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誓》 正文 第 1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 章 江湖誓 楔子 细细绵绵的小雨,透著依旧耀眼的阳光,那麽强烈的反差,却为这美丽的江南水乡,增添一抹浓豔。 叶,透著嫩绿、花,衬得嫣红,而一把洁白的纸伞,突兀却又美丽的置身其中。 伞是白的,人也是白的,白色的外褂、白色的衣带,连持著伞柄的手指,都透著一抹微白,除了那乌黑的长发。 那人走著,逐渐偏离了赏花的大道,越走越是偏僻,路径亦越来越狭小难行,但白色人影显然身怀绝技,脸不红、气不喘,依旧那麽轻盈地,举步而上。 听闻自山顶俯视,更可见这桃花山乡之美,勾起一抹笑,乐清文走著昨日自今平山庄庄主那儿听闻而来的小径,拂去了近身的枝枒藤蔓,他收起伞,随意地置於一旁的大石上,穿过了一道若不细瞧绝不能寻著入口的小山洞,而当踏出山洞,眼前恢复光明之际,最先跃入他眼帘的却不是远山近野的桃花,而是一个人。 一个挺拔伟岸的玄黑身影。 听见乐清文的脚步声,那人转过了头。想不到,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个所在。 真对不住,打扰了兄台赏花的雅兴。乐清文抱拳行礼。 赏花?近乎无礼地打量著乐清文,那人笑道:这庸俗桃花岂堪得起一个赏字?自不若眼前纯白梨花来的清新诱人。 蹙起了眉,乐清文只觉眼前此人恁地无礼,但,却有著一股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气质,也许,是因为那像是直直地望进了人的灵魂深处,一双比黑夜更深沈的眼眸…… 见他不动,亦不言不语,那人敛了笑,自腰间取下一只皮囊,打开饮了一口,乐清文知道那是酒,而且是好酒,即使他们之间还有三步之距,他却依旧闻到了那股醇冽的酒香。 那人挑起了眉,随手便将皮囊递给他,他也没有推辞,接过後便畅快喝下。 可是好酒? 酒确是好酒。乐清文诚挚赞道,却又扬起一双清丽眼眸。可惜人非好人。 哦?男子颇有兴味的笑了。怎麽说? 出言轻薄,非正道所为。 男子仰天笑了起来,笑声清亮而透彻,看著他的模样,乐清文突然发现,这名男子不可能是正道中人,正道之人不会有这样邪魅的气质,而他身为鸣麒山庄少庄主,自不该与此等人物有所牵扯,但他却移不开视线,更离不开,总觉得,逃走便是认输了,这男子,勾起他不服输的欲望。 那麽,你就不怕我在酒中下毒?指了指还在乐清文手上的酒囊,男子问道。 在这样的好酒中下毒,谅你也不肯如此浪费。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2 章 说得好!想不到这里除了有赏花之人,还有识酒之人。朝他伸出了手,男子笑得爽朗。步云缺。 看著那只手,乐清文迟疑了好一会儿,终究伸出了自己的手,当那股炽热自掌心那样确实地传入心中时,他才轻轻地说道,乐纪倵。 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只是说了字,他也不知道为什麽要这麽做,或许,他只是不希望那些属於武林上的声名再一次束缚自己,也束缚了他与步云缺的友谊…… 拉住他的手,步云缺出其不意的将他拉入自己怀中,却见怀中人不惊不惧,一双清亮的眼直望著他,纯洁无暇的像是明月,那瞬间,他的心为之一紧,却仍是逞强地笑了。 你不怕? 怕什麽? 步云缺微微地笑了,而有些冰冷的唇贴上他的手心。怕我吻你。 挑高了眉,乐清文有些挑衅的笑道,我觉得你不敢。 何以见得?虽然感觉自己被小瞧了,他的笑容却是依旧。 乐清文却只是摇了摇头。就是这麽觉得。 没有辩驳,步云缺放开了他,两人坐在小小的的崖边,任风雨依旧,而他们只是交换著手中的酒囊,没有多馀的言语,却那麽放心的依靠著彼此,放眼望去的桃花与细雨漫成了一片轻红,渐渐的,细雨停了声息,而落日已斜。 酒囊见底,他们互望一眼,眼神似乎有些责怪。你喝太多了。 是你才对。 这分明是我的酒。 明天带一罈还你就是。 好,这可是贺醉楼的百夜香,明天,一罈,我等你。 怕你不成? 清狂的年少,永不认输。 只是,他们从不知道,那一年,那一天,让他们的一生为之改变。 江湖誓 一 看著眼前的觥筹交错,乐清文维持著淡笑,却总觉口中本该芳香的酒液枯燥而无味。 清文年少俊秀,乐庄主想必十分自傲! 小犬才疏学浅,老夫何敢自傲?笑著,乐庆全举杯向当今武林盟主杨称天致意。 才疏学浅?乐庄主忒谦了,鸣麒剑法精妙过人,清文可说已得精髓。 还望盟主多多指教!笑著,他拍了拍身旁的乐清文。还不给盟主敬酒? 依言举起酒杯,乐清文轻道:清文敬盟主一杯,望盟主赏光。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3 章 哈哈的笑著,杨称天豪迈的一饮而尽,话锋一转,在场众人旋即论起了近来於南方兴起的组织,言论间大有蔑视之意,谈上了瘾头,再加上酒精的催化,拍桌怒叱者不在少数,杨称天亦沈下了脸,满是风霜的眼似是别有意图,却又仅是沈默以对,乐清文见众人正在兴头上,再无人注意他,便悄悄地起身离席。 而厅外正是阳光和煦、清风袭人的一个美丽午後,风吹去了身上的酒气,他仰起头,不甚炽烈的阳光晒得人暖暖的,他似有若无的轻叹一声,像是极端地厌烦厅内传来的阵阵喧嚣,举步便离开了今平山庄,来到生气盎然的小镇上,看著琳琅满目的摊贩,他随意地走著、看著,直到眼前一栋矗立的朱红楼房遮去了阳光,他才抬起头仔细端详,而看似客栈的楼房上,正以龙飞凤舞的字迹写著:贺醉楼。 贺醉楼……他喃喃地念著,突然想起了步云缺,也想起了那个约定。 踏入楼内,小二随即热情的迎上前来。这位公子,您一个人?打尖还是用膳? 我想买酒。 买酒?这您可有眼光了,我们贺醉楼里要什麽酒有什麽酒,且都是上好的货色,就不知公子想要什麽酒? 一罈百夜香。 听见百夜香的名儿,小二随即垮下了脸,乐清文蹙起眉头,不解地问道:怎麽了? 见他问起,小二这才断断续续的说起百夜香的典故与独特,只是…… 只是,他从不知道原来贺醉楼的百夜香完全是看当家的心情在卖,莫怪乎步云缺胸有成竹似的认定他无法依约,但,怎有步云缺拿得到他却拿不到的道理! 正想说话,楼上却走下一道娉婷红影,大红的宽松衣衫配上不曾梳起的乌黑长发,若非略显低沈的声音及喉间明显可见的男性特徵,乐清文几乎以为楼上走下的是一名绝色女子。 手间朱漆的长烟管上绘著精细的白水莲,袅袅的水烟泛著异样的甜香,看见乐清文,他泯唇一笑。阿七,我似乎听见有人想买百夜香? 当家的,就是这位公子想买百夜香。 哦?又吸了一口水烟,他慵懒地靠在扶手上,看著乐清文问道,公子要一罈百夜香? 乐清文拱手为礼,不在意他的目光所为何来。是的,还请当家割爱。 纤指拂过长发,他笑道,公子若是想要百夜香,请随我来。说完,他便自顾自的拾阶上楼,见状,乐清文亦追了上去。 百转千绕,走过了扇扇朱红的门扉,他走入一间漫著水烟香气的房间,而红衣男子见他走入,随即笑盈盈地以烟管轻敲桌上一个红酒罈。你要的百夜香。 多谢当家,就不知一罈百夜香价值多少? 我的百夜香嘛,是不能用价值计算的。 那麽……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若高兴了,分文不收。 请问。 站起身,红衣男子笑道,公子何名? 在下乐清文,敢问当家名姓? 原来是鸣麒山庄少庄主。呵呵,从来只有我问人问题,倒没想过有人反问。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4 章 乐清文没有说话,只是看著红衣男子走向窗旁,阳光照著他苍白的脸庞,像是透了光一般,一个多麽美丽的男子,却一身水烟香气,堕落也似的气质,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步云缺。 正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红衣男子却转过身,向他轻道:越水烟。 越当家。他恭敬的称呼。 越水烟却笑了起来。告诉我,你从何处听来百夜香? 一名朋友口中。 哦?朋友……别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吐出一口白烟,越水烟摆了摆手。将百夜香带走吧。 见乐清文蹙起眉,越水烟又笑了起来。呵呵,怎麽,不想要了? 不,多谢越当家割爱。拿起酒罈,他便转身离去。 看著朱红门扉间远去的雪白男子,眼前袅袅的轻烟衬得那背影多麽出尘,越水烟看著看著,又低低地笑了,多像月亮的一名男子,绝尘的气质、清亮的眼眸,毕竟是正道赫赫有名的鸣麒山庄少庄主,那麽乾净的,不属於黑暗。 宁风,这可是你的另一个游戏? 关起窗,也关起那一道道刺眼的阳光,如同乐清文不属於黑暗一般,他亦不属於光明…… 拿著酒罈,乐清文走上了与昨日相同的道路,其实他并不确定步云缺会依约前来,他们才第一次见面,难道是一见如故吗?为什麽自己那麽坚持要赴约,怀中沈重的酒罈,让他想起越水烟,那个与步云缺有著相同气质的美丽男子,是不是认识步云缺? 还不能明白自己这样想的意义何在,洞口已在眼前,穿过一片黑暗,而步云缺似已久候。 可终於来了。 乐清文自己也没有发现,看见步云缺的那一瞬间,他像是松了一口气。 瞧,这是什麽?他举起酒罈,看著那熟悉的红色酒罈,步云缺竟像是微微地讶异著。 你真拿到了百夜香? 岂有你能而我不能的道理?笑著,乐清文开了酒罈封口,一阵酒香袭来,他先灌了一大口,才将酒罈交给步云缺。 接过酒罈,步云缺同样灌下一大口,大笑起来。 没有问他笑什麽,乐清文只是著迷似的看著眼前美丽风景,崖上的风很大,几乎吹乱了他梳理得体的发,步云缺看著在风中飞扬的发丝,抬起了手,还未动作,乐清文已转过头。 想做什麽? 步云缺笑著,却没有收回手,眼前掌风飒飒,乐清文摇摇头,随即扬手格挡,倏忽之间,乐清文长发飞散,而步云缺险险地避过他指向咽喉的利指。 他却还是笑著,像是无视於彼此之间一瞬而过的杀意。这样好看一些。 将散乱的发拂过耳後,乐清文放弃在这样的大风中束发的打算,却突然想起那道红影。你与……还未说完,又想起这样似是问的无礼。 怎不说完?喝著百夜香,步云缺歪著头看向他。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5 章 抢过了酒罈,他急急地灌下一口。没什麽。 步云缺没有追问,只是看著他的长发,及发下因烈酒而浮起一片红晕的脸庞。 江湖誓 二 我不是要你别将百夜香予他麽? 看著不知何时坐於窗台上的男人,越水烟轻轻的笑了。为何?这问题我昨儿问过你,今日何妨再问一回。 为什麽……步云缺却没有答案,只是单纯想要刁难那个人吗?还是,希望他向自己认输,希望能够和他有更多的交集! 吐出一口烟,越水烟看著步云缺若有所思的表情,却敛了笑。宁风,这可是一个游戏? 我不知道,也许……以後再决定。 看著步云缺明显逞强的脸庞,越水烟又笑了,如果现在不是游戏,未来也不会是,永远都不会只是一场游戏! 你可知他是谁? 扬起了眉,似乎要提醒越水烟自己并未真失了理智。自然知道,他是乐清文,字纪倵,鸣麒山庄少庄主。 倒是还没昏了头。吃吃地笑了起来,越水烟摇摇头。他不是玩游戏的对象,宁风。 看著越水烟,步云缺的表情阴骘而认真,後者在这样的注视下,也只是沈默的吞云吐雾,却没有回避那样的目光。 你怕什麽?水烟。 怕你动了情、怕你伤了心。 动情?步云缺冷笑一声。怕也没那麽容易。 看著过於自信的少年,越水烟在心中轻轻一叹,轻狂的少年怎会懂得,情动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说难也难,说容易嘛,倒比什麽都容易,只要遇著了那样的对象。而乐清文这样一个酷似皎洁明月的男子,正是他们长期身处黑暗的人,最深切的向往。 水烟,不必担心,兴许,是他对我动了情也不一定。 轻哼一声,越水烟敲去烟灰,不甚在意。有何差别?总会受伤的。 你还不老,怎地如此罗唆? 斜睨他一眼,越水烟重换了一筒烟丝,没再搭理他,见他不说话,步云缺迳自入了房,为自己倒上一杯百夜香,却没料到烟管打上手背,他旋即蹙起眉。不是如此小气吧? 我的百夜香得来不易,你这不懂品嚐的人已拿走了一罈,现在还来凑什麽热闹? 谁说我不懂品嚐,再说,你还不是给了乐清文一罈! 见他老话重提,越水烟轻轻地叹了一声。宁风,他说你是朋友。 只因为那一句朋友,他便赠出了一罈百夜香,甚至不曾深究那是不是乐清文的客套话语……但他却宁愿相信那时乐清文眼中的清明那样单纯,不是正道惯有的虚伪与迂回。 他吃过正道的苦头,却愿意无条件的相信乐清文,所以,他更担心步云缺,担心相信的背後,终会有更深的感情萌芽!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6 章 盛酒的手一颤,步云缺随即笑了开来。正道对谁都说朋友。但永远不会是真正的朋友。 是啊……无奈的一笑,越水烟不再阻止他的动作,只是扬扬手中已空的酒杯,步云缺无言的为他斟上一杯。 月光下,他们沈默对酌,放下了手中的烟管,越水烟静静地看著窗外的明月,而步云缺则是在明亮月光中想起一个人,一个不该想起的人,乐纪倵。 好像……很想要见他! 而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压抑,他蹙起眉,不愿在越水烟面前自打嘴巴,但心思一转,只是想见面罢了,并不代表什麽! 看著他的表情,越水烟轻道:想些什麽? 没有。 瞧他坐立难安的模样,越水烟轻声一笑,却也不说自己笑些什麽,步云缺看著他像是什麽都知道的样子,更是为之气结,拉过了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庞,便不由分说的重重吻上,越水烟没有闭上眼睛,眼里的感情像是深深的怜悯,他也没有反抗,步云缺的吻他很熟悉,就像他同样熟悉自己的身体一般。 不过是个反覆的轮回……爱上一个人、然後,受伤。 为什麽爱情那样容易降临,却又那麽珍贵、那麽稀有?躺在步云缺身下宛转承欢的他,静静的,像是将问题抛向了天涯一般,在内心不断重复,而身上淌著汗水不停律动的少年却没有发现,他伸手拥住了那伟岸的肩,承受著青春年少的激情,却悲哀的像是给予最深沈的安慰…… 当步云缺沈沈睡去後,越水烟轻轻的起身,披上他暗红的衣裳、拾起他不离手的烟管,点燃烟丝,回头看向床铺上依旧沈睡的步云缺,烟雾迷蒙了双眼,他却从来不曾看差那背影。 多年前,他用尽一切,却怎麽追也追不上的那个背影! 吐出一口轻烟,他静静的笑了,怎会想起年少轻狂时的傻事,是不是因为眼前步云缺的经历,竟那麽讽刺的与他当年一模一样? 但步云缺还有机会吧,他还没有爱上乐清文,兴许只是少年的一时起意,他真的老了,老得如此多心。 窗外明月已斜,他却再无睡意,只是静静地看著步云缺,直到月落西山,而晨光渐现……但步云缺清醒时,房里已是空无一人,只剩下似有若无的烟丝香气,他也不在意,起身换了衣裳,便自窗口离去。 随意地在早晨的市集中走著,步云缺坐上了街角的一个小摊子,百无聊赖的看著因武林宴而在这小城镇中聚集的江湖人,或坐或站、或笑或谈的,端详著彼此的兵器、交换著武林的消息,直到,一抹月白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竟是他! 身处一群江湖子弟中,乐清文的清雅气质自是与众不同,见他与身旁之人聊的似是开怀,步云缺别过了脸,但大出他意料之外的,乐清文竟辞别了其他人,笑著朝他走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 怎麽净是看著他却不说话?乐清文落坐於他左侧,好奇地问道:怎麽了? 本与乐清文走在一块的武林弟子还看著这儿,相较於自己的一身劲装、随意绑起的黑发,那些人都是一身得体的冠戴、看似昂贵的衣料,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小摊子多留一会儿,而其中看似最为出众的乐清文,为什麽会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你为什麽过来这里? 你跟其他人有约吗?所以他不该坐下? 不是。 笑了笑,像是对他的魂不守舍没有任何看法,乐清文只是向著前来招呼他的小二点了碗热豆腐花,然後随手拿起步云缺眼前的馒头,掰著吃了起来,而步云缺依旧楞楞地看著他,那群贵胄子弟已经离开,议论纷纷地像是不了解乐清文的举动,而他也同样不了解。 小二送上了步云缺点的馄饨汤,乐清文却见步云缺没有一点想动筷子的模样,忍不住拿匙子敲了敲碗缘,令他回神。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7 章 你还没睡醒吗? 你为什麽坐在这里? 噗嗤一笑,乐清文歪著头看向他。我不可以在这儿吃早膳? 那模样怎会这样该死的可爱! 谁管你吃不吃早点!我是问你为什麽在这里? 江湖誓 三 为什麽在这里?说话的同时,小二送上了热豆腐花,乐清文笑开小贩间难见的雅致笑靥,并付了几块碎银,乐不可支的小二,还送了块刚出炉的甜饼给乐清文。 看著他的笑容,步云缺没有说话,与小二道谢,回过头来的乐清文才又笑道:吃早点啊。 你应该跟方才那群同伴一块去吃。他知道那方向,是越水烟的贺醉楼,也只有贵胄子弟才会一大早就到越水烟那奸商开的酒楼挥霍。 将甜饼分成两半,将其中一份放到步云缺面前,乐清文只是轻轻的笑了,但却少了精神,就连眼眸都黯淡了,步云缺只是看著眼前的半边甜饼,说不上心头究竟是什麽样的感觉。 良久,乐清文才开口说了这麽一句话。我不喜欢那种场合。 不喜欢连吃饭都要夸耀家世、不喜欢连吃饭都要关心武林,更不喜欢那种连笑都不真心的地方! 他没再说话,只是吃完手中的馒头,开始喝起甜甜的热豆腐花,一直看著他的步云缺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只是沈默以对,但乐清文却抬起了头,指指他面前的汤。要凉了。 拿匙子开始吃起果然有些凉掉的馄饨,步云缺撇撇嘴,像是什麽事也没发生过那样。大清早就吃些甜的东西,你是姑娘家不成? 食物哪有分姑娘男子的?一挑眉,平素在宴席中他绝少表现出嗜甜的一面,但这样的掩饰他却不会在步云缺眼前展现,或许是懒了吧?也或许是因为步云缺於他没有任何利害关系,更不会说教。 拿起甜饼吃著,看步云缺用秋风扫落叶般的速度扫空桌面食物,身旁的市集传来热闹的声音,摊贩间升起的热烟令世界变得像是温暖一些,看著,他轻轻的笑了,而手中的甜饼只咬了两口,步云缺没有催他,静静地等他吃完手中的甜饼,那该是很甜的,而他向来不爱那样的口味,但乐清文掰给他的半边甜饼,他却两三口的便吃下肚子,一点也不反胃,反倒有著无穷的滋味。 乐清文,真是个很不同的人…… 不过是一颗馒头、一碗甜豆腐花,再加上半边甜饼,这样就饱了?你吃的东西还真少。 乐清文只是笑了笑,对他执起自己手腕细瞧的动作没有任何意见。 怪道手细得同姑娘家似的。 只有你,会说我像姑娘家。没好气的抽回手,而乐清文腕上挂著的古玉敲过了桌上的空碗,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不像姑娘家?连手上都带著玉饰。 抚摸著色泽温润的古玉,乐清文点点头。确实是姑娘家戴的玩意儿。 你娘? 闻言,乐清文笑了起来,歪头看向他。真聪明,我若这样说,十个有八个要猜是心上人呢。 步云缺不是没想过这个答案,他只是没说。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8 章 走吧,天气这麽好,我们去走走?拿起桌上的长剑,乐清文挑眉问道。 步云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起身跟上,乐清文走路很慢,像是身旁活泼热闹的市集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步云缺从他的身後走到身旁,为他挡去杂沓的人群,不让任何东西污了他美丽的洁白衣裳。 他们没有走上那座小山,反而在人来人往的桃花大道多所停留,乐清文停下脚步,著迷似的望著风中的片片嫣红,而步云缺只是看著他的背影,没有上前,像是不敢上前,而乐清文回过头,朝他伸出了手。 怎麽了? 握住了那只朝自己伸出的手,竟有不想放开的冲动!兴许是因为太美了。 这桃花确实美不胜收。拂去面上飞发,乐清文轻轻笑道。 步云缺却一挑眉,摇头笑道:不,殊不知,人面更胜桃花。 笑了起来,乐清文抽回手,却没能接住眼前飘落的花瓣,步云缺向前一步,握住他双手的同时,亦轻轻包覆一片软红,没有急著抽回手,乐清文只是静静地看著他,而步云缺像是让那太过美丽的眼眸所吸引,一时间,竟仅是沈默不语。 你的眼睛,真的很美,就像是……月光。 乐清文只是勾起一抹笑靥,不言不语,步云缺放开了他的手,而摊开的白皙掌间,一片桃花伴随著突如而来的狂风,飞去。 步云缺,我还不知道你从哪儿来? 南方。 没有对这模棱两可的答案有所疑问,乐清文只是缓缓的走著,又问道:那麽,来这儿做什麽? 来看看颇负盛名的武林宴。 哦,那麽看到了什麽? 看到你。 停下脚步,乐清文敛了笑,回过身,而步云缺却越过了他身旁,他回身,黑色的背影已离他一段距离,没有多想,他举步跟上。 那麽,你呢?乐纪倵,你从何方来,又为何来此? 我……想起自己隐瞒的身份,乐清文突然无法言语。 了然的一笑,没再追问,步云缺只是轻道:可也是为了武林宴而来? 是的。 哦,那麽可有收获? 看著眼前的步云缺,乐清文脑中划过了一个极其可笑的想法,他本想沈默,但答案却脱口而出。认识了你,可算收获? 像是从没料到他会这麽回答,步云缺一时楞了住,不知该如何回应,而看见他的模样,乐清文不禁笑了起来,瞧见他笑,步云缺才回过神来,却也跟著笑了开来。 好个乐清文。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9 章 听见自己的名字,乐清文却是傻楞了住,良久,才嗫嚅道:你知道了…… 步云缺轻轻笑著,拉起他的手往前大步走去,腕间传来的热度让乐清文不知该说些什麽,而步云缺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令人无法猜透。 大道尽头,原来是一片旷野,因为来的路上坡度甚陡,兼且不植桃花,只种了些松柏,因此人迹罕至,直走到此处,步云缺才放开了乐清文的手。 鸣麒山庄少庄主,为什麽不报上真名?他的言语,冰冷而无温度。 我没有!纪倵是我的字,我没有骗你…… 但步云缺的眼神依旧凌厉,乐清文偏过头,想起那一天,他与步云缺第一次见面那天,他为什麽不愿意告诉步云缺他的真名,为什麽只报上了无人唤过的字? 为什麽……不希望步云缺像其他人一样,用鸣麒山庄概括了他整个人? 我只是不想你跟其他人一样,只看见鸣麒山庄的乐清文。 江湖誓 四 这个答案……算什麽?话语一出,莫说是步云缺,就连乐清文,都低下了头,却怎麽思考也无法理解,那麽,他们究竟希望看见什麽? 纪倵……缓缓的,他念了他的字,而後者只是希冀什麽的抬起了头,却又很快低下。 就在此时,一阵喧闹声由远而近,步云缺警觉的看向大道彼端,而乐清文回过身,却是吃了一惊。 清文?今平少庄主梁宇闻一见到他,便笑了开来。清文,刚刚你跑哪儿去了?我们正找你呢。 看了一眼沈默不语的步云缺,乐清文随即笑道:找我?何事呢? 爹要我们今日别乱跑,说是要好好养足精神准备明日的刀剑大会。像是此时才注意到一旁的步云缺,梁宇闻问道,这位是……你朋友吗? 乐清文却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步云缺,而後者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只是浅浅笑开,而邪魅气质与在场正道弟子那麽不同,自是引人注目。 朋友?步某高攀了。他拱手为礼。在下步云缺。 其他人亦微微行礼,梁宇闻随即转向乐清文。怎麽,清文,你与步兄有约? 正是,他与我已有约在先。乐清文没有说话,倒是身後的步云缺为他接了话,闻言,乐清文轻声浅笑。 是的,我与他有约在先了,真对不住,宇闻兄。 这样啊……看似失望的梁宇闻随即笑了开来,拍拍乐清文的肩头。那好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记得早点回庄。 乐清文但笑不语,目送众人离去後,步云缺却只是看著他。 不要说高攀。迎向步云缺的目光,那样乾净却带著些微疼痛。好吗? 是高攀,你应该知道,我非正道中人。 看得出来。 那麽不是高攀是什麽?他摊开手,状似无奈,却噙著讽刺的笑意。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0 章 握住他的手,乐清文轻道:是真心相交。 闻言,步云缺轻声一哼,像是听见颇为可笑的言论,没有多说,他顺势拉了一把,因为那动作太过突然而没能稳住自己,乐清文跌入他怀中,亟欲起身,却正好迎上了一对认真而深沈的眸子。 真心相交的话,大可无须隐瞒。 没有向你坦白,是我的错。 他又笑了。正道中人认错一向很乾脆。反正这样的歉意不痛不痒,也不用在意是否有人受伤。 难道正道中人就没有与你把酒言欢的资格?正道、正道,这样的枷锁究竟要扣他多久? 你说呢?乐清文,打从你报上名字,我就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 这代表,我可以有一丝期望? 你期望什麽? 男人身上的气息那样具有侵略性,被扣在他怀中动弹不得的乐清文,久久无法言语,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期望什麽,或许他只是不希望被正道的名声所束缚,但却又悲哀的发现自己终究只能是步云缺口中的正道中人。 藉著跟我在一起,你想逃避什麽? 那双深沈如黑夜的眼眸,是不是已经将他看清?乐清文偏过头,像是希望能够继续逃避,但步云缺却轻易地扳回他的脸,逼迫他正视自己。 乐清文。却仅是唤了他的名字,乐清文看著他,眼里像是有著什麽太过深邃的感情,良久,步云缺才笑道,原来,你是正道中的反骨。 你不也是?他知道,屡屡表明自己并非正道中人的步云缺,从不曾真正拒绝过他。 也对!步云缺朗朗长笑,乐清文却总觉那笑声中隐约有著距离,他与步云缺之间的距离。 虽然靠得那麽近,其实,还是很遥远…… 纪倵。笑声骤歇,他又看向怀中的乐清文。我就这样唤你,我就这样唤你,可好? 乐清文不自觉地微微一笑。好,只让你这麽唤我。 虽然不过是个从没有人唤过的字,但他却为著自己的许诺而笑开,从今而後,他只回应步云缺这个呼唤,他如此允诺。 放开了乐清文的手,看著他起身,步云缺不懂,他怎会觉得怀间怅然若失…… 见他又望著自己只是出神,乐清文忍不住问道。怎麽了? 让我看看你的剑法。指著他腰间雪白的剑,步云缺没有表情。 没有多说,他抽出寒气逼人的长剑,一剑划开两人距离! 银光如练,乐清文的身影矫如惊龙、飘若游云,武林中人总说,鸣麒剑法是不该存在的,因为它太美,美得那样惊人,像是要将此生的所有心血都投注在那划开的每一剑中,那是一种伤人的、绝望的美,彷如染血的夕阳,只是没有温度。 步云缺却不曾注意乐清文如狂雪般的精妙剑法,他只是看著那双眼,那双打从他们初相遇,他便再无法别开目光的,吸引他的如月眼眸。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1 章 而乐清文也看著他,那一招一式於是越来越凌厉,也更美,美得那样凄厉,直到,那柄如雪的剑直直地指向了步云缺的眉心! 一人独舞,未免无趣。他的眼,笑开一池波光潋滟,更泛著淡淡挑衅,而微显红晕的双颊,更如醉人而芳香的酒,越水烟的百夜香。 拔出刀,步云缺一个横劈,一刀一剑击出亮眼火花,步云缺的刀法自成一格,俐落爽快,犹如狂风,两人一来一往,互不相让,像是杀红了眼,却又带著深深的迷惑,一阵风吹来,两旁夹道之树飒飒作响,除了松柏,原来此地还植了些不知名的树木,开著小小的黄花,而小花禁不起狂风的摧残,化作了风中的落华,两人在漫天的缤纷中,舞动著手中的兵器,偶尔靠近、倏忽分离,银练划过乐清文眼际,而那如凤的眼眸中,荡漾著步云缺早已散开的一把黑发,以及欺身而来的刀光,他一个回身,白衫晃动,刀剑铿然。 骤停的身影那样靠近,只隔著刀与剑,他几乎能够感受到乐清文的呼吸,以及体温,刹那间划过脑海的是什麽样的感觉,他却还来不及分辨,已让一声呼唤,生生截断。 云缺。不知为何,乐清文开口唤了他的名。 勾起一抹笑,他静静收刀,乐清文亦还剑於鞘,两人还有些微喘,却不知该说些什麽,像是有什麽东西在方才那场激战中乱了序,更於刀剑互击的火花中,如流星般瞬间划过他们原本清澈的天空。 那是什麽样的感觉?沈沈的压在心头,说不清道不出,却还是执著的看著眼前的人,直到在彼此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想不想……大醉一场? 正有此意。 於是他们将那异样的感觉深深埋藏,一黑一白的身影,相偕走入嫣红依旧的一片桃花。 江湖誓 五 看著眼前的贺醉楼,深埋於心底的疑问又再次浮起,其实他并不想表现出来的,细细想来,其实他并没有这样的权力,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而步云缺只是转过身,看著他。 你与越当家…… 勾起一抹不知意的笑,步云缺拉起他的手,大步地走入贺醉楼。水烟是我师叔,来这儿之前,师父写了封信让他照顾我,就是这样。 莫怪乎有著相同的气质……还未多想,乐清文才发现步云缺拉著他直上了楼顶,正是那日越水烟领他进入的房间,房间依旧人也依旧,背对他们坐著的人一袭红衫,而水烟袅袅。 水烟。 微微回头,看见不请自来的两人,越水烟眯起了一双美丽却疲倦的眼眸,唇畔漾起一抹微笑。啧,好个稀客,乐少主。 我呢?步云缺走到他身旁,似乎有些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越水烟却是毫不在意,长长烟杆敲上他的手背,笑靥越见加深。 你一天到晚将我这贺醉楼当厨房来来去去,哪一次需要我招待了? 笑著,步云缺搭上越水烟的肩,凑近了他耳旁,低低地不知说些什麽,乐清文敛了眸,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步云缺与越水烟之间,并不只是师叔侄那样简单,像是有一种暧昧的氛围,一如那飘忽的轻烟,荡漾在他们周围,不许任何人进入。 越水烟站起身,向他微微颔首,便走下了楼,步云缺落坐於桌旁,却见乐清文依旧呆呆站著,不禁失笑。坐啊,怎麽出了神? 同样入座,乐清文却只是摇摇头,没有多说。 我请水烟去准备了,就等一会儿吧。 乐清文笑了笑,却无法遏止想要离开的念头,房间里浓浓的水烟香味,让他坐立难安,而残留在他眼中的越水烟身上那红,更是令他几欲窒息! 云缺,我想先离开了。 话语一落,他还没等到步云缺的反应,便转身离去,离开了越水烟的房间,触目所及,却依旧是朱红的门、朱红的柱,他有些晕眩,扶住了一旁的红漆矮桌,止不住的天摇地动,只记得赶紧离去,却不知为何要离开……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2 章 纪倵! 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乐清文睁开迷蒙的眼眸,却见到步云缺写满担心的脸,他扯开一个无力的笑容,却瞬间倒落步云缺怀中,失去了意识。 朦胧间,他好似听见越水烟低沈却柔软的声音。 鸣麒剑法本就伤身……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步云缺,他有些冰凉的掌,抚上了自己的额,乐清文浅浅一笑,还没起身,步云缺已扶著他坐起,而贴在後背的手隐隐传来一股舒服的热力,他知道,步云缺正以己身的真气为他调理。 我没事。看向窗外,已是夕阳西下之时,没想到自己睡了那麽久。越当家呢? 看著药去了。 我讨厌喝药,不如送上一罈百夜香吧。 你不要命了?声音微微上扬,却像是带著无可奈何的宠溺。 是谁说想要大醉一场的? 是谁毫无预警就倒下的? 两人正说著,越水烟已端著药碗进房,见乐清文已清醒,便笑了开来。醒了就好,正巧药煎好了,趁热喝吧。 步云缺接过药碗,没好气地瞪著他。不是孩子就快喝了吧。 无奈的捧过,乐清文百般不情愿地看著碗中漆黑的药汤,还不死心地喃喃念道:别人来此喝酒,唯有我到这儿是喝药…… 步云缺摇摇头,看著乐清文壮士断腕似的一饮而尽,随即双眉紧蹙,像是喝下了十斤黄连那样痛苦,连忙倒了杯水让他喝下。 好苦! 接过空碗,越水烟随意地放上了一旁的茶几,递上一碟甜糕让乐清文去去口中苦味。良药苦口。 拈起一块甜糕,乐清文此时才发现,越水烟不离手的烟杆却放在了远处,而房里点起淡淡的薰香,之前那令他无法呼吸的水烟香味,早已不复存在,见他瞧著烟杆与香炉,越水烟只是浅浅一笑。 我的水烟有些迷药的成分,而你今儿精神不济,难免受到影响。 真对不住。 都怪宁风,也没提醒我你们刚比划完一场,若他早说,我便不会让你们进这房间了。 倒都是我的错了。 乐清文听著,也只是笑了,先前心中一股黏腻的窒碍感,像是随著不复闻见的水烟气息而烟消云散,见他终於笑了,步云缺也放下心,收回持续传著内力的掌,却不让他起身,只跟越水烟将桌子给移近了床铺,看著眼前显然没有自己一份的百夜香,乐清文蹙起了眉。 我没事了。 谁信你?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3 章 那你也不许喝。岂有让客人眼睁睁地看著主人喝酒的道理? 我可没有昏倒。 看著他们两人一来一往,越水烟轻声一笑。乐公子,你今日的身体不适宜饮酒,不如嚐嚐贺醉楼的茶叶吧。 接过越水烟在一旁小火炉上泡的茶,乐清文微微点头。越当家不必见外,唤我清文即可。 清文,贺醉楼的茶叶不输百夜香,同样是我用心炮制,嚐嚐吧。他从善如流,美丽的笑靥令人无法说不。 依言喝下,乐清文不禁泛起微笑。果然是好茶。越水烟似乎在茶叶中加入了些药材,却又以荷花清香盖过刺鼻药味,更显茶液之温润。 这茶名唤凝神,你若喜欢,等会儿我准备一些让你带回去吧。 这茶叶也得水烟高兴才给人喝的,说不准比百夜香更珍贵。 步云缺笑著撤下了百夜香,三人共饮一壶凝神,天南地北的说笑著,越水烟去过许多地方、见识过不少有趣的玩意,一些南方野地的趣闻让乐清文听得入了迷,名唤阿七的小二又端了好些菜肴上来,喝著鸡汤,乐清文想起那些令他生厌的武林酒宴,比对现下,却也只是轻轻笑了。 直到月上柳稍,越水烟才撤下小小的宴席,准备了一包凝神交给乐清文。早些回去吧,要不,有人会担心的。 我送他回去。 越水烟点点头,乐清文向他道别,他却只是摆摆手,走下楼梯时,乐清文只看见红衫人影点起了水烟,远远地向他笑著。 入了夜,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两人的身影映著微微的月光,把玩著手中的凝神,乐清文看向步云缺,後者也只是对著他轻轻的笑了。 笑什麽? 你说笑什麽就笑什麽。 我喜欢水烟。 嗯。 下回,得让我喝百夜香。 步云缺摇摇头,却笑著说道,好。 下回,仅仅只是为了这两个字,他又笑了。 江湖誓 六 清文。唤住了来去匆匆的乐清文,乐庆全蹙起了眉。 爹。立定身子,他微微行礼。 你近日究竟忙些什麽?不到晚膳见不著你的人,这样对盟主及今平庄主多失礼。 低下头,他试著辩解,却觉得好无力。孩儿只是在城里走走。 走走?这不过是个小城,有什麽好山好景让你流连忘返?再说,若要走走,怎就孤身一人,不与其他中原子弟一道?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4 章 孩儿只是……关於步云缺,他一个字也不想透露。 也罢,见你吞吞吐吐,莫不是在城镇里迷上了哪儿的姑娘。没再追究,乐庆全摆了摆袖。其他日子都无妨,唯有今日的刀剑大会,绝不许你丢了鸣麒山庄的颜面,知道吗? 是,孩儿知道。抬起眼,见乐庆全走得远了,他才直起腰,清亮眼眸一暗,却也只是勾起一抹无奈的笑,转身走出依旧热闹的今平山庄。 拂去压低的枝枒,他看见步云缺站在崖边,风大,他的黑发与衣摆都在风中飘动著,他像是看见一只黑色的蝴蝶,正在坠落! 还没来得及伸手抓住他,步云缺已转过了身子,对他笑著。你来晚了。 不著痕迹的收回手,他亦笑了。你何曾与我约定时辰来著? 没再说话,步云缺在崖边随意坐下,乐清文没有多想,也随他落坐,两人看著远方一片桃红,不言不语,崖边的风弱了,只吹动两人的发,步云缺看向他,伸手拉住了那发,他只是轻轻一瞪,他便笑著松开手。 今天…… 嗯? 今天,武林宴上有刀剑大会。 我知道。 与我一起去,可好? 刀剑大会不干我的事,怎麽?关你事不成? 刀剑大会中的六刀六剑,鸣麒山庄正是六剑之一。停了停,见步云缺没有开口的意愿,他又接著说:其实,不过是到擂台上来个君子之争,鲜少见血,只是,也算是个扬名立万的路子。所以,多少江湖子弟希望排上六刀六剑之间,他却只觉厌烦。 正道中人就爱搞这一套,换言之,你得上台表演了。 他没有生气,步云缺说的话虽不动听,倒也是真的。这样说倒也没错。 你要我去? 我希望你陪我去。 为何? 不知道。他回的乾脆,步云缺也没说什麽,又回过头看向远方,乐清文也没有逼出个答案来的意思,只是静静地随他看著,然後,视线总时不时的,追随著他飞舞在自己眼前的发丝,然後,勾起一抹笑,玩心大起的拉住。今天怎不束发? 发带断了。 发带不会无缘无故断裂,定是与人比武了。赢了? 那是当然。他笑著回过头,眉眼间似乎有些自豪。 我赠你一条发带,陪我去刀剑大会吧。又拉住他的发,乐清文笑著说道。 谁贪你的发带来著?步云缺站起身,将长发随意一甩。走吧,刀剑大会未时三刻才开始,先到贺醉楼吃个午膳吧。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5 章 可有百夜香? 你有几条命来著?瞪了他一眼,步云缺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大不了我也不喝陪你就是。 这才乖巧。乐清文拍了拍他的头顶,没等步云缺回过神来,便笑著逃开。 桃花大道上,两人追逐的身影伴著朗朗笑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直到奔至贺醉楼,乐清文才倚著红柱微微喘气,好久……没有这样奔跑了,完全不提真气,仅仅只是跑著。 自柜台後走出,越水烟摇了摇头。都多大了,还这样玩? 谁让他追个不停? 恶人先告状。 两人相看一眼,依旧哈哈大笑,越水烟看不下去,将两人推上二楼。去去,别在这儿妨碍我做生意,到二楼去,我著人送饭上去。 可得丰盛点。 摆了摆手,越水烟转身便吩咐了下去。 越水烟一向是个好主人,即使楼下宾客满堂,他依旧笑著落坐在两人面前,贴心地放下了不离身的烟杆,随著两人用膳。 刀剑大会?越水烟挟了一口鲜鱼放入口中,巧妙地遮掩了眼中的异样神情。 嗯,我请云缺陪我走一趟。 哦,去看看也好,只是,莫要太过张扬了。他看向步云缺,而後者却似毫不在意地笑著。 张扬……他从不过问步云缺太多,既然他说自己不属正道,他便相信,亦不曾细思何以他与越水烟总是表现出不同世界的感觉,他只是……你们…… 哦,终於开口了吗?捧起一杯凝神,越水烟笑语嫣然,乐清文却低下了眸。 他曾想过不问,因为他相信自己与步云缺真心相交,那些背景不会是他们之间的问题,但是,他为何还是问了,又为何感到後悔? 步云缺只是看著乐清文,对於这样的问题,其实他并不意外,他知道乐清文总有一天会开口,因为那些背景决定了他们的一切,在某种程度上,他一直在等待,等待乐清文提出问题的这一瞬间,但为何明明早该有千百句的应对进退,他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看著沈默的两人,却是越水烟先开了口。清文,你可听过巧手怪驼? 巧手怪驼?听过,武林恶人榜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个性古怪、擅长机关,因十年前的梁府灭门血案而名列恶人榜。 他是我的二师兄。 越水烟轻描淡写,乐清文却蹙起了眉,巧手怪驼自称来自南方,但师承何人、隶属何派皆是武林中不解之谜,若他是越水烟的师兄,那麽,便表示他与步云缺皆来自南方一个神秘的派别,而巧手怪驼甫出武林,其机关布阵无人能敌,故至今依旧逍遥法外,梁府後人苦心追寻数年皆未见成果,若是排行第二的怪驼已是如此厉害,那麽越水烟的师父,又该是何等人物? 现在,你明白了?久未开口的步云缺,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 明白了。 还要我陪你前往刀剑大会吗?是否,还肯与他一道同行……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6 章 你答应我的,不能反悔。他淡淡一笑,美丽的眼眸毫无阴霾,步云缺看著,像是入了迷。 我不反悔,你也再无反悔的机会。 乐清文只是笑著,那麽好看的笑靥,却让一旁的越水烟为之心惊! 终於,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江湖誓 七 因著即将开始的刀剑大会,今平山庄早早便是人声喧哗,一片热闹繁盛之景,与乐清文走入,步云缺仅是静静看著,然後,轻轻笑了,但他的笑只有乐清文注意到,而他只是看著,不问,也不说话。 怎麽? 你在笑。 步云缺却仅是挑眉不语,面上表情似笑非笑,看著他的眼,乐清文却彷佛看见不属於这世界的他,一个冷冷的凝眸。 笑正道?乐清文停了脚步,与步云缺看向茫茫人群,这里的人来自四面唇旁,後者却只是挑了挑眉,以手接下,这才送入口中。欸,真不识好歹,多少姑娘等我侍候。 又拿姑娘比我了。不疾不徐的拿起茶杯,轻抿一口,乐清文朝他笑道:你多久没上青楼了,这般饥不择食来著? 你可比我见过的姑娘都好看。 那还真是承蒙青睐。他没有发怒,即使被比做青楼女子。 动怒了? 他微微一笑。像吗?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7 章 倒也不像。淡淡说过,他便只是目不转睛地看著眼前的乐清文,那麽深的凝视,几乎让乐清文无法动弹。 好像有那麽一瞬间,四周变得沈寂,刀剑大会的喧扰再也无法传入他们耳中,天地间,彷佛仅剩他们二人,但这样的凝视其实不过刹那,怎麽会有天长地久的错觉? 云缺。他柔柔地唤。 步云缺只是看著他,然後闭上了眼,淡然一笑,那一刻,心中的悸动,像是蝴蝶翩然飞过水面,触动了一点涟漪,不过轻轻一点,却不断地扩大、扩散。 乐清文他……与他人自是不同! 他轻浮惯了,对谁都是一个样子,纵使是师父或越水烟,亦时常让他气得七窍生烟,但仅有乐清文不曾责怪过他的任何玩笑、不曾将他的不认真看作认真,却也不曾错估他的决定,相识未久,何故总有一种错觉,像是已相识了一生一世,却只嫌永远太短,还不够他们看遍过眼繁华。 乐清文却没再看他,只是静静地捧著茶水,看著眼前喧扰的人群,而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却有一颗狂跳的心! 那是什麽样奇异的感觉,就像他们之间的那一战,那令人眷恋的一战……总令人觉得像是遗忘了什麽重要的事物,却又希望永远不要想起。 永远…… 清文。 宇闻兄。他站起行礼,而梁宇闻亦向著步云缺略微颔首。 清文,刀剑大会即将开始,你与我还是前往台前等候吧。 我知道了,请宇闻兄先行一步,我随即赶上。 梁宇闻无法,只有自行离去,而乐清文只是看著步云缺,後者却只是微微一笑。怎麽了,还不快去? 你等我。 等你做什麽? 刀剑大会後的事我没兴趣,同你上别处去。 等你赢了再说吧。步云缺只是略微摇了摇手上的白瓷杯,笑意浪荡。 知道他等同於应允自己的要求,乐清文便安心离开,而台前已是一片热闹,刀剑大会的主角俱已齐聚,步云缺看著,眼中却始终仅有一身白衣的乐清文,即使不刻意找寻,那抹微白依旧牢牢抓住他的视线,他甩了甩头,却怎麽也甩不去那道身影,他站起身,走向早已安置妥当的擂台,而见大会即将开始,人群也渐渐往擂台方向移动,他的身影便默默地淹没在人群中。 乐清文听著盟主的训示,眼角於光却瞥向台下,原来的位置已不见步云缺,想来是到了擂台附近…… 杨某在此宣布,刀剑大会就此开始!武林盟主杨称天一声令下,四周便响起如雷掌声。 看著眼前刀剑交错,步云缺却毫不留心,他的眼中仅有那道身影,他身形不动,静静地听著旁人对擂台上的评语,直到,乐清文踏上擂台的那一瞬间,他的双眼才像是见到光明一般,刹时清明。 鸣麒剑法果然精妙过人、看来乐清文是赢定了、多美的剑法,只可惜听说伤身……声音此起彼落,却都进不了步云缺的耳,直到擂台旁的杨称天与武林大老们笑著谈起乐清文的出色武艺时,他才专注地倾听。 清文的确是英雄出少年。龙空派掌门勾起微笑,惊叹鸣麒剑法之过人。 乐庆全只是摇头。还不到火候。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8 章 乐庄主还是这样谦逊。杨称天看著擂台上飘渺的白色身影,像是著了迷般无法移开视线,但即使那样认真,他还是看不清鸣麒剑法的精髓,只被那凄凉的美感所吸引。好个一剑倾城。 一剑倾城……看著那犹如狂雪的剑法,步云缺竟被深深撼动! 而擂台上的人听不见任何的评语,好的、坏的,都不比眼前的刀光剑影更重要,乐清文一个回身,长剑横扫过对方下盘,却又以极其微妙的姿态再行攻击,对方防不胜防,衣襟已被划破一道口子。 心头的跃动是为了什麽,为了那道追寻自己的目光吗?乐清文垂下眼眸,手上攻势不减,剑如舞、人如风,移换身形之际,他却看见了步云缺,只是那麽一眼,便像是有什麽为之乱了,是呼吸、还是心跳? 只是那麽一瞬闪神,对方便迅雷不及掩耳的攻来,面对眼前不留情的刀,乐清文却仅是略微闪身,而刀锋险险划过他的腰际,但对方再也避不了他的最後一招。 想起步云缺总是注视他的眼眸,他呼吸一窒,恍惚想起自己由鸣麒剑法中悟出的自创之招,来不及多想,他已剑随心转。血月舞狂华。 剑光如缤纷落华,而剑意却又沈静如月,一轮带著血色的明玥,无情、无泪,是最深沈的悲哀,同时也是最纯粹的痛。 在众人的惊呼中,步云缺却是无法克制的步步後退,只是那麽一瞬间,他终於明白那满天缤纷的一战中,生生划过心头,既重且深,却又仅止一瞬的痛楚。 怎麽会、怎麽会…… 怎会这麽想要毁灭眼前的绝美事物,却又那麽渴望拥有! 江湖誓 。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9 章 嗯?回过头,他笑著回应。 同我来吧,我有事想问你。 也好,正想与你讨罈百夜香呢。 这成什麽问题呢! 他走上楼,而乐清文亦静静地随之跟上,走入越水烟的房间,乐清文等著他开口,但他却仅是走到窗前,像是有什麽难以启齿,而他正在心中反覆地演练著盘问的话语。 於是,他先开了口。我知道你想说什麽。 哦? 我的选择,不会改变。 即使要担负成为正道叛徒的可能性?他一直很在意,很在意乐清文的态度,步云缺的感情太激烈,禁不起任何背叛,而他们之间的距离本该遥远,究竟是什麽样的机缘,竟造就了今天的场面? 如果可以,我希望没有那一天。 闻言,越水烟只是嘲讽似的笑了。但宁风与我的身份永远无法改变。万一有一天,我们与正道起了冲突,成了正道逼杀的对象,你又该如何自处? 自处之馀,我只希望保得你们平安。 这样要付出的代价,庞大的超乎你所能想像,你真的懂吗,清文,亦或仅是年少轻狂的盲目无知? 我的确年少,对於正道的手段也诸多不解,但我永不後悔我的抉择。 何苦呢?你与宁风相识不深,要从此断了音讯也并非难事,何苦担负那样沈重的可能。 是啊,他与步云缺相识未深,要自这段友谊中抽身而出的确不是难事,可是……可是他放不下,放不下步云缺、放不下与他一起时,那种平静的感觉。 我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只是想要在一起,无关身份或彼此所选择的道路。 听见轻轻的笑声,他抬起头,却见越水烟有些无奈的掩住双眼,随即又放开,那眼里的笑意,像是杞人忧天又像是万般皆命。清文,宁风性子激烈,可不同平日你所见的轻浮随便。 我眼中的他,从不轻浮。 看著他坦然而清亮的眼,越水烟敛了眸,也罢也罢,能做的该说的他已尽力,或许天意难违,也或许,他们不会成为一桩悲剧,如果他们真的可以……像是为著他们祈祷,又像是嘲笑自己的多虑,越水烟背过了身子,摆了摆手。你走吧,阿七已备好了百夜香,就等你去取。 谢谢你,水烟。不只是谢那罈百夜香,更谢他的谅解,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仅剩下越水烟一人独立房中。 抬起手,像是习惯性的想吸一口水烟,却发现烟杆不在手中,看著空无一物的掌心,越水烟又笑了。谢我什麽呢……我什麽也不能为你们做,无论是悲是喜、无论是悲是喜…… 无论是悲是喜,这条路只能继续走下去,而不到尽头,没有人知道结局。 ☆★☆★☆★☆★☆★ 这可找到你了。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20 章 回过头,步云缺看著手提酒罈的乐清文,不由得静静笑了。 为何不等我?敲开封泥,灌下一口酒,乐清文却似微带怒意。 我说了等你吗?他反问,随手抢过酒罈。你有几条命?方才才使过鸣麒剑法,现在这样灌酒!早该叫水烟把百夜香都给收起来。 你没说不等我。 啧,婆婆妈妈,真不像个男人,不等你又怎麽了?说著,他也灌下一口酒,却别开了眼,不曾正面对上乐清文的眼。 既无关紧要,为什麽不敢看我? 步云缺却只是灌酒,没有理会他,看著他散乱的黑发,乐清文却是轻轻笑了,信手拉过他的长发,逼他正视自己。步云缺。 你烦不烦,别像个女人一样! 女人女人,一天到晚尽提女人,要欲求不满,就赶紧上青楼去,莫在这里浪费我的好酒。 青楼青楼,一天到晚尽提青楼。放下酒罈,步云缺看著乐清文,却是笑了。何必舍近求远,我说过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姑娘都好看吧? 带著厚茧的掌抚上他的脸,乐清文蹙起眉,正想躲过,却让他以更快的速度压倒在身下,後背贴著因缺乏日照而有些冰凉的泥地,双手被男人有力的手所禁锢,面对这样的场面,乐清文却只是静静的看著他,不闪不避的目光,让步云缺想起苍凉的月光,松开他的双手,改而遮住了他的眼,乐清文只听见步云缺轻声的说道:你这眼睛真是惹祸……却看不见他的表情。 有那麽一瞬间,他真的想就这样强要了乐清文,然後将这一切没来由的疯狂结束!但他的目光……却冲击了他的心,以著一种几近於怜惜的心情。 有些冰凉的掌覆上他的,乐清文轻轻地移开了他遮蔽自己视线的手,却看见他复杂的神情,像是打了结的丝线,越是强硬去解开,越是死命的纠结。 於是,他只是柔柔地唤道:云缺。 为什麽不逃? 江湖誓 九 为什麽要逃? 你不怕? 怕什麽?他竟轻轻地笑了起来,而步云缺只是看著他,直到接触到他的目光,他才停了笑。不怕。 叹了一口气,他像是无力地倒卧在他身上,将脸埋入他已有些乱了的黑发中,以著一种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道:我看见了你的最後一招。 嗯。 很美……也很伤心。想起那一瞬间,心底彷佛又隐隐刺痛。所以我走了。 我知道。知道什麽并不重要,他只是缓缓地回应著。 步云缺很温暖,温暖的让他几乎想睡了,刀剑大会让他感到疲倦,而方才的酒力令倦意加深,他闭上双眼,竟就这样进入了梦乡,听见他低沈而有规律的呼吸声,步云缺抬起头,看见沈沈睡去的乐清文,他几乎忍不住要笑了起来,却又担心吵醒他,於是只能静静地扶起他的上身,让他靠著自己,免得泥地潮冷,让他受了寒。 看著他沈静的睡脸,步云缺无奈的笑著,手指隔著些许距离描摹他的样子,却终究收回,没有真的抚上他的脸庞。 明明在一起,却觉得心底隐隐传来痛楚……这是什麽样的心情?无声的笑著,他拿过一旁的酒罈,一个人静静的喝著,而远方的桃花依旧开得张狂,远远看去,竟有几处不是桃红,而是血般鲜豔。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21 章 直到夕阳西下之际,乐清文才悠悠转醒。这可醒了? 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大约半个时辰吧。喝下最後一口百夜香,他淡淡答道。 看著他平淡的神情,乐清文站起身,坐上两人身後的大石,双手拢起步云缺的黑发,并自怀中拿出方才买的头绳为他系上。送你的。 为何? 因为你陪我走了这一趟。 步云缺只是笑了,不说谢也不表示什麽。 我在家乡,有个青梅竹马的女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说这些,但他没来由的开了口。 哦? 她生的极美,知书达礼又个性温顺,双方父母似乎都已经在心里为我们定下了这桩婚事。 所以,你喜欢她?想拿起酒,却又像是想起酒罈已空的放下手,步云缺没有看向他,只是望向茫茫虚空。 不知道。 那你还要娶她? 不知道。 你究竟想不想娶她? 他又闭上了眼,轻轻地靠著步云缺的右肩。不知道。 你怎麽啥也不知道?终於转过头来,他却对依旧闭著双眼的乐清文莫可奈何。 沈默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你知道吗,云缺? 知道什麽? 知道什麽样的感觉,才叫情动?什麽样的感情,才叫爱情?闻言,步云缺却是轻轻笑了,却听见乐清文低声问道:笑,是知道,或不知道? 转过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睁开双眼,定定地凝视著他,步云缺敛了笑,想起方才倏忽而过的荒唐想法,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知道或不知道,都与你无关。我的感觉,自是与你不同。 说的是,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说著,他又闭上了眼,靠著步云缺的肩头不曾移动。 还睡? 让我睡到月亮升起吧。 没有作声,步云缺静静的,仰头看向天边其实早已升起的弦月,却告诉自己那微弱的光芒仅是错觉,只有肩头传来的一点热度,才是真实……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22 章 他是不是太沈迷了? 看著眼前犹兀自吞云吐雾的越水烟,步云缺迷蒙了,毫不在意地看向他,越水烟却像是什麽都了解般的,但当步云缺的手搭上他的肩头时,他却仅是按住那只手,笑著摇摇头。 为什麽?自从他知道人事以来,越水烟从来没有拒绝过他。 宁风,你可还记得上回清文在这儿昏倒的事? 他当然还记得。那又如何? 离了雕花木椅,他倚著窗台,浅浅地笑了。你可知道,他为什麽昏倒? 不就是伤了心神,又嗅了你的水烟吗? 是这样没错,我的水烟里,有一些迷药的成分,容易使人迷乱心神。像是没有说完,他却只是定定地看著步云缺。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麽? 宁风,清文太乾净,他的生命不能承受任何一点污秽,你应该明白……叹了一口气,他背向步云缺,夜空中,仅见一弯如刀弦月。让他迷乱了心神的,除了我的水烟,还有你。或说,还有他自己。 闻言,步云缺只是静静地坐著,不言不语,而漆黑的眸子底,像是有什麽样的感情氤氲。 所以,如果你不想放弃清文……笑了笑,他没有说完,却仅是伸出一只手。可若你坚持,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但步云缺没有握上他的手,而越水烟只是笑著收回手,点燃了他的水烟,任一室沈默与烟雾一同蔓延。 良久,步云缺才喃喃地说道,水烟,我怕。 抬起眸,他的眼里尽是那样明显的怜悯与不舍,像是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却只是无能为力。 水烟,我怕。 怕什麽…… 怕付出感情、怕遭到背叛,怕真的爱上了、怕到了义无反顾之时,才发现,情爱不过如同水月镜花,只是他迷蒙了这一片风光。 怕……到了无法回头的时候,身旁没有他! 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真的吗……真的还来得及吗?来得及吗?当他已如此恐惧失去、当他已开始为分离感到心痛,现在,真的还来得及吗? 宁风! 水烟,原来这样的感觉,就叫做情动。说著,他竟奇异的笑了。 那麽,爱情呢,情动以後,是否就是爱情? 纪倵……他懂了。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23 章 江湖誓 十 清文,待武林宴结束後,我们便也该启程回转鸣麒山庄了,趁早让下人将行李收拾收拾,知道吗?没有留意他脸上的犹豫,乐庆全只是自顾自的说著,咱们也出来近一个月了,你二娘铁定想你想得紧。 要回去了?是啊,本来就该回去的……但乐清文却怎麽也说不清胸口的郁闷是为了什麽。 清文?看著乐清文,他有些疑问。怎麽了,脸色不好,病了吗?大手抚上他的额,触手是微微的冰凉。 我没事,爹。 怎麽,舍不下谁? 闻言,乐清文却是一凛,舍不下……谁? 若是真有喜欢的姑娘,带著也无妨,只是,匆促了点。倒了一杯茶,他看著依旧不言不语的乐清文。你也老大不小了,虽然还未娶妻,但先置房妾侍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你自己想想吧。 