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爱你》 分卷阅读1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文案: 慕容沣x苏明远 写我理解的时代,民国半架空。 那些时日,虽然动荡、混乱甚至屈辱,却有风骨,有信仰,有努力,有坚持。 不说人心不古,只是,情之一物,于今,不过没了盼、有了怨、忙了忘、闲了想…… 终究还是希望—— 有感情,可以生生死死情之所至,哪怕岁月消磨、日煎人寿,终是不悔不弃。 ☆、初来乍到 1925年冬。北京。 苏明远自缩着的黄包车中探出身,递了钱给车夫,跳下来站在这一方陌生的土地。 天色阴沉,纷扬着细碎的雪花,且有逐渐加大的趋势。地上落了层薄雪,走起来有“嗒嗒”的声响。他跺跺脚、抻平褶皱的长衫,提着行李向明德大学走去。 苏明远收到助教讲师的任命书便匆匆赶了来,并不清楚要面对怎样的生活,环境、人际皆是一无所知。然而能够逃离那个如同黑洞般幽幽地一点点吞噬良知和希望的苏家大宅,他已是鼓舞和庆幸了。 他向来身子单薄,单是这与江南不同的寒冷气候都够受。不适应地轻咳两声,紧了紧手里的提箱,心里却燃起了希望似的。——终于!自由了! 看门人迎上来,颤巍巍的。细看是一条腿瘸了,近了些,又看清脸上还有纵横的伤痕。苏明远涌起同情,的确是世道不易啊。那人却笑容可掬地招呼:“是苏老师吧,收了电报就数着日子盼您来了。” 苏明远有些惊诧北方人的热情,笑着答了是,避开了接箱子的手,道:“我来就好。老人家您怎么称呼?” 那人不再争抢:“叫我阿陈阿正都成!” “有劳正叔带我去宿舍了。” “好嘞!”陈正大声应他,左转带路,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柔和了恐怖的刀疤。 住所比预想中舒适,双人间,朝阳方向,米黄漆的门窗更显敞亮。床铺、桌椅等物件一应俱全,虽是半新,倒都干净整洁。水曲柳的衣柜外嵌着面半人高的玻璃镜,房间离盥洗室也不远,很是方便。 苏明远知道,这一出门便不比在家那样安逸,做好了吃苦的准备。看了住所倒放下了心,闻着被褥有太阳烘过的味道,加之三四天车程的疲累,很容易就陷进了梦乡。 梦里云雨迷蒙、烟波渺茫,只觉得此身非己所有,如沧海中尽力抵挡风浪的一叶小舟,浮沉不定、无处可依。 陈正端着火盆进来,惊讶地看见苏明远在床上不安地扭动,揉乱了床单,纠结着眉头,不住地冒冷汗。 “苏老师、苏老师!”陈正手忙脚乱地绞了热毛巾来给他擦汗。 碰到额头的一刻,苏明远突然睁开了眼,亮了一瞬,像极了在黑暗中被找到时戒备的猫。他还不是很清醒,接了毛巾,埋进脸擦了一把。 不只有汗,还有泪。 “正叔费心了。谢谢。”声音有点闷,却已恢复优雅温润的状态。 陈正不是多事的人,但对苏明远,他起了兴趣。这个苏老师,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用火钳拨弄炭火,把火烧得更旺。笑着道:“北京冬天可冷了,屋里放盆炭火才好些。” 苏明远朝他点点头,虽然疑惑一个校工何以对初来乍到的自己如此照顾,但感受到的都是满满的好意,便也不作他想。 明德大学是私立大学,想是承继创始人的办学思想,虽是西式教育,但并非一味西化、全盘否定传统文化。苏明远很是赞同这种理念——当下时局,甚为动荡,皆言破旧立新,却往往操之过急;忘记了世事皆有尺度,则过犹不及、适得其反;到后来,难免悔之晚矣。因此,苏明远虽未见过校长,读来校训“明德明智,自知笃行”,已对他有敬服之心了。 恰逢周末,苏明远拢上棉衣出门寻摸旧书。倒不是醉心收藏孤本善本,而是现在教授着新文学课程,苏明远想,有直观对比,才好让学生更深入地了解新式文学与古典文学的不同,而不仅仅只停留在白话文与文言文的区别上。 临近年关,条条街上都充满了浓浓的年味儿。苏明远才想起来,离家三月有余,这将是第一次一个人在外过春节了。那个家,十分阴森!十分丑恶!然而身在异乡,要重新适应吃穿用住,没那么得心应手了,心里便生出些怀念。但他清楚地知道——回不去了,也不会回去了。 街上行进过一支军队,秋毫无犯、军容整肃。有人议论,这是慕容沣带的兵,一向军纪严明。 不远处招展着罗记苏绣的旗帜,苏明远感到一阵亲切。进了店,那些琳琅满目的精致绣品更是勾起了思乡之情。家不成家,但在故乡烟雨中长大的自己,这一生都有其磨灭不掉的印记。团扇上,有太湖潋滟出芙蓉;荷包上,是云纹描凤绘吉祥;锦囊里则熏出了幽幽茉莉香…… 苏明远挂好平安荷包,在心里默念,希望娘和明玉都平平安安。 醉仙居的吃食品样繁多,总能找到合适的口味。浅酌两杯,天色渐暗,就携了书箱回校。下楼时,见门前拥堵的人将将散去,不想麻烦,步子便慢了点。 想这南北真是差异颇大,北方人,临着皇城,习惯高声说话、气性也足,眼瞅着不忿便容易起冲突;江南则多宗族世家,吴侬软语、秉承着温和优雅的腔调,不轻易与人争执。说不上谁好谁坏,但很是有趣。 脚步声似乎惊动了大厅里坐着的那个人,敏锐地抬头望向苏明远,正看着他想到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酒杯一顿,惊艳到了。 他笑着,并没注意到他。然而他就觉得,大冷的冬天,一缕和煦的春风缠绕上了心头,浑身一暖。 好巧不巧,苏明远走到他桌前,“咔吧”一声,书箱里的书太多,颠了两下——撑开了。那人眼疾手快地起身帮忙拾书,苏明远略带苦恼地道:“谢谢。” 声音如人,一般的温润平和。那人心情突然很好,暗暗地笑了。把书码整齐,扣好箱子交给他,柔声道:“不用谢。小事情。放书也有窍门的。” 苏明远感兴趣地看着他,“哦?这个怎么说?” “不如坐下来说。”那人笑着拱手,道:“在下林沛,山东人士。敢问先生名讳?” 苏明远见他坦率真诚,自有一股豪放大气,也不推辞,还礼道:“不敢当。在下苏明远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 ,江南人士。” “哈哈!”林沛笑道:“一个江南,一个山东,倒在北京碰上了。真是缘分啊!” “这话不错。”苏明远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借花献佛,敬林兄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林沛咽下酒,惊讶于苏明远的豪爽,更有了深入了解的心思。 ——这许多年,人皆畏我怕我,纵使敬我,亦不敢亲近我。这三个月,便让我凭心意而活。林沛,只是林沛。 两人聊起来颇为投契,说山川景致,也论民俗风情;吟古文诗词,也笑见闻趣事;辩古史得失,也议时政利弊……到了痛快处,时而拍案、时而拊掌,由此,惺惺相惜。他赞他见识广博;他敬他治学严谨。畅快淋漓,不觉深夜将近。 明明都是不信天命之人,但许多许多年后,回忆起两人的这段初遇,也只能以命中注定作结。 这个光怪陆离的时代,从不缺少奇遇。如果只是见了一面、聊了一夜,纵使倾盖如故,这世道,有什么敌得过离乱?挥手道别,不过劝勉一句“天涯若比邻”,身不由己、不知明天,又怎么期待再见? 一转身,就被整个时代的不安淹没。但是,多幸运,你,竟在我身边。 分别时,林沛说:“我在明德大学带军训。”他不会也不曾这样单纯地对人表达好感,声音有些生涩,“苏兄,若想畅谈,来找我。” “好。后会有期。”苏明远答道,低眉敛目沉浸在惆怅中,却突然睁大了眼睛,明亮如星,“林兄!我难道忘了说,我是明德大学的教员!” “什么!”林沛几乎狂喜,拉他入怀,激动地拍他的背,“这简直太好了!” 是的,太好了。苏明远想,二十年啊,从五岁读到“高山流水”的典故就开始期待,到今天,我终于遇上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知音! 夜路森森的北京,彷佛变得光明而温暖。两颗同样孤独又骄傲的心,终于碰撞在一起,在这个世上找到回音。两人竟还是同住,便常常抵足而谈、秉烛夜游,直到天光渐白。 陈正觉得,新来的林教官也不简单。留了心,更确定了这般想法。不禁欣慰地感叹,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有了林沛的陪伴,这个年,苏明远过得有声有色,愁绪总算淡了。从除夕到元宵节,两人转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苏明远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有活力的到处跑。大雪夜的,就在屋里温酒对酌、读书临帖。林沛不时拿出些红薯、玉米在火盆里烤。吃起来热热乎乎的,香甜可口。 苏明远觉得十分新奇,那是做少爷的自己不曾经历过的像林沛一样多姿多彩的童年。林沛则觉得,在行伍里摸爬滚打的灰色童年,经了苏明远的赞叹竟也变得值得回忆起来。 “明远,”他说,“我字沛林,跟那个慕容沣一样。叫我沛林。” 三月,北京的春天余寒犹厉。于是,身子骨弱的苏明远病倒了。季节交替的风寒感冒而已,但这一病不当紧,林沛发现,这个老师的桃花太旺了。而自己,好像不太舒服的感觉。不能小气、不能眼红,林沛提醒自己。照顾得倒是全心全意,要知道,他可是从没服侍过人的主儿。 “咚咚!咚!”林沛去开门,心想,这个女生比“咚咚咚!”的那个羞涩。 不料,进来的却是个男生。林沛差点跳脚,尽量平静下来让他进来。那学生见苏明远睡着,也不多打扰。 把保温杯递给林沛,道:“林教官,麻烦让苏老师喝姜汤。谢谢。”鞠躬,然后红着脸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唉……”床上的人幽幽一叹。 “来来来,喝汤。”打趣他,却慢慢扶起他来,细心地垫好枕头。 “这样子,我这病怎么好得了。”有点无可奈何,又不好推却学生的好意。 林沛道:“你啊,就是太温柔了,不知道拒绝别人。” “嗯,哦。”还是恹恹。 林沛抵上他的额头去试体温,离得太近,看着他微微翕动的鼻翼,神思便凝住了。谁知苏明远就 这样睡着了。这睡姿极易落枕,林沛又不忍叫醒他,只得把两边都围好枕头、把被子盖好了。 林沛带军训极为认真,这是他一贯的作风。虽然是隐藏身份、暗中调查陈裕乔和段世祥,以便三方组阁时知己知彼、占尽先机;但他既然做了这件事,就一定要做到最好。因此,他很容易就忘记训练的对象只是学生。 军训本是为了强健体魄,学生们见强度加大,只当铁面无私的林教官是为他们好,哪里知道林沛根本没有分寸。女生那边,林沛多训练她们的站姿和深蹲起,自己酌情休息。男生这边,则是负重跑和俯卧撑双管齐下。渐渐有受不住的学生,却彼此较劲,不肯服输。 这样下去,总会出事的。送药的那个男生趴在地上晕了过去,林沛才知道他叫段英杰。他清醒过来,大家都松了口气。林沛无所谓地去见校长,在他看来,这本不是多大的事,这么没用,还谈什么救国图强! 他是忘了,宿舍躺着的那个,身子骨更弱。 “林沛!管你是慕容沣还是谁!这些孩子是未来的栋梁,下手轻着点,不比你带的虎狼之师!”校长怒斥道,话语极带威胁。 抓住重点的林沛惊了一下,下一刻冷静地笑道:“我倒不知陈老板是如此心慈面善的人物。” 校长平静道:“彼此彼此。”没有一点被识破身份的慌张,“金盆洗手多年,难为小辈们还记着。” 林沛也不怒,拱手道:“晚辈失敬。先父在世时,对陈老板推崇有加。” 推崇么?校长想,靠倒鸦片起家,值得推崇么?这话里有话,无非是表明自己对我并不敬佩。却也不恼,依旧平静道:“是说我胆大包天?还是说我心狠手辣?” “晚辈以为,这本是强者为王的世道,争权夺利、称雄称霸都无可厚非。但是……”他顿了一下,直视校长的眼睛,“发国难财,罪不容诛!” 这话很重了,校长却语气里带着点笑意:“可不是?所以,我把自己诛了。现在,我是陈正,不是陈庄肃。” ☆、良辰美景 林沛走了。不声不响、匆匆而去,苏明远没能见到他。 上完课回宿舍,门虚掩着,很平常地叫声“沛林”,却无应答,心跳有些不齐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 。桌上有一只怀表压着一张纸笺,苏明远快步走过去,带起的风颤了颤那页薄薄的纸,又无力地静下来。纸上寥寥数字,落笔匆忙,但不难看出是林沛狂放的字迹—— 明远如晤:万安勿忧,后会有期。沛林。 苏明远环视整间不大的宿舍,突然空落落了。——那个人,就这样不告而别了,又剩了自己孤孤单单一个。自己总该知道,他军训完就会走,不能多抱期待的。 “咔!”一声打开怀表,看着镌刻在上的“沛林”二字,听着指针一格格爬过,苏明远烦恼起太过柔弱的情绪——人生在世,不过一场场离别,与亲朋离别、与天真离别、与荣华离别……与人与事与物,皆终在一个“别”字。最后,都要与这个世界离别。未雨绸缪或者猝不及防,来了,就不由你,也逃不开。 沛林有他自己的事吧,他对自己说,再者你又算他什么人、难道要他事事告知于你?何必、耿耿于怀!细长的手指蜷住怀表,握紧。再摊开,细细收纳于抽屉的里层。 北京城临近东交民巷的一幢欧式宅院,近来,有主了。大门外钉上了铜牌,书“督军府”三字,北京人熟悉的白楼从此叫做“慕容公馆”。茶馆里有人捋着长须道,慕容沣来了,摇摇欲坠的北京政府,怕是要变天了…… 慕容沣何许人也?山东王慕容宸独子,人称四少。与老爹的高调不同,他一向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有人猜测,这四少估计相貌欠佳,因此不敢露于人前。但他1918年轻骑入兖州收编山匪;1923年慕容宸意外身亡后迅速压制叛乱总领大权;今年又与大商人陈裕乔大军阀段世祥联合组阁,任总督军……实在不容小觑。 现在,这个左右北京时局的大人物却在明德大学的教师宿舍前踟蹰。 见慕容沣沉默了太久,沈家平小心开口道:“四少,属下愿意代劳。”在楼梯口卡的时间太长、这一身军装又十分显眼,四少的真容才曝光不久,惹来骚动就不好收拾了。 慕容沣斜他一眼:“我一人上去。” “是!”沈家平暗暗松了口气。 “别高声。”慕容沣回头望他,笑着道:“这儿都是文化人。” 沈家平看着慕容沣突然温柔的笑,一寒。——苏老师,您可一定要谅解四少啊!不然我们这些下属、尤其是我这个贴身近侍就该遭罪了……四少刚才的低气压,太可怕了! “咚咚!咚!” “请进。”苏明远白天时间是不锁门的,方便前来求教的学生。他认真专注地批改作业,头没有抬,阳光穿过窗棂打在他额前细碎的短发上,慕容沣甚至看得到环绕他周围的微尘。 看得痴了,不禁唤道:“明远!” 很久没人这样叫他了。苏明远疑惑地循声望去,下午的阳光从西边照射,逆着光看不清门边站着什么人,只得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剪影。他站起身,人渐渐走近,戎装飒爽、英姿焕发。 慕容沣嘴角噙着笑,撑着桌子道:“明远,没能给你过生日,我来赔罪了。”心却有些忐忑。 “是么?慕容督军言重了。”苏明远想起他的欺瞒,动气道。——当我是傻子么?林沛、沛林、慕容沛林!你走后,随便想想也猜得到了。既是知音,何苦瞒我? 慕容沣深吸一口气,试图按下心里的郁结。绕到他跟前,郑重道:“明远,你知道,我不是恶意瞒你。”一句话,透出了多少用心。 苏明远想着他一路走来的不易,心软道:“抱歉,是我过激了。” 慕容沣放下心来。他知道文人多少有点痴气,苏明远又是个清高孤傲之人,很担心他从此不想见到自己。现在得他谅解,喜不自禁。不在意地摆摆手道:“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慕容沣从小袋子里变魔术似的拿出一盒盒包装精致的小吃,苏明远看着他笑道:“我可放不了这多东西。” “呵呵,我是专业打包的。”慕容沣也想起他那毫无章法的书箱,笑道,“这可是军人的必备素质。对了,还有我们那儿的大枣,一会儿叫沈家平给你送来。你身子弱,要多补补。” 看着桌上摆着的那些江苏特产,什么山楂糕、八珍糕;什么藕粉、蜜饯;什么碧螺春……苏明远由衷道:“沛林,谢谢你。”——谢谢你重我懂我、爱护我照顾我。 “那你怎么谢我?”慕容沣逗他。 苏明远当了真,开始翻箱倒柜。 “诶,你别忙。我开玩笑的。” 苏明远没停下,继续左翻右翻。 “要么以身相许?” 苏明远听到耳边温柔的声音,一愣。 “找到了!”惊喜道。跳起来却正巧撞上慕容沣的下巴。“没事吧?”手忙脚乱地去揉,没注意慕容沣目光紧紧盯着他、浑身散发着危险的信号。慕容沣的手顿了顿,终于克制住没把他圈在怀里。 苏明远找出的是一只精致的青花陶笛。擦擦汗,对坐在藤椅上的慕容沣勾勾嘴角笑道:“有时间给你画幅画,就画高山流水遇知音怎么样?小生不才,现在,只能用此曲酬谢知音了。” 清冽的陶笛声幽幽响起,呜咽着有些忧郁。慕容沣跟着曲调以手指轻敲藤椅,和着这不知名的江南小调,微眯了眼凝视陶醉在音乐里的苏明远。窗外是热烈的火烧云,黄昏了,这应该是一天中最忙乱的时段。但这间屋子,是宁静的。火红的光芒曲折地延展至屋内,就变得朦胧而温馨了。 慕容沣的心,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柔软。对苏明远大大地笑开了,站起身,走至跟前。而苏明远与他对望着,突然觉得,此生何求? 慕容沣自然地揽了他的肩,并立夕阳下,看红尘缭乱、人世繁华。 戏台上柳枝半挑、水袖轻扬,缠绵婉转的水磨腔,唱的正是一出《游园惊梦》。 生旦甫一登场,苏明远就惊喜交加——生是俞继容、旦是沈妍芳,以前在苏州老家,母亲和几个姨娘也喜欢听他们的戏。吴侬软语、悠扬绵长,比之在京听到的北昆,苏明远顿觉耳清目明。他想,沛林果真识货,竟请到他们来唱堂会。 正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柳梦梅凝视杜丽娘的眼神亲近中透着爱怜,杜丽娘以袖遮面羞怯地偷觑他一眼,眼波流转间已是缘定三生。到了“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两人同唱,你中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 有我、我中有你。带人入戏、渐入佳境,唱戏的和看戏的,一样不辨真假实虚,尽情沉醉其中。 在场的人不多,只有慕容沣、苏明远,沈家平则带着几个亲卫守在两边。十数人都在回味这至美的艺术,军人们听得不甚明白,但受了熏陶、静了心神,也与有荣焉。独独搭台筹办的人心不在焉,戏已落幕,还是苏明远推了推慕容沣,他才回神。 苏明远见他嘴角笑纹诡异,笑道:“沛林莫不是被梦惊着了?” “哪有哪有。”连声否认,眼却不看苏明远。 待到唱罢《丽娘寻梦》、《柳生访梦》,慕容沣还是一言不发。 出了戏院,俞继容和沈妍芳卸了妆前来拜别。沈妍芳福一福身子,俞继容道:“多谢慕容督军捧场。明天便从北京回苏州了,还要谢谢督军一路护送。” 慕容沣不在意道:“有什么。俞老板和沈老板都是名角,当得起。” 这便有些冷场。混战的世道,安危不保,谁愿意长途跋涉来唱场没几人看的堂会?若不是慕容沣派人强力邀请、赏钱也十分大方、还保证安全护送回乡,他们定不会来。虽是下九流的戏子,也有些坚持的。 看得出慕容沣并不是爱戏之人,但台下还有端正清秀的苏家二少爷,算得上故人,又见他听得入迷,便减了三分不悦。沈妍芳偷偷去瞄苏明远,带了点欲言又止。 苏明远和善道:“既是明日的行程,今晚在醉仙居为两位践行如何?嗯?沛林?”转头看着慕容沣询问。两人本是约好晚上到醉仙居小酌的,想着近来军务繁忙,终于有时间和苏明远单独在一起,他很是开心。 现在苏明远开了口,虽然多了两人,他也不好小气,笑着道:“那就听凭明远作主。” 苏明远也笑道:“俞老板、沈老板,晚间七点醉仙居二楼仙客来见。”俞继容和沈妍芳谢过应承 了下来。 沈妍芳看着两人的平等交流里掺杂的柔情,惊奇慢慢盖过了欲言又止,隐成了丝丝缕缕的忧伤。 她没多少文化、字也识得少,但从小便浸泡在才子佳人的戏文里,等出了师、成了名旦,扮的皆是美人闺秀,演绎了一场场离合悲欢,渐渐养成了多愁善感的性格。幸而俞继容不只是羽衣霓裳黄粱梦里的柳生张生,他真心爱护呵护着沈妍芳,因而不论是戏里的波折起伏还是现实的烽烟四起,她都一样安心。 现在,苏明远和慕容沣站在她的面前,如一对璧人,是真正相知相惜的才子英雄。心中禁不住很忧伤地想,苏二少爷,他知道么?等他知道了,又情何以堪…… 俞继容是阔达之人,不似戏中那些多情公子的敏感细心。但真心爱着一个人,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联通了自己的感觉。 扶了沈妍芳的腰,缩紧了手掌,轻声道:“想什么呢?不开心。” 沈妍芳嫣然一笑,让他放心:“没什么。” ——没什么,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谁说这就一定是个悲剧?有时候,也许一不小心,秘密就永远成了秘密。 玉盘珍馐,华樽美酒。醉仙居的菜品素来精致。 俞继容见满桌子的江南风味,对苏明远更添亲切,连带着对慕容沣也多了好感。 他满了杯起身,郑重道:“这一杯敬谢苏二少爷和慕容督军的厚爱!” 再满杯欲言,却听得沈妍芳阵阵娇咳。对对座的两人抱歉,俯□轻拍沈妍芳的背。 沈妍芳有心不让他多言,弯着腰边咳边道:“我吃呛了。”俞继容忙倒了水来喂她。 过不一会儿,沈妍芳款款起身,也端起一杯酒,柔声笑道:“方才十分失礼,妾身自罚一杯,还望两位莫要怪罪。”她的眼中余有泪光,不知是咳得厉害还是怕得罪了主人,显得楚楚动人。 苏明远安抚地对她一笑,慕容沣则有感于他俩的真情流露,好了心情地爽朗道:“难得难得!这一杯祝两位白头偕老!”两人都有些受宠若惊,忙连饮三杯。 苏明远示意两人坐下,端了杯真诚道:“两位珠联璧合、曲若天成,明远得闻乡音,十分荣幸。”两人再尽一杯,打心眼儿里对苏明远更加尊敬。 苏明远见身旁的慕容沣自斟自饮,便夹了块儿酥香排骨给他,关心道:“多吃点,小心你的胃。” 他并没觉出不妥,慕容沣却一瞬间乌云散尽地眉开眼笑。俞继容见状目瞪口呆,虽然身边不少戏子被高官富商养为玩物,苏二少爷又怎的落到这般田地?有心救他,但这年月已自顾不暇,只能郁闷地埋头吃饭、一言不发。 两人走前,沈妍芳恭敬地呈给慕容沣一方锦帕,说是聊表感激之情。慕容沣疑惑地接了,随意放在口袋。待到苏明远询问,才扯开来看。只见锦帕的边角处绣着一枝清傲的斜梅并两行小字。 苏明远赞叹:“栩栩如生,真是好绣工!” 慕容沣就着昏黄的灯光念出那几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心口蓦地一动,喃喃道,“一往,而深……”看向苏明远的眼神忽然清亮,醍醐灌顶般顿觉了悟空明。 苏明远狐疑道:“沛林,倒没见你好好听《牡丹亭》。” 慕容沣虚心道:“你便与我好好说说这出戏。” 苏明远摆出副老学究的模样道:“这个故事是说,深闺小姐杜丽娘春日游园,在梦里遇到了书生柳梦梅,两人情意绵绵、缘定今生。丽娘醒后寻梦不得,相思而亡。三年后,柳梦梅赴京赶考借住杜宅,拾画访梦,丽娘还魂相会,柳生掘坟相救。后来柳梦梅高中状元,与丽娘寻母助父,两人金殿团圆,百年好合。” 慕容沣听后笑道:“你这样跟学生上的课?他们肯听?” “这样可不行,他们非把我赶出去。”苏明远笑道:“我是对比着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讲的。” “我对国外的文学知之更少了,倒是不知道一出《牡丹亭》这么跌宕。”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苏明远叹道,“就像汤显祖所说,‘梦中之情,何必非真’,既然情是真的,又何必管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了。” “明远这么看得开?”慕容沣饶有兴味地问道,“以现在的话说,这叫什么来着?” “我可不是罗曼蒂克。”苏明远看着慕容沣认真道,“这个词本是柏拉图式、精神式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5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5 的爱恋的意思,很好;现在反而成了受过新式教育的人拈花惹草、不忠于感情的托辞。”说到后来甚于有些愤怒了。 慕容沣也认真道:“我与明远是一样的想法。情之一字,本是心系一人,青眼以待。一心一意都不见得处处妥当,哪还容得下其他。” 苏明远见他感慨,不由道:“沛林胸怀大志、不拘小节,难道甘愿一生只得一位红颜?” 难怪他这样问,慕容沣心道,现在各地军阀雄霸一方,的确有众多姨太太,像段世祥的,竟要编号分别了。 慕容沣不去辩解,诚恳道:“不懂情为何物,流连花街柳巷,百媚千红只是过眼云烟;若是懂了,便只认定那一人,远风流、共风雨,此生不渝。” 苏明远赞赏道:“正是这个道理。”笑着问,“沛林可是好事近了?” “我还没说完呢。”慕容沣狡黠一笑,心想,我可不像段世祥那混账,为讨各个姨太太欢心,见着了一律心肝儿肉儿地乱叫。 “明远,有你这知己在,我又何需红颜!” 苏明远心漏了一跳,掩饰道:“沛林说笑了。” 慕容沣不再逗他,只笑道:“与明远自在谈天说地,才不负此良辰美景。” 徐徐夜风轻拂,初秋还余有一点夏意的温热,撩人心弦。两人倚栏眺望,星缀苍穹、时明时暗,如玲珑棋局般神妙莫测、引人探寻。 “你看,那颗、那颗和那颗,还有近一点的这颗,”慕容沣拉着苏明远的手去勾连天边的星宿,“组成的像不像一架竖琴?” “是啊!”苏明远很惊喜,“所以叫天琴座?” “嗯。”慕容沣的呼吸就在耳边,很缠绵的感觉,“冬天可以看到最亮的天狼星,春天我再带你找北斗星,夏天就看牛郎织女银河相会……好不好?” “好。”不迟疑地答应。 孰不知,约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然后,倏忽就,一辈子。 ☆、千秋瑟瑟 寒露为霜,正值重阳。 慕容沣来约明日去登香山,时已晚,便在苏明远的宿舍歇下了。宿舍的格局已非早前——苏明远猜到林沛的真实身份后,一气之下就把他的那张床扔了出去;添置了办公的木桌和长凳藤椅,再与床之间隔上屏风,俨然是一个独居的小天地。 慕容沣却没把自己当外人,大喇喇笑道:“沈家平明早来接我们去香山,今晚我就住这儿了。” 苏明远也笑道:“住就住吧,不过话说前头,我睡觉可不老实。” “没事没事,我在就老实了。”收了收太过痞气的笑,正经道,“你应我的那幅画我可还没见到。” “我又没忘。”苏明远说着从抽屉中拿出一支细长的锦盒,递给坐在藤椅上的慕容沣,“呶,小生不才。” 慕容沣起身接了,走至桌前正待展画,却看见抽屉深处还有一只锦盒,好奇地问道:“咦?这个是?” 顺手拿出来正要打开,想起似乎不合礼节,便询问地看看苏明远,那边却默认了还红了脸。苏明远挠挠头,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锦盒已经开了。黄丝绒的盒内陷着块儿包得更仔细的白绢,触感丝滑,一层层摊开,里面藏着的东西渐渐显形。 慕容沣惊喜交加——那是一块儿独一无二的金质的怀表;是纯手工制的刻着他慕容沣的字“沛林”的怀表;是他从小不离身、等懂事了说要送给心爱的人作定情信物的怀表……而明远,竟这么珍而重之!慕容沣藏不住笑地回想,当初走得匆忙,只能留下最有诚意的物件来解释身份、寻求体谅,也不是不怕他气极扔掉。却正巧,早就情定于此了啊。 慕容沣笑得开怀,难怪我在山东就归心似箭,原来,那夜夜透过月亮看到的你,不是幻觉,是我那时想不明白却无法抗拒的思念啊!明远,我得让你也明白了,不然战事一起、没了机会,又是烽火连城、隔断天涯! 苏明远被他的笑激着了,脸上有点挂不住,劈手夺了怀表恨恨地握在手里。这一来,慕容沣更乐了。 拍拍他的肩道:“别急,是你的,是你的。” “谁要你的东西!”苏明远作势要扔,慕容沣也不拦。 边铺开了画,边随口道:“给你了,就是你的。决定在你,我可管不着。” 苏明远愣了愣,收回手,暗笑自己怎么这样小气。 “构图意境很好,但怎么是……”慕容沣不说话了。 入眼是高山青耸入云,云端樵夫砍柴、琴师抚琴;流水似从天上来,水边却是一座孤坟、一架断琴。天水一线,生死一念,画上还有一只孤鹰远去,满目凄清之境。 “怎么是音绝人亡?”苏明远声音清淡道,“总归是个别了,这琴倒做成墓刻永远陪着钟子期了。” “明远,你太冷了。” 一句话差点勾下苏明远的泪来。想想前二十几年几乎是泡在冷冰冰灰暗暗的境遇里,见到的都是最亲的人最丑恶的面孔:为得利益不择手段、为达目的毒计尽施……他早就寒了、冷了、不盼了、不信了。 然而,一道火光从眼前蹿起。 他回神、抬头、睁大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慕容沣在自己面前隔着一个桌子触手可及的距离,划了火柴烧了画。他怔怔地透过火光看着他,他也看着他。一颗泪、两颗泪……更多的泪从他眼里砸了下来,他的心就像被一滴滴火油烫了般不可抑制地疼起来。 裱过的画烧得很慢,这会儿却也烧到了上方的卷轴。慕容沣没感觉到,他只想着,明远啊,你受了多少苦,我的明远……苏明远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的眼睛充满了和慕容沣眼睛里一样的热烈,像熊熊燃烧的火。他一步一步坚定地走过去,终于彻底不被过去的晦暗所蛊惑。啪地打掉慕容沣手上的画,那卷轴在地上滚了几下,灭了。 苏明远还有盈盈于眶、欲坠未坠的泪,但他在笑着。他定定地看着慕容沣的眼睛笑着说:“沛林,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就等着这么一天!”——等着一个理由告别泥泞的过去;等着一个契机憧憬真实的未来。 他抱住慕容沣,激动道,“沛林,谢谢你。”——谢谢你与众不同的热力吸引和感染了我。然后,我生命的所有,不再阴沉苍白。 苏明远泼墨挥毫,画就一幅不甚工整的双人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6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6 望星图。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双背影,戎装与长衫并肩,他握着他的手去找满天缭乱繁星中最亮的一颗。靛蓝打底,两人笼于静谧的夜色,并立的怪石边上斜伸出一株苍劲的绿松并一枝清正的翠竹。正是秋天萧索的景象,然而慕容沣却感受到了破纸欲出的万丈豪情——于此不明方向的暗夜,以手作剑、直刺苍穹! 他赞叹道:“明远,你当真知我!”——知我致力国富民强的赤诚之心、知我愿还天下太平的鸿鹄之志! 苏明远抬眉看着他眼中带笑,递了笔来。慕容沣接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神州陆沉今非昨,哪个仙人指迷津?君自沉吟我自啸,笔厉剑寒教天明! 苏明远朗声念完,心道,迷津难渡,只能跌跌撞撞地寻找答案,这正是他们所处的现实。长长呼出一口气,有些怅然地道:“文如其人,沛林果真欲成宏图伟业。” 慕容沣傲然颔首,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既得天时,又舍我其谁?!” 苏明远拉住他的手,在他掌心放入一枚印章,感慨道:“那么赠君此物,恰得其所。” 慕容沣摊开来细细端详,竟是块儿有“帝石”之称的田黄石。触感温和、石质沁润,灯光下明显看得出细致的萝卜纹,确是极品。下方端正刻着“沛林”二字,慕容沣的心头一喜,问道:“可是明远亲手刻的?” “自然。这并不很难。”苏明远轻笑答道,平静地想起以此消磨时光、躲避家宅事端的年少时节。 慕容沣心满意足道:“这是极其珍贵。”瞥见自己送他的怀表,又不禁笑起来——这分明是交换了信物。 “虽然难得,但在北京,淘也是淘得到的。”苏明远将画挪过去,道,“我们二人合作此画,你也落个款吧。” 慕容沣欣然印在题诗之后,见苏明远落的“陶然斋”的印,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 苏明远提了酒壶笑道:“来,沛林,共君一醉一陶然。” 慕容沣像被那笑容蛊惑了似的,不再深想。对酌且尽欢,何必问来时? 同榻而眠,慕容沣看着苏明远安宁恬静的睡颜,更加坚定要完完全全拥有他的心思。浅浅地吻上苏明远微皱的额头,温柔地轻声道:“只是知己还不够。明远,今生今世已注定浮沉不休,我又怎么安心你一人独往?” 苏明远清早醒时有些昏昏然,敲敲自己的头,看着还熟睡的慕容沣,低声笑骂自己,发什么神经,做那样的梦…… 慕容沣一向警醒,身边有了动静便也醒了来。微睁的眼见着苏明远挺苦恼不解的样子、又听到了那些话,便猜到了七八分缘由。起床便是神清气爽。 沈家平是个有眼色的人,作为副官,慕容沣的心思他一向猜得准。沈家平在心里掂量,苏老师对四少来说是什么地位呢?接触了几次苏明远,他很是仰慕苏明远的为人。和苏老师交往真是如沐春风啊,倒很希望四少这次认真。 他尽责地打开车门,苏明远道:“沈副官早。” 他放柔声音回道:“苏老师早。”接着道,“四少,碧云寺之行已安排妥当。” “碧云寺?”苏明远一边疑问一边反应了过来,沉重道,“孙先生的墓……” “不错。”慕容沣道,“孙先生逝世一年余了,我知你一直崇敬先生,所以,带你去看看。” “沛林,谢谢。”苏明远有些激动。孙中山对他的意义,可谓深远厚重。 “我们不需要说这个。”慕容沣实在不明白这些失败了的革命能有什么作用,没有强兵利器、没有掌握实权——拿什么说话?但他知道苏明远此时需要安慰,便不多言,拉过他的手拍拍,却发现苏明远的手竟被汗水浸湿了。 随山蜿蜒,拾级而上,两人行于苍翠葱郁的松柏之间。抬头望去,几重院落交错向上隐在碧云青天之中。越向高去,苏明远越能清晰地感受到这里庄严肃穆的气氛。不因为这是存世五百余年的佛堂古刹,而是因了这里暂厝着为复兴大愿民主大业共和大计革命不止奋斗终生的孙中山先生的陵墓。——佛渡世人,是置身事外;先生则是以身为鉴。 在这里,仿佛一呼一吸间都能与先生的魂灵交流——先生“三民主义”的主张还未贯彻、先生“实业救国”的宏愿还未完成、先生“同志仍需努力”的教诲还振聋发聩…… 苏明远庄重步入内堂,道路通畅、无所阻拦,想是沛林打点好了。金刚宝塔的建造得赋天时地利、尽收日月精华,无怪乎寺外的枯松也起死回生。然而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带不走亦很难留下什么。例外如孙先生,他的思想足以影响几代人,但毕竟少数。 苏明远深深地一鞠躬道:“苏州苏明远特来拜祭先生英灵,愿先生安息。”再深深鞠躬,道:“吾辈谨以先生革命未竟事业为勉,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实现民主共和奋进努力。”三鞠躬后叹息道:“先生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新三民主义’尚未实行确立,您却骤然离世,恐怕现今合作革命之路又添变数。” 慕容沣在旁听到他说的话,心底暗暗一惊。以往两人阔谈世事,未曾系统讨论思想议题;待到自己重组北京政府、表明身份,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明远从不多说自己的事项主张。现在看来,怕是为着各自身份立场才多有避讳,不愿伤了情谊。慕容沣思索着,我是□军阀,他是民主斗士,倒真是实实对立…… “唉……”苏明远忧虑地叹一声气,慕容沣觉得自己的心揪紧了。 “晚生不才,进,不能立足庙堂力挽狂澜;退,不能强健体魄拼死血战,真真一无用书生。如今秉持自由民主的信念教书育人,晚生只盼望合同志之力驱除蒙昧、开启民智,教育新生栋梁,为振兴国家、洗雪国耻尽绵薄之力。” “明远何须自轻自贱?”慕容沣凝神各处挽联题词开口道,“孙先生信奉‘知难行易’才误事良多,你既不孤高自诩、又非眼高手低,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沛林,”苏明远见他是尊重之态,不想与之争论,疲惫道,“斯人已逝,不如留先生清静。” 两人下得山来,天阴欲雨。又兼各有思量,不由觉得秋意浓厚、萧萧瑟瑟。 “明远,”慕容沣还是叫住他,“明远可是信奉孙先生的主张?” “孙先生算是我民主思想的启蒙之师。”苏明远回忆道,“幼时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7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7 所读之书,不外乎四书五经、古文诗词,纵使科举废除,亦不逃以此为诫来修身立世的传统。魏源严复的书我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如果不是孙先生闹起了革命,猛烈震颤、迅如春雷、不同于改革的缓慢虚弱,还不知要多久才能放开民众的思想。” “那么,明远是以民主人士自居了?” 他还问,他不放过我。苏明远头疼地想——他是掌政军阀、独霸一方,与民主革命的矛盾不是一点两点。这决不同于文人之争——文人之争,动动嘴皮子而已,就算在报纸上论战笔仗,怎么影响的也是文人、官宦、商人等少数阶层;即使有立场之争、各为其主,文人最多是推动力。而他不一样,沛林他是手握重兵兼理政事、可以决定时局的风云人物!他出现几次、发几回声,就有多少激进的民主人士想要他的脑袋……这样来看,对立已是必然。 慕容沣见他沉思不语,脸色也阴晴不定。 苏明远终于道:“是,我支持民主。虽然已是民主革命中的温和派,想是同样为人,尽量少点流血牺牲,但若有人妄图阻挡自由民主的历史潮流、妄图像袁世凯复辟帝制或者□□,我也敢效法猛士、不惜一命!” 慕容沣猜得到他的答案,问两句就不坚定了又怎么会逃出禁锢他的家族孤身北上?只是,他要比想象中更坚持也更勇敢,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慕容沣心内悲凉,却含笑问苏明远:“明远踌躇半日可是为我?” “是。”苏明远看定他答道,“我不想失去一位一生难得的知己。” “若是失去了又如何?”慕容沣追问。 “失去了……明远无人花下对饮、无人月下共游、无人雪下同思……不过一具行尸走肉。” 慕容沣心底一震,如闻天籁,直想扳过他来吐露压抑许久的感情。 但不愧是军政上历练多年的大人物,依旧面不改色地笑道:“明远这么有信心来推翻我的统治?” 他还在笑,苏明远气愤他的玩世不恭,不客气道,“先生说过‘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沛林一人也不过螳臂当车。” “这样么?”慕容沣笑道,“明远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并非对立呢?” “什么?”苏明远惊问。 “我是军阀不错,但如果我不是为私利呢?” “你是说、你是说……”苏明远的眼睛亮了,恍然大悟,“我怎么忘了!沛林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如果不同于他们割据纷争,定能还一方清平!” “所以,明远,放心,我不会留你孤孤单单一个人。” “好!说定了!”苏明远得了承诺般放下心。 说定了,明远。慕容沣的心却只放下一半。虽然关于利益的话半真半假,但情,是真的。 ——明远,时局变幻瞬息之间,如此难料之事又哪里比得上你展颜一笑?但不管怎样,我至少护你周全。 之后的气氛活泛如昔,虽想法不一,但都默契地不再提起这段争执。沈家平在半山腰等着,看着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下来,不禁疑问——这明明不可调和的矛盾竟能以情之名化解了? 他从来不会问一句不该问的,立正请示慕容沣道:“四少,这天怕是要下雨了,您看是回住处还是赶往静宜园的红叶公馆呢?” “好不容易偷闲几日,”慕容沣道,“明远,明天去登香山的主峰鬼见愁可好?” 苏明远见他兴致极佳,道:“重阳正是要踏秋登山才应景。” 淅淅沥沥,雨点啪嗒啪嗒的大了起来。