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解罗衣》 第 1 部分 轻解罗衣 作者:肉书屋 第 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作品:轻解罗衣 作者:唐晓玲 内容简介: 本书是一幅描摹世间女子爱情的工笔画,细腻精致的着笔既道出了各个年龄段的人们不同的爱情观,也绘出了同一年龄层的人们对于爱情的不同态度。上天注定也好,造化弄人也罢,在无奈的感情面前,书中新式、老派的苏州女子们选择了各式各样的活法。 作者笔下的江南女子天生有着一种气吐如兰的氤氲之美,仿佛是从宋版线装书里飘逸而出的。虽不至于不食人间烟火,却总与现实隔着几许生分,一旦全心投入,便注定鱼死网破。 正文 第一章 纯洁如同昙花一现 全球瞩目的第28届世遗会刚刚闭幕,苏州爆出全国第一贪的副市长落马的消息,据说涉案金额高达1。4亿,从他家里搜出的现钞来不及点,只能用枰称,一共23公斤,连地板下藏的都是钱。关于这件事的街谈巷议沸沸扬扬的还未结束,媒体又披露了另一令人震惊的绯闻,大学教授因婚外恋被杀身亡。大学教授的情杀案吸引了众多眼球,加上第三者又是个长得美如天仙的年轻女郎,人们在茶余饭后谈兴更浓。不甘寂寞的媒体火上浇油,不断推出一篇篇跟踪报道,并请众多专家从心理学、社会学、性学等方面进行分析,得出诸如“离异家庭对小孩成长的负面影响”、“婚外恋的不归之路”、“无性婚姻谁之过”等等这样耸人听闻的题目。 可是认识杨教授的人都说,看不出来,他是个学问和人品都不错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呢?何况他当天就要从浦东机场飞往英国伦敦的大学作为期一年的访问学者。必定是那女孩子不好,现在的小姑娘啊。说着头直摇,表示对世风日下的无可奈何。 但认识叶蓓的人,怎么也不相信她会用一根玫瑰红的长丝巾勒死杨教授,她可是个天使般纯洁的女孩,连蚂蚁都不会踩死一只的,怎么会杀人呢? 但电视上放出来的镜头,报纸上登出来的照片,都说明杨教授的脖子上确实缠着一根玫瑰红长丝巾,叶蓓身穿一袭同色的真丝吊带裙躺在他的身旁,她的脑袋紧贴在他的胸口。 伟接到威的电话时,正泡在有绿岛花园之称的新苏国际大酒店的室内游泳池里,他说你他妈的胡诌什么,你再说一遍。威说你这狗东西,你自己打开苏州台看吧,叶蓓都是让你给害的。伟慌忙爬出游泳池,披了块大浴巾就喊服务生,快给我开苏州台。服务生问苏州几台,他说只要播社会新闻的台都行。 他看到那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孩躺在那儿,像一朵凋零的山茶花。她以前一直做梦都会梦到她赤脚在开满山茶花的草地上奔跑,追逐那一架蓝风筝。如今,她真的就这么去了吗?威说的没错,是他害了她。在认识他之前,她是个多么纯洁可爱的小女孩啊。他低下头,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用浴巾捂住脸。 她在学校门口的“多来米”漫画社百~万\小!说,穿着白色的超短裙,头发偏向右边扎成一束马尾,鹅蛋脸上的五官妩媚得就像含着朝露的一枝蝴蝶兰,两只玲珑的脚套在一双浅粉色花形凉鞋里,双腿修长圆润,被夏日的阳光晒成了小麦色。自她进来后,许多人的眼睛都会飘忽不定地游离书本,不时扫向她这儿。也许她觉察到了,就换到靠墙的旮旯里,前面的书架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一会儿,伟走到她面前,一只手撑着书架,她便在他怀抱里了。他一低头,她一抬头,两张脸几乎贴到了一起。她红了脸,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她感觉到他口中的热气喷在她的脸颊上,她不由得睁开眼睛低吼一声,“你好无聊!”说完,掰开他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掉。手里的漫画书,掉落在地板上,是朱德庸的《涩女郎》。 第二天,她去阶梯教室上课,在林荫道上又“碰”上了伟,伟死皮赖脸地对她说,先处处看呗,有了更好的再换也不迟呀,都大二了,快成老姑娘了,你不急我心里还替你急呢。她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就走过去了。这小子却像不干胶那样粘上她了。她去食堂、浴室、图书馆、书店、商场、美发厅,在哪儿都能“碰”上他。 同室的女生劝她,有帅哥研究生追你多好,干吗那么绝情?你若看不上我们就上了,反正不能让肥水流入外家田了。 他继续像影子一样纠缠她。她烦不胜烦,警告他说你再这样耍流氓,我让我表哥来修理你,他是公安局的,专门惩治你这样的坏蛋。他涎皮赖脸地对她说,爱你难道有罪,你表哥又不是你男朋友,他干吗要反对?他若见了我,不仅不会反对,相反还会十分卖力地向我推销他的表妹。哼,想得美,你以为你是谁?但事实确实如此,后来表哥见了伟,把伟夸成了一枝花。一米八零的个头,研究生学历,父母都是公务员,这样好的条件万里挑一,你不找他找谁?何况人家又是那样地爱你。 她还是无动于衷。 忽然有一天,女生宿舍楼前飘起一个大彩球,垂下的红色条幅上赫然写着:叶蓓叶蓓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她顶不住他的全方位s扰,只好举手投降。 她和他第一次约会的地点,是东山席家花园,康熙多次下江南必到的地方。园林背靠群山,面向太湖,一石一草皆布局严谨,构思精巧,似乎总有万种柔情萦绕其间,挥之不去。两个人坐在湖边的石码头上,都不说话,眼光追逐着万顷碧波。太湖里渔帆点点,天空中有一群白鸽飞过,花香幽幽。她突然转过头看着他,然后闭上眼睛,她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感觉到他的唇已慢慢靠近她,“无聊”,他知道中计,刚想放弃,她却一下扑在他的怀里,拳头雨点般落下,“你真坏你真坏你真的好坏耶!” 午后的木渎古镇,他们手牵手伫立在挂满藤蔓的老石桥上,放眼望去,是沧桑尽显的石驳岸,还有假寐在石埠头的蚱蜢小船,以及如d箫般幽深的古廊棚。伟是导演兼摄影师。一位身着白裙,长发飞扬的窈窕女子,从廊棚的尽头翩跹而来,虽然没有了花头巾和蓝印花布短裙的装饰,但一双纤柔玉手,在轻描淡写之间,就把粘在灰墙黛瓦上的那些沧桑、尘土,演变成了一份千百年前的记忆。这个美丽的瞬间,被伟定格为《爱你一千年》。这是他最得意的杰作,他说我要珍藏一辈子。 他带她爬山、放风筝,到东山农家采枇杷,去太湖西山的明月坡看日落月升,去林屋d寻幽探奇。 和伟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看着路旁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树木,呼吸着山间的清新空气,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累吗?我拉你走好不好?”伟的眼光里流露出不尽爱意。她没有拒绝,任由他牵着手,第一次和一个男孩手牵着手,虽然爬山的人不多,但她还是脸红心跳。 中午在一家叫“水上人家”的餐厅吃饭,伟很内行地点了她最爱吃的银鱼莼菜羹和清炒虾仁,上菜的服务员小姐态度格外和蔼可亲。 “她们为什么总是盯着你看?”她忍不住问。 “谁?” “服务员啊!” “我怎么不觉得,你太敏感了,是不是不愿意我被别的女孩子看?” “哼!才怪!谁爱看谁看!”叶蓓低着头,一小匙一小匙地喝着汤,不说话了。他看着她,她用眼角的余光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是那么的炽热,她的脸又红了。我为什么那么没用,老是脸红,在心里她暗暗地骂着自己。 “吃饱了?”伟问她。 “嗯。” “我们走吧!” “好。”她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 走出了餐厅的大门,伟自然而然地又牵起了她的手。“我们现在去哪里?”伟好像不经意地问着。 “不知道。”她含糊地回答着。 他们漫无目的地走在古镇的小街上,从吴宫遗址一直走到下塘河棚,伟看她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怜香惜玉起来,让我来背你吧。她双手捂着脸,从指缝里偷看伟故意装成一脸严肃的模样。她俯在他背上吃吃地笑。伟却喊道:“猪八戒背媳妇喽!”她用手捂住他的嘴。伟反手胳肢她。她怕痒得直笑。伟把她撂下地,瞪着眼凶她:“吃了笑婆子n了?”她更是笑得喘不过气来,腿一软,跌倒在他的怀里。伟用力抱紧她,疯狂地吮她的唇。她感觉到他的野性的欲望,她拼命要挣脱他的怀抱。伟只好松开她,无可奈何地说:“真正爱死你了!”语调有些凶巴巴的。 她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再抬头看他时,“扑哧”一声笑了。 伟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吻着她的耳垂,她少女的心房春潮激荡,就听伟急迫地对她说:“我们去度假村好不好?” 她忽地一下推开他,转身就朝公共汽车候车亭那儿跑。 伟只好跟在她后面,替她拿着风衣和包。两人上了18路公交车,车上人不多。伟一路攥着她的手,两人也不说话。 回到苏州城里,伟说:“时间还早,我们去看电影吧!” 她对他嫣然一笑,点点头。伟得了圣旨似地去窗口买票。 这是她和伟看的第一部电影,黎明、张曼玉主演的《甜蜜蜜》。电影开映后,伟好几次试探性地将手伸进她的裙子里,都被她挡在了警戒线以外。 走出电影院,夜幕渐渐降临了。 “我要回去了。” “好,我送你。” 今天是星期天,她回自己家里住。他们决定不坐车,步行到她家。 “我真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伟轻声说。 “为什么?”虽然她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要这么问。 “为了和你多待一会儿。” “我却嫌这条路太长了。”她故意气他。他看着她笑了。 到家了,她没有请他上去坐一坐,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路上小心,她以前是很不愿意说这些关心人的话的,她觉得说不出口,可是对伟却是那么自然,没有半分做作。 一进门,妈妈就问:“囡囡,是不是在恋爱?告诉妈。” “没有。” “还说没有,那个送你回家的人是谁?” “同学。” “同学?他是哪里人?父母亲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妈,你又不是户藉警,管那么宽干吗!” “囡囡,怎么这么跟妈妈说话。” 她急忙躲进自己的房间,把妈妈的唠叨和教训关在门外,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的约会,心里像有头小鹿蹦跳着。 “囡囡,电话!”妈妈在屋外喊着。 她去接电话,关了房门,凭第六感觉,她知道妈妈站在门外偷听。 星期天,他们手牵手漫步在古城的河畔街巷。河水并不清,由于近年的河流治理,也不算浊得过分,正好是不明不暗的状态,映着一片灰蓝的天空。新移栽的花树点缀在河的两岸。 伟把白发苏州比喻为一首唐诗,他说那三横四直水波粼粼的小河,是一首诗行的分隔,那烟雨渲染风格各异的石桥,就分明是音韵的顿挫了。再看那高高低低的门墙,你就会觉得好像是线装书里的老宋体字,虽说有的已给蛀蚀得缺撇少捺,却仍不失古朴的神韵。 叶蓓思索着他的比喻,觉得还真有几分贴切。 伟说:“蓓,知道我为什么来苏州大学读研吗?” 她说:“肯定是考不上北大清华和复旦呗。” “不,如果我报北大,相信一定会考上的。” “那就是因为喜欢苏州园林,以为现在的苏州还像唐诗宋词里描写的那样,对吧?” “不完全是这样。”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从小就崇拜苏州美人。桃花岛秀外慧中的黄蓉出自苏州,令大理段誉公子神魂颠倒的‘神仙妹妹’王语嫣是苏州人,大观园公子哥儿宝玉眼中‘美玉无瑕’的黛玉也是苏州人。” 叶蓓扑哧一笑,“金大侠的高徒啊,应该考到浙大去。” 伟自顾自地往下说:“记得刚来报到的那天,兴致勃勃地出了苏州火车站,我就迫不及待地站在车站广场上要看苏州美人。人流,车流,一拨又一拨地从身边过去了,我还没看到一个美人。后来苏州的同学告诉我,苏州的美人都跑到上海去了,要看美人要到上海去。我摇摇头说,那是化妆品美人,我不爱,我要看天然美人。众人笑我痴。十。一黄金周,师兄受导师的嘱托,领着我们几个新人去游苏州园林,我不去,独自租了一辆自行车,带着地图,由着性儿在一条又一条的古老街道和小巷中穿行。我渴望着遭逢一个从雕花门楼里走出的着蝉衣的苏州美人。我走进一条叫百合巷的小巷子,那里开了一家‘云儿和花’的成衣铺子,里面有个美人穿着淡紫色的丝绸旗袍,正在俯首裁剪,我站在合欢树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她的五官精致妩媚,肤色雪白晶莹,是我理想中的苏州美人。我恍惚回到很久以前的岁月,那时的苏州,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六十桥,家家尽枕河,春船载绮罗。那是我梦寐以求的苏州。那一刻,我打定主意毕业后要留在苏州工作。” 伟说着说着,突然一拍脑门,“蓓,你不是喜欢服装设计吗?将来如果开服装店,就用‘春船载绮罗’的名字好不好?” 叶蓓说:“好是好,就是太阳春白雪了。” “大家都下里巴人,你阳春白雪一把,就是独树一帜,就能吸引眼球,吸引眼球才能生意兴隆。这名字我卖给服装厂,起码值二十万,文化含量高。” 叶蓓说:“真有一天开服装店,不妨试试吧。” 伟说:“怎么对你老公这样没信心?” 叶蓓说:“不要老公老公的,多难听啊。” 伟说:“连幼儿园小朋友也这么叫,这是时尚。” 叶蓓说:“我不爱听。” 伟笑着说:“好好好,不爱听就不叫。说个爱听的给你听。小时候,我不肯睡觉的时候,外婆就说外面嘎嘎嘎的乌鸦叫是鬼在叫,说不睡觉的小孩子会被抓走,我信了,赶紧服服帖帖地闭上眼睛睡觉。结果后来有一堂语文公开课上,老师问我们除了小鸭子是嘎嘎叫的以外,还有什么是嘎嘎叫的,我怯生生地举手说‘鬼’也是嘎嘎叫的。于是放学后,我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罚抄课文三遍。还有一次,室外活动课的时候,数学老师来了,说今天下雨,所以活动课上数学课,不过如果有谁想去室外活动的话,也是可以的。于是我很老实的举了手,说老师我要活动,老师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打着一把小伞,去c场上玩泥巴了。放学后,数学老师特别布置给我100道计算题。我琢磨着什么时候也让他们尝尝上当受骗的滋味。经过周密观察,我有了一个激动人心的计划。一天我偷走隔壁班的小黑板,写上‘厕所停用,请去办公楼上厕所——后勤科’,然后把黑板放在教学楼的厕所门口。然后看着一拨拨的人提着裤子往厕所走又急匆匆地回来。据说那天办公楼的厕所人满为患,数学老师排队排了十分钟差点n在裤子上。” 叶蓓听得笑弯了腰。 伟说得更加起劲。 “小学四年级时,语文老师出了一道作文题——我的理想,大概每个小学生都写过这样的题目。别人写的理想是长大了当总统,当联合国秘书长,当科学家和作家,当厂长和经理,最不济也要混个人民警察当当。我却写道,长大了,娶个苏州美女做老婆是我最大的理想。” 叶蓓笑说:“是吧,从小就是个色鬼。” “老师来家访,其实就是告状。我爸说,娃没错,爱美是人类的天性,再说了,能娶苏州美女做媳妇,那也得有本事才行。我支持我娃的理想。” 叶蓓说:“肯定是你瞎编的,你爸不揍你才怪哩。” 伟笑道:“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的判断力。我爸是当着老师的面给了我两耳刮子。老师走后,我问我爸,你难道不喜欢长得漂亮的女人吗?我爸说,喜欢,当然喜欢,不喜欢那才有病哩。我说,那你还揍我?我爸说,揍你是让你学本事,有了本事将来才能娶美女做老婆。” 叶蓓说:“你爸教子有方。” “就是。当年我考我导师的研究生,一是奔他的名气来,二是因为我要实现从小的理想。我相信在美丽的苏大校园,肯定有一位美丽温柔的苏州美眉,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着我,希望我在星期天挽着她的手,走在河边的林荫道上,水上有小小的石拱桥,桥边柳树桃花相映。” 叶蓓想,男人的梦原来都一样,她的父亲不是也有过同样的梦想? 伟含情脉脉地看着叶蓓说:“嫁给我吧,我会一辈子让你幸福。” 她说:“你会一辈子这样爱我,对我好吗?” 伟指天发誓,“如果我变心,让我被汽车轧死。” 叶蓓伸手堵住他的嘴说:“好好的,怎么又胡说了?” 伟说:“你不要总是不放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一辈子只爱你一个。” 伟激动得脸色绯红。他的长发飘逸美丽,温润的眼睛闪闪发亮,光亮整洁的牙齿说明他的确是一个品位不俗的优秀青年。 终于,她将伟领回了家。 母亲做了一桌丰盛的菜,态度却是不冷不热。 母亲的态度刺激了她,她对伟反而变得热烈起来。 母亲对她说,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别看他现在甜言蜜语,对你百依百顺,其实你也就是他一件换季的衣服,春天穿了夏天脱,到了秋天就不会再记起。我看伟不是个安守本分的男人。你要警惕。 不幸真的被母亲说中。 伟被含笑勾了魂。 学生时代的叶蓓,是个“校花”级的美人,但只要与含笑站在一起,男生们,或者也包括女生,第一眼投向的肯定是后者,与颀长得稍嫌单薄的叶蓓相比,曲线周折到有些剑拔弩张的含笑无疑更性感迷人。但凡预知含笑在的场合,她能免则免。当同舍的女生说起又有新牌号的房车日日停在含笑楼下时,她立刻戴上耳塞听英语六级。 圣诞节,叶蓓正在宿舍里复习功课,伟打电话来,说朋友在新城花园大酒店订了包间,今晚要狂欢一个通宵,问她一起去好不好。叶蓓说好的。伟叮嘱她要打扮得时尚些,说今天某副市长的公子也携女朋友到场。她对着镜子薄薄地施了一层粉底,刷胭脂,染睫毛,画眼线,点唇彩,最后用蜜粉定了妆。她发现自己化妆后特别好看,两只眼睛水水的,黑得像望不到底的深潭,脸颊粉嫩透明,娇艳欲滴,像五月阳山的水蜜桃。精雕细琢了脸部,接下来武装全身。流行的韩式短裙和羊绒衫,配一双及膝的樱桃红麂皮靴,外面套一件白色的羽绒大衣。刚收拾好,伟就在楼下按喇叭了,朋友让他的丰田车来接他们。车子刚启动,一张如花娇颜就贴到了车窗上,叶蓓的心一紧,是含笑。 穿着一款范思哲白色羊绒大衣的含笑香气袭人地飘进车子:“太好了,正好顺路。叶蓓,你真有眼光,你男朋友好帅啊!”这时,叶蓓觉得有什么生硬地从胃里升腾起来,一直噎进喉咙里去。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这不是淑女所为,但仍然无可遏止那层层涌上的饱滞感。 伟殷勤地为她拉开车门,嘴里说:“谢谢。你也是名不虚传啊。” 含笑嘟起她丰润的红唇:“我有什么名?叶蓓,你在背后嚼我什么舌根啦?” 伟接上去说:“叶蓓说学姐的自然都是好话。” “是吗?”含笑笑了。是那种惯常的温柔倜傥的笑,如春夜浴后耳边的喁喁热汽,一波一波次第上来。叶蓓不是没有暗地效仿过,然而造化弄人,她的笑,最多像春风中徐徐绽开的百合,纯白、单瓣的那种,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单薄而缺乏风情。 含笑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地叫起来:“啊!那是你为叶蓓拍的吧?真棒!”她整个身子向前倾着,纤纤玉指点着伟手里的叶蓓小照。 伟轻描淡写地说:“哪里,瞎拍而已。” 含笑推波助澜的笑不依不饶:“怎么是瞎拍呢?看你把叶蓓拍的,真是锦上添花啊。叶蓓,你肯不肯出借他帮我拍一些?” 叶蓓正要开口,驾驶员一个急刹车,叶蓓差点给晃到座位下面。 前方红灯。 那天与伟的争吵历历在耳:“特遗憾人家这么快就下车吧?”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没意思!” “那是你的学姐啊,你觉得我应该对你的学姐冷冰冰吗?” “也不至于热情到那样吧?” “哪样?你别危言耸听好不好?” “是不是还眼巴巴惦记人家找你拍片呢,对不起,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看清那辆等含笑的跑车没有?那里面坐的,可是当下苏州城最炙手可热的摄影师之一!” “哦,原来是看人家红跑车眼热了?你也可以去找。” 叶蓓的眼泪不由分说忽地涌了一脸。 伟愣住了,他眼中的叶蓓从来淡定温文,娇羞如花,这也正是他最爱她的地方。他手忙脚乱地塞过一张纸巾,叶蓓的泪越发惊涛骇浪。 叶蓓更不明白,一贯奉行淑女行为的自己,怎么会露出了这么一副刁蛮相? 叶蓓真的好累。她还没有傻到去责备含笑,甚至也并不怪罪伟,她怪的是自己。正如安所说,这年头,大学里的恋爱只是一场游戏,自娱也娱人,谁当真谁受伤。 谁叫她不合时宜呢。 她为什么要那么专一。 她一气之下跳下车拦了一辆的士回家。 刚在自己房里换好衣服,妈妈就在屋外喊着:“囡囡,电话!” “哎!来了!”会是谁呢,要是伟该有多好,今天可是圣诞节啊,可是我已经警告他不要打电话来的。 “喂!” “喂,蓓蓓!” “我不是叫你不要打电话来的吗?”她口是心非。 “我不放心。” “你放不下心的人太多,我不用你担心。” “蓓蓓,你别这样好不好?” “那你要我怎样!?” “现在出来好不好,我想见你,想和你一起过圣诞节!” “我不想见你,我也不想过圣诞节。”她负气地说。 “我不管你出不出来,反正我就在你家楼下,我不怕等。” “喂!”他已经挂电话了。他竟然威胁我,可这是多么让人愉快的威胁啊!她跑到窗口向楼下张望,并没有看见伟,奇怪! 想换件衣服,却又不愿让伟久等,虽然他说他不怕等。算了,就这样吧,一件白色上装,一条牛仔裤还算说得过去。 “妈,我要出去一下,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才回来,一个电话又要出去,他是伟吧?” “妈,你能不能不要问那么多,我已经是大人了,我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你要记住妈的话,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我走了。”她急急忙忙打断妈的话。 “晚上早点回来!”老妈又补上一句。 哎!妈妈就是妈妈,都这么大了,还不放心。快步跑到楼下,看到伟就靠在楼梯的扶手上,背对着她,怪不得从窗户里没看到他。听到声音,他转过身来,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伸出一只手,她迟疑了一下,正在考虑该不该把手递给他,他已拉起她的手并顺势把她拥入怀中。他暖暖的胸膛让她感觉无限的温暖,几乎所有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别再生气了好不好?”伟低语着。她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用双手搂住他的腰,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就像小时候和爸爸撒娇那样。 “快别哭了。”伟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真的,别哭了,不然别人以为我欺负你呢!”伟的一句话提醒了她,这可是在家门口,被熟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她急忙离开伟的怀抱,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现在去哪啊?”她还有些哽咽。 “当然是去吃饭啊!”伟笑着说。 “就我们两人?” “是啊!” 这一年的圣诞节过得真愉快。在那么寒冷的夜晚,她和伟还一人拿着一个可爱多吃得津津有味。观前街上人山人海,有几个老外装扮成圣诞老人的模样,惹得许多小孩子争先恐后地跟他们合影留念。玄妙观前有歌舞表演。人民商场大门口正上演露天时装秀。酒吧、茶室、迪厅、商场,人声鼎沸,歌舞升平。 叶蓓和伟融入了这片狂欢的海洋。 第二章 看不见你的时候最爱你 元旦放假,伟对她说要赶一篇论文,导师催得紧,这三天无法陪她了,让她一人好好玩。她在观前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条苏州最繁华的步行街,人如潮水一般。熙来攘往的行人,南腔北调,英文日文,你感觉地球真是成为了一个村。特别是一对对相依相偎的情侣,让叶蓓好生羡慕。可是那个人……不可能的,他在赶论文啊,他怎么会到这儿来呢?她有一刻无法呼吸,没有思想,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她越来越近,他们边走边说笑着根本没注意到有一个傻乎乎的人在注视着他们,含笑的手自然地挽着伟的胳膊。那一刻,仿佛一切都凝固了,她有些恍惚,直到他们从她身边走过。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远了。她问自己是在做梦吗?不是的,这时的她异常清醒明白,想欺骗一下自己都是办不到的。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说话。妈妈在客厅看《动物世界》,只有白猫晶晶蹲在写字台上,静静地守着她。晚上10点钟,电话准时响了起来,她机械地拿起听筒,一时间心乱如麻。 “喂,蓓蓓,我。” “嗯。”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 “喂,蓓蓓,你有没有在听?” “在,你真的……真的写了一天的论文?”她终于问了出来。 “是呀!你呢,今天都干什么了?” “我出去转了转,遇见了几个熟人。”她的平静使她自己都感到吃惊。 “怎么一个人还跑出去逛?” “是呀,没人陪,只好一个人了。我今天看到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说好笑不好笑?”她真的有点想笑了。 “怎么会呢?再像也不可能一模一样啊。”伟继续敷衍她。 “够了,你骗的我够久的了,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了。”她挂断了电话,颓丧地倒在床上。晶晶“喵呜”一声跳到床上,歪着头看她,一脸的媚相。 如果真心付出是一种罪,我怀疑除了自己我还能相信谁,是谁的歌,已经记不起来了。难道只是那短短的一瞬间,就让她变得如此极端和偏激?她有些盼望他能够对她解释,就好像上次一样,一切都是误会。就这样,日子在无尽的盼望中度过,一天、两天、三天,伟始终没有来找她。就在叶蓓快要绝望的时候,伟来找她了。 “对不起。”这是伟的第一句话。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我要听你说一句真话。” “蓓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不对,可就是熬不住想见她,她告诉我,其实她也很喜欢我的……” “住口,你不要再说了!”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听了这些话,她不能再为他哭了,他不值得。她的胸口一阵绞痛,终于,她明白了,心真的是会疼的,甚至于碎。她默默地转过身去。 “蓓蓓,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她摇了摇头。 “对不起。”这是伟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如果一句对不起可以让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愿意向全世界说声对不起。她在心里喊道。 酒吧里的灯光,幽暗,神秘,与世隔绝。这个暧昧的地方是感情受了伤害的人的避难所,是喜欢一夜情的人的伊甸园。背景音乐放着《每天都爱你》,软绵绵又热辣辣的让人愁肠百结。调酒师给你调出你最喜欢的酒来,喝下去,所有烦恼,所有痛苦,全得到解脱。她跟服务生要了一杯酒,清淡的那种。她端着酒,想找一个小小的角落,静静地呆会儿。她刚一转身,看见了一个装扮十分前卫的美男子。 hi,你好! 你好! 你经常来这里吗? 哦,不。 是嘛!介意坐一会儿吗? 她点点头,当然可以。 我叫涛,你呢? 叶蓓。 很好听的名字么。 他们的餐桌上点有蜡烛,铺着图案雅致的意大利亚麻桌布。 墙壁上贴满悲伤的人的留言,有鼓励自己的话,有对他/她深爱的话,许多许多,看着看着,你会为他们流泪的,想到世间的感情会让人这么痛苦。 自称叫涛的男人一直注视着她,一杯又一杯地喝酒。 你有不开心的事吗?她问他。 嗯,心爱的女人出国了,不会再回来了。 那你怎么不跟着她去? 她是到那边结婚去了,新郎不是我,我去干什么? 哦,很难过是吗? 再难过有什么用。 她举起酒杯说,祝我们往后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干杯! 涛应和着她的动作,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麻醉药。 他们读着墙上的痛,墙上的伤痕,不停地干杯,不停地灌醉,听涛讲述他的情爱史,激情的迸发,热烈着,平息了,争吵了,解散了,一幕幕在眼前上演着。他们开始更加疯狂的喝酒,疯狂的麻醉自己。 性欲沙滩,再来一杯! 再来一杯。叶蓓也跟着涛一道喊。 眼皮渐渐发沉,视线渐渐模糊,朦朦胧胧的听到,我爱你,跟我回家好吗?嫁给我。 嘴里嘟囔着,好,嫁给你,哈哈哈。 两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打架一样,好不容易塞进了出租车。 涛一路吹着《卡萨布兰卡》的曲子。 叶蓓偎在他怀里睡着了。 出租车司机说,是丽都吗?到了,下吧。 涛几乎抱着她去前台开了房。 手机铃声剌耳地响起,惊醒了沉睡中的叶蓓,她感觉头好沉,好痛,睁开朦胧的眼睛,发觉自己身边躺着一个男人,天啊,昨天只知道喝醉了,往后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手机铃声还在响,她先裹上薄被子,然后去接手机。 喂,蓓蓓你在哪?昨天打了一夜你的手机,你都没接,你又没在宿舍,你到底疯到什么地方去了?也不往家里打个电话,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啊,没事,妈妈。 你跟谁在一起? 同学,唱了一夜的歌。 哦,那我就放心了,好了,先挂了。 关了手机,脑子一片空白。 他也醒了。 对不起,你要是想让我负责任的话,那你就嫁给我。 连真名都不敢说的人,能负得起责任吗? 你认识我? 你是红跑车楚地。她穿上衣服,夺门而去。 那你是谁?你的真名——楚地在后面沙哑着嗓子喊。 她听说伟和含笑去了海南三亚,她心如刀绞,生不如死。星期天,伟带她去太湖西山岛,住在湖边的宾馆里,湖水一波波争先恐后地涌过来,一朵朵洁白的浪花盛开在他们的窗下。远处湖天一色。他说这景色多美啊,她说是啊是啊,从小就向往大海,生活在海边的人真幸福啊。他说那我们以后结婚去海边度蜜月好吗?她点点头。他紧紧地拥着她,喃喃道,你是个迷死人的小狐狸精。他的手握住了她的双r,然后把他的热吻压在她的唇上,她已无法抗拒。然而她不知为什么哭了,哭得很伤心,哭了很长时间。他说,难道你不爱我吗?她哽咽着说,爱呀。那你为什么还要哭呢?放心吧,我会一辈子爱你,对你负责的。她还是坚决地拒绝他。从小妈妈就对她说,女人的裤带不能松。 在三亚的宾馆里,伟与含笑肯定在热烈地缠绵。她为什么要守身如玉呢?她知道他一晚上肯定都在奋战。他是个勤奋的人,遇上含笑那片丰腴的土地,能不奋力耕耘吗?暑假里,在三亚的海边宾馆,他赖在她的房间,她说不行,他还是躺到了她的身边。听着他紧促的呼吸声,她很害怕。扭过身子,被单裹得紧紧的,告诉他不行。他使劲地抱着她,吻着她的脖子,不断地征求她的同意。她坚持着不行,终于一段时间后平息了他的欲望。他还为刚才的失礼向她道歉,说谢谢她的理智救了他,让他没犯错误。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恳求睡在她旁边,说只想抱抱她,其它什么也不会干。她只说了句“你要保证不会发生那种事……”就答应了他。想想她真的很傻,怎么忘了男人是欲望的动物。他刚刚抱住她一会,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感觉到他的欲望如岩浆汹涌的火山。她开始反抗,可是却那么无力,隐约中感到心里好像还有一丝渴望,也许就是那股野性,人的本能。她无力地挣扎,现在想来,在他看来,绝对是种诱惑,那种半推半就似乎更加撩人……他终于进入了,那一刻她听到了他的呻吟,而那一刻,她的泪水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想到失去的童贞,身心都有点痛。结束了,她不想说话,他沉醉在激情中,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她说你别叫了,你走吧,回你自己的房间去,让我一人躺会儿。他用力地亲了亲她,恋恋不舍地走了。后来他还是担心地给她房间打电话,她不想接。用枕巾蒙着脸,嘤嘤地哭。他又跑来敲门,她说你别来烦我,我要休息了。第二天早上看到她红肿的双眼,他说你这是怎么了,弄得我就像一qg犯。明明是快乐的事情,你偏这样悲悲切切地做什么?女孩子迟早要走这一遭的。她说这种事应该在新婚之夜做,现在做了,心里不踏实,不是滋味。他嘲笑她老土,说你都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了,还背着个“处女”的包袱,别人还以为你是个多么可怖的“恐龙”呢。左哄右哄,才把她哄笑了。 叶蓓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一晚,想起与红跑车楚地在酒吧里的疯狂。她努力地回想,断断续续地想起一些片断,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答应他去宾馆?为什么答应他留下?为什么答应他换上睡衣?为什么答应让他抱她?难道是她潜意识里真的希望发生些什么?是她真的想寻求一下刺激,体验一下报复的快感? 叶蓓记得那个春天,校园里繁盛的樱花,压抑了一年后无止境的爆发,因生命的短暂而格外疯狂。 如果樱花象征女人,那么它必定是个被情欲折磨的女人,心里面总是缺少了一块,再怎么补也补不上。 那天在“天竺”吃饭,她又喝了很多的酒,她说杜小苇,你知道吗,过去的时候…… 杜小苇说,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她却不依不饶,告诉杜小苇她和伟在一起所有的事情,像个爱唠叨的老太太,每天重复一样的故事。她说她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是在维格堂,她在走廊这头,他在走廊那头,风把墙上贴着的海报吹得索索直响,她一回头,看见他的长发飞在风里…… 她对杜小苇说,你长得太像伟了,连名字的发音也一样。 风像个醉鬼,在大街小巷横冲直撞,一会儿掀起她的裙角,一会儿撩乱她丝般光亮的长发,她一手压住裙摆,一手按住长发。 杜小苇伸手拦了一辆的士,把她送到女生宿舍楼下。然后他便转身走了,走时他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像是要把谁的影子抖落一般。 第二天,她去“烦恼丝”剪短了头发,细细碎碎的到耳垂,穿? 第 1 部分 欲望文 第 2 部分 轻解罗衣 作者:肉书屋 第 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第二天,她去“烦恼丝”剪短了头发,细细碎碎的到耳垂,穿了短短的格子裙和米色上衣,她要创造一个全新的自我,她要告别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杜小苇站在她的面前,阳光融融地镀满他青春的脸庞。 “给我一次机会吧,没有比较,你怎么知道我就不如他呢?请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翅膀一样扇动……她忍不住还是说了,杜小苇,你知道吗,过去的时候…… 他说,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我在球场,在食堂,在女生宿舍楼下,在图书馆,在阶梯教室,在任何一个目光斜过四十五度便能捕捉到你的地方,安静地看着你和他的爱与哀愁,安静地看着你们在爱情里走与停留,有时候有些寂寞,有时候又很快乐,快乐得让我想寻一个寺庙去剃度。后来上铺的兄弟告诉我,爱一个人其实很简单,你只要对她说,我喜欢你,爱你,一辈子不离不弃! 于是,她知道,杜小苇是真心喜欢她的。 而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说起过去,说起从前的伟。她说,你和伟有着一样蓬乱的长发,忧郁的眼眉和唇角,永远都不会笑,永远都那么骄傲。 杜小苇离开的时候,已是春末夏初,在干将路的站牌,香樟树叶子在头顶没完没了地落,朝火车站方向的车,他挤上去,来不及挥手,车便开远了……手机滴滴地响,是他伤心欲绝的声音:“为什么你爱上的是他,而不是我?” 同室的女生说,你真是一根筋,难道杜小苇就不如伟吗?他爸爸也是公务员,是常州市委副书记,他是系里今年唯一保送到南大的研究生,快忘了那个见异思迁的浪荡子,找一个比他强的气死他。 可是她不能。后来杜小苇考取了美国的一所长青藤大学,出国之前,杜小苇又一次来到苏州。在尊师亭前,杜小苇终于讨得了她的一张照片。 那一段时间,她总是梦见自己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一片开满紫色野牵牛的山野,她听见她的双胞胎妹妹蕾对她说,蓓蓓姐,你看天边的云彩多漂亮,那只蓝色的蝴蝶在天空飞翔有多么快乐,牵牛花正裂开嘴对你笑哩,笑得多好看呐! 她在梦中常常一个人走过那条开满山茶花的林间小道,道旁的那株“山茶王”,怒放的花朵与天边燃烧的云朵交相辉映,灿如云锦。妹妹乘着彩云飘向火红的西天。姐姐,姐姐,你来陪我,我一人好害怕! 她在梦中开始奔跑,她穿着白棉布裙子光着脚踩在翻落的艳红的花瓣上,雨后的泥土温暖湿润摩挲着她的双脚。她轻轻地飘起来了。她站在凌云楼高高的十八层,一朵云向她飘来,一朵紫色的云,那是妹妹蕾的裙裾,她想伸手拽住,云,却飞走了。她开始坠落,坠落,一直坠落在悬崖底下。她看见穿着紫色绸缎裙子的妹妹蕾,她的皮肤像洁白的古瓷细腻润泽,美丽的长发紧贴山茶花一样鲜艳的脸颊,她的笑容像天使一般恬美安详。她安睡的地方,长满了娇艳欲滴的山茶,猩红的花朵,厚实的花瓣,如妹妹柔润的唇。此情此景,让她有一种欲望,想要伸手去触及那绝美的天际。 第三章 苟延残喘的花季 最近,大四的女生宿舍里掀起了一股“宠物”热潮:403的小狗和404的花猫在走廊里互不干涉地友好共处。402的秋水则每天对她的一缸金鱼悉心照料,呵护备至。问她为什么这样投入,“整天没什么事做,我总得干点什么吧?而且我特别喜欢金鱼,以前没时间,现在终于能养了。看着它们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我挺开心的。”405的杨小初养了一只小乌龟,背上有绿毛,她宝贝地把它放在自己的床头,她说小乌龟很聪明,只要一喊它的名字,它就会昂起头瞪着小绿豆眼看着你。 401寝室商量来商量去,不知道养什么好,人家小狗小猫的已经养了,再照葫芦画瓢的话未免有些落入俗套了,商量来商量去,大家决定养只会说话的八哥!在十全街的一家复印社里有一对鸟,通体漆黑,红嘴红脚,嘴角和脖子处却醒目地冒出了黄色凸出物,这就是会说话的鹩哥。那次她们去复印应聘材料,两只鹩哥争着对她们说:“你好,请里边坐!”“恭喜发财!”还会用英文说:“goodbye!”用苏州话说:“欢迎下次再来白相!”老板说这对鹩哥是他两年前花四百块钱从花鸟市场上买来的,一只起名“小贝”,一只起名“辣妹”。老板对自己的两只宝贝鸟比对那些复印机打印机什么的有感情多了,每每说起脸上便漾满了自豪的神色。这两只鹩哥还真给主人作脸,每逢主人夸它们时仿佛心有灵犀,不是这只开口,便是那只唱歌,好像争着证明自己确实不同凡响。老板说:“你们看看,两个‘人来疯’,今天看你们来了话特别多。”“小贝”竟然愤怒地大喊一声:“说谁呢?”老板笑着说:“说你呢!”“小贝”马上顶嘴道:“噢,说你呢!”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养一只这样的鹩哥多好。 于是她们全体出动,四处寻访,终于在皮市街花鸟市场花八十元买回了一只鹩哥。每天一起床大家就七嘴八舌地教它说话。不想这只鹩哥死也不开口,脾气还非常暴躁,晚上在笼子里跳来跳去,扰得她们通宵难眠。过了两天,大家都跟它一样心情变得十分焦躁,黄杨说你们把它卖了吧,否则我就宰了它煨汤喝。大家想想也只好这样了,就以五十元的低价把它让给了官太尉河头修鞋的师傅。 “在没有战争、没有饥荒、没有大规模传染病肆虐的年代里,我们适逢盛世,没有悲壮的理由,快乐而浅薄被宽容的人们认同为聪明的生活准则,大家对彼此都没有耐心,谁也没有兴趣朝对方内心深处看上一眼,有什么可看的呢?人都是这样的了,大家都如此善良,如此自私,如此软弱,快乐地遗忘就能快乐地生活。对于生活,不用天真地憧憬着,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要,怎么样呢?其实什么也不会有。生活是日复一日的雷同,雷同到让人深感无聊,无聊到觉得如其一个人无聊还不如上网找人一起聊聊。”这是陈小梅发给网友的贴子。 陈小梅把自己的照片贴到网上,自信可以叫“罗纳尔多打篮球,‘双截g’也要抖三抖”,她的oicq窗口下一夜之间果然多出来几十个帅哥猛男,甜言蜜语地说着“你好,能和你聊聊吗”,他们自称是公司老总企业ceo律师法官最不济也是个博士教授之类。“又来一个!我好有成就感耶!……”陈小梅情绪饱满地唱起歌来:“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网友不顾一切蝶恋花般地扑向最美丽校园里的最美丽姑娘。陈小梅乐此不疲地一一接见他们,友好地指出跳蚤市场买来的西装不应穿在世界著名企业ceo的身上,销售总监虽跑遍祖国四面八方但也不应有烤羊r串的假新疆人的膻味,一米六几的真博士么,最好知识增长的同时个子也能增长。“所以,”陈小梅在网上写道,“你不要为得不到她的电话号码而彻夜难眠!‘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假如你硬要执迷不悟,不见芳容誓不罢休,那么‘曾经沧海’以后,你多半会变成被打的‘落水狗’。” qq里的谈情说爱只有在虚拟世界里才是美好的,回到现实中,还是找一个知根知底的同窗做男友才放心。大四了,校园里的恋爱像病毒性感冒一样蔓延。 宿舍里的六个女生,除叶蓓失恋,黄杨发誓不考上复旦研究生决不谈恋爱外,其她四个人都甜甜蜜蜜地有了男朋友,有的甚至换了两三次了。 另类黄杨来自陕西黄土高坡,是一个皮肤微黑眼眉如画的漂亮女孩,校园里对她虎视眈眈的男生很多。她视而不见,被自己高标准的学习目标折磨着,整天往图书馆里钻,在那里呆上一整天,然后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回到寝室,有时睡梦中还在背英语单词。寒假过后她突然宣布自己有了心中的白马王子,夜间熄灯后的卧谈会上,同学们问她那个采花贼到底是谁,连最后一个“圣女”也不放过。她幸福地只管傻笑,嘴里五音不全地哼着《那一次邂逅》。恨得其她五个人牙痒痒,全来胳肢她让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她宁死不屈只交待是一个很靓很靓的帅哥哦。直到她跳进护城河后,从她的遗书里才得知,那个被她视为很靓很靓的帅哥,是十全街一家音像店的小老板,喜欢穿牛仔裤,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马尾巴,戴一副“蓝色沸点”的太阳镜。她只是暗恋他,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是“小王”(苏州人黄、王不分),苏大的学生,常到他店里来买盗版cd。她却一根筋地认为他拒绝了她的求爱,因为她约他去大光明影城看电影,他答应了,最终却没去。“蓝色沸点”说那是因为他赶着要进货,又来不及通知她,心想等她下次来买cd时,再向她作解释,并作为补偿请她去“老苏州”吃早茶。谁曾想,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大学生,心灵竟如此脆弱,脆弱到不能接受一个穿着牛仔裤、扎着马尾巴、戴着“蓝色沸点”太阳镜的小老板的一次偶然的失约。这是一个畸型的心灵。这个畸型的心灵折s出我们教育的失败。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黄杨都被一致公认为好学生。她的父母搂着黄杨睡过的被子和枕头,穿过的衣服和鞋子,用过的水瓶和盆碗,哭得死去活来。那情景,让每一个在场的人都肝肠寸断。 黄杨的自杀让叶蓓惊醒,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血缘亲情浓于男女私情。 转眼就是大四最后一学期了,黄杨的铺位空着,上面堆了些大家随手丢弃的废物。黄杨的死也一天天被淡忘,大家忙着考研和找工作这两件事。要毕业了,才觉得老师教的并不是想要学的,而想学的究竟是什么呢,连自己也越来越不明白。想起儿时的梦想,才知道那时的豪言壮语是多么的幼稚。如今的社会优胜劣汰,许多的东西不是一个小小的大四学生所能改变的,不能改变,就只有努力去适应!大四是人生一个段落的终点向另一个的过渡,你就是纯洁如一张白纸,这张白纸也不知将飘到社会这个大染缸的何处,去接受何种颜色的漂染。 同寝室的五位女生,一位保送本校本专业研究生,这个名额按成绩排原本是黄杨的,但即使黄杨活着她也不见得就要,她是一个很执着的人,下了决心的事很难改变。两位来自苏北的姑娘都落实了单位,因她们不怎么挑剔,只要能留在苏州就行,剩下叶蓓和无锡的陈小梅。陈小梅的男朋友家很有背景,据说银行、税务、商检、大专院校,都能搞定,她只管挑好了。叶蓓听了黯然神伤,如果父亲还在世,她也会和陈小梅一样,大把的好单位任由挑选,她还会一场又一场地去赶那些臭哄哄的招聘会吗?今年苏州春季双选会与往年一样,人山人海,队伍排出去600多米长,共有8万多人参加。来招聘的公司,通常在宣传时都说没有专业限制,没有性别限制,没有生源地的限制,只要你是高素质就可以。全国各地的莘莘学子怀揣淘金梦涌入人间天堂,大家当然都认为自己的素质是不错的,所以通常都以“舍我其谁”的英姿踊跃参加,后来发现高素质其实就是“专业+性别+外语等级”的简称而已。有些招聘单位实际上是非硕士以上不要、非男生不要、非英语六级不要、非热门专业不要…… 年轻的招聘官拿过叶蓓的简历,翻了翻说:“嗯,不错嘛,你先填张表格,现在人太多,你过半个小时再过来吧,咱们面谈。”过了半个小时人更多了,他又说:“你一会儿再过来吧。”就这样一直拖到了下午两点半。面谈的时候,他又翻看了她的简历,这时他眉头一皱,似乎发现了什么问题一样,“噢!真对不起,我刚才忘了,我们要求研究生以上……”既然条件不够,干吗不早说!她心里嚯地窜起一股无名之火,恨不能抽他一个嘴巴才解恨。 这是校园招聘会,招聘人员问的问题更加离奇:“你有男朋友吗?”“没有!我觉得应该先做事业……”“好,那问你一个更加隐私的问题,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你谈过恋爱吗?”她涨红了脸,“难道这与你所招聘的职位有关系吗?”“哦,没关系,随便问问。”有这样无聊的招聘人员,这样的公司值得信赖吗? 为了找一份理想的工作,叶蓓半个月内竟参加了不止十几次的招聘会。愿意接纳她的公司她看不上,她看得上的公司人家的门槛又定得太高。现在叶蓓的心情只有一个字:累!想找到一份好工作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如果父亲在世,他是绝对不会让宝贝女儿吃这种苦的。想起父亲,她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妈妈对叶蓓说,你这样蛮干不行,还是托人找找关系吧。叶蓓说,现在是市场经济了,外资企业只认能力不认人。 妈妈笑笑说,外资企业也是人办的,是人都是讲感情的,有交情和没交情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不也有公关部吗? 道理叶蓓自然懂,但一个病退在家的母亲,能有什么社会关系呢?外公已去世多年,即使外公还活着,如今的社会是人一走茶就凉,退休后的外公也不见得能帮她什么忙。为了安慰母亲,她只能这么说。以后,她只能与母亲相依为命了。她要为母亲争气,一定要进一流的外资大公司,让母亲在邻居和亲朋之间有面子。中国人的面子是天大的事情呵。所以,她不能像那两个苏北同学,那么烂的破公司也只管签。 妈妈坚持打了不下几十个电话,终于找到了在一家美国独资企业任人力资源部总监的熟人,他答应让她明天去公司面试。面试很顺利,当场就签约了。 回家的路上,叶蓓碰到自己的中学同学安,安是南京大学工商管理专业毕业的,已签约苏州工业园区的一家法国著名企业。 今天是个好日子。两人很兴奋,商量去哪儿搓一顿以示庆祝。