不是的。他忍不住失笑,若是同步云缺说爹将他当成自己想迎娶的妾侍,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只是那麽一瞬间,他却又沈寂了,原来,是步云缺的关系吗…… 坐在那个小山崖边,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对步云缺开口,然後,又对自己的心情感到无奈,不过是分别、不过是分别,也许步云缺根本不会在意,也许他现在所有的反应都是自作多情! 怎麽了?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後的步云缺,看见他黯淡的眼眸,忍不住问了。你怎麽了? 没事…… 看著步云缺,他竟忍不住一声轻叹,江湖之大,这朝分离,他们也许一生都不会再重聚,又或者,下次见面时,他们竟不得不兵戎相见,想到这样的可能性,他只是伸出手抓住了步云缺的衣袖,像是想说些什麽,却又说不出口。 握住他的手,惊觉那一片冰冷,他紧紧握著,想要让它温暖起来。怎麽了,纪倵,发生什麽事了,你不要急,慢慢说。 他低下头。我要回鸣麒了…… 步云缺一定会笑的,笑他像个姑娘家一样,竟为了分别这种小事而心慌意乱,他一定会笑的。 但却没有听见意料之中的笑声,握住他的双手只是更紧了,他抬起头,却望入了步云缺漆黑的眸子,他没有笑,但也没有如同自己般的惊慌失措,他像是早已知道了分离的必然,却只能沈默的接受。 我本来想告诉你,今儿个圣帝庙那儿有庙会赶集,很热闹的,你一向喜欢热闹,所以我本想找你一同去看的。 步云缺的嗓音很平淡,但乐清文知道,那是压抑过後的平板,他知道,步云缺和他一样,和他一样为了分别而难过,他不像其他人,只是口头上承诺遥遥无期的约定,那些人、那些不曾深交、不曾用心对待的人,分开了也无须想念,但步云缺、步云缺会为他们的分别而痛,就像自己一样。 心痛! 云缺…… 放开了他已有些温暖的手,步云缺轻轻抚上他的眼角,像是羽毛般的抚触,温柔而不舍的,像是他就要哭了,而他那麽疼惜。 云缺……除了呼唤他的名,乐清文再也想不到能做些什麽。 放宽心吧,分离总是明天的事。 明天,你会来吗?他知道步云缺总只在武林宴外远远地看著,他不喜欢太过接近。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24 章 会,我会去的,所以你要等我。 我会等你。 步云缺又握了握他的手,像是要他安心。走吧,我们去庙会走走。 嗯。他笑著,而步云缺也跟著笑了。 圣帝庙的庙会,是这小镇一年一度的大事,人山人海的景象,让摊贩都笑开了嘴,奔来跑去的孩子们,手上都拿著甜滋滋的点心,乐清文没有留意,让个孩子撞了一下,他笑了笑,扶正小男孩,看了他一眼,小男孩随即又跑了开去,看著小男孩冲进父亲怀中的背影,乐清文笑了,而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 走好。 我又不是孩子。 等等你要是走散了,我可不知道要怎麽找了。 乐清文只是笑著摇摇头,没有挣脱他的手,步云缺拉著他,走到了一个小贩前,付了一文钱,将一支闪耀著红色光芒的糖葫芦递给他,看著,乐清文忍不住又笑了。 真把我当孩子看待? 吃吧,多话什麽。 接过糖葫芦,乐清文咬下一颗,甜腻的糖浆裹著酸甜的李子,他想起很久以前,二娘也曾给过他一支,也许就是那时开始,他爱上吃甜,可却谁也没有发现,除了步云缺。 等等。刚想起二娘,眼角便瞧见一只发钗,他停了下来,拿起发钗细瞧,作工不差,二娘一向喜欢白色珍珠,这支钗倒也雅致。 送你的青梅竹马? 乐清文只是笑了笑,正要掏出银两,步云缺却已丢下了一锭银子,没说什麽的拉他离去,看著他像是平静无波的表情,乐清文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将手上仅剩一颗的糖葫芦递给他。还有一颗,给你吃。 不用了。 欸,试试嘛。将糖葫芦硬是塞入他手中,他才促狭地笑道,方才那支钗,我代我二娘谢谢你了。 步云缺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才咬下最後一颗糖葫芦,嘴里甜滋滋的,心倒也像是为之豁然开朗,看著乐清文笑著的模样,他总也忍不住笑了开来。 纪倵。 嗯? 没事。 听见他的回答,乐清文却也没有生气,只是笑了一笑,又拉著他到别的摊子上瞧瞧去了。 这样呼唤他,等他回应的日子,终於只剩下一天了吗……甩甩头,他只是勉强地笑著,又掏出银两买下了一串琉璃风铃,放入乐清文手中。 想要宠他、想要疼他,想要把这世上最美好的都给他;想要他快乐的笑著、想要他一直无忧无虑的,轻唤自己的名。 这会不会是一种痴心的想望……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25 章 今平山庄前,步云缺将手上的东西都交给了他,笑著与他道别,乐清文却空出了一只手,拉住他就要离去的衣袖。 明天,你会来,对吧? 其实他不应该许下承诺。会,我会来。 听见他的回答,乐清文终於又笑了,看著他的笑靥,於是,步云缺知道,只要他笑,他便再义无反顾…… 江湖誓 十一 站在今平山庄大堂的廊柱旁,乐清文不甚认真的听著杨称天的说话,武林宴於今日结束,不少江湖大老昨日便已离去,若不是他爹与杨称天私交甚笃,怕也不会留下吃这最後的酒席。 正胡思乱想著,背後却传来轻轻的碰触,他回头,却见步云缺不知何时站立在他身後,斜倚廊柱,对他笑著,他回以一笑,步云缺随即以不引人注意的方法步出大堂,他没有回头观望,只是跟著走了出去。 步出大堂,便是一阵清话,只是走到庭中的桃树下,这儿的桃树不比镇上以数量取胜,但却因著合宜的照顾,同样开得张狂。 拂去脸庞的发丝,乐清文笑道:盟主说话呢,就这样拉我出来。 我几时拉你来著?扬了扬空空的双手,步云缺笑了开。我也没要你同我走出来。 倒都是我错了。但他却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武林宴终於结束了。看著已不复那日刀剑大会盛况的今平山庄,步云缺敛了笑,淡淡说道。 没有回话,乐清文只是接住了风中的落华,又放手让它飞去,三年一度的武林宴,其实不过为期短短十天,这一次,他怎会有如此漫长的错觉,但再漫长却也不够…… 因为认识了步云缺吗? 今天就要启程回鸣麒了? 嗯。他们的眼光一直没有交会,他看著桃树,步云缺看著远方,那是鸣麒的方向吗? 从这儿到鸣麒,路程要多久? 日夜兼程,也要十天。 十天……真远。 是啊……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一阵静默,只有风声穿过叶隙的沙沙声,落华缤纷中,步云缺自一旁的大石站起身,走到乐清文面前,替他挡住了风,微微仰头,他看著步云缺的眼,他们的目光终於交会,却只看见分别。 云缺,你说你是来看武林宴的,那麽,武林宴後,你会在哪里? 拾起他发上的一片落花。也许先回南方,如果没别的事,就到处看看也未可知。 可有兴致到鸣麒作客? 鸣麒会欢迎我吗?他笑著,放开紧握的手掌,花瓣随风飞去。 会的,你是我的朋友,鸣麒当然会欢迎你。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26 章 朋友……步云缺但笑不语,风渐渐停息,乐清文看著他发上的头绳,却抓住了他的手,一瞬间,真的只是一瞬间,步云缺的笑让他的心为之揪痛。 不要这样笑。 其实连朋友也不该。他本不想说,却克制不了这样说的冲动,他明知听见这句话的乐清文会有多痛。 果不其然,乐清文脸上划过一瞬受伤的表情,握著他的手更是紧了。 你的表情……不是嫌弃我,而总像厌恶你自己是个正道。为了让他宽心,步云缺轻轻笑了,回握他的手,让他安心。 我不想与你有任何距离。 很少有人能像你靠我那麽近,我也从不曾与正道作朋友的。 来鸣麒,好吗……仰起头,他强打起精神。你昨天送了我很多东西,我还没能回报,来鸣麒,让我作一回东道,可好? 你送过我头绳,我们也算是—— 算是互不相欠? 步云缺却没再说话,只是淡淡的笑著,乐清文却放开了他的手,褪下自己腕上的玉饰,不容步云缺拒绝的戴到他手上。 这块玉从小就伴著我,爹说可以保平安,现在放你那儿。 知道他的意思,但步云缺却只是蹙起了眉。我是个粗人,这种东西带在我身上容易碎的。 碎就碎了,就当成是帮你挡劫避难吧。停了停,他抚上那翠绿温润的古钱玉饰,轻轻说道,我娘生下我不久就死了,我爹那时哀痛欲绝,祖母怕爹睹物思人,便将娘的东西全都丢了,只有这块玉,是爹在娘还怀著我时,两人就准备好的……所以,我娘只留下了这个给我。 这麽贵重的东西我更不能要了。 我没说给你。他笑著。只是先借你那儿放著,你若真不要它,到了鸣麒再还我也行。 纪倵。 云缺,听我一次吧。 敛下一双漆黑的眸,他终究还是点了头,见状,乐清文笑著,却在被抱了满怀时,再也笑不出来……他没有像平时一样笑著说步云缺又将他当成姑娘,也没有推开他炙热的怀抱,只是环上了他的颈项,而那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竟像是撞击著他的心,以著一种不可察觉的痛楚提醒他,分离。 就在眼前的分离,让他更加重了力道的抱住怀中的少年,像是多麽努力地克制著自己抢走他的欲望,如果他就这样带著乐清文离开、如果他就这样抢走乐清文,那麽,只要他愿意,组织里多的是让他永远与自己在一起的方法…… 永远、永远在一起! 无论他的情感是不是爱,至少他们不用分离。 让他抱得发疼,但乐清文却没有其他动作,只是轻轻地抚上了他的发,低低柔柔的嗓音,像是拂过桃林的轻风,连一片花瓣都不忍吹落。云缺。 终究,他还是放开了他,两人分开的那一瞬间,步云缺一阵怅然若失,却又暗自庆幸,庆幸他没有真的那麽做,如果他真的抢走了乐清文,那麽,终其一生,他将再也听不见这样唤他的声音。 保重。像是极其艰难的,他轻声说道。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27 章 你也是。 一阵狂风吹过,满天缤纷的落花几乎要掩盖了他们的视线,但他们还是看著彼此,直到步云缺转身离去,乐清文才收回目光,而失去了玉饰的手腕有些空荡,他抚著那因长年带著而留下的苍白痕迹,一阵茫然,像是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却不仅仅只是那块玉饰。 随行的仆人寻了出来,见到他,忙唤道。少主。 怎麽了? 庄主说不刻即要启程,请少主入内向其他人道别。 我知道了,走吧。随著仆人走入大堂,他没有回头,这一刻,他是鸣麒山庄的少主,仅属於正道的一个人。 当马蹄扬起烟尘,他们已离今平山庄些许距离,他却突然停下了坐骑,猛然回头,整个队伍因此而略显凌乱。 清文,怎麽了? 他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事的,爹。 那一瞬间,他彷佛感觉到步云缺的气息,以及他深远的凝望,只是那麽一瞬间,但明知回头也无法见到那抹暗黑身影,他却依旧情不自禁的转身,只希望能够再见他一眼。 云缺…… 江湖誓 十二 清文? 乐清文回过神来,眼前是二娘温婉的面容,他站起身,微微一笑。二娘。 苏静卉随著他坐下,手轻轻地贴上他的额。怎麽了?打武林宴回来後,你就老是出神,是不是太累了,还是身子哪儿不舒服? 拉下她关心的手,乐清文摇摇头。我没事的,二娘,您别担心。 苏静卉浅浅地笑著,清风徐送间,她发上的珠钗流苏轻轻地晃动,乐清文看著,恍恍惚惚地想起已然过去的武林宴,眼前彷佛又是那满山遍野的灼灼桃华,而鼻间,甚至还缭绕著一丝百夜香的醇美。 回到鸣麒山庄已然十天有馀,甫从武林宴那样的热闹情境回到一片安宁,合该是感到轻松而惬意的,不用处处小心陪笑、不必刻意逢迎结交,但他却像是遗落了什麽,在那桃花盛开的山城。 是一个人吗?他笑了起来,不懂这般的牵肠挂肚,怎会是为了一个男人!敢情是正道中的友谊如此令人难以忍受,他才那麽挂心那总笑得邪魅的步云缺? 步云缺,只是在心底念著这名,便像是饮了过量的百夜香,微醺而茫然。 看著乐清文像是又出了神,苏静卉想起夫君笑谈著这孩子似乎在武林宴时迷恋上了哪家姑娘,那时自己只当是夫君多心,毕竟他们心中都对乐清文的终身大事有了个底,但如今见他这副模样,难道真是在他方有了心仪的姑娘? 清文。她轻唤,而乐清文只是笑著看向她。你是不是心底有了人呢?如果有的话,不妨向二娘直说…… 苏静卉还未说完,乐清文已笑著打断。二娘,怎麽您与爹都说相同的话呢? 你镇日出神,与以往自是不同,可问你,你又不说,二娘只好自己猜测了。 二娘,我真的没事,或许是从武林宴回来,还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安静罢了,不是什麽大事,您别担心了。 若真是如此,二娘也就放心了。乐清文只是淡淡一笑,苏静卉却眉头微锁地柔柔握住了他的手。清文,再过三天,疏影便要到鸣麒作客了。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28 章 闻言,乐清文又笑了。二娘,梅妹妹每年都会到鸣麒来的,不是吗?梅疏影为江南最大织坊梅天坊梅氏夫妇的掌上明珠,梅天坊与鸣麒山庄在生意上多有来往,亦有私交,他与梅疏影纵称不上青梅竹马,也算得上儿时玩伴,每年梅疏影的到访,已是鸣麒山庄春季时的一项惯例,怎这回竟当成了什麽大事了? 不是的,清文。苏静卉摇了摇头。这一回,梅夫人也会一同前来,她的用意,你可明白? 乐清文一愣,心下虽是明白,却彷佛逃避似的不愿接受!我不……话语未尽,他却又静默了,一如他同步云缺说过的,他比谁都清楚,爹与二娘早在心中将梅疏影当成了自己的儿媳,他也一直都了解两家对这安排的默契,从前,他没想过好或不好的,但为何如今,他竟是退缩了? 见他蹙起了眉,却只是静默不语,苏静卉握紧了他的手,却只能低声轻唤:清文? 二娘,我不想谈这些……我有些累了,请容孩儿先行退下。说完,他便抽手离去,苍白的面容却深刻的落入了苏静卉的眼中。 匆匆离开,对二娘是不恭敬的行为……脑中胡乱的转著无关紧要的想法,却停不下急急的脚步,他要走去哪里,他想要说话,可是广大的鸣麒山庄,却没有人,没有人! 走上了观星楼,迎面而来的狂风吹动了他的黑发与白衣,也吹乾了他的双眼,站在最高处,鸣麒山庄尽落他眼底,但那麽大的山庄,竟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说说话,听他说些其实自己都觉得任性而不合宜的想法,只是那麽一瞬间,他竟有落泪的冲动,而心底的一个影子,突地鲜明而立体。 云缺。轻轻地喊出了那些字,听见自己的声音时,却又彷佛一阵惊吓! 他掩面轻笑,笑声骤停的刹那,却有一声无奈的叹息…… 走下观星楼时,他已不笑了,一如往常的回到自己的院落,让服侍的人磨了墨,提起笔来却不知写些什麽,只是写了又停、停了又写,最後却又将写好的纸尽数烧去,然後便只是静静地坐在窗前,看著夕阳西下直到皓月东升。 看著像是沈寂而落寞的乐清文,苏静卉心头竟像是涌起一股懊悔,乐清文是个听话的孩子,纵使不愿意,他也绝不会说出口,不言不语的,将所有心思都隐藏,即使关心地询问了,他也仅是微微一笑,淡漠有礼的转移话题,甚至让她没有担心的藉口或探询的理由。 你说清文怎麽了? 妾身觉得,清文不太开心……她只能这样不确定的说著。 乐庆全蹙起了眉。可我见他一如往常,没什麽不同之处啊,同我与商会长老们见面时,也精神得很,你多心了吧? 换了衣裳,乐庆全只是拍了拍她的手,便又忙碌的出了庄,苏静卉走向议事堂,门内的乐清文没有注意到她,只是专注地听著总管与其他管事说著鸣麒的商务,是的,一如乐庆全所说的,乐清文的表现一如往常,但她为什麽总觉得那孩子的眉心锁著忧愁,而笑容泛著无奈与烦忧…… 只是她多心了吗? 夜里,沐浴过後的乐清文遣退了所有下人,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前,灯火微微摇曳,映得他的影子也像是乱了一般,他却只是单手支额,而未乾的发梢微微地滴著水,他出了神,连突然响起的敲门声也置若未闻。 清文? 二娘?他连忙站起,扶著苏静卉落坐桌前,又倒了一杯茶。怎麽了吗,二娘这麽晚了还不歇息? 清文,我担心你。 他浅浅一笑。二娘担心我什麽? 二娘也不知道,只是你连日来的样子著实有些奇怪。 我没事,二娘,你多心了。 清文,你老实对二娘说,你是不是不愿娶疏影? 乐清文一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29 章 你若不愿娶疏影,便老实说吧,否则,岂不误了你,也误了疏影这样的好女孩儿? 二娘……或许他可以对二娘说,他不是不愿娶梅疏影,他只是、只是……我── 江湖誓 十三 话语未尽,乐庆全却已走了进来。静卉,原来你在这里。 庄主。 爹。他与苏静卉一同站起,并微微福身。 晚了,两母子要说什麽,不能等天明吗? 爹说得是,时辰已晚,爹与二娘也该早点歇息了。 你也早点休息吧,这些天同商会周旋,你也该累了,虽然你做得很好,但身子还是得顾的。 我知道,爹。 乐庆全像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後,便走出了房间,跟在他身後的苏静卉,却是频频回头,欲言又止,庄人替他带上了门,一阵微风吹熄了烛火,他在一片黑暗中轻声地笑了。 他方才想说什麽呢? 其实什麽也不该说的,他脱下外袍,却只是坐在床沿,一夜无眠。 ☆★☆★☆★☆★☆★ 轻轻地吐出一口烟雾,越水烟啼笑皆非地看著坐在桌前的背影,啧,这背影看来真刺眼……笑著自己的小心眼,他走近步云缺,手上的烟杆便狠狠地往他的背上敲下去。 你作什麽! 你也够了吧,坐了这大半个月,你不腻我都腻了。 没再搭理他,步云缺却像是烦躁地站起身,走向窗台。 够了够了,你要不就坐下,别走来走去的让我更心烦。 你怎麽这麽罗唆?他又走了回来,没好气的坐下。 叹了一口气,越水烟的烟杆敲了敲桌面,然後,又敲上步云缺手上的玉饰,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 越水烟!瞪了他一眼,又连忙看了看玉饰,确定完好无缺他才放心。 没理会他的怒视,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口轻烟,他撑著颊,用烟杆指了指那块碧绿的玉。宁风,你这是何苦? 武林宴十数天前便已结束,回去一趟南方後,没几天他又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却什麽也不做,镇日不是坐在桌前,动也不动的看著那块玉,就是走来走去惹得他心烦意乱,夜里也不知去了哪儿,却总是带著一身的桃花香气,疲惫的坐回他的桌前。 像是怎麽也无法静下心来,却又不知为了什麽而烦躁。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30 章 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我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为什麽无法冷静、不知道为什麽而烦恼,他就是静不下来,像是答应了什麽还没完成,又像是遗失了什麽心爱的东西而难过。 如果想念,何不到鸣麒山庄走一趟? 看著越水烟像是什麽都明白的眼神,他却又烦了。谁想念来著? 越水烟一声轻笑。不想念,为什麽镇日看著那玉出神?不想念,为什麽在这儿徘徊?如果你不想念他,为什麽要这样折磨自己? 步云缺却没有说话,只是别开了眼,却不自觉的紧紧握著那块玉,直到越水烟的手轻轻覆盖上他的。轻些,否则那玉要碎了。他才恍如梦醒一般,急急地放开了手,却舍不得放开似的,又轻轻握著。 水烟,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该做些什麽,回到南方後,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来,甚至不顾许久不见的师叔伯们,也来不及探究莫名降临在自己身上的重大使命,只是一个人急急地孤身上路,但回到这座山城後,他却在每个熟悉又陌生的风景前,想起一个人。 坐上寻常去的早餐摊子,点了东西却什麽也吃不下,眼前总是那人吃著甜饼的模样,他也点了甜饼,却一点也不觉得甜;走上常去的小山崖,风吹乱了他的长发,想起那人说过家乡美丽的青梅竹马,他却只是紧紧攒著那条头绳,而掌心满是那头绳留下的印子;睡不著的时候,他就走到桃花大道的尽头,一个人挥舞著刀,花瓣落了他满身,每一片花瓣的背後,却都是那人凄绝而美艳的剑式……即使走在没有月亮的夜里,他也彷佛看见,那一夜与自己并肩走著的他,映著微月的笑靥。 你想念他。 为什麽要想念…… 情动之後,相思便起。 闻言,步云缺轻轻笑了,笑声很苦很苦。水烟,情动以後,是否便是爱情? 越水烟没有说话,只是吞吐著烟雾,泛著馥郁香气的烟迷茫了他的表情,心头泛起无法言喻的酸楚,情动以後,如何才能不去深爱,如何才能不去相思…… 没有理会他突如其来的沈默,步云缺只是自顾自的喃喃说著:水烟,我怕。原来爱情不如想像的甜美、原来爱情会让人如此软弱、如此惧怕! 是该怕的,爱上一个人,真正全心全意的爱上一个人,因他而喜、为他而忧,失去了他,就彷佛失去所有一切,为了他,连死都没有二话,只要是为了深爱的那个人,只要是为了那个人。 把心交出去,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 宁风…… 水烟,如果他跟我不一样,该怎麽办?如果他没有一丝想念、如果他对分离云淡风轻、如果他跟自己不一样,他该怎麽办? 如果那麽渴望把心交给对方,那个人却不接受,该怎麽办? 去吧,宁风,去找清文。放下烟杆,越水烟握住了他的手,表情那麽真挚、那麽盼望。 如果他不爱我,我该怎麽办? 越水烟第一次看见,步云缺那麽无助的眼神,在南方,他一直是浑身散发著自信光辉的天之骄子,他自傲、狂妄,跟他的师父像了个十足十,但他还有一种让人折服、让人害怕却又想要亲近的邪魅气质,一直都笑著的他,却为了爱情而无助徬徨。 多年前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这个模样?越水烟双眸隐隐地泛著水光,他却只是紧紧的抱住了步云缺,没有让他察觉。 去吧,无论是喜是忧,你都只能往前走了。即使等在前头的是悲剧,爱上的人也没有反悔的馀地。 旭日尚未东升,东方的天空只是微微地透著一丝苍白时,步云缺已离去,倚著窗台,看著远方马上的背影,越水烟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他的脸庞。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31 章 利用云缺的人是你,你哭什麽? 越水烟没有回头,也没有揩去泪水。我不是为他哭。 那麽是为了你自己? 闻言,越水烟竟笑了。大师兄,你怎麽会来? 来见见御主过得可好。他嘲讽似地说著,却没有半点笑意。 我很好,多谢大师兄的关心。转过身子,他走向床沿,随手拿起烟杆,斜倚著暗红床柱,对桌前的男人笑著。我还以为大师兄这辈子不会再来见我了呢。 没有理会他似有若无的挑衅,安骥远只是压抑了他高张的怒气。给我一个答案。 什麽答案? 为什麽把未来御主的信物给了云缺? 这不是很明显吗?大师兄。他吐出一口轻烟,似笑非笑的挑起男人的怒火,一如往常的。 你一个人伤心还不够,一定要拖著云缺、拖著整个无圣盟?他拍桌怒斥,而实木桌面登时断裂,就在此时,一道青色身影,却快速的挡在了两人之间。 大师兄,你冷静一点。 见到来人,安骥远冷哼一声,随即便拂袖而去。 御主…… 别叫我御主了,三师兄。他随意地摆摆手。也千万别行礼,我懒得扶你起来。 大师兄只是关心你。 我知道。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可他心里明白,大师兄比谁都关心他。 没有别条路了吗……为了无圣盟的未来,难道我们只能这麽做吗? 来不及了,三师兄。放下烟杆,越水烟总是让烟雾朦胧的眼,闪著残忍的精明。 他也曾经想过、曾经诚挚地盼望过,甚至总有种错觉,也许这一次会例外、也许这一次没有人会伤心,但他却比谁都明白,这一场注定重演的悲剧,已经无法挽回…… 他知道,无论他如何诚挚地祈祷,错觉永远只是错觉,而悲剧终将重演! 江湖誓 十四 乐清文坐在几前,手轻抚过琴弦,发出不成调的铮琮声,一旁烟炉里燃著的清香就要烧完,他却一曲也弹不齐全,轻叹一声,他却又笑了。 怎地活像个相思中的姑娘?莫怪乎步云缺老拿自己当姑娘看待,原来这天天闷著,真会闷出姑娘家心肠。 好不容易今日得了空档,想著近日总将琴艺疏忽,才让人拿出了琴焚起了香,心思却是百转千回,琴谱拿了又放下,可一曲也难全,不成调的琴音中,恍恍惚惚荡漾著一种情感,却不得名之。 真是不得名之?他又笑,随手一拨,而激烈琴音却不若那温婉微笑,高山流水的寻常曲调早让他抛却脑後,眼前尽是那山城的桃红豔花,而音如裂帛,铮的一声,他无意拨断一弦!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32 章 心乱之时,果不该弹琴,他笑著,唤了人来收拾,却轻轻地掩过手上让琴弦划破的伤,灭了香,抬头却见苏静卉莲步轻移,却只是站在门旁。 二娘。他站起,揖身行礼。 走近他,苏静卉笑了笑。清文,来陪二娘喝茶。 庄人在亭里摆下了香茗糕点,乐清文却只是喝茶,碰也不碰眼前的精致小点。 清文,你未用午膳,不饿吗? 他笑著摇头。不饿。 苏静卉无言,本想将糕点推向他的手又停了下来。清文,这几天镇上迎神,尤其是今天,南北商人都来赶集,叶总管说,镇上热闹得紧,你何不去走走? 乐清文却没有说话,只是举壶又为苏静卉斟满一杯茶水。 实话说,二娘是想委你进镇拿样东西。 哦?他抬起眼,轻问。是什麽东西? 嗯……这几日你爹的头疼病又犯了,可寻常用的药丸已吃完,药爷这几日又上山采药,不在庄内,无法配药,是以想烦你进镇为你爹配几帖药方,可好? 乐清文一笑,二娘的心意他很明白,药爷虽上山采药,可他心细,一向都会在庄内药房里留下各式药方,与庄人常用的药丸,爹的头疼病不是一天两天,药爷不可能没留下足够药丹。 既然二娘如此说了,清文就入镇一趟。 见他像是什麽都明白,苏静卉没再多说什麽,像是十分羞赧的点点头,随他走向庄门,而叶总管早已备好马匹,他翻身上马,朝苏静卉笑了一笑,便头也不回的驾马离去。 似乎让二娘担心了……他溢出一声轻叹,很小心的没让身後的随从若和听见,而万里晴空的日子,的确应该出游。 镇上迎神队伍刚过,道上满是碎纸花,进城没多久,乐清文便与若和将马留在城门旁的客栈边,让那儿熟识的小二看管著,踏著纸花,城中熙来攘往的人群散发著愉悦气息,此起彼落的商家吆喝声更让市集添上一抹热闹,若和走在他身旁,小心翼翼的为他排开人群,他记挂著二娘的用心,便转头吩咐:若和,你到汾阳楼去,让那儿的厨子作几道精致小点,回头再交给竟菊。 竟菊是二夫人的贴身婢女……是,那麽等等少主可要先行回庄? 嗯。 见他点头,若和微一行礼,便转身往汾阳楼走去,看著他的背影,乐清文忍不住摇头,若和跟著自己也好些年了,很多事不用他提点,便能办得妥妥贴贴,总说两人不必拘什礼节,却唯独这一点,他总不能办到。 站在人群中,似是有些挡著後人的路,乐清文便顺著人群移动,两旁的商家摊贩热情的招呼著,他偶一停驻,却也想不起该买些什麽,於是,只能走马看花,对热络招呼的小贩报以歉意的微笑,倒是大方地给了路旁的乞儿一锭银子,只是觉得,这样单纯的付出比选择来得更容易。 豔红的冰糖葫芦、滑嫩的豆腐脑、刚出炉的花糕、冒著烟的甜饼,他一样样的数著,闻著甜香,却没有吃的欲望,想起那个笑他像个姑娘家般嗜甜的男人,他忍不住无奈的笑著。 突然,他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 步云缺? 他急忙想要追上那人看来越来越远的身影,但人群却偏像与他作对,努力的排开人群想要往前追去,但从来温文的他怎麽也不愿太过粗暴的推挤,这里都是普通百姓,力道总需拿捏方不至伤人,但那黑色身影越来越远! 不……多麽努力的摆脱了人群,他往前拉住那人的衣袖,那人惊愕的回头,却是陌生的脸庞与表情,他一愣,像是落寞又像是松了口气的放开手,像是笑著自己又像无奈的拱手。对不住,兄台,在下认错人了,真的很抱歉。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33 章 那陌生的人不在意的摆摆手,随即又消失在人群中,他只是楞楞的看著那背影,认真一看,那背影又不像了,更遑论周身气质,除了那深沈的黑外,他们无一处相像,自己怎会错认? 而身旁来去的人群中,那麽多那麽多黑色的衣裳穿梭……他笑著,落寞而寂寥。 一声轻叹,他摇摇头,还是回庄吧,这儿那麽多人,却再也不能让他感到热闹,反而更衬得他那麽孤独,转身走向寄放马儿的客栈,这一路他走得不疾不徐,却再也没有馀力抬头观看任何事物,他从来没想过,他会这麽思念,是的,那琴音中响彻的便是思念,那个山城、那片桃花、那个人!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自己思念步云缺,他只是不想承认,不想承认原来自己也会那麽软弱的,无能为力。 人太多,无意的碰撞让他顿了顿脚步,隐约听见谁含糊的歉意,他才终於抬起头,而面前人群那麽恰巧的散去,他才终於看见,有一个人,以那麽坚定的眼神,一直看著他,那几乎令他无法动弹,他只能看著,看著才承认思念的那个人,竟就这样出现。 步云缺倚著道旁的老树,一向不羁的身影却那麽僵硬,表情看似平静无波,双眼却透著火般的灼热。 奔驰了数日,他来到这明明是陌生的城镇,却因为乐清文可能的存在而欢欣,在脑中设想了千遍万遍相遇的情景,却又在鸣麒山庄前止了步,压在胸口的沈重,让他无法伸出手,那麽轻易地拉近他们彼此的距离,於是,他转身,到了这小镇,迎神的队伍从他身旁经过,碎纸花洒了他一身,他执起一片,却彷佛闻见浓烈的桃花香气,那瞬间胸口一窒,思念几乎逼得他无法呼吸。 直到,他看见那道月白的身影,却不了解,是什麽夺走了他的笑靥,他明明那麽关心,却不敢、不敢上前…… 身旁的喧嚣似乎与他们无关,他们无言地凝视著彼此,却因著莫名的理由无法接近,脚步明明应当沈重,灵魂却那麽渴望,深深的、深深的,渴望! 步云缺伸出了手,看著他,乐清文一步步地走近,伸出的手像是有些颤抖,明明那麽想见面,愿望成真的这时候,为什麽,为什麽竟有落泪的冲动? 看著他将手覆上自己,步云缺随即紧紧地握著他有些冰凉的手,像是怕松开了便再也无法握紧,但只是这麽握著,他便眩然而欲泣! 终於、终於,终於抓住了…… 江湖誓 十五 想要握得更紧,却又怕痛了彼此,这是什麽样的感情,手上传来轻微的痛楚,他彷佛听见自己那一声琴音,高昂而激烈的,像是呐喊著无止尽的渴望与追寻。 他们依旧没有交谈,只是握著彼此的手,距离明明已经那麽近,他却还是觉得不够,他想要把那月白身影纳入怀中,这一生一世都不要放手,可是他怕,怕乐清文会推开他,只是这样想著,心脏便像是剧烈的疼著。 他以为,步云缺会像他们分离时一样,抱著他……他明明在步云缺的眼中看见那样的渴望,可是他却又以同样强烈的冷静,像是逼迫自己站在原地,而手越收越紧,是什麽让一向狂傲的他却步了,是自己吗? 云缺……他唤了他的名,却又知道该说些什麽。 步云缺却只是静静地笑了,那笑容让乐清文觉得似曾相识,像是他每个夜晚在铜镜前看著自己时,一种苦涩的感觉,於是,他又唤了他的名:云缺。 步云缺却置若未闻,蹙起了眉,翻过他的手掌,乐清文这才发现,原来那细微的痛楚是手上让琴弦划破的伤,步云缺的指,轻轻地抚过那道虽长却浅的伤口,感受到他的抚触,如同飞扬的柳絮一般,轻柔而和缓,像是怕又伤了他,步云缺的表情,竟是那样心疼而自责的,正想开口让他别在意,步云缺却执起他的手,在他的伤上落下轻吻,温软的唇,让他为之一震! 没让他有机会开口,步云缺已紧紧将他拥入怀中,老树成了他们的屏障,来来往往的人群,再没有人留意。 为什麽不逃?那个无法克制的吻已是逾矩,为什麽他没有抽回手、为什麽没有制止他? 为什麽要逃?这样的对话似曾相识,面对步云缺,他从不逃,也不怕,双手环过他宽阔的背,以同样的力道抱紧他,为什麽要逃,自己难道不是同样的渴望吗? 纪倵…… 终於又听见他低沈的嗓音轻唤著自己,那麽温柔的,像是已将这两个字放在心底咀嚼了许久,才能这样深刻的在他心头静静烙印。 我想念你,云缺,我想念你。 原来他也想念、原来他也想念!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34 章 步云缺将他更推近了自己,无法说出口的欢欣,原来乐清文也想念著他,他的思念并不孤单,原来乐清文在这遥远的彼方,也同样思念著他。 所以我来了。他多麽庆幸自己来了,否则,乐清文还要思念多久,他能够明白的,思念的那种苦楚。 放任自己枕著他的肩膀,那麽久了,他彷佛才终於能够放松自己,不需再刻意伪装、不用再佯装平静。嗯,你终於来了。 如果时间可以停在这一刻,他愿意用一切交换……可是时间仍是无情的前进,於是,他只能轻轻地放开怀中的乐清文,而抬起头来看著自己的他,双颊似是微微地泛著红晕,但却那麽沈静的对他笑著,克制不住想要碰触的心情,步云缺轻轻地将他有些凌乱的发以手耙梳著,而乐清文却是笑著整理起他有些皱了的衣襟。 手怎麽伤了?白晰的掌间,即使是小小的伤口也让人怵目惊心。 弹琴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 你还会弹琴? 下回,为你弹一曲。笑著,乐清文握紧他的手。走,云缺,随我回鸣麒山庄。 但步云缺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看著他。 云缺? 你知道我不该去。 没有该或不该! 没有让他握著的手,轻轻地放上胸口,抵在心头的,是一片冰凉。可听过无圣盟? 听过。无圣盟,便是武林宴时众人声声挞伐的南方组织。那又如何? 我是无圣盟的人,而且,将会成为无圣盟之主。 乐清文无意识的收回手,心头一阵狂跳,却无法言语……无圣盟,一个在南方沈寂许久的神秘组织,近年来却大张旗鼓的屡屡对中原展示敌意,他知道,正道人士与无圣盟总有一天会发生冲突,是了,怪陀来自南方,步云缺和越水烟也从不掩饰自己来自未知的南端,越水烟甚至刻意地提醒过他与步云缺未来可能的敌对立场,但为什麽偏偏是天峡无圣盟? 看著乐清文像是动摇的表情,步云缺再也笑不出来,但却无法转身洒脱离去,他甚至不敢再碰触乐清文,只是说出自己来自何方,便像是瞬间了解了他与自己的差别,原来真是判若云泥,甚至没有资格,再碰触如此光明的他! 像是过了许久,但或许也只是一瞬间,乐清文终於开口轻问:为什麽? 我不想瞒你。 那麽,为什麽还来见我? 无力的叹了一口气,步云缺没有多想。我想念你。 闻言,乐清文竟无法克制的笑了起来,步云缺只是看著,却无法回应,只是楞楞地看著他又牵起自己的手。走,随我回鸣麒。 你── 别多心,万一发生了什麽事,我会保护你的。促狭的笑著,乐清文拉著他就往前走,见状,步云缺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沈甸甸的胸口也似乎瞬间轻松许多。 谁要你保护来著?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35 章 ☆★☆★☆★☆★☆★ 跨入大堂,乐清文脸上是近日少有的明朗笑靥,见状,苏静卉也松了口气,看来让乐清文下山走走是对的。 清文,镇上可是热闹的紧?可好玩呢? 二娘,镇上的确热闹好玩。他轻描淡写的带过,便又转头向乐庆全说道:爹,孩儿在镇上巧遇一名朋友,想请他到鸣麒作客几天,可好? 哦,你的朋友?乐清文向来不喜交际,纵是乐庆全亦微微诧异。 是的,他是孩儿在武林宴上认识的,他就在厅外,是否容许孩儿将之介绍给爹与二娘? 当然,快请他进来吧。 他转身走出厅外,不一会儿,便随著一名黑衣男子走入,来人在厅下站定,便拱手为礼。晚辈步宁风,见过鸣麒庄主与庄主夫人。 步少侠不必多礼,既是小儿的朋友,便是鸣麒山庄的贵客,就把这儿当自己家,不必拘束。 多谢鸣麒庄主,请唤晚辈宁风即可。 宁风,你远道而来,必定累了,不如就让清文带你下去休息吧,我著人打理── 苏静卉还没说完,乐清文已开口道:二娘,就让云……宁风住我那儿的西苑吧。 也好,我让人整理整理去。 欠身作礼,乐清文便与步云缺转身离去,看著两人的背影,苏静卉笑道:庄主您瞧,清文是不是开心多了呢? 这倒是,看来前阵子他是在庄里闷著了,有个朋友来聊聊天也好。乐庆全笑著点点头,又像是发现什麽有趣的东西般说道:静卉,你有没有发现步宁风的背影,颇似一个好友? 苏静卉轻轻一笑。庄主没提,妾身还以为您没看出来呢。 笑了笑,乐庆全点头说道:虽说身上带些狂气,但毕竟年少,既是清文倾心相交,应也是正道子弟才是,静卉,别忘了晚上给客人接风洗尘。 妾身知道。 江湖誓 十六 为何自称宁风?领他走著,乐清文问道。 看了他一眼,步云缺笑道,学某人而已。 闻言,乐清文也笑了开来,但随即笑声零落,看著他像是想些什麽,步云缺却只是伸手抚去了他眉间的轻愁。纪倵,我信你。 惊愕的抬起头,乐清文几乎无法言语,为什麽他竟懂得,懂得自己哽在心头咽在口中说不出的疑虑,而且,竟如此果断的说著相信,自己无法做到的,步云缺都做到了。 对不起……他低下头,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歉意,却在心头盘桓不去。 你对不起我什麽? 我不知道。他坦白的说著,却不敢看向步云缺。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36 章 步云缺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远方,很多事不能说破,也几乎不该去深入了解,他知道乐清文的歉意何来,却无法安慰,因为那根植於他们之间最深沈的,亦不该碰触的悲哀。 别说这些了,我累了,带我去休息一下吧。 点点头,他带著步云缺走向自己的院落,因是鸣麒山庄新落成的部分,是以尚未命名,却颇为宽阔,他住了东厢,西厢却空无一人,爹与二娘都认为他爱静,刻意辟了这院落给他,却不知道他偶尔也会让寂静闷煞,却还是找不到人说话。 幸好,步云缺来了。 已有庄人先行前来打扫,其实都有人定时清理,倒是有些东西得添,看著西厢房,乐清文还在想著缺了什麽,步云缺已经拉著他走了出去。 借你东厢歇歇? 有何不可?他笑著,打开了东厢的门,步云缺也不客气,大步地踏入,像是在贺醉楼一般。 摒退了跟著进来想服侍的庄人,乐清文倒了盏茶,递给步云缺,後者接过,却只饮了半锺,便放在桌上,步云缺看著房中摆设,黑漆,一架一架的摆满了半个房间,墙上一幅狂草,却只写了江湖二字,还来不及问,眼角瞥见一样事物,他却突地停下了脚步,看著窗边的龙纹美人榻直笑。哪家的闺秀,才用得著这样精致的美人榻? 镇日没个正经。轻轻拍了拍他,乐清文却在美人榻上坐下。就在这儿歇歇?我想,二娘应当正在准备接风宴吧。 没说什麽,步云缺只是躺上美人榻,乐清文却坐在一旁,没再说些什麽,看著他的背影,步云缺又伸手扯下了他的发簪,长发飘散的那一瞬间,他彷佛又闻见桃花的香气,乐清文却只是没好气地拿回簪子,却没有盘发的意思,有时候,散著发是轻松些的。 明明很近,却像是很远……他突然勾著乐清文的腰,便将他往自己怀里带,没有多大挣扎,乐清文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笑著又像是无可奈何一般,背对著,步云缺看不清他的表情该是如何。 别再跟我道歉。 笑出了声,乐清文笑道,这不是要我从此莫再对不住你? 对,你不可以。 好霸道……像是有些迟疑的,他却还是覆上了他的手,温暖的,像是连隔著衣料也要被灼伤。云缺,我不是有心的。 我知道,可我们再不提了,好不好? 再不故意提及、再不旁敲侧击……楞楞地看著墙上自己写的字,良久,乐清文才缓缓地应道:好,我们再不提! 再不提及背景身份以及那可能将两人分隔的一切一切,他们只是在这个江湖里相遇,只是这样而已,心情像是豁然开朗,他轻轻一笑,拍了拍步云缺的手。你歇歇吧。 步云缺依言闭上了眼,却没有松开手,乐清文也没有动,只是偎著身後的温暖,像是也跟著沈沈睡去,像是很久没有睡得那麽深那麽深,亦不再多梦,不再梦见恍惚的桃花飞舞、不再梦见深沈而翻滚的江湖,醒来时,是那麽完整的满足,他浅浅地笑了,却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轻轻移开步云缺的手,以不吵醒他的方式下了榻,而若和还来不及敲上门扉,他已打开了门。 看著难得散发的乐清文,若和掩下了惊讶,轻声回禀:少主,厅内已备下接风宴,二夫人要小人前来通知少主与步公子。 我知道了。他转身,却看见步云缺不知何时已静静坐在美人榻上,朝他笑著,他没说什麽,只是坐到镜台前,自己动手盘发,插上了玉簪,他随即走向步云缺。走吧? 可有药箱? 乐清文蹙了眉。你受伤了? 步云缺摇摇头,却指向他的手,乐清文会意,摆了摆手。不必了,只是小伤。 药箱。他没有漏瞧,方才盘发时乐清文脸上一闪而过的痛楚,伤口虽不深,却容易被牵动。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37 章 若不让他如愿,他定不肯参加接风宴了……无法,他只能让若和取了药箱来,坐在步云缺身旁让他为自己上药,步云缺的动作很轻,却很仔细,敷上了伤药後再包扎,他一点也不觉得痛,看著步云缺关起药箱,他才笑道:可以走了? 嗯。 走向宴客用的漻洸厅,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看得若和暗暗惊奇,好久没有看见少主如此开怀的样子了,而少主也鲜少与人如此亲近,至少在一干时常往来的正道子弟中,他还不曾见少主这样对谁笑过,就拿交情最深的傅公子来说,他也不曾见两人如此融洽的样子,而今天一直跟在少主身边的他,也不曾发现少主手上的伤……这位步公子,的确是值得少主另眼相看的! 这场接风宴可说是宾主尽欢,步云缺表现得体,与一般正道子弟无异,且因行旅多地,自是有许多奇闻轶事可与之分享,乐庆全与苏静卉笑得开心,也对乐清文与步宁风更放心,席间乐庆全多喝了几杯,说是难得发现酒量可以与他匹敌的步宁风,硬是要拚个高下,还是苏静卉趁著两人还没醉倒在地的时候就阻止了乐庆全,这才和庄人扶著已经酩酊大醉的乐庆全回房。 宁风,对不住,我与庄主先行回房,你与清文多聊聊吧,把这儿当自己家,想要什麽只管和我说,别客气。回房前,苏静卉还特意停了脚步,向步宁风这样叮咛。 乐清文正想起身送行,却让苏静卉笑著阻止,看著他们走远,步云缺才笑道,你二娘真是好人。 是啊……乐清文又喝尽了一杯酒,拿起酒壶正要为自己与步云缺再斟一杯时, 却突然停了动作。 怎麽了? 江湖誓 十七 这样喝酒无趣,不如我带你到别处,我们再拚个高下? 一挑眉,他笑著回道:有何不可? 於是,他们来到观星楼,楼上的风极强,他们却无畏的坐在边栏上,笑著饮酒,一杯一杯,酒罈空了,乐清文便唤若和再取了几罈来,喝了两罈,乐清文已是双颊泛红,眼角微带桃花,看著,步云缺却是笑了。 还喝麽? 怎麽,你要认输了? 我怕你连坐都坐不好了。 笑著,乐清文在栏上站起,夜风吹起他的衣摆,他低头看向步云缺,谁说我连坐都坐不好?瞧,我还能在这上头走几步呢。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了,快坐下吧。拉著他的衣袖,步云缺还真怕他一个没踩稳,真要摔了下去。 怕了? 怕极了。 乐清文笑了开来,却没有坐下,月光映了他一身,翻飞的衣袖缥缈若仙,步云缺觉得自己醉了,若不是醉了,他怎会看见双颊泛红的美丽仙人?如果真是醉了,他能不能…… 只是那麽一瞬间,乐清文已跌了下去,守在两人身後的若和还没来得及出声,步云缺已地拉住了他的手,却没能将人拉起来,反倒一并摔了下去,看的若和心惊胆跳,赶忙转身冲下楼。 风声在耳边狂啸,步云缺将乐清文抱入怀中,把握了一瞬间的机会,向地面发出一掌,乘势转过两人的身子,就著掌势放慢两人下坠的速度,饶是如此,落地时的力道仍是让他呛咳了好一会儿。 你的心跳得挺快。 醉鬼!没好气的顺了呼吸,却因为怀中的温暖而放下了心。 乐清文又笑了起来,听见若和急急赶来的脚步声,步云缺放开了他,却站起身又将他拦腰抱起,而乐清文偎著他的胸口却依旧笑个不停。 这样很好玩吗?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38 章 还可以。闻言,他竟正色地点了点头。 少主、步公子!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送纪倵回房,你下去休息吧。 不用请药爷来吗? 下去休息吧,若和。让步云缺抱著的乐清文转过了脸,只说了那麽一句,便让若和听话地转身离去。 抱著乐清文回到东厢,走进内室,步云缺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怪不得下午的时候他只让自己在外头的美人榻上休息,敢情是怕自己看见这张女儿闺房里的海棠花围拔步床後,又要笑他像个女孩家?更遑论这拔步床还安著白纱帘幕,而一旁的窗子没有关上,白纱轻轻飘盪,像是落地的海棠。 走上红木平台,轻轻将乐清文放上了床,步云缺坐在床沿,替他解开了发髻,又以极轻极轻的动作为他褪下外袍,待他将发簪及袍子放到一旁的柜上後,回过头,却见乐清文睁著一双朦胧的眼看著他,像是强撑著醉意,他笑了笑,抚上他的额。 睡吧,醉鬼。 云缺。 嗯?忙著为他盖上锦被,他只应了一声。 我喜欢叫你云缺,不喜欢叫你宁风。他不想和其他人一样……话语里,竟有那麽一丝耍赖的意味。 步云缺笑著,拍拍他的头,想不到乐清文也有这麽像孩子的时候,那语气真像是孩子赌气时的感觉。好好好,你就叫我云缺,不叫宁风,你开心就好,快睡吧。 但乐清文却抓住了他的衣袖,怎麽也不肯放。你陪我。 多大岁数了,睡觉还要人陪? 乐清文却像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只是拉著他的袖子,闭上了眼,沈沈地睡去,看来真是醉了……步云缺无奈的拉了拉袖子,却又怕惊醒了他,只好坐在床沿,静静地看著他的睡颜,没有被抓著的另一只手,却轻轻地抚过了他睡时的眉眼,并掠过那麽想亲近的唇! 笑了,却是有些苦涩的。如果你知道我对你的心、知道我想怎麽对待你,纪倵,你可还会、可还会…… 可还会抓著他的袖子,那麽天真的要他陪? 趴在床沿,看著他依旧沈静的睡脸,他方才忘了关窗,所以白纱仍是轻轻地飘盪著,其实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女人用的拔步床,总觉它像个笼子,自成一方天地,把人给囚在了里头,可只因为这张容颜、只因为这双眼,他竟甘愿就这麽困著,那怕是一世一生…… 那怕是一世一生,他也甘愿! 睁开双眼,还没看清眼前的人,已是一阵头疼,像是千万匹马在脑里奔驰,他蹙起眉,还没起身,已有一只手伸了过来,为他揉著。 云缺……头好疼。 谁让你昨晚喝那麽多? 对了,他还记得自己喝多了,拉著步云缺就在观星楼那儿胡闹……突然,他急急起身,拉住了步云缺的手四处瞧著,他记得自己摔下了楼,也记得是步云缺护著自己,可昨晚却没有观看他的伤势,万一因为自己而伤了步云缺,那可怎麽是好? 我没事,纪倵。 该死,他不太记得昨晚的事了,可却知道观星楼该有多高!那麽高摔下来,怎麽会没事?都是为了保护我!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39 章 步云缺抱住了他,像是安慰孩子一样的轻拍著他的背。我没事,纪倵,我真的没事,我不是还好好的在这儿吗?你别担心,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到药爷那儿去,可好? 对,到药爷那儿去,让他帮你看看。 我说,要个解酒汤才是真的。放开了他,却还不忘替他揉著额际,想要减缓酒醉後的不适。头疼了吧,醉鬼。 拉下他的手,乐清文下了床,就这麽直直地走向外头,打开门,却是吓著了外头捧著水的若和。少主? 我带云缺去找药爷。 就这样去?没有更衣没有梳发甚至没有穿鞋,要这样穿过半个鸣麒山庄去找药爷? 笑著停住脚步,步云缺拍了拍他的手。纪倵,要去可以,你总得先换个衣裳,把自己整理一下吧。 还整理什麽!他的伤势要紧。 少主,不如你与步公子先略做梳洗,让我去请药爷来吧。 这倒也是。接过了他手上的水,步云缺笑著向他点点头。快去吧,记得叫药爷带些解酒药来,你家少主喝多了头疼。 是。略微颔首,若和便转身急急离去。 云缺! 我真的没事,再者,我若真受了伤,你要我这伤患走大半个庄园去找大夫,你怎麽舍得?关上门,将他拉回房里。来吧,先梳洗一下,你这麽走,头又要疼了。 我担心你…… 步云缺却是笑著,握紧了他的手。我知道。 知道他把自己放在心上,怕自己伤了痛了,而他也是相同,只记挂著他的不适,他知道,他们把彼此放在心头,放在最珍重的那个位置。 江湖誓 十八 药爷来过了,身後跟著端著解酒汤的若和,乐清文一面喝著难喝的药汤,一面看著药爷替步云缺把脉诊治,当药爷不顾步云缺的反对硬是要掀起他的衣裳时,那广阔後背上的一片瘀血,几乎令乐清文不能言语,看见他的表情,步云缺竟觉得痛,但痛的却不是背上的伤,而是他歉究自责的表情。 纪倵。若和送走了药爷,顺道下去帮他煎药,房里只剩下自己和乐清文,可他却只是低著头不言不语。我真的没事。 你不让我道歉,我不知道该说什麽。他仍是低著头,不看向步云缺。 如果是为了保护你,再重的伤我也甘心,更何况只是小小的瘀血?再者,药爷也说了,我除了背上的伤以外无甚大碍的,你就放宽心吧。 可我觉得痛!心上觉得痛…… 闻言,步云缺却笑了,那麽满足的笑著,听见笑声,乐清文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却迎上他认真的眼眸。纪倵,告诉我,如果昨晚换了是你,你会不会保护我? 他偏过头。这还用问吗? 那就是了。他握住乐清文的手,那麽郑重的像是立誓。我们都愿意保护彼此,所以,谁也不必挂心。 看著他,即使知道他只是为了让自己宽心,他还是点了头,微微地笑著,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一句谎言,总有一天,他也会保护步云缺!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40 章 见他终於笑了,步云缺才放下了心,正想取笑他那张拔步床,一名侍女却急急地叩门闯入。少主! 竟菊,什麽事慌慌张张? 庄主及夫人请少主尽快赶到庄门,梅夫人及梅小姐以及傅公子等人,已经到鸣麒山庄了,庄主请少主前去迎接。 什麽?他站起身,不敢置信。 纪倵?步云缺见他脸色不对,只是唤了他的名,却突然想起他青梅竹马的婚约,於是也只能跟著沈默。 摆手浅退了还想说话的竟菊,乐清文没有坐下,倒是踱步到了美人榻,一瞬间,忍不住想笑,可想笑什麽却又说不出,还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情绪,他坐上美人榻,看向步云缺,却发现他一直看著自己,目光那麽坚定,彷佛不曾一刻或移,於是,他真的笑了,轻轻的,笑了开来。 该来的总是会来。笑够了,他正色说道。 也是。 若和敲门走入,只见两人对看著,相视一笑,乐清文站起身,朝步云缺招手,而後者什麽也没问,笑著与他走了出去,见状,若和只能跟在两人身後,而庄门前已是一片热闹,见乐清文款步而来,傅晚照首先出声:清文! 晚照。他笑著,却不急著上前,站到了乐庆全身旁,静静地朝梅家母女行礼。梅夫人、梅妹妹,一年不见,清文有礼了。 还叫梅夫人?梅夫人笑道,乐庆全与苏静卉亦笑了起来,乐清文也笑了,笑意那样淡漠。 清文,好久不见!傅晚照朝他走了过来,却又直打量著他身後的步云缺。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朋友,步宁风。知道步云缺不喜欢正道,乐清文简单的介绍了彼此。这位是傅晚照。 久仰。笑著,步云缺拱手为礼。 乐庆全看著众人,笑道:想不到鸣麒这会儿竟如此热闹,来来来,请各位入内,不要站在这儿了。 看著含羞带怯的梅疏影,步云缺静静笑了,再看向热络的傅晚照,他笑意更深,乐清文走在他身旁,不知有意或无意,两人的手指微微地碰触,其实只是一瞬间,两人都没有停下脚步,像是什麽事也不曾发生,却淡淡地笑了。 进入大堂前,苏静卉拉住了乐清文,步云缺也跟著停下脚步。 清文,我听若和说,你昨晚喝醉了,今早起来还犯头疼?苏静卉一向慈祥的眼眸里似乎透著些许责怪。还摔下了观星楼? 对不起,二娘,我一时忘了形…… 苏静卉点点头,转身朝向步云缺深深福身。宁风,谢谢你保护了清文。 夫人不要如此,我承受不起。 看著步云缺,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宁风,清文一定很喜欢你,我从未见他与谁这般开怀畅饮过,而你,想必也同等重视他。 步云缺只是看著乐清文笑了笑,没有答腔,而後者也回以一笑,看著两人无声却默契的互动,苏静卉也忍不住开怀,却还是惦记著步云缺的伤势。只是,你的伤…… 小事,鸣麒里有个好大夫。 我会请药爷多关注你的伤势。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41 章 那倒不必了。步云缺答得极快,见状,乐清文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只是微微耸肩,没再多说什麽。 二娘,我和宁风还未用膳,我想同他进镇,可好? 可庄里有客人……想了想,苏静卉又笑道,去吧,早点回来就是。若和,为少主及步公子备马。 是。若和退下,而苏静卉也缓缓步上通往大厅的阶梯,看了眼依旧笑著的乐清文,她像是叹了口气,那样轻的,而身边的侍女竟菊却没有察觉。 跨上马,乐清文笑开了眉眼。比一局如何? 输了又当如何? 听凭胜者。 话语一落,两人便策马奔腾,宛如疾射而出的箭矢,转眼已失了身影,若和一阵错愕,赶忙回过神来急驰追上,两人御马之术几乎不相上下,但乐清文始终胜过步云缺半个马身,兴许是少主拥有地利之便,若和这样想著,却没有发现,步云缺一直分神看著乐清文的笑靥,却敛了狂傲的笑,而眼底划过一瞬痛楚。 看著乐清文飞扬的黑发,步云缺竟觉得喉头一阵苦涩,他在想什麽,乐清文这样笑著,像是非常快乐,但他在想什麽……而自己,在这样的情势下,又该如何自处? 小小的城门已在眼前,就在若和以为胜负已定的时候,步云缺却夹紧了马腹,在最後一刻超越了乐清文! 下了马,乐清文双颊泛红,微微喘著,看著步云缺没有表情的脸庞,却又笑了。我输了。 步云缺没有说话,只是同样翻身下马,却拉了乐清文的手就往前走,他走得那样急促,乐清文甚至来不及交代若和什麽,但他却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随步云缺走著。 江湖誓 十九 几个转弯,步云缺走进了小巷,白泥墙隔著热闹的大道,听起来有些遥远的人声,像是说著哪家青楼倒了的样子,声音应当清楚却似乎有点不真实,乐清文看著步云缺紧握自己的手,那手腕上摇晃著自己亲手为他系上的玉饰,碧盈盈的,他还记得那玉摸来总是透著冰凉,不像步云缺的手,这麽炽热。 一瞬间,他被步云缺压上白墙,其实他的动作很轻,只是自己没有防备,被困在墙与步云缺之间,他抬起头,望进了步云缺深邃的眼眸,那里头怎会有一丝心疼、一点无措? 云缺。 别那麽笑。 闻言,乐清文只是轻轻地靠上了他的肩头,怎麽办……他不知道该怎麽做,却只是无来由的心慌,看见梅夫人与梅疏影,他的想法竟是拉著步云缺走得越远越好,多麽可笑的念头,他明明知道那一切将会发生,他从前亦不曾表示过任何意见,对鸣麒山庄而言,梅家不失为一个好亲家,梅疏影也会是一个好妻子,为什麽他现在竟动摇了?且动摇的那麽深、那麽深! 纪倵……如果他现在开口,能不能把他夺走? 乐清文没有回应他,却也没有动作,步云缺将他紧紧地拥入怀中,将脸埋在他的颈窝,一瞬间,他竟有想哭的冲动,但随即被痛楚冲散,步云缺那麽使力,像是要把自己嵌进他的体内,而那一声声心跳,更是强而有力地冲击著他的心,像是天跟著旋了地跟著转了,如果他现在就这样失去意识,醒来以後会在哪里,有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放心地开怀大笑,什麽也不必多想,有没有那样一个地方,可以让他跟步云缺一起饮酒高歌,共看流年飞花? 这个江湖里,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 他紧紧地揪著步云缺的衣襟,几乎不能呼吸,却不想要他放开,这个怀抱可以忘记太多,如果可以这样持续下去…… 只是那麽一瞬间,他已经推开了步云缺,而双颊与耳均是一片桃红,步云缺有些微楞,却又抱著双臂笑了开来,乐清文却只是低著头,像是什麽也说不出口。 伸手轻拍了拍他的头,乐清文这才抬起头来,而脸上残红未退,却望进一双宠溺而深邃的眼眸。我们去用膳吧。他笑著,像是阳光般耀眼。 他点点头,拉著步云缺走出弯曲的小巷,阳光正好的午後,连笑语都暖暖淡淡的,走进汾阳楼,迎接而来的小二立时将他们迎入二楼的雅座,乐清文轻声地点了几道菜,待小二退下,他回过头,又发现步云缺静静地看著他,两颊又传来微热的感觉,却无法避开,那眼神像是一张编织精细的网,令他深深地陷入! 