你直接倒也好啊,还有你的口水,真恶心!” 华尧说着就要去抓康沐,康沐一挥手,把整坛酒泼在了他身上。“你居然嫌我恶心?你才恶心!” “你站住!我衣服都湿了!” “关我什么事!我回去睡了,明天还要打仗呢!” “别装!给我回来!”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第二日战斗继续进行。 祁军因前一日小胜,士气正旺,主动发起了进攻。但是这一回蛮兵并没有出现,只有普通士兵,但即使只是普通祁国士兵,可还是强悍英勇。 不过郦军的防守也不是轻易可破的,对方的几次冲锋都没能冲散他们的阵型。 双方陷入僵局,就这样持续几天都不分胜负。 夜晚的大兴城静美像一名安睡的女子,因为战争的关系,泛舟之类的游玩再一次停止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如同女子身上闪亮的饰物,映衬着月光。 城门守卫看了会月亮,又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他极困了,可还睁大了眼睛执勤。 远处灯光中,走来几个人,他们缓缓靠近,在城门口停下。 “将军!”几名守卫笔挺了身子行礼。 那将军冲他们点头,说:“把城门打开。” “呃?”守卫意外,都已深夜了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5 还会有谁来?可还是听从命令,几人合力,拔掉门栓,打开机关。 宁静的夜里,机关转动发出巨大声响,儿臂粗的锁链一圈一圈缠入转盘,城门吱吱呀呀地开启,黑洞洞地朝外展开着。 可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等了一会,渐渐响起了声响,朝这儿涌来。 那守卫好奇地向外望去,只看到门外黑沉沉地一片,像是憧憧鬼影向城门压来,黑暗中看不真切,诡异非常。 待他们靠近了,才勉强看清是一支身着黑甲的军队,他们身材高大,手执长枪,踩出的隆隆脚步声像暴雨前的雷鸣,沉闷压抑。 等这群黑甲军队跨过城门,进入大兴,守卫忽觉不对,又惊又疑地问道:“将军,这些都是什么人?” 那守卫只来得及看到那将军露出阴冷的笑容,下一瞬间颈间一热,火把的光芒在他脸上划过,轰然倒地。同时,又是几声惨叫,其余几名守卫也相继被杀。 黑甲军队如暗夜的使者,侵入大兴。 宫房中,浮沉放下帘帐,吹灭烛火,钻到了床上,看了眼身边的诺秀。康沐不在的时候,他们就挤在一张床上睡,也好有个照应。 浮沉虽是睡下了,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哎,你说……”浮沉眨巴着眼,对诺秀说,“二公子那边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啊。”诺秀答道。 “我要不要明天去打听打听?” “不好吧,将军不喜欢我们多管闲事的。” 浮沉焦躁地翻了个身:“可是我真的很担心。” “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吧,不要让将军为我们担心才是。”诺秀安慰着,“睡吧。” 浮沉扯了扯被子,闭上眼睛,可过了一会还是睁得大大的:“我还是……” “嘘——”诺秀忽然发出噤声,侧着脑袋,“你听是什么声音?” “什么啊?” 因为眼盲,诺秀的听觉十分灵敏:“好像有人在吵?” 浮沉仔细聆听。那些声音越来越想,不是有人在吵架,而是有一堆人在吵吵闹闹,参杂着混乱的脚步声。 “快逃啊!祁军打进来了!”一个人呼喊着从他们院门口跑过。 诺秀浮沉大惊失色,从床上爬起。 “祁军打进来了?这怎么可能呢?”浮沉慌慌张张不知所措,“我……我出去看看?” 诺秀面色惨白,拉住浮沉:“别……我们……我们收拾一下东西,一起出去!” 第 105 章 诺秀浮沉二人一人抱着一个包裹,跑出了宫苑。 可外面混乱不堪,宫人士兵叫着喊着,四处乱跑,口中嚷着逃命,可全无方向,甚至前面的人摔倒了,后面的人直接踩过去。 “我们怎么办?”浮沉紧紧抓着诺秀的手腕,生怕他跟丟了,可临了事还是慌乱。 自从眼盲后,诺秀不管做什么都是不急不缓的,这突如其来的一通跑,累得他直喘气:“我们……我们也逃。” “我当然知道要逃了,可这深更半夜的,城门都关着,我们往哪里逃?” 诺秀喉咙干咽着,仔细一想:“我们去两位娘娘那里,肯定有人会优先保护她们的。” 浮沉也不细想,拉着诺秀就往阮溪云梁棠棠宫苑跑去。 待他们跑到时,果然看到几辆马车停在院外,几个侍女正手脚慌乱地搬东西。 一个侍卫队长模样的人急得火烧眉毛:“别装东西了,多坐几个人!保命要紧!” “队长!阮妃娘娘这边都好了!”一侍卫喊道。 侍卫队长向前面一辆马车望了眼:“还不快走!还等什么?” “是!” 诺秀二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远就大喊:“等一下,救救我们!把我们也带走吧!” 浮沉攀着马车就想登上去,被侍卫队长一鞭子抽倒在地。 “什么人!胆敢这样放肆!”队长骂道,“你们这几个女人好了没有,再不走祁军就要杀过来了!” “队长!这两个好像是康将军的小厮!” 浮沉捂着伤口央求道:“求求你了!把我们带上吧。” 侍卫队长略一思索,指着前面已经开动的那辆车:“这辆车满了,自己去追前面辆!” 浮沉二话不说,拽着诺秀就往前冲。 这辆车的马已撒开了腿,朝着东门直奔而去,驾车的侍卫拼命抽着马鞭,早一点逃到城门,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停车!停一下!带上我们!” 人腿怎么跑得过马腿,眼看马车越跑越远,诺秀步伐一飘,摔倒在地。 “哎呀!你怎么……”浮沉向前冲了几步,回头看倒在地上站不起来的诺秀,又看看前方飞奔的马车,犹豫了一下,气急败坏地跑回去扶诺秀,“你怎么搞的!快起来!” 远处杀声喊声骤响,似乎来自四面八方,震得人心都快跳出来了。 前方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一个侍女探出半个身子冲他们喊:“还不快跟上?” “快走!”求生的欲望让浮沉的力气徒然倍增,硬是把诺秀拖起来,赶上马车。 好不容易在车上坐定,浮沉喘着粗气,抚着胸口,这才发现是坐进了阮溪云的马车里,连忙拉着诺秀磕头谢恩。 “马车颠簸,你们赶快坐好吧。”阮溪云淡淡道。她静静地坐着,视线投向马车前进的方向,与慌乱的众人截然不同,她镇定得仿佛与世隔绝,或许是因为杀入城的是祁人,又或许是她本性使然。 诺秀浮沉两人皆是脏兮兮的,腿上身上都磕破了皮,尤其是浮沉,还被人抽了一鞭子,当时不觉得,现在安定下来,身上火辣辣得痛。 “谢谢你救我啊。”诺秀在浮沉耳边轻声说道。 浮沉不好意思地扭过脸,脸刷得一下红了:“谁要救你啊!” 诺秀微微一笑。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华尧刚刚入睡没多久,因为太过疲倦,正睡得沉。几天的对峙让将士们的心情有了微妙的变化,隐隐透着焦躁。 一骑惊马冲人营中,像一根刺硬生生戳了进来。 “拦住他!什么人擅闯大营!”几个守卫高声呼喝,奋不顾身地扑上前。 马上的人身着郦军军服,一身干涸的血,大腿上还扎着半截断箭。他本是趴在马上的,一冲入营中就直起身子大喊:“我要见皇上!大兴城有变!我要见皇上!” 只是一些响声,华尧就被惊醒了,只来得及披一件袍子。当他匆忙出来时,就看到一个士兵瘸着一条腿,被几个人抬着进来。 那士兵一看到华尧,立刻挣脱其他人的手,扑倒在他脚下:“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6 皇上!李古海将军他投敌了,大兴城已落在祁军手里了!”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华尧如泥塑般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有听懂他的话。“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有一丝轻微地颤抖。 那士兵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说话带上了哭腔:“皇上,大兴城……丢了……” 阮渡天真正的后招,不是什么蛮兵,不是什么海沁部落,而是李古海。他这背后一刀,捅得太痛,太致命。 报信的士兵本来有三个,因为西门有追兵,所以真正逃出来的只有他一个,而且还受了伤。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未必能原原本本说出来,只知道李古海把祁军放进了城,让他们轻而易举地就占领了大兴城。 华尧一言不发地坐着,从头至尾没有说半句话,脸色黑沉地像帐外那墨洗的天空,目无焦点地盯着报信士兵。 一夜之间,风起云涌。 大兴不仅仅意味着一座城镇,更多的是战略上的标志,她曾经是闾国的都城,在地理上也处于水陆两通的位置。 除去这些因素外,因为乐丘与大兴距离较近,所以大部分军备物资都被留在了大兴,也就是说,祁军获得的不仅仅是一座城镇,还有郦军两年来的物资积累。 这可不是件说笑的事,如今的郦军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了孤岛上,再也不会有支援。 前方祁军还在虎视眈眈,后方又被占了巢,这仗还如何打下去? 华尧像是瘫了似的软在椅子里,低着头,令人恐怖地静默着,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两年筹备,毁于一旦。 他缓缓抬头,眼神冷如冰,利如箭,看得士兵们胆战心惊,那种恨意,从骨子里透出来,带着杀气。许久,他开口道:“立即派人去元都,把李古海的妻儿抓来!” 天蒙蒙亮,康沐就被人从被窝里叫醒,说是华尧紧急召见。嘴里骂骂咧咧,可又不敢耽搁,生怕真有什么军机要事,胡乱洗了把脸就赶了去。 他的营帐离华尧较近,还是头一个到的。当他跨进营帐本想抱怨几句,却被所见彻底震住。 眼前的人歪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捏着拳。从来他都是居高临下,昂扬霸气的,从未见过他如此颓丧,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康沐心上某个地方一痛,脱口而出:“出什么事了?” 华尧这才注意到他来了,投向他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痛楚,让人不忍再看第二眼。他嚅动着嘴唇,喉结滚了滚,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发不出半点声音。 康沐几步上前,担心地望着憔悴黯然的华尧:“你没事吧?” 华尧向他伸出了手,康沐想也不想地就抓住,他的手宽大粗糙,但此刻却是冷的。 这时,韩彦卿和汤燕清也到了,一同进帐叩拜。 康沐只觉手上力道一重,华尧撑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一瞬间,他又成了一个傲然冷漠的帝王,把所有负面的情绪都收于心底,表露在外的是永远的睨藐天下,仿佛所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轻于鸿毛。 康沐几乎要以为刚才是自己眼花,若不是早来一步,根本看不到他低落的那一幕,可也只是这一眼,看得他心都要碎了。 众将很快聚齐,当被告知李古海叛变,大兴失守时,无一不震惊。 包括康沐也是难以置信,虽然他与李古海不睦全军皆知,可总觉得他还算是个直爽的人,没那么多心计:“会不会弄错了?或者……是不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为李古海辩解道。 “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的妻儿都在元都好好的,有什么能威逼他?”华尧瞪来的眼神是恶狠狠的,像是再听到不顺耳的话,就会直接把人吞了。 康沐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可又忍不住问道:“那他的妻儿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已经派人去捉拿了。”华尧冷声道。 出征的将领若有家眷,都会安排在都城,以防叛变,此为惯例,因为西郦太远,不便掌控,所以都在元都。李古海有妻子和一双儿女,没想到他竟什么都不顾了。 “捉拿”二字却说得康沐心中一颤:“捉拿?不是就地正法吗?” “就地正法?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华尧冷酷道,“好了,此事不必多言了!谁若在为他说话,一律同罪!” 这话说得再也没有人敢再说什么。战事的僵持本就令人心中不快了,如今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众人皆有一种彷徨失措之感。 隆隆的鼓声,自远方传来,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祁军进攻了!” 这个时候,他们进攻了!报信士兵闯营一事,不少人是看在眼里的,大兴失守之事根本瞒不住,早已在军营中悄悄传开,人心惶惶。 从用蛮兵打压士气,到用僵局磨灭锐气,再到占领大兴釜底抽薪,每一步的时间阮渡天都算得精准,此刻最后一记重拳袭来。 第 106 章 “后撤。”随着鼓声渐响,华尧冷峻地说道,“往洛陵一带撤。” 洛陵是当初攻占大兴的起点,也是与闾国僵持的地方,撤向洛陵就意味着这些年来的努力全部都付诸东流。 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呢?如今腹背受敌,没有了大兴的支持,怎能与祁国一战?退到洛陵,说不定还能暂时稳住脚跟,以图后谋。 “那大兴城里的人呢?” “听天由命!” 虽然众人都不舍,可也别无他法,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康沐你带人先往北撤,其余人跟上,朱童殿后。”华尧简单得布置了后撤顺序。他的意图非常明显,让康沐的骑兵给大部队开道,而朱童的士兵则是用来拖住祁军的脚步,而他们大多无法活着抵达洛陵。 康沐走出营帐,天已大亮,他眯起眼望着初升的太阳,望着大兴城的方向:这座城还能再回来吗? 领兵出发,刻不容缓。 身后,朱童的军队已与祁军交战。大部分普通士兵是无法知道将领们的真正意图,他们只知道命令是往前冲,就得往前冲,谁要是敢回头逃跑,就会死在自己人刀下。他们以为和昨天一样,还是拼杀一番,然后回营休息,全然不知其实是让他们去送死,而那震天的杀声只是临死前的怒吼。 狼骑军一路向西北方向撤退,并无阻拦,一直到靠近大兴城的平原。这是通往洛陵的必经之路,也是最有可能有伏兵的地方。 可万万没想到,等在前面的不是祁国伏兵,而是李古海的叛军。 “将军!”走在最前头的萧澜突然回头向康沐跑来,一脸失措,“将军,前面是李将军的部队!” 康沐瞄了他一眼,他能有今天,虽然是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7 康沐提拔,但终究是李古海放手让他来狼骑军的,知道强把他留在步兵营是无法让他施展拳脚的,想必李古海虽小气可还是惜才的。不管怎么说都是蒙师,萧澜恐怕会心存仁慈。“这边交给我吧,你到后面去掩护。” “为什么?”萧澜急道。 “什么为什么?”康沐不解。 萧澜低下头:“将军是不信任我吧?” 康沐愣了愣,没想到平日看他粗枝大叶的,竟还存着这份心思:“我只是觉得……” “以前袁将军还在的时候,将军什么都放心交给他。后来他不在了,将军很难过,我看着也心里难过。那么多年了,我一直有在努力,我也很想像袁将军那样为你分忧,让将军安安心心休息的!可是将军你总是怕我这个做不好,那个做不好,现在又顾忌我和李将军的旧情!”这些话萧澜憋了很久,这回一股脑儿全部说了出来,“李将军既然已做了叛徒,该怎么做我很清楚,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你相信我啊,将军,就给我这次机会吧!” 他一口一个李将军,心中该是还有些惦念的,康沐苦笑,可还是点了点头:“好,那你就去吧,李古海以守见长,你小心一点。” 萧澜欣喜万分:“是!将军!” 断没有想到,李古海叛变之后竟迫不及待地表现自己,急于向新主献媚。 萧澜按常规派弓骑游射,破坏对方阵型,可李古海的兵装备精良,有一部分还是专门从木家订购的,哪里是普通弓箭可以穿透的。 时间紧迫,处于后方的部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若再在这里耗着,只会让跟多人丧命。 康沐的身边一面黑色大旗迎风扬起,预示着敌人将会陷入的无边黑暗,他的狼骑军攻坚冲阵无往不利,任何防御在他们面前都脆弱不堪。 处于队伍前端的骑兵们忽然朝两边散开,破浪一般转向两翼,如同掀开一层面纱,露出神秘的面容。 一支着装不同的骑兵渐渐出现在敌军眼前,他们人与马皆覆重铠,只露出眼睛和手指,银白色的甲片反射着东方太阳的光芒,晃得对面根本睁不开眼睛。他们的马高大雄壮,比普通战马还要粗壮,鳞甲下隐约可见战马鼓起的胸肌,马蹄一踏便是一震。他们手执长枪,马上左右各装有锋锐的倒钩,即使骑兵没有刺中敌人,只要碾压过去,马上的倒钩就能把人刺得肠穿肚烂。 整整三千骑,列队冲锋,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不及普通骑兵,但气势如雷,以泰山压顶之姿袭来。 他们是狼骑军的白狼铁骑,不论何种阵型在他们面前,都形同虚设。 若有人观过涨潮,便会明白这是怎样一种可怕的景象。 起先只是银白的一条线,似乎并不那么可怕,守兵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刚才还远在天边的轰鸣,已近在耳畔,宛如响雷。那条线刹那间就变粗,变成了巨浪,奔腾翻滚,吞噬着一切阻挡在面前的东西。 守兵架起盾牌,中央的弓兵射出密密麻麻的箭雨,试图阻止他们前进。 可这些弓箭即使能够射中,也轻易地被厚甲弹开,根本无法造成丝毫损伤。 他们就像一列战车,不断前进,无视任何阻碍。 当他们逼近守军时,马蹄蹬踏,将盾牌兵踩倒在地,骑兵借着巨大的冲击力,将长枪扎入对方心窝,随后毫不停歇地继续前进,将后方的人再次践踏在脚下。长钩上挂着血肉模糊的肉块,那些都是来不及逃跑的人,只是被稍稍钩到,就命丧当场。 守军一瞬间就崩溃,他们惨叫着逃跑,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被踩成肉泥,死状凄惨无比。 如同修罗场,不再有同袍之宜,只有屠戮厮杀,血流成河。 守军没有坚持太久,抵挡不住骑兵的冲杀,只得退去。想必李古海也明白,就算是为了邀功,也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兵和康沐死拼。 “给后面传话,可以过去了。”康沐默然注视着前方。 这是狼骑军开辟出的一条撤退之路,是由亡魂和鲜血铸就的血腥之路。 一路撤退到洛陵,沿路祁国追兵不断,虽不能阻挡大部队,但也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半路上还与大兴逃出来的小股部队汇合,包括诺秀他们。康沐见他们无恙,也放下了悬着的心。 这一仗,郦军死伤惨重,到了洛陵,总算能稍作休息,粮草已耗尽,必须立刻补充,可洛陵一带只是中等城镇,能否筹集到足够的粮食还是未知。 晚上,华尧正与众人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有士兵进来通报说,李古海的女儿捉来了。 “我们去捉人的时候李府早有了准备,已有人秘密派人来接李古海的妻儿,但当时他女儿正在府外玩耍,所以被我们捉住。”奉命捉人的百夫长说道。 听到只捉住了一个,华尧当即不悦:“那另外两个呢?” “仍然在追捕中。” “把人先带上来。” 不一会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被带入帐中。 女孩手脚缚着,受了极大的惊吓,低声呜咽,当被人扔在地上时,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放声大哭,挣扎着想要逃跑,那百夫长上前一把揪住她,朝她膝盖窝踹了一脚,把她按倒在地。女孩哭得更大声了,撕心裂肺,楚楚可怜。 华尧见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吵死了,把她拖下去杀了。” 韩彦卿心中不忍,想当初这孩子出生时他还抱过呢,如今已是罪臣之女:“皇上,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是不是……” “住口!”华尧怒道,“我没有把她直接扔到兵营里去,已是看在李古海为我卖命这么多年的份上了!谁都不许再多说!” 若是同情她,谁又来同情那些死在战场上,连尸骨都找不回来的士兵呢? 女孩还在哭,哭得惊天动地。 华尧似乎不愿再看,冲他的亲兵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拖走?” 两名亲兵连忙上前,把人带走。 “你们继续追,一定要把另外两个捉回来!”华尧对百夫长道。 “遵命。” “等等!”华尧忽然点名,“康沐。” “在!”康沐疑惑地应了声。 “你带几个人,与他一起去。” “我?”康沐意外道。 华尧的视线冷冷扫来:“有问题吗?若让人逃了,我拿你是问。” 第 107 章 并不明白华尧为什么给自己安排这种差事,但既然他已经下令了,只得照办。 追了整一天,一路沿着标记往大兴的方向走,当他们追上时,追兵已和护送的队伍厮杀在一起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8 了。 保护那母子俩的是李古海的副将郑冈,此人聪明谦逊,与李古海的脾气截然相反,一直替他打点各项事宜。 护送的人已经死了一地,只剩下郑冈一人还在死撑。 这些都是曾经一同战斗的战友啊! 康沐向陆十七几人挥手示意:“上去帮忙。” 本就人多势众的他们,不一会就把人擒住了。 郑冈被人押到康沐面前,他一边挣扎着一边求饶:“康将军,求求你放过他们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 “郑冈,李古海谋逆反叛,你也跟着他一起混账?”康沐厉声道。 郑冈倔强地扬着头:“我只是跟着李将军做事,将军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不知悔改。你若是认错服罪,或许我还可以替你向皇上求个情,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郑冈低下了头:“我只求康将军能放过他们母子俩。” 康沐扫了他一眼,向马车走去。 “将军,我来。”陆十七生怕马车内有诈,先一步上前掀开车帘。 当他刚要靠近马车时,郑冈突然暴起,甩开众人,一个箭步飞到车旁一拳砸在马背上,马儿吃痛,发疯似的在林中狂奔。 这边山路的一侧就是陡峭的悬崖,康沐大惊:“快追!” 郑冈犹不停歇,俯身扑倒在地,抱住康沐的腿。 陆十七应声而出,向马车追去。可马儿发了狂,全不看路,直向山崖冲,马车在眼前一晃,只听得一连窜巨响,马车翻下了悬崖。 康沐一脚把郑冈踢开,冲到崖边,那深不见底的山谷,哪里还有马车的影子,连碎片都看不见了。康沐心念一转,猛地回头大喊:“抓住郑冈。” 那一瞬间,郑冈飞身一跃,跳下了山崖。 没想到他竟如此决绝,想也不想就做出这一系列惊人举动,把自己性命置之度外。 众人在悬崖附近搜索了一阵,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将军,搜过了都没有,怎么办?”陆十七请示他道。 可康沐却不知在想什么,静静立着,神游太虚,完全没有听见陆十七的话。 “将军?”陆十七又叫了声。 “什么?”康沐回神。 “找不到。” 康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朝悬崖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牵起缰绳朝来处走去:“回吧。” 陆十七愣了愣,跟上了康沐的脚步,用低得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将军,我觉得有些奇怪,恐怕那辆车里没有……” 康沐冷眼一扫,止住了他的话。陆十七何等聪明,极能领会康沐的意思,连忙招呼他的人走,又与那百夫长传达了康沐的命令,百夫长见康沐发话,也便不做多想。 “将军,为什么啊?” 陆十七问得有些隐晦,但康沐听得懂,他沉吟片刻,低声道:“算了。” “皇上若问起来,肯定猜得到。” “无非是被他骂几句,他还能把我杀了吗?” 再次赶回营地,大军已整顿完毕。 许多人忙忙碌碌的。满营都是伤员,大夫们忙得团团转,听着他们痛苦的呻吟,康沐微微皱起眉头,把视线转向了别处。粮车正一辆辆驶入营地,一袋袋米粮叠得像小山一般高,不远处孟青遥正指挥着车夫杂役搬运各类物资,不断地记着什么。 若说之前打仗与撤退,是将领们流血流汗的时候,那现在就是他最紧张的时刻了。他还是一身僧袍,却没有半点静心出世的样子 康沐出了会神,才回到营帐,坐下休息了一会,想要去找华尧汇报追捕的事,刚一掀开门帘,就看到华尧正站在门口,已经亲自找上了门。 “你把他们放走了?”华尧手里端着一杯茶,并不喝,厉声质问道。 “我……”康沐说话并不太有底气,“我们搜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祁军随时可能再次发动进攻,我担心局势生变,我是考虑与祁军对战为重,所以就先回来了。” 华尧哼了一声,克制着怒气:“我以为你与我一样厌恶背叛。” “我当然是厌恶的。” “那你就是还怀念旧情了?” 康沐脸上也罩了一层薄怒:“你大可不必总是拿孟青遥的事来试探我。” “胆敢背叛的人就必须要付出惨痛的代价,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忠诚,当年你不也正是因为这么想的,才会把他的兄长一家都处死吗?你现在对李古海的妻儿心慈手软,难道不是后悔当初的举动?” 康沐脸一沉:“我是后悔,但我后悔的是我不该那么小气,既然他心不在我这边,我就是把他全家杀十遍又有何用?” 华尧眉一皱:“你这是在说我小气了?” “不是……在这临战的关键时刻倒戈,对我们打击很大,的确应该以此立威,只是……” “你确定你不是因为还惦记着孟青遥?若是这样,我不得不考虑把孟青遥调走了。” 康沐斜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又想警告我,不要用我的小事影响你的大局?” “我不喜欢你为了他伤脑筋,他担不起。” “其实我都想明白了,所以才会对追捕李古海妻儿的事有些心灰意懒,我清楚现在什么事情最重要。” “哦?现在什么事情最重要?”华尧突然一笑,故意问道。 康沐横睨着他,懒得理他,来到水盆旁试了下水温,水是他刚回来时让浮沉打的,现在已经冷了,可他还是就着冷水洗了脸。“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谈及正事,华尧收起笑容,他沉思了一会说道:“你知道那天夜袭大兴的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是黑甲营。” “阮渡天的精锐部队?在正面战场上他们只是出现一下就消失了,我还以为是他们想保存实力,其实我们早就应该想到的。” 水从康沐的指缝中落在盆中,发出哗哗的声响,溅上了他的发丝,一颗颗米粒般的水珠晶莹透亮。华尧默默看着,沉默不语。 康沐擦干了手脸,回头凝望:“我们把大兴丢了。” 华尧嗯了一声,眼神黯淡了几分。 “这天下,可不是那么好得的。”康沐似是在对华尧说,又似是自言自语。 华尧抬起了头:“如果我失败了,你会如何?” “我?”康沐修眉一挑,“我会杀了你。” “如果没有三年之约呢?” “与约定无关。”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为什么?” “成王败寇,连吴梓衣都等着要你的命,与其让别人杀,不如让我杀。”康沐的语气严肃得让华尧半点笑容都挤不出来。他继续道:“失败者的下场只有死。” “那我死了,你身为我倚重的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29 大将,是不是陪我一起殉国?”华尧追问。 “也许我会去向阮渡天求个饶,让他放我一条生路。”康沐满不在乎地说道。 华尧脸色一变:“你休想!” “我与他志趣相投,说不定他会同意。” “你连追一对妇孺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他留你还有什么用?”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康沐在说这句话时,语气极为随意,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话。 华尧却停得神情凝滞,连声音都低了:“你的毒发作得更频繁了吗?” “幸好战场上没有发作过,可能和精神状态有关吧,一松懈就容易犯病。” 华尧眉头一紧:“我会想办法的。” “都两年多了,吴梓衣那边也没有消息,要有办法早就解决了。” “我说过我会想办法的!你好好活着就是了,别胡思乱想的,一点都不像你。你不是一直都扬言要马革裹尸的吗?怎么尽说些丧气话,我看是这两年你过得太舒坦了,是应该好好打几场仗,让你活动活动筋骨了。” 听着这似关心似责骂的话,康沐心里一阵乱腾,低垂着头,避开他的视线。 大兴城的失守,并不是结束,仅仅只是开始。 不等郦军休整得当,祁军发起了第二次进攻。他们倾尽了全部兵力,全面围杀,攻势如潮。 不过才几天,郦军就已支撑不住,不得不再次后退,最让人震动的,是此役韩彦卿受了重伤。 撤退那是说得好听的,说是败逃都不为过。这大半个月一路逃来,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那便是——丟盔弃甲。 在祁军的不断追击下,这一撤就撤到了芍关,那个军事防御要隘。 当初夺下芍关后,郦国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来修建城镇,各种防御工事齐全,且占有极大的地理优势。如今的芍关俨然已成一座固若金汤的军事重镇。 这一败,郦军损兵折将,加之大兴的惨败,死伤逃跑的士兵有四五万之多,剩下只有七万余人,将近是两年前的一半。郦军的士气一落再落,完全丧失了战斗的意志。好不容易逃进芍关,有了这厚实的城墙做壁垒,总算是勉强能安心。 这天下,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第 108 章 康沐一路疾走,两边的树木房舍向后倒去,他走几步跑几步,恨不得生对翅膀飞起来,士兵们向他行礼,他也无暇理会。 他刚刚布置好了城防事宜,一般此事是由李古海和韩彦卿负责,可如今一个反叛,一个重伤,只得由他挑起。 他的眼充满血丝,苦战多日最终退守芍关的他,身心疲惫。他只觉得脑中有一根血管在跳动,一下紧一下,疼得快要炸开。 他仍然穿着一身战甲,来不及脱去,金属味混合着血腥味,充斥鼻间。他走得太急太快,甲片互相敲击,发出哐哐的响声,摩擦着铠甲内的里衣,披风微扬,扯起烈烈之声。 门口没有守卫,他猛地推开房门,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气喘吁吁地立在堂中。 华尧静静地坐着,抬眼望去,语气淡如死水:“弄好了?” 比起康沐的火上眉梢,华尧则显得平静冷冽。但康沐实在无法忘记,华尧撤入芍关时那一眼的回望,那是一种死寂,是燃烧殆尽后的灰烬。 所以他一做完事就赶来了,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强烈的不安笼罩着他,只是急切得想来看看他,看到他安然无恙,神态如常,也便安心了。 “嗯,南三北四,东西各二,共十一道城门,全都部署妥当了。”康沐调整好呼吸,说道。 华尧向一侧歪了歪脑袋,示意他坐下。 康沐坐下,瞄了一眼他的桌案。青白色的石镇纸,断成了两截,几分军报被撕成粉碎,皱巴巴地散在桌上,一张闾州地图像是被用力揉捏过,破了个大洞,耷拉在桌沿上。 看来是已经发过一次脾气了,他是不可能不愤怒的。 “怎么门口连个卫兵都没有,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偷懒!我去教训他们!”康沐正欲起身,被华尧按住。 “是我撤走的。” “不行!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意外!”康沐急道。 “这里连个鸽子都飞不进来,能有什么意外?”华尧面无表情道,“还是你在怕我想不开?” 康沐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 “韩彦卿情况如何?”华尧问道。 “汤燕清正照顾着,说没有生命危险,但需得静养。” 静默了会,华尧才道:“你辛苦了,休息去吧,还穿着铠甲做什么,这一时半会的,祁军不会那么快攻来的,他们也需要时间休整。” 他说的康沐自然知道,可他这么絮絮地念着,全不像平日的他。 康沐身子一动,铠甲轻轻震响:“你……没事吧?” 华尧迎上康沐的视线:“你是想来看我痛心疾首的样子吗?” “我当然不想看到你失意。” 华尧低头沉吟,半晌才缓缓道:“祁军真的很强。阮渡天能雄踞西南一方,不是偶然。” “你能夺下半壁江山,与之对抗,也绝非偶然!你现在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康沐厉声道。 华尧苦笑:“我只是偶起感叹,你不要激动。” “看你一副萎靡不振提不起劲来的样子,我怎么能不激动呢?”康沐情急之下一把握住他的手,“你要是灰心了,让底下将士们如何自处?” 他的手还没洗过,满是泥垢,手心里布满茧子,粗糙厚实,但却有种令人安心的温暖。 华尧心头一热,拍了拍他的手:“我没事,真的只是感叹一下,只许你平日里夸阮渡天左一个足智多谋,右一个风雅倜傥?” “我什么时候说过他风雅倜傥?你又胡扯了!再说足智多谋也不是我说的,是汤燕清说的!”康沐瞪着眼。 “不是你说的跟他谈得来吗?” “那跟风雅倜傥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承认就算了。” “这不是承认不承认的问题好不好!” 玩笑了几句,虽说缓解了心头重压,可毕竟局势危急,全无笑闹心思。两人的情绪再度低落,陷入沉寂。 康沐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抓着,想要抽回,他却抓得更紧了。 “各营各部还剩多少人,你尽快把人数统计上来。”华尧吩咐道。 “已经布置下去了。你放心吧,既然撤到了芍关,也并非是什么坏事,他们祁军想要攻破这座城,可不是什么易事,他若真想强攻,只会两败俱伤,恐怕阮渡天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只是没想到我又要做守城这种事了,我每次守城都没有好结果,希望这次能改变。” 守元都,他丟了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0 国家,守界城,他丟了袁永心,这次,是守芍关。 “这回可是你在说丧气话,别再赖我头上了。”华尧挤兑他。 “我是很有信心的啊!”康沐挺直了脊梁。 华尧表情松动,终于笑了笑,捏了捏康沐的手:“还好有你在。” 康沐微怔,不好意思起来:“我说过我会帮你的。” 见他神情有几分羞涩,华尧宛然,战败的愤怒和消沉也渐渐淡去:“只要你能与我一心,我便高兴。” 