淋漓秋雨浇天暮,才是下午三四点钟光景,路况已不分明。 尾随的车辆跟踪得很有技巧,却碍于雨势无从下手。 车内一人道:“碧云寺本是多好的机会。” 另一人道:“上峰明令,不得打扰国父安寝。”又安慰道,“明天会有增援,再找时机。” “是。”第一个说话的人表示同意,又恨恨道,“阻挠统一、无力对外,这些军阀一个个都该死!” 该死的慕容沣此时正在他们前面的第三辆车里,端坐后座安闲地听着苏明远念“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无心他顾。 他想起自己以前也是穿花拂柳的风流少年,但自从遇到苏明远后,许久不踏章台路了。侧着脸看着苏明远淡淡地笑开,他想,明远啊,我对你这么上心呢。 “我的脸怎么了?”苏明远摸摸脸问。 慕容沣摇摇头笑而不答,很开心看他手足无措。 车内和煦如春,车外风急雨骤,真是两个世界。前路还有不可预料的明枪暗箭又怎样?不过是背景。 红叶会馆专做达官贵人度假宴饮的地方,兼之有些秘事议谈也在这里,服务一向妥善周到。车子拐进大门,便有侍应打伞来接。 沈家平接了慕容沣的眼神问道:“今天里头有些什么人?” 侍应生哈了下腰恭敬回道:“回总督军,陈总统和段总理都在,在开宴会。” “倒很齐全。”慕容沣不耐道,“哼!想必莫无谦、申间越那帮酸臭文人也在。” “督军英明。”侍应生见他微怒,不由打了个寒战。 早有机灵的人进去通报,陈裕乔和段世祥都迎了出来,哈哈笑道:“慕容老弟也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慕容沣也跟他们热络玩笑:“英雄所见略同嘛!”这种客套话锦上添花,永远不多。 申间越在门口高声附和:“慕容督军说得是!三位都是乱世英雄,治理有方,我们才能过太平日子。”慕容沣皱眉,他最讨厌这种溜须拍马还满身铜臭的虚伪家伙。 一声未落,一声已起,说话的是莫无谦:“北伐军一路突进,就要兵临城下,既然间越兄日子太平,不如去守保定吧。” 苏明远暗暗笑了,沛林的评价还真准确,文人相轻,这俩人当真一个臭,一个酸。莫无谦还好,有些气节,不过志大才疏了。 大厅内确是金碧辉煌、歌舞升平。慕容沣与几个熟识的官员寒暄过了,就准备带苏明远去房间。苏明远样貌出众、举止优雅,这一路上已有人议论他身份了,慕容沣知他不喜热闹,略略说是朋友,便不准备让他呆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了。 谁料不远处一个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8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8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扭着水蛇腰朝慕容沣扑了过来,娇滴滴道:“慕容督军可算是来了,从前怎么请都请不到。”慕容沣认出是闻名八大胡同的柳风艳,待闻到她身上浓浓的香水味,嫌恶地挥开了。 柳风艳不敢再靠近,被拂了面子却心有不甘,便转身想去扑沈家平。 一转眼她看到了苏明远,不由“呀!”了一声,惊喜道:“这是哪家的台柱、竟生得这样标致!”说话间手就甩着绢子去缠苏明远。 苏明远一直听沈家平介绍宴会的来客,谁跟谁的交情好、谁跟谁交恶、谁带的伴儿其实是谁的小老婆……苏明远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但在陌生的环境听到熟悉的人说话,总是安心些。 “啊!”柳风艳疼得叫起来,吸引来更多注视的目光。苏明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成了焦点。 慕容沣松开手冷冷道:“别动手动脚,我不想打女人。” 柳风艳退倒在地,不理会话语中的危险,气极了笑道:“慕容督军原来也好这口儿!不过是个戏子,跟我有什么不同……” 大厅静了,所有人都看着这边如何收场。很多人想法都跟柳风艳一样,只是不说罢了,却也不料慕容沣会动这么大气。 苏明远拉住慕容沣的手柔声道:“不必把事闹大。” 然后稳步走到柳风艳跟前,声音也是稳的,伸手道:“小姐请先起。” 柳风艳愣愣地看着他,噙在眼里惧怕后果的泪水变成委屈流了下来。接着,她就在地上哭天抹泪地喊:“我本是皇亲国戚啊,幼年也是所有人捧着疼着!什么吃的用的没享受过!若不是闹起革命家都败了、国也亡了,命苦啊!我怎会在八大胡同做这侍候千百人的营生!” “滚!”慕容沣听不得女人耍赖,怒道,“别脏了地方。” 柳风艳得了特赦似的慌乱地爬起来,北京的上层她是混不下去了,但惹恼了慕容沣还能留一条命在,简直是天大的幸事!她想,我大不了回八大胡同从头再做一遍,什么时候总能搭上个人物再爬上来。 她抹花了脸,看着苏明远呆立在那儿满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撒泼,竟又想调戏他。苏明远正色道:“我身为老师倒不知道怎么教你礼义廉耻,小姐自重。”柳风艳捂了脸匆匆地跑了出去。 鼓掌叫好声一片,风波就此平息。音乐一起,舞步又轻盈了。 申间越带上身边的女人围了过来,笑嘻嘻地问:“苏老师在哪里高就?间越好去请教请教。” 苏明远不喜这人,听他的奉承浑身不自在。还没开口,慕容沣走过来道:“明远,我给你介绍几个人。”护着苏明远的肩就走了,完全无视申间越。 见的是陈裕乔和段世祥,苏明远有才有识,自然得体大方。随意聊了几句,见陈裕乔想挖人去行政院工作,慕容沣赶忙打住了。 慕容沣带他到靠窗的隔间坐了,两人就喝着茶不说话。隔间外沈家平守着,进不来人却堵不住声音,那些人个个赞叹苏明远的清雅风姿和气度不凡,恨不得把他吃了。慕容沣气闷地想,真不该让这么多人看到他。 苏明远盯了他半晌,自觉目光太柔软暧昧了才收回来——沛林这个样子真像个不甘受欺负想着怎么还击的小孩子。 “沛林,沛林……”苏明远唤他回神,“我都不生气了,你干嘛和一交际花过不去。” “嗯……”慕容沣静下心,感慨道:“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他想,以往的风流韵事都散了吧。真是报应,以前是女人为我争风吃醋;现在还没怎么样,我就患得患失了。 苏明远不知他心思在己,看看屋内的通明灯火,又望望窗外的暗夜雨幕,遥想道:“的确,百年风流总归要化灰成尘湮灭于世。千秋大业,不过一场大梦。” ☆、一念入尘 雨霁初晴,碧空如洗,澄澈得像一块儿翡翠。 吃过早餐,慕容沣和苏明远便往有“鬼见愁”之称的香炉峰去了。路过大厅,一切又是整洁如新,好像有田螺姑娘帮忙清扫,见不到半点昨夜杯盘狼藉的痕迹。沈家平没有跟着,回督军府帮慕容沣应付几个有求而来的不大不小的人物去了。其他侍卫不远不近地听候差遣,给两人足够的自由空间。 苏明远走得很慢,他的腿是一年半前领受家法时落下的病根儿,一旦天气转凉、阴雨连绵,骨头就像酥了一样酸疼无力。那是他一直不曾表露于人的伤疤——伤身虽痛,伤心更重…… 他帮助身为革命党的学生逃回上海,被逮捕后囚在南江监狱受尽折磨,他咬牙挨着皮鞭、辣椒水……信念就是家里人不会不管他。然而,捞出来后等待他的不是关爱或理解。 重伤在床,母亲责骂他幼稚无知,吼道:“给官府送钱摆平此事要搭进去大半家业,你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就不能老实点!” 苏明远虚弱地想,还不如死在南江监狱里,娘还能念叨念叨,哪怕漠然,至少不会细细跟你算你不值钱的这笔账。 苏明利三天后回来,借题发挥又提到此前苏明远为苏明玉争取婚姻自由的事,定要以家法论处。 他盛气凌人地捏着苏明远的下颌道:“你认个错,认个错哥哥就放了你。” “我没错!”苏明远盯着他轻蔑道,“你贩卖同胞、做英法的走狗,你才错!” 苏明利不以为然,猛地松手,苏明远站立不稳,晃了晃身子后退两步。 苏明利也轻蔑道:“你倔什么?傲什么?我现在是这个家的主人!我让你生,你就生;不让你生,你就……生不如死。” 一抬手,仆人们听命地架着苏明远向钉板床按去。苏明远力抗不住,两条腿就狠狠地扎上了钉板。钉,透骨至寒,像蚂蚁爬过挠了一下痒,接着,根根粗钉瞬间穿透皮肉钻心地疼起来。 “不!”一声凄厉的叫喊穿透耳膜扎进苏明远的心里。是娘……苏明远想,她还关心我。 跪了多少下苏明远记不清了,晕过去时他还笑着。苏明玉闯进门,焦急地叫“二哥、二哥……”这样死了也好。苏明远那时想。 耳边响起的声音却骤然唤起了他的求生意志——那个声音说“你死了,就是苏家的鬼、我就让你永世不得自由!” 昏迷三天后,苏明远缓缓地睁开眼,守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9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9 在床边哭肿了眼睛的娘和明玉放下心来抱头痛哭。卧床一月余的时间皆是苏明玉衣不解带地照顾。苏明远心里清楚,明玉在知道两人并非亲生兄妹后对自己有着怎样的情愫。然而,在他,明玉的的确确只是个妹妹,存在了二十年的、自己一路看着长大的、对她只有怜惜疼爱的妹妹。苏明远不知怎样回馈她的深情厚意,只能逃避。 但若仅仅如此,苏明远并不会有计划有行动地逃离苏宅。毕竟,从小到大在苏宅浸染多年,能够感知的世界也只是苏宅门楼切割的天空——他早已决定生于此死于此了。他的学生们肯定想不到,开启他们自由民主思想的老师竟将一切当作虚空。然而,此次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苏明远却仿若重生般对生活有了希望。尤其是苏明利再来刺激之后,他的心从未有过的坚定,要认真去活。 苏明利要南下福州去做沟通买卖华工的中间人,临走时吊儿郎当地来看苏明远。跨进门时,苏明远倚在床上抬眼冷然地扫了他一下,便又低下头看《庄子》。 苏明利怒从心起,冷哼道:“你几时能得逍遥?”俯□威胁道,“你最好学得乖一点,下次可没这么容易放过你。” 苏明远不理他,心内凄然地想,这就是我一起长大的哥哥,即使没亲缘,这么多年竟连一丝情分也无。这个吃人的家啊,果真不能再呆了…… 苏明远长长地舒出口气,宁静地笑着想,从那时起就下定决心出逃了吧。留心寻找各地的招教公告、省下工资去寄简历拍电报……直到走到现在这样的生活——身边,有期待用知识充实自己的学生、有志同道合的同事、有关心爱护自己的正叔……竟那么幸运,还有一个立场不同却能谈天说地的知己。 从前与世无争且与世隔绝的自己入此尘寰,竟能品尝到人生的百味。这样,才不枉来人世走了一趟吧。 慕容沣不想让他再沉浸其中。想起昨晚听他在噩梦中断断续续叙述这些经历的震撼,又想起唤醒他帮他揉着旧伤的怜惜,再想起他平时的温良和善……实在感慨良多,除了钦佩,更多的是收不住的心疼。他不想让他这么累、他也不会再让他这么累。因为从此之后,有他慕容沣与他一起。一起走、一起看、一起扛。 两人从重阳阁下来,慕容沣带他曲折行进,来到更高处。稳了声音道:“不要想。你看眼前这遍山红叶,经霜犹艳、如云如霞,果真红于二月花。这样热情浓烈的景象,谁说秋天必是寂寥!” “是。”苏明远笑着让他安心,一些泥淖走过后,就不会再陷进去,他现在有的只是感恩和慨叹。“秋日胜春朝呢。这入眼的黄栌和红枫竟像铺下的红妆锦缎。” “我就以此为聘如何?”风声呼啸,传过来慕容沣朗声的问句。他临崖而立,左手斜伸出崖壁,仿佛将满山红叶尽托于手中,缓缓地回揽,将这艳阳照山红送给他。他看着苏明远,笑容自信而明亮。 “聘什么?” “聘明远与我,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声调略为低沉,音色厚实而缱绻。 苏明远瞬间明白过他的意思,脸映着太阳刷的红透。掩饰地低下头道:“沛林又说笑。” 慕容沣走过来用右手环住他,在耳边沉声道:“我若抱着你一跃而下,还是不是说笑?” 苏明远震撼地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嘴唇微张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们站在“鬼见愁”的最高处,后边是上山的来路、乱石林立;左边是刀劈斧削的山崖、望而惊心;右边是还待修整的荒路、山势陡峭。没有前路,非生即死! 慕容沣松了手,一步步向后退去,踢落的碎石块儿坠下崖没有声音。他却一脸泰然地扬起嘴角笑 道:“明远,同生共死,你来不来?” 苏明远知道他不会跳下去,不平地想,我又不是那些以身托人、以色侍人的女子,这样就心动了?就妥协了? 缓步走过去,两人在崖边站定。苏明远笑道:“沛林怎么舍得下这河山万里、家国天下?” 慕容沣被戳穿了伎俩也不尴尬,正色道:“我是不舍得,我的确以平定天下、至少平定一方作为实现自身价值的目标。然而明远,如你所说,千秋霸业、荣华繁盛都只是身外之物,得之失之、胜之败之,转头成空罢了。” 慕容沣感叹,“但是,明远,人世一遭数十年光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一人飘荡浮沉于乱世、舍不得你有了伤口苦痛只能独自逞强、舍不得你和别人同衾同穴。我要你,只要你。想要跟你在一起,仅仅因为你是你,你是我一生到此最无法割舍的牵念。” 这誓言比以山河相送更为动人。苏明远找不出自己再拒绝的理由,明明、明明心念已动了啊——在沛林刚刚离开的时候、在同倚高楼指星问天的时候、在半幅烧毁的知音图戳中心扉的时候……不逃了,我不再逃了。 他低垂着眼眸、长睫微颤,每当这时,慕容沣都猜不透他想些什么。 幽幽地叹息一声,道:“明远,我不逼你。我说过——”慕容沣知道他最重自由,下了决心深吸气道,“我说过,给你了,就是你的,要还是不要,弃如敝履或者视如珍宝,都看你。我,此心不变。” 苏明远终于抬头含笑看着他,轻轻把手掌贴在慕容沣的胸口,坚定道:“是。沛林。此心不变。” 慕容沣那颗准备长期作战的凉了的心像被火烫了般,通了热流复苏了“咚咚”地跳着。慕容沣一把拥住苏明远,使劲儿往怀里揉。嗅着他的味道,再不放手。 “明远,”慕容沣道,“你是我的了。”——这辈子都跑不掉。 半山风雨半山晴。 当两人这边携手天涯悠游赏景时,在慕容公馆的沈家平依旧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这么多事?他疑惑地想,四少一向铁面无私,甚少有人私事相扰。翻翻今日的拜帖和事项,沈家平暗叫一声——不好! 玉华山庄是饱览香山红叶的胜地,午间就餐稍歇后,两人便出见心斋去了。绕过东南角,入目就是平缓的山坡。走几步,风吹红叶纷纷,飘飘落落入了衣襟。 苏明远张开双臂、仰头闭目深深地呼吸。空气有山林雨后的湿润,仿似江南烟水;却少了故乡馥郁的桂花香——这里,是肃杀的北京,不比苏州的温暖安逸,养不活那样娇嫩的花。 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了,适时响起的悠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0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0 扬的口琴声偏偏让他安心。他转过头问:“这是什么曲子?” 慕容沣停了道:“随便吹吹罢了。” “沛林可是臻于化境了。”苏明远欣赏道,“随便吹吹都让我见到撑舟一叶、泛流湖上、夕照映山、水波粼粼的情景了。”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慕容沣笃定道,“烟雨水乡,放不下,我就陪你回去看看。” “不用了。”苏明远眺望远方,逃出来了就不愿回去,哪怕颠沛流离。少许牵挂亲人罢了。祝福道,“他们,会过得好。” “嗯。我们也是。”慕容沣承诺道。 揽过他的头,印上一吻。有些惊吓,苏明远只是闭着眼感受慕容沣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吻。 愿江山无恙,岁月安宁。苏明远在心里默念。 然而…… 慕容沣贴上苏明远的唇时,不远处传来一阵不太寻常的风声。慕容沣没有在意,专心地沉浸在初初尝到的甜蜜中。苏明远却因为羞涩,惊慌地睁开了眼。低矮的黄栌丛中掠过人影! 尖锐的风过声!苏明远不知是什么,下意识地手一紧,拉着慕容沣转了半圈,侧过身挨上飞向慕容沣的暗器。只觉得背后一麻,浑身就失了力气软在慕容沣怀里。 “快走……”苏明远说完一句便昏迷过去。慕容沣接住他,揽在身后的手摸到一片湿湿漉漉,明白过来是血,心口一凉。 迅速拔枪射击,两个蒙面刺客应声而倒。“当!”口琴挡下了嗖嗖的飞刀,却有更多飞刀和连续不断的子弹飞来,慕容沣护着苏明远躲在一棵泡桐树后,右肩挨了一下,险些握不住枪。 怀里的人面色惨白、气息微弱。慕容沣忧心地望着他,环顾四周竟无一隐蔽之处。不能把命落在这儿。慕容沣想着,刺客却渐行渐近了。还有两个人,慕容沣担心苏明远的伤势,当机立断把他按在胸口,两个人向斜坡滚去。 一块儿巨石将两人阻在了一方不大的空地上,慕容沣听着枪声远了,知道就算搜寻下来也需要些时间,稍稍缓了口气。 “明远、明远……”怀里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慕容沣久经沙场、浴血奋战,见惯了生死。此时,呼吸却急促不平了。明远、明远,你千万不要有事。他一边默念着安慰自己,一边小心地检查苏明远的伤口。脊柱中上方靠左两寸处深深扎着一把飞刀。 慕容沣喃喃道:“我要拔刀了,小心疼。”仍旧不得回应。 拔了刀,伤口处却是发黑的血渍。眼前一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可能!不可能! “明、明远,明远……”慕容沣颤抖着嘴唇吸出黑血,断断续续叫着苏明远的名字想唤起他的意识。但没有用,他不理他。 “四少!四少!”沈家平随着滴在红叶上的血迹寻了下来。见慕容沣还好,心放下一半,忧心地问,“苏老师他……” 慕容沣定定神道:“快送托马斯那儿去,刀上有毒。” 沈家平从没见过这样狼狈的四少,印象里的四少一直风度翩翩、深藏不露。而现在,他衣衫破损血迹斑斑还不自知;右肩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脸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手中紧握着那把从苏明远背后拔下的飞刀,那个人已被五马分尸了。 慕容沣在手术室门前拧着眉沉重地来回踱步,沈家平没理由去劝,但他不可想象如此惊惶不安的神色有一天竟会出现在坚毅如石的四少身上。 慕容沣一言不发,心内如火翻滚煎炸。他心疼、担忧、自责…… “手术中”的光标暗了下来,托马斯出来见慕容沣盯着他,长话短说道:“慕容,他没事了。麻药过后就会醒来。” 慕容沣脸上终于有了松动,托马斯暗暗舒口气——真担心他会动枪啊!主保佑我,阿门。 慕容沣向手术室走去,却又退了回来。沉声对沈家平道:“派人严密护卫这里,你跟我去处理最后剩的那个家伙。” “是!” 慕容沣很内疚,他要在苏明远醒过来前就给他也给自己一个交代。我怎么忘了?慕容沣心里恨恨地想,北伐军誓师后一路势如破竹,这次究竟是谁搞的鬼还说不定…… 最后剩的那个人是个死士,但即使这样,慕容沣也能让他开口说话。 “你说不说是谁指使的?”鞭子一直在抽。 “停!”沈家平命令道。 “我知道你不怕死,所以送你份礼好好享受。”慕容沣冷笑道。 酷刑不是没有,那人惨叫连连却依旧咬紧牙关。拖在了慕容沣的椅子边,依旧是目光凶恶、恨意十足。 “你是国民党吧?”慕容沣只问他一句,那人猛颤了□子,慕容沣知道,足够了。 沈家平对他胸口开了一枪,问道:“四少怎么知道?” “有组织、有纪律。”慕容沣冷哼道,“扔飞刀的江湖高人可没这样,他们本就是卖命,又不需 要受这多苦。” 慕容沣叹气道:“我们死伤多少人?” “回四少,跟在您身后的十几个侍卫都死了。”沈家平有点难过,那都是他训练出来的啊,他们还都那么年轻…… “好好抚恤他们的家属。”慕容沣沉声道,“四个人对十几个,有点意思。” 时已夜半,慕容沣回到医院,苏明远还在昏睡。 托马斯在慕容沣不断追问“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时,小心脏又受到了惊吓。偷偷拉了沈家平解释道:“病人的伤不重,但不知道刀上有什么东西,敷了药还渗血出来,他才一直没醒。” 沈家平点头思索,四少是沾过毒血的人,也没见什么不妥,看来只是有害于破损的伤口了。苏老师的血一直没止住,不如找个中医再来看看。 慕容沣守在床前,摸到苏明远点滴药的手冰冰凉凉,就一直轻轻捂着暖。——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这么怕过,怕弄疼他、怕没保护好他、怕失去他。 沈家平低低地耳语几句,慕容沣眼中闪过惊喜:“我竟没想到。” 沈家平道:“四少是关心则乱。” 慕容沣起身请大夫坐下,道:“请大夫好好看看是中了什么毒?” “秘制配方,主料‘见血封喉’,使伤口不能凝血且心脏麻痹。”大夫叹口气道,“幸亏及时经过手术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1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1 处理,性命无碍。我开些三七、茜草内服,白及粉外敷,半月可愈。” “多谢大夫。”慕容沣舒口气道。沈家平在一旁惊了下。 “他失血过多,要好好调养。”大夫离开前叹道:“这样清隽俊秀的人竟遭如此毒手,世道实在是乱啊。” 慕容沣脸色阴沉,目标是我不错,没有明远挡住飞刀,那便会正中心脏。暂时就算不能致死,伤口也会不停流血……幕后的人用心之恶真该千刀万剐! 苏明远这些天一直靠营养液维持生命,迷迷糊糊醒来,浑身没有力气。看看四周,环境堂皇而陌生。床很大、很舒适,脑子转了很久,想想应是在慕容沣的住处。——沛林没事了吧,他很担心。 “咔啦……”门一开,进来的正是关心的人。 慕容沣见他醒了,快步走了来,带着放下心的微笑,在苏明远额头吻上一下道:“终于醒了,有哪里不舒服么?” 背后的伤口昏睡时只是酸麻的疼,清醒了倒是很刺痛。苏明远才不会说,上下打量着慕容沣,见他瘦了些,关心道:“我没事,你受伤没有?” “我当然没有,却让你代我受苦了。”慕容沣内疚又心疼地道。 苏明远微微摇摇头,两人正是情意绵绵。苏明远的肚子竟不合时宜地扯出了响。 慕容沣欣喜地看着他笑,道:“你等着。” 噔噔噔下楼,高声道:“张妈!” “来了来了!”张妈欢喜地招呼着。从慕容沣抱着苏明远回来,她就知道这是少爷心尖儿上的人,听沈副官说那个年轻人是为救少爷受的伤,便也对苏明远上了心。——这下少爷也能好好吃饭了,真是好事。 “我自己来。”苏明远半坐着倚在枕头上道。 “你别动,小心伤。”慕容沣见他要拿碗,吓唬道,“再动我亲你了啊。” 苏明远乖乖地缩回了手。慕容沣舀一勺山药粥吹不烫了再喂他。一口,一口,又一口……慕容沣 看他嘴唇微微动着,心内像点了把火。很想亲近他……慕容沣想着,便也做了。 碍于伤势,只是情不自禁地突然去吻了苏明远的唇,苏明远愣住、没合上嘴,慕容风就夺了口粥吞下。很甜啊,慕容沣想,药膳也好吃了。 苏明远低着头、不说话、脸色泛起点红润。慕容沣想他脸皮儿薄,不能随意轻薄,便不好再有行动。想来自己从前一直是交际场上的红人,什么样的人没碰过?哪个不是被他迷得三荤四素?就是真看上傲一点的,自有人送了来孝敬……偏偏,这是苏明远。除了欲望,更多是敬慕、心疼、怜爱等等复杂的感觉。苏明远一个小小的不耐的眼神都能轻易地击中他的心脏,酸软地一痛,就再也不忍强迫他。——我慕容沣何曾这样进退失据?原来爱上了,就只能束手就缚,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沛林……”苏明远唤他,却没了下文。——说你别碰我?说我能接受?说大家都是男人、用不着这么磨叽?苏明远很犹豫。是进一步还是退回去呢?都是男人,尤其沛林、可能只是一时情迷,不然就算了吧。 ——但是,怎么能算了?这辈子怎么算了?慕容沣怎么会让他算了?明明,苏明远也把慕容沣看得比自己要重要得多…… ☆、怡然其乐 兰自芬芳,竹自有节。苏明远寻着清气在宅院后方看到了正在搭建的竹楼。遍植兰丛、纵插竹枝,恬静淡泊的气息与整体的富丽堂皇截然不同。沛林这是……苏明远思索着,心中既有感动也有担忧。 张妈一边颠着小脚来给他披上大衣,一边惊慌道:“明远少爷怎么只穿了单衣?流了那么多血可得好好养养……” “谢谢张妈。”苏明远听着她喋喋不休,想起了幼时同样这么关心自己的奶娘,便也不打断。 “明远,”慕容沣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带点怒意道,“又吹风。” 苏明远朝他走过去,笑道:“我又不是女子,没那么娇弱。沛林,我该回学校上课了……” 慕容沣截住话道:“不用,你看谁来了。” 苏明远不明所以地跟他走回客厅。 见到沙发上坐着的人,连忙松开了慕容沣拉着的手,快步走过去道:“怎么还劳烦正叔来看我?您的腿不好。” 陈正和蔼地看着他笑道:“没事了就好。我是应沛林之邀来准你的假。” 慕容沣缓过神,挺受伤地看看苏明远松开的那只手,走过去坐在沙发上闷闷道:“明远,可是有人藏得比我深。” “啊?”苏明远反应过来,既不好指责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陈正,又不好怪罪擅自作主替自己告假的慕容沣。讪讪道,“校长的确是高人。” “明远,我是对你寄予厚望。”陈正起身拍拍他道,“正叔对你没有坏心,别钻牛角尖。看你没事了又有沛林照顾,我很放心。好好养伤,过俩月再去学校。” 陈正走后,苏明远就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还是动了气啊——这才刚刚开始,就隔过我来做决定,长此以往,我岂不只是沛林的一个宠物? 慕容沣则仍然陷在他松开手的一瞬间,他是怎么了,这么慌张地放了手,别说校长什么都不知道,难道被人知道,他便要舍我而去了?我慕容沣做什么谁敢说什么?明远……你是后悔了?害怕了?想算了?——想都别想、不可能算了! 慕容沣站在苏明远面前压着心思翻涌尽量轻声问道:“明远怎么了?” 苏明远斜看他一眼,气道:“沛林,我们是平等的,你知道我最看重自由,你怎么能替我做选择?” 慕容沣对这话的理解就是明远后悔了、不要他的心、不要这份情了,他要重新选择。 慕容沣冷哼道:“既然要了,这辈子就别想退!” 苏明远一愣:“这都什么跟什么?”指着屏风边堆着的行李也高声道,“我是说为什么要请假、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就搬了东西!” 慕容沣不在意地看一眼自己着人运回来的苏明远的行李,理所当然道:“你是我的,我要照顾你。” 苏明远被他说得没了脾气,心道,早知道沛林就是这样强势的性子,只能慢慢来了。柔了声音道:“沛林,我们同为男子,跟你一样,我也不喜欢有人替我做决定……” 还在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2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2 思考后面的话怎么说能让慕容沣接受,谁料慕容沣见他又是沉思,猜不到他的想法,一急——便两手一撑,把苏明远困在沙发和自己胸膛之间,重重地吻下去,堵住那张说出许多大道理、让自己无法辩驳的嘴。 “唔……咳咳……” 越吻越深、唇舌纠缠,苏明远无力抗拒这样娴熟的技巧和存心的挑逗,岔了气止不住地咳。 慕容沣终于放开他,拍着他的背自言自语道:“果然这样最有效。” 苏明远靠在他身上无奈地轻声道:“沛林,伤口好像裂开了……”慕容沣瞬间没了得意,慌忙拉着衣服就要检查。 苏明远抓着扣子道:“没事没事,擦点药就好。” 慕容沣小心地抱起他上楼,感觉重了些,不由开心地亲亲他的脸道:“你可算长了点肉。” 苏明远窝在他怀里,感动多过了担忧。——就不要因为这事跟沛林吵了,找个时间再说吧。心里却更加疑问那句话,沛林为什么说“既然要了,这辈子就别想退”? 苏明远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冲撞了慕容沣…… 背后的伤口已长出嫩肉,却因为用力的关系渗出些血来,慕容沣凝视着那道伤口,冲天的怒气霎时烟消云散。 他细致地清洗伤口,苏明远被酒精蜇疼了就咬着被角忍着。慕容沣温柔地看着苏明远露出的脊背,光滑且完美,但从此这里便留下道消不去的伤痕…… 他很虔诚地亲吻着这道伤口,唇齿间充满了淡淡香浓浓涩的中药味,就像是爱情的味道,美妙引人却又有必须承受的苦恼。 苏明远身子一颤,酥酥麻麻的疼痒钻进心里,浑身控制不住地被难以言明的热度占据。慕容沣见他耳根儿红了,本是没有欲望的这下也被勾了起来。 慕容沣试探着吻他,向上,到脖颈、到耳垂;向下,延脊柱到腰际打着圈。见苏明远不作声,只当他默认,便褪下各自的衣衫、控制着力道缓缓覆盖上去。 慕容沣揽着他侧过身,却看到苏明远紧紧闭着眼、紧紧咬着唇。慕容沣看他这纯情的样子感觉好笑又怕他恼,便找些话说让他放松。 “明远没有过通房丫头么?”他不理他。 “明远别怕。”他还是不理他。 “我会很温柔,别怕。”他仍旧不理他。 苏明远一字一句都听入了耳,生怕被慕容沣小瞧,不解气地去踢慕容沣的小腿。 总这么倔啊明远,慕容沣坏坏地笑,一会儿有你受的…… “想怎么罚?”慕容沣知道他才不理他,自顾自言语着把他放平,然后去吻他的眼睛和嘴唇,睫毛和嘴唇湿润了更显诱惑。慕容沣就撬开他的牙齿长趋直入,纠缠着他的唇舌一起跳舞。时轻时重地咬他的喉结,苏明远就僵直了长颈,像一只溺水的鹿。 慕容沣再向下就意味明显地引导他,坏心地吮吸他的樱红、埋下头用舌尖挑逗他的肚脐和大腿、不住地摩擦两人的欲望…… 在感觉到不一般的湿润温暖时,苏明远浑身都僵了——沛林他!……再多的言语都是负担,猛地一气儿释放出来。 慕容沣笑道:“明远还满意吧?” 苏明远不敢睁眼看他,慕容沣却一口吞下了所有精华。在他看来,所有为爱做的事都是自然而然的。 慕容沣拉开苏明远的双腿,苏明远还是柔柔的不做抵抗。 慕容沣郑重道:“再不说话就来不及了。”苏明远侧侧头默许他的任何作为。 欲望已烧到顶点,慕容沣才不是压抑自己的人。他跪在苏明远的两腿之间,用手指蘸了药膏慢慢地扩张,再以欲望按压着缓慢地推进。苏明远皱皱眉,不知道要怎样配合,不舒服地动了动□,却正巧又含进去了一小截。 “呃……”被滚烫粗壮的东西入侵实在不好受,他忍着呻吟不敢再动。慕容沣去吻他咬得鲜红欲滴的唇,趁他不备,猛地贯穿到底。苏明远一激灵,撕裂般的疼痛遍布全身。难以忍受地缩了缩,两条腿却反而纠缠住了慕容沣。 更深、更重……痛渐渐有了些快感。 慕容沣见他终于有了回应,拉起他抓着床单的手搭上自己的背,再慢慢地捣弄,磨地苏明远狠狠地去抓他的背,还不能释放,便一口咬在了慕容沣的右肩上。慕容沣一痛,接着一喜,才不管伤口如何了。 他还在九浅一深地侍弄,苏明远不会求饶,却想用说话来分散注意力。 他带着哭腔断断续续道:“你怎么……会说……既然要了,这辈子……就别想退?” 慕容沣看着他眼角溢出的泪,想想他对自己的感情、他为自己受的伤、他现在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再去怀疑他对自己的心是否不够坚定已没了意义。 “明远,要了我,就要一辈子。” “你……真野蛮……” 慕容沣狠狠地一下一下地楔进去,苏明远受不住,又咬了他一口。慕容沣拉过他的双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交错握紧,十指紧扣。 又一轮冲刺过后,慕容沣贴在他耳边低低地问:“同生共死,你来不来?” 苏明远瞬间明白他的担心,沛林也需要得到承诺。虽然才刚刚开始,但明明已认定了对方。那么说了,就必会做到。 苏明远颤着声音道:“来!” □在同一刻来临,极乐的感觉如潮水一波又一波袭来,慕容沣抱紧了他,一起攀上快感的最高峰。 再不犹疑、再不放手、再不分离……他们本就是彼此此生最真实的拥有。 苏明远是从噩梦中惊醒的。这次,他梦到慕容沣又遇刺了,自己来不及救他,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朝自己恋恋不舍地笑着,缓缓倒了下去…… 睁开眼,擦擦额头上的虚汗,动动身子有些酸软的不适,才腼腆忆起那场疯狂的云雨之欢。床单是换过的,谁帮忙洗的澡自不必说,他系好睡袍去开门,就撞上慕容沣笑意盈盈的脸。 知道他不好意思,便道:“咱们在屋里吃好了。” “还是下去吧。”苏明远抬眼看他,又垂下头来不说话。 “好,都依你。”慕容沣笑道。——怎么忘了,我的明远,认定了人、看清了心,才不会忸怩如女子。 苏明远坐在桌前看着那些木耳猪肝、腰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3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3 果鹿肉、人参鳖汤等等菜品,顿感无力。沉默一会儿,两人就像斗架的公鸡互相夹菜。 慕容沣终于忍住笑高声道:“张妈,我们换清淡的小菜。” 好好吃了顿饭,慕容沣问:“明远可会用枪?” “以前防身有用,可是没个准头。” 慕容沣推给他一只盒子,道:“这个给你防身,我可害怕你再傻傻地为我受伤。” 苏明远拿出那只定制手枪,手感轻一点、装八颗子弹,可以自退弹夹。 “我不懂枪。” “我懂啊。”慕容沣得意道,“我的配枪比这把重一点。过几日我教你练枪。” “也好。” 慕容沣从背后环抱过去,握住苏明远的手瞄准靶心,在他耳边道:“这才是用枪,要有的放矢、一击即中,不给你敌人还手的机会。” “砰!” 庭院的花园响起枪声,惊散了栖枝的飞鸟。路人听得此声也只会惊吓一下,见天的死于非命的人那么多,哪里多想,衣暖饭饱就谢天谢地了。 开枪的后挫力震得苏明远小退半步,正好贴紧了慕容沣的胸膛。手有些麻,但苏明远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可以把握自己的生命、可以护卫自己的珍惜。 慕容沣道:“正中红心。明远,你有天份啊。” 苏明远笑笑:“那是多亏了你,我再试试。” 没了慕容沣的辅助,前两枪只打中外一圈,后来倒是越打越顺,接连三枪都中了红心。 慕容沣道:“知道为什么我说你有天份吗?用刀剑的讲究快、准、狠,除了技巧需要拼体力和耐力;而手枪不一样,重在心定,定了心,目标就锁定了一半,一枪就能决生死。明远你用枪正好,心无旁骛、干净利落。” 苏明远坐在他对面歇息,啜口咖啡摇摇头道:“我不行。打靶时不会顾虑,可若是对人开枪,我下不了手。” “你要知道,”慕容沣倾身过去道,“拔枪相向是多么危急的关头,容不得片刻差神。为了你的生命安全,若有人逼你拔了枪,那就当作打了个活靶、正当防卫。” 慕容沣见他皱眉,接着道:“如今这世道,太善良就意味着任人宰割。明远,事急从权,若真有这么一天,就当为我,一定要保全自己。”慕容沣用力振振他的肩想要得到保证。 “好,我答应你,沛林。” 这一刻阳光灿烂、倾城温暖,是北京深秋鲜有的好天气。苏明远看着慕容沣的侧脸暗自欣喜,午后这般的闲适静好啊,真是家的感觉。 此时的他们沉浸在美好和乐中,怎样也不会想到,未来将有一天,他竟会逼他拔枪、他竟会真的开枪…… 慕容沣怎么都不同意苏明远搬出去住,再多的道理也没用。 苏明远说“我留这儿会看到太多军政机密”,慕容沣说“我不介意你看”。 苏明远说“学生不好请教问题”,慕容沣说“他们不来最好,敢来就敢让他们进”。 苏明远说“这样会给刺杀你的人提供方便”,慕容沣说“在我的地盘儿自然能保护好你”。 苏明远说“你不能强制我的意愿”,慕容沣说“我就要把你留在身边”。 …… 于是,苏明远无话可说,只能再逃一次。不能怪他不愿妥协,他也是自由惯了的人,实在是与慕容沣做恋人太有压力。 苏明远的行李不多,何况他也没准备躲慕容沣一辈子。在慕容沣摔了三个花瓶后,张妈挪进来道:“少爷,明远少爷回来了。” 慕容沣就把第四个花瓶放回了原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怒气冲冲的盯着从门口进来的苏明远。 苏明远不好意思地绕过打扫瓷器碎片的佣人,道:“沛林……” “你这么想离开我?”慕容沣沉声问。 苏明远急道:“怎么会?说过了同生共死、一生一世,我怎么可能反悔?”听了这话,慕容沣的气消了一半。 苏明远接着道:“那是套四合院,就在公馆的后街,离你近、住得也清静。” 慕容沣见木已成舟、他又陪着小心,只得叹气道:“你一向有主意,强留又留不住你。” 苏明远想不到他会说出软话来,心一缩,道:“沛林,西街有家钱记裁缝铺的手工很好,我们不如去过四合院再去看看?” “不,”慕容沣拒绝道,“先去做衣服,咱们再回四合院住。”苏明远闻言默不做声了,慕容沣邪邪笑着。——敢先斩后奏,今晚就让你知道厉害! 苏明远是裁缝铺的常客,像他这么不多与陌生人言语的人都与老板混熟了,可见光顾了多少趟。 慕容沣的衣服除了军装,多也是手工定制,但到底是北方人,不如南方人精致细腻。只看看门面,就知道这家店不俗。 一踏进门,老板就亲自迎了上来,热情道:“苏老师来了!这位是您朋友?”还不忘朝慕容沣点点头。 “正是。”苏明远去扶他,道,“您来摸摸,看我说的尺寸准不准。” “呵呵,老瞎子这么多年了还没弄错过。”慕容沣这才惊奇地发现,这老人竟是双目失明。 慕容沣站定让他测量,钱老板也只是垫垫脚从脖子向下拍拍他的肩膀,再向下捋到裤脚便好了。 “苏老师的算术真好,竟是分毫不差。” 慕容沣疑惑道:“这是……” 钱老板笑道:“我们店里有个规矩,做衣服必得本人来。那天苏老师说了个尺寸要做一套毛料西装、两件棉布长衫,我就跟他打赌——只要准确到个位数,您这三件衣服就都不要钱。结果是,哈哈,苏老师准确到了小数,不亏不亏!” 苏明远对慕容沣道:“钱老板是可以精确到分毫的。”又对钱老板道,“我们晚辈不好占店家便宜,图个高兴而已。”便要结账。 慕容沣也不拦他,明远送的礼物啊……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容又有点邪恶。 钱老板爽快道:“我也不能占你们便宜,算作回礼,不如给苏老师做三件同款式的,成双成对。” 成双成对……两人提了衣服出街口,慕容沣笑着问道:“明远,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还那么精准?” 苏明远不知有诈,自然而然道:“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4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4 我的额头在你鼻尖,并排走时手掌差了两个指节,在床上你的脚……”意识到太在意、太详细、太私密,苏明远红了脸不再说话。 “我的脚正好包住你的。”慕容沣低低道,“明远,你都知道啊,你的用心,我很开心。” 苏明远瞪他一眼快步回了四合院。慕容沣跟上去,看一眼,就知道这的确是苏明远更喜欢的环境。 ——一架葡萄、几丛花圃、石凳水井……清幽、雅致、淡泊,果然合了明远的气质。 慕容沣道:“这里真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你是喜欢的。” “不错。”苏明远道,“这就叫结庐在人境,却能心远地自偏。” 慕容沣看着苏明远恰得其乐的样子,心中非要掌握着、控制着、占有着的心思竟淡了不少。 莫非这就是真正的爱情?慕容沣问自己,从前,他才不会相信“爱情”这种东西,更不会站在对方的角度试着理解。而现在,也许,和明远宽容尊重、相偎相伴,一起携手红尘、笑傲繁芜——就是爱了。 无关色相、无关□、无关利害……只是单纯地想亲近他,再近、再再近,直到成为彼此在这世间最为亲密真切的联系,然后,一直一直在一起。 ☆、苇岸萤火 草木一秋,绿了黄,黄了落,落得只剩光秃秃的枝干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生息。