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作者:肉书屋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部分阅读 【墨香阁txt /?frouid=54744欢迎来访】 当一个小地主之子从红朝初年穿越到红楼中,他会怎么办? 他生长于民国,没进过私塾,没学过国学,诗词歌赋等于零;他曾辗转求学于京沪,却只学会了用白话文写信,只记得弯、吐、斯瑞,只晓得水的方程式,只知道地是圆的而不是方的;他没学过三十六计孙子兵法,不可能建功立业;他没通读二十五史,不会宫斗和倾轧;他家三代单传,轮到他爹虽有几个儿子,也只娶了一个老婆,没机会让他见习宅斗;他的确是地主之子,却只知道春耕秋耘,夏收冬藏…… 总之一句话,他穿越到红楼,只拥有前世的不甘和不甚可靠的剧情。 而且,他穿成了那只冻猫子——贾环 内容标签:四大名著 宅斗 布衣生活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贾环 ┃ 配角:长寿、红楼众人、 ┃ 其它:红楼、种田、庶子、穿越红楼 提示:cp是刘师兄,全文jq很少的。 ======== 第1章 楔子 当一个小地主之子从红朝初年穿越到红楼中,他会怎么办? 他生长于民国,没进过私塾,没学过国学,诗词歌赋等于零;他曾辗转求学于京沪,却只学会了用白话文写信,只记得弯、吐、斯瑞,只晓得水的方程式,只知道地是圆的而不是方的;他没学过三十六计孙子兵法,不可能建功立业;他没通读二十五史,不会宫斗和倾轧;他家三代单传,轮到他爹虽有几个儿子,也只娶了一个老婆,没机会让他见习宅斗;他的确是地主之子,却只知道春耕秋耘,夏收冬藏…… 总之一句话,他穿越到红楼,只拥有前世的不甘和不甚可靠的剧情。 而且,他穿成了那只冻猫子——贾环 第2章 重生&抓周 他原以为,那场大火会将一切化为虚无,包括他自己。 可他还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他感觉自己漂浮在温暖的海里,随着波浪的起伏荡漾。狭小黑暗的环境,偏偏给他极为可靠的安全感。于是,他不去想自己身在何处,也不想过去、现在与未来,放纵自己的疲惫,沉沉的睡去,直到自己被惊醒的那天。当时他所处的小空间激烈的收缩着,原本轻微晃动的海翻起了惊涛骇浪,一股强大的推力不可抗拒的想把他驱逐出这个安全的港湾。 无论如何排斥与抗拒离开,他还是被挤压拉扯到不可知的外面世界来。眼睛虽然睁不开,却本能的厌恶着强烈的光线与冰凉的空气,希望用睡觉来躲避。响亮的一巴掌后,他感觉到了疼痛,反射性的张嘴大叫,吐出了口里的污物与胸腔的浊气。 一个大嗓门响起来了:“恭喜姨奶奶,是个哥儿,长的俊着呢。” “阿弥陀佛,真是个儿子,我果然没白熬这些年。”另一个女声接着道,“称心,给夏妈妈拿一两银子。” “谢姨奶奶的赏。姨奶奶且放宽心,哥儿一看就是个长命富贵的相,将来必是能当个一品状元的。姨奶奶也是个有福气的。” 话外的欣喜劲儿连他都能想象出先前那位眉开眼笑的样子了,说到后来,笑声如同铁锹刮着地板一般刺耳朵。“姨奶奶先歇着,老身去给老爷并老太太、太太道喜。” “真应了你这话才好呢,”随着头顶的一声叹息,他终于如愿的晕了过去。 假如他上一世出生晚个几十年,他会知道有一个词叫穿越,假如他读过旧传奇小说,他会了解什么叫借尸还魂,假如他曾经关注过修道成仙类的东西,他回想起夺舍这个词。 可世上没有假如这个词,他只记得牛头马面和孟婆汤。因此,他极为心惊胆战浑浑噩噩呆呆木木的混过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年头。老子娘跟他说话,他没有反应;表哥拿小玩意逗他,他没有反应;坏心眼的丫鬟偷偷用手掐他,他没有反应;奶娘嬷嬷们当着他的面笑道“姨娘盼来的儿子竟然是个不中用的,我们也白欢喜一场”,他还是没有反应…… 外面风言风语的俱说老爷新的这个小少爷是个傻的,实则他并不是被吓傻了,也并非装傻,他只是在思考自己如今所处的时空和身份(假如他知道时空这个词的话)。从服饰上看,这里并非西洋东洋,也非清季,至于是唐是宋,他也弄不清楚,就是偶尔听到父亲含混提到,也是本朝、先帝、今上之类的,完全不知所云;说话,有七分象北平官话;季节上四季分明…… 可这些可怜的信息完全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谁,在哪里。纠结了一段时间后,他也只得接受了自己目前的身份——某个有钱有势的人家(证据:这个小老婆住的偏远的院子都比他前世的院子还要大很多,衣食摆设也是极有看相连名字也叫不出的,须知他家原来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庄户人家呢)一个得宠小老婆(所谓的老爷一个月至少有半个月以上歇在这边的)的儿子——环儿。至于前世,还是尘归尘、土归土吧,他亲眼看见阿娘和妹子咽气,自然不会再受那种罪。投胎转世全凭机缘,从此撩开手罢了。 这家人真的很有钱,看看,眼前摆了一大炕的金珠玉宝、骨董玩器、笔墨书画之类的。就是县城里最有钱的王举人家,也只是传说有一座玉观音和两对金马,他那里见过如同眼前这般金碧辉煌的一大片好东西?不由得心动的多看了一眼。 “老爷,都是一样的儿子,凭什么环儿就这么寒酸?”听的一声娇哼,他不由得眯起眼望过去,那个大约二十多岁,身着水红衫子洒金百合红裙的美貌妇人正撅着嘴发脾气,见身旁的男人脸色不好,接着道:“环儿知道要爹娘了,刘嬷嬷,把哥儿抱过来。” 他左手边那个长着几缕胡子,四十岁上下的男子便是老爷了,他无奈的笑道:“环儿体弱,红袖,老太太、太太也是体恤他不宜见风的意思。你既要他抓周,便不要错了时辰才是。” 妇人虽想接着说什么,却也怕误了时辰,便低头向怀里的孩子道:“好孩子,看看那些东西你喜欢什么?指给爹爹瞧瞧。” 环儿爬到花花绿绿的绫罗水粉附近停下,心想就是好东西也不好保存,不好用,值钱也是有限的,就一手扫下炕去,红袖看着老爷由面色深沉转为扶须点头,才喘过这口气。继续前行,其实很想拿那些极其值钱的镶珠嵌玉的金银器皿,又怕成了了别人的笑话,只好慢慢的爬过去,内心泪流满面。接着是厚厚的三本书,极其精美,回头看看红袖亮闪闪的眼神,他几乎要叹气了,罢了,爬过去。猛然间,他仿佛看到了什么,连滚带爬的过去,抓在手里不放。 一旁候着的婆子见哥儿已经选定了,快走几步上去把他抱起来,口里说着吉祥话道:“小哥儿手握乾坤,抓住了文曲星老爷的状元笔呢。” 红袖姨娘也得意的接口道:“就是呢,环儿也就是长的慢点,连夏妈妈当初也说他将来定能作一品官老爷呢。是不,老爷?” 环儿无语,老爷也是哭笑不得的斥道:“尽是浑说,一个接生的婆子说的话也当得了真?真真是糊涂的不行。” 红袖姨娘委屈了:“老爷您又说我?!我是不懂一品二品的。可叫我看,环儿抓了笔,就是比那个只会抓胭脂的好。” 环儿望着被送到老爷手里的梅花白玉狼毫笔,无限的往事从眼前飘过。老爷叹道:“环儿将来好生念书进学,我也不白养了他。只是那个生下来含石头的孽障,再不好,也是嫡子嫡孙,整儿八百的主子,哪里是你能够说嘴的?尊卑规矩都不懂,上次吃的亏又忘记了?连你姐姐一半懂礼都没有。” “我姐姐要还在,我哪里会到今天这地步?她们容不下我姐姐,老爷如今也嫌弃我不懂礼了。老爷若是还了我姐姐来,我自然好好地学规矩。”红袖姨娘跳脚叫起来。 “好了好了,环儿周岁,大叫大哭的算什么话!”老爷皱着眉头道,“你瞧瞧欢喜什么,或者环儿用得着的,挑出来留下,就说是我说的。其余的让正房那边归库是正经。” “我才不稀罕呢,”红袖姨娘撇着嘴角眼睛偷偷往炕上一打转,“我就是觉着老爷自打成了亲,待我们的心一天天不如了,也没意思的很,哪里就哭了?” “你啊你,真不知怎么说你好,我何曾变过心,你姐姐那事,我已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你还要掂多少过才罢。”老爷也忍不住叹气了。 “就是要掂你的过,不然我姐姐就白白死了不成?除非你能让环儿事事同宝玉一样,我才算信了你。”一边说一边用攥着手绢手指轻轻往老爷鼻子上一点,当真是媚眼如丝。 老爷已是撑不住了,口里却低声道:“青天白日的,也没个避讳。”接着声音提高了:“你就会较这个真。我们又无爵可袭,除了我死后谁背我入土,哪个儿子在祖宗那里岂不是一样的?保住我这个骨血,也是你的大功。” “老爷您心里真有这个计较啊,红袖也就放心了。往后我只管好生养着环儿,防着那些坏了肠子的人的毒手。环儿一世平平安安的,才全了你我情分,也让我枉死的姐姐有个念想。” 老爷大有触动,上前握着她的手道:“你只管放心,万事后面有我呢。” 环儿自打听到“抓胭脂”、“含石头”这两个词,头都蒙了。翻检记忆,却发现这两个关键词只能搜索到一本书,那就是曹大人的《石头记》。好像那个玉兄是有一个庶出的叫环儿的弟弟,一个山羊胡须不着调的老爹,一个泼妇办的庶母叫赵姨娘的。而且,他迷迷糊糊间是听过“贾府”两个字的。谁能够告诉他,眼前正准备上演一株梨花压海棠的大爷和姐姐是那个假正经的老爹和脑子不清的赵姨娘啊?用后世的网络用语来说,就是贾环风中凌乱了。 这次抓周的后续事件让贾环确定自己就是石头记里的那个贾环。当周瑞家的过来拿赵姨娘挑剩下的东西归库时,留在屋子里看家的如意道:“姨奶奶说老爷吩咐了,那些东西赏了环哥儿用呢,刚去给太太磕头谢赏了。这些劳烦周嫂子收着。” 周瑞家的望去,炕上只剩下稀稀拉拉基本撕破的书、洒了半盒的香粉、豁了口的瓷器和一些弓箭刀枪,不由得脸抽了:“我不过奉太太命令瞧瞧哥儿的,这些还是姨奶奶自己回太太的好。”附低身子看了看贾环,恨声道:“没见过世面的下作娼妇,果生出上不了台面的小子。” 声音虽轻,离得近的贾环却听了个一清二楚。除了石头记,哪有这么爱小的赵姨娘,又哪有这么极品的陪房周瑞家的啊。 第3章 舅母&姑母 赵姨娘这事尽管在府里面流传甚广,上层却没有任何反应。不干大房的事,邢夫人乐的看热闹,王夫人虽然恶心也心知贾政即便知道此事不过笑笑而已,反被那娼妇咬一口就不值了,贾母也犯不上为这点事上心,贾政本身对内宅的事不怎么管,自然不知道。而赵姨娘尽管再一次成了众人的笑柄却得了实惠,自以为很划算,巴不得上面不追究就好。 抓周过后贾环便渐渐开始观察周围情况,借以消磨时间,人也显得机灵一些了。赵姨娘等往日再自我安慰说孩子还小,生的弱因此才不搭理人,也免不了暗自担心真生个傻子怎么办。因此一见他不像开始那般完全没有反应痴痴傻傻的样子,心下大喜,连忙拿来各色东西来哄他,又拿书来放他嘴边供他磨牙,希望教出个状元来。贾环前世已过了二十五个生,又在繁华的大上海求学多年,有什么没见过的?如此手足无力被一群婆子媳妇拿着毛线球、拨浪鼓之类围着逗弄,真是懊悔至极,暗想真该装傻到底的。再加上仍旧被困在这个小院里,如同坐牢一般,他觉得时间当真难熬的很。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不用吃奶,可以吃一些牛||乳|和糊糊之类的。原本这里的小爷小姐们吃奶要吃到三岁的,让心理已经成年的他在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乳|/头上吃奶,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于是每次张妈妈一靠近他想喂奶,他必然大哭不已。赵姨娘不忍迫他,又找不出张妈妈虐待他的形状,无缘无故再寻一个奶妈也是不能够的。好在儿子吃米水却香甜,倒也罢了。 这天无事,赵姨娘便一边哼着歌一边喂贾环蜂蜜牛||乳|。贾环嫌弃她不会喂,把自己下巴小脸上弄得到处都是,也不知道替自己擦擦。这时伴着一连串踢踢踏踏脚步声滚进来一个挂着鼻涕的毛球:“环儿呢?我要看弟弟。” 另一个声音吼起来:“作死的小崽子,仔细你的皮。要叫三爷。哥儿的名字是你叫的?” “不碍事的,哪里那么多规矩。”赵姨娘笑着放下碗,“长寿,慢一点,小心摔一跤。” “赵嫂子来了。”一个叫桃红的丫头连忙含笑打帘子引着一个大个子大脚板豁着门牙的媳妇子进来。这就是赵姨娘的嫂子赵马氏了。 “这皮猴子结实着呢。哪天跌几个跟头的?姑奶奶自打生了哥儿,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这里,没事还想翻出点花呢。惯得他不懂得上下的,哪个报耳神传了出去,白白给姑奶奶添堵。” 赵马氏死活不敢坐下,赵姨娘就让人搬了踏凳给她,她方落座,与赵姨娘两人拉些家常。这边先进来的毛团不顾他娘一叠声的“长寿,不要闹腾腾的,莫唬着哥儿了”,只管拿着一个竹蜻蜓哄到:“好弟弟,叫个哥哥我就给你耍。” 贾环生怕那玩意儿戳着自己眼了,眼一翻,口齿不清的叫道:“滚!” “妈,姑妈,弟弟叫我哥哥了!”长寿喜得大喊着,扔了手里的果子玩意儿,附身便抱着往脸上亲道:“弟弟好甜。”黏糊糊的鼻涕蹭到自己脸上,贾环恶心的要命,忍无可忍,手一挠:“哇哇~~~” 说话的姑嫂俩个连忙过来看,却见贾环眼睛红红的,长寿脸上几个红印子。赵姨娘骂着小丫头叫嬷嬷哄哥儿,且劝着要打骂儿子的赵马氏道:“嫂子,寿哥儿是欢喜环儿呢,你莫要骂他。环儿真有这么个知疼知热的兄弟,我死也闭眼了。”说着便落下泪来。 赵马氏搓着衣服道:“姑奶奶说哪里话。老爷和姑奶奶都年轻,两三年又能养下个哥儿啦。长寿这崽子,没轻没重的,心眼儿又憨实,将来三爷四爷做了官老爷,只跟着跑个腿罢了。” 长寿尚且不懂事,见躲过一顿打,又凑到贾环面前想撩他。赵姨娘本是个没长性的,眼泪来的快也去的快,听到三爷四爷之类的,却撑不住笑了:“那一个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要是真有了下一个,不定被养在谁跟前呢,哪里还记得谁是他娘。” 赵马氏拿起贾环小床边的书岔开话道:“哥儿这早晚就开始读书了,我们这小子还在玩泥巴呢,白长了这么大。”说着点着长寿的头道:“你多学些姑妈的伶俐劲儿才好。” “我看寿哥儿就很好,能多来陪陪我,伴着环儿耍耍也是好的,旁人哪肯过我这门边。”赵姨娘抚了抚长寿道,“嫂子忘了,这书还是我央你寻的呢。当初怕环儿抓错了东西,提前半个月我就用蜜水涂在这书皮上,好让他记得抓这书呢。可笑环儿全不懂阿娘的苦心,理也不理这书,直奔那只笔去了。好在老爷说那什么狼毛笔是老太爷当初写过的,欢心的紧,我才一口气放下来。真真没良心的小子。”说到后来已是很有几分得意了。 “人说姑奶奶是‘女韩信’,再没有假的,”赵马氏也拍手道,“哥儿这才真正是您的儿子呢,长寿要有哥儿一半我也不白操心啦。姑奶奶您往后儿孙福是享定了的。” 贾环努力躲避表哥的咸猪手,心里忍不住翻个白眼,也不知道这套书谁给赵马氏的。赵姨娘这个文盲还真拿着精装本的《金瓶梅》当《圣经》让他添。亏得他虽然前世语文不咋地,“金瓶梅”三个字还是认得。要不然二儿子抓了胭脂,三儿子抓了禁书,贾政的脸上绝对可想而知的精彩。他贾环可没得偏爱自己的祖母和当家作主的亲妈,就等着被扁死吧。 后来赵马氏拿着两匹绸缎带着不住回头的长寿走了。有了赵姨娘的话,长寿更是跟上班一样按时到这边报到,并带着泥捏的小鸭子、吹的糖人等一系列他认为弟弟会喜欢的东西。后来见表弟怎么都不再理他,忍痛拿出姑妈给的几个金裸子送给他,希望他能够再叫自己一声哥哥。贾环看到长寿表哥心疼的扭曲的小脸,暗笑着接下来,脸上的笑容在那小子又凑过来啃一口的时候消失了。后来赵姨娘怕他不小心吃了进去,把裸子夺过来还给长寿。 过了几个月便是交了腊月,贾府里忙着送礼收礼,热热闹闹的连僻静如赵姨娘的小院都感受得到。赵马氏后来被调到大厨房做汤,长寿更是拿着大厨房的各色吃食逗贾环。贾环见还算新鲜香软,更难得的是热乎,挑看着可口的吃了一些,乐的长寿更是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一天下雪,赵姨娘进门就哈着手道:“狗眼看人低的一群奴才,这么冷的天,在他们那里加几块炭都说没有,真没有,冻死他们主子。环哥儿呢?寿哥儿今可没来?” 如意连忙搬来小火盆道:“姨奶奶暖暖手。哥儿睡了一下午,才醒呢。赵嫂子早饭后央人带信过来,说寿哥儿伤了风,怕过了病气给哥儿,不让他来。寿哥儿还极不乐意呢。” “大冬天的伤风可不是玩的,称心,你且拿十两银子去,让我嫂子早点请了大夫瞧瞧,”赵姨娘急道,想一会又加一句“抓药吃食穿的都不用省。银子不够再说。” 称心应下后道:“只是姨奶奶,匣子里统共只有二十来两银子了,节下花销可是难免的。” “你只管送去,我自有计较。难道花子不过年了。”赵姨娘冷笑,“我哥就养了寿哥儿一个。也就寿哥儿想着我环儿。这还是表兄弟呢,哼。别人倒罢了,就是一个肠子出来的也拿环儿当没有。” 长寿几天没来,不独赵姨娘心里忧虑,就是贾环也觉得缺点什么似的。 过了两天赵姨娘才略有些欢喜的意思,也不管贾环这个一岁多的孩子听得懂不,欢天喜地的道:“我的儿,我们嫁到林侯家的姑奶奶家的人就要到了。”正说着呢,贾政回来了,连忙起身替他脱了斗篷,笑道,“老爷,我听说大姑娘家新添了个小少爷,只比环儿小半岁呢。” “添了几个月才跟这边讲,老太太正不自在呢。太太那边赶着备礼也是够呛。”贾政显然刚从王夫人那里过来,脸色不太精神,“这丫头也真是。” “老爷,大姑娘儿子艰难,也是怕了的意思。这次只要小少爷平平安安的,老太太自然就宽心了。”赵姨娘摇着贾政的胳膊道:“老爷,你就放心好了。姑奶奶在家时就最和气大方不过的,红袖那个五凤钗就是当初姑奶奶赏的呢。佛祖肯定会照看姑奶奶家的啊。” “太太也说该给点个灯许愿,想着大过节又避讳。”贾政也叹气,老太太也不是真生气,为的是女儿连着三个哥儿报喜和报丧前后差不了两个月,心里痛极。这次女儿甚至直到儿子过了半岁才差人报信,可见女儿受了多大的惊吓。 贾环心知这所谓的林侯家的姑奶奶便是林黛玉的娘亲贾敏了。主仆有别,赵姨娘对贾敏倒没好感恶感,不过自己当初有交好的丫头陪嫁的林家,这次或许回来信。再者,新添一个侄子,贾敏倒不能不表示一下的。赵姨娘对姑奶奶的礼物比较期待,甚至已经盘算着是什么东西,准备怎么用了。 林府送年礼过来的那天赵姨娘屁颠屁颠的跑去凑热闹,回来的时候怒形于色。这天不是初一十五的,贾政照例过这边歇。贾环此时跟奶娘睡在西屋,正屋那边的东屋是赵姨娘贾政的卧室。只听见贾政一进屋赵姨娘就开始哭号:“老爷,你今天一定要给环儿做主!不然红袖娘儿俩不如寻了无常去!” 这边刘嬷嬷连忙拍着贾环道:“哥儿不怕,哥儿不怕。”却含笑向张妈使眼色,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东屋传来拍背的声音:“有什么事慢慢说。大年下的又哭又寻死的,让人笑话。” “我们本来就成了别人的笑话了,”赵姨娘尖声道,接着是擤鼻涕的声音,“今日姑奶奶送东西,别人都有,就没有环儿。难道环儿不是老爷的种?亲姑妈都这般,外人还当环儿是野种呢!我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死了干净!” 一提到妹妹,贾政语气硬了:“敏敏最近烦心事多,为这点东西闹什么!” “谁为这个闹了!”赵姨娘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我为环儿不值!当初洗三来了三两只小猫,满月酒没摆,抓周在我院里办的,这还是我求了老爷才有的!大姑娘是老太太养大的,哪里会有什么纰漏?分明是连这么亲的亲戚都不知道老爷有了环儿!种田挑粪的养了孩子还请亲友吃酒呢!环儿又不是只猫,哪有不给亲戚报信的道理?!”开始还是三分做戏,说到后来,真的伤心起来。 “大节下的别哭了。我平日如何待你和环儿的?老太太听到岂不操心?” 西边屋里两个妇人相视一笑,接着听赵姨娘嚷道:“我不管,这事老爷要做主!”直到贾政再三保证第二天向老太太提这事才无话。 第4章 生母&祖母 赵姨娘那院子原在王夫人院内的一个小院,离得很近,赵姨娘声音极高,加上多得是丫头老婆乐的向贾母、王夫人卖好,因此次日一早二人就知道赵姨娘那院子里的事。 已养了两个嫡出的得意儿子,王夫人并犯不着跟赵姨娘并贾环一般见识。加上贾政又极宠这个妾,她顶多就无视一下,绝不会故意如此忽略贾环。但贾环出生,正赶上荣宁两府多事的时候。荣国府这边大老爷续弦,珠大爷娶亲,接着姑奶奶家的哥儿没了,宁府太太忽然亡故,好容易中进士的大老爷随即要去学道,留下一个刚满月的女孩,加上中秋的节日往来,亲友世交的婚丧嫁娶,真是忙了个人仰马翻。王夫人理家本来力气有限,对这个不着调的姨娘生的孩子不太感冒,见老太太也是无所谓的态度,自然是低调办理。下面的人见老太太、王夫人不过问,愈发轻慢,甚至连报喜的帖子都忘了写,直接夹着其他事情提一声。贾敏那边自然是得到信的,不过刚又死个儿子,肚子里也怀着一个。报信的人见姑奶奶精力不济,也只提了一下便退下。如今闹出这个大乌龙,王夫人自知处置失当,向贾母请安时便顺便谢罪。 贾母脸色不太好。在贾母看来,当初抬举赵家那丫头做姨娘,完全是为了安抚儿子。那丫头即便养了孩子也不是个省事的,偏偏儿子迷他迷得很,媳妇又才短量窄。为了家宅安宁,她一直对贾环这个出庶孙子一直不冷不热。可再不待见庶子,即便不满赵姨娘翻腾出女儿的不是,出现这种情况面上无光的贾母也很恼火。贾母自然不认为女儿不晓事失了礼,自然是媳妇处事不周。然而孩子过了周岁也不曾宴客,甚至连亲姑妈都没告诉,家里尊长怎么说都是“不慈”。一来是年下事多,二来也不能为了庶子给当家夫人没脸,故屏退众人,道:“你也太不上心了,究竟是老爷的骨血。如今且想法子描补描补。” 用“自然会有个章程”打发了贾政后,贾母深知根子在赵姨娘那里,也不想为了这等事与心爱的小儿子生分,接着在节下赏赐的名目下好好安抚了下赵姨娘。 所谓的安抚,只是赵姨娘看起来。玉字辈的的赏赐中,独有贾环的特殊。贾珠等是上好的新书玉器小玩意,贾环那边是沉甸甸的足金脚环,极重的金银长命锁,加上大颗的串珠以及颜色极其鲜亮的衣服料子——大多是外边孝敬的,因过于俗气,送不得人,贾母也不好赏了别人。王夫人那边也依葫芦画瓢的赏下来。赵姨娘以为得了体面,得意洋洋,知情的人都捂着嘴偷笑。 除夕守夜也不用贾环出席,令赵姨娘也留着伺候哥儿,不用立规矩了,贾母还特令多给他们添几碗菜。贾环想来必定是上面不想大过年的看了他们犯堵。赵姨娘乐颠颠的给贾环换上自己亲手做的新衣服,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 正吃着饭呢,王夫人那边一个二等陪嫁丫鬟唤金锁的过来了,道太太赏三爷及姨娘点心,且不用特意去磕头。跟着的小丫头将食盒提进来,开始往桌子上摆。赵姨娘站起来谢恩,让金锁座,又让称心拿银子给金锁暖脚。金锁摆摆手抿嘴笑道: “姨奶奶不用费心。这几碟子点心是太太特意上的,那两盘子菜是我们几个奴才孝敬姨奶奶及哥儿的。”赵姨娘刚道费心,就见金锁指着那青菜豆腐和和素炒芽菜开口道:“不过是我们的一片心意,不值当什么的。您看,豆芽长得再大,也只是盘小菜,豆腐看来再光鲜体面,也是提不起来的货色。奴才们怕年下大鱼大肉的吃蒙了,备点清淡的给姨奶奶醒醒口。姨奶奶先忙,奴才先回去伺候太太的。” 赵姨娘一下子愣了,待到金锁等一溜烟走了才反应过来,跺脚骂道:“烂了舌头的娼妇!惯仗人势的狗倒来寻老娘的不是!几时不对着老爷挤眉弄眼的才有脸说嘴!” 年夜饭吃得颇为郁闷,贾环也心里分外凄凉。 次日一早,老太太差人抱贾环过去,道“哥儿也大了,正该见老亲”。贾环一直装沉默,奶娘以为他不会说,抱着他给老太太邢王等夫人请安,倒省了多少事。贾府族人及亲戚亲眷过来拜年吃酒时,难免赐下各色表礼,也有现让奴才家去取的,十分好笑。这天忠靖史侯夫人过来,见了贾环笑道:“长得好齐全的哥儿!”老太太脸色不变,王夫人倒是忍不住勾勾嘴角。 真是心有灵犀啊,这些女人。贾环咬下巴的饭兜,忍不住同情那些不得不称赞自己的女人们。结实?不行,一看就病怏怏的。水灵?圆润?福气?瘦得像豆芽菜。得人意?得人意的正赖在老太太身旁撒娇呢。亏得他们心有灵犀,又不是缺个胳膊少只腿的,可不是齐全吗? 娘家人过来贾母很是高兴,史侯夫人自然留下看戏吃酒的。史侯家的小儿子刚过一个生,不好见风的,贾环也还小,贾母特意安置二人在极暖和的小屋令丫鬟婆子好生伺候着。因王夫人道:“三丫头虽老成,身子骨也弱,不如与兄弟俩儿一起屋里歇着”,探春也一并过来。 宝玉又爱热闹,再不肯离开贾母等人的,直道:“宝玉陪着老太太、太太们解闷。”欢喜的贾母搂在怀里心肝肉的叫着揉搓。 本来能跟胞姐在一个屋里呆着,贾环挺开心的。探春磕磕碰碰的想往外面去,||乳|母连忙抱她回来,道:“太太说姑娘在这里暖和。” 看到小丫头立刻安静下来,只爬上南窗的炕上,贴着窗纸听外面的乐声,贾环不由得心酸。 史侯家的小屁孩很喜欢鲜艳又高大的宝哥哥,一见面就忍不住抱住不放。不过被||乳|母哄过来之后倒也不记得什么,他看一下探春,觉得还是同一性别的贾环可以接受,属于自己人的范围。忍不住挪过去戳戳贾环的脸表达自己的善意:“丑。”贾环懒得搭理他,闭目装睡。该小孩立马整个身体压过去连揪带拍贾环的脸:“坏”。贾环正准备按一般小孩的习惯张口哭的,想上前扯住小屁孩的张嬷嬷刚被史家嬷嬷含笑一看定住了。 史小爷虽然比贾环小月份,却长得极壮,贾环也不想惹事,只有任他打,几下便把贾环脸打红了。探春开始还只是仔细的往这边看,后来忍不住扑过来道:“不许打弟弟!”小孩见那么丑的猴子居然敢不理他,好看的姐姐还吼他,委屈至极,立马放开喉咙大哭起来。 看到探春泪汪汪的往贾环脸上吹气,表少爷大号不已,被派来的李纨忍不住头疼,跟贾环的人少不了被说:“如何不尽心伺候!大过节的倒让小爷脸都碰着了?!”转身问史家的,“表少爷怎么了?可是唬着了?” 张嬷嬷等一声不吭,史家婆子倒站起来笑道:“我们小爷许是饿着了,正找金嬷嬷(史小爷的||乳|母)过来呢。倒是三爷的伤寻些药油搽才好。” 贾环冷眼看她们手忙脚乱的慢慢找来药油,吃了奶的史小爷打着饱嗝就睡了。虽然李纨回老太太并史夫人说无事,赵姨娘究竟不放心,回王夫人一声悄悄的溜进里屋。一见儿子明显被抓的痕迹,抢过来就儿啊肉啊的叫起来,问跟的人,又都不说话,终不敢闹起来,只忍不住抱怨道:“这里真是住不得了,哪里还有我娘儿们活的地方。” 探春劝道:“环儿不碍事的,老太太、太太已遣大嫂子寻了好药油。” 听得女儿一口一个姨娘,又心疼儿子,赵姨娘恼上心头,呸一声道:“好个攀了高枝的金贵小姐!难不成我只养了这个儿子!” 他们这边只当自己私下口角,却不知眼皮子底下的事,贾母岂有不知道的,也不好让亲戚看笑话,只得先记下。 送了史夫人走,遂叫来贾政道:“我活了这么大,倒不知道还有奴才呸主子的道理了!反教亲戚以为我们是连规矩都不论了!什么时候我正儿八经的孙子孙女成了奴才的儿子!” 贾政早知道前番赵姨娘翻出敏妹子失礼的事惹得母亲不悦,加上这次在娘家人面前跌了份,贾母必是不依的,于是只得喝骂赵姨娘几句,并再三请罪。贾母见状也只得叹口气道:“罢了,环哥儿先在我这里住着,那作死的奴才打发的东边下人房里好好醒醒再理论。你也再不许遣人过去瞧他。” 第5章 哥哥&姐姐 这边里屋里的贾环眼睁睁听着正堂自己赵姨娘被斥骂发落,暗恨自己人小无能。贾环刚出生那年,完全沉浸在前世的噩梦里,全不知事。知道自己这辈子是红楼里注定要没落的家族里人鬼共嫌的贾环,也不过冷眼看自己不着调的爹娘表兄,安心当个过客。尽管心下鄙薄赵姨娘为人,也觉得原著里探春行事有些冷情,如今亲眼看到自己生理意义上同胞姐姐和亲娘如此难过,他心里还是很有些不忍。 知道此事无自己说话的道理,贾环就面无表情的由着贾母吩咐给自己安排住的地方、遣人取平日穿的用的碗筷等。宝玉却撒娇儿道:“老太太,现收屋子冷呢。反不如环儿跟我一起住便宜。” “你们兄弟亲近亲近也好。”贾母想了一想便同意了。贾政也微微点头,就回去歇在周姨娘那边。 冬日里白天短,小孩子又熬不得困,看天色的确来不及收拾房间了。好在贾宝玉的炕极大,贾母便让他们哥儿俩先将就几晚,遣鸳鸯过来好好嘱咐跟的人尽心,莫要爷们磨牙。宝玉忍不住道:“好姐姐,我们自然好好的,你先回去侍奉老祖宗早睡吧。”临睡前还问候从大姐姐到东府新有的小妹子,听到奶娘哄他说姐妹们都睡了,看看贾环也窝在自己窝里一动不动,才歇下了。 闭眼假寐的贾环不由得惊奇宝玉小小年纪就如此口齿伶俐,也会哄人,难怪贾母等疼他。生得好会说话倒也罢了,难得一副宽厚良善的性情。象贾环总显得几分呆傻,加上脸上蹭得红紫,素来以貌取人的贾宝玉反倒能想到贾母贾政未及想的,对没见几次面的异母弟弟尚且如此,真真是赤子心肠。 既然“身体好了”,贾环自然要如同众兄弟姐妹一样晨昏定省。张嬷嬷见李嬷嬷伺候已醒的贾宝玉起床,也连忙叫醒贾环。贾环衣服简单,眼睛闭着由着嬷嬷们摆弄,直到洗脸才清醒。睁眼望着梳洗好的贾宝玉,忍不住就想笑。 宝二爷从头上的小绒绒帽子到脚上的鞋子都是很显颜色手工也很精致的,乌黑灵动的眼睛衬托着那白白软软的皮肤和粉嫩嫩的小脸鼻子,活脱脱的一萌物。加上浑身上下金珠宝玉亮闪闪的,真跟前世年画上的小财神有的一拼。 小财神见弟弟头上几根红绳咋嘞辫子身上光秃秃的,从自己匣子里抓一大把自己匣子配珠坠脚之类的,十分豪迈的塞到贾环手里:“你也戴。” 贾环苦笑:要你小屁孩的东西我就如同我娘一样成笑话了。张嬷嬷连忙把东西递还给李嬷嬷,笑着回道:“环哥儿也有呢。为的年纪小了怕割伤了。” 贾宝玉方罢了。 对贾环来说,请安不过是个过场,上面几位温言嘱咐跟的人两句了事。午饭后贾母有些乏了,略歪了一歪。伺候的人拥着元春姐弟几个俱在东边暖阁里边晒太阳边闲话。元春此时不过十三四岁,行事已极稳重,明眸皓齿,更兼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富贵风流气度,贾环一见就忍不住的喜欢。见元春与探春谈几句针线之类的话后搂着宝玉教念书,贾环趁机凑上去道:“大姐姐,环儿也要读书。” 元春愣了一下笑道:“环儿还小呢,看书花了眼睛就不值了。和宝玉一般大时,姐姐就教你念。” 等我长大你就进宫了,贾环摸着鼻子忍不住腹诽。前世文字与红楼世界里大多是一致的,他当然不是真想让贾元春教他识字,只是想给自己找个理由认识字而已。 贾环前世最不爱念书的。他是体面人家的少爷,家里让他去北平上海求前程。他只管拿着钱交朋友、逛园子、喝咖啡、看电影,所有跟学问两个字搭边的十窍只通了一窍,唯独学会了些纨绔子弟的享受劲儿。老爹哥哥们远在老家,妹子学习既好,有能交际,也不管他,堂伯伯也管不着他。那几年过得何等逍遥自在!何曾想过会有念书而不可得的时候? 当然,现在的境况比赤朝初年不知道好多少倍。不过那时是无计可施,此刻却是百无聊赖。一个成年鲜活的灵魂被绑在软趴趴的小婴儿身上,除了吃喝什么也不能干,真如同坐牢一般。而且贾府注定要衰败的,贾环也一直在思考自己的出路。中国自古以来是人情社会,人际关系如同一张网一样把地位相当的人网在一起。任何人只有在自己网内才够保障生命财产安全。所谓落毛凤凰不如鸡、虎落平阳被犬欺,并不是本身的条件不足以过低一等的生活,也不完全是消费心态无法适应。而是当富家子被从上流社会驱逐出去,不再受到贵族规则的保护时,他们在下一层的市民或一般田舍人家中完全没有任何人际根基,也无法得到盟友,没有保护者难免任人欺负。 贾环身为侯门二房的庶子,爵位自然没他的份,上层勋贵家未必肯开门接纳他。即便依照宗法规矩平分遗产,他也只能得到荣府公帐明面上财产的六之一。贾环根本就没想过能靠这些东西做田舍翁的想法。且莫说这些财产已被皇帝预定了,即便不抄家,荣府也成了空架子,账面上能有钱才出了鬼!宝玉有王夫人、老太太的私房,贾兰有李纨的陪嫁和积蓄,贾琏有他妈的遗产。贾环只有一点都不靠谱的爹娘。即使能分到一点地或商铺,在一板砖能砸死四个二品官的京城会不会被夺走还是问题。庶子在基因和教育上难免差了几分,社会关系和继承的遗产更少,大多发展不会很好。可按习俗贾环就只能跟这些身份相当的人交往。这样的人脉,悲剧啊。 要想买地或做生意,贾环不擅长这个,况且要本钱和门路。唯一无本的买卖就是读书。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书中自有银万两。只要通过了科举,人脉、社会地位、金钱都有了。什么同年啊、座师啊、同门啊,在旧时代还是相对靠谱一点点的关系(当然,要在没有太大利益相关的前提下);考了举人进士的,就可作乡绅了,见县老爷不用跪,一般百姓要称一声“老爷”的;随便某个清水衙门的小职员,也少说又近百两银子的工资,逢年过节有福利,平时还有灰色收入,养家是不成问题的。 贾环决定好好念书,考个秀才再说(前世他们村子好几十年才考一个秀才)。本不是个有理想抱负的人,在经历了毁家之痛,他早忘了所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2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作者:肉书屋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2部分阅读 谓的家国天下几个字,只记得怎么顾好自己家人,——故不以庸俗为耻。 今天烦元春教他读书不过借此有个念书的引子。元春婉拒了后他很有些怏怏的,也只得另想他法。妙在当天晚上宝玉忍不住卖弄了,李嬷嬷要他睡觉也不肯,只拿着那本《百家姓》念念有词:“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声音奶声奶气的,如同唱歌一般,还一边念一边笑着偷偷看贾环。贾环非常上道的爬过去:“二哥哥,你拿的什么?” 贾宝玉看到他双眼亮晶晶如同见了骨头的癞皮狗,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慷慨的打开被子让他滚进来:“我在念书,别烦我。”狠狠瞪了想把贾环抓出去的婆子一眼。贾环见状忍笑枕在他胳膊边眯着眼睛,这小子手感真好,他被窝真暖和。 本来只是闹着玩的,熏得香香暖暖的被子倒真把瞌睡引起来了,直到一双小手把他摇醒:“环儿,这字你认识不?”原来宝玉见到自己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不满了。 贾环非常无耻的摇头。宝玉得意了:“那这个呢?这个呢?这个呢?……”一口气说了上十个字。姐姐哥哥甚至三妹妹认得字都比自己多,不认识字的姐姐们比自己长的好,又长的高,好容易见一个比自己瘦小又不识字的弟弟,小宝玉忍不住炫耀了一下。 “二哥哥认识不?”贾环不服气的样子。 自己的知识水平遭到质疑,宝玉不爽:“那当然!”看到弟弟的眼睛再次向老太太的哈巴狗转变,心情才好起来,“过来我教你。这是‘王’,舅舅家表哥就是这个字啊,这个是&&%¥” 贾环再次狗腿:“二哥哥,你认得的真多。”这倒不是假话。这书是元春今天新教他的,宝玉不过一个三五岁的,一下午居然认得了二十来个字。现在指给贾环看,倒有十七八个是对的,果然是天才啊。 宝玉是个极聪明的,祖母姐姐们那种带着宠溺的夸奖见多了,很分得清和这种类似崇拜的眼神的区别。见弟弟看天神一样的望着自己,如同打了鸡血,定要指着刚才叫的字让贾环认。贾环自度不能表现出头,每个字都要他教个四五遍才认得,而且必然过后忘个一半的。 奈何宝玉虽是个好为人师的,却没有诲人不倦的耐心和毅力,忍不住就着贾环下巴摸一把:“真笨!我一遍就会了!”听到弟弟问“二哥哥比大姐姐认得还多?”头耷拉下来了,等到贾环再问 “三姐姐呢?大哥哥呢?”才奋起维护自己的形象:“大哥哥除了孝就要考举人啦,自然认得的多些。他小时候还没我认得多呢。” “大哥哥真厉害。”贾环星星眼,一幅向往的样子。 “我也很厉害。”宝玉闷闷的扔了书,抱着弟弟的脖子蹭。 第6章 亲子&亲夫 次日给王夫人请安处见着脸色苍白的贾珠,贾环极清楚的叫道:“大哥哥。”宝玉头一扭,众人皆惊——原来大家都以为贾环不怎么会说话的,贾政喜得把胡子都揪断了一根半,王夫人忙命玉锁拿串手珠他。 宝、环二人是挨着站的,贾环见贾宝玉脸色都变了,也不敢逗他,去贾母那边路上一个劲儿的摸他的手背,一声一声的“二哥哥”叫着,且拿出那串珠子贿赂他,却见贾珠一把抱起宝玉:“长肥了好些。”宝玉还在阿兄身上扭来扭去,贾珠拍拍他的背:“再动打屁股!给老祖宗请安别迟了。”张嬷嬷也抱着贾环连忙往贾母院里赶。 贾赦和贾珠请了安就退下了,又因邢夫人指着回去照顾生病的贾琏先走了,勾起贾母一桩心事来,遂对李纨道:“珠儿媳妇,你回去多照看你大爷,很不用你在这里伺候。”见李纨站起来连道不敢,一挥手:“尽孝也不在这上头。珠哥儿身体本来弱,念书又耗神,你大爷来年取了功名才是你的孝顺。你素来是可靠的,只一件,屋里人定要拿得住,有淘气的只管处置,万事大爷关紧。” 李纨应了声是退下,贾母才转头问围着自己屋里搓着手打转的贾政:“你可有事?” 贾政在众人面前自然是尴尬的,才回道没有,说了几句闲话,垂着头走了。 元春见贾母颜色不好,一时鸦雀无声的,笑着道:“老太太昨日环兄弟开了窍,同宝兄弟说了好些话呢。” 贾宝玉一听阿姐提到自己,忙向前滚到贾母怀里叫老祖宗。见贾母摸摸着宝玉的头,脸色稍缓,王夫人道:“也是老祖宗福气大,会调理人,环哥儿才学得快。宝玉也全赖沾了老祖宗的福。” 贾母点头叹道:“哪里是什么福气?小孩子家家最是不好养的,未必吃饱穿暖就好了。就像玉儿,不到半岁我便叫人引他说话,再心疼也早早教他走路。饶是操碎了心……” 见贾母又想到不乐的事情了,探春忙着转说宝哥哥如何伶俐、如何孝顺之类的,众人也接着说欢喜话奉承贾母。 且不说这边院里如何欢声笑语,东院下人房里赵家却是愁容惨淡。赵国基原有个姐姐,年幼时在当时的太太院里当差,模样又好,针线言语也爽利。太太欢喜她人品,特特指给政二爷作极体面的一等丫头。政二奶奶娶来第二年这赵家大姐便被抬举了做姨娘,连带着赵国基的老子娘都脸上添光。政二爷做了二老爷没几年这赵姨娘便暴病死了。政老爷哭的非常伤心,回了老太太定要多多赏些银子放他们出去。 赵国基在这边不过做个守粮库的小头目,吃不饱也饿不着,人又极老实,出不出去都是无所谓的。他婆娘却是个极有主见的,立刻带着赵家这小女儿唤红袖的给老太太磕头谢恩。老太太一见就喜欢,立马赏给二老爷,还特为摆了酒席开了脸抬举作妾,也称赵姨娘。老太太并太太赏赐极多,赵家只有谢恩的。 且从政老爷来说,这红袖往常大赵姨娘在时便曾见过的,如今眉眼长开了,行动也可人,免不了“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倒也看的如珠如宝。赵国基家没了一个得宠的姨娘,后来的妹子倒是比先前赵姨娘还得宠,还真有些不长进的下人时不时奉承几句。便是体面的老仆,也多对他家客气几分,时不时派他两口子的些轻省且略有油水的活。 这番赵姨娘触怒上面被撵回下人房让她哥嫂看着,某些小人当面背地里说些风凉话也是有的。赵国基只交代婆娘儿子不许传到妹子耳边去。可风言风语的难免吹到赵红袖耳朵里去,加上这红袖虽是个家养奴才,先有爷娘哥姐疼,做了姨娘又得老爷宠,何曾受过气?听到了免不了动怒,道将来回去了如何如何,又望眼欲穿的盼着老爷搭救。 上元节这天老太太、太太恩典,下人房里都有加菜。赵家人也聚在一起吃的香甜,赵姨娘吃惯了好的,哪里吃的下这些粗食?也不能扫哥哥一家的兴,遂挑些可吃的就了小半碗米饭。赵家分得一明一暗两小间(这已是多的了),妹子回来便睡在里间靠太阳那边的炕,他们一家三口起居都在这明间。赵姨娘想到往日里陪着老爷看书看灯何等惬意,先放下筷子就转往里屋休息。 长寿吃饱了肉拿起先前留下的鸡腿叫着要将去给表弟吃,赵国基夺下鸡腿扔回碗里,喝骂他出去。赵马氏且不收拾碗筷,先进里屋瞧着,果然赵姨娘背对外面流眼泪呢。劝她道:“姑奶奶且放宽心。左右养了个哥儿呢,您又是老爷心坎上的,上头早晚必叫您上去的。您权当回来歇歇,保重身体才是。” “年轻小姑娘多着呢,老爷哪里想得起我来?!不知道我儿被他们摆弄成什么样子呢。”赵姨娘抽抽鼻子。 “三丫,我当初就说不如把你聘在外头作正头娘子,你偏偏不晓事。如今做了姨娘,就该服大房的管,怎么让人放心?你也养了小姐小爷,只要低着头,谁能够动你一根汗毛?要我说,回来吃回亏才好,你回去行事别再那么张狂,自有你和小爷的结果。”赵国基坐在门口拿根竹签剔牙。 “就你懂?正头娘子?外头正头娘子连肉都没得吃!”赵马氏打断他,对赵姨娘道:“姑奶奶现放着好前程,且安心等着。不用理他。” 赵姨娘虽然脾气坏,面对这个唯有的兄长,还是不敢回嘴,也不理她嫂子,唯有心里不服。 自那日教贾环认字后,贾宝玉得了乐趣,就不许再给贾环收拾房子,兄弟俩就凑在一起扮老师教学生的游戏,关系也亲厚许多。贾环极为老实,每日只跟着宝玉呆在贾母身边,并不乱跑。贾政难以向贾母开口,又想从儿子入手,偏偏寻不着教儿子的机会(他以为宝玉也大了,不好当着他面和庶出子说姨娘的事),焦心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贾环并不是不想赵姨娘,可真不敢开口要姨娘回来。父子二人俱是束手无策。那边赵姨娘千盼万盼,谁知儿子男人俱是指望不上的。穿着饮食不如意,心里郁结,加上换季冷暖不均,一天吹了冷风居然病了。开始不过是咳嗽,拖了几天就居然发起热来。 最先知道这消息的是王夫人,她不敢拖延,立马报给老太太,道:“她究竟是三丫头和环哥儿的亲娘,媳妇儿不敢自专,请老太太示下。” 老太太第一反应是那小蹄子装病,得到确切回答后想了一下,知道再死一个赵姨娘必然与儿子生分的,况且连着孙子辈的,可也没有骄纵一个下人的道理,遂道:“先请太医看着吧。” 见瞧病的从一般下人看病的卖药大夫换成太医,赵姨娘就明白老爷必是知道的,自己早晚必回自己小院的。赵姨娘本来身体结实,又年轻,生了两个孩子还蹦蹦跳跳的,此刻去了心病,又有好药好食的吃,不出二月就好了。 贾政得到赵姨娘病了的消息手足冰凉,然究竟不能违了母亲的意思,也不与清客闲谈了,狂奔到贾母院里,抱着腿哭道:“儿子已是知道错了,往后再不纵着她,老太太饶了她吧,只看在儿子孙子的面上。” 这赵姨娘死了可再没有个妹子可替补,也知道儿子这一个多月来真没阳奉阴违遣人去下人房,贾母道:“我是你亲娘,难道有不想你好的?当初本来要她回去思过,我如何敢动你的心头肉?” 贾政听的这一句话口头说万死,再三磕头。 “罢了,你起来,”贾母无奈的道,“我也知道你的心事,当初跟你的也只有这个丫头了。当初就是让她回去好好反省的,你既然不放心,现在就叫她上来好了。” 贾政扒拉下老脸上的眼泪,连连摆头,非常坚决的道:“那不行。她目无规矩,唐突了老太太,合该让她长个记性。真如此轻轻饶过他,愈发轻狂了。再让她好好想想才是。” “你既这么说,那也先缓缓。反正你媳妇也请了太医给他。”贾母慢慢道。 尽管从不认为自己孙子是奴才的儿子,但贾环是赵姨娘生的是事实。因此对从没有提过赵姨娘的贾环,贾母对他很是不喜,把他定义为不孝子的代名词。从心里讲,贾母对照顾这个小毛头很没有好感,每天对着这个讨厌鬼装慈爱,贾母也很烦。可要是赵姨娘一生病就叫她上来带孩子,她还更加不知进退了。 三月里史侯夫人过贾府来玩时带了一个年约两岁的小姑娘,长的倒是好,就是霸道得很,一来就用圆滚滚的身体把贾环从宝玉身边挤开,八爪鱼一般抱住宝玉不丢。贾环正在想她真是史小爷的姐妹呢,见史侯介绍宝玉她开口就叫“爱哥哥”。贾环望天。 史侯夫人走时贾母硬把小八哥扣下了,道:“留下来与我老婆子作伴。”史夫人见推辞不得,又不是自己骨肉,且见湘云和宝玉年龄差不太多,也处得来,自以为明白了,也就留下她。 人老了,就是喜欢热闹,没过几天贾母又遣人把东府四姑娘(迎春在贾琏生病后就以邢夫人没精力照看要过来了)接过来。一时间贾母院里闹哄哄的,跟开了幼儿园一般。贾宝玉徜徉于美人(将来的)的海洋中,幸福得象根狗尾巴草。 于是叫来贾政道:“我这里一群姑娘家,也没力气带环哥儿,且把他送到你太太院里,让赵家那个上来伺候三少爷。” 第7章 厚望&登科 贾环早就被贾母那边打包送回去,正百无聊赖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发呆。此刻见到亲娘过来,忍不住送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赵姨娘回到自己院里,真如同重见天日一般,叫一声“我儿”立马飞扑过去。先前她日夜期盼老爷儿子能够打捞自己;又担心儿子别被那起子踩低就高的奴才慢待欺负;又怕儿子还小,离得久了怕忘了亲娘;还忧心自己地位,百般感情夹杂着,见着儿子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且比先前白胖长大了好多,赵姨娘鼻涕眼泪全下来了。 “姨娘不要哭了。”贾环尝试着擦赵姨娘的眼泪,却见赵姨娘哭的更厉害了,想了半天明白她哭什么,才悄声道:“三姐姐说,当人面要叫姨娘,背地可以叫娘,不然阿娘要吃苦。”天知道要他叫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人阿娘时舌头有多打结。 赵姨娘刚听到“姨娘”这个称呼顾不得欣喜儿子会说话,先想着儿子到底与自己生分了,听到这一声解释,呆了好大一会,才哭着道:“我苦命的儿们!” 好容易才被桃红等人劝得收了泪。 恰巧琥珀送来贾环这些日子里得的赏,也有过年各亲友长辈的红包,也有第一次见面的表礼,积攒下来,分量也非常可观。赵姨娘连忙收拾干净红着眼睛迎出来。琥珀交割清楚便走了,留下满脸笑容的赵姨娘。 “寿哥儿,你伴着环儿耍会子。”赵姨娘对着跟过来的长寿说完,便与称心、张嬷嬷一起翻检收拾。 贾环对赵姨娘等不识字是如何给这么多的值钱东西造册登记表示惊讶,回过头来,却见表兄拘束地站在炕边,一幅想要靠近又不敢的样子,显出几分可怜来。 这几个月来半是家里长辈所托,也半是自己惦念,长寿多次在贾母和王夫人院外徘徊,却是连门也进不了的。焦心了这么久,猛然见到弟弟已不是当初离开的样子,倒白白嫩嫩的像刚出锅的馒头,反而陌生起来。听到表弟一声:“寿哥,你手里什么?”不及反应已把手伸出去,讪讪道,“后街的糖葫芦,我买了自己吃的。”打死也不提自己是尝了好吃特意买来准备给弟弟的——忽然觉得怕这串糖葫芦脏了表弟。 贾环到底活了二十好几的,联系到表兄以前多次送小零食自己吃,不由得笑了:“我要吃。” 长寿却把糖葫芦从签子上取下来,一颗颗的递过去,见贾环一连吃了三个半,还含糊不清的道“哥,下次我去买了你吃”,才大出一口气。 贾环也感到自己白胖了很多,忍不住叹气。贾环开始吃牛||乳|羊||乳|起天气已冷了下来,赵姨娘这屋里虽距厨房不远,大厨房俱要先送长一辈主子的饭,轮到这里的往往已经只有七分热了——荣宁二府规矩如此,倒不是别人有意苛待。赵姨娘在的话还好,趁着热气还可以吃点。问题是吃饭时赵姨娘往往在王夫人、贾母处伺候,这屋里伺候贾环的也瞅着空就偷j耍滑,往往只有一个人看顾着他。反正小爷还不会说话,这些单独照看少爷的丫头嬷嬷,倒是有一大半先自己吃了再喂主子的,有些嬷嬷甚至偷偷拿了点心藏起来带走的。贾环因此挨饿的次数真不少,才不大长个子。搬到贾母院里,敢弄鬼的也少,吃住也和宝玉一样,不胖才怪呢。 长寿挨到天擦黑才慢腾腾的挪回家,跟他差不多收往回赶的是贾政。不过这老小子是心焦火燎的挨到天黑,然后急匆匆的往赵姨娘房里去——怕去的早了有人暗地说他心急。 这早晚还没来,赵姨娘原不提防老爷今晚会过来的,正拿着本书在西屋贾环房里逗儿子玩,此刻贾政也没丫头通报便进来,忙站起来,却被抓个正着。 贾政见厚厚的一本精装书从赵姨娘怀里掉到地上,也不动怒,只让丫头捡过来。赵姨娘亲自上来脱大一裳,听贾政说没吃饭又要小丫头去厨房传饭。如意估摸着这二人也有些体己话要说,就带着众人退下了。 当然,贾政饿的眼睛发花,哪里想得到什么禽兽年头?赵姨娘也舍不得儿子,故留下贾环在屋里。厨房里送了一个汤,四碟子小菜来,赵姨娘伺候贾政用过了,又见贾环眼巴巴的望着,也舀了一小碗汤喂他,且偷偷看老爷的脸色。 天天吃蜜水之类甜食腻了,贾环见到清淡的山菌汤胃口就大开,一直喝到打嗝。吃饱喝足后,觉得对面那个无良老爹这会正可以用“饱暖思yyu”这句话形容,于是毫不犹豫地指着那本书叫道:“爹爹,金”,贾政抬起头来惊讶的望着他。 “老爷,我们环儿真是像阿爹。”下午已经细细问了奶妈贾环最近的情况,赵姨娘表功一般向贾政炫耀,“才这么小就会说话,还会认字了呢。” 对比一下宝玉,贾环对这句话表示脸红。贾政也只是笑笑,把小儿子抱过来,问道:“大姐姐教的?” “二哥哥教环儿。二哥哥认得好多字!”贾环想到要装小孩就恶心,看到胡子大爷一脸慈父相更是惊悚万分,于是接着指着被放在炕桌上那本书“金!” 即便是偏疼小妾幼子,贾政也深知自己二儿子聪慧异常的,此刻见小儿子也口齿清晰,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也欢喜的紧。 “五经?”赵姨娘显然不想让老爷关注宝玉,就把注意力引到书上来。 “什么五经?金刚经!”饶是脸皮厚,贾政老脸也红了一下,却也不肯误导儿子。 “反正都是考功名的麻。”赵姨娘不以为意,“我们环儿就是有出息。” 贾环⊙﹏⊙b汗,却见贾政面不改色的扬起书反问道:“这书哪里的?” 经历过发配回去那三个月,赵姨娘显然多少长了些脑子。当初为了争宠让嫂子寻来这本书,私相传递的行为虽常有但罪名可大可小。想来想去唯一的正确答案是:“当初环儿抓周太太不是送过来几本书吗?红袖想着环儿念书要用着的,就留下来教孩子啊。老爷你答应过红袖有用的可以留下~~这会子又生气~~” “我没生气,我是心疼这书!”看着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变得几分胆怯,贾政有几分心疼,按住自己发抽的额角:“你又不认识字,会教什么?白白糟蹋了。” “红袖本来就不识字麻,老爷可以教环儿啊,”一见老爷不追究,赵姨娘也放宽心了,拿起书递到贾政手里,“老爷以前不是教过红袖认字吗?” “那你认得几个字了?”贾政口里批评着,眼角却带着笑意,“这书深着呢,要登科前才用得着。过两日我先挑些浅点的教环儿。” 多么有爱的场景啊,多么尽职尽责的父母啊!假如忽略那本名字的话。贾环无比鄙视那个理所当然将那本《金瓶梅》据为己有的半老爷子(后来他还要了另两册)。他可以想象,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有多少个夜晚,贾政会端直身板,神色无比正经的盘腿坐在炕桌前,意犹未尽的温习这本xg爱指南,身边围绕着作针线的小妾和玩布老虎的儿子。那时候,沉浸在温馨家庭氛围中的赵姨娘或许会感到万分幸福,偶尔抬头无限敬仰的看着自己的男人。她绝对不会知道,她以为在读圣贤大道理的“天”此刻正将自我代入到西门庆的角色中,纵横驰骋,策马游缰。啊~想到这样的未来,贾环十分崩溃。 当然,贾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首先,贾政并没有在大半夜的看禁书,人家是午饭前就着西窗的光线研读一下,其次,贾政这种行为只持续到夏天,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会坚持好几年。 这年的秋闱,贾珠要进场。有句话叫皇帝不急急太监,贾珠还算正常,贾家内宅那群女人如同几百年后有参加高考的孩子家长一般,都得了考前焦虑症,气氛紧张的几乎连鸟雀都不许叫了,怕扰了大爷的休息,又担心大爷吃不好或是搁着食了——且不能让珠大爷察觉。荣府内的准备工作手忙脚乱,就连贾政心也乱起来,哪里有闲心研究那些地点和姿势?赵姨娘也不明白老爷为何不像夏天那么常到自己房里了,只郁闷不已。 贾珠承载着一府人的希望头也不回地进了贡院,留下一府心神不宁的亲人。即便明知道这几天一点里面的信息都探不到,贾母仍然坚持每天遣家人往贡院门口打探二十来次。王夫人也只有按下心里的不安,和李纨、元春一起宽慰贾母,道“此番大爷必是高中的”。 在贾母眼里,这次中不中是无所谓的。岁数大的人预感往往挺准,可她此刻也不敢把自己心底不详的感觉说出来,只有暗指心焦。 事实证明,贾母的预感是正确的。贾珠是竖着进了贡院,出来时却是横着的,据说刚站起来要往出走就倒下了,好在没有花了考卷。接贾珠的赖大唬得魂飞魄散,报信回家的小厮丫头俱是几乎话都说不全了。 太医、名贵的药材流水价的进入,哀痛的乌云黑压压的笼在荣国府上空。贾母、王夫人几乎哭死,贾政老了好几岁。赵姨娘表现的极其哀痛,却暗自称愿。 第8章 第八章 集市&拐子 赵姨娘只知道凭一时怨气咒贾珠早死,根本就不了解贾珠对荣国府,尤其对二房的重要性。老一辈世袭爵位袭到贾珍和贾琏就是最后一代,其余众人都是要自己谋出路的。当初贾政运气好,有个得老皇帝青眼的老爹。贾爹挂之前给皇帝写信,说大儿子袭爵自己很感激圣恩,就是担忧心爱的二儿子没出息,请皇帝赏碗饭吃。当时的皇帝想到贾爹替自己当牛做马一辈子,就给贾政安排个工作。贾政捧着老爹给挣来的铁饭碗,衣食无忧,加上有个偏心自己的老娘活着,小日子过的挺滋润的。 轮到玉字辈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贾琏还能享一下自己太爷爷挣下的爵位,贾琮,贾珠、贾宝玉等人没得世袭爵位,也没有在相关部门说得上话的老爹、叔叔或哥哥,将来的工作问题很难解决。小的几个还看不出来,老大贾珠念书倒是好的,能够早点考入公务员系统,托关系安排个好点的岗位,不光可以照应弟弟们,荣国府也能接着兴盛下去。 如此厚望带来的压力完全压垮了贾珠的精神和肉体。道士送来的平安符、姑子们点的祈福灯,荣宁二府舍出去的银钱斋饭,都没能够保住他的性命。他是在高中喜报到家的第二天咽的气。贾母犹可,王夫人只有大哭“我狠心的儿!你今去了,让娘靠那个?”李纨除了叹自己命不好外,还要承担王夫人的迁怒,出殡那天居然晕倒了,唤来太医才知道,原是坐了胎。王夫人认为是她亏了自己儿子的身子,心里愈发厌恶她,因为老太太心疼她,加上明面上不好为难一个青春守节的媳妇,只当没有她母子。李纨得个依靠,也是略感欣慰,从此弃了脂粉,寡言少语的,真如同心如枯槁一般,只管守着自己遗腹子。 贾母、王夫人等人不自在,贾环自然不敢往前头去,惟窝在东院里看书,好在长寿时常溜过来陪他,日子倒也不那么难过。 “环哥儿,这个字怎么念?”——因为二人诡异的血缘及阶级关系,很不好称呼对方,也就“寿哥儿”、“环哥儿”的混叫着,却是相安无事。 这一年多来贾环真跟着贾政认了不少字,就是发现自己眼睛看多了就累得不行。那考试的参考教材极其浓缩,根本不是一遍记得的,看书久了太费眼睛,只有欺负着长寿,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他认了,然后读给自己听。贾环正就着春天的太阳半打着瞌睡半听表哥念书,听到声音停了便睁开眼,见长寿也爬到炕上,欺到自己面前,指着某一字问。贾环忍不住脸红了,他也不认得:“晚上问老爷吧。”而且听着那机械没有起伏的读书声着实腻了,于是非常亲热的叫道“表哥~” 长寿或许没有听过物之反常必为妖这句话。但单细胞动物的本能让他警惕起来,立马瞪大眼睛,坐直身体,抓紧书本,脸上那几颗麻点子都跟着动起来了:“什么?” “我想去你家庄子。”贾环加重了“庄子”两个字。 赵姨娘最是吝啬小气的人,唯独对长寿极为舍得,每次压岁钱啊、生日里啊,给的都是真金白银的东西,分量极重。长寿开始觉得不能吃不能喝的,没什么稀罕,待到赵马氏把那些东西换成二十来亩地加三间小茅草屋也感觉一般。等到地里的瓜果熟了可任意吃的时候,他就有的炫耀了,道:“环儿,我家庄子上的好桃子,我娘要我拿给你尝尝新。”贾环当场就喷了他一身茶水,此后没事就要提提他家的庄子。 不过六七岁的孩子,哪里分得清什么庄子不庄子的,长寿第一反应是摇头:“不成,我老子晓得了打死我。” 威胁、胳肢、扮可怜,什么都用上了,长寿就是不松口,道:“蹭坏了你我还活不?”后来见他实在扫兴的很,才道:“你前天不是想吃那家的酱牛肉吗?我带你到前面大街上耍耍罢?” 贾环本来不过坐牢久了,想出去放放风,哪里在乎去哪里,只有点头的份。两人就交代了小丫头道“去寿哥儿家”,溜了出去。 却说这天正逢半月一次的大集市,京师周围县市的好多人都进来赶集。北市是乡里人交换东西的地方,多的是杂耍、简单的手工玩意、农产品、粗制布匹和粗食之类的。长寿说的牛肉正在这北市。这会子,牛拉或人力板车、富户的青釉马车、各色小轿子黑压压的堵在北市门口。长寿暗暗叫苦,低头问贾环道:“周家那小子说南市有极香的北疆肉干,你想吃不?” 南市足足占了三大条街,街道也极宽,够两辆大马车并排走,东西也精致很多,珠宝、绸缎、上等成衣铺子、古董店子等多在这里,有些食铺甚至是好多家境过得去的小官宦家经常光顾的。(周瑞虽也是家生子,却是府中掌管钱粮的小头目,加上婆娘是二太太的陪嫁丫头,很是趁了些钱,故常光顾南市。至于他们是主要来买东西还是卖东西,就是另一说了。) 贾环前世就养的娇,从不和村子里的粗人交往,怎么愿意为了几块破牛肉和那群浑身汗味牲口便便味的泥腿子一起挤?虽然知道这表哥真拿自己当三岁小孩哄,也只好点头。 “我有银子呢。” 长寿对贾环递过来的荷包十分不乐,蹲下来塞回他怀里,又怕人多弄丢了他,“哥儿,路上脏,我抱着你过去罢。”即便对于被小孩子抱十分不满,即便走得很慢,贾环的小短腿走了这么久也快累断了,只要同意。 长寿只比贾环大两三岁,抱着他还是很有点吃力,一个不防头就撞了人,正要提声骂人,却给贾环拦住了。 表哥对自己千好万好,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最爱仗势欺人。贾环经常缠着长寿带着他在府里到处晃,只避开上方那些人。长寿小孩子心性,每每有人敢蹭着碰着或开了贾环的玩笑,开口就骂,上去就打(假如追得上)。贾环再受鄙视,也是个正儿八百的主子,就是作践,也只能背地里动手。没几个奴才敢明目张胆的“犯上”。长寿吃得又壮,又有主子表弟撑腰,很有点自我感觉打遍天下无敌手。 长寿这次撞到的这个是个家人装扮的人,眉目没什么出众的,却看得出肌肉极结实,此刻手正放在腰侧,袖子下隐隐透出寒光来。他身后的两个少年,高些的年约十二三岁,容长脸、细眼睛、薄嘴唇,一幅不爱说话的样子,壮些的显得稚气些,却是浓眉大眼、英气逼人,面相喜人。刚才若不是那家丁挡住,保不齐就撞着他们了。贾环却看出被撞的这几个不好惹,忙开口道:“是我们的不是,对不住了。”让表哥放他下来,拉他躲到一边。 那个岁数小些的男孩笑道:“这么个豆丁,倒还会说话。”薄嘴唇眉毛一动,也不接话,一行人扬长而去。 南市也不是什么安全地方,当一个下巴带着一撮毛的大叔自称他爹认识的,要带他走的时候,贾环忍不住感慨道。见这小子怎么哄都不肯走,拐子也忍不住火了:“小兔崽子,只管逛着不挪眼,再不回去老子揍你!”且伸手去捉他。 贾环看他动静不对就躲开来:“小爷是国公府的少爷,哪认得你这个村汉?”那汉子口里说着“作反了”一边跟在后面追。 中国人最多的是看客。鲁迅先生曾说过,就是有人自己吐口痰,然后蹲在那里看,不一会就会围一圈看热闹的人。此刻看到一大一小两人追着玩,整个南市都忍不住沸腾起来,前面的停下来等着,后面的跟上来围着看。好多铺子做生意的都跑到门口来,车子轿子的垂着的帘子内都露出眼睛偷窥的眼睛,二楼上面好多人扶着窗户往下看去。高声叫好的,捏着嗓子议论的,打赌的,将磕的瓜子壳花生壳果皮果核等往下扔的,很有几分人声鼎沸的感觉。贾环非常想哀叹一声:周先生,你真的太伟大了! 那拐子没一会工夫就撵上了贾环,提起他就想溜。贾环四个爪子乱抓,不待他堵口就大叫道:“你这拐子别瞎了眼!小爷大伯是一等将军,姑父是巡盐御史,四王八公均与我家有亲!拐了小爷,荣宁府绝不与你干休!” 那拐子也是个倒运的,好容易拐了的几个丫头小子,死了几个,剩下的全逃了。他又好上了赌,穷的没法了才在这里下手。哪承望这看起来不过三岁小子,牙口这伶俐!此时听到他说出“拐子”两字,倒不敢堵他的嘴了,喝道:“龟儿子的敢嫌你老子没钱了?哪个公侯家的少爷穿你这样?还不跟老子家去!”狠狠拍他头一下。 围观的人开始是全当看杂戏的,此刻听到拐子荣宁府之类,倒是几分将信将疑。离这里不远处董家酒馆二楼那两个看热闹的忍不住笑了。一个圆脸的笑着问道:“原来是荣府的,怪道嘴巴上还可以。四哥,我们管是不管?”原来这是先前他们表兄弟差点撞到的两人,故知道这小的必是和兄弟走散,遇上拐子了。 对面那人嘴角微翘:“既遇着了,倒是不好不管。” 第9章 前程&入宫 不几时贾环就给提溜到这小雅间内,一见是先前那两人,倒是松了口气:“多谢二位公子。”(这娃传奇的看多了,囧) 圆脸的那个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转眼工夫就成了花子了。跟你一起那个呢?” 提到长寿贾环就头疼,要是丢了表哥,他也不用回去见舅舅了,连忙央二人遣人寻自己表哥“我表哥这会子定是急坏了”。原来长寿当初只带了些许零钱,在南市买吃的是不够的,只有去钱庄换了铜板。却不知二人早给偷儿盯上了,到钱庄才发现二人荷包都不见了。长寿羞恼之下把贾环放在钱庄里就冲出去找当初撞那群小子,贾环拉都拉不住。追出去长寿已经不见了,谁知却遇到了拐子。 二人听到他不住的道“侥幸”,忍不住乐了:“怎知道就是侥幸?我们也是拐子呢?” 拐子?贾环心里一撇嘴,虽然不认识他们穿的衣服什么料子,一看也是很值钱,犯得着当拐子吗?不过看在他们派人去找表哥的份上就算了,只管低着头安慰自己的胃。年轻的那个少年又想拉他过来,又嫌他脏:“你们也真真是胆大,豆丁大小的就敢出门逛,不遇着拐子反而奇了怪。” 对面那个不接他的腔,反而冷笑道:“十三,今儿还真是个好日子。连咱们那位好兄弟都舍得出来了。” 被称为十三那个听得语气不好,也顺着目光望到街上:“水家那个也在,倒也难怪了。” 另一个含糊的说几句,贾环只隐约听到“帽子”什么的,却不在意,也凑到窗户边看。只看了一眼,便被街上那两个人吸引了。只见那蓝袍的风神如玉,光彩夺目,略落后他半步的那个清瘦些,却眉目分明,只教人觉得春花秋月都亵渎了他。真是看了这一个,舍不得移开眼,及至看到另一个,倒说不出哪个更好些,贾环呼吸都屏住了,直到二人在众人拥簇下走的看不见了,才缓过神来。 金四(就是那个大的)鄙视的看着他:“还流着鼻涕呢,就会对着人流口水了。” “那两个是你们的兄弟?”贾环大惭,得到肯定回答后疑惑了,“不是吧?” 十三火了,拿起汤匙就敲他的头:“你小子还敢盘问起爷了,可真是三分颜色开得起染坊。” 肯定不是一个妈的,贾环腹诽,不然怎么差那么多?看到对面那人要暴怒,才知道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爷,找到那小子了,”贾环正懊悔呢,被派出去的肌肉男领着赵长寿的脖子和几件小孩衣服进来回话。 且不说这边长寿惊喜万分,抱着看了半天才鼻涕眼泪都出来了。那边十三正为了特意拖了哥哥出来散心反而出了添了恼不自在,忙让人给贾环换了干净衣服,送他们回去。 让人送肯定会惊动府里,贾环坚决推迟,见那人不耐烦了才罢。 若说开始长寿还怀疑人家是不是想挟恩图报,趁机巴上贾府的关系,等看到人家只把他们送到荣宁街就转身了,很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拉了掏出最里面腰包里藏得体己。送他们的人理都不理,三步两步没了影子。 表兄弟俩依旧悄悄从后门溜进去,塞给守门的婆子一块银子打酒。那婆子欢喜万分,道绝不告诉别人。 这里面赵姨娘急死了,也不敢告诉别人,好容易回来了,上前就是一顿拍,长寿正想认罪呢,贾环咬住牙道“只在府里逛逛的” “衣服也不是家里的,头上全是瓜子皮,你在府里哪里弄成这囚囊样子?”赵姨娘恨声道,见王夫人那里有人走过来才收声。 满头满脑都是那两个美少年的笑影,贾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天耷拉着脑袋去请安。贾母居然慈心发作,赏了两碗菜。贾环吃什么是无所谓的,却要为这菜谢恩。到了贾母那边,说正有女客在,就呆在侧屋里等着。 正在贾母这边闲话的客是吴指挥使家的夫人,邢王二人作陪。吴夫人生的眉眼还好,就是过于丰腴了些,此刻正抓住元春的手不丢:“好个丰润有福气的姑娘,倒有几分我们二姑娘的品格。” “不过是看的过得去罢了,哪里有贵人那般福气的?”贾母只是笑笑,王夫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吴夫人也不懂看人脸色,吐了一口痰,接着赞元春长的好,问年龄,道:“只比我家那二小子大两个月。”又问许了人家没,没等贾母表态就褪下手上足有两个指头粗镶满红绿宝石的镯子要塞给元春“我一见你就欢喜,看你如女儿一般,多去我家逛逛,咱娘们多多亲近亲近”,张口唾液横飞的夸耀自家的二姑娘如何模样、如何性情、如何赏了东西下来,只说到日影西斜才花花绿绿的扬长而去了。贾环才进去磕头,贾母三言两语打发他走了。这边元春手腕都被那吴夫人攥得紫红,心里又委屈,强忍着泪退回房间。 贾母看邢夫人走了,才道:“这吴家根底虽浅,二小子也算是好的了。” 岂止是根底浅,简直是出生低贱!这吴指挥使本是乐平县主管钱粮的小吏,击吐蕃时立下小gong,圣上加恩除为长安令,几番升迁,转到兵部去,后来机缘巧合竟做了锦衣卫左指挥使。去岁有个女儿选为皇子侧妃,愈发的以皇亲国戚自居,自谓贵不可言。 吴夫人是吴老爷的发妻,是家磨坊主的女儿,外祖又是个屠夫,行事颠三倒四的,说话很不像样。此番居然想和贾府攀亲,真是不知高低,王夫人大怒,也不敢反驳老太太:“老太太说的是,的确寒薄了些。” “只是如今你也看到了。”贾母自然也不会肯把唯一的嫡孙女嫁给这样的人家。不过所谓形势比人强。虽说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别人娶媳妇的时候也绝不可能真只看姑娘本身的,最起码,娘家要看得过去。谁想要一门不一点忙帮不上,还要拖后腿的亲戚啊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3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作者:肉书屋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3部分阅读 ?因此娶媳妇大多要看女孩家的父兄辈。贾家文字辈都是不理俗世的神仙,贾敬好修道,贾赦爱双修,贾政爱清修——就没一个干活挣钱的。轮到玉字辈,也就只有一个贾珠还可以,可惜挂了。