康沐嘁了一声:“全军上下数万将士,能挺到现在的,哪个不是与你一心的?” “你不一样。”华尧声调微变,竟有一种诱人的意味,星眸如火点燃,明亮而热烈。 “有什么不一样?”康沐的手不受控制地轻轻一颤,细微的动作透过肌肤的接触传递给了华尧,华尧手指摩娑,在他手心里来回滑动,微微地瘙痒。 “因为……” 华尧顿了顿,正欲开口,一名亲兵叩门通报。 “陛下,康将军的小厮来求见陛下和康将军。” 华尧怒意又起,对康沐道:“什么事那么急着找你?” 康沐见他冲自己恼,也不乐意:“我怎么知道?” “宣吧。” 本以为是浮沉,没想到来人是诺秀。 康沐心下疑惑,他会有什么要紧事? 诺秀看不见,一跨进门就是一跪。 华尧冷冷问道:“什么事?” 诺秀焦急道:“皇上,将军,梁妃娘娘走丢了,没能退到芍关。求皇上派人找找。” 诺秀他们与阮梁等人都跟着辎重营,私下里他与梁棠棠有些来往,所以梁棠棠出事,他第一时间来禀报也并不奇怪。 华尧皱眉:“怎么那么不小心?”对亲兵道,“派几个人去找找!” 此时祁军还有小股部队游走在城外,别说梁棠棠落单在外,十分凶险,派出小队寻人也极有可能是个有去无回的活。 “皇上!”诺秀又急急喊了一声。 康沐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于是说道:“还有什么问题,你一并说吧。” “娘娘已有身孕了,她怕皇上分心,所以一直不敢说。” 华尧康沐具是一愣,没有想到在这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居然有孕了。 可华尧却并不见有何喜色,也许也认为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只是淡淡地对那亲兵嘱咐道:“听到没有,一定要找到梁妃,而且务必小心她的身子。” “我去吧。”康沐起身道,“底下人做事难免不周到,还是我去吧。” “不行!外面都是祁军,太危险了!”华尧断然拒绝。 “那更应该我去了,要是连我都不能把人找回来,还有谁能办到呢?上次没能把李古海的妻儿抓回来,这次算给我一个带罪立功的机会。” 华尧拗不过他,只得同意,反复叮嘱他要加倍小心。 康沐再次带上几个人,从一侧城门绕了出去。向梁棠棠的侍女了解的走散的时间和大致地点,便向来路寻去。 城外果然有不少祁兵,康沐等人只能小心隐藏行踪,行进十分缓慢,渐渐地,天都黑了。 “应该就是这一带了,你们仔细找找。”康沐观察着周围的山石树林,应该就是走丢的地方,想梁棠棠虽然大胆,可突然只剩自己一人,还是会恐惧,估计只会找个地方躲着,不会跑远。 “将军,我们能喊吗?”陆十七问道。 他问的问题很尴尬,要是喊吧,怕引来祁军,要是不出声吧,这黑漆漆的该怎么找。他们这些人虽然有过训练,夜视能力好过普通人,可要偷偷摸摸找个刻意躲起来的人,可不是易事。 康沐也为难道:“还是别出声了,你们都小心点。” 众人两两散开寻找,他们无法点火把照明,又得睁大眼睛找人,又得警惕祁军,还得注意自己不失足,再加他们白天刚刚下了战场,极为辛苦。 找了好一会,突然有人在一块大石头旁找到了一只女鞋,立刻拿给康沐看。 这是只绸缎面绣鸳鸯的女鞋,康沐也不认得是不是梁棠棠的,但瞧这手工精致,也非寻常人家能有的:“招呼大家在鞋子附近找,恐怕就是了。” 丟了一只鞋,不知是出什么事了,还是摔着或怎么了,又想起诺秀说她有了身孕,不禁担心起来。 康沐的亲兵们大多失了耐心,有一个人开口轻声喊了起来,于是像收到传染了似的,大家都开了口,静夜里,声音虽轻,可还是清晰入耳。康沐不忍刻责他们,只盼能快些把人找到,快些回芍关。 “将军!”忽有人喊了声。 康沐朝声音方向看去,见他招手,连忙奔了过去。 果然是梁棠棠,但见她赤着一只脚,蜷缩在乱草石堆里,把头深埋在胳膊里,只管低声哭泣,士兵拉她,她却头也不抬,吓得直发抖。 “娘娘?”康沐叫了一声。 听见康沐的声音,梁棠棠惊喜地抬头,那双美目已哭肿,两道清泪垂在脸上:“康沐!” 康沐一把抱住她飞身扑来的身子:“别怕,我带你回去。” 梁棠棠仍旧止不住呜咽,依稀记得曾经郦军攻破闾王宫,他也是这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在最无助的时候把自己救下。 今夜依旧如是。 康沐安慰了好一会,她才渐渐止住了哭泣,可见她一手紧捂着腹部,又想起诺秀说的话,心底不由一紧:“不舒服?腹痛?” 第 109 章 梁棠棠瘪了瘪嘴:“我饿了。” 康沐愣了愣,才放下了心,还好不是胎儿有异。算起来她该是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吧,肯定饿得心都慌了,他连忙取出一些干粮和水,让她垫了垫饥。 幸好梁棠棠平日里活泼好动,身体健康,这胎生得牢,要是换了别人可指不定出什么事。 负责戒备的士兵前来禀报:“将军,有一队祁兵向我们靠近。” “我们回去。” 康沐命一士兵让出一匹马给梁棠棠坐,可不想梁棠棠却不领情。“我要骑你的马。”她说。 “我的马烈,你一个人不好骑。” 梁棠棠却很执着:“不行!我就是要骑!” “你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我不管!” 康沐眼一瞪,刚想训话,身边的士兵又开口催他走,他只得妥协,把梁棠棠扶上了青骢马,自己又骑了上去。 他抽动缰绳,把梁棠棠环在身前:“走吧。” 梁棠棠靠在他身上,愁云惨淡的脸上偷偷露出了笑容。 这夜路极不好走,山路起伏怪石崚峋,他们又不好走大路,尽挑些崎岖的小路。一方面因为天黑,一方面因为梁棠棠身子经不起颠簸,所以他们走得极慢。 可绕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1 是这样,还是出了意外,一士兵走着走着马突然向一侧一歪,把他甩下了马背,纵使他顺势打了几个滚,可还是磕得头破血流。那匹马的马蹄卡在在了坑里,折断了腿,也不能再骑了。 简单包扎之后,康沐还是决定原地休息,等天亮了再走。 “安排人轮岗,千万不能有差池。”康沐叮嘱陆十七。 他找了块干净避风的地方,解下披风铺在地上,让梁棠棠躺下休息,又脱下罩袍盖在她身上:“睡会,小心身体。” “我冷。”梁棠棠揪着他的袍子低声道。 康沐向几个士兵要了披风,一股脑儿地盖在她身上。可她皱了皱鼻子,一把推开。 “你不是冷吗?”康沐奇道。 梁棠棠表情古怪,吐出一个字:“臭。” 康沐脸一黑,这些士兵风里来血里去的,退到芍关后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来救她了,更别提什么洗个澡换身衣服这么奢侈的事了,难免气味重了些。 可现在她怀着华尧的孩子,孕妇最大,只能由着她,康沐把所有人的披风都要了来,挑了干净的给她盖,她虽还是苦着脸,可也没再说什么。 伺候好她,康沐刚想起身,又被她拉住。“你去哪啊?” “我去看看警戒情况。” “别走啊……”梁棠棠拽紧他衣服,“我害怕……你陪我说会话……” 康沐叹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你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能在像以前那么孩子气了。” 梁棠棠闻言,摸了摸腹部,低垂着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康沐大吃一惊,怒道:“别胡闹!你也不小了,怎还这么任性!你应该更加小心,调理好身子,生个健康皇子才是!怎净胡言乱语!” 梁棠棠没想到他如此生气,顿觉委屈:“你那么凶做什么!还敢吼我!” 她吼得很大声,连邻近的士兵都听到了,往这边望来。 康沐的头又被她吵得疼了,只得道:“好好,我不凶,你也别动气,不要影响到胎儿。” 他越是关心孩子,梁棠棠越是心酸难忍,禁不住哭了起来,哭得戚戚哀哀,惹人生怜。 康沐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平日看她和华尧一起总是笑容满面的,怎么在自己面前不是哭就是发脾气。他耐着性子安慰着:“好啦,你现在是不能伤心的,你究竟在哭什么呢,我们马上就能回去了啊,你到底有什么好哭的呀……” 可康沐越说,她就哭得越厉害,口齿不清地说道:“我……我不想嫁给他……” 康沐涌起一股无名之火:“梁妃娘娘!你现在不是嫁不嫁的问题了!你都已经怀着他的孩子了!” 那一声梁妃娘娘听着万分刺耳,她也不说话,只顾着哭。 “当初是你自己要嫁的,没人逼着你。你还说什么想让他杀了我……” “我有提过啊,可他不肯……” “如今你嫁都嫁了,都两年多了,还来说什么不愿意?再说他对你不是挺好的吗,何时让你受过委屈了?” “你们都说他不喜欢阮妃,可他对阮妃不也挺好吗,没见我与她有和不同。” “总之养好胎是你眼前的头等大事,其他你一律都不要多想!”康沐厉声道。 梁棠棠不再争辩,只是绞着手指,神色黯然:“我有身孕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康沐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我有什么好高兴的?跟我又没关系。” 梁棠棠倔强道:“不是吗?我要是能生下孩子,我的地位就会比阮妃高,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康沐却不承认:“你与阮妃谁地位更高,我都不会从中得利。” “你不是很讨厌阮妃吗,因为她害死了你弟弟,你难道不希望我能压着阮妃,让她永无出头之日吗?” 康沐的确是这么想的,但这些都是能成大业之后的事,现在他还没多余的精力来与阮溪云计较。可梁棠棠向来心思单纯,怎会有这想法?于是他脸一沉:“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 梁棠棠见康沐骤然变冷,心底一颤,她咬着唇道:“是……诺秀说的……” “胡说!”康沐喝道,“诺秀从来不会嚼舌根,绝对不可能和你说这种话!” 梁棠棠尴尬地扭了扭身子,不说话。 “是阮妃对你说的吧?”康沐冷笑,“她的话你也信?” “可我觉得她说得对。” “为什么要赖到诺秀头上?” “我……我不喜欢他……” “他怎么说都是你哥哥。”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康沐无可奈何地摇着头,已不想再与她多说:“抓紧时间睡会,我们天亮就回去。” “康沐……”梁棠棠轻抚着小腹,怯声道,“如果是个男孩,你是不是会更高兴?” 康沐合眼小睡:“我都说了和我没关系。” 梁棠棠用轻得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那就最好是个男孩。” 夜深沉静,这林子是不太平的,偶尔还有几声野兽的叫声,闹得人心里慌慌的。可梁棠棠白天受了惊吓,很快就睡得沉沉的。 睡梦中忽然有人在叫她,然后捂住她的嘴,把她抱起,她猛然惊醒挣扎。 “是我,是时候该走了。” 是康沐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张望,天蒙蒙亮,远处还笼着一层薄雾。她感觉到自己被托上马背,随后康沐坐到了她身后。 “路还远,你可以再睡会。”他说。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她踏实地靠在他身上,再度睡去。 回到了芍关,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康沐处理,韩彦卿的事他来做也就算了,更可恨的是本应该汤燕清做的事也找到了他头上。他愤愤不平地跑去理论,可当他看到汤燕清为韩彦卿的伤忙得焦头烂额,也只得作罢,然后苦哈哈地回去继续做事。 等事情告一段落,可以休息时,又已是深夜了。 康沐打发了浮沉,留诺秀伺候着,坐在床沿上看着他忙进忙出。 诺秀感应到了他的目光,笑颜明媚:“将军在看我?” 康沐看到他的笑容,心中宁静,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是啊,我看到你就安心。” 诺秀笑得更加灿烂:“将军看来是累坏了,得闲坐着就开始说胡话了,我再去给你打盆热水来洗脸,解解乏。” “别弄了,过来陪我坐下。” “将军想要听笑话吗?”诺秀坐到了康沐身边,习惯性地抓起他的手按摩。 康沐笑道:“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中午浮沉照例备了几个菜,等将军回来吃饭,结果没等到你,却等到了萧将军,他说是来找将军的,但是赖着不走,在小厨房里看到了备的菜,他黏黏糊糊了半天,说反正将军不吃也是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2 浪费,不如给他吃,结果我们不乐意,但是又赶不走他,借口说菜凉了需要热一热,就放了许多辣子重新炒了遍,吃得萧将军眼泪鼻涕直流。” 他说得极乖巧,用了“我们”两个字,但是听得出来这事肯定是浮沉做的,他是怕万一康沐怪起来,也好替他担着。自从诺秀眼盲后,小厨房的事他就不再管了,而浮沉的烹饪手艺又是极好的,萧澜吃过一次后就再也忘不了,隔三差五得就要来蹭饭,但是偏偏又一点辣也吃不得。 “你们这两个小坏蛋。”康沐笑了笑,“以后过了时辰就不用给我留了,这阵子恐怕会很忙,不一定能回来。” 听他说忙,诺秀面露忧色:“将军,形势很糟糕吗?” 康沐喟叹一声:“没想到这一退就退到了芍关,真是天意弄人。如今我们处处受制于人,怕是真的……也不知能耗多久,还有没有能力反击。” “难道真的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吗?” “不好说啊,等韩将军的伤好些了,再一起商量对策吧。” 子夜,一切都归于沉寂,可康沐还是睁着眼睛无法入眠,只要一闭上眼睛,都是战场上杀戮的景象,耳边也一直盘旋着兵戈交接的幻音,头隐隐作痛。 他起身披了件衣裳,却惊动了身边的人。 “将军要出去?”因为康沐辗转反侧,所以诺秀也一直没睡。 “嗯,你好好睡。”康沐哑着嗓子安慰了下诺秀,转身离去。 第 110 章 也不知是不是一下子担了太多事,心里总觉得放心不下。 那丝丝焦虑的情绪缠绕着康沐,他先去伤员那转了一圈,又到城门处逛了逛,执勤的士兵很是敬佩,居然这么晚了还来查岗。 芍关当年他有参与建设过,后来又经过汤燕清的再次改建,这座城堪称固若金汤。可话又说回来,这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城,保不准哪里的小小疏漏,就被阮渡天逮到了机会。脑中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恨不得把城里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一遍,每一个地方都显得可疑。 这样下去,会失控吧? 康沐静了静心,任凭冷风灌入领口,吹得他手脚冰冷,希望能借此清醒一下头脑。 估摸着这个时辰华尧应该还没睡,便去找他,却不想被门口卫兵拦住,说是已经睡下了。 正嘀咕着今儿怎么那么早就睡了,里面就传来华尧的声音:“让他进来。” 屋里漆黑一片,只听到华尧穿衣的窸窣声,命人来点了盏灯,看到华尧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一点都没有睡过的样子。 “你今天倒是睡得早。”康沐随口扯了一句。 华尧束着腰带问道:“什么事?” “没事。” 华尧手上动作一顿:“没事你那么晚来找我?” “那我走了。”康沐向门口走去。 “站住!”华尧把灯拨亮了一些,向康沐照去,昏黄的烛光,把他的身影照得半明半暗,“说走就扭头走?脾气不小啊!累了吧?” 也不知是光太暗,还是夜太黑,他的声音听上去那么又低又柔,带着磁性。 “还好。”如果真的累了也许倒头就睡了,偏偏是焦躁难眠。 华尧嘴角勾了勾,没有表态。 “倒是你,那么早睡却还醒着?” “心不安,睡不着。”华尧淡淡道,坐在了软榻上。 “在想什么?” “我想的应该和你想的是一样的吧。”华尧忽然冲康沐笑道,“在担心我?” 康沐的视线在华尧脸上停留,此刻的他,眼中充满血丝,隐约透着暮气,尽管他人前再强再无畏,当夜幕来临之时,也难免示弱。环顾四周,扫到内室的床,被褥没有睡过的痕迹,倒是靠近床沿一侧有个浅浅的凹陷,难道自己没来时,他就这么独坐在黑暗中吗? 他是那么的骄傲,那么的自高,如今的连败,他可承受得住? 曾经他攻城略池,风光无限,所到之处,无不摧城拔寨,没有人不畏惧他郦军铁蹄,没有人不跪拜在他脚下,乞求他一点怜悯。可如今从大兴到芍关,大片领土被祁国夺去,一路溃败,像一只被人追着打的狗,毫无还手之力。 他该是怎样把自己放在阴影里,孤零零地舔舐着鲜血淋淋的伤口? 心跳刹那间就乱了。 “有点吧。”康沐不置可否。 “只是有点啊?”华尧讪笑,“那要如何才能让你担心啊,真是个薄情的家伙。” “我薄情?你恶人先告状啊?” “我现在还不够惨吗?”华尧用平静得几乎随意的口气说着自己的失败。 康沐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要是再输下去,我可要被赶回西郦咯。哦,不对,连西郦都是奢侈了,哪里还有……” “够了!”康沐厉声喝断,华尧的每一个字都惊心动魄,敲在他心上,敲得他七零八落,不敢再听下去。原以为这些话会是自己气恼时用来刺击他的,没想到反被他弄得心情大坏,亏他还能说得那么若无其事,“这么不吉利的话,你居然说得出口。” “若是失败都没胆量想,还能有什么魄力去做大事?”暮气散去,又是那种令人炫目的霸气,他偶尔允许自己消沉,但更多的时候他有一颗无人企及的,强大的心。 那种焦躁的感觉反因他这句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内心的平静,康沐松了一口气。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康沐忽然觉得轻松好多。这紧绷的弦一松,倦意如排山倒海般压来,眼都睁不开了。他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回去睡了。” “在这睡吧。”华尧拦住他道,“我睡不安稳,你要是能守在外头,我可能会放心。” “你这容易惊醒是病,得治。” 华尧笑道:“没办法,总是怕睡太死会丟了性命。”他说着向床走去,“柜子里有被褥,你自己拿。” 康沐一边铺着被子,一边抱怨着,怎么莫名其妙又变成了看门人了? 太过疲累,以至于康沐头一沾枕头救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只感觉到有个人钻进了他被子,从身后抱住了他。 “叫你睡你还真睡啊?”那个人凑在自己脸旁,全是他灼热的气息,他张嘴在耳畔和颈间肆意咬噬,弄得人痒痒的。 康沐一回头,就看到华尧的脸部大特写。“干嘛呢!”康沐挣扎着,却发现那圈住自己腰际的手箍得更用力了。 华尧暧昧地笑着:“你想得到来看我,我很高兴。” “你要是倒了,不是大家一起跟着倒霉?”康沐臭着脸道。 “也是。”华尧得寸进尺,把大半个身子压在了康沐身上,“为了更好得安慰我,你是不是应该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3 再多做点什么?” 那种压迫感不仅仅是来自他的重量,更来自他靠近的唇、眼、鼻……康沐一巴掌把华尧的脸推开。 华尧不依不挠:“那么粗鲁?那这样吧,就当你这几天辛苦了,我犒劳你。” 说着又凑了上去,结果迎接他的又是一个巴掌。 “你还是奖励我点银子更实在。” “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 “我为什么要肯啊?”康沐瞪着眼。 华尧注视着康沐,似乎是在看一样极有趣的玩意,满眼笑意:“你这人真没意思。”他规规矩矩地躺在软榻上,再次从背后搂住:“睡觉了。” “你……你这样我怎么睡啊?”康沐只觉得脸上烫得跟火烧似的。 华尧蹭着他的后脑,来来回回,不厌其烦,鼻子在颈间嗅着,冷不防在他后颈狠狠咬了一口。 “哎呀!”康沐惊叫一声跳起来,却被他牢牢圈住。 刚想破口大骂,他却用他低沉好听的声音说道:“其实我还真有点撑不住,所以你能来……真的很高兴……”如一股温泉潺潺流淌,暖暖的有种令人沉醉的迷幻。 康沐就这么呆呆被他抱着,一动都不敢动,不一会儿背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而自己却睡意全无,他欲哭无泪。 不知熬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才昏昏沉沉睡去,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阳光照在他脸上,他才猛然醒来。 他发现自己不是躺在外室榻上,而是在床上,身旁人已不见。 仔细一听,外面有人的说话声,是华尧和汤燕清,汤燕清先说了些韩彦卿的伤情,再说了些芍关的城防事宜。 是该装死继续躺着,还是光明正大出去?康沐心虚地想着,怎么如此尴尬地情形会被自己遇到。 他正坐在床上懊恼着,华尧已经听见了里面的响动,不加思索地问道:“醒了?” 这回想装死都不行了!康沐羞恼万分,真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鼻子里应了声:“嗯。” “醒了就快起来洗漱,别磨磨蹭蹭的,弄好了跟我去箭塔看看。奕霖,进来伺候。”华尧一如既往高高在上地吩咐着,哪里还有昨夜软弱的模样。 康沐心里咒骂着,匆匆把自己收拾妥当,吃了早点。 当他走出来时,看到汤燕清一双凤目似笑非笑地扫视自己,简直有扑上去把他戳瞎的冲动。 华尧走在前面,汤燕清落在后头问康沐:“康将军昨天在皇上这过的夜?”他的眼睛亮得能放光一样,要多八卦就有多八卦。 康沐点了点头。 汤燕清嘴角划出一个弧度,跟上华尧脚步。 康沐顿觉不对,这不就变成承认了?这怎么行?谣言就是这么起的。他追上汤燕清说道:“你怎么不继续问下去了?”你继续问,我就会说只是很单纯地睡了一夜。 可汤燕清却露出害羞的表情,惊讶道:“你还要我继续问?你想让我怎么问?要具体到什么程度?康将军这是想与我分享吗?” 此话一出,康沐更是无地自容,只能冷着脸,极力掩饰道:“你想多了。” 忙了大半天终于能停下来,可还是有大量的公文等着自己批阅。 正在康沐奋笔疾书时,来了一个令他极为意外的客人。 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笑如春风的人,康沐也忍不住跟着笑:“梓衣。” 吴梓衣一身水色流纹长袍,玉树临风地立在堂中:“许久不见了,来看看你。” 康沐假意虎着脸:“我这座城你都来去自如,岂不是故意来羞辱我?” “我是什么人,世间能有几个?”吴梓衣大言不惭。 “既然来了,就陪我喝杯酒,这事情我也不做了,我们好好聊聊。”康沐说着就要命人取酒。 吴梓衣推辞道:“晚些再说吧,让我先把正事办了。” “正事?你来找我能有什么正事?” “这次我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华尧的。” 笑容在康沐脸上凝固,音调骤变:“你找他做什么?” “取他性命。” 第 111 章 吴梓衣的话甫一出口,康沐下意识地手扶上了腰际的雀刀,两人的气氛瞬间降为冰点:“为什么?” “我早就说过,他若失败,我便来报父王的仇。” “如今只是退守芍关,论成败还为时尚早。” “祁军气势如虹,你以为他还有机会吗?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这座城固然看上去结实,也不过只是一道土墙,如何拦得住阮渡天的千军万马?”吴梓衣肃然。 “拦不拦得住你说了不算!我是芍关的守将,由不得你来说三道四。既然你是为此事而来的,就回吧。”康沐冷冷道。 “我说三道四?”吴梓衣眼底掠过一丝哀凉,“你真把你当成郦将了?” “我本就是郦将。”康沐一字一句道。 吴梓衣嗤笑:“什么时候开始你的心向着华尧了?” “纵马天下本就是我所愿,他能给我的正是我想要的。” “我真不明白。”吴梓衣苦笑,“他反复陷你于危险境地,你居然还帮他?你看你现在虚弱的样子,你还有多少本钱再拼杀?” “古来征战几人回,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你安安心心做你的富贵闲人吧。” “我若说不呢?”吴梓衣脸上的春风消散,寒意笼罩。 康沐毫不犹豫:“那也休怪我不客气了!” 吴梓衣决然转身,康沐的刀铿然出鞘,横在他面前:“你若要动他,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吴梓衣淡淡地望了眼胸前寒光闪闪的刀:“与我动手,你以为你会有胜算?” “那你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康沐!”吴梓衣突然发怒,既愤恨又痛苦,神情复杂地望着康沐,“你我那么多年的情分,竟换来你对我兵戈相向?” 雀刀在康沐手中微微转动,他坚持道:“休想动他。” 吴梓衣气得发抖:“你居然……你居然为了他?他已经败了,这天下不可能姓华。” “这天下是谁的,还未有定数。不是我想和你动手,你别逼我。” “是你在逼我!让开!”吴梓衣喝道。 “绝了这个念头!” 吴梓衣推开康沐的手,朝外走去,康沐刀锋一转,向他劈斩。 “你还真出手?”吴梓衣向后一退,避开这一刀。 康沐挡在了他身前:“除非你放弃。” 吴梓衣缄口不语,手上凝力,一掌向他拍去。 没想到康沐不躲不挡,更不挥刀反击,硬生生吃了他一掌,连连后退。 吴梓衣愣了愣,愤怒更胜:“为什么不躲!” 康沐却只觉胸口翻江倒海一般,强忍住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4 一口气,笑道:“你可解气?” 吴梓衣蹙眉:“你疯了。” “也许吧。我答应过的,我要帮他夺这天下。我们还没有败,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就当是我求你了。” 吴梓衣摇头,全然不信他这一番说辞。 康沐也不多解释,只是坦然与他对视。 他的眼神坚如磐石,从未有过疑惑,执着于一些在自己看来毫无意义的事。许久,吴梓衣仰天长叹一声,一言不发的离去。 这一次,康沐没有阻拦,因为他知道吴梓衣放弃了。 收起战刀,他忽然头晕目眩,脚下一软,扶着门框咳了几声,一口鲜血涌出。那一掌,吴梓衣只用了一点点力,却不知康沐根本承受不住。 没有人知道,康沐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像一块挂在竹竿上的破布,随时会被狂风撕碎。 这一个多月来,康沐觉得自己把这几年的偷懒都补回来了,整天忙得跟只陀螺似的。 祁军每天会来攻城,今日这个门,明日那个门,偶尔还会劳师动众地推出攻城器械。虽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成效,可气势汹汹,声势惊人,康沐不得不日日督战,刀不离身。 入了夜,还得与华尧商议第二天的对策。总之,没有一刻是闲的。 “今日郦军推出来的那辆冲车,是我们当初丟在乐丘的,没想到竟然被他们捡了占便宜。早知道撤的时候就应该砸了,什么都不能留给他们。现在天气越来越炎热了,这对我们是极为有利的,我们在城里各种设施齐全,而他们驻扎在城外,连取水蓄水都是件麻烦事,久而久之等挫了他们锐气,兴许他们就会撤兵了。”康沐不停地说着,正事说完开始念叨闲事,从这个话题跳到那个话题,不着边际。 而华尧则支着脑袋,笑眯眯地听着,也不插话,他说话时神采飞扬的模样,牢牢地吸引着自己的目光。 康沐不满道:“你有没有在听我分析?” “有啊,我觉得你说得句句切住要点,实在是说得太对了!”华尧大声赞扬。 “这还差不多。”康沐满意地点头。 这段日子华尧夜夜与康沐在一起,他极享受晚上这短短的时光,总要与他说话说到深夜才让他离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说累了的缘故,睡眠倒是比以前沉了许多,不会动不动就失眠了。 康沐见华尧在出神,问道:“发什么愣?” 华尧笑笑道:“我只是在想,如果不是输那么惨,你断不会对我这么和颜悦色。” 康沐脸一板:“我说正事呢,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虽说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可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点。” “我只是不想再打击你。” “其实我们一直是可以好好说话,不用整天吵来吵去的,这么多文武群臣,有哪个像你一样凶巴巴的?对你,我真的是花了极大的耐心。” 康沐不乐意道:“你这么说我,不是又想和我吵了?你有闲心想这些无聊的事,不如想想如何挽回现在的败局。” 华尧望着康沐,眼如深潭,他沉吟半响,犹豫地开口:“如今的局面……” 话未说完,侍卫通报汤燕清在外求见。 汤燕清扫了康沐一眼,对华尧说道:“陛下,我有话要与你说。” 这是要旁人回避了,康沐识趣得离开。 “什么事?”见他神情严肃,华尧也正襟危坐。 “陛下,恕我直言,你可不能因为与康将军亲近了,便误了军国大事。” 华尧不悦:“我怎么就误了军国大事了?” 汤燕清略显焦急:“我们在这里真的是拖得太久了,再拖下去对我们愈发不利,我们应该伺机……” 整个天下就是一局棋,对弈的双方你来我往,各出奇招,阮渡天步步紧逼,势如破竹,对于华尧来说,一味龟缩终非长久之计,何时才能有反击之机? 韩彦卿这阵子的日子是极其难过的,因为他只能躺在床上休息。城外战火如荼,他却只能望着天花板叹气。他的头上和身上都缠得严严实实,从他艺成以来,还从未伤得如此重过。 这两天总算是能坐起身了,再要他这么一动不动躺着,恐怕他都要急出内伤了。 汤燕清天天来陪着,刚开始几天是急得愁眉苦脸,可后来等他伤情稳定后,就开始没心没肺地拿话挤兑他,可又照顾得尽心,弄得韩彦卿吵嘴也不是,忍耐也不是。 从华尧处回来后,汤燕清便来陪他吃饭,原本整天笑嘻嘻的他,今儿却摆着张臭脸,没吃几口饭,就甩了筷子。 “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韩彦卿好脾气地哄着。 汤燕清啪的一声搁下碗:“这里的东西难吃死了,我吃不惯!” 韩彦卿莫名,以前没粮时,米饭混着米糠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怎会嫌饭菜难吃呢? “成天困在这座铁桶似的城里,真是闷死人了!”汤燕清怒道,“难道你不觉得吗?” “那怎么办呢?”韩彦卿无奈道,“等我伤再好一些,立刻就去杀祁兵,杀出一条回大兴的路,让你不用闷在这里,行不行?” 汤燕清毫不领情地斜睨着他:“吃你的饭吧。” 韩彦卿叹了口气,他的心思自己实在是摸不透,心情好时舌灿如莲,能把人捧上天,生气时却总是没头没脑的,偏偏自己嘴笨,也安慰不来。 “吃块肉吧,多吃肉心情就好了。”韩彦卿殷勤地夹了一块肉放到汤燕清碗里。 汤燕清怔了怔,望着韩彦卿极度认真的表情,哭笑不得。 祁军攻势如潮,日复一日,未有丝毫停歇之态,且每日都是老花样,也没什么新招,不得不佩服他们能坚持那么久,竟也不嫌枯燥。 但毕竟是日日强攻,终于,康沐的身体扛不住了。 那日已近晌午,烈日高照,晒得人汗如雨下。他本在南边指挥士兵守城,忽然被告知东侧城门危机,于是转向东侧,在下城楼时忽然眼前一暗,一脚踩空,身子直挺挺地就摔了下去。 当时华尧就在他身边,眼睁睁看着他从台阶上滚下去,伸手想要抓,他的衣角从手中滑过,什么都没有抓住。 第 112 章 众人七手八脚地抬起康沐,慌忙找来大夫。 当华尧下了战场去看康沐,他还没有醒。 他就那么静静地躺着,是从未有过的安宁,胸部缓缓起伏。 “他怎么样了?”华尧神色冷峻地问道。 徐学林谨慎地答道:“康将军疲劳过度,再加长期毒素侵扰,导致气血堵塞。” “严不严重?” “康将军中毒已有多年,已到了后期,本就容易疲乏,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5 不能长期劳累,将军平日也不注意爱惜身子,所以……” “你说了那么多,就是很严重了?” “其实病根还是在那毒上,如果能把毒解了,那以将军身体的底子,安心调养,假以时日,就会痊愈。” 华尧冷眼瞥着说了一堆废话的徐学林,摆手示意他出去。 谁不知道解了毒就万事大吉了,还用得着他来说吗? 华尧坐在床边,环视着他的屋子。 退守芍关一来,还是第一次来这,他的房间一如既往地陈设简单,唯独那盆阮渡天送的石斛是房中唯一的亮色,摆在花架上,倒是养得极好,不知是不是该为此生一下气。 床上的人眼紧紧闭着,唇色苍白,脸颊微凹。 华尧的视线寸寸凝视,脱去铠甲的他,瘦得就跟架子似的,衣服下面空落落的。目光停滞,他宽大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腕,干涩灰暗,手掌上缠着层层黑纱,掩藏着手的伤残。华尧呼吸一顿,把他的手轻轻握在手心里,他的骨头要把他皮肤撑破一般,硬硬地硌着手心。 他的确是瘦多了,自他从搅乱闾国局势回来后,就一直伤病缠身,孱弱不堪,后两年虽有回转,可最近又迅速消瘦。难道真的是时日无多? 遥想当年初见时,虽然他也是重伤,可却是个珠玉一般的人,如今珠玉蒙尘,光芒黯淡。 这些年谁又不是历经沧桑?他的付出自己看在眼里,虽然不说,从未忽略。 本以为他还能再活蹦乱跳个几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轻抚上他的额头,有一道黑黑的污痕,他被抬回来时旁人匆匆给他擦了手脸,可那些人粗手粗脚的,功夫做得不仔细。 水盆里的水还是热的,华尧取出帕子,沾湿了,一点一点为他擦拭。 从来没有为人做过这种事,第一次做来,极为用心。 柔软的布,温润的水,在他脸上亲昵接触,把那道污痕彻底抹去。华尧呆呆望着手中弄脏了的手帕,忽然羡慕起这条没有生命的布,自己都还没有好好碰过他的脸,每次想接近都被他凶巴巴得推开,却被这条帕子占了先。 一旦做了,就像上了瘾似的,华尧洗了洗帕子,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擦。 他的额头,他的眉角,他的眼鼻,他的唇瓣,全部都要擦净,擦去每一滴汗水,抹去每一点污浊。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易碎的东西,小心翼翼,生怕手一重,就弄坏了。 然后是他的手,每一根手指。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突起,隔着手帕触摸着他的掌心,因为长期手握兵器的缘故,粗糙的手布满老茧。此时,他的手冰冷冰冷的,华尧紧紧握住,心里也是冰凉冰凉的,用热水反反复复地擦,攒在怀里捂,想要把这只手弄暖和,可终究只是徒劳。 换了另一只手,是他受伤的手,华尧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解开黑纱。 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只手的真实模样,他也从来不让任何人看,以至于别人想要碰一下他的右手,他都会大发雷霆。其实他内心是厌恶逃避的吧。 黑纱一层一层解开,像剥开一只黑色的蚕茧,一圈又一圈。 当华尧解到一半,几乎忍不下心再继续看下去,呼吸像灼烧似的,每喘一口气,都烧一遍胸腔,痛得他手脚发软。 都那么久了,居然还如此触目惊心。灰白色的皮肤,像一层一刺即破的薄膜包裹在骨骼上,血液好像凝固是泛着青色的黑红。皮肤下,指骨扭曲,恐怕还有没取出的碎骨埋在肉中,整日得折磨他。 待黑纱全部解开,华尧再也支撑不住了,把帕子覆在他手上,把他的手捧在手心里,不忍再看。 那团黑纱凌乱地堆在白色的床上,竟是如此刺目。 最终,华尧长叹一声,靠在他床边,目光沉沉地黏在了他身上,像要把他的每一寸都记在心上。 康沐这一昏睡,就睡了好几天,当他清醒时,迷迷糊糊听见外头华尧在和汤燕清说话。 他咳嗽了一声,说话声音停止了,华尧走了进来,一脸惊喜。 康沐费劲地坐起身,虚弱地扶着头,张嘴想要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喝点水吧。”