握住了乐清文靠在桌上的手,步云缺竟为此一小小举动所带来的温暖笑了,他的笑意温柔而宁静,乐清文看著,也轻轻地跟著笑了,两人交握的手没有松开,没有交谈也不需交谈,为什麽只是这样彼此看著,就感觉什麽都已足够?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42 章 远远传来上楼的脚步声,两人相视一笑,松开了手,而小二随即打开门,送上精致的菜肴,而窗外人声依旧鼎沸,两人时不时地交谈,为彼此挟菜,步云缺发现乐清文的固执似乎只表现在某些菜肴上,忍不住笑了。 笑什麽? 孩子似的。 乐清文没有回话,只是把自己不爱吃的东西通通挟进步云缺碗里,然後才笑道:这些菜可都是为你而点的,你若不吃,岂不白费我一番好意? 步云缺没好气地说道,那我还得感谢你了。 这倒不用客气。乐清文挑起眉,笑了开来。 离开汾阳楼时,乐清文不忘带了些苏静卉喜爱的糕点,却彷佛这时才想起若和,抬头却见若和站在汾阳楼外,似已久候。 若和,把这带回鸣麒吧。 少主与步公子还未打算回庄吗? 我们逛逛再走,不用担心,我会留意时辰的。说完,乐清文便摆了摆手,步云缺只是朝著若和笑笑,便转身与乐清文大步离开,两人的背影一黑一白,若和看著步云缺那麽细心的帮乐清文挡去身旁拥挤的人潮时,却像是被阳光刺痛了眼睛,即使眼前的情景那样温柔…… 看著身旁的乐清文,虽然步云缺只是轻叹了一声,却仍是引起了他的注意。怎麽了? 我才想问你怎麽了。 不要问,好不好?他还乱著,心神俱乱,无论什麽问题也不能回应。 好,不问。 乐清文於是笑了开来,步云缺没有说话,拉著他的手就往一旁的摊子走去,乐清文看见那摊贩所卖何物时,又笑了起来。 两碗豆腐脑儿。朝著老板喊了声,步云缺便与乐清文落坐於角落。 还吃得下? 这也算不得什麽。 甜甜的豆腐脑儿,像是化开了乐清文心中的愁绪,知道他爱甜,步云缺又将自己碗里的糖浆与红豆料舀了几匙给他,乐清文没有拒绝,静静地吃著,摊子小,位置也不大,两人的手肘总是碰著,白的与黑的,那麽分明。 走在市集里,步云缺总是护著他,像怕旁人搕碰了他,他略微偏过头,看见步云缺发上的头绳,隐隐地,闪著微光,而手上的玉饰则是绿得晶莹,只是这麽看著,他却笑了起来,连自己都没有发现,那几近确定的心意,确定著身旁这温柔呵护的人,属於自己。 笑什麽? 酒楼里,自己也曾这样问他,因为自己的挑剔,他笑自己像个孩子,现在呢,自己笑些什麽?你猜。 步云缺只是笑著,揉乱了他的发,眼角却瞧见一支白玉簪,忍不住拿起端详,小贩看见客人上门,说得是天花乱坠,乐清文接过那只簪子细瞧,确是上品,龙形的雕工细致而美丽、玉质通透而温润。 可喜欢? 乐清文点点头,步云缺随即丢下了几锭银子,一手俐落地拆下他头上的银簪,一手将白玉簪递给他。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43 章 这…… 收下吧。没让他多说,步云缺不由分说地将簪子插入他发髻中,端详了好一会儿,笑了起来。很适合你。 谢谢你。没有铜镜,他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是他却在步云缺眼中看见真心的赞叹。 回去吧? 嗯。 江湖誓 二十 为梅家母女而设的接风宴,与为步云缺而设的实是迥然,面对所有不能亦不愿回答的问题,乐清文总是沈默地笑著,饶是乐庆全带著怒气的表情也不能让他开口,若非苏静卉与步云缺的笑语缓和了紧张的气氛,这场直至子时的接风宴怕是无法善了。 与乐清文并肩走著的步云缺突然停下步伐,而乐清文只是不解地看著他。你……莫不是醉了吧? 今儿喝的都是淡酒,哪有那麽容易醉?他一笑。倒是你,难得的多话,我才怕你醉了。 步云缺一挑眉。你不说话,我不说话,你不是叫庄主与夫人为难吗? 你倒比我会做人。乐清文笑著,笑意却那麽黯淡,又迈开步伐往前走去,步云缺只来得及看见他无力勾起的唇。 月光浅浅地映著树梢,稀稀疏疏的影子微微荡漾著夜风,乐清文停在自己的东厢,一摆手,远远跟著的若和与下人便行礼退下,只剩下他与步云缺,步云缺站在他面前,却也不说话,他的影子掩著乐清文,明明那麽暗,却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但他不让自己再一次依靠著步云缺,为什麽? 兴许是怕,但怕什麽? 纪倵。步云缺却抚上了他的脸庞,轻柔的声音透著担心。 云缺……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他总是叫他的名,可是这样的呼唤有什麽意义? 一定是月光的关系,否则他一向清亮的眼,怎会有依稀的水光荡漾?步云缺一直看著,却也只是看著,其实他多想将乐清文拥入怀中,多想轻轻抹去他眉间愁绪,多想……就这样将他夺走,但不行的,如果真这样做了,即使得到,他也将永远失去吧? 为何这样看我?为什麽看向自己的时候,步云缺的眉眼间总是微微地哀伤著,像是有什麽愿望永远无法实现,他身上有什麽是步云缺想要的吗?如果真有那样东西,他会给的,只要步云缺开口。 但步云缺却匆匆收回目光,像是什麽事也不曾发生。没什麽,你累了,快去歇息吧。 我不累啊……的确疲倦了,但他想要再多说一会儿话。云缺,你觉得梅妹妹……如何? 闻言,步云缺却蹙起了眉。如何?什麽如何? 你觉得梅妹妹怎麽样? 笑了笑,步云缺淡淡地说道,确实人如其名,如梅清雅、如梅高洁。若能得妻如此,纪倵的心里还能有谁? 乐清文却偏过了头,想起接风宴上步云缺与梅疏影相谈甚欢的模样。原来你喜欢梅妹妹这样的女子? 这样的大家千金,对我来说,倒是很新鲜。他接触的往往都是风尘女子,要不便是武林中的剽悍女郎,对他而言,梅疏影确实新奇。 梅妹妹对你……似乎也是青睐有加。想起她娇滴滴的同步云缺攀谈、听著那些趣闻时又浅浅微笑的脸庞,他突然觉得心酸。 可惜她已名花有主。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44 章 若我不娶她,你又当如何?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已来不及收回,乐清文微微一愣,像是连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反应,却只能背过身子,狼狈不堪的避过步云缺惊讶的神情。 什麽意思?步云缺上前拉住了他,急问。 没什麽。第一次,他甩开了步云缺的手。没什麽,只是想提醒你,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步云缺的声音那麽落寞,难道真的……他又急急地转过身子,却见步云缺已走向西厢,看著他的背影,他忍不住又唤了一声:云缺! 步云缺虽是停下了步伐,却不曾转过身子,只是轻轻地说:夜了,早些歇息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直到西厢房的门开了又关,他还是站在庭里,却不知该何去何从,他知道,很多事情都乱了,自从遇见步云缺,一切都乱了,他本来可以循著爹与二娘的期待往前走,但他现在却动摇了,他想要留在原地,想要跟步云缺在一起…… 回到东厢,他胡乱睡下,连梦都是那样纷扰的,像是有许多声音、许多人影,他却什麽也看不清、听不明,梦里不断奔跑,他知道自己在找一个人,但那个人却始终不见踪影,他只是想要握住他的手,只要这样就够了,他只是需要一点能够确定自己方向的温暖,只要这样!可为什麽找不到那个人,那个人…… 梦中醒来,一身的冷汗,而天已大亮,他听见房门外笑声如铃,却只是楞楞地抬头,看著白纱帐随风摇曳,步云缺看过这拔步床了吧,怎麽没嘲笑他老用些姑娘家的东西呢……忽然传来敲门声,他没有回应的打算,敲门声却不停,然後他听见了若和的声音。 进来吧。无奈的起身,让若和伺候著梳洗,挽发时,他只是呆呆地看著步云缺赠的白玉龙簪,不曾细想些什麽,却连发丝散了都不知道,若和见状,这才上前为他挽起了发、戴上玉簪。 少主,你是否身子不适?他鲜少见到少主如此心神不定的模样。 没事。淡淡地回了句,他离开镜台,却没有走出房门,只是坐在美人榻上,像是想些什麽。 少主今日起得晚了,可要若和将早膳备至房中? 不了,我不想用,你也别忙,下去吧。他摆了摆手,若和只能退下。 他不想走出房门,如果可以,就待在这里,或者,回到像是可以隔绝一切的拔步床里,只消看著白色纱帐随风摆动,什麽也不必在意、不必留心。 只是,他仍是听见了窗外传来的阵阵笑语,那是步云缺与梅疏影的声音……他什麽也不想听,但即使捂住了耳朵,声音还是在心底纷纷扰扰,像是昨夜的梦魇,他却逃不掉! 朦胧之间以为自己又在美人榻上睡去,直到一股温暖握住了他的手掌,他才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见是步云缺,他却笑不出来。 纪倵? 乐清文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摘下了发簪,将之紧紧握在掌间,复又闭上了眼,却再也睡不著,步云缺看著他的模样,怎麽竟像是迷途的孩子,心底百般怜惜,却无法说出口,只能坐上美人榻,将他紧紧拥入怀中,即使乐清文会将他推开,他也必须这麽做,否则,乐清文就要哭了。 纪倵,我在这里,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 他一直重复著相同的话语,而乐清文只是靠著他的胸口,拚命压抑著眼中的泪水,不让它落下。 自己到底想要什麽,他明明知道,却又像是梦境一般无法确定,只是无端端地伤心欲绝! 江湖誓 二十一 再一次醒来,却再无昨夜的心惊胆战,取而代之的是平稳与安心,知道自己被圈在步云缺的怀里,也知道这样的姿势似乎并不恰当,但他却不想移动,不想轻易地失去这份温暖,视线落到步云缺握著他的手,而自己的掌间,依旧紧紧地攥著那支玉簪。 醒了? 步云缺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需要看见,能够感受彼此心跳的现在已经令他安心。我睡了多久?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45 章 刚刚午时。若和方才来过,但他将门上了闩,谁也进不来。 云缺,昨晚我…… 嗯?轻轻抚著他柔顺的黑发,他随口应了一声。昨晚怎麽了吗?我似乎醉了,不太记得。 笑出了声,乐清文坐起身,步云缺顺势放开了他的手,同样笑著,其实昨晚发生了什麽,根本无须记忆,从乐清文即使那麽不安的睡著,也要紧紧地握著自己赠的玉簪,昨晚的一切便足以烟消云散,但他…… 摇摇头,他眼中划过一丝残忍,乐清文却看不见,而他的声音依然平静。发乱了。 散著发比较舒服。乐清文似乎没有挽发的打算,与步云缺并肩坐在美人榻上,一手仍是握著玉簪,一手却把玩著步云缺手腕上的玉饰。 是不是该还你了? 等你离开鸣麒时再还我吧。他不是太在意这个玉饰,反而更在乎步云缺,如果这个玉饰真能庇佑主人,他希望能带在步云缺手上,为他祈求平安。 真是一日拖过一日了。他笑著,更将玉饰往内推了推,不习惯这类精细的玩意,真怕一时不察将它弄碎了。 如果这样一日又一日,是否总有一天会走到永远,永远又能有多远?他轻轻一笑,走下美人榻,却又像是想起什麽回身对步云缺轻道:可饿了,请厨房备膳可好? 步云缺点点头,却见乐清文不知与若和说了什麽,後者点点头随即退下,而乐清文只是坐到镜台前,又挽起了发,其实他喜欢乐清文散发的样子,或许,更喜欢他无力地靠在自己怀中的模样,希望他只能依靠自己……怕被发现自己太过显露的欲望,他转过头,却没有发现镜中的乐清文勾起了一抹奇异的笑靥,像是什麽都明白一样。 若和敲了敲门,手上却没有捧著条盘,反倒是拿著一个食篮,接过食篮,乐清文同他笑著招了招手,他随即与他并肩走出房门,而屋外阳光正好。 一面走著石阶,两人一面随意聊著。鸣麒山庄已有百年历史,因此多处楼宇院落都已不敷使用,这些年,重建了不少建筑。直到走上了一处平坦的旷地,乐清文指著前方一处看似刚刚完工,地上还堆著些石砖、木材的房舍,这样说道。 同乐清文在一旁的树荫下坐了下来,再接过他递来的肉饼,原来食篮里放的是这些。怎麽,你那房子住得不舒爽,要搬来这儿? 不是,这是书房,也是议事的地方。指著前方的空地,他倒了杯水,又说道,瞧见这块空地了吗?建筑师傅说可以盖个亭子,可我总觉得太过普通,所以就这麽搁著,你可有其他想法? 我是建筑师傅吗?拿过他手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又交回他手上,看似那麽不经意的动作,却又教人分外留心。 也喝了口水,乐清文笑得开心。只是想听听不同的意见。 迎面是一阵凉爽的清风,两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彼此,步云缺轻轻一笑,却指著风来的方向。纪倵,你说,风是什麽颜色? 乐清文转过头,长发拂过步云缺的肩头,他静静看著、笑著。风的颜色? 我师父曾说,风有不同颜色。 哦?他看向步云缺,笑著说,那麽,风有什麽颜色? 可是我先问你的。 乐清文朝著风伸出手,清风穿过了他的指隙,而树叶摇动著沙沙的声响,一些穿过叶隙落下的阳光也摇晃著,乱晃晃地映在乐清文白晰的指间,而微微露出袖口的手腕,竟是那麽惊人的纤细而洁白,步云缺看著,突然想到无圣盟的信物,而乐清文的手腕适合红色。 光的颜色。笑著,他收掌成拳,又在步云缺眼前摊开掌心,一阵狂风吹来,像是光的碎片哗啦啦的落了一地,不自觉的,想要伸手去接,而他也确实那麽做了,但他没有接住光,却握住了乐清文的手。 光的颜色……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46 章 没有挣脱他的手,乐清文任他握著,却只是笑,直到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握,而定睛一看,却是傅晚照。 总算找到你了,清文。 站起身,乐清文淡淡说道,晚照,怎麽找来了,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怎麽,我那麽难得才来一趟,你昨晚接风宴却那副德行,还拿我当朋友吗?傅晚照笑得爽朗,而乐清文只是歉咎地点了点头。说笑的,怎麽一阵子不见,倒与我生分了? 昨晚我只是心神不定,真是对不住。 现下有空吧?我们去骑马如何? 我……还没转身看向步云缺,身後已有声音传来,步云缺不知何时已站起,笑著对他说:去吧。 可是我…… 走吧,清文,成天闷著,没病也要闷出病来,你说是不是?步公子。 也是。靠近了乐清文一步,在傅晚照看不见的角度,他握了握乐清文的手,但随即放开。去吧,和傅公子好好叙叙旧,我会自己招呼自己的,你也陪我好些天了,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嗯。他点点头,转身与傅晚照离开,偶尔回头,步云缺总是在原地笑著。 看著他们的背影,步云缺双手抱胸,却是笑意更深。纪倵。 听见叫唤,乐清文站定脚步,回过身来,步云缺还是笑著,却说道:种片竹林吧,在竹林中放块大石,閒了,可以弹琴听风,何不快意? 傅晚照不解其意,乐清文却笑了开来,看著他的笑靥,傅晚照突然觉得有一段距离横亘在他与乐清文之间,明明是自己与乐清文站得近一些,怎麽远远的步宁风却像是与乐清文距离更近?因为太专注在自己的想像,因此傅晚照没有留意,乐清文像是没有说话,却动了动唇,而远方的步云缺笑著,提起食篮便转身离去,连一次回头也没有。 他说,等我。 步云缺将食篮随手交给一旁的庄人,却没有走进自己的西厢,反倒是进入了东厢,抽了本书,他随意地倚著美人榻,还没翻开书页,却听见缓缓的脚步声,间或夹杂著钏环相碰的声音,眼神一黯,转瞬,他便笑著走出房门,门外,梅疏影婷婷而立,看见是他,像是吃了一惊,却随即弯身一福。步公子。 梅姑娘,若找纪倵,你来晚了。看见她眼中明显的失望,步云缺轻轻一笑。纪倵同傅公子出外骑马了。 那麽,疏影该是与清文哥错过了。 但梅疏影没有离去,在步云缺的挽留下,她留在原地,与步云缺閒聊了起来,庄人甚至送上了茶水与点心,步云缺一直笑著,没有人,能逃过那笑容下的清狂与傲气,所有人,都会深深著迷,只要看见他刻意却又温柔的笑。 江湖誓 二十二 乐清文回到鸣麒时,天色已暗,回到没有人的西厢,匆匆地换了件衣服,再急忙赶到摆下晚膳的水阁,楼阁内早已一片灯火通明,而步云缺与梅疏影像是相谈甚欢,梅疏影以袖掩口,正低低地笑著。 清文,你回来了,可饿了?苏静卉笑著迎向他,一面说著,一面摆手让庄人下去备膳。 二娘,我回来了。他笑著,与苏静卉走向早已摆下的圆桌,又向乐庆全及梅夫人请了安,这才在步云缺身旁落坐,看向步云缺,他却只是笑了笑,什麽也没说。 席间,他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著傅晚照的话,但却怎麽也无法把目光从步云缺与梅疏影身上移开,像是昨晚的梦魇又压在了心头,他有些头晕,却逞强的不愿先行离席,恍惚间,却听见乐庆全提到无圣盟,他赶忙看向步云缺,後者却像是事不关己,还能附和乐庆全说些像是正道的说话,让乐庆全又喜又赞,问起他的家世背景,步云缺却是技巧的带过了话,乐清文看著步云缺,像是有些陌生,却又有些微莫名的欣喜。 只有他知道步云缺是谁…… 晚膳过後,苏静卉注意到他的苍白脸色,连忙要他先下去休息,他只能静静退下,若和跟在他身後,他最後一眼,看见的是步云缺为梅疏影端过了一杯茶,笑著。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47 章 心口像是为之一紧! 回到东厢,摒退若和,他却只是坐在美人榻上,直到步云缺推门进入,而已过了一个时辰。 你若喜欢梅妹妹,我可以……他却再说不下去。 可以如何?把她让给我?站在桌旁,步云缺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笑问。 你真喜欢她? 你呢?纪倵,你可喜欢梅疏影,可要娶她为妻?他知道乐清文看著自己,也知道他的目光总像是眷恋又像是逃避的看著他与梅疏影说话,他接近梅疏影,理由绝不可能是爱上梅疏影,一次又一次的,他刻意让两人之间又是靠近又是分离,像是要将乐清文逼入绝境,因为他看见了乐清文的动摇,但乐清文却不知道这样的动摇所为何来,否则他不会说些喜欢梅疏影之类的蠢话,他清楚自己的感情,乐清文却不知道,不知道他的、也不知道自己的。 他厌倦了等待,也厌倦了友情的游戏! 我…… 你要娶她?你可爱她? 我先问你的!像是无言以对,他只能重复说著步云缺说过的话。 谁在乎那个女人?我在乎的从来都是你! 乐清文惊讶的抬头,却看不见步云缺的动摇,他知道吗,知道这句话的含意?但他深邃如黑夜的眼眸依旧清明,但却太过清明了,清亮而深刻的,几近於疯狂的执著! 他退後了数步,坐倒在美人榻上,却只听见步云缺一声冷笑,然後,便走出了他的东厢,只留下他,留下满室难堪的寂静与混乱,楞楞地更衣,却连双眼也无法阖上,脑子里只是步云缺的话语转来转去,直到天明,他还是无法思考,他知道,只要跨出一步就可以了,只要跨出一步,可是伸出手,却什麽也没有,步云缺不在,没有人握住他,看著空无的掌间,回忆起昨日的风,他几乎眩然欲泣,却没有落泪的理由与勇气。 少主,二夫人请你前往绣香馆。 乐清文静静地站起身,走出东厢,却没有随著若和,而是自顾自的走到对门的西厢,但怎麽也不敢抬手敲门,见他楞楞地站在西厢门前,若和才说道:少主,步公子今日一早便出庄了,现下不在房里。 闻言,他急了。出庄?他去哪里? 步公子没有说明,只说今日不在庄里用晚膳。 他会回来吧?他会回来的吧……他还没将玉饰还给自己呢,他会回来的吧? 少主,若和想,步公子会回来的,他的刀还挂在房里呢。 是吗……像是松了一口气,其实,不见面也好,见了面,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来到绣香馆,他仍是有些失神,苏静卉遣退了左右的侍女,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乐清文,直到乐清文眼前的茶水已凉,她才出声轻唤:清文。 二娘。 茶冷了。 看著眼前冷去的茶水,乐清文只是笑了一笑。不要紧,二娘,您找我有事? 清文,昨日梅夫人又提起你与疏影的亲事,你……有什麽想法?苏静卉一面说,一面注意著乐清文的反应。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48 章 乐清文却没有回应,也没有看向她,一向清亮的眼里没有厌恶没有推拒,却带著哀伤与迷惘,像在等待著什麽,又像是失落了什麽,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乐清文,她最自豪的孩儿,虽然温文却有自己的想法、柔和却不盲从。 你是否不想娶疏影为妻? 不瞒二娘,清文实未想过成亲。捧起盖碗,却没有喝茶的欲望,倒像是掩饰著什麽。 因为宁风? 手一滑,盖碗跌落地面,匡啷一声,摔得粉碎,苏静卉没有吃惊,只是看著乐清文,而後者却笑了,沈重而勉强。 二娘说些什麽呢? 清文,你与宁风究竟是怎麽回事?她看得出来,乐清文变了,而一切的变化都在武林宴之後,在认识了步宁风之後。 我们是好友。 想起昨夜,无意看见乐清文望著步宁风与梅疏影的眼神,竟令她深深一慑,那种眼神,她也曾有过,那是夹杂了妒忌与无措的眼神,但乐清文更深沈更内敛,却仍然掩饰不了动摇,而步宁风却总有意无意的朝他望去,像是毫不留心,却又是那麽刻意……只是一瞬间,回想起乐清文自武林宴後的举动,她便像是明白了一切,又宁愿从不明白。对待朋友……不会有那样的眼神。 乐清文站起身,走到窗台旁,月白的背影那样孤高而美丽,但苏静卉却只觉得凄凉…… 为什麽,清文,二娘不想你走上那条路,你是鸣麒唯一的继承人、未来的鸣麒庄主、正道的栋梁,清文,二娘不要你走上那条路。龙阳之好在正道里不会有好结果的,她还记得多年前的那件事!清文,你知道吗?杨盟主的弟弟,当年也是正道中一等一的高手,甚至有与杨盟主同争武林霸主的实力,但就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男人,这一生就这麽毁了,连骨灰都不能入杨家祖坟,就这麽消失了…… 双手紧握著窗台,他静静的闭上双眼,一字一字的说道,我没有爱上他。 好,那麽点头吧,点头说你愿意娶疏影,娶妻以後,什麽傻想头都不会再有了。清文,点头吧,就当是二娘求你。她是为了乐清文好,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二娘不必求我,清文一直都不敢违逆二娘及爹的意思,婚事也不会例外。笑了笑,他转身走出绣香馆,见乐清文离开,侍女们才纷纷进入,收拾地上的碎片,其中一名侍女靠近窗台旁,忽然低呼了一声。 怎麽了?坐在椅上,苏静卉茫无头绪,她只是为了乐清文好,希望他走的一直都是平坦而顺遂的道路,但为什麽乐清文的语气那麽绝望,难道她做错了? 二夫人,窗台似乎坏了。 坏了?她站起身,走向窗台,却让窗棂上的多处裂痕吓得後退一步。 她错了吗…… 江湖誓 二十三 走在热闹的城中,步云缺却无意留心身旁的一切,乐清文一夜无眠,他又何尝不是,站在庭中,他一直细心听著乐清文的动静,其实他知道,他只需要再前进一步,只要再一步,就可以夺走乐清文,可是,他眼中的惊愕与恐惧,竟令自己却步了。 他想要的是乐清文的笑靥,不是其他的东西!一拳击上身旁的土墙,裂痕骤现,还来不及感觉到痛,他已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宁风。 抬起头,却看见不该出现的红影。水烟? 越水烟仍是持著他的烟杆,慵懒的笑著。上来吧。 他看向楼阁的门口,却见朱红门扉上,以龙飞凤舞的字迹写著:夜留香,而越水烟则是笑盈盈的出现在门後,像梦一样的,轻笑著向他招手。 这是?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49 章 我开的青楼。吐出一口轻烟,他领著步云缺走过分开楼阁两边的水上阶梯,走向他的房间。 坐在像是熟悉又像陌生的桌前,越水烟甚至为他倒了一杯凝神,但他仍是摸不清头绪。你开……青楼?在这里? 我担心你。 闻言,步云缺竟再无法克制自己,紧紧拥住越水烟,怀中那麽温暖的感受,还有熟悉的水烟香气,可是,他已经无法满足了,身体的每一寸都知道,他渴望的不是这个,是颜色错了吗?不是这样豔红的,他想要的,是月般的白…… 越水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任步云缺抱著,直到他吻上自己的唇,虽然回应著,但他的双眼却依旧清明,没有一丝欲望夹杂,被放倒在床上时,他轻叹了一声,按住了那拉著自己腰带的手。宁风,你想要的不是我。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谁,可连我自己都不确定了!他们只能逃避,一直逃避,直到什麽时候呢?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不就是永远了吗? 移近没有离手的烟杆,越水烟轻轻地吸了一口,让烟雾弥漫在两人之间,隔著烟雾的他的眼,竟让步云缺有些晕眩,像是看见了乐清文的恐惧,他急忙要退,却让越水烟抓住了手,又是一阵烟雾袭面而来,他便软软的倒在越水烟身上,失去了意识,为步云缺解去头绳,让他在床上躺平,这孩子一定一夜无眠,否则水烟不会那麽快生效……下了床,他拉开一旁的抽屉,里面是不同颜色的水烟袋,随手拿了一个鲜黄的,换了烟丝,坐在床沿的他又开始吞云吐雾,床上的步云缺只是睡得更沈更沈,而他也有些恍惚起来。 这安神的水烟效力实在太强了……他想著,却敏锐地听见小小的声响,转过头,没有意外地看见安骥远倚在窗台旁,嫌恶地扬手挥开他的水烟。 那儿有风,无须挥了。 还可以停手。 越水烟轻轻地笑了起来,一手抚过步云缺的脸庞,为情憔悴的人,是否总有相似的面貌?大师兄,为什麽你总要我停手? 我只是不想你後悔。 不想我後悔,就帮我!看向他,越水烟的神情是安骥远不曾见过的坚定。 我不会帮你,但也不会告诉云缺任何事情。安骥远迎向他的目光,似笑非笑。我知道他相信你,所以他也永远不会猜到,是你一手策划了这一切。 我无法控制他爱上谁。 但你原本可以挽救这场悲剧,你可以看到跟当年不同的结局,可你执意让悲剧重演。 他偏过了头,像是想起什麽不堪的往事。悲剧一定会重演,正道中人与我们本就是势不两立,爱上彼此,就只能是一场悲剧。 是吗?没有再反驳他,安骥远走近了越水烟,却只是静静地看著床上的步云缺,眼中的怜悯不知是对著谁,或许是对著越水烟,所以当他看见越水烟扬起手时,他不闪不避的受了那一巴掌。 不要这样看我! 御主,对著别人,你尽可以冠冕堂皇,但对著我或你自己,你是否害怕了?害怕其实真的可以避免一场悲剧、避免那麽多眼泪与伤害,其实可以的,也许可以…… 下去! 他退了开,笑的那麽嘲讽。属下遵命。 没有去看安骥远离开的背影,越水烟只是静静地看著仍睡著的步云缺,这个孩子相信他……可是他却再也不相信谁了,他不会停手,舞台跟演员都齐备了,这一场戏,再没有人能更动结局! 步云缺悠悠醒来时,天已暗了,而越水烟正点亮房里的每一个烛台,一点一点的,房间亮了起来,他看著越水烟的背影,突然想起师祖公公总是对著越水烟叹息,一声一声的,直到死去。 醒了就来用膳吧,等等早点回去,别让人起疑了。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50 章 水烟…… 越水烟却没有回应,只是向他招了招手,而桌上已摆满了他爱吃的菜,没有百夜香,越水烟不让他随意饮酒,醉易误事,待得要离开时,越水烟交给他一包凝神,跟著他走下阶梯,直到大门处,他才转身要他别再送时,却看见他眼中的愁绪。 怎麽了? 没事……看著步云缺,他像是挣扎了许久,终於轻轻开口。宁风,如果真的爱他、真的非他不可,就去争取吧。虽然不是付出就会得到…… 笑了笑,没有感染到他沈重的思绪,步云缺点点头。改日,我会带他来见你。谢谢你的凝神。 看著步云缺大步离去的背影,越水烟关起大门,门後一黑影独立,向他耳旁轻轻说了些什麽,他神情一凝,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挥挥手,黑影立时遁去,他独自站立在临水的阶梯上,夜风吹著,而水面粼粼,映著他大红衣裳,他彷佛看见多年前一场冠盖云集的婚礼,只是新郎的脸,换成了乐清文…… ☆★☆★☆★☆★☆★ 这一定是一场玩笑! 早膳之时,听见乐庆全那麽欢喜的宣布乐清文与梅疏影的婚事,步云缺只觉得自己还没睡醒,还在昨夜就要失去乐清文的恶梦中…… 等到清文成亲之後,老夫也可以放下这颗心了。 可不是,成家立业,等到清文成家,就是时候开创一番事业了,我这女孩儿,可一定会是个贤内助的。梅夫人应和著,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而梅疏影却拉了拉她的袖子,一脸娇羞。 乐清文只是笑著,没有说话,却避著步云缺的目光,而苏静卉只是陪著笑,也不出声。 众人的一番笑语,终让梅疏影羞涩的先行退下了,看著她的背影,步云缺才笑著说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清文,我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 捧起茶杯,乐清文却再也笑不出来,看著步云缺的眼里,只是一丝不敢置信,却不知道是自己眼神的倒映,还是他的心情?谢谢你,宁风。 愿你与梅姑娘,白头到老! 江湖誓 二十四 猛地放下茶杯,乐清文站起身,以袖掩去了表情。我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说完,便急急离去。 乐庆全看著,却是蹙起了眉,正要发难,苏静卉却按了按他的手。庄主,清文这几日身子不快,相信梅夫人也不会见怪的。 清文的身子骨一向就弱,这我是知道的,庄主,您别放在心上。 叹了口气,乐庆全也无法,只能说道,改明儿让药爷帮清文看看,都要娶妻的人了,还这麽著怎麽得了? 庄主。步云缺站起身,欠身行礼。宁风也告退了。 嗯,也好,你去看看清文吧。 苏静卉像是想说些什麽,却还是放下了欲要叫唤的手,步云缺看了她一眼,虽然不能明白她眼中的无措与惊慌所为何来,却也无暇细想,他急急地回到自己与乐清文的院落,见东厢锁著门,他敲了好几声,却没有回应。 纪倵,你若不开门,我不介意破门而入。 门开了,乐清文站在门後,神情森然若雪,转身坐上美人榻,不再看向他。 关上门,他才迫不及待的问道:为什麽?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51 章 你说什麽? 为什麽突然决定要娶梅疏影! 男婚女嫁,天经地义。是的、是的,天经地义,无可怀疑。 步云缺笑了起来。好一个天经地义。 他还是低著头,没有看向步云缺,一手无意识地捂著胸口,不让自己察觉到锥心刺骨的痛,没有心痛的理由,而地面上步云缺的影子越来越近,几乎让步云缺的影子笼罩时,他抬起头,却是第一次看见那麽深的沈痛,然後,他被拉入步云缺怀中,明明是熟悉的手,却冰冷的不同於往日,而唇上传来痛楚,痛苦的掠夺几乎逼出他的泪水,奋力推开了步云缺,他却只是蹙起眉,又伸手拉住他欲逃的手腕,那麽用力的,像是将他毁了也在所不惜! 放开我! 步云缺没有说话,只是看著他,没有松开他的手,也没有再吻他,只是轻轻地抚著他的脸颊,只是那麽一瞬间,他却感受到深刻的杀意,然後,步云缺放开了他,他退後了好几步,方才的沈重几乎压得他不能呼吸,而离他数步的步云缺却只是看著自己的手,像是出了神。 他想杀了乐清文?他感受得到,一刹那,他是那麽深刻的想著,杀了他吧,杀了乐清文,然後他就能完全拥有了! 那怕只能拥有一具尸体。 蓦地,他竟笑了起来,笑得那麽深、那麽痛,笑得乐清文忍不住又後退了好几步,直到背碰到了冰冷的墙,才终於停下,不要那样笑、不要那样笑,为什麽他们会走到这一步?他方寸大乱,却不知道该怎麽作,只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到原点,再也回不去了。 你怕我吗?纪倵。步云缺轻轻的笑著,像是什麽也没有发生。 低下头,心口淌血般的疼痛,他无法言语,却只是拚命摇头,他不怕步云缺、怎麽会怕步云缺,那个即使一同坠楼也要将他紧紧护在怀中的男子,他怎麽会害怕! 他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麽办,无力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却撑著不让它落下,忍著不哭的几乎咬破了唇,而步云缺向他走来,他再也无处可逃,抬起头,步云缺温柔的笑著,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庞,温热的唇贴上他的,步云缺的唇与舌是那麽滚烫的,但他的手却极端的冰冷,他的吻与他的笑一样轻柔,舌抚慰似地划过他的齿列,缠卷住他的,咬破的唇渗出了血珠,而他落下泪。 原来,吻是血与泪交缠的滋味……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环上了步云缺的肩,但却是很轻很轻的,其实他不想放开,没有人会知道,他不想放开,连步云缺也不会明白他心中的交战,直到步云缺放开了他的唇,他才睁开双眼,而两人那麽靠近,眼里是彼此的倒影,脸上是对方吹拂的气息,抚著他红豔的唇,步云缺又笑了。 怎麽办,纪倵,怎麽办?如果我得不到你,该怎麽办?如果我真的杀了你,该怎麽办?为什麽那麽爱他,却又想要在这时刻撕裂他?只留下美好的曾经。 乐清文没有说话,只是楞楞地看著他,而眼泪不停地滑落他的脸庞,以指为他拂去泪水、整理著他有些凌乱的发丝,步云缺自顾自地说著:你怕吗?不用怕,我还不会杀你的,我还没得到你呢! 取下自己腕上的玉饰,他轻轻地将之绑回乐清文的右腕上。纪倵,当我发现我无时无刻想著你时,我就已经无可救药了吗…… 步云缺的手,依旧冷冷的,滑过了他的右腕,然後滑向他的手指,像是舍不得放开,直到他的冰冷逐渐染上了乐清文的身躯,直至十指。 我会得到你的,纪倵,娶妻也不要紧,我会得到你的。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下一次,即使你哭了痛了,我也不会罢手的,所以,如果不想失去珍贵的东西……取下乐清文悬於墙上的长剑,放入他同样冰冷的手中。如果不想失去你珍贵的东西,下一次见到我,就用你的剑杀了我吧。 然後,他没有回头的离去,而乐清文只是握著剑,无力地跪坐在地,直到那背影再也看不清,他才伸出了手。云缺!但他再也听不见。 听不见那带著深深渴求的哭声,也看不见他伸出了手,如果他需要的那个人能握住,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江湖誓 二十五 走入越水烟的房间,一路上每间房间传出的淫声浪语没有让他改变冷若冰霜的表情,看见他,越水烟没有意外,却还是开口问道:怎麽来了? 陪我喝酒。 心情不好?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52 章 罗唆! 越水烟没有多说什麽,叫人搬了几罈酒上来,吩咐了几句後,便关上了门,回头却看见步云缺已打开酒罈喝了起来。 唔,不是百夜香?喝了一杯,他蹙起眉。 瞪了他一眼,越水烟打开了抽屉,随手挑了一袋黑色的烟丝,坐到桌前时,还不忘念道:我的百夜香是让你拿来牛饮的吗? 看著他吞云吐雾,步云缺又倒了一杯,一杯又一杯,越水烟只是看著,却没有想过阻止,尽管这几罈酒同样得来不易,他还是沈默的,任烟雾飘散在两人之间,没有对话,也不用对话,他根本无须问些什麽,现下能够牵动步云缺一切的人只剩下乐清文,烟雾弥漫间,他轻轻的笑了。 笑什麽? 笑你为了一个男人,落到如此境地。 挑衅的话语却没有让步云缺动怒,他同样笑了笑,又饮下一杯。再也不会了。 哦? 得到以後,就不一定希罕了。 他笑的像是别有深意,却只有越水烟了解那笑靥中的苦与痛,不是刻意贬低就真能不在意……一思及此,烟丝的甜腻味道突地变得无法忍受,但他没有放下烟杆,反而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烟雾,像是不甚在意的问道:要怎麽得到?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眼里像是已有醉意。 宁风……他该说些什麽,莫名的,他迟疑了,其实他应该煽动应该嘲讽,应该让步云缺走向玉石俱焚的结局,藉此挑起中原正道与天峡无圣盟的嫌隙,但,是不是烟丝连他的心都迷惑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他怎麽会说不出口? 不用劝我,水烟,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麽……再清楚不过了。 谁又能真正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麽?他静静地笑了,却没有说话,在烟雾弥漫间端起酒杯,陪步云缺喝起一杯杯沈默的酒,直到天将亮时,他才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眼神朦胧似醉,却泛著步云缺熟悉的爱怜与一丝陌生的情感…… 还可以後悔的,宁风,真的……甫说完,他便软软趴卧桌上,步云缺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喝下一杯,而眼神中的坚定与迷惘从未变过。 没有後悔的馀地了,走到这里,便再无回头路,而他……亦不愿回头,酒杯在掌心间破碎,鲜血混著酒液流下,他却微微地笑了,什麽东西都要握在掌心才有真正拥有的感觉,那怕要痛了伤了,他也无法遏止想要得到的渴望,他想要乐清文,想要得到他,将他困在自己的怀抱间,再也没有人能够夺走他! 将越水烟抱到床上安歇,他轻声地打开了一旁的抽屉,他知道越水烟习惯将药物收藏在身边……眼神扫过几排不熟悉的瓷瓶,而眼神停驻在其中一个月牙色的瓶子,心中微微一动,他没有多想,便将之收藏在怀中,转身离去,因为他走得太潇洒,所以他没有看见背後的越水烟已经张开眼睛,忘了熄灭的烟杆仍微微地冒著烟雾,他起身,大红的衣衫掠过了地面上的血迹,与之融为一体,而步云缺也没有看见一道身影无声的跃下屋顶,进入他刚刚离开的房间,越水烟没有理会那道不请自来的黑影,仍然静静站著,就站在那被小心阖上的抽屉前,只是抽屉又被打开了,越水烟纤细的手指一罐罐地掠过瓷瓶,黑的红的蓝的绿的黄的紫的,独独缺了一抹月牙白。 你明知他会挑什麽颜色的。 因为步云缺心里只有那一抹月牙白的身影,他刻意地连白色瓷瓶都丢弃,只放了一瓶月牙的白。 一切都按照你的计画进行,你应该很开心? 是啊,一切都按照他的计画进行,步云缺拿走的不只是一瓶春药,也是化去功力的药散,而他平日少与步云缺谈起这些不入流的药物,所以他不会知道真正的使用方法。 不惜用烟丝与暗示,令他去做你希望他做到的事。 我只是……看著缺了一瓶的抽屉,他却什麽也说不出口。 安骥远敛了嘲讽的笑,跃过窗台,身影转瞬离去,没有理会他是否去追了,越水烟仍然看著那抽屉,如果步云缺选的不是那一瓶,或许他会放弃,可原来步云缺如他所料的那麽沈迷,月牙的白吸引他所有注意,所以自己究竟有心或是无意?烟丝与暗示只是一把助力,他只是让步云缺去夺得他想要的,然後呢?得到了以後,真的就快乐了吗?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53 章 快乐又如何、不快乐又当如何?他突然地笑了起来,随手拉出抽屉,药瓶滚了一地,碎了裂了,不同的药丸有不同的药性,这一个抽屉里放的全是春药、迷药,砸了也不可惜!看著地上的药丸,他取过桌上的烟杆,取出烟丝重新装填,却坐到了镜台前,黄铜镜里映照著他的容颜,他吸了一口,烟丝盘旋在口中,他没有张口,让烟雾沁入心头,恍恍惚惚地看见铜镜里映出多年前的自己,而身後站著一个俊俏的男子,有著与步云缺相似的身形,却没有那邪气而轻狂的笑意,看著铜镜中的男子,越水烟笑了,多年前的他笑如春花,只为男子在他发上的一个轻吻……而男子的身形骤变,却成了师父叹息的身影,与师娘勉强的笑意。 御主。 我没唤你。 御主……烟丝伤身。 我没这烟丝早不能活,三师兄,你太罗唆。他笑著,转过身来,不再映在铜镜里的脸庞却没有岁月的痕迹,依旧是多年前如花盛开的容颜。三师兄,可要来一点? 齐云只是摇摇头。 三师兄真不识货,这烟丝好处可多著……抚过自己的脸庞,他仍然笑著。青春永驻、摄人心魂。 我一直不懂,为什麽师娘偏偏要将这门武功传授予你?水乐烟华,虽是出自天峡无圣盟,却是武林人称胧烟娘子的师娘莫君知,从不传予男子的家传秘术,但师娘却独独将他授与了越水烟,他们最小的师弟。 兴许是我资质驽钝,难以修习师父的武功吧。他随意地说著,像是敷衍。 是吗……当初为了要将这门武功传予越水烟,师父与师娘大吵了好几天,後来,师父只是叹了口气,要他们几个师兄好好照看越水烟,却不再阻止师娘传授这门秘术,他一直不懂,问过大师兄,大师兄却什麽也不说,只是经常用著与师父一样的惋惜眼神看著小师弟,却更多了一抹悲伤,直到越水烟接任无圣盟御主的那一天,他才像是懂了。 学都学了,说什麽也没用了。吐出一口烟雾迷乱了铜镜的影子,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著烟杆,而齐云却看向窗外,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大师兄在这,从来只有大师兄能治得了小师弟,尽管那已是多麽遥远的过去。 江湖誓 二十六 鸣麒山庄。 听著织品庄总管的报告,乐清文微微地蹙了眉,见状,叶总管赶忙问道:少主,可是有什麽问题? 不,没事,请继续说。 待得将今年上贡朝廷的织品处理好,并送走叶总管後,乐清文走在庄园中,脸庞上满是掩不去的疲惫,若和轻声问道:少主,你可是身子不适? 抬起头,看向满脸担心的若和,乐清文轻轻地笑了,笑靥不复往日清朗,却沈重而淡漠。我没事。 他没事,只是想著一个人,而相思噬心侵骨,更想不到,原来几日不见,也算相思……思及此,他又静静笑了。 看著乐清文异於平日的神情,若和低下头像是想些什麽,随即缓缓开口少主,步公子他……听见他的话,乐清文没有回应,却看向他,像是在等待。少主今天一直待在书房,所以不知道,今儿个厨房的王伯摔伤了腿,行动不便,却还是硬撑著说要劈柴,步公子正巧经过厨房,当下便拿过王伯手上的斧头,帮著厨房劈柴,厨房的大娘们都对步公子赞不绝口。 听著,乐清文笑了,笑容却不再冰冷,反倒泛著温暖的欣喜,见状,若和更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就连二夫人请步公子一同用午膳时,步公子都婉拒了,说是在厨房里同大夥一起吃就是了,还亲手炒了道小菜送去给二夫人,叫二夫人喜出望外呢。 那云缺现下人在哪儿? 用过午膳,步公子便跟著药爷到外头采药了。 是吗……这两天来,只有他不曾见过步云缺,即使步云缺总在鸣麒山庄内,但自己却是唯一见不到他的人,是巧合,还是谁的刻意? 一阵风来,吹落几点粉花,乐清文抬手欲接,却又让风吹远,而另一端,却走来一身粉紫的梅疏影,看著那嬝嬝婷婷的身影,乐清文敛了笑,想过要避,却总有避不开的时候,兴许,永远也避不开。 清文大哥。走到他面前,梅疏影盈盈一拜。疏影来了这几日,还未曾有机会与清文大哥好好聊聊呢。 是乐清文怠慢了。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54 章 不知清文大哥眼下可有空閒?让疏影烹茶一待。 两人走向一旁的亭子,若和准备了茶具,梅疏影静静地煮水烹茶,而茶香缓缓萦绕,乐清文看著梅疏影,曾几何时,他已对这位梅妹妹感到如许陌生,却将迎娶她为妻,携手共度一生? 清文大哥,请。倾注一杯温润,梅疏影双手捧上,乐清文微笑接过,却留心地不碰触到那纤纤素手。 轻啜一口,乐清文轻道:梅妹妹手艺又更精进了。 让清文大哥见笑了。 两人相视,却是一阵沈默,乐清文敛下眼,无言以对,而梅疏影却是绞著手中的帕子,有口难言,这会否便是他们的未来,乐清文抚著杯口,有些出神,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相要或不想要又何妨……他的未来早就已经被决定,讽刺的是,却非由他自己。 蓦地,一张脸孔跃上心头,而心一凛、一痛! 清文大哥。梅疏影抬起头,像是已然下定决心,看著她的眼,乐清文却只想离开。我…… 就在此时,若和行至亭外,朝乐清文道:少主,属下冒昧打扰。 不要紧,什麽事?听见若和的声音说著河口船家的纠纷,究竟是不是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他只是抱歉地朝梅疏影笑了笑。真对不住,梅妹妹,我还有事得处理,不能陪你了。 话语方落,他便匆忙离去,还不忘要若和请二夫人到此与梅疏影共叙,尽了礼数,却刻意地逃避梅疏影若有所思的目光追寻,他的脚步快的连若和都几乎追不上,他却不知道自己在赶些什麽,而眼角一瞥,他却又突然停下脚步,眼前,是正在施工的书房,与一片空旷的土地,步云缺说,在这里植上一片竹林,可以听风,自己答应过弹琴给他听,而这个承诺还没有实现,会有实现的一天吗?步云缺说,如果不想失去珍贵的东西,下次见面时,就用自己的剑杀了他……什麽是珍贵的东西,他闭上眼,眼前却没有任何影像,他没有珍贵的东西。 不,或许有,他突然想起那一天,步云缺问他风是什麽颜色,他张开五指,而光尘落了一地时,步云缺手心的温暖,步云缺……什麽是他珍贵的东西? 少主?见乐清文突然停下,迳自出了神,若和轻声唤著。 没有回过头,他低声吩咐:告诉华老,我想在这植一片竹林,竹林中只要一块大石,什麽也不要。 是。不清楚为何乐清文突然这样决定,若和只是记下。 回到书房,结束漫长的对谈或说是调解後,天色已微微暗了,乐清文扶著额角,觉得脑中似乎还有许多声音嘈杂不堪的,几乎令他发疼,一面收拾著桌面,若和一面担心地问道:少主,你还好吗?要不要我请药爷来? 不,不用。他站起身,脚步几乎有些虚浮,语气却十分坚定。我想回房休息,不用晚膳了,代我转告庄主及二夫人,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是。虽然担心,但若和从不曾违背乐清文的命令。 打开自己的房门,门内一片黑暗,他却看见一个人坐在桌前,他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知道那是谁,於是他走到桌前,点亮了烛火,微微的光线照亮了两个人,乐清文与步云缺。 步云缺没有说话,只是看著他,乐清文微微地别过了眼,步云缺的目光那样炙热的,像是会将他烫伤! 要杀我吗? 那一句问话,平平淡淡的,几乎没有一点起伏,甚至像是说著别人的事,步云缺说的云淡风轻,他却只觉胆战心惊,甚至,泫然欲泣,像是这句问话便代表了他们的未来,一个没有未来的未来。 为什麽? 没有原因,如果不想失去珍贵的东西,就杀了我。一手指著挂在一旁的剑,步云缺另一手却将自己的刀扔得远远的。我不会反抗,杀了我之後,只要说出我真正的身份就可以了。说著,他站起身。 连他的退路都决定好了,而两人之中,也只有正道的他需要退路,他突然很想很想放声大笑,但他却只是勾起一点唇角,而眼中水光氤氲。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55 章 然後,他接过步云缺站起後拿下的剑。 江湖誓 二十七 告诉我,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的,永远也得不到。 为什麽只有这一句,为什麽不愿告诉自己他究竟想要什麽,为什麽那麽轻易地便放弃了所有的可能性!他只想知道步云缺想要什麽,如果是自己有的,那怕如何弥足珍贵,他都不会拒绝,但为什麽、为什麽这麽轻易便决定结局? 几乎是赌气的将剑一丢,乐清文坐在桌前,却怎麽也不愿再看步云缺一眼。 纪倵…… 那声音如此轻柔,包含了多少的宠溺与无奈,只是这麽一声,他终究无法抗拒,却怎麽也说不出口,其实,他知道步云缺想要什麽。 就像他在镜中看见的,步云缺专注而迷恋的视线……但是,步云缺放弃了,他用家世背景划开了两人的距离,即使在眼前,也如同天边。 冰冷的手,轻柔地抚过他的脸庞,他看著步云缺,映入他深深的凝视中。纪倵,你不杀我,为何你不杀我?你不杀我,却叫我该拿你怎麽办? 云缺…… 轻轻地叹口气,步云缺却突然笑著,一手拿起早已放在桌上的酒壶,为他倒了一杯,乐清文没有拒绝,举起酒杯,却发现是熟悉的酒香,百夜香,但他没有多问,只是一口饮尽,步云缺又为他斟满,自己也乾了一杯又一杯,即使饮酒,他们的目光还是在彼此身上,视线像是缠绕的蛛网,将两人密密麻麻地困绑,不过是半壶酒,何以他已有醉意,究竟是酒醉了人,还是步云缺令他沈醉? 除了醉意,还有一丝奇妙的感觉……喝了这麽多酒,手脚却不曾温暖,反而变得更冰冷,胸口却似凝结了一团火焰,安静而剧烈的燃烧著,他看向步云缺,他的眼神依旧暗黑、沈稳,他心一惊,几乎已不受控制的手打翻了酒杯,剩馀的酒液洒在桌上,步云缺握住他的手,强硬地将他拉往内室,掀开白色的纱帘,将他摔落在白锦被褥上。 云缺! 无圣盟被中原正道视为邪派的最大原因,便是善毒,以及一些不入流的迷药。 你……让我吃了什麽? 自然不是毒药。 不是毒药?那麽,便是迷药了……所以,步云缺所谓珍贵的东西,指的是他的身体,而不是他的心!一瞬间,他几乎忍不住放声大笑,但溢出喉头的,却是清晰的一句:不要。 步云缺抓住了他奋力挣扎的身子,随手扯下纱帘的束绳,紧紧地缚住他的双手,并将另一端固定在床柱,但乐清文还在挣扎,像是疯了一般的抗拒著他,压住他的双腿,步云缺沈下了眼眸,吻上他紧闭的唇,强硬的撬开之後,又喂他吃下一颗清香的药丹,乐清文不断的反抗,但步云缺扣住了他的後脑,不让他有一丝逃脱的机会,直到药丹融化在嘴中,他才放开了乐清文,也许是药,也或许是因为奋力的挣扎,乐清文的脸庞泛起一片诱人的红晕,一向明亮的双眼因湿润而显得极端魅惑,只是那麽一眼,步云缺再也无法克制,又一次的加深了吻,恣意地汲取他口中的芳甜,而来不及吞咽的津液,便流下乐清文优美的颈项。 不……双手被缚,被吻过的唇红豔动人,但乐清文却还是低低切切的喊著,不要。 步云缺解开了他的发,将他送的白玉龙簪卸下,乐清文的发便披散在床上,掬起一把,他落下轻吻,而滑顺的发丝自他手中落下,他缓缓地解开乐清文的腰带,揭开他暗绣白丝镶黄边的外袍,当他的手拉上内袍衣带时,他听见乐清文压抑的喘息声,他抬起头,但那双清亮的眼紧紧闭著,像是承受著极大的污辱与无奈,於是,他扯下最後一条衣带,乐清文透著象牙般白晰光辉的身子,便在他眼前,一览无遗。 不要!像是拚尽了最後的力气,乐清文抬起腿,但早已弱了气力的攻击根本伤不了步云缺,後者抓住他的腿,在少有人触碰过的内侧落下绵绵密密的细吻。唔…… 带著茧的掌,缓缓滑过他的身躯,从颈项到胸膛,像是多麽著迷的,而落在胸口的吻,像是慎重的誓言,感受到心脏上的吻,乐清文落下了泪,却告诉自己是因为那不知名的药效。 无圣盟的迷药,在各种传说事迹中显得神奇而诡异,武林中人惧怕它,却又想得到它,乐清文几乎已无法思考,脑中只是浮现每本书上读来的徵状,而步云缺吻上他的眼角,迷恋而不舍。 别哭,我的纪倵。 服了药的,究竟是谁?而他们都深深沈迷。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56 章 乐清文终於睁开眼,荡漾著水光的双眼,泛著诱惑的柔魅,像是那座山城的桃花,开得狂放,舒展的身体带著男性的强健,却又有著武人的柔韧,步云缺抚上身下人挺立的欲望,感受到乐清文的腰肢,随著他的动作而微微摆动著,像是多麽饥渴而盼望。 而春夜微冷空气中,那胸前的茱萸便像是灼灼桃华,为他而绽放,只是舌尖微微划过,便感受到一阵敏感的战栗,步云缺将之轻轻含入口中,便听见乐清文一声压抑的呻吟,他停下了手上的摆弄,低低的声音饱含著欲望。叫出声来。 乐清文的眼中划过一丝不堪,即使转瞬即逝,步云缺仍是瞧了仔细,握著火热挺立的手上使了力道,他终於忍受不住的低喊出声:啊…… 我喜欢听你的声音,喊我的名字,纪倵,喊我的名字。乐清文却偏过头,闭上眼,无声地拒绝他的要求,见状,步云缺不怒反笑。原来这就是你最後的尊严,纪倵。 没有再说话,步云缺俯身向下,张口含住了他的欲望,乐清文浑身一颤,紧闭的眼不断流出晶莹的泪水,却不再压抑属於情欲的声音,更不反抗身体的渴盼,放任自己在步云缺温暖的口中得到无尽的快感,直到完全释放! 几乎还未回过神来,充满独特麝香的吻已封住了他的唇,晕眩的大脑再也无暇思考,唇舌交缠著,划过彼此的舌尖与齿列,那麽饥渴的,甚至嚐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却仍不肯罢休,像是要将对方完全吞噬,步云缺突然停止了这个激情的吻,反将长指探入他的口中翻搅著,而自己则轻轻地啮咬著胸前被冷落已久的红豔,乐清文轻启泛著淡淡血丝却更显豔丽的唇,柔顺地舔舐著他的指,直到完全湿润,步云缺的指便划过了他的唇、下颚、颈子,划过鼓动的心脏、满是汗水的小腹,直到他的身下。 当身子被无情探入的同时,乐清文的痛与泪,都被封缄在步云缺的唇间。 江湖誓 二十大致清理乾净之後,却只是坐在床沿,楞楞的看著他,身体像是很满足了,但却又有什麽还不餍足,手指划过他紧闭的眼,想起整场激烈的欢爱过程中,他不曾唤过自己的名,不禁轻轻地笑了……他终於失去了、终於失去了! 失去了本就不可能拥有的东西,该是什麽样的心情?他不知道,只是执起了他红肿的双手,深深的烙下一吻,那麽轻柔、那麽眷恋、那麽不舍的。 纪倵…… 当乐清文醒来,耳畔彷佛还荡漾著这样深情的呼唤……来不及厘清是梦是幻,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想撑起身子,却只能无力的倒落在床上,透过白纱而来的阳光,提醒著他时辰,所以门外的人是若和了? 想起身,却无能为力,但锦被下的他全身赤裸,一旁还有凌乱的衣物……他不能让若和见到这样的自己!就在此时,门外又响起另一道女声,乐清文蹙起眉,糟,是二娘的贴身婢女,竟菊。 若和,少主一直没有回应,你可要直接进去? 这……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57 章 若和。用尽全身力气,他才终於唤了一声。你进来。 门外的若和似乎听出异样,赶忙推门进入,却将竟菊挡在了门外,但赶到床前的他,面对拔步床内的景象,却是一阵错愕。少主…… 伸出手拉住若和的衣袖,乐清文没有说话,但长久以来的默契与情谊,却让若和当下了解了一切,他先将乐清文以锦被盖得密密实实,再走出门外,向尚在等候的竟菊说道:少主似乎有些不舒服,请竟菊姐向二夫人禀明,今日的午宴少主可能无法赴宴了,但少主不想二夫人担心,请竟菊姐…… 这样啊,我知道了,我会帮忙的,那麽我就先离开了,你好好照顾少主吧。 看著竟菊离去,若和才又回到房中,并不忘紧闭门扉,以免任何人闯入。 少主。 若和,水…… 撑起全身无力的乐清文,若和静静地捧著一杯水喂入他口中,直到喝完一杯,乐清文才像是恢复了点力气。若和,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房里发生了什麽,你懂吗? 少主…… 听我的。握住了他的手,乐清文眼神坚定。知道吗? 少主,至少让我请药爷来,好吗? 放开了他的手,乐清文倚著床柱,闭著双眼,良久,才微微地点了点头,见状,若和忙扶起乐清文,自一旁的柜中取出乾净的内袍替他换上,并将之安置於外头的美人榻上,自己清理著满是情事痕迹的床铺,甚至燃了香企图驱赶所有异样的气息,直到将一切都打理好,他才将乐清文扶回床上,并赶忙请了药爷过来,甫踏入内室,药爷便蹙起了眉。 清文,你脸色不对。 药爷,清文从来不曾求过你任何事,是吧?如今,清文有一事相求,请药爷为清文隐瞒一切。 江湖誓 二十九 为了谁?清文,你这样做又是为了什麽? 不为什麽,也不为谁,一切只为我自己。药爷,求求你。他伸出手,拉住了药爷的手指,手腕上还有著绑缚过的红紫痕迹。 我答应你,但你不能隐瞒我任何事。 乐清文点点头,却是无力而虚弱的笑了,看著,药爷几乎是无奈的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後,吩咐若和将门窗都带上,解开乐清文衣带的一瞬间,他却拉住了他的手。药爷,我身上无甚大伤,不必看了。 你答应过我,不隐瞒我任何事的。 闻言,乐清文唯有轻叹一声,松开了手,而当药爷解开衣带後,眼前的景象却令他蹙起了眉。是步云缺那小子? 不,是我,是我与他两人,苦苦相逼。乐清文笑著,说得云淡风轻。 清文,何苦,这是何苦? 他却只是笑著,没有说话,任药爷为严重的伤口上药,甚至是最私密的地方,都因为激烈的情事而渗著淡淡血丝,明明该是痛的,但他却在笑,笑得像是一切都无所谓。 把脉时,药爷却变了脸色,急急地问:他给你吃了什麽? 药爷,你说该是什麽?