抽芽、打苞、抻枝……后海的沿岸又是一年草柳茸茸风细细了。 燕子筑了巢,四合院里更添春天温暖和美的气息。苏明远收拾着行装,将与慕容沣启程去山东接他寡居的三姐慕容澜来京。 慕容沣只与他说是去游学散心,有点“度蜜月”的意思;事实上,慕容沣也想趁这段不在北京的时间引蛇出洞,彻查上次的刺杀事件——陈裕乔或者段世祥,总有一个已与北伐军搭上了联系、企图坐台看戏,若是北伐军势不可挡,他便引人入关、再分一杯羹。 哼,这两人实力皆不如我。慕容沣冷笑着想,等查出来是谁,定叫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由北京南下,一路上微寒的气息逐渐减弱,四月的山东,已是暖风和畅了。 湖泊粼粼、山花烂漫,慕容大宅就建在高地之上,据河守险、生人难近,却别有一番自然趣味。 慕容沣已离开山东多时,山东却仍是铁打的慕容家的地盘儿,这一点,除了慕容沣的狠厉震慑了那些蠢蠢欲动的角色,姐姐姐夫的照应也功不可没。尤其是三姐慕容澜……慕容沣每回想起她,总有些许的愧疚。 慕容澜只大慕容沣三岁,从小两人便最亲近,三姐就爱带着他玩陀螺、爬山戏水;大了些,他被扔在军队磨炼,父亲的严苛打骂也只有三姐多来心疼求情。可是,这多年的亲情在权势争夺面前也薄得像一张纸……慕容澜嫁的是慕容宸最信任重用的部属何德政,年纪虽大点,也是郎才女貌、一时佳话。然而此人野心勃勃,早想侵吞慕容家的家业,趁着慕容宸被炸身亡的乱子,联合程军率兵强逼慕容沣逊位。谁料慕容沣早有准备,又因程谨之对他芳心暗许、透露了具体时间,何德政便是兵败如山倒。 就地正法前,慕容澜向慕容沣跪地求情,慕容沣却决意军法处置冷面不允。在这样既伤心又悲愤忧思过度的境况下,慕容澜几次寻短见,最后五个月的孩子也小产了……此后很久,姐弟两人便成了仇人。直到慕容沣北上——一则事情过去了几年,伤痕淡了,理智想想弟弟做的也并没有错;二则毕竟血浓于水,慕容沣前来告别,慕容澜就再也掩饰不住深切的担忧。慕容沣是个会说话的,低了声音求她原谅,又将北京之行描述得危险了三分,慕容澜便忙不迭地嘱咐弟弟要收敛脾气、兼听则明……终于,冰释前嫌。 此次慕容沣接慕容澜去北京,一是让三姐做主慕容公馆;二是为三姐的婚姻之事考虑。慕容澜那么聪明的女人自然心知肚明,便顺水推舟、遂了弟弟的一片心意。 当下满面春风地走上前来,亲热地摸摸慕容沣的脸,口里不住叫着:“沛林、沛林,可是瘦了,想死姐姐了。”想起报纸上传言的刺杀之事,又很心有余悸,拉着他上下打量,道:“伤都好了没?没什么后遗症吧?” “三姐放心。”慕容沣安慰地抱抱她,又把苏明远拉至慕容澜的面前,含笑道,“三姐,这是苏明远,我的……”慕容沣顿了顿,看苏明远有些不自在,道,“救命恩人。”苏明远一愣,他以为慕容沣现时便要戳破这层纸。 慕容澜也知道这回事,一把拉住苏明远的手,感激道:“可是苏老师呢,多亏你救了沛林一命,不然我们整个慕容家都不知道怎么办。” “三小姐言重了,”苏明远不卑不亢道,声音宁定清亮、入耳入心,“我与沛林是生死至交,区区小伤,不足挂齿。”这回轮到慕容沣愣了——明远啊,总是让我惊喜。 慕容澜闻他言语妥帖恰当,除了感谢又更多了亲近。心中想,这个人品貌俱佳,与沛林性格迥异,反倒是合拍得很。 旅途劳顿,略略坐了会儿,慕容沣自然地搭着苏明远的肩膀去自己房间休息。 慕容澜瞅着不对,心里咯噔一下——弟弟以前也不是没和清秀的男子厮混过,不过一周的新鲜就撂了一边儿。可是这位苏老师…… 慕容澜揪着沈家平问道:“家平,沛林这回……”她不知如何措辞,沛林一向强势,决定了的事无人能改;几个姐姐又一向宠着他,风流韵事也都随他去了。在她们眼里,和男人玩玩可以,总还要为慕容家延续香火传宗接代的。 慕容澜沉了声音道:“你给我实话,沛林和他是玩玩还是真要在一起?” 你看,刚刚还一口一个“苏老师”的亲密,稍想到些可以预见的不妙之事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成了“他”。 沈家平一直是站在慕容沣和苏明远一边的,不说和四少的这层关系有何损益,单单苏明远这个人,站在那儿,就是个优雅正派的人物。 沈家平毕竟得照顾着女主人的面子,却有意表明了立场,道:“四少的事情属下不便插嘴,只是属下还没见过四少对谁如此用心。” 慕容澜就不再问了,打了电话召集两个姐姐前来,只说是沛林回来了,大家晚上吃个团圆饭。慕容澜在沙发上坐立不安,慕容沣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若是铁了心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5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5 就认定苏明远了,她们姐妹三个可还真劝不住。何况啊,比起这世道的烽火不熄争斗不休,命都不定什么时候丢了,这件事,还真的只算,小事。 于是,一起吃饭时慕容澜不动声色,姐姐姐夫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但眼见着慕容沣不断为苏明远布菜、还加上亲热的耳语,慕容澜还是没忍住,停了筷儿道:“沛林啊,信之谨之后天前来拜访,你可别走远了。” 慕容澜若无其事,慕容沣也不好反应过激,但餐桌上的气氛霎时凝结了。苏明远是最不会做和事佬的,偏偏敏感的他又知道这分明是冲着自己。搁以往,他也不会忍;但现在他有了沛林,这又是在他家里。 苏明远坐正身子、端了杯道:“多谢大家盛情款待,明远远道而来却觉宾至如归,自饮一杯聊表谢意,各位随意。” 在座的人包括慕容澜也都陪了一杯。慕容沣一口闷下酒去,深觉自己的明远受了委屈。一把揽着苏明远站起身又敬一杯酒,道:“明远不是客。明远,他是我慕容沣的亲人。”慕容澜没料到还有两个姐夫在他就说了出来,登时拉下脸来、拍下筷子。 “啪!”的一声脆响,在座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慕容澜却已笑道:“对不住,手滑了。”唤了吴妈来换双筷子,平静了心神想,真不必在外人面前把事闹大、徒惹笑话。 人都散后,慕容沣带着苏明远去见慕容澜。慕容澜端坐在沙发上,不请他们坐,一副无视他们又没得商量的表情。 慕容沣一次次去拉慕容澜的手都被甩开,却锲而不舍。慕容澜听着慕容沣一声声叫着“三姐、三姐……”她就没法硬下心肠。是的,对这个弟弟,她从没硬下过心肠,不然在饭桌上她就愤然离席了。 “沛林……”慕容澜叹息道,“谨之那边……” 慕容沣听姐姐出了声,就知道没事了,连忙保证道:“我本就不喜欢她,我会处理好。” 慕容澜终于正眼看看苏明远,摆摆手道:“我累了,你们好自为之。” 了却隐忧,两人都轻松不少。第二天,慕容沣带着苏明远去了后山,那是慕容宸发家的土匪窝,也是鲁军最早的练兵场。 荒废已久的营地早被深深浅浅的各种草丛覆盖。慕容沣怀念道:“我幼时就跟着父亲在这儿练兵,从卒子开始做起。现在想来,无论能力还是性格,最坚实的基础就起源于此。” “沛林的刚毅果决我一向佩服。” 慕容沣听他称赞开怀地笑道:“也有不好,由于被寄予了太高的期望,我也早早知道自己肩负重任,压力很大。” “沛林受了委屈怎么办?”苏明远理解道,“我小时候会一个人躲起来刻印章。” “我啊……”慕容沣回忆着,一边拉着苏明远向更深的山里走,一边道,“带你去个地方,我以前晚上翻墙出来就在那儿烤红薯、学狼嚎。” “沛林是像狼。”苏明远笑道,“勇敢、敏锐、自信、坚决。” “知我者,明远也。”慕容沣同意道。 再绕过几道岔路,杂花杂树更多了起来。临着一潭明镜似的湖,慕容沣道:“就是这儿!到了晚上,你就知道它的妙处。” 苏明远见帐篷、炊具、食材都已备好,问道:“沛林准备住多久?” “明远想住多久就多久。” 苏明远呵呵笑着道:“沛林怕我应付不了程小姐?” 慕容沣见他一语道破,也笑道:“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 “我虽没有沛林勇敢,但既是我无怨无悔的人了,又怎会拱手他人?”慕容沣闻言心忽一定,顿时喜形于色。 他慕容沣才不把程谨之那个凶悍多心的女人放在眼里,他只想全权保护苏明远,不让任何可能的试探来考验他们的感情——这份他慕容沣极尽温柔倾注心血的来之不易的感情。即使苏明远同他一样的用心呵护,他却仍有未曾拥有的感觉,那是运筹帷幄的他内心唯一的一点不确定。 因爱果生怖,爱了之后,他不得不信。 慕容沣蹲在湖边烤鱼,苏明远就对着土灶上的汤锅束手无策。他递给他烤得鲜香四溢的串鱼,撇撇嘴有些好笑道:“你可真是四体不勤。” 苏明远不置可否,开心地一口咬上火候正好香味扑鼻的烤鱼,烫了嘴也不管,实在是人间美味,“好吃好吃!” 慕容沣听他连连赞叹会心一笑,不忘提醒道:“小心鱼刺。” “你的手艺竟然这么好。”大快朵颐后,两人并肩躺在星辰闪烁的夜空下时,苏明远还在感叹。 慕容沣顺手抚上他的肚子调笑道:“腰可是粗了。” 苏明远也不恼,拍掉他的手翻身坐起来。柴火堆发出“噼啪”的微响,只剩了点点火星;春日至此,已是微暖的风信了,只觉得惬意和舒适。夜空明亮,冰轮高悬、银白色的月光洒得柔和;点点星宿仿佛眼睛铺满了苍穹,一眨一眨的俏皮欢乐。 诶?苏明远似是看见了会飞的星星,顺手一抓,倒没有什么。他晃晃慕容沣道:“沛林你看啊。” 慕容沣揽着他的肩,笑道:“美吧?是萤火虫。” 那些挂着黄黄绿绿小灯盏的萤火虫像是听到了召唤,随着风从湖边的芦苇丛里窜了出来,盘旋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黄色绿色的轨迹,轻盈而欢快。苏明远不由得走向那片芦苇丛,映着月光,刚刚抽枝的芦苇是嫩青青的,围绕着他随风摇曳。他站在那儿,朝愣愣的慕容沣招手。慕容沣站在小坡上的月光下回过神,凝视着站在湖边被芦苇和萤火虫包围的苏明远,他浑身都散发着光亮,貌若天人但又有点朦朦胧胧的不真实,像要与那些萤火虫一起飞走似的。 “好美!”慕容沣叹道,然后箭一般向苏明远奔去,他紧紧地抱住他、狂热地吻,听到苏明远开始喘息,他才相信这样的美妙都是真实。 帐篷中,又是一夜春宵醇如酒。 苏明远枕着他的胳膊喃喃道:“沛林,我家乡有个传说,萤火虫是黑夜的精灵,见着萤火虫的人就会幸福。我以前在那么大片的水乡却一只都没有见到,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牢牢地陷在家族的束缚和阴谋的漩涡里永远不见天日、永远与幸福无缘……” 慕容沣听着他故作坚强的话心一抽一抽地疼起来,低下头吻他的唇消解掉那些阴暗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6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6 的过去,道:“那一定是见得越多越幸福。今晚我们见了那么多,明远不用担心,有我在,以后以后都会幸福。” 慕容沣胳膊环绕着抱紧他入睡,一个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个微微蹭蹭脑袋笑了——这样,才算拥有、才够安心。 程谨之得知慕容沣回了山东老家,便拉着哥哥程信之第一时间从广州赶了来。她对这个男人,志在必得。然而,进了慕容家的大门她就觉得情况不妙——慕容沣的人见不着、慕容澜的亲近中带着客套、佣人的态度真真是把她当客来待的…… 程谨之拦了沈家平盛气凌人地问道:“沛林呢?” 沈家平不卑不亢地答道:“四少人身自由,属下并不知晓。”心思一转就到了苏明远身上,心道,苏老师不知要比她好多少。这个凶巴巴的恶婆娘居功自傲,自以为通报了何德政和她父亲勾结的消息就能做慕容家的女主人了,还妄图以此要挟四少、事事过问,真是可笑!四少平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别说喜欢,恐怕连信任也无。 日头当中,慕容沣和苏明远说笑着进门,程谨之站起身扯平旗袍又拢拢头发,自觉是慕容沣喜欢的模样了,才自信又娇羞地笑着迎上去。无视旁边的苏明远,拉了慕容沣欢喜道:“沛林可算回来了!” 慕容沣不耐地抽回手,略微笑笑道:“是回来了。信之人呢?” 程谨之犹不自知,又去挽慕容沣的胳膊朝客厅走,娇嗔道:“沛林就不问问我?” 慕容沣神色不豫,心道不是看在信之的面子就不会让你进家门。掰开她的手漠然道:“程小姐自重。”程谨之的脸瞬间一沉,正要发作,却发现慕容沣的脸比她的还黑。 慕容澜赶忙来打圆场道:“快坐快坐!”拉着苏明远介绍,“这位是苏老师苏明远,这位是程小姐程谨之。” 苏明远坦然直视着程谨之,伸出手礼貌道:“程小姐好,在下苏明远。” 程谨之抬眼打量他,容貌清雅、彬彬有礼。她调整好表情,笑着回握过去,松手时脑海中却倏地闪过一道电光,刹那明白了什么——这个人,和沛林……程谨之再看向苏明远的眼神多出了不加掩饰的敌意和妒嫉。 慕容澜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心道,女人果然是女人,直觉真是可怕。 宁静的下午,几人都在花园闲游。苏明远瞧着程信之像是有话要和慕容沣谈就打个招呼去了另一边。 程信之和慕容沣是情如兄弟的发小,说话也不拐弯抹角,郑重道:“沛林若是有了心上人,就告诉谨之让她死心吧。” 慕容沣无奈地看着他笑笑,翘着腿靠在椅背上道:“你的妹妹你能不知道?我可是从她暗示就一直明确拒绝。” “谨之对你也是一片真心……” “停停停。”慕容沣打住他道,“这不像你说的话,何必呢?我们还是朋友。” 程信之也无奈摇摇头:“谁让她是我妹妹,我虽看着你俩不适合但她就是认定你了,劝也劝不住。” “信之,你留学行医在外,很多事不知道。”慕容沣思索着程谨之企图接管慕容家业和干预自己的野心,道,“谨之她,不仅仅是骄横得被宠坏了那么简单。” 程信之有些沉重地点点头,但怎么也说不出不利于妹妹的话来。有点生硬地转了话题道:“沛林以前说过,才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爱情。” “呵呵,”慕容沣想着苏明远,嘴角就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我不信都遇到了,信之一直笃定却还没有碰到。可见爱情这东西还是虚无缥缈。” 程信之看着慕容沣的笑就清楚那个傻妹妹不可能得到心中所爱了。但作为朋友,他有义务提醒慕容沣:“沛林你的性子素来强势,只是爱情,并不是一人之力就可决定的,它需要自由自在的土壤才能健康生长。” 慕容沣并不否认他的话,在程信之看来他这是若有所悟。但慕容沣却是在心中十分坚定地道——我和明远,就算爱情的热烈烧光了,也能长长久久。 苏明远停在池塘边喂鱼,神游天外。 程谨之观察他好一会儿——手无缚鸡之力、多愁善感、懦弱……越发不屑了才给自己提起了点劲儿,好像这样就能胜了他把慕容沣抢回来。 程谨之走上前也不招呼,轻蔑道:“苏老师只教学生喂鱼么?”苏明远不妨有人在背后,回头一惊。 程谨之看到他的神情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继续道:“苏老师若是只有这点能耐怎么配得上沛林?莫非如那些下九流的戏子以色事人?” 苏明远镇静一笑,心想自己从不让女子难堪,这回倒要破例了。他清了清嗓子道:“程小姐这般表现何止配不上沛林?不懂平等尊重,怕是连如何为人都不知。不说明远,就是黄发小童也能教教你。” “苏明远!你!”程谨之杏目圆睁,怒道。苏明远却一径走远了。 程谨之气成什么样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他甚至有些感谢这个女人,她的出现让苏明远认清了对慕容沣的感情——怎么会拱手他人?苏明远看看晶蓝的天空想,他慕容沣爱我一天,我苏明远便不教他人染指;如果沛林不是长情之人,恐怕我这辈子也再没了精力去爱别人。 苏明远见凉棚下只有程信之一人,便问道:“沛林呢?” 程信之是个略微古板的人,在他的思想里再猜不到慕容沣和苏明远能是一对,和善地答道:“刚刚沈副官叫他去了。” “哦。”苏明远想着许是公事自己不便打扰,就坐下与程信之闲谈起来。 此刻,二楼左侧第三间的房间里,慕容沣正神色凝重而疲惫地听着沈家平语速缓慢音调低沉的报告。 慕容沣的瞳孔没有焦距地望望窗帘间透进来的明媚的阳光,不适应地迷了眯眼。沈家平走过去把另一层厚重的窗帘拉上,整间房子就陷入一种阴森暗沉的氛围里,正正符合了慕容沣此时的心境。突然就、与世隔绝。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看。 慕容沣缓慢地点起一支雪茄放在嘴边,依旧不言不语。吸一口,想平定纷乱的心绪,不料又想起苏明远说“这比旱烟的味道好闻”,反而更静不下来,不由得朝着沈家平苦笑。 沈家平了解慕容沣难受,他也难受。慕容沣原本是要给苏明远一个惊喜的,才派了沈家平去苏州找寻苏明远的老家安排好一路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7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7 行程。慕容沣就等着这次带着苏明远回山东见了慕容家的祖宗后,再陪他回家去见父母。沈家平一直清晰地记得四少给他布置任务时的喜悦和期待——四少说,这样我跟明远也算是成亲了;四少说,明远肯定会高兴的;四少说,就算此行不能了却明远和家人的心结,当作游玩一番也不错……那是满满充盈在全身的溢于言表的幸福!沈家平听着听着都被感染了快乐的因子。 然而……就在刚刚,沈家平得到的消息给他们以当头棒喝…… 慕容沣终于按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开口问道:“真的是他吗?”已经问第三次了,不愿相信却不得不相信。 沈家平第三遍沉重地答道:“是。苏州只有一个叫苏明远的,就是苏家大宅的二少爷。” 慕容沣握紧了拳头,心中已有决定。他一把扯开两层窗帘,阳光铺天盖地的照射进来,热烈而温暖地汹涌向他的身他的心。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平复其他杂念。 正巧,苏明远坐在凉棚下抬起头,看到了慕容沣,就朝着他安宁地笑。慕容沣也对他笑着,口型比出了“我爱你”。苏明远看看程信之,心想他看出来又怎样,就张了嘴不发声,笑着回了个“我也是”。 明远,你要相信,我爱你,我做什么都是爱你,我会一辈子好好爱你补偿你。慕容沣在心里大声喊道,原谅我明远,原谅我。无论如何不要离开我,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慕容沣转身吩咐沈家平道:“去苏州查访的几人都调回山东。” “是。” “这件事任何人一个字不许透露。” “是。” “明天就回北京,免得夜长梦多。” “是。” 沈家平担忧,纸是包不住火的,能瞒苏老师多久呢?瞅瞅慕容沣的脸色,知道四少也想得到这层,不过瞒得一日是一日了。然而,这实在不像雷厉风行的四少的办事风格。 沈家平退出去,慕容沣又静静地坐了许久。“嚓!”的一声火苗蹿起,卷曲、收缩,吞噬了那一沓关于苏明远的报告。慕容沣看着那亮黄的火光,忽然想起苏家大宅红透天边的熊熊大火;想起自己看着满屋满卷署印“陶然斋”的精心画作时冷冷说出的话——没用的书呆子竟生到了苏家,烧!想起了去年秋夜烧掉知音图时苏明远的眼泪和拥抱…… 苏明远敲门道:“沛林,该吃饭了。” 这短短的一坐一思,竟已三个小时。 慕容沣边走边道:“就来。”拉开门正对上苏明远带点狡黠的笑脸,他看着那张脸更觉深深的迷恋,不能想象苏明远若离开自己会是什么情景。 揽住苏明远的肩一起下楼,语调轻快地问道:“明远何事这么开心?” 苏明远道:“程家兄妹走了。”慕容沣心里一松,也算少了个隐患。 “明天我们回北京。” “你不再多看看家乡?”苏明远觉得三天的来回实在匆匆。 “不用。”慕容沣道,“有你在的地方,处处为家。”苏明远一愣接着喜悦地笑起来,慕容沣就搂着他倚在楼梯上旁若无人地拥吻。——明远,你可知道,我无法接受失去你。只是想想那种可能,我就心如刀割。 慕容澜在一楼看到了这一幕,如此的甜蜜幸福,她心内的防线又溃退一层——沛林也是收了心用了心,随他们去吧。 殊不知,她的弟弟早已失了心,就是赔上命,他这辈子也不会放开苏明远。 ☆、风雨前尘 人生不如意事常□,没有谁生来就一直被老天眷顾。便如程谨之这样从来没受过挫折的将门虎女,爱情的道路也不会遂心如愿这和人生的旅程不是一帆风顺异曲同工。 程谨之在火车上犹自忿忿不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输得一败涂地!竟然还那样被人教训!程信之看看妹妹,无奈至极亦是心疼至极,又实在不知要如何安慰。 没话找话地道:“苏老师的性子就很温和,江南地界儿出来的天生就带着一股风雅。” 这话已是程信之思量再三才说出口调节气氛的,心想苏明远一个外人不沾着慕容家的姓,不至于让程谨之再发一通火吧。然而这话听到程谨之的耳朵里简直就是往心口上扎刀,疼、急、气——她就是输在这个男人手上。 程谨之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这次倒是没有大声叫嚷,反笑着尽量平心静气问道:“哥哥没怎么了解他就很欣赏了?” 程信之见妹妹转了话题,放心道:“的确不很了解,交谈起来却是如沐春风。” “他江南哪里的人?江南的人可都精明着呢。” “江苏苏州人士,精明倒不见得,不多说话、跟我一样老实。” 程谨之想到什么似的,笑着又问一遍:“他是江苏苏州人?” “对啊。不如哥哥带你去那里散散心?” 程谨之不答他的话,却站起身扶着桌子笑弯了腰。程信之赶忙去扶她,却见程谨之一脸诡异的笑,甚至眼角还有泪花。 “谨之!谨之!你怎么了?” 程谨之拉着程信之笑得喘不上气道:“我高兴!哥哥,我高兴!” 程信之是医生,看着妹妹失常的狂躁表现,就立刻找出针管给她注射镇静。他慌忙道:“谨之、谨之,你告诉哥哥怎么了?要么我们打电话告诉沛林?”程信之哄她道,“哥哥告诉沛林,让沛林娶你好不好?” 程谨之平静下来喃喃道:“不告诉沛林,我就不告诉他。” “好,不告诉他,我们不告诉他。”程信之看着程谨之乖乖喝水终于放下了心,只当妹妹是受了沛林的太大刺激。 程谨之转头朝向窗外,火车正行进在一团化不开的浓墨似的夜里,她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脸那么憔悴,却缓慢地爬上一丝浅淡的笑容,诡异且恶毒。 她想,沛林啊,你知不知道就是他们苏家害得你母亲客死异乡尸骨无存?呵呵……你是报了仇,并且筹集了用以问鼎北京政府的军饷。春风得意啊慕容沣!还有美人为伴、携手天下!然而,等你的小猫咪知道是你亲手毁了他的家——霸占了苏家所有的财产;把宅院烧得一丁点灰都不剩;让他的母亲姨娘在严酷的寒冬衣衫褴褛地滚蛋、生死未卜——他会怎么对你?而你,又会怎么对他?我不告诉你、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8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8 也不告诉他,就等着你和他爱到了极致,再让这样浓重的爱变成世仇家恨反噬回来的恨!沛林,我等着,等着你们越爱越深,到最后,再恨不得杀了对方! 北京的天气不比山东,倒春寒了,该冷就还是冷。 慕容沣从回北京就更多待在苏明远处了,小四合院俨然成了两人的爱巢。苏明远心想许是慕容澜还没有原谅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自己也的确不好在她面前晃悠,而且在这里住着、一切都更自由了。慕容沣则是思前想后在心里划了底线——只要明远在身边、他爱我、不逃离我,一切好说。 苏明远并不知道他离家之后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慕容沣做过些什么,他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在这样动乱的时节,和心爱的人相守,晨起轻盈一吻、日间各自工作、晚了就对饮笑谈,再晚就是罗帐垂绦双影缠……苏明远停下笔摇摇头笑自己的乱乱想,多像是热恋啊,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心心念念。 有人来通知校长想见他,苏明远就知道情况不妙了,陈正见他一向是自己跑来,就是拄拐了、坐轮椅了也这样。苏明远劝他多次也不顶用,做晚辈的总是过意不去,便也多去他那儿汇报学校情况。 这回怕是……苏明远慌忙收拾着东西向陈正的住所赶,一路上回忆着与陈正交往的点点滴滴——这个长辈对他的帮助和呵护他一直心怀感激,他也知道陈正多次提出让他接管明德大学的意思,这个历尽沧桑的老人走到生命尽头唯一不放心的的恐怕也只有这所他一手建立费尽心血的大学了。 苏明远踏进门时终于决定继任明德大学的校长——他不忍看着陈正遗憾离世、明德大学解散不存;也不能忽视学生们爱国报国的热切渴望、处于浊世还只求独善其身。他苏明远,不够圆融通世、不够果决坚毅,但他亦有自己的原则——为人,不可辜负厚望;为师,不可不做表率;为民,不可不忧其国。既是他的责任,他必然担当得起。 陈正听他所言十分欣慰,点点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苏明远喂他喝了水,发现陈正有很多话想说,细细想来怕是回光返照,心内一阵悲戚。 “您慢慢说,不急,不急。” 陈正自知时日无多,反倒安慰他道:“明远不用难过,我这一生已经值了。前半生作孽,后半生还债,够了,够值了。” 苏明远硬压下鼻酸,拉着陈正平静道:“正叔就当好好歇歇,正叔定是受了太多苦……” 陈正笑着摇头道:“我没有受苦,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所以无怨无悔。” 陈正示意苏明远去取画像后的东西,苏明远走近看,发现那幅画只有一个女子身着旧式裙衫的背影,打着伞远行,纤瘦伶仃。画作的右下角注着“意眉”二字,笔迹微颤,不知是否隐藏着写字人的心潮波澜。 陈正抚着那个匣子道:“明远,我也没什么东西好留给你,但正叔一直把你当亲人,这世道朝不保夕,正叔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必要时,这盒子里的东西能帮你金蝉脱壳。” “正叔……”苏明远哽咽着说不出话。 “明远啊,正叔知道你清正刚直,也不怕以身殉道。但做人不能刻板迂执,你要活着,记住,一定要活着。活着,才有机会为你向往的自由民主事业尽心出力。”陈正叹口气道,“况且,君子为难不为易——活着,往往比死更难……” 苏明远道:“我懂了,正叔,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陈正虚弱地点着头,得了苏明远的承诺稍稍放心。 接苏明远进明德大学时,陈正就发现这个后辈良善坚韧。更多的接触下来,他给予苏明远的细致帮助和厚重期望早已不仅仅是欣赏与祝福那么简单。陈正没有子嗣,他视苏明远如亲子,压给他明德大学的重担是对他的信任、肯定他的能力,更是让他与这个世界有更多联系,不会因为漫长的人生路上多一点的失望阴暗就钻牛角尖、决绝离开。 陈正想,明远他总该比我幸福,至少没有像我这样背上“发国难财”的道德枷锁,要用一辈子来偿还;也没有滥情到章台游冶处处留情,到最后有不可弥补的遗憾…… 遗憾么?那是遗恨! 陈正艰难地扭过头看着那幅画像,泪流满面。苏明远忙将画像取来放在陈正胸前,陈正已经神志不清了,双手紧紧抓着画像往怀里揉,嘴里呜咽着断断续续的话。 他说,意……眉,意眉……对不起…… 苏明远惊愕地看着陈正如此痛苦的表情,不能想象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让陈正临终前激动遗恨地不能释怀。他试图让陈正平静下来,离世前就不用再受这么大苦。但陈正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甚至带了一丝满足的微笑,他又缩紧了怀里抱着的画像,终于沉睡过去。 苏明远轻轻地细致地为陈正整理遗容,心想,人死之前会看到什么呢?正叔是见到意眉了吧,她原谅了他,他才能笑着离开。正叔啊,您和她终于相会了,您安息吧。我会支撑明德大学、我会为它在战争中谋求发展、我会珍惜我的生命…… 芳草萋萋,暮春将至。陈正的墓立在明德大学的后山上,守护着这所学校。苏明远站在碑前沉思,正叔的一生是非纠葛、对错难辨,晚年偿债赎罪却不知自己能宽心几何呢?苏明远叹口气想,毕竟自己不是他,哪能感同身受。但生而为人,好歹离世之时也是平静安详而去,能笑言生死、不悔不怨又该是多不容易啊。 陈正生于1850年,那一年道光死、咸丰继,依旧内外交困、国将不国。陈正生来便是孤儿,不知父母是谁,自然也没有名字;师傅姓陈,因是第九个收留他,只叫他陈九。记事起陈九就跟着师傅的杂耍团走江湖卖艺,到了十七八岁年纪,已是机灵精明、颇通人情世故了。 陈九虽是地痞却也有点义气。一天跑完场子上街闲逛,听到了女子的惨叫,循声找去,便在胡同口看见一群人正对着一个姑娘上下其手强行施暴。陈九心内最恨有人欺负弱女子,待冲上去,却知双拳不敌四脚停在了墙边。灵机一动,他用口技作出大批官兵跑步行进匆匆赶来的声音吓跑了歹人。正是快了这一步保住了少女的贞洁。陈九扶起那个女子,见她梨花带雨却又眼神倔强,煞是惹人怜爱,当即就动了心。再瞅瞅女子的装束,晓得非富即贵就不多搭话了。 待送那女子回家,陈九才发现自己竟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9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19 误打误撞地救了王侯小姐。陈九自知身份低贱,不敢高攀也绝了非分之想,便收了那些金灿灿沉甸甸的赏金,礼数周全地拜别。 那小姐却拦住了他的去路,眼眉一挑,拉着他跪在地上对自己父亲道:“女儿若遭奸人□必然身死荒野。现在既被他救了就是他的人了,还望父亲成全。”侯爷的儿子都死在了战场,只剩这个女儿了,只能叹口气摆摆手道“罢了罢了”,竟认了这个女婿。 于是,陈九先认了义父又娶了小姐,得了丈人赐名陈庄肃,一夜之间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红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又是个知恩图报的,陈家班的日子自然从此好过。 陈庄肃颇受侯爷栽培,当时洋务正兴,他会做人又勤勉好学,跟着侯爷打下手,办好了几件对外的买办,便声名鹊起。然而陈庄肃到底是不羁浪子,才不会安心守着小姐过日子,有了钱财名声又兼人也能说会道、生得潇洒俊逸,二十岁上下,京城的各大妓院都成了他夜夜笙歌的家。 小姐和侯爷虽然无奈,但这究竟不是什么罪过,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个人是他们的选择;毕竟这个人已与他们亲密无间;毕竟就是说难听了,他是父女俩寄托全部希望的顶梁柱,他们休戚与共。于是,陈庄肃的日子逍遥自在,再想不起伤了谁又负了谁。 可惜好景不长,不到两年,侯爷一病骤逝,同僚皆恐陈庄肃成了气候难以控制,便施以手段对他各种排挤踩压。到后来,洋务财政入不敷出朝廷问起罪来也是抓他顶包,竟不给他留一点活路。 陈庄肃跟着杂耍班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什么手段没使过、什么东西没抢过。越是底层的人,生存竞争越是残酷——仅仅因为一块儿一米见方的场地都能赔上两条人命。陈庄肃永远都记得大师兄的肚子被刺开、鲜血如泉喷洒出来的样子。 生活教他学会了耍狠斗恶、学会了伏低做小、学会了讨好谄媚……然而,不论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亏他都隐而不发,只因为他时刻铭记着师傅的教诲——在有必胜的把握前绝不也绝不能轻易反击!反击必要一击即中,否则,对方发现你竟实力尚存必会斩草除根不留一丝生机。 大师兄出事时陈庄肃只有15岁,他偷偷去报仇被毒打直至晕厥,对方以为他死了才放他一马,而陈家班只能放弃这块儿演出场地灰溜溜地北上。然而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三个月后,那个杂耍班毁于一场大火,无一人生还。师傅就站在熊熊火焰前对他说出了那句话,他一辈子都以此为行动准绳。 陈庄肃在录供时反咬一口,细细整理的一笔笔交易记录把十几个官员一把拉下马。他自然脱不了干系,散尽家财才捡了条命。官场是混不得了,那些官员上头的势力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呢?既如此,他便做起了与朝廷真正对立的营生——贩卖鸦片。越是民不聊生,这东西越是屡禁不止。而在陈庄肃协办洋务的经验里,这样的买卖不过是愿打愿挨,有人掷重金需求,商人自然趋利而往。能不能成大事,只看你够不够胆大心狠了。 当时在京城,几路人马都想要他的命,他后来明白自己是断了朝廷高官的一条财路,他们是恨极了自己。惶惶之下,他把小姐托付给了师傅,只身躲在从前的某个相好那里,秘密接触鸦片交易,蓄势而发。 陈庄肃又碰上了好运气,买卖双方正需要一个不起眼的中间人中转鸦片和银钱,陈庄肃圆滑的才能和走投无路的背景被他们看中。陈庄肃用师傅教会的手艺换了脸变了声,在这样的面具下一呆就是整整十三年。其间换了多少主顾又叛了多少信任他的人,讲述时他都是一言带过,只微微叹息一声“我对不起他们”。 其中的艰辛险阻可说不尽,只知道,三十六岁的陈庄肃平地一声雷般重现京城,已是创立陈家帮、踏足黑白连接政商的重要人物,真真的脱胎换骨!其后十年,那是陈庄肃最辉煌的人生,俨然立定京城翻云覆雨的大人物。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句只说一半的话……就留给手下和对手去猜吧。 有什么?他陈庄肃手段阴狠人尽皆知,那些人,怕也好敬也好,看不起也好,觊觎他地位也好……还不是一样要笑着迎、贴过来、攀附上! 可见陈庄肃还是很享受那段日子的——威仪赫赫的声望、呼风唤雨的成就、人人仰仗的尊荣……一个男人,一生到此,还夫复何求? 然而,盛极必衰。站在高位醉心荣华,又偏偏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就很容易就被蒙蔽了。底下的人蠢蠢欲动,陈庄肃或诱或吓的手段各个击破倒是不难,只是,他未曾料到,致命的一击竟是他的枕边人! 那个女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心机却深得可怕。她的父兄三人吸食鸦片败尽家产,只能替陈庄肃贩卖鸦片,后来皆是因此而死。她便呆在陈庄肃身边细细筹谋着讨回这笔血债。她日日掺在陈庄肃饮食、洗浴里的烟药最终让陈庄肃染上了烟瘾。 卖鸦片的人最懂得烟瘾的致命,他们多是只卖不抽。陈庄肃三日没召那个女子侍奉结果浑身都不舒服,才意识到自己这回是栽了。他不动声色地亲手处理掉了那个女子,却不能明察有多少人已知道自己有了烟瘾——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啊,一旦他露出弱势,他们便会一拥而上、抢夺地位、扑杀自己。 陈庄肃分外清楚自己必须戒烟,如果继续抽大烟,自己的身体、脑力、精力早晚会消耗殆尽。他明白,自己此时若是倒了,会比洋务那次更加死无葬身之地。戒烟,是难以忍受的痛苦。陈庄肃不敢信任身边的任何人,他只能靠自己。 他要避开眼线,更要尽快戒烟——陈庄肃放权予下,换取手下警惕放松的间隙;他重操旧计,化妆的人皮、嘶哑的声音,一张张面具陪他变成乞丐,夜半出没街头巷尾。就是这样,也是千难万险。他以为的心腹派过三四拨人夜袭各个烟馆,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陈庄肃的腿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儿,他被流弹击中,又被陈家班的小混混截住一顿痛打,他们残忍地剜掉那块血肉、打断了那条腿,看他一步步慢慢地爬走才罢休。他的腿未能得到及时救治,从此,瘸了。 血腥的气味还充斥在空气中,而第二天却没有呈上来任何报告。陈庄肃拄着拐解释,人老了,摔一跤都缓不过来了。看着他们表面担心又暗藏窃喜的嘴脸,陈庄肃在心里冷笑——真是孺子可教啊!怕是早与官军打点好了,善后处理得极好、极快、极为隐蔽,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0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0 我若死于非命也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陈庄肃做的那些事在世人看来都是伤天害理的,恨透他的、咒他不得好死的、千金买他头的大有人在;他自己对此却不以为然。这世道不就是适者生存?该装孙子时装孙子,能充大爷了就充大爷;该狠不狠、该抢不抢,活该你一世憋屈。他不相信任何东西,也就没什么可畏惧的。 然而,戒烟的那一个多月,他突然力不从心,觉得浮沉数次大起大落的自己不能再这样了…… 陈家帮的消亡与它的崛起一样迅速。短短半个月,风流云散。安抚费不少,除了小打小闹,京城第一帮的解散可以说是悄无声息;各舵掌门离了帮主就如一盘散沙、成不了大事,或留京或回乡也都散了。在对头以为陈庄肃将有大动作时,这个人却杳然而去,不知所终。 遍寻不到此人,便也成了一桩悬案。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猜到陈庄肃当年的心思——五十而知天命啊!他怕了也愧了,褪去浮华,他也不过是个老人了。他只想平稳结果余生,用以后的岁月偿还那些情债血债。 辛亥以后便是民国,顺时而建的明德大学让陈庄肃有一种生命延续的感觉,这给他的安慰要比他资助洋务、医院、教会更有意义。他终于只是个老人,善良以及慈爱。 ——正叔,走好。 苏明远望望天,再鞠三躬,带着温暖的笑容转身离开。这世上生生死死轮回不息,活着,就必要经受种种磨难苦痛,然而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活法。比如游戏,比如认真;比如埋怨,比如宽恕;比如恨,比如爱…… 这一天是苏明远27岁的生日,回到四合院就看见慕容沣等着他。 他捧着一盆兰花对他笑着说:“明远,生日快乐。” 有这一刻就够了。苏明远在心里道,嘴角止不住上扬,久久,久久。 ☆、云胡不喜 慕容澜百无聊赖地晒着太阳涂着指甲。心想,这都三个多月了,沛林整天不着家,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儿。 慕容澜给慕容沣陆续塞了好些名门闺秀淑女才人,碍于姐姐的面子慕容沣虽去见了见,可他倒好,非把自己捯饬成粗暴的流氓军阀,表现出点喜欢喝狼血吃生肉的怪癖,把她们全都吓跑了。 慕容沣对此颇为自得,当笑话的跟苏明远说过几次。苏明远听烦了就装作不介意地问他:“都拒绝了就没人问过你喜欢什么样的?” “这个自然。”慕容沣大咧咧地回道,“我没告诉她们,可我告诉你。我喜欢瘦瘦的个子高高白净的,眼睛要大手指要长屁股要翘,还要温柔优雅才学出众。” 苏明远见他眉飞色舞心中气闷道,果然改不了花花公子的本性! “哦,对了,胸要小。”慕容沣继续道,伸手揽过苏明远的脸正对着自己,低了声音温柔道:“最重要的,那得是你。” 苏明远见自己又被他调侃了,别过头不想理他。沉默一会儿后,突然撑住慕容沣的肩,扑过去咬他的唇。慕容沣吃痛不妨,整个人都跌在了床上。 