贾琏能袭爵,还小,况且又不是贾元春的亲弟弟,贾宝玉更小。因此贾元春的婚事成了老大难问题,高一点的人家谁也不想要;贾母王夫人等拿自己当初家里选婿的标准来衡量,更是看不上那些提亲的人家。况且贾母王夫人多少偏心,很希望元春的婚事将来能够对娘家和宝玉有帮助,更加不肯轻易许人。 “我们元春老太太一手调/教的,倒被吴夫人拿来和她家女儿比。”王夫人道,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好,何况对照的那个吴家二女长的还真是他爹妈的亲女。 吴家二小姐当初也是见过的,贾母也无语:“究竟是王妃,还算赏我们脸呢。” “我们家姑娘也不比她差什么。”王夫人灵光一闪,看着老太太。 本朝选世家嫡女充后宫王府是五年一轮的,上一轮恰逢元春有孝,下一轮还在三年后。女儿家青春哪里耗得起,于是长辈给元春报了今年的小选,实指望托关系送到贵人府中充役,以图后来。 贾母王夫人交代了无数话,包括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抓住机会、不要想家的明示,以及苟富贵勿相忘的暗示。贾元春才垂着泪走了。 贾宝玉不懂长辈心思,抱着姐姐的腿死活不放,听说是往史家舅爷做客才放手。贾珠走的时候宝玉不大记事,这次失去了一手带大自己的大姐姐,足足哭了两天,把史湘云接过来与他耍都不行,怏怏的过了两个月才慢慢丢开手。 接到元春被贵人分到四皇子府上的消息,贾家大多人反应不能——不是托世交北静王府照看吗?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贾母及王夫人均是心疼不已。 第10章 第 10 章 话说贾环自穿到红楼里,尽管装嫩的次数不少,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自以为是成年人。每日里如同被监禁一般拘在府里,且看很多人的冷眼——大多人以为他还小,不会看人脸色的,他一时兴头出去,差点被拐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生理上的年龄是三岁出头,暗自后怕,如是长寿或自己被拐了,顶好的下场也不过如同蒋玉菡那般了,自此老老实实的在府里过活不提。 刚走出失去姐姐阴影的贾宝玉最近比较悲催,因为他爹从教贾环和长寿认字中得到成就感了。本来这并不关贾宝玉的事,问题是贾政表现的再偏心小儿子,真正重视的还是自己目前的嫡长。于是闲暇时间开始关心起贾宝玉的教育问题,时不时的提过来表现一下爱意。贾宝玉还小,完全无法体会自己父亲那方式扭曲的关心与爱意,难免表现的畏畏缩缩,学的没有跟元春学的快。自己的爱意带来嫡子如此大的反弹,而且教育效果一般,贾政心情一差就想开骂。然后贾母派人救驾。下次叫他过来,再是如此。恶性循环下,贾政连叹气的力气都没了。 恰好这天贾珠的先前的老师之一拜见他,贾政灵机一动,表达了自己希望延请他教导自己二儿子的愿望:“犬子若有尺寸之进,俱是先生所赐。” 那夫子名为拜访,却是衣食不继了过以前东家这边打秋风的意思,此番有了几年的饭碗,如何不喜,只恨不得说一句“故所愿也”。 贾政当晚就歇着正房,与王夫人商议此事。王夫人不太舍得儿子离了自己的,也不好说,直道:“不好不回老太太的。” “我自有道理。”贾政依然很兴头,第二天请安时就跟贾母提了,“王夫子原是珠儿的发蒙先生,学问人品俱是好的,故儿子先做了主。” “念书的事,按说也轮不到我开口,不过宝玉既养在我身边,老太婆少不得多嘴几句。”贾母也是一片慈母心肠,“念书固然是正事,小儿家身子骨也关紧。一来天气也一天凉似一天,二者宝玉身子骨也弱了些,再者琏儿也该寻个夫子,偏偏身子还没好利索,不如先等等,兄弟俩一起学倒便宜。” 提到贾珠,贾母、王夫人少不了暗自神伤,贾政虽然不赞同过于担忧儿子,也了解母亲妻子的伤痛和担忧,回道:“老太太说的是。只是宝玉很不小了,依儿子看,开春琏儿身体定好了的。既老太太心疼,明年暖和了在上学也使得。” 贾母再心疼宝玉,也晓得前程重要的,当下允了。特遣人送了厚厚的一份拜师礼,王夫人、邢夫人那边自然也有打点,叫人密密的跟了他们兄弟俩去给师傅磕头。 王夫子原是贪图荣府束脩丰厚的,既能白得几个月银米,岂有不允的?又见年礼节礼都是出于望外的,自然安心等待春来。 再拖延也没有用,人日刚过,贾政便过来议定上课日期,贾母做主,才定了正月十六,且道:“虽延了师傅在家,上学还是要费不少嚼用的。说与账房上,琏儿、玉儿每月添二两银子的笔墨钱。”王夫人忙站起来应了,立打发人去说不提。 赵姨娘先前还指着老爷教贾环多来自己房里一趟,听说这二两银子,心里真猫爪子挠一般,定要贾环也跟了先生学:“老爷固然教得好,环儿还是的和哥哥们亲香才好。” 贾政想起自家小时的事,自然也求贾母准了。赵姨娘是个只进不出的,自以为拜师礼是公中的,一个钱也不往出拿。自贾母往下也装着不知,这份礼物竟是省下了。王夫人暗自嘲笑,只等着看笑话。 开学第一天是极为重要的,无论是对学生还是老师。老师在贾家白吃白住白拿了几个月,养的红光满面的,正早早的坐在贾赦外书房正堂等着——已被征用为临时教室了,反正贾赦只窝在家里玩女人,用不着。 谁知直到晨时末,学生才到齐——而且还是三个,自己明明只拿了两个学生的工资。当然,这类关乎经济的俗话是不好讲出口的,王夫子于是摆了摆老师的谱。等他们三人跪下磕头(第一次上课,故郑重些),也不叫他们起来,只眼睛看着天花板,咳一声,从“一天之计在于晨”开始说,围绕着“惜时”这个话题足足说了一刻钟。说得口干了,那杯茶润润嗓子,准备再以“刻苦学习”为话题接着说时,却发现最大的那个一盘着腿坐着睡着了,小的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走到翻着角落的小课桌上,唯有一个衣着锦绣,面如美玉的男孩子还跪着听他演讲,脸上却汗珠子不住往下滚,夫子自然大怒。 尊师重道是这个时代的主流,信奉“棒打出孝子”的此时绝不会有后世教师不得体罚学生的法律。也就是说,做老师打打学生的手板子是很合理的、很合法的行为。但是,这个权利绝不适用于在贵族家当家庭教师的老师。拿了人家那么多钱,要是把人孩子打怎么着了,不仅仅是丢了饭碗的问题,估计从业资格都会受到质疑。想打人家也要告状让人家长打不违规——这点和后世不少班主任有点像。因此大怒之下的王夫子自然只有忍了,道:“你们起来吧。” 贾琏非常好的刚好醒了,归位。宝玉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想是跪久了头晕,跟宝玉的小厮连忙扑过去道:“宝二爷,可怎么样了?”又咋呼着要请太医,见二爷坚决摇头才罢了。 王夫子自然皱了下眉头,也知道这宝玉就是前听说老太太的心尖儿了。大略交代了一下教学进度,且测了一下贾环的水平(另两位送红包的时候就测了),上半天就混过去了。午饭是送到这里吃的,这是贾政特别强调的。因此处离厨房太远,饭略有点凉。贾环吃惯了的,倒还好,贾琏、贾宝玉俱是受不了,略动了几口。 自由活动一段时间,便是下午的课。下午仍然没进入正式教学阶段,却是老夫子一个人的独角戏,不过是以“孝”为主题的思想品德课。这夫子从“先贤言行,一言以蔽之,惟忠孝耳。夫人之立于天地,事君以忠,事亲以孝,则&…(……%¥”开头,接着解读何谓孝“夫孝,德之本也……天之经也,民之行也”〖1〗、“孝,文之本也”〖2〗、“孝,礼之始也。” 〖3〗,然后是“孝之始也”、“孝之终也”〖4〗、“不孝有三”〖5〗如何如何。 在要求学生结合实际谈谈长辈的恩情和自己的孝行后,老师发了一本关于“孝行”的连环画,让他们自习。顺便说一句,连环画是老师自己掏腰包买的,人手一册,还很精美。 原来王夫子见三个学生,一个冷冷淡淡、一个漫不经心,另一个老太太的眼珠子脸色一直是白的,十分担心。怕学生回去向家长告状,说自己无缘无故一开学就罚跪,只好哄一哄学生。也有希望学生家长知道自己教孩子孝顺,卖个好的意思。 可惜他的苦心完全白费了,甚至起了反效果。第二天宝玉没来上学,老太太遣人说病了。这边夫子难得一个好馆,自然不想丢掉这个就业机会,及至听到后院的言语,往后管理上又懈怠很多。贾琏开始还好,虽然出工不出力,但每天都到,过了半个月,便开始逃课了。见他老子也不管他,愈发乐的自在。贾环倒是每天到,只是看书写字而已,况且也是个不出学费的,夫子也不想管他。 宝玉如此娇弱,贾政非常不喜,碍着贾母不好说什么,只和赵姨娘嘀咕两句,赵姨娘得了意,以为自己儿子是好的,走路都忍不住打飘。 就是不喜欢,也要做个兄弟友爱的样子,何况宝玉为人很是厚道,待自己也不是差的。得知宝玉哥哥生病的当天,贾环就特意过贾母那边看他。开始还说小孩子家家想装病逃课,一见就吓了一跳,原来宝玉真的发烧了,且不住说胡话,什么“别埋我””、“别打我”之类的。贾母、王夫人忧心万分,生怕他如同贾珠一样,连声价的叫太医,且要打跟的人: “一个不见就偷懒钻沙,哥儿吓着了,你们命都不够赔的。” 李贵在跟的人里面是体面的,此刻连忙向前道:“老太太、太太说话,奴才本不敢辩的。只是奴才用心服侍二爷,万不敢耍滑头的。只是学堂里夫子是大,大冷天的二爷跪了一顿饭功夫也不叫起,二爷汗都下来了。奴才们万分不舍得,也是没用的。” “打嘴!先生也是你们编排的?”先生是老爷请的,不敢让因宝玉问题老太太有所不满,王夫人连忙喝道。 李贵不敢再说,另一个伶俐点的道:“哥儿晌午饭都是冷的,奴才们看着都吃不得,许是饿着了。” “你们是死人吗?还不拖出去打死!”得知心肝宝贝受了如此委屈,贾母发飙了。 王夫人连忙用宝玉还病着,打人不吉利劝住,贾母这才罢了。邢夫人喝退他们:“这顿打且寄下。二爷好了一并算账。”众人谢恩,抱头鼠窜。 又仔细问了书房当差其他的人,果然不曾撒谎,贾母自然极怒:“为的读什么书,生生把我的玉儿弄成这样!我宝玉但凡有什么不是,绝不与他们好说的!” 第11章 孝心&写字 贾环见宝玉都烧糊涂了,也不敢多留,遂向伺候的丫头子们问了一下大致情况,就抬脚走了。 谁知到赵姨娘的东院里,却见赵长寿正跟着如意儿小声嘀咕什么。“不用了,屋里冷,脱了倒是怕凉。”对迎上来要替他脱外衣的如意儿道,且问道:“你跟寿哥儿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如意不过是刮了刮脸道:“好好爷儿,念书倒念出几句村话了。瞧怕寿哥儿都臊着了。” 长寿真的脸红了,想了一会开口道:“我才从大灶上过来,好多人挨管灶的骂呢,说是还要扣两个月的银米。” “为了什么得了不是?”贾环倒是奇怪了,虽然赵马氏在灶上,赵姨娘娘儿母的却是说不上话的,况且长寿表哥最少那这样的事情烦他。 “原是老太太发的话,道是伺候不周,送往外书房的饭菜冷了。”长寿见表弟还是一副什么不懂得样子,挠挠头道:“听跟二爷的人说,宝二爷用了冷饭才病的,送饭的人都挨了板子呢。” 原来是担心自己有没有凉着,贾环忍不住笑了:“我也是吃了的,还好。二哥哥原是单薄些的。”原来宝玉早上起得晚了,早饭没好生吃,等到中午身体也不自在,随便用了几口,估计倒是饿的呢——当然这话不能给长寿说的。于是向他解释道,“我让小幺儿把饭菜放到烤火的炉子上温个一刻钟,自然就热乎了。” “莫非你往日用的饭都是这般弄?”长寿听他说得轻巧,显然不是一回两回做这个的,联想到刚才如意说的“我们这里,还不是这么着。哪个算上牌子的人了”等语,抱着他的肩膀道,“我阿娘就在灶上,我也平日无事的,你怎就不提一声?”原来长寿虽也在这边吃过饭,可那时往往是与他关系较好的小厮送的,故饭菜还是可以的。 “原不是什么大事,没得教人说张狂,”前世没吃的时候也有,加上从不拿贾府当家看的,贾环只认为太过大惊小怪,“冬日里饭菜本来就这么着。”反正有的吃就行。 长寿几不曾流下泪来,跺跺脚红着眼睛跑开了。 却说贾环每日下学必去看宝玉的,病情开始有些反复,第三日上就慢慢好了。这天王夫子病了,正放假一天。贾环便趁着上午太阳好的时候走过去,一进去就暖和的打个哆嗦,却见年约五六岁着红衣服的女孩正给宝玉梳辫子呢。 宝玉此时眯着眼睛挺享受的,觉着人来了,抬眼道:“环儿来了,坐。”且叫珍珠奉茶。 那红衣服的白了贾环一眼,道:“艾哥哥,你瞧瞧今儿这么梳可看得?” 贾环自然知道自己是多余的,请了二哥安,问了史家姐姐好:“二哥哥和云姐姐先忙,我去瞧瞧三姐姐他们。” 宝玉口道生受,且道:“待会子过来一趟,我有话说。” 所谓看探春不过是个溜走的借口,此时倒不好不去了,磨叽了一会又到贾宝玉房里,已是近晌午了,见宝玉寻了各色借口打发了众人下去,还道是什么机密话呢。 宝玉却扭扭捏捏了半天,才说道:“环兄弟,我这几日总是不自在。” “珍珠不是说二哥哥已大安了吗?”贾环大奇,心想莫非是想接着逃学,道“不如回来老太太,再寻个太医?” “不是。”宝玉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是想,老爷常要我们念书,书里都是对的吗?” 果然是补天的石头啊,这么小就悟出“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了,口里自然是:“大概是吧?”悄悄地问道:“环儿,我今日常听见太太跟彩云他们说家里光景不如先前。我想着,老太太常赏我菜吃,老爷会不会知道?环兄弟,你说老爷会不会恼了,埋了我?”说到后来带了哭腔。 贾宝玉这阵子常梦到太太不在了,取个后妈,老爷打自己,要不然就是家里没钱了,老爷和太太商量埋了自己。心里有事,偏不能讲出来。长辈不能告诉,丫头们都是长辈派过来的。宝玉其实还算是好的,也想着不能跟姐姐妹妹添烦。贾琏大一些,最爱同外面的人走狗斗鸡的玩,哪里耐烦理宝玉?每次过来看兄弟倒是应个景儿。贾环虽不是一母的,究竟是亲兄弟,也不常跟人来往,不会告诉别人的。 贾环拍着宝玉的背给他顺气,心里想着王夫子那死老头真该死。当初那老头为了提高学习兴趣,专门拿了连环画来。贾环见上面写着《二十四孝画图》心里就犯恶心,看都没看。靠,让老子对贾母、王夫人二十四孝,老子不如死了了事。 其实他要是给了书本,小孩子看不懂也就罢了。偏偏宝玉是个爱学习的,又看了图画花花绿绿的,就非常认真的看一遍。小孩的联想很丰富的,宝玉将自己代入到里面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小孩子当中,然后悲剧了。 二十四孝里面,很有一些讲父亲后母凶残无比,然而儿子孝顺到极点的变态故事。用先贤的话说,就是父母慈爱儿子孝顺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父母亲不可理喻的时候仍然能够尽孝道,那才是真正的孝子。官方价值观一致宣传,父母生养子女,是一种永远无法回报的恩德,而子女无论如何对父母孝顺,都是本分。所以,当父母是神经病、偏心鬼的时候,正是考验孝子们品行的时候。 对宝玉冲击最大的就是郭巨埋儿的变态爹。话说郭巨家有一个老娘、老婆、郭巨、郭巨儿子四口。粮食不够吃,做奶奶的疼爱孙子,就把好吃的给孙子吃。郭巨这个变态孝子就不爽了“反正儿子以后可以生n个,我老娘只有一个。不如把你这浪费粮食的小货给埋了,省下好吃的养爹妈”。当然,变态老爹在挖埋儿子的坑时,挖了一大罐金子,he。 宝玉认得的字有限,只看得懂,奶奶给孙子吃东西,然后老爹埋了儿子。宝宝当然联想得到那天天嫌弃自己只吃闲饭的老爹和偏心自己的儿子,他可不敢确定老爹挖坑的时候能不能挖到金子,然后…… 总不能直接说愚孝是不对的,贾环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说一些“老爷和老太太一般疼你”的话,然后无语。 好在玻璃进来了,笑着道:“老太太说了,宝玉还没好利索,不用一起吃了。今儿仍把饭摆在这里呢。”且指着道“这碗汤是老太太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这个春笋尖是大太太那边孝顺的,老太太赏给二爷吃。” 宝玉脸有点发白,也不像素日里那般伶牙俐齿的,抓着贾环的那只手冷的惊人。一帮子丫头仆妇连忙上前摆饭摆菜,又退下去了,只剩珍珠并另一个小丫头留下布菜。 因为担心表弟冷菜吃坏了肚子,长寿天天特意讨了给贾环处送饭的差事。贾环虽觉得没必要,也不忍拂了他的意,故从不在外面吃饭的——当然,也没有人留他吃饭倒是真的。 此刻见到开饭了就想回去,宝玉只抓着他的手不放,道:“吃了饭再说”。贾环坚决推辞了,才慢慢走回来。 回来果然长寿已等了,望着他回来,就把汤饭从保暖的套子里取出来,还是热腾腾的。恰好屋里没人,于是兄弟二人一起用了饭。 贾环趁着午后天气凉快,刚好取出字帖来写字。若说念书占着心理年龄的便宜,贾环的毛笔字简直是糟糕透了。前世本来只先用柴火棍后用钢笔写,字尚且丑的不行,如今换了毛笔,拿都拿不稳,写得粗的粗,细的细,深的深,浅的浅。又听夫子说科场上,字是极关键的,只有费时苦练了。 其实要就贾环的生理年龄来说,字写的还在中上。问题是一来贾环在这家里住的极为不乐,又想贾府必然败的,因此想尽早考个功名,自立门户,二来是周围的孩子都太天才了,贾琏不愁工作问题,自然不急,宝玉的字是元春手把手教的,也不错,就是长寿不怎么练字的,也写得极稳,只贾环的差些,不想被小毛孩子比下去,只有好好写。 写完三张纸,太阳也斜了,贾环唤桃红收了去(他倒是想扔的,可他便宜老爹要当作业检查,只好留着丢脸),凑过去看长寿写的,果然被打击到内伤,却又笑着道:“寿哥儿,我瞧你这字,比我二哥哥的还好呢。不如我回了老爷,你跟我们一起学算了。” “我又不能进场的,念了也百念。阿娘说啊,开来年跟钱家姨爹学记账,也是好的。”虽然喜欢念书,长寿没忘记身在奴籍是不能考试的,只是想到领了差事就不能常到前面来看表弟,也难免不乐。 想到长寿念书还算过得去了,却一辈子翻不了身,却是焦心,贾环免不了存下心事,却将话岔开。 不过学艺的事也不急在一时,于是一日三餐,还是长寿送到书房或院里。贾环吃的好了,面色也红润,长高了不少,他很满意。 这天,又逢放假,贾环去王夫人那里请安毕,只准备抬腿走人的。王夫人却道:“环儿且回来。”让他坐下了,只先叫人拿果子茶给他吃,和颜悦色的问他吃的用的身体如何学里功课紧不紧之类的闲话,且让金钏儿拿出一个玉连环来,笑着向他道:“你舅母前日送了过来的,我想着宝玉已是有了的,这个你先拿着玩罢。” 无事献殷勤。贾环紧张的毫毛都竖起来了,站起来道谢,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王夫人道:“一个玩意儿而已,值什么?你虽不在我面前养的,我心里也是一样的疼。前儿听老爷赞你书念得好,我也是欢喜的。” 第12章 佛经&果子 “那是夫子谬赞了。二哥哥学问好得多。”贾环赶紧矢口否认。用脚趾头想王夫人都不会高兴庶子受老爷夸奖的,贾环恨不得把给自己找麻烦的贾政那脑残暴打一顿。贾政会好好说话吗?他肯定是这么跟王夫人说的:“只管惯着那孽障罢!文不成武不就,念书连环儿用心都不如!白年长环儿许多!” 想到老爷为了这贱婢之子对自己满面怒色,王夫人就心头起火,却仍然和声道:“你二哥哥我是知道的。你不用赞他,我知道你也是个好孩子。” 在贾环看来,周岁抓周时那本《金瓶梅》不论是谁给的,也不论这主意是谁出的,幕后黑手少不了这个心怀慈善的王夫人。故不敢大意,立马换上感激惊喜的表情。 “前儿你宝哥哥身体不爽利,老太太、老爷与我都急的不得了。”见贾环没接腔,王夫人面露戚色,道:“故我在菩萨面前发愿,说要抄九十九遍《金刚经》散发出去。如今你二哥哥好容易好了,我这边的人又忙着你琏二哥哥的事,没时间抄。你宝哥哥又是个坐不住的,只有烦你替母亲还愿。你二哥哥好了,老太太安心,也是我们做晚辈的孝心。” 果然!贾环就说呢,原来在这里等着,于是只有站起来道:“替母亲还愿,原是儿子的本分。”人都端出亲祖母、嫡母、和嫡出哥哥来,还能怎么着? “环儿再是个孝顺孩子不过了。”王夫人夸道,“再者,我听老爷说,你素日里下了学也是在屋里写字的。你那屋里又冷,也不亮堂,在我这边抄经,好歹也省的手冷,天光也好些,岂不便宜?” 假如你如此真心为我好,不用说话都带出磨牙声吧,贾环吐槽,却不得不表示自己的感恩之情。 原来自第一天上学被夫子吓到后,宝玉就对念书产生了抵触情绪。好在他天生聪明,学的快,贾环又刻意表现的学的慢一点,贾政一检查,两人进度差不了太多。一来,贾政对宝玉的希望大好多,偏偏贾母常常护着、捧着,二来,贾环虽然进度慢,但王夫子很是称赞他的学习态度(在和那两位开小差技术不过关的相比之下),就严重觉得宝玉这种浪费才华的行为是不可饶恕的了。不能抱怨贾母,批评儿子吧,老太太又在看着,只好把火气都发到老婆身上。 如果说当初在抓周时动手脚不过是感性情绪的发泄话,在值得依靠的大儿子挂了,二儿子被老爷拿来和贾环比较的情况下,王夫人还是比较重视这件事的,毕竟儿子之间是涉及到继承权斗争的。虽然表面上说,除了爵位归长房嫡长,其余财产所有儿子平分,但实际操作时可动的手脚可大了。象不得宠且没出息的庶出子和得宠有前途的庶出子,继承的财产绝对不会相等,而且在家族事务的发言权上完全不一样。虽然明面上不能干涉没养在自己面前儿子的教育问题,嫡母要求庶子尽孝总是理所当然的吧? 贾环当然可以理解王夫人的做法,问题是,哪个家里会让刚小孩子抄佛经啊?浪费学习时间暂且不提,小孩子模仿能力最强,在心性未定的时候让人家抄色空空色的鬼东西,不会“移了性情”吗?别说是劝人家放弃现世追求来世的宗教文学,即使象老庄这类主张任性自在的东西也不能让没有判断力的小孩子接触啊?只有失业的寡妇和心灰意冷的老婆子才搞那个呢,年轻小姑娘碰那个也不吉利,想想原著里的宝玉和惜春吧。 好在自己只是个生理意义上的小孩子,贾环不由得想。虽然搬出“孝”这顶大帽子,贾环不能直接驳回长辈,也不是没法子可想。贾环之所以答应,是另一方面的考虑。因贾环和长寿常在自己屋里写字,笔墨纸这类消耗品就用的蛮快。光拿纸来说,一刀中等品质的纸都要将近一两银子,还不够二人用一个月呢。加上其他的花销,很是一个负担。贾环没钱,长寿家更没钱。不让长寿跟着练,贾环哪里忍心浪费这么好一苗子?用质量再低一等的东西,那不是明摆着告诉老爹,祖母和嫡母苛待自己了吗?贾环才懒得找这样的的麻烦。 因此,贾环非常欢乐的到王夫人房里享受免费的高级纸笔,让长寿在自己房里抄:“老爷检查功课了,也可以帮我混一下”。结果长寿那厮居然拿着贾环以前写的字当字帖练,贾环拿着自己字体的升级版,无语,简直是暴殄天物嘛!强烈要求他写回自己的字:“怎么我就可能写的比你好了!” 当然,贾环计算的很好,只在王夫人那里练比平时多一倍的字,刚好到回去睡觉的点。而且无视房里丫头们鄙视的眼神,没命的吃摆的免费的水果点心,太好吃了。王夫人以为他是个没见过世面,为了些许果子把自己点心卖了的人,心里面不由得道“龙生龙,凤生凤”。 这天晚上贾环照例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晃回家,贾政道:“从哪里逛了回来的?瞧你那惫懒样子?” 老爹,你关心人,能不能换一个表达方式啊?贾环态度非常恭敬的无语了:“我在太太那里抄经呢。” “就是老爷那次说的《金刚经》啊。太太说连宝玉都不会呢。特特烦我们环儿抄。”赵姨娘赶紧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觉得自己也跟着变成了发光体一般。 贾政默了很久,才发出一句:“为了那个不长进的……” 赵姨娘连忙跟着说宝玉又做了什么淘气的事啊,贾环怎么不长进啊。贾环看老爷子脸色都发青了,连忙打断道:“宝哥哥都是书念完了才去玩的。读了好多书呢。” 的确,人宝玉不喜欢看教材,课外书读的不少,什么异国风光啊、天文地理啊、传奇志怪啊、仙侠鬼妖啊,当然,目前还没有读爱情小说的趋势。贾环想到宝玉看了一些花妖传奇,联想到自己众芳环绕,免不了自我代入,给自己取了个“绛洞花主”的外号,忍不住就想乐。还真以为自己坐拥六宫啊? 想到自己面前只有两个儿子,大老婆还要压迫小老婆的儿子,小老婆总是填大老婆儿子的坏话,贾政很伤感。 这事后来怎么解决的贾环不知道,可他的免费笔纸和点心之延续到夏天就没了。这天贾环正纠结着是厚着脸皮去王夫人房里蹭水果,还是为了精神的追求克制物欲,长寿同学过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三筐红彤彤翠生生的东西,贾环正正愁打发抬东西小厮的钱呢,长寿一挥手:“回头我请你们喝酒。”一众小屁孩嘻嘻哈哈的走了。 “我家地旁边那家有好的水塘,养了好鸡头、莲蓬,我想着你爱吃,就和他们换了些。”很显然,被周瑞家儿子嘲讽过的长寿已经意识到庄子这一概念不能用了,有些羞赧,道“我家瓜秧结了几个甜瓜,虽然小了点,很甜的,带过来给你和姑妈吃。” 贾环扑过去就翻检那筐子,看着红菱、鸡头、莲蓬、饽济四样多些,西瓜、甜瓜不过六七个,就先捡了一个西瓜刚想拿了勺子挖着吃,却被长寿夺过去了。 看表弟一副不解的样子,长寿自己从下面翻出来一个递给他道:“这个是冰过的呢。”于是自己吃刚才贾环开的那个。 贾环早习惯长寿的磨叽劲儿了,也只管吃个肚儿圆,向着表哥道:“你自己留了没?”见长寿点头,“你真自己留的有,我就分些给二哥哥和三姐姐们。”当下吩咐小桃红找盘子来,每样捡一盘,送到二爷、三小姐那里。 长寿坚持自己装,结果拿起的不是大的就是甜的不然就是好看的,哪个也舍不得装,贾环看的好笑,亲自去装了,桃红唤着打扫的婆子用木盒子端着,送到贾母院里去。 其实按规矩或者要讨人喜欢,贾环是该先送给贾母、王夫人等的。问题是贾母等有了什么好的也想不起来贾环,凭什么给他们啊?再说犯不着当面得罪他们落个不孝的名声,也犯不着巴结他们是不?反正巴结也不会加分,再说,又不想在这里长待,贾环就无所谓了。 赵姨娘看到侄子送的东西自然欢喜,分发给屋里众人不提。等到听说送东西给宝玉和探春,立马爆了:“送他们做什么?他们在老太太那里缺得了什么?又有什么好东西能落在我们身上了?” “缺不缺,送过去是我们的心意。宝哥哥那次买书不还特意送了我吗?”送的是教科书,课外书宝玉没敢送,贾环使眼色让赵姨娘轻声点。 书是比这些东西贵多了,赵姨娘虽然不服气,嘴上也说不出来:“那三丫头呢?她眼里只有宝玉是她兄弟,哪里有我们这些人!宁可扔了,也不能白白丢给她!” 见赵姨娘气的鼻子一扇一扇的,贾环连忙给她端茶喝,且轻声劝道:“我生日三姐姐送我一个荷包呢。” 虽然探春经常给宝玉做东西,可众人都记不起贾环的生日,独独她送了来,也是她有心。赵姨娘仍然愤愤的样子,:“你懂得什么!” 贾环自然明白赵姨娘不是为了东西,她是认为自己生的孩子应该抱在一团,相互提携。结果探春倒跟嫡子玩的好些,这不是嫌弃自己出身低吗?她就没想想,庶出的不一心还好点,要真疏远嫡子,上面会没有动作吗?不过几岁的小孩子敢说自己懂这个,即使不被当妖怪抓,也等着嫡母那边的防备吧。 第13章 胭脂&责子 宝玉回了一盒上好的碧螺春,把得的东西往贾母和王夫人各送一份,二人非常高兴,夸他孝顺。倒是探春听桃红说最好腾了盘子,省的那边没得使,忍不住偷偷掉了几滴眼泪,却分了给众姊妹。 拿着探春回的满满一盒子徽墨,贾环面带微笑。想来三姑娘必是经常关注这边的。其实这次贾环主要是想送给探春,宝玉倒是捎带的(单送探春,就等着死吧)。倒不是说探春缺了这些东西,而是心疼她。女孩将来只有嫁人一条路,探春是庶出女,本来就不好嫁。只有好好巴着宝玉和王夫人,疏远贾环他们,王夫人才会相信将来抬举探春不会是给自己儿子树敌。 赵姨娘只会抱怨探春不亲近自己,她没想想自己能在女儿的婚姻问题上起多大作用。要是探春惹恼了王夫人,她只要平日交际场合不带探春出去,有好的人家不提探春几个字,谁会主动来娶一个不受嫡母和嫡子待见的庶出女?送东西即使不能表达“我理解你的苦心”这个意思,也能够表达“我看你和宝哥哥一样”或“我还是拿你当亲姐姐待”。此后二人果然只在正常的生日、年节相互来往,且绝不单落下宝玉那边。 夏天虽热,在乔木森森且房屋宽敞的贾府却是容易过的,转眼就到了秋天。中秋前后,王夫子家眷来京,就着节气放了他们三天假。十五这晚月色正好,内宅无事,贾母等素日又是爱热闹的,于是合家在小花厅里吃酒赏月。本来这这样的场合贾环并不乐于凑热闹的,可想到难得的好菜好果子,加上好久不曾见着探春了,就跑去凑数。席间宝玉撒娇撒痴的耍宝,倒是逗弄的贾母愈发开心,不少有头脸的婆子媳妇都赞着宝玉凑趣。不一时,宝玉因喝了些子酒水,要解手,珍珠连忙伺候他下去了。 见人家一家子其乐融融的,赵姨娘站在王夫人身前伺候,探春也只略跟贾环说了几句话,贾环怏怏的,也提不起劲来,就尿遁了。正站在穿堂吹吹凉风呢,却见琥珀坐在贾母院后门的石阶上歇凉。 不一时,解完手的宝玉一蹦一跳回来,见着琥珀靠着墙养神,连忙放下珍珠的手,奔了过去:“琥珀姐姐,石头凉,你连个绣垫都不用?”琥珀张眼看了一看他,又接着眯着了。 宝玉自觉得受了冷遇,也不恼火,却用手搬着她的胳膊道:“好姐姐,你且理我一理。”且翘着一条腿腾到另一边去,整个人骑在琥珀的身上,上身往前欺过去:“我前儿做的好胭脂膏子,姐姐用的怎么样?” 琥珀一般恼了,道:“珍珠,还不拉他回去?” “好姐姐,”宝玉一只手牢牢抱着琥珀的颈子,却另一只手摩挲着美人的下巴道,“宝玉真走不动了,你就抱宝玉回去吧?”身体扭来扭去的。 珍珠也不敢硬拉他,琥珀只好就着姿势抱他往花厅里:“你就作怪吧!看老爷见了怎么着。” 这宝玉一边拿鼻子闻琥珀的颈子,且拱来拱去的舔着道:“好容易过个节气,老爷再不会骂人的。” 那边贾母见宝玉这般进来,忍不着乐了:“好皮个猴子!惯会淘气的东西!”王夫人并迎春姐妹俱也笑个不住,贾政也陪着笑。这段插曲捧得贾母过得极其开心,大家尽欢而散。 贾环感觉自己被雷劈了,为甚么眼前这景象这么违和呢?莫非是自己看传奇脚本多了?难道只有自己一个是不正常的? 贾府到底没过个安生的中秋节。却说贾政这天歇在王夫人房里,运动一下难免就起得迟些,贾环到时宝玉已是到了,忙给哥哥请了安,兄弟遂在边上屋里候着。那边过来两个丫头伺候着。宝玉一见就粘到一个颇有姿色的大丫头怀里,如同猫儿洗脸一般舔着人的脸:“姐姐,茶”。那丫头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躲,迎春姊妹捂着嘴笑。贾环心知贾政最厌这个,真是出去也不好,带着里面也不好,于是趴着窗户装着往外看。 贾政起来时本有些讪讪的,见着贾环淘气,几个快步就赶到这屋里准备拎起来揍的,进屋见着好事,立马彪了,连声大喝:“取家法来。”外面的人只干答应着不动。 见着宝玉已吓得瑟瑟发抖了,王夫人连忙拖着贾政道:“老爷息怒。宝玉小孩子家家的,便是打了不算什么,只大节下的不值当为这事惊了老太太。” 李纨连忙带着他们几个小的退出了,贾环听到宝玉抽抽噎噎的道什么“胭脂香甜,只是想尝尝”什么的,接着就是一声大哭。 原来里面贾政却怒了,也不等家法,拿起镇纸就往宝玉手上打:“我打死你这不长进的!教你学也不好生上,尽在这些事上用心!”。饶是王夫人用身体挡着,宝玉也狠狠的挨了几下。 正沸反盈天的闹着,却见贾母一粗使丫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道:“回老爷,太太,老太太叫宝玉过去呢。” 于是一众人拥着上去把宝玉收拾一下,往贾母处请安。贾母见着早上齐齐整整欢欢喜喜去给父母请安的宝贝金孙小手打得肿了,忍不住“儿”啊“肉”啊的叫,且遣人寻丸药碾碎了涂。王夫人早就心疼了,也连忙上去帮忙。宝玉自小没受过一个指甲的打,一下子被亲爹揍了,又是痛又是害怕,看到自己惯常疼自己的老祖母,也放开嗓子哭起来。 贾母见宝玉开始还哭,眼睛撇着贾政声音就低下来,脸憋得通红,也恼了:“好宝贝,有我在呢,不怕。”却转身向贾政道:“你的儿子原是你想打便打的。我只问你宝玉犯了什么大错,惹得你大动家法?” 贾政连忙跪下道:“原是儿子太过望他好,心急了些。老太太息怒,气着了却是儿子的罪过。” 旁边的人只得轻描淡写的回了缘由,贾母冷哼一声道:“不过小孩子的玩笑,也值得老爷大动肝火。宝玉既如此不长进,想必也是我这当祖母的不善教养之过。你竟是连我也打一顿是正经。” 贾政连道不敢,却道:“只是为着节前先生说他学问不用心,儿子才急了。” 提起王夫子,贾母自然更是火大:“不知道听了哪里来的混账话,倒拿我宝玉撒气!念几句书什么要紧事!再有挑三调四的,我老太婆一拐杖打过去,再与你算账!”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4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作者:肉书屋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4部分阅读 其实人家王夫子根本就没说宝玉坏话。本来嘛,拿人家高工资的家庭教师,只要学生表现不是太差,都会往好处告诉家长的,况且宝玉还是个极聪明的。因为要说好话,王夫子大力就夸奖了宝玉的学习能力和贾环的学习态度,大意是“你家大儿子成绩好,二儿子虽然成绩不好,好在老老实实学习”。问题是贾政经常看到贾环,其学习能力很难完全瞒过去的,时不时的和宝玉一对比,倒是显得宝玉学习态度不太端正了(贾环即使走神面前也要放本书做样子的)。 贾政本身就不太喜欢过于聪明却不好好学习的孩子,加上嫡出年长的孩子本来就该从高从严要求,更加关注宝玉。昨天看到宝玉揩美女的油,心里一肚子火,看着贾母高兴就忍了,今天再见着反而变本加厉的淘气,难免恨上心头。可既然贾母说那是小事,也只好拿夫子前说过的话扯扯谎。 王夫子虽然贪图贾家柴米,多少还是有几分自尊的,听老太君说自己“混账玩意儿”、“挑三调四”,很郁闷。可惜老婆孩子刚搬到京城来,手头有点紧,就忍了。待到拿了年终奖和次年的新年红包后,立马用要参加当年秋闱的理由请辞。 贾家有些不好意思,就厚厚送些土仪之类的,于是走了。没得老师管,家里又忙着给贾琏准备娶媳妇,贾宝玉反自自在在的乐了好些时。 却说宝玉挨打那天,贾环和赵姨娘先回的东小院。望着赵姨娘那压抑不住的兴奋之情,贾环不由得提醒她:“姨娘,老爷过来呢,我们不要提二哥哥的事才好。”离这么近,说正房的坏话,嫌命长了是不? 赵姨娘自然不理解:“他不长进,与我们什么相干?老爷绝不会骂我们的。”反正她有本事挑的贾政只恨贾宝玉。 “我只有这一个哥哥,到时候出了府,也就我们相互照应了。何必非要填二哥哥的不是?”尤其是我指望着他养活贾政。 “出府?哪有赶少爷出府的道理?”赵姨娘自生下来就在府里服役,向来只见到小姐出阁,还从没见过少爷分出去单住的。 从没有感觉过说话这么累的,贾环低声跟自己的糊涂妈解释:“我们这府里的东西,到时候都是琏二哥哥的,到时候我和宝哥哥不跟着老爷出去,难道留在这里天天给大太太请安?” “出去了,我们怎么办?”自从做了二老爷的妾,赵姨娘以为自己一辈子就会呆在这府里了,也一直期望自己和儿子能在府里能有点脸面,甚至能像宝玉那样在府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此刻告诉她大家到时候都要滚出去住,她有点惶恐不安。 “东府的蔷哥儿不就出去住了?独门独院的,可自在了。”对于赵姨娘执着于这个破监狱,贾环表示理解不能,“将来我们出去了,买田买大宅子,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岂不强似在这里受气?” “琏儿的媳妇定的太太娘家侄女儿呢!到时候府里还不是太太的天下?”赵姨娘显然仍然关心的是府里归属权。 “管他娶得谁,与我们什么相干?”反正不会是自己的。对上这缺根弦的老娘,贾环无力了,只能寄希望来个雷把她劈醒。 第14章盘算&出路 贾琏娶亲,屋子里闹哄哄的,王夫人既是当家主母,又是新郎婶母新娘子姑母,更是忙了个脚不沾地。赵姨娘跟前跟后的瞅着热闹,回来大声炫耀着下了多少聘,新房如何宽敞明亮,装饰如何豪华,且新娘子那边量屋子尺寸的人也何等体面,真如同是自己娶亲一般:“我瞧着倒比珠大爷当初还费钱呢”。 “那是自然,”贾环忽然想起赵姨娘与王熙凤不和这段事来,就道:“这琏二嫂子可是荣府嫡长孙媳呢,理该更尊重些。我听说这嫂子素来极顾规矩的,阿娘往后可别无事惹了她。” 见儿子说话不中听,赵姨娘也不爽了:“她就是再金贵小姐,我怕她不成?我好容易养了你们,大小也算他个长辈,她能吃了我?” 瞧瞧,你一奴才倒想着作王熙凤的长辈,凤姐儿不作践你作践谁?贾环本来就是个不会说话的,此时又见赵姨娘犯呆病,反不知道怎么好了。 后来怕赵姨娘再自恃有功惹了祸,贾环只好把嫡庶长幼的厉害细细与她讲了一遍,望她安分些,举例子给她看:“姨娘可见到先前那些老姨奶奶有在老爷面前称主子的不?”怕她真得罪了王熙凤,二人日子怕更不好过了:“况且满打满算,我们这荣宁二府,可有庶出子活到成亲的?”赵姨娘心里盘算一下,不由得脊背生凉,想法倒是有些变了。 自打确定当家的会是琏二奶奶,赵姨娘倒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成日里掰着指头数什么时候贾琏成亲。待到新媳妇过了门,老祖宗发话让凤哥儿当家:“你二婶子身子不好,府里你多费点心。” 赵姨娘得意的想“果然我儿是有远见的”,却逮着机会就跑去奉承凤姐,其小意殷勤,倒比在贾母王夫人面前还用心。王夫人自然懒得理她,王熙凤虽说是面上不显,心里倒是又几分好笑。听到探春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态度向自己抱怨不着调的生母如何如何丢人,贾环哭笑不得,于是特意挑着没人的时候问她:“大热天的,何苦去二嫂子家凑热闹?在家里歇着倒值多些。” 赵姨娘振振有词:“我的儿,不是你说将来这份家私是二奶奶吗?我冷眼瞧着啊,周瑞家来时不过光身,如今跟了二太太办差,倒是挣了几千金不止,当真发财容易得很。” “我们再巴着二嫂子,还是一样出去的,难道就象奴才那般在这里听人使唤?”贾环不想向她解释周瑞家是太太心腹,语气也不好了。 “就是以后出去了,跟当家奶奶关系好,随手照看下哪个也几百两银子呢。”赵姨娘依然满怀斗志。 “我男子汉大丈夫,靠着老娘给别人磕头过活,我还不如死了我。”贾环真的怒了,你说她思想怎么就这么轴啊? 一来,二人虽为母子,其名则主仆,赵姨娘平日里教养起儿子来也低三分,二则,贾环素日里不爱搭理人,一开口也在理,老爷也极为称赞,赵姨娘心里倒是有一点点怕他的。此时一见贾环发怒,恰如兴头上浇了盆水,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点怯懦道:“我只是想着,你托到我肚皮里,平白受别人多少作践?我虽是个不中用的,只望着能给你挣一点,是一点。” 贾环看到阿娘眼泪都在打转,想到:我曾嫌弃她蠢、上不了台面,却不曾想过,这府里上下聪明的笨的、体面的不体面的,不知道有多少,又有哪一个如同她这般一心为我的?知道||乳|母偷拿贾环的吃的给自己儿子,宁可违背规矩,得罪上面,也立刻回了老爷撵那婆子出去;再心疼钱,自己和寿哥儿用的笔纸从没省过;太太、老太太那里有了好果子好点心,必然悄悄袖几个回来给自己吃……心里也酸酸的,劝道:“娘,我不是说你不是,只是心疼你。我大男人的,自该好生上进,照顾你和姐姐的。你这般为我向人低头,却不是让我羞愧死?” 听得儿子这么说,赵姨娘一面拭泪一面道:“我的儿,你只知道读书上进,哪知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你这么孤零零的无人照应,就是考上状元了,也要平白吃多少苦呢。偏偏你那姐姐什么都不管。” “我常听老人说,女儿家嫁不着汉子是一辈子。娘你想想,三姐姐的婚事你我或舅舅家,能帮得上一星星吗?三姐姐岂有不为着我的?可她只有仰仗着太太那边提携了。”贾环并不认为考了学也要别人照应,可亲妈和亲姐姐的误会也要解开。 “我这不争气的娘,累得我儿们吃了多少苦?你和三丫头,比旁人差到哪一点了?” 见阿娘越劝越是伤心,贾环充满了挫败感,也岔开话:“阿娘哪里话?这会子没人,我们娘儿母的正该好好合计合计,说这些没用的作甚么?” 赵姨娘本没什么见识,见儿子这么说,也抛了先前的事道:“怎么合计?” 贾环原不指望她提出什么好的,好在阿娘素来信自己,于是道:“阿娘常说我没有臂膀。你想着,寿哥儿待我如何?却不是一个现成的兄弟?” “寿哥儿虽待我们好,能帮的忙也有限。”赵姨娘虽然偏疼侄儿,却从没想过要笼络过来给儿子用的想法。 听话音就知道赵姨娘是以为长寿一家俱是奴才,在上等社会说不上话的意思。这却正引起了贾环常想的:“娘,提到长寿哥,我好久想跟你讲了。因为长寿哥素来比我念书快,我就一直留意。原来就是家生子,也可以捐前程做官的——只要生下来就放出去的。再者,只要一家子脱了奴籍,却是可以正儿八百的考举人老爷呢!” “真的?”赵姨娘惊喜万分。 “如何不是真的?现今的兰台左令,以前还是江州一户人家的家生子。他主子想拿捏着老子娘讨情,圣上大怒,重重办了他原主子,还温言抚慰兰令陈大人呢。至于家养奴才捐官的,更是数不过来了。”贾环听到该兰台令大人的新闻也是惊讶万分。 原来当初这陈大人父母也是体面地高等奴才,就给儿子买了良籍,偏偏那大人天生的好念书,轻巧巧的考个进士,为人也随和,极会办差,圣上赏识他,又见他公正平和,不过四十就转了他兰台左令。偏偏他原主人知道了,就四处宣扬,又收了别家的贿赂,到陈大人这里讨情。陈大人固然不许,奈何老子娘俱在原家,于是向圣上呈了折子道明原委,再三请罪。圣上极看重陈大人,又见他忠孝间两难,赏了原主家千金,却令其放了陈家诸父诸母及诸兄弟从兄弟等,且道“凡有奴婢子能以举人以上出身者,其三代内诸亲眷,立入良民籍,有司宜嘉奖其原主。”如此,原主只落个虚名,捞不着任何好处,却要损失不少奴婢,故教下仆识字的愈发少了。略认得几个大字字的大多高等奴才,远比在外面做良民相宜许多,也不甚在意的。故这条圣谕也是形同虚设了。 此时贾环也不能确保长寿考得上举人,想先说动赵姨娘让长寿等脱了奴籍才好,故换了个说法。如是等到抄家时,光身子卖给人当骡马,却不是扔了一辈子的积蓄? 若真如此,倒也是个好事,赵姨娘欢喜了半天,复忧虑道:“外面日子也未必好过,怕是你舅母他们不愿意出去的。”贾府工资福利都过得去,又不用操心,且赵国基等人也都算得上中层管理人员了,更加舍不得出去的。 贾环本不指望一下子就成了,只道:“阿娘就着了劝劝舅母们就是了。舅母要是同意了,只老爷那边好好求一求,也不必说是考前程才想出去。”听到赵姨娘道“我省得”才接着说道, “再一样,就是我好好考学,我们出去的生计也该谋划。我记得寿哥儿娘拿着娘给他的一个金项圈,竟换了二十来亩好地,这几年产的东西除了日常嚼用,又置下几亩地了。我想我小时候的项圈套子如今也不用了。金银放在屋里又不会生钱,倒不如和寿哥儿家一样,买几亩好田是个退步。如今府里一日不如一日,怕分家的时候连根草都没呢。” 平日里赵姨娘就眼气王夫人及王熙凤的陪嫁庄子里收的多少东西,又想到侄子每年送的好瓜果,也点头赞道:“置田果然不错的。还是我环儿读书多,有见识。”投资不动产本来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这是大多人都知道的。赵姨娘这就是自卖自夸了——凡是自己儿子说的,必是好的。 贾环本意是悄悄置几亩地,写上别的名字,到时候抄家也抄不着的。不然金项圈银镯子的留在府里给皇帝老爷攒着啊?见阿娘如此兴头,贾环忍不住多叮嘱两句:“阿娘既然也说好,那我就问问寿哥儿。买田的事,倒是先不必对旁的人说。” “老娘几十岁了,倒要你毛孩子嘱咐了。”赵姨娘想到自己的银子生银子,滚滚不绝,乐的不行,见儿子给他使眼色,始听到脚步声,遂闭口了。 第15章 烫伤&伴读 赵马氏究竟舍不得丢下差事丰厚的工作,再不肯松口出去的。赵姨娘提及“为寿哥儿好”,她却道:“姑奶奶是金贵人,哪里知道外面人的苦楚。像我们这样的奴才,哪天短了肉吃的?外面十天半个月吃得了肉的,也算是好生意家了。呆在府里生老病死俱有主子恩典,岂不自在?况且长寿那小子也不能和三爷那般明白人比。姑奶奶真疼他,莫若替他寻个好差事,我们再不忘姑奶奶的恩德。” 贾环、赵姨娘知道她绝不情愿的,再劝反容易伤了和气,就住口了。 赵姨娘心疼哥哥的独子,又听贾环说长寿将来可能有出息,就对给长寿找工作上了心。大家子一般规矩是男主外女主内,内宅的人事安排,历来归当家太太奶奶或有些微头脸的正妻管,赵姨娘虽然得老爷的宠,却断不敢拿自家侄子的小事烦他,贾母王夫人历来不理她,益发不管去上面碰壁,唯独跟王熙凤有些面熟,只好腆着脸去求她。王熙凤正值安插娘家带来的心腹到各个岗位的时候,哪里肯将肥缺给长寿——左右他没得什么得用的老子娘,至于贾环和赵姨娘,谁认得他们是谁?看在她素日里小意奉承的份上,琏二奶奶面子上给她几句好听的,且拿了个极精致的西洋小怀表作为补偿,道“拿去给环兄弟玩”。 好容易得个稀罕物,自然忘了遗憾没到手的差事,赵姨娘兴冲冲的回来,却发现贾环右手至手臂烫了好几个泡,估计手都拿不稳的,一连声“我苦命的儿”大哭起来。服侍儿子的人再三出事,赵姨娘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不得势,故那起子小人存心敷衍,后来到底奔到王熙凤那里:“环儿究竟是二奶奶弟弟,求二奶奶做主。”王熙凤回了王夫人,只有打几板子革了差事了事。 因为赵姨娘不放心他去学里,贾环只有窝在东小院里养伤,长寿也整日里陪他说话念书。贾环正与表哥温书,听到有人脆生生的道“屋里伺候的都沾沙去了,三爷真正是好性的”,抬头一看,原是彩霞(太太身边的大丫头金锁玉锁被打发出去嫁人后,她和彩云一起被补进来),只有笑着道:“今儿姐姐怎地没跟太太去舅母家?” “二奶奶宝玉并姑娘们都走亲戚去了,太太留我看家呢。”彩云将手里的盘子递给长寿,“这是我特意找厨里要的咸糕点,原想着三爷口里淡,能用些的,竟不知这屋里已经有了。” “我还说太太明明中午不在家的,怎么还特意要了东西呢,原来竟是你在弄鬼。”长寿道。原来这糕点是长寿带过来的,说太太房里人要,长寿想着表弟那边不好要东要西的,就悄悄地包了几个带过来。 见贾环不肯吭声,彩霞忍不住伸手虚戳了他一下:“人家一片好心,爷既不领情,那我便端回去了。” “环哥儿已是用过了,原不稀罕你这事后好心。”长寿想到自己表弟只能吃份例,要个什么都不能够,偏偏这丫头一句话就令大厨房里慌慌的准备,看着彩霞那娇艳如花的笑容倒有几分刺目了。 开始彩霞不过是假做生气,听到长寿这般不客气的话,一张俏脸气得涨红,竖起眼睛就想骂人。 彩霞身为王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寻常主子姑娘、当家娘子都要给几分颜面的,贾环自然不愿意她为几句口角恼了自己和表哥。况且彩霞往日里照看自己许多,愈发不能伤了她的脸,于是上前拉住她的袖子道:“寿哥儿不过开个玩笑,姐姐好大的气性。” 虽看起来快言快语的,彩霞心里才极有成算,故常常向赵姨娘贾环等不得志的笼络示好,此时见贾环肯出言挽留,就弹弹袖子道:“三爷也太偏向了些,爷且问问他,可有一句玩笑话?” “姑娘到底是与我争嘴还是同三爷置气?要恼了我,何必拿三爷垫踹?若说同三爷置气吧,倒要请教三爷哪里得罪姑娘了?”长寿见不得自己表弟低声下气的跟她说话。 贾环多少留了几分前世学来的女士优先的风度,不觉得向漂亮且怀有善意的女性低头有何丢脸的,听到长寿出声,才意识到自己向来以为口笨的表哥真正是赵马氏的儿子,不由得按按额角:“你们两个真是前世的冤家,一日不见就念着,见着了就磕牙。” “那个念着她了?”长寿怒道。 “谁耐烦跟他这蠢人磕牙?”彩霞接过贾环递过来的茶喝一口,“我不过念着与姨娘的情分。” 长寿“切”了一声,见贾环向他使眼色才闭口不言。按着了长寿这头,贾环转身向彩霞狗腿:“是、是,姐姐对我姨娘的照顾,我是只有感激的,如今姐姐受我一拜。”说着便要作揖给她——这倒是真心,赵姨娘有点缺心眼儿,王夫人房里有人暗中帮着点,也少吃点亏。 彩霞不过是拿拿乔,哪里敢真受他的礼,连忙站起来侧过身子道:“三爷莫要折杀了我。”长寿也上前止住贾环。 看到长寿气鼓鼓的样子,彩霞心里略平衡点,“这药膏,据太太说是宫里的配方,医烫伤极好的,绝不留疤痕。三爷且试试看。”见到长寿急慌慌的夺过去就往贾环手上搽,撑不住笑了“寿哥儿不是不稀罕吗?”长寿送她大大的一白眼。 贾环哭笑不得,又想到原著里那桩玫瑰露的公案,随向彩霞道:“姐姐固然是好意,只私拿太太东西,让人翻出来,岂不是麻烦?左右我这里药膏也是有用的。” 彩霞不理长寿“她既有胆子给你,就有本事兜着,环哥儿不用理他”的嘀咕,笑着回答贾环:“哪里哪用得着如此小心?满屋上下,哪个不拿太太的东西做人情?真叨登出来了,谁也落不着好!一瓶药膏子而已,你只受用着罢。”又掏出表来看了看时间,道:“也到了饭点,我先过那边去了。” 贾环挽留道:“寿哥儿说从他家将来吊子锅来吃,左右太太不在家,姐姐不一起用些?人多也热闹些。” “多谢三爷赐饭,只是赵大爷的东西,我可吃不起。”彩霞摸了摸自己的耳坠子,且道,“我劝赵爷还是少兴头些。太太就是不在家,也不晓得多少眼睛盯着。别人只看得见拿去的,看不见拿来的,平白给人家添一个话柄。”说完给贾环行个礼就提着裙子走了。 贾环劝住长寿道:“她原是好意。”长寿虽则不服气,却极依表弟的,只好按下不提。 晚间赵姨娘回来知道彩霞送药的事,叹道:“彩霞这妮子真是个懂事孩子,不像其他人那般眼睛往天上长。” “在说谁呢?”原来是贾政回来了。 赵姨娘连忙小跑过去给老爷脱大件衣裳,又不敢提彩霞的名字,灵机一动道:“我在说环儿呢。” 贾环一愣,却听到他便宜老娘喜气洋洋地道:“老爷,你看我们环儿多懂事!手还没好全呢,非要去学里,说怕缺了课跟不上先生讲的。”要回学里贾环是提过,不过赵姨娘不是不同意吗?怎么还特意在贾政面前替?” 不愧为跟了老爷多年的人,赵姨娘一番话说的贾政眉开眼笑,贾环素来表现的学习态度好,加上老爷子偏疼小儿子,于是显示出慈父心肠来:“念书哪里急这一时半会了?仔细留了疤,场都不能进的。” 就算是本朝公务员考试相貌歧视,不招毁容的,手上几个小疤,离容貌不吉还有很大距离好不?贾环对自己便宜老爹无语了。 提到科考,赵姨娘心里急了。她是疼儿子,可也紧张儿子的前程,当然,也不排除想填宝玉小话的可能:“老爷,要不先让环儿去听先生讲,不急着写字?要不然先生给宝玉讲过的东西,不肯再讲一遍,环儿不是要少听好多学问?” “那孽子不是称病就是串亲戚,哪里会……”想到不能在幼子面前说嫡出哥哥的不是,贾政硬生生咽下后半句话,转口道,“田先生是船云先生的嫡传弟子,为人最是中正公平不过的,怎么可能偏待学生?你就会……”又想到赵姨娘虽是奴才,到底是贾环生母,也不好不给她脸面,憋着一口气出不出来,只好喝骂他道:“这么晚了,只管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回去睡!白疼你了。” 贾环见老爹露出疼宝玉的表达方式,抽了抽嘴角,退下了。 赵姨娘提贾环上学,不过是邀宠的方式,哪里舍得让他废着手上学去。贾环呆在离王夫人很近的地方就不自在,说急了就道:“阿娘不是说琏二嫂子说让长寿跟我上学吗?寿哥儿跟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想到长寿向来可靠,且忧心儿子的功课,只有答应了,临上学前还再三嘱咐:“寿哥儿,你素日里待环哥儿最好。你可好生替姑妈盯着那几个惫懒奴才罢。” 长寿心眼儿本实在,如今被分派了陪表弟读书的活,真是吃饭喝汤饮冰取暖穿衣脱衣,能亲历亲为的绝不假手他人,其余跟的人倒是乐得轻省。贾环本从现代穿过去,加上与长寿一起长大的,从不以奴仆视之。平日里来往惯得,表兄弟两个愈发亲厚。宝玉乃至下面书房伺候的,当然看在眼里,可想到他们究竟是血缘上的表亲,不好说什么。宝玉本在嫡庶上不甚在意,倒也罢了。其他下人免不了多嘴多舌的,王夫人得知后自然冷笑:“跟奴才秧子混在一起,果然是天生的下流毛病。”愈发轻视他。 第16章 夫子&嫡庶 无论王夫人如何鄙薄贾环,也影响不了书房里的现状。贾环非常享受田夫子的教导,与此同时,贾母王夫人的心肝宝贝儿痛苦万分。不是因为田师的长相对不起观众,以至于影响了属性颜控宝玉的心情;也不是因为其教学方式古板或残酷,以至于挫伤了宝玉的学习积极性;更不是因为该老师学问不好,受到了以博览群书自诩的宝玉的轻视。当然,绝对不会因为老师偏心贾环,伤到了宝玉的玻璃小心肝儿。 贾政一向在识人方面一般,这次也不例外。他对田夫子的评价只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他师从船云先生,是那老头儿的关门小弟子,其余中正和平神马的,完全是他的想象。事实上,这姓田的非常偏心,对宝玉和贾环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王夫子那么猥琐的人,还知道略遮掩些,免得别人说他世故呢。 因为怀疑贾政是被田夫子那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迷惑了,贾环忍不住仰天长叹,颜控这玩意儿,果然是遗传的啊。 田夫子这人和贾政有一点相像,就是他们表达喜欢的方式与别人不同。对于这一点,小宝玉目前接受不能,贾环则表示非常欢迎。田夫子绝不是个主张满堂灌的人,每节课串讲完后,就会走下课堂,跟学生互动——当然,这个学生,特指宝玉。这位老师年龄不过二十出头,长相宜人,声线动听,加上那潇洒自如的风度,真的是,非常之养眼。 贾环看美人看的非常开心,正被美人老师关注的宝玉就没那么舒服了。今天田夫子刚好讲完《论语》,在做综合复习。只见他拿着折扇,照旧施施然的飘到宝玉面前:“文质彬彬,何也?” 贾宝玉究竟是个小孩子,看到田夫子凑到自己鼻子面前,又紧张又害羞,手都没处放,只记得“文胜质”、“质胜文”几句,磕磕绊绊的背出来,就没词儿了。 看到宝玉果然答不出话来,田夫子非常满意,乐淘淘的伸出扇子轻轻拍学生的肩膀:“宝玉,为师平日是如何教你的?莫非将来进了场,也只会默书不成?” 贾环看到那不良老师用如此兴奋的表情做出一副“为师很伤心、很失望”的样子,肚子里笑得打结。 显然,田夫子非常高兴能够有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吃豆腐。只见他用扇子挑起宝玉的下巴,另一只手从他的额角缓缓的往下划去,低声道:“既遇君子,云胡不喜。何为君子?” 宝玉躲不敢躲,只一味的偏着头,哪里还记得回答问题?长寿已是被贾环叮嘱了几遍,自然不会出声。贾环看到宝玉窘迫的样子,心里几分颇有几分快意。 等到第三个问题“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又,如兄如弟。谁为兄弟?”问出口的时候,那厮的大拇指已经摩挲到宝玉的脖子了。 这都近乎调戏或马蚤扰了,贾环忍不住想到,宝玉还不如直接站起来说不知道呢。不过反正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他们这些看客也习惯了,只有无语。 “哎呀呀,为师教了你们这大半年,宝玉连这些都答不上来。为师可如何与东翁交代啊?”田夫子挑起嘴角,垂泪欲滴,“宝玉,你说为师该怎么办呢?恩~~” 贾环看到夫子的嘴都要贴到宝玉的额角了,惊掉了手中的笔——这也有些过了罢?被打扰了雅兴,田夫子非常不爽,训贾环道:“师长有话,你却左顾右盼,是何道理?” 贾环连忙站起来谢罪,宝玉果然也跟着站起来脱离魔爪。田夫子立直身子,转向对面的贾环,道:“婢子配嫡,可乎?”说着威胁性的打开扇子。 不到四月就扇扇子,装相。贾环非常郁闷。什么叫婢子配嫡?就是说你一个奴婢生的儿子,能不能和嫡子一个待遇?言下之意是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太诛心了,贾环不想理他,可想到他那扇子完全可以和手板做一个用途,又见到这个男的扬着眉毛等着抓机会打他的样子,只好妥协:“古人云,偏宠过正,婢子配嫡,大都偶国,丧乱之兆也。”这个问题完全超出正常教学进度,贾环无视田夫子慢慢敲着的扇子,皱着眉头回忆。 “婢子配嫡,盖言天子诸侯之家,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唯嫡长子承先君之业。其余诸子,须明尊卑之序,不者,必有共叔之乱,故曰丧乱之兆也。” 贾环非常乐意看到田夫子脸色慢慢郑重起来。 贾环的话转换成现代汉语,就是说,庶出子和嫡子不能同等待遇,是说有爵位继承的人家,嫡长子要和其余儿子不同,只有嫡长子尊贵,能接老爹的班,其他儿子要奉他为主,不能和他待遇相同。而且非常坏心的举了郑伯克段的例子。人共叔段可是嫡出的小儿子啊,怎么是婢子啦?不过历史书上经常拿这些嫡出幼子做嫡庶有别教训,田夫子也不能说贾环无理取闹。本来就是嘛,哪个庶出子能够跟嫡子叫板的?这话完全是教育爹妈不能偏疼小儿子的。 这段话让贾母听到肯定不爽,你不是说我老太婆偏心是什么?不过反正贾环也没指望贾母等如何对他,反而接着道:“勋爵之家,嫡庶有别,明尊卑也,无爵之家,长幼有别,彰孝悌也。育诸子等,贤子孙也、固宗族也、耀先祖也。” 这话就是赤裸裸的反驳了。就是说你有爵位继承纠纷的家里,重视的是嫡长子和其他子的尊卑差别,寻常百姓家,重要的是长幼差别。为了让家族繁衍旺盛,必须对待儿子公平,不然,没受到公平对待的儿子,将来对宗族没有归属感,没有对家族向心力,对家族枝叶旺盛没有任何好处。 贾环早就想吐槽了。想他前世,虽家里没有庶出子,其他亲友家也是有小老婆的。大老婆养的孩子再有有钱的舅家,平日待遇也和小妇养的孩子一般对待,一般平分家产。若是哪家正妻或嫡子仗着外家作践庶子,必然要受族长问话的:“俱为我家子孙,你如何敢如此?”大老婆小老婆都是其次,父系社会宗族最最关紧的是子嗣。借腹生子、借种生子得的孩子甚至买来的儿子都要一般对待呢,何况是正儿八经的亲儿子。 虽然这般言论看似不妥,却也无言以对,田夫子正了正颜色,道:“原看不出……”田夫子岂有看不出东家情况的。长一辈,贾赦是嫡长子,又袭了爵,偏偏贾母只欢喜二儿子。就是看来知礼的贾政,也一直以荣国府的正派继承人自居,对不着调的大哥不怎么样。少一辈,又只看得到贾宝玉。满府几代人,只顾着窝里斗。且慢说府外那些同宗,就是府里各人,也是离心离德的多,难怪一代不如一代。 话说这田夫子仗着自己师出名门,有许多怪癖。比如说,上课时只许学生在堂,其余伺候的都在门外候着——因此他才敢关着门对宝玉动手动脚。外面跟的人看不到情况,又不敢跟贾母等说宝玉回答不上来问题,只有说“二爷学问好,先生极欢喜给二爷讲书。” 这天贾环难得回答一次,自然有人学了去,他们说不全的,宝玉只好补充。贾母默然,此后自然益发不乐贾环。王夫人及一些有头脸的丫头、管家娘子免不了背后里道:“爱嚼舌头的东西,也不照照镜子。”倒是贾琏王熙凤待他和气几分,而且有次去给邢夫人请安,那小气鬼居然给他一个荷包,里面几个银裸子:“拿去买果子吃。”贾政面上训他不该和夫子顶嘴,心里却忍不住叹气。 这天田夫子称身体不适,放了一日学。恰好贾政先一天歇在周姨娘那边,贾环就嘱咐赵姨娘不喊他起来,赖了个懒觉——他并不是天天请安的,里面贾母等懒得为这些小事告到贾政那里。 太阳老高才起来,却发现没得干净的水,这时候又不好使人去要水。贾环挺光棍:“用湿毛巾擦一擦得了,左右现在又不冷。” 吉祥儿应着去绞帕子,彩霞却拿个冰毛巾来了:“这个醒得快些。那边房里我特意留了了一碗碧米粥,吉祥儿你去端过来。” 任由彩霞给他擦手,贾环笑了:“太太不在家?” “在老太太院里说话呢。”彩霞拿起梳子,“我看着那粥不错,一口都没动,干干净净的放着,三爷别嫌弃才好。” “难为费心。我姨娘也留的有早饭的。姐姐这么岂不是招人眼,没得淘气。”贾环心里很感激她的,也不想却了她的好意。 “谁管谁的闲事。”彩霞并不以为贾环真会嫌弃,道,“三爷看这么梳如何?” “我一大男人,哪里那么多讲究。”贾环不以为意。 彩霞比贾环还要大一些呢,听到大男人这句,忍不住好笑,见吉祥儿回来了,就着先前的毛巾擦了擦手,给贾环端过粥来,亲自布菜,知道贾环不大讲究这些规矩,就道:“近几天没见着寿哥儿过来?” 一语未了,听到一个声音道:“我竟是来早了?” 贾环正待打趣她,听到这句,苦笑了:“你们就是想磨牙,好歹等我用过饭再说。” 第17章 买田&倪二 来人果然是长寿,听到他说“稀罕与她磨牙”,彩霞就想怒,看看贾环的脸色,到底忍了下来:“三爷好歹再用半碗。”说着不顾贾环的反对,到底又添了一碗捧过来。 “原是已经吃够了。”贾环无奈的接过碗,却只慢慢的拿勺子搅着,问表哥道:“今儿穿这么齐整可是有事?” “我瞧着寿哥儿这面带春色的,必是跟哪家姑娘有约了。”彩霞笑吟吟的道。 “姑娘不说话,也没人当你是哑巴。”长寿看表弟也是想凑趣的样子,狠狠地瞪了彩霞一眼,对贾环道,“环哥儿忘了?前些日子你不是说要择了日子出去逛逛吗?昨天钱槐说广通寺开的好桃花,我瞧着今儿太阳倒是可以,又不用上学里,不如我们出去瞧瞧。”说着也劝贾环多用些:“外面没什么可吃的,省的饿着了。” 彩霞究竟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听到“出去”二字难免心里痒痒,恰如笼中鸟看到林子一般,哪里顾得和长寿拌嘴?待到贾环推她才回过神来:“我竟是癔症了。”见含笑问她想什么呢,答道:“我每能跟了太太逛亲戚、或者进庙里还原,已是欢喜万分了。这还是坐在帘子里呢。我常想着,若是能够如我兄弟那般出去看看外面怎样,也不枉活了。” “好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倒天天念着去外头。”长寿刮着脸羞她,“要我说啊,姑娘也不用急着。将来太太开恩放出去,外头逛腻了的时候都有。”家生女儿到了年龄,若是老爷少爷们不留,除了配小厮,开恩放出去也只能嫁给种田挑粪的。这话就有点过了。 前世很多次和摩登女郎做了洋汽车兜风,贾环并不觉得女人想去外面有什么不对,又想着这世上略微尊重些的姑娘奶奶,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闺秀的,只为这些女孩子的难处感到悲哀,故也不乐意听到表哥如此说彩霞,故给长寿使眼色让他闭口,且拿了帕子给彩霞拭泪。 彩霞本是心高气傲,存了多少争荣夸耀的心思,此番被长寿如此说,又是羞又是恼,偏偏好多话女儿家分辨不得,他又是少爷的表哥,真是委屈至极,只接过帕子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贾环虽然平日里与彩霞关系可以,要哄她还是需要点心理预设的。长寿催他:“日头不早的,广通寺在城外,再不走逛不了几多时。” 不等三爷有什么反应,彩霞先慢慢止住了哭,却劝贾环道:“三爷且先换衣服,我去给寻些糕点干果路上吃。” 贾环很不好意思,替长寿再三赔不是,彩霞道:“我就是看在三爷面上,也不与这蠢人一般见识的。只我今天过来原是有句话嘱咐三爷的,三爷既忙,我晚间再过来找你。”红着眼睛笑着走了。 当着外人,贾环不好说长寿。一出了府,忍不住就问道:“寿哥儿,我瞧你平日里也不是爱磨牙的人,怎地一遇着彩霞,就伶牙俐齿起来?莫不是瞧上她了?” “她那一家子眼高于顶的样子,我哪里看得上她?”想到那丫头没事就往姑妈表弟那里贴,长寿就不乐,分辨道。 人不是说喜欢她才欺负她吗?贾环愣住了,于是百般询问长寿,长寿没奈何,只好红着耳朵道:“她说好些废话,就是让我别去姑妈院里找你。” 贾环非常困惑,也懒得想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于是接着问道:“今儿我们出来到底有什么事?”长寿不是个喜欢花花草草的人,常道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白费钱。 “钱槐说广通寺附近有半倾水田想转手,姨爹嫌土地不是整块,就没要,问我想不想买,我想着你年前说置些地产,就说先过来看看。据钱槐说地是极好的,离官路很近,也打得有井。”太阳渐渐热了,长寿擦了擦汗,“为的是金家那丫头在,不好明着告诉你。” 贾环深以为然。尽管彩霞一再向他示好,求田置地这等机密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于是算了算自己手里的私房,沉吟道:“上好的水田,少了二十两一亩拿不下来的,我姨娘手里并没有钱,日常戴的东西变卖不得,小时候的套子也不好全卖了。” “我已是算过的,那半倾水田,市价也不过一千二三百两银子。我已是问过经济,原主等着用钱,一千两都拿的下来的。”长寿显然胸有成竹,“就是你没有那么多钱,我那里还有些,你先拿着用,也是一样的。” “你哪里有钱?宁可少买几亩倒罢了。怕的是卖家不愿打零了卖。”贾环并不愿长寿爹妈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赵马氏今年都没往赵姨娘屋里来几次,只生日时送了点子寿桃过来。如今涉及到银钱上,更加不想让她们掺和进来。 长寿得意洋洋的拿起一串珠子道:“汇仁当的掌柜说,我这几颗南珠,怕是两百两银子都买不到的。” “你当了它,舅母岂有不知道的?”看到这珠子,贾环无语。这串珠,原是一个什么贵妃送给探春的,赵姨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偷了过来,探春责问她,她振振有词道:“你放在这里也是白霉坏了。你环兄弟出门身上光秃秃的,一般小户人家的哥儿都不如呢,平白惹人讥笑。与你环兄弟戴着,岂不是两全其美?” 探春气得又哭又骂,到底要不回来。贾环自然不肯戴的,赵姨娘无可奈何,就把线剪了,取几个给寿哥儿当压岁钱,剩下的锁在箱子里道:“给环儿做老婆本。” “我娘只以为这几颗珠子不值钱呢。再者,就是问起来,不过说丢了,大不了让我老子打我一顿。”长寿不在乎的道。 卖主姓冯,原是金陵人,因为听说原籍一个极亲近的族兄弟死了,等着奔丧,又有儿子要回去娶亲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5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作者:肉书屋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5部分阅读 ,又要争兄弟家的绝产,估计要在金陵安家不入京的。