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琳琅》 分卷阅读1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 《半壁琳琅》作者:沈病娇 ☆、第一章 一 民国二十八年,北平,喜丰园。 颜子笙有些犯困,因著几个平日里交好的友人尚在兴头便稍稍提起精神。傍晚已过,在此之前喝过一轮酒,醉意未消被带著来到喜丰园听戏,今日唱的是《白蛇传》,颜子笙一只手撑著头,眼睛闲闲望向戏台,那咿呀咿呀的唱词声声催人入睡,不过片刻便阖上眼皮。 虽说今儿个是自己的生日诞辰,却也丝毫没有多大的兴致庆祝,无非比平时多喝了点,倒是身边的朋友玩得乐呵,似是跟平日里没什麽两样。若不是身边的人不经意推了自己一下,恐怕还真就这麽睡了过去,颜子笙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对方笑著道,“这戏还没唱多久你就困了,不值当啊,要知道这票一般人可难求到。” 颜子笙不觉尴尬,只点点头,将注意力又集中到正唱著戏词的人身上。 戏台上白素贞轻慢迈步,一抬手,一转头,语笑盈盈,“虽然是叫断桥桥何曾断,桥亭上过游人两两三三,面对这好湖山愁眉尽展,也不枉下峨嵋走这一番……” “唱的倒是不错,”颜子笙莫名呢喃了这麽一句。 “子笙你听戏少,大抵不知,这白素贞的扮演者是当红的名伶温老板,唱的那叫一个绝。” “温老板──”既是红角儿又怎不知名字,颜子笙忖了几秒便有了答案,“可是叫温玉恨?” 对方轻笑,“对头。” 是个好名字,温婉如玉又带著点阴狠戾气。 颜子笙就这麽看著那人,从灼灼耀眼的水钻头面到白绣花帔一直打量到彩鞋,然又回到脸上,虽是扮著妆,但望向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时竟有些失神。而戏依旧在唱,正上演一出欢喜的游湖。 “蓦然见一少年信步湖畔, 恰好似洛阳道巧遇潘安。 这颗心干百载微波不泛, 却为何今日里……陡起波澜? ” 从喜丰园出来外面的天已经全暗了,管家将车泊在戏院不远处,见颜子笙走了出来便拉开车门,同颜子笙一起上了车的还有宋之河,俩人算是从小就认识的,因为顺路所以没少坐这顺风车,宋之河往後座一仰,嘴里还意犹未尽似的哼著几句没头没尾的戏词,见颜子笙发著呆,拿手往他面前一晃,这才唤回几分意识,“傻啦?从刚才到现在都是这个模样,莫不是被白素贞给勾了魂。” 本是一句打趣之言,颜子笙的心偏偏一怔,也不正经回道,“那你老是留意我,是不是也被我勾走了魂?” “哎呦可饶了我吧!”宋之河大笑,“说起来之前介绍你认识的叶小姐呢。” 上个月颜子笙与宋之河等朋友在外吃饭,饭局上有位叫叶瑾萱的姑娘曾是宋之河的学妹,经常在宋之河口中听到颜子笙这个名字,又得知对方尚未成家,便明里暗里的怂使宋之河帮忙牵线搭桥,这顿饭的目的也正是为了此事。叶瑾萱面容姣好又是有文化之人,按理说不缺追求者,无奈眼光太高,嫌弃身边都是一帮纨!子弟,而宋之河口中的颜子笙跟那些人完全不同,直到见面那刻,叶瑾萱看到斯文得体的颜子笙,只觉得这人跟自己脑子里构想的那人无甚偏差,愈发有好感,晚饭後便主动要求颜子笙送自己回家。 “你说萱儿?”颜子笙回忆著那日饭後的琐碎,“挺好的。” “我说你可真是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宋之河道,“不过看这样子都到了这份上了我也无须多问了。” “哪份上啊。” 故意学著颜子笙的腔调唤了一声,“萱儿──” “我把她当妹妹看待的,你别阴阳怪气。” “得得,我就是嫉妒!”车行到宋之河住处附近,宋之河下了车还重重叹口气,一副懊恼模样,“子笙啊子笙,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哦对啦子笙,”宋之河走了几步又折回来。 “怎麽了。” “生日快乐!” “我要不要说谢谢?”颜子笙笑著问道。 “不,你该说,thank you!” “赶紧回去吧你。”颜子笙挥手赶他,算是道别。 温玉恨卸了妆独自坐在梳妆镜前抽烟,桌子边积了一沓厚厚的信件,都是一些爱慕他的戏迷写的,最开始温玉恨还会看上几封,到後来红了之後不光是信件,莫名其妙的礼物等等之类的东西也跟著多了起来,而信的内容也变得肉麻,出於解闷温玉恨拆了一封看了起来,写的无非是听著他的戏多麽的入迷,多麽喜爱的话。 无聊又没新意。 想到今天台下有人听著自己的戏还睡著了,那“入迷”两个字此刻只显得有些讽刺。 在上座的客人多多少少都是有点背景的,温玉恨知道那个打瞌睡的人是北平最大的丝绸坊的少爷,也知道那人醒後盯著自己看了好一会儿。 温玉恨没读完信,就点著了火将其烧了,盯著那一点点蔓延而上的火焰,脑子里闪过一句话。 “看戏的人假正经。”继而轻蹙眉头,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第二章 二 时隔几日再去喜丰园,不过这次却是颜子笙独自去,他想自己大概的确是被那所谓的白娘子给勾了魂夺了魄,也不管这行为是不是愚蠢,是不是荒唐,就是想去再看看那人。 到了戏园子门口,看到招牌上写著今日唱的是《西厢记》,颜子笙往下瞧去,看到的是陌生的名字,没有温玉恨。 白跑一趟,方才的头脑发热此刻也冷静下来,颜子笙才觉得自己这行为可真真是愚蠢荒唐。 可即便醒悟过来,颜子笙却仍是站在原地,探著身子往里面望了望,既不进去也不急著离开,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的邪,就这麽一站半个锺头,只听到唱戏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不清,这才发现外面落起了雨。 雨越来越大,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颜子笙步行而来,现在就是後悔也不顶用了,於是做好了淋雨的打算,拢了拢袖子抬手遮住头顶就这麽冲进了大雨里。 地上早已积起一滩滩水,走一步就溅起水花打湿了裤腿,颜子笙何曾这麽狼狈过!懊恼间都没来得及躲车,只听见一声惊嘶,接著就是几句难听的骂人话入了耳,颜子笙这才发现迎面驶来的马车在距离不到一米处急急刹住,“走路不带眼睛啊?!” “怎麽回事。”这时马车内传来一个沈稳的声音,下一秒不等车夫回话,车里的人已经打开车门往外面看,车夫赶紧道,“雨太大啦您还是赶紧关了车门免得雨飘进来,刚才这人不长眼睛走到马路中央差点被直接轧死。” 车内的人看清了那落汤鸡是何人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 ,心中想笑,面上却还是板著一张脸,招呼车夫让他上马车,车夫虽疑惑却还是提高了嗓门,“哎那人,温老板让你上车。” 颜子笙上了车後连打三个喷嚏,身边的人递来手帕,抬眼间看清了对方是温玉恨,轻声说了句“谢谢。” “颜公子客气了。” 颜子笙先是一愣,再然後就没吭声,温玉恨知道他的名字也没什麽好惊讶的,就同他也知道对方名字一样。於是一心想著是就这麽沈默下去还是找点话题,未料那厢先开口问道,“见你似乎是从喜丰园那边走出来的,颜公子喜欢听戏吗?” “啊?还算喜欢……”过了会儿补上句,“不料下起了骤雨。” “这种天气还跑来听戏,温某倒觉得颜公子挺痴迷的。” 颜子笙没听出这话中的讥讽意味,“……是吗。” 温玉恨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颜子笙,目光最後落在被雨浸湿的皮鞋上,看到脚边那一块地方也被弄的是水,“颜公子若不介意就去我的宅子找身干净衣裳换了再回去吧?” 也好,要不然这副模样回去被人看到可有得笑话了,要是运气不好被自家老头子瞧见,定要听他一顿长训,“那就麻烦温老板了。” “无事,”顿了顿又道,“颜公子直呼我名字便可,在下温玉恨。” “嗯。”而这边只点了点头,未报出自己名字,颜子笙明白这也不过是客套,大抵是受了点凉,突地咳嗽了好几下。温玉恨不再跟颜子笙搭话,垂著眼帘似是在想事情,车内又陷入安静,但终是没有一开始的尴尬了。 温玉恨的住宅是套很大的四合院,进去後发现装修的倒是很朴素,天井内养了些花花草草,要不是和其本人在车内短促交谈过,颜子笙大概会觉得这人挺有生活情趣,但事实上温玉恨给人的印象压根与此相反,虽不至於冷冰冰,言语间却莫名给人一种淡漠的感觉。 进了屋内,温玉恨吩咐佣人带颜子笙换衣服,颜子笙平时也算不上是个老实人,此刻却规矩得跟小时候在私塾念书时的样子无二致,唯唯诺诺的跟著人到里屋换了一身衣服,两人身材差不太远,穿著也合身,之後又擦干了头发,鞋子也被烘干,清清爽爽的回到厅堂,温玉恨正低头读著一份报纸,听到声响便抬头望向颜子笙,微微笑了笑,“颜公子这样看起来格外精神了,不必拘谨,随便坐吧。” “哦。”颜子笙平日里做惯了柔软的沙发,现下坐在这藤木椅上有点别扭,腰板挺得直直的,要是仔细看会觉得有些滑稽。 外面雨声渐小,颜子笙看了看窗外模糊不清的天空,转过头视线移到温玉恨拿著报纸的修长手指上,骨节分明,好看。 “抽不抽烟?”温玉恨已经放下报纸,继而递来一支香烟。 “不用,”颜子笙摆摆手,“不会。” 闻言便收了回来,自己给点上一支,待缓缓吐出一口氤氲缭绕时方才重新开口,“在想什麽呢。” 实则颜子笙什麽也没想,被这麽问道时第一反应是自己的走神显得有失礼貌,忙道,“没什麽……在看温老板家里布置,觉得挺有韵味的。” “都是些简陋摆设罢了,”温玉恨道,“颜公子不抽烟,茶总喝吧?” “嗯?”颜子笙会意颔首,“嗯。” 而温玉恨也未等颜子笙作出回应就招了手让人沏茶去了,“颜公子平时都不怎麽说话吗,还是不爱跟生人聊天?” 颜子笙心想这姓温的可真爱问人话啊,似是句句话都带著咄咄逼人的气势,要是自己再不拣回些公子爷的架子恐怕日後被人以为是一好捏的软柿子,於是清了清嗓子,“实不相瞒我跟生人还真没啥可聊,不像温老板平日里已经是唱得别人说得还好听,私下谈吐也擅长寻话题,今次感谢温老板相送,外面雨也停了恕我就此告别。” 见颜子笙站了起来,温玉恨心里明白几分大概是被问的慌了,面子上还是不以为意的说著,“温某无意冒犯,刚才的话是惹到你不开心了吗?至少赏个光喝完这杯茶如何?” 佣人将茶端了上来,温玉恨又道,“雨後龙井,跟现在应景著呢,但求颜公子莫嫌弃。” 大丈夫能屈能伸,颜子笙见对方一脸赔罪模样,又重新坐了下来,捧起茶喝上一口。 温玉恨也揭起杯盖喝茶不语,低头间眼睛里噙著一丝不太明显的笑,再抬头时又是寡淡面容,片刻後听到对方说要回去便起身送客。 颜子笙最终还是接过温玉恨手里的伞,因对方说怕中途再下雨,“那我就走了,改日再谢。” “谢什麽?”温玉恨倚著门问。 “都谢。” “那麽回见。” 听到温玉恨这麽说,颜子笙那句再见也被迫替换掉,“嗯……回见。” 颜子笙回到自家公馆,这才拾起些真实感,打开门就听到一声嗲嗲的“子笙你怎麽这麽晚才回呀!” “你什麽时候来的?”颜子笙看到叶瑾萱撅著嘴坐在沙发上削苹果,颜子笙父母都挺喜欢这个姑娘,一来二去就被经常邀请来家里玩。颜子笙打心里把叶瑾萱当个小妹妹看,当然对方可不希望是这种关系,颜子笙的父母恐怕也不希望只是这种关系。 “忘了,老早就来了,你去哪儿啦?”叶瑾萱又站起来往颜子笙跟前转了个身,“看。” 颜子笙知道叶瑾萱前半句话几乎是为了後半句而铺垫,故意说道,“看什麽?” “我新买的高跟鞋呐──”叶瑾萱撒娇般的拖长了尾音,又皱起眉头,“亏我等你这麽久,你都没发现我的变化吗?” “这都哪跟哪,”颜子笙低头瞟了一眼那米色高跟鞋,“漂亮,你穿什麽都好看。” “哼,敷衍!”嘴上虽这麽说,实则叶瑾萱心里乐开了花,脸上的表情已然出卖了她,叶瑾萱说,“你爸爸妈妈傍晚时分都出去了,咱们要不一同出去吃个饭?” “不了,我有点累。”想到叶瑾萱肯定不愿这麽回去,“我让厨房给你做点东西吃,我上楼眯会儿,你吃完了叫醒我再一起出去好不好?” “好~” 颜子笙连衣服也懒得脱,刚蹬了皮鞋就往床上重重一摔,叶瑾萱就跟著上了楼。 “子笙,”不得不说叶瑾萱缠人的本事可真够厉害,“你今天的衣服穿著可真英俊,也是新买的吗?” “哦不是……”颜子笙毕竟淋了雨,虽然都打理的干净再回的家,但身体还是格外的疲惫,得想办法打发掉眼前这位大小姐才是,“以前的旧衣服只是没怎麽穿。” “那下次多穿穿,我喜欢你这打扮。”叶瑾萱说著就贴上去抱著颜子笙,笑嘻嘻的模样。 “嗯行。”说著转了个身,“你先下去吧吃点自己喜欢的食物,我睡会。”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 “就知道你嫌我烦,知道啦,待会我叫你起来。” 叶瑾萱腻歪够了终於起身出去,轻手轻脚的带上房门,颜子笙觉得世界一下子清净了,再翻身时想起衣服还未脱,於是又坐起来打算脱掉衣服再睡,解开西装扣子的时候颜子笙总觉得这动作微妙,明明是独自在房间脱衣服,却像是被人盯著看似的不自在,也许是某些因素导致现在无论怎麽想,都沾了点难以言喻的暧昧的边儿,譬如脑海中浮现出这衣服主人的手指关节,低头看报纸的神色,以及那句“回见”。 颜子笙想骂自己怎麽这麽没出息,说回见还真去期待那什麽所谓的回见了……见鬼! ☆、第三章 三 虽然颜子笙暗自期待著与温玉恨再次会面,但也就是心里头时不时惦记下,表面上该怎样还是怎样,吃喝玩乐都不怠慢。 按理说不过是听过一场戏,这样的心情本不该有,何况也见识过那人并不似舞台上那般引得人心神向往,再者颜子笙也明白,这当红的戏子其实干净不到哪里去,指不定背後与各色人物有著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猜踱到这地步,也该击碎那些无聊的幻想了,颜子笙想不明白的是,即使如此,温玉恨的每一句话的末端都像长著小钩子似的,就等著颜子笙张嘴咬饵。 宋之河来造访时颜子笙才刚起床,坐在床头揉眼睛,对坐在一旁的宋之河说,“你最近可都不怎麽找我了,是什麽风才又把你刮来了?” 对方耸了耸肩,“别这麽说嘛,你最近呢?过得怎麽样。” “还不是老样子,”等残余睡意全消了颜子笙才开始找外套,也不知道被甩到哪个角落了,“帮我把离你近的那件衣服拿来。” “我看你最近就有新鲜事瞒著我的!不过我还是知道。”宋之河将那件西装外套递过去,“我昨天去喜丰园听温老板的戏,你猜我听到什麽消息?” 颜子笙心里咯!一下,觉得没那麽巧,面色依旧镇定,“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感兴趣。” “你跟温老板同坐一辆马车去哪里了?”宋之河笑得跟个得逞的小贼。 “你……”颜子笙忙把衣服扣好下了床,“你打哪儿听到的。” “反正我就是知道了,有人看见的,”宋之河说,“你们什麽时候认识的,真意外。” “意外?对,就是意外,”颜子笙皱了皱眉头,觉得宋之河可以去当小报记者,屁点大事都逃不过他的耳目,“所以你今天特意来我家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 “no no no,”宋之河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怪里怪气的,“我是来请你喝酒的。” “得了吧,你说哪次不是我请你?”颜子笙抬手看了下腕表,已经下午六点了,这一觉睡得真够死,“直接说。” “喝酒是真心请喝酒的,再者……其实我想开个歌舞厅,手头上也……”宋之河嘻嘻一笑,“你看要不就……” “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颜子笙问,“你要借多少钱?” “子笙你真是够兄弟义气,就借二十万元给我吧。” “二十万?我手头上哪有那麽多钱!”颜子笙当即摇头,“不成,借不出。” 宋之河说,“我也知道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所以才来找你,你也考虑考虑嘛,或者这样,就当你入股,那一份钱仍是你的。” “二十万我去问我爸要他肯定不给,我自己也没那麽多钱,”颜子笙道,“十万元或许我能给你凑一凑。” “那也行……”宋之河上前拍拍颜子笙的肩膀,“你快快去洗漱一番,待会咱们就出去喝酒,对啦你的萱儿呢?” “什麽我的萱儿,你真以为她是我女友?”颜子笙不知道为什麽周围人一看自己和哪个女的走得近就是女友,在叶瑾萱之前的好几个女孩也都是这样,想到背地里被人取了个“花心大萝卜”的外号颜子笙就不太高兴,“我可没对她动那种心思。” “你以前对女孩子可没少动心思,现在开始打算做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了?”宋之河揶揄道,“也不知道萱儿怎麽就在我对你的形容中觉得你是一个正人君子,哎哎。” “跟你说吧我喜欢成熟一点的,萱儿太……”颜子笙觉得越解释越烦,“你再说这些我就不借钱给你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不提这茬,你就尽管把萱儿当好妹妹疼吧!” 颜子笙此刻只想对他翻一个白眼。 想著宋之河也不是个什麽正经人,每次去的地方也尽是一些奢靡且情欲泛滥之地,大抵是有颜子笙这个相貌佳又多金的发小,明明自己不是很富有但却染了一身的有钱人毛病。 此时两个人正在南面新开的一家舞厅寻欢作乐,颜子笙不用说,往那儿一站身边就围绕起莺莺燕燕来了,宋之河也笑眯眯的跟著沾光。 有钱就是好,宋之河不由得这麽想到,等筹到钱自己也将开一家这样的舞厅,就莫名的快乐起来,将杯中的白兰地一饮而尽。 颜子笙坐在一堆女人中间跟她们说一些不怎麽好笑的笑话也能逗得那一群女人开心,这时候他可不去想什麽萱儿,眼前的就令他很满足了。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颜子笙头想看宋之河在哪,无奈人潮涌动压根连影儿都没看到,反正除了在女人堆里就还是女人堆里,颜子笙把一张钞票塞到身边的一个烫著波浪卷的女人胸前就站起身想去上厕所,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颜子笙从洗手间出来後鬼使神差的走出了舞厅,外面的晚风迎面吹著,颜子笙只觉得每迈一步都像是踩在云里,轻飘飘没有脚踏实地的,双脚不听使唤就这麽走到了喜丰园。 先前温玉恨在他心里放的那个钩子,他终是忍不住去咬了。 走到喜丰园门口颜子笙特意去看了看招牌,这次有温玉恨的大名,也就不管是唱的哪一出戏,先进去再说。 果不其然看到台上温玉恨正唱著婉转戏词,颜子笙醉了,且醉得离谱,坐也不坐站的老高的,挡住了後面的人视线,可当人知道这是颜家大少爷也就不吭声了。 温玉恨自然看到了台下的颜子笙,可不管怎麽样把戏唱好才是本职,也就装作看不到颜子笙,口中喃喃有词: “长空雁,雁儿飞,雁儿飞, 哎呀雁儿呀,雁儿并飞腾, 闻奴的声音落花荫,这景色撩人欲醉, 不觉来到百花亭。” 台上的人唱的是一出《贵妃醉酒》,台下的人却是真醉了,一出戏唱完眼见那人就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颜子笙盯著温玉恨还未卸妆的脸愣了几秒锺的神,随即道,“温老板,你好啊。” “颜公子今儿个喝酒了?”温玉恨往後台走,不用回头也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4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4 知道颜子笙会跟上来。 “温老板今日唱的真不错,我这个不懂戏的人也觉得甚好。”这话已经是谄媚到不能再谄媚,虚伪到不能更虚伪了,颜子笙忍住想打酒嗝的冲动,尽力在温玉恨面前保持他的形象,殊不知从他这样酒气熏人的进场就再无形象可言。 温玉恨化妆更衣的地方是单独的,所以现下就只剩下他们俩人面面相觑,温玉恨转身摘了水钻头面,坐在镜子前卸起妆来,颜子笙就望向镜子里,“温老板可是生气了?颜某可无冒犯之意。” 这算是上次的以牙还牙,温玉恨不搭言,心里却是明了此人在人前装得一副斯文君子模样骨子里则是个彻头彻尾的纨!少爷,不过这跟他揣测的也差不远。 “在下怎麽会生颜公子的气呢。”待温玉恨弄干净了油彩,出现在颜子笙面前的则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之前的几分阴柔之气也被傲人英俊给取而代之,“只是不知道颜公子一直跟我到後台是有什麽事情相告?” 这话就难倒了颜子笙,他的确是没有任何理由而来,顺口胡诌,“当然是看戏啊。” 哼,看戏……温玉恨似笑非笑的问,“真是看戏?” “…………” “不是看人?” “我……” “嗯?” 颜子笙面对温玉恨的咄咄逼人就不自觉的退却,於是麻利的把身上的外套给脱了下来扔在温玉恨身上,“我是来还衣服的。” “哦,那真是麻烦颜公子亲自来一趟了。” “不麻烦,那天多谢你了,不过我没有把戏子的衣物留在身边的癖好就特意赶来还你。” “是吗?”温玉恨将目光锁住颜子笙,眼帘轻垂道,“那就一并还了如何?现在就把裤子也脱了吧。” “……你!”颜子笙没想到自己搬的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也许是酒劲壮胆让他在一个只见过一两面的人跟前撒野,索性就无赖到底,“我要是脱了裤子出去,明天你就真有好戏唱了!” “是什麽好戏温某真想领教一下,不过既然颜公子打算只还衣服那就听颜公子的吧。”温玉恨拍了拍衣服,像是掸灰尘似的,故意做给颜子笙看,接著道,”要是没其他事,温某就先回去了,颜公子要是还打算听戏现在就出去罢不然我可要锁门了。” 颜子笙被噎的不轻,极其没面子的离开了更衣室,看不到前面温玉恨此刻是什麽表情,不过一定是得意著的吧,颜子笙恨恨的想,早知就不应该来,酒也醒了几分,面上却仍旧是滚烫的。 “颜公子。”温玉恨叫他。 “怎麽?” “我看你醉成这样了,不如我帮你叫辆马车送你回去。” 颜子笙歪了歪头,只把这当作是对方服软,就道,“好啊,多谢了。” 这会儿觉得温玉恨还算是个好人,颜子笙被亲自扶上车,透过一小块玻璃看到负手立在喜丰园门口的温玉恨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竟有些怅然若失的心情,嘴里不自觉的瞎哼哼起来。 “同进酒,啊,捧金樽, 高裴二士殷勤奉啊, 人生在世如春梦, 且自开怀饮几盅。” 人生在世如春梦啊,如春梦……哼著哼著,颜子笙就昏昏欲睡了。 ☆、第四章 四 托发酒疯的福,颜子笙觉得自己跟那温玉恨算是有一点儿熟了,至於一开始疑惑自己为什麽会对温玉恨有兴趣的问题现在也有了答案,因为他还没有接触过戏子嘛!人总是追求新鲜感的,何况颜少爷正在兴头上,以至於一个礼拜後温玉恨派人来颜公馆,约他出来说是有样东西要给他时,颜子笙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到了见面的地方,是一家高档咖啡厅,颜子笙想著这人虽然是唱京戏的,这平时的喜好与做派倒挺西洋化。 颜子笙把头发梳得油亮,穿了一身银灰色西装,搞得跟相亲似的,看见温玉恨的装束却是普普通通的样子,心情一时有些微妙。 “颜公子真是英气逼人啊。”温玉恨脸上挂著一丝笑容跟他问好。 “哪里,”颜子笙不想跟他客套,单刀直入,“你约我出来有什麽事?” 温玉恨仍是笑,“我也来还东西。” “我有东西落在你那里?”颜子笙疑惑,他可不记得自己有给过什麽物品予这人。 “有,”温玉恨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点些喝的吧,颜公子喜欢喝哪种咖啡?” 颜子笙撇嘴,“随便。” “这里可没有随便,”温玉恨叫来服务生,“两杯摩卡咖啡。” 颜子笙不喜欢他这种态度,却也只能默许,等咖啡端上来时温玉恨只顾著喝咖啡,似是故意吊胃口,颜子笙也低头喝咖啡,要是被温玉恨看穿自己的好奇心估计就又让他得意起来了。 这边温玉恨终於开口,偏不说重点,“颜公子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呢。” “什麽真的装的,”颜子笙捏著咖啡杯的手有些出汗,“难不成我藏了什麽见不得光的东西在你那?不好意思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太夸张了,”温玉恨说,“我只是想不明白颜公子留下那玩意的涵义罢了。” “姓温的,”颜子笙终是被引得有些恼怒,“你就给我说个明白,到底是什麽,别打什麽马虎眼。” “颜公子──”温玉恨直直看向他,眼神深不可测,接著缓缓倾身抬手拭掉了颜子笙嘴边的一点儿咖啡沫,“不要生气。” 这个动作实在是暧昧无比,颜子笙怀疑自己的脸在一瞬间就烧起来了,下一秒腾出一种被耍弄的耻辱感,“我没有生气,你不是要还东西麽,那就赶紧给我!” “喏就是这个,”温玉恨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红放在桌子上。 颜子笙不认得这口红,想了半天才想到也许是叶瑾萱不小心落在他口袋里的,谁让她每次一来她就左蹭右蹭,“这个不是我的。” “那为什麽在你还回来的衣服口袋里?我事先可没有将口红放进去过。”温玉恨脸上已是十分笑意,戏谑的盯著颜子笙,“哦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麽了?” “这是颜公子想表心意而送的信物吧?”温玉恨倒是能将这麽一句荒唐的话说的如此镇定。 “呸,”颜子笙第一次被男人这麽调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麽还击,“谁会送给你这种人信物!” “那就是颜公子的私人用品了,原来颜公子有扮女人的嗜好啊。” 颜子笙听到这话立马抓住话柄,“我可不想被一个经常唱花旦的人这麽说。” “那又怎麽样?” 颜子笙愣了愣,在心里骂自己是个傻子,明知道这个人不是什麽好东西,却总想同他见面,见了面就跟现在这样,你嘲笑来我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5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5 讥讽去的打著言语官司,而现在迎面甩来的一句“那又怎麽样”还真是让颜子笙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温玉恨继续喝咖啡,一副意态悠然的样子,抬眼再看颜子笙,却是一张面色难看的脸,於是说,“这支口红是继续留在我这里还是颜公子你拿回去?” “留在你这里?你是真当做信物了吗?”颜子笙拿眼睛横了一眼对方,伸手就去拿,不料下一秒手指就被温玉恨的手给覆住。 “那我还是不打算还给你了。”温玉恨说这话的同时却没有抽开手。 颜子笙皱了眉,“你不要得寸进尺,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不敢,只是温某尚有一问,还请颜公子务必回答。” “什麽问题,你说。” “你觉得……”温玉恨那话虽说的无比轻佻,可又因压低了不少音量显得有几分认真,一句话软软绵绵的飘进颜子笙的耳朵。 颜子笙将手从温玉恨的束缚下挣脱出来,一副全然没听到那句话的模样,“这口红你要就留著吧,我无所谓。” 温玉恨也不恼,眼见著颜子笙站起身欲走,忙从上衣口袋掏出钢笔,然後猛然抓住对方那还留有自己余温的手背上写了一串数字,“你要是肯回答了,就告诉我。” 颜子笙回到家看到叶瑾萱正跟自己的父母吃饭,心想这还真是把叶瑾萱当做自家媳妇了,颜尚筠见儿子这个时辰才回来不由得沈下脸,“子笙你近日都在外面鬼混些什麽,把这个家当做旅馆了吗?睡一觉醒来就不见了人。” 颜母沈怡佩对这个儿子疼得紧,见颜尚筠要骂他忙打圆场,“子笙你快去洗个手来吃饭,难得萱儿也在,就算了不追究你了。” “你看他这像个什麽话?我总是说你太放任他了。”颜尚筠虽有些埋怨但也懒得再说下去了,接过沈怡佩递来的一碗汤慢慢喝著。 颜子笙心里哼了一声,看到叶瑾萱正一边吃著菜一边冲自己笑,什麽“难得萱儿也在”──分明经常来与自己父母“交流感情”啊!走到洗手台那边,颜子笙又折回来,坐到了饭桌前。 “子笙你怎麽了?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叶瑾萱看他手也不洗的又回来。 “没什麽,桃儿给我添饭。”说著叫了家里的佣人。 “你瞧瞧你这德性。”颜尚筠瞪了一眼这游手好闲的儿子一眼。 “好啦好啦,别搞得不愉快。”沈怡佩亲自给颜子笙盛好了饭,“赶紧吃,饿了吧多吃点。” 颜子笙觉得自己就不该这个点儿回来,现下像是自己破坏了气氛似的,一顿饭吃的也心不在焉,饭毕後也不理叶瑾萱来家里做客直接上了二楼的房间,把自己锁在里面。 躺在床上颜子笙这才松了一口气,想到在客厅尴尬的叶瑾萱,颜子笙就头疼起来,他从没想过要跟叶瑾萱共度一生,对於她,颜子笙只有好感没有爱意,可上次被他知道双方父母在外面会餐谈论此事,猜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肯定是为了谈婚论嫁,而从现在这态度来看,今後叶瑾萱很有可能就是他颜子笙的太太了,想到这里才松了的气就变成了一声叹气。 颜子笙又回忆起几小时前与温玉恨的见面,脑仁就更疼了,那个人简直就是一老谋深算的狐狸,对,就是狐狸,这个形容词真是太适合他了。又是什麽“信物”又是什麽“勾引”的,可谓花样层出,也不知道这是唱的哪门子戏。 可自己偏偏就这麽没出息,光是这些就让他的脸再一次烫起来,再想到温玉恨的那张漂亮脸蛋,险些无法自持。 颜子笙嫌领带勒得难受,伸手去解时又看到手背上的那一小排数字,好似被他抓著手的那点温度又重新袭来,颜子笙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松了领带又不紧不慢的解起了衬衫扣子,也不知道怎麽了,愈往下就愈发躁动起来,最後手停在皮带那儿不动了。 “狗养的温玉恨……”颜子笙解开了皮带,不是不知道自己胯下那物事已经有些发胀,而这元凶就是自己口中叨念的那个人,颜子笙将手伸进去抚弄著那处,觉出几分舒服,索性把裤子给褪下,手指握住茎身捋动起来,前端已有些许湿润,未等片刻便不由得加快了手中动作,这快感实则不及与人欢爱时来得猛烈,却因为脑子里出现的对象是某人而更加的刺激,反正已经将房门反锁,颜子笙便轻声呻吟出来,在即将攀得最後高潮那刻恍惚间耳边闪过那麽一句话,颜子笙终是将呻吟声给嚼得细碎,让温热白浊的液体尽数宣泄出来。 颜子笙头脑一片空白,享受著射过之後的余韵,想找纸巾擦干净手上的黏稠时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在了有些模糊的一串数字上。颜子笙盯著看了许久,然後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筒,拨了一串号码。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料到这一通电话会打来似的,很快就接通了。 颜子笙握著听筒没来由的紧张,不知道要说什麽,而电话那头的人也不吭声,两人沈默的对峙了几秒锺,颜子笙终於开口,声音带著有些迷人的嘶哑,低声说道,“是我。” 他听到电话那边传来极轻的笑,对方铁定明白这代表著什麽,於是很快的挂断了电话。 面对温玉恨的那个问题,颜子笙只有缴械投降的份,而投降的宣言也就是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你觉得,是我在勾引你还是你在勾引我? ──是我。 ☆、第五章 五 半个月之後宋之河的舞厅果真装修了起来,从一个闲人变成了大忙人,只是取名字可就难到他了,想破脑袋想不出一个有韵味的名儿,这才找到颜子笙求教。 “你说这舞厅要起个什麽名字比较贵气?” “你参考一下别的舞厅嘛,比如那什麽marguerite之类……”颜子笙道。 宋之河摆摆手,“不行,要说洋文的话,我自己都拼不全呢,说不去还不让人笑话,而且又没有我自己的特色。” “你能有什麽特色啊?”颜子笙讪笑,“按照你的‘特色’,我看就只能叫‘春梦’了。” “春梦舞厅?”宋之河眼瞪得老大,“亏你想得出!” “那就改改,”颜子笙对这位老兄的才气著实无话可说了,只得硬著头皮帮他出主意,“绮梦,这个名字如何?” “绮梦……绮梦,”宋之河嘴里反复念著,觉得还挺上口,“就叫这个,绮梦舞厅,哈哈哈哈!” 颜子笙看到宋之河很快就采纳了也挺高兴,“等你那舞厅装潢完毕记得请我去参观参观。” “那是一定的,我是这个舞厅的爹,那你就是它的妈啊。” “你这都什麽狗屁比喻,”颜子笙说,“你今天来找我就为了这个事儿?” 宋之河倒也坦诚,“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6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6 是啊,这不想不出嘛,你给我解决了一个难题。” 颜子笙叹气,“你要是哪天在路上捡到宝了来找我就好了。” “别介啊,”宋之河仍是笑,“我惦记著呢,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了。” “少给我肉麻了,”颜子笙道,“要是没别的事,就赶紧去忙你的吧。” “哎呦喂这就打发我走啦?”宋之河同他打趣。 “那行啊,你要是不忙陪我去听听戏。”颜子笙回了句。 宋之河道,“你几时开始也迷上听戏了,我记得上次带你去喜丰园你却听得昏昏欲睡的。” “上次是上次,现在是现在,是两码事儿,”颜子笙说,“懂不懂?” “懂,反正总是你有理就对了!” 宋之河走了之後,颜子笙又无所事事起来,方才说让宋之河与他听戏有一半是真,另一半大概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自上次那一通电话之後,颜子笙就没再见到温玉恨,显然温玉恨这拴著钩子的线放得有够长,颜子笙没去找他,他也不像上次那般派人去请颜子笙,两人那点儿心思就这麽不点明不道破的耗在那。 除了温玉恨,许久没联络的人还有叶瑾萱那丫头了,颜子笙自觉对不起她,而叶瑾萱大概因为上次受到冷落,连电话也不再打给颜子笙,这麽想著颜子笙决定还是去见一见她,吃个饭或者游个街算是赔礼了。 颜子笙驱车去找叶瑾萱,到了她家门口正碰上她出来,叶瑾萱当然认得颜子笙的车,只是还堵著气故意不理颜子笙按了好几下的喇叭,颜子笙从车里出来拉住她,好言好语道,“萱儿好久不见,你这是要去哪儿?” 叶瑾萱停住脚步,语气里虽无不满,但却是没有以前的那番热情了,“我约了小姐妹去外头逛街。” “哦,这样啊。” “你来做什麽?” “我来找你。” “…………”叶瑾萱蹙眉道,“平时都是我去找你,今儿个你怎麽得空来找我了?” “上次的事情,我道歉,是我不好,”颜子笙知道叶瑾萱是个心软的人,“你别跟我赌气了,我特意跟你赔不是来的。” “那……” 不等叶瑾萱开口,颜子笙就道,“你那和小姐妹逛街的计划就先搁一搁,咱们去吃个饭好吗?” 叶瑾萱在心里直骂自己不争气,可又架不住眼前这个男人的温言软语,“……嗯。” 颜子笙料到她会答应,已格外体贴的替她拉开了车门,“上车吧。” 两人吃过饭,颜子笙为了讨好佳人,又带叶瑾萱去看电影,叶瑾萱算是被哄得一颗心又荡漾起来,在电影院中不动声色的挽住颜子笙的手臂。颜子笙任由她这麽挽著,眼睛盯著荧幕却走起神来。 这时叶瑾萱像是想到什麽似的,轻声问,“子笙,我的口红找不见了,是不是上次落你那了?” “口红?”颜子笙心道果真是她的,“不知道,我没看见。” “奇了怪了,”叶瑾萱说,“我还以为是上次去你床边的时候掉了……那可是我托一个朋友去香港给我买的。” “下次我给你再买一支就是。”颜子笙只得如此安慰。 “真的?子笙你真好。”这下叶瑾萱是真的如了意。 “我会骗你吗?”颜子笙刮了下叶瑾萱的小鼻子,“说会买给你就会买给你的。” “我当然信你啦,我就随口一说。” 颜子笙想到那玩意儿搞不好正揣在温玉恨的兜里被他当做信物就暗自想笑,结果憋不住吭哧笑出了声。 “怎麽了?笑什麽呀。”叶瑾萱问。 “没什麽没什麽,”颜子笙瞟到荧幕上正播放到催人泪下的一幕,一时间也不能用情节好笑来搪塞过去,方才还说不会骗对方,现下立马扯了个谎,“只是觉得跟你在一起特别开心。” 叶瑾萱不答话,约莫是害羞了,两人就这麽沈默下去。 颜子笙搞不明白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在认识温玉恨之前,他也是该吃吃该睡睡的,怎麽现在三天两头的老是走神想到他,连身边的女伴也被忽视了。 