正说着,安的同学,一个印度留学生来苏州旅游,见了安很高兴,安邀请他一起去吃韩国烧烤,印度同学却把她俩带到新区花园宾馆新开的印度餐厅。 领位的侍者很有眼力,抢身向前为两位中国美眉拉开彩色圈椅,把雪白的餐巾铺在她们的腿上;对他的同胞,则完全采取放任自流的政策。 印度同学让安和叶蓓点菜,安说拉里你来点吧。 主菜点的马来可巴j与素咖喱,配菜是蔬菜沙拉。 印度大厨真是厉害,把细嫩多汁的rj烤出盛大羊r味来,配上淡绿色的薄荷香草酱,色香味让人看一眼就满口生津,垂涎欲滴。咖喱点的是青豆小蘑菇,又嫩又有嚼头,加上清爽宜口的生菜,就着香米炒饭印度奶茶,简直美不胜收。 拉里对她俩说:“你们可以表现得淑女一点,吃得慢一些,说的多一些,别像老母猪进菜园似的丢我的脸!” 邻桌的一位顾客跟他的朋友说:“你看,印度人也会说中国话,连歇后语都会说。” 拉里立刻用带有南京腔的普通话说:“你有毛病么,你看不出我是印度人么,我哪会讲中国话呀?” 他的幽默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再来一块j?”邀请才出口,长满浅汗毛的印度手便伸过来帮忙。 叶蓓说:“想不到印度大餐这么好吃。” 拉里对她说:“你知道世上最享受的事是什么?是住英国房子,用印度厨子,娶日本妻子,拿美国工资。” 叶蓓说:“不对吧,我好像听说是用中国厨子,不是印度厨子。” 拉里说:“好吧,为了照顾你的民族感情,就算用中国厨子吧。与此相对的又是什么呢?世界上最要命的事,是住日本房子,用英国厨子,娶美国妻子,拿中国工资。” 安说:“拉里你别欺侮我妹妹。” 拉里说:“你妹妹比你可爱多了,像个‘日本妻子’。”惹得安和叶蓓都拿眼瞪他。他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来,说我说错什么了吗?如果说错了,请你们多多包涵,别跟我这个印度佬较真。说的她们两人又笑了。 安说:“你还真会耍宝哎你。” 从餐厅里出来,叶蓓和安要请拉里去苏州乐园玩,拉里却说不想去苏州乐园,他要去东山看一幢古建筑,这老房子有580多年的历史了,有可能他想买下来,因为那幢建筑上有他特别喜欢的云纹雕刻,是楠木的。拉里问安是否可以帮忙压压价。安说你这中国通比我还来事,我能帮你什么忙?拉里说那就不劳你们驾,我一人“过五关斩六将”也要把这笔生意谈下来。安说,那老房子上的花窗和梁柱雕刻是不允许拆卸运走的,那都是文物。拉里对她说,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还能被n憋死吗?叶蓓觉得这个印度留学生真的不简单。安对叶蓓说,她以后想自己开公司。叶蓓认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想不到一年以后,她不仅真的开了自己的公司,竟然还把业务做得那么大,一年8个多亿,纯利润4千多万,自己开一辆宝马,男朋友也开一辆宝马,音响开得震天响,张狂得让路人恻目。她背后的大树一倒,存活了一年多的福安拍卖公司顷刻也烟消云散。富贵宛如一场春梦。 6月底,叶蓓去公司报道,却发现含笑也在这家公司上班,真是冤家路窄。 第四章 等爱的狐狸 叶蓓去公司上班的第三天,offie。奇迹香水味道,据说她去马尔代夫度假才回来。叶蓓的脑海里瞬间是一片空白。她起身走到玻璃窗前眺望对面那幅巨大的广告牌。广告画面的主体是一片洁白的沙滩,沙细如粉,清澈的海水轻轻地依偎在上面,从近到远渐渐变蓝,直至与天空融为一体。海天交界处,泊着一艘白色的帆船,蓝色的船舷。广告词更是诱人:在地球上最后一个乐园里,只有你和你的爱人,还有马尔代夫…… “呀!叶蓓,你是越来越漂亮了!”含笑一副惊喜状,抢先向她伸出右手。 叶蓓赶紧微笑:“谢谢,你也是啊。”含笑身穿阿玛尼套装,高贵脱俗,一份不张扬的美丽恰到好处。 jenny在一旁笑:“两位大美女,就别再彼此吹捧给我们添堵啦!有了你们这枝两生花,咱们公司明年的销售额准得更上层楼。” 经理满面春风地走进来:“jenny说得好!你们的精诚合作一定能扫尽天下。” 含笑睨一眼他道:“那也得看你舍不舍得花本钱呀,我这学妹不仅人长得漂亮,能歌善舞,成绩也是出类拔萃的,大学二年级就考过了英语六级,还拿过朱敬文奖学金,人才难得啊。” 经理点头赞许,“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经理30岁左右,精明强悍,文质彬彬,一派绅士风度,英文比中文讲得还流利。 叶蓓装作低头理办公桌。她的桌子与含笑对着,中间只隔一块半透明的玻璃,应该说含笑的办公桌是全公司布置得最漂亮的一个,但好像也并没什么特别的摆设。她的衣着也是那样,单看并不怎么出挑,可穿在她身上只觉光鲜妥帖。据说她自小习画练琴,才艺双绝。可叶蓓不明白,为何天生亮又生瑜呢?早知她在这家公司,她就不会想方设法挤进来了。 含笑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学姐的关怀溢于言表,还拿出一叠照片给她看,雪白晶莹的沙滩,倒映在水中婆娑的椰影,大群大群五彩斑斓的热带鱼,她一身泳装,躺在系在两株倾斜的椰子树的吊床上,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地从吊床边垂下,眼睛轻轻地闭着,带着一点点慵懒。美景衬美人,美得无与伦比。 叶蓓说:“看来你生活得很时尚很幸福啊。” 含笑说:“只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罢了。” 叶蓓看着她的眼睛,“你难道永远也不会知足吗?” 含笑说:“我从没有过花好月圆的时候。” “你要让多少男人为你而疯狂呢?”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是伟吗?” “怎么会是伟呢?我爱的男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红跑车’楚地。” 叶蓓双手在键盘上翻飞,打出的却是一串乱码。 “蓓蓓,你知道吗,你的笑有多美,你的笑像一枝春风中徐徐绽开的百合,让人清沏见底,闻着沁脾而不禁心生感激,因感激而生爱,生不离不弃之心。不能一辈子拥有你的笑容,将是我终生的痛。” 这是分手近一年,伟给她发来的第一封短信。 毕业后,伟去了园区的外企。那是一家排名世界500强的企业。 那天在名典咖啡,伟和她对面而坐。 她说:“伟,你知道吗,过去的一年……” 伟说“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其实,我和含笑只是一场误会,你在我心里谁也无法代替。”她的泪夺眶而出。 伟握着她的手说:“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说:“分分合合难道如此容易,爱情在你眼里是否只是一场游戏?” 伟说:“风雨过后见彩虹,说明我们的爱情经得起考验。” 她说:“彩虹虽然美丽,但瞬息就逝。” 伟说:“花开花谢,春来春去,这是大自然的规律。” “不,我要天长地久,我的爱情为什么不能像高山大海,江河日月?” 伟抚摸着她的手,“我发誓,从今往后,一辈子只爱你!” “真的吗?” “千真万确,如三心二意,让我坐飞机时从天上掉下来,冬天被雷劈死。” 叶蓓从他握着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笑着说:“冬天怎么会有雷呢?油嘴滑舌,没诚意。” 伟说:“没诚意就让我得艾滋病。” 叶蓓说:“赌咒发誓也没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伟说:“好吧,就让我用行动来证明。” 叶蓓说:“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叶蓓这样说的时候,想起与红跑车楚地的那个晚上。如果他知道了,会原谅她吗,他肯定不会的。让这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我做得到吗?以我的性格我做不到,我不会表现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有,他与含笑之间的关系……想到这些就觉得有什么生硬地从胃里升腾起来,一直噎进喉咙里去,那层层涌上的饱滞感无可遏止。流逝的时间并不会什么都不留下。 但是,那曾经轰轰烈烈的爱情,又怎么能让她忘却呢? 上大学的时候,伟不遗余力地追她。她不理睬他。即使知道他在校园林荫道旁静静地候了她三个钟头,她也会旁若无人地与他擦肩而过。他若趋向前来搭讪,她就会假装听树上小鸟的亲密谈话。后来,某一晚,他居然跑到她们女生宿舍楼下大喊,叶蓓,我爱你!叶蓓,我爱你——喊到第七遍,她伸出头来骂道,神经病!他说,我就是神经病,爱情让我发狂!你要不理我,我就在楼下喊一晚。叶蓓叶蓓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她的绰号“大米”,从此在校园里流行开了。 有一次和他一起逛街,挑中一件红色吊带背心。哗!他说好sex,还是别买了吧,会让人受不了流鼻血的。她恶作剧地买下。见有可爱小熊图案内衣,随手亦装入购物袋。他在一边苦着脸假装很受伤:“这简直是刺激我啊。”晚饭不小心,没看价钱,两只阳澄湖大闸蟹和一盘碧螺春炒虾仁,让他的钱包瘪下去一大半。哈,情哥哥当然不是小气鬼,只是性价比实在太低,他掐着她的胳膊说你看看你选的这地方!她笑嘻嘻地说:“哥哥我错啦。”他马上志得意满起来,呵,多好哄的男人。小女子一辈子有靠山享清福啦。还用说吗,跟了我算你没选错人吧。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情有瞬息万变。他与含笑去了三亚,她去酒吧却见到“红跑车”楚地。世界真的那么小。一个人从纯洁到堕落是那么容易那么迅速。她痛不欲生。安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什么是堕落?堕落这事如果做的好就叫惊心动魄的浪漫,就像l体这事如果做的好就叫人体艺术……安,你贫什么!我贫?你还真成“恋爱不成上吊的,没病没灾吃药的,合同签成无效的,看着手机傻笑的”四大傻之一了。你傻的无可救药。爱就爱了,不爱就扔了,与自己过不去干吗呢?21世纪的新女性,要拿得起放得下,别这样婆婆妈妈的没劲。安劈头盖脸强行给她洗脑两小时,然后带她去“金莎”美容店蒸面洗桑拿做全套护理,再去“西部牛仔”吃啤酒烤鸭。吃完喷香的烤鸭,她却对安说她还是丢不开“他”。安一气之下丢下她扬长而去,并说从今往后再也不理她。但安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半小时后短信就发到她的手机上:别想不开,你要真认为那小子好,我定叫他向你负荆请罪,不过,你也要过往不咎才是。 坐在对面的这个叫“伟”的人,她曾经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她曾经为他要从凌云楼十八层跳下,今天面对他,她的内心不像想象的那样激动,受过伤的爱情,有点像加了醋的冰激凌,味道变得怪怪的。 也许,女人的一生,真命天子不止一个。 分手时,他们相互拥抱了一下。 伟说:“下个周末,我请你去参加我同事的生日party,好吗?” 她说:“到时再联系吧。” 她很茫然,她心里到底还爱不爱伟呢? 国庆节过后,看见含笑的一身麦色肌肤,jenny明知故问:“又到哪个胜地度假去了?” 含笑十指如飞敲打着键盘:“如果你肯帮我完善这份合同,或许我可以考虑告诉你,这是哪间美容院的紫外线照s杰作。” 叶蓓埋首文案,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从玻璃隔断下伸过来,伴着含笑的低语:“cd粉底y和唇彩,我一直在用的,保证整天不脱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叶蓓像一个拼命三郎,销售业绩节节攀升,只是人比桃花瘦,小腰越发不盈一握。任她怎么拼命,也不可能与含笑并驾齐驱。 那天跟一位大客户吃饭出来,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灰蓝天幕下,含笑的那对桃花眼迷惘如黑丝绒:“叶蓓你说,为什么人一生得到的,多半不是自己最想要的呢?” 夜风很凉,叶蓓忽然觉得心下有一种莫名的张皇,如果含笑可以出错,可以不快乐,她简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女人有能力把握自己的幸福。 她忽然有些哽咽:“含笑,你已经很棒了,真的。” 含笑笑起来:“叶蓓,你是我这些年来遇到的最好心肠不过的女孩儿。” 叶蓓连连摇头否认,“不,我也曾经在心里诅咒过你。” 含笑认真地说:“我知道,换了谁都会的。是我对不起你。” 叶蓓淡然一笑,用手往后捋了捋飘逸的长发。 含笑说:“叶蓓,还记得那辆红跑车吗?”叶蓓想起那个留长发的帅哥摄影师,据说含笑爱他爱到发狂。在薰衣草成熟的季节,含笑携摄影师去普罗旺斯度假,摄影师为含笑拍下无数靓照,如梦似幻的紫色无边无际,一双玉人点缀其间,令人想到化蝶的意境。 叶蓓问她:“你现在还爱着他?”含笑点点头,眼里有泪光闪动。 含笑告诉叶蓓,她和摄影师原本青梅竹马。他们从小就住在一个院子里。院子的东头有一棵老桂树,沿墙种着向日葵和凤仙花。中间是乱砖立砌的一条小径,小径上还有瓷片缸片镶嵌的花卉图案。摄影师的爷爷是中国当今有名的昆曲专家和山水画家,含笑的名字就是他爷爷给起的,可他们还是分手了。 “伟是我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为的是刺激楚地,但那个流氓根本不吃这一套。他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你何必这样聪明美丽?呵,说得我恨煞自己。” 含笑望着灰蓝的天幕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我就像一只等爱的狐狸,每次都撞在猎人的枪口上,弄得遍体鳞伤。叶蓓,至今我才明白一个道理,在爱情的狩猎中,我要做一个好猎手,而不是做千年等一回的狐狸。” 叶蓓也望着灰蓝的天幕,她想起那个惊心动魄的夜,她听说伟和含笑去了三亚,她要从凌云楼的十八层纵身一跃,让伟追悔不已。因此,她理解含笑的痴情,爱情是一种病,没有良药可医。她们同病相怜。 含笑说:“我知道不该的,不该把你拖入泥淖,如果不是我,也许你们会一辈子纯洁地相厮守。不过,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你还恨我吗?” 叶蓓说:“我听人说,不管男人女人,一辈子都会疯狂一次,有了比较,才会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我还没蠢到去热爱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含笑说:“没错,伟原本是不属于我的。现在我将他完璧归赵,请你多多包涵。以后你看上我的男朋友,也允许你勾引一把。美丽的东西应该大家分享。” “你这样‘色’,男人肯定都爱死你了,哭着喊着不愿离开你吧?” “不,伟是爱你的,他跟我在一起从不快乐,他留恋的是你,你百合般的清香,你单纯的笑脸和弱不禁风的身姿,你这样的姑娘,才是男人们的最爱。” 叶蓓的眼泪不听话地往外流,她不是为过去的爱而缠绵不休,她是为女人的一片苦心而感动。女人的真情,男人你永远不懂。 发誓不做“等爱的狐狸”,要做“爱情猎手”的含笑,不久辞职去芬兰深造。 第五章 森林法则 伟带了一束鲜花来看她。 她怀里抱着白猫晶晶,妈妈在客厅看《动物世界》。妈妈对伟的态度一直很冷淡。 她给伟泡了茶。 伟问她在公司上班累不累,她说为了生存,再苦再累也不能撤退。伟和她说起第一天去公司上班的情景。他说那天用金利来领带和沙宣摩丝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标准白领。谁知同办公室的前辈威,穿的却是亚麻的无领衫,裹着粗纱棉袜的脚,套在奇形怪状的凉鞋里。威对他说,“新来的?一杯咖啡,谢谢。”据说部门经理特别倚重威,允许他游离于朝九晚五之外。“对不起,我不是侍应生。”伟觉得自己不卑不亢,回复很妙。威微笑,“那好吧,请让我给您来杯咖啡,好吗?”周围有人窃笑,伟说感到自己脸上热辣辣的。威果然冲了杯咖啡,左手置于身后,弯腰对他一躬说“先生,请慢用”。 伟几乎每次来都要说到威,他说威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常常捧着电话满世界找女人聊天,睁着眼告诉对方说他在豪迈地打保龄球,在上岛喝下午茶。他仿佛有半打女朋友,可他就是有办法安抚每一个。伟最后盖棺定论似地说,威是流氓加才子! 她说,伟,你是夸他,还是妒忌他。 伟说,我烦他。 他们这样说话的时候,白猫晶晶眯着眼看看她,又转过头去看看他,好像听得津津有味。 晶晶是伟送她的,抱来时还没断奶,小得连奶嘴都含不住。它怕生,觉得不安全,总想把自己藏起来。转个身,便不见了。一次次地躲在妈妈的棉拖鞋里,钻进茶几缝里,翻箱倒柜地找不着!表哥来了,妈妈让他帮忙把杂物间的旧沙发清理卖掉,它躲在沙发的弹簧里尖嚎,叶蓓小心翼翼地把它抠出来。它接着又躲进抽屉里不出来,4只尖爪紧紧扒住木板,神态那么决绝。晶晶慢慢长大,也渐渐快乐,在院子里疯跑,飞一般蹿上石榴树,再以同样的速度冲下来。蹲在花盆里扑蝴蝶,撵觅食的麻雀。有时追逐着墙上的光斑上蹿下跳,有时追逐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晚上叶蓓百~万\小!说,它蹲在台灯旁,时而趁她不注意挠一下她的书,叶蓓凶它,它闭上眼,意思是“我不在这里,你拿我怎么办?”叶蓓睡觉时,它卧在枕头旁,甚至还要枕着她的胳膊,早上醒来,它卧着,用软软的r垫拍她的脸和额头,她睁眼看它,它赶紧闭上眼睛,“我睡着了,刚才不是我。” 伟走时,假装打呼噜的晶晶会一跃而起,跟着送他到门口,爬树一样从她的裤角一直攀到肩上,“喵喵”地叫着,好像说:“请慢走,恕不远送。” 今天飞抵芬兰首都赫尔辛基。在朋友接我到住所的路上,我只看到洁静的公路在林中延伸,看不到拥挤的车流,也几乎看不到行人;建筑物零散地分布在树丛中,路边的草地上遍开野花,五颜六色,轻柔的风吹过,花朵纷纷扬扬,像起了一层彩色的雾。生命在这里是如此安详、静美,我几乎忘记了心中的烦恼。 见我陶醉的样子,朋友笑着说:“这是芬兰一年里最好的季节,但愿到了冬天,你还能这么快乐。” 芬兰的大学第一学位是硕士,没有学士学位。我和新疆的古丽,还有一个来自浙江的女孩麦嘉在校园区合租了一套公寓,位于爱斯堡的一个半岛上。窗外就是树林,常常看到松鼠或漂亮的小鸟跳到我们阳台上觅食。要去上课了。今天就写到这里。 祝你天天快乐! 爱你的含笑姐姐2002年9月于芬兰。赫尔辛基大学叶蓓看完电子邮件,又给含笑复了信,然后关闭电脑,整理好桌上的文件,伸一个舒服的懒腰,正准备下班回家去,妈妈今天给她做了她最爱吃的银鱼蛋羹。经理却发来手机短信,约她去外面吃工作餐。上司的工作餐,一般都不太好意思拒绝,除非你不想在他手下干活了。 前不久,有一天晚上,经理突然打电话给她:“快去看中央三台的《同一首歌》,我们那个时代的老歌,多亲切呀!”她转到三台,屏幕上正在播张蔷的《爱你在心口难开》。“你不知道,我们上中学时,大街小巷都飞扬着张蔷的歌。” 她心里忽地一热,这也许是一个男人心底最珍藏最感动的东西,他希望来分享的人,一定也是他最喜欢的人。 她对怀旧的经理有了一份好感。一丝不苟的经理,在商战中攻城掠地从不手软的铁血男儿,竟也有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 第二天,人事总监约她下班后在公司一楼的咖啡厅见面。 人事总监三十五六岁,中等个头,戴一副意大利古奇淡茶色眼镜,穿一套做工考究的深色西装,白衬衣,配紫红真丝领带,眉清目秀,典型的江南人气质。吴总监原来在她父亲手下工作,当年是她父亲把他送出国培训,哈佛学习一年回来,刚巧她父亲辞职下海,他也跳槽到这家美国大公司工作。 “蓓蓓,工作和生活上有困难吗?这一段时间我特别忙,也没顾上问问你的情况,你还适应吧?” “吴叔叔,这份工作对我来说真是雪中送炭,十分感谢您呵!我挺好的,挺适应的,谢谢你的关心。” “不用客气。想当年,叶局长对我关怀备至,令我至今难忘。” 叶蓓觉得吴总监就是她今后的靠山。有这个靠山,她的心里会更踏实一些。 “蓓蓓,以后有什么困难,你只管来找我,能帮你的我一定会帮你。不过,在像我们这样的跨国大公司,最看中的还是你的实力,业绩要靠自己打拼,你一定要虚心向前辈学习,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干,有了成绩,提职加薪才会有机会。” 叶蓓听着,不住地点头。 “蓓蓓,你刚出校门,对社会上的事情可能还不是太了解,许多东西,要靠你自己观察,靠自己的悟性去领悟去把握。” 吴总监问了她母亲的身体状况,又聊了些别的事情,手机响了,? 第 2 部分 欲望文 第 3 部分 轻解罗衣 作者:肉书屋 第 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吴总监问了她母亲的身体状况,又聊了些别的事情,手机响了,接了手机,吴总监对她说:“对不起,我要先行一步,总裁有事找我。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叶蓓送吴总监到电梯口,又回到座位上,一人继续慢慢品着蓝山咖啡。她喜欢咖啡的香味和四处弥漫的轻音乐。 这时,经理张卫星走过来,“hi,看来吴总监对你挺关照的啊。” 叶蓓说:“他原是我爸爸的部下,挺念旧的一个人。这种好人,现在不是很多了,对吧?” 张卫星说:“吴总监是我们公司的实权人物,有他关照,你会进步很快的。” 叶蓓说:“吴总监刚才还在谆谆教导我,说像咱们这样的跨国大公司,最看中的是个人的实力,是工作实绩。让我多像你们学习。” “话是没错,有了实力和实绩,提谁不提谁,就得看背景和后台了。” “这不和国内的公司一样吗?” “不一样,国内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外资公司得以实力和实绩作为平台,竞争相对是公平的。” “经理,如果把咱们企业比喻为一片森林,那森林之王,肯定是大老板吧。” 张卫星微微一笑说:“不是那么简单。私人公司可能是这样,但是越是大公司,权力架构图越是复杂。董事长和总经理之间谁权力大不好说。有些公司,实权却是在人事总监手里,还有的更厉害,一个副总经理,可能说话比起总经理还有用。” 哦,叶蓓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轻而易举地就进了这家名气很大的外资公司。这儿的人事总监肯定是个实权派人物。 “经理,怎么辨别森林之王?以前我暑假里去实习的那家公司,董事长的办公室最大最豪华,董事长肯定就是森林之王吧?我们大学,校党委书记的办公室里是全套的红木家俱,事实也是他的权力最大,连校长也得看他的眼色行事。而在另一所大学,校长的办公室最大最豪华,校党委书记是清廉的党的干部形象,我的同学说,他们学校一切是校长说了算。” 经理张卫星看着叶蓓说:“你们这些大学生,比当年的我们可是有眼色多了。不过,新到一个企业,不一定看哪个总字号人物的办公室够大,而是看谁的窗外风景最好。” 叶蓓想起副总经理兼财务总监的办公室窗外,一大片绿地上鲜花盛开,喷泉飞溅,一盏盏水晶玻璃的灯柱,夜晚五色斑斓,亮丽耀眼。 “经理,那陆副总就是咱们公司的‘森林之王’!” 张卫星不置可否地笑笑,“那也不一定,不能单方面,要综合考虑。比如在会议上,不一定看谁来总结,而要看谁讲话的时候,最多人附和点头。日常事务之中,要看哪个人签名最多,拍板最多。公司的集体活动,更加要看是谁牵头谁决定。” 叶蓓不断地点头,“哦,原来有这么多学问啊。” 张卫星推心置腹地对她说:“一个企业的森林之王,不一定是最高位置的那一个,不一定是赚钱最多的那个,也不是最多工作的那一个。很可能是资历最老的,也可能是管花钱的,更可能是管人事的。总之,一个弱r强食的企业森林之中,谁掌握这个森林的节奏和风格,谁才是这个公司真正的森林之王。和这个森林之王搞好关系,最少不能公然对抗。因为,公司的真正资源,是掌握在这人为首的圈子之中。每个企业,都有他们的森林法则。既然是在森林,就要迅速找到森林之王,学会与森林之王共舞。搞企业不是搞革命,再有本事的人,也得首先学习共存与合作,否则必然难成事。” “与君一夕谈,胜读十年书。经理,我真有茅塞顿开之感。” “以后在实践中慢慢体会吧。这也是我的一家之言。” 然后,他们的话题转到了足球与时装。 叶蓓不上班的时候,穿白裤蓝衫,或者素淡碎花的连衣裙,只是因为经理说过那样的她再加上晶莹剔透的面容,像一只盛满青春的酒杯,酒不醉人人自醉。诱惑的鱼饵,让寂寞的心蠢蠢欲动。 她现在喜欢和经理张卫星呆在一起,上咖啡屋,打保龄球,或者去飚歌城唱那些抒情的老歌。他有一副很美的男中音,当他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她真的被他迷住了。30岁的男人,成熟而有气质,不是那些刚出校门的小男生可同日而语的。 她开始逐渐熟悉了他的琐碎生活。知道他穿的鞋43码,他的衬衣42号,他的生日10月20号。就连她不经意间哼出的曲子,也全是他喜欢的老歌。 课余时间,我在公寓旁的树林中拉一会儿小提琴,或者喂松鼠和小鸟。它们都不怕人,我时常在阳台上放些花生米和面包屑,看着精灵一般的小东西蹦蹦跳跳地抢食。傍晚,我们经常出去散步。赫尔辛基是欧洲最清洁的城市,同时又是一个犯罪率很低的城市。在这里,政府官员包括总统都是没有保镖的。总统府位于热闹的渔市码头,门口也没有卫兵站岗。如果哪天你发现总统和你在同一间咖啡馆喝咖啡,千万不要大惊小怪。 麦嘉是个文静的23岁女孩,交了一个芬兰男友恩。恩长着一头亚麻色的头发,特别爱笑,常常用修长的臂膀环着麦嘉,两人相拥着出去,望着他们的身影令人羡慕不已。 古丽却是个能讲一口流利的苏州话的新疆女子。她说她与苏州一家名为“云儿和花” 的唐装店的女老板很要好,她去苏州旅游,在她那儿住过一段时间,学会了苏州话,还会唱昆曲。一天晚上,她兴致勃勃地给我们唱了一曲《牡丹亭》中的《游园惊梦》,天呐,简直是专业水平。你知道,楚地的爷爷是专门研究昆曲的,从小我就听惯了他用箫伴奏那些女学生唱曲。我觉得,古丽唱得一点也不比她们差。这样的水平,不是短时间内可以练就的。古丽真的是一个天才,人也长得很漂亮,非常漂亮。她说毕业后要周游世界,最好去瑞士或者丹麦那样的国家定居,芬兰也很好,就是冬季太漫长,日照太短,让人容易产生悲伤绝望的情绪。 我在这儿一切都好。勿念。 爱你的含笑姐姐。 伟周末带着一盒爱尔兰手工精制巧克力来看她。伟吸烟吸得很凶。 伟的事业蒸蒸日上,进公司三个月后就将威的风头压了下去。部门经理不再对威言听计从,伟往往比他更有高招。太出众便招来妒忌。他很烦躁,拼命地抽烟。叶蓓劝他,你别过于急功近利。他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叶蓓知道他想尽快地由白领进步为金领,湖滨别墅和跑车是他三五年内要实现的梦想。他和读书时完全不同了,近乎病态地追求新款手机,不洒香水决不出门。后来叶蓓听说他的父亲因有人举报受贿被拘留审查,叶蓓怕他心情不好,还主动给他打过几次电话约他来家吃饭。伟说,我希望你给我机会。她对他仍是不即不离。伟缠着她,要她接受他的求婚。她说,妈妈现在思想上还有障碍,我自己哩,心里也没底,咱们还是先当朋友处吧。 伟现在对她百依百顺。她指鹿为马,他会助纣为虐地说,这马肯定是一匹千里马。他还经常把单位的逸闻趣事说给她解闷。 今天下午,文案黛丽冲进来,大声问道:大家说说,大家说说,我应该还算端庄型的吧?昏昏欲睡的一群人顿时来了精神。威答:对对对,朴素大方,两菜一汤! 叶蓓果然“扑哧”一声笑了。 黛丽满脸悲愤向我们讲述了昨晚她的遭遇。凌晨加班结束后,黛丽打的回家。刚踏进出租车,热情的司机马上搭讪:小姐,今天生意不错吧,客人多不多?这么早就下班了?黛丽气得把踏进的一只脚抽了出来,用力关上门,回到家照着镜子检讨了一夜自己的仪表。黛丽其实长得一脸正气,严肃有余风情不足,打扮也是朴素型,只因她下班时间太晚,而公司附近有一家夜总会,每至深夜,常有暧昧女子在附近出没。所以夜色中被误会也不足为奇。 叶蓓说,我知道你的险恶用心,你在为自己的深夜不归埋下伏笔。 哎呀,老婆,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其实,老板对我还是很关照的,容我睡觉睡到自然醒,游戏玩到手抽筋。 叶蓓说,我知道,你的策划不是变成你们公司的“金点子”了吗?老板不宠你宠谁呢?你是他的摇钱树呀! 伟说,所以嘛,老板让你撒野、发飙、泡酒吧的前提是,超额完成客户目标,实绩才是硬道理。 叶蓓说,看你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在一般人的感觉中,芬兰的冬天一定非常冷,其实在芬兰生活过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那就是:冷不是问题,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黑暗。由于芬兰的纬度比较低,冬天的黑夜比较漫长。尤其是圣诞节前后,早晨大约9点才天亮,下午3点30分左右太阳就落山了,而在中北地区黑夜就更长。一些外国人,特别是住在小城市的外国人,都很不习惯黑暗的冬季。 浙江女孩麦嘉嫁给了恩,他家在芬兰的北部,麦嘉说如果冬天在那儿呆够三天以上,她就忍不住想哭。这时候,你感觉白花花的太阳比什么都重要。 有一个姓齐的先生来找古丽,古丽见了他很不开心,一连两天都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课也没去上,晚上做梦大叫“小石、美丽、魔鬼城”什么的,让人感觉很恐怖。醒后问她,她竟浑然不知。那个姓齐的先生走后不到两个星期,又来了,并威胁古丽,说她如果不实事求是地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他就去向国际刑警报告。这位齐先生不知是什么来头,古丽跟他的关系看上去也很不一般。后来她与齐先生去渔市码头最豪华的餐厅吃饭。两人回来时很友好的样子。古丽让人感觉有点神秘。 圣诞节就要到了,你过得快乐吗?还记得一年前的圣诞节,我对你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在此,我再一次向你道歉,希望得到你的原谅,也衷心地祝你幸福! 爱你的含笑姐姐晚上她如约来到附近的上岛咖啡屋。经理坐在她的对面,神色凝重,慢慢地抬起头,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她来不及掩饰,惊恐的表情一览无余。 他的脸随即涨红到了耳根:“你看我这样说可以吗?” 叶蓓看着他的眼睛,他端起咖啡轻轻呷了一口。他是在试探我,叶蓓笑了:“至于那么酸吗?”她正担心他对她有了别样的感情时,他解释说,他爱上了菲利普公司一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女生。由于对这个年龄段的女生不太了解,想从她这儿找点启发。 她将信将疑,却也不戳穿他。 吃中饭时,jenny对她说:“叶,这一段时间,你跟经理好像走得很近。” 叶蓓红了脸,“他找我都是谈工作的事。” jenny说:“这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知道他跟我谈恋爱的时候,一开始也是用的这套招术。” 叶蓓望着jenny,“你们是恋人?” “曾经是。” “那么现在呢?” “吹了。” “为什么?” “男人都是花心的,得陇望蜀,喜新厌旧,是他们的天性。” “你和他,也有过这样的故事?” “是。三年前我刚进公司时,他已有了一个相恋五年的女友,是他的大学同学,已为他堕过两次胎。后来他追我到手就甩了原来的女朋友。去年春节,我们原本打算结婚的,房子买了也装修好了,在湖左岸,180多平米。元月份,他被公司派往美国西雅图学习半年。走之前,家里人催我们领结婚证,我相信他对我的感情,愿意等他学习回来后再领结婚证和举行结婚典礼。临走前,他带我去商店,特地买了块电子表送给我,上面调着西雅图当地时间。西雅图,因了电影《西雅图夜未眠》而充满了柔情蜜意。多么诗意的名字啊,我的思念也因此而生动起来。开始每周我们都有两次长谈,先是用走之前我专门给他申请的信箱预约好时间,再去固定的聊天室,他是‘汤姆。汉克斯’,我是‘梅格。瑞恩’。在因特网的世界里,情人之间的语言毫无遮拦,恣意张扬。” 和街上的美女一样,jenny有吹弹可破的肌肤,娇嫩欲滴的红晕,叶蓓知道,透明的皮肤可以用特薄的粉底加上丝绢一样的散粉轻扑出来;至于那若有似无的娇嫩红晕,则需要几种胭脂细细调和。无比天然的湿湿模样的嘴唇是不能直接用唇膏去涂抹的,一个小小的唇笔沾上少许后一点一点去染才能红得自然,最后还得涂上一层亮亮的唇油,效果好像下意识咬了一下之后缓缓泛起的红色涟漪。于是街上无端多出来许多清纯的美女,每一个看起来都好像一点没化过妆的样子。 “情人节那天,我乘飞机去南方谈一个项目。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他的e…ail了,也找不到那个‘汤姆。汉克斯’。到了深圳,打的去宾馆,电话铃响,是司机的。也许是她的丈夫或情人,说着些祝福的话,脸上漾满了幸福。等她接完电话,我请女司机试着给我拨个电话。响了,我的手机没有毛病啊!刹那时,我意识到在这场两个人的战争中我输了,输惨了。回到苏州后,我不敢去碰酒吧暧昧的灯光,不敢看寒风中依偎的男女,不敢想爱情会轻易在时间与距离面前败下阵来。华灯初上的晚上,我蜷缩在我们曾经的爱巢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西雅图夜未眠》,感动于‘未眠人’山姆对死去的妻子搁不下的情结。看看那只西雅图时间的电子表:23:52,我拨通他房间的电话。‘hi,jeniffespeakg。’象是《西雅图夜未眠》中安妮慵懒的声音。我心里一惊,挂上电话,重拨。没错,是他的号码呀!” “他怎么说呢?”叶蓓想,男人都这样朝三暮四吗?这世界真的太可怕了。 “他后来发来e…ail解释说,一位哥们和他的女友在他那儿借住了一晚。其时我没有在电话中说过一句话,如果他那晚不在旁边,又怎么知道是我打的电话呢?我在他邮件的回复栏里写着,山姆,我没有怀疑你,只是困惑为什么这么久没有你的消息了。你真的忙到来不及写一句问候的话吗?” “变了心的男人,可以找出无数个为自己辩护的理由。” “是的。我试着用自己的生日为密码进入他的信箱,这个懒人竟然一直没有更换我俩最初设定的那个密码。那封信还是黑体字,他没有看过。我选中,删除。意外地发现信箱里最近一段时间满是一个叫jeniffe的来信。” “是那天晚上接电话的那个女孩子的名字。” “没错。随便打开一封,信上写着她晚上可能回去很晚,让张卫星早点睡不用管她。我退出信箱。他就那么坦然地每天用我的生日为密码进入信箱去收看另一个女人的信?我下意识地给他发了最后一封e…ail,提醒他把信箱的密码换掉。然后,我清理走房间里与他相关的一切,为他买的衬衣,送给他的领带,还有他的睡衣。然而,他的气味好象溶进了柜子里,沙发上,被子中。打开电脑,信箱里他刚刚发来的e…ail标题栏里写着‘对不起,请多保重’几个字。我选中他发来的所有邮件,再轻轻点击‘永久删除该邮件’,‘嚓’的一声,信箱里只剩下了几封广告信。” 叶蓓想起那晚在jenny住处看到没化妆的真实的jenny形象,蜡黄的肌肤,鼻梁两侧有几颗雀斑,淡淡的眉毛,眼睛也不如上了妆时妩媚好看,原来所有的自然美,都是被精雕细琢出来的。 男人更爱哪个jenny呢?显然是精装版的jenny了。 元旦前,叶蓓乘飞机去南方谈一个项目。飞机从跑道起飞的那一刻,城市被踩在了脚下,从舷窗朝下看,到处都是密集的蝼蚁一般的人群、环型的道路和鸽子笼式的高层建筑。现代市场经济架构起来的城市和乡村,不再是农业社会一望无际的草原和山川以及与自然亲和耕读田间的庄户农家。随着飞机的升高,高楼成了小时候搭的积木模型,河流宛如一条白线,山川也是泥丸一般。渐渐飞机冲向万米高空,如线的河流和泥丸一般的山川都不见了,云海在脚下翻滚,头顶是一碧如洗的蓝天。叶蓓想到张卫星说的森林法则,她的“森林之王”不就是经理吗?“和这个森林之王搞好关系,最少不能公然对抗,否则必然难成事。”她想起张卫星的话,难道他在暗示她?想起他的试探和挑逗,她对他的好感顷刻间了无踪影。 第六章 竹喧庵 还记得我跟你说起过的古丽和齐先生么?齐先生是香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继承舅公的遗产,舅公是苏州人,香山木匠,年轻时去南洋打工,后来到香港发展,做房地产生意,生意做的很大,一个独生女儿在美国读书嫁了个美国人,不肯回香港继承父业,老头子临终前找到了亲姐姐的孙子,就是齐先生,把资产几十亿的企业交给他管理。古丽经常跟我提起“云儿和花”,我希望你有空去那儿看看,在国外的人是很想念家乡的,我看古丽对苏州的思念之情一点也不比我这个正宗的苏州人少。你最近一切还好吧,to和jenny也好吗? 爱你的含笑姐姐她去寻找“云儿和花”。 这些年来,整个苏州就像一个大建筑工地,房子拆了建,建了拆,马路修好不久又开膛剖肚,刚埋好电缆线,又要重排下水管道。古城的欣欣向荣好像一定要以尘土飞扬和杂乱无章作代价。随着世界遗产大会的临近,古城改造工程日以继夜地进行。总算告一段落,苏州环城河畔的路灯次第亮起,各大街巷以传统特色花纹装饰的各种造型的宫灯,代表这个闻名遐迩的园林城市将各种古典元素运用到了极致。凉亭式公用电话、仿古的飞檐路名牌、万字纹的道路隔离栏和交通灯柱子上的吉祥云纹……每一个细节都演绎着苏州人的精致淡雅。 平江路古城保护区已初步恢复了旧貌。 粉墙黛瓦的民居傍河而筑,一座座造型迥异的小石桥点缀在蜿蜒的小河上,桥边的合欢树倒映在水中,窗户里的灯光和天上的星星也映在小河中。叶蓓踏着灯光下满地婆娑的树影,闻着阵阵微风送来的花木的清香,心情一下变得悠闲自在起来。 叶蓓真的被这城市园林的清幽之气陶醉了。 这清幽之气来自小巷里散发出清韵的青石板,来自小巷里爬满青藤的石库门,来自石拱小桥倒映在水中的那个完美的圆,来自从这圆中划过的一片咿呀的桨声。 这冉冉氤氲在你四周的清幽之气,让你感觉到那是从许多宋版线装书中飘逸而出的,是从许多明清青花瓷器里盘旋而至的,是回环往复在昆曲悠长的笛音里的,是从那清韵远播的苏州园林里漫漶而出的。 在这里,你才能真正体味到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神髓,才能领略人类和自然和谐相处创造出的惊人之美。 叶蓓觉得任谁来到这儿,一颗追名逐利的心在这清幽之气中涤荡清洗,也会变得单纯和宁静。 叶蓓终于找到了“云儿和花”,痴痴地站在那儿,看着店门口那两株合欢树,含笑和伟都曾向她描述过的那个穿一身素色旗袍,梳一个横s型的发髻,眉毛弯弯的,眼睛清沏明亮,暗含一种忧郁的妩媚的女子婕,如今不在了。 户主说他姓孟,叫孟浩然,是原先的房主,后来把房子卖给了婕,婕不久前去深山里的尼庵修行了,指名把这处房产还给他。他运气真好,白赚了她20万元,按时下的价格,这处房产远远超过了这个价。现在苏州的房价一日千里,他这处房产又在古城风貌保护区,没有百把万不可能拍得到手。他说婕真是个好人。 叶蓓听户主兴高采烈地说着,也不好意思打断,好不容易等他停下话头,她见缝c针地问他,婕去何处尼庵了呢?孟浩然说具体的地方他也不知道,婕是个很神秘的人,他不想多管她的事,只要收回这处房产他就心满意足了。叶蓓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道了谢,准备往回走。孟浩然对她说,小明可能知道婕在哪里,她们原是一起开店的。说着,把小明的电话号码给了叶蓓。 周末,伟自告奋勇要和她一道去寻找已出家为尼的婕。 上山的道路十分清幽。公路盘旋而上,穿c在成片的榉树、槭树、枫香树、银杏和香樟林中,路上铺满五色斑斓的落叶。千年古藤宛若巨缠绕着大树,野斑鸠、锦雉、百灵、长尾巴喜鹊和黄鹂,在大树和古藤间雀跃欢唱。 叶蓓双臂抱在胸前,一阵阵山风凉嗖嗖地钻进车中。 伟脱下衬衫给她,披上吧,别冻坏了。 她笑,不会是怕我春光乍泄令你把持不住吧。 他故意板着脸,小丫头可别玩火自焚啊。他望着她,露出男人才会有的复杂眼神。 她乖乖穿上衬衫,他的熟悉的体温让她陶醉。她感觉得出来,现在这个男人是爱她的。她也爱他。她虽然对他的一度背叛恨之入骨,但后来她慢慢地原谅了他,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偶尔的失足,不能铸成千古之恨。何况她也不是原来的冰清玉洁。人一生都会在各种各样不可预知的条件下犯错误,只要改了就是好同志。她不能像母亲那样,自己亲手把心爱的男人推入别人的怀抱。安曾谆谆教导她,男人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别试图完全控制他。你只能精心地经营你和他的感情,把握这份感情的局面,千万别去经营他这个人。多情男人最爱自由,无论来自身体还是心灵的自由对他们都至关重要。事实上,女人对这种男人任何形式上的约束或放纵都是无效的,甚至有害。这同放风筝是一个道理,线拽得越紧风筝飞得越高就越不容易把握,不拽线,风筝就飞不起来栽倒在地。获得多情男人的感情是让风筝飞扬的过程,把握良好的分寸和力度,风筝就会在最好的状态下属于你。她仍旧喜欢这架风筝,她想把断了的线再接好,接得了无痕迹完好如初。 朋友的三菱吉普车停在半山中,上面的陡峭山路只能靠手足并举前行了。 来到山顶,豁然开朗。山顶地势开阔平坦,山上有一座颓败的古寺,门前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后来他们听山下的老人讲,从前有一位国民党的大官坐飞机途经此地机毁人亡,但也有人说那大官没死,留在山上当了和尚,修炼得五指禅功非常了得,直到上世纪的八十年代末才圆寂。据说此山有一奇特现象:飞机从山顶飞过,驾驶员感到飞机向下坠。据分析是山顶的磁场太强。曾经有八位风水先生拿着罗盘在山上转,结果发现有三处很奇怪,罗盘放在上面定不住方向。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有一气功大师在山上考察了二十来天,终于找到了三个点。在这三个点上,罗盘确实定不了位。在这样的山中发生一些离奇的故事是不难想像的。 离古寺不远,有一片竹林,一座茅屋掩隐其中。茅屋东边有一块菜地,竹篱笆围着,里面长着青菜、油菜、西红柿和南瓜。茅屋西面有一个小水潭,只有1平方大小,水是山上渗出的泉水,清澈见底。屋前是一垄垄半人高的茶叶,葱绿滴翠。阳光洒满山顶,纯净透亮,空气清新,四周寂然无声,只有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时间在这儿好像凝固了一般,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站在庵前,一种远逝的有点朦胧的记忆飘忽而至,让叶蓓觉得是那样亲切、甜蜜,莫名的温馨……眼眶里竟然有了一汪热泪。 柴门上方有一块竹匾,刻着“竹喧庵”三个字。进入庵内,只见一几,一凳,一张挂着蚊帐的木板床。泥垒的锅灶,木碗竹筷。藤编的箱子上放着一盏油灯,油灯旁是一卷经书。 婕出家后法号清泉。 虽然穿着朴素的道袍,清泉的美丽还依稀可见。 清泉对远在芬兰的古丽并不关注,她清心寡欲,看破红尘,只希望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一心向善,修成正果。 清泉给叶蓓和伟泡了茶,绝妙的茶,沁人肺腑的一股清香扑面而来。这山顶的茶叶品质绝好,传说以前寺里和尚用一两茶叶可换山下一担稻谷。 清泉只管给他俩不断往杯里续水,叶蓓看茶水溢出杯外,终于忍不住说道:“已经溢出来了,不能再倒了。” 清泉说:“人生就像杯子。” 叶蓓瞬间明白了清泉的禅意:欲望涨满的人,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三人对坐喝茶,良久无语。 还是伟首先打破沉默,“三年前我考进苏大读研究生,十。一的时候骑着一辆自行车到处转悠,转到百合巷,看到‘云儿和花’的唐装店里有一个绝色美人,她穿一件淡紫的丝绸旗袍,冰肌雪肤,娇美如花,如今的她为什么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苦修呢?她的生命中曾有过怎样不平凡的经历,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忘却抑或惩罚自己?” 清泉站起来,合掌俯首道:“善哉善哉,阿弥陀佛!施主还是请喝茶。” 叶蓓忍不住问道:“这儿安全吗?晚上你一个人不害怕?” 清泉道:“出家人无惧无畏,请女施主不必担心。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光景。 叶蓓想起此行目的,还是问道:“清泉师傅,你难道不给原来的好朋友古丽捎几句问候的话吗?她可是天天想念你来着,你难道一点也不想念她了吗?” 清泉连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出家人无牵无挂,尘世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两人也就不再问什么,只管低头喝茶。 喝过茶,辞别清泉,原路下山去。 叶蓓说,为什么叫“竹喧庵”呢?还不如叫古藤庵或者大树庵。 伟说,唐人有诗: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处春芳歇,王孙自可留。庵名“竹喧”,法号“清泉”,看来都是取之于这首诗了。 叶蓓觉得伟真不愧是才子,出口成章,典故随手拈来。 山下是一个叫东村的小村落,有十几户人家,桑田阡陌,树木葱茏,j犬相闻,炊烟袅袅。 村前有一条从山林中流出的小溪,山泉长年不息地流淌,水中的鹅卵石被岁月冲洗得光滑圆润。小溪上用一块木板搭成桥,水声淙淙。伟走在上面不觉吟起了一首唐诗:“雨里j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妇姑相唤浴蚕去,闲着中庭桅子花。” 叶蓓看着他,眼睛里流露无限柔情。 过了小溪,进入一个山坳,是大片的果园,园中有几间护林工人的小屋。门口的场地打扫得明光如镜,场地边生长着三棵高大的香樟树,枝繁叶茂。篱笆围成的小菜园里翠色欲滴。这种家园小景让叶蓓又滋生出一种远古的思乡之情。在钢筋水泥堆砌起来的丛林中,乡愁都没地方生根。 果园旁边就是太湖。 湖面有人在布网,远处黛色的山,暗青色的水,头顶极辽阔的天空,湖上剪影似的人。 风吹皱着湖水,湖水一直起伏着,波浪一波波地拍向岸边。 他们住的农家离湖边不远,大玻璃窗朝向湖面,房间里挂着雪白的蚊帐,床上铺着全棉的白底红方格床单,鸳鸯戏水的大红织锦缎被面,手绣的带荷叶边的枕套,一晚上只收80元,还包括提供早晚餐。饭是新米,油汪汪的一股清香,湖里即时捕捞上来的活鱼活虾,菜蔬也是菜园里现摘的时鲜货。两人食欲大开,吃得有些狼吞虎咽。东家一个劲给他们夹菜,劝道:“多吃点,多吃点,看你们年纪轻轻的,就吃这么一点,瘦得像两只小糠虾。”东家的小女儿说:“城里人为了减肥来爬山,你还嫌他们瘦啊!”把大家都说笑了。 晚上睡在床上,听着哗哗的波浪声拍向岸边,看灰色的湖面上亮着几盏渔灯。这让她想起曾经在海边住过的情景,听海浪拍岸,枕海水入梦,如昨日般。昨日是否能够重来? 伟紧紧搂着她,又怕隔墙有耳,两人都尽量压抑着激情。 她枕着伟的胳膊睡去,睡得分外香甜。 清晨,叶蓓醒来,裹着被子,将下巴搁在床头上,以猫的姿势,盘在床上,看那面湖水。 天一点点亮起来,湖面的粼粼水色有了些光芒。云很厚,阳光从云的缝隙间顽强地穿透着,云的边缘便镶了一圈金黄的彩带。 雾霭轻曼地缭绕在山间湖面。 远远的山依然深沉,远远的湖面,波澜不惊,安详和美。 而近处,一波一波涌向岸边的湖水,哗哗地直扑岸边。 她说:“伟,我们就这样生活,慢慢老去,是不是很幸福?” 伟疼爱地搂过她,亲着她的耳垂说:“我会一辈子像这样爱你,让你幸福。” 她一下扑在他怀里,“从此以后,你只能对我一人好,不允许你向其她的女孩献殷勤。” 他郑重地点点头。 她突然间想起清泉溢出茶水的茶杯,可是她毕竟太年轻,就是参透了禅意,一时还无法做到。知道和做到,毕竟是两种境界。 叶蓓回到苏州城里,立即给含笑发了e…ail,把婕的现状如实地告诉了她。 从此,含笑就再没给她发过电子邮件。渐渐两人也就断了联系。 第七章 同居时代 公司对面新开了一家“快乐心吧”。 叶蓓推开一楼的大门,传来天籁般的古筝曲《高山流水》。 来这儿的都是白领,下棋的、打桥牌的,独自捧一本书看的,还有什么都不做,就坐沙发上听着音乐发呆的。 叶蓓在满屋流淌的音乐中感到身心顿时放松下来。 叶蓓在美妙的旋律中不知不觉走到了二楼。 二楼是“释放区”。 这里有心理医生、心理学教授专门倾听被心病困扰者的倾诉,针对不同的病因进行宽慰与疏导。顾客的真实姓名与身份是被严格保密的。 她向心理医生倾诉:“在这样的公司干,似乎只有升职才能体现一个人的价值,而职位的升迁是跟业绩直接挂钩的。我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的职位朝不保夕。具体来说就是下面这些细节:我提供的那份报告有没有不妥的地方?老板满意吗?我这个月有没有做出业绩来?下个月又有什么新点子?明天的公司决策会上,我的发言老板会赏识吗?他又会给我们布置什么新任务?这还不是我最心烦的,最使我害怕的,是客户那色眯眯盯着你的眼睛,多少次睡梦里,我都被这样的眼睛惊醒,我怕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发疯的。” 虽然一再声明替病人保密,但叶蓓还是不敢把经理的事情披露出来。她可不信任中国人的所谓职业道德。以前在大学读书时,有个同学跟心理咨询师说她爱上了自己的班主任老师,很快这个爆炸性新闻就传遍了全院,弄得那个同学差点得精神分裂症。 