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58 章 我本以为……但……药爷几乎是难以开口,这…… 拢上了衣袍,靠著若和的支撑,他坐起身子,即使仅能倚著床柱,他清亮的眼眸却仍然带著笑意。药爷认为,他该给我吃些不入流的迷药或春药,却没想到竟是化功散一类的东西? 这太荒谬了,你……清文你、你不可能没有发觉,但这一切…… 我说过了,药爷,这一切都是为我自己,是我与他两人苦苦相逼的後果。 药爷与若和看著他,一瞬间,竟认不得这名眼角流露一丝清豔气息,唇角微微含笑之人,究竟该是谁? 他给我吃的不是春药,而是化功散,所以,昨晚的一切,起因是他的欲望。一手抚上胸口,他抬起头,眼角隐约水光荡漾,却似幻觉。也是我的欲望。 昨晚的一切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他相信步云缺也不知道那些药丸的功效,但不要紧,他瞒过了他,以自身的欲望,以那些嘤咛、喘息、身体、动作,以他对他所有的情感与渴求,罗织了一片春色无边的泥沼,拉著他,不肯自拔! 清文…… 药爷,我只想知道,我的功体何时方能恢复? 就目前来说,至少也要十天……清文,你千万不可再服用那些东西了,知道吗? 他却但笑不语,眼眸望向窗外,即使门窗紧闭,他还是能够看见西厢的,属於步云缺的那扇门。 今晚,他会来吗? 看著他的神情,药爷遣下了若和,语重心长,却不无叹息。清文,你可知道,其实你爱他? 乐清文敛了唇畔的嫣然笑意,看向药爷,却依旧不肯开口。 那麽,你可又知道,你与他正在相互伤害? 他的眼神凄凉而自嘲。我知道,药爷,我知道。 既然知道,又为什麽要这麽做,步云缺他……同样为情所困、为爱所伤。 药爷,兴许……我们就该如此。 不承认相爱,却彼此伤害,乐此不疲的像是游戏,只为了在伤害对方的同时重伤自己,以此证明那不被肯定、不被相信的爱情,怜惜的怀抱一丝情意,却要小心的不泄露出任何端倪,执著的,只肯为对方的伤口哭泣,不承认相爱,却知道伤害自己的同时,那人更痛、更痛。 多麽凄凉的爱情,只能藉由彼此伤害来证明爱的存在。 清文! 他朦胧的笑著,却更像是就要哭了。药爷,你答应过我,你会帮我…… 我会帮你、我会帮你,可……孩子,你要自己帮你自己。 我已经没有救了,药爷,真的,我已经没有救了……他这麽的想要得到一个人,却比谁都清楚这段感情甚至出不了这扇房门,就像是没有药丹,他便无法表达自己的情感! 後来,他不安的睡去,药爷静静的离开,只交给若和几瓶药丹,吩咐别让任何人打扰乐清文休息,又说自己会禀明庄主与夫人,要若和好生照料,明明是晴朗的午後,若和却觉得药爷离去的背影透著无奈与叹息,而那几乎拉长了他的身影,并缓缓老去。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59 章 直到申时,乐清文才幽幽转醒,却只吩咐若和命人打来热水净身,洗去身上每个伤口上的药味,又换了一套簇新的衣裳,是月牙白的,只在衣摆及袖口缀以葱绿镶边,正想抬手挽起头发时,眼角却瞧见若和摆在镜台旁的白玉龙簪,他执起,细细地看著,若和上前意欲为他挽发,他却摇摇头拒绝了,就这麽散著还微微湿润的发丝。 若和送上晚膳,一如药爷吩咐的清淡饮食,乐清文只吃了点粥,又在若和的劝说下,喝了碗汤,便让人撤下了,而天色已晚,若和点起房内的每一盏灯,看著眼前的灯花,乐清文摆摆手,要若和退下。 少主! 退下,吩咐下去,别让任何人来这院落。 是。若和无奈退下,关上门扉,独留乐清文一人。 乐清文起身,走向美人榻,随意的倒卧其上,指尖画著暗绣丝绸,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写著步云缺的名,不禁失笑,复又想起,他还不曾告诉步云缺呢,这美人榻与拔步床,都是他过世的亲娘还是姑娘家时用的东西,所以,即使不合适,他还是留下了,并珍而重之的使用,步云缺一定也不知道,他是唯一一个近过这美人榻与拔步床的人,不知为何,他不让人随意进入他的房间,就连傅晚照也只仅於听说,并不曾真正见过。 也许,他又不自觉地睡去了,醒来时,他看见步云缺坐在他身旁,有些粗糙的手指轻抚著他的眉眼,低沈的嗓音唤著:纪倵。他只让步云缺这麽唤著的名。 而口中隐约有著熟悉的药味,他伸出手攀住了步云缺的颈项,主动的送上了自己的唇,好苦,他不爱苦,而唇舌交缠间,苦味便一点一点的退去了。 他们在美人榻上无法自已的拥吻,榻上的空间单是容纳他们两人已经勉强,於是他们只能更贴近彼此,紧紧拥著,像是怎麽样的吻都不够,而激情无法停止、无法压抑,他们终於摔下美人榻,但步云缺始终将乐清文护在怀中,没让他伤到一丝一毫,想起那日的观星楼,乐清文只是紧抓著他,明明是害怕失去,却告诉自己是因为药效。 脱下衣服,纪倵。 他依言拉开衣带,一件一件的脱去繁复而精细的衣物,而步云缺的眼神随著他衣物的减少愈显暗黑,直到最後一件落地,他伸出手,将还满布昨夜爱痕的身体拉入怀中,低头吻上他的唇,带著一丝不可察觉的心痛与茫然。 看著他主动褪下衣物,他竟觉得心痛而不舍,明明想要更珍惜的,到底是什麽错了?一思及此,脑门却传来一阵痛楚,鼻间像是嗅到了熟悉的水烟香味,越水烟说,想要的,就去争取! 江湖誓 三十 他想要什麽?是了,他想要乐清文! 想要得到这个人,但得到的同时,他也正在失去……心口一窒,激情的吻被迫中断,乐清文看向他,迷蒙的眼中有著不解,他却只是以长指轻轻地抚过了他的眉眼,指端微微地湿了,那是乐清文的泪水,这双清亮的眼眸不适合泪水,应该要淡淡地泛著笑意,像是那座山城中满山遍野的桃花,开得那麽无争烂漫,他们相遇的那一瞬间,他一定就沈醉在他的眸中,从此无法自拔。 纪倵…… 无论他如何呼唤,都再也听不见那喊著他名的轻柔声音!乐清文不会懂,不会懂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不会懂他为什麽这样做,正道与邪派的距离就是这麽遥远,遥远到即使就在身边,依旧无法彼此了解,而这一切只是赤裸裸欲望的呈现,既然如此,为何不毁坏的更彻底,横竖都要心痛,为什麽不在他的生命留下一道恒常而丑陋的疤痕,这样即使他们总有一天分离,乐清文也永远不会忘记,因为,那麽那麽美丽的人,却有一道他留下的丑恶伤疤。 他的眼愈显暗黑,唇畔却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靥,拉著乐清文的右手,领著他往下探去,熟悉而冰冷的手掌抚过了自己的胸膛、微微挺立的欲望,然後,到了身後小小的穴口,乐清文抗拒著,却怎麽也无法挣脱那双更冰冷的手。 来。他的声音那麽轻柔,像是羽毛一样拂过了他的耳畔,阵阵温暖的吐息,令他浑身一颤。别怕! 手指缓缓探入了紧窒的入口,乐清文想躲,却怎麽也躲不开,步云缺坐在他身後,另一只手扣著他的右腿,强迫他将身体张开,以方便手指的进入,明明是自己的身体,但步云缺却比他更熟悉地带领著他,一步一步,像是要看清自己的欲望般的,越来越深入,无力的左手压著步云缺灵巧的手,像是要停止他的动作却又像是要将他推入更深处。 他知道,步云缺正在逼迫他自己确定,身下那微微张缩的穴口,其实多麽渴望步云缺的进入,想要他强力的进入自己、贯穿自己,毁坏这可笑的一切! 步云缺的手指和他一起,在敏感的内壁搔刮著,像是还不满足似的,轻轻地舔吻著他的後颈与耳朵,明明是那麽轻的动作,却比昨夜的狂暴更让人疯狂,身体完全的贴合,再也受不了快感的他弓起身子,却更贴近了步云缺,而步云缺只是微微低头,便吻上了他的颈项,啮咬著、舔弄著,留下属於他的记号。 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手指已增加为四根,他的,和自己的,不同的角度,却都是想要的。 啊……他低低喊著,像是抗拒又像迎合。 是不是很舒服,你知道哪里能让你自己舒服的,对吧,纪倵?舌尖划过了他的耳,含入那精致的耳垂,像是玩弄著多麽心爱的玩具,舍不得那麽早就将他破坏。要快一点吗,嗯? 耳畔低沈的嗓音那麽温柔,却令他感到恐惧,明明是轻柔的抚触,他却觉得自己像是缠在蛛网上的猎物,看著猎人步步逼近……而身体涌上的快感太强烈,他几乎已迷乱了心智,他就要不像自己!但若这是步云缺想要的,不要紧,如果可以一起毁灭,一定会是幸福的。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60 章 只是,步云缺永远也不会懂,但这样很好,伤得越深越痛,就会记得更久更久! 思考混乱了,身下强烈的空虚感令他不安地扭动身子,像是要哭了,却又比谁都清楚,身後的这个人,还在笑著,等待自己吐出羞耻的语句,一步一步的摧毁昔日的自己。 想要吗?步云缺抽出了两人的手指,翻过他的身子。那麽,脱下我的衣服。 乐清文没有反抗,跪在地上,颤抖的手解开一件又一件的衣物,平日作来那麽容易的事,却因混沌的大脑及颤抖的双手而陷入困境,更遑论还要闪躲他恶意的玩弄,但乐清文还是解开了步云缺的衣裳,精壮的身躯呈现在他的眼前,而身下的欲望早已挺立,拉著他的手抚上自己的下身,几乎是愉悦地感受到他明显的抗拒,原来,越爱这个人,就越喜欢蹂躏他的一切,想要逼他去作所有他不爱的事情,想要将他拉下跟自己一样堕落的所在。 压下他的头,满意的感受到有些迟疑的他,仍是张嘴含入了自己的欲望,温热的口腔更加深了对快感的需索,拉起他的头发,柔软的发丝缠绕在指间,他却只是茫然的看著,低著头的乐清文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也同样看不见他的,而欲望上却敏锐地告诉他,关於乐清文青涩而温暖的舌与吻……终於克制不住的将他拥入怀中,将贬抑他的心痛藏入深不可测的眼眸中,吻上他带著自己味道的唇,并狠狠贯穿他! 不该为他心痛、不该为他心痛……那麽,便把心撕裂,就再也感觉不到痛了,将最深爱的东西破坏殆尽,就不会再害怕失去了。 唔……啊啊!攀著他广阔的肩,乐清文只能任他带著自己沈入快感之中,无力抵抗。 下身动作著,但他却寻了来,与他唇舌交缠,不够不够,多少都不够! 由冰凉的地板,到他的美人榻。 乐清文趴伏在美人榻上,双足站立於地面,而步云缺扶著他的腰,由身後一次深似一次的重复插入与拔出的动作,而他无人看顾的欲望依旧挺立著,一下一下地与榻面重重摩擦,痛楚混和了快感,就在他将要喷洒而出之际,步云缺却紧紧握住了他颤动的欲望,指尖甚至抵入了亟欲宣泄的出口,他撑起身子,虚软无力的声音说著:放开…… 纪倵,你怎舍得弄脏这张美人榻? 模糊的眼帘映入的是娘亲的美人榻,一向纯白而透著淡淡光泽的暗绣布料,因为他的汗水而更显润泽,不、不,拔步床已经……而这是娘亲的美人榻,他不能! 他不断摇头,汗湿的发丝贴上他的脸,步云缺轻轻地将之拨开,笑著。我们不弄脏它,可好? 步云缺翻过他的身子,拔出自己的欲望,扶著他,看似要走向内室的脚步,却转了个方向,早已双腿发软的乐清文险些跌倒,他却牢牢地搀著,一手扫落了桌面上的东西,在静谧的深夜中,发出巨大的声响。 不……仰躺在桌上的乐清文推拒著他又欺上前的身子,不要。 不是这儿,便是美人榻,你说哪儿好? 推拒的手弱了力气,无力的摆盪在桌沿,冷却的身子很容易便又被点起火焰,燎原般的欲望炽焰烧灼著他所有的理智与情感,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乐清文即使启唇,也只能发出几近於哭泣的呻吟。 突地,步云缺微微地笑了,停了激烈的动作,乐清文睁开泪光朦胧的眼眸,听见一道轻轻的敲门声,却那麽深刻地敲入他的全身,几乎连血液也为之冻结! 江湖誓 三十一 少主?门外,是试探性的轻唤。 是巡逻庄园的守卫,定是方才的巨响……他看向步云缺,後者却只是笑著,低头吻上他胸前暗红的茱萸,他微微一颤,想要推开却始终无法如愿。 又是一阵轻敲。少主,刚才的声音是……您没事吧? 正想开口回答,原本仅是深埋在体内的欲望却又缓缓的抽动著,缓慢却深沈的,几乎就要拔出了,却又插入,刻意轻缓的动作却带起难以想像的快感,像是想要更多却又在这样的动作中得到莫大的满足,乐清文深吸了一口气,险些让情事的呻吟溢出口中,他连忙伸手捂住了嘴,但门外的守卫却还不死心的敲著门,他只能松开手,压抑著情欲的悸动,断断续续的说著:我、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打破了杯盏…… 突然,身下一个强劲的插入,他几乎就要低喊出声:唔……啊! 少主? 没事!你们快退下!用尽全身的力气与仅存的理智,他终於轻喊出声,并让门外的守卫依言离去。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61 章 听著守卫的脚步走远,步云缺轻轻地笑了,温热的手掌抚过因紧张而冒出些微冷汗的他的额头,像是赞赏又像嘲笑,乐清文拍开他的手,双手掩住了眼眸,步云缺敛了笑,被拍开的手分开他的腿,更深更深的插入,满意地听见他压抑却又渴望的声音。 看不见的黑暗,让身体变得更敏感,所有的爱抚与亲吻都会让他轻轻一颤,但他却始终不愿松开手,不肯看向步云缺,好怕、好怕就这麽看了,会陷入到更深更深的地方! 步云缺轻轻地吻上他的唇,像是诱惑著他一般的,只是在唇瓣上磨蹭著,逗引著他伸出自己的舌,明明害怕跌到更深的地方,却又无法放任步云缺一个人……该怎麽办、该怎麽办,只是这样想著,连心都剧烈疼痛著。 思绪渐渐飘远,忽然想起武林宴的刀剑大会过後,他在那处小山崖上,静静地靠著步云缺的肩,问,什麽样的感觉才叫情动、什麽样的感情才叫爱情……懵懂的少年总想搞清这些无来由的问题,像是这便关系了一生一世,但其实他根本无须关心的,身为正道的他这一生早被决定,婚姻之事根本无他插手馀地,那麽,他为何又要关心爱情、了解情动? 是不是,为了一个男人…… 他终於松开了手,让泪水浸淫的双眸看向拥抱著自己的步云缺,而他笑著凑上来,吻过他的眼,即使是那麽轻的动作,却依旧让他落下了积累已久的泪水,原本置於桌沿的手绕上了他,靠著步云缺坐起身,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肩头,不让他瞧见自己的表情,却不再压抑自己的声音与动作。 纪倵……吻著他的耳际,那是令人近乎著迷的呼唤。 射入美丽身躯中的热液终究无法装载地从交合处流出,每一次插入便溢出一些,流淌在因两人激烈的动作而微微发出声响的桌面,乐清文依旧紧紧地攀著他的颈,像是溺水的人抓著唯一救命的木板,只是,他不是木板,而是执著地想拉著他一起沈沦的水鬼吧……步云缺不无自嘲地想著,却还是低头啃咬著他的肩颈,原本白晰的身躯已无多少完好,全是他留下的红紫痕迹,而乐清文挺立的欲望被夹在两人腹间,只是微微地摩擦,便无法克制地喷出白浊的精液,滴落在两人胸前,划出白热的痕迹,几乎失去所有力气的乐清文,只能靠著自己,任他在那温暖而紧窒的身躯中动作著,直到他将所有滚烫的欲望浇灌在乐清文体内,而他已似沈沈睡去,双手无意识地松开,疲软的身子便要往後倒去,步云缺赶紧抱住了他,爱怜的拂去他的发丝,划过他红肿的唇,如果可以,他不想放开! 这辈子都不想放开…… 将他放倒在拔步床上,盖上锦被,只是看著那苍白的脸庞便感到心痛难耐,像是连睡著都有无限委屈般地微微蹙著眉,吻上他的眉心,他强迫自己不该再继续逗留下去,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走入已透著淡淡紫与白的清晨浓雾中。 当乐清文张开双眼时,不甚意外地看见药爷执著自己的手腕号脉,想著又要挨训,他索性又闭上双眼。 清文! 听这声音,他似乎仍是让药爷发怒了,於是他柔顺的睁开眼睛,轻轻地唤了声:药爷,莫要动怒伤了您老人家的身体,这叫清文怎麽过意的去? 你还会玩笑?这孩子究竟是怎麽搞的,从小看著他长大,却从来不知道他是如此儿戏地看待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他竟会这样死心眼的执意,所以,这是不是代表他们都不懂乐清文……一思即此,本饱含怒气的声音也忍不住软了下来。清文,不要这样。 我没事的,是不是,药爷? 清文,不能再这麽下去的,你的身子受不住了!想起若和急急地将他拉来,掀开锦被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无法言语,为发著高烧而昏睡不醒的乐清文擦著身体时,他想起今早在药房外看见的步云缺,坐在树荫下像是想著什麽一样的出神,浓重的树荫压著他,像是所有的黑暗都凝聚在那儿了,直到看见自己走来,才那样强打精神的朝他笑著,他真不懂,这两个孩子为什麽只能这样彼此伤害? 不会有事的,药爷……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再也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只是这麽想著,声音便要哽咽。 拍拍他的手,药爷只能摇头。清文,药爷想帮你。 那麽,便帮我,药爷,给我时间、给我更多力气,不要让我看来如此虚弱,假的也好,什麽办法都行……药爷,帮我!他知道药爷顾虑他的身体,所以一直不肯用药,这几日若和端上来的无论是药丸或汤药,都是他平日吃惯的补药,那味道骗不了他。 清文……他迟疑著,他知道乐清文想要的是什麽,但……好吧,我知道了。 听见他的回答,乐清文才真心的笑了,连日来总是阴暗的房间,便像是照入了柔软的月光,只是,在这阳光炽盛的午後,那淡淡的光辉总是让人觉得太微弱了。 真的太微弱了…… 江湖誓 三十二 那麽,夫人,我就先行告辞了。 宁风,你来作客,我还这样麻烦你,真是抱歉。 夫人说这甚麽话,宁风在鸣麒叼扰多时,如今不过帮忙送封信,谈不上麻烦。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62 章 若不是庄主有事离庄,清文又卧病在床,我也……即使步云缺好言相劝,苏静卉仍是深感愧疚。 请夫人宽心吧,清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而庄主离庄多日,想来也快回来了。笑了笑,步云缺退後几步。宁风告辞。 路上小心。 目送步云缺离去,苏静卉看著那彷如故友的背影,不知为何,却想深深叹息……一旁自药房回转的竟菊低声说道少主仍然身子不适,药爷不希望夫人前去探视,以免少主又为了不令夫人担心而逞强,还请夫人见谅……正想挥手遣退竟菊,眼角却又见梅夫人与梅疏影款款行来,强打起精神,苏静卉笑著将人迎入厅堂,却在听见婚事的准备时,微微地恍了神,屋外明明春光正好,她却想起前几日探望乐清文时,他唇角黯淡的笑意。 而那笑意,竟像极了方才离去的步宁风。 也许,真的错了……走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步云缺笑著,像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笑意却冰冷而凄凉,他几乎都要忘了,为什麽他与乐清文会走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明明是、明明是爱著乐清文的,不是吗?那麽为什麽会觉得伤害他比起呵护他更让自己感到满足?即使伤害他的同时也在伤害自己……所以他是不是想要留下一道名为永远的伤痕,镂刻在自己与乐清文心上,然後一辈子都不忘记,真的只想要这样? 他真的只想要这样?为什麽只是想到这些,头就隐隐地痛著,也许,他该去问问越水烟,问问他自己下一步该怎麽办,而夜留香已在眼前,他却让一道熟悉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师父? 安骥远看著他,眼里是压抑过的失望与关心,步云缺还来不及说些什麽,他已拿出一颗药丹,低低的说:吃下去。 接过药丹,步云缺听话的吞下。师父? 云缺,想清楚你想要的是什麽,很多事还来不及後悔,就会失去。如果那时候他阻止了越水烟、阻止了那一场可笑的闹剧,今天的他们会不会幸福一点,那怕只是一点点? 我不懂,师父,我不懂。 云缺,如果我要你放弃乐清文── 安骥远不曾说完,步云缺已急急打断。不可能,我不会放弃纪倵! 如果永远都不会实现,想著如果的他,只是对於过去的悲剧无能为力,而面对将要发生的,也无力回天,安骥远轻轻笑了,也许耽溺於爱情的人都一样无可救药,明明比谁都清楚结局不可能幸福美丽,却还是执意的往前走,宁愿死在这条路上,也不愿意放弃。 他们都一样! 师父?察觉安骥远的表情不比往常,步云缺小心翼翼的问著:师父,你怎麽了? 担心你自己吧。说完,他便转身离去,看著他的背影越过夜留香朱红的门扉,步云缺才突然发现脑中一片清明,像是沈沈压著的浓雾已然散去。 然後,那麽深刻的想起乐清文! 没有在镇上多做停留,他立刻赶回鸣麒山庄,却又像是突然胆怯了,只是静静地回报了苏静卉,没有惊动太多人,心脏在胸口剧烈的跳动著,明明那麽渴望见到乐清文,渴望到几乎窒息,却又害怕见到他。 阳光轻轻地洒落,微风吹乱了穿过树隙的光影,他远远的站著,看见若和扶著乐清文走出东厢房,他看来那样苍白,像是连阳光都能将之穿透,而身形更瘦弱了,几乎只是风一吹,他便要就此飞去。 乐清文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只是低头与若和说了些什麽,只见若和为难的进房,再出来时手上端著的膳食几乎没有动过的痕迹,他像是又问了什麽,但乐清文仍是摇了摇头,他只能无奈的离开,而乐清文静静地坐在庭中的海棠树下,不知想起什麽,竟微微地笑了。 那麽轻的笑容,却叫他心中一紧,几乎无法呼吸! 是他伤害了乐清文、是他伤害了乐清文……掩住嘴,他几乎就要哽咽,而眼中泪水凝眶,却不能落下,为什麽他会伤害乐清文,那麽美丽的存在怎经得起他粗暴的对待,他有多痛、他究竟有多痛!什麽只要永远记得就够了、什麽只要得到身体就够了,说谎,他不只想要这些,他想要的是乐清文,完整的乐清文、笑著的乐清文,他不是想要伤害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63 章 来不及後悔,他就要失去了……看著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想起那些疯狂的夜,他再也无法克制泪水潸然落下,他究竟得到了什麽,又失去了什麽? 纪倵、纪倵……伤害他,然後伤害自己,这样的轮回究竟有什麽意义?怎麽可能用伤害证明爱情,只有痛苦怎麽算得上爱情! 无力地跪坐在地,他不能自己的掩面哭泣,却不知道这样的爱情究竟还能怎麽结局,他与乐清文走到了这个境地,兴许,再也不可能一起走下去,究竟还能怎麽走下去…… 是夜,乐清文身著洁白衣裳,静静地坐在美人榻上,看著另一端桌面上的灯花,笑著,像是很满足一样,药爷的药丹的确有效,一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他知道自己的气色明显地好转,即使那药丹总是令他欲呕,几乎无法好好进食,但他还是打从心底开心,今天他便可以走出房门,也许明天他便可以……笑了笑,走出房门又如何呢?也许,就待在这房里,又有何不可?房门外的事都太扰人了,至少在这房里,他可以看见步云缺,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可以什麽都不去想、不去思考。 所以,他静静的任由步云缺伤害他? 门被轻轻的打开,步云缺走进来,关上房门,然後,走向他,却在美人榻前停住了脚步,他看见步云缺的表情那麽复杂,而眼神那样悲伤,一瞬间,几乎无法思考。 究竟,是谁在伤害谁? 步云缺在他面前跪下,双手捧起他的脸,细细地审视著,像是害怕他有哪里已经破碎了,而後,落下一个个轻吻,那麽不舍的,由他的额、眼、鼻,到唇,仔细的,无一遗漏,却不带一点情欲的意味,而他只感到那双手的冰冷,甚至,微微地颤抖著。 步云缺放开了他,却没有站起身,只是轻轻捧起他的双手,在那白晰的掌中深深吻下,这个吻深长而冰冷,却终於一滴炙热,乐清文心下一惊,慌乱的低下头,却看不见步云缺的表情。 纪倵,你痛吗…… 江湖誓 三十三 痛吗?乐清文全身僵硬,无法回答,脑中转啊转的却总是步云缺不羁的笑意,比对方才的失落与伤悲。 纪倵,一定很痛吧?一定很痛的。不断地自问自答,步云缺紧紧地握著乐清文的手,握得两人都痛了,却还是不肯放手。 楞楞地看著步云缺的黑发,那条闪著微微银光的头绳几乎刺痛了他的双眼,而鼻间的酸楚怎麽也无法克制,他不能说话,怕一旦开口便忍不住哽咽,他连哭泣都不敢,但步云缺却握著他的双手,静静地落泪。 为什麽?为什麽我会伤害你,为什麽我会伤害你……明明会比他更痛、更痛,为什麽执意的想要伤害他,明明想要温柔对待,为什麽终究只能相对无言? 不停地问著没有答案的问题,却不敢抬头看向乐清文的表情,他怕,怕乐清文的表情及不言不语,怕依旧等到沈默以对的冷漠与绝望,怕得几乎想要夺门而出,却舍不得放开这双温暖的手。 你一定很痛……但他却说不出一句歉意,他不想道歉、不能道歉,歉语一旦出口,是否一切便会成为过往云烟,然後他就只能笑著参加乐清文的婚礼,把一切当作年少轻狂的回忆? 他不能,不能! 乐清文抽出了他松开的手,却只能看著掌间的泪痕,心脏传来的痛楚更甚於那几个夜晚,他不能呼吸,而脑间一片空白,只知道步云缺的伤心、步云缺的疼惜、步云缺的痛苦,他不记得自己,那些夜晚的一切几乎不复记忆,身体的痛楚彷佛都已过去,但这一刻的心痛却感觉将会延续到永远。 他抚上了步云缺的发,无法克制的,而颤抖的声音再也不复往日的清柔。我不痛,真的,我不痛了……所以,你不要哭。 不要哭、不要哭,他不知该怎麽停止步云缺的泪水,他只知道步云缺不能再哭了,否则他也要一起灭顶在那绝望的痛楚之中,他怎麽会认为能够一起毁灭也是幸福的?如果步云缺毁灭了,他该怎麽办,他不想步云缺这样的,他不该哭泣、不该失意,他应该要静静地站在远方,嘲讽地看著在正道中的自己,然後笑著伸出手,等待自己走向他,然後带著他走到那桃花的深处,笑著闹著。 不要哭…… 求求你,不要哭,你哭泣我会心痛,你的泪水比我的一切更珍贵,更值得疼惜,求求你,不要哭…… 当乐清文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他只想说,请你,不要再哭泣。 抱起乐清文,步云缺轻轻地将他放倒在拔步床上,盖好锦被,看著他沈睡的苍白容颜,手指隔著些许距离,描绘著他的一切,发现自己的指端微微颤抖时,他只是笑著,握拳将指尖深深收紧,即使见血也不自觉,依然静静地看著他的睡颜,然後悲伤的发现,纵使他明知自己会不自觉的伤害乐清文,他还是不愿意放手、不愿意离开,如果可以就这样……放下白色纱帐,他站了许久、许久,直到天明。 睁开双眼时,乐清文以为他看见了嫣红的桃花……坐起身、伸出手,以为抓住桃花的那一瞬间,他才想起自己仍在鸣麒山庄,而他以为的桃花却是白色纱帐上的一抹血迹,掀开纱帐,他匆忙下床,一个踉跄,却正好跌入不知何时进来的若和怀中。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64 章 少主!连忙将他扶起,若和急忙的探视他是否有哪儿摔伤,却被乐清文紧紧拉住双手。 若和,去找云缺,快去找云缺! 见乐清文神色有异,若和不敢迟疑,只将他扶回床上後,便急急冲出东厢,打开西厢的门後却看不见步云缺与那随身佩带的刀,连忙拉住附近的仆人问个详细,然後又赶忙回到东厢,看见他回来,乐清文随即问道:云缺呢? 少主,从昨夜到现在,没有人见过步公子,他的刀也不在房内。 难道……再也压抑不住,乐清文站起身,向若和说道:快为我梳洗更衣,我要出庄。 正想说话,却见乐清文眼神凛利,掩藏著无法克制的慌乱与紧张,无法,若和只能为他梳洗更衣,才刚梳好头发,乐清文便急急站起,却看著墙上的配剑,半晌,仍是将之取下,系在腰侧。 打开药爷给的药瓶,他倒出两颗药丹吞下。若二夫人问起,就说我这几日在房里闷坏了,想出庄走走;药爷那里,就不用多说了。 少主,至少让若和陪你一道去。 不用了,爹尚未回庄,若有任何事,就由你和总管一同处理。 是。 看著乐清文离庄的身影,若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而背後不知何时到来的药爷,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无奈的笑了,他们都不能阻止拥有爱情的人奔向结局,投向所爱的人的怀抱。 下了马,乐清文缓缓地调整呼吸,失去内力的他就像一名普通人,这麽急速的奔驰让他喘不过气,但他执著的眼还是看著熙来攘往的人群,寻找那玄黑的背影,虽然心脏还在狂跳,但他仍是离开了马匹,静静地往前走,虽然他不知道步云缺在哪里,但往前走著的感觉总让他拥有一丝希望,也许步云缺会在下一个转角出现! 走过转角,他扶著白泥墙面,出现在眼前的不是步云缺,而是不相识的人群,来意不善的眼神让他忍不住一笑,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笑著离开了土墙,他的眼神扫过的发现好整以暇坐在众人身後的蓝衣男子,正是扬子江畔赫赫有名的熽龙帮少帮主,陈衹澧。 乐少主,真是好久不见。他笑著,如沐春风。 的确许久不见,不知陈少帮主远道而来,有何指教? 为求剑而来。 求剑?乐清文了然一笑,手指抚上腰间雕刻精细的冰冷剑柄,武林中人俱知陈衹澧向喜收藏各家名剑,尤以天器老人之剑为命,天器老人一生仅铸剑十把,而他腰上所系便是最後一把,也是唯一尚未落入陈衹澧手中的,至於他的来意,自然不言自明。 名剑不过身外之物,但要乐清文双手奉上,实是难事。此剑为盟主赠予家父,再由家父转赠,按理说,乐清文并无处置之权,还请陈少帮主见谅。他拱手为礼,但身旁之人毫无动静,陈衹澧也只是笑了。 乐少主过谦了,将来整个鸣麒山庄都是你的,更遑论这一把剑,不是吗?一击掌,陈衹澧身後之人捧著三把剑走出。我也不会让乐少主为难,更不想用非常手段,若乐少主愿意,这三柄名剑请你任选其一。 乐清文冷冷一笑,步云缺的离去已令他心烦意乱,陈衹澧又步步相逼,若非化功散令他毫无反击馀力,他又怎会傻傻站在这里任人威胁利诱!陈少帮主这是逼我? 自然希望是公平交易。 不如这样吧,请陈少帮主随乐清文回转鸣麒,待家父论断,如何? 欸,区区小事何须劳烦鸣麒庄主?再说,鸣麒庄主早在数天前便离庄与盟主共商武林大事……乐少主应当也只是单纯想拖延时间罢了。 陈衹澧,莫要苦苦相逼。他黯淡了眼眸,却无计可施。 相逼?好吧,那麽,便只有领教领教赫赫有名的鸣麒剑法了。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抽剑出鞘,陈衹澧笑意更浓。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65 章 握紧了剑,却迟迟不肯抽出,剑是小事,他倒不是真的在意,也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但怎麽甘心就这样换剑!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一道黑影自一旁跃下,站立於乐清文身前,一柄银刀在阳光下闪著耀眼的光芒。想伤他,先问过我。 江湖誓 三十四 看著眼前的玄黑背影,乐清文内心突然感到一阵酸涩,差一点,他便要开口唤他的名,而那曾几何时变得不被允许? 哦……阁下是?陈衹澧歪著头,笑著打量眼前的陌生男子。 步云缺。 挑起眉,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今天,我一定要得到那把剑! 手轻挥,众人一拥而上,步云缺将乐清文护在身後,不问他为何不拔出那把绝世名剑,只是挥动著他的银刀,光练一闪,一道血痕洒拨入空,步云缺杀的狂乱,乐清文的目光却不曾一刻或离,这是步云缺为他而杀的人、流的血,他合该一一记下……迅雷不及掩耳之际,一把剑朝他直砍而来,纵使脑中已闪过千百招闪避及回击的招式,他却只是力不从心,手握上剑柄,却不敢抽出,如果让陈衹澧看出他根本无力反击,只会加重步云缺的负担,於是,他竟只能看著刀刃逼近,直到步云缺将他拉入怀中,替他硬生生挡下一剑,但伤痕不能让他停止,他杀得更狂、更疯,一只手紧紧地将乐清文护在怀中,另一只手却握紧了刀,不怕伤不怕痛的开出一条血路,那怕已是伤痕累累,他却只记挂怀中人的安危,如果是为了乐清文,那麽,再多的血都不可惜! 够了,陈衹澧,我把剑给你,住手!住手、住手……真的够了,不要再伤害步云缺,什麽都拿走,想要什麽都拿走。 不够。说话的,却是步云缺,他的血还在流,他的刀却不曾停过,杀过一个又一个。 当他终於来到陈衹澧面前,怀中乐清文的白衣已是血迹斑斑,但他还在笑,像是非常开心能够保护好乐清文,看著眼前的两人,陈衹澧深深震慑,不是害怕,不,或许就是害怕,这个男人……竟是视死如归! 银刀直指著陈衹澧,他笑著问:还要剑麽? 陈衹澧看似镇定的一声冷笑,正想上前的下属在他手势下暂退一旁。在下竟不知乐少主有这样一位过命之交,今日是我冒犯,但阁下能护乐清文多久? 一生一世! 好个一生一世,陈某期待。说罢,他拂袖而去。 其实不值得……身上的血液传来濡湿的感受,其实不值得……他早该把剑给陈衹澧!咬著牙,压下心头无法言说的痛楚,正想观视步云缺身上的伤势,却被拉住了手,步云缺什麽也没说,只是拉著他转头就走,没有人能够保证陈衹澧不会再回来,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跟著他急促的步伐,乐清文胆颤心惊地看著一朵一朵坠地的血花,不、不要再走了,他需要治疗,血……云缺! 他终於唤了他的名,这一声叫唤,却是这麽刻骨铭心,步云缺停住脚步,静静的回头,眼中的欣喜划痛了乐清文的心,泪水聚集在眼眶中,他却忍著不肯让它落下,步云缺像是想要走向他,但却一个踉跄,乐清文连忙上前抱住他,但怀中的身子却无力的向後仰倒,於是,他与他一同跌落在静谧的巷弄中,惨白的土墙更衬得他们一身血般豔红。 云缺、云缺! 他的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颊,乐清文终於再也忍不住流下滚烫的眼泪,他接在掌中,每一滴都那麽疼痛。纪倵……别哭。 云缺!他几乎无法言语,只能紧紧地抱著步云缺有些冰凉的身躯。 纪倵,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想你爱我,如果我今日死去,掏出我的心,你会发现我的心上刻满了你的名。连心都交出去了,死又有什麽可怕,他只怕乐清文不爱他。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云缺,不要……不要离开他、不要说这种话,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只要愿意,他们一定可以一起走! 抹去眼泪,他撑起身子,努力的要将步云缺扶起,那些药丹为什麽没有效,为什麽他只是看似健康,却不能扶起步云缺,他最想要的就是保护步云缺,为什麽他不带若和出来、为什麽昨晚他不紧紧地拉著步云缺的手,为什麽他要掩饰自己的心意,如果他愿意唤他的名,求他留下来……他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勉强地扶著已神智不清的步云缺站起身,乐清文还来不及判断出前後方向,身旁的红色小门已吱呀一声的打开,而门後的人却令他大为震惊。水烟? 看见两人狼狈的模样,越水烟蹙起了眉,忙上前扶住乐清文,又急急地唤人赶来帮忙,当大夫处理好步云缺的伤势後,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66 章 这是怎麽回事?坐在远远的窗边,越水烟吞吐著烟雾,淡淡的问。 为了保护我,云缺他……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放下烟杆,越水烟缓缓走来,按了按乐清文的肩。别担心,大夫说过了今夜便不会有事,虽说是失血过多,但并无大碍,倒是他好几日不曾好好阖眼休息,才导致气虚体弱,你不用挂怀。 为步云缺拂去脸上发丝,乐清文只是摇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云缺,原来你离去後总是一夜无眠的折腾自己吗? 清文,你的脸色也不太好,不如,我备间乾净的房让你休息吧。 不用了,我想在这儿陪他。 那麽,至少吃点东西,我著人准备,可好? 好……其实他没有食欲,他什麽也不想要,只想陪在步云缺身边,但他却不愿令越水烟担心。 见他终於点头,越水烟笑了笑,回身拿起犹烟雾袅袅的烟杆,正要走出房间,乐清文却轻声唤他,於是他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他。嗯? 水烟,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看著乐清文始终没有回身的背影,越水烟沈吟了一会儿,终究缓缓地说:我担心你们。 担心他们……乐清文静静地笑了,但笑容恁般苦涩。谢谢你,水烟。 越水烟走出房间,握著烟杆的手竟然有些颤抖,冷冷的笑了一声,很快的冷静下来,不过是一声谢,怎麽会打动他的心,泛起一丝不该有的亏欠,他不是早已决定这出戏的结局? 後悔了? 大师兄的轻功真是出神入化,神出鬼没。笑了一声,越水烟越过他的那一瞬间,却被抓住了肩,他看向安骥远,却没有在他眼中看见一丝疯狂的嘲讽,反倒是一片压抑的朦胧。 做什麽? 还可以後悔。 闻言,越水烟楞了半尦嗀终究轻轻的笑了开来,笑声冷冷落落,并甩开他的手,向前走去。 江湖誓 三十五 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步云缺,乐清文静静地握著他的手掌,只是这样看著他,为何就有落泪的冲动?认识了步云缺後,他才明白,原来所谓的伤心,是如此的难以忍耐!手指轻划过他的眼角,想起昨夜落在掌心的炙热泪水,便心痛如绞。 云缺、云缺……声声呼唤中,他终於明白,原来有些情感早就超过界线。 云缺,请你快些醒来,如果你醒来,我要告诉你……他倦极睡去,却仍然握著步云缺的手,怎麽也不肯放开,睡睡醒醒间,他总是看见那日桃花下的男人,对他笑得那麽明亮灿烂。 於是,当步云缺醒来,他望进了乐清文深邃而迷蒙的眸子,像是期待著解脱,他轻声一笑,即使这声笑牵动了他的伤口,心上的伤口。见他睁开双眼,乐清文放开了他的手,却不言不语的看著他,多麽可笑,他明明清楚自己该说些什麽的。 是否过了今日,他们便要分离?那麽,他还能做什麽……我不会道歉。 道歉?是了,步云缺想的是那些荒唐夜晚的伤害,可他挂在心头的却不是那些,原来他并不在乎自己,放任步云缺的伤害,其实是一种多麽卑鄙的手段,明明希望为自己安置安全的後路,却还是那麽渴望他的触碰。 我不要你道歉。他不需要步云缺的歉语,他想要的不是那些!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67 章 步云缺看向他,缓缓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没有抚上他的脸庞,那个动作看来多麽可笑,又是多麽失落。 我只想你告诉我,云缺,你想要什麽?告诉他,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他曾在心中告诉自己,只要是步云缺想要的,无论多麽珍贵,他都会毫不吝惜地给予。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麽? 他想要什麽?伸回的手掩住眼眸,明明是那麽痛苦的,但他却笑了起来,笑声那麽嘲讽。我想要什麽?他想要什麽…… 云缺,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麽?只要一句话,也许只要一句话,他们就要走向不同的路。 我想要……他想要、他想要……就要说出口,他却掩住了嘴。 乐清文拉开了他的手,执拗的要求一个答案。你想要什麽、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你!看著那双为了自己而狂乱的清明双眼,步云缺再也忍俊不住,他反手抓住乐清文将他拉向自己,将他压倒在床榻上,但却再没有任何动作,乐清文的眼,总让他忘了一切,只想沈醉。 看著步云缺,他没有任何抵抗,只是淡淡的问:只想要我的身体? 为什麽是这种像是豁出一切,什麽都不再在意的神情?他不要乐清文有这种表情,他希望他快乐,他值得得到所有美好的,但却是自己破坏了这样的他吗?不是的、不是的……摇著头,他喃喃地念著,手足失措的放开了他,无力的靠著床柱,却不知还能说些什麽,还企图挽回什麽? 坐起身,乐清文伸出手想要碰触他,但步云缺却先抬起了深埋的脸,那神情竟令他不敢靠近,像是有什麽崩坏了,为什麽,为什麽他们的距离那麽近,但心却隔得那麽远?他们想要的明明是一样的,不是吗? 云缺,你想要什麽?他嗓音嘶哑,努力地抑制不断涌上的悲痛。 看著他的脸庞,步云缺又伸出了手,却依然不敢触及他一分一毫。我想要你……我想要你的心你的一切,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他说得那麽卑微,像是连想诚心祈祷都不知道应该向谁低声乞求,而他说的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乐清文握住了他的手,冰冷而颤抖的,究竟是他还是自己?为什麽…… 我想好好的爱你,一直珍惜你,和你在一起!只是这样,他只是想要这样,但为什麽他却反而伤害了他应该珍而重之对待的人? 乐清文没有说话,他只是更靠近步云缺,伸手环上他的颈项,紧紧地抱著他,而步云缺的手没有环上他,他的身躯紧张而僵硬,像是连呼吸都要忘了。 云缺、云缺,对不起、对不起! 滚烫的泪水滑过他的颈、他的衣领,流过他的心脏,他不懂,为什麽乐清文要说对不起,那明明是他最该说的一句话,但他却不能说。 对不起…… 他哭的那麽伤心,像是失手砸碎了心爱珍宝的孩子,步云缺忍不住将他紧紧拥在怀中,软声低语地安慰。不要哭,纪倵,不要哭……你怎麽了?你哪里痛?不要哭、不要哭了。 他们究竟为什麽要错过那麽久,错的那麽痛?他们想要的明明是一样的,只是想要在一起,正道或邪派又有什麽要紧,他想要和步云缺在一起,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如果步云缺不说爱他,他为什麽不肯先说出口,为什麽总要彼此伤害後才知道爱得那麽重那麽痛,只留下伤痕怎麽够、怎麽够,他们的一生还那麽长,拥抱亲吻相爱都不够了,哪里还有时间浪费在互相伤害,怎麽可以将彼此相爱的时间挥霍在泪水中! 这明明是那麽珍贵的! 纪倵、纪倵,不要哭、不要哭了。步云缺拍著他的背,安慰孩子般的声音那麽温柔。 抬起头,他看向步云缺,眼角仍带泪水的模样看得他那麽心疼,略带著薄茧的拇指揩去了他的泪水,即使双眼朦胧,他仍然看得清楚,步云缺那麽心疼的表情。 云缺,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伤害我,我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你会比我更痛!他一定每晚都不能入睡,反反覆覆地沈溺在伤害的痛苦中,当自己因身体的疲惫而昏睡时,他总在自责与茫然中迎接曙光。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68 章 纪倵…… 云缺,听我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是怎麽样看著我,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麽。冰冷的双手抚上步云缺的眼,他很久以前就知道,步云缺总是迷恋的望著他,但他却视而不见,只想保护自己,然後告诉自己,他们都不懂爱情。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麽。 步云缺还来不及说话,乐清文已然开口:我想要的和你一样,我和你一样!和他一样想要珍惜对方,爱对方比自己更多,因为害怕失去所以紧紧抓著彼此,却在过度拉扯下,在彼此的心上留下永难抹灭的伤口。 纪倵?捧著他的脸庞,步云缺几乎难以相信自己亲耳听闻了什麽,於是,他又问了一次。你说什麽?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江湖誓 三十六 再说一次。他颤抖著双手将乐清文拥入怀中,乐清文没有推拒,也不再只是冰冷的敷衍,而是那麽真确的回拥他。再说一次。 步云缺不确定的语气与要求,竟然那麽令人怜惜,紧紧地抱著他,乐清文以坚定的语气在他耳旁说道:步云缺,乐清文想要和你在一起。我的心,与你相同。 拉开了两人的一点距离,乐清文轻轻吻上步云缺的唇,誓言的吻,犹如拂过林间的清风,不带一丝情欲,宁静地平抚了彼此不安的心,不需要再疑问、不需要再猜测,他们终於确定对方的心意,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终於、终於能够在一起…… 拥抱著倒在床榻上,步云缺的手指轻轻地拂过了乐清文的眼角与唇,然後,静静地笑了,而那笑意感染了乐清文,红豔唇角绽开一朵微笑的花,步云缺伸出手,将乐清文紧紧的抱入怀中,像是想要将那朵太过美丽的花锁在心间,不让任何人看见,珍惜地守护著一生一世,让他的举动给禁锢的无法动弹的乐清文,却只是听著他的心跳声,轻轻的笑了开来。 纪倵…… 话语未落,乐清文已摇摇头,抬起依旧清亮的双眸看向他。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了。 无论是歉意或什麽其他的,他都不再需要,他只要这个温暖的怀抱,一切便足够了。 相拥著,他们满足地沈沈睡去,原本贪看彼此容颜的双眼,因为明白彼此相属的他们还有许多相爱的时间足够挥霍,终究因为疲倦而缓缓阖上,并都带著沈静的笑意。 当乐清文睁开双眼时,步云缺还沈沈地睡著,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明明想要离开房间去找越水烟,却又忍不住回头趴在床沿看著那睡颜,只是这样,便幸福的笑了,原来他想要的只是这样……像是整个心都被填满了,这样的感觉是他从不曾有过的,比起拥有名满天下的鸣麒剑法、正道支柱之一的鸣麒山庄,他更想要待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只求拥有他的心。 就在此时,门被轻轻地打开,乐清文回过头,看见一身红衣的越水烟站在门旁,看了床上的步云缺一眼後,对他招了招手,他随著越水烟走出房间,步伐那样轻的,怕惊醒床上休息的人。 直到长廊的尽头,越水烟才转身看向他,淡淡的笑了。你看来气色好多了。 闻言,乐清文只是静静的笑著,在步云缺怀中,他睡得极好,像是所有繁琐恼人的事物都被阻挡在那怀抱之外,而他能安心的将自己交付,不顾一切的沈睡。 看著那满足的笑意,越水烟即使不问,心下也明白了七八分。我遣人到鸣麒报过信了,就说你二人在城里遇袭,在我这儿暂歇养伤,鸣麒派了人来,我怕你们两个还在休息,就让他在那儿的屋子里等,既然你醒了,就先见一见吧。 谢谢你,水烟。 看著那道离去的背影,怡然自得地踩著窗外洒落的阳光而去,越水烟突然觉得那带著斑斑血迹的白衣仍然那麽刺眼,而方才乐清文的笑意,更是狠狠地刺进他的心,老旧的伤口竟涌出无可言喻的寂寥,以为忘了,却原来从不曾忘却,他抬起手,发现烟杆不在手上,曾几何时,他已对烟毒成瘾……扶著朱红的廊柱,他浑身颤抖,几乎就要站不住时,一道熟悉的温暖将他打横抱起,他闭上眼,抓住那人的衣领,缩著掩住自己的表情,什麽也不必问,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回到荡漾莫名甜香的房间,安骥远将他放在床上,熟练似的拉开一旁的木柜,拿起烟杆为他装填烟叶,打火石燃起一点火光後,再将烟杆交到他依旧颤抖的手上,直到吐出一口水烟,他才像是久旱逢霖的花儿般又活了过来,并吞吐著过度甜腻的异香。 回避著彼此的目光追寻,安骥远看著房内的铜镜,而越水烟却只是看著烟杆上的牡丹绘纹,充斥著烟雾的脑海,恍恍惚惚地想起多年前,师娘将各式烟叶交给他的那个夜晚,不见了一天一夜的大师兄突然出现在他房间,沈著张俊脸,默默地把手上不知哪儿来的烟杆交给他,他一直记得那时大师兄的表情,而每每想起,他总想笑。 美丽的脸庞没有笑意,顺著飘逸的烟雾看向安骥远,他淡淡地说:大师兄,站远些吧。 你在想什麽?没有理会他的劝告,他反倒靠近床畔,任自己厌恶的烟雾缭绕一身。 想……正道的密会讨论出了什麽东西来。 第 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69 章 不是想那个人吗? 瞟了安骥远一眼,越水烟突然笑起来。大师兄,你怎麽了?烟毒也让你无法思考了吗? 也许。饮鸩成毒,他不是已经耽溺了这麽多光阴? 出去吧,大师兄……他挥了挥手,却让更靠近的男人打断话语,他抬起头,望进安骥远的眼中,敛了笑意,却不言不语。 抓著他的手腕,安骥远看著他的表情,却笑了出声,即使靠得那麽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不曾减少一分一毫,也许他曾有机会打破这样的藩篱,曾有机会……低头吻上越水烟的唇,吸吮著他口内的芳甜,胸口像是充满了撩人的烟雾,薰人欲醉。 没有抵抗,越水烟只是放下烟杆,任燃烧著的烟雾散了满床,双手环上男人宽阔的肩,将彼此的距离拉得更近,狂乱的吻挑起深沈的欲望,安骥远扒开了他本就松垮的红衣,露出大片白晰的胸膛,越水烟撑起半身迎向他的吻,并伸手解开随意束著的衣带,红衣下什麽也没有,只有坦荡荡的肉体与欲望。 任安骥远不留情的在身上留下一个一个的印记,他的双手插入那微粗的黑发中,随意搓揉著,当男人的唇由他胸前的乳尖回到他的唇时,他魅惑似的一笑,双手环住男人的颈项,技巧的翻身,便将两人的位置替换,压住了想起身的安骥远,他被吻得红肿的唇只是笑著,双手却握住安骥远的下身,耍弄似的套弄著,然後,将它纳入口中,吞吐著愈发挺立的欲望,舌头灵活的舔舐著顶端,复又含入,直到安骥远拉起他,浓重的喘息著。你不必这样。 也是。他拭去唇边的津液,淡淡一笑,随手拉开床边的小柜,拿出一只瓷瓶,将里面的液体悉数倒在安骥远手上,并拉著他的手来到自己身後,探入紧窒的体内。 液体的润滑,让安骥远的手指顺利的进入他,越水烟的双颊泛红,一手攀著他的肩,无力的喘息著,一手仍带领著他,深深的进入自己,当安骥远将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欲望时,越水烟一声呻吟,抽出了自己的手,双手环著他的肩,腰跟著他手指的动作微微地摆动著。够了…… 他拉住安骥远的手,跨坐在他身上,将已扩张过的密处对准他勃发的挺立,缓缓坐下,将它一寸一寸的吞入,安骥远不言不语地看著他的一举一动,直到完全进入时,他才将越水烟紧紧抱住,不让他再有任何动作。 大师兄? 怎麽会……他本想温柔,却换来这样绝望的体验! 嫣然一笑,他抱住安骥远,轻声地说:大师兄,对不起,我什麽都不能给你了,但这个身体,你可以予取予求。 江湖誓 三十七 步云缺自深深的睡眠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趴在床沿专注地看著他的乐清文,乾净的白衣、沈静的眉眼,看著他,步云缺抬手抚上他的脸颊,轻声地问:想什麽? 想你。枕在他温热手掌上,乐清文似有若无地轻声叹息。 收回手,步云缺往床内略微移动,见状,乐清文笑著,和衣躺上床,而步云缺卸去了他的发簪,将散著发的他拥入怀中,身前的空缺一定就是为了拥抱他而生。 谁来过麽?他看见他的眼中有一丝愁绪。 更往步云缺怀中靠去,乐清文闭上眼,倾听著他的心跳,一声一声的,这是步云缺活著的证明。若和来过,他说爹听闻了我俩的事,打算後日过来探望,我怕给水烟带来麻烦……因此,我想明日便先回鸣麒,让爹和二娘放心。 步云缺没有说话,静静的像是思考什麽,乐清文睁开眼,抚上他的脸庞,与他对望。云缺,我每天都会来,清晨、深夜,我会来陪你,每天都来。 何必这麽麻烦?我明日同你回去不就得了。 不行,你的伤还没好,禁不起这般折腾! 路途并不远,算不上折腾。 不行!乐清文十分坚决,声音也不自觉地扬高,却又在步云缺吻上他的手心时,放柔了视线。云缺,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纪倵…… 看著步云缺苍白的神色,乐清文一阵心痛,拉著他衣襟的手竟有些颤抖。答应我,你再不会为了保护我而受伤、再不会倒在我的怀中不回应我、再不会让我伤心!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0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70 章 直到这一刻,步云缺才深深地体会到乐清文的恐惧,所以他每次醒来总是看见乐清文的双眼,看见他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抚上自己的脸颊,像是确定著什麽一样,然後淡淡地笑开,而那抚著自己脸颊的指尖总是微微地透著一阵冰凉,原来乐清文总是害怕著自己再也不会醒来、总是担忧地望著熟睡的自己。 纪倵,别怕,我在这里。抱紧他,心疼而不舍的。 答应我,云缺。他不能失去步云缺,他总是在午夜梦回时看见一身鲜红的步云缺倒在怀中,任凭他如何呼唤都不睁开眼睛。答应我。 对不起,纪倵,但我不能答应你。因为你比我的一切都更重要。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他只要步云缺好好的。 笑著,他轻轻地拍抚乐清文的发,像是安慰著无端闹脾气的孩子。我知道、我知道,可我的心在你身上,我怎麽可能不保护你? 他知道乐清文的武功不下於他,知道他并不真的需要自己的保护,但他的心悬在乐清文的身上,将他放在身後保护,是无须思考的动作,而守护他将是他这一生最甘之如饴的责任。 若是如此,你更要保护你自己,因为我的心,在这里。手掌贴上步云缺的胸口,乐清文看著他,眸中的坚定情感,即使是步云缺也不得不让步。 将额抵上他的,步云缺笑道:好,我知道了,我答应我,我会保护你,也会保护自己。 他们的心在彼此的身上,保护自己便等同於保护对方。 闻言,乐清文才终於轻轻地笑了,却又像是想起什麽,敛了笑意。云缺,对不起。 微微一愣,步云缺无奈苦笑。纪倵,未爱上你前,我便知道你是谁。知道他的身份与自己不同,而迥异的道路总会令他们身不由己,就像明日乐清文的离去、就像鸣麒山庄里,等候著他的那道粉紫身影。 对不起…… 在乐清文未说完之前,他已吻上他的唇,温柔如羽毛般轻拂过他的一切,却又比火焰还炽热,乐清文双手环绕过他的颈项,将自己更贴近步云缺,柔顺地将一切都献上,他知道步云缺不需要他的歉意,所以他在双唇分开之际,轻声地说著爱语,步云缺只是笑著,又吻上他,情意那麽深那麽深,还能够作什麽、还应该作什麽,他只是想要和这个人在一起,一直在一起,牵著彼此的手走到人生的尽头,平凡白首,原来是最遥不可及的梦想。 究竟,该向谁跪祷、该向谁泣求? 如果可以,该用什麽交换才能完成他们卑微的愿望? 那一夜,他们相拥著,望著彼此的眼眸,偶尔说些不著边际的话语,更多时候,却是交换著深深浅浅的吻,或是握著彼此的手,舍不得闭上眼睛睡去,也许明日的分离不会太久,乐清文一直说著他每天都会来,步云缺不断保证自己会早日养好伤,他们总想著没有自己,对方会有多麽孤寂。 天明,乐清文随著若和离去,步云缺撑起身子,倚靠著窗台,凝望著晨光中逐渐远去的那道月白身影,像是察觉到什麽,乐清文忽然回首,望向他所在的地方,看见他,像是无奈的摇著头,然後,笑著朝他摆了摆手,眼神泛著些许甜甜的威吓,要他赶紧回到床上休息,步云缺忍不住笑了,转身躺回床榻,让乐清文的笑意伴著伤口淡淡的疼痛再次入睡,睡梦中,彷佛看见乐清文趴在床沿,淡笑看顾的身影。 睡睡醒醒,隐约记得越水烟会在用膳的时辰将他摇醒,朦胧双眼中的越水烟轻轻笑著,持著烟杆一如往日的吞云吐雾,大红的衣衫、披散的黑发,明明一如往日,他却总觉得有什麽不同,但饭後的苦涩药汤总是令他昏昏沈沈的再次睡去,来不及问,也不知该问些什麽。 看著睡去的步云缺,越水烟放下烟杆,为他盖上锦被,身後不知何时进房的安骥远看著他的一举一动,复又安静离去,回过头,越水烟知道不会看见他,却还是回了头,然後无声的笑著,执起烟杆,将烟雾含入口中,贪恋一刹那的迷幻,年少时的他,是否也像步云缺与乐清文,那麽纯粹的爱著一个人,渴盼著天长地久的永恒? 走回房间,不意外地看见安骥远,投入他温暖的怀中,越水烟突然笑了起来,没有问他笑些什麽,安骥远只是将他抱得更紧,痛得几乎就要不能呼吸,他却还是笑著,想起乐清文离去前的谢语,那麽沈重的敲打著他不变的笑意,原来他还是会愧疚、原来他还是会迟疑,原来他还是会想要祈祷…… 看著桌上的信函,安骥远知道,已经开始了,无圣盟的刻意挑衅、正道的挞伐声音,无数个小小战火已经在各地点燃,数十年来的正邪斗争,终将浮上台面。 江湖誓 三十八 乐清文走进大厅,还未对高坐堂上的双亲欠身作礼,苏静卉已急急走来,神色慌乱的探视他周身,见状,他笑著拉开苏静卉的手。二娘,我没事,您别担心。 真的?你没有伤著哪儿?