常言道,婊子无义,戏子无情,他颜子笙抱著一颗玩玩的心,说不准对方也就是想跟自己玩玩呢? 可眼下这势头,也只有自己兴致勃勃的,难不成这次还栽在他手上不成,颜子笙一心想著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脑中浮现出温玉恨那日攥著自己手的神情,挥之不去,竟错听了身边叶瑾萱柔声柔气的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喜欢。”颜子笙顺口就给回答上了,而下一秒才知道自己回错了话。 “我……我也挺喜欢……”叶瑾萱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快听不见,“……你。” 颜子笙纵是懊恼也起不到丁点儿挽回的作用,不过脑子的话都已经从自个儿嘴里说出去了,难不成补一句“我说错了我不喜欢你容我再说一次”?简直荒唐。 一场电影半点没看进去,倒是在心里将那扰人心绪的温玉恨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个遍。 出了电影院叶瑾萱的手仍是挽著颜子笙的,街边的路灯都亮了起来,时不时驶过的汽车与马车的灯有些刺眼,这时从人群中看到一个人的影子,颜子笙起先觉得自己是眼花了,再後来走近了看到对方正冲自己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定是他没跑了,除了温玉恨别人可做不出这般神情。 颜子笙瞄了眼身边的叶瑾萱,不知道该不该跟他打个招呼,而定睛一看温玉恨身边还有一个人,看上去比温玉恨的体格要粗壮一些,穿著西装也挡不住那一股子土财主的气息,颜子笙第一反应就是这不知贵贱的东西被哪个权势的给包了! 温玉恨就那麽不经意看了颜子笙一眼,之後就往马路的另一头走去,颜子笙心中不爽又不能表现出来,叶瑾萱此刻有些云里雾里,不明白为什麽颜子笙表情一会儿柔缓一会儿又阴沈,关切道,“子笙你怎麽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肯定是不舒服的,不过是心里头,颜子笙勉强支起笑容,“刚从黑漆漆的影院出来还不大习惯亮光罢了,没事儿。” 叶瑾萱“哦”了一声就不再作声,两人各怀著心思让气氛有些微妙,颜子笙不想过多解释,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送叶瑾萱回了家。 ☆、第六章 六 入夏之後天气变得燥热,而人也变得有些暴躁,颜子笙以前被颜尚筠反复念叨著“整日游手好闲也不知道学著打理家业”,而现在几乎就是“随便你吧想混吃等死的话还是趁早滚出去”,这话初听颜子笙也就无所谓耸耸肩带过了,听得多了耳朵都似要起茧,待在家里的时间就更少,不是在舞厅就是在赌场和一帮狐朋狗友厮混,反正都是消磨时光。 已经很久都没去喜丰园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7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7 ,颜子笙想著那天跟叶瑾萱看电影时碰见过温玉恨一面,再然後就没有然後了,不太甘心,他做惯了养尊处优的少爷,何时被这麽冷淡过,他甚至想就算自己去包个戏子也是小事一桩,可那些人就是入不得颜子笙的眼,坦白来说,也就只有最初看见温玉恨时被他那个眼神给击中了不知哪条神经。 有个词叫什麽来著,一见倾心,差不多就是这麽个意思了,颜子笙心想。 不过这次他也不会像一开始那麽蠢,傻兮兮的跑到喜丰园碰巧没有温玉恨的那一场戏,颜子笙让人跑了个腿回来时说今儿是温老板的主场,这才准备动身。 到了喜丰园,戏还没开始唱,颜子笙瞄了一眼招牌上写著《牡丹亭》,目光往下,在温玉恨的名字那儿打量一遍又一遍,“哼……” 身边的人对著温玉恨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温玉恨颔首道,“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温老板,”温玉恨的话才吩咐下去,来的人就已经进到後台,见那人斯斯文文的模样口气倒是轻佻,“别来无恙。” “哦?我当是谁,原来是颜公子,”温玉恨一点也不惊讶是他,可样子还是要装装,“今日赏光来听温某的戏来了?” “自然是听戏,不然呢……”颜子笙还惦记著上次那茬,“你以为我来看你这个人?” 温玉恨心道你这不就是麽,面上仍看不出喜怒,“温某可真是不甚荣幸啊,能留得住颜公子这号人物频频来喜丰园。” 颜子笙最反感他这假情假意的样子,可仔细思索,对方也不曾展露过真心实意,也就作罢,但嘴上还要贪便宜,“温老板还不更衣?外头的老爷们可都等著呐?” 温玉恨看著颜子笙,然後突然起身走到他身边,颜子笙不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被温玉恨一步步逼到门边,这时候听到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了句“我乐意”,下一秒就被“请”了出去。 “好你个姓温的……”颜子笙看著被关上的门,不爽又没半点办法,买的是张前排顶好的位子,颜子笙压著心里头那一股子不爽回到位子上去,拿起手边沏好的茶连喝了好几口这才稍稍舒坦。 周围一片吵吵嚷嚷,片刻後随著咿咿呀呀的幕前曲响起,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颜子笙看到温玉恨扮装之後的样子──不得不说,真是美绝了。明明本性是那麽阴戾的一个人偏偏被这旦角的柔美全给掩饰了过去,颜子笙见他一步一步缓慢走上戏台中央,无论是发上的饰物抑或是拿扇子的动作,都令人怀疑这台上的人是不是假的。 “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 人一立小庭深院。 注尽沈烟,抛残绣线, 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真是具有欺骗性啊,颜子笙心中暗暗思忖著,大抵就是这一迈步,一开嗓,一个回眸的眼神就将人给俘获了吧,在场的也不只他一个,有大把大把的人愿意掏钱被他蛊惑,不知道他可曾唱到大半时将目光落过谁身上哪怕短短一秒,颜子笙回忆那日跟温玉恨一同出街的陌生人,不由得揣测起他们的关系来,虽然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温玉恨被人给包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靠谱,虽说这唱戏的有了名就开始图利,但他总给人一种与别的戏子不一样的感觉,硬说理由的话,颜子笙说不清楚,而现下也想不明白。 “原来!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 良辰美景奈何天……颜子笙本一团乱的思绪莫名的被这麽一句唱词给戳中了,既是如此,那就也别再去想了,至少现在就好好听戏吧。 的确是来看这个人的,看他把假戏唱得真切,看他有没有一刻……也将目光锁住自己。 温玉恨唱了这麽多年戏,喜怒哀乐都给了台前,敢爱敢恨皆付予戏言,而卸了妆容後便是谁也无法懂他究竟真正想了些什麽,有那麽一瞬间他望到台下的颜子笙,看到他正低头喝茶,竟觉得心里头也像极了那茶水一般,细小的波纹漾开一圈又一圈。 而温玉恨是决计做不到将一颗心全捧出来试问的,所以那点心思就随著之後紧接著的唱词给湮没了,不过──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腔调声声婉转,演技丝丝入扣,赚了台下一片喝彩叫好。 一场戏唱完,颜子笙犹如从梦中回到现实,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要是再折回後台找他,那不是自己将最後那麽点脸皮全给扔地上还踩上两脚麽,也太没有面子了。颜子笙兀自摇摇头,算了,看来那姓温的连同自己玩玩的兴趣也提不起来。 早点熄了灭了这兴头吧,这麽劝著自己。 因刚散场,人群都往一个口子涌,颜子笙索性也不急著走,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再离去,他才没有那个力气去同一群人挤来挤去。 待在原位子上坐了好一会儿,这时一看大厅的人几乎散光了,颜子笙才发觉自己走神得有点过,於是起身往大门走去。 “温某在这等了片刻,还以为颜公子走了。”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 颜子笙转头看到温玉恨在喜丰园门口站著,“你等我?” “之前说道颜公子经常光临园子来听温某的戏,自然要表示下感谢,”温玉恨道,“天色虽不早,可也不算太晚,颜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温某想请颜公子吃顿便饭。” “…………”颜子笙看著温玉恨,一时没做声。 “如何?”温玉恨又问一遍。 “什麽如何,”颜子笙道,“来接温老板的马车呢?” “这是我第二回坐你的车了。”颜子笙上了车说道。 “的确是,”温玉恨道,“颜公子坐得可舒服?” “要说舒服可就比不上我的私人轿车。” “那倒是没得比,”温玉恨跟他一句接一句的说著话,“不过温某条件有限,能接送的也就只有区区马车,还望颜公子包涵。” 颜子笙盯著温玉恨的侧脸看了看,突然道,“温老板现在和台上的样子真是相距甚远。” “要是一个样又如何。”温玉恨道。 颜子笙的本意是想说温玉恨台下太过冷漠了,却不想被对方以为是指容貌,暗自琢磨半天,结果说了一句完全不过脑子的话,“那就可以直接娶了。” “哦?”温玉恨漫不经心问了句,“谁娶谁。” “…………”颜子笙暗骂自己不该开这个话头,真是自寻尴尬,“我随口说的,温老板不是认真问的吧?” 温玉恨看了颜子笙一眼,半晌道,“不是。” 说是吃顿便饭,可实际上菜色可以算是十分丰盛了,颜子笙与温玉恨对面而坐,两人话不多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8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8 ,他看著温玉恨安安静静的吃饭夹菜,竟生出一种莫名的亲昵感来,“其实我觉得你有时候还挺好的。” 温玉恨停下筷子,脸上久违的支起笑容,“譬如?” “…………”颜子笙看到他这模样就知道对方准备拿自己寻乐了,就道,“不说话的时候。” “一边说喜欢我不说话的样子,一边又要跟我说话,”温玉恨道,“颜公子何居心?” “我可没说‘喜欢’二字!”颜子笙纠正。 “有什麽所谓,”温玉恨无视他的咬文嚼字,往他碗里夹了菜,“多吃点吧。” “你上次……”颜子笙刚开口,却发现温玉恨也跟著说了同样的话,“你说。” “没关系你先说。”温玉恨道。 “你上次和谁一起逛街来的?”颜子笙知道这事儿他也管不著,可就是忍不住想问,“就是电影院碰见你的那次。” “一个熟人罢了,怎麽,颜公子认识那人?” “不认识。” “哦。” “也没什麽我就问问……”颜子笙往嘴里塞了口饭,“你要问的是什麽?” “跟你差不多的问题,”温玉恨说,“上次你身边的那位,是你的……” “女朋友。”颜子笙干脆的答道。 “这样啊,”温玉恨微挑起眉,“我也猜到是。” “就这些?” “颜公子还希望我问些什麽?”温玉恨道,“如果不介意把你们之间的私事拿到饭桌上来说温某也愿意洗耳恭听。” “…………”颜子笙听到这话差点没被噎著,“咳……咳咳……” 温玉恨给他盛了碗汤,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你倒是慢点,别再呛著了。” “你能不能说点好……”颜子笙接过汤喝了一两口,“亏你还能一本正经的说这些。” “颜公子想听什麽好的。”温玉恨道。 “……没什麽。”颜子笙在心中想著温玉恨要麽就唱戏要麽就别说话,一说话就让人心里犯堵,且堵得慌! 待一顿饭吃完,只听到颜子笙一句小声的“你可是吃醋?”钻入温玉恨的耳朵。 “有点。”温玉恨也像是不知道说给谁听似的,下一秒就唤家里的佣人来收拾了桌子,权当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 而颜子笙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出错了,哪门子的一见倾心,现下分明是心如擂鼓。 ☆、第七章 七 “我记得颜公子不抽烟?”晚饭後温玉恨倚在长藤椅上抽著烟问道。 “……嗯。”颜子笙答。 温玉恨又继续问,“我想颜公子也不是那种……死板保守的人,该不会是烟酒不沾的吧?” “酒会喝,受不了烟味罢了。”颜子笙搞不懂温玉恨葫芦里卖的什麽药,但也如实回答道。 “原来如此。”温玉恨却无半点惊讶,好似随口一问打发无聊时间。 颜子笙也想不出下文就不再说话,只是没想到下一刻温玉恨坐到自己身边来,“我教你?” “…………”突然拉进的距离让颜子笙有些不习惯,他看著温玉恨将烟递至自己唇边,“来。” 颜子笙本能的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这也未免太扭捏,让人以为自己像个娘们儿似的可就有损面子了,於是装作大方的衔住烟,等著温玉恨给自己点火。 “咳咳……”火点著之後烟味刺激著鼻子,颜子笙想别过头,而温玉恨与自己靠的极近,转头就快要与他面贴著面,气氛有点过於微妙,颜子 笙避之不及,无论是对烟草的味道,还是温玉恨轻呵在颜子笙脖颈的气息。 “我看还是算了吧……”颜子笙道,“太呛鼻。” “你别急,”温玉恨的手揽过来,夺过颜子笙嘴边的烟,夹在自己手上,“看著。” 颜子笙看到他的嘴贴近滤嘴,然後缓缓吸了一口,紧接著将脸转向自己,一口烟氤氲在彼此狭小的距离之间,“当真是受不了这味道?” “…………”颜子笙心想你指的是哪个意思啊,可他看向温玉恨的眼睛时又似乎不太想移开,於是夺过温玉恨手里的烟,猛吸了一口,顿时眼泪都被呛出来,他想著方才温玉恨的动作,有样学样的将烟轻吐出来,只觉得有些迷醉。 “这不是学得挺好的麽,”温玉恨嘴角浮起一抹浅笑,“颜公子的领悟能力很高啊。” “你……”颜子笙开口欲说话,却也不知说些什麽,既是学抽烟,那就学吧,省的又叫温玉恨看不起了,颜子笙这次小心翼翼的嘬了一口滤嘴,像是深呼吸似的,等到烟进入肺里又慢慢吐出一口气,那感觉像是身在云雾中,迷迷蒙蒙又心旷神怡。 “学得这麽快,我还以为要教你好一会儿。”温玉恨又重新夺过那支烟,放在嘴边继续抽著,“挺不错的……味道。” “还能有几个味道,”颜子笙看著他抽烟的样子竟觉得有几分迷人,只是不愿意就这麽表露出来,硬著头皮跟他回嘴。 温玉恨则一脸认真的盯著颜子笙看,“我说你的。” “温老板你别开玩笑了。”颜子笙觉得身边这人将一句话说得如此撩人心魄,再不拣回些许理智可不行,而自己这话似乎一点作用也没起,烟已燃至末尾,温玉恨靠的更加近,两人几乎稍稍一侧头就能嘴唇相贴。 “不信?”温玉恨促狭起眼,“那让你自己确认下?” 颜子笙不做声,温玉恨也不开口,两人就这麽你看我我看你的对峙,颜子笙知道这是一种什麽暗示,片刻後终是忍不住把温玉恨嘴边的烟拿掉,将嘴覆了上去。 感觉到温玉恨微微扬起嘴角,颜子笙索性闭上眼,嘴唇轻轻摩挲著另一片唇,两人呼吸化作一团,颜子笙唯恐被对方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却不知温玉恨早看穿了他的紧张,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将舌头探入口腔。 “……唔……”颜子笙配合的微启嘴唇,温玉恨的舌扫过他的牙齿,不紧不慢的逗弄著颜子笙的舌头,先是温柔的舔舐,最後两片舌互相渴求吸吮,极近缠绵的纠葛,颜子笙被这麽一个吻给弄得五迷三道,差点把持不住。 温玉恨的手抚过颜子笙的头发,脖颈,最後手指停留在胸口,於是在那敏感点上稍稍使力,他听到颜子笙有些难耐的挪了下身子,就这麽一边吻著他一边解开衣服扣子,有些凉意的手指触碰到温热的肌肤,颜子笙忍不住细碎呻吟,那声音虽细小,却尽数传进了温玉恨的耳朵,这种不能见光的感觉反而愈发的刺激,温玉恨将指腹压上颜子笙有些硬的乳头,来回的摩擦著,颜子笙被这麽一下下爱抚著只觉得浑身酥软,就连腰部也有些提不上劲,於是将手环上温玉恨的背脊,身子不由得贴近几分。 “这麽主动…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9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9 …”温玉恨的唇与颜子笙的唇终於分开,暧昧的气息扑面而来,“颜公子可是想要我?” 颜子笙也笑,殊不知这表情是有多动人,“谁让这次是温老板先勾引的我。” “那你说说,我怎麽勾引你了?”温玉恨压低了嗓音,闷闷的问道。 “明知故问。”颜子笙凑上去舔了一下温玉恨的嘴唇,又马上收回来,“这还不算勾引,那什麽才算?” “这样才算啊……”温玉恨把颜子笙的外套与里面的衬衣全解开,低头俯身含住一边乳头,手也不闲著,来回的挑逗未被口舌伺候的另一小粒淡粉。 颜子笙被他这般弄得已是十分意乱情迷,又痒又舒服,不自觉的轻吟出声,带著点欲拒还迎的味道,温玉恨自上往下,舔过每一寸皮肤,接著到小腹,最後停留在颜子笙的胯间物事那儿。 温玉恨见他竟穿著自己的那条深色西装裤,就道,“上次不是说要还给我麽,你说现在该怎麽办?” “什麽怎麽办?”颜子笙凝视他。 “脱掉。” 颜子笙看著他带著一丝命令的语气跟自己这麽说著,也不想再抵抗眼前这人所带来的诱惑,腾出手解开皮带,像是故意给温玉恨看似的,拉下 拉链的速度极慢,最後不带半分保留的将裤子褪尽,扔至一边。 温玉恨的手覆上颜子笙的内裤,看到那物事在自己的手中一点点硬挺,温玉恨抬头道,“这麽著舒服麽?” “嗯……”颜子笙低声答道。 “告诉我,有多舒服。”温玉恨故意在内裤外面抚摸,明明已经能清楚的知道到那处的感觉该是如何,却还是想听到这话从对方口中说出来才感到快意。 “非常舒服……”颜子笙咬咬牙将这话说出口,“舒服得都要哭了。” “颜公子这话还真是一点儿不假,”温玉恨看到前端已经渗出些液体,透过薄薄的布料显现出来,“你看看,你这里已经流泪了。” “……都是你害的,想想要怎麽做吧。”颜子笙眉眼低垂,要是此时能照镜子,那麽定是耳根都发红了。 温玉恨把颜子笙的内裤褪至腿下,手握住那硬挺的物事,慢慢的捋动著,愈是动作愈是渗出更多爱液,“颜公子,你这儿是越发哭的厉害啊,你说我这算不算是在欺负你?” “算……当然算……”颜子笙的喘息急促起来,“到时候我就送你三尺上好的绸子,让你自尽谢罪。” “那真是不甚感激──”温玉恨的手指抚过茎身,尔後在铃口附近打著圈儿,眼见著前头湿润的不行,这才张嘴含住这炙热物事。 “啊……”阳物被温热的口腔所包裹,颜子笙忍不住头往後仰,眉头也蹙得紧紧的,听见温玉恨吞吐间发出的声音更是羞耻。 温玉恨仔细舔舐著颜子笙的那处,不忘腾出手来爱抚著柔软睾囊,抬头看见颜子笙欲仙欲死的模样温玉恨有种莫名的兴奋感,比起狠狠的干哭他,现在只想这麽用口舌就让他舒服的泄出来,让他这般衣衫不整的分开双腿在自己的眼前高潮。 颜子笙的手抓住温玉恨的头发,腿也分的老开,这模样已是十分放浪,温玉恨的舌头时而用力舔过茎身,时而在前端打著转,要麽就直接吞至喉咙深处,就这麽持续了好一会儿,颜子笙觉得马上就要去了,双腿不由得加紧一点,口里喃喃道,“温……啊……够了……” 温玉恨抬眼看他,倒真不再去吮,却还故意问,“怎麽?这样不舒服?” “还要……”颜子笙不是真的要温玉恨就这麽停下,快感当前,於是自己伸手去捋上几把,温玉恨看著他在自己面前自慰,有些不太甘心,抓住他的手,“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你别……问……”颜子笙不愿跟温玉恨的双眼对视。 “不问也可以,”温玉恨的手重新握住颜子笙的阳物,加快了速度摩挲,“告诉我,上次是不是想著我这麽做的?” “我……”颜子笙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被人握住那处还盘问这种问题实在是太让人难以启齿,“……啊……别问了……要射了……” “是不是?”温玉恨不依不挠,“一边想著我,一边弄这儿?” “啊……嗯……”颜子笙听著他口中言辞,羞耻感伴随著快感一并涌上来,终於不愿去顾忌那些面子,一边呻吟著一边说,“是……是的……” “是想什麽呢?想被我操麽,”温玉恨稍稍施力,在最後关头却又用手指抵住马眼,“说话啊颜公子?” “别堵住……啊……”颜子笙一忍再忍,现在是再也忍不住了,近乎哀求道,“想……求你快让我射……” “想什麽。” “想……想被你操……” 温玉恨松开手,一股白浊就自前段小孔射了出来,看著颜子笙一副失神的样子,温玉恨上前拍拍他的脸,“颜公子现在可舒服了?” “…………”颜子笙现下是一丁点都不想搭理他。 “别生气啊,”温玉恨咬住颜子笙的耳垂,“不是很想让我操你的麽……” “你……你给我住口。” “嗯。” “让你住口你还‘嗯’?!” 温玉恨给他脖子亲了一口,柔声道了句,“乖,下回再也不欺负你了。” ☆、第八章 八 温玉恨没想到第二天果真收到了从颜公馆送来的礼品,打开一看是三尺红绸,他想起那日颜子笙对他说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少爷还真是说到做到啊。” 绸子的质感是顶好的,温玉恨拿手在上面细细抚过,像是在拨弄一池子水,不同的是这水红的豔丽,红的灼眼。 温玉恨将这礼品收进柜子,又扫了一眼堆积在一旁的杂物,叫佣人来清理。 佣人看著那一堆东西问,“温爷,这些东西可都是要扔掉的?” “嗯,”温玉恨点头道,“全扔了。” 佣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盯著这些东西,“恕我多话,这些不是上段时间的薇安女士送的吗?” 温玉恨忖了忖,佣人口中的薇安是几个月前结识的,是个有钱人家的太太,温玉恨知道对方对自己有点特殊的意思,虽然来喜丰园不多,但一有空定是要挤出时间来听温玉恨唱戏的,加之出手阔绰,两人虽没有肉体上的关系,可每次都会送一些精心挑选的礼物给温玉恨。 佣人被温玉恨看的有些脸红,嘴里似是在支吾著什麽,却又过於小声,见温玉恨好像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就开始弯腰收拾了起来。 “你要是喜欢,就拿去。”温玉恨半晌道。 “真的吗?”佣人大抵是看著这麽些东西扔了浪费,也想著自己捞一点用来补贴家用,见温玉恨这麽说,高兴得差点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0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0 跳起来,“太好了!谢谢温爷打赏。” “什麽打赏,”温玉恨道,“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借花献……” “哎呀!”温玉恨未说完就被打断,“‘佛’可真真当不起!我……我是想著家母有疾在身,这些可以当了换钱给母亲看病用……真是谢谢温爷了。” “没事儿,全拿去吧。”温玉恨不在意道。 “好的好的。”佣人这下才开始收拾起来,复又道了好几句感谢。 温玉恨回到自己书房找出一个用铁盒子装的香烟,拿出一支往鼻尖闻了闻,又放回到了盒子里,心里打定了主意。 而这边颜子笙接到宋之河的电话,说是绮梦正式开张了,邀请颜子笙跟叶瑾萱一同前去看看,叶瑾萱自然是不用请也会去的,颜子笙也欣然应允,毕竟自己可是投了十万块在里面,这时他想起温玉恨,也许是有恶作剧的因素在里面,颜子笙倒想看看这仪表堂堂的温玉恨去舞厅是什麽模样,本想派人传个话就完事了,这次他偏要亲自去找温玉恨。 佣人敲温玉恨的房门时他正在打盹,听到佣人说是看到颜家大少爷来了提前跟温玉恨通报一声,温玉恨微眯起眼,心想这少爷亲自来找他能为了什麽事,於是对佣人说,“说我出去了,顺带……打听下他的来意。” “是。” 佣人下去之後温玉恨睡意也消了一半,本来想说的是让颜子笙进屋来,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想这麽做,反正也不会有天大的事儿,要是有,那就更加不该见了。 片刻後佣人折返回来道,“回温爷,颜少爷想邀请您去他朋友新开的舞厅消遣。” “你怎麽跟他说的?” “我照您吩咐说的,说您出去办事了。” “那他呢?” “颜少爷就说要我等您回来了将这话转告给您。”接著佣人又补充了一下颜子笙口中舞厅的具体位置。 “知道了,你出去吧。” 佣人应了一声就关上房门离开了。 “舞厅……”温玉恨心中琢磨著,颜子笙朋友开的舞厅邀请他去,不知道这位少爷在想些什麽,罢了,温玉恨想著这决定权在自己,一切都得等他睡完这个午觉再说。 颜子笙傍晚时分还未等到温玉恨的消息,就一个人驱车去了绮梦,刚进舞厅就看到叶瑾萱在跟自己招手,“子笙子笙,这边来!” 走近了才发现温玉恨坐在一旁,心中一愣,这时宋之河拍了拍颜子笙的肩膀,“你这朋友怎麽当的?” “抱歉啊来晚了。”颜子笙笑了笑。 “你邀请了朋友来,自己却迟到!”叶瑾萱补了句。 颜子笙这才明白过来他们说的是这个意思,接著听见温玉恨冲自己淡淡点了下头,“多谢邀请。” “…………”颜子笙坐了下来,他心里是觉得自己跟温玉恨的关系有些微妙的,而对方这麽坦率倒是让他不太自在,眼睛瞟了温玉恨一眼,看见穿著米白色的西装,头发也随性的梳了下,看样子还是有看场合而准备过的,“温老板……” “直接叫我名字吧,何必如此生分。”温玉恨说著递过一杯威士忌给颜子笙。 “就是啊,既然来这儿就别太拘束嘛,你又不是第一天来舞厅了,”宋之河道,“子笙,你看这装修好不好看?” 颜子笙环顾了一下四周围,装修的挺华丽,在星灯照耀下倒真有几分置身梦境的感觉,看样子“绮梦”这个名字还真是起对了。“不错,相当好。” “我也觉得,好漂亮。”叶瑾萱说著举起高脚杯,“来,我们干杯庆祝之河开业大吉。” “哎呀多谢我们的叶大小姐!”宋之河笑眯眯的说道,“大家来干一杯。” 四人碰杯之後,叶瑾萱眨巴眼睛看著温玉恨,就道,“虽然早就听说过温先生的大名,不过今儿个还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呢。” 温玉恨答的十分礼貌,“哪里哪里,叶小姐夸张了,之前听子笙提起过你,见了面才发现比他形容的更加靓丽。” 颜子笙心道自个儿什麽时候跟他提起过萱儿,分明在鬼扯,而从他口中听到“子笙”这种称呼……太不习惯。 “真的吗?”叶瑾萱喜形於色,“子笙你有跟温先生介绍过我?” “……嗯,偶尔提起过。”颜子笙说罢低头抿了一口酒,不想对视她的眼。 “那你们好好玩,我去应酬一下其他的朋友。”宋之河站起来说,“两个大老爷们可别欺负萱儿不会喝酒啊。” “知道啦你去吧,哼量他们也不敢欺负我!”叶瑾萱自信满满。 大概觉得这气氛尴尬的只有颜子笙一人,本想著捉弄捉弄温玉恨,现在反而是对方更加柔韧有余,不光会打圆场不说,连话题也几乎是他在找,逗得叶瑾萱时不时就捂嘴笑。 中途叶瑾萱看到平日里交好的姐妹同她先生也来捧场,於是就溜到别的卡座去了,徒剩下颜子笙与温玉恨两人面对面坐著。 “子笙,你怎麽不说话了?”温玉恨故意问道。 “你……”颜子笙庆幸这场合光线暗,不然脸上红了几分定被对方察觉到,“你还是改口吧,怪别扭的。” “哪里别扭了?”温玉恨讪笑道,“你是觉得太亲昵?” 颜子笙忍不住轻咳一声,“你这一套本事还是留著哄女人吧。” “哎,一片好意,颜公子却不领情。” “你哪来的‘好意’……” ”你要知道……“温玉恨倾身在他耳边道,“我这可都是留著专门哄你的。” “…………” “而且,是你约我出来的不是麽。” “你别好像是抓著我把柄一样,”颜子笙前一刻的不好意思听到下一句话就有些不悦,“约你怎麽了,敢情你把自己当个姑娘,还不让约了是吗?” “让约,既是颜公子要约我,那怎麽著都得给最大的面子不是?”温玉恨道,“约得好,约得妙。” 颜子笙清楚对方在揶揄自己,可自己的嘴上功夫显然是比不上的,於是给温玉恨倒酒,“温老板老舞厅难道只是为了聊天?” 温玉恨盯著杯子里的酒,促狭起眼睛道,“实不相瞒,温某不怎麽会喝酒,看在上次教你如何吸烟的份上,这次让颜公子教我如何。” “不是吧……”颜子笙惊讶,“这要怎麽教?拿起酒杯直接灌下去。” “别吝啬教教我,”温玉恨仍是这麽说著,“一步一步来,手把手教。” 颜子笙感觉自己握著酒杯的手被温玉恨给牵引著,怕酒洒了不敢用力挣,就让温玉恨得逞将颜子笙拉到自己身边。 “…………”颜子笙实在不知道这喝酒要怎麽教,明知道温玉恨是在耍他,可这时拉下脸来说不教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洋酒要喝得慢,不然後劲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1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1 就够你受的。” “嗯。”温玉恨握著颜子笙的手将酒杯送至嘴边,慢慢抿了一口,尔後看向颜子笙,“颜老师,接下来呢,还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吗?” 颜子笙被那一句“老师”给弄得哭笑不得,“然後什麽,然後你就自己喝吧。” “学到了,”温玉恨也装著无辜,“那麽现在可以跟你一起喝了,我先敬一杯表诚意。” 颜子笙看著他假模假样的也懒得去拆穿,举起酒杯跟他示意了下,实则温玉恨酒量不错,却故意皱眉一脸复杂的样子像是新手。 再到颜子笙喝的时候,温玉恨没头没尾的说了句,“他们好像去舞池那边了。” 颜子笙还没反应过来温玉恨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只喝了一小口酒就猝不及防的迎来一个吻。 温玉恨的舌头顺利的潜进去,与颜子笙分享著那点醇香,感觉颜子笙的呼吸变得粗重了几分,温玉恨心中窃喜,将他撩拨得更甚。 “唔……你别这……有……”颜子笙推开他,嘴唇上也不知是洋酒还是津液,被旋转的彩灯照过时显得透亮勾人,下一句要说的在重新理解了一遍温玉恨先前说话之後就说不出来了。 “没人会看到的。”温玉恨占了便宜之後仍是一脸淡然,“颜公子不是说了麽,来这儿还是喝酒多於说话,咱们接著喝吧。” 最後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颜子笙打算灌醉温玉恨的这个想法是否曾存在过都不太确定了,温玉恨见他喝多了话也多了起来,也任由著他往自己身上靠。 “颜公子的酒量……” “我的酒量怎麽了?嗯?”颜子笙蹭著温玉恨的肩膀,“我酒量一直很好……” “嗯,”温玉恨道,“见识过了。” “我没记错的话,我跟你可是第一次出来喝酒,你别骗人。” “之前啊,”温玉恨在脑子里翻著旧事,“颜公子喝得酩酊大醉来喜丰园,指明了要见我。” “……哪有的事,”颜子笙否认,“我可不记得。” “那就是我胡诌,”温玉恨轻声笑道,“你猜我现在想干什麽。” “嗯?你想干什麽……”颜子笙还当真去琢磨,“你现在想……陪我把酒全喝光……” 温玉恨的伸手替颜子笙理好乱了的头发,侧过脸在他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我想干你。” 颜子笙觉得头发被撩拨得有些痒,侧了侧头,连同那句粗俗直白的话一并甩到脑後去了。 一直到十二点,叶瑾萱提出要回家,宋之河不放心,正打算找颜子笙开车送她回去,却看见颜子笙正整个人黏在温玉恨身上口中喃喃自语,温玉恨有些无奈的朝宋之河笑笑,“他好像喝醉了,让他开车也不太安全。” 宋之河看著颜子笙有些无语,“真是的……温先生我跟你说啊,子笙他就是一不会喝酒还偏偏爱逞强的主。” “看出来了,”温玉恨道,“宋先生会开车吗?” “会是会,可我没车啊!”宋之河摊手,“要不我就直接送萱儿回去了。” 温玉恨在颜子笙身上摸索,倒不是想揩油,找到车钥匙扔给宋之河,“先你送叶小姐回去吧,我在这等他醒醒酒,到时再说。” “那成,还得劳驾你看好他别耍酒疯了。” “嗯,”温玉恨答应道,“一定看好。” 见宋之河拿著钥匙走了,温玉恨拍拍颜子笙的脸,烫的厉害,於是倒了杯白水喂他喝,“颜公子,你是打算今晚在这儿过夜了吗?” “瞎说什麽……”颜子笙勾过温玉恨的脖子,“我待会就回去了。” “你的车我帮你借给别人了。”温玉恨道,“你这个样子,是打算走路回家?还认得路吗。” “什麽?我的车?”颜子笙似乎清醒了点,大概是听到关於自己的财务之类的字眼比较敏感,“你把我的车卖了?!” “…………”温玉恨想著他还真是醉的不省人事了,也懒得解释,估计是白费力气,就像安抚小孩似的,“没卖呢,待会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要回去我自己家,谁要去你家……我又不认识你!”颜子笙倒耍起小脾气来了。 “我有东西要送你啊,”温玉恨明知他听不进,却仍耐著性子跟他说,“你送我的绸子我收到了,所以打算还礼。” “还礼?”颜子笙凝视他。 “对,还礼。” “…………” 温玉恨见他突然沈下脸,就问,“怎麽?” 颜子笙像是在思索著什麽,下一瞬间却又灿烂一笑,声音也提高几分,“还礼,好啊!” ☆、第九章 九 温玉恨可以说是连抱带扛的把颜子笙弄到自己住处的,这个点儿,佣人们早睡了,温玉恨轻手轻脚将颜子笙扶到房间,再整个儿扔在床上,接著去打了盆水来,给这位大少爷给擦了把脸。 颜子笙觉得清爽几分,看到坐在床前的人就道,“你怎麽把我送你自己家来了……” “你觉得呢,”温玉恨顺势将他压在身下,“不但把你送我家来,现在又压在床上,还能有什麽企图。” 颜子笙听到这话顿时面上一晒,将头偏到一边,“你、你起开!” 温玉恨掰过他的脸,盯著他一直看,只轻声说了一个字,“不。” “你什麽意思……” “我倒想问问你,之前送的那绸子是几个意思,”温玉恨舔过颜子笙的脖子,感觉身下的人轻颤了一下,继而又道,“那麽上好的大红绸子叫我用来上吊我可舍不得,还是说留著跟我成亲用的,嗯?” 颜子笙被他这麽一骨碌的问话弄得有些愣,而温玉恨的气息就扑在脸上,无处可躲,无处可藏,喉咙有些发干,说出的话也低沈不少,“你要是那麽想,就随你。” “所以你这是默认?” “…………” “怎麽不说了,明明挺会说的,”温玉恨咬著他的耳垂,“再说一次怎麽样,想要我操你什麽的……” 颜子笙听到这话,方才的丁点醉意此刻全烟消云散,只剩下不安的躁动在体内横冲直撞,他盯著温玉恨的脸,觉得真是一张引人去犯罪的面相,不可否认的是自己对这个人的确是喜欢的,而温玉恨心里存的什麽心思,他要是再不明白,就真是个傻子了,於是索性如了对方的意,“我想……” 话未说完温玉恨用吻将他的嘴封住,大抵是逗他,听到他真愿意这麽说,温玉恨心里自然是高兴,一个吻细细密密又缠缠绵绵,像两个无药可救之人索取著最後一点赖以存活的空气。 一吻过後,温玉恨起身去柜子里找到那个礼盒,颜子笙当然是认得的,温玉恨将那红绸子拿出来,转头看著盯著这边望的颜子笙,就道,“把眼睛闭上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2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2 。” 颜子笙不知道为什麽对方这麽说,却下意识的闭上眼,感觉丝绸柔滑带著些冰凉的触感覆上眼镜,绕至脑後,最後被捆上一个活结,“你……蒙住我眼睛做什麽……” “成亲啊,”温玉恨的手指勾勒著颜子笙的脸,“颜少爷第一次,怕你害羞。” 温玉恨这话分明是赤裸裸的调戏,颜子笙当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儿,只是对方说的自己跟个女孩家家似的,心里有一些不痛快,可更多的是不方便言说的隐秘的难耐感,他不知道温玉恨的表情是怎样,只能感受到对方就在自己眼前,於是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自己凑上前一字一句道,“那你可温柔点儿对待。” 