这么点子地,又不值当雇人看着,因此急着脱手。冯家只要现银,田地又好,可出得起真金白银的人家,谁耐烦买这么点子地。此刻听说贾环能立给银子的,当即自己降价:“我与赵爷一见如故,加上倪二爷的面子,爷给个整数便罢了。权当交个朋友。”厄,倪二是买田的中介,俗称经济的。 长寿跟着贾环念书,也渐渐的以读书人自居,况且又是为弟弟买的,故听到那么猥琐的人自称朋友就郁闷:“还是太贵了些,这通共六七十亩地,到分成了好几块,小块的才五六亩,我哪里耐烦操这心?” 这话显然不少来看田的人都说过,冯老头立马脸苦了。冯家立马就要滚蛋,倒是长寿和贾环可能再找倪二做经济,为了长远利益,倪二也劝冯家降些:“您老立等着回去办大事,这赵爷也是诚心想买,也出得起现银,不如双方将就将就。” 冯老头想到十来个看田的,不是嫌田少,就是出不起价,零着卖更不出价,况且急着回金陵争遗产,儿子那陪嫁丰厚的媳妇也要快些娶进门才稳当,心里先软了,又降了五百。 后来做好做歹,到底定了八百两银子。本来要一百两银子的定钱,贾环二人都没带,长寿想拿自己拿几颗珠子做押金,倪二笑呵呵的道:“赵小哥何必如此。我与此地里正很熟,与他借百十两银子与你作定钱便罢。” 冯老头倒是个乖觉的,道:“既是倪二爷的情面,不要定钱也是使得的,只两位爷近几日拿了银子来即可。” 当晚贾环悄悄地跟赵姨娘说了,赵姨娘心里虽糊涂,可大事都听儿子的,听说买的好田,十分欢喜,于是摒开下人,打开箱笼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好些,你随便拿罢。” 贾环再一次感谢贾母对赵姨娘和自己的轻视。因为有意无意的慢待,历来赏给贾环并赵姨娘的东西,都是分量极重的金银。那些工巧精贵别致的东西,也只是买了贵,看着好,等着变卖的时候,还是这些金银什物最实成。 贾环想着自己不太懂这里珠子的行情,就拿了那些金银多些的东西预备出去当。恰好第二天田夫子仍说放学,也免了请假这桩麻烦。 长寿想到那次出门钱被偷了,于是向贾环道:“我们到底还小,拿着贵重物件不稳妥。好在倪经济就在后街不远处,不如约了他一起。他再不会哄我们的。” “正是。昨日也多亏了他,田少出了不少银子不说,且免了定钱。”贾环想着原著里貌似有个醉金刚倪二的,是个有几分侠风的地痞,好在兔子不吃窝边草,倒是不怕的。 历来地痞都有几分怕官的。倪二虽然在后街称霸,也只有那些小户人家肯买他面子,就是贾府外面的旁支,他都有几分尊重的。想贾芸这号求着贾府的穷人,尚且可直接叫他“倪二”,他反倒叫“贾二爷”。可见这倪二对跟有权点的扯点关系还是很热衷的。就拿这次买地来说,他岂有不知道钱家有钱,不乐意买小块地的道理?不过是想借此卖贾家一账房个好。 所以在长寿悄悄找上他,求他带去看田的时候,他对这两个毛孩子十分热情。此刻听说二人寻他帮忙,又是顺路如何不肯应? 于是长寿、贾环先请他在北市最好的酒馆吃肉喝酒——倒不是舍不得请他去贵族区吃,是倪二自己乐意在这边大碗喝酒。 有了倪二这个地头蛇陪着,果然小偷抢劫的不敢近身。贾环待他吃了一些,也起身谢他:“多亏了倪先生的帮忙。” 倪二拍着胸脯道:“值什么?小哥儿你们是金贵人,用得上我也是给我面子。” 长寿连道不敢:“人都说醉金刚再仗义不过的,果然不假。” “先不喝了啦,免得误了事。回头再吃小哥儿们的酒。”倪二益发欢喜。 想到当铺里历来喜欢压低价格,倪二又是老江湖,必然知道行情,贾环不由得生出个计较:“古人说一客不烦二主,我们这些要当的东西,烦请倪先生给我们先长长眼,省得被当铺的糊弄了。” “究竟是念书人酸太多,什么先生后生的,直接叫我倪二好了,再客气,便是不给我面子。”倪二被叫的开心,可也不习惯,见到贾环拿出的东西,大手抹一下油嘴,道“小哥儿既信得过我,给我面子,我倪二少不了多句嘴:你们这东西,拿到当铺里,亏多了。” 第18章 钱庄&船云 “怎么了?莫非里面有什么门道?”听得倪二这么一说,贾环面上有疑问,心里却在嘀咕倪二是否见财眼开。 实际上人倪二喜欢钱,也不至于没见过金银的,况且多半惧着贾府的势力,怎么可能因小失大,断了与贾府可能的联络?好在贾环这小子装傻惯了的,倪二也不防备一小孩有这么多心眼,用油腻腻的手摸摸其中一个金镯子,道:“你们这金子,都是极好的,一般钱庄的金子都未必这么真呢。只是到了当铺,肯定说你成色不好,样子老旧,又说你们来路不正什么的,平白压了许多价下去。那你们就亏大了!”说着忍不住拍着大腿,“要我倪二说,不如拿到好钱庄称了兑成银子,不过费几个融化钱,岂不便宜很多?” 反正这些金圈子、套子的,也没指望赎回来。这些足金饰物,只用花些手续费就能和硬通货直接兑换,要划算许多的。贾环仔细一想,果然不假。于是问了信誉好一些的钱庄,倪二说聚宝钱庄是极大的,只没进去过。长寿也听周瑞家小子并钱槐等提过,于是一行人先去换钱。 贾环长寿进去讲生意,倪二就在门外等着,那些惯抢东西的倒也不敢来。聚宝钱庄开始不肯收,怕是偷来的东西,长寿怒道:“我们小爷哪里像做歹事的人?我家奴才都拿得出这样的东西呢。” 怕别人知道名字,惹麻烦,贾环忙止住了长寿。掌柜的连忙请他们里屋里坐,端了好茶水上来,请教府里。贾环再三不肯说,掌柜看其衣着,估计是没落人家的少爷,怕说出姓氏丢人,倒是信了几分。金银到时候必要融化的,就是真偷来的,原主也认不出融成一团的金子。 这掌柜到底是个实在的生意人,一面遣人取了称来,一面道:“另有一事不敢瞒小爷,我们这里金银器皿兑银子,向来度其成色出饶头的。贵府这金子自然是上好的,融化也要费好些去,小号不敢欺心,就抽个一成的饶头。” 贾环估摸着饶头就是经济钱,或者手续费、加工费、中介费之类的,一问,果然。聚宝钱庄不愧是大银行,称很实在,只比赵姨娘秤的重量差二两一钱,况且刚才还从上面取下来好几个石头珠子一类的。出去抽头,还能得一千七百八十五两七钱足银,贾环心算一下,真比当铺多换许多钱,心里一开心,把那五两七钱银子赏了称秤的伙计,那伙计千恩万谢的走了。 取了八百两整银与八十两散银子,其余的就存在这钱庄里,约定了见着银票和密码后才可以支取。出了钱庄大门,倪二就迎上来,要伸手接过长寿怀里的银子:“赵哥儿是念书的体面人,鼓囊囊的包袱,我与你拿着。” 长寿拿眼睛问了贾环,才递给他道:“劳烦你老。” 倪二牙都酸着了:“再客气,我真恼了。”二人这才称之“倪二”、“二少”或“老二”。 那冯家的老头儿见着上好的银元宝,也顾不上心疼地了,双方在倪二和里正的见证下签了转让约——因长寿声称不便署名,签名的是贾环。倪二看了看文书,笑道:“去衙门过了户,此事便全了。” 冯家老头舍不得动整元宝,让他浑家取了十五两碎银子来,当面秤了:“给倪二爷的茶水钱。” 这边长寿因和贾环商议道:“我们买的便宜,也费了他许多心。何况我听说倪二轻易不肯与人做经济的,倒是给了我们不少情面,中人钱不可不多谢他一些。” “我晓得,表哥看着给,宁可给多些,不要让他恼了。”贾环跟着点头。 长寿看着冯老头的中人钱,添了一倍给。倪二看了看他二人的脸色,方收下了:“谢两位爷赏的酒钱。” 前世今生都受了不少苦的,虽于面上不显,贾环却于看人眼色方面最专,早看出倪二中间似乎一瞬间有恼怒的样子,心里暗暗记下来。 倪二提前告辞回城,因天色尚早,长寿提议不如先去看看广通寺的桃花:“这几日都暖和,再不看就谢了。”贾环就依了。 因为日子并不逢双,看花的人挺少。兄弟二人就在寺后的桃花林转着玩,贾环尤可,长寿却极为郁闷:“环哥儿,你今儿也过于大方了些。” “不是那二两银子,我们就没得办法进这边来逛。”进来时大多要捐香钱的,贾环不过要他给佛祖上个二两。据说广通寺关系通到皇宫的,哪里看这二两银子。亏得那小沙弥面色不变,态度周到的给他们指路。 “给佛祖上多少贡都是应当的,我哪里会心疼。”被质疑对佛祖不供,长寿难得的反驳了,“我是说钱庄里,那是五两多银子来,能买多少牛肉鲜果你吃?白便宜那个小白脸了。” “我那会子不是高兴忘了吗?你也别放在心上,那几颗珠子给你好了。”贾环想想也有点心疼。 “我难道为了要这珠子才闹你的?”长寿委屈了,拿起贾环放在自己这里的钱袋就要扔给他。 “我难道为了你闹才给你的?”贾环连忙安抚他,且拿出这几颗珠子给他看,“我是说这珠子陪你手上那串珠子配起来好看,我早觉得你手上只有几颗珠子不像。” 长寿这才罢了。见着落红满地,花雨缤纷,贾环倒没得什么惜花的心思,只管踩上去,觉得像地毯一样,很舒服。看着姿态好一点的花枝,凑上去闻一闻,摸一摸,长寿百无聊赖,就想折了给他玩,贾环止住他:“让他长在枝上也能多开些时。”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只见一个浅绿色丝袍的美人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露出那双春色满园的眼睛伴着落花飘过来,那形态,真是挫得顾盼风流,“为师是怎么教你的?莫非它长在枝上便不会落了?” “夫子不是身体不是吗?”看到田夫子对自己露出这样的嘴脸,有些微可以体会到宝玉的心情,也没看到他什么时候动的手,到了身边已经有一枝好桃花了,摇头:“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就为的是身体不好,为师才出来散心。”被学生反调戏,田夫子并没有难看,“原来环儿也觉得为师长得美?” “美是美,可惜是带把儿的。”长寿居然插嘴了。田夫子挑眉。 “夫子,我表哥是说,带刺儿的。”听见表哥说可惜师父不是女的,贾环吓到了,想到自己添得话把老师比作花朵,更不庄重了,于是更加无语,只有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夫子好身手。” “哦~~~”田夫子拖长了语调,声音不辨喜怒,“夫子身手怎么样,倒是轮不着你评价。只是为师倒是奇怪了,你们上学时锯了嘴的葫芦一般,怎么一出来就换了个人似地。” “其实弟子也奇了怪了,怎么船云先生的关门弟子居然愿意屈就我家西席?弟子愚钝,烦请先生解惑。”贾环在贾府为了避免王夫人等人的忌惮,还愿意藏一下拙,装一下笨,此刻在外面,难免略露出本性来。 原来这船云先生本姓李,乃湖州人士。年轻时学问已为一方翘楚,众人皆以为李家一定会出个三元及第的状元爷。谁知道踌躇满志的李先生进了九次秋闱,名次总在孙山后面。开始众人还道是偶然,一次次落榜,连他亲老子都不肯给他上省城赶考的钱。这李先生借钱去省城,临行前发誓,此番定要考了头名举人,不然,再不入科场。结果他因住的客栈饮食不干净,拉了肚子,这第十次,连场都没进。于是非常旷达的道“富贵于我啊,就像那天上的云”,取了个号,叫船云,说是能装一船的富贵。 船云先生也无颜回乡,远走钟山,投奔在该地作宰的挚友,就地谋了个馆教。说来也怪,船云先生对功名心灰意冷,发誓不入科场,偏偏他教出来的弟子,十个倒有九个秋闱必中,中了举人的,半数次年的春闱有捷报到家,便是久考不中的弟子,转行经商种田,也是顺风顺水。五六年的功夫,船云先生已是誉满天下,希望拜在他门下的人不计其数。船云先生也怪,无论高官显宦世家大族还是寒士乞儿的后代,只有看得顺眼,才收。问题是他老人家看得顺眼的极少,故人人争破脑袋要做他弟子。当时有句俗话叫“一入李门,鲤跃龙门”。甚至有轻浮的人说,只要是船云先生的弟子,即使交了白卷,主秋闱的学政也不敢不录——怕当时舆论说他不懂学问。 如此盛名,他家里族里自觉脸上有光,就遣人过来寻他,他却坚决不回去,道:“我父母已去,诸位只回了族长,把我名字从族谱抹了罢。”又有人介绍当地世家的姑娘,言该女如何美貌、如何才情,他指着自家门前那棵柳树道:“我妻在此,断不敢停妻再娶,若是纳妾,须与老妻相谋。”媒人抱头鼠窜。 又,船云先生四十岁大寿,许多弟子来贺或送了贺仪,左右州县的令、府及大族,或亲身道贺,或遣子侄问询。端坐在柳树旁边受了众人的礼后,船云先生指着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孩子道:“此乃我儿也,百年之后,是儿负我入土。”且教那孩子:“初次见面,还不给众师兄行礼?” 满庭愕然,众弟子大惊,暗道“竟不知师父什么时候纳了如夫人。”船云先生仿佛知道他们想什么,非常深情的抚摸了一下柳树,然后正色道:“此子为爱妻柳氏嫡出,为师守身如玉,岂会琵琶别抱、另纳了小星?” 众弟子风中凌乱:您老人家纳个小星能生出儿子才正常,柳树,生得出儿子吗? 第19章 方子&招揽 众弟子满腹疑问,可自古以来 “天地君亲师”,又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况且指着师父的人脉呢,哪里敢质问师父?倒是那个嫡出的儿子先说话了:“我有亲娘的,哪里会是你和你老婆的孩子?” 看着弟子们擦冷汗的样子,船云先生心中无限畅意,摸着下巴上那几根胡子点头道:“此子肖吾。甚好!甚好!” 那个孩子愤愤不平:“哪个是你儿子了?别以为你给我碗饭吃就可以骗我管你叫爹。” 船云先生只管不理他,只管告诉众人许多话,大意如此:“我往后不收徒弟了,这是我的继承人,你们认清楚点。” 等到寿宴过后,外人告辞。弟子们自然留在最后的,一个个给新鲜出炉的小师弟送见面礼,船云先生这才心满意足,微笑着点头道:“你们果然是孝顺的好徒儿,为师真没白疼你们。”又转过头来问所谓的“嫡子”:“你既有爹娘,那你姓什么?” “我没有爹,跟娘姓田,叫小宝。”这孩子委屈了一天,哭起来:“我娘死了。” “你既然没有爹,我是你师父,给你取个大名吧,额,就叫田柳儿好了,”船云先生沉吟了半晌,望着屋外的柳树,安慰小孩道,“别伤心,你还有另一个娘呢。” 其余弟子们无语了:敢情您不能和师娘生出孩子,要让师娘和别人生也一样啊?田小宝不太高兴:“丫头才叫柳儿呢。我不干。” “男孩子大名都要男性长者取。你往后想吃我的饭,我偏要你叫这个名。”船云先生态度很坚决,“除非你一辈子不入科场,我就许你自己取名字。” “不考就不考,什么稀罕。”田小宝不屑一顾,“我就是要自己取名。” “好!这才是我看上的人。”船云先生拍掌,于是转头向众弟子道,“他是我最小的弟子,却不能进科场,我把船云书院留给他吃饭。外人怎么样我不管,只你们这些人,若是将来我死了有心来吊孝的,他就是我的为我披麻拉车的孝子。其他几个没来的,你们也转告他们一声。” 名义上说这是关门弟子,众弟子明白老师是想收个养子了,连忙站起来应道:“先生放心,我们一定拿小师弟当亲弟弟看。” 于是整个文人圈里都知道船云先生收了个得宠的嫡传小弟子,此后船云书院的宾客及书信往来,俱是这别号江海的田姓弟子出面打理。 所以你说这田江海不在钟山替他老师管家,跑到贾府做什么?说什么天地君亲师,那全国最著名学院的山长弟子,同一般的家庭老师,地位能一样吗?寻常发蒙教师,地位还是很低的,只能获得面子上的尊重,因此一般是那些考不上学的秀才,或者找不到公务员岗位的举人等才用来谋生。以船云书院的超然地位,贾环绝不相信京城有人家请得动船云先生的传人做老师!贾府这个二三流家族更请不起他。 “这个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为师在钟山住的好好地,忽然有个客人来说闲话,道有人能生出宝石来,”田美人用扇子扶着头为难道,“然后你师公让我来看看。说要是人能生出石头来,那师娘也生得出小师弟,让我过来寻个生子的方子。” “我还道你专门过来调戏我宝玉哥哥呢。”鉴于船云师徒思维方式均是常人不能及的,贾环将信将疑。 “为师知道了。”田江海先生恍然大悟,“环儿定是怪为师止疼宝玉一个了,怪道你前日里既说要公平对待。好吧,虽然你长得不如宝玉可人,,往后为师也勉为其难一样的疼你。谁让我是名师呢,总要一碗水端平才好。你说是不,环儿?”抛个媚眼给贾环。 贾环看着田师那一副我调戏你是给你面子的委屈表情,脖子发凉:“徒儿不敢。师父同往日一样,就很好。”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宝玉,你长得可爱,也被掐习惯了,接着享受老师的疼爱好了。 “你敢教训为师该怎么做?!真正好大的胆子!”田夫子登时大怒,拿起手上那支花劈头盖脸的打向贾环,“为师怎么说也是船云先生的小徒,怎可受你小子的窝囊气?不如回了令尊辞了馆了事!” 贾环捂着头跳着跑着,长寿连忙冲过去横腰抱住田江海。见夫子虽然满面怒色,眼里却并没有气恼的样子,连忙让寿哥儿放了他,不由得笑着作了个揖:“原是弟子的不是,夫子宽恕则个。” “要我饶你,也很简单。”田夫子变脸速度真的很快,看着手上的花开了口,“这花开得好好的,白白被你们两个混小子打坏了。” 大哥,被打坏的是人家长寿的脸,好不?贾环虽然心疼,也不敢这个当头去提这个茬,恭恭敬敬的道:“师父有命,弟子岂敢不从?” “很简单,你去问一下你宝玉哥哥他娘,究竟是如何生出石头的。此事便罢了。”田江海撩了撩没有梳上去的一点头发,“你以为为师天天逗宝玉,不腻歪啊?要不是生子的方子一直没拿到,没法给师尊交差,我早回钟山逍遥自在了。要不是这块破石头,为师至于千里迢迢的跑到京城受罪吗?环儿,你说为师容易吗?” “这徒儿如何敢?”贾环缩着肩膀装孬种,看到江海兄又扬起树枝,连忙提出建议,“不如这样,徒儿将宝玉他娘晚上寝在哪里禀告师尊,待到他爹不在那边睡时给个信儿,师父即可乘夜潜进去。师傅武功了得,屋里又只有女眷,是时月高风黑,大娘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少不得依了师父。那时,夫子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想要大娘说什么就说什么,岂不方便?” 对待变态的人,就不能按常理说话,贾环看看他的脸色,接着解释道:“非是徒儿躲懒。若徒儿去问,大娘打我一顿尚在其次;要是胡乱敷衍几句,徒儿愚钝,只当得了真方子,就献给师父。师父将了方子回去,要是师婆生不出儿子来,师公岂不是怪师父不会办事?到时候再打发师父千里迢迢的入京,师父只有从命的份。如此这般,师公生气,师父旅途劳顿,又虚耗了师婆婆的生子良辰,岂不全是徒儿的罪过?” “不错,月高风黑夜,劫财劫色时。你还真是为师的弟子。”田江海开始是恼怒,听到后来忍不住乐了,“如此不拘常理,为师还道你是多有兄弟爱呢。” 你这是表扬吗?贾环刚庆幸躲过这一劫,就听得田夫子道:“为师甚为高兴。我常听说这广通寺的斋饭很不错,今儿就赏脸许你请为师吃顿斋饭罢。”心下大惊,这高级寺院的斋饭,便宜得了吗? 田江海见他们不动,喝道:“愚钝的东西!还不前面带路,要为师请你么?” 贾环生怕他再提起生孩子那事,赶紧拉了长寿在前走。 还没走出桃花林,迎面走来两位锦衣少年,只见他们一个光泽似玉,一个面孔如花,一园子盛开的桃花都被他们欺的失了色。贾环心下大惊:“这二人好生面熟,倒是在哪里见过的?” 风度过人的那个先行礼道:“在下金八,闻得船云先生高足入京,长恨无缘一见。谁知天公作美,竟有幸遇见江海先生。” 田江海先是一愣,很快恢复过来,含笑作揖道:“原来是八爷,草民这厢有礼了。”于是转身看向另外一个道,“这位必定是水二公子了?果然风度翩翩,京中传闻果然是不假的。” 水二也回礼,众人寒暄一番。贾环冷眼瞧着,田江海举止正常,哪里有方才那般放荡不羁的样子?哼,还名门出声呢,只会看人高低的。 那边不知道说些什么,田江海道:“劣徒方才无状,草民遂略施薄惩。” 金八遂笑着向贾环道:“这位想必是贾府的二公子了,”取下腰间的玉佩双手递过来,道“一点小玩意儿,不成敬意。” 旁边水公子道:“八哥可是错了,这必是三公子。宝玉原长得高大些。” 金八自言失礼,让贾环勿怪,仍旧递了玉佩来。 别人的礼物不是小事。价值是其次,该收的东西拒了,却了别人好意,等于打人耳光,不该收的东西收了,等于自找麻烦。故贾环嘴上道不敢,却拿眼睛看田江海。 “长者赐,不能辞。八爷身份尊贵,还不谢赏?”田江海道。 贾环于是一揖到地,水公子也有物相赠,说了好多名师高徒、鹏程远大之类的话。田江海于是笑着道:“这小子才学一般,难得的是一片孝心。知道我念着这里的斋饭,今儿特意当了东西请我吃饭。二位无事,不若一起来。” 金、水二位道:“难得见先生一面,倒是我等请先生才是。” 席面不错,众人都是健谈的,宾主相得,觥筹交错,谈笑风生。贾环、长寿跑了好久,已是饿极不过埋头苦吃。 酒酣时分,金八道:“听闻先生现在荣府高就?” “哪里。”田江海摇头,“我来此间,不过替师父办事。因为见贾家那二公子伶俐过人,就教他几日。”贾环郁闷了,你来我家之前,哪里见着宝玉了? “原来如此,”金八笑得如沐春风,“我常闻先生风采,今日一见,更是向往非常。先生不嫌弃,敢请屈住寒舍,在下也可常听先生教诲。家父藏书甚多,令徒也可一同念书。尊师所命,不才愿略尽薄力。”这就是存了招揽的心了。 第20章 婉拒&口舌 “八爷的盛情,草民感激不尽,只是不敢从命。”田江海摊开双手、露出十分为难的模样,“师尊对我有再造之恩,在下即便朝夕奉养,也难报答一二。况临行前师尊曾道‘你师娘十几年来待你若亲生,此番你第一次出远门,必然日日倚门以望的。如今小疾,你到京中寻了好方子即可速速回来。若是不舍得红尘,汲汲于富贵,全忘了我等教养之恩,不唯使你师娘伤心,也不必叫我师父了。” 听到田江海抬出师娘等语,金八便知道其志不可夺,虽然有些失望,也不肯失了礼贤下士的名声,道,“既然尊师有命,在下也不敢勉强。只令师的使命,若是不嫌我等多事,倒是想尽点绵薄之力的。” “我与八爷一见如故,哪里不能对您讲的?”田江海十分真诚,“草民刚才不是说师娘小疾吗?师父正是差我寻医问药呢。” “那好办,正巧八哥认得好的花儿匠,”水公子见金八看他一眼,也自知失言,虽道,“我等认得的杏林高手不少,或可遣他们去为先生师娘医病。” “正是,”金八也跟着装傻,道,“有道是术业有专攻,再好的大夫,也有不擅长的病症,不知船云夫人所患何疾?” “害喜。”田江海打开扇子晃着,“因是头生子,师尊万分紧张,故遣了不才进京。且道,务必在小师弟满月前赶回来。” “厄,”饶是金八机变无双,那和睦如四月春风般的笑容也僵了一下,于是说些别的话头岔开。 金八、水二当日便要回城,邀他们同车,田江海道:“甚谢盛情,草民酒略多了点,怕唐突了贵人,八爷有心,容我们留在寺里歇歇便是。”二人遂嘱咐主持好些话,大概是不得怠慢一类的,田夫子令贾环、长寿在自己房里侍奉茶水。 待到晚饭时分,有个年高的和尚与田夫子道八爷如何宽厚、如何贤德,田江海不耐烦道:“我乃山野之人,对这世间琐事不甚伤心,大师与我讲这个,可是寻错了人。”那和尚自觉羞惭,遂讪讪的走了。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三人便起身告辞。长寿、贾环共一匹马,田江海一匹。“你们看着吧,他们回去必有送我小师弟的礼物到了。”等到人少的时候田江海忍不住向二人炫耀,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道,“对啊,师父的头生子,我那么的多在京师兄,怎么能不给小师弟送礼?过两天我挨个儿上门去要。” “夫子不是说过来寻生子药吗?”贾环无力了,“到时候满月别人去贺喜,师公往哪里寻个儿子?” “才说你像我呢,你又呆了。”田江海恨铁不成钢,“我先去把催生礼、满月礼、周岁礼都要来再说。师娘不小心小产了,他们难道再讨回他们的礼不成?” 你强悍,咒你师娘小产。看你师父打你不? 田夫子道:“你说什么?” 意识到说出了心里话,贾环赶紧往后缩,却听田夫子道:“你到底还是嫩了点,来,为师教你个乖。为师回去把这些礼同师父二添一作五,师父只有夸的。” 贾环巨汗:“师父,你不会姓陆罢?”据说船云先生有个姓陆的弟子,任着船云书院的副山长,现替老师打理学院内部事务。京城有人道,这陆山长模样是一等一的好,学问人品更是没得挑。当日首试秋闱,就拿了个头一名解元。旁人邀他一同入京参加会试,他却道“师尊年龄渐长,小师弟尚且年幼。功名何时去考都不算晚,我还是先给师父尽孝罢。”于是安心呆在书院做教书匠,一尽孝心便是八九年。孝行文采如此,也难怪世人敬重。 可常言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陆山长万事皆好,就在银钱上看得极重,招录学生,无论贫富,一概多收束脩。旁人劝他,他一概不听,道“阁下既然爱才轻物,不如替我这学院里的学生通共教了学费。”便是他师尊特意发话照看的学子,他也要从船云先生润笔里扣除这笔钱来。 淮左一个大盐商附庸风雅,拿了五千两银子求船云先生的一幅字。船云先生对传话的人道:“我也不短这五千两银子使。你去告诉那盐贩子,让他有多远滚多远,没得脏了我的字。”有人指点这盐商道“去寻陆山长说说,此事必成。”盐商许了陆山长道“船云先生得多少润笔,小人一定照样谢先生的润口银子。”不知陆山长怎地劝了师尊,船云先生胡乱写了几个字给他,道:“少了一万两,断不许给那村汉。”赵山长也同样坐享了一万两。 当初听到这个故事,贾环还以为是有人刻意抹黑赵山长,如今看了他师弟的行止,十分倒是信了九分。 田夫子在外自有房屋,嘱咐贾环跟里面说放一日假,就先回家睡回笼觉了。贾环长寿二人便从东角门回府——平日里贾环为着避人耳目,大多从后门溜进去,长寿要把马牵到前面马圈,贾环急着看长寿脸上的伤,也顾不得会不会撞见贾政了。 刚好管马的李大头也在,少不了说了许多不是:“爷既然昨儿不回来,也该告知小的们一声,小的们也好提早安排。一家子大大小小的老爷少爷大爷们奴才们都要应着,设若老爷出门没得马骑,那板子可要落在奴才们身上。爷多少知道我们做下人的难处。”一般时候他们也不敢如此数落贾环的,因为看贾环一夜未归,自以为拿了他的短处,贾环又没给赏钱,因此嘴上絮叨起来。 “扯你妈的淡!就这匹破马你还伺候老爷呢!老爷不拆了你的骨头!”长寿当场呸了一声。这老头纯粹是找茬儿,两位老爷一年到头骑过几次马? 李大头自以为算个体面人物,若是与他好好说罢了,长寿一开口骂,他一般恼了:“你个小蛋黄子骂谁呢?一个奴才,挑唆着爷儿彻夜不归,看告到老爷那里,拆的是谁的骨头?先放着脸上的印子是罪证。” 贾环听其话音,倒是明显警告自己别插手,只打算折辱长寿的。既在说要自己自重身份,不要和奴才出身的长寿混在一团,也是暗示说要告状到贾政的。只是一来,长寿与自己比亲兄弟还亲,二来,即便是当奴才看,也算是自己的小厮,他们当众给长寿没脸,也等同与作践自己。 眼看着长寿怒气冲冲,要去打人,李大头一直激他道:“寿哥儿你个小妇儿养的,有种过来打爷爷一下。”贾环估计着,且莫说长寿打得赢李大头不,就是旁边这些站成一圈看戏的,也是拉偏架得多。 按说主子和奴才对嘴很掉价,贾环还真没觉得自己有多少身份,就冷笑着道:“李大头你这瞎啦眼的贱奴才,爷看你兴头得了几时?”于是喊长寿“寿哥儿,你理他做什么?先生有话要我们回老爷呢。莫误了先生的事。” 李大头料不到贾环居然真的出言骂人,也不敢直接和少爷回嘴,只好自然晦气,暗地里嘀咕道“哪里有二爷半分体面。” 长寿仍旧生气,贾环劝他道:“他们那些人明显是一国的,你吃了他们的暗亏,难道后面有人肯说一句话不成?” “我原是个奴才,哪里指望别人替我出头?一样的主子,我只是气不过他们这般明目张胆的欺负人。”长寿愤愤不平。 若不是了解长寿,贾环还以为他是挑拨离间呢,知道他一片好心,就道:“踩低就高的人多了,一一与这些人置气,我们还活不得了。常言道,花无百日好。后来的事,哪个说得清?且走着瞧罢。” 说着兄弟二人走到“梦坡斋”,即贾政内书房了。长寿站在外面,贾环自进去回话。多少知道些幼子的难处,贾政倒也没当众骂他,只问他:“昨天到哪里去了?也不遣人送信回来?你姨娘急的只哭,真是白养你了。” 众清客道:“三世兄素来沉稳,政老原不必太焦心的。“ “因先生连着两日身子不爽利。儿子不放心,就要寿哥儿陪着去探望先生。先生说心里发慌,想去广通寺瞧瞧。儿子就和寿哥儿陪着先生过去。看了会子桃花,先生才高兴了,就在那里用了斋饭。后来先生身上乏,不好回来的,儿子并寿哥儿就在先生房里打了地铺,轮流给先生端水。”贾环怎敢讲实情,只能用虚词掩护,捏着袖里的九百两银票道:“为的是没带赏钱,不好烦寺里的师父们给府里报信。出门时忘了给姨娘说一声,是儿子的不孝。” “三世兄果然是好忠厚的品行,这才有缘法遇了名师。也只有江海先生这般的才学人品,才有福气得了如二世兄、三世兄这般弟子。不是晚辈们唐突,将来这二位公子,必是给世翁争脸的。”清客们混饭吃一个必备技能便是说话凑趣,尊师重教本来就是中央宣传的主旋律之一,田江海在文人圈也算得上个人物,故他们闭着眼睛夸起人来毫不脸红。 看来田夫子没有为环儿顶撞的事恼了,贾政心里暗自点头,听贾环说了先生说今日免学的话后,嘱咐完他要听夫子的话后,道:“今日家里闹哄哄的,原上不得学的。老太太微恙,你快些进去请安。” 贾环露出担心的神色,连忙退下,走到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拉起长寿一口气跑回赵姨娘房里,道:“总算活过来了。”就过去搬着他的脸看着,“寺里没得好药膏子,再不换好的,怕要留疤的。” 喊吉祥儿翻箱倒柜的寻丸药或是药膏,长寿道:“哪里急着一时。倒你去老太太那里请安是正经,昨日前日都没去,今日祖母生病再不去,益发落了口舌。” “我请不请安,上头原不在意。顶多就我其他的罪过再加一等罢,左右我不是个上得了台面的。我少去请几次安,怕是老太太还多吃几碗饭,这才是真孝心。”受气又受累,贾环心里着急,也顾不得掩盖心情了。 只找出来三五种药,贾环看看闻闻,估计都用不得了,道:“彩霞现在不在家,只有往二嫂子那里寻些药。” 好药只有贾府只有四个人有,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琏二奶奶。邢夫人小气不说,还白落个坏名声;上次贾环自己伤着了,赵姨娘回贾母,贾母直说“知道了”且骂她:“你不回他母亲寻太医,到我这里做什么?!”王夫人请了个太医来看了,开了方子,胡乱抓了药与他涂。伤的是长寿,回她们不是找骂是什么?王熙凤嘴上厉害些,手里倒是大方。 第21章 发问&接招 想着这会子凤姐必然在贾母院里凑趣的,交代长寿:“这里等我,我请了安就过来。有事与你说。” 遂一径走到院里,给贾母请安:“孙子从先生那里回来,知道老太太身体违和,焦心的很。” “原来你倒是有心。”贾母斜靠在榻前,道。 “环儿这可是撒谎!”探春看了看鼻观眼眼观心的众人,张口就道,“昨儿老太太、太太遣人跟宝玉去给夫子请安,门房明明说夫子往城外朋友的庄子去了。” 贾母看了看贾环,也不说话,眼里透出几分狠劲儿来。贾环知道,贾母是犯不着亲自问她,王夫人李纨宝玉不好责问庶子庶弟,邢夫人、贾琏、王熙凤不好在老太太面前说二房的是非,然这些长辈都是不满他说谎的——故发问的虽是探春,要求他回话的却是诸位长辈。 “哪个撒谎了?我昨日老早就去了,那会子先生还没起来呢。先生起来后,说到城外散心,我才陪先生去的广通寺。先生遇了两个朋友,那两位还送我东西了呢。这不是?” 贾环深吸一口,从怀里掏出玉佩和扇坠来,向探春道:“姐姐瞧瞧,别混冤枉了人。” 探春吐吐舌头道:“环儿也太不晓得事了,既得了好的,我们不问,你便藏起来,生怕别人抢了你的。” 贾母远看着那东西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知道贾环没有说假话,心里并没有气平多少:“你既然贵人事多,原不用向我们这些老的要扔的货请安的,左右你封侯拜相了,我们也指望不上你还记得我们。” 贾母一向不待见贾环,也断不至于这样直接发作他。贾环给她请安,她固然是不稀罕,可贾环不给她请安,那就是打她的脸。平日里贾母不跟他计较,这会子赶上心情不好,加上赵姨娘早上犯了她的忌讳,自然要新帐旧账一起与他算。 听得贾母这么讲,贾环吓了个魂飞魄散,却灵机闪动,“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眼泪鼻涕一起下来,拼命地叩头:“孙儿不懂礼,求老太太责罚。只老太太身体不得劲,添了气倒是孙子的罪过。” 邢夫人装着木头,贾琏假托解手溜出去,王夫人忙着向前奉茶给贾母:“老太太喝口水换换气。”宝玉、探春都吓得不行,一句话说不出来。 王熙凤连忙上前道:“环兄弟这是做什么?老太太不过是一句气话,心里岂不疼你?你这里磕着碰着了,上至老太太老爷太太,下至我们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6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作者:肉书屋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6部分阅读 这些姐姐哥哥们,哪个不是牵心牵肺的疼?” 斜眼瞥见凤姐就要碰着自己了,贾环连忙上前爬几步,磕头更重更响,哭的几乎背过气去,声音非常清晰的大叫老太太道:“老祖宗,您是我的亲祖母。老祖宗说了孙儿不好,孙儿往后一定改过,求老太太千万别跟孙儿计较。不然,孙儿就是万死也不足偿还老太太、太太的一片恩德。”外面站着的,鸦雀无声,只相互示以眼色。 贾母被反将一军,气得白眼直翻,一个劲儿的抚胸脯。王夫人一急也忘了装木,喝道:“环哥儿,老太太现下不舒服,你高声叫嚷什么?” 贾环闻言立马闭嘴,只抽噎声再也憋不住,合着越来越响的叩头声,里面外面伺候的人都面无表情,不敢动弹。 又不敢接着说“你不许哭了”、“你不许抽噎的这么响”,瞧着情形越发的不象样,王夫人急的没了主意,心想:“反了反了”,口里不住道:“成何体统”。 王熙凤见状倒是不敢碰贾环了,只好提醒王夫人道:“环兄弟头都流血了,琏二爷那泡尿还没撒完。让老太太、太太忧心,岂不是我们做小辈的罪过。” 王夫人见贾环仍旧哭着叩头,知道此刻宝玉是不中用的,连声喝道:“琏儿!琏儿!扶你环兄弟起来!” 贾琏不敢不应,连忙进来,惊道:“环儿,你如何磕伤了头?快快起来。”于是上前拉他,“你也是太实心眼儿了,真正是个孩子。” 估摸着这个效果也是足够了,况且磕到后来不仅仅是额头疼,而且整个脑袋嗡嗡的响着,话都听不真了。想到不能和自己的身体作对,贾环就坡下驴起来了。仍旧是抽抽噎噎的道:“惊到老太太,总归是环儿的不是。人说孝为百行先,环儿为老太太、太太等,就是死了也是应该的。” 听贾环这话不对头,加上没长辈发话,贾琏夫妇不敢插嘴。 “你个傻孩子,我虽然老了,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想你当初念书那么忙,还特意为替祖母抄经为哥哥祈福。祖母岂会不欢喜你?为的是我不争气的老太婆病了,等你好久不见,怕若是死了就见不着你了,这才急了。孰料我儿先去看了夫子,好孩子,你莫怪我糊涂。” 贾母见邢、王夫人无言以对,遂强自压着心里的反感,向贾环露出个笑脸,又令宝玉道,“宝玉代我陪个不是罢,别的不说,你兄弟当日为你抄经,也受得起你一拜的。” 果然是好老太太,且莫说忍气向孙子低头,轻轻几句话,先说了自己病重,贾环不去请安的过失,还消解了当初嫡母恶意让庶子学佛经的行为——生怕往后有人拿这当压制庶子的事说嘴,且给宝玉一个善待弟弟的表现机会。 贾环见宝玉真想过来作揖,又哭着想下跪,贾母大手一挥:“只管受他的礼,不然,别叫我祖母了。” 可惜了,贾环本想拿着那抄经的事当做嫡母、祖母不慈的典范呢。问题是贾环既然拉开脸面了,哪里肯让人? 于是接着跪下抽着鼻子道:“老太太的话,孙子原不敢违背的。只是论身份,哥哥嫡出,孙子庶出,论年龄,哥哥大些,孙子小些。为老太太、太太尽孝本是分内之事,尊敬哥哥也是应该做的,如何敢受二哥哥的礼?外头人听到了,还以为孙子如何张狂呢!老太太就当疼孙子了吧。” 你不张狂,你不张狂都一口气说下来连插嘴的机会都不给长辈?王夫人气得发抖,也不敢喝他,反劝他道:“好孩子,亏得是你那次抄经,你宝哥哥才好的那么快,让他与你磕一个头罢。”示意贾琏上前扶贾环。 贾环哪里肯动,只向贾母道:“那次抄经,虽则老太太、太太、并孙子都为了宝哥哥好,孙儿也得了不少实惠。” 于是用袖子抹了抹满脸的鲜血鼻涕眼泪,露出欢乐的笑容,“头一样,赚得太太好多点心果子吃,又有不要钱的笔墨用,再者,因为抄了好久,孙子字写得好,得了先生好些好话,还有,孙儿记性可以,那佛经倒记了大半,昨天跟师父去广通寺,好些大师都夸孙子学得好佛法,极有慧根,说要是孙子不欢喜考功名,可跟他们做弟子的,却不是赚了个铁饭碗?往后设若家里有像爷爷那般需替身出家的,孙子请求亲自去做替身。佛书上说,一人出家,七祖升天,岂不是大大的孝顺?也赎了孙子不知礼不懂事的过错。” 该说的不该说的贾环已经说了,还能怎么办?王熙凤估摸着贾母、王夫人不好回话,只好笑着道:“果然是小儿家家的,同宝兄弟一样,就是馋嘴猫儿。回头我那里有西洋来的好果脯,拿来给宝兄弟们吃。” “别忘了多给环儿些,说的可怜见的。只一样,出家这话再不许提的,不然,不是我贾家儿孙了。往后里好生念书是正经,缺什么,只管问凤丫头要。”贾母笑着向众人道,“小儿家最容易移情转性,看不得佛经的,我老太婆果然老糊涂了。差点误了儿孙教导的大事。” 若说此事是王夫人主使,那压制庶子的罪过可大可小,整个王家、贾家的门风都可能受到质疑——事莫大乎子嗣,你家女儿/媳妇在子孙教育上出这么大的错,与直接捏死庶子有什么差别?在联想到贾家好几代几乎没有庶子——目前有的这个,他家主母教他当和尚呢,养的庶女嫁出去统统不认娘家,王家嫁出去的女儿没有庶出子(除了一个想出家的),真够强悍的啊。 老太太用自己糊涂加以掩饰,外人也说不出别的什么来。为了整个家族的名声,贾母只好主动替王夫人顶缸。 “老太太待孙儿再好不过了,怎么会糊涂。环儿什么都听听老太太、太太的。” “我平日里就说,环哥儿和宝玉都是一样极孝顺的,也不枉老太太、太太们一样的疼爱。”王熙凤道,“只一样,环儿啊,你就是性子太牛,也太死心眼儿了。瞧你把老太太都哭得心疼,可不是原是孝心,倒成了不孝?” “二嫂子教训的是。环儿往后再不敢了。” 于是众人和乐如初,欢欢喜喜的说了会子话。贾环见贾母的确劳心劳力极了,道,“老祖宗既是累了,孙儿先下去好了。明日与老祖宗请安。” 贾母看他脑门上血糊糊的,哪肯这般放他走,道:“我可怜的儿,你素来生的单薄,先医医额头罢,不然,化了脓可怎生是好?玻璃,给环儿打水过来洗脸,莫要伤口上打湿了。”呼琥珀过来,“前儿给环小子做了新衣服,拿了给环小子换来。”又问王夫人“可曾请了太医?” 你单薄的孙子不是在他亲娘身后站的吗?又什么时候有了给我的新衣服?贾环心里撇嘴,面上欢喜道:“谢老祖宗的赏,只环儿身上脏,等回去洗干净了再领。环儿向来皮粗肉厚的,不怕摔打,老祖宗不用操心。等老祖宗身体一好,孙儿一高兴,头上立刻就好了,不然,就是孙儿全须全尾蹦蹦跳跳的,心里也是替老祖宗痛。” 说着,再磕一个头,扮个鬼脸,爬起来一溜烟儿跑了。主子来不及发话,屋内外的大丫头、媳妇子不敢上前阻拦,贾母院外守门的小厮看他满脸血泪哭丧着脸出来,以为他吃了里面的排头,暗自摇头:“如今上头待三爷,益发失了体面了。” 贾环怀着打了胜仗的快乐心情,作出伤感的模样,戴着他满脸的军功章慢慢走回赵姨娘的小院。 长寿等得着急,听到贾环的声音道:“环哥儿,你可算回来了。”看了他的形象,吓了一跳,到口的话也忘了:“哪里来的一头血包?他们又做什么了。”叫呆住了的吉祥儿“还不赶紧去要水?” 坐在椅子上灌了一盅茶,贾环才缓过神来,感到腿软脚麻脑袋疼,觉出汗湿的里衣凉的冰人:“今日亏得我磕得这一头血包,不然,几乎送了命去。” 第22章 原因&后续 长寿问他所为何事,贾环于是告诉他我去了老太太那里,众人如何行状,老太太如何问,三姐姐如何说我,老太太如何责备我,“因老太太怪我不敬祖母、嫡母,大不孝,我吓着了,只好豁着这张脸不要,这才省了许多麻烦。” “你真真是胡闹!虽说圣朝以孝治天下,真正孝顺的能有几个?汉唐人难道没说过?‘举秀才,不识书;举孝廉,父别居’,”长寿又痛又急,发飙了,瞪他一眼道,“你别说那是古时候的事,就是现在,多少不孝养爹妈的做了大官?为了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名声,平白把自己撞得鼻青脸肿,人家怕是心里乐着呢,难道肯多疼你一点?” “乐?气乐的罢?你是没看到,当时他们脸上好看极了——偏不能挑出我的错来,还要温言哄我。”贾环出了多少年受得恶气,畅快很多,跟长寿讲他们当时如何如何无奈,且向他解释道:“寿哥儿,你说那些家里不孝顺的官宦是有,为的是其父母尊长不肯首告,他们才能逍遥自在。如今祖母亲口定了我不孝的罪名,满府上下,谁肯说一句公道话?不出三日,我就是京城不孝庶子的榜样了。我受了许多委屈,原不向人说的,只指望往后自谋出路。可表哥想想,科考也罢,生意也罢,坏了名声,哪里有半点活路?” “究竟是亲骨肉,你又不曾起什么坏心,他们就如此狠毒。”长寿当然相信荣府上下做得出这样的事体来。贾环若是得了不孝的名声,又没得有势力的亲友,不得做官,没人肯与他做生意,到时候分家也分不着多少东西,真正是死路一条了。 “无非是知道我和夫子一起回来,怕我更得先生青眼,往后生祸害呗。”贾环并不知道赵姨娘早间的事,只以为这一件才引得他们动怒。这倒是冤枉贾母等了。她们妇道人家,身居内宅,哪里知道这个田夫子和前一个王夫子有何不同?况且贾府本不是书香门第,只怕贾政都不很了解田江海或船云先生在士林里的地位。 “这还是好的,我怕的是有人往老爷那里吹些风,言我对老太太不敬,大义之下,我又是庶子,老爷少不了动家法的。或是把打人的板子轮实在点,或是事后医药不及,我一口气咽下去。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我只有和阎王讨公道去了。”不是贾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贾母态度未知,倒是王夫人,为了宝玉,绝对舍得下黑手捏死他。 长寿想想也是怕人,俯身抱住他道:“幸好你回来了,只可惜受了这许多罪。”滚烫的泪珠大滴大滴的落到他脖子上。 表哥到底是个孩子,贾环暗道,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以前的已是过去了,寿哥儿你就莫想了。只我就这么白吃了亏不成——往后他们不理我就罢了,再想着坏我名声,我只在宗祠撞个血窟窿,再绕着帝都跑一圈然后到广通寺做和尚。大家都赚不成!” 长寿正张口想问,听到脚步声响,知道是吉祥儿回来了,连忙松开他站直。叫吉祥儿拧了帕子,亲与他擦脸:“虽说是不得已,你也撞得轻些儿。倒好像疼的不是你。” “那会子哪顾得了那么多?寿哥儿,你轻点。” 贾环疼得龇牙咧嘴,拿出今儿得的东西道,“你瞧瞧欢喜哪个,我们一人一个。” “我看着都好,只我要他什么用?倒不如你往后出门时戴着,以后做了举人老爷,与人出去喝酒,难不成还这么万事不讲究?”表弟愿意与自己分享,长寿自然欢喜。 “我瞧那两个人,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夫子都不耐烦应酬他们,我戴出去,岂不是找不自在?”这东西是好,贾环还真没想过要戴的,硬要长寿挑一个,“从小到大得你多少东西,一个破石头算什么?” 长寿看坠子小些,就捏在手里捂一会,又还回来,道“你且替我拿着,将到家里,少不了让我阿娘卖了换田去。” 贾环知道这东西值钱不少,胡乱当了,倒是亏大了,于是和自己那玉佩一起用毛巾包了,收起来:“提到举人,我倒是看你……”看到长寿与他使眼色,遂打住了。 原来是贾母那边的小丫头送衣服过来,贾环站起来谢了贾母的赏。待到小丫头走了,对吉祥儿道:“去琏二嫂子那里,求她寻点药膏子过来。”贾母王夫人气得要死,肯定懒得管他的,此刻去问王熙凤,她倒是不好不给的。 不一刻,丰儿同捧着许多物什的吉祥儿一起过来了,指着一个玻璃罐子道:“这是二奶奶才说的糖,说与三爷做零嘴,这是旋转马,藩国进贡的,二爷、三爷、兰哥儿一人一个,这是西洋的好药膏子,用洗净了的簪子挑起来涂抹。二奶奶道,三爷想要什么吃的用的,只管与主管的丫头娘子要,不应承的,告给二奶奶,二奶奶自有道理。三爷只别委屈了自个儿。” 贾环含笑谢了凤姐儿,与丰儿道辛苦,道:“今儿凤姐姐忙,改日亲去给二嫂子磕头。” 丰儿道要与二奶奶回话,坐下略用了一口茶就走了。 这边他们如何上药闲话且不提,那边贾母本来上了年纪,身体不爽快,又遇着林府传来的坏消息,本是不自在的多,好容易众人逗得她乐一些,却被贾环哭着闹了一场——偏又向人说不得,岂不气死?贾环撒泼发浑后,如无其事的跑了,自己向众人道:“我还真养了个孝顺的好孙子。你们且回去忙你们的。” 邢夫人道:“那媳妇儿们先退下,老太太好清清静静的歇一会子。”王夫人等也头发昏,就嘱咐了鸳鸯几句回去了。 王夫人回去自然只有生闷气的份儿,贾琏夫妇倒是议论了几句。见众丫头只有平儿丰儿在面前,贾琏于是笑着向王熙凤道:“我往日里原只当环儿是个话少的,今日倒是有几分服了他。” “我吓得一身冷汗,你倒是有兴致说嘴。”王熙凤那手指点了点他。 “与我们什么相干?”贾琏道,“宝玉虽然素日里与我们亲近些,你看环儿也不是无能的。要我说,咱们犯不着助着他,更犯不着踩着他。平白惹他记恨做什么?” “谁踩着他了?我要你教。”王熙凤用茶盖子扶了扶沫子,道“只我既管着家里,那起子下人看菜下碟,我岂会不知道的?只太太、老太太也知道,从不发话,环哥儿也不与人讲,我何苦出面得罪人?想不到他倒是有心的。只怕这些人作践他,他只会记到我头上,老太太那边,也只有说我管家的粗心——我倒是白为别人担了过。”倒是有几分忧虑了。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他怎么怨得到我们?左右你我当了家后,环小子并没有难过一点。”贾琏拍拍手扔掉手里的松子皮,谗着脸欺上身去,“再说,他能有多少斤两,我们难道怕他恼不成?你平日里争强抓尖,这会子对着一毛孩子倒怯了胆子不成。” “人家正在焦心呢,你休要混拉扯。”王熙凤一手拍开狼爪子,“哪个怕他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种子?不过我何苦替别人抗屎盆子?” “休理会那些事,我们忙自己的事是正经。”给王熙凤一个眼色看得骨头酥酥的,贾琏照样厚着脸皮粘上来。 这年少夫妻正磨叽着要成其好事,刚才见机出去的平儿与人低声交谈几句,想着不得不回二奶奶,遂在帘子外面道:“回二爷、二奶奶,环三爷打发吉祥儿来寻棒疮药。” 贾琏暗恨,也只有丢了手,于是整了整头发衣裳,叫吉祥儿进来问她三爷怎么样了。见吉祥儿口齿还算伶俐,王熙凤叫人赏了她果子吃,且令丰儿寻了各色东西送过去。 待到他们走了,凤姐儿才抿了抿头发:“还知道老太太、太太这会子不耐烦应付他,也算个晓得点事的。” 贾环看到凤姐儿的左右手丰儿光临自己小屋,心里倒是感觉今日非昨日。长寿一等丰儿走了,就自己净了手,与他涂药。贾环觉得药膏子一涂上就十分清凉,痛痒都消了几分,于是要长寿也涂,长寿怎么也不肯。贾环急了,一把揪住外衣领口,抠一手指头的药膏就要往上抹,长寿不敢推他,只有把外衣脱下,忙冲冲的跑过去。 如此衣衫不整的出去,岂不是白给人家好看的? “还不喊他回来!我有话与他说。” 贾环气得要死,偏偏刚才跪得膝盖疼腿软的,对吉祥儿道,想到他未必肯回来的,又加了一句:“就说我头又撞着了,疼得厉害。” 吉祥儿趴着门边道:“寿哥儿回来,三爷有要紧话。” 正奇怪长寿怎么不回答,也不回来,贾环只听到“哐当”东西掉地的声音,接着一声巴掌响:“不长眼的下流种子!混跑你娘的!碰翻了太太的菜,看你有几个脑袋赔!你等着我回主子罢!” 听其声音,倒像是李大头的表兄弟,今日刚狠狠踩了贾母、王夫人等的脸,他们要名声,未必明着把自己这个贾家子孙怎么样,收拾一下长寿却是抬抬手的事。贾环知道要遭,怕长寿吃亏,连忙唤吉祥儿扶自己出去。 走到门外,只见长寿左脸红肿,给守院子的小厮按在地上,不一时,金钏儿出来道:“太太说,一个奴才秧子,说给林大娘,敲三十板子撵出去便是。还当个正经事回我?” 依王法习俗,王夫人打个奴才而已,原不是什么值得说嘴的。可长寿是自己亲表哥,心疼是其次,给打坏了,落下什么残疾,可如何是好?想到这里,贾环顾不得怨长寿行事不周全,坏了自己的设计,只先向着那要拉长寿出去的小厮道:“你们且别忙,我先去回太太。太太若是要问长寿话,拉远了不是反不便宜。” 贾环忘了腿上痛麻,跟着金钏儿进去回话。 第23章 办法&转机 那边王夫人本来对长寿出入自己院里很是不满,又憋了一肚子火,此刻长寿自己撞到枪口上,岂有不借题发挥的?满心想着就是那奴才就是命大敲不死,撵出去也够环小子喝一壶。 看到贾环跟着金钏儿进来,请安后就问长寿,倒是笑了:“环哥儿,我们素日里当你是个孝顺懂礼的。你且跟母亲说说,那奴才该不该打?” “他乱跑乱撞,自然是该打的。只是儿子来,是为了另一件事求母亲。”贾环不敢否认,“昨日在广通寺,田夫子与我说道,他老人家进京只带了两个下役,此刻事忙,原要再买一个识字的伺候。又怕外面卖的性情未知,他老人家也一向不敢随便用别人。因长寿常跟我去上学,略认得几个字,田夫子见惯了他,便想借他过去使几天。让儿子来回母亲。”照贾环的想法,不拘怎么样把眼前这顿打混过去再说,到时候让长寿道那边蹭几顿的,了不起多出点饭钱。 “胡说!家里认得字的奴才多得是,拿到为的他多给你提了几天废纸篓,杀了人也不用偿命的?”听到贾环真替长寿求情,王夫人就怒了。 “母亲说的是。儿子当时也道长寿笨手笨脚的,不如回了里面换个伶俐的过去使唤。只夫子当时就恼了,道,我为的是他看起来可靠,你找来再伶俐的,我看不上也不中用!”贾环只有一谎撒到底,舔了舔嘴唇接着说道:“儿子还待说什么,先生就骂我了‘我还道你们贾府一向尊师重教,教出来的学生定然是晓得孝敬先生的,我不过急用借你的奴才使几天,你倒推三阻四的,再多话,我只与令尊讲。’儿子无可奈何,只好请太太示下。” 一个“尊师重教”的帽子扣下来,王夫人就是内伤到吐血,也无法可施,因见长寿与贾环素日亲密,想着远远隔开来他们,贾环身边没有一个得用,也好揉搓些。想到这些,王夫人板下脸道:“你这孩子好不晓事!先生欢喜你的奴才,也是你的体面。如何不当即应下来?为一个奴才反让先生以为府里小气。我回头让你琏儿哥哥写个帖子,亲自遣人送先生那里去。” “儿子愚钝,谢母亲教诲。”贾环岂有不明白王夫人的心思,然只有认错的份,赶紧告退。 且不说王夫人如何遣人寻贾琏饭后过来,贾环赶紧到东小院对小厮们道:“太太说要送寿哥儿给田先生使唤,你们不必忙了。寿哥儿,我前日做了一篇文章,先生好几天没去学里,你替我拿了去让先生得闲的时候替我看看。” 听到要与表弟分别,长寿愣了半晌,直到贾环踹他一脚才反应过来,起来就跟上去。贾环心里又气又急,顾不上安慰他,坐着自己喘气。 长寿也顾不得跑了,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贾环的脸色:“环哥儿,为什么要把我送给先生?” “你当我愿意吗?”长寿一走,自己这里连个往外传话的可靠人都没有,贾环恨的拧他手臂,“那会子跑的比兔子还快!现在知道不想离了我这边了!你想挨那三十板子不成?” 长寿刚想说打一顿就不用出去了,那就挨打好了,看到表弟那要吃人的样子,又闭了嘴。 看他吓得一声不敢吭,贾环又心疼他,接着给他擦药:“再躲,赶明儿一脸疤别说你是我哥!擦个药,会死吗?非要跑!”不管轻重一概往伤口上按。 自知犯了错,长寿不敢躲,也不敢叫痛,耷拉着脑袋低声道:“我不情愿用他们的药。” 丫头奴才们虽然跟红顶白,但是非观念还是有的,贾环舍得碰了一头的包,就为了加上平时的冷待,让人暗地议论他们虐待庶子——不一定许多人说,只要有那个风声就行。如今舆论还没形成,贾环倒先为了一个奴才违背嫡母,长寿又是穿着里衣出去的,谁知道外面那些吃饱了撑了的混人们怎么编排?想到自己的苦肉计可能白白用了,贾环更加生气:“不用他们的药,你吃的还是他们赏的饭呢!这下可如你心意了,跟了田夫子,一口水也不用喝他们的了!” 贾环絮絮叨叨的,数落到厨房里送了饭才停下喝水润嗓子。 “三爷,今儿饭倒还吃得。” 吉祥儿接了盖子看看,居然有四菜一汤,向贾环报了几个菜名,问道:“三爷先用些汤?” 今天刚闹了他们,饭能不好吗?贾环没好气的道:“气都气饱了,你们自己吃吧。” 贾环不吃,他们也吃不成,长寿本来给训得灰溜溜的,见表弟气得很了,自己舀了一碗汤端过来:“环哥儿,我听你的,不吃他们的饭。你别气了。” “哪个吃你舀的汤?”贾环给噎了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大声吼他,可见到他垂头丧气可怜巴巴的样子,又软了:“这个你自己喝。再给我换碗清点的汤。” 看看自己的袖子,长寿换了干净衣裳,手脸脖子都拿皂角洗了三遍,接过吉祥儿舀的火腿汤,把上面的油星子撇到自己碗里,想把自己碗里的笋子拿过去,想了一想又不敢,换了双筷子从汤碗里多挑了几篇笋子青菜放到贾环碗里。 贾环这才接了过来,慢慢的喝着想事情。喝完汤,让长寿盛了一小碗米饭,就着煎豆腐吃,又说长寿:“你还真不吃米饭?赌这口气,难道饿得着别人的肚子不成?” 正值长个子的时候,长寿饿的很快。方才说不吃饭是为了哄贾环开心,如今一小碗汤哪里够他喝,闻言赶紧就着菜吃了三碗米饭。 长寿被贾琏带走没多久,王夫人躺下歇午觉,彩霞过来看他,低声道:“让人说两句,难道掉一块肉,何必非要较真?” 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小丫头解释名声对他的重要性,贾环笑着安慰她道:“只是可怕而已,并不痛的。姐姐莫要哭,花了妆,太太问起来姐姐可怎么回?” 彩霞这才强忍着眼泪道:“方才太太交代琏二爷,说三爷许是扯谎,让琏二爷探探夫子的口气。” 贾环还以为自己从不撒谎的信用足够糊弄王夫人呢,想不到王夫人倒是谨慎得很。反正不过是赌运气,听天由命罢了,总不会坏过直接打长寿板子。 看此时贾环的神色,彩霞就知道所谓夫子要人是贾环为救长寿撒得慌,怕隔墙有耳,也不敢直接提,只恨道:“他一个半大小子,没日家的到这边,不知道让人填了多少小话!我劝他多少次,说有话学里与三爷说也是一样。他只是不听,还当我是恶人。今儿果然累的三爷受了教导。” 原来彩霞不让长寿过来是这个原因啊。贾环因为天天跟长寿在一起,并没有意识到他究竟长大许多,又身高体壮,看起来倒有十二三岁的小厮模样。这年龄,估计外人都以为到了可以养娃的年龄了。不过也是自己不用心,常要长寿过来,长寿本来心眼儿不多,向来又听自己的,说起来还是自己不仔细,“这且不说,我姨娘呢?” “姨娘现在柴房里关着呢。爷不知道?”彩霞对房里的吉祥儿等人表示无奈,不过想到刚才闹哄哄的,许是打个岔忘记了。 “姨娘又怎么得罪上头了?”难怪贾环撞这么大几个包,赵姨娘居然没照面。只是赵姨娘大小算是伺候老爷好些年,又养了孩子的人,怎么上面这么不给情面? “去岁我们大姑奶奶家的独公子去了,三爷还记得不?” “倒是记得些影子,那与我姨娘什么相干?” 白撞了一头包,亲娘被关进去,加上亲表哥给弄走,贾环心里也恶毒了几分,心道:左右不是我娘药死了他。 “大姑奶奶好容易养了个哥儿,如今没了,老太太伤心了好长时间,”见贾环心情不算好的,只好加快速度道,“前几天维扬来信儿,道大姑奶奶病的重了,老太太担忧的紧,姨娘今天肿着眼睛去伺候太太,太太打发她去回老太太一句话。不知怎地,得罪了老太太,就关到柴房里了。” “能为了什么?无非是我姨娘不会说话呗。”老太太女儿要挂了,看到别人哭,肯定以为不吉利,加上赵姨娘本身就是着三不着两的,自然会吃亏。 “我听人说,老太太骂‘我的孙子,嫡出庶出自然一样的看,你一个奴才,倒敢张狂’,”彩霞看了看贾环的脸色,加一句道:“本来得了维扬那边的信儿我就要跟姨娘并三爷说的,只是混忘了,倒是我错了。” 那次与田夫子说嫡庶及偏心的问题,老太太还真记在心里了。看来今天发作自己,倒也有几分为着那事的影子。只是归根结底,自己行为不仔细惹了祸,倒要与自己最亲近的人承担后果,贾环自责不已,转脸向彩霞道:“姐姐说的什么话?我竟无地自容了。我要不记得姐姐如何待我们母子的,还真是白吃了这几年的饭呢。” 二人说了一会子话,估摸着王夫人要醒了,彩霞才忙忙的就着镜子补一下妆,回去伺候。 晚上彩霞悄悄地溜过来,道“三爷放心,琏二爷只说夫子谢府上的好意”。贾环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又头疼,就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自迎春往下诸姐妹并宝玉约了一起瞧贾环,狭小的屋子里慢慢的都是人。贾环生出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环儿,你胆子太小了些。老太太说你,你撒个娇儿完了,原不用吓那么狠的。”想到昨天血淋淋的样子,宝玉就害怕。 宝玉再聪明,究竟还小,不太明白昨天贾环磕头为了什么,贾环只好笑笑:“老太太一向疼我,对我再温和不过的。因此一见到老太太不欢喜,我就吓着了。” 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二奶奶,也遣人过来问他如何,送了许多医药。 正闹得头疼,珍珠过来道:“二爷快回去换衣服,北静王府来人了,老爷现在陪着,叫二爷出去见客。” 贾宝玉还想拖延着,珍珠道:“跟老爷的人说,老爷和王府长史都面带欢喜呢。二爷不用怕的。” 宝玉遂去了,其他人过了一会子也散了。 第24章 理想&刘郎 贾环还想躺着再歇歇,二门那边却遣人传话道:“老爷叫三爷出来见客。” 因心情不好,前面催的急,贾环懒得找箱底的见客衣裳,对吉祥儿道:“不用麻烦,昨日老太太赏的衣服就很好,拿来与我换上便是。” 不管合身不合身,套上就往前面走。看到那长史,却惊呆了,那人不是昨日水二公子唤李甲的跟班吗?也不敢多发呆,一个大礼行下去,口里道:“原是小子眼拙,不识得大人尊驾。” 李甲看他与别一番模样,也是大惊:“公子前日还是好好地,如何伤到了?” 那边贾政看着两个儿子,大的珠光玉色,面色喜人,小的虽进退有度,却总有几分寒酸气,心里颇觉得难看。 贾环怎么可能说实话:“昨日一早,小子得知祖母微恙,回来的路上走的急了些,就撞着墙壁了。” “小公子是个真是一片孝心。”那长史心里不信,面上装着傻,“前日我家王爷极力赞着小公子的学问。学问什么的,我是不太懂,只这番性情是难得的。二公子更是光彩非凡,必是前程无量的,下官若是如大人这般福气倒省许多心。”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向着贾政说的,贾政乐开了花,只是嘴上谦逊。 听他们你一言来他一言去,真是乏味的紧,贾环垂着头想着水二并金八的身份。那边李长史与贾政闲话毕,终于转入正题:“王爷城外有个小庄子,很种了些花木。因最近牡丹开得正好,王爷遂起兴要在十五之夜办个赏花会,邀各文士学子饮酒作诗,闻得府上二位公子文采非凡,特遣了下官过来下帖子。” 贾政听得有王爷赏识他家儿子,哪有不欢喜的,先谢了北静王,又道:“大人不拘遣左右过来吩咐一声罢了,如何敢劳大人亲自过来?” 虽则北静王府与贾府有些关系,就是拉关系,也轮不到自己头上。此番特特叫了自己出来,肯定不会因为自己那日文采非凡或计谋韬略入了王爷老人家的青眼。不为了这个,只有为了田江海吧?或许他们以为田江海很重视自己?贾环心里琢磨着,那北静王爷水二,必是与金八一国的。田江海既是拒绝了金八,肯定不乐意与他们二人再有多的联系,自己如果接受与北静王府走的近了,想求田夫子帮忙再也不能够的。 “能去长长见识,小子三生有幸。”想到拿着田夫子撒一次谎也是撒,两次也是一样的,当下眼珠一转心一横,“只是夫子他老人家忙着四处收小师叔的催生礼、满月礼、周岁礼,发话要小子在家帮忙打点。小子实在是分身乏术,白辜负了王爷的错爱。” 那长史实在没想到一个破落家族的二房庶子都敢拒绝王府的邀请,就愣了一下,复想着他或是真得了田夫子那边的青眼,所以不肯给他难堪:“怪道下官昨日送帖子去尊师那边,尊师不在家呢。江海先生若能光临敝府,王爷定是欢喜的。公子若是见了令师,务必替下官再次转达王爷的诚意。” 贾环抽着嘴角答应了。 “教你出来,如何不换见客的衣服?”因事情涉及到田夫子,贾政不好骂他不去王府宴会的事,只好拿他那不合身的衣服撒气。 “父亲息怒。这衣服是老祖宗特意为赏了儿子的,儿子得了好衣服,就想穿了给父亲看看,让父亲也欢喜欢喜。”贾环摸着那明显大了一些的衣服填小话。他没指望贾政因此做什么,只希望贾母若是有什么吩咐贾政的,他能够多少想起这些事情。为了加重这种印象,贾环接着又说道,“父亲,儿子听说姨娘得了罪现在柴房呢。姨娘一向心直口快,却没有什么坏心的,求父亲饶了他。” 你不敢找老太太说情,老子我就好意思找吗?贾政叹气,见宝玉手足无措的站着,就喝骂他们一起退下了。 贾母王夫人听说北静王欢喜宝玉,喜之不尽,当天特意让厨里给每个主子房里加了两碗菜。 午饭后,探春过来玩,又说贾环不该把扇坠子给了长寿:“何不送给宝哥哥。”贾环听得头疼,又惦记着长寿那边怎么样了,就托言先生有事吩咐避了出去。 到了燕子巷田夫子的房子那边时,果然人来人往的好是热闹。原来不少当初与船云先生有旧的学者官吏有礼送来。看门的狗剩照样告诉贾环“先生到城外庄子去了”。 贾环哪里肯信,直接进来里面,看到长寿坐在第二进院落抄手走廊里望着庭前发呆,于是走过去推他:“怎么坐在这里?夫子呢?” “夫子在后头院里,不许我过去。”长寿好容易看到熟悉的人,很高兴,“太太要我回去啦?” “好容易让太太派你出来,你倒是上赶着回去挨板子。”贾环深深吸一口气,指着正屋里代田夫子应酬客人的玄衣少年,“那个人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哦,他叫刘时谦,是夫子师兄遣过来帮忙的。”不能回家,长寿有点失望,“环哥儿,你头还痛不?” “好多了。”贾环敷衍的回答他,拨开他的手看那个叫刘时谦的,只见他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生的是一张精致的小脸,双目有神,往那里一站,真如同风中的竹子一般俊秀飘逸。贾环揣摩其小小年纪便举止大度,应对自然,必是陆山长子侄辈或得意弟子之流——故此刻能代江海先生主持这些往来,往日田夫子的跟班阿云只能给他打下手。 可能是感觉到贾环热辣辣的目光,那边正和李祭酒家侄子寒暄的刘时谦,似不经意间抬头,果然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孩子,想到先前探听到的公案,忍不住微微一笑。 贾环也回了个大大的笑容,想到这次过来有正经事求田夫子,也不多逗留,就想拉长寿一起进里面院子里,长寿别着头不肯去。贾环想了想,道,“家里让你过来给田夫子帮忙,这乱哄哄的,怎么你反倒闲着不动?” “他们没叫我做什么。”长寿很委屈,他又不是个偷懒的孩子,可别人家没交代他,他去乱帮忙不是瞎捣乱吗?不过环哥儿既然要他去,他就去找点事情做好了,“不然,我去帮他们倒茶?” “端茶、帮东西的粗人,人家多少个没有?”对于长寿这种自动贬低身价的行为,贾环很无语。不过想想也是,长寿生活圈子就那么窄,才十岁的孩子,知道在家会给老子娘帮忙搬东西,来了客人端杯热水,背着小表弟去买糖吃,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但是将来长寿想考举人,进入士人阶层,这些与人应答的技巧方式是必须要学的,贾环只好按下情绪道,“你瞧瞧刘时谦,风度自然,说话亲近,连笑容都是一点不错的,也只比我们大一点。这都是大家子弟日常的行事,你学学这些眉眼高低,到时候考了官,人人敬佩,看那李大头不舒服,只管叫人打他板子,不强似与别人拼拳脚?” 听到“做官”二字,长寿恰如大热天里饮一碗冰水,黑天里看见一盏灯一般。原来他昨日看到表弟被逼得叩头,撞了个鼻青脸肿,心里疼的什么似地,偏偏身为奴才,能把主子怎么办?晚上急的睡不着,想到贾环说的“宗祠里撞个血窟窿做和尚去”就眼睛发热,连眼泪都流不下来。只是即便到那个境地了,他也只能大哭一场,连寻个说理的都寻不到。往日里他只以为给环哥儿吃好的,穿暖的,将来买块地,盖个大房子,让表弟住太阳最好,空间最大的一间,就是万事顺心了。到头来别人要逼死环哥儿,他连一句话都说不上,这种认知,深刻的打击了他好几年树立的远大理想。用后世的话说,就是长寿那粗糙的小心肝儿被伤害到了。 正如落入陷阱的困兽一般无可奈何时,贾环这么一提,长寿立马想到他常听人说的书,都是道许多原先没势力没钱的人,爱上了官家小姐,小姐父母自然不会同意的,这书生考举做了官,立马请皇帝金殿赐婚,与小姐奉旨成亲。自己一直跟着环哥儿写字,环哥儿常说自己念书很快。虽然不以为自己比环儿学得好,只是也相信表弟几分,认为自己学问过的去的。 于是长寿想道:“书上圣人道‘勤能补拙’。从今往后我每日里少睡一个时辰,少玩一个时辰,十年往后也比别人长了多少学问,一定能考了个状元。到时候皇上问我要什么,我也没有认识什么官家小姐,只求皇上把那些欺负环哥儿,说环哥儿不是的人,每个重打三十大板,一个也不饶,算是给环哥儿出一口气。皇帝封了我做丞相,看谁敢再给环儿脸子看!哼!” 树立了新的目标,长寿满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7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作者:肉书屋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7部分阅读 斗志,信心十足。表弟既然说做官要学眉眼高低,长寿就慢慢的往正堂那边靠近,眼睛耳朵一刻也不敢歇下,唯恐漏了一个眼色,一个语调。 站起来又向那刘时谦含笑打了个招呼,贾环就从侧门进了后一层院子,却见田江海正身穿家常衣服,散着头发歪在海棠树下的特制大摇椅上,面前的矮矮的石桌上摆了满满的金银锁、金玉手环、脚环、珠串等。 虽是只看到背影,贾环也读出他“本大爷心情不好”的意思,看到他手里拿着个金佛敲其他的东西,一边低声咕唧道“死陆敏浩!人家好容易想了个发财的主意,你就把那姓刘的小子派过来收钱!师父的钱又不归你管!”接着就是一些诸如“回去了不与你干休”之类发狠的话。 田江海若是知道自己这话被人听到,肯定会怒的,贾环连忙轻手轻脚的走回门口,再放重脚步大声道:“夫子在家不?” “为师不在家。”