苏明远压在他身上狡黠道:“你喜欢,可不知道你三姐喜不喜欢不是。”慕容沣还陷在“明远他主动献吻啊”的思想里,听了这话终于回过神。 反身压了苏明远不住地亲着他,轻松道:“三姐本就喜欢你,她更喜欢我,这段时间够她磨得没脾气了。” 苏明远微微喘着气道:“我跟你过去看她,她是你姐,总不能让她一直生气。” “好,我们明天就去。”慕容沣心不在焉道,一边说一边褪下了苏明远的衣衫,“明远,我们现在还有正事没办。” 慕容沣和苏明远站在慕容澜面前,两人跟在山东一样显得有些拘谨。 慕容澜掩了嘴笑不欲再为难他们,亲和道:“好了好了,明远,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 苏明远一瞬间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一个女子这样温柔地宽容和体谅自己,虽然知道是因为沛林,却也不觉得失望——心里既为他高兴,也为自己荣幸。 三人和和乐乐地吃了晚饭,慕容沣自然而然地留下了苏明远。竹楼自建好就无人使用,这晚两人却嗅着兰竹的芬芳在细细雕镂着双喜花纹的大床上云雨缠绵。 晨起,神清气爽,得了慕容澜的祝福两人就好像再没什么不安了。 苏明远看看床榻的纹饰红了脸欲言又止,慕容沣轻笑道:“你可满意?” “自然满意!”苏明远不甘示弱。 “一大早气呼呼的不好。”慕容沣偷吻一下他的嘴角戏谑道。 慕容澜和两人很家常地用餐,又帮两人整了整领子、嘱咐几句送出门工作后,笑了笑,觉得这才是个家了。 近来这几个月,慕容沣和苏明远各有各的忙碌。 北伐军来势汹汹,孙传芳部吴佩孚部屡战不敌四散而逃;张作霖据东北观望暂不发兵;各地方小的军阀势力纷纷打出旗号支持民主……如此一来,北京政府的压力就大了。 慕容沣舒服地坐在沙发上,端起茶喝一口,不在意地笑着看段世祥着急得团团转的模样。心道,被蒋介石耍了吧?派过去示好的军队被收编了吧?敢在我背后使绊子可得叫你尝尝教训知道厉害。还想刺杀我、对付我?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想必,你段世祥永无翻身之力只能任人宰割了。 慕容沣不动声色地盘算怎样才能在蒋介石之前吞了段世祥剩余的军队,便决定,现在还是不要告诉段世祥自己已跟蒋介石搭上线的残酷真相——万一他急起来要跟我火并可真是得不偿失。 慕容沣站起身,嘴角勾出点微笑安慰地拍拍段世祥道:“世祥兄,咱们可不能急,一旦自乱阵脚,那蒋介石更好趁虚而入。” “是!是!慕容老弟说得是!”段世祥本就是个没什么头脑的武夫,刺杀慕容沣的主意也是申间越跟蒋介石的人合计的。他只想着自己的军队在慕容沣死后能急剧扩张,却不想想,这件事变数颇多——就是成了,蒋介石自是以国家名义接管军队,他落不到什么好处;若是失败,还暴露了,慕容沣动不了蒋介石,当然拿他第一个开刀泄恨。而现实是伤了慕容沣的心上人,那些心疼和自责转成的恨意总得报在段世祥身上,他可真是没好果子吃了。 慕容沣接着道:“我们占据地利,北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1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1 伐军攻城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拿下的,我们就整装军备、以逸待劳。等他们力竭,再一举击破!” 段世祥听这意思是真要打,慌忙摆着手道:“不、不!不行、不行。慕容老弟你是不知道,他们那势头太吓人了!再说我们有地有人的,跟他们什么都没空手套白狼只知道拼命的不一样!” “世祥兄是说打起来不值当?”慕容沣见段世祥被吓住了开始请君入瓮,装作苦恼道,“那我们也不能短了气势啊,不然和谈都没得谈。” “是是!当真是手握重兵才有底气。”段世祥略略想想道,“慕容老弟,我那两个军四万多人就交给你管制了!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压上了,可得把兵练好!” 慕容沣眼中精光一闪,虽只是管制,却大有可图。扬眉一笑很是真诚地看着段世祥道:“蒙世祥兄信任托付,沛林定不负期望!” 送走段世祥,慕容沣思量着去接苏明远回家,虽然苏明远还是不愿意搬进公馆,慕容沣却一向知道苏明远的性子——他需要被温柔地对待,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所以不急,就像一步步温柔地爱他,让他看到、感受到、感动到,然后倾心、爱上、离不开自己,明远之后也会搬来同住的。 我们有那么多明天,不急。 慕容沣站在礼堂后看着讲台上穿着规整中山装的苏明远。他没有听过他讲课,从来不知道原来是这样神采飞扬、引人入胜。 他听他沉痛悲壮地念《纪念刘和珍君》,又听他抑扬顿挫地诵《岳阳楼记》,全场寂静。 然后他道:“士,不可以不弘毅。曾子所言,而今不独为一己事业,亦不只为求仁行仁。国家危亡,你们——”他满怀期望和祝福地向一个个学生看去,接着道,“任重道远!” 轻轻一叹,再道:“士忧其国,本性使然。诚如周树人君所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是一种前仆后继的革命态度,你们更要知道,血的教训、惨烈的牺牲已经够多了,自由民主的行进却少不了你们每一个人。我,作为你们的校长,会在最大的能力范围内争取我们学校的独立自主,保证你们的安全并给你们以自由民主平等包容的学术环境;而你们,等参与到救国强国的浪潮中,不论走哪条道路、信奉何种思想,都要记住,暴力斗争永远是最后的选择。” 学生们讨论开来,有的点头、有的不置可否、有的笑他保守迂腐……有不同意见——苏明远因此而欣慰,笑着朗声道:“下课。” 看到慕容沣的苏明远又惊又喜,道:“这是不要命了?现在的北京政府也没比段祺瑞时好多少。” “是是。”慕容沣认真笑道,“任重而道远。” 转眼便是中秋,这样的团圆节自是要在慕容公馆过了。 慕容沣忙着在北郊练兵,倒是苏明远多陪着慕容澜了。这段时日,慕容澜多多了解了苏明远,心中已没有什么抵触了,他又比弟弟更要细心温柔,反而喜欢得紧。再者,慕容澜在北京上层的交际场十分吃香,中意她的俊杰才子大有人在,不愁找不到个心仪的共度余生,便也是春风满面。 谈情说爱的女子总是柔和了的,这厢自己与人言笑晏晏,就不忍心对那厢苦恋的慕容沣和苏明远声色俱厉了——不同意又拆不散,同意都同意了何不大方点祝福呢?这样温润俊雅不乏大气的苏明远,和刚毅霸气的沛林在一起当真是相得益彰。 “明远你是不知道,沛林真的是喝狼血长大的。”慕容澜看着慕容沣训练出的雄壮军阵,若有所思地道,“他从小就独立坚强惯了,先父逝世后所有担子都落在他肩上,行事作风越发强硬狠辣,更少见他笑了。” 慕容澜转头看着苏明远,目光柔和甚至掺杂了感激:“若不是我亲眼看到他对你的依赖和温柔,都不敢相信我宛如战神几至无情的弟弟还能这样去爱去在乎。” “三小姐,恕我冒昧,沛林并非是无情之辈,您痛的那件事也是他心上的一道疤,他也痛,也后悔。” 慕容澜听苏明远出言维护慕容沣心下一喜,但又缓缓摇着头道:“明远,那不一样。沛林他不会后悔他做过的任何事……”慕容澜回想道,“当年的政变就算是我们姐妹谁有参与,沛林也决不会心慈手软。” 苏明远一寒,表情不可置信——钱、名、权、势有那么重要吗?所谓权利争夺,血腥残酷、情义皆断……苏宅如是,慕容如是;古如是,今如是。 慕容澜见他沉思,轻松一笑道:“其实这正是先父包括我们姐妹期望他具备的手段。这世道,不狠便不稳,哪里来的立锥之地?沛林不会容忍背叛,所以多庆幸,作为沛林的亲人,我们永远不用与他为敌。” 苏明远的惊诧已被心疼取代,他突然发觉自己的懦弱和慕容沣的强大——自己在成长中只是一味的逃避,刻章、作画、逃到北京;而他,却在晦暗之中摸爬滚打,去历练风雨、去承载希望,然后终于强大到可以守护自己的珍惜。 “而你,不一样。”慕容澜强调道,“你本身就是他最大的弱点,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你动手,他这辈子都不会忍心让你受到一丁点伤害。” 苏明远轻轻点点头,笑容有云淡风轻的释然——沛林那个人啊,深沉如何?狠戾如何?复杂如何?都是我爱的沛林啊。 他看着慕容澜柔声承诺道:“我对沛林也是一样,我也一直这样相信。” 慕容澜在楼上笑着对苏明远招招手,高声道:“把沛林找回来我就送你们一份大礼!” 苏明远拱手笑道:“承情了!” 响鞭一振,便是单骑策马踏烟尘飞驰远去,长衫飒飒扬风沙迅如惊鸿。 北郊军营是北京政府屯兵最多的地方了,百营千帐,占地五百余亩,容纳八万余人。在这么大的范围内找一个人,即使是人人知晓的统帅,也并非易事。 苏明远只能沿卫兵指的大致方向寻找,走着走着就见着许多岔路,勒了马踟蹰着,但单人匹马的一袭白衣在齐整庄重的军营中显得十分突兀。苏明远不是高调的人,他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队列经过时投来的各种目光。这一来,更不好向他们打听慕容沣的所在——认识统帅就这么不懂规矩?他可不想给慕容沣添麻烦,还无端端让人看轻。 队列行得远了,苏明远赶忙向一条路奔去,眼前开阔了就停下,这才发现刚才的几条路许是殊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2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2 途同归,这已到了军队拉练的场地。耳边随风灌进来气壮山河的口号“团结苦练,奋起雪耻!”,抬眼却是黄沙迷离荒草绵延不见人影。可是,苏明远的心里就像燃起了一把火,烧光了方才的小情小思和迟疑迷惘——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方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大丈夫立世就该以此为任,竭力担当! “驾!”苏明远纵马向前,越过一个高坡停下,眼底尽收豪壮景象——与这秋之荒山的昏黄相对应,那是一片望不到边界的深蓝。虽是在沙土里匍匐训练裹了层灰,依旧掩不住那片蓝色涌动出的力量与豪情。 慕容沣则勒马于阵前缓步行进着训话,沉稳庄重又带着他与生俱来的王霸之气,像一把瞬间出鞘的宝剑,秋水寒光、锋芒锐利。苏明远知道慕容沣绝非池中之物,这乱世恰是他践行大志翻覆乾坤的天地。但亲眼见到他在军中的威望和自得,苏明远心中还是不由一震——沛林,你果然是为这个世道而生! 苏明远内心激荡着自豪与担忧的矛盾,一方面,这个耀眼的男人是他的、都是他的;另一方面,军阀割据对自由民主的冲击暂且不说,战场拼杀从来刀枪无眼生死难料,沛林的安危牵挂人心。 苏明远舒一口气,站在慕容沣身边了,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才消散开来。 慕容沣盯着他笑,喜不自禁。苏明远就又不知怎么说话了,斜他一眼道:“瞧你灰头土脸的。” “是吗?”慕容沣很在意地擦擦汗,心道,明远是没见过我这个样子,别吓到了才好。他哪里知道,这样的自己在苏明远眼中最具男子的刚健俊美,魅力无匹。 苏明远见他当真便也弯了眉毛笑起来,沛林这么精明强干的人每每被我两句话噎住,那表现还真如孩童的纯真。 “让你们的兵警惕训练!眼睛不准乱瞟!”沈家平对几位旅长训道。侧侧头看了一眼,心道,一向威严的四少这个样子的确让人大跌眼镜……还好苏老师和四少都知道公事为重,不然,这就该成了“从此君王不早朝”。 那两人对此浑然不觉。慕容沣看着苏明远的笑也笑得开怀,温柔又邪恶。突然伸手袭击苏明远的脸:“那就让你跟我一样,反正逃不掉!” 月朗风清,慕容公馆的小花园被一片银白笼罩。慕容澜打量好花园的布置,打赏丰厚的小费遣走了佣人。 张妈捧着一对龙凤花烛颠着小脚摆好,狐疑问道:“小姐这是要干什么?” 慕容澜抻平桌布,满意地笑笑并不答话,反问道:“张妈觉得苏老师人怎么样?” “苏老师是老婆子见过的最好的人了!”张妈不假思索地道,眼前浮现出慕容沣抱着受伤的苏明远回来的情景,“又勇敢又温柔,对人极和善的……” “那慕容家多他这一位少爷怎么样?” “那敢情好!”张妈拊掌一笑,“少爷本就当他是一家人一样!” 慕容澜安心道:“这便皆大欢喜了。” 慕容沣和苏明远下完围棋从客厅出来,踏上草坪就觉得气氛莫名奇异——檀香桌上佳肴繁多摆设精致,桌下环绕着“龙爪”“金丝”等名贵清菊,正对着月下竟还有香案红烛……虽是中秋佳节,也太传过统隆重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有相同的疑惑——难道还有贵客光临?莫不是慕容澜属意的哪位才俊? 慕容澜但笑不语,招呼两人就座。苏明远体贴地敲好蟹壳递给两人,慕容澜见他吃蟹很有技巧,不禁奇道:“明远剥蟹的手法真是精巧。” 苏明远有点惆怅地勉强笑道:“以前在家都是我帮妹妹挑好蟹肉。” 团圆节下,苏明远的确思念起家人;慕容澜见他模样心中泛起对弟弟一样的怜惜;因此,没有人注意到慕容沣眼底闪过的一丝阴郁。 只是一瞬间的走神,慕容沣已揽上苏明远的肩膀,沉声温柔道:“明远,我们在一起就是家,就 是团圆。” 慕容澜有点奇怪好像从未听沛林提起过接苏明远家人来京团聚的事情,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办——去承认和祝福这两个弟弟。 慕容澜接话道:“明远,姐姐希望你不要再有顾虑,你和沛林平安快乐就好。”说着端起杯酒深吸口气道:“姐姐,想再多一个弟弟。” 苏明远闻言一惊,手中的酒杯随之一颤。慕容沣欣喜地看看姐姐,见慕容澜含笑点头,忽然觉得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而那些仍旧隐瞒着的家族仇怨都不值一提。 你看明远笑得多开心,慕容沣庆幸地告诉自己,我们那么幸福,离一生一世那么近。 香案上烛影明灭,案前站着的慕容沣和苏明远一人擎着三支香,对月拜天地,对慕容澜拜高堂,最后相视一笑相互一揖。慕容澜拍手喜道:“礼成!” 却听得两人异口同声又字字铿锵:“我慕容沣愿和苏明远……”“我苏明远愿和慕容沣……” ——生死与共,同衾同穴! ☆、政见争锋 1927年的年末并不太平。 北风冷冽呼啸的时候,北京政府悍然取消了北京大学。 原因不必多言,北大本就是民主革命的前沿阵地,学生又是单纯执拗的团体,一门心思争取自由民主极易听了风声便遭煽动。北京政府开展不下去工作,天天或安抚或镇压学生的请愿游行都费时费力。陈裕乔跟慕容沣一合计,索性从源头掐灭,最初只是财政施压,但遭到了强力抗争不起作用。眼见形势如火愈演愈烈,为避免“三·一八”惨案重现,便下令取消了北京大学。 谁料,即使没了国立第一大学的名号,北京大学的号召力依然不容小觑。没经费?自有金主支持独立办学;没师资?蔡元培那才叫一呼百应;没势力?报纸学校纷纷力挺声援。于是,北京大学与明德大学等八所北京高校联合,只叫京师大学校。九校合并,名声日盛。 慕容沣和苏明远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说话了,或者说,苏明远单方面已经很长时间不与慕容沣好好说话了。 慕容沣知道他的明远又死心眼儿了,只是作为政府,这样的决策才能保证稳固的统治和最大的利益。跟苏明远解释这些是没有用的,他听不进去,苏明远只知道慕容沣曾经承诺的公众利益、自由民主——都是阴谋、一切都是为其统治服务的阴谋。 的确,撤校对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3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3 北京大学而言无异于一场巨大的灾难,没有了政府支撑,毕竟陷入了一系列设施供给、教师薪资、学生毕业等问题的混乱。但事实证明,这所学校依然存在,它屹立不倒的是它兼收并蓄开放包容的精神,吸引了一大批志同道合的师生走到一起共谋发展,它存在,所以总还有莘莘学子的希望不曾泯灭。 教学渐渐恢复,两人的关系也有缓和,身边的人终于都松了口气。慕容澜邀了准男友商界大亨周可章来家吃饭,瞅着便叫了苏明远作陪。 两人一见面,慕容沣就笑着问道:“苏老师好,近来可忙坏了吧?” 他本是开玩笑,谁料苏明远当真一样也笑着回道:“潮流之势势不可挡,慕容督军岂非更忙?” 慕容澜见争执一触即发,很为难要怎么介绍周可章打回圆场。 周可章却站起身道:“在下周可章,常听裕乔兄赞扬慕容督军威名,久仰久仰!” 握了手便对着苏明远道:“周某人也沾沾文雅之气。”接着一揖,“苏老师任职文学院的演讲引经据典、精彩非常!” 苏明远知他是在恭维却也没有不舒服,伸了手笑道:“还要感谢周先生支持北大的校舍建设。” 慕容沣看着两人握手笑得邪性,苏明远偏又得体地摇了两下才放开。入座的时候,周可章突然回忆起陈裕乔对慕容沣的评价——虎狼之相,不好惹亦不可欺啊! 不知来由的,却当真芒刺在背…… 慕容沣将苏明远压在床上不老实地上下其手,苏明远挣也挣不开只好作罢。 “你这个流氓!”苏明远气呼呼地骂。 慕容沣见他老实了,笑道:“你不就喜欢我这个流氓?” 苏明远听他说混话就又不发一语,慕容沣扳过他的脸正色道:“你可一个多月没给我好脸色了。知道换成别人会有怎样的下场吗?”慕容沣捏捏苏明远瘦尖了的下巴叹息,“唉……你不吃硬不怕吓不留情面,触及原则不知权衡变通,犟起来比我还固执……可你苏明远还真就是我慕容沣的克星。我看着你,别说恨,气都气不起来。” 慕容沣放开他直起身,语气颇有点苦恼:“还只怕我哪里照顾不好,你会不会生病了、危险了……” 苏明远脸红了眼眶也红了,拉着慕容沣躺下,安慰道:“除了原则问题其他问题都能商量。” 慕容沣见他主动和解,翻身一压两人便无限旖旎。 末了,慕容沣道:“你不是没那么激进吗?再别带头组织什么游行示威了,万一我不在北京,他们给你定个‘祸首’的罪名可有你苦吃。” 苏明远了然道:“跟谁的矛盾激化了,怕拿我开刀?” “段世祥的军队变成了我的,吃了哑巴亏,你说他恨不恨?” “我注意就是了,学校走上了正轨,只要他们不闹,我们自然不闹。”想到了什么急问道,“沛林出征去哪儿?要多久?” “舍不得我了?”慕容沣情不自禁地吻吻他,道,“去南边布防,最多到年关就能回来。能抵得北伐军一日是一日了。” “呵呵……”苏明远低声笑笑,偏过头看着他戏谑道,“沛林怎么不言你的统治了?” “诶?明远,这走马灯一样的政局谁说得准,说不定国民党的统治到时又被谁推翻了。”慕容沣撑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得危险,“这权力,我统治一时是一时;你,我却要了生生世世!” 唔……身上一重,慕容沣又压了上来。苏明远知道,今夜少不得不能安眠。 ——离别在即,虽前景不明,难得这乱世温存,且与他胡天胡地一回! “怎么回事?”苏明远看着七八个挂了彩的学生拉下了脸问。 “保安队的扣下了书,说是有违禁物品,还扬言要烧了校舍和图书馆!” 苏明远闻言眉头一皱——沛林才走不过半月就不太平了,看来段世祥一直都被压制,有了实权就这么快反着来打击报复了,这个可要从长计议。 “还好人没事,没有同学被扣吧?”苏明远见他们摇头,点点头关切道,“你们几个到医院好好看看伤,别落下什么病根儿。这件事我跟学校汇报后再作安排,你们放心,学校一定保证你们的安全。” “我们不怕!”苏明远看着他们认真勇敢的神情温和地笑了——是,不畏权势不畏艰险,这样就是希望。 校务会对这件事的讨论结果是“个别事件”,在没有发生其他恶性事件前,学校会向政府提请申诉讨回公道,力争平和解决。毕竟,京师大学校组校不久,不能再发生动乱伤了元气。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接连发生了十数起类似事件,就像是有预谋有组织的骚扰,没有造成大的伤害却很妨碍教学的进行,师生皆是气愤难当。 这天上午大雪纷飞,苏明远在办公室围着火炉批阅学生的论文,看到精彩处不禁拍手称绝下笔相和。 安静之中,却听“哗啦”一声,门被大力撞开。来人是段英杰,满身泥浆、脸上还有淤青。他神色紧张地道:“苏老师,保安队扣下了二十来个在街上义卖筹款的学生!大部分还是女生!” 苏明远眉毛一挑拍案而起:“岂有此理!”一边穿上大衣向外走,一边道,“通知胡院长没?还有校长?” “人都不在。教务处已经有人去交涉了。” “嗯。你留下来养伤,我即刻去保安局!” “不,我没事。苏老师,我跟你一起去,情况我熟。” 苏明远看看段英杰激愤又担忧的表情点头应允。——学校的秩序教务处总可以处理好,当务之急,必要确保学生的人身安全,尤其那些女学生,还需要大力安抚。苏明远思量着,一定要看着学生们在牢狱里平平安安! 保安局门口早拥着一大批人了,学生最多,还有些报社的记者。保安队的人堵着门不让进,学生们则踹烂了门砸掉了牌子,激愤地喊“打垮段世祥,解救被囚生!”,对着楼上笑得舒心又狡诈的段世祥和申间越怒目相向。 看这情形,苏明远望望楼上的两人,对早到这里的教务副处长谢生豪道:“学生们恐怕情绪有些失控,谢处长,我们得去做好安抚。那些枪可都是上了膛的,万一交起火来,吃亏的只是咱们的学生。” 谢生豪本想着一鼓作气冲进去救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4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4 人算了,这时看看两边相持不下也不敢轻举妄动,道:“校长去找陈总统了,尽量从上施压。苏老师你看,我们还围不围保安局了?” 苏明远摇摇头:“先把学生劝走保证安全,你我再进去找段世祥谈判。无论如何,总得见见那二十多个学生是否无恙。” “不错,就这么办。”谢生豪的执行力一流,劝好了几个学生头头,便安排段英杰把他们全数带回。对着学生们大声承诺:“被囚的学生们都是我们学校的一部分,我和苏老师一定平安解救出我们的同学!” 申间越是早看到了苏明远的,对着段世祥耳语几句,便有人在学生未散尽时下楼请他上去。苏明远心道来者不善,谢生豪也颇为忧心地挺身道:“我和苏老师一起去。” 通报的人不置可否地让出路来,段世祥和申间越倒对两人颇为礼遇。 谢生豪抑制不住怒气质问道:“你们凭什么关我们的学生?非法拘禁、限制人身自由,你们这是知法犯法!” 段世祥并不答话,申间越笑道:“他们违法兜售违禁商品,扰乱市场秩序。屡教不改,自然该抓。” “段总理,学生们所售物品不过衣衫鞋帽,何来违法违禁?义卖所得他们不取分文全部捐助小学办学,又何来扰乱市场秩序?” 申间越看着反驳的苏明远笑得更为阴沉,道:“是能言善辩的苏老师啊,久违久违。敢问苏老师来是想讨个什么说法?” 谢生豪见他皮笑肉不笑,只觉得有股恶意冲着苏明远而来,高声道:“当然是要你们放了我们的学生并登报道歉!” 段世祥慢悠悠地道:“放学生?那你们毁坏保安局又怎么算?总得彻查完了才出结果吧。” 谢生豪急道:“要多久?” 段世祥弹弹烟灰道:“少说也得个十天半月的。” “什么?你这个没人性的东西!”谢生豪骂道。——那些孩子没吃没喝可禁受不住牢狱折磨。 “我们要先见见学生。”苏明远还算镇静,没忘了此行的目的。但他的手也愤怒地攥成了一团,恨不得跟谢生豪冲上去暴打这两人一顿。 段世祥长出一口气道:“还是苏老师有涵养。你们都去看?”见苏明远和谢生豪对视一眼,接着笑道,“呵呵,我保安局的监狱,可是好进不好出。” “我去。”苏明远这回是真镇定了,道,“谢处长,你人脉广,在外面也好援救学生;我留在里面照顾他们。” 谢生豪还想推拒,却也明白段世祥这是什么手段,两个人都陷在这里有多不明智。而他也是老江湖了,阅历交际比苏明远要广,在外面能起到更大作用。 想清楚了不由担心地握着苏明远的手点点头道:“苏老师可一定要保重!” “放心好了。”苏明远笑着轻松道,“这里就交给我。” “苏老师觉得这是在做客么?”申间越在谢生豪走后谄笑着问,却不知为何他总是有些惧怕苏明远,就像和莫无谦嘴仗笔仗从没赢过般没底气。 段世祥看着苏明远一脸的宁定正气,叹道:“苏老师这是何苦呢,不如跟了我。” 苏明远甩过来一记眼刀,钉死了段世祥那张乱说话的嘴。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可对你和慕容沣的苟且之事不感兴趣!”段世祥招来卫兵道,“把他跟那堆学生关一起,每天好好伺候着,也给那些小崽子们点儿警醒!” “我自己会走。” “苏老师,”申间越拍拍他的肩膀,小人得志道,“呵呵,好自为之。” 苏明远一个个看过来那些学生,有二十五人,二十个女生五个男生。几个男生身上带伤,有些是新近鞭打所致;女生没受到欺负但是惊恐不定,可能受过威胁。 才安抚一番,就有警员带走苏明远问讯。说是问讯,只是一顿鞭打。浸了水的布条抽在身上发出闷响,学生们听着,心中都是一阵抽抽。苏明远觉得那种冰冷和疼痛一下一下都透过皮肉钻进骨头,可他不发出任何声音——学生们会听得见,不能让他们激动了再吃苦头。 苏明远还算清醒,知道自己被扔垃圾一样扔回了狱内,也知道学生担心地喂着水。有女生在哭么?苏明远强撑着安慰学生道:“老师没事,真没事。” 这时有人端来了残羹剩饭,尽是糊了的米馊了的菜,离那么远都闻得见味道。 又有学生要来喂他,苏明远含泪道:“老师不饿,你们吃,吃了才能撑得住。老师一定想法子救你们出去。” 苏明远一直在发抖,几个学生围着给他取暖,好让他能小睡一觉。可是没过多久,牢门又是一阵咣当。来人说陈总统过问,可以先放出十个学生。苏明远知道这是缓兵之计,但解救一个是一个,便让一个男生带着九个女生先出去了。 “你们看,我们有希望的。”苏明远鼓励道,“再等等定有人还我们公道!” 苏明远伸出手,十几个人的手叠在一起,声震天响:“坚持不懈!坚持不懈!” 后来几天却没了动静,困在牢房,连晨昏都不明晰。苏明远每天除了忍受一顿鞭打,还要顾虑十几个学生趋于绝望即将崩溃的情绪。 终于,终于,段世祥亲自来了狱中见了苏明远。两人都不说话,一个是受伤发烧全身无力;一个则是气急败坏无处发泄。 段世祥看看苏明远半死不活的样子拿出皮带又抽了十多下才停手,怒道:“我倒要看你还能撑多久!再不签罪状,连你学生一起打!” 苏明远有些急切地摇摇晃晃站起身,冷笑道:“放了所有学生我就签,大家方便。” “好!那就看看袭警、妨碍公务、扰乱治安这些罪够不够你把牢底坐穿!” “沛林是要回来了么?”苏明远试探道。 看见段世祥突然目光凶恶,苏明远知道这是猜对了。——可是,沛林,不知道我们还能否见上一面…… “我怎么没想到,”段世祥走之前道,“本该拿你去换回我那被他诓去的四万精兵。只是,你一个苏明远在他心里,值那么多吗?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不需要值那么多。”苏明远回道,“我值这十五个学生的命就足够了。” ——何况,我与沛林走的路本就不一样。我怎么会做他的阻碍呢?苏明远心道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5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5 ,而你段世祥,于情于理都留不得,大不了我做你陪葬。 苏明远瘫在地上脑袋昏沉,听不出周遭有多少嘈杂的人声,也只能看到眼前模糊的人影。隐隐约约是在宣读罪状处以死刑,却又有激愤的人要冲破卫兵的阻拦。 算了,就这样了。还好学生们没事。苏明远努力直起身想要站着就死,却踉跄了两步又倒在地上滚了几下。本就脏污了的衣衫浸了雪融的泥浆,更狼狈了。 “苏老师!”“苏老师!”谢生豪和段英杰等学生不住地叫喊,但苏明远脑子里只有嗡嗡的声响。 他还是勉强站立起来,却被枪杆再打趴下,接着枪就抵在了脑后。——枉我自问清明淡静,死却死得这么难看。 “咔!”的一声,枪拉上了栓。苏明远闭闭眼再睁开,看着天空坠下细密的雪花——沛林,可惜最后见不到你;可惜没有了明天,我不能与你遍览人世、同生共死;可惜,以后要留你一人孤寂孑然…… 那些坠落的雪花在苏明远眼中似乎汇成了日夜思念的慕容沣的脸庞。雪落在眉睫、鼻尖、唇上,冰凉的触感就像细碎的亲吻一样。——沛林,带着我的命我的爱去走你向往的路,再见了。沛林……下辈子,再见了。 “砰!”,枪声响起,倒下的是执刑官,慕容沣一挥手,拥上来的精兵控制了局面。 慕容沣死死盯着缓缓栽倒在地的苏明远,长舒一口气跳下马,穿过人群把他打横抱起。吻着他沾了泥污的额头,收紧了胳膊。——如果晚一步!如果晚一步……慕容沣像拥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般惶恐和欣喜:“明远!明远,明远……” 经历十数天的鞭打寒凉,苏明远的伤已入气入骨落了病根。大夫叮嘱这身子得长期精心调理,不然老了可有苦头吃。 慕容沣见他还没醒转有点懵懵然,轻轻伏在上方闻他的鼻息,害怕他说不定就这么长睡不醒了。 段世祥早已处理好,缴兵收械,关在牢中一天三顿鞭子,等年后再枪决。得瞒着明远,慕容沣想,他向来心软,私刑这事在他看来又是残暴冷酷目无法纪了——可我,绝对绝对不能轻饶了段世祥!!! 慕容沣怒火中烧地握紧双拳,却又怕惊醒苏明远般松开手来。投向苏明远的目光变得复杂,愤愤和怜爱兼而有之——明远啊,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是太倔太傲了,还是仍不能全心信赖我…… 苏明远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活着。发现身处熟悉的慕容沣的大床上,有点侥幸又有点不甘地笑了——沛林啊,又被你救了。 身上还是一动就痛,想要下床也是动作迟缓。——真是没用!同样是男人,跟沛林比,我怎么就这么弱不禁风…… “还逞强!”慕容沣三两步抢上来把苏明远按回床上。 “我没事了,真的。”苏明远躺舒服了道,亮如星辰的眸子里氤氲起水汽。 他知道慕容沣怕他死,他何尝不也怕自己死?还有那么多没有兑现的承诺;还有最后一刻不愿他陪着去死希望他好好活下去的心情;还有那个彼此从未宣之于口的“爱”字……仅仅两年的时间实在太短太短了。——真好!我没有死,真好!我们不会有那么多无可挽回的遗憾! “你还逞不逞强?”慕容沣语气焦灼和强硬,吻也是霸道和凶狠的。 苏明远偏偏头笑着,眸光如水:“不了,不了。我也怕了。” 一听又是敷衍。慕容沣有些不能忍受地直起身,摇着头肯定地坚决地激烈地道:“你总是敷衍我!” 苏明远的心霎时一凉,顾不得疼痛地坐起身惊讶地看着他,慌忙道:“沛林,我不是……” “那为什么不听话等我回来!那为什么逞强出头不顾生死!那为什么不相信我具备让你实现自由民主理想的实力!”慕容沣不可遏制地怒吼,他知道这会加重身负重伤的苏明远的心伤、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两人平心静气好好谈谈的时机。他控制了这么久,但在今天、在苏明远的生命受到威胁之际——他再也控制不住了! “明远!你知不知道这次有多危险!如果不是陈裕乔对我有所偏向、如果不是周可章赶到前线报信、如果不是把握住了那生死一线的一秒,你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慕容沣无力地看着他,却是大力地摇晃着坐在床边的苏明远。 苏明远全身像被拆皮扒骨了般散了架地疼,但他一个字都没有说,不说疼、不说解释、不说心意…… “明远,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感受得到我的存在吗?如果有,你舍生忘死的时候想过我吗?你发现了我的改变吗?如果有,你怎么可以对我的渐渐宽容步步紧逼?你在乎过我的真心吗?如果有,你为什么从不愿意依赖我一下?”慕容沣叹气道,“好,我不计较,这些我都能不计较。你和我在一起、我看到你就好。但为什么还是要拿你自己的命开玩笑!这些无用之为有意义吗!苏明远,你根本不知道你对我慕容沣而言意味着什么……” 慕容沣辗转吻干苏明远的泪痕,转身欲走,给两人空间来冷静思考。 苏明远这时站起身道:“沛林,我们都错了。” 慕容沣霍然回头等着下文。他是被“我们”吸引的。——明远,你终于知道,“我们”,不可分割。 苏明远看着慕容沣又露出小孩般执拗的神情,心里一松,脸上挂上了淡淡的微笑。 他道:“我们都错了。我以为彼此懂得就是一切,纵然走的道路用的方式不同,若都为了这个国家变好一点,就是殊途同归。是我忘记了,我们走的路毕竟不一样,总有些矛盾无法调和;是我忽略了,我们交往中对彼此的相互影响……” 慕容沣听到这里皱着眉头发出一声冷笑——终于意识到对我有影响了?那可真不是一点两点。而你被我影响了吗?还是一样的倔强、逞强、软硬不吃…… 苏明远继续道:“你因我的立场而纠结而权衡,你顾念我是否会受到伤害而选择和缓一些的方式去达到你本来轻易就可达到的目的,总揽军权是、维护稳定也是——你走了那么多弯路、延缓了那么多步骤,是我阻碍了你……” “不是。明远,不是阻碍。”慕容沣打断他,扶着他的肩膀温柔道,“我说过要护你周全,那本就不只你的身家性命。你把你的理想看得重于生命,那么我,帮你守护。何况,怀柔政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6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6 策利于巩固政权利于发展民生,一举两得,你用不着内疚。” 慕容沣舒了口气笑道,“若是确实内疚,那就乖乖养好伤,哈哈,然后再以身相许任我为所欲为。” 苏明远知他解了心结,便也柔柔地笑开。——实在不想破坏这么美好温馨的气氛,但是…… “沛林,你也错了。”苏明远郑重道。 “是是是,我错了。”慕容沣露出流氓的一面打着哈哈。折腾了这么久,他想让苏明远快点休息。 苏明远却不听,他撑着身子站直起来倚在衣柜旁坚持道:“沛林,你错了。我所为,不是无用之为。” 慕容沣脸色唰的一黑,沉声道:“这是要对我宣战么?” 苏明远摇摇头却坚定道:“沛林,这是我的立场,你一直知道。” “是,我一直知道。”慕容沣无奈地重复道,“再有这种事你还会这样做,我一直知道!” 慕容沣既怒又气,扫掉架子上的花瓶,花瓶落在地毯上只是闷响,就像他现在的心情——在苏明远的立场上,他怎么都说服不了他。 “我真想把你囚禁在这里!”慕容沣吼道,“把你纳进我的羽翼之下、捆绑在身边、让你没法去做那些蠢事!” “沛林,你不会的!”苏明远这样说着,眼底却藏不住慌乱。 这点脆弱都逃不过慕容沣的眼睛,他知他最重自由,若真是禁锢起来,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慕容沣柔了声音道:“明远,以后什么事我们都商量着来。你要信赖我,我可以给你你要的世道。” “沛林,你忘了。”苏明远不依道,“我也是男人。我的尊严我的志向我的信仰——只由我自己决定!且人人生而平等,自由民主的世道,不是统治者赐予的,那本就是应该到来的时代!虽然前路多舛,我却不惧力行不殆地争取!” “拿你的命去拼吗!有用吗!值得吗!热血、冲动、单纯、执著——你知不知道野心家们乐见其成!你知不知道这会让人在背后当枪使!你知不知道你那一套自由民主的构想只能行于上层知识分子的狭小圈子!大批百姓为衣食奔波惶惶度日,他们只求衣蔽体食果腹政府官吏能少一点压迫搜刮;只求战争早日结束不用买菜都避着炮弹流离失所有家难回;只求孩子能识些字句掌握门技术养活自己家庭和睦——谁、有谁真的在乎你那近乎空想落不到实处的自由民主!” 慕容沣振着苏明远的肩让他正视自己,那双眼里盈满了泪水——这些困难苏明远都想过,但早已把自由民主当作信仰坚持了,又怎会言退呢?可是,一切从最信任最了解的慕容沣的口里说出来却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他竟不知该从何反驳起。 “看着我,明远。”慕容沣沉声严肃道,“你记住,这个世道,容不得天真。明远,不要太天真!” 苏明远本是沉默中融了点绝望,听到这句话,眼睛却蓦地燃起了一簇光亮。 他抬手擦干眼泪,仰头望着慕容沣信心满满地认真道:“可是我在乎,可是你在乎。” 慕容沣肩头一震,苦笑着承认:“是,我在乎。我最在乎的就是你。明远,你在我这儿学得更坚决更灵活了,可都还到了我身上。” 苏明远继续认真道:“沛林,我所为不是无用之为啊。试想有一天虎视眈眈的各国列强卷土重来,你会退吗?” “当然不会!战至一兵一卒都不会退!我,要让他们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彻彻底底地把他们赶出国门!”慕容沣大声道,这是他一直深深埋在心底的志向。 “这就是了。这是你的责任你的使命,你愿意为之付出任何代价,你愿意在敌我力量悬殊之时效法关天培、邓世昌……我也一样。”苏明远见他要否认,快速道,“你会说这是不同的,而实质上却都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坚定。我们的国家被坚船利炮打蒙之后,混沌未开、前路未明,谁都希望为她找到一条复兴之路!你倚赖强兵利器试图结束混战;我也希望开启民智从内里强健。” 苏明远见他思考不言,接着道:“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只在于我所追求的自由民主是精神层面的。不像建医院、修铁路、兴洋行,不是造办开厂或者军工投资,短期内显现不出它对大众的影响。且由于几千年来封建顽固思想的遗留,自由民主的理念还未能深入发展。它弱小、它反复、它不成熟,它还没有成为民众心中如‘门当户对’、‘养儿防老’、‘礼仪廉耻’等习惯性的观念;它还不是实实在在进入百姓生活的必需品,不像柴米油盐一般不可或缺;它还会被欺骗,就像各地军阀叫嚣着的‘民主’并不是真的民主。” 苏明远直视着慕容沣郑重道:“但自由民主其实不是书斋内的产物,它并非高不可攀,它要经实际检验才能有源源不竭的生命力。真正的自由民主,是每个人存活于世的最基本的权利和尊重,每个人都理应拥有。正是因为这些困难和误解,才少不了民主人士的传播和教授。如果遇阻之时非要有“戊戌六君子”般的人物殉道,我也甘当薪柴。” “你非要气死我。”慕容沣咬牙切齿,却终于平静下来。 “沛林,”苏明远知道他已经认同了,承诺道,“我会珍惜自己的性命,没人来撩拨自然该平和就平和。” “算了……”慕容沣叹息道,“你不珍惜,我替你珍惜。” 苏明远呼出口气,心里紧绷的一根弦松弛下来——这场风波总算过去了,他和沛林的未来还在一起,会在一起。 “明远!”慕容沣跨过去接住苏明远软倒的身子,心道,在我面前还这么拼命,不知道心疼自己,难怪妥协的总是我。 苏明远陷在温暖的怀抱里模模糊糊地想——沛林,我何其有幸,总有你纵容成全我的天真。 ☆、现世安稳 经上回那么一闹,慕容沣很轻松就接管了苏明远,半强半磨地让他搬入了慕容公馆。 妥协就妥协吧,他已为我做了那么多。苏明远想着,心底泛起一丝甜。 转眼就是次年四月,北伐军未遇阻拦轻易入京。一众政要还没反应过来,慕容沣已成了国民政府的座上宾。一石激起千层浪,各大报纸纷纷对当前形势争相报道——有说“北伐告成,全国统一指日可待!”;有说“北京政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7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7 府全盘崩溃,慕容督军何去何从?”;有说“鲁军不敌北伐军,不战而败颓势现。”…… 苏明远谢生豪等主办的校报《弄潮》却没有大肆掺和,仍以学术论文、民主宣传和冷静的中外局势分析占大半,发行稳定。自上次一役,京师大学校也更注意与独裁强权的斗争方式了,创办《弄潮》作为阵地,校办公发,既传播新民思想又补贴报纸经费,一举两得。 慕容沣是从苏明远处得知此事的,两人坐在花园里,慕容沣看着他的忐忑不安与犹豫踌躇很是受用。欣慰地想,这可是明远第一次主动与他说起工作。 在桌下包裹了他攥着衣角的冰凉的手道:“明远,你想做什么都好,我无不支持。我不会对你有隐瞒,所以,你也不用怕我生气。你好就好,你的立场我都知道我都理解。” 