心理医生对她说:“最好的办法也许是找个人嫁了,压力就会有人分担。” “暂时我还不想嫁人。再说,像我们这样的白领,生活的圈子里也只有白领,如果再找个白领结了婚,办公室里是白领,回到家还是白领,白领对白领,就像赛车跟赛车,在外是拉力赛,回到家是对抗赛,整天赛事不休,压力只会更大。” 心理医生说:“也许你可以考虑换一份工作,换一个环境。” 她跟伟说,我想和小明合伙开服装店。 伟说,喜欢的事情你就去做,我支持。 她说,我想辞职。 伟说,辞职先别辞,你可以先雇个人在店里帮忙,你现在的这份工作,毕竟来之不易,你不能轻易放弃。 她觉得伟说的在理,就同意了。 她跟母亲说为了上班方便,要到园区租房住。母亲一开始横竖不放心,说好好的家里不住,要出去租房住,与伟一道住吗?你可不能学别人的样,未婚同居,还美其名曰试婚。女孩子这么不自重,婚姻能试得起吗?女孩子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名誉,名誉扫地就再也嫁不到好人家去了。哪个正正经经的人家,要一个不清不白,跟别的男人同居过的,试过婚的女孩呢?要么结婚,要么就是谈恋爱,不准没结婚就和一个男孩子住一起。她说我不跟伟住一起,我跟同事住,否则每天上班这么远的路,加上干将路上天天都堵车,我七点钟起来还是要迟到。住在园区,我八点钟起来就行了。妈妈拗不过她,最终还是答应了。只叮嘱不要和伟住一起。她答应了。妈妈也知道她是阳奉y违。 早上被梦惊醒,才发现窗外已阳光灿烂了,昨晚窗帘没拉严,阳光透过缝隙直s人的眼。她翻过身面朝里继续睡,努力想将那个梦做完,梦里妈妈很伤心的在哭好像还在骂爸爸,她听见她的双胞胎妹妹的声音,她说蓓,你看天边的血块多么纯美,那只蓝色的蝴蝶在天空飞翔多么自由多么快乐,盛夏的山野长满了开紫色花朵的野牵牛,它们会裂开嘴对你笑,笑得意味深长。她回到儿时常常一个人走过的那条林间小道,盛开的山茶花如天边燃烧的云朵一般。妹妹蕾对她说,那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象不是吗?我的洁白的皮肤渴望永远留在这里,可我希望有人可以陪伴。你不再陪伴我了,你有爱情,你有伟,还有……楼下一阵花腔女高音将她吵醒了。她拍了拍睡在身旁的伟。他立刻条件反s似的把手伸向她的茹房,她用力拿下他的手,捏捏他的鼻子说,亲爱的我想要一杯水。看他摇摇晃晃的下床,端一杯纯净的y体走在窗前那片明媚的阳光里,突然有种幸福的感觉,亲爱的我爱你!他楞了楞,笑着扑上来抱住她,任杯子里的水撒了一地,宝贝我爱你我还想要你!伟昨晚折腾了一夜,早上醒来又精力充沛。年轻真的是个宝。在他们做a之前,她一直尝试和伟说说红跑车楚地的事,但伟总是有意无意拦了她的话头,伟充满自信地说,你只属于我一个人,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女人,别人无法得到你。她听了他的话很感动,她觉得现在伟才真正理解了她,她的心只属于他一个人。她希望他也一样。 等他们终于穿好衣服出门去吃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00多了。 伟租的房子在东港四村。对面的邻居很有节奏感,喜欢在厨房里练习编钟乐器,能听出来,他的动作饱含深情,而且花样繁多,时有石破天惊的即兴创作。楼下的邻居有副好嗓子,浑厚圆润却不失穿透力。由此他们知道她家孩子又赖床不起,中午她老公又把油洒在了裤子上。楼上的呢,是个机械技师。星期日,他们还没起床,突然大门大开,邻居站在外面,他旁边放着让人眼花缭乱的工具箱,“盼盼”牌防盗门已经被他弄出个大d。他一脸错愕地站在那儿,“你们,你们怎么会……”然后转头跑掉,并迅速搬了家。新搬来的是一对从外地刚调来的教师夫妇。某日早晨,伟起床后去楼下取牛奶,进屋来,见那男教师正用拖把擦客厅的地面,y化气灶上也放了水壶在烧,饭桌拾掇得井井有条,见他连声招呼“坐,请坐”,伟想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位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居然学雷锋做好事做到我们家来了?不过,也不能反客为主呀,毕竟我才是这屋的主人嘛。坐下,教师与他聊着国际国内新闻。一会儿水开了,他去厨房灌水,那男教师拼命跟他抢着说:“不劳你驾,我来我来!”两人正抓着暖水瓶不松手,叶蓓穿着睡衣从卧? 第 3 部分 欲望文 第 4 部分 轻解罗衣 作者:肉书屋 第 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薪淌ζ疵雷潘担骸安焕湍慵荩依次依矗 绷饺苏プ排坎凰墒郑遁泶┳潘麓游允依锍隼矗拔埃阍诟祷澳兀俊蹦薪淌σ患遁恚15躺盗搜郏镂蘼状蔚厮担骸罢馐撬穆ァ故恰故侨パ剑俊本獯问录遁砑峋鲆碜夥孔樱嫡舛〉亩际且蝗悍枳樱奔涑ち宋颐堑哪源不岢鑫侍獾摹?br / 伟说,租房子哪有那么容易,你先忍一忍,星期天我多跑几家中介,这次要租就租档次好一些的小区,要不然,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的。 新住处没着落,两人为谁洗碗吵起架来。叶蓓看着水池里那一堆脏兮兮的碗,眼泪像黄梅天的雨不断线。伟说,是你说猜锤子剪刀布谁输谁洗,怎么想耍赖皮啦?叶蓓拉开门就跑了。伟紧跟着追出去。其实叶蓓也没跑远,就躲在小区花园里,看到伟跑出去找她,就悄悄溜回家,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伟找了很久才精疲力竭地回来,进屋后也不进卧室看看,脱了外套从门口扔到床上,叶蓓正睡得迷迷糊糊的,都忘了之前吵过架,还嚷着让他进来抱她。伟一言不发过来抱着她,眼睛都红了,蓓,我不想再失去你! 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每次吵到厉害的时候,伟就悄悄走到门旁边,生怕叶蓓夺路而跑。而她每次看见他这个动作,心里再大的气也没了。毕竟伟是爱我的,何必和一个爱你的人斤斤计较? 还有一次,她要他陪她去看电影,他不肯,说晚上有灵感,要去单位加班。她装着很生气的样子就往外跑,伟随后就追。她不过藏到屋外门的后面,他看也不看就一直往外跑,追了半天回过神来,觉得她不可能跑那么快,就折回来找,然后看到她得意洋洋地窝在沙发里他就抓狂了。可能他觉得挺没有面子吧,瞪了她一眼,把卧室的门一关,练自闭功去了。她站在门外,一遍又一遍地喊:芝麻开门,芝麻芝麻快开门!他不理。她又喊:绿豆开门,绿豆绿豆快开门!他还是无动于衷。任她把所有的粮食作物喊遍,他就是横下一条心不理她。最后她拿出杀手锏,装哭。伟一听她哭就投降了,赶快开了门出来哄她,别哭,别哭,晚上带你去碧波阁吃牛排,她这才破涕为笑。然后,伟捋了袖管,用半瓶洗洁净才将那积了一个星期的碗和盘子洗干净。 还有一次,伟与一干死党疯到凌晨3点未归,叶蓓从里面反锁上门,任他在外面喊叫拍打加脚踹,她就是不理睬。伟从阳台翻进来后,跟她大吵,于是她就搬了个小凳子到窗边,推开窗户,啪啦一脚踢翻小凳子,惊恐地尖叫一声,再迅速地跑到卫生间里去躲着。果然不出所料,伟以外星人的速度打开门飞快地冲了出去,紧张兮兮地往楼下看。叶蓓这个时候就从卫生间里跳出来大摇大摆地指着伟的鼻子说:看在你这么在乎我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啦。 伟常常自问自答,爱情是什么?就是把聪明人变成一傻瓜。 一个月后,新的住房终于找到,这次租的是都市白领公寓。租金自然贵了许多。不过,小区的环境确实也优美了许多,居民大都是都市白领,一个个西装革履,上下楼梯时碰面,互相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上下左右也没一丝儿声响,有时候叶蓓甚至怀疑到底有没有邻居的存在。她站在走廊上,竖着耳朵听每个小门里的动静,都有把耳朵拿下来塞到门缝里的冲动,但走廊内外像一块干海绵,挤它,连滴答滴答声都没有。 原来的邻居太吵,这儿的邻居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孤傲。寂寞难熬,她想试试流行音乐能否产生什么奇效。晚上她听周杰伦的《双截g》,这位小天王口齿不清地说唱“……什么兵器最喜欢双截g柔中带刚,想要去河南嵩山学少林跟武当……”,突然听到敲门声。开门没人,门上贴了纸条:“请不要再听那些没品位的音乐了。———你的邻居”。她感到很欣慰,原来我不是住在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里,我有邻居,有品位的邻居。她立刻停掉周杰伦,换上srpions,英语歌,还是硬摇滚,应该够有品位的了。第二天出门,她发现门上又贴了纸条:“蝎子的刺太毒啦!———你的邻居”。看口气这位邻居有点不耐烦,显然srpions不是他(她)那盘菜。于是周末她花了一下午时间在十全街的小碟屋里淘了一大堆“有品位”的音乐:软硬摇滚、爵士、乡村、德玛咖啡馆的音乐,甚至还有宫崎骏、发条橙等等一堆电影原声碟。回家后她逐一放到大声,以便让邻居仔细甄别。要知道她买的可真不少,只放了一小部分,就过了12点。她实在困得不行,决定第二天再为邻居播放音乐。 早晨,她又被敲门声叫醒,开门,依然是张纸条:“我实在受不了啦,难道非要居委会或110解决?———你的邻居”。她感到非常委屈。她已经播放了各种风格的音乐,究竟哪种才对这位有品位邻居的口味?她蹲在音响前,小心翼翼挑了盒邓丽君,这边音乐刚刚响起,就听得一股强音从天而降,邻居家的乐声透过厨房的天窗,厕所的马桶管道,一切缝隙,劈头盖脸涌进来。听得很清楚,是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她松了口气,总算对上了号。 星期天,去三山岛。 车子过太湖大桥进入西山码头,在西山码头租用快艇,十分钟便到了。岛上花果飘香,绿波漾漾,j声啾啾,鸭行摆摆。这是一幢被果林合围的两层小楼,淡雅的窗帘,床铺陈设也很素净。入夜果树的香气从四面八方飘进来,让人神清气爽。 两人一宿情爱无限。 第二天,心满意足地从农家买了茶叶,下一个目标是林屋d。初恋时他们曾来过,但不巧的是碰上d内排水系统出了问题正在抢修,所以那次也没进d里去玩。 d内果然遍地石柱如林,d顶低平如屋顶,彩灯闪烁,怪石嶙峋,曲径回旋,有如迷宫,很像是西游记里的妖精d府,两人玩得过瘾。 出了妖精d府,再去包山禅寺。 禅寺建在一片苍翠青山之中,周围很多果园,茶场。寺内有精美佛像,雄壮大殿,年迈的尼姑,善男信女无不虔诚。女居士在那里募捐,既然来了就广结善缘吧,叶蓓也奉献一百大洋。但是,后来在返程的车上与当地人聊天,才知这个庙香火旺盛,方丈主持住豪华公寓开名贵汽车挥霍无度,已经引起当地人和寺僧的不满。 唉,原以为佛门清净,现在看来,这个世界上真是难得清净之地了。 伟说,苏州的和尚,数寒山寺住持级别最高,正处级,配备的轿车也是最高级的。 叶蓓说,和尚尼姑们也不能免俗,像清泉那样苦心修行的僧尼如凤毛麟角。 伟说,人之常情,谁不想生活得更舒适一些呢?僧尼也是人么。 伟又说,我们也买辆车吧。 叶蓓说,你想买就买吧,可以贷款买嘛。 伟想了想,摇摇头说,还是先买房。房价会往上走,车价则肯定要降下来的。 叶蓓说,将来有一天我们会有车和别墅的。 伟说,我要拼命工作,挣上足够的钱,然后四十岁之前就退休,在西山买一幢别墅,夏天来这儿度假,冬天则去三亚海边。老婆,我的奋斗目标怎么样? 叶蓓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在哪儿我都觉得幸福。 伟紧紧地拥抱她,说为了心爱的老婆,我一定将革命事业进行到底。 我只要你将爱情进行到底!叶蓓如此说。 那是两人最幸福甜蜜的一段岁月,充满激情的事业和爱情让他们的青春如花绽放,叶蓓觉得上帝对她真的很眷顾,她愿意就这样和伟白头偕老。 经理隔三差五请她一起吃工作餐,并特意安排两人一道去海南出差。 她心里很害怕。 在office长长的走廊里,在飞升的电梯中,在暗香浮动的酒吧,在都市幽静的情侣包厢,在网上聊天室的邂逅,在手机你来我往的短信里,每每都会有绯闻逆风飞扬。 摆在她面前的出路有两条:跳槽或辞职。 伟说,辞就辞吧,我虽然不能让你锦衣玉食,但保证你天天会有粥喝。 她说我不要喝粥,我要创建自己的阿玛尼和范思哲。 伟说,好的好的,有梦的女孩更有魅力。 她为自己的“春船载绮罗”四处奔走。终于在观东选中了一间面门房,幸好有个在公安局工作的表哥,手续办得很顺利。装修是伟帮她设计的,小明负责采办和监工。 开张的那一天,安送来一个很大的花篮,安那时还没买宝马,开的是一辆红色的马自达。一千响的小花炮炸得就像鬼子进村似的,太阳亮堂堂的,风柔柔的,今天是个好日子。她的镇店之宝是贝姨绣的那幅《江南水乡》,做成一架落地大屏风,她穿着水绿缎子绣花的宽袖短上衣和曳地长裙,头发绾成一个如意髻。小明则是一袭白色桑波缎短旗袍,外罩真丝粉红乔其纱,两人穿出了“春船载绮罗”的古韵今风。 她们宿舍的四个同学都来了,无锡的陈小梅送她一个景德镇的古代仕女图大花瓶,其她人也是各有礼物,祝贺她们寝室的第一个老板诞生,祝贺她开张大吉,财源滚滚。 伟送她的是一张妃色贵妃榻,放在二楼,伟说让她累了好有个地方躺一躺。 惟一不高兴的是母亲,母亲骂她拎不清,瞎折腾,放着那样好的外国大公司不做,偏要自己开店,能有什么名堂,不把本钱赔光才怪哩。母亲一再申明,以后折了本她可没钱替她还帐。生活改变人,母亲现在成了一个斤斤计较的小市民。叶蓓安慰母亲,她会好好经营,肯定不会折本的,就是折了本,也有父亲留给她的遗产在,她不会让母亲替她还债的。母亲说她是败家精,不把“死鬼”留给她的财产败光不会罢休的,她说你把钱用光了,以后办嫁妆没钱怎么办,我一个月几百块钱,上哪儿抠钱给你?叶蓓说嫁妆我自己挣,你别c心。母亲说我不c心可能吗,伟是外地人,将来你们两人结婚,要买房,要装修,还要买家具,天上掉金元宝下来吗?想想都替你们急的睡不着觉。叶蓓不敢对她说,其实贝姨留给她的遗产,足够她买房买车买嫁妆了,你瞎急什么呢?可是她怕又勾起母亲的病来,还是忍了没说。 不管母亲怎样唠叨,她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她想她会像父亲一样,在不久的将来就能创出自己的品牌,做出中式服装的精品,甚至有把“春船载绮罗”推向世界的野心。 第八章 菊美 叶蓓在厨房里煲汤,是排骨炖野山菌,正拿一把勺子舀了汤尝咸淡。 伟躺在沙发上看一本财富杂志,其中有篇文章吸引了他——美国百万富翁的智慧美国百万富翁的智慧包括哪些?他们是这么说的:我们财务独立,没有负债,我们喜欢生活安适,不会太过于浮夸虚饰。 我们分布在美国各地的中上阶级住宅区,我们通常在其他人卖房时购进。 我们几乎都已婚,并且有小孩。 我们白手起家致富。 我们平均每两年出国度假一次。 我们很少人在校成绩优异。 大多数人喜爱现在的工作,诚如其中一位所说:“这不是工作,而是对劳动的喜爱。” 很少人觉得为了发财致富,就必须在早晨三四点钟起床工作。 我们必须承认,我们有许多工作都是假手他人。我们之中自己动手做的人,财富比我们要低得多。 我们不会牺牲诚实正直而致富,事实上,我们成功很重要的因素就是诚实。 我们不是工作狂,我们花很多时间与朋友、家人相处。工作时就努力工作,专心赚取最好的利润。 我们花时间计划投资,并且经常请教税务顾问。 我们跟很多人接触,这些人后来成为我们的客户、病患、供应商,或是好朋友。 我们认为享受生活与赚取财富是可以平衡的。 百万富豪也谈论他们成功的重要因素。他们没有一位提到“外貌姣好”与“身材健美”是重要因素。大多数百万富豪都会提到,好父母、师父与老师,甚至华尔街的大师,是他们成功的因素。 百万富豪最常提到的五大因素是什么? 1。正直——对所有人都诚实。 2、自制──控制自我。 3、社交技巧──与人相处。 4、配偶的支持。 5、努力工作──比大多数人更努力。 叶蓓又给汤里加了一点盐,问伟:“你的创意得到老板首肯了?你又发财啦!” 伟说:“没那么夸张吧。” “是啊,老板得大头,你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所以么,好男不做打工仔,要挣大钱就要自己做老板。美国的百万富翁也是这么说:”我们有许多工作都是假手他人,‘你看看,书上就是这么说的。“伟把手中的杂志朝她晃了晃。 叶蓓说:“看来我的选择符合世界潮流。” 伟说:“等你有一天成了中国的范什么哲,我就为你打工。” 叶蓓说:“你嘲笑我呵,总有一天我会成全你,让你做我的ceo。” 伟说:“你做梦吧,你老公可不是吃软饭的男人啊。” “封建思想,女的就不能比男的强吗?” 伟说:“好好好,你强,你是女强人,女老板。老板,今天咱们是去游泳还是去打保龄球?” 叶蓓说:“店里这两天生意忙,小明一人照看不过来,我得去店里。” “钱是赚不完的,再说你那店也挣不了什么钱。我们还是去放松放松吧。”伟现在的自信心就像一个充足气的气球越飘越高。 下午,伟和叶蓓打完保龄球,去茶人村喝茶。袅袅的茶香和庭院里绽放的鲜花,让叶蓓觉得很开心。 叶蓓去洗手间,走过大厅一侧时,看见另一侧迎面走来一个“巴西黑妹”,只见她头上梳着密密麻麻二三十根小辫子,穿一身花不楞登的露脐装,手腕脚踝上戴着许多镯子,走起路来叮哩当啷地响。茶社里的人张大着嘴眼光“刷”地一下全s在她的身上。 叶蓓上完洗手间回来,却发现“巴西妹”就坐在他们隔壁的包厢里。里面还有两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 只听“巴西妹”说:“咦,介绍人都来啦,那个主要演员呢?迟到了哦!”说完便笑。笑声很是轻狂。 叶蓓听见其中的一个妇人压低声音骂她:“听说你尽把相亲搞砸我还不信,现在是见到了,打扮成这样你吓唬谁呀,你丢脸不要紧,别拉着我们没面子。” “巴西妹”咯咯笑着说:“姑姑,一定是‘女大不中留’这句古话在作祟,上学期间你和我爸的口头禅是‘学习第一,不要乱交朋友’,现在我大学刚毕业工作没多久就变成了‘有合适的就去交往啊,某某阿姨介绍了某某某。’你们打着关心我的旗号迫我进行一次又一次的相亲,到底是何用心?” 妇人说:“你说这些没心没肝的话,对得起谁?我和你爸为你c碎了心,你这样不识好歹,让我怎么说你好。” “巴西妹”笑得更狂放,“姑姑,你和老爸一次又一次迫我相亲,你们就没替我想想我心里的滋味?什么年代了,亏你们还想得出这种老土的法子。难道我是待价而沽的一件商品,我的爱情,怎么可能开花结果在这样的土壤上?”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包厢里的人都不说话了。 叶蓓看见一个个子高高五官英俊的男性公民走进隔壁包厢,令人惊奇的是他竟然也在额头挑染了几根非常明显的黄色头发,还特意用摩丝打得很硬垂在额前。 伟低声对叶蓓说,这就是威。叶蓓想,威原是这样一个没品位的人。 包厢里的妇人没好气地说:“我看你们还真是蛮配的,打着灯笼难找的一对。” 另一个妇人,大概是介绍人,嘿嘿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新潮。” 就听“巴西妹”尖声笑着说:“就他这样也叫新潮,真是土到家了!恕不奉陪!”说着,扭着桑巴舞扬长而去。 伟和叶蓓走出茶馆时,正好碰着了威。威那一缕黄头发已无踪影。威看着伟说:“真没想到你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更没想到你有这样美丽的女朋友。” 伟说:“没想到你也会夸奖人,更没想到你会来相亲。” 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那是帮朋友的忙,演戏。”又说:“你们现在上哪儿去?不如一起去玩保龄球。” 伟笑着说:“我和叶蓓刚玩过。” 威说:“那我请你们去‘西部风情’吃烤羊腿,新开张的,绝对味美。” 伟说:“不用了,我们还是回去吃,家里煲了靓烫。” 威说:“第一次和弟妹见面,就算给我个面子吧。” 伟看着叶蓓说:“好不好?” 叶蓓知道伟想让她拒绝,她却笑笑,点了点头。 威去停车场开出他的三菱吉普车。她和伟上了车。伟一直拽着她的手。烤羊腿的味道确实鲜美,可更让叶蓓开心的是威幽默风趣的谈话。 叶蓓对伟说自己设计的服饰,想去参加全国服饰设计大赛,但资金周转出了点麻烦。伟立刻从口袋中拿出信用卡递给她。她写了张借条,伟不置可否地收下了。 三个月后,当叶蓓如释重负地把钱还给伟时,他笑了,说:“你与其她女孩相比,确实不一样,自己老公的钱,还分得这样清楚。”接着,他握住叶蓓的手,望着她,真诚地说:“两年后你就会成为那幢湖畔别墅的女主人,在家养养花带带可爱的baby,假期我们去世界各地旅游。” 叶蓓摇着头,“那么我的时装梦呢?” 伟大笑着说,“等你老公有了钱,会给你买全世界最漂亮的时装,就像那些巴黎贵妇人穿的一样。” 叶蓓知道他内心希望她做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但叶蓓明白唯有时装才是她的一种安静的守望,如同一片麦田。守住了它,无疑也守住了心灵的家园。于是,叶蓓再次摇摇头。她知道,要成为一只美丽的蝴蝶,就必须承受从蛹化蝶的痛苦过程,这种痛苦旁人不能替代,必须自己承受。父亲的心思真是缜密,遗嘱中写好要等她30岁以后才能得到他和贝姨留给她的全部财产,30岁以前,由她的表哥和律师共同代她保管。她想,父亲肯定是怕她在婚姻上吃亏,上当受骗,所以才想出这样的策略来。现在她要用钱,得经过表哥和父亲指定律师的同意才能提取。 她到底有多少遗产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不是个小数目,但她从未和伟提起过,伟也从未向她打听过。两人日常的消费都是aa制,他们觉得这样符合时代潮流。伟的父亲已无罪释放,污告他的人反而被查出问题。伟带叶蓓回老家一趟,父母对这位未来的儿媳十分中意,并承诺替他们购置婚房出首付款。这也符合苏州的惯例。两人的婚事算定下来了。母亲也不再唠叨,只是催他们尽快把婚事办了,了却她心头第一桩大事。 不久,伟去参加驾驶学习班。考完理论课回来他对叶蓓说:“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丑女,好多题都不会。” 叶蓓笑着追问:“如果是靓女你就会想方设法帮助她了?” 他说:“如果是靓女我肯定英雄救美……不过,我们俩可是心心相印喽,谁也别想在我们中间c一脚。” 叶蓓想起含笑,眉头不觉皱了皱。 伟说,请相信我,我心中永远只有你。 第二个星期学“搬桩头”,伟回来就脱了臭袜子,喊着“好累好累,骨头像散了架”。叶蓓倒了一杯冰水给他,伟一口气喝完,伸展四肢躺在沙发上。叶蓓替他拿好换洗的衣服,命令他赶快去卫生间冲凉。 伟哀求道:“好老婆,让我先睡一会儿吧。” 叶蓓说:“不行,你的臭味快把人薰死了,先去洗澡。” 伟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卫生间。 伟冲完澡出来恢复了精神,他说:“‘丑女’今天也去了,坐在驾座上胆子小得要命,开着开着就吓得尖叫,旁边的教练气得不行。不过呀,看她样子很有钱,用三星a408手机煲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粥。” “人家有钱关你什么事?你学好车就行了。” 伟说:“这天下的事就是不公平,那么个丑女,却又那么有钱。” 叶蓓说:“这就是公平,上帝不会把美貌和财富同时给予一个人的。” 伟说:“老婆,还是你英明。”话刚说完,就打起了呼噜。 学车结束后,师兄师妹成了铁杆朋友。拿到驾照的开始四处看车,“丑女”经过两次补考,好歹通过后便嚷着要买车,还叫伟跟她一起去。 叶蓓说:“她没男朋友吗?凭什么叫你陪着去?” “能帮人家就帮人家嘛。” 自从“丑女”买了车,有时开到哪儿掉不了头,就会打手机让伟帮她,有时伟还会借她的车去会客户。伟对叶蓓说,我们很快也会买一辆车。不过,说归说,买一辆车对伟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因为他想先凑满买别墅的首付款,鱼我所爱,熊掌亦我所爱,但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伟很理智地决定先买别墅,房子会越来越贵,而车子则会越来越便宜的。伟说自己买的车档次一定要超过三菱吉普。叶蓓知道他是方方面面都不能输给威的。 获奖的服装销路很好,通过媒体热炒,“春船载绮罗”打响了牌子。叶蓓和伟各忙各的,常常她睡了伟加班还没回来,早晨她去店里了,伟睡得正沉哩。 他们变得像一对庸常的同居恋人,除了为生活打拼,风花雪月的浪漫已减少了许多。 一晃半年过去了。 一天,伟将叶蓓约到园区新苏国际大酒店的碧波阁西餐厅,点了她最爱吃的牛扒。伟嗫嚅着说:“有件事我一直不敢对你说……”,“什么事?” “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生气。” “不是什么原则性的事吧?” “我,我和‘丑女’……” 叶蓓笑笑说:“我知道,你喜欢她的车。” 伟欲言又止。 那晚,安约她在“蓝眼睛”酒吧见面。这里的老外特多。安开宝马,喝路易十六,那种霸气充满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安说你还不如到我的公司和我一道干,我们做的都是大买卖,一锤下去就是成百上千万,真的很剌激,很有成就感。你那种店,做一年还不抵我做一天,咱们一起干,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过三五年也上福布斯上去排一排。叶蓓惊讶地看着她,觉得她的野心膨胀得太可怕,这可不是那个她熟悉的安了,那个思维敏捷风趣幽默的安,那个做事深思熟虑理性多于激情的安。现在的安真是财大气粗,举手投足都是豪气冲天的模样。老话说时世造英雄,一点没错。但她不喜欢。她说她没那样的野心,至少现在还没有,她只喜欢把“春船载绮罗”做成一个有中国特色的服装品牌,不想赚那么多的钱。赚钱不是最重要的,做成一番事业才是最重要的。安说你好傻,做事业就是赚钱,赚钱就是做事业,现在社会上的人衡量你做的事业成功不成功,大不大,以什么为标准,就是看你会不会赚钱,能赚多少钱。后来安的公司出事,叶蓓觉得比想象中的还要不可思议,两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竟然一年多的时间做到8个多亿的业务,这简直像天方夜谭。那晚她和安谈的不甚融洽,她觉得安有点居高临下咄咄人的架势,而叶蓓是不喜欢被别人指挥的,特别不喜欢别人看不起她的“春船载绮罗”。她们提早结束了,去吧台结帐时竟然撞上了伟,他的怀里偎倚着伟说的那位“丑女”,她穿一袭白色的香奈儿连衣裙,美丽的长发服贴地顺着肩膀滑下,身上是ne奇迹香水的好闻的味道,望着小鸟依人的女孩,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这就是那个猖狂的“巴西女郎”庄菊美。 叶蓓没有表情地移目窗外的金j湖,“你们……多久了?” “从你工作忙起来那段时间开始。” “你爱她吗?” “我承认一开始就喜欢上她的车,你总是那么忙,开始她叫我出去喝酒和兜风,我都拒绝了,但你想想半年你都没一天时间陪过我……后来我就去了。有时她开车有时我开,我们去兜风去喝酒去攀岩去蹦极,很放纵也很自由。” “她爱你吗?” “非常爱,她说她可以为了我去死。” “为了一辆车你就可以出卖爱!这样的爱情有什么价值?我祝贺你与有车人终成眷属。” 安打电话来问她,要不要找个人修理修理伟,让他清醒清醒。 她说不用,她不想用这种方式解决感情问题。 “给我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吧。”伟低声下气。 她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帮他整理衣物。关上皮箱时,他从背后抱住她,“知道吗叶蓓,我的逃避是因为你的冷漠,你把你的服装店看得比我还重要。我只是想刺激你……” “你是什么人难道我还不清楚吗?你见异思迁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指望我还会像两年前那样容忍你的背叛?”她轻轻挣脱。 那时校园里的樱花已落尽,粉红的花朵铺在潮湿的地上。她爬上凌云楼的十八层,打开朝西的窗,闭着眼想从那儿跳下。杜小苇从后面抱住了她。她扑在他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可是这个稚嫩的男孩,怎么能承受得了她那无边的痛苦? “真的对不起。” 她不动声色地说,“有昨天的含笑也就会有今天的菊美。” 伟离开的那一日,威打来电话,说他交了个做模特的女友,约她和伟去吃火锅。他说:“叶蓓,你肯定会喜欢莉,她是个好模特。” 她迟疑了一下,告诉他庄菊美的事。 “菊美?!”威在电话那头叫起来。 “你与她很熟吧?” “当然。她家里的私家车少说也有三四辆,还有一个大农场,是真正的有钱人。这样的女人让一个男人爱她太容易了,叫我立刻跪下来向她求婚也不是难事,如果她别妆扮成放荡不羁的巴西妹。”顿了顿,他又恢复了调侃的语气,“说真的,你有没有用砖头拍他?” “没有,我恭喜他。” “叶蓓,你太善于掩饰自己。” “你骂我虚伪?” “太理性的女人令人没有保护欲。” 她说:“我有春船载绮罗,它是我的最爱。其它我都不在乎。” “这世界女强人太多了,你别再打破头硬往里挤了。” 她也不清楚自己对伟是不是真的那么无所谓? “叶蓓,我马上来接你。” 威是一个英俊体贴的男人,但她对他没什么感觉。此时此刻,她倒愿意与他的模特女友相见,莉在t型台上风姿绰约,倾国倾城。她的身材,如果穿上“春船载绮罗”的服装,“云想衣裳花想容”将是最贴切的广告词。 她望着窗外的河。河水并不清,上面还漂浮着塑料袋可乐瓶什么的,是游客顺手扔的。河岸的垂柳在风中舞着,像女人的乱发。灰蒙蒙的天空下是拥堵的车流和嘈杂的人群。不远处的商店里开着大喇叭,大甩卖的叫喊声震耳欲聋。 伟轻易就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别墅和靓车。 母亲说男人是一种极易改变的动物。男人的贪欲太重,贪权贪钱贪色,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这话一点不错。但她不会像母亲那样,为了一个背叛了自己的男人而发疯。她已经给过伟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信誓旦旦以后还是旧病复发,她不会再像过去那样沉迷于失恋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她与伟的再次分手显得波澜不惊。 同样的错误她不能犯两次。 有时,叶蓓觉得自己真像一团灰暗的云,在城市的上空飘浮,离梦想的天空越来越远了,但她仍然坚守着对服装设计的那一份爱。在这个时代,爱情是一种最靠不住的东西。海枯石烂的誓言有时还不及一碗方便面来得实在。这是个消费快餐的年代。不图天长日久,只求一旦拥有。可是她曾经拥有过吗?两次失败的恋爱除了让她拥有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外,她还拥有过什么呢? 她去了医院。早就听说过堕胎的痛苦,她需要手术刀在体内的肆虐,r体的伤痛正好可以抵消掉精神的折磨。 一个星期后,她去旅行。逃避也好,疗伤也好,只是不想让周围熟悉的人看到她的憔悴。黄山、西递和宏村,车子在环山公路上绕行,是初春,山坡的草还没绿,没有来得及展示它的色彩缤纷层次鲜明,就像一幅初学者的水墨画,墨不够,水太多。在这样的时节登黄山是不适宜的,所见皆非盛景,冬的凋敝,春的残缺,两头都不靠,没什么趣味。 不管怎样,还是来了。坐缆车到玉屏楼,接着上光明顶,过百步云梯,穿一线天,到北海、西海。一路上导游不停地指着一块块石头告诉这是何景何景,国人喜欢这样的附会。想起上次来黄山,与伟一道,完全是自己爬上来,暮春时节,满山遍野的杜鹃花,一片片的桃花林,铺着鹅卵石的泉水,做梦一般。 穿行在后山的松林中,是山之北,积雪未溶,地上铺满厚厚的松针,真安静啊,不时有松鼠欢快地从游客跟前跳过,空气中有松柏的清香,隔着松柏,是一方方碧蓝的天,令人心碎的蓝。在这里,时光似乎是停滞的,一小时仿佛是一天,而一天,倒像是过了一年。 回到苏州后,白天照常到店里上班,逃不掉的是晚上,找不到麻木生活中惊心的刺激。午夜时分,睡不着觉,上网和一个叫“红色猎豹”的夜夜长聊。先是在公共聊天室,再是一对一的包厢。他吸引她的地方,只是因为他说他喜欢电影《卡萨布兰卡》《西雅图夜未眠》带给人的那种浪漫情怀。她打开他发来的fsh网页,《卡萨布兰卡》那经典浪漫的曲子再一次让她四肢无力。 他要见她。她也有着想放纵一次的狠心,哪怕是错误,哪怕要付出代价,她不要再过这种没有明天的生活。“红色猎豹”原来是红跑车楚地。上岛咖啡浓得没有了味道,大堂里碰巧也是那曲《卡萨布兰卡》。忽然想起了那个晚上,酒吧里的暧昧空气顿时包裹了她。楚地坐在她的对面,神色凝重,慢慢地抬起头,象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自从那晚后,我一直在找你,几乎找遍苏州的大街小巷,你却神秘蒸发了。你是谁?” “我是谁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爱你,我忘不了你。” 叶蓓笑了,“一夜情后还想发展为多夜情吗?” “我发誓,那夜真的没碰你。” “为什么?花花公子成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你尽管嘲笑,但那夜我确实没碰你,因为看你很痛苦的样子,我动了恻隐之心。何况你长着一张如此纯洁的冰雪般的脸庞,一看就知道是未涉尘世的好人家女儿,好色男也有他的道德底线。” “那你为什么抛弃含笑呢?她跟你青梅竹马,何况她是那样的爱你。” “你怎么知道我跟含笑的事呢?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我跟她什么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抛弃她呢?” “我和她青梅竹马是不错,但不能说是我抛弃了她,是她首先背叛了我。今天我们暂时不要纠缠这个问题,我问你,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和含笑的事,还这么着为她打抱不平?” “她是我的学姐,又曾经是我的同事。” “她专抢学姐学妹的帅哥男朋友,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只要草嫩草鲜美,她才不管是不是窝边的呢。你难道没受过她的九y白骨掌?” 她看着他,他的表情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怎么啦,我说的是实话。如果你还没有男朋友,我劝你有了的话也别让含笑沾手,只要是帅哥,她可来者不拒呵。” 叶蓓想到含笑妩媚的笑脸和性感惹火的身材,想到她与伟在三亚……她的心好痛,那层层涌上的饱滞感又一阵一阵袭来。 三月的天气还有些凉,在等待的时间里,他攥住她的手,温暖便铺天盖地地传遍她的全身。震颤,是那种久违了的思念。 还是丽都,还是开的那间房,一切都自自然然。她的唇应和他的急切,甘愿溶化在他赤l的胸膛上成一汪清水。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她的身体都不愿为他打开,不愿为他绽放。女人的感情总是随着身体走,原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忘了伟,没办法,她骗不了自己。虽然她竭力地要忘记他,但往往事倍功半甚或事与愿违。她这才相信,也许,楚地以前确实没有进入过她。她对自己的身体感到迷惑不解,只要她不愿意,没有男人能强迫她,包括初恋时的伟,在湖滨的宾馆,他那般心急火燎,也是于事无补。他因此一度怀疑她是“石女”。她现在终于明白,伟之所以对她的清白深信不疑,是因为他了解她的这一秘密。 与伟的一切结束了。很长的一段日子,她每天都幻想着,有一天他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他很想我,告诉我心里只有我一个,告诉我爱情保质期是一辈子。她来到曾与伟一起租住的东环四村的那幢居民楼,想到每一次与伟吵架又和好的种种细节,伟曾是那么在乎她,娇宠她,害怕失去她。但眨眼之间,伟就变心了,与那个“巴西黑妹”纠缠在一起,就像以前与含笑纠缠不清一样。男人真是可恨的易变的动物。望着熙来攘往的人流,她漫无目的地跟着一群人走,不经意间走到人民商场,抬头看见对面的“大光明影城”,心想还是去看电影吧。她想起初恋时她和伟看的第一部电影是《甜蜜蜜》,第二次去看的是一部恐怖片,电影开场后不久,他拉开她俩中间的扶手,把她拥在怀里,她也没有反抗,她只是不允许他的手超过她设定的禁区。她就这样第一次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看完了整场电影。事后连她自己都惊讶,这举止是不是有点轻浮呢?不过,在当时,这种依偎确实减少了恐惧,多了一种莫明的幸福感。伟宽厚温暖的怀抱,让她想起小时候依偎在父亲怀里看电影的情景。 她因此而喜欢上看电影,那段时间,他们几乎看遍了所有新出炉的电影。电影散场,他送她回宿舍。刚在床铺上坐下,他的短信就来了,整个晚上,他们短信聊天,直到握着手机睡着为止。第二天醒来,手机里塞满了短信,内容无非是说想她,离开一会儿就想见到她之类的甜蜜语言,她笑他傻,却发现原来自己也一样。这大概就是热恋的感觉吧。 那次去同里游玩,因是过节,人特别多,车也特别挤,排了好长时间的队,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俩高涨的兴致。下午才到古镇,买了张导游图,他俩逛遍了所有的古镇景点,天色渐暗,腿已发酸,可两人依旧惦记着古镇夜景。找了家小旅店,然后挑了家小餐馆,透过小窗,看小桥流水人家,听月光下悦耳的古筝,那情那景令他们流连忘返。夜晚,两人走在古镇的青石路上,白天喧闹的游人和商贩早已不再,这种宁静别有一番风情。他们沿河走着,手拉着手,开心地数着天上的星星。透过水乡人家开启的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生活,吃饭的、聊天的、看电视的、做家务的、也有打牌搓麻将的,很是悠闲。此情此景让她很是感慨,她突然有了一种要嫁给身边这个男人的冲动。原本计划第二天早上就返回的,在她的坚持下,伟陪 第 4 部分 欲望文 第 5 部分 轻解罗衣 作者:肉书屋 第 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让她很是感慨,她突然有了一种要嫁给身边这个男人的冲动。原本计划第二天早上就返回的,在她的坚持下,伟陪着她在古镇多玩了两天。晚上住在一间房里,伟的激情怎么也控制不住,那是她非常的日子,伟还坚持,她很生气,用力地推搡他,并威胁说如果再这样就和他拜拜。伟只好妥协。明天逛街时她在前面匆匆地走,他在后面急急地追,任凭他说什么都不开口。这样僵持了有半个多小时,最后他说,要是你再不理我,我只好从桥上跳下去了,看他真要跳的架势,她不忍心,两人又和好。比她大四岁的他,总说她像个孩子。他们像是古镇上的两个幽灵,天天逛到凌晨才回旅馆。夜深了,气温骤降,伟掀开风衣把她裹在怀里,进入梦乡的古镇只剩下她和他。他们天南海北地聊,两人一起憧憬,在这小镇上买幢别墅,周末来这里度假,他们甚至策划如何装修房间,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空谈,不过那个时候,沉浸在幸福中的一对傻瓜,却都被自己的幻想所感动。看着一脸疲倦的伟,她告诉他这一辈子她要嫁的人只有他,她会爱他一辈子。伟紧紧抱着她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和你不分开。男人的誓言比鸿毛还要轻。她不再相信伟和楚地那样的男孩,她梦想着父亲的疼爱。只有父亲才会娇纵她包容她永远不会放弃她。 第九章 艳情苏州 她上楼去,换了一身新装,一件白色丝绸长袖衫,配一条浅紫色的真丝长裤,窄窄的上衣和宽宽的裤管显露一种古风遗韵。她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自己,真是玉树临风,亭亭玉立。她的皮肤很好,就像透明的古玉,配着清秀的五官,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美。 这时她听到有顾客进店里来。 是杨教授。 杨教授把一张图纸递给叶蓓。 图纸上标着丝绒的质地,注明务请选用“东吴”牌全真丝产品。图纸上还画出了旗袍的款式和盘钮的花样。图纸上还一一列出上海美人的身高和三围,特别强调旗袍开叉的高度必须恰到好处,做到既典雅端庄又不失妩媚风韵。 叶蓓拿着图纸眼睛却盯着杨教授。 杨教授问她是否有难度。 她连连摇着头说,没有没有。 杨教授说那就好,师母是个急性子,你就抓紧时间做吧,费用按加急处理好了。 罗夫人对叶蓓设计制作的黑丝绒旗袍非常满意,这身装束加上她原本就美丽非凡的脸庞和身段,让她在那些国际学界权威和他们的夫人跟前出尽风头。载誉而归的罗夫人再三关照杨教授代她宴请叶蓓以表谢意。 杨教授在“东方渔港”为叶蓓点了龙虾和鲍鱼翅。 叶蓓说:“杨教授,其实没必要这样破费,我知道这儿的刀子很快的。” 杨教授说:“师母嘱托的事,我不能办的让她没面子。这是师母的意思。” 叶蓓说:“杨教授,古人云,有来无往非礼也,请你也给我一次机会,明天晚上我请你去‘小桥流水人家’,那儿价廉物美,环境也很幽雅。” 杨教授顿了一下说:“明晚怕不行,我们课题组的专家要开碰头会。” 叶蓓说:“那就改在星期六晚上,好不好?” 杨教授看着她的眼睛,不好意思再拒绝。 一窗水色天光,一门长河风景,水埠石阶把水与居融为一体,只见水中有黑白的倒影,墙上有流水的光晕。服务员小姐的“野妆”和吴侬软语,洋溢着水文化的古风流韵。那门楣上的木刻花纹,石柱上的游龙飞凤,砖刻上的历史典故,以及那陈列在水居庭院里古远的石础、石磨和石碑,无一不向人们展示着吴文化的源远流长。 “小桥流水人家”让苏州人寻找失落的梦。 叶蓓按照约定的时间,沿着曲曲折折的水长廊往里走,暮色尚未褪尽,两旁早已点起了红灯笼,不是正红,带点微黄的调子。人走在这种颜色里,有一种暧昧的兴奋和期待。 长廊尽头是一排临河的豪华包厢,最大的一间,名“水上蓬莱”,里面一群红男绿女,簇拥着一位保养得很好的富态长者。透过珠帘,影影绰绰见一名盘髻仕女正面河吹箫,箫声凄艳哀婉,衬托得繁华似锦的现实宛如南柯一梦。 叶蓓预定的包间是最顶头的一个小间,名“人约黄昏后”。进了包厢,叶蓓坐下赶忙拿出一面化妆镜,对镜重新点了唇彩。 小姐泡上茶来,是茉莉花茶。叶蓓把镜子放回包里,一边喝茶,一边望着窗外的芭蕉和印在水里的红灯笼。 暮色中的古运河比白天多了几分静谧,几分妖娆。粉墙黛瓦的仿古建筑、轻轻摇曳的竹林杨柳、曲折幽深的古栈道、波光流影的花驳岸,在灯光的映衬下,营造着如梦似幻的氛围。 杨教授七点整准时到达。“对不起,有一个讲座刚刚结束。” 叶蓓忙站起来说:“你又没迟到,不用道歉的。” 小姐给杨教授上茶,然后递上印制精美的菜谱。 杨教授把菜谱递给叶蓓说:“你来点吧。” 叶蓓接过菜谱,问小姐:“有什么特色菜和时鲜菜?” 小姐说:“我建议你们点一份‘花好月圆’,这是我们店的招牌菜,小姐吃了美容,先生吃了滋补。” 叶蓓说:“就来一份‘花好月圆’。” 小姐又问:“上什么酒水?” 叶蓓问杨教授喝什么酒。 杨教授说:“随便。” 叶蓓说:“什么都行,就是随便不行。喝香格里拉。藏秘怎么样?” 杨教授说:“行。” 叶蓓又对服务员小姐说:“再拿一札鲜榨西瓜汁。” 菜上来,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有桂花干贝、西芹百合、玫瑰虾仁、芙蓉j片、菊花鱿鱼卷、仙人掌炖乌j,中间一盘藕圆子,配一枝鲜炸金菊花,黄花绿叶,栩栩如生。 叶蓓端了酒,敬杨教授,说:“感谢你上次的盛情款待。” 杨教授说:“上次是代师母感谢你,你替她设计制作的旗袍,让她非常满意,她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请你,而且要请到位。” 叶蓓笑。 杨教授又说:“师母的嘱托,不得不照办。” 叶蓓说:“我今天点的,可都是家常菜啊,不比那日你点的那些高档菜。” 杨教授说:“家常菜好,我喜欢。” 叶蓓说:“杨教授,你师娘也太年轻了,三围几乎符合世界小姐选美标准。” 杨教授说:“罗师母确实是个大美人。” 叶蓓说:“她真的是你师母吗?” 杨教授说:“师母还能有假呀?” 叶蓓抿着嘴笑,“你导师艳福不浅啊。” 杨教授的恩师罗院士,要去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参加一个国际性的学术会议,携夫人同往。罗院士的新夫人是上海美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对苏州丝绸情有独钟。挑剔的上海美人对满橱柜的时装很失望,为了穿出东方气质和突出她仍然玲珑有致的美妙身段,她觉得只有华贵的黑丝绒旗袍才能达到预期效果。她理所当然地把这一光荣任务交给了罗院士的苏州弟子杨末子教授。 那日杨教授按图索骥寻到“春船载绮罗”。这是一条临河的街,新铺的花岗岩的路面,一字排开许多店铺,有古玩字画和瓷器店,有茶室和咖啡屋,有姹紫嫣红的鲜花店和琳琅满目的布艺店。“春船载绮罗”门面虽不大,但装修显得很有品位,每款服装几乎都是“独此一件”的精品。店老板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穿一件水绿的真丝双绉连衣裙,r白的花型凉鞋,雪白的的手腕上戴一只翡翠玉镯。她的皮肤很好,就像透明的古玉,长相也十分清秀,配着那一身素装,竟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杨教授顿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叶蓓看见杨教授的第一眼,就觉得与他将会有故事发生,杨教授与她父亲长得太像了。杨教授一行三人走后,她半天仍没回过神来。她发现内心深处竟是那样地爱着父亲。父亲学识渊博,风度翩翩,儒雅的外表包裹着钢铁般的意志。父亲是强者,是成功人士,是一棵能让她依靠的大树。她多么想和小时候那样,躺在父亲的怀抱里撒娇,甚至把委屈的泪水涂抹在他一尘不染的胸前。但自从父亲撇下她和母亲去了贝姨那儿,她就再也不愿见到他了。虽然父亲每月都按时给她寄抚养费,每年过春节寄给她许多的压岁钱,在她考上大学后又出资让她去欧洲七国旅游,在她上大学期间陆续给她买了手机数码相机和手提电脑,但她还是恨他。到底恨他什么?按理说,父亲对她真的不错,并没因为爱上别的女人就撇下她不管不问。但她就是恨父亲。她的恨更多来自外婆和母亲喋喋不休的灌输。外婆一直把她父亲描述成新时代的陈世美,母亲对勾引了父亲的贝姨恨不能囫囵一口吞下。是她们把仇恨的种子深深地埋在她幼小的心灵里。但自从认识了杨教授,她对父亲的爱和思念,一日胜似一日。也许,与伟经历的情感上的风风雨雨,让她失望和恐惧,觉得只有像父亲那样的男人才让她可以依靠,可以信赖,可以全身心地托付。成熟男人强健的双臂和宽阔的胸膛才是她理想的避风港,父亲般无微不至的关爱才能抚平她心灵深处烙下的伤痛。 杨教授喝了酒也兴奋起来,话不觉就多了一些。他对叶蓓说他的家乡,说他的父亲和四个哥哥,说他困苦而又绚丽的童年生活。 杨教授和她的父亲一样,属于靠书包翻身的农村苦孩子。 杨教授叙述的另一种生活让叶蓓觉得贴近了父亲,她想与他靠得更近一些,就像童年时那样。 前面的包厢传出《二泉映月》的二胡独奏。 吃到一半,突然下起雨来。雨点打在屋瓦上叮叮咚咚地响。红灯笼在风雨中摇曳。芭蕉叶在白墙上舞动着,像鬼影。突然,一个炸雷滚过,叶蓓吓得尖叫一声,双手紧捂着耳朵,将头埋在自己的两膝之间。 杨教授伸手拍拍她的肩说:“别怕,别怕!”然后走过去把窗关严。 又一个炸雷从他们头顶上滚过。 恰在此时,电灯灭了。 风雨声更骤。 叶蓓在黑暗中一下扑在杨教授怀里。她绵软的身体在杨教授怀里吓得簌簌直抖。 杨教授搂着她,拍着她的背,哄着她说不怕不怕。 叶蓓的双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嘴唇不觉就贴到他的脸上。她感到熟悉的父亲的体味,一种遥远而亲切的记忆让她无比感动。她好像回到了童年。粉嫩的舌尖在杨教授脸上调皮地游动。杨教授想掰开她的手,头颈用力向后仰。杨教授的反抗,让她意识到这不是她记忆中的父亲,这是另一个长得有些像她父亲的男人,这个男人让她敬慕和爱恋。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很快,她就把舌尖伸进他的嘴里。杨教授来不及抵抗,两人的嘴唇就粘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走廊里响起脚步声,服务员小姐在远处晃动着手电大声说:“停电了,点蜡烛。” 小姐走进来,放两只蜡烛在他们桌上,点亮了。包厢里就有了一种温馨的暖意。小姐瞟一眼他俩,意味深长地笑着说:“烛光晚餐更有情趣,先生小姐请慢用。” 服务员小姐走后,叶蓓飞快地看了一眼杨教授,杨教授怔怔地好像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叶蓓也为自己的大胆感到脸红心跳。 都是黑暗惹的祸。如果不是炸雷和狂风骤雨,就不会停电;如果不停电,这一切就不会瞬息发生。但这种自欺其人的理由最终骗不了杨教授。 杨教授知道,魔,在自己心里。 不久来电了,叶蓓却关了灯,仍然点着蜡烛。 杨教授盯着墙上挂的一幅粉画,画中古老的拱形石桥和“野妆”的船娘,在橘黄色的烛光中摇曳着,恍如前世光景。 叶蓓却盯着杨教授。 烛光下的杨教授更像叶蓓记忆中的父亲。 杨教授一直躲避着叶蓓的目光,只顾一杯又一杯地喝酒,好像他今晚来这儿就是为了一醉方休。 两人在烛光中不知不觉喝完了那瓶香格里拉。藏秘。 喝了酒的叶蓓,面如桃花,一双美眸光彩熠熠。