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贪局在行动》 第 1 部分 反贪局在行动 作者:肉书屋 第 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作品:反贪局在行动 作者:刘君 男主角:匡别先 内容简介: 一个“有狗皆碑”的光g儿酒徒,不仅讨到了老婆,而且成为揭露贪官的有功之人,实在是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本文所要讲述的故事发生在农村徐县的山区一个小县里,享有“逛荡”之称的酒徒匡别先一生正真坦诚,不在其位,却谋其政,经他之口甩出了一个个贪官污吏,一件件令百姓敢怒不敢言的事件。甚至到他死后,仍然保佑着那个村子的善良人,惩罚坏人。 正文 第一章 “有狗皆碑” 一个“有狗皆碑”的光g儿酒徒,居然也仰天长叹:“哎,眼看四十岁的人了,别说搞女人,连女人的汗毛还没摸过一根呢!” 媒婆子真的给他领来了一个,他连瞅都没瞅那女人一眼,就对老媒婆子说:“那个,是女的就行!” 媒婆子逢人便说:“保恁多年红媒,还没遇上这样痛快的主呢!” 在嫩江平原的下游,有个叫徐县的山区小县;徐县下边有个小乡,叫永和乡;永和乡里边有个山村,人们都叫它于村。 于村山青水秀,林草丰茂,花红柳绿,五谷芳香…… 于村另有一绝:不管晴天,雨天,寒天,暑天;山沟,平原,村头,街尾……只要你留意,总会看到一个人,个头不高,后背微驼,衣着褴褛,脚步瞒珊,尤其身上的油垢,终年积淀,疙疙瘩瘩。他干啥,不干啥;不干啥,又干啥……是个人儿,更像个影子。反正只要你留意,在于村总能看到这样一个怪人。 村人都不喊他名字,一见影儿就喊“逛荡”。 一提逛荡,就要和酒联系起来。 在于村,提起逛荡的喝酒,已不是有口皆碑,而是“有狗皆碑”。据粗略统计,被他酒后上返的秽物醉倒的家狗不下百条。乃至狗一见他倒地就狺狺怪叫,望风而逃。其实逛荡人很随和,喝酒从不挑剔,菜好能喝,菜差能喝,有菜能喝,无菜照喝,且喝酒不计条件和环境。有人说三年困难时期喝酒也很掉价,如有时无菜,打二两白酒,站供销社柜台前边,捏两粒成盐一伸脖子也能喝酒。也有的说喝口酒,咂一口铁钉也能过痛。逛荡听后哧哧地笑:那个太浪费了,太浪费了!他喝酒从不挑剔,常站在土墙边或壕沟旁,伸一伸袖子抹一抹嘴巴,喝一口酒,吮一口二拇指头,挂满泥污和酒垢的嘴唇咂咂三响,酒照样喝得熨贴、香甜,有滋有味。 逛荡人也很热情,谁家婚丧嫁娶,孩子满月,子女上学,他总要第一个到场,最后一个退场,该笑的笑到份上,该哭的哭到位上(尽管他的哭笑很不标准,甚至有失体统),突出的表现仍在酒上。他喝酒不需要有人倒酒或敬酒,常常自斟自饮,且主动自我罚酒,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就是:我不懂得酒规,先自罚三杯,就仰着脖子将一瓶水酒喝得一干二净。尤其惜酒如金,谁酒桌上落滴酒,他就心疼得大嚷大叫。败家子儿,白瞎了,白瞎了!就用手指头小心地抿起来,吮进嘴里,最后的酒底十分关键,总要一个杯子一个杯子的拢进空瓶里。杯底的残y就交给舌尖完成。最后拧好盖子,小心地揣进怀里。 至于他到底能喝多少酒,谁也拿不准,有说一斤,有说一斤半,也有说二斤、三斤的等等。反正别人不能喝的酒他能喝,别人不敢喝的酒他敢喝;每每陪到最后一个客人,他也许倒下,也许倒不下,偶尔中途倒下,只要神志尚清就爬起来照喝。但事情往往出在独斟独饮上。因为与人共饮时往往不能尽兴,有时人家一挥手或一瞪眼睛就赶他走开了;自己独斟独饮时往往又总要喝得酪配大醉。偶尔不醉,不是酒水太少就是酒度太低。醉倒后的场所也极其随便,什么村头、路边自不必说,连小孩子都不情愿进去又不得不进去的厕所他也常常光顾,且时间长短不等,季节冷暖不分。即使这样苦熬苦受,仍躺下去丝丝缕缕一条,站起来油渍斑斑一个,惟喝酒未服过人。村里人就有文化、没文化的都纷纷地给他起了很多名字,什么“酒桶”、“醉鬼”、“醉八仙”、“不倒翁”、“喝干井”等十六七个名字,他从不计较,也不与人争辩,只沿着自己的酒路,该咋样喝,还咋样喝。 除了喝酒,惟一使逛荡感到遗憾的是,眼看四十岁的人了,别说搞女人,连女人的汗毛还没摸过一根。每想到此事,就不免要仰天长叹:恁大一个于村,可怜,真是可怜!至于听到哪哪领导三妻四妾,秘书小姘之类的话题,总要愤愤不平:这年头太腐败了,咋还不打仗呢? 然而有一天,于村最老最老的媒婆,其年龄已无人知晓,走路必须有人搀扶,头上戴着一顶黑帽子,上边还绣了一朵很显眼的红花,嘴上总叼着一杆玉嘴木质烟袋,说话嘴一撇一撇的,一看就是农村那种遗老婆子。据说她做月老的媒龄比共和国的国龄还长,她亲手撮和起来的夫妇,合起来能打一场规模不小的战争。她给逛荡领来一个女人,至于长相,谁也说不清楚,总之脑袋和身子是完好无缺的,也很可能是个处女,腿和手总不在适当的位置上摆动,眼睛看人像朝你生气,也像在认真瞄准,总是准备随时s击的样子。值得一提的是,胆小的或腿脚不灵便的千万别在她跟前转游,说不定啥时候倒下来,保不定会砸到你的。据说这女人已遍游四五十个村庄,至今未找到合适人选(确切地说没有一个想与她结为终生伴侣的)。 逛荡当时正独自在家里喝着闷酒,身边似乎还有一碟小菜,小菜的颜色已很难分辨,只见他一仰脖子将瓶子里的最后一滴白酒喝尽,揩一揩嘴巴,连瞅都没瞅那女人一眼,就对老媒婆子说:“那个,是女的就行!” 弄得那媒婆子就很尴尬。事后很久,她嘴里叼着烟袋,多次将嘴一撇一撇地对人叙说:“保恁多年红媒,还没遇上这样痛快的主儿呢!” 婚后的日子倒也平和。那女人除了手脚不住歇地震颤,也知道烧火、做饭,一得闲还去后园的菜地里拔草。婚后不久养下的两只小鹅,有一次一块儿给逛荡下了两只鹅蛋。逛荡也知道了节酒,还在自留地里下种、除草,有一次竟顶着雨去田里放水呢。有人就断言:人要说学好就能学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呢。 女人第二年还生下了一个孩子。逛荡却感到失望,扁头,扁脸,一声不吭,直到第七天的早上,叹气似地“唉”了一下,才细若游丝般地哼了哼。最令人不解的是,四五岁了还不会叫一声妈妈,更不要说喊一声打倒帝、修、反这类的口号了。 逛荡没有去外地求医,村里的大夫就给他断言:啥也不怨,喝酒过量导致胎儿畸形。 逛荡虽然没有文化,也知道下一代和接班人的重要,下一次受孕前就加了十二分的小心,集了十二分的精力,酒也打破了连续十多个小时不喝一滴的记录。但生出的孩子还是不行,除了和他哥哥一样地肩头、扁脸,逛荡在其五官上搜索了四五个回合,还是只找到一只眼睛。说起性别,神鬼难辨,只有从瘦骨骨的两裆之间,才能分辨出他是哥哥的弟弟,逛荡的儿子。逛荡彻底失望了,摇一摇婚后已偶尔梳洗的乱发,苦笑一下:“别扯了,那个该喝酒,还喝酒吧……” 据于村的老年人讲,逛荡在政治上也曾有过要求。 具体是哪一年了没人能说得清楚,反正是个春天。事情的过程也许是这样的,当时阳光很好,天气也暖洋洋的,菜园里的小苗和地边的花草也在春风中绿油油地生长。逛荡就是在这种形势下,同样心情极好地行走在村街的大路上。他没有四顾,只专心地走路,嘴里还哼叽着一种叫人很难说清的曲调。他腿上有病,两只脚也里出外进的,走起路来身后常常跟着一溜烟尘,同时留下一道曲曲弯弯的路线,很像一支天然浑成的画笔。 待走到村书记于海成的家门口,“画笔”停止了,烟尘也消失了。他隔着铁栅栏大门怯生生地向里边望着,待有四五分钟光景,看看路边已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才犹犹豫豫地从栅栏边的小门钻进去。 于书记刚吃过午饭,只一个人在屋里坐着。他中等个头,方脸大眼,很重的络绸胡子又配上一只比常人长出许多的鼻子,天生就显得威严。又身体结实、粗壮,浑身上下都是肌r疙瘩,叫人看着就有点打怵。他坐在小木凳上正想着心事。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就很感意外,村子里谁到谁家串门是不需要敲门的,很可能是个外地客人,乡、县领导也很难说呢。就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整理一下上下身的装束,赶紧走过去开门,却一下子就愣住了,“逛荡,是你?进屋就进屋,敲门干啥?”于书记很意外,很失望,很泄气,更有些生气,逛荡到家,能有啥好事?可逛荡是头一次进他家门呀,就闪开一条缝隙,“进来吧。” 逛荡就怯生生地走进屋里。于书记没有让坐,逛荡也没敢坐,就后脊梁倚着糊着报纸的墙壁站着,有一根手指头还没来由地伸进嘴里放着。 “有事么?”于书记不想让他久留,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思考。 逛荡似乎没有反应,两只眼睛一直望着窗台出神。 于书记一回头,见窗台上放着一瓶没有启封的“红高粱”酒。他以为逛荡又馋酒了,恨不能一下把他打发出去,家里赖着这么个物件可不是个曲子,一伸手将“红高粱”酒瓶子递给逛荡。 逛荡一张嘴用牙齿叭地启开瓶子,脖子一仰半瓶酒进去了。他拿起瓶子瞅一瞅,好像舍不得喝似的又放下来,人没有走,只用手指揩嘴角,脸也胀红起来。 “还有事么?” 逛荡嘴角嗫嚅了几下,显然是酒水起了作用,就用一只手摇了一下酒瓶子,很响亮地说:“那个,我想入党……” 于书记一下呆住了。好像白酒猛可间喝到肚子里,就呛得喘不过气来,脑子里也一片空白。当村支书二十来年,还从未像今天这样狼狈过,事后很久他都为当时自己的丑态懊悔不已。待缓过神来,就显出一脸的愤怒,额上的青筋也根根暴胀,“为什么?!” 逛荡对书记的变化竟熟视无睹,听着于书记对他说话,还很得意,呵,那个于书记跟我说话了!就重新提起手里的酒瓶子,一仰脖子将白酒喝得干干净净,话也说得更加畅快淋漓:“那个我苦了半辈子,一成家那个更完,想了那个好久,现在才想开了,差啥?就差那个没入党了……看看你们党员,那个吃饭不花钱,喝酒不花钱,宅基地尽找好的挑,村里的好事都落在你们……”逛荡突然闭了嘴,一扭身,一步蹿出五六米远,很快便消失在于书记的家门外,使于书记那突起的飞脚一无所获。于书记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平时昏头昏脑,走路磕磕绊绊的逛荡,当时咋反应得那样敏捷。 逛荡当时心里却非常清楚,于书记的飞脚在村里是极有力度的,村里头哪人不怕!二柱子体格那样粗壮,那回跟于书记犟嘴,给一下子踢上去,不齐刷刷断下来两根白森森的肋骨么? 此后逛荡未跟任何人提起此事,于书记也没跟任何人讲过。人们后来的传说,也只能是传说。 这些年来,喝多少酒,对逛荡来说并不是难题;上哪喝酒,才是逛荡最大的难题。他曾想过多少种办法,如给人帮工,帮人待客,期待着拉货车上边掉下酒瓶子等等,成功率很少,只在百分之零点几几吧,最终都不是办法。经反复物色,他相中了村里惟一的小酒馆“夜来春”。酒馆,自然有酒,老百姓就不值得一说,成年半辈子不去喝一次酒,喝口酒不是尖椒炒干豆腐,就是大葱拌豆腐,菜盘子吃得比狗舔得都干净,尤其喝酒,一滴不剩,末了儿连酒瓶子都要拿回家里。最叫人服气的,还是干部,村干部的喝酒,那才叫喝酒。一是他们自己常常组织起来喝酒,二是上边来人保证喝酒,从来都大大方方,肥汤肥水儿。喝酒时根本不计较三两二两酒的得失,有时故意往桌子下边倒酒,逛荡在窗外边就痒得嗓子眼儿直伸巴掌。有时就将塑料袋子从后窗外边偷偷地递进去,遇到好说话的就能将装了酒的塑料袋子递出来。他就成了“夜来春”的常客。 有时候也不很顺利。有一次于书记领着两个头发梳得亮亮光光,衣服穿得齐齐整整的客人来“夜来春”喝酒。平日于书记喝酒最为大方,每次总要剩些酒底儿,人们都叫它“福根儿”。那时候天也很热,逛荡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去了窟窿眼子已没多少布料了,就店前店后不住地转游,焦急又耐心地等待着于书记的“福根儿”。偏偏于书记喝完酒一扭头,发现了开着的窗子后边站着的逛荡,正伸头探脑,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地往里边张望,难怪客人总往他身后看什么。就站起来,说要方便一下,悄悄地走出酒店。 逛荡虽然身在窗外,对屋里的情况也看得一清二楚,尤其对于书记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于书记一出门,他就从后窗转到门前。于书记假装无事,漫不经心地朝他走来。还有六七米左右的光景,逛荡一挺身,猛然间摆动起有残疾的双腿,突然加速,一眨眼就没影儿了。 “c你妈的,真出奇了,外地都是拣饭底儿的,咱村还出了个拣酒底儿的……”抬起的右脚再次无功而返。一旁看热闹的村民就笑。有一个小青年还开玩笑说,“凭逛荡这速度,要是有好教练发现和调教,中国兴许能出个破世界记录的运动员呢。”不久后逛荡却找到了一个机会,等于拿了去“夜来春”拣酒底儿的合法工作证。那是晚秋里的一个上午,天气y凉,北风刺背,天地间都是灰暗暗的。大约在九点半钟光景,村里人都忙着在田里收获庄稼,因当时还没开始包产到户,逛荡在生产队就没有啥具体活儿,此时正在村后的一座山梁上转游。转游啥,他自己也不很清楚,反正没有酒喝,在家里呆着也是闹心,就出来转游呗。 他没心丢肠地从山梁上转过身,向村里的方向望着。望着望着,首先就望到了山梁下边的一个山沟,望见了山沟里停着的一辆面包车。车上走下四五个人,他们不住地走动,不住地畴咕什么。逛荡一惊,猜想这很可能是偷东西的毛贼,听说外边已很不太平,偷东西抢东西像玩似的,一股“好狗护山村”的阳刚之气油然而生,撒腿便向村里飞跑。 于书记正在大队部里办公,俯着头在办公桌上专心地写着什么。于书记字写得很好,听说那一年要是听他爹的话出去当兵,现在说不上出息成什么样子了。于书记正写得兴起,右手一抖一抖的,头和脖子也跟着有节奏地晃动,似乎来了什么灵感。突然听到有呼味味的喘息声,像狗,还不像狗,就抬起头,见是逛荡,又埋下头去写字。 逛荡见于书记这种样子,有些失望,但没有放弃最后的信心,他重新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接着喘着粗气说:“来小偷了……还开着那个一辆汽车(他把所有的机动车一般都叫做汽车),在北山沟……” 于书记对逛荡的话带信不信,对汽车却引起了警觉,小偷带汽车,不大可能,在于村也从未有,大白天更不可能,就破例地给他倒杯水,让他慢慢地说。 逛荡很受感动,水没敢去喝,话却说得正常了。 于书记从逛荡的叙述中,断定那是辆面包车,十有八九是县计生办来查计划外生育的,只有那些人才鬼鬼祟祟,搞突然袭击。别处干部下乡前总要事先通知,好酒好菜必须张罗明白,工作还在其次。这些损鬼,喊!前天公社专门召开会议,说“文化大革命”已经结束,计划生育要狠狠抓紧,哪个村给县以上的计生部门查出问题,主要领导就地免职。 于书记不敢怠慢,匆匆将在大队部办公的民兵连长王成武带上,由逛荡磕磕绊绊地带路,直奔村外的北山沟而去。 果然不出于书记所料,县计生办人员已布置停当,正撒开人马直朝村里扑来,其中有个大个子于书记还认得,是一个什么科长,检查特狠,凡有问题一经他过手,无一漏网;凡他查出问题的,亲爹说情也不好使。于书记就倒抽一口凉气,赶紧掉头返回队里。大略一排查,有俩多胎小惠子刚刚仨月,属重点检查对象,一旦查出,他于海成村支书难保!赶紧命人通知两位多胎户主将小孩迅速转移。此时计生办人员已将村子团团围住,抱孩子已无法脱身。王成武主张将小孩装进竹筐,上边压上干柴,甩手推车推出村外,有人问就说卖柴禾的。于书记摇头,“小孩装进竹筐,狼哭鬼嚎,等于不打自招。”又没有别的办法,书记、民兵连长就急得团团乱转。 逛荡往日一见于书记面儿就远远地躲着,这次自恃有功,就前前后后地围着,看着两位村领导急得猴儿似的,就上前c嘴说:“每个孩子嘴里那个,灌两羹匙‘红高粱’,就醉了,不会哭,还灌不坏。” 王成武白他一眼,“这点儿小孩喝酒,不灌坏了么?”于书记却说:“问题不大,只有这样了。” 于是在两个孩子家长默默地咒骂下,于书记给每个孩子灌下两匙白酒。果然,小孩子哭闹几声很快就呼呼睡着了。俩孩子就给很快地装进竹筐推出村外,竟然无人发现,检查自然没有问题。俩孩子事后也照常吃喝笑乐。 村里人就很佩服逛荡。于书记嘴上不说,心里却感激逛荡办了件好事,逛荡再去酒馆就睁眼闭眼不作理会,别人自然不去计较。逛荡就堂而皇之地在“夜来春”自由地进进出出,所剩残酒基本上为他一人独有。有一次竟拾到半小瓶粉红色y体,封闭也极其严密。他将小瓶悄悄地揣进怀里,断定是哪位领导私藏的好酒,味道一定不错。 回家里没人时小心地揭开盖子,抓起瓶子猛惆一口,实际只吞下半口,就觉得味道太冲,不像酒。但为时已晚,这半口酒很快折腾得他翻身打滚,呼爹喊娘。 老婆见他这副样子,断定人怕是不中用了,他以前遭罪的时候很多,从未见过这个样子呀。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指挥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从四裂八掰的仓房里翻出一领破炕席,准备将其作为逛荡离开人间的最后归宿。 逛荡翻来翻去就是不死,翻到第二天的晚上,翻出六七十条又大又胖的蛔虫,人却好了。 逛荡摸着哆哆嗦嗦,已经变了形状的腮帮子,长出一口恶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命没搭上,还白白打下恁多虫子,人呀,那个就是命啊!” 第二章 业余“职业” “逛荡”来到二柱子家大门前,屋里黑着,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事”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完成的。 挨到房檐下,大气也不敢出,只侧着耳朵细听,果然有声响。先是,女人嘻嘻嘻地笑,接着是二柱子起身上翻的响动,接着那女人尖声说着:“轻点儿,要死——你呀!”从语音上,“逛荡”断定是李玉成媳妇无疑。 逛荡的酒源,往往寄希望于“夜来春”酒馆,也往往得手,那只是正常情况。这几天就干脆不行,罪恶源于老天。 连着五天,不大不小,不紧不慢地接连着下雨,他就五天连大门也没有出。说句不能外传的话,就是撒n,也是趁老婆孩子分神,掏出家伙,对准窗d一次完成,至于大便,就另当别论了。出去也无用,往年那伏雨,下一阵就停,村干部就趁这下雨的时光,在“夜来春”里喝酒行令,哈五喝六,一个个弄得红光满面,他捡起酒底来也得心应手。有时伴着酒底,还能捞一两只残缺的猪蹄啃啃。而伏雨一停,村干们又投入了工作,一工作起来,还愁喝酒?有村干们喝酒,他还愁拣不到酒底儿? 这连着五天的伏雨,别说村干部,有点体力的妇女都到水库上抗洪筑堤去了。实在的讲,村里除了他这个丢了无人找的,怕是再找不到成年男性了。 到了上学的时候,两个孩子就分别找了一块灰尘满布的塑料布,冒雨上学去了。家里只剩下老婆在别别扭扭地为孩子们修补那一件件千疮百孔的旧衣裤,剩下就是墙角边拉满蛛网的空酒瓶子或房梁上那黑黢黢的椽条子、檩条子。他心里愈发烦躁,快五十岁的人了,他第一次感到了人生的无聊。 惟一能使他那烦躁心情得到缓解的是破窗纸上有一个黑d。他每一次将头伸进去,就产生一种希望,每一次将头从黑d里退出来,就增加一次失望。这一次他又将头从黑d里伸出去,满天仍是一片浑饨,除了哗哗哗不停地下雨,还是哗哗哗不停地下雨。他正要将头再一次失望地从黑d里退出来,天空突然打一个闪电,他一激凌将头从黑d里缩回来,随之受了某种意想不到的启示,一拍大腿,“那个——有了!”就光着脚飞跑进厨房,猛然提起一只破竹筐,里边正在下蛋的一只母j嘎嘎叫着被强行迁出。 老婆虽然科科索索地在尽心地缝补衣裤,对他的行为仍有所察觉,就扔下针线,出来与他争夺竹筐,终因势单力薄,一个趔趄给甩在地上,竹筐也完全抓在逛荡手里。 他来不及多想,一闪身蹿出房门。随之消失在浑茫茫的天际里。 雨实在太大了,他不停地晃着脑袋,一只手提着竹筐,一只手抹着眼前的雨水,还是看不见东西。就记准个大致方向,便跟头把式地瞎乱走起来。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不知道身上跌成个什么乃乃样子,终于听到了人喊马叫的声音。他像遇见了亲人,又滚又爬地扑上去。 水库坝上真是壮观,人挑马拉,手推肩扛,一个个弄得像个泥猴子,水猴子,还在疯奔疯跑。于书记,马村长,王治保,一个个都背着家伙不停地奔跑,全不像往日那装腔作势,拿五拿六,或脖筋喝得多高的样子。忽而他看见五保户于二叔也背着小半袋砂土一拐一拐地往坝基爬,就产生一种感觉;今天那个,兴许来得不是时候呢。