温玉恨被他这句话说得有些血气上涌,大概连颜子笙自己都不会知道这副模样说著这样的话杀伤力有多大,温玉恨将他衣物尽数脱下,从上至下一点点吻著,因为看不到所以只能凭身体去感受那漂浮在半空笼罩两人的情欲是怎样热烈,颜子笙不由得加重了呼吸,温玉恨的手抚摸著颜子笙的腰,接著滑到大腿内侧,来回摩挲,最後握住已经挺翘的阳物。 “这麽硬了,还给我假装矜持……”温玉恨轻轻在龟头啄上一口,然後一手温柔的来回捋动著,抬头看仰躺著的颜子笙,虽然蒙住了眼睛,可偶尔动了动的喉结无不在宣告著身体的主人一刻也不想再等。 前头已经湿漉漉,温玉恨伸手抹了一把淫液就往颜子笙後面探去。 “啊……”颜子笙後面那处儿还真未叫人碰过,温玉恨的手光是抵在穴口就让他紧张起来,“你轻点……” “嗯,”温玉恨答应著,手指在穴口画著圈儿,“这不还没进去呢。” “…………”颜子笙也不知道要说什麽才好,只剩下呼吸声一点点急促起来。 “放松,我又不会吃了你……”温玉恨抬手拍了下颜子笙的臀部,“这麽紧张,万一不小心弄痛了你,岂不是要心疼死我?” 温玉恨的话说的露骨又羞耻,颜子笙咬著嘴唇,就怕一时没忍住嘴里发出什麽不堪的声音。 见颜子笙不答腔,可前头却是愈发的精神,温玉恨将溢出的液体一点点涂往後穴,然後将手指慢慢探进去,已经做了润滑的穴口不似一开始看到的那样难以进入,颜子笙吸了一口气,身体本能的拒绝外来物的入侵,只感觉温玉恨的手指一寸寸深入进去,然後一下下慢慢的抽插起来,这快感来的不汹涌,像是蚂蚁蚕食著树叶那样的酥麻。 温玉恨看著颜子笙的小穴已经开始在收缩与开阖,又续加了一指,一边插一边问,“这麽著痛不痛?” “不痛……”颜子笙觉得这话无论怎麽回答都耻得过分,可还是认真的回答道。 不一会儿抽插间便有了水声,温玉恨稍稍加快了抽动的速度,便听得颜子笙闷哼出声,“怎麽了?” “……痒……” “哪儿痒?”温玉恨继续弄著。 “你……别问……” “你不说我怎麽去给你止痒。” 颜子笙心道你丫尽给我玩明知故问的把戏,可在感官刺激下,也不在乎什麽面子理智了,老实且直白的说,“里头痒……” “这儿?”温玉恨按了下柔软的肉壁。 “啊……”颜子笙一激灵,“别……不要突然……” “那就是这儿,是不是?”温玉恨心知对方是个什麽意思,却还是一下一下刺激著他,乐此不疲的寻找他身体的敏感点,“你这里头可紧了你知道吗,我不动它也吮著我的手指。” “住口……”这话是伴著呻吟说出来的,那本应该有的命令成分全化作了欲拒还迎的引诱。 温玉恨倒真听话的没继续说下去,可不代表手上动作就停下了,在手指一下下的抽插间穴内愈来愈湿软,温玉恨解开裤子,扶著自己已经隐忍许久的阳物顶著颜子笙的穴口。 手指撤离开後颜子笙觉得体内一阵空虚,不自觉的抬高了臀部,有一下没一下的蹭著温玉恨的那根物事。 “想不想要?” 蒙著眼睛还真有一叶障目的效果,反正看不见温玉恨的神色,也不用被他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想……” 而温玉恨不依不饶,“大少爷在想什麽呀?” “你别过分……啊……” 温玉恨往前顶了一下,“我怎麽过分了,说你想要什麽。” “我……我想……”颜子笙的额头已经出汗,犹豫几秒终是将下半句话给说出口,“……想你插进来。” 温玉恨没能一下子进入,只稍稍插进去前端,颜子笙就不由得得攥紧了床单,口中也倒抽一口气,温玉恨知道他疼,可他也是一忍再忍,当下如箭在弦上,也不想再撤离出来,颜子笙的内壁将那粗大阳物吸得紧紧的,灼热的感觉蔓延至全身,好像要被一点点吞噬掉,借著几分力气将阳物顶进更深之处。 “温……温玉恨……”颜子笙的嗓子有些发哑的唤著他的名字,似乎下一刻便要带出轻声的哭腔,“痛……你缓一点……” 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对方直呼自己名字,加之又是在床上,完全听不出埋怨的意思,倒是像床笫间的暧昧挑逗,温玉恨在心里想这个人怎麽就有这个能耐,明明说著拒绝的话,可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人想要迎合,“听话,忍耐一下……” 颜子笙咬著嘴唇,温玉恨前一秒让他忍著,见了这般模样又不太忍心,生怕他就这麽把嘴唇给咬破了,於是真放慢了速度,一点点的往里边进入,这样的後果是还没开始抽动两人都已是大汗淋漓。 花了好些功夫才让全根没入穴内,“你这儿真热……”温玉恨说著手还不忘照顾颜子笙前头的那根物事,一边缓缓抽插著紧致小穴一边抚弄著颜子笙挺立的阳物。 这番折腾下来,颜子笙起初觉得又涨又痛的难受变成一丝丝的酥痒,紧接著觉出了几分快感,“嗯……啊……” “舒服了?”温玉恨自个儿也是舒服的要化了,抽插间的声音无比淫靡,响彻在这只属於两人的一方天地,於是又加重了力度。 “舒服……啊……还要……”颜子笙到了这份上也抛弃了什麽羞耻心,有些忘情的配合温玉恨的动作扭著腰,嘴里的呻吟也比先前的提高不少声调,一声声像小爪子似的挠人心窝。 温玉恨看他这般叫唤著险些把持不住要射的冲动,在他体内猛烈冲撞,龟头摩擦著内壁,在抵到某一处时身下的人忽然浑身一抖,腿也不自觉夹紧了,温玉恨想著就是那儿了,於是直捣那一处,颜子笙果真叫的愈发浪荡,嘴里已是含糊不清的嗯嗯啊啊,比以往任何话语都叫人心动。 “啊……那里……”颜子笙的敏感点被温玉恨来回顶著,快感直冲大脑,又向四肢蔓延开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3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3 ,“不要……不行了……” “要还是不要?”温玉恨与他贴近,舔了舔颜子笙的乳首,“嗯?” 颜子笙哪里还去思考这些,这会儿已趋近胡言乱语,想要更多,可又实在是撑不住这一波又一波的快感来袭,下一秒蒙住眼睛的绸布被粗暴的扯开,房内的灯光虽打得暗,可眼睛还是不太习惯突如其来的光亮,温玉恨盯著身下双目要漾出水来的人忍不住轻叹一声,本是九浅一深的抽插也变成了每一下都直抵到最深处,颜子笙大喘著气,温玉恨的每一次深入都似要将他身躯贯穿,而睁开眼所看到的人也只有他,自己正在这个男人的身下卖力的喘息,想到这儿颜子笙心中的火苗像迎来一阵风将其煽成一场无法熄灭的欲火,灼灼燃烧著彼此,火势越来越高涨,终於在临近某一刻,再也无法控制,前头的爱抚与後面的顶撞已经将人推至高潮,颜子笙甚至来不及叫停,那粘稠灼热已经冲破精关一股子全射了出来,湿湿滑滑的喷在了温玉恨的小腹。 温玉恨与他四目相对,见他一副痴迷的模样再也无法把持住,复而抽插了好几下,将那滚烫精液尽数泄在了小穴深处。 两人几乎是一起高潮的,颜子笙射过之後眼睛望著头顶的灯发呆,温玉恨侧身搂著他,颜子笙的脸还烧著,想著之前温玉恨射进去不少精液在自己体内,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问,“我说你……不打算把那什麽给清理清理?” “那什麽是什麽?”温玉恨同他打著马虎眼。 “……你……你要再这样我就……” “就哪样啊,”温玉恨也不是真想惹他生气,不再继续装傻,就道,“不清理了。” “我说你这人……”颜子笙听他这麽说有些胸口闷,“你怎麽……” “不清理好啊,留在里面……”温玉恨下半句话凑到颜子笙耳边呢喃道,“……看能不能给我生出个小宝贝儿来。” 听罢这话颜子笙已经不知道要说什麽好了,要说自己平时爱说些不靠谱的话,遇上现在这位就真是小巫见大巫,“亏你也能说得出来,没皮没脸……” “我要是端著身份,大少爷您还能这麽舒服麽?” “…………” “别不吭声啊,我逗你玩呢,”温玉恨将头埋在颜子笙的颈窝,“待会给你洗干净,洗的白白的,好让我再上你……” “……姓温的!” “哦对了,”说话间温玉恨起身去柜子里翻找,将一盒烟拿了出来,“之前说的还礼,别小看了,这还是我托朋友带来的‘上品’。” 颜子笙打开铁质的烟盒,将那烟拿起来看了看,“普普通通的嘛。” “你抽一支不就知道了。” 颜子笙看著他,半晌有些傲慢的开口,“火呢?” 温玉恨笑了笑,心道还真是天生的少爷,找来打火机给他点上火,看著他逐渐熟稔的抽著烟,就问道,“如何?” “你闻一下不就知道了。”颜子笙贴上来,将那一口烟对准了温玉恨的嘴呵了进去。 “有样学样倒是厉害,信不信我再办你一次?”温玉恨回应这浅浅的一吻,接著说道,“这亲也成了,颜公子今後可要有点自觉。” “什麽自觉?”颜子笙蹙起眉。 温玉恨特喜欢看他这个模样,语气不由得放软了些,可那话却依旧认真且坚定,“你是我的了。” ☆、第十章 十 “哎我说颜大少爷,你啥时学的抽烟啊?”宋之河见颜子笙靠在沙发上没多久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开始吞云吐雾就讶异了,“现下是烟酒都来得了,可惜样样都不精。” “去你的,”颜子笙眯缝著眼闲闲的望向他,“我什麽都得跟你汇报了不成,还有什麽叫样样都不精?” “就你那半吊子水平,不是我说……”宋之河开著他玩笑,“那天喝的醉醺醺的,你知不知道是温老板送你回去的?”末了还补上一句,“否则就不知道你会躺谁家床上了。” “……咳咳……”颜子笙听罢顿时被烟呛了一口,烟灰也掉落在了衣襟上,忙不迭找纸巾,“你给我打住啊,净拿我开涮,我的车钥匙你倒是还来给我。” “喏,”宋之河将钥匙抛予颜子笙,“小心眼做什麽嘛,你这酒量也不是一两天了,我跟在你身边就跟老妈子似的,生怕你喝醉了捅出什麽篓子,你得感谢我知道吗。” “是是是,感谢你全家上上下下了。”颜子笙白了一眼他,实则是听到那一句“躺谁家床上”让颜子笙额头滑下一滴汗,宋之河整个一消息通,就是从他口中说出“你是不是跟温老板睡了”也不是什麽很稀奇的事,当然那个时候颜子笙可能会直接跳起来掐死他。 “我听萱儿说……”宋之河突然换了个话题,“你跟她正式表白了?” “没啊,”颜子笙想也没想就否认了,“怎麽了。” “那天我送她回家,她在车上跟我说的,说你向她表白什麽的,”宋之河道,“你该不会真是玩玩她吧?那麽好一女孩,你可别……” “你这话说的,我能哪样,”颜子笙脑中回想著关於表白这麽一档子事,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遂即一副懊恼的表情,“原来是那回事啊……” “哪回事儿你倒是说说清楚啊。”宋之河见他忖了半天却不说,催促道。 “是个误会,真是个误会……”颜子笙也不知道这到底要怎麽才能交代清楚,难道说他那天脑子里想著别人却跟叶瑾萱表明了心意?“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颜子笙拿他没办法,当下想不出好的借口编排,“我脑子突然坏了!那句表白是我信口开河说的!” “你怎麽能这样呢,萱儿可是认真的想跟你交往啊。” “那我现在该怎麽办?”颜子笙猛吸了一口烟,“真是一团糟,我跟你说吧,我也不想跟一个并不喜欢的人过上一辈子,但是我父母那边以及她父母那边……” “得了得了,我算是清楚了,你这个花花大少,”宋之河叹口气,“一开始我就不该在她面前提你,我也没想到那丫头凭我对你的几句概括就锺意你,你们俩要说还是我牵的线,你要是真不喜欢她,就该早点说明白,前提是别伤害人家了。” 锺意你,你们俩要说还是我牵的线,你要是真不喜欢她,就该早点说明白,前提是别伤害人家了。” “你觉得,”颜子笙越想越烦,“我直接去说,能不伤害她吗?” “你……”宋之河也不知道要如何出主意了,“你看看你!”” “随你吧,我也管不了那麽多,”宋之河提到叶瑾萱的事情就特别的长篇大论,大抵是真的把叶瑾萱当成重要的人,而颜子笙又是自己的至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4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4 交,他不想叶瑾萱变成颜子笙以往的任何一个前任女友,也不想因为这些无聊的儿女情长搞得跟颜子笙尴尬。 “你别操心这些了,还真成老妈子了,”颜子笙问,“绮梦生意如何?” “还不错,照这样下去,今後越来越红火那是很有可能的。”宋之河想到自己开的舞厅,不由得缓和了情绪,“你看我,现在也变成大忙人了是不是?” “你还得瑟上了,”颜子笙笑了笑,“那我是不是要道上一句恭喜宋经理?” “你可别来这一套,”宋之河顺手拿过颜子笙手边的那一盒烟,“这烟我怎麽都没见过,洋烟?老外不是流行抽雪茄麽。” “别人送的,打听这麽清楚干嘛,你还打算今後拿我的私生活当情报出去售卖不成。” “哈哈这也是一个发家致富的好途径,”宋之河道,“对了你跟温老板怎麽认识的?” 颜子笙心道宋之河还真是当小报记者的绝佳人选,自己的隐私几乎全都被对方摸得一清二楚,“就那麽认识的,听戏,一来二去就熟了。” “哦?这有点儿……”宋之河笑眯眯的,“早熟啊。” “早什麽熟,”颜子笙心里咯!一下,“你不是说下午还要有事麽,怎麽还赖在我家问长问短的。” “我这不是担心你有没有吃好喝好,有没有被不认识的女人拐跑,”宋之河起身,“顺带亲自还钥匙给你,你好歹换个委婉的方式赶人啊。” 颜子笙跟宋之河玩笑几句,目送著他离去,又重新坐到沙发上抽起烟来,手里边的烟是那天温玉恨给的,说什麽“回礼”,颜子笙不免心中嘀咕,完全是一个幌子罢了,而接下来的却不愿意想下去,否则脸就要烧起来,只记得那一句“你是我的了”尤为清晰的响彻在耳边,伴随著飘渺烟雾不愿散去。 中途叶瑾萱来了一通电话,大概也就是说一些琐事,颜子笙知道对方定是以一颗真心与自己交往的,於是就更加难以开口,只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这时颜子笙想起来温玉恨那日之後曾约自己於下午见面,差点就忘了这事,於是跑去换了衣服捯饬了一番便去赴约。 “每次都搞得跟相亲似的,颜公子你累不累?”温玉恨走到颜子笙跟前问。 颜子笙见他这一句话说得刻薄,脸上却挂著笑,怎麽也生不起气来,就道,“怎麽在喜丰园门口等著?” “今天没我的场子,只是约在这个地儿罢了,你也方便一些,反正都近。” “哦。”颜子笙应了一声算是知道缘由,“那,去哪?” 温玉恨心中觉得有趣,这颜子笙每次打扮得像是正式相亲,可表现的又像不能见光的地下恋,於是道,“随便走走吧。” “……行。” 两人并肩走著,距离不亲昵却也不刻意疏远,在外人看来大概是好朋友的那种关系,颜子笙想了想,开口道,“上次你送我的,是什麽烟?” 温玉恨转头看他,见颜子笙又补充一句“什麽牌子的”。 “上面不是写著吗,说来惭愧,我对那一串长长的洋文也记不牢。” 颜子笙笑,“原来温老板也有惭愧的时候啊。” “多著呢,”温玉恨道,“原来我在颜公子心中是无所不知的?那我可真高兴。” “给你几分颜色你还开染坊了,”颜子笙同他调笑,“我只是觉得那味儿不错,你那里还有麽。” “改天我再送你,”温玉恨倒不介意,“开染坊什麽的也太抬举我了,我这边上走著这位不就是开染坊的吗?” 颜子笙听他这麽一说,自己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唱戏就唱戏,平日里的嘴巴比唱时还利索可没钱给你。” “这不逗闷子麽。”温玉恨与他一边散著步,看到有车驶来下意识的揽了下颜子笙的肩,将他往身边拉。 颜子笙稍稍扭头看到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接著又松开,心中却是一紧,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那你平日里也这麽跟别人逗闷子吗。” “什麽?”温玉恨尚未反应过来其中意思,下一刻脸色便柔和几分,“颜公子你闻到什麽味道没?” “什麽什麽味道,”颜子笙本想说不要擅自转移话题,可听见他这麽说也在意起来。 “满是醋味,”温玉恨缓缓道,“没闻见?” “可劲酸吧你……”颜子笙也习惯温玉恨这般爱损人的德行,倒不去跟他较真,可方才的话题仍横亘在两人中间,颜子笙索性厚脸皮的捡起来继续说,“问你话呢。” “你要我怎麽答?”说话间两人来到桥上,就停下脚步看著泛著粼粼水光的长河,温玉恨转身面对颜子笙的时候正是逆光处,夕阳在他周围圈起一道金边儿,可是又看不大清楚温玉恨时怎样的表情,那一瞬颜子笙有些许恍惚,接著听温玉恨不急不慢的开口,“我台下什麽样子,你是最清楚,也只有你最清楚不是麽。” 这番话不似告白,大概就像那静静淌著的河水,表面上看不出什麽,而隐藏的暗涌却一点点的将水波推至远方,带著阳光洒下时的温度流向心里头,温暖且慵懒的漾开一圈儿涟漪。 颜子笙抬头看天的时候,云霞红的要烧起来。下一秒那光却顷刻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温玉恨的嘴唇轻轻啄在颜子笙的鼻尖。 “大街上的干什麽呢你……”颜子笙下意识的离温玉恨远了两步,“也不怕人看见。” “又没熟人,”温玉恨看著他像小动物似的这般警惕,不走过去也不将他再拉至身边,只朝他笑,顺便替他出个主意,“要是被人看到了,就说我被你包了,这个理由妥不妥当?” “妥当,就属你想的最周全,”颜子笙揶揄他道,“还有不得不说,温老板可真够有自觉的。” “什麽自觉?” “你说还能有什麽自觉。” 两人心照不宣的你看我我看你,就这麽静了下去,最後还是温玉恨先开口,“甭管有没有人了,过来。” 颜子笙刚迈出一步就被温玉恨攥住手一把拉到身边,却也无其他动作,手就这麽握著,颜子笙本迟疑著要不要将那话说出口,可现在觉得也没什麽好犹豫的了,无非一句话而已。 “温玉恨。” “怎麽?” “你先前跟我说的,我也还给你同样的。” “嗯。” 温玉恨感觉到握著的手微微沁出汗,也不讶异那一句“你也是我的”从颜子笙口中说出来,只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也算是默许。 而之前那暧昧不清的心思现在也终於是肯浮上水面,乘著一片叶子慢慢悠悠的飘荡著,拉长了夏日的光影。 ☆、第十一章 十一 颜子笙同温玉恨在外面吃过晚饭後顺理成章的滚到了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5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5 床上,进门的时候佣人正在打扫卫生,看见颜子笙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一丁点儿微妙,当然这也是颜子笙与她目光交汇时单方面觉得的,虽然知道就算佣人也许会揣度他俩的关系,但那又怎样,随她猜好了。 见温玉恨在床头柜那边翻来覆去找东西,颜子笙贴上去问,“找什麽呢?” 待温玉恨找到之後伸手给颜子笙的头轻轻拍了一下,口气宠溺的对他道,“张嘴。” 颜子笙闻言便听话的张开嘴,感觉到温玉恨放了一颗小小的糖在自己嘴里,正疑惑时一个猝不及防的吻落了下来,颜子笙忙将那小玩意给吞了下去,专心与他唇舌交缠。 愈吻愈烈,颜子笙按耐不住的主动去解温玉恨的衣物,然後急不可待的舔上那裸露的皮肤,温玉恨靠在床头看著他匍匐在自己身前一寸寸吻下去的模样已然情动,抬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著颜子笙的发,这时才发现本来轻柔的吻开始变成了带有占有意味的轻咬,颜子笙亲手为温玉恨解开裤头,褪去底裤,然後脸颊往那挺立的物事上蹭了蹭,颜子笙察觉来回抚弄自己头发的手稍稍用力,便仰头望向温玉恨,看见他眉眼低垂的模样,那颗好不容易沈下来的心又飘飘然了,“可晓得你这麽好看,是要招来不少嫉妒的?” 温玉恨被他温言软语的撩拨著胯间物事又硬上几分,颜子笙却不知道自己这话此刻就如火上浇油,仍是睁大眼睛注视著他,温玉恨的手从发间抽离慢慢划过颜子笙的侧脸,最後在嘴唇上轻按,“你说哪里比较好看?” “都好看……”读出温玉恨话中意思,颜子笙也没羞没臊的循著他的话说下去,“尤其……这处。” “喜欢麽?”温玉恨促狭起眼又放柔了声音,“舔舔它吧。” 颜子笙只觉得那眼神能将人生生看化了,一手握住阳物接著伸出舌头在前端小孔那儿舔了舔,继而含住龟头吮吸,温玉恨不由得摁住颜子笙的後脑勺,看著他伏在胯间深深浅浅的吞吐,手加重了力气将他的头摁向自己好让阳物抵至喉咙深处,颜子笙被突然拉进的距离弄得直呛出眼泪来,嘴中的物事似又胀大一圈,温玉恨轻轻挺了下腰腹,颜子笙口中呢喃被搅得细碎,透亮津液与渗出的爱液混杂在一起又自嘴边溢出来,温暖的口腔包裹著巨大的物事,颜子笙拧紧了眉心,表情迷离的伺候著温玉恨的这处,就这麽反复了片刻後口中忽然一阵腥咸,颜子笙看到温玉恨低叹一声,摁住脑袋的手也松开来,白浊精液就这麽尽数泄在了口中,颜子笙已然吞下大半,余下的挂在嘴角。 “你要射了好歹说一声……”颜子笙皱著眉抱怨。 温玉恨伸过手将他嘴角的精液拭掉,复又抹在他脸上,“怎麽,现在又不喜欢了?” “…………”颜子笙听罢抓住他的手,将残留白浊液体的手指吮了一口。 温玉恨盯著眼前面色潮红的人猛地倾身吻住那片唇,说是吻,却仿佛啃咬般,似要将对方拆吃入腹,颜子笙双手攀上温玉恨的肩,整个人趴在温玉恨的身上热烈的回应这一吻,温玉恨腾出一只手去解开颜子笙的衣扣,另一只手揽著他的背,在上面肆意抚摸。 颜子笙重喘著气,忽然用力将温玉恨强行按下,自上而下凝视著身下的人,温玉恨不作言语,只盯著他渐渐勾起嘴角,手指往下滑去抚向鼓胀的那处,然後拍拍颜子笙的臀,“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你。” 温玉恨依言去解开他的裤子,颜子笙也配合的挣了挣,将裤子褪下又重新跨坐温玉恨身上。 温玉恨的手来回摩挲著颜子笙的那根物事,指尖在龟头画著圈,看著它变得越发湿润,颜子笙低头看著自个儿那处被温玉恨这麽挑逗玩弄的高高昂起,忍不住闷哼起来。 “这麽弄几下就有感觉了?” “嗯……” 温玉恨的手绕道後面,挤进股缝,刚触碰到穴口便听得颜子笙啊的呻吟出声,“浪货。” 颜子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只被稍微抚摸一下就按捺不住,浑身燥热,温玉恨的手指在穴内轻轻的摩擦著却根本没办法彻底得到满足,“你……那儿……进来吧……” 温玉恨不吭声,只续加了一根手指插进去,但又不往深处探,在浅处插送了好一会儿。 “你……”颜子笙自知温玉恨故意折磨自己,反手握住他的手,将它从身体里撤离出来,接著扶住温玉恨的阳物抬高了臀部坐了下去,“啊……嗯……” “舒不舒服?”温玉恨玩弄著颜子笙的乳首,“这麽乖,那就自己动吧。” 颜子笙哪里还听得进温玉恨说的什麽,只觉得穴内无比的空虚,於是大幅度的扭动著身子,每一次都让温玉恨的物事直抵最里,“你别……别愣著……啊……” “求我干你。” “啊……”颜子笙已是大汗淋漓,明明已经被填满却又期待更多,“……求你……求你干我……嗯……” 温玉恨在颜子笙的大腿上狠狠捏了一把,遂即起身与他紧紧相贴,颜子笙顺势倒下去,两条腿禁锢住温玉恨的腰身,温玉恨将阳物直捅至深处,一下下用力的顶著,肉穴内壁吸附著滚烫的阳物,酥麻快感很快蔓延至全身,似乎马上就要去了,可临近那刻又觉得还要更多,迟迟不得攀至快感之极。 “再深一点……用力……”颜子笙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温玉恨背部的皮肤里,“啊……还、还要……” “还想怎麽著……”温玉恨看著身下如发情动物似的人哑声问道,“怎麽干你才舒服?” “啊……不要停……”颜子笙眼睛迷蒙的像是起了雾水,“快……嗯啊……啊……” 温玉恨被这声音扰乱著当下情绪,能说的话都已经干涸,只剩下抽插间的噗嗤声响格外清晰的响彻在房间。 “要……到了……啊……”颜子笙的腿不由得夹紧,“你快摸摸……给我……摸摸那儿……” “嗯……”温玉恨此刻也是舒爽无比,伸手握住颜子笙的阳物用力捋动了好几个来回,颜子笙倏地打了个颤,粘稠精液一股股射了出来,温玉恨将阳物从穴内抽出,把颜子笙转了个身,在背後环抱著他,抬起他的臀又让阳物侵入後庭,“啊……” 突然收紧的小穴夹得温玉恨忍不住低叹一声,一边插穴一边舔著颜子笙的背,接著往上咬住敏感的耳垂,沈重的喘息与湿热的气一齐钻进耳朵,前头还抚弄著颜子笙方才射过一次的阳物,高潮余韵尚未退尽,此时又被逗弄的颤颤巍巍抬起了头,“又硬了……就这麽有感觉?嗯?” “啊……别碰……嗯……”龟头正敏感著被温玉恨这麽来回套弄,颜子笙挺直了背脊,前一刻疲软的身体现在又饥渴起来,“不行了……嗯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6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6 ……你到底……啊……” 温玉恨在他身後一阵急插猛送,手中轻轻揉弄著柔软睾囊,“颜大少爷就这麽想被我干死在床上麽……” “住……住嘴……啊……”颜子笙虽打断温玉恨的话,可那一字一句无不刺激著每一寸感官神经,“不要说了……再……唔嗯……” 股间已是一片湿滑黏腻,温玉恨哪一处都不放过他,直将颜子笙操到低声呜咽,口齿不清的求饶,“别……别再插了……不行……啊……要去了……” 温玉恨听见对方小声的哭腔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快意,复又抽送了好一会儿才深深的射在了後穴里面。 一场性事折腾得两人都筋疲力尽,颜子笙与温玉恨仍保持著交合的姿势躺在床上粗重的呼吸著空气,颜子笙感觉到温玉恨的手不安分的摸著自己的大腿,袭向臀部,忍不住在他锁骨那里咬了一口,嗔怒道,“温玉恨你可别再撩我……” “做都做了,还不让摸了啊?”温玉恨的手却不停止动作。 “你特别烦……”颜子笙被他弄得又羞又气,嘴上不愿服软的狠狠警告道,“小心我了结你胯间的玩意。” “那你余下日子可要怎麽过……”温玉恨恶作剧似的用阳物顶了顶颜子笙,“宝贝儿你真舍得我这个宝贝?” “……你……你能不能别说了……” “嗯不说了,”温玉恨将脸凑近,“亲一口吧。” 颜子笙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明明知道温玉恨一肚子坏水可总是被他的话所蛊惑,倒真的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唇。 “说起来……”颜子笙想起什麽似的,就问道,“你之前给我吃的是什麽东西?” “你猜。” “猜中了有什麽奖励?” “奖励啊……”温玉恨想了想,“猜中了我就上你一次,没猜中你就让我上一次。” “…………” “生气了?”温玉恨见颜子笙瞪著自己,就将他抱紧了在耳畔悄声说,“那我偷偷告诉你。” “……你!”听到某两个字从温玉恨嘴中说出来时,颜子笙真想连同温玉恨这个人也一并了结了,难怪自己那处被这般操弄却依旧精神的不得了,“你给我下药,你就给我当心点下次我往你吃的东西里面投毒……” “麻烦还是给我喂媚药吧,”温玉恨喃喃道,“至少死得风流些。” “好……”颜子笙听罢也小声的在温玉恨耳边道,“我要让你精尽人亡。” “求之不得。” 半夜时分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颜子笙就这麽趴在温玉恨身上睡著了,温玉恨听著他绵长的呼吸与窗外的雨声静静发呆。 他一开始以为颜子笙只是头乖驯的鹿,相处後才发现是匹不太安分的小狼,低头看胸膛那斑驳的红印,每一个印子都似要滴出血来,豔得无比漂亮。 温玉恨瞥了一眼颜子笙的睡脸,只觉得,不管哪样,对於这个人,自己都不太想放手。 ☆、第十二章 十二 转眼过了几日,对於常正辉的突然造访,温玉恨多多少少是有些意外的,一是他们每次见面都是约在外边的旅馆,二是温玉恨除了自己主动邀约几乎不怎麽在家招待他人,见到常正辉时,虽然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但还是开门请他进了屋。 “温先生,好久不见。” 温玉恨看了一眼常正辉,只将佣人端上来的茶点推至他面前,淡声道了句,“寒暄就免了,常先生找我什麽事。” “近来北平不大太平,怕外头危险,这不就亲自上门拜访嘛,”常正辉穿著一身薄西装,样子有些颓靡,“看到温先生一切都好,我也就安心了。” 温玉恨心知常正辉不可能是担心自己过的好不好而来的,但也不想直接说穿,敷衍道,“劳烦关心。” “上次我给你的东西,感觉怎麽样?” “挺好的,”温玉恨挑眉,“难道常先生这次又带了些来?” “真不愧是温先生,一下就猜到了,”常正辉笑了笑,瞄了眼温玉恨的眼神又道,“知道你还未打算要买,不过这次是特意送你的。” 常正辉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条状的铁盒子,放在了茶几上,“就当我给温先生的礼物。” 温玉恨垂眼看了看那个冰冷的铁盒,心中思忖了会,“这……是什麽?” “好东西,”常正辉道,“其实此番打扰,是有求温先生的。” 温玉恨也该料到,“我温某不过一介戏子,常先生平日里交友广阔,又能帮上什麽忙?” “当然能帮上忙啦,”常正辉明知厅堂就剩下彼此两人,却还是压低了声音,“有位堂岛司令仰慕你很久了,想请你为他唱戏。” 温玉恨听到这个生僻的名就皱眉问道,“日本人?” 常正辉点头,看出温玉恨的不悦,又说,“其实你不用那麽介意,他们日本人也不敢怎麽样,你就当做给平常客人唱罢。” “这‘礼物’你还是拿回去吧,”温玉恨听到这里,觉得气氛有些沈重,半晌补了一句,“我介意。” “我也猜到你会拒绝,”常正辉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是觉得给日本人唱戏面子上过不去吗?堂岛司令是个好人,他三番五次跟我说起想听听你唱的戏,就当交个朋友嘛。” “交朋友?”温玉恨心中冷笑,“说到这个,我倒不知道常先生现在同日本人结交到一块儿了。” “唉……”常正辉却一副没精神的模样长长叹了口气,“你我也是朋友,你看你也没有赶我走对不对,何况之前你问我要的那些玩意,也都是我从一个日本人那里得来的,现下你答应唱出戏,不但没损失还有好处,我这也是遇著好事就惦记你啊。” 常正辉的这般作态虽不叫人觉著讨厌,但著实也挽回不了几分好感,温玉恨不想把与常正辉的关系搞僵,可也不愿意去为什麽司令官唱戏,这点尊严他还是有的,“常兄,你既然把我当朋友,你也知道我为人处事的规矩,今日就把话说到这里了,不要再提此事,这个──”温玉恨用手指点了点茶几上的铁盒子,“你也拿回去吧,我不想平白收你的东西。” “这你就见外了,”常正辉听得温玉恨口中那一句“常兄”,心头也有一丝丝愧疚涌了上来,推阻道,“这是我送的,你就是不应了这要求,也还是给你的,就收下吧。” 话已至此,常正辉也明白无须再说下去了,便起身告辞,临走时脸上愁云惨雾的,温玉恨倚在门口看著他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忽然刮起的一阵风将飘远的思绪吹回来,这才收拾了心情回屋去。 喜丰园最近的生意不太好,自从去年底爆发了西安事变之後,整个京城都是人心惶惶的,虽然有钱人依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7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7 旧是寻欢作乐,可老百姓就得悬著一颗心过日子了,尤其上不久驻丰台的日军连续几次的挑衅闹事,就更让人惴惴不安了起来。 可只要没打仗,这戏还是得继续唱,这麽想著,温玉恨重新坐下来,小心翼翼打开常正辉送的那盒东西,沈默的看了好一会儿又给盖上。 “温老板?温老板!” 戏班的一个徒弟见温玉恨从傍晚来到喜丰园到现在都魂不守舍的,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於是叫好几声。 温玉恨回过神,哎了一句算是答应,“怎麽了?” “叫您好几声了!都在催啦,该换衣服上妆了。” “嗯。”温玉恨说罢起身去了更衣室。 换衣服的时候看到手臂上的印子,那是之前颜子笙的指甲留下的,温玉恨盯著那小红印心情有些复杂,失神了几秒锺终是将这些无用的心思全给打消,换好衣服就耐心扮起妆来。 今儿个唱的是《女起解》的第二场,上台温玉恨就酝酿好了情绪,伴随哭腔走至台口望堂桌,绕了一个圆场後开口: “苏三离了洪洞县, 将身来在大街前, 示曾开言我心内惨, 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温玉恨的目光在台下溜了一圈儿,却是没有看见颜子笙的身影,以往有温玉恨的场子,他定是霸占著前排位子的,不过这也好,温玉恨反倒放松了不少,反正都是不认识的人,而嘴里唱的,也都是陌生遥远的故事。 “哪一位去往南京转, 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就说苏三把命断, 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等唱完戏後在後台也不见颜子笙的影子,温玉恨这才笃定今天是见不到这个人了,虽不至於怅然若失,但总感觉少了点儿什麽,想起在遇见颜子笙之前,也就是这麽过活的,无非是身边少了张比较贫的嘴,温玉恨坐在马车上反反复复想著这个问题,始终得不出个让自己认同的答案。 回到家佣人告知说颜少爷曾打过两通电话来,温玉恨应了声就走向房间。 拿起电话的那刻温玉恨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就没有记下颜子笙的电话号码,面对拨号转盘一时间有些无奈,不过想也不会是什麽正经事,索性等之後当面说罢。 温玉恨为人处事的规矩无外乎两个,凭心情和看利益,这两点就足以将很多的事情拨的清楚分明,再者自己本身就是个做戏的,自然要将戏做好一点,至少不会沦为只能洒洒眼泪骗骗自己。 在这规矩面前,颜子笙却是特别的,其实说穿了也就是两厢情愿勾搭上的关系,在遇见颜子笙之前,这样的关系温玉恨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段,而最後都是该断则断,不带任何念旧的情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的时局动荡起来,这颗心也随之沈沈浮浮,就这麽躺著做了一个梦,梦里头都是黑白的人影,很多的都没有表情,温玉恨一个人走在街头,只觉得莫名的冷清,穿过弄堂,拐过街角,远远地看见一个人站在那儿,像是在等,又像是在告别。 温玉恨想看清那人的面容,他笃定的觉得那个人跟周围的黑白影子是不同的,於是一门心思的往那地方赶,可又觉得要赶不上,索性跑起来,两旁的事物都在往後退,变得模糊失真,似乎这大街上只剩下他与那个人,整个城都像空了一般,只有他与他存在。 等走近了,温玉恨也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梦里头的他们是熟识的,他像曾经无数次的打招呼一般跟他道,“颜公子在这干嘛?” 颜子笙似笑非笑的盯著温玉恨,“我在等人。” “等谁?” “不知道,”颜子笙蹙起眉,眼神中有些哀怨,“反正不是等你。” 温玉恨心中也不失望,反倒松了一口气,“那再见。” “再见。” 话刚落音,一场雨就下了起来。 温玉恨不避雨只目送著颜子笙的身影逐渐消失,直到快看不见时才慌张起来,可是这次无论怎麽跑都到不了他身边,张了张口什麽声音也没有,可温玉恨知道心里头的话堵得胸口都有些发疼。 “等一下──” 等终於将话喊出口却是在梦醒之後,温玉恨发觉自己出了不少汗,喉咙也异常的干,搞不懂为什麽会突然做这样的梦,但这却是第一次梦见颜子笙,虽然对方说著一点也不符合性格的话,却又虚假到有些真实。 温玉恨平静下呼吸後点起一支烟,梦境里的话还没消散,他想著颜子笙的神情,自言自语说了句,“……不能就这麽再见。” 因为他俩这出戏才刚开始唱。 ☆、第十三章 十三 大世界赌场内的一处已是满目狼藉,始作俑者是颜子笙。 起因是颜子笙被几个朋友唆使著去赌大的,就跟著来了这儿,不料手气出奇的烂,从最开始赢了几把後就连输,从傍晚到深夜,算起来足足输掉十万块,颜子笙心中闷气,又找不到可撒气的人,赢了钱的那孙子一脸得意,见颜子笙面露难色就调侃了句,“怎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莫不是输不起?” “……去你妈的输不起!不就十万块?小爷我有的是钱。”颜子笙虽然压低声但是怒气却难掩,一句粗口直接蹦了出来,一旁的朋友刚想劝他别闹事,对方也被激起来了,将腿翘在牌桌上一脸不屑道,“原来颜大少爷是个这麽小心眼的人,领教到了。” 