这撩人的光芒像闪电一样掠过杨教授的心头,引起他心灵阵阵悸动,他听到自己内心深处响起春雷般的轰鸣。为了掩盖他的s动和不安,他一杯又一杯地喝酒,拼命地喝。他宁愿让叶蓓相信他是因为喝多了酒而脸热心跳。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他暗恋上外语系的一位女生。那女生叫水灵,长腿细腰,雪白的瓜子脸上有一双狐狸般迷人的眼睛。她是“校花”。每年学校元旦联欢晚会都由她做节目主持人。他坐在台下,只要水灵一出场,他就脸红心跳,下t蠢蠢欲动。他对自己的下流无耻感到不可思议。后来只要水灵出场,他就闭上双眼,心里默诵着各式各样的数学公式。这一招也不灵,只要听到水灵的声音,他就冲动得要命。他揪自己的头发,掐自己的大腿,最后只好逃离学校大礼堂。晚上熄灯后,寝室里的同学都不约而同地谈到水灵,聚焦点是她的细腰和狐狸似的眼睛。那一晚他们哥们七个全跑马。老大说,妖精的力量是无穷的。“水妖”是他们寝室替水灵起的绰号。老大现在已是西部某省数一数二的大富豪,他的名言流毒甚广。几年前,他去西部的某高校做学术报告,老大一掷千金招待他,酒后又陪他去一处著名的温泉泡澡,那儿美女如云,差一点儿就让他清白不再。过后,老大拍着他的肩膀说,不错,老七你本色未改,但孔夫子也说吾不见好德者如好色者也,你让我担心是不是那儿出了毛病。否则,一个男人,怎么会面对活色生香的美女无动于衷呢?要么你还在单恋着“水妖”。他想一拳揍在老大那张苦大仇深的脸上。老大却说,只怕你见了现在的“水妖”,再也不会为她跑马了。他不知老大所云。也懒得问。 今晚,杨教授又有了坐在学校大礼堂看元旦联欢晚会的冲动。 他只能借酒来掩饰。 摇曳的烛光,悠扬的江南丝竹,和雨后的清新空气,随便找一个理由就可以喝个昏天黑地。他们已喝完两瓶香格里拉。藏秘。 杨教授喝多了酒,再也不躲避叶蓓的目光。他们在烛光中互相凝视着对方,脉脉含情,此处无声胜有声。后来,他们几乎是搂抱着一路走过那挂了红灯笼的水景长廊。 叶蓓一直记得那个晚上。叮咚叮咚的雨声,鬼影似的芭蕉扑在粉墙上,晃动的红色像一种引诱,接着是惊天动地的炸雷滚过。 那一声炸雷是上天给他们的警告?不管怎么说,十一月响炸雷是不正常的。当她拿玫瑰红的长丝巾缠住他脖子的时候,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酒意微醺的透着鬼魅气息的夜晚,晃动的红色像一条吐着毒焰的蛇向她游过来,兹兹有声。 重新回到车如流水的大街时,恍惚的感觉这样深重──整条街、整个城市都晃动起来了,古城在闪烁的霓虹灯中显得春心荡漾,精致的艳情在夜幕下如火如荼地绽放。 杨教授日记之一星期三这样单独见面太危险了,我真的害怕自己又控制不住;但我又不想过于生硬地拒绝她,我不想伤害彼此的自尊心,要是她能理解就好了,大家通通电话,甚至也可做最好的朋友,但就是不能再单独见面。不管怎么说,我不能再犯以前的那种错误,再也不能有第二个阿灵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不想再做对不起老婆的事,在一片走不出的感情沼泽中做无用的挣扎,不想再浪费时间和精力,不想让自己再受伤,也不想伤害别人。 忘记她的一切,愿上帝保佑我!给我理智和冷静吧! 第十章 父亲 她像影子一样跟踪着杨教授。只要有一天看不见杨教授,她的心里就忐忑不安。她对他的作息时间了如指掌,譬如他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早锻炼,什么时候进课堂上课,什么时候去办公室,什么时候去小学校接女儿。杨教授生活极有规律,除了外出讲学和开会,他的作息时间几乎雷打不动。她可以从远处观察他,但却想不出什么接近他的理由。她给他打过电话,发过短信,约他去喝茶,都被杨教授婉转地拒绝了。杨教授有意躲避她。 她鬼使神差地又来到苏大校园。 钟楼的钟声清脆悠扬地响起来了。果然,杨教授一家又出来散步了。杨教授穿着休闲服,脚上是一双耐克运动鞋。他夫人也是家常打扮,很普通的一张圆脸,短发,戴着眼镜,身材已有中年发福的迹象。他们的女儿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迎面开过来一辆车,杨教授和他夫人同时叮嘱女儿:“小心!”女孩子跑回来拽着爸爸的胳膊,把脸贴在他的耳朵上说着什么。就见杨教授哈哈笑了起来。小丫头却撒娇,一遍遍问他:“好不好,好不好?”一边问,一边摇着他的胳膊。 杨教授说:“这事得问你妈,我做不了主,你妈才是一把手。” 小姑娘又跑去缠她妈。磨了半天,大概她母亲没同意,小姑娘嘴巴撅得老高。 杨教授说:“别生气别生气,爸爸给你做主,买。” 小姑娘听了双脚一蹦,随口唱道:“世上只有爸爸好!” 杨教授的夫人责备丈夫:“你每次都这样,说是让我做主,但最后还是依了她。看你把女儿宠成什么样了!” 幸福有时候真的很简单! 最家常的日子就是最幸福的生活。 叶蓓藏身在那棵古银杏树后,看着这一家三口,她的眼眶发热,手脚冰冷,僵硬,无边的痛,像冰山一样袭来。 下午四点半,小学校门口有一道特殊的风景:家长们挤在一起,互相交流着孩子们的情况,一边盼望校工打开大门。 当铃声如期响起,校门打开,家长们蜂拥上前,目光如雷达一样搜索着各自的目标。孩子们从教学楼里出来,一个个脸色苍白,神情疲惫,背负着不成比例的,就像刚刚跳下飞机的海军陆战队员。他们挤挤搡搡排着队,接受这一天里最后的训导。 风景永远不变,流动的只是一茬又一茬的学生。 叶蓓看见杨教授的帕萨特载着她的女儿。父女俩有说有笑,很是开心。 叶蓓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时候,父亲每天也是这样站在学校门口等她出来。有时还给她买了很好吃的巧克力蛋筒。她坐在自行车后,双手抱着父亲的腰,父亲会问她一些书上的题目。如果她答不出来,父亲就会详细地给她讲解。有父亲的日子真幸福。周末,父亲会带她去溜冰、游泳,秋天去登天平山和灵岩山。一路登山,父亲一路给她讲故事。讲“木渎”的来历,讲灵岩寺的典故,讲范仲淹的千古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父亲肚子里全是学问。父亲开着车沿着起伏的山路慢行,左手边是一片片茶园和枇杷林,右手边是一望无际烟波浩淼的太湖,岸边是大片的芦苇,浅滩,还有天鹅游弋其中。父亲开车,她坐在父亲的身边,快乐地唱着“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就在……” 父亲是爱她的,但绝不溺爱。父亲对她说,女孩子要自强自立,不要指望一辈子依靠谁,谁都靠不住,只有自己靠自己才是最踏实的。 父亲希望贝姨也爱她。父亲还希望争得她的抚养权。但这是不可能的。最后父亲只得放弃了。父亲为了她又跟母亲在一起凑合了六年。在她十二岁那年,父亲终于离开了她和那个家。 母亲说:“你看看你父亲是爱你还是爱那个狐狸精,为了和那个狐狸精在一起,他连亲生骨r都可以不要。以后不许你再见他,也不许跟他姓。你姓罗,你是外公外婆和我把你养大的。让他和那个狐狸精鬼混去吧,这样没廉耻的男人,你要他做什么!” 可是,她心里还是想父亲。想父亲带她去游泳、溜冰和登山,想父亲辅导她做作业,想父亲开着汽车带她去湖滨兜风,想父亲带她去郊外放风筝,风筝飘得好高好高。叶蓓依然记得,那天,她们一起去山上的草坪放风筝,初夏的阳光凌乱刺眼。她的双胞胎妹妹叶蕾架起一只蓝色的大蝴蝶,然后向后退向后退。那个开满五彩小野花的大草坪的西北一角,竟临着万丈深渊,她看见妹妹美丽的长发在半空舞蹈,她的绸缎裙子在半空开放成一朵血红色的玫瑰。一切都很安静,猩红的晚霞如凝固的血块涂满西天。 母亲对父亲的埋怨日胜一日。 父亲那天终于摔门而去,再也不回。 没有父亲的日子很沉闷。父亲刚离开的那一阵子,她变得很爱哭。题目做不出来要哭,风筝飞得不高要哭,冰箱里少了冰激凌蛋筒也要哭。 外婆说这孩子变得越来越娇,越来越难侍候。 后来,她就恨父亲了,更恨那个父亲让她喊贝姨的女人。她觉得母亲说的没错,父亲是让那个狐狸精样的女人勾了魂,竟然连自己亲生的女儿也不要了。 父亲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 父亲曾经一次又一次到学校去看她。父亲从国外给她带回连衣裙和电子宠物玩具。她不要。也不喊他。父亲想像小时候那样牵她的手,她却把手缩回来藏在裤兜里。 父亲说:“叶蓓,你怎么了,即使我跟你母亲离了婚,你也是我的女儿,我对你的爱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 她说:“我现在姓罗,不姓叶了。” 父亲皱着眉头说:“名字不过是个符号,不管你姓什么,你血管里流的有一半是我的血。这种亲情是割不断的。我和你母亲的婚姻出了问题,责任不全在我一人。你母亲太有优越感了,我不能在她的压迫下过一辈子。我是个男人,我有最起码的自尊。我希望你长大了能理解这一切。” 她不信父亲的话,如果母亲不爱父亲,当年怎么会嫁给他,后来又怎么会为他而发疯呢?是父亲喜新厌旧,是父亲忘了罗家对他的恩情,是父亲抛弃了她们。 她愤怒地把手藏在裤兜里望着父亲。 父亲背过身去,声音很涩,你小时候是多么可爱,你喜欢搂着我的脖子“爬大树”,喜欢让我趴在地板上当马骑,喜欢捏着我的鼻子让我学“唐老鸭”…… 她拼命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如果父亲再坚持两分钟,她想她会扑到他怀里去的。 父亲走了,走到校门口,又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第二天她就收到父亲寄来的信,他称她“我最爱的女儿”,勉励她一定要好好学习。从此以后,父亲每星期都要给她写一封信,有时三言两语,有时长篇大论。父亲在信中与她谈时事政治,谈读书体会,谈旅途趣事,甚至谈流行歌曲和网络游戏。她很少回信。却每一次都希望能按时收到父亲的来信。如果父亲因为商务忙没有按时给她写信,她那一天就会有魂不附体的感觉。她怕这些信被母亲发现会烧掉,就把信让她最要好的同学安替她收藏。她还将报刊杂志上关于父亲的文章剪下来,装在一个大信封里,一并交给安替她保管。她记得有一篇文章的题目叫《苏州的和服大王》——在日本和服界,一提到苏州叶之锦,几乎无人不晓。这位从市府机关下海的“和服大王”,短短三年时间,占领了日本和服、礼服市场的90%,一年销售额8000万元。著名影星山口明子结婚时穿的那件华贵艳丽的礼服,就出自叶之锦夫人贝珍珠之手。为做这件价值高达50万元人民币的礼服,贝珍珠挑选了手下技艺最好的4位绣娘,整整绣了半年之久。 今年山口明子复出艺坛,贝珍珠7月中旬又接到日本客商的一个订单,要求她再做一件同样的礼服。 7月18日,记者到苏州市高新区东湖镇采访了这位“和服大王”。已近天命之年的叶之锦,儒雅温良,一点也不像身家惊人的大老板。1988年,原在苏州刺绣研究所工作的贝珍珠因故辞职“下海”,去东湖镇租了一间民房,在桌子上铺开床单,开始加工一些绣活。 同年9月,日本最大的礼服批发商“二条丸八”株式会社,将1000套和服的订单下到苏州。 精明的日本客商暗中多方考察,得知贝珍珠不仅手艺高超,还拥有宝贵的“人力资源”,即熟悉和联系着一大批心灵手巧的“绣娘”,就将订单交给了她。当时一件和服的加工费5000元左右,贝珍珠一举获利数十万元,掘得“第一桶金”。客商满意之余,又将其他的日本和服商人介绍给贝珍珠,为她打开了通向日本市场的大门。 后来身为苏州市外贸局副局长的叶之锦也辞职下海,追随贝珍珠去了东湖镇,夫妇二人开办了苏州锦绣艺术品贸易有限公司。 公司不仅经营和服,还经营刺绣艺术品,生意越做越大,不久即成气候。 还有一篇文章的题目叫《苏州刺绣又创吉尼斯纪录》——昨天下午,记者在苏州锦绣艺术品贸易公司的一个玻璃仓库看到了正在装裱的一件双面刺绣地屏,绣品上方是富贵娇艳的八朵牡丹,下方为姿态各异、色彩艳丽的九条鲤鱼,形象栩栩如生,灵动飘逸,如在水中自由游弋,每条鲤鱼的色彩、游动的姿态都不相同。其中最大一条红色鲤鱼长达1。68米,仅为绣制这条鲤鱼就花费了2名绣娘3个月的时间,最小的鲤鱼也有1。2米长。 董事长叶之锦先生说,这是公司承接的最大规格的双面绣,刺绣每一面配上双层玻璃,达到6厘米厚,装裱完成后总重达3吨以上,不日将运到某滨海城市,在五星级宾馆碧海蓝天宾馆开业前安放在宾馆大堂。 目前叶氏夫妇手下的绣娘有4000多名,遍布苏州各大乡镇。每个绣娘的年收入达到70 00元。叶之锦还在苏北的滨海和西安设立了分厂,输出苏州绣娘和苏绣加工工艺,带动了当地一大批农村剩余劳动力就业。目前,苏州锦绣艺术品贸易公司年销售额1。7亿,利润达2千多万。 安对她说,你父亲不当大官就会当大老板,反正他不是个平凡的男人。可是她从来不在同学们跟前提起父亲。因为她心里恨父亲,因为在她想见父亲的时候见不到父亲,比如家长会,比如春天去草坪上放风筝。这种恨是因爱而起,因失去而刻骨铭心,因不完整的童年而总憧憬花好月圆。自从贝姨去世后,她对父亲的怜悯与日俱增。她愿意更多地理解父亲,甚至与父亲重归于好。他们毕竟父女情深。但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谁能让日月倒转,昨日重现?杨教授的出现,让她有重回童年的感觉。她对父亲的思念使她显得有些精神恍惚。 “叶蓓,你在想什么呢,这样专心致志。”是杨教授的声音。叶蓓马上回过神来,看着杨教授的脸,眼睛里满是问号。 杨教授连忙解释:“师母让我来替她再做一件旗袍。” 叶蓓的脸上写满失望。 “你堂堂教授难道是那个女人的走狗吗?” 杨教授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是我师母,我应该像尊敬导师一样尊敬她,办这点小事还不应该吗?” 叶蓓朝他伸出右手,说:“好吧,条子呢?” 杨教授说:“什么条子?” 叶蓓说:“那大美人的三围和身高,还有用什么颜色和质地的布料,做成什么款式,她很挑剔的呀。” 杨教授有些迟疑地说:“这个么,她没说清楚,还是和上次一样好了。” 叶蓓心里暗笑,你撒谎,你不是来为你师母做旗袍的,你是找借口来看我的。但她口里却说:“还是问清楚了再说吧,你师母不是个可以将就的角色。” 杨教授说:“你说的很对,等我打电话问清楚了再告诉你。” 叶蓓心里溢满快乐,杨教授来看她,她能不高兴吗? 叶蓓看着杨教授,越看越像自己的父亲。她现在更需要父亲的呵护,她渴望父亲温暖宽阔的怀抱。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双臂托着她晃来晃去荡秋千的情景,又想起那天晚上在“小桥流水人家”喝醉了酒,和杨教授手挽手走过水景长廊的一幕。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杨教授,她的眼睛里重叠着杨教授和父亲的面容。 杨教授给她盯得不自在起来,上下打量一番自己,并没发现周身有什么异常,领带打得很周正,西服也没扣错扣子,两只袜子也是一样的颜色。杨教授满腹狐疑地看着叶蓓。 叶蓓说:“杨教授,你很像一个人。” 杨教授问:“是吗,像谁呀?” “像我父亲。” 杨教授一惊,说:“我真的有那么老吗?” “是我父亲年轻的时候。” 杨教授笑了。 叶蓓说:“我父亲那时跟你现在的年龄差不多。” 杨教授说:“哦,那你父亲现在呢,他还好吗?” 叶蓓叹一口气说:“他已去天堂与贝姨相聚了。” 杨教授说:“对不起,祝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安息。” 叶蓓说:“我父亲的一辈子,事业成功,婚姻不幸。” 杨教授点点头说:“许多杰出男人都有这种问题。”又说:“但是我想,你父亲有你这样聪明美丽的女儿,应该还是很幸运的。” 叶蓓说:“你真的认为我聪明美丽?” 杨教授说:“这还用问吗?像你这样的姑娘,当然称得上聪明美丽了。” 叶蓓盯着他的眼睛说:“可我自己觉得不是这样。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聪明美丽,我父亲就不会抛弃我的。” 杨教授问:“你父亲另外建立了家庭?” 叶蓓点点头。 杨教授说:“你父亲肯定不是因为你而另做选择。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儿,是做父亲的骄傲。” 叶蓓说:“你真的这样认为?” 杨教授说:“不光是我,相信每一个做父亲的都会这样认为。” 叶蓓心里说,那就让我做你的女儿吧,有你这棵大树给我遮风避雨该多好啊。 杨教授好像猜透了她的心思,他笑着说:“如果我有你这样的一个小妹该多好。” 叶蓓抬眼望着他,“真的吗?” 杨教授很豪放地说:“我家弟兄五个,就是没有姐妹。今天就认下你做我的小妹妹。” 叶蓓的眼里滚出一颗泪来。 杨教授说:“你怎么哭了,难道我说错了什么?” 叶蓓一下扑在杨教授的怀里。叶蓓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杨教授想到“小桥流水人家”的那个晚上,她娇嫩的花x一样的舌尖舐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一种触电般的感觉。夜色中的水景长廊那般温馨那般妖娆。他又一次脸热心跳。他赶紧扶叶蓓坐在椅子上,又拿一张餐巾纸递给她。说别激动别激动,有什么委屈你慢慢说给我听。 叶蓓开始对杨教授说她的父亲母亲和贝姨。 叶蓓的叙述就像小河里的流水,凝滞迟缓而又混沌不清。叶蓓面对杨教授觉得那是说的别人的故事,她心中最爱的那个男人现在终于失而复得。她甚至有些不愿再提过去,她憧憬的是未来。她说着说着就停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别耽误你的时间了,以后再说吧。我去给你泡茶。说着,果然噔噔噔地跑上楼去取茶叶。那脚步轻巧里透着愉快。杨教授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叶蓓真像他的女儿,情绪转换的速度令他那擅长于逻辑思维的大脑跟不上节奏。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在她们那儿永远阐释不清,她们无须因就直接到了果,中间没有过渡。这是她们幼稚的地方,也是她们的可爱之处。杨教授突然对叶蓓产生了慈父般的爱意。何况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女孩儿呀。 两人面对窗,品着茶,门前的小河里有木船摇过,船娘穿着传统的吴地服饰,打捞着河里的杂物。 对岸的临顿路上,跑着各式各样闪闪发亮的私家车。 杨教授感叹道:“这就是生活,过去和现在是无法割断的。” 叶蓓笑着说:“哲学家的语言。”又问:“杨教授,今晚我请你去韩松苑吃烧烤,好吗?就在碧凤坊,离这儿很近的。” 杨教授说:“还是我请你吧,怎么好意思又让你破费。” 叶蓓说:“还有一个办法,让酒家把菜送到店里来,我们就在这儿吃,你看怎么样?” 杨教授说:“不用了,家里等我回去吃饭哩。” 叶蓓说:“就算小妹求你一回了,你就答应吧。” 杨教授无可奈何地说:“好吧。” 叶蓓打电话到宫巷的“王四酒家”,要了几样精致苏帮菜,让他们送到店里来,她又去楼上取来一瓶葡萄酒,说是前几天一个从国外回来的同学送的。 这期间,杨教授在发短信,叶蓓估计是给他夫人发的。她很想知道他编个什么理由不回家吃饭。总之,她猜想杨教授不会跟他夫人说他是为了陪一个女孩子吃饭而不回家吃晚饭的。这样想着,心里感到很满足。 吃完饭,叶蓓又要去东方不夜城唱歌,杨教授说改日吧,今晚我还有事。 叶蓓说那我送送你总可以吧。 她和杨教授沿着临顿河边走,几株桂树正开得芬芳。杨教授做了个深呼吸,充满诗意地说:“好香呵,沁人心脾的香。”一抬眼,又看到了天上的星星。杨教授说:“苏州的大气环境明显有了改善,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多。” 叶蓓说:“是啊,在繁星满天的夜空下散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是的,有时浪漫是不需要花钱的。” “浪漫其实是一种心境。” 叶蓓不知不觉挽住了杨教授的胳膊。 杨教授说:“古人最懂得浪漫,生活的最有格调。比喻,唐朝诗人杜荀鹤写那时的苏州: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 “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之未明月,相思在渔歌。” “对了,你对这首诗应该最熟悉了,你的店名就是‘春船载绮罗’么。当时,我和导师,就是冲着你这店名去的。这么诗意的店名,肯定是文化人开的。” “没让你们失望吧?”说着,叶蓓调皮地对杨教授莞尔一笑。 杨教授点点头说:“实至名归。” “那以后可要常来啊。” “会的。”杨教授说着,捏了捏她的小手。 这时,他们走在干将路的人行道上,道路两旁新移植的香樟树有的已枯死,杨教授指着那些枯死的树对叶蓓说:“这些树与自然的母体脱离后,怎么能不枯死呢?现在一些看上去还枝青叶绿,实际上也是一种假象,时间长了也会枯萎的。花这么大的代价移植,是违背植物生长规律的。这些被移植的树木,脱离了原来的生长环境,它们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里也会和人一样感到孤独,郁闷,呼吸不畅,久而久之,就会枯萎。”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形象工程,面子工程,当官的为追求政绩不惜血本,一个地方发明,全国跟风。这种绿色克隆,是真正的绿色污染。” “你不是市领导的高级顾问么,向领导反映呀。” “领导也是普通人,也有攀比心理,别的城市都在轰轰烈烈地搞人造绿地和景观中心广场,你不搞就没面子,而中国人恰恰最讲面子。” 这时他们已穿过斑马线,走在官太尉河边上。一辆轿车迎面开来,杨教授欲甩开叶蓓挽着他的胳膊,叶蓓却拽着他的衣袖不放。汽车开过去了,杨教授似乎松了口气。 “电视里天天讲水环境治理,可这小河里的水,为什么就是不见清呢?” “苏州的蓝天绿水工程已投了1 第 5 部分 欲望文 第 6 部分 轻解罗衣 作者:肉书屋 第 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电视里天天讲水环境治理,可这小河里的水,为什么就是不见清呢?” “苏州的蓝天绿水工程已投了10个亿,可古城区的水循环系统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改造好的,还有维护的问题,老百姓的自律行为,不是能立竿见影的。” “杨教授,古代和现代的苏州,如果让你选择,你更喜欢哪一个呢?” “这么说吧,我相信,那些慕名而来的中外游客,并不是来苏州观赏玻璃幕墙反s出来的广告箱和霓虹灯,也不是来干将路看川流不息的奔驰宝马帕萨特和波罗。他们来欣赏和游览的,恰恰是那剑池下墓门紧闭的千古之谜,是那午夜梦回的寒山寺钟声,是那网师园净化魂魄的昆曲丝竹,是那小巷深处响起的吴侬软语的卖花声,是那江枫渔火的枫桥……” “想不到杨教授还这么富有诗人的情怀。” 杨教授也很奇怪,和这个女孩在一起,他显然激情澎湃,诗意盎然啊。“这是我的专业,我怎能不关注呢?”杨教授有些掩饰地说。 “哦,我忘了,你是专门研究城市问题的专家。” “什么专家,都快成‘三陪’了。” “你是教授、博导,又是院长,怎么会成‘三陪’呢?” “来了客人,特别是对申报硕士点、博士点有用的专家领导,得请客应酬,迎来送往,陪喝酒陪旅游陪桑拿,苦不堪言呵。也是劳民伤财,一个学院仅此项消费一年至少一二十万。” “你活得真累!” “没办法,不这样不行。学院100多号人,要补足岗位津贴的差额,要发奖金,要吸引外面的优秀教师进来,没有学位点就没有竞争力,大家都这样,你不这样与时俱进就会落后被淘汰。” “杨教授,原来你也活的这么难啊。” “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大有大的难处,小有小的难处。老百姓有老百姓的难处,市长有市长的难处,总理有总理的难处。这样想想,是否心态会平和一些?” “网上都在骂教育部的领导,说教育产业化是‘良为娼’。” 杨教授叹一口气说:“穷家难当,教育部也有教育部的难处。” 夜色已渐深沉,他们已走到官太尉河的中段,钟楼的钟声又敲响了,双塔的剪影塑在夜幕中,像两管笔直直地刺向深邃的穹窿,定慧寺的两扇黑漆大门正对着河那边的菜市场,白天的喧闹和嘈杂都消失了,只有河边的花树送来阵阵芳香。夜色中的古城显得宁静和温馨。 杨教授说:“你看看,让你别送你偏要送,这不又要我把你送回去。”说着,两人掉过头来,又从官太尉河穿过干将路再沿着临顿河走,把叶蓓送回店里,他走时叶蓓再要送他,他说这样送来送去没完没了,你还是别送了,改天我约你去喝茶。 叶蓓说:“你可要记着,别忘了。” 杨教授说:“你放心,不会忘的。” 叶蓓觉得这个晚上过得特别温馨。她不想马上回家去,一人去大光明影城看了一场电影。也不知看的什么,满脑子都是杨教授的影子。 杨教授日记之二星期五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中又到周末了;最近这两年总感觉光y似箭,想想人的一生也就是如此,不知不觉就变成老掉牙的家伙了。我经常感叹岁月的无常,所以我也很珍惜眼前的幸福:事业不说做得怎样伟大,成就不说已达到巅峰,但在业内也算是排在前列的人物。钱挣得不算多,但也将就过得去,有房有车,老婆贤惠能干,女儿活泼可爱。夫妻生活虽然不如别人那般温柔浪漫、激情似火,却也平淡温馨、自得其乐。我常常想: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但内心深处往往也会涌现一点不满足,终老一生,竟然没有轰轰烈烈地爱过一次,一个男人,事业做得再好,没有一个女人让他刻骨铭心牵肠挂肚地爱着,他的生活,他的一生,能说是完满的吗? 第十一章 苏唱 “春船载绮罗”市口很好,在寸土寸金的观前街东头,外装修的主色调是绿,墙壁、玻璃窗、门,等等,绿的深浅浓淡不同,有点波纹荡漾般的起伏,“春船载绮罗”几个字像紫色玛瑙一般镶在了起伏的最上方。美轮美奂的紫色。乌桐站在那,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凉感觉,喧闹人声和滚滚红尘,好像一下子被过滤了一样。自己搞了这么多年摄影和服装设计,到今天才发现紫色和绿色之间还有这样好的调和。 乌桐刚走上第三级台阶,墨绿色的玻璃门就自动地开了,随着门,一缕飘渺的香薰植物气息就不紧不慢地缭绕过来,入耳的是昆曲《游园惊梦》中杜丽娘的唱腔:“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入眼的是正对门的墙上一幅“江南水乡”的艺术绣品,两边是配着灯光的玻璃橱窗,里面陈列着浅紫、淡粉、鹅黄、纯白、水绿的真丝旗袍,款式各异,都是考究的手工绣花和手工绲边,独此一件,价格自然亦不菲。天花板是简洁的石膏吊顶,线条细腻的顶角线,配上檀香色的木质地板。墙角放一对葱绿起黄花的布艺矮脚沙发,中间的玻璃茶几上,一盆姿致妖娆的蝴蝶兰开得正盛。 一位身材袅娜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淡妆含笑:“欢迎光临,您需要什么?” “随便看看。”乌桐一边答应,一边抬腕看了看表。 “请慢慢欣赏。” 玻璃门又开了,女子步履轻盈地迎上去,淡绿色的裙装,像一枝春柳拂水,眼睛水灵灵的好妩媚,声音轻柔悦耳,“您好,欢迎光临!”进来几个外地游客,她们看着橱窗里的衣服惊叹:“好美呦!”与着绿裙的店员小姐讨价还价一番,然后悻悻然离开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杜丽娘的华美唱腔与艳丽的旗袍互映生辉。 这时有几个日本人进来,面对橱窗里的服装一脸惊羡,并立即举起数码相机对准橱窗“咔嚓、咔嚓”地拍照,然后用中文夹带着英文向店员小姐询问了尺寸和价格,也是一番讨价还价,要了那款浅紫和鹅黄的旗袍,两个女孩分别去试衣间试了,付了款,店员小姐把衣服替她们包装好,放进标有“春船载绮罗”的绿色纸袋中,日本人很礼貌地一叠声“谢谢”、“再见”,店员小姐也是一脸灿烂地笑着,把她们送出门,热情地说着“欢迎下次光临!” 店员小姐回过来,见乌桐还在沙发里坐着,就用一次性纸杯给他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矿泉水,端到他面前,“请喝杯水吧。” 乌桐说:“进店来不买东西还磨蹭着不走的人,你不讨厌吗?” 绿裙姑娘说:“怎么会呢?先生您能光临小店,是我们的荣幸。请多提宝贵意见。”绿裙姑娘一边说“对不起”,一边跑上楼去,一会儿拿来两件真丝旗袍,仍然挂到展示橱里。一件是黑丝绒绣红牡丹的,一件是宝蓝缎子绣粉色一枝梅的。虽然色彩艳丽,但艳而不俗,透着一股子雍容华贵。挂好,姑娘退后打量一番,问乌桐:“先生,您觉得好看吗?” 乌桐说:“好看,我要是个女孩子,忍饥挨饿也要买件穿。” 姑娘笑了,说:“先生,你真幽默。” 乌桐说:“我来是想见你们老板,我想和她合作。” 姑娘笑着说:“我就是,请问先生有何贵干?” 乌桐掏出名片递过去,“我正在为白先生的青春版《牡丹亭》设计服装,我在苏州考察了许多家唐装店,觉得最中意‘春船载绮罗’,希望我们合作成功。” 与乌桐合作,叶蓓觉得底气有些不足,要恶补昆曲这门课。她来到平江路上的中张家巷的中国昆曲博物馆,以前称全晋会馆,建于清光绪年间,由客居苏州的山西商人集资兴建,是苏州历史上100多所会馆、公所中迄今保存最为完整的一座。叶蓓在中国昆曲博物馆重点看的是戏服陈列室。昆剧演出所用戏衣、盔甲等戏具总称为“江湖行头”。中国昆曲博物馆所展出的“江湖行头”,基本上代表了昆剧的不同角色和行头,以及昆剧服饰的传统特征。昆剧的戏衣样式,基本上以明代服饰为基础,并加以艺术化。昆曲戏衣不分朝代、季节,各剧通用,其来源,有的是明代服饰的制度规定,有的是当时生活的约定成俗,也有的是应舞台表演的需要而艺术创造,这些服装历经数百年,已经和昆剧的表演水r交融,相得益彰。“江湖行头”的展示,设在博物馆中最大的一个展厅内,展厅中央是一个大戏台,两庑则分六组陈列这些戏服,每一组就是一个戏的场景,含有《牡丹亭。游园》、《长生殿。小宴》、《连环记。小宴》、《浣纱记。寄子》等六出著名的折子戏,因为这六出戏中的人物造型可兼顾到昆曲表演中的各个行当,并保留有几件在当今舞台上已经很难见到的传统昆剧的服饰盔帽,所以展示颇为全面。 安打电话来,约叶蓓晚上去游网师园。 她不想去,在家里翻着电影《花样年华》的剧照,女主角张曼玉在影片中穿了30多件精制华丽的旗袍,令人赞叹不已,这些旗袍被称为“绝版”。因为旗袍的布料是美术指导张叔平珍藏的,市面上早已绝迹,而旗袍的式样又是上海年逾七十的老师傅破例“出山c刀”。 下午三点钟左右,安来到“春船载绮罗”。安说,叶蓓,我有好消息告诉你,我们公司刚成交了一笔大买卖,一下赚了3000多万。你说该不该庆祝一下? 叶蓓说,你们心也太黑了,佣金要人家5%,把那么好的地方卖给浙江人,有没有良心么。 安说,这是市场经济,公平竞争,人家出的价高,自然被他拍得去了。 叶蓓说,你还想蒙我么,外面都说,福安拍卖行,成了土地专卖店了,除了拍卖土地和国有资产,你们还做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如果不是背靠大树,你们两个能有这么大本事啊。我劝你还是要适当注意点,别把人家饭碗都抢了,狗急还跳墙哩。 因为两人从小就是要好的小姐妹,所以安听了并不生气。知道啦。不过,叶蓓我跟你说,这人呐,如果一生做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大买卖,再叫你去做其它的,真是寡淡无味了。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那些房地产公司的老板都说,在中国只要做过房地产的,再让他去做别的就提不起劲来了。 叶蓓说,这说明房地产赚钱太容易,房地产老板的心太黑。 安说,我知道你最近运气也不错,与台湾著名服装设计师乌桐合作打造青春版《牡丹亭》的服装,很快,你也会成为大腕的。不过,你如其这样闷坐在家从书本里找设计灵感,还不如去现场感受一下观众的口味,网师园的夜花园是昆曲唱主角呀。 叶蓓觉得安是她真正的朋友,从小到大,安就像亲姐妹一样关心她。 两人从高挂着大红灯笼的正门进入网师园,积善堂里正在上演《跳加官》,撷秀楼演的是昆曲看家戏《十五贯》。她们的目标是奔梅花奖得主王芳的《长生殿》来的。沿s鸭廊,过集虚斋,入看松读画轩,转彩霞池,穿d门,便到了传誉海内外的殿春簃小院,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明轩”即仿自其。殿春簃北首小轩前的石板平台,围以低栏,铺上一方红氍毹,“浴罢妆成趋彩仗”的杨贵妃不胜娇羞,使得六宫粉黛“齐立金阶偷眼望”,更使得皇上心旌摇荡,意若情牵。霓裳羽衣舞是贵妃才艺的特别展现。但王芳并没有许多令人眼花缭乱的花哨动作,武戏演员出身的她,还是那么轻盈地左旋右盘,还是那么小范围地举手投足,还是以并不复杂的左右蹁腿作为舞蹈的收束,但是其眼角眉间所透漏出的春的信息,那种娇羞之美的整体投s,便使得全段舞蹈寓优美于简约当中,从而赋予有限的动作以无穷的意味,舞蹈有尽而娇态无尽。当她每舞到此,观众总要掀起欢呼的波澜。 叶蓓第一次见到楚地的爷爷,也是在网师园边上的沈德潜故居旁。 沈德潜是清代诗人,一生追求功名,17次参加科举考试,到67岁终于获得个进士。当了10年官,77岁就回到苏州养老了。沈德潜的诗存世的有2300多首,可谓洋洋大观。这些诗的余韵至今还在这里萦绕。 小巧的沈德潜故居,如今是昆曲传习所。 精致的窗棂下,绿绿的植物生长着,袅袅的茶香飘来,七八个老头,个个手里摇着折扇,坐在几张旧红木的八仙桌前,说着抑抑扬扬,缠缠绵绵的吴语。那个北京来的记者,像听评弹一样听得聚精会神,听不懂,却喜欢。 楚风手里摇着一把白纸扇,穿一套中式纯棉质地的衣服,面色红润,眼睛清亮亮的满是慈祥,一头华发,白的那么纯粹,那么高贵,那么优雅。 记者问:“楚老,听说您出身名门,何不拿一把唐伯虎的扇子来把玩呢?” 楚风答:“我们家藏品丰富,但是使用白扇子是我们家的传统。” “为什么?” “很简单,正是因为看得太多了,所以好的舍不得拿,坏的拿不出手。难道世界上有不好不坏的吗?”顿了顿,老头子接着说:“其实不仅是扇子,我们家也不把字画挂出来,墙上总是干净的。为什么呢?一样的道理,好的舍不得挂,坏的挂出来怕丢人啊!” 130年前,楚家先祖厌恶了官场的勾心斗角而产生退隐之心,于是叮嘱儿子在老家苏州建造园林以安度晚年,取名“宜园”。参与宜园设计的是当时一群有名的画家,他们把东方人伦之美转化成了眼前的山水石舫,成了苏州园林中的一个经典。 楚家还有一座江南著名的藏。据说,南京的江苏省博物馆有“苏州楚氏藏书专室”,其中宋版书、名家手稿,价值连城。 楚家的藏画,解放后捐赠给了上海博物馆,600多件,支撑起了一个那样有名的博物馆。人们说:“上海博物馆的半壁江山是苏州楚家的藏品。” 1966年,“文革”刚开始,楚风预感到了“不祥”,主动请求苏州博物馆来抄家,他亲自清点,让人从家中运走了七卡车的书籍、字画。这些珍品有少部分被造反派窃取,后来流落到民间。传说上世纪80年代初期,有收旧报纸的从一户人家收到了北宋名画《烟江叠嶂图》,那幅曾是楚家的传家之宝就那么随随便便地被放在一只旧碗橱顶上。 北京来的记者穷追不舍,从家世问到离休后的爱好,楚风说一生最爱是昆曲,前年女儿接他和老伴去北京,呆了一个星期他就吵着闹着要回来,京城虽好,但没有一帮热爱昆曲的老友,那日子过的跟关禁闭差不多。 记者问了许多,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职业病,用褒义词或许可称为敬业精神。 楚风也是有问必答,诲人不倦,包括一些很专业的东西,讲的很细很到位。估计那记者从此也成了半个昆曲专家。 楚风告诉他,昆曲传习所1921年秋创办于苏州,学生绝大多数是城市贫民子弟,年龄从9岁到15岁,规定学习3年,帮演2年,5年满师。先后入所学习的学生约60多人。这些学生学习一年后开始取艺名,在姓名中间嵌一个“传”字,表达创办者志在“传承”昆曲艺术。而学生姓名的最后一个字区分行当:小生以“玉”旁,老生、外、末、净以“金”旁,副、丑以“水”旁,旦以“草”头。这批学员中的周传瑛、王传淞主演的昆曲《十五贯》曾轰动一时。现在的演员,是“传”字辈的传人,以及传人的传人,“承”字辈、“弘”字辈和“扬”字辈,联起来就是“传承弘扬”江南昆曲。1981年政府为表示支持,把属于文物保护单位的沈德潜故居作为昆曲传习所的活动场所。这距传习所的初创已经过去了60年。传习所恢复20多年来,广邀天下同道,成功举办了11期名家学习班,为昆曲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记者又问:“既然出生于名门望族,怎么会从事戏剧工作呢?以前,上流社会的人是看不起戏子的呵。” 楚风沉思片刻说:“时代的变迁造就的。如果不是遇上大动荡的时代,戏剧,不论我多么喜欢,都不会成为自己的事业。早年求学,因为家庭的熏陶,上的是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因为一次次的变乱,没有希望在创作上对自己提出更高的要求和指望,而是研习实用美术,兼修图案、广告设计,准备饿饭的时候,能靠一技之长养活自己。” “据说,解放后你成了苏州第一任文化局长,当时有个昆曲名旦叫甄娘的追求你,有这回事吗?” 楚风收拢了白纸扇,用扇子轻轻敲着自己的脑袋,好像在回忆那久远年代所发生的事情。 新上任的文化局长楚风来到帘影西街,走进了那幢绘有春宫图的小楼。 刁蛮的甄娘端坐太师椅上,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楚风当时搞戏剧改革的热情很高,让演员唱新的东西,让老百姓能看到表现新中国热气腾腾的新生活的戏曲,为此,他表现出求贤若渴的大家风范。 甄娘却讥笑他,唱戏分什么新社会旧社会?国民党要看戏,共产党也要看戏。你没听人讲过,打仗时棺材店老板发横财,太平日子唱戏的中头彩,大家吃饱了饭,不逃荒,不躲债,只有看看戏听听书啊。 楚风很严肃地纠正她,国民党和共产党怎么会一样?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这种话以后不好乱讲的。你过去唱戏,唱死也是戏班子里的一棵摇钱树,现在唱戏是为人民服务。 局长耶,你扮上蛮像那个侯公子的。来,我给你扮扮看。甄娘说着,顺手拿起身边的化妆盒,翘起兰花手指,想往楚风的脸上涂脂抹粉。 这些出了大名的女演员,一直被观众宠坏了,你根本拿她没办法。 啊呀呀,你连我演的李香君都没有看过?那你真的应该看一次。宝贝我的戏迷每回听我唱“血溅桃花扇”都哭昏在场子里。真的啊,我骗你做啥?不过么,我自己心里是灵清的,知道那是做戏。 喔哟哟,你当局长的,我想巴结还来不及呢,有什么好批评的。不过,要说提意见,我倒是有一条。 楚风说,那好,有什么意见,你就当面提吧。 甄娘吊着眼梢,千娇百媚地对他一笑,意见么,就是你以前来得太少,以后可要常到帘影西街来走走呀。 一会儿撒泼,一会儿撒娇,你拿她怎么办? 不过,甄娘后来还是很配合他的戏剧改革工作,先后在《水乡姑娘》、《雷锋》等现代剧中扮演主要角色。甄娘曾私底下对人说,之所以演这些很丑的角色全都因为喜欢楚局长,否则,拿八抬大轿请她也不会去的。 “你知道那个叫甄娘的女演员一直暗恋你吗?” “暗恋谈不上,可能是有好感吧。” “双方的吗?” “不,我一直对家庭很忠诚,我忠实于我的老伴。” “从来就没喜欢过别的女人?” “我们这代人是很有责任感,不会随随便便让第三者c足。” “责任感和喜欢不一样,你难道一辈子死心塌地就爱一个女人,从来也没喜欢过其他的女人?” “几乎可以这样说吧。” “不过,我还听说你有个初恋情人在美国,她也是出身于名门望族,从小就喜欢昆曲,你和她可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是怎么分手的呢?” “因为他们全家去了香港,后转道美国定居,而我留在了大陆。” “你们这一代人都是党叫干啥就干啥,一辈子甘心情愿做革命的螺丝钉,你后悔过吗?比如你丢弃了你的美术专业,你现在还喜欢画画吗?” “还有一点喜欢,但不会像喜欢昆曲那样的喜欢画画了。不过,我的小儿子喜欢美术,他现在是苏州国画院的副院长,他的画在美国、日本和东南亚很受欢迎。而我的小孙子现在经营一家艺术摄影社,做的很不错。他们两个,可说是继承了我未竟的事业。” 后来叶蓓才知道,楚地原是楚天的弟弟,楚天的太太就是苏州有名的美女作家苏珊,而苏珊的母亲香兰,则是她表姨。苏珊和楚天结婚时,本来是邀请她当伴娘的,不巧的是那天她得了急性盲肠炎住院,没赶上那场婚礼。苏州就这么大,绕来绕去,不是熟人就是亲戚。后来她进一步知道,楚天和婕曾有过一夜情,婕削发为尼,说不定还是为的楚天呢。 她想,命运真是让人不可捉摸,婕的母亲暗恋楚风一辈子,为了楚风,甚至一辈子没结婚。文革时造反派让她脖子上挂着破鞋游街她不在乎,让她一遍遍喊“我是破鞋,我是破鞋”,她也不在乎,但要剃她的头发她却拼死不肯,要她喊“打倒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楚风”她也拼死不肯,为了保护她的美丽的头发和心爱的男人,她竟委身于小她十多岁的造反司令苏卫东。二十多年后,她的独生女儿和楚风的孙子又产生了情感纠葛,这爷孙俩和母女俩,是不是前世的蘖缘呢? 几个月后,叶蓓见到了楚风的初恋情人。 老太太远涉重洋回来举办书画展,选择了北京和苏州。北京是在中国现代文学馆,苏州是在中国昆曲博物馆。 画展入口处悬挂着她青年时代的照片,眉目娟秀,两根辫子,浅色旗袍。如今她已是80多岁的老人,仍然着深色旗袍,黑底红花的丝绒披肩,白发如雪,盘成发髻,眼神清澈如水,神情单纯如少女。这位晚清高官的后代,自幼接受传统教育,国学功底深厚,书画兼工,长于昆曲,通音律,能度曲,工诗词。这样的女子,已经随着一个时代的终结而再也不会出现。 去国60年,总是想念家乡的。苏州的菜,故园的花草,是老人最难忘的。“我的家,比现在的中国人家还像中国。”盛贻芳先生说,她美国的家中挂着中国书画,放着文房四宝。她喜欢园子,园中种了一片竹林,又种了许多蔬菜瓜果:香椿头、韭菜、黄瓜、葡萄,西红柿就有三种,自己吃不完就分给邻居。 盛贻芳先生说,我的一辈子就是玩,写字、种花种菜、唱曲子,都是玩。玩得最好的是昆曲和书法。她说书法和昆曲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采用象征和写意的手法。 迁居美国后,盛贻芳在欧美30余所大学里举办昆曲活动,演出、讲授昆曲,培养世界各地的昆曲爱好者和研究人才。这些昆曲活动大多是配合教学的舞台实践。她唱过《牡丹亭》、《邯郸梦》、《西厢记》、《孽海记》、《雷峰塔》、《长生殿》等戏中的折子《学堂》、《游园》、《惊梦》、《寻梦》,《扫花》,《佳期》、《思凡》,《断桥》,《小宴》等等;还把散曲《咏花》编成舞蹈,由美国学生演唱。演出的次数以《牡丹亭》最多。 跟随盛贻芳学昆曲的,有硕士、博士,有研究明清戏剧的、有学音乐的,有华人,更多的是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洋人。目前仍有博士生定期到盛先生家中上昆曲课。昆曲能够成为世界非物质口头文化遗产,与她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倚着栏杆,盛贻芳即兴演唱一曲《山坡羊》:“没乱里春情难遣……”悠扬的声音萦绕在古戏台前。 楚风和她虽然相隔了60年,但两人的情趣爱好还是那么一致。虽然今生由于时代的大动荡而未成连理,但叶蓓相信他们的心气是始终相通的,他们的爱情是永存心底的。 后来,盛贻芳先生还到她的“春船载绮罗”定做了几套春夏秋冬不同季节所穿的旗袍。 第十二章 花葬 这天傍晚,她不知不觉地又来到苏大校园,果然看见杨教授领着妻女在校园里散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让她惊羡得心里发痛。她想象杨教授的女儿就是当年的自己,她真想扑过去偎在杨教授的怀里,像女儿一样向他撒娇赌气。她知道她原来为什么恨父亲了,因为父亲毁了这原本属于她的幸福生活。她的欢乐在十二岁那年就一去不复返了。 从她六岁那年开始,父亲就和贝姨在一起。贝姨是个典型的苏州女子,细巧水秀,说话像唱昆曲那样好听。父亲第一次领她去贝姨家,正是小城无处不飞花的阳春三月。一路上,父亲不停地嘱咐她,你见了贝姨要喊她,要有礼貌。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变得有些婆婆妈妈地唠唠叨叨。 贝姨的住处在桃花坞的一条小弄堂里,被一片老树古藤包围着。他们进去的时候,贝姨在天井里的桃树下绣花。贝姨从花绷上抬起头来,看一眼父亲,又惊诧地看一眼她。贝姨穿一件米白的羊毛衫,雪白的瓜子脸上有一对亮晶晶的丹凤眼,眉毛细细弯弯的,兰花手指牵着一根丝线停在半空中。贝姨给她的第一印象,就像是从桃树上轻轻掠过的一缕春风。 父亲朝她呶嘴。 她扭扭捏捏地喊一声阿姨好。 贝姨一下走过来抱住她,亲着她的脸说,囡囡真乖,囡囡真漂亮。 她看见贝姨乌黑的头发上落了一朵桃花瓣,便伸手取下它,放鼻子底下嗅着说,贝姨真香。 贝姨溜了父亲一眼,脸颊上顿时飞起两朵桃花。 父亲难得地开怀大笑起来。 贝姨那天想尽办法贿赂她,不仅烧了许多好吃的菜,还拿出外国的巧克力和玩具娃娃送给她。她坐在桃树下吃巧克力,怀里抱着那个金发碧眼的大洋娃娃。 父亲和贝姨在屋里说话,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突然一只大花猫“喵呜”一声从里屋窜出来,吓得她丢下洋娃娃就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哭着喊,爸爸爸爸你在哪里。父亲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哄着说,囡囡不怕囡囡不怕。她看见贝姨在里屋对着镜子梳头,米白的羊毛衫半掩着,露出一抹粉红的胸衣。 后来父亲和贝姨就一直陪她玩积木,直到她玩累了趴在父亲的膝头睡着了。她醒来时发现睡在贝姨的房间里。父亲和贝姨在客厅里练习唱昆曲。她悄悄溜下床,像一只小猫那样悄无声息地来到客厅。她发现贝姨唱曲时更好看,穿一身绣花的绿衫,像一位从云彩里飘落下来的仙女。父亲神采飞扬地击着拍子,显得快乐无比。 从那以后,母亲和父亲吵架,再诅咒贝姨是狐狸精,她就义正词严地说,她不是狐狸精,她是花仙子。母亲揪住她的辫子说,她是花仙子,我是母夜叉,对吧?狐狸精真有本事,连我亲生的女儿也来挑唆。 她的母亲发誓要让“狐狸精”身败名裂。 贝姨声名狼藉后离开了苏州城。 从那以后,父亲脸上就没出现过笑容。在她十二岁生日过完后,他下定决心辞职下海,追随贝姨去了太湖边上的一个小镇。他不再强求母亲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婚姻绑住的东西终究有限。 父亲走后的头一年,母亲迷上了麻将。她的水平扶摇直上。钟叔也因此粉墨登场。钟叔是一名外科医生,他精通医术却不擅长麻将,常常给母亲喂牌,相熟之后他便坐在母亲身边低头看她打牌。靠得近了,母亲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会瞬间恍惚。但母亲说这样油头粉面的男人让女人没有安全感。 母亲不久舍麻将而转为养宠物。母亲侍弄爱犬的精心不亚于当年侍弄爱女于襁褓中。爱犬和爱女在她心中平分秋色。但母亲还是无法排遣她对父亲恨爱交加的思念。 秋风瑟瑟时,她去百货商场购来恒源祥的深咖色绒线,比照外国时装杂志上的图案,为父亲结一件漂亮的外套。 她对叶蓓说:“你爸爸穿上肯定很好看的。” 外婆却一把夺过绒线衣摔在沙发上,说:“你还去巴结那个陈世美?” 母亲泪眼婆娑地说:“就是就是,我怎么能给那样无情无义的臭男人结这样漂亮的衣服呢?他一个又穷又迂的乡巴佬,要不是父亲的全力提携,他怎么会有今天?如今他翅膀硬了,当了局长,有本钱在外面养女人了。” 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把那件新结的绒线衣剪得粉碎。半夜里,母亲做噩梦惊醒,口中念念有词,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她揪着自己的头发滚到地板上。 母亲在普济医院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在外婆的陪同下去无锡大箕山疗养院疗养。 一个月后母亲回来了。三十七岁的母亲仍然面容姣好,像一株盛开的桃花,艳丽而风情万种。她和父亲的婚姻是一种偶然,也是一场悲剧。据说母亲和父亲只在度蜜月时肌肤相亲过,而她和双胞胎妹妹就是那时的产物,她们不是爱情的结晶,只是欲望的附属品。母亲因为不幸福的缘故,成了一个非常琐碎的怨妇。自从妹妹叶蕾坠落悬崖后,她对父亲的怨恨更是火上浇油。在她最美丽的岁月里,她是靠诅咒来打发冷清和寂寞的。 在她长大后,当她用成年人的眼光来审视母亲和贝姨时,公正地说,她觉得母亲比贝姨长得更漂亮。母亲身材颀长,皮肤白晰,五官端正俏丽,睫毛又长又密,唇红齿白,称得上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美貌妇人。贝姨的美是一种小家碧玉式的,就像细雨中悄悄绽开的一枝白兰花,幽幽地吐着淡淡的香味,毫不张扬地等候欣赏她的人来怜惜。母亲的张牙舞爪和贝姨的润物无声,让父亲毫不犹豫地奔向了贝姨。也许,最初父亲的一时迷惑是身不由已,人的一生中谁不犯错误呢?但母亲的失去理智最终将父亲推到了悬崖绝壁,即使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也只能闭着眼睛跳下去,何况他进入的是美妙的温柔之乡。他独具慧眼发现了贝姨的迷人气质和多才多艺,而贝姨的善解人意让他品尝到了和她母亲之间不曾有过的心心相印琴瑟和谐水r交融的那种甜蜜,最重要的是贝姨不会像她的母亲那样对父亲居高临下颐指气使。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男人都不能容忍妻子有比他出身高贵的优越感。