山坡上还停了两辆小轿车,这使他产生了联想,那次发现县计生办面包车的情景,真是辉煌……这一次要早点发现汽车(轿车)呢?他想象着雨过天晴,村干们陪伴着上级领导在“夜来春”的餐桌上上鱼上r,咕嘟嘟喝酒的情景,就不由得咂咂嘴唇,用笨拙的舌头扫一扫自己那苦溜溜的腮帮子,心里真不是个滋味,这该死的老天! 忽然间他看见了民兵连长王成武,正光着膀子指挥着一辆陷在泥坑里的手扶拖拉机往坝上爬呢。他眼睛一亮,像见了救星。在他心里,王成武同志对他是最好的一个,每次到“夜来春”只要有酒底,就将大手一挥,“拿走,全部拿走!”有一次还将两瓶原封未动的“红高粱”偷偷地塞给他。 逛荡悄悄地凑过去,“那个,那个……”王成武头也不回,“往竹筐里装土,往坝上扛,快点!” 逛荡精神一下萎顿下来,缩着脖子勾着腰,用一只手拖着竹筐,慢腾腾朝山坡上走去。他吃力地用手捧了几把砂土放进竹筐,呼啸味地喘着往坝上挪动。他哪干过这种活计,总共只走了两趟,浑身就散了架子似地难受,脊梁像给针戳了似地生疼,那个也许,也许那个断裂了吧?大伙儿还像疯了似地猛挑猛跑,没一个人注意他,就慢腾腾地拖着竹筐,悄悄躲进指挥部的帆布帐篷里。 肚子咕咕乱叫,尤其这酒隐,嗓子眼儿里一阵阵着火似地干渴,他不知道犯大烟瘾人是啥个心情,这酒瘾要上来,这滋味真不是人受的。他已三天三夜滴酒不见,要不是头两天在北墙角下的空瓶子里翻出点酒底儿,他嗓子眼儿早起火了。那个,这真是酒场上的上甘岭啊! 雨还在哗哗地下,人还在呼着,喊着,叫着地干,没有个终了,他不能等了,就缩着脖子从帆布帐篷里爬出来,颠跑着溜到王成武身边,悄悄地问:“那个咋还不开饭?” “开什么饭?” “往常村里有啥举动不都供酒供饭么?” “滚你妈的!”他见王成武也像于书记那样地抬起脚来,一闪身连滚带爬出溜到坝基下边,竹筐也不知去向了。再看看自己那狼狈样子,口里就骂:“那个那个,这败家天气!” 逛荡从“夜来春”的实践中,又悟出一个新道理:不能守着一棵树吊死,那样喝酒会断顿的。例如这会儿他是后半夜起来的,“夜来春”还能有客么?村干们还能喝酒?他还能去拣酒底么?那个是不可能的。 他很随意地在村子里转着。夜晚很静,夜露甚至打湿了他的头发,山上偶而还传来一两声猫头鹰的啼叫,夜晚就显得有些神秘和恐怖的样子。他有一阵子已开始泄气了,要找一条新的酒源,看来那个也是不可能的。 忽而他听到了声响,“哗啦,哗啦……”尽管声音很慢,也很轻,他还是听到了,他很自信自己的耳朵。借助于鼻子,他还闻到了酒香,他对自己的鼻子几乎是五体投地的佩服。就用力地去推村西边挨着大柳树一家的房门,里边栓着,听见推门灯也熄了。逛荡很有信心,继续接连地推门,门里就露出半边脸来,“呀,死逛荡,吓死人了,进来吧。” 屋里的灯光重新亮起来,麻将桌边的四个人瞥一瞥逛荡,继续开战,有一个还说,“这一停,点还兴许上来呢!”打麻将的四位逛荡只认得一个人,是村里有名的大要老于,其余的都不认识。 逛荡起初一点都不讨嫌。他一声不吭,拿起扫帚王婆画眉似地将地上的烟头扫扫,还拍死几个带血的蚊子,要不就去厨房帮着烧火摘菜。待到天亮,已和那几个陌生人有些厮熟了。有一个还跟他开玩笑说逛荡像个天生拣饭底的,他也不与人家计较。吃饭时除了给他拨去半碗猪r炖粉条子,还递给他半碗白酒。逛荡一伸脖子一口干尽,赌友们就很佩服他,待又赏给他半瓶白酒之后,一个蒜头鼻子的小伙子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海量,海量!” 待下一天的晚上,逛荡就几乎是如约会般地及时赶到。这回除了干一点零乱杂活,就站一边看热闹。逛荡白肠白肚,心里想的,嘴上就要如实表达,渐渐地又悟出点门道,嘴上就挂不住,“八万,那个咋能打八万呢;么j留着不就和了,真也是那个的……”他身前麻将桌上的一个长脸子就回过头瞪他一眼,“真他妈痴蛤膜上脚背,不咬人烦人!”逛荡也觉得没趣,悄悄退到一边打蚊子去了。 一会儿又转回来,也许看上瘾了,就凑上去继续观看。这一次他离长脸子远远的,站在蒜头鼻子的身后,他觉得蒜头鼻子对他还是不错的,昨晚还夸他海量呢。吸取以前的教训,尽力憋着嘴不说话,可是有一把眼看着蒜头鼻子上听了,上一家又慢慢地抽出“炮牌”,逛荡就非常紧张,吭哧哧憋得满脸通红,气喘得像头老牛。上家不怎么就将“炮牌”又拿了回去,结果让对面的长脸子和上了。蒜头鼻子就一回手,拳头正好打在逛荡脸上。逛荡一个趔趄,倒下了。几个人都停下麻将,看着逛荡从地上又爬起来,嘴角上流出血来。村里的大耍老于就有些看不过,“多大点事,五元钱一个豆儿的麻将,值得打人么?”旁边也有人说蒜头鼻子的不是。蒜头鼻子就有些过意不去,起身给逛荡擦去嘴角上的血珠,还往他手里塞了十元钱。逛荡就突然间地手有些颤抖,腰也弓了下来,连说“谢谢!谢谢!”屋子里的人都给逗笑了。 几个赌友私下里商量一番,都觉得逛荡在跟前候着真有些闹心,也影响市容,可他又知道内幕,不好轻易打发,后来一致推荐他去村头放风,每晚一顿饭,一瓶“红高粱”酒。跟逛荡一讲,他竟很高兴地接受了。 于是每天晚上十点钟以后,有人就能看见一个腿脚有毛病的人晃晃荡荡地朝村外走去,嘴里哼着说不出名堂的小曲,手里拎着一瓶“红高粱”酒。 别说,还真起了作用。乡派出所根据群众举报,前来抓赌两次,都因逛荡及时报信无功而返。赌友们就把逛荡当成宝贝,几个人一使劲,还将逛荡高高地抬起来,逛荡就笑得“咯儿咯”地像个孩子,对他这样看重,把他这样当人,五十来岁还是头一次呀!同时也对他提出了建议:“你再发暗号时声音清楚点,像一连气的狗叫声,我听怎么像狼嚎。”“我听像猫叫。”蒜头鼻子一龇牙,“我听像驴耍欢儿!”结果众口一词。“反正味儿不正。”更有甚者,听说一位产妇的婴儿后半夜听了非驴非马的嚎叫,连续三天抽风不止,光药费就花了一百多元也不见好转,那产妇颠着p股在炕上叫骂:“这驴做的,我要逮着是啥嚎叫,不活活剥下他的驴皮,捣碎他的骨头垫粪坑才怪!”逛荡就连连摇晃着脑袋,“不干了,那个不干了!”赌友们再三劝说,又认真地教了几遍,并将狗叫改为易学的j叫,外加一瓶“红高粱”酒,条件是放风结束后兑现,逛荡才勉强点头。 结果到底出了差错。毛病并不在狗叫j叫上,还是酒啊。乡派出所在两次抓赌失败后,又接到群众举报,反映抓赌失败的主要原因是由于逛荡的作祟和他自身的嗜好。在一个漆黑的晚上。逛荡坐在村头路边正细细地品尝赌友们送给他的第一瓶白酒,想到放风结束时还能领到第二瓶白酒时,心情格外晴朗,口里还不住地哼唱,真是祖国一片好风光,白酒啤酒处处香啊!他一边喝酒,一边去兜里掏摸临走时揣进去的几颗花生米。这时候,有一个大个子从村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手里拎着一嘟噜东西。两个人一搭话,大个子说他手里头拎着白酒和猪蹄子。逛荡就很羡慕,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到了一块。大个子打开手里拎着的白酒和猪蹄子,两个人就喝上了。逛荡喝着喝着有些发困,很快就躺下去呼呼地睡着了。 后来逛荡给吵吵嚷嚷的声音惊醒,才发现乡派出所五六名干警,将那四名赌友一块儿给抓住了,其中蒜头鼻子走到刚坐起来的逛荡跟前狠狠踢了他一脚:“这个败家的玩艺!” 逛荡这才开始清醒,头还是发沉。原来那大个子是乡派出所派出来的手眼,事先将给逛荡喝的酒里兑了安眠药,逛荡喝下能不困么?再将弟兄们悄悄地带进村子,赌友们不给捉住哪跑? 逛荡也许给喝糊涂了,清醒一阵就独自一人往村里走。走一走又想起了什么,就拿手捂住嘴,有滋有味地学起j叫来“喔喔喔……喔喔喔。” “放风”事件以后,逛荡晚上还是睡不着觉,又增加了一个毛病,不喝酒就出来溜达,喝了酒也要出来溜达,有时就常常睡在外边。 现在他就睡在外边,还做了一个甜梦。那是一个美丽的草原,水草茂盛,繁花似锦,逛荡喝了很多好酒,头也有点晕醉,就悠悠忽忽,尽情如意地信步走着。突然前边歌声悠扬,锁呐声四起,这荡正在诧异,八个壮汉拥抬一顶花轿,到他跟前轻轻放下,非请他进去享坐不可。他也不客气,晃悠悠就进了轿。里边好漂亮,好宽敞呀,中央摆了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各种好酒,什么“剑南春”、“茅台”、“五粮y”,都是他平日连想都不敢想的好酒,就扑上去,尽情地狂饮。突然轿子一倾,他也倒了…… 他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天上挂满星星,四周半明半暗,有一个人从他身上踏过去,自己也倒了。他生气地喊一声:“李玉成,咋从身上走人,我那个惹你招你了……” 李玉成何人?村里的年轻农民,有文化的高中毕业生,就是管不住媳妇。媳妇常常五更半夜出来疯跑,他就四处跟踪,又抓不住把柄。有人劝他狠狠地打几顿,或许会改好的。他却总记着老年人遗下的古训:“提j捉双”,又总不得要领。这不,都快半夜了,还瞎走呢。遇上逛荡,突然灵机一动,逛荡是有名的夜游神,晚上的事或许他最清楚。就很和气地俯下身去:“大叔,你看见我媳妇么?” 逛荡还为刚才的好梦惋惜,心怀就不很畅快,可有人向他请教,这还是首次,就很感激。忽多了个心眼,“说给你,那个给酒喝么?” “白酒管够!”李玉成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 “那个,得拿给我看看。” 李玉成一阵神跑,很快从家里拿来两瓶“红高粱”,在逛荡眼前晃来晃去。 逛荡一翻身爬起来,抓过一瓶“红高粱”启开盖子,咕嘟嘟先喝几口,顺手朝村西一指,“你看看,灯还亮呢,准办完事了,记准地方,下次那个抓人早点下手。” 李玉成顺着逛荡的手指望过去,隔有四五家的光景,果然亮着灯光。这不是二柱子家么?以前就听说他俩有事,果然实情。到窗下听听,只二柱子一个,果然晚了,王八蛋,那次于书记才踢断他两根肋巴,咋不一下子踢死你多好!又忙慌慌地跑到逛荡跟前,“哪天帮我抓住现行,送你一箱‘红高粱’” “说话算话!”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真是相见恨晚呀。 有一箱“红高粱”的诱惑,逛荡在晚上就显得更加繁忙。天一黑就绕着二柱子家房前屋后转游,平日嘴里总好哼着小曲,这次一声不吭,憋急了就捂着嘴趴地上使劲地咳两声。终日穿着的破白背心也脱掉了,只光着膀子,这样不显眼呀,蚊子咬就咬吧,丢点血也是自己身上长的,用不着花钱去买。 这一天晚上漆黑,连个星星也没有。约十点钟光景,逛荡晃晃悠悠来到二柱子家大门前,屋里黑着,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那事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完成的。他猫着腰,蹑着脚,他知道自己腿脚不利落,就格外高高地提脚、落脚,落脚、提脚,一切都在顺利中进行。挨到窗檐下,大气也不敢出,只侧着耳朵细听,果然有声响,先是女人嘻嘻嘻地笑,接着是二柱子起身上翻的响动,接着那女人尖声说着:“轻点儿,要死——你呀!”从语音上,逛荡断定是李玉成媳妇无疑。他心里一阵狂喜,脑袋里立即想到了那一箱“红高粱”,仿佛一箱子满满登登的“红高粱”酒已摆到了眼前,就等他咕嘟嘟地畅饮了。 他不敢迟疑,扭身就走,这事要快,待办完事,提上裤子就没人承认了,他的“红高粱”也就泡汤了。由于心急,头几步还知道快走,接着就是飞跑,可惜还没有跑出院门,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且很重,整个人就树桩子似地倒下去,接着发出一声沉重的轰响。逛荡也很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醒过来,二柱子已站到跟前,“干啥大叔,跟我装鬼呢,不就是愿意喝点酒么?等着!”二柱子返身去屋里拎出两瓶“红高粱”。 逛荡吃力地爬起来,很不好意思地站在二柱子跟前,“唉哟,那个,那个,唉哟……” “大叔,啥也别说了,咱们都是明白人,心里知道就行了,你就当啥也没看见。这是一点小小的意思,以后忘不了你。” 逛荡连连点头,“啥也没看见,那个啥也……”一张嘴启开瓶盖子,一边喝,一边朝李玉成家的相反方向走去。 这天下午,逛荡在外边喝了很多白酒,头也很沉,勉强走到家里,头朝坑里一趴就睡过去了。睡觉还是做梦,却没有那个草原上的好梦,反正都与喝酒有关,很累,他似乎正和别人抢着一瓶白酒,突然耳朵奇痛,醒了。 第 1 部分 欲望文 第 2 部分 反贪局在行动 作者:肉书屋 第 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治保主任站在他面前,手里还提着他的耳朵。“就知道喝酒,有个事需你去证实一下,快点!” 一家人都很紧张,本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治保主任就安慰他们,“没啥事情,只是证实一下。”就先走出门在外边等着。 逛荡揉揉眼睛,只穿了一个破旧的裤头,松紧带也有些失灵,就一边走一边用一只手提着,待走到门口,顺手从窗台上又抓起半瓶白酒。 还离二柱子家很远,就见他家大门里里外外围了很多人,嘁嘁喳喳,吵吵嚷嚷,也许全村的人都来了吧。逛荡摇摇晃晃走近人群,身边的人就说,“主要人物来了,就看他咋说吧。”原来李玉成自己在二柱子家找到了媳妇,却没有抓住“现行”,双方在争吵中,都说逛荡知道内情,只要他给证实一下,问题将有突破性进展。 治保主任先站到前边,对逛荡说:“要实事求是,不偏不向,偏亲向友,后果自负。”于书记也来了,他看看这个场面,又看看逛荡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突然他产生种感想,村里开大会,啥时候人能像今天这样齐呢? 逛荡提上裤子,看看周围的人,都眼睁睁地瞅他,李玉成和二柱子一边一个站着,那眼神,像要把他心给挖出来似的。他只觉得头沉,忽然想起了另半瓶子白酒,咧咧嘴,一仰脖子将酒一口气干进去,身体晃悠了两下,就倒下了。 人群呼地一下炸开了,笑的,叫的,喊的,闹的,搅成一片。 于书记气得狠狠地踢了他一脚,竟一动不动。 人们就不欢而散了。 也许是年龄越来越大了,喝点酒就想睡觉,常常白天也不能坚持走到家里,或者说哪方便就在哪睡了。 这不,又刚刚喝了些白酒,紧走慢走又睡在了外边。场所也是很好,是一家稻草堆上。秋天中午的阳光,烘得大地暖洋洋的,同时也把逛荡的身上烘得舒服服,暖洋洋的。他将一只手遮在脸上,浑身舒展地摊开,整个身子就像一个茁壮成长的男孩。现在他又走进了梦乡,正是孩童时候的光景。他的童年很苦,记事就没有老人了。天一冷就猫着小腰,袖着小手,东一家西一家的讨要,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穿件新鲜衣裳,不知道啥叫热饭热菜,他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一个从苦水里泡出来的孩子,岁月的浸蚀,命运的抽打,使他一天天变得麻木,一天天变得木讷,渐渐地,他对周围给予他的冷酷已觉得无所谓了,同样,给予他的温暖也觉得无所谓了,他成了一个没肝没肺、没心没血的木头人,只有酒才是他生存的惟一乐趣。 扯远了,他还在自己童年的梦乡里行走呢。那时候他真年轻,确切地说很稚嫩,和所有苦命的孩子一样,他也最喜欢夏天,夏天给予他的温暖太多了。现在,他和几个小朋友正光着腚子在河里洗澡、捉鱼、打水仗、扎猛子,或比赛游泳,玩得真叫人开心!突然一个财主家的孩子也来游泳,他不愿和穷人家的孩子一起游泳,在管家的帮助下,他们就驱赶这些小穷伙伴们。小伙伴们毕竟也是孩子,他们一方面有着反抗精神,一方面又有着孩童们的天生顽皮。有一个叫三孩的小朋友,就和那管家的打起水仗来。管家的往下游赶他,他就往上游跑,管家的往河边赶他,他就往河中央游,有时还扎两个猛子,让管家的连影儿也看不见了。管家的气糊涂了,好歹捉住三孩,就按着脖子不停地往水里浸。逛荡和一个小伙伴一使眼色,猛地从不同方向向管家游去,两个人在水下同时抓住管家的大腿,奋力地向相反方向拉去,管家的失去了平衡,就松开三孩,只顾保命了。他和小伙伴拉得性起,就不撒手,一劲儿地拉,越拉越起劲,管家的腿也给越拉越长。河边的小伙伴就拼命地叫好,鼓励他们接着拉。逛荡拉得正起劲,后背突然给什么重重地压住了,他就拼命地抬头,越抬越重,压得他拼命喊叫……他猛力一甩胳膊,出了一身冷汗,摸摸脸,很热。唉,这个梦。他正感到累,发现身边站着两个男人,却不认识,前边站着的是个年轻人穿着西服,扎着领带,头发梳得油光经亮。后边站着一个中年人,五十多岁的样子,身体很好,留着背头,也梳得油光银亮。年轻人给逛荡介绍说:“这是我们的李科长,想向你请教几个问题,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逛荡赶忙爬起来,不知二位领导有啥问题向他请教;也感到好笑,除了李玉成,还有向他请教的?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感到惶惑,连忙将身上的草叶子拍打一番,还拢了拢头上那几根稀拉拉、乱糟糟的头发。 “你们村里经济条件怎样?” 逛荡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年轻人用力地做着手势,“就是农民有没有钱花,缺不缺粮吃?” “啊,有啊,有的是钱花,粮食那个都吃不了的,猪都跟着吃粮啊。” “你好像喝酒了,村干部喝酒么?” “喝呀,天天喝酒,不喝酒行么?村干部都能喝酒,一天三顿喝酒,于书记一顿能喝一斤半酒,喝完了还会跳舞。”逛荡伸着胳膊就给两位干部学起于书记跳舞的样子,有一块小石头绊了一下,差一点跌倒,站起来还要示范。 年轻人赶紧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学了,又小心地对中年人说,“于海成把村子说的冰苦巴凉,中午现上小卖店买点面包汽水给我们吃喝,还说一年到头也喝不到一口酒水…… “中年人摆摆手问逛荡:”你在村里能排什么位子?就是有钱没钱能排多少位子?“ “最后一等,那个最老末儿。” “那你哪来的钱喝酒?” “村干部给的,他们那个天天上‘夜来春’喝酒,我是拣他们的酒底儿,那还喝不了呢。再说那个,喝酒钱还是有的两位干部还想问些什么,于书记从胡同里匆匆赶过来,”唉哟哟,我刚去趟厕所,两位领导就没了影儿。村里太穷,中午招待得不好,晚上别走了,到我家杀j炖兔子,我还有一瓶子泡药酒,很有劲呢。“ 年轻人却冷冷地说:“我们要随便走一走,请你不要干扰我们的工作。” 于书记淡白白地看着两位干部向村里的住户走去,狠狠地挖了逛荡一眼:“你胡说些啥了,人家是县里民政局的干部,来咱们村研究民政救济问题,告诉你诳荡,这次要把救济款研究黄了,我拿你脑袋试问。本来说得好好的,心情都很高兴,和你一见面就完了!” 逛荡对于书记的后半部训话根本没有去听,一听是民政局来救济的,一下子跳起来,“救济,救济好呀,我那个就需要救济,两个孩子在街里念书,全靠救济,听说老大今年还要考啥大学,更得救济,家里那个也需要……”诳荡撇下于书记,紧一步慢一步地就尾随民政干部去了,其间有两三次跌倒,爬起来又走,还回头朝于书记站着的方向看一看。 两位民政干部走访了十多个农户,最后也去了逛荡家里。结论是于书记介绍的问题与村里的实际情况出入很大,于村基本上不需要救济。至于党风问题,那是纪委管的事情,他们是铁路警察,管不着那段。逛荡是个例外,该救济还得救济。当得知他们经常救济的两个学生竟是逛荡的儿子,李科长的眼睛就有些发潮,真难为了孩子,摊上这样一个父亲……拨救济品时,专门给逛荡家多拨了两套被褥。 第三章 匡别先的俩儿子 校长气得拍着桌子大叫:“凭你这种性格,基本上决定了你将来不可能大有作为!”主管县长听到消息后也连连摇头:“农村的孩子,这种农民意识很难脱胎呀。” 在于村,一提起逛荡,无人不知,若问起他姓氏名谁,一百个人里有一个能说清道明的,往往也要带出些水分来。许多人都说他姓逛,名荡,也有的说他姓尚,姓向,姓亢的等等,只在后边加了个“荡”,就成他的大号。其实逛荡有名有姓,名字还很不错。从小村里人都管他叫舍孩,意为无着无落,四处流浪之意。土改时乡政府有个管民政的老学究在普查户口时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姓匡,就叫别先吧,意为告别过去,获得新生,还可以有别的讲究。他当时非常高兴,还给这位民政助理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可惜不久连他自己都给忘记了,渐渐地村里人依照他的为人,都喊他“逛荡”,久而久之“逛荡”就成了他的法定大号。 这就涉及到了给两个儿子取名问题。