苏静卉看著他,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话。 真的。他笑了笑,却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个护他周全的人。 第 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1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71 章 乐庆全点点头,却又问道:没事就好,倒是……为何会发生此事? 看著自己腰间的佩剑,乐清文闭上眼,心中一沈,彷佛又回忆起步云缺倒在怀中的沈重,睁开双眼,考虑良久,他终究还是一五一十的将事情本末说出,只隐去了越水烟的救助以及仍无法动用内力的自身状况,听著,乐庆全不断摇头。 想不到陈衹澧竟如此执著,看来这事难了……他日再议吧。清文,你也累了,下去歇息吧。 爹,这几日我想去陪著宁风。 是了,宁风的状况如何?可请大夫看过了? 大夫说,宁风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一段时日,爹,我想去陪著他。 乐庆全轻叹一声。这也是我们的责任,你就去吧,把若和带著,若有事让若和回来禀报一声就好。另外,山下怎麽也比不上庄里,宁风好一些後就带他回庄好生调养吧。 是,多谢爹。 苏静卉跟著说道:清文,今日就在庄里休息一晚,明日再下山吧,把药爷带著,让药爷看过,我们也总是比较放心。 多谢二娘。 拍了拍他的手,苏静卉轻轻地笑著。二娘这就去准备一些补汤,好让你明日带去给宁风补补身子。 乐清文点点头,苏静卉随即带著侍女转身离去,乐清文正要离开,眼角馀光却见乐庆全似乎仍是闷闷不乐,终究还是站定了脚步。 爹,这几日您与盟主等人商议出了什麽吗? 看著乐清文,他摇摇头。局势不甚明朗,也不甚乐观。无圣盟大举侵犯中原,许多地方都遭了殃。清文,你在城里没听见什麽消息吗? 无圣盟……他不动声色,据实回禀:没有,爹。我见城里与往日相同,平和宁静。 是吗,这倒奇了…… 怎麽了吗?爹。 乐庆全勉强打起精神,朝他摆了摆手。没事,盟主还在思索该如何解决,这阵子你自己当心点就是了。 是。 转身走出大堂,和煦的阳光遍洒全身,轻缓步伐摆动起白色暗绣衣摆,清风吹扬他的发丝,树隙间洒下的金黄圆影映照在他抬起的手掌上,他想起步云缺,分别只是一瞬间,想念却沈重若许,想见他、想投入他的怀抱,手指抚上自己的唇,甚至,渴望著他温柔的吻! 清文。 回过头,乐清文泛起淡淡笑靥。晚照,这几日你可好? 我很好,但我听说你被陈衹澧那混帐给伤了!他握著乐清文的手,担心的审视著。 我没事,是宁风保护了我。 你哪里需要人保护了? 第 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2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72 章 乐清文却只是笑著,没有回答,看著他的笑容,傅晚照也笑了起来。清文,你今日可会留在庄里了吧?我来了这好几日,你可是怠慢了。 想起对傅晚照的冷落,乐清文笑了笑。的确怠慢了,不如,今日晚膳时我陪你喝几杯吧? 那倒好! 那我们晚膳时分见吧,我有些累了,想先去歇息。 我送你回房。 不用了。婉谢了他的美意,乐清文带著若和静静离开。 回到自己的院落,若和正要打开东厢门时,乐清文却看向了没有人的西厢,直到若和轻轻地唤了他,他才如梦初醒,却走向了西厢,若和见状,连忙上前为他开了西厢的门,阳光被隔绝在外,西厢房里透著淡淡的清冷,而乐清文的手轻轻抚过略微冰冷的桌,指尖一层轻灰,步云缺是否好几日不曾回来,那麽,离开自己後,他都在哪里度过漫漫长夜? 其实根本无须追究的,他却好想了解,那些以伤害为爱的日子里,步云缺在哪里、又想些什麽? 清文。 药爷?见药爷背著药箱朝他走来,乐清文蹙起了眉。我没事。 坐下。 叹了口气,乐清文仍是乖乖落坐桌前,抬起手让药爷为自己诊脉,药爷打开小包,露出排列整齐的金针,乐清文还没来得及说话,药爷已开了口:你说过的话,难道忘了? 乐清文无奈的摇摇头,让若和为自己褪下上身衣衫,躺到床上让药爷施针,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药爷才收起金针,乐清文坐起身,只觉晕眩得很,又听见药爷对若和吩咐道:我刚已吩咐了厨房,你到那儿把安神汤端来吧。 若和依命退下,他自己穿上衣裳,复又躺回床榻,鼻间传来步云缺的味道,或许只是错觉,却让他安心不少,他闭上眼睛,没有察觉到原来自己那麽疲惫,直到若和叫醒他,他才发现自己竟睡得如此深沈。 乐清文喝著安神汤,而药爷似乎若有所思。药爷,怎麽了吗? 没,只是想你与他真是…… 药爷没有说完,乐清文却似已明白药爷的想法,他温柔的笑著,只因为想起步云缺。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默默地跟著药爷,药爷领著他走出院落,上了阶梯後又是几个转弯,他知道这条路通往药房,却不明白药爷的用意,直到走到药房前,药爷才停下脚步,指著不远处的老榕树,榕树下一片无人浓荫,即使在这样的白昼依然显得零落清寂。 他经常坐在那里。 无来由的,他知道药爷说的是谁,药爷不喜有人打扰,药房更被列为山庄重地之一,一般仆役未经允许不得轻易靠近,所以药房这儿一向少人而宁静,但那浓荫之下如此黑暗,步云缺…… 乐清文一步步走入浓荫之中,抚上药爷指著的大石,而当他目光往下逡巡,他突然难以言语,所有感情都哽在心头……坐在这里,原来竟能看清他的院落! 想见他、好想见他,好想对彼此轻声诉说,不要紧了,那些黑夜与痛苦都过去了,他们以後可以一直在一起,只是在一起!云缺…… 突然,一阵强风吹来,树叶强烈晃动,而透过叶隙洒落的阳光如同雨点,风的颜色…… 只是想起步云缺,他便笑了,温柔盪开淡淡笑靥,思念纵沈,他却甘之如饴。 第 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3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73 章 江湖誓 三十九 轻轻地推开门,不意外地看见若和已在门边等候,他笑了笑,想来昨夜还是不该喝太多酒,瞧若和脸上不太舒爽的模样,怕是也瞒不过…… 若和…… 少主,请你再回房歇息一会儿,解酒汤很快就会送上。 但我…… 请少主回房。 嘴上说著请,他却不由分说地将乐清文推回房间,顺手关上了门,看著紧闭的门扉,乐清文摇摇头,有些无奈有些好笑,却还是乖乖的坐上美人榻闭目养神,待得若和进房,他才睁开眼睛,并接过白瓷碗,解酒汤的确让他好过了一些,头不再生疼,只是若和的眼光刺得人发痛。 放下空碗,他轻声叫著。若和。 少主有事吩咐?若和收著碗,看向乐清文。 我没事,不用担心。倒是……药爷那儿? 似有若无轻叹一声,若和缓缓说道:药爷早已准备妥当,但也吩咐过待少主用过早膳後,方肯动身。 闻言,乐清文不禁失笑,这是怎麽了,大家都拿他当孩子吗?竟是如此的不放心。那麽,你还等什麽?备膳吧。 匆匆忙忙用过早膳,乐清文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跨上马儿,朝著有步云缺在的城镇奔驰而去,夜留香的门房没有多问,开门让他进入,他缓缓走上似还沈睡著的楼房,脚步一声一声敲打著渴望,打开门,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洒落在房内,他走入内室,看见步云缺仍睡著,於是,他在床沿轻轻跪下,手指隔著些许距离,多想抚上他,却又怕惊醒了他。 云缺……他轻轻的唤著,只是顺从自己的渴望,只是想要呼唤他,但步云缺睁开了眼,向著他,微微的笑著。 纪倵。 只是听见步云缺这样唤著自己,便像是拥有一切般的心满意足。 步云缺微微撑起身,乐清文躺上床沿,将自己全然交付於那温暖的怀抱中,想念他、好想念他,只是一夜,却是那麽漫长的一夜!步云缺抱著他,这一夜,他总是梦见他,梦见乐清文站在那小小山崖,而风吹拂过他的黑发,他伸手想拉住他,但乐清文却转过了身,对他笑著,突然间,他们的距离拉得如天地般遥远,乐清文仍是在笑,而他伸长了手却还是抓不到他,以为就要失去了,但清醒後他却在自己怀中。 我想念你,云缺,我想念你。 他没有说话,只是更紧更紧的抱著他,如果没有人打扰,他多希望就这样拥抱著,永远不要放开,但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乐清文抬起头,对他笑了笑。药爷来了。於是,他笑著放开手,乐清文下床前去开门。 背著药箱,药爷走入内室,看著床上的步云缺,眼神似有深长意味。小伙子,看你气色倒好。 让药爷担心了。他笑著,眼神却看向药爷身後的乐清文。 药爷摇摇头,像是拿他毫无办法的在床沿坐下,为他把脉,然後又看了看他的伤口。这几日休养的不错,看来是不用担心了。坐回桌前,药爷自药箱中拿出几瓶丹药,又开口说道:之前服的汤药可以停了,这三瓶药丹每餐饭後服用一颗,伤口每日换药两次,若是膏药用完了,我会再送过来。 劳烦你了,药爷。 没事就好,小伙子,当心点,别让人为你担心。好点了就出去走走,一整天躺在床上,筋骨也舒展不开。 是。步云缺轻声应著,而乐清文淡淡地笑了。 好了,我还得回庄向庄主及二夫人禀命呢,也好让他们安心。 第 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4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74 章 见药爷开始收拾药箱,乐清文忙亲手倒了杯水,药爷笑著接过,又一连声的要若和与他一同回庄,步云缺只是不好意思的笑著,药爷来去匆匆,突然间,房里便只剩下乐清文与步云缺,静默了一会儿,两人相视而笑。 打开若和留在桌上的食盒,乐清文盛了一碗汤,落坐在床沿,舀起一匙,向著步云缺:啊。 步云缺哭笑不得的摇著头。我自己来吧,怎能要鸣麒少主伺候呢? 不愠不火地瞟了他一眼,乐清文举起的手没有放下,步云缺忍俊不住的笑了一声,随即乖乖的张开嘴,看著他无奈讨好的模样,乐清文这才笑了,喂步云缺喝完一碗汤後,他开口问道:还要吗? 不了,要我喂你吗? 不要。将碗匙放回桌上,乐清文盖上食盒,声音有些僵硬。我又没有受伤。 听这话倒像是巴不得受伤一样。步云缺轻叹一声,看著始终背对自己的乐清文,又轻声唤道:纪倵。 乐清文转过身,看著步云缺伸出的手,终於还是向前握住。 我好了。 嗯。他点头,可还是放不下心,他知道不应该再介意,却总是……总是非常的害怕。 步云缺将他拥入怀中,听著他的心跳声,乐清文缓缓地平静,却觉得像是有什麽还不够,他抬起头,步云缺的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眉眼,带著笑意,一丝勉强而哀伤,他却无法解读,然後,步云缺更紧更紧的抱住他,忍耐著什麽却是他不知道的,於是,他只能回拥著他,明明是彼此拥抱著,却那麽不满足! 还能做什麽?他们还能做什麽! 像是过了许久许久,步云缺才轻轻地开口:等会儿,陪我出去走走吧。 你想去哪儿? 我想陪你去吃碗豆腐脑儿,然後,到处走一走。 明明就是你想吃!乐清文笑了,而原本沈郁的气息便因那清朗笑音而逐渐消散。 见他笑了,步云缺也静静地弯起唇角,拥著他的手不著痕迹的松了些,其实他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和乐清文在一起,想要吻他、想要抱他,想要看他因为自己而哭泣的面容……想要拥有他、全部的他!可是他却害怕,怕乐清文的……害怕。 害怕伤害他!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些荒唐的夜晚,他如何以爱为名的伤害乐清文、如何在他的身上留下残忍的伤痕、如何的以伤害他来平衡这份失衡的爱,他不想再重蹈覆辙,即使爱那麽沈重的,像是就要压垮了自己,可是,他更想守护乐清文的笑靥,想要他永远那麽笑著…… 那麽,我们等未时再出去吧。 我们……嗯。他轻轻地抚著乐清文的黑发,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落下深长的一吻。 江湖誓 四十 吐出一缕袅袅烟丝,越水烟看著自街道彼端走来的两人,踏著夕阳的馀晖,明明是一黑一白的相对身影,却和谐而美丽,两人走得越近,他便看得越清楚,那麽明显的笑意、那麽满足的神情,像是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便什麽都无须在意,一瞬间,他竟觉得心中一阵刺痛,他的双眼因为疼痛或什麽而并发杀意之际,一双男人的手环上他的腰,杀意在温柔中减弱,转为无可奈何的悲哀。 他放任自己依靠著身後的男人,却紧紧地握著手上的烟杆,敛下眸,他选择不再看那对美丽的身影,太刺眼,也太令人心痛…… 还可以放弃。 闻言,他冷笑一声,离开了男人的怀抱,转身坐上床沿。大师兄,你怎麽还不放弃? 第 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5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75 章 就像你也不曾想过放弃。 既然知道,又何必日日劝我?放弃、放弃,这两个字不断地从他的口中说出,像是自己正做著多麽愚蠢的抉择。 也许的确是愚蠢的……放下烟杆,越水烟不再理会安骥远,转身走出房间,穿过朱红的长廊,走入其中一间房,低低地吩咐了什麽,又在长廊的一角转个弯,他的脚步无声无息,而白日的夜留香处处静谧,来到最偏远的房前,他伸手轻扣房门,而後进入。 水烟。看见是他,乐清文忙就要倒茶,他却伸手阻止。 别忙,我让人泡了新茶来。正说著,一名青衣丽人叩门而入,手上捧著朱红漆盘,对著越水烟一笑,青衣丽人在桌前泡起了茶,乐清文记得那味道,是越水烟的凝神。 宁风,可好些了吗? 几乎都恢复了,你不用担心。 他点点头,坐回桌前,笑著要乐清文也坐下,又朝著步云缺招手,而茶香萦绕,青衣丽人只是垂手站立一旁。 宁风、清文,我要离开夜留香一段时日。 步云缺与乐清文两人相视一眼,步云缺随即开口问道:为何? 他端起茶盏,将笑意凝结在杯缘。不必多问,自是有事处理。说得虽是清淡,但他知道这样刻意的留白其实能让眼前的两人理解。 果不其然,乐清文敛下眸,似是若有所思,而步云缺的手动了动,他知道,步云缺在桌下握住了乐清文的手,像是要支撑他一样,於是,越水烟笑了。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夜留香就交给水华打理。他指了指一旁的青衣丽人,被唤作水华的男子抬起头,朝两人一笑。我交代过他了,你二人在我夜留香必被待如上宾,同我尚在之时。 像是思考良久,乐清文开口说道:其实已叨扰甚久,如果云缺愿意,我想和他回鸣麒山庄。 越水烟看向步云缺,唇畔带笑。这是你们两人的事,自个儿商议吧,我今晚离开,你们就不必送了。说完,他便带著水华离去,乐清文看著那暗红背影,心中感受却是说不清道不明。 不用担心,若有任何消息,我也会知晓的。 握紧他的手,乐清文摇摇头。你知道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麽,便什麽也不必担心。轻吻著他的面颊,步云缺明白他所担心的不是即将发生的任何事情,而是彼此。想家了麽? 没有。他摇头。怎麽,不愿和我回鸣麒吗? 怎敢!步云缺笑著,却见乐清文眼眸流转,略微质疑,忙又笑道:明天就同你回去,可好? 乐清文看著他,良久,终是笑了笑。 那日午後下起了雨,雨势不大,却也不停,淅淅沥沥的直到入夜,为步云缺换过药後,步云缺留他在房内更衣梳洗,乐清文心下明白,他离去的背影走向越水烟的房,他也清楚步云缺的目的,热水氤氲间,他想起越水烟的眼眸,明明应该要去探究的太多事,他却不愿去想,掬起一捧水泼向自己,他看著水面的倒影,无端端的,想起步云缺。 推门进房时,他看见乐清文只穿著月白单衣站在窗边,不甚满意的蹙起眉,快步走向他,乐清文还没来得及回头,已被步云缺由背後抱个满怀。 怎麽不多加件衣服? 不冷。 第 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6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76 章 身子明明就冷著呢,分明才刚沐浴过的!哪里就不冷了?他说著,语气似有些怒意,却将乐清文抱了更紧,不意外地听见一阵低低笑声。 现在就不冷了。他笑著,双手覆上步云缺怀在自己腰间的手。 越过乐清文的肩头,步云缺看见因少了夜留香的灯火而显得暗黑的街道上停著一顶暗红软轿,身著黑衣的轿夫俱是屏气凝神,不久,朱红门扉开启,熟悉的身影走向软轿,红色纱帘放下的那一瞬间,他们似乎看见了越水烟唇畔的一抹笑意,嘲讽而了然。 看著软轿以惊人的速度远去,乐清文迟疑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云缺,水烟……在无圣盟中是什麽地位? 谋士。步云缺说出了自己知道的答案,却掩不住疑惑。师祖共有五名弟子,均在无圣盟中占有重要地位,而水烟……师父只说他是御主背後的重要谋士。 只是,自他认识越水烟以来,那道慵懒红影总是在酒楼中吞吐著烟雾,即使如此,却仍是对无圣盟中事物了如指掌,有时候,他甚至会无意撞见越水烟的桌上散落著无圣盟的炽血令,而越水烟只是笑著说他正在工作,但若能为御主草拟甚至颁布炽血令,地位究竟该有何等崇高? 既是谋士,匆匆赶回无圣盟,必是有事发生了。乐清文说得极轻极淡,但语气中仍是掩藏著深深的愁绪。如果正道与无圣盟真的起了纷争…… 我刚刚──话语未尽,乐清文已转过身,清亮的眸子倒映著他的身影,於是,他静默。 你知道我不是担心正道。 乐清文并不想透过他知道无圣盟的动静……我知道。他担心的和自己一样。 他们可以在武林和平的阴影下偷偷地拥抱,但若战火燃起,哪里还有他们相互依偎的天地?乐清文靠在步云缺的胸前,闭上了眼。如果能够不去想这些恼人的事、如果可以只是单纯的在一起…… 步云缺抱他抱得极紧,而心跳加快,他抬起头看向步云缺,像是略微湿润的眼眸中盈满情意,步云缺低头吻上他的唇,轻轻柔柔的吻却再也满足不了他,但步云缺什麽也没有做,只是再次将他拥入怀中,似有若无一声轻叹。 那夜,他在步云缺的怀中,久久无法成眠。 江湖誓 四十一 倒像陌生了不少一样。随乐清文走在鸣麒山庄中,步云缺笑道,但乐清文却没有笑,像是沈思著什麽。 越水烟离开後的第二天,他便随著乐清文回到鸣麒山庄,刚刚和庄主及夫人打过招呼,乐清文便将两人行装都交给若和,说是要带他去个地方,但一路上却不言不语,偶尔两人视线相交,他却只觉乐清文眉眼间似乎尽是不耐。 无端浮躁!领著步云缺走向鸣麒山庄的後山,乐清文踏著石阶,一阶一阶,每一阶他都想著这段时日与步云缺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著每个拥抱每个亲吻,想著步云缺的笑靥,像是总少了什麽一样。 石阶尽头,是一片刻意整理过的空旷草地,碧草如茵、粉蝶翩翩,草地旁一株老树,乐清文绕著老树走了几步,随意地坐在树下,步云缺坐到他身旁,听他轻声说著:这儿是我练剑的地方,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也不能到这儿来的。 带我来这儿,不会是想同我比划一场吧?可两人什麽也没有带著。 乐清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他,深邃的黑色眼眸,像是吸引著人不断靠近,当时就是这双清亮的眼抓住了他吧……步云缺轻声叹息,而乐清文则是轻轻地闭上了眼,两人靠得太近,近到没有任何距离,吹拂在彼此面上的气息那样灼热,再也无法忍耐,步云缺抓住了乐清文,恣意而霸道的吻上他的唇,彼此的唇已经这样滚烫,而渴望烧尽理智,两人紧紧地抓著彼此,不断需索更多,直到乐清文顺势倒向草地,同时敏锐地感受到身上的人动作一顿,像是想起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深长的吻倏忽停止,但乐清文却抓著步云缺的手臂,不允许他再逃。 为什麽? 什麽? 为何不继续?乐清文的衣裳乱了发也乱了,眼神却那样镇定。你不想要? 你在说什麽!步云缺挣开了他的手,翻身坐在一旁,一手拨乱发丝,像是十分恼怒,却还在调整著粗重的喘息。 乐清文没有坐起身,依旧仰躺著,天空蔚蓝的几乎教他无法直视。我知道,你在避著我。 胡说。 第 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7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77 章 是不是胡说,你最清楚。 步云缺颓丧地笑了一声,同乐清文一般仰躺在地,却用手遮住了眼,不去看那太过明亮的晴空……他只是、只是忘不掉,忘不掉那些疯狂的夜晚里他如何折磨乐清文,每一次拥抱、每一次亲吻,只要碰触到乐清文,他就会无法自制的想起,他恐惧那样的自己,他不想再伤害乐清文,绝不!只有这个人,世上只有这个人,是他立誓要好好宝爱珍惜的。 一旁传来衣物摩擦声,他知道乐清文坐起身,而胸前传来一阵温热,他放开手,却见乐清文的脸庞枕在他胸口,卸去玉簪的他,披散著乌黑的发,而未整理的衣裳半敞,露出白晰的肌肤,他呼吸一窒,却又挣扎著闭上眼,但乐清文的手指抚过他紧闭的眸、鼻、面颊,然後在他的唇上游移不去,他奇怪的睁开眼,却见乐清文笑颜逐开,明媚更胜春光,忍不住就要伸出手去触碰,还未来得及缩回,乐清文已握住了他的手。 云缺。软软嗓音,勾起无限遐思。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我…… 拉著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庞,乐清文在那掌间烙下轻吻,而眼眸流转间,步云缺再也无法说什麽,他坐起身,执起乐清文的双手,他只是看著他的动作,什麽也没有说。 你痛,我更痛。 嗯。他点头。 我怕伤害你,真的……很怕! 我知道你不会。他微微地笑了,复又凑近他。那不是真的伤害。 那不是真的伤害,他们只是在爱中无法自拔的渴望彼此! 他吻上步云缺的颈项,将自己更贴近他。我不要你压抑,我与你同样渴望。 渴望肢体的交缠,像是只有这样才能说明爱有多深多重! 纪倵…… 他呼唤他,然後将声声呼唤以吻封缄,褪下乐清文的衣裳,他吻过那裸露的肩头、平坦的胸腹,而乐清文的手抚著他的发,不让两人须臾分离。 阳光柔柔地洒落在两人交叠的身躯,步云缺的每一次撞击,都像是震撼了两人的灵魂,看著步云缺不曾稍移的眼,乐清文喘息著,将手钩上他的颈项,却又无力的滑落在草地上,步云缺握住了他的手,十指交缠,用力到指节泛白,却怎麽也不闭上眼,却也握紧了他的手! 不想分开、不想分开!如果可以,即使就这样死去,亦了无憾恨。 纪倵……纪倵!想说的太多,都只化作那人的名。 乐清文偏过头,体内的撞击一次深似一次,他几乎就要不能承受,低细呻吟格外惹人怜惜。呜……哈啊! 步云缺将他抱起,乐清文便抓著他,两人的身躯紧密贴合,几乎没有一丝空隙,什麽都被填满了……无论是身体或是心!寻找著彼此的唇,他们以舌尖缠绵、以双手拥抱,用尽一切方式,只为与对方更贴近、更亲密,身体取代了说不完的言语,还是温柔的,却更强而有力。 当两人倒落地面时,乐清文几乎已睁不开眼睛,取代强烈快感的是浓浓倦意,步云缺将他拥在怀中,遮去了仍然刺眼的阳光。休息一会儿。 嗯……还未说完,他已抱著步云缺睡去,看著那安宁的睡颜,步云缺轻轻笑了,伸长手,勾起一旁散落的衣物,为他遮盖仍赤裸的身躯,只为凉风习习。 醒过来时,步云缺仍看著他,看著那眼,乐清文勾起一抹笑,以手轻掩步云缺眉目,问道:看什麽? 拉下他的手掌,亲吻著每个指节,步云缺不语反笑,抽回手,乐清文看著仍是笑著的步云缺,以指轻点唇瓣,见状,步云缺更是笑得开怀,随即吻上他的唇,舌尖抚过彼此的每一处,竟皆甜如糖蜜。 而夕阳正好,馀晖轻柔照耀,映红两人满足笑靥。 第 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8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78 章 江湖誓 四十二 梳洗过後,便是晚膳时分,两人对於席间的气氛不甚挂心,纵使看见乐庆全与傅晚照脸上的淡淡担忧,乐清文仍不在意,他只看见了与梅疏影相谈甚欢的步云缺,而当梅疏影偏头与苏静蕙谈话时,步云缺看向他,夹起一筷子菜放入他碗中,同时给了他一个促狭的微笑,沈溺情爱的他们,本就只在意彼此! 众人离席之後,步云缺与乐清文随意地在鸣麒山庄内散步谈心,若和远远跟随,不让任何人打扰两人。回转住所时,两人在海棠树下站立良久,不言不语却是笑容满面,步云缺看著乐清文,终是摇了摇头,率先走入东厢房,见状,乐清文笑著跟上,若和送上茶水後,便识趣地退下。 坐上美人榻,步云缺挑眉问道。就不怕有人突然上门? 若怕,你又何必进来?倒了两杯茶,拿在手上,他缓缓走向步云缺,脸上笑意丝毫不减。再者,你想做什麽怕人看见了? 接过乐清文手上的茶,步云缺笑了开来。纪倵,我从不知你如此大胆。 在他身旁落坐,乐清文饮尽手中半杯茶水。你不知道的事怕还多著。 哦?看著乐清文挑衅也似的眉眼,步云缺取走他手上杯盏,随意置於一旁几上,越来越贴近的脸庞,仍是笑著。还有什麽我不知道的?最後一句,呼吸几乎贴在彼此的唇上,灼热的,带著茶香。 忍不住笑出声,乐清文轻轻地推开了步云缺,转身走向内室,步云缺不疾不徐地跟上,而白纱轻扬,两人倒在海棠花围拔步床上的瞬间,步云缺看著乐清文飞扬的黑发,像是坠落在无底深渊,於是他紧抓著他的手,那怕堕落也要一起。 一手十指紧扣,另一手则是轻轻地划过了乐清文的眉眼。纪倵、纪倵……不知为何,他唤著他的名,声声悲切。 微一使力,乐清文便翻过了两人的身子,看著步云缺执著的眼,他抬手拔去发上白玉龙簪,黑发垂落,困住两人目光,他低首,一寸一寸,直至彼此双唇微贴,轻轻的,他启唇说道:我在这里,哪儿都不会去。 而唇舌缠绵,悠远深长,如果这个吻能够延续一生一世,他们甘愿就这样被困在这座拔步床上,甘愿就这样沈沦在彼此的眸间,毁天灭地,也要誓言相随! 捧著彼此的脸庞,不断地加深著吻,这麽渴望的,几乎全身都痛了,却不知道真正渴望的是什麽,只能剥开彼此的衣裳,藉由体温的熨烫来平息内心的不安,不断落下的深吻与抚摸,挑动了滚烫的欲望,想要在一起、在一起,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像是无助的孩子,他们只能紧紧拥抱,不去想明天,而相拥的世界灿烂夺目的,正在夺去彼此呼吸。 热泪涌出眼眶,乐清文无法克制的掩著嘴,破碎的呻吟溢出指间,痛得越是明确越是刻骨! 纪倵……知道他疼了,心也跟著疼,却还是不肯停下,他知道乐清文也不要他停下。 更深一点……乐清文紧紧抓著他的肩,耳畔传来他的喘息声以及依稀的一句,他吻著眼前优美的颈,动作不曾留情,将可以看见的一切以爱烙印,只为了宣示他的感情! 最後一次重重挺进,步云缺低首吻上他微启喘息唇瓣,抬起眼时,只见乐清文点点泪光滑落脸颊,止於一抹满足笑意,疼惜万分的将人拥入怀中,那麽紧的,像是怎麽也不肯放手,心疼又心痛,乐清文似有所感,同样伸手紧抱住他,太过疲累的双唇凑在他耳际,低低地呢喃著爱语,步云缺微笑地抚过他的长发,想起乐清文爱净,随即松开手,下床打来一盆清水,细细地擦拭过他的身子,乐清文像是快睡著了,却还是睁著迷蒙的眼,强撑著只想看见他,为他穿上月白单衣,又将自己也整理一番,步云缺再上床时,乐清文偎进他的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便闭上了双眼,看著,步云缺只是爱怜地抚著他的发,本以为他已睡去,却突然听见他的声音。 云缺。 他低首,却见乐清文又睁开眼睛,朦胧清亮。怎麽还不睡? 握住步云缺抚过自己脸颊的手,像是猫儿般蹭了蹭,他低声说:云缺,我想这辈子都和你在一起,无论去哪里。 听到一辈子,步云缺内心大受震盪,却还是平静的笑著,好,一辈子,我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我想再和你一起去看桃花。他想念那座山城,想念那满山遍野的红豔。 好。 你知道吗,鸣麒山庄遍植百花,却独独缺了桃花和樱花……想起步云缺说过还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乐清文便突然有股冲动,想要将自己的一切都说出来,想要步云缺比谁都了解自己,也想比任何人都更亲近他。 步云缺只是静静的听著,将他拥得更紧。 祖母不爱桃花,所以爹便顺著祖母的意思,这次武林宴,是我生平第一次看见桃花……也许,他就是为了那传闻中盛开的桃花,才会跟著爹亲前往,否则,他一向不喜那样的场合,但多庆幸他去了,除了桃花,他还遇见了这个人!云缺,我说过我亲娘吗? 第 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9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79 章 你说,你娘生下你不久後就死了。 抚过步云缺手上冰凉的玉饰,他浅浅一笑。那时爹悲愤欲狂,祖母为怕爹睹物思人,便将娘所有的东西都烧了……你不是问过我,哪家的闺女才用得上这样精致的美人榻?其实这美人榻与拔步床,都是我娘未出阁前用的,是外祖母特意送来给我留念。 想起自己曾经在美人榻上如何对待乐清文,步云缺心口一窒,乐清文却又一笑,握了握他微微汗湿的手,并更贴近他的怀里,听著那突然加快的心跳。听说,我娘生前最爱穿的便是樱色的衣裳,但衣裳几乎都让祖母烧尽,我从来不知道樱色该是怎麽样,而二娘从不穿与娘相仿的衣饰。 你二娘心细。 乐清文轻轻一笑。也是。 快睡吧,你累了。 确是累了,乐清文柔顺地闭上双眼,在步云缺怀中沈沈睡去,梦中没有纷飞的红花,只有温暖的气息包围著他,他睡得极沈,醒来时拔步床内仅剩他一人,还略带著些迷糊的下了床,若和已在门外等候,打开门,他的第一句话便是:云缺呢? 江湖誓 四十三 若和一愣,随即想起这个名字是少主私下用来唤步公子的。步公子不在房内吗? 乐清文往後一望,房内除了自己确实空无一人。 请少主先行梳洗,我去问问。说著,若和赶紧进房放下了手中的水盆,转身随即向外走去,看著若和的背影,乐清文转过身,缓缓踱步到镜台前,梳洗更衣。 正拿著木梳梳理长发,眼角馀光瞥见拔步床上纷乱痕迹,他敛下眼眸,突然听见房门敞开声音,他丢下木梳走出内室,却是若和。 少主,庄人说步公子天还未亮便已骑马离庄,没交代要去哪儿,也没说何时回来。他没有说,庄人说当时步公子行色匆匆,像是赶著上哪儿去一样。 是吗……他静静地走回内室,拾起地上的木梳,若和取了巾子接过木梳,仔细的擦拭乾净後,便为乐清文梳发盘髻,并插上白玉龙簪,待收拾完毕,他才向乐清文说道:少主,二夫人吩咐少主若醒了,请少主到二夫人房内一同用早膳。 看著若和又端上汤药,他没多说什麽,取过一仰而尽。走吧。 走出房门,屋外春光正盛,他漫不经心的走著,心里还是想著步云缺……他知道步云缺不会无端端地离开,难道发生了什麽事?想起越水烟离去的背影,他心中一动。 莫不是无圣盟发生了什麽事?还是说……正胡思乱想之际,身後的若和轻声提醒已到二夫人房外,乐清文连忙振了振精神,药爷的汤药让他外表如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与步云缺的欢爱多多少少磨损了他本就需要调养的身子,可是,他无法压抑自身的渴望,更不愿步云缺忍耐,想起昨夜,他勾起一抹笑。 二娘。他略微福身,苏静蕙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你这孩子,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多礼吗?让二娘瞧瞧,今儿个脸色似乎好多了。 多谢二娘关心,清文没事。 牵著他的手,苏静蕙与他落坐桌前,温厚问语不外乎是身体状况与服药的情形,药爷替他圆了谎,只说是武林宴的疲惫尚未调理过来又受了风寒等等,他笑著一一回答,又说若和听话得很,每日的汤药不曾迟过一刻,听著,苏静蕙才安心,命人备膳,端上的膳食也多是让他调养身子的药膳,看著,他忍不住蹙眉,却只是无奈的笑了。 这些膳食对他深受化功散毒害的身体其实并没有用,而那些令他粉饰太平的药丹更是令他失去食欲,但他还是在苏静蕙关爱的眼神中拿起筷子,一点一点的吃下所有食物,他的确需要力气,进食之中,门忽然大敞,走入的却是眉头深锁的乐庆全与傅晚照,他连忙站起。 爹。乐庆全看著他,随後摆了摆手要他坐下继续用膳,侍者送上两副碗筷,乐庆全却像是胃口全失。 爹,晚照,怎麽了吗?因为药爷的掩饰,这几日他不曾过问庄务,是否发生了什麽大事,让爹如此烦恼? 沈默了一会儿,复又沈重的叹息。清文,再过两日,盟主会过来。 盟主?怎这样突然…… 第 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0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80 章 这几日你病了,所以不知道,这阵子无圣盟屡屡对中原发动攻势,已有好几个门派与山庄受害,十大山庄更是无圣盟极力下手的对象,还记得今平山庄吧?今平庄主之子梁宇闻,你也见过的,是不? 是的,宇闻兄对我十分照顾,今平庄主亦是。 梁宇闻前几日……死了,死在无圣盟手下。 闻言,乐清文一惊,扑天盖地而来的,却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见他脸色不对,乐庆全只当是他太过震惊。但说也奇怪,唯有鸣麒山庄至今安然无恙,已有多人为此而议论纷纷了。 所以爹才会问清文,镇上与庄内是否有甚异状? 是啊。乐庆全又叹了一声,他努力许久,才让鸣麒挤入十大山庄的行列,如今他们的地位却岌岌可危。 一瞬间,乐清文想起步云缺与越水烟……鸣麒至今平安无事,难道是因为…… 总之,盟主与几位庄主过两日就会来访,一同商讨解决方法。虽说是商讨解决良策,但恐怕还是针对鸣麒而来者居多。清文,你若身子好一些,便帮著晚照准备吧,这几日都是晚照帮著爹的。 清文知道。乐清文看向傅晚照,後者目光却令他为之一凛,他连忙偏过了头,却手足无措的想起步云缺。 傅晚照看著他,问道:清文,步宁风呢?怎不见他一同用膳。 他有事离庄了。一面回答著,乐清文一面看向乐庆全,乐庆全却若无闻,见状,他才松了口气,但傅晚照的眼光却令他食不知味。 早膳众人匆匆而散,回到自己的院落,乐清文几乎是甫踏进房门便无法克制的将所有食物呕出,若和一边为他拍著,一边著急的要小厮唤来药爷,背著药箱的身影出现时,乐清文已停止了呕吐,浑身无力的躺在美人榻上,脸色未见苍白,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失去。 清文! 药爷,我…… 别说话,我为你扎针,平心静气,什麽也别多想。 乐清文企图静下心,但脑中却总是步云缺的身影,而正道与无圣盟之间的争执更是令他心烦意乱,药爷扎下第二针时,他再也无法忍耐喉间的一股甜腥,却不愿药爷担心,直到一丝鲜血涌出唇瓣,见状,药爷连忙收针,并连点其周身大穴,又让若和燃起安魂香,无奈地取出药丹喂乐清文吃了一颗。 清文,我告诉你,你这阵子切忌劳神! 对不起,药爷。但他实在心乱如麻,无法克制。 如果发生了什麽事,你这样的身体如何支撑?他知道说什麽也没用,乐清文眼中只有步宁风。 闻言,乐清文闭上双眼,压抑了纷乱的心神,没错,如果真的发生了任何事,只有他能够保护步云缺,他必须振作起来,一定要振作起来! 云缺,我一定会保护你,在这诡谲多变的江湖里,仅有你……是我唯一珍惜唯一在意! 我一定会保护你…… 安魂香烟雾袅绕,他缓缓睡去,睡梦中只有一片血般桃花,桃花中,一名黑衣男子对他笑著,那是步云缺,他今生的唯一。 江湖誓 四十四 他吃不下,也睡不著,闭目养神也难以安稳,只有一个人可以让他好好休息,但那个人不在这里,於是,即使点燃了安魂香,他依旧微微地清醒著,以为休息了够久,却不到半个时辰,站起身,不顾若和的反对,他在鸣麒山庄中信步走著,直到看见一道身影,他才站定脚步。 第 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1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81 章 晚照。 他是谁? 乐清文微微的笑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晚照。 别跟我装傻,清文,步宁风究竟是谁? 宁风就是宁风,还能是谁?一阵大风吹过,飞扬的黑发遮掩住他的脸庞,但发丝间的眼眸却依旧清亮的,甚至带著凛冽的杀意。晚照,你想说什麽? 傅晚照後退了一步,不敢置信。你就这麽护著他! 宁风是我重要的朋友。拂去脸颊上的发丝,乐清文眼神依然坚定。晚照,我希望你不要妄自猜测,伤害宁风。 你说我妄自猜测,那麽……你一定心里有数,对吧? 随你怎麽说吧。丢下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去。 看著他的背影,傅晚照无法厘清胸口涌上的究竟是委屈还是愤怒,该怎麽做才能让那背影停下?清文!不要相信他,不要为了他而伤害你自己和鸣麒! 他相信乐清文听见了,但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一步、一步,走得越来越远,终於再也看不见。 他听见了傅晚照的每句话,一字一句像是打入心底一样的清楚,但他奇异地发现自己没有任何迟疑,甚或不需一丝犹豫,他一直往前走著,每一步都无比坚定,他知道,他踏著的是他与步云缺的未来,他这一生唯一想要守护的。 练剑坪上空无一人,他笑了,这是当然,这儿除了自己一向禁止任何人踏上,也许从今以後又会多一个人,想起步云缺,他笑意更深,恍然发觉自己将生活作了那样多的局限,就连傅晚照也不曾进过他的房、不曾踏上这练剑坪,他保留了许许多多的地方,让自己孤身一人,直到步云缺的出现。 清风拂面,他闭上眼,唇畔笑意不减,而身後传来脚步声,他转过身,正想笑著质问步云缺这麽一早究竟上了哪儿去,何以不留些消息……但当他转过身的那一瞬间,笑意凝结。 纪倵。步云缺微微地笑著,依旧一身玄黑的他,却那样温柔的捧著一根树枝,树枝上,开满了淡红色的花,走向无法言语的乐清文,他将手上的树枝放入他手中。送给你。 樱……花? 嗯,樱花。抚著花瓣的手,带著淡淡花香抚上他的脸颊。你说你没看过樱花,我便去寻。花期将过,他策马奔腾了极远,才在远方的山头上寻到一株迟了花季的樱树。 他没有休息,只想著要早一点、早一点将这樱花放入乐清文的手中! 看著怀中的樱花,再看了看步云缺满是汗水的脸庞,乐清文竟无法开口,他该说些什麽、该说些什麽,该说什麽才足以表达内心汹涌的情感、该怎麽做才能让步云缺了解? 步云缺却只是笑著,向他轻声说道:纪倵,你瞧,樱色原来是这麽美的颜色。 是娘亲最爱的樱色……他低下头,闭上了微微发热的眼眶,樱花散发著淡雅的香气,柔软的花瓣擦过了他的脸颊,他依旧不记得那人们口中温柔而美丽的娘亲,但再也没有什麽遗憾了、再也没有了! 谢谢你,云缺。 步云缺看著依旧低著头的乐清文,伸手将人及花抱了满怀。纪倵,你一定不知道,昨天你向我说了句这一生也不想忘记的话。 乐清文一愣。甚麽话? 你说,你想一辈子和我一起,无论去哪里。 第 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2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82 章 一辈子、一辈子……想起那句话,感受著步云缺略高的体温、微快的心跳,他忍不住笑了。 明年,我带你去看盛开的桃花和樱花,可好? 乐清文抬起头,微红的面颊透著淡淡的笑意,看在步云缺眼中,竟比樱花美上数分。不只是明年。 握著彼此的手,他们走下长长的石阶,一步一步,刻意的、缓慢的,偶尔低声谈话,交换著淡淡笑靥,樱花在乐清文手中绽放的那样美丽,连特意来寻人的若和都像见了一幅极美的画般,难以言语。 可惜无法将之种在鸣麒。乐清文轻叹一声,步云缺随即握了握他的手。 就插在瓶里吧,就算谢了,我们还有明年的花季。 两人回到房中,若和早已备好一只清雅脱俗的青铜花瓶,并送上一壶香茗及茶点,便识趣地退下,乐清文轻轻笑著,站起身灭了炉上燃著的香烟,若和心细,为他点了清香以驱散安魂香味,但他却怕这香气扰坏了樱花。 步云缺看著他,眼神专注而温柔,他走到案前,铺平了上等宣纸,挽袖磨墨,见状,步云缺亦走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墨条。想写字? 嗯。 写些什麽?正问著,他却突然看向窗外,敛起双眸。 随著他的目光看去,功力暂失的乐清文却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怎麽了? 有人。 推开门,却是傅晚照站在庭中,他急忙想掩上门,步云缺却已走了出来,一贯的笑容,却带著些微挑衅,他摇了摇头,步云缺看著他,良久,才像是无奈的一笑。 你是谁? 我是步宁风。 你来自何处? 步云缺沈默不语,他并没有必要骗人,也从不掩饰,但他却在这一刻迟疑了,他不能说出实话……看向乐清文,後者却背对著他,走向傅晚照。 晚照! 清文,我不想你因为这来路不明的人而受伤。没有什麽比谣言更可怕,如果步宁风就是谣言的起源,那麽很简单,只要步宁风消失,一切便迎刃而解。 晚照,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沈下双眸,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今日无论你说什麽,我都不会退让。推开乐清文,他抽出腰间的配剑,冲向步云缺,随即,便是气势万均的雷霆一击! 晚照! 步云缺并无佩刀,他随手抽出乐清文自那天後便随意弃置在墙角的长剑,双剑交击,铿然之声不绝於耳,看著步云缺的招式,傅晚照与乐清文俱是一惊!那是……鸣麒剑法? 江湖誓 四十五 而步云缺笑著,剑式挥洒间尽是冷峻寒意,看著双剑银练间的他,乐清文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听见乐清文的笑声,傅晚照最後一击,飞快退开,眼底是不可置信的诧异! 清文…… 第 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3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83 章 够了,晚照。走到步云缺身前,他的眼神凛冽而再无笑意。若还是朋友,你便离开吧。 清文!若我不离开又当如何? 取过步云缺手上长剑,还剑入鞘,他的动作极缓极轻,甚至不再看向傅晚照。要伤宁风,可以,杀了我之後,便凭你自己本事。说完,他的最後一眼竟令傅晚照周身一颤。 为什麽……傅晚照的手无力垂下,明明问了问题,他却转身便离去,像是害怕著答案。 为什麽是他、为什麽是步宁风,为什麽不是自己得到乐清文这样的另眼看待?他自小便识得乐清文,他将乐清文当作唯一的知己,自己对他掏心掏肺,但他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与乐清文之间,有著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而这个发现怎会令人心如刀割! 没去看傅晚照离去的背影,乐清文看向步云缺,眉眼带笑,微微一挑。鸣麒剑法? 步云缺握住了他的手,却没有笑。纪倵,我…… 反握住他,乐清文摇摇头。我知道,云缺,我知道。知道这样做是最好的,若让傅晚照看出他的师承,只会增加更多困扰。再者,你的鸣麒剑法有形而无意,根本就没有认真。 没有认真也赢得了傅晚照,纪倵,你可是拐著弯赞誉自家剑法? 闻言,乐清文忍俊不住地笑出了声。是又如何?想学的话,我倒可以教你。 执起他的手,落下轻吻。这倒不必了。 哦,果然还是爱刀? 每次使用鸣麒剑法,你便虚弱一分,我不舍得。看著乐清文,他的言语间突然少了笑意,眼神温柔而认真。 抽回了手,乐清文将长剑放回他手上,回身走出院落,步云缺只是看著,复又轻笑,他知道乐清文只是羞赧,於是他追上那沈默的背影,将人拉入怀中,果然看见微微红云浮现在他深爱的脸颊,乐清文挣扎了一会儿,却难以挣脱,他遂偏过了头,指向院落大门。 怎麽? 替我取个名吧。 所以你刚刚磨墨就是想帮这院落取名? 点点头,他却没有说话,步云缺扳过了他的脸颊,红云未褪,他著迷的吻上他的唇,恣意撷取那口中清新气息,风儿吹过,院落中的海棠树沙沙作响,他想起乐清文答应过弹琴给他听,也看见书房外刚刚种植的一片低矮青竹,当竹林渐高渐深……过得一天便是一天原来是年少轻狂的江湖笑话,拥有珍贵挚爱的现在,他脑海中竟都是对未来的美好想像。 放开了他的唇,步云缺怜惜地抚过他的眉眼直至颈项,那麽宝爱珍惜的。你答应过弹琴给我听。 弹琴需清心。微喘著,他却没有推开男人。 步云缺轻轻笑了。所以现下心不清罗? 没有回话,他的眼掠过一丝虚弱的不满,随即转过身,仰首凑上步云缺的唇,这个吻主动而深入,唇舌抚过彼此的每一处,甜腻而令人晕眩,单只是这样嗅闻著步云缺的气息,他便像是饮了一罈的百夜香,天摇了地动了,但他紧紧地抱著身前的他,只要有他,什麽都不用怕,身体太靠近了,热度一点一点的蔓延到彼此身上,步云缺的吻落到他的颈项,火热的气息熨烫著他的肌肤,像是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步云缺碰触的地方,所以大脑几乎已经无法思考! 明天吧………明天弹琴。 步云缺带著笑意的眼,燃烧著深沈的热情。好,明天听你弹琴。 而东厢的门被急速的掩上,夕阳西下的暮光透进了同样紧闭的纱窗,掩映著拔步床上仍然微微地亮著,两道身影那样近的,几乎什麽也分不清……步云缺的唇轻轻地吻过乐清文的手臂,而手掌抚遍他修长身躯,散著一头乌黑长发,乐清文的手指滑过了步云缺喉间的突起,然後落至胸间,强烈的鼓动是情感的证明,他低头落下一个轻微的吻,而步云缺抱起他,舌尖舔吻过胸前的突起,半跪在步云缺腿间的他,只能紧紧地靠著步云缺,想要逃离那样的快感却被更加拉近,想要更多、更多! 第 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4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84 章 唔……嗯……啊啊! 他闭上了双眼,身体却敏锐地感觉著步云缺的进入,一点一点的,火热的欲望挺入他的身体,快感夹杂著痛楚,直到全数没入,步云缺轻轻地吻去他额上的汗水,交扣的指间泛著激情的白,原来压抑也能带来愉悦……像是略微的适应了,乐清文睁开水气迷蒙的眼,松开手指,勾住步云缺的颈项,交缠的唇舌加热了欲望的浪潮,腰肢摆动挤压出快乐的感受,明明应该是痛苦的行为,却是那麽令人疼惜而可爱的。 只因为这个人……乐清文双手捧起步云缺的脸庞,看见他深邃的眼中倒映著自己,最後的吻,深长而缠绵…… 睁开眼睛,拔步床内已是一片黑暗,他轻轻翻身,纱帐外仅有一点昏黄烛光,坐起身,他看见步云缺站在方桌前,想是听见拔步床这儿的声响,於是转过了头看向自己,然後,绽开一抹满足的笑靥,他掀开纱帐,双足尚未落地,步云缺已走到身旁,将手交到他手上,让他扶起的确有些无力的自己,感受著彼此的心跳与体温,虽不如方才的激情火热,却是温柔相重。 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个时辰,我方才请若和准备晚膳,你一定饿了。 点点头,而他闻见步云缺身上传来一阵墨香,但下午的墨怕早已乾了。写什麽? 你说写什麽? 乐清文一笑,随他走到桌前,看著自己铺好的白纸上以苍劲有力的字迹写著:纪云栈。 可喜欢? 乐清文握紧了他的手,没有说话,但步云缺却懂,带著墨香的手指抚上了他的脸,温和语调中带著浓浓笑意。这下明天非得弹琴不可了。 赠以墨迹,还以鸣琴。 感觉好像我吃了亏。与他落坐桌前,将他包围在自己与方桌之间,感受著他身上的气息、抚摸著未曾束起的黑发,步云缺笑道:我可还得想这个名呢。 转头看向他,乐清文眉眼一挑,像是无可奈何却又万般宠溺,温软气息吹拂在他脸上,几乎是耳语般的呢喃:所以? 桌前烛花因风摇曳,窗上剪影悱恻缠绵,低低私语难以厘清。 一个眼神、一缕发丝、一个轻吻。 爱你…… 江湖誓 四十六 天已大亮,他却拥著怀中熟睡的人儿不愿起身,如果可以,多希望时间一直停下,这张静谧满足的睡颜,他永远也瞧不够,低头在乐清文额上落下细吻,步云缺放轻动作下了床,复又回身为乐清文拂去颊上发丝,并以锦被密密盖牢,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正好接过若和手上的水盆。 纪倵尚未醒来,别扰了他,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因为步云缺的吩咐,乐清文醒来时,已近巳时,一边梳洗更衣,一边听若和说著步云缺用过早膳後便和药爷出庄采草药,又说药爷在出去前来帮自己号过脉,虽然尚未能恢复功力,但身子已比之前好上许多,如非必要,之前那药丹可以停了……然後坐到桌前,桌上是还冒著热气的几碟子鲜蔬鱼肉,与细火慢熬的梗米清粥,乐清文正想开口,若和却又说话了。 少主,步公子说过,要你多用些早膳,虽说时辰晚了,但少主还是吃一些,午膳可待步公子回来後再一同用也行。 轻笑著摇了摇头,乐清文乖乖地用过早膳後,竟菊来请,他便带著若和来到苏静卉处请安。 二娘。 清文,这几日身子大好了吗?让二娘看看。苏静卉拉著他的手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然後便像是松了口气。脸色的确好多了, 对不起,让二娘操心了。 第 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5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85 章 苏静卉笑著,拉他到桌前坐下。这有什麽,你没事就好了。 两人正说话,乐庆全也走了进来,乐清文忙站起行礼。爹。 乐庆全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坐到苏静卉身旁。今日精神好多了。怎麽不见宁风? 宁风随药爷出庄采药,过午方归。 既是如此,等会儿就请梅夫人及疏影一块用午膳吧,也该好好商量一下你与疏影的事,这几日你病、宁风又伤,爹也忙著,怕是有所怠慢。 看了沈默不语的乐清文一眼,苏静卉忙道:这两日妾身与梅夫人谈过,都说最近江湖事多,或许这婚事可缓一缓。 缓什麽,虽说事多,但疏影这麽好的女孩儿,早该将她娶进来了。清文,等会儿你到疏影那儿陪陪她,别把人家冷落了。 乐清文楞了会儿,终究还是低低地应道:是。 乐庆全还欲说些什麽,庄人却急急来报:禀庄主,盟主及各大庄主来访,现正在门口等候。 什麽?快将盟主等人请入大厅,我随後就到。乐庆全闻言愕然,乐清文也抬起了头,眼神中是掩不住的惊慌。 乐庆全带著乐清文急急地前往大厅,口中犹不断念道怎麽这时候就来了,约定的日子分明是三天过後,莫非事态有变…… 乐庆全见过盟主。随著乐庆全行礼,乐清文垂著眸将大厅中人打量一番,除去盟主,十大山庄之主来了七位,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乐庄主不必多礼。高坐主位的杨称天言词有礼,却不带笑。突然到访,希望不至於带来困扰。 盟主哪儿的话。一一见过七位庄主,乐庆全落坐一端,乐清文垂手立其身後。不知盟主到访,是否为了无圣盟之事? 杨称天无言,而坐於西侧之首的鹤然庄主冒亭湘已然接话。鸣麒庄主,你可慌了? 鹤然庄主此话何意?冒亭湘向与鸣麒山庄不合,此时闻言,乐庆全更是蹙起了眉头。 何意?无圣盟对中原武林攻势频频,各大山庄皆受其害而鸣麒唯安,怎不引人怀疑?冒亭湘啜了口茶,又道:除了在下,只怕在座众人皆有所感吧。 无凭无据,你莫要血口喷人!乐庆全震怒,一掌拍下,茶几登时四分五裂。盟主,鸣麒山庄绝无与无圣盟有所挂勾,这绝对是无圣盟的离间之计,请盟主明察! 两位庄主稍安勿躁。杨称天微微一叹,复又说道:乐庄主所言亦不无道理,冒庄主也该谨慎些。 闻言,冒亭湘轻哼一声。盟主,若有实据又当如何? 有何实据你倒拿出来看看!乐庆全气急败坏,抢在杨称天之前说道。 冒亭湘轻蔑一笑,招招手,其庄人打开大厅之门,踏著轻快步伐而来的,却是熽龙帮少帮主,陈衹澧,眼见来人,乐清文浑身血液恍似成冰! 你说的实据便是他? 冒亭湘却不答话,陈衹澧微微一福。盟主,各位庄主,以及乐少主,许久不见。望向乐清文的那一眼,意味深长。 陈少帮主,有话便直言吧。杨称天似乎已看出气氛的微妙变化,蹙起了眉,抢先开口。 第 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6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86 章 各位可曾听闻步云缺此人?陈衹澧环顾一周,众人尽皆摇头。为了即将到来的正邪之战,熽龙帮早在无圣盟中布下眼线,前些日子,眼线传来消息,说是无圣盟下任御主人选终於定案,便为此人。 那又如何?乐庆全不满地问道。 奇怪的是,在中原武林与无圣盟纷争频传的当下,步云缺却在鸣麒山庄作客,乐庄主,你说这事是否奇怪? 你说什麽?乐庆全脸色大变,却像是突然想通,脸色转为灰白。 步云缺化名步宁风,声称是乐少主之挚友,多日前便作客鸣麒。日前,陈某与乐少主略有误会,刀剑相向之际,便是这位步宁风护於乐少主身前,两人情谊极为深笃,叫陈某好生欣羡。 清文,你说,这是怎麽回事?乐庆全疾言厉色,亟欲要一个答案。 乐庄主暂且息怒,无圣盟之人狡诈多端,兴许清文也同你一般── 杨称天话语未竟,陈衹澧复又轻道:可当日乐少主却是唤他云缺,这又该作何解释? 清文!说,你是否早已知晓步宁风的真实身份? 他毫无头绪、又急又慌,却不知该说些什麽。爹、我…… 云缺、云缺……心底却仍是唤著那名,祈祷他的平安! 乐庄主,请息怒,清文年轻气盛,难免行有踏错,既已铸下大错,也该给他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才是。杨称天走向苍白惊惧的乐清文,一手轻轻置於他的肩上,乐清文为此一颤。若能活捉步云缺,对正道而言,不可不谓大功一件,你说是吗,清文? 江湖誓 四十七 独自站在园中,午後灿烂的阳光照在乐清文身上,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眼前仍是铺天盖地的黑暗,手中握著有些重量的剑,他却只是茫然的直视前方,什麽也看不见,心底只有一道影子,步云缺! 怎麽办、怎麽办,他该怎麽办……手握得更紧了,剑鞘上精致的雕花深深地陷入掌心,心底的影子仍是沈静地笑著,但脑中的声音却是吵杂的,他们说,要活逮步云缺、他们说,只要有了步云缺,不怕无圣盟再有什麽花招、他们说、他们说、他们说……他们说,清文,这是你最後的机会。 机会,什麽机会,他需要什麽机会?是了,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罪……他的罪名是,勾结无圣盟! 少主! 听到叫唤,他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若和站在身後,神情紧张而担心,看著,他反而笑了起来,他以为自己笑了,但若和却只看见他的表情纠结复杂,勉强牵动的唇角,颤抖的透著万分心伤。 若和,云缺回来了吗? 步公子尚未回来。 是吗……他抬起头,看了看四周。若和,你说,这儿藏了多少人? 若和却是低下头,压低了嗓音。约莫十人。 乐清文没有说话,只是看著若和,像是思考著什麽,良久,才缓缓开口:若和,帮我!刻意放低的声音,是渴盼的请求。 若和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即行礼退下,什麽也没有说,看著他离去的背影,乐清文却是笑了,淡淡的笑意逐渐扩大,直到哈哈大笑,然後,他静静地唤来了一名庄人,只吩咐待步云缺回转鸣麒後速来禀告後,便回到自己的院落,随著他的动作,身边似乎传来细微的声响,他不知道,功力尚未全然恢复的现在,连手中的剑都是沈重的,他又笑了,笑得那样嘲讽,但那样的笑靥直到他的院落前,突然消失无踪。 原来,若和是去办这件事了……他抬头看著那面匾,上头是步云缺的字:纪云栈。 纪云栈……纪倵、云缺,又看了一眼,他默默地走入自己的东厢,背影沈静而苍凉。 第 8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7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87 章 其实他坐不住,於是他又走出有了名字的院落,缓缓地走上主人暂离的药房,他在里头待了一段时间,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麽,然後乐清文面无表情的走出来,又走上他的练剑坪,却什麽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著远方,没有人知道他喜欢这样,喜欢这样看著远方。