颜子笙平生最好面子,被这麽一说怒不可遏,起身就走到那小子面前抓起对方的衣襟,“你再说一遍?” “我说……”那人倒是一副无赖相,还真打算将原话复述,两人从某种角度来说还有点儿像。 只是没等到他说完,颜子笙就一拳抡了上去,用的劲也极大,一下就将对方的嘴角擦出血。 “他娘的……”那人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爬起来後就直直扑向颜子笙,两人就这样扭打成一团,好一阵子才被人拉开,落了个两败俱伤。 实则颜子笙身上也没可能带那麽多钱,一夜输了这麽多,回头被颜尚筠知道可就麻烦了,颜子笙全身都使不上气力,被人搀著起来说要去打电话叫人送钱,心里一点儿谱都没有,拿起听筒犹豫半天,脑子里浮现一串号码,拨通了。 说来也巧,那会儿温玉恨刚刚回到家,接起电话听到那头压抑著声音让自己来接他,说是输了钱,温玉恨心中思忖一番,大概也料到颜子笙铁定是输了不少,要不然也不会这个点打电话求援。 半个时辰後赶到赌场,看到颜子笙坐在椅子上耷拉著脸,温玉恨走上去俯身道,“颜少爷精神头不错啊。” 颜子笙哪还有心情同他玩笑,瞪了一眼他,悄声道,“你带钱了吗?先帮我垫一垫成不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8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8 成……” 那人瞧见来人是鼎鼎有名的温玉恨,就笑道,“没想到温老板与颜少爷认识,实不相瞒我可是温老板的戏迷,方才鲁莽出手真是对不住。” 这面子是卖给温玉恨的,颜子笙心知肚明,但是没理由再发作,朝温玉恨打著眼色,温玉恨自然懂他意思,就道,“颜公子今天忘了带钱,要不我开张支票给你,要是信得过温某的话。” “好说好说,不就十万块,”那人也识趣,“温老板的名声可是一直都很好,我哪能不信您哪,对吧颜少爷?” 於是温玉恨掏出支票在上面刷刷写著就递交给那人,这事儿才算完了,又瞥了瞥一旁面色难看的颜子笙,走过去将他扶起来,淡声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你轻点……哎呦……” 颜子笙这麽晚了自然是不敢带著一身伤回去,就跟著温玉恨回到了他家里,趴在床上让温玉恨给他抹药。 “打不过还逞什麽能?”温玉恨看著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想笑,“你现在这身子,可是好看的很。” “谁说我打不过的?”颜子笙口上不服,“他未必好到哪里去……” 温玉恨倒是听话放轻了手中力度,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想到他输了钱的事情,就道,“你该怎麽交代?” “什麽交代?”颜子笙扭头看他,明白他口中意思,就说,“要让我父亲知道……哎,我还真不知道怎麽交代。” “多大的人了你……”温玉恨道,“技术不行还去跟人赌,也不怕落下笑柄。” “谁敢笑我,”颜子笙皱著眉头,心知这次肯定是要沦为别人口中谈资的,但嘴上却还是道,“我就抄了他的家。” 温玉恨这会儿真觉得颜子笙就像个大小孩似的,逗得他欢喜的很,用手指按了下受伤部位,问,“还疼不疼?” “还好,没那麽疼了。”颜子笙照实说。 “那这里呢?”手又摁了别处。 “不疼啊。” 温玉恨的手沿著背部线条往下滑去,停在股沟那儿,“这里呢?” “…………” “也不疼?” “喂……” “不疼我就进去了?” “我说姓温的……” “开个玩笑罢了,”温玉恨慢条斯理的,“你得记著,欠我十万元。” 颜子笙闷闷的道,“知道。” “实在还不出,用身体也是可以的。”温玉恨思考著,“你说这十万元,要被我上多少次?” 颜子笙显然不想再跟他聊这个话题,於是道,“那天我打电话到你家,你没接。” “谁规定我要接?” “你就是故意的对吧。” 温玉恨给他屁股拍了下,“我那天不在家,鸢子没跟你说麽。” 鸢子大概就是温玉恨家里的那个佣人了,颜子笙想,虽然那天的确有告知他,但是颜子笙其实就是想埋怨一下,於是说,“压根没人接。” “那你现在说也一样。” “怎麽就一样了,”颜子笙把头陷进枕头里,“不一样。” 温玉恨见他还别扭上了,便循循善诱,“说吧,我想听著呢。” “…………” “嗯?” “我那天想你了。” 其实那天温玉恨也因为没在喜丰园见到颜子笙而有点儿挂念,听到这话,竟生出一种心有灵犀的感觉,“我也想你了。” “呸,”颜子笙却不信,“少来这一套,净骗人。” 等把药给抹好之後颜子笙就赤裸著上身倚在床上沈默不语,直到温玉恨递来一支烟给他,是上次那牌子的烟,颜子笙很喜欢那个味道,只是在商店却没有看到,从温玉恨手中接过烟,又让他给自己点上火,就这麽隔著氤氲雾气看著温玉恨的脸,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飘渺感。 颜子笙眼角一瞟,正好看到角落边有一件戏服,顿时来了兴趣,用手肘捅了捅温玉恨,“你唱戏给我听吧?” 温玉恨指指墙上的挂锺,“你看看几点了。” “喏你的戏服──”颜子笙不管那麽多,将温玉恨的眼神也带到自己目光凝视那处,“就唱一段也可以啊。” “那都是不要的了,准备扔。”温玉恨实在不想满足他这个怪异要求。 “别扔,你去披上罢。” “…………” “去呀。” “你想听什麽。”温玉恨拗不过他,起身拎起那件衣裳随意披在身上,见他嘴角泛起笑意,又重复了一遍,“想听什麽?” “随便……” 温玉恨知道颜子笙只是想寻乐子罢了,不过既然都起身了,於是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唱词,清了清嗓。 “此时逐鹿中原,群雄并起; 偶遭不利,也属常情。 稍捱时日,等候江东救兵到来, 那时再与敌人交战,正不知鹿死谁手!” 颜子笙有一口没一口的抽著烟,很是悠闲,他陶醉的看著温玉恨,看著他只为他一个人唱,看著他口中咿呀成调,看著他也在看著自己。 温玉恨即便是在唱独角戏,也引人入胜,颜子笙忍不住想,除了他没有人能有这般待遇了吧,在凌晨时分共处一室听著这无数人都爱慕的戏旦为自己唱戏。 这是一种隐秘的快意。 “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 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颜子笙也听出这是唱的一出什麽戏,竟也能回想起几句唱词来,顺口就接了一句,“唉!有劳妃子!” 温玉恨眉毛一挑,也如了他的意,下一句便是,“如此,妾妃出丑了。” 之後见温玉恨舞了一段,这戏也就唱到了这里,再看床上的颜公子,也是一脸心满意得的模样。 温玉恨将戏服随意扔至一边,重新坐到床边,极尽暧昧的问,“好不好看?” 颜子笙要被他那眼神盯得脸红,将目光挪了挪,只远远望著那件可怜的戏服,“好看。” “原来你会唱,该让你同我一并来。”温玉恨捏住颜子笙的下巴。 “我也就会这麽一句而已,”颜子笙小声道,“而且就我这水平……” “也是,”温玉恨道,“不过你有个水平倒是很高。” “什麽?” “床上取悦我的水平。” “…………” “怎麽,我让你开心了,你也不回报一下?让我也开心开心。” “我可懒得理你。” 温玉恨也是逗他,颜子笙身子到处是伤,他也不想再去折腾这副身板,给他脸上掐了一把道,“欠著。” ☆、第十四章 十四 第二天颜子笙回到家时,已然无需担心自己赌博输掉钱会被父亲大骂的可能,因为颜尚筠突然遭遇一场飞来横祸出事了。 客厅里面陈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9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19 著颜尚筠的尸体,要不是穿著那套熟悉的衣服,颜子笙真怕自己认不出来这已经没了呼吸的人是自己的父亲,沈怡佩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想必是在之前就将眼泪哭干,此刻跟个空壳似的双眼红肿著发愣,看见颜子笙回来了有气无力的朝他指了指,哑著嗓子道,“子笙……你怎麽才回来。” 颜子笙目瞪口呆的盯著地上的尸体,双膝一软的跪在地上,虽说平日里跟老头子吵过不少架,可现下要他接受父亲死了的事实,这个冲击未免太大。 这时打量客厅里的人,除了沈怡佩和几个下人,还来了三三两两不怎麽联系的亲戚,都面色凝重的坐著,揣摩不透心思。 “爸爸……”颜子笙眼泪就要掉下来,抬头也不知道跟谁问话,“爸爸他是怎麽……” “出了车祸,”坐在一旁的中年男人道,颜子笙循著印象大概知道他是表叔,“还不知道是谁撞的。” 听到这话沈怡佩又开始低声啜泣,颜子笙由悲伤转为愤怒,“司机呢?!司机会不知道?” 立伯给颜尚筠当了这麽些年司机,他一直敬仰著老爷子,他颤颤巍巍的开口,“少爷,我是真不知道……不是我害的啊,老爷他下车站定前还好好的,咋知道突然冲出来一辆车就……是,是我害了老爷……”一番话说下来,已是口不择言。 一个女声打断了对话,“别说了,撞都撞了,还是赶紧将哥哥早些收殓了吧,摆在这里像个什麽样……” “翠珍你少说两句!”身边的丈夫吼道。 颜翠珍是颜尚筠的表妹,早些年就嫁到了外地,估计是听到哥哥出事了才连忙赶来的,语气里一股子刁钻味,看来跟颜尚筠关系也不太亲昵。 颜子笙看著一身珠光宝气的颜翠珍,冷笑道,“小姨子,你若是为了爸爸的遗产来的,还是劝你趁早走吧,免得对著我爸爸尸体看久了不舒服。” “你这小崽子怎麽说话的你!”颜翠珍扭头瞪向沈怡佩,“从小看他长大,现在倒是一副牙尖嘴利的,这话是不是你教他的?” 沈怡佩掏出手帕擦泪,她性子本身就软弱,自然是说不过颜翠珍,如今家门不幸,一帮人却要吵架的气氛,著实令她痛心,“子笙,你怎麽这麽没大没小的,翠珍好歹是你长辈,你给我现在就认错!” 颜子笙看著这些个表情冷漠的人,心中想的是大家都是因为自己父亲去世,撂下个颜家丝绸坊这麽大的摊子在这而想分来一杯羹。 “我说的是事实,你们有谁真正关心过我爸爸是怎麽死的?你们要钱,也要点脸好不好?” “我说了钱吗?!我提了钱这个字吗!倒是你这个好儿子,开口闭口就是遗产的,我看就是你开车撞死你爸爸的吧!”颜翠珍也气急了,张口就吵了起来。 颜翠珍的丈夫给她的手臂狠狠拽了一下,“你也稍微看看场合!别吵了都别吵了。” “结果还成了我的错了?我是个外人是不是,算了,‘你们’颜家的事情我掺合不上,我走!”颜翠珍提起小包包就起身拉开门,见老婆撒气跑了,做丈夫的也赶紧追了出去。 偌大的房子里一席人安静下来,好似都被死亡给笼罩著,这时表叔开口道,“唉,何必搞成这样,本来就不愉快,现在……” 这时远远站在一边的桃儿惊叫起来,“哎呀不好啦,夫人晕过去了!” 颜子笙这才拣回几分理智,猛地起来走到沙发边,沈怡佩竟是哭的昏厥了过去,“快去打电话叫医生来啊!”说著将母亲到楼上房间去。 待到傍晚时分,得知此事的宋之河也赶来颜公馆,颜子笙坐在沈怡佩床头,大夫说是贫血导致的,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跟著来的还有叶瑾萱,看到这种场景她也是一脸沈重,白天的人散的都差不多了,表叔和舅舅等人派人将颜尚筠的尸体打点干净,去安排葬礼了。 颜子笙将事情说给宋之河与叶瑾萱听後,两人都是一样的惊讶,“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子笙,今後该怎麽办?”叶瑾萱问道。 “我现在脑子里乱的很……”颜子笙不想看见叶瑾萱愁眉苦脸的样子,想强颜欢笑但是表情却更加苦涩。 “唉……没想到伯父竟出了这样的意外,”宋之河重重叹了口气,“子笙你要节哀顺变。” 颜子笙想到父亲死的那副惨状,又看看现在躺在床上睡了过去的母亲,滚烫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第二日沈怡佩虚弱的身子稍微好了点,颜尚筠的葬礼也准备得差不多周全,颜尚筠事业上往来的人士众多,就连常正辉也在其中。 不过颜子笙是不认得常正辉的,所以常正辉来表示一番慰问时他也权当陌生人般敷衍。 颜子笙想到今後自己要继承父亲的事业,就不得不慢慢学著应付这些人际交往,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是愈发沈重起来,在场的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颜子笙觉得父亲颜尚筠这麽多年真是相当的不容易,愧疚感油然而生。而在人群中看了一会儿,令他讶异的是居然能看到温玉恨的身影。 不等颜子笙走上前,温玉恨自己也看到了颜子笙,主动朝他走来。 颜子笙刚想问为什麽你也在这里,至少,自己的父亲跟“温老板”是没有交集的。 温玉恨像是看穿了颜子笙的心思,就道,“我只是收到了请柬而已,所以就来了。” 颜子笙这下大概明白,温玉恨也算得上是个有名气的人,在场的大多除了同父亲打过照面的,还有就是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哦。” “不过看样子今天没有我的场子。”温玉恨扫了一圈周围黑压压的人群,全都是穿著一身黑色西装,包括他自己在内也是,他想开点玩笑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不那麽压抑,但很明显,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颜子笙此时不太想跟他说什麽,得知他来的缘由就够了,颜子笙看著他,沈默著。 “对不起,你别介意。”温玉恨跟他道了个歉。 颜子笙轻声嗯了一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转身忙别的事情去了。 温玉恨盯著颜子笙离开的背影犹豫了几秒,最後也没叫住他。 葬礼过後常正辉找到温玉恨,两人去到了一家酒馆坐下,常正辉看著温玉恨兴致缺缺的就道,“怎麽了?颜家老爷子死了你也跟著难过啊?” 温玉恨的目光一瞬间凌厉起来,“你省去这些无聊的玩笑吧。” 常正辉依旧是笑眯眯的,像个老狐狸,往四周环顾了一下,接著从怀里掏出一盒东西给温玉恨,“给你带来了,上次你要的。” 温玉恨将那东西收好,把准备的钱给了对方,打算结束掉对话时常正辉又开口,“我实在搞不懂你在想什麽,外面时局不稳定,我听人说很快就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0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0 要打仗了,你应该多多攒些钱,到时候离开北平去别处也好。” “我知道,”温玉恨望了望外面的天,无比开阔晴朗,这样的景致一想到要打仗,就显得不太真实,好像现在的生活都是假象一般,“时候还不到。” “唉,”常正辉叹气,“温先生,我这是给你提个醒儿。” “那你呢?”温玉恨回过神看向他,“你图个什麽。” “我能图个什麽……”常正辉每次遇到这样的问题就变得油腔滑调了,“我图个大家都好嘛!” 温玉恨与常正辉没什麽共同语言,除了交易,什麽都不剩下,“如此,那便最好。” 晚上再折返回去找颜子笙的时候他的面色似是缓和不少,颜子笙见温玉恨突然到来,像做贼心虚似的也不请进屋,拉著往公馆後面的小花园那边走。 “见不得光啊?”温玉恨道。 “…………”花园内的灯微弱,看不太清温玉恨的表情,颜子笙压低声音道,“你是要我把你带到我家人面前介绍一番?” “那你要怎麽介绍,”温玉恨循著他的话继续说,“我是你的什麽人。” “没个正经……”父亲才去世,颜子笙实在是没有心情同他谈笑风生,“找我干嘛到底。” “见见你啊,不乐意?” “没。” “这个给你。”温玉恨从口袋掏出一盒东西,那是上次颜子笙问他要的烟,“特意给你买的,亲自送上门。” 颜子笙接过来,他也不知怎麽了,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总是能在某一刻击中自己的软肋,只凭一句话,一个眼神,他就丢盔弃甲的沦陷了,颜子笙没来由的就想流泪,可是觉得这样的行为太矫情,并且莫名其妙,在颜子笙犹豫要说什麽的时候温玉恨的突然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那是一个无尽缠绵的吻,唇舌温柔的撩拨著,也像在撩拨颜子笙的心绪,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的触碰到彼此的嘴唇,可偏偏这次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呢,颜子笙不明白。 “我们这像不像在偷情。”一吻终歇,温玉恨的额头抵著颜子笙的额头轻声问道。 颜子笙别开脑袋,“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害臊。” 温玉恨听得这一句话觉得他们像是认识了八百年了似的,竟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而又看颜子笙的脸,在微亮的灯下面显得格外柔和,带著点脆弱与落寞的感觉,这是以往温玉恨没见过的他的样子,温玉恨心头涌起潮水的声音,伸手去握住颜子笙的手,对方下意识的想挣开,握了一会儿後就安分老实了,只是嘴上还嘟囔著,“你也不嫌出汗难受得慌。” “别愁眉苦脸的,不好看。”温玉恨无视他那句抱怨,只这麽对他道。 颜子笙飞快的盯住温玉恨的眼睛,“那你还看?” “因为……”温玉恨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他看著颜子笙一点点微笑起来,“这样才对。” 在温玉恨的注视下,颜子笙只觉得自己冷却的心逐渐变得温热滚烫,似是被一个人小心翼翼在手心里拢著。 於是连心跳都不敢加快,生怕惊了对方。 ☆、第十五章 十五 接下来的一周,颜子笙过得浑浑噩噩,整夜整夜的做著漫长难熬的梦,醒来又要照顾母亲,丈夫突然横死街头这事儿搁谁那都是不小的打击,眼见著这身子一日日虚弱,沈怡佩也不知道之後的日子要怎麽过下去。颜尚筠留下来的丝绸坊在北平是极有名,规模又大,这麽重的担子就落在了颜子笙的肩头,就是难扛,也要扛,不能就这麽轻易垮了。 想到之前还欠著温玉恨的钱,颜子笙从银行拨款出来准备将钱还给他,那一瞬间他想,现在这个家,他是真正能做主了,可以这样的方式来让他成为一家之主,真没什麽值得骄傲的。 温玉恨再见到颜子笙,发现他整个儿瘦了一圈,颜子笙从一个黑色的包里掏出几捆叠好的钱,“还你。” “你也犯不著亲自送来,让我去取就是了。”温玉恨道。 “你拿著,”颜子笙拉过温玉恨的手,让他收下,“我不想欠你的。” “什麽欠不欠的,”温玉恨盯著他看,“讲的如此生分做什麽。” 颜子笙这个人欠谁的都好,唯独不想欠温玉恨的,并非生分,也并非自己骨子里那点好强的劲儿,而是因为他这个人,是特别的。 “最近过得还好吗?”温玉恨似有些心疼他,“看你都跟抽条了一般。” “挺好的……”颜子笙说这话时不敢看温玉恨的眼睛,目光游离在昏暗的厅堂,周围都是死物家具,唯独温玉恨这个人是鲜活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 温玉恨自上次出席过颜尚筠葬礼之後就几乎跟颜子笙没见过面,颜子笙忙不应暇,每天都有人上门拜访,时不时还要亲自去跟曾经跟父亲生意上有过来往的人吃饭,根本抽不出时间来想一些有的没的,难得见到了,却是没有以前的心思再开玩笑,颜子笙想著忙过这一阵子就过去了,等盼来稳定的生活再来考虑他们之间的事。 但到底什麽时候才稳定下来,谁也不知道。 颜子笙站了好一会儿,也不坐下,温玉恨就陪著他站著,半晌颜子笙开口说要回去了,还有一堆事儿没处理,温玉恨颔首答应,又在颜子笙即将转身的时候喊了他的名字,“子笙。” “嗯?”实则温玉恨极少有机会这麽叫他,平时叫的最多的就是那带著戏谑意味的“颜公子”,这厢扭头望向温玉恨,一脸疑惑。 温玉恨走上前,将眼前的人圈进怀中,“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你都抱上了还征求个什麽意见。”颜子笙乖乖将下巴伏在温玉恨的肩膀。 温玉恨只觉得有一座无形的古老大锺在敲著,陈旧生锈的锺摆每摆一下,就发出“咚──”的声音,死气沈沈,却又每分每秒警醒著自己。 “好了我得走了。”片刻後颜子笙道,感觉到那双手放了下来,“改日再见。” “嗯,”温玉恨应声,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送你?” “不用的。” “那改日见。” “嗯。” 温玉恨目送著颜子笙离开,看著他的背影一点点的远去,才发现自己松开的双臂竟隐隐作痛。 颜子笙回到家看到叶瑾萱来了,就像曾经无数次一样,坐在沙发上等著颜子笙,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兴致昂扬的看见颜子笙回来就迎上去,而是哭丧著一张脸,沙发边还放著一个箱子。 “怎麽了萱儿。”颜子笙坐到她身边。 “我跟家里的人说了……他们却翻了脸。”叶瑾萱小声嗫嚅著,怕是下一秒就要带出哭腔。 “到底怎麽一回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1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1 事?”颜子笙又指了指那个大箱子,“这里面又是什麽。” “子笙,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 “你说啊。” “你先解释清楚。”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叶瑾萱固执的说,“本来不是都同意了麽……原来那些应允都是做不得数的。” 颜子笙大概明白这其中意思了,该说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别的什麽呢,也许对方家里因为得知自己家的变故怕女儿嫁了过去受委屈,“於是你就离家出走到我这里来了?” “子笙……”叶瑾萱像是在哀求。 “我说你……你怎麽这麽任性。” “那你到底要不要我?”这话说的像是被遗弃的小动物般,叶瑾萱小心翼翼拉了下颜子笙的衣服。 “萱儿,我想有些事情我们得说清楚。” 叶瑾萱无辜的看著颜子笙,约莫猜到颜子笙的对话不会是自己想听到的,“连你也要来跟我说清楚?” “你别闹,”颜子笙看著叶瑾萱,“我想我们不太适合在一起,我的意思是,如果将来是眷侣的关系。” “为什麽?”叶瑾萱仍倔强著。 “这个世界上哪来这麽多为什麽……”颜子笙轻声叹气,“没有为什麽。” “所以你要赶我走是不是?” “我不是说要你……”颜子笙解释。 叶瑾萱根本听不进去,她倏地站起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是被人稍微一碰就要流出来,“子笙,你要是现在心烦,我可以走,但是你不要把话……不要把话说得那麽死好不好,我等你情绪恢复了我就……我会等的。” “萱儿……” 叶瑾萱提起那个装行李的箱子就往外走,颜子笙见她这样子也不知道会闯出什麽祸来,伸手拉住她,“你赌气从家里出来,现在有打算走到哪里去。” “你放手……我说了不给你添麻烦就……” “你也稍微成熟一点好不好?!”颜子笙终是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外面这麽乱你也看看情况行吗?” 被颜子笙这麽一凶,叶瑾萱猛地愣在原地,憋了好久的眼泪霎时一颗颗滚落,见吼得大声了,颜子笙放软了语气,伸手拭掉叶瑾萱的泪,“抱歉,别哭了好麽,刚才……是我不对。” 叶瑾萱傻愣愣的立在原地,颜子笙提过那个箱子,又拉著她的手将她领到客房去,一边走一边说,“这阵子你暂时住这里吧,之後再打个电话给家里,好好认个错。” “……嗯。”叶瑾萱吸了吸鼻子。 当七月来临时,蓄谋已久的战争终於打响了。 八号清晨,日军突然朝丰台区永定河开火,以及向城内的守军发起攻击,宛平县已经被日本人的军队重重包围,中国驻军第二十九军官兵赶赴卢沟桥奋起还击,三十七师二百一十九团的团长亲自去前线指挥作战,而日军派出了大量援军上阵,导致驻守在卢沟桥北面的一个连仅余四人生还,一并牺牲的还有二十九军副军长与排长等人,战况无比凄惨。 七月九号,中日双方交战部队达成口头停火协议,可没料到的是日方太狡诈,乘机从中国东北和朝鲜抽调两万多军队和百余架飞机投入华北地区,明显是想要将战争进行的愈演愈烈,压根没有想要讲和的念头。 颜子笙将手里边的报纸放置一边,报纸整个版面都刊登著最新的消息情报,北平的军队虽出动了,可城内的百姓们都个个惶恐著,生怕头顶突然飞过一架战机来。 待在公馆内尚且还是安全的,可心仍是悬著,始终没个底,叶瑾萱在房门边轻轻叩了好几下,颜子笙这才回过神来,“傻站著干嘛。” “刚去伯母房里送去碗汤,见她睡下了顺便来你房间看看你在做什麽,”叶瑾萱在颜子笙旁边坐下,“可你一直在想事情,不好打扰你。” “没什麽的。”颜子笙伸手给她头发揉了一把。 叶瑾萱忧心忡忡的往窗外望,但其实什麽也望不到,过了半晌道,“外面打仗了,不知道我爸妈他们……” “担心什麽呢,日本人不会打到城内来的,”颜子笙勉强支起笑容,“一定没事。” “嗯……”叶瑾萱默默点了下头。 颜子笙看著坐在自己身边的叶瑾萱,他也不知道那番话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但这个时候总得相信点什麽,才不至於整日愁眉苦脸的想到今後的日子就觉得虚无且渺茫。 颜子笙今天觉得异常的困倦,隔了一小会儿就开始打呵欠。 “要不我也去给你端碗汤来?”叶瑾萱说,“这几天你都没吃什麽东西,厨房还有不少。” “好,”颜子笙看著她起身,随口补上一句,“谢啦。” 叶瑾萱走了两步回头时眼神里有些疑惑,却也没说什麽,下楼去端汤了。 再折返回来时原本的位置上没有看到颜子笙,从房间里面的小洗手间传来细微的声响,叶瑾萱将汤水放到矮柜上,走了过去。 洗手间的门是关著的,叶瑾萱在外面道,“子笙?子笙你还好吧……” 颜子笙不住的犯恶心,脑子里被嗡嗡的声音萦绕著,想吐却什麽也吐不出来,最後硬生生呕出一滩酸水,叶瑾萱还在外面敲著门,颜子笙想不通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感到不适,那敲门声此刻更是让人烦躁万分,想站起来脚也有些发软,“门没锁……你开开来。” 叶瑾萱推开门就看到颜子笙坐在地板上耷拉著头,急促的呼吸著,急忙道,“子笙你病了?我去给你倒点水,家里的药放在哪儿?” 颜子笙抬手指了指床边柜子,下一秒呕吐感又上来了。 “来喝点水……”叶瑾萱著实被颜子笙这般模样给吓到了,她想大概是颜子笙最近一直神经紧绷著,憋出病来了,可是她不敢说,眼前的事儿乱成一锅粥,要是连眼前这个人也累倒了,她真不知道怎麽办,把药让颜子笙服下後问道,“好点了吗?嗯?说话呀子笙。” “…………”颜子笙紧紧捏著玻璃杯,直到指关节都发白,口异常的渴,怎麽喝水都不够,头痛欲裂,“行了……萱儿你休息去吧。” 叶瑾萱看他完全没有好转的样子,“那……你好些了吗?” “别问了……”颜子笙压根听不进叶瑾萱说了什麽,“出去吧。” “我……” “让你出去就出去!别管我!”颜子笙将手中的杯子用力一砸,玻璃杯在冰冷的墙壁上摔个粉碎。 面对喜怒无常的颜子笙,叶瑾萱登时语塞,看了看地上的玻璃渣,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在原地站了两秒眼泪都顾不得擦便快步跑开。 颜子笙强撑著站起来,看著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发白,身子有些冷,大概是发烧了,拾回几分理智後才意识到自己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2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2 将一片好心的叶瑾萱给骂走了,可现在他没有多余的力气跑到隔壁客房去解释这些,踉踉跄跄几步挪到床边,倒头後就不省人事。 ☆、第十六章 十六 头顶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讲话声,不知道是谁在窃窃私语,又像蚊子在吵,嗡嗡嗡,嗡嗡嗡。 “别吵了!”颜子笙吼出这一句话几乎要用掉自己仅有的所有力气,他搞不懂为什麽身体会这麽沈重,睁开眼看到沈怡佩和叶瑾萱都守在床边,颜子笙又开始为自己刚才的暴躁感到内疚,环顾一下周围,依旧身在熟悉的房间,但自己却变得不像自己。 “子笙你终於醒了,”沈怡佩说一句话都要咳上好几下,“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担心死了!” “妈……”颜子笙揉了揉额角,“我只是犯困,提不起劲。” 一旁的叶瑾萱递来一杯水,“你已经睡了连续两天了,真是吓死我了。” 颜子笙愣住,自己竟然就这麽在床上躺了两天?他看了看叶瑾萱红肿的眼睛和明显的黑眼圈,又低头看手中的杯子,突然自责起来,“萱儿你没生气吧?我……我不该对你乱发脾气。” “你生病了,我不怪你的,”叶瑾萱叹了一口气,转头对沈怡佩道,“伯母你休息去吧,子笙醒了由我来照顾他就好了。” 沈怡佩不放心自己的儿子,看他身体突然变得这麽差,心疼道,“子笙你感觉好点没?我让桃儿在给你炖鸡汤,待会你要记得多少喝点。” “嗯,”颜子笙点点头,“对了替我将柜子里的烟拿来。” “生病了就别抽烟了啊。”叶瑾萱道。 “就抽一根,好不好?”颜子笙央求,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哎……”叶瑾萱依言去替他拿,打开不远处的柜子翻找了好一会儿,“没有烟了,就一个空盒子。” 颜子笙烟瘾上来不抽就难受,“那……叫桃儿去街上买回来吧。” 沈怡佩也来劝道,“没有就算啦,子笙你好好休息才是。” “妈你别一直守著了,我没事儿,你赶紧去睡会吧,萱儿也去休息。”颜子笙打著哈欠,想提高声音唤来桃儿,可发出的声音却是有气无力的根本传不到楼下。 叶瑾萱站起身,“我下去叫桃儿给你买,”说罢想去搀起沈怡佩,“伯母你真该去歇歇了,你都两天没睡觉了。” 沈怡佩的确有些熬不住,但她心中害怕颜子笙跟自己一样一蹶不振,自从失去了丈夫,她再也不愿看到至亲有什麽差池,点了点头却仍是坐著不愿离开,叶瑾萱见状只好放弃。 跟桃儿说了後叶瑾萱便守在厨房看著冒热气的汤,一边想著事情,颜子笙这样的状态实在是奇怪,但是她怎麽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他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好陌生。 最初喜欢上颜子笙,是因为叶瑾萱觉得他温柔又体贴,还很会揣度人的心思,而且门当户对的话家里人也不反对,那麽现在弄成这样又该怪谁呢,叶瑾萱并不後悔,只是有点难过,难过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颜子笙脑子一片空白的倚在床上,心中一点点焦躁起来,埋怨那桃儿买烟买了这麽久还没回来,实则墙上的锺才走了一格,沈怡佩看到颜子笙始终紧皱著眉,於是握著他的手道,“你说,你对萱儿有没有那点意思?要不就娶进门当儿媳妇吧?” “为什麽突然说这个,”颜子笙早该知道这个问题是无法避免的,如今终於摆到台面上来了,“爸爸刚去世,我也没什麽心思去考虑这些。” “你总得为以後想想吧……”沈怡佩是打心眼里喜欢叶瑾萱这个姑娘的,其实这短时间叶瑾萱在他们家暂住,沈怡佩已然将她当成自家人来看了,“你妈我可想早点抱孙子呢!” “我说妈!你真的太心急了……”颜子笙刚说完就剧烈的咳嗽,呕吐感再次涌了上来,他俯下身子还是不太舒服,沈怡佩连忙去找篓子给他接住,而颜子笙从床上挣扎著爬起来,还未走上几步就摔倒在冰冷的木质地板上,发出沈闷的撞击声,沈怡佩顾不上去找篓子,跑去扶颜子笙,一边扶一边惊惶道,“子笙,子笙你振作一点啊!我去叫医生来?” 颜子笙嘴唇泛白,拉住沈怡佩的衣角,“给我烟,我想抽烟……” “别急啊,桃儿已经去买了!”失去力气的颜子笙的身体分外沈,沈怡佩扶了半天,仍是一副瘫软的样子,“哪里不舒服?说出来别硬撑著啊子笙!” “我想抽烟……妈,我好冷……”颜子笙喃喃地说。 “镇定一点!”沈怡佩摸著颜子笙的额头,并不是发烧,可他又开始出冷汗,沈怡佩吓得哭了,颜子笙从她怀里挣脱,几乎是一步一步爬向房间门口,试图下楼。 “咳……咳咳……”颜子笙觉得自己下一刻就快死了,脑子里有千万只蚂蚁在钻著似的,他不知道这样到底能不能下楼,可总得试一试,沈怡佩在说什麽他已经很模糊了,离房门明明才不足十步的距离,此刻却远如天边。 这时候桃儿终於回来了,她拿著烟上楼却被大少爷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少……少爷?!” 颜子笙像看见了救星似的,他艰难的昂起头,“烟呢?!买回了吗,快给我!” 桃儿将烟递到颜子笙嘴边,又小心翼翼的给他点上火,颜子笙猛吸了一口後剧烈的咳嗽,似要将肺给咳出来,他一把扔掉烟,揪住桃儿的衣襟恶狠狠道,“我让你买烟你买回来的是什麽?!这他妈是什麽狗屁玩意?!” “少爷……”桃儿大气都不敢出,“我就是按您的吩咐去给您买的啊……” “滚!!”颜子笙抄起一盒烟就往桃儿的脸上砸去,“给我现在就滚!!” “子笙……”沈怡佩拉住颜子笙,“别闹了子笙!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麽!” “别碰我!!”颜子笙甩开沈怡佩的手,而沈怡佩依旧是紧紧的攥住不放,颜子笙心中冒火,“我自己去……我自己去买,真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你清醒一点!你现在生病了,拖著这个身子能出门吗?!”沈怡佩抬高声音,“你爸爸死了,我不想连唯一的儿子也……” “那就让我死了算了!”颜子笙大抵也忘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是自己的母亲,歇斯底里道,“你再拉著我,是不是真想让我死?!” “你不要这样,我去打电话,我去打电话请医生来家里好不好?你再撑一下……”沈怡佩让桃儿拉住颜子笙,然後朝前跨了两步,不料颜子笙想伸手拉住沈怡佩的小腿,“就忍一下,我现在就去……” “找什麽医生?我没病……”颜子笙终於挪到了楼梯口,死死的拉住沈怡佩不放,“我要下楼,别拦著我!我要去买烟……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3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3 桃儿这个吃里扒外的给我买假货,让她现在就滚!滚出颜家!滚啊听到没?!” 沈怡佩朝桃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别松手,又好声好气安慰自己神志不清的儿子,“你不要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听话一点,啊?” “走开啊不要挡著我!!”颜子笙手用力一挥,沈怡佩想躲结果脚没站稳身子就往後倾,她伸手想去扶住楼梯的栏杆,手却因为沁满了汗水打滑,紧接著最不愿看到的一幕就发生在了眼前,沈怡佩整个人就从很高的楼梯上摔了下去,一滩黏稠的血自後脑勺缓缓溢出。 “──啊!”桃儿松开了抓住颜子笙的手,捂著嘴失控地尖叫起来。 叶瑾萱正发著愣忽然听到!的一声,她擦掉眼角未干的泪,火炉上的汤已经煲好了,就从厨房出来端著往二楼走去,刚走到楼梯那儿就吓得将那一整锅汤打碎在地板上。 沈怡佩就这样保持著惊恐的表情,眼睛睁得格外大,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僵在最後一阶楼梯那里,血仍在汩汩的向四周流淌,弄脏了叶瑾萱白色的高跟鞋。 前不久还握著颜子笙的手说著想抱孙子的这个女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等到那一刻了,滑下楼梯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来不及去求救,就这样变成了一具看起来有些可怖的尸体。 