田江海连忙正了正衣裳,坐直身体,道,“你不用进来了。” “人家说程门立雪,我就进来在门外等夫子回来好了。”贾环说着坐在田江海对面的小石凳上,开玩笑“好些值钱东西,夫子发财了。” “过过眼瘾罢了。”这声“发财”显然刺激了他,田夫子也顾不上与他分辨程门立雪,怏怏的道,看到贾环忽然又来了灵感,眉开眼笑了,招了招手道,“乖徒儿,过来,为师考考你。”抓起一把金银道“你说,这几个通共有多重?” “徒儿不知。”贾环很郁闷,他虽然两世为人,还真没摸过秤,哪里知道有多重?“不知夫子问这做什么?” 第25章 怜悯&书院 “为师的心思,是你可以揣度的吗?”田江海板下脸道,“你真不知道?” 生气的夫子面孔显得更精致了,只可恨看不到夫子方才委屈时的表情啊,贾环无良的吐槽,嘴上道:“徒儿不敢欺瞒师父。” “不敢?”田江海挑起眉毛,“为师看你倒是胆子大得很,有什么不敢的?” 贾环就知道田夫子必然是知道自己借他撒谎的事了,连忙道:“当时原是情非得已,才借了夫子的名字。” “看在你替我挣了三份礼的份上,暂且放下这个事。”况且后来荣府并水、金二人府上每人送了厚厚的红包过来,前因后果也是知道的,田江海心里有几分同情他,也没计较,“要真想谢为师,银子说话。” 第一次见到公然索贿的人,还是个颜色这么好的大名人,贾环惊疑了。 “怎么不吭声?想在我面前装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的事!”田江海直接拧他的耳朵,“为师难道白要你的钱!拿银子来,这上面的东西你随便挑!” 问题是你这些东西不是更值钱吗?贾环不知道这夫子又整的是哪出,不敢接腔。而且他还真没多少银子。 田夫子也不与他多话,一下子掏出他怀里装银子的荷包放到自己袖子里,然后捡了一个沉甸甸的金锁扔给他,道:“这个该比你的值多了。” 难道堂堂船云先生嫡嫡亲的小弟子,居然会短这几两银子使?且不说书院的正常进项,就是船云师徒的润笔费啊什么的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啊。而且在很多情况下,还有人白送不动产他啊。比如说这燕子巷的“酣园”,加上里面陈设,全是某个弟子发达了之后孝敬师父做别院的。在京城富人区的别院啊。望着前院想着那一帮子等着送钱给他的,贾环表示不理解。 “你不用怕小石头,他家师父只说不得私吞,可没说不许私下做人情。”田江海看他往前院张望,以为他害怕被知道了,拍拍他的脑袋,道,“走,为师有钱,奇味酒楼吃酒去。” 想到便宜不占白不占,贾环非常自觉地接下那个金锁,心里默念,长者赐,不可辞。 因已过了饭点,奇味酒楼人不是很多。田江海就挑了个临街的小雅间,叫了好酒及小菜、果子,且听着贾环老实招供如何如何利用了夫子云云下酒,不时评论几句。可怜贾环名义上说是跟师父下饭馆,一口才没吃到不说,还被揪住痛楚骂“活该”。 田江海想想道:“这么说,那个下仆是你姨娘的侄子?怪道你跟他素来亲厚。” “夫子亲口承认的徒儿,弟子哪敢拿他当下仆?”想到广通寺那次,田夫子称他们二人为劣徒,贾环有意嬉皮笑脸的插嘴。 “你小子还挺机灵的啊,连为师都敢诳?”贾环那点小九九,田夫子岂有看不出来的,只是心情舒爽,就拿筷子狠狠地敲他一顿,道,“休要得陇望蜀,做这等妄想!我要收个奴才做弟子,陆师兄不笑掉大牙才怪。” “贩夫走卒尚道英雄不问出路,夫子这般人品居然会拘泥于出身?远的如百里奚、管仲且不说,就兰台左令陈大人,就是及不上夫子和陆山长玉树芝兰一般,也不知盖过多少世家子弟了。”贾环强自笑道。 “让为师瞧瞧你这张嘴,”敢拿人堂堂御史台的一把手和自己表哥比,田夫子还真有点服了他,“小环儿,你啊,值钱值钱在这张嘴上,跌跟头也必为了这张嘴。” 因为有求于人,任田江海十分过瘾的摸了摸脸,完了还一副“没有宝玉的脸好摸”的嫌弃样子,知道他是人来疯,你越是有反应他越是得了乐子,贾环就一副万分镇定的样子。 “你再巧舌如簧也不能够。你那表哥呆是呆了点,念书倒是略过得去,正经让他脱了奴籍,考官学是正经。”看到贾环没事人一般,田江海无趣的收了手,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拿起方才抢过去的银子在贾环鼻子前晃晃,道,“对了,你大娘不是要把他送给为师吗?你好好求求为师,没准为师就把他的卖身契还了你。” “师父,只要能换了寿哥儿的自由身,弟子倾了家孝敬都是情愿的。”长寿是家生子,自然没得卖身契一说,想脱了奴籍,唯有主子同意或者如陈大人那般考了举人以上。科举对十岁的长寿来说还很遥远,想要贾府同意放人,却只要田夫子一句话的事。贾环知道田江海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接着也就极为诚恳的道:“凡是弟子屋里所有的东西,师父看得上的尽管拿。” 你屋里的东西都变成银票田地了,还找得出一件值钱玩意儿吗?田江海忽略了即使人家先前的东西自己也看不上眼的事实,语重心长的教育道:“圣人说得好,师长如父,又,割肉奉亲。为师我虽然只教了你几个月,也算的上你的至亲长辈罢?如今为师替你办事,又不是真要你割了身上的肉来孝敬,不过要拿你几两银子,几亩田地,你至于这么肉疼吗?” 贾环脸上真的不好看了,他是真的肉疼啊。那几亩田可是他绝大部分私产换的,本打算保密的,谁知道居然田江海都知道了?田江海固然是逗他玩,问题是他知道了,荣府那边知道也是早晚的,当时又用的真名字,到时候岂不是要吃大亏? “为师怎么教你的?父母在,不积私财。你这孩子啊,小小年纪啊,就如此不厚道。为师可真是伤心啊。”看到在自己面前从不吃亏的弟子面色大变,田江海总算是高兴了,“不过,子不教,父之过。反正不管我的事,为师只管告诉令尊大人好了。” 找完了乐子的江海先生自然心情大好,喝了个烂醉如泥。贾环见他脸上的酒色,如同烟霞一般,先凑过去低声叫“田夫子”,见他没有反应,就曲起手指敲了敲他的额头:“样子这么好,性子忒恶劣。” 于是叫来跑堂的来,吩咐他叫一辆好的车子过来,且道:“价钱是不论的。” 那跑堂的第一次见到在这里吃饭还要租车子的,然给钱的是大爷,只有陪笑道:“车子容易叫,小的不敢躲懒,只是哪里有贵府里的舒坦?不如送个信儿给府里反便宜许多。”这就是他想多赚点跑腿钱的意思。 略一思索,贾环也明白了:就比如前世去西洋餐厅吃大餐的,俱是开了洋汽车,哪有租黄包车的道理。本来是不想惊动刘时谦他们,此刻也不好跌了份儿,贾环就与他说了地址,掏出田江海怀里的荷包打赏他,并付了帐,只等着“酣园”派人来接。 开始以为过来接人的会是阿云,因此看到推门而入的刘时谦时,贾环颇有些意外。 知道田江海付了帐(贾环说的),刘时谦翻出师叔的钱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师叔又任性了。”随即叫跟的人扶田江海上车,然后邀贾环也上车:“你走也艰难,送师叔回家了,就送你回去。” 一来是美人相请,不便拒绝,再说,尽管田夫子“为师”长、“徒儿”短的,也不过是口里好听,哪里能跟刘时谦这种整儿八经的陆山长弟子相比?故贾环有几分拒绝他。 安抚好了一直闹着要吃烤红薯的小师叔,刘时谦才回过头来安慰贾环:“不用怕的,我不会告诉师父知道。只往后你莫要总顺着师叔,他有一点不是,师父只会与你算账的。” 正看着他那精致的小下巴,嫉妒不已呢,贾环听到这话倒是傻了:陆山长与他贾环什么相干?苦笑道:“夫子不过说说罢了,未必乐意带我去钟山的。” “这么说你竟是想去书院不成?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刘时谦自然听了一些传闻,看他额头还是肿的,却强自欢笑,忍不住有几分心疼,“究竟还是太小了。” 知道刘时谦往日里必是父母娇宠的,贾环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说家里人不是,只好做出豪气冲天的样子:“大丈夫就是不能做一番事业,出去长长见识也是好的。”谁知正在这时,不争气的肚皮“咕噜”了一声,贾环脸红了,觉得很是丢人。 怕他尴尬,刘时谦就逗他说些别的话岔开了。等到了家,贾环也跟着下了车,找到长寿想说两句话就走,那边阿云过来道:“刘公子说,中午也没好生吃什么,此刻下了些包面,贾公子一起过来用些。” 贾环本想推辞了,出去喝完汤面了事,因阿云说“再外道刘公子亲自过来接”,只有依了。 那刘时谦正在在西边小厅子里来回踱着步子,看到贾环来了才道:“都干干净净的没动,就等着你过来。”一边叫侍女们给他布菜,一边道:“你正长个子的时候,容易饿,多吃些。” 知道是被人当做小孩子照顾,贾环很有些郁郁的。 临走时贾环推辞不过,只得让酣园的人用车送他回来。 “你自己还是一点点小呢,只该管着好吃好玩就罢了,白操那许多心做什么?”刘时谦看他一幅放心不下长寿的样子,心有戚戚焉,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放心吧。” 贾环只有任长寿留在这里,自己上了马车回荣国府。 第26章 胡搅&蛮缠 贾环回去如何求贾母放过赵姨娘且不提,这边田江海足足睡到天全黑了才起来,摸了摸身上的荷包,连声喊阿云道:“谁与我换的衣服?我的荷包呢?”知道是刘时谦换的,就叫了他过来,道:“小石头啊,你师父说不让你给我钱花,可没说让你抢我的钱吧?还不还了我的荷包来?别等我动家法!” “师叔那荷包不知哪里来的,倒是挺精致的。时谦想着平日里师父也没得好荷包,就托回学院送信的人带了回去。以为师叔一向尊敬师父,断然是愿意的。未来得及禀报师叔,请师叔责罚。”刘时谦垂着手回道。 “你个死小子,敢乱动我的东西,我打死你。”感觉自己受到监视的田江海怒火冲天,扑过来就想揪头发。 “师叔既然不愿意,时谦派人追回来便是,何必动怒?只时间来不来得及,时谦便不知道了。”对田江海的张牙舞爪,刘时谦并不在意,只是抬起头来笑了笑。 看他这样子,田江海就知道那荷包必是还在酣园这边,方才送到钟山去之类不过是吓人罢了,于是松了口气:“我说石头,要是看上那小子你直说便是,何必拐个弯赚人家荷包?只是荷包你尽管拿去,银子还我就行了。”饶有趣味的上下打量一番“不过那小子长得一般就罢了,人家才七八岁呢。你这口味还真奇特啊。啧啧啧。” “师叔既知道他只是个孩子,何苦哄他的钱?我们又不是缺钱的,想要什么让阿云去买不就成了?”刘时谦对这个师叔的恶趣味很是头痛。 “哎,师叔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你这么菩萨心肠过啊?”听自己师侄把钱荷包还给贾环,田江海疑惑的摇头,随后万分为难的样子道:“你师父一个钱看得比命还真,却教出个重义轻利的侠义君子来,他若是知道多年的悉心教导全化作了流水,该如何痛心啊~师叔我苦命的师兄啊……” 想到自己师父捶足顿胸的样子,刘时谦也额上发抽:“他一个毛孩子,我不过可怜他而已。” “这就是了,可怜、可怜,有了怜,爱不也顺理成章了吗?”田江海一拍手,仿佛是恍然大悟,点头赞许道,“原来石头你是替内人出头,师叔倒是错怪你了。要不从长相岁数上看,你那小情儿还挺配你的,果然是好眼光。” 那是个年龄只有自己一半的孩子好不好,对于师叔的胡搅蛮缠,刘公子只有无语的份,摸了摸鼻子道:“师叔晚上想吃什么?” 田江海本不想轻易放过的,不过转眼一想,又笑了:“上次你做的烤羊肉很不错,喝的嘛,今儿不是刚得的好乌龙茶吗?” 本来就是容易上火的体质,加上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被师叔逼着吃了好多热物的刘时谦第二天毫不意外的脸上冒了好几个小包包,眼底泛红,嘴上出了一嘴的泡。看着镜子中的锉样儿,就是不在乎形象的刘时谦也忍不住的跺脚。 “你这副模样可怎么见人,”嘲笑一番后,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田江海拿了冰袋递给他,道:“莫要心焦,赶紧把脸上东西冰下去。不然,来人来拜,倒要师叔去应酬不成?” 假如别人打发管家之流来送礼,那这边随便派个下人充数便好。问题是这些送礼的人,大多是抱着维持关系的心态,故常遣最得意看重的子侄辈来送礼,船云书院自然也要有拿得出手的人出面接待。田江海年纪虽轻,辈分却高,加上不耐烦俗务,经常懒得出面。陆山长正因为了解师弟的性子,派了最善交际的弟子过来帮把手。 船云书院虽然听起来挺牛叉的,实际上也是众人追捧的结果。因此,一方面是众人想跟船云先生搞好关系,另一方面,船云书院也得态度周到的礼遇人家。别人好意来拜,难道让人家喝杯下人端的茶就走?想到师叔为了一时快活,就折腾的自己见不得客,刘时谦多少有点不愉快,却不敢抱怨。 “不然这样,让你家那小子过来?反正不是外人。”意识到自己当时到底考虑欠周全,田江海也开始思考对策。 且慢说这贾环本是船云书院外的人,就是他真是陆山长或田江海的弟子,让一个小孩子出面,不是儿戏吗?“贾公子年龄小倒是其次,关键是他出去别人还道是师叔的亲弟子呢?师叔到时候带他回去?” 只要让别人以为贾环是船云书院的人,贾环若是在京做了什么事体,可到要着落在田江海身上的,田江海怎么肯?于是敲了敲桌子劝他道:“你这人真是傻了,就是再想娶他过门,此时能赚到什么便宜不成?不如把他放在你岳家,吃住不用你掏钱,等长个十六七岁的,遣人用马车驼回去,省了好几年的钱米不说,这几年你还能出去找乐子,岂不两便?” 后来刘时谦只得称病,让别人留了帖子,道大好了回访。 贾环自然不知道田江海二人拿着自己当玩笑说,一早就跟赵姨娘说了声,去赵国基那边问有没有要带的的话和东西——就算他们夫妇告得到假,“酣园”的正门也不是他们能够进的。 长寿自小没离过赵国基和赵马氏,赵马氏又是牵挂他,又是有心他在外地受了欺负或挨了饥寒。又因为长寿在王夫人院里被拿下的,心里疑心是否受了贾环的挂落,多少有点怨贾环没替他说话,故忍不住抱怨道:“就是太太动怒,环哥儿也不拦着点,眼看着我们寿哥儿送给别人。我听说那田夫子不是京都人,他回南边,我家寿哥儿也得跟着过去。天高水长的,怕是再见一面都难得。” 赵国基本不是个糊涂人,听到这话更生气:“你还有良心没?平日里三丫、环哥儿怎么待我们的?再说,太太发话,哪有儿子插嘴的道理,你难道想要环哥儿也跟着挨罚?” “是是是,你妹子最好,你外甥最好。真疼你儿子,那几个没处摆的破珠子是哪个大过年的拿来应付人?”赵马氏平日里是贪图便宜,轮到儿子的大事上却绝不含糊的,道,“这且罢了,左右我也不稀罕这些。我们就寿哥儿这一个儿子,他倒忍心眼睁睁看着我们骨肉分离?人家早就是主子爷们了,哪里认得你这个舅舅!你就自己死心眼的向着他们罢。长寿不是你的种?到时候你还想指望你那高贵外甥养老送终不成?” “三丫母子熬油一般的,还不忘看顾我们?你这婆娘只顾胡搅蛮缠!”赵国基举起巴掌就打。 赵马氏向来要强,怎么肯吃亏,于是在地上打滚撒泼的,口里骂的极不干净。赵国基拿起竹竿就往他婆娘身上敲。 贾环过来,看到的就是这鸡飞狗跳的场景,也不好说长辈什么,只好直说来意。 那赵马氏刚才不过无人处口不遮掩,此时看到贾环在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就招呼他就来喝茶,看着他脸色道:“环哥儿,长寿那小子又笨又倔,在府里有你宽待和姑奶奶照顾,才少吃许多亏。去了田府,岂不是要天天挨打?你就着什么时候叫他回来吧,你舅舅就养了他这一个不成材的,如今急都急死了。” 正想着长寿去了夫子那边是个脱籍的好机会,听到这话,贾环哭笑不得:“田夫子是念圣贤书的,再和气不过的,哪里有人打他骂他?” 赵马氏急了:“夫子待你们尊贵少爷自然和气万分,我们寿哥儿一个奴才,难道还把他当客人供着不成?” 贾环心里乱极了,也随口敷衍几句就抬脚走人。 因主奴有别,加上赵姨娘和贾环是他们受人尊重的主要资本,而且指望着贾环等出力要回儿子,赵马氏没敢当面抱怨,待到贾环走的看不见了才恨恨道:“刚才只顾打骂我,看看你这外甥?真真是冷心肠的,白白亏了我们寿哥儿实心肠的待他。” 赵国基虽然心疼妹子外甥,到底是儿子更亲,口里不说什么,心里也觉得贾环不太靠得住。 田江海听说下仆通报贾环来了就踹刘时谦:“石头,你男人来看你了,还不赶紧出去迎接着。” 那刘时谦暗悔忘了插门睡觉,也只得告饶道:“好师叔,那贾三虽是世家子弟,也不同我们一国的。再说,师叔也多少教过他几天学,难道他来拜见师父还要做师兄的亲自迎接?” “师叔知道了,定是你觉着今日不俊俏,见不得你男的。”田江海找到了原因,只是并不赞同师侄这么做,“在你是怕自己容貌污了环儿的眼睛,讨不到他欢心。只是你家环儿是面皮薄的,此次你躲着不见他,他不觉着你好意为他,倒以为你厌了他,若是从此不再理你,你不是白丢了最心爱的人?再者,你就是这个样子,也配得上贾家那小子了,只管羞什么?” 刘时谦大囧,只管蒙着被子不出来。正拉扯间,贾环已是到了后面院子,问外面的阿云:“长寿倒是没在家?” 阿云忍住笑道:“他说有事,一大早就走了,这会子怕是在北街逛罢。” 若是长寿在,他自然有心好好哄哄师父,只是田江海说话满嘴的跑火车,这会子有几分急,哪有心情陪小意?略说了几句就告辞了。 “古人怎么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瞧瞧,让你躲懒不出来。你家男的这不气得打野食去了?你要真喜欢他啊,我劝你把那虚面子收起来,哪个找媳妇儿怕羞的?你别以为自己色色比别人好就想拿大,须知你那丑媳妇儿,他表哥可是看得珠宝一般。”田江海自然不忘记逗刘时谦,“要我看啊,那贾三最是爱面子的,你不愿意低头伏小,到时候娶不到媳妇,别怪我做师叔的没提前提醒你哦。” 第27章 经营&难处 贾环在南街北市的找了好几个圈子,才在一个僻静的小酒馆里找到了正和倪二坐在一个桌子上的长寿。他们显然已是喝好了,面前大海碗里的面条子也吃了大半。 眯着眼想了一会,贾环忽然明白了,估摸着他们吃完了才过去,先向倪二问了好,虽向长寿道:“你到哪里也该先跟我说一声,害我找了好久。” 掏着手绢擦嘴,长寿才道:“我原是要回府里找你的,因好容易遇着老二,就约着一起出来喝点酒。” “表哥也真是。我们小孩子时间多,大人大多有正事,想与人家喝酒,也该挑个闲时间,误了倪二少的事怎么办?”贾环半真半假的埋怨道。 没等长寿开口,倪二道:“环三爷你忒客气了。我们干苦活的粗人,哪里有什么正经买卖?不过是每天混几顿酒罢了。我就爱你家寿哥儿的人品,又斯文,又爽利。就是我忙着,遇着令表兄请我,也一定不拒的,何况本没什么事?” 又说自己上一次没认得贾环,要敬贾环酒,贾环道:“上次虽是我买地,却是不敢让府里知道的,故瞒了老二你。你不怪罪就是万幸了,如何敢当你的酒。” “果然是尊贵人家的公子,再不拿大的。我倪二今儿也算长了见识了。”倪二估计有几分醉,唾沫横飞,喷了贾环一脸,“我们难得见一次真佛,三爷您瞧得起我,请喝了我这杯。” 那边长寿赶紧拉住道:“老二你的好意我们原是知道的,只是我家三爷刚碰破了头,这两天喝不得酒的,我代环哥儿领了饮了罢。” “我竟是忘了。该打该打。这么把,我自罚三杯,” 倪二张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才看到贾环额上没好的疤,一口气连灌几杯酒,有斟上一杯道:“我全饮了,三爷吃口菜是个意思。” 贾环本来不想喝这些低劣的酒,于是挑了几筷子青菜吃了。 “看到三爷头上的包,我忍不住替三爷不服气。若不是事关着三爷的长辈,我倪二今儿都要说出不好听的来!” 那边倪二拍着桌子,愤愤不平的道,“就是我们小门小户,也懂得些心疼小儿。如何府上拿亲儿子亲孙子的,待得连奴才也不如?” 瞅了一眼长寿,贾环才笑道,“我表哥心疼我,故略夸大了些。这实在也是我的不孝,祖母并太太一向待我极好的。” “往日里我只听人埋汰三爷,见了三爷真身,才知道是那等坏心肠的奴才混编排主子的。从此往后,谁要在我面前说三爷一句不是,与我醉金刚的拳头说话!”倪二亮出那蒲扇大小的手掌,握起来道。 “老二你本是侠义心肠,只是同那起子乱舌头小人计较,不平白失了身份。本来我们做儿女的,为老子娘死也是本分,被长辈打骂几句算什么?” “在这大家子行事,还不如生在小户人家自在。”倪二吃了别人不要钱的酒,本来不过口里好话哄人的,哪里真会为一个不入流的小爷得罪人,就顺着话音转了话题,且猛然间拍了下脑袋道:“看我这粗人只会说傻话。说句不中听的,亏得三爷生在这富贵人家,这才吃好的,喝香的,我这不会投胎的只会发浑。” 贾环也知道他的意思,微笑着不接腔,看着他告辞后踉踉跄跄的走出去了。 听表弟笑着问“哪里遇着醉金刚倪二爷的?”,长寿先轻轻摇摇头,结了帐,走到无人处才道:“环哥儿,你那次跟我说醉金刚那次必然恼了,我先还是不信的。托钱槐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果然惹着了他。” “刚才没见他恼怒啊?”贾环很疑惑,自己有资格值得他虚与委蛇吗?“他为了什么恼了?” “这就是我请他的道理了。钱槐道,这番买地,我们赚了不少的便宜,按行规本该给他不少抽头的。况且醉金刚平日里只放高利贷坐收银子的,哪里没见过三十两银子?他为了我们白跑了很久,给这点银子岂不是打发叫花子一般?”长寿显然很得意自己会处事,“我就找钱槐借来银子谢倪二,陪了个不是。那倪二开始有些不快的样子,后来我说了些好换,他倒是欢喜了,只死活不肯收银子,说要谢他请他一顿酒就完了。” “钱槐哪里来那么多钱?”贾环大惊,要是从账上挪的就乐子大了。 “从他家地下挖出来的。我们这会子还了他去。”倪二不要这银子,长寿感觉很美好。 贾环怕长寿一个人拿银子不安全,就陪他一路雇了个车子走得后门,眼看着他进了门才罢了。想起来自己应付北静王府的话,也不敢回去,直接坐原来的车子回到燕子巷。 臭嘴巴的师父不在家,贾环直接进去探刘时谦的病,看到他一张脸如同盛开的鲜花落了几条毛毛虫一般,竭力忍住笑问好。 刘时谦只当没看见他的表情,问他道:“贾公子哪里来得?” 料得当初买田的事已被田江海知道,贾环也没隐瞒,一五一十把前因后果告诉了他,且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道:“总算了了一桩事。” “当初你买地本是为了保密起见,可既然想要瞒着令尊,何必亲自出面还在契纸上书了真名?如今既这许多人知道了,你如何跟令尊交代?”刘时谦想了一会子,还是说了实话。 贾环这才知道自己先前办的极为不妥,心里极为慌张:“我那时只想着有条后路,原记不起这许多。” “这地主名字的变更,本不是难事。在我看来,另一个事情倒是难办。”刻意不看他焦急的样子,刘时谦接着说道,“你那地左右,我也有个几亩的院子。那里的地出息固然是好的, 傍邻的地主也好说话。只是你买地为赚钱,那是想自己种呢,还是买了奴仆种?或者雇了长工?或者直接租给别人?”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贾环轰炸傻了。他当时只看地好庄稼好,价格也难得的便宜就买了,哪里知道怎么管理地?前世他家虽是地主,也请了工人,也自己种,只是他自小娇惯,连麦子野草都分不清,只知道地是能生钱的,能换好吃的好穿的,至于过程怎么做的,只有他老爹老娘知道。 看到贾环被问蒙了,刘时谦不由得叹气,接着问道:“那往前的地主怎么弄的?现在上半季都快成熟了,你们当时作价多少买的?” “我忘了问。”贾环羞愧不已,恨不得把脑袋藏起来。 “那地主既没有与你商议地里庄稼,必不是自己种的。他家只六十亩地,也买不起奴才。”刘时谦敲了敲桌子,“我方才说公子自己种地,不过玩笑。只是买奴仆也不相宜,几时赚得回来钱是回事,买到不知道根底的反而淘气。雇长工没懂行的东家盯着,偷j耍滑是其次,怕是能把你地里的出息偷光了。我估摸着,他们当初倒是租给别人的多。” 贾环只有点头的份,刘时谦喝了口败火的清汤,接着道:“这不过是我的猜测,公子回去遣个靠得住的人悄悄打听下。若真是佃出去了,仔细问问佃户是哪几家、难缠不、议定的租子是钱是粮、有多少。万事弄清楚了再作计较,不然,换了佃户平白惹麻烦,若少取了租子,他们不当你宽厚,倒以为年少好欺,越发的难管了。” “我一定不让他们小瞧了我。”换了地主,佃户都不过来打个招呼,这不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吗?贾环为自己现在才发现这茬表示很生气。 “也不急着一时,你倒是一头汗。”刘时谦看贾环把手上的帕子都浸湿了,自袖中掏出一方新的给他擦汗,道,“虽不能让他们小瞧了你,也不必太撕开脸面。这租户里,设若有一个不安分的闹将起来,公子是求官府做主,还是求家族出面?” 贾环深深地郁闷了。虽然看不惯贾府许多人,他也不得不承认,正是托了这贾府的福,他才平平安安长这么大。就如同倪二,若不是因为他是荣府幼子,哪里肯应付他?这刘时谦肯称他一声“公子”,不是看在贾府的面子,难道是给他面子不成?别说是小时候,就是现在,完全离了贾府,若不想饿死,街上的花子和吉庆街的小官就是他的榜样。要是佃户真的闹得不肯给租子,他难道让长寿去打人家?不得不托庇于贾府的认识已经让他难以承受,想到什么时候自己的田充给官府、某大族、或者贾府,贾环更是痛苦万分。 可能是贾环的脸色太难看了,开始刘时谦以为,早晚要面对的,还不如提前做过防备,这会子倒是有几分暗悔自己不该给一个小孩子说这个,于是摸摸他冰凉的手背安慰道:“不妨事的,左右那田买的相宜,实在没法子转手卖了也能赚几两银子。” 贾环强打着精神笑着向刘时谦告辞,却不知自己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回到府里时都没注意家里闹哄哄的,赵姨娘看他神情恍惚的样子,急的不行,道:“可是病了?我去回太太。” “不妨事的,我不过有些疲累,略歇一歇就罢了。”贾环没精气神儿再去应付太医并贾母王夫人一干人。 赵姨娘正坚持着要找太医,彩霞轻手轻脚的走过来,低声道:“姨奶奶千万别往前面回事情。扬州来信道姑奶奶去了,老爷、太太今儿和二奶奶商议着如何缓缓地告诉老太太。这会子上去回事,主子岂有不恼的?” “亏得姐姐说一声,不然,我们白送上去给人垫踹。”贾环顾不得伤心,连忙谢彩霞。 “要是别的,我如何敢说一句话。”赵姨娘依然忧心忡忡,捏着袖子道,“你瞧环哥儿脸都是白的,有了什么好歹我还活什么?” “姨奶奶不若自己拿了银子,悄悄请了好大夫过来。”知道贾环素来就是不舒服也忍着的,彩霞很担心贾环,“姨奶奶如是银子一时不措手,我那里还有一些。” “姑娘有这个心就够了,我这里还有些银子的。”赵姨娘就是再心疼钱,也不会拿彩霞的钱给儿子瞧病。 怕吵着贾环,彩霞早早就走了。贾环拉着赵姨娘不许找太医,赵姨娘哪里肯。见儿子坚持,也只得道:“这会子天也晚了。明天晌午再不好,一定要请大夫的。” 第28章 调教&为难 尽管忧虑自己的田产,可贾环毕竟是素日里小心思多的,这点点银子可以解决的事,倒真难以把他气病。即便次日起来时还是不太得劲,贾环还是强撑着起来了。赵姨娘看他喝了两碗粥,倒是放了一半的心,才过王夫人那边。 亲人之间往往有着极其微妙的联系,以贾母与贾敏嫡亲母女的关系,亲闺女去世,自然有一定的心灵感应。因此老太太看到请按时一家子面容慎重的样子,立马就意识到什么了:“可是扬州那边敏丫头怎么了?” 婆婆已经明着问了,这边晚辈也不敢把话题绕过去,邢夫人道:“不敢瞒老太太,昨天送信的到的,是上月十八的事。” 贾母眼一翻就倒了。当下把贾赦、贾政等吓了个魂飞魄散,王熙凤连忙一叠声的叫人拍后背、揉喉咙、掐人中、灌参汤、叫太医。一群人忙的手忙脚乱,老太太才慢慢醒转过来,接着眼泪往下淌,只道“我苦命的儿啊”“狠心的孽障啊”。 “我听说姑妈是最伶俐孝顺不过的,怎地突然间去了?别说是老太太心里难过,我们这小辈也是痛心的很。”去了最心疼的小女儿,让人不伤心也是强人所难。王熙凤抹着眼泪,接着就劝道,“只是姑妈眼下的大事可怎么办呢,自然是姑太太面子上好看为上。可要哪位去那边,我们还得求老太太个主意。” 这时候的人大多讲死后哀荣,丧事越华丽越气派越是给去的人争脸,就是生者也面上有光。钱不是问题,就是公帐里没钱拿,贾母的梯己钱也是多的没处放。除了银钱上的排场,娘家派去吊孝的人也很重要。贾母问道:“你们看怎么弄?” 贾赦本来就与贾敏情分上一般,又是个每日里无肉不欢的。去扬州路途颠簸事小,来去两三个月不止的素食独居生活哪里受得了?于是抢先开口:“按说我们做舅舅的该亲去的。只是我们兄弟现拿着君父的俸禄,合该为君父分忧。如今只为个人伤心,扔下一大摊子事跑了,却不是让人说不忠不孝?” 贾政见长兄已经开口,也不好多说什么。再者,亲舅舅奔丧是乡里的规矩,他们朝廷命官只有丁忧、告亲老的,哪有为着兄弟姐妹们特意请假的? “你们做大事的,哪里值当过去?”贾母也是想到这些理,只得罢了,“我瞧琏儿也大了,只有派琏儿走一趟罢。” 又因为贾琏是白身,怕去了显得不尊重,现拿银子捐了个五品同知,特选了四个极可靠的家人跟着,又拍了一大堆婆子媳妇子,压着六七辆大车,与宁府那边的人一同紧赶慢赶的去了。 虽然对贾敏感情一般,可亲姑妈死了,亲奶奶急病了,贾环也不好天天往外跑,好歹在家里闷了五六天,才出门找刘时谦说事情。 未到里院,就先听到田江海的声音:“我说石头,你就是想调开师叔好合你那相好的腻歪,也犯不着这么急切吧?” 贾环想到听人壁角最不好的,只有住了脚步,又绕到下人房里找长寿,却见几日不见,他倒沉稳了许多。心疼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丢在这里好几天,问他吃了没,这里过的怎么样,有人欺负他没。 “寿哥儿,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生气了。”长寿不顾的回答他的话,先怏怏的道。 贾环愣了:“你说什么生气?” “就是你头被碰坏了那次啊。我前些日子回去找钱槐,听到李大头和他家兄弟嚼舌头,原来我惹了大麻烦了。”长寿当时怀着中状元后一起报仇的想法,没与人打起来,可还是不太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胡说,疑惑的问道:“我明明还穿的有衣服,为什么他们要编排的那么难听?” 在下人房里住时,不少人为了干活方便,夏天热了直接打赤膊的,也没人说什么。对长寿来说,衣服除了保暖和好看外,难以有第三个作用。贾环正是明白这一点,才觉得难以向贾环解释内衣和外衣的区别。想了半天,才问长寿道:“你在这边看刘公子接待人物,可有什么发现。” “刘公子平日里说话与我们没什么太大不同,也一样的吃饭喝汤,不过斯文些而已。只是若来了客人,刘公子必然换了好衣服陪客。那般说话行事,全变了样子。”虽不明白表弟为什么这样问,长寿还是老实回答,末了加上一句,“对了,文绉绉的,就像书上写的一般。” 不错,能看到这些已是很难得的。贾环暗夸表哥好样的,接着问道:“表哥看到我家过年祭祖,与平日里行事,可有不同?” “不一样的可多了。”长寿脱口而出。平日里贾府里乌烟瘴气的,什么丑事没做过?因为小时候爱看热闹,长寿远远地看过几次。那等的庄严肃穆,哪有一点点不规矩的影子?“我看那祭祖,排场大的很,而且各主子们进退动静,也和古时圣人说的像极了。” “寿哥儿想想,刘公子、我家大大小小的爷们奶奶们为何平日里行事自在的多,到了见客、祭祖时,却往往依着书上的话、圣人的话?”贾环再接再厉。 “必是因为那些客人尊贵些。”这长寿自然可以理解,就是自己家里,也是来了贵客爹妈别一番面孔的,“祭祖,是要紧事,有许多人看着,怕人笑话,不该违了圣人的意?”后面这个,长寿倒是有几分迟疑。 “这是自然的。你看这许多人日常行事,权当圣人的话在放屁。一旦遇到尊贵人,或是要紧的事,偏偏有外人看着,哪里敢不依圣人的?”在打倒孔家店的文化氛围中活了很多年,贾环对所谓的孔孟没有什么敬意,“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面上一个比一个端方守礼。故他们无论背地里如何混闹,也没人说他们不规矩。” “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8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作者:肉书屋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8部分阅读 我是说呢,田夫子平日里说话那个样子,外面只说他是风度很好。”有了前面的铺垫,长寿对贾环的说法接受很快,“那平日里府里克扣你和姑妈东西,可是为了你们不尊贵?那日你当着众人磕了头,他们表现的心疼,送了好多东西,也是为了老太太房里许多人看着,怕说出去别人笑话?” “正是。你当他们一下子真疼我了不成?”知道长寿从小见惯了下等人直来直去的争斗,不懂上等社会不见血的笑里藏刀,贾环扑过去抱着他膀子蹭蹭,为方便他理解,特意又举个例子,“你瞧我平日里在你面前不是没抱怨过,在他们面前可露出一些来?就是真抱怨,也不教他们抓住说我怨望。” 到底是个实成孩子,长寿一点不以为表弟当自己不尊贵,一直以为是当自己人,这会子回想起贾环当初哭着向老太太说的话,心里暗自嚼巴着。 贾环却想到了这点,不想让表哥心里有疙瘩,就道:“世上尊贵都是皇上给的。除了皇家,谁有比谁高一等呢?到时候你我有了出息,看他们又哪番模样?” “啧啧,显见是嫡亲的表兄弟了,一见面就背着人嘀嘀咕咕的。连师傅是谁都忘了。”来得不是田江海,又是哪个?只见他握着几颗海棠果在手里晃着玩,眉眼之间尽是得意,“说什么私密话,还不给为师听听?没准为师一高兴,赏你个极好的美人呢。” “回夫子的话,弟子在和寿哥儿道将来发达了定要好好孝敬师父呢。”贾环半真半假的探田江海的口风。 “等着你们的孝敬,为师一口水都不用喝了。”知道贾环过这边来,多是所图的,此刻真听到这话,田江海声音冷下来了,“为师就是一辈子不入科场,就是杏榜的鼎甲,几个敢在我面前摆个谱?就你这样子,还想着发达呢。若是你们见得着临江会的新科进士,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的青蛙!”田江海虽然略同情一下他,也叹他对表兄情谊深,看他为了发达才应酬自己,哪里有好脸子给他看。 所谓临江会者,乃是新科三甲的文会,也邀文名极盛的学者与会。虽然每年春闱过后都有琼林宴,可那是皇帝老爷认识笼络朝堂新血液的宴会,新科进士、同进士们倒是多少有点拘束。大约前朝某年,有人提议上金榜的诸同年一同在江边一家园子里作诗集会,久而久之,靠临江会与同年们亲近拉关系倒成了惯例。 听其话音,这江海先生必是接到今年临江会的特别邀请了,贾环也不计较他的脸色,只笑道:“夫子说的是。不过人常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师父才高八斗,自然觉得我们愚笨,师父既得了今科的特邀函,不若带弟子去转一转,见见世面。若果真知道了人外有人这句话,往后少做些白日梦,也省的丢了师父的脸。” “你想的倒美!只要我带你过去,你就可明目张胆的说你是我田江海的嫡亲徒弟了。”对于招惹上这么个牛皮筋,田江海十分后悔,不由得赌气道,“明告诉你,那小子是不能够的。你若是答得上我一个问题,我田江海二话不说收了你做徒弟,若答不上来,带着你表哥哪来的哪里回去,休再提我一个字。”喜欢逗着人玩是回事,被人利用是另一回事,也不怪田江海这般恼怒了。 贾环好容易激得田江海如此,当然不会错过机会,直接拜了下去:“请先生出题,若弟子答得不是,再不敢烦扰先生。答得是了,先生也休要故意不承认。” “我若是出个古书里的事,传出去别人倒说我特意难为人。诗词文章,也没得是或不是的。”田江海难得的一脸正色,冷笑道,“你且说说,我此番真正为何上京。若是答对了,收了你我也不吃亏,答不对,须怪不得田某不讲情面!” 跟过来的刘时谦来不及说话,长寿也在思考方才贾环的话。贾环听了这个问题却不由得发了呆。 第29章 拜师&开端 “为了生子药,”贾环看了看田江海的得意洋洋的样子,开口道,“当然是不可能的。夫子不远千里的上京,大约是为了替师公给师伯们带句话罢?”开玩笑,船云名闻天下,怎么可能真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打发自己的小弟子上京? “蒙倒是蒙到了几分。”田江海倒是有几分惊讶,“你且说说,带的什么话?” “无非是当日对金八爷说的那些呐。”贾环务必肯定。先前田夫子调戏宝玉调戏的那么起劲,等遇到金八往后连贾府的门边都没进。况且今天都听说田夫子有回钟山的打算,那必然是事情都办妥了。那天游桃花林,田江海就办了一件事——用小师弟婉拒了金八招揽。后来也在忙着给小师弟收礼,这几天礼收完了也准备打道回府。 “你这小子,我只当你略有些小聪明,想不到你在我面前也藏拙!”田江海非常兴奋地敲了敲贾环的脑袋,觉得自己捡了个宝。 京城皇长子和皇次子的争斗,连贾府那群饭桶茶余饭足至于都议论两句,船云弟子满天下,焉有不被卷入的?干预皇家斗争,能全身而退的少之又少。又因船云一系多少有几分抱团,若是有几个年龄长一点的师兄带头掺和,惹恼了上峰,恐怕从船云先生到现在书院的学生,兜进去大半不止。因此船云接到京都某弟子的来信后,就遣田江海到京都走一趟:“与你那些师兄们说,就说我的话,天子家的事,原与我们做臣子的无干,谁要想得拥立之功,别说是我老头子的弟子。” 这个传话的任务并不难办,难的是方式。总不能到了京城,一家家的敲门去传船云的圣旨?或者召集众师兄,道“师傅有令”?如此大张旗鼓的宣扬师父的威信,置皇权于何地?皇帝老爷知道了,那可热闹了:“好啊,你们这些人吃我的饭,倒还服另一个主子的管?”正因为船云书院远在钟山,船云又是个不着调的,皇帝才对他的弟子们表示一下自己的爱才之心。若是船云的人都敢直接向身为朝廷命官的弟子发话,皇帝还容得下不? “为师想了好久才得了这个好主意,小环儿你是怎么知道的?”想当初他百般为难,好容易借着船云夫人的喜讯挨个见了师兄。外人只道船云遣嫡传弟子过来打秋风的——做弟子的汇报师父原是常理,再疑不到是暗传消息的。再者,就是有上头人想到了,做的悄密,以船云一向的声望和中立,必然也当做没看到。这般计较被一个小孩子猜到,田江海又惊喜得了一个胸有丘壑的弟子,也万分沮丧。 “师父让刘师兄应酬的来往客人,弟子并没有见到一个师伯家的人过来。想必师父亲自上师伯家拜访索礼,顺便传了话?”贾环不由得为自家宝玉哥哥叹气。当初田江海到京城来,无从下手,正无聊间,听说一个生下来带玉的孩子,哪有不想去逗逗解解闷的?这江海先生不过是个消遣,在宝玉看来,连着两个老师都可怕的很,哪里还提得起念书的兴趣? 田江海扑过来就叭叭啃了两口:“我的好徒儿,为师最喜欢你了。你跟为师回钟山罢,我看你家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刘时谦大汗:你觉得他去了书院,师父饶得了他么?于是劝道:“师弟还小,书院又不许带伺候的人,吃饭穿衣怎么办?” 贾环连忙表示自己会自己照顾自己,绝不给别人添麻烦。 自己还是要人照看着呢,田江海最不耐烦当保姆,哪里肯给自己找麻烦:“好徒儿,你师兄说的对,书院饭菜极难吃,你还是不去了。大不了,为师不收你拜师礼罢了。” 只要成了田江海的嫡传弟子,什么好处没有?到哪里原是一样的,再者,贾环也不放心赵姨娘一个人在贾府。要是她什么时候脑子一糊,跟那个叫马道婆的搅到一起,有什么好下场?再者,长寿不能一起跟过去,难道窝在这里做一辈子奴才。 看到田江海对带他回去那么抗拒,贾环少不得哭着道:“师父,我是您的嫡亲弟子!您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他们把我折腾的身败名裂事小,连累了您老人家和师公的名声可怎生是好?”弄得一副没遇到田江海时没过饱饭的小白菜一般。 性子恶劣归恶劣,田江海有一点好,那就是护短:“我说小环儿啊,你都做了为师的徒弟了,怎么还如此胆小?谁敢说你的不是,先看看为师再!只管好好读你的书,拿出我们穿云弟子的派头来!” 这个年头,是贾环一生的重大转折,也是贾元春乃至整个贾府的重大转折。被分在王府上服役的贾元春机缘巧合之下偶遇了四皇子,四皇子喜欢她文采容颜,当晚就宣她侍寝,第二天封了个一等侍妾。荣国府喜气洋洋地,都道元春青春美貌,甚得王爷宠爱,到时候生了个一子半女,跑不了侧妃的位份。有了个做王爷侧妃的姑娘和王爷长子的外甥,荣国府未来几十年上百年的富贵荣华不就指日可待? 这些烈火烹锦的未来,相当程度上改变了贾敏之死带来的沉重空气。女儿再心疼,也是排在自己儿子和家族平安富贵之后。因此贾母将一片悲戚之情暂且放下,先忙着打点元春那边可能用的各种什物:“宁可多带些,王府里规矩大,不能让人家小瞧了我们姑娘。” 王夫人忧虑道:“吴家那个女儿不也是伺候四王爷吗?她不是个能容人的,向来与我们元丫头不太对付,位份又高上许多。元丫头吃了亏可如何是好?” “上头还有王爷王妃呢,她能把元丫头怎么了?再者,我们姑娘难道是白站着等她来打的?”当初千挑万选的为女儿择了个富贵门第才貌双全好夫婿,后来还不是一样连个儿子都没养,以至于担心后半生无靠,抑郁而终?贾母对这些也看的开了点,“再强也强不过命!她想祸害人,也有佛祖看着!” 贾环忍不住冷笑,元春不过是个王爷家的小妾,他们就兴头成这样子,将来做了贵妃,不知道怎样仗着她的势?那些王府的贵人们,看元春能比贾府里看周、赵姨娘更高贵吗?鸳鸯当时骂要她做姨娘的哥哥嫂子道,我若得了意,你们就自己封了舅爷,仗着我的行市,我要不得脸,失了势,你们就王八脖子一缩,死活由我去!在鸳鸯嫂子看来,自家姑娘做了妾,可不是如同做了王妃一样荣耀!瞧瞧这贾府上下,将来行事,又何尝不是能占便宜就占,姑娘死活全不顾的。对嫡亲的女儿尚且如此,贾母、王夫人也真是一样让人敬佩。 贾琏回来时见到贾母,回了祖母林家如何如何风光大葬了姑姑,贾母才伤心起来:“姑爷也是有情的人,可惜我家敏丫头是没福分的。我家那可怜的外孙女儿没了亲娘,可怎么办啊?”又立逼着贾赦写信接贾敏的女儿。 贾赦只得应了要过去,王熙凤看看王夫人的脸色,上前道:“老祖宗接来外孙女儿自然是想得周全,就是地下的姑妈知道了也肯定放心了。只是就我的想法,林表妹自来孝顺,也想在姑妈面前尽尽孝心。就是姑父有表妹在身边,也少伤心一些。老太太既是想接表妹,不如来年再说,一来全了妹子的孝心,二来也是老祖宗疼惜女婿外孙女,岂不是两便?” “明年再来也行,就是不能不先写信过去。”贾母仍然很坚持,“就跟姑爷说,玉儿在我这里,权当是替我的敏儿尽孝。” 王夫人都道:“老太太放心。姑爷必是同意的。” “太太回了屋里啊,就气得不得了。那脸色,真真是猪肝一般。”赵姨娘转述完上面的场景后,十分兴头的接着给贾环八卦,“说老太太真是老糊涂了,就是偏心女儿,拿了许多东西过去就尽够了,如今还要把重孝中的丫头接过来,难道就不避讳吗?她要真有本事,怎么不当着老太太的面说?也只好别后撒气罢。气死了她,我才称愿。” “这话岂有不传到老太太耳朵的道理?太太断不会这么说的。”贾环表示很惊奇,自来王夫人都是木头人一般,要斗狠,也不在口头上占便宜的。 “哼,她姑娘做了王妃,哪里害怕老太太?再说,那屋里的丫头,哪个不是太太的人?” 因儿子不信自己的话,赵姨娘急着辩道。 对前一个理由,贾环抱着怀疑态度,可王夫人房里的丫头,还真是只认得王夫人的,哪个敢背了主母向年事已高的老太太告密?何况就算贾母真知道了,也不能把生了嫡子嫡女的王夫人怎么样。 “不过老太太也是,多不吉利啊。”赵姨娘嘲笑完王夫人,又开始批评贾母来,“再亲的亲戚,哪有带着重孝住别人家的?” “姨娘这些往后少说些罢,他们爱接不接,横竖不关我们的事。让人知道我们背地议论长辈,少不了吃亏。”贾环提醒道。 一听叫自己姨娘,赵姨娘知道儿子是认真的,也不敢回嘴,讪讪的道:“不是只有我们娘儿们在,我才说的嘛。” 第30章 林表姐与赵表哥 年底给贾府送年礼的林府媳妇说,林老爷认为天气转暖以后,林姑娘可以过来给外祖母请安。贾母比较欢喜,就给宝玉并探春等人讲有个嫡亲的表妹要过来,旁边的人自然凑趣,道姑奶奶当年如何气度才情,如今表姑娘自然青出于蓝之类的。向来喜欢女儿的宝玉期待万分,对贾环道:“老祖宗说,咱们年后又多了个姐妹,真是意外之喜。就是妹妹刚没了母亲,到时候我们要baba……”不错,还记得人家是没娘的可怜娃,贾环觉得宝玉还是比较靠谱。 次年春天,从运河解冻到获得林黛玉出发的确定日期之间的这段时间,贾母前后打发了三波人去催。王夫人只要出了贾母的院门,脸都是木的。 在估计林妹妹要抵达京城的那几天,贾环难得的窝在屋里,没往刘时谦那边跑——倒不是说他对见这个世外仙姝般的林妹妹有什么期待或口水,而是家里来了亲戚,若是上面要他去见他却不在家,难免有些麻烦。 贾府没得什么说的投机的人,长寿脱了奴籍进贾府就极难了,贾环觉得很是无聊,只好拿着一本从贾赦外书房淘来的话本消磨时间(宝玉看到了也是好笑,就悄悄指了一个乱书堆,道:“那里面有好些,你看过了好歹藏好。老爷逮着了记得说是书房本来就有的。”贾环含笑应了)。正看到书生和小姐私会后花园那段,听到赵马氏的大嗓门:“环哥儿也在家?姑奶奶真是好福气,养了这么孝顺的哥儿。哪像寿哥儿这个没良心的,只想着考学做官,我跟他老子十天半个月的都见不到人影!”埋怨中透着深深的炫耀。 长寿得了自由身,头一样事便是埋头苦读,已经定了参加次年的童子试。赵马氏见儿子不用远离自己,心里也回过味了,很是感激贾环的斡旋,就常常到赵姨娘那里串门。赵姨娘欢喜侄子上进,道:“往日里环儿就跟我说,寿哥儿是个极其争气的,必然登上皇榜光宗耀祖的。明儿寿哥儿中了举,哥哥和嫂子就等着做老爷太太了。” “长寿那小子就是心眼儿实诚不偷懒罢了,全亏了三爷和姑奶奶的抬举。”赵马氏虽然嘴上谦虚,脸上却笑得像朵花,“我们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哪里指望享着他的福,只望他自己过的自在罢了。” 长寿若是考了官,必然是儿子的得力帮手,赵姨娘在对娘家的偏心之余又多了重尊重,对赵马氏态度比以前更好了许多:“瞧你这说的,寿哥儿是我打小看到大的,难得的生性孝顺,就是对我和环儿,也是亲近的很。将来有了出息,你们还愁什么?” “环哥儿跟我们长寿,真正从小亲兄弟一般。别的不说,若不是环哥儿奔忙,寿哥儿如今还是奴才秧子呢。”赵马氏相信儿子的本事,自以为儿子前途无忧,心胸自然开阔了少许,有了为别人着想的心情,“要我说,环哥儿的伶俐劲儿旁人再赶不上的,不如和寿哥儿一起下场试试。” “我也说过了啊,不为了考上,就是兄弟俩一同念书进场,做个伴都是好的。”再心疼侄子,赵姨娘还是更希望儿子有出息,唠叨了不止一次,“环儿偏要说,宝玉还没进过考场呢,哪有做弟弟的登了先得道理。人家什么时候拿他当正经弟弟了?真是傻得不行。我也说不过他。” “我的姑奶奶,你也不多劝劝三爷。这哪里能比的啊。”赵马氏一拍大腿,“宝二爷哪里还用进场,老太太自有银子替他捐官做,现放着琏二爷是个榜样。我听钱姐夫说,账面上银钱短的很,要等府里拿大注的银子给环哥儿捐官,要到猴年马月呢!环哥儿的好学问,何必白熬着?” “那我再跟环儿说说。早点考个进士老爷出来,咱娘儿们也不苦熬了一场,看那起子人怎么着。”赵姨娘恍然大悟,有几分心动,又犹豫一下道,“其实晚两年考也不打紧,大了身子骨结实些。”赵姨娘嘴上争强好胜,心里还是心疼儿子的。而且贾珠就是死在考场上,她也不敢太早让儿子考试。 “命里有终须有,环哥儿天生的福气,哪里是那些短命的能够比的。”最近没派到好差事,赵马氏对在府里当奴才没那么热衷了,也指望着儿子出头,对上面很少奉承,倒是拿赵姨娘母子当个自己人。 晚上赵姨娘少不得又多两句嘴,贾环下午听她们说话听的分明,这会子叹口气道:“阿娘,你自己想想,但凡先生或老爷赞我几句,老太太并太太是什么脸色。我要是争着去考试,不是明着说哥哥不成器吗?何必上赶着让上面找我们不痛快?” “什么都克扣着咱们,连我儿自己努力出头都不许,干脆拿绳子勒死我们了账!”赵姨娘一听就勾起新仇旧恨,勃然大怒。 “这府里压着我不许出头的次数还少了吗?”贾环见机就怂恿赵姨娘,“除非是离了这府里,不然一辈子别想自在过活。” “离了府里我们能靠哪个?”赵姨娘很操心儿子的前程,但是离开呆了一辈子的窝,尽管只是做个奴才的地方,也让她感到很茫然惶恐。 贾环见赵姨娘有几分意动,不加紧逼,只利诱道:“阿娘不必担忧。如今教我念书的刘师兄学问最好,就是一般进士或县令老爷都要买他面子的,又待我极好。府里就算是有几分势力,哪里轮得到我们去依靠?” “再不好,在府里你也是公侯少爷。”赵姨娘还是犹豫,不是她不相信六师兄会提携自己儿子,她只是觉得多条关系多条路,贾府再怎么说是侯门大户,儿子究竟是自家子弟,得到国公府的抬举,想必路会更好走一些。而且,她也多次想像儿子出息了后自己在府里横着走,好给那些小瞧自己的人脸色瞧,才不枉活了一世。 “是,只要我还在这里,少不了我一口饭吃。”贾环翻翻白眼,只丢下这句睡了。 林妹妹进贾府是后来红楼戏的经典一折,不过贾环没得那个缘法亲历现场。贾环倒是非常真心实意的等待召唤,不过问题是,人贾母根本就没想起来外孙女儿还有一个表弟需要见。 “那丫头长的小气巴拉的,哪里有敏姑奶奶的派头,偏偏老太太拿她当个宝。”没有讨到林黛玉好的赵姨娘非常生气,有替儿子白在家里等着表示不值。 “林姐姐是女眷,儿子不见原是正理,兰小子不也没见吗?”贾环自己该做的做了,别的也懒得在意。 “那宝玉呢?一见面眼珠子就黏上了。”赵姨娘才不觉得儿子那点比不上宝玉,愈发的不平。 那是老太太眼里的外孙女婿,阿娘。贾环在肚里说了句。 自从那次被老太太抓住不请安训了顿,贾环每天晨昏定省再不落下。贾母老成精的人,自然面上不会露出喜恶,倒是经常与他说几句话,做个祖母的样子。这天一家子女眷吃欢迎新客的聚餐又散了后,贾环照例过来请安。贾母倒是奇怪了:“环哥儿,拿这些花朵做什么?” “老祖宗,孙子听说近日新来了个姐姐,也没的什么好玩的给姐姐。好在一个朋友家开了不少玫瑰花,孙子就讨了几枝,想送给姐姐插瓶里玩,颜色鲜亮些,姐姐必然是欢喜的。”探春悄悄的让人提醒他送林姑娘见面礼,贾环只有把本来准备自己用的花贡献了出来,反正他真拿不出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见面礼。就是拿得出,也犯不着。 “好孩子,难得你一片心意。你那林姐姐在宝玉那里,你过去跟他们玩吧。”贾母惊讶之外倒是对贾环有那么一米米好感。 您太强悍了,所谓七岁男女不同席,宝玉都多大了啊,您让他们住的那么近?贾环忍住扭曲的脸,往宝玉房间走去。 宝玉正缠着黛玉说南边的风物,又拿出自己的收藏,问妹妹需要什么。林妹妹年纪又小,舟车劳顿,其实有些倦了,又不好扫了宝玉的兴。此刻见贾环送花过来,让人接了,道“难为你费心”。宝玉于是让紫鹃给贾环拿果子吃。 贾环正待客气,却听到雪雁嘀咕道:“姑娘正在孝中,却把这大红大紫的花插在哪里?” 举目一望,果然林妹妹一众穿戴使用都是青的蓝的白的,没有许多的颜色,连忙道:“是我疏忽了,原想着姐姐看着鲜亮颜色欢喜欢喜的。” 黛玉看了雪雁一眼,却不说话。宝玉连忙道:“林妹妹,我看着花开得精神,不如插在我那屋,妹妹想看的时候也方便。”又跟贾环道:“这玫瑰颜色很正,既是难得的。环儿自己也该留几枝玩。” 贾环随口应了几句,然后道:“姐姐远道而来,想必累了。环儿就不打扰姐姐休息。” 宝玉并黛玉也不很留,道:“明日寻你说话。” 赵姨娘听跟去的小丫头学的舌头,愈发不欢喜林黛玉:“知道是孝中,岂有不避讳的?到别人家作甚么?一个外姓人,倒纵着奴才抢白正经少爷!宝玉就那么看着,可真是你好哥哥!”最后一句对贾环说的。 貌似咱们都是贾府的二等公民,说这些都没意思了。贾环也觉得林妹妹是个小朋友,没甚好计较的,道:“不过是尽咱们的礼,管那么多干嘛?” 第31章 刘师兄 赵姨娘脾气虽大,却不隔夜,第二天起来就忘了昨天的气,一大早的梳了头就往王夫人房里赶。临行前把一个荷包给贾环道:“环儿,你好几天没去刘先生那里了,多买点吃的提过去。”贾环摸着沉甸甸的两锭元宝,遂奇道:“娘前日才给了我零花呢,尽够了。这钱娘先留着自己花。” “傻儿子,娘才说你聪明了,你这会子却糊涂了。”赵姨娘叹道,“你成日家到刘先生家叨扰,又不曾给了拜师礼,又没付了饭钱,先生岂有不恼的?如今我手里余下些钱,不如将给先生作茶水钱,却不是体面?” 田江海回钟山时,特意留下刘时谦教贾环念书——顺便监督他别以船云传人的身份做不妥当的事。刘师兄虽然老成了点,可人好好一个青春美貌的少年郎,被自个儿三十多的老娘叫“先生”,贾环忍不住囧了,手上却推开钱荷包道,“刘师兄是陆山长的得意弟子,又是大家子,哪里在乎这点子钱?” “先生有是先生的,我们是我们的。”赵姨娘点点贾环的额角,“平日里银子不凑手倒罢了,这会子宽裕些,哪里能够装不知道?虽及不上老太太、太太的手面,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贾环犟她不过,只好接了过来袖着那个荷包,却是准备先给王夫人、贾母请了安再走。他自道年龄大了,男女有别,并不同众姐妹一同活动,从王夫人房里出来,只见三春拥着宝玉黛玉过来请安,后面跟了一大堆丫头媳妇子们。贾环含笑行了个礼,宝玉等也点头问好。等回了自己屋里没一会,却见贾母身边的二等丫头鹦哥儿的来了,笑道:“三爷却要出门去?我来的却不巧。” 贾环连忙让小鹊儿给倒茶:“哪里记在这一会?鹦哥儿姐姐有事?” “敢叫三爷知道,我如今叫紫鹃了,林姑娘取的。”鹦哥儿捧出一个匣子来,“这是我们姑娘从江南带过来的新书,三爷权作无事时消遣。我们姑娘说,劳三爷费心送花,感念的很。” 想必是贾母见跟黛玉的人不通人情事故,又知道荣国府关系复杂,于是把得用的丫鬟送给外孙女做左膀右臂,贾环记起这岔,也不说别的,道:“多谢林姐姐了,又劳烦姐姐跑一趟。” 紫鹃正口说不敢,彩霞自己打了帘子进来了,道:“三爷这里真是热闹,难得紫鹃姐姐过来。”紫鹃知道她与贾环赵姨娘走得近,这会子来怕是有什么私密话要说,跟她玩笑几句就道要回去伺候姑娘。贾环也不苦留她,只说晚饭前亲自去谢,望见紫鹃走了,转脸向彩霞道:“太太那边哪里少得了姐姐?这会子过来了,小心别人给你上眼药。” “太太正心烦着呢,哪里顾得了找我。”彩霞摆摆手示意不妨事,又低声道,“原是急事,我才抽空过来与三爷说一句。今早舅太太那边来了人,太太就打发姨奶奶出去说句话,接着叫琏二奶奶过来商量事情。原来金陵那边姨太太家的儿子打死了好人家的公子,如今人家告这要偿命。太太哭的半死,要二奶奶写信给姨太太,要姨太太带表少爷并表小姐进京呢。” “竟有这事?”贾环面上惊讶,却是知道薛霸王年少无知,必然多受族人愚弄,薛姨娘又是妇道人家,软弱无能,吃了官司,自然不敢在本土居住,想进京投靠亲友,寻个帮手的。没准这会子已经在来京的路上呢。 彩霞也道:“可不是,听说苦主家也很有些银钱,定要赔命,不要银子呢。论我说,也是该……” 听到有人来了的样子,于是快速说道:“姨太太心直口快的人,若是知道了这是,面上带了出了,岂有不吃亏的?三爷多劝劝姨奶奶暂且忍忍,等三爷出头了不就好了?”说到最后,含笑瞟了贾环一眼,赶紧走了。 虽然贾环素日里从不显山露水,但王夫人抓不住他的把柄,又吃过一次暗亏,更是看得他眼中钉肉中刺一般,抓住赵姨娘的小辫子,未必肯放过她。贾环知道自己母子处境尴尬,也不敢直接去酣园找刘师兄,只有在屋子里等着,让小鹊儿院门口等着,见着赵姨娘回来,先让她回屋,不忙去王夫人房里。自己且拿出一张纸慢慢涂画改动。 赵姨娘满面笑容的回来,问贾环道:“环儿怎么没去先生家?可是身体不适?” 贾环摇摇头道:“我好好的,就是想在家歇一歇。姨娘知道吗?太太的外甥子打死了人呢,现在太太忙着求人托关系讲情面,很是急躁。亲戚不争气,恐怕连老太太都不自在呢。姨娘应对上头也要小心些才是,别吃了亏才是。” 赵姨娘拍掌大笑道:“真真是趁了我的愿,她亲戚都高贵的很,也有今天!活该。” 就是怕你这样幸灾乐祸,贾环扶额:“她亲戚再怎么样,她也是当家太太,动动手都能捏死我们,何必非惹得她发怒?” “你是贾府正经公子,她敢!”赵姨娘又惊又怒。 她是不可能直接对我下手,不过压着我不许出头还是很有几分可能的。贾环也知道和赵姨娘难讲清楚,时间又有限,只好道:“她是不敢,她难道连对姨娘施家法都不敢吗?” 赵姨娘吓得脖子一缩,又听说儿子很安全,就叹气道:“我知道我儿的意思,不说她们就是了。” “脸色上也不要带出什么才好。”贾环叮嘱道,赵姨娘急着回王夫人的话,脚不沾地的走了。 晌午王夫人特意恩典,让赵姨娘不用伺候。赵姨娘千恩万谢的回来跟儿子一起吃饭。饭后王夫人歇午觉,自然不用伺候,赵姨娘不欠瞌睡,就唤来吉祥儿来问道:“怎么后面院里闹哄哄的忙进忙出?” 小鹊儿抢着道:“回姨奶奶,是咱们家三位姑娘搬过来了呢。老太太说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没精神,姑娘们多了地方显得窄了,又闹的慌,让太太帮忙看着呢。太太就让把姑娘们安置在后面院里。” “离得近了又能怎么样?没良心的白眼狼。”赵姨娘脸上的喜色转瞬即逝,又突然间想起来,问小鹊儿,“只我们家姑娘搬过来,林家那丫头呢?” “我听彩云姐姐说,老太太让宝二爷和林姑娘给她作伴解闷呢。”小鹊儿不太会看人脸色,直统统的说出了,赵姨娘的脸色果然很臭:“果然外姓的就是比姓的珍贵的多!” 贾环知道她生性如此,勉强压抑着反而对身体不好,因此只要不怕直接惹祸的话,倒也不会句句纠正她。 先一天被绊在家里,第二天一早贾环就一溜烟跑到燕子巷去。 刘时谦这人着实厚道,自打田江海正式收了贾三作弟子,真正拿他当亲师弟看,不惟在学问处事上多有提点,就是平日里有文会了,也总带贾环参加,道“多认得些人总没得坏处。”于是二人关系愈发亲厚。 贾环诗词歌赋上能力本也有限,好在占着生理年龄的光,倒也能写个中上等,只在茶饭点心上用功。便宜在年纪过小,却是显得出彩的多了。然则有了刘师兄的一再照拂,贾环隐然间被视为船云书院的第三代嫡系弟子,就是表现平平,也少不得看在师长的面子上赞个几句“少年老成”之类的。如今多少显露了些许“才华”,自然被许多前辈看重,白得了不少陈赞。顶着船云徒孙的光环,贾环自知只要抱好田江海的大腿,万事不愁的,自然不以功名为忧。 长寿知道外人对表弟的评价,自然也极为欢喜,道:“好环哥儿,你总算是熬出头了。我常听外面赞你学问极好,将来入朝做官,可不算脱离了苦海?” “你听别人瞎扯,无非是看着田夫子的面子和刘师兄的提拔。”贾环忍不住笑道,“你瞧瞧我能比往常用功多少?如今倒多得这些名声,不过是‘上面有人’这几个而已。” “常言道,朝里有人好做官。学问上原也是一样的。”长寿恍然大悟。 “可不是。学问上这等习气还浓厚些呢,不过左右咱们赚到的实惠,理会这些做什么。”至于刘时谦如此明显的抬举自己,是否为了将在贾府接受过自己教育的贾宝玉同学剔除在船云子弟的范围之外,贾环就不好跟长寿提了。 贾环进了酣园里院的小饭厅,就忍不住抽鼻子:“好香!”刘时谦看着正在摆饭的美婢笑道:“既是这么馋嘴猫儿一般,就不该来这么迟!我都饿得等不及了,你再来晚一刻钟,只有吃我剩下的份儿。” “我倒想瞧瞧今儿洛儿姐姐做了什么好吃的,连师兄都馋得这样。”贾环笑嘻嘻的进去,挨着刘师兄坐下,尝了尝自己面前的百合莲子银耳粥,讶然道:“这莲子竟是新的,倒是难得!” “南方运过来的,不过尝个鲜而已。”刘时谦自己捻了片新藕,指着一碟小包子道:“这是豆腐皮包的三丝饺子,洛儿最拿手的。” 贾环一尝,是青瓜、藕花并蒸鸡蛋切丝的馅,很清淡爽口,难得的是酱极香,于是大快朵颐,只给刘时谦留了两个。 饭毕,刘时谦让人取来图纸跟贾环讲道:“你虽然想省事,荷花倒是不能不种些。看花吃藕是小事,园子有些活水灵气很多,风水又好。左右你地方极宽敞,挖个池子无妨的,再说我那边有极好的种子。” 第32章 田江海的难题 自田江海走后,贾环念书的日子极少,不是跟着刘师兄到处混吃混喝,就是忙着建自己的房子¬¬——原来买的田里有一小块地临近广通寺,风水地势又好,马车进出也方便,贾环有意就地建个房子,权当将来出府后的落脚之处。因为成本有限,买不起江南的特制砖瓦,就只有买当地的瓦。可本地瓦窑较小,贾环又一意建个大点的三进院落,加上后园也一律预备造高高的院墙,砖瓦倒是不太好买。好在去岁已开始慢慢准备,如今砖瓦木材大多齐了。长寿忙着念书备考,图纸便是是贾环与刘时谦商量的。 工人早联系好了,贾环常以请教学问为名,连日跑到酣园跟师兄商量完善院子布局,只等定了动土的吉日就开工。此时刘时谦又冒出这个念头来,贾环忍不住头大。挖个池子,整个院子都要重新设计,再加上预算……银子啊。可是刘师兄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只好干笑道:“师兄说好,那自然是好的。只是多出的银子刘师兄要出。” “你真是一分钱都舍不得花。我这里还有你八九百两银子呢,哪里就穷的这么着了?行,地和建房的钱是你的,样子也依你。园子我出钱,怎么建我说了算。”刘时谦哭笑不得,自己这师弟也是大家公子出身,怎么就这么一种脾气? “我都听师兄的,这我没意见。”贾环一副模范师弟的样子,心道,在你那里存的钱,除去盖房子的,余下的还要应付着将来自立门户呢,什么都要省着点花。 “你就滑头吧。”刘时谦摸摸他的脑袋,心里叹气,“要我说,你也不用太心焦。就算一辈子不考科举,船云书院也养得起你。何必这么心急。” 贾环总不能说自己是怕贾府倒了被牵连吧,只讪讪道:“我只是觉得连个吃饭的地儿都没有,枉读了这许多年的书。” 刘时谦要是知道贾环真是想法肯定会乐了。就算贾府真的抄家,象贾环这种排不上名号的,可罚不可罚的,若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自然无人特意把他摘出来。但如今有了船云嫡传徒孙的身份,别说主办官员,就是圣主,放了这个可有可无的人,给船云一个面子,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他只当贾环自小受人轻视,所以一心出人头地,跟他说道:“你如今才几岁,也不急着那些功名利禄。有了真才实学,别人该有的东西,你早晚也会有的。” 贾环只能做出受教的样子来。 话说贾环之所以不操心跟长寿一起考秀才,并不是没有危机感。只是当时田江海收他为徒有个附加条件,——“不得以荣府子弟入科场”。 户籍落在荣国府,想参加科举考试,身份证明必然是籍贯金陵、荣国公家的子孙。自立门户当然也可以,只是贾政现只有两个儿子,况且祖母、父亲尚在要分家,不是上赶着让别人说自己不孝顺吗?孝字盖过天,就算是田江海的弟子,有个不孝的名声也别想混了。 尽管十分为难,郁闷的吐血,贾环还是理解师父的做法。田江海可能因为欣赏贾环收他做徒弟,但绝不愿为了一个弟子卷入朝堂纷争。要是贾环顶着船云传人和荣府子弟的名头进了科场,高中是必然的,然而船云书院被与贾府及其背后的北静王府牵扯在一起更是必然的。田江海要敢给船云书院惹麻烦,船云那老头绝对能灭了他。 所以师兄弟虽然绞尽脑汁的想离开荣国府,一时之间却是无可奈何,只好先把外面的房子田产准备好,只等着将来好用。 却不提这边师兄弟如何筹划动土建房,贾府里王夫人却是意得志满。第一件喜事是元春扶持王爷有功,在皇后千秋前后特意提为四皇子的庶妃,也算是入了皇家玉牒妾室。贾母和王夫人都欢喜万分,四处寻生子的方子,想着等王爷从江南回来,若是得承恩宠生了儿女,不唯元春后半辈子有了靠山,连贾府里都添光不少。第二件事便是王夫人的哥哥王子腾得了太子的青眼,特特外派为九省检点,节制江南兵马。虽然是平调,但京中的虚职与实打实的重权相比,自然不同。况且此番得了太子重用,往后太子更进一步时,富贵荣华那是必不说的。 两个喜事加起来,王夫人说话分量更重。就是赵姨娘,也多拍王夫人的马屁,以为“我儿多个助力也是好的。”贾环笑了:“人家就是真的发达了,也有正经外甥照拂,哪里轮到咱们。我自己好生出头是正理,靠他们,全是虚的。” 其实贾环并不看好王子腾。如今皇太子和皇长子斗了个天翻地覆。凡有一事,只要太子党说是,皇长子的人马立马反对;若是皇长子的人赞同,太子的人绝对背后使绊子。好好地京城,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9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作者:肉书屋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9部分阅读 给闹的乌烟瘴气。皇上给搅得头疼,就把两帮人马各自敲打了一番。这还没消停几天呢,皇太子居然把手伸到军队上、地方上去了。如此明目张胆,视君父若无物,如何不惹恼上峰。就算圣主舍不得罚儿子,这王子腾绝对会被记住的,早晚秋后算账。 正因为王家风头正盛,所以薛姨妈等虽然是过来投亲的,也很是受重视。加上薛家极富,使银子大方,倒是很得了下人的心。薛姑娘给贾府众主子的礼物也是以其身份厚厚送上,连素来讨厌王家的赵姨娘也赞不绝口,以为自己儿子受到了重视,对贾环道:“薛大姑娘再和气不过的,你没事常过去玩玩,别闷出病来。”贾环看到老娘这么容易被收买了,很是无语:“我男子汉的,建功立业要紧,找姑娘们玩什么?”赵姨娘学给贾政听,贾政果然欢喜的很,又把贾宝玉骂了一顿:“没出息的东西,整日里内帷厮混,全不在正经事上用心!”王夫人想着必然是赵姨娘母子上的眼药,恨得牙根发弯。 不多少时,贾环的房子就建成了。这个三进院子正房都只有三间,贾环也再立法规定范围内建的最高,耳房偏房也只略小一点点,入门的影壁已定了请槐荫山人画(刘时谦的关系),院里中的桃树李树石榴树等家常树木。虽比不得达官贵人的别院,一般读书居家,却是足够了。 搬迁的时候刘时谦提前定了京中神仙楼的酒菜,邀请自己极熟的朋友一起给贾环道贺。天气极热,大家便一早趁着凉爽坐轿过来。都是以前常见的,贾环便招呼着众人在院子里长长地葡萄架九曲长廊边随意坐了。正忙乱间,恍惚听着是长寿的声音,就跟刘时谦交代了一声,迎了出去。果然是长寿着人担着几挑瓜果来。只见他不及接小丫头递过来的湿毛巾擦脸,吩咐跟着的挑子上的人:“把瓜先放在京里澎着。” “寿哥儿,你不是马上就要考书了吗?还顾得来这里。” 贾环却是讶异道,虽派人给长寿送了信儿,却并不确定他会不会来的,毕竟他最近忙的爷娘都懒得理的。 “你好容易有了个遮雨的屋子,我怎的会不过来看?”长寿骑马过来的,晒得脸红红的,又四处打量他的屋子,“你这屋子倒是宽敞许多,住起来想必极凉快的。也精致的很。” 