逛荡根本不把儿子的名字挂在心上,至大儿子四五岁了还没有个名字,有人甚至叫他“小逛荡”。老婆虽身染疾患,对儿子的名号却格外看重,三番五次,一再催。有一次甚至拴上屋门,三九天让逛荡在外边凉快了一宿。这当然难不倒逛荡,对此事太习以为常,太不当回事了,大儿子的名字就还是没有取。不久乡里来人普查户口,工作人员把逛荡在屋里要孩子的名号。他用袖子揩了几次嘴角,“这个,那个”地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后来普查户口里边的一位戴眼镜的同志扶了扶眼镜,对逛荡说“你要没有意见,就叫匡宁长吧。宁长两字虽均为双音,都还不错,宁(ng):既有淡泊人生,坦然处世之意,又有平平安安,安宁太平之解;而宁(ng):则刚烈坦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就不好说孩子可别像逛荡那样窝窝囊囊,不要志气,苟且偷生);二字任叫其一,均无可挑剔。长(g)则天长地久,为人叹服;zhang音就不要叫了,切忌。你看如何?” 逛荡一脸激动,二话不说,又恭恭敬敬地站好,深深地给戴眼镜的同志施了个大礼。这东西也不需要花钱,身上自带,谦恭点总是好的。 老大的名字从此诞生了。 不久一只眼睛的老二又出世了。这次没用逛荡费气力,村里一个刚刚毕业的中学生一次因逛荡醉后横卧胡同被其绊倒,就想乘机会实施一点小小的报复。一天便来到逛荡家里,“你二儿子的名号应叫宁长(zhang)和老大的名字很配套,叫这名字将来肯定会有出息的。” 逛荡不识字,不知道长字念(g)又念(zhang),连忙点头叫好,只是由于对方年龄大小,没有鞠躬。乡里上户口的户籍员那天又很粗心,居然没有发现匡家哥俩的名字写法相同,读音也可完全一致。好在村里人并不在意读音,宁长(g)和宁长(zhdng)叫着叫着自然地也给分开了。念书时两人又不在一班,长(g)和(zhang)也很少发生冲突。渐渐地哥俩的名字就给这样固定下来了。 老大宁长(g)——(为节俭篇幅起见,以后凡能分开档次,对哥俩的名字不再注音)从懂事那天起,就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父爱,整天见老爹总是醉熏熏的,不是睡在别家的柴垛里,就是醉倒在村边的壕沟旁,且鼾声大作,推都推不醒。 一天他陪着母亲乍乍巴巴地去山里拣柴。妈妈捆好一捆干柴,勉勉强强地背在身上,柴捆几乎挨到了地面。宁长又瘦又小,两条腿胀得生疼,真是累呀!可看着妈妈背柴那吃力的样子,他心里难受,就用两只小手去擎,也许这就能减轻点妈妈的负担呢。过一个沟坎时,粗大的柴捆在妈妈那瘦弱的脊背上,就像驮着一座山,她实在驮不上去了,就跪下去,用两只颤抖的手在地上爬。远远望去,只见干柴蠕动,不见人的影子。他跟在妈妈身后,也赶紧跪下去,用两只小手拼力地向上推。他真害怕妈妈和干柴万一滚下来,那就完了,他不能没有妈妈呀! 在临近村头的一个土丘上,娘俩儿坐下来休息,他用小手一下下地擦着妈妈额角上淌下来的汗水,妈妈也抖着手一下下地揉搓儿子手上的泥巴,娘俩儿气喘吁吁,宁长眼尖,突然看见村头壕沟边躺着一个人。很快,他似乎看清了什么,也没有作声,就摇着瘦小的p股向壕沟跑去,身后扫起一溜尘土。妈妈不知道儿子要干啥,就在后边直喊:“宁长,快回吧,该走了,回家还得做饭吃呢。”他看见父亲栽倒在壕沟旁边,有一只黄狗正吃着父亲吐出来的东西。他害怕狗咬,不敢往前走,更害怕黄狗吃掉父亲,就拖着哭腔一边喊:“去,去!”一边拿土块击打黄狗。黄狗一边吃着,一边朝小宁长吠叫。小宁长吓得赶紧后退两步,又不忍心离去,那是自己的生身父亲,万一让狗吃了,他连这样的父亲也没有了……就退几步,进几步,进几步又退几步,和黄狗相恃有十几分钟光景,黄狗醉倒了,他这才扑上去,扳着父亲的脖子使劲摇晃。妈妈在后边还在大声喊叫,他也顾不得,现在该是父亲要紧了。爸爸脾气特好,给儿子摇醒后,勉强地抬起头来,对儿子笑笑:“你回去吧,爸爸那个,一会就好了……”又沉沉地垂下头去。儿子心里好酸呀!还有一次,宁长蹒跚着两条小腿儿拐着个破杏条筐去田里挖菜。妈妈说开春了,挖点小根蒜吧,要不,晌午吃啥呢。她说话有些费劲,又往往吐字不清,看着儿子拐着筐出门,又追了出来:“走道小心,过横道,前后看看,有水的地方不能去,淹着。”儿子对妈妈的话都能听懂,认真地点点头,走了。 他刚拐到后街,见几个小孩子拿着土块往一座柴垛前击打什么,那里躺着一个人,还是他父亲。父亲正鼾声大作,裤子上挂满了泥水,身上给打中了几块土块儿,脸上沾着稀稀的黄泥。他非常愤怒,上去就给身边一个小伙伴一拳头。他哪是人家的对手,小家伙一推,宁长就倒了,他个子太小,身体太弱,太没力气了,他天天都吃些啥呀?小伙伴们就继续击打父亲,还哈哈笑着。他急得哇哇大哭,幸亏过来一个大人,他连忙抱住那人大腿:“叔叔,你管管,别让他们打了……”那人也很滑稽,“你管我叫声爹吧。”宁长犹豫一下,还是叫一声“爹……”那人一龇牙,朝小伙伴们一瞪眼睛:“滚!”小伙伴们就跑开了。他赶紧跑到父亲身边,待把父亲弄到家里,天已晌午了。他小心地擦去父亲脸上的泥土,又费劲地去搓他身上的泥污。父亲轻轻地摩挲着儿子的小脸,又睡着了。妈妈说晌午菜咋整呢?儿子瘪了瘪小嘴,“妈,盐水糊涂好吃,你还做盐水糊涂吧。”娘俩抱在一起都哭了。 那一次最为危险。下午放学回来妈妈没有在家,他猜想大概是去地里挖野菜了,放下书包赶紧朝田里跑去。边跑边向四周张望,他已养成了习惯,只要没看见爸爸,就担心他可能又醉倒在哪里了。果然,在田野的壕沟旁边,离上次醉倒的地方不远,侧身躺着一个人,还是爸爸。偏偏上风头不知谁放火烧荒,烟雾蒙蒙,火势很猛,眼看要烧着躺下的爸爸了。他急得大叫,爸爸却浑然不觉,还在鼾鼾大睡。他赶紧跳进壕下的水沟,用手撩水往爸爸身上和四周的荒草上泼,那点水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火眼看烧到爸爸身上了,烟呛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用力地去推爸爸,爸爸好歹翻了个身,又睡着了。他一咬牙狠狠地踢爸爸两脚,还是没醒。一着急他掏出小j子向火苗浇去。凑巧一个叫王老五的农民从这里路过,赶上来帮着扑灭了火。此时儿子坐在父亲身边正咿咿地哭泣,脸上混儿画的,像个小灶王爷。累的,吓的,还是气的——也许都有。 他一直哭到爸爸从地上爬起来,才扯着爸爸的手央告:“爹,再别喝酒了!”父亲弓下腰拿自己那脏乎乎的手去揩儿子脸上的泪痕,点点头,“不喝了。”可是进村不到半个小时,又朝“夜来春”走去了。 在八十年代初期的于村小学,只要你稍加留意,就能看见两个孩子,他们的个子很矮,很瘦,长得也很丑,身上的衣服很不合体,总是别别扭扭,还落满了补丁,并留有各种颜色,脚上终年穿着一双很大的黄胶鞋,天气稍微暖和一点了就终日光着小脚。他们的书包就是怀里夹着几本课本,早上却第一个来到学校,晚上最后一个离开学校,他们就是逛荡的两个儿子,宁长(g)和宁长(zhang)。老大七岁的一天就跑到学校,起初学校说啥也不收留,年龄太小,长得太丑,衣着不整,又拿不出学费。后来他天天早上跑到教室窗后,上课就听,下课就跑在一边看学生们玩耍。孩子们都不和他玩,嫌他太脏太丑了。老师也多次去后窗驱赶,往往一赶就跑,老师一进教室他又回到后窗,又不言不语,不影响任何学生学习。久了,老师就淡忘了这件事情。突然有一天,老师出了一道数学难题,全班学生都摸不着头脑,无一人做得上来。挨着宁长的窗边有一条缝隙,只见宁长用一只秃旧的铅笔头,在一张废烟盒上刷刷地写了点什么,顺着缝隙递给近前的一名学生,那学生看过纸条,马上站起来回答数学难题。结论是百分之百的正确。老师非常奇怪,这学生在班级是劣等生,日常的作业都要向别人抄袭,他怎会回答这样的难题?就追问起解题原因,那学生只知道满脸的胀红,低头不语。身边的又一个学生便给予了揭发,宁长很快被叫到屋里。老师又提出几个问题,他都对答如流,准确无误。老师连连称奇,叫他马上回家里将衣服修整一下,第二天就进班里上学。 宁长回家将自己身上的惟—一套衣服脱下来,将小j子用一块塑料布包住,躲在屋里用清水仔细地搓洗衣服,他不能麻烦妈妈,妈妈双手颤抖,端个水盆都很吃力,自己的衣服都很难洗净呢。没有肥皂,就多洗几遍,拧一拧就湿乎乎地穿在身上,然后去学校的垃圾堆里又拣回几支铅笔头和背面能写字的废纸,就算做好了上学前的准备。这一晚上他好久睡不着觉,能上学了,终于能上学了!妈妈也非常高兴,虽然她大字不识,可他经常告诉儿子,就咱这家庭,念书,兴许是惟一的出路。也许这句话对儿子的烙印太深,在幼小的心灵里打下的根基太牢了,不然咋那样强烈地求学呢?从此他天天第一个到校,最末一个离开校园,直到小学毕业。 弟弟宁长比哥哥小三周岁,在哥哥的熏陶下,六岁就上了小学,中间两次跳级,最后离哥哥只差一步之遥。哥哥也想跳级,又不忍心离弟弟太远,就一边学好自己的功课,一边担任起弟弟的课外辅导老师。兄弟俩在于村小学念书的几年,他们的所在班级,第一名无人能与他们挣抢。 中学在公社驻地,离于村九里路,哥俩儿没有车子,也没有条件住宿,就早出晚归,中午带饭。他们吃饭从不和别人坐在一起,从蒸锅里拿出饭盒,就悄悄跑到一边,里边除了苞米面饼子,就是咸菜条子,哥俩儿一言不发,闷头吃饭,其间还你推我让,最后将饭盒舔得干干净净,就去自来水管前咕嘟嘟地喝饱凉水,马上坐在教室里百~万\小!说学习。有时候同学们问他们带了啥好吃的,总不露面。他们只是笑笑:“大米饭呗。”他们都自尊心很强呢。 遇有半天或休息日,他们就要早早地颠着碎步跑回家里,放下书包就去责任田里劳动。哥俩儿渐渐大了,田地里还像小时候那样荒芜,该让人笑话呢。哥俩儿读初中期间,家里的田地就很少求人帮忙,长得也有些模样儿,除了自家够吃,卖些给哥俩念书,还能还些欠账呢。宁长中学毕业那年,有一天他领着弟弟在乡里卖大米,哥俩儿破天荒地给母亲买了一件十几元钱的花布衣裳,走到卖食品的摊前,哥俩儿脸一撇,都加快了脚步。从懂事那天起,哥俩儿没吃过一块糖,没买过一块饼干,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糖和饼干是啥滋味儿。回到家里母亲抱着儿子给买的衣服,高声大喊:“儿呀,你们疯了,脚趾头都露r了,不买双鞋,给我买这干啥?”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妈,你太苦了……”哥俩儿一齐扑在妈妈怀里,娘仨儿哭作一团。 宁长上高中那年,在红柳乡是惟—一个考上县里重点高中的学生。走前他对弟弟说:“就咱家这条件,一无权,二无钱,自己不下狠劲考上去,没有第二条出路!”弟弟用力地点点头,第二年也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 宁长上高中那天已身无分文了,他拿着录取通知书在新生报到处团团转,就是不敢报到。负责新生报到的老师将问题反映给校长,校长叫先把学生留下,高出录取线四十多分,别说在农村中学,县城中学也是首屈一指!校长随后拨通了局长电话,局长指令学校按最低限度收费,并立即组织人员捐款。宁长也很快成了学校的名人。后来县城里很多人都知道县高中有个高材生,家庭条件最穷,学习成绩最好,将来很可能成为徐县的希望之星。为经济所迫,宁长极不情愿地去过县民政局求救。那天他怯怯地站在民政局的大门外,几次欲敲门,又将抬起的手放下来。一位女同志出门发现了他,还以为是路上没钱,请求遣返的。那女同志就因家里有钱,孩子又不好好学习而苦恼。她问清宁长的来由,非常感动,马上让坐倒茶。负责社会救济的李科长也主动把他请到屋里,让他填写申请救济报告单,以最高额一次救济他5oo元钱,并明确表示,宁长的穿戴他包下了,社会各界救济的衣物由他挑选。宁长流着眼泪走出民政局大门,一个很大的决心也随即下定了:用行动回报社会,回报徐县的父老乡亲。也许他对认准的理儿咬得太死;既定的目标太狭隘,太具体了,这对他日后的发展是很不利的,这自然是后话了。 整个高中期间,宁长除了学习是按高标准要求自己,生活上仍按最低标准要求自己。常常一天三顿咸菜,一袋方便面要分做两顿来吃,饿了就喝点开水补充肚子,喝不下去就兑几粒咸盐。上课他常常冒虚汗,晚上饿得睡不着觉,三年高中下来,体重掉了三十多斤,人瘦得像个影子,走路直打晃儿,只学习,一直是年级组的第一名。报考志愿时,别人以为他一定会报北大的,他却报了个省内专科,理由是,急着回报社会;还有一条,他要尽快毕业挣钱,供弟弟上大学本科,他家太困难了,人也大了,不能老躺在社会救济的饭筐里。校长看了他的报考志愿,马上把他叫到办公室,“你是我们学校的希望,今年高考也是县里的希望;就你平时的成绩,我认为考北大是不成问题的;社会各界伸出这样多援助之手,他们是不会希望你只念个省内大学专科的!”宁长静静地听着,最后还固执地摇了摇头:“校长,谢谢您的关心,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心这样做的。”校长气得拍着桌子大叫:“凭你这种性格,基本上决定你将来不可能性大有作为!”主管县长听到消息后也连连摇头:“农村的孩子,这种农民意识很难脱胎呀。”宁长的性格也许就在这个时候形成了。 弟弟就没啥说了,他高中毕业一上大一,哥哥已大专毕业参加了工作,经济上很快发生了变化一这对他的求学十分有利,他当然是念的本科,但从他的容貌上讲,上重点大学就有些不现实了。 第四章 这年头邪啦! 天一亮于书记就在广播喇叭里拼命大喊:“县计生办的来我们村查计划生育的可能很大……那几个超生的,能躲的赶紧躲,能跑的赶紧跑,别不要那张x脸!看这次给查出的,不扒掉你家房子我就是你做(zou)的……” 逛荡在两个儿子苦读求学的时候,自己仍在按部就班地喝酒。 主要场所仍在“夜来春”。往往酒馆一开门他就到场,关门很久了还恋恋不舍地在外边张望。虽然每天都不跑空,和他的酒量比,真是杯水车薪!他真羡慕那些大鱼大r,满桌摆酒的客人:真是那个人比人得死,瞧人家那福相! 这会儿有个叫王臣的村民,想贷一笔钱做买卖,就把乡信用社主任请到“夜来春”喝酒。两个人大鱼大r满满地要了一大桌子,宁城老窖摆了四瓶,杯来盏往,喝得很是热闹。逛荡顺着打开的窗口,将两只又红又烂的眼睛就对准了两位酒客。发现王臣有一次趁信用社主任不注意,将半杯酒倒在桌下,他心疼得闭上眼睛,长叹一声:“白瞎了,败大家的!”当王臣第二次故伎重演时,给信用社主任当扬捉住:“补上,补上,少一滴不贷;今天咱俩可说好了,我喝多少你喝多少,陪好了贷多少随便,陪不好一分钱不贷!”王臣赶紧拱手陪罪,将杯中酒倒满,一口稠进肚子里,起身时就有些忽悠,忙说要去厕所。信用社主任笑着指他,“去厕所可以,我等你回来,出去要耍心眼,看回来我咋收拾你!”王臣栽歪歪走出门口,心里真是难受,看来这钱难贷了,这笔苞米要一下子买下来,一转手至少赚三万元以上,可主任这酒量,他俩也抵不住一个的,整不好连饭钱都得白搭进去……他扶着墙,借着酒力,眼泪也流了下来,老农民做点买卖,真是不易呀!忽而一抬头,他看见了逛荡,脑袋一转,忙把逛荡叫到跟前,悄悄前咕几句,又叫过后厨的小伙计,“去,到我家给逛荡换套衣服,越快越好!” 小伙计领着逛荡很快返回酒店。此时逛荡就穿着一套灰的卡西服,虽说衣服偏大,光上衣套在身上就有些像女人穿了一条套裙,裤子只剩下很少的半截,的确有些不伦不类,毕竟新整,不细看的人竟有些不认得他了。按照王臣事先的交待,就一步三晃地朝酒桌上走去。 王臣一见逛荡,显出很吃惊的样子,“哎呀,表哥,你多咱来的,快坐下,坐下,一块儿喝吧。”逛荡就嗯哪、啊呀地应着坐下去。信用社主任也虚张声势地给逛荡倒酒。逛荡嗓子眼里早伸出了几只巴掌,恨不能将满桌的水酒一口吞下去,可对信用社主任又很怯生,呆呆地坐着竟不敢动杯。王臣眼珠子一转,站起来把住信用社主任的酒杯,“马主任,我的酒量你也是见了,给不给贷都是小事,老弟一点没有想法,咱们主要是喝个感情。这么的吧,我表哥既然来了,好歹也是亲戚,也算你的朋友,就让他代表我陪你,能陪咋样就凭他的水平,最后你就凭赏吧。”马主任也眼珠子一转,瞧瞧逛荡那猥猥琐琐鼻涕拉瞎的样子,不会有大的酒量,为保险起见,就说:“王大哥既然说了,我也不好折你的面子,那么的吧,陪酒可以,但有个条件,得让这位大哥把咱俩刚才喝的补上,然后再喝,”王臣看看喝光的酒瓶,加上杯里的存酒,还没进去一瓶呢,“一言为定!”王臣抓起一瓶未启封的宁城老窖递给逛荡,意思让他先补两杯,意思意思。逛荡有了王臣的命令,酒胆陡增,也不多想,用牙咬开盖子咕嘟嘟将满瓶的宁城老窖一饮而尽,抹一下嘴巴,咂咂嘴,抬起烂嘟嘟的眼睛望着主任,“还差多少?”马主任倒抽一口凉气,知道遇上了对手,忙说:“请坐,请坐,其实我不能喝酒,咱们慢慢喝吧。” 最后两个人又各喝了一斤多“宁城老窖”。马主任给喝得心服口服,末了儿连连拍着逛荡的肩膀,“海量,真是海量!”第二天就按王臣的请求给了足额贷款。王巨用这笔钱一买一卖,半个月就净挣四万多元。王臣挣了大钱,逛荡也从此陪酒出名。村里村外都把逛荡的陪酒当做奇谈和笑料,有人甚至暗中谋划,将来有机会也请逛荡陪酒,兴许也挣一笔大钱呢。可是不久后的一天,他又在陪酒的神坛上栽了下来。 一个月前,县委组织部下了一个文件,要在村党支部书记中选拔一批年富力强的佼佼者充实乡镇班子。于书记经过一番努力,竟然入圈了。一转眼组织部就要来人考核了,他经过细心打听,得知这两位考核干部都很能喝酒,也很喜欢喝酒。可他自己并不能喝酒,三杯酒下肚就脸红脖子粗,整张面相和猴胜似的。村里的其他干部还不及他的酒量,可现在的工作,别的好坏还在其次,酒不喝好是万万不可以的。他又很珍视这次机遇,对于一个基层党支部书记,一生能有一次这样的机会就很不错了,还想啥呢?可找谁陪酒呢,明天组织部干部就进村了,今晚上咋也得定下来呀! 看着“班长”急得那样子,其他成员都心急火燎,治保主任试探着提议:“逛荡要是好样的,喝酒绝对是把好手。”于书记连连摇头。民兵连长说:“上次给王巨陪酒,可陪出名堂了。”于书记没有作声。偏巧王臣从村委会门口路过,于书记就示意民兵连长将王臣叫回来。一问到逛荡那一次的陪酒,王臣立即眉飞色舞,“别看逛荡平时水水汤汤,稀松平常,关键时候还真有两手,那天那酒让他喝的,真是国际水平……”王臣一想起那件事就喜滋滋的,好像又回到了当时那动人的场面。 事后于书记悄悄对治保主任和民兵连长耳语了几句,最后说:“没别的招了,凭命由天吧!” 不一会儿,治保主任就把在“夜来春”闲逛的逛荡找了出来,领他到村里的成衣匠那里裁了一套上白下蓝的绸布衣料,要求第二天早上六点前必须赶制出来。 随后民兵连长拿了一块香皂领逛荡去村后的大水库洗了一个多小时的澡儿。又这么那么,那么这么地教了大半宿。最后逛荡都听腻味了,“不就那个多喝点酒,少说话,长点眼神,看住火候么,明天见吧。” 第二天一早,“夜来春”门前的气氛就不同往常。小伙计将院子连扫了三遍,屋里屋外门窗重新擦洗一遍,从老板到店员都换上了洁白的新衣服,菜是治保主任亲自押车起早到县城买回来的,帮厨的都说,说不上咋的,今天拿刀的手都抖了。 逛荡却没有露面,他由民兵连长领着,在一家干净屋里将新衣服换好,看上去虽然还是有些水汤(一方面可能裁缝水平不行,一方面他的身材特别,慢慢的我们就都知道了),比以前可立整多了,又刮了刮胡子,村妇女主任还给他描了几下眉毛,他自己都说不认识自己了。随后继续教导怎么说话,怎样坐立之类的事情。逛荡嘴上应着,脑袋一句也记不住,说得也太多,对他这样的只能嘱咐一句两句的,说多了就和没说一样。 大约在十点半钟左右,按事先的布置,民兵连长领逛荡最先来到“夜来春”,叫他“先熟悉环境,稳定稳定情绪”,好像逛荡以前没到过“夜来春”似的。逛荡待不住,要在“夜来春”周围先溜达溜达。民兵连长不同意,说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于村的光荣和耻辱,不是他本身能说了算的事情,一言一行必须学得稳重,不然水水汤汤、流里流气地影响市容,说着硬把他拽到凳子上坐好。逛荡就急得什么似的:“那个咋了,赶上犯监了,不看在这顿酒上,俺还走了呢。” 十一点二十分钟左右,于书记陪着两位组织部干部,不紧不慢地来到“夜来春”酒馆,选在小屋的雅间里稳稳当当坐好,随后是一条红塔山香烟,十来听各种饮料,还有香瓜、西瓜等等,边聊边吃。待菜上得差不多了,民兵连长把逛荡从另一个屋里引过来,自己在门外悄悄地又走回那个小屋。 于书记马上向组织部的干部介绍:“这位是匡别先同志,村党支部的宣传委员,今天就由我们俩陪二位领导。”组织部的干部就点点头,让坐。逛荡也点头,坐下。 刚开始喝酒都是试探性的,一杯酒喝了二十多分钟还不到一半。于书记见气氛上不来,有些着急,自己又不敢多喝,就说:“老匡,你打个样儿,掀一个高c。”逛荡正急得火冒钻心。心想,这哪是喝酒,赶上喝敌敌畏了。有了于书记的话,他马上站起来将杯中酒一口干尽,随后抓过一瓶“五粮y”启开盖子,仰脖子喝得干干净争。