桃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颜子笙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只是感觉世界中经历了几声巨响又顷刻间安静了下来,他看到站在楼梯下面的叶瑾萱,丝毫没有跟她说话的欲望,而下一秒他听到对方声嘶力竭的朝自己大声说道,“颜子笙,你杀了人你知道吗?你杀了你母亲你知道吗?!” 颜子笙先是一愣,然後像是听到什麽好笑的笑话似的笑了起来,笑到眼泪也流出来都无法停止。 ☆、第十七章 十七 宋之河接到电话後急匆匆赶到颜公馆,一推开门就闻到股血腥味扑面而来,远远瞧见桃儿正跪在地板上擦拭著一大滩血渍,而颜子笙暴怒著看见东西就砸,摔得屋子里一片狼藉,叶瑾萱吓得战战兢兢地想靠近却又不敢近身,见宋之河来了便几步跑过去拉著他的衣袖一边啜泣一边喃喃道,“子笙他……子笙他疯了似的……” “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宋之河的目光落在沈怡佩的尸体上想挪都挪不开,不过短短半月,竟接二连三的发生惨剧,宋之河拍拍叶瑾萱的背道,“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麽,伯母她……还有子笙怎麽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颜子笙脑子一片混乱,压根就没注意到家里多来了一个人,叶瑾萱将事情飞快的简述过一遍之後,宋之河的脸色登时变得阴郁起来,他走上前试图拉住歇斯底里的颜子笙,却被颜子笙用力的甩开,“子笙?你冷静下来好不好?” 颜子笙转过头看宋之河,脸上是讽刺的笑容,“你是谁,你凭什麽要我冷静下来!知道我现在多难受吗?” “有什麽不可以好好的谈一谈呢,”宋之河见他这麽说,很是心痛,於是上前强行制住颜子笙的行动,颜子笙奋力挣扎著,但不抵宋之河的力气大,就这麽被拖向沙发,叶瑾萱找来绳子给宋之河用来将他整个人死死绑在沙发上。 “现在该怎麽办?”叶瑾萱把最後的希望给予在了宋之河的身上,“本想叫医生来的,可子笙非说自己没生病,伯母也……也被他失手给推下了楼梯……我好怕,我真的怕……” “他没有生病,”宋之河抬起颜子笙的下巴,一脸严肃的盯著他苍白的脸看了许久,“是染上了烟瘾。” “什……”叶瑾萱猛地抬头,全然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说什麽……” 颜子笙被绑住了动弹不得,可身子却止不住的在痉挛,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那个颜公子已经消失不见了,现在只看见一个双眼充血的瘾君子在不停哀嚎,叶瑾萱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接受这个事实,她捂住嘴巴不至於自己哭得太大声,宋之河突然抬手就给了颜子笙一记重重的耳光。 颜子笙被这一巴掌打得嘴角溢出点血来,他的惊愕终是换来了短暂的安静,宋之河的脑海里闪过方才看见的沈怡佩尸体的场景,他不想转头望向屋子的那处,否则更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杀了亲生母亲的……多年的挚友及发小。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时候就沾染上的,宋之河看著垂著头闷哼的颜子笙,就连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起身去打了盆水给他抹了一把脸,颜子笙本能的抗拒,不安分的偏著脑袋,“放开我……快放开我……” “子笙,你为什麽非要堕落呢?”宋之河按住颜子笙的脸转向一侧,“你看看,那边倒著的是谁?你清醒清醒好不好?” 颜子笙双眼空洞的看著已经没了呼吸的沈怡佩,也许是想起了点什麽,眼眶突然涌起泪水,流过宋之河的指缝,炙热灼烫。 宋之河本指望他能拣回几分清明意识,而下一刻颜子笙双脚乱蹬,踢翻了打来的那一盆子水,又开始暴躁起来,宋之河情急之下就给颜子笙後颈打了一下,不料却敲晕了他。 这时桃儿已经将地面上的血迹弄干净,弱声弱气的问道,“叶小姐……那这儿……” 叶瑾萱回头看,於是走过去,“我们把夫人抬到她房间吧。” “是……”经过方才那麽一闹,桃儿现在宛如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别人怎麽说她就怎麽办,如果不停止思考,她可能也会晕过去,小心翼翼地将沈怡佩的尸体抬到二楼房间,叶瑾萱站在沈怡佩的床前站了许久,要是沈怡佩知道自己的儿子连看到她死了都无动於衷,会是什麽感觉? 叶瑾萱吩咐桃儿去找了身干净衣裳来给沈怡佩换上,然後下楼去问宋之河接下来该怎麽办,桃儿则踟蹰了半晌最後还是留在夫人的床边守著,好歹是有感情的人,即使再怎麽受到惊吓,可此刻仍是悲伤情绪大过无主心神。 “不要张扬出去,”宋之河道,“子笙现在完全不省人事,先将伯母安葬了,之後再跟他说吧。” “其实我怕子笙一时接受不了,又会弄出什麽意外……” “事情都发生了,逃避也是没有用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子笙醒来看他怎麽样,”宋之河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紧闭双眼的颜子笙,“希望他能挨过去。” 叶瑾萱无力的点点头,她觉得太累了,慢慢的踱到楼上去想眯上小会儿,那一刻她恍惚地发现,以往的好日子已经无情溜走了,一去再不返。 颜子笙昏睡过去後竟做了一个梦,这段时间他已经受了不少噩梦的折磨,而这次的梦却比之前的任何一个都要来的柔缓。 梦中出现了温玉恨。 颜子笙同他牵著手在曾经走过的那座桥上慢慢往前走著,没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4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4 有目的不知道该去往何方,但手心是暖的,心也是暖的。 而梦里头总是下著雨,好像永远都没个停歇,温玉恨一手握著颜子笙的手,一手执著伞,透过雨帘看到景色都是虚的,温玉恨低声问他,“你看得清楚前头吗?” 颜子笙摇了摇头,温玉恨仍是问,“你看得清楚吗?” 一遍一遍的,颜子笙心中焦躁起来,一把夺过温玉恨手中的伞,“我一个人先走了。” 他期望他会追上来,可他没有,站在原地静静的望向颜子笙,颜子笙定住脚步回头,看见被雨淋湿的那人,终是心软,三步并作两步折回去,口中带著怪责的语气道,“你明知我会等你,还故意如此,你到底想怎样。” 温玉恨却笑了,可笑著笑著脸上的表情忽然狰狞起来,把颜子笙的伞甩到一边,就要上前掐住他的脖子。 颜子笙被掐得喘不上气,人被逼至到了桥栏杆边,温玉恨势要将他推到河中,这个过程中温玉恨不发一言,颜子笙觉得那张熟悉的脸自己其实根本就不认识,颜子笙想求救,但无法发出声音,窒息感觉侵袭著自己,梦境的最後也不知是怎麽了,温玉恨松开了手,短短的凝视了颜子笙几秒就朝另一方向走去,徒留颜子笙在雨中苟延残喘。 终究还是个噩梦。 “等等别走──” 颜子笙猛地惊醒,额头上起了密密麻麻的汗,心还在狂跳,温玉恨的面容已经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宋之河的脸引入眼帘,“终於醒了。” “你……你怎麽突然来了?”颜子笙清醒後头仍是痛,手脚也使不上力,而自己也并非睡在床上,而是穿戴整齐的倒在沙发上,难怪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似的。 宋之河想著现在跟他解释也是多余的,而颜子笙也没有想询问更多的欲望,他坐著发了几分锺的呆,然後突然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宋之河拉住他。 颜子笙自然是没有力气反抗,被宋之河一只手拉住就挣扎不开,只好轻声告诉他,“去喜丰园。” “你去那做什麽,你还有心情看戏?颜少爷──”宋之河终於是受不了他这副模样,一股怒火窜了上来,“你不知道你之前干了些什麽我就告诉你,你他妈居然堕落到染上烟瘾!连你妈都是你给害死的,你看看你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不用你来提醒我!”颜子笙也吼回去,“我知道所以我要去找人,别拉住我。” “颜子笙,你知道吗,”宋之河念在那麽多年的手足份上,将火气压了下来,“你就是自作自受,萱儿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活该。” “是,我是活该──”颜子笙面如死灰,“我自甘堕落,你也别来搀和我的家事了,带著萱儿给我走。” 宋之河听到他说出这番话来,一时搞不懂他是清醒还是依旧糊涂,他不知道接下来还能说什麽,可下一瞬颜子笙就道,“你现在要是不愿意走,就多看看我家的残局吧,反正看一眼就少一眼,我要出去了。” 宋之河倏地松开了手,他看著颜子笙步履蹒跚的走出门外,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发现眼睛有些酸楚。 ☆、第十八章 十八 温玉恨沈默的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和以往不同的是本来该是他独处的空间里面这次倒是围起了一圈人,劝了半天无非是,“玉恨,你就答应了吧。” 一个跟温玉恨平日里关系挺好的赵小妹也一个劲的说,“是啊玉恨哥,就当是为了咱们戏园子,唱一出也无妨啊。” 温玉恨知道喜丰园里里外外都被一溜小日本子给包围了,只说是想听温玉恨唱戏,可温玉恨心里头明白得很,这个“想”就等同於“要”,他们口头上倒没有要挟过什麽,但若是温玉恨说出一个“不”字,後果也不是他们能料想得到的。 温玉恨心头憋气,一抬手把放在桌子上的戏服甩在地上,“你们的骨气呢?为那帮日本人唱戏?要唱就去唱罢,我不会上台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玉恨你要知道,大夥儿都没有存要投靠日本人的那个心思,”一个夥计道,“今儿个你不唱,那我们大家可就真有好戏唱了。” “是啊是啊,玉恨兄你要想明白啊,”赵小妹将地上的衣袍拣起来掸去灰尘,“你就吧!” 这时一个人从外面跑进来,小声道,“他们在催促了,问咱们到底……唱不唱?”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温玉恨的身上,温玉恨叹了口气,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心情复杂的接过赵小妹手中的戏服。 一夥人终於是松了口气,都各自忙活了起来,化妆的化妆,捯饬道具的捯饬道具。 温玉恨虽说算不上个绝对的好人,可骨子里还是有那麽点傲气的,以前唱戏几乎都是凭他心情,如今却落到要为日本人唱,他心中愤怒,却又毫无办法,外面已经在打仗了,安定日子几乎是掰著指头数著过,而当他将妆扮上,换上了鲜豔的戏袍,就不再是自己了,方才那点不甘都被藏到了妆容後面。 温玉恨戴上沈重的水钻头面,繁杂的珠子与粼粼水钻耀得眼睛生疼,他盯著镜子里面自己的脸看,心中自嘲道,“我这个样子,到底还像不像个人?” “好了吗?”过了一会儿赵小妹推开虚掩的门,大约是都准备就绪就等温玉恨了,她看见温玉恨扮好妆的样子冲他弯了弯眉眼,“真好看。” 走上戏台自下望去,不用想也看不到其他的客人,前排坐了几个神色肃穆的军官,其他的日本兵分两边站了各一竖排,温玉恨眼尖,看到正中间的那个日本人旁边坐了一个中国人,且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常正辉。 常正辉没看台上,正低声与那个日本军官窃窃私语著什麽,而那个日本人听了之後将目光锁住温玉恨,慢慢微笑起来。 “昔日梁鸿配孟光,今朝仙女会襄王……” 温玉恨早先知道常正辉跟日本人打过交道,却不想关系竟如此密切,想归想,却仍不敢怠慢,抖动著盈盈衣袖,目光随声色流转。温玉恨今儿特意挑《龙凤呈祥》来唱,倒是挺合衬。 “暗地堪笑奴兄长,安排巧计哄刘王。 月老本是乔国丈,纵有大事谅无妨。” 台下堂岛三郎一直盯著温玉恨看,老实说他早就知道温玉恨的大名,仰慕他也不是一两天了,几番邀请都无果,而今终於有机会坐在喜丰园听他唱戏,心中自是痛快,可他还是不喜欢这种半强迫的方式,不过这些纷杂的想法在听到温玉恨口中唱词之後便烟消云散,这个人的确是有魅力的,堂岛已经深深地被吸引住。 “今日良辰,只见笙歌皆奏,刀枪森严,好不壮观人也! ”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5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5 温玉恨将这一句念得无比哀怨,台下的日本人大多数是听不太懂的,想到这里,他嘴边不禁泛起冷笑,之後几番婉转,一出戏终於唱罢,台下却是一片安静,唯有堂岛三郎一人拍手叫好,这气氛之微妙,恐怕只有台上的人才知道。 见堂岛拍手称赞了,周围坐著的几个日本人也虚伪的跟著拍手,常正辉也不避嫌,笑眯眯的望向台上的温玉恨,“哎呀,温老板唱的真是妙极了!” 温玉恨躬身谢幕,却被人叫住。 堂岛站起身,操著一口蹩脚的中文道,“温老板,我今日就是为见你而来的。” “…………”温玉恨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口中却回答得体,“那真是温某的荣幸。” “可否下台聊一聊?” 温玉恨依言走下台,堂岛未请他坐,两人面对面站著,堂岛要比温玉恨矮一点,但因著相貌粗狂看上去差距也不大。 “这位就是我曾跟你提到过的堂岛司令,”常正辉约莫是起了个翻译的作用,在一旁解释,“司令他很是想听你唱的戏,今日才特意前来。” 特意前来──温玉恨觉得这个词他说的还真是顺溜不拗口,台上的人站在远处不知道该不该下去,就这麽维持著尴尬的氛围。 “堂岛司令你好。”温玉恨朝他伸手。 堂岛同他握了下手,竟有些不好意思,遂即道,“温老板……长得可真是俊美。” 温玉恨顶烦人拿这种词来夸自己的面貌,而且被一个男人这麽说,他是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只不过烦归烦,脸上却是一丁点儿也未表现出来,他彬彬有礼的回了句,“谢谢。” “如果温老板有空的话,在下想请你喝茶,不知道温老板意下如何?” 温玉恨刚想说话,这时听得外面喧哗起来,一个日本兵跑过来在堂岛三郎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便见得他脸色一变,“什麽人?” 颜子笙心中越是悲凉,表现得越是云淡风轻,去喜丰园的路不算远,但是他走的极慢,就像是吃过饭後悠闲地散步一样,街上的行人很少了,盛夏的阳光孤零零的烘烤著大地,有种怪异的萧条感。 等终於走到了喜丰园门口他想进去却被拦了下来。 他不曾想到喜丰园竟然被日本人的军队的包围了,但他也不想就这麽折回去,开口对守著门口的日本兵道,“让我进去,我是来找熟人的。” “什麽熟人!这里没有你的熟人!” “你们这些日本狗给老子闪开,”颜子笙被激怒了,强硬著要进去,无奈没有十足力气,几番推搡还是被拒之门外,“别拦我听不懂吗!” 而日本人见颜子笙要硬闯,齐刷刷拿枪对著颜子笙,颜子笙见状有些怯了,於是变成扯著嗓子喊话,“温玉恨你出来!我要见你!” 颜子笙在喜丰园门口大呼小叫的,这时一个日本人从里面走出来,用日语叽里呱啦跟一个士兵交流了一番,守门的终於把枪收好,让颜子笙进去。 颜子笙老远就看到温玉恨,不过温玉恨并未搭理他,甚至眼睛都没有往他那边看过去,颜子笙心中蓦地难受起来,他看见温玉恨跟一个日本军官有说有笑聊著什麽,於是快步走上前,没等到那个日本军官怒斥来者何人时颜子笙就已经死死揪住温玉恨的衣襟。 “你个狗娘养的王八蛋杂种!”颜子笙恶狠狠的骂道,“温玉恨,你为什麽要害我?我有什麽对不起你?你说啊!你给我抽的烟都他妈是什麽玩意?!” 温玉恨沈默著不说话,颜子笙起得眼泪也流出来,不顾形象的抓著温玉恨又打又骂,“你还是不是人?你说话啊温玉恨!” “你是什麽人,敢在我面前撒野,”见温玉恨不吭声,堂岛就默认为是一个不认识的疯子闯了进来,对著颜子笙怒吼,“信不信我一枪就可以崩了你!” 颜子笙不想去管这个日本人在恐吓自己,他仍是执著的抓著温玉恨不放,口口声声道,“你不要给我装哑巴,你知不知道你害惨了我!我哪里招惹了你吗你个龟孙子给我开口说话啊!你说啊!” “他妈的!”堂岛掏出枪就直指颜子笙额头,周围几个日本兵上前制住了颜子笙,“你是个什麽东西,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常正辉是认得颜子笙的,只不过此刻他也一句话都不吭声,看著颜子笙死命的挣扎著,於是将头低了又低,生怕被颜子笙看见自己。 温玉恨看著歇斯底里的颜子笙,脸上是冰冷的表情,伸手想拭干净颜子笙落在他衣襟上的眼泪,这时堂岛问道,“温老板,这个疯子是谁?” 还未等温玉恨开口,颜子笙就大笑起来,可脸上的泪还没干,这个样子看起来有些扭曲病态,“你问他啊,问他我是谁!” “你认识他吗?”堂岛听得颜子笙这麽说,不由得缓和了态度。 温玉恨方才不发一言,此刻被问到话,思忖片刻後,漠然地回了一句,“不,我们并不认识。” ☆、第十九章 十九 短短的对峙却像耗尽了一辈子,颜子笙几乎站不稳,他还想继续骂,他气不过甚至想把五脏六腑也呕出来然後全吐到温玉恨的身上。 温玉恨仍是一副寡淡面容,似乎真与颜子笙这个“外来人员”没有丝毫关系,他转头对堂岛道,“堂岛先生的好意温某心领了,不过在下有些不太舒服,改日换我请您喝茶如何?” 堂岛脸色有些尬尴,他知道温玉恨这个人性子孤戾,若是这次被拒绝,下次要约他相聚定是难上加难,可对方将一句话说得无不妥当,他没有理由翻脸,只假笑著点头说好,就这麽定了,然後回头看杵在一旁的颜子笙,目光变得凶狠起来。 “哼,”堂岛打量著颜子笙,说实在的他不大相信温玉恨与这人没有半点关系,心里十分痛恨颜子笙的到来毁了他与温玉恨的邀约,“这个人还不知道是什麽来头,先把他带走──既然温老板也并不认识他。” “凭什麽带我走?!滚开!”颜子笙叫嚣著,立马迎来重重的一拳,便直接跌坐在地上,鼻青脸肿的。 堂岛给他的一拳实则是做给温玉恨看的,而温玉恨却对他轻轻颔首算作告辞便转身走向後台了,颜子笙哑著嗓子喊了温玉恨的名字,可传不到对方的耳朵。 日本人离开了喜丰园之後,戏园子里的上上下下悬著的心都落了地,赵小妹还亲自给温玉恨递水喝,“真是多亏了你!” 温玉恨接过水,不过是微温热度,现下却烫得手都疼,有种想放下却不能放下的感觉,赵小妹见他喝罢了水,就悄声问道,“那位颜公子……我记得是你的朋友吧?我不太懂为什麽……” 温玉恨抬眼看她,有些话他不能说,也不想说,赵小妹对上他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6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6 的眼,识相的闭上嘴不再多加过问。 这个人大约是没有感情的,赵小妹暗暗想,也只有见他唱戏的时候他才是鲜活的。 可那终究是做戏,谁都明白。 温玉恨在後台休息了片刻,卸去脸上油彩,换上便装之後又听见门外传来喊话声,“温老板,温老板!有人找你!” 宋之河虽然跟颜子笙吵了一架,但他还是相信是因为颜子笙受到了巨大打击而朝他发火的,这些年的情谊,他不放心他身体不适还在外面晃悠於是找到了喜丰园来。 他见温玉恨一个人坐著愣神,犹豫著不知道怎麽开口,半晌倒是温玉恨先道,“宋先生找我有事吗?” “啊是这样的……”宋之河将事情的原委全盘托出,他觉得温玉恨大抵是颜子笙平日里比较交好的朋友了,说出来也无妨,“所以他说要去喜丰园,我就来这里了,你没看见他?” 温玉恨听到颜子笙母亲死了的消息,面色一沈,他开始有些後悔,但仍是摇了摇头,“没看见。” “是吗……”宋之河长叹一口气,但并没有将颜子笙染上烟瘾的事情说出来,“他……身子不太好,这样在外面不安全,你知道,他现在已是孑然一人。” “嗯……”温玉恨点点头,宋之河看颜子笙不在喜丰园,寒暄几句便起身要走,温玉恨难得与他多说了些话,不过大都是打听颜子笙近况的,最後送对方出了园子时又补了句,“你要是见到了他,代我跟他说声节哀顺变。” 炎热的天气里,颜子笙却浑身发冷,就连心都要凝成冰。 堂岛三郎将他绑在凳子上,粗鲁的抓起颜子笙前额的发让他把头抬起来,“告诉我,你跟温玉恨到底是什麽关系?” 颜子笙撇了撇嘴,盯著眼前这个怒目圆睁的男人看了许久,朝他脸上吐出一口唾沫。 “他妈的支那人!”堂岛将脸上的口水抹掉,看了看手中的湿黏,胡乱的擦在颜子笙的脸上,“别以为能骗我,我知道你跟他认识,老实给我招了,不然就让你死得很难看。” 颜子笙用沈默抗拒著堂岛,他不知道为什麽眼前这个日本人为什麽对温玉恨那麽上心,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对温玉恨的生活一点都不了解,这种不了解更多的是来自於对方从不跟自己分享他的一切,那瞬间他开始怀疑自己跟温玉恨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认识过,还是说这所有的过往都像云烟是虚无的,是自己所臆想出来的。 可那又怎麽样呢?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不是吗,除了恨意再也不剩下其他。 思绪尚未飘远,疼痛感又侵袭而来,堂岛已经不耐烦,抬起一脚就狠狠踹向颜子笙,颜子笙就连同凳子一块儿往後倒下去,砸在坚硬的地上发出沈闷的声响。 “你们是不是有私情?”堂岛本就从温玉恨那里打听不到任何消息,而今面前这个毫无半点力气的人居然也敢与自己唱反调,虽然温玉恨同什麽人打交道与他无关,可明摆著这个人与温玉恨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受不了这种感觉,必定要知晓的一清二楚方才感到快意。 颜子笙侧著身子倒在地上,一边的脸颊贴著地,刚才挨的那一脚令他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看著堂岛急的跳脚的模样突然想笑,而刚咧开嘴就吸入不少尘土到咽喉中,呛得他又想流眼泪。 下一秒堂岛的脚就直接踩在颜子笙的脸上,“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你想知道什麽……”颜子笙艰难的说道,“我们……” “这就对了嘛,”见颜子笙终於肯开口,堂岛把脚挪开,还不忘用鄙视的口吻道,“哼,还以为你多有骨气。” “咳……你是看上了那个戏子吗,”颜子笙嘲笑道,“我告诉你……他也是个没有骨气的下贱胚子。” “我让你说这些无关的废话了吗?!”堂岛说著给他踢了一脚,“听不懂我的问话?” “你想知道什麽……”颜子笙提著一口气,尽可能的缓慢说道,“想知道我跟那个人上过几次床?还是想知道我为什麽跑来找他?” 听到这话堂岛突然愣住了,他蹲下身子捏起颜子笙的下巴,几乎要将下颌骨给捏碎一般用力,“你说你跟他上过床?” “哈哈哈可不是……”颜子笙不避开,“还不止一次,我跟他在一起,最常做的就是滚在床上,你还想知道什麽?他在床上爱说些什麽话你要不要听?” “干!”堂岛嫌恶的重新站起来,只觉得再跟颜子笙多说一句话都要被恶心得要吐出来,“温老板是不会和你这种真正的下贱货发生肮脏关系的。” 颜子笙听得他将“真正的”那三个字说的掷地有声,那一瞬间他觉得要是能立马死掉就好了,而自己说的话就像一把把刀子,只不过刀刃全是朝向自己的心脏,捅得血肉淋漓,鲜豔刺目,却不得解脱。 温玉恨从下午一直坐到暮色四合,这期间他想了很多,可回过神来又好似什麽也不曾想过。 老实说这段感情,无非是戏子同纨!公子间的游戏罢了,最初他是这麽笃定的认为的。 正所谓“看戏的人假正经”,他又怎麽知道对方可曾许过真心一半?如果非要怪,那也只能怪对方入戏太深。 说得不好听,自己仅仅是个出卖喜怒哀乐赚人嬉笑怒骂的戏子而已,现今时局动荡不定,只等哪天恐怕连养活自己的手段都派不上用场,所以趁著眼下各图所利,也是为了日後能更好的活著。 玩玩嘛,不该难过。这样一遍遍催眠著自己。 而颜子笙却是近乎疯魔的,他可以在喝醉之後一步一趔趄的赶来喜丰园等著自己,也可以在久违的一个梦中守著路口远远地望向自己。 这样的一个人,却是温玉恨一步步将他逼至这一地步的。 可笑的是,到了这地步,谁也不愿意先离席。 “颜子笙……”温玉恨不愿意看著他就这麽不明不白的消失了,那点占有欲又开始隐隐作祟,伴随著苦涩的情绪化作眼泪流下来。 恍若飞蛾扑火,好似自掘坟墓。 ☆、第二十章 二十 深夜的街头少了白天的闷热,风吹著甚至有些凉意,颜子笙以为自己会死,结果因为在被堂岛审讯的时候烟瘾犯了,起初堂岛只觉得颜子笙是疯了,对著他一顿拳打脚踢,渐渐地却觉察出一丝不对,派手下来观察了一番,被告知是烟瘾犯了,堂岛一边唾弃著他,不停地骂道真是没有任何血性和骨气的支那人,一边掐住他的脖子,见他呼吸急促目光涣散,慢悠悠的说,“你染上烟瘾了?想要吗?” 颜子笙听到“想要吗”三个字,就像在沙漠中看到了绿洲一般狂点头,口中支著,“嗯……想、想……” 堂岛松开了手,颜子笙很快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7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7 就挨蹭著抱上堂岛的腿,眼中写满了哀求,堂岛看不惯他这样的神情,愚蠢又可怜,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居高临下的盯著他道,“真是无可救药。” “求你了……求求你……”颜子笙头昏脑胀的,他也不在乎眼前这个人之前对他拳脚相向,也不想关心他是善是恶,现下只想换取解脱。 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堂岛甩开他,颜子笙困惑的望著他,这时一个日本兵对堂岛说了几句日语,堂岛沈思了一番,低声点头,“也是,他要是死在这里还弄脏了我的地。” 颜子笙仍是不依不挠地哀求著堂岛,堂岛一脚把他踢出好远,颜子笙吃痛,捂著腹部蜷缩成一团,他听到堂岛轻蔑的说,“骗你的,拿你取乐子你还真配合。” “你们……”颜子笙就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但是他终归不甘心,咬牙切齿的回应,“不要脸的日本狗……” “他说什麽?”堂岛没有听清,转头问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大约是听见了,只是不知道要不要复述,见堂岛恶狠狠的盯著自己,就吞吞吐吐的答道,“报告司令,他说您是不要脸的……日本狗。” “混账东西!”堂岛抬手给了手下一个耳光,然後马上走到颜子笙面前,他看见颜子笙居然艰难的咧著嘴角嘲笑著自己,“你这是想死?” “你杀了我吧。”颜子笙说得事不关己。 堂岛愣了一会儿,不屑的撇撇嘴,对身後的人说,“把他扔出去。” 颜子笙以为对方会毫不犹疑的杀了自己,却不想对方连动手都不愿意,这次他连挣扎都没有就被几个人提起丢到了外面的大街上,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外面的大街上看不到几个人,偶尔经过一两个赶路的看到颜子笙半死不活趴在地上便快步绕过去了。 颜子笙醒来後,连爬起来的劲都使不上,索性就匍匐著慢慢往前挪,不知道方向,但还是往前,好像朝著闪烁微光的地方去就是正确的。 大抵是夜晚的露水蒙上眼睛,只是後来才知道,那是泪。 他的身後是一片化不开的黑暗,如墨色大片大片的渲染,若不仔细分辨,就连同他整个人都似揉进了夜色中,令人绝望的凄凉。 温玉恨一条街一条街的找,从起先的急切到慢慢变得麻木,时间随著夏夜的风被拉扯得很长,长到他已经打算放弃的时候,终是在街口远远地望到那个人的身影。 那一刻温玉恨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上前去,他突然有些害怕。 可又在怕什麽呢,是怕认错人还是怕不敢认那个人? 等到走近了,近在眼前了,温玉恨叫出他的名字,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颤得厉害,“颜子笙。” 那人闻声抬起头来,默默的看了温玉恨半晌,又将头低了下去。无话可说,不想做声。 温玉恨俯身想扛起颜子笙,却在碰到他那秒被他的手推开,“别碰我……” 颜子笙虽然依旧头痛欲裂,分不清现在真亦幻,可本能提醒著他──痛是真的,恨也是真的。 最後温玉恨还是不顾对方的抵抗将他抱回了自己家,中途颜子笙累了便昏睡过去,醒来时已躺在柔软的床上。 不等颜子笙开口,温玉恨就将水递给他,颜子笙盯著他手里的杯子,下意识的推阻,将水溅了温玉恨一身,而温玉恨没有丝毫脾气,沈默的起身再去重新倒了杯水,依旧重复著递水的动作。 颜子笙喉咙干涸冒火,但想到现在躺在温玉恨家的床上,他就宁愿渴著,也不想跟温玉恨说任何话,也不想接受他假惺惺的好。 “你要撑多久,你以为你能撑多久。”温玉恨见他始终不愿意搭理自己,就强硬的将杯子送至他嘴边,把水灌了下去。 “咳咳……”颜子笙止不住咳嗽,他把脸别过去,喃喃自语,“到底为什麽……我是欠了你什麽吗……” 温玉恨不搭腔,他看著颜子笙泛白的嘴唇,以及他发抖的身子,但就只是看著,别无其他任何动作。 “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片刻後颜子笙缓慢的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轻,却也说得很明白,“为什麽你说话啊……” 温玉恨始终不愿回答,而颜子笙剧烈咳嗽之余随手抄起床头柜的烟灰缸朝温玉恨砸过去,只不过没砸中,哗啦一声摔碎在身後的墙壁那。 “你不要骗我了好不好?我求你了别骗我了……”颜子笙倾身揪住温玉恨的衣服,“不要骗我……” “你别闹了。”温玉恨使劲掰开颜子笙的手,颜子笙倏地想作呕,这一呕竟吐出一小口血来,接著他开始全身抽搐,就在床上辗转翻滚起来,温玉恨沈默的起身去柜子里找了找,翻出一个铁盒子,接著又坐到床沿。 颜子笙痛苦的呻吟,温玉恨费了好些功夫才摁住他,然後捋起颜子笙的衣袖,找到血管後,从那套铁盒子里拿出针管刺了下去。 这套工具是常正辉送的,一开始温玉恨问他有没有机会能搞到这些玩意,对方误以为是温玉恨好这一口,竟真的弄到了,在这一点上,常正辉的办事效率著实很不错。 温玉恨看著颜子笙的面色渐渐地缓和了下来,呼吸也平稳了,甚至露出一种近似於安详的表情。 “舒服了吗?”温玉恨问他。 的确是舒服的,全身无比的轻松,颜子笙短时间内也不生气了,仅无力的点点头,眼睛望向头顶昏黄的灯,放空。 温玉恨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之前的烟里面,也是搀了这个。” 颜子笙疑惑的皱起眉,换做几分锺前,他肯定是要和温玉恨闹个你死我活,可现在他沈溺在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中,再也不想清醒。 “吗啡。”温玉恨敲了敲那个冰冷的铁盒子,“是不是感觉不错?” 颜子笙也早该料到,但即使现在知道了又有什麽用,已经这样了,温玉恨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麽,如同说著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徒劳,都是徒劳,颜子笙小声的哽咽起来。 这是颜子笙最痛苦也最舒坦的一夜,他沈沈的睡过去了,但睡梦中时不时出现死去的母亲的脸,时不时又是堂岛那个王八蛋的脸,他只能奋力逃脱,跑啊跑啊,就遇见了温玉恨。 温玉恨向他伸手,颜子笙问,我们去哪儿? 地狱,他说。 颜子笙猛地惊醒,温玉恨靠在床边阖眼正睡著,颜子笙就这麽看著这个人,他不懂为什麽会走到这一地步,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一句话。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想起与温玉恨的第一次见面,然後第一次吃饭,第一次的心悸,第一次的牵手与亲吻……他没办法说服自己,这些都是假的。 如果要去地狱,那就一起好了──颜子笙脑子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8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8 里闪过这个念头。 他突然伸手掐住温玉恨的脖子,而温玉恨也醒过来,他抓住颜子笙的手,而颜子笙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松开,“你死了就好了,你死了就不会来折磨我了……” “颜子笙……放手!”温玉恨用力分开颜子笙的手指,颜子笙往後退了几步,仍旧是不肯放开,温玉恨腾出一只手去推他的肩膀,硬是将他推开,颜子笙就这麽摔在地上,後脑勺撞上坚硬的墙壁。 颜子笙不想再起身,他有些自暴自弃,就开始将头一下下撞在墙上,磕得头破血流,温玉恨拉住他,也不知道是心疼还是责怪,“你为什麽这麽不珍惜自己。” 颜子笙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再後来就开始哭,接著一字一句的说,“知道吗?所有的人都珍惜我,唯一不珍惜的人,是你。” 温玉恨听罢竟一时失语,他不知该替颜子笙擦掉眼泪还是抹干净他额头上的鲜血,而颜子笙冷冰冰的看著他,遂即在他耳边道,“给我滚。” ☆、第二十一章 二十一 温玉恨已经很清楚颜子笙现在离不开自己,可是他让他滚,那他就听从他的吩咐从眼前消失,谁让这人始终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呢,温玉恨近乎带著嘲讽的心情这麽想著。 颜子笙浑身都是伤,他犹豫了半晌又慢慢的挪到床边,然後艰难的爬上床,温玉恨透过门缝看了一会儿,去喊醒了鸢子熬点粥等人醒了就送过去。 再过一个多时辰就天就快泛起鱼肚白,温玉恨也没什麽睡意了,就靠在椅子上休憩,一旁的留声机咿呀呀正放著周旋的《何日君再来》,甜美又不乏慵懒地唱著“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在古旧大宅子的凌晨响起这样的歌声显得有些!人。 而温玉恨脑子里还在反复回荡著颜子笙的那句话,“唯一不珍惜的人,是你。” 是啊,这是事实,没办法否认。他开始在想,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吗,总感觉时间在一点点缩减,会不会某天就停滞不动了。 外头的天全亮的时候,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亮了这几步天地,好似舞台谢幕时分最後打过的灯光,徒剩下温玉恨一人在台上。 这时远远地传来“砰”的一声,温玉恨料到又是颜子笙强著不肯吃东西而摔碎了碗之类的,温玉恨甚至有些习惯了,颜子笙从来就不是什麽乖驯的主儿,温玉恨起身慢悠悠的走到房间,果不其然地上是一块块的瓷片,不过好歹只是打翻了盖子,煲粥的碗还端在鸢子手上。 “多少吃点,还是说你想就这麽饿死?”温玉恨从鸢子手中接过粥,吩咐她退下去後,又道,“你死了,颜家可就没人了。” 颜子笙本来硬著性子推阻著听到後半句话就僵住了,那无疑是一句杀伤力极强的话,颜家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了,他既然都能从日本人手里活下来,就更不能这麽死了……颜子笙抬眼望向温玉恨,对方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颜子笙喉咙如同尖刺梗著,温玉恨见他有在听自己说话,就舀起一勺粥往他嘴边送,哄小孩儿般的,“啊,张嘴。” 