最终他沉溺于桃花坞的那间老宅乐不思蜀。母亲说那种地方就是出狐狸精的所在,父亲是被狐狸精迷住了。 母亲终于同意松开手,她曾经说过要让父亲“活埋”在这场婚姻里,但是新的婚姻法让她觉得不如自己撒手变被动为主动。 父母离婚时她十八岁,正在家里等高考分数。 父亲和母亲离婚后不久,传来贝姨被确诊得了r腺癌的消息。母亲说,老天有眼,谁叫她充当第三者的。母亲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又犯了病。外婆心疼得直掉泪,外公拍着桌子大骂自己当年瞎了眼,把女儿嫁给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外公老泪纵横地搂着他最宠爱的小女儿泣不成声,“燕儿啊燕儿,都是我害了你,为你千挑万选却选了这么一个不忠的男人。” 三年后贝姨去世,她第一次去东湖。父亲住的是一幢二层楼的小别墅。院子里有桃花和竹子,这使她想起桃花坞的那座老房子。 父亲一下子衰老了,头发干枯,眼神呆滞,昔日潇洒俊逸的多情才子,几乎刹那间就成了一个暮气沉沉的老头子。 她的心很痛。 但她找不出话来安慰父亲。这时的语言是没有任何力量的。 从殡仪馆回来后,父亲就一直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那株桃树下。 春日的阳光妩媚得让人眼晃心颤。春风醉醺醺地亲吻着桃树上的花瓣,花瓣在温柔的爱抚中纷纷死去。贝姨的骨灰盒就放在桃树下的大理石小圆桌上。花瓣一朵一朵坠落在贝姨的身上。一会儿,鲜艳的花瓣盖住了檀香木做的骨灰盒。 她想起了桃花坞小弄堂里的那处老宅,贝姨坐在花树下绣一件真丝睡袍。鲜艳的花瓣像一群粉色的蝶围绕着她跳舞,美丽的死亡之舞。 人太脆弱了,还不如一株花树,花谢花又开,人的生命却只有一次。 那晚,她陪父亲守灵。 父亲向她描述第一次遇见贝姨时的情景。父亲苍老的声音在暮春的夜里听起来让人不禁生出无限悲凉。麦熟茧老枇杷黄,男人的爱是那样的地老天荒。 那一日处里负责接待的同志出差去南京,父亲亲自出马领着北京来的客人到环秀山庄参观刺绣研究所。这批客人中有著名的宗教界领袖和文艺界泰斗人物。客人们浏览了展览馆的精品收藏,对大师们的精湛刺绣艺术赞不绝口。后来他们驻足在一架绣绷前,这是一幅即将完工的绣品,绣的是江南水乡景色:粉墙,黛瓦,一棵树,长凳,有台阶的河埠头,一泓清水,远远的两只燕子飞过。这是一位国宝级画家的作品,这样的意境很难用刺绣艺术表现。而事实是,通过绣娘的二次创作,出神入化地表现了原作的精髓:初春的树,枝头有隐隐的绿芽爆出来,而树根还是冬天时沉沉的褐色。水已是春水,微澜着,水里有树的倒影,门的倒影,窗的倒影。侧耳聆听,仿佛能听见燕子呢喃之声,风掠过树梢的轻吟。静谧的水乡,灵动的春光,把原作的质感表现得淋漓尽致。大师们的赞语不绝于耳。绣娘却低着头只顾飞针走线。 父亲说,从侧面看,只见她略弯的一字眉下是一双平和的柳叶眼,象牙色的瓜子脸,鼻子略显扁平,嘴唇是自然的润红,手特别美,像一枝初开的百合,她的姿态一如一帧工笔的仕女图。父亲说,他就是在那一刻爱上了绣女,在父亲的心目中,国色天香也不过如此。 父亲说,以后只要有陪客人去刺绣研究所的机会他都不放过。 父亲又点燃了一支烟。 一来二去,和你贝姨交上了朋友。你贝姨是和你母亲截然不同的女人,她的温顺和善解人意,和你乡下乃乃倒是很像相的。总而言之,你贝姨让我感觉到做一个男人并不是一件特别倒霉的事情。 想到精神失常的母亲,叶蓓对移情别恋的父亲有些不以为然。 父亲说,蓓蓓,这些年来,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但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离开你母亲吗?现在你也长大了,应该把事实真相告诉你。 叶蓓说,我知道,妹妹坠落悬崖不是你的过错。 父亲深深地吸一口烟,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不是主要原因。失去蕾蕾我当然很心痛,但还有你,从小我最疼的就是你。我离开你母亲的真正原因,是你母亲太轻视你乡下乃乃了。她对我趾高气扬我可以不跟她计较,但她对你乃乃的态度让我无法忍受,让我几乎气得发疯。人都是父母生的,你没办法选择你的父母,父母出身再低微,你也是他们养育成人的。越是穷苦的父母为儿女付出的越多,你越要想着去报答。大学毕业后能分配到苏州工作,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那时候我跟你一样年轻,年轻得不知天高地厚,除了梦想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另一个梦想就是让你辛苦了一辈子的祖母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可是,我的婚姻无情地粉碎了我的梦想。你的母亲,她总是对我指手划脚,横挑鼻子竖挑眼,嫌我有改不掉的乡土气,嫌我刷牙的姿式不对,嫌我喝汤时弄出响声,讨厌我的发型和我走路的样子,反正在她眼里我什么都不是,她那个飞扬跋扈啊,任谁也不能忍受。刚结婚时,偶尔高兴和我一起逛街,我扮演的角色不是丈夫,只是她的一个跟班,替她拎着大包小包,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她呼来喝去。这一切我还能忍着,毕竟我们的生活环境不一样,她养尊处优惯了,我也要改掉一些不文明的生活习惯。但让我无法忍受的是,有一次你祖母来了,她竟然要让你祖母住外面的招待所,我大发了一顿脾气,才勉强同意让你祖 第 6 部分 欲望文 第 7 部分 轻解罗衣 作者:肉书屋 第 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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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母亲太有优越感了,自认出身干部家庭高人一等,自认城市人就比农村人高贵。她的虚荣心只允许接纳我头上名牌大学毕业的光环,无法接受我出身卑微的事实,所以她不能接受你的祖母,对我从小在农村生活养成的习惯百般挑剔,视同水火。糟糕的是,我也犯了通常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第一次相亲时,对你母亲非凡的美貌特满意,回去一晚上都做美梦,梦见和她手牵手,一起走在河边的林荫道上,水上有小小的石拱桥,桥边柳树桃花相映。水是那种很厚重的绿色,倒映着粉墙黛瓦的民居,感觉就像是走进了一幅淡淡的水彩画。走累了,和她一起坐在一个精巧的园林后廊,在午后暖暖的阳光中喝一杯碧螺春,听一曲糯糯的苏州评弹,任玉兰花瓣飘落一扇,一案。美梦醒来是噩梦,我和你母亲的婚姻是我人生最大的失败。如果不是后来有了你贝姨,我都不知道怎样熬过这漫长孤独的一生。 父亲望着贝姨的遗像,喃喃道,你走了,我活在这世上有多冷清,多寂寞啊。父亲说着说着泪如雨下。叶蓓拉着他的手说,不是还有我吗?父亲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悲怆地说,在这世上,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她望着父亲,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父亲说,如果我一开始认识的是你贝姨而不是你母亲,我的生活,我的人生就会是另外一种情形。你祖母去世后,是你贝姨陪我度过了我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我的悲伤,我的悔恨,只能向她倾诉,我的破碎的一颗心,是她用温柔和善良予以修复。为了我,她甚至不要任何名分,不顾流言蜚语,曾一度,她要以干女儿的身份接你乃乃来一同住。父亲说着说着,不禁悲怆地抬头问天,老天爷,你对我为什么如此不公啊,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与她一起粗茶淡饭、平平安安度此一生。现在,你把她收回了,还留下我做什么呢? 她只能陪着父亲流泪。一切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父亲对贝姨的爱,不是人们通常理解的一个男人对婚姻厌倦后而在感情上的出轨,父亲对贝姨的爱除了欣赏和怜惜,还寄托了他对祖母的全部的感恩和挚爱,这种爱的力量是可以摧毁一切的。 以前,她对父亲了解得太少了。 父亲爱他的母亲,她也爱自己的父亲。血浓于水,亲情是割不断的。 第二天她要回学校去了,父亲握住她的手久久不放,说希望她常来看他。 她一阵心酸,转过头去。 她知道,失去贝姨的父亲,已无几多生的乐趣。回忆将慢慢吞噬父亲往后的日子,而过去恍如一梦。 她离开时,电视里正放《牡丹亭》中的《游园惊梦》:“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她幼年记忆中的繁花似锦,是那些老树古藤上的姹紫嫣红,是父亲吹得出神入化的那管箫伴随着贝姨的妙喉婉啭和水袖飘飘。 过去的一切将随着贝姨的逝去而沉入她记忆的深处。她仿佛看见贝姨对镜梳妆露出一抹粉红的胸衣,映入眼中的却是一夜之间两鬓染霜的父亲。 她强忍着眼泪跨出院门。 走出一段路,她回过头再向那幢小院看去,夕阳中父亲的目光追随着她离去的身影,她忍不住跑回去和父亲抱头痛哭。她放心不下因极度悲痛而迅速衰老的父亲,她有意留下陪伴他几天。家里打电话来,告诉她母亲又犯病了。 父亲生命中的两个女人,一个疯了,一个死了。父亲也被他的爱情折腾得老了。她离开时,暮春的风将桃树上最后的几瓣残花摇落。 想不到,这竟是她与父亲的永别。 父亲死于脑溢血。 第十三章 山桃红 “我宁愿你是我最好的异性朋友,在我最烦恼,最痛苦的时候,能够轻轻地对你诉说,能够听到你宽慰的话语,感觉很亲切,很自然,很坦荡,很真实;还是做朋友好啊!少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烦恼,少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奢望,更少了好多刻骨铭心的痛苦。答应我,我们做最好的朋友好吗?彼此安慰,彼此鼓励,彼此关心。” 这是杨教授给她发来的短信。 读着这条短信,她不禁泪流满面。 为什么她心爱的男人要躲着她呢?杨教授约她喝茶,却带了两个研究生,四个人一边喝茶一边玩八十分。她玩得没情没绪,老是抱怨对家出错牌。那个研究生脾气很好,笑着说你技术不好,对“炒地皮”的打法不熟练,多玩玩就好了。碍于杨教授的面子,她也不好意思再说他什么。 梳洗后,正准备去店里看看,威打电话来,约她去农夫山庄钓鱼。 她答应了。她知道威是怕她心情不好,要带她出去散散心。其实,她现在一心一意想的是杨教授,伟这种见异思迁的男人不会在她心里再占有位置。 妈妈在客厅里一边织毛衣一边看电视,白猫晶晶蹲在沙发扶手上,歪着头望妈妈的脸,趁妈妈不注意,偷偷碰一下毛线球,再看妈妈,过一会儿再碰一下。 妈妈对她说:“你是不是去看桃花,外面的桃花开得很漂亮吧?” 她的心里“格登”一下,妈妈是否又要犯病了,这样的季节,哪里有什么盛开的桃花看呢?她紧张地盯着妈妈的眼睛,妈妈却和蔼地笑了:“昨夜做梦,看到你站在一株盛开的桃树下,不远处是小河,小河里游着鹅和鸭。”妈妈第一次犯病是在春天桃花盛开时,她说夜里做梦看见她父亲在桃花丛中搂着一个狐狸精样的女子亲嘴,那女子穿着月白色的羊毛开衫和淡青色的百褶裙,一张尖尖的瓜子脸,眉眼却看不太清。她说那女子坐在桃树下绣花,一只花猫蜷在她的脚边打瞌睡,花瓣儿飘得满院子都是。她说着说着眼睛就直了。贝姨去世的时候,妈妈又梦见了盛开的桃花,她说那个狐狸精要走了,她的孽债还完了,她下辈子会变成一只猫,深夜里在四野游走无家可归的野猫。果然,这几年的春天,老是有一只猫绕着她家的屋子嘶嚎,妈妈说狐狸精又来了。以前妈妈不喜欢猫,晶晶刚来的时候,妈妈说要把它送给别人家。妈妈说狐狸和猫都是媚气太重的动物,跟坏女人一样。可是晶晶不管妈妈对它的看法,粘粘乎乎地一个劲围着她转,把妈妈粘乎得到底心软了,没多久就跟它做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妈妈今天怎么又会梦见桃花,这个季节是不可能开桃花的呀。 她看着妈妈说:“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就在家里陪你,我哪儿都不去。” 妈妈对她说:“去吧去吧,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妈妈眼睛盯着电视,手里的毛线活却编织得飞快。自从妈妈病退回家,看电视、织毛线活、伺弄以前的小狗菲菲和现在的白猫晶晶,成了她生活中最重要的几件事。妈妈最喜欢看的电视节目是《动物世界》。 妈妈说,《动物世界》制作者的那种认真态度,是我们国家电视片制作人远没有达到的。比如在沙漠里拍那些小动物们的生态,需要吃多大的苦啊。长时间呆在荒无人烟的大沙漠里,烈日曝晒,气候炎热,生活单调,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洋鬼子们生活条件优越,但在某些方面却是比我们更能吃苦。比如拍那些非洲大草原上的动物,有很多镜头都是要长时间的等待,有的甚至需要等待几年的时间,这需要何等的耐心和毅力!比如,拍海洋中的那些巨大的鲨鱼和鲸的恐怖镜头,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让我坐在沙发上看都心惊胆战。 《动物世界》还让我们了解了许多日常生活中看似平常的一些昆虫们的奇妙的生活情趣。如蜜蜂和蚂蚁。在它们的王国里,一切都是那么分工明确有秩序,有专门生产食物的,有专门搞房屋建筑的,有专门保卫的,有专门清理卫生的,气温太热有专门扇风的,太冷了有专门进行供暖的,分工细致而合理……更让人吃惊的是它们还能进行种植和饲养,如蚂蚁会饲养一种蛹的幼虫,把它们养在圈里,一刻不停地喂给这些幼虫食物,让它们快速地长啊长啊,长得白白胖胖宰杀了吃。这跟我们养猪一模一样。还能用人类饲养奶牛的方法,饲养一种蚜虫,喝它们分泌的汁。还有蚂蚁会种植一种磨菇,精心地进行培育,施肥,浇水,让磨菇迅速长大了好收割。几乎人类社会所有的行为在蚂蚁的社会里都会发生,它们也有使用奴隶的行为,把别国的幼虫掠夺到自己的国家里让它们长大后充当苦力。 在蚂蚁和蜂的王国里,是一个法制严明的社会。一旦遇到外来侵略的时候,就会有它们的国防军进行英勇的抗击,而对内部一些不遵守纪律的,就由警察来进行处罚和惩治。蚂蚁的国家有时也会发生战争,一旦战争爆发就是全民皆兵。为保卫国土,所有的蚂蚁都会英勇战斗,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决不后退。 妈妈这样说的时候,眼睛定定地看着叶蓓,你们是在钢筋水泥堆里长大的孩子,一年四季接触不到有生命的东西,在小时候,我亲眼看到过蚂蚁王国之间的战争,常常有成千上万的蚂蚁被杀,死伤一大片,黑压压地覆盖在地面上。那壮烈的场面让人惊心动魄。谁说只有人类才是有感情的高级动物,动物都是有感情的,在蚂蚁的王国里,一旦发生洪灾,大水冲垮了蚁x,蚁王生命受到威胁,蚂蚁们立刻全体总动员,个个奋勇上前,为抢救它们的王奋不顾身。在蜂王国里发生了火灾时,当蜂王来不及逃离火场的情况下,你会看到让人感动至深的场面。所有的蜂们都趴在蜂王身上,以自己的身体来保护它们的王,即使被活活烧死也决不自己逃命。 妈妈说,许多动物其实都比人类更有仁爱之心,更真诚,更富牺牲精神。 妈妈说着亲昵地拍拍晶晶的脑袋,小家伙受宠若惊地望着她,两只前爪抱住毛线团,放鼻子跟前嗅了嗅,抛到沙发上,又扑过去捡起来。 威打电话来催。 妈妈也催她:“快去吧!” 她说:“妈妈你真的没事?” 妈妈拍拍自己的脑袋:“这里很灵醒的,你只管放心。” 她看妈妈的样子确实很正常,再说现在也不是春天发病的季节,就拎着包下楼了。 农夫山庄建在阳澄湖边,108栋粉墙黛瓦的江南民居分隔成九个小区,家家竹篱笆围成的园子里种满西红柿、青菜、辣椒和茄子,瓜棚上吊着葫芦或南瓜。青石台阶伸进小溪里,水里游着鱼、白鹅和花鸭。 威的别墅是农舍式的平房,堂屋里摆着一张老式红木香案,案上放着景德镇的瓷花瓶,瓶里c着几轴字画。墙上挂的是一幅桃花坞木刻年画,两边是苏州书法名家写的对联:轻烟芳草地,微雨杏花村。 威沏了茶,又拿来一摞dvd让叶蓓选。 叶蓓挑了一张周杰伦的《东风破》。 威对叶蓓说:“周杰伦的歌,就算这一首不错。” 叶蓓喝过茶,和威一起来到园子里。 园子里的一棵桃树,在深秋里,真的绽放出了妖娆鲜艳的花朵。叶蓓驻足观看。只见贴近花x部分是浅紫红色,一层层晕开来,到了花瓣尖上已经是淡淡的粉红,每一瓣都是极干净妩媚的韵致,好似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立在秋水畔,令人顿生怜香惜玉之情。 叶蓓觉得好生奇怪,那天她和杨教授在“小桥流水人家”遭遇了夏季也难遇的惊雷闪电,今天又看到比春天绽放得还要妖艳的桃花。 盛开的桃花,还有小河里游着的花鸭和白鹅,跟妈妈梦见的一模一样。 她问:“怎么深秋了还开桃花?” 威说:“汤显祖的诗《雁山种茶人多阮姓,偶书所见》中云:”一雨雁山茶,天台旧阮家。暮云迟客子,秋色见桃花。‘明代温州诗人王光美也写过《灵岩看桃花》的诗:“空山十月放桃花,盼望芳溪感物华。别是灵区偏气候,先春佳树映屏霞’。农历十月的桃花,看来自古就有,称之为‘胭脂桃’。” 叶蓓想,他的文采和伟确有一拼。 威拿来钓具,装上鱼饵,让叶蓓坐在青石阶上钓鱼。不一会儿,果然有鱼咬钩,提上来是一条半斤多重的鲫鱼。 威大展厨艺,晚上两人吃了一顿绝对绿色的晚餐,自家园子里采摘的新鲜菜蔬,自家小河里钓上来的新鲜鱼虾,烹调得色香味俱全。 威在叶蓓的钱包里看见一张男人的照片。 他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站在开满玫瑰的花园里,不远处是一幢英国乡间茅屋。四周古木参天。色彩斑斓。 威问她:“是谁?” 她说一个老朋友。这是昨晚她从杨教授的皮包里看到要来的。 “看上去是个挺有品位的男人。” 她没说话。 “为什么不放我的照片在你的钱包里?” 叶蓓还是不说话,只拿眼睛看着他。 “威,回去吧,不早了。我店里还有事。” 威展开双臂搂住她。 她面无表情地说:“威,我们只是朋友,好朋友,但不是你所希望的那种朋友。” 她迅速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威对她说:“叶蓓,你是我一辈子的最爱,我决不放弃。” 叶蓓有些留恋地看着夜色中兀自开放的那株“胭脂桃”,心里不觉感叹,虽是好花,毕竟开的不是时节啊。 周末她住在家里,和母亲一起看电视,不知怎么说起父亲来,她问母亲,跟父亲的婚姻裂痕,是不是因了祖母而起。母亲说,根本原因还是你父亲移情别恋,你乃乃只是导火索。她问母亲是不是让乃乃去外面蹲公共厕所,还另外给她备副碗筷。母亲说,去外面的公共厕所是你乃乃自己提出来的,因为她不习惯坐式马桶。给她另备碗筷也确有此事,因她那几天感冒,怕传染了你,你小时候有哮喘病,很容易被诱发。叶蓓觉得父亲和母亲说的都有理,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母亲还对她说,你乃乃是个老封建,男尊女卑的思想很严重。你爸一拖地她就抢过拖把,说这不是大老爷们干的事。你爸给你洗n布,她说你一个国家大干部,怎么还做这种龌龊事?洗衣服还不准把我的内衣和你爸的放在一起洗,说女人的裤头和男人的上衣一起洗,这不是乾坤颠倒,女人爬男人头上去了?母亲说,囡囡你比姆妈命好,不会摊上个乡下老太太做婆婆,那样的日脚,就是一天也难熬。 伟在电话里说,他得了一种病,这种病传染性极强,通常是通过血y和体y传染,这种病有潜伏期,他让叶蓓去查查。在他说这番话时,叶蓓的腿一点点地瘫软下去。当他最后说出“乙肝”两个字时,叶蓓才没有倒在地上。 伟苦口婆心地劝她别和威搅和在一起。 叶蓓对他说:“我警告你,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管我的事。” 伟说:“威是不负责任的男人。你不能跟他认真,他跟他爸一样,是个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你知道武威他爸是谁?”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管他是谁,与我无关。” “你以前时常跟我提起你的表姨香雪,说她是苏州第一美人,就因为武红军,致使心志迷乱,坠楼而亡,武威就是武红军的儿子,好像还是个私生子。” 叶蓓说:“你放心,我有自己的眼光,不用你c心。” 伟说:“叶蓓,你是我今生今世最爱的人,虽然我们分道扬镳了,但我不能眼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叶蓓说:“你难道认为我傍个大款才是过上了幸福生活?” 伟说:“我不是让你去傍大款,我希望你生活得快乐,而威不是能给你快乐的人。” 叶蓓没好气地说:“我不用你来教训,我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你别瞎c心,还是做你的‘汽车驸马’吧。” 伟说:“你完全误会了我。其实,我离开你是为了能够全部得到你,因为近半年来,你一直表现得波澜不惊,让我觉得你对我已厌倦了,我希望看到你对我的离去会表现得柔肠寸断痛不欲生……” 叶蓓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说多了也没意思。” 面对前男友,她的心平静如水。 第十四章 枫叶将故事染色 他无法拒绝。她的请求是那样天真无邪。她希望他能让她重温儿时的快乐,给她父亲和兄长般的关爱。杨教授知道这个游戏有危险,但他还是答应了。 吃中饭时,杨教授对夫人说,下午他要陪外地来的朋友去游灵岩山和天平山。 夫人关切地说:“你昨晚的酒还没醒吧?中午又休息不成了,晚上可不许再喝多了。身体是你自己的,别年纪越大反而越没自制力了。” 杨教授说:“你放心,晚上我不会在外面喝酒了,我回来吃晚饭。” 杨教授的夫人叫庄梦蝶,今年由副教授申报正教授,院里和学校的高评委都通过了,可到了省里却给涮下来了。前一段时间她全力以赴赶论文,因为按规定明年继续申报得有新成果才行。如今两篇论文都已在全国核心期刊上敲定了,她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 她说:“回不回来吃饭并不要紧,只要记住少喝酒就行了。” 夫人给他拿来休闲服和运动鞋。 杨教授对夫人说:“要不,你也一道去吧?” 庄教授说:“不行啊,女儿谁去接?今天她说晚饭要吃饺子,要吃虾仁r糜拌荠菜的那种,我还要去双塔菜市场买荠菜。再说你的那部书稿,我紧赶慢赶才校了一半,出版社昨晚还打电话来催呢。我哪有那空闲。” 杨教授越发于心不忍,说:“你真是太辛苦了。” 庄教授笑着说:“这有什么,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过来了吗?现在比以前可是好多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的身体,你的脂肪肝。去吧去吧,爬山是很好的增氧运动,对增强体质有好处。要不是陪客人,你怎么舍得从书房里走出去呢?” 杨教授换好衣服和鞋,临出门时郑重地对夫人说:“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 他夫人说:“不过就是昨晚多喝了点酒嘛,我也是随便说说,你别太介意。毛主席说不犯错误的人是猪,犯了错误不改的人是死猪。改正了就是好同志,别背思想包袱哦。”庄教授一边笑着说一边替丈夫拉了拉风衣的领子。 杨教授觉得刚才自己的话有点不搭调,脸上就有些讪讪的。 叶蓓对杨教授说:“灵岩山和天平山小时候已玩过很多次了,今天就去西山古村落吧。那儿是今年新开的景点,我以前没去过,你肯定也没去过吧?” 杨教授说:“好,就去那儿吧。” 参观了王鳌故居和明清一条街,然后来到雨花台。叶蓓说:“这儿不好玩,我们不如去大石斋看枫叶。” 杨教授说:“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此结束吧,以后有时间再去好吗?” 叶蓓撅着嘴说:“你说的好听,以后你怎么还会陪我来,不如今天一起玩完再回去。” 杨教授说:“大石斋的枫叶难道比天平山的还好看吗?” 叶蓓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杨教授拗不过她,只得依了她。 车开到无隐禅院旧址门前,两人穿过曲曲折折的青砖甬道,来到了大石斋。山泉松风依旧,茅屋竹篱改颜。在大石斋旁的那棵枫树下,叶蓓席地而坐。她说脚走痛了,要休息会儿。杨教授只好陪她坐下。 秋天的山林五彩斑烂。阳光下的野菊花恣意开放,金灿灿一片。薰风吹来,大雁南飞。虽是深秋,却让人感觉是暖融融的一片春意。 叶蓓坐下后,一直不说话,只拿眼睛盯着杨教授。 杨教授给她盯得心里发毛。他想起第一次去“春船载绮罗”的情景,想起那晚在“小桥流水人家”的烛光中,她也是这样紧盯不放的。她肯定又在拿他与她的父亲作比较。杨教授慈爱地拍拍她的脑袋说,今天我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其实,杨教授心里想的是,这孤男寡女,独处空山,不说话就有了一种处心积虑合谋的嫌疑。他一定要率先打破这种沉默。此时此地的沉默太具危险性。 叶蓓还是不说话,只望着他点了点头。 他避开她的眼睛,望着天上的一行大雁,给她讲他童年的故事。他说他的家在大山深处,每年春天,山坡上开满映山红,就像电影《闪闪的红星》那样。他问她看没看过《闪闪的红星》。她摇摇头,对他说那种假模假式的电影她可不爱看。杨教授说,我给你说的故事都是真实的。我小时候读书的学校是旧时的祠堂。环境有些和这地方相似。祠堂前面有一个蓄水池,蓄下从山涧流下的一脉清泉。那水流得不急不缓,无论春夏秋冬,无论洪涝干旱,水流既不增大,也不减弱,永远像一支古筝弹奏的曲子,舒缓流畅,淙淙有声。祠堂的后面有一大片桃林,每年春天开着一片红艳艳的桃花,远远望去,就像半山坡上铺了一匹粉红的锦缎。山下大片大片的油菜田里开着金灿灿的油菜花,小燕子在嫩绿的柳丝间穿来穿去,斑鸠在竹林里咕咕地叫着。老师在教我们念“人民公社好,人民公社是金桥”的同时,也会随口吟出诸如“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的古诗来。 叶蓓的脑海中掠过父亲的形象。父亲拉着她的手在崎岖的山道上攀援,口中却吟诵出一首首优美的唐诗来。 杨教授自己也感到吃惊,他怎么会用这种温情脉脉的语调,用这么多修饰性的形容词。他的讲话一贯逻辑严密,用词准确,从不拖泥带水。但只要一碰到这位如花少女,他怎么就会有了诗人的情怀? 叶蓓除了全神贯注地听他说,还不时地递水让他喝。她穿着白色休闲服,白色鳄鱼运动鞋,头上扎一条白底起黄色圆点的丝巾。她很舒服地斜卧在草地上,像一只妖冶的狐。她一手支撑在地托着香腮,水汪汪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杨教授。 他不敢停下他的叙述。他也不敢看她的狐狸一样的眼睛和月季花般的红唇。他只能义无反顾地一直往下说。他被自己的叙述所打动,所感染,他用优美的词语遮掩r体深处时不时冒出来的魔鬼般的邪念。 她却翻过身来,双肘着地,兰花般的手指捧着一张百合花似的笑脸,妩媚的眼睛饱含万种风情,性感的双唇好像在说,来吧,来吮吸这快乐之泉。 他的眼睛忍不住逗留在她微微撅起的浑圆的臀部。他目光迷离,心跳越来越快。他强迫自己回到过去,回到童年的岁月。童年是一泓纯净的泉水,只有把心灵浸泡其中才能得到洗刷和救赎。 他开始娓娓而叙。山里的生活很苦,但一年四季,小孩子们也有自己很多的乐趣。杨教授眯起双眼,望着蓝天上悠悠流动的白云。过去的日子又鲜活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我记得,小时候最快活的日子要数下雪天。飘飘洒洒的雪花如千万只银蝶在漫山遍野中飞舞,一会儿冬日肃杀的山林就变得银雕玉砌像童话里美丽的世界。 清凉的语言无法冰冻他灼热的躯体。他的眼前是她狐狸一样的眼睛和花一样的红唇,是她小小的浑圆的臀部和修长的双腿。他的心房像有一只小鹿在那儿撞来撞去,他血管里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动,他的喉咙渴得要冒烟。他向往泉水和雪花。他希翼借助这些纯净的东西冲刷心中的污泥浊水。他的理智和欲望把他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拉,彼此都用尽力气,谁也不愿妥协,他快要被撕裂了。 他发颤的声音却继续描述着。雪停了,银妆素裹的世界真美丽。孩子们闲不住了,打雪仗,堆雪人,还有的用竹筛子去捕麻雀。饿极了的麻雀一看见雪地上那金灿灿的谷子就立即欢呼雀跃而来,开始它们还有点胆战心惊的样子,吃几粒就要抬头四处张望一下,但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几遍后,它们发觉意识中的危险实际上并不存在,这时,它们的胆子真正变得大起来,它们狼吞虎咽地啄着雪地上的谷,慢慢走近了竹筛子的伏击圈。这时,孩子们不失时机地把手中攥紧的细麻绳一松,竹筛子不偏不倚地扣下来,贪食的麻雀们被扣在竹筛里乱扑腾。说时迟那时快,孩子们箭一般地s向了竹筛子下的麻雀。 杨教授解开外套的扣子,用餐巾纸拭去额上的汗珠。杨教授说:“深秋的天气还这么热,看来地球真的是越变越暖了。” 叶蓓递给他一瓶“农夫山泉”。 叶蓓仰脸望着他说:“我父亲跟我说过,他们小时候晚上拿着手电去人家屋檐下捉麻雀,他在下雪天还空手捉到过一只美丽的野雉。” 叶蓓又向他移近了一步。她把头枕在他的大腿上,她的手摸着他的下颏。她说:“你的胡须没有我爸爸的硬。” 他粗鲁地拿开她的手,“我给你讲我叔叔的故事。” “你叔叔,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一个留苏的博士。” “好听吗?” “让人感动。” 如是,他就给她说叔叔的故事。 “1957年,我叔叔从清华大学被派往莫斯科学习。俄罗斯姑娘热情美丽又大方。我叔叔长得一表人材,学习成绩又出类拔萃,引来花团锦簇的许多追求者,叔叔却毫不心动,他远大的理想不允许他在留学期间驰骋情场,耗费时光,荒芜学业,更何况毕业后还要回到自己的祖国。当他毫不掩饰地向那些大胆地追求者敞开心扉后,她们大都知难而退了。 “唯有一个叫娜佳的女生仍紧追不放,她说爱情是不分国藉、超越时空的;爱情能促进学习,是实现理想的催化剂,能使人生更加完美辉煌;在两个友好的兄弟般的国家之间,异国之恋定会有美好的结局。她甚至表示,将来愿意与叔叔一道回中国。他俩的谈话,总是以我叔叔‘理屈词穷’而告终。娜佳不仅容貌美丽,而且能歌善舞,心地纯洁,在她的强势进攻下,叔叔终于坠入了情网……” “娜佳说的没错,真正的爱情是谁也无法阻挡的,我们应该像娜佳那样,大胆地爱!” 叶蓓说着,搂住了杨教授的脖子,把滚烫的脸颊贴到了杨教授的脸上。 杨教授似乎想挣脱她的双臂,“叔叔与娜佳长达四十年的异国恋情历经磨难,感天动地……” “两个人相爱,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她说着,突然含笑面对他,将丰润亮泽的唇压到他的唇上。他不仅不再抗拒,还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他的理智只能屈从于感情。他的思想也没斗争过r体。人的本能有时强大得可怕。 一瞬间,他的面前掠过妻子的面容,但如海潮一般澎湃的激情迅即将他淹没。他来不及挣扎一下就幸福地坠落了。 西边的晚霞烈焰腾腾,大枫树被映的如同燃烧起来。 良久,叶蓓一边整理衣衫,一边调皮地在他耳边轻轻吟诵: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吟完扑哧一笑,说:“车是早停了,霜叶也红了,天也差不多晚了,只是这‘做a’吗——你可尽兴了?” 她的撩拨又一次激起他的男性荷尔蒙像黄河咆哮,他不由分说将她揽于怀中,压在身下。这一次,两人配合默契,做得格外投入,一次又一次攀上了风头浪尖,她的呻吟和娇喘充满了山谷,一片片落下的红叶覆盖在他们身上。 后来,他便将那《山行》请人写了挂在书房里。每当他的视线聚焦在那句“停车坐爱枫林晚”的诗句上,他就会热血地想起那火焰一般燃烧的枫叶。 杨教授日记之三星期五晴我是一个意志薄弱者,经不起美色的诱惑。可是,凭心而论,一个正常的男人,谁又能面对美色无动于衷呢?而且,我是爱她的,她是那样的楚楚可怜,想不爱都不行。也许,现在的女孩,她们把与一个男人做a看得并不比去商场购件内衣更重要。但是对于我来说,责任比爱情更重要。对于一个结了婚的男人或女人而言,对家庭负责,对孩子负责,对他(她)的爱人负责是最重要的;夫妻之间最刻骨铭心的是爱情,最义不容辞的是责任,最难能可贵的便是忠诚。于最后一条而言,我是一个不合格的爱人,所以我竭尽全力地去对她好,以求弥补我的过失,毕竟她是没有过失的,是无可挑剔的。然而,我能如愿吗?我对她的好能弥补我的背叛和虚伪吗? 我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有时我真的痛恨自己,鄙视自己,但我又无法把握自己。 我的心里交织着快乐和痛苦。 我一遍遍问自己:你是不是一个灵与r相分离的怪物? 第十五章 越堕落越快乐 杨教授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个美丽的女孩了。她让他感受到了生命的激情。世界在他眼里变得如此美好,阳光明媚,万物生机蓬勃,连空气也仿佛有了香味。做人,做一个男人,真的很幸福。他埋首书房,一种甜蜜会悄然溢满他的胸间,一种期待让他看上去显得容光焕发又有点心不在焉。他站在讲台上,激情燃烧着他的大脑,思想的火花比鼠标点击的速度还快,奇思和妙语争先恐后地涌出他的双唇。 他有一种想飞的感觉。他好像又回到了后山村,在金黄的油菜花地里奔跑,蜜蜂在他耳边营营嗡嗡地唱着春天的小曲,蝴蝶和蜻蜓花团锦簇地围绕着他飞舞。蓝蓝的天上是白棉花一样的云朵。飞啦,飞吧。外面的世界该多美啊。他飞到了北京的著名学府。那一年,有五只燕子天天排成队在他家大门口翩翩起舞。老乡们都说,老祥家又要发达了。因为他的幺叔杨国梁1954年考上清华大学,1957年被选送到莫斯科大学深造。出国前,只给家人写了封信,寄了两张照片,就匆匆上了去莫斯科的列车,连拜别父母和兄嫂也没来得及。他在莫斯科大学学习期间,勤奋好学,刻苦钻研,成绩在校一直名列前茅,并多次受到学校的表彰和嘉奖,同时也成了众多女生追逐的对象。这也为幺叔后来遭遇的劫难埋下了隐患。就在他即将学成回国报效之时,来自家乡的一封信让他遭受了灭顶之灾。他被遣送回国,并以反党、叛国罪被判处了有期徒刑30年,关押在天湖监狱。一代天之骄子就这么过早地陨落了。时过26年,他又一次为老祥家和后山村赢得了巨大的荣誉,当乡邮递员把录取通知书送到他家时,村里人在他家屋场上燃起了鞭炮。父亲老泪纵横地一遍遍念叨着,孩子他娘,我替你尽心了,咱的幺儿出息了。他却躲到村前的那条小河里扎猛子,一气来回扎了几十个。还是不过瘾。他扯开嗓子喊。但不知喊什么。他觉得浑身涨满了使不完的劲。每个毛孔都膨胀得轻盈无比。他想飞。他要飞。那时,他觉得世界太大自己太小,锦绣前程就铺在他的脚下。他将一步一步从后山村走向充满神奇和幸福的未来。 他遇上了好时代,叔叔的灾难不会在他们这一代人身上重演。 他从学士读到硕士,再到博士;从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和博导一路走来。如今,埋首书斋十几载的生活渐渐消磨了他的青春和激情,他变得理性、沉稳,一举一动都符合社会赋予他的角色要求。他整天思考的是教案,论文和专著,还有院里那些千头万绪的事情。他几乎成了一架按照既定目标运转的机器。激情在程式化的运转中一点点消磨。他功成名就,四平八稳。世界在他的眼里越来越小,他在圈子里运动,左冲右突,曲线上升,离峰巅就差那么一小截了。他身上附加的东西越来越多,著名学者,著名教授,学科带头人,学术委员会副主任,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政协委员,理事,顾问,弄得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头衔。他得到了他曾经无比向往的一切。但激情却与他失之交臂。 杨教授坐在电脑桌前,却是一个字也敲不出来。 他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叶蓓。 他不得不承认,在和叶蓓认识之前,他虽然生活得很体面,很满足,很有成就感,但他也日渐感到鲜活的生命力已远离他的r体。他不再有年轻时的冲动。与妻子的性生活也越来越少,偶尔做一次,也是敷衍了事缺少激情。他与妻子是大学同学,结婚后,为了让他考博士,妻子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在他读博士期间,妻子用她微薄的薪水赡养三口之家。妻子的青春岁月里没有时装,没有高档化妆品,更没有珠宝首饰。有的是女儿的哭闹,拮据的家用,和每天千篇一律的家务。她由于睡眠不足,缺乏营养而显得瘦弱和憔悴。那时他觉得非常爱他的并不美丽的妻,他庆幸自己拥有这样的贤妻。 但是现在,虽然心里他还爱着妻子,但和妻子已很少有相互需要的冲动。他们虽然睡在一张床上,却是亲情的感觉多于爱情。在遇到叶蓓之前,他认为自己至少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是爱妻子的,他不可能不爱自己的妻子。妻子是他的母亲,是他的恩人,他怎么可能背叛她,怎么可能不爱她?即使他曾和一个叫阿灵的女孩有过一夜情,但他知道,那个女孩不会对他的婚姻和家庭构成任何威胁。他怎能忘记二十年前那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当妻子告诉他她一辈子爱他要嫁给他时,他是多么感动。一个家境比他好的女孩子,一个成绩出类拔萃的班干部,一个不乏追求者的理科女大学生,却看上了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他。他真的很感动。感动之余又有一点遗憾。毕竟她不是水灵。他们的新婚之夜温柔缠绵。其实他很不争气,一? 第 7 部分 欲望文 第 8 部分 轻解罗衣 作者:肉书屋 第 8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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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去剑桥大学做短期访问学者,租了剑桥南郊的一栋乡村别墅住。这种房子在英国古典水彩画中常常可以看到,灰黑的茅草屋顶,白色的门窗,漆成黑色的梁柱,门口的碎石路和屋外的玫瑰花丛,仍然保持着英国传统民居的模样。世界真是太小了,杨教授居然在这儿遇到了在温泉替他按摩的小姐。 那次去洗温泉,老大安排了一位面目酷似水灵的小姐穿着三点式为他服务,酥胸美臀,唾手可得。但他觉得这种风月场中的女人不干净,还是不碰为妙。另一方面,他觉得作为一个知识精英,他不能与老大这样唯利是图的商人同流合污。老大哩,显然没忘记当年在寝室里的豪言壮语,弟兄七个将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作为富甲一方的“土豪劣绅”,老大摆出了当地最豪华的盛筵招待他,又拷贝了一份令他心仪已久的“美色”供他享用。老大确实是老大,老大并没有因为上了“中国富豪榜”而高高在上六亲不认,老大赤身l体和他一起泡温泉,嘻嘻哈哈地和他说着当年在公共盥洗室冲凉的情景。老大还煞费苦心为他寻得梦中情人。他却与她失之交臂。如今,他们在异国他乡重逢。 女孩就住在离他不远的另一栋别墅里。他们在这座古老农舍的客厅里喝茶,喝的是杨教授从国内带去的龙井。在幽幽的茶香中,女孩叙述那次老大让她假冒服务小姐替他按摩的事情。女孩说,老乔说你们上大学时全都爱上一个叫水灵的外语系女生,那女生和我长得很像,你们都想娶她做老婆。女孩又说,老乔说你是当代的“柳下惠”,如今比珍稀动物还少有。他跟我打赌说,你若能摆平他,我送你一辆新跑车。不过,我得告诉你,我的同学可不像我,他自命清高,不与时尚为伍,不为美色所动。所以,我预测,你成功的几率很小。 面目酷似水灵的女孩嘬起红唇喝了一口龙井,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杨教授觉得老大还是理解他的。 他问女孩,你怎么又会来到这儿的? 女孩说全是乔老爷安排的呗。 这时他想起了水灵,不是青春美貌的水灵,而是大肥婆一个的水灵。他不觉抓住了女孩的手,攥得紧紧的,好像是攥住了水灵的青春一般。 女孩吃惊地看着他。 女孩说,杨教授,我好崇拜你哦,说完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和女孩在英国古老的农舍里做a,他不曾想到自己竟是那般威猛。 女孩告辞时对他说,杨教授你就叫我阿灵吧,老乔替我取的名字。 女孩走后,他拨通了老大的手机,他说你这狗东西,你这么处心积虑地拉我下水,是不是太不计成本了? 老大说,老七,这年代的事都不能太较真,大哥是为你好,男人四十猛如虎,老虎囚在笼子里,时间长了会出问题。反正你已破了戒,就别再苦自己了。做贼做一次是做,做十次也是做。 他恨恨地说,你坏了我一世英名。 老大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你们知识分子就是这德性,又想做婊子,又想树牌坊,傻x一个!笑完又问他知不知道如今最铁的五种关系,还没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念了起来: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念完又说,你和我,是铁上加铁。 回国后,他有时也会想起阿灵,想起剑桥南郊的那一栋乡村别墅。但他知道他是教授,他有一个非常爱他的妻子,他们有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儿。 他发誓以后不能再犯这种错误。 他与妻风雨同舟二十载,他们的幸福家庭牢不可破。他爱妻子。只可惜,面对妻子的r体他毫无激情。他的男性荷尔蒙只有在与美少女的交融中才能快乐的升腾和飞翔。 誓言遇到美色,就像雪遇到一盆炭火。 他爱叶蓓,爱她的一切,她的细腰,她的美腿,她狐狸样的眼睛,她花朵般的红唇。正如老大所说的那样,美女嘴里的蒜味赛过丑女手中的蔷薇。 他曾一遍遍责问自己,你这样做,对得起相濡以沫的妻子吗? 他带着内疚的心情去恒孚银楼给妻子买了一条铂金项链,又去华侨商店为她选购了一套进口的高档护肤品。夜里他主动向妻子求欢,遗憾的是力不从心,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妻子反而安慰他,说你这些年把精力都用在事业上了,熬夜熬得肾虚血亏,明天我去买些补品给你吃。他惭愧得无地自容。 此刻,他坐在书房里,心却飞到了“春船载绮罗”。叶蓓花一般的面容和羊脂玉似的体肤让他迷恋不已。想到叶蓓,他的心里溢满温情和甜蜜。他愿意时刻揽她在怀,与她融化在一起。这种渴望是如此强烈,炙烤得他坐立不安,丢魂失魄。他关了电脑,对妻子说去外面走走。妻子把风衣递给他,说外面风大,当心着凉。 他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夜风确实很凉,他裹紧风衣往前走。妻子和叶蓓的面容交替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他走出了学校北大门,只见干将路上一片灯火辉煌,河边的花树用灯光装饰得璀璨晶莹,只有学校对面的第三监狱悄无声息地矗立在黑暗中。这真是一道奇特的风景,百年名校和一座监狱对峙着。 杨教授信步从干将路走到临顿路口,远远地,他看见“春船载绮罗”的二楼还亮着灯光,叶蓓肯定还在等他。叶蓓今天总共给他发了二十几条短信,火一般的语言,火一般的热情,使他难以抗拒。想到叶蓓狐狸般的眼睛和丝般光亮的长发,还有玉般温润雪般晶莹春柳般柔软的身体,他体内腾地燃起了一蓬火,这火越烧越旺,几乎要把他化为灰烬。他像一只寻找交配的飞蛾,不顾一切地要扑向那一片火海。 杨教授日记之四星期一 昨晚又梦见她了,醒来之后我不停地问我自己难道你真的爱上她了吗?如果不爱,为什么对她念念不忘呢?她到底是什么值得我朝思暮想呢?最后我给我自己的答案是:我爱的是她的青春,她美丽的胴体,她妩媚的五官,她绸缎般的秀发。我也爱妻子,爱她的除了身体外的一切,她的智慧和品德,她外柔内刚的性格,如果她们能合二为一,那该多好啊!男人,总是这样贪心吗? 我是一个男人,也许男人的痛苦是女人所无法理解的。这些年来,我默默地承受着很多很多,特别是近两年,我与她同床而眠却从未肌肤相亲。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生理的需求有时也很强烈,甚至梦中常常重温在英国农舍的那一幕,但更多的是责任,我徘徊,我痛苦,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快撑不下去了,但是想想这个家,想想女儿,想想妻子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又能怎样?在中国,有多少像我们这样无性的婚姻呢? 是上帝把她赐给我的吗? 我的理智不允许我出轨,我饥渴的身体却抗拒不了甘泉和美味的诱惑。 我的灵魂能跟着我的r体一道堕落吗? 我祈祷我的灵与r不要分离,别撕裂得让我那么痛苦。 我想做一个好男人,但我无法拒绝那快乐的诱惑。 就让我再快乐地堕落一次吧! 然后……我要逃离这天堂的诱惑,让空间上的距离筑起情感上的三峡大坝,拦住欲望的洪水猛兽。 我发誓,再也不能…… 第十六章 水灵如草清澈如花 冬天的哈尔滨,到处白雪皑皑。 冰雕玉砌的大街上,走着白桦一样挺拔的美丽女子,那是与江南水乡女子完全不同的美:江南女子的身姿是窈窕柔媚的,就似池塘小溪边依依的垂柳;而这里的女孩,她们的腰身总是挺得直直的,正如冻土冰原上傲立的白桦。她们的面貌虽不及江南女子妩媚清丽,但如画的眉目配以略略男性化的脸型和白皙的肤色,好像北国冬日阳光下的风景——清晰而纯净。 杨教授来哈尔滨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时间一星期,会议结束后,准备和老大一道从哈尔滨去俄罗斯的瓦尔代。他想以这样的方式来忘掉叶蓓,让叶蓓的感情也慢慢冷却下来。婚外恋让杨教授有一种罪恶感。 不料,三天后,叶蓓居然从上海飞到了哈尔滨。 叶蓓的疯狂让杨教授始料未及,也让他有一点沾沾自喜。 叶蓓对杨教授说:“都说哈尔滨出美女,果然名不虚传。” 叶蓓穿一件大红的带帽羽绒长大衣,帽沿镶一圈银狐皮,里面是纯白色环领羊绒衫,足蹬同样大红色的高帮雪地鞋。 杨教授说:“她们哪及你的十分之一。” 叶蓓说:“夸张,我有那么好?” 杨教授说:“你是迷人的狐狸精,我的魂魄已被你摄去了,你的好处你自己不知道。” 叶蓓笑着说:“男人好色,却把责任推到女人头上。谁让你吃迷魂药了?” 杨教授说:“没办法不吃,除非我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几天之中,杨教授带叶蓓游历了这座城市的很多地方:索菲亚大教堂、中央大街、专卖俄罗斯物品的商铺。他们在太阳岛公园的雪雕比赛区,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雪雕。他们穿行在冰雪大世界公园的冰雕建筑群中,冰的宫殿,冰的亭子,冰的小桥,冰的塔楼,冰的走马灯,冰美人,冰花篮……在串串彩灯的辉映下,美不胜收。他们还参观了冰灯展的制作,原来也和盖房子一样,用锯子,用刨子加工出各式各样的冰砖冰瓦,再一层一层地砌出各种精美的建筑。挤在熙熙攘攘的热闹的人群里,叶蓓紧挽着杨教授的胳膊,体验着在陌生人中的无拘无束的那一份快乐。 叶蓓显然有些累了,身体的重量都挂在了杨教授的臂弯里。 迎面走来几个俄罗斯姑娘,她们穿着皮毛大衣,显出窈窕的身姿。头上带着皮帽,一缕金色或栗色的头发从帽檐下顽皮的钻出来,把美丽的面庞衬托得如天使一般。 叶蓓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她们也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叶蓓。江南娇娃与俄罗斯美女在心里互相比拼:她是否比我更美? 叶蓓回到住的大酒店,脱了鞋子,揉着脚趾,杨教授忙问:“怎么了?”她说:“脚上起了个泡。”杨教授过来一看,果然大拇指上起了个小水泡。杨教授说:“快去冲个热水澡,冲个澡会舒服一些的。” 冲完澡,叶蓓披了毛巾浴袍,头上裹着厚毛巾出来了。 杨教授看她小脸红扑扑的,一缕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脸颊上,更添妩媚风韵。抱了她就要求欢。叶蓓说:“你总是贪得无厌,像一头饿极了的东北虎。” 杨教授说:“都是小狐狸精惹的祸。谁叫你那么媚人撩人来着。” 杨教授见了叶蓓,不能不爱,何况这个女孩又是这么痴情。偶尔想到家里的妻子,觉得只要不让她受到伤害就行。不让她受伤害的唯一办法,就是不让她发现第三者。在老大顽强的洗脑过程中,他的道德观念已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变化。 会议住宿安排在香格里拉,他让叶蓓住在另一家宾馆。 