视线似乎茫无焦点,但其实他想起了那座小山崖、想起步云缺的笑靥。 他还是拿著剑,虽有练剑的冲动,却不能……还不能!突然一道脚步声响起,他吓了一跳,匆忙转过身来,却是傅晚照。 晚照。 清文!你…… 我?我怎麽了?怎麽了,他不是乖乖的按照吩咐在这儿等著吗? 你真的…… 晚照,快离开,否则,他们会嫌你碍事的。不再清亮的眼眸若有似无的朝四周扫过,他微微一笑。 傅晚照蹙起眉,乐清文不该是这样的,乐清文为人洒脱,不该这样说话,这一切的失序都是为了步云缺,他知道。 握紧拳,他默默离开,几乎都忘了他原本想与乐清文说些什麽,也许他什麽也不想说,只是想跟乐清文站在一起,但乐清文已经不需要他了,他们曾经一起为正道做过那麽多事、曾经将自己的性命交在对方手上,而那些笑著的过去,已经不再了。 乐清文……已经选择了步云缺,但他还能怎麽做,他知道,乐清文不会背叛正道,众人皆知,鸣麒山庄花费了多久的时间、多大的力气才终於进入十大山庄之列,乐清文经常笑笑的说起他的父执辈为此付出多少心力,所以,乐清文不会背叛正道,他不会的。 那麽,自己为什麽要来? 庄人回报,步云缺已与药爷一同回来,多少人早已为此屏息以待。 听了庄人的话,步云缺前往练剑坪寻找乐清文,一步一步踏上阶梯,满心欢喜的他无暇顾及四周,握著手中的糖球,他只想著,乐清文会怎麽对他笑。 看见乐清文的背影,他忍不住一笑,突然想到,似乎总是乐清文来找他,在那座小山崖上,总是乐清文的脚步声让他回眸,而眼前的乐清文像是与他有著感应一般,笑著转过身来,轻轻地唤著他的名:云缺。 纪倵!他走过去,将糖球放入乐清文的手中。看我给你带了什麽回来?药爷拉著他一同上街,买了好些药材之後突然说要去逛逛,然後指著一处小摊说那是以前乐清文最爱吃的小玩意,闻言,他立刻买了一包,药爷却又摇摇头说是已经许久不见乐清文吃过,只是不知是为了什麽原因。 打开绢袋,五彩糖球荡漾著水果芬芳,他曾经很喜爱这种糖球,但…… 乐清文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轻轻地抚过步云缺的脸颊,步云缺在笑,像是什麽献宝的孩子一样,於是,他也跟著笑了。 绢袋离手,五彩糖球滚了一地,爹曾说,男孩子一天到晚吃糖成什麽样子? 在步云缺还来不及惊讶之际,乐清文已吻上了他的唇,他不知道周围有多少人,却知道这样的举动将会带来什麽样的结果。 双唇交叠,乐清文狂热的吻过步云缺口中的每一处,唇舌交缠,牵扯著数不清的爱与欲,他爱步云缺,这一生,至死方休! 纪倵……步云缺看著他的双眼,依旧是清亮的,但为什麽透著炙热的疯狂? 云缺,听我说,你身後有一道阶梯,若和在尽头等你,快走!快走!最後一声,他用尽所有力量推开步云缺,力竭声嘶。 纪倵? 他眦目欲裂,不住狂喊。快走!快走! 见情况脱离掌控,一旁的正道中人突然不知如何应变,面面相觑,直到有人奔出,一瞬间,刀剑出鞘,龙吟纷纷。 第 8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8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88 章 步云缺,休走! 纪倵! 抽出一直握在手中的绝世名剑,乐清文笑开一片猖狂,他的剑,今生只为步云缺而战!一人独对数十兵器,乐清文每一击後总是退倒数步,口吐朱红,却不曾放下手中的剑,鲜血染红衣襟,他却在笑。 步云缺转身而去,每一步都是心痛,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如果乐清文愿意以生命保护他,那麽,他必须走,哪怕每一步都踏碎了自己,痛得宁愿从未活过! 江湖誓 四十没顺过气来,不禁一呛,咳得撕心裂肺,人却清醒许多,好不容易顺过气来,药爷却突然给了他一巴掌,不轻不重,却吓坏一旁众人,直到苏静卉急急地抚上他的脸颊,乐清文才发现,原来二娘竟在床边! 药爷,清文伤著,您就别…… 药爷却没理会苏静卉的软语请求,怒斥道:谁让你擅自进我药房、盗我药丹,清文,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乐清文叹了一口气,却清清淡淡的笑起来,似有若无的笑靥,在他抬起头来时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清亮的双眼,那麽深刻的写著喜悦。药爷,进你药房、盗你药丹,确是清文的错。 他承认错误,却不道歉,看著他,药爷更是恼怒!你可知道── 药爷不用再说,清文都知道。他抬手轻轻推开了苏静卉,站起身。若和,为我梳洗更衣。 清文,你伤重,再休息一会儿吧。 二娘说笑了,这种时候清文怎还能休息,爹、盟主与一干庄主,想必正在大厅等我过去,好兴师问罪呢。 乐清文还是笑著,像是说著什麽无关痛痒的事,若和不敢耽搁,取过一旁的外衣就为乐清文披上,又取过木梳为他梳理一头长发,侍女忙著打开匣子取出银冠,帮著打理乐清文。 清文! 自镜台前站起,乐清文转身看向药爷及苏静卉,不再笑了,眼神却飘渺淡远。药爷、二娘,我不会後悔,永远都不会,哪怕要付出任何代价。说著,他双膝跪下,惊得若和及所有侍女也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累及二娘、药爷之处,清文自会向爹亲请罪,请二位不用担心。 看著跪在地上的乐清文,苏静卉忍不住掩面而泣,眼前银亮冠带、白衣飒爽的少年,明明该是正道最出色的弟子,但为什麽一切却变了?没有多看苏静卉一眼,乐清文不用任何人的扶持便起身向大厅而去,身後若和紧紧跟随,就怕乐清文突然倒下,但他没有,一路急忙地走到大厅门外,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看著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他将之紧握成拳,感受到心脏剧烈跳动,他闭眼吐息,只希望能够更镇定……其实骗不了自己,他在害怕,就像以往每一次做错事情一般的害怕,但他做错了什麽?他什麽也没有做错,他只是……保护了自己心爱的人! 无畏无惧的推门走入大厅,他听见身旁传来阵阵抽气声,没有任何动摇,他只是直直地走向厅前,双膝落地,朗声道:盟主、爹,以及各位庄主,清文前来领罪。 没有任何意外,乐庆全忿忿拾级而下,拿过一旁庄人手上的鞭子对著他便是一阵抽打,他没有运气抵抗,其实也无法抵抗,他在药爷房中盗来的药丹,只够让他恢复一个时辰的内力,模糊的想著,身上的伤口在乐庆全毫无留情的鞭打下再次绽开,殷红的鲜血染上他洁白的衣裳,他倒落在地,鞭声厉厉之中,混杂著许多庄主劝阻的声音,但只是劝阻,没有人真正拉开乐庆全,乐清文在心底笑著,正道便是如此、便是如此。 鲜血随著鞭梢四溅,纵横交错的血痕怵目惊心,身上传来火辣的疼,乐清文紧紧咬著下唇,不让自己晕厥过去,随著众人的劝阻声越大,乐庆全下手越重,白衣已红,乐清文伏在地上,动也不动,若和早就跪在一旁,死死地叩头请庄主停手……苏静卉与药爷甫踏入大厅,眼前便是如此骇人的情景,苏静卉不顾危险地冲上前,跟著挨了好几鞭,却没有闪躲的抱起几乎已失去意识的乐清文,哭得无法自抑。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庄主,打死清文又有什麽用!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 第 8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9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89 章 鞭声骤停,紧紧抓住染血皮鞭之人,却是杨称天。够了,鸣麒庄主! 盟主!是乐庆全管教失当,才让这厮放走步云缺,还让他伤了好些正道子弟,这样的涛天大罪,纵是打死了他也无法弥补! 我说够了!甩开鞭子,杨称天怒喝一声,脸上满是不耐神情。 药爷急急上前,打开药箱,硬是给乐清文灌了好些药水,但药水几乎一滴不漏地混著乐清文咬破的唇畔鲜血流下,脸色苍白如雪,右颊甚至让鞭子划开了一道口子,但他的神情却甚是安宁,看著,杨称天几乎是不忍的偏过了头,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场景,让他回忆起不该想起的过往,单只是这样想著,他竟温柔的低身抬起乐清文,徐徐地自他後背灌入自身内力,见状,众人纷纷心惊:盟主? 杨称天只是目光淡淡一扫,众人虽是又惊又疑,却再不敢打扰他们,只有苏静卉含泪看著杨称天,多年来,因著乐庆全与杨称天的私交甚笃,她与杨称天亦称得上熟稔,却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神情,几乎是温柔的,眼神却复杂地揉合了哀伤与愧疚。 直到乐清文咳出了一口鲜血,眼神渐趋清明,杨称天才放开了他,却还是细心地将之交到苏静卉手中。带他下去,好生照料吧。 多谢盟主救命之恩! 二夫人不必多礼。说著,他站起身走回首位,却背对众人沈吟许久,良久,他吐出一口长气,却只是挥了挥手。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大家都累了,先下去歇息,有事,我们明日再议。 还有人想说话,却也被阻止了,众人摸不著头绪的离去,仅馀杨称天独自一人留在原地,奴仆照他的吩咐关上了厅门,在一片黑暗之中,他掩住了风霜雕刻的苍老眼眸,像是十分痛苦的喃喃道:玉弟! 模糊之间,他像是又喊了谁的名字,却在话语方落之际猛然惊觉,复而一阵惶惶。 寞衣…… 江湖誓 四十九 若和。 一直守在床边的若和,被突如其来的叫唤声惊醒,抬头一看,乐清文已坐起身,伸手拂开曳地白纱,双眉紧紧蹙著,只是一动,便全身都痛。 少主! 我没事。摇摇头,脸色苍白的朝他笑了笑。若和,为我备马。 扶住了乐清文,若和忍不住出言劝阻。少主,不可以,药爷说你伤得很重…… 乐清文反握住他的手,神色坚定。我必须去,若和,我必须去。他必须去,否则步云缺会为他担心。 知道无法阻止,若和只好退让,让乐清文再次躺下,若和急匆匆的离去,再推开门时,乐清文已自己撑著起身更衣,见状,他又气又急,却只能上前接过外衣,为乐清文穿上,复又扶著他坐在镜台前,乐清文拿过白玉龙簪,递给正为他梳发的若和,然後,便静静看著黄铜镜中的自己,一手轻轻地抚上右颊的伤口,这伤……怕是怎麽遮也遮不住吧? 若和,将右边的头发放些下来吧。 知道乐清文深心,若和点点头,放下了些发丝遮掩右颊伤口,挽好发,若和扶著乐清文步出东厢,没有走向正门,却上了练剑坪,从小道走出鸣麒山庄,精神涣散的乐清文任若和扶著,却看清眼前不是他的坐骑,而是苏静卉的轿子,他转头看向若和,後者却只是静静将他扶上轿。 也罢……许是知道他伤重,轿夫走得极缓,一点也不颠簸,他却为这样的速度感到心焦,快……快让他去见步云缺! 近半个时辰後,若和才让轿夫停下,乐清文下了轿,不免赞叹若和之心细,这儿不是夜留香,让轿夫在原地等候,若和才扶著乐清文缓缓踏入夜色中,好不容易来到夜留香的後门,乐清文已是满身冷汗,守门的仆役见到他们两人,忙忙将之请入,踏上熟悉的阶梯,走到朱红长廊的尽头,他点点头,若和便放开了他,正自整著衣裳,又特意的拢了拢右颊长发,乐清文尚未开门,门扉已敞,未及抬头,乐清文已被拉进房中,一个踉跄跌入来人怀内,他却没有挣扎,放任自己软倒在步云缺怀抱中。 纪倵、纪倵! 耳旁传来步云缺担心的叫唤,混杂著声声强烈的心跳,乐清文笑了笑,抬手抱紧步云缺,即使步云缺抱得那麽紧,紧得勒痛了他身上伤口,他仍是笑著,双手同样不曾放下。 他抬起头,正对上步云缺炙热的眼眸,四唇随即紧密贴合,像是分离了一生一世,他们渴盼的需索彼此,将空气及思绪都从对方身上榨乾,什麽都不要思考了,历劫而见,唯有当下值得他们珍惜! 第 8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0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90 章 直到乐清文软软倒下,步云缺才惊觉狂热过後的他身上一片冰凉,连忙将他打横抱起,轻柔的放倒床铺,发丝洒了满床,露出他右颊伤口,看著,他忍不住动手解开了乐清文的衣襟,乐清文摇摇头,却没有力气阻挡他的行动,衣裳尽褪,乐清文亵衣之下的肌肤竟然无一完好,全都布满了红紫纵横的鞭痕,看著,步云缺却是後退数步,无法呼吸! 云缺……拉住衣裳,乐清文朝他伸出了手。 是我、是我,是我害了你……如果、如果!没有如果,就算有又如何!就算有机会能够重来,他还是会占有乐清文,还是会因为自己的欲望而伤害他,也许他就是想要这样,想要乐清文被正道孤立,想要他只能依靠自己,他就是想要乐清文! 可是……乐清文受了伤,单只是这样看著,他便几欲发狂! 乐清文缓缓走下床,双手捧起他的脸,轻轻的吻过他的唇畔,让他放开了紧咬的下唇,复而握住他的手,一指一指的掰开他紧握成拳的掌,在掌心间几乎见血的新月痕迹上落下不舍的轻吻。 不要伤害自己,云缺。 无法压抑的低吼一声,他抱住眼前的乐清文,却连一丝力道都不敢用,他明明那麽害怕伤害这个人,但到头来让他受伤的仍是自己……他究竟该怎麽做,到底还能怎麽做? 乐清文闭上带著笑意的眼眸,假装无力的倒在他怀中,当步云缺著急的将自己在一次放倒在床上时,伸手拉住了他。别走,云缺! 我去请大夫。 别去,我什麽都不需要,只要你待在我身边。 闻言,步云缺只能无奈而僵硬的点头,乐清文将他拉上床,依偎在他怀中,舒适的闭上了眼,对他而言,步云缺就是最好的大夫、步云缺的温暖就是最好的药。 纪倵…… 我不要你道歉,你跟我什麽也没有做错。 执起他冰冷的手,步云缺不舍的在他的指尖落下一个个轻吻,乐清文没有睁开眼,却泛起一丝甜蜜的笑靥,步云缺的指腹在他唇畔上不住摩挲,很轻很轻的,像是爱抚著他唇上的伤口,又像是以手指亲吻著他,抬起迷蒙眼眸,乐清文静静看著步云缺,良久,才不满的张嘴在他指尖上咬了一口! 步云缺却是轻轻地笑了,却又落寞地问:纪倵,你可会後悔…… 话语未尽,乐清文已冷冷地看向他,眼眸间再无方才调笑蜜意。步云缺,你是认真的问我? 也许我只是太害怕。 看著微泛自嘲笑意的男人,乐清文撑著坐起身,吻上他微微勾起的唇,以为只是像风一样轻柔的吻过,乐清文却又在他唇上重重的咬了一口,血腥味弥漫在两人唇间,离开了步云缺的脸,乐清文抚过他唇上的伤痕,轻问:疼吗? 步云缺摇摇头,不疼,不比看见他身上鞭伤时疼。 双手勾上他的颈项,倾听著男人胸前传来的鼓动,乐清文轻声道:云缺,我不後悔,也从未想过後悔……云缺,我感激上苍让我遇见你。 遇见步云缺,是他平凡人生中,唯一的美丽。 纪倵!还能再说些什麽,他还能再说些什麽,什麽也不需说,他只是抱著乐清文,语无伦次的不断说著爱语,要说多少次才够,要说多少次才能略微减轻心头的一点重量,原来爱可以那麽沈重,几乎要让人为此哭泣的同时,却又甘之如饴。 不知过了多久,乐清文才缓缓坐起身,忍著不让因疼痛而引起的抽气声惊动步云缺。我不能久待,云缺,相信我,我不会有事。 步云缺只是紧握著他的手,不想放开,看著他的动作,乐清文没有催促他,眼神中满含温暖爱意,甚至忍不住微微地笑了。 纪倵,我们一起走! 第 9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1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91 章 握著他的手,更紧了。 江湖誓 五十 一起……走?无来由的,他知道步云缺在说什麽。 对,我们一起走。他的眼神坚定不移,握著乐清文的手却微微颤抖,像是兴奋,更像是恐惧。纪倵,我们一起走,走出这个武林,走到只属於我们两个的地方,只要能够和你一起,我什麽都愿意放弃。 放弃……你是无圣盟下一任御主,你要放弃这一切? 你就是我的一切!步云缺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麽肯定的重复了一遍:你就是我的一切。 走出这个武林、走出这个江湖,走到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跟这个将自己视为一切的男人过只属於彼此的生活……简直就像是作梦一样,如果真能如此、真能如此……乐清文看著步云缺,却什麽也说不出口。 也许不能让你过上如同鸣麒少主一般的好日子,但我会爱你、保护你,今生今世,至死不渝。 好日子?闻言,他想笑,却不能,像是被步云缺认真的神情所吸引,无法动弹,目光集中到两人交握的手,感受著绝对真实的热度,乐清文淡淡地笑了开来。未来……我将是鸣麒庄主,而你将是无圣盟御主,你与我、你与我…… 步云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他。 看似光明灿烂的前程,也比不过彼此交握的这双手,与心爱之人携手一生,原是多麽美丽的奢求,而他们竟有机会拥有! 投入步云缺的怀抱,他笑著,眼中却泛起薄薄泪光,原来喜悦也能如此巨大而沈重。我跟你走。 抱著乐清文,步云缺明明开心的想要大笑,笑声却仅能零落,原来欣喜若狂是这样的感受,复杂的几乎叫人心痛。 但乐清文却略微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仰头看向他,神情犹豫而有愧。云缺,我跟你走……但,不是现在。 别露出这样的神情,纪倵,我懂你的。笑著抚上他紧蹙而带愁的眉眼,步云缺轻道:我懂你的。你舍不下你爹、你二娘,药爷还有若和。 让我回去留封信,云缺,我答应你,今夜,是我身为鸣麒少主的最後一夜。看著步云缺,他的神情一扫先前沈重阴霾,复而清亮愉悦,明日,我便完全属於你。 属於他,单只是三个字,便让他笑开满脸灿烂,自怀中掏出一只锦囊,并从中倒出一块血红玉牌,步云缺将其珍而重之地戴上乐清文的颈项。 血红玉牌上雕刻著繁复的镂空花纹,花纹间似缠绕著些古字,他却看不清楚,执起胸前玉牌端详著,乐清文好奇的问。这是什麽? 无圣盟的圣血御炽令,见之如见御主,有了它,任何无圣盟人都不能伤害你。 为什麽给我这个…… 抚过手上乐清文所赠玉饰,步云缺轻声道:这是许诺,纪倵,我把我自己交给你。 就著乐清文的手执起血玉,步云缺落下虔诚一吻,许诺他的一生一世。 明明是那样圣洁的吻,乐清文却只感觉一阵心跳,他敛下眼眸,对步云缺说道:既是许诺,那麽,你吻错了地方。 凝视著彼此,他们交换了一个吻,以吻代替誓言,将自己交给对方,明日金乌升起之後,他们将只属於彼此,为对方而活、为对方而死,缱绻相依,今生今世,至死不渝。 我该走了……眷恋不舍,即使他们还有那麽漫长的未来能够在一起。 明日寅时,我等你。 第 9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2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92 章 几乎忘了自己是如何走出夜留香,即使若和已扶著他坐上轿子、即使夜空中飘著丝丝细雨,乐清文眼前仍然只有步云缺深情的眼眸,因狂喜而轻颤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胸前血玉,玉上彷佛还残留著步云缺的温暖,过了今夜,他便能离开这一切,只是这样想著,喜悦便掩盖了身上一切痛觉,脑中仅剩对未来的美好想像。 云缺,我将与你,双宿双飞! 甜蜜的笑意,在若和扶著他踏上练剑坪的那一刻,凝然如冰。 雨势渐大却依然灯火通明的练剑坪上,他看见面无表情的杨称天、气急败坏的乐庆全,以及脸上犹有泪痕的苏静卉,其他庄主则是略带嘲讽、不屑的远远站著。 爹、二娘…… 没有多说什麽,乐庆全推开若和,仰手便是一巴掌,力道之大,让他跌落在地,白衣尽染污泥,而口中血腥弥漫、眼前模糊不清、耳内嗡嗡作响……云缺,我答应你,今夜,是我身为鸣麒少主的最後一夜……无法思考,却依稀听见自己立下的誓言,伴著乐庆全怒如雷霆的叫骂声。 孽子、畜生! 最後一夜……他想起身,想要跪在地上向乐庆全及苏静卉拜别,原来他终究不能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好儿子、原来他终究只能是正道中的反骨,所以他什麽都不要了,他只想和步云缺在一起,但他起不来,晕眩夺去他一切能力,他看不清、说不明,下意识的握住胸前血玉,直到一个人扶起了他,良久,他才在滂沱的雨势中看清身旁的人不是若和,而是傅晚照。 晚照,这畜生方才去了哪里,是不是去见步云缺了? 是的,我亲眼所见,他和步云缺在城中的夜留香碰面。 乐清文瞪大了眼,呼吸急促,即使声若游丝,他仍然奋力道:晚照,你! 原来是躲在那下九流的烟花之地,莫怪乎众人搜寻许久,却仍毫无所获。 杨称天没有答腔,却直直地看著乐清文,像是在确定著什麽,突然,他冲至乐清文身旁跪下,掰开他无力的手,不可置信的看著掌中血玉,乐清文跪伏在地,伸长了手想抢回来,却让傅晚照压住双手。不,还给我!还给我! 无圣盟的圣血御炽令……他记得,许久以前曾有人告诉过他,见此玉牌如见御主,他还记得那人笑意嫣然,手把著手教他上头的古字写的原来是君临天下。 还给我!那是他的、他的,那是步云缺的心、是他的承诺,是他们的誓言,是他的……还给我! 冒亭湘走上前,接过了门人手上的伞,为自己与杨称天挡去越来越大的雨势。盟主,只要有了这块令牌,我们便可直捣无圣盟核心! 不、不,还给我!那是我的!泪水混著雨水,乐清文拉住杨称天的衣襬,苦苦泣求。盟主,求求你还给我,那是我的、是我的。 冒亭湘又上前一步,逼问道:盟主,你还迟疑什麽? 紧紧握住手中血玉,杨称天生生扯断乐清文颈上绳带,无情地拂开乐清文的手。清文,为了正道,我别无选择。 杨称天缓步离去,握著血玉的手紧了紧,不再理会身後绝望的泣求。 来人,将少主带回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放他出来!乐庆全冷冷下命。另将若和关入牢房,不许他和少主再有联系。 东厢房中一片黑暗,暗夜中,庄人点起烛火,却是奉庄主命令在每一扇窗上密封铁板,敲击声不绝於耳,乐清文跪坐在门前,无力地拍打沈重门扉,却再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直到倾盆大雨将一切声音都掩盖殆尽,门口看守的庄人却依然听见一声声微弱的哽咽…… 云缺、云缺! 江湖誓 五十一 抚摸著腕上玉饰,步云缺不禁笑了,单只是这样碰触著属於乐清文的东西,他便忍不住笑意,等待的时间那样漫长而磨人,却尽皆甜如糖蜜,多想立刻将乐清文拥入怀中、多想立刻与他策马奔驰,去到只属於两人的天地。 突来叩门声,来人不请自入。宁风。 第 9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3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93 章 见到来人,步云缺蹙起双眉。三师叔?语气中尽是疑惑,齐云身为御主身旁护法之一,怎会在此地出现? 宁风,快与我回无圣盟。 发生何事? 齐云看向步云缺,想要叹气,却还是忍住了。回转无圣盟後,御主自会向你解释,快走,正道之人就要来了。 我不能走,我── 话语未落,齐云已握住了他的手腕。乐清文不会来的,取而代之的是正道人马,你该知道这代表什麽。 不!乐清文不会背叛他,他们说好一生一世…… 不管你相信与否,快和我回无圣盟,御主要见你。拉著他走到窗边,齐云指向远方扬起的烟尘。看,那就是正道的人马,你还犹豫什麽! 我…… 快跟我走! 不由分说,齐云拉著他匆匆走过朱红长廊,步云缺几乎无法思考,握住马缰,他却没有上马,齐云看向他,眼中是那麽清晰的遗憾与内疚,其实他们都可以挽救这一场悲剧……曾经、或许。 三师叔,我不能走。他不能走,他要等乐清文。 齐云还想说些什麽,前头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隐隐约约地传来步云缺的名字,夹杂著喧哗与令人惊恐的刀剑互击声,步云缺听著越见逼近的脚步纷沓,心也跟著乱了。 宁风,快走,你若被擒,乐清文又能怎麽办? 一咬牙,步云缺翻身上马,与齐云冲出夜留香,有不少正道人士追赶而来,奔驰了将近一天一夜,他们才终於甩掉身後的追兵,换马的空档,步云缺还是看著来时的方向,像是什麽也做不好的慌张,却说不出口也不敢说。 纪倵、纪倵…… 齐云看著他,虽然什麽也不该说,却还是不忍的开口:乐清文不会有事,乐庆全总不能杀了他。更何况…… 三师叔,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为什麽无圣盟会突然…… 回到无圣盟,御主会亲自回答你。补充了食粮与清水,齐云再次跨上马。走吧。 步云缺又望了一眼远方,心乱如麻的与齐云再次奔驰在深夜的路上,一路上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他们终於在五天後回到无圣盟,步云缺一脸憔悴,但双眼却依旧闪烁著亟欲得知一切的光芒,齐云摸索著机关打开了浮云龙门,门後等待著他们的是众多无圣盟弟子,一见来人,立即跪下:参见齐护法。 起来吧。齐云扬手摒退众人,又唤来仆役准备热水、新衣等,听著他的吩咐,步云缺问:难道不能立刻去见御主吗? 就凭你我这副模样? 烦躁的跟著仆役回到居处,步云缺草草的梳洗过後,正要换上桌上早已备妥的服饰,却见安骥远站在桌前,出神似地看著那套红丝暗绣玄衣。 师父? 安骥远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落坐於桌前,似乎还是看著那套衣裳,直到步云缺拿起玄衣穿上,安骥远看著他的动作,低声问:云缺,你的御炽令呢? 第 9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4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94 章 闻言,步云缺微微一愣,他的御炽令……我给了纪倵。他不打算隐瞒,无论後果会是什麽。 但安骥远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想像中的责难,复又轻声道:御主吩咐,要你明日再去拜见。 但我── 无圣盟中,御主的命令就是一切,这麽简单的道理,难道你都忘了? 他低下头。云缺不敢。 安骥远没再说些什麽,转头便走出了房间,沿著道路一路走到议事堂,内中却空无一人,他又走向御宫,但御宫中人来来往往只是静静洒扫,见了他便跪下行礼,他问了御主行踪,却无一人知晓,安骥远静默半晌,随即离开御宫,转入一旁小径,尽头处赫见一座宁静坟茔,碑前人影背手独立,乌黑长发披散而下,身上一袭迆地长袍,正如身後残阳夕照,血凝般红。 安骥远只是静静看著,良久,彷佛连眼前都染上了一片血红之际,他低声轻唤:寞衣。 墓前人影微偏过头,带笑容颜半掩於黑发之後,看向他,越水烟嘲讽一笑。大师兄,你叫谁呢? 安骥远只是看著他,沈默不语。 越水烟回过头,眼前的墓碑上刻著两个名字,那麽熟悉的六个字,看久了总有种差了什麽的错觉,像是写错了,但怎麽可能写错,这是他多年前一刀一凿亲自刻就,并以心头热血染红字迹,即使闭上眼,那两个名字都会清楚地浮现眼前,像是那一刀一凿其实刻在他的心间,至今仍在淌血。 杨称玉、杜寞衣。他喃喃地念著碑上的两个名字,然後低低地笑了。大师兄,你叫的寞衣在那里面。 安骥远走到他身旁,伸出手想要握住他,却被闪开,越水烟离了他几步,刻意拉开一点距离,复又笑道:大师兄,你怎麽了? 那抹笑,是明知他在想些什麽,却故意折磨的刻意,他明明知道自己想些什麽、明明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却笑的那麽无害问他,怎麽了?他也想要知道怎麽了! 他莫名的气怒,忍不住想要伤害眼前的人。悲剧是你一手造成,不是任何人的错! 越水烟微微一愣,旋即笑开,笑靥是那麽刻意的无辜。那又如何? 那笑容多麽刺眼,安骥远再也无法忍受,抓住他的肩便将他拉向自己,不由分说的吻上他笑著的唇,刻意的粗暴让越水烟不耐地蹙起眉,推开了他,反手便是一掌。 安骥远,我说过了,不许在这里动我,莫要挑战我的耐性! 在哪里有什麽差别?左颊一片火辣,越水烟长长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脸,他却在笑。你说杜寞衣死了,那你是否忘了杨称玉一样死了! 住口!越水烟扬起手,却突地绽开一抹豔丽笑靥,并放下了高举的手,改而抚上他脸颊伤口,却故意的用指甲划入血痕。大师兄,你是我最得意的助手,我舍不得打你。 江湖誓 五十二 用力握住了他在自己脸上肆虐的手,安骥远语气轻蔑。你还记得需要我的帮助? 怎麽可能忘记。越水烟依然笑著,笑意却晦暗阴狠。 那就跟我来。安骥远拉著他一路走入御宫,将他摔入挂著重重暗红纱帐的大床时,越水烟仍是在笑,安骥远看著他的笑容,不耐地对著御宫中服侍的下人怒道:都下去! 但所有仆役只是跪在地上,低下了头。 大师兄气过了头,忘了这御宫中人只听御主之命吗? 叫他们下去。 第 9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5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95 章 越水烟看著他因怒气而扭曲的脸庞,像是思考了一会儿,歪头道:有人看著又何妨呢?大师兄,你怕啊? 叫他们下去! 越水烟一声轻笑,直到安骥远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几乎要将他双手握断的同时,他才吩咐道:都下去,没我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入。 侍者快速退下,广阔御宫中仅馀他们二人,越水烟笑意凝结,冷冷地说:大师兄,我手疼。 将双手自他腕上放开,安骥远随即剥开了他的衣裳,随手把那象徵御主的长袍丢得极远,毫不怜惜地分开他的双腿,将自己火热的欲望挺入他的体内,没有任何的前戏与滋润,男人的肉刃一寸寸的挺进他乾涩紧窒的小穴,像是整个人被活活撕裂一般,越水烟痛得面无血色,却紧咬下唇忍耐著,当男人的欲望被完全包覆,他才缓缓地松开紧绷的身体,却来不及喘气,便让男人迅疾的冲撞打乱了一切思考,鲜血润滑了男人的暴行,每一次的挺进都像是要贯穿他的身体,他却只能无力地承受。 男人将他翻过身,从後面进入他,看著眼前暗红的床帐,他不知为何伸出了手,像是想要抓住什麽,却被男人一把握住,将他往後拉起,他只能靠著一手扶住床板撑起自己,男人随即拉住了他另一只手,半跪於床板之上,他优美的背向後弓起,任男人一下一下的将他拉後,再用力挺进。 的确是不该惹怒他的……随著他的抽插而摆动著身体,像是连思考也被摇晃的有些模糊,越水烟这样想著,其实对自己并没有什麽好处……但是也不错,像这样被粗暴的占有,可以让他忘记很多事,他不想再看见墓碑上的两个名字,那一切都让他感到痛苦,比起无法言说的心痛,他宁可被安骥远撕裂。 寞衣…… 听见那个名字,越水烟浑身一震,安骥远将他温柔放倒,用得回自由的双手掩住了耳,越水烟紧闭双眼,不让自己听见那个名字,虽然看见他的动作,但安骥远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继续轻声地唤著,而动作突然变得轻柔低缓,越水烟睁开眼,眼前却是模糊一片,只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的叫著,寞衣。 寞衣、寞衣……杜宇声寞,为谁沾衣,寞衣,我想和你一起,朝暮天涯,相偎相依。 寞衣,忘了大哥,和我一起,只要有你,我什麽都愿意放弃! 是谁在说话、是谁在说话,风那样大、雨那样狂,谁炽热的手紧紧地握著他,不、不、不,不要! 不要、不要!越水烟突然放声大叫,双手抱头,像是想起了多麽伤心的过往,痛苦的哭著、叫著。不要……不要! 见状,安骥远连忙紧紧地抱住他,安抚似的拍著他的背,温柔地唤著他。水烟、水烟,没事、没事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水烟,你看著我,没事了,都过去了。 良久,越水烟涣散的目光逐渐集中,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他低低地笑了。还没有过去,大师兄。 安骥远没再说些什麽,只是下床端来巾帕热水为他净身,复又拿来药膏为他上药,过程中不发一语,动作却是专注温柔,为他穿上最後一件长袍後,他抱著越水烟来到镜台前,拿起青玉梳为他梳理一头如云黑发,柔软长发滑过他的手指,明明那麽美丽,他却有想哭的冲动,其实越水烟仅小他五岁,但镜中的他却还停留在过往,挣扎在悲剧之间,不愿离开那段已逝的岁月。 大师兄。越水烟的手握上他的,自染上烟瘾以来,那手便四季冰凉,他却一直都记得,多年前,当他与自己最疼爱的小师弟练过剑後,小师弟捧著汗巾的手总是那麽温热。 怎麽了? 大师兄,对不起。 他没有问越水烟为何道歉,他也不需要知道理由,放下青玉梳,安骥远没有再看镜中容颜一眼,便转身离去,而御宫之人在他身後鱼贯步入,像是什麽也不曾发生,而日落月升每日依然,日子就是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伤痛却会不断累积,一天一天的,以为痊愈了,却总是微微痛著。 隔著特意设计的竹帘,他看著一步步走入无圣殿的步云缺,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烟杆,脚步声在安静而空旷的大殿中回盪,直到他站定身子,单膝下跪。步云缺参见御主、各位长老。 没有人说话,步云缺仍然跪著,帘後人扬起手。撤帘。 那麽熟悉的声音!步云缺心一惊,抬起头来,却见越水烟身著御主华服,高坐主位,脸上仍挂著那样平淡的笑意。水烟? 无礼。 越水烟笑容更盛。欸,孟长老,正所谓不知者不罪。 第 9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6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96 章 御主?步云缺楞楞的,几乎不能相信。 我是越水烟,也是无圣盟御主。越水烟站起身,俯视著他,脸上神情是步云缺不曾见过的严肃。你以往所见乃我御影,此举用意有二,一为护我周全,二则让我更能掌握无圣盟上下。 无法思考、无法思考,他自然对越水烟的身份有所怀疑,但从不曾想过越水烟竟是御主……但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师父及三师叔为何会出现在夜留香,那麽,近期来无圣盟与正道的纷争……像是就要明白什麽,却是心头纷乱,无法言语。 坐回主位,越水烟笑道:步云缺,身为无圣盟少御君,你可知罪? 步云缺心口一窒,环顾在场众人,突然觉得自己身处一场骗局,他无法解释,却明白即将发生何事。 步云缺,我传予你的圣血御炽令现在何处? 我…… 见御炽令如见御主,凡见此令,我无圣盟弟子绝对遵从。如此重要的信物,现在何处!见步云缺依旧不言不语,越水烟更是震怒。你可知御炽令一旦落入正道之手,对无圣盟将造成多大的伤害? 我知道。 御主,步云缺身为少御君,却使御炽令落入正道手中,危害我无圣盟,此等大罪,实为难容,吾等望御主秉公办理,将步云缺处以极刑。 处以极刑!处以极刑!长老们纷纷站起,怒而指向步云缺! 江湖誓 五十三 越水烟只是笑著,手指在乌沈木镶金椅把上轻轻敲打,看著台阶下不声不响跪著的步云缺,比对著长老们气急败坏的老脸,长指停止动作,长老们声音骤停。 长老们激动若此,看来难有共识,不如请诸位长老退席,让我与少御君单独谈谈吧。 御主!请御主── 越水烟站起身,手掌轻扬。请长老们退席。 长老们面面相觑,良久,大长老才率领众人默默行礼退下。 看著长老们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越水烟走下阶梯,随意地摆摆手,一时之间,众人纷纷行礼离开,越水烟直直走到步云缺身旁,烟杆轻轻地敲了敲他的肩。甭跪了,随我来吧。 走在越水烟身後,步云缺忍不住就要开口,越水烟却像早已知晓一般,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麽,但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闻言,步云缺亦只有静默地跟随著越水烟的脚步,九弯、八拐,绕过重重洞天,每一步都催促著思念,却不知终将走向何方,步云缺以为越水烟会带他到御宫,但他却绕进了一条羊肠小径,步云缺从未踏入此处,这里是无圣盟的禁地,但当眼前豁然开朗,所谓的禁地之处却只是一座花木扶疏的雅致小亭,越水烟指了指亭中座椅,步云缺静静坐下,越水烟却坐上了亭栏,懒懒地靠著朱红木柱,一如往常的吞吐烟雾,阳光洒落在他暗红衣襬,腰间垂落的一颗血红冰晶微微地摆盪著,在地面上投射出一圈微红彩光,那一身御主的衣裳,让这本该是平常的光景,变得突兀而难以置信…… 问吧。 他应该质问应该气愤,但胸中一片空荡,百转千回仍然只有三个字。为什麽…… 为什麽……越水烟楞楞的重复了一次,然後静静地笑著,手中的烟杆在烟雾间转啊转的,转晕了是非。为什麽不告诉你,我是御主?因为没有必要,我想做的事,无须你来承担一切。 为什麽? 为什麽带你回来……无圣盟与正道争战将起,你待在夜留香只是徒增危险。越水烟停了停,复又自问:为什麽给了你少御君的地位、为什麽给了你圣血御炽令? 步云缺只是看著越水烟,其实这些并不重要……他真正想知道的,已然失落於那阵阵烟雾之中。 第 9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7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97 章 圣血御炽令已经落入杨称天手中,要不了多久,正道便将率众而来。越水烟看著远方,像是已经看见争战烽烟,却不是对著步云缺说话,一片浮云遮掩光阳,他回眸望向步云缺,目光却迷离朦胧。宁风,为何把御炽令给了清文? 他没有说话,却回避了越水烟的眼眸,低下的目光落在腕间玉饰之上,忍不住伸手去摸,触手只是一阵冰凉,他突然想起乐清文一身的伤,却撒娇似的偎在自己怀中说什麽也不需要,自己就是他的药。 是不是……越水烟像是喃喃自语,却吸引了他的注意。是不是除了把所有一切都给他,你再不能感到心安?是不是不把自己最重要的所有都抛弃,你就会无端害怕?是不是除了这样,再也没有办法去证明你的心?即使必须把自己揉成碎片,也想和他相偎相依。 越水烟无意识的握紧手掌,像是在揉碎谁的心,他握得那麽紧,复又轻轻松开手掌,浮云因风掠去,阳光照亮了他的掌心,什麽也没有。 步云缺听不懂水烟究竟想说些什麽,却觉得越水烟现在的模样和自己很像,说不上是哪里像,绝不可能是外表,也不是身形,但他们很像,像在那细微动作之下的无端茫然,多想抓住最後一丝希望,但掌心间什麽也不曾留下。 你与清文的未来……已然注定是一场悲剧。越水烟看向他,目光未曾如此清醒,步云缺一凛,却摇头。 不,不会的! 没有理会他的否定,越水烟深吸了一口烟,而後缕缕呼出。只有回到你们原本的定位,才能阻止这场悲剧。 原本的定位?你是说……敌人吗?他们再也不可能是敌人,走过了那麽久那麽多,他们怎麽可能回到过去,回不去了、不可能回去的! 你们一直都是敌人,难道你们曾经改变过什麽吗?他嘲讽一笑,笑靥却显得有些无力而沈重。无圣盟与正道、你与他,当烽火连天,你们也只能刀剑相向……或者,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在所有正道中人的注目之下? 他已经这麽做了!他给过自己一个吻,用力的将自己推向出口,乐清文已经这样做过了。 那麽,御炽令为何落入杨称天手中?他清冷一眼,却谁也说服不了。无论如何,你应该不曾忘记你所许下的誓言,为了无圣盟,你要战到最後一滴血,用你的生命守护无圣的存在。 我记得。步云缺双手紧握成拳,那是镂刻在生命中的记忆,他不会忘记。但为什麽?百年来无圣盟与正道从未有过如此大面向的争战,水烟,为什麽你要这样做? 因为我们都向往中原。他轻轻一笑,明明是事实却那麽可笑。此地土壤贫瘠、天候恶劣,不比中原,人民过得苦,但中原人不肯接纳我们,他们筑起关口、划分界线,将我们阻挡在这里。百年前,无圣盟的创立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这儿的百姓,希望让大家都有口饭吃,但这条救命的绳索曾几何时已经成为枷锁,困绑了这儿的人民,他们不肯离开无圣盟,即使我们已经为他们打开通往中原的门,你说多可笑? 那是因为中原依然不安全,多少无圣盟人死在中原正道手中。步云缺愤然说著,却又沈寂。 看了他一眼,没去挑剔他的话语,越水烟只是淡然道:没错,所以我要给他们一个安全的中原,经此一役,也许无圣盟将永远消失,但中原正道也需至少十年休养生息,我早已做好一切安排,将大部分的无圣盟人秘密移往中原,十年时间足够他们成为一个真正的中原人,十年後,还有谁会发现、谁会追究? 步云缺默然无语,他知道这是他该做的事,但是,他怎能与乐清文兵戎相见! 我知道你惦记什麽,但没有人帮得了你,要在争战中活下去,你必然得持刀而战,乐清文也是同样,所以我才说,你们的未来注定了是一场悲剧。 不会的!他反驳,却乱了心神,转身大步离去,却踏不定未来命运。 看著他离去背影,越水烟只是轻轻地笑了开来,笑声如铃,俄而一阵狂风吹落细花末叶,纷乱之间,他还是依恋地望著,几乎想要迈步去追,却比谁都清楚,过往一切早如虚幻尘烟,那相仿背影不是他,再也不是他! 江湖誓 五十四 多麽正大光明的理由,你说是吗? 收回目光,他吐出一口烟雾。我说错了吗? 你没有说错,只是少说了一些。安骥远自树後走出,狂风已静,尘埃落地,他缓缓踩过一地落叶泥花,声响细细。何不说,你多年筹画、千里布局,只为了杀死一个人。 走到越水烟面前,他却再没有伸手碰触,离著一些距离,玩笑似的行礼如仪,冷眼看著安骥远的动作,越水烟轻笑一声,冷冷道:大师兄,你说,你教出来的好徒儿会怎麽做? 他会走向你说的悲剧,因为他永远不会放弃乐清文。 第 9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8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98 章 哦,大师兄不心痛?他像是期待著什麽的孩童,天真却残忍。 原来沈浸在绝望爱情里的人还管得著别人的心痛。他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笑道:绝望爱著的人,怎会知道别人心痛!喃喃说完,他放声哈哈大笑,再不曾回头的离去。 虽然看见安骥远走了进来,但步云缺却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台边,他明明知道自己应该行礼应该请安,可是一股巨大的沈重包围著他,连思考都变得迟缓,看著他,安骥远没有多说什麽,跟著沈默。 他的徒儿……其实他也曾经有机会挽救,如果自己当初反对步云缺参加武林宴、如果他当初……如果、如果,无法挽回的人总是想著如果,他错了、真的错了,他竟又犯了与当年相同的错!只是这样想著,他终於缓缓的开口,一字一字清晰坚定。快走! 师父? 你走吧,离开无圣盟,带著乐清文到任何地方,离开这里,无圣盟与正道之间的争战,本就不该要你们两人陪葬! 我可以吗……我发过誓,要为无圣盟战到最後一滴血……我可以吗?他可以吗、乐清文可以吗?他们可以离开这个江湖,这个抚育他们成长,却又相对残忍的江湖? 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云缺,你可以为自己的幸福而自私,趁现在还可以挽回,快走! 看著安骥远,步云缺低下了头,视线又落向手腕上的玉饰,他一咬牙,快速地经过了他的身旁,离去的背影没有回头,朝著他心心念念的方向而去,安骥远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笑了,笑靥却扭曲而悲伤……快走、快走,如果当年那个人也愿意这样做,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听取了盟众的报告,拿著烟杆的手轻轻一挥,阶下众人迅速离去,他知道安骥远会这样做,也知道步云缺不会回头,越水烟轻轻地笑了开来,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他笑著,走入御宫旁的小径,一步一步的走到坟茔之前,看著碑上红字,他忍不住放声大笑,当年他所想要的也许不过如此,一个回首、一个呵护,只可惜将这些给了自己的人不是他、不是他! 御主。齐云在他身後跪下。 保护宁风的人马派出去了? 是,一切谨遵御主吩咐。 其馀的呢?他没有回过身,维持著同样的姿势问道。 除了计画中的一千盟众,其馀人等已顺利送出,估计约莫二日後便将进入中原。齐云停了停,又接著说道:杨称天等人也照御主所想,不日即将抵达。 怪陀的机关呢? 明日便可完工。 很好。他终於回过身,笑意依旧。三师兄,辛苦你了。 御主── 不等他说完,越水烟已然开口:三师兄,我记得你也该离开了。 请让我留在御主身旁。 留在这里的人都非死不可,三师兄何苦偏要留在这儿?他笑著,又说道:三师兄,你到夜留香去吧,也许,将来还有需要你的地方。 御主,一千人的性命、无圣盟的灭亡,真的能够换到你想要的吗? 若能换到无圣盟人的未来,一千人命实在太便宜,至於无圣盟……他轻声一笑。只要他们能在中原好好活下去,还有谁会需要无圣盟?齐云,无圣盟的存在一直都是为了这一天。 越水烟说得没错,明明知道他说得没错,却还是忍不住疑问。那麽御主呢? 第 9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9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99 章 越水烟忍不住笑了,笑得那麽开心,就像是祈祷已久的愿望终於就要实现。我?三师兄,我多麽庆幸当年接任了御主,才让我有机会完成长久以来的心愿。 师父说过,只有你才能完成无圣盟的使命。即使这个使命是灭亡。 停了笑,越水烟正色道:师父说得没错,三师兄,师父从来不曾与我说过那麽多,他老人家还和你说了什麽? 师父说,因为你不在乎自己,自然也不会在乎其他人的性命,所以只有你能完成这个使命。至高无上的地位与权力总让人迷惑,历代御主谁肯让自己拥有的一切转瞬倾颓?但也许越水烟可以,因为他想要的从来不是那些……师父当年的语重心长,他一直记得。 三师兄,你走吧。烟雾重新袅袅,他又转过了身。 齐云没有再多说什麽,顺从的转身离去,直到脚步声再也不复听闻,越水烟才抬起低垂的目光,坟茔旁的柏树上多年来总挂著一把银白长剑,他将之取下,抽出仍然锋利银亮的剑刃,倒映著他与当年几无二致的面容,剑身轻甩,龙吟阵阵,相同的动作总让人错觉,像是那个眉目如画的少年还在自己眼前,温柔轻笑。 称玉,我终於等到这一天。看著碑上的字,他轻声说著,语气水般温柔,像是对著最爱的情人。你放心,我不会留情,我与他……早已无情了,我只想为你报仇,用你最爱的剑、用你教我的一切,亲手了结他的性命。称玉,你等我,很快的、很快的…… ☆★☆★☆★☆★☆★ 策马踏月,他不断狂奔,脑中却回响著安骥远的话语,而乐清文的身影越来越鲜明,他必须去,对,他必须去,他与乐清文早已约定,要一起走出这个武林,走到能够幸福生活的地方去,他必须赴约,正道或是无圣盟都不重要…… 马儿突然停了,眼前竟是正道旗帜,在夜风中飞扬著诛邪的热火与宏愿,深夜的蹄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像是嗜血的贪狼般,正道爆出一阵声浪,夹杂著无圣盟与他的名字,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猛攻! 心下一惊,步云缺却只能拔出配刀应战,但正道、正道……正道二字总让他想起乐清文,如果他杀了这些人,他与乐清文之间究竟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心乱而刀乱,就将不敌之际,无圣盟人及时赶到,一时之间,刀剑铿然之声不绝於耳,鲜血泼洒在月光之下,一个正道侠士倒下、一个无圣盟人倒下,一个又一个,步云缺一甩头,挥去所有想法与可能,一声嘶吼,刀下立毙一人! 看著刀上的血,他喃喃的重复了一次越水烟的话:你们的未来……注定是一场悲剧。 纪倵,我想到你身边,想要握著你的手,带你走到只属於我们的远方。 但他手上沈重的刀,却开启了正道与无圣盟的前哨战。 江湖誓 五十五 睁开双眼,他不禁哑然失笑,眼前是近日不断重复的情景,但昔日众人担心的目光总令他心如针刺、内咎自伤,而今他却只是漠然扫过,克制不了起身离开的冲动。 清文。苏静卉握住了他的手,不去多想他的笑容所为何来。 二娘,你不该进来。他撑起身,不需任何人搀扶,连他都有些遗忘,故意让淋了雨的身子倒在满是寒意的地板上,要多久才能引得二娘与药爷前来? 庄主若有任何责备,我自会一力担起!几乎是第一次,苏静卉在乐清文面前失了端庄的喊著,紧握著乐清文的手放了开,转而掩住脸庞,究竟是什麽变了,她的一切竟似再也打动不了乐清文。 二娘,若和呢?乐清文问著,苏静卉像是无法言语,只是点了点头,他便也敛下眼眸。若和无事便好。药爷递了碗药汤过来,乐清文看向他,坦然的目光却摇曳著委婉的拒绝,连手也不曾伸出。药爷,前方可有任何消息传来? 你喝下这碗药,我自会告诉你。 乐清文笑了,却直直地瞪著他手中的药。药爷,你可愿意发誓,这药中没有任何我不想喝的东西? 药爷一愣,转身摔碎了手中药碗,声响令苏静卉浑身一震,等候在外的侍女只是低垂著头,不敢抬起。药爷双手倚桌,终於无力地落坐桌前,看著那无声的背影,乐清文敛了笑,这里没有人愿意帮他。 下了床,有些摇晃的站起身,他拂开苏静卉的手,并坦率地迎向她受伤的目光,良久,终於双膝跪地。二娘,帮我这一次,让我走吧。 不能……我不能,清文,你不能去、你不能去。声音喑哑,苏静卉双眸带泪。清文,不要去,你乖,不要去好不好? 二娘,你若不帮我,这里再没有人能帮我了!拉著苏静卉的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掌心那样冰凉。二娘,为什麽呢?您一向最疼我的,为什麽您不帮我,您不是向我的亲娘发过誓,会一生一世照顾我?为什麽您不帮我! 第 9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0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00 章 苏静卉脸色一变,乐清文清亮的目光几乎让她难以直视,惊恐地闭上眼,眼前却总是荷夫人即使久病依旧绝美的容颜,乐清文像极了他娘,她永远记得自己是如何在荷夫人面前发誓会一生一世照顾乐清文、会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爱著,她努力了很久,真的……她一直努力著,想要乐清文幸福、想要乐清文快乐,如果荷夫人还在世,会不会怪她做得不够好,才让乐清文有今日的跪求? 药爷再也看不下去,起身拉开了乐清文。清文,不要太过份了!你明明知道二夫人已经尽力了,为什麽你却……鸣麒山庄的所有人都知道,荷夫人是二夫人心中最大的弱点,乐清文怎能这样残忍,故意揭开那些伤痛的过往,只为了完成自己的愿望! 不要,不要说了,药爷。苏静卉跪落乐清文身边,颤抖不已的手抚过他的脸庞。我懂清文,他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我明白他……是我们将他逼成这样、是我们将他逼成这样! 乐清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药爷的控诉或苏静卉的泪水他都没有听见没有看见,他再也没有心力去管别人了,如果他不这样撑著,他就要碎裂了!他甚至不敢想起那个名字、不敢叫出那个名字,他怕一说出口自己就会崩溃,他再也没有时间可以虚掷浪费,他一定要走,他发过誓,会用他手上的剑守护他今生唯一深爱的人! 二娘,帮我。 好,二娘帮你、二娘帮你。 苏静卉以手绢揩去脸上的泪水,并扶起了乐清文,一面迭声的要竟菊取来衣裳,又请药爷重新熬药,药爷摇著头走了,竟菊迅速地送上衣袍,苏静卉亲手接过,并为乐清文更衣,一边为他结上衣扣,一边说著自己这些天来听见的消息。五天来,正道已与无圣盟展开多次激战,双方皆有死伤,据说争战的开始,起因於有人看见了步云缺策马而来……说到那个名字时,苏静卉微微地停顿了一会儿,复而继续,目前正道以杨称天为首,集结於百日谷,待得正道援兵赶至,便将一举攻破无圣盟。 因此,他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乐清文拢紧了衣袍,像是从心底透出来的冷。不眠不休、快马加鞭,三日内能赶到无圣盟,并找到步云缺吗? 然後呢?找到步云缺之後呢?他笑著摇摇头,没有然後,什麽後果都无妨,他只要找到步云缺,两个人在一起自然会找到方向。 喝过药,苏静卉为他收拾了包裹,在庄人诧异的目光中陪著他来到庄门前,而若和已在马旁等候,乐清文翻身上马,苏静卉却握住了他的手。清文,你会回来吧? 乐清文看著她,良久,淡淡地回道:二娘,谢谢你。 松开了手,苏静卉看著乐清文绝尘而去,那挺直的背影没有回头,没有任何犹豫与不舍,他的执著与坚持在远方,苏静卉知道,他不会回来了、乐清文不会回来了,如果他能找到步云缺,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乐清文与若和马不停蹄地向前狂奔,他什麽也不去想,只想著尽快赶到无圣盟,这场争战无可避免,既然不能逃避,他便要站在步云缺身旁,与他并肩而抗!握著缰绳的手紧了紧,他知道,步云缺策马踏月之时,所思所想定与自己相同,他们只想著要赶到对方身边,不顾一切危难与阻挠。 他停下了马,若和奇怪地看向他,乐清文却只是将马身回转,对著两人後方道:晚照,出来吧。 而傅晚照的身影,出现在另一端,他神色匆忙,身下马匹看来亦疲惫不堪,显是与他们同样狂奔许久,若和看向乐清文,知道他的功力终於完全恢复。 清文,为什麽? 乐清文面无表情,轻道:你不会懂的,晚照。 你与步云缺本该是势不两立、水火不容,你又为何…… 你又为何?晚照,我已是正道之中的叛徒,你又为何追赶而来?乐清文的手缓缓按上腰间长剑,傅晚照与若和从不曾看过他这样的神情,那一句叛徒,更令两人闻之心惊胆跳。晚照,你若要阻止我,我不会容情。 你要为他杀我? 是。长剑出鞘,一阵龙吟,持剑相对,乐清文却泛起淡淡笑靥。晚照,莫要苦苦相逼。 你果然怪我,怪我出卖你。 持剑的手没有动作,乐清文的双眼甚至不曾停留在傅晚照脸上,只是看著他腰间的剑,像是傅晚照略有动作,他便将出手。我不怪你,你只是做了你认为对的事,而我亦然。 看著那在暮光下闪动银光的剑尖,傅晚照握紧双拳。收起你的剑,我不拦你,但我要与你同行。 乐清文意味深长的看了傅晚照一眼,依言收剑,不再多说的转头离去,背後的马蹄声所为何来,他已无力细思,除了步云缺,他的心中已容不下任何东西。 第 10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1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01 章 等我、等我,云缺,他在心中不断喊著,渴盼的、绝望的,而前方的路还那麽长,他们的未来又如何? 他们的未来又能如何…… 江湖誓 五十六 站在几乎被血染红的地面上,杨称天突然有一丝疑惑,他不能详细说明这样的疑惑所为何来,似乎……太过顺利了一些,其实也不是顺利的,身旁是伤痕累累的战友,身後他们一路走来的道路上铺排著为此一役殒命的正道子弟,正道不是没有牺牲,虽然无圣盟的牺牲显然更大,而那些牺牲则主要来自他手上的圣血御炽令,无圣盟不愧是南方最强大的组织,门下子弟不仅武艺惊人,更是善使药毒,若不是他手上有著这块玉牌,他们怕是不能走到这里,但为什麽他心中有著挥不去的疑问,这一切突然像是一场在眼前上演的荒诞戏码,那麽不切实际。 将手中的玉牌放入石墙上的凹陷处,他伸手扭转机关,最後的最後,他身旁只剩下三个人,石墙缓缓开启,眼前出现了数目那麽恰好的四条道路,杨称天看向乐庆全、冒亭湘以及孟元承,却不知该说些什麽。 盟主,请小心。