且不说贾环上辈子都见了不少世面,就是刘时谦,也对屋子极有研究,见长寿喜欢,就接口道:“你若是喜欢,到这边读书也一样。毕竟这里离京城近些,省的每回请教刘师兄还要跑很远。” “不了,搬起来也麻烦的很。”长寿不乐意,“府里还在苛待你和姑妈吗?我老子娘还和气吗?你几时能出府参加科考?” “舅舅舅母身体都很好,就是想念你的紧。还托我带了好多东西给你。”贾环一边拉着长寿参观一边与他说些家常里短,劝他道:“要我说,念书也不记在一时半会,多抽时间出了走走,见见人,不然,累病了反倒得不偿失。” “想念我,见着还是念叨的不行,烦。”长寿如同所有正值青春期的孩子一般,厌烦父母的唠叨,尤其是父母不怎么靠谱,尽管知道父母是为自己好。 两人说些闲话,时间就不知不觉过去了。不一会刘时谦过来了:“这么多朋友为你的事过来,你拖着我做壮丁,自己倒是躲个自在。” “一会子我就过去了,劳烦师兄了。”贾环含笑作了几个揖。 虽然与刘时谦岁数相差不大,因常向他请教功课,长寿倒是把他当个师长看,一见着就行礼下去。 刘时谦却是带着几分不耐烦道:“不用多礼。既是来了,过去吃杯水酒,耗在前面却不显热?”自己好意替师弟出头请人,拉关系,这蠢货只顾说些不相干的,刘很不舒服。 贾环也知道自己做主人的不好长久不露面,于是邀长寿过去:“与座的才学都很好,你往后也是也考试做官的,不可不多多与他们打交道。” 长寿远远望去,众人或是芝兰玉树,或是俊逸风流,举是气度非凡的,自觉有些形秽,死活不肯去:“要交往,也得先入了学。如今我进去算什么事。”坚持立刻要走。 贾环仔细一想,长寿没功名在身,又是奴婢之子,想来不会被那些才子名士看在眼里,受了轻视,反而更不好了,只好依了他。 刘时谦拉着要送表哥的贾环道:“出来这么久,仔细别人罚你酒。” 贾环明白刘时谦虽然看在自己份上指点长寿几句,骨子里还是极为瞧不起长寿的,又受了师兄的恩惠,很不好过于违拗了他,只得往回走。 谁知没走几步,便听到有人叫门,接着是一个声音道:“不知道贵主人可在家?能否舍我们些水喝?” 贾环听得奇怪,便回头望去,只觉得那其中貌似主人的那个很是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脸上堆着笑迎过去,道:“公子肯光临寒舍,倒是我等的荣幸。” 刘时谦面色略动了动,也礼数周全的上前招呼。 第33章 生分 贾环听得那公子自称金四,立马记起了小时候上街那岔,仔细观察,五官果然有当时的影子,于是再拜道:“当初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金四笑道:“你记性倒是好。”却转身向刘时谦解释道:“我说出来转转,走到附近口渴的很。听乡民们说贵处恰逢喜事,就过来讨杯水酒喝。” 贾环囧之,广通寺就在附近,很乐意奉承你家,至于沦落到讨水喝的地步吗?真是醉翁之意司马昭之心啊。 刘时谦笑容满面:“师弟乔迁之喜,不过相好的朋友聚聚罢了。”尽管心里面恨不得把他抽走,还真做不出端一杯水给他吃,喝完让她滚蛋的地步。 于是金四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若入无人之境,走在前面进了后花园。贾环看到刘时谦的脸色发臭,也是有几分抑郁。 刘时谦见贾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几大步赶到前面去,对在座众人道:“这位金公子偶过此地,同师弟有过一面之缘,刚好听说师弟乔迁,就过来聚聚。” 能得刘公子青眼的不是一般人,出了前科的进士,便是书香门第的子孙,再者是很有文名的才子,个个都是晶莹剔透的心肝儿,听得这话,就知道这人跟刘时谦没太大关系。好在有那么几个会来事的,也有略猜到其身份的,围着金大爷说了几句话,倒也显得不那么冷落。 贾环见师兄只是笑,也不招呼他,只好问闲下来的金四:“上次受到公子的恩惠,没得道谢的机会,惭愧的很。公子何处高就?向来很少遇到。” “你没遇着的人多呢,这会子会装大人。人家有正经事呢,莫要歪缠。”刘时谦赶过来刮刮他的鼻子,“胡瓜切好了,去取来吃。“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金四不以为然,“我一向在江南替家父打点生意,很少回京,自然见不着的。” 贾环第一次人前被当小孩子对待,很有几分面上挂不住,讪讪的起身去拿瓜果。 这边金四见到贾环快要过来,就向刘时谦道:“我有一些为难,听闻先生博学,很想请教一下。” 刘时谦本来常驻京城,就是为了防止搅进去,这会子当然头大,可他究竟年轻,也不能很拒绝他,道“我年轻无知,不过大家看在师长的面子上有所教导,却是自知无能,别人家的事不敢过问的。” 金四当然知道船云书院一向的立场,得到这个回答也是不意外的。不过他见到贾环一副很好奇的样子,接下来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先生能听我说说,就是帮忙了。我刚才说过,家父派我去江南打点家里生意,最近才叫我回来。我离开京城好几年,回来才知道家里兄长竟有些摩擦。如今大哥二哥找我评理,各有各的说法。爹爹也是很头痛。我又怕伤了兄弟们的和气,又怕父亲气坏了身体,很是焦虑。” 旁人虽装着自在谈话,大多俗着耳朵听这边的话。有些出身略好些的,都有几分见到金四,多少知道他的身份,即便是不认识的人,哪个不晓得大皇子和太子不合,陛下特意找了在江南代圣巡视的皇四子回来?因此都等着看船云你这边表态。 刘时谦想到这里,刚要开口拒绝,却见贾环道:“常言道,家不和,防邻欺。家里父子兄弟不合,的确是很为难的,也不是我们做幼子该管的。依小子的愚见,所谓庶不与嫡争,幼不与长争。好好替家里做事,自然全了兄弟之伦父子之情。” 众人嘴巴张得大大的。 金四不待刘时谦回话击掌道:“说得好,庶不与嫡争,幼不与长争。贾公子果然不愧是江海先生的弟子,往日竟是我轻视了公子年幼,公子莫怪。”说道最后,站起来就准备作揖。 虽然不喜贾环多话,这会子也不能不管,刘时谦拦着金四作揖的动作道:“师弟是个小孩子,说话不妨头是真的。金公子莫与他计较的好。” “师兄又瞧不起我,我哪里小孩子了,”贾环不服道,“别说我们一般的人家,就是皇帝家还不是这样?想当初唐太宗时期,太子承乾为主上所重,魏王泰为君父最爱,却都无孝悌之心。晋王治虽然年纪最幼,却生性仁孝,极重兄弟情分,最终得登大宝,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时谦气的发抖,金四却上前道:“刘公子不必苛责令师弟。贾公子虽然年纪轻,说话直了些,却是极其明白有主意的。”又对贾环道:“你师兄只有为你好的,只是你的主意实在帮了我大忙,我往后有了结果,定然谢你的。” 刘时谦自知犯了大错,不曾完成师傅的嘱咐,也不推卸责任,直接向钟山写信请罪。把贾环单独叫到书房里道:“环师弟,你也太性急了些。你可知道今日那金四是谁?” 虽然用不知道三个字来糊弄会比较容易得到谅解,可贾环实在没勇气昧着良心欺骗师兄:“他的兄弟叫金八的,以前和师父一起时见过。他大约是当今的皇四子吧。” “莫非你晌午说的那些话是故意的?”刘时谦感到很失望。 贾环自然知道刘时谦是怕站错了队,连忙安慰道:“师兄你放心,最后得到圣心的必然是皇四子。”最起码,贾元春是四王爷的小妾,后来又作了下任皇帝的贤德妃,想必没得其他作了皇帝的想捡兄弟的破鞋吧? “你很好。”深恨贾环有意拖船云书院下水,刘时谦点点头道,“昔年魏武帝南下,东吴震惧,唯有鲁子敬忠心为君、一力主战,遂成东吴割据之势,孙仲谋得以长为吴主,鲁子敬也位极人臣,简在帝心。我看你这为将来君主谋划定策,就是写不出隆中对,也立得了从龙之功了。” 贾环听得师兄这么不阴不阳的说话,晓得他是动了真怒,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他的确是想为将来多弄一重保障,却绝没有为了富贵荣华给师兄下套的意思。可无论初衷如何,事实在那里摆的,自己干的好事,少不了拖别人后腿。 对着疏远的人贾环可以面不改色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可他无法用任何接口敷衍刘师兄,于是只有默默的退出来。 亲眼看到贾环给自己公子惹得祸,等在外面的书童田七见到贾环出来,没得什么好声气:“世人都以为众横捭阖、争城掠地、治国安邦是大才,却不知眼光独具,善择明主、抓住表忠心的好时机,方是富贵之道。往日里田先生常说公子胸中有丘壑,必成大器,我们不信。现在看来啊,我们都小瞧了公子。往后公子富贵一时,千万不要记恨我们平日里薄待了你。” 刘时谦隔着窗户道:“田七,不得无礼!” “是,公子。”田七用一种带着鄙视的狗腿态度跟贾环道:“贾公子,您是贵客,又是大人物,千万别和我们计较。” “田七!”窗户那边的声音瞬间让田七闭了嘴。 师兄大怒,贾环也不太敢往燕子巷纠缠,新盖了房子后面是刘时谦花银子建的园子,要是去住着也是心里发堵,长寿忙着考试不好打扰,其他认识的人也大多托刘师兄的福,如今两个人生分了,若是在别人遇上了也是尴尬,于是只闷闷的呆在家里。没几天恰逢中秋,四王府里给贾府众人赐了礼物,除了长一辈的,倒是贾环得到的赏赐最丰厚。贾环知道是四皇子弥补自己得罪师兄的亏欠,可船云书院是自己最后的依仗,哪里是能够补偿得了的,却也只有谢恩的份。 赏赐上庶子盖过了嫡子,贾母、贾政不过心里疑惑,也不好明着质疑。王夫人却是警钟敲响,暗地里派心腹人搜罗贾环的不是,定要给他个厉害:“他有本事骗得王爷的重视,我就不信他没得缝可寻!” 贾宝玉向来把自己比别人更得宠、更受重视看做理所当然,如今得的赏赐还没得庶出的弟弟多,心里非常不自在。 将来贾府败落,恐怕就只有兄弟二人相互扶持了,已经失爱于师兄,贾环也不想和素来厚道的哥哥闹出什么不愉快,于是找个机会就想过去跟宝玉弥补裂痕。 他去的时候屋子外面没得一个人,只听得里面一个温柔如兰的声音道:“宝二爷是去看宝姑娘了。前儿周嫂子说宝姑娘病犯了呢。宝姑娘大方宽厚,我看一般姑娘也比不过呢,除了咱们家大姑娘,谁有那份端庄体面?所以宝二爷听说病了急得很呢。那一位一会子没见到,就缀着跟了过去。”接着是叹气声。 接着有人啐了一声脆生生的道:“哈儿狗就是哈儿狗,给根骨头就叫。要我说啊,你也不用太兴头过了,哪怕是爬到了主人的桌子上,也不过是一条狗,乱冲着主子狂吠,仔细被炖了吃狗肉。” 随着一声狗叫,贾母的白毛狮子狗冲了出来,贾环吓了一跳,想着要直接走,给人看了又不象,于是放重了脚步,屋内的声音果然没了,贾环道:“宝哥哥在家不?”袭人红着眼睛打帘子出来:“宝二爷去姨太太家逛逛。三爷喝茶。” “不必劳动姐姐,我明儿再来找二哥哥说话。”透过半开的纱帘,瞥见一个穿大红衣裳的俏丽丫头高高靠在椅子上嗑瓜子,贾环正想知道宝玉众着这群不懂事的小姑娘争来斗去,是如何乐在其中的。 下次贾环见到宝玉是在贾母房里,同时在一起的还有另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贾母很欢喜他,叫他到身边来拉着手道:“果然是女儿家的人品,不愧是蓉哥儿媳妇的兄弟。” 贾宝玉也说道:“好祖宗,你既也觉得好,我们一起上学作伴岂不便宜。我有了个朋友一同念书,心里也明白些。” 第34章 暗涌 得,贾母虽然溺爱孙子,也知道孙子多念些书没害处,看到最讨厌念书的宝玉居然主动提出要读书了,难免对秦钟看的更顺眼了。贾母龙颜大悦,送了秦钟不少见面礼。又见贾环在旁边,顺口道:“环儿也一般的没有师傅,不如去家学里念书得了,省的跟妇道人家呆久了,忘记了书上的字。” 贾环正没有事干,去家学瞧瞧热闹也是好的,连忙跪下道:“谢老祖宗费心,孙儿一定好好念书,不辜负老祖宗和老爷太太的厚望。” 想到这个庶出的孙子都有几分赶上宝玉的势头,贾母不置可否的挥挥手。 长寿在童子试完了后却是大吃一惊:“你跟刘先生念书何等便宜?如何去家学里念书?我听人家说,家学里什么人都有,认真念书的一个都无。” “不过是堵众人的嘴巴而已,如今大家都传说我心怀怨望,有意疏远家里呢。”贾环不好讲别的,只好拿这个做理由。 “真的?”长寿仔细观察贾环的脸色,有点疑惑道:“我听人家说,你得罪了刘先生,刘先生要回了田先生把你逐出师门呢。” “怎么可能?昨儿我还去酣园看师傅写的信呢!”贾环强自笑着,却是明白了刘时谦特意叫他过去的用意——怕外人以为他们生分了。 长寿十分担心表弟被赶出师门没靠山,听贾环说没这回事,却是放下了心,又对贾府很愤慨,“他们又敢生歪主意,等着我找倪二好好商量,看看谁更有本事兴风作浪!” “你几时与倪二关系这么好了?”好到他可能帮你出歪点子对付贾府的人。 “倪二极其爽利的,不过是平日相交了几件事,谈得来而已。”长寿对于跟倪二这类人打交道显然很有办法,长寿此刻有了反击的主意,准备尽快找人办妥,安慰贾环道:“放心,倪二办事极其靠得住。” “不打紧的,不过隐隐约约听人说过几句而已。”贾环注意力全在如何全须全尾的从贾府离开上,对这明显不成气候的话还不至于这么害怕。 “先下手为强。他们已起了这个心,难道等他们杀到面前才想起行动?”说话间已带了几分狠劲儿。 表哥,才跟倪二打几次交道啊,你被带坏了,瞧瞧,多光棍的无赖气。贾环吐槽的时候忘了自己表哥从小就贯穿狐假虎威,如今多几分无赖劲儿没准还是娘胎里带来的呢。 童子试不过是检测是否具有考举人的资格,成绩不过一旬就出来了。长寿得了个中等的评级,却也不甚在意,只在摩拳擦掌的准备下一轮的秋闱。 贾环左右无事,天天按点上下学,每次代儒讲一些浅显的东西,贾环面上很认真,却在心里对该项只是进行专项的复习。代儒虽然依靠贾府过活,却自有做长辈的尊严与自觉,面上不对玉、环两兄弟有所偏袒,心里却对贾环有几分好感。 宝玉每天跟秦钟郎情郎意、你侬我侬的,先生因为他是荣府嫡孙,也装作没看见。那些自认为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人却很是不满,说了不少难听的话。贾环权当没听到,也对贾宝玉的行为不予评论。 薛大傻子真不愧是贾宝玉的亲表哥,早在学堂里弄上手很多小学生,最近两个喜欢的是外号香怜和玉爱的。薛霸王到手了却嫌他们不懂风情,新近迷上了一个小官,都不大来上学了。 不少旁支子弟也忍不住垂涎他们美貌,那两人却瞧不上他们。等到贾宝玉到了学堂,香、玉二人反而主动地眉来眼去,免不了因妒生恨。贾宝玉还没把那两个少年弄到手呢,学堂里已是风言风语了。 这天代儒身体不舒服,就命令他的孙子贾瑞看着学生温书。下面那些学生却是不怕贾瑞的,一个个在下面做鬼脸,写小纸条等。贾瑞也懒得管,只要他们不闹腾起来就行。 问题一群猴子在一起,纸老虎又不在,是可能不闹腾吗?不一会好多人都尿遁了,其中包括香怜和秦钟。开始贾环还没当一回事,只拿着毛笔描画玩,等到金瑞用一幅捉j在床的口吻描述打趣秦钟时,他才想起“顽童闹学堂”这个公案。虽然戏会很好看,不过贾环不认为看到了贾宝玉等人闹出事能够高兴得起来——无论如何,那是他血缘上的哥哥。 灵机一动,贾环说了一个略靠谱一点的借口——请假。贾瑞哪里肯批,只仰着脖子道:“你有事也请假,我有事也请假,不如在家念书得了,何必来上学。” 贾环晓得贾瑞是个贪图小利的人,于是低声道:“瑞大哥,你就给我行个方便吧,回头我在神仙楼请你吃酒,成不?” 贾瑞老鼠眼一眯,脸色一正,道:“既然有急事,早些下学也不要紧。” 于是贾环火速遁之,在学堂门口看到掂着板子往进冲的茗烟。一边走在大街上打发时间,一边叹气,自己那便宜哥哥真正是个小孩子,心肠是好,也恋旧,就是这个喜欢的想要,那个喜欢的也想要。又惦记着林妹妹的袖子,也艳羡宝姐姐的膀子,看见秦钟走不动路,等见了北静王,估计也是一样的心神向往。说到底,从小到大,所有好的东西,贾母等都恨不得堆在他面前由他选择。虽然不至于被惯得视自己如金玉,看别人如粪土的脾气,却养成了这般巴不得天下美少女美男子都揽在身边的习性,全不想想自己应该付出什么来得到这么多好东西。 大约是李贵不敢把宝玉淘气的事告诉家里,贾环回府后并没有听到学堂那场闹剧的一点风声。倒是那闹事的金荣不敢明着说秦钟等的坏话,秦钟、宝玉等眉来眼去愈发的不堪起来。贾环不想看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倒是称病不去的多。贾政向来相信小儿子,每次功课检查贾环表现也很不错,只让他在家自己看书。贾母王夫人也懒得管他去不去上学,宝玉忙着假借上学之名偷渡同学之爱,也不甚关心,贾环倒是乐的自在。 无聊时贾环就整理往日的读书笔记,果然积少成多,每三天只写那么篇把两篇,光这二三年下来都存下不少的东西了。把不同种类做了记号,堆了一大堆,就让小鹊儿分门别类的帮着搬拿挪动,自己躺在凉席上歇晌。刚闭眼眯了一会,就听到彩霞的声音:“三爷写的这么多?”小鹊儿见到彩霞手上拿得好果子心就特别热,书也不整理了,姐姐前姐姐后的说着说那:“我听吉祥儿说,宝姑娘有神仙给的药丸子,四时的花朵香都有,可是真的?” 彩霞看到小鹊儿好奇的样子,忍不住弹了她一指头:“哪里传成这个样子,不过是一个神医开的药方子罢了。倒被那起眼皮子浅的传成这样。谁那般金贵了,还能和神仙扯上关系?” “我常听人夸薛姑娘,那好话是一箩筐也拉不完,可不是跟妃子神仙一般高贵?”贾环听小鹊儿这般一说,想必薛家已在进一步加强和贾府的关系上动脑筋了,忍不住好笑。什么时候商人的女儿高贵了,那公侯家的小姐,探花郎的嫡出女公子又该小气到什么地方? “宝姑娘是进京参加选秀的,如今有了舅老爷的关系,若是能选到太子爷的潜邸,可不是贵不可言吗?”彩霞不好直接说宝姑娘的身份,只好拿这句话来搪塞。 “怪不得连和尚都要送金锁给宝姑娘,还特特的要等着配有玉的,原来是说宝姑娘要入皇帝家呢。岂不是和我们大姑娘一般高贵了?” 贾环听他们越说越不像,只好起来道:“姐姐得闲?也该趁着太太歇午的时候歇一歇才好,这么天天晚睡早起的,早晚眼窝子发青。” 彩霞以为他是真的,赶忙跑到镜子旁边照了了一下,似乎,真的是眼睛下面肿了,就有几分抑郁,后来听到贾环笑,才知道贾环说笑呢,就假作生气道:“三爷闲来无事,就会取笑我们这些下人。左右多得是好看的姑娘给爷们取乐。” 虽然知道彩霞只是故意这么说,贾环却是不大乐意听到这般类似挟持的话。“姐姐面子大了,脾气也是愈发大了,倒是教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见贾环心生不满,彩霞见惯别人脸色的,听到这话,就转脸笑道:“就许三爷拿别人取笑,还不许别人说两句了,真是霸道的很。将来如是作了官老爷,怕是面容都变成了金像。” 彩霞此般转换为玩笑的口吻,贾环倒有几分惭愧来。虽然口头上管人家叫姐姐,却小不了人家多少岁,若是论起心理年龄来,怕是大上许多呢。难道是自己心情不好,又仰仗不上彩霞很多了,所以就转变了态度?贾环深深地怀疑自己的人品,于是承诺一般道:“姐姐这话怎么说的,就是我做了再大的官,待姐姐的心是一般的。” 想到三爷究竟才是几岁的小孩子,而且待人处事也比宝二爷周全许多,必然是能出息的,彩霞些许安慰了些:“有三爷这句话,也不枉了平日我与姨娘的情分。前日周瑞家的来回话,太太特意打发我出去问东府蓉儿奶奶的病,我就悄悄地转到后窗去听,只听到三爷,田什么的,怕是有些不妙呢。” 莫非是自己和田江海的关系受到了王夫人的重视?贾环并不以为这是很大的错处,可也很承彩霞的情:“我若是跟姐姐讲谢谢,就是见外了些。这些姐姐为我操的心,我都记着呢。只是姐姐也太大意了些,若是让太太知道了,你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太太哪有不知道我跟姨娘走的近,不过是没时间理会我们罢了。到时候太太撵我出去,三爷不可不收留我做个打扫粗活的丫头。”彩霞理了理头发,道:“三爷既然忙着正事,我就先回去补个觉,省的老的成老妈子了。”很有几分娇俏的味道。 贾环没有想到的是,王夫人抓住的错误,还真不是可有可无的罪过。 第35章 事发 当天晚上探春就派人叫贾环过去,避开下人,劈头问道:“环儿,我听二哥哥说,你瞒着父母,在外面买田置地,有这回事没有?” 贾环措手不及之下,脸色发白,只有干巴巴的反驳道:“没有的事,我哪里有钱?” “我正想问你哪有的钱呢?偷的还是抢的?”看到弟弟的脸色就知道此事大约是有的,探春怒极,“你真是不成器的东西,父母祖母还在呢,你就动这么大不孝的念头?想要命不要?” 宝玉忙着和秦钟约会,哪里有时间探听这个?贾环冷静一下道:“肯定是别人有意造谣,宝哥哥听谁说的,我去问他。” “你还敢去问?我打死你算了。难道宝哥哥还能冤屈了你不成?”探春不过是听王夫人那边的人不小心提过,托宝玉的名字而已,如今看到这不成器的弟弟居然连自己都想欺瞒,恨得不行,“你就是成日里跟姨娘胡混乱学,长成了这般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如今敢起这般糊涂心思!老太太、太太哪一点对不起你了,是少了你吃了,还是短了你使的?什么荣国公子该有的东西没给你,还是这么眼皮子浅?” 是的,假如贾府能够长久富贵,等到将来分家的时候,庶子该有的田地房产铺子,绝对不会少了自己一份。荣国府面上是讲规矩的人,自己又没有被抓住把柄,不过贾府没一个为家族前程担忧的,个个只想着如何为小金库服务,自己何必干等着贾府灭亡再陪葬?宁可不要那将来的画饼呢。 不过这些外面的事情,贾环是不好直接讲给姐姐的,于是虚言捏造道:“当日我是曾在长安县买过几亩田地,房子也是几个月前刚盖好的。不过那是田夫子托我办的。当时地契,还有官府的文书上,都记着田夫子的名字。事实有据可查的,我一个小孩子,哪里想得到买田的事?肯定是外面的人混传的。” 听其口音,想必即使是自己买的,其他手续该掩人耳目的也做好了,事已至此,探春也只好相信贾环真有这个偷天换日的能力,于是接着恐吓道:“最好你讲的实话!要真生出这种念头,你干脆自己撞死算了!白辜负了老太太并老爷太太的疼爱与恩情。” 贾环指天发誓道:“姐姐面前,我不敢有半句虚言。” 探春冷哼一声,让他滚了。 贾环口里说得话满满的,虽然地过户给田江海,可中间转户的记录未必官府不存档的。辗转反侧一个晚上,也只有刘师兄有这个能力办到。可是如今见到刘师兄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正为难间,二门外的小厮拿给一封来自刘时谦的信,原来是让他尽快抽时间去酣园一趟。贾环万分欢喜,就穿着家常衣服直接出门了。酣园的门房估计不太清楚自己公子和贾环的嫌隙,还是一般的欢迎,远远瞅见了就上来拉马。 刘时谦照例让贾环在旁边坐了,给他倒了一杯清茶,“这是今年的新茶,你尝尝。” 贾环心里万分焦虑,哪里有心事喝茶,而且看到刘师兄这先礼后兵的阵势,还真是吓得不浅:“师兄找我有事?”有事你就直说吧,别这样把人胆子吊着,很难受的。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刘时谦挑眉道。他当然知道贾环不自在。可他真没有什么对不起贾环的。想当初,师叔见他对自己狠得下心、放得下脸子,应变机敏,又极其能抓住机会,观察细致,觉得此子如此年幼就胸有韬略,是难得的好苗子,于是收了他做弟子。然而田师叔虽然看重他本事,心里却极其不喜欢他为人,认为他面容不祥,一定是个寡情寡义的人。他却认为贾环能对自己奴才出身的蠢表哥如此厚道,绝对是外冷内热的人。况且因为同情他年纪轻轻就自己谋划出头,真真是拿他当嫡亲的师弟疼爱。谁知道他竟在能跟皇四子搭上话时毫不犹豫的把船云书院拉下水。即使师傅说搭上四皇子也无所谓,师爷爷夜观星象,皇权已落在皇四子的方位。他还是无法释然师弟只拿热心给他那蠢表哥的的行为,总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白喂了狼。 “……” “显见的是我不派人叫你,你也干脆不来了。”看到贾环张口结舌的样子,刘时谦心里舒服多了,“只是你们贾府的宅院也太深了些,我几天前叫人送的信儿,你今儿才收到。” “许是送信的人忘了给门房跑腿钱,他们扣了几天。” 我是真的今天才收到,跟他拿乔对自己有什么好处?贾环欲哭无泪,一急之下真话就冒了出来:“我以为师兄还在生气,才不太敢来打扰。” 刘时谦不置可否,只是把茶杯放回桌上,说起了正事:“如今朝上形式如何你可知道?” “我最近常在家里念书,府里也没人说这个。”贾环摇了摇头,最近忧心忡忡,哪里耐烦那些远到天边的事? “皇长子虽然坏了事,太子殿下却也是失了圣眷,你府上该如何自处?”刘时谦看着贾环不太在意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心烦,“是了,你原是不用担心的。如今正得圣上倚重的却是皇四子呢。你可觉着自己当初有眼力?” 贾环听着这话就心里一紧:“师兄这么说,显然还是在怪我了。实在我也后悔不该就他们父子兄弟乱说话的。” “你说那些话,别人只当你是年少无知,本算不上太大的过错。”刘时谦看他还是不十分明白,就忍不住叹气,“只是你想,若是别人传出这话是师公的意思,我们做弟子的那什么面目回去见师父们?别说是四王爷失了势另一帮子少不了找我们的麻烦,就是这会子四王爷更进一步,日后想到我船云一脉左右士林清议,可会自在?” 虽则早料到刘师兄跟自己划清界限,是为了给外人表明自己态度,贾环这会子听了依然有些心寒:果然为了船云书院的利益,自己是个随时可以抛弃的小卒子。当然,自己算计了别人初一,也怨不得别人做十五,贾环自知理亏,只好连连谢罪。 刘时谦听他说了几句好话,又看的他可怜的慌,拍他两下安慰道:“师叔已经说了,以后小心便是。” 贾环暗地里舒了口气,想起来自己急匆匆赶来的目的:“刘师兄,我大娘知道当初买田的事呢。地虽然在师傅名下,当初买田可是签的我的名字,只怕她抓住把柄就完了。” “等你过来说,你爹那板子早打到你身上了呢。”刘时谦不以为然,“一个月前他们就过去问,好在该地县令是二师侄门下的,见事情涉及到小师叔,就特意遣人告诉我一声。如今衙门的账上全干净了,不妨事的。” 贾环于是放下了心回家了,又因不好一下子显得很热络,倒是隔个几天去刘师兄那里一次。这天贾敬生日,贾环跟着贾政一起去宁国府赴宴。因戏班子极为吵闹,贾政坐了一会子就走了,贾环不想跟贾政一起走,就托言自己想看戏要留下来。贾政难得看他欢喜什么,倒是不忍心拒绝他,只是嘴上道:“记着早些出去读书。” 贾瑞笑嘻嘻的道:“二叔放心吧,环兄弟念书再用功不过的。”待到看贾政离得远了,就把身子往贾环肩膀上一搭,悄悄道:“亏得我替了环兄弟讲情,环兄弟该如何谢我?” 心里厌恶的很,于是贾环借机站起来作了一个揖道:“好大哥,我定好好谢你一顿酒,如何?” 用的是想看戏的借口,也不好贾政走了自己也抬脚跟着走,只有看那热闹到不堪的戏。因为在座里都是爷们儿,那插科打诨的少不了说些带颜色的话,贾珍等人面上就笑得发抽。可惜碍着王夫人等人就在附近,于是贾蔷就提议到凝曦轩去,道:“那里宽敞些,也省的扰得太太、奶奶们不清净。”一群衣冠禽兽拥着贾珍等往旁边院子里走去。 不一会,贾瑞满面红光的回来了,贾环不由得奇道:“瑞大哥哪里去了这许久?” “你小孩子不懂。”贾瑞欢喜的摇头晃脑道,“我方才看到西边的二奶奶了,真真是顶和气的人,怨不得那许多小人心生不满造谣诽谤她。” 贾环吐血,懒得理他。旁边邢大舅大着舌头道:“那婆娘最是看菜下碟儿的紧。就是和气,也是看人的罢。比如咱们瑞大爷这般的人品?” 因贾珍等人先走了,离这里很远,于是这些人都哄堂大笑,与贾瑞关系不错的,就上去拍贾瑞的肩膀,道:“瑞大哥好福气,即使有了好事,别忘了请我们兄弟喝酒。” 贾瑞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了:“那是自然的。你们就等着喝我的好酒吧。” 贾芸借口有事走了。贾环自然不乐意再呆,看着众人意犹未尽的开着玩笑,也悄悄地溜了。 外面不少人传说琏二奶奶不管待下人厉害,就是对老公帽子的颜色,也是不在意的。贾瑞只抱着尝口荤腥的念头凑上去招惹,却不知王熙凤已动了杀机。 对于自己找死的人,贾环没的心情去理会。接下来的好几天,代儒都坚持自己上课,不曾让自己儿子来顶班。不出上十天,代儒干脆放了假他们——原来他的宝贝独孙子病了,伤风。 第36章 应对 却说贾瑞开始病虽然不重,却总是不见好,奈何他祖父只他一个孙子,命根一般,又年老体衰,哪里还有精力给学生们上学。偏生家里不宽裕,加上病人延医求药俱是花钱的,也舍不下家塾先生这个职位,只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带着,权且赚些银两。各个学生乐得自在,就是家里大人也不好说什么的。 这天刚上了一个钟头的书,贾代儒照例布置了一首诗让大家做,自己就先回家了。宝玉等素来是不怕写诗的,于是腻歪的一起说着说那。贾环看了看在一片喧闹声中犹自安静念书的贾兰贾菌,不由得佩服他们——倒不是佩服他们能念书的耐性,却是佩服他们能忍着不回去找安静的地方念书的忍劲儿。 贾环不过是应个上学的名,一看没人注意,直接出去找长寿玩。为了离父母近些,长寿新在帝都略偏一些的地方租了个小院子,也顺便能多见见表弟。贾环看到长寿又在埋头念书,忍不住念道:“表哥,秋闱还在后年呢,哪里急在这一时?” 听到表弟的声音,长寿连忙抬起头了,露出满脸的油光:“环哥儿,这么大的太阳,你怎地跑来了。” “给你带东西呗。”贾环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他,打趣道:“所谓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你就没得别的要我捎过去的?” “我要这个做什么?谁给你的,你就还给谁好了。”长寿使气把那绣了缠枝桃花的荷包夺过来扔回桌上,咚的一响。 “表哥,你念书念得脾气越来越坏了。”彩霞听说长寿考了秀才,心里极为兴头,特意的托他递了几颗明珠当贺仪。贾环想着小事一桩,况且长寿有几分欢喜彩霞的样子,就多事拿了过来,哪知道碰了一鼻子的灰,就皱着眉毛道:“就是你要不要,也犯不着拿我撒气。” “我就是看不得她们那跟红顶白的样子。”长寿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恼火,憋了半天只回了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怎么跟表弟道歉,只讷讷道:“我不是要吼你。”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世上的人大多都是一样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成了。”贾环说的自己也心虚。若是长寿真对彩霞有意思,当奴才时没得到一个好脸,如今刚有了前程的影子,就收到礼物,心里肯定不会好受。自己自顾想着彩霞跟了表哥,对自己没得什么坏处,却忘了表哥的立场。 “你拿我和她开玩笑,我就不自在。”粗线条的长寿终于好像找到自己生气的原因,于是上前摇摇肩膀,道:“你往后不要这么说好不好?” 没待贾环答话,就听到外面有一个粗大的嗓音道:“赵大爷可在?” 长寿看看了望着自己的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0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作者:肉书屋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0部分阅读 表弟,低声道:“是东街上的倪二呢。”见贾环推他出去开门,就理了理衣裳慢慢往出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老二!哪阵风把你吹来的?” “赵大爷啊,大事不好了!”倪二一幅火烧眉毛的样子,及至见了贾环,有些意外:“三爷也在这里,那更好不过了。” “出了什么事啊?老二你急吼吼的过来?可吃了午饭?” “我前晌听了那个事,雇了个马连忙跑过来回赵大爷,哪里顾得着吃饭?”倪二一手抹下脸上的汗往地上一甩,“一路上我又是急又是气,真正是为咱们三爷感到不平!” “桃红,赶紧给二爷做个糖水鸡蛋先垫点肚子。”倪二开始表现的很急切,长寿只道他是为了表示对自己的重视,其实并不以为自己有什么大麻烦的,等到听到和贾环相关,自然坐不住了,“家里没备什么吃的,你先将就吃些,往后我好好谢你。只是老二打听到什么事了?怎么和我环弟有关?” “哪里敢劳动姐姐们。我待会子回去让我婆娘下些面条就行了。”倪二慌忙站起来摆手,知道长寿在贾环面前情分重,就义愤填膺道,“正是说呢,我们这些外头人常说,三爷虽然年龄小上很多,那沉稳大度,比那好些年长许多的少爷强多了呢。偏偏做老子娘的个个心肠偏。然而我们小人物的见识,以为太太们不过吃喝上偏待一下就罢了,哪里想得到上面会如此找三爷的麻烦?” 桃叶端上茶了,道:“二爷喝口水润润嗓子。”倪二连道不敢,一口气灌下半杯茶,张口道:“前儿我去广通寺收一笔利钱,却碰见三爷府里的管家周瑞,因恍惚听到他提了三爷的名讳,我就暗暗留心。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周大爷是去问三爷在那里有多少田地房子,什么时候置的。又特意找了里正带回京里。我一想瞒着老子娘买地,的确是要担不是的,却不是对三爷大大的不利?因此着急上火的要告诉赵大爷并三爷。” “老二,难为你特意跑一趟。咱们这关系,客气话就不用说了。往后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长寿拍着胸口保证道。 “当日爷小的时候,我就觉着二位定然是有大造化的。也是恰巧我做了三爷买田的中人,人常说十年修得同船渡,这可不是缘分?跑腿原是应该的。”倪二一幅我们谁跟谁的表情,又估计着他们表兄弟肯定要合计合计,自己未必方便听,拍着脑袋道:“我本不会操心的,虽想着帮忙,也总是帮不到点子上,爷们儿又忙着念书,我就不叨扰了。” “好歹喝碗糖水,桃红已经做好了。”长寿笑着道,“往后这是怕是还要借重你老二呢。要是你连口水的不喝,我还敢再麻烦你?” “有事儿您尽管吩咐。”倪二几口吃掉一大碗鸡蛋糖水,表着忠心道。 这边表兄弟如何商议暂且不提,王夫人得到贾环置田的情报却是咬着牙笑了:“好个孝顺懂礼的孩子!只见得在老爷、老太太面前哄着,原来背后藏j!”又再三问打听的人,“消息可确实吗?别让他母子反咬一口!” “太太放心,奴才的男人亲自确定的。”周瑞家的声音很低,压抑着雀跃的心情,“三爷虽然把田转了出去,当初的里正中人还在呢。到时候一对质,抵赖不了的?” “凭外面的人红口白牙的说,就质问自己子孙,再没有这样的道理。”王夫人想到贾政对赵姨娘母子的纵容,心里发狠,“没得让外人说我们不能容人。” “这点奴才也说呢,那边惯会胡搅蛮缠,迷惑老爷的。万一老爷信了他们的胡言乱语,我们做奴才的粉身碎骨是小,太太却不是难做。”周瑞家的一幅替主子忧心的表情,“我男人也很为难,说有人亲眼看见三爷写了地契,划了名的。就怕时间长了,不好找那些东西。长安县有个小吏说他那里有纸,就是开口要一千两银子。奴才想着,不如太太遣人给长安县写封信过去,他不敢违拗上峰,自然交出来了。” “常言道,夜长梦多。等到这边写信过去,走漏了风声反而不美。”王夫人虽然吝啬成性,却觉得为了抓住真凭实据,花个千儿八百两不算什么的,“我这里有一千五的私房,你先拿过去。跟你男人讲,不用心疼银子,拿到字据是要紧。办事千万悄密。” “奴才夫妇万不敢跟第三个人讲的。”周瑞家的字据其实早就到手了,这般说字据不好找不过是表功,想不得平白得了一千多银子,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很欢喜。 没几天周瑞家的就拿来了一页从长安县田籍里撕下来的一页纸,王夫人让他拿给探春看:“我不认识字,你看可是谁的名字?”探春双手冰冷僵硬,嘴角抖了半天,应出一个“是”字,哭着向王夫人请罪道:“环儿糊涂,被别人蒙蔽,都是女儿的罪过。” “起来吧。你一个女孩子,身在内宅,哪里知道这些。”王夫人隐藏起心里的厌恶,“只是事关重大,我不敢做主,又怕气着了老太太、太太,你说应该如何?” “环儿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往后还不一定怎样呢?”探春无可奈何,只有哭着叩头道:“若是瞒着老太太、老爷,将来出了什么事,可该如何是好?” 王夫人点头道:“我的儿,果然是你想的周全。要不是你提醒,生出不测来,我就成了祖宗的罪人了。” “长安县那边遣人送租子过来,门房不知道,就直接归了账房上。凤丫头不知道怎么算,这才回了媳妇。媳妇儿也没得法子,只有来讨老太太的主意。”想着贾母素来是厌恶贾环的,王夫人就悄悄地屏退众人一五一十把贾环买田的事回了贾母。 “环儿虽然小,也是贾府的子孙,我们妇道人家管不了,让你老爷过来吧。”贾环既然有私下买田的胸襟,又怎么会傻到让人把租子交到荣国府来?贾母看了王夫人半天,才慢慢说道。 “老太太息怒,为这气着了倒不值了。”王夫人知道平时自己对庶出子女的手段很为贾母不待见,听到这话就有些打鼓。 “你放心吧。他要真作了这样的事,改天都能生出勒死我们这些老货并宝玉、兰儿的心。祖宗的规矩在那里放的,断不会轻放过这等不肖子孙的。”贾母不是不恨王夫人,可是贾府的大局为重。贾环心机城府在逼她道歉时就让他惊醒,更何况得了四王爷的青眼,更加难以挟制了。将来若是贾环生了坏心,宝玉一派天真烂漫,哪里是贾环的对手?这对向来疼爱宝玉的贾母来说,是难以容忍的。偏偏贾环平日里极为谨慎,如今借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他也是好的。 第37章 改口 贾政得到贾母召见的信儿以后慌忙跑过来:“老太太有何吩咐?” “看看你的好儿子。”因为极其保密,下人都退了下去,贾母就直接把罪证递到贾政面前。 “这些东西,不知道是谁拿给老太太的?”贾政嘴上问的是老太太,却拿眼睛看王夫人。不是他偏袒贾环,只是自从贾环生下来,王夫人就没有不想着折腾的时候,抓周时骗贾环抓《金瓶梅》,长大了命令他写佛经,反正就是见不得庶子好。 “看你太太做什么!谁拿来的有什么要紧?都这个田地了,你还护着那贱人母子!”贾母亲眼看见贾政如何对待宝玉的,如今明显的罪证摆在面前,儿子居然先追究谁让他拿过来的,气死了,“几时他到了弑母弑兄的地步,想必就如了你的意了。” “老太太发话,儿子不敢分辨的。环儿真做了这等事,儿子自然依了祖宗家法处置。”贾政知道母亲是担忧宝玉的安危,却不忍心让幼子受冤枉,“只是这一份是官府的记录,一份是环儿自己买田的纸。无论哪个,都不是凭空得来的。祖宗规矩要紧,祖宗的血脉也要紧。老太太不如叫环儿上来,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好、好、好,”贾母连说三个好字,假如贾政痛痛快快的批驳贾环一顿,她倒也未必那么忧心贾环,可是明显的,自己儿子和小老婆、庶出子站在一起,不欢喜自己宝贝金孙,将来自己死了,大房管不了二房的事,摊上个如狼似虎的兄弟和偏心眼儿的老爹,宝玉怎么办?“即使如此,那就好好问问他吧,省的别人说我们有意陷害他。” 贾环看到贾母院门外面站着的倪二和里正,心里大约知道事发了,面色如常的进去给贾母、贾政、王夫人请安,又问道:“老祖宗前日略伤了风,可好些了?” “托福,暂时还死不了。”怎么看都怎么阴险,贾母并没的什么好声气给他,“院外站了那两个人你可认识?” “看起来有些眼熟,只是一时记不起来。” “是吗?前几天你们刚一起吃过饭,这会子就记不得了?”王夫人有几分急切,看到贾母瞅了自己一眼,转口道,“你这会子再回去看一看,没准就想起来了。真想不起来,且你看看这是什么?” “无知的孽畜!还敢狡辩!若有半句虚言,看我回头请了家法打死你了账,省的留着败家毁业。”贾政抵不过贾母无声的催促,在旁边喝道。 “老爷明鉴。环儿冤枉。身受父母恩德,环儿要是生出离心就罪该万死了。”贾环顺势往下一跪,“即便儿子真买田置地,自然要把田契房契收的好好地,哪里给别人拿到的道理?况且这田契上的字并不是儿子的,老爷只拿我的往日写的字一对就知道。至于田籍的存档,只有盖了州府大印的公差才能抄录,怎么可能撕下原件来?不知道谁构陷了孩儿,求老爷主持公道。” 王夫人、贾母不识字,倒是未想到这一层,贾政却早想到这些,也深知这些东西即便是真的,只说明有人在贾环身上太用心了,于是缓了口气道:“那怎么该地的里正村民都说你是地主?” “田先生和刘师兄都在那边有地有房,我常去请教学问的,想必他们蠢人想差了。” 贾母见儿子并没有追究的意思,而且人证物证都不能确定指出贾环的罪过,就止住了想要再说什么的王夫人:“即使你这么说,明儿让你琏二哥哥出去好好查查。若真不是,我老太婆和你太太给你磕头认错。” 她们已经撕破了脸面,贾环也懒得敷衍她们,就只是哭着叩头。贾政于是道:“若真有其事,我定要扒了你的皮,要是有奴才敢构陷主子,儿子直接捆了送到官府去,省的给老太太添烦。”后半句是对贾母说的。 “外面还有当时的中人里正呢,难道他们都记不得当初谁买的了?”所谓打蛇不死,反咬一口,王夫人动手没得收手的道理,只有推出极其可靠的人证。 “混账!哪有还没定罪呢,先拿了外面不三不四的人话讯问自己子孙?”贾政暴怒,也顾不得王夫人这个嫡妻的脸面。 “算了,他就是没做这样的事,洗洗清白也是好的。”贾母本来不准备追究的,也看不惯王夫人盯着庶子不放的样子,但作为老太太,该表的态一定要表。 贾政只有遵命出去问话。 “小的老子当初留了些银两,小的无能,就只靠着老本吃利钱。原是不会做中人的。老爷不信,可遣人出去打听。若是有第二个人说小子作了中人,打死也不冤枉。府上的少爷我倒是在赵大爷那里见过几次,就是小的位卑,未必少爷记得。”倪二被问话的时候表现的很无辜,磕头叫一个响。 “打嘴!什么赵大爷!我们家的奴才罢了!”旁边的小厮怒喝道。 “他已是脱了籍,什么时候又成了奴才?”贾政素来喜欢爱念书肯上进的,加上对赵姨娘娘家的偏袒,不由自主的维护了几分,又问了里正,“你怎么说?” “老爷,给小的天大胆,小的也不敢诋毁少爷啊。当时冯家的田转手时,三少爷的确在场,可是小的并没有说是三少爷买的,当时有一个很好看的老爷,好像姓……对了,姓田。地是他买的,当时小的还说呢。亏得姓得好,就有田有钱。” 次日贾政遣心腹去长安县去查底,果然冯姓的田地直接卖给田江海。 “所谓嫡庶长幼有序,家和万事兴,就算了吧。我也是老糊涂了。”贾母前天隔窗听了贾政询问王夫人找来的证人说的话,这会子听也不好再说拿物证给专家鉴定——其实就是真的鉴定,也不用怕的,刘师兄难道是吃白饭的吗?贾母、王夫人等人不识字,他们也不好把这等丑事跟识字的小孩子或者亲戚商量——看看这是你们环兄弟/我家孙子的签字不?况且贾环那理直气壮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唬人。 “老爷,从来有什么东西到了我们母子跟前?就是环儿真有那个心,哪里有那个本事?”知道儿子差点吃了大亏的赵姨娘自然是打滚不依。 贾政心烦不已:“照你的说法,倒是还没来得及想法子了?” “要是别人诬陷我环儿成了,环儿都要被人打死。如今老爷只顾扣我的字眼!我不活了!”赵姨娘愣了一下,接着撒泼道,“就是我蠢笨,侍候老爷多年,没得功劳也没得苦劳。环儿难道不是老爷的血脉?从小到大环儿哪一点比不上别人了?别人又是怎么对我环儿的?以前全是老爷的庇护,我们母子才活到现在。老爷如今夹在中间为难,不如放我和环儿出去,去了眼中钉肉中刺,府里自然有安稳日子过!” “你也放心的太早了。”贾政抱着头,“签字是不是环儿的,还没的定论呢。环儿拿田先生做幌子的次数还少了不成?” 赵姨娘心里暗自发慌,却用虚情掩盖:“字人人都会写,难道写的象环儿的字,就定了环儿的罪了?环儿不去找先生念书,难道去跟粉头喝酒就是好的了?” “什么粉头面头!姑娘们就在后面,说话也不妨头!”贾政沉下脸来,怒上心头,“一个二个全是这样,不如我把这两个孽障一起打死,家里才清净了。” 赵姨娘不敢则声,贾环只有请罪的份儿,贾政看了他一眼:“只会惹祸的东西,滚下去!” 从没有收到老爹冷脸的贾环圆润的滚回了自己的屋里睡觉。 烦了好久的定时炸弹被安全拆除,贾环心情变得很好,嘴上却没有放过诋毁贾府的机会:“阿娘你可看见了,我们还住得了这府里不?” “要不,咱悄悄地把地卖了?”赵姨娘很心疼到手的地飞了,可更怕离开贾府。 “就算是没得地的事,也有其他的事。说到底,他们从没把我当正经子孙看。”贾环无力,这不是地的问题好吧,“我们是指望不上他们的。” “环儿,说到底,只是我当娘的不中用,累了你。”赵姨娘仔细想了一想,自己是个奴才,混成个姨娘也算是奋斗的极限了。可她一直指望着儿子能够给自己长脸。儿子是争气,也对自己好,只是府里根本不给儿子出头的机会,只因为他是奴才生的。就算是待他们不错的老爷,也仅仅是不错而已,“他们既然如此,咱们也犯不着忍着。明儿我就求老爷,让我儿去科考。难不成他大娘生的崽子一辈子不考科举,我环儿一辈子都不用出头了?” “罢了,以后再说。”贾环不是不想科考,只是田江海的话在那里放的,唯有先出府,才有参加科举的好处。可惜一来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二来,他在贾府,赵姨娘就是三少爷的生母,多少有几分尊重。要是他出去了,赵姨娘在府里只有更糟糕的,“要走一起走好了。”贾环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想法,随着就深深奇怪自己居然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赵姨娘心里很凄凉,长寿都考了秀才,自己聪明的儿子却因为哥哥不能考试,暗自下了决心——她不知道贾环不考秀才的真正原因。 第38章 探病 贾瑞不过是为色心起,又不知节制,几个月功夫越发不好了,他祖父祖母忧心异常,因此代儒已是停了学里的课。贾环上街时偶遇贾芸,略寒暄几句,问道:“芸儿哪里去的?” 贾芸提提手上的一个小纸包,道:“前儿我舅舅给我娘拿了一斤糖,我娘不爱喝,我想着不如就顺拿给瑞大叔也是好的。” 看着年纪轻轻,想不到待人处事挺在行的,贾环心里生了一个计较,就道:“恰巧我也有空,不如我们一起去瞧瞧瑞大哥。”于是又买了各色果子,两人一起过去。 代儒哪里有精力应付他们,只问“书念得怎么样了”之类的,代儒夫人看见他们拿的东西不少,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来:“你们哪里有闲钱?这般客气?好孩子,来坐坐就是你们的心意了。” 贾芸虽则很会来事,可也没有抢在长辈面前回答的道理,贾环这个小叔叔就向前道:“瑞大哥原也教了我们不少东西,现在我们过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贾瑞正在睡觉,贾环等也不好久坐,不过说了几句闲话就告辞了。这边代儒夫妇如何心焦且不提,贾环出了门在街上溜了半天弯儿,实在无聊的紧,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太白居门口,看看正是吃午饭的点,就走了进去。 小二听说他是一个人,就想让他和别人拼桌子,贾环看了看大堂里吃饭的人,拿出一块银子来:“楼上雅座可还有?”小二悄悄接过来道:“客官来得不巧,二楼的雅座早有人定了。不过后边有一个临窗的位置,倒是挺肃静的,就是小了点,不过客官一个人用饭的话,该是不显挤的。” 贾环开始还不情愿,等过去一看,能望到乔木森森的后院,倒是有几分趣味,就把窗子支开通风,一边等菜上来。不一会儿,听到有人靠近,还以为是小二呢,就道:“菜先放着吧,有好汤的话来一盅。” 谁知来人却道:“贾公子,家主人请过去一叙。” 回头一看,原来是前段日子跟金四一起唤李甲的家人,贾环也不敢怠慢,连忙跟着往二楼走:“原来贵主人也在这里,却是巧的很。” 李甲却不大说话,只把贾环让进去道:“贾公子到了。”自己却在外面守着。 金四仍是坐着,却是满脸笑容:“看到贾公子一个人在下面,没得吵得慌,就冒昧邀了公子上来。” “难得金公子好意,小子恭敬不如从命。”贾环看其脸色,定是心情舒畅,志得意满的。 “前日用了公子的建议,果然二位兄长和好如初,连父亲也舒心很多。一直没来得及当面道谢。”金四亲自捧了一杯酒递过来。 贾环连道“不敢”,及至听到“有人说令师兄还为此责怪公子,可有此事?倒是我累了你。”一阵冷汗冒出来,苦笑道:“刘师兄不过是略教导我几句而已,也是为了我好。外面竟传成这样了?” “哦,”金四似笑非笑的看了他半晌,“你们师兄弟关系倒是挺好。” “师兄素来照顾我的多。就比如这一次,师兄道别人的家事,轮不到外人插嘴的。我要是多嘴多舌的,离间别人家骨肉,以后少不了吃亏。”贾环只有干笑:你家父子兄弟的事,用不着别人插嘴是吧? “你师兄很细心。”金四得到了答复,心想这肯定是船云那边的意思,倒也撩开手,转而问道,“那日我听你说嫡庶长幼什么的,莫非也是有不得意的地方?” “哪里,父兄待我一向极好,就是府里,也从没有亏待我半分。只不过是看到一家亲戚家的事发发牢马蚤而已。”贾环不敢说这主儿他亲小舅子的事,只好拿了别人当掩饰。 没有亏待,也未必是厚待了,难怪小小年纪就如此心胸。不过这些事情的确是不好对外人说,想到这里,金四在分开时道:“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到南市最里面的那家绸缎铺,跟掌柜说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寿哥儿,你怎么这早晚就回来了,不是有文会吗?”贾环吃完饭也没得地方去逛,就雇了辆车去长寿住的院子里去,准备歇个午觉,谁知竟看到长寿还在家里,表示很惊讶:原来今年新考上的童生有个文会,恰在这天,他估摸着长寿这会子还是没回来呢,“散的这么早?” “我一向不太会斯斯文文的那套,那边去的人大多爱谈一些虚虚实实的东西,又听不懂,干坐着没意思,就回来了。”长寿顾不得耷拉着脑袋伤感,直接问道,“府里为了田地的事,后来又难为你了没?” “早过去了,亏得倪二提早跟我们讲,不然打我们个措手不及,那就遭了秧。”贾环也知道表哥虽然认得几个字,素来不惯和文人打交道,倒是跟倪二这些市井人物交往起来如鱼得水,想到表哥平日见的人,学的东西,也释然了,只要有一样本事,就有得饭吃,哪里非硬逼着要入阁拜相了?只拿了另一个事来商量:“如今老太太、太太已是看我眼中钉一般,总得早点想个法子出来才好。不然,防得了今天,防不了明天,天长日久的,还活不活了?” “要出来也容易,不过自请分家单过就行。”长寿皱着眉头说出自己想出来的唯一办法,“只一样,你出来是为了考科场的,若是自请分家,不是上赶着让人说你不孝?再者,无论如何,没得老爷尚在,姨娘跟着庶出子出去另过的,到时候姑妈不是无依无靠了?” “这正是我忧虑的呢。”表兄弟两个大眼瞪小眼,却是束手无策。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贾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代儒哪里有心教书,只任得那些顽童胡闹。贾环也不过是混吃等死,好在王夫人并没有抓住别的把柄折腾,这一年的日子也略可说得上平安。 这天听得贾瑞要喝独参汤,贾环明白他的日子没得多少了,心里生出一个计较来,于是准备了一下就过去:“太爷,老太太,瑞大哥这两天可好些了?” “精神还好,难为你多次过来看他。”代儒夫人让小丫头接过贾环手里的纸包,让座。代儒只是不住的打转,叹气。贾瑞在里面听到声音了却是开口道:“可是环兄弟?进来我们说说话?” 久病的人屋子里难免有一点味道,贾环控制好面部的表情,打了帘子进去,却见贾瑞的脸上已经瘦的没有一两肉了,只剩了一双无神的眼睛大大的在脸上,“精神果然是好了些。”贾环只有昧着良心说着这家人爱听的话。 “我自家事自家知道,过一天少一天罢了。”贾瑞喘了口气道,“好兄弟,当日多次赚了你的酒,自我不好了,你有看我几次,我是个瞎子,今日才知道你是个好人。我反正都这样了,你往后只提防着那个凤婆娘吧,我这样都是她害的。” 贾环无语,自己上前去勾搭,还在外面拿着凤姐儿的名声当炫耀,王熙凤不整死你,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凤辣子”的名号。都这会子了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真是好笑。 代儒夫妇开始是悄悄地抹眼泪,这会子听说这个了,心里暗恨,又不敢表露出来,因为贾环也算得上王熙凤的小叔子,难免不太待见他。 贾瑞提到王熙凤,口里又胡嚷嚷起来:“美人儿,你真的来了,果然没有哄我。”手脚乱抓乱动。 代儒夫人连忙让人给他灌安神汤,一通忙乱之后,对贾环道:“家里乱哄哄的,也没好生招待你。”又让小丫头给贾环拿点心果子吃,“虽然没得府里的精致,到底自家做的,干净。” “老太太不必麻烦了,我吃了一大碗面条子才过了的。”因为怀疑这东西是特意作了给贾瑞吃的,贾环有点恶心,吃不下,又怕代儒夫人不好想,赶紧转了话题道,“我听芸儿说,瑞大哥哥要吃独参汤。恰巧我长寿表哥前日得了些长白山的人参,就孝敬了我姨娘。我姨娘想着自己用不上,就让我拿来看瑞大哥哥用得着不。” “好孩子,我瑞儿果然没说错,你真是个实心眼待人极好的。”代儒家原本是条件可以的,只是贾瑞这一病,把家底折腾的差不多了,如今要吃独参汤,自己肯定没得钱去买。贾环这雪中送炭,把代儒夫人向荣国府求药不得的眼泪全招了出来,“我老婆子就这个独苗,求神拜佛,求爷爷告奶奶,连一两参须也见不着。这下我瑞儿有救了。” “寿哥儿说,这参只有三五年,好在是野参。药劲儿倒是过得去。”贾环看到贾瑞夫妇那副表情,只剩下天下父母心这句,“长寿哥哥那里还有五六只,要是瑞大哥吃了后有效,我再拿过来。” 代儒夫妇对于贾环称呼自己姨娘家的内侄儿表哥还是很有意见的,不过自己孙子用的人参是长寿拿的,也只有捏着鼻子让长寿作了贾瑞拐了弯的亲戚。 那些人参效果应该可以,没过多久,代儒夫人就遣人请贾环过去(估计代儒是拉不下面子),说了好多感谢的话,且不好意思的提出有没有多的。贾环就当时让人去长寿那边把剩下的几支参拿过来,道:“就说我急着要,立刻取过来。”不一时长寿就遣人送了七支来:“一共剩下五支好的,有两支前儿孝敬给钱家姨爹,这三四支小的不来拿不出手,是留着自己用的。因想着多进一点参汤是没得坏处,太爷莫要嫌弃。” 第39章 双赢 独参汤只是用来吊命的,代儒等又搜罗尽家中所有,为贾瑞球了各种偏方。贾瑞一心想活,再恶心的偏方也能够吃下去,看得他祖父祖母暗自垂泪。医药也不能和阎王抢人,贾瑞在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以后,在这年秋天咽了气。代儒夫妇年龄已高,没了唯一的孙子,哭得要死。虽然有那么几分恼怒,可叹家徒四壁,为了体面地送孙儿走,代儒也只有厚着脸皮接受荣宁二府的馈赠。 贾环也跟着同学随了份子,想到此事不可不跟长寿商量,于是特意过去,早把丫头们屏退,道:“寿哥儿,我一向想出府考试,只恨没的好法子,如今恰巧有机会,又不知道该不该把握。” “只要与你的名声无碍,还不该趁早出来!有什么为难的?”长寿十分奇怪,“难道他们作践的你们还不够?” “今年春借你人参的瑞大哥你还记得?”贾环揣度了半晌,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不记得?他爷爷是你先生来着。只是他上个月就不在了啊,又与他什么相干?”虽然一起长大,长寿还是跟不上贾环的脑子。 “他爷爷好不伤心,一辈子老来无靠,可怜得紧。”贾环慢吞吞的说完这一句,绕弯儿绕得不耐烦了,心一横道,“这正是我说的机会了。表哥只往王孙异人身上想,就是了。” 王孙异人,也就是秦始皇嬴政的老爹,是太子极不得宠的小老婆生的儿子,所以被送去赵国当人质,本来非嫡非长,怎么也轮不到他做太孙的。吕不韦看中了他,就替他谋划,游说华阳夫人养他做儿子。为了讨好尊贵的华阳夫人,异人还特意改名子楚,以示对嫡母的尊重。后来子楚果然做了秦王。只是这跟表弟有什么关系?长寿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环哥儿,你不会是打算好好地侯门公子不做,倒愿意做贾太爷的孙子吧?”长寿想表弟出来,是想分的应有的东西,光明正大的出来,可并不是抛下所有,光着身子被赶出来。 “能全须全尾的出来已经是造化了,反正也不指着他们什么。想要什么,考完科场自然都有了。”侯门公子,转眼间就可能是罪人后代,而作为一个清贫教书匠的后代,却是安全、清白的出身。不过这话贾环可不好跟长寿说,“我忧虑的,不过是我阿娘而已。没了我,太太愈发的要作践起来了。” 有把庶子过继给其他人的,可从没得把小老婆打包送人的,长寿也是挠挠头:“这的确是麻烦,就是可以托我老子娘捎银子过去,上面的事情我们也没得法子可想。” “错过这个机会,可就难得选一个不两败俱伤的机会了。”贾环很不愿意放弃这个时机,只是赵姨娘真的不好安置。也许开始贾政是因为其它原因喜欢赵姨娘,但一个上进的儿子绝对会大大加重赵姨娘在贾政心目中的分量。“可所谓母以子贵,子以母贵。我过继出去,连跟老爷太太都要改口叫叔叔婶婶,谁还会把姨娘放在眼里?” 的确,赵姨娘再胡搅蛮缠,贾府还是会容忍她不少,这跟她的老爷的宠没什么关系,更多的原因是,老爷活下来的子女当中,有一半都是她生的,所以,没有贾环的赵姨娘,前景堪忧。“不然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别的法子要是可以想,就不会拖到现在了,所以讨论的结果是,探探代儒的口风,再做打算。 贾环于是在贾瑞做七七的时候特为提了祭礼前去,却见代儒夫妇形容枯槁,老了好多岁。屋里只剩下了一个上十岁的小丫头,十月天了,还穿的单薄,冻得直发抖。代儒让贾环坐:“瑞儿那么多混账朋友,却有你和芸儿是念旧的。” “瑞大哥待我们极其实在,如今我们来看看也是正理。”贾环见代儒夫人不住的哭,也只有劝道:“老太太最近多保重些好,多往以后看,莫要太伤心了,不然,瑞大哥走的也不安生。” 此言一出,代儒夫人哇的一声就“我苦命的孙儿啊”哭起来:“我们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哪里有什么以后啊!那些人也太狠了,我就一根独苗,偏偏要治死了他。我……” 代儒听她说的不像了,连忙喝住她:“瑞哥儿自己生了病,哪里有怨这个怨那个的道理?” 贾环尴尬万分,赶紧道:“原是我多嘴了,其实我只是替太爷、老太太忧心。如今瑞大哥没了,我们自然都是伤心的。只是日子还是要过的,温饱自在,在我们这样的家族自是不愁。太爷、老太太身后可怎么办?” “有的糊口饭吃就算是好的,哪里顾得了死后的事?”代儒夫人已有几分不悦。代儒却是听出了点什么:“你的意思是?” “为太爷、老太太着想,不如过继一个本分的子弟过来。这样不惟太爷、老太太可以享些清福,就是去了的大伯伯也算是有后,岂不是好事?” “哦,”代儒沉默了半晌道,“你想必是有了主意了?” 贾环直接跪下来磕头道:“太爷是看着环儿长大的。平日里府里待我自然是没的说,只是我吃亏在不会为人,总不被嫡母欢喜,好几次抓住了错处,几乎要了小子的命。就比如二哥哥不曾入场,环儿再不敢提功名两个字。假如太爷怜惜救我,府里老太太、太太少操了些心,环儿跟瑞大哥哥作了嫡亲的兄弟,立马进场考试,给老太太挣个诰命夫人回来。就是孙子才短,没有当秀才的命,也一定好生做活挣钱,给太爷、老太太养老送终。” 代儒夫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代儒已经把脸沉下脸:“今日之事我不会跟别人讲,往后太太敢为难你我会替你说话的。这话你不必再说了。” “太爷若能救我,贾环定然不忘你的恩德。”贾环说的很是真心实意。他倒是不担心贾代儒会把话传出去,毕竟过继之事对代儒没得一点坏处。 代儒是真的动心了。他是个老读诗书的人,却偏偏没有捞着一个秀才,所以才整日里逼着贾瑞念书,希望孙子光宗耀祖,自己也算是替祖宗立了功劳。现在孙子死了,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到了垂暮之年反而让祖宗绝子绝孙,反成了祖宗的罪人了。代儒夫人倒不大关心祖宗,他关心的是自己死后的事:“老爷,就算我们活着能指望着两边府里救济,将来死了,逢年过节别人都有香纸供奉,我们只有坟头的青草。那可如何是好?” “你以为我不想过继一个过来?只是那个环小子是个省油的灯吗?从小太太多般压制,他却有本事拜在船云先生门下,如今他出人头地不过是点点头的事。那时候太太自然拿捏不了他,他却宁愿不要府里的富贵,到我们穷家里做孙子。” “老爷也是糊涂了,就是他将来作了举人进士,也比不得府里的富贵尊荣,太太有做大官的哥哥,做王妃的女儿,哪里会给他好脸子看?还不如跟府里撇开关系,省的被折腾呢。那次听说太太故意说环小子在外面买田置地,差点动了家法呢。如今还不是安稳的做当家太太?” “虽然如此,可是……”代儒还是略有犹豫,毕竟贾环这小子心思有些深。 “老爷!”代儒夫人急了,顾不得尊重丈夫的决定,“我们都是头发胡子全白了的人,还有什么念想?无非是想着死后有人供碗饭罢了。要错过这个环小子,咱们穷家破业的,哪里有人愿意过继给咱们早去的儿?” 要是家里有些银钱田地,本族的人恐怕巴不得让自己儿子过继来享福。可是代儒家出了几箱子旧书,没得值钱的东西,自然不会有人把儿子过继给他们——无论如何,儿子是极贵重的财产呢。考虑到这一层,代儒松了口:“我再想想看吧,也看看环儿的诚心如何。”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代儒夫人心里满意了,免不了患得患失起来:“不知道这环哥儿是不是一时的玩笑?” 贾环虽然说得可怜,却估计着代儒十有八九要答应——形势放在那里呢,或者过继自己,或者死后无人祭祀。只是该如何跟赵姨娘说呢?壮年靠夫,老年倚子,赵姨娘却把一生荣辱寄托在两个人的身上,一个是自己的老爷,另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从私心里说,贾环在她心中分量重要的多。 深知自己对生母的重要性,贾环很是为难。但凡有个两全的办法,贾环也不用如此惆怅。 “虽然是不敬的话,究竟你好了,她才能好。即使你留在贾府,一辈子出不了头,她还不是任人拿捏?你出来有了前途,万事就好办了。”刘时谦知道这事以后倒是支持,毕竟他和赵姨娘感情不深,而且贾环不脱离贾府,很难出息。 也许心里早就下了决心,为难只是个借口,自己果然是个冷心冷肺的人。贾环心里带着几分自厌下了决心。 第40章 出继 扬州来信,说林如海病了,想见闺女,要接林黛玉回去。贾母自然忧心异常,舍不得外孙女儿回去是一回事,估计林如海不到病重,不会写信让女儿回去的。黛玉在这里久了,也有些依恋,只是到底挂念老父,于是匆匆跟着贾琏回去了。宝玉离了林妹妹,饭都吃不香的,连出去跟秦钟混都懒懒的。 贾环倒是没理会哥哥这小儿女的心思,只是忙着检查自己的文章,或者是去燕子巷问刘时谦——如是成功出府,自然要快些进场考试的。这天他照旧从刘师兄家里回来。二门当班小厮唤石头的原是和长寿一起混大的,本来就跟贾环熟一些,自从长寿作了秀才,更是奉承贾环(当然,也可能是他奉承不到贾宝玉),远远望见就笑着打了个千儿:“请三爷的安。”贾环随口叫他起来,道:“近来可好?”石头就乐颠颠接过贾环递过来的一小包果子,道:“谢三爷赏。托三爷的福,一切都好。后街太爷打发人来说,上次爷给他的文章已是改好了,教您尽快去拿。” 贾环顿时停了步子:“学里的太爷?”得到肯定回答以后喜形于色,“正是呢。我这文章放在太爷那里有些日了。太爷可算是得闲改了出来。”于是回去洗了把脸,换了衣裳,从从容容的过去。 代儒看贾环到了,只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贾环知道他是不好意思开口,自己只好装作心急的样子,道:“太爷叫环儿过来,可有吩咐?” “也没什么别的事,只是你前日说的话,可是真心?”代儒半天憋出来这一句。 “小子岂敢欺心?”贾环连忙赌咒发誓,又论到情理,“若蒙太爷垂怜,不惟太爷多了个孙子,小子也多了个祖父,岂不是两全?将来小子若有半分造化,全是托太爷的福。” “罢了,我哪里有什么福分?不过是一肚子的不合时宜而已。”代儒见贾环是铁了心想出府,也满心情愿,只是面上摇头道“你既叫我一声太爷,我也少不了倚老卖老说几句讨人嫌的话。我虽然才短,也教了三四十年的书了。以我的见识,就是你珠大哥哥像你这般年纪,也未必有你的出息。只要你在府里呆着,少不了出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1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作者:肉书屋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1部分阅读 的日子。若是认了我这不中用的老儿,倒是荒废了前程。我心肠再硬,也必然有所不忍。” 这就是心里情愿,只怕自己往后没了国公府公子的身份后悔的意思了,贾环一副感激的神情道:“太爷想的,无非是怕小子受不得穷困。只是好男不吃分家饭,小子就是再无耻,也不至于指着父母的荫庇。况且就是小子跟瑞大哥哥做了亲兄弟,也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自然对叔父们恭恭敬敬。” “你珠大哥哥去得早,如今你父亲面前只有你和宝玉两个,老太太爱子心切,怕是不舍得的。”跟贾环确定了意向,贾代儒才开始思考可行性的问题。诚然,自己家过继个孙子是再占便宜不过的事情,只是人家贾政儿子也不多,先是早死了一个儿子,如今一个宝玉也是经常生病。自己家还没有足够的儿子预备着损耗呢,未必愿意拿自己家候补送给别人家做儿子。 “太爷说的是,老太太、太太固然是极疼爱儿孙的。