华尧立刻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 康沐喘着气,视线聚焦在他脸上,不由一愣,居然形容憔悴,满眼血丝,虽然穿戴得极干净,可难掩疲色。 他颤着手,去接茶杯,却不想这杯水端在手里,有万般沉重,竟拿捏不住,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摔个粉碎。 两人俱是惊在当场,半天不动。水顺着地砖的缝隙流淌,湿了一地。 华尧俯□子想去捡碎片,被康沐拉住,他拼命咳了几声,让喉咙发出声音:“让别人来弄吧,小心割破手。” 华尧执意拾起碎片,重新倒了杯水,扶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细心地喂到他口中。可毕竟是做不惯这些事的,分寸拿不准,还是把康沐呛得半死。 满是歉意地望着康沐:“觉得好点没?” 康沐清了清嗓子,点点头,抬眼望了紧张的他,没有说话。 徐学林赶来诊脉,华尧便抽身站到了屋外。强烈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眯着眼睛站在太阳底下,任凭阳光曝晒,针扎般疼。 不知过了多久,徐学林出来回禀。 “如何?”华尧问道。 “康将军身体没有大碍,只要小心休养……” “没有大碍?他连个杯子都拿不住你还说他没有大碍?”华尧突然暴喝,雷霆之怒,如山崩地裂。 徐学林惊恐万分,跪倒在地:“康将军昏迷太久,刚一转醒手脚乏力也是正常。” “正常?你再敢说一遍?”华尧怒吼,“眼看他一天病过一天,你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还说正常?是不是等人死了还是正常啊!” 徐学林磕头不辩解。 华尧心如刀绞,只想骂人可无力再多说,只是低喝:“滚!” 回到房间,见康沐垂头坐在床上,便道:“坐着干什么,躺下睡好。” 康沐微微抬头:“你骂他也没用,他也是没有办法。” “你还有心思替别人说话?” “你别忘了,我之所以搞成这样,罪魁祸首还在这里呢。”康沐断断续续地说着。 华尧心一沉,刚要说话,浮沉端了一碗粥进来。这回华尧不敢再自告奋勇喂他了,就让浮沉喂着,自己在一旁看。 康沐吃得极慢,似乎咀嚼吞咽都是费力的。 华尧就默默看着,怎么都看不够。 粥只喝了一小半就被他推开了。浮沉劝了几声劝不进,为难得看着华尧。 华尧也无奈,支开浮沉,在他身旁坐下:“在恨我?” 康沐摇头:“我没这精力。” 华尧靠近了些:“你说实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6 话也没关系的。” 康沐淡淡道:“我快要死了吧?” 华尧一皱眉,喝道:“别胡说!” 康沐呵呵笑道:“你说实话也没关系的。” 华尧正色道:“我不会眼看着你死的,我保证,你要好好活着,你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把你恨的人一一除掉。” “我恨的人有很多。” “我知道我知道,卢鸿煊、阮溪云等他们没用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拦你。还有我,我知道你也恨我,等我了了心愿,我的命你随时拿走,我绝不反悔。” 康沐抬头仰望,四肢沉重得他支撑不住,重重地压在华尧身上,他张了张嘴,剧烈地喘息咳嗽。呼吸困难,怎么吸都吸不够足量的空气,喉咙里声音嘶哑尖锐,眼前直冒金星,几乎又要昏过去。 华尧慌张地扶住他,抚着他的背脊。 “我不想死!”康沐死死揪住华尧的衣襟,情绪几近失控,扯着嗓子喊,“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华尧紧紧抱住他,一遍又一遍安慰:“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休养了十几日,康沐勉强能下地。 每日听华尧讲述守城的情况,躺在床上憋得慌。 清晨醒来,他下床活动筋骨。屋外烈日炎炎,一大早就能把人晒晕。他站在门口,热风迎面对来,吹过脸颊,吹散他的发丝。他伸出手掌朝前,迎向风吹来的方向,掌心阵阵暖意。 “风向变了。”康沐喃喃自语,盯着掌心直看。忽然他猛地一震,如梦中惊醒,面露惶恐之色:“不好!” 下一瞬间,他已经冲了出去,朝华尧那直奔而去。 体力不济的他,还没跑出几步就已冒出了冷汗,可他憋着一口气,拼劲了全身力气奔跑着,生怕晚一瞬,就是天地扭转,万劫不复。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几乎快要断了气。 华尧的侍卫看到狂奔而来的康沐,具是惊讶。 “皇、皇上呢?”康沐弓着背,捂着痉挛的腹部,喉中腥甜。 “皇上在南边亲自督战呢。” “快!快去传话!”康沐推着一个侍卫:“和他说,风向变了!” 沉闷地鼓声从遥远的天边滚滚而来,康沐愕然回头,望着南方:“糟糕了!” 第 113 章 康沐当即奔向狼骑军守卫的城门,还未跑到,就看见陆十七带着十几个人向他跑来,一看到康沐连忙围上来:“将军!你怎么出来了!” “牵我的马来!” 陆十七一边命人去牵马,一边急道:“将军你要做什么?” “情况怎么样了?”康沐边问边向城门跑。 “将军你不要过去!那边……那边……” “实话实说!” 陆十七迟疑了一下,康沐大怒,一把将他拽下马,狠抽马鞭,向外冲去。 眼前所见一片混乱,大量的烟尘在城墙上弥散,无数人挥舞双臂,胡乱奔跑着,根本不看路。 康沐刚想上前,被赶来的陆十七拦住:“将军别过去,祁军撒了生石灰,很多弟兄们的眼睛都被灼瞎了!” 风夹着烟尘,蔓延飘散,像重重乌云一般压来。 “扬尘车!他们果然用了扬尘车!”康沐恨道。 由春入夏,气候变化,风向转为东南风,祁军等的就是这一刻。 康沐大喝:“萧澜呢!传令下去,让大家不要慌乱,这只是一时的,躲过了这一阵风就没事了!他们的人也是一样不敢攻上来的!” 话音刚落,十来个烟球从外面抛射上来,抛得近的,落在了城墙上,远的就直接掉在了城内。烟球翻滚着,烟雾腾升,落在人堆里,闻到烟雾的人当即口鼻喷血,不一会儿就身亡了。 风继续肆虐,卷着烟雾向城内吹来。 “是烟球有毒!将军我们离远点!”陆十七护在康沐身前,将他往后挤。 这毒球是由硝石、硫磺、砒霜、芭豆等制成,点燃之后抛入城中,立刻冒出滚滚毒烟,恶臭无比,闻着当即中毒身死。 话语间,又是密密麻麻的烟球从天而降,不断有人倒下,死状惨烈。 康沐早已忘了自己重病在身,不断下令组织逃散的郦兵,稳定军心。 可祁军筹谋已久,这第一轮攻击仅仅只是战争的开始。 东南一侧的郦军刚刚在康沐的指挥下稳住手脚,西南一侧又发生巨变。 守兵还在城墙上奋勇斩杀攀上来的祁军,忽然背后被人偷袭,一刀毙命,一个一身黑铠的士兵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阮渡天的黑甲营战士像蚂蚁一样从地底下钻了出来,黑潮一般涌向郦兵。黑压压的士兵铺天盖地而来,天生就给人压迫感,杀人如砍瓜切菜,骇得人不战而屈。黑潮碾压过后就是猩红的血潮,郦军瞬间溃败。 这一个多月时间里面,他们已挖通了从城外通向城内的地道,就在这一刻,他们攻入了城内。不同于前一次的取巧,这一次他们凭借真正的实力,利刃般直插敌人心脏。 郦兵固然勇猛,但黑甲营战士先声夺人,士气上已压制住郦军,层层压进,杀得郦兵毫无反手之力。 这么长时间的攻城其实只是佯攻,日日不变,麻痹了郦军的神经,暗地里早已做足了准备,只为这致命一击。先用毒烟震慑敌人,再派出精锐部队,将之大卸八块。 一扇城门被攻破,更多的祁兵汹涌而入,杀得郦军片甲不留。 从清晨战到午后,郦军死伤无数,屡屡败退。 康沐带人且战且退,萧澜策马而至。 “萧澜,你带人冲他们左翼!”康沐见萧澜来了,立刻下令。 “将军,皇上有令,命我们即刻……”萧澜喘了口气,“即刻弃城!” “弃城?我们还有一战之机,若是弃城,那就再也回不来了!” “皇上命我们即刻弃城!”萧澜重复道,“皇上说了,不能把狼骑军消耗在这种场面上,命我们立刻撤退。” “可是……” 康沐还想反驳,陆十七劝道:“将军你忘了吗,上次你擅自闯入战场,皇上已经责备过你了,如果这次你不听令,皇上必定会震怒。” 康沐回头看了眼一片狼藉的战场,只得屈服:“好吧,那我们撤。” “陆十七你保护将军撤退,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了。”萧澜叮嘱道,“将军你的身体要紧吗?” 康沐不耐道:“别废话了,还不快带人走?” 郦军向北侧城门撤退,如同潮水退却,没了声势,一味逃命。 却不知想要逃跑也不是那么如意的,即使逃出芍关,也是危机四伏。 郦军刚刚逃出北门,斜刺里,那噩梦般的黑红,再度出现。彪悍强壮的蛮兵有的挥舞匕首,有的挥舞短刀,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7 更有甚者直接把一双手当做利器,对逃跑的郦军围追堵截。他们口中发出奇怪的声音,像一只只螳螂一般扑向一个个郦兵,凶残无比,出手绝不留情,总是一招毙命。 这群蛮人竟然已翻越过重重山峦,守在了芍关北侧,只为断郦军后路。 郦军本就是仓惶败逃,这一伏击,更是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只有被屠戮的命。 “将军我们快走!”陆十七喊道,有这群技艺高超的亲兵护卫,突出重围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忽然康沐眼角一瞟,只见不远处一辆辆辎重车散乱在那,无人看管。几个蛮兵大笑着一刀刺向车上的粮袋,白花花的大米流水般得漏出来,更多的蛮兵向着更远处的走卒杂役追杀而去。 “辎重营没有人护卫吗?”康沐大惊失色。辎重营人杂,却紧系着大军征战的命脉,平日里或进或退都有士兵保护,诺秀浮沉这班人全是跟着辎重营的,可眼前这等乱相,还有谁能保得了他们? 诺秀!康沐的心没来由就乱跳,有了强烈的凶兆。 “我们追过去!”康沐带着人便跟着追了去。 可没跑出几步,他就勒住了马,一个郦兵慌不择路地从他们面前跑过,一脸的惊恐,从他的着装来看,是华尧的亲兵。 康沐喝道:“抓住他!” 陆十七几步上前,将他擒住。这人被吓坏了,还以为是被蛮子抓住了,又是挣扎又是惊叫。 “闭嘴!”康沐上前一鞭子抽上去,“皇上呢?你不护着皇上,一个人瞎跑什么?” 这人看清眼前的人,跪倒在康沐面前,惊魂不定,连话都说不清:“皇上?我们……他们……那些蛮子……” 康沐心头咯噔一下,脑中一瞬间空白,破口大骂:“废物!养你们何用?”直接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你在哪里和皇上走散的?” 那人颤颤巍巍地朝一个方向指去。 “全都跟我走!”康沐大手一挥,拧转马头,朝另一个方向赶去。 一念之差,有的起死回生,有的从此成为永别。 可跑了一阵,既不见华尧,也不见他的亲兵们。 “人在哪?”康沐掐着那亲兵的脖子吼道。 亲兵掰着康沐的手,憋得脸通红,说不出半个字。 “将军别急,皇上是洪福之人,遇事必能化险为夷。”陆十七连忙上前劝住康沐,又叱问亲兵,“你私自逃跑已是死罪,还不快指路!” 此人逃得慌张,哪里还能认得出来时的路,却又怕康沐降罪,支支吾吾地胡乱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康沐怒不可遏,抽出雀刀一刀斩下,当即首身分离。 众人骇然,知道康沐正在气头上,都不敢多说什么。 一小队蛮兵正朝一个方向涌去,康沐马鞭一挥:“跟着他们!” 又一个亲兵在华尧面前轰然倒下,惨死在面前,他的亲兵们固然忠勇,可在人数上处于劣势,被堵住了出路,只能把华尧围在中间,拼死保护。 蛮兵披头散发,形容狰狞,他们龇牙咧嘴吆喝着向华尧和他的亲兵们示威,虽然他们未必知道华尧的真实身份,可仅凭华尧的衣着便能令他们兴奋了。 亲兵们一个接一个死去,防线越来越薄。 难道就要命丧于此?出师未捷,战败身死,此生便就此了结? 这绝不可能! 虽然命悬一线,但华尧心中却异常冷静,在他眼里每一个人的行动都极其缓慢,如同慢动作一般。 因此康沐是缓缓进入他视线的。 一般蛮兵口衔匕首,以手做爪,向华尧扑来,与此同时,康沐举起长枪,也不见他瞄准,长枪离手,狠狠扎入蛮兵的后心。 “保护皇上!”康沐高喝。 蛮兵嗜血,见又有人来援助,愈发兴奋,杀起人来更加利索。 康沐狠抽马鞭,在亲兵的护卫下,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冲入了包围圈。 “上来。”康沐一弯腰向华尧伸出手。 那一刻短得只是一瞬,又长得像是一辈子。在华尧看来,他慢慢地向自己跑来,慢慢地伸出手,他的唇苍白如雪,可面颊又因为剧烈运动而泛着红光,他望着自己,是紧张而关切的,于是自己一把抓住,借势攀上了马背。 下一刻康沐却纵身一跃,跳上了一名亲兵的马,把自己的马让给了华尧——两人一马终究是跑不快的。 马鞭一挥,把亲兵们分成两队,对陆十七道:“带人护着皇上先走,其余人跟我殿后。” “将军……”陆十七犹豫道。上一次让他自己先走,结果回来时不人不鬼,这一次,他又让自己先走。 康沐怒目圆睁,也不多话,一鞭子抽向陆十七的坐骑。 “康沐!”华尧喊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望着他。 康沐并不回头,已带人向蛮兵迎去。 再不走,就是辜负他拼尽性命来解救了,华尧从来不是矫情的人,不再迟疑,当即策马向北逃去。 这大半天的折腾,对于康沐来说已耗尽了每一分体力,每一点精力,每一次举刀都不啻为一次折磨,全赖身边亲兵们英勇无畏,才能保得性命。身边只剩下二三人了,能拖一刻是一刻,康沐咬紧牙关忍着,憋着最后一口气,与蛮兵拼杀。 就在他觉得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蛮兵忽然停止了攻击,像野兽一般弓着身子,一边警惕着一边像两遍退去。 康沐气一松,一头栽倒在地,仅剩的两名亲兵忙下马扶他。 “久违了康将军,我们又见面了。”阮渡天悠悠地从人群后骑马而入,笑中依旧带着邪气,双眼微眯地看着康沐,似乎面对的不是敌将,而是老友。 身边那人一身蛮族打扮,身姿健硕,皮肤黝黑,眉目深廓,长发披散,身上挂满琳琅满目的骨质饰物,他歪着头笑着,浑身上下充满野性气息。不出意外的话,他便是率领蛮兵的将领了。 阮渡天笑眯眯地向康沐走近:“一过经年,康将军,今日我忽然又想问一句,究竟要多大的庙,才能容得下你这尊佛呢?” 第 114 章 再一次醒来,康沐又回到了芍关他的住所。清醒糊涂之间,他看到阮渡天背对着站在窗下。 “康将军有心了,令我感动非常。”阮渡天听到响动,微微让开身子,露出那株石斛,“我以为将军早就把它弃如敝履,没想到养得这般好。” 康沐费力地坐起身,意兴阑珊:“是我家小厮用心养护,与我无关。”想起诺秀,不知是生是死,忧心难掩。 阮渡天悠然踱步至康沐身旁:“康将军从来都是个有心人,不然也不会救华尧于千钧一发,可惜啊,差点就能提早结束这场战争。”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8 “天意如此,由此可见这天下还不该是陛下的。” 阮渡天口角含笑,似乎康沐在说笑话一般:“伶牙利齿咬得我好生疼,你这一声陛下叫得我浑然不是滋味。” “陛下多心了。”康沐神情疲惫地应付着,“我如今已是你的俘虏了,想要如何随你吧。” “康将军此言差矣,你怎么会是我的俘虏呢,你是我尊贵的客人啊。”阮渡天笑道。 康沐警觉道:“你想怎样?” “康将军不要紧张,难道你不想会会旧友,比如李古海将军。” “免了。”康沐冷笑,“我与他从来不是朋友,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如不见,免得两厢生厌。幸好他另则高枝,省得与我同朝为将,日日龃龉。” “康将军真不再考虑下,为我做事?” “我只是为陛下着想,不想惹陛下不快。” “怎会呢,你我也算投缘,闲来无事,聊聊字画也是好的。” “康沐不做贰臣。”康沐淡淡道。 阮渡天神情笃定,不紧不慢道:“康将军出生高贵,可谓一生戎马。十六岁艺成便显少年英姿,守卫岳国劳苦功高,以弱冠之年建狼骑兵清剿岳罗边界流寇,二十二岁把罗国名将鲁治杀得狼狈逃窜,最终斩于马下。二十五岁元都血战,折损郦兵一万两千余人,让风头正劲的华尧硬生生在你这吃了大亏。后来你归顺郦国,也算是鞠躬尽瘁,仅用了一年时间就歼灭北方诸国,一时功劳几乎盖过郦国大将韩彦卿。与闾国对战你更是拿命来博,区区五千人就敢死守界城与闾国大军对抗。最让我佩服的还是你孤身一人就敢独闯大兴,把闾国局势搅得风生水起。康将军你还年轻,却可称此生战功显赫,令我倾慕不已。” 他的一席话,令康沐不由动容,一来是回忆过往,感慨万分,二来是惊讶他对自己竟如此了解。阮渡天巧舌如簧,两年前就有所见识,今日更是说得他心乱如麻。 阮渡天见他不说话,身子微微向他倾斜,放低了音调:“他只是许了你一支骑兵和纵马天下的可能。如今,这天下大半都是我的,骑兵嘛,我也很想有个精通的人能帮我组建,以我祁国的财力,又怎可能比他郦国差?” 康沐也不表态,只是轻轻咳嗽。 阮渡天微微一笑,举手投足撩人心弦:“康将军身子不好,多休息一会吧,我就不叨扰了。我找了个人来伺候你,希望能让将军满意。” 他喊了一声,一个少年入内磕头。少年自称茗宛,生得唇红齿白,倒有几分像诺秀,他的用心真是到了极致。 康沐咳个不停,冲着他的背影哑声道:“我都是快要死的人,你要我又有何用?” 阮渡天回头只是一笑,一言不发地走了。 华尧独自一人坐在元都王宫的大殿上。岳国宫殿建得远不如闾王宫来得气派,但也十分宽敞。偌大的殿堂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华尧端坐在上,孤孤寂寂。 芍关之败来得太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那战术不知是左世阳定的,还是黎珏定的,亦或是阮渡天本人,总之他们都是深谙用兵之道,打得郦军溃败而逃,差点连华尧都折在了里头。 “康沐……”华尧无意识的念出了声。 那一幕反反复复在华尧脑海中重现,他狂奔而至,向自己伸出手,大喊着让自己上马,然后自己跑远,眼看着他被一群蛮子包围。 青骢马在马厩里,可他的主人却不在了。 探子已传回情报,康沐被俘。华尧握紧了拳头,脑中思绪纷乱:他还病着,他本来连路都走不动,阮渡天会拿他怎样,会不会遇到李古海。而最最重要的是,他会不会背叛自己。 原本眼下最要紧的是重振军心,鼓舞士气,来应对将来的对战,可此刻华尧完全静不下心,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事。 汤燕清来见华尧,手里捧着一只锦盒,当他看到华尧焦躁的模样,犹豫了半天,没敢进门。 倒是华尧看到了他:“躲在外面做什么,有什么事?” 汤燕清磨磨蹭蹭地走进大殿,把锦盒放在华尧面前。 华尧打开一看,红色的锦缎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五株药草。 “我师父刚才来过了,这就是凉心草,可以解康沐的阴九毒,只是……”汤燕清顿了顿道,“只是师父说,要根除毒性,必需十株的药量才够,因为你催了多次,所以就先把这些送来,剩下的,师父已经再去搜罗了。” 华尧面无表情地说道:“都快三年了,才找到这么点。” “这……陛下你也知道的,这药草十分稀有,就算是有钱也未必能买到。” 华尧轻轻触碰盒中那晒干了的药草,那焦黄的叶瓣看上去了无生气,可这药能救康沐的命啊。“他人都不在了。”华尧的声音有一丝变调。 汤燕清是可以说着安慰的话的,可他没有。 华尧似是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像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我什么都为他做不了。” 汤燕清一旁皱眉,踌躇了好一会才说道:“陛下,刚才康将军那边的人来说……说在撤离芍关时,诺秀走丢了。” “什么?”华尧惊道,“怎么就走丢了呢?” “这……当时中了蛮兵伏击,谁还能顾得过来啊。” “他不是还有个小厮吗?” “那个倒是跑出来了,就是他来说的,这会正在哭呢。” “那你还不快派人去找?”华尧急道。 “已经派了。” 要是诺秀出了什么事,康沐不知会作何反应,华尧不敢去想。身子像散架了一般瘫软在椅子上,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地无法动弹。 满脑子全是康沐,惨白的脸,凌厉的眼,扭曲的手,消瘦的背影,还有他的青骢马。他再一次骑着马,向自己伸出手。 “你说,他会向阮渡天投降吗?”华尧忽然抬头问道。 “康将军性情倔强,怕是不会的。” “他为什么不会呢?他早就烦我了,恨不得杀了我,为什么不会呢?”血色从华尧脸上渐渐退去,他在惶恐,“他为我拼尽性命,我却什么都给不了他,他的病我治不了,他恨的人我不能杀,我对他承诺的都是将来,不可知的将来,他为什么还要留在我这呢?” 汤燕清见他越说越激动,也不敢劝他。 “其实他既然做了我的臣,不就是应该为我效忠,死而后已的吗!凭什么对我要求这要求那的?我要怎样啊?” “陛下,你冷静些。” “他要是投降了怎么办?啊?你说啊!他要是投降了怎么办?他早就说跟阮渡天谈得来了,阮渡天那厮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他要是听了阮渡天的话怎么办?” “不会的,康将军绝对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39 他凭什么要留下来?凭什么?” 汤燕清哑口无言,对他那些自相矛盾的话无从劝慰。 华尧猛得盖上锦盒,发出巨大的声响:“你替我拟书给阮渡天,问他怎样才肯放人!立刻给我送去!” “是。” “等他回来……”华尧低声喃语,“等他回来先想办法把他的毒解了,他一定会高兴的……” 一早醒来,康沐坐在床上想了会心事。阮渡天的话像毒咒一般缠绕着他,挥之不去,时不时又想起华尧那张脸,似怒似急。 茗宛进来伺候洗漱,他乖巧又听话,手脚麻利,也难为阮渡天费了那么多心思。茗宛见康沐神情焉焉的,可劲得说笑话逗康沐笑,硬是把康沐那张阴郁的脸给说笑了。 “其实你也不用那么花精力,你们皇上只是让你来照看我起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康沐说道。 “可是将军看上去不太高兴啊。皇上说了,如果我把将军伺候好了,就让我跟着黎将军打仗。”茗宛一脸期待。 “打仗有什么好的,会丟了你的小命的。” “打仗好啊,可以把敌人杀得落花流水,我也要为皇上一统天下立功。”茗宛毕竟年幼,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在和敌军将领说话。 康沐苦笑,就连这么个孩子,都认定天下是他阮家的了吗?也难怪他会这么想,芍关都已经落在阮渡天手里了,一统天下还不是指日可待吗? 用完早点,康沐闲着发闷,就让茗宛磨墨,写起字来。 即使右手不好用,他仍然是极爱写字的,纸墨的清香能疏散他胸中郁结,至少不会显得那么消沉。 他左手写出来的字,中规中矩,已没有了他曾经笔下的风骨。普通的文书倒还好,大字就不行了。 还没写几个字,阮渡天便来了。这些日子阮渡天天天会来,若是晚上还会陪着一起用膳。自从第一天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过效力的事,每次来聊的都是些琴棋书画的玩乐事。 “康将军睡得可好?”阮渡天笑问。 “多谢陛下关心,很好。” “那我便放心了,我希望将来你能睡得更好。”阮渡天向仆从示意把东西端上来。 康沐一看,是一碗黑褐色的液体,闻上去泛着浓浓的苦味:“这是什么?” “毒药。”阮渡天笑眯眯道。 康沐瞥了他一眼,端起碗一口气喝了下去,苦得他拧紧了眉毛。 阮渡天哈哈大笑:“康将军好胆色,喝毒药也喝得如此爽快。” “爽快些,一了百了。”康沐淡淡道。 “可惜可惜。”阮渡天笑道,“没法一了百了。从今天起,你需连服三十天,三十天后才可见效。” “这究竟是什么?” “对寻常人来说这就是毒药,但是对你来说,就是能解你身上阴九毒的解药。” 第 115 章 康沐惊愕不已:“你怎么会有阴九毒的解药?” 阮渡天从容笑道:“这阴九毒的解药也无甚稀奇,无非是要一味凉心草,虽然是稀罕了点,可对我祁国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天下药材任何一种都出不了我的国库。看你面呈病态,我便让人在你昏睡的时候诊了脉,查明病因我就让人快马加鞭送来了药。” 他虽然说得轻松,但是康沐知道这药珍贵得很,否则自己的病就不会拖那么久了。可他万没想到,阮渡天与自己不过数面之交,居然就慷慨拿出草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解药又怎么受得起:“谢陛下关怀,可请恕康沐不能接受。” “诶,你可千万别逼我把药下在你的饭食中啊。”阮渡天笃定道。 “我的病我自己会解决。” “康将军,何必要与自己身子过不去呢?除了我以外,你想再找足量的凉心草,可绝非易事。难道你年纪轻轻,甘心就此丧命?” 康沐沉默不语,自然是不甘心的,并非是惜命,而是不愿病死在卧榻之上。 “康将军在练字呢?”阮渡天瞥到他铺了一桌的文房四宝。 “嗯,闲着无事,消遣一下。” 阮渡天走到桌前,细细看着他的字:“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再得一份墨宝呢?” “陛下休要取笑我了,我现在写的字根本无法入目。” “将军的精气神都在这字里,就算是伤了手,也丝毫无损字的本质。” 阮渡天根本不理会他的拒绝,自顾自铺开纸张,取出大豪,蘸满浓墨,把康沐拉至身边。 康沐心想那就随意敷衍他一下,免得他纠缠不休:“陛下想要什么字?” 阮渡天笑道:“天下。” 康沐一震,立在当场。 “怎么?将军肯为华尧书写‘天下’二字,却不肯为我写吗?”阮渡天好笑似地望着康沐惊呆的模样。 没想到连这种私底下的小事,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这世上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吗? 不知为何,康沐心中就是抗拒:“康沐的字丑陋无比,怕污了陛下眼,还是算了吧。” “将军真是谦虚啊。” 阮渡天来到他身后,俯身将他圈在双臂之中,握住了他的右手。 康沐挣扎了一下,却不想阮渡天力气大得惊人,竟甩他不开。 阮渡天的声音就在耳边,低低回响,震聋发聩:“这‘天下’注定是我的,无论是谁都阻挡不了我,我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他边说边捏着康沐的手,重重落下一笔。 他的字潇洒酣畅,矫若游龙,一笔一划间透着磅礴气势。 康沐的鼻间渗出汗珠,手根本不听使唤,只能跟着他手上传来的力道划动,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也无法拒绝。 最后一点落在纸上,阮渡天终于放开了康沐。 康沐跌跌撞撞后退了几步,呆呆地望着桌上雄浑的“天下”二字,久久不能回神。 “多谢将军。”阮渡天泰然自若,立刻着人拿去装裱。 自始自终,康沐的思维都在跟着他走,情绪行动都在他掌控之内,似乎面对他,会迷失心智,完全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 “啊,对了。”阮渡天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今天我收到了华尧的信,来向我把你讨回去。我是舍不得将军走的,你说,我怎么回复他才好呢?” 康沐定了定神,镇定道:“陛下若是想要强留我,恐怕只会适得其反,还望陛下三思。” 阮渡天不生气,还是笑着:“将军的倔脾气,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这信呢,我也不急着回,就让他等着吧。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晚点再来与你叙话。” 不等康沐说点什么,阮渡天已飘然离去。 韩彦卿的伤稍稍好了些,他便在床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0 上呆不住了,一大早忙了一圈就来见华尧,却被告知华尧不在。 他正想着那么早华尧会到哪去,就撞见了也来求见的汤燕清。还隔着几十步远,就听到汤燕清的吼声:“你不好好养伤,跑出来做什么!” 一旁的侍卫惊骇得看着冲刺过来的汤燕清,和被训斥的韩彦卿。 韩彦卿尴尬地把他拉到角落:“吼什么呢,我也得下床活动活动啊。” “你也不看看你缠得跟粽子似的,还活动活动?”汤燕清瞪着凤目。 “我是想着啊,这人还真不能休息,前阵子我养伤让康沐替我做事,这不立刻就得还了么?” “你来找皇上?” “嗯,不过皇上不在,我去兵营里找找,可能他去巡查了。” 汤燕清略一思索:“这个点他怎么会去兵营,八成是在康沐那屋。” 想到康沐被虏,韩彦卿担忧道:“如今我们接连败退,军心涣散,偏偏又出了这种事,这该如何是好?” 汤燕清默然,似有深意得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够操心的。” “我也是在为皇上担心啊。我们一退再退,他已经够愁的了,康沐这一被虏,无异于雪上加霜,昨天我见他白发都生出好几根。我们这人是越打越少,祁军是气势越来越盛,此消彼长,真是……” “行了!”汤燕清打断他道,“若你都灰心了,让全军上下如何振作?有闲情去想那些已经发生的事,不如想想怎样做好将来的事。” “是是,所以我才来找皇上嘛。”韩彦卿连连点头,“这话我也就是私下里和你说说,旁人我定是不会说的。”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康沐的房间,果然见到了华尧。 前一夜,华尧照例无眠,一个人在外面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康沐的房间,原本只是想坐一会,不想却睡着了。 “各部人数和伤员人数都已统计完毕,请陛下过目。”汤燕清递上一本薄薄的册子。 “放着吧,我一会再看。”华尧神情冷淡。 “物资还在清理当中,估计也很快就能盘点清楚,请陛下不要着急。” “此事你与孟青遥两人尽快办妥,如有问题及时向我汇报。”华尧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阮渡天那里有消息了吗?” “他只让人带了话,说仰慕康沐威名,要留他做客,半句没有提放人的事。” 华尧冷笑:“我想他也不会那么轻易放人的,再去催问他。还有,诺秀找到了吗?” 汤燕清摇头:“人是派出去了,可不好找。我们从芍关退到元都路上也好几天了,根本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不见的。” 华尧焦躁地揉着太阳穴:“多派点人,继续找。” “是。” “芍关驻军情况如何?” “祁军还在调动中,斥候回来时的人数约三万。” “不要间断,再探。” “是。” “没其他事就下去吧。”华尧显得不太有耐心,迅速地打发他们。 汤燕清瞄了韩彦卿一眼,先行离开。 “你有什么事?”华尧转向韩彦卿。 “呃,我是想……”韩彦卿见华尧神色不善,吞吞吐吐道,“是想,请陛下与我一起去探望一下伤兵,给将士们打打气。” 华尧轻叹一声:“要的,你去准备一下吧,我们一会就去。” 韩彦卿从未见过华尧这般魂不守舍,心中不忍,壮着胆子问道:“陛下是在为康将军担忧吗?” 华尧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望了韩彦卿一眼。 “陛下你且宽心吧,我想阮渡天不会伤害康将军的。” “我也觉得他不会伤害康沐。” “那……”韩彦卿改口道,“康将军赤胆忠心,也一定不会背叛陛下的。” 华尧闻言,突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中带着浓浓的苦涩:“他这个人,是决计不会投向阮渡天的。” “那陛下究竟在烦恼什么呢?”韩彦卿大为不解。 “你坐吧。”华尧指了指他边上的椅子,“说起来我们倒很少能坐下来聊一些与带兵打仗无关的事。” “臣嘴笨,不能给陛下解闷。” “这么多人里面,你是跟我最久的了,你倒是说说看,我最怕什么?” 韩彦卿大感意外:“在我看来陛下无所畏惧。”这不是溜须拍马,而是他的真心实意。 华尧笑着摇头:“曾经我也以为我无所畏惧。人无欲则刚,也就是十几天前我还以为除了这个天下,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不屑于去要,可现在……” 韩彦卿怔怔地听他说话,不敢插话。 “你知道康沐对我说过什么吗?他说等我得到天下后,准他离开。当初我强把他留下,就好像给他上了一道枷锁,以至于他总想着要把这枷锁砸碎。他还问过我,我拿什么去留他。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究竟有什么可以留下他,可我想了好几宿都没有答案。很可悲不是吗?我竟然没有任何资格留下他。昨天晚上我就坐在这里,把每一件东西都仔仔细细看了遍,这里的东西都是他用过的,仿佛透过他们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恍惚间我以为他会突然冲进来,然后被我吓一跳,骂骂咧咧地把我赶出去,可是……什么都没有……”华尧深吸一口气,“我是真的害怕呀。” 韩彦卿的双目盯着书桌上的笔架,似乎真能看出康沐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害怕吗?” 韩彦卿傻愣愣地摇头。 “你不明白吗?唉,我想你也是不会明白的。”华尧苦痛地笑着,“因为我爱他呀。” 第 116 章 阴九毒的解药每天准时会给康沐送来,康沐也不拒绝,安然服药,对他来说调理好身体是头等大事。 茗宛给康沐梳着头,一边兴致高昂地问道:“将军,一会你穿哪一件?” 康沐瞄了一眼阮渡天送来的华服,深紫、藏青、褐红各一套,均是雍容华贵,做工精细。阮渡天隔三差五会在芍关设宴,每次都会派人来请他,可他都会拒绝。但今日他总算松口同意赴宴,于是茗宛也跟着高兴。 “随意吧。”康沐懒懒地应道,他本就不喜欢在穿着上花费心思。不过是露个面,他就大张旗鼓地送来礼服,实在令康沐头疼不已。 茗宛把每一套衣服都拿起来在康沐身上比划着:“都很好看啊,这皇上送来的衣服就是不一样。其实将军为什么不愿意做我们祁国的将军呢,都说良禽择木而栖,皇上那么看重将军,若能为皇上效力,加官进爵指日可待了。”他说得开心,可一触到镜中康沐冰冷的目光,吓得一哆嗦,“对不起啊将军,是我多嘴了。” “你出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1 去吧。”康沐冷漠道。 茗宛撇了撇嘴:“将军,我……” “出去!” 茗宛灰溜溜走了几步,忽然愤愤然:“皇上是把你看做英雄才极力笼络,分明是你不识好歹,不领皇上的情,你看李将军多识时务,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一统天下的必定是我们祁国,你们休想染指!将欣赏来我上了战场,要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他一口气说完,虽有些后怕,可还是心中不平,鼓着腮帮子瞪着康沐。 康沐并不怒他无礼,反笑道:“有志气。但如果光有志气没有实力,那就是个笑话。我等你学成本事,战场上见。” 他说着,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穿戴整齐,前去赴宴。 “将军!”茗宛追了出去,“皇上欣赏将军,我……我也是很仰慕将军的。” 康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笑离去。 还没到殿上,康沐就意外地遇到了一个他并不想见的人,李古海。 