晚餐他们去哈尔滨最著名的“波特曼西餐厅”,杨教授点了鱼子酱,黑胡椒牛r,炸洋葱圈,炸大马哈鱼块,俄式浓汤,一种叫“大列巴”的俄式面包。 餐厅里点着蜡烛,嘴里吃着别具风味的俄式大菜,耳边飘荡柔曼抒情的西洋音乐。叶蓓不觉想起了苏州的“小桥流水人家”,那摇曳的烛光,悠扬的江南丝竹,和雨后的清新空气。他们在烛光中互相凝视着对方,脉脉含情,此处无声胜有声。后来,他们几乎是搂抱着一路走过那挂了红灯笼的水景长廊。叶蓓一直记得那个晚上。叮咚叮咚的雨声,鬼影似的芭蕉扑在粉墙上,晃动的红色像一种引诱,接着是惊天动地的炸雷滚过。 一个多月后,在洋溢着浓郁的东欧风情的西餐厅,他们坐在烛光中,心中的柔情蜜意几乎要将银妆素裹的世界融化。 叶蓓明显感觉到众多的目光聚焦到了她这儿,她只顾低头看着这家西餐厅提供的面巾纸袋上印着的一首诗歌,就是在这样的细微末节处,你依然能感受到无处不在、融化其中的俄罗斯式的典雅和高贵。这使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面巾纸袋,在别处用完扔掉的纸袋在这里却被大多数客人记住带走,小心珍藏。 秋天我回到波特曼 在那首老情歌的末尾 想起你特有的固执 从我信赖地把你当作一件风衣 直到你缩小成电话簿里 一个遥远的号码这期间 我的坚强夜夜被思念偷袭 你的信赖皱巴巴的 像你总被微笑淹没的额头 我把它对准烛光 轻轻地撕开 当一枚戒指掉进红酒杯 我的幸福 已夺眶而出 杨教授望着眼前的美人,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她的娇媚在俄罗斯式的典雅和高贵的衬托下,更是可人。她脱下白色的羊绒大衣,里面穿一件及膝的绣着牡丹花的大红缎子旗袍,足蹬一双同色的缎面镶麂皮的长靴,古典和现代的美集于一身。来这儿就餐的男性,都不觉把目光逗留在她的身上。她烛光下的粉脸像一颗珍珠闪耀着明润的光,眼梢由于含笑更显妩媚多情,嘴角微微上翹,雪白的牙齿似露非露。就听有人叫好,说这女子比张曼玉还张曼玉,并交头接耳打听是不是娱乐界的哪位新星。 杨教授浑身不自在地吃完饭,匆忙埋了单,拉着叶蓓回宾馆。 杨教授说:“你本来就天生丽质,这样惹火的打扮,男人哪有不眼馋心痒的,以后还是朴素一点好。” 叶蓓说:“既然天生丽质,就不能埋没了。再说,打扮得漂亮些也是为你争光嘛。” 杨教授说:“这样很危险的。” 叶蓓说:“你害怕?” 杨教授说:“可以这么说吧。” 叶蓓莞尔一笑:“怕有竞争者?” 杨教授说:“你看看那些男人狼一样盯着你的眼睛,难道不值得为你担心吗?” 叶蓓坐在他的膝上,搂着他的脖颈,把雪白无瑕的面孔贴在他的脸上,说:“我看你是妒嫉吧?” 杨教授说:“我看见那些色迷迷的面孔,是恨不得一拳打过去。” 叶蓓笑了,“教授原来也要吃醋的。” 杨教授说:“教授也是人嘛,还是一个多情的男人。” 杨教授本想板着面孔好好教训她一顿,但一看到她纯洁无瑕的一张如花笑脸,一肚皮的怨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晚上,杨教授继续给叶蓓讲他叔叔的故事。叶蓓不知他是何用心,一定要让她将他叔叔和娜佳婶婶的四十年爱情传奇从头听到尾。他在暗示什么?忠贞不渝、生死不弃的传统爱情美德?但现在中国人的词汇里,出现频繁的是“养小蜜”、“包二奶”、“第三者”、“一夜情”等等乌七八糟的东西,纯洁坚贞的爱情,已被铜臭腐蚀。当他讲到他叔叔因把家里寄给他的信让娜佳看了,娜佳又把中国饿死许多人的这一不幸消息偷偷告诉她的亲朋好友,叔叔因此被遣送回国,以反党、叛国罪被判处了30年徒刑,叶蓓说,这怎么可能呢,处罚得未免太重了吧?那时的国家领导人弱智啊,这样重大的消息能封锁得住吗?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对杨教授讲述的故事的真实性表示出怀疑。但当杨教授讲到叔叔和娜佳在莫斯科火车站告别时发誓一辈子永远相爱不弃不离,叶蓓也感动得热泪盈盈。 杨教授说,叔叔回国后,不久娜佳发现自己怀了孕,第二年,生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并给他取了个中国名字叫杨晶。娜佳婶婶吃尽千辛万苦,一人既当爹又当娘,把杨晶从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培养成莫斯科大学的一名博士生。 叶蓓说,娜佳是个了不起的母亲。 会议结束后,他问老大怎么办。 老大说,怎么办,只要你喜欢,就带上她一起去瓦尔代呗。 他问叶蓓,店里的事情能否丢得开。叶蓓说,有小明在一样的。杨教授又问,你母亲会不会不放心。她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母亲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已经告诉她是来东北考察准备开分店的。母亲更不用担心了。杨教授说,那我们就一道去瓦尔代。叶蓓问他,我们这次去俄罗斯,能见到娜佳吗?杨教授说,只要事先和她联系,我想是能见到的。 在瓦尔代,叶蓓见到了特地从彼得堡赶来的娜佳。娜佳的脸红扑扑的,体形圆滚滚的,结实得像个刚从田里收工的农妇,走在大街上,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四十年前她曾是莫斯科大学的校花。但吃饭时,娜佳演唱俄罗斯民歌,还边唱边跳,这时的娜佳,像一团火,两只发光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让人联想到她年轻时的美丽风采。娜佳说,她现在一年中有大半年的时间呆在中国,跟老伴在后山村教孩子们读书,那儿风景好,村民淳朴善良,要不是为了孙子可嘉和孙女丽莎,她都不想回俄罗斯了。 瓦尔代是著名的风景区,早年斯大林,如今普京,都在这里建有别墅。普通的别墅虽然简陋,但十足的俄罗斯乡风。娜佳和别墅的女主人共同主厨,烧鱼汤,烤猪r。在她们忙着准备晚餐的时候,杨教授和老大到湖边去洗桑拿浴。这里,每家每户都在湖边建了自家的浴室。白皑皑的雪地中,大圆木砌起来的小屋,没有电灯,昏黄的烛光在风中晃动。澡堂总格局和中国的桑拿房大体相同,但这雪地浴室、黑柱暗屋、烛影烟气、铁桶巨石,都让人好像回到了托尔斯泰时代的俄罗斯。上有明月繁星,下有白雪蓝湖,在这儿洗桑拿,也算是全世界最浪漫的沐浴仪式吧。 晚上,娜佳和叶蓓住一屋。娜佳的汉语非常流利,在她的描述中,她和杨国梁的爱情荡气回肠,感天动地。 1992年10月,32年之后,娜佳万里迢迢来到了杨国梁的家乡,多方打听,也没得到他的一点消息。原来,1985年9月,杨国梁从监狱提前释放出来后,觉得无颜见家乡父老乡亲,只好改名换姓,来到了离家乡200多公里的青弋江畔的花溪镇,找到了中学时的一位同学。这位同学当时任该镇中学校长,见学校英语和理化教师奇缺,便大胆地让他在学校当上了一名代课教师。杨国梁因教学成绩突出,自然有不少好心人为其介绍对象,而他全都谢绝了,他的心中只有娜佳。多年来,他一直过着出门一把锁、进门一盏灯的孤寂生活。有次他去黄山,在天都峰上锁了一把连心锁。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娜佳在黄山锁的连心锁恰与杨国梁的连心锁锁在了一起。 1997年9月,娜佳第二次到北京寻找中国同学,打听杨国梁的下落时,杨国梁则回到了阔别几十年的莫斯科,故地重游,他触景生情,感慨万千,并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娜佳!在两位同学的帮助下,他来到了圣彼得堡,结果却一无所获。 叶蓓急不可耐地问,你们最后到底怎么联系上的呢? 2000年元月,杨国梁从花溪镇搬回了老家。5月6日,他听一位来黄山旅游的俄罗斯记者说,俄罗斯中央电视台开办了一个收视率极高的《寻找你》栏目,并于1999年2月帮助中国的一位老教练寻找到了50年前的恋人,抚平了两位老人半个多世纪的遗憾。于是,杨国梁便写了一封长信寄往俄罗斯中央电视台《寻找你》栏目,他要寻找生命的另一半。栏目主持人阅读信之后,深受感动,连续两天播发了这条消息。当娜佳听到杨国梁寻找她的消息后,高兴得差点哭昏过去。这一年的7月7日,娜佳与杨国梁终于在分别四十年后团圆了。他俩激动得老泪纵横,紧紧拥抱在一起,齐声合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炉火熊熊,在这童话般的世界里,听着童话般的爱情故事,叶蓓此时突然想到《牡丹亭》的故事,这世上至情至爱毕竟是有的。 回国的前一天,杨教授一再做她的思想工作,对她说回国后他们之间的来往不能再如此热络,因为他毕竟是有家室的男人,不能给她什么承诺,走到今天这般光景,也不是他的初衷,希望她能理解他,还是像他以前所说的那样,做真诚的好朋友。杨教授说这番话时,显得底气不足,眼睛一直不敢看她。叶蓓赌气地去了厨房,和娜佳她们呆在一起,直到吃晚饭时,也不理睬杨教授。倒是老大来哄她,说吃过饭后,带她和杨教授一道去镇上马戏团看杂耍。老大的样子,像个工作量超负荷的中学教师,清瘦的脸型,下颏尖削,板寸头,衣服穿的像个农民,一路走一路收藏俄罗斯的民间艺术品,对俄罗斯画家的作品钟爱有加,走一处买一处,已买了十几幅。他们这个三人团很有趣,杨教授西装革履,老大乔榛布衣布鞋,叶蓓在室内爱穿中国旗袍。娜佳和女房东对叶蓓穿的旗袍赞不绝口,竖着大拇指说真美,真漂亮。 回国后不久,杨教授又要去香港参加一个学术会议。 叶蓓约他见面,他却找理由拒绝了。 叶蓓想,从此以后他可能不再理我了。想到要与杨教授分手,恨不能买一瓶安眠药来吃了,人一死,什么也不知道,晚上再也不会有孤衾独眠的难熬了,但是妈妈怎么办呢?可怜的妈妈一旦失去爱女,她还能活吗?为了妈妈,她也只好暂且苟活下去了。 第十七章 烦恼丝 庄梦蝶在丈夫走后开始清扫他的书房,她总是在丈夫外出时对他的书房进行清理整顿。她不让钟点工打扫杨教授的书房,因为只有她才知道杨教授随手摆放的图书资料应该怎样归类。清扫整理完毕后,她去盥洗室冲了个澡,然后打开丈夫给她买的那些护肤品,按照说明分别涂抹在眼部、脸部和颈部。她知道这些东西很贵,但没想到贵得那样离谱。昨天她去华侨商城,一看标价,心痛不已。回家后,她把丈夫所购的护肤品列了一张表——眼部紧致精华素15g690元 护肤精华霜30g1580元 护肤面膜6片690元 轮廓紧致精华30g1380元 丈夫真舍得下手。回想十年前,夫妻二人领了孩子上街,10元钱买只太空气球也要盘算半天,惹得女儿骂他们“各墙(吝啬)鬼”。如今丈夫真是财大气粗啊。难道他忘了二十年前,每顿只吃两分钱菜金的苦日子吗?就为了那几条皱纹和多出的一点脂肪,值得花这么大代价吗?这不是拿着钞票往水里扔吗?一个已过不惑之年的女人,靠涂脂抹粉能扮靓么?丈夫却对她说,这是一套护肤品,并不是化妆品,最适合你这样年龄的人用。庄教授还是心痛那几千元。杨教授说,看来我是马p拍到马腿上了。庄教授就笑,说你的一番美意我心领了,以后可不许再乱花钱了,我都这岁数了,任什么神仙水也抹不出青春和美丽来了。谁让你娶了我这样的丑老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换,男人四十一枝花呀,你上午和我离了婚,下午就有成排的姑娘找上门。杨教授正色道,看你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吗?说得庄教授抿着嘴笑。 庄教授对自己丈夫是放心的。去年,他和同事去海南参加学术会议,住在三亚的碧海蓝天宾馆,深更半夜有小姐找上门来,面对女孩肆无忌惮的挑逗,吓得杨教授逃到隔壁同事的房间,那女孩不依不饶竟然也追到隔壁,这一下他不再怕她。他摆开课堂上给学生讲课的架势,从思想道德修养讲到电影《画魂》里的张玉良,他说你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去找一份工作,或者去读书也好,为什么要这样践踏自己的人格?女孩仿佛被他的说教所打动,嘤嘤啜泣着说她原本也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好女孩,只因受到禽兽不如的继父的蹂躏,才逃出家门沦落风尘。她说先生看样子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我告诉你这一切,是希望你伸出援助之手,帮助我凑足路费,明天我就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找一份正经的事做。同事汪教授说你别理她,这样的故事都被她们编烂了。他虽然不会傻到完全相信她的话,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千元。女孩子接过钱后信誓旦旦地对他说,从此以后再也不过这种肮脏的卖笑生涯了。结果是,第二天晚上,他们在海滩上又看见了她,她像水蛇一样缠住了那个膀阔腰圆大腹便便的老外。她还对他送飞吻。汪教授幸灾乐祸地对他说,你能把她改造成张玉良吗?汪教授回来后把这一段添油加醋地学说给同事们听,大家除了嘲笑杨教授的冬烘外,还着实替他可惜那白白送出去的一千元,说不如捐给希望工程好。 以节俭闻名的庄教授,并没因那一千元而责怪丈夫。一个男人,能面对美色拒绝诱惑,这价值,是区区一千元可以衡量的吗? 有时,杨教授会带他的女研究生上家里吃饭,庄教授心知肚明,很配合地做出夫唱妇随与丈夫相亲相爱的样子来,女研究生从此退避三舍不再存非分之想。 如今,这样的好男人上哪儿去找? 庄梦蝶庆幸自己没看走眼。当年的杨末子,黝黑精瘦,夏天穿一件白色变成灰黄色的确凉旧衬衣,冬天是一件对襟蓝土布棉袄,成天背着一只洗得发白的草绿色书包,一只吃饭兼喝水用的搪瓷缸挂在书包带上。他整天除了上课就是泡图书馆,晚自休结束后,还站在路灯底下百~万\小!说,常常要到十二点以后才回寝室睡觉。上食堂打饭,每顿买的菜都是两分钱的青菜或萝卜。有时,班长乔榛会买一份红烧r换下他的萝卜,说杨末子你别成天吃萝卜了,再吃,你都快成小萝卜秧了。庄梦蝶觉得杨末子纯朴可爱,是个可造之材。她就这样爱上了比她小两岁的杨末子。想不到她还真选对了一只潜力股。毕业前夕,庄梦蝶和杨末子确定了恋爱关系。杨末子留在母校继续读研,庄梦蝶则分回苏州大学当教师。两年后,杨末子研究生毕业也分到苏州大学。不久他们结婚了。婚后住在单身教工楼里。那时,庄梦蝶最大的心愿是有一套带厨房和卫生间的房子,卧室和书房可以分开来,让丈夫有一张安静的书桌。可这样的梦想太奢侈,他们在那间朝北的八平米的房间一住就是五年。他们的女儿丫丫就是在那儿出生的。杨末子后来又考回母校读博士,她一人带着女儿,省吃俭用加上娘家的有限资助,终于度过了那段最艰苦的日子。 那时,庄梦蝶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有朝一日会拥有两套住房。那时的顺口溜是“傻的像个博士,穷的像个教授”、“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那时她指望将来能过上的好日子,就是住在两室一厅的新工房里,能给女儿买她所喜欢的玩具,能时不时地让小馋猫进肯德基打打牙祭,能给丈夫买一套名牌全毛西装,添一台386的台式电脑。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是个突飞猛进的时代,多少个想不到都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现实。丈夫博士毕业后评上了副教授,两年后又破格升为正教授。他们从单教楼一下搬进孔副司巷三室一厅的教授楼。1999年5。19行情暴发时,她当机立断把家里所有的存款都购买了股票,2001年7月她抛出所有的股票,在园区的都市花园预订了一套150多平米的“银色贵族”小高层。 庄梦蝶教授从此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 庄梦蝶教授属于传统型的知识女性,平常的穿着很朴素,对于外在的东西不太看重。年轻时看见别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也曾心动过,但因经济拮据,万事当先以丈夫和女儿为重,从不舍得在自己的穿戴上乱花钱。后来经济条件好转,加上杨教授的弟子们逢年过节不仅送烟酒还送购物券,衣橱里也有了高档羊绒大衣和名牌女装,但颜色都是藏青深灰浅灰和黑色,哪天穿件颜色鲜亮一点的衣服出门倒觉得浑身不自在。 妹妹曾苦口婆心地劝她去美容院做皮肤护理,她说她追求心里美。妹妹说,男人就爱女人的一张皮,他们可不管你心里美不美。她说,那都是浅薄之徒,你姐夫决不是那样的男人。妹妹说,我姐夫也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爱漂亮女人的,如果你能从里美到外,那不是更让姐夫喜欢吗?她说,我们老夫老妻已过了这么多年,谁也不会嫌弃谁。妹妹说,婚姻不是保险箱,你不能掉以轻心,现在的女孩子,专门瞄准功成名就的中年男子放电。她笑着说,事实证明你姐夫是刀枪不入的金刚罗汉,她们再放电也击不倒他。妹妹说,你就那么相信姐夫?神仙也有动凡心的时候呵。她笑着说,神仙一旦动了凡心,连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也管不住,何况我一俗世女子。革命要靠自觉性。再说了,你姐夫不会因为我变老变丑就变心的,我也从未漂亮过,要变心他早就应该变了。妹妹说,现在的社会在变,人的思想也在变,你不能以不变应万变,否则,总有一天要吃亏的。 庄梦蝶不以为然,妹妹毕竟不比自己了解杨末子。 今天,她拿了丈夫给她买的那条铂金项链,对着穿衣镜戴上。她发现自己的颈上真的有了很深的几道皱纹。 她久久地打量着镜子中的那个女人,不由惊讶地想,这难道真的是自己?你看她的脸蛋和身材,要形没形,要款没款,眼睛鼻子嘴巴都长得那么普通,普通得令人生厌。她记得她少女时代也曾有过娇小玲珑的身材,她的下巴尖尖的,细长的眼睛亮晶晶的,两颊有着淡淡的红晕,乌黑的齐耳短发配一副银边眼镜,说不上十分美丽,却也显得端庄文雅。再看看现在的她,尖尖的下巴变成了r嘟嘟的双下巴,曲线玲珑的身材几乎变成了一只面粉袋,乌黑的头发染上丝丝银色,深刻的鱼尾纹破坏了原本秀气的丹凤眼。 让你心爱的丈夫每天看着你这副苦大仇深的面孔,你对得起他吗?难怪他要替你买化妆品了。 在丈夫的眼里,她是怎样的一个妻子呢?能干善良温柔体贴,毫无疑问这些她都做到了,但她美丽吗?丈夫需要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吗?答案是肯定的,否则,他为什么要给她买这么昂贵的世界名牌化妆品呢?他希望她变得美丽一些。 她对自己说,庄梦蝶,你不应该这样小气,为了换回青春的容颜,花再多的钱也值。她拿起电话拨到妹妹家,她要加入她们的美容会所。 为了丈夫,她决心改变自己。 每天早晚,她都严格按照程序做面部清洁和护理。每星期还去一次美容院。妹妹又好说歹说说动她去针炙瘦身。一段时间后,庄梦蝶教授觉得效果显著。她脸上的皮肤变得光洁细腻,眼角的鱼尾纹也开始淡下去。身材由上下囫囵吞的一只面粉袋恢复得凹凸有致。在妹妹的陪同下,她又去“烦恼丝”理了个新发型,并局了油,是红铜色的那种。发型师说与她的肤色很相衬的。隔壁座位上的女孩夸她气质好。她礼貌地笑笑。她心里明白,像她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材,这样的容貌,人家夸你气质好是最大的恭维了。到她这种年龄再来打扮,有点亡羊补牢的感觉。看人家青春靓丽的女孩,怎么打扮怎么好看。她的肌肤,像一块年代久远的古玉,晶莹温润;绸缎一般光亮柔滑的长发,是一面青春张扬的旗帜。她的一颦一笑,像春水微澜秋月无边,这样的女孩不让人爱都很难。世界是属于她们的。 同事们却惊诧她的变化,有人说她一下年轻了十岁。 她问丈夫怎么样。 杨教授说什么怎么样。 她说你买的化妆品呀,有效果吗? 杨教授说很好很好。 庄梦蝶觉得丈夫并不在乎她的改变。他心不在焉地敷衍她。庄梦蝶觉得丈夫变得好奇怪,整天神情恍恍惚惚的,在书房里呆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想丈夫可能是又有了新的课题,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每当他脑子里有了新的思路时,他就显得魂不守舍,他想的全是他的那些新问题。 庄梦蝶自从生下女儿后就调整了自己的位置,她不再企图与丈夫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她与丈夫比,已经落后得很远了。为了让丈夫没有后顾之忧地冲在学术最前沿,她把所有家务都揽在自己身上,包括每晚陪女儿做作业。她是一个职业妇女,她又是一个贤妻良母。她爱她的丈夫,当杨教授还是杨末子时,她就爱上了他的纯朴、聪明和韧性,现在丈夫已成为风度翩翩的著名教授,她当然更爱他了,因为他不仅是著名学者和教授,他还是她宝贝女儿的父亲。他们相濡以沫二十年,携手走过了一段艰辛的岁月。他们没有理由不相爱。当然,这种爱已不是激情澎湃的性的吸引,这种爱是家常的,平和的,温馨的,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只有这样的爱才真实,才可靠,才能弥久尤坚。 有一次,同事们聚会,餐桌上有人念一首顺口溜:握着老婆的手,好像右手握左手。一桌子人便会意地放声笑起来,这是基于人家对该顺口溜的一致理解——感觉准确,描述到位。庄梦蝶没笑。男人们忙说闹着玩别当真。庄梦蝶认真地说:最妙的就是这“右手握左手”。第一,左手是最可以被右手信? 第 8 部分 欲望文 第 9 部分 轻解罗衣 作者:肉书屋 第 9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恍Αd腥嗣敲λ的肿磐姹鸬闭妗w蔚险娴厮担鹤蠲畹木褪钦狻坝沂治兆笫帧薄5谝唬笫质亲羁梢员挥沂中爬档模坏诙笫趾陀沂直舜硕际亲约旱模坏谌鸬氖秩卧趺唇心阌湓眯朔芑攴善巧3蠖际强梢运k值模挥凶笫郑四憔筒腥绷耍遣皇牵恳蛔雷幽腥硕寂宸圃匏睦斫馍羁潭赖剑蔚厮担河惺裁瓷羁潭赖剑环粱厝ツ罡忝歉髯缘睦掀盘此撬敌┦裁础?br / 她认为,她就是丈夫甩不开的那只左手。 她想,正是因为丈夫爱她,希望她青春永驻,才给她买了这么高级的护肤品。她哩,自然因为她爱丈夫,她才违背自己的意愿来花时间使用这些护肤品。她不是一个自恋的女人,她的打扮完全是为了丈夫,为了她心爱的男人。 杨教授日记之五 星期二 老婆,我对不起你!我和你是同过甘苦,共过患难的夫妻,何况,我们还有一个女儿;何况,我还是一个特别念旧的人。我痛恨我当初的失落和迷茫。我老婆是一个文雅、善良而且很实在的女人,换句话说,是一个很适合做老婆的女人,是我感情不专一,是我自做多情拈花惹草,可是,事到如今,我又能怎样?对她我满怀愧疚,她能理解我,能原谅我吗? 第十八章 爱就爱了 杨教授去香港一个星期,让叶蓓觉得好像等待了一个世纪。好在杨教授回来后,第二天就约她在吴宫。喜来登的萃英廊喝下午茶,那是一处幽静的所在,能欣赏瑞光塔的日落景致。每当沐浴在晚霞之中,心境总会无比透澈清朗。 杨教授对叶蓓说:“一周来我想了很多,但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我无法给你承诺,也无法斩断对你不绝如缕的思念。” 叶蓓说:“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呢。” 杨教授说:“我是想那样,可又做不到。” 叶蓓说:“临走的那晚你为什么失约?” 杨教授说:“那天晚上我在马路对面一直看着你,看了很久很久,但最终我走到你店前又折回去了,因为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而我又是那么地爱你……” 叶蓓说:“我不会向你索求什么,只要你爱我就行了。” 杨教授握住她绵软的小手,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叶蓓的眼眶里早就含了一包泪。 杨教授把她的手贴着自己的面颊,叶蓓感觉到他的脸颊滚烫滚烫的,他的眼里闪烁着赤热的两团烈焰。 她也定定地望着他,一直望到他的心底。她觉到了他的心痛,锥心刺骨地痛,她的心也就痛并快乐着。痛是因为感觉到他的深深的痛苦而为他痛苦,快乐却是偷偷地埋藏心底。漂亮女孩从小到大不缺少男人的追捧和呵护,但有一个自己深爱着的男人这么在乎自己,这种感觉非同一般。 杨教授却又把她的手移到唇边,依次热烈地吻着她那玉葱一般的五根手指,直到侍者过来续水,才放开。 叶蓓说:“答应我,以后再也别想着当逃兵了。” 杨教授点点头说:“我也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 他们在轻柔的音乐中喁喁私语,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 过了很久,杨教授从登喜路的手提包里,拿出一款镶着朱红色玛瑙的八角形银质首饰盒,叶蓓知道这是价格不菲的西班牙产品,那许多不厌其烦的精致当中,是独具匠心的艺术菁华。打开盒盖,紫红丝绒衬着一条铂金镶钻石的项链。细心周到而又有品位,这大概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吧。叶蓓觉得杨教授是很在乎她的,否则怎么会给她买如此贵重的礼物? 叶蓓一下午的心情和天气一样好得万里无云。欣赏着落日晚霞,就好象在读一本寓意深刻的书到最后,当你仔细边读边品时,顿然悟出:人有拥有,也有失去。失去其实也是一种美丽。失去了落日夕阳,可以欣赏满天的繁星;失去了绿色,可以得到丰硕的金秋。生活,需要享受拥有的喜悦,也应享受失去的美丽。 晚上他们回到“春船载绮罗”。 小明给他们泡了一壶香茶。 她对小明说,你回去休息吧,我在店里看着。 小明走后,她关了店门,和杨教授来到二楼。 他俩都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相互搂抱着倒在那张贵妃榻上。 他嘀咕着,“蓓蓓,你实在太可爱了。你让我怎么说你呢?我完完全全成了你的俘虏。我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一周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 她嘟着嘴说:“这难道不好吗?你不开心?不向往?”叶蓓嘟着嘴的样子真好看。r嘟嘟的,滋润,饱满,性感,像一朵含苞欲放的月季。 杨教授忍不住又亲了她一下。 “你的皮肤真好,摸上去真舒服。过去百~万\小!说上用‘美如凝脂、粉妆玉琢’之类的词来形容女人的肌肤,只当是文学家的夸张,不曾想,世上竟有你这样玉一般温润的妙人儿,比书上写的好十倍。” “是吗?不过,我喜欢听。”叶蓓说着,又捏了捏他的鼻头。 杨教授说:“蓓蓓,你在乎一个人在乎得太死了,让人窒息,让人想逃跑,可跑不远,又给你牵回来了。你真是太神奇了。你是我的拴马桩。” 叶蓓说:“我要永远拴住你,让你一步也不离开我。星期天你带我上什么地方玩呢,我们去钓鱼好不好?或者去太湖西山岛,那儿的农家饭可是特别好吃的。” 杨教授说:“真是个贪玩的丫头。星期天我没空,还是改日吧。我们课题组要开碰头会,项目攻关已到关键阶段,大家都要全力以赴。” 叶蓓转过身,背对着他。 杨教授看她肩膀抽动着,知她又哭了。他搂过她,说:“都依了你,别哭好不好?你的眼泪就像黄梅天的雨,没完没了。” 叶蓓破涕为笑,“我不是拖你后腿不让你工作,我是想试试你到底有多爱我,能不能为了我放弃一切。” 杨教授觉得叶蓓真是个孩子。惹人怜爱的孩子。 “我得走了。”杨教授边说边穿衣服。叶蓓搂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嘛。” 杨教授只好哄她,“明天我会再来的。” 叶蓓还是不肯放他走。 杨教授只好把穿好的衣服又脱下。 他们在那张妃色贵妃榻上云翻雨覆,四周是光鲜夺目的各种丝绸,叶蓓像一个水妖,雪白的躯体和飘柔的长发流转百媚千娇。 两人又是一番缠绵,不觉已过了午夜一点。 杨教授又一次穿上衣服,叶蓓依然不舍地双臂搂住他的脖颈,含泪对他说:“你为什么不能陪我到天明?” 杨教授对她说:“因为我是个已婚男人,没有自由身,虽然我一万个愿意陪伴在你身边,但理智告诉我必须回到法律规定还是我妻子的她的身边去。” 叶蓓说:“如果这样,你应该离婚才对。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人生的坟墓,难道你一个活生生的人愿意呆在坟墓里?” 杨教授说:“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人的感情很复杂,我对妻子虽然已没有爱情,但还是有感情的,我不能伤害她。她曾为我付出太多。” 叶蓓冷笑一声说:“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背叛她,一边和别的女子寻欢作乐,一边高唱什么对发妻的感情。你不觉得这是很无耻的行径?你同时伤害了两个女人。” 杨教授说:“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别无选择。” 叶蓓说:“真搞不懂你们这一代人,夫妻两人长年累月连爱都不做了,那还能叫夫妻吗?还有必要非捆绑在一起过日子吗?你为什么就不能解脱出来,与自己想要的女人结合呢?” 杨教授说:“这事我要好好想一想,你也别太心急,得有个过渡阶段,让她有思想准备。” 叶蓓说:“我不是非要你离婚不可,我只是希望你能完完全全属于我,那一纸婚书我是不会看重的,我只要你能够整夜留在我身边。” 杨教授说:“我何尝不想?但法律不容我这样做,舆论也会谴责我,我内心也很矛盾,一个中年男人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 叶蓓捂住他的嘴说:“你不用再说了,你回去吧,我理解你,我只需要完完全全得到你的爱,其它的东西我全都不在乎。” 后来她回想,这一段爱情是奢侈的,从一开始就是幻觉,所有的幻觉堆积在一起,糅合了她过往的回忆,仿佛那水中舞动着的红灯笼,里面肯定藏了一个诡异的灵魂。 她常常会在深夜突然醒来,静谧的黑夜让她莫名的恐惧,她开始害怕这个男人会离她而去,像伟一样,像父亲一样,她不顾一切地想抓住一点什么。只有在睡梦中她才会完完全全地拥有他,和他赤l着纠缠在一起,她不想醒来,她渴望快乐,她太爱他了,她害怕失去,她想抓住他,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于是她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深夜里拨他的号码,她对他说话,她叫他“袜子”。她说袜子,我是如此地爱你,我害怕失去你,我知道,终有一天我是要失去你的,可是为什么呢,我是如此的爱你啊。 她在黑暗中哭泣,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像她的母亲,那个独守空房的女人。 他在北京或者深圳,有时在乌鲁木齐,有时又在苏北的某个城市,他迷迷盹盹地对她说,乖宝贝,别哭了,好好睡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有时,他会提前一天回苏州,为的是能与她彻夜缠绵。 她在他回来的日子会打扮得很精致,薄施一点脂粉,香奈尔的粉底y和几款调和在一起的胭脂,看上去好像没有化过妆一样。她懂得,女人的青春,只不过是几个易逝的粉红色的瞬间。她要让这妩媚的娇嫩紧紧攫取一个男人的心,在他心底绽放成永不凋谢的绚丽。 他和她略略寒暄,相拥着来到二楼,他开始疯狂地吻她,熟练地从背后解她胸衣的搭扣,将她的玉体横陈在妃色的贵妃榻上,他赤l的身体俯下来,接触到她冰凉晶莹的皮肤,情欲汹涌地覆盖了他,他一次又一次的进入,猛烈而温柔。她听见自己的呻吟,一浪盖一浪的呻吟,将男人的情欲煽动得空前高涨,黑暗中她端详着他的被情欲覆盖的脸。她想她要记住这一切,记得他们的汗水是怎样从皮肤里渗出来,又是怎样的一层层干掉,停下来就睡着了,醒过来再做,如此重复,永不休止。 那样的夜晚值得她一生珍藏在心底。 她抱衾孤眠,回想昨夜的激情却怎么也不能相信,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这只是梦而已,梦醒了,船也就搁浅了,彼岸的风景依然旖旎,可是已经遥不可及了。 杨教授日记之六星期三 每次,当激情一泻如注后,便只剩下无边的寂寞、恐惧和罪恶,我真的很难去拒绝她,这其中可能也有生理上的因素在里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下定决心不再与她纠缠在一起,可面对她的眼泪,我束手无策。我确实是伤害了两个女人,但我怎么办呢?我的灵与r无法合二为一,我也无法走出这一片感情的泥淖。 第十九章 寂寞如此妖娆 昨夜下雪了。 清晨,屋里有雪映进来的光亮。 这一次回苏州,盛贻芳先生住在七姑的老屋。 清早起来,拉开窗帘,只见花坛里的假山、石笋都落满了雪,微风过处,引得旁边几丛细竹负雪轻吟。最可爱的数腊梅树上沾雪绽放的耀眼花朵。石榴、紫藤和樱花树的枝条上,也压满了雪。极目远眺,往日喧嚣的古城在白雪的映照下,显得空旷而静穆。 盛贻芳先生好像回到了少年时代。 她看见她与楚风手牵手走过花园,她采一枝含雪的梅花,擎在手里,风吹过来,她的长围巾飘在背后。 听梦蝶对她说,这几年,苏州下雪的天气越来越罕见了。丫丫前天去南京参加全省中小学生文艺会演,恰巧碰上了下雪天,而且下的是鹅毛大雪,小家伙兴奋地打电话来向妈妈描述南京壮观的雪景,什么“银妆素裹”、“山舞银蛇”,课本里的词全用上了。其实,梦蝶告诉她,在她小的时候,苏州的冬天也常有雪景看。 盛贻芳先生看见庭院的雪地里,一会儿走过的是她自己,一会儿走过的是梦蝶,一会儿走过的又是梦蝶的女儿丫丫。 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如许年。她从一枝花似的少女,成为发丝如雪的老妇。 她回到苏州,就是想再看一眼年轻时的恋人。他这一生,过得幸福吗?前年苏州昆剧团去美国纽约演出,她以为楚风会去的,特意买了票去看,可是他没去。1983年七姑仙逝她来奔丧,但那次也没见着旧时恋人,因他带团去了国外演出。这次来苏州,两人终于见面了,千言万语,不说也罢,只要你过得比我好,我就开心了。他们各自都成家立业了,家庭生活也算幸福美满,但初恋毕竟是甜蜜的,越到老越难忘,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情都淡漠了,少年时的点点滴滴却不时萦绕心头,就像昆曲的余音缭绕,久久不散。 往事如烟。 她与他同唱《游园惊梦》,杜丽娘、柳梦梅的情爱通过水袖的相搭厮磨,配合舞蹈走步来表现得绾绻缠绵。先是以扬袖、翻袖来展现乍见的惊喜,接着以穿袖、搭袖传递两情相悦,直至“我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缠绕的水袖拉扯出一段连死亡都分不开的至情。皎洁的月光,在宣纸一般的云墙上,将摇曳的竹影筛成动人的水墨,就在此时,又添了一声青蛙自荷叶上跳入水中的响动。欣赏园林之境,不是用很细微、很淡然的心态,是无法进入角色的。欣赏昆曲,又何尝不是如此。要知道,昆曲唱演和欣赏的最佳形式,从来就是粉墙花影,笛箫鼓板,三五知己,花前品茗,梅下饮酒,箫竹盈耳,拍曲应和,情兴倍添。昆曲清唱和表演艺术,在它的形成阶段并非剧场艺术,而是园林里的艺术。她在美国的家中,也是植了一片竹,一池荷,粉墙上月影疏离,“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庄梦蝶拿来一件羊绒披肩替盛贻芳先生披上。 盛贻芳先生恍如从梦中醒来。梦蝶,小时候我们常在这儿堆雪人打雪仗,七姑和七姑父特别喜欢我,我最淘气了。 老先生说着,如少女般羞涩地一笑。 庄梦蝶说,我和哥哥小时候也喜欢打雪仗堆雪人。记得有一年雪下的特别大,父亲领着我和哥哥在雪地里堆雪人,我穿一件粉红印花的棉褛,头上戴着妈妈亲手编织的大红绒线帽,用冻得通红的小手给雪人按上两粒黑炭当眼睛。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哥哥,在雪地里像一只撒欢的小狗,跑前跑后,上窜下跳,兴奋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最后他终于找到了武器,用一团团雪向我进攻,我也兴高采烈地应战,父亲也加入进来,一会儿帮我,一会儿又帮哥哥,我和哥哥联合起来向“叛徒”父亲猛烈开火。三人混战一团,打得不亦乐乎。 庄梦蝶这样说的时候,仿佛又看见祖母抱着铜手炉,在窗口望着他们笑。 祖母的头发白得像银丝一样,闪着华美的光泽,脸色白里透出红润,五官是那样的秀丽,合分寸。她美得很安静。在雪光的映衬下,她的容颜就像一尊白玉大理石雕塑,显得高贵,尊严而有质感。她穿着蓝灰对襟罩衫,立领,盘扣,戴着深蓝色的开士米围脖,脚上穿着黑色直贡呢四片瓦的棉鞋。 祖母总是宽容地笑着,脸上洋溢着d悉世事的祥和慈爱。总之,这完全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能看出来的,她不在市井中。光只是那美。她从来就是美的,难能可贵的是她把这美维系了一生。她的丰采神韵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流逝,她的矜持高贵是发自内心的,不会因世事的改变而改变。市井女人没有这样的美法。千篇一律的家常日子,慢慢地毁了所有的小家碧玉,使她们没有了出水芙蓉的清纯,身上沾满油烟味,声线变得粗糙,容颜枯皱得像干菊花。她的祖母却把金枝玉叶的绝代风华演绎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那时,祖母每天读书看报。冬天,在天井里晒着太阳,戴着老花镜看恩格斯的《哥达纲领批判》和《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老太太还爱看鲁迅先生的文章,最爱看的一篇,题目是:从盛宣怀说到有理的压迫——盛氏的祖宗积德很厚,他们的子孙就举行了两次“收复失地”的盛典:一次还是在袁世凯的民国政府治下,—次就在当今国民政府治下了。 民元的时候,说盛宣怀是第一名的卖国贼,将他的家产没收了。不久,似乎是二次革命之后,就发还了。那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袁世凯是“物伤其类”,他自己也是卖国贼。不是年年都在纪念五七和五九么?袁世凯签订过二十—条、卖国是有真凭实据的。 最近又在报上发见这么一段消息,大致是说:“盛氏家产早已奉命归还,如苏州之留园,江y无锡之典当等,正在办理发还手续。”这却叫我吃了一惊。打听起来,说是民国十六年国民革命军初到沪宁的时候,又没收了一次盛氏家产:那次的罪名大概是“土豪劣绅”,绅而至于“劣”,再加上卖国的旧罪,自然又该没收了。可是为什么又发还了呢? 第一,不应当疑心现在有卖国贼,因为并无真凭实据——现在的人早就誓不签订辱国条约,他们不比盛宣怀和袁世凯。第二,现在正在募航空捐,足见政府财政并不宽裕…… 祖母看到这儿总是笑出声来,她说鲁迅先生真是一个幽默的斗士。 祖母躺在那把红木摇椅里,摇椅靠近窗边。不读书时,她会立在窗边久久地看着窗外。窗外的天井里有三棵树,一棵石榴,一棵柿子,一棵腊梅。石榴树柔弱得很,像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妇人,结的小石榴倒是很好玩的,黄绿色的皮很光滑,剥开来看里面亮晶晶的,真像旧时人形容的美人洁净的玉牙。柿子树颇有几分伟丈夫的风采,树干笔挺刺向天空,结的柿子不大,但很清甜,那时一到柿子熟,一些顽皮的小孩和贪嘴的大人总会去采,或是直接爬上树去采摘,或是用竹篮绑在竹竿上,前面再用铁扦子弯个钩,在树底下勾摘柿子。那时听到楼窗外人们喧闹着采柿子的声音,祖母会推开窗,对躲在树丫枝上的人,用夹着上海口音的苏州话说:勿要才(全)采脱,靠近窗盘的两三只挺(留)了嗨,让我看看。梦蝶那时真弄不懂,看有什么看头,还不如采了吃掉,因为看不了几天,它就熟透掉到地上,一滩烂泥,不好看也不好吃了,反倒可惜。井边那株虬枝突兀的腊梅,是祖母的最爱。下雪天,祖母要下楼去剪梅花枝,父亲怕雪地路滑,就代她去剪。祖母站在窗边,指指点点,直到父亲寻到几枝姿势特别好看的才罢休。梅花c在盛井水的瓷瓶里养起来,屋子里就有了一幅图画:满屋是雪映进来的光亮,非常明洁,桌上是很好看且幽香阵阵的腊梅。明净的屋里到处飘荡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这些毕竟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祖母在她高中毕业的那一年过世。那是1983年。那一年她考上了北京著名的大学。接到通知书,祖母虽然也为她高兴,但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激烈。祖母的脸上永远含着那种d察一切的明净的笑容。曾经沧海难为水。祖母的一生有太多的秘密。如果像坊间流传的那样,她的爱情比《梁祝》,比《罗密欧与朱莉叶》更让人扼腕叹息。得到祖母病危的电报梦蝶正在洗头,一个月的军训刚结束,明天就要正式上课了。她跟辅导员请完假就直奔火车站。等她回到家,祖母已穿好寿衣躺在灵堂里,来吊唁的人很多,有特地从美国和港台赶回来的亲戚,有省政协和市政协领导,还有对台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梦蝶跪在祖母灵前,拉着祖母的手哭着说,好婆好婆再过两个月腊梅就会开花了,我去给你剪,你醒来看看,你快快醒来呀。祖母走后,天井里的那株腊梅三年没开过花。有关祖母的故事却生长得枝繁叶茂。 旧上海的十里洋场,提起盛家七小姐,几乎无人不知。她的父亲是清末的一位大官,曾先后经手创办了轮船招商局、电报局、铁路总公司、中国通商银行、华盛纺织总局等现代化的实业。在苏州的产业也不计其数。家眷都住在静安寺路占地数十亩的花园豪宅里。这幢花园别墅解放后曾做过某国的领事馆。 父亲去世时,七小姐才16岁,正是豆蔻年华,清纯得如出水芙蓉。其时宋公子从美国留学回来,这位18岁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的天才少年,赴美四年取得了哈佛大学的经济学硕士学位和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海归宋公子担任了汉冶萍公司总经理的英文秘书,经常出入盛府,由此结识了七小姐。宋公子不仅主动担任了七小姐的英语教师之职,还经常向她讲述大洋彼岸的异国风光和风土人情,尽可能地显示他的博学,很快赢得了七小姐的倾心。可是事情并非如宋公子想的那么罗曼蒂克,七小姐的母亲庄夫人硬是不允这门婚事,因为那时两家的地位非常悬殊。盛家虽然失去了老太爷的支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上海滩仍能呼风唤雨,而宋家则是传教士家庭,老百姓称其为拉洋风琴的,宋公子虽有洋博士学位,却只是个小秘书,如何能般配? 1923年2月,广州陈炯明兵变被平定后,孙中山先生从上海前往广州重建革命政权,急需各方面人才。宋公子由二姐引荐,被孙中山起用从而步入政坛。 那天,宋公子手里捏着3张开往广州的船票,把七小姐和她的妹妹八小姐约到了杭州西子湖畔,他劝两位小姐跟他同去,说革命一定会成功。八小姐讥笑他说,怎么,你还想拖两个人走呀。七小姐虽然深爱宋公子,但不敢违背母命,心里很难受,泪也只能往心里流。西子湖畔的早春二月,柳枝才吐出绒绒的一片嫩黄,断桥边的老梅上还残留着几瓣不忍离落的余香。七小姐强作笑容掏出一把金叶递给宋公子说,你还是自己去吧,我在上海等你回来。宋公子收下金叶,握了七小姐的双手不肯放开。这长堤诀别的一幕,让宋公子刻骨铭心一辈子。 y差阳错,后来宋公子娶的是另一位豪门千金。 七小姐直到32岁才与表弟庄明结婚。 抗日战争胜利后,已成大人物的宋公子与七小姐见面,是在七小姐的二哥家里,吃饭时七小姐坚持要回去,她说我丈夫还等我回去吃饭呢。大家怎么劝也留不住。昔日的宋公子有感而发泼墨挥毫书刘禹锡诗一首:“春风杨柳万千条,二十年前旧板桥。曾与美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后来她最疼爱的侄子因叛国罪被判刑入狱,嫂子在她面前长跪不起,她百般无奈只得给行政院宋院长打电话,宋一口应承,她说我想明天跟侄儿一道吃饭,宋说你放心,明天中午你就可以实现这一愿望。 从七小姐开始,盛家女儿的婚姻总是不能完满。七小姐的侄女盛贻芳,与苏州楚家少爷楚风在苏州读的同一所小学,后来去上海读的同一所中学,大学都是读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说是天赐良缘。谁知两人一生竟是南辕北辙。楚风参加了新四军,盛贻芳跟随父母去了美国。才子佳人隔着一片汪洋大海,红颜老去,风华渐逝,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两人再度见面,前世今生缥缈得像一个旧梦,旖旎,悠长,不绝如缕。当初如花少年可谓笙箫鬓影,歌吹拂天,那是怎样的繁嚣与热闹啊!但如今那些轻盈的,那些依依惜别的脚步声,连同那些飘逸的水袖,都渐渐远去,只剩下一串串明亮的水磨腔的余韵,像秋日荒原上的一束野菊,还在两位老人寂寞的灵魂深处,摇摇生动。 盛贻芳立在老宅的窗前,着深色旗袍,披黑底红花的丝绒披肩,白发如雪,盘成发髻,眼神清澈如水,神情单纯如少女。庄梦蝶分明看见了去世二十年的祖母,祖母说,梦蝶,去给我折枝梅花来,要那姿势妖娆有态的,就是南面的那枝哦。 她揉了揉眼睛,祖母的脸,从窗前消失了。 那不是祖母,是表姑盛贻芳先生,她从美国来。 第二十章 钻石婚礼 菊美问伟:“生日送你一束花,快说,是要白百合还是黄玫瑰?” 伟赶忙说:“买什么花啊,每天给它换水还不够我烦的。你给我买一扇猪排骨、二斤基围虾、一袋j翅,再买几斤太湖蟹就是了。” 菊美说:“没办法,我就喜欢你这个俗样。走吧,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地方是一个庄园。 这个庄园里种了数不清的花草和树木,开挖了人工湖泊,还有一个高尔夫练习场和网球场,白色的别墅面湖而建。几只个子小巧的滇马散落在草场上。据菊美说,这滇马从云南买过来时仅运输就是大半年,运几十公里就要停几天,以适应一下环境,然后再接着运。别墅旁边拴着两只高大威猛的德国狼犬。菊美停下丰田佳美,拍了拍对她欢呼雀跃的大狼狗的脑袋,领着伟进了别墅的大客厅。管家奉上茶来。吃过茶,菊美又领着伟去玩高尔夫。 晚饭吃的鱼虾是湖里捕捞上来的,鹅蛋也是划着船去湖心的小岛上拣来的,所有的蔬菜都是从地里摘下来的,碧绿可爱,新鲜得如同刚出浴的美少女。 菊美说:“吃吧,都是绿色食品,在城里肯定吃不到的。” 回去的路上,伟问菊美:“这园子得花多少钱啊?” 菊美说:“有限,才3000多万,因为这里地皮便宜。” 伟说:“这才是真雅啊!三千万给这雅托个底!想想如我等又穷又小资的人终此一生,怕也只有这么惊讶一下的份儿了。” 菊美说:“惊讶什么呀,不久的将来,这一切都有你的份。” 伟说:“我知道你们家有钱,但不知道是这么个有钱法啊。” 菊美说:“有钱?在当今中国,这样能算有钱人吗?你知道檀宫的一天是怎么开始的?清晨的鸟鸣将你在150平方米的卧室中唤醒。毕业于starkey国际管家培训学校的管家此时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你可以选择在中餐厅或者西餐厅享用早点。如果阳光充足,你还可以在看起来像漂浮在游泳池的碧波上的阳光屋里享用早点。如果是冬季,你沿路走过的大理石都会有地热系统加热,就像日光洒照过那样。用完早点,你可以在有瀑布和潺潺流水、四季花草盛开的庭院里散步。这里无论屋内屋外,都有24小时电脑控制的灯光设置,使豪宅的夜景如梦似幻。接着你会坐在双层挑空的藏里,拿起报纸,同时打开电视机看早新闻。这时一个电话接了进来。当你拿起话筒时,电视机的音量自动变小。你家里的一切家电都来自世界上各个领域最顶级的品牌,这些品牌的名字普通人甚至闻所未闻。与檀宫比,这农场还值一提吗?” 伟说:“我出身于一个普通的干部家庭,与普通人一样读小学、中学、大学直至研究生,毕业后,找了一份在普通人看来还不错的工作,但我从没想过拥有像你这样的生活,更别提什么‘檀宫’了。人与人,难道生来就不平等吗?” 菊美说:“我爸以前也很穷,在苏纶纺织厂做一名机修工,1988年辞职去海南掘到了第一桶金,然后回到苏州做房地产,这几年,苏州的房价成倍地长,想不发都不容易。” 菊美告诉伟,苏州的房价2001年平均值还是每平方米1700元,到了2003年,市区房价已达到每平方米3700元,2004年更涨至每平方米7000元。这年头,房地产商就像开着印钞机印钞票啊。 伟说:“你爸运气真好。” “他碰到了高人。你的运气也不错呀。” “高人,什么高人?” “一个尼姑,原来是‘云儿和花’的老板娘,现在出家在竹喧庵。” 伟想起深山里的那一片竹林,竹林掩映下的那一座茅屋,茅屋边的那一眼山泉,还有茅屋里的那眼泥灶、那张木床和那卷经书,穿一件青布道袍的清泉,她能为人的事业指点迷津么,她有什么高深的道行呢? “我也说不清,反正我爸就是听了她的话,按她的指点发家的,老爸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每个星期还都去道庵拜访她,每次都带许多高级的素食给她。据老爸推测,她以前可能从事过房地产开发方面的工作,而且运作的手段是大手笔。” “那她为什么要出家呢?是不是因为感情方面的原因?” “这个倒没听说过,只知道她去新疆旅游时出了车祸,整过容,手指受伤且留下后遗症,不能拿捏针线了,所以关了唐装店,把房产归还原主,自己去深山里修行。” “有这种襟怀的人,必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看穿人生的人,世上这样的人毕竟不多。大都是被名缰利索套得牢牢的蝇蝇苟苟之辈。” “怎么,你认识她?” “不认识。” “那我们就不要再谈论她了。