只是太爷也是国公爷爷的亲弟弟,老太太再不忍心看着太爷老无所依的。” 代儒自然清楚老太太、太太偏疼的是哪个儿孙,怕是贾环过继出去以后反而更对他态度好几份呢。“我跟你老爷说吧,也不一定就成。” “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喜欢儿孙绕膝。环儿虽然木了些,我却是不敢做主的。”怕是不太好贾政当然是不愿意的。他现存的儿孙中,唯有贾环最得他意,吃亏就吃在出身太低上。就算是如此,在他眼里,怕是将来贾环的前程比宝玉差不了多少呢,更何况赵姨娘是他心爱的女人,也不想让他们母子分离。只是贾政素来极讲礼法,也不好驳了伯父的面子,只好拿贾母当借口。 “宗法之事,哪里有内宅置喙的道理。便是家里儿子的教养,也不该让妇人做主。”代儒自幼庶出,分家以后又贫困,指着荣宁两府过日子的多,向来顺着贾珍贾赦等人。只是这过继之事,可是干系死后的,就拿出做长辈的款来,开口训导贾政,顾不上得罪不得罪了,“就是天家,也断没有让妇人养孩子的道理,更何况这等大事。” 贾政默然。 贾母不在乎贾环并赵姨娘的前程,可他在乎贾政的。贾政只有二子一孙,就是不那般单薄,也不好平白无故把庶出的孙子过继出去——让别人知道了,难免有乌七八糟的话传出来。而且代儒夫人怎么就敢找到本家要求过继孙儿了?看了看王夫人兴奋地手发抖,贾母心里一寒:“环儿是老爷心坎上的儿,我断然不敢随意离人父子。” 代儒夫人强笑道:“环哥儿一向与瑞儿走得近,又常向我们老爷请教学问,虽然懂礼谦虚,我也是不敢想的。只是求老太太怜惜我夫妇老来无依,帮我们另找近枝。” 老太太自然听明白是贾环和代儒两厢情愿的,只是“哦”了一声。 王夫人却急忙道:“老太太,依媳妇儿的看法,老爷向来孝心的紧,环儿也……”在老太太冷冷的目光下消声。她本来不会这么急切的,只是贾环实在最近表现的太出挑,连自己嫡生女儿的夫君也表现的很重视他。好容易抓住个把柄想制住他,又被他轻松躲过,他虽然更加忌惮提防贾环,却是无可奈何。虽说过继出去不太好听,让人编排一下那小子还是容易的。错过了这个机会,怕是自己儿子将来会吃他的亏。 “罢了,这事不是我们该管的,看老爷们怎么说。”贾母再一次想到王夫人的不能容人,贾环年纪如此,就心机深沉。留他在家,兄弟不和的可能性还是有的,而且吃亏的不可能是贾环。 所以当贾政请求母亲婉拒贾代儒时,贾母叹道:“我听大嫂说,这是环小子自愿的,你要我怎么拒绝六弟?况且当初六弟被分家出去,也着实过得糟了些。如今与我们最亲近,难不成,我倒是让别人远方过继给六弟?”代儒是代善的庶出弟弟,刚成年就胡乱给了几间铺子分了出去。代儒不善经营,日子就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了。此刻真的是除了荣国府没得求告。 不过贾政关心的不是这些:“啊?环儿不可能……” 贾母看儿子受打击的样子,也颇为心疼:“我的儿啊,你道我为什么不喜环小子?不是赵家那丫头不得我欢心,实在是这小子从小薄情的紧。你想想当初赵家丫头被撵下去几个月,他可曾提过一声?那时候他才多小?” 贾政觉得自己脑门发闷,木头一样向贾母行了礼离开,走到赵姨娘房里,果然贾环就在那里等着。他还抱着希望问道:“环儿,今天你太爷过来,你可知道?” 贾环看他那青白的脸色,本来有几分不忍的,可这会反了口,白忙活了那么久是其次,关键是以后哪里有这般凑巧的事了。于是硬着心肠跪下道:“请允许儿子代老爷尽孝心。” 贾政一口老血险些没喷出来,于是上前一步就拿脚踢。贾环顺势往后打了个滚,爬起来跪得远远地:“求老爷成全。” “老爷!”赵姨娘看到贾环被踢就惊惧万分,连忙抱住贾政哭叫道,“环儿究竟犯了什么法,惹得老爷动怒?我苦命的儿啊~又被哪个喉咙里疮的下了舌头?平日里父子情分,老爷全都忘了,只记得外人说的话!”接着就要哭着不依,又想祭出自己姐姐的名头。 “你们……”贾政年近五十了,刚才那一踢很费了些力气,如今再被一气,只无力的摸着胸口,身体也往下滑。贾环连忙跑过来扶住他。赵姨娘虽然心疼儿子,到底贾政宠爱了她几十年,也是很有些感情在里面一时间慌了神。连声叫道:“老爷,你怎么了?吉祥儿,还不快叫太医!” 贾政摆摆手示意不许惊动他人,等缓过来劲儿了才道:“嚷嚷什么?还不够丢人的!怕知道的人少了?” “环儿,老爷上了年纪,不管怎样,先给老爷认个错,说‘环儿再也不敢了’。你向来上进孝顺,怎么这会子就有了左性呢?”赵姨娘哭哭啼啼的拉着贾环的手劝说,又可怜巴巴的望着贾政,“老爷,就是环儿有什么不是,也莫要因此气坏了身子啊。” “这白眼狼就是上进的过了头!孝顺?我一次也没看到!”贾政狠狠瞪了贾环一眼,越想越气,又可怜赵姨娘一把年纪,这小子全不顾,只一心要过继出去,“这孽子要出继给贾畋!你也是白替他操了一世的心!”贾畋,就是贾代儒的独生子,贾瑞的生父了。 赵姨娘傻了。出继这事贾环当然给赵姨娘提过,当时只当是儿子的气话,并未当真,这会子猛一听到,头嗡嗡的响,也顾不上贾政在侧,只是劝说道:“我的傻儿子,平日里多少伶俐,怎么生出这样的念头?再生气别人的偏待,也犯不着拿自己的前程出气呀。你好好的侯府公子不做,却要做个无父无母的贫家子?” 贾环深吸一口气,等睁开眼睛时已是波澜不惊。 第41章 改户口成功 “表哥,你犯不着劝我,我无法忍耐在那个牢笼里多呆一天。”在家里赵姨娘虽然不会强劝他,却总是眼巴巴地看着他,好像一错眼就再也见不着他一般,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如今再被长寿这么一看,贾环口气更是是烦躁。 “那你就让姑妈一个人呆着熬日子?你难道不知道姑妈在府里怎么过的?”与其说不想表弟出来,不如说他对贾环完全不考虑生母死活的冷心,因此即使看到贾环脸色很难看,长寿还是壮着胆子缓了口气道,“圣人常说孝字大于天。就是老爷另有子孙,姑妈却自有你一个。” “然后呢?他们一辈子压着不许我出头。我们娘儿三个一起烂死在府里,等着别人作践?或者趴在地上学狗叫讨好老太太、太太?”贾环真的忍不住了。从他出生开始,一直小心翼翼,深恐表现的出彩了引人注目,贾府不愿意给他出人头地的机会,他就一直收敛着不让自己夺了嫡出兄弟的风采。这些他都安慰自己是为了未来,只是假如这种忍耐是没有时间限度的,他会疯的。他本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即使受些挫折,也是父母兄长心坎上的。十几年如一日的防着自己血缘和宗法意义上的亲人,他无法承受那种看不到忍耐尽头的绝望。 面对贾环青白的脸色,长寿慌了手脚,“环哥儿,你也不一定非要出府啊。你看我只不过做了个秀才,老爷就很是勉励了我一番。你是老爷疼爱的儿子,学问也比我好,若是有了功名,自然府里看重一番。那时候哪里有人敢欺负你,就是姑妈,别人也要敬上三分。那时候不就四角俱全了?”长寿虽然有些时候不懂公侯之家的弯弯绕,但是自己表弟文章怎么样还是看得出来的,“我看就是不借重田先生的威望,你照样能考个举人进士的,何必为了这个弄得骨肉分离?” “你还是想得简单了些。”贾环对于长寿的理解力不抱太大希望,“就算我中了状元,在世袭的公侯之爵面前又算得上什么呢?老爷越是看重我,太太就越是要给我们母子排头吃。到时候难道有人为了一个庶子得罪将军亲妹、王妃亲母?” “那……”长寿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在他看来,中了举,就是摆脱平民身份,大有前途,光宗耀祖。可这个光辉在祖宗已是皇亲国戚的情况下,唯一的作用就是提醒嫡母重点关注自己。按照四大家族平日里无视贾环的态度,他别指望从家族里得到太多的助益。再失去船云书院的背景,贾环真的没有什么可以依靠,反而成了被攻击的靶子。 “我断没有为了可能得到的带有提防抬举,放弃船云书院一心一意的支持。你看不上我就看不上吧。”贾环知道长寿跟赵姨娘情深,当下抬脚就走,长寿也没有跟上来 。 “总归我还是自私透顶的人。”斜躺在海棠架子下的软榻上的,正是贾环,只见他脸上盖着湿毛巾,声音嗡嗡的。 “就是想借着书院的东风,好歹也避讳一下。你就这么直通通的说,师兄可是生气得紧。”刘时谦一把抓起他的毛巾,另一只手就狠狠的在腰上拧了两下,“敢情你过师兄这里全是为了前程。” “师兄,痒得很,别捏我哪里。”贾环打掉他的手,看刘师兄脸色变了才扑上去抱着他胳膊道,“环儿最敬佩师兄,师兄这么疼我,反而不知道?” “怕是只有‘敬’了,”停了一会子,贾环才听到刘师兄后半句,“我从没看到你的‘尊’在哪里。” 贾环原是怕刘时谦生气的,如今仔细观察了半天,见到刘时谦笑了,才真正放下了心。 刘时谦叹了口气,没头没脑的来了句:“你放心”不待贾环思量清楚,又转了话音,“过继的事还是早些敲定了好些。” “我也想啊,只是不敢很催。”贾环也很是郁闷,一天不出贾府,他就考不了科举,没得功名,总觉得少了点子底气。 “越快越好,”刘时谦屏退下人后低声道,“我听说你家眼下就有一桩大喜事,若是时间撞上了,没有精力管你的事,岂不是又要错过一次科场?”他倒是无所谓贾环什么时候考上,说到底贾环还小,年少登科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只是贾环一直忧虑前程,哪怕考个举人,先安安心,再过几年考进士也是好的。 刘师兄既然说了,那必然是真的了。贾环想了半天贾府红楼梦里面的喜事只有一件——元春封妃,难道是——“储位?”刘时谦连忙示意他噤声。贾环知道这些不该是自己议论的,也只得点头道:“却真的该抓紧时间了。” 妄议储位归宿、探知天家机密,都是族诛的罪过。素来谨慎的刘师兄为了自己早一轮入秋场,不惜把这个消息提前告知自己,贾环真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只是把头埋在师兄怀里,道:“师兄……” 刘时谦顺着他的头发往下顺毛,“凡事不必想的太多了,万事有我……师叔呢。”贾环的回答是用力抱了他一下。 贾政自觉把贾环母子疼在心坎里,如今可算真的被伤着了。贾环又咬定不松口,王夫人日日在他面前哭泣:“我虽然性子糊涂,也跟老爷夫妻三十多年,我唯有一个宝玉,却也对环儿并没有半点亏待。如今环儿生出这样的念头,必然是有所怨恨。求老爷开解开解环哥儿,究竟一家子和气才好。”贾母道:“外面男人的事,本不归我管。只是常言道,当去的,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要想全他们兄弟的情分,倒不如应了他。”至于赵姨娘的意见,谁在意?唯一在意的那一个,却是绝对不肯再改变立场的。 这天贾环一早起来又想溜走,却被赵姨娘叫住了(因她儿子要走,王夫人心里畅快,就免了他随身伺候):“环儿,你莫慌走,听娘说句话。”贾环只得站住:“阿娘~” “傻孩子,你道我还是拦着你不许出去吗?阿娘没什么见识,这么多年也是明白了。我儿并不比别人差一星半点,不过差点运气而已。往日里阿娘不想你走,不过是怕你出去了以后,没得侯府的家产,若是得罪了刘先生,连个退步都没有。如今你做了太爷的孙子,究竟也是贾家的骨肉,老爷的侄子。只要府里有心,自然能照看你,能出去博个前程当然更好。”赵姨娘一边说一遍不住的抹眼泪。 贾环有心劝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有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那边贾政熬不过后宅女人哭诉,又冷了心肠,只找到贾珍办理过继事宜:“太爷没了瑞哥儿,身后凄凉,环小子跟他投缘,不如过继给太爷。” 贾珍虽然不管闲事,但也不推辞,当下找来代儒,代儒自然千肯万肯。几方同意,就拿来老黄历胡乱捡了个吉祥的日子定下来。 自来公侯之家只有父母不在了把庶出子分出去的,像这般直接剥夺继承权的案例还是很少的。加上贾环本身并没有太多劣迹,实在说出去不太好听。只是草草开了宗祠祭告祖先,又把贾环的名字在族谱上写到贾畋名下,在官府里面备个案,一应手续就全了。代儒多了个孙子,却连酒席都不曾摆,只贾环带了随身的衣裳,平日攒的书籍搬到代儒家。 王夫人自然是心满意足,贾母却是知道下面有些话说的不好听,就叫来儿子媳妇儿们道:“我看太爷年纪大了,教书越发没的精力,不若让太爷歇歇。再者,太爷教了我们宝玉一场,不可不好好谢谢他。” 贾赦等明白贾母是假借这个名目填补贾环,实在数目也有限,就连赞:“老太太想得周到。原是儿子们疏忽了。” 贾代儒平白多得了两个铺子,叫太太去贾府谢了贾母,又把铺子改到贾环名下,道:“这经营上的事,我是没有精力管的,你却不可不多用心。” 贾环连忙称是:“原该孙子给爷爷分忧的。爷爷奶奶往后只管享清福便是。” “只这铺子,你万不可亲自动手。专心考个功名才是关紧。”有个学问好的孙子,生活真是充满希望啊。代儒拄着拐杖出去找人下棋解闷了。 就在贾环过继出去的第三天,秦可卿死了。她是冢孙妇,为人行事也大方得体,极得人心。报丧的人到了,贾代儒连忙穿了衣服过去。贾环想代他去,代儒却道:“我不可不亲自去看看的,你若有心,到时候同你叔父们留着帮忙就是了。只一样,见了你宝哥哥,千万多多尊重他。”宗族里出了事情,少不了彼此捧场。贾环虽然因为心有不满才出来的,但绝不可因此怨恨,跟荣宁两府生分,不然,也没得他好果子吃。贾环回道:“爷爷放心,孙儿省得轻重的。” 第42章 立场 代儒虽然与荣宁二府血缘上远了些,可算得上个识字的文人,又辈分略长,因此扶着贾环一径走到府内吊孝。只见贾珍拄着拐杖,哭的几不曾昏过去:“满府上下谁不道我这媳妇儿比儿子还中用些!可见天要我长房无人!宁可我替了他去也罢了。” 众人听得不太像话,也不好接腔,只一个劲儿安慰贾珍节哀。代儒究竟不靠府里吃饭了,念过几句圣贤书的人,心里还有些廉耻心的,泛泛说两句,就推年老先回去休息了,向贾环道:“你留下来给你珍大哥哥帮把手,万不可躲懒。”贾环跟贾珍等说不到一处去,又看天黑,坚持送代儒夫妇先回去:“路上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不放心。”当下贾蓉亲自吩咐小幺儿叫车送代儒回去。 有些旁支难免羡慕道:“这太爷白多了个孝顺孙子,真真是好运气。可惜了西边儿诺大的家业,这环小子一文也沾不到。论理说,太太们也做得太过了点。”代儒回去了,贾环也算是远亲晚辈,不好呆在正屋陪贾珍的。恰巧贾政过来了,贾蔷怕碰见了不太好看,连忙上前道:“这里有珍大伯主事,我和环二叔不若当外面跑跑腿。”贾环哪有不答应的,就势出来和贾芸等一起充人数。当天晚上,荣宁二府亮若白昼。官客、堂客人来人往,闹哄哄的,全不成个体统。贾环也就跟着贾琼一同陪着辈分略低些的吊孝亲友说话。便是后来几天帮忙,也不过应付差事而已。 贾珍心里有所不足,一心要弄得豪华奢侈,光是棺材板子就花了一两千两银子。旁人自然又羡慕的:“蓉哥儿媳妇儿真是有福气的。用的寿材都是义忠亲王的。”贾环眉毛一挑,所谓义忠亲王,便是皇长子了。即便是人家因为对储君不敬得罪了君父,仍是金枝玉叶,你们就敢把人家的棺材自个儿用?真以为做了太子的奴才就无所顾忌了? 只是贾珍是宁国府的当家人,又是族长,唯有贾赦、贾政可能依着长辈身份劝个两句,贾珍自然不听,一味的泼洒金银,只为了给秦可卿死后哀荣。念及贾蓉没有功名,连忙现拿了一千多两银子捐个龙锦卫,好封妻荫子的,给秦可卿追个诰命的名头。 自打出继,和荣宁二府离得更远,因此王熙凤如何协理宁国府,江南如何传来林如海病重的传闻,贾环听听就算了。出殡的前天晚上回家时,贾芸同贾环一路,开始也不过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等到了四处无人时,贾芸反倒转了另一个话题:“闻得环二叔新得了两个铺子,不知道生意可是红火?” “我这两天过这边帮忙,进项如何我倒是不大清楚。”贾环听得有戏,便笑着道,“就是这几天忙过去了,爷爷必然要我安心念书,我也没太大心思在这上面。芸哥儿既如此说,显见得是懂行的了。” “侄儿哪懂得什么?不过是侄儿的舅舅也有个铺子,大略晓得秤心在哪里而已?”贾芸陪笑道,“二叔原是懂大事,做大学问,不肯在小事上浪费时间也是常理。侄儿念书不通,倒是欢喜看别人买东卖西。又二叔的铺子和我舅舅的临近,我娘前儿打母舅那里回来,说起来二叔来,道‘你环二叔虽则将来少不了的好前程,眼前的生计也略分分神照料些才好’。故侄儿也就多嘴请叔叔留心下。” 贾环知道文采之类不过是贾芸奉承自己的,眼下这般说,也不过想卖自己个好,看贾芸平日里行事,在草字辈也是一等一的,当下拉着他手道,“芸儿这般跟我说,显然是拿我当自己人了。只是生意上我真的十个窍门只通了九窍——余下的一窍不通。芸哥儿有什么话指点我两句,也省的我走的弯路。” “二叔言重了。这些闲话只问一下赵秀才或是东街上倪二清楚了。侄儿也不过是听我舅舅说的,未必着得了准。”贾芸摸摸鼻子,“我舅舅说,环二叔那两间铺子,一个粮食铺子,地盘倒是挺大,只是位置靠里些,未必好卖。另一间是做香料的,在舅舅家铺子斜对面,货的品种成色都是极好,只是库存不太多。而且听说里面老成的掌柜伙计都有些告老的想法。长此以往,怕是不太有得赚。” 见贾芸这般实诚交代,贾环道:“好芸哥儿,亏得你提醒我,多承你的情,改日请你喝酒。” “那侄儿就先谢谢叔叔的酒了。”贾芸作了一个揖,道,“侄儿也是替二叔有心,才多学了几句闲话。太爷的文学固然是好的,只是贫寒了些。如今虽不愁吃穿,叔叔将来蟾宫折桂了,那跟上等人来往,也是要真金白银的。”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二人相视一笑,讨论起诗书来。 这天清早贾环照常准备去东府里混日子,代儒夫人却道:“环儿,昨儿个赵秀才叫人过来,说邀你过去有要紧话说。” 长寿既然如此说,倒是一定要去一趟的,贾环只怕犯了代儒的忌讳,正踟蹰间,代儒却道:“府里帮忙的多得是,也不在你少去这一天。既然赵秀才叫你,你便去吧,就是不研究学问,多认得点人也没有坏处。”代儒固然不愿意从贾环生母那里承认与长寿的亲缘关系,但作为一个有出息的同学加以激励,还是很有用的。 贾环也脱下素服,赶到长寿的城里的屋子里:“可是有人难为我阿娘了?” 长寿叹道:“老太太和太太忙着蓉大奶奶的事,也不曾难为姑妈。姑妈也不过是那样,只很想你。”赵姨娘自打有了贾环养在身边,不曾许久远离过。如今不过十余天不见,真是日夜想的抓心挠肺。见赵马氏转带过来的贾环的银子,又忍不住哭道:“我活埋在这里一般,连半个儿子都没有,要银子做什么?” 贾环接着银子也是伤感,只有托长寿让他老子娘多费些心。长寿自然满口答应,却提起另一件是来:“环哥儿,当初你为了不违背田先生的意思,才一直不曾入考场。如今既然不是府里的人,还是早些考取功名要紧。便是姑妈,面子上也好看些。” “等忙完了这一阵子再说吧,左右明年咱们一起入秋场。”区区一个童子试,不过是淘汰不合格的读书人,贾环真不当做回事,“我这次出来,可有底下人嚼什么舌头?” 听表弟这么一说,估摸着就知道一些风言风语了,长寿也不隐瞒,道:“估计是哪里起的歪风,说了环哥儿好多不是,这才被赶出府里的。我已叫狗娃并倪二他们宣扬了府里原来如何待你的。” 狗娃,是长寿往日的玩伴,平日里关系还算可以,加上长寿眼见着就有了功名,自然是乐于拉近关系。至于倪二,更是把长寿当半个长辈结交。如此散布些闲话的小事,一口便应承下来:“赵大爷放心。环二爷的人品,我还有不知道的?您老只管等着好消息吧。” 贾环松了一口气,道:“早知道她们不会那么省油。罢了,这且不提。我名下那两间铺子怎么样?” “既是给你的,哪里有什么好的?你要想知道,我明儿遣人仔细查一查。” 查的结果不几天就出来了。贾母是真心想拿两个好点的铺子补偿贾环,事情落到王夫人手里就有了另一种办法。粮食、香料这两样,只要有好货源,钱是稳赚的。加上给的粮食铺子带很大的仓库,香料铺子又在相对繁华的地带,就是贾政,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只是铺子全落在平民区,而且抽走所有存货和有经验的伙计,只扔给贾环几个光铺子。贾环就算再有本事,也有的是苦头吃。 贾环暂时没心情管这个事情,准备什么时候问了刘师兄再做打算——东府白事,贾环也不好老往外面跑。 转眼到了送殡那天,那场面真体现了贾珍的审美观——好看,用原著怎么说的来着?“浩浩荡荡,压地银山”。贾环前世原是赞同简办丧仪的,这辈子也管不着,只管骑着马跟在后面。不一会前面停下了来,贾芸道:“不知是哪家路祭?” “听说四王府都设有路祭,这会子想必是哪个王府的。”贾环道。 正说话间,前面人群攒动起来,正诧异见,一骑分开人流飞奔而来,原来是贾政身边的小厮。“三爷,”他忙打了个一耳光,道“看奴才这记性。老爷叫环二爷去。” 贾环只得跟着前去,却见一个面如冠玉的坐在大轿上,贾政、宝玉等垂手立在一旁,还未来得及行礼,贾政开口就骂道:“无知的东西,王爷驾前,如何不换了衣服再来?” 贾环连忙叩头请罪,水溶连忙拦着了:“令侄儿年幼,原是不必拘礼的。” 到底还是换了吉服再上来请罪。北静王却嘴角含笑:“昨儿我在四哥那里还提到你呢。船云先生徒孙辈的,也算得上人才辈出,不晓得下一科前三甲又落到谁家?”因看到贾环只是低着头,又转向贾政道“说起来,贵门也是好家风。我看政老这子侄辈,真真是芝兰玉树一般。” “犬子岂敢谬承金奖。如若果应金口,也是门荫辈的福分了。” 北静王因笑道:“政老何必过谦?”接着邀贾宝玉到自己家读书,又道:“环世兄现放着陆山长的嫡传弟子教养,小王倒不好打扰。只不知世兄下一科可会入场?” 贾环回道:“草民目下白身,来年入了先入秋闱,若侥幸中举,少不得后年碰碰运气。” 北静王点头道:“这才是正理。常言道,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世兄才学过人,正该为君父效力才是。” 第43章 端倪 “水王爷不是跟八王亲近吗?怎地又扯到了四皇子?”贾环一边换家常衣服,一边道:“师兄,我到你这里住两天,锦儿姐姐给我做上次的秋梨膏吃。” 刘时谦摇头道:“前两年看你还小大人一般,倒是越长越小了。那代儒家能少了你的饭吃,就馋成这样。” “师兄,现在他是我爷爷,你这么称呼他,我可是要哭的。”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贾环心里腹诽。贾代儒家生活也算不上太差,只不过老年人口味重,欢喜喜欢咸辣的,又怕贾环吃不惯粗茶淡饭,炒菜特意多多的放油,贾环不敢抱怨,还要吃得香才讨老太太喜欢——因此得了机会就过这边改善生活。“别打岔,水王爷怎么回事?” “你也就装吧。坊间都传开了的事,你会不知道?皇长子当初得罪,连带皇八子也受了牵连。水溶最擅长见风使舵的,哪里不再找下家?” “很有些人称颂皇四子仁德,我还道又是第二个贤王呢。师兄这么说倒是上面的意思了?”贾环擦脸的手顿了顿,莫非是皇帝有意替小儿子宣扬名声,“天家的事且不提,就是水王爷这般见机,却是我想不到的。” “你就装吧。当初谁说圣主必然属意四王的?”刘时谦也就着水盆洗了把手,顺手拧了拧他的脸,“要我看贵府虽然少了门好亲戚,往后也不愁富贵呢。”说着一副等着贾环问“为什么”的样子。 “林姑父不在了?师兄怎么晓得的这么快?”贾环偏不给他这个机会,林如海原著里大概也跟秦可卿死得差不多时候,只是如今贾府还没收到信,刘时谦却知道了。 “我自有我的门路。”刘时谦有些许得意。 贾环抱头,还会说自己,他不也是越活越小了,哪有当初那般老成。想来不满足刘师兄的虚荣心,今日必然不好过的:“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吧。” “师尊一个同年从维扬过来,讲到当地一侯府之后绝了户,亲戚族人闹了新闻。我一问才知道,原来绝户的这家姓林。” “原来琏二哥哥忙着林家财产善后呢。看来太太要得不少便宜了,真是可喜可贺。”贾环笑着拍拍手。 “你好歹斯文些,只看的钱了。”刘时谦对他前日里来盘算那几间铺子价值几何,生息几何还有不满,“你道林侯家的钱那么好糊弄的。林家的亲戚故友,林探花的同年、同窗,随便哪个盯上了,宣扬出去,贾家的名声有的臭。连你也落不着好。” “与我何干,我早跟他们出了五服,又不曾拿林家一个钱。” “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怎么说你们也是同宗。林家姑娘出嫁时林家财产能原封不动倒是好说,若是少了些,难免叫人看低了。”刘时谦对贾府暗地里做的事也略有耳闻,肉到了狼口里,哪里还能指望他吐出来。 “无妨的,大不了宝玉哥哥肉偿。反正老太太、老爷也是欢喜林姐姐的。” 刘时谦只是笑笑。 林如海病逝的消息没几天就在府里传开了,刚死了一个得意的侄重孙媳妇,又死了得意的女婿。饶是四王爷被立了太子,贾母也有几分不欢喜。王夫人内心里倒是开心,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及至今上禅让的风声传来,贾母才真正露出笑意:“我们家大丫头,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也不枉我们白养她一场。”这会子王夫人倒是开心不起来了,原来太子为彰显嫡妻尊贵,只请封了太子妃,余者伺候的,只吴侧妃进封昭训,旁人并无名位。加上原太子失势,王子腾写信来让贾府谋法子,跟元春的丫头出来传话时,也透漏出不得已来,更让王夫人心焦。转眼到了贾政生日那天,因次年就是整五十,倒是欢欢喜喜的做了寿宴。贾环只依族中侄子的例随了份礼物,在外边院子吃了碗寿面就走了。谁知代儒夫人下午串门子回来吃晚饭时道:“咱们府上果然又添了喜事啊。西府里大姑娘封做了贵妃娘娘。”想到贾环的出身就住了口。 贾环只笑着道:“出了贵妃也还是他的侯府。我往后定给奶奶挣个诰命夫人回来才好。”代儒夫人道:“我的儿,你有这个心奶奶就高兴了。只要你结结实实的,比什么都好。” 次日里代儒夫人少不得要去荣国府恭贺贾母,贾环犹豫了再三道:“奶奶若是时间方便,看我姨娘一眼。” 代儒夫人虽然心里不自在,口里却道:“环儿,虽说是你是我的孙儿,她也养了你十个月。你挂念他原是应该的。只是今天你不如跟我去府里给你太太老爷贺喜,就这老爷高兴,或许开恩见他一面,岂不是更好?” 贾环自然求之不得,连忙换了衣服扶着代儒夫人去了。 因是远房族亲,又是男丁,贾环只在贾母院门外叩了个头。里面贾母就向着宝玉道:“玉儿,你出去陪陪你环兄弟院里走走,也给老爷请安。” 宝玉只好出来,见到贾环有几分讪讪的。虽然别人常说宝二爷糊涂,贾宝玉却是模模糊糊猜到贾环为什么过继出去,又明白代儒家境如何,心里更短了三分气势。贾环面色如常的向宝哥哥请安,且道:“宝哥哥近来清减了好多,可是身体欠安?” “我倒还好,鲸卿却是病的厉害,我很是忧心。林妹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贾环虽没有愤然之色,宝玉仍然犹豫道,“环儿,你在太爷家,可曾习惯?短什么不短?” “也不短什么东西,多谢宝哥哥挂心。”贾环想到荣国府要说软心肠的,再没有及得上宝玉的,于是叹气道:“我虽则自小住的离宝哥哥很远,人也愚笨,宝哥哥却是拿我当嫡亲兄弟一样看。我也唯有跟宝哥哥熟悉。我姨娘行事糊涂,若有什么不对的,求宝哥哥多担待些她无知,也不枉你我兄弟一场。”开始有几分做样子,说到后来,倒是真的眼泪掉下来。 宝玉也是心有戚戚焉:“环儿,左右顺路,见姨娘一面又如何?” 他们是从贾母院后的穿堂走的,等到了王夫人院门,宝玉就对守门的小厮使个眼色,贾环也趁势溜了进去。却见赵姨娘蓬头垢面,月余的时间老了十多岁一般。此刻木登登的坐在屋子里发呆,贾环叫了他三声才应。母子相对而泣,统共没说上三句话,小厮就来催道:“二爷,老爷差人叫。” 贾环只得安慰道:“阿娘好生保重为要,等儿子有了功名,定然接你出去做老太太。”赵姨娘怕贾环伤心也勉强收了泪,贾环方依依不舍的走了,正所谓“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 贾政看到贾环是百感交集,又想到赵姨娘凄惨景象,只说写好好读书的话。 “省亲别墅啊,果然是人无外财不富。”贾环冷笑道,“她们且看着吧。” “用人家外孙女儿的钱,给人家孙女儿做面子,你又管得了哪个?要我说,那林姑娘对咱们也不怎么样,咱们只管看笑话了事。”长寿却不以为然,“倒是你那铺子,就是管账的掌柜的伙计都好请。可总要有个主事的。咱们要考功名,自然不方便出头露面。” “人选倒是有个现成的,寿哥儿你看贾芸如何?”贾环道。 “伶俐倒是伶俐,只是心思太过活络了些。”长寿挠挠头,“往日里常往二奶奶那里跑,也是个攀高枝儿的。未必可靠。” “我看他平日举止,也是有情义的。别的不说,就当初瑞大哥病重,他家如此困难,还买了点心果子去看了好几次。而且人往高处走,也不是什么错处。” “要说好处,他只要讨得了二奶奶的好,什么好处要不到?怕的是那两个小铺子买不住他。” 成不成,只有试了才知道。 贾环亲自去拜访,恰巧他不在家,就留下字条回转。 次日一早,贾芸便来邀贾环。代儒素来看着贾芸还好,也放了贾环和他出来说话。 已出了门,贾芸就告罪道:“二叔有事吩咐,叫人喊侄儿一声就是了。让叔叔白跑一趟,倒是侄儿的罪过了。” “原是好久不曾给嫂子请安,也有件事情想劳烦一下芸儿,少不得三顾茅庐的。”贾环看贾芸这神色,心里倒是有几分肯的了。 贾芸连称不敢,又道:“二叔一向极疼侄儿的,叫侄儿过来必然是有所关照。侄儿哪里敢拿大?” “瞧你这张嘴伶俐的。”贾环也笑道,“我是真有事想请教你。我那两件铺子,账上一季统共只有20两银子,我寻思咱们家也就你懂这些,却不知这里面有什么不妥否?” “竟有此事?”贾芸做出大惊失色的样子,他可不认为贾环真不懂生意,于是实话实说道,“旁的我不知,我舅舅家那间铺子,生意不好时一个月还有十几两的利钱分,那还是三个人分的缘故。更何况叔叔的铺子可是大多了,莫不是有人赚了二叔?” “芸哥儿,平日里我就觉着你是可靠的,今日可见你真是个诚心实意的人。这念头存我心里好久了,今日我说了,你别嫌我冒犯。”贾环慢慢说道。“你若是不嫌弃,这两个铺子帮我操操心,就是算作咱们两个的都使得。” “叔叔说的哪里话!能得叔叔提点,不知道是叔叔几世的福分呢。能给二叔鞍前马后效劳就心满意足了,哪敢奢望其他?” 第44章 童子試 贾环自知不是做生意的料,一心要把贾芸绑在自家店铺上。好说歹说,最终确定了,贾环出本钱,雇人,贾芸出面经营打理,得二分利,且道:“这段时间铺子生意不好,你支50两银子给嫂子添件新衣裳,往后府里客多,嫂子出门也好雇个轿子。等日子宽裕了咱们都好过。” 贾芸很是欢喜,向贾环恭恭敬敬磕个头道:“多谢环二叔关照。”因天色还早,就顺势谈到了往后铺子怎么打理:“可惜姑苏的林姑爷不在了,不然咱们随便开间盐铺子就大把的银子赚。” 贾环笑道:“就是林姑父在,我们也断不好求他照应的,如今只好想别的法子。” 盐商的确很赚钱,可惜社会名声太差了。因为其他商业不惹眼,还有不少世家暗地里有铺子。盐商利润极高,又是皇帝眼皮子地下的行业,没那个世家或读书人敢染指盐业的。加上盐商发达以后,往往向权贵圈看齐,偏偏不懂规则,经常做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文人圈里拿盐商开涮的不少,比如当初有盐商想附庸风雅买船云先生的字,船云就敢直接敲了他好些银子再混乱写个对联敷衍那“村汉”,又如一个文人,仿了一张唐寅的仕女图,高价卖给一个盐商,后来还到处炫耀自己的画技高明,这些类似的故事便常常被文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因此林如海绝对不允许自己的亲戚直接出面做和盐有关的生意,就是贾环,想进入文人圈,也不等着米下锅,犯不着非要做个盐商,以至于将来被人耻笑——哪家铺子是谁的本钱,愿意下力气打听,还是打听得到的。 贾芸何等聪明,当下明白里面另有乾坤了,又道:“其实要侄儿说,这铺子不若先整顿一下慢慢谋几个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2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作者:肉书屋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2部分阅读 可靠的伙计,往后或是做南北异货,或是做其他行当,再做打算。” 贾环一时也没得别的主意,道:“那也不错,左右往后店子你先就现有的做,其他的等我童子试完了另说。” 本朝童子试共考三场——一场明经,一场明法,再一场文学。明经明法不过是考对四书五经和本朝律令的掌握,大多是背记的内容,虽然考得内容多了些,八成以上到能考个合格的。只是在文学这一场上,却是看灵气及底蕴的,加上考官的好恶,十个落榜的,倒是有六个在这上面栽了跟头。贾环早在年幼时,就把四书五经等背的滚瓜烂熟,文学上虽然一般,却是跟宝玉、刘师兄相比,就算没有船云书院的关系,也不怕落榜。而且这些在应天府主考的考务官,往往很怕惹事。早早打听了当地有才名有背景的文人子弟,务必让他们能过,其他的再择优录取。 种种原因加起来,贾环没有意外的通过了童子试,意外的是应天县共录取了99名童生,贾环居然只考到第18名。倒不是贾环自信,只是看在田江海的份上,尚且只落在十几名,全国多少个府县,看来来年的秋榜不名落孙山就不错了。刘时谦看到师弟惭愧倒是有些于心不忍,道:“左右我们也不在意这些排名的。” 的确,即使考了第一名,在船云书院也不够看,“只是多少还是给师傅丢人了。”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小小年纪,往后日子长着呢。”刘时谦却是连连摇头,还有另一句话他忍着没说,那就是“左右师傅也不是看中你学问的。”船云书院盛名如此,最不需要的就是出风头了,宁可平平的,反而有利于长远发展。田江海甚至写信过来,道若是京城不便,贾环大可以晚考一轮会试。 “要说我们这一轮的头一名,可真是俊俏得紧。”贾环自身对名次倒是没有很看重,如今见师兄不责怪,自然放心的开始八卦,“听说他也是湖州人,却不知是不是师公门下?” “昨儿才夸你伶俐呢!若是师公的弟子,哪至于现如今也没见过。”刘时谦敲了一下他的头,“人家俊不俊又关你什么事?却真是和你宝玉哥哥一个样子了。” “我哪里和宝哥哥一般了?”贾环深深的后悔自己把宝玉爱美人的典故讲给刘时谦听,又忍不住抱怨道,“我无非是看他才高貌美,有可能是同一科的举人,想打听打听,往后文会上也有个照应而已。” 好一番纠缠,刘师兄也只得无奈道:“你尽管放一万个心,不出三日,他必然来这里寻你说话的。” 到底不曾介绍那名王博的才子有何喜好,贾环心里愈发好奇,让长寿去打听。长寿道:“要说这湖州王家,这几代子孙极是出彩的,就最近五代,都出了20多个两榜进士。王博的小叔父还是榜眼公呢,现在翰林院做讲学。前科的探花郎,就是他的族兄。” 这就是传说中的书香门第?贾环惊讶了。皇亲贵族都算不得什么稀奇的,像这种家里进士如同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生长,满打满算,全国能有几个这样的家族?他决定了,无论刘师兄如何回避,一定缠着他说新闻。 赵姨娘自然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儿子考试顺利的消息,满心鼓舞,伺候王夫人时脚都飘飘的。王夫人道:“真是小家子见识!一个童生什么稀罕的?老爷养的清客都不知多少举人老爷呢!” 贾政却是受了刺激,次日一早就叫来宝玉考察他的学问。贾宝玉先是悲痛秦钟去世,接着林妹妹远别重逢,只顾得叙旧了,家里又闹哄哄的准备接驾的事,哪里有心情考虑上学的事?贾政气的当场就给他一巴掌:“你这不中用的东西!成日家只在内帷,全不想一些正经东西。” 宝玉忍着眼泪不敢强,王夫人连忙拦着道:“老爷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又对宝玉道:“还不给老太太请安去?老太太该念着呢。”金钏连忙拉了他仔细整了整衣服,打水来再次洗脸梳头,且悄声道:“好二爷,千万别让老太太看出来。”这也是怕老太太动怒,大家日子都好过不了。宝玉点头应道:“放心。” “我早晚气死算了,保重自己做什么?”每次想到自己小儿子不亲,大儿子死了,唯一的一个儿子又不上进,贾政就忍不住揪自己的头发,“你看这孽子,只管吃喝享乐,浪费米粮!莫不成将来一辈子靠着府里做二少爷?” 王夫人也滴泪道:“老爷何尝不是爱子的心肠?我也想着宝玉上进,只是宝玉生下来就不足,好歹等他身子骨结实些了再下场。老爷只看着珠儿的份上吧。再一样,每每宝玉头疼脑热,老太太都焦心的很,宝玉若有个不是,惊动了老太太,却不是我们的不是?左右我们家也不愁没官做的,老爷何必心焦?” “妇人之见。”贾政冷哼一声,却是不屑于跟她解释。到底贾政年纪也大了,心里着实心疼宝玉,也舍不得真累病了他,加上母亲,妻子偏帮,只好罢了。“往后他若是没了立足之地,你们才心满意足了。” 自从贾环出继,贾政就不曾给过王夫人好脸色,此时更是毫不留情的批评,王夫人忍着羞辱,伺候他前面去了。 最近荣宁二府唯一操心的事就是给元妃盖省亲别墅,只是贾政素来不理庶务的,开始确定了大概别苑的地点,推荐了一个好的造园子的师傅,就万事不管了。因此贾环过来求见的时候,贾政正在和清客讨论江南的园林。 “明年可要入场?准备的怎么样了?钱可够用不?”贾环磕了头,听得贾政问他,只好一句句回了,看贾政一直不遣散清客,只好硬着头皮道:“儿子从号里出来,听太爷说,府里打算造省亲别墅?” 以为贾环也是想看热闹,贾政面露不悦之色,总算是记得这死孩子是别人家的,勉强压住了火气:“你虽则中了个童生,却也该知道个天高地厚。往后更加倍用心学问才行,怎地就如此浮躁,只想着逛?” “儿子现在每天都去刘师兄家请教学问的。今日问老爷园子的事,却是另有原因。”贾环连忙谢罪,又道,“不知这园子选址在哪里,统共造价几何,银子从何而出?” 众清客听的是家务事,也就借故出去,贾政才道:“你问这作甚呢?” 贾环叹气:“非是侄儿多事,只是外间有小人传言,碍着府里颜面和宝哥哥的前程,才向叔父多了个嘴。”称他叔父,就是为了提醒他,贾府的钱跟自己没关系,后面的话全不是为了自己利益。 “却有什么说法?”贾政冷静下来。 “外间有人说,府里看着光鲜,实际上都是空架子,账上没得一分钱,如今泼洒着银子,全是因为发了林家的外财呢。” “真是岂有此理。你就看着他们编排府里?”贾政只管花府里的钱养清客,还真没注意府里的财政状况。 “他们自然是胡说的,只是那些小人惯会捕风捉影,说三道四,倒是有不少人信了。名不正言不顺的,侄儿实在不好说的。”贾环抬手擦擦汗。 第45章 流言 贾政素来是方正君子,听说这话,当下就要求证事件的真实性,先是问贾琏园子的预算,贾琏自然往虚里报。贾政虽然不理会家务,却并非是“何不食肉糜”类的人物,多少还是知道自家的预算滴,当下摇头道:“虽则是圣主和祖宗的体面,为着面上好看,掏尽了家底,也未必是好事。”接下来又问账上的钱,因当时就可以查账,贾琏不敢扯谎,就老老实实报了实数——他可不敢把林家的银子当做自家的算在里面:“这些是当下可动用的黄白之物,府里另有储蓄,也可折现的。” “这可是不妥。统共账上只有三四十万,园子都要近一百万,便是往后府里不过日子了,剩下的几十万的缺口却往哪里找补?”说归说,那些可以折现的古董是祖宗特意留下用来救急的,再没有拿来锦上添花的道理,贾政还真有几分相信外面传言有点影子了。就带着贾琏去同贾赦商议。 贾赦也傻了眼,他也是个只管花钱不晓得入账的,他当然不想把自己名下的财产花光,置换成不能说不能玩的园子,只是也不敢提出不修园子:“娘娘的面子不能不顾。说不得我们各房拿出些私房凑着。” 贾政本意不想烦扰贾母,就找来王夫人问二房的私房。王夫人虽比不上邢夫人一毛不拔,却也说的上是只进不出,就说了许多艰难。贾政懒得操心,也歇下了修园子的心思:“既是如此艰难,何必买那个虚面子?我回了老太太就是了。” 王夫人满心想给自己女儿争光,也想接着省亲抬高自己位置,却也不敢出言反驳,更不敢提出跟凤丫头商量好的挪用林家财产的法子,只好寄希望于贾母。 贾母果然遂了王夫人的心意:“你真真是胡说!好容易圣上的恩典,有几两银子的都操心接驾,你倒是把机会往外推!我们倒是好过了,却把宫里娘娘的脸面往哪里搁?” “非是儿子不愿意孝敬娘娘,委实是顾了光鲜,顾不了饥寒。”贾政是被那句“发绝户财”给刺激了(那句是他要人出去打听时听到的)。 “我们这样的人家,银子倒是次要的,倒是面子上的一样都少不了。实在没钱,我老太婆还有些棺材本儿,先用着就是了。”即使没有外人,贾母也不好和自己这不懂实事儿子说女人内宅的生活智慧,自己家几个丫头也眼见到了对亲的年龄,本来府里的男丁没有一个撑得起家的,爵位一降再降,在说亲方面自然有劣势。好容易出了个贵妃孙女儿,自然要从分展示出公爵府的底子,以求让以后孙女儿婚事上的利益最大化,至于孙子辈的的婚事,只求取个得意的媳妇,利益的话,不指望。 贾政连忙赔不是。 贾母才叹气道:“我一般年纪的人了,难道还想图个什么?为的是咱们家大姑奶奶小小年纪伺候贵人,何等辛苦难熬?如今好容易有个结果,却没得一儿半女傍身。别的妃嫔便是没有子嗣,外面娘家也可以引为臂膀。我们家门寒薄,虽然不能帮贵妃什么,也只能尽自己所有罢了。” 贾政本来想说府里安分侍奉君父便是为女儿分忧,看到母亲如此伤心,妥协了:“都是儿子没用,让老太太这般年纪尚为子孙操心。” 后来还是决定先挪用林家的钱,贾母没有几十万两银子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也是为黛玉着想。黛玉父母双亡,也没有兄弟,实在不好说个门当户对的。即便是有人不计较,愿意求聘,将来自己两腿一蹬,自己独女留下的女儿没得人撑腰,唯有随着别人欺负的份儿。加上宝玉和黛玉亲和,贾政又疼爱贾敏,最好不过的就是两个玉儿凑做一对儿。也是按贾府的状况,往后肯定还不上这笔账,王夫人再不喜欢黛玉,为了自己女儿花了林家的钱,就没得办法拒绝林黛玉进门。而黛玉虽则失了嫁妆,若是能换得将来大姑子小姑子的体面和提携,宝玉夫妇自然不会过得太差。 贾母的算盘王夫人自然不知道,她已经被林家巨额的财产迷昏了眼,只顾得欢喜了。 贾赦夫妇是无所谓,花的不是自己名下的钱,也不是给自己女儿争面子,左右将来还债的是二房,现在自己没准还有便宜占,何乐而不为呢? 民间小儿最近流传一句顺口溜,“刘备借荆州,林女入贾府”,多方打听,却不知道这句话的出处,贾政坚决反对:“用了外甥女的钱,将来要省吃俭用的还出来,仍然被外人说的难听。” 贾母脸色不大好了:“自己亲戚,一时周转不开,转借也是有的。却不知是谁乱说什么难听的了?”她选择性忘了即使是老亲,能周转个上十万两就不错了,更何况这借款周期那么长。 “因为玉儿的嫁妆,外面好些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儿子也不敢回老太太。”贾政苦笑,“虽说是清者自清,宝玉将来还要入科场,传出这些话与他前程有碍。” “姑爷给玉儿留了多少东西,官家那里都有记录。拿起子眼红没见过世面,专爱诽谤别人的,找出来好生教导!”贾母怒了。 “流言往往生于无形,要查还要他们查得到。”对于刘时谦担心他导向舆论的事情败落,贾环不以为意。 “你还是省省吧。真查出些什么,有你受的。”倒不是对他无中生有恼怒,刘时谦恨恨的拍了他的手掌一下,“这事你管不管无所谓的,何必冒这个险。” “怎么无所谓?林姑父留了那么多银两给林姐姐。满府上下每一个人见者钱怎么进去的,光惦记着林姐姐怎么吃他们用他们的。做尊长的欺负一个孤女,真有脸面的。我这不是伸张正义吗?”贾环赔笑道,接着学起了舌头,“看那林姑娘,眼珠子尽往天上看了。白吃白住咱们家,倒比咱们正经姑娘还会摆千金小姐的谱。你听听,没主子们的默许,那个大胆奴才敢这么编排主子?” “我常听说,你那林姐姐待你倒是一般,你如此肯为她出头,可见她必然是颜色极好了?”刘时谦挑起了眉毛,因贾环真一副自己是行侠仗义的侠客一般,当场笑场了,上前就拧他的脸,“老实说,中间有什么弯弯肠子?我倒是不信你变得如此热心肠了。” “我这般费心费力,自然是有我的缘故。”贾环挣脱了刘时谦的魔爪一个打滚跑得老远,“只是师兄一吓唬,我做师弟的胆小,就忘了。” 刘时谦正要跟他闹,看到田七在内院门口张望,大约知道是什么事了,假意呵斥道:“打滚撒泼,如同泼皮无赖一般。要我说,你只管接着在地上滚,好让你欢喜的王美人看看你的英姿。” 贾刘二人闹别扭那会子,就是刘时谦不许,田七也明里暗里很是刺了贾环几句。后来两人和好,贾环极力装着不在意,刘时谦岂有不知道的?故贾环上门的时候,大多时候差遣田七出去。田七亦自觉后悔:“我错了,我怎么那么傻呢?看着公子委屈,就真上去踩他呢?如今人家还是亲师弟,我老七被嫌弃了。”整天祥林嫂一般逮着人就絮叨。 贾环跟刘师兄近几年关系愈密,早把田七这星星点点的事忘了。仍旧回到刘时谦身边当书童的田七可不敢随意往他们身边凑,如今看到自己公子对贾家那小人似怒非怒似喜非喜的样子,也不敢接腔,只回了正事:“不愧是公子,一猜就准,王家九公子来访,现到了巷子口。” “他昨日里就送了帖子,我哪里还用猜?”毕竟是王博进京后第一次拜访,刘时谦也就拉了贾环一起去大门外迎候,“还不赶紧洗脸换衣服。” 贾环却是疑惑了:“按说他们书香门第的,绝少姬妾的,怎地生了这么多儿子?还是这排行加上姑娘的?”一个嫡妻断不可能生这么多儿女的。 “哪个告诉你书香门第不蓄妾了?只看看苏东坡就知道了。”对于师弟间歇性文盲,刘时谦表示很无奈,“不过王家家规不许纳妾倒是真的。这排行是从他曾祖那里排的。”就是一个太爷爷生的男孩子一起排行,“他父亲只有三个儿子,他是最年幼的。” 他们二人收拾完毕侯在门口有一会子,却只能看着王家的牛车蜗牛一般往这边爬。贾环道:“师兄,这拉车的到底是蜗牛还是青牛?要我说,没准王兄走着过来,还快些呢。”刘时谦敲了他的头。 牛车停稳后,旁边驾辕的连忙跳下来摆好脚凳:“九公子,刘公子府上到了。”王博的声音传出来:“到了呀,青翼,扶我下来。”另一个书生打扮的连忙上前道:“公子,小心些,仔细头晕。”王博很委屈:“我头早晕了。时之不济兮……” 贾环张大嘴巴,刘时谦却是知道些内情的:“兆文可是又犯了晕车?” “正是呢。往日里只晕马车晕船晕轿子,谁知到了京都,连牛车都开始晕了。肯定是我来京城时日子没选好。”王博青白着脸从牛车里钻出来,一脸刚吐过的模样。 贾环幻灭了,在这种时刻,他深刻地感受到了人生如戏的无奈。 第46章 巧遇 刘时谦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贾环,叫田七回去准备薄荷水及毛巾,又向着王博道:“不打紧的,锦儿早给你准备了酸梅子,含两颗就好了。” “多谢时谦兄。”王博勉强站直了,满吞吞地往里走,等坐定了才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道,“这位想必是贾公子了。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贾环睁大眼睛:“小弟的名字哪里值得辱没贤兄的耳朵。” 刘时谦扶额,定然是贾环记着别人的名字,却见别人根本不拿他当根葱,心里不满罢了:“环儿年纪小,家里杂事又多,学问上还要劳烦兆文指点一二。” “我三叔说,时谦兄的学问极得陆山长真传,要我多多向兄长请教。”王博含着梅子,声音模模糊糊的,“至于贾公子,是江海先生的得意门生,来年秋闱捷报是必然的,我断断不敢班门弄斧。” 好了,就算你叔父告诉你刘时谦是船云书院的热门继承人,就算你把自己考第一,别人能入榜就是幸运当做理所当然,就算你心里以为别人之所以考试顺利是因为后台够硬,有必要说出来吗?有必要吗?贾环心里如同万马奔腾,你小子之所以考得好,还不是因为家里是科举专业户?于是含笑道:“王世兄书香门第,家学渊源,此番必然连中三元,延王家一派文脉了。” “榜首、背榜有何要紧?考试太难熬了,只要不考第二次就行。”王博对考科举并没有太多热情,不过既然是家族传统,每个男子都要一考再考,知道没有更进一步功名可能才完,还不如一考到底,省得以后费事呢。 看到对方完全没有听明白自己说的潜台词,贾环很有挫败感:“得失随运,王兄果然好风度。” 刘时谦看到贾环抽搐的嘴角,抚着他手背道:“锦儿做了百合桂花糕,这会子怕是熟了。我让他们拿过来你吃些,早上统共吃了多少东西?” 贾环想争辩自己不饿,王博倒是抢先开口了:“刘兄,我也要吃!我刚才吐了,现在饿得很。” 贾环当下没得胃口,能不能不把吃和吐联系在一起?又看着田七带着两个下人抱着大包小包一幅安排铺盖的样子,王博那伴读又跟在旁边指挥,只拿眼望刘时谦。 “九公子,小心烫。”锦儿吓得自己拿帕子掰开糕点。 刘时谦看着往桂花糕上扑的王博,第一次觉得自己师弟不是世上最贪吃的,忙悄悄告诉贾环:“兆文晕车,不管在哪里,都要先歇两天在赶路的。” “师兄,我先回去休息,记得叫人把肉脯送到我家。”肉脯是别人孝敬的,贾环很喜欢的烟熏口味。 “明儿一早过来,不然你仔细着。” 贾环连声应了,他知道应该和王博打好关系,不过真的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因天色还早,也不想坐车,贾环就不要酣园的人送,抓着一包桂花糕就慢悠悠的步行回去。刚出了燕子巷转入西大街,就看一个青色的马车疾驰而过,贾环连忙躲在一边,等着那马车过去。谁知那马车却在自己面前急停下来,抬头望时,只见车上主人掀开帘子道:“不意在这里见到贾公子。可是拜访贵师兄?怎地一个人走着?” 贾环仰起脸漾开笑容:“四公子猜着了,安步以当车而已。” “上来吧,左右我顺路,载你回去便是。”金四朗声笑道。话音刚落,李甲便跳下车放脚蹬打帘子。 “那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贾环不敢拒绝金四的好意,满脸笑容满腹无奈的向李甲微微颌首道谢,随即上了车。 “我看公子面色红润,想必是顺心如意的?”金四倒不是说的假话,上次见时,贾环面容间有一种抑郁之气,如今倒是开朗很多,如同清风明月一般。 “四公子果然算得好卦。”既然皇帝陛下不愿意亮出自己身份,贾环也犯不着揭穿,长出一口气道,“月前小子贸然县试,勉强考了个中等,虽则不起眼,却是功名的起点,家祖父慈心甚慰。最妙的是老天开眼,全了我的父子兄弟情分,实在是心里畅快。” “这话从何说起?”金四当然知道贾环出继的前前后后,还一心是否有船云书院的首尾,此时自然想听贾环的意见。 “小子生父唯有我嫡兄和我二人,向来一样的疼爱。只是小子愚钝,失爱于母亲。舅舅担心小子衔恨,常常忧心。恰巧祖父没了承重孙,小子就自请为代生父给祖父尽孝。却不是四角俱全的事?”贾环不愿意归咎于贾政和宝玉,只把责任往王夫人和王子腾那边推。反正要是查的话,未必无因。 “旁人说你弃了家里富贵,自愿做贫家子弟,我还不信。谁知竟是真的。”金四虽然觉得贾环若在贾府,究竟好掌握些,如今他从贾府出来,却是多少有几分唏嘘,“只是你何必自苦如是?以至于连代步工具都没有。” “也是小子无能,无法两全。我们常说子不言父过。父母的恩德固然是无以为报的。只是小子倒是听了番邦一句话,也有它的道理。”贾环叹一口气,喝口香茶,打开桂花糕的纸包吃了一口。 “圣人说的自有道理,却不知番邦那句话如何讲?”金四因长期驻守南地,也不曾交接文人,加上非嫡非长,即使先被皇帝立为太子,又被禅让得登大宝。士林之中倒是很有一些不平之气。虽然也提拔过一些偏向自己的文人,到底没有够得上分量的。有心借重船云书院,偏偏船云及其继承人都抱着不入科场,不干政事的念头。故而想从贾环这里入手,因此倒装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吃青菜,彼此相爱,强如吃肥牛,彼此相恨。一家子过日子,暖呼呼的,自然万事就容易了。”所以我出来真的只是为了有个家,不是为了别的任何东西。贾环在心里咆哮。 帝王自有难以捉摸的地方,一方面,对于敢于而且有能力左右朝政或者士林舆论的势力十分忌惮;另一方面,对能够为自己所用的舆论左右者反而拒绝效力十分痛恨。 换句话说,任何一任皇帝未必喜欢如同船云书院这般弟子满天下,翻手云覆手雨的,无论表面上对这样的传道者多么尊重,而现在金四需要舆论给自己制造合法性,若是船云书院敢于拒绝,且等着吧。即便船云书院顺了金四的心意,帮他暂时渡过难关,往后他未必不会记着船云书院的能量。 金四默念了这两句,心里暗暗点头。接着讲些其他的闲话,待到离代儒家较近的地方便停了车。 “寒舍狭窄,不好辱没公子车驾。来日有机会借刘师兄的宅子请公子赏花。”贾环向金四道了谢,便准备回家。 “你既这么说,我可是记着的。莫要贵人事忙,过几日就忘了。” 邀你去别人家玩,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你至于吗?心里的话自然不敢说出来,贾环连忙赔笑:“岂敢岂敢。只怕公子不肯赏脸而已。” “你诚心相邀,我必然是去的。日子定了只跟我城东铺子上留个信儿就行了。”金四却道是船云书院不好出面,故遣最小的弟子探探路,哪里又不去的道理。正要驱车回转,却忍不住“咦”了一声道:“巷子口打转的那个是不是你表哥?听说你表哥来年也要下场的?” “公子好记性。不知表兄有什么事,我先回去问一下。”贾环连忙急急忙忙迎回去,没注意到金四眼底闪过的暗光。 长寿看到贾环才算舒了口气,道:“环哥儿,总算找着你了。” “文会结束到刘师兄家坐了一会子,才搭了金公子的便车回来。外面这么晒,怎么不进家里等我?” “我哪里还坐得住?”长寿急的一头汗,也不好说自己在代儒家不自在,“太太奉了老太太的令,叫人很查谁散布林姑娘嫁妆的事。周二那小子和钱槐喝酒时说了,太太跟他老子娘说,无论怎地,都要找到这流言和环哥儿你的联系,必然给你个厉害瞧瞧呢。” “那次买田时证据确凿她尚且那我没办法,如今我是别人家的人,她内宅妇人,哪里管得着我?再者,流言这东西,让他怎么查都行,反正没得白纸黑字。”贾环并不当回事,只是拉着长寿就近找家茶馆,沏壶清热的茶来,“寿哥儿你也太过焦虑了,还像上次那样,平常心就好。” 长寿顿足:“就是你这样我才急。虽然我不赞同咱们多管林姑娘的闲事,可已经插手了,难免要多担些风险。你看他们已是决定是或不是都按在你身上了。若真传出什么于你不利的谣言,你的前程有碍。还有,你虽然是太爷的孙子,究竟也要伏族长的管。珍大爷和太爷亲近还是西府里亲近,大家心里都有数,你多少也要有个防备才好。” “那也不用急成这样的。说到底,她是个尊长,我只敢暗地里弄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哪里有什么主意?只要将来我得了功名,自有别人制她。” 长寿听了才转过神来:“那也是,咱们好生念书是正经。” “光是念书自然是不成的。结交些同年朋友也紧要。” “环哥儿,我冷眼瞧着,平日里碰见的读书人,学问没有及得上刘先生的,咱们何必舍近求远?”长寿表示很不理解。 “请教学问是一方面。刘师兄看来没有入仕的打算,将来你我若是想要走仕途,多多结识些人,路也好走些。”刘时谦有不去科考入仕的资本,贾环、长寿可没有。 “环哥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耐烦和别的念书人打交道了,忒不自在。”想到那些同年文绉绉的样子,长寿就打个寒战。 贾环没得话说了。 第47章 内宅 同科的童生互通有无的不少,可对于贾环、王博这些一心在秋试的人来说,还是专心复习功课的好。究竟秋闱落榜的太多了,排名也很重要,敢掉以轻心的极少。又因为同王博打交道实在是很需要耐心的,贾环也就在刘时谦家里跟他吃过几顿饭,也没他多接触。 等到秋试结果出来,解元果然是王博,贾环还好,名次在十几名,长寿却是倒数第三名。故一样的举人,长寿倒是有些怏怏的。 赵马氏风风火火的去和赵姨娘贺喜:“大喜啊,姑奶奶,环哥儿和咱们长寿那小子做了举人老爷。老爷特意恩典,放我们两口子出去呢。” “真的?”赵姨娘喜极而泣,却又黯然,“究竟环哥儿与我没得干系了。” “姑奶奶说的哪里话?再怎么说,哥儿是你身上的肉,旧日里是哥儿没得功名。往后有了功名,姑奶奶不也是一样的跟着享福?”想到自己将来关起门来做老太太,赵马氏欢喜万分,当然,自己小姑子能过的好更是锦上添花了。 “环儿如今连老爷的儿子都不算了,哪里顾得上我?”想到儿子告诉自己将来会孝顺自己,心里有些欢喜,又想到自己身份,到底犹豫。 “姑奶奶,你只等着吧,环哥儿如此上进,上面自然立马有恩典下来。” 赵马氏说的并不对,秋闱过后,贾府第一大事便是元妃省亲,哪里理会的贾环母子的事? 等到省亲过后,贾母累的有些不得劲儿了,也顾不得贾环。只有贾政想到贾环上次提到见赵姨娘很难,提了王夫人两句:“环小子虽则过继了出去,往后回来看他生母,你却是多给他些方便才是。” 王夫人当时忍着气道:“那是自然的,说到底,他也是贾家的骨肉。”闲下来却忍不住找来赵姨娘立规矩。周瑞家的在赵马氏上来谢得了自由身的恩德走后,向着王夫人凑趣道:“亏得主考官看娘娘面子,环哥儿才考的好功名。只不见环哥儿上来谢恩。” 赵姨娘自然听出来他们敲打自己的意思,想到自己儿子平日里勤奋苦读,反被当做元妃的人情,忍不住冷笑道:“周嫂子果然是好凌厉的嘴。等到几时娘娘看顾着咱们宝二爷中个状元玩玩,环哥儿也可以略仗一下姐姐哥哥的势。” 王夫人当场脸都绿了,给周瑞家的一个眼色,周瑞家的连忙上前啐一口:“姨娘好高贵的身份,太太面前,也有你我高声呼叫的份儿?” 赵姨娘没得依仗,不敢辩嘴。恰巧贾政当天晚上歇在她那里,见赵姨娘眼睛里水光闪现,很是可怜,叹气道:“谁给了你排头吃,怎么眼圈儿红着。” 话音刚落,赵姨娘的眼泪就跟着落下来了,连连摇头:“老爷~如今红袖算哪个名牌上的人,别人正是子孙得意,哪里有给红袖排头的闲工夫?如是我环儿还是府里的,别人兴许还记得他有个不中用的娘。” 贾政就知道她必然是想念贾环了,按着性子安慰道:“你权当白养了那个孽子吧。那孽子就是在府里有一二不得意处,中了功名老太太岂能亏待他半分?他偏狠着心逼着我们过继出去以后才入场,可见他内心衔恨到什么程度。全不顾你我养他多年的辛苦,理他做什么?” “老爷这是什么话?别人混吃胭脂时,环儿打小儿挑着灯念书。可府里除了老爷,谁肯正眼看环儿?内宅之事老爷不好管,我们母子平白受了多少委屈?我一个奴才秧子,倒也罢了,可怜我环儿堂堂一个爷们,连旁人屋子里的二等丫头都不如。”赵姨娘忍不住为儿子叫屈,想到科举上事,更是愤懑,“就比如这回秋场,若是环儿在府里,兄长童子试都没过,哪有做弟弟的先入场的道理?宝玉自有嫡亲的兄长姐姐看顾,我环儿难道一辈子窝在府里看人脸色?” “你一个妇道人家,浑说什么?都是你不懂规矩,惯得那孽子不顾嫡庶长幼,生出争胜之心。”贾政气的甩了袖子走人。 贾政对贾环母子不可谓不上心,但是摆在他头脑上最要紧的是嫡庶之序。虽然对赵姨娘发了火,他内心也清楚,若是贾环仍是荣国府公子,中了举人,往后或许有进一步发展,那贾宝玉身份就尴尬了。嫡庶地位倒置,必然危及二房安定。到时候,就是偏疼幼子如他,也不得不努力鞭策提拔长子,而不是给幼子脸面了。贾环想必就看的清楚才生出离心。 想到自己白白丢了一个中用的儿子,贾政免不得心里恨宝玉不争气,可惜马上就要过年了,不好打骂他给家里添堵。又厌赵姨娘不懂礼数,又怨母亲、妻子偏心护短以至于家族离心,贾政气的自在外面书房里睡,只按时给贾母问安而已。 只是他到底上了年纪,腊月里天气冷,书房里烧了炉子也不保温,故才不到十天的时间,就伤风感冒了。王夫人急的连忙求老太太拿主意,贾母遣了人告诉贾政:“你若是不肯到里面来,想必是我们娘儿们惹了你的烦。只管回来住吧,我们娘儿会南边便是。” 贾政哪里敢闹别扭,当下穿了大衣服,驻了拐杖到贾母屋外面下跪请罪:“儿子任性,让老太太忧心了。” 贾母连忙道:“我的儿,还不赶紧进来,外面下着雪珠子,仔细些。” 贾政膝行到贾母面前,大哭道:“母亲,儿子无能,以至于二房无人。” 王熙凤知道他们母子要谈及当初逼走贾环的事,想鸳鸯使个眼色,连忙带着众人退下。 贾母拍着案几道:“说到底,是我老太婆偏心的不是。就是有罪,也是我向祖宗认。你要怨也只管怨我,何必拿自己身子出气?若是你有个好歹,又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言到最后,也滴下眼泪来。 贾政抱着贾母的双腿道:“老太太一心疼爱儿子孙子,儿子岂有不知道的?哪敢有半分不满?儿子不过忧心,宝玉全不在正经书上下功夫,连环儿这么小都进了学,他难道一辈子靠着祖宗荫庇,就不想着以后?” “你道科举那般好进的?旁的不说,只我们这许多老亲里,有几个子孙是自个儿挣得功名?我一个妇人见识,不懂你们什么光宗耀祖,只要儿孙平平安安的就好。就是中了状元,也抵不过一个活生生的孙子。”贾母并不是一味的溺爱,只是因为贾珠太关切儿孙的性命了,“再者说,三年一科举人,五年一科进士,多少有功名的才子,有几个及得上我们家富贵?”想到不少正经的科举出身反而向自己家折腰求前程,贾母对科举更加没有那么重视。 贾政没办法向贾母解释功名对官场的重要意义,只有唯唯诺诺。一般读书人仕途起点肯定比不上世代门阀的子弟,只不过除了袭爵的嫡长,以及非常优秀的幼子,其他门阀子弟在升迁方面,往往比不上有着座师、同年、同门之间同声呼应的科举进士。而且有世代相传的书香门第,而世家大族往往是“君子之泽,五代而斩”,其旁支分家以后更是破落的居多,比如贾代儒,原也是国公府的公子,后来却落个寄食贾府,教书度日。 贾政对王夫人、赵姨娘都很不满,想住在周姨娘那里,贾母怎么肯:“大年下的,你何必给宝玉他娘难看?实在不想挪动,住在我这里先养着就是了。” 只是贾政在这里住了一天,就有诸多不便来,有嫂子、媳妇儿、侄媳妇儿、女儿、侄女儿、外甥女、以及儿子、侄子、孙子按时请安。很是不好看,而且贾政在贾母院里,宝玉等哪里敢到贾母面前撒娇凑趣儿?第二日并略微好了一点,贾政便坚持着回自己院里:“大节下的,老太太这里忙,儿子不好扰了老太太清净。” 贾政在王夫人屋里歇着,却不给他好脸色。王夫人打发赵姨娘去伺候他,他却一杯茶摔在地上,道:“往后你不必上来伺候了。只管回你自己屋里。” 赵姨娘含着泪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王夫人虽然知道贾政不敢拿育有嫡子、嫡女的自己怎么样,也心里知道自己做错,低声道:“赵姨娘岁数也大了,不日日上来立规矩,原是无妨的。只是大年下的,宫里府里都欢欢喜喜的,老爷何必动怒伤了身子?” 想到自己也是儿孙满堂,不好为了一个过继出去的庶子,给嫡妻没脸,身体好了也日日跟着他们一起给老太太请安。 这天请安毕,贾母道:“眼看着临近年关,却不知你们太爷那里年货置办的怎么样?” 王熙凤连忙道:“太太早吩咐下来,小年前就遣了琏二爷送了年礼过去。太爷道,环兄弟忙,等过年给老祖宗拜年时谢老太太赏。” 王夫人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又勉强忍住了。邢夫人看到她脸色,能让王夫人吃瘪,他就高兴,于是欢喜道:“后年就是大比之年,环儿想必是忙着应考呢。我听人说,环儿学问很不错,到时候必然有喜讯呢。只是环兄弟进了学,同学里迎来送往,花费日多,这年估计过得会有些紧巴。媳妇儿想着,府里向来怜老惜弱的,不妨银子上帮上一些,也是同族的情分。” “原是这个理,本是一家人,相互帮衬些应该的。”看看贾政的脸色,想安抚小儿子的贾母点头道:“再一样,环哥儿也算是东府老爷以后咱们贾家第一个有功名的,有时间叫他过来吃顿便饭。” 第48章 宴席 贾母倒不是纯粹想安慰小儿子。贾环已经是被过继出去,和荣国府的继承权没有半毛钱关系。如今他有了功名,却是整个贾门的好消息——最起码能对贾家子弟上进有个鞭策作用。即便王夫人想把宝玉的后半生寄托在贵妃姐姐身上,贾母却多少知道官场多一个得力自家人的重要性。而且即便是为了安抚贾环,不让他对荣国府更加印象不好,也值得好好拉拢一下他。 过年期间,贾环一家也要团聚,不好叫他一起吃饭。等过了正月十五,又各种杂事,一拖就交了二月。贾母很早遣人跟贾环讲:“二十一日是你宝姐姐的生日,过来一起吃顿便饭。” 贾环也好久不见赵姨娘,顺口就答应了。提前推了那一天的约,正日子里一早就换了鲜亮衣服过去,对贾母等持远方侄孙礼。 “环哥儿如今大小也算个老爷,出门交往,行头也要上下心。环哥儿父母不在,祖父又年迈,你们做叔父婶子也该多操下心。”贾母却皱了眉头向贾政夫妇道,又要鸳鸯拿自己珍藏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3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作者:肉书屋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3部分阅读 的玉佩吊坠出来。 虽然知道老太太想填补和贾环的隔阂,而且明确点出贾环是旁支子弟的身份,王夫人脸上还是挂不住,就是王熙凤也讪讪的。却也只有请罪的份儿。 王夫人一派不好插言,邢夫人等懒得管,一时间场面就冷了下来。好在湘云天真烂漫,过来拉着贾母道:“老祖宗,刚才三姐姐说戏都摆好了呢。” 贾母失笑:“你个小丫头,猴儿一般坐不住。可是想听戏了?” 湘云跟着插科打诨,混的贾母等开开心心的吃酒听戏。贾母也觉得刚才王夫人脸色不好看,又是宝钗的生日,就特特的让她先点两出戏。 贾环听不懂这些唱腔的好坏,而且委实吵得很,只有忍耐着,好在贾宝玉和黛玉嘀嘀咕咕,你来我往的,宝钗倒是自得其乐,一边仔细听戏,一边喝湘云闲话。湘云那一瞬间的不满压了下去,愈是交谈,愈是觉得宝姐姐学问人品好的紧,就不明白林姐姐好在哪里,宝哥哥偏拿她当个宝。明面上虽没有什么口角,四个人却是暗地里波涛暗涌,台下的戏倒是比台上的好看。 次者又命宝玉点,宝玉并不在意,执意道:“太太和姐妹们都在这里,哪里轮着我点了。又不用上学,还有得戏听,孙子已是喜出望外了。” 王夫人看到贾环不过一个举人,倒得了不少体面,对这个儿子不念书免不了心急,看着老太太在场,不敢多嘴,心里却把宝玉念书的事看的更紧。 “想让着妹妹们,却专挑些混账话说。”贾母乐了,向着王熙凤道:“凤哥儿,你来点。” 