康沐正犹豫着要不要回避,李古海就已冲他喊:“康将军。” 不得已,康沐只能应道:“李将军,久违了。” 李古海绕着康沐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他,冷笑道:“康将军这是来赴宴吗?想不到康将军也会对这有兴趣啊。” “你去得,我就去不得?” “当然去得。”李古海拉长了声调,怪声怪气道,“只是不知康将军是什么心思呢?你不是向来自视甚高,什么人都瞧不起,这会是服软了?” “你当我是你吗?”康沐厌恶地横了一眼,“李古海你少在我面前恶心我了。” “我是不及康将军会做表面功夫,平日里看你三贞五烈的,却是说一套做一套,也不过才被皇上囚了十来天,就迫不及待表决心了?还端足了架子,是想等着皇上三顾茅庐不成?” “我是决计做不出投敌这种败坏道德的事的。” “那你来宴席做什么?还不是装模作样?啊对了,你本就是投降郦国的,如今不过是再换个主子罢了,也没什么不同。” “你……”康沐哑口无言,他之所以肯来赴宴,只是想见识一下祁国的文武群臣,却不想落了人话柄。 正欲争辩,听到一个温润文雅的声音在喊他们:“康将军,李将军。” 康沐回头一看,是左世阳,而他身边武将打扮的人,八成是祁国大将黎珏。 两人向他们走来,左世阳似丝毫没有察觉到紧张气氛,温温地说道:“两位为何要站在外头闲聊,走,一起进去吧。” 康沐冷哼一声,甩手向殿内走去。 “康将军。”左世阳跟了上去,“康将军这几日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左相关心,好多了。”康沐敷衍道。 “将军难得有兴致愿意出来透透气,不要为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伤了和气。李将军是我们的得力干将,康将军也是我们的贵客。” 康沐冷眼瞥着他,忽然问道:“佯攻一个多月,就等着风向转变,这主意是你出的吗?” 左世阳和气地微笑:“我只是向皇上提了个建议而已,是皇上圣断,定的策略。” “你怎么就能肯定风向会变?” “世间万物自有规律,气候变化,此乃天道,我们凡人做事无非是顺应天道,因势利导而已。” “那些毒球也是你弄的?” “雕虫小技而已,将军若是有兴趣,我大可写一张配方。” “免了,我没有兴趣。”康沐不屑道。 “其实将军何必还要陷在过往中呢,不如为将来早作打算。” “你说来说去无非是要我投降,我劝你还是别浪费口舌了。” 一旁黎珏见康沐言辞尖刻,态度轻慢,很是恼火,出言讥讽道:“听闻康将军弓射天下一绝,什么时候我们比划比划?看看到底谁射得准。” 这话分明是在笑话他的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种话依旧能刺痛他的心。康沐切齿道:“弓射也好,刀术也罢,不过都是杀人的伎俩,校场比武这种小孩子家的玩闹,也能上得了台面?黎将军若有心与我一较高下,将来战场上见真招。”他说罢不再与他们纠缠,兀自离去。 黎珏气呼呼地瞪着他的背影,骂道:“简直嚣张至极,要是真落在我手上,非扒了他皮不可!” 左世阳却始终笑如春风:“你又何苦跟他斗嘴,自个儿找不痛快呢?”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样!一个阶下囚而已,狂什么?真搞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还有留用他的念头。” “收为己用,总好过放虎归山。”左世阳安慰他道,“好了,别生气了,如今他也只能逞口舌之快而已。我们进去吧。” 阮渡天的宴席奢侈非常,喝不完的琼浆玉液,演不完的歌舞声声,可康沐已经败了兴致,完全提不起劲来。 这一切都被阮渡天看在眼里,目光时不时向他瞟去,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歌舞演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康沐抬头看去,几位蛮兵簇拥着他们的将领,昂首迈进大殿。 他们依旧的一身异服,但看上更隆重繁琐,颇有些异域风情。 康沐仔细往那首领身上看去,这些蛮子喜欢把战利品挂在身上,比如敌人的指骨,野兽的牙齿,饰物的数量往往代表了他们的地位和实力,此人饰物多得吓人,必然是族中万里挑一的勇士。 “陛下我来迟了,我罚酒三杯。”那将领爽朗地大笑。 “当罚,今日不醉不休。”阮渡天笑道,对康沐道,“康将军,这位是南疆吉布族的哈南王子,哈南王子,这就是我常向你提起的康沐康将军。” 哈南向康沐点了点头,在他邻桌坐下。他带来蛮兵负手立在他身后,神情凶悍。 阮渡天说道:“两位具是当世英雄,该好好喝一杯。” 康沐出于礼节向哈南举起酒杯:“哈南王子麾下的战士一个个都勇猛善战,令康某印象深刻。” 哈南也回敬了一杯,紧抿着唇,只字未语,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把康沐仔仔细细看了个遍,似是观察,似有敌意。 康沐也不在意,他又怎能指望他们给一个敌将好脸色呢,继续看重新上场表演的歌舞。 哈南也收回视线,似有些心事,饮酒一杯接一杯,手腕上的饰物互相敲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康沐眼角随意一扫,却蓦然睁大眼睛,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哈南王子,敢问你腕上的玉坠是哪得来的?” 哈南不紧不慢地抬起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摩娑:“你是说这个?” 那个玉坠呈水滴型,翠绿晶莹,但重要的不是这玉的成色如何,而是这坠子是康沐送给诺秀的。 阮渡天见他们气氛异常,好奇道:“康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康沐不理他,只问哈南: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2 “究竟是哪来的?” 哈南扬了扬头:“捡来的。” “哪里捡来的?” 哈南咧嘴一笑:“康将军问得好奇怪。这打一场仗,从活人死人身上扒点东西下来,不是常事吗?” 康沐失语,不甘心地瞪着哈南,可又无从追究。 “康将军先坐。”阮渡天打圆场,“有事我们宴后再说。” 康沐只得坐下,可还是魂不守舍,不时去瞟哈南的手腕。 而哈南则得意洋洋,大声地和周围其他人聊天。 这一场宴,康沐坐如针毡,如同煎熬,不等尽兴,就早早离席了。 他觉得屋里闷热,就独自坐在了廊下。室外的风也是热烘烘的,比屋内好不到哪去,身上渗出薄薄一层汗,衣服粘在了皮肤上,浑身难受。他的心也跟着天气似的,沉沉的,闷闷的,快活不起来。 虽说阮渡天给了他最大程度的自由,基本他来去都无人看管,可终究还是个俘虏,什么事都做不了。不知华尧那边情况如何,失了芍关,元都城便无险可守,随时有被祁军荡平的可能,华尧本就为退守芍关苦恼不已,如今都龟缩到了元都,眼看着曾经占有的领土,被一点一点蚕食,此刻他该是大发雷霆了吧。而席上一见那玉坠,更是令他心乱不已,既然这坠子在蛮子手上,那诺秀肯定是出事了。 康沐斜倚在立柱上,眉头紧蹙,满是倦容,想到这些烦心事,轻轻叹了一口气。 “康将军一个人躲在这里叹气,是嫌我招待不周吗?”阮渡天远远地站着,面色潮红,似乎喝得有点多,晃晃悠悠地向康沐走来。 “是我不胜酒力,扫陛下的兴了。” “你都没有动过几口,我可一直盯着你呢。”阮渡天笑着靠了过来,他身上的淡淡的酒气混合着药香,是一种涩涩的气味,“我刚得了一样东西,拿来送给将军。” 侍从递上来一个圆盘,铺着鹅黄色的缎子,上面放着一副黑色鲛绡手套。 阮渡天悠悠道:“我看将军每日要在手上缠纱,极为麻烦,所以命人赶制了一副手套,此物轻薄柔软,紧贴肌肤,入水不濡,最适合你用了。” 他还真生了颗七窍玲珑心,什么都看在眼里,做在前头,所以凡事都能快人一步,占得先机。 有强敌如此,华尧如何才能赢过他?康沐愈发黯然。 “将军是有心事吧?不知我能否为将军解忧呢?”阮渡天生性敏锐。 “不敢劳烦陛下,我有些累了,失陪。” “康将军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是怎么让华尧对你念念不忘的呢?”阮渡天对着他的背影说道。 康沐回头:“他对我念念不忘?陛下真会开玩笑。” “也不过才几天,他向我要人的书信已经堆成了小山了,真是令我为难啊。” “其实陛下心中明白得很,就算是想要我的命,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可我不想杀你啊。”阮渡天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将军不世之才,要是杀了多可惜?不如,你再考虑考虑?” “陛下聪明绝顶,我的心思应该很明白才对。” 阮渡天似乎没有料到康沐拒绝地那么干脆,愣了愣道,“我还真是不明白,将军真的是在意那些所谓气节道义吗?” “这么说吧。”康沐淡然,“陛下你如日中天,就算我降了你,也不过是芸芸众将中不起眼的一个而已。” “将军妄自菲薄了,世上与将军齐名的能有几人?” “而对我的君主来说,正是落难之时,我怎能弃他而去。”康沐顿了顿道,“换句话说,他需要我。” 阮渡天沉默不语,微笑的脸沉了沉,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也因为这闷热的天而喘不过气。许久,他重新扬起笑容,依然迷人:“好,那就让我看看他有多需要你。” 第 117 章 华尧冷眼暼着阶下貌似恭敬的信使。 信使把阮渡天的亲笔信递给汤燕清,再由汤燕清转交给华尧。 华尧展开信件,仔细阅读,脸色忽红忽白,他的手微微颤抖,双唇抿成了一条线,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封信,眼神如刀仿佛要把每一个字都剜出来,切成碎片。不知过了多久,他呼出一口气,对那信使道:“就只有这封信吗?” 信使傲然道:“我大祁皇帝带给您一句话,说是‘敬候佳音’。” 华尧向侍从示意:“带他下去休息吧。” 汤燕清见华尧神色不善,待信使走后,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问道:“陛下,信上说了什么?” 华尧先是沉默着,突然勃然大怒,猛地把桌上的东西都推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离去。 那封信飘然落地,汤燕清忙捡起一看,惊得不能自已。 阮渡天在信上要求华尧,若要换康沐的命,便拿元都十六城来换。 元都十六城几乎包括了旧罗、岳、业国三国的国土,所有富饶的城镇全部在内,若把这些土地都割让给他,那华尧就可以直接滚回西郦去了,完全就是狮子大开口。 汤燕清心惊肉跳,望着华尧离去的方向久久伫立。 一个人漫步在月下,是孤寂冷清的,哪怕来往巡逻的士兵再多,灯火再通明,心中还是黑暗的。 华尧的内心长满了枯萎的野草,既荒凉又死气沉沉。 阮渡天此举狂妄至极,从动兵伊始,就一步步把他往绝路上逼,让他退无可退,如今更是提出了割地要求。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流着郦人的血,都是用命打拼下来的,他一张薄薄的纸就想拿了去。 怎么办? 华尧的心不住地颤抖,手脚虚软无力。 如果割让元都十六城,无异于给自己判了死刑,就好像一个人被砍去了四肢,再扔在一个强大的斗士面前,是慢些死还是快些死,全赖那人心情。 如果拒绝,那恐怕此生都别想再见康沐,就算见到了,只怕也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怎么办? 如果想其他办法把康沐救出来,芍关防卫重重,一旦有差池,必定激怒阮渡天。 那该怎么办呢? 华尧脚步沉重,不知不觉他走到马厩。 康沐的青骢马正在马厩中悠闲地晃着脑袋,偶尔低头嚼几根草。 这马倔得很,平日除了康沐谁都不让骑,谁要是大胆骑了上去,非让它甩下背不可。那日华尧获救后就一路骑着这马回了元都,它倒也听话,没有尥蹶子。 “你倒是没什么心思,你的主人都被抓了你知道吗?他要是回不来,你就成野马了。”华尧对青骢马说道。 华尧轻抚着马颈,把它牵了出来,装上马鞍,翻身上马。刚驱赶走了几步,青骢马不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3 乐意了,它嘶鸣着,拼命跳跃扭动着,试图把华尧甩下来。 华尧连忙下马,一鞭子抽上去:“小畜生,我还骑不得了?看我把你宰了吃了!” 青骢马全然无视他的威胁,前蹄刨着地,发出示威的低鸣。 华尧气不过,又抽了几鞭子,又觉无趣,扔了鞭子,上前安抚它。他长叹一声,抱住了马脖,轻轻靠在它纯净没有一丝杂色的皮毛上,低声呢喃:“他要是真回不来,可怎么办啊?你可愿意一辈子孤零零一个?” 青骢马好像被他抱得不太舒服似地扭了扭脖子。 “让我骑一会好不好?就一会!”华尧松开手,和马严肃地商量着。 青骢马有灵性一般,冲他眨了眨眼,慢慢转了半个圈,把屁股对着他,还得意地甩了甩马尾。 华尧大怒:“小畜生!不骑就不骑了!用得着这样吗!”说着他冲青骢马踹了几脚,以此泄愤。 气过之后,骂过之后,华尧又冷了下来,本应该是闷热的夏夜,为什么却觉得冷到骨髓呢? “我该怎么办?”他仰天长叹。 明月高悬,他的疑问,无人可解。 一人缓缓向华尧走近,手里还抱着一捆燕麦,是陆十七。 他见到华尧便俯首叩拜。 “来照看他的马?”华尧问道。 “是的,将军的坐骑都是由我来管的。”这也是为了提防有人给马下药,或在马上做手脚伤害到将领。 华尧点点头,打算离开。 “陛下,你会把将军救回来的是吗?”陆十七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这好像是你第二次来为他求我了?” “小人无能,没能保护好将军,又让将军身陷囹圄。” 华尧淡淡地望着他脚下的陆十七,记得康沐曾和他说过,这个百夫长大有潜力,只是还不舍得放手,所以一直压着。华尧拍了拍青骢马,对陆十七道:“好好照看他的马。”说着,缓缓离去。 康沐像支箭般飞出去,直冲阮渡天书房。 侍卫拦住他:“皇上在议事,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闯入!” 康沐二话不说,拔出雀刀:“滚开!” 侍卫并不却步,用身体挡在门口。 左世阳闻声而出:“康将军有话好说,何必要动刀动枪呢?”他把侍卫的刀轻轻压下,“将军,皇上请你进入。” 康沐哐地一声收刀入鞘,昂首迈入殿堂。 大殿之上,阮渡天安然而坐,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 不等走到阮渡天跟前,康沐已吼道:“元都十六城?阮渡天,你好大的胃口,你也不怕吃撑了?”他一听说阮渡天提出这种无礼要求,就坐不住了。 “难道康将军认为自己不值十六个城池?”阮渡天笑道。 “你这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要对他心慈手软?” “你欺人太甚了!” “这些城池早晚都是我的,他也早晚会为失败付出代价的,这一切不过都是早晚的事。” “这天下是谁的,还未有定数!” 阮渡天脸上飘过一缕阴翳:“怎么你心疼了?” 心疼?康沐从未想过他会用心疼二字来形容自己,而且对象还是华尧。 “他不会答应的。”康沐克制怒气,冷冷道,“你别痴心妄想了!” “我与你看法相同,不过他给与不给,恐怕对未来不会有任何影响,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你不如向他要一点他给得起的。” “拿他的命来换你的命也可,不过我怕他更加给不起。我不爱与人讨价还价的,他若不愿意,我绝不勉强他,不过以后也别涎着脸皮来向我要人了。” 康沐一手扶刀,逼上一步,一字一句道:“阮渡天,你最好早点杀了我,否则只要我活着,就要把你拉下马!” 阮渡天看着他愤怒离开的身影,面色阴沉。 他以他囚徒的身份说这句话,几乎毫无威慑力,可不知为什么,听着万分刺耳,心脏像被人捏着似的,一阵阵疼。 想他阮渡天哪一点输给华尧了?对他始终笑脸相迎,为他思虑周全,可他偏还不领情。 元都十六城,他倒要看看华尧有多大的胆。 第 118 章 韩彦卿在门外徘徊了许久,他不敢进去,因为汤燕清在里面,但重要的不是汤燕清在哪,而是他正在与华尧吵架。 这是令韩彦卿十分惊恐的。汤燕清除了对自己外,不论是对谁都是笑眯眯的,与华尧说话更是时常拐弯抹角,有时还故意说反话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此刻,他居然跟华尧吵起来了。 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们的愤怒。起先他们还有所克制,可越说越激烈,终于听见一声摔杯子的脆响,随后是华尧一声怒吼:“那我就不要了!滚出去!” 死一般的寂静,韩彦卿战战兢兢立在屋外,为屋里二人担心。 片刻后,汤燕清疾步而出,脸上犹有愤然之色,嘴里念叨着:“疯了!肯定是疯了!” 韩彦卿跟上了他的步伐,拉住他:“你们在吵什么?” 汤燕清迁怒于他:“别拉我!放手!” 韩彦卿连忙放手,不敢与他起冲突。 汤燕清扭头就走。 “你去哪?”韩彦卿追上。 “回家!收拾东西回家!” 韩彦卿脸抽了抽:“不用这样吧?皇上让你滚你还真滚?” 汤燕清眼一瞪,破口大骂:“你怎么说话的!我这是滚吗?你是希望我立刻滚是吗!” “不是……你们究竟在吵什么?” 汤燕清调整着呼吸,咬着牙道:“他要拿元都十六城换康沐。” 韩彦卿怔住,久久不能回神。 “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韩彦卿微微点头,内心的震撼不亚于当日听到他说他爱他。 “我问他还想不想要这个天下了,他居然回答我说不要了!他居然说出不要这两个字!他居然敢!”汤燕清气得话都说不清,“既然他都不要了,那我还呆在这里做什么!给人看笑话吗?我要回家了!” 韩彦卿突然紧紧拽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走。 “放手!”汤燕清吼道。 可这回韩彦卿却没听他的,反而抓得更紧了。 他的手跟铁钳似的,汤燕清哪里反抗得了,疼得直冒汗。 “他是我们的君主啊,离了他,你还能去哪呢?”韩彦卿反倒平静道。 “丢了元都十六城,他还剩什么?他还怎么做这天下的主人?” “那天皇上跟我说他爱康沐。” 汤燕清冷着脸听他说话。 “我从未想到这个字会从他嘴里冒出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4 来……我想他是不大敢跟康沐说的……从来他想要的都是不惜一切代价的。” “那又如何?” “他很辛苦,失去过很多东西。” “哪个站在权力巅峰的不是失去很多东西的?” “……你说得对,但我想他只是不想那么快失去他刚刚感受到的爱情。” “爱情?多可笑的爱情!他这是拿我们所有人的命来给他的爱情陪葬啊!”汤燕清讥讽道。 韩彦卿脸色微变,可还是安抚他道:“他只是被你气到了,才会这么说的,为了这天下他拼了十多年了,他怎么可能不要呢?” 汤燕清哼了一声,冷不防把韩彦卿甩开。 “你去哪?”韩彦卿急道。 汤燕清不耐烦道:“我睡觉去,行不行啊!” 信使回到芍关,把华尧的回信带给了阮渡天。 左世阳见阮渡天脸色铁青,忍不住问道:“信上说什么?” “他居然同意了。”阮渡天没有了笑容,“他疯了吧?” 看起来这似乎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可阮渡天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他本想着,华尧必定会拒绝,然后他可以拿着信去康沐那里嘲笑华尧一番。可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上之策。为什么没有丝毫喜悦的感觉呢? 左世阳本想说恭喜的话,可见阮渡天脸色不对,硬是咽了下去。 “你说他在想什么?”阮渡天难以置信道,“他真的把康沐看得那么重要?比他那已经小得可怜的领土还重要?还是他知道战不过,干脆准备放弃了?以后去过逃亡的日子?” 左世阳也面露不解之色。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没有道理啊!” 左世阳提醒道:“会不会有诈?假意同意换人,实际上另有打算?” “元都那边有消息来说,前几日他与汤燕清大吵一架,恐怕就是为了这事,应该不会有假。” “为了以防万一,陛下还是先不要去元都,由我和黎珏先探一探。” “他能如何暗算我?派几个杀手藏在元都暗杀我?他献上来的土地,我若是都不敢踏上去,岂不是让他耻笑?” “没想到他真的不顾一切。”左世阳感叹道,“陛下别再为此事多虑了,得到了元都十六城,您一统天下就指日可待了。” 阮渡天颔首,沉默半晌,明明长久以来的夙愿即将达成,却丝毫高兴不起来:“我去看看康沐。” 阮渡天来的时候,康沐午睡刚醒。 茗宛正伺候着他穿衣,桌上还搁着一碗甜羹。阮渡天示意茗宛下去,康沐整了整衣襟,睨了他一眼,自顾自坐下吃点心。 阮渡天苦笑,自从那日起了争执后,他就没正眼瞧过自己。 默默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吃东西,安安静静的,只有勺子与碗碰触的声音,粉白色的银耳合着汤,送入他口中,似乎吃得很香。脑中忘却了一切,只馋着也想尝一口,不知道甜不甜。 康沐吃完,拿起桌上的丝帕擦嘴。 “他同意了。”阮渡天忽然开口。 康沐没听懂:“什么?” “他同意了我的要求,用元都十六城来换你。” 康沐停下了擦嘴的动作,愕然望着阮渡天,回味了许久,微微张口:“他疯了吧?” 阮渡天没有忽略他惊愕之下,转瞬即逝的一丝惊喜,以及惊喜后的惊惧,这一系列变化,看在眼里,胸口像被人重重捶了一下。 “是不是很高兴?他把你看得如此之重,十六城,好大的手笔。” 康沐故作镇定地放下丝帕,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走?” “这么就迫不及待了?好歹也得等他把人撤干净了。” “你不会使诈,出尔反尔吧?”康沐狐疑。 “我也担心他会阴我,所以你必须陪我到元都,我才能放人。” “你还当真谨慎。” 阮渡天淡然一笑,转移话题:“今日应该是你服解药的最后一天,身体觉得还好吗?” 康沐心中莫名一动,仔细想来他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对他的敌意又消了几分:“难为你记得那么清楚,前几天开始就没有发作过了,万分感谢陛下赐药。” “那就好,也不枉我千里迢迢命人送来,往后你上了战场上,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康沐肃然:“你若放我走,下一次相见,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先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下一次见面,还难保是谁向谁求情呢。”视线落到屋内那盆石斛上,阮渡天起身走去,“你走的时候,可别忘了把它带走。” “定不会忘。”这段日子,诺秀不在,康沐根本就养不好这花,都是每日阮渡天来养护。想到诺秀,康沐忧心道:“陛下,我倒真有件事想要求你。” “哦?何事?”阮渡天好奇道。 “我怀疑我的小厮被哈南王子的人抓去了。” 阮渡天却面露为难之色:“这是一个小厮而已,虽说是长得漂亮些,又何必要如此看重,就算他是和旧闾有些关系,可闾国都已经不存在了。” “不是因为闾国,我相信陛下应该知道,他曾经救过我的命,而且我也向他保证过一定会保护他的。” “我也不必瞒你,哈南王子毕竟是外族,除了打仗,其他的事我无法插手。我可以帮你去查,但你若是想要人,恐怕我无能为力。” 康沐听得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其实并非是他无法要人,而是不愿意要,他不会为了一个素不相干的小人物,来破坏他与哈南王子的关系。“陛下帮我确认一下即可,其余的事我自会想办法。” “你心中顾虑太多,可不是件好事。”阮渡天摇头道。 康沐泰然:“所以我永远无法像陛下和我君主那样,成就一番伟业。” “你这是在斥责我们薄情寡性?”阮渡天唇角一勾。 “斥责不敢,难道陛下不承认吗?陛下若是顾念感情,就不会现在还把阮妃扔在郦国了。” 阮渡天一点都不生气,仍然微笑着:“这倒是,不过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劝过她回来呢?话说回来,在你眼里华尧也是薄情的吗?” “从一开始认识他,我便是这么认为的。” “他可拿了十六座城池来换你,我倒是有些佩服他了,等闲人可没这般魄力。” 康沐低声道:“所以我才说他疯了。” 阮渡天听得直笑:“康将军,与你说话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陛下谬赞。” 阮渡天收起笑脸,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曾说过要给将军看我收藏的《暮山秋日图》,可惜还放在贞阳,没能带在身边,期望将来有一天能有机会与将军共赏。” 康沐深深望了他一眼,平静道:“可我并不希望有那一天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5 。” 阮渡天并不反驳,只是淡淡地看他,淡淡地笑着。 第 119 章 华尧的军队陆续撤出元都十六城,而阮渡天的士兵则依次进驻。 释放康沐的时候,阮渡天专程送他出了城,一路上有说有笑,似乎不是在释放俘虏,而是在送友人远行。他派了一队人保护兼监视康沐回去,与康沐同时被俘的两个亲兵也被放了出来,随同康沐一起回郦国。 看着渐行渐远的康沐,左世阳对阮渡天道:“陛下,真的就这么放他走吗?” “你有什么其他想法?” “毕竟他是一能将,放他回去,不是给华尧多一个帮手?” 阮渡天望着康沐的背影:“他固然能征善战,可终究是人不是神,时势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存在与否而改变。华尧现在羽翼已落尽,我得天下乃是大势所趋,他回去至多不过是给我们制造些小麻烦而已,改不了大势。” “陛下说得是,能用他换来元都十六城,兵不血刃,对我们也是大大有利。” 阮渡天苦笑:“这些城池早晚都是我的,我怎么觉得我这笔买卖亏大了呢?” “陛下此话怎讲?” 阮渡天笑着摇头:“不过是些会坏事的小念头,就不说与你听了。走,我们回去吧。” 西郦,这是康沐从未踏足过的土地。 华尧派了人来与阮渡天的人做了简单的交接,然后护送康沐回西郦。 要么久居富庶的元都和大兴,要么驻扎军事重镇和野外,初到西郦,的确要显得偏僻冷清许多。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这里的树木植被的颜色都偏深偏暗,房屋也以灰色调为主,所以整座城灰蒙蒙的,有些沉闷。但是那天空,却是瓦蓝瓦蓝的,像是大海里的水泼上了天,看得的心一下子变得广阔起来。 西郦的东西二市是极热闹的,买的卖的,熙熙攘攘。百姓的衣衫虽也是黑灰色的,但一个个都神采奕奕,笑容可掬,他们几乎人人佩刀,可见民风之彪悍。 康沐一路走一路看,心情却是无比沉重。 华尧走出西郦,一直到大兴,花了近十年,从一隅国主到称霸半个中原,威风凛凛。而不过才大半年的时间,就被硬生生打回原形,从大兴赶回西郦。 十六城与他,孰轻孰重? 左思右想他都不该拿元都十六城来换自己的命,连最后可用的资源都被人夺去了,只留下脚下方寸之地,如何与强祁对抗? 这天下难道他不想要了吗? 华尧也许久没有回来了,郦王宫殿不比闾宫华丽,恐怕比起木家的宅子还要差些,但这里是他的起点。曾经他在这里,杀了他的同族兄弟,登上了王位,曾经他在这里聚集所有的大臣,告诉他们,他要一统天下。当初离开西郦时他年轻气盛,意气奋发,可如今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因此,当康沐进来时他正站着出神,完全没有发现殿内多了一个人。 康沐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轻轻道:“我回来了。” 华尧蓦然回首,怔怔望着,心中感慨万千,似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话:“回来了?” 相顾无言,各有心事,大殿之上,静若无人。 康沐忽然上前责备道:“割让元都十六城,你这是疯了吧?”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没了元都,你还怎么跟阮渡天斗?” “比起元都,你比较重要。” 康沐哽了哽,沉声道:“要是你因此败在阮渡天手下,我会看不起你的。” 华尧忽然蹙眉:“你该不会是已归顺了阮渡天,回来给他当细作的吧?” “你说什么!”康沐勃然大怒,一拳朝华尧打去,为他担了那么久的心,好不容易回来居然被他怀疑? 华尧早有准备,顺势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推倒在地,下一瞬间压在了他身上。 “干什……” 康沐的话尚未出口,已经淹没在了唇齿之间,华尧重重地吻了下去,他的动作是激烈粗鲁的,唇齿之间纠葛缠绵,放肆咬噬。康沐一时天旋地转,思维完全停滞,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他的火热以燎原之势侵占着自己仅剩的理智,他的手紧紧扣住自己,像是生怕稍一放松,人就会溜走。 呼吸渐渐跟不上,就快要窒息了,康沐像个溺水的人,下意识地抓住华尧的衣襟,他觉得身体正在从高处往下坠,越来越快,必须要拉住什么才放心。 不知过了多久,吻到唇瓣麻木,华尧才把他放开。 康沐已不知今昔何昔,仰望着还俯在身上的华尧,抬手就是一拳揍在脸上。 “哎呦!”华尧惨叫一声,捂住眼睛,“居然敢打我,你想造反呢?” 康沐涨红着脸,扭头避开他的视线。 “我可是拿十六座城池把你换回来的,你要是再敢打我,我就拿你找阮渡天把十六城换回来。” “这种亏本买卖只有你会做,你以为阮渡天是傻子吗?” “只有我是傻子,你满意了吗?” 康沐横睨着他,低声道:“说不定明天你就后悔了。” 华尧正色道:“此一生,就算我会为任何一件事后悔,都不会后悔把你要回来。” 康沐心中慌乱,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回避:“你是不是在元都有所安排,所以才会把城让出来?” 华尧摇头:“没有安排,一来时间紧迫,二来阮渡天谨慎,粗糙的布置只会适得其反。” “那你究竟做何打算?” “我本来就一无所有,再不济不过是赔上一条命,有何可惧?” “不是你一条命,是我们那么多条命,那么多人的期望。” 华尧笑道:“你总算承认你的命是和我联系在一起的了?” 康沐恼道:“我这是在跟你说正事。” “我是在说正事,我说过,只要你与我一心,没有不能成的事。” “我也说过,我会助你一臂之力,这十六城既然是换我命的,我也会拿我的命去把城池夺回来的。” “我不需要你牺牲性命,我只要有你这句话就安心了。”华尧扶着桌案站起身,“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我还真怕你会对阮渡天有所眷恋。十六城的份量,其实他根本就不懂。” “你应该更理智一些的。”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元都十六城,能否换得你心中片隅之地?元都十六城,能否留你在我身边?” 康沐心下一震,不想他竟把话说得如此之重。他三番五次接近自己,并非不明白他的意思,一直把这当成戏弄人的玩笑,不予理会。可如今他拿这大半疆土双手奉上,这玩笑未免也开得太大了点。康沐自言自语道: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6 “我去兵营看看。” 华尧一伸手将他圈入怀里,从背后牢牢抱住他:“不要离开我。”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深情的话语就在他耳边,声音又低又沉,不似平日里的霸道,有那么丝无助,有那么丝乞求,像 康沐忽然觉得千杯酒都不如他一句话来得醉人,于是醉了,稀里糊涂地就说了胡话:“我不会离开你的,我还等着你坐拥天下,混个开国元勋呢。” 郦军进入整休状态,各将领旗下加紧练兵,毫不松懈。祁军暂时也是按兵不动,急速膨胀的领地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 那日康沐来得晚了些,却发现校场上多了一个人——一个孩子。 那孩子十岁左右,脸颊有些婴儿肥,一身华服,手里拿着一张小弓,由一名随从领着站在一旁,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场内正在训练的狼骑军。 “哪来的小娃娃,快赶走。”康沐叫来陆十七,他向来不乐意练兵的时候有外人在场。 陆十七说:“他是皇上的外甥,叫华宁昭,说是皇上准他们来的。” 正说着,那随从已带人上前来,深深一拜:“见过康将军。” 那孩子仰望了康沐一眼,也跟着一拜:“宁昭见过康将军。” 咦,这小娃娃还挺懂礼貌的。康沐不禁觉得有趣,的确听说过华尧的姐姐曾留下过一个孩子,原来就是他。 康沐蹲□子与他高度相平:“是皇上让你来的?” “是的。”华宁昭认真道,“皇舅舅让我来跟康将军学武。” 康沐嘴角一抽:“跟我学武?”他腹诽道,这是嫌我太闲了吗? “皇舅舅说,康将军武艺在军中是数一数二的,让我虚心向康将军请教。”他小小年纪,说话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跟华尧拿腔拿调时有几分相似。 “我教人可是很严厉的,你学不好可是要挨打的,小世子你吃得了这个苦吗?”康沐吓唬他道。 小世子神情有几分紧张:“我不怕。” 身边那随从忍不住插话道:“康将军,其实皇上的意思只是……” “我没和你说话,我是在和世子说话。”康沐冷眼一扫,冻得那人一个哆嗦,不敢再说话。 小世子暼了随从一眼,居然以他弱小的身子护在了随从身前:“将军你不要骂他,我会好好学的。” “好。”康沐起身指着面前大地几乎望不到边的大校场,“小世子先从体能练起,就绕着这场子跑十圈吧。” 就算是没有经过长期训练的成年人跑上十圈都够呛,别说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了,那随从急得直叫:“康将军!世子是千金之躯,你怎么能让他做这种粗人做的事呢?” “粗人?皇上十来岁就上阵杀敌了,难道也是粗人吗?”康沐厉声道,“小世子若是不愿意跑,那就请回吧。” “我跑的!我跑的!”小世子急得把随从推开,“你走吧,我没事的。” “不行的,世子殿下,围着场子跑十圈这哪里是人干的?这不是存心整你吗?世子,我们……” 康沐不等他说完,已喝道:“陆十七,把此人打出去,不要碍着世子练习!” 小世子又转而护住随从:“康将军,你不能随意罚他的,要以德服人。” 康沐惊得张大了嘴:“以德服人?谁教你的?” “是皇舅舅教我的。” 康沐顿时爆发出震天大笑:“哈哈哈,他教你以德服人?哈哈哈哈!” 冷不防身后传来个冷冷的声音:“很好笑吗?” 康沐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又吓了一跳,被口水呛得直咳嗽:“不好笑,我只是感叹吾皇圣明!” 一回首,正是华尧站在后面。 第 120 章 众人见华尧驾临,纷纷跪倒。 “叩见皇舅舅。”小世子怯生生地喊了声,眼神畏惧又崇拜。 华尧对他的态度却极为冷淡,也不让他起来:“练得如何了?” “回皇舅舅,正准备去跑步。” “嗯,那快去吧。” 随从告状道:“皇上,臣以为做事循序渐进为佳,世子年幼,康将军第一天就让他跑十圈,是不是勉为其难了?” “十圈?”华尧瞥了眼康沐,后者泰然自若地回视,华尧又转向随从,“你上过战场,打过仗吗?” 随从脸一红:“没有。” “那你有何资格在这高谈阔论,下去。”华尧斥道。 