有一瓶酒垫底,别的就不太在乎了,将桌上的另四瓶酒一人一瓶,说:“谁不一口干了,是这么大个的!”就用手比划了一下甲鱼的形象,自己又先启开酒瓶子,边喝边大口吃菜。 两位组织干部目瞪口呆,好像做梦一样,不知道还将发生什么事情。 逛荡见其余的人都不喝,就将自己的酒瓶喝干净,又启开身边一位组织部干部的酒瓶,指着两位客人:“于书记不能喝酒,我不去比。你们不喝,好,我喝,真他妈的,白给酒还不喝,过这个村,那个就没这个店了……”又抓着酒瓶子向嘴里灌去。 于书记气得满脸通红,也顾不得组织部不组织部了,张口就骂:“逛荡,你混蛋,我c你祖宗,你给我滚出去!”民兵连长在隔壁听见吵声,知道出了问题,赶紧跑过来拽逛荡出去。 逛荡临走,伸手又抓起半只烧j,边吃边说:“行行,那个我走:可事先说好了,这套衣服就归我了。” 民兵连长把他拽到外边,训一顿,又说:“赶紧走吧,你闯下天大的祸了,最好这几天别在村里露面,听明白没?” 村里果然好几天没见到逛荡的影子。 考核结果可想而知。于书记生了几天闷气,想一想也就拉倒了。“这就是命,从小我爹就找算命的人对我说,‘你天生不是当官的命,管人也方圆超不过五里地呢’。” 计划生育工作从八十年代开始,上边越抓越紧,下边越喊越狠,什么“超生就是自杀”、“超生就是犯罪”、“扒房子揭瓦,抓、拿带罚”、“宁可家破,不能让国亡”,一个个口号都很沉重,血糊淋漓。可村里,用于书记的话说就是,“总有那么几个贱x,老丁婆子养汉,有一定老主意!”不管你咋说,该生照生,“好像她生出来的他妈的都是国家总理,人家生出来的都是王八犊子!” 这几天可能又要来查计划生育了,天一亮于书记就在村广播喇叭里拼命大喊:“全体社员(他仍不习惯叫村民)注意了,据最新消息,县计生办的这几天来我们村查计划生育的可能性很大,希望大家百倍提高警惕,发现问题,立即报告给我或村委会,这也是关系到全村荣誉和命运的大事(他当然不能说主要是关系到自己的荣誉和命运)。另外呀,那几户超生的,能躲的赶紧躲,能跑的赶紧跑,别不要那张x脸,看这次给查出来的不扒掉你家房子是你做的!还有两户计划外怀孕的,于成媳妇,马山河媳妇,还要不要x脸了,都跟你们说几遍了,到外村躲一躲去,今早上我还看见腆个大肚子可街乱走,真不要那个……” 也许是说得次数多了,村民们都不当一回事儿,该干啥干啥,尤其与己无关的农民,早早就赶着牲口去田里犁地,他们可没工夫听那些闲话,秋后少收一两粮食也是自己的损失。那几户超生的看来是害怕了,村里再没有看见她们和孩子的影子么,去家里检查几次也没发现人影儿。闹心的是那两户计划外怀孕的,于书记那样骂,那样吵,照样挺着个大肚子,屋里屋外洋洋不睬地走来走去。她们说啥,“我们外边没有亲戚,爹娘都死净了,上哪躲去?逮着了大不了要命一条,我们早就活够了。再说我们都给乡里交了计划外罚款,乡里不说交了罚款可以生么,我们躲啥,要躲除了村里给我们找地方吧。” 于书记气得两眼冒火,恨不能一下子把两个孕妇的孩子从肚子里挤出来,扔水库里去才好。可是他没有办法,人家说得也是在理,乡计划办收了罚款不就是让生么,还让人家躲啥?乡计划办的也是王八犊子,就知道瞪着眼睛罚钱,罚完钱就没有你的事了 第 2 部分 欲望文 第 3 部分 反贪局在行动 作者:肉书屋 第 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收了罚款不就是让生么,还让人家躲啥?乡计划办的也是王八犊子,就知道瞪着眼睛罚钱,罚完钱就没有你的事了?骂归骂,事到临头,他还得想办法圆全了才好,虽说村书记不算干部,也一年两三千元的收入,吃吃喝喝,捏捏拿拿,村里的各样好事都要先尽着他于海成先来,到乡里办事乡领导也要敬着三分,他们到村里办事也照样好使呀,这也叫互利互惠吧。 说正经的,据最新的可靠消息,县计生办这三两天来于村检查计划生育的可能性极大。为确保不出闪失,于书记现在山边水库坝上的小土屋里收拾出一块地方,把于成和马山河的媳妇安排进去,人家男人说话忙管不过来,他也认了,就由村里出人送水送饭,反正就三天两天的事情,咬咬牙就挺过去了。做饭送饭的任务都由看村部的老王头一个人完成,活也不累,道也不远,他得闲再四处溜溜,万一再出点别的事呢。偏偏事不凑巧,老王头早上起来一个跟头把脚鼓了,下地都得搁人扶着,真是娶媳妇肿j巴,别牛子了!又是起土豆种秋菜的大忙季节,找谁呢?他一连提了五六个人选,人家都说话忙,不干,多开一天工资人也不干,总不能为两个孕妇做饭送饭,给人家一天开一百元钱吧?老王头龇牙咧嘴地坐在村部炕上,一边搁酒搓脚,一边看着于书记那为难的样子,咬咬牙说:“搁酒搓搓,再吃点药,在家里做饭还能挺住;送饭,要不还搁逛荡吧。”于书记摇摇头,“他可不行。”片狼烟。 第一天很顺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于书记在水库坝上看见逛荡虽然没有吱声,看那样子,也没有反感的意思。回村部老王头就送给他一瓶“红高粱”,心里就很高兴,明天还能送饭呢。 第二天中午,他拐着饭筐刚走出村口,村广播喇叭里突然响起了嘹亮的《东方红》乐曲。按约定,播送《东方红》乐曲是县计生办来检查超生的暗号。逛荡一紧张,撒腿就跑,跌倒爬起,爬起跌倒,篮子里的饭菜东掉一点,西撒一点,渐渐就没有多少了,两个水瓶子早已不知去向。他浑身摔得生疼,像散了架子,又深知责任的重大,就不敢懈怠,跑跑停停,停停跑跑,还不停地朝村子里张望。 他的举动很快引起了一位年轻的计生办人员的注意,小伙子扔下自己的分段不查,径直朝逛荡赶来。 逛荡看有人赶来,就拼命奔跑,他越跑,小伙子越撵。远远看去,有点像龟兔赛跑。待到水库坝上,小伙子几乎就快撵上他了。 于书记在坝上的土房里看得一清二楚,眼看着逛荡把计生办人员引到跟前,他毫无办法,周围都是开阔地,这时候把孕妇领出去逃跑,等于自首。一着急嗓子就一跳一跳地痛了起来。 偏巧逛荡在跑进小屋的时候,那追赶的小伙子在后边很近的地方突然跌了一个跟头,竟没爬起来。逛荡张口喘着粗气,“好歹,好歹跑过来了,差点,差点就那个给撵……”于书记狠狠瞪他一眼,“你这个败类!”就命令那两个孕妇赶紧脱去身上的花衣服。孕妇未经过这阵势,早吓得哆嗦一块去“送饭问题不大,顶多要瓶酒喝,等送饭回来我再给他,误不了事。他这人就是那样,不喝酒还能干点事的,一喝酒就不是他了。” 于书记不做声。不搁逛荡,也没有别人,想一想那次县计生办检查时他还真起了不小作用,这回不也是检查超生么,说不定他对超生犯克呢?他凡事都有些迷信,就答应让逛荡送饭了。 逛荡满口应承,还表示要把上次“陪酒”给于书记造成的损失补回来。 其实就是送一顿饭的活计,孕妇们早上都在家里吃了,下午三四点后干部不进村这一天就没事了。逛荡很认真,背心不用管了,怎么也掉不下来,裤头上那个失了效的松紧带儿他害怕惹出麻烦,就找一条塑料绳子重新扎了扎,又晃了晃腿脚,这是天生造成的,不会有大的闪失。趁老王头装菜的工夫,他抓了几根炖豆角塞进嘴里,终因无酒,嚼了几口咽下去,再就不想吃了。也就为那瓶白酒呗,要不他扯这个犊子。 上路时也很认真,将拐筐提了提,看看没问题了,才放进胳膊里,再颠一颠,才开步正式前进。他的两条腿也真是天生的毛病,好好的一条村路,他一走起来就里出外进,扫荡得浮尘四起,身后总像跟着一个不住火的小烟囱。几个小孩子看见他就大声喊:“逛荡,逛荡!”他只瞪他们一眼,“小杂种!”就照样赶自己的路,他从来不跟孩子们一般见识,对别人的讥讽也不很在意,有时还想,别看我这当老子的不行,儿子可都在城里念书,将来出息了,说不定那个有求我的时候呢。想到这,脚步就加快了许多,身后的灰尘也掀起了一了,有一个还哭出声来。于书记叫她们脱衣服,就乖乖地脱去上衣。于书记自己穿上其中的一件,又丢给逛荡一件,“赶快穿上!”逛荡不知何意,畏畏缩缩地向后退去,“我不穿,那个干啥……”于书记一把捏住他的脖子,“快点,要不我整死你”!逛荡只好穿上花衣服,前边又给塞了一件破衬衣,别说,还真有点孕妇的意思。于书记便拉着逛荡头也不回地向山坡跑去。 这时候那个跌倒的小伙子,也从地上爬起来,望着两个穿花衣服的大肚子拼命地追过去。 两名孕妇见那小伙子追于书记他们去远了,就按照于书记事先的安排,赶紧走出小屋,朝于书记他们相反的方向逃去。 事后据于书记对别人讲,他和逛荡遭遇多次,这次是一次比较成功的合作。 于村人都知道,逛荡除了喝酒,是一个大字也不识的。其实建国初期他也念过两年小学,后来还陆陆续续地参加过几次扫盲补习,终因饮酒过度,就变得一个大字也不识了。 偏偏这一年的挂锄期间,村里刚刚接受完县里的计划生育检查,县委宣传部又要下来检查扫盲工作,于村属必检单位,并有言在先,查好了在县电台上广播宣传,查不好全县通报批评。 乡党委王书记为此专门召开了有关的村书记会议,会上对可能出现的问题做了重点部署,会后又把几位支书留下来“嘬”了一顿,席间对于村的扫盲工作又做了具体指导,在扫除死角问题上专门提到了逛荡,“提高整个中华民族的文化素质,是我们的神圣使命……”他对王书记非常佩服,说话很有水平,就是头几句,总是大帽子连天,就基本上不听。“听说你们村有个逛荡,好喝酒,没文化,这样的人容易形成死角,这次要重点抓住,抓好了或许能放一颗卫星也是说不定的。” 王书记的话就是圣旨,不容置疑、可一提逛荡,他真头疼,但王书记点了,就得执行。村干部们讨论来讨论去,最后把任务落在了学校李老师身上,小伙子年纪轻,上进心强,今年又是中学支部的重点发展对象,派他完成该任务还是把握性很大的。 李老师一接受任务,立即行动。找书本,翻资料,连辅导场所都做了周密安排。按理应安排在学校辅导,考虑到他的形象和名声,在学校不仅他自己无法安静学习,对孩子们的心灵也许是个永久性的创伤。就将场所安排在自己家里,事先将老婆孩子打发出去,就可他一个人跟着骨碌吧。 逛荡散慢惯了,让他坐下来听课,真是拿鸭子上架,坐不到十分钟,不是打盹,就是用袖头揩嘴巴。还长吁短叹地直喘粗气。李老师就隔一会儿给他倒一杯白酒,不住地用酒溜着,别说,效果还行。坐也老实了,还听得很精神呢,就是隔一会儿看看酒杯,伸伸舌头。下一次还早早地来李老师家候着,不为别的,还为那几杯白酒呢。授课效果却不很理想,不管识字还是组词,总和酒联系起来。如李老师说“红”,他就说是“红高梁酒”的“红”;李老师说“锅”,他就说是“二锅头酒”的锅;李老师说“白”,他就说是“白泉米酒”的白;李老师说“玉”,他就说是“玉米酒”的玉…… 天也热,李老师又着急,不一会儿汗就从脸上下来了,嗓子也有些嘶哑,又不能发火。他忍着气和笑,先夸奖逛荡反应敏锐,接受事物很快,一定能完成扫盲任务的。逛荡就很高兴,一呲牙,鼻涕也出来了。李老师赶紧拿出手绢帮他收拾,结果晚了,他用手一甩,挂在墙上,剩下的用袖子一拐,就打扫干净了。李老师脸上一阵红胀,心想,这要是学生,非给他两下不可。可这也是个教学内容呀,他几乎手把手地教他怎样措鼻涕,教了两次,还真有些上路,待最后一次,鼻涕真的又出来了。李老师的指导稍微慢了一步,又将鼻涕像头一次那样给处理掉了。李老师气得直咬牙,恨不能上去给他一拳头才好。 等逛荡重新坐好,李老师赶紧书归正传,识字,组词,但郑重强调:“再组词,不能带酒字。”逛荡接过李老师又递过来的一杯白酒,也郑重地表示:“那个,放心吧!”李老师为了检验一下“郑重”的效果,就说了个“林”字,强调组词时一定不能带“酒”。逛荡就站起来,坐下去,坐下去,又站起来,有一下坐偏了,一p股坐在地上,李老师也不敢笑,忙将他扶起来坐好。逛荡可能受了坐腚墩的启示,一拍脑门,“有了,‘吉林原浆’”!李老师扑际一下笑出声来,自己的鼻涕也下来了。 但据说县委宣传部下来检查扫盲工作的头一天晚上,逛荡的扫盲补习已有相当起色,连起坐、答题的礼节问题都训练得井井有条,现场打炮十拿九稳。 县委宣传部的扫盲检查工作,是一天晚上在于村的小学教室进行的。宣传部的领导还没有到场,一间很大的教室就几乎坐无虚席,窗前窗后还围了很多看热闹的大人小孩。于书记也不去驱赶,他希望有这样一种气氛,这样一种盛大场面,看你宣传部在电台上播不播放? 李老师在教室外边急得前后乱转,看看会议马上要开始了,就小心地走到于书记跟前:“头吃饭还找到他(逛荡)说的好好的,吃完饭就没影了……。 于书记皱皱眉:“没有拉倒,全指死了,到场还说不定又出笑话呢。” 李老师就心里轻松了一下,又显出很失望的样子,费了那么多心血,到头来一场空,他还指望他放颗卫星呢。 扫盲会议准时开始。扫盲对象都在下边规规矩矩地坐着。先是于书记介绍参加检查工作的宣传部领导,然后由宣传部的同志介绍检查的程序和内容,扫盲检查工作就开始了。 突然,门外看热闹的人群s动起来了,还有拥挤和打闹声。于书记急忙赶过去,见逛荡一边朝门里挤,一边嚷:“让让个地方,有我的事儿,那个让个地方……”于书记见逛荡喝得醉熏熏的样子,就想制止他进入教室。宣传部的一名同志闻讯也赶到门口,“既然是参加扫盲的同志,就进来吧,大家让一让。” 逛荡晃晃荡荡地走进来。 于书记心里格登一下,整不好还得让他砸锅,王书记也真是的,扫什么死角,这是个能扶起来的玩艺么? 李老师却喜出望外,忙在身边挤个地方,让逛荡坐下。 程序按部就班地在一项项的进行。什么集体朗读,老师在黑板上写字,让大家齐念;效果都很理想。下一项是面对课本找人单读。农村人在生人面前都有个怯场的毛病,大帮轰还将就,一单来会的也不吱声,事先安排好的人选也低头不语,会场一时间便显得冷清。于书记很着急,暗示李老师冒充群众发言。李老师误以为让逛荡发言,就用胳膊肘捅咕逛荡。逛荡很少参加这种大型会议,神经显得异常敏感,酒精的兴奋期也没有过劲,接到李老师的暗示信号,立即站起来,两裆夹紧,五指并拢,尽力以立正姿式站好,还标准地向提问的老师敬了一个大礼,鼻涕却由于紧张又流了出来,还是按照传统的老办法处理,哧地一摆,用袖子一揩,周围的人刚刚一笑,他却很认真地翻开李老师给准备好的识字课本。老师指定的页数他找不到,自己随便在课本上翻了翻,总体上认出三个半字,一个是“红”,一个是“高”,另一个是“粱”,“酒”字叫不准了,但再三声明:“是不是‘酒’可叫不准,那个书上的‘酒’和瓶子上的‘酒’我看着那个咋不一样呢?”随后顺着桌子缓缓地坐下去,很快伏在桌子上打起鼾来。 教室里的紧张、严肃气氛一下子松懈下来,人们都望着逛荡又说又笑,后边的墙角还响起了口哨声。 检查的结果就不用细说了,反正李老师那年因为辅导逛荡最终没有解决入党问题。 对于村而言,这一年真是多灾多难。刚刚送走“陪酒”和“扫盲”两场闹剧,又迎来一场山火。 于村是个好地方,这是人们都知道的。周围群山环抱,村子居山中盆地,水草丰茂,层岚叠翠,还有几处小有名气的风景地域,每年从“五·一”开始,县、乡两级游客不时光顾,给于村增加了知名度,给村民也增加了收入。尤其北山,有一处面积不大的梨树,每年“五·一”前后,梨花盛开,一片洁白,三三两两的蜜蜂在花丛中时飞时落,身上沾满了花粉,还离老远,就闻得阵阵的梨花馨香,游人都愿赶在这个时候到北山来游玩、拍照,管这叫“梨花春早”。 今年秋天偏偏这里出了毛病。 晚秋时节,遍野金黄,稻谷飘香,大一大早村民们就走进自家的责任田里抢收庄稼,中午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家吃饭。就在人们刚刚吃过午饭,要走未走的光景,有人看见北山那“梨花春早”的地方冒起了白烟。起初还以为谁在烧干棵或烧荒(在山区,这也是绝对禁止的),很快就起了火光,越烧越亮,人们这才惊慌地喊着:“北山起火了!” 于书记赶紧从家里奔出,立即组织村民救火。真是火光就是命令,村民们从各家各户忙慌慌地奔出来,拿着铁锹、扫帚。二齿钩子等等,纷纷向北山跑去。 逛荡不知在哪里喝了不少白酒,走路晕乎乎的,还是不敢怠慢,就深一脚,浅一脚地随着人群向北山奔跑。脚下总是不听使唤,瞅着是平平的路面,踩下去就是一个土坑,就要摔一个跟头,起来再跑,情况依旧,他身边的人就很不耐烦,“赶上绊脚尸了,快回家得了!”于书记见了,就喝道:“回去看村子,不准睡觉,这回再弄出事来。先揪下你脑袋再说!” 逛荡就揉一揉跌得生疼的两腿。慢慢地向村里走去。他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真想跟去看看。救火之外,那个还能看看热闹呢。刚走进村口,脑袋就一片混饨,两只脚再也迈不动了,正好有一个稻草堆。好歹换上去,扑倒就沉沉地睡着了。 他睡得很香,半边脸给阳光晒得通红。嘴角也流出了长长的口水。突然耳朵一阵生疼,他用手把着耳朵,抬起头来。是两个妇女,王臣媳妇和李玉成媳妇。王臣媳妇还好,李玉成媳妇说起话来就没有好气:“人家都在山上累个贼死,你可倒好,死这里就不动了!”逛荡揉着眼睛,坐起来,一声不吭,对于他,谁训都行呢。王巨媳妇摆摆手,大声说:“大伙都饿了,于书记叫你帮俺俩到各家齐点干粮,再带点喝的,快点吧,大伙都快累死渴死了!” 逛荡赶紧站起来,看看太阳,早已西沉,离山边也就一竿子高吧,人们都不回来,还要吃的,说明火没救住,这可不是玩的,就颠着两腿进村里去各家齐吃的喝的。 吃的好说,无非馒头、煎饼、大饼子什么的,可这喝的,除了白酒,能有啥呢?大伙恁累,只有喝点白酒,才能解乏,要不咋样扑火?就每走一户,念一遍:“于书记叫齐白酒,大伙渴了,家家都得拿。”许多人都不大相信,救火大忙,还有闲心喝酒,渴了喝水还不行么?可是家里人除了老头、老太太就是不懂事的孩子,他们尽管嘴里嘟嘟嚷嚷,还是忙着去厨房或柜空里给逛荡找酒。待和王臣媳妇她们会合时,逛荡就手里拎着一塑料桶白酒,怀里除了馒头煎饼,还堆了五六瓶“红高粱”。 两位妇女大惊喊道:“齐酒干啥,坐席呀?”就气冲冲夺过逛荡手里的干粮,转身朝北山跑去。 逛荡看一看两位妇女远去的背影,喘一口粗气,然后小心地抱着酒桶和酒瓶在近前的草堆上坐下来。换着个儿地看一看酒瓶上的标志,眼瞑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随后启开一个瓶盖子,就咕嘟嘟地喝起来。 天渐渐地黑了,火也慢慢地扑灭了,人们老牛似地从山上疲惫地走下山来。人们就叹息:这年头邪了,啥事都让于村碰上了,背运,背运! 第五章 不光书记走了背运 大约上午十点钟左右,“大板牙”把男人的把戏摸得一清二楚了。她不可能让他俩得手后再出面制止,她要赶在他们得手前将他们一网打尽,就及早地、恶狠狠地扑向窝棚……这一仗打的,光女人撕打下的头发,和点儿黄泥做个火盆是绰绰有余的。 要说背运,首先是于书记走了背运。其次才是逛荡。于书记的背运,是逛荡造成的。于书记到最后也不知道,逛荡自己也不知道。 于村人都知道,于书记不能喝酒,超过二两就脸红得像只公j,还要外加一个小时的睡觉。但酒能办很多事情,例如约会女人,于书记就常用酒来约会女人。 这一天临出大门,于书记就对老婆大板牙说:“我要去乡里开会,得晚上回来。”于书记老婆别看长得一般,又没文化,至多也就门面前那副板牙长得突出。才得此名。但人很厉害,骂人话不沾嘴唇,又敢打刀拼,于书记就很怕她。走前总要交待一番,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大板牙对他干别的都不放心,惟开会深信不疑,那是公家的事情,当领导才有资格呢。于书记出门前就常说开会。 其实这一天他并没有开会,先到村部转了一圈,瞧瞧无事,就对看门的老王头说:“有人找我,就说开会去了。”老王头点点头,他心里啥都明白,又啥都不说,所以于书记在村里当了二十来年书记,他就在村部看了二十来年大门。抽空子,于书记去卷柜里拿出一个人造革小皮克,里边装着食品、饮料和两瓶低度白酒,趁无人留意,就匆匆地走出村部,绕过村子,直奔村西的山上走去。 正值春暖花开,阳光明丽,暖气融融,山间羊肠小路两边咧着小嘴儿的野花不时地擦抚着脚面,叫人心清格外清朗。于书记就不由得心想,真是个谈情说爱的好时光。脚步就加快了许多,小路两边粗壮的林木就很快落在后边。 走过一个山岗,来到一个山腰,再走过一个山岗,山腰里边是一片狭长的开阔地。这里树木茂盛,又高又直,除了“嗽嗷”的鸟叫,就风吹树响,叫人有点发毛。当地人却一点也不害怕,这里盖有看林人的窝棚,背风向阳,安全舒适,如世外桃园一般。 于书记在窝棚前坐有十几分钟的光景,山对面走下一个女子。年轻漂亮,高挑活泼,像一只欢快的梅花小鹿。两个人一见面就紧紧拥抱,又亲又啃,如隔世重逢一般。一会儿就双双走进了窝棚,下面的故事就不说自明了。 单说逛荡,接连两天中午在“夜来春”里找不见于书记,心情十分烦躁,他已摸出规律,“夜来春”哪天有于书记来,客人就多,卖酒也多,他拣的酒底也多,相反就一切相反。这两天就几乎拣不到酒底,就酒店屋里屋外四处乱转,多次到大门外张望,实在等不得了,就问酒店老板:“于书记哪去了,那个咋还不来呢?”酒店老板因为客稀,正没好气,就道:“我给你看着去了,咋还没来?我还盼呢,你要能把他请来,我给你一瓶‘红高粱’,省得像狗似地满处拣酒底子。”逛荡信以为真,扭头就去寻找于书记。他先到村部,扒着窗台问老王头,“于书记上哪去了?”