亲爱的,你爱我吗,会和我结婚吗?” “我爱你,但不能和你结婚。” “为什么爱我又不愿和我结婚呢?” “因为你是富家千金,而我只是平民子弟,门户不对。” “你是怕别人说你娶我是因为看中了我家的钱吗?” “没错。” “这可由不得你呀,是我要嫁给你的,是我先勾引你的,是我把你从你女朋友手中抢过来的。” “你爸妈也不会同意的。” “这个你放心,我爸早调查过了,对你的家庭和学历都很满意,对你在单位的表现也是赞不绝口,在心里早把你作为庄氏家族的接班人了。” “那你妈呢?” “我妈在澳大利亚,她也没理由反对。我后妈么,她基本没什么发言权。作主的是我大姑,她对你也很满意。” “你大姑是谁?” “庄梦蝶,苏大的教授。我姑父就是杨末子杨教授,很有名吧?” “好像听说过这名字。我们俩门不当户不对,你不怕人家耻笑吗?” “耻笑什么?十年前,我爸也只是个小包工头么,兜里揣一包红塔山是专门敬别人的,自己抽的是飞马。谁生来就是大富翁了?我爸说,凭你的实力,将来一定会发达的。你和我结了婚,有了更好的平台,就能施展你全部的才华了。” “让我少奋斗二十年?” “难道你不愿意?” “愿意首先是因为我爱你。” “爱上一个刁钻古怪的疯丫头,你不后悔?” “在我心里,你是世上最温柔最美丽的姑娘。” “和叶蓓比?” “现在我心里只有你。” “我要你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永远只爱我一个。” “我保证,如果我爱上别人,就让我得艾滋病。不过,我可是穷光蛋一个,你要想清楚,婚姻不是儿戏。如果你一定要嫁我,也成,但要先做婚前财产公证。” 菊美说:“怕你以后成了亿万富翁我要瓜分你的财产?” “我可是为你好。” “谢谢你的美意。” “你下个星期就来嘉美上班吧。” “我的工作辞了很可惜,再说,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 “我爸说了,你一进公司就要委以重任,马上有一个大项目让你挂帅,这份工作可是极具挑战性的哦。” “能不能先透露一点,是什么样的项目呢?” “对房地产商来说,土地比性命还重要,可以这样说,十个房地产商有十一个是靠运作土地发家致富的。就像我们这个庄园,当时一亩地才卖5万元,现在呢,涨到30万元了。这还是在乡旮旯里,如果是在市区的黄金地段,那就翻得更厉害了。万科去年在阳澄湖畔拿了500亩地,今年一转手就赚了1。5亿。这年代赚钱太容易,就看你脑袋瓜灵光不灵光,再加上一点点好运气。” “听你的话,你好像也很精通这一行嘛。” “精通谈不上,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家里做这一行,耳濡目染也成了半个行家,不过只是半瓶子醋。再说我爸也不想让我接他的班,他说我不是那块料。”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跑批地的项目?” “我爸看中工业园区的一块地,现在还是农业用地,生长着绿油油的庄稼,但园区规划中的轻轨将从这块地旁经过,这块地谁拿到谁就拥有了一个聚宝盆,将来的升值潜力不可限量。” “怎样才能拿到这块地呢?我一直是搞广告策划的,对房地产行业,真的一窍不通。” “老爸会教给你锦襄妙计,你跟他学就行。” “我堪当重任吗?” “福安拍卖行的江琦,你认不认识?” “副市长公子,当然认识,我们还算得上是朋友。” “这就行了。你去找他,这项目保准能成功。” “我还是不懂,福安又不是他开的,找他还不如让你老爸直接去找江市长。” 菊美笑着说:“你以为福安的老板是谁,就是江琦啊。董事长安安是他的女朋友,总经理也是挂虚名的,江琦才是福安的真正老板。” 后来,嘉美房地产开发公司从福安拍卖行拍得了工业园区的那块地,但苏州轻轨项目一度暂停,这块土地价格应声下跌,嘉美无法获得原来所估计的利润,而江琦却依然按照原定协议向嘉美索要分成。无奈之下,这个项目的主管嘉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副总经理魏伟只好向有关部门举报。这一份举报信,打破了苏州“百官共廉”的神话,挖出了全国第一贪。 “违规发包工程并从中受贿、违规批地并从中渔利、挪用资金并助子牟利”,这已经成为街谈巷议中江副市长的三条主要“罪状”。违规批地通常的做法是:某开发商先看好地皮,这些地皮通常是原来的农业用地或者工业用地,接下来最关键——“搞定”能转变土地性质的“一支笔”江副市长,由政府出面收回土地,给土地原使用者一定补偿,然后将这些土地的性质转变为商业、金融、房地产开发用地。而福安公司在其中起了“掮客”作用。这幢门面简陋的拍卖行生意一直非常好,开办一年多来,拍卖行的业务总量高达8个多亿。江琦和未婚妻安安,每人开一辆60多万的宝马,而且喜欢把车内的音响调得很高。 伟说,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一种飞扬跋扈的暴发户嘴脸,自己又没什么真本事,全靠一个副市长老爸撑腰。 其实,魏伟更看不惯的是朋友江琦样样抢他的风头,并要胜他一筹。 5月份,同处一城的江家和钮家同日举办了豪华婚礼,钮家包下了吴宫。喜来登的一层楼,江家在竹辉饭店,周围的道路动用了交警限制通行。钮家原来出高价订好的婚礼主持人,是市电视台第一名嘴和最新出炉的水乡第一丽人,但后来两人都表示十分抱歉要为副市长公子的婚礼提供无偿服务。两家的结婚庆典日子撞车,忙煞了许多公司的头头脑脑,慌慌忙忙应酬了这一边,又要急匆匆赶去那一边,有的干脆正职去了那一边,这一边只好副职顶替了。 老泰山事后语重心长地对伟说,孩子你要记着,在中国,要出人头地,要做人上人,你就得做官,做大官。钱,他妈狗p不值;权,才他妈含金量高。你想想,一个r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凭什么一年多时间就做了8个多亿的业务量,还不是 第 9 部分 欲望文 第 10 部分 轻解罗衣 作者:肉书屋 第 10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担蝗a潘韬鹆扛摺d阆胂耄桓鋈槌粑锤傻幕泼就罚臼裁匆荒甓嗍奔渚妥隽?个多亿的业务量,还不是靠她老公公。 伟和菊美的婚宴订在吴宫喜来登,2588元一桌的钻石宴。迎亲车队由十八辆宝马组成,新郎新娘乘坐的是最新款的豪华宾利。 婚礼主持人是临时从东方电视台请来的名嘴小丁和小林,此种场合两人均是老手,一搭一档,亦庄亦谑,上海话的特色搞笑,把苏州人逗得前仰后合。 吃过交杯酒,新娘的礼服已换过七、八套,大红、粉红、浅紫、鹅黄、宝蓝、纯白,每一套都配上不同款式的项链和耳环,让人眼花缭乱。 伟邀了原来公司的同事,威也在其中。 新郎新娘来敬酒,菊美穿的是一套嫩绿的晚礼服,披着同色的长纱巾,脖子上戴着祖母绿的宝石项链,像一棵水灵灵的葱。菊美特别与威碰了杯,笑着问他:“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威说:“快了快了。” 伟劝昔日的同事们畅怀痛饮,对威却是不冷不热。 威偏偏附他耳边问:“悍马h2怎么样,跑起来很威风吧?” 伟说:“也就那么回事。” 威笑了,“人都这样,没得到的朝思暮想,得到了也不过如此。” 菊美看看威,又看看伟,花容顿时失色。 这天,叶蓓收到伟的短信:“站在我旁边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你?” 第二十一章 妻子与情人 庄梦蝶去给丈夫的手机交费,照例要求打印一份通话单,发现有一个号码出现的很是频繁。她顺手拨过去,是一个年轻女人娇柔的声音,这声音她好像有些熟悉。她从自己的记忆中苦苦思索,还是想不起来这个女孩到底是谁。正好妹妹梦兰来玩,她把自己的怀疑说给梦兰听。 庄梦兰让她去找一名私人侦探。 庄梦兰原是振亚丝织厂的一名挡车工。后来她跳槽到一家旅行社做导游,因此认识了日本人藤井二男。庄梦兰长得漂亮,长腿细腰,长发披肩,白净的瓜子脸,妩媚的大眼睛,她的麻烦来自她“沉重的历史包袱”并且“心太软”。她在嫁给现在的日本丈夫之前,已经和一个比她小三岁的男人保持了5年的恋爱关系。她的丈夫一年中大部分的时间在日本,于是“小男人”就趁她丈夫不在身边的机会继续与她来往,同进同出宛如夫妻。她渐渐对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感到厌恶。她想彻底摆脱他的纠缠,但对方就是赖着不走。他已经习惯了“吃大姐,用大姐,出了事情找大姐”的慵懒生活,甚至从没想过去找一份工作。她该找谁协助?居委会还是公安机关?问题是这段马拉松的婚外情真的闹大了对她未必有利。最后她去找了一家私人侦探公司。 老板叫梅长青。少体校毕业后当了4年海军航空兵,获得过全国海军军事三项(投弹、s击、障碍跑)的季军。退役后,梅长青在公安局从事刑侦工作,1994年辞职下海,起先做工艺品生意,2000年正式创立长青信息咨询(调查)公司。不是所有的案子都用得上这副好身手的。在庄梦兰的事情上,梅长青只是使了一个小花招。他用自己的公司和梦兰签了一个租房协议,然后趁那个男人不在的时候,把他所有的个人用品送回它们应该呆的地方。等他回来时,庄梦兰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10条五大三粗横七竖八的汉子。他们把协议扔在他面前,“极其严肃”地警告他必须马上从这里消失。 “他吓得拔腿就跑,从此再也没来过。事情有时就是这么简单!”梦兰显然对梅长青的“智商”佩服得五体投地。 据梦兰介绍,长青公司的硬件也很现代化,各种型号的红外线摄像机、红外线望远镜、小到只有半只打火机大小的传声话筒、微型录音笔、用来化妆的假头套、假胡子、各式眼镜等等应有尽有。 庄梦蝶对妹妹说没必要,男人想出轨,九头牛也拉不回。 庄梦兰说那你就眼睁睁地让他被别的女人抢走? 她说,属于你的男人别人想抢也抢不走,不属于你的你夺回来也没用。 梦兰摇着头说,你这是什么逻辑?既然怀疑男人有外遇,就应该一查到底,揪出那个可耻的第三者,让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说,然后呢? 然后叫第三者滚蛋呗! 这是下下策。 那上上策是什么呢? 顺其自然。 我不懂,别的女人抢了你的老公,你竟这样的无动于衷。 不是无动于衷,是静观其变。既然我还想拥有这个家庭,我就不能把他上绝路。许多一时迷惑出轨的男人或女人,就是因为被对方上梁山才家庭破裂的。 因为你的软弱姐夫才这样有恃无恐的。 你不了解你姐夫。 原来我不了解,现在真正了解了,他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我不许你这样轻视他。 都在外包二奶了还这么宠着他,等他哪一天把你休了你才明白妹妹是为你好。 我知道你为姐姐好,但你不要帮倒忙。 庄梦兰见庄梦蝶这样,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叶蓓却打电话来约她在上岛咖啡见面。 这一天,庄梦蝶做了精心妆扮,浅灰的阿玛尼套装,系一条浅紫罗兰的真丝围巾,显得素雅文静。 叶蓓乍见庄梦蝶,很是惊诧。与几个月前相比,庄梦蝶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身材变苗条了,脸上的皱纹也几乎不见了,发型和装饰都恰到好处,体现了一个知识女性的魅力。 叶蓓感到有些紧张,原先想好的词句都跑得无影无踪,她索性就实话实说了。 庄教授,今天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杨教授现在爱的是我而不是你。 庄梦蝶并没因她的直白而恼怒,她微笑着对她说,是吗?男人经不起诱惑,尤其是美丽女人的诱惑,我老公也是个凡人,经不起。我感谢你这样的开诚布公。 叶蓓看了她一眼,低头喝着卡布奇诺。 她没想到这个中年女人居然这么难对付。 和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在一起生活,你不觉得很乏味吗? 也许,对于男人来说,再好的老婆处久了,也还是想知道别的女人的风韵。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就像一壶茶,哪怕是最好的碧螺春,喝了一茬又一茬,味道渐渐淡了下来。他忽然想,人说龙井喝后有余香,人说铁观音袅袅有韵味,人说黄山毛峰也不错,不妨也试试调换一下口味。是这样吗? 庄梦蝶始终和颜悦色。 这样的道行,要多少年修炼才成正果? 短兵相接,叶蓓就有点招架不住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你老公已移情别恋,他已不爱你,他爱的是我。 庄梦蝶依然微笑着说,如果我发现你比我适合他,我会离开的,成全你们。我是认真的,不属于我的男人我留着也没有用,可是,他跟你说过要离开我和女儿吗? 叶蓓无言以对。 庄梦蝶继续侃侃而谈。我不知道你们了解有多深,有多么相爱,你爱他什么?但是我想说的是,我和他认识二十年了,从相恋到结婚,看着他从一个毛头小伙变成了一个两鬓花白的中年男人。我知道你不在乎这样,可是我要说的是,他从内k到领夹、西服、剃须刀和爱吃的三鲜水饺,每样都经我之手,我说不出他这二十年来改变了多少,但是他现在的品味、口感、喜好等等,都是经过我的手塑造出来的。你说你爱上的人是谁,你爱上的人是我的老公,他一切的一切都与我有关。你能不在意吗?只要你和他在一起,你们之间一定有我的存在。 哼,花言巧语,巧言令色。 随你怎么想,我不过是告诉你一个事实。杨末子让你掏过他的耳朵吗?他最喜欢在周末的时候躺在沙发上,枕着我的大腿让我替他掏。我怕冷,以前他也总在冬天将我的脚放在他的胸口替我捂热。 庄梦蝶还来不及将话说完,就被叶蓓的尖叫声打断。 够了,我不需要听这些,你们的事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总之我是不会离开的。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爱情就是牺牲,我会为我所爱的人牺牲的。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想我们之间的谈话可以结束了,你可以离开了! 她的愤怒让庄梦蝶感到高兴。 如果你勾引了他,而他发现你就是他一生要找的另一半,我为什么非要横在中间?如果你不是,他终究会回到我的身边。我了解并能容忍他的任何一个致命的弱点,我们一起经历了风风雨雨的见证,有谁能像我一样始终站在他生命最低谷的边缘?他愿意在任何一个场合跟任何一个人说,老婆为我做了很多,我永远不会抛弃她。你知道吗?在你之前,杨教授也曾被一个叫阿灵的女孩迷惑过,但是,他很快就回归家庭了。杨教授是有理智有责任感的男人,偶尔的迷途不会改变他人生的既定方向。 但是,你作为一个知识女性,怎么能容忍他的这种背叛行为呢?难道你不认为他这是深深地伤害了你吗? 也许他会感觉到对我的伤害,其实只要不以为这是伤害,它就不是伤害。他善意的隐瞒,隐瞒绝对不是欺骗,那就是他不想伤害我。 你们这种无性的婚姻,对一个身心健康的男人来说,是不是也是一种极大的伤害?他已经几年都没有和你做a了吧?可是,他和我在一起,却是一个很勇猛的男人呀。简直像一只雄狮哩。 叶蓓说着说着,不觉心花怒放。她感到她的重拳击中对方的软肋。 庄梦蝶瞬间有些神思恍惚,难道丈夫把这些都告诉了这个小狐狸精?她下意识地扶了扶银边眼镜,深深地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人说爱是自私的,可是爱也是高尚的,爱的最高境界不是占有,如果我爱他,我选择尽一切可能让他感觉幸福,包括夫妻之间的房事。以前我是患了y冷症,但中医说可以通过吃药调剂。可是,他跟你在一起,除了因新鲜而“性”趣盎然外,时间久了,新鲜感慢慢淡了,到那时他还会感到幸福吗?你知道杨末子爱丫丫胜于爱他自己,就算我同意离婚,他也不会放弃丫丫,丫丫是我和他的女儿,她长得像他更像我,你也不在乎吗? 叶蓓对她怒目而视。 如果你不想听我也不说了。 庄梦蝶温和地看着她。 叶蓓说,我年轻,我可以给他生孩子。 庄梦蝶说,即使你生了孩子,他最爱的还是丫丫。这一点我最清楚,谁也无法改变。 叶蓓表情开始变得非常难看。 杨末子爱丫丫这点是不可置疑的,她知道杨末子爱这个家,对于叶蓓的迷恋也许是发自男人的本性,可是做为一个妻子是不能容忍的,所以她必须用她的方法去结束掉这场闹剧,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敌人知难而退。 庄梦蝶若无其事地翻着咖啡厅提供的杂志,一边偷偷地观察叶蓓,她不禁有些得意,看来她的话是起了不小的作用,只见叶蓓盯着她,样子恼怒而又有点可怜兮兮的。 叶蓓,我知道我的残忍给你带来的伤害,可是你要知道你所受的伤痛远远不及我的十分之一。这是一个做妻子的给你的一个反击,爱情不是你认为的那么单纯美好,世界也不因你而转动,经过这次也许你会看清了男人,认识了婚姻,也许你依然坚持你的爱情观,但是有句话你要相信,你爱上的男人背后有像我这样的女人在为他付出,他不是他的,亦不是你的,他和我都属于我们的家。 第二十二章 饮食男女 菊美给威打电话,说她心里很烦,要他去陪她说话。 威问她:“和新郎官吵架了吗?你们的蜜月才刚刚开始呢。” 菊美说:“伟得了乙型肝炎,住院了。” 威说:“这小子怎么回事,这不是成心让你守空房吗?” 菊美在电话里哭出声来。 威说:“好好,别哭了,我马上就过去。” 菊美的新房是父亲送给她的一栋别墅,位于碧波荡漾的金j湖畔,装修得富丽堂皇。威去时菊美一人在家里看dvd,随着故事情节的进展,一会儿笑得花枝乱颤,一会儿哭得梨雨带花。 威说:“伟这小子,生病也不挑时辰,新婚蜜月,撂下你独守空房,盯着电视里的帅哥靓仔画饼充饥,未免太不人道了吧?” 菊美说:“有你不也一样。” 威说:“新郎官难道还有替补队员?” 菊美说:“按顺序,你应该排在他前面才对。” 威盯着墙壁上一幅林风眠的字,说:“这才像伟的新房。” 菊美削了只苹果递给他,说:“威,你样样好,就是见一个爱一个,见两个爱一双的毛病改不了。” 威笑着说:“你换男朋友的频率,恐怕比换手机的频率还高吧?” 威说着拿摇控器关了dvd,“我已经陪你看过n遍了,饶了我吧。” 菊美说:“道明寺和崔俊熙这样的帅哥,百看不厌。” 威说:“你好色啊。” 菊美说:“就兴你们男人色,女人就不能色?告诉你,我就喜欢帅哥。” 威用摇控器开了电视的体育频道,是英超与曼联的对抗赛。 菊美看着绿茵场上撒蹄子欢跑的帅哥猛男,不觉顿时心花怒放。她垂涎欲滴地形容西班牙的劳尔:“劳尔的脸部线条之柔美,上帝在造他时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初恋情人。”还眉飞色舞地说,有一回看到吉格斯和贝克汉姆一块儿站在球场边,“明艳耀眼”,她简直要晕过去了。又进一步一网打尽法国老帅哥齐达内,说他的秃顶真是性感无比。 菊美正说的得意忘形,不料威一拍沙发扶手,声色俱厉地责问她:“有你这样的色魔吗,要把全世界的美男尽收裙底呀?” 菊美哈哈大笑着说:“威,只要有你在我身边,烦恼就没踪影了。” 威谦虚地说:“我怎能比得上劳尔和小贝?” 菊美说:“那叫精神恋爱,望梅止渴,不比你现在就在我的面前,我一伸手就能捉到你。”说着,果然伸手拽住他的两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腰间,顺势一p股坐在他膝上。 威说:“你可不能再这样,你现在是有夫之妇,要守妇德。” 菊美的脸立即由阳光灿烂转为y云密布,“守什么守?他心里只有叶蓓,新婚之夜,睡梦里还喊着叶蓓。他的病是装出来的,因为他不想跟我做a。” 威说:“那他为什么还跟你结婚呢?全为了悍马和别墅,不至于吧。伟这人虽然有时精明过度,但不至于那么没境界。” 菊美说:“他原是拿我来刺激叶蓓的,没想到弄假成真,叶蓓爱上了别的男人,还是一个老男人。但这是时尚,别提他了。” “老男人,有多老,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学教授,我父亲曾雇私家侦探调查过伟。这人还跟我们是亲戚。” “什么亲戚?” “是我姑夫哦。” “这不乱套了吗?” “所以,你要叫她小心点,我姑姑可不是好对付的,连我爸都佩服她,我妈以前谁都不怕,就怕我大姑哦。” 菊美说着,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拿两只法国水晶杯斟了,端一杯递于威,自己举起另一杯,“为咱们的友谊地久天长而干杯!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威这样善解人意的绅士存在,心里就别提有多温暖。” 威说:“好,只要菊美小姐开心,我就开心;只要菊美小姐幸福,我就幸福。” 菊美说:“那咱俩喝个交杯酒。” 威说:“交杯酒就免了,等伟回来,你跟他喝。” 菊美看着威,“其实,你应当感谢我,不是我抢了伟,你怎么会有空子钻,现在和叶蓓进行得如何了?不过我要警告你,不能有了新朋友,就忘了老朋友。” 威垂头丧气地说:“你都知道她钟情于一个老男人了,还问这种话来讽刺我。” 菊美生气地一撅嘴:“何时听威说过这种没志气的话,你曾经摆平了那么多的女孩子,难道就征服不了一个叶蓓?” 威说:“我对叶蓓的感情不一样,我是从心里爱她的。” 菊美悖然怒道:“呸,你这样滥情的人,也配说爱情!” 威无可奈何地说:“你们一直误读了我,其实我是很专一的。” 菊美大笑着说:“要我相信你对爱情的专一,不如让我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更容易些。” 说着,一口喝干杯中的酒,放下酒杯,一头扎在威的怀里。 威将她摁在沙发上坐了,说:“你还没疯够?既然嫁了人,就老实些吧。君子不夺人所爱。伟知道了会跟我拼命的,我可不想让他在身上捅几个窟窿。” 菊美说:“夺什么爱?人家才不爱呢!” 威说:“那也不行,我可不想c足做第三者。” 菊美说:“你这个人还挺有原则的。” 威说:“那当然了,男子汉大丈夫,光明磊落,偷j摸狗的事情决不做。” 菊美说:“你这个人能侃。” 威说:“从全国来看,最能说和最会说的是三个地方的人,一是北京人,所谓‘神侃’;一是四川人,所谓摆‘龙门阵’;另一个就是苏州人,所谓‘说书’。所以这三个地方,可能也是茶馆生意最好的地方。” 菊美问他:“你是哪个地方的人?” 威说:“我跟这三个地方都不搭界,我是大连人。” 菊美说:“你爸是北京人,你爷爷乃乃是广州人,你怎么成大连人了?” 威说:“我从小跟我妈一起长大的,我妈在大连工作,我爸是我去北京上大学时才认的,以前我不认识我爸,当然他也不认识我。” 菊美说:“你没事干,拿自己的老爸开涮啊。” “事实就是这样,我是我妈跟我爸‘一夜情’的产物。当年我妈从广州军区总院转业,回家乡嫁了人,生下我,大家也没啥怀疑,那一年我出了车祸要输血,我原来的爸爸自告奋勇一马当先,谁知医生验血后说,我跟他的血型不配,一个美满的家庭就这样解体了。接着是爸爸跟妈妈离婚,然后是妈妈带我去北京认了个高官做爸爸,再后是,爷爷乃乃从广州赶来大连认孙子,那惊喜的样子,好像他们成了孙子而我是爷爷乃乃似的。” 菊美说:“你那高官爸爸,年轻时肯定很风流,所以才有了你这么个宝贝儿子。” “我爸是既风流又专一,风流是逢场作戏,专一是对自己心爱的女人。” “谁是你爸心爱的女人啊?” “不知道,听我妈说是个苏州女人。” “什么样的苏州女人能让你爸一心一意地爱她呢?” “听我妈说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吧。” “苏州有这样的美人吗?” “有啊,你不就是嘛。” 菊美说:“你真能侃,你来逗我玩哩。” 威就用雪村的调子唱俺们东北人,都是活雷锋,菊美笑倒在沙发上。 伟出院的那一天,菊美又给威打电话。威从湖滨别墅把不吃不喝要升仙的菊美,带到新区花园宾馆的印度餐厅。 领位的侍者很有眼力,抢身向前为泪美人拉开彩色圈椅,把雪白的餐巾铺在她的腿上;对威,则完全采取放任自流的政策。 威让菊美点菜,菊美说就是龙肝凤胆她也没胃口。 威说你是个傻大冒,只有吃饱吃好养足精神,才能跟他斗争到底。你饿得小脸尖尖的黄黄的像穷山沟进城的打工妹,他却在那儿蛋白质维生素卡路里没心没肺地一个劲往胃里死塞,你想想你吃不吃亏? 菊美说你点吧。 威得令点菜,主菜点的马来可巴j与素咖喱,配菜是蔬菜沙拉。 印度大厨真是厉害,把细嫩多汁的rj烤出盛大羊r味来,配上淡绿色的薄荷香草酱,色香味让人看一眼就满口生津,垂涎欲滴。咖喱点的是青豆小蘑菇,又嫩又有嚼头,加上清爽宜口的生菜,就着香米炒饭印度奶茶,简直美不胜收。 菊美开始只捧着冰水发呆,但架不住威对美食叹息般的夸赞以及侍者连珠的发问:“youdo﹖” 菊美出于礼貌只好强颜欢笑地吃几口,一吃便不可停止。印度侍者比机警的猎犬还要灵活,只要她的盘子出现空隙,他们便扭动着肥大的p股仪态万方地挪步前来,用主盘中的菜淅淅沥沥地弥补空白,念念有词道:“alittleaga” 菊美一边大享美味,一边愤怒地问威:“填鸭是不是这样子的?” 威对她说:“你可以吃得慢一些,说的多一些。他们就不会给你加菜啦。” 威的经验是,对于受了情伤的女人,你必须先喂饱她的胃,她的神经才有可能强壮一点;再打开她的话匣子,她的心情才有可能轻松一点。 菊美开始说话。声情并茂地控诉伟的劣行:刚出医院就飞去桂林参加订货会,赚了工作狂的美名,却留下她继续独守空房。 威劝她:“男人有时也很脆弱,给他一点时间吧,也许他有他的难处。” 菊美的泪止不住又流下来:“就是伤心,他把我当成什么了!” “再来一块j?”邀请才出口,长满浅汗毛的印度手便伸过来帮忙。 后来,节奏变得十分和谐。他们吃得很慢,说的极多。菊美回忆了伟的种种恶习,又谈起了他曾经的好处,比如半夜里帮她去拖车,比如与她一道在高速公路上飚车将生死置之度外……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低了许多,渐渐面色就云开日出了。 从餐厅里出来,菊美神采飞扬地哼唱道:“生活中邂逅的事情是谁也说不定……” 威在心里感叹,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新新人类。 半个月后,菊美再一次打电话给威,菊美说,她只想和伟平静地分手,说完止不住又在电话那头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威问她新婚燕尔何至于就说到分手。 菊美说伟每晚宁可吊在网上打游戏都不愿意看她。菊美声泪俱下地控诉道,看了《手机》以后知道了,那叫审美疲劳。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刚结婚就出现了。 威说你和伟可能婚前了解不够,婚后要有一段时间慢慢磨合。 菊美说,不用磨合了,我跟他把离婚的手续办了就结了。 威说你开什么玩笑,你是不是觉得苏州的媒体太寂寞了,甘愿为他们制作花边新闻的爆料?刚刚报道了富豪千金的结婚排场,又接着上离婚绯闻? 菊美说,我可不管那么多,我不是为人民大众而活着,我有结婚和离婚的自由。 威说富豪千金蜜月未过就离婚,小报记者的生花妙笔有用武之地了。 菊美说,你别想那么多了,快来帮帮我吧。 威赶到菊美那儿,听菊美把要离婚一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菊美告诉威,结婚后,她和伟几乎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由于伟回家的时间都很晚,菊美整天只好到网上聊天打发时间。在搜狐某个聊天室里,她和几个女孩子建立了很好的聊友关系。内心郁闷的菊美就把自己和伟现在尴尬的处境讲给她们听。 威c话,搜狐社区残留几个小女人卿卿我我,净干些涂脂抹粉的勾当;网易论坛上有一打不懂事的小p孩耀武扬威;新浪则是…… 菊美说,你别尽打岔,你听我说。 威说,好好好,你说,我竖着耳朵听哩。听乃乃痛说革命家史。 网上名叫“栀子花开六瓣头”的女孩建议我打印伟的手机话费单,但是我表示早就打印过,并没有可疑的号码。“栀子花开六瓣头”提出由她出面帮我试探伟。她还告诉我以前她和同班的几个女生曾经做过这样的事,专门帮一些女人试探自己的老公,但是要收取一定的报酬。菊美说,我答应了,同时提供了伟的手机号码和照片给她。 威说,你不怕人家拐走你老公啊。 菊美说晚上刚好伟在公司值班,“栀子花开六瓣头”以发错短消息开始很快和伟联系上了。菊美说,当天晚上“栀子花开六瓣头”就告诉我,你老公绝对是个蠢蠢欲动的家伙。 仅仅聊了一个星期,伟就要求“栀子花开六瓣头”来苏州见面。当“栀子花开六瓣头”应约来到苏州以后,伟很快就原形毕露:吃完饭逛好街买好东西,径直带着“栀子花开六瓣头”来到宾馆已经预订好的房间。就在伟进浴室洗澡的时候,“栀子花开六瓣头”拿了伟的身份证悄悄离开了。很快她就带着从见伟第一面开始的录音磁带和伟的身份证见到了菊美。她对菊美说:和他离婚吧。菊美给了她500块钱。 菊美苦笑着拿出一盒卡带对威说,看穿一个人的内心很复杂。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但是我还是很庆幸我能很早看清他。他不是我足以托付终身的人。 威说,凭这个就离婚呀,那你一辈子得离多少次婚呀,累不累?照我说,伟这次可折本了,腥没吃上,还沾一身膻味,你就网开一面,饶了他这一次吧。以后看管严一点就行了,别以为你比他纯洁,有个帅哥勾引你,你还不是乐得p颠p颠的吗?别把自己当什么纯情少女,要嫁给个同样纯洁的美少年。你这样野蛮的丫头,有个人甘心情愿做你老公就不错了,换我,打死也不敢。 菊美这次不用去印度餐厅吃烤出盛大羊r味来的草j和青豆小磨菇,就心情愉快地唱起歌来了: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不管有多少风雨我都会依然陪着你,我想你想着你,不管有多么的苦,只要能让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 第二十三章 爱情就在柴米油盐中 吃过晚饭,杨教授没有立即进入书房,而是坐在客厅里看体育频道,是足球比赛。杨教授像大多数中国球迷一样,对国家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看了一会儿,就调到另外一个频道看动物世界。 这时,庄梦蝶洗好澡出来,对他说:“我的脚上怎么多了一颗黑痣?” 妻子把脚伸到他面前,他一看,果然左脚背上有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他用手指抚了一下那颗痣,对她说:“我曾看过相书,脚上长痣,主离家远行。” 妻子说:“我看医书上说,这种莫明其妙的痣,很可能与皮肤癌有关呢。” 他觉得妻子未免有点大惊小怪,“别疑神疑鬼的,怎么可能呢。” 后来他才知道,妻子说的没错,这种莫名其妙,不痛不痒,忽然长出来的黑痣很可能是有问题的。他不知妻子什么时候去看的医生,诊断下来是皮肤癌。这个结果把他一下子就吓懵了。那些日子,杨末子陪妻子跑遍了沪上最有名的大医院。所有的诊断都是一样的,并且一位很有名的医生告诉他,你妻子得的这种癌症的死亡率是90%!是皮肤癌中最最凶险的一种。 不久,就像医生预言的,她的腿上、胳膊上、背上也不断长出新的黑痣来。她的身体和精神也渐渐开始衰落。 在杨教授的印象中,自己还会偶尔感冒发烧肚子疼,但妻子几乎没有生病的时候。可是现在,从来闲不住的她终于躺到了医院的病床上。 没有了妻子的家变得冷冷清清的。厨房里没有了热气,卫生间的马桶,家具上都蒙了厚厚一层灰。以前明亮的温暖的,回来就感觉舒服的地方,变成了一个他几乎要不认识的地方。他对家里的许多东西居然是陌生的,用微波炉解冻、蒸饭,他搞了半天不知道分别用哪一档,煮一碗速食面、热一碗汤,弄出来的味道怎么就是同妻子弄的不一样。女儿吃着吃着就哇地一声哭了,“我想妈妈,妈妈——”他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看着那些锅碗瓢勺,油盐酱醋,一脸的茫然。 问题还不止这些。 以前,妻子轻而易举就递给他的日用品,现在他翻遍了抽屉还没有找到。他宽大的写字台上也是凌乱不堪,以前归类整齐顺手可取的资料,现在也不翼而飞了。他颓然地坐在书桌前,不知如何是好。他想,原来以前认为平庸乏味的家庭生活是多么幸福。 从医院回来,他按照妻子开给他的单子去了一趟超市。当他提着两只沉甸甸的大袋子放进汽车后备厢里时,更对自己的背叛行为深深谴责。这么多年来,家里吃的用的,一切都由妻子安排得妥妥贴贴舒舒服服的,他从来不知道米多少钱一袋,油多少钱一桶,他从来不知道这些东西从超市运到家里其实也是很累的一件事情。他一度觉得家里的顶梁柱是他,当她骤然倒下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她才是家里的主心骨。 杨教授请了事假在医院陪妻子。因为这时候他才明白,如果没有一个家,如果家里没有一个体贴能干的妻子,男人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四处漂泊,没有着落,即使头上罩有多少光环,名片上印了多少头衔,在外面再风光也是空的。 如果能让他选择,这一切,他都可以不要,他只祈求上帝还给他一个健康的妻子,他只想拥有以前那种看似平淡实际充满幸福快乐的生活。 他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这时他真的愿意向苍天、向菩萨、向祖宗祷告,他祈求他们让他的妻子康复,他甚至愿意减少自己的寿命以换回妻子的性命。看着妻子备受病痛折磨的样子,他心疼得直流眼泪。他紧紧攥着妻子的手,恨不能替了她。 妻子的病迅速恶化。 现在,他最怕看到人家快快乐乐的一家三口,每次路过大公园,路过大光明电影院,路过他们一起去过的超市商店,他都忍不住要哭。她健健康康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幸福,现在她病了,他觉得仿佛天塌了。他再也不能从从容容地坐在电脑前,再也不能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现成日子。生活变成一团乱麻,他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就在他走投无路时,老大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在广州有一个专门治疗这类皮肤癌的医院,有类似的病例在那儿被治愈过,一个疗程三个月,大约要30多万元,治愈率大概有30%。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妻子的时候,被病痛折磨得近乎失神的她对他清清楚楚地说了三个字:我要活! 我要活! 妻子怎能舍下他和他们的女儿呢? 我一定会救活你的!我们会一起等着女儿长大,一起慢慢老去,互相搀扶着,在春暖花开的山林间漫步,在夕阳西下时听归巢的鸟雀的呼唤。那时,我和你将是世界上最最恩爱最最幸福的夫妻。 我们能够生活在一起有多么好。 你要活,我要你,只要你。世上有多少美丽聪慧温柔乖巧的女人,但只有你最好,只有你最适合我,我们要一起老,一起等女儿长大,一起含饴弄孙当快乐的外公外婆。那一刻,他觉得他们是世界上最最相爱、最最适合做夫妻的男女,以前他为什么不珍惜这一切呢?他为什么经不住诱惑呢?这是不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他一定要救活她。 他下了决心陪她去广州。哪怕是60万,100万,把房子卖了把车卖了,只要她能够活,他心甘情愿。甚至为了换回她的生命,他不惜以自己的命相抵。 他重新换了手机卡,只把新号码告诉了少数几个他认为有必要告诉的人,他不想让外界再来干扰他们的生活。 去广州之前,他又到超市去买一些需要的日用品。超市里到处都是兴高采烈的脸,人们说着笑着往购物车里装东西。他忽然觉得,自己同那群快乐的人隔离了,所有的欢声笑语从妻子得病那刻起就已经同他没有关系了。 他们在广州度过了结婚以来最最亲密的日子,那一个半月里,他们朝夕相处寸步不离,常常一起笑一起哭,杨教授想不起来有多久没有这样和妻子倾心交谈了。开头的一个月治疗下来,她似乎觉得好一点了。偶尔,他还搀着她在花园里散散步。他们回忆大学四年的生活,回忆那个如水的月夜,回忆一起看的电影,一起参加学校运动会,回忆每一位任课老师的音容笑貌,回忆班上的每一位同学。结婚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说过这么多的话。庄梦蝶对他说,再过一星期我可以出院了。回家调养吧。 正当他们暗自庆幸逃脱了病魔的纠缠,终于即将重归平静安宁的生活时,突然她的病情恶化了。她吃不下任何东西,疼痛仿佛钻入骨头缝里。止痛针的作用越来越小了。疼痛稍微缓和一点,她不失时机地告诉他每次吃了觉得好吃的糟蹄是在哪家饭店买的,他平常穿的内衣要买哪一个牌子,平常喝的矿泉水要到哪家超市去买。西装应该送哪家干洗店去打理。她甚至教他怎么使用洗衣机,那是一只全自动带烘干的洗衣机,当时是他同她一起去买的,买来之后就一直是她在c作的。他这才知道,家务事那么多那么繁琐,她一个人平时在家里有多么忙碌。 听着听着,他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这不是在交待后事吗? 他搂着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你别想太多。我永远会和你在一起。 她一直说同他结婚,她很幸福,他们在广州的一个月,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日子。比初恋还甜蜜。 他流泪了。他握着她的手,紧紧握着。 她流着泪对他说,万一我去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把她培养成人。 他说你不会死的,你不会丢下我和女儿! 她说这都是命,你也别太伤心。这辈子能嫁给你,能和你厮守这么多年,是我的福气。我也不舍得丢下你和女儿,但人拗不过命啊! 杨末子伤心欲绝,说这都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是我福薄守不住你这样的好老婆。我对不住你啊,我不该意乱情迷,误入歧途…… 庄梦蝶止住泪,艰难地对他笑了笑,说别说了,一切我都知道,我会原谅你的。人一辈子,谁会一贯正确不犯错误呢?一时被迷惑是难免的,清醒了就好。假如以后我去了,我也希望你找一个爱你的人结婚,还要对丫丫好,你答应我吗? 杨末子一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正当他们悲痛欲绝无法排解时,老大送来一个秘方,说是一位西藏喇嘛研制的,已治好了许多个和梦蝶一样的病人。但必须要在环境无污染的地方,用泉水和松枝煎服药剂才有神效。杨末子和秦榛商量,把梦蝶送回他老家治疗,那儿的环境符合服用藏药的标准。老大正好新买了一架商务机,就把梦蝶从广州运回后山村治疗,几副药服下,果然有起色。半个月后,竟能下床走路了,都说西藏喇嘛真神奇。杨末子对老大自然感激不尽。老大对他说,要让梦蝶在此地多休养一段时间,这儿山好水好空气好,把身体养壮了再回苏州吧。 杨教授的家,在安徽黄山南边,一个叫桃花坝的地方,地处祁门石台的一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一个不久前才为人所知的极为神秘的地区。它的最高峰和黄山的天都峰接近,它拥有千米以上的高峰多处,到处都是原始的森林和飞泉深谷,坡深谷陡,山高林密,有一些地方人们至今还无法到达。后山村座落大山深处,一眼望去,是密密层层的无边无际的森林,是云雾缭绕的山峰,是轰鸣的飞瀑,是绿得使人陶醉的湖泊、深潭和溪流。就像一幅古代的山水名画。这里的松当地人也称之为黄山松,它们和黄山的松树一样,多是在岩石里生根,在风雪里生长。因为自然条件的关系,它们便长成千姿百态,几乎棵棵可以入画。这里的水像流动着的翡翠,无论是溪涧里的奔腾的水,还是深潭里旋转的水,还是静止的小湖里的水 第 10 部分 欲望文 第 11 部分 轻解罗衣 作者:肉书屋 第 1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棵可以入画。这里的水像流动着的翡翠,无论是溪涧里的奔腾的水,还是深潭里旋转的水,还是静止的小湖里的水,它们的绿,都和森林、和山峰融合于一体,显现出一种特殊的难以描绘的绿色世界,这是真正的大自然的创造,是任何人工也做不出来的。这里的空气吸一口感到肺里自然就有一股润凉,一股清新。这真是一处天然绿色氧吧。 庄梦蝶的病情稳定下来,身体恢复得很快。 娜佳婶婶也在这儿,晚饭后,她们常常一起散步。呼吸着洁净的空气,放眼四处都是爽目的绿色,人的精神十分振奋。村庄周围是大片的稻田,中间镶嵌着翡翠般的荷塘,粉红的花、碧绿的叶,荷叶下荫凉处,可爱的小虫在水面上飞快地跑过,足下溅出粒粒晶莹的小水珠。田埂边,放牛的老人穿着白衣黑裤,打着泛黄的油纸伞,悠闲地抽着烟,老烟袋在旱烟竿上晃晃悠悠。山坡上的祠堂里,传来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夕阳西下,炊烟袅袅,田间水鸟长一声短一声地叫着。 这真是个世外桃源。 娜佳婶婶除了为杨国梁洗衣做饭外,还教孩子们学习俄语和绘画,她还把当地的一些古代文献资料翻译成俄文,其中有一首徽州女诗人程凤娥的《鹧鸪天。有怀》:“一点愁心指上弹,梅花羞带病中看,相怜早被湖山隔,空对孤灯带影残。情没绪,思无端,更深犹自倚朱栏,长空独有天边月,为我勾留伴晓寒。” 据说,曾经有一对夫妇结婚才三个月,丈夫就外出做生意。从此相聚无期,妻子日夜盼郎归。她以刺绣为生,每到年底,就将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钱换一颗珠子,用以记住丈夫离家的日子,称为“记岁珠”,后来丈夫归来,发现妻子已经死了三年,再看她积攒的珠子,竟已有二十多颗。 娜佳说,真是不懂这些商人为什么这么狠心,抛下刚结婚三月的妻子一去不归,他们又不是因为政治原因不能见面,为什么要将财富看得比幸福还重要呢? 庄梦蝶说,不幸的或许只有女人,在外经商的男人,大都可娶一房小妾照顾生活起居。 娜佳说,所以他们乐不思蜀。 庄梦蝶说,他们要等发了财才会衣锦还乡,不发达的只好孑然一身终老他乡。 娜佳说,原来这样。所以当年国梁从狱中出来也不回家乡,他也是觉得无颜见家乡父老吧。娜佳一边说,一边摇着头,表示不可理解。 庄梦蝶与娜佳有许多说不完的话题,晚上娜佳常常来陪她,与她同床而眠,说着以前的事情,所以也不觉寂寞,心里就是牵挂丫丫。 杨教授再来后山村时,跟妻子商量说,他想出国做一年的访问学者,正好有指标,学校也批下来了,就是不放心丫丫。问她可不可以把丫丫也接到这儿来,她一直吵着要来,再说叔叔和娜佳婶婶的教学质量是明摆着的。 庄梦蝶知道丈夫的心事,他是想彻底摆脱那个名叫叶蓓的女孩的纠缠,所以出国一年去做访问学者。 庄教授自然支持丈夫的选择,并同意将女儿带到这儿来上学。这儿的校舍虽然还是杨教授读书时的那座祠堂,但改革开放以来,从这座祠堂里走出去的大学生越来越多了,往往都还是名牌大学的。 夫妇俩商定,下次把丫丫也带过来。 杨教授日记之七星期一妻子病后,我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这个家需要她,我不能没有家,女儿不能没有母亲! 妻子病重的那些天,我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带着深深的罪恶感,孤独地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灵魂像一个野鬼四处游荡,我需要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一个r体和灵魂都可以栖息的地方。 老大在电话里对我说,这么好的一个家,不要就这样把它毁掉了!你这个人就是太认真,做什么都这么认真。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的俚语吗?我说我做不到,那样的玩世不恭,那样的不负责任。 我真的不想再继续这个游戏了,我突然领悟到:在这个游戏中,我始终都是输家,再玩下去,我的家就要被毁掉了!我玩不起!所以我要提前退出!对不起,叶蓓,你是一个可爱的姑娘,曾给我生命带来新的激情,点燃青春的希望,可责任是男人的第一要义,对妻子不离不弃是我一辈子的承诺。我只能对不起你了,原谅我吧!假如有来世,我一定选择你。 所有的日记我都删了,让这一切成为过去。 第二十四章 情爱天堂 在位于京城大厦50层的京城俱乐部,含笑一边小口呷着路易十三红酒,美丽的眼睛眺望着京城东区的万丈繁华。这是一个周末,通常只有在周末,她才有时间见到她那“空中飞人”般忙碌的丈夫。两口子开着车牌尾号为“888”的奔驰,去京城俱乐部参加例行的周末餐会。他们需要为四头鲍鱼等付出上万元的餐费,虽然他们觉得还不如家常清粥小菜美味。如果他们太久没出现,圈子里的人就会问:是不是最近的生意有了麻烦? 周末餐会后,与会的丈夫们会到吸烟室品尝古巴来的哈瓦那雪茄,品尝玛哥堡红酒。含笑则会和一帮太太齐聚美容室,享受每人1000元左右的美容护理。她心爱的金色波美拉尼亚种小狗被专人带去做宠物护理。小狗是她一年前花2000美元买下的,每月需要为它支付美容和健康费2000元人民币。 她最盼望的是圣诞假期,这对聚少离多的夫妻会一起到世界最有名的旅游圣地去度假。他们的身影只会在服务最好的航空公司的头等舱里找得到。 这个周末,她和丈夫要飞往苏州,作为嘉宾出席第28届世遗会。 夏夜的“东方水城”苏州,护城河上凉风习习、彩灯辉映。连日来,参加第28届世遗会的五百名海内外嘉宾,陆续泛舟河上,由水路一睹夜色姑苏城的妩媚,亲身感受“水天堂”的水韵浓情。 沿护城河绕古城一周,盘门三景、寒山寺、觅渡桥等名胜景点尽收眼底,新增的龙蟠水陆、皇亭圣迹、江海扬华、耦园橹声、烟霞浩渺等景点也各有特色。嘉宾们乘坐在古色古香的仿古船上,欣赏两岸美景,赞叹不已:“人间天堂,名不虚传。” 护城河上古色古香的各色船舫浮在水面上,随波涛起起伏伏,有的像红色金鱼,有的被装扮成渔家婚嫁的模样,在灯光的映照下,光华璀璨。而河岸两边苏州的百姓,有的在古韵长廊内谈笑风生,有的在沿河的庭院内摇扇纳凉,有的在古亭内观赏着评弹表演,有的在草坪上舞剑。 龙舟内,齐越对含笑说:“亲爱的,你看这景色多美。” 含笑点点头:“只不过两三年的时间,苏州变化真大啊。” 有顾客进店来。 叶蓓迎上去,是含笑。 叶蓓说:“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度假。怎么不欢迎吗?” “哪里,见到你太激动啦!” 含笑笑着说:“叶蓓,今天带了我的同学来,她要做一件旗袍穿。” 叶蓓忙转向含笑的同学,职业性的赞语脱口而出:“啊呀,这位小姐,您身材这么好,穿上旗袍可是万众瞩目哟。” 含笑说:“叶蓓,这是麦嘉博士,刚从芬兰留学归来的。” 麦嘉穿一件浅蓝色的j心领羊绒衫,配一条蓝灰的低腰牛仔裤。长发披肩,双腿修长,一派淑女风范。 叶蓓连忙点头说:“能为麦博士效劳,真是莫大的荣幸啊!” 麦嘉嘴里应付着“哪里哪里、客气客气”,眼睛却只顾盯着那一件件做工精细式样新颖且显得美轮美奂的真丝服装左看右看,挑中两件,去试衣间试了,就像特地为她定做的一般,当场就拍板要了。 含笑问叶蓓:“楼上还有吗?” 叶蓓说:“有啊,你们请上去看吧。”说着,领她们上了二楼。 楼上排列着一捆捆真丝布料,麦嘉选中一款今年最流行的烂花绡,叶蓓忙不叠地赞道:“好眼力,这种面料最适合麦博士这样的身材穿,显得既端庄高贵又妩媚俏丽,会美不胜收的。”一边说,一边为麦嘉量了身高和三围,又立马画出效果图来,麦嘉觉得很满意,夸叶蓓手艺好。又问含笑:“你也做件吧?” 含笑说:“我喜欢那匹白底红花的,大俗大雅。” 叶蓓说:“这款印花缎质地很好,是今年东吴丝织厂的看家产品,做旗袍很好看的。” 含笑说:“你真会说话,看来生意做得不错啊。” 叶蓓说:“也就混个不赔罢了。” 三人下得楼来,叶蓓泡了碧螺春,坐着吃了一会茶,含笑和麦嘉就告辞了。叶蓓把票据给麦嘉,说半个月后会按照地址寄给她的。麦嘉接了收据,与含笑就要告辞,叶蓓说怎么饭也不吃,不让我尽地主之谊?含笑说,今天晚上还有活动,明天再来看你。 含笑回到新苏国际大酒店的观湖楼,换上真丝睡袍,为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坐在落地玻璃窗前,望着霞光中蓝绸一般铺开的湖水,想象叶蓓的“春船载绮罗”,还有那些坐在星巴克一边为自己终于过了一次时尚杂志上讲的有格调的生活而对一切充满了感激,一边算计着这个月加班能多拿多少薪酬的女白领们的小资生活而脸上漾出笑意。小资们热爱生活,崇拜一切美的、时尚的、距离自己很遥远的东西,认真而勤奋地按着时尚杂志的教导执行着自己的生活,孜孜不倦地热衷着名模、好莱坞、宜家和欧莱雅,因而成为时尚杂志险恶用心的试验者和购买者。小资女人也有个把与自己一样普通的追求者,经过一两次的负气、争吵而最终成为饮食男女、平凡夫妻,却总是把自己想像成浪漫故事的女主角,想像着其间种种绮丽风情、万般风流,充满了自怜自爱,把自己感动得热泪涟涟。 自从含笑结婚后,就由小资一跃而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员了。以前,中学里的教导主任总是说女孩嫁人像二次投胎,祖母也说女孩子做得好不如嫁得好,她直到现在才明白,她们说的都是真理,放在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含笑觉得齐越就是她一直等待着的那个男人,她毫不犹豫中断学业,跟随齐越回香港,然后一道回北京结婚。 齐越持有加拿大绿卡,现任香港某上市公司董事会主席。 齐越生意太忙,陪她的时间不多,结婚不久她就投身慈善事业,在一家国际著名慈善组织当一名干事,这是富太太的流行职业,她很乐意把家族庞大的财富分流一小部分给赤贫和最需要帮助的人们。 