随从只得灰溜溜地站到一边。 “宁昭。”华尧又道,“从今往后康将军就是你师父,你要好好跟他学,不得贪玩偷懒,知道吗?” 康沐听了倒是一惊,怎么就突然摊上这种奶娘差事了? 刚要拒绝,华尧又说:“还不快给康将军磕头?” 小世子向康沐深深一叩首:“宁昭给师父磕头。” 这就定下来了?这不是强买强卖吗?康沐骑虎难下,只得把小世子扶起:“世子请起,世子聪明伶俐,必定能青出于蓝。” “行了,你去跑吧,其余人都退下。”华尧吩咐道,示意康沐跟他走。 两人一边漫步,一边看狼骑军训练。康沐忍不住道:“为何要他拜我为师?” 华尧理所当然道:“他也不小了,是时候正经学些东西了。” “这等美差,何不让韩彦卿做?”不论从各种角度来看,康沐都觉得韩彦卿比他更适合为人师。 “我已经让汤燕清做他先生了,所以教习武艺就你来吧。” 原来如此,康沐了然,他是知道韩汤二人走得近,所以有所避讳,可听到了汤燕清的名字,康沐又是一惊:“汤燕清?你也不怕这孩子被带坏了?” 华尧横了他一眼:“你不要把他带坏就行了。” “你说什么呢,我向来是为人师表,以德服人的。”康沐反驳,故意拿华尧教孩子的话说他。 华尧厚着脸皮说道:“那就好,我也向来是以德服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 “那随从是什么人?” “是司空的儿子。” “怪不得耀武扬威的,佞臣一个。” 华尧颔首:“我长年在外,西郦很多事情我也管不到。” 康沐见他忽有忧愁之色,低声问道:“你喜欢这孩子吗?” 华尧没有正面作答:“他是我大姐的孩子。” “可他也是你仇人的孩子。”康沐自然不会忘记他曾说过,是当时郦王奸污了他的姐姐,他才下了杀而代之的决心,而小世子正是在这种情形下出生的。 华尧沉默。 “你就不怕养虎为患,等他长大了,替父报仇?”康沐又问。 华尧却傲然一笑:“想杀我的人太多了,他若有本事,就来吧。”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7 这话倒是他一贯的作风,康沐的视线落到小世子身上,他弱小的身影在广阔的校场上奔跑着,风一大就会吹走似的,于是又问:“那你是希望我尽力呢,还是放生?” 这倒把华尧问住了,犹豫了许久,华尧道:“顺其自然吧。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要有什么样的成就,全看他自己,旁人至多不过是推波助澜。” “我明白了。”康沐收回视线,转而问道,“我们还要等多久,什么时候反攻?” 华尧一笑:“等不及了?” “你就不怕阮渡天一鼓作气进军西郦,把你送上西天?” “他是个没有百分百把握就不会贸然行动的人,更何况在他看来我已是他嘴边的肉,随时张嘴就能吞了,有什么可急的。因此他今年不会有所动作,一直到来年开春,才会发起进攻。” “那还有半年时间我们可以休养,希望到时能重振军心。是否考虑设两三个关卡,虽然半年时间是紧了些,不过让工兵加紧赶工,还是有可能的。不过西郦这边粮食储备不太够,这可是个大问题。” 华尧望向遥远的东方,元都,阮渡天所在的位置:“我们没有半年时间,我们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你领狼骑军与我一起,攻下汴桐,我们要在那里过冬。” “好,那就让我为你先拔头筹!”康沐信心满满,连脊梁都更加挺直了。 他那自信起来神采飞扬的模样,华尧看在眼里,微微地笑,心间如温泉流淌,暖意融融,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情绪就足以影响到自己的喜怒哀乐。 两人说话闲聊间,小世子已经跑了许久,他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拖着沉重的手脚,速度慢了下来,虽然已入秋,可这天还是闷热,这么一会跑下来,他早已汗流浃背。 康沐叫来陆十七问道:“跑了几圈了?” “五圈,都快趴下了。” “行了,让他别跑了,回去休息吧。” 陆十七应声而去,叫住小世子与他说了几句,小世子躬着背,双手撑在膝盖上,听陆十七说话,话说完,只见他摇了摇头,又继续跑了起来。 陆十七回来禀报:“将军,世子说既然规定跑十圈那就一圈都不能少。” “这孩子还挺有骨气,那就让他跑吧。”康沐说着看了华尧一眼。 华尧则不为所动:“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练着。”说完便离开了。 艳阳下,那孩子不停地奔跑着,在这充满杀伐之气的校场上,他是那么得渺小柔弱。乱世尚武,强者为上,尤其是尚未成年的雏儿,一个不慎就是他人的口中食,必须要不断努力,不断变强,不断长大。 “几圈了?”又过了许久,康沐再问。 “七圈,要不要我去把他拉下来?” 康沐冷眼望着:“不用,由他跑不动,自己停下来为止。” 没有人理会他,一个人孤独地奔跑着,这是他自己的路,终点在遥不可及的远方,也许会在半路倒下,也许会被人超越,但只有不停地奔跑,才有抵达终点的可能。幸运的人,也许会遇到一个心灵相通的同伴,可以互相扶持,互相鼓励,在即将摔倒时拉一把,但至少,永远都不可以认输。 小世子跑到精疲力竭,眼冒金星,脚一软倒在地上。 他翻了个身,仰天躺在地上,在昏厥前,他看到康沐向他走来。 “师父,我跑了多少?” “八圈。” “如果我每天跑十圈,我能成为像皇舅舅那样的人吗?” “首先你得活着,才能有机会成为他那样的人,其次你要知道什么事情你能做到,什么事情你拼了命也不可能做到,做不到的事情就要想其他办法来完成。” 小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睁着大眼睛望着康沐。 两个月来,小世子几乎每天都会到校场来。他白天跟康沐学武,晚上做汤燕清的功课,十分幸苦。有时白天太过劳累,晚上听汤燕清讲课时还会打瞌睡,汤燕清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板子就打手心。 虽说是拜了康沐为师,但他很少亲自教,往往都是他布置任务,由陆十七来教,再由他检查。康沐对于教人这类事一向是个懒人,对小世子已算是尽心了。 但两个月的时间短得可怜,根本学不到多少东西,倒是让小世子和康沐亲近不少。 两个月过去,狼骑军已整顿完毕,将再次出征。是胜是败,这天下究竟姓什么,就此一锤定音。 出征前日,康沐已睡下,被告知小世子来了。 “师父,我可以进来吗?”小世子轻轻把门推开一道缝,把小脑袋挤进来。 “进来吧。”康沐披着单衣,倒了杯水给他。 小世子伸手去接,康沐看到他手背上小臂上一条条浮肿的红印,知道汤燕清又打他了。 对于体罚这件事,康沐是有些同情汤燕清的,因为小世子如果在他这犯了错,他只要轻描淡写往校场一指,“跑圈去”,省心省力,但汤燕清就不行了,这一道道印子怕是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打的,费劲费时。 “汤先生又打你了?”康沐从柜中取出药膏,为他擦药。 “嗯,是我功课没有背好,汤先生很生气。”小世子瘪着嘴。 向华尧哭诉,小世子是不敢的。但奇怪的是,虽然康沐也经常罚他,可他每次被汤燕清惩罚后,还是会跑到康沐这儿来。以至于康沐已经能很熟练地搓药按摩这个技能了。 “他这人一点耐心都没有,号称自己过目不忘,就不许别人犯一点点错了。”康沐大言不惭地批评汤燕清的教育方法,完全忽略自己也是个没有耐心的人。 “汤先生也是为了我好,我知道的。汤先生知识渊博,我好喜欢听他给我讲各地的风土人情。”小世子乖巧道,“师父,你明天就要出发了?” “是的,陆十七也会跟我一起走,所以明天开始就没人管你了。” “我不会松懈的,我会好好巩固师父教的东西。”小世子信誓旦旦道。 “其实呢,我教的东西都是死的,战场上的事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学得透彻。” “我也好想和师父一起出征。” “你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个四五岁,就差不多了。” “如果能帮皇舅舅一统天下,那该是多了不起的事啊!”小世子一脸憧憬。 康沐手上的动作停了一停,迟疑了一下问道:“小世子,你喜欢你皇舅舅吗?” “喜欢啊!”小世子毫不犹豫道,“皇舅舅是大英雄!” 康沐苦笑,不知他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就好像一生都在掠夺的华尧说出以德服人这四个字。 小世子打了个哈欠,露出疲态。 “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康沐收拾好药膏,塞到小世子手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8 中,“你汤先生估计要到来年开春才会走,所以以后他再打你,就自己擦药。” 小世子眨着眼:“师父,今天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好的。” 这段日子,小世子经常会在康沐这过夜,这件事情被华尧知道了后,非常愤怒,但也无可奈何。 小世子抱着康沐,把脑袋靠在他颈窝里,迷迷糊糊地还在说着话:“师父,你说皇舅舅喜不喜欢我?” “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否则也不会让你和汤先生教我了。” “也许吧。” “可他为什么总是对我冷冰冰,凶巴巴的呢?” “他对谁暖阳阳,笑眯眯了?” “师父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就不回来了……” 第 121 章 旌旗猎猎,三万骑狼骑军战士列阵在前。膘肥体壮的骏马载着精壮彪悍的士兵,一个个精神抖擞。他们已被压抑地太久太久,这些人是从数不清的败仗中活下来的,百战余兵,能以一当十,他们的血骨如铁铸,他们的志气比天高。 所有人都骑马行军,为的是能保证最快的行军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城掠池。大军开拔,如长龙一般蜿蜒向西。 汴桐是祁国以西,最靠近郦国的城池,只有驻军,没有平民,如果郦国想要进攻祁国,汴桐可以作为一个入口。 因此华尧首先打算攻下这一城。 第二天便可抵达汴桐,前一天晚上,华尧和康沐大帐议事。 “两天,最多只能有两天。”华尧竖起两根手指对着康沐,“我们的粮草可以支撑的时间不多,西郦那边也没有余粮可以给我们,所以必须要在两天之内,攻下汴桐。不,最好一天。” 康沐心中盘算了一下,说:“阮渡天也知汴桐重要,现在那边守军有一万人,若是强攻,损失会很大,最好能智取,汴桐是有漏洞的,就是得花时间。” “不行!”华尧断然否决,“时间拖长了,就会有祁军援兵,我之所以用狼骑军,要的就是速度,必须在阮渡天得到消息之前,已经拿下汴桐。马上就要入冬了,权衡之下他就不会在今年出兵。” “好。”康沐毅然点头,“那就两天,我会用狼骑军的尸体把这座城堆下来。” 后退十步者,杀无赦! 这是康沐下的死命令。 康沐性情虽烈,但用兵上极少用蛮横的战术,但那一天却截然不同,他所有的命令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云梯搭上城墙,让士兵站上城头,把敌人砍死在脚底。 血战。 从来都是守城者占有先天优势,当无数战士被推下城墙,摔成粉碎,他也是命令,不得后退。 平日里,他待他们都如亲兄弟,此刻他只是个铁血将军,冷冰冰地命令他们前进,杀出条血路。他们不再是有血有肉的人,不再是活蹦乱跳的人,而是冰冷的数字。 青灰色的城墙被血染成了红色,粘稠的血液一遍又一遍地泼上去,触手滑腻,竟有些抓不住。前一个人被开膛剖肚,鲜血泼撒,淋在后一个人身上,后一个人顶着同袍的血,挥刀上前。 嗅觉已经失去作用了,因为空气中只有一种气味,就是血腥味。整个肺部都是浓重的腥味,令人作恶。 视觉也不再灵敏,因为满眼望去只有一种颜色,红色,自己的红色,战友的红色,敌人的红色。 装着大把大把战刀的辎重车就在阵后,轮到休息的士兵,可以来换武器,换下来的刀一把把都烫得拿捏不住,刀锋翻卷,淌着鲜血。 康沐站在山坡上,冷静地看着这一切,面色铁青。他知道,华尧正在不远处的营帐中等着他破城的消息。 已经攻了整整一天了,陆十七找了张椅子搬到康沐身边:“将军,你坐一会吧,都站了一天了。” 康沐仿佛没有听见,一言不发,丝毫不动弹,目光紧紧锁定汴桐城。他的心也在滴血,一滴一滴,清晰可闻,像要把他击穿。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也是通红通红的,鲜血流淌,流到了天上,流成了天河。金红色的太阳印照着大地上的凡人,静静俯视他们的杀戮。 陆十七担忧地望着康沐。他是亲兵营的百夫长,从来他都是以此职务为傲的,因为要保护好将军,是整个狼骑军中最重要的事,最能发挥他的实力。 但今天他觉得他错了,看着平日里的弟兄们在前面拼杀,自己却只能站在后面干着急,看着前不久还一起划拳喝酒的好友被人抬着回来,自己却无能为力。他有多想立刻冲上去和他们一起杀敌,和他们一起奋战,可是不行,他必须坚守在康沐身边。 天色已晚,已不适合再攻城,康沐正准备下令今日休兵,明日再战。 这时,传令兵来禀报说,东门被攻破了。 康沐精神一振,表情微微扭曲,这城门是用狼骑军士兵的尸体撞开的! 下一瞬间,康沐翻身上马,抽出雀刀:“所有休息的人集中到东门,骑兵上马,所有人跟我杀进去!” “是!”身边陆十七第一个响应,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点火把!” 黑夜里点点星火汇集成金色火海,如奔腾的岩浆,向东门涌去。他们怒吼着,咆哮着,杀声震天,冲破一切阻碍,将所有挡在面前的东西吞噬溶化。 华尧重拾山河的第一战,由狼骑军的鲜血谱写,白骨累累的帝王之路,从这里开始。 华尧踏进汴桐城已是第二天早上,他在康沐的陪同下走上汴桐的城楼。大部分狼骑军将士一夜未眠,战场已初步打扫干净,血的味道已随风飘散,只留下淡淡的腥味,但是地上干涸的血渍还没有来得及冲洗,凝结成黑红色。 虽然华尧嘴上没有说,但他的眼神难掩喜色,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是一场用血的代价换来的惨痛胜利,初步统计战死重伤的士兵达八千人,而汴桐守军死伤四千人。狼骑军们的心情极其复杂,初战告捷,通红的双眼透着血战余生的兴奋,这是他们的战功,他们的荣耀,但一具具被抬走的尸体,给他们的胜利抹上了猩红一笔。 “你还好吧?”华尧悄悄捏了捏康沐的手,奋战了一天一夜的他,看上去脸色略差,发丝散乱。 “没事!”康沐打起了精神,这里有千千万万双眼睛正盯着他,他不能露出丝毫疲态。 “一会事完了,就好好睡一觉。” 萧澜远远跑来,他的身上也满是血污,在临华尧时才匆匆擦了擦脸:“禀报陛下,汴桐守军投降的俘虏都集中安置在了瓮城中,请示下。” “去看看。”华尧对康沐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49 道。 汴桐南门有一瓮城,华尧从城墙上向下望去,密密麻麻俘虏拥挤在瓮城中。他们一个个污浊不堪,衣衫残破,神情麻木,有的还受了伤缠着绷带,抬着头仰望城头上的郦兵。郦兵们则全神戒备,手持弓弩,指着城下,以防骚乱。 “陛下,我们如何处置他们?”萧澜问道。 华尧只是盯着他们,神情冷漠:“有多少人?” “大约六千个。” 华尧沉默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不一会儿,他的亲兵前来回禀:“陛下,都查清楚了。” 他面有难色,难以启齿。他是被华尧派去查汴桐余粮的,看起来,结果并不如人意。 “说。”华尧命令道。 那人瞄了眼一旁的康沐和萧澜,凑近了一些道:“被守将烧了一些,剩下的再加上我们原来的,勉强能够我们现在这些人熬过冬天。” 华尧微微一皱眉,手一挥,轻轻道:“都杀了。”说罢,他便转身下楼。 康沐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向萧澜及其余战士下令:“杀了,一个都不要留。” 战士们俱是呆呆地望着康沐,没有一人动弹。 杀降,他们还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他们是郦国精心培养训练的士兵,骑别人没有的马,穿别人没有的装备,所以有了不该有的优越感,这种肮脏的事,他们从不屑做。 而瓮城中的俘虏们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们,他们手无寸铁,仅有一条命。 “将军,为什么呀?”萧澜不情愿道。 “什么为什么?你没有听到皇上的命令吗?”康沐斥责道。 “他们都已经投降了啊!” “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饿死?” “粮草……总会有办法的。” “让你杀你就杀,哪那么多废话呢!” “不行的,我们……” “你敢抗命?”康沐暴怒,不等萧澜把话说完,一个巴掌把他扇翻在地,指着一干士兵吼道:“都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听不懂我说话吗?” 嘭地一声弦响,一支箭破空而出,噗地扎入一个俘虏身上,一声凄厉的惨叫,终结了一条生命。 康沐一回头,射箭的是李仪林。 有人开了先河,像是有什么在脑中崩断了,其余人的手一松,利箭像雨点般撒落,每一箭就是一个人。 俘虏们起先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他们为什突然射起了箭,但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了,这是要他们死。 他们惊恐地逃散,躲避着头顶的箭雨,可在这拥挤的瓮城中哪里逃得开?他们互相推搡着,挤压着,有人摔倒,后面的人直接从他们身上踩过去,活活踩死。他们用手护住头部,可强弩射穿了他们的手掌,深深刺入他们的头颅。 他们愤怒了,高声叫骂着,任何无法想象的污言秽语从他们嘴里蹦出来。有人开始试图攀爬城墙,可这瓮城的城墙又高又滑,根本不可能爬上来,有人脱下鞋子朝康沐扔来,可还扔不到一半就失了力道,重重落下。 一切挣扎都是徒劳,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这纯粹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萧澜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趴在墙上看着眼前的修罗场,张着嘴说不出话。 渐渐地,咒骂声越来越少,活着的人越来越少,尸体一具叠着一具,堆积成山,浸泡在了血水里,腥臭的气味再一次弥漫飘散。 瓮城被打开,全副武装的士兵步入城内,挑开一具具尸体,确认每一个人的死亡。 康沐始终没有离去,默默地看完全场。他像一座石头雕成的像,冰冷而坚硬。 如果华尧是个残忍的屠夫,那康沐便是他手中的屠刀。 第 122 章 康沐一路走,萧澜一路跟在他身后喊道:“将军!将军!” 走进屋子,萧澜也追了进来。 “你吵够了没有?”康沐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上。 “将军,是你教过我的'杀降不祥',为什么我们还要做这种不仁不义的事?”萧澜不依不饶地问道。 “任何一件事你都得看时看势,这还用我教你吗?” “可他们都已经缴械投降了!” 康沐气得发抖:“来人,把李仪林叫来!” 片刻之后,李仪林被带进了屋,他一见两人气氛异常,不由得紧张,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李仪林。”康沐克制着怒火,“是你射的第一箭?” 李仪林不知他是何意,只得老老实实回答道:“是的。” “为什么要杀他们?” 李仪林一惊,这不是你的命令吗,怎么来问我?结结巴巴道:“因为……因为他们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 “仅此而已吗?” “我……”他瞥了眼萧澜,脑中一片混乱。 “但说无妨!” 他鼓足了勇气:“我听到你们说话了……我们的粮食不够这么多人吃,与其将来看着弟兄们因为他们挨饿……不如现在就杀了,也是为了保全自己” “还有吗?” “我们要在这驻守三个月……如果留他们活口,万一起了动乱,我们那么多弟兄就白死了,算是免除后患。” “继续说。” “我猜想等明年春天,皇上还是会采取快攻和歼灭战术为主。”李仪林越说越顺,已不再紧张,“但我们不可能每次都拿命去堆,所以这一次杀了他们,也是给敌人以威慑,以期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能减少我们将来的损失。”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没……没有人教我,我自己想的。”李仪林胆战心惊地望着康沐。 康沐仍然虎着一张脸:“说得好,你不用回虎狼营了,即日起在我这边听差。你现在替我传话下去,各营休整,布置好岗哨,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 “是!”李仪林大声应道,毫不掩饰其喜悦的心情,立刻跑出去办差。 萧澜沉默地站在一旁,双目无神地望着地上,始终是一副不服气,无法接受的模样。 康沐放软了声调:“你都听见了吗?” 萧澜依旧不说话,脸上写满深深的哀伤。 “你跟了我那么久,都不及一个小兵,争战之道你却一点都不明白,你太让我失望了!”康沐痛心道。 萧澜倔强道:“我知道将军你是对的,可我就是无法接受……” “你以为在战场上与人面对面拼搏杀死对方,就是光鲜的吗?”康沐见他冥顽不灵,顿时火冒三丈,“那些人不也一样有双亲妻小吗?你以为你现在对他们讲仁义,你就成得了圣人吗?你对他们仁慈就是对自己弟兄的残忍!你既然上了战场,你就别以为自己的手还是干净的!我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0 告诉你萧澜,将来我们死了,都是要下无间地狱的!” 萧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喊道:“将军,求求你别说了!” “下去好好反省反省!”康沐呵斥着,再也不想看到他。 萧澜走后,康沐躺倒在榻上,所有的疲倦向他涌来,他揉着太阳穴,眼皮沉重。 连续作战了一天一夜,终于可以缓一口气了。短暂的休息之后,还有无数场恶战等着他,康沐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当他醒来时,看到华尧正坐在他身边打瞌睡,窗外安静如夜,除了巡逻的哨兵,士兵们都在休息。 所有人都需要一场安睡来忘却昨日的猩红。 康沐稍稍一动,惊醒了华尧。 “醒了?”华尧打了个哈欠,冲他一笑。 “你不在自己屋里睡,跑我这做什么?”康沐淡淡道。 “你看你也不洗个澡,脏兮兮地就这么睡了。” 康沐横了他一眼:“嫌脏就别靠近我。” 华尧鬼笑着爬到榻上去抱他,唇已凑上去要亲他:“那不嫌弃是不是能靠得再近一点?” “我嫌弃你!都什么时候还有这种心思!”康沐骂骂咧咧地把他推开。 “这个冬天以休息待命为主,你把心放宽些,别想太多。”华尧正色,不再胡闹,但也不把他放开,仍旧是抱着。 “我很难不搁在心里啊。”康沐叹道,忧心忡忡地望着华尧,“汴桐虽然拿下了,可动摇不了祁国分毫。来年入春,他们一旦大军压进,我们根本支撑不住,就算把韩彦卿的兵也调来驻防,也只不过是守一天和守两天的区别。” 华尧在他身边侧身躺下,一手支着脑袋:“你还在想什么,一并说了吧。” 康沐翻了个身,面对华尧:“祁军足有二十万人,单是芍关就驻军十万,元都及其周边共五万,剩下的分别布防在大小城镇,而我们撑死了也才七万,人数差距太过悬殊。而且祁国物资丰富,粮草充足,这一点上我们更加无法相提并论。” 华尧扳过他的脸,牢牢捏住:“只要过了这个冬天,我们就会有转机,你要相信我。我不敢说有十成胜算,但你应该清楚我,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康沐怔了半晌,嗯了声,又是一叹:“我只是在担心罢了。” 华尧展开笑容:“看到你能为我担心,真是让我高兴啊。” 康沐板着脸:“谁说是在为你担心了,我是在为大家……” 话未说完,华尧突然就吻了上来,康沐一惊,张嘴就要喊,却被华尧趁机侵入,如攻城略池般占有他。这个吻一如既往地狂热而执着,仿佛下一刻就是末日来临,要抓紧每一瞬息吻到他心里,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烙印。 这个吻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康沐还未有足够时间做出反抗之前,华尧已全身而退,远远地做到了卧榻的另一头。 “你躲那么远干什么!”康沐瞪着眼。 华尧得意地笑:“总不能每次亲你都要挨一拳吧,那不是太亏了?” 康沐哼了一声,转身背对他躺下:“我还想再睡一会,你不要吵我。” 华尧又靠近了,亲昵地拍了拍他:“起来先吃点东西再睡吧,你饿着肚子可不行啊,我已经吩咐人煮好了。” “不吃了,我很困。”康沐闷着头道。 华尧强硬地把他从榻上拖起来:“不行,你身体本来就不好,饥一顿饱一顿更会弄坏身体,更何况你身上的有毒,必须细养。” “我身上的毒早就解了,否则我怎么扛得住连日连夜地攻城?”康沐坐起身,不耐烦地揉着头发。 华尧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解的?” “就是在被阮渡天俘虏的时候,他那各种草药齐全,就随手帮我解了。”康沐满不在乎地说着,浑然不觉华尧的脸色已变,笑容凝固在他脸上,古怪异常。那苦苦折磨了他三年的毒,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去除了,他那轻松的语调,一句随手解了,不知抹杀了多少人的付出。 华尧表情僵硬:“哦,解了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就是嗓子还是咳坏了,说是没法治的。”康沐说着又习惯性地咳了几下。 华尧没有搭话,低头出神,神情黯淡,不知在想什么。 康沐奇怪他为何不说话了,便问道:“你让人煮了什么?我好像是有些饿了。” 华尧抬头迎上他的视线,眼里满是强横的占有欲,那是不容任何人染指的霸道:“康沐,你听好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把你放手给任何人。” 没来由的一句话压得康沐透不过气,窘迫道:“莫名其妙说什么呢?” “我不是开玩笑的,你给我记好了这句话。”华尧的目光想要把他凿穿似的。 康沐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知道了,吃的东西呢?” 华尧重新露出笑容:“我就着人送来。” 次年立春,东风解冻。 狼骑军在汴桐休息了三个月,重新进入临战状态。 韩彦卿汤燕清等人也已抵达汴桐,郦军所有的主力都已集结。 入夜,当康沐来时,华尧正在阅读军报,他放下军报看着康沐向他走近,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心情不错嘛。”康沐一身便装,但佩着刀,他坐在了华尧对面,随手解下雀刀搁在一旁。 华尧拿起雀刀抽出寸许,烛光照在光可鉴人的刀上,反射出银光。“这把刀也有些年头了,你保养地倒是好。” “你是想暗示我杀人杀得还不够多吗?”康沐接过侍从端上来的茶,抿了一口。 华尧笑了笑:“接下来有的是你杀敌的机会。” 康沐振奋道:“我们要准备发兵了?” 华尧收刀入鞘,放还到康沐身边,把搁在一旁棋拢了过来,捻起一粒白子:“来,我们手谈一局。” 康沐皱起眉头:“不来不来,仗着自己棋艺比我高,整日在我面前显摆。” “临阵怯战可不是你的作风,还不快坐过来。” 这段日子较为清闲,某日华尧偶然找出一副棋子便找来康沐对垒,一局下来顿觉找到了人生最大的乐趣。 康沐虽不敢自称国手,但对自己棋艺还是极有信心的,可没想到被华尧杀得落花流水,自尊心严重受到挫伤。 “要不要我让你五子?”华尧态度十分挑衅。 “不用!这次我定要让你后悔!”康沐啪得一声砸下茶杯,严阵以待。 “那我就不客气了。”华尧笑眯眯地落下一子。 一柱香后,局面已明朗,胜负即将揭晓。康沐又坐不住了,焦躁地变换着坐姿。 康沐的棋风亦如他带兵的风格,以犀利突进为主,且变化多端,令人防不胜防。而华尧则始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1 终不紧不慢,步步为营,总在不经意的地方落子,让人琢磨不透,等联成一体,对方才惊觉已深陷在他布下的网中,再想挣扎已是困兽之斗。 因此每回弈棋,康沐总能在前半局占得上风,但最后往往输得极惨。待到收官之时才发现,从他下第一步时,整局棋都已在他胸中了。 一粒黑子已在康沐手里捂热,他眉头紧锁,盯着棋盘上白花花的白子,就差没把脸都贴上去了。 “如何?”华尧彻底爱上了康沐输棋时的样子,那种又不甘又丧气还有几分愤怒的样子,百看不厌。 康沐懊恼地把棋子丢进了棋瓮,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有这闲功夫,不如好好筹谋如何对付阮渡天吧。” 华尧把玩着棋子,傲然一笑:“这天下也只不过是一局棋罢了,不知我与他对弈孰强孰弱。” 康沐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若有所思。 “今天是立春了吧?”华尧忽然问道。 康沐点头:“对,立春。” 华尧嘴角一勾,探身握住康沐的手:“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 123 章 深夜的芍关城肃穆沉静,铁灰色的城墙透着森森寒意,偶尔几声鸟鸣带来几分生气。 一道黑影掠过屋顶,躲过巡逻的岗哨,绕了城墙根下,那里已经聚集了九名与他同样穿着的人。 他们没有言语,只有眼神和手势的交流。他轻轻一击掌,十人倏地散开,朝向十个不同的方向奔去。 短暂的寂静之后,芍关的四方城门同时发出巨大的噪音,齿轮转动,狰狞又刺耳,随着这一连串嘎嘎的声响过后,轰得一声,似有什么庞然大物落在了地上,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睡梦中的人被惊醒,不知发生了何事。就当他们想再次入睡时,惊恐的喊叫声已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道道火龙交织纵横,从地底下冒出来,穿过街道,穿过房屋,穿过广场,熊熊的烈火直冲上天,扬起三丈高的火焰。火星四溅,点燃更多的事物,火势迅速蔓延,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芍关城成了一片火海。 士兵们四散逃窜,他们试图提水来灭火,可却发现这火根本浇不灭,水还没撒上去,就化作了水汽。高热炙烤着人的皮肤,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 他们纷纷涌向城门,但城门早已锁死,铁质的厚重大门被烧得滚烫,扑在前面的人被后面的人挤压,活活烫死在城门上,水分蒸发,人皮一般粘在门上。 有人试图冲向城墙,但早有火墙挡住去路,偶尔有披着毛毯冲过火墙的,也只是空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摔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们没有可以逃跑的机会,他们哭喊着在城里胡乱奔跑着,发出临死前最后的呐喊。 整个芍关城都被火焰笼罩着,火舌撩动,像一只只手向天空挥舞,试图要抓住什么,但一切都只是徒劳。 火焰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以狂舞之姿,肆意毁灭,如同人间地狱。 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所有的东西都被焚烧殆尽,芍关城十万兵勇,顷刻之间,化作焦土。 当火烧芍关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几乎所有的人都被震撼了。 阮渡天处如同烙铁扔入冰水,炸出了千层浪,损失岂止是惨痛可表。 “你究竟做了什么?”康沐拿着军报,上面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华尧泰然自若地坐在椅上:“前两年我暗地里派汤燕清对芍关重新进行了改造,整座城的布置他都精心设计过。我们在撤离芍关时,我留了十名鬼煞营的死士埋伏在城里,他们只要一接到信号,就会打开机关,城池会立刻被封锁。城里预先埋了大量的火油,点燃一处,就会烧遍所有的地方。” 康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两年前?你早就计划好了?原来你不是逃回来的?你早就有意一路撤退,把芍关让给阮渡天了?” 华尧点头:“那时候阮渡天来大兴,他许多话其实都说得切中要害,我养不起这么多兵。既然养不起,那只能不养了,壮士断腕以全质,从大兴回到元都,战斗力差的部队就扔了,我只留精锐。芍关弃城是我计划中的,那里多山石,只有西南一处可以挖通地道,这个消息也是我故意漏给他们的。只是他们还弄出了毒球,还让蛮兵伏击,倒是大大出乎我意料。” 康沐的脑中急速转动:“这么算来,祁军只剩下十万可用之兵了,有一部分还被堵在了芍关以南,恐怕一时半会无法驰援。虽然人数上还是处于劣势,但还是有可战之机。” “不,我说过,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已到了关键时刻,任何方面的劣势我都不能接受。” 话音刚落,侍卫通报说有人求见。 来人身披铠甲,英姿飒爽,却是许久不见的木钶。 木钶望了眼康沐,向华尧拜道:“木钶叩见陛下,木家的三万壮丁已集结完毕,听候陛下调遣。” “木钶一路上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明日大殿议事。” 木钶一走,康沐就迫不及待说道:“你是怎么说服木家为你出兵的?” “他们已经在我郦国扔了那么多银子,不下血本怎么翻盘?阮渡天一向不喜欢这些商贾,对他们有诸多限制禁令,所以木家在阮渡天统治的地区始终做不了买卖,我许了我若为帝,便让他木家南北通商便宜行事。” “你真的放给他们那么大的权利?” “我若能成事,将来的事还不是我说了算,至于木家也只有赌上一把,别无选择。你可别小看木家募集的这三万人,我派人去查过,大多是诸国灭亡时流散在外的士兵,均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为了钱完全不会顾惜自己的性命,可称为亡命之徒。我也不想直接指挥他们,让他们木家来领,最适合不过了。” “这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盘算的?” 华尧笑道:“不是早就知道他们募集了三万人吗,你说是从什么时候盘算的?” 康沐只觉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叹:“芍关,木家,你还有什么算计?” 华尧依然笑得从容:“还有一位是你的老朋友,想来时辰也差不多,也该到了。” 康沐正疑惑时,屋外传来急驰而来的马蹄声,随着一声骏马嘶鸣,同时响起侍卫的吆喝声。 “什么人胆敢擅自闯入!” “这里不准骑马,快下来!” 一个苍老但豪迈的声音传入康沐耳中:“我是来见你们皇帝的,还不给我让开!” 康沐冲出去一看,一位身穿皮甲,披着羊皮大氅的老人正骑在马上,正用鞭子驱赶侍卫。老人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身材粗壮,手掌宽大得仿佛能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2 徒手捏断人的喉咙,皮肤粗糙黑黄,布满沟壑,那是长年累月日晒雨淋的痕迹,腰间跨着一把腰刀,朴实无华。 “苏日松族长?你怎么也……”康沐惊道。 老人爽朗地笑道:“哟,是小孛那,这么些年不见,怎也不见你长个?” “族长!我早就成年,不再长个了好吗?你也不用每次见我,都问我这个问题!”康沐抗议道。 来人是维苍部族的族长,也就是郦国长期向他们购置马匹的草原部落,康沐去过几次,年少时便与苏日松相识。孛那在他们的语言里是狼崽的意思,当初康沐无意中向他流露出组建狼骑兵的念头,便被苏日松嘲笑,说性情糯软的中原人怎么可能成为狼呢,充其量不过是小狼崽罢了。 “小孛那,你与他们说,我是来见皇帝的,让他们不要拦我的道,否则我就要不客气了。”苏日松还骑在马背上转圈。 “皇上就在里面,你快下马来与我觐见。” 这时华尧已跟了出来,他与苏日松从未见过面。但苏日松一见华尧,便识出身份,于是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 “这就是你们皇帝?”苏日松悄悄问康沐。 华尧率先点了点头:“族长。” 苏日松笑了几声,摸了摸胡须:“不错,我的儿子们正领着我维苍族两万勇士们向这边赶来,只是我嫌他们动作太慢了,所以先一步过来瞧瞧。” “老英雄路上奔波劳累了,里面请吧。”华尧向内指引。 康沐愣在原地,这接二连三的变化像乱石向他砸来,砸得他头晕目眩,一下子无法接受。他前几天还心忧如焚,反复思量着,这么点兵马如何与阮渡天斗,如果才能用最小的损失换回最大的胜果,今天华尧却告诉他,两年之前他就有了周密的计划,旦夕之间,弱势变为强势。 安置了苏日松之后,康沐还处于混沌状态之中,思维始终没有恢复正常。 “不是只有阮渡天会利用外族的。”华尧好整以暇地望着呆滞的康沐。 “苏日松可是出了名的小气。” “你曾经说过,你来助我成就大业,我便帮你统一部族,这个诱惑也没多少人抵挡得住的,草原也是广阔得没有边际,谁不馋涎?” “苏日松终究还是耐不住寂寞。” “维苍的士兵比起你的狼骑军来如何?” 康沐感叹一声:“他们可是天生的骑兵。” “你可对我有些信心了?”华尧满心期待地望着康沐。 康沐苦笑:“你瞒得我好苦,芍关的事情是汤燕清负责的,那木家和维苍人的事他知道吗?韩彦卿知道吗?” 华尧摇头:“全是我秘密派人联系的,没有人知道。” “你也不用嘴那么严吧,还怕我泄露出去?” “我不是怕你泄密……”华尧表情古怪,赧然一笑,“我是怕计划失败,被你看扁。从一开始我便明白,面对面冲突我们是绝无胜算的,祁国何其强大,远胜我们几倍,我只有想其他办法,所以我就布下了芍关的机关,等着阮渡天一步一步踏入。我虽养不起兵,但我仍然需要大量的士兵来与祁军对战,那最便捷的方法就让别人来替我养,木家,维苍便是。” “如此说来,那段日子你整天愁眉苦脸的,都是在演戏?” “并非演戏,我是真的不安。这个局太大太玄,我没有把握。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手中的筹码,是我亲手把你们推上赌桌,多少人枉死,多少人在受委屈,听着骰子在骰盅里摇晃,我夜夜难眠。每一次战败的损失,我都小心算过,生怕一个差池,就被彻底消灭。这计划太过庞大,牵涉到的细枝末节数不胜数,几乎要脱离我的控制,在撤离芍关时我差点被他们蛮兵杀了就是最好的例子。而最大的误差,就是你被阮渡天俘虏了。弃守芍关后再失去元都,我们所冒的风险难以估量。如果没有这一茬,我根本不需要把战事拖到今年,只要阮渡天一把军队驻扎芍关,我就可以放火把他烧死在城里。” 康沐低头不语,思索着他每一句话,慢慢咀嚼消化。 “怎么了?不高兴我对你隐瞒?”华尧见他太过沉默,不禁担心他会认为自己不信任他。 康沐淡然一笑:“我只是在想,我算是银铢还是金锞?” “那要多少银铢金锞才能买到元都十六城?” “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我忍了一年,就为了这一天,这盘棋我已经下得太久,是时候了断了。”华尧决然道,“三天之后,我们拔营出发。” 郦国得了援兵,士气大涨,而祁国因芍关之失,大受打击,此消彼长,郦国渐渐占了上风,一个月就接连攻破了几座城池,直逼元都近郊。 祁国火速调集芍关以北各路兵马,阻击郦军,最后将军在元都以西正面交锋。 华尧命令各部主动进攻,以韩彦卿为中军主力,发起总攻。 战况激烈,金鼓喧阗,横尸遍野,两军杀得天昏地暗。 正在两边相持不分上下时,场面上忽然起了变化。 祁军的后方骤然生变,一支祁军离开了原先的位置,向祁国大军的后侧发起了冲击。 祁兵前一刻还正奋勇向前杀敌,下一瞬背后就有刀枪捅来,死不瞑目。祁军阵脚大乱,许多人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之间到处都是敌人。 从正面迎敌变成了腹背受敌,防战像一条被砸碎了的锁链,瞬间崩溃,碎成一截一截,被逐一歼灭。士兵们不知所措得乱打乱杀,混乱中无法组起有效的防御。 胜负倾刻间揭晓。 康沐目瞪口呆,想都不想就问身边的华尧,必定是他又做了什么:“怎么回事?” “你都猜到了还要问我?” “李古海?” “是的。”华尧对上他的视线,紧绷的脸松开了,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是诈降。”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就是这么回事了,嗯嗯~~ 有心的姑娘们可以重新浏览一下第四卷,其实是有不少暗示的~ 第 124 章 一天的战事结束,大帐议事时,李古海成为了焦点。众将们纷纷向他表示敬意,华尧也夸赞了一番。但李古海本人却全无喜色,即使是在华尧嘉奖他时,他也是板着一张脸。 康沐在角落里看着他,回想起在被俘时,他对自己所说的话,当时只觉他既然如此厌恶叛徒,为何还要背叛华尧,现在想来,那时他是担心自己投敌,所以才恶语相向,当然少不了顺便讥讽几句。 众将依次汇报了各部情况,华尧略做分析后对次日做了部署。 祁国受此重创,已收缩防线,退入城中,郦国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3 虽已占据天时,但仍不可放松,必须一鼓作气,将祁军残部消灭,斩杀阮渡天。 康沐仍有满腹疑问,一直到会后众人散去,他还站在原地。 “在想什么?”华尧亲昵得把他拉至身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康沐挤了个笑容:“没什么,就是觉得李古海挺不容易的。” “难得议事你没有与他吵架,倒也难得。” “总是他在向我挑衅,我可没兴趣和他说话。”康沐反驳道。 “我会告诫他收敛一些的。” 有一件事在康沐心里压了许久,他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李古海……你杀了他女儿啊……” 康沐明显感觉到他的手一僵,他眼神闪烁不定:“阮渡天何等精明,要取得他的信任必须要付出代价。” 康沐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垂首道:“让我猜猜,杀他女儿到底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 “哦?你猜。”华尧尴尬地笑。 “是李古海。” “为什么?” “他是有才的,论一个稳字,全军上下恐怕无人可比,可他一直被压着出不了头,想必很不甘心吧?” 华尧神情惨淡,长叹一声:“我始终无法忘记我们离开大兴前夜,他在我面前长跪不起。他说他终其一生都无法超越韩彦卿和你,但他也有他的方法来向我效力,如果事情败露身死,求我先原谅他无能。” “你居然还派我去追杀他妻儿。” “你是我这么多将领中最不可能狠下杀手的人了。”华尧苦笑,“那时候是我骗你了,我是看准了你不会尽力才会让你去的,经历过孟青遥一事,你总是容易心慈手软。” 难怪当初华尧言辞闪烁,对把人放走一事也未深究,他从来都能猜透人心,那一次,也不例外,其实康沐早就应该察觉出异样。 康沐还未答话,侍卫入内送来密报。 华尧展开一看,脸色突变。 “出什么事了?”康沐问道。 “你应该发现,李古海已经回到我这边了,但是他的妻儿还在元都。” 康沐一惊:“这信上是说……” 华尧面色阴沉:“阮渡天把他的妻儿处死了。” 康沐心底一股恶寒,依稀记得李古海有些惧内,又经常抱怨妻子爱管他,但其实是很疼她的:“你准备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华尧苦笑着,顿了顿道,“你先回避一下,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李古海。” “你亲自告诉他?” “你想为我代劳吗?”华尧歪了歪脑袋。 康沐当即变脸:“不用了,你还嫌他呛我呛得不够吗?” “我说笑的。”华尧语气沉重,“去吧,今日早点歇息,明日再战。” 出了大帐康沐并未立刻回去,而是在帐外反复徘徊。他看着李古海被引入帐中,也许时间并不久,但他却觉得如此漫长。李古海的事令他心中五味陈杂,一方面与他不和,一方面也佩服他此举,总想着,要和他说点什么。 安慰?脑子里冒出这么个念头,康沐失笑,恐怕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就会以为是来嘲笑他的吧? 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出来才安心。 “康将军。”忽然有人在背后叫他。 康沐回头一看是郑冈,李古海的副将,当日纵身跳下悬崖的那个。“你果然没死。”康沐毫不意外地说。 郑冈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深深一拜:“谢康将军不杀之恩。”毕竟是跳崖,还是摔成了重伤。 康沐摆了摆手:“死忠之人,我总是下不了手,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倒是你,被误解了这么久,受委屈了。” 郑冈摇头一笑:“我这点委屈,比起李将军来,又算得了什么。” 可以想象祁国将领们对李古海这个降将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按他的性子,估计天天都气得吃不下饭。 视线再次投向大帐,李古海从帐中缓缓走出,面色沉静,他手里捏着那封密信,他低着头,把信一点一点揉进掌心,捏成一团,死死抠着。 康沐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李将军。” 李古海反应迟钝地抬头,眯着眼睛看清了是康沐,一脸厌恶,依然是一副爱理不理的腔调:“康将军找我何事?” “我……我只是想说,我敬佩你。” 李古海鼻子里哼气,毫不领情:“少在我面前假惺惺了,我对皇上的忠心,又岂是你可以比的!” 他说着拳头越捏越紧,指甲嵌进肉里,抠出了血,染红了那封载着他妻儿死讯的信。 康沐继续道:“李将军能为皇上牺牲一切,康沐自愧不如,请节哀。” 提及痛楚,李古海突然暴怒,吼道:“你懂什么!你以为我不想把他们救出来吗!你以为在阮渡天眼皮底下是好做事的吗!别装模作样了!滚开!” 康沐意识是自己说话欠考量了,但也没想到他的反弹如此之大,一时竟说不出话了,愣愣地看着狂怒的李古海。 郑冈见情形不对,忙拉住李古海:“李将军,我们回去吧。” “你以为我忍心伤害他们吗!”李古海被郑冈拖着走,可还在冲康沐吼个不停,“你以为我愿意吗!我保护不了他们!是我没用!我没用啊!” 康沐知道,他是在恨他自己,怀着侥幸心理让妻儿跟到元都,最终还是难逃死亡的命运。无法反驳任何一句,只是任由他发泄着。 直到他被郑冈拖远,隐约还能听见他的哭嚎,康沐暗叹,合不来的,终究还是合不来。 李古海走后,华尧也一个人坐了许久。 此事已无挽回的可能,华尧也明白,李古海并不擅长此事,若不是当年阮渡天有意拉拢,也不会顺手推舟让李古海诈降。 想了一会,华尧也只得把此事放下。因为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当华尧来到阮溪云处时,她正在弹琴。 自从碧瑶死后,她几乎整日整夜在抚琴自娱,即使是跟着大军撤退,什么东西都不带,但唯一不忘的就是她的古琴。叮咚作响的琴声,如倾斜不止的流水,诉说着无尽心事。 阮溪云沏了一杯茶,端给华尧。 华尧捧在手中,闻了闻清雅的茶香,搁置在了桌上:“这下人做的事,你怎亲自动手,你的侍女呢,跑哪去偷懒了,要好好教训教训。” “反正我也闲着没事,是我让她们先睡了,陛下不要责怪她们。”阮溪云淡淡道。 “又要让你随军出征,辛苦你了。” “陛下何必还要与我说这种场面话呢?”阮溪云笑道,“梁妃妹妹正在西郦待产,陛下是怕我留在那里使坏吧?” 华尧有些意外她的直白,他们说话从来都是说半句留半句的,极少直来直去。 “其实陛下多心了,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4 我是真把她当妹妹看待。”阮溪云道,“陛下忙于征战,无暇陪伴她,她身边也没什么贴心的人,如果我能在西郦,也好与她说话解闷。” “她自有女官们伺候她,不用你多操心。” 既然他不相信,阮溪云也无法多说什么,只是点头称是。 “我有件事情,想让你替我去做。”华尧轻轻敲击着桌面,漫不经心道。 阮溪云错愕,他居然还有事情会让自己来做?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我郦军攻下元都,指日可待,你哥哥的时间,不多了。”华尧冷漠道。 阮溪云心中一凉,咬了咬唇:“陛下深谋远虑,大局在握,祝陛下早日得成大统。” “你一点都不关心你哥哥的性命?” “陛下会饶过我哥哥吗?” “你说呢?” 阮溪云苦楚万分:“其实小时候,哥哥待我是极好的,经常亲自教导我读书写字。只是我长大后,不太听话,总是忤逆哥哥的意思,惹他不高兴。” “我想让你传一句话给阮渡天。元都东南的杏树林我郦军布防较弱,他可以从那里突围。” “陛下此话是真是假?” “你把话带给他便是了。” “陛下究竟想如何对付我哥哥?”一想到逐鹿失败的下场,阮溪云不禁慌乱。 华尧径自起身,不再理她,向外走去:“天色已晚,早些睡吧。” 第 125 章 第二天的攻防依然激烈,祁军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奋勇反抗,郦军一次次的冲击被他们抵挡住,鏖战不休。 战局再一次倾向郦国是在那日午后。传令兵来报,祁国的蛮兵从东侧试图突围,华尧得知后立刻下令让东侧的部队放行,避免正面冲突。 蛮兵既然想走就让他们走,他们并不是华尧的目标。他们走了,就能更加集中兵力对付阮渡天。 可当康沐听见这个消息,立刻一跃而起。 “他们逃了?怎么能让他们逃呢?”康沐惊道。 陆十七猜测道:“他们走了,祁军就少了一大战力吧。” 康沐思索片刻,顿觉不妥:“不行,我们追过去!” “将军,你打算做什么?” 康沐的马已跑远:“我还有话要问哈南!” 因为有了华尧的旨意,蛮兵向东撤退畅通无阻。 一直撤了百余里,被康沐的亲兵营拦住去路。 长发披散的哈南,充满了原始的野性气息,冷笑瞥着驻马在前的康沐,并未立刻发出攻击指示。 他上前几步:“康沐将军。” 康沐冷着脸:“哈南王子。” “康沐将军挡住我的去路,是想与我一战?”此话一出,他身后的蛮兵们纷纷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威吓的声响。 康沐扫了一眼,不提人数上的差距,他们出手残忍,与他们交手,绝对占不到便宜:“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哈南王子。” “康沐将军请说。” “你腕上的玉坠究竟是哪来的?” 哈南皱眉:“这个问题你不是早就问过了吗?是我捡来的。” “据我所知,按你们的习俗,只有亲手斩获的战利品才会带在身上,像哈南王子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带捡来的东西呢?” 哈南咧嘴一笑:“我现在就是带了,你能拿我怎样?” “你……”康沐恼怒万分,却又无从反驳。 “康沐将军要是没有其他事的话,要么就让开,要么就与我一搏。” “诺秀是不是在你手上!”康沐怒道。 哈南歪着脑袋,露出困惑的表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还想装糊涂?你若不是抓了他,又怎么可能得到他的玉坠!” “说了是捡来的,你再啰嗦我要对你不客气了!”哈南不耐烦了。 康沐大怒,他咬着牙,左手按在刀柄上,像要把刀捏碎。 陆十七在康沐耳边低声道:“将军,他们人多,我们会吃亏。” 康沐何尝不知道,要不是打不过,怎么还会站在这里与他废话,早就一步上前把他砍翻了。 “哈南王子,可否让我查看一下?” 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不想哈南很大方地答应了:“行,康沐将军想看就看,不过不要耽搁太久,我还急着回去。” 陆十七担心道:“将军,小心有诈。” 康沐无暇多想,已拍马上前,陆十七只得跟上护卫。 蛮兵们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瞪着康沐,他走到哪,视线就跟到哪,静默而凶残。 康沐掠过他们的视线,他们小部分骑马,大部分徒步,身上背的都是小小的包裹,应该只是些武器和口粮。队伍中部是几匹驼东西的牲口,东西也不多,不像是能藏人的。 视线落到一些箱子上,看上去又结实又大,难道他们把人塞进箱子里了? 康沐不假思索地要去开箱子,手刚碰到箱子,只听呼地一声,一把匕首擦着他的耳朵,钉在了箱子上,刀锋没入寸许,离康沐的手不过半寸。 一回头,是一个蛮兵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陆十七大惊失色,抽出战刀朝外指着蛮兵,护住康沐。 康沐更是毫不迟疑,拔刀出鞘,凌空一斩,打碎了木箱。 哗啦啦一声响,数不清的金银珠宝泼了一地,全部都是他们抢夺来的财物,一眼望去都是价值连城,在太阳底下闪花了人眼。 “原来康沐将军想要的是这些财宝。”哈南邪笑着,“那这箱就送给你了,你还再看其他的吗?” 周围的蛮兵已杀意沸腾,一个个凶神恶煞地瞪着他们,要不是首领没有下令,野兽一般的他们已扑上来把康沐撕成粉碎。 陆十七纵是大胆,也心生胆寒,不由得退了几步。 不可能!怎么可能找不到呢?康沐没有头绪,难道真的是自己猜错了?还是诺秀就是在乱军中走散了,并没有被他们抓去?那玉坠毕竟是个宝贝,哈南无意中捡到,因为识货,所以才占为己有的? “康沐将军,我们可以走了吗?”哈南带有嘲讽意味地说道。 康沐愣在原地,只是盯着散落满地的财宝。 哈南不再理会他,大手一挥:“我们走!” 军队再次移动,蛮兵们陆陆续续经过康沐身边,满眼的杀意仍未退去。 那强烈的不安,一浪高过一浪地向康沐涌来,脚步沉得迈不动。他转身回望,总觉得有一道什么都看不见的视线,凄凄哀哀地望着他,盼着他。 “将军,也许真的是想错了,我们回去吧,再耽搁下去,皇上必定会怪罪。”陆十七劝道。 康沐无奈:“回吧。” 回到由他负责的一侧,华尧果然已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5 在那等着他了。得知他居然去追哈南,华尧勃然大怒,当即赶了过来。 “你这是擅离职守!我可以按军法把你斩了!”华尧吼道。 康沐默不做声,任由他发怒。 “你身为一军大将,居然做出这种荒唐的事!如果在你擅自离岗期间,你这边出了岔子,让祁军突破了,这罪过你担当地起吗!” “我担不起。”康沐冷淡道,“你要罚就罚,要杀就杀。” 华尧气到不行,他明明知道是自己犯错,明明知道自己理亏,却连句讨饶的话都不肯说,还要用这种硬邦邦的态度。“康沐,你不要太过分了!” 康沐也知刚才不应顶撞他,可内心烦躁的他就是忍不住,只要一想到诺秀,就没来由心慌。 “对不起。”康沐低下了头。 见他道歉了,华尧立刻气消了大半:“你为什么要去追蛮兵?” “我怀疑……诺秀在他们手上。” “诺秀?为什么?” “他们的首领,哈南王子,带着我送给诺秀的玉坠!当初我在芍关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起了疑心,回来之后你又说你派人找了,但是找不到,我就更怀疑了。那些蛮子,就跟野兽似的,叫我……叫我如何不担心!” “以后你有事,必须先与我说,我会有所统筹。你这样冒冒失失跑去拦我要放的人,成何体统?你去了半天,人找到了吗?” 康沐低声道:“没有。” 华尧沉吟片刻:“这次蛮兵撤离的确有些古怪,令我意外。为防他们杀回马枪,我也做了一些部署。” 康沐心念电转,越想越不对劲:“不行!诺秀肯定在他手上!我再要去一次!” “站住!”华尧一把拉住就要走的康沐,“一个小厮而已,以后你想要多少个没有?” “他不只是一个小厮,他救过我的命!我答应过要保护他!” “我也救过你的命,你就不能为我着想吗?” “你还欠我一条命呢!” 一句话,道破两人许久未触及的心事,永远像一根刺扎在两人心头,稍一扯动就会血流不止。 华尧怒从心起,不顾一切揪着康沐的衣襟就把他往地上摔。 康沐没有防备,被他摔在地上。 “你给我呆着,哪都不许去,今日战事尚未结束,你不可以这般不顾大局!这个道理不用我来教你!”华尧青着脸道。 康沐坐在地上,心中大恸:“诺秀一生凄苦,颠沛流离,没有过过安生日子。这次若是被带去南疆,就再也回不来了!” 见他为诺秀伤心,华尧又是不忍,又是吃味:“可你既然刚才没能找到他,你再去又有何用?蛮子早有防备,怎可能轻易让你找到?” 康沐语塞,要从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当初只是一念,没有去救诺秀,不想竟成诀别,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竟也有些记不清了。他这苦楚一生,何时才是尽头? 华尧放软了声调,安慰他道:“等大局稳定,我们再从长计议,行不行?或许他根本不在蛮子手上,是你想多了。” 康沐凄凉一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从长计议就意味着就此放下,这种暗语,他怎么会听不明白。 两人气氛正尴尬,一侍卫送来了一锦盒。 华尧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封信,信上写的是阮渡天的名字,娟秀整齐的字出自阮溪云。信内写的是华尧要她转告阮渡天的话。 “这是什么?”康沐问道。 华尧随手把信丢还给侍卫,吩咐他烧了:“我让阮溪云带话给阮渡天,让他从元都东南的杏树林突围。” “杏林是卢鸿煊守着,倒的确最易突破。那她把信交给你做什么?” 华尧挂着冷笑:“这分明是想告诉我,她虽不敢违逆我的意思,却也不能做对不起她哥哥的事。” “你让她带话,阮渡天未必会信她。” “所以我此举不是为了捉阮渡天,而是为了试阮溪云。” 康沐了然:“那阮渡天呢?” “他在城里呆不了几天了,绝对不能让他跑了。今晚你就与卢鸿煊换防。” “行。”康沐无所谓道,只觉身心疲惫,诺秀的事就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上,是怎么都搬不开了。 第 126 章 那是一片已有五六十年树龄的杏树林,在这早春的季节里已萌出新芽。 康沐仍记得少年时会与袁永心在林中玩耍,花开时馥郁芬芳,那轻薄的一层粉色,如梦如雾。当青杏挂满枝头,就整日惦记着,那时候康沐年纪小,一身贵族的骄矜之气,对袁永心眼馋的样子甚是不屑,可其实心里也天天盼望着。 待到收获季节,红的黄的,染尽层林,康沐不好意思像野孩子似的爬树摘果子,就明里暗里地唆使袁永心去。等他真摘来了,还不忘摆一摆架子,然后两人躲在角落里,避着随从吃,吃到胀得走不动了,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打瞌睡。等王宫里贡上了杏子,康沐反倒觉得没那么好吃了。 晚上康沐已带人在树林一带布下伏兵,一直忙到深夜才睡下。 阮渡天会从他这过吗? 康沐吃不准。郦军把元都围得跟铁桶似的,只有几处因地形关系稍有突围的可能。杏林便是其中一处。 次日祁军的反扑比前几日来得更加猛烈。但是再勇猛也只能算是困兽之斗。 祁国虽还有些部队分布在芍关以南,但因芍关焚毁,短时间内无法过来救援,从其他地方绕路更是妄想。因此祁军根本不可能在郦军如潮的攻势下久守元都。 当康沐听完其余阵地的战况,当即下令加强警戒,不能让一个人越过。 “将军,都已经安排下去了。”陆十七前来回禀。 康沐颔首,便坐在一旁休息。 “我们接下来该如何?”陆十七问道。 “守株待兔。”康沐淡淡道。 陆十七好奇地问:“将军,阮渡天是个怎样的人?” “他来大兴时,你不也见过吗,你以为呢?” “那时候我看他挺狂的,可后来你又说他是装的,那我可就搞不明白了。” “他若不狂就不会想要这天下了。他步步为营,精心算计,只可惜棋差一招。” “将军,我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你可别怪罪我啊。”陆十七神秘兮兮地凑到跟前。 “想说什么?”康沐笑道。 “我觉得吧,我们皇上就是胜在运气好。” “为什么?” “当初我们撤离芍关时,要不是将军你救驾及时,皇上不早就那个那个了吗,哪还有后面的事?就算他有再多计划也使不出来了,这不是运气是什么?” “少胡言乱语了。”康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6 沐笑骂着,被他肆无忌惮的话逗得忍俊不禁,随即又正色道:“胜利者从来都是与运气相伴的,这就是天助。就好像你身经百战,不乏多次命悬一线,起死回生,不也是你的狗屎运吗?” “那倒是啊。”陆十七得意道,“不过说到底还是将军救驾功劳最大。” “你什么时候把马屁功夫学得那么好了?”康沐笑着说,“快滚到你自己位置上去,别误了正事。” 陆十七嘻嘻笑着,连连称是。 待人走后,康沐一个人坐着静静想着。 他从来没有觉得阮渡天比华尧差,论脾气,恐怕阮渡天还好些,但论隐忍恐怕无人能及华尧。阮渡天的每一次用兵都极为小心,从不以祁军强盛妄自尊大,必须有完全的把握才动手,因此他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稳健。 可是终究他还是失算了,陷入了华尧的局里。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阮渡天要是不从他这走也就算了,若是从这走呢?回忆起几个月前,他送别自己的情景,脑中想象着如果再次相见,会是如何? 不等康沐多想,急报已传来,伏兵已与阮渡天的人接触了。 康沐面色一沉,二话不说,上马赶去。 当康沐到时,两军已短兵相接,康沐杀入阵中,阮渡天正在士兵护卫下,尝试突围。 “康沐……”阮渡天看见一身戎装,骑着青骢马的康沐飞奔杀至,低低叫了一声,尽管没有人听见。 康沐在他面前驻马而立,神情冰冷地望着阮渡天。 “久违了,康将军。”依然是笑容满面,从容不迫,像是在和久别的老友打招呼。 康沐却是举起了刀,指向他:“你输了。” 眼前的阮渡天虽衣衫整洁,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乱,但仍然可以看出他掩饰其下,那深深的疲倦。 这几天他肯定是寝食难安的。 阮渡天凄然一笑:“是的,我输了。我万万没想到他的心思如此之深。” “其实你也不弱。” 阮渡天摇头:“不,差得太远了,我谋的是事,他谋的是势,我原以为是我掌握了大势,但是不然。是我输了。我以为他会拼命设法保住他获得的半壁江山,没想到他如此敢舍,压得下如此重注,是我小瞧他了。不过,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必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也许吧,但是你不会再有机会了。”康沐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说过,若再让我遇到你,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阮渡天平静地注视着康沐,康沐一夹马腹,挥刀冲来。 那也只是一瞬之间的事,可在阮渡天看来,这一刀劈来,似乎极慢极慢,时间被无限制地拉长,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而脑中唯一的念头是,他带着自己送他的鲛绡手套。 时间停滞,周围所有的事物都不在了,好像混沌初开一般,这里成了真空地带,只有自己,康沐和那永远不会斩下的刀。 往日种种汹涌而来。他冲龄继承王位,韬光养晦,斩杀意图专权的大臣,以惊人的智慧发展祁国,使 百姓安居,衣食富足,成为无人小觑的强大国家。在天下归一已成大势之下,率领祁军,踏上征程。 嘡地一声巨响,撕裂了空间,凝固的时间一下子飞速流淌,所有的声音扑面而来,金戈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一柄长矛一横刺而来,挑开了康沐的刀。 “陛下快走!”黎珏喊着,已向康沐迎去。 阮渡天当即狠抽马鞭,向外冲去。 康沐横刀挡住黎珏的进攻,高喝一声:“杀阮渡天者重赏!” 阮渡天回望一眼,向康沐投去最后一瞥。 康沐的话,砸在每一个郦兵心上,所有人都亢奋了,他们双目通红,争先恐后地向阮渡天杀去,他身边的士兵疲于应战,接二连三地战死。 这时,一支离弦之箭,从百步之外破空而来,越过人群,穿过铁棘,刺透铠甲,扎进阮渡天的右肩。箭上的力道巨大无比,硬生生将阮渡天射翻在地。 华尧带着他的人赶来了。亲手诛杀宿敌的事,他不会错过。 他是善战的,少年时期便为郦国四处征战,斩获无数,年轻带兵时,也是奋勇无畏,亲冒矢石的。 但在康沐跟随他那时起,他已不再亲临阵仗了,也就偶尔能见他在校场活动筋骨,施展一下技艺。但因为将领们各有绝技,光芒四射,也就把他遮盖了。没想到今日,他居然重拾利器。 华尧抽出大剑,与阮渡天对视一眼,拍马而上。 不需要任何话语,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需直接把对方斩杀即可。这才是真正的对决! 阮渡天紧咬牙关,一手捂住伤口,一手举剑格挡。但受伤的他力量不足,再一次被他挑翻。 黎珏大喝一声,就想上前护主,康沐刀锋一转,缠上他的长矛:“休想走!” 阮渡天的士兵已涌了上来,用身体护住他。 华尧靠近不得,反倒退后几步,脸绷得紧紧地,一声令下:“放箭!” 话音刚落,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像一张天网,向阮渡天罩去,无处可逃。 春日里的杏树林还未开花就已经被染红了,那是鲜红的血色,层层晕染,代替花香的是血的腥味,浓得散不开。 春风拂面,嫩叶吹落,无人会留心,落在地上被人重重踩入泥里。 黎珏极力反抗,最终死在乱刀之下。当郦军攻破城门,进入元都时,左世阳也已自缢在宫中。 曾经称霸一方,差一点独掌乾坤的阮渡天被乱箭射死,他的死标志着强大的祁国灭亡。 康沐环顾四周,心中突然有些茫然,身边的士兵还在与残存的祁兵做最后的搏斗。他握着刀的手松了,大业已成,一时没了方向。 有人在向自己靠近,本能地警觉,是华尧向他走来,于是松了口气。对上他的视线,他看着自己,他在笑,他的笑容暖得能融化冰雪,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开心,如此放松。 于是也跟着笑了。 曾经他对自己信誓旦旦地说。 “我要称帝。” “称帝?何为帝?” “一统天下即为帝。” “何为天下?” “苍穹之所及之处即为天下。” 曾经不信他,但是他做到了。 他,华尧,居然真的,做到了。 就在这片杏树林里,乱世争雄的时代落下了帷幕,开创的是天下一统的崭新王朝。 第 127 章 大局已定,其后一些事,快得如流水一般。 阮渡天死后,他所占领的一些城池也纷纷归附,基本没有遇到什么像样抵抗。 华尧改元都为天都,定为都城,改元天授,从此,他真正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7 成为君临天下的帝王。 在大典举行的前期,西郦传来喜讯——梁堂堂顺利诞下孩儿。 当这消息传到天都时,康沐正与汤燕清在一起,小世子华宁昭初来天都,正粘着他们。 “男孩还是女孩?”这是康沐的第一反应,脱口而出。 使者答道:“回将军,是小公主。” 康沐略一皱眉。 “失望了?”一旁汤燕清揶揄道。 “我有什么好失望的?又不是我的孩子。” 汤燕清低头对小世子道:“世子,想去花园转转吗?我让人带你去。” 小世子聪敏机灵:“你们要说什么我不能听的悄悄话?” “听话,一会我让康将军带你骑他的马。”汤燕清不顾康沐的白眼,对小世子说道。 待小世子走后,汤燕清才又说:“康将军,你认为皇上为什么让你我二人教导小世子?” “为什么?”当初教也就教了,康沐不像汤燕清,有颗七窍玲珑心,并未多做深思。 “从他对付阮渡天就能看出来了,皇上做事,深谋远虑,有些安排也许你看来随意,实则有深意。”汤燕清不紧不慢道,“皇上和二妃正当盛年,将来也会广纳嫔妃为皇家开枝散叶。我们既然做了小世子的师父,就不可能再教导他的皇子,也就是说,皇上已把我们排除在了权力中心之外。” 康沐怔怔地望着汤燕清,惊讶他居然想得如此之深,看得如此之远。 “康将军,觉得我说得可有道理?”汤燕清笑道。 “是你私下揣摩上意,还是皇上真有此想法?” 汤燕清言辞闪烁:“自然是我猜的,皇上的心思深不可测,有谁能知晓?所有计划都在他脑中,他不会向任何一个人全盘托出的。皇上一直不太信我,我也是知道的。” “你的想法太多,皇上当然不可能信你。” “那康将军呢?皇上将来免不了待你比旁人好些,恐怕是担心你过度干预,影响他决策,以致扰乱朝纲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就会扰乱朝纲了?” “梁妃若是生的是皇子,你会想方设法捧她为后吧?” “任何人做皇后都与我无关,只要……” “只要不是阮妃,对吗?”汤燕清笑盈盈道,“其实我们还是有些共同点的,不是吗?” 康沐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与他多纠缠:“我带小世子去骑马,不和你闲聊了。” “好,康将军慢走。” “我也奉劝你一句,少放点心思在皇上身上,你会长命些。” 汤燕清仍然笑着:“康将军还是这么嘴不饶人,受用。” 大典如期举行,这一次比起他称帝来得更加盛大隆重。 华尧坐在三十二人抬的玉辇上,缓缓入内,庞大的仪仗队绵延几十里。他坐北朝南,接受万民朝拜。 册封大典同时举行:宁国公韩彦卿,金国公康沐,宣国公汤燕清,肃国公李古海,其余有功之臣,皆有封赏。 入夜,华尧设大宴款待众臣,韶乐绕梁,酒香扑鼻,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无边的喜悦之中。 康沐也是极开心的,旁人的敬酒,他来者不拒,宴席过半,他已酒醉微醺。 跑到外头去透气,夜风清凉,吹得他头晕乎乎的。 他脚步蹒跚,正想着是回席上继续喝酒,还是回去睡大觉,突然被人扯得脚下踉跄,差点摔倒。 “跟我走。”是华尧。 “去哪?你是主人,怎么能走?”康沐头脑还是清醒的。 “管他呢。”他也喝多了,异常地兴奋,正咧着嘴笑,拉着康沐就跑。 他们跑得太快,带起了风,温和地抚过面颊,又轻又柔,撩得人心头痒痒的,软得化成了水。 他们不理旁人惊奇的眼光,一路狂奔,奔出了大殿,奔出了皇宫,在贯穿南北的大街上一往无前,像是两个十来岁的孩子,顽劣爱撒野。 他们奔上城楼,华尧一把推开惊呆的卫兵,几步就冲了上去。 “我……我跑不动了!”康沐笑得喘不过气来,趴在城墙上捂着胸口,倒不是累,而是这么一跑,胃里的黄汤都要翻出来了。 “没用的东西。”华尧笑骂,“敢吐出来我就把你扔下去。” “来啊!”康沐一昂头,“让人看看你是怎么残杀功臣的。” “这么快就居功自傲了,这还了得,看来是欠教训了。”华尧上前一步压在他身上,拦腰抱住。 康沐一把推开他,还不忘瞪他一眼。 华尧没有继续,他抬眼向城内望去,信手一指:“看。” 康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整个人一振,再也移不开视线。 