老工头见是逛荡,就不正面回答:“快走吧,快走吧,领导上的事情,我哪里知道。”逛荡又在路上遇见一个小伙子,又问:“看见于书记了么?”小伙子正闲得无聊,就打趣说:“于书记正在中南海,等你去研究工作,主要讨论‘红高粱’的销路问题,准备在你家开一个白喝批发网点。”逛荡知道这不是好话,也不与他计较,继续门头走路,打探于书记的下落。 晚上逛荡怎么也睡不着觉,心里老在想着一个问题,于书记能去哪呢?后来他睡着了,凌晨两点多又给酒瘾勾醒了,“那个,不喝酒的滋味真不是人受的!”他悄悄地爬起来,决定去于书记家里守候,看看他到底往哪走。在于书记家门口转了一圈,觉得不妥,万一于书记发起脾气,给他一脚,闹不好那个连老命也搭进去了。就弯弯转转来到村部门口,于书记天天在这里开会,下达命令,那个今天也会来的,就蹲在院边的榆树墙中间猫起来。这里真好,不显眼,能看见别人,别人那个还看不见俺,发现于书记,那个悄悄就跟着走了,困了还能睡一觉呢。榆树墙里蚊子真多,嗡嗡嗡不停地向逛荡发动袭击,他尽管穿着民政救济的长衣长裤,头上还是给叮了好几个大包。他就啪啪不停地朝自己的脸上打去。清晨老工头出来倒垃圾,听着榆树墙那边不停地有啪啪的响声,就赶过来看,发现了逛荡,“又喝多了,快回家睡觉去吧,一会蚊子该把你吃了。”逛荡哼叽叽地也不答话。老王头叹口气走了,这样的人,谁能怀疑他干啥呢? 太阳出来很高的时候,于书记急匆匆地向村委会走来。逛荡一阵惊喜,差点跳起来,这回看你哪跑? 不一会儿于书记推着车子走出门口。逛荡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眼看着于书记骑着车子朝乡政府方向走去,就拼命地撵过去。一直撵到于书记没了影儿,才站下来张口喘气,“妈呀,那个这几天八成都去乡里开会去了,我说那个咋不去‘夜来春’呢?” 于书记第二天中午去“夜来春”吃了顿饭,然后又不见了。连着两天都捉不见踪影。 下一天早上逛荡故伎重演,又来到榆树墙里守候,他心里多少也有些底数,连着这些天去乡里开会,那是不可能的。这一回于书记就没有骑自行车,鬼鬼祟祟地在村委会转一圈儿,夹起那个人造革兜子就向西边山上走去。逛荡赶紧从榆树墙里钻出来,猫着腰朝于书记跟过去。 也四十多岁的年纪,于书记竟走得极快,好歹跟到山岗,一下坡就没影儿了。逛荡前后左右搜索了大半天,连个兔子也没看见,就垂头丧气地朝村里走回去。 第二天他想了一个办法,早早来到山梁的树丛里等着。果然,大约和昨天上午的时间差不多,于书记又夹一个人造革小皮兜子走过来了。一上山岗就站下来直喘粗气,还拿手绢擦汗呢。逛荡很高兴,这回看你可往哪跑?于书记从他旁边一过,逛荡就悄悄地跟上了。 又过了一个山梁,来到一片开阔地,一直走到山边儿,就停下来站着,东张西望,还慢悠悠地点燃一支香烟,像电影里的“特务”。不一会儿,前边提到的那个年轻漂亮的小梅花鹿儿就出现了。拥抱、亲吻,手拉着手向那个废弃的窝棚里走去,进去前于书记还把那小梅花鹿抱了起来,两个人就响起一片咯咯咯的笑声。 逛荡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只在一边静静地候着,像一个有耐心的猎人,他要等到两个人的故事结束,请于书记到“夜来春”坐一坐,店老板还答应他一瓶“红高粱”呢。 时间真是难熬,逛荡一直苦熬到太阳西斜,那两个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各自向相反方向走去。逛荡没能马上向于书记奔去,他并没想到这样做有啥不好,他却发现了他们在温存期间向外边扔过吃剩下的东西,他真的饿了,万一有酒不更好么?当看不见两个人的影子时一就颠跑着向窝棚里奔去。果然不出所料,在铺着塑料布的土炕上,还剩下多半袋饼干。他一边嚼着饼干,一边向四周搜索。因为他嗅到了一种气味,果然,“那个我的妈呀,墙角下不是酒瓶子么?”他张开两臂,像迎接久别的亲人,疯子似地扑上去。启开一个装有半瓶酒的盖子,一口稠进去。抹了一下嘴巴,发现黑暗的角落里还有一瓶酒呢。他咕嘻嘻地笑着,两条腿慢慢地跪下去,双手抖着向酒瓶子拢去,仿佛那是个圣物,不小心就会飞掉似的。他抓起酒瓶,低下头咬开盖子,跪在地上就把一瓶酒喝得干干净净。他太想酒了,已三四天没正经喝一次酒了! 接下来的几天,于书记几乎天天来。逛荡也几乎天天跟着来。于书记和小梅花鹿儿温存,逛荡就守在一边打吨。他们一走,他就扑上去收拾残局,每次多少总有收获,逛荡心里就很满足。 事情的败坏源于于书记的疏漏。于书记已经发现有两三次——每次剩下的饼干和水酒都不翼而飞。他总存着一种侥幸,兴许是放牛孩子吃了,也兴许是老鼠给搬走了。没听说老鼠可以把成沓的人民币或成盖帘的饺子搬走的故事么?对于这件事的解释,只能用鬼迷心窍或色胆包天吧。 几天后的某一时刻,于书记媳妇大板牙忽然对于书记产生了怀疑。这些日子他总说去乡里开会,以前从未有连续开这些天会的,晚上一回来就死猪似地长条条地躺下去,一点也不起作用了,以前可像只老虎呢。去村部一问老王头,老家伙也说开会了,可看老犊子那吱吱晤晤的样子,就不像个正常的样子,都说他是于海成的眼睛和耳朵呢。去问村治保主任,竟说不太清楚,书记开会,村长和治保主任能不清楚么?她动了动心眼,就去“夜来春”打探虚实。店主说这几天不光于书记没来,逛荡也见不到影儿了。大板牙心里就有了主意,都说逛荡是于海成后p股上的苍蝇,他走到哪,他往往跟到哪,于海成没了,逛荡也没了,要找到逛荡,说不定就能找到于海成呢。于是她打起了逛荡的主意。 这天早上,吃过早饭于海成一出门,大板牙也悄悄地跟了出去。三拐两转,于海成没了影子,却在村委会门前的榆树墙里瞧见了逛荡鬼鬼祟祟,缩头缩脑,一副土老鼠的样子。很快,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就在逛荡和大板牙之间开场了。 逛荡瞄着于书记三转两转又去了西山,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因为这条路他走得很熟了,急啥呢,去早了也得等着。大板牙就悄悄尾在逛荡身后,他这个速度,很适合她的跟踪。 大约在上午十点半左右,大板牙把男人的把戏就摸得一清二楚了,她不可能让他俩得手后再出面制止,她要赶在他们得手前将他们一网打尽,就及早地、恶狠狠地扑向窝棚。 这一仗打的,真是天昏地暗,难解难分。光女人撕打下的头发,和点儿黄泥做个火盆是绰绰有余的。 逛荡正在打吨,忽听有人大骂,那边就是咿咿地哭。于书记就左右打圆场儿,“你看你老马,你想哪儿去了,我是看看山场,顺便遇上小徐,只跟她唠唠喀儿……还不快点走呢,小徐子,站着没挨够打啊!” “暧呀呀,c你妈的于海成,赶上你祖宗了,还一口一个小徐,打板儿供起来得了!” 逛荡并不以为有人打架,还以为他们闹着玩呢。昨晚上又多喝了几杯,太阳一热,就心血发粘,只抬了抬头,又低下去睡起来了。 如果说于书记的背运逛荡负有责任,逛荡的背运只能由他自己负责。 这不,已经喝不少酒了,还出来溜达,天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嘴里还哼着小调,天黑看不见影子。若白天,准保能看见他手舞足蹈的样子。 “正月里来是新年哪,那个‘红高梁’喝得我真解馋哪; 二月里来龙抬头啊,‘夜来春’的好酒那个喝不够啊; 三月里来三月三哪,村干部的好酒像过年哪; 四月里夹种地忙呀,‘二锅头’的冲劲赛过那‘红高粱’啊; 五月里来……“ 他不知从哪来的道听途说,再加上自己的切身体会,一边瞎走一边起劲地唱着,突然咕步一声,整个人活生生地平躺下去。昏迷有三四分钟光景,才爬起来摸摸脑门,就长出个大包,也许比j蛋还大呢,要是跌在后边,他肯定唱不完“五月里来”了。这下没了闲心,瞅着牙,丝哈丝哈地哎哟半天,才想起骂来:“败大家的,不长眼睛,那个整截木头往道上放……” 木头突然没了,黑影里“啼”地笑出声来。 逛荡吃了一惊,揉揉眼睛,“是人么,那个,不是鬼吧?” “喝多少猫n,我的语声都听不出来了,李二,看出来没?”逛荡仔细近前看看,“李二你,瞎闹啥,大黑天伸条腿,摔瞎眼睛那个你给我领道?” “我给你领道!你也不是我儿子,真是狗咬吕d宾,不认真假人,我特意找你半天了——走啊,喝酒去!” 逛荡就笑了,“你也会蒙人了……”他虽然糊涂,对李二还是了解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好吃懒做,偷j摸狗,除了好事不干,啥事都干,是村里有名的无赖,他逛荡虽然贪酒,别人的东西从不乱动一下呢。 “你不信啊?咱们可说准了,别后悔就行!”李二扭身向胡同的那一边走去。 逛荡一愣,突然大喊:“等一等,走起来像个毛贼,着啥急呢。”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跟李二去了。 走进哪一家已记不得了,只记得一进院子,屋里就像青蛙似地吵个不停:“王老三,就这点活,你还不干?” “装x呢,上次是哪个爹干的,还能可一个爷爷累死!” “徐四,你就辛苦点,多点活,多大点事呀!” “行了,少跟我装犊子,今个就是把牛皮吹碎了,我也不干!” “哎,不是让李二找逛荡去了么。死哪去了?” 李二就在外边叫骂:“你爷爷回来了!” 逛荡跨进门口,见地上躺着四五只死j,里屋坐着王老三、徐四、马五、赵六等四五个人,地中央的桌子上还摆着麻将。他们一见逛荡,都乐得跳起来:“祖宗,可把你盼来了!逛荡大叔,咱们可丑话说在前边,那几只j拔毛、扒膛、炖烂都是你的活了,完事儿烧酒管够。jr管吃,干不完挤出你卵子儿别怪哥们俺们不仁义!” 逛荡往屋里看一看,见墙角处放着十多瓶“红高粱”,就咂咂舌头,去厨房烧水拔j毛去了。 三个小时后,j炖好了。一伙人便收拾起麻将,端上菜,启开酒,就吃喝起来。很快就有人说:“逛荡这j咋做的,一股j屎味,是没扒膛啊?”又一个说:“jr里炖出j毛来了,一会还能长出j患呢。别说,逛爷手艺是高。”又一个就反驳说:“将就吃得了,jr也堵不住你们那嘴。”于是就吃五喝六地喝酒,吃r,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 逛荡一声也不吭,身边把着两瓶白酒。除了啃几块j骨头,就吱儿吱地喝酒。直到别人都吃完撤桌子了,他又摸起一瓶“红高粱”放在胸前。其中一个就说:“逛爷,见好就收吧,今晚上喝光了明晚上喝啥?”逛荡就问:“明晚上还能买酒j么,哪来那么多个钱呢?”其中一个就说:“逛爷,咱可是讲好了,这瓶酒你拿着可以。明晚必须准时还来,不来掰你的脚趾盖儿!”逛荡连忙点点头。拎着“红高粱”乐颠颠地走了。 第二天晚上,逛荡按时到位。地上不光躺了四只死j,还多了一只鸭子。逛荡重c旧业,照样拔毛、扒膛、炖r;然后是喝酒、吃r。临走照样又拿了一瓶“红高粱”。逛荡自觉交了好运,心情就格外晴朗。 村民们连续丢j丢鸭,反映越来越大,有人还反映到乡里,已直接威胁到于村“治安良好村”牌子的存留问题。村干部们开了几次会议,民兵晚上增加了好几个流动岗哨,都无济于事。于书记回家也愁眉苦脸,一直想不出个好办法来。大板牙脑筋一动,就问逛荡这几天跟你们去“夜来春”没有?于书记诧异道:“这几天晚上还真没看见影儿,你问这个干啥?”大板牙没把跟踪逛荡的事告诉丈夫,她怕引起男人警觉以后更不好掌握,只说逛荡不是常跟你们去“夜来春”么,这回不去了,说明他在别场弄到酒了,谁能请他喝酒?这里边说不定有事儿。于书记恍然大悟,连夸老婆聪明,有水平,还上去亲了一口那核桃似的老脸,就赶紧去村里安排人员跟踪逛荡。 治保主任外出不在,该任务就交给民兵连长王成武领衔主管。第一天因逛荡白天喝得大醉一宿未出家门,一宿无戏。第二天晚上十一点钟左右逛荡晃悠悠地出了大门,径直朝村北转去。王成武领着民兵赶紧踉过去,跟着跟着就没了踪影。原来逛荡转来转去转一家院里就转不出来了,待从那家胡同走出来已是凌晨一点。待他们找到逛荡,此人正背对房门,撅着p股伏在一个大盆前拔鹅毛呢。灯光昏暗,雾气腾腾,远远望去,只见一尊肥大的p股高高地翘在屋地中央,像吊起一头肥猪。 王成武快步赶上去,用力踢了一脚,才将逛荡脑袋从盆子里拔出来。 第二天一早,乡派出所的两名干警骑着摩托赶到于村,将逛荡等七人用绳子一个个捆起来,由村里出台手扶拖拉机把人犯拉到乡派出所,王成武也同时赶到。 派出所的屋子不大,还很暗,仔细辨认才能看出每个人的样子。他们一进屋,就有两个干警劈头盖脸地狠打他们,又问他们服不服。那几位就哭哭啼啼,淌鼻涕流眼泪地说服了,爷爷,你们可别打了!逛荡只揩抹嘴角,闷头站着,一言不发。一个年轻的高个干警就很生气,把逛荡叫到外屋站好,轻轻拍下腰间皮带,突然旋风似地挥舞起来。年轻轻的小伙子,脸上一会儿就刷刷地流出汗来,又问他服不服。逛荡只用手抱着头,吭陈吭味地哼叽,连一句像样的喊叫都不会,哪还会说服不服呢,只在干警停手后,用袖头一下接一下地揩着脸上的血污,两只眼睛惊恐地看着干警,像一个眼巴巴的孩子。干警就更生气,回身去桌子上c起电g,“c你妈的,我叫你不服,今天非捅死你不可!”逛荡赶紧闭上眼睛,照旧用手捂住脑袋,完全听天由命了。 偏巧王成武从外面走进来,小声对那干警说:“小王,他精神不好,别和他一般见识。”小伙子才愤愤地丢下电g,要不然,这一壶可够逛荡喝了。那干警却做梦也没能想到,几年后他当了所长,要不是逛荡帮了他一把,他性命难保呢。 处理的结果是,每人罚款五百元,外加七天义务劳动。逛荡因家里太穷,村里又证实他不会偷j摸鸭,只义务劳动七天,又因年龄偏大,伤势较重,只劳动了一个小时就解除了惩戒,最后由村里监督改造两个星期以观后效。 但这还不能算是他的背运,他的真正背运还在后边呢。 许多人都说,凡事来临之前,只要你留心,多少总会有些预兆的。逛荡也不例外,平时成年累月,冰霜雪寒,曙热风吹,你推他打,各样苦处他样样尝遍,就是不知道啥叫身上难受,啥叫有病有灾。这几天好生生的身体突然头痛,浑身发烧,躺在黑骏级的、窟窿眼子的积秸炕席上,一动不动。孩子都工作念书在外,只老婆子一人守在身边。老婆子本来 第 3 部分 欲望文 第 4 部分 反贪局在行动 作者:肉书屋 第 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躺在黑骏级的、窟窿眼子的积秸炕席上,一动不动。孩子都工作念书在外,只老婆子一人守在身边。老婆子本来心里很畅快的,前几天大儿子来信,说他在县里干得挺好,抽空还要回来看看母亲,还给她捎来一件衣服,就是不提父亲。老家伙都是脚上的泡自己走的,做娘的尽管苦些,总算有个盼头了。逛荡病倒了,她很着急,虽说平日只知道喝酒,不干正事,也没做啥坏事,起码还支起一个家门的牌位,也快六十的人了,她没有别的办法,就去厨房把面袋子底下还剩着的一点面粉抖出来,去邻家要了几棵小白菜做了一碗疙瘩汤端到逛荡面前。逛荡摇摇头,红头胀脸的只吵着要酒,让她去谁家给借点酒来喝喝就好了。她偏不去借,一是村子里都给他闹腾够了,一提他都故着牙摆手,谁和他办事?一提酒更让人笑掉大牙;再说他让酒害得还不够么,人都没个人样了,说不定哪天路死路埋,怕是喘口气都能点出火苗来,还能借给他酒,恨还恨不过来呢。村里人要不是看着孩子将来还能有点用场,早把他清出于村了。两口子相恃两天多时间,不相上下。他要酒,她不去借;她买药,他摇头不吃。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喊他:“逛荡在家么,喝酒去呀?” 逛荡呼地从炕上爬起来,抖着双手,从破窗d里向外边张望。老婆子也凑到了门口去瞧,竟是玉臣。一个土头土脑的屯二迷糊还穿套西服,腆着肚子,像个癫输螺。现在的人,有两个钱就烧得不知道姓啥,不知道咋抖擞好了,也真是的! 逛荡看一看王巨,摇摇头,“你蒙人,上次还说发了财请我,都那个发的大门口流油了,也没请我……” “谁撒谎是这么大个儿的!”王臣说着从背后拿出一瓶酒来,在空中晃动。 逛荡翻过身滚下炕来,老婆子抓一把也没抓住,栽栽歪歪就跟王臣走了。 在“夜来春”的雅间桌上,很快摆了一桌子好菜,什么宽粉炖花莲,爆炒鱼肚,西湖莲子羹。葱烧海螺……都是逛荡一次也没吃过的,有的在于书记请客的桌子上也很少看见。酒更是好酒,什么“红高粱”、“二锅头”根本没往桌子上摆,“塞外茅台”、“尖庄大曲”、“宁城老窖”、‘“双沟大曲”、没一个是重样的,后来还搬上一瓶茅台,让每个人尝了一杯,剩下的归逛荡一人享用。人也是怪。要说有病连炕都爬不起来,更别说吃饭了,心清一好,又吃又喝,头不疼了,身上也好受了,病也没了,你说怪不。喝着吃着。吃着喝着,桌子上的人都对他再三吹棒,逛荡一高兴。竟吟出一首三字绝来:村骗乡,乡骗县,一直骗到国务院;国务院,没法办,一瞪眼,地乱颤,愿意咋办就咋办!王臣带头叫好。其余的人还热烈鼓掌,好像从来也没听说过似的,其实都是他们说过千八百遍的玩艺,狂荡说那两句嗑是只鳞片爪而已。 又喝有半个小时光景,王臣看看差不多了,就清了清嗓子,脸几乎凑到逛荡下巴跟前才说:“想请大哥办点闲事,不知大哥愿不愿意?” 逛荡头也不抬,一仰脖子又喝个满酒:“只要我能办的,那个——没得说了!”自己也感到奇怪。这把年纪了,还有找他办事的? 王臣见逛荡仍只顾喝酒,干脆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吧,“我有一个外甥姑爷,因偷点东西,给关在局子里,现已疏通得差不多了,只要你进去说是……”他瞧瞧逛荡并无异常反应,干脆把包袱全抖出来吧,“你就说是你干的,那边是抓错人了,顶多待个十天半月的,回来好酒好菜,你自己随便点!”接着掏出一百元钱,塞进逛荡手里。 逛荡一口应承,“那个,没得说的!”忽然又问:“打不打人呢?”他可能又想起了那次派出所那年轻干警对他的帮助。 王臣拍着胸脯保证:“谁动你一根汗毛,找我王臣试问!” 逛荡脑袋一晃:“那个我去定了!”忽然又问:“不管酒么?” “白酒管够!”王臣也有些疑惑,逛荡平日糊糊涂涂,从不想事,今天却犹犹豫豫,磨磨叽叽,像有啥预兆似的。 一切都像王臣说的那样,当天下午,逛荡就在王臣的带领下,很顺利地进了局子,一个干警还点点头对他笑了笑,一点也没有要打人的样子。 四个月后的一天下午,逛荡重新出现在于村的街道上。这次他变化很大,见人先立正,弓腰,也不乱说乱动,衣服立立整整,也没有油渍,只是颜色,和村里人穿的都不相同,和他过去穿的也不相同;尤其头发,从未剪得这样整齐,齐到摸到头发就同时摸到了光光的头皮;脸色也与过去不同,近六十岁的人了,脸上像涂满了洁白的雪花膏一样,看不到一点血色,身上也像故意纹身了似的,横一条道子竖一条道子,间或还印有红色的花朵,并衬有青色的绿叶。整个人就像个领导,直直地站着,轻易不发一言。突然他发现了王臣,就疯子似地扑上去,抓住他的衣领久久不放,“真不讲究,那个,真不讲究,还有酒有r……”他说不下去,就摇着脑袋一滴滴的掉下眼泪。硬往他怀里塞了两瓶“红高粱”,外加一张嘎嘎响的十元钱票子,再三表示:“啥也别说了,大哥,我也没想到啊,都让人骗了,再有啥事你就找我好了!” 逛荡恋恋不舍地看着王巨,走出很远,说了一句:“人活到这个份上,可也行了。” 第六章 纪检委副书记 有一天晚上,当他继续对侯县长家进行监视,拿着手电在偷偷做现场记录时,身后突然飞来两块砖头。幸亏他因天冷手已冻麻将钢笔掉在地上,正哈腰去拣钢笔,才使一块砖头打空,另一块击中大腿,疼得他抱着腿在地上连着转了三个圆圈儿…… 老子归老子,儿子归儿子。大儿子匡宁长三年的大学生活转瞬即逝。毕业后的宁长依照自己的志愿,又回到了故乡徐县。那时候的风气相对好些,他在县城又有个高材生的口碑,一回来就有四五个单位抢着要他。县纪委属县委直属机关,要人近水楼台,就高高兴兴地把宁长抢了去。可惜工作不到两年,人们目睹他干过的几件事情,便众说纷坛,议论万千。当时曾极力主张要宁长的纪委黄书记,对此事虽另有见地,在众多的压力下,也不得不另打主意,考虑该怎样将年轻人调出才好。找了一个适当时机,先向主管纪委工作的县委副书记宗平同志汇报了此事,重点述说了宁长干的那几件事情,并谈了自己的看法。不想宗平听了汇报,竟拍案而起,“我们的一些部门和单位,思维方式和工作态度仍停留在六七十年代的老路上,凡事愿道听途说,凭想当然办事,不愿动脑筋分析,做认真细致的调查研究。事情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宁长同志不是调不调出的问题,而是提不提拔的问题。先不要急,这件事就由你亲自牵头,重新做个调查,再向我汇报。” 宁长的所作所为,胡寡妇母女心里最清楚。 宁长认识胡寡妇母女,纯系偶然。 当时他刚到纪委工作不久,年轻独身,单位又无宿舍,家还在农村,他思虑再三,就在城郊租了一间半平房。这里房租便宜,乡下的亲友进城也有了立足之地,一举两得。惟一怕人的只是冬日,天寒地冻,北风怪叫,真是骨髓里都结了冰碴儿了。城郊没有自来水,吃水要到百米外的大柳树下的露天井里去挑。吱吱扭扭,嘎嘎呀呀,要把水桶绑在银护的绳子上,放到井底,汲满水,再由镜萨将水从井里揣上来,才能将水挑到家里。