孟元承没再多说什麽,选了一条路,不多时,他的背影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诸位,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 乐庆全与冒亭湘向他点点头,便也各选了一条路,杨称天看著他们的背影,静静地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住,他转了个方向,伸手想取下紧嵌在石壁中的圣血御炽令,但却始终不能如愿,良久,他放弃的敛下眼眸,终究走上了属於他的那条路,没有人知道路的最後会是什麽,如果洞後是无圣盟人最後的攻击,那麽即使身後恢复力气的正道子弟终於赶上来,也不一定来得及……他一面走、一面估算近日的伤亡,却发现怎麽算也无法算得平均,而石洞两旁的火光静静的燃烧,拉长了他的背影,他才惊觉,不知何时洞内两侧燃起了灯火,他仔细一看,发现原来石壁在一人高处向内暗嵌了一道小沟,当中灌满火油,只要从石洞一侧点火,小沟便将一路燃起,一思及此,他慌乱转身,身後却是空无一人,本就不该有人,他没有察觉任何气息,但火是由何而来,这条路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千头万绪,尚未厘清之际,他已走出石洞,出口处看似为一处圆顶大堂,广阔光亮,却无人声,杨称天警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剑,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後响起,他无法置信地僵住身子,几乎连剑都握不稳! 称天,你瞧,我同你说过的,无圣盟御主与长老们议事的圣堂便是这个模样,你还记得吗? 红衣身影轻轻巧巧的绕过了他,自顾自的说著,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杨称天却只是看著那道背影缓缓地向前迈开步伐,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最後踏上前方雕琢精细的白玉阶梯。 踏上白玉阶梯,便是御主的座椅,这张座椅是无圣盟初创之时,由神匠巫翌亲手打造,整张座椅仅以一块罕见的顶级白玉雕琢而成,并点缀以镶金乌沈木,你看,是不是巧夺天工?越水烟坐上那张座椅,似乎非常满意的笑了。 不可能……杨称天一直看著他,不曾移开些许目光,但他数度开口,却只是说了那麽一句。不可能,不会是他、不会是他! 你是不是觉得像在作梦呢?他点燃了水烟,袅袅烟雾竟荡漾著美丽的色彩,这是他最後的烟丝。这十多年来,我天天作梦的,你可知我梦见了什麽? 杨称天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著他,像是他曾经多麽渴望能够这样做。 我每晚都梦见你,梦见你冠盖云集的婚礼、梦见你的背影,我总是梦见你,本来是那麽幸福的梦境……他吐出一口烟,双眼闪动著朦胧的风景,十多年前,在他还没有染上烟毒的那几如幻梦的少年时光,他曾经深深地爱过一个人。但梦的结局总是狂风暴雨,我与他站在山崖边,而你冷冷地看著我们。 手中的剑匡啷一声掉落地面,杨称天却似毫无所觉,他茫然地向前走了几步,双唇开开阖阖,终於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十多年来,他从不曾遗忘的两个字。寞衣! 越水烟看向他,从前的自己总是在看见他等候的背影後,幸福的向他奔去,偎入那温暖的怀中,他还记得,杨称天明明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却总是喜欢等自己奔到了他的身边,才突然的转过身,将他抱个满怀,他也从来不曾告诉他,其实他多爱看著他的背影,又是多麽贪恋著能够那样看著他的时光……但现在,自己坐在这比他更高的地方,也不再有奔向他的冲动了。 我多麽喜欢你喊我的名字、我多麽喜欢你……称天,我曾经爱过你,我总是这麽说的,是不是? 杨称天停住脚步,却无法克制伸出手的冲动……他以前不是那样说的,杜寞衣从前总是说他爱著自己,没有那刺耳的曾经。 即使你娶妻了,我也不在意,只要能和你一起,我什麽都不在意!我付出我的一切给你,但你却总是让我伤心,而他……不知何时,他来到我的身旁,为你安慰我。抚上就放在玉座旁的剑,单只是想起他,他便泫然欲泣。你的弟弟,称玉,你说他爱我,要我忘了你、要我跟他走。如果那时他答应了、如果那时他就这样跟著杨称玉离开,十多年後的现在,他是不是会更幸福的笑著? 那一夜,他在正道的追赶下向我奔来,我常梦见他那时的表情、常想起他握住我手时的狂喜,称天,你也在那群人中……你当年是不是很疑惑,为什麽称玉会爱上我? 杨称天低下头,已经有些苍老的脸庞透露著无力。称玉……他比我更好,他天资聪颖,生来便是练武的料,没有人比得上他、没有人比得过他……那一年,风姿飒爽、喜穿黄衣的少年,一直对他毕恭毕敬的弟弟,却突然奔到他的面前,说他才是能够给杜寞衣幸福的人,没有人知道,那时的他是何心情? 是啊,若他尚在,这武林盟主的位置哪儿轮得到你?他放下烟杆,将剑抱到怀里,像是抱著多麽亲密的爱侣。所以,称天,你是否恨他? 不……我不恨他!怎麽可能恨的、怎麽可能恨的! 那麽,你该恨我。他更紧更紧的抱著剑,这是杨称玉的剑,他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因为我是故意的,我是故意让他爱上我的!他那麽轻那麽轻的说著,没有一丝炫耀的气味,取而代之的却是无力的伤心。 第 10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2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02 章 杨称天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但或许这样才是合理的,杨称玉一向洁身自爱,连与同伴一起上青楼都是拘谨有礼,他那时只当成笑话听,还担心他这弟弟不知何时才有娶亲的一天……是啊,这样才合理,他比谁都明白杜寞衣的无限风情,只要杜寞衣愿意,没有男人能逃过他的有意。 我故意让他爱上我,我只是想要你吃味、想要你紧张,可是我没想过他那样认真,他是真的想著要带我走,放弃一切的带我走……称天,为什麽这样对我说的不是你,为什麽、为什麽称玉那麽爱我,我却还是该死的想著你! 於是当杨称玉拉著他的手时,他是多麽害怕的想挣开,却又那麽怜惜、那麽想笑,给他承诺的不是他要的那个人,可是少年认真清亮的眼眸让他笑不出来,那一晚,他本想告诉杨称玉一切的事实,他想告诉他,自己不曾一刻忘了杨称天,所以他不能跟他走,但杨称玉身後是重重追兵,他拉著自己往前狂奔的手那麽炽热,大雨让他无法言语,也模糊了两人的视线,当他们被逼上悬崖,他还是看著追兵中的杨称天,甚至没去听清他们的父亲那麽气急败坏的说了什麽,直到杨称玉拉著他一步一步的往後走,他到现在还记得杨称玉的最後一句…… 寞衣,不要紧,我在这里。 他们的父亲持刀向自己砍来,他却只是站著,莫名的想著或许这样也好,他不能害杨称玉,他该有美好的前程,但原来杨称玉除了他什麽都不要,於是他眼睁睁的看著杨称玉用身体为他挡了那一刀,当那摇摇欲坠的身子向自己倒来时,他还在看著杨称天,看著他漠然的神情,而怀中少年的血滚烫地染红了一切,杨称玉心里明白,他若死,正道人士也不会放过自己,於是他笑著拉住自己的手,跳下了悬崖,风那麽狂的吹过他们两人,他紧紧地抱著杨称玉,不害怕,心都死了怎麽会害怕,这样更好,他只能这样陪著杨称玉了……但杨称玉护著他,用一切护著他! 他终究没有死。 你骗我,称天,你说会永远爱我,你说要与我天涯朝暮,相偎相依。他茫然地说著,那过往的一切回忆多麽甜美,就像他的烟丝,但那些回忆却腐坏了他的一切,甚至拖累了杨称玉。你骗我。 闻言,杨称天似乎深深一憾,连灵魂都动摇。 称天,杨称玉死的那一天,杜寞衣也死了。他抽出长剑,一步一步的走下阶梯。我是越水烟,天峡无圣盟第二十七代御主,杨称天,我要杀了你。 江湖誓 五十七 看著眼前闪动银光的剑尖,杨称天恍然梦醒,却没有任何动作。你是无圣盟御主? 是,为了这一天,你一定想不到我付出了多少努力。杨称天,你怎会以为一切就那样过去?你难道不曾为杨称玉的死而伤心,你难道不曾一次的自问,你怎还能活下去? 怎麽吃得下、怎麽睡得著,他被救醒之後就只是紧紧地抱著杨称玉的尸体,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怎麽能够活下去、怎麽还能活下去?他害死了一个深爱著自己的人,最讽刺的却是他仍然爱著别人,他怎麽能够原谅这样的自己,他怎麽能够让杨称玉为了这样不堪的自己而死去,他怎能原谅自己! 杨称天看著两行清泪滑落他的面颊,什麽东西在心底狂喊著,表面却依旧仅能静默。 我在他的坟前发誓,我一定会杀了你为他报仇,即使要我付出一切!什麽都是假的,什麽为了无圣盟、什麽为了这儿的人民,他只是想要这麽做,无论要背叛多少人、无论要伤害多少人,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所以,这是一个局? 否则圣血御炽令怎能如此轻易地落到你手中、你又怎能走到这里? 是啊……没错,没错。他点头,然後大笑,笑声掺杂著一点歇斯底里,却又带著了然的冷静。 拿起你的剑。 杨称天却置若未闻,只是笑著,良久,他才停了笑声,看向越水烟。你为他哭了。 拿起你的剑。他向前逼近一步,剑尖几乎直指著杨称天的咽喉。拿起你的剑! 寞衣。没有迟疑,剑尖刺穿了他的肩头,真是没有迟疑吗?你失手了。 即使你不还手,我也不会留情。 那麽,你为什麽没有一剑取我性命? 他拔出了剑,冷冷地看著血花四溅。住口,拿起你的剑! 杨称天只是看了他一眼,依从的拾起自己的剑,并确实地挡下越水烟疯狂而来的惊天一剑! 第 10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3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03 章 这是称玉自创的剑法。 他教给了我。 银剑如练,双剑互击之声回盪在空旷的圣堂中,一招一式,如迅电、若惊雷,两人身影飘忽迅速,时而贴近、时而分离,越水烟向上刺出的一剑,划破了杨称天的脸颊,鲜血滴落黑玉地面,越水烟比谁都清楚杨称天的能为,他的身子在当年坠崖後便坏了大半,他再也不能练武,但师娘的烟丝可以给他短暂的时间,这一炷香的时间中他的内力修为不会逊於杨称天,再加上杨称玉的绝妙剑法,他会赢,不,他一定要赢! 杨称天的剑总是险险地擦过越水烟身旁,一寸、两寸,越水烟的剑却总是准确的攻向致命处,咽喉、心口,他曾经吻过的一切……收剑对立,他终究无可救药,时至今日,他对杨称天仍然留恋、仍然有情吗? 寞衣……杨称天低低地唤了他一声,却再也没有多说什麽。 不,他再也不会被这深情的呼唤所迷惑,他在杨称玉的墓前立过誓,这十多年来,他只为了这个誓言而活,他不会留情,亦再无情可留!拿出你真正的实力,杨称天。 杨称天似乎轻轻浅浅地低叹,剑势却不同以往,越水烟明白,这是杨称天独步武林的傲霜剑法,他也记得,杨称玉曾经手把著手告诉他这套剑法唯一的弱点,那个弱点便是他唯一的机会! 剑光若霜,轻洒轻点,美丽的银霜之下却是骇人的杀意,杨称天破空而来,剑霜若网,顷刻之间变化万千,难以捉摸,但越水烟毫不在意,他只是等著杨称玉说过的弱点、只是专注的看著一个方向,然後,出剑。 寞衣,这只是我胡乱想想的,也不敢去跟大哥讨教,一来是这弱点大哥总会察觉,只怕总有一天也会自己改过来;二来则是这破解之招实在凶险,大哥若是误伤了我定会愧疚在心…… 杨称天停住了身形,长剑脱手,胸前伤口处汩汩地流出红色鲜血,伤口很深,他看著掌上的血,面无表情的倒落地面。 越水烟努力地想稳住摇摇晃晃的身子,却终究跌坐在地,裂伤的虎口让他连剑都拿不住,他的伤不比杨称天轻,但他还能这样看著杨称天,所以他赢了……而双手微微地颤抖著,体内突来巨大的痛楚,他呕出一口黑血,烟丝的效力过了吗?一炷香的时间竟然这麽快就过去,而这一场作了十多年的梦就这样结束了? 他看著倒地的杨称天,心下明白他还活著,应该要给他最後一击的,明明是这样想著,他却向他爬去,无法克制的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地将他搂入怀中,用所有仅存的力气抱著他。 寞衣…… 明明不该再为这声呼唤动心、明明不该再对这个负心的人动情,但他却不能松开双手,甚至无法自已的放声而哭,为什麽要哭?他为杨称玉报了仇,这一生的愿望终於实现,他为什麽要哭? 别哭。沾满了鲜血的手抚上他的脸庞,他从前总是这样做,总是轻轻地捧起这令他眷恋的脸庞,落下深情的吻,少年时的热情总是盲目,他几乎都忘了他本有的雄心壮志,为了眼前这个人,他竟消磨了一切,只记温柔相重。你报了仇,该开心。 你又骗我、你又骗我!即使有烟丝他也不可能赢过杨称天,那最後一剑……他明明闪得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伤在心口。为什麽……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娶妻,我若不娶妻,你便不会在我的婚礼上遇见称玉。他还记得,当他身著大红喜服穿梭在道贺宾客中找寻他的身影时,却看见杨称玉与他并肩坐在花园里,看似开心的聊著什麽。我嫉妒称玉,真的……我嫉妒他那麽理直气壮的说爱你,他是那麽纯粹……而我,却为了名利权势而动摇。 越水烟只是抱著他,泪水不曾停过,怀中的身体越来越冷,不、不……不要!他抗拒著什麽却连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抗拒什麽,命运吗?还是过去? 寞衣……杜宇声寞,为我沾衣。我的寞衣,我愿与你,天涯朝暮,相偎相依……他的誓言曾经是真诚的,只可惜是悲哀的曾经。 杨称天,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他喃喃的说著当年的回答,但怀中的人却再也不会欣喜地抱他吻他,再也不会回应他……再也不会,他已经永远失去这个人了,像是终於发现这件事,他疯狂的大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死、不要死! 声音渐小,却若咳血杜宇,一声一声,血泪与共。 他的泪水沾满了杨称天的脸庞,他一直紧紧地抱著他,并因为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拥有而失声痛哭。 这一生,他们终於成为彼此的悲剧。 江湖誓 五十八 一路上马不停蹄、披星带月,身旁的风光在无暇顾及之下逐渐更替,越是接近无圣盟,乐清文的速度便越是加快,终於抵达天峡之时,莫要说是若和,就连傅晚照亦是面色惨白,连握著马缰的手都微微颤抖,但乐清文翻身下马,没有停留的往前而去。 触目所及,一片狼籍,折刀断剑散落一地,怵目惊心的血迹令人不难想像这儿曾经发生过的激战,绕过满地的尸体,乐清文突感一阵晕眩,若和警觉地扶住了他,但乐清文稳了稳身子後,却只是拨开他的手,步履蹒跚的不断往前走,直到一只手握住他的脚踝,他一惊,往下看去却是梁起频! 第 10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4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04 章 今平庄主!乐清文连忙弯身扶起梁起频,但後者却似全无力气,胸前不断的流出黑色血液。 清文……他摇了摇手,连话也说不完全。危险…… 其他人呢?今平庄主,其他人都到哪儿去了? 梁起频抬起颤抖的手指向一方,随即便断了气,乐清文没有任何迟疑,放下梁起频後立刻奔向方才其所指方向,身後若和紧紧跟随,越往里走,倒卧沙土的人越是多,偶尔乐清文会停下脚步,著急的翻起地上身形相似的人,然後松了一口气的站起,但越是重复著相同的动作,他的脚步越慢,若和虽是疑问,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终於,乐清文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他所翻起的无圣盟人身上几无重大外伤,多的却是自刎而亡,或是面色黑青的中毒而死,乐清文闭上双眼,连风也染上了一丝血腥,沈重地让人难以呼吸,拉紧胸前衣襟,他无法不去想那该是如何的景况,他甚至可以想像,当杨称天高举著圣血御炽令时,这些无圣盟人…… 步云缺的深情餽赠竟成了正道屠杀无圣盟的利器!一咬牙,他继续往前走,偶尔会有残存的正道人士呼唤他的名字,但他没有停下脚步,直到傅晚照拉住了他的手。清文,他们在那里。 只是看了一眼傅晚照所指的方向,乐清文随即甩开他的手。你过去吧,我得进去。语落,他便不再回头的向前奔去。 他抽出身侧的长剑,却很小心的不去伤害任何人,他不是为了杀人而来,他只想往前走,直到看见那个人的身影,有些正道子弟企图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前进,但乐清文总是闪了开,他踏入门户洞开的无圣盟,迎面而来的人越来越少,走了许久,他终於来到一处奇怪的所在,眼前是四座石洞,石洞是後来才建造的吧,突兀地竖立在前进的道路上,他没有多想,选了其中燃著火光的一条路,若和则选了另一条,他孤身一人向前走著,小径很快的到了底,出口是一处广阔的大堂,黑曜地面反烁著微微的银光,而眼前只有两个人,满面泪水,身著华丽红衣的是他熟悉的越水烟,在他怀中静静躺著的却是全无气息的杨称天! 他错愕的走向前,脚步声吸引了越水烟的注意,他回过头,却没有放开杨称天,看见乐清文,他牵动了嘴角像是想笑,却没有真正笑出来。是你…… 水烟……疑问太重,重得什麽也说不出口。为什麽? 我是无圣盟御主,你说为了什麽?说著,他却真正的笑了起来,笑声零落。其实我也忘了是为了什麽…… 这些都不重要,乐清文一甩头,急急地问:云缺呢,云缺在哪里? 越水烟静静地看向他,眼中是那麽清晰的怜悯,像是想起了什麽,他伸手探向杨称天的左袖,摸出一样东西丢向他。给你。 乐清文反射性的接住,定睛一看却是正道盟主的令牌。 有了它,你总能自圆其说。他更抱紧了杨称天,轻轻地笑著,这麽多年了他还是没变,总喜欢将重要的东西放在左边袖袋里。我不知道宁风在哪里。越水烟一面说著,一面站起身,却没有放开杨称天,反而将他靠在自己身上,艰难地往内走去。 水烟! 快走。 乐清文没有多想,也无暇理会越水烟的举动,他只是四处张望著,直到一双手搭上他的肩,他一震,以为是步云缺,转过身却是一名陌生人,但那周身气质却彷似步云缺,他是谁,步云缺究竟在哪里? 云缺已落入正道手中。也许你是他唯一的机会。安骥远指向出口。快走,再不走,便只有粉身碎骨了。 步云缺落入正道手中?粉身碎骨?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麽,乐清文向後奔去,他不能死,若步云缺已落入正道手中,他必须回去! 看著乐清文的背影,安骥远敛下步地追上了越水烟,他走得不远,沈重的伤势再加上杨称天的重量,他大抵只走了十步,所以他听见了自己与乐清文的对话吧……安骥远看著那坚持扶著杨称天的背影,终究走上前,为他分担了一半。 越水烟没有看向他,只是往前走。大师兄,你不该在这里,我吩咐过所有人,必须尽早离开。 在我心中从不承认你是御主,因为你的所作所为都不是为了无圣盟,而是为了你自己,所以我不听你的。 闻言,越水烟一声轻笑。早该让三师兄将你打晕带走的。 可惜,晚了。 第 10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5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05 章 是啊,晚了……一切都晚了。 穿过圣堂,他们走向御宫,却绕了九曲跌跌撞撞的跑出石洞,还来不及喘过气来,已撞上走在前头的若和与乐庆全,乐庆全看见他,只是蹙起了眉头,想说些什麽却让乐清文的动作打断,只见乐清文急急上前帮著若和扶起他,随即便朝出口处快步走去,像是身後有著谁在追赶,还有些恢复气力的正道人士正在找寻杨称天及孟元承,乐清文看著他们,终究开了口: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放眼看去,无圣盟中仅馀正道中人,不见任何一名无圣盟子弟,是了,越水烟早就下令……这是一个陷阱,但他却无法坐视不理,他与正道、他与正道……终究无法割舍。 快走,就要爆炸了! 闻言,所有人方如梦醒,再顾不得尚未逃出的人,纷纷急奔向出口,就在乐清文踏出无圣盟的那一刻,身後传来轰然巨响,爆炸馀波将所有人席卷在地,尘沙飞扬之间,只见身後的无圣盟伴随著不曾停止的爆炸而颓然倾塌,撑著站起身,乐清文一身狼狈,清亮的双眼却强自睁著,像是要看清无圣盟最後的结局……他不该伤心,但为什麽越水烟的身影与眼前的景况交叠著无以名状的苍凉,他不难过,却恍然若失,这是步云缺的无圣盟,失去了它,步云缺会有多伤心? 步云缺……他心不在焉的看著,却什麽也看不进眼中,直到傅晚照与其他人急急赶来,他才弯下身扶起了乐庆全,众人尽皆受伤,於是便一同退至天峡之外,於先前争战中受伤的人在此驻扎了简陋的营地,若和忙著拿出身上的伤药给乐庆全及乐清文疗伤,傅晚照等人则是忙著照料其他伤患,乐庆全断了一只手,苍白著脸色却不发一语,乐清文只是些小伤,却低著头静静地注视地面,像是想著什麽般的出神,直到冒亭湘吵著要带门人前去无圣盟救出杨称天,其他正道纷纷劝阻之时,乐清文才轻轻浅浅地笑了起来。 越水烟说,他应该自圆其说,那名气质仿若步云缺的男子则说,他是步云缺唯一的希望,他该如何自圆其说、该如何成为步云缺唯一的希望?越是认真去想,他越是笑了开来。 他静静站起,白衣染尘、长发微乱,但他的双眼仍明如皓日,声音则清如朗风。盟主已经死了。 乐庆全惊讶的抬起目光,正在争吵中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乐清文没有再多说什麽,只是静静地看著众人,冒亭湘蹙起浓眉,语气中满是轻蔑。乐清文,你胡说什麽! 我没有胡说。乐清文自怀中掏出令牌,平举於前,众人一见,不免愕然。这是盟主亲手交给我的。 胡说! 我担心盟主与爹的安危,於是不顾众人劝阻闯入了无圣盟内,道路尽头是四座石洞,我便与若和分开行动,当我走出石洞,只见盟主正与无圣盟御主过招,最後一式,两败俱伤,无圣盟御主启动机关後便当场自尽,而盟主见到我後,便将令牌托付於我,要我快逃,我本想带著盟主一起走,奈何盟主伤势过重,不愿无端拖累我……他低下头,像是想起当时多麽惨烈的情景,众人无声,独冒亭湘紧握双拳,怒不可抑。 第 10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6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06 章 胡说却没有坐下,反走至冒亭湘面前,双手将盟主令牌奉上。鹤然庄主对乐清文既有疑虑,则令牌不该继续寄存於我之手,乐清文斗胆请庄主代为保管。 冒亭湘没有太多的推托,便欣然收下。这……好吧,我暂时保管,待回转中原後再做打算。 关於此事,乐清文有一提议,不知鹤然庄主是否愿意一听?见冒亭湘点了头,乐清文转身对众人说道:盟主为诛邪而牺牲,正道已是群龙无首,各位前辈又负伤在身,不如先行退回鸣麒山庄,再作打算。 也是,鸣麒山庄离此最近,又未受到无圣盟的刻意破坏,的确是众人暂且落脚的好地方。冒亭湘对此提议深表赞同,连连点头。不如这样吧,众人就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动身前往鸣麒,不知鸣麒庄主可有意见? 乐庆全点点头。能为正道出一份心力,实乃鸣麒荣幸。 於是众人纷纷散去,乐清文站在原地,夕阳馀晖映照著他一身橙红,面上毫无表情,犹如石雕人像,乐清文究竟想些什麽,乐庆全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竟不懂乐清文,正想开口,他却突然笑著向他跟前走来,与若和一同扶起他,身旁自有正道人士欣然为其引路,还刻意挑选了乾净的篷帐让他们使用,面对众人的殷勤笑意,乐清文只是以礼相对,将一切归功於杨称天与乐庆全,对其谦逊姿态,正道人士更是赞扬有加。 鸣麒庄主,这回清文可是立了大功! 老夫早说过乐清文龙非池中物,早晚会有一番作为,乐庄主真是好福气。 与其他庄主或门主应对著,乐庆全回过头却发现篷帐中已无乐清文身影,一问之下才知道乐清文说要去为众人找些草药,闻言,众人更是大力赞誉,直说乐清文将来必是正道的栋梁,更有人说何必将来,眼下便是!乐庆全听了,更是忍不住地笑开欢颜。 离篷帐越来越远,乐清文脚下步伐极快,像是亟欲摆脱身後的刺耳笑语,若和跟随在其身後,却什麽也不敢说,直到乐清文站住脚步,他才跟著停住。 乐清文没有回过头,只是轻轻地吩咐:若和,你先回去吧。 若和不敢违背,便转身独自离去,已是夕阳西下,而夜空无星无月,他回过头,却只见沈沈黑暗一寸一寸的吞没了乐清文的黑发与染上尘沙的白衣,他急忙跑开,不愿去细看那身躯是否微微地颤抖,更不愿去听风中是否有著一丝藏不住的哽咽…… 而金乌复至,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又是平时温文和善的乐清文,银冠白衣、风姿飒爽,却又难得的谦逊有礼,那一年,乐清文成为正道子弟的表率,甚至是耆老们口中接任盟主的最适当人选。 江湖誓 六十 是夜,黑锦月空中点缀星子一闪一闪,而地面上一盏灯火微微摇晃,映照著乐清文的脸庞,是没有表情的表情,若和举灯,脚步轻轻缓缓,四周极静极静,像是前日经历激战的众人都已沈沈睡去,但若和比谁都明白,这样的寂静来自乐清文的有心,鸣麒药房内,乐清文双膝跪地无声哀求,足足两个时辰才让药爷点了头,於是那刻意送上说是疗伤圣药的汤,便让众人沈睡了,乐清文心细,即使是鸣麒庄人亦不轻易放过,连乐庆全与苏静卉都喝下了乐清文亲手奉上的茶,只除了药爷与自己。 如此一来,我们便是你的同夥了。 若和记得,药爷说出这句话时,神情极近无奈,但记忆中更深刻的,却是乐清文微微勾起唇畔,似笑非笑的行礼。 若和。乐清文的叫唤让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两人已走到地牢之外,紧闭的大门无人看守,守著的庄人早让乐清文支开,现下想必亦已睡去,若和一边想著,自怀中掏出的除了钥匙外,还有一支粗短的香,先打开沈重的门,却只是虚掩著,再拿出火折子将香燃起,很小心的不去吸入烟雾,并将香放入门内,乐清文看著他的动作,什麽也没说,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过後,若和才打开了门,正想踏入,身後的乐清文却拉住了他。 你在这儿守著吧。 若和点头,退向一边,不忘自怀中取出一颗药丹递给乐清文,乐清文服下後便走入地牢,白衣在幽暗的地牢内微微地发出光亮,若和一直看著,直到乐清文转过弯,再也看不见了,他才阖上了门,其实他们不是同夥……乐清文总是很小心地划开界线,不让他们参与太多,他们只能在其身後看著那毅然决然的背影,却不知他终将走到何方,只模模糊糊的知道那是一条多麽漫长而孤独的道路,但他不要任何人陪。 一步一步的下了阶梯,乐清文缓缓地走向地牢深处,所有的无圣盟人都睡了,他的脚步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纵然四周燃烧著烛光,地牢内仍是幽暗,但他没有任何迟疑,越是深处,他的脚步越显急促,来到最内里的一间牢房,他才停下脚步,而隔著沈铁栏杆内靠石壁坐著的,正是一身狼狈的步云缺。 乐清文打开机关,喀铛一声的响遍了整个地牢,但步云缺没有任何反应,他闭著双眼,分不清是睡著还是昏了过去,乐清文低垂著目光,一步步地向前,直到看见他的双足让铁鍊紧紧束缚,而双手亦上了枷锁,他才跪落污秽的地面,甚至不敢看向他的脸,即使没有人会知道,他还是不敢去看,只是轻轻地捧起了步云缺的双手,他想必是挣扎过的,手腕都让枷锁磨出了血痕,他的手那麽冰冷,像是触著沈重的铁块,却分不清是自己的手冷还是他的手更冷一些……他捧起步云缺的双手,靠向自己的脸庞,步云缺仍然挂在手腕上的玉饰透著点点的冰凉,在那场激战中,他是否仍护著这个被他笑是姑娘家的玉饰? 第 10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7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07 章 抬起眼眸,他颤抖的手缓缓抚上步云缺的脸庞,早已乌黑乾涸的血迹染不上他乾净的衣袖,他拂去了他脸旁的散发,才终於看清了魂牵梦萦的这张脸,他跪坐地面,将步云缺拥入怀中,那麽紧那麽紧的,甚至落下了泪,泪滴打在步云缺的脸上,洗去了他面上的血迹,一点一点的渗入他洁白的衣。 云缺、云缺……无意识地唤著他的名,明明叫不醒他,却好希望他能醒过来,温柔地抱著自己说这只是一场恶梦。 像是过了许久,也许不过只是一瞬间,他的泪没有停,却像是恍然梦醒,那麽残忍的告诉自己,这不是一场恶梦,怀中冰冷的沈重才是现实,只是这麽想著,他甚至笑了起来,如果步云缺也醒著,一定也会陪著他笑吧,笑这一切是那麽理所当然的悲哀,而他们曾经那麽无可救药的期待。 云缺,不要紧,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即使必须付出我的一切,唯有你,我永远不会放弃! 他们曾经想要祷告、想要乞求,却不知该向谁跪祷才能得到自己真心想要,而其实没有人能实现他们的愿望,天上地下,他们只有彼此,没有人会帮他们,所有人都该远远的站著,笑看著这一场悲剧的发生! 但不要紧,没有人能帮他们,他便再不要向谁诚心的祈祷,他不需要任何人,即使没有谁的帮忙,他也会靠自己来保护步云缺,那怕必须付出他一生所有, 爱怜的抚上步云缺的脸,他再也没有抬头看向其实暗无一物的地牢顶端,这里没有窗,看不见天看不见月,什麽都看不见,也什麽都不需要看见,苍天无情而明月盈缺,他只有怀中的这个人,他真正想要拥有的、真正渴望的也只有这个人,其他的失去也无妨。 云缺,我会保护你。他不是向谁立誓,他已不再信仰不再追求,江湖茫茫,他只向步云缺诉说他的誓言,不需要任何人的见证,这个誓言将会镂刻在他的骨与血中,一如步云缺的身影。 轻轻地放下怀中的人,乐清文自怀中掏出一只瓷瓶,服下了瓶中的液体,他垂首,将双唇贴上步云缺乾裂的唇,直到步云缺将他口中液体近数吞下,他才离开了那令他眷恋不已的唇,最後一眼,他没有落下泪,泪水总会模糊视线,而他已不再拥有那样的奢侈。 走出地牢,若和仍在外看守,他点点头,若和随即锁上了大门,两人走入沈沈暗夜中,鸣麒山庄仍无人声,回到纪云栈後,乐清文却在海棠树下站立许久,若和看见乐清文的视线停留在东厢房的门上,偶尔吹来的夜风总会微微地震动了门板,只有那时乐清文的眼中会出现一抹微弱的期待,像是谁会打开那扇门,但其实里面没有任何人,乐清文收回目光,进了房,却只是坐在美人榻上,伸手除去了冠带,像是极度厌烦的将银冠丢到桌上,若和没有说话,静静地将银冠收入镜台。 少主,你该歇息了……若和抬起头,却惊见乐清文不知何时落下两行泪,再细看,乐清文手上紧紧握著步云缺所赠的玉簪。 发现他的视线,乐清文只是漠然道:别看。 他随即低下头,他自幼便在鸣麒山庄与乐清文一同长大,却从未看过这样的乐清文,像是对什麽都绝望了,却还必须为谁撑著走下去,考虑了许久,他终於断断续续的说:少主……你和步公子一起、一起逃走吧。 那才是乐清文唯一的生路! 江湖誓 六十一 逃走?若和没有抬起头,却听见轻轻浅浅的笑声。逃走?若和,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你以为正道会放过我们吗? 但……但无圣盟已灭,正道应不至於赶尽杀绝。 你错了,就因为无圣盟已灭……想起冒亭湘那麽迫不及待收下令牌的嘴脸,他就忍不住想笑。杨盟主死於此次战役,十大山庄更是伤亡惨重,巧合的是,幸存的所有庄主皆与冒亭湘同一阵线,若非平日便是一丘之貉,也共处於北方拥有相连的利害关系,换言之,冒亭湘必然坐上盟主之位,而冒亭湘唯一的长子死在无圣盟手上,他必将因此大作文章,将剩馀的无圣盟人赶尽杀绝。更遑论步云缺身为无圣盟少御君,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冒亭湘又怎会不懂! 少主…… 若和,你会帮我吗,你会帮一个正道的叛徒吗? 闻言,若和立刻跪下。对若和而言,少主就是少主,永远不会有任何改变! 乐清文没有说话,若和也没有起身,而窗外月落日升,一前一後走出纪云栈的两人,神色若常,步入大厅,冒亭湘与乐庆全早已醒了,在堂上不知商讨著何事,庄人正准备早膳,乐清文恭敬地向前行礼。鹤然庄主,爹,清文有礼。 清文何必多礼?来,快来这儿坐。冒亭湘招呼著,彷佛他才是鸣麒山庄的主人,乐清文依言入席,表情仍是平静。我与你爹正说到如何处置剩馀的无圣盟人,你有何想法? 一切皆依鹤然庄主所言,清文必然遵从。 待会儿再与其他庄主商量吧,这盟主的位置一直空著也不是办法。 自沈沈梦中转醒的正道之人一个个步入大厅,用过早膳,庄人送上香茗,以冒亭湘为首,众人开始谈论此次诛邪战役的成败,杨称天为此而亡,正道损伤惨重,但终究大败了无圣盟,不可不谓之功成,虽则群龙不可一日无首,但选任新盟主之事总也得等到将杨称天风光大葬後方可称得上不失礼数,馀下的无圣盟众却该谨慎处理,而首要之事既为无圣盟众,首先目标自然便是步云缺! 第 10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8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08 章 不如,废其武功,将之逐出关外? 不好,步云缺乃少御君,难保没有脱逃的无圣盟众又拥其为主,如此一来,不过纵虎归山。 将其杀之? 将其杀之,似乎有损我正道声名。冒亭湘沈吟许久,抬头看向众人,视线最後落向乐清文。清文,你有何看法? 鹤然庄主宅心仁厚,为正道声名著想之举,令清文敬佩,但其他前辈所言亦是有礼,将其留之则不免夜长梦多,清文想,斩草除根,方为上策。 冒亭湘眼神复杂,透著些许怀疑,又问:清文,你是否有更好的提议? 乐清文站起身,微微一笑。不如,将之毒杀,对外则宣称无圣盟众俱服毒自尽以殉无圣盟,无圣盟向惯药毒,想来不会有人起疑。 此话一出,众人纷然,一方面讶於乐清文城府深沈,一方面则似乎到了今日才方能真正确定乐清文真是为了正道才与步云缺虚与委蛇,如此一想,则不免又喜又惊,喜的是此事有一解决妙方,惊的是长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 各位以为如何?冒亭湘一笑,看向乐清文的目光终於不再有著浓烈怀疑,众人纷表赞同之时,冒亭湘却又开口:但听说步云缺自关入地牢後便不吃不喝,如此一来,下毒甚难。 乐清文垂在袖下的手紧握了握,迎向冒亭湘的目光清亮有神,他知道,这是冒亭湘对他的最後一个考验,於是,他拱手说道:鹤然庄主不需担心,若由清文亲手奉上膳食,步云缺必欣然接受。 好,那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冒亭湘转向乐庆全,说道:听闻鸣麒山庄藏一神医,不知这名神医是否亦善使毒? 敝庄药爷确实长於药毒。 好、好、好,不愧是鸣麒山庄,果然能人济济,再加上清文,鸣麒庄主,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你我不服老都不行啊,哈哈哈! 正道年少一辈的弟子纷纷看向乐清文,目光中有羡有妒,而傅晚照却是眉头深锁,望向乐清文的那一眼,他看见乐清文那麽恰如其份的勾起一抹微笑,洋溢著志得意满的潇洒与喜悦……众人离席,傅晚照赶上了乐清文离去的身影,两人面对面,却不知该说些什麽。 晚照,怎麽了?昨晚睡得不好吗? 不是。他低垂著头,没有看见乐清文眼中一抹精光闪过。清文你真的…… 我怎麽了?他看著傅晚照,良久,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你想问我与步云缺之间是否真的只是逢场作戏? 傅晚照终於抬起头,看向他的目光有著怀疑,却也有著一抹难以察觉的期望,但乐清文看见了,於是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是当然,怎麽,晚照,你怀疑我吗? 不、不是!也对,是我太傻了,你怎麽可能真的和步云缺那种人在一起,只是我没想到,你竟为了正道牺牲那麽多,连我都骗了。 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先骗过你,那能去骗其他人呢?乐清文笑著,神情洒脱淡然,是傅晚照熟知的那个乐清文,不是为了步云缺冷然持剑向他的那个陌生人。 闻言,傅晚照难掩欣喜。哈,没错、没错,清文,你说得对。 好了,我还得去药爷那儿准备呢,你可要与我一同前往? 这是当然! 两人并肩同行,傅晚照不断絮絮叨叨地对乐清文说著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疑虑,还为了怀疑他而道歉,乐清文只是静静听著,偶尔一笑,傅晚照满足地看著踏步在阳光下浅浅笑著的乐清文,却不知他其实并没有听进什麽,而掩於袖下的手掌一直紧紧握著! 第 10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9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09 章 药房中,乐清文仔细听著药爷对每一种毒药的说明,一切都是那麽平常的风光,三人甚至直接就在药房之外的树下用膳,气氛因著傅晚照的健谈而活络,药爷看向乐清文,而後者却像是全然不曾察觉他的目光,只是专注地听著傅晚照的话,偶尔听见什麽有趣的,尤其是傅晚照如何形容他像是死心塌地的对待步云缺时,他更是低低地笑了开来,像是那些过去多麽荒谬,而他不过是依命涉足其中的一个局外人。 直到傅晚照离去,乐清文都只是坐在位置上静静地喝著茶,神色自若,药爷看向他,只开口说了一个字:手。 乐清文看向药爷,眼神再没有方才的光采,反而晦暗冷漠,却听话的伸出手,任药爷为他诊脉,自己却只是看著另一个方向,那是药爷曾说过步云缺总是坐著的地方,若和换著茶水,却也只是静默。 抑郁伤身。药爷没有多说什麽,只丢下了这句话便回到药房,再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个瓷瓶,乐清文连看也没有多看一眼,指向若和轻轻点了点头,若和便接过瓷瓶,转身离去。 江湖誓 六十二 从若和手中接过瓷瓶,乐庆全将其打开,滴落一点在书房中喂养活鱼的盆景中,冒亭湘向前一看,只见盆中之鱼尽皆翻腹而死,而傅晚照站在两人身旁,冒亭湘开口问道:方才你与清文选的就是这个? 是,药爷说过,此药无色无味,任何人一旦服用,顷刻之间必心口剧痛,呕出黑血,不出半盏茶的时间便将断气,清文说了,无论如何总是他骗了步云缺,不希望他太过痛苦。 冒亭湘摇摇头。清文就是这麽个心软的孩子,也罢,就用这个吧,晚照,你可得当心收著,莫让人有机会调了包。 傅晚照接过瓷瓶,将之收入怀中。是。 若和垂首站立一旁,目光低敛,这一天,他一直被乐庆全带在身边,直到酉时傅晚照才领著他前往膳房,端著布满饭菜的条盘,他亲眼看著傅晚照将瓷瓶中透明无味的液体倒入热汤中,并在乐庆全的目光下将之交到乐清文手上。 清文,一切都靠你了。地牢外,乐庆全犹不忘叮咛。 乐清文点点头,端著条盘,缓缓步下地牢,地牢中关著许多无圣盟人,有些跟步云缺一样饿了好几天,连水也没沾半滴,但今日已是第四日,早有许多人忍不住饥渴之苦,捧起饭菜或水杯便吃喝了起来,乐清文缓缓走来,但觉黑暗之中,众人目光尽皆锁在他身上,但他没有理会,只是一路走向地牢深处,止步之时,就著条盘上的微弱烛光,他看见步云缺背对著自己坐在石壁旁,他看向手中的热汤,终究没有出声。 走开。步云缺的声音不复以往,多日未进水米,已是喑哑无力,听著,乐清文却只是将条盘捧著更紧。 云缺,是我。他才说了一个字,步云缺已猛然转过身,锁鍊铿锵,他的目光火热而激烈,乐清文却避了开,空出一只手扭转机关,打开铁门,他缓缓步入牢房之中,步云缺一直看著他的一举一动,看著他将条盘放下、看著他将灯盏放置一旁,看著他一步步走向自己。 没有说什麽,他伸出手抱住向他扑来的乐清文,那麽紧那麽紧的,甚至已经感受不到乐清文的颤抖,他用尽所有力气抱住乐清文,像是他们已经分离了一生一世,乐清文抱著他,不再颤抖,却摸索著吻上了他的唇,这个吻炽热而深长,夺去两人的呼吸与思考,不必害怕任何人看见,他们舔吻过彼此口中每一处,什麽都不需要说,只要抱著对方吻著对方,激情的举动就是最甜蜜有力的话语,不能呼吸就不能呼吸吧,如果可以这样死去……他们多愿就这样死去! 放开了不断喘息的乐清文,步云缺乾涩的唇吻过他的眉眼B>B唇角,吻去那凝眶的滑落的泪水,直到乐清文再一次紧紧地勾住他的颈项,两人之间再没有任何空隙,乐清文像是希望将自己就这样揉碎在他怀中,步云缺也只是紧紧地抱住他,乐清文一定因为他的拥抱而疼痛,但他却无法松手,好害怕再失去,他以为今生与这个他爱入骨血的人,终将分离。 他总是梦见他与乐清文的最後一次见面,他们约定一起走,交换了那麽温暖的一个誓言的吻,那时的他们以为明天的太阳依然会为他们而升起而灿烂,但一夕之间风云变色,相拥的现在竟像是历劫归来的一场幻梦。 纪倵!纪倵!他总是忍不住这样呼唤他,在心中、在每个分离的夜里,每杀死一个正道,他就忍不住要呼唤这个名字。 云缺……从不知原来自己有这麽多泪水,像是永远也流不乾、流不尽,也许他今生的泪水只为了这个人,这个紧紧抱著他的人! 过了许久,乐清文才放开他,像是十分羞赧的以袖揩去了脸上的泪水,又站起身端过条盘,急急地将水递给他。我听说你这几日滴水未进,快喝! 你怎麽能来? 我瞒著其他人……怎麽,你怀疑我在水中下毒吗?说著,他像是赌气的仰头喝下一口水,拉过步云缺便将水喂入他口中,末了,还狠狠地咬了他的下唇,然後推开他,转过身去。 步云缺不禁失笑,将背过身子的乐清文拉入怀中。我怎麽会那麽想,我只是担心你。 躺在步云缺怀中,乐清文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庞,他的神色沈重,直到步云缺吻上他的指尖,他才笑了起来。云缺,你不需要担心我,我会很好,我只担心你。 我知道。 乐清文坐起身,拿起条盘上的碗筷放入步云缺手中。快吃,不吃东西,身子怎麽撑得住? 第 10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0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10 章 步云缺笑著摇摇头,接过碗筷吃了起来,乐清文则是拿出怀中的伤药,细心地为他上药,偶尔视线相交,也总是温柔,即使地牢昏暗污秽,交换的笑靥也总是温暖灿烂。 步云缺放下碗筷,乐清文朝他看了一眼。饱了? 嗯。步云缺握著他的手,轻轻的却是无奈的笑了。纪倵…… 你什麽都不用说,我明白。他将手抽出,端过早已冷去的汤,舀起一匙送向他。喝一点吧。 步云缺想起受伤时,乐清文也是这样喂自己喝汤,看著他的神情,乐清文便知他与自己想著相同的事,忍不住也笑了。快喝。 就著匙子喝著汤,乐清文一边喂他,一边说道:云缺,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我不怕,只要和你一起,我什麽都不怕。 舀起最後一匙,乐清文敛了笑,低声说道: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为我活下去。 闻言,步云缺不解其意,正要询问,心口却突然传来剧痛,捂著胸,他痛得只能趴伏在地,但乐清文却没有扶起他,只是默默地站起身,他伸手想拉住那因为他们的亲吻而在地上染了污泥的衣襬,但乐清文却更退了开,就在此时,机关又再开启,他撑著睁开眼,却是冒亭湘、乐庆全与傅晚照。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乐清文走向他们,而冒亭湘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清文。 不、不……不会的!不会的!他艰难的发出不成句的声音,但乐清文却没有看向他。 傅晚照为乐清文擦著身上的脏污,甚为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步云缺,让清文送你上路,真是便宜你了! 乐清文还是没有说话,步云缺想上前拉住他,但距离太远,而锁鍊太短。不……纪倵,你骗我!说著,他呕出了一口一口黑血,而心头剧痛更甚。 我……乐清文像是想说什麽,却又敛下了眼眸。 清文,对这种人不需感到内疚。冒亭湘说著,又低头看向步云缺。步云缺,你一定没想到吧,这一切都是戏,只是你把戏演得真了。 不会、不是!他不断地吐出黑血,身子逐渐冰冷,几乎已经没有力气,但他还是反驳著,强自睁大双眼看著乐清文。纪倵,我不相信你会背叛我,背叛我等同於背叛你自己! 乐清文周身一震,终於走出冒亭湘与傅晚照身後,向他走来,单膝跪在他身旁,他的神情却是步云缺不曾见过的淡漠疏离,他伸出的手不是如同以往的抚上他的脸庞,而是握住了他的手腕,生生地扯下了他亲手为自己戴上的玉饰。 纪倵……黑血停了,但他也失去了所有力气,甚至无法呼吸。 步云缺,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起,骗了你。玉饰在乐清文手中粉碎,白色的粉末一点一点地自他指间流泄。对不起,原谅我。 乐清文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著步云缺因惊讶而睁大的双眼渐渐闭上,傅晚照拉开了他,乐庆全低身探向步云缺颈上脉搏,随後转身朝冒亭湘点点头,他们走出牢房,其他无圣盟人亦因水中的毒而死去,地牢中再无任何声息,只有他们的脚步声,离开之後,冒亭湘只吩咐:记得把他们全烧了。 三人目送冒亭湘离去後,乐庆全与傅晚照只要他尽快沐浴休息,傅晚照握了握他的手,低声地要他别想太多,乐清文轻轻一笑,点点头,便与若和一同离开,离地牢越远,乐清文的脚步便越是虚浮,几乎就要跌倒了,他却不让若和扶著,一路走到纪云栈外,他抬头看著步云缺亲手所书的匾额,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倾洒而出,溅红了碧草成殷。 少主! 别管我!快去…… 若和咬著牙不断点头,随即转身离去,看著他的背影,乐清文擦乾了唇畔鲜血,却听见脚步声,回过头却是梅疏影,他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人,他撑著站起身,想笑,却怎麽也笑不出来,为什麽想哭的时候依然要笑、为什麽他真正想要的却永远得不到! 鲜血溢出唇角,他却还是撑著:滚! 第 1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1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11 章 梅疏影一震,却没有离开,反而向他走来,他退後几步,却再也无法支撑的倒落地面,他听见梅疏影大喊著他的名字,但他想听的却从来不是这个声音,也不是这个名,但会那样呼唤他的人,已经永远离开他了。 江湖誓 六十三 他醒来後,发现自己躺在美人榻上,衣衫凌乱,几乎可以想像梅疏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自己扶到房中,但他却只是抚著胸前白衣上的乌黑血渍,默默出神,房中唯一的一盏灯火摇摇晃晃、明明灭灭,终於只剩一片黑暗,他没有动,就这麽在美人榻上坐到天明,只要坐在这里总会有依稀错觉,像是步云缺还在,他喜欢跟自己一同坐在这儿,从身後抱著自己,步云缺的怀抱总是很温暖,而春寒料峭的季节已过,今平山庄外的桃花是否已然谢去? 他终於站起身,走出他的东厢,没有看向另一间厢房,他只是站在海棠树下,直到若和急急而来,在他身前单膝跪下,若和那麽喘的甚至连话都没有说,只是不断点头,他该要笑,为了成功的一切而笑,但他却连嘴角都无法牵动,像是身体的一部份已随著步云缺的离开而死去,他张口想说话,溢出双唇的却是鲜血,一点一点的滴上他的白衣,掩盖了步云缺的血,血花相叠,他却无法想像步云缺的痛,他不痛,已经感觉不到痛,这样的日子还能怎麽过下去,还要多久才能结束?他倒下,若和扶住了他,远方药爷急急赶来,心力交瘁的他终於陷入一阵长长的昏迷,黑暗中再也没有嫣红飞舞的桃花,只有步云缺吐出的黑血不断蔓延,而他只是静静看著。 春季已过,杨称天的葬礼备极哀荣,於诛邪一役中立下大功的乐清文却因病缺席,当他醒转,已是初夏,而冒亭湘如他所料坐上了盟主之位,乐庆全在这段时间的委曲求全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鸣麒山庄仍是十大山庄之一,却已明显处在边缘,若和一边说著,乐清文只是淡淡笑了。 苏静卉看著乐清文的笑靥,无法说明她的孩子究竟失去了什麽,只能无力地看著他消沈淡漠。 二娘,婚事还在筹备吗?放下药碗,乐清文突然开口问道。 苏静卉一惊,手中整理的花枝几乎落地,她强自镇定的一笑。早停了呢,庄主不在,你又大病。 二娘,继续准备吧,我想尽快迎梅妹妹入门。 苏静卉楞了楞,思考许久,还是开了口:清文,二娘不想逼你。 成家立业,何来逼迫之说?乐清文走下床,大病一场的他仍是一身白衣,像是连微笑都透明。二娘,为我准备吧。 苏静卉点了头,大红的喜缎不断地搬入鸣麒山庄,但随著这些而来的,却是梅疏影淡紫的身影,乐清文与她坐在亭中,梅疏影为他烹茶,当茶香弥漫,梅疏影遣下了所有人,他只是看著,也随之挥手让若和退下。 清文大哥,请用茶。梅疏影捧过一盏茶给他,他才真正看清梅疏影的面容,似乎比起以往更瘦了一些。 多谢。 梅疏影也捧了一盏茶,却没有喝,只是看著烟雾袅袅,良久,才终於开了口:清文大哥,疏影懂你,疏影与你自小一块长大,自是明白龙非池中物。 梅妹妹过誉了。梅疏影说她懂自己,但他却不能同样的说他懂她。 梅疏影浅浅一笑。不知是否因为身体虚弱的关系,清文大哥处世总是淡漠,无欲不争,疏影极爱你笑起来的模样,却也总觉清文大哥冷淡无情,无论是对我,或是对其他人……可清文大哥并不只是这样,你有不输给任何人的聪明才智,却只是沈默处於众人之外,疏影总想,其实清文大哥已经比这些人走得更远更远了。那时,她总是在心中小小自傲,这样的人将是她的夫君。 乐清文没有说话,只是听梅疏影缓缓说著:清文大哥,疏影第一次见你真心的笑、第一次见你伤心的哭,都是为了同一个人。梅疏影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乐清文也没有任何反应。 清文大哥,疏影一直梦想著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给你幸福的生活。她说著,有些羞赧却不退却,她爱著这个人,从小到大,她总是梦想著他们的未来,并将那些喜悦的想像一针一线的绣入自己华美的喜服,可是,原来那些想像终将落空。但是,清文大哥想要的幸福,疏影真的无法给你。 看著梅疏影的泪水,乐清文只是握紧了手中的茶盏,他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也不能说些什麽。 清文大哥,疏影不能嫁你、疏影不能嫁你。以手绢掩著嘴,梅疏影努力的不想哭出声音。你怪我吗?清文大哥。 乐清文摇摇头,没有笑。不怪你,你是对的,嫁给我,不会是幸福的。 闻言,梅疏影更是哭得梨花带雨,也许她想听见的不是这个回答,但这个答案却是那麽绝望的惹她心伤,乐清文来到她面前,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然後,什麽也没说的转身离开,踏出第三步时,梅疏影唤住了他。 清文大哥,你为什麽不去呢,为什麽不去追你的幸福呢?她知道乐清文不会那麽轻易放弃,这个看来淡漠无争的人其实比任何人都更执著也更坚持,既已选择了方向,他便会一直走下去,那怕身旁风光总是残酷血花,但他为什麽还在这里呢,两个人一起走不是更好吗? 乐清文自嘲地笑了,但梅疏影却没有看见,只听见他轻轻地说:因为,我承担不起一点风险。唯有对那个人,他一点风险也承担不起,他愿意付出一切只求保他周全,却不愿冒险与他天涯相随。 他一步步离开,即使听见身後的梅疏影伤心哭泣,他也没有停下脚步,他一路走到练剑坪,过往一切犹历历在目,他甚至还记得步云缺将糖袋放入自己手中时的雀跃,但他已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第 1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2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12 章 云缺,我今生唯一心愿,只是你能在远方过得好,我愿付出所有生命,为你铺展一条平遂道路,只要你平安活著,我宁愿你的身旁没有我。 只要你平安活著,乐清文今生於愿足矣,其馀……不过奢侈空想,那怕是那麽甜美的空想。 江湖誓 六十四 清文!苏静卉急急而来,乐清文却已明白她要说些什麽。你与疏影是怎麽了?她与梅夫人今儿一早便急急离庄……你──看著乐清文平静双眼,苏静卉突然静默了。 二娘,梅妹妹冰雪聪明,是我配不上她,与梅家的婚事就这样算了吧。乐清文淡淡笑著,随後走出房间,苏静卉在他身後静静跟随,听他说著,二娘,婚事就这样继续下去吧,我总会找到愿意嫁给我的姑娘。他依然笑著,即使婚姻大事亦如此云淡风轻。 清文,为何那麽急? 乐清文看著她,突然叫了她一声:娘。闻言,苏静卉浑身一震。看著她的反应,乐清文又笑了。二娘,你总不让我唤您一声娘,是否怕我因您而忘了自己的亲娘,还是怕众人以为您刻意抢去我亲娘的地位?您甚至不让庄人唤您一声夫人,那怕已经名正言顺……二娘,为什麽我们总是那麽迂回的去逃避自己真正想要的? 苏静卉只是楞楞地看著乐清文,无法回答,她的确是怕的,她循规蹈矩,不敢略有行差踏错,即使她真心疼爱乐清文……她真的怕,但她从未想过乐清文竟是那麽深刻的了解,她以为她隐藏得很好。 二娘,别怕,您真的做得很好。乐清文敛了笑,想起那麽久以前的往事。二娘,您记得吗?您唯一一次打过我,便是在我小时唤您一声娘後,您打了我,却又哭著抱住我,二娘,那一刻起我便明白,原来我们永远不能真心以对……您知道吗?对我而言,二娘就是我的亲娘,可方才那一声是最後的了,我再不会那样唤您。 苏静卉不能言语,连若和亦傻了,乐清文却只是轻轻一笑後转身离去,苏静卉像是追赶什麽一样的向前几步,又畏惧的停住,脱口而出的只是万般歉意。清文、清文,对不起、对不起……是二娘做错了、是二娘对不起你! 乐清文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过身,他的背影像是拒绝了所有人。二娘,您没有错,错的是我们都在这里,同样身不由己。 若和跟上那孤单的背影,不敢再去看身後的苏静卉,随著乐清文走出鸣麒山庄,药爷不许乐清文骑马,他只能乘轿,而轿夫平缓的步伐总是摇晃著许多想法,其实他不需要说,但他还是说了,明明应该伤心难过,他却觉得十分痛快,那怕痛快的背後是深沈的无力。 轿子来到热闹的城镇中,若和不知乐清文要去哪里,於是只能让轿夫一直往前走,他们路过了已然残败的夜留香,正道没有放过这里,但更令人纳闷的是在正道来到之前,这里已是人去楼空,像是有谁先来通风报信,总之,正道扑了个空。乐清文没有掀起轿帘,他像是根本不知道夜留香已经在他身旁,直到眼前出现一处空阔广场,传来摊贩此起彼落的吆喝之声,而其中一处更是人群聚集、议论纷纷,他让轿夫停了轿,带著若和走上前,若和为他排开众人,而人群中心原来是一名跪在地上低垂著头的女子,一旁还有块木板写著难以分辨的卖身葬亲。 乐清文走上前,女子抬起了头,泪光茫茫让她看不清眼前这位白衣公子是谁,甚至看不清面容,但白衣公子朝她伸出了手,她怯怯地伸出手并站起身,身旁一位看似随从的人给了她一张银票,上面的数目是她们一家人辛苦一生也从未拥有过的! 这些够你埋葬双亲吗? 她猛力摇头又点头。太多了…… 乐清文没有多说什麽,只是随口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宁儿,李宁儿。 听见她的名字,乐清文微微一愣,像是想起了什麽,却很快的回过神来。我是鸣麒山庄的乐清文,待你处理完双亲丧事後,若无处可去,便到鸣麒找我吧。说完,他便带著若和离去,而李宁儿只是楞楞地抓著手上的银票,目光离不开乐清文,旁人则哄哄闹闹地向她说著鸣麒山庄多麽了不起多麽好,在那儿当个侍女好过上天,李宁儿却只觉得那个白衣公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久以後她才明白,原来那种感觉叫做伤心。 当她拿著剩馀的银两来到鸣麒山庄前,等著庄人通报的时候,她一直想著她要把未来一切都奉献给白衣公子,要好好服侍他、他说什麽都要听、为他做好一切,白衣公子终於走出来,亲切地带著她走入鸣麒山庄,听她含含糊糊什麽也说不清地说要做牛做马服侍他时,却说他不需要侍女,李宁儿听著几乎要哭了,但乐清文却握著她的手,那麽温柔的对她说:李姑娘,我不需要侍女,但我需要一个妻子,你可愿意嫁我为妻? 