不知是谁想的点子,为了庆贺,挨家挨户门前都挂上了灯笼。 远远望去,一盏盏橙红色的灯笼,小巧玲珑,一颗颗点缀在黑绸缎上,朦朦胧胧,向遥远的天际铺去,像上天的神女打翻了宝盒,散落在人间。孔雀湖畔,花灯如织,勾勒出蜿蜒的湖岸,迤逦不断,如明珠缀放。大战之后,当鲜血洗净,楼台重筑,在这宁静的夜里,点亮万家灯火,映照夜空。 “真美。”华尧扶着城墙,心驰神往,淡淡笑着。 “是啊。”康沐站在他身侧,静静望着,轻轻应道。 视线落到华尧身上,他的眼眸倒映出珍珠般的火光,闪烁跳跃,比这世上任何珠宝都来得耀眼。 耀眼的不仅仅是他的眼,更是他的人。他已是这天下的主人,如画江山都是他的了,即使在这黑夜里,也一样炫目如烈日。 康沐就这么默默看着他,失了神。 月华如水,星河浩瀚,银白的月光倾泻在两人身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把两人的倒影绞在了一起,连成一体。 华尧略一侧身:“康沐,你知道吗,这些天我都像做梦一样。” 康沐微微一笑,心领神会。 华尧的眼中爆发出异彩:“我真的是太开心了!太开心了!” 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他像个傻子似的反反复复重复着,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内心难以抑制的喜悦。 “怎么傻成这样?”康沐笑话道。 “敢骂我,你完了。”华尧一本正经道。 康沐横了他一眼,只是笑着。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是站在这城头上,你还一箭射死了我的士兵。”华尧回忆道。 “这你都记得。” “当然记得,怎么能忘记。”华尧认真道,“那时候我又惊又气,惊的是你什么样的人能从那么远的地方一箭穿心,气的是你居然敢杀我的人。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君临天下这四字,你可喜欢?” “喜欢。”华尧重重点头,再次拉住康沐的手,“走,陪我喝酒去!”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8 “再喝就要喝多了!” “不多!一醉方休!” 华尧的房里,他真的喝多了,醉了,笑了,不停地灌酒,把一切自制都抛在脑后。 康沐本就爱酒,也喝得尽兴。 两人就坐在地上,说着些没头没脑的话,然后一起莫名其妙地乐。 华尧提起一壶酒,递给康沐:“再喝。” “不喝了!我要回去睡了。”康沐跌跌撞撞地起身,向外走去。 “还想逃?”华尧低喝一声,猛得将康沐扑倒在地。 “哎呦!”康沐摔到了脸,疼得鼻子酸。 华尧顺势将他翻了个身,压在他身上:“这天下都是我的,今晚,你也是我的!”下一刻,他的唇已落下,浓烈而炽热,混合着酒气,康沐觉得就要醉了。 “起来!重死了!”康沐挣扎着,扭动着身子,可华尧使了蛮力,身下人的反抗,更加拨撩着他的欲`火,一浪高过一浪。 华尧低声笑着:“不行,今晚说什么都不能让你走。”他抓起那壶酒,就往康沐口中灌去。 康沐连喝了几大口,差点把他呛死,挥手把酒壶拍落,酒液洒在身上,濡湿了衣衫,顺着他的脖子,流淌在胸口。冰凉的液体在肌肤上流动,滑腻腻,湿漉漉的,却又像火烧一般,挑起每一根神经的跳动。 他撑起半边身子,拼命咳嗽。华尧一把将他推倒,唇凑在了他的脖子上,就着酒液,吮吸着。 酒香肆意,夹杂着情`欲,浓得化不开。 康沐轻叫了一声,伸手去抓华尧的头发,本就醉熏熏的他,再被这么一灌,更是头晕目眩,下手没了轻重。 华尧直呼痛,抓着他的手掰开:“很疼啊!” 康沐喘着气,头一阵一阵地晕,胸部剧烈起伏,说不出话。 华尧还有几分清明,握住他的手,深深望入他眼中。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轻轻梳理着他的发丝,华尧的手粗糙暖和,闪亮的眼眸亮如星辰,声音低低的,也如酒一般醉人:“这个时候你能陪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康沐捶着头,似乎要把什么从脑子里赶出来,酒醉的不适,还有一些从未听过的,难以置信的话。 唇再一次落下,唇瓣相接,神情缠绵,舌间在他唇上滑过,轻轻咬着,趁他张口的瞬间,舌探入他口中,任意肆虐。 唇齿的依偎,怎么都不够,华尧想要吻到他心里,吻到他灵魂深处每一个角落。 康沐彻底醉了,像毫不设防的城池,任由他攻陷掠夺。 华尧一边吻着,一边不忘手上的动作。他粗鲁地扯掉康沐的腰带,迫不及待地拉开他的衣襟。 酒液还沾在他身上,华尧顺着酒液流走的方向,细细地舔舐,不放过每一寸肌肤,像是要在他身上留下烙印,一烫一朵红梅。手指轻轻触碰着他前胸,有一下没一下得拨弄,挑逗着他的欲望。 康沐被他弄得瘙痒难耐,呼吸逐渐急促,身上的火被他越吹越旺,烧光了仅剩的理智。 华尧见康沐意乱情迷,三下五除二褪去了他的衣衫,手向他身下摸去。 强烈的刺激让康沐猛一挺腰,跳了起来,把华尧撞开。 “干什么!”华尧急道,欲`火焚身的他哪还受得了身下的人百般折腾。 康沐抗议道:“不行!我不能吃亏!让我在上面!” “做梦。”华尧当即驳回,又去亲他。 酒醉三分醒,康沐一口咬了下去。 华尧痛得一叫,抓住他的胳膊,一用力就将他翻了个身,用身体的重量将他压住,一只手拧着他的手腕,一只手搭在他腰上。“怕不怕痒?”华尧低头问。 康沐身子一颤,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已经连骨头都开始发痒了。 华尧抓到了他的命门,万分得意,向他腰间一挠:“居然敢咬我,快跟我求饶!” 康沐哪吃得消这一招,扭动着想要逃开,可华尧把他压得死死的,动不了半分,就差没把身子缩成一团:“哎呀,哈哈,快住手!” “快求饶!”华尧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哈哈!住手!” “求饶!” 康沐翻滚着,泪水都笑了出来:“求求你,快住手!” “快认错!” “我错了!我错了!” “还想在上面吗?” “不要了!哈哈!住手!” 华尧这才放过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才乖。” 类似的对话似乎曾经发生过,只是,已截然不同。 康沐不服气地瞪着他,紧抿着唇。 华尧在他眼角留下细密的吻,安稳他道:“我是一国之君,你得让着我,你得哄我高兴,我高兴了,以后也不是不可以,对吗?” 康沐刚想反驳什么,华尧干脆用嘴堵住了他的话,再次把他的理智淹没在情海里。 脱去衣衫,滚烫的身体纠缠在一起,肌肤亲密的接触令他们如置身熔炉,被烈火炙烤着,可他们却毫不畏惧这火热,更紧地拥抱在一起,让这把火越烧越热。 华尧的手有技巧地抚弄着,时轻时重,康沐微皱着眉,似难耐似享受,忍不住哼出了声。华尧紧紧盯着他,像要把他每一个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的每一次喘息,每一次叹息,都像有只手在他心上抓挠,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直往头脑里冲,快要把持不住。 “够了!”康沐颤抖着身体,想要把华尧推开,可手脚发软的他根本使不出力气。 华尧捏住他的手腕,覆盖在他身上,轻咬着他的耳廓:“不够,还不够。” 当钝痛进入康沐身体的时候,他疼得缩了缩身子。身上的人立刻感觉到了他的不适,温柔地抚摸着,舒缓着他的身体。 这一夜都是销魂的,弯月羞涩,躲进了树梢里,春风推开半掩的窗户,偷偷潜入房中,肆意偷窥。喝了一半的酒,撒了一地,酒杯躺倒在地上,轻轻转动。 浓重的呼吸和呻吟交杂在一起,情`欲和爱欲交织在一起,只有那紧贴在一起的身体才能证明彼此的存在。 身体的本能一波又一波,最终一起攀上巅峰。 ………… 不知过了多久,康沐忽然醒来。 他翻了个身,四肢酸痛得像被巨石碾过似的,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身边的人还在沉睡,他把自己闹够了,现在竟然睡得这么死。他闭着眼,呼吸均匀,恬静地如同赤子。 康沐支着脑袋,看着他沉静的睡颜,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事物,许久他缓缓开口:“三年之约到了,你还记不记得?” 第 128 章 清晨,当一线阳光透过窗棂,照到华尧的脸上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9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59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换了个姿势想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 手一伸,想要去摸身边的人,却摸了个空。仔细一看,褶皱的床铺似乎还留有昨夜的痕迹,但是人已不在了。 他倒是起得早。华尧暗想,懒懒地坐起身。 有多久没有睡得那么沉了?华尧不确定。以往就算再累,天不亮就会醒来,总有想不完的心事压在他身上,沉重不堪。如今终于可以宽心了。 华尧伸了个懒腰,喊人来伺候穿衣梳洗。 “康沐呢?”华尧问道。 “康将军一早就走了。”奕霖答道,“皇上早点备了山药银耳羹,我给您端来?” 华尧想了想道:“康沐走的时候吃了吗?” “没,我看他走得急,就没拦他。” “那也给他那边送一碗。” “是。” 用过早点,到了书房议事,也不见康沐来。 也许是昨晚累了吧?华尧并未多想,就算是已坐拥天下了,每天还是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处理。 汤燕清递上长长的卷轴:“陛下,这是工匠绘制好的皇宫改建设计图,请过目。” 原先旧岳国的王宫规模较小,已不适用,既然定都在此,那这宫殿就必须进行扩建。 华尧结果图纸大致扫了一眼,这方面的事他并不太懂,全由汤燕清来监督负责,他既已认可并呈上来,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图纸绘得精致细腻,每一间房屋殿堂都十分清晰,单从画卷上来看,就恢弘气派:“很好,就按这个来吧。” “皇上,贞阳那边还有些阮渡天的余孽,臣建议应尽快铲除。”韩彦卿上奏道。 “嗯。”华尧点头,“你看谁去合适?” “臣自愿前往。” “这种小事就不用你去了。”华尧顿了顿道,“让萧澜去吧,由他领狼骑军去,这事就由你负责安排。” 韩彦卿应声退下。 华尧翻出一封文书,命人递给众臣传阅:“这是木铘写来的,希望能准他通商特权,你们怎么看?” 汤燕清瞄了一眼,没有抢在前头说话。 底下有人说好,有人否定,各自争执着。 “汤燕清,你有何想法?”华尧点名。 “臣以为,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汤燕清虽知华尧并不乐意,但还是说了,“如今天下太平,百废待兴,木家又资金雄厚,虽然给他们占点便宜,可还是利大于弊。” 华尧深深瞥了一眼:“那就准了。说起来,木钶也是有功之人,就让他入朝为官吧,就让他驻守西郦,守护我大郦边疆。” 他总是不肯吃亏的,给人好处,也要牵制他人。 他瞄了一眼众臣,发现李古海也不在:“李古海呢?” “李古海他卧病在床,无法入宫议事。”韩彦卿道。 “不是前几天就病了吗?还没有好吗?” “臣昨日去探望他,似乎非常严重……怕是伤心过度。” “让徐学林去看看。”华尧沉吟片刻,“他那边是少了些人,再挑些人送到他府上小心伺候吧。” 好不容易把事情处理完,已接近午时了。 派人去传康沐进宫来陪他一起用膳,去的人却跑了个空,说是将军上午就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这家伙,一个人跑去哪了? 华尧有些烦躁,一个人闷闷地吃了饭,面对满桌的美味佳肴,都没有什么胃口。 桌上的酒是和昨日一样的白珑酒,酒性很烈,入口醇香,回味悠长,是康沐喜欢的一种酒。曾经他珍藏了一些,后来华尧打入天都时,把他的酒窖翻了个底朝天,全都拿出来喝完了,这一批是后来新酿的。这酒不能多喝,多喝伤胃,可昨日喝得爽快,喝一半洒一半,浪费了不少,如果康沐是清醒的,定会急得跳脚。 华尧转着酒杯,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回想起昨夜种种,康沐半醉半醒,面颊潮红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 有这么些回忆,似乎一个人吃饭也不那么无聊了。 不如送一些酒到他那里去吧,省得他眼馋。 华尧笑着,夹了一口菜,送到嘴里。 可是,他去哪了,怎么连人影都不见了? 下午,华尧去了马场,说是维苍部族送来了一匹马,恭贺郦朝皇帝一统天下。 华尧原来的坐骑枣红马,早在撤离芍关时就死了,后来一直没有合适的骏马做他的坐骑。 这的确是匹罕见的神骏,纯黑发亮的皮毛唯有眉间一点白,宽阔的胸肌,粗壮的四肢,一个蹬踏就能把人踹死。 华尧骑了一圈,很是喜欢。 这毛色比起康沐那批青白相间的马,还是挺配的吧? 好久都没有和他一起骑马外出了,都是忙得没有这闲心,现在总该有空闲时间了,什么时候去郊外踏青。 原来的枣红马跑不过他,现在换了一匹,总该不会被他甩在后头了吧? 华尧这样想着,忽然想要去看看青骢马。那匹坏脾气的马,只要康沐不在,它任何人骑,连一国之君都敢拒绝,华尧至今记恨。 “将军的马不在,被将军骑出去了。”马师回复他道。 他是骑马出去的?为什么都不和我预先说一声,这般不知礼数,真是不像话,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华尧皱着眉,不悦地丢下新得的马,独自离开。 回到宫里,华尧传来汤燕清。 “听说阮渡天藏着不少字画之类的东西?”华尧问道。 汤燕清点头:“他宫里的藏品估计世上无人可比。陛下可记得他曾经送了一幅《暮山帖》给康将军?与之齐名的还有一幅《暮山秋日图》据说就在他宫里。” “记得记得,就说那个。”华尧连忙道,“萧澜去贞阳,你找几个懂行的人一起跟着去吧,萧澜是个粗人,就怕他毁了好东西。” “遵旨。” “东西搬回来之后,都送到康沐那去。” “都送到他那?”汤燕清惊道,“东西可不少呢。” “嗯,好像是不妥。”以后慢慢送给他才是长久之计,华尧心道,“那还是先放在宫里,就把那个什么《秋日图》给他送去吧。” 这回他该满意了吧?总不会再斜着眼说自己没有眼力了吧? 华尧对自己这个决定非常满意,忍不住自鸣得意一番。 “还有以前卖给木家的那些东西。”华尧又道,“一些值钱的能不能再要回来?” “这有些难度吧?”汤燕清为难道,难道还能让精明的木铘吐出来? 华尧不容他拒绝,笑眯眯道:“你想想办法,这事就交给你了!” 这一天除了康沐不在,还是挺轻松愉快的一天,如果晚上他能再在宫里过夜,就更完美了。 华尧自顾自想着,微微笑着。 对浮沉来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6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0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0 说,今天也是轻松的一天。 从随军起,他一度以为自己会没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但是他幸运地最终回到了元都,尽管这座城已被更名为天都。 他自幼就是在康沐府上长大的,这回,他再也不想离开了。 到了晚上,本以为可以休息了,没想到来了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华尧。 第一次见到华尧,就有些怕他,连直视都不敢。不仅仅以为他是郦王、皇帝,生杀予夺,大权在握,更多的是折服于他的威严,似乎在他面前能做的只有低头称是。 “康沐呢?”华尧坐在厅堂主位,显得很不高兴。 老管家答道:“将军出门了,尚未归家。” “去哪了?”华尧厉声道,扫了一眼缩在管家旁边的浮沉。毕竟浮沉是伺候在他身边的,会更清楚他的动向。 浮沉连连摇头:“将军早上回来洗了个澡,独自在房里呆了一会就出门了,没有交代去哪。” 华尧抿着唇,脸色铁青,抓起手边的杯子就砸在地上。 管家和浮沉都吓了一跳,站在旁边不敢吱声。 “我在这等他。”华尧哑着嗓子道。 浮沉他们不敢离开,站在旁边候着。 天色渐晚,夜空黑如泼墨,没有半点星光,沉闷地如同在一个密闭的空间。 华尧一动不动,就这么坐着。摔碎了的杯子已被打扫干净,但还是留下了印渍。 从起先的愤怒,到担忧,到最后的惶恐,华尧一言不发,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摊水渍,似乎要把这青砖望穿。 身子渐渐发冷,渐渐僵硬,手脚也不那么灵活了。 子夜虽过,可睡意全无。 浮沉累极,偷偷摸摸打了个哈欠。 “你们下去吧。”华尧的声音闷地像地底深渊发出的。 管家说:“皇上您先回宫吧,等将军回来,老奴立刻派人来告诉您。” 华尧摇着头,揉了揉太阳穴,像有什么堵住了胸口,气都喘不过来:“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他还是默默地坐着,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但他知道,他等的人不会回来了。 万万没有想到,康沐居然不辞而别。 第 129 章 澄湖湖心岛上的雅舍里,吴梓衣摇着扇子,依然是一副悠闲的样子。虽说是春天了,可还有些凉意,他却只穿着一件单衣,半敞着衣襟,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这件袍子是黛青色纹银线的,针脚细密整齐,又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的手工。 他坐在床头,好整以暇地望着还在呼呼大睡的康沐,忍不住想把他弄醒。 睡梦中,康沐感觉有一道视线在盯着他,不安地皱了皱眉,当他睁开眼睛,看见了笑盈盈的吴梓衣。 “看着我做什么?”康沐坐起身。 吴梓衣收起扇子,在手心里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哎呀,我是在想康将军睡得毫无警惕,万一有人偷袭你怎么办?” “在你这还会有人敢偷袭我?那你这主人可窝囊了。最伤心的可能莫过于水月先生了,教出了如此无能的徒弟。”康沐一边笑着一边起床。 “你这些日子在我这是吃了睡,睡了吃,也不怕我撵你?” “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撵我走多伤感情?” “这时候想起和我套感情了?”吴梓衣凑近了道,“你要是真闲着没事,不如陪我外出游玩?” “想去哪?” “我到没有特别想去的,只是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出游了。想不想再去一次暮山?” “暮山?我倒不是特别想去了,还有没有新鲜的地方?” “新鲜的?那我们出海吧,去东海怎么样?” “出海?”康沐笑道,“吴公子玩的都是大手笔,佩服佩服。” “那还得要康公子赏脸才行。” “我可担不起。” “那我就去安排了?”看着康沐期待的眼神,吴梓衣感叹道,“你这毒解了,气色看上去好多了,不再像我上次见你那样消瘦了。” “毒解了,那自然是没了后顾之忧。” 吴梓衣欣然:“想不到华尧还是挺有心的。” 康沐疑惑:“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吴梓衣把玩着折扇,清亮的眼眸闪过一抹异色:“不是他解的?” “我的毒是阮渡天解的,他有拉拢我之意,便替我解毒向我示好。” “哦。”吴梓衣玩味地笑了笑。 “那你说皇上有心,又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瞒你,那时候我曾替你去西南一带找过解药,但我对那边也并不熟悉,所以就求助于我师伯。但我师伯说汤燕清已找过他,也说要寻解药,我便从旁协助师伯,我离开的时候,他已搜罗到五株凉心草。既然是汤燕清出面,我想应该是华尧的意思吧。” 康沐怔了怔:“他没有说过这事。” 吴梓衣笑道:“总之你的毒解了,就是好事,别的就不要多想了。” 康沐应了声,又道:“对了,我与你说的事怎么样了?” “你放心,你拜托我的事,我当然会尽力而为。等我挑好了,就给你送来。” 两人还在闲聊着,水月先生走了进来,他那张看不出年龄的脸绷得紧紧的,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师父有事吗?”吴梓衣问道。 水月先生不理吴梓衣,冲康沐道:“康将军,你倒是去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 康沐被他说得心中一紧,水月先生的脾气谁都吃不消,只得立刻出去。 推门一看,竟然是汤燕清站在门外。 “康将军。”汤燕清似笑非笑地拜了拜。 “你怎么来了?这是干什么?”康沐的视线转向他身后,站着一溜精悍的士兵,都是他亲兵营里的人。 汤燕清一脸无奈和不耐烦,向外一指:“皇上在湖边等你,接你回天都。” “他来做什么?”康沐皱眉。 “我不能来吗?”华尧的威吓在远处响起,只见他一脸怒容,疾步向他们走来。 汤燕清慌忙道:“皇上……” 还没说完,就被华尧一把推开,脚下踉跄差点摔倒。华尧怒气冲冲对汤燕清道:“动作那么慢,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汤燕清苦着脸,他可以对天发誓,他没有耽搁一点点时间。 华尧不等汤燕清回话,又上前去拉康沐:“你一个人跑这来干嘛?走了,回去了。” 康沐愣在原地,当华尧的手伸过来时,却向后退了一步。 华尧脸色徒然一变,手停在半空中。 吴梓衣悠哉悠哉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摇着扇子,他也不说话,微微笑着,斜倚在门口,望着华尧和康沐。 华尧瞥到衣衫不整的吴梓衣,更是怒意沸腾,凑近一步,对康沐低声道:“你究竟想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1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1 怎么样?突然就不辞而别,突然就跑到这里来,我就知道你会来找他,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康沐极厌恶他这种说话的语调,蛮狠不讲理,完全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于是也愤愤道:“我想什么与你何干?我跑哪又与你何干?” “你是我的臣!你就必须留在我身边!”华尧咬牙切齿。 “那我就不干了!你的臣千千万万,不差我一个!” 康沐说着就往回走,华尧哪里甘心,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伸手就去抓他肩膀,吴梓衣见状,身形忽动,一个箭步扑至跟前,以扇做刀,直刺华尧腕上命门。康沐大惊,一掌飞至,把他的扇子推开,可扇子上的力道何其猛烈,手心当即肿起一道红印。 吴梓衣没想到康沐会出手,忙收回力道,把康沐拉至身边,低声道:“没事吧?” 康沐甩了甩手,不悦地摇了摇头。 华尧反应较慢,但也惊得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康沐被吴梓衣拉远。 这一连串动作只是一瞬之间,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吴梓衣扬了扬头:“阿沐还要与我出海游玩,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回去。” 华尧上前一步,吴梓衣也紧跟着跨了一步,却被康沐拉住:“别乱来。” 一时间双方静默对峙,气氛沉闷得可怕,如同憋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就连那明媚的阳光都照不透。 汤燕清在一旁也没了主意,照理他是应该帮着华尧的,可他就算冲上去,也挡不住吴梓衣一击啊。他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打圆场:“师兄,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紧张,皇上只不过是……” 可他又一次话没说完,就被华尧推开。 华尧大步上前,走到康沐面前,完全无视拦在他们中间的吴梓衣:“你说得很对,我的臣子是有千千万万,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虽封国公,可没你我也一样能当这个皇帝!” 康沐默然不语,只是面无表情地直视他。吴梓衣则挑了挑眉,扇子在手上转了一圈。 华尧也死死盯着康沐,继续道:“可是对我华尧来说,你康沐就是唯一,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唯一。” 又是一场静默,可这一次,却气氛怪异。 吴梓衣不紧不慢地摇起了扇子,瞥向了康沐。汤燕清则瞪大了他的凤眼,看着华尧。 至于康沐却是一脸尴尬,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脸烫得像在蒸笼里似的,幸好他长得不白,看不出端倪,目光往列队在旁的狼骑军们扫去,只见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这回康沐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华尧全然不顾众人反应,对吴梓衣喝道:“还不让开?” 吴梓衣迟疑了一下,面对强势的华尧,他竟也有些心生怯意,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他是华尧,他是一国之君,他击败所有的敌人夺得这天下,他连天地都不怕,还会怕这只是把他和康沐隔开一步的吴梓衣? 华尧放软了声调,放下了脾气,对康沐轻轻道:“跟我回去。” 康沐脑中一片空白,他从未这般慌乱过,竟不知这一步是该迈好还是不迈好,呆呆地立着不动。 华尧没有耐心等他回神,更怕再耽搁他又变卦,做出点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当下抓住他的胳膊就拖走。 康沐被他一拽,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跨出去,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脚步也不那么沉重了。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汤燕清松了口气,这差事可不好办呢。 吴梓衣还是神色如常地摇扇子,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汤燕清忽然开口:“你知道吗,那时候阮渡天驻军芍关,我几次立刻毁城,免得夜长梦多。可每次都被皇上骂回来,只因为康沐也在那。有一次他甚至对我说不要这天下了,我看他真是无药可救了。” “是吗?”吴梓衣淡淡道,“那你知道吗,康沐来我这只是想问我借几个人,然后带回去教导狼骑军武艺。” “是吗,可他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实在是……” “或许只是心里别扭吧。”说着他悠然转身,适闲地走进雅舍。 吴梓衣,业国公子,师从水月先生,武艺精湛,业国灭亡后,居于大兴,建立了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影子邪。 这边康沐刚踏上岸,一个小小的身影向他狂奔而来,正是小世子。 “师父,我好想你啊!”力量之大,差点把康沐扑倒。 康沐嫌弃地把他拉开:“也不过才一个月,哪那么矫情?” 华尧板着脸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上车去。” 小世子奇道:“咦,皇舅舅,不是你让我拼命说想师父的吗?我做得不对吗?”在华尧威胁的目光下,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还不把世子带走。”华尧忙吩咐随从。 “你居然把世子都带来了。”康沐不满。 “是他自己要跟来的。”华尧立刻狡辩,又问:“刚才吴梓衣说要和你出海游玩?” “是有这么一说。” “出什么海?我带你出海,还有什么其他想去的地方,一并说了,我好安排。” 康沐忍不住用眼斜他,自顾自向马车走。 刚刚攀上马车还来不及坐下,就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推倒,帘子垂落的刹那,华尧的吻就落了下来。 炽热的吻逼得他喘不过气,只得任由他胡来。 华尧牢牢压住他,那气势不容任何人反驳:“再也不许偷偷溜走了,知道吗?” 第 130 章 天授三年,四月。 朝堂之上,华尧面对满桌弹劾卢鸿煊结党营私的奏折,大发雷霆。 “卢鸿煊!”华尧大喝一声。 卢鸿煊已知不妙,上前叩拜。 华尧抓起厚厚一叠奏折砸在了卢鸿煊头上:“在家中私议国事,与闾国旧臣来往密切,密谋不轨,利用职权收受贿赂,任意调动官员升迁。你就是这么对待朕对你的信任?” 卢鸿煊面色惨白,瞪着这一地历数他罪行的纸,久久憋出一句:“臣冤枉,请皇上明察。” “冤枉?难道这些奏折上面说的都是假的吗?”华尧怒道,“来人,把他押出去,停职查办。朕是要明察,要好好查查你究竟瞒着朕还做了些什么!” 卢鸿煊抬眼,他只来得及对不远处的康沐匆匆一瞥,就被人拖了出去。 而后者只是冷漠地斜视着他,一言不发。 天牢与普通牢房并没有什么两样,一样的阴暗湿冷,肮脏不堪。 卢鸿煊已在这里呆了几天了,每日吃一些难以下咽的食物,身上污浊不堪。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把门打开。” 卢鸿煊坐在角落里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2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2 一动不动,看着站在门口的康沐。 “康将军,里面太脏了,小的把他带出来让您审问吧。”狱卒眉开眼笑地巴结道。 “无妨,也就一会的事。” 铁牢门发出干涩的吱呀声,康沐迈了进来,他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皱了皱鼻子,似乎是嫌气味难闻,又踢了踢脚边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脏东西,才一脸厌恶地走了进来。 康沐还未开口,卢鸿煊就已经讥讽道:“这几年养尊处优,你倒是变得娇贵了,不愧是得皇上圣宠,高贵无比。” 康沐却笑道:“死到临头了还要逞口舌之快,不过也难怪,现在你也只能在嘴上占占便宜了。” “既然来探监,也不带点好酒好菜?” “卢鸿煊,你真是惹人厌。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你是要我向你求饶,你做梦吧。”卢鸿煊冷笑。 康沐靠近几步,似乎想要看清卢鸿煊现在狼狈的模样:“皇上让我来查你的案子,你可有什么话可说?” 卢鸿煊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连泪水都挤出来了:“让你查?哈哈哈,还来问我有什么话说?哈哈,应该是我来问你想要查出点什么吧?” “参你的罪状可是一条不假,你还能狡辩什么?是你夜夜在府里设宴款待闾国旧臣,可没人诬赖你。” 卢鸿煊忽然暴怒:“康沐,这都是你一手策划的,还来假惺惺说那么多干什么!说我结党?是你结党才对吧!那些参我的人都是你的党羽吧!” “好像是有不少人与我交好。” “我早就应该意识到,你推举我进吏部,就没有按什么好心!我怎么会相信你的?” “是你太自命不凡了,更何况你做什么事都是你自己决定的,你敢说你没有收人钱财,在官员调动上做手脚吗?” 卢鸿煊瞪着康沐,表情扭曲:“这些年我从未和你争什么,诸多事情上也与你保持一致,为何还不放过我?” 康沐冷冷道:“当年你害得我那么惨,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忘记?”康沐缓缓举起右手,因为带着手套,看上去又黑又瘦,声音沙哑难听:“你给我留下的痛苦可是一辈子的。” “当年我们立场不同,你怪不得我,想不到你是如此记仇的人。” “卢鸿煊,你大错特错了。”康沐冷笑,“你真以为如果只是我想要你的命,就真能做得到吗?你错得太离谱了,真正想要杀你的,而且能杀你的,只有皇上。” 卢鸿煊愣愣地看着康沐。 “你已经没有用了,知道吗?”康沐说道,“尤其那些整天唧唧歪歪的闾国老臣,皇上看着就讨厌,你不明白吗?就是要借你的事,把那些人一锅端了。而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卢鸿煊嗤之以鼻。 康沐笑了笑:“信不信我随你,我也只是来给你送别的。” 他说着就准备离开,这时卢鸿煊却突然跳了起来,试图去抓康沐,但动作太猛,反而摔了一跤。 康沐回头,看着趴在他脚下的卢鸿煊。 卢鸿煊低着头,极不情愿地开口:“我有一件事,想要求康将军,也请将军能替我向皇上求情,求皇上开恩。” 康沐几乎已经能猜出他说什么:“你说吧。” “祸不及无辜,不要……不要殃及梅夫人。” “梅夫人?”康沐苦笑摇头,“到现在你还称她为梅夫人,如果我告诉你这次揭发你,她也有份呢?” 卢鸿煊嘴角一抽说道:“可能她也是为求自保,还是请将军手下留情。” 康沐冷哼一声:“蠢货。”说完拔腿就走。 卢鸿煊,闾国大将,降于郦国,封武逸伯,天授三年五月,因结党渎职,被处以极刑,剪除其党羽二十余人。 出了天牢,康沐慢悠悠地准备出宫,迎面走来一人,是李古海。 他佝偻着背,消瘦地脸颊凹陷,他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还咳嗽着。 这些年他一直病着,几乎从来不上朝,见到他的机会也少了许多。 “李将军,你不在家歇着,进宫来做什么?”康沐好奇道。 李古海拱了拱手:“我来见皇上。” 也不知是不是身体变差了的缘故,他已没有前些年那么刻薄计较,变得温和了许多,虽然和康沐还是无法相处,但至少不会见面就对骂。 “今天你气色看上去不错,病好些了?” 李古海咳嗽了声,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康沐望了他的背影一眼,随后离开,却也万万没想到,这就成了最后一面。 李古海,郦国将军,封肃国公,病逝于天授三年四月。 太和殿上,康沐懒懒散散地躺在软榻上,华尧剥了一只枇杷,撕开一片果肉,塞到康沐嘴里,康沐极享受地嚼着。 “这回卢鸿煊的事,你满意了?”华尧说道。 康沐眯着眼睛:“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吧,你自己想要处理他,结果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是我策划的阴谋,故意陷害他,你说我这黑锅背得冤不冤?” “我也是为了你嘛。”华尧把剩下的果肉一股脑儿地喂给了康沐。 康沐当即抗议,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不清道:“喂,你动作慢点,我嘴里的还没有吃完呢。” “该你了。”华尧擦了擦手,“快剥给我吃。” 康沐愤然,就差没直接把一个枇杷塞到他嘴里,但思想斗争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剥枇杷皮。 