这种活要女人做,夏天还算勉强,冬天确是强人所难。男人上井台都提心吊胆,女人该是个啥滋味?左邻的两间草屋里住着胡氏母女二人。母亲四十多岁,女儿十六七岁,平日里母亲莳弄家务,女儿上学读书,看不出日子过得怎么宽绰。偏偏这一天不光北风穷呼乱叫,雪片也乱箭似地横穿直s。井沿四周结满了厚厚的积冰,又亮又滑,中间是黑dd地井口,稍不小心就会滑倒或栽进井里,让人一看就毛骨悚然。左邻的胡寡妇就是在这个时候胆战心惊地走到井台上的。 她犹犹豫豫地向四周看了许久,除了呼呼鬼叫的北风就是乱箭似的疾雪,惟独不见人影,只好抖着手将水桶的铁梁放进井绳的铁环里。镇护就发出冰冷y森的吱嘎声,叫人不寒而栗,胆颤心惊。当水桶颤抖抖地摇到井口上,她费了十二分的气力将水桶一提,脚下味溜一滑,人就雪片似的倒下了。一好在身体后倾,跌在井台下,飞转的辘轳又将水桶重新送回井底,她还是吓哭了,且哭得格外伤心,也许她想起了死去的丈夫或别的什么什么,手也很快给冻麻木了。宁长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井台边的。 他迅速又小心地扶起胡寡妇,拍掉他身上的雪粉,其中有几下因风雪过大竟拍在了空中。又安慰一番,就将自己的水桶丢在一边,把胡寡妇的水桶注满水,颤悠悠地挑着送到她家里。 从此竟一发不可收,天天送水,不分冬夏春秋。有时下乡回来晚了,深更半夜也要挑担清水送到胡寡妇家里。 胡寡妇逢人就夸宁长这孩子心肠太好,心眼太实,这样的人现如今真是天下难找了等等等等。邻居就说这小子有点邪了门了,冬天送水还有情可原,夏天送的哪门子水呢。有时还帮着推米推面,拉土送粪,反正能干的活他都干了。胡寡妇也常往宁长屋里送点豆角、黄瓜,还有炖好的猪r、鲤鱼,腌好的茄子、辣椒等等。两家的往来一天天频繁,渐渐就扩展到街坊邻里。一言以蔽之,只要有空,他谁的活儿都干,也分不清亲疏厚薄了,日子久了,邻里关系就相处得十分和谐。 一次县委有一个同事来此闲坐,听了邻人对宁长为人的夸赞,正愁写新闻报道素材匾乏,“无米下锅”,回去后就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八千多字的报道寄给县广播站。县广播站此时也正愁精神文明方面无典型宣传,就在电台上将宁长的事迹分四次在黄金时间连续播出,前边还加了个编者按。播音员也说得声情并茂,慷慨激昂,一时间在小小的县城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就有一些新闻单位及其瓜瓜葛葛的部门纷纷前来采访。忽而有一个记者(我们的许多事情往往都葬送在“忽而”上)偏偏独辟蹊径,他野鸭子似的东邻西院地蹿了四五遍,就对人说,寡妇女人无可质低,那女儿长得那般鲜嫩,这样的事迹宣传出去,难免造成误导;好说不好听呀。人们也许这才发现,寡妇女儿地而咋长得这般鲜嫩:白白的脸蛋,窈窕的身材,两汪秋水似的大眼睛忽闪闪地不时眨动,那记者看上一眼就遭到袭击似地神思恍忽,人们也就忽而恍然大悟;难怪宁长天天送水送面,天天送水送面哪!有人竟扬言,他若遇上这样的好事别说送水送面,累断腰筋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呀!于是就纷纷传出宁长给寡妇女人送水是另有所图,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渐渐就传出宁长作风不正,勾引女学生云云。邻人们也忽而对他侧目,议论纷纷;真是人心隔肚皮,看着老实忠厚,竟一肚子花花肠子,真是……就用眼睛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还说县纪检委培养出一条色狼。 宁长就再不敢轻易给胡寡妇送水了。迫不得已,也要赶在夜深人静后地下党过封锁线似地送一把两担清水。走起路来战战兢兢,左摇右晃,有一次平地里还扑了一个大跟头,若不是头磕在一捆稻草上,废掉两颗门牙是铁定无疑的了。 后来胡寡妇果真将女儿许配给了宁长,由此给宁长造成的痛苦和麻烦,真是无尽无休。这些都是两年后的事。 现在,他又遇上了另一个女人。 一个炎热夏天上午的某一时刻,宁长办完一件事情正在街道上行走,忽见前边围了一堆人,一会儿渐渐地散开,一会儿又渐渐地围拢。他像我们现在的许多年轻人一样,也想凑上去看个究竟。只见一年轻人面色苍白,横卧马路,身边淌着一堆鲜血,呼吸也显得十分脆弱。看着的人就不时地聚拢,又不时地走开,说啥的都有,就是没人将受伤青年扶起,更谈不上送医院救死扶伤了。由此可见,青年人的死亡也许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宁长就是在这种情势下赶到现场的。像当今社会上的一些见义勇为的青年人一样,他看后很是焦急,就忙慌慌地堵辆夏利车,一口气将受伤青年送到医院。接下来的事情就和许多报纸和广播上介绍的情节基本上大同小异了,无非是帮助受伤青年付钱,哀求大夫组织人员抢救,寻找患者家属等等。 不同的是,受伤者的亲属,即受伤者的媳妇——一位同样年轻同样长得十分漂亮的女人,对宁长的救人就不像有些受伤者家属那样疑窦重重,甚至怀疑救人者就是害人者了。她对宁长的救人深信不疑,一见面就抓住宁长的手久久不放,在流了很多眼泪,又说了很多感激话之后,同时哀求宁长看在她一个女人拖孩儿带患儿的份上(好像受伤者已经咋的了似的),帮她一把。即借点钱帮助她给丈夫治病,丈夫病好后挣了钱一定将本带息一并付还。宁长目睹着年轻女人这流泪拌血的恳求帮助,一股英雄之气油然而生,当即将手中仅有的五百零五元钱一股脑儿掏出来,送到年轻媳妇手中,还一再表白,本息都不必付,只要病人好了比什么都好。又给年轻媳妇留下了工作地址和住宿地址,声言再有难处可随时找他。回单位也没有提及此事。 两天后的一个上午,年轻媳妇按照宁长的交待果然找到了县纪委。一见面就双泪长流,接着痛哭失声,哀求宁长救人一定要救到底,丈夫马上需要做大手术输很多血至少要五千元现金,她东挪西借拜遍了亲朋好友,才借了三千元钱,那两千元还没有着落,“你就看在我们拖孩儿带崽儿的份上,再帮一把……待丈夫病好出院挣了钱,一定连本带息……”说着腿一软就要跪下去,宁长赶紧将年轻媳妇扶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就去抽屉里找钱。他翻遍了办公桌的每一个抽屉,最后连夹层的缝隙都寻遍了,总共凑了八百元钱,剩下的就向同事们求,算他宁长借款,一个月内保证还清。同事们虽说对他在胡寡妇女儿问题上颇有微辞,对这女人也深感陌生,对宁长的信誉却深信不疑,他绝对是个说到做到的青年!女人的眼泪也让他们同情,就东翻西找地帮着凑钱,最后总算凑足了两千元钱,其中五百元是无偿奉送。弄得宁长替年轻媳妇向同事们再三致谢,好像他自己的事情一样。 两天后的一个中午,年轻媳妇又来了:首先是再三感谢宁长和同志们帮了他家大忙,丈夫手术十分成功。现在不仅脱离危险,已能说话吃饭,病愈出院只是时间问题,将来病愈后一定连本带息一并奉还。同时明确指出。现在的社会风气每况愈下,医院也处处砸人,药费尤其贵得骇人……自己拖孩儿带患儿的,早已山穷水尽,求借无门,看在她们拖孩带患儿……再帮她一把,待丈夫病好出院挣钱……说着这一次可是哈一声跪了下去。下半身又只穿着裙子,雪白的膝盖跪在冰凉、带沾尘土的水泥地上,叫人看了真是痛心,偏偏此时屋子里又只有宁长和年轻媳妇两人。待他刚刚伸手去扶年轻媳妇的时候,外科室的一个同事刚好推门进来。于是就传出宁长救人目的不纯的传言。前两天无私奉献的同事也大呼上当,这就给宁长已经构成恶劣形象的形象又增添了新的恶劣形象。 宁长也怕年轻媳妇再来登门造访,就推说整材料需要肃静,躲到郊区的租房里闭门不出。不想三天后临近中午的某一时刻,年轻媳妇突然出现在宁长租房的大门口。这回她不哭也不叫,只慢慢地,可怜巴巴地蹭进屋里,在说了自己拖孩儿带崽儿……这些几近公式样的词句之后,就去裤腰中间摸索,还笑吟吟地向宁长拢去。宁长心里十分清楚,这样的热天,这样的单薄衣服,裤腰带是万万经不起折腾的。就赶紧一边向炕里撤去,一边再三许诺:你坐着,你坐着,我马上给你拿钱,我马上给你拿钱……此后年轻媳妇每隔七天八天就要来宁长的郊区住所一次,在按部就班地背完那些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词句之后,就去裤腰中间摸索,然后就笑吟吟地向宁长拢去,而且把门口那惟一的通道也紧紧地封死。宁长就赶紧许诺给她拿钱或找钱。 这样折腾了一个多月之后,宁长只得将租房退掉,悄悄搬城里去住了。 听说那年轻女人后来又到郊区去了好几次,还扬言再捉见宁长就让他倾家荡产或把事实都公诸于众(事实是那年轻女人的所谓丈夫和她只不过是非法同居,青年男人早已病愈出院且不知去向;那女人压根儿也没生什么孩子)。郊区的邻人还以为宁长喜新厌旧,丢下了胡寡妇母女,金蝉脱壳呢。 另件事情的发生,和年轻媳妇的出现不无关系。因年轻媳妇永无休止的求助,使宁长不敢擅在城郊久居,才在城里一个同事家里借宿。 晚上闲暇,就如同在城郊时和邻居们的接触日渐频繁如出一辙;和城里的接触也一天天多起来。纪委领导也常说,做纪检工作,不光要有精深的分析能力,更要有扎实的社会实践知识,否则往往纸上谈兵,或出现工作上的浮躁。宁长是个咬死理又很原则的人,他认为领导说的十分正确,应该认真执行,为了避免纸上谈兵和工作上的浮躁,他有意趁晚上的休息时间搞点社会实践。就形成了晚上一得闲就去街里或居民区转一转的习惯。伊然一位微服私访的官员,倒剪着双手,平拉开两腿,不紧不慢,不急不躁,一步步地走开去。不知不觉,一家独门的二层小楼就进入了他的视线。 这是一座四周用红砖高高砌起围墙的独门小楼。整洁的楼面和簇新的院墙已暗示了房屋主人与众不同的身份和地位。黑幽幽的铁门也很难看清里边的内容。宁长却情有独钟,没事就在这里溜达,抽空就在这里转游,这里仿佛是他社会实践的基地,这里的社会才最有内容,在这里就能解决纸上谈兵和工作上的浮躁呢。尤其发现有人晚上经常拿着东西悄悄走进大门,按门铃的长短也各有不同,来开门的主人也经常变换。他就现买了一个小型电筒,偷偷照着—一记录下来。尤其春节临近,每晚几乎是排着队似地进进出出,一直折腾到半夜零点以后。让人想起日本侵华时鬼子兵对慰安妇的轮j。而这些人又都百分之百地大包进去,空手出来。有一个星期天他白天到这里溜达,竟发现有的乡镇领导先开着二号车像美国uz飞机似地在这里侦察一圈,待天黑透了再拉着东西溜进去。他把这事首先对住户的同事说了一遍,同事就惊讶道:“那是侯(副)县长家,你还是少惹麻烦,那家伙平时对下属都炸叽叽的,两句话不来就说‘你这样的干部太差劲,没素质,我说撤你就是一句话’地训人,非常霸道,他主管的工作不许任何人介入,有时和县长还直拍桌子。要知道你监视他还不收拾你?再说也顶不了啥事,大不了是朋友间的礼尚往来,你能咋的?以前我还干过这种傻事,到头来打不着狐狸惹一身臊,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自找苦头。现在更司空见惯,算个啥事?”他却瞪起那双虽然不大却黑溜溜的眼睛:“谁这样也不行,副县长也不比谁多长几个脑袋,真理面前人人平等,查实了照样倒台。我就想不开,现在一些领导在台上对别人讲得条条是道,句句在理,一下台还赶不上普通百姓,这样的领导谁能服气?”同事就只是笑了。 结果有一天晚上,当他继续对侯县长家进行监视,拿着手电在偷偷做现场记录时,身后突然飞来两块砖头。幸亏他因天冷手已冻麻将钢笔掉在地上,正哈腰去拣钢笔,才使一块砖头打空,另一块击中大腿,尽管穿着棉裤,也疼得他抱着腿在地上连着转了三个圆圈儿,二十天后走路还一瘸一瘸的。 不久就传出宁长晚上挨家溜房檐,偷看女人洗澡换裤衩等等。于是就出现了开头说的,纪委黄书记在众多的压力下,不得不考虑宁长的工作调动问题。但当他对主管纪委工作的副书记宗平很详细、很客观地汇报了宁长的几件事后,宗平让他做一下深入的调查,得出事件的真相。半月后黄书记将调查结果向宗书记做了重新汇报。宗平没有作声,只让他听信儿。两个月后宁长就由一名普通的纪委干部一下子坐上了县纪委副书记的交椅。官场上总是这样,一开始总要有人议论,甚至大呼小叫,很快就风平浪静,堰旗息鼓,一切照旧。往往那些背后反对得最强烈的人,当面的话又说得最为甜蜜,你说怪不? 想不到宁长上任后连着查处了几桩案件,使他的处境时好时坏,总的趋势是每况愈下,首先是他遭遇了“熊大炮”。 第七章 三进华丰镇 熊书记照样说说笑笑:“上两次信访办来人,是他们自作自受,我也没有办法。其实我熊志成最讲究不过了!”说着又照宁长的后背捶了一下,但很轻,叫你啥也说不出来。宁长就冷笑着看看他,“有事就找你。” 徐县有个华丰镇,该镇党委书记熊志成外号熊大炮。几年来,群众对他的上告信加起来快有他那矮墩墩的个子高了,他却一直稳稳地坐在党委书记的交椅上。有人就戏称他是个炸不毁,摧不垮的铁炮。 据说熊大炮能量很大,胆量更大,上边来人查他的案子,往往查不清案件,还把办案人给窝进去了。听说信访办那边曾有两组人马先后去华丰镇审查他的案子,一组背着一身的闲言碎语退回城里,有一组干脆让熊大炮给骂回了老家。具体原因不清,反正都很惨。 宁长上任不到二十天,纪委领导把查处熊大炮的案子交给他,信任乎?考验乎?难为乎?宁长没有去想,接案的第二天就和助手王祥去了华丰镇。 华丰镇离县城不过二十华里,宁长和王祥是搭的公共汽车,正常走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结果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先是等客,现在的公汽,名义上是国营,实质都是个人承包,人不拉得装饺子似的紧紧地挨着、靠着绝不发车。只见售票员肩挎皮兜,身靠车门或站在车下,嘴里像炒豆子似地嚷着:“华丰,华丰,华丰……”当有人问啥时开车,售票员马上说:“您上车就开。”等你上了车,你就等吧。下一个顾客再问,还是“您上车就开。”直等到“饺子”装得水泄不通,站着的都得“金j独立”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待公汽到了城郊,又去一家小卖店拉东西,化肥饼干、汽水、瓜果梨桃什么的连购带装又过去二十多分钟。“吭吭吭”汽车慢腾腾地总算过了一个山岗。一下坡来到一个村庄,司机说还没吃早饭,于是走进一家有小卖店的屋子里喝水,抽烟,吃早饭,前前后后又耗去三十多分钟。有顾客就吵着要退票,司机和售票员倒是好态度,谁也不吱声,权当顾客的意见是放p了。 这次司机总算运足了气力,油门一踩,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就疯跑起来。汽车有如海上遇了大风大浪的小船,车后边的人尽管牢牢地抓住扶手,也有几名顾客脑袋重重地撞到了车棚上,就发出岽咚的响声。有一个小孩还像在家时一样地发出天真、动听、毫无戒备的笑声,车一颠,舌头让牙就咬住了,当时就流出血来,于是母亲流泪,孩子流血。 谢天谢地,遥遥地总算望见了华丰镇的大致轮廓,汽车突然强烈地摇晃起来,有人以为地震了。好在路平,总算站住不摇了,一个车轮骁就提前一步飞快地钻进了路边的稻田地里。人们都惊出一身冷汗,都夸奖司机的技术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有人还提出要写一篇报道,大标题是“技术精湛,化险为夷”,副标题是“再论科学技术就是生产力的极端重要性”。 这时候有一辆北京二号从后边追上来,在公路的一边停住,同时下来两个人。有一个宁长认得,是华丰镇政府办公室张主任。他赶紧低下头,张主任果然在车外探头探脑地朝车厢里望了两眼,才慢慢地开走了。 宁长他们一进镇政府大门口,熊书记等镇领导像迎接贵宾似的一下子围了上去。熊书记和宁长仅有一面之交,却用力地拉着他的手,还狠狠地捶他一拳,再三埋怨宁长不讲究,他的二号车在县纪委和这一路转了三个多小时,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宁长一边和熊书记他们应酬,一边偷偷地揉着后背:这熊掌真有力气,没打他背过气去,也不知是个啥意思。 十一点刚过,侯副县长(为尊重领导起见,下面凡见到县长,我们就去掉前边的副字吧)坐着奥迪车也来了。据王祥透露,他看见招待所的高间餐厅里已满满地摆了一大桌子,光五粮y就放了八瓶。显然,一场大战即在眼前了。 侯县长和熊书记呼扯一阵,顺路还到宁长住的屋里站了站,说中午要和宁长好好喝一杯。平时侯县长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特别发生宁长监视侯县长宅邸事件以后,见他像见了仇人。 没人时宁长和王祥悄悄地搞咕几句,王祥就说:“我听匡书记的。” 一会儿熊书记过来请宁长吃午饭,宁长就说早上没吃饭,中途停车在小卖店吃过了。熊书记脸一下子红胀起来,一伸手气急败坏地一把把宁长拽起来。宁长还是那句话,“吃过了。”熊书记生气了:“怎么,我摆的是鸿门宴还是下了毒药?县长敢吃,纪委书记不敢吃!吃过了过去坐一坐,喝杯茶水行不行?我没面子,一个土包子,认了;侯县长的面子也不给?人家正在曲柳乡检查旱田二遍铲雕工作,我现用电话给追过来的,人家还说要和你比一比呢。”说着又换了一种姿式,几乎用手点着宁长说:“宁书记,咱们可把话说清楚了,你要认为我是请客拉拢你,你就不去,要么你必须去。真是的,我拉拢县长还拉拢你?别说像你这样级别的领导干部,县里就是来一个办事员,扫地的,我熊志成也要当座上宾看,也要挤时间出来陪。在我看来,凡是上边来人,都是我们的领导,我们都要尊重,至于你的工作,我一是想得开,二是绝不干予。这很正常,群众有反映,上边就要来人搞清楚,这对我,对组织都有好处。换句话说你不来,别人也要来,所以我对这事绝对看得开,想得通。再调个角度讲,我处在你的位子上,也照样要下来审查,但这和喝酒是两码事。我还这样说,我这个人就是好喝酒,也好陪酒,这是老毛病,到马克思那里也改不了了。以前来调查组我也对他们说过,别的我都认,要为交朋好友陪陪酒这一条,就是把我枪毙了,也改不了了。但这都是历史,笑谈,今年年初我们已有明文规定,以后除上级来人适当喝点感情酒,机关干部一律不准喝酒,谁在工作时间喝酒,视违法违纪论处!” 熊书记说得唾沫星子横飞,末了儿宁长还是说:“吃过了。”只答应请他们先吃,一会儿过去给侯县长和他们敬杯酒去。气得熊书记一摔门就走了。 结果他们两个看看办公楼里没人了,就悄悄地去小卖店嚼了点饼干,又回办公室待下了。 饭后侯县长要走,宁长和王祥就赶出来送行。侯县长有些不高兴,瞥也没瞥宁长一眼,不冷不热地说:“行,匡书记不愧为纪检干部,下乡连饭都不吃。好,好啊,好好干吧!” 晚饭时熊书记像没事似的,照样热情地过来陪他们。桌上只上了四个菜,一个汤,很经济,很干净,很可口,也没有上酒。饭桌上游得也很融洽,三个人都很愉快,看来熊书记还是很有修养的。 饭后王祥到镇里看一个亲戚,宁长就一个人在招待所里看材料。一会儿一个女服务员进来收拾卫生。这女服务员很年轻,穿得也很新潮,薄、透、露她都沾边儿,什么服饰宁长说不清楚,反正和电视里的模特儿有异曲同工之妙,给人一种一目了然的感觉。他就几乎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材料。服务员似乎并不急于要走的样子,轻轻地扫扫床,叠叠被子,放放枕头,又将于干净净的窗台用抹布又擦拭两遍,后来就没有声音了。宁长以为服务员走了,才松口气。一抬头,见那女服务员正将极薄的纱衫脱下来,剩下的是一件薄如蝉翼的内衣,里边的r罩触目惊心,待说了句“天太热”后,又不急不躁地去脱裤子,还不停地、笑盈盈地向宁长回眸顾盼。宁长只觉得一阵窒息,似乎预感到要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就赶紧站起来。服务员却先他一步,堵住门口,“对不起,请把我内衣后边那个纽扣给扣一下呗。”手就触到了宁长的手上。宁长脑袋嗡一下胀得多大,那年那位伤者家属那样胆大,也没这女服务员胆大呀!就连大气也不敢出,赶紧说:“请稍等一下,我先方便一下,一会保证让你满意,你可别走啊!”也许这后一句话起了作用,女服务员只笑嘻嘻地照他脸上摸一下就放他出去了。 宁长一步蹿出屋子,长出一口浊气,心里怦怦地跳个不停,他已记不得刚才说了些啥,又是怎样逃出来的,浑身虚虚地走过隔壁,见门虚掩着,熊书记坐在里边的沙发椅上,手里拿着一张报纸,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一步冲进去,拉住熊书记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待推开门,那女服务员几乎脱得一丝不挂,正扭怩作态地坐在床边等他呢。