看著颜子笙慢慢的咽下了一口粥,温玉恨替他拭掉嘴边的一点残余,颜子笙愣了愣,很想问他现在对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但话到了嘴边又随著温热白粥咽进肚子里了,不管是开口或者是等待答案,都让人觉得难受,唯独只能在心里头偶尔想一想,想一想对方曾许诺的几句假亦真言才发现──从头到尾,他们之间竟是连一句“喜欢”都没给过。 颜子笙莫名的就释然了,他一口口咽下温玉恨给他喂的粥,权当作一个愿意照顾自己的人而无过多瓜葛。 过後温玉恨对他说,“要是想吃点别的什麽,就跟我说,我让人去给你做。” 颜子笙靠在床头,终於能打起几分精神,“我要回家。” “之後我会送你回去,”温玉恨起身,“但是现在不行。” 颜子笙也不再多问,他知道温玉恨这个人说一不二,多说无用,於是沈默的缩进薄薄的毯子里,眼泪蹭在棉布料上,很快就被吸干了。 他想回家,只想回家。 转眼又是几日,中间有好几次堂岛三郎邀请温玉恨见面,最初温玉恨推脱了,可想著总这样也的确是太不给人面子,便答应与堂岛一同喝茶。 堂岛一边说他们日本是很崇尚茶道的,又问温玉恨平日里喜欢喝什麽茶,几番对话下来,温玉恨大概也知道这个堂岛三郎是个什麽性格的人,他不露声色的将沏好的茶奉至堂岛面前,自己也慢慢的品著手里的那杯,堂岛这个人不喜欢聒噪,温玉恨寡言少语的性格让他觉得相处起来很惬意,纵使他心中急躁有一肚子疑问,对上温玉恨的眼睛後又缓和下来。 “温老板,上次的那个疯子你还记得吗?”堂岛旧事重提道。 温玉恨明知道他说的是谁却还是装糊涂,“我遇到过的疯子多了去了,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你不可能不记得的,”堂岛笑了笑,“就是跟你上过床的那个疯子。” 温玉恨捏著茶杯的手愈发用力,以至於指节都发白,脑子短暂的断了线,再回过神来便道,“堂岛司令真会开玩笑。” “温老板觉得我在开玩笑?”堂岛喝了一口茶,“但接下来我说的,可不是在开玩笑。” “你想说什麽。”温玉恨看著堂岛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减,眼睛直直的望向自己。 “我……”堂岛倾身凑近了些,连称呼都变成了敬语,“我很爱慕您,不如说想要得到您。” 没等温玉恨回答,堂岛又自顾自说了下去,“所以不管你跟那个疯子发生过什麽,我都不介意,只要……” “只要我跟你在一起?”温玉恨替他将剩下的说完。 堂岛不说话,只沈默的拉住了温玉恨的手腕。 这回倒是温玉恨笑了,他仍是那句话,“堂岛司令真是爱开玩笑。” 堂岛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一般,但他不肯放开手,他不清楚自己为什麽对眼前这个人有著如此的执念,以至於让他都有些口不择言,“那你就不怕我把你们的事情说出去?那可不是什麽风雅的事情。” “谁们?”温玉恨勾起嘴角,“还是说现在的‘我们’?” “温老板,你为何如此绝情呢。”堂岛叹气。 温玉恨将手从堂岛手心抽出来,难得认真的跟堂岛说上一句话,“到底是什麽让你觉得我是个多情的人。” “你唱戏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堂岛依旧固执。 “我是不是该说多谢夸奖?”温玉恨将手中茶杯放下,“劳烦司令招待,恕温某就先告辞。” “你想走就走,那我这个司令岂不是个摆设?”堂岛冷冷的声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9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29 音从身後响起。 温玉恨也该料到他会动怒,但是不想与之撕破脸,仍是好声好气的道,“堂岛司令要是想见我,来喜丰园便是,告辞。” 见温玉恨头也不回的走後,堂岛三郎将摆放在面前的茶具猛地掀翻,“混账东西。” 沈怡佩的葬礼最後是宋之河一个人给包办的,叶瑾萱也帮了不少忙,只是现在这个局势,做什麽都不能大张声势,本应该将其安葬在颜尚筠的墓一侧,而今只能暗地里找个风水还过得去的地方悄悄葬了,墓碑前只有宋之河与叶瑾萱两人,显得格外的萧条,宋之河找遍了北平能找的地方,都寻不到颜子笙的影子,叶瑾萱在墓前哭的很是伤心,虽然不算是颜家的人,但她早已经将沈怡佩当做自己的亲人看待,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那唯一的儿子都没能来墓前看上一眼,她泪眼婆娑的望著冰冷的墓碑,“伯母,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子笙的。” “萱儿……”宋之河望向叶瑾萱。 “嗯?”叶瑾萱扭头应道。 宋之河无奈的摇了摇头,“没什麽。” 叶瑾萱想了很久,然後她道,“希望能早点找到子笙,就算他现在染上了烟瘾,我还是想要照顾他一辈子,我要和他结婚。” “你疯了?!”宋之河脱口而出。 “为什麽连你也这麽说?”叶瑾萱不可置信的看著宋之河,她原本以为他能理解自己的想法,才跟他说的。 宋之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他放慢了语速,“我不是不知道你对他的心意……只是他染上了烟瘾,你也看见了,他发起疯来完全变了个人,你就不怕也跟……” 後面的话宋之河没有再说完,毕竟现在还在沈怡佩的墓前,有些话说了晦气,叶瑾萱明白宋之河的意思,但她不知道是执迷不悟还是义无返顾的说,“我知道,所以我才更要和他在一起。” “你知道什麽啊?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宋之河捏紧了拳头,终是忍住之後要说的话,只是转身往前走,“总之……先要找到他再说。” “嗯……”叶瑾萱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十七日,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制定了《在华北行使兵力时对华战争指导纲要》,日本政府决定动员四十万兵力,企图用武力强行侵入中国,而蒋介石也於当天在庐山发表了谈话,宣布对日作战。 七月七日打响的只是标帜的一枪,而现今,真正的战争终於爆发了。 ☆、第二十二章 二十二 颜子笙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囚犯,就连回自己的家身边也跟著温玉恨,说是“送”,但其实跟监视没什麽两样,用温玉恨的话来说就是,“你浑身是伤,万一走著走著就倒下了可不好办。” 到了颜公馆,偌大的房子已是一副人去楼空的模样,颜子笙看著久违的家,眼睛顿时湿润了,心里陡然生出一种荒凉的感觉,而温玉恨在门边捡到一封信,大概是之前有人送来的,就这麽夹在了门缝,颜子笙仰躺在柔软的沙发里,见温玉恨拆开信看了起来,就道,“那写的什麽,拿来给我。” 温玉恨耸耸肩,嘴里小声道,“迟早要给你看的,急什麽。” “我让你拿来。”颜子笙命令道。 温玉恨转头看他,大约已经将信读完了,便走过去将信递给颜子笙,“喏给。” 颜子笙一字一句将那封信看完,然後又不可置信地再看了一遍,终於确认那短短几行字是事实後,脸色变得煞白,颜子笙几乎要将那薄薄的信纸揉皱,他盯著温玉恨,“你笑什麽?你告诉我你笑什麽?” “签了吧。”温玉恨漫不经心道,“你觉得你有能力去经营好你父亲留给你的丝绸坊?” 颜子笙手里的那封信是日本人寄来的,上面简短的写著有意收购颜家的丝绸坊,只要颜子笙在上面签个字,补给的金额不会亏待他。 “是你搞的鬼?”颜子笙想将信撕掉,却被温玉恨一把夺了过去。 “别随便冤枉人。”温玉恨把信折好,“这对你而言,不是更好?” “死了心吧,”颜子笙狠狠推了一把温玉恨,“不可能。” “随便你,我只是给你建议罢了。”温玉恨将信放在茶几上,“如你所愿让你回家了,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 温玉恨的那句“好好照顾自己”像是猫哭耗子假慈悲,颜子笙丝毫不愿再多跟他说话,见温玉恨离开後关上了门,才终於知道自己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了。 到头来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家,其他什麽也没有。 然而这还不是最难熬,之前温玉恨给颜子笙注射的吗啡比烟里面的分量更多,瘾发作的也更加频繁,夜幕一点点降下来,他开始明白温玉恨为 什麽说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了,他分明是掐准了自己已经没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生活。 正当颜子笙在地上四处翻滚的时候,敲门声又响起了。 颜子笙挤出一丝力气问是谁,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叶瑾萱提高了嗓门,“是我啊,萱儿,子笙你开开门!” 颜子笙挪了好久终於到了门边,把门打开,就看到叶瑾萱情绪激动的蹲下身来抱住颜子笙,“你吓死我了,我以为再也找不见你了……子笙,你没事儿吧?” 颜子笙觉得自己懦弱透了,他甚至没有力气推开叶瑾萱,“这麽晚了你一个人跑来做什麽……” “我找你啊!”叶瑾萱道,“我跟之河找了你好几天,可是一直不见你踪影,外面已经要打仗了,我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就……” “你就更不应该过来。”颜子笙听得她这麽说,眉心紧蹙起来,“你也不怕危险?” “我一想到你,就不怕了,子笙……我来还有就是想跟你说,”叶瑾萱小声了起来,“我们在一起吧。” “你说什麽?”颜子笙明明听清楚了,却忍不住发问。 “我们结婚,以後你的饮食起居就由我来照顾。”叶瑾萱知道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她无法再等。 颜子笙咳嗽著,“我不是说了吗,你不能和我在一起。” “为什麽?为什麽你就是不愿意,你就从来没喜欢过我吗?”叶瑾萱再说下去,就要哭出来。 “这是两码事!”颜子笙想挣脱开来,他强忍著全身肌肉的疼痛,努力把话说完,“我现在这个样子,怎麽和你在一起?” 而没说出来的话是,我不想害你。为什麽就是不懂。 “我不在乎这些,为什麽非要考虑那麽多呢?”叶瑾萱依旧固执。 “我在乎!”颜子笙颤抖起来,“但我现在就想来一针,知道吗?就是注射了吗啡的那玩意,我就想要那个。” “你瘾发作了?”叶瑾萱慌乱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0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0 无措,“你不要去想它,书上说了,吗啡是可以戒掉的,忍耐一下……好不好?” “戒掉……”颜子笙冷笑起来,“说得轻松,所以我说你不要再跟我待一起,让我自生自灭是最好。” 叶瑾萱倏地给了颜子笙一个耳光,“你总是听不进我的话……不管我说什麽,就是我在你面前,你也看不见我。” 颜子笙痛苦的抽搐著,他听到叶瑾萱一遍遍说著戒掉对他才是最好的,可这话只会让他越来越暴躁,“我想打针!你别来妨碍我了……走啊!” “……你让我走哪去?”叶瑾萱面如死灰的看著颜子笙,终於明白宋之河说的话,“难怪之河跟我说……” “他跟你说什麽?!那你就去他那里啊!”颜子笙暴怒的吼道,“跟著我没什麽好日子过的,搞不好还会被我逼著你去绮梦陪酒你知道吗?!” “你在说什麽啊!”叶瑾萱心都寒了,她没想到颜子笙会说出这样的话,将她所有的热情都冻成了冰,再猛地敲碎成了渣。 “少来管我了!走!” “我知道了……”叶瑾萱擦掉眼泪,“我再也不会来管你的事。”说罢夺门而出。 颜子笙其实都有些烦了,这种场景像是在一遍又一遍的重演,每次都是以眼泪收场,令人无比的厌烦。 可烦归烦,全身的疼痛感并没有因此消失哪怕减少一丁点,颜子笙踉跄著上了楼,现在的自己简直就是一只可怜虫,他忍不住在心中嘲笑著自己,拿起电话拨通後,他缓缓道,“我签,钱都给你,我什麽都不要了,给我药让我打……” 颜子笙醒来时已是下午,他勉强能回忆起昨天晚上温玉恨连夜赶来颜公馆给自己打针的情景,然後自己将那张签了字的信条交给了温玉恨。 有些事情已经没有拆穿的必要,他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温玉恨暗中作祟,从一开始温玉恨就是为了钱而接近自己的,只是他的戏演得太过逼真太过投入,骗过了自己骗过了所有人。 颜子笙从床上起来,想下楼洗把脸清醒一下,刚走出房门就听到楼下细微的谈话声。 常正辉斜倚在沙发上,脸上挂著笑意,“你对那位少爷真狠心啊。” “我要的东西呢?”温玉恨不想同他有任何的寒暄,直接道,“都带来了麽。” “放心,我半个月前就在联系人了,要知道这麽多的吗啡要弄到真的不容易,”常正辉将一个巨大的金属箱子提给温玉恨,“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沾染上吗啡了,你让我开车撞死颜家老头子时我都一头雾水的,现在才知道你在打什麽算盘,哈哈哈哈哈。” “要笑就去外面笑,”温玉恨打开箱子看了一眼,里面全是一盒一盒的吗啡注射剂,而颜子笙签了字的那张字条老早他就交了出去,常正辉的速度是出奇的快,已经将钱也带来了,温玉恨将丝绸坊抵来的钱的五分之一给了常正辉,“你收好。” 常正辉将钱迅速的装进了黑色的提包里,依旧是笑眯眯的,“怎麽,事情都已经成定局你还怕不成。” “谁说我怕了?”温玉恨重新点了点钱,很好,这些钱够他离开北平找个不被人知道的地方过一辈子了,温玉恨合上了箱子,表情沈重的如同盖上了一个人的棺材,但心是一点都不沈重的,甚至有点解脱的轻松感,“没什麽事你先走吧,我就不送了。” “行行行,”常正辉起身还不忘朝温玉恨比了个手势,揶揄的说道,“你好生照顾你的大少爷吧。” 常正辉走後,温玉恨将那一箱子吗啡放到靠沙发的角落边,现在也无须去管颜子笙死活了,各自好自为之,温玉恨这麽想著提著钱就离开了颜公馆。 从头至尾都没发现穿著单薄睡衣站在二楼楼梯口的颜子笙,所以他脸上渐渐狰狞的表情温玉恨也不会看见。 ☆、第二十三章 二十三 温玉恨五岁那年被父母带著上街,说是给他买新衣裳,他乐呵呵的被左右牵著在北平街头逛,接著就被领到了一户不认识的人家里,父母在里屋跟那家人谈著什麽,自己就坐在门槛上看著来来往往的人打发时间。 过了半个时辰後眼见著父母终於一脸释然的出来,温玉恨迎上去,问什麽时候给他买衣裳,父母的表情顿时就冷漠下来,但嘴上仍是温柔的说著,“玉恨乖,明天就带你去,你今天暂时住这里,等我们明儿来接你。” 温玉恨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不要住不认识的人家里!” “别胡说,怎麽会是不认识的人,那是咱们亲戚知道吗?”母亲揉了揉温玉恨的头发,“你听话,啊?” 温玉恨使劲揪住母亲的衣角,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父亲,做父亲的只是无奈叹了口气,然後将手覆上温玉恨的小手上,用力的从母亲的衣角拽开来。 “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温玉恨哭喊著说著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追不上快步离开的父亲母亲,“我要回去,带我回去……” 接著屋子里慢悠悠的走出来一个女人,她打量了一下温玉恨,然後就给他狠狠扇了个耳光,“哭丧啊小毛孩吵死了。” 温玉恨哭得更凶了,傍晚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揍。 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所谓的“恨意”具体是什麽意思,只觉得心中难受又不甘,第二天父母也没有来接他,第三天、第四天,很多天就这麽过去了,温玉恨每天都蹲在天井那里沈默,房子的女主人平时就把温玉恨支使来支使去的,心情不好就当个出气包拧得温玉恨耳朵的软骨都似要断裂掉。 而时间一长,很多不明白的也就慢慢明白了。 温玉恨从这户家人偶尔的谈话中知道自己是被卖给了他们,因为女主人一直无法生育,而老爷子又很想要一个孩子,温玉恨始终无法开口对所谓的叔叔叫一声“爹”,而好在对方也并不生气,只是转身之後又会受到女主人的打骂。 直到一天趁老管家不在时,温玉恨就小心翼翼打开门撒丫子逃了出去。 温玉恨一个人在街上流浪了一整天,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又饿又冻,就这麽走到了喜丰园门口,门口有一个要饭的,他盯著那叫花子的小破碗看了半天,终於鼓起勇气去抢了里头的一小块窝窝头,那叫花子反应不及,刚准备破口大骂时就听到咚的一声,温玉恨一个没看脚下摔了个狗啃泥,那个窝窝头也滚出去好远,温玉恨慢慢爬起来,窝窝头也不要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其实摔一跤的疼痛感并不及寄人篱下时挨打的那麽痛,可就是没来由的想哭,恨不得将之前没流干的眼泪尽数淌完了,那叫花子愣了愣,挪过去一把拽过他,吓唬似的说,“抢了我的东西还哭?!信不信我用这跟棍子打断你的小狗腿儿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1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1 !” 温玉恨仍是哭,那叫花子拍了拍他,“不许哭了!” 温玉恨盯著那根棍子看,害怕真被人打成瘸子,他想看叫花子此刻是什麽表情,这时才发现对方竟是个瞎子。 “别拿手到我面前晃,没大没小的东西。”那叫花子说。 “你不是瞎子……吗?”温玉恨疑惑了,终是止住了哭。 “我看不见,但是我感觉的到咧。”叫花子说,“还有我的耳朵也很灵,你坐过来,听到里面唱著什麽吗?” “什麽里面唱著什麽……”温玉恨压根听不到除了他俩之外的声响。 而叫花子则得意地哼起曲儿来,“可怜你留青冢独向黄昏──” 温玉恨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倒真能听见些调子传出来,“这里面在唱啥?” “唱戏呀!”叫花子道,“这喜丰园门口的一小块地方可是我独占的!我在这乞讨了好多年,每天都能听个一时半会儿的戏,好不惬意喽。” 温玉恨讶异一个双目失明的要饭的能不带任何悲伤情绪的说出这一番话来,“你觉得好听吗?”对方又问道。 “好听。”温玉恨答。 “改明儿你瞧见了园子的老板,你就死皮赖脸缠著去拜师,学个几手也能给我唱唱。”叫花子哈哈大笑起来。 “我为什麽要学这个啊。” “那你就是想饿死?那就赶紧起开别蹭著我。” 他挨著叫花子身边坐下,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说“喜丰园”这个名字,而许多年之後,不管是北平的或者是外地的都知道了喜丰园,因为这园子里出了一个名角儿叫做温玉恨。 “问苍天何使我两人共命, 听琵琶马上曲悲切笳声, 看狼山闻陇水梦魂犹警, 可怜你留青冢独向黄昏……” 温玉恨唱罢最後一句戏词後躬身谢幕,台下的师弟师妹就围了上来,“玉恨哥你为什麽要离开喜丰园啊?” 此番是温玉恨最後一次在台上唱戏,他想著要走也得跟相处了十几年的兄弟姐妹和师父打个招呼,这出《文姬归汉》不是唱给看客的,权当作是告别。 不舍是真的,但有些话也只能说一半藏一半,温玉恨只说自己有些厌倦了,他对不起师父这些年栽培,又跟几个兄弟敬了酒,就走到後台卸妆去了。 温玉恨想,这次卸了妆,换下了这身衣服,以後就再也与这些粉妆花腔无瓜葛了,他对著镜子小声的说了句再见,也不知道是跟这些年的风花雪月还是跟过往的自己,但总归是,再也不见了。 当然前一刻他是这麽想的,温玉恨刚踏出喜丰园,迎面就撞见了堂岛三郎。 “这是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去哪儿呢,温老板?” 颜子笙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将针头从手臂上拔出来,这会儿楼上的电话铃响了,颜子笙不情愿的上楼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宋之河的声音。 “原来你在家?萱儿也在你那里吧?” “她……她来过一趟,早走了。” “没见著她人,那回头再联系。”宋之河像是很急的样子。 “啊对了,”颜子笙想起什麽似的,“我能到你那拿回十万块钱麽,之前……” 宋之河一直记得当初开办绮梦舞厅就是找颜子笙借的钱,便一口答应,“行,你要现金还是?” “现金,现金。”颜子笙道。 颜子笙去到宋之河的住处时,他看到宋之河正低著头坐在沙发上沈默不语,颜子笙敲了敲墙壁想提醒一下对方,而宋之河全然没有反应。 走近了时,宋之河这才抬起头,眼睛红肿布满了血丝,“子笙,我找到萱儿了。” “找到就好,”颜子笙不明白为什麽宋之河是这样的表情,但他也不想多问,“那钱……” “你他妈是不是永远都只关心自己的事?!”宋之河突然间怒吼起来,用力挥起一拳朝颜子笙揍过去。 颜子笙来不及躲,挨了重重一拳,但见宋之河这般模样强忍著没还手,“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吃错药了?我看是你吃错药了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吧,”宋之河道,“萱儿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 “因为我?”颜子笙冷笑,“我怎麽她了,就因为我拒绝她?就算我拒绝她,那又跟你有什麽关系?” “拒绝,你说的好听,你是辜负了她!”宋之河情绪激动的揪住颜子笙的衣领,“我一直都喜欢萱儿,要不是因为她喜欢的是你,我……” “你……”颜子笙从来都没想过会有这麽一天,可他现在终於知道宋之河是因为这个事情生气了,“萱儿人呢?” “正睡著,”宋之河面如死灰,指了指紧闭的客房门,接下来说的话就好似恶咒一般在颜子笙的脑子里萦绕不去,“萱儿那天晚上从你家出来後……被日本人侮辱了。” 颜子笙不知道该用什麽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的胸口莫名的刺痛起来,宋之河的那番话像是一把散钉,一颗颗全摁进了肉长的心脏里。 “让我见见她。” “她要是不去找你就不会……”宋之河拽住颜子笙,“都是你造成的!!” “是我……造成的……”颜子笙站住脚步,他看向宋之河,对方的眼里除了愤怒剩下的都是怨恨,“我辜负了她我就该去死是不是?” “你知道吗,我有那麽一刻是真的这麽想的,”宋之河慢慢道,“咱们这麽多年的情谊,我不想搞成这样收场,但是从今以後我都不想你再见到萱儿。” 宋之河将事先准备好的几捆钱摔到颜子笙身上,“求你了,早点消失。” ☆、第二十四章 二十四 “做人要守信,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卷了钱就走,”堂岛三郎狠狠抓著温玉恨的头发道,“这个道理温老板也不明白?” 温玉恨被堂岛关在一间地下室里,在之前见到堂岛那刻他准备跑却被几个日本人捉住猛打了一顿,堂岛最恨被人欺骗,眼睁睁看著温玉恨被揍得满脸是血也没让人停手,直到看到温玉恨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就命人带去自己的地方。 温玉恨透过散乱在额前的发望向眼前的堂岛三郎,只觉得他终於撕去了那张伪善的皮露出了本来面目,温玉恨讪笑著摇了摇头,然後气若游丝的说,“我从不明白……我只怪自己没有早点离开。” “好一个从不明白,”堂岛甩手就是一巴掌,“我也想好好对你,你偏不领我的情,是你自找的。” 温玉恨不再答言,沈默的与堂岛对视。 堂岛也笑,“你猜我为什麽知道你打算放我鸽子?因为有个疯子告诉我的,说你为了自己的那点利益什麽事都做得出来。” “…………”温玉恨惊愕,他看见堂岛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2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2 笑的愈发可怖,但却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别这麽看著我,反正,”堂岛将後面的一句话说得格外讽刺,“那个疯子你也不认识──这还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你到底想怎麽样。”温玉恨听到那话心中一下子冷静了,那是一种不带任何情绪的冷静,他太一意孤行自负自满,以至於就这麽毁了颜子笙,竟不知道那位颜大少爷也没有打算让他好过,可颜子笙什麽时候知道事情的原委的,他不清楚,现在也不必清楚了。 “温老板这脸蛋,这身子虽然给别人碰过了,”堂岛缓缓道,“可还是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纯洁感觉啊,这到底是为什麽呢?” “你……”温玉恨的瞳孔瞬间放大了一圈。 “清高的婊子,”堂岛和颜悦色的说著轻蔑的话,他蹲下身子来,手抚过温玉恨的脸,替他擦干净脸上的血渍,“多好的一张脸啊。” 温玉恨想别开脸躲避,堂岛却不允许,用力捏住他的下巴逼著温玉恨看著眼前的人。 堂岛的另一只手则伸进温玉恨的衣服,游离於一寸寸的皮肤,“温老板,我真想把你吃干抹净。” “滚开,”温玉恨声音有些嘶哑,明知道这是徒劳,仍旧不愿放弃最後的抵抗,“你很恶心。” “我哪有你恶心,”堂岛不见动怒,“你说是不是?可我就是喜欢你这样。” 堂岛的手指停在温玉恨的胸口处,然後用力按了一下,温玉恨闷声不吭,堂岛失去了耐心,“我不想看你一副丧家犬的模样,给我摆个好看的表情来。” 温玉恨不为所动。 “跟我装聋作哑,”堂岛攥紧了温玉恨的衣襟,“你要是主动点,我高兴了兴许就放过你,要是……你这是什麽眼神?” 堂岛的话说到一半就看到温玉恨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盯著自己,堂岛一拳挥过去,“谁准你这样看著我!” 温玉恨冷哼一声,“你多可怜啊,想让我心甘情愿,司令大人,你是不是白日梦作多了?” “不知好歹,”堂岛呸了一声,“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台上光鲜的角儿了?只要我把你的事情说出去,用不了多久全北平的都会知道声名远扬的温玉恨是这麽一个下作的玩意──我要你身败名裂。” 这是温玉恨最怕的,他这一辈子为了名利不择手段,他不想在这一刻全毁於一旦。 “只要你说一句,”堂岛继续道,“说你是我的东西,我就不会再伤害你。” 这一刻温玉恨才发现,最最可笑可怜是自己,他咬紧了牙关,什麽也没说。 “妈的,”堂岛撤开手,吩咐手下,“给我继续打,打到他求饶为止。” 颜子笙带著那十万块钱和一箱子吗啡离开北平去往了广州,广州自是要比北平安全得多,颜子笙在市郊租了一套房子,白天无所事事,晚上注射吗啡得以舒服睡去。 有时候会出现幻觉,他看到过往轰隆隆的从眼前飞快的掠过去,把他的悲喜爱恨全都带走了,一并闪现的还有曾经熙熙攘攘的街道,走过的桥,波光粼粼的永定河,还有很多个有些微凉的凌晨与灯红酒绿的夜,自家公馆柔软的床,还有萱儿像猫一样地撒娇。 颜子笙想,要是一开始没有遇见温玉恨,该是多麽好啊。 以前的确是喜欢的,从第一眼望见,颜子笙的内心从不否认,而现在也是一样,他同样不否认自己是打心底的希望温玉恨不得善终。 然後便忘了这个人,权当作噩梦一场。 而颜子笙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特别的好笑,即使离开了北平,想的却还是那些事,且尽是些不值得回忆的回忆。 “到底还在惦念些什麽……”颜子笙自说自话,此时连遗憾的泪都流不出来,仿佛早就在北平流干流尽,随著时间风化了。 日子终归要过下去,颜子笙盯著放在角落装有吗啡的箱子,像是打定了什麽主意一般,心中猛地一沈。 温玉恨昏过去又被用冷水泼醒,虽则是夏天,而潮湿阴暗的地下室依旧是冷飕飕的透著凉意,这期间他承受著殴打却始终不愿求饶,连一句痛苦的呻吟都没有,只是紧蹙著眉头,重重的粗喘,大概自己就真的这麽倒霉活该死在这里了,可这样的念头刚闪现就被心底另一个自己给生生掐死了,不可以就这麽死了,不然以前做的一切又都是为了什麽,他不要这样,他不允许。 这时堂岛醉醺醺的走近了地下室,大抵是喝了不少酒,一步步逼近温玉恨,酒气就愈发的熏人,堂岛居高临下的看著温玉恨,又转头问一个日本兵,“怎麽样了?” 日本兵如实告诉堂岛,堂岛蹬腿就是一脚踢在温玉恨的左边肋骨,“你还是不愿意求饶?” 温玉恨不说话,连看都不愿看堂岛三郎,而堂岛深知这个人是不肯轻易服软的,他所希望的是温玉恨真正的臣服於他,而这种无声的抵抗只会让他觉得自己的无能,区区一个戏子,怎麽就摆平不了了。 堂岛俯身,然後猝不及防的吻住温玉恨的唇,浓重的酒气刺著鼻腔,蛮横不讲理的占有欲袭来,堂岛试图将舌头侵入温玉恨的口中,冷不防被温玉恨咬了一口,要不是分开得快,恐怕舌头真要被温玉恨咬断。堂岛吃痛,对著温玉恨就又是一顿拳打脚踢,一直到发泄舒服了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堂岛见他无论如何也不依自己,这时他对身边的士兵说了一通日语,然後那人应声就走了出去,堂岛不再去碰温玉恨,後退几步坐到地下室一旁的椅子上,翘著二郎腿开始抽烟。 过了一会儿那个日本兵折返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盒东西,温玉恨认得那是什麽东西,他终於开始害怕了,不等堂岛开口,温玉恨就猛地摇头,“不要……你们不要过来,别过来。” “别把这东西想得太糟糕啊,”堂岛拿过铁盒子,打开来取出细长针管,然後往一个小密封瓶里汲满药剂,“会让你舒服的,舒服後就知道我对你好不好了。” “滚远点!”温玉恨开始吼道。 堂岛见他这般反应终是满意,他走近强行抓住温玉恨的手臂,找到了血管就毫不留情的将针扎了进去,“别乱动啊温老板,刺到别的地方就是你自作自受了。” 眼见著一管吗啡打进了体内,温玉恨被巨大的绝望给拉扯著,他想到颜子笙的种种,就不由得毛骨悚然起来,而药效正在一点点的发挥作用,他明明应该焦虑悲伤,却慢慢变得无所谓,原来颜子笙当初就是这样的感觉,这麽想著温玉恨长呼出一口气,眼眶的泪无法抑制的自眼角溢出来,像是滚烫的铁水,灼伤著皮肤,腐蚀著意识。 堂岛将烟圈吐在温玉恨脸上,氤氲著迷雾让温玉恨暂短的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温玉恨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麽时辰,自己从被抓进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3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3 来到现在的时间漫长的像经历了半个世纪,堂岛在他耳边说著什麽他听不太清,也压根没想要去听清,无助感包裹著全身,倒成了最合衬的外衣。 地下室仅有的一扇小窗透进来的光近乎微弱,温玉恨偏著头目光呆滞的望向那儿,觉得外面的天空再也不会亮起来了。 眼前的一切都似是在嬉笑著告诉他,你活该,你活该。 ☆、第二十五章 二十五 细细密密的汗从额头溢出又迅速自侧脸滑下来时颜子笙正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蜷缩在木床上,唯一的那张薄毯被他蹂躏不成样子,颜子笙极力忍耐著连呻吟也被锁死在喉咙。 来到广州之後的近两个礼拜他都把自己关在密闭的房间,不出去与人打交道,甚至连窗户都鲜少开,他始终觉得自己应该与外界保持距离,这是来自於颜子笙内心对於自身的厌恶。 有些过於愚蠢了,颜子笙觉得自己的确是没那麽大的毅力,但在极为少数清醒冷静的时候,他知道无论选哪条路走,要走出泥沼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既是自己自作自受,那就受著吧,颜子笙之所以会这麽想,大抵是从某个晚上他开始萌生出想要戒针的这个念头起。 就这样折腾了好一会儿,颜子笙面色惨白如同厉鬼,冷汗干了又出,他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到房间角落打开了那个装有吗啡的箱子,“最後一次,这是最後一次……” ──可恨的自己。 当颜子笙喃喃自语将一针吗啡打进自己体内後,那仅有的罪恶感已经消失不见踪影,哪怕一秒前他还在心里发誓这是最後一次碰那玩意儿。 只有墙上的挂锺发出的细微声响回荡在房间,颜子笙抬头看还是凌晨时分,他现在既不想动也不想再思考,就这麽靠著墙壁慢慢的,慢慢的睡著了。 醒时已是第二日的下午,颜子笙浑身骨头都似要散架,起身擦了把脸,看著墙上的镜子时,他诧异自己怎麽一下子沧桑不少,镜子里的那张脸他都快要不认识了,这样的改变让他觉得十分讽刺,摸了摸新长出来的胡茬,颜子笙开始为昨晚的意志不坚开始後悔,洗漱一番之後终於决定出去走走。 虽然是在陌生的地方,但能够稍稍放松不带任何焦虑的走在街头,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他开始觉得这样也挺好,不如先暂时安顿下来。 拐过一个巷子口,颜子笙听到不远处传来吵嚷声,停下脚步看过去,是一个女人被好几个人在追赶,往前跑的女人瘦弱不堪,一边哭一边想甩掉身後的人,颜子笙面无表情的看著那人居然往自己的方向跑来,身後听得到一些下流粗口,骂道,“臭婊子还跑,没钱还敢来寻香阁?!他妈的给老子站住──” 八成是欠债不还被人追债了,颜子笙想,然後准备转头就走,不料那个女人竟飞快跑到颜子笙跟前,一把拉住了他。 “求你了……”凑近一看女人脸上满是泪水。 颜子笙并不想搞出什麽路见不平的戏码,他用力挣了挣,把女人的手从自己身上移开,皱眉道,“你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眼见著身後的一群人就要追上来,“你帮帮我吧……你帮帮我……” “…………”颜子笙正欲开口,一个高个子男人就已经走近了,女人像只受惊的猫一下子躲到颜子笙身後,哆哆嗦嗦不出声。 “你小子是她什麽人?没你事就闪开。”男人先开口。 “我们并不……”颜子笙话说到一半,身後的女人就打断,“他、他是我相好!” “哦?我管你什麽相好不相好的,识相就赶紧把钱还清!” 颜子笙扭头望向那女人,骨瘦如柴的身板,目光也空洞无比,说真的他不想就这样当了冤大头,可现下他出於本能也不愿意看到这麽些男人去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她欠你们多少钱。” “一百二十块!”另一个男人冷哼,“身无分文还在我们老板的店里抽了好几天烟,娘们儿胆子倒是大!” 颜子笙愣住,身後的女人已经沈默了,原来也是染上了烟瘾的人,颜子笙对她的同情瞬间变成了鄙夷,但他想直接不管这破事直接走人也迟了,身上也没带这麽多的现金,“这样吧,我回去取,一分都不少你们的。” “那不行,你们要是跑了怎麽办,”男人不同意,“你得把她押在这儿,我们就在这里等著你。” 女人惊恐地摇头,“不,不不不……我们要一起回去……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说罢将目光投向颜子笙,本来两人就不是真正认识,颜子笙就这麽走了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女人不相信颜子笙还会回来,於是又攥紧了颜子笙的手臂。 “你……听话,在这里等我。”颜子笙叹口气,说著就扯开了女人的手往回家的方向走。 折回去的路上颜子笙一直在想为什麽自己要去帮她,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当即走人也没有对不起谁,可他仍是回去租的房子中拿了钱。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女人的那个眼神,他认得,并且再熟悉不过了。 曾经许多个深深的夜晚,他看向身边的某个披著漂亮外皮的戏子时,应该也是这样的眼神。 可那个人不一样,他只会将自己往更深的深渊推下去。 颜子笙必须停止继续想下去,他拿好了钱就往之前的地方走去,可再次回到那儿时周围聚起了一大堆人,老人小孩都在一旁看热闹似的指指点点,这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是刚才说过话的男人,颜子笙正准备把那笔钱递给他时,男人紧皱著眉骂了句脏话,“干他娘的……” “她人呢?”颜子笙压根不知道女人叫什麽,试探性的问道。 “别演了,你们又不认识装什麽老相好,”男人呸了呸嘴,“你是外地来的吧,碰上她算你倒楣。” 颜子笙朝前走去,看到被人群围起来的中央躺著一具血肉淋漓的尸体,是方才还躲在自己身後的那个女人。 “本来好好地等著,那女人失心疯一样突然哭了起来,说什麽没救了,又说跟你不认识,看到不远处马车驶过来就迎了上去……拉都没拉住,直接碾成这样了操。”男人拍拍颜子笙的肩,“以後碰到这样的人你可留点心,看你也不是那种不要命的瘾君子……” 颜子笙的心骤然冷了下来,本不该难过的,可眼前那一滩刺目的红硬生生令他双目直发疼,方才抱怨的男人无心再去盯著一具无趣的尸体,碎碎念著没要回钱又要被老板骂之类的话,颜子笙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叫住了男人。 “都说了没你什麽事了你还纠缠上瘾啊?”男人不悦。 “你之前说她是欠了大烟馆的钱,是哪个烟馆,我想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4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4 见一见你们老板。” ☆、第二十六章 二十六 颜子笙跟著那人来到了寻香阁,里面烟烟嫋嫋快要迷人眼,最外面的是一些散座,再绕过一圈便是有躺椅的中等席位,到了最里面是有屏风隔开的雅座,虽说是“雅座”,里面吞云吐雾的尽是些面色狰狞的老烟鬼,乍看这景象跟雅字根本沾不上边儿,再看到一旁还有打杂的在小心伺候著,端茶啊点烟啊捏肩捶腿逗闷子一个不少,倒是惬意。 四下环顾一番,颜子笙往二楼瞧去,这时身边的那个男人开口,“别瞎看了,你不是找我们老板吗,他在二楼。” 二楼的大烟味稀薄不少,走廊过道的墙上开了窗,隐隐能听见街市喧嚣,走著就到了一间紧闭的房间门口,男人敲门进去後过了一会儿出来跟颜子笙招呼道,“进去吧。” 那男人传过话後便下楼照看店子了,颜子笙心下忖了忖,还是推开了门。 进门看见一个戴了顶黑色帽子的人正斜倚在椅子上翻著一本厚厚的簿子,听到深巷後遂即抬头,促狭著一双眼打量了一番颜子笙,竟是有些和气的笑了笑,“听王四说有位公子哥要找我,有何事?” 王四大概就是方才领得自己来这儿的那个人没跑了,这名字跟那人一样有够草率的,颜子笙往前走了几步,发觉这寻香阁的老板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是个比颜子笙稍长的中年人,鼻梁上架著一副金丝眼镜,倒添了几分斯文气。 “公子哥这称呼就免去罢,鄙人颜子笙,慕名来向老板您讨教一些事情。”按以前的颜子笙那种纨!子弟作风,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这种圆滑的场面话,而现今这地步,他必须学会放低姿态与人打交道,“不知可否耽误老板一点时间?” 对方停下手中动作,邀颜子笙坐下,“颜公子有话请讲。” 颜子笙将自己想要跟他合作开这间寻香阁的想法说了出来,其实这个念头诞生的很快,但他觉得这不是一时天真的想法,毕竟他手里有那十万块钱以及一箱子的吗啡,只欠一个机会。 待颜子笙将一些细枝末节全部说明之後,对方微微倾身,“好想法,好胆识。只是你凭什麽觉得我会同意让你一个陌生人来跟我合作。” “如果跟我合作,只有好处,没有亏损。”颜子笙静静道。 沈默片刻,对方好似听到了颜子笙刚说的话,又好似根本没有听进去,只是没有任何表情的保持沈默。 颜子笙其实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以至於这实则短暂却觉得格外漫长的分秒时间让手心开始沁出汗来,於是再度开口,“老板意下如何。” “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本人姓秦,单名一个尚,方才忘了自我介绍恕在下疏忽,颜公子莫介意。”秦尚偏要拐著弯说话,不过看这样子,颜子笙心里算是有了七八分把握,紧接著又听见秦尚道,“至於其他的,我现下抽不开空,颜公子不嫌麻烦的话明日再来,到时候细聊。” “秦老板,你是明白人,”颜子笙道,“我就是前来登门再多次又何妨?” 秦尚只是似笑非笑的盯著案前冷掉的茶,抬手端起来抿了一口,“颜公子太客气了。” 颜子笙识趣的起身,“那我明日再来,暂且告辞。” 秦尚望著颜子笙的背影消失在视线,放下手中的茶,开始思索起来。 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半夜,脑中思绪快要沸腾,颜子笙强忍著起身去扎针的冲动,逼迫著自己一定要撑住,再後来颜子笙实在是难受,便开始用力掐自己的双臂,掐到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浮现,紧咬的下嘴唇已经流血,舌尖尝到铁锈的味道,这味道让他一点点的清醒,必须扛过去,必须扛过去,颜子笙在心里一遍遍命令著自己,到了後来颜子笙也不知道这煎熬是怎麽结束的,在这生不如死的期间又是怎麽熬到天明的,醒来的时候自己全身酸痛的蜷缩在地上,大抵是挣扎得失去了意识从床上滚了下去昏迷了。 起身时只觉得骨头断裂也就这般感觉了,起身洗了把脸,看著镜子里苍白的面庞,颜子笙强颜欢笑,然而笑著笑著眼眶就开始涌出眼泪,滑落时竟有些刺辣辣,分不清是太灼烫还是太痛心,可终归还是挺了过来,颜子笙瞥了一眼那未被打开的箱子,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尽管只是昨晚没有碰过吗啡,却快要将他逼疯。颜子笙知道今後的一段时日,也得这麽艰难的撑下去。 收拾了一番之後,颜子笙便又准备前去寻香阁去找秦尚。 但这次颜子笙带上了那个略显沈重的铁箱子,也算是给自己重新再来的机会,也算是断了自己再去沾染那东西的後路。 再见到秦尚,对方不再像之前的态度,一是看到颜子笙手中有足够多的货,二是他觉得颜子笙不是一般的人,也愿意去赌一赌,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跟颜子笙合作,只有好处没有损失。 颜子笙答应过几天便将一部分资金投入到寻香阁,秦尚表面仍是波澜不惊,只轻声命人去取了纸笔,两人签下了合同,从此寻香阁便有两位老板了,颜子笙难得笑了,秦尚不再与他过分拘谨,与他递过一支香烟,颜子笙愣了愣,摆手道,“不会抽烟。” “颜公子你有什麽不明白的,只管来问我就行了,不过我相信颜公子也是聪明人,很多的事情还得要你多多操劳了,”秦尚收回烟,搁在了桌上,“当然我有的好处,颜公子你一丁点、一分毫,都不会少。” 颜子笙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这次他环顾寻香阁的时候,不是第一次进来的那种旁观者的心情,而是一种很微妙的,夹杂著一丝喜悦去看待这个烟雾缭绕的地方,他终於不是一无所有,颜子笙想著一定要戒掉吗啡,以及彻底扼杀掉曾经的自己。 “没钱还他妈赖在这里不走,把之前的账结了给老子滚!”突然从楼下传来王四的呵斥声,秦尚告诉颜子笙说王四是帮忙看场子的,当然不仅仅只有他一个,说著其他几个人也走到那个身无分文哭丧著脸的瘾君子跟前去。 “交给你了,”秦尚说,“颜老板。” 颜子笙没说话,只是快步下了楼,秦尚大抵在命人准备纸笔签合同抑或之前就跟店里的手下都交谈过了,其他手下见到颜子笙也毕恭毕敬起来,颜子笙站在那个瘾君子面前看了半晌,从那人的眼睛里好似看到了遥远的自己,接著开口道,“我们这儿不是收容所,拖出去别脏了地。” 在其他人瞠目结舌想说这事难道就这麽算了时,颜子笙补了句,“只要没断气,就一直打,打到他愿意还钱为止。” 瘾君子眼中重新燃起的那点希望瞬间变成了绝望。 “别打我别打我求求你们……我真的还不出钱求你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5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5 们了别打我求求你……” “少废话,”王四指著一个帮手大声道,“老板说拖出去打就拖出去打!” 过了会儿便听到凄惨的哭嚎声,颜子笙心底腾出一股快意,说不清道不明的。 秦尚站在二楼的走廊向下望去,看到颜子笙定定的站在门口看著远处,秦尚推了推眼镜,之前的和善模样已然褪去,只剩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挂在脸上。 颜子笙一直记得那句话,“你要是死了,颜家可就没人了。” 而这句话恰恰是温玉恨亲口对他说的,多讽刺。想要重新振作,想像个人一样的活下去。 无论如何。 ☆、第二十七章 二十七 “他怎麽样了?” “回司令,又昏迷过去了。” “干他妈的……” “要用冷水泼醒吗?” “算了,先别管他。” 温玉恨蜷缩著倒在潮湿的地上,头发散乱的挡住了整张脸,他听不见不远处的交谈声,也听不见自己那近乎微弱的心跳,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再次睁眼时,视线外依旧是黑暗的一片。 堂岛三郎给温玉恨注射了吗啡只是给他小小的恐吓了一下,目的不过是为了让温玉恨明白自己无法逃离开来,可日复一日,温玉恨便像个傀儡似的,双目空洞,不再说任何具有攻击性的话,但也不愿意服软,只是无力的抵抗著。 堂岛最开始还乐意享受对方在自己面前的卑怯感,久而久之也厌烦起来,他毕竟是被温玉恨风光的时候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傲阴戾所吸引,所以看到这个人如今一副气数已尽的模样,只会让他感到烦躁与莫名的恼怒。 迷蒙中察觉有人在推搡著自己,过了一会儿动作停止了,片刻的安静,紧接著一只手用力的抓起他的头发,“你是打算一直这样吗?” 温玉恨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因为连日的受凉与挨打,导致一清醒便反复的咳嗽,嗓子里面有种尖锐的刺痛,发不出任何声音。 “说话。” “…………” 堂岛刚想伸手给他掴掌,竟看见温玉恨自眼眶滑出一行清泪。 “哭?”堂岛愣住了,他第一次见到眼前的人流泪,一时不知道要说什麽,连最开始想要说的话都忘记了,“你为什麽要哭?” 就连温玉恨自己都不明白,为什麽会哭,明明已经不再心痛,他早就想清楚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可是眼泪却还是大颗大颗滚落,好似逐渐击溃最後一道防线,不可以,温玉恨在心里默念著,不可以在这个人面前服软,明明在挨打受刑的时候他都没有挤出一滴眼泪,所以不可以,温玉恨止不住的想。 “你是装样子给我看吗,以为我会放你一马?”堂岛不懂,机械性的问道,“因为屈辱?因为我打你?” 温玉恨不出声,匆匆与堂岛对视的几秒後,眼帘又垂下了。 堂岛不想承认自己突然心软了,他命人把温玉恨腿上缚住的锁链解开,“找个房间给他,让医生来。” 温玉恨离开了阴暗的地下室後,差点被外面明亮的光线刺痛了双目,太久没有躺在干净柔软的床上,以至於温玉恨被人抬到上面时下意识的佝偻起身子,他才发现原来不管自己经历了什麽,都不会对外界造成一丝一毫的改变,改变的只有他自己,成为了一个病态的存在。 堂岛不喜欢看温玉恨这般模样,所以没有出现在房间里,只有一个军医和看守著他的两个士兵。 解开温玉恨的衣服後,看到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有的是最近添的新伤,有的则是已经结痂的旧疤,但怎样都不可能再痊愈的,是温玉恨已经死了的心。 被关在地下室受折磨的那段时间,他有时候会想到颜子笙,温玉恨不信天道轮回之说,但现在他切身体会到什麽叫做报应,可是比起现在面对一个日本人的羞辱,倒不如让颜子笙一刀了结了他。 而颜子笙已经从他生命中离开了,想到这里,温玉恨开始疑惑起来,好像回到了故事的最初,他在台上唱著戏,但到现在,这戏是否真的就这样唱完了? 温玉恨厌恶这样的自己,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所以做过的事情从来没有後悔过,偏偏在这种时候出了岔子,而每一个分岔点都指向同一处。 ──颜子笙。 次日睁开眼时,堂岛正坐在床沿边看著温玉恨手上的伤,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知道瞥到他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温玉恨知道他对於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很满意,那是一种欣赏的意味。 “还疼吗?” “…………” “还是不想跟我说话?” “…………” “你是哑巴了?回答我。” 温玉恨嘴巴动了动,堂岛凑过去听,温热的气息贴耳过,温玉恨气若游丝道,“假惺惺。” “假惺惺?”堂岛顿时大笑,越笑越大声,甚至有些刻意,“我就爱听你这麽说。” 温玉恨再不搭腔,堂岛的手施力,捏得温玉恨手指似要断掉,“当真是个唱戏的,你人死了这张嘴都不会死,对不对?” “今天就算了,”堂岛不知道在床边座了多久等到温玉恨醒来,不过眼下他也等够了,“待你养好身子我再教训你。” 堂岛离开後将房门在外面上了锁,温玉恨偏著头望了窗外很长时间,然後艰难的起身走到房内的镜子前,穿著一袭雪白的衣衫,映衬著脸愈加苍白,镜子里的那张脸陌生的如同另一个人。又像极了一场戏落幕後总是不可避免的要转身卸去那些浓墨重彩的妆容,一个人面对真实的自己,而不是舞台上虚伪的人情世故,混杂著虚假的爱恨离别。 “萧萧不断柳风扬, 顾不得连理枝儿狂风吹散, 顾不上比翼鸟棍下伤亡, 玉碎珠沈人何在, 在这镜花水月两分张……” 温玉恨轻声哼唱了一段,只觉得自己可笑。 无奈唱了半辈子戏,只学会了虚伪的人情世故,永远都不懂何谓爱恨离别。 ☆、第二十八章 二十八 温玉恨在床上一躺就是七天,这期间堂岛都没有来过,令他竟有些诧异,外面的门依旧是被把守著,每天都有人会定时送饭进来,跟软禁并无二致。 从晌午一直到日暮四合,门终於被推开了,堂岛站在逆光处朝他走来,见温玉恨正靠在床沿,他对上温玉恨的眼,突然有种久违的心动,虽然他根本猜不透温玉恨是什麽心思,“你好些了吗?” 温玉恨难得应道,“嗯。” 堂岛走近了,看著温玉恨又将目光移至别处,堂岛蹙起眉头,想了很久,对他说,“玉恨,你为什麽就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呢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6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6 ?” “心意?”温玉恨勉强支起精神,一副想要跟其讨论这个话题的模样,“想要把我折磨至死的心意?我领不起。” “你……”堂岛被这句话呛得不知如何继续,片刻後,“不要激怒我,我要杀你是轻而易举,你以为还有好日子过吗?北平,天津都被攻占了,但是你只要答应跟著我,我不会对你下毒手。” 温玉恨竟把这个给忘了,原来外头还在打仗,当初因为战争爆发所以想卷了钱就跑路的计划泡汤之後,他就被抓了,至此再也无暇关心其他,而现在不光是北平,连天津都已经沦陷了,温玉恨心中隐匿已久的情绪再次翻涌起来,他无亲无故,可还是会想喜丰园现在怎麽样了,还有当初被他无情撇下在公馆里头的颜子笙,也许这些跟他有过交集的人早就死了,也许还在艰难的活著,只是不管哪一种,他现在都没办法亲自去确认了。 “如何?你可想清楚了?”堂岛凑近。 温玉恨沈默不语,堂岛把他当做是默认,脸色也柔和了下来,这个人终於肯屈服自己了,这麽些天终是低头了,堂岛心中欣喜,一把搂过温玉恨就吻上去。 温玉恨想偏过头但堂岛的手死死摁住,他反射性的想吐,却使不上多余的力气,在堂岛的舌头伸进来时,温玉恨闭上眼睛,心中一沈,就听得堂岛大叫一声撤离开了,紧接著一拳就挥了过去。 “他妈的!”堂岛嘴角渗出血来,“装什麽贞烈!下贱胚。” 温玉恨口腔充斥的全是满满的铁锈味,直接从床榻上摔倒了地上,缩成一团止不住的抽搐著。 堂岛将自己口中的血几下呸了出来,才觉出几分不对,方才亲嘴时他只感到一瞬间的痛意,怎会流这麽多的血,再看地上的人,堂岛蹲下身子拉起温玉恨,看著他满脸痛苦的样子捂著嘴巴,堂岛顿时心惊,他用力掰开温玉恨的手,只见一小截赤红的软物从他手心掉了出来,温玉恨痛到极点,不顾形象在地上打滚,堂岛拉不住他,只听得见对方发出沈闷的呜呜哭声,望著这般情形堂岛猜出七八分後终是慌了神,他把守门的两个士兵叫进了屋子,几个人按住温玉恨,堂岛看著温玉恨张大著嘴,口腔里血肉模糊的样子十分骇人,汩汩鲜血顺著嘴角肆意流下,把胸前的雪白衣襟浸染个透,“快,快叫人来医治他!不能让他就这麽死了!” 温玉恨只觉得将要窒息,喉头像是被堵了个严实,他当时想著直接咬下堂岛的舌头,就算之後会被活活弄死也在所不惜,只是堂岛很快抽离,这一下却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一截。 天命如此,温玉恨终於明白。 耳畔的喧嚣嘈杂越来越远,温玉恨看著堂岛又恨又悔的表情,却不懂对方为什麽要焦急,再之後,眼前重新沦为一片虚无,什麽都看不见,什麽都听不见,身子沈重的似在下坠,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原来这世上所有苦厄都起因於欲念。 温玉恨为了一己贪欲毁了颜子笙的人生,而堂岛三郎因为占有欲也可以轻易毁了温玉恨的人生。 千般痴妄,当局者深陷其中,无法解脱。 当温玉恨再次清醒时,周遭已经空无一人,这半个时辰他一动不动看著四面墙壁,才晓得又被关在了永无天日的地下室,而自己竟然还没死。 距离上次有意识,过去了多久?温玉恨想不起来,当他试图呼喊的时候,已经无法顺利将想说的话说出来,只剩下难听的怪音哑然断裂在冰冷的空气中。 温玉恨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趔趄走到了沈重的铁门边发疯似的砸著门,却连一句“救命”都发不出来。 被丢弃被遗忘的感觉又再次卷土重来,五岁那年的记忆一点点的苏醒。 谁来救救我。谁都好,谁来救救我,谁带我离开。 温玉恨张著嘴,像个孩子般号啕大哭,本应是撕心裂肺的场景此刻安静的没有一丁点声音。 这死一般的寂静足以杀死他,温玉恨濒临崩溃的边缘,他仍一遍一遍拍打著门,手心都被硌破,没有人回应,没有人来。 等到温玉恨乏了时,胃又绞痛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温玉恨这才想起地下室的另一角落有个极小的开口处,是专门送饭食进来的通道,温玉恨走过去一看,一碗打翻了的冷饭四散著在地上,看来这间地下室还是有士兵在驻守,堂岛大抵不想再见到温玉恨,於是只安排了人给他送食,保全一条命。 时间就这麽流逝,有时候温玉恨能听见头顶有隐隐的轰隆声,可他已经放弃了呼救与挣扎,只是在心里头盘算著这日子什麽时候到头。每天依旧会有人送吃的进来,但自那日以後却再也没见过堂岛,给温玉恨送食的士兵偶尔会寻乐子,直接在脏兮兮的饭碗里撒尿,然後像打发一条狗似的就随意扔在那儿,温玉恨无从得知门外的人面貌长相,他只认得那只残破的碗,酸馊味道刺著鼻腔,可饥饿感同样刺激著他,温玉恨想也没想伸手抓起就往嘴里送,第一口吃下去时差点作呕,可还是一口接一口的吞入腹中,混杂著咸的眼泪全咽下去。 战事依旧在四处蔓延,上海,四川,武汉等地无一幸免,广州那边也是岌岌可危,逃命的逃命,游行的游行,示威的示威,半个中华土地满是硝烟,这一切就像是场长久的梦魇,笼罩著日渐阴霾的天空。 颜子笙与秦尚合夥经营的大烟馆也难逃日本人的控制,民国二十九年十月,日军占领广州後建立了伪政权,时任伪省主席和市长的接受日军建议,不仅将原来隐蔽存在广州郊区的贩卖鸦片的场所公然发展到了市区,试图利用鸦片消弭中国人抗日意志,而大烟馆每月上缴给日本人的银饷就足足二十万,所谓的寻香阁老板也沦为了有名无实的“傀儡”。 与秦尚合夥已有一段时日,颜子笙发现有些不对劲,寻香阁每月的进账虽然不少但排除掉上缴给日本人的所剩并不多,而秦尚似乎一点也不担忧这个问题,颜子笙隐隐起了疑心,他怕秦尚老奸巨猾不但把自己投资的钱财与货品全纳入囊中,今後还可能成为日本人的走狗,这是颜子笙最不愿意的,他痛恨日本人到了发指的地步,可眼下却不得不忍气吞声。 傍晚颜子笙正准备与秦尚核算账务,经过二楼无意听见秦尚正在与人通电话。 “行,都备好了,请随时来取。”这句话传入颜子笙耳中。 而颜子笙打消了敲门进去的念头,准备下楼避开时,秦尚已经察觉,“子笙?” ☆、第二十九章 二十九 颜子笙手里拿著账本走进房里,“秦兄,你看看这个月的帐。” 秦尚想著是自己多虑了,接过颜子笙手里的账本,只是点点头,“嗯。”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7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7 “日本人从中克扣的也太多了,”此刻只有他们俩人,颜子笙将这话便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这样下去我们完全就成了一个替他们挣钱坑害自己人的机器。” 秦尚是个谨慎的人,听到这话他下意识的咳嗽了几声,“也不能这麽说,咱们现在不依著点,这店就直接被日本人占了去,开都甭想开了。” “但这也不是个办法。”颜子笙道,他深知秦尚说的也的确在理,之後便也不好再说什麽,无奈的叹了口气,“唉。” “有些话我也只在私下跟你说,”秦尚道,“就是要上缴再多,按照每月进账来说,子笙你现在所得的也不算少吧,其他的顾虑呢能打消便打消了它。” “秦兄以为我是在为自己的利益担忧?”颜子笙虽然确确实实是在担忧这个,但他表面上总得装装样子,方才又看到秦尚鬼鬼祟祟的与人打电话,他不可能不起疑心,“我是为了寻香阁的今後作打算,想必你也清楚。” “是,没错,”秦尚看著颜子笙依旧冷静的说,“这个问题也不是一时半会凭我们几句话讨论就能改变的,需要从长计议。” 颜子笙明白这样谈下去也无果,先做了让步,“那就等之後再说吧,我就提个醒而已。” 等颜子笙离开之後,秦尚独自靠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没想到这个人竟如此不好对付,根本不是几句话就能敷衍的角色,其实自从与颜子笙合夥之後,寻香阁的收入比以往翻了许多倍,这个秦尚不是不知道,颜子笙就像一把双刃剑,用的不好就会伤了自己。 这时电话又响了,秦尚走过去接起来,“今日不方便,明天傍晚时分你来吧。” 尔後又说了些类似寒暄的话,颜子笙躲在走廊边上没听的清楚。 “这……”王四自从领略过颜子笙心狠的一面後对他也是格外的谦卑,只是此番颜子笙找他做的事令他有些犯难,“颜老板,这个……不太好吧?” “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你怕什麽?”颜子笙坐在王四的对面淡淡的饮了口茶,“就劳烦你去查一查他最近联络频繁的人是哪位,很难办?” 在王四犹豫之际,颜子笙将早已准备的一叠钱递过去,“你嫌不够可再加。” “哪里敢……”王四是个粗人,他平日里领的那点工钱也就糊口,眼下盯著桌子上的钱就差没咽口水了,几番盘算後将钱揣进口袋,“好。” 而颜子笙要王四查的不是别人,正是秦尚。 等了好几天没有消息,颜子笙心中烦躁觉得王四办事太没效率,另一边还是得为了寻香阁劳心劳力,而到了每个夜晚又是他最最难受的时刻,他不能让秦尚知道自己有烟瘾,且不能让这该死的烟瘾摧毁掉自己,就像一场漫长的拉锯战,颜子笙必须赢── 一直到了周末,王四那边才有了动静,颜子笙听到那消息之後,心中莫名的紧张却又兴奋,好像一瞬间明白自己该做什麽了,“此事当真?你确定这当中没有差池?” “千真万确!”王四也著实被自己这些天的跟踪打听反复查访的事实感到了震惊,“而且……我亲眼看到了秦老板跟一个人暗中交涉,绝对没有假。” “和他交涉的人你可记住了面貌?”颜子笙想知道更具体的。 “这……”王四为难,“那天已经是傍晚了,地方又偏,就看到一个穿著银灰色西装的人的身材体型,比秦老板高那麽一点,脸是真的看不清楚。” “罢了,他们具体说了点什麽。”颜子笙耐著性子。 王四便一五一十的将过程全盘交待後,颜子笙心中有了谱,斟酌了一番,於是按照最开始说好的条件给了王四报酬,王四此时全然没有了背叛主子的罪恶感,欣喜的将钱收下了,还仔细补上句,“要是有什麽要我跑腿的,颜老板尽管说,王四定会效劳。” “没有了。”颜子笙道。 “这……”王四尴尬,“那……您还有别的要吩咐吗?” 颜子笙起身,“真没了,倒是辛苦你了这些天。” “那倒没有那倒没有!”王四道,“受人钱财与人消灾嘛。” 听到後半句,颜子笙只觉得异常好笑,他照常与王四约在外边的茶楼,眼下该谈的都谈了,天色也不早,便一同回去,王四跟在颜子笙身後不大敢说话,却也不觉得别扭,绕过街拐过巷,颜子笙突然停下脚步,“我说王四……” “啊?咋了。”王四也停下来。 昏暗的巷子连野狗都不曾经过,王四看向颜子笙的时候他正背对著光源,整个人都像是要被身後的光吸走似的,看不清表情甚至揣测不透他的心思。 “让你去做的这些事情,没有别人看到?”颜子笙问。 “怎麽可能!我都时不时回头看看自己有没有被跟踪的,这点您放一百个心。” “那你现在回头看看。” 王四摸不著头脑,却在刚转过头的下一秒就感觉被利器刺入了腹腔,那刻他看清了,颜子笙嘴角上扬著在微笑。 往後的几日颜子笙依旧做著自己该做的事,秦尚提起过怎麽没见王四的影子,颜子笙敷衍了几句表示并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这事儿也就这麽不了了之,而颜子笙私下开始著手搜集关於秦尚瞒著他跟另一个人干的勾当,直到那些细枝末节一点点都能拼凑起来时,直到颜子笙也跟踪到频繁与秦尚见面的人其实是那个日本人的走狗常正辉时,他发现王四说的果真不假。 秦尚和常正辉背地里在向日本人贩卖军火。 ☆、第三十章 三十 昏暗的房间里秦尚与常正辉两人面面相觑不发一言,最後还是常正辉打破了寂静,他看著秦尚面带紧张的神色,彼此都知道对方心中在担忧什麽,常正辉咳了几声,随後开口,“你早就察觉到了吧?” 秦尚额头慢慢滑下一滴汗,“他怀疑我,我知道,但是我没想到……他会暗中调查我。” “为什麽不斩草除根。”常正辉道,“留著个祸端在身边,你不怕引火烧身?” “我前天派一个夥计去找王四,最後发现他死在了一个巷子里。”秦尚尽量让情绪平静,“王四跟了我很久了,为人忠厚我才一直留他在寻香阁,居然那般惨死……” “他跟你说不知情?”常正辉说罢轻蔑的笑了起来。 秦尚点点头,“那就只能这样了?没别的办法了?” “你要是能想出别的好办法来也行,”常正辉优哉游哉的说,“他现在也就是个小角色,我们做掉他,才能绝了後患。” 末了见秦尚依旧迟疑,常正辉又补了句,“颜子笙这个人,我很早就知道他了,换句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8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8 话说,我这麽做也是为了自己。” 秦尚终是和常正辉意见达成了一致,他为人一直都是中规中矩,不像常正辉这样老谋深算,当初常正辉跟他一起干贩卖军火的勾当时,他还是个勉勉强强能立足的小老板,走到现在这一地步,好的坏的,都跟常正辉脱不了关系。 而常正辉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在说完方才那麽一番话後,竟能像没事人似的问道,“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不必了,”秦尚自然是没有那麽个闲情雅致,“我……我得去把店里的其他事情处理一下。” “哦?”常正辉别有用心的道了句,“那可得好好处理。” 送常正辉出了门,秦尚一直沈默著,片刻他想起来问了声,“日本人那边……那些军火枪支一直是你在运送,你也要小心行事。” “你是担心我还是也开始不放心我了,”常正辉听罢後皱眉,“有空顾虑这些,不如看管好寻香阁的地下仓库,被颜子笙发现就麻烦了。” “我知道。”秦尚看向外面的夜幕,心中无比的压抑。 “哦对了,”常正辉刚踏出门又退回一步,叮嘱似的说道,“你跟我合夥了这麽久,差不多该明白,咱俩都不是什麽好人。” 秦尚没答言。 “你不要试图去当一个好人。”常正辉说完就走了,身影隐匿在深深的夜色中。 常正辉走後,秦尚独自在房间坐了很久,他思索著之前他们讨论出来的结果,这时有人来敲门,秦尚心下一怔,应了一声,听得门外是来汇报事项的夥计,这才发现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他发现自己对於颜子笙竟然有一种惧怕的情绪。 翌日秦尚叫住正在忙的颜子笙,不过才过了一段时日,颜子笙的精神头似乎要比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好了许多,他不知道这是因为颜子笙正逐渐从吗啡的深渊里爬了出来,很多的事情他都不知道,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对颜子笙说,“子笙,我有话要跟你谈谈。” 颜子笙搁下手头上的事,还朝秦尚笑了笑,“嗯?什麽事?” “去二楼讲吧。” 颜子笙心底盘算著秦尚找他一般都没什麽好事,一边揣度著一边随著他上了楼。 “子笙,喝茶。”秦尚喜欢饮茶,每次寻思点什麽的时候案上都摆著一杯茶,只是颜子笙却没心情,他只想搞清楚秦尚葫芦里卖的什麽药。 “秦兄有话就直说了吧。” “虽然有点唐突,但是……”秦尚顿了顿,“子笙,你是不是打听到了一些我的事情?” “啊?”颜子笙故作惊讶,“我能打听你什麽事情?” “我既然都摊开了跟你说,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秦尚一字一句,“你知道关於我的多少内幕。” 颜子笙听到这话明白过来,也毫不避讳道,“差不多都知道了。” 秦尚半晌没吭声,过了许久终是开口,“你想怎麽样?” “秦兄,我只是说我知道罢了,”颜子笙道,“我能怎麽样呢。” “你跟踪过我。” “是。” 没想到颜子笙居然坦白承认了,秦尚原本想好的话全被打乱了,“那这事情只有你一人知道是吧。” “就三人。”颜子笙道。 秦尚慌了,“三人?” “你,我,还有一个人。”颜子笙讪笑道。 “…………”看来另一人说的大概是常正辉,秦尚想到,颜子笙完完全全就是在试探自己的反应,这令他有些愠气,“你说的那个人,傍晚时分会来,到时候我们三人进一步讨论吧。” “好啊,”颜子笙说,“什麽时候都行,想怎麽讨论就怎麽讨论,尽兴为止。” 一直到天色渐晚,常正辉终是来到寻香阁,店内已经提前打烊,紧闭的房门中三人互相看了看,常正辉是认得颜子笙的,但他跟颜子笙却是从未照面过,而颜子笙的一句“初次见面”更是让他肯定了对方并未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好,初次见面,”常正辉伸过手去与之握手,“鄙人常正辉。” “常先生,”这边也客气道,“在下颜子笙。” “这下算是都认识了,”秦尚说罢便起身,“跟我来。” 跟著秦尚一直往寻香阁的里屋走去,左拐右拐,终於走到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颜子笙见他打开墙壁上一扇极为隐秘的门,里面竟然有通向地下的楼梯。 寻香阁居然会有一个这麽隐蔽的地下室,颜子笙第一次知道。 沿著楼梯一直走,来到一个密闭的空间,秦尚拉亮了一盏昏黄的灯,只照见小小的一块地方,四周围都是巨大的箱子,全被牢牢锁住了,颜子笙环顾了一下,这时常正辉开口道,“秦老板让我们在这里谈,那麽就谈吧,来,这有凳子,都坐下。” 秦尚这会儿也坐下了,他望了一眼常正辉,又将目光落在颜子笙的身上,“子笙,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们在做什麽,我也不想瞒著你,这儿藏著的就是军火和枪支。” “秦兄,哦还有常先生,”颜子笙语气并无起伏,“你们可真厉害。” 不等秦尚开口,颜子笙继续道,“那麽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想做什麽。” “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危险,”常正辉说,“但是颜先生你是聪明人,所以我们才跟你说明一切的。” 秦尚接过话来,“我起先愿意跟你合作也是这麽个理由,对吧?” “是。”颜子笙面不改色。 “但是你想,三个人的话,总会怕有人走漏风声,两个人就还能互相监督,现在三个人知道,到时候谁把消息卖出去了,要对峙都很麻烦。”常正辉说著想从口袋掏出烟来抽,又想到自己现在所在之处,又放弃了。 “子笙,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清清楚楚搞懂状况,”秦尚摸向身後,“不想让你不明不白的就……” “不明不白的就怎麽了?”颜子笙反应迅速,他不是无备而来,秦尚要对他做什麽他一清二楚,在秦尚要拔出刀的前一刻他已经将别在腰部的刀刺向了对方,秦尚看向常正辉,试图让他帮忙,而常正辉却无动於衷,颜子笙却一刀接著一刀的捅在秦尚的身上,他沈默的像是在机械性的重复著这个动作,直到秦尚已经睁大著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断了气,颜子笙依旧没有停手。 过了一会儿,颜子笙将满是鲜血的刀刃抽了出来,手上也全是温热的黏腻触感,他走向常正辉,却没有要对他动手,只是淡淡道了句,“常先生看戏看够了吗?” “老实说我很害怕你这个样子,”常正辉著实有些意外,他本来是想要秦尚杀了颜子笙的,却没想到颜子笙亲手了结了秦尚,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当然他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插手,他盯著颜子笙冷漠的眼睛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9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39 ,慢慢说道,“你现在要杀了我吗?” “不,我是想说,”颜子笙把手中的刀扔到一边,“现在就没有第三个人了。” ☆、第三十一章 三十一 颜子笙在寻香阁的地下室停留良久,他盯著这一室的货物,继而狂笑起来,笑自己的心狠手辣,也笑自己渐渐扭曲的心。常正辉已经离去,在此之前他与常正辉谈妥了今後的计划,从此以後寻香阁的老板只有他颜子笙一人,而此刻秦尚的尸体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血渍已干,凝结成一块块黑色的难看印记,颜子笙抬起手,走到这地步,他一而再的下毒手,甚至似乎有些麻木了,至於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也没有什麽所谓,他要的无非是把以前失去的慢慢夺回来。 