齐越在苏州、杭州、上海、深圳和北京都购置了房产,虽然房产不少,但北京贡院6号的家,却以一种贴心而不张扬的奢华,最得含笑欢心:客厅里一整面墙是用金铂手工贴制装饰,卧室里贴着真丝壁布很便于擦洗,马尾编制的床头,吹制时掺入金粉的威尼斯水晶灯具,百年榆木树瘤装饰柱,整张马驹皮手工缝制的茶几;40平米的厨房虽然只是管家和厨师活动的场所,却有着整块施华洛世奇天然水晶水嘴开关,可自动升降、自动渗油的烧烤、煎锅和与之相配的自动升降抽油烟机,适用于金属器皿的微波炉。 让含笑选择贡院6号的还有另一大因素:低调和牛气冲天是这所豪宅经营者的两大特征。三幢公寓只有一栋对外出售,共50套。业内流传一个说法:大富豪刘永好来贡院6号看房子,因为没有提前预约,被拒之门外。经营者还强调:“并非有钱就可以买房,演艺明星我们就不接纳。” 这次来苏州参加第28届世遗会,齐越又花1千多万元在拙政园旁边购买了一套别墅,这儿离碧梧巷不远,她知道他的心思,他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苏珊。男人就是这么贱,越得不到的越珍贵。 有人给含笑打电话,说有点事情找她,她问什么事,她说是关于你老公的事。她说既然是我老公的事,你为什么不找他反而找我呢? 找你是想跟你聊聊,你老公曾经跟我有过一夜情,但我原来不知道他是那么大一家公司的董事长,昨晚在电视中看到他,我都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人物,也爱玩网络游戏,我就是玩游戏才结识他的。 哦,那你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你千万别误会,我不会敲诈什么的。我不是那种人。 我没空,如果你需要钱,可以找个正当理由,我可以考虑资助你。从你的声音中听出来你大概还是个年轻姑娘吧。 不是为了钱,是我很想见见你,因为听你丈夫说,你们的爱情也是发生在一夜情之后。我想知道,你是怎样捕获你先生的,他这个钻石王老五怎么会落入你手中的?你肯定是个比狐狸还狡猾的女人吧。 含笑把电话掐了。 她不屈不挠地打。 含笑生气地朝她吼:你有廉耻吗?勾了人家的老公,还要光明堂皇地打上门来。 别河东狮吼,我又不想抢你老公,你激动什么?不如大家见面一起聊聊,做个朋友,我不是你想象的坏女孩。 好吧,明天下午2点钟在雪莉咖啡屋见。 咱们说好了,明天不见不散。 七里山塘是唐朝大诗人白居易在苏州任刺史时开挖的,当时来自中国各地的商贾云集山塘,流水一样的花船匆匆往返,触目处百媚千娇,姹紫嫣红。河间画舫更是灯红酒绿,夜夜笙歌,马蹄哒哒的敲打着青石路面,一乘小轿迤逦而来,又姗姗而去……白居易有诗赞美七里山塘:“自开山塘路,水陆往来频;银勒牵骄马,花船载丽人。” 如今经过整治的山塘街,风姿绰约,繁华如昔。 第二天下午,大约在1:40左右,含笑来到了山塘街的雪莉咖啡屋。她想占据一个比较好的位置,观察那个约她的女孩到底能不能见。 她用的香水是欢乐(joy)牌,不是因为最贵,而是喜欢其茉莉香味。她用的护肤品是顶级名牌哲。碧卡狄。 1:55分,她看见一个穿着非常时尚、身材非常好的女孩进入了咖啡厅,她进入咖啡厅后开始拨电话。含笑估计是拨给她的,果然,她的手机响了。含笑决定见她,朝她招了招手。她们对面坐了,服务生送上冰水。女孩很年轻,比她想象的还要年轻。而且是个标准的美女,漂亮的容貌、窈窕的身材,非常的可爱,可是她的脸上却有脂粉遮掩不住的疲惫神情。而且从第一眼看她不象一个会放纵自己的女孩。含笑点了一壶皇家咖啡。 她们就直接切入正题。 据她自己介绍她是一名网络游戏玩家,曾经很多次用“一夜情”的方式收购网络游戏中的高等级装备,但是由于长时间处于一种压抑的状态,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我是玩u的,是一个精灵。你知道在u里,等级和装备是同等重要的吗?如果你的等级高,可是装备却很差,那么你等于是个白痴。等级再高也是白痴。我在里面有过很多的“老公”,因为他们等级高,可以带我练级,给我装备,而且我们也经常的见面,这样也方便“联络感情”。 含笑说,你这样一个美貌少女,如此行为,是不是太不自爱了呢? 其实这并没什么,大家都是“玩玩”,我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可耻的行为,我在这方面的思想还是比较开放的。 那个比利时咖啡壶,紫铜的密封壶下面有小小的龙头开关,另一边则是玻璃壶,两个壶象天平秤似地架在两边。紫铜壶下面有小小的酒精炉,酒精加热,紫铜壶里的水成了蒸汽慢慢全部进入到玻璃壶中,天枰一边倒向玻璃壶,紫铜壶下面的酒精炉的盖子就会盖上熄灭。一经冷却,咖啡马上就回流到了紫铜壶中,这时将密封阀松开,打开龙头就会有香浓美味的咖啡流出来。 女孩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下去。 我第一次用“交易”的方式来换取装备是在三个月前,那时我已经100多级了,可是身上没什么好的装备,当时在物品市场看到一个人出售精灵装备,是加9追8的,以及大约20颗宝石。大约是价值人民币2000元左右,这样的装备正是我想要的,于是就和他谈,他提出用现金交易,可是我身上一下子也拿不出近2000元的现金,于是我就对他说以“一夜情”的方式来换取他的“装备”。 含笑问,在他不知道你的相貌等情况下他能答应吗? 他当然不会这样答应我的条件,于是我们约好了在人民广场见面,见到他后我对他的长相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他比我以前的几个“老公”要帅多了。在他得到非常满意的“答案”后他就带我直接去他家了。 世茂滨江花园? 是的。 后来呢? 后来只要他来上海都会打电话给我。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开个价吧。 我不在乎钱,我的装备现在也够用,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样用“一夜情”套住你老公的。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重。 我在芬兰留学的时候,他常去看我同宿舍的女同学,后来有一天,那个同学不辞而别,他去找她,她已走了,他很伤心,喝醉了,我把他从酒吧扶回住的宾馆,照顾了他一晚上,其实,那晚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你跟他说的不一样。 是吗?他对你怎么说。 其实,他对我什么也没说过,这都是我看见了你以后想象的。你是个美丽的女人,也是欲望强烈的女人,像《聊斋》里修炼成仙的狐狸精,是男人,都会给你迷住,只要你想要的男人,你都会得到。 谢谢你的夸奖。但是,你是怎样得到我的电话号码的呢,是我丈夫给你的吗? 不是,是他给你打电话时我记下来的。 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和职业。 我叫菊,是个无业青年。 你有很好的家庭背景,你穿的内衣和香水味道泄露了你的秘密。 第二十五章 今世无缘 拉里沿着环城西路向南走,第一个路口右拐,就是枫桥路,路边都是卖纪念品的店,第一家店是卖真丝女睡衣和檀香扇的,半面墙上还挂了些苏绣。店主看他是外国人,热情洋溢地请他进去看看。拉里指着一幅《林间小路》的绣品问卖多少钱,店主说便宜给你120元,拉里摇摇头。拉里知道那些苏绣都是些大路货,几年前的老样子。在镇湖刺绣一条街上,这种档次的小幅面刺绣35块钱就可以买到。拉里拔脚要走,店主却追着他问,“你说多少可以买呢?”拉里连连摆手说:“不买不买。” 第二家店的铺面是那种老式木隔板的,是卖油画的。店里,两个人在下围棋,面对门坐的是个老者,很清矍,腰杆笔直,样子有点儿像章太炎。大腿上放着一只黑色的小人造革包,看得出,已经很旧了。与他对弈的,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带着度数很深的黑框眼镜,一付中学数学老师的模样。见有人来,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又迅速把头俯在棋枰上。拉里在大学里曾经问同学,围棋怎么叫输,怎么叫赢。同学的回答是:脑袋离棋盘近的叫输,离得远的叫赢。呵呵,看来那个中年男子形势不妙。正对门的墙上是一幅陈逸飞的临摹,很大。三个姑娘,一个坐着、两个站着吹笛子。临得很没有生气。右面墙上,是一组风景画,画幅也很小,画的是周庄的双桥,以及小桥流水人家什么的,看得出是照着照片画的,没有去实地写生,所以也很差。地上立着的一幅人物像,是一个村姑倚在院门口。院门很低很窄,墙头长着些青苔。姑娘穿一身蓝碎花布衣服,裤腿刚刚遮住膝盖。小腿粗壮,很健康的红润,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拉里后退一步,蹲下来细看这幅画。这时候,棋局结束了。把老者送到门外,店主回来告诉他,这幅人物是南京美院的一个研究生画的,五百块,诚心买嘛便宜点。拉里依旧蹲着,回答说不喜欢。因为画的左下角和右下角各画了一只老母j,还都是黄的。“多画了一只j,”拉里站起身来说,“另外,这姑娘的位置和面部表情也不够好。”店主听罢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坏牙:“你倒是懂的!”店主问他哪国人,他说是印度人。店主说印度人好,唐僧去西天取经就是去的印度啊,不过,那时的印度叫天竺。两人正说着话,隔壁卖苏绣的拿了一张《姑苏晚报》对店主说:“你看,苏州出了全国第一贪,这一下姓江的副市长跌跟头了,家里地板下藏的全是钱,搜出来的钞票来不及点,只能用秤称,一共23公斤。要死快哉,要这么多钱做啥?都是儿子造孽,开公司注册资金1000万,是他爹从别处挪用的,拍卖土地和五星级宾馆,一次就赚几千万,这生意是太好做了点。”那人把报纸伸到黑框眼镜跟前,“你看看,这下把苏州‘百官共廉’的神话打破了,不出就不出,出么就出一个最大的。还有,新庄立交桥投资高达4。66亿元,刚一通车,就发现桥上出现了裂缝,这也是这位市长大人留下的‘杰作’呀。” 拉里问:“哪个江市长?是不是他媳妇开‘福安’拍卖行的?” 卖苏绣的说:“怎么,你也知道啊?” 拉里说:“他媳妇我认识的,是我南大的同学。” 两个店主都看着他说:“你是来中国读书的?” 拉里说:“早就毕业了,现在印度驻中国大使馆工作。” “哦,原来是个‘中国通’外交官。” 拉里再无心思逛街,告别两位店主,出门就给安打电话,安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拉里正思索怎么样才能联系上安时,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一抬头看见含笑正摇下奔驰车的窗玻璃朝他招手,他们都是世遗会的嘉宾,会议期间一起参观游览,混的比较熟。“你怎么也在这儿?”含笑问他。 拉里说:“我有在地摊上淘便宜货的习惯。” “淘到没有?” 拉里说:“这次没有。” 含笑问他:“你上次所说的在东山买到《烟江叠嶂图》的北宋名画,是真的吗?” 拉里说:“当然真的,骗你干啥?” 含笑说:“能让我看看吗?” “你想买?” “如果是真的,我想买了送一个朋友。” “什么友谊这么珍贵?” “是这幅画的原主人。” 拉里说:“此画曾辗转于多个赫赫有名的主人之手,从金代元好问,元朝刘汉卿、戴祖禹、徐琰到明代周吉、魏秀敬,清初,高氏用整座庄园换得此画,后又归鲁庵收藏,此后三百多年下落不明。一直到三十年代,它重出江湖,在南京、上海、北京的文物市场流转,后归苏州楚氏所藏,文革时复流落坊间。我是在东山一农户家中获得,以20万人民币购得的。” 含笑说:“我要赠送的,正是苏州楚氏。从明代以来,这画儿的真伪,一直让人疑惑不定,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诗真画伪,有人说画真诗伪,有的说都是真的,也有的说都是假的。不过,此画只要让楚风爷爷一过眼,真伪即辨。” 拉里说:“这画儿的来龙去脉是有迹可循的,宋代《云烟过眼录》、明代《味水轩日记》、清代《式古堂书画汇考》上都有著录。我觉得,这画儿的技法精炼,画树用笔尖挺流利,峰峦用淡墨皴染,秀润而有韵致。王诜的传世作品很少,山水画存世的仅两件,书法一共四件。自从获得这幅画后,我像个迷上拼图的孩子,用上了笨功夫,一到夜里就拿着王诜书画的一块块复制品细部,与这幅画的细部反复比较,有时直到凌晨。” 拉里与这幅《烟江叠嶂图》,早已到了相看两不厌的境界,他用灵魂嗅到了画上的气息,这气息如此之好,会是假的吗? 回北京后,拉里果然让含笑到他的住所参观他收藏的《烟江叠嶂图》,那画儿有一种空灵的气息:云山高耸,杂树丛生,江上烟雾迷蒙,樵夫担着柴在曲桥上往来,渔夫在江舟上撒网,岸坡上林木交植、藤萝倒垂,更难得的是,背后还有苏轼、王诜的数首唱和诗。 含笑买下了这幅画。 她送到《红跑车》摄影社。楚地对她说:“这幅画明明是膺品么,你怎么看不出?这是清代苏州桃花坞作坊仿制的,不过,仿的很不错,几可乱真。王诜的《烟江叠嶂图》有两幅,一幅水墨,一幅青绿,现都藏上海博物馆。” 含笑说:“不是传说你们家的《烟江叠嶂图》文革时被抄走了,后来流落到民间,还被收旧报纸的拾了去了。” 楚地说:“都是以讹传讹,我们家的那一幅,是董其昌的《烟江叠嶂图》,还是摹本,怎么变成王诜的真迹了?真迹都捐给上海博物馆了。” “我一心想完璧归赵,谁知还是买了膺品。” “我说含笑,你要烧钱也不是这个烧法,还是捐给希望工程的好,救助失学儿童,功莫大焉,别做这种傻事了。” “我还不是想讨好你么,谁知你一点也不领情。” “你已嫁为人妇,我还能对你怎么样呢?” “那幅在普罗旺斯拍的照片呢,那一望无际的薰衣草,才是我最美好的青春岁月。” 含笑这样说着,眼前浮现出无边无际的紫色来,薰衣草的香味仿佛扑面而来。 齐越来到碧梧巷5号,依然是孙嫂来开的门,孙嫂领他走过花园里鹅卵石铺的小径,他习惯地站在那一泓小池前,抬眼往后面的小楼看去,苏珊的闺房里依然垂着白色的挑花窗幔。 五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导师家的小花园里,抬头看见镂有花纹的木格窗里映着一张妩媚的瓜子脸,女孩一手支颐,一手拿着一本线装古藉。窗前伸进几枝绿叶,枝上缀着几颗熟透的枇杷。这简直是《红楼梦》或者《西厢记》里才有的画面。这幅画面强烈地冲击着他的视觉和心灵。 时间不久他考上了潘和高教授的在职博士生,他找种种借口来导师家,或说来向导师请教论文的选题是否合适,或说向导师借一些参考资料。资料有借就有还,还了又可以再借。潘教授对自己的弟子总是有求必应。他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最想看到的是印在木格花窗里的那个倩影。那个长着一张瓜子脸,手拿一卷古藉的女孩让他整日心神不宁。 这个女孩和这处住宅一样,古典清雅,让人徒生一种怀旧的情愫,怀念那种月白风清的夜,怀念游鱼在水草中戏嬉的小河,怀念炊烟袅袅的人家,怀念从茅屋边竹丛中伸出两三枝带雨的桃花,是沈三白的《浮生六计》。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生活,一种贴近自然富有诗意的生活。这种生活对齐越来说是一个梦。碧梧巷5号却让他寻找到了这个梦的一部分。可是,这个梦最终还是失落了。 孙嫂说:“师娘,你看谁来了!” 香兰从楼上下来,看见齐越,高兴地说:“你真稀客!前不久,我还跟你潘老师念叨你来着。”一边对孙嫂说,“快沏茶,齐越喜欢喝龙井,给他沏龙井。”孙嫂答应着,去厨房沏茶。 这里,齐越在花篮厅里坐了,把送给导师和师母的礼物放下,又拿出一个礼盒来说是送给孙嫂的衣料和化妆品。香兰说:“你还是那么礼数周全,一个也不落下。” 时间好像退回到三年以前,他分明看见她穿一件绲边的扎染蓝印花布对襟短上衣,同色的直筒裙,同色的做工精良的皮底拖鞋,显得身姿袅娜可爱。她的长发泻下来,像黑缎往下飘,一晃一晃的,素朴中透出一种说不出的高贵和妩媚。他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一个男人,一辈子可以喜欢许多个女人,但真正让他刻骨铭心不能忘怀的却只有一个。 孙嫂端来茶,说:“齐总,请喝茶。”叫了两遍,齐越才回过神来。 齐越发现自己心不在焉,赶紧坐正了身体,接过孙嫂的茶,说声“谢谢”,一边喝茶,一边把这些年来的遭遇告诉香兰。 香兰说:“你一个人管理那么大的公司,辛苦不辛苦?” 孙嫂c话道:“辛苦肯定是辛苦的,不过齐总也是有能力领导的,他一直都是做事有魄力的,生来就是要当大老板的。” 齐越对孙嫂笑笑,把礼盒递给她。 孙嫂连忙摆着手说:“使不得,使不得,怎么老是让你破费呢,我不能收你的礼物。” 香兰笑着说:“既然齐越买了,也是他的一份心意,你收下吧。” 孙嫂千恩万谢地收了,就去厨房忙活了。 齐越问香兰:“潘老师又出去开会了?” 香兰说:“你潘老师不知道你要来,如果知道你来,他肯定要等在家里的。今天刚刚去南京开会了。” 齐越想问苏珊的情况,想想还是把话咽下了。香兰好像猜到了他的心思,与他说起苏珊来,“她现在刚怀孕三个月,她婆婆把她接去跟他们一起住了,说是要看住她,不让她熬夜。楚天他爸在东山造了个新的园林,比他们家以前的那个宜园还要大,现在他们一家都住在那儿。”香兰又问他,“你也结婚了吧,娶的是香港姑娘还是大陆姑娘啊?” 齐越说:“去年结的婚,是个苏州姑娘。” 香兰说:“苏州姑娘好啊,以后把她带家来玩吧。虽然你和苏珊没缘份,但潘老师和我都是很喜欢你的,你现在也结婚了,事业又做得这么好,我听了真的高兴,以后常来家玩,我们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一样。” 齐越说:“以后我一定会常来的,我还在拙政花园买了房子,以后每年会来住一段时间的。” 香兰说:“那好啊,我们就成邻居了,时常可见到你了。今天就在这儿吃个便饭吧。山珍海味,你也不稀罕,我想你还是喜欢吃孙嫂做的粥和小菜吧?叫孙嫂做给你吃。” 齐越心头一热,和苏珊在一起的日子又浮现眼前,不觉眼眶就有些发红了,“那太好了。”他想喊她一声妈妈,但还是没喊出口。 第二十六章 蓝蝴碟风筝 杨教授的电话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他的手机停机了,再也拨不通了。 她看着她的爱情死去,回天乏力。 她开始害怕失去,她试图抓住仅剩的感情,然而这却加速了这段感情的崩溃。 最后的一次做a,她听见他的心里有某种东西在消退,以最快的速度,然后他从他的眼睛里收回了疼痛和爱情。 死了。 一切都结束了,因为一切都死了。 真正的爱情不在知道它为爱情以后,而在于当你猜想着,诚惶诚恐却又万分惊喜地去忖度这到底是不是爱情的时候。 掩埋的东西一旦被挖出来,它就失去了它原来存在的意义了,因为一旦离开原来的位置,它就已经开始变质,开始烂掉。 她不知道是什么埋葬了他们的爱情。难道男人都是这么喜新厌旧? 她的梦依然诡异,她梦见她的双胞胎妹妹,有着美丽的长发和柔软的紫色丝绸裙子的女孩,为了追赶一只蓝蝴蝶风筝,从悬崖上掉下去了。妹妹怕小动物,家里养的白猫,她从不抱它,它就躲在妹妹的床单下面,妹妹一回来,它一下子扑到妹妹身上,它能跳得很高,抓住妹妹胸前的钮扣,妹妹吓得拼命叫,它也不下来。或趁妹妹没注意,它飞一般跳上妹妹脚面,又一下没了影。妹妹尖叫着跳上床,喊她对付它,它乐得东倒西歪。它喜欢跟妹妹玩这种游戏,像个顽皮的孩子,乐此不疲。妹妹坠崖后,那只白猫也不见了。 叶蓓依然记得,那天,她们一起去山上的草坪放风筝,初夏的阳光凌乱刺眼。她和妹妹架起一只蓝色的大蝴蝶,然后向后退向后退。她拿绳板的手一松,风筝飞跑了,穿紫色裙子的妹妹追着风筝跑,她不知道,这个开满五彩小野花的大草坪的边际,竟是无尽的深渊,只有一刹那,那个追赶蝴蝶的小姑娘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她看见她美丽的长发在半空舞蹈,她的紫色的绸缎裙子在半空开放成一朵血色的玫瑰。光滑的丝绸如残阳如血的天际。 蓝色的风筝挂在山坡的树杈上。这是她命运的写照?她永远把握不好那只风筝的线,手一松,它就飞跑了;手一紧,它又跌落在地。 以前的同学从美国回来,约她见面。 他们去了“闲情小筑”,选了靠里边的摇椅。 他说这里环境不错。 餐厅里面放着一首粤语歌,有点吵,他问她有没有什么歌是一直喜欢听的,叶蓓说有:《卡萨布兰卡》,还有一首《西雅图夜未眠》也不错,有个同事很喜欢。 他说,你听每一首歌都会闭上眼睛吗,还是只有这首? 叶蓓说,只有这首。 他说,那你听这首歌的时候一定在想着谁吧。 叶蓓笑了笑说,是啊,一个人。 是谁?是我不认识的吗? 叶蓓说,是。 他沉默了。 其实,又何止是在听歌的时候想着那个人呢?走路、百~万\小!说、吃饭、睡觉还有其它很多很多时候,都是那么顽固的想着那个人,像刚才在公园的时候,甚至全然忘了坐在身边的是杜小苇。 他说,你好像比原来成熟多了。 是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也许是经历一段无望的爱情,会使人更快的成长吧。 他听了神情更加黯然。 我没有办法说得更清楚一些,只能这样说,让他去想。 我知道他已经明白了我的用意,其实我在心里并不比他好受多少。 他说,还爱伟吗? 叶蓓摇摇头。 那你心里爱的是谁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哀求地望着她。 叶蓓想,我能理解,没有人比我更能够理解,因为这是我为了“袜子”,多少次经历过的心情,希望他能说出“我爱的就是你,只爱你一个”。但她不能口是心非。 她问他谈过几次恋爱,喜欢过几个人?他说,也许你不会相信,只有那一次,再也找不回那样的感觉,那么强烈,我的心里永远只爱你。 她狂笑,笑出了眼泪,说你真傻,爱情比一只玻璃杯还易碎,哪里有“永远”呢? 他说,也许是那段时间和那年的校园里的樱花太美了,给我的印象太强烈了,我认为那一刻就是永远。 那时校园里的樱花已落尽,粉红的花朵铺在潮湿的地上,花树下站着长发飘逸的杜小苇,男孩子满怀深情地看着她,她却一遍又一遍对他说伟的故事,在东山花园和她一起看渔帆的伟、在西山农家和她一道采新茶的伟、在木渎古镇为她拍下《爱你一千年》的伟、在海边与她一起拾海螺的伟……她每一天都活在过去,每一天都想回到过去,直到每一天都从她单薄而明亮的青春里打马而过,穿过樱花,穿过香樟,成为她想要回到的过去。杜小苇静静地听着,最后总是轻轻地对她说,你把这一切都忘了吧。可她怎么能忘得了呢?后来有一天同室的女生告诉她,含笑与伟要去三亚度假。她爬上凌云楼的十八层,打开朝西的窗,闭着眼想从那儿跳下。杜小苇从后面抱住了她。她扑在他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可是这个稚嫩的男孩,怎么能承受得了她那无边的痛苦? 她和杜小苇分手的时候,是又一个樱花盛开的季节。他们在河边的尊师亭那儿。风在长廊里迂回,吹着她的格子裙角,她剪短的头发又长长了,服帖地顺着肩膀滑下。河里有七八个男生在划皮筏艇。她一手压住裙摆,一手按住长发。杜小苇说,过两天我就要去美国了,你送张照片给我作纪念吧。她说你想要什么样的。杜小苇说,就那张《爱你一千年》吧 第 11 部分 欲望文 第 12 部分 轻解罗衣 作者:肉书屋 第 1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过两天我就要去美国了,你送张照片给我作纪念吧。她说你想要什么样的。杜小苇说,就那张《爱你一千年》吧。你等我两年,我读完研究生就回来。她说,以后你会遇见真正爱你的姑娘,我并不适合你。杜小苇说,请你不要拒绝我,让我在异国他乡存有一份美丽的憧憬。她说,可是我不能欺骗你,我爱的不是你呀。 他说的这些,她听了恍若隔世,这真的是曾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吗?什么时候,这些他认为刻骨铭心的东西,却被我不经意的在记忆里面放逐了。我和杨末子,是不是也是这样?那些在我的心里深刻而美好的东西,也许根本不曾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杜小苇问她恋爱过几次,她说不清楚。真是不公平,他把和她一起的那段算做他唯一的一次,而她却没有算在里面。她说碰不到合适的人,当别人想对你认真的时候,你却不想认真,当你终于想对一个人认真的时候,可是人家未必想对你认真。 杜小苇说,你为他做了些什么? 她说,很多很多,包括从前认为绝对不会做的一些事情,她在心里又加了一句,而且还做的不肯放弃。 杜小苇说,那他又为你做了些什么? 她沉默了。看到她哭,他忙拿了纸巾帮她擦眼泪,这是什么世界,我在爱我的人面前为我爱的人流泪。 他说,这是第二次看到你哭,你什么时候会为我而哭呢?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我要回去了。 杜小苇说好吧,我送你。 她没拒绝。 他送她回家。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她为他冲了一杯雀巢咖啡。他喝着咖啡,默默无语。一会儿,他向她告辞。 她说,好。你也回宾馆早点休息吧。 可是他迅速地俯下身吻住了她,能听到他很快的心跳声,她的心却异常的平静,他的吻牵不动她的一丝情愫。他抱着她的时候,像抱着一根救助生命的绳索,紧紧的,她都快透不过气来。能够感觉到他身体传达给她的那种痛苦,就像她同样疼爱着杨教授的心,突然很怜悯身边的这个人,在某种意义上我们都很可怜。她想。 当他再一次想吻她的时候,她推开了他,她说,出去,不然我生气了。 他说: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看到你哭,我的心有多难过,我睡不着,我不能陪着你哭,又不能伤害你。你放心,我不会再要求你什么,能够这样抱着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能说什么呢?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如果杨末子肯把他的怀抱为我敞开,她想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 第二天,她去寒山寺,为安,也为自己祈祷。修葺一新的普明塔,香客很多。以前来寒山寺的时候并没有这个塔,登高处只是钟楼。一棵大柏树下,坐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卖票:“三块洋佃一个人哦,上去只好敲三记,哎!对咯,一块洋佃敲一记!”老和尚让所有的人都留在外面等候,等到钟楼上响起三记宏亮的钟声之后,才肯再收三块钱,放下一位上楼去。最近一次进寒山寺,大概是前年吧。那棵树还在,卖票却改在一个小铁皮亭子里,十五块钱一位。敲钟的人们排成长长的队伍,沿着楼梯,一直排到钟的旁边。在众人的注视下,每个人都急匆匆地敲着,尽量多敲几下,好对得起那十五块钱。大钟下供着一个金身千手观音,这也是以前没有的,仓促的钟声每响一次,观音的眉头也会微微皱一下。 在寒山拾得像前烧了香,磕过头,许过愿,她绕着寒山寺往回走,刚拐过弯,迎面碰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女人,吃力地登着三轮车过来。车上是一些饮料瓶、破纸箱和几块泡沫塑料。一阵风,吹落了一块很大的泡沫塑料。那女人停下来,回去拣它。刚弯下腰,又是一阵风,把那块泡沫吹得更远了。那女人直起身子朝它跑去。“哎呦呦,嗬嗬嗬——哎呦呦,嗬嗬嗬——”在阒无一人的街巷,她肆无忌惮地笑着,笑声是那样的清脆。 叶蓓赶紧躲在一棵树的后面,生怕打扰了她的欢乐。 不远处,她看见一辆奔驰车的旁边,含笑和拉里在比划着说什么。 她调回头,又从原处走回去。 第二十七章 没有爱情只有暧昧 两个月前,孟浩然在湖滨大道上看到一个红衣美人。栗色的披肩长发,顺着背脊画了一条美丽的曲线,自然地垂下,红色的纱衣下是一双白色及膝长统靴,l出的雪白的肌肤被淡红的夕阳映衬得十分柔和。她迈着弹性的步伐向前走着,长发顺着她那好看的背影些微起伏,似一棵灵动的红柳。有人驻足欣赏,有人飞快地骑过去以期回眸看她的脸,有年轻女孩评着她那件红衣的款式。孟浩然看着这棵红柳渐行渐远,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像一缕春风拂过他的心房…… 回家后,菊美换了一件纯棉的睡袍,为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坐在二楼的起居室里,望着阳光下蓝绸一般铺开的湖水。 刚才她过斑马线时,没看红绿灯,被一个开了一辆破赛欧的小资女人训了一顿。 一个姿色平平的接受过某个二流大学高等教育的女人,穿着劣质的内衣,涂着国际名牌的口红,揣着精打细算的一点钱,坐在星巴克喝一杯摩卡咖啡,开了一辆垃圾赛欧,就以为自己时尚了,甚至高人一等了?啧!差得远呢! 菊美不禁又想起那天跟那个叫含笑的女人的会面,暗自得意地笑了,让她跟她丈夫去闹吧,这种比狐狸还狡猾的女人,偏偏装出一副无辜和纯情的样子来,真恶心。 菊美更喜欢远离自己生活圈的另类男人。 菊美约孟浩然去城市花园的日式料理店。当时孟浩然正在班上忙得很,在电话里听到菊美的声音后很恼火,说你以后不要找我了。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菊美并不介意,说我又不让你负责任,怕什么。那次在床上行完事后她掏出2千元钱给孟浩然,说你最近不好过,拿着花去。孟浩然偏偏在那时发火,说我们终止关系吧。菊美整理了一下零乱的头发,长发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去,像瀑布似的,让人感到清爽。她扭动了一下细小的腰肢,脸上露出一丝鄙夷,说你不要认为自己了不起,我有钱有模样,很多人追我,我都懒得理。我只是喜欢你,又没有让你离婚娶我。 孟浩然说我们终止这种关系吧。 她甩了一下长发,乌黑的头发扫了孟浩然一下,孟浩然脸上立刻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她说没有什么,终止就终止,以后不要再找我了。孟浩然再也没有主动找过她。但她还是给孟浩然打电话,声音柔柔的。孟浩然想到她那一头飘逸的长发,油光水滑,缎子一般。他记得小时候曾经看到过这样的头发,是他的姐姐孟嫣,母亲总是采了桑叶给姐姐洗头发,姐姐的长发洗得油光水滑,也像一匹黑缎子似的。姐姐比他大十六岁,姐姐下乡的时候他还不懂事,姐姐当兵去的时候,胸口戴了大红花,街道的人敲锣打鼓地欢送,妈妈却哭得死去活来,他也跟着哭,爹说哭什么,姐姐以后有了出息,你就有靠山了。姐姐后来真的嫁给了广州军区副司令员的儿子,结婚时带回那么多的大白兔奶糖,他手里攥着一把又一把的糖发给四邻八舍的小朋友。这种慷慨让他在小朋友们跟前神气了好长一阵子。姐姐最疼他了,每次回来都要给他带好多东西,糖果、玩具、衣服,应有尽有。可惜好日子不长,姐姐后来跟武红军离婚了,跑到北京的草台班里去演戏,也没演出名堂来。姐姐只好又回到苏州,再后来姐姐嫁了一个画家,时间不长也离了。母亲总是说,认命吧,命中只有四钱,挣不出八两来。姐姐却挣出来了,姐姐成了国花集团的董事长,开奔驰,住别墅,他们全家跟着好风光。那时候,上门给他提亲的差点把门槛都踏破了,有人民商场漂亮的售货员,有医院里的护士,有大公司的前台小姐,甚至还有选美季军,他觉得还是那个人民商场的售货员比较可靠,就选了她。可后来姐姐出事了,卷款外逃了,他们全家从那幢湖滨别墅里被扫地出门,又住回到百合巷的那间老房子里。2000年的时候,一个名叫苏婕的女人出资20万,买下了他家的老房子,他用这笔钱在相门北沿河购买了一套110平米的商品房。那个叫婕的女人去新疆旅游回来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三天两头往他们家跑,跟他娘嘀嘀咕咕,说个没完没了,有几次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把他吓了一跳,那眼神多像他那逃亡在外的姐姐啊。2003年非典过后,苏婕来到他家,要把房子归还他们,她去深山的尼姑庵修行。这个世界真是不可理喻。人与人是多么地不同。 孟浩然决定去一趟城市花园大酒店。一是孟浩然从来没有去过那个地方,在和菊美结束这种关系时再去享受一下富人的生活;二来就是彻底和她摊牌,无论如何也要结束这种关系。 孟浩然把自行车放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然后捋捋头发,表情庄严地进了城市花园大酒店旋转的玻璃门。两个一身红色丝绸旗袍的迎宾小姐很热情地躬下腰去,说欢迎光临,里面请。进去后,孟浩然被那种金碧辉煌的装饰弄得有点头晕目眩。自从姐姐出事后,他再也没机会踏进这样高级的地方。这地方让他回想起以前那种风光的日子有多美好。他站在大厅中央,四处寻找,才发现菊美斜倚在大厅左侧宽大的皮沙发里正朝他招手,孟浩然走过去,在菊美对面坐下,菊美又一招手,一个高个子男服务生很热情地端上一杯水,杯子里c了一根吸管。孟浩然想应该是雪碧之类的饮料,菊美很幽雅地吸着饮料,说喝点吧。孟浩然说这是五星级饭店,这一杯饮料价格肯定不低。菊美就笑了,说看你一表人才,身材魁梧,像个有钱人家的公子。但你怎么就培养不出一点有钱人的细胞来,作派土到家了,自己还不觉得吧。 孟浩然的自尊心在那个时候就开始受到打击了。但还不觉得什么,因为孟浩然也喜欢这种地方,孟浩然和老婆谈了两年恋爱,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只和她看过两次电影,一个爱情片,一个恐怖片。看过恐怖片以后,老婆就决定嫁给孟浩然了,她说她躺在孟浩然的怀里有一种安全感。孟浩然说姐姐倒了,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你要想清楚。她说她也一无所有,我们可以从零开始。 想起老婆,孟浩然对面前这个勾引了他又时常捉弄他的妖冶而又有钱的女人越发气不打一处来,他把管子扔在茶几上,端了杯子一会儿就喝光了,还故意用袖口擦了擦嘴巴。 菊美说,你不用装看上去也很土,也许你是来到这个地方心里不平衡吧。 孟浩然想说老子家阔的时候,你狗日的还不知在哪儿讨饭吃哩。但他没说出口。他想今天他不是来跟她吵架的,他是来跟她解决问题的。碍于最后一次,孟浩然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行。他想,两人相识一场也是缘份。 孟浩然说我们结束吧。菊美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好合好散,我们去二楼的日本餐馆吧,朋友一场,临别吃个饭也好象有了交待。孟浩然就跟她到了日式包厢。 包厢里挂着古代仕女画,很肥美的唐朝仕女。两个着和服的女侍应生跪着上菜斟酒。酒是日本清酒,菜也是说不上名来的日本菜。吃生鱼片抹芥末,孟浩然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菊美说,你还是缺少锻炼,以后多吃吃就习惯了。 菊美酒量好,孟浩然架不住她一杯又一杯地劝,就喝多了。后来,孟浩然稀里糊涂跟菊美去了一间铺陈豪华的房间。菊美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孟浩然晕头晕脑地没听清她说什么。菊美说我先去洗澡,你随后。 孟浩然一把拉住菊美说:“今天来我只想告诉你,我们终止这种关系,其余什么也不做。” 菊美一甩胳膊,想甩开孟浩然。 孟浩然用力抓住她。 她看出孟浩然不是在开玩笑,终于火了,她指着孟浩然的鼻子说:“好了,你不要太把自己当个东西。” 孟浩然自尊心的承受力已经超过了极限。孟浩然伸出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菊美嘿嘿地冷笑起来,她甩了一下她长长的秀发。孟浩然最喜欢也是最讨厌的就是菊美的头发,孟浩然一直在想我老婆如果有这么一头长发该多好。可是老婆每次把头发留得短短的,她说短的好,洗头发方便,也精神。菊美再次指着孟浩然的鼻子说:“分手很容易,赔偿我的损失费五万,”她继续冷笑,“其实,你连五千也拿不出来。” 孟浩然上去抓住菊美的头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菊美对他的凶神恶煞的神情并不紧张,她一脚踹在孟浩然的膝盖上,迫使他松了手。她脸上再次出现了那种蔑视的神情:“我已经和你老婆谈过两次了,你老婆居然不相信你在外面胡搞。” 孟浩然几乎发疯了,说:“不可能的。我老婆从没有对我谈起,连起码的怀疑都没有。” 菊美嘿嘿的冷笑转为放浪的大笑:“你老婆是天下最傻的女人,如果你老婆相信了我的话,她还能保持沉默?” 孟浩然相信菊美的话了。女人有时很难琢磨,他不知道怎样结束这种游戏。 菊美再次甩了一下她那秀美靓丽的长发,说:“我真的不需要你负责任,但是必须和我保持这种关系。” 当菊美准备靠近孟浩然的时候,他抓住她的双肩往后狠命地一推。说实话,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用过如此的力气,他看上去英俊魁梧,但从没有与人发生过争执,进一步的说从来没有杀过人。可是,菊美的脑袋靠在床头柜边没有了反应,鲜血正从她的头上流下来。他看见那鲜红的血缓缓地流下,顺着菊美的脸如一条毛毛虫一样粘贴着墙壁往下滑。 孟浩然迅速地穿过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来到电梯间,乘电梯出来后他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拨打了酒店大堂总服务台。 今天晚上,孟浩然彻底地失眠了。他打开床灯,端详着老婆,她闭着双眼,睡得很安详。她嘴角总是露出一丝微笑,她一张娃娃脸白静细腻,焕发着女人特有的青春朝气。他清楚他对老婆的无比热爱,结婚时他们的生活如此艰难,连像样的酒席也没摆一桌,像样的衣服也没给她买一身,她从不埋怨,从不后悔,从没有提起过他们生活的窘迫,她好像和许多女人一样,心安理得地嫁j随j嫁狗随狗,并没有对生活有过高的要求。老婆在商场里卖服装,可她身上的衣服永远是落在潮流后面的。他们两个人挣的钱全部存在银行里,准备买房子用。夫妻俩在投资方面的观点一致,把钱存在银行里最安全,像炒股什么的,孟浩然觉得那东西就和买彩票一样,让一个人紧张兮兮地等那么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不值得,放在银行里什么人也别想把它骗走。后来天上掉下个大馅饼,苏婕用20万买了他们的老房子,他们又住上了新商品房,亮堂堂的,有厨房,有卫生间,老婆心满意足,他也心满意足。他和老婆还是一分一厘算计着不敢乱花,儿子上幼儿园读小学中学和大学,要花多少钱啊,他们怎么敢不抠着用呢?他们都是工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岗了,他们只能过苦日子。这也是命。可去年苏婕又把老房子还给了他们,这间老房子现在可值钱了,因为要开世遗大会,苏州市据说投了100多个亿,其中有一部分就投在平江路古城保护区这一块。这一块的地价窜到天上去了,寸土寸金,老房子比新房子值钱多了。他跟老婆提起卖房子的事还有点后悔呢,可卖都卖了,难道还能收回来吗?他们可不是那种刁蛮的人。谁想苏婕又把房子还给他们了。这房子现在100万出手都有人抢,可他们不会出手的,他们要把这房子留给儿子。他现在有两套房子,有儿子,还有一个无比体贴他爱他的老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可是,他怎样向她说明今天晚上所发生的故事呢? 天刚刚亮,当警察出现在门口时,他问两个警察:“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一个精瘦的警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菊美没死。如果她死了,谁向我们报案,她现在在医院里躺着,脑袋很清醒,她控告你对她施加暴力。” 他的老婆刚刚洗完脸,她很安静地听完他和警察的对话。然后看着他,面部平静得很。 他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他看着老婆脱口而出:“说实话,我是爱你的。” 当警察带走孟浩然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看到他的老婆很平静地看着他,像是他要出差一样,目送他,直到他们走到小巷的尽头。他回过头来,看见她白皙的娃娃脸上挂了一颗泪,像一粒珍珠。他转过身想跑回到老婆跟前,替她抹去那滴泪,两个警察却死死架住他,让他动弹不了。他大声地说:“老婆你别哭,我会很快就回来的!” 第二十八章 轻解罗衣 杨教授明天就要飞往伦敦,一年以后回来,她答应他以后不再见面,但心里感觉很空,很痛,痛得钻心,痛不欲生。 今天在他上课的教室外面等到了他,她说求你再见我一面,不然,你就永远见不到我了。她这样说的时候,眼泪淆然而下,那一刻她连死的方法都想好了。她要让这个男人一辈子记住她,记住他俩的情爱,记住那枫叶和西天晚霞交织的炽烈,记住那冰雪世界俄罗斯式的浪漫风情,记住在她的香闺一个个不眠之夜……他望着她,她的表情像一只可怜的小猫,眼睛里全是悲切的哀告,他无法拒绝。她看见他点了点头,她知道他答应了。 吃过中饭,她睡了会儿午觉,睡眠是最好的皮肤保养方法。起来后精心梳妆。先涂护肤霜,然后拍粉底,刷胭脂,染睫毛,画眼线,点唇彩,最后用蜜粉定妆。她知道自己化妆后特别好看,两只眼睛水水的,黑得像望不到底的深潭,脸颊粉嫩透明,娇艳欲滴,像五月阳山的水蜜桃。因为经常与娱乐圈的人打交道,见识过很多美女。可无论是明星也好、模特也罢,镜头前面吹弹欲破的肌肤,卸妆之后却一惯蜡黄,兼有几粒青春痘点缀其间。如果就这么走出去,怕真的会被茫茫人海淹没。原来所有的自然美,都是被精雕细琢出来的。大街上那些看起来透明一样的皮肤、娇嫩欲滴的红晕,其实都是靠化妆得来,所谓素面朝天,就是化得自然,化得高级,让你感觉不出是化了妆。 化好妆,她开始选择穿什么衣服。 从小到大,她都喜欢素雅的,黑白灰是她着装的主色调,连睡裙也是白色和素净小花的居多,但是今天她想挑一款色彩鲜亮些的,让杨教授感受一下她的另类风情。她相信她穿鲜艳的颜色也会很好看,属于“浓妆淡抹总相宜”一类的。她不厌其烦地一次次试穿,雪青、粉红、水绿、鹅黄,换来换去,最后挑中一件玫瑰红的真丝吊带裙,这是一件晚装,还配有一条同色的薄如蝉翼的纱巾。娇艳的玫瑰红与她白得透明的皮肤相映生辉,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活色生香”这个词。青春靓丽为什么还是攥不住男人的心呢?他为什么要逃跑?今晚她要给他全新的形象,唤起他往日的激情。她愿意什么都不要,只要他像以前一样爱她,不离开她。他为什么这么狠心呢?一年的时间,要知道一年就是365天,8760个小时,525600分钟,她怎么能忍受得了这么长的时间见不着他,而且以后也永远不能再和他单独见面了呢?想到这些,她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她拿餐巾纸擦了,又重新补妆。 补好妆,她在脖颈和肚脐处喷上香奈尔5号香水。 时间过得真慢,她等得心焦,就给自己泡了一盏碧螺春,把台灯调到最小,淡绿色的光透过晶莹如冰的杯具,云雾缭绕的茶色,在透明世界里曼妙地舒展,那般明媚的沉静与浮动的暗香,让人感觉茶确有贵妇名媛的品质。多少个不眠之夜,她对着一盏茶,就像面对闺中好友,娓娓倾诉心曲。万籁俱寂,只有袅娜伸姿的茶,细细听来如古筝的和鸣,山涧的细涓。 她品着茶,眼光落在墙上挂的一幅旧年画上,是与伟一起去同里时买的,纤弱的女子,盘云的发髻,鬓旁如镂银花,更有那织金点翠的旗袍,白皙的手指,盈握着瓷的茶具,凝固成永恒的风情。 cd机里放着白先勇打造的青春版《牡丹亭》,200多套衣服是台湾知名导演乌桐与苏州服装设计界新秀叶蓓通力合作的杰作,她在所有色彩中都加入了柔柔的灰,刷淡了传统戏服的浓艳,干净又清新。所以,当杜丽娘以一套套r黄、粉红、粉蓝、水绿出场,而柳梦梅在转身之间露出白衫一角的红梅苏绣时,观众席上总会响起“啧啧”的惊叹之声。 她拾掇好自己试穿过的一件件罗衫,重新挂好,琳琳总总,光华耀目。 她的工作台上有一帧《吹箫仕女图》,那是“春船载绮罗”开张的那一天,安用数码相机为她拍的,她云鬓高挽,横吹一管箫,背景是贝姨的杰作《江南水乡》,身上那一套水绿缎子绣荷花的衣裙,有铅华洗尽的清雅秀丽。杨教授说他最欣赏她的这幅玉照,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问他真的有那么好吗,他说当然,你本来就长得漂亮,这样一打扮,真的像“洛神赋”里的洛神了。其实,杨教授还是忘不了当年的“水妖”。叶蓓就去照像馆放大了三幅,一幅挂在“春船载绮罗”,一幅放在她的闺房,还有一幅当然送给杨教授。杨教授说,你放的这么大,我藏哪儿呀?她这才醒悟,她的照片只能藏在他某个不易被人察觉的秘密角落里。她又去照原尺寸印了两张。他们的爱情真的好辛苦。爱上一个结过婚并有孩子的男人,一个妻子生了病又不愿抛弃妻子的男人,你还有什么指望呢?最明智的选择是离开他,但她已离不开他,他是她的一切,一旦离开她就活不下去了。 她焦急地等待着,茶水已喝得寡淡无味。 当柳梦梅唱到“我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时,杨教授来了。 好不容易等来了杨教授,他却一脸的冷若冰霜,他甚至对她的精心妆扮视而不见,他说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对不起你,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生活,好好恋爱,找一个爱你的男人,与你年纪相仿配得上你的男人,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她听着听着就泣不成声,她恨恨地说你走吧,从今往后,就算我不曾认识过你,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你仍然是一个名教授,一个好父亲,一个忠实的丈夫。 杨教授说你多保重,我走了。 杨教授拉开大门的一刹那,她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胳膊,她用脚踢上门,拽着他来到卧室。她说留个纪念吧,然后疯狂地与他接吻。杨教授终于无法抗拒,今天的叶蓓像一朵灿然开放的玫瑰,娇艳欲滴,他又想到大礼堂舞台上报幕的“水妖”,青春的s动让他欲罢不能。她亮丽无瑕的肌肤像一眼甘泉,让他焦渴的心田实在难以抗拒这样的诱惑。反正他明天就要走了,去国万里,为的就是斩断与她的情丝。他相信,一年的时间,足够让这个年轻的女孩从狂热中冷却下来,从这种没有结果的感情中解脱,找回真正属于她的生活。既然他不能对她负责,他就无权再与她寻欢作乐。正如她所说,他的这种行为既伤害了她也伤害了妻子。今天他之所以来是怕她一时想不开出什么意外,他再三告诫自己他今天来只是向她告别,男欢女爱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了。但不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因为知道分别在即,他俩格外疯狂。情欲汹涌地覆盖了他,他在自己熟悉的丰美大地上辛勤耕耘,充满惊喜和快乐。她的呻吟一浪盖过一浪,把这种快乐推向极致,男人越发生猛如虎,虽然知道这是没有收获的付出,但眼前的快乐还是令人如痴如醉般只问春耕不管秋收。黑暗中她端详着他的被情欲覆盖的脸。她想她要记住这一切。然后他们搂着睡去。 一觉醒来,叶蓓发觉已是午夜3点多钟了。她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心里升起无限悲凉,天明后两人就要天各一方,甚至今后不再来往。她的心里如刀割一般的痛。眼泪又汹涌而出。睡梦中他伸手过来搂着她,口中喃喃道:宝贝睡吧。 她问:你爱我吗? 他答:爱。 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呢? 因为爱你。 别走了好吗? 不行。 为什么? 这是对你负责。 我不要你负责,我自己对自己负责就行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每天能看见你就心满意足了。答应我,别走了好吗?求你了。 别说了,睡吧,以后你会明白的,我这样做是对你负责,当然也是对我的家庭负责。 不走不行吗? 不行。 走定了? 是。 以后我们就永远不在一起了? 是。 你不后悔。 后悔什么? 我们的爱情。 除了爱情,还有责任。 你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 她看到她为青春版《牡丹亭》设计制作的那些美轮美奂的服装,鹅黄、粉蓝、淡青、水绿、桃红,她想到《牡丹亭》中柳梦梅与杜丽娘的爱情,也许这种爱只有在冥间才能获得。她抚摸着心爱的男人的身体,他已睡去,因为太累,所以睡得很沉。她想,他真的铁了心要走,天亮后她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有他的日子她怎么过呀?她已经失去了父亲,失去了伟,不能再失去他呀!她无论如何要留住他,永远和他在一起。她拿那条与吊带裙同色的长丝巾缠住他的脖子,他仍然睡得极沉,均匀的呼吸着,脸上还有未干的汗渍。她用丝巾替他擦拭,又用唇贴上去吻了又吻。他还是沉沉地睡去。她试着用力收紧丝巾,他还是毫无动静。她把丝巾越勒越紧,直到听不到他的呼吸为止。她替他穿好衣服,自己也重新对镜补妆,穿上那袭玫瑰红真丝吊带裙,吞下备好的安眠药,躺在他的身边,头埋在他的胸前,像一对甜蜜的爱侣。 全书完 第 12 部分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