宁长指着女务员,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猛训。女服务员就掩着脸,咿咿地哭起来,熊书记脸一赤一白的,跺着脚,又一顿臭骂,起身扬长而去。 从第二天开始,真是两个天地两种待遇了。吃饭没人陪了,服务员不进寝室了,连水也不给送了。每天三顿大米粥,很少有干饭和馒头,多数是玉米面饼子,连玉米皮子也搅在里边,咸菜不是熟咸验地像个盐丁子,就是淡了巴叽酸溜溜的一股馊味,有的还长了长长的绿毛。 几天下来,两个人的嘴唇都裂了口子,身上瘦了一圈儿,尽管一天三顿吃着痢特灵,还不时地拉肚子。 熊书记见了他们照样说说笑笑,并一再强调:“有啥困难尽管吱声,别客气,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小镇别的比不了县城,热情还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你们的要求标准,也不敢擅作主张,关键是怕弄个腐蚀纪检干部,干扰查案工作,那样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带笑不笑地看一眼宁长,接着又说:“上两次信访办来人,是他们自作自受,我也没有办法。其实我熊志成最讲究不过了!”说着又照宁长的后背捶了一下,但很轻,叫你啥也说不出来。眼珠子也圆滚滚地转着,和他那嗓门一样掷地有声,和他那矮墩墩的身材都是极和谐的。 宁长就冷笑着看看他,“有事就找你。”算作对熊大炮的尊重,黑黑的小眼睛也冷森森地转着,给人一种严峻和不达目地誓不罢休的感觉。 晚上闲暇,宁长就问王祥:“这种条件,能挺住么?” 王祥瞪着瘦得眍瘘下去的眼珠子,态度十分坚定:“没问题,怎么比也比红军爬雪山过草地强多了,起码没有敌人的飞机大炮围追堵截呢。” “没有炮火的战斗说严酷也更严酷呢。”宁长说着从床边拿出一个塑料袋,里边是两只j大腿,“这是李镇长送来的,问题不在几只j大腿,这说明华丰镇的干部群众还是支持我们的!”宁长让王祥咬了一口j腿又说:“这就是我们的力量!但是就这么在招待所里坐着或只限于找人谈话,案子难有大的进展,你没看熊大炮把人封得有多死,咱们找人谈话他都要设法找谈话对象再过一遍筛子。咱们得想个办法,不然这种局面坚持不了多久,我看马包工头那边……”果然,他们寝室门口就有一个人悄悄地走了过去。 王祥就笑:“咱们可丢不了了,还有人暗中保护呢。” 宁长锁着眉,嘴上不说,心里仍在想马包工头的事。 两天以后,李镇长也不来了。他们的寝室外边像保护外国贵宾的级别,黑天白天都有人走动,上厕所也有人跟踪。一天晚饭后,屋里突然扔进一张纸条,上书:公安局杨晓宇已c手此事,望多加小心。 杨晓宇在徐县是很有名气的,据说该人黑白两道都有神通,甚至传说他致伤致残一个人像处理一只小j那样容易。宁长也正准备抽时间处理他的案子,这回倒要先下手了。宁长滚动着黑黑的眼睛,冷笑着,嘴唇紧紧地咬着。果然再找人谈话就很难了,不是有病,就是外出,要么就说家里有事,反正很难谈成,即便谈了,不是不清楚,就是不了解情况,一问三不知,神仙怪不得。一个个见了他们像见了瘟神,尽量远远地避着,生怕祸及自身。已不难看出,熊大炮在华丰镇是何等霸道,他的堡垒是何等坚固!宁长咬咬牙,眼睛愤怒得像要喷火,鼻子也哼哼地响着,他每次下决心总是这个样子。 这天晚上开始,对着他们寝室的门口,还摆了一台卡拉ok,一唱就是后半夜一两点钟,南腔北调,胡喊乱叫,让人根本无法休息。宁长愤愤地找到熊大炮,他这回倒显出十分软弱的样子:“招待所也是个人承包,效益又不好,你们也能看出来的,为了生意,人家要搞点额外收入,咱有啥法?不叫干镇上又不能给人家额外补助……”他脑子突然一转,“实在不行,你们搬我家住吧,那里条件起码干净,肃静……”熊大炮眼睛一下雪亮起来,显出十分真诚的样子。宁长摆摆手:“好了,好了,咱们到此为止。” 第二天他们就决定走人了。熊大炮紧紧拉住宁长的双手,恋恋不舍,再三表示歉意:“水平有限,招待不周,也不知道你们都有啥样要求,请多多包涵!我代表镇党委举双手欢迎你们经常来,串门或查案都热烈欢迎!” 宁长一言不发,领着王祥大步走出镇大院。 他们刚刚走出镇委,镇里就响起了噼噼叭叭的鞭炮声,经久不息,像迎庆新年,又像送瘟神,贺免灾。 宁长目视镇大院好久,面目冷峻,叫人骇怕。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宁长和王祥骑着自行车悄悄朝县城外摸去。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华丰镇北侧的一簇三间砖瓦房院内,李镇长将他们一声不响地迎到屋里。三个人像地下党似地握手、寒暄,又悄悄地说了一会儿话,便来到镇西一座砌着大院套的砖瓦房门前。敲门后,半天门灯才亮,里边走出一个近五十岁的女人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女人显得憔悴、苍老,愁怨满面。李镇长告诉宁长,这女人就是马工头的原配,已被抛弃多年,原先每年还给几千元的生活费,后来新欢越来越多,建筑工程又越来越不景气,近两年已分文不给了。现在女孩子念书主要靠她母亲砸松籽或给人看孩子维持。群众对熊大炮反映较大的一个问题,就是镇里在建办公楼时他收了马包工头的好处费,但具体情况不详,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据说这女人最知内情,因为当时马包工头和她的关系还蛮好,马包工头又从来不管钱,钱的进出都要经她过手,如果她肯配合,熊大炮的案子或许从这里就是一个突破口,但前两次的办案人到这里都空手而归。果然,接触后,女人除了大骂马包工头 第 4 部分 欲望文 第 5 部分 反贪局在行动 作者:肉书屋 第 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的案子或许从这里就是一个突破口,但前两次的办案人到这里都空手而归。果然,接触后,女人除了大骂马包工头丧尽天良,不得好死,别的并不涉及。宁长也不勉强,只和风细雨地叙说熊、马二人继续逍遥法外的害处。如马包工头,据粗略统计,被他糟踏的女人不下百名,凡他看中的女人(多数为未婚女孩),极少幸免。别看他在原配女人及女儿身上不肯多花分文,在相中的女人身上一次抛撒几千至上万元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听说一次一个女人在他跟前撒娇,看中了金店里的一颗钻石,价值一万两千元,他兜里只揣了一万元,他一咬牙将身上穿的一件刚买半个月价值五千元的皮夹克两千元就当场甩卖了,三九天自己穿着毛衣颠儿颠地跑回工地……女人听着听着就呜呜地哭起来。 熊大炮是华丰镇的父母官,理应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他除了吃喝嫖赌,就是恶魔一样地霸道。华丰镇就是他的家,镇里大小官员及平民百姓就是他的奴隶,他说啥是啥,想干啥就干啥,稍有不顺,非训即骂,谁顶撞他或公开和你动手撕打,或动用黑社会把你打垮。 明显的一件事是,有一年春天植树,一位主管副镇长按县里要求准备组织机关干部上班后到镇郊植树。熊大炮说有一个朋友结婚,中午一喝酒下午啥也干不了了,要第二天再说。两人为此话不投机,说着说着熊大炮就动起手来,一拳将副镇长打掉一颗门牙。官司从县委打到县政府,最后竟不了了之。其根本原因,一是镇里很难有人出来公平作证,二是县里有人公开出面作梗,你说官司咋打。还有一次为点j毛蒜皮小事熊大炮和镇里一名电工破口吵骂,两人动手时这位电工先动了手,熊吃了亏。其实所谓吃亏也只是吃了一点小小的亏吧。可以想想,一镇之父母,即使火气再盛,谁敢拼死蛮打,旁边又有那么多做梦都想溜须又找不到机会的人,能让他吃亏么?结果不出三天,这个电工在一个晚上一出门被一伙蒙面人打瘫,至今瘫痪在床,拉n不能自理,妻子也为此离了婚,只有六十多岁的老母亲炕上桌下,屋里屋外侍候。就凭这,谁敢惹他。但这人的最大特点是出手大方,敢于下注。凡是上边领导,或哥们朋友,有求必应,一时手紧认可脱下自己的裤子也在所不惜。所以他一旦出事,上下左右总有一拨子人帮着维护,圆滑场面。用镇中学教师的话说就是有一层保护罩儿,而这层保护罩又都是用老百姓的血汗编织出来的,他自己哪来那么多钱(县里一位副书记有事他一次送礼八千元;侯县长孩子结婚一次送十头大肥猪;一位行管局长家里有事他连续将镇里的二号车给人家用了二十多天——这都是他的钱么)?老百姓说得好,他一分钱也不花,都是拿老百姓的血汗钱四处贴金,八面粘银。一次镇里一个哥门儿孩子的腿摔坏了,他一伸手扔下两千元,第二天一早在给汽车买配件时就让司机给多开了三千元的报销条子。用知情人的话说就是羊毛出在狗身上,还要剥下二两织手套的,你说这样的领导还能亏着?左右上下的哥们儿对他能不好么?多数群众都对他怕得、恨得什么似的,恨不能一棒子打死他,一口吞了他才解仇解恨。过年过节他家房前屋后总有给送花圈或烧纸的。弄得他晚上下班都要有人护送,重要节日门前还要有个站岗的。这样的官你说当得累不累,还干个啥劲吧。可他就是干得有劲,干得有意思,还扬言:要是天老爷关照,上边又没有退休规定,他要干到共产主义呢。所以上告信,上告电话连续不断。结果宁长他们前一段查了半个月查得那个水平,这下不搞点地下工作,或用熊大炮后来的话说叫“杀个回马枪”,也许真就成了摧不垮的铁炮了。 此后宁长他们骑自行车趁着黑夜又去华丰镇那女人的家里三四次。一次看着女孩管母亲要钱,母亲骂她追命鬼,翻遍了衣兜和抽屉,竟没翻出几分钱,女人就叹息掉泪,宁长将兜里的几十元钱一把塞在女孩子手里;一次女人家断了米面,宁长知道后连夜返回城里,又用自行车驮着半袋大米从城里返回华丰镇,把米送到女人家里。 女人并没有更多的感谢话,她只不停地抖着手,犹豫半天,一狠心从衣柜的尽里头拿出一盘磁带递给宁长,“当时我就预感到,弄不好迟早会有这一天,他每次给人送大礼都要带上录音机,以防对方反悔或空口无凭,我给他保留磁带时自己也偷偷录了一盘。兴他不仁,就兴我不义,你们也是为了大伙好,认为有用就拿去试试。”转身走回屋里,趴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宁长激动地站了好久,临出门扔下一句话:“今后,有我吃的就有你们娘俩吃的!”便骑上车子向城里飞去。 磁带果然录下了马包工头一次送给熊志成两万元明白费的对话。据此,宁长他们和检察院联手收审了熊大炮。 一个月后此案告破,华丰镇又响起了鞭炮声。这回不光是镇政府,老百姓家里也鞭炮连天,先后持续了六天,还给县纪委送去一面大红锦旗,上书:缚恶魔不畏艰险,驱蛀虫为民除害。宁长也算一炮打响,很多人就对他刮目相看,连内部人有的都说,想不到寡言少语,性格古怪的宁长还有这等本事。县里却有人传出话说:宁长沽名钓誉,小题大作,比这大的案子他敢查么?也有的说他酱碟子扎猛子,不知深浅,迟早有一天要吃不了兜着走。 第八章 跟王老板进城 从此再无人见这女人在土路上收费,也没人见过她的影子。有人说她得了精神病,也有人说她整天泡在盆子里洗澡,还说她身上总有一种难闻的臭味儿。 在老百姓的眼里,匡宁长不仅是个“忠臣”,也是个孝子。尤其孝顺母亲。逛荡自从监狱出来,酒还是能喝,瘾头却明显减弱。一般地说,给喝照喝,不喝也能忍住,有时还想起一些正事,如铲几垄秋菜,放几锄秋垄,草房上也知道苫几把稻草,对老婆也想起了责任。 今天一早,老婆就吐字半清半混地对他嘟嚷:“宁长在城里事忙,回不来,现求人捎回一包蛋糕,三件衣服。你可好,二十几年了,哪怕拿回一块西瓜……” 逛荡揉揉眼睛,翻个身,又睡了一会儿,就爬起来说:“一会儿我就去整个西瓜,不信那个你就看着!” “看也是白看,就你这样,活一百年也是那味儿!”老婆端起盆就去淘米,不再理他。 一个小时之后,逛荡从屋子里走出来,向天空望一望,就朝村西的小路走去。出门时走得匆忙,露脚趾的黄胶鞋带就没有系,两只脚再里外地拐着,鞋带就给踩住了,身体猛地前抢,就倒下去;起来再走,一会再倒下去。总共倒下去有四五次的光景,索性抽下鞋带,一撒手丢在路边,人不倒了,瓜地也到了。 这是一个平缓的山坡,黄黑色的土质,上边种了很大一片西瓜。时近中秋,西瓜又大又圆,都长到了成熟的日子,从远处望去,瓜背上还浮着淡淡的白霜儿,一看就让你增加口感。 逛荡正看得出奇,就见王臣从瓜棚里走出来,指挥着两个村民,往路边的28型拖斗车上装西瓜。他也许没看见逛荡,就没有作声。逛荡有些淡白,脸上就生出一片红晕,皱纹密布的眼角也显出想事情的样子。他揩了两下嘴角,走上几步,还是开口说道:“王老板(现在许多人都这样称呼王臣,他觉得自己也该改改口了),那个,给个西瓜呗……”脸上更红,像刚喝过酒似的。虽说王臣欠他的人情,还说有事尽管找他,终究不是件叫人爽口的事情。 王臣抬起头,犹豫一下,突然笑了,“匡大哥,看你说的,谁和谁呀,什么一个两个的,来来自己拿,挑大的拣!” 逛荡一阵惊喜,慌张张地向山坡走去,近瓜堆前,瞅着西瓜只是笑,却犹豫着不动手。王臣就哈腰帮他挑瓜,他连着搬动了几个西瓜,从中选出一个中等个的,挨地面的部位还让线蛇咬出一个小d,其实也不耽误吃的,“够不够,不够随便拿,挑大的拣!”逛荡赶紧躬腰陪笑:“够了,够了,那个这些就吃不了了。” 他抱着西瓜,猫着腰,吭哧哧地走出不远,王臣忽然撵上来:“匡大哥,在家呆着干啥,没事跟我去城里卖西瓜去呗。” 逛荡收住脚,把西瓜放在地上,愣怔着看王臣,好像没听懂他说什么。 “跟我进城卖瓜,开开眼界,供酒供饭,一天再给个三块两块的零花钱。”他觉得自己跟逛荡很有缘分,起码看个堆儿也顶一个人,雇别人一天少十元钱是没人干的,再说他儿子还在城里工作,遇上磕磕碰碰的事情兴许能起些作用呢。他是不会自用人的。 活这一把年纪,逛荡从不知道啥叫挣个“三块两块的”,就心里非常激动,赶紧整束一下,呈立正姿式,向王臣行个大礼,“把那个西瓜送回家就去!”抱着西瓜就往家里跑,两条腿还撒欢似的尥了几下,也掉了几个跟头,至于瓜摔得怎样,就不太清楚了。 反正他这一走,竟改变了他晚年的人生轨迹。 秋天的日头,后老婆的舌头,不出便罢,一露脸儿,就有几分毒辣。这一天又晴日当空,万里无云,炎热的程度可想而知。 逛荡坐在王臣那28型拖拉机的车斗里,起初感觉很好,拖拉机突突突一跑,车斗就一纵一纵地跟着奔跑,有时还一跳一跳的,很是好玩,不仅不热,还很风凉。他心里就很畅快。走着走着,像热锅里的活鱼,逐渐加温,越来越热,一会儿车身下带起来的空气都灼热扑脸,叫人难耐。逛荡起初戴一顶王臣丢在车斗里的破草帽还能抵挡一阵,后来草帽像一口闷锅,热得他喘不过气来,摘下草帽又像一下钻进了火炉里,汗水顺着脊梁,小河似的流下来,就一边张口喘气一边不停地伸着舌头。有一次给王臣回头看见,就笑他,“你好像是狗托生的。”这句话对逛荡竟产生了效力,就不住地伸起舌头来。也怪,渐渐的竟觉得天有些不热了呢。他就疑惑自己,也许真是狗托生的吧? 车拐上一条乡道,突然颠簸得十分厉害。咣当咣当,咣当咣当当,像醉汉在跳舞,好像随时都可能翻车似的。逛荡赶紧站起来把住车斗上的铁栏杆,心肝肺都快给颠出来了。 他没经过这种阵势又过分留心酷热,对颠簸可能造成的后果就心理准备不足,有一次颠起后身子突然后坠,手一松,一下倒在瓜堆上,有两个十多公斤重的大西瓜就给压碎了。王巨从倒车镜上发现逛荡摔倒,赶紧停车,同时发现压碎的西瓜,就埋怨逛荡无用,一个铁栏杆都把不住,咋能摔倒呢?再这样下去,就请他下去走人了。逛荡赶紧重新站好,死命抓住栏杆,两只手像焊在栏杆上一样,果然再就没有摔倒。 王臣很心疼压碎的西瓜,加起来能卖十多元钱呢,就后悔不该心血来潮,让逛荡跟车,要不是还有些过码,说不定会臭骂他一顿,或者让他赔个西瓜成本啥的,开起车就有些心不在焉,突突突里出外进,像画龙似的。有一个小伙子挑着黄瓜走在路边,车到近前才想起躲闪,车斗一抖差点从他身上开过去,小伙子跌倒了,黄瓜也撒在路边的水沟里,车还在突突突地向前飞跑,小伙子就骂王臣瞎了狗眼,早晚得翻壕沟里摔死! 王臣出了一把冷汗,不得不格外小心,仍改观不大,一会儿又想起压碎的西瓜,车就开得还是不成样子。此时车已行至城郊,车水马龙,行人剧增,正好有两名交警在路边检车查找毛病,见王臣把车开得像条游龙,就喝令他停车。 王巨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为时已晚,交警按部就班地将驾驶执照和年检等各种证件—一盘查,随后要王臣交出一百元钱的违章罚款。王巨哪受过这种损失,就磨磨叽叽不想交钱,不是这个交警是他三叔,就是那个监理是他二大爷。交警也不急不躁,一边将两只手放在胸前,一边斜着眼角慢慢看他,其中一个胖子交警还掏出烟来吸上,一副耐心十足,久战到底的样子。 逛荡在车上待得心烦,更热得闹心,就爬下来看个究竟。他穿着裤子背心,一步三晃地朝交警走来;裤子后边的一个兜子里还给一个东西塞得胀鼓鼓的像手术后只留下一只宝贝的女人茹房。凑到交警跟前,先用胳膊揩几把脸上的汗水,又伸了几下舌头,就结结巴巴地说:“那个,那个,老百姓开车真那个……”胖子身边的那位交警看着逛荡的样子很感奇怪,就歪着头问他:“你是哪路神仙,也跑过来凑热闹,真是一脚没踩住,又蹿出来一个。那好,你替交钱吧,瞅你这样,一看就像有钱的主儿。”说着就去拉逛荡那油渍麻花,大窟窿小眼子的背心。逛荡一把抓住交警的大手,连连告饶“我那个哪有钱,我那……”交警以为逛荡要交手的意思,右手一甩捉住他的脖子,用足力气捏起来。 逛荡忽然感到呼吸困难,就双手猛地抓住交警扼他脖子的大手,打起提溜。身旁的胖交警看这种形势,已来不及多想,对准逛荡的p股,狠命踢过去。 逛荡“哎哟”一声,松开手蹲下去,用手捂着p股半天一动不动。 胖交警听到叫声,知道自己出脚太重,赶紧走过去像检车似地查看,只见逛荡后p股哗哗地淌出水来,又见那痛苦的样子,以为膀胱给踢碎了,赶紧对那位交警使个眼色,便告诉王臣“看你也是初犯,又是农民,下不为例,赶紧扶那位大哥走吧。” 王臣也不知道逛荡给交警击中哪个部位,看看交警已经走开,就上前扶他,“咋样,给踢坏哪了?” 逛荡拍拍裤子后边的一个兜子:“‘夜来春’老板送给的半瓶大肚儿好酒,别这个兜子时,那个还没舍得喝呢!全,全那个给踢碎了……”逛荡不停地拍打脑袋,显出很痛苦的样子。 王臣见交警已经走远,赶紧拉起逛荡:“赶快上车,到街里卖完西瓜给你买两瓶酒补上。” “说话算话,谁不算话,那个是这么大个的!”逛荡猛一下站起来,颠着p股朝车斗里爬去。车走出多远,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着给交警踢碎酒瓶子的地方。 王臣带逛荡进城贩了十多次西瓜,效益很好。他干活虽不抵一个,却很揽生意。同样地卖西瓜,逛荡往那里一站,许多人就有意无意走过来看看,顺脚把瓜也买了。有人还东拉西扯地和逛荡扯起来没完没了。有调皮的小伙子故意朝逛荡那黄瞎瞎的头上摸一摸,他也不恼,还笑着说:“老了,年轻时那个可不这样。”小伙子就说:“我看年轻时也这得味。”逛荡就笑笑,“来个大的,保沙保甜呢。”小伙子就说:“像你脑袋这么大的就行。”随手挑个大西瓜过秤。有的今天买了又问逛荡的车明天还来不来了,和这哥们扯一扯心清清爽着呢。所以他跟着卖瓜回头客很多,一些常年卖瓜的人心里都忌妒了。 王臣就觉得和逛荡在一起合财,干不干活都在其次了。所以瓜罢园后,他又向城里送苞米、送木材啥的也都带着逛荡,干多干少也不跟他计较。逛荡也很高兴,天天进城,有吃有喝,还想啥呢。 这一天王臣他们进城送苞米卖了个好价钱。王巨高兴之余,就说要和逛荡好好喝一顿。一进餐馆还没有坐下,餐厅里的服务员就捏着鼻子跑出去,小声对老板说,来了个脏鬼,简直臭死人了。老板瞪服务员一眼,“不许胡说,顾客就是上帝,什么臭不臭的。”就亲自进来点菜。果然名不虚传,五十多岁,胡子拉茬,身上的汗泥横一道子,竖一条子,鼻子里不时有鼻涕流出来,也不换掉,只用胳膊一揩,整条胳膊斑斑疖疖,挂满了鼻涕嘎巴,一条灰白难辨的布衫搭在椅背上,上边的盐渍像一个个地图图案,脚上的黄胶鞋一抬,那股臭味,你就闻吧。老板就忍着恶心,一样样问他们都想吃点什么,好歹也是顾客,别让服务员给惹跑了,现在的买卖不好做呀! 王臣所说的好菜,无非是尖椒炒干豆腐,大豆腐拌葱,凉拌黄瓜,芹菜炒土豆丝之类的便宜菜,最后一个酸辣烫他犹豫了半天才决定点上。逛荡吃菜不挑,有酒就行。现在虽不像过去见酒像见了老爹,对酒还是极有感情,且喝一喝就有些失控。王臣却不会让他失控,喝有二两水酒,就说头晕,不行了,剩下的匡大哥包了吧,却不再添酒,这点酒搁逛荡身上算个啥吧,好在餐厅的窗台上还有两个半瓶白酒,服务员嫌他有味,很少进屋,逛荡就把那两个半瓶酒收在一起,一口气喝干净,又拣起一个空酒瓶子,塞进p股后边的兜子里,万一有散装白酒,就派上用场了。 