这回轮到华尧舒服地躺着了:“卢鸿煊解决了之后,下一个你准备对付谁?阮溪云。” “阮妃?”康沐想了想道,“算了吧。” 华尧意外:“算了?不打算报复她了?” “她也挺不容易的,这些年也很安分。” 华尧不置可否地嚼着枇杷。 康沐戳了戳他:“你怎么想?” 华尧想了想道:“这些年,汤燕清一直有偷偷给她下药,让她无法怀孕吧?” 康沐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嗯,是有这么回事。” “这事你有参与吗?” “我说没有你信吗?” “信啊,当然信啊,为什么不信?”华尧笑道,“别以为你们这些人暗地里做的坏事我不知道。你去和汤燕清说,让他停手吧。” “为什么让我去?我跟他说不上话,让韩彦卿去吧。” “他会听韩彦卿的?还是得你去。” “你总给我出这种难题,我去和他说,他指不定会拿些什么尖酸刻薄的话来说我。” 华尧不再与他争辩,坐起身把康沐拉至跟前,冷不防就亲了一口:“去跟他说。” 康沐摸着脸,愤愤道:“滚!” 出了太和殿,有一名宫女正候在他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3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3 离开的路上。 见到康沐便上前道:“康将军,梁妃娘娘请你过去一趟。” 康沐本不想去,可最近对梁堂堂来说,有一件大事发生,因为她刚刚又生了一胎,又是一个小公主。 长公主由奶娘领着,来见了一会就去玩耍了,而两个月大的小公主安静地躺在小床上,睡得正香甜。 康沐看了一会,坐在了一旁。 梁堂堂还在卧床休息,隔着一道半透明的牡丹屏风,看不清她的样子,但听她说话的声音还是很虚弱。 “没想到又是一位公主。”梁堂堂幽幽道。 “公主挺好的,皇上也很喜欢,今天还和我说起,说是等小公主百日了,就给她取个好听的名字。”康沐不咸不淡道。 “皇上他根本不喜欢小公主……”梁堂堂轻轻道,“他根本就不喜欢小孩子。” “他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只是……”康沐想了会没有恰当词来表述,“唉,说了你也不明白。” “他不喜欢!我听到过他说的话,他说他看到那些孩子,那么弱小,一不小心就会夭折,就觉得不痛快。” 这话,华尧的确说过。康沐也不多做辩解:“总之,你教导好两位公主就是了。” “如果将来阮妃生了男孩,她会当皇后吗?” “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 异样的气氛在室内蔓延,康沐觉得有些闷热,以手做扇扇了扇风。 梁堂堂沉默了半晌,喃喃道:“我才不稀罕做什么皇后呢。” 已经坐了很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康沐起身抖了抖衣衫:“我走了,好好养身子。” 梁堂堂没有再说什么,康沐朝屏风后的她拜了一拜。 在跨出房门时,康沐的脚步凝滞了一瞬,梳妆台上那鎏金胭脂盒旁,一只干瘪枯黄的草蚱蜢静静地躺着,在阳光下泛出金黄的色泽。 康沐也只是瞥了一眼,匆匆离去。 梁堂堂,闾国公主,于天朔元年嫁郦王,封梁妃,卒于天授十年,年二十九岁,育有三女。 第 131 章 天授四年,七月。 如今的小世子华宁昭已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了,跟着康沐和汤燕清,称得上是年少英姿,能文能武。刀枪剑术,无一不精,读书百卷,博通古今。 校场上,他十发九中的骑射,让众人赞不绝口。 他纵马跑了一圈,神采奕奕地停在了康沐和汤燕清面前。 “师父,我练得可好?”华宁昭得意道。 康沐笑道:“等你什么时候百发百中,再来向我炫耀吧。” “等我百发百中了,师父奖励我什么?” “给你找匹千里马。” 华宁昭欢呼了一声,又兴高采烈地策马跑远。 汤燕清却不高兴了,抱怨道:“整天就想着打打杀杀的,脑子都要迟钝了。” “我看整天捧着书本,脑子才会迟钝呢。” “我可不是教世子死读书的。” 康沐不与他多争,汤燕清的性子是绝不会允许别人说过他的,另扯话题道:“来找我什么事?” “还不是为了阮妃。” 康沐但笑不语。 汤燕清愤然:“平日看梁妃活蹦乱跳的,生来生去都是公主,而阮妃体弱多病的,这一生就生出个皇子来,这都什么事?” 康沐的脸色也一沉,这件事情对许多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本以为她身子弱成那样,必定是怀不上的,就算怀上了,也保不住,就算保住了……” “就算保住了,也生不出是吧?”康沐无奈道,“所以一切也只是你以为,事实就是她生了皇长子。” “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康沐无所谓道:“我不是很在意,皇上不会封她为后的。” “也许吧,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将来这孩子继承皇位,母凭子贵,那时候,你还能说不在意吗?” 康沐心中涌起怪异的感觉,因为汤燕清忽然提到了很远很远之后的事,新皇登基那同时就意味着先皇的驾崩。 那个人也会死吗?那个整天忙于国事,却还死皮赖脸粘着自己说话的人。 因为还年轻,所以没有想过老死,此刻乍一想到,竟然心中一痛,强烈排斥着这个未来。 “康将军?”汤燕清见他久不出声,喊了他一声。 康沐回神:“听说那孩子有些先天不足。” “这也正常,毕竟阮妃身子那么差。”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古怪的气氛压抑着两人,那是一种不可说,不能说的默契。 他们对视一眼,康沐叫道:“你可别动什么歪脑筋!” 汤燕清也叫道:“我可没那么狠毒,你把我想得太坏了!” “真的不会?” “我可是个好人!” 康沐斜视着他,上下打量着,许久才叹了口气:“还是顺其自然吧,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幼小的生命一天天在长大,但是仍然羸弱不堪。几个月来几乎一直在生病,大夫们都不敢离开,一病起来就得日夜守护着。 华尧起先还来看过几次,但看小皇子总是生病,便不再来了。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康沐看得出来,这样一个病弱的孩子,是无法讨得他喜欢的。 眼看日复一日,病情日益加剧,大夫也没有医治的办法,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婴儿生命的衰竭。 “你在想什么?”那天康沐劝他去看看小皇子,又一次被他拒绝。 华尧拧着眉毛不说话。 “再怎么说也是你儿子。” “我没有那么没用的儿子。” 康沐噎了噎,又劝道:“那不也是你生出来的,你好歹也稍微关心一下。” 华尧闷闷不乐地坐了半天,记忆飘向远方:“我还记得宁昭刚刚出生五天,大姐就扔下他走了,他小得我一只手就能抱住,皮肤还是皱巴巴的。那时候我身边连个像样的人都没有,什么奶娘,什么大夫,只有那韩彦卿傻乎乎地问我这孩子为什么一直哭。他是米汤喂大的,不也活得好好的。” 康沐不知该说什么:“你总不能因为他身子差就嫌弃他吧?” “他要是我儿子,就能好好活下去,否则还不如早点死了少在人世间吃苦,将来有的是艰难险恶等着他。” “那他现在不还只是个婴儿吗?” 华尧再度陷入沉默,各种复杂的表情在他脸上闪过,最后低声道:“做我的亲人,没有一个有好结果。” 康沐一愣,明白了他的症结所在,当亲人一个一个死去,只留自己孤身一人时,不禁会怀疑,为什么自己还活着,而他们都死了呢? 很久以前华尧曾问过,要不要娶妻生子,结果被自己拒绝了,还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4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4 把华尧乐得高兴了半天。究竟为什么要拒绝呢,人总难免生老病死,孤独的灵魂经不起太多的冲击,所以能免则免吧? 他虽然嘴上厌恶小皇子多病,其实是从心底里在抗拒这种死别吧。 康沐再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时,阮溪云来了,说是跪在殿外,求皇上寻名医给小皇子治病。 华尧勃然大怒:“宫里的大夫就是名医,还能去哪里找?让她回去!” 与其说他是在发怒,不如说他在用愤怒来掩饰悲伤。 康沐也焦急万分,也没什么主意,只得道:“我出去看看。” 太和殿的石阶下,阮溪云垂首跪着,手里还抱着小皇子。身边一干宫女奶娘和侍卫都在劝她,可任凭谁劝都不听,也只能陪着一起跪。 一看她连几个月大还病着的小皇子都抱出来了,康沐连忙上前道:“娘娘,你怎么把小皇子都抱来了,这里风大,赶快抱回去吧,免得越病越重。” 阮溪云凄然抬头,脸上犹有泪痕:“康将军,求你和皇上说,让我进去见他。” 康沐推脱道:“皇上累了,正在休息,你和小皇子先回去吧。” “这是他儿子啊,他连看一眼都不愿意吗?”阮溪云哭道。 “你也不能怨皇上,他也已经尽力了,把最好的大夫都派来给小皇子看病了。” 小皇子已经快五个月了,可还是小得不成样,他闭着眼睛,握着拳头,拼命地哭嚎,似乎要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哭上面,可这哭声又细小无力,像被人掐着脖子。 阮溪云也在哭着,从未见过她哭,更别提哭得如此伤心了。自从小皇子出生后,她的泪水就没有停过,双眼始终浸泡在泪水中,又红又肿,原本端庄娴雅的她,没有产后的丰盈,反倒瘦得不成人形。 “快回去吧,你这样太伤身体了。”康沐再次劝道。 阮溪云忽然一把扯住康沐的衣衫,央求道:“康将军,求求你救救小皇子吧。” “我有什么办法?”康沐惊道。 “康将军,我知道我以前做过有愧于你的事,可是小皇子是无辜的,你要恨就恨我吧!你看看这孩子还这么小,这么可怜,你们怎么忍心看他痛苦受罪呢!” “我不是大夫,我不会治病啊!” 阮溪云摇着头哭道:“你们肯定能想出办法来的!你们见多识广,肯定会有办法的!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可是我……”康沐急道,“你去求汤燕清吧,说不定他会有办法。” “他不肯的,我知道像他那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出手相助的。康将军,求你想想办法,只要能救活这个孩子,我死都愿意!”她说着,就重重磕了一个头,额头撞在粗糙的石头上,娇嫩的皮肤磕出了血。 “你别这样,我可担当不起。”康沐伸手去扶她,可她低着头,怎么都不起来,再一看,竟已经晕倒了,怀里还紧紧抱着小皇子不肯松开。“快把娘娘送回去。”康沐喊道。 众人手忙脚乱忙了一阵,总算把阮溪云抬了回去。 康沐松了口气,可心里却更加沉重了。 他没精打采地走回太和殿,一进门,就看见华尧站在门口,神情呆滞。 康沐有气无力道:“你担心就去看看咯,傻站着有什么用?” 华尧愣愣地望了康沐一眼,不知所措,想要说点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最终缓缓向内走去。 康沐望着他沮丧的背影,长叹一声。 西南一带是山清水秀四季如春的,满山翠绿,碧水环绕,气候宜人,怪不得阮渡天出征在外,也念念不忘。 康沐从未来过,可他却无心欣赏,因为他此次来,是有重要的事。 “将军,我们这次长途跋涉,跑到这里来,真的会有收获吗?”陆十七问道。 康沐牵着马,在山路上慢慢行走:“既然是镜花先生和水月先生都推崇的,我想应该有些本事吧。” 他与陆十七两人从天都出发,辗转大兴,千里迢迢来到了这个叫凤无崖的地方,就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此人据称是个死人都能救活的绝世神医,名为天地寿。究竟是名符其实还是浪得虚名,就不得而知了,总之是来碰碰运气。 可但凡这些江湖人士,都有些脾气,不和他们胃口的,未必肯帮忙。 那是几间单调地近乎简陋的小屋子,按镜花先生的指示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这里会住着那所谓的神医吗? 陆十七上前敲门:“请问有没有一位天地寿老先生?” 敲了半天,没有响动,从窗户望去,虽然看不太真切,但似乎没有人在屋里。 “将军,没人。”陆十七说。 这该如何是好,大老远跑来扑了个空。 正着急着,耳边传来了山歌声,此起彼伏的几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夹杂着一个细嫩清亮的童声。 歌声由远及近,几个人走入康沐视线,是三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和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第 132 章 康沐上前恭敬一拜:“请问,哪位是天地寿老先生?” 三位老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其中两位对另一位说:“找你的。”“穿的衣服挺好看的。”“是不是大官啊?”“瞎说,大官怎么会来找我们呢?” 其中一位老人扯了扯衣服,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道:“啥事啊?” 康沐估摸着应该就是他了,于是把来意大致说了一下。 几位老人又议论开了。“找你看病的。”“要跑那么远的路?”“很威风啊,给皇帝他儿子看病。”“给不给钱?”“我们已经那么出名了。”“我就说我们是美名远播的。”“就你还美呢?” 老人肆无忌惮地议论,完全不是康木两人的存在,康沐有些尴尬地站着等他们聊完,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他们身边那个孩童身上。 这孩子六七岁的样子,长得漂亮地惊人,不同于诺秀那样的温润可人,而是精怪水灵,一双大眼睛璀璨夺目。 他先是躲在一位老人身后,探出小脑袋,眨巴着眼望着康沐,当发现康沐看到他时,没有丝毫怯意,反而露出灿烂的笑容。 打量完康沐和陆十七,他的视线就完全被青骢马给吸引住了,那是一种孩童看见喜爱吃食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馋涎中带着艳羡。 老人们还在叽叽喳喳地聊着,主题已经成为了“为什么后院种出来的丝瓜特别大。” 康沐忍不住催道:“老先生,您考虑得如何?” 几位停止议论,似乎才想起来还有个人在等他们回话,天地寿又是上前一步:“我们已经决定好了……” “什么我们?别把我们扯上去。”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5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5 “就是,就是”另外两人抗议。 “别吵,我跟人说话呢,真没礼貌。”天地寿怒道。 “他居然说我们没有礼貌。” “就是啊——礼貌是什么?” “我决定了。”天地寿说,“我不去。” 康沐也并不意外:“老先生,小皇子如今药石无效,受病痛折磨很是可怜,希望老先生能怀悲天悯人之心。不论能不能医好,都会有重金酬谢,可能老先生并不在意这些,可也是皇上的一片心意。” 天地寿歪着脑袋看着康沐,似乎在犹豫。 康沐揣摩着天地寿的心思:“或者老先生有其他要求,也不妨提出来。” 天地寿深思许久,最终还是摇摇头。 “老先生究竟是有何顾虑?” 天地寿极其严肃地说道:“我们种的西瓜就要成熟了,我要是去看病了,回来一准都被他们吃光了。” 康沐愣了半晌,欲哭无泪:“老先生若是喜欢吃西瓜,宫里有的是,想吃多少吃多少。” “那怎么行,要自己种的才好吃。” “我派人来为您守着您那份,一成熟就给您送过来。” “大老远得运过去就不新鲜了。” 居然是以这种荒唐的理由来拒绝出诊,康沐万分无奈。 几位老人进屋休息,可康沐还是不肯放弃,跟进了屋。老人们也不赶他走,还很热情地招待他喝茶,吃瓜子,但是就是不答应出诊的事,一个劲地与他胡天海地地聊天,把康沐侃得头都晕了。 实在吃不消他们几个,康沐逃出来透气,结果老人们又拉住陆十七一个劲地说话,还说,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精神啊,留下来陪我们种西瓜吧。 走到屋外,仍然是阳光明媚,可康沐的内心却阴沉沉的。 这请不来人,小皇子的病该如何是好?瞧这孩子的样子,再拖下去,也撑不了多久了。 忽然眼角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似乎是几位老人的小孩。 康沐心念电转,跟着那身影而去。 走了几步,看见那孩子正蹲在青骢马面前,摇晃着脑袋,好奇地看他吃草,还十分胆大地伸出一根手指想去戳它的脸。 青骢马大概是觉得它被人冒犯了,抬起前蹄昂首嘶鸣,把那孩子吓了一跳,随即他骂道:“那么凶,不喜欢你了!” 康沐笑了笑,开口:“想骑吗?” “可以吗?”那孩子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 “来。”康沐把青骢马牵了出来,向他招了招手,本来想把他抱上去,结果这孩子手搭在马鞍上,也不见怎么用力,身子就灵巧得翻上了马背。 康沐牵着马走了几步,可把孩子急坏:“跑起来!跑起来!” 见他一脸期待,康沐不忍拂他意,也骑上了马背:“坐稳了。” 话音未落,抽动缰绳,青骢马已撒腿狂奔起来。从静止到飞驰,不过是一瞬的事情。 那是一种风驰电掣的感觉,绿树向后倒去,丛生的枝桠就在脸颊旁边,康沐把孩子护在怀里,小心不被划伤。 凤无崖多是山路,并不适合跑马,因此马跑得也不算特别快,但足以让这孩子高兴得没了边,坐在马背上又叫又笑。 他们一路跑到半山腰,那里有一水潭,小小的瀑布挂在山石上,好像白练垂挂,激起珍珠般的水花,远远看去白雾缭绕。在郁郁葱葱的绿树环绕之下,水泛出淡淡的碧绿,好似一壶清幽芬芳的茶。 那孩子玩累了,纵身一跃水潭,像条鱼似的从水里钻出来,甩了甩一头的水珠,向康沐挥舞着双手:“你来不来?” 康沐突然也起了玩闹之心,脱了鞋袜下水。那水凉凉的,踩在水里,浑身舒畅。 “你叫什么名字?”康沐问道。 那孩子想了想道:“阿九。” “喜欢骑马吗?” 阿九突然又钻进水里,康沐正在水里寻找他,哗啦一声,已从康沐身边冒出了头,他趴在一块石头上面:“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康沐笑道:“你去过都城吗?都城里好多大马,你天天骑都可以。” “都城好玩吗?” “可好玩了,虽然景色没有这里宜人,但是在哪里你想玩什么就有什么,想吃什么就有什么,艺人戏班看得你眼花缭乱,东西二市,热闹非常。” “你是将军吗?” “是啊。” “我可以去看你们打仗吗?” “现在没有战事,除非到边疆去。不过我可以带你去看战士们操练。” “似乎还挺有意思的。”阿九手在石头上一借力,从水里一跃而出,又轻又稳地落在地上,“我们回去吧,师父们肯定在找我。” 两人回到小屋,三位老人还在拉着陆十七说话,不知陆十七是以怎样一种惊人的毅力坚持下来的。 阿九兴高采烈地扑向老人:“师父,我想去天都骑大马。” 小皇子比康沐离开时病得更重了,整个人又黄又瘦。 天地寿和阿九一左一右盯着小皇子看。 “这就是小皇子吗?怎么长得跟猴子似的。”阿九的手指都快点到了小皇子的额头。 “别瞎说,小皇子还没有长开呢。”天地寿责备道,“你见过瘦成这样的猴子吗?” 他们闲扯着,完全忽略围在旁边焦急等待的阮溪云。 “老先生,情况如何?”康沐插嘴道,再不打断他们说话,不知道他们会说出什么怪异的话来。 “其实也没什么大毛病。” “没什么大毛病?”康沐惊道。 “我就随便给他治治吧。”老人满不在乎地说。 在天地寿治病期间,阿九天天野在狼骑军的兵营里。 康沐惊奇地发现这孩子身手了得,而且天赋异禀,一个下午,就能把十来斤重的枪耍得呼呼作响,寻常士兵都不是他的对手。 “想不想试试?”康沐对陆十七说。 陆十七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听到康沐与他说话,才回过神来:“将军这是要我出丑了,这孩子深藏不露,怕是打不过。” 但他还是下场比试,两人是不分胜负,战了几百个回合,都还是不相上下,那孩子也不见累,越打精神越好。 除了武艺精湛外,他对医术也颇有心得,下了校场就会跟在天地寿身边,一起照顾小皇子。 小皇子的病并没有天地寿嘴上说得那么简单,这一看竟看了近一年。 他的病治好了,华尧非常高兴,赏了天地寿许多财物,他也不推辞,尽数收下,但问他还想要什么,他也摸着脑袋说不出来。 至于阿九,华尧见过多次,也喜欢他的活泼能干。 “你叫什么名字。”华尧问。 阿九瞪大了眼镜:“我叫阿九,皇上你不是知道的吗?” “我是问你大名,阿九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6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6 是你的小名。” “大名?”阿九扬头问天地寿,“师父,我有大名吗?” 华尧皱眉:“你都那么大了,怎么能连个名字都没有呢?有姓氏吗?” 阿九再度看了看天地寿:“姓氏?” 后者认真而坚决地摇了摇头。 华尧说:“那这样吧,朕给你起个名字吧。这次你们治好小皇子的病,为第一德,上善若水,你就姓水吧,无穷无尽,即为无央,以后你就叫水无央吧。” 天地寿和水无央离开的时候,水无央扭头看了眼皇宫:“师父,你说等小皇子长大后,还会记得我吗?” 第 133 章 华尧终于给小皇子起了名字,名为华宁修,大宴连摆三天,上下同庆。 小皇子的病治好了,总有些人会不高兴。 华宁昭与康沐骑着马,缓缓行走。 “好久没有看到皇舅舅这么高兴了。”华宁昭突然说道。 康沐嗯了声,不着痕迹得瞥了他一眼。 “不过我还是很奇怪,师父为什么会插手管这事。”华宁昭虽说是笑着,可眼中并无笑意,帝王家的孩子。见惯了尔虞我诈,总显得少年老成,哪怕是亲如师徒,说起话来,也是拐弯抹角的。 康沐敷衍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能为皇上分忧自然是做臣子的分内事。” 华宁昭不死心:“我还以为师父会不待见阮妃娘娘,毕竟皇舅舅是看重师父的。” “这与阮妃没有关系。” “母子连心,总是有关系的。” 康沐迎上华宁昭的视线,叹道:“世子,不知道平日里汤燕清都教你什么,有些念想还是不要有才好。” 华宁昭淡淡道:“没有什么是不该想的,也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只是看自己如何去做罢了。当年,皇舅舅不也是杀了我父亲,才坐上……” “世子!”康沐喝道,“你年纪已不小了,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我想你应该清楚。” 华宁昭低头:“师父还是偏袒了。” “皇上恩养你十多年,你自当好好报答,怎能如此忘恩负义。你这话若是让他人听去了,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华宁昭慌了:“我只是一时不忿,师父别生气,这话我也只是对师父说过。” 康沐毕竟心疼他,也软了下来:“世子,你身份特殊,以后你不论走哪条路,都不是好走的,你应比旁人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华宁昭若有所思,却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但是总是有些人会不甘寂寞的,就算是嘴上服,心中也未必会服。 几年之后,党派之争也已上演。 一边是以汤燕清为首,另一边则是以祁国左相的族人左宫萍为首。当然也有不少骑墙党和旁观党,比如康沐,比如韩彦卿。 韩彦卿对华尧的忠诚度不言而喻,哪怕是汤燕清也无法动摇。正是因为他的中立,惹得汤燕清极不痛快,近几年,他们疏远了不少。 随着党争的加剧,华尧便有了惩治之心,或者说,他一直在冷眼看他们表演,等他们露出獠牙时,一并拔去。 这场争斗最终由汤燕清的失败而告终。 而起因只是一件很小的礼仪事件,后来却被迅速得扩大化。 华尧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当着群臣的面,狠狠责骂了汤燕清一顿,竟革去了他的官职,把他赶出都城。 当汤燕清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华宁昭就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边,视线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华尧不许人送,华宁昭就站在城墙上,看着他离去。 华尧虽暴跳如雷,但是下了朝后,却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愤怒,好像朝堂上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其实,你并不是真的生汤燕清的气吧?”康沐正在练习用左手写字,经过这些年的苦练,他的字已有了长足的进步。 “他太爱自作聪明了,该吃点苦头了。”华尧黏在康沐身边,名为看他练字,实则百般骚扰。 “你会留下迫害功臣的骂名。” “我不在乎这些。” “不过汤燕清这次也有些冲动了,他本可以处理地更隐蔽些,让你抓不住把柄。”康沐把几乎要趴在他身上的华尧推开,“走开点,胳膊都不能动了。” “其实他的心态我清楚得很。”华尧继续赖在康沐身上,“他的人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能扶持一个人成为帝王,而且越是看上去不可能的,他越是投入。如今我已称帝,他的目标已经达成了,那他就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句话堪称露骨,就差没直接说,我知道汤燕清想让华宁昭继位。 康沐虽说也是华宁昭的师父,可之前的聊天,他们从未涉及过相关的话题,此刻华尧突然这么直白,康沐一下子无法接受,手一颤,一个墨点落在了纸上,万分醒目。 “那……你是想告诉他要安分守己?” “我只是让他明白,身为臣子究竟谁才是他应该效忠的人,现在是,以后也是。” 康沐怔怔地,那一笔怎么都落不下去。 华尧则似乎全无察觉,见康沐一直摆着样子不动笔,就从他手里拿过笔,接着他写了一半的字继续写。 康沐缓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世子已长大成人了,可总养在深宫中我觉不妥,你看要不要放他去外头历练历练。西面边界总也不太平,虽说危险了点,可也能锻炼人。” “嗯,让他去开开眼也好,就按你说的办吧。”华尧头也不抬地说道,“宁昭这孩子,是有些像我的。” 康沐再一次楞住,久久无法回神。 韩彦卿怎么都没料到康沐会深夜造访,而且是秘密的。 两人寒暄过后,各捧一杯香茗,主客依次落座。 康沐直奔话题中心:“希望韩将军能站在世子这边。” 韩彦卿为难道:“康将军,对我来说,我只站在皇上这边。你今天来,若就是为了说这事,那就请回吧。” “难道你丝毫不为汤燕清考虑?” 提及汤燕清,韩彦卿的脸跨了下来:“我向皇上求过情,可是……” “皇上做出的决定,怎会因为你一句话而改变呢?” “我早就劝过,不要把心思花在那上面,可他就是不听。” “你希望他回来吗?” “他还能回来?不是都说不得入京了吗?”韩彦卿惊讶道,先是露出一丝喜色,后又觉得难以置信。 “那倒也不一定,就要看他命够不够长了。” 韩彦卿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头沉思。 康沐轻轻搁下茶杯,起身一拜。他知道他今夜的这番话足以让他想上几天了。 韩彦卿,郦国大将军,封宁国公,世代罔替,太祖有言:“先有韩家将,再有大郦王朝。” “我先走了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7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7 ,韩将军再考虑考虑。”康沐说道。 这时,韩家的管家进来通报,说是世子前来拜见。 没想到这人还都撞到一块了,华宁昭此时来,也无非就是为了汤燕清的事。 康沐先阻止道:“请韩将军务必谢客。” “听说你向皇上提议把世子送去边塞。” “不错,这种敏感时期,他不适合留在天都。” “康将军果真用心良苦,只怕世子毕竟涉世不深,无法体会其深意,反而会恨你。” “我不指望他能明白。” “这几年,你可是得了个不偏不倚的好名声,世人都道你是立场坚定,从不询私,可其实你才是真正的世子党。” 康沐冷冷道:“你错了,韩将军,我还真算不上世子党。” 华宁昭,华尧外甥,天授二十一年,继皇帝位。 韩彦卿并不信,但也不反驳他,向他深深一拜:“不论如何,我代汤燕清先行道谢。” “谢我没有用,全在将军一念之间。”康沐说罢,便先行离去。 汤燕清,郦国谋士,封宣国公,后获罪削其爵位,革其职务,华宁昭继位后,复其旧职。 第 134 章 天授十年,三月。 这几年西面边疆总是不太平,几乎每隔一个月库卢族人就会在边塞村庄掠夺一次,扰民十分严重。尤其是去年,几乎十来天就来一封奏报,侵犯者的气焰尤为嚣张。 到了冬天,是暂时消停些了,可没想到刚一入春,就传来消息,说是一支他国使节团经过那边时,遭到了库卢族拦截,不但带的货物全被一抢而空,还把人扣下了,把其中一个人捆得结结实实地,嘴里塞了书信送了过来。他们在信中敲诈勒索,索要的财物不计其数。 华尧第二天便在朝堂上让众臣商议此事。 说起来,郦朝也好些日子不起风浪了,这一次事件的影响却极为恶劣,有辱大郦威名。 华尧照例不说话,只听众人意见,群臣也摸不透皇帝的心思,各说各的。 有人提议当立刻发兵征讨,给那些不开化的库卢人一些教训,以展示大郦雄风。但也有人说,国家经过连年战乱,好不容易平息,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不应穷兵黩武。 “臣以为应同意他们的要求,尽早平息此事。”一个大臣说道,“他们要的无非是些金银布匹,赏赐给他们以示我朝宽宏大量,恩威齐天。” 始终没有发表意见的康沐冷笑道:“是不是还要送几个公主去表秦晋之好?” “若真如此,库卢族人必定会感恩戴德,从此俯首称臣。” 康沐听得火冒三丈,手中的笏板从手里飞了出来,砸在了那人头上。 “康将军!你怎么能打人呢!”那人捂着头叫道。 “你家中遇劫,难道还把妻女送给人吗?”康沐瞪着眼,要不是被人拉着,恐怕就直接冲上去拳脚相加了。 “够了!”高高在上的华尧看不过去了,“朝堂之上,岂容你们大呼小叫!都给朕滚出去!” 退了朝,华尧立刻把康沐召进了宫。 “你说你荒不荒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打出手,不像话!”华尧责备道。 “我只知道,犯我疆土者诛之。” “有话好好说。” “你看他都在说些什么无耻软弱的话。” “那你也不能动手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一点都不知收敛。” 康沐却笑道:“我不动手让他立刻闭嘴,主和之声会越来越响,到时候你想出兵都很难开口了。” 华尧也跟着一笑:“那在你看来,究竟该如何对付他们?” “东西还是得送,先把人赎回来再说,然后立即发兵征讨们。我知道那些主和的大臣们心里在想什么。这仗不好打,库卢人就跟耗子似的,我们兴师动众去打他们,他们就像钻到地里去一般,躲得无影无踪,等我们大军走了,他们又冒出头来四处烧杀抢掠。但正因为他们奸诈狡猾,才要好好教训他们,让他们乖乖在家里呆着,休想来我们大郦占便宜,如果不除,始终是个祸害。” 华尧微微点头。 康沐把身子凑了过来:“让我去吧,我要把他们打得再也不敢染指我大郦江山。” “一个月时间够不够?” 康沐伸出两根手指:“二十天足以。” 华尧瞥了眼,把他的手握在掌心里:“你总是闲不住。” “我可是为了保卫你的江山。” “你这一去那么多天,可不要想死我了?”华尧厚着脸皮说道,把他拉得跟紧了。 康沐一把将他甩开:“矫情!” “真的,为了补偿我,这几天你就都住在宫里吧,别回去了。” “你满脑子尽不想好东西!” “你也知道自己不是好东西吗?” 康沐正色道:“话说回来,主战的未必是忠,主和的未必是奸,如今国库不充盈也是事实。你心里究竟是作何想?” “有些仗一定得打,有些恶名一定得背,必须把消除四边隐患,将来才能有个太平盛世。更何况我说过,只要你我一心,就没有做不成的事。你向来喜欢把损耗降到最低,这次就仍由你发挥了。”华尧认真地回答。 “你就那么信我?” 华尧宛然:“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四月初三,大军出发。 那一天,天都的郊外艳阳高照,照得人浑身暖洋洋地,要眯起眼,才能看清远方。洁白的云朵又轻又柔,缓缓飘动着,给这艳阳天增添了一份温柔。 旌旗林立,一根根直冲上天,金底绣朱线的“郦”字大旗迎风招展。以狼骑军为主的三万士兵整整齐齐地列队在前,像钉子一般牢牢地扎在地上,不同颜色的方阵,一块一块向远处铺开,望不着边际。他们一个个神情严肃,威武精壮,结实的肌肉把衣衫绷得鼓鼓的,仿佛隐藏着巨大的力量。 这是一支铁军,一支开创新纪元,保家护国的铁军,他们一往无前,无所畏惧,没有人可以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他们踏过的地方,就是大郦的疆土。 士兵们凝视着康沐,他们的主帅,他们把性命交付在这个男人手上,只为一清平盛世。 康沐骑在他的青骢马上,视线一寸一寸扫过这些士兵年轻的脸,像是要把每一个人的样子,都镌刻在心里。 青骢马已是一匹老马,快到了养老的年龄,可看起来还是那么得精神雄壮,威风凛凛,不减当年。虽然给他备了其他神骏为坐骑,但他还是喜欢骑着这匹马。 萧澜策马小跑靠近,向康沐行礼:“大将军,皇上到了。” 康沐微微颔首,此次征讨,萧澜和李仪林是他的副将。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8 将歌行 作者:龙十三娘 分卷阅读168 萧澜,郦国人,狼骑军统领将军,华宁昭继位后,被李仪林设计陷害而死。 康沐领着众将士,向华尧叩拜行礼。 为表对此次出征的重视,华尧特意携群臣在城外给将士们送行,也让一些怯战的人,一睹狼骑军风采。 华尧将康沐扶起:“盼你领大军早日凯旋归来。” “请皇上放心,臣等必将尽忠竭力。” 华尧凑近康沐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务必小心。” “知道了,你真是啰嗦了。” 看着他不耐烦的样子,华尧只得无奈苦笑,望着他起身离开的身影,鼻间竟有微微涩然。今天早上他先行离宫时,拉着他的手怎么都不想放开,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存在就已像呼吸一般自然,虽然有时也恼火他的坏脾气,可总是和他说着说着就没了火气。他的喜怒哀乐无不牵动着自己的情绪,从最初的羁绊开始,竟然就一直纠缠不休了。 康沐翻身上马,回头向华尧看去。也不过是短暂的离别,竟还闹出些依依不舍的情绪,康沐暗道没出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把他的点点滴滴都融入到自己的血液中,仿佛他无处不在,在每一根细微的血管中流淌。总以为不怎么在乎他,可这么多年来,身边的每一件事,脑中的每一个念想都与他有关,几乎占据了所有的思维。不舍得移开视线,像是有一根极细极韧的丝,在他心头缠着绕着,牢牢拴住。 当年,他们就在这城下相遇,如今,他们仍然在这城下。依旧是一个微微仰首,一个低头望去,此刻,心有灵犀。 行军的号角吹响,浑厚绵长,冲破云霄,绵延万里。 康沐收回视线,拔出战刀,指向西方,朗声道:“出征!” ——全文完——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