王熙凤也不退让,点了一处热闹搞笑的,贾母果然更加开心了。又让黛玉姐妹点。等到轮到贾环时,贾环随便点了一处。 因为免了赵姨娘的规矩,贾环倒是没有见到生母,本想过去悄悄找他的,只想到一桩公案,忍着性子坐下来。果然到了酒席末尾时,贾宝玉开始抱怨宝钗点的戏不好,宝钗仔细和宝玉分辨了戏中的文章。黛玉冷眼瞧着,却不说破,只多喝了几杯冷酒。贾母连忙叫人止住了她:“玉儿,你身子骨单薄,少喝些吧。” 宝玉正乐的挠头抓腮,欢喜的拍大腿,赞叹宝钗无所不知,湘云道:“那是,宝姐姐学问,我们自然谁都比不上的。” 听到贾母叫停黛玉,宝玉方缓过神来,围绕着黛玉的身体唠叨了半天。黛玉待他问了半天才道:“我且死不了,也不敢劳二爷挂念。你只少装些疯,安静些看戏,我或许就好了。” 王夫人脸色变了,宝钗连忙用其他话岔了过去,大家快快活活的看完了戏。等到打赏的时候,王熙凤一说这戏子像谁之类的,史湘云接口道:“象林姐姐。”一众人等果然把黛玉和那戏子仔细打量一番,黛玉虽没变了恼怒,却是一句话不说。王夫人心里暗道快意,谁人敢说不字?贾母只得拿出银子重重的赏了:“好可怜见的孩子。” 贾环却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史姐姐说笑了。就是不算我们贾府这样的人家,林姑父也是列侯世家,上皇钦点的探花。虽则林侯家无后,林姐姐也是清贵无比的千金小姐,哪能拿来和戏子混比?” 史湘云很受贾母宠爱和宝玉看重,在贾府从没受过委屈的,此刻被贾环批评,气的憋红了眼眶。 “好妹妹,你莫要委屈,环兄弟年纪小,说话不妨头,咱们做姐姐的多担待些。再一个,宝妹妹过生日,老太太、太太、姨太太都欢欢喜喜的,妹妹和宝妹妹和气、又是最有孝心的,千万莫放在心上。说到底都是我的不是。”王熙凤连忙给湘云顺气,又给林黛玉作了一个揖,道,“我素日里糊涂,妹妹最是伶俐不过的,又最疼我,不要和我这蠢人一般见识。”说着亲亲掌了自己两下,道:“我已是教训了这不知轻重的嘴,老太太就准了我将功赎罪罢。” 贾母这才笑道:“小孩子不会说话是常有的,原不必如此计较的。环儿也是多念了书的缘故。要说贵贱,自古贫贱富贵,大多是父母给的,人却是一般的人。哪里论那么真?” 要是真没论那么真,你开始为何笑容都是僵的?贾环自然不是为了讨好贾母或林黛玉,也不怕得罪史湘云等,接口道:“是孙儿想的左了。比如自古把商人当做贱业,实际上多少商户家的子弟女儿,几乎和公侯之后一般才学。这也是其父母善于教养,子孙自己争气的缘故。” 饶是王熙凤这样的聪明,宝钗那般的涵养,也无言以对。 “宝姑娘并不曾得罪你,还对姨娘和你很和气的,何必给他没脸呢?”长寿对贾环如此锋芒毕露不太赞同,“林姑娘也没有什么好处给我们,为了她得罪了太太,岂不是给姨娘找不自在?” “宝姐姐既然是太太的外甥女,自然得罪了我。林姐姐恩怨分明,此后必然记得我的好处。”贾环是从以后的利益角度考虑的,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盟的争斗浮出水面,黛玉除了宝玉和贾母的支持已经孤立无援,只从今日宴会就看见一斑,“你只想想,往后是宝姐姐做了我嫂子好,还是林姐姐好?” “宝姑娘是跟着太太一条心,若是嫁了宝二爷,对你和姑妈都不是好事。”长寿不建议给宽厚的宝姑娘没脸,但真心不以为宝姑娘做了宝儿奶奶对贾环有什么好处,“虽然旁人说娶妻娶贤,恐怕有薛大爷那般兄弟,宝姑娘再贤惠,没几个人敢要的。” “宝哥哥待我也算不上不差,我自然不想他后半辈子填补在薛王两家的窟窿里。”开玩笑,就贾宝玉那只会安享富贵的主,娶了薛宝钗,嫌日子舒坦了?林黛玉虽然没有娘家帮衬,最起码没有极品亲戚吧。 待你不差是不假,待你也不好吧?怕是他待自己房里的丫头都比待你好一二分呢。长寿酸溜溜的道:“你倒是很念兄弟情分的。” “寿哥儿,要论起兄弟情分,凭谁怎么说,他不过是我出了五服的族兄弟,你可是我亲表哥呢。”见到表哥炸毛,贾环连忙拉着抚慰,看到长寿复开心起来才转了话题,“我可是一直和刘师兄念叨着你的事呢。你将来时做怎样打算?” 知道表弟说的不是假话,长寿也叹口气道:“我旁的或许一般,却是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的。现在中个举人都是侥幸,会试我也不想再参加了,省的空耗时间银钱。要我说,几时咱们想个法子把姑妈接出来,安安心心在家里种几亩地,养些猪、牛,暖暖和和过日子倒罢了。”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平日里喝些自酿的米酒,也不愁柴米油盐苛捐杂税,当年陶令也不过如此了。”自己是身负船云书院的名分,府试不过考个一般,起码要拿个进士才不算丢脸。长寿没有这个压力,乐得清闲也好,“闲的时候舅母操心雇几个人把府里的珠花绢花样式,新鲜点心做一些,开家店子卖,也可作富家翁了。” “我哪里有什么闲情,无非是知道自己不在行罢了。我娘老子原本要我继续考状元,好容易劝他们熄了念头,又生出要我做官的心来,整日里说这个举人点了何处县令,那个老爷在何处督学。念得我头都是大的。”想起赵马氏幻想自己做了县老爷家老太太的威风,长寿就擦冷汗,“因我说没得大把的银子大点,挣不到缺或者只有个偏远穷苦地区的,为着那离了家里不值当,我娘居然想回去求府里的恩典,好容易让我拦下了。” “寿哥儿,舅母的意思先放在一边,倒是你的意思如何?若是真想做官,倒不一定非求府里开恩。”贾环听长寿没有不想做官的念头,反而不忍心了。 “环哥儿,那个男子汉不想做一番事业?只是也要看自己家底。我明白你的想法,无非是求告刘先生。要我说,刘先生虽是你的亲师兄,到底没有半分钱的血缘关系。刘先生也素来瞧不上我蠢笨,若是再麻烦他,愈发惹他厌了。”长寿平时不太懂士林交往的规矩,一般的人情世故还是知道的。像贾环这种,向刘师兄求助的多了,未必人家愿意,还不如平日不找他,等到贾环中了进士求一个大大的人情呢。 第49章 官位 “无非是求个富裕的县罢了,我自己有办法,犯不着麻烦刘师兄的。况且刘师兄极疼我,这点小事他必然不辞辛劳的。”贾环倒是拿刘师兄当自己人,全不觉得为自己表哥开个后门有什么不妥。 长寿还是不情愿借重刘时谦的势力,直到贾环说“如今我只有一个人,就是将来考中了进士,也是孤立无援。你早两年入仕,或许我还能仗你的势呢”,才勉强答应道:“好吧,我从小仗你的势,往后一定做个好官,让别人知道你是我表弟就不敢不恭敬你。” 那副以后我罩着你的神情惹得贾环只想笑,却道:“倒不一定非要做个好官。好官不过得个名声,咱们要那些虚名做什么?想要钱,只管跟着大流走,保证十年下来有几十万两银子的家私;想要地位稳妥,平日里结交上官,拉拢同级和下属,表哥比我在行。若是想要真正高官厚禄,旁的都罢了,关键要一心给圣主办差,圣主自然不会亏待有用又忠心的臣子。” 长寿知道自己表弟若是中了进士,有着刘师兄抬举,前途是不用说的,只是一心为了他的人确实少,于是道:“环哥儿,我明白了。我若只想发财过日子,何必出去做官?我又不差那口吃的,只要我不惹事,谁还能欺负到我头上不成?”那倒是,一旦有了举人的头衔,正式成为士大夫这一阶层,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必然受到主流权力的保护。至于钱,长寿从来不知道缺钱的滋味,还真不放在眼里。说到底,做官的话,三分为了男人的面子,倒有七分为了表弟——他不相信外人会不计回报的对贾环好。 为长寿某缺的事,贾环肯定不会瞒着刘师兄,就吃饭时随口提了一回,刘时谦道:“你道是皇家的官位是萝卜白菜,随你挑?还口气大得很,指着要地方好的县。我没那个本事,你自个儿答应的,自个儿办。” 明白师兄是为了自己这两天少了迁怒而已,贾环竖起一根指头,摇着头道:“旁人没本事我还信,师兄这么说,三岁小孩都不会信的。我就知道师兄这会子肯定有好几个法子弄到缺呢。” “有本事又如何,谁告诉你我一定要帮他的?你那表兄素来不知轻重,在家里养着长肉倒罢了,给他捐个官,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道你脱得了干系?”刘时谦板着脸表示自己不肯妥协的决心。 “我表哥没那么差吧?不过是老实点而已。你要所有人和师傅一般出彩是不能够的。只比寿哥儿出彩的未必比他厚道,比他厚道的未必及得上会办事。怕是在圣主那里,老实厚道,比什么文采伶俐都要紧的多呢。”贾环连忙捧着清茶假意吹了两口,递给师兄。 “说了半天,你原来打的这个主意。枉我还真想着托哪位师兄帮忙呢。”刘时谦接过茶放在一边,用力捏了贾环的鼻子,发现有些汗渍,当下擦到师弟那新换的石青衫子上,“看你这脸上花得跟猫儿一般,快去洗洗。求那位是不成的,师公不乐意我们多跟他打交道。” “师兄,要我说,与其让那位求着我们帮忙,还不如让我们求着他呢。左右拗不过他的”贾环自有道理,接着长寿的事向金四求情,绝对没有坏处。 刘时谦其实也得了便宜行事的权力,仔细思索,这主意也不错。长寿这和船云书院下一代掌权人可近可远的关系,送到皇帝手头做人质,再好不过了,真可谓进可攻,退可守。若是长寿真有了造化,与船云书院只有好处,就是闯祸,他也未必闯得起船云书院扛不住的大罪过。“你真真是成了精了,长大了还得了,天下人怕叫你赚了去?” “那是,你没看我是谁师弟?”贾环很是得意,“师兄不好出面,我可是找四公子说了啊。” 贾环次日一早就让人递了“愿得一见,有事相求”的条子到金四的绸缎铺里,很快,铺子里遣人约了面见的时间。见面的却是李甲,他解释是自己主子事情忙,让贾环有事吩咐自己也是一样的。贾环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用意:“我家表哥最近有心仕途,只是功名不显。上下打点需要些银两,我认得的富户,只有贵主人。还望贵主人能够救人之急,将来若有所遣,我兄弟一定肝脑以报。” 李甲囧了:“既是令表兄所托,为何反要公子出面?” “一来,只我和贵主人有过几面之缘,脸皮也够厚,再者,我这表兄忒老实了,不肯走着歪门邪道。你瞧瞧,如今这世道,要谋个好缺,少了银子和关系成吗?若让他去个穷乡僻壤,我舅舅舅母再舍不得他吃苦的。”贾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师兄又不肯徇私,只有我枉做小人喽。到时候还不起,贵主人只管请官府封了我师兄的宅子拍卖便是。” “却不知公子需要白银几何?”李甲真不知如何借口,于是转了话题。 “不多,”贾环竖起两个指头,“我倒是想找师兄借钱的,师兄偏不肯。” “有意思。”听到李甲转述的贾环对赵长寿的评价——“我表哥别的倒罢了,吃亏在为人过于实诚”,金四被勾起了兴趣,“给他在江宁府找个好地儿吧,我倒想看看,他那表哥有什么别的长处,还是有哪些花花肠子。” 金四遣人送两万两银票去酣园时,刘时谦正吩咐贾环:“兆文在师叔庄子上歇着,你去了后不可不拜访一下。” 贾环开始还不情不愿的应了,见着银子倒是展开了笑颜,又让使者喝茶,使者推说家里主子又吩咐,连忙辞了,笑嘻嘻的谢了刘师兄的打赏就拱拱手告辞了。 刘时谦这才拉着贾环的手把他扶上车,道:“兆文不过是孩子脾气,看到好看的东西就想亲近,倒没有什么有意冒犯的念头。说到底,你们是同年,往后若是同殿为官,少不得相互照应,何必跟他别扭?” “知道,他就是赤子之心罢了。我就是不大爱纵着他,他比我还大三五岁呢。”贾环没好气嘟囔道,打死他也不会承认自己看王博不过眼的真正原因。 “赵长寿难道比你小?你还不是从小到大罩着他?”看到贾环使性子不乐意的样子,刘时谦不觉失笑,捧着他的脸摩挲两下,才送他进了车,“要睡觉的话记得盖着斗篷。” 贾环已经上车,被刘时谦往下一拉脖子有些不舒服,加上困意,不耐烦的胳膊一扫打开刘师兄的手,就钻进车里拉起斗篷盖着睡觉。这真不能怪他,昨天刘时谦邀请书院出身的举子在酣园小聚,第一次作为田江海的嫡传弟子被正式介绍给书院子弟,饶是有刘师兄护着,贾环少不了被灌个烂醉如泥,连刘时谦何时送客都不知道。只模模糊糊记得后来刘时谦唤自己起来喝醒酒汤,估计是田七或是哪个仆役给自己换衣服洗澡(之所以不认为是刘时谦的原因是,自己昨天衣服上除了酒臭汗臭还有呕吐的味道,素来爱洁的刘师兄绝对不会亲力亲为的)。 次日锦儿过来叫他吃早饭,贾环仍觉得太阳|岤一扎一扎的疼,勉强喝了两口粥准备接着睡,却听到长寿遣人过来传探春要求见面的口信。探春身在内宅,行动不便,若没有大事断不会如此鲁莽要求见面的。时间又赶得紧,来不及打听原因,只有连忙赶到城外。实际上身体还是懒懒的,只有趁去广通寺的路上补一会觉。 贾环没有晕车的毛病,故赶车的人只按照平常的速度,一两个时辰就到了城外自己的宅子里。早在那里等着的长寿连忙迎了上来:“送信的人我仔细查过,确实是三姑娘托她的。只不知有什么要紧事?” “表哥你在家里好生陪舅母便是,这里有我就行了。”反正过个把月今科举子都要陆续选派官职,表哥到时候被派出京城想见父母就难了,贾环打着呵欠道,“三姐姐找我在没有别的事,估计府里又出什么幺蛾子。” “正是这样我才担心。姑妈不就一个人在府里,太太动动手指头就够受的了。三姑娘素日里跟姨娘和环哥儿你都不亲,这会子寻你,未必是好消息。”长寿忧心忡忡,又看着贾环一副怏怏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自在?” “昨日里喝了些酒,没睡好而已。”贾环也不顾形象,脱了外衣便同长寿一起往里面院子里走,“左右三姐姐午后怕才有时间,我先眯一会子,到时间你记得叫我。”又看看表哥青青的眼窝子,道,“你也一起睡会吧。咱们在这里操心不管用的,反正午后就有消息。” 贾环是宿酒未醒,长寿可是自打得了消息就没休息好,等到看贾环这般镇定,也安下心来,兄弟二人遂脱了外衣,一同躺在炕上养神。贾环快睡着时听到长寿伸来手臂抱着自己,含含糊糊道,“环哥儿,有你真好。”贾环累得很了,也不曾答话,接着跟周公约会去了。 长寿却是看着表弟,很久没合眼,他知道自己有的今日,受到表弟助益甚多,他知道表弟现在仍在给自己谋划前程,他也知道,自己比表弟大很多,也该是承担责任的时候了。因此,尽管他不想离开京城,离开父母,离开环儿,为了将来能够成为表弟的依靠,他愿意千里迢迢去外省做官。毕竟,表弟如今所依靠的唯有刘时谦,而他,是不认为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会有真心。 第50章 母女 胡思乱想好半天,等贾环起身时,长寿刚入梦,立刻惊醒了,也挣扎着要起来。贾环忙按着他道:“不必起来,我自己去就行。人多反而不方便。”随便捻了两块点心垫吧了抬脚就走。 当着环哥儿面不忍拂他好意,等到贾环走了,连忙起身梳洗。心里焦急,长寿只有找些事情做转移注意力。宅子里隔天就有人打扫,倒是很干净,长寿亲自督着下人厨房上的人收拾晚饭,汤老早就煨上了,只交代贾环这样不欢喜吃,那样多做一点。那厨娘含笑道:“真正是念书人情分好。我家老爷都做多大了,表老爷还是一样的心疼。” 长寿很得意:“那是,从小环哥儿吃什么都是我张罗,再没人比我晓得他的口味了。”想到自己走后没人仔细表弟,又是一片黯然。 探春是借着侍奉王夫人进香的机会出来的,根本没有太多自主时间,而且为了这个,贾府还特意包下广通寺西厢的院子。贾环知道正门进去目标较大,就悄悄从后门溜了进去。因为去的次数较多,后门守门的倒没有留难,反而告诉他一个消息:“除了贵府太太过来做法事,公子的好友王九公子也在敝处歇脚呢。可要贫僧通报?” “师傅你职责在身,我怎敢打扰?还是我随便走走,有缘自会碰见。”贾环连忙谢了他香油钱,开玩笑,那两个人都是他避之不及的,还送上上门找不自在? 问题是好像老天真的以为王兆文和他很有缘分,这不,刚转过后院那片桃林,就见他在亭子里坐着喝茶呢。已经被发现,躲是躲不掉的,贾环只有正着衣服上前打招呼:“兆文兄也在此地赏花,好巧。” 王兆文却是眼前一亮,当下扑了过来就像拉手:“环兄弟,看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在田师叔庄子上住了好几天,今儿才过来玩,偏又遇到了兄弟你。” 谁是你环兄弟?我跟你很熟吗?贾环按着额头上的青筋,却不好得罪王兆文,只略微斜了斜身子,让王兆文扑个空,怕他再接再厉,转头往向亭子里的点心扫了两眼。 王兆文察言观色,估摸贾环也是来吃斋饭的:“愚兄听说广通寺做的好斋饭,就过来尝尝。环兄弟有喜欢的可以让他们再加菜。” “不了,小弟另有要事,兆文兄请自便。”贾环知道王博是个吃货,此番有饭吃,未必会歪缠自己,若真跟他一起吃饭,必然会被缠着浪费好多时间。 显然贾环低估了王兆文的好奇心,听得有事,就一直缠着问:“环兄弟有什么事?愚兄陪你一起去吧?”再三问贾环也不肯吐口,心一横就拉着贾环不走了,“环兄弟莫不是看上这里那个俊俏的小和尚?这不成,若是时谦兄晓得了,必然会伤心的。贤弟不肯坦诚以告,愚兄再不敢放手的。” “兆文兄说的哪里话?兄弟是有要紧家事要办,莫要误了时间。”贾环赶时间,哪里缠得过他,只有据实以告。王兆文却是不肯放手:“你若是真和别人有了首尾,当然也算着家事的。只是时谦兄断不会答应,愚兄也是不能当做没看见。” 这人来疯的爱凑热闹的性子,贾环真想拿起茶往他头上泼,想到他的家庭背景,到底忍住了:“我告诉兆文兄,只不可让第三个人说。”明知道不让他瞒着刘时谦是不能够的,贾环故意折腾他。王兆文见到有八卦听,连忙赌咒发誓:“若给旁人知道了,我王博变为枝上的老鸹。” 贾环叹了口气,把自己姐姐邀自己见面的事说了,又再三叮嘱:“事关家姐清誉,还请兆文兄缄口。” “怪道我家祖训有有子不得纳妾一说呢。嫡庶之争可算是坏家的根由,如贤弟这般,也算是芝兰玉树了,却被这般嫌弃。”王兆文叹了半天气,又兴起了性子,“我常听说,你家的姑娘们是顶好的,就让我见上一见。” 贾环严词拒绝:“这可不成,男女有别,让人知道,我姐姐不用活了。” “环兄弟,你也忒是古板。我只悄悄见一见,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却有什么要紧?”王兆文对贾环的不开窍表示不可思议。 王兆文在家是幼子,受宠惯得,撒娇耍泼是一流的水平,贾环哪里是他的对手?错过了今儿,未必以后能有机会和姐姐当面说话,贾环被要挟了,只好带着他过去,“若是让人知道了,我只找令兄评理。” “你放心,就算你不找我兄长做主,你刘师兄自然给你做主的。我可不敢惹他。”王兆文欢天喜地的跟着走了。 贾环却是一直关注着他,生怕他毁诺出声。待走到约好的屋子西窗,等了一会子,果然有开门声,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王博深深的吸了一口香气,听到一个如黄莺般的声音说道:“嬷嬷们也累了,不如去隔壁歇歇,这边有侍书在就可以了。”那些老嬷嬷开始还推辞,等探春第二次发话时,到底年纪大了,贪图安逸,自然千恩万谢的走了。探春又打发两个小丫头出去侍奉老太太们喝茶。 过一会听到另一个女子道:“姑娘安心歇着,我和翠墨出去守着。”王博知道这必然是刚才所说的侍书了。开始那个黄莺一般声音的女子答应了一声。 贾环这边连忙小声喊,“三姐姐?” 探春有些犹豫:“环儿?可是你?” “正是,三姐姐可好?姨娘可好?”打死他也不敢在探春面前叫赵姨娘娘亲,不然她嫡庶之别一数落,少不得浪费许多时间,而且寒人的心。 “太太待我倒还好。只是姨娘怎么全都不听,总是和太太顶撞。开始太太不过是规矩上严了些,这个月太太不许姨娘出院门,前天姨娘闹,被太太关在佛堂里数佛豆,吃住都在佛堂里。说是替太太为舅舅祈福。”说到最后,探春声音也有些不稳。 “姨娘再有不是,也伺候老爷十几年,给贾家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就全不念多年的情分?”从小见到就是赵姨娘极会讨好贾政,贾政也挺给赵姨娘撑腰的。因此即使替赵姨娘忧心,贾环也从没有想过会有贾政也不管赵姨娘的一天。 “自去年以后,姨娘就渐渐老了,伺候老爷没有往日那般用心。年前还顶撞老爷,老爷冷了心,就很少去姨娘房里。”探春自然知道赵姨娘衰老,贾政冷落赵姨娘的缘故,大多都在贾环身上。只是此时不是埋怨的时候,“环儿,你走了原是为你的前程,我们身在内宅管不了。我是老爷骨肉,太太老太太也疼我,只是姨娘怎么办?” “这事老太太可知道?”贾环虽然恼怒,但内宅的事不是男人应该管的。贾母素来还有些远见,未必看得起赵姨娘,却不会任由他被作践。 “老太太那边,谁敢去说?”探春抽搭着道,“环儿你还是想个法子接姨娘出去再做打算吧。就算我拼着惹太太厌烦回了老太太,老太太又能做多少?说到底,还是大姐姐和宝玉珍贵些。” “姐姐只管放心,我自有道理。”贾环咬了咬牙。 “我只是那么一说,你千万别直接和太太磕上了。你千辛万苦挣个功名,若是为了一时气愤落个跟长辈顶撞的罪名,可是不上算了。”探春知道自己弟弟脾气,连忙劝他。“姨娘那里,我看不如求求老爷。” 实在没想到赵姨娘的处境会变的如此不堪,贾环心里捉摸着事情,连王博在那里发呆,不曾跟上来也没注意到。 回到家里,长寿急急地问:“环哥儿,可是姑妈吃了不是?我老子娘出来了,打听消息也没那么方便。托钱家姨爹,也说不曾听到人提姑妈。” 贾环就把探春说的话一一告诉长寿,道,“他们道我出继了,同死了一般不成?大家骑驴看剧本——走着瞧。”有谢绝了长寿的帮助,“我到底是贾家子孙,说那么一两句话的权力还是有的。有消息我告诉你一声。”长寿已经同贾府没得任何纠葛,贸然掺和进去,没得什么好事。眼见着就有差事了,犯不着冒这个险。 因天色还早,他们当天下午就往城里赶,长寿自回自家,贾环让车夫载自己回代儒家,然后车子回酣园。代儒夫人连忙拉着他道:“我的儿,外面好大太阳,赶紧喝口解暑汤。”又问他到哪里去了。 贾环道:“和王兄去广通寺了,寺里的师傅送了好几个桃子给我。我拿回来孝敬奶奶。爷爷呢?” “别提他了,最近迷上了下棋,连家都不回了。”往日里代儒只有教书先生的身份,又穷,族里好些人并不很拿他当回事。如今有了举人孙子,可以说是真正的太爷了。孙子争气,同年、师兄弟送了好些东西,荣宁二府也各有表示。兜里有钱,有闲,又有面子,代儒乐的跟人下棋看热闹,顺便炫耀孙子带回来的各种东西。 就是代儒夫人,也有好些老妯娌和晚辈媳妇姑娘过来说闲话奉承,此时便有几个中年妇女。贾环认得的只有贾芸的娘,寒暄几句,又问“五嫂子好?芸儿最近可怎么样?”贾芸娘自感有面子,连忙欢喜的答应了几句,有奉承代儒夫人“婶子真真是好福气,看我们环兄弟这全身气派,又有本事,将来娶个花儿一般的娘子,入官为宰,婶子就只管享清福啦。”其他几个妇人也是跟着凑趣。 代儒夫人让小丫头洗了桃子切开,分给众人吃:“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不过是早桃,尝个鲜而已。”又让小幺儿唤来喜的给代儒端一盘过去:“给老太爷吃,省的热着了。” 贾芸娘亲道:“那我们就沾了婶子的光了。我听芸儿说,这时鲜的水果,可是比鸡鸭猪肉都贵呢。” 于是奉承一会才散了。 代儒夫人打发小丫头们出去了,才问道:“我听说太太今日也去广通寺进香,可是见到三姑娘了?” 果然不能小瞧女人的敏锐和智慧。贾环眼泪滚下来,当场就跪了下来:“求老太太给孙子做主。” 第51章 贾母教媳 代儒夫人虽然心里不太情愿贾环念着赵姨娘,也知道贾环如此厚道,自己和老伴才老有所依。况且自己如今所有,包括将来死后的饮食,都是依托贾环的,当然尽量拉拢贾环。于是好好安慰了贾环一番,答应次日一早就去找贾母求情。 鸳鸯见到代儒夫人,连忙向前打了帘子:“老太太,东街三老太太到了。” 如今代儒夫人过来请安,即便比不上贾母的诰命夫人,也跟当初来打秋风的样子不同了,只见她底气十足,春风满面的向鸳鸯含笑道谢,又快走几步跟贾母问好:“嫂子今日脸色不错。” “整日闷在家里,不过混日子罢了,哪里比得上四处走动的自在。”贾母也含笑让座,虽然往日里代儒夫人过来也是要做足同宗的面子,多少还带有些纡尊降贵的感觉,现在却是比不得了,话语里也更多了一份热情:“今儿倒是难得见到你,怎地没带环儿一起来玩?” “环儿我还哪里指望他在家?成日家跑的不落脚,说是和同年们讨论学问,我哪里知道他在做什么?若不是有了稀罕物件总叫人送回来,我都当他忘了祖父祖母了。这是他前日得的,特为托我孝敬给老太太,老太太莫嫌寒陋。”代儒夫人让小丫头捧上几颗桃子。 “多谢你费心了。环小子别的不说,孝心是没讲的。”看到代儒夫人,免不得想到被送出去的孙子,却只有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想起一事,又道:“环小子也老大不小了,三弟可曾替他定了媳妇儿?若是没有,我老太婆倒想凑凑热闹。” “嫂子肯替环儿操心,我肯定巴不得。”代儒夫人何等伶俐一个人,闻音知意,明白必然有人向贾母提过婚事的事了,皱起眉头道,“我也一把年纪的人了,早就想抱孙子。又想着自己人的的好闺女少,也上不得台面,想找老太太做主呢。家里有不少媒婆上前提亲,我也不好直接回了。问环儿,他只一心扑在念书上,全部放在心上,老爷也不许我多事,道等环儿会试成绩出来再说。我也不好管。” “那也不急的。左右环儿还小,等个一两年没问题。若是会试再有捷报,可就不愁没得各色得心的媳妇儿啦。”贾母亦不过那么一提,不成就算了,。 “话是这么说,只是我夫妇岁数大了,平日里照管孙儿也是吃力。总想着环儿有个知疼知热的人才好。”代儒夫人还是有些不足,“环儿虽说是孝顺,到底男儿家,家里的事全然不懂。我想着不如给他先买个屋里人,好歹能给他端茶铺被。” “有个屋里人收收心也不错。只是千万长眼,买了淘气的不是玩的。”府里固然有现成的好丫头可以送人,只想把贾环当侄孙看的贾母却不想犯这个忌讳。 “老爷也是这个意思呢。只是我想着,买个伶俐齐整的丫头子不难,如要她懂事,晓得心疼环儿,也懂礼尊敬环哥儿媳妇,就要从头好生教了。”代儒夫人犹豫半天,才进入正题,道,“我冷眼瞧着,府里不拘那个爷,都是妻贤妾貌,和和美美的,定然是老太太调教有方了。我买的丫头子不敢麻烦主子奶奶们,只求老太太随便烦哪个姨奶奶教教丫头规矩。”说着代儒夫人跪了下来,“老太太就是不看我这张老脸,只看环儿的份儿上吧。若是当妾侍晓得守规矩,家里太平,环哥儿自然安心功名,却不是老太太的恩典?” 鸳鸯等听说姨娘那段就连忙避了开去,及至代儒夫人下跪,正暗呼庆幸,却看到李纨拥着宝玉等过来请安,连忙高声道:“大奶奶来了。”又笑着催琥珀等端茶。 代儒夫人却已经端坐在贾母下手,贾母抑制住脸色,安慰代儒夫人道:“你尽管放心给环哥儿买个可心可意的,到时候我让赵姨娘过去教规矩,必定让环儿满意。说到底,他也要叫我一声婶祖母。” “那就全赖老太太做主了。”总算不负所托,代儒夫人松了口气,“多谢老太太费心。老太太这里忙,我就不多打扰了。” 贾母也不强留,直说“有时间再来坐坐”,心里却想着,代儒夫人一直强调“姨娘”、“环哥儿安心”之类的,莫非是环哥儿生母又生出事来?因宝玉过来歪缠着要这样那样,要和黛玉住得近些,怎么怎么的,只好打起精神应付了。李纨,知道贾母没劲头,连忙和探春使眼色,拉了众姊妹一起出去寻王熙凤玩。贾母早吩咐鸳鸯送代儒夫人出去时顺便传王夫人进来。 王夫人进来时,正逢着宝玉等出去,草草说他们几句,却看到贾母房里的丫头都不动声色的悄悄出去,心里惊疑道:“不知老太太今日转的什么念头?” 贾母指着旁边的椅子让王夫人坐,停了半晌才开口道:“这几日里,并不曾见到赵姨娘,可是有什么不是?” 平日赵姨娘也是许久不在贾母面前的,贾母从不过问,今日过问,想必心里就知道什么了。王夫人不敢隐瞒,说了实话:“前日里宝玉舅舅生病,我在佛前立愿数九天佛豆。赵姨娘看我身体不好,自愿代我在佛堂捡豆。” 这就是赵姨娘得罪,被罚关佛堂了。“要说你房里的事,我也不便开口的。只是赵姨娘跟别人不一样,她为人糊涂,用心不诚,设若她想菩萨祈祷些不好的东西怎么办?还是放她出来吧。” 王夫人只得站起身子应了。 “再一样,我听说,老爷最近不往她屋里去,连一般的下人娘子都欺负她,可有此事?”贾母以往看着王夫人嫡妻的面子上不曾说她,可她做事太不像话了,“她跟了老爷十几年,也曾经给老爷生儿育女,为我贾家开枝散叶立功不小。若有什么不是,打一顿撵出去也罢了。只让下人责辱她,却不是失了我们人家的体面?” 王夫人连忙跪下:“老太太息怒,媳妇并不曾有意责备她。” “环小子为什么出去,我也不想追究了。多说无益。”说到底,贾母从没有赞同过王夫人有意踩自己孙子的行为,往日里是给他面子,今日却要点醒他,“如今环小子已是三老太爷家的孙子,并碍不着你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跟赵姨娘那人一般见识?没得脏了你的手。” “媳妇儿知道错了。” “你真知道错了吗?刚才三老太太特为过来求我。”看到王夫人那不以为然的眼神,贾母更怒了,直接拿手拍桌子,“你道她还是往日里那个空口三老太太吗?她现有着年少有为的孙子。来年若是环小子中了进士,就算从最小的七品外官开始做,等十年以后,他也能为自己祖母请封个正五品的诰命!那时候他还不过三十呢!你道是为什么许多人向他提亲?” “老太太,媳妇糊涂,让老爷少了一个中用的儿子。”王夫人真的哭了,她知道贾母说的是真的,两榜进士,前程是有的,只是她不甘心,而且也知道贾母后悔把贾环分出去了,“媳妇儿只是爱子心切啊。从小环哥儿就不亲近我,我生怕他记恨宝玉。他又从小万事比宝玉强,老爷也喜欢他们母子。媳妇儿害怕……” “罢了,左右他出去也不是坏事,省的我宝玉难做人。”贾母也是恻然,当初担心嫡庶之争的也有她自己一份,可要早知道贾环能有造化,她必然想个办法平衡他们兄弟,最起码,自己的小儿子靠不了府里时,还能有个儿子可靠。至于宝玉,她根本舍不得让他委屈,恨不得替他谋划好一生的路,只望他能够富贵快活一辈子就行了,哪里期望他为别人遮风避雨?“环儿虽然有功名,可要是没有府里的助益,往后仕途未必那么顺。大家一个家族的,一荣俱荣,就算你不稀罕的那点前程,又何苦替宝玉得罪堂兄弟呢?我们这些老家伙又不能护着他一辈子。环哥儿素来能忍,如是他对宝玉生了恨意……” 王夫人打了个冷战:“媳妇儿知道了。往后好生待赵姨娘便是。” “她一个奴才样子,哪用你做主子的央及她?不少了她吃喝,其余全当他不存在就行。”冷暴力,贾母等最在行,反正赵姨娘只要不过的那么糟糕,贾环未必敢做什么。 探春看到赵姨娘出来,心里暗自高兴,却不敢表露出来。王夫人此后并没有给赵姨娘难看,只是出去走亲戚很少带着探春。探春心里焦虑,只有安心伺候讨好王夫人,一如平常。 贾环尤有不足,真是不好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4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作者:肉书屋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4部分阅读 得寸进尺。代儒夫人却再没有其他办法了,竟然真的打算给贾环买个美婢哄哄他,贾环哭笑不得。 第52章 求聘、厌胜 有了银子通关,况且皇帝暗中出手,长寿喜出望外的被点了江宁府江宁县的县令。赵马氏及赵国基欢喜不尽,忙着祭告祖先,又要长寿到荣府谢恩:“好歹府里在江南有根基,有个照应好做官。”长寿记恨贾府,却是不肯:“我和环哥儿自己的科考,与府里什么相干?”贾环知道贾府必败,而且贾赦没准会借助势力做一些不被容许的事情,也想长寿和贾府拉开距离:“恩出自上,到处认主子也不好。” 十里长亭外,长寿忍着伤心与父母兄弟离别:“环哥儿,我不在家,我老子娘和姑妈就全托你了。” “放心,我家祖母已经答应,就着机会就赎阿娘出来。”尽管已经说了无数遍,贾环却耐着性子答应了,又把官场的忌讳说一遍:“万事都是皇上给的,给皇上办差是第一位。当地豪右,固然不可得罪,也万不可畏惧他们以至于辜负了君恩。”贾环知道金四必然会监督长寿的,具体前因后果却又不好让赵马氏听到,只把光明正大的话说出来。 长寿却是明白表弟所思所想,点头应了,又想絮叨一些家常。听到一阵马蹄响,看见提着猎物的来人,贾环却是愣住了,忙给来人拱手问好。 “公子近来可好?”金四却是连忙翻身下马,“这想必是令表兄了?” “正是。表兄蒙圣主恩典,点了江宁县,要克日上任呢。”贾环微微一笑,谢金四赠银子的好意,“四公子是田猎归来?” “城外有个猎场,公子有时间可以过去玩。我家在南边生意也不少,江宁很是繁华,令表兄年纪轻轻,便有如许前程,真是难得的。”金四装作不知,又向长寿套近乎,“常言道,县官不如现管,我家生意,往后烦县老爷多多关照了。” 虽然是开玩笑,贾环一时半会倒不知如何插嘴。长寿道:“这个,却是不好轻许的。我虽是个小官,却是代天子行牧一方,不好徇私的。公子家奴本分守法,自然是财源广进的。”贾环连忙催长寿走了。 “礼倒是这个理。”金四也不计较,笑笑问捂脸的贾环,“却不知令师兄可有时间?家里新开一家铺子,原想烦令师兄写个字的。” “公子有所托,师兄没时间我也要他有时间。”贾环不愿代刘时谦答应,只好自己扛着,“公子上次的银子,估计来年才还得上了。” “几两银子值什么?能的陆山长弟子的题词,我倒是赚得多了呢。”金四遣下人送了赵国基夫妇回去,和贾环一同骑马回城,边走边聊。 “竟有这样的奴才?”金四提到自己代管家族生意时,家内年老的掌柜伙计言语间不满时,贾环表示很诧异,“奴才哪里管得到那个小主子继承家业?那不是反了天吗?老主子属意哪位,做奴才的只管尽心巴结差事便是,这么倒是过了。” “可不是。只是到底父亲用下来的人,他们也不过私底下发发牢马蚤,为这个计较犯不着,不管又堵心。”金四愁容满面,眼见着到了刘时谦的路口,才猛然反应过来一般,“烦公子听我一肚子牢马蚤,真是对不住。那我们就此别过。” 贾环连称不敢,又要让出自己骑的马。金四朗声笑道,“一个劣马而已,公子不嫌弃,就转赠公子如何?”贾环也不推辞,金四又让属下留下猎的一匹黄羊,“区区小礼,不成敬意。权当给令师兄尝尝鲜吧。” 贾环眼看着金四一扬鞭走了,才调转马头回去。 贾环还来不及跟刘师兄报告黄羊的官司,就见一个绿影子扑过来:“环兄弟,你可算回来了。” “他抽的什么风?”贾环无声的拿眼睛问刘师兄。 乐的他忘了表兄远别之苦,刘时谦只管喝着茶,看贾、王二人折腾。王博拿出一叠诗歌问贾环:“这些诗便是令姐写的?” 内帷的文字,原不好往外传的,贾环大惊,:“兆文兄哪里来的?” “自然是衔玉而生的令族兄了。”原来王博当日听完探春的壁脚,又是醉,又是叹,又是怜,忍不住转到墙头偷看,却见一个华仪女子拥着几个妙龄女子出来,只见她明眸皓齿,光鲜夺目,虽眼角略红,哪里掩得住通身的气派?回来向刘时谦打听,刘时谦不理他。他却从旁的同年那里得到了贾府好多姑娘的诗作,当然,女儿家的名字肯定不会在里面写的。他这几天就在仔细,从中看哪几首似三姑娘的风格。当然,这些话王博绝不肯亲口说的,还是事后刘师兄当闲话说给贾环解闷。 “姑娘的事情,我们提都不该提的,哪里好放在嘴边评判?”贾环板起脸来,急的揪头发。 “原不是我有意冒犯,实在是令姐……”意识到爬墙头的事不好说,王博住了口,红着脸道,“环兄弟,我是真的……不知道令姐可曾许了人家?” “兆文,你也太急了些,有话慢慢说。”刘时谦看贾环有几分真怒,连忙拉住他们,“环儿也是,按年龄,你叫他一声兄长,如何这般不懂规矩?” 贾环刚瞒着师兄接受了金四的礼物,多少心虚,也不敢很跟师兄扭。刘时谦道:“兆文,我知道你对贾姑娘没有亵渎之心。可是究竟女孩子的清誉要紧。若是旁人听到了不是玩的事。再者,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你做得了主,还是环儿做得了主?世伯可许你?” “兆文兄刚来京都可能不是很清楚,我家姑娘们自然是不错的,只是兄弟们一般。”贾环不好直说贾府名声以及做的坏事,深知王家这等清贵人家,断不许自家子弟娶贾家姑娘的,“王兄这话我只当没听到,往后也不要再提了。”说着准备夺了王博手上的诗要烧。 王博连忙护着:“自古娶妻娶贤,难道我还指望靠岳家不曾?” 最后贾环被歪缠的头疼,只好罢了。 因不想见到王博,贾环当天就回到自己家,早早歇下了。王博平时说话行事任性妄为,才学确实有的。在贾环看来,自己中进士有些玄,王博却是稳中的。年轻有为的新科进士,多少豪门世家愿意抢了做女婿,更何况王家书香门第,世代翰林?按说王家肯求聘,对探春这种庶女来说最好不过了。只是一来,王博家里虽然没有给他说亲,却未必没有看中的好姑娘,二来,贾府的名声实在太臭了——仗势欺人、草菅人命、高利贷、滛邪,哪一样罪名都在清流眼里看着。王家要是愿意求聘还见鬼了呢。 辗转反侧好久,次日一早正晕乎乎的。有串门子的媳妇儿却道:“老太太,西府里的二太太和宝二爷昨个儿忽然得了病,你可知道?” 诅咒,贾环一个激灵醒了,这必然是自己生母干的好事。也顾不得听代儒夫人如何议论,穿了衣服骑马就往刘师兄家里面奔。到了酣园门口又踟蹰起来:“家里的隐私,跟师兄讲本是无妨的,只是让王兆文听到了算什么事呢?再一个,出了这等丑事,本该自己悄悄地抹平了账,若是师兄知道了,必然不好袖手。师兄身份特殊,别人知道师兄管了这等事体,保不齐有什么话传出来。可要不麻烦师兄,表哥也走了,却该找谁商量呢?” 想了好一会,正待转头回去,看门的阿伯起来开了门:“环公子,您老来得这么早?昨儿晚上大公子还念叨呢。”原来这阿伯是大小跟着陆山长的,刘时谦是陆山长的大弟子,故一向以大公子称之。 “阿伯早。”贾环此时倒是不好走了,只得硬着头皮,也不要人引路,直走到刘师兄的书房。 刘时谦正穿着单衣悬腕临帖,田七忙给贾环端水送点心,贾环哪里吃得下,微微摇摇头坐在旁边等着。刘时谦写完手上的那个字,就放下笔:“什么事?”没事贾环断然不会来这么早的。 “师兄,我有大麻烦了。”贾环等田七等出去,关了门,说起宝玉和王夫人猛然间得了失心疯,多以为有人行厌胜之术,又苦着脸道,“说实在的,我那生母行为不太明白,我怕她受了别人的蛊惑。” “你真正糊涂了。就是旁人诅咒,哪里就一定是你生母了?”刘时谦看贾环乱了手脚,很是无语,“旁的不管,用了早饭再说。” “我已是用了的。”话音未落,肚子里传出响声来,贾环恨不得钻到洞里去。 “我还没用,你陪我吃了饭,待会咱们一起去城外祈福,买你个心安。”刘时谦看师弟不好意思了,就不提别的,强拉他吃了两碗粥才罢。 王兆文虽然在酣园借居,却向来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的,于是师兄弟二人草草吃了早饭便出门去——当然不是去城外寺里祈福,只是到自己城外宅子里商量秘事罢了。 贾环记得原著里有赵姨娘诅咒贾宝玉的行为,而且自己向来是很了解生母的,自然一五一十说了自己的推测——只隐瞒了穿越那段。 刘时谦默了半晌道:“再没有自认罪状的道理。你且先打发可靠的人问问你生母。若真是有这事,咱们再做计较。”他对赵姨娘并没有太大好感,不过碍于师弟的面子,不得不护她体面。 贾环开始不过是关心则乱,此刻听师兄说的极为有理,当下转起了主意:“表哥和舅舅们都出来了,旁人多不可靠,三姐姐那里有人盯着,看来只有麻烦彩霞姐姐了。” 刘时谦忍不住想到,贾环哪里又多一个彩霞姐姐了,面上却不显,只伸手按了按贾环脖子后边:“先歇歇吧,早上起那么早。” 贾环抢着回城打点,果然托彩霞兄弟递了话过去:“姨娘可曾欠舅母堂姐的钱?她拿了姨娘写的欠条找我要利息。” 不出半日,彩霞就送出话来:“姨娘说环哥儿不用替她还债,好歹自己扛着。我看估摸着欠钱是真的。” 第53章 相看 刘时谦倒是想帮忙来着,只是书院来往的都是知识分子阶层,像这么腌臜的事,哪里好麻烦书生?不是不能带着健仆到马道婆家砸场子,可不想暴露身份,难道套面具?三教九流的人物,刘时谦又不认识几个。 想到这里,贾环谢绝了刘师兄转求其他同门的要求,直接找来倪二。眼看着贾环兄弟俩儿前程不错,倪二自然不肯放弃巴结的机会,听到贾环要求保密的要求,也不找别人了:“我老二一个人就行。那婆子屋在哪里我都知道,她家里没有汉子子女,我们挑个她在家的时节,去了把人一捆,东西一砸,放把火一烧,什么事都没了。” 放火倒是不必了,贾环心理承受能力没有那么强。其他的倒是跟倪二的打算没有什么变化。倪二很乖觉,去了只管捆人把风,搜查东西一概不插手。 于是贾环先找来宝玉他们的泥偶砸了(在这里要感谢宝玉等人经常做生日,八字也好记),烧了包括赵姨娘欠条在内的所有纸张,剩下的麻烦倪二一起砸了,又恐吓马道婆道:“往后再作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小爷不介意请你吃县老爷的杀威棒。” 出来贾环请倪二吃酒谢他,倪二也不推辞,直灌了好几海碗,才大着舌头说道:“我倪二是个粗人,不过会跑跑腿而已。二爷乐意用我是瞧得起我。二爷只管放一百个心,小人虽然糊涂,不懂得老爷们的心思,往后也知道不记得的。我本是街口混饭吃的,若是哪一天进了牢房,二爷就得住手搭救我一二,若是不方便,看顾看顾我老婆孩子,也是我倪二的造化。” “老二说的哪里话?你我意气相投才结交,忒客气了些。真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只管烦芸儿给我带个口信,或者派个小子去我家说声便是。”贾环笑道。 倪二十分欢喜。 却说王夫人、宝玉失了魂不过两天,就慢慢地变好了。王夫人庆幸之余又开始盘查是谁弄得鬼,早有会卖好的丫头婆子去汇报了赵姨娘的古怪处。虽然没有证据,王夫人也告诉了贾母:“按说媳妇儿最近也不曾理事,宝玉又是个小孩子,再不可能得罪别人的,怎地突然病了又好了?” 贾母当然知道王夫人病的古怪,心里早信了七八分:“无非是你们碍着旁人的路呗。那奴才也留不得了,早晚我贾家子孙遭了他的黑手。” “只是宣言出去,却是对府里名声有损,咱们几个知道就行了。”王夫人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已经推断出对赵姨娘的处罚方案,“家里也不少她那一碗饭。” “外面环小子看着,不好罚她太过,寻着一个错撵出去便是了。平日明面上待她的要做到。”贾母很有些不耐烦。 恰巧南安王妃下了帖子,倒是明日来府一会,婆媳俩才把这事放在一边。 次日南安王妃带着自己娘家弟媳妇儿陈夫人来访,邢夫人、王夫人及王熙凤早在门口候着,亲迎到贾母院内。 寒暄毕,南安王妃就笑道:“我常听说府上的姑娘是极好的,今儿原想见见世面的,谁知老太太舍不得,全藏起来了。想来是嫌我们长得面目可憎,怕吓着姑娘们。” “王妃这么说,老婆子可是无立足之地了。”贾母心道,王妃果然如传说中快言快语,“我家那几个丫头,不过是差强人意而已,旁人谬赞了。”向鸳鸯道,“叫咱们家姑娘和玉儿拜见贵人,也开开眼界。” 不一时,三春和黛玉鱼贯而入,向南安王妃和陈夫人行礼。二人的大丫头连忙送上见面礼,无非是钗环之类的。南安王妃拉着黛玉仔细赞一回,问陈夫人道:“我说的如何?我就说贾家的姑娘们是没的说。” 陈夫人也拉着探春看,“我今儿也是长了见识,晓得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往日里只以为自己家那几个妹妹算是好的。”又问探春:“三姑娘好气派,可读了什么书?多大了?” 探春一一回了,陈夫人见进退事宜,端庄大方,明艳动人,不由得暗暗点头,特为取下自己的簪子递给探春,道:“这簪子是我弟弟打江南带过来的,不值几个钱,看个新鲜吧。姑娘留着玩。” 陈夫人,是前兰台令陈大人的儿媳妇,娘家也是江南望族。只是与贾府来往不多,这会子倒一时想不起来,贾母看陈夫人不过三十上下,想必弟弟更年幼,心里有了计较:“陈夫人的兄弟,可也是进京赶考的。” “他啊,懒着呢,年纪又小,家里宠着无法无天。就那这次上京来说,不过想借着机会逛逛京都风光,科考不过是混着玩。”陈夫人淡淡的言谈里透着得意,“说起来,我家小三儿和贵门的一个公子还是同科的举人呢。” “令弟年少高才,家里娇着也是应该的。”贾母瞬间精神了好多倍,又想问陈夫人兄弟的事,南安王妃却问贾母道:“老太太,我看你这外孙儿,越看越喜欢。真恨不得自己养一个这般风度的闺女。往后我想接姑娘们去我家说说话,老太太可不要舍不得。” 一瓢冷水浇下来,贾母冷静了,拒绝王妃却是不能够的:“王妃愿意提点,原是丫头们的造化。” 果然没过几天,南安王妃遣人下帖子邀贾家三位姑娘和林黛玉过府去玩。一同与会的除了上次的陈夫人外,还有王翰林的夫人。 回来旁人倒没说什么,多少从贾环那里得到风声的赵姨娘先坐不住了:“三丫头,那王家姑奶奶可好相处?”秋爽斋内外好些丫头婆子,探春脸皮一红,道:“哪个王家姑奶奶,我怎地不认识?” “姑娘害什么臊,一辈子的事,总要你高兴才好。不就是那次送你钗子的陈夫人?”赵姨娘不懂得探春的婉拒,又得意万分,早忘了女儿和她的恩仇,“我听环儿说,陈夫人这娘家兄弟,人品才貌是没的说,家里也是尊贵的很,真真是打着灯笼找不着好儿郎。自从你兄弟得了功名,最挂心不过的是你的大事。我的儿,如今你终身有了着落,却不是千好万好的事?” “姨娘说的哪里话?!婚姻大事自有老爷太太做主,哪里轮到你我多嘴了?”探春听到赵姨娘说的越来越不成话,又怕王夫人知道二人母女有情不自在,又怕旁人觉得自己不庄重,更加气生母不肯体谅自己,抽抽搭搭的道:“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怎会懂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行,姑娘只认得太太宝玉是你亲娘亲兄弟。我和环儿那傻小子也是枉自替你操心。”赵姨娘满前热情被泼了冷水,想起女儿往日对自己的鄙薄,更是委屈,“以前我怪姑娘攀高枝儿,你兄弟常劝我你终身大事要紧,最要巴着太太。我想着自己不中用,姑娘为难也是应有之意。如今好容易你环兄弟替你挑了个没得褒贬的好人,我也觉得对得起养姑娘一场,没白给姑娘拖后腿。你自己想想,就凭你这出身,能寻个更好的么?姑娘既然眼高于顶,往后我们就看着吧。” “人家陈夫人不过是看太太的面子过跟我说句话,到姨娘嘴里反编排出这许多是非来。旁人听了只当我轻狂浮躁没教养,从此我不用见人了。”看到生母说完也不顾探春的脸色就要走,探春大哭起来。她怎么会不知道亲娘的好意?只是这事未出阁的女儿家听了都失身份的。要是真一心巴结王夫人,她怎么会冒着触怒嫡母的危险和贾环相会商量搭救赵姨娘?府里到处是别人的耳朵,很多事情不能明说,然而每次和赵姨娘沟通,她都抓住枝节不放,完全听不懂自己暗示什么。 “兆文兄怎地做事如此冲动?”知道赵姨娘和探春的口角,贾环忍不住抱怨道,“我姐姐出身低点,往低里寻夫婿便成了。我还想着要在同年中挑一个本分的呢。这么一宣扬,我姐姐不用嫁人了。” “兆文虽然平日里天真烂漫,对俗事也不是一窍不通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兆文万事不通,难道他姐姐和婶子也不晓得礼节不成?”刘时谦老神在在,一副你不问我我就不说的表情。 “人家这里着急着呢,你打什么哑谜?”贾环气急败坏,直接扯刘师兄的袖子表示不满。 一挑眉毛,贾环讨好的放下袖子,凑到跟前来,刘时谦这才慢条斯理的道:“有个大老想把孙女嫁到王家,偏偏王家近枝只有兆文一个适龄的男子。兆文父母原不太满意的,也不好拒绝,先含糊拖着。这回兆文上京赶考,未必没有避开的意思。没准他父母早写信让他叔叔婶婶悄悄地帮忙操心呢。恰好兆文看上了你姐姐,只要你姐姐略过得去,总好过娶大老的孙女。” “师兄,你说的这个大佬,莫非姓何?”湖州附近称得上大老,而且让王家不好直接打发的,恐怕就只有这个何相国了。这何相国是前任首辅,能力是有的,只是阿附阉人,令士林不齿。他也知道不得新帝喜欢,识相的递了辞呈回老家种地了。漫说他已经告老还乡,就是他还在位上,王家也未必愿意娶他家女儿。娶了探春,还可以是一件风流韵事,娶了何家小姐,可就士林侧目了。 第54章 会试 看来探春倒是真有几分造化了。贾环安下心来,又想起来自己过来的另一目的:“师兄,昨儿芸儿过我家去,说我那几个铺子可以整改一下。把粮食铺子卖外带的馒头饽饽,南街那个铺子也可以兼卖胭脂,光卖香料没得太多赚的。” “那便试试吧。只是馒头饽饽大多穷苦人吃,没多少利,反不如做些精致点心值钱。那粮食铺子很大,用来卖点心亏地方不说,还不干净。”既然师弟一心想赚钱,也只有替他操心的份儿,刘时谦忖度半晌道。 “那再租一个门面?”贾环表示不愿意花钱买新的。刘时谦轻轻拿书拍了他头,道:“你自己想去,长着脑袋也要用用。” 贾环本来也不过和师兄闲聊而已,讨主意还不如和贾芸商量呢。贾芸也赞同贾环的做法:“胭脂水粉,我已经找到南方来的好货源,只是那些花农嫌我们买的少,卖给我们的花儿朵儿很是参差不齐,不中用的。粮食铺子目前接着卖,也是稳赚,不过利少一点。至于卖点心,我看倒不用再典铺子,只在门外摆个摊儿就很好,我常见别人这么做,买的人多着呢。” “那就很好,花农不肯给好的就算了,左右好的成本也高。”贾环本来就信任贾芸的能力,加上刘师兄也给过类似的建议,自然极力支持,“我在城外有几亩宅子,里面很有一些好花木。找刘师兄先借个半倾地,雇个懂照看花木的,自己种就用不完了。” 贾芸当然不知道贾环打得是把自己租出去的地要回来的主意,只当真要租地:“租地种也是赚的,再说,那些花儿实在姿态好的,环二叔也可以拿去送礼,又体面风雅,有便宜,再好不过了。” 贾环只想着再多种几亩好看的花自己看,却没想到这一层,连连赞道,“芸儿,你真是做生意的好手,往后我们有的是银子赚了。” “全是叔叔的抬举,不然我还不知道在哪里讨生活呢。”贾芸站起身来。 “我晓得些南方点心,等选好了点心师傅,一并写给他。”安抚贾芸几句后,想到前世吃的精细西点,贾环也有些口水了。 贾芸只当是刘时谦家的厨子,也没生出疑心来。叔侄二人说了会子话,方才散了。 此后贾环便把铺子全撂开给贾芸,自己一心准备春闱。会试在三月初举行,本来那会子已经转暖了的,刘师兄非要贾环带两个厚厚大大的长毛斗篷进去:“我看天象,近日必然天气转冷。就算我天文地理一般,带着也没有什么坏处。” 贾环违拗不过,只得带了,心里估摸着刘师兄的心思,在贡院入口处强行把一件新的给了王博:“我带的太重了,兆文兄帮我带进去。” 王兆文哪里知道什么时间穿什么衣服?也没注意到周围举子看着那门厚的衣服诡异的表情。他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的,虽然任性,却不大懂得拒绝别人,加上如今对贾环姐姐存了一段心事,更不想惹贾环不快,催着伺候的小厮快速装到自己箧子里,见里面空间不够,还拿出家里做的干粮来:“这些点心虽然不及锦儿姐姐的好吃,胜在放的时间久,也软和,你也带些尝尝。” 贾环也不客气,道了谢便接过来。 第一天的阐释经义,贾环自觉发挥的平平,取中名次也不会太靠前。可惜当天晚上就降温了。王博还想着托一位考官把衣服还给贾环:“设若我这兄弟冻得拿不动笔,岂不是糟糕?”考官哪里肯替他传递,当下骂了他一顿。他还要说什么,旁边主考官却是认识王家新出的解元,用眼色示意这副考官,又温声跟王博道:“你那朋友已经有一件了,这件你不如留着自己用。” 王博还想说什么,两位考官却转到别处去了,他无可奈何,又冷的厉害,只好盖上眯着休息。贾环想不到王博这边的事,想着师兄处事周到,又沉沉睡去了。 本次参加会试的举子们,和贾环一样有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贴心师兄的幸运儿肯定不止一个两个,但也不是一抓一大把的。因此这次会试,好些举子第二场就喝了应急药,擦着鼻涕、忍着头疼答卷。有个倒霉举子快交卷时,手一抖把卷面弄回来,当场大叫一声倒了。其他举子也是情况不妙的时候多。 那副考官年纪尚轻,多少有些不忍:“不若奏请上峰,令外面送些衣物过来。” “上面同意不同意是两说。若是衣物里夹带一两样小抄,吃挂落的绝不会仅限于你我了。他们未曾准备大毛衣服,也是他们自己的过错,大不了五年之后再考一次便罢。”主考官可没得那么好的心肠,自己官场正顺,犯不着为了这些举子搭上自己的前程。科场案不比其它,一旦犯了翻不了身的。 第二天晚上好些举人连夜被送出去了,哭天喊地的不少。贾环因此有些睡不着,第二日只好泼冷水精神些,才开始答卷。答卷时倒还好,一旦交了卷子,头就开始发晕。 出龙门口后,他便和王兆文相互扶着等家人接,因他们衣服穿得显眼,不一会田七就找到了,先扶了贾环上车,接着又伸手扶王博:“九公子也先上车上歇歇。”正说着,王家的车也到了,王博也顾不得晕不晕车,爬上车就装死。 本来王博他嫂子还在自责:“都是我的不是,忘了给九弟备下保暖的衣服,若是冷着了可如何是好?”王博他兄长王协嘴上不说,心里面可急的很:“早知道不考这一科也不要紧,身体垮了没脸见父母事小,小九儿往后的日子可难过。” 好容易外头来回九公子回家了,王协也顾不得兄长的尊严,拔脚就往外跑,看到王博脸都瘦了下去,眼窝子发青,好在披着火红的斗篷,方放下了心:“可考的怎么样?衣服是谁的?” “怎么样不好说,应该不用考第二次了。”王博吐得七荤八素,这话已答就倒了下去。 他兄长吓了个半死,太医是早就请在家里的,王协妻子忙命人请大夫过来:“老爷不用忧心,等医生过来看看便是。” “九公子不过是累了些,饮食又跟不上,好生调养几天就好了。”医生一看便断言道。 “那个红斗篷还是环兄弟的,五哥可曾送了回去。”果然喝了几天好汤水,王兆文就活了过来,操心起那件大衣来,还后怕,“第二天就冷的不行,亏得时谦兄多给环兄弟准备了几件。” “这些事你倒是不用急着操心,先想着下月的殿试吧。” “看来刘时谦对促成小九的婚事很是热心啊。”王协私下里对妻子道。他却不像王博那样不通世事。刘时谦何等周全的人,只为给自己师弟用,弄个更厚的便是,何必多备一件?若是有心送王博,还不如事前告诉王家,也是一样的人情。借贾环之手转赠,无非是想让王博承他师弟的情。 “那贾家别的我妇道人家不懂,三姑娘却是出彩的很。倒也不算辱没了九弟。”王协妻子齐夫人上次在南安王妃家里见过一次,对探春印象很好。 “老太爷说要咱们在京城另替小九寻一门亲。何家固然不好结亲,这贾家也未必好到哪里去。一个个都不中用的很。”王协还是很想给自己弟弟找个好岳家的。 “荣宁二府的人固然一般,那三小姐的胞弟呢?虽则贾公子被过继出去了,到底也做了那么多年的姐弟。再者,到时候让九弟和弟妹会南边儿伺候老太爷,贾府再多错事和三姑娘何干?” 王协还是犹豫:“就是真能避开那些腌臜事,到时候小九的小孩子连个靠谱的舅家都没有,却不是可怜?” “老爷,这不是问题。我瞧着贾二公子和他姐姐关系倒是还好,若不是这样,时谦会特为替他谋划这事?”齐夫人反应挺快,“若是贾二公子跟着时谦回船云书院,到时候三姑娘难道不能到自己兄弟那里走动?” 王协明白了:即使贾环远在京城,他也是船云书院的嫡传弟子。要是这贾家三姑娘真和他兄弟关系可以,娘家倒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了。 四月中,正是杏花盛开的时候。放榜前后,代儒每天都少吃一碗饭。自打贾环前年中了举人,他就经常无偿帮族里小孩子补习,有乞丐上门,也是舍得给吃好饭好菜,就是自己老伴儿,给菩萨烧香也多点的好香。如此积德,想必上天会看着吧?那么,自己孙子功名能否跟上一层楼呢?当然,这些心里话贾代儒是坚决不同别人分享的。 贾环从贡院出来,不过在酣园歇了三天就回代儒家了。看到最后出场好些举人愁眉苦脸、满面菜色的样子,又估计自己的文章,取到前几名未必有可能,取中问题倒是不大——毕竟那场寒流替他干掉好些对手。 放榜这日,代儒也不出去遛鸟下棋,只在自己屋里装作看书,一上午却没有翻一页,眼睛耳朵只顾得听外面了。时间越是往后推移,贾代儒心里越是慌张,却装作不在意吩咐厨上做午饭,自己端着茶猛灌,还安慰自己便宜孙子道:“环儿,就算这回考不上,你往后日子还长呢。多少人寒窗苦读到头发胡子花白了连个秀才都没中呢。”说到这里倒有些讪讪的。 第55章 中进士的赏赐 贾环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到外面隐隐有锣鼓声往自己家方向走来,模糊还听到“贺贾老爷”之类。想到附近参加会试的只有环儿一个人,代儒激动得站起来:“来了、来了……”又哈哈笑了几声。代儒夫人却不是很在意这个——反正自己孙子有本事,自己老俩口日子已经好过多了,中不中什么要紧,开始催厨娘:“还不快些添饭。” 果然锣鼓声越来越大,早有前头跑得快的已到了门上:“贺贾门环老爷荣取杏榜第三十六名贡士,连登黄金榜,赐进士及第!”又下跪讨赏钱。 虽然知道进士及第不过是吉祥话,贾代儒却仿佛看到自己孙子真的考了状元郎一般,连忙叫“赏”。代儒夫人有了那次举人报喜的经验,知道还有几波传喜报的,连忙又回去另找红包,又拿出体己让人在神仙居定了菜送来,准备款待来贺的近枝亲戚,以及街坊邻舍。 贾环却问那报喜的:“王翰林家九公子的喜报什么时候送的?” “老爷说的可是名讳为博的王老爷?这王老爷是今年的会元爷啊,早被我们大哥亲自引着锣鼓队报喜去了。”这报喜的赶着赚别处的赏钱,吃了主人家的点心茶汤,就谢了赏走了。 代儒家的丫头小子们个个与有荣焉,邻居中晚辈也过来拜见。贾环面上应酬,心里却是想着:“连中三元,原是百年一见的盛事。就是普通的贡士,都有好些人家要抢了当女婿,更何况出身如此清贵的王兆文?恐怕三姐姐的好事要落空了。” 贾母、王夫人也料不到贾环如此年轻竟真的中了贡士,心境真是复杂之极。贾政忍着内心的苦楚道:“这也是我贾氏一门的大好喜事,往后子孙向上读书,不愁儿孙后路了。” 亏得王熙凤反应快,道:“三太爷家里清苦了些,喜事临门自然欢喜,只怕这几日要闹饥荒了呢。” “给太爷家送去,就说,先将就着用过眼前,往后再说。”贾母就让鸳鸯拿出五百两的体己出来,又向着贾政等道,“我听人说,好些大家,族里有上进孩子有了功名,特特从公中财产里拿出几亩田赏给他,好让别的孩子有个榜样呢。” 邢夫人开始还看着王夫人的笑话,听到这句话脸色僵了,从公中拿钱,却不是割自己的肉吗?然而究竟不敢强。王夫人脸色更难看了,给几亩田她并不稀罕,关键是越是给贾环脸,越是打她这个前嫡母的脸。只是想到贾母说的“多少为宝玉想想,也拉拢住环小子”,才转过念头,回道:“媳妇虽然没听说过,想来也是极好的举措——既赏了用功的孩子,也给全族的子弟有个念想。” 叫了贾赦贾琏等过来商议,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哪里把星星点点的东西看在眼里:“无非图个好彩头便罢,老太太说的极是。说起来,环儿虽不是我们府里的人,也是同一宗族,相互支持原是理所当然的。” 其他人也没得反对的话出口,于是略说几句就定下规矩:“往后凡是族内子弟,中了秋榜的,赏二倾地,中了贡士的,赏五倾。” “老太太是吝惜儿孙的意思。只是既是一族的事情,总能让老太太贴了钱去?那反是我们做后辈的不是了。左右族里账上也有些钱,花钱买上几亩先奖赏了环兄弟再说。”贾珍听到了坚决不允许荣府出面给地:几亩地谁稀罕?到底谁是族长啊,哪能让你们出头做了好人? 贾环知道这事却没有拒绝的权力,也不想惹事,只好进荣国府谢恩。贾母待贾环颜色愈加温和,无非说些鼓励的话,又让贾环去见贾政。贾政看着他,叹了口气,面色哀戚:“你既有如许高才,在府里却一分不漏,连我也瞒过了。”要是知道贾环能够一路通关到殿试,无论如何,贾政在对待贾环是会更重视几分。 “儿子有今日,全是老爷悉心教导。只是儿子为庶子幼子,实在难为的紧。”想到贾政对自己母子的维护,贾环也有些恻然,往日的称呼就脱口而出,这么几年功夫,贾政就老了好多。 “……”想到小儿子连宝玉房里大丫头的用度都不如,饶是提倡节俭的贾政也无言以对,“我听你太太说,三老太太再给你寻房里的,可曾有了好的?”明知代儒那边没有青年女眷知疼知热,贾环也有了功名,贾政也敢给贾环提这些事了。 “侄儿还小呢,刘师兄也说师公不欢喜弟子近女色。”贾环真怕贾家借机赐他个屋里人,想到彩霞千辛万苦带出来的口信儿,有了主意,“只是有一个难为的事却要烦老爷做主。” 小儿子好容易有所求,贾政只有点头的。 “原来我表哥在府里时,看过太太房里的彩霞姐姐几面。如今表哥远在江南,一个亲近的人也没有,就写信看能不能赎了彩霞姐姐出来?”贾环就编起事件原委来,又描补了几句,“本来这事不好禀告老爷的,只是我小时候是表哥伴我长大的,如今实在不忍心拒绝他。” “一个丫头而已,什么大事?明儿你去求你太太吧。”贾政开口就答应了了。 说归说,贾政还是会先在王夫人那里提一下的:“左右她也到了放出去的年龄,权当给赵长寿一个恩典吧。”王夫人愣住了:“那丫头的确到了放出去的时候,只是前儿凤丫头闲话时提到,来旺家的有心讨她。府里好丫头多得是,不拘哪个给他一个便是。” 贾政就不高兴了:“府里好丫头多得是,不拘哪一个赏了来旺家那小子也是一样的。” 王夫人还是有些不情愿。开始彩霞偷拿正房的东西给赵姨娘,行动又把王夫人房里的言语告诉贾环,早有人悄悄地告诉了王夫人。王夫人想着彩霞虽然该死,倒是长得一副好摸样,设若贾环那小子长大懂些成|人的事,若有滛逼母婢的丑事,天大的造化也没得用。故王夫人只当做没事人一般,面上还是当彩霞是左膀右臂。等到贾环出继后,彩霞这个背主的奴才就没有什么用了,若不是碍于面子,早想把她随便拉了配小子。 暗示王熙凤替她留意下年龄相当的小厮:“彩霞跟了我一场,我一想看的跟闺女一般。也不图富有长相,只要人憨厚忠实的便好。” 王熙凤秉承王夫人主意,恰好来旺家小儿子垂涎彩霞美貌,就拿来回王夫人。王夫人犹自不愿意:“来往家两口子也是内外管事了,原是不愁吃穿,只他家小子如何?”其实是不想彩霞能嫁得太好。王熙凤笑着道:“小孩子贪吃脾气大,原是正常的。好在素来孝顺听话,将来必定会心疼彩霞姑娘,也不枉太太疼她一场。” 王夫人又向旁人打听,说来旺家小儿子不是的也不少,准备得闲就打发了她。彩霞几乎哭死,偏偏能够替自己说上话的都没有——当时连赵姨娘都被关在佛堂了,王夫人也不打发到别处去,只让她守在屋子里。彩霞素来是有主意的,也不理会有些婆子们冷嘲热讽自己攀不了高枝儿,只心里发狠道:“就算他来旺家的敢强取了,我定要弄死他们,大家都赚不成!” 彩霞他老子娘很心疼女儿,早拒绝了来旺家的媒人,谁知不久竟然有王熙凤亲自派来的媒人:“真不同意,自己来回我。”彩霞他老子虽是个管账的小头目,为人还是有些懦弱的,哪里敢违背凤姐?只是把亲生的闺女送到火坑,也是再不情愿的。 好在彩霞他弟弟有些伶俐:“往日姐姐伺候环三爷极好的,人常说如今的环二爷也是厚道的紧。实在没法子就求环二爷做主吧。成与不成,我们尽了力。” 当初赵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5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作者:肉书屋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5部分阅读 姨娘被关,探春冒险通风报信,贾环心里还在想彩霞为何不送个信儿出来,听到彩霞要被作践了,哪里肯依,好生安慰了:“让你姐姐放心,我自有道理。”于是才有了向贾政要人这回事。 王夫人肯定不愿意彩霞有个好归宿,可也犯不着跟贾政较劲儿。直接遣人拿了彩霞的卖身契,送到代儒家去。彩霞不但不用陪来旺家的混小子,还可能做人上人,真是喜气满腮。代儒夫人看到如此俏丽的丫头也是欢喜不尽,想安排在贾环房里。 贾环不肯:“彩霞姐姐待我有恩,我心里拿她当姐姐看,不忍心看她被那些蠢人糟蹋了。再者,表哥远在江南,写信回来还提到彩霞姐姐。如今老太太拿她当客人待便是。” “好孩子,你说的极是,奶奶就依你好了。”代儒夫人对贾环看的很重,当下就同意了。 彩霞听到了,暗自流泪,只不好让旁人看到,还要忍着悲伤帮代儒夫人料理家务。代儒夫人看到彩霞行动麻利,又能言善道,心里很可惜不能留给自己孙子。 因刘师兄遣人来请,贾环安慰彩霞几句,连忙走了。 第56章 嫉妒 到了刘师兄的内院,贾环大喇喇的换了家常衣服鞋子,催着要吃午饭。刘时谦却拦住上菜的女婢:“你怎么会饿?我当你有秀色当饭,早吃饱了呢。” 这话,听得好奇怪,贾环一时半会弄不明白,只当师兄又都自己玩儿:“彩霞姐姐不过是当日很照看我,如今我也不能不知恩图报是不是?” “哦~红颜知己知己啊,这就是所谓的识英雄于风尘之中了。”忍下对子孙需要奴才照看的家族的鄙视,刘时谦拖长了声音,“接下来戏里往往怎么唱?你这做英雄的发迹了之后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呢?你那个本家贾雨村大人不就是这么干的?” “师兄怎地跟师傅学的越来越不正经了?”贾环狠狠掐了刘师兄一下,“不过一个丫头,招出来你这许多话。” “你最好当他是个丫头,不然,有的你果子吃。”刘时谦方不逗他了,才让田七去吩咐上菜,“师公最是厌恶弟子纳妾的,你想好生过日子,趁早熄了这念头。除非你要放弃娶名门之秀的机会,决心娶你这彩霞姐姐。” “我自己做了小老婆养的还不够吗?倒想让自己儿子也受受这等苦不成?且莫说我对彩霞姐姐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有,哪个敢和贾雨村那样将妾做妻?”贾环被弄得烦死了,上去好一顿捶,刘时谦也不恼怒,两人闹了半天,才整了衣服吃饭。 饭后贾环捧着一大玻璃碗马奶葡萄啃,舒服的直哼哼。刘时谦不过就着他的手吃了一颗,便在一边喝茶,道:“这两天没事住我这里,连你祖父家都不要回才好。” 贾环惊讶了:“又怎么了?” “也没旁的,要我说,你那族兄弟风流的也太大胆了。”刘时谦也很无语,玩玩戏子无所谓,跟王爷抢人,你当你真是国舅爷吧?“忠顺王爷极心爱的戏子丢了,好些人都说是跟你家宝玉哥哥双宿双飞了。你想想,忠顺王爷可咽的下这口气?” 贾环默然。不管贾宝玉在这戏子私逃暗中有没有出力,小心眼儿的忠顺王绝对不会放过贾宝玉和琪官的。忘了介绍了,所谓的忠顺王,就是以前的皇八子,现在的皇八弟了。今上看重兄弟情义,才特意希望他既忠且顺,常保富贵。只是忠顺王心高气傲,常常称病不朝。偏偏以前的搭档北静王立马投靠了新主子,用脚趾头也可以想忠顺王对贾府和贾宝玉的态度了。 要是贾宝玉被人堵上门要人,估计有得他好果子吃。 贾环当然不敢和贾代儒交代都不交代直接住在刘时谦家,回来和代儒撒谎说是借旁人的园子在外面办文会,私下里却悄悄和彩霞讲了实情,要彩霞留心劝着代儒夫妇最好不往荣国府凑。 “论理说,宝二爷是该受点教训,就怕内宅里都安生不下了。三爷在外面多多也好,省的旁人疑心是三爷下的火。家里的事三爷放心。”彩霞应道。 “二叔让侄儿好找。找到太爷那里,说在刘先生家;找到刘先生府上,说在刘先生城外的别院;到了城外,又说在这里。”找到贾环城外宅子的贾芸擦着汗道。 “莫不是有人敢砸店子不成,急成这样?先喝口茶再说。”贾环招呼贾芸坐下,让他吃瓜果。 “有叔叔的福气庇佑,哪里有宵小敢上门惹事?叔叔上次说的好些小吃,买的还可以。虽然达官贵人看不上,倒是不少殷实人家很欢喜吃,估摸着有的一笔赚呢。”贾芸谢了坐下,润润喉咙才道,“今儿急着来找叔叔,为的是倪二。他被应天府大老爷关在大牢里。他娘子以为,往日里赵大叔在京城时,倪二也很是孝敬,如今赵大爷虽然还去南边儿了,或许叔叔有个主意。说到底,如今的应天府大老爷也是咱们姓贾的。” “倪二倒是和我们有过几面之缘,他犯了什么事,竟被关了进去?”贾环只是有些好奇,其实只要倪二的犯得不是大罪,很应该打捞他出来的。 “听说是倪二多喝酒口黄酒,醉卧在大街上,冲撞了应天府大老爷的依仗,又口出狂言,这才被锁了起来。”贾芸简单复述了倪二得罪的始末,又道,“侄儿想着,倪二虽然在街坊称霸,倒也不是什么大j大恶之徒。他娘子不敢上叔叔的家门,又着实可怜,侄儿就要帮着跑跑腿。怎生处置,全在叔叔权衡。” “说的是,表哥当日在京城,凡有事麻烦倪二出力,他再不肯推辞的。如今我们也不能不仗义。”贾环想到倪二帮自己制服马道婆,摆平厌胜案这段,也觉得这倪二还是很有用的,“你先去跟他娘子说,莫要忧心,先打点些衣服吃食进去,过两天必然放出来的。” “这两天铺子里事情多,侄儿也不打扰叔叔,先回城了。”贾芸连忙站着答应了。 “铺子急什么,有时间多多和嫂子说说话也好。前儿还听说嫂子抱怨一天到晚见不到你人影儿,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我娘那是心里高兴呢。要是我没有叔叔抬举,天天在家坐着,她还要操心我没得前程呢。”贾环身上有功名,吃着朝廷的钱粮,铺子不过是锦上添花。贾芸可是靠着贾环的铺子吃饭,哪里有不上心的? “对了,你既然回去,还是先帮我递个信儿吧。”贾环想到这等小事,没得必要让师兄和贾雨村打交道,心下一计较,就有了个主意,“你去荣国府和凤姐姐说,就说有一个浑人犯了糊涂,被贾雨村关起来了。他家里人求在我这里,我不好拒绝,看风姐姐能不能想个办法?” “不是侄儿要躲懒,我一个小辈过去了,怕二婶子不答应,反而扫了叔叔的面子。” “不打紧,就说我知道风姐姐忙着照看府里,又要孝敬老太太、太太,不敢过去打扰。烦请风姐姐多费心。”贾环肯定不愿意为了一个倪二回贾府求人的,想了想又道,“你直到见了风姐姐再说我的名字好了,先从铺子里支个百十两银子打点那些小鬼。” 贾芸还以为是贾环自重身份,不愿让人晓得自己替倪二说情,领了命就走了。 贾芸说起来也是贾府的子孙,想给王熙凤请个安,找个可靠地管家娘子塞些钱,美言几句,果然被凤姐召见了。凤姐不过得闲见他一面,以为他也是想来打秋风的,满面笑着道:“你母亲可好?今儿怎么想得起到我这里转了?” “昨儿个南边有人特特送了一些南边儿的果子给环二叔,恰巧我母亲在太爷家玩儿,就得了不少。我母亲想着,这些果子虽不知什么,外面也是拿钱不好买的,我们吃了倒是浪费。恰巧想到,唯有婶子这样的身份,才配吃这等稀罕物件。虽然这东西在婶子看来不算什么,也是侄儿的一片孝心。” “芸儿可是撒谎!平白无故背地里怎地提到我了,可是低估了我的不是?”王熙凤含笑骂道,这些破落的本家,走不起府里的关系,到代儒家凑趣讨好也是常理。贾环虽然有了功名,到底根基有些浅,也没得太多好处给旁人,猜着贾芸过来想讨个好差事的。 “冤枉啊。侄儿赞婶子还来不及,哪里背后敢说什么?婶子万事会办,也从没有能给人背后说的道理。婶子就是不信侄儿厚道,也该信自个儿的好能力。”贾芸早看出王熙凤不是真恼,装作抱屈道,“我母亲在太爷家,听到三老太太操心给环二叔说媳妇儿的事。道是环二叔小小年纪中了贡士,何等的前程。却不知什么样的女子配的上。接着又聊到自己认识的人,我娘道,咱们贾家和亲戚们的姑娘太太奶奶们慢慢算上,再没有旁人及得上婶子的。这才提到婶子的。” 王熙凤素来欢喜奉承的,此刻被捧得飘飘然,嘴上却道:“你这猴儿,好巧的嘴。”贾芸犹辩道:“侄儿句句心里实话,倒是和嘴巧没有关系。再者,凭谁巧,也比不上婶子。” “我有什么巧的,无非是老太太、太太信我老实,让我出出力罢了。”王熙凤更加欢喜,心里得意万分。“你这孩子倒是真有孝心。这果子就是书上说的荔枝了,难为你想到我。来,你也尝尝。” “啊,这就是唐代皇帝妃子才吃得到的?那就谢谢婶子疼爱了。”贾芸也是吃惊,当时贾环不过轻描淡写道是表哥拿来的,又看专门用冰镇着,晓得这果子不一般,却想不到是这等稀罕玩意儿。 “最近可在忙什么?书念得怎么样?”王熙凤心想贾环的东西,倒是不好拿去孝敬贾母等,只分了给平儿、丰儿等一人两个尝尝鲜。 “侄儿在念书上原是不通的,前年老祖宗恩典,赏了环二叔两个铺子。环二叔一向专心读书,没得时间管这些事。好在环二叔可怜侄儿,又看侄儿能跑跑腿,要侄儿帮忙看着。这侄儿才有个吃饭的地儿呢。” “我道是怎么最近几年过年发年货压岁钱从不见你过来领,原来是有你环二叔照应。”王熙凤到这时才明白了几分,“说吧,这回过来可是你环二叔有什么话?” “果然婶子英明,一猜就中。环二叔说,本来给亲自给姐姐请安的,只是风姐姐又要打理全府上下,又要伺候老太太太太,还要协助琏二哥,又要照看宝哥哥们,怕上来打扰了风姐姐,并不是托大的意思。” “行了,知道你环二叔小心,有什么话直说吧。”王熙凤闻言知雅意,晓得贾环不得王夫人等喜欢,亲自找自己,太太晓得了必然不自在。 贾芸就讲了贾环拜托的话,道:“环二叔也是磨不开情面,可惜没有法子,想了只有婶子又疼他,又有本事手段,这才来麻烦婶子。” 王熙凤本不想和贾环闹僵的,只是碍着王夫人的情面,也不好和他走得太近。那次彩霞配小子的事,已经有些后悔不该无故做个恶人,正想修补呢,这点小事能让贾环欠自己一个人情也好:“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你这小子装神弄鬼许多。不过打发个人说一句就完了。” 第57章 良缘和谗言 王熙凤果然直拍旺儿拿了贾琏的名帖过去拜见贾雨村:“听闻我们家一个不长眼的奴才得罪了大老爷,大老爷只管替我们二爷管教一下便是,不必容情。”既然已经是荣国府的奴才了,人家主子又来回话,贾雨村自然轻轻放过倪二。 倪二回来看他娘子哭的眼睛都是肿的,女儿也是瘦瘦黄黄的小脸,心里道:“往后多少谨慎些,不然我这女人小孩子如此不中用,离了我怎么办?”又问道:“我不在这几天,可有人欺负你们?” “还要人欺负呢,操心都累死我了。往后再灌了酒胡说去?这回急的我没了主意,亏得芸二爷帮你跑了好几趟,特特的请环二爷托了人情,这才放了你出来。不然你岂有不吃亏的?” “我说呢,这个大老爷是不见银子不撒手的,这次也没打没骂没要钱,直接就饶了我。”倪二很庆幸当初帮贾环等效了力,先是给贾芸买了好些东西谢他,又亲自到贾环那里磕头表忠心:“多亏了环二爷搭救。往后老爷再有差遣,我倪二但凡说个不字,我就不是个人。” 倪二是个知道眉眼高低的,明白贾环新中了贡士,来往必多,并不过多逗留,略奉承几句就走了。倒是一同来的贾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贾环还是很看重贾芸的,故奇怪道:“芸儿,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我们叔侄俩儿的关系,没必要藏掖着。” “叔叔救我。”贾芸这才长长地作了个揖,看到贾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才道,“侄儿这次去凤婶子那边,看到有个丫头过来回话,真真是画里的人物,神仙般的气度。侄儿虽然知道于理不合,却知道这辈子有了她做媳妇儿,再没有别的念想了。” “哪个丫头有这样的魅力?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嫂子可愿意取个奴才当媳妇儿?”不是贾环对奴才有偏见,实在是这社会上良贱之分太严重,怕贾芸母亲埋怨他。 “二叔,那小红虽说是奴才出身,一般主子姑娘也未必有那样的人品。再者,侄儿一辈子也没得功名,也没得一亩田半亩地,能讨得那样的姑娘已经是侥幸了。” 贾环知道,按贾芸的条件,又有铺子的分红,再不济也能取个殷实家庭的姑娘,如今这么说,显然是对那姑娘动了真心了,也想成全他:“连人家名字都知道了,功夫下得不错嘛。没问题,我明儿替你劝劝嫂子得了。” “我母亲倒是不敢劳烦叔叔,侄儿为难的是另一件事。”贾芸自信想来疼爱自己的母亲必然不会在意这个的,再说,小红的品格儿,必然能讨得母亲的欢心,“这小红是宝叔叔房里的丫头,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大造化,故侄儿不敢和轻易提起。还有,小红他老子就是府里的外面总管林之孝,家里很有些田产,估计可能希望女儿留在府里,也未必愿意将女孩儿许给我。” “宝哥哥房里好丫头多的是,未必在意着一个。将来宝哥哥娶了亲,这些丫头子都要放出来的。到时候想讨她并不难。”宝玉的房里光贾环知道丫头都有七八个,并没有小红的名字,想必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你说的他老子娘我倒看着还是个明白的。只是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心肠,无非希望女儿过得好些。我看你这么肯上进,林之孝必然是欢喜的。左右你还小,什么时候就着时机我给你操心得了。” 彩霞、贾环都已经离了贾府,金钏还是没逃过被撵走的命运。旁人把金钏投井的新闻传过来时,彩霞正陪着代儒夫人说话呢,当下就愣住了。往日里在太太房里的小争执全忘了,只记得她的可怜处:“虽然金钏素日里爱和爷们儿玩笑,行动争强好胜,究竟心肠还好,又很仗义,比方说自己被困在太太屋里,还是她悄悄告诉自己的妹妹小霞,让父母想办法的。” 那说闲话的人还道:“这丫头气性也太大了。犯了错,主子们也不曾为难,只是撵出来而已,何等厚道的太太,倒让人说的仿佛逼死了人命一般。” “有没有人说金钏是犯的什么错?”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 “谁晓得?有人说是偷了太太的东西,有人说是伺候太太不尽心,有人说是跟上面不清白。到底为什么也不要紧,只她父母怎么办?老白夫妇几乎不曾哭死。” 旁人这么一说,彩霞立马明白了。金钏向来得王夫人喜欢,能让太太大发雷霆的,无非一个宝玉。宝玉喜欢和女孩子说笑,金钏也是就着竿子爬的习惯。虽然不分尊卑是该罚,究竟是一条命,转眼间就没了,心里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心里又暗自庆幸托了环二爷的福,不然,素日太太并不信任的自己还不知道被弄到什么地步呢。 正在这时,府里传话道请三老太太过去,彩霞忙着伺候代儒夫人上了车,心里惊疑不定。 不一时,代儒夫人回来了,却是满面愁容。 原来贾母叫她去,为的是赵姨娘的事:“往日里你说想请个姨娘帮环哥儿调教屋里人。你看赵姨娘如何?她伺候老爷太太多年,没出过什么岔子,再妥当不过的。” 代儒夫人张大了嘴:“啊~政老爷的姨奶奶,我们怎敢麻烦?” 贾母一挥手:“行了,我知道你忧心。只不过一个奴才,什么打紧的玩意儿。你回去和你老爷、环儿商量商量再说。” 代儒夫人当然发愁,贾母这么说想必是想把赵姨娘撵出来了。只是赵姨娘放在自己家里算什么事?她是贾环的生母,不好给他不好看,只是赵姨娘的行事,也不是靠谱的。而且有了生母,贾环会不会不那么重视自己这个做祖母的呢?要是拒绝了接赵姨娘出来,谁知到贾环会不会生气? 当初想着,有个孙子承继香火就祖宗保佑,有了香火,还带了生活质量的提高,自己夫妇早就喜出望外了。孙子争气,金榜题名,更加是给自己夫妇长了脸。可是人心究竟不足,只想着这孙子如此懂事孝顺,当自己是亲生祖父母就好了。如今来了一个奴才和自己抢孙子,即使这奴才是孙子的生母,代儒夫人也高兴不起来。 在贾母看来,赵姨娘虽然不着调,没得儿子傍身,有自己和王夫人压着,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因此在王夫人怀疑是赵姨娘厌胜了凤姐和宝玉时,贾母只是产生了打发她出去的念头,到底没有付诸实践。现在宝玉因为这个长舌头的娼妇几乎没被打死,给宝玉安顿好了以后,贾母询问清楚原因就叫来赵姨娘,当面唾了一口: “你这做死的娼妇!打坏了我的宝玉,于你什么好处?你别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宝玉有个三长两短,我只要你赔命!”说完让人拉了赵姨娘下去。只是冷静过来想,到底不能真把他怎么样,叫来代儒夫人,不过是希望他想法子弄了赵姨娘出去,省的恶心自己而已。 原来赵姨娘深恨王夫人逼走自己儿子,让自己后半生无靠。没事就想搅些浪出来,何况贾宝玉做下这等事来(宝玉和金钏的事早就被传得扭曲了不成样子)。妙哉自从贾环中了贡士,贾政也觉得赵姨娘可怜了些——在不知道贾环是穿过来的的贾政看来,贾环和宝玉都是自己生的,自然差不多的,不同的就是一个娘只会娇惯,另一个多少晓得催儿子上进。偏偏那个好容易有了上进儿子的小老婆最后无依无靠,心里又偏了三分。因此偶尔会歇在赵姨娘那里。赵姨娘也极力小意儿伺候他,把他哄得晕乎乎。这天正要歇下,赵姨娘猛然来一句:“太太房里的金钏姑娘没了,老爷可知道?” “什么没了?”贾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家逼出人命了。 “说是被太太撵出去,投井死了。只是这金钏在太太身边多年,并没有行差踏错,如今无故被撵了出去,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哪里活得下去?”想到自己当初被撵下去,旁人的风言风语,金钏还不过是个丫头,也没得姨娘的名头和两个孩子撑腰,自然更是要受别人冷眼了。 “无缘无故,太太怎么可能撵她出去!你莫要浑说。”贾政对于赵姨娘搬弄是非不满了。 “老爷,红袖哪里混说了?太太撵她出去,无非是为了宝玉而已。老爷也不是没见过,那金钏面庞长开了,很是标志的。”赵姨娘撇撇嘴,表示对王夫人和贾宝玉的不屑,“昨儿太太睡午觉,只有金钏在外间伺候。宝玉就乘势溜了进去,动手动脚,想行那不轨之事。金钏自然不敢从他,挣扎起来,惊醒了太太,宝玉就骂金钏说是她胆敢勾引爷们儿。太太大怒,这才撵了他出去。” 联想到平日宝玉的行事,贾政心里其实相信了:“这孽子!明儿再跟他算账。”气得一夜没睡好。次日一早赵姨娘还怕贾政忘了,专门提醒道:“老爷,其实宝玉岁数大了,喜欢漂亮小姑娘原是常理。可他一个屋里人已经在太太那里过了明路,实在忍不住,也不该把主意打到太太房里。老爷好好教教他才是。” 贾政黑着脸就要传宝玉,好在贾雨村拜访,这才忍下这口气,谁知道接下来忠顺王的长史过来,把贾政并贾宝玉好一顿训斥,送走了忠顺王的使者,就把宝玉绑起来,一顿胖揍。若不是贾母拦着,宝玉怕真的打坏了。贾政又是心疼又是气,一口气缓不下来就倒了。 第58章 姻缘 贾环深知贾府众人跟红顶白的本性,他以为赵姨娘生了个考了进士的儿子,只要没亲自掂刀杀人,贾母等多半会看在自己的面上不会为难她。代儒夫人有自己的私心也不曾在贾环面前提起这事。从会试成绩出来到殿试开始,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贾环的精神全放在殿试上了。 贾环自从重生一来一直专心科考准备,只是科考这事,有些时候真还要看天赋的。倒不是说他不聪明,而是说,他年纪太小了些,再用功,顶天了能中个三甲末尾就是运气。问题是贾环的运气太好了,先是一场寒流替他淘汰掉不少竞争者,再是殿试上,有皇帝亲自面试,又不糊名字。贾环这在皇帝面前挂了号的,赚了不少便宜。 本来都内定了头甲给他个名额的,后来听人密报贾环和贾府关系还算可以——一起吃饭了,送田产了,贾环都毫不客气的收了,而且,贾环还让贾府替他摆平官府,皇帝心里就不舒服了,毕竟当初贾环是以船云传人的身份在自己面前蹦跶的。当然,皇帝只管的是殿试笔试前十名的排名,只是哪个大老会把田江海弟子刷到十名开外?更何况贾环的文章真说不上不好。于是皇帝大笔一挥,把贾环的名次排到这十名的最后。 当然,这等弯弯绕,贾环是不太清楚的。看到满屋子三四十岁甚至年纪更大的考生,贾环觉得自己哪怕中个进士也不亏。至于刘时谦,皇帝看他长得好,又是名门出身,翻看以前的成绩,毫不犹豫给了个头榜头名——三元及第啊,要多么盛世才能出现一个,够有面子的。 为了显示对殿试的慎重,成绩排名要等九天以后再张榜公布。本朝虽然有着四王八公等世袭的爵位,可受到重用,提升最快,能够进入内阁的,唯有进士而已。故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因此一般举子中了进士,顿时身价百倍,甚至有高门大户抢着把女儿嫁给新科进士的,这就是所谓的“抢新进士进门”了。即使在正是名次没出来,那些确定的未婚应届名士也是抢手货。 贾环倒罢了,正式名次没出来,年龄也小,又是个被逐出家门的幼子,上门求亲的也不是很多。王兆文就比较惨了。三元及第是少见,可是得了解元、会元的,在殿试中名次靠后的更是少见。自打会试结束后,就有好些数得上的人家带着适龄的女孩子到王兆文的哥哥和小叔父家请安。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不个人自然心知肚明。 王协少不了问了他夫人替王博张罗的怎么样,齐夫人说了年龄相当的几个女孩及其父兄:“外面的事我是不知道。看这些女孩子,家教都是不错的。只可惜比贾家三姑娘还是差了些气度。” 王协还是摇头,自己堂弟娶贾府二房的庶出,真的亏大了,“你抽时间悄悄问一问那丫头,她若是愿意跟着小九回南边儿在老爷太太身边尽孝,遂了小九的心意原是无妨的。要是她舍不得父母,我们总不能为了自家让别人骨肉分离。” 恰好后院里花开的正好,齐夫人就亲自下了个帖子给贾母,请她赏脸过来玩玩。贾母身体懒得动,也知道齐夫人有意思,就告诉王夫人道:“我老了,行动没精神,你带着女孩儿一起过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王夫人不敢违背贾母,只有硬着头皮领着宝钗一众姐妹去了去,却见今日受邀的除了王家近亲外,在没有旁人。齐夫人很是热情,一直拉着王夫人说些京里的风物,又跟自己嫁到陆家的大姑子道:“大姑娘,我们上了年纪的说话,小姑娘不爱听的。你代我好生陪陪姑娘们。” 陆夫人朗声应了,引着宝钗、探春等到小花厅里看花,细细问各位姑娘喜欢什么,并没有冷落哪一个。只坐了一会子,推说出去看茶水,让齐夫人的妹妹齐小姐陪着宝钗有戏,只临走悄悄向探春使了个眼色。 探春何等聪明的人,同姐妹们说笑几句,就说自己要更衣。宝钗只做看不见,旁边陆夫人留下的丫头连忙引了她去了。 小丫头把探春引到一间雅室里,果然陆夫人早在那里等着。陆夫人拉着她和自己并肩坐着,道:“好姑娘,我和弟妹看你和我兄弟长得像,年龄有相当,故一见如故,很想接你到我家常住。就怕姑娘嫌我家寒酸。” 探春有些害臊,红了脸。 陆夫人道:“我那兄弟别的且不说,性格儿是极好的。姑娘不信,只管悄悄问你那环兄弟。我家虽然穷,断不至于缺衣少食,姑娘这品格儿,不光得我们姐妹的喜欢,怕是我母亲也欢喜你的紧。姑娘可是犹豫什么?” 探春低声道:“我家规矩,寻常出门都要回老太太、太太的,并不由我做主。” “探姑娘,你家大人的事先放一边,只说你的看法的?”陆夫人看探春有几分愿意,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只一样,我家根基在江南,怕姑娘想念爹娘的。” 探春不解其意,只望着陆夫人:“探春愚笨,请夫人明示。” “丫头,我家兄弟功名上不错,只是性格太直了些。我家父兄的意思是,希望他在江南为官,好歹家里有个照应。只是江南离京太远,又不便来往通信,怕委屈了姑娘。”陆夫人说的倒是实话,按王兆文的嘴巴,在京城,不定得罪多少人呢,“只是姑娘不用怕,你家那个族兄弟,估计也要跟着自己师傅会船云书院的。我家和书院都在湖州,离的很近,关系素来好得很。你家兄弟若是在当地给你取个嫂子,你也可以长久来往,聊解思乡之情的。” “夫人是说……”探春并不笨,早听出陆夫人的意思是自己和贾府来往少一点,倒是可以跟环儿多些来往? “其实说句不该说的,好些人都说姑娘家父兄很多不是。贵府的男性尊长我们本来不太了解,只是想着姑娘和贾贡士是同母所生,自然各方面没得褒贬。如今亲眼见了姑娘,更是欢喜。”时间有限,陆夫人多少有些不耐烦了,“我们自然希望和姑娘多多亲近,姑娘要是嫌我们可鄙,全当我没说,千万不要怪罪。” 当初赵姨娘说陆夫人有意探春做弟媳妇时,探春嘴上呵斥,心里却是意动。要知道按自己身份,嫁个一般权贵人家不是不行,只是大多也是庶子。象王兆文这种清贵门第,前途无量的进士,原是自己不敢妄想的。如今陆夫人的许诺,让探春暗自庆幸。只是要远嫁江南,离了贾府的庇护,一时之间探春还是很难决断的。 陆夫人催她道:“这事一辈子的大事,姑娘可别太腼腆了。往后我们私下里相见也是不容易,姑娘若是定了主意,早些遣人告诉我们。” 赌一把了,往后王夫人会不会让自己出门还是个问题。究竟环儿也不会害自己的,吧?探春扬起脸来,虽则眼睛发红,却声音清朗:“夫人是疼爱我的意思。我岂有不知道的?我和环儿一同长大,情分还好,如今却只有远房兄弟的名分。女儿家在家从父,已嫁从夫,其他的只有听天由命。我实在是身不由己,并不是不懂得夫人的好意。” “好姑娘,有这句话就好,旁的你尽管放心。说了这会子话,估摸着到了吃饭的点,咱们回去吧。”说着两人携手往花厅里寻宝钗等。 惜春还道:“好姐姐,你这一去就逃了好久,罚酒。” 迎春不说话,齐小姐闹着要去寻姑姑要好吃的:“姐姐把我们打发到一边,定然是有好吃的瞒着我们。待会子咱们不肯分给我们吃,大家断然不要依他的。” 宝钗抿嘴一笑,看到探春不太自在,知道她怕今日的事让王夫人知道了,于是低声跟她道:“你放心。”开玩笑,今日王家这架势,探春的出息不会差了,何苦得罪她? 次日王协带着自己弟弟到荣国府拜访贾政,用的是“请教学问”名义。天知道两个进士向一个没有功名的五品官请教什么学问。贾政最喜欢读书人,虽然心里疑惑,却也礼数周到的接待了王家兄弟。他们天南地北清谈一通,临走王协说了自己弟弟和贾环的同年关系。 送走王协兄弟后,贾政就叫来贾环:“他们和我们府上非亲非故的,却自愿降低身份到我家来,不知是什么缘故?” “这个~”以前非亲非故,并不代表以后也非亲非故啊。王协兄弟拜访还是贾环的主意——王博那书呆子的样子,很得贾政的喜欢,只要贾政首肯,探春的婚事就没有太多阻碍了。“老爷只看这王兆文如何?” “很有学问,比你们兄弟强得多。”贾政一看王博那文质彬彬的样子,就想着宝玉若是有王兆文一半好就别无所求了。 “兆文兄童子试、秋场、春闱都是和儿子同科。回回都是榜首,侄儿自然是比不上的。”贾环又仔细解读了王兆文的出身,这才道:“这兆文兄目前尚未娶亲。听说他长嫂很是欢喜三姐姐,只是跟我家不熟,怕老爷不欢喜他,这才特意给老爷请安。” “这是能混说的吗?若是有些差池,你三姐姐还要做人吗?”贾政嘴上呵斥,心里却乐开了花,有个进士女婿,进士儿子,一辈子没有功名的遗憾也可以弥补了。 “事情没定侄儿能胡说吗?王家中意三姐姐,对这亲事千肯万肯。若有差池,除非是咱们府上瞧不上兆文兄。”贾环很笃定,刘时谦说,王协他婶子都往南安王妃那里,准备求做保人,这还有假?“要我说,兆文兄实在是学问人品家世都难得的,绝对配的上三姐姐的。” 第59章 赵姨娘出府 岂止是配得起,探春几乎算得上高攀了。尤其是当殿试结果出来,三元及第的状元公,书香门第世家大族,又是这等的相貌人品,真真让听到王兆文定了个没落人家庶女的人咬紧了牙关。当然了,贾家那个新鲜出炉的年轻进士也可以考虑下手啊,前途很无量的的。当然,一般人家不好上前攀亲,高门大户的,也不好降低身份到代儒家,于是到贾府探贾母口风的很多。 开始贾母还以为是旁人看上了宝玉,心里颇不自在,等看出那些太太们完全着意在贾环身上,就更不自在了:“这我老太婆确实不知道的。一来,环儿嫡亲的祖父祖母做主,我不太清楚,二来环儿祖父近来不大好,怕是家里没的心情管这个。” 这倒不是什么假话。代儒自成年分家出来后就清苦惯了的,等到贾环过继后,家里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好多。老爷子又欢喜吃熟烂的鱼肉鸡鸭,好在克化得动,白胖了好多,人人夸他好福气,哪里知道反而是身体不健康的信号。贾环前世倒是听说过肉、糖吃多了要得糖尿病,很是难治,只是不好狠劝(你嫌我老不死的吃多了啊?),唯有多多的买些时鲜菜蔬给他,希望可以中和一二。 却说四月底皇榜贴出来,早有左邻右舍在代儒家门前路口张望,等着来报喜的。贾环如今身为代儒的子孙,贾府只要不诛九族就碍不着他事,眼前又是衣食无忧,有了进士或同进士的出身,更是不愁什么。因此贾环非常淡定的陪老太太打麻雀牌,代儒还默默鄙视了一番老婆孙子的低级趣味,照常出门拉人下棋。他棋友道:“我说太爷,今儿皇家放榜,环老爷必然有高中的喜信,您还耐烦下棋?” “一个进士而已,中了就中,不中等下次呗,多大的事。”代儒蛮不在乎的道。 “太爷说的是。”这棋友真的没话说了,要中进士不算大事,你怎么连半个秀才都没中。有了个捡来的孙子就抖起来,真是……忒可耻了。 等到旁人过来叫:“太爷,我们老爷中了二甲第七名进士,报喜的挤了一屋子,老太太请太爷回去操心呢。” “昨天不是把席面赏钱都准备好了吗?只管照例发就是了,非要我亲自回去。”贾代儒很不满意的样子,慢腾腾下完了那盘棋往家里走。 一直到吃晚饭睡觉,贾代儒都面色如常,还教育贾环年少得志,千万要戒骄戒躁之类的。谁知第二天代儒夫人早上起来就大哭起来。贾环过去看才知道,代儒起不来,说不了话了。 贾环稳住了手脚,叫人请了好几位有名的大夫。大多都摇头,原来代儒还是太过欢喜,迷了心窍,晚上犯了病又发现的晚,此刻能有口气在已是菩萨保佑。 此后入殿谢恩,赴鹿鸣宴,贾环都是脸色僵着的,实在是贾代儒的病情不太乐观。 正焦头烂额间,有个贾府的小子找贾环门上,道是有机密事。原来他是探春身边侍书的弟弟,替他姐姐传探春的话:“老太太前日特意问我,你可有什么很念想的东西,让我问你。” 想必是贾母对自己有什么期待,这才愿意施加恩惠吧?只是目前自己想赎生母出府的事,除了求助于老太太,还真没有别的办法。贾环虽然已经考证过许多次,到底不肯轻易相信这小子:“你去回三姐姐,我如今忧虑的,除了三姐姐在窗户边托我的那件事,再没有旁的奢望。” 几天后,那小子又带来了回话:“自来千亲万亲,兄弟姊妹最亲。二爷不妨托令舅到府里求恩典。” 贾环连忙给赵国基请安,又说了贾母的意思。赵国基素来疼爱妹子的,本来就不忍心让妹妹呆在府里熬油。果然让赵马氏进去给贾母请安。守门的婆子们也不敢在县老爷的母亲,新科进士的舅母面前称大,连忙回报了贾母。 赵马氏进去了直接跪下:“好久想和老太太请安,只是见府里事多,不敢打扰。” “有这个心就行。你家哥儿怎么样?听说也授了官职?”贾母也懒懒的。 “全是祖宗的庇佑,不过有碗饭吃而已。”赵马氏跟着奉承了贾母一会,这才提出来意,“今儿求见老太太,原是想求老太太个恩典。”抹眼泪,“我们寿哥儿他老子,眼下只剩下我们二姑奶奶一个了。如今年纪也大了,很想念妹妹。虽然和规矩不符,到底求老太太看着我们姑奶奶伺候老爷多年的份上。” “那有什么?只管接回去住段时间便是。这点主我还是做得了的。” “谢老太太的恩。本来能在府里伺候,原是我们姑奶奶修来的福分。我们老爷想着,姑奶奶年纪一把,未必伺候的很好。府上固然待下人极好地,姑奶奶也没得可依靠的。求老太太洪恩,让我们接姑奶奶在家常住。” 贾母脸色沉下来:“我倒是什么回事?敢情是觉得有了官职,不乐意自己妹子当奴才了?要依我的意思,我家不过祖上一点爵位,原使唤不了你们赵家的千金姑奶奶!只是她是从小伺候二老爷的,二老爷不忍心让他老来无依罢了。明儿我就和老爷讲,放了赵姨娘,让她出去做老太君去!” 即使贾环已经说过贾母必然同意的,赵马氏还是吓了一身冷汗,当下唯唯诺诺的谢恩退下不提。 这边贾母呵斥完赵马氏,叫人传贾政过来:“赵姨娘娘家兄弟想赎她出去,你是怎么看?” “这怎么行?她虽然糊涂,也是正经上了族谱,给贾家生儿育女的妾侍。哪有这个道理?”虽然不是很喜欢赵姨娘了,贾政还不愿意把小妾送走。 “我明白你的意思。无非怕赵姨娘出去以后无依无靠,反而不如府里面舒心罢了。”贾母知道自己儿子心肠一向很软的,“只是你想,她在府里是奴才,连个儿子都没得靠。出去了有环小子在,她还吃得了苦?” 贾政临到头来,想到赵姨娘伴着自己这么多年,倒很是不舍:“容儿子好生想想。” “你只想想环小子吧。你是好意,强留着他们,反而惹下仇怨。”对于赵姨娘挑唆自己儿子的本领,贾母不想再领教一遍了。 赵姨娘被放出来时还带了贾母一句话:“你林姐姐脾气直点,心肠倒是可以的。我若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6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作者:肉书屋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6部分阅读 不幸死了,望你看在今日的情分,看顾下你林姐姐。”看来贾母已经意识到林黛玉的处境了。把自己亲儿子的妾侍放出来,只为了给外孙女儿一个可能的帮助,贾母倒是很慈母心肠。 没过几天王家就请了南安王妃过来探口风,且莫说王博千好万好,只南安王妃的情面,贾母都不好却。 “我们家二姑娘,还有宝玉都比三丫头大些,不先定了兄长、姐姐的婚事,哪有妹妹先定下来的?”等到王妃走了,王夫人才出言道。要是往常,她本不会如此沉不住气。只是最近贾环高中、探春的婚事以及宝玉不受贾政待见混在一起,让她心里太难受了,于是忍不住表达自己的不满。 “王家九公子那人品,全京城都难得的。难道你倒是想拒了他?有这功夫,你不如多操心管好你那个孽障。”跟自己最久的小妾被送走,贾政还是很郁闷的,只是不好向母亲述说,对着王夫人就未必有那么好的耐性了。 “好好的说三丫头的事,无故攀扯宝玉做什么?”贾母不高兴了。 “不是儿子不欢喜他。实在是宝玉老大不小,也该从正经书上走条路了。如今儿子马上要出京,难免不放心他些。”贾政连忙赔罪。忘了说了,贾政被点为江南某地的学政,过两个月就要报道了。 “提到你出去,我另有一事同你说。你这一去至少是三年的任期,宝玉也老大不小了,他的亲事,你可有什么章程?到底三丫头出门子时,总不能哥哥姐姐的大事都没办。”本来宝玉的婚事还可以拖几年的,探春的婚事倒让事情不好办了。 “老太太疼爱儿孙的心肠,儿子是知道的。这个由老太太做主便是。” “虽然如此,到底是你们的亲儿子,也要你们同意才好。我同你太太的意思是,玉儿和薛姑娘都是很不错的,旁人家的女孩大多不如他们。要是她们两个的话,你是怎么说?”贾母看王夫人近来行事越发急躁了些,到时候自己做祖母的不好直接越权管孙子辈的事,只好寄希望于儿子能念着敏儿的份儿上了。 “黛玉、宝钗人才学问都不错的,任凭哪一个配宝玉都是尽够了的。只看老太太的意思。”依贾政看,最好找一个能督促他上进的,只是他也孝顺贾母,不愿意违了贾母的心愿。 “我晓得了。你想着宝玉到底读书要紧,亲事且放下。至于宝玉念书,不如找了环儿来,看看能不能帮他些。”贾母也不好开口,想到贾环当时在宝钗生日说的话。 第60章 分别在即 为了照顾宝玉的情绪,贾母等叫贾环过来时只有贾母、贾政、王夫人三人。贾环请安后,贾母向贾环道:“好好地一个考试,倒瘦了许多。如今你太爷怎么样?让你老太太少哭,莫急坏了身子。请医吃药若是缺了什么,只管来跟我说。” 贾政已经接受了这个进士儿子不属于自己的现实,咳了一声:“我不久要去南方了。你还要循例在官学里念书。此番远去,我放心不下的只有你宝哥哥。他很不小了,念书不太上心。你和同年们交游时,也多带你宝哥哥出去转转。” 贾环看着王夫人的脸色,觉得自己心情愉快了,连忙答应了。 “我就知道,环儿素来是看重兄弟姐妹的。”贾母忽然想起一事,“有不少人家问你娶亲没,你老太太可曾有什么看中的姑娘?” “祖母忧心祖父,并没有提到这里。况且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岂不是耽误了别人家姑娘?” “太爷的病竟然更重了?上次去不是还说有望好转吗?”贾母也大吃一惊。 提到代儒的病,贾环就满面愁容,“医生说是要先备着寿材,冲一冲也好。” “怎地会这样?只是环儿,如今好女孩子不好找,也要先慢慢样看,走完礼数也待几年。你可喜欢什么样儿的?早些说,叔祖母也好帮你留意着。” 贾环愣住了,按说贾母没有这么好心的。 “环儿还小,原是不急的。”王夫人却是看明白贾母的意思了,连忙开口打断,又道,“环儿要是忙着伺候太爷,也可以先回去。” 贾母大怒,连我说话的时候你都敢插嘴了:“他不过是不懂罢了。女孩子不看家世的话,性情不过就那几类。比如说,我们家这些表姐妹,你更欢喜哪一个?” “表姐们我虽然不常见,也知道出彩的很。孙子哪里敢评判?”感受到贾母在自己手上握了一下,贾环明白了。原来是府里没有人愿意出头得罪王夫人,找自己做恶人啊?不过这也符合自己的原意,“只是老太太说,女孩儿家世不重要。孙子不敢辩驳。只是圣人常说,婚姻者,结两姓之好也。家世低些,子弟本分,原没什么。有些寒门女儿,连世家的嫡女都比下去了呢。”想想秦可卿吧。“只是若是那家教一般,养出个除了闯祸犯王法百无一用的儿孙,那家的女孩子再好,也是不好要的。孙子能力有限,哪怕选个没一点兄弟帮衬的孤女,也比将来替她娘家收拾烂摊子强。”不好意思,王夫人心中得意的儿媳妇儿候选宝钗,她的哥哥身上正背着官司呢。 话已至此,即使偏心如王夫人,也要想想自己的宝贝儿子有没得本事一次次替薛蟠摆平人命官司了。贾母也连连点头,她之所以选择黛玉,除了心疼黛玉,怕她嫁出去吃苦外,也是不想让宝玉有个犯法的大舅子。至于湘云,贾母对她行事是喜欢,但是作为宝玉的妻子,就不大对了。宝玉性格够直,湘云又憨憨的,最起码玉儿还知道操心呢。 贾政更是对宝钗家的家教产生了怀疑,在临走前跟贾母交底:“儿子想来想去,若是想宝玉往正道上走,不如选个投脾气的。” 临江会,是新科进士们正式入职之前的最后一场诗文会,一般在京有名望的非官职人员也会受邀参加,比如田江海。贾环虽然算不得士林名流,凭着刘时谦师弟的身份,也参加两场。今年的临江会,却是以进士身份最后一次参加了——只要往后他受了国家的官职,按潜规则,不可能再参加下一刻的。 贾环虽然不在鼎甲,这二甲第七的名次也不算太坏,往后尽可以挺直腰杆说话。而船云书院今科也很是长脸,同时出了一个榜眼公和两个传胪,其他比贾环名次稍逊的庶吉士们也有好几个。刘时谦看着贾环同其他进士一起敬鼎甲们酒后,悄悄跟贾环道:“你们世兄弟反成了内兄弟,怎地不多敬你未来的姐夫一杯?” 旁边有人听到了,免不了起哄道:“咱们魁首和贾兄弟真是好缘分,一杯哪里够?” 贾环脸皮还算厚的,王兆文当场红了脸,少不了被闹了一会。王兆文不胜酒力,一会子酒倒了,众人便托贾环照料魁首醒酒——也是知道他家祖父不好,体谅他怕烦的意思。 这次聚会操心主持的是船云书院的那位榜眼公张贺倍,刘时谦也不客气,直接悄悄叫了他过来:“环儿家里离不开人,这里你帮忙遮掩着。” “师兄放心,兆文兄等散了后我遣个妥当的人送到王府。”榜眼其实长了刘时谦上十岁,只不过拜师入门时间比不得跟着山长长大的刘时谦,故只有以师兄呼之。 贾环还认为自己早退不好,刘时谦却知道贾环悄悄溜了不是什么大事,道:“看你脸色青成什么样子?早些回去吧,当心闹酒。” 张榜眼也劝道:“小师弟,你回去和师兄多聚聚也好,师兄眼见着就要回湖州,往后见面就难了。” 这六七年来,刘师兄一直带着自己,而自己还没设想过两人分别的事,故回到酣园贾环还是晕乎乎的:“师兄,怎地好好地你要回去了。” 看到贾环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刘时谦让锦儿打了水伺候他梳洗了:“好生睡一会,旁的等醒了再说。” 贾环是给纵得无法无天,也有了些酒,自然不肯依着刘时谦的哄:“你先跟我说怎么回事?张贺倍开玩笑吧?好好的你回湖州做什么?” 这还真是奇了怪,你也知道人家是回自己的地盘,难道还要长留京城不成?只是他们并没有想到这话说的不是,刘时谦还无奈的解释道:“师傅派我在这里本来是为了教你学问的,也怕别人欺负了你去。如今你已经是得偿所愿,贺倍功名够高,为人很厚道可靠,有他在,我回去了你也不怕的。” “可是师兄不用打理京城师公的产业吗?”贾环想来想去,这个借口也挺烂的。当初刘时谦被留下来,教师弟、打理产业是假,监控京里弟子不借着船云书院的旗帜做事是真,如今帝位已定,人家刘时谦功成身退原是常理。 “三月间师叔就来信,说师傅得了奇病,让我回去。你殿试已过,我也要赶紧回去了,师叔不知急成什么样子呢。”原来田江海学问人情世故都通,偏偏家常事务都处置不好。平日里依赖的大师兄一旦不能管事,他只顾派人到处寻访名医,哪里管得了庶务?也难怪刘时谦着急了。 师兄都为了自己拖了这么久,再说不许走也是不好的:“那师兄几时回来?” “几年前局势太混乱,我在京城不过权宜之计。如今没什么大事,我却是不好回京的。”船云的再传弟子中,唯有刘时谦是默认的留守书院。作为书院的继承人,长期脱离根据地肯定是不行的,况且你没了教师弟读书的名头,赖在京城,想当船云书院的代言人不成?因此即使陆山长无事,刘时谦也不得不回去。 “表哥走了,师兄也要走……”喝醉了的贾环不由自主说了真言,往后有了什么事,更没得个商量的人了。即使船云一系子弟不少,有谁能像刘师兄这般肯耐心的。 “其实要我说,你若不想入阁拜相,跟我回书院也好些。早晚看上峰脸色,哪里有自在看看书,教教学生的好?”船云书院说不上有钱,也小有产业。估计这回要被师傅抓苦力,再也没得京城这闲散时光了。 贾环本来是个没多大志向的人,好吃好玩,受人尊重,有热乎乎的一家子,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刘师兄也是为自己好。毕竟留在京城为官,有的是操不完的心,旁人为的是高官厚禄,可自己只想小富即安,原没必要强留在京城的。可是“我祖父祖母年纪大了,于情于理,我不能弃他们而去。况且我阿娘和姐姐尚在京城,我不太放心的。” “也好,左右你祖父病笃,你好生伺疾便是,也没太大问题。”刘时谦摸着贾环的头发,心里很心疼。 贾环却是大惊:“皇上已经践祚,师兄是说还有大变故?” “你忘了上皇还在了?故义忠王,忠顺王给今上那么多难看,圣主还很是友爱。只是上皇春秋已高,一旦弃群臣而去,你看看新帝会如何?那才是真正的洗牌呢。京里只怕好些往日里依着两位千岁横行不法的世家少不了倒霉的。”这也是刘时谦不放心离开京城的原因之一。 贾家,恐怕也在其中吧?贾环翻来覆去睡不着,虽然看贾府的人不爽,也不想给他们陪葬,可究竟是生活过一些时光的,晓得他们大难临头,到底心里不太舒服。 刘时谦看他不开心,也歇了话头,把他往里面推推,自己脱了外衣鞋袜一同躺着:“我这月底就走了。” 一句“这么快”炸在贾环的喉咙出不来,哪里还记得身在哪里?过了好久,感觉师兄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胳膊,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却下意识的忽略。 第61章 丧事与婚事 看着贾环的睡颜,刘时谦慢慢的凑上去轻轻在额角亲了一口,又仿佛被烫了一般缩回来。恰好听到门外有动静,就披了衣服往门外走,低声道:“什么事?” “公子,二公子府上打发人过来,说贾家太爷不好了。”不是大事,田七也不敢随意打扰。 事关重大,刘时谦只有过来轻轻晃醒贾环,贾环听得消息也懵了。田七吩咐:“还不赶紧给二公子套车?!” “放心,我陪你一同回去。”刘时谦替他整了整衣服,扶他上去了,“怎么说我是你亲师兄。若是太爷有什么三长两短,事情多着呢。好歹我能凑个人数。” 贾环赶回去时,代儒已说不出话了。代儒夫人哭着道:“老爷,咱们环儿回来。你跟他说句话啊。”代儒睁眼盯着贾环,又看自己夫人,贾环连忙扑上去:“太爷,您放心。我一定好生念书,好好孝敬祖母,万事把老祖宗的意思放在首位。”代儒几不可察的点点头,方把眼睛闭上了。代儒夫人更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贾环眼泪也花花的留下来。 “环哥儿,你且缓些伤心,外面的事情还等着你呢。”说话的是贾芸他娘亲。 说起来,贾芸家也是代儒的近亲,加上贾芸跟贾环打理铺子,两家愈发亲厚,贾环就托贾芸母亲帮忙招待近枝女客,有悄声交代彩霞:“老太太年纪大了,姐姐多多费心。”这才出去料理丧事。 “寿材已是得了;香烛炮仗先买了些,凶服只得了几十套;遣了小厮去府里和近枝亲友报信儿,估摸着在京的晚上前过来的凶服都不够穿;二叔的同年贵客有多少,大概给侄儿个数,到时候做凶服也有个约莫;棚子一个时辰后能扎好,做席面的、白喜乐队的用哪一家,还要叔叔定夺;停灵几天,几时入土,叔叔有了章程侄儿就打发人去家庙通知……”贾芸已经在外面忙得团团转,一见贾环出来赶紧过来交代进展。 “难为你事事操心。”贾环很是感念。 “一家子人,叔叔何必客气?还有,一应花费,叔叔是从家里先拿,还是从铺子里取些出来应急,侄儿不敢擅自做主。” “铺子里的银子先用着吧,家里多少银两我也不清楚。别的你可着咱们的银子,往富裕里弄,到底给老太爷体面为上。免得到时候短了什么让人笑话。”自己亲爷爷倒罢了,过继过来的,还是要防着旁人说闲话,贾环这话说完,转向刘时谦:“这里有芸儿帮忙,师兄可以先回去歇歇。今儿来的都是近亲,明天同年师兄弟过来,还要劳烦师兄多操操心。” 刘时谦看贾芸样样想的周到,很是得用,就点点头放心的:“你也多注意身体,我明儿一早就过来。” 代儒也算是贾家的长辈了,故包括荣宁二府在内的族人家家都过来吊孝。贾赦、贾政、贾珍等人过来烧了纸,安慰几句,看着地方狭小,也只得在外面将就坐一会子,帮忙招待贾瑞他舅舅姨夫们(代儒夫人家在江南,故来不及通知赶过来)及其他近亲。 想到贾环好容易考个进士,要守孝,倒不好出去做官应酬,贾政多少替贾环忧心,看到宝玉一副不懂事的样子,愈发烦躁:“好生帮你环兄弟料理事务!芸儿比你小好多,都晓得操心了。” 贾宝玉棒疮刚养好,看到贾政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只得诺诺的应了,又悄悄地拉着贾环道:“好兄弟,替我遮掩一会。我出去有事。” 贾环忙的头晕,很是不耐烦:“宝哥哥请讲。” “我想溜出去看看晴雯,怕老爷太太知道。环兄弟,你就帮我一回。” “晴雯姐姐怎么了?”贾环很是诧异,他是记得有晴雯被撵走这段,但是好像很晚不会这么早吧? “不知怎地,太太说她表哥求赎她出去说个人家,晴雯哭着求太太恩典,还是给放出去了。他哥哥是个只管吃酒的,这会子晴雯不知道磨成成什么样子呢。”原来贾环科举一路顺风,王夫人少不得狠抓宝玉的科举成绩,只晓得和宝玉打闹出馊主意,不懂得劝他上进读书的晴雯,自然碍了王夫人的眼。加上晴雯和黛玉是一样的品格儿,王夫人很不喜欢妖妖娆娆的女子,被贾环一打岔,娶不了合心意的儿媳妇,少不了迁怒于相貌相近的丫头。于是晴雯就悲剧了。 “宝哥哥是个什么主意?可能劝得了太太接她回去?若不能,空去看他一场,毁了她的清誉,与晴雯什么好处?”尽管她已经没有什么清誉了,贾环叹气。 “我虽然看重她,只是太太执意不肯,我做儿子的怎能不孝?也不过是尽我的心吧。”贾宝玉很少见到王夫人疾言厉色的样子,哪里敢违拗母亲。如今私下里去看看,也好让自己心安一些。 “那晴雯姐姐若是问宝哥哥自己往后怎么办,宝哥哥如何回答?”既然做不了承诺,又何必空让人家女孩子欢喜一场呢? 宝玉灰了脸色,半天才道:“我是没有面目再见她了,我这里有个玉佩,你帮我传给她吧。” 贾环本不肯接,宝玉非要塞给他:“帮帮我,让她留着做个念想。” 又有帮忙的同族请问某物不够怎么样,贾环急着摆脱他,只好暂时收下了。 次日宝玉还是被打发过来帮忙,宝玉只在旁边坐着发呆感慨,全部知道他老父想让他趁机结识文士的心情。看到有两个人代贾环招待来客,不由得问是谁。贾芸忙里偷闲告诉他:“年龄大些的就是环二叔的师兄,另一个是王家的公子。” “莫非就是湖州王家的九公子?”宝玉惊道,探春未来的夫家很不坏,府里主子下人悄悄议论的很多,他多少还是听到一些。 “正是。”贾芸点头就走了。 “长得倒是很风流的人物,可惜为的他,我两个姐妹要嫁出去变了眼珠子。”想到因为探春订了亲,迎春也赶忙说了人家,宝玉更是闷闷不乐。旁边倒是有听到的,只是不好答话。 请和尚道士做了七天的水陆道场,贾环便亲自披麻戴孝扶灵安葬了。安葬那天宝玉也在,贾环趁机问道:“我听说二姐姐说了人家,却不知男方是哪位?” “一个粗鲁的武人,叫什么孙绍组的。相貌连王兆文的一半都没有。”提到姐妹出嫁,宝玉就不开心。 “男子汉要相貌做什么?却不知人品如何?”贾环只知道贾二姑娘嫁的丈夫不如意,作为已经过继出来的,倒不好过问本家的事。 “这倒不清楚。那孙绍组长的如此凶悍,若是和薛大哥的脾气,二姐姐可有得受了。”宝玉和薛蟠感情好归好,自己表哥什么德行还是知道的。 “那就麻烦二哥哥多多查问一下了。民间嫁姐妹,也有大舅子小舅子亲自考校的道理呢。要是那孙绍组真不靠得住,二姐姐那么软和的脾气,往后日子可不好过。”贾环极力怂恿,看贾宝玉听进去了,才又道,“宝哥哥,我记得你有个丫头叫小红的,可是不是?” “是啊,你记性挺好。只是小红投了凤姐姐的缘,现在凤姐姐处呢。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提提。”还以为可以替芸儿把婚姻大事办了呢,想从凤姐那里要人,可不像宝玉那般好说话了。 旁人总爱说宝玉不中用,可宝玉有一点好,就是待人极是真心。就算他和迎春感情一般,也不乐意她出嫁,更不愿看到她过得不好。因此在打听到孙绍组j。滛。暴虐的风评和实例后,连忙回禀贾母:“那孙家真不堪结亲,老祖宗,你就回了他吧。” 王夫人对迎春嫁得怎么样无所谓,可不愿让儿子得罪大伯,连忙喝道:“你又在哪里听得不三不四的话,回来胡说?你大伯伯做的亲,难道还能害了她吗?再说,男儿家嘴馋是常有的,我们家千金一样的姑娘,凭谁都要尊重着的。” 贾母虽然不愿意这桩婚事,为了这驳了本来就有离心的大儿子面子,也不是好事,况且信息还是宝玉送过来的,哪里肯依?只拿虚言哄宝玉。 宝玉既然调查了,早有了真凭实据,当然不能坐看迎春往火坑里跳,只能硬着头皮找贾琏。贾琏不敢违背父亲,直说父亲做主。 宝玉气的几乎哭了起来,无可奈何,忍住了对贾政的惧怕,去求贾政帮助。贾政看到他就烦,骂道:“只见到你在这里下功夫,早点读你的圣贤书是好的。自己兄弟都做了进士,你还是个白身,没得丢脸的。” 贾环早在外面买了人说孙绍组如何如何巴结贾府,花了巨额银子求亲,人家贾府还老不乐意之类的。特意让他听到。孙绍组面子上挂不住,直接派人到贾府门前来:“别以为你们家姑娘金贵,我多稀罕娶似的。要不是你家老爷欠我银子不还,非要硬塞给我,我还不要呢。有我那五千两银子,多少国色天香的清倌人买不到?” 贾母气的晕了过去,醒来找来贾赦就一顿骂:“我们家缺卖女儿的钱吗?把人老几代的脸都丢尽了。再不把那家打发出去,别以为你胡子一把儿孙都有了,我就不能拿拐杖打你!” 第62章 守孝 迎春逃脱了被折磨致死的命运,却因为几乎被卖降了身价,最后定了个小有薄产的乡绅做嫡妻。贾家很是丢了脸,只有拐弯抹角的让贾环打听几时能定了来探春的婚期,希望用探春的风光大嫁来挽回面子。 王家却坚持要回到湖州再大办,不然王兆文心里不安。贾府看实在商量不成,只好答应了——要是探春的亲事再黄了,贾府上下就不用抬头做人了。探春一服完代儒的孝,王兆文就向皇帝请了两个月的婚假,回江南迎娶探春。贾家送亲的本该是贾宝玉,只是贾母不放心,就让贾琏跑了一趟。 发亲的前一天,贾母特意开恩让贾环见她姐姐一面,至于前赵姨娘,谁理她?探春隔着帘子道:“往后我走了,姨娘全赖环儿你照顾。” “姐姐放心,王家族里人多,规矩大,姐姐自己保重。” “我这个出身,能有个归宿,已经是命太好了。只可惜姨娘养我一场,我走之前连个头给她磕一个。”长房的嫡女尚且嫁得如此,自己再不感恩要招天谴的。只是自己的生母,估计远嫁之后,就难以再见一面了。 “姐姐有这个心就行了。阿娘还年轻,往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贾环倒不是哄探春,他早考虑要不要跟着刘师兄回船云书院。即便不回,往后带赵姨娘去江南也是可以的。 贾环到赵国基家里时,赵三娘(自她被赎身出来,姨娘之类不好叫,又没有再嫁,只好依着在娘家的小名儿叫着)连忙扑上来:“可见到探丫头了?有没有瘦一些?我出府之前太太就不欢喜她了。可别瘦的不好了,让婆家嫌弃。” 你这虽然是关心的话,让探春听着他都不高兴的。贾环很囧:“有老太太呢。三姐姐脸色可红润了,只是遗憾不能见阿娘一面。” “见我做什么?她不是一项嫌弃我上不了台面,丢人吗?”赵三娘逮着机会就记恨以前的事,反应过来就激动了,“环儿,三丫头真说想见我?”开始哭,“环儿,你能不能跟老太太求求情,我就悄悄地看一眼。” 贾环为难了半天才道:“明儿就要送亲了,怕不方便。” “我不过说说罢了,我这样的嘴脸,让姑爷看到了,却不是要嫌弃探丫头?她过得好就行了。”赵三娘擦擦眼泪道,“环儿,那王公子真可靠吗?” “阿娘,我说过多少遍了,王兄是极为正派讲规矩的,你就放心好了。”在第一百次被同一个人问同一个问题,贾环实在忍不住了。 “我不是担心嘛。”赵三娘也知道自己啰嗦,声音极低的辩护了一句,又悄悄地问道,“环儿,什么时候我能跟你一起住啊?我一个人住这里好怕。” “这,要等一段时间,究竟要老太太同意。这会子老太太伤心太爷,我不好提这事。”贾环也明白自己老妈的心事,虽然跟自己亲哥哥亲嫂子在一起,到底不是自己家,总是不自由。在自己儿子那里,好歹有个知心的人,也不用怕会不会得罪谁。“得了空我就跟老太太商量。” 本朝制度,二甲、三甲各进士必须入保和殿参加考试,才能决定是有幸被点为翰林,还是派往六部或地方。贾环身戴重孝,不能够参加这次考试,只好向礼部打了申请。礼部办了程序,按律例通知他,可以同下一刻进士一同参加保和殿考试。船云书院催得紧,刘时谦也忧心师傅身体,只好赶回湖州。贾环托他好生照顾探春,刘时谦笑道:“哪有我去照顾的道理,果然是忙晕了你。” 闲居岁月容易过。贾环作为承重孙,是要服满二十七个月的孝。怕清流物议,只有闭门谢客,安心读书,偶尔得到江南或长寿或探春或刘师兄的信儿,才猛然记得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 “环哥儿:见信好。刘师兄带来彩霞,我已经接到家了。你帮了我们,本是好心,只是我该拿她如何?我如是娶了她,难道让我的同僚家妻子和一个奴婢行礼?看到姑妈和你的难为,又不忍心让她为妾。…… 另:你可知道,金四公子是皇家的密探?前日他们拿着皇上的印,让我暗地里通过他家商号给皇帝奏报江南民情,难怪他家生意做得那么大。” 贾环只有叹息。彩霞是个好姑娘,只是在这世界上,好顶什么用?要想提高身份,只有依靠自己父母兄弟,愿意相对降低自己子女出身来低娶她的也少见了。他倒是理解长寿,只不过替彩霞感到可怜而已,回信也不提彩霞,只让表哥只管忠心为主,不可欺瞒圣上。旁的,只有看他们的缘法了。 给贾代儒做完头七,代儒夫人精力方慢慢恢复过来,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贾环实在没有办法装没有看到,只好问道:“老太太近日用的饭越发少了,可有什么心事?孙儿很担心。” “环儿,按说我不该那般烦你的。”代儒夫人制止了想要插嘴的贾环,道,“我们贾家本家一直在江南,我是嫁给老爷后,才跟着老太爷一起迁到京城的。老爷在时总是念念不忘回乡,却不能如愿。我一把年纪了,最近总是梦到江南的老家,莫不是要跟着老爷去了。” 贾环听代儒夫人话里的意思,恍然大悟:“老太太不过是想念家里了而已,身体好生照顾,往后还能看重孙子长大呢。老太太要是不嫌路途颠簸,孙儿就奉送老太太回江南看看也好。” “你要参加下科考试,一来一回的折腾,那怎么好?你真有心,请几个家人送我回去就是了。”代儒夫人摇头。 “考试什么要紧?旁人跟着老太太,孙子不放心。孙子这就定车子,择个吉日咱们南去。”本来就不愿呆在京城的贾环,立马做了决定。 “我们都走了,可不要忘了交代旁人照顾好老爷。” “那是自然的,老太太放心。只是我去了南边,还想伺候老太太多在江南转些地方。旁的都罢了,我只不放心我姨娘。”贾环犹豫道。 “这的确是。咱们一去少说一年半载,总不能让你姨娘一辈子借居哥哥家。”看到孙子都愿意亲自伺候自己回老家,代儒夫人也不想让贾环失望为难——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别人好,别人才会对你好,“这样吧,回头我做主,给你父亲娶个姨娘可好?” “老太太的意思是……”想光明正大的和亲娘住在一起,的确要代儒夫人首肯,不然,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只是代儒夫人如此轻易答应了,贾环倒是精神恍惚了。 “好孩子,你莫不是觉得你娘又做了姨娘不体面?奶奶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她是你生母,怎么也改不掉的。咱们家里嘴上不说,谁敢有一星半点不尊重?再说,将来你娶媳妇,肯定要孝顺你生母的,只是要人家千金闺女向你生母行礼,可怎么取得到可心的?”代儒夫人还以为贾环不满意,苦口婆心的解释道。 贾环并没有非让赵姨娘做正室的念头,人贾瑞亲娘和亲爹在一起埋的,难道想让贾家休了贾畋的原配不成?就是皇家,也没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于是赶忙解释道:“老太太想到这里,孙子只有感激的。再不敢有进一步妄想。孙子不过是害怕姨娘不愿意而已。” “这也是,不然你问一下你姨娘,看她意思如何?主意定了,我就去找族长商议。”毕竟大户人家贞洁观念也是有的。 贾环怕的是老娘留恋贾政,不愿意。赵姨娘却道:“环儿,若是我跟了你在一起,旁人不就老议论你姨娘养的?往后做官都不好?” “这怕什么?历来男子汉,自己挣功名的多了,谁论旁人的出身了?阿娘不趁着老太太说话管用,往后即便在儿子家里住着,也是不尴不尬的。” “环儿,我听你的。你放心,要我进了三老太太家,定然好生奉承他,不让旁人说你的。”赵三娘在府里无望,出来在哥哥家也是做客,肯定不想放弃和儿子在一起的机会。 代儒夫人就舍着一张老脸到贾珍那里,说自己梦见贾畋夫妇岁数大了,很可怜,说自己要买个妾给自己儿子,说为了珍重,要入族谱的侧室。 开始贾珍同尤氏看着是小事,就一口答应了,等看到卖身契上写的赵氏三娘时,才蒙了。 代儒夫人看到贾珍犹豫,当场发飙:“珍大爷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贾珍看她辈分上,估计凭着她孙子,也少不了挣个诰命,只好郑重其事的把赵三娘在贾畋的名下。却悄悄的让尤氏去贾母和王夫人那里请罪:“孙子和孙媳妇没用,又不敢违了三老太太的命令。求老太太、太太责罚。” 贾母虽然脸色难看,究竟开始是自己把卖身契给了赵家,也不好说尤氏:“罢了,一个奴才而已,何必放在心上?哪个奴才敢随便嚼舌头的,只管打死。”后一句是对当家的王熙凤道。 王熙凤连忙答应了。 代儒夫人接过赵姨娘茶后,道:“我年龄也大了,环哥儿还没娶媳妇,往后内宅里,你多费心。” 赵姨娘连忙称是。 代儒夫人才吩咐下人道:“姨娘虽然只是代掌家务,往后也要称呼二太太,不可轻慢。” “老太太说哪里话?这断断不可以的。传到外面,环哥儿可怎么办?”赵姨娘才拒绝道。 代儒夫人只好罢了,为了表示尊重,还特意做了丰盛的席面宴请街坊亲族。来吃酒席的哪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只把好听话往代儒夫人、赵姨娘那里灌。 第63章 相见转相亲 因为代儒夫人的娘家就在湖州临近,贾环就早早修书给代儒夫人及刘师兄。一去很久,收拾起来很是费事,又要准备礼物土仪,又要交代京里产业,又要雇家人给贾代儒按时上祭,京里好些江南的同年又托自己带家书、特产回家,足足忙了两个月才有个头绪。 这天贾芸在家里给贾环饯行:“东西都是家里自己做的,味道一般,胜在干净。在家里说话也自在些。” 贾环也举起茶杯:“我这番去了,京里铺子庄子都拜托你多费心。” “这是应该的。二叔为我婚事操了好多心,要能赏脸喝杯喜酒侄儿就感激不尽了。”贾芸能得林之孝家许亲,很是感念。 “老太太太过想家,等不及。等我来年回来喝你儿子的满月酒吧。”能够离开京城这鬼地方,真是好极了,贾环想起另一件事来,“二哥哥估计来年就要娶亲,倒时候你帮我随一份子礼上去。” “却不知是宝姑娘还是林姑娘?开始一直以为是林姑娘的,后来倒是看不清上头的意思了。”其实精明的贾芸也长着一颗爱八卦的心。 “那肯定是林姑娘了。不娶林姑娘,他们到哪里还林家那大注银子?”实则贾环也给贾母敲了警钟,要是贾宝玉还不能如愿以偿的和林黛玉在一起,那也只能说是他们的命罢了。 “如今薛霸王进了牢房,自家生意不行,若是再不能嫁宝叔叔,薛姑娘可是可怜的紧。”贾芸叹息,说起来,他对薛宝钗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她不会狠糟糕的。虽然王家倒了,太太还在当家呢,总会替她做主。”贾环对薛宝钗并不是很关心,只要他的哥哥不要祸害自己的哥哥,就可以了。 “要论起来,咱们贾家的近亲,最近倒是好些坏了事,像江南的甄家,太太的王家,据说也有好些人在弹劾史侯家和我们家。我们家有娘娘和二叔您,倒是好些,史侯家估计悬。” “荣宁二府唯一依靠的只有娘娘了,我算个什么?”而且这娘娘也说不定在宫里自己过得怎么样呢,想到贾元春死后贾府就被抄家了,贾环少不得拜托贾芸,“我这会过去,若是咱们家真有大不了的变故,你千万记得帮宝哥哥和二老爷打点,莫要让他们吃了亏。我中进士时族里赏我的田产房子,大可以留着府里亲人歇脚,供给衣食。” “真有什么万一,不用叔叔说,侄儿自会念着他们对叔叔的养育。只是叔叔也太多虑了,府里不过是取几个利钱、夺些东西,虽然是伤阴德的,这样做的人家多了,圣主哪里有时间一一去查?”贾芸看不惯贾府的做法,但仍然以为贾府很是风光,没有什么危难。 “我不过是白说一句,娘娘在,府里应该没什么事。”估计她也快死了。 吃完饭后,贾环就告辞走了。两家离得近,贾环也没有坐车骑马,也不要贾芸亲自送,只让一个小童提着灯笼照路。走到门口,却见门外拴着一匹马,那小童还道:“怎地马不拴在屋里,不怕被小偷顺走。” 贾环还没来得及答话,就有一个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哪里,我这黄英通人性的很,旁人牵不走的。” “师兄?你怎地来了?” “江南一路太远了,你又不晓得四处风物。反正师傅已经大安了,我呆在书院也没事,就过来接你。”刘时谦笑着把他拉进门,道:“好在今日赶到了,不然,路上怕错过了。” “书院那门多事情,别是师兄累狠了,拿我当借口出来闲逛吧?”贾环表示不信,往日里谁说陆山长不喜欢管细节,经常扔他很多事情的? “就你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这回来还给你报喜信呢,你姐姐生了个姑娘。”刘时谦恨得抱着他肩膀狠狠地摇两下,“连个谢字都没有,只顾得翻寻我的不是。” 贾环还奇怪,为什么孩子外公都没得到信儿,刘时谦倒是先动过来了,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也就没问,“师兄用了饭没?可曾沐浴?我让他们给你烧水。” 刘时谦脸红了:“饭已经吃了,沐浴倒不用了,我在城外已经洗过。” “那就擦把脸,早点歇着。我家没有干净的屋子,要委屈师兄跟我挤一挤。”看到刘时谦风尘仆仆,满面倦色,贾环知道他在说谎,也不舍得多问,只催他早些休息。 刘时谦脸色更奇怪了,忍了半天还是乖乖地跟师弟一起进了内屋。 三月的晚上还是有些凉的,就算被子保暖,睡着了两人还不由得滚到了一处去。早上醒来的时候,睡相不好好的贾二公子伸了个懒腰,发现师兄被自己一脚踢得眉头直绉。 刘时谦忍着疼推开师弟,挪下床来。贾环见刘师兄腿脚不灵敏的样子,这才好奇道:“师兄,你腿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赶路多了累得而已。”刘时谦装着不在意,说自己约了人,连脸都不曾洗,坚持着要回酣园。 贾环知道师兄素来爱洁的很,大冬天的,一天少说洗六七次手,两次澡。如今见刘时谦如此反常,本来不准备依他的,后来仔细一想,也道自己吃了早饭,上午过去。眼看到刘师兄已经走了,连忙快速换上外出的衣裳,又跟代儒夫人、赵姨娘说了延期回江南的原因,这才骑着马悄悄地追在刘时谦后面。 酣园看门的也是老人了,听贾环说“蹭饭吃的”,也笑了:“我们公子刚回来,二公子就知道了。公子见了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贾环也算是酣园的半个主人,和刘公子亲厚无比,故也不用特意通报,直接走到里屋。为了打听刘时谦弄得什么古怪,还特意对门外聚着的丫头小子摆手示意噤声。那锦罗为首的丫头们以为贾环又要和公子玩笑,心神领会,笑容古怪的退了下来,小声嘀咕道:“咱们公子素来端方和平的紧,今儿却……嘻嘻”遂一哄而散。 贾环这才听到刘师兄压抑着的呻。吟抽气声,接着锦儿娇声喝道:“田七,你这个蠢材!何不轻轻的!莫要弄痛了公子!退下,我来。”又柔声道:“公子,你忍着些。” 贾环心里大奇,于是一脚踹开门,顿时囧住了:玉树临风的刘师兄在床上趴着,头发凌乱,而从田七和锦儿的身体间隙隐约可以看到他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7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作者:肉书屋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7部分阅读 光着屁股的样子。 田七正被骂得晕头转向,看到贾环也是反应不过来:“二公子?”贾环快走两步眼看着都到了床边,锦儿拉过一件纱衣盖在刘师兄身上。田七这会子却福至心灵了:“锦儿姐姐,二公子最心细的,不如劳烦二公子暂且照料公子,我们先出去准备茶饭汤水。” “正是呢,两位公子估摸着都没来得及梳洗用饭呢。”锦儿对贾环福了一福,拽着田七一溜烟儿跑了。 刘时谦的脸在贾环进门的一瞬间腾地红了起来,却不着痕迹的把身体往被子里挪,一边道:“你没吃饭就过来?骑马的?仔细头晕。” 贾环却不跟他废话,只管掀开盖着的衣服被子,倒抽一口凉气,指着刘时谦大。腿根部的红肿道:“怎地回事?骑马磨得?” “你恨我隐瞒,也犯不着戳我,真是不听话得紧。”刘时谦先是大声斥责,看贾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只好叹气道:“被你猜到了。无非是坐马车腻歪了,就多骑了两天马,不小心蹭破了点皮。” “何必千里迢迢的专程过来,白受了许多苦。”贾环心知师兄必然是想快些赶回来见自己,却想不到刘时谦几千里的路,竟然过半都是骑马过来的,难怪黑瘦了一圈。 亲眼看到师兄伤成这样,贾环硬是逼着刘时谦休息了将近半个月,这才动身出京。赵国基夫妇虽然是长辈,到底只有一个妹子要远行,还是一直送到城外,兄妹二人对着掉眼泪。赵马氏劝道:“姑奶奶是跟着环哥儿去江南看风光,不过来年就回来了,何必太过悲伤?”又对贾环道:“环哥儿,你一向有主意的,到了南边儿,可要去看看寿哥儿。他有什么不好,你直说便是,省的他吃了外人的亏。” 贾芸笑着缠贾环要结婚礼物:“侄儿虽然是晚辈,也比不上宝叔叔相貌才学,胜在有一颗孝心。若不把新婚的礼钱,侄儿可不放环二叔走了。” “好你个j猾的猴儿,二叔我没找你要谢媒钱,你倒先替媳妇儿讨起了茶钱,这却是哪里的道理?”知道贾芸不过是想借着话头省得自己别离痛苦,贾环也强笑道。 “要真肯留下喝喜酒,就是大大的喜钱了。只是叔叔不肯疼我。”贾芸装委屈。 混搅了一顿,这一干人眼看着贾环等走远就回京了。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金四拿着番邦进贡的千里眼目送贾环和刘时谦南下。贾环年方十五六,正是刚长开面容,意气风发的时候,就是金四见多识广,也觉得贾环珠玉一般夺目。只是,恰好在自己想对贾家动手前离开京都,也是个难得的妙人啊。看着他们师兄弟长袍下面交握的双手,金四不由得叹一声可惜了。哪个晓得他可惜的是谁呢? 贾环他们坐的是陆山长新收的一个徒弟,木匠李设计的新马车,又大又舒服,走路也不嫌颠簸。一共只有三辆,刘时谦只弄了两辆过来,他师叔还说:“你小子就知足吧,若不看你去娶媳妇的,一辆都没得。”说的刘时谦无地自容。 贾环自然让代儒夫人和赵姨娘乘一辆车,自己和刘师兄挤一辆,其余跟随就坐着原本雇的马车。自己双腿早就好了,那小师弟老是问自己疼不疼,拿眼睛看了那地方好半天,更过分的是居然用手摸了一下,刘时谦当时就很猝不及防的起了不该有的反应。 饶是刘时谦极力掩饰,贾环岂有看不见的?脑子里电光一闪,想通了往常的好些古怪处,恼羞成怒,甩手把师兄往马车一面狠狠推到,自己到另一面靠着窗户看风景,也不搭理他。 刘时谦看到贾环耳后升起的烟霞,患得患失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绽开了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吼吼吼 番外还在他娘的肚子里。 【墨香阁txt /?frouid=54744欢迎来访】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