还需要多长的时间,颜子笙琢磨著,最後决定停止想这个问题,反正这一辈子太长,他还有很多的时间。 贩卖军火给日本人这种事情要是被发现了绝对会被枪毙,还得被打上卖国贼、汉奸的名号,颜子笙最开始总是在内心提醒自己,以至於那段时间整个人都是神经紧绷的状态,可久而久之,巨大的利润与虚荣开始侵袭他的头脑,他便不在乎什麽风险,与日本人的接触逐渐的密切起来,同时在广州也一点点的变得有名气,凡是知道寻香阁大烟馆的都知道颜子笙这麽个人,对他的评价往往是待人处事很好,值得结交。 一周後颜子笙接到常正辉的电话,说是有位大人物想要见一见他,颜子笙没经考虑就答应下来,想也知道不是什麽光彩事,但是越是这样,颜子笙却越发的感到愉快,还伴随著一种被认同的自豪感。 到了约定的地方,一座很大的建筑物外面,门口乃至周围都由士兵提著枪把守著,颜子笙站在门口正犹豫著让人通报,守门的士兵见有人来先是跑去传话,随後直接把门打开,对颜子笙说了一句日语,颜子笙听不明白也猜得出是让他请进的意思,便迈步踏了进去。 颜子笙进去之後发现这不是个普通的地方,四下森严,往里面走,这时看见朝他走来的人,果不其然是常正辉,对方一脸欣然的与自己打了个招呼,“来了啊,等你好久了。” 常正辉说要见颜子笙的人,便是前不久日本驻广州司令部的司令,堂岛三郎。 “哟,原来是你。”堂岛三郎一眼便认出颜子笙来,他的语气中带著一丝戏谑,这个人曾经被自己打得像条狗,现在居然能爬起来,堂岛又不得不佩服,“你还记得我吗?” 颜子笙怎麽会不记得他,但他装作想了很久似的,“堂岛司令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堂岛三郎笑了笑,“不,你早就认识过我。” “是吗?”颜子笙也笑,“那就是吧。” 堂岛三郎也没有继续提起以前的事,“请坐吧,颜子笙。” 常正辉在一旁站著不说话,时不时望向颜子笙,再对上眼後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请问堂岛司令今次找我有何贵干?”颜子笙问。 “其实也没什麽事,”堂岛说,“就是想看看常正辉近来总是提起的那个十分有能力的人是哪位。” “过奖了,”颜子笙心中暗骂常正辉这个狗腿子爱多嘴,面上依旧是挂著笑意,“我也就是做点小生意罢了。” “小生意?”堂岛哼了一声,“你太会说笑了。” “跟堂岛司令的整日要处理的事情比起来,我这真算不得什麽,”颜子笙回答得滴水不漏。 堂岛听到这里,语气变得缓和了,“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们想要在你的寻香阁安排人驻军。” 颜子笙早猜到堂岛肯定不会只是为了见自己一面而已,必定会有别的企图,可是这个要求著实有些咄咄逼人,颜子笙若是不答应,他想要再次踏出这个门说不定都有困难,可要是答应了这个要求,寻香阁就真的沦为了彻底的傀儡玩物。 见颜子笙犹豫,堂岛又道,“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何况,我们今後还有‘小生意’往来,这不过是拉近些距离更方便彼此交涉,我说的对不对?”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颜子笙深知要是再拒绝就没意思了,指不定这个阴晴不定的堂岛三郎又将他关押起来虐待,颜子笙轻轻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情绪的道了声,“嗯。” 入夜後颜子笙躺在床上始终无法入眠,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他一边感叹自己何时变成了这个样子,一边为白天答应堂岛的要求咬牙切齿,都怪那个可恨的常正辉,那个龟孙子,颜子笙想到就一肚子火气,那厮还以为颜自己不知道就是他害死了颜子笙的父亲,脑中无数场景走马灯一样的放映,颜子笙阖上眼细细回想,这些人在自己的生命中来了又走,像是流水一去不复返,好似余生都只能在回忆里相见,父亲,母亲,宋之河,萱儿,还有一些不愿想起的人,譬如被自己亲手杀了的王四,本应该感谢最後还是刀刃相向的秦尚,这些人再也回不来了,不知道是值得欣慰还是惋惜。 这时颜子笙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脑袋里那种千万只蚂蚁乱爬的感觉又再次涌现,颜子笙一只手攀附在床沿,强支起身子移向床边的纸篓,可是吐了半天什麽也吐不出来,头晕,眼泪也出来了,颜子笙心中那个不好的念头也冒了出来,本以为已经断掉的毒瘾在时隔许久又席卷而来,他把这一切想得太过简单,不料後劲复发竟然比之前难受千百倍,一旦明白是什麽原因,颜子笙就整个人蜷缩在了床板上,汗水一点点渗出,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颜子笙面色惨白,他照旧找到放在一旁的毛巾咬在嘴里,否则这痛苦足以让他把嘴唇整个咬破。 想著要撑下去,要熬过去,就在那麽一霎间,颜子笙恍惚看见了一个人的脸浮现在眼前,那是他已经不愿意再次触碰的一段记忆,却总是在最绝望的时候出现,颜子笙下意识的伸手,却发现什麽也没有,而那个人依旧是没有表情的望著自己,像是望断了一整个荒诞浮生。 “妈的……”颜子笙喃喃自语,“你别来害我了,温玉恨……” 这一夜是怎麽过去的,颜子笙再次回想起来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醒来的时候,眼泪早干了,只剩下浅浅的泪痕提醒著昨夜的一切。 但好在,终於是熬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三十二 这年的冬天颜子笙依旧在广州,明著打理店内事务,暗地里与日本人纠缠不清。寻香阁里的烟鬼们吞云吐雾,室内十分的暖和,这些人都不关心国家的生死存亡,好似只要待在大烟馆内醉生梦死就过完了余生。 颜子笙盘腿靠在软榻上打著盹,偶尔有夥计进来汇报一些事,便闲闲的吩咐几句随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40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40 後又沈浸在缱绻困意中。 临近年末,再不久就是新年,还没来得及去感慨时间过得太快,颜子笙一瞄墙上被撕掉了大叠剩下为数不多纸张的年历,这才想起已经是民国三十一年,最开始只是抱著逃亡的心思来到广州,却没料到这一停留就是好些年头。 要说得到的,颜子笙现在的确是不再落魄了,光是贩卖军火与枪支获取的巨大利润足够他花到下辈子,而他人都不知道秦尚死了的事实,颜子笙跟外人说的是秦老板回老家办事了,因此就是出了什麽差池,则可全部推到一个死人身上,颜子笙撇的干净。 只是这战争不知道还要延续多久,怕就怕国家都陷落,颜子笙对於自己生长扎根的这个国家还是没办法舍弃,纵然他的所作所为早已经背离了意愿,正这麽想著,忽然听得外面一声轰鸣,接著躁动声不绝於耳。 “怎麽回事?”不等颜子笙跑出去瞧个究竟,夥计已经快步跑到颜子笙跟前。 “老板老板!外头爆炸了!南面不远处的一幢楼被炸了个大窟窿,不知道具体是什麽情况,估摸著是日本人投的,正往这边来!”夥计很是焦急,说话都不利索,愁云惨雾的直跺脚。 “别慌,驻守寻香阁的不是还有不少日本军吗?” “跑啦!都撤了!”夥计说著还时不时往窗户外面探著脖子,“要不咱们也避一避吧,客人们都散了!” 颜子笙想著地下室里的那些货品,有些放不下心,但是犹豫著也不是个法子,“嗯。” 颜子笙从二楼下到一楼,发现店内也是一片狼藉,那群烟鬼们这个时候就怕死了,顾不得桌子凳子翻了都做鸟兽散,颜子笙紧皱著眉,走出寻香阁,人潮涌动,原来是又打起来了,日本人用战机在空中投炸药,那些躲在家里的人全被逼的往外逃,走几步就能看见尸体,那夥计哆哆嗦嗦,吓得脚软,回头一看,颜子笙还不紧张,便抬高了声音,“我说老板您还磨蹭什麽呢!快来这边──” 这会儿一辆接一辆的大卡车开了过来,大抵是要跟日本人正面迎战,颜子笙回过神来,往夥计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听得他在边上说,“我知道哪里有个防空洞,我们可以去那里躲著……哎哎?” 颜子笙听见了,但是他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趴在地上,颜子笙应了夥计一句,便朝那人走去。 “救我啊子笙……”那人艰难的抬起头来,脸上全是灰,半个身子正汩汩淌血,颜子笙认得是常正辉,不知道这厮怎麽就变成这样了,颜子笙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他扛了起来带著一起逃。 到了夥计说的那个防空洞里,颜子笙环顾了一下,是个隐蔽的地方,这时再把常正辉平放在地上,颜子笙打量了一下,原来是一条腿被伤了。 那夥计狐疑开口,“这……这个人您为何要救他,都半死不活了。” “认识的人。”颜子笙淡淡道,又俯身看了看常正辉,见还有意识,就问,“你怎麽就弄成这个样子,不是应该在堂岛那里吗。” “堂岛他……他……”常正辉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他根本就没把我当人看……让我去外头望风,谁知道突然搞什麽轰炸,被炸……炸断了腿……” 颜子笙心中冷笑,堂岛三郎本来就没把他当过人看,这条狗现在失去了腿,怕是连狗腿子都当不成了,“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麽突然间的就又……” “我怎麽知道……”常正辉这个时候还一副高姿态,这让颜子笙很不舒服,恨不得他马上就咽气,“给我把伤口扎一下……” 颜子笙却不急,他想了想之前的顾虑,於是在常正辉的上衣口袋摸了摸,找到了一个记事本和一支笔,上面写的都是些琐事,颜子笙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开始写东西,半晌把笔让常正辉握住,“你签个名字。” “你……打什麽主意……”常正辉说著咳出一口血,他知道颜子笙肯定在盘算什麽,他把笔松开不愿意签。 “不签也行,你就在这里等死好了,等你死了,我就说抓到了一个可疑人物交去盘查。”颜子笙不慌不忙。 “…………”常正辉这下哑口无言,他看著颜子笙,就像看一个魔鬼,片刻後咳嗽几声,含糊的点了点头,“咳……我签……咳咳……” 常正辉还没来得及去看清上面写了什麽,颜子笙见他签好了字就立马把纸张揣进了兜里,“识趣就好,至於上面写了什麽,你不必细看。” “求求你快点帮我止住血……”求生欲望大过了恐慌与好奇,常正辉痛苦呻吟著,近乎乞求道,“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别急啊,”颜子笙笑了笑,“我问你,是不是你开车撞死我了父亲?” 常正辉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脸色甚至有些面如死灰了。 “你一直是个精明人,该不会真的傻到以为我不知道你干过些什麽事吧?或者你当真觉得我对你没印象?” “我……” 颜子笙在他的伤口处狠狠按了一下,“问你话。” “对不起……对不起……子笙,我……我不是故意的……”常正辉吃痛,口不择言。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跟我扯一些故意有意?”颜子笙沈下脸来,这时看到不远处的那夥计腰间别了一把匕首,那是平时用来威胁欠债的烟鬼们的,如今派上了用场,“把匕首递给我。” 常正辉开始在地上挣扎,试图挪开,离颜子笙越远越好,而这不过是徒劳的抵抗,这密闭的防空洞里就他们三人,他又能挪到哪里去呢,颜子笙一把拽过常正辉,“你是不是意识不清楚了,听不懂我说的话?” “我……我是开车撞死了你父亲……这这……不是我的本意……”常正辉要是能够跪地磕头他肯定会磕上一百个,但是现在他只能气若游丝的求饶,扩大的伤口裂痕处不断的流血,又被这地上的石子硌得更痛,“你放过我,我们有什麽好好说,什麽我都答应你……” 颜子笙哪有想过要救他,从一开始发现他就只为了趁著他手无缚鸡之力好好审问一番,也好去搞清楚一些之前弥留在心中的疑问,这下全清楚了,颜子笙格外的冷静,他拿著匕首拍拍常正辉的脸,冰冷的触感在脸上游走,划过下颌,最後停在脖颈间。 “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颜子笙说著就狠狠刺了下去,“就一刀,真是便宜你了。” 外面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一些声音,颜子笙把要说的话跟夥计交代了一番,随後就坐在地上等著这一波战事停息,但是谁也没有底,也许要在这里躲上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定,这麽想著颜子笙又望向常正辉的尸体,心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41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41 中有些释然又有些烦躁,但是脑子里有句话一直在轻声念叨,颜子笙讪笑起来,一旁的夥计已经阖上眼睛打盹了,他一个人清醒的愣神,片刻後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道了句,“您以後可别老怪我没出息了啊,爸爸……” 颜子笙想起刚来广州不久的第一个冬天,他一直惦念著能下场雪,以前的北平一到深冬就银装素裹了,整个京城都是飞飞扬扬的雪花,到了广州之後才发现这边几乎是见不到的,而今城内血流成河,颜子笙甚至有些绝望的想,怕是等不到被雪全部覆殁的那天了。 ☆、第三十三章 三十三 不记得在防空洞内挨了几天,颜子笙只知道自己差点饿死在这里,意识即将远去的时候忽然被身旁的夥计摇醒,颜子笙疲倦的睁开眼,就听得夥计在喊,“外面有人声!老板您听!” 这不听还好,一听发现外面的人还不少,“该不会是日本人吧?” “不清楚,”夥计往洞口走,“我去探听探听。” 颜子笙想叫住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发现自己的声音细的跟蚊子似的,下一秒就听得不少脚步声越传越近,颜子笙扶著墙慢慢站起来,这时那夥计的声音在洞内响彻,“别抓我别抓我!” “别跑!”是中国人的声音,颜子笙狐疑,然後看到夥计正踉踉跄跄往自己这边折返回来,而後面的那些人紧追不舍。 “怎麽回事?”颜子笙一边跟著夥计往深处躲藏一边发问。 “我……我看不清楚,很多人!都拿著枪!”夥计一紧张就又是口齿不清。 而这防空洞布局简陋,根本无处可逃,很快就被追来的人给围住了。 “让你别跑还跑?!”说话的人一看就是中国人,穿著军装,的确是持著枪但也没瞄准颜子笙跟那战战兢兢的夥计,“我们是八路军。” 颜子笙心中无奈这夥计也太不长眼睛,敌军和国军都不分,这些人怕是来搜查营救的,颜子笙便放下心来,面上故作受惊,“我们是在这儿躲避炸弹的袭击,还以为被日本鬼子发现了,幸好幸好……” 领头的嗤笑一声,“现在没事了,你们俩出来吧,”这时看到地上躺著的常正辉,早就断了气,尸体都僵硬了,“这个人是……” 夥计想开口回答被颜子笙打断了,“这个人是汉奸!” “汉奸……”领头人蹲身下去打量了一番,又跟後面跟随的士兵下命令,“把这个人也带走。” “啊还有这个,”颜子笙把口袋里的那张纸条拿出来,递给领头的,“这就是证据。” 那人一看纸条上的内容,脸色都变了,急忙说,“赶紧的赶紧的!回队里去!有大事要汇报。” 後来颜子笙被那几个八路军带到部队里去问话,颜子笙把一开始就预备好的那番供词悉数说明,一口咬定常正辉这人贩卖军火私通日军,而那张被颜子笙捏造的证据上,白纸黑字的写著常正辉认识到自己的过错,决定自我了断谢罪,还有他亲自的签名。 “那这张纸怎麽会在你那里?” “我们一开始都躲在防空洞,那个常正辉来之前就已经负伤了,命不久矣,我与夥计问他身份他不肯说,最後在断气前把这纸条交给我,说是坦白自己的过错,我一看吓了一跳,这人居然是个卖国贼,但是外面不停的轰炸,就一直守在防空洞里等著人来援救……”颜子笙说罢还深深叹了口气。 问话的人派遣他人去核实了一番常正辉的身份与底细,再加上颜子笙的这些陈词,终是确信不假,他对颜子笙点了点头,“你叫什麽名字?” “颜子笙。” “做的不错,揭发了走狗的罪行,上面会给你奖励的。” “怎麽当得起……”颜子笙忙摆手,“我就是一介百姓……这、这都是我该做的!” 尔後又是冗长的谈话,颜子笙硬著头皮一路应付了下来,最後离开部队的时候发现背後全是紧张时渗出的汗,被风一吹,身後就凉飕飕的,冰冷刺骨。 可广州却并未真正太平过,回到寻香阁还不到一周,外头就又打了起来,战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颜子笙想著这始终不得安宁,连著好几天都在收拾东西,该安置的都暗地里安置好,然後把这经营了几年的店给转让了。 临走前颜子笙看了一眼寻香阁的招牌,发现自己竟是一点都不留恋。 走了走了。算了算了。 颜子笙又回到了广州郊区租住的房子里,几乎闭门不出,自上次被八路军带去问话,颜子笙每天都担忧著会不会露陷,自己哪句话里有没有破绽,要是被发现跟常正辉是一夥的自己该怎麽办,这半个中国满是硝烟,自己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这麽想著便是整夜整夜的失眠,颜子笙记起行李箱里头藏了一把防身用的枪,於是把枪放在枕头下面,这才稍稍安心了。 “打仗都忙不迭怎麽会有多余的时间来搜查我……”颜子笙心中安慰著自己。 而时间一天天的过,日本人迟迟没有撤军,颜子笙没有住在市区,自然没有频繁的听见头顶战机飞过的巨大轰鸣,但是看报纸说哪里哪里又被炸弹炸毁了,死伤多少之类的新闻,颜子笙依旧是心惊肉跳的。 这夜颜子笙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回到了故地北平,这个他魂牵梦绕的地方,却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灰蒙蒙的北平像是一座鬼城,除了自己孤零零的杵在风中,没有任何人出现过。 他本来是不信命途之说的,但这些年经历的事情让他渐渐觉得一切搞不好都是一早注定的,尝过的甜头,吃过的苦头,这些都是被提前就安插在了命运中,不管怎麽挣扎,都是徒劳。待这场洪流退尽,什麽都不会剩下来。 颜子笙朝前面走啊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地安门前,那一刻他双膝发软没由来的想下跪,但能跪谁呢,那些愧对的人,他就是拿这条命去还,也不一定还的清,跪天跪地吗?连颜子笙都想笑自己。 恍惚间听到了飘渺的呼唤,颜子笙仔细去听,也听不得个完整。 直到醒来,勉勉强强记住的就只有那麽句,“原来!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民国三十四年的八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中华大地,驻守的日本军队尽数撤离,这场长达数年的漫长噩梦终於熬到头了,为了庆祝抗战胜利,政府决定即日放假三日,民众狂欢。 街上庆祝游行的队伍声势浩大,而颜子笙哪儿也没去,他呆在房间里从早坐到晚,他甚至不相信就这麽结束掉了,长期的防备顷刻间卸了下来,颜子笙在想莫非这才是自己在做梦。 就连一直没怎麽打过照面的房东也来敲门,颜子笙打开门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42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42 ,房东说做了一桌子菜要不要一同吃。 “这怎麽好意思,谢谢,不用了。”颜子笙婉言拒绝。 “我看你都没怎麽吃过东西嘛!”房东意外的是个爽快人,“来来一起,别拘谨,今儿个吃顿好的,咱们这些老百姓以後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啦,好事!喜事!哎我跟你说啊……” 吃毕晚饭房东招呼妻子跟小孩去外头放炮仗烟花,颜子笙也被拉去了,说是凑个喜气,别家的也在劈里啪啦放鞭炮,整条街都是厚厚的红红的鞭炮纸,烟雾刺目,熏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叔叔叔叔你怎麽在哭啊,跟我和妹妹一起放烟花吧!” 颜子笙俯身盯著那矮自己一截的俩孩子,抬手捏了捏他们的脸蛋,温柔的弯了眉眼,“好。” ☆、第三十四章 三十四 “萱儿你看,这儿呢就是我们曾经一起走的那条街,还想的起来吗?” “这里是……最初我打算开下去的一间舞厅,叫‘绮梦’,不过已经看不出来了吧被炸毁了都。” “还有这儿,你仔细看看,你以前最喜欢在这家剧院看电影了。” “萱儿,萱儿?” 宋之河牵著叶瑾萱的手带她往以前去过的地方散步,叶瑾萱只是看著,但她却全然不记得,只是觉得跟宋之河出来走走很开心。宋之河虽然希望叶瑾萱能够恢复记忆,可又尽量避免提起一些太过深刻的事情,怕适得其反。 不断的循环往复,才发现其实属於快乐的回忆少得可怜,他甚至觉得叶瑾萱忘了那些事也许更好,大不了这辈子就一直陪在她身边,这样谁也不辜负谁了。 正是夏天,阳光照在身上有些热,叶瑾萱走了一会儿後便嚷著要休息,宋之河领著她往荫凉处走,忽然看到街边有卖凉糕的,於是对叶瑾萱道,“你在这儿哪也别乱走,我去买点东西来给你吃。” 叶瑾萱愣了愣,又点了点头。 “乖。” 自日本投降才过去半月,人们都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北平也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热闹,看著喧嚣的街市,宋之河就禁不住感慨起来,世事变化太快,快到来不及用眼神捕捉。 而宋之河买完了糕点之後回头,却没看到叶瑾萱的身影,他慌忙把刚买的凉糕又放回小摊上,“……不好意思不买了,萱儿!萱儿──” 现在的叶瑾萱就跟个管不住的小孩儿似的,虽然以前也是小孩子脾气,但眼下可是真的怕她就这麽走丢不见了,宋之河顺著那林荫小道一路找,想著她也走不了多远,拐过弄堂再往前面走就看见叶瑾萱在一处废弃的房子前站著。 宋之河提高了声音叫她,叶瑾萱回过头,冲宋之河边笑边道,“你快来这里。” “怎麽了怎麽了?”宋之河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叶瑾萱在一面墙前面饶有兴趣的观察,宋之河不解,就道,“一堵破墙有什麽好看的。” “你听啊,”叶瑾萱神秘的说,“这墙会说话!” “好我听听……”宋之河本不信叶瑾萱的玩笑话,要知道这丫头耍得人团团转的本事还在,可等宋之河真凑近了去听时,还真的能听到细微的声响,“真有声音。” “对吧对吧,”叶瑾萱有些得意,“我说的没错吧。” 与叶瑾萱这种单纯的好奇不同,宋之河却察觉出端倪,这儿曾经是日本人驻守的地盘,如今抗战胜利,日本军队走也走了,不可能还有人在这里面,这麽想著,宋之河便忍不住把耳朵整个儿贴在墙上,如此一来听得愈发清晰── 哪是墙会说话,分明是墙里头有人在哭。 宋之河拨开外面疯长的足有半米高度的杂草,竟然看见一扇铁门,再往里走,里面的响动就更加明显,铁门的一旁开了个不起眼的小洞,边上搁了只破烂兮兮的搪瓷碗,宋之河蹲下身往里头瞧,黑漆漆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见,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里头绝对有猫腻,於是搬了块石头去砸挂在铁门上的锁,一边砸一边听到里头有人在拍门,好在那锁早已被锈化的铁迹斑斑,砸了十来下便被砸开了。 “萱儿你离远一点。”宋之河吩咐道,然後自己又随手抄起地上根木棍朝里头探,下一秒就猝不及防的被死死拽住了木棍另一端,宋之河用力挥动了几下棍子,才挣开了束缚,接著索性一脚把门给踢开,这门一被打开,光线突兀的照了进去,里头就鬼哭狼嚎起来。 “什麽味儿……臭死了。”宋之河一只手捂著鼻子,另一只手还握著木棍防身,等眼睛适应了这暗室内的环境,这才看清楚有个人在地上爬。 “谁在里面?”宋之河问,虽然他也知道就算这麽问了也无济於事,再怎麽样都是个陌生人,可对方不说话,就令人莫名的!的慌。 “…………”那人只是低低呜咽著。 “说话!”宋之河抬高声音试图给自己壮壮胆,“不开口我就把门锁了。” 这话一出,那人的呜呜声就更大了,宋之河犹豫片刻,终是走了进去,进去之後惊讶的发现里头空间居然挺宽敞,完全就是一间地下室啊,他开始揣测这人会不会是被日本人关押的中国人,想凑过去看个究竟,而那个人像见鬼似的大喊大叫起来,拼命的往角落躲。 “……你别躲啊,我又不是来害你的。”宋之河知道对方恐惧自己後心里也没有别的障碍了,便一步步靠近,那人已经缩到了最里边,无处可藏了,头也不抬的直打颤,宋之河看著这蓬头垢面的人,不由得皱起眉头,莫非还真是被关押的人不成,“我问你话呢。” “…………”仍是不答言。 宋之河环顾了一下四周围,除了不少的排泄物还有一堆堆呕吐物,其他的分辨不出是什麽的便不想再细看,十分恶心,“你再不吭声我可就真的走了,你就永远留在这里。” 这句话倒是奏效,那人伸出脏兮兮的手拉住了宋之河的裤腿。 “唉我说你别碰我啊……”宋之河嫌弃的皱眉,但既然脏了脏了,索性伸手抓住对方大把大把散落在额前的头发,硬是将脸抬了起来,“你到底……” “…………” 这回换宋之河惊愕了,眼前这人怎麽看怎麽熟悉,等到他终於记起是谁时,他反而不愿意将答案说出口。 那人对上宋之河的目光後,再也没有作声,连单音节词也无法发出来了。 “你记得我是谁的吧。”宋之河沈默很久终是发问。 “…………” “怎麽就弄成这个样子。” “…………” “你……是不能说话了吗?” “…………” “温老板。” 这三个字好似让对方中了魔咒般恸哭起来,宋之河说不上来此刻是什麽心情,他木然的望著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43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43 眼前这个人,无法把当年风光一时的名角儿和现在这个人联系起来,讽刺得到了可笑的地步。 在门外等的焦急的叶瑾萱见宋之河久久没有出来,便不管不顾他的嘱咐闯进了地下室,一进来她就赶忙捂住了鼻子,带著点鼻音好奇又天真的问道,“这人谁呀?” ☆、第三十五章 三十五 宋之河将温玉恨领回了自己家,他已经放弃从对方的咿咿呀呀声中去揣测这些年温玉恨身上发生了什麽,放好了水让温玉恨洗了久违的一个澡後又换了池水,如此反复三四次,等到终於洗干净污垢後温玉恨站在浴室门边,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又做了个哢擦的手势,宋之河明白过意思,给他找了把剪刀递给他,想了想又道,“算了你坐下来,我给你剪。” 温玉恨迟疑著走过去坐下,宋之河抚起一把湿润的长发,开始给他剪短,一缕缕头发无声落在地上,像是在昭示著与过去诀别,叶瑾萱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著地上的头发,尔後又对上温玉恨没有焦点的双眼,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宋之河心情其实很复杂,他道,“……笑什麽啊,萱儿。” “没什麽没什麽,”叶瑾萱却并未觉出尴尬,“我只是发现……原来他不灰头土脸的时候这麽好看。” “…………”不知道要如何接话,宋之河索性沈默,给温玉恨终於打理好头发之後,再看眼前这个人,就如同起死回生了般,和记忆里的脸重叠在了一块儿,宋之河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 温玉恨点点头,他对宋之河这番举动,譬如救他,譬如带他回家替自己收拾干净,譬如不刻意追问他的遭遇是心存感激的,可是转念一想,他其实连感激的资格都没有,他在心中反问自己,温玉恨,你凭什麽呢? 半晌温玉恨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突然起身往准备往外面走,宋之河没有拦他,他清楚温玉恨不该留在这里,最後直到温玉恨再次离开,也没有一句道别。 倒是叶瑾萱不解,还夹杂著些许不满,她皱起眉,“怎麽说走就走了。” 宋之河回过头看她,他忍了很久没有提起的事情这会儿却莫名的想说,他本该知道这是得不到答案的,可还是问了,“你还记不记得温玉恨这个人?” 叶瑾萱摇头。 “那你……又记不记得颜子笙?” 叶瑾萱撅起嘴,犹豫了半天,最後说道,“你最近真奇怪,老是问一堆我不知道的问题。” 温玉恨走了很长的时间,但到底走了多长时间呢,他也不清楚,他惊讶的发现原来北京城这麽大,大到差点找不到自己原来的那个家。当他终於站在那个被弃置已久的四合院时,那些早已干涸的眼泪倏地流了下来。 他推开门,一股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天井的地砖上积了厚厚的灰尘,踩上去甚至能感觉出细腻的质感,那些来不及打理照顾的花花草草全都枯死了,剩下难看的黑色枝干孤零零的杵在那儿。 再往里面走是一成不变的厅堂,那张躺椅仍在客厅中央,像濒临咽气的老人再也无法动弹,这里也许根本不能用“家”去形容了,温玉恨生出一种旁观者的情绪,四下环顾著曾经住了很久的地方,他朝自己的卧房奔去,却发现门上挂了一把生锈的锁,温玉恨哪还会有钥匙,他卯足了力气去强行推开,门却是要跟他作对到底,俨然一副拒他千里的姿态,温玉恨没办法,只得找东西给硬生生撬开了,这倒显得他像个外人似的入侵进来。 房内死寂沈沈,可床也还是那张床,梳妆镜也是那梳妆镜,角落的衣架上那件破旧的戏服不知挂了多久,当初本打算要扔掉了,可是有个人执意让他披上在深夜唱了一出无关风月的戏,戏唱罢後当时的人已经不见,戏服却还在那儿等候被再次穿上,温玉恨想,再也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了。 这时温玉恨无意间碰到了身旁柜子上的某处,年久的柜门经不起触碰,半阖的柜门一下子敞开,那些杂物哗啦啦的全散落在脚边,温玉恨俯身打算尽数拾起,却瞟到不远处的一个竖形盒子。 他打开了看,里面装的是块暗红色的绸布。 过往逐渐浮现眼前,他恍惚间回到了旧时的那个夜晚,有人带著点喘息声将那略显嗔怒的话附到耳边说给他听── “到时候我就送你三尺上好的绸子,让你自尽谢罪。” 温玉恨还沈浸在回忆里,这时他听到外头传来阵阵嘈杂,他不明白发生了什麽,等到回过神来一群人冲进了屋子,最後在卧室找到了温玉恨。 有人指著他大喊,“没错就是他,温玉恨,那个给日本人唱戏的狗东西!” “…………”温玉恨没法出声,但就是能说话他又如何为自己辩驳,温玉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想著也许一开始进到这个屋子就被人发现了也说不定,这时又听见个陌生面孔附应道,“你们看他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抓他去批斗!这种人一定要好好斗他才行!” 於是人群又躁动起来,有几个人跑去别的房间说是要搜寻他为日本人效力的证据,这边温玉恨被推搡著拉扯著,他好不容易把那绸子塞进了衣服里,就被毫不留情的拉到了大街上。 街上熙熙攘攘,看到有人被批斗都被吸引了过来,不一会儿就围成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圈儿,温玉恨被押著跪在中间,脖子上挂了一块临时写了“卖国贼可耻”几个大字的牌子。 “大家看看啊!这就是当年给日本人唱曲的那个戏子!温玉恨,你知不知错?”带头批斗的那人扯著大嗓门使劲吆喝著。 “…………”温玉恨低著头,心中苦涩的无法言喻。 “不招?”见温玉恨顽固不化,那人抬起脚就踩在温玉恨的头上,温玉恨本来是跪著的,这下彻底伏在了地上。 这时那几个搜集证据的人折返回来,把那些本就无关紧要的东西摔在他跟前,都是些上台演出有关的,还有那件戏服。 温玉恨感到眼前一黑,原来是那人把戏服整个盖在了自己身上,吼了句,“这个温玉恨当时就是穿著这件衣服给日本鬼子唱戏的,你们说这种人该不该批斗!” “批斗他!批斗他!批斗他!”响应的声音不绝於耳。 “还有这个!”那人举起一张老唱片,“这是被蒋委员长亲自禁了的带子,温玉恨家中私藏了这张《何日君再来》代表什麽?代表他想与日本鬼子私通,贺日军再来!” “打倒卖国贼!打倒温玉恨!” “温玉恨,你到底承不承认?!”那人急躁了,温玉恨一言不发,让他像是在演独角戏。 “…………”温玉恨的手艰难的支撑著,指甲都要深深嵌进泥土里。 “看来你是不想悔过了,”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44 半壁琳琅 作者:沈病娇 分卷阅读44 说罢把盖在温玉恨身上的戏服扯开,对著旁边的人说道,“押他去游行。” 温玉恨遂即被拉著重新站起来,围观的人们兴致昂扬,看到卖国贼被游行像是出了一口恶气,一路上不断的有人朝他扔东西,那些烂菜叶挂在衣服上,原本收拾了一番外观的又变成了脏兮兮的模样。 四下拥挤,原本藏在衣服里的那块绸布不知怎的就掉了出来,温玉恨想回头去捡,可好几个人推搡著他继续往前,温玉恨分奋力挣扎起来,口中开始胡乱的发出了一些声音,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哭,身边的人以为他要逃跑,就更加用力的拽住他,温玉恨用尽力气想要甩开,眼看著那块绸子离自己越来越远,被无数人踩过脚下,温玉恨所有的冷静在这一刻全都如冲破了堤防的水汹涌起来。 那人看到温玉恨歇斯底里张著嘴却什麽话也没说,好似发了疯,一时间松开了手,温玉恨冲到後面的人群中俯下身子去找,到後来索性跪了下来,在被重新抓去接著游行之前,仍旧是找不到那块红色的绸布。 而那人也察觉到温玉恨不说话并非不愿说,是哑了无法说,他兴高采烈的宣布出来,“真是天道好轮回啊,卖国贼温玉恨哑巴了!这都是报应啊!活该,活该啊!” 最後这场批斗的结束是在温玉恨终於在纸上画押签字,纸上写的无非是温玉恨罪大恶极,私通日本之类的陈词,他反正也无所谓了,就规规矩矩的在上面摁下了手印。 认就认了吧,是得认了。这都是报应。 人群散去後,只剩下温玉恨在原地,他掸去身上的菜叶脏物,脑中忽然闪过一些零星碎片,某个念头却逐渐清晰起来,并驱使著他往街道的另头走去。 终於走到目的地,温玉恨站在一幢熟悉却又陌生的建筑物前,以前的颜公馆已经被改建了,现在这里面住著什麽人,是什麽样,他无从得知。 原来历史真的翻篇了,温玉恨不禁明白过来。 温玉恨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颜子笙这个人,他是死了还是活著,他是记得还是忘了,他是还恨著还是早已觉得无关紧要而释怀了。 很多的事情他都不可能再知道了,但唯一清楚的是,他跟颜子笙直到下辈子都不会再见面。 该庆幸这物是人非,他再也见不到他。 回去的路似乎没有来时的漫长,温玉恨路过喜丰园,戏园子还是那个戏园子,门口依旧打著招牌,写著今日上演《白蛇传》。 喜丰园门口蹲著一个小孩,十来岁的模样,稚气未褪,却满脸认真的往里头瞅,温玉恨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瞧见了年幼的自己。 等到温玉恨往回走了没多远,他听到身後传来蹩脚生硬的唱词: “不幸父母早亡故, 清明佳节来上坟, 游罢西湖回家转, 满天风雨遇佳人……” end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