那夜,苏明远在月光布满的竹楼上很放心主动地把自己交给了慕容沣。他的腿缓缓缠上了慕容沣的腰;他的唇不再刻意地压抑住轻声的呻吟;他的眼张开,如星光一样透亮,只盯着爱人的脸孔…… 慕容沣凝视着他的眼睛,那颗心突然间就膨胀起来,满溢着踏实的幸福,撑得胸膛都发疼发烫了。他一下一下地楔进苏明远的身体,身下的人也与他紧紧相拥,不再是害羞推拒或被动承受,他随着他一起默契地律动。 这场爱,十分的美妙又十分的满足。 慕容沣搂紧他,他知道——从此以后,他的明远和他,终于真正的灵肉相合水乳交融。 慕容沣在家办公是从不避着苏明远的,只是政治的复杂和黑暗苏明远当真不感兴趣。但北伐军入京这事往深处想想,哪里会有那么简单?沛林他又怎么会是吃亏的人? 正值北京政府收归国民政府管理、慕容沣的十万军队接受国民军整编、京师大学校自行组织北京大学复校之际——6月4日,“东北王”张作霖忽然被日本人炸死了!这为全国形势又添了笔大不确定。 然而,到了七月份,蒋介石率国民党人往碧云寺告祭先总理孙中山北伐成功之时,随行的竟有东北方面的人;而对于慕容沣,蒋介石则是大加赞扬其“有勇有谋,顾全大局”。一时间,“国民皆向东北望”——这“顾全大局”四个字,分明是向继任东北保安总司令的张学良施压。 是打是和还不一定,但慕容沣很清楚,即使东北收归国民政府管辖,也跟自己依然雄踞北京南望山东一样,不过是形式上的臣服。军政大权,那是必然结结实实还握在手心的。 慕容沣本是要趁乱把北京政府这批人一锅端了的,商人资本家如陈裕乔他们当权,手段还是软了些。但慕容沣一向恩怨分明,想着是陈裕乔周可章给自己通气才及时救下了苏明远,便没有动作。再加之周可章很得姐姐慕容澜的欢心,督军府和总统府的关系倒是更亲近了。 ——是不能再叫“总统府”了,改作地方上的行政院,竟吸引了一批有识之士加入进来。文教、商贸、律法、工程建设、福利救济都有专人负责,不论陈裕乔还是慕容沣都乐得如此。为官一任总是想做出些成就造福一方而不是糟蹋出烂摊子让人戳着脊梁骂娘的。 保安队也新组了个,现叫做警察局,局长叶继伦看起来是个正派人物,下达的第一条铁令就是“依法办案,不得扰民”。是以北京城在局面混乱中并没有遭遇动荡。 国民政府定都南京,改北京为北平。这摆明了向天下宣告谁是中心,要压着慕容沣臣服。但也只能言语吓唬,南北距离遥遥且未让中央高官留守,仍是交由慕容沣全权治理。这也是考虑到了万一东北军发难,作为南京政府治下的北平,总得尽尽义务抵挡一阵,中央便能得了时间部署应对。 权衡利弊,两方一要自治、一要炮灰,正是各取所需。 皇城根儿下的老北京人儿却有点很受伤害的情绪,放鸟遛弯儿的后海、斗蛐蛐儿的茶馆儿,处处能听到老一辈感叹着“王气渐消”、“不复荣华”了。 国民政府几易北京大学的校名,什么中华大学、北平大学、国立北平大学北大学院……校内师生皆是嗤之以鼻,但好歹复校之事已有了眉目。 中秋节时,慕容沣竟从山东赶了回来,苏明远和慕容澜都极为开心。慕容沣给姐姐带了双翡翠耳环;又拿出对儿白玉指环,一个套在自己佩枪的内袋,一个穿了缨络挂在苏明远胸前。慕容澜做了见证,打趣着两人这才是团团圆圆,想着周可章人在广州处理公务便拨了电话去问候。 正是合家欢畅其乐融融,连季节都仿佛轮转快了,眨眼又是一年的大雪纷飞。 北平城早被一片白茫茫覆盖,银装素裹的晶莹让这座雄浑大气的北方城市霎时变得像南方城市般精巧细腻。天地一色,宫殿、城墙、街道都连作一体。积雪数寸,行人渐稀。 慕容沣在南京开会,国民政府要东北方面一个月内明确表态,不然就采取强硬措施。看了那些往来文件,12月份东北归属中央已是定局。慕容沣心道,打不了、打不了,该是新年新气象了。 果然,29日张学良在东北发表通电通告世界“遵守三民主义,服从国民政府”,降下北洋政府的五色旗,挂上了国民政府的“青天白日满地红”。至此,全国统一。 1929年开年,全国上下各处各地皆是喜气洋洋。统一全国对国民政府而言绝对大功一件,百姓们拥护非常,蒋介石声望颇高,全然不是27年被迫辞职时的灰头土脸。 在整个国家积极向上看到希望的时候,有那么一批被诓骗收编了的军阀,日子可不好过。明眼人都知道,国民政府的统一仅仅是形式上的,各地挂上中华民国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内里则是称王称霸自治依旧。现在,蒋介石就想借着舆论压力和自身日益强大的军事实力,迫使各个军阀势力都收归中央为己所用,真正统一。 慕容沣乐得听一两个反应过来的陕西、湖北的军阀诉苦。面上也是苦恼担忧的样子,心里却道,识人不明,活该!我之前虽与蒋介石没有接触,但只看他一步步掌权的手腕,也知道此人不可轻信。若不是贪他这国民政府里的一官半职,你们这些迷恋权位的老土包子也不至于搭上身家! 慕容沣心情大好,优哉游哉地回了北平过年。 南方的气氛像是随着列车延伸,一路行过,北方的年味儿也渐次弥漫开来。 除夕夜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8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8 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就来了。 慕容沣刚进公馆,正和张妈素手剪纸的慕容澜就朝楼上一努嘴道:“去看看明远吧,还没过年应酬就多了。他酒量又不比你,想得空过个年非得喝趴下了才算完。还好可章送他回来。” 慕容沣脱了帽解了大衣笑道:“他就是逞强。姐啊,那我晚上可得好好谢谢姐夫!把他也喝趴下!” “你又是胡乱地说!叫得这么亲热,恨不得快把我泼出去啊!”慕容澜嗔道,却也不恼。 她和周可章情投意合,两人也好了一年多了,婚事是一定的。只是这时局混乱让人着忙,瞅不到空办。慕容澜是个率性的女子,心中既已认定良人,再等等也是无妨。——乱世,最乱的就是人心。心都定了,还怕什么变故呢? 何况,她和周可章约定的是后半辈子的白头相偕,不着急。经过前半生的动荡不安,三十岁的她愿意相信,这个人,可以保护她一世无忧。 因着酒精作乱,苏明远睡得并不踏实。慕容沣看着他的睡颜忽就想起两人第一次同床时苏明远的梦魇。 慕容沣舒口气告诉自己,明远并不喜欢那个家,那是他的噩梦;他被虐待、被禁锢,他是逃出来的。所以,他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会怪我。慕容沣的心里就像暗暗揣了一只怪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窜出来咬人。 苏明远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醒了过来。 慕容沣温柔地笑着问:“头还疼吗?” 苏明远摇摇头也笑:“睡一觉就好。这还是我第一次喝醉呢。” “你要逞这强。”慕容沣爱怜地吻吻他的额头,“要叫我早拉了脸走人了。” “大家都高兴着,这一年都不容易的。” “你就会体贴旁人,我这一年更是大大的不容易,晚上,你得犒劳犒劳我。”唇上又是深深一吻。 “你……”苏明远一听他说胡话就语塞。 慕容澜跟他说过,对付她这个弟弟,只有痞的时候比他更痞;坏的时候比他更坏;狠的时候比他更狠。但苏明远这种书香文气熏出来的公子,哪里做得到?也就只能被吃干抹净了。 “好了好了,肚子饿没?起来吃饭。”慕容沣见好就收,想着日子长长久久,那满心满眼里都是幸福。 顺顺利利的一年就这样开始了。 唯一可说不顺心的,就是这倒春寒今年颇为厉害了。 五月间总是晴冷晴冷的,苏明远窝在办公室还暖着手炉,想着慕容沣的体温倒是比什么都来得暖身暖心。 有学生来叫他说是有人找,苏明远就下了楼往校务处走。 走着走着,转过一弯儿就看到一个穿着新式旗袍的窈窕身影,陌生又熟悉。 那人朝着他眉眼里都是笑,他激动地迎上去,眼睛却一下子就被泪水蒙住了。 ☆、惊雷崩落 “明玉!”——那是明玉啊!你好吗?你们好吗?还以为从此和家人就断了联系。 苏明远跑过去抱起苏明玉转着圈——很高兴、真的是很高兴。 “二哥,二哥。”苏明玉搂紧他的脖子带着哭腔回应,却是欢喜而欣慰的——再没有更好了!这个她在心底一直深深爱着时时牵挂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平平安安、无恙无虞。 苏明远兴奋道:“在北京小住一段时间吧,我都熟悉,好好带你各处转转。明玉,你不是最喜欢我带你玩了?对了,我们可以住现在学校印报纸的小四合院,那个小四合院跟当年我们离家出走租下的那个很是相像。” 苏明远在办公室倒了杯热茶递给她,接着道:“然后,我请半个月假跟你回家,回去看看娘她们。唉……也不知道娘气消了没,我偷偷跑出来三年多了,没跟家里人联系,是我不孝。可是,那个地方……算了,明玉,娘她们都还好吧?” 苏明玉双手捧着茶杯,看着苏明远神采飞扬的神情,不忍多言。然而听到“回家”,她的心还是一抽。手一抖,咽下口水掩饰。——二哥,我们已经没有家了。 “她们都好。”苏明玉说着这话心如刀割。可是,她已打定了主意,不告诉苏明远家中的惨事。——这是在北京啊,就在慕容沣一手遮天的地盘儿。我不能、更不要报什么仇了,他不知道最好,他平安康健最好。 “明玉,明玉……又哭了啊。”苏明远蹲在椅子前温柔地擦干她的眼泪,自己的鼻子却也酸了。 “明玉,你好吗?”苏明远端详着她的脸,三年未见,曾经的可爱灵动也沾染了深深的忧愁。——当年,是明玉帮助自己逃离的家,这之后,她又经历了什么? 苏明远开始自责——我是逃出生天了,她呢?留她一人孤零零地面对那样残忍吞噬掉希望的家庭,再没有人能帮她一把,她是怎么过来的…… “明玉,都怪我、都怪我……告诉我,明玉,你是不是不快乐?你是不是过得不好?你是不是被逼嫁了不愿嫁的人?” 苏明玉的泪随着他的话掉得越来越凶,她拼命地摇着头,哽咽道:“不是、不是,我很好,我真的很好。不是你的错,二哥,不是。当年我和周永亮还有联络革命党的任务,我也不会走。” 苏明玉平静下心绪道:“你走后我嫁了罗记绣庄的东家罗宁皓,他对我也很好。我们,我们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一男一女,男孩叫思远,女孩叫思玉,我们都很好。明天,我带他们来见你,再不见见舅舅,就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见了。” “怎么?你要走?”苏明远惊问。 “宁皓看国内局势混乱不利发展,准备带我们迁到马来去。这次来京也是偶然,他跟商贸处的处长是老同学,一是来叙个旧到个别,二是收拾了北京的店面也为教育事业做点贡献。”苏明玉笑了笑道,“我来签字,看到学校各院系教师的名录,想着会不会是你,结果,真是不枉此行。” “这么急啊。”苏明远叹息道,“那我只能自己回趟家了。” “不要!”苏明玉脱口而出,噌的站起身。见苏明远惊疑地看着她,意识到差点漏了嘴。便笑着柔声道:“我是说,不用。” “明玉,怎么了?”苏明远见她神色大异又笑得勉强,心头一跳,追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娘她们都很好。”苏明玉试图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9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29 解释,“我是怕苏明利在家,你回去就走不了了。” “怎么会?”苏明远摆摆手道,“都是多大的人了,他还能打折我的腿关我一辈子?” “若有可能,他一定会!”苏明玉肯定道。 苏明远狐疑地看着她,笑道:“到底怎么了?你以前才不怕他。” 苏明玉抬起头露出一个宁静的微笑,又低下头道:“做了母亲的人多了好多怕。” ——生了孩子才体会到她们的良苦用心,母亲最大的愿望就是孩子能平安健康好好活着吧,其他的都不重要。那种时候,苏家的败落是一定了。娘、大娘、三娘不是不知道苏家和慕容家的仇怨,但她们没有办法力挽狂澜。她们庇护不了自己的孩子了,只能给孩子以安全。所以,才会赶忙把我嫁出去哪怕是当罗家的续弦;才会放任苏明利去广州却不问他做的是怎样要命的营生;才会不去追回离家的二哥虽然担心得日夜无眠…… 苏明玉心内波涛汹涌,直想告诉苏明远这一切。但她不能前功尽弃,她宁愿立刻离开。 苏明玉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压下心底的不舍道:“二哥,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天一黑,孩子又该哭闹了,我们明天再聊。” ——初是重逢已别离。明天就要离开了,不见就真见不到了。可若是忍不了这个秘密,还是不见的好。 “明玉?”苏明远见她真的要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问道,“你有什么瞒着我,一直不敢看我眼睛?” 看出来了?苏明玉强笑着摇摇头,还是不言。 但是——苏明远忧愁地看着她轻声问:“我们种的八棵树哪一棵不好了?” “二哥!呜……”苏明玉崩溃地哭喊着,“它们都不在了!人不在了!家也不在了!” 苏明远如遭雷击,本以为是娘的身体有碍了,却竟然问出这样的噩耗。 ——那八棵树是他13岁时带着11岁的明玉一棵一棵精心种下的,时常浇灌、照看不辍。那时他们已经没有父亲了,偌大的苏宅只剩下四个女人和三个孩子。女人们内斗不已,孩子们没有母亲温暖的怀抱可以依靠。 那时小明玉晃着他的手好奇地问:“二哥,二哥,为什么要种八棵树啊?” 他擦擦汗憧憬道:“这样我们一家人就永远都好好地在一起了。这棵是你,这棵是我,这棵是大哥,那是大娘,你娘,我娘和四娘——爹爹也没有离开,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快快乐乐。” 苏明远从呆愣中缓过神,一边抚着苏明玉的背顺气,怕她哭晕过去;一边抖着声音问:“都不在了……什么叫都不在了?” 苏明玉抽噎着道:“大娘和我娘回了乡下,缠绵病榻不到一年就含怨而逝;四娘不知所终,听说被人卖进了窑子;三娘她……” “我娘怎么了?怎么了!”苏明远不可抑制地全身颤抖,“我受得住,你说啊!说啊!” “你知道的,三娘性如烈火。她被赶出宅子时受了气,争辩不过还挨了巴掌,就一头撞在了门柱上!雪地上鲜血淋漓,那些人也不怕出事,一味地赶人走。大娘和我娘慌忙给她止了血就架着她往乡下躲,但禁不住路途颠簸,三娘她,三娘她当夜就去了!” 苏明远喃喃着:“娘最爱干净漂亮了,我还没见到她一面,竟然……竟然就去了……” “二哥,二哥……”苏明玉怕他撑不住安慰道,“娘和大娘把她好好葬在乡下了,不会再受苦了,你回去看看,一样很美很美的。” “是谁?”苏明远嘶声问道,“究竟是谁?图财?还是害命?这样狠毒的作为哪里是人!” 苏明玉一听这话瞬间清醒过来,慌忙劝道:“二哥,不要,不要!娘她们放了你嫁走我都是为了保住我们的命,你要好好活着才是孝才是报恩哪!” “明玉,至少告诉我,是谁?”苏明远一字字艰难道。他突然很想慕容沣——没了家,至少还有这个人让他安心。他好想好想他炽热的胸膛,那能抚平他不住的颤抖、还能暖回他现在被仇恨冻结的心…… “我并没有见到这些惨状,等我再回去已经是三个月后了。只听人说都可想见是怎样的惊心动魄。也怪我们为富不仁,说起这话的人有多少都是幸灾乐祸……”苏明玉终于可以平稳叙述,“我们的家被烧成了灰,整片宅子,就只剩了空荡荡的那么一大片地方……听人说,来人的势力很大,既是为了财也是为了仇。后来,大娘死前告诉我,那都是报应啊——事情发生在二十多年前,大风雪夜,一个怀孕的女人倒在了苏家门前。她们以为那是爹的又一房女人,来谋夺家产。就强行灌药打了胎,谁知引起了大出血,那女人也死了。这时知道认错了人也晚了,为了不走漏风声,她们就烧了女人毁尸灭迹……” 苏明玉叹气道:“二哥,你看,这都是命,我们其实无仇可报……”苏明玉叹气道,“你在北京要好好的,最好不要跟他有什么接触。我只希望咱们再别与慕容家有任何瓜葛。” “哪家?”苏明远没听清,只觉得脑子轰地一炸。 “慕容家。那个人就是如今掌政北平的慕容沣!” 什么?!苏明远还没反应过来,一口血却先喷了出来。——不可能、不可能!心痛如绞,只觉得这才是最不能忍受的真相…… “二哥,二哥。”苏明玉担心地唤他。 “真的是他?”苏明远不死心地问。 他不知道,他的反应和当初才知道此事的慕容沣一模一样…… “是。他用苏家的财产募了新兵增了军饷,这才掌握了主导权。”苏明玉看着苏明远嘴角蜿蜒而下的血丝,担心却是坚定道。 苏明远虽是气血翻涌,脑子反而清明了不少。他直起身用手背擦了擦唇边的血,苦笑着幽幽叹道:“原来是他啊……” “二哥,不要以卵击石!”苏明玉以为他在计划报仇,拉着他的胳膊恳切道,“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是咱家先欠他的。二哥,三娘最后不放心的就是你啊!大娘走前叮嘱我找到你开解你,我娘说我现在长大了可以照顾你了!二哥,跟我们一起走吧!” 苏明远缓缓地摇着头,惨白的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分外刺眼。他的声音很稳定了,听不出丝毫的情感波动:“你们今晚就离开北京,越快越好。” “二哥,不要做傻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0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0 事!”苏明玉乞求道,“求求你跟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苏明远全身像冻住了一样行动迟缓。他握着苏明玉的手慢慢地笑慢慢地道:“你们早走早安全,万一他要寻仇呢,是不是?明玉你放心,我在北平不会做什么的。他是军政要员,我是市井小民,我能奈他何?” 苏明远抚着苏明玉的发丝爱怜道:“明玉长大了、坚强了,有更多重要的人要照顾了。”他轻轻抱她一下然后推着她出门:“快点回去啊,天都黑了,小外甥们该害怕了。” 苏明玉怎么放得下心,苏明远冷津津的手都不似活人。 可他推着她下了楼,司机已经来接她了。说是“接”,那也是“绑”,在罗宁皓眼里她就是豢养 的可以外出炫耀的宠物,限制重重身不由己,哪里能有自由? 苏明玉一步三回头地招手担忧地张望,苏明远也一直摇着手笑着目送她。 终于,汽车绝尘而去。 苏明远再也撑不住了,一阵眩晕、脚下虚浮,茫茫然不知身在何方。 ——刚刚,就在刚刚,他还以为有一个人可以承载他的痛苦和软弱,在他彻底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的时候可以给他力量和温暖。他以为,只要有那个人在,他便不再孤单不再害怕。他以为,那个深深纠缠进他的身体他的灵魂的人,这辈子都是他的。他们,已经融为一体,不会有任何阻碍能够分割。 却原来,那个让他痛苦和软弱的人就是他,恨不得、爱不得。那个让他只能孤孤单单一个人的人也是他,灭了亲、毁了家。那个分割开“他们”的人仍是他——知音如何?爱人如何?抵不抵得消家仇宿怨!敌不敌得过算计狠辣! 他同他,隔着这咫尺天涯,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又是一口血翻滚上喉咙,苏明远勉强咽了下去。站都站不稳,哭也哭不出,只有苦笑、再苦笑——这种美梦破碎心念成灰的绝望让他肝肠寸断,痛入骨髓的感觉更是撕心裂肺。 苏明远像一缕游魂漫无目的地飘着,飘着。不知前路,已失归途…… ☆、人心波澜 自鸣钟响七下时,慕容澜接到慕容沣不回来吃饭的电话。她嗔道:“你不回、明远还没回、可章也不在,我一个人吃!” 慕容澜喝着参茶心道,自从跟可章见了父母签了婚书宴了亲朋,他倒是又忙起来了,总是不见人影。北京这边置办的新房拾掇好了便也不想去住,一个人太过冷清。在慕容公馆住着,沛林和明远虽忙,毕竟更有人气。 她回忆着四月间的风光大嫁,想自己也是逢春二度,有丈夫和两个弟弟的爱护,真是不枉此生了。 自鸣钟响了八下,果然,回忆中的时间流逝得特别快。 不多一会儿,慕容沣就回来了。一天的公务应酬有些劳累,但又办成了一个修建铁路的项目,眉目间便透着喜悦。 他想和苏明远分享这件喜事,自从办报纸的事后,工作上的事对于两人也不是禁区了。慕容沣变通的思维和强硬的作风,苏明远耐心的沟通和悲悯的情怀在两人的工作中恰好互补了彼此——慕容沣学着和颜悦色,苏明远也加强了执行力。两人的关系更加无间无隙,就像蜜月一般。 慕容沣问了姐姐才知道苏明远竟是没来电话告知一声,心里便存了担心。——真不像明远的作为,他是最怕给别人添担忧添麻烦了。这大晚上的,跑哪里去了,可别又给人灌醉了。 自鸣钟响过九下,慕容沣已经坐不住了。 慕容澜倒是没多担心,以前这两个弟弟忙工作也有彻夜未归的先例。何况,整个北平到山东都是沛林的地盘儿,一切尽在掌控——他怎么会允许他出事? 慕容沣心里却总有些不祥,静不下来,像是要有了不得的不在掌控范围内的大事发生。 慕容沣高声道:“沈副官!” “到!”沈家平小跑进来立正敬礼,“四少有何吩咐?” “去查查明远今天接触过什么人,在他常去的醉仙居、裁缝铺找找。不,带着公馆里平常见过他的卫兵在城里大范围找。” “是!”沈家平见慕容沣神色焦灼,心里祈祷,苏老师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又暗骂道,这回是哪个不长眼的不想活了。 “还有,”慕容沣的声音添了阴沉,“封锁各个城门和火车站的出入口。” “为什么?”沈家平心里也这样疑问,却是慕容澜惊讶道。——这哪里像是找人,简直是在搜捕囚犯。 “还不快去!” 沈家平出门后,慕容澜更不解了:“沛林,这是怎么了?” 慕容沣捏捏眉头怅然道:“还是瞒不住了。” “究竟什么事?”慕容澜追问。她知道慕容沣瞒的不是自己而是苏明远,正是这样,事情才更严重。 慕容沣叹道:“明远是苏州苏家的后人。” “什么!”慕容澜大惊失色。——当年懂事了的沛林不断追问爹爹娘到底是死是活,谁都劝不住。娘她们的疼爱到底不比亲娘,等知道了他娘的惨死,沛林就把苏家刻到了骨子里。大了后,沛林多次提议扫平苏家也好筹集军饷,但到底,那只是爹的一房姨太,爹才不会兴师动众。而沛林稳固掌权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挥师南下毁灭苏宅——可见有多恨哪! 慕容澜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也不知要说什么,两人一阵沉默。 “报告四少!”沈家平卷着一阵风进了门,犹豫道,“苏老师今天下午见了他的妹妹,也就是罗宁皓的夫人——苏明玉。” 慕容沣放在沙发靠背上的手一紧,十根指头都扣进了坚硬的沙发。慕容澜噤了声,沈家平在等命令。 “把他妹妹那家人抓过来,找到明远后带他回来见我。不想见的话,”慕容沣深吸口气道,“就告诉他,他妹妹那家人的命,都在我手上。” 门外的卫兵换过一批,沈家平不敢劝只好出去办事。 “沛林!你是要逼死他吗!”慕容澜质问道,“你早知道是不是!” “也不早。那年回老家接你,本是要顺道回他家给他个惊喜的。” “沛林,你对他有真心对不对?” 慕容沣很奇怪地看着慕容澜理所当然道:“我一直真心。” “那就好。”慕容澜松了口气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1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1 ,她以为弟弟是在残忍地报复——沛林若是想做,也一定做得出。 “那就放过他妹妹一家吧,这样只会让他更恨你!” “恨我?”慕容沣冷笑,“只是单纯的恨他早就回来取我性命了。他怕是内心爱恨纠结,打定主意再也不要见我。” “不见也好。”慕容澜劝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沛林,你把他捉回来又能如何?五姨娘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也毁了苏家,还不够吗?沛林,放下仇恨,你放了他,也放了你自己。” 慕容沣更奇怪地看着慕容澜道:“姐你不明白吗?我从来没有恨过他,我只是要找回我的明远,让他好好跟我在一起。” “沛林,可是明远不会那么想。”慕容澜苦口婆心,她希望阻止事情变得更坏,“他那么单纯的一个人,这样的事对他而言是晴天霹雳,你不能再逼他了,会出事的。” “我不怕出事。我出事都不会让他出事。”慕容沣笃定道,“可是,我没法放了他,我不能忍受失去他!” “沛林……”慕容澜知道,这个弟弟决定了的事,她无力回天。 “姐,这都是报应。”慕容沣释然般笑笑,“就算是死在他手上,那也是我的命,我心甘情愿。” 慕容澜闻言呆愣当场。她不明白,爱到了这等田地,还是不是爱。——如果是爱,难道不应该是成全和甜蜜,为什么要苦苦相逼不死不休?如果不是爱,又为什么不恨不悔无怨无尤? 慕容沣不再多说,转身上楼进了书房。 苏明远一脚深一脚浅地游荡在北平的各条胡同里,这条连着那条,再左拐进了另一条,一直走、一直走,却像进了迷宫般走也走不完、出也出不去。 “小枣诶——切糕——” “磨剪子嘞——戗菜刀——” “馄饨哎——开锅——香喷喷、热腾腾嘞——” 小商小贩的吆喝声忽远忽近,漏几句进了耳朵。苏明远疑惑地看看天,昏昏然间,早已是天色如墨圆月高悬的晚上了。 枯黄的街灯照不明他要走的路,莹润的月光也化不开心间的阴霾。然而此时,他正站在慕容公馆的对街,此岸,彼岸,不过十余步的距离。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全身又是一阵颤抖。心脏处像绷上了一根弦,只要触到“慕容沣”三字的相关,那根弦就狠狠地向心脏压下去,一次、两次、三次…… 一路上他一遍遍回忆着他和慕容沣的全部过往,这颗心,就像遭凌迟般已经被切割了无数次。不知道该是怎样的血肉模糊了,可它竟还没有停止——它为什么还不停止!它还在跳,还在跳…… 苏明远的肩头落满了槐花。这样一个满月盈盈的时节,若是以前,他和慕容沣是对弈品茗呢,还是在月光朦胧下□……苏明远摇摇头努力甩掉这些幸福的幻影。 他看着月华笼罩下簌簌而落的槐花翩如蝶舞,蓦地想到了当年那芦苇荡中萦绕翻飞的萤火虫。那般美丽得不似真实,果然晨光渐明便消散无踪——他和慕容沣的一切也大抵如此,不过是一幕幕覆盖在残酷真相上貌似幸福的海市蜃楼。 现在,一切都已瓦解,一切也都该了结了。 苏明远一步步向慕容公馆走去,他不能自抑地想见慕容沣最后一面。若在以前,他早逃了——这么复杂混乱的感情,不知道怎么对付,躲着避着就好,此生不复相见,管他爱多少恨多少。 可是这次,他还想见他一面再走。他想听他亲口说出当年苏家被毁的惨况,他想听他承认长久以来的深情温存只是他报复的一个毒计——他要恨他、单纯地恨他!而不是这样,竟有浓重的依赖、留恋和体谅。 真的是最后一面。他告诉自己,我和他两人,总得要一个结果。 可是什么结果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慕容沣在书房里独自站着,默默地凝视着那幅挂在墙上的《双人望星图》。画是之后他着人装裱好的,这都是虚华——那天明远的泪、明远的拥抱、与明远灵犀相通作画赋诗的种种情景,却是历历在目。 可惜,物是人非——“陶然斋”的落款在此时看来是如此的刺眼。慕容沣摩挲着那块苏明远亲手刻的田黄石的印章,问自己——如果当时反应过来明远就是苏家的后人,你会怎么办? 他又苦涩地笑开了,自己怎么会问这样不切实际的问题?分明已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了。当务之急,当然是要找回明远、牢牢地把他圈在怀里——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让他离开我的视线我的生命! 慕容沣灌下口酒,想要抚平内心翻江倒海般袭来的寂寞和恐惧。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狠辣不留余地的作风是错——如果、如果不是把那几个女人往死里逼,如果、如果只是侵吞了苏家的财产让她们流落街头——他和明远,会不会都好过一点? 又是如果……他暗骂自己没用,然后起身去拿另一瓶烈酒。 “咯……” 门开了,有人进来。慕容沣顿了手。他知道那是谁,反而更不敢回头。一回头,就不得不面对与自己对立决裂的明远,然后,为了强留他在身边,又不得不强硬狠毒地对待他——那么,那些两人曾经的温馨美好柔情蜜意都将一去不返! 两人就这样静默地站着,他不上前、他不回头,不言不语又不动不去。 还是慕容沣打破了僵局。不回身,就像寻常苏明远回家时招呼道:“明远回来了。” “咔……” 苏明远关上门,没有说话。但他的心在咆哮——你为什么还可以若无其事!你怎么可以表面笑如春风内里凛如严冬!你凭什么在作下杀戮与冤孽后仍没有一点不安和痛苦!——慕容沣!你到底是谁! 慕容沣觉察到背后没有一丝动静,怕明远就这样离开,蓦地转过身对着他。 苏明远一直在抖。两人相距十步之内,慕容沣可以无比清晰地看清楚他全身上下每一点细节的动作。苏明远也一样,但他只是在抖。 慕容沣突然鼻头一酸,柔声唤道:“明远。”苏明远像被鞭子抽了般全身蜷缩了一下。 “我是来杀你的!”无奈声音有气无力,好不容易装出来的凶狠与冷漠顷刻化解在这一声“明远”——不要、不要再这样叫我! “没关系,回来就好。”慕容沣一边走近他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2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2 ,一边安然笑道,“我在这里,随你杀。” 苏明远见他靠近,像只受惊的兔子跳到一旁。 慕容沣好笑地看着他,问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枪呢?没带我给你。”说着就解下配枪,扣好扳头,递给他。 苏明远看到枪套里那个指环一闪,眼神一瞬间变得黯然,去看别处。慕容沣见他不接就把枪扔在地上,踢到了墙角。 “嗒……” 慕容沣左手背在身后反锁上了门。苏明远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声响,他正死死地盯着那幅《双人望星图》。 慕容沣仍不死心地朝他走去,他就一退再退,眼神也恢复了冰冷。 退到墙边,退无可退,苏明远伸手扯下那幅画开始撕。慕容沣看着他一边抖一边撕,丝绢和纸的碎片就像雪花一样在眼前纷纷洒落。慕容沣的呼吸越来越紧,心脏也越缩越紧,只觉得明远那是在撕他的心——却更是在撕明远自己的心! 痛吗,明远?他想去抱他安慰,可是无法近身。——明远,知道痛就好,觉得痛,那么你也是放不下我的。至少你回来了,爱也好、恨也好,回来就好。 苏明远一把拽下挂在脖子上的指环砸向慕容沣,抖着声音道:“还给你!全都还给你!” 慕容沣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指环攥在掌心里。心很寒、眼眶发热,却不忍责怪他。 看着他脖颈上拽掉缨络磨出的一圈红痕,慕容沣疼惜道:“明远,撕吧、砸吧、毁吧,你怎么样舒服一点就怎么做,是我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苏明远冷笑道,“你何曾认为自己有罪?在你的思想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天下一切皆可为己所用。苏家就算与你无冤无仇,你也一样是要为了钱财利益侵吞它的!所以,你和我的关系注定就是对立!” 慕容沣并不否认这点——争天下,拼的就是势力,是兵力财力地盘的综合比拼。家大业大又距离较近的苏家自是首当其冲。 苏明远点破了这层真相,慕容沣只能难过地认同。是的,撇开政见立场的交锋,就是这个明远想要逃离的苏家,也会让他们走到对立——毕竟是他的家啊,毕竟是他的至亲啊! 慕容沣在心里感叹,现在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而明远你,分明依然在乎我。 慕容沣挽回道:“明远,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你相信我,我再也不会伤害你!” “重新开始?”苏明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愤怒道,“你以为你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能一笔勾销所有的恩恩怨怨?你可真宽容大度!”——苏明远只要一想到慕容沣毁了家、害死了娘却又偏偏是他给了自己温暖和爱、陪自己度过了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他就天人交战般矛盾,不得解脱。 “那你告诉我怎么办!”慕容沣大声道,“你想要怎么办!” 苏明远怒极反而平静了道:“慕容沣,你毁了我的家又骗走我的心,到头来却要问我怎么办?难道不应该是我请教生杀予夺的你——你想让我怎么办?” “明远,你竟这样想我。”慕容沣沉了声音道,“你觉得我从一早就设计好了圈套引你上钩?” “不是吗?”苏明远反问道。他想到了初识慕容沣时对方如水般的温柔细致。 “那你觉得我对你的好都是为了让你陷进来然后报复?”慕容沣追问道。 “是。”苏明远答得干脆,心里却直道,恨他、恨他,他一定就是为了报复! 慕容沣觉得这个“是”把他打进了十八层地狱,内心的悲哀压得他喘不上气。——一直以来的温柔隐忍妥协退让都变得毫无意义,明远这么轻易就否定了他所有的真心、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 于是,慕容沣邪恶地笑着嘲讽道:“既是如此,亲爱的明远——你都知道真相了,又是为了什么自愿回来我身边?莫不是经过我调教的身体只有我才能满足?表面上堂堂正正的苏副院长,骨子里这么贱啊……” 苏明远不曾想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听着慕容沣一字一顿说出的侮辱,瞬间全身脱力站立不稳。想努力扶着书架站好,却还是狼狈地倒在地上撞翻了茶几。——的确,只有最亲最爱的人才能给你最彻底的打击最致命的伤害。 慕容沣看着苏明远窝在桌角空洞绝望的表情,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那些出于自我保护冲动出口的话,伤人伤己却是覆水难收。 慕容沣想走过去拉起他,却发现自己也虚脱一样双脚使不上劲。他无力地看着苏明远倚着墙艰难地撑起身子,晃晃悠悠地向门口走去。 苏明远经过他身边时,轻轻道:“很好,很好。是我贱。” ——回来见最后一面,却原来是这样的结果。苏明远告诉自己,他这样看你,总没有什么好留恋了吧。 门被反锁着。苏明远去拉暗扣,想,他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从一开始就是温柔中藏着霸道,明明是匹狼却在我的面前装成只牧羊犬,多可笑。像刚才那句字字见血的话才是他的风格吧——以牙还牙,有仇必报。 我竟然受不住呢……怎么忘了,以前的二十余年本就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真是被他的温柔麻痹了啊,失去防御、没有抵抗、不能反击……恨吗?痛吗?不。只觉得心脏处漏了一个大洞,风刀霜剑都在往里狠狠地扎,却毫无知觉——当真是、生无可恋! 慕容沣见他要走,一个箭步上去扭住了苏明远的胳膊,狠狠地撞上了门。 “别想走!”慕容沣把苏明远撞在墙上双臂困住他的去路。 “你够了。”苏明远伸手去推慕容沣,他只想离开这个地方,死也不要死在这里。 慕容沣惊慌地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整个右手,模糊想怕是关门时卡上的。 “明远,痛吗?”苏明远不理他。 慕容沣半拖半抱地把他拉在沙发上坐下,摸到他头上撞出的硬块,又是自责又是心疼——刚刚才保证再不伤害他,却已经出言侮辱让他伤心伤身。 “让我走。”苏明远有气无力道。他站起身,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开。 “不可能!除非我死!”慕容沣拿着酒精和纱布挡在门边。 苏明远右手掏出枪对着慕容沣——这是他送他的那把枪,他曾经在那个和风晴暖的日子让他承诺“为了你的生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3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3 命安全,若有人逼你拔了枪,那就当作打了个活靶,正当防卫。” 他说,“若真有这么一天,就当为我,一定要保全自己。”那声音诚恳而温柔,蕴含了多少深切的在意。 苏明远的眼眶刹那间被回忆灼热了,他甩了甩头,想甩掉这些软弱的眼泪,他更想甩掉那些挥之不去的美好。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沛林,你知不知道,过往一切美好的回忆,在现在,都是个笑话…… 苏明远握着枪的手缩回来,然后抵上自己的太阳穴。 “放我走。”苏明远平静道,他拇指扣下扳头,食指放在扳机上等待。——死何足惜?但我已不知道如何面对又爱又恨的你…… 慕容沣苦笑道:“你威胁我?” “是。”——沛林,我只赌你的不忍。 慕容沣退到小窗边撩开窗帘向下看了一眼,镇定道:“好啊,明远,你开枪吧。开了枪,不仅我跟你同生共死,你的妹妹、妹夫,还有两个可爱的小外甥都跟你陪葬。” “慕容沣你混蛋!”苏明远吼道,枪口对准了慕容沣——七步之内,最好的射程。只要开枪,无一幸免。 “开枪啊!”慕容沣也对着他吼,“开枪打死我,你就能走!” “你别逼我!” “是,我就逼你!开枪啊!你一枪打死我啊!” 苏明远悲戚地望着他,左手也交叉上去握着枪,好像单只右手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 慕容沣眼睛幽深地与他对望——是,他也在赌他的不忍。 可是…… “砰!” ——枪响了! 楼下的苏明玉、慕容澜、沈家平都是一震,几个卫兵已经冲上二楼。 “不许进来!退下去!”慕容沣还有力气吼。——那颗子弹未伤要害,只穿过他的右肩,在雪白的墙上留下青灰的弹痕和艳丽的血痕。 他直起身,看着几步之外的苏明远,他扔了枪闭着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他朝着他走过去,血滴了一路。 苏明远不想杀他,甚至不愿伤他。但举枪对着他时,苏明远看着他幽深的眼眸便知道,开了枪对慕容沣意味着什么——他把这一枪看得太重要了——若是开了枪,就是他最不能容忍的背叛,那是彻底粉碎两人一切过往的背叛!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苏明远想,罢了,罢了,他想怎样都随他去吧。至少,冲着我来,不会祸及他人。 于是,他扣动了扳机。 慕容沣走向苏明远的脚步很慢很沉。由于失血过多,身体有些难以维持平衡。 苏明远没有睁开眼睛,他怕看到了他,自己又没有面对的勇气。但他还是感觉得到慕容沣的暴怒与伤心,他不想挽救什么,所以不睁眼没有任何动作——同样都是碎裂了的心,谁能拯救谁? 慕容沣抬起左手掐住他的脖子,缓缓缩紧手掌。像在胁迫,却也像积蕴了狠绝的杀意。 ——明远你真绝啊,真的开了枪……你知不知道,这一枪我宁愿你打在我心上,那样我就再也不用生不如死了。可你还是下不了手——你爱我爱到宁愿自己去死,却为什么恨也恨到死也要从我身边逃开?——痛吗?明远,我知道你痛,我也痛啊!可我没法放了你!你既然杀不了我,不如我杀了你! 苏明远迫于呼吸不畅终于睁开了眼睛。