什麽?听著,她傻傻的楞住了。 你什麽也不需多想,只要告诉我,你是否愿意嫁我为妻? 李宁儿一直不懂,为什麽那时她会点头,也许是因为白衣公子的眼神,她想,应该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那双眼睛的主人,只要他愿意提出任何要求……见她点了头,乐清文淡淡一笑,李宁儿想,只要他愿意笑也就够了。 那麽,宁儿,从这一刻起,你便是我的妻子,我会一生一世照顾你疼爱你,但我只有一个要求。李宁儿点点头,乐清文握著她的手,透著微微的凉意。你不能向我要求任何我没有给你的。 其实李宁儿听不懂,但她还是点了头,然後傻傻地看著乐清文笑了。 这桩婚事应该要受到反对,但苏静卉却意外地没有多说什麽,甚至接受了乐清文的所有要求,包括婚事不需铺张、不要宴客,因为简单所以婚事筹办的极快,乐庆全接到消息赶回鸣麒山庄时,曾经为此大发雷霆,但乐清文却没有理会,而乐庆全也终於在苏静卉及药爷的劝说下接受了这桩婚事,毕竟李宁儿虽说不上知书达礼,门户亦不相当,但却是个温柔和顺的好姑娘,重要的是,乐清文说过非她不娶。 第 1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3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13 章 於是,乐清文穿上大红喜服之日,不过是步云缺死後二十日的事。 江湖誓 六十五 分明是大喜之夜,乐清文却站在纪云栈前,身上的喜服在月光之下更显豔红,但他面色森然若雪,神情恍如诀别。 他一直看著纪云栈,看著那面匾额、看著庭中的海棠树,甚至是不需要看见他也记得的房中摆设,他的龙纹美人榻、海棠花围拔步床,墙上一幅狂草写著江湖,然後,他看向西厢房,西厢房摆设极为普通,他也几乎就要记不清了,但他还记得那人挂刀的地方,还记得他的一切。 几乎是苏醒後他便搬出了纪云栈,他不能在这里了,周围的一切因为熟悉而成为沈重的压力,因为那个人曾经碰触过而成为午夜梦回的一场梦魇,他总是在每个摆饰旁看见他,美人榻上、拔步床里,他总是看见那个人笑著对他说话,他不能待在这里,记忆那麽甜美,他却不能拥有,他不能只是耽溺在回忆中,他还有更重要的未来,那个人的未来! 若和向他走来,气息紊乱,显是跑了许多地方,来到他身後,若和轻声问:少主为何待在此地? 乐清文却没有回答,只是收回目光看向他,看了那麽久,像是审慎的思考著他能否信任,良久,他才开口:若和,你说过愿意帮我。 是。 即使我将成为正道的叛徒? 若和没有迟疑,单膝跪下。对若和而言,少主便是少主,永远不会有任何改变。他曾经这样回答过乐清文,他知道乐清文还记得,但也同样清楚乐清文需要反覆的承诺,他的少主已经不愿意相信任何人。 他点点头,取出怀中的火折子丢向纪云栈,轰的一声,火光燃起,纪云栈烧起熊熊烈焰,若和一愣,终於明白自方才便传来的阵阵刺鼻气味竟是火油,看著纪云栈不断燃烧,若和不禁在红色跳动的火焰前出了神,他一直都负责打理乐清文的一切,所以他总是奇怪,乐清文搬出纪云栈时,却不让自己将他一直心爱的东西带过新房,他还记得乐清文多麽喜爱那张美人榻、拔步床,连桌上的黑曜双龙壶都是乐清文的珍藏,但他什麽都没有带走,整个纪云栈就像他仍在之时,但主人已经不在了……於是他明白,因为那个人、因为步公子也不在了。 那麽,你走吧,信中有你需要的所有东西,密道之外,我已为你备妥一切。 接过信封,若和点头,知道他将要离开鸣麒为乐清文开拓一条生路,而乐清文的一切都与那个人相连。他正要行礼,乐清文却扶住了他,硬是将他拉起,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明白:从今以後,你我再不是主仆,你与我是一条线上的同伴,我只信任你,若和,我只信任你。 乐清文那麽用力的握著他的手腕,若和明白,这不是一条轻松的道路,於是他重重的点头,甚至没再唤他一声少主,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夏夜的风助长火势,不安的声响终於引动庄人,乐清文缓缓迈入黑夜之中,身後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他眼前的道路却让黑影掩盖,身边再没有若和为他举灯,黑暗无限绵延,像是没有尽头,但乐清文一步一步的走入他所选择的道路,步伐坚定稳健,一个人也不要紧,江湖茫茫,谁都是一个人。 但他会走下去,为了一句誓言! 这一年,这一天,他的人生为了那个人而改变。 ☆★☆★☆★☆★☆★ 他醒来,像是死过了一次。 醒了就好,别起身,睡吧,你累了。一只手掩盖了他的双眼,他记得那个声音,但还来不及说些什麽,他再次失去意识。 这是一个险局,齐云看著沈睡的步云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乐清文真的做到了,先让步云缺服下解药,当步云缺再喝下毒药後,只会造成假死现象,接著将毫无气息的步云缺送出鸣麒山庄,若不是他的提醒,他也不会想到正道将对付夜留香,於是他让水华带著夜留香的人远走高飞,自己则带著步云缺离开,这段旅途中他总想著,乐清文是如何瞒过众人成功地改变了他自己,又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才终於救出步云缺,他也想著,为什麽送来步云缺的不是乐清文、为什麽他不跟著步云缺一起来?但他知道这些问题永远没有答案,就像他们的小师弟,没有人会知道他是以什麽样的心情坐上无圣盟御主的宝座,又用尽多少的心思去筹画这一场复仇,也许乐清文与杜寞衣是相同的人。 步云缺终於转醒,看见齐云时他没有任何惊讶,只是静静地看著自己的手,像是正在确认自己的确还活著的这件事,然後,他收掌为拳,抱著自己的头那麽深刻那麽痛苦的喊出一个名字:纪倵! 他想下床,但却没有力气,齐云来不及扶住他,於是步云缺重重地摔下了床,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痛,只是挣扎著想要走出这里。云缺! 放开我、放开我,纪倵、纪倵,我不要、我不要这样!他一直挣扎,齐云怕他伤了自己,但他不想让步云缺睡去,他知道痛苦不会因为沈睡而停止,只会不断延伸。 你不能去,云缺,为了让你活下去,乐清文用尽心思,你现在去又有什麽用,只是毁了他所有努力,你希望这样吗、你希望这样吗? 步云缺沙哑的嘶吼著:不、不能这样,我不能丢下他,我不要你一个人痛苦,纪倵、纪倵!你不能这样做、不能这样做!不要、不要,他不要只是活著,他宁愿和他一起战到最後一刻,也不要这样迂回的被保护! 第 1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4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14 章 齐云紧紧地抱著他,就和他当年抱著在杨称玉尸首边疯狂大哭的小师弟一样,步云缺却没有哭,他只是不停挣扎,像是看见乐清文就走在悬崖边,他伸长了手却怎麽也抓不到他,他不断地唤著乐清文的字,一声一声,每一声都像是渗了血,连听著的人都绝望的疼痛。 他终於没有声音,精疲力尽的倒下,却没有闭上双眼,颤抖的手像是想要握住谁,齐云看著,不忍地别过了脸,他想握住的人不在这里,永远都不会在他身边。 接下来的日子,步云缺就像是行尸走肉,毒药侵蚀了他的身体,失去乐清文的痛苦却腐蚀了他的神智,他总是坐在窗边看著日落月升,手中握著乐清文送他的黑色头绳,他只剩下这一件事物能够想起乐清文,直到他听见乐清文成婚的消息,他呆楞许久,接著出乎齐云意料的朗朗长笑,手下略微使力,便生生扯断他所宝爱的那条头绳。 相思不需凭藉,他终於想起乐清文的最後一句话: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为我活下去。 他会活下去,为了乐清文活下去! 即使这一生,他们已注定分别。 江湖誓 六十六 步云缺,你真是够了! 美丽的蓝眼少年没好气的踢了步云缺一脚,却又轻柔的扶起他,虽然将醉醺醺的他丢到床上的动作算不上是温柔的,但还是为他盖上了被,然後开始收拾屋内散乱的酒瓶,到底是谁说一定要把酒瓶到处乱丢才算得上潇洒?一边收,慕吟一边絮絮叨叨的念著,直到他看见桌上一只油纸包,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将它打开,不意外地看见纸包内满满的甜糕,他转头看了早已睡去的步云缺一眼,终究还是拈起一块送入口中,甜糕在口中很快的化去,但甜甜的味道却一直留著,他吃了将近半包,才又将油纸包起,小心翼翼的将油纸包放到桌子中央,万一掉下来摔碎就不好了。 他静静地上了床,掀开被子的动作很轻,他不想吵醒步云缺,但步云缺一个翻身,将他搂入怀中,只是一瞬间,连被子都盖得好好的,他靠在步云缺因酒而微热的怀里,还是忍不住抱怨:真难闻……但他却靠得更近,步云缺也将他搂得很紧。 明明就没醉,慕吟看著步云缺,知道他不会真的喝醉,他的酒量好到不可思议,有一次跟全客栈的人比酒,比到大家都倒下了,他才慢条斯理的把客栈老板珍藏的女儿红给打开品嚐,当客栈老板终於酒醒,他和步云缺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他只见步云缺醉过一次,那一次,他吻了自己,将他当作了那个人,虽然什麽事都没有发生,但他一直记得那时步云缺自嘲的痛苦笑容,从此以後,他就再也没有醉过了。 步云缺。他试探的唤了一声,步云缺哼了一声当作回应,於是他接著说:步云缺,你为什麽不去见他?昨天你们离得那麽近,你为什麽不开口叫他? 步云缺没有回答,於是慕吟摇了摇他,硬是要得到一个答案,那种情况发生过太多次了,步云缺浪荡江湖、四处为家,但每隔几个月他总是会前往有那个人在的地方,他跟在步云缺身边起码也看过那个人不下十次,没有一次比昨天更近的了,他们就坐在一家客栈的二楼,步云缺将整个楼层都给包下,他就倚在栏杆旁看著那个人与其他庄主自街角那一端走来,他赶紧叫步云缺来看,但他却只是在桌子旁边喝酒,当步云缺终於走到栏杆边,那个人已走过了客栈,依然一身的白衣无尘,明明是下午的阳光正好,他身边却似乎总是沈静,步云缺只是看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久好久,久到已经看不见了,他还是在看。 还有一次,他们到了那个熟悉的桃花盛开之处,明明就看见那个人了,几乎就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但步云缺却还是看著那个人的背影,放慢了脚步将距离不断地拉大、拉大,直到他们失散在赏花的人群中……既然不想跟那个人见面,何必老是去有他在的地方,为什麽总是那麽近了,却不开口叫他,也许他会回过头看见步云缺、也许那个人会…… 叫了又如何?步云缺让他摇得不耐烦,终於开口:你以为会如何? 也许他会看见你。 看见了又怎麽样?步云缺坐起身,下床拿过桌上的酒又喝了起来。 那你何必老是去见他?他背叛你出卖你,你为什麽老是要去见他?你为什麽还要爱他! 步云缺淡淡地笑了,有时候他看著镜子会想起这样的笑容跟一个人很像,那个不断吞吐著烟雾的人,於是他静静的明白一切都无法挽回,但爱著那个人的习惯早已刻入骨血,他如何能不爱,连这条命都是那个人给的,他怎麽可能不爱,他剩下的生命就是为了要实践这份爱!纪倵…… 为什麽? 不知道。他很乾脆的回答,就像他也不知道为什麽他要对慕吟隐瞒真相。 步云缺,你真是无可救药!慕吟说著,一边将被子盖住了头,不再理会他,步云缺回头看著床上隆起的那一团,无奈的笑了笑。 只有这个美丽的孩子会为他气愤为他不平,连他自己都不能这样理直气壮的为自己说话,太久了,失去乐清文的这段时间真的太长了,长到他总在漫漫的岁月中惆怅迷惘,找不到方向,像是处在永远的黑夜中,只有那个人如月的白衣是他唯一指引,但明月总会盈缺,无法辨别真正的去向,於是他只能茫然的随著他旋转,跟著他一起痛、一起活。 乐清文过得很好,他当上了鸣麒庄主,靠著鸣麒剑法在江湖中奠定了属於他的一席之地,一剑倾城的绝美剑法伴随著无敌的传说,再没有人能够动摇他,即使在自己杀死冒亭湘的那一刻,纷乱的局势与漫天的传言也没办法撼动乐清文的地位,新任盟主同样倚赖著鸣麒山庄,谁都会觉得乐清文过得很好,但只有他明白乐清文和自己相同,不能说是痛苦的,痛苦之中自有甜美,只要想著那个人还在远方,也许就在同样的明月之下、同样的清风之中,但这样怎麽够! 无可救药……是啊,我真是无可救药。喝下一口酒,让火辣的感觉滑过一切。我爱他,越爱他,越恨他。但越恨他,又越爱他! 恨他撇下自己,承担一切、恨他不陪在自己身边、恨他那麽深爱自己却轻易地放弃一切,但越是恨他,便越是怜惜、越是深爱,怜惜他一人独自待在正道之中、怜惜他身边没有人真正懂他、怜惜他、怜惜他……越是怜惜、越是深爱,越是憎恨! 第 1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5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15 章 掏出怀中的一本蓝皮薄书,一页页的翻著,书侧早已因他日夜的翻阅而有些破烂,泛黄的书页上没有长篇大论,只写了一个个名字,许多名字已让朱砂划去,这些人……当年攻入无圣盟的这些人,他将他们的名字写在书册上,一个一个的杀死,不放过任何一个,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宣泄他心中的恨,若不是这些人、若不是这些人,他与乐清文应该在远方笑著,他不能原谅这些人! 书册翻到最後一页,却只写了一个名字,乐清文,他的手指划过那已快淡去的墨迹,他几乎已经忘了当年是用什麽样的心情写下这个名字,但每每翻到这一页却只觉得想哭,他不原谅那些使他们分开的人,也不能原谅乐清文,越是恨他就越是想要爱他、越是爱他就越是不得不的恨他,他老想著总有一天要结束这样的日子,也许他可以亲手杀了乐清文,又或许自己将会死在正道的手中。 他知道,知道乐清文的选择,如果是他也会这麽做,但是理智上了解,骨子里却喧闹著苦痛叫嚣著解脱,无论如何,他总不能原谅会这样想著的自己……他掩住双眼,不去看窗外洒进的月光。 慕吟掀开被子,静静的下了床,从背後抱住步云缺,不用看他也知道,步云缺又哭了,步云缺总是哭,他说这些泪水其实是那个人的,因为那个人不能哭,他们约定过的,所以他代替那个人哭,每次想起那个人时,步云缺总是会哭,一个大男人哭成那个模样,他却不觉得好笑,只觉得好怜惜。 步云缺,不要看了,我们睡觉了好不好? 揉了揉慕吟乌黑的长发,他点点头。 江湖誓 六十七 看著已然熟睡的慕吟,步云缺无法移开目光,其实带著他并不妥,自己浪荡江湖、仇家甚多,带著一个孩子实在累赘,但他却放不下这个孩子,其实当年也不是真心的想救他,如果不是在那个桃花盛开之处、如果不是想念啃蚀了身与心,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双眼与黑发……慕吟闭著眼,沈沈地睡著,步云缺的指轻轻划过他的眼眸,想起那美丽的冰蓝眼瞳,而慕吟乌黑柔软的长发散在枕上,其实他不是那麽像乐清文,乐清文的眼眸更黑亮、长发更轻柔,但所有美丽的事物都会让他联想到乐清文,只是因为这样心便柔软了,抱起慕吟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为什麽乐清文抱著他的孩子时会那样笑?原来,有个寄托是好的,总强过日日夜夜无所适从的思念。 步云缺与慕吟就这样走过许久,他们的足迹踏遍了江湖的每一处,偶尔带著斑斑血迹、偶尔则泛著桃花香气,慕吟越来越高,却同样依恋步云缺,他不练刀,改而练剑,步云缺想著当年记得的鸣麒剑法,加以无圣盟的心法教他,慕吟竟也自创了一路剑式,喝著酒,步云缺总想,如果乐清文见了慕吟会说什麽,会不会像当年一样笑著? 岁月,便在无止尽的想念中蔓延……他与乐清文都缓缓老去,青丝成灰、过往如梦,就因为曾经深深的爱过、笑过,所以寂寞更深、更浓,他想念乐清文,而时间不为谁停留,江湖依旧深,当年的誓言却还在遥不可及的远方闪耀著不可直视的光芒。 也许总会有这麽一天,他终於能够放下一切,等待著追逐那个誓言。 总会有这麽一天……他早就想到会有这麽一天,自他重出江湖,他便想过这麽一天,银刀脱手,沈重身躯倒落黄土,他却不可自已的笑了。 而前方奔来的慕吟大喊著他的名字。步云缺! 他是十步惊红·步云缺,他重出江湖的那一天,呛狂的踏碎了十大庄主之一,许磔义的头颅,用他的脑浆与鲜血在瑾然山庄的大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於是,江湖为之动盪,他一个一个的找上当年灭无圣盟的正道之人,所有人都怕,怕下一个便是自己,正道派出了人追捕他,一面猜测是否有人冒用他的名号、一面喃喃地将猜疑的视线投向鸣麒的乐清文,他还记得,那时他曾闯入鸣麒山庄,慕吟总说他与乐清文曾经靠得那麽近,他想说慕吟错了,他与乐清文最靠近的不是那一天,而是他闯入鸣麒山庄的那一回,他站在树上,看见乐清文在观星楼上专注地看著手中神秘的信函,不久便划起火折子将信烧毁,然後,他看见乐清文笑了,那麽开心的笑著,笑靥却透著些许清明的疯狂与苦痛,於是他转身离开鸣麒山庄,一个一个,杀得更狂! 慕吟经常这麽说,像他举止这麽猖狂、这麽明目张胆,毫不留心自己踪迹,甚至还曾与正道数人正面对上,偶尔还老往正道聚集的地方跑,只为了看看那个人,这麽久了竟然还没被正道抓到,可见正道之人都是草包!那时,他只是一笑带过,其实他也曾奇怪过,他的确是四处为家,但并不特别留心周遭,可正道的人却总是与他错过,他没有多想,只是更专注的去杀人,一步、两步,十步之内,便要对方人头落地,他的仇人越来越少,直到那一天,鹤然庄主冒亭湘的确有两把刷子,那是他重出江湖以来第一次陷入苦战,他的刀法不够、不够杀了冒亭湘,於是他用了鸣麒剑法,以刀使剑的确可笑,可是他赢了,冒亭湘死前还向他求饶,但他没有任何迟疑地持刀砍下他的头,染了一身血迹的他奔回露宿的树林,慕吟慌乱的扶起满身是伤的他,身後有追兵赶来,但他已经没有力气,慕吟带著他逃跑,手那麽冰冷的,却坚持地扶著他,那一夜,他终於还是逃过。 可总也有逃不过的时候……听说乐清文去了一个地方,他突然有些不好的想法,除非必要,否则乐清文极少离开鸣麒山庄,若非为了正道的集会,乐清文的生活几乎是非常固定的,因此他急急地带著慕吟想赶往那处城镇,慕吟说要去采买些东西,於是他让慕吟去了,自己留在暂居了一个多月的屋子里擦著他的刀,突然,他感到树林中突来一阵不寻常的动静,他走出草屋,面对熟悉的或不熟悉的那数十人,静静地勾起一抹笑。 一个、两个,敌人像是永远不会减少,他却只有一个人,但他庆幸慕吟不在这里,可是他不知道慕吟什麽时候会回来,这群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正道的人其实比他更残忍,一如他们手上不断洒出的毒粉,他们不会放过慕吟,於是他杀得更快更疯更急,迅疾的速度大量地消耗了他的体力,许多人随著他的刀势而倒下,但他身上的伤口也不断的在增加,血不停的流,他却还是想著乐清文,他知道乐清文参加过不少正道名为诛邪的战役,他是否也在这样的交战中挥洒著血与汗,那时的他,又在想些什麽? 人减少了,即使没死也身受重伤,再也无力向他攻击,可是他的衣裳已经让血染红,身体那麽冰冷,他甚至第一次觉得手中的刀重得让他握不住……然後他看见慕吟的身影,他还想再战,但银刀已经脱手,他倒落地面之际看见正道攻向慕吟,而慕吟嘶吼著拔出长剑,疯狂地杀死那些人,一个也不放过,步云缺想,自己杀死仇人的表情是不是就和眼前的少年相同? 步云缺!慕吟抱住了他,步云缺身上的血染红了他,他急著想撑起他,必须去找大夫、必须去找大夫……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颤抖。 步云缺抓著他的手,嘴里溢出黑色的血,几乎什麽都看不清了,却有一个身影变得那样鲜明,那个人穿著月色的白衣,站在满山烂漫的樱花中对他伸出了手,看著,他甚至笑了,那是他们的承诺,他们约好要走到远方、约好要去看那年年盛开的樱花与桃花,乐清文向他说一辈子,而他亲吻著他的手掌立下誓言,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可是他们终究在这个江湖中错过彼此,仔细想想那些仇人的鲜血其实什麽也唤不回,如果可以,他宁愿拿一切去交换他们的未来,可是没有人能够帮他们,无论他如何祈祷如何哀求,天地只是漠然无声。 纪倵……他知道,虽然乐清文没有说,但其实他很怕寂寞,他总是看见他在正道众人的拥戴之中却寞然的敛起微笑,看著远方的双眼透著冷淡的寂然,他的纪倵就像是月亮,在每个夜里闪耀著无尽的寂寞,纪倵……他曾想夺走他、他多想夺走他! 可是他办不到,因为乐清文不会愿意,他知道,如果他是乐清文他也会这麽选择,即使他并不真的明确清楚乐清文究竟做了什麽,但他知道乐清文一直在保护他,一如他曾经立下的誓言。 什麽时候才能结束呢?这样荒谬的一生,没有需要真心企求的事物,因为所有想要的都得不到,这麽贫瘠荒凉的人生,终於可以结束了,如果把血流乾,是不是就可以轻松一些,当生命终止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 纪倵!终於……他终於可以实现那个诺言,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太久,遇见乐清文那一年,他二十有三,时间漫漫而去,他已四十又五,拥有乐清文的时间那麽短,而分离太长,他终於等到这一刻。 纪倵……黄泉路上,我……等你! 江湖誓 六十八 鸣麒山庄。 第 1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6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16 章 禀庄主,季夫人已至庄门前。庄人恭敬地说道,乐清文点点头,带著李宁儿前往迎接。 走下马车,依旧一身淡紫,十年的光阴没有在她美丽脸庞上留下太多痕迹,梅疏影巧笑嫣然,环佩叮当,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似有若无淡淡梅香,李宁儿几乎看得呆了。 清文大哥。她微微福身,乐清文上前扶起她。 梅妹妹还是如此多礼,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快进来吧。乐清文牵著她的手走向李宁儿,淡淡介绍:这是内人,李宁儿。 听见李宁儿之名时,梅疏影楞了楞,但很快的回神,欠身行礼。疏影见过少夫人。 牵著两名孩童,李宁儿连忙摇手。叫我宁儿便是了。 就叫嫂子吧。乐清文笑著,欲领著梅疏影踏上石阶。梅妹妹,今日留下让我好好招待? 这是自然。梅疏影笑著,却停住脚步,蹲下身仔细观看两名孩子。你是小纪、你是竹风,你们可以叫我梅姨,我带了许多布料给你们裁制新衣,希望你们会喜欢。 乐纪与乐竹风乖巧的叫了一声梅姨,梅疏影绽开一抹欢欣笑靥,身後下人又送上文房四宝等礼品,乐清文看了,却只是淡然说道:何必破费? 这些东西又不是送给清文大哥,是疏影要送给这两个孩子的,嫂子将这两个孩子教得聪明可爱,真是清文大哥的福气! 李宁儿羞赧的笑了笑,脸上满是欣喜之情。梅妹妹与相公许久不见,定要好好叙旧,我这就去准备茶水。 正说著,乐清文却开了口:娘子不必忙著招呼梅妹妹了,还是回房休息吧,这儿有我及景岚便行。 李宁儿听了,顺从地带著乐纪及乐竹风退下休息,乐清文一面吩咐准备梅疏影爱吃之物,一面带著梅疏影走向往年下榻之处,看著眼前熟悉的风景,梅疏影笑得十分开心,落坐亭内之时,却又黯淡了笑意。清文大哥,对不起,庄主及二夫人过世时,疏影皆未能亲至吊唁。 不怪你,莫要挂心。当年解除婚约之事,梅家难以谅解,在乐清文娶妻後更是单方面地与鸣麒山庄解除多年来的合作关系,但乐清文什麽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承受一切。 清文大哥,我很高兴你撑过去了。梅疏影自然知道失去梅家之後鸣麒山庄将陷入何种境地,但当年的她却无能为力。清文大哥,疏影今天来除了叙旧外,还想恢复当年乐梅两家的关系,清文大哥以为如何? 这嘛……自是在商言商。乐清文淡然笑著,梅疏影却听出当中的玩笑之意,随著笑开,景岚为他们送上了春茶与糕点,茶香弥漫间尚有百花芬芳,眼前风景一如往年,但他们都已不再年轻,过往的关系能够修复,但总有些事不能挽回。 梅疏影为乐清文倒了一杯茶,同样的动作总会给人错觉,像是时间并没有过得那麽快,但即将日暮黄昏。清文大哥,你过得好吗? 乐清文却没有回答,手中捧著热茶,却那麽专注地看著远方,一切都和当年相同,却又那麽不同,梅疏影看著,不知为何却顿感鼻酸。嫂子温柔贤良,是清文大哥的福份。 是啊。乐清文没有多说什麽,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看向梅疏影的眼神那麽和善却又那麽陌生。见梅妹妹过得好,我也放心。 清文大哥,你幸福吗?缓缓的,她终於问出这一句话,多年来,她总是挂念著乐清文,即使嫁予他人、即使夫妇和谐,她依然时时想著乐清文,多希望他幸福、多希望他能像自己一样幸福…… 乐清文笑了,笑靥淡然温煦。梅妹妹千里迢迢而来,可就是为了这一句? 他知道,梅疏影别过了脸,无法克制地泛红了眼。 乐清文站起身,像是对著自己说:我知道,你和宁儿相同,你们总是用一样的眼神看著我。梅妹妹,你可知我迎娶宁儿时向她说过什麽? 她摇头。疏影自是不知。 我对她说,她将是我的妻,我会一生一世照顾她、疼爱她,而我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唯独一点……她不能向我要求任何我没有给她的。他顿了顿,又笑著说道:梅妹妹,当年你若决定嫁给我,我也会这麽说。 第 1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7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17 章 乐清文转过身,黄昏的红洒满他一身白衣若金,他还是在笑,但眼神却清冷寂寥,像是什麽都再也动摇不了他,但那是因为他已不在乎任何事情,梅疏影看著他,明明那麽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像是天涯般远。 梅妹妹,你想知道的,是我早已舍弃的事物,而你们在我身上寻求的,我早就没有了。 梅疏影没有哭,泪水凝聚在眼眶,但始终没有落下,她静静地看著茶水冒出的热烟,这十年来她偶尔总会想,如果当年她嫁给了乐清文,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今天的乐清文会不会因为她而快乐一点……但原来一切都是空想,她曾经那麽喜爱的那个少年其实已经死去,而她年少的爱恋早已无所依从,也许是因为她总抱著疑问,所以她一直放不下,但她终於明白,无论是谁都不行,无论是她或是李宁儿,再没有人能够填补乐清文心中的空缺! 清文大哥,疏影对你总是挂心,我知道清文大哥不会让自己快乐,因为你已经亲手摧毁了太多人的幸福。对年少的她而言,嫁给乐清文是幸福、对李宁儿而言,拥有一个真心爱她的丈夫是幸福……那个人呢?清文大哥可曾想过,也许对那个人而言,能与你一起并肩而战,那怕最後死去,只要能够握著你的手,今生足矣,纵然清文大哥是想保护他,但你可曾想过也许他要的不是这样! 乐清文只是听著,沈默的背影拒绝任何人的靠近,日更红了,而烹煮茶水的火已静静灭去。 清文大哥,我知道那个人在哪里,所以……所以请去见他,十年过去了,当年的不得已已经不成理由。 乐清文却轻轻地笑了起来,梅疏影只是楞楞地看向他。梅妹妹,他不在你知道的那里。 梅疏影惊讶的站起身,款步走到乐清文身旁,侧面看见的他的神情满足而坚定,彷佛洋溢著年少的轻狂,於是她忽然像是了解了什麽,然後静静地笑了,而眼中的泪水潸然滑落。 她喜爱的那个少年原来一直在远方活著,抛却一切而终生静默,只为好好守护一个人。 江湖誓 六十九 那一夜,乐清文站在严禁任何人进入的,静静地笑了,而稀微烛光轻轻摇晃,映照著满地杂乱相叠的卷宗,几乎连地面都已经看不见,而房内除了一方桌椅外,只有一架一架的书橱,触目所见都是白色的纸,一张一张,划满他的岁月,这些年来除了鸣麒事务,他便只拥有这些卷宗,而这座书房便是他的堡垒,他躲在这里,却日日夜夜不眠不休的经营。 卷宗很乱,除了他没有人看得出端倪,拿起桌面上一封以蜡密密封实的信函,他想著又是一年过去,年复一年,十年的岁月堆叠出这满地的纸张,像是编织精细的蛛网,还有多少个十年,若再过一个十年,这里又会变成什麽模样?他笑著自己的胡思乱想,打开了信,专注的神情像是面对著极为重要的事物,他拨开满桌的卷宗落地,磨墨提笔,这一夜,他便只是不断地拆信回信,偶尔拾起地面的纸张观看,夜很静,而他的笔无声无息。 金乌东升之际,他搁笔,想著等会儿得下楼与众人一同共用早膳,并为梅疏影饯别,想起梅疏影时他笑了,边笑著,疲倦地揉揉额角,明白也许再不会有人这样了解他关心他,但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他总是在这里,乐庆全死时、苏静卉死时,甚至是李宁儿死时,他都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麽,只说他是伤心,後来,他将这座楼改了名,就叫思宁阁,人们都说他爱妻甚深。 将庄务交给乐纪後,他便住进了思宁阁,每日会有神秘的马匹送来书信,而这些信件总是由景岚秘密地交到乐清文手上,每个夜里他提笔书写,而地面的纸张越为积厚,偶尔他会烧去一些,但总赶不上增加的速度,他索性就搁著,直到那一天,他收到一封奇特的黑色信函,看著白色纸张间那样刺眼的黑色,他只是默然地坐在椅上,没有急著拆开信,过了很久很久,他烦躁的揉乱长发,紧咬著下唇终於还是拆开了信,信中只有一行字,乐清文看著那一行短短的字,呆坐到天明,没有留下任何消息,他便孤身一人离开鸣麒,直到了京城才捎信回去,但信中只是说明一切平安,十天後他风尘仆仆的归来,更是消沈更是落寞,乐纪什麽也不敢问,乐竹风即使问了也总是得不到答案。 约莫十来天後,景岚递上了一封红色的信函,景岚一直弯著腰,奇怪著乐清文为何迟迟不接过信件,他微微抬起头,第一次看见乐清文这样的神情,他没读过多少书,也不会说话,所以他无法跟其他庄人说明,那是多麽绝望的神情,像是世界已经崩裂了,而乐清文巴不得自己下一刻便死去! 总有些痛,无法言说,跪在满地白纸之间,乐清文将红色的信函抱在胸前,紧咬著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的哭泣著,泪水沾湿白纸,渲染过一层一层的墨迹,写著的原来都是一处一处的地名与人名,但这些如今都已经失去意义,什麽都不再有意义! 他将自己关在思宁阁中三天三夜,而神秘的马匹再也没有来过,继之而来的,是有著冰蓝眼眸的美丽少年,慕吟。 慕吟交给他一样东西,以红色锦囊呈装,不需要打开他也知道那是什麽,他总是将那个锦囊放在袖袋中随身携带,夜里,他便将锦囊取出,紧紧地握著,复而松开,他已经很久没有呼唤那个人的名字,这二十年来那个名字像是一个封印,依然鲜血淋漓地刻印在他心里,即便未曾一日或忘,但他总是不敢将那两个字说出口,像是听见声音便会使现有的一切全然崩毁,但一定是这一夜的月太美,他站在思宁阁二楼,月光洒落,而一地蒙尘白纸若雪,他傻傻地站在那儿,手中依然握著那个锦囊,良久,他打开锦囊,滑落手中的是一块红色玉牌,圣血御炽令,这是当年步云缺的赠予,他甚至还记得他誓言的吻,但玉上已无馀温,乐清文抚过玉上繁复的镂空花纹,想起慕吟的笑那麽神似步云缺,於是,他便也温柔笑开,双唇开阖之间,那个名字像是陌生了多年般的难以说出,断断续续而窒碍呼吸。 云……缺。 只是轻轻地说出这个名字,便心如刀割,但疼痛的那麽幸福,而滴滴鲜血滑落他的唇角,在白纸上开出朵朵红花,他仍在笑,却想起慕吟与乐纪的身影,他不插手,给他们当年自己所没有的自由,他知道慕吟会收手,就像步云缺从来也舍不得伤害自己相同,这对师徒便是这样的嘴硬心软,心口更疼了,而漫出的鲜血已经停止,这样的日子总会过去,这些苦痛是他应得,梅疏影说得对,他为了自己而放弃了步云缺的幸福,所以步云缺不会原谅他,但痛恨的理由却不是慕吟口中的背叛,而是太深太深的爱,所以他甘之如饴! 这一日,听著乐纪急急来报,说是盟主与残月庄主无预警的到访,他却一点也不惊讶,他知道他们会来,甚至明白他们为何而来,於是他甚至摒退了傅晚照,而厅中仅馀他与恒罪月、白少邪三人,默然相对。 盟主……正想说些什麽,与白少邪耳语的恒罪月却突然抬手制止了他。 庄主脸色似乎不佳,是否先让少邪为庄主把脉问诊? 乐清文似乎还想说些什麽,但白少邪已款步而来,有些冰冷的指搭上了他的手腕。庄主近日是不是有事烦心? 武林中人哪一日得以清閒? 第 1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8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18 章 笑著,白少邪摇摇头。少邪为庄主开些药方,还请庄主按时服用。 那就麻烦残月庄主了。 庄主,罪月有话直言,你不要见怪。其实,若非当今武林盟主正是罪月,只怕,你也不一定能够收留慕吟,是吗? 乐清文看著恒罪月,轻轻笑了。盟主果然对当年之事略知一二,那麽,我也不便阻挡盟主一见慕吟,只是,希望盟主能够答应我,让慕吟做他想做的事。 即使……他想要杀你? 乐清文淡然轻道:他不会杀我。 庄主,你对罪月今日的到访似乎毫不惊讶。转了话题,恒罪月仍是一派悠然。 我想,盟主对我的回答也不会太过惊讶。他敛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盏。盟主若有话想说,便直言吧。 乐庄主果然龙非池中物。听著他的称赞,乐清文却没有笑,清亮双眼更显暗黑。自接任盟主後,罪月便一直感到奇怪,当年正道大败无圣盟之事似乎略有蹊跷,深入追查後,不但对其中复杂情事感到讶异,更令罪月纳闷的则是步云缺多年来的行踪。 正道盟主之下有一迅风门,其虽看似为一个门派,但事实上却是众人皆知的正道耳目,专司传递消息与收集情报,虽则迅风门自瑾然山庄命案後便不断追查步云缺的下落,每每看似已有斩获,却又总是落空,就像是中间有谁操控了一条无形丝线,消息是对的、方向也是对的,只是总有些微妙的时间差距,所以他过了很久才起疑,於是他亲自接过迅风门的所有消息管道,花了许久的时间才发现在迅风门之外果然还存在著一个情报网络,这个网络就像是编织得更精细繁复的蛛网将迅风门收纳其中,而正道所接到的消息其实都已经过一层又一层的筛选,是真实的,但却是片面的,他为此震惊许久,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麽正道自多年前便已纳入另一人的操控之中,於是他隐密地循线追索,终於找到一个人,知道他的人都尊称他和爷,但他还来不及见到和爷,他便因急病死去,本以为已断的线索,却因一个意想之外的人而复苏。 乐庄主是否认识和爷? 江湖誓 七十 (完) 乐清文笑了开来,此举虽是无礼,恒罪月却没有多说什麽,只是静静地看著乐清文的气质由沈静而张狂,他一直都觉得乐清文是个神秘的人,却没想过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当年的正道耆老总说乐清文的演技高超,竟能一人骗过无圣盟,只可惜那些人都死了,否则他们真应该瞧瞧,原来乐清文的演技高超如斯。 若和,为我与云缺付出一生。他笑著,猖狂笑意却转而嘲讽。若非我前往京城见若和最後一面,盟主恐怕永远也猜不著这个结局,为此盟主想必懊恼许久? 是。他坦然承认,发现事实时,他第一次那麽深刻地体认到挫败。 他敛了笑,像是又恢复那个沈静如月的乐清文。盟主不必懊恼,若和已死,云缺亦亡……我对正道再也不感兴趣,迅风门完璧归赵。 乐庄主,对不起。恒罪月站起身,那麽诚挚地欠身作礼,而白少邪随之站起,亦深深颔首示意。我们来不及保护步云缺。 若和一死,他手边的消息跟著大乱,这麽繁复的工作本就不是所有人都作得来,他在京城时日以继夜地整理庞大的卷宗,并将之交给若和手下足以信任的人,但若和的死拖垮了这庞大讯息流量的一角,只是那麽一角,他竟来不及守护步云缺! 看著恒罪月与白少邪,他却没有任何动作,这些歉意对他而言没有意义。盟主何必挂心,这本与你无关。 但我想告诉慕吟一切实情。 有何意义?乐清文淡淡一哂,却又摇头。盟主欲为之事,其实亦与我无关。 乐清文不再说话,恒罪月与白少邪亦静默以对,像是过了许久,乐清文才站起身,亲自打开了大门,对著守在不远处的乐纪招手,吩咐他带著恒罪月与白少邪前往慕吟所在之残香栈。 而恒罪月与白少邪所说的那个故事,已经与他无关……景岚随著他走回思宁阁,但乐清文却止步於後园庭中,抬头楞楞地看著那块匾额,景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只也跟著静静看著。 思宁阁、思宁阁……宁风,还要多久我才能到你身边? 泪水滑落之际,他摆手遣退竟岚,而大雨落下,模糊一切曾有过的幻梦。 他倒落花丛,从此病榻缠绵,却总是笑著,像在等待什麽。 第 1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9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19 章 爹!乐竹风跪在床前,第一次觉得乐清文那麽憔悴。 竹风。握著乐竹风的手,他却静静地笑了。傻孩子,你明明是喜欢咏歌的,是不? 爹……他只是不断摇头,连泪水也摇落。 爹要走了,再也不能照顾你们。其实他并没有为这两个孩子付出多少心力……你们若不幸福,爹始终不安。 不要、不要。他已经很久不曾这样向乐清文撒娇,记忆中的乐清文总是淡淡笑著,完成他的所有要求。你答应过娘要好好照顾我,爹……不要死! 竹风,不要再与乐纪呕气,也不要掩藏你真正的情感,很多事情还来不及後悔就会失去。抚摸著乐竹风美丽的黑发,恍惚地想起多年前,也总有人这样对他,答应我,不要让我担心。 乐竹风哽咽了许久,终於点头。我答应你……爹,我答应你。 这才是我的好孩子。乐清文笑了笑,在他手中放入一个印信。爹把这个交给你,至於有何用处,你很快便会知道。竹风,天地甚广,而你是自由的,对吗?他知道乐竹风一直向往著江湖,虽然他曾在其中伤过心,但有一些路总要自己去闯过。 紧紧握著手中的玉印,他无语凝咽,良久,终於站起身,走出屋外,抱住乐纪,放声大哭。 他听得见屋外乐纪与乐竹风的哭声,也看得见这屋中一切摆饰,但意识却像飘得极远,一切事物都像蒙了一层似有所无的轻烟,他想起那个一身红衣的男人,越水烟,想起他抱著杨称天的模样、想起自己终於明白这一切情债的起源之时,其实也只是如同现下般淡淡的笑了,江湖有情,情总伤心。 而越水烟与杨称天,其实与他及步云缺极为相像,不是吗?云缺…… 窗没有关,吹入房中的风摇晃了烛火,光灭而房暗,他彷佛看见黑衣男子随著他的叫唤而笑著牵住他的手,对他轻道:纪倵,我们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越水烟与杨称天之间的恨比爱更深,而他与步云缺之间其实从没有恨,即使有,也是恨这个江湖、恨自己,对於彼此,他们从来都是爱著的,而杨称天与越水烟终於成为对方一生的悲剧,但他们的相遇却是他这一生所拥有最美的回忆! 云缺,那一年……那一天,我们的相遇……是不是一场悲剧?他伸出了另一只手,而步云缺将之纳入掌中置於胸前,交叠的手是那麽冰凉,但眼泪却温热的滑过他的脸颊。我有没有……遵守我的誓言,好好的保护你? 步云缺笑了,那麽温暖和煦的,成为他生命中最後的记忆。 门再次开启,见房内漆黑一片,白少邪拿出火摺子,重新点起了烛火。 残月庄主,一切……就劳烦你了。 握住乐清文向自己伸出的手,白少邪坚定的点头。 我愿意以鸣麒山庄的一切,换取他们两人的未来。将手上的东西交给白少邪後,他只是看著远方。 看著手上的鸣麒剑谱,白少邪轻轻的说道,白少邪以三大山庄的名义向你立誓,必不负所托。 听见他认真的话语,乐清文像是放心似地微笑起来,望向房间内的黑暗处,朦胧地,像是看见了什麽,而耳畔,是那时少年的承诺: 纪倵,我们一起走,走出这个武林,走到只属於我们两个的地方,只要能够和你一起,我什麽都愿意放弃。 终於可以一起走了……云缺,终於可以一起走了! 他笑著,停止了呼吸,平静面容宛如正在作梦,而梦中桃花散落,压枝灼华下是身著黑衣微笑等候的步云缺,明明看见了他,乐清文却笑著故意放慢脚步,步云缺只是宠溺地无奈一笑,朝他伸出了手,他终於奔上前紧紧握住那双手,投入他渴盼了一生的怀抱。 而来年春季,压枝桃华纷纷若血,张狂红豔。 第 1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0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20 章 《江湖誓》夫妻相性五十问:永远……也不够长。(Ⅰ) 1、请问你的名字是? 乐清文微微的笑著,轻柔嗓音犹如清风拂林。一剑倾城·乐清文。 步云缺则是看著乐清文,良久,才缓缓的回答:十步惊红·步云缺。 不知是否想起了这个称号的由来,步云缺撇过头去,乐清文像是没有看见他的小动作,仍然笑著,但却更往他身上靠去,步云缺将人抱入怀中,十指相扣的那一瞬间,月名分明看见乐清文唇畔一抹笑靥,那麽刻意而有心。 我想,他一定明白的,关於步云缺所想的一切。 2、年龄是? 乐清文没有动,就著原来的姿势笑道:相遇那年,我二十有二。 步云缺连看都没有看向月名,很随便的答道,我长纪倵一岁就是了。 3、性别是? 乐清文歪著头,像是非常疑惑这个问题的必要性。男,我想,无庸置疑。 步云缺很专注的看著乐清文,不知在想些什麽,良久,才在乐清文的眼光探询下笑了开来。是男是女又何妨,你就是你。 姑娘的问题分明不是如此。 男人,如假包换,可以了吗? 4、请问你的性格是怎样的? 性格,这……我实在无法回答。乐清文蹙起眉,像是不知该怎麽说般的伤脑筋。 不知道。步云缺很乾脆的丢给我三个字,手指却轻柔地抚上乐清文的眉间。 好吧,我想这题的答案应该会在下一题得到回答。 5、对方的性格呢? 他们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难得的由步云缺先开口:温柔、坚强,孤高……却又脆弱。 乐清文紧紧的握著步云缺的手,我想,步云缺定也是以相同的力道回握著,因为他们两人指节都已泛白,却还是没有分开。 云缺更温柔、更坚强,我……不过是个半吊子罢了。 步云缺无奈地摇摇头,放开了两人交握的手,却又捧起他的掌,轻轻落下一吻於其掌心。 6、两个人是什榣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三年一度的武林宴。乐清文笑道,而步云缺随即接口:相遇於一座桃花山城。 更准确的说,是在一处隐密的小山崖上。乐清文的眼神变得那样温柔,并感染了步云缺,两人相视而笑。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白。 黑。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复又一笑。 答案似乎短了一点,月名正想开口,乐清文却似已然察觉,缓缓说道:那一天,云缺一身的黑,黑发、黑衣,狂风中,我却彷佛只能看见他黑色的眼眸。 我也记得,你一身的白,面如玉、衣如雪,明明眼瞳如夜般黑,我却看见银白月光。 8、喜欢对方的哪一点呢? 都喜欢,只要是云缺,我都喜欢。乐清文说著,语气很坚定,但笑容却是羞赧。 这一题没有回答的必要。 月名估计步云缺说不出同上两个字。 9、讨厌对方哪一点? 月名题目刚说完,两人便陷入一阵沈默。 说吧,你讨厌我哪一点?乐清文说著,很是僵硬。 步云缺轻声一笑,几乎是嘲讽的从善如流。我恨你自作主张,救我一命;我恨你为我劳心,夜夜无眠;我恨你放弃一切,终生孤寂。 乐清文背过身子,似乎没有回答问题的打算。 步云缺自背後紧抱住他,脸庞埋在乐清文肩上,一字一字说得清楚明白:我恨你,纪倵,我恨你……我恨你忘了我爱你、忘了你痛我更痛! 月名低下头,总觉得只有这样乐清文才会好过一些,然後我便听见乐清文略微沙哑的说:下一题,麻烦姑娘。 10、你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吗? 这一题同样没有回答的必要。步云缺说著,月名这时才敢抬起头来,只见乐清文偎在步云缺的胸前,半张脸庞都给遮住,而步云缺的手则是掩著他的双眼,笔尖一抖,月名正想开口问下一道题,却听见乐清文轻柔嗓音略带笑意。 可这一题我偏想听你的答案。 步云缺听了,没好气的怒道:好,很好,非常好,简直就是天生一对、世无二双,行了吧? 乐清文低声一笑,复道:我的答案同云缺一样。 《江湖誓》夫妻相性五十问:永远……也不够长。(Ⅱ) 11、你怎榣称呼对方? 第 1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1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21 章 步云缺的声音犹带怒意。纪倵。 乐清文倒是很开心的样子。云缺。 12、你希望被对方怎样称呼呢? 乐清文终於转过了头,双眼虽然略带朦胧水气,但却笑著。便是纪倵。 步云缺也笑了,但那笑容怎麽看都有点危险,他抚上乐清文的脸,不,更准确的说,他的手指抚上了他的唇,那麽挑逗的,看得人脸红心跳。我倒是想听你在拔步床里唤的那样,嗯……我的云缺?不,我的爱更好。 云缺!乐清文胀红了脸,拍掉他几乎已经伸进衣襟的手。 步云缺朗声大笑。 13、如果以动物比喻的话,你觉得对方是? 苍鹰。乐清文眼眸带笑。遨翔天际,无拘无束,却为我停留。 白鹤。步云缺又握住了他的手。我的纪倵鹤立鸡群,自是出类拔萃,却选了我,比翼双飞。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你会选择? 乐清文看了步云缺一眼,随即偏过头。我的一切。声音极小极小,月名几乎就要听不清,但步云缺笑意更深。换你了。 我的答案本该是世上最美好的所有,但现在我的答案与你相同。 看他们越靠越近,月名拿起卷子遮住双眼。 15、自己想要什榣礼物呢? 你? 两人异口同声,当月名把卷子放下时,正巧看见他们相视而笑。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吗? 我刚刚说过了,换你。步云缺如是说道。 乐清文偏头,看著步云缺想了许久,终於缓缓开口:没有。 很简单的两个字。 真的?步云缺倒比我先开口了。 真的。乐清文点头,笑得非常开怀。 17、你的缺点是? 执著、不知变通。 乐清文坦然说道,步云缺看了他一眼,没有什麽表示,只是自顾自的说:死心眼,还有自以为是。 乐清文转头看向他,眼里有著怀疑,月名却像有些懂了。 乐清文执著於步云缺的生命,对他们的未来不知变通。 步云缺对乐清文同样死心眼,自以为能够撑过那一切。 18、对方的缺点是? 没有。 又是一次异口同声,月名低声浅笑。 19、对方做的什榣事情会让你不快? 自暴自弃。乐清文眼眸一敛,甚是痛心。 步云缺扬起眉,字字铿锵有力。离开我。 乐清文站起身,双手紧握成拳,步云缺没有拉住他。 20、你做的什榣事会让对方不快?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便是放弃我们的未来。乐清文神色茫然,像是想起了非常痛苦的一切。 步云缺沈著一张俊脸,再也无法忍耐的伸手一拉,乐清文跌入他怀中,步云缺抱得那麽紧,而乐清文只是紧紧抓住步云缺的衣襟,像是几乎无法呼吸。 如果你知道我曾经想做什麽……步云缺没有说完,乐清文只是摇头。 月名想起那本蓝皮册子、想起最後一页写的名字,终究什麽也没有说。 《江湖誓》夫妻相性五十问:永远……也不够长。(Ⅲ) 21、你们的关系到了哪种程度? 两人沈默了很久很久,终究还是步云缺轻轻地叹了一声,抚摸著乐清文的脸颊,即使那扯开的笑容有些无力。 纪倵,我想听你说。 乐清文抬起头看向他的双眼,良久,又躺回他的胸膛,落下掷地有声的四字。身心相属。 22、两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两人突然轻声一笑,互相问著究竟哪一次才算? 我说,是你带著百夜香来小山崖找我的那一次。 你说是便是。 第 1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2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22 章 可能是想起过往,他们都笑了。 乐清文却又突然开了口:可我倒比较喜欢一同用早膳的那一次,看你别扭的样子,很有趣。 不用多说,步云缺表情很精彩的喊出:下一题。 23、那时两人间的气氛怎榣样? 照你的答案,剑拔弩张?乐清文笑著,有那麽一点点故意的味道。 那照你的答案不就是大打出手了? 然後他们仰头大笑。 24、那时进展到何种地步了? 朋友?乐清文还是笑著。 朋友就朋友。步云缺没好气的回嘴。 欸,其实我觉得比朋友多一点呢。乐清文笑了笑,轻轻握住步云缺的手。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是? 步云缺凑在乐清文耳畔,低声问道。拔步床? 乐清文轻轻的打了他一下,没有开口,双颊浮上一层红晕。 月名再次考虑拿卷子遮住眼睛…… 26、你会对方的生日做什榣样的准备? 我倒不知道你的生日呢? 乐清文看似不甚在意,缓缓回答。我在二月出生,武林宴时早已过了,你呢? 我出生在冬季。 我们没能一起过冬。乐清文一声叹息,步云缺拍了拍他的肩。 27、是由哪一方告白的? 我。 他。 28、你有多喜欢对方? 你有多喜欢我?步云缺问著,鼻尖几乎抵著乐清文的。 乐清文从来都不是那麽容易却步的人,他笑著反问。你又有多喜欢我? 我想,我比你所期望的还要更喜欢你。 我很乐意与你来场竞赛。 哦? 他们一来一往,唇都快碰上对方的了。 你们就不能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吗?再一次用卷子挡住双眼,月名有点无力。 29、那榣,你爱对方吗? 废话。 很好,这就是步云缺的答案。 无庸置疑。 乐清文礼貌的笑著,终於愿意稍微拉开和步云缺之间的距离。 30、对方说什榣会让你觉得没办法拒绝? 步云缺难得的陷入思考,乐清文倒是非常明快的回答:只要是云缺的要求,我从未想过拒绝,因此这一题於我而言无效。 步云缺抬起头来,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只要是你的声音,我永远无法拒绝。 《江湖誓》夫妻相性五十问:永远……也不够长。(Ⅳ)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榣做? 乐清文仍然笑著,虽然笑靥勉强而无奈,像是正在预想著那几乎不可能的情况。若然如此,我必先向他询问,如果真的出现了他更爱的人,我会静静离开,只是……他苦涩的笑著。我恐怕无法真心的希望他们幸福。 步云缺听著,笑意不再而神色嘲讽。你倒大方,我的答案与你不同。 哦? 若你变心,我会先杀了那个人,然後杀了你。 乐清文看著步云缺坚定而弥漫疯狂的眼,双手抚上他的脸庞,额抵上他的,轻声低喃:好的,云缺,好的…… 32、能原谅对方的变心吗? 不能。 永远不可能。步云缺停了停,复又问道:既不能原谅,为何离开? 我希望你幸福。 第 1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3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23 章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半个时辰以上,你会怎榣办? 我不可能等那麽久,云缺不是无故失约的人,必然出了什麽意外,而我必须去帮他。 我也不可能等那麽久,我会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找到你为止。 34、你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一部分? 每个地方我都喜欢。 只要是你。 35、对方何种举止最令你心动? 看著我、呼唤我。 步云缺听著,微微勾起一笑,凑上乐清文身旁,低声轻唤著:纪倵、纪倵。 乐清文轻轻推著他,步云缺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很随便的向月名丢下一句:纪倵的任何举止都会令我心动。 然後?然後他就吻上了乐清文的颈项,乐清文看似推拒,却不是非常认真。 36、两人在一起时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事情是? 云缺……够了,姑娘看著呢。乐清文推开步云缺,整理著有些乱了的衣裳与发。 我无法控制,你的存在便令我心跳加速。 很好,至少步云缺回答了问题。 当云缺伸手拔下我的发簪时…… 37、你曾向对方撒谎吗?你善於憉谎话吗? 是的,我曾向云缺说谎,而我做得很好。 步云缺抓著乐清文的手送到唇边,以为他要亲吻,但他却狠狠咬了一口。我永远都记得! 我知道。乐清文只是看著他,什麽也不做。 我也说过谎,我发誓将一生一世保护你,但我显然没有做到。 步云缺吻上他方才留下的伤痕,乐清文更偎向了他。 38、做什榣事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和云缺在一起,就是幸福。 看著你、抱著你,你爱我,我便是幸福的。 39、曾经吵过架吗? 这麽说来,我们连吵架都不曾经历呢。乐清文无奈的笑了。 我们能为什麽而吵? 乐清文促狭一笑。或许,为了梅妹妹? 或许,为了傅晚照? 月名想,他们现在是在打情骂俏无疑。 40、都是些什榣样的争吵呢? 乐清文诚挚笑道。我期待未来。 步云缺眉一挑,很是挑衅。我期待你的表现。 彼此彼此。 永远……也不够长。(完) 41、之後如何和好呢? 我想想,如果是你,会躺在美人榻上,一脸无辜的躲著我、让我心疼,於是我必然将跪在你面前,亲吻你,求你原谅。 乐清文不置可否,歪著头想了想:若是你,会直接把我拉进拔步床,然後一夜放纵过後独自离去,留下白纱上的血迹让我心惊。 下次我会记得不留下血迹。 下次我会记得躲到别的地方去。 他们瞪视彼此许久,步云缺终於轻轻一叹。纪倵,我该拿你怎麽办? 很简单,只要抱紧我,然後说你爱我。 步云缺抱著他,似是满足的轻叹:怎麽可能不爱你…… 42、如果死的话,希望比对方先,或是後? 如果有来世,可以一起吗? 若是那样,也很好。 43、转世後还希望作恋人吗? 哼,你以为逃得掉吗?步云缺将人抱得更紧,而那一声哼,明显是冲著发问者而来的。 乐清文绽开一抹满足的笑。生生世世,我都愿意。 第 1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4 章 江湖誓 作者:月名 第 124 章 44、什榣时候会让你觉得自己被爱著呢? 我若说无论何时,你会否觉得我过於自夸?乐清文抬头向步云缺这样问道。 永远不会。 那麽你的答案呢? 所以我该说只要我活著我就觉得被爱著? 不,你该说只要我活著你便是被爱著的。 45、什榣时候会让你觉得也许他已经不爱我了…… 当我听见他的第一个孩子出世时。 当我等过了一个十年又一个十年。 46、你的爱情表现方法是? 保护他,用尽我的一切。 活下去,就只是这样。 乐清文一声长叹,步云缺以指抵上他的唇,然後轻轻地摇了摇头。 47、你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桃花。 发现彼此再次异口同声,他们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想念你,而梦中你总是站在桃花树下,等待我。 我亦总是期待与你走入那落英缤纷之中,从此远走。 48、两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吗? 乐清文将头埋入步云缺颈项之间,极轻极轻的呼出一口气。从此之後,再没有了。 嗯,再没有了。步云缺抱著他,那麽温柔而疼宠的笑著。 49、两人的关系是公认还是机密呢? 机密。 公开。 第一次答案全然相左,但他们相视而笑,没人理会月名。 我们都知道。 嗯。 50、你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持续到永远呢? 已经是永远了。乐清文笑著,苍白宁静。 只怕,永远……也不够长。 永远……也不够长。 第 124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