瞳孔没有焦距,好一会儿才看到慕容沣血红眦裂的眼睛;然后是他掐在自己脖子上颤抖的左手;再然后,是被自己一枪打出个洞还在汩汩流着血的右肩…… 苏明远那颗不知悲喜的心突然就恢复了知觉——痛!除了痛还是痛!蔓延到全身各处都痛!苏明远几乎受不住这样浪潮般袭来的痛感,他蜷曲身体想挤压出这么入骨入血的痛。 慕容沣以为他要逃走,左手在脖子上便又加了一分力,箍得死死的。 他把他推在墙上恨恨道:“你要杀我怎么就打偏了!嗯?” “那我杀了你好不好?好不好?”慕容沣近乎疯狂地问,左手的劲没了分寸——他是真想杀了他!杀了他,就没了忧愁、没了害怕、没了弱点!杀了他!杀了他! 苏明远很想回应他:“好,你杀了我最好。” 但喉咙被卡住发不出声,他便放松了身体任慕容沣越掐越紧。 这样死了也好,就是太难受了。苏明远觉得大脑开始空白,胡乱想着。 脖子上的压力却一瞬间全数撤走了,苏明远瘫倒在地死命地咳起来。 “你能杀了我多好,我能杀了你多好。”慕容沣捞起地上的苏明远摔在宽大的书桌上,颓然认命道:“你下手取我性命也行。等哪天我死了我就放了你。” ——什么!他这样霸道的一个人,遭到这等背叛竟还是不忍心杀我!他甚至都不忍心让我和他一起死! 苏明远想到那年枪决时自己的心境——原来又原来,他是我、我也是他,此生难以逃脱的劫数! 慕容沣对他此时在想什么一无所知,他只想抱着他、占有他,这样的苏明远才完完整整属于他慕容沣! 【所以……这里是少量的被屏蔽了的“不良词汇”内容……】 “苏明远,你只能是我的!”在□之后慕容沣歪歪扭扭地拉起他面对着自己,晃动着他的肩膀道,“生是我的,死是我的,永远永远都是我的!” ——好,我是你的,就像你也是我的。苏明远想,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死心地纠缠,那么执着、那么惨痛。那就一直到死吧、到毁灭吧,看这爱恨拉扯的结果,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难寻寻常 慕容澜都不敢回想一个月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当她在客厅坐立不安时,苏明远自己回来了。她惊愕地看着他,他用哀伤的眼神问她慕容沣的所在,她轻轻道:“书房。” 然后,苏明远无言地上楼。慕容澜阻止不得,只是深深地叹息——已经不可遏制地变坏了,这两个弟弟注定要互相伤害。 她在楼下隐约听着他俩争吵、摔东西、撞门的声音,声声惊心。不多会儿,沈家平抓来了旅馆里收拾着行李的苏明玉一家,她便迎出去安抚吓坏了的孩子。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4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4 苏明玉搞不清楚状况,慕容澜也没打算解释,就等着楼上的两人吵够了,放人家夫妻走人。苏明玉只当是二哥来报仇被扣下了,以为慕容澜是慕容沣的夫人,便拉着她低声下气地求他们放苏明远一命。慕容澜心道,那楼上还不知道谁在求谁呢…… 两人拉扯间,只听楼上“砰!”的一声巨响!瞬间凝固了所有动作。苏明玉晕厥过去,慕容澜在心里无助地祈求,明远你不会忍心杀了沛林,不会,一定不会! 然后,楼上传来一声暴喝。慕容澜的心落到肚子里,但又一下子提起来——这两个弟弟真不知道闹到什么地步了…… 楼上却是一片沉寂,再没有大的响动。慕容澜吩咐沈家平把苏明玉一家带到客房好生看护,便独自上楼看看两人怎么样了。 才推开门,满屋的血腥味儿就冲进鼻腔,慕容澜慌了神断断续续地叫:“沛林,明远……” 明晃晃的灯光下,是一屋子的血滴痕迹和纸片花瓶桌椅台灯的碎片狼藉。而那两人就折在宽大书桌的墙角,明明都气若游丝还发着狠不撒手。 苏明远迷迷糊糊地道:“放了我妹妹……放了我妹妹……” 慕容沣压在他身上已经撑不起来自己的重量,声音低沉却是温柔又凶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但你,不许离开。再也……别想着离开……” 慕容澜上前要搬开慕容沣,却被挡了一下,慕容沣摸索着抻平苏明远的裤子才摇摇晃晃扶着墙站起来。 慕容澜一下子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竟从不知道这个亲弟弟在这样恨极怒极的情况下,还可以细致体贴地照顾到他人的感受——不,不是他人,只有这一个苏明远而已!他知道明远清高骄傲,怕他脸皮薄又羞又恼才会亲自收拾好衣衫。 慕容沣靠在墙边,失血过多致使头晕耳鸣眼前发黑,他闭闭眼道:“放了苏明玉他们。我们,去医院。明远的手……”还没说完,慕容沣就顺着墙滑下昏倒过去。慕容澜一惊,赶忙去探慕容沣的呼吸,拉起苏明远才发现他也烧糊涂了意识不清。 在医院又是好一通折腾,消毒、输血、包扎,再晚一步,苏明远的右手就该废了,慕容沣的右臂也不一定保得住。 慕容澜坐在小花园里一边修着指甲,一边偷瞄着站在槐树下的苏明远。 ——沛林把他软禁在公馆不得自由,又怕他寻短见嘱咐自己好生看护。可是,明远他从医院醒来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不吵不闹不提一句仇恨,却也没有问过沛林一句,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自己反而不好开口劝解。还好他一直该吃饭吃饭、该换药换药,沛林才没有为难任何人。 ——明远你还是那么善良、还是为着别人着想。这样的你,总会走出来心里的阴霾的。就像当初的我,我对家族利益的理智和对沛林不能斩断的亲情最后把我拉出了仇恨的漩涡。而你,你和沛林即使没有血缘的羁绊,经过时日的长久消磨,你还是会原谅他的——有多少爱就有多少原谅啊,就像他从来没有恨过你、他一直在护你周全、为你妥协一样。 ——你还没有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回来见他吗?不急,总有一天你会认清自己的心。那不是因为家族的仇恨或者被欺瞒的愤怒啊,支撑着你回来见他的,是你对他的信任和爱啊!你忘不掉、放不下、舍不得,但你又不知道何去何从,所以,你把决定权交给了他——那是你给他的机会、给你们的机会啊! ——沛林不会想这么多,但他从没想过放弃,所以现在对你是简单粗暴的。然而假以时日,当时光抚平伤痛,他会想起来你是需要被温柔对待的。虽然这样复杂苦痛的感情姐姐不会碰,却毕竟是你们的选择。他不会放了你,你也放不了他——你们用这一生去纠缠,总会有冰释前嫌的幸福的那一天。我这样相信,也这样祝福。 ——然而,这是个战火连天动荡飘零的年代,姐姐希望这一天早一点到来,那么,你们就会多一份陪伴扶持、少一点遗憾。明远,你会懂得,沛林也会懂得。总要珍惜怜取,才是不枉此生。 苏明远呆呆地站了一下午,身魂相隔,脑袋空白。他不知道慕容澜也看了他一下午。 日渐西斜,慕容澜来拉他:“明远,吃饭了。饿不饿?”他摇摇头,乖乖地跟着慕容澜进屋,还是不说话。 慕容沣歪在沙发上看着苏明远走进来,苏明远只是面无表情地扫过他,慕容沣的心就又揪起来疼。他站起来一把扯过苏明远,饭也不吃了,打横抱起几步上了楼。 “沛林你干什么!”慕容澜拉不住人,只是干着急。 苏明远却仍然一言不发,也没有反抗,由着慕容沣折腾。 慕容沣把苏明远扔到床上,一手扯他的衣扣,一手解自己的腰带,熟练地扑上去啃噬苏明远的锁骨——这是他的敏感地带,一吻就哆嗦。以前情动时他总会缩紧双臂抱紧慕容沣,那瘦削的锁骨颤动着,性感得过分。 慕容沣希望他有些反应,至少身体骗不了自己。可是苏明远身子僵冷,不知是没有反应还是在费力抵制。 慕容沣见他这个样子,也不再细致讨好,拽下裤子就朝他体内激烈冲撞。 干涩狭小的部位未经扩张,突然挤进了硕大的物事,很难适应。苏明远别过头闭上眼,再难受也不阻止不反应。随着毫不怜惜的进出摩擦,□开始火辣辣地痛。这痛是双倍的。苏明远感觉到那物事在身体里变大变硬,下方有撕裂的疼痛。慕容沣见他死不配合无计可施,欲望反而更盛,但那没有湿润的狭长甬道对他也是莫大的折磨。 慕容沣一点一点地嵌入苏明远的身体,越深入,越艰难,却到底是拥有着这个人。 ——既然心已遥遥,那么我至少拥有你的身体来证明我的存在。证明你还活着、还是我的。 “明远,你恨我吗?”慕容沣在清理苏明远□的血渍和污秽时问他。——早就不能问“爱”了,那你恨吗? 苏明远的视线不知落在何处,眼里空洞无物。在慕容沣以为他还是不会开口时,他转过头看着慕容沣,眼睛无神,好像穿透了他一样。 他轻轻叹道,有意义吗…… ——深重伤害之后再来抚慰,爱恨不明,有意义吗?你和我早已不是当初吸引彼此的模样,还不清醒,有意义吗?明知道纠缠到底死路一条,还不放手,有意义吗?慕容沣,你说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5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5 ,我们这个样子,有意义吗…… 慕容沣一愣,盯住苏明远想要确定这句话是他说的,可是苏明远又转过了头。 那不是幻听,慕容沣确信,明远开口说话了! 这种认知带来的兴奋和信心传遍了慕容沣全身。他把苏明远抱在怀里轻柔地吻起来,微微地左右摇晃着身子,好像是从前两人在床上不□的状态,很甜蜜又很安宁。 可是,苏明远推开了他。慕容沣怀里一空,呆愣地看着苏明远一拐一拐地走进了卫生间。 慕容沣恍然想到苏明远刚才说了什么,他问,有意义吗…… 有意义吗?慕容沣问自己。他立刻翻下床去告诉苏明远答案。 一门之隔,苏明远靠在门里暗骂自己软弱,慕容沣在外敲不开也推不开门。 慕容沣只当他仍是无法接受自己,表白的声音疲惫而软弱:“明远,有意义。我们还在一起,这就是意义。” 没有人答话,慕容沣长长叹息一声道:“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相信我,我们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脚步声渐远,苏明远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泪眼迷蒙的自己。——他受不了慕容沣的温柔,那会瓦解他筑起的冷漠防御,他只能在丢盔弃甲前逃开。但那一声长长的叹息啊,到现在还萦绕在他心里,久久不散。 最先妥协的还是慕容沣。 七月间,慕容沣已不再把苏明远禁在慕容公馆,准许他出入自由回校工作。只是一点,得有沈家平跟着——慕容沣宁愿自己再找个副官适应,也不放心把苏明远交给别的什么人。讨好一样,慕容沣还没有干涉北京大学自行复校的筹备,他这样的态度无疑就是支持,给了北京大学不少便利。 苏明远工作时面对谢生豪他们都是轻松说笑,对沈家平、慕容澜也尽量恢复常态。只有见了慕容沣依然不理不睬,完全像无视他的存在。慕容沣最初很是恼火,利落地拽着人上床好好地干一场出口怒气。他寄望着苏明远能给点反应,哪怕是反抗是怨恨也好,可是苏明远一星半点的反应都没有。苏明远在慕容沣每次卖力地摆弄他时都在心里嘲笑自己——你看看,他还真是离不开你,就因为这具身体。 慕容沣终于意识到苏明远才不吃这套,便耐了性子赔着笑脸,柔声细语地跟他慢慢磨。 两人工作都忙,晚上慕容沣就抱着人老老实实地睡觉。到了周末,慕容沣便想跟苏明远好好晒晒太阳喝个下午茶谈谈心,这本是以前的寻常事,苏明远却是一副心不在焉。慕容沣不忍破坏两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至少能共处一地了,就不怒不怨;心里却又是爱怜又是无奈,憋得内伤。 北京大学的复校典礼慕容沣受邀前去剪彩,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他与苏明远的座位相邻着。慕容沣下了台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苏明远余光瞥见了,整个身子都僵了一僵。他对他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哪里能不在意了。 蒋梦麟正式担任校长在上郑重致辞,台下听他讲演的人皆是振奋——都到自行复校这一步了,政府总得表个态。看样子慕容沣是支持的,等南京那边回话,北大的发展就能结束动荡走上正轨,盼来柳暗花明了。 慕容沣带头鼓了回掌,记者赶忙来了张特写。趁着掌声结束苏明远放下手,慕容沣顺势接了他的手按在他膝盖上。苏明远一惊,手已经缩不回来了。碍于这正式隆重的场合,他也不好反应过度,只好任慕容沣握着。 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关系亲密的表现。谁都知道苏明远是慕容沣极为爱护的义弟,前段时间苏明远为救慕容沣受了伤,才两个多月没来学校。两个这般体面俊秀的人还有这样的深厚情谊,真让人羡慕。 苏明远想着沈家平解释给自己听的说辞,有点感动、有点想笑。他明白慕容沣的良苦用心,可是他没法领情。 慕容沣专注地盯着苏明远似笑非笑的表情,想看出点有关自己的内容,却无功而返。他不知道他们两人的心结还解不解得开,他越来越没信心。 ——他是慕容沣啊,枪林弹雨里闯出一片天的慕容沣!果断、自信、刚毅、坚定,什么时候竟添了彷徨犹疑?可是他真的不知道,他和他爱人的结局会不会只能以死来终结仇恨。如果就这一条路,那他宁愿死的是自己。然而,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明远,你会不会流泪?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后悔? 苏明远感觉到慕容沣的手很不老实,他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扣进自己的指缝,然后牢牢握住。——十指紧扣。那么,心呢? 典礼还在继续,沈家平就神色匆匆地来报告些事情。苏明远听慕容沣低沉地“嗯”着,心里有些沉重。他偏过头有些担忧地看着慕容沣刻雕般曲线明朗的侧脸,在慕容沣转过头看他时又装作不在意地看向前方。 慕容沣紧了紧一直握着没松开的手,侧侧身子对苏明远轻松道:“以后就没人跟着你了,免得你总觉得我监视你。但你要注意安全啊,尽量早些回家。” 苏明远心里的沉重又加深了一点,沈副官都必须跟着,恐怕是要发生大事了吧。他才不会开口问,以慕容沣的心机城府、步步为营,再大的事他也不会有事。 散场时苏明远抽开手便走了,慕容沣皱皱眉,心里的失落不是一点两点——明远他还是什么话都不肯说。 沈家平在外候着,见慕容沣出来走近前道:“四少,据线报,盯了许久的那批山匪三天后会和那个叫‘明爷’的军火商在保定城郊交易。” “嗯。” “这次总算找到他们武器的来源,可以一网打进了。” “说的不错。”慕容沣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四少,百余弟兄就能把他们全歼了,用不着您亲自出马啊。” “我自有打算。你去整军,明天出发。” “是,四少。” 苏明远在床上背对着慕容沣装睡,却依旧被慕容沣牢牢地圈在怀里。他不言,他亦不语,已是过了许久。若是两人相对凝视不说话,那倒是脉脉深情;当下他俩这样子,却很有些僵持的意味。 苏明远心里闷闷的,慕容沣越是不说话,他越是觉得他虽在饭桌上谈笑风生,明天要去办的事定然十分危险。转念一想,却又道,这个人向来诡计多端,这回又不知走多久,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6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6 怕是在做出些样子让我心软。三姐不是说过吗,他以前就惯使这种伎俩……苏明远打算好了决不理他,挪挪身子继续装睡。 慕容沣随他动了动,只当不知道他在装睡,幽幽叹口气道:“明天我走了,不知道你一个人可睡得着。” 苏明远不舒服地又动动身子,想要隔离慕容沣吐在耳后的热气。但他再怎么抵抗,也不能否认一个事实,从医院回来后那整夜整夜的噩梦是慕容沣陪在他身边睡才消散的。 慕容沣的伤比他的严重得多,他清醒时慕容沣还在昏迷,伤口感染、高烧不退、神志不清,却还在叫他的名字,一直胡乱说着“明远,别走”、“明远,原谅我”…… 慕容澜看苏明远脸色不对,生怕他陷入两难、精神崩溃,就让沈家平送他回来休养。谁知,当天晚上苏明远就被梦魇住了——他梦到自己一刀一刀狠狠地扎进慕容沣的心口,杀死了他;他还梦到娘很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让他好好的,在记忆里,娘从来都没这么温柔过;但一瞬间,娘的脸变成了明玉的脸,她毁了容眼睛还流着血,正在被慕容沣追杀…… 见苏明远咬破了嘴唇,沈家平才发现情况不对。好不容易叫着苏老师把他摇醒,结果苏明远一睡着又是这样。一看就知道是心病,沈家平也无计可施。 过了三四天,慕容沣才醒了来,听闻这情况,执意出院回家看护苏明远。慕容澜知道多劝无用,干脆接了托马斯回来每天给慕容沣换药。 苏明远最初见了慕容沣就恨恨地盯着他,那眼神能在慕容沣身上穿透个洞,无声地道:“你怎么还没死!” 慕容沣自嘲地笑道:“我舍不得你。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我。” 苏明远愤恨的眼神突然就变得冷漠,转身要走。——这一眼的冰凉,冻痛了慕容沣。可是他不在意,他一把拉过苏明远抱紧,惊觉苏明远浑身都是冰凉的,好像死人一样没有温度。 慕容沣紧紧箍着他,又是心疼又是焦急:“明远、明远,告诉我你怎么了!你说句话好不好?” 他不理他,他就抱着他上床,然后一次次狠命地贯穿他。他不断地对苏明远保证、更像是对自己保证——我暖得回你第一次,就一定暖得回你第二次!苏明远疲惫地把头转到另一边,却真的就安安稳稳睡着了。以后,也就再没做过噩梦,慕容沣的伤却反反复复折腾了几个月。 ——这是有多荒唐,明明是他带给我的噩梦,却竟然只有他才能抚慰。 苏明远这样想着,然后听到慕容沣好像在喃喃着些什么,便定了定神仔细去听。 "my life is my foe's&." "my only l from my o; "the friar says, so&he heavens upon this holy absp;that afterhours with sorrow bsp;us not." ——愿上天祝福这神圣的结合,不要让日后的懊恨把我们谴责。 苏明远在心里默默翻译道,觉得这句话万分熟悉,只是一时还没想起来出处,也不知道是不是慕容沣求欢之前的把戏。倒是这原本该高声庄重念出的颂词,在慕容沣低沉浑厚嗓音的映衬下,别有一种郑重盟誓的韵味。 慕容沣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只是轻轻地啄了一下苏明远的颈子,然后继续道:"but e ;sorro;it bsp;tervail the exbsp;of joy. that o minute gives me in his sight. do thou but bsp;our hands with holy words, then l&h do ;he& is enough i may but bsp;him mi;(可是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悲哀的后果,都抵不过我在看见他这短短一分钟内的欢乐。不管侵蚀爱情的死亡怎样伸展它的魔手,只要你用神圣的言语,把我们的灵魂结为一体,让我能够称他一声我的人,我也就不再有什么遗恨了。) 苏明远心头一跳——这是《romeo and& 》! 慕容沣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苏明远全身微微的一颤,他很满意,这样不由自主的反应骗不了人。他又开始亲吻苏明远,从脖颈,到耳后,到下颌,虔诚而且郑重。直到苏明远缓缓地转过来躺平了身子看着他,没法再无视自己。 清风掀开了薄纱,莹莹的月光洒落进来,苏明远正对上慕容沣那双炽热燃情的眼睛。只是一瞬间的对视,他又转过脸躲开。慕容沣却不容他再躲,虎口扣上他的下颌将他的脸扭转过来。 见他又闭了眼,慕容沣的声音因为不可疏解的怒气而有些颤抖,再加上身心俱疲,那声音又有无可奈何的嘶哑:"death is nothing to fear. i am&, so thou ; so. say, say to me. " 苏明远睁开眼睛悲哀地望着他,无视他的恳求,还是不说一个字。 不知又僵持了多久,慕容沣颓然松开他,绝望地苦笑道:“算了……明远,我明白了。你是希望我死,却害怕脏了自己的手。” 苏明远还是不开口,他别过脸,藏起了滑下的那滴泪。月光穿不透太暗的夜色,慕容沣没有看到。苏明远不否认,他就只当他是默认了。此时此刻,他终于发觉,自己再怎么用尽心思也唤不回明远的心了。——认命吧!他告诉自己。 慕容沣凑在苏明远唇边万分不舍地印下一吻,然后苦涩又释然地道:"farewell, my love." 他缓步走出房间,留这一线希望等待苏明远叫他,却还是没有。 随着房门轻轻合上,他知道,他暖不回来苏明远了,而自己,从此以后,也不过一样是一具行尸走肉。 苏明远的叹息声也被慕容沣一并忽略了,苏明远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泪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7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7 流满面。——真是懦夫!他骂自己就会一味逃避,明知道心防已懈,总要面对两人这尴尬的境地,却还是能避一时算一时。 两个人,一个在书房抽了半夜雪茄;一个在卧室看着月亮发呆。一夜无眠,天光渐明。 沈家平来接慕容沣。打开车门,慕容沣却还不进,他抬头望着站在二楼栏杆处望天的苏明远。隔了这遥遥的距离,苏明远终于敢与他对望。——这一眼,仿佛越过了千山万水才得以触碰在一起。两人的目光一交错上,这身边的人、事、物都自动抽离出了他们的世界。 慕容沣稍稍得了些安慰,那颗心就像又活了过来似的,也不敢再多一丁点的奢求。苏明远还是没有说话,慕容沣便也保持沉默。 被慕容沣直勾勾望着,苏明远不自在地又低下了头。慕容沣的心瞬间凉下了半截,恍惚间却好像看见了苏明远嘴角漾开的笑纹,浅浅淡淡又镌刻心间。 是真是幻有什么打紧?慕容沣弯腰进车,心道,这都是我的期盼。 ☆、问君情仇 慕容沣归期成谜。本是一周的行程,拖到了十天半月,现在一月已过,人犹未归。 慕容沣本人也没有传回音信,倒是那些报纸,争相报道这次保定剿匪的经过,说是“慕容督军为还一方清平身先士卒英勇负伤”。 原来是受伤了,苏明远担忧地想,也不知道重不重,怎么这么不小心。理智却也告诉他,慕容沣定是性命无碍——以他显要的地位,若真是出了大事,北平城就不是稍稍有些风吹草动这么简单了。还好,现在有陈裕乔稳定局面,叶继伦也办事得力。 慕容澜见不到弟弟,又不知伤情如何,心中自是焦急。苏明远反倒镇定地坐在她身边振着她的肩膀劝慰:“姐姐放宽心,沛林定然不会有事。” 慕容澜听他语气肯定,自己也被感染了些许。又见苏明远也是担着心,知道这是他精神最为松动的时刻,便拉了他的手道:“明远啊,沛林这次若活着回来,你就原谅他好不好?你就当他已经死了一次赎下了那些罪孽行不行?” 慕容澜的声音蕴含着浓重的哀戚,她就是要让苏明远心软,让他明明白白看清楚沛林在他心里究竟是何地位。 她接着道:“你俩这个样子谁能好过一点?彼此放不开又互相折磨,我看着都替你们心疼。姐姐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人就只活这么一辈子,短短数十年光景,何苦来的蹉跎在回忆里和伤害中?况且,这又时逢乱世,一颗炮弹下来都容易死那么多人,说不定哪天你们就阴阳两隔了。明远,你可要他、要你自己这般遗憾?” 慕容澜说到动情处自己也禁不住哽咽,接过苏明远递来的纸巾拭了下泪,又道:“或者,沛林他这次就回不来了……” “不会!”苏明远握紧了慕容澜的手激动道,“不可能!他舍不得死!我还没有彻底向他妥协,他那么好胜一个人,怎么舍得死!” 慕容澜也是这样想的,但她不说破,只是伤感道:“可是沛林若觉得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呢?他费尽心思努力了那么多次,你却视而不见,他也会累也会觉得一切是毫无意义的。明远,你听我说,人心没有那么强大。一次可以、两次可以,但一颗心禁不起三番四次层层叠加的失望——那样的伤痛会积重难返最终变为绝望,让他生无可恋宁愿去死啊!” 苏明远的脑袋陷入一片混沌,爱恨交错、情仇迷离;心则像一团搅在一起解不开的麻,乱了起来。在这样的混乱中,他仿佛看到了那唯一的一点光亮——是,他只剩一个念头——沛林要活着!我要沛林活着! 慕容沣当然没有死,只是他这次回来没有兴冲冲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苏明远,也没有第一个通知他。是被苏明远伤怕了吗?还是真的再也经受不住苏明远冰凉的眼神和冷漠的态度了?都不是。他慕容沣才没这么容易放弃,何况离开前的一眼已经让他见到了些许曙光。 此次回师之所以晚了半个多月,一是因为慕容沣的伤靠近心脏,短时间内经不得颠簸;二是因为怎样处置那个“明爷”很是棘手。——明爷是谁?他就是那个被打断一条腿还负隅顽抗结果还趁机重伤了慕容沣的军火商。 当时慕容沣只是好奇这么个亡命之徒长什么样子,才会走近抓起他的头发就着火光看看脸。没想到,明明被手下按在地上看起来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明爷”竟趁慕容沣不备,一跃而起甩开压制对准他的胸口就是一刀猛刺。 “明爷”见一击已中,料想慕容沣必死无疑,便放声大笑,不瞬又被制住却依然狂笑不止。沈家平见情况有异,连忙过来架住慕容沣。 慕容沣对他摆摆手,沈家平连连点头,慕容沣就两眼一翻昏死过去。沈家平知道慕容沣的意思是“暂不杀他,等我来审”,但这连话都说不出,这伤也实在危险。便忙吩咐了弟兄,又即刻驱车送慕容沣回保定城内看伤。 多亏了慕容沣胸前口袋里装的那枚田黄石印章——匕首扎上去减了力道,因此又偏了心脏分毫,慕容沣才侥幸保下了一条命。一星期后,见慕容沣伤势稳定,沈家平才敢报告审讯“明爷”的结果。 慕容沣靠在枕头上把玩着那枚染了血的印章,心道,明远还真是我的保护神了。人不在,这枚印章也能救我一命。他摩挲着印章下刻着的沛林二字,想到苏明远嘴角便浮上了点笑纹。 慕容沣听沈家平报告清缴了多少枪械抓捕了多少匪徒颇有点心不在焉。这次出兵也算完胜,善后工作沈家平一向处理妥当,用不着操心。慕容沣捡了条命回来,那颗心便也生龙活虎了。他正盘算着回家要怎么使一使苦肉计好趁此机会和明远和好如初。 见沈家平不说了,慕容沣道:“就按你说的办。明天启程回北平。” “四少,那苏明利怎么办?”沈家平急问。 “嗯?谁是苏明利?”慕容沣疑惑,他可真是没听见沈家平说什么。康复期间精神还没有恢复,注意力也容易涣散,何况他刚刚满脑子都是苏明远。 “四少,‘明爷’真名叫苏明利,是苏老师的大哥……”沈家平慢慢道,照顾着慕容沣的情绪。——四少可不能激动,不然伤口崩开就危险了。 “呼!”慕容沣看看天花板,呼出口气道,“等一个星期再回去。” “是。”沈家平应声后试探道,“四少,现在是在保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8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8 定,而且,苏老师并不知道……” “不行!”慕容沣厉声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他!”慕容沣只要想到上次弄巧成拙铸成大错差点失去苏明远的后果就心惊胆战,他万万不敢再赌一次。 苏明利得知慕容沣没死,气急败坏地一天三骂,沈家平不胜其烦却也没敢动作。苏明利蹬鼻子上脸,要求慕容沣来见他,什么“大魔头”、“色淫棍”、“狗懦夫”都骂出来了,沈家平听不下去,无奈地去请示慕容沣,打心眼儿里闹不明白,苏明利都是阶下囚的人了怎么竟还这样嚣张。 慕容沣思前想后已有几天,对沈家平冷静道:“我没必要见他,也不想见他,更不屑见他。放了他,对外就说‘军火商不治身亡’。还有,他要还不死心就跟他说,没他插手的空儿。我会照顾好明远,让他好自为之。下次撞我手里,明远那个恩怨分明的样子也不会饶他。” “四少,就这样放了?”沈家平惊问。——这可真不是有仇必报的四少!别说那一刀,仅仅是敢侮辱他的人都不在这世上了。 “放了放了。”慕容沣不耐地摆摆手,“明天回北平。无关紧要的人,回去也不必跟明远提。” “是。” 沈家平心道,四少竟不打算回去跟苏老师“邀赏”?这是多好的和好机会…… 苏明远本就不喜欢应酬,慕容沣走后更是天天处理完公务下了班就回家,陪着慕容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很有点百无聊赖。知道慕容沣受伤后,他又变得心绪不宁,总是想到那晚在耳边最后一句绝望的'farewell'和两人早上临别时的最后一面最后一眼。 ——慕容沣,那不是最后!你犟我拧,不甘心就快点滚回来分个胜负!好吧……你回来,我就认输。我败了,这颗心早就是你的了,既然千疮百孔你都还要,那我认命了,不逃了。 苏明远走进公馆,意外地没有看到慕容澜。今天回来得早,本还想再听她讲讲小时候的慕容沣的。 苏明远往小花园走了两步,却听到了慕容澜的声音。她问:“你是不打算让明远知道你放了他大哥?” ——我大哥?这是在跟谁说话? “是。” 这镇定的一个“是”让苏明远无法镇定了,一颗心像被放在滚水里烫了一下,剧烈地跳动起来。——沛林他……回来了! 苏明远想冲过去看看慕容沣是否安然无恙,这样的急切里却又夹杂了近情情怯的犹豫,他无力地靠在柱子后,思索着怎样面对。 慕容澜的声音又飘进了耳朵,有点责备又有点心疼:“你还真是欠他们苏家的!我是拿你没办法了,你说这又不是坏事,你瞒他做什么?何况你的伤差点就要了你的命,你总得让明远知道你是有多爱他!” 苏明远听到这儿更是疑惑——到底怎么了?沛林受伤还跟我有关? 慕容沣安抚慕容澜道:“姐,我这不是没事了?我不想让明远知道我放了苏明利,是因为我怕他误会我在跟他做交易,我俩现在已经这样了,这感情真的是再也经不起一丝波动了。我只能一点点恢复我们俩已经割断了的所有联系,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沛林……”慕容澜听得出弟弟的不自信——这个弟弟又何曾这样不自信?她心疼道:“这么累为什么不算了?” 慕容沣坚决道:“姐,我说过我没法放了他。自私也好、霸道也好,我就要他!” 苏明远偷偷望过去,正看见慕容沣站起身长舒一口气,身姿飒飒却也清减了不少。他听见他怅然道:“他不在我身边,我不甘心,更不放心。” 慕容沣继续道:“姐,你以前问我是不是早知道明远的身份,好像这样我们的关系就能有所改变。但这些天我才想明白,其实,不论是在北平还是在苏州,或者山东、或者其他任何地方,也不论我们以怎样的方式相遇——只要我遇上他,我就不会放手了。” “他只笑了一笑就吸引住我全部的目光,让我的心不由自主地靠近、想与他产生交集。真的就这么简单。姐,我现在也只要这么简单,简简单单地和他同坐一处,他不反感就好;简简单单地和他吃饭、喝茶、下棋,就像寻常的朋友也行。姐,我是累,但只要他还在我身边,累就没什么。” “我现在只后悔一件事。不是认识他后有意温柔让他步步深陷;不是隐瞒家仇弄巧成拙紧紧相逼;也不是各种讨好弄得他爱恨交错进退两难——因为就算重来一次我都还会这样做,我依旧会不择手段地让他在我身边、是我的明远。” “我只后悔……”慕容沣长叹道,“只后悔进军苏家晚了一个月,只是一个月!若是当初赶上他还在苏州,我可以卑鄙地利用他维护苏家的愿望得到他,然后再随着时日消磨让他爱上我。至少不像这一路走的,从知道他是苏家少爷起就日日夜夜战战兢兢,时刻担心哪天揭破秘密就会失去他。” 苏明远默默地听着、想着,胸膛里的那颗心一直随着慕容沣的话震撼得剧烈起伏。他知道,以慕容沣的骄傲,这些话若不是听墙角,永远都别指望从他嘴里说出来。 苏明远听了这些,才知道,在自己身上一分的痛,在慕容沣那里会变成两分。那些疲惫和苦涩也都在慕容沣的身上心上加着倍。——因为慕容沣是一直坚持不放手的那一个,在苏明远自怨自艾罔顾他人的时候,他承担的,除了自己的那份罪孽,还有苏明远身上的那份沉重。 苏明远的脑袋里电闪雷鸣,那些混沌晦暗的思绪,随着慕容沣砸在自己心上的字字句句瞬间消散了。他抬手抹了一把簌簌落满脸颊的泪,觉得自己终于看开了。 ——人生如寄,弹指已矣,有多少岁月可以蹉跎?何况人活一世,原本就有愁苦良多。生老病死皆不由人,聚散离合也未必如意,人所能把握的,唯有一心。此生逢乱,已注定了更多的动荡不安,我又何必把自己死死禁在爱恨纠葛的牢笼里! ——是恩?是怨?是情?是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份感情早在我们并行的这一路深刻入骨。沛林,我也是这些天才明白,我走不出你的阴影。那不是书房、不是卧室、不是竹楼;也不是一块怀表、一幅墨画、一枚指环;甚至不是那些和你的种种过往。我走不出骗不了的,是我的心。这颗心一直为你担忧为你欢快,它,是你的。 ——沛林,还来得及。我的懦弱和逃避让你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9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39 忍受了这么久的苦楚,但我不会道歉,就像我也不会原谅你一样。可我放不了你也跟你放不了我一样,所以,人间天上、碧落黄泉,我都要你为伴。沛林,难为你一直没有放手,才让我有一处地方可以安眠。 慕容澜听着慕容沣继续说下去,她竟不知,看起来放眼天下儿女情长从未入眼的沛林,心中也有这许多的曲曲折折绕绕结结。 她柔声问:“沛林,你从来没有好好跟明远说过这些是不是?” 慕容沣摇头道:“明远就认为我是恶人了,我做什么都是假的、都是设计好的。” 慕容澜劝道:“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会作何反应?就像这件事,你怕他误会,但你怎么知道他会恨你而不是感激你?” “感激?”慕容沣叹道,“或者同情?我不稀罕。我是想求着明远心软,因为我要他的心——他好不容易给了我又拿回去封闭起来的心!但若是他觉得欠了我而可怜了我,还不如他继续恨我。” 是了,苏明远心下赞同道,如果对沛林的感情掺杂了感激和同情,那才是对他、也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好了……我是不知道你们的结怎么破。”慕容澜妥协道,“你不想说,我便不说。反正你们之间插不进别人去,姐姐也只想你们能好好的。” 两人进了客厅,苏明远正在静静地斟茶。他抬头望了一眼慕容沣,面色如常,带着浅淡的笑意。慕容沣像被勾了魂儿一样,擎着杯子发呆。 慕容澜不知道这算是好兆头还是坏状况,便缓步走过去携了两人的手往饭厅走,笑道:“我肚子都饿了,你们是准备互相看饱了吗?” 席间是长久以来难得的温馨和睦。苏明远夹过去一箸东坡肉,慕容沣受宠若惊般大口大口地吃进肚子里,一张脸笑得像花儿开了似的。 慕容澜稍稍安了心,巧了接到周可章的电话,竟是从上海赶回北平和她团圆了。慕容澜撂了电话就急急地搁了碗,披上大衣就往澜园赶。 慕容沣心情好了就闲闲地打趣她:“姐你有了姐夫就不要弟弟们了,可见女儿家的果然都是泼出去的水。” 慕容澜戳在他脑袋上一指头,嗔道:“得了吧你!我这分明遂了你的心意。” 又俯□拍拍苏明远的肩耳语道:“明远,你可小心着他,不能轻饶了。” “诶~说什么呢姐?”慕容沣没听见悄悄话,急问道。慕容澜则踩着高跟儿鞋心情舒畅地出了门。 “她说什么了?嗯?”慕容沣拿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苏明远,不死心地问。 苏明远的面皮儿薄,其他人在,他一直不好意思跟慕容沣对视。现在剩两个人了,心里满溢出来的一篇篇话却又不知道跟慕容沣从何说起。 但到底是晓得不能再逃避了。他对着慕容沣直直地望回去,笑道:“吃你的饭。” 慕容沣朝他点点头,听话地乖乖埋头吃饭,也不说话了,只是笑。 苏明远起身离开饭桌上楼进了浴室,慕容沣听着水声哗啦,只想想他在洗澡就热血沸腾。——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正巧,窗外的满月也透过云彩洒下莹润的柔光。 一切美满得好像是在梦里。但慕容沣从浴室出来却不见了苏明远的身影,床上没有,望望楼下也没有。慕容沣现在正对着一扇门,这扇门后,是他从和苏明远决裂后就再没踏足的地方。 ——你在书房吗? 慕容沣深吸一口气,拉下门把手,走进去。关门,开灯。——这是我和明远的劫。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谁也逃避不了。 慕容沣环视整个屋子——明远不在这里。 但这间屋子并没有他想象中破败,它被好好清扫整理过。地毯是新的,茶几换成了圆的,破损的花瓶摆件也都填补上了更精致的。一切如新,也少了当晚悲哀决绝的气息。 慕容沣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看着桌子上的三样东西,心里却猛地一沉。那是一块儿砸碎了玻璃绽开扩散裂纹的怀表;一枚断成了三瓣拼接在一起一碰又断的指环;一幅残破不堪被尽力粘在一起却无法复原的《双人望星图》。 慕容沣觉得一颗心一直一直往下沉,沉到触不着底也看不见光的深渊。——明远,你是要告诉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好如初了吗?就像这些信物已经不是它们最初的模样,所以我们,怎样也不能破镜重圆了吗? 慕容沣向对面的墙走去,看着墙上依然存在的青灰的弹痕和暗红的血痕,停步。——当晚,明远的子弹就是穿过我的身体打在了这面墙上啊。你疼。我疼。这面墙它看着这一切,承受这一切,它疼不疼? 慕容沣用手去抚摸墙上的伤痕,血已干涸,凹陷永存。他站起身走到小窗处,在窗台上发现了那颗子弹,子弹已经失却了当初打进右肩时灼热的温度。他紧紧攥着子弹,拉开窗透气。 西风微凉,满月高悬。慕容沣忽然想起,今天是阴历八月既望,怪不得月亮这么圆。 ——那么,昨日便是中秋。明远,前年的中秋我们结亲结拜,许诺“生死与共,同衾同穴”;去年的中秋我们在月光下缠绵,我送你指环,你坦然表白;今年的中秋,我们竟然无知无觉中就错过了团圆…… 慕容沣收回目光,怅然地靠在窗户边,从睡袍里拿出口琴开始吹奏。 ——明远,你还在吗?你听得到吗?你明白了吗?你有多固执的不愿意再接受我,我就有多固执的非要依然爱你。我不怕岁月消磨世事煎熬,因为留你在我身边,就是想让你为伴,陪我一起看冬雪夏花、度凉热春秋。 口琴声渐低渐沉,慕容沣才听到陶笛声的悠扬轻和,那声音是抚慰更是期待。——明远!你在竹楼! 慕容沣在拉开门向苏明远奔去的一路,突然悟到了什么。——明远,你是在告诉我破碎的过往无法复原!是在告诉我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是在告诉我我们不可能和好如初!但是,你依然是爱我的、依然是相信的、依然是放不下的! ——是了,你是对的。过去的那些伤口掩藏不了,必须要直视。它们会一直存在,我们也会带着它们度过余生。因为这些都是我们的经过,无论是甜蜜,还是那些不堪回首的伤害,我们都不能否认或者抹杀。所以,我们不能和好如初。 ——但是明远,你也懂得了对不对!时过境迁、物事早非,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0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0 但人还在!情还在!心还在!这一路以来的经历让我们相互之间融进了彼此的骨血,你爱我就如同我爱你一般!痛苦、仇恨、死亡……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所以,不是和好如初、不是重新开始,是我们一起走过的这一路,相互成长、相互影响、相互磨砺,这份脆弱的感情已经千锤百炼到可以经受一切风雨!不论今后还有怎样的波折,你在,我就在!我在,你就在! 苏明远停下陶笛,睁开眼,朦胧的月光中看见竹楼下站着的慕容沣。 他朝着他笑,他也笑。 苏明远又搭上陶笛吹奏一曲,声高入云、清朗入心。——沛林,我怎么忘了,我们不只是爱人,我们是知音啊!你怎会不懂我现在想说什么!沛林,没有你,这乱世飘零、红尘苍茫,我与谁归! 慕容沣从后抱住苏明远,轻轻蹭着他的发梢,心中是要溢出的满足和幸福。——想我慕容沣,半生在俗世杂务里浑浑沌沌、于志向功名上忙忙碌碌,何德何能!何德何能遇到了明远这么个清明通透的人,才有幸参透了什么是真什么是重! 慕容沣窝在床上静静地抱着苏明远,很是享受这样的温存。苏明远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以为他预备着攻城略地,脸色变得潮红,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发热。其实慕容沣本没这样的打算,可看到苏明远的反应也不由情动。 正要翻身压倒苏明远,却被对方一把推回了床。慕容沣疑惑地看着苏明远的脸颊越发潮红,听他声如蚊呐地道:“你的伤……” 慕容沣瞬间明白过来,惊喜交加地盯着苏明远。心道,明远是要亲自来伺候我?! 苏明远起身跨坐在慕容沣身上,低眉顺目地解开他的睡袍。目光扫到右肩的两处旧伤,便俯□吻了上去。 “这一处是登香山被暗伤的;这一处是我打的。” 慕容沣拉过他的手指,一个个指尖细细地亲吻。 “这是苏明利扎的,我也很想扎,就是下不去手。” 慕容沣并不奇怪他知道了什么,现在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好隐瞒和刻意避开的。 慕容沣笑道:“你可不要因为觉得欠了我才这样温柔地对我,小心一辈子翻不了身。” 苏明远吻着这一处看起来仍是触目惊心的刀疤,也笑道:“我可不会感激你,看报纸说‘明爷’的腿可是断了?” “激战的时候打伤的……” “好了,你不用解释。”苏明远理解道,“苏明利他伤了腿倒可以安安稳稳地生活了,这战乱时期,服兵役都轮不到他,也但愿他以后安分。” 苏明远向下吻去,继续道:“他是个无关紧要的,提他做什么,我只是替去了的大娘谢谢你。他若是真要了你的命,我倒去要了他的命。” 慕容沣听着这话受用得不行,带着□也起了反应。苏明远一惊,托着那滚烫的□,又红起了脸。 慕容沣看他为难,撑着他的肩膀道:“不必这样。” 苏明远瞪着他的眼睛对着那□亲了一口,恨恨道:“我就想这样!” 慕容沣不知道这样舒爽美妙的滋味怎么形容,仅仅想着明远第一次伺候我、明远在我身下吞吐、明远是主动的,他都几乎要缴械投降。 苏明远缓缓地往坚硬滚烫的物事上坐下去,撑大了身体的感觉很是难受。看着他努力的样子,慕容沣感动得一塌糊涂。但实在是太没经验了,慕容沣有种火都憋在了一处没法释放的感觉,头上也冒起汗来。 慕容沣翻身压了他安抚地亲吻道:“我来我来。” 苏明远轻轻戳着他胸口上的伤道:“还疼么?” 慕容沣贯穿进他的身体笑道:“你说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从来疼的都不是伤。” 苏明远埋在慕容沣胸前笑起来,他说:“沛林,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我们,团团圆圆。” ☆、为你而战 慕容澜对两人一直放心不下,第二天就非要和周可章到慕容公馆看看。周可章并不觉得若是有事自己和夫人能帮上什么忙,但陪着去看看总是让夫人安心一点――她的开心与否本就是一等一的大事,何乐而不为呢? 但中午甫一到慕容公馆,夫妇俩就知道多虑了。慕容沣和苏明远虽然没有明显和好的表现,可两人之间仿佛有某种融融团团的默契在流转,相合相嵌。 慕容澜悄悄对周可章道:“可有咱俩的感觉?” 周可章捏捏她的小鼻子,笑道:“这下放心了?” “嗯。”慕容澜感动道,“可章,以后我就只跟着你,夫唱妇随。” “可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周可章感慨道,“小澜别多操心了,小心老得快。” “打你了!再说!” 苏明远看着他们笑闹在一处,心道,女人本就该是被呵护宠爱的。忍不住对慕容沣道:“真觉得对不住姐姐……” “那你就好好对我。”慕容沣拉着他的手贼贼笑道,“我们都是一家人。” 冬日里,北平城被一片茫茫漠漠的银白所覆盖。王气渐消,皇城看着也不复昔日的堂皇。 雪还在飘,又一个除夕,守岁过年。 爆竹声声无人睡,烟火缭缭不夜天。慕容沣蒙了苏明远的眼睛,牵着他的手在小花园站着。 “等什么呢?”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慕容沣觉得他有点冷,握紧他的手道,“害怕?” “没有。”苏明远含笑道,“对你,我可以完全信赖。” “明远,和你在一起,我整个人都是放松和安宁的。所以……”慕容沣解下丝巾,贴在他耳后轻声道,“我的新年愿望就是,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 苏明远不防他贴这么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他鼻息的温热,瑟缩了一下脖子,缓缓张开了眼睛。 ——这是怎样壮观的景象!漫天飘荡着一盏盏如花朵般次第开放的孔明灯,红色和黄色相杂,分外美丽温馨。一些飞得远了只看见星星点点的光亮布满夜空;一些正升腾而起像穿了线滑向天际的个个灯笼。这种热烈映入眼帘,仿佛也带着熨帖的暖流烫到了心底。 苏明远不觉得冷了,他笑着转过头热烈地看着慕容沣,反握了他的手,主动地与之十指紧扣。 慕容沣知道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1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1 他心有所感,也舒心地笑着回应。紧了紧手掌把苏明远拉近一点,温柔道:“看那边。” 苏明远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有点不明所以。 雪已经停了,风并不大。小花园明亮的路灯照射着层层叠叠的积雪,雪色映衬出晶莹的光泽,很是静谧。 “咻!” “咻!咻!” “啪!啪!啪!”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夜空中瞬间绽开了大朵大朵流星样的烟花。烟花的坠落仿佛很近,披散而下的光芒包裹了慕容沣和苏明远。然后,苏明远看见角落处闪光灯的亮色。 烟花炸开的声音此起彼伏,苏明远会心一笑,不再隐藏炙烈的感情。转半步身子,那只闲着的手揽住慕容沣,抬起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慕容沣一副愣住了的表情。苏明远心道,我吻技有这么差? 慕容沣嘴角挑起一抹笑,心道,竟让你抢了先。他回揽过苏明远,唇齿缠绵,加深了这个吻。 烟花的开落已到尽头,孔明灯的祝福也散落各处,两人的吻却还没有停。 角落里的照相师傅看得津津有味,他是旅欧回来的,思想开放、工作尽职,不问什么伦理纲常,只管这照片好不好看。 恍神间,他终于想起慕容沣对自己的告诫――不论看到什么你就只管拍,越多越好,钱不会少你。对了,你用眼睛工作,出了这个门,惊着心管好嘴。他忙着对焦,再拍下几张,镜头下真是罗曼蒂克的场景。他很满意自己的主顾,也不心疼胶卷了。 慕容沣拉着苏明远走近路灯,扯好他的围巾,笑着看他照单人相。拍了三五张后,苏明远实在受不了慕容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神。他凑近照相师傅请教相机怎么用,师傅见他温和有礼,便调好相机,指给他快门键。 苏明远对着慕容沣道:“我可要拍了。” 慕容沣见他玩得开心,便配合地站好任他拍。照相师傅惊奇地看着报纸上一向杀伐果决的慕容沣私下里竟这般温柔,嘴都有点合不拢。 苏明远又拍了几张,镜头下总是慕容沣宠溺的笑。他就也笑。还了相机朝慕容沣走去。慕容沣让侍卫送人出去,自己则握着苏明远冰凉的手进了屋。 回了卧室便扑倒了人在床上啃。 一边啃,一边笑着问:“你喜欢吗?” 苏明远喘着气道:“很喜欢。” “那怎么奖赏我?” 苏明远脸一红,拽着慕容沣的衣领,对着唇也啃上一口。慕容沣被点燃了一样,迅速扫荡完衣物,俯身贴合在苏明远身上。 “这可不够。”慕容沣坏笑地吹着气儿道,“我要日日夜夜,岁岁今朝!” ――依你,都依你! 苏明远坦然想着,笑容对慕容沣而言无疑是更多的诱惑和鼓励。 他们都清楚,身边的这个人是生命最慷慨的馈赠。而他们的这份爱,既不是畏惧风雨的萤虫;也不是刹那光华的烟火;更不是稍纵即逝的流星。由两人共同守护的这份爱,在磨难的洗礼后,是浴火重生、不惧波折、长长久久! 春光明媚,繁花渐渐迷人眼。而国内现在的形势,也让人如坠云雾。各地军阀走动频繁,冯玉祥来过北平,阎锡山也从山西给慕容沣发过拉拢的密电。国内战争一触即发,短暂的和平又要被打破了。 慕容沣无甚惊讶,这种局面他在29年初就预见到了。 ——那么这次,还要不要再争一番问鼎天下?坐拥兵勇十三万众,北平至山东一线地盘稳固、钱粮广囤。以此实力加入反蒋战争,与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周旋周旋倒也可一搏。 只是……自从据北平望山东之后,每每亲理政事,这眼底早不只“军功大业”四个字。再加上亲眼看着百姓们在战乱中痛苦挣扎,想想27年时日本趁北伐内乱出兵侵袭山东老家、国民政府未全力抵挡而造成“济南惨案”——这心中痛悔交加,誓要讨回一笔血债!“百姓”二字便已排在建功立业之前了。 再者,心虽不服,却到底已经归属中央了;手握权柄也未被剥夺,地盘还是地盘、军队还是军队、权力还是权力,何苦要带着弟兄们来趟这浑水?明远说得对,他们每一个人背后都是一个家,都有妻儿老小等着他们回家。这样看来,没有必胜之把握,就是徒增冤魂。 为今之计,该是综览全局审视利弊,最好能避免战争;反之,战乱一起,至少保全治下太平让百姓安居,也能存我实力。 慕容沣定了主意便往山东复电一封,言:如非必要,绝不出兵。若两军于鲁交战,则当保百姓平安。 五月战事骤起,中原遍布烽烟。人的贪欲之火岂是三两句安抚可以浇熄的?蒋介石要中央确有中央的威信实权全国唯其一人马首是瞻;各地军阀却也不甘自家军队被诓被骗还要自吞苦水。——如此,谁还管什么换谱兄弟义结金兰?又有谁真的是护党救国百姓为先? 苏明远看得清这些,所以心中万分感佩慕容沣不打内战。——我的沛林,果然是正气凛然。 慕容沣喜滋滋地享受爱人的赞美,心道,明远还是单纯,但开心就好。那些阴暗的考量他当真不必知道,有我呢,不是么。 慕容沣原本算准了张学良的东北军铁定站在蒋介石一方,这仗便也打不久。谁料,东北方面怕是也打着自己的算盘,张学良没有通电、没有声明,以静坐观战局。 东北方面给蒋介石或者阎锡山的复电都是信心满满地讨价还价,以逸待劳的人总是有些看两方争相讨好的底气;而给慕容沣的复电则是言辞恳切,一面表明与慕容沣同是忧国忧民,一面则仍作为难状举棋不定。 八月底,战火蔓延至河北,山东那边也打打停停没个完。正巧慕容沣接了东北方面消暑的邀请,便决定亲去东北会一会张学良。一来在南京时与他过面的印象不错,是个风流浊世佳公子;二来便要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劝他快速站队结束战争,免得日本鬼子有机可乘。 只是,目前战争已到了白热化阶段,蒋与反蒋联军对峙不下。这般混乱的情况下,慕容沣离开北平之事必须严格保密。 他慕容沣可是有十三万兵马的一方霸王!反蒋联军劝不动他,那他按兵不动就是极大的帮助。但蒋介石不一样,毕竟慕容沣名义上归属中央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2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2 ,军备供给也是中央负责——这兵本该是党国的兵。 山东那边的五万士兵已被命令作战;那么北平这里的八万将士,蒋介石就不知道觊觎多久了这八万人对胶着的战局而言可是一剂强心针――难保不给他,他就老老实实不来抢。 慕容沣在北平一日,蒋介石方面自不敢轻举妄动;但若主帅离营,那就不好说了。这一走又少不得十天半月,是以,慕容沣留下沈家平做出人在北平的假象。 慕容沣走后不过三日,就有不怀好意的人问寻下落。苏明远和沈家平商量,干脆对外宣布一律不见客。只说慕容沣又是身先士卒,这次腿部受了伤很是不便,劳大家挂心了。苏明远又拉来慕容澜接受报社记者的采访,慕容澜配合得很好,言谈中既有对弟弟的担忧心疼,也有对国民政府不作为的痛心疾首。苏明远还吩咐佣人每天端进端出些医药补品、染血纱布,成功地将多数人的视线转到了伤怎么样而非人在不在上。 已经过去七天,危机似乎是解除了。 沈家平舒了口气,心道,四少本是让我保护好苏老师,却不知道苏老师心思缜密,谋划的一步一步倒是让我们轻松避免了硬碰硬。 他搔搔头道:“苏老师可以当四少的参谋了,脑子比我好使多了。我就想着一直拖。” 苏明远温和笑道:“我也紧张,但这些兵马可是沛林的宝贝家当。我得替他守好了。” “嗯。只是没想到苏老师采取了积极出击的方法。四少的意思,只要撑到他回来就好。” “沛林一直认为先发制人才能取得先机,我也觉得既然避免不了冲突,不如进攻占据主动。沈副官你说呢?” “我也这样想。但我是当兵的,当兵的恐怕都这样想。所以才更佩服苏老师的胆略。” “沈副官过奖了。”苏明远笑着问他,“沛林到底威胁了你什么,让你犹豫不决地一味拖延只顾保护我?” “额……”沈家平不好意思道,“四少说您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他就不让我跟他一起打仗了,滚回山东老家种地去。” “咳咳……”苏明远忍不住笑道,“放心,我没那么弱。” 奉天那边,慕容沣和张学良的太极也打够了。 相处五天,除了打网球、喝喝茶、骑骑马,倒也套出来了点实话。果然,蒋方与反蒋一方都派了好几批有点交情又能说会道的政界要人前来游说。张学良看看两方送来的重金和优厚报答的文件,心里也有了底,只是一味端着。待价而沽则更显示出其对两方都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 这样暧昧的态度,两方自然更忙不迭地大献殷勤尽力争取。地盘、兵马、官职没有什么不可以谈的。张学良却还是不松口,不紧不慢地看看再说。逼得急了,就打着哈哈拉着人搓几圈麻将,这样也就拖延到了八月份。 慕容沣和张学良年龄相仿,最初互称“少帅”、“四少”。一场网球下来,却改称亲近的“汉卿”、“沛林”。这场球张学良到后来便有点体力不支,慕容沣打得也不是太尽兴。 两人坐在凉棚下休息,然后,就有医生过来恭敬地问要不要去打针。张学良无所谓地摆摆手道:“在这儿就行。沛林是军人,不像汪先生那么麻烦。” 慕容沣听这,心道,看来他是真的离不开吗啡了,这可不行。 医生走后,慕容沣诚恳道:“汉卿虽是一人之躯,却不是担着一人的责任。东北三省的百姓都需要你的庇护;调停这次内战之后,汉卿的地位声望更是重要煊赫,担子也更重。还望汉卿戒了针药,以国事为重。人是活的,总不能被这东西困死。” “沛林说的我又何尝不知?戒了吗啡却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么简单。”张学良叹口气道,“沛林看着,倒是没有什么弱点什么迷恋,这样心无挂碍才能一心操持军政。” 慕容沣不置可否,脑海里却闪过了苏明远的一抹浅笑。啜口茶道:“汉卿的通电还是早发早好,这内乱战争,苦的总是无辜百姓。” “沛林放心,我们保国护民的心是一样的。” “有你这句话,我这趟就没白来。我先回北平了,免得我那点儿兵还被人盯着。” “哈哈哈,沛林真性情也!”张学良起身与他握拳,“那就以后再会。我着人送你们走。” 北平这边却出了乱子。 怕是蒋方不死心,定要来人探个虚实。来的不是政客,而是在军界都算刺儿头的崔家廷。说是身负蒋总司令命令,带有中央绝密文件,必得亲手送至慕容沣——可见这次想来硬的了。 崔家廷带着一帮兵痞已经进了北平城,直往慕容公馆冲。苏明远听了这消息,立刻让沈家平给陈裕乔挂了电话,说人远道而来,不如安排在红叶公馆,请陈市长先带着周可章和慕容澜作陪。 陈裕乔应下来,截住人叫着叶继伦接上周可章夫妇一起赴宴。想想不对,便问周可章可知道什么内情。慕容澜思索这人应该可以信任,便给丈夫使了眼色,让他如实相告。 四个人一合计,这也只能拖一时算一时,还好慕容沣也该回来了。 然而,事情显然没有想象中简单。崔家廷不见到慕容沣本人是绝不消停的;至于见着了又会有怎样的状况,谁也说不准。但从周可章和慕容澜的叙述里,苏明远听得出,这个人就是冲着慕容沣来的,轻易不会善罢甘休。 陈裕乔也来了电话关照,表示必要时不如让警察局围了红叶公馆先把人关起来。但这样一来事后便不好解释,再怎么说人也是中央派来的,结了仇,以后就很不利于慕容沣的政治前景。何况这种做法会显得太过心虚,反而坐实了慕容沣不在北平的猜测,让暗地里观望的人更加有机可乘。 苏明远思来想去,心道沛林何时回来还不一定,总得要先稳住局面才好。他看看柜子里陈正留下来的匣子,心上一计。 “沈副官!” 沈家平听见这声音浑身一震——四少回来了! 三两步进客厅,正看见一身戎装的慕容沣从二楼下来。 “四少!您可算回来了!”沈家平说完就觉出不对,惊道,“苏老师!你是苏老师!” 苏明远摇摇手指道:“从现在起,我是慕容沣。怎么样?还不错吧?” “苏老师,不,四少!如假包换!”沈家平觉得有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3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3 趣道。 “这就行了。骗过一个不熟悉的人应该绰绰有余。”苏明远轻松道。 “不行!”沈家平知道他作何打算,阻止道,“崔家廷还不知有什么阴谋诡计,您手无缚鸡之力,怕是应付不来。” “没关系,我有枪。”苏明远平静笑道,“不是还有你保护我吗?我至少能撑到沛林回来。” “可是万一出现火并,就不是闹着玩的了。”沈家平急道。 “那就派人在红叶公馆周围埋上炸药,必要的时候,”苏明远坚决道,“同归于尽。” “不行苏老师!”沈家平拉住他全力阻止,“再想想其他办法!” “沈副官,你想让沛林的心血付之东流吗!你想让你的弟兄们去为这无谓的战争牺牲吗!”苏明远厉声道,发出的是慕容沣的声音,更有威慑力。 沈家平知道自己被说服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苏老师。 他松开手,立正,敬礼。道:“四少,我去安排!” 苏明远嘱咐道:“去红叶公馆下帖子,今晚见。还有,记得疏散群众。还好是在郊外,不会伤及无辜。” 晚间,苏明远和沈家平一行十余人到了红叶公馆。此时,慕容沣还在火车上往回赶,握着苏明远在雪地里的照片,心道,明远,等我,我就回来。 苏明远看看这里熟悉又陌生的景致,心中默念,沛林,这是我们开始的地方。放心,我们不会败。 沈家平看着他嘴角的那抹笑,心道,四少的脸这个样子笑起来,更是高深莫测,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苏明远入了席就主动跟崔家廷握手,又起身敬酒说些笑话,亲切而不失身份。 苏明远很自信崔家廷看不出破绽,他对慕容沣容貌行止的了解早已入骨入心。易容的时候,身高差是在军靴中垫棉花补齐的;虎口和拇指食指上常年用枪的老茧也做得出。 崔家廷当然没有怀疑他就是慕容沣,只是,崔家廷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只要慕容沣出现,就逼他交出军队;他若不给,那就扣下人,杀了也行,反正自己是要去北大营收编的。 他自恃自己是中央派来的,料定慕容沣给他三分薄面便不敢动他,那自己就可以先发制人。但沈家平把他的心理抓住了,戒备一刻不曾松懈。现在,除了崔家廷身边的四个侍卫,他其余的士兵都被解除了武装。 苏明远见谈的差不多了,便道:“家廷兄,明天再议。” 崔家廷哪让他走,两个侍卫已封住了去路。沈家平准备硬拼,只要出了红叶公馆的门,外面就都是自己人。 苏明远手一挡,笑道:“家廷兄这是什么意思?沛林不过是要回去换药。” 崔家廷冷哼一声:“来了就别想走!”手一挥,另两个侍卫也围了上来。 苏明远也镇定一哼,抬手一枪毙了一个侍卫。 另外的侍卫在上膛,崔家廷回过神来怒道:“你杀我的人!” 苏明远把枪拍在桌子上冷笑道:“家廷兄,这是我的地盘儿,还轮不到你教训我!” 崔家廷盘算着自己共四个人,慕容沣只是两人,搏也可一搏。要知道,蒋介石许给他的山东地盘可是肥得流油。 “家廷兄,你要不要试试谁的枪更快?”苏明远拿起桌子上的转轮手枪把玩着,等他决定。 “沛林兄,不如公平一点,你我来一局。” “哈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家廷兄,我和你不一样。”苏明远说着举起枪对准崔家廷的头,“这兵本就是我的兵,地盘儿也是我的地盘儿,我不和你讲公平。” 沈家平在一旁听着苏明远的话,心道,苏老师真是四少附体了。手上的动作也不慢,开枪又击毙一个侍卫。可是另外两人的枪口也对着他。 苏明远用余光看看沈家平,崔家廷的枪便瞅空对着了苏明远,两方僵持着。 “你走不了。”苏明远肯定道,“放下枪我们一起出去。” 崔家廷现在却有了鱼死网破的决心,对准苏明远的右腿就是一下。——他以为那是慕容沣受伤的地方。 子弹穿透皮肉,苏明远没有吭声,只是一个趔趄。 沈家平担心道:“四少!” 两个侍卫趁此机会同时开枪,沈家平侧身避过一边,左肩膀却嵌进一颗子弹。两人现在被围困在餐桌和墙角之间,崔家廷他们一直要离门更近。 苏明远和沈家平对望一眼,他们知道,崔家廷不敢轻易出去,他担心自己会被乱枪射死。 这时,外面传来了激战的声音。崔家廷得意洋洋道:“我的人。”他准备开枪。 几个人在屋子里其实看不见外面的战况,苏明远吓唬他道:“呵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可以出去赌一赌。” 崔家廷显然有了思量,保险起见,让两个侍卫过去挟持两人做人质。两个侍卫踢开碍事的椅子,离苏明远和沈家平越来越近。 两人也预备出击,却听得“轰隆!”一声,房子剧烈摇晃起来,半边都着了火,然后开始坍塌。 ——完!谁引燃了炸药! 慕容沣在外面愣愣地看着房子烧了起来。他才赶回来,好不容易过来支援,却竟然有士兵打中了墙角的炸药……他听到轰隆一声时,脑子里也是一阵轰鸣。 ——明远!明远! 慕容沣心里在狂喊,眼睛赤红如入疯魔。他却叫不出声儿,喉咙像被谁死死掐住了一样。 ——明远,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向珍视生命排斥暴力,怎么会这样做!明远,你出来!你出来啊,别吓我! ——明远,只是兵马而已,不用脏了你的手!我还可以募来的。但如果没有了你,我要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明远,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与你相比。你怎么可以做得这么绝、还用生命来护卫! 随行的士兵来报告清点好的敌我伤亡人数,看见慕容沣这副模样,又识趣地退了下去。 慕容沣开始往火场走,没有人敢拉他,但他走得很慢,一步,又一步。 这时,冒着火的残垣断壁中走出来两个人的身影。一个腿瘸着,一个胳膊吊着。慕容沣看得朦朦胧胧,然后激动地迎向他们。 “明远!”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4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4 苏明远早就扯掉了面具,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灰,笑了。 苏明远示意沈家平快去取出子弹,沈家平点点头。他路过慕容沣时道:“苏老师真是好样的!” 慕容沣拍拍他的肩膀道:“多谢你!” 沈家平一边走一边想,真是天助我们,炸的正是时候。嗯!天也该助四少和苏老师! 原来,房子倒塌时,角落中的苏明远和沈家平正好被堵在两半断墙之间,毫发无伤。而崔家廷和那两个侍卫就没这么幸运,已被压成了肉泥。 慕容沣看着一身戎装的苏明远,感叹自己竟从不知道他穿军装是这样好看。——明远,我的明远!我果然不能小瞧你的能耐! 他去牵苏明远的手,然后瞥到了他染红了的裤角。皱皱眉,不由分说的一把抱起了人。 苏明远惊呼一声,又低声道:“沛林,我能走,放我下来。” “不。”慕容沣更紧地抱住苏明远,把头埋在他的脖颈,“不放。” 苏明远还在挣脱,却感觉到了脖子上温热的湿润。一滴,两滴,三滴,然后就湿了一片,又缓缓地流到了脖子里面。好像小河一样,仿佛流进了心窝,暖得一颗心都柔软的都发酸发疼了。 ——沛林他,哭了…… 苏明远就不动了,只当自己晕了过去,任慕容沣抱着。 “明远,你吓死我了,真的是吓死我了……”慕容沣缓过来情绪,终于又开口说话,温柔心疼也有后怕的责怪,“干嘛这么拼命,你的安危喜乐才是我最在乎的事情。什么都比不上你啊……” “因为,他们是沛林的兄弟,是沛林的身家,是沛林的心血。”苏明远看着他的眼睛定定道,“我,只为了你而战。” ☆、家国不易 1930年9月18日,张学良向全国发表“巧电”通告拥蒋,武装调停内战。十五万东北军随即南下入关,直插河北山西河南等地。战局优势迅速倒向蒋方,反蒋联军作鸟兽散已近崩溃。 到10月底,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各部势力整编告罄,全国重归统一。此后,国民党虽然致力于对□势力的严峻打击,却也没有忽视整个国家自强向上的建设。 1931年元旦,国定进出口税则颁布,为外交上争取到关税自主再添薪柴;3月,中国语言文字学会在上海成立;5月,国产第一辆汽车“民生牌”75型载货汽车问世;6月,国民政府宣布国家进入训政时期,开始实行《中华民国训政时期约法》;国立北平图书馆也于6月25日落成,为莘莘学子提供精神食粮。 但是,局势显然仍不太平。7月,朝鲜各地发生排华暴行、日本制造万宝山事件蓄意挑衅。8月,长江洪水滔滔,14万余人被淹死、5000万人受灾;新疆又发生八级地震,死伤无数。 9月,东北军部分主力在中原围剿红军,致使东北三省防务空虚。日本几经试探挑衅后,9月18日晚,炸毁沈阳柳条湖附近的南满铁路,嫁祸给中国军队。以此为借口,关东军强行入侵东北三省,开始对中国进行大规模占领,很快便进攻到沈阳北大营。 当夜,张学良人在北平,邀请英国大使和东北政要在开明大戏院观看赈济水灾的平剧慈善义演。奉天来报,张学良闻讯匆匆离席。随后命令东北军——“我们避免冲突,不予抵抗,如此正可证明我军对他们的进攻,都未予以还击,更无由我方炸坏柳河沟路轨之理,以免兵连祸结,波及全国。” 慕容沣和苏明远看完戏,想着去打声招呼。出了包厢才知道张学良早已经走了。 慕容沣皱眉对苏明远道:“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招来沈家平吩咐:“去六国饭店找找少帅人在不在,或者看到东北方面的政要问一问。” “是。”沈家平快步离开,慕容沣还在沉思——不知是内乱还是外战啊,请得动汉卿,事情怕是不小。 苏明远见他焦急,劝慰道:“沛林别急,若是出了大事,明早也传遍了。” 慕容沣点点头,在军大衣下拉着苏明远的手,十指紧扣地往外走。 两人默契地不言不语。 慕容沣心道,这等乱世,像现在这样的宁静真是不多了,战争是想避也避不了。身为军人,保家卫国守土复疆就是责任,马革裹尸是另一种荣耀。我只是不放心,留明远一人,他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苏明远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扣紧了手指,勉强朝他笑笑。 苏明远心道,国家不易,恐怕又遭蹂躏。他就要出征了,生死难料,但我帮不上忙。 转念一想,却又释然——我们现在在一起,就还会在一起。既然早已融入彼此,那么,你就带着我安居乐业的心愿去战场;我就收好你靖平天下的志向来坚守。 两人的心跳渐渐趋于一致,对望着,就都安宁地笑了。——是了,亲爱的,我与你同在。 东北军接张学良命令,“挺着死”也不曾抵抗。19日,日本关东军轻易占领沈阳,东北军撤往锦州。关东军迅速侵占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东北军坚持“不抵抗政策”一撤再撤。 1932年1月,关东军一路攻占锦州,一路登陆青岛大举进攻上海。1月底,国民政府迁都洛阳。2月5日关东军占领哈尔滨,东北三省100万公里的主权领土全部沦为日本殖民地。3月1日,日本扶植的傀儡政权满洲国正式成立。3月9日,溥仪在新京(长春)登基。此举既为日本避免了国际舆论的谴责,也更方便了其对中国的分裂和对东北的殖民统治。 上海的淞沪抗战以失败告终,马占山率部抗日也终不敌凶悍的关东军。若不是张家口驻防得力,北平也将危急。谁都知道,东北三省仍不足以喂饱日本,下一步,华北、中原、沿海地带的局势都将更加艰难。 5月5日,中日签订《淞沪停战协定》,划上海为非武装区,规定中国不得在上海至苏州、昆山一带驻军,而日本则可以堂而皇之地驻军多个地区。 消息传到北平,苏明远握着报纸的手愈渐抓紧。——苏州!那个杏花烟雨的小镇,是多么温婉柔弱的故乡!但它现在正遭受着关东军毫不留情的蹂躏践踏!一别七年,如今却是家不成家、国难是国!想回去也不能够了!不知要到何时才能还我家园、复我中华!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5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5 “明远,相信我,他们嚣张不了多久!”慕容沣揽着他的肩膀承诺道,“我们浴血奋战、分毫不让,会把这些日本鬼子打出去、收复我们的国土!” “我信你。”苏明远看着他用力地点点头,“我们也会兴办教育、筹集军饷、提供支援,为雪国耻尽每一份力!”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失去信心。”慕容沣握紧他的手,看着窗外漆黑的天,顿了顿道,“明远,救国不止一条路。我希望,你能和姐姐姐夫一起走。去马来、去法国,不论在哪里,一样可以为祖国尽心尽力。” “沛林,你不会走,为什么要我走?”苏明远平静地问。 “军人,为战争而生,护卫疆土血染沙场是本分。你不一样。” 慕容沣是有留恋,但苏明远的安危无疑更重要。——趁着全面战争还未爆发,机场海船未被封锁,能送你走就快点走。你安全,我才安心。 “一样。我有我的战场。我不可能抛弃我的学生、我的学校。”苏明远盯着他放柔声音道,“还有我的爱人。” 慕容澜和周可章飞往法国。机场送别,离愁缠绕着浓浓的伤感。这一走,真的就不知道这一生还有无见面的机会了。 1933年5月31日,中日签订“九一八事变”的停战协定——《塘沽协定》。协定实质上是南京国民政府对日本的妥协,它承认了日本对东北三省及热河的占领,并且划绥东、察北、冀东为关东军的自由出入区,从而为日本进一步侵占华北分裂中国敞开了大门。 慕容沣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这意味着自己手下的兵将就是阻挡关东军向华北侵略的第一道防线。 南京国民政府派出主政北平的何应钦,现在任北平军分会代理委员长。慕容沣一向看不惯这些主和派的嘴脸,却不得不为了大局屈居人下。为了名正言顺地调遣军队,慕容沣最终接受了南京国民政府的授衔整编。 很快,便有命令发出,慕容沣受命带着军队转战老家山东。苏明远和他也就只能靠书信联络。 烽火连城,家书万金。只有亲身感受,方能深切地体会到一封书信在战争年月里的珍贵。一两月一次的来回,寄到慕容沣和苏明远手里的,都是厚厚的一打。 苏明远写的更多。北平还算安全,比起慕容沣,他也清闲些。他就细细写自己的日常生活,不怕对方没时间看,只当慕容沣从没离开过。那字字句句皆是墨深情重,让彼此都安心。 慕容沣则是只报喜不报忧,流弹划伤、伏击时滚下山崖从来不提。他的信很是简明,开头总是一句“明远如晤”,中间提提战况和天气,最后结在一句“万安勿忧”。 慕容沣每写好一封信就深深地吻一下,有时候他会偷笑——不知道明远发现没有,我从来只说“万安勿忧”。 苏明远当然早就发现了这一点,翻来覆去地看看信上的寥寥百字,然后就摇着头笑了——真是拿沛林没办法……别人说“万安勿念”,他非说“勿忧”。总是要让我别担心,却是要让我时时刻刻思念了。 的确是这样。慕容沣从营帐中出来望着星空,想他。与此同时,苏明远又写好了一封信,以吻封缄。关了灯,然后再亲亲枕头下慕容沣的照片。 ——是的,我们不怕。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这个国家总会苏醒、总会摆脱屈辱的噩梦。而我们的爱,总有明天。 1935年5月,在华北被日本逐渐蚕食之际,为稳定战局,南京政府一再向日本妥协。民众虽极力反对抵抗华北自治,何应钦和梅津美治郎却不断有秘密谈判,最终达成《何梅协定》。 协定生效后,国民党取消了在河北和平津的党部;撤走了驻河北的东北军、中央军和宪兵第三团;调换了河北省主席及平津两市市长;更为屈辱的是,竟然下令取缔了河北省的反日团体及反日活动。——这无疑是放弃了华北一带的主权,任由日本侵占奴役。 国人闻此无不痛心疾首,但南京国民政府仍旧秉持“攘外必先安内”的原则,不遗余力地大举“剿共”。值此国家危亡之际,内耗政策显然不得民心。 华北之大,已经安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 11月18日,胡适、蒋梦麟、梅贻琦、苏明远等平津各大学校的校长教授,联名公开发表宣言: “近有人假借民意,策动所谓华北自治运动,实行卖国阴谋。天津、北平国立学校全体教职员二千百余人,坚决反对。同时并深信华北全体民众均一致反对此种运动。中华民国为吾祖先数千年来披荆斩棘艰难创造之遗产,中华民族为四万万共同血统,共同历史,共同语言文化之同胞组成,絶对不容分裂。大义所在,责无旁贷。吾人当以全力向政府及地方当局请求立即制止这种运动。以保领土而维主权。并盼全国同胞一致奋起,共救危亡。” 在此情况下,由中共地下党牵头,北平各大中学校,北平市立女子第一中学、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东北大学、燕京大学、辅仁大学等学校的学生代表秘密成立了“北平大中学校抗日救国学生联合会”。 12月6日,北平十五所大中学校发表宣言,反对华北自治、反对防共自治。要求国民政府讨伐殷汝耕,动员全国对敌抵抗。呼吁停止内战、共赴国难,团结全国各界民众,武装反抗日本侵略者,为中华民族的独立解放而斗争。 9日至16日,六七千名爱国学生群情激昂,走上街头示威请愿。进不去城门,就向围观群众控诉日军在东北的暴行、大声朗读宣言指责国民党的不抵抗政策。北平政府派出军警镇压,与游行队伍发生暴力冲突,三百余人受伤、三十余人被捕。后经各大高校校长多方奔走,终于营救出被关押的学生。 慕容沣人在山东前线,闻讯十分担心苏明远的处境。还好他来信通畅、字迹清晰,一颗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转眼就是1936年的四月,但战场上没有春天。 战火烧尽了荒草,见不到些许绿色的生机,处处只剩下焦土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闭上眼,稍微嗅一嗅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激战时惨烈的场景便浮现在眼前。 却还是不知道,又有多少的春闺梦里人从此埋骨他乡——那良人残缺的身躯和面庞,怕是魂梦中相见你也不忍相认了…… ☆、前路遥遥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6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6 苏明远应邀赴上海演讲,回程时终于有机会去看看慕容沣。 五年来,两人聚少离多,呆在一起的时间总共也不超过三个月。两人各自坚守着属于自己的责任和岗位,却又向着洗雪国耻富强中华的共同目标而努力;再加上书信往来的深切思念——倒觉得,彼此之间的感情只增不减,沉淀得更加浓郁而珍贵。 “乾坤含疮痍,忧虞何时毕?”摸着上海外滩千疮百孔的弹痕、看着一批批逃离故乡的难民悲愁的神色、听着山东伤兵们痛苦难忍的惨呼……苏明远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杜甫的心情。 满目疮痍,丧乱何已!苏明远直想放声大哭,哭这家国不保!哭这生灵涂炭!哭这阴阳永隔!但在此时,他想到了时时刻刻正经历着这一切的慕容沣。 ——沛林,你还承受得了这许多吗?幸而你一向比我勇敢,才能担得起比我肩上更重的责任和压力、才能冲在第一线直面这些伤痛和无奈。我怎么能拖你的后腿呢?来见你,绝不是让你担心的。我也有我的力量传递给你、也有我的支持让你坚定。 慕容沣被泥潭样的战局消磨掉了不少信心,这种动摇军心的念头,他自然不会让手下人知道。但这进攻一定败、守卫败得慢一点的事实却展现在每个人面前。士兵们心知肚明,军队能做的,不过是拼尽全力来坚守阵地、不让敌人轻易进入内陆而已。 苏明远来前线,问着路,结果机缘巧合地在沿路组织了慰问演出团。演出团由山东的父老乡亲组成,他们又自发募集了许多家书和衣物,等到了战地沈家平接待时,已经是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了。 苏明远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慕容沣面前,对方因为疲劳还有点懵,以为是在做梦。他便抢占先机,一把就抱住了慕容沣,使劲捶他的背。 他贴在慕容沣耳朵上蜻蜓点水地一吻,激动道:“我来了!沛林,我来了!” 慕容沣扳过他细细打量,看着苏明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坚定地诉说着思念与相信,他的眼睛也一扫阴霾,终于恢复了神采。 苏明远在山东呆上半月已是极限,这些天慰问战士的过程中,他也发现了军中士气不佳。知道自己不便插手军务,便尽力在演出上鼓舞士气。致辞演讲时激昂奋进,又着手和曲艺人新编了几节山东大鼓的唱段。 慕容沣当然看得出他的努力,他想起苏明远所说的为他而战。再想想,这里是自己的士兵、自己的家园、自己的国土,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尽全力搏一个杀尽敌人的胜利? 苏明远的嗓子很哑,几乎说不出话。入夜,慕容沣回到营帐,正看着苏明远咳得直不起腰,吐出的痰还带着血丝。 慕容沣眼神一暗,端着水走过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苏明远不着痕迹地把痰盂向行军床里踢了踢。慕容沣也不点破,只是温柔地看着他喝水。 过了许久,慕容沣终于开口道:“明远,你明天回北平吧。” “我再等等……”苏明远发出的声音很是嘶哑,听来心酸。 慕容沣心疼地看着他,温柔道:“听话,就明天。” 苏明远心里清楚,北京大学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早走,晚走,都要走。 他终于点点头,沉重地“嗯”了一声。 然后,苏明远从衣袋中掏出来一对鎏金的怀表,“啪”的打开,塞给慕容沣刻着“沛林”的那只。 “还你。”苏明远哑着声音笑道。 慕容沣接过来,看着他手上刻着“明远”的那只,也笑。 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对方现在想着什么。——那些彼此在过往中给予的伤口伤害,早已愈合。在时光的打磨下,它们都变成了彼此相爱的印记。不会忘掉,不敢忘掉,更不舍忘掉。 慕容沣拿过他手上的那只揣进怀里,又把刻着沛林的那只放在他的掌心,笑道:“这才是交换信物。” 苏明远只笑不语。——是的,我们的信物。那残缺的画、断裂的指环、碎屏的怀表,还有你右肩的枪伤、我右手的褶皱……都是我们相爱的信物。 慕容沣给他披上军大衣,抱着他坚定道:“相信我。” 苏明远就放了心——他知道,他那个不服输不言弃勇往直前的沛林,回来了! 明日又是离别,两人其实早已习惯了。这五年间,无论是他送他,还是他送他都是常事。 那么这夜,就模糊掉时间,静静地相拥而眠,再温存一遍。 营帐外,士兵走动不停,军工车来来往往。远一点,还间有枪炮的交火声。 夜难静,却难得。难得两人在一起。 芜杂不入耳,共寝到天明。 1936年10月,山东局势终于稳定下来,日军不再于此消耗兵力。慕容沣因功卓著被授衔二级上将,继续镇守山东。 12月12日,出人意料地发生了西安事变,张学良杨虎城率部兵谏,扣押了蒋介石,要求“停止内战,一致对外”。闻此,举国哗然、世界震惊! 本就是缺少周密谋算的事件,舆论上又有各界人士多来指责张杨“叛变”,最终,经过多方斡旋——尤其是张学良与中共方面的周恩来多次商谈,西安事变得以和平解决。幸而在局势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未爆发大规模武力冲突。 26日,蒋介石经洛阳回南京公开露面,此次变乱算是告一段落,至少安抚了人心、稳定了大局。但是,这次变乱显然让日本觉得有机可乘,更加紧推进了对中国各地的侵略进攻。 1937年春,慕容沣被调回北平任副市长,协助处理军政要务。山东一边,由升格为上校的沈家平暂理军务。而实际上,这不过是要稳住慕容沣,好对山东势力进行整合。慕容沣在北平不过空有头衔而无兵权政权,整个一光杆司令。 国内外的局势明明都很紧张,慕容沣却清闲了下来。聊以□的是,他和苏明远终于有了更多相处的机会。也终于,能有时间安枕休养战争的创伤了。 春夏之交,北平热得厉害,闷雷阵阵,却一直不见雨下下来。这可不是好兆头,仿佛暗里酝酿着一场席卷全国的难以抵挡的暴风雨。 7月7日晚,苏明远招了人来慕容公馆唱昆曲《桃花扇》的堂会,好为慕容沣排遣胸中郁结,复其报国壮志。 慕容沣身心烦闷,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7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7 指着几个老板只让唱《沉江》一出。这一出却是唱明朝灭亡之后清军南下扬州,史可法抗清兵败投江而死的。甚是悲壮。其间没有李香君的戏,苏明远便打赏了那位扮李香君的女旦着人送她走了。 慕容沣意志很是消沉。当着外人,苏明远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叫加了一出《余韵》。 他端了茶递到慕容沣手上,浅笑道:“这只是戏罢了。而现实,在我们手上。” 慕容沣抬眼看着他,平静道:“我知道。我只忧心,全国能不能统一抗战。战祸一起,我自然全力以赴。” 苏明远点点头道:“你是这样想,我也是这样想。你问问他们,是不是也这样想?” 台上的角儿们和司鼓司琴都在点头,慕容沣终于也笑了。 他坚定道:“是,全国四万万百姓都是这样想。所以,亡国灭种之事,必不会发生!” 鼓点锵锵而起,史可法上。身形翻飞、迅疾如风,裹着浓重的国破家亡之怆。昆曲原来也不只缠绵。 你听他唱——望烽烟,杀气重扬州沸喧。生灵尽席卷,这屠戮皆因我愚忠不转。兵和将力竭气喘,只落了一堆尸软。 又听他对老赞礼说——你看茫茫世界,留着俺史可法何处安放? 再唱——累死英雄,到此日看江山换主,无可留恋。 继而,沉江殉国。 老赞礼哭他一番,恰遇着柳敬亭、侯方域。三人再同哭他一番。 众唱《古轮台》——走江边,满腔愤恨向谁言。老泪风吹面,孤城一片,望救目穿。使尽残兵血战,跳出重围,故国苦恋,谁知歌罢剩空筵。长江一线,吴头楚尾路三千。尽归别姓,雨翻云变。寒涛东卷,万事付空烟。精魂显,大招声逐海天远。 正在众人沉浸其间之时,电话铃铃作响起来。 慕容沣起身去接,是叶继伦。慕容沣还没说话,只听对方焦急道:“沛林!宛平被轰了!” 此后二十多天,卢沟桥一带枪炮声时断时续。日本一面假意和谈,一面开展更猛烈的进攻。其妄图侵吞中国的狼子野心,再不避忌。 月底,北平四面被围,已是一座孤城。天空上时不时盘旋着日本的飞机,街道上布满了飞机洒落的劝降书——百姓人心惶惶。国军第29军已是死伤惨重,虽全力背城一战死守阵地,却也难以抵挡。 此时,谁都知道中华民族已经到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了! 平津危急!华北危急!全国危急! 28日,副军长佟麟阁、师长赵登禹负伤殉国。 29日,北平沦陷。宋哲元撤往保定,张自忠留守北平代理政务。 30日,天津沦陷。 8月8日,五千日军荷枪实弹进驻北平。国民政府思虑深远,为在战火中保存中华民族文化教育的精华,遂下令,组织国立的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私立的南开大学南迁至长沙。 慕容沣处理完此事后,也将奔赴山东投入前线的对日作战。苏明远意识到,此次一别就真的不知道还有无相见的机会了。便一直拖、一直拖,直到了只剩最后一批撤离的队伍。 凌晨三时许的火车。晚上八点,苏明远还未收拾行李。 慕容沣看着他倔强的眼眸,知道他想留下来和自己同生共死,不禁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他上楼,朝卧室走。苏明远就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的背影——好像一眨眼人就会不见了似的,直盯得自己落下泪来。 慕容沣在楼上摸索好一会儿,才提着两个行李箱下来。 苏明远看着他,呆呆地站着不说话,眼泪却一个劲儿地簌簌落着。 慕容沣紧了紧手上的两个箱子,欲言又止。看着苏明远哭得开始浑身打颤了,才无奈地放下了箱子,把人揽进怀里安抚。 “我不走……”苏明远盯着慕容沣的眼睛,带着哭腔恳求道。 慕容沣强笑着摇摇头,振着他的肩膀道:“明远,你知道不可能。” ——是,我知道不可能。你有你的战场,我有我的责任。我们竟连同生共死都不能! 一阵沉默。 “呵呵,又不是见不到了。”慕容沣安慰道,“这仗,我们一定能胜。你们,也肯定能回来。” 苏明远摇着头,激烈地恳求道:“不要,我不要走。沛林,不要让我走!我可以做文书、可以做军医或者翻译!我不会拖后腿、不会让你分心!” 这回轮到慕容沣摇头了,他正色道:“明远,别忘了你说过什么。共赴国难,记得吗?坚守好自己的岗位,才能为这个国家尽个人最大的力量!你要走。你的学生需要你、文化的传承和研究需要你!” ——就像我的战场、我的兄弟需要我一样! 苏明远被这些话戳中了——是的,责任和信仰,从来都重于生命。 慕容沣捧着他的脸,拭掉泪痕,细致地吻起来。 ——明远,我如果战死,你也要活下去。用你的眼睛替我看遍灵山秀水!用你的鼻子替我嗅遍花草芬芳!用你的耳朵替我听遍鸟语虫鸣!用你的唇齿替我歌颂所有美好! ——你活着,就是我活着。所以,不要怕,我永远与你同在。我若死了,也会以魂灵护佑你一世无忧安好! 苏明远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推开慕容沣,拿来了一瓶红酒,两个杯子。 慕容沣怕他想灌醉自己,揽着他窝在沙发里,靠在他肩上,低声道:“别闹。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苏明远笑着推开他,倒了两杯红酒。又探手取了慕容沣腰带上的瑞士军刀。 慕容沣感兴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苏明远还是笑,折开刀,划破食指,向两个杯子里各滴了三滴血。慕容沣明了地接过刀,一一照做。 鲜血融在红酒里,几乎看不见其中的变化。但是两人知道,这是真正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慕容沣和苏明远郑重地端起杯子,酒杯轻碰出脆响的一声,仿佛某种缔结誓约的仪式。 两人幸福地笑着,血脉相连,十指相握。交杯合卺,一饮而尽。 慕容沣和苏明远静静依偎着细细叙说从前,他们清楚,这离别前最后的时间有多宝贵。 然而,时间飞速流逝。很快,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8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8 自鸣钟“当……当……当……”响了三下。每一下都敲击在两人的心上。 ——三点了,必须要走了…… 慕容沣送苏明远直接去车站,谢生豪已经把最后一批师生安排妥当了。 见苏明远到了,谢生豪终于松下一口气。——在后方,至少能保住性命吧。苏老师这么好的人,若是死了,多可惜。倒是慕容督军…… 苏明远和慕容沣恋恋不舍地告别,谢生豪也不忍打扰。这一幕铁血男儿的万种柔情,委实让他动容。 慕容沣和苏明远紧紧地抱拥在一起,难舍难分。 这时,提醒火车即将开动、乘客快速上车的摇铃声响了。声声“铃铃铃~~~”更为摧人心肝。 慕容沣深吸口气,强忍住留下苏明远的冲动,轻轻地但是坚决地推开了他。然后,他提起两个行李箱递到苏明远手上。——就像两人初见时那样。 苏明远浅浅地笑开了,他想到的也是初见——那个撑开了的杂乱无章的书箱、那个热心肠又温和有礼的慕容沣、那句不轻不重却足以勾着自己接下话头的调侃…… ——那是1925年的冬天,一转眼,竟然已经过了一个轮回! 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之前,慕容沣和苏明远谁会料到,仅仅一个笑、一句话、一夜畅谈,竟会让两个人的生命轨迹深深地纠缠在一起!波折不断苦痛相随,却甘之如饴地任彼此刻骨铭心! 两个人忽然间就有些释然。——我们有着这么深切的羁绊、约定和默契,还有什么好怕?前路遥遥、明天未知,却总有我们再见的一天。 慕容沣按着他的肩膀坚定道:“相信我,会有明天。” “嗯!”苏明远赞同道,“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爱,会有明天!” “那么,”慕容沣舒口气道,“明远,我们明天再见。” 苏明远也努力平复着自己即将和爱人离别的感伤,郑重地告别:“沛林,明天见。” 说完,苏明远终于三两步跨上了火车——走得快一点,好像心痛就能少一点。然后,他回过身,站在踏板上跟慕容沣挥着手。 接着,汽笛声嗡鸣起来,烟雾渐渐飘散在这凌晨的车站,火车缓慢地启动,然后加速,然后远离。 慕容沣紧赶两步,离爱人再近一点。 他目送着苏明远,缓缓地把右手放在唇上轻轻一吻,再打开右臂,拇指食指和中指并拢,把这个吻,送出去。 苏明远擦掉挡住视线的泪,看着慕容沣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站成了等待他的塑像。他就不住地挥手、再挥手。 突然之间,两人同时想起,忘记了约好战后相会的地点——两人曾经说过,国土光复、民族独立之后,便要找一处山林隐居。教教小孩子的启蒙课程,他教他们国文书法,他教他们数理体育。远离权力争夺、人心算计,好好地过两人清平安闲的后半生。 可是,言未语,车已远。 还好,他们都相信,他们的默契敌得过时岁的消磨。 明天,可期。 ☆、知否?知否? 兵戈撕裂锦绣,铁蹄踏碎山河。儿女英雄不惜死,九州尽陷烽火。军士待旦枕戈,血肉叠筑城廓。笔墨如刀皆青史,文亦硬骨骼。万民流离殇殇,哀哀失故乡。梦里依稀村舍路,麦田草绿草黄。聚起微末成豪壮,全民一心抗贼忙。誓以我血换敌血,收拾故土再回乡。复我国疆!复我国疆! 1937年10月25日,湖南,长沙临时大学开学。 11月12日,日军进驻吴淞口,上海沦陷。 12月13日,日军占领南京,残忍地虐杀屠戮了城中数十万手无寸铁的平民同胞。 次年2月,战火向内陆蔓延,国军装备薄弱、战斗力不足,无奈且打且退被动防御,以空间换时间。长沙临时大学只得匆忙转移阵地,到达云南昆明,组建成“西南联合大学”。 1938年5月4日,西南联大正式开学。此后八年,它在战争夹缝中艰难生存,于大后方不遗余力地兴教兴学、保存文化火种,以学术见长而声名远扬。 10月25日,武汉沦陷。历时四月余的又一次中日会战再次以国军战败告终。但此时,日军投入的大量兵力已陷入了长期消耗的泥潭,想要快速占领全中国、结束战争已是不可能了。 看准了日军吞不下那么大片的沦陷地,而以广阔领土换取对敌时间,此后再各个击破的策略终于奏效。中日两军进入相持对峙阶段,战争结束越发遥遥无期。 前线硝烟弥漫,大后方也不安全。时而敌机轰炸,苏明远他们正讲着课,便要立刻掩护学生躲入防空洞。后方与战地很容易就断了音信,所有的声援和支持都融在了源源不断运去前线的物资中。 苏明远很久都没有收到慕容沣的来信了,再担心,也只能守着收音机听广播获悉一线战况。有时,激愤的声音会变得沉痛,念着战死兵将的名姓,以告慰亡灵。 ——是的!四万万人民都会记住你们!这片你们付出生命守卫的土地永远铭刻着你们的血泪!不会忘记!不会怯退一步!甘愿一直一直前仆后继! 苏明远每次听到或是看到阵亡烈士的名单,心口都会一阵抽痛——一串串冰冷姓名的背后,该是每个小家怎样难以愈合的伤口!而每一次,一颗心也都七上八下,担心着会不会得知慕容沣的噩耗。 苏明远不知道,假如面对那一天,自己能否承受得住;但现实中学校的急迫需要却又告诉他,这是必须承受的考验! 苏明远在一次次担心又稍稍安下心的冰火两重天的心境下试炼,不断地看着照片祈祷慕容沣平安无恙,却又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坚强、无论如何绝不能倒下。 于是,虽然失去了慕容沣的联系,没有消息却也成了好消息。 另一边,驻守山东的慕容沣为着僵持的战局甚是焦头烂额。后勤的枪炮补给越来越跟不上战争消耗,山东的阵地只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日军的火炮攻击十分密集,每打退一次猛攻,死伤都不下千人。——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冲向敌人前,弟兄们还在一起振奋鼓劲。但清理战场时,要么负伤缺胳膊少腿,要么连抬回来的尸体都面目全非了……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9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49 慕容沣看着这等惨状,心道离杀身成仁的一天恐怕不远了。习惯性拿出衣袋中苏明远的照片端详。——只剩这唯一的一张照片了…… 上次匆忙转移战地,刚下完命令后撤,慕容沣的营帐就被轰成了灰。当时沈家平叹道“好险”,慕容沣沉默地对他点点头,便又投入了战略布署。等大军转移到安全地带,慕容沣才叹了口气。 他摊开手看着刻着“明远”二字的怀表,苦笑着自言自语:“还好这个一直都带着。” 沈家平刹那间想起来,四少的营帐里保存着苏老师的来信和照片!这一毁,对四少是多大的打击! 慕容沣却是神色如常,看不出多少哀伤。但突然,他翻找起衣袋,在内衣里掏出了一张苏明远的照片。慕容沣瞬间就笑了,雪霁初晴般明朗。 沈家平心道,就知道四少在强忍心酸。 这张照片是多珍贵啊!在这胶着的惨烈战局中,慕容沣早把苏明远当成了精神上的慰藉和支撑。他要为他守住每一寸土地,如此,后方才能保障安全。 有一张总比没有好。沈家平以为没事了,耳边却不期然听着慕容沣道:“明远啊,我可不能忘了你的样子。今生若是见不到了,下辈子我也要一眼就认出来你!但愿、但愿,下辈子相遇不再是战乱时节!” 沈家平的心中涌起了悲壮却无畏的情绪——那就让我们以战雪耻换得太平天下,让后来者不用再面对这些生离死别! 这张照片现在已经磨出了毛边,但照片上的苏明远容颜未改、风姿飒飒,雪光映衬着他笑得甜蜜安然。慕容沣心道,明远,照顾好自己,要相信我们定会再见。 这是1939年9月28日的凌晨一点,慕容沣合上怀表,去赴又一场生死不明的战斗。 两个小时后,一颗炮弹在慕容沣身旁炸开,他只来得及拖着伤腿滚向一边。只听耳边轰隆巨响,慕容沣轻轻地叫了一声“明远”,便失去了知觉。 千里之外的昆明,苏明远从噩梦中惊坐而起。那是多年前的那个梦——慕容沣含着笑恋恋不舍地缓缓倒下,而苏明远靠近不得,咫尺天涯。 五天后,苏明远和学生们窝在防空洞里躲避轰炸。收音机里传来沉痛的声音:“……山东方面我军浴血奋战拼死抵抗,三万余将士壮烈殉国。在三天前的战斗中,第六军主帅慕容沣将军身先士卒,成功摧毁日军两个火力点。可惜至今,慕容将军仍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下落不明……下落不明…… 苏明远眼前一花,胸口像被巨石压着一样呼吸不上来。学生们低声说着话,希望慕容沣安然无恙,能早日被找到。 苏明远勉力支撑起双腿,绕过学生,靠在人少的墙边。 谢生豪很担心他,走过来拍他的肩。苏明远回过神,对着谢生豪笑,眼睛一眨,泪却簌簌地掉了。谢生豪看着他哀痛得不能自已,只能按着他的肩膀给他力量。 苏明远便抓住了谢生豪的手,握得死紧死紧。 谢生豪徒劳地安慰他:“慕容不会有事。”心中却也知道,炮火轰炸之后,生还的可能性有多小。何况,中央甚至可能是已经找到了慕容沣的尸体,电台这样说,只为了安抚军心民心。 苏明远看着他,低哑着从嗓子眼挤出点声音,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我没事,没事。沛林只是下落不明,他答应过我,会再见的……” 会再见么?不知道。 难为了苏明远,在得知慕容沣下落不明后,并没有崩溃。谢生豪一直担心他的情绪,他却除了当时的失态,再也没有表露出半点的哀伤。教学工作依旧勤勤恳恳,待人接物也是和和善善。 久而久之,谢生豪几乎都以为苏明远忘了慕容沣这个人。——忘了也好,忘了就不会痛苦了,就能开始新的生活了。 直到有一天,谢生豪在苏明远的书柜底看到了一个大箱子。 那是1943年萧瑟的秋天,苏明远当时正在往箱子里放着信,转头对他笑得温暖,并不避讳。谢生豪看着苏明远的笑容,只觉得生活是有希望的、和平是有希望的、一切一切的苦难都是会过去的。 谢生豪扫了一眼那封得细致的信,却看到信封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五个字,他从未想到的名字竟工工整整地印在信封上——“慕容沣亲启”。 谢生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从脑子到内心都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如此震撼!——满满的一箱子写给慕容沣的一封封寄不出的信! “明远,你这么多年得多苦?”谢生豪尽量平静地问他。 “没有。”苏明远笑着摇摇头,“我不觉得苦。” 苏明远摞好那些信,继续笑道:“你看,沛林不在,我现在也会整理东西了。” “真的不苦?”谢生豪不可置信。 他看着苏明远鬓角被岁月侵蚀的印记,不可想象这个43岁的中年人这些年是怎么一个人扛过来的。 同一批来昆明的老师,比如自己,早已享受天伦之乐。而苏明远呢?那天之前,他还可以视慕容沣为信念。但那天之后,他竟然自欺欺人地守着一个死人、把心熬成了灰! ——这样还不苦?那还有什么苦! “真的。”苏明远却笑得真诚,“最初,我是怕自己崩溃,一直告诉自己沛林没死来寻找精神支点。但后来,我想起我们说过的话——我在,他就在;他在,我就在。” 苏明远温暖平和地道:“我活着,他就没有死。我给他写着一封封信,只觉得他就在我的身边。我看不见他,却感觉得到。他就像以前和我在一起一样,没离开过。” 苏明远舒口气道:“到现在,我仍然相信沛林没有死。下落不明又怎样?等战争结束,我的使命完成,我还是会去找他。我不偏执,我只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我们可能在一起的机会。” “那又是漂泊……”谢生豪叹道,“在茫茫人海找一个人,太不容易了。” “没关系。找不到我就等。就算这一生不能再见,等到我离开人世的那一天,也一定可以见到沛林。” 谢生豪见他并不是癫狂之状,稍稍安了心。——这是怎样的感情?不极端、不疯魔,在苦难的磨砺和岁月的洗练下升华得如此宁静澄澈!那我还能说什么,就祝福他们得之所求吧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50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50 。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旷日持久的日本侵华战争,终于以中国的胜利日本的失败告终。 然而,中国的胜利是惨胜。全民皆战历时八年!战争消耗五千余亿美元!死伤军民三千余万!——却终于是胜利了!这个国家才有重建的可能!整个中华民族才得以站立! 战争的创伤还在延续,争权夺利的内战却已酝酿开来。和平仿佛触手可及,战乱却又一点即燃。 这些都不在苏明远的能力范围之内,便也不多考虑。他想起慕容沣告诉他的“不要太天真”,现在看来,果然,权势对谁都是致命的诱惑。那么,只看着身边的物事暂且平平安安,心中就有悲悯、感恩和希望。 1946年5月4日,西南联大结业。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各个迁回原址。苏明远却不准备跟学校同仁一起回北平,在他看来,该是拂却功名事,寻千山、踏万水,去找那个人的时候了。 谢生豪知他生性淡泊,也知劝他不住,只能为他一路多行方便,授其北京大学名誉教授的荣誉,祝他前路珍重了。 苏明远踏上前往山东的火车,他决定从慕容沣失踪的地方找起。 第二年,苏明远转向西北找寻。 他看着车窗映出的自己额头上浮现的细纹,才想起来——从1937年和慕容沣在车站别离的最后一面,到现在,一年又一年的桃红柳绿、一年又一年的银杏飘黄,他已经十年没有再见过慕容沣了。 恍然十年!大梦一场! ——我已鬓角染霜,你是否也被皱纹侵袭?皆不是翩翩风流少年时了,经这十年丧乱,再相见,你可认得出我?沛林,你一定认得出吧,就像我一定认得出你。我们魂灵缠绕的相知相惜的气息,不会改变,那是此生此世我们给彼此烙下的最深刻的印记。 苏明远在延安停留了三个月,以民主人士的身份为解放军们讲文艺课。 看着他们的状态,苏明远不由想到初时的国军,一样的朝气蓬勃、正直纯粹。可是现在,国军的堕落、政府的腐化都已深入骨髓。这样的蜕变,会不会也是他们的明天? 走的那天,正赶上队列收编投降的国军入城,苏明远便在茶楼上略略坐坐。无意地瞥见转角处军车上的一个身影,言语已快过了脑子,高喊道:“沛林!” 冲下楼去,车已经转入了城内。苏明远怅然地笑笑,还是太急切啊!眼花了,见他们穿上军装,都是沛林的样子…… 军车上的那个人听到声音,便下意识地猛回过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这声音好熟悉,温柔、坚定而急切,仿佛是梦里那个人的声音,又仿佛,就是我心底一直存在的声音。是谁?他究竟是谁! “明远,你怎么了?”段英杰见他神色张皇,关心道。 “沛林是谁?”他随口问出,段英杰却是一脸的惊喜交加。 “你想起来了?!”话一出口,段英杰就发现自己失了分寸,四十岁的师长了,还这么不稳重。 “什么?”那人奇怪地看着段英杰,不明所指,“我就是听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叫了这个名字。” “谁?”段英杰激动道,“是苏老师吗?会是苏老师吗!” 那人见他喜不自禁,更添了狐疑。段英杰看着那人,无奈地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 “明远,苏明远。你有印象没?”段英杰有些语无伦次,“就是那张烧毁了脸的照片!就是那个怀表!” 那人还是一脸的懵懂不知,想不明白便暂且放下,转移了话题。 那人正色道:“我臂伤复发握不住枪,这左耳也是越发听不见了,我可是给你打了报告要解甲归田了。” 段英杰着急地只想抓耳挠腮,听他这话,却想到了些什么,直问:“你不打内战对不对?” “绝不。”那人斩钉截铁。 段英杰想到了从前的慕容沣,那时他掌政北京,与南京政府竭力斡旋,最后避免了一场内战。后来,1930年中原大战时,段英杰身在湖南,却也听说慕容沣去过东北,力劝张学良将军尽快出面调停。 ——这些的根源是什么?男人天生好战,军人更是如此,但慕容沣每每都能顾全大局。除了敏锐的政治远见,恐怕苏老师止战悲悯的情怀也是大大的影响。 段英杰的回忆停在了1927年冬日的那一天——那天下着大雪,段世祥将要在菜市口处决苏明远泄愤。苏明远命悬一线,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徒劳地冲击着侍卫的阻拦。 但是,最后一刻,慕容沣赶了来!他一枪击毙了行刑手,挥手控制了局面。 段英杰当时极为感激和崇敬地望着骑在马上的慕容沣——苏老师安全了!而我就要成为这样的男人,充满勇敢、果断和力量,足以保护好自己重要的东西!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慕容沣的一举一动,看着慕容沣舒口气、跳下马、一步一步走向瘫倒在地的苏明远。 慕容沣轻轻地抱起苏明远,担心地听听心跳,然后毫不避忌地吻上苏明远的额头。——这个画面一直深深地印在段英杰的脑海里,因为实在是太深情太难得! 之后,段英杰毕业,南下湖南,加入了中国□,终于闯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他现在很成熟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军训都能昏倒的体弱多病有勇无谋的小孩子! 段英杰好一会儿沉默,回过神来,郑重地对那人道:“我放你走。” 那人轻松地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对谁有过承诺,反正这样骨肉相残的战争我绝不参与。” 那人接着语重心长道:“打了这么多年仗真是很累,名和利都是次要,主要是心累。英杰,你若是为信仰而战,可要自己好好保重。” 段英杰拍他的肩保证道:“我知道。”长舒一口气,又道,“明远,走之前容我给你讲个故事。” 那人并不急着离开,他是失去记忆的人,早忘了家在哪里,心中也没有什么牵挂。又因为战争中经惯了生死,倒也并不纠结过去种种。 ——听听故事也好,说不定故事里的地方可以作为以后的去处,然后安家落户、了此余生。 他看着段英杰郑重的表情,有些失笑。点点头道:“好。” 段英杰其实并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51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51 不清楚慕容沣和苏明远究竟有怎样的过往,他也不知道慕容沣听了自己的话能想起来多少,他只是替两人遗憾。——本以为多么根深蒂固的感情,竟也就这样忘记了…… 知否?知否?他曾是你最最重要的人哪! ☆、来归!来归! 听着段英杰缓缓的叙述,那人也缓缓地咽下一杯杯酒。思绪随着故事中林教官和苏老师的命运起伏,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脑海中掠过一幅幅模糊的画面。心里则有些沉重压抑,却又涌着不知明的心酸心疼,直想落泪。 段英杰讲到后来只剩了猜测,他叹口气道:“战乱将两人分离,战争中,两人失去了联系。林教官在前线浴血奋战,虽然保全了性命,却已经忘记了苏老师。苏老师则一直相信林教官没有死,战后,他跋涉过千山万水去寻找林教官,却还是没有找到。” 那人从沉思中抬起头,惋惜道:“没了?真可惜!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知音人。” 段英杰盯着那人,不死心地问道:“明远,如果是你,会给他们怎样的结局?” “我吗?自是希望两人有缘相见,然后共度余生。”那人感慨道,“还好是个故事,不然这世事难料,哪有人那么执著又那么幸运,最后能得个圆满。” 段英杰见他还未知觉,沉声问道:“明远,你知道你为什么叫明远吗?” “我的名字啊。” “除了这个名字,你还记得什么?”段英杰紧接着问。 那人摇摇头,一脸迷茫。他又饮下一杯酒,朗然道:“前尘过往,当真比现时生活重要?你我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纠结这些?” “你听我说,不论你信不信想不想得起来,我都要告诉你!你叫慕容沣,字沛林,曾化名林沛在明德大学任林教官!而苏老师就是苏明远!是你最最重要的人!” 那人表情苦恼,他实在是没有确实的记忆来验证这个故事和这些话。那人茫然地看着段英杰,声音有些苦涩:“有多重要?可我竟还是忘了他……记不起他的模样、记不起我们的过往、记不起可能有的承诺……” “不!你没有忘记!”段英杰激动道,“你唯一记得的是他的名字!” 段英杰站起身盯着那人继续道:“39年10月7日,我带兵路过山东入河南。我的兵在山脚下发现了仅剩微弱呼吸的你。你重伤昏迷,我带军医去给你诊治。清理了伤口,才发现你是熟人。你浑身有三处枪伤、六处骨折和一处烧伤。这样重的伤,你保不保得住性命都是未知,我只能让医生全力抢救,尽人事、听天命了。” 段英杰想着慕容沣当时的惨状,不禁既佩服又难过。他回忆道:“手术时,医生从你裤兜里发现了一只变了形的怀表;揭开你胸前被火燎过的衣料,又从衣袋中夹出了那张烧毁了大半个脸的照片。我知道这两样东西对你一定很重要,就好好留存,打算等你醒了再还给你。我看到怀表里刻着‘明远’二字,大概也能猜到照片上是谁了。” “后来,你渐渐恢复点神志,胡话就一直叫着‘明远’。本来我还在想,一个失踪的陆军上将留我这儿该怎么办,结果,你醒来却什么都忘记了。” “不管我问你什么,你都懵然不知,只是不断重复着‘明远’、‘明远’。你总不能没名字,但‘慕容沣’这名字却是说给谁都没人信了。我试探着问你叫明远好不好,你突然眼睛就亮了,消解了所有的惶恐迷惑。你肯定地告诉我,你就叫明远。” “明远,苏……明远……”那人按着太阳穴皱着眉苦苦思索。 “我留下你做我的副官,把怀表和照片还给你时,你只是收好了什么话都没说……”段英杰见他脸色极差,心里十分不忍,轻声问:“慕容沣,你记起来了吗?” 那人只觉得太阳穴撕扯地疼,像是要扒开回忆,告诉他些什么。他撑着桌子站起身,摆了摆手,示意段英杰别再说了。接着,他晃晃悠悠地走出门,脚步虚浮,失魂落魄了一样。 ——我是谁?明远是谁?梦里的那个人就是明远吗?而他,又在哪里…… 那人回到住所仍是恍恍惚惚,脑袋疲倦地不想再想任何,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去翻找怀表和照片。 找到后,他就用手指一遍遍摩娑着照片的残缺,口中不住念叨着“明远”、“明远”……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安静下来不再焦躁。他的眼前,幻化出过往种种或甜蜜或悲伤的图景,心中却是一直渴望而不能的宁谧。他得以看清了梦中那个人的脸庞——明远!苏明远! 他看到初见时苏明远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他看到两人对着墨黑的夜空指星问天;他看到漫山遍野艳如十里红妆的黄栌枫林;他看到摇曳在芦苇荡中星星点点的萤火;他看到苏明远射向他的那颗子弹;却又看到朦胧满月下苏明远轻吹的那只陶笛…… 然后,他就听见了。笛声轻婉悠扬,铺开来江南水乡的濛濛烟雨,温柔地湿润了他包裹在坚硬外壳下的心。他感觉到自己的这颗心悄然松动,破土,抽芽,刹那间绽成了一枝亭亭而立的花。三瓣,蓝紫色,不知名,却极为美丽。看到它,心神似是找到了归宿。 慕容沣睁开眼睛,已是第二天的清早。他扣开怀表看了看时间,唤一声“明远”,恍若新生。 他记起了一切。而现在,回忆停在了车站的送别。苏明远不断地对他挥着手,渐行渐远。 ——明远,明天再见。这次,我去找你。 慕容沣去和段英杰告别。段英杰朝他挥挥手,好像是多年前那个单纯羞涩的少年。 “林教官!你一定要找到苏老师啊!” 慕容沣点点头粲然一笑,扯好背包向前大步走去。 他不知道,以后两人再没有了见面的机会。一年后的辽沈战役,段英杰阵亡。同时阵亡的,还有国民党陆军少将沈家平。 此时,又是风云激变权柄争夺,乱,从未平息。但这一切,在慕容沣看来,也不过风轻云淡。 他最重要的事,是去走苏明远走过的路。大江南北地找他,相信一定能遇见他,然后,继续爱他。 转瞬又是一年。 暮春时节,荼蘼尽,花事了。苏明远为避战祸,回苏州也有一年了。 故乡早已物是人非,母亲的墓也遍寻不到。为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52 明天爱你 作者:落落飒飒 分卷阅读52 了心安,也为了做些有用的事,苏明远便在晴山脚下开办了丰沛小学。他提携后进兼代国文,平日里,就在半山腰的小院侍弄花草。苏明远自觉日子安稳舒适,乡亲们却怜惜他孤老无依,总想说媒撮合。 每到这时,苏明远才意识到,自己是年近半百的人了,身边并没有人陪。——沛林,其实你一直都在吧。你看,我已经在教国文了,你再不来,就该老得教不动体育了。 苏明远一路上山回家,步履有些蹒跚。顺道取了山泉浇花,劳作一通就有些困倦。布谷鸟叫着“不如归去”,晚霞就渐渐被夜幕擦黑了。 苏明远一如既往地在小院外点亮灯盏,既是为夜行人照路,也是招引着慕容沣的魂魄。 苏明远喃喃道:“沛林,就算你一时回不来,也要记得,入我梦来。” 说也奇怪,这么些年,苏明远梦到慕容沣的次数寥寥无几。一次是发烧时以为慕容沣在照顾他;一次是学校被淹,慕容沣在梦里告诉他不要灰心;还有一次是在四天前,他梦见慕容沣来找他了,真真实实地站在他的面前。 苏明远披衣写着信,听到了声响便顿了笔。细细听来,却是细雨伴着夜风穿拂而过,窗外林木沙沙作响,疑是故人来。 苏明远凝了心神继续写下去——“……沛林,你还不来,总不至于是忘了我吧。若是你好好地存活于世,忘了也就算了。至少我没忘记你,我再去和你重新认识,还提着书箱、还对你微笑、还闷下一杯酒——如何?……” 雨渐渐停了,窗外天幕,明晃晃地悬挂着一钩清亮的新月并几点灿烂的星星。 此时,慕容沣正走在山中的夜路上。他找寻苏明远已经大半年了,走遍了苏明远可能去找过他的地方。天津、北京的旧地,上海、武汉的战场,山东的老家……但还是没有苏明远的踪迹。 慕容沣却一点也不灰心,他本就是个坚定的人,对于苏明远,他从不怀疑两人可以再见,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他相信,苏明远不是在找他,就是在等他。见不到的话,两个人谁都是舍不得死的。他们都不会放弃,他们总会有在一起的明天。 所以,还有什么好害怕的?慕容沣无比清楚——心在身上,路在脚下,人在前方。 夜风微凉,慕容沣的心却被熨贴着。山的那边没有下雨,打听了近路,他在山下的客店便一刻也等不得,赶忙来走夜路。 他想,我真是傻,怎么就不知道守株待兔?苏州是明远的故乡,他总会回来的!翻过这座山就是苏州乡镇,明早就能去打听明远的下落了。慕容沣显然高估了自己,他早已不是二三十岁的青年,加上战争留下的创伤,体力更不如常人。气喘吁吁地好歇一阵,慕容沣心知,今晚是下不了山了。 这山林幽深、夜路崎岖,连个投宿的客店也无,怕是要睡在林间了。慕容沣再向山下走走,寻思找个平缓的地方落脚。转到山腰的另一边,却意外地看见,下面不远处的丛林间,掩映着一两星明暗的灯火。 慕容沣一喜,心道,这下不用露宿了。不然更深露重,以我现在的身子骨,别还没见到明远就先倒下了。 慕容沣朝那灯火细微处行进,路还是不好走,那一点烟火的气息却似指引了方向,心间有一股熟悉的温暖升腾而起。——明远,这是你的故乡,你是一直在暗中保佑我么? 慕容沣收起手电,借着月光和灯光走向那不知名的小院。小院前的草坪经过修整,走起来十分舒服。在通往小院的小道两旁,慕容沣有了更为惊喜的发现。——那是梦中绽放的花朵!青绿枝叶包裹着蓝紫色的神秘忧郁,在月光之下盈盈生姿! 慕容沣一边去敲门,一边想,有个卖花的姑娘告诉他,这是鸢尾花。花语是,等你回来。 苏明远听到“咔咔”的敲门声有些诧然,听那声音不曾间断,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外。以前也遇到过投宿的旅人,他便从书桌前起身,扣开了怀表看看时间。 ——已是11点55分了。他想,沛林,不一瞬又是明天。我们说的“明天再见”,还要等多少个明天呢…… 慕容沣听到院内有人走动的声音,便停了手,在门外静静等着。他想,种了鸢尾花,却不知道这家主人是在等谁啊,这么执著。 门栓有了响动,慕容沣赶忙站直了身子,心道,这么晚打扰,得给主人家留个好印象。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秒针再爬过半圈,时针和分针就会重合,迎来明天。 ——明远,说不定明天,我们就能在苏州的市集重逢! 门扉敞开一扇,苏明远正待招呼来人,却在与慕容沣四目相对间,愣住了。昏黄的灯光下,故人是真是梦! ——黑了,瘦了,胡渣未修,一路风尘。但那额头上蹙起的纹路和那唇边笑容的风流,不是你还有谁!沛林!沛林! 慕容沣也一下愣怔——眼前的人,长衫服帖,一如初见。奈何岁月使他霜鬓侵染、眉目添纹,可正是明远啊!是我的明远啊! 对望之下,两人终于默契地笑起来。虽然,眼角都氤氲起水汽;虽然,眉梢都爬上了皱纹。却正是这样了然通透的泪中带笑,才能够消散长久以来波折的坎坷和刻薄的时光!什么都微不足道,因为我们现在真真实实地在一起! ——我们的爱啊,那些明天啊,从不遥远!就让新月下的鸢尾花见证这样的幸福!你知道我在等你!我知道你会回家! ——就是此刻!就在此刻!这一路所有情仇纠葛生离死别酿就的苦难终得报偿!本就是值得和甘愿的,因为我们从来都相信着啊! 慕容沣伸手拉过苏明远拥在怀里,他感觉到苏明远在背后那只手的颤抖,便把那只手拉了过来,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扣进去。十指连心,他把他按在胸前感受他的体温还有彼此的心跳,就像从未有过十一年的分离。 ——亲爱的,这些都是真真切切的!你听到了吗?这是我心花怒放的声音啊! 他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明远,我回来了。” ——是,你回来了,带着我的心,回来了。 ——我,回来了。这一次,不等明天,我们终于圆满。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