两个人从饭店出来,里边喊喊喳喳热闹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个啥。王臣又去附近商店进了点食品和小百货两个人才上路回家。 深秋的昼夜温差很大,白天热得人喘不过气来,太阳一落就开始凉爽,九点钟后就有些冷风刺骨。逛荡的布衫白天无处搁放,一条裤子让汗水打得精湿。现在可好,全部披挂上身,仍冷得发抖,车一跑又带起嗖嗖的冷风,真是雪上加霜。他在食品堆里找了一块破塑料布披在身上,挤在烟箱和酒箱的空隙里避风。随着车斗有节奏的颠簸,加上白酒的帮助,不除半袋烟工夫,竟甜甜地睡着了。逛荡是个爱做梦的人,这次也不例外。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春天,他正在一座城市里行走。这是一座很大的城市,光高楼他就仰酸了脖子,也望不到顶尖儿。正疑惑从这里上去能否踩到天上的云彩,有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走到他身边,恭恭敬敬地行个大礼,极温和地对他说:“我是平等国的国民,专给国王做秘书工作,听说您在家乡受尽凌辱,国王想给您平反,还将重用。”逛荡十分感激,还有把他当人,还要重用他的国家?就认真地回了一个大礼,然后跟着青年人去见国王。国王对他十分热情,给他让坐让茶,还拿好酒好菜款待他。还说我们这里吃喝都是随意,只是不能误了工作。国王只吃一小碗米饭,喝了一小杯水,就放下筷子,平静地看着逛荡吃饭喝酒。逛荡碍于面子,也只吃了一小碗米饭,喝了一小杯水酒,竟感觉很好,不觉得饿,也不馋酒了,你说怪不? 此时的王臣却抖擞精神,瞪着眼睛,全力开车。尤其来到一个叫黑松岭的山坡,心里不由得打个寒战,这里树高坡陡,山险林密,晚上常有歹徒劫道,今天能不能点儿背遇上歹徒?他后悔为多挣钱在街里又拉了一趟短途,天晚了更不该喝酒,就向车后看了一眼,竟无声息,看不看都无用,那是个什么人呢?就加足马力,突突突拼命向坡上开去。中间的一个陡坡,上去后必须相应地缓下速度,不然很容易造成翻车。就在他将车慢下来时,突然有三个青年飞身跳上车来。有两个抓住他的双手,用匕首抵住他的后腰。他只好将车停下,一动不动,一切只有凭命由天,顺其自然了。 另一位跳上车斗,手持扎枪,上车后不用手拿,只用扎枪乱戳乱扎。逛荡睡得正香,他坐在国王面前正谈论着如何平等,如何把平等国建设得更好,他自己也很奇怪,平时说话结结巴巴,吞吞吐吐,这会儿咋这样畅快?这样奥妙高深呢?突然一块巨石,压在背上。他妈呀一声,那青年的扎枪正好刺中了他的背部。他负痛“嗷”地一声跳起来,后p股那只空酒瓶子不怎么还紧紧地握在手里。 那青年人本被他这突然的一跳已吓得一抖,又见他手中握着家伙,酒瓶子在黑暗中y森闪亮,酷似手榴弹或手雷一样的重杀伤武器,才知道遇见了强手。他二话不悦,丢下扎枪跳下车就跑,一直往树林的最深处,头也不回一下。那两名青年见同伴这般惊骇,也不敢怠慢,还是保命要紧,就丢下王臣,比赛似地向树林里逃去。 王臣忽然间缓过神来,猛一踩油门,拖拉机便突突突地爬上山岭,一直朝于村奔去。 逛荡最后一次跟车进城,是在初冬后的一天上午。那年秋天雨很多,这个节气一冻一化,道路显得很泥泞。这时的天气,和深秋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晚上很冷,晚上织起的薄冰,太阳一晒,很快就四分五裂了。大车一过,泥水冰碴就稀溜溜地给挤上来,车速一快,就四处飞溅。此时的车辆,也分成了三六九等,车速快的机动车,行人一见就远远地避开,生怕飞起的泥水溅到身上,王臣的28型拖斗车就突突突快不快慢不慢,行人见了就若即若离地瞄着,你一使劲人家一撤,也带不起多大的泥水,就够不成威胁,你一慢人家挨上去也没啥危险。这种车和小车与大解放比起来就是三孙子,人家过来了,你只能减速或停车,人家嗖的一下飞过去了,稀泥污水就溅你一车一身。 王臣坐在驾驶室里还有些遮挡,逛荡站在车斗上纯属被袭击对象,溅起的泥污劲儿小还有车斗挡着,劲儿大了只能他一人享受,进几次城后又养成了看热闹的习惯,有事无事站在车斗的栏杆前看热闹,行人走过,男的、女的、大人、小孩,他都要看看,不认识的要瞧你都拿着什么,奔哪个方向走路,若遇见熟人,还要打一打招呼,“喂喂,干啥去,那个上来不,进城里玩去呀!”很多人只笑一笑,或不屑地瞥他一眼。有的就喊:“逛荡,干啥去,上火葬场么?”他还信以为真,“不上火葬场,那个拉趟酒糟。”有时听明白了,也会恼怒,大不了撤一撇嘴角,算做反击了。 此时他正看着行人和过往车辆,非常兴奋,十分得意。“哟哟,你看你,那么大年纪,车来了也不躲躲,看那个这一身哧的;那个花衣服小姑娘,快躲一躲,后边汽车又过来了……”小姑娘就迅速地躲开,还向他点一点头,半大小子就瞅他两眼,还做个鬼脸。有一个小伙子推着自行车在前边行走,后边一辆大解放贴着他们的28型拖斗车飞驰而过,他就对着小伙子大喊:“汽车过来了,那个小心!”小伙子还是躲慢了,溅了一裤子稀泥,瞪他两眼就骂:“老j巴登,孩子死了你下来奶了!”逛荡也不回嘴,继续向前观看。有时小手扶和大解放抢行,溅得手扶车和司机连泥带水,逛荡就笑,“小手扶和大解放比,扯呢!” 他就没看看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身上脸上全是泥水,偶而用袖头子一揩,脸上就横一条子,竖一趟子,浑儿画的,还浑然不觉。行人就纷纷看他。“瞅那小子让稀泥炼了个王八犊子样儿,还有闲心乐呢。”“快来看哪,耍猴的过来了!”几个小孩子就撵着追看,还有的拨下p股挖起一块稀泥,朝逛荡撇去,他也满不在乎,还在看着、笑着,照样对别人议论着、指挥着,王臣却没有闲心看他,只顾突突突专心开车,他在后边愿咋的咋的,不出事就行了。 大约离县城还有七八里路的光景,前边的公路突然给拦腰挖开了,说是要修涵d,过往的车辆只好绕开公路从村边的一条便道走过去。村道本来不好,窄窄巴巴,坑坑洼洼,车又多,走起来就起起伏伏,像坐船似的。走一走前边的车辆又停下了,从前边传过来的消息说,那里有拦车收费的。不交钱一律不得通行。待王臣他们走到近前,见一中年妇女横在土路中间,手里拿着一把零钱、整钱,凡车辆过来,她就往中间一站,一摆手,停车收费。有不愿交的,她就高腔大调地和你理论:“这小桥你知道么,我和儿子花了半月时间才修好,光木头石料就花了一千多元,不收点费,谁给出钱,我也想学雷锋,可是肚子不让劲呀!”一般的车主都有急事,也不想多费口舌,交钱走人,起码图个吉利。遇到不想交钱的,后边的车就得跟着停下,等当事人交涉完了再走。王巨属不愿交钱的人物,停下车就和那妇女交涉,无非是收费太贵,垫几块木头几块石头顶多百儿八十的,一辆车收两元两天也收够了,干嘛收五元,有收费许可证么……那女人寸步不让,“按劳取酬,有偿服务,你看许可证,谁知道你是干啥的,信没信着你呢!”越说嗓门越高,唾沫星子四处飞溅,脸也胀得像个猴脱似的。后边的车都很着急,有人就骂那人没德性,还不如脱了裤子挣钱快;也有骂王臣抠门儿,几块钱的勾当,磨叽叽不够磨嘴皮子的。王臣心里一急,突突突发动28就想从女人身边开过去。那女人一见形势不妙,二话不说,两手一扑,突然倒在28的车轮前边。王臣狠命一刹车,车轱辘才离那妇女几公分前停下来。王臣脸色煞白,伏在方向盘上只顾喘粗气了。 逛荡在车上见那女人躺在泥湿的土路上,崭新的花布衫也沾满了稀泥,就十分同情,赶紧爬下车,凑到女人近前,想看个究竟,有啥大不了的,还值得这样,他真想帮她一把呢。 那女人正在气头上,就看看你开车的王八糕子敢从身上压过去不?这个刺头不掐住,以后费就没法收了!忽闻身后奇臭无比,一扭身,见了逛荡的样子:两只眼睛烂咕瞎的,挺长个鼻子像块木头塞子格外按上去的,嘴角还有些凹,又做着两颗焦黄的门牙,加上那一脸浑儿画的泥污,活活是个死鬼,就妈呀一声翻起身,扭头朝村里跑去。 从此再无人见这女人在土路上收费,也没人见过她的影子。有人说她得了精神病,也有人说她整天泡在盆子里洗澡,还说她身上总有一种难闻的臭味儿。 逛荡随王臣进城后,遇见一个叫于广福的同村人,从此他的生活又增添了新的内容。 第九章 “土包子”开眼 于广福还说要“谈工作”,让逛荡照样在外边守着。这女人照样传出杀猪般的嚎叫,且时间很长,叫得也最响。逛荡就越发感到奇怪:城里人真怪,都愿意“谈工作”,女人更怪,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于广福也真有本事,那个能叫你哭,也能叫你笑呢! 逛荡陪王臣进城最后一次跟车,顺路到于广福的工地看了看。于广福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还在工地附近的小吃部请他们喝顿酒。于广福本是于村的坐地户,近几年进城里当了包工头,据说挣了不少钱,家也搬进了城里。席间,于广福和两位老乡谈论了家乡的一些事情,后来谈起了生意。王臣一谈到近期的生意,就对逛荡大加赞扬,讲他如何如何会办事,甚至有些出神入化,不切实际。于广福就眉头一挑一挑的,微笑着不住地看逛荡。 结账时于广福对逛荡说:“你要愿意。我这里也有活,供吃供住,每月工资三百,每天睡觉前赏你一瓶红高粱,干啥活过来后咱们再定。但有一条,保证累不着你。”逛荡乐得直蹦高儿,世上还有这等好事,供吃、供住、供酒,还开工资;赶巧儿,还兴许能看见儿子,听说小二也快毕业回来了(他对儿子并无大的奢望,人虽糊涂,也知道儿子对他没多少感情。他对此也不很在乎),至于老婆子,他回不回去都是一样,要是能给捎回点工资,她该乐颠馅了。于广福对王臣是这样说的,“我明年的工程活量挺大,你要愿干,这一冬就往工地上拉沙石,保证天天有活。逛荡在你那我看没啥大劲。别看你把他吹得挺神,我看这人出力干不动活,出谋没脑子,干脆给我算了,起码有个家乡人也能解解闷儿。”王臣对于广福的前一半话乐颠了馅儿,冬天找活很难,这下不愁没活了,一听说他也要逛荡,心里就有些舍不得。他说得也在理,逛荡是不能干活,还看不出眼力件儿,可他俩就是合财,你说怪不。可于广福既然说了,还是要以大局为重,这一冬有活比什么都重要。就爽快地答应,“于老弟既然看中逛荡了,我再舍不得也得先尽老弟的,人不亲土还亲,好歹也是家乡人呀!现在起,逛荡就是你的人了!明天我就来拉沙子,行不?”“一言为定!”两位老乡紧紧地拉了拉手。 于广福收下逛荡,首先要对他进行包装。用他的话说就是,要给逛荡改头换面,脱胎换骨,要不太影响市容了。 第一件是领逛荡到浴池洗个澡儿。逛荡从未去过浴池,见里边热气腾腾,雾气沼沼,以为里头烧的是一口大锅,水说不定有多热,弄不好还不把人烫死蒸死才怪,就说啥也不往里进。于广福尽管刚洗过澡,也只好带头拽他走进更衣室。进更衣室又不肯脱衣服,说这么大人脱溜光多寒碜,太丢人了,就抱着脑袋说啥也不脱裤子。于广福好说歹说,又做了个示范,逛荡才勉强脱下裤子,就缩着脑袋蹲下去,用手捂着大腿里那点宝贝玩艺,生怕别人看着。于广福一使劲把他拖进淋浴喷头下边,又找了个搓澡的全权负责,自己在外间屋等着。逛荡身上的味可能太了,搓澡的不一会就推开门来找于广福:“你那客人身上,简直没法说,肋已缝里的泥垢至少有铜钱厚,不给两倍以上的价钱,我认可刚才白搓了……”于广福一摆手:“五倍!”一会儿那搓澡的又跑出来,捂着肚子弓着腰,钻进边门的卫生间哇哇地吐一大气。 一个小时后逛荡东倒西歪地从浴池里走出来,身子左晃一下,右摇一下,走几步就回头摸摸衣服,嘴里老问于广福,“我是不丢啥东西了,身上那个咋这么轻呢?”眼睛也不住地揉搓,“街里这人咋都这个样儿,不信那个你搁眼睛瞅瞅,咋都两个影儿,身上那个,也雾气沼沼的?” 接着是进服装店。一进店门,女服务员一见逛荡就捂着嘴笑,很快跑到办公桌前一位老者身边嘀咕。老者就嗔怪说:“不许胡说。小王,你帮这位顾客选选服装?”一位小伙子就很有礼貌地走到于广福跟前,问他的客人想选啥样款式的服装?“大众,耐看,结实,实用。”小伙子按照于广福的要求,开始为逛荡挑选衣服。西服、套装、中山、休闲……小伙子累得鬓角出汗,也没能给逛荡选出一套合适衣服。最后只得走到老者身边悄悄地说:“这个人简直就没见过,看那圆鼓鼓的肚子像个领导干部;看那瘦尖尖的肩头像个没进化好的猿猴;看那p股,多大,像个面盆;瞅那脚脖精细,像根麻杆,整个膝盖以下,像安着一副假肢。你再细看,整个人上身特长,下身特短,成套的衣服没一件能配得上去……”老者只得亲自出马,选了半个小时,手扶后腰仰天长叹:“我王某人经营服装五十多年,这样的顾客还是首见!”最后经于广福同意,只好选了一套不同颜色的衣服套在逛荡身上。 去理发店理发也很有意思,店里共摆着五张理发椅子,五位理发师都闲着没事儿。逛荡一进屋就给门口的一位小伙子截住了,“请坐,喜欢啥样头型?是高仓健式的还是成龙式的,句不句油?这是头型种类,恁您挑选,保您满意!”可是当小伙子手拿电推子,绕着逛荡的脑袋转了两周,马上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的推子短路了,得修一修,您看那几位师傅哪位给您理一理吧?”第二位是小姑娘,她满头秀发,一身飘香,于广福都有些嫉妒,瞧逛荡这熊样的,还真有点艳福呢。很快那姑娘已把白围布围在逛荡身上,拿着推子还在耳边试了试,嗡嗡直响,短路是不可能了,可她刚要上手,也像小伙子似地绕着逛荡的脑袋转了两周,很快捂着肚子呻吟:“哎哟,痛死我了,快找别人理吧,我得上医院去了……”第三个小伙子刚接手不到三分钟,突然去腰间摸bp机,说bp机有人传了,得马上出去接电话,要不然耽误大事情了。于广福看得明明白白,听得清清楚楚,屋里本来静悄悄的,根本就没有bp机响,怪事了?反正他已看出了其中的名堂,就想发火,“你们干什么呢,耍屯二迷糊呢?不给钱咋的,熊人也没这个熊法!”随手从衣兜里拉出一张百元票子拍在桌子上,“加倍,剪个头一百元行不行?”几位理发师面面相觑,不知说啥才好。倒是站在尽里边位子的一位老师傅站出来打了圆场:“师傅息怒,这位师傅的头是可以理的,钱也不必增加,但咱们丑话得说在前边,你看看他的脑袋,前额又长又窄,中间又宽又圆,后脑部位又平扁不一,整个头脑骨骼和头皮之间凹凸不平,四棱八角,但我将竭尽全力,有不尽如意之处还请多多包涵。”任务就落在了这位老师傅身上。经于广福同意,老师傅对逛荡的头部采取了分而治之的措施,即根据不同方位的不同形状,推子像大海里的小船那样不停地起伏修剪。理出的头发还算行吧,反正走到大街上并没有多少人注意,这里毕竟是县城啊。 接下来,于广福想领逛荡测览一下县城的大街小巷和名胜古迹,让他开开眼界。用领导上的话说,就是熟悉环境。 他们首先来到站前广场。这里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人流熙来攘往,各色人物,各种车辆,络绎不绝,煞是热闹。按常理,人们到一个景点或一个地方,首先看到的是那里最宏大最显眼的地方或物体,逛荡却很注意每人膝下那双脚。你看看,一个个大鞋、小鞋、黑鞋、白鞋、高跟鞋、平底鞋、直走的、旁走的,还有里出外进的……最可乐的是一个跛子,一只脚上穿着崭新的皮鞋,另一只脚上却扎满绷带,两支拐杖,一支头上扎着铜箍,另一支头上却绑着一块红布,像春节扭秧歌时老妖婆子头上扎的红头绳儿。他还要上前看看那头绳是咋个扎法,于广福突然喊他,“逛荡,干啥呢,看看这个县雕,带不带劲儿!” 逛荡顺着于广福的手指,这才看见广场中央有一个庞然大物,能有几十人高,全由水泥堆砌而成,头顶上还坐着一个像长了翅膀似的东西。“这是,那个,啥家伙呢?” “县雕,完全由钢筋做骨架,水泥浇铸,外表是天然大理石镶嵌的,总价值三百五十多万,我还捐资五千元呢。”逛荡不住地乍舌,“白瞎钱了,你还花恁多钱,老早告诉我,那个还不如咱们买酒喝了。” “你懂啥,这里边有政治意义,你没看看下边那四个大理石柱子么,象征着咱们县四通八达的公路,顶部那个带翅膀的是只雄鹰,象征着咱们县蒸蒸日上的政治、经济形势,民间传说,它还能镇妖呢。” 逛荡摸一模自己那刚刚理过的头发,又仔细地看一看,摇头说:“我看可不像,那个下边并起来的,你说是什么嵌的,那个四个柱子,根本不像公路,像一个人的裤裆。”又认真地到下边看看交叉处挂着的几根冰溜子,就像抓住了把柄,“你看像不像裤裆,那不刚n完n,才冻成冰g么?顶上趴的那个东西啥呀?雄鹰?竟瞎扯,我看就是个老乌鸦,那眼睛哪像个眼睛,纯粹是两个卵子子儿……” 于广福就笑得直捂肚子:“可别胡说了,人家县长还靠这玩艺招商引资,建设经济强县呢,你这话要让县长听见了,还不气冒眼珠子!”赶紧拉着逛荡走开了。 他们顺着大街信步走去,车辆穿梭,行人如织,逛荡紧紧抓住于广福的右手,一步也不敢离开,街里的车辆和行人像一群群游鱼,曲里拐弯,游刃自如,好像随时都会撞在他身上。于广福就边走边给他解释:“这是交电大厦,电视、冰箱、洗衣机、卡拉ok百式百样,贵贱都有;那是邮电大楼,打电话,邮寄包裹都在那里取;那是畜牧总局,咱们农村养牛养羊,防 第 5 部分 欲望文 第 6 部分 反贪局在行动 作者:肉书屋 第 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拉ok百式百样,贵贱都有;那是邮电大楼,打电话,邮寄包裹都在那里取;那是畜牧总局,咱们农村养牛养羊,防病治病,他们都管;这是……”他见逛荡像个孩子,紧偎着他,寸步不离,就很开心,也不再讲,直走得人流渐渐稀少,逛荡才撇开于广福东瞅西看。于广福就指着路边一个个伞状的候车亭,有意考考逛荡:“你看看这些东西是啥?我先给你提个头,全是外国样式,国内一家也没有,外省外县更不用说了。”逛荡就歪着脖子,他细细地看着停车点上那一个个伞状的物件,还绕着其中的一个转了两圈,才十分肯定地说:“我看啥也不是,那个连蘑菇都不像,一个个那个——全是些狗n苔!”于广福就笑得直弯腰,随后领逛荡进了百货大楼。 这里的货物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走近每个柜台,货主都热情地跟你说:“想买点好货,就在这买,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了!”逛荡像走进了一个外星世界,瞅啥都新鲜,看啥都瞅不够,站一个地方就不想挪步,嘴里不住地赞叹:“啊,啊,哎呀,这个,这人真是的呀……”于广福等不及,硬拽他上滚动电梯。逛荡一见这东西,更感到奇怪,两边的扶手像包着一个整块的亮铁片子,中间的胶皮像变魔术,一会儿像一块平地,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个门坎,不停地卷动;人一上去就给一个个卷走了,他从未见过这家伙,但他见过乡里粮库的卷场机,粮食上到里边,最终都给卷进仓囤里去了,谁知这东西能把人卷到哪里去呢?就坠着p股,说啥也不上。直到看见老头和小孩子都上去了,个个脸上都很高兴,没有给卷进去出不来的感觉,才战战兢兢地走上去。果然好玩,平平稳稳,不用迈步,人家就带着你往上走去,比小时候在山坡上往下滑冰车还自在、稳当,可那是往下去呀,这个,那个是往上滑呢,城里人真能耐,那个真是了不得!滑动几下,他觉得有点太慢,就试着迈脚向电梯的一个个台阶上走去,也很平稳。电梯上的人就好奇地看他,有的还瞅着他乐。待电梯滚到二楼道口时,他却没有站稳,一个前抢,整个人就实实地摔在了水磨石地上,周围就响起一片哄笑。 于广福还想领他上三楼看看,凑巧在拐角处遇见几个朋友,他们就一块进了酒楼。 这酒楼真是豪华,瞅哪都金紫金鳞的,直晃眼睛。逛荡就哪也不敢摸,哪也不敢碰,脚踩在地板上还觉着下边直打滑儿,他就后悔不该跟人家进来,咱那个算啥人哪,哪能那个跟着往这来呢。望着饰有金色花纹的椅子,他说啥也不敢坐,“那个不是,皇上才坐的么?”“你就是皇上!”于广福让了三次,他才将p股小心地挨上去,又没有坐正,p股滑到地上,椅子也跑到一边去了,惹得几个人都笑了。 上来的酒菜逛荡也很少见过,其中的拔丝地瓜他也没有吃过。服务员又先端上半碗凉水,放在逛荡身旁,逛荡就很感激,还说了声谢谢。“城里的服务员那个就是有眼力件儿,比‘夜来春’的强多了,知道我那个渴了,就那个给端上来一碗水。”就端起碗一饮而尽。周围的几个朋友都憋不住笑,其中一个就研究起他的脑袋,瞥几眼对身边的一位小声说:“这脑袋有点像石头做的,不信你仔细看看,四棱八翘的。”那一位就趁于广福不留意,把刚上来的拔丝地瓜悄悄转到逛荡跟前。逛荡觉得人家是对他尊重,赶忙夹起一块吱吱冒着油烟的地瓜塞进嘴里。立时就“啊”地叫起来,本能地拿手去嘴里掏摸,那糖汁一受热又牢牢地沾在牙缝里,逛荡就疼得直晃脑袋,干抠也抠不下来。那几位见于广福很吃惊的样子,想笑也没人敢笑,都把嘴紧紧地捂起来。逛荡却说厨师手艺差劲,“‘夜来春’师傅那菜做的,每个菜火候都那个找得准准的,这个那个勾芡不到火候。”周围的人这回才哄地笑出声来。 一会儿又上来一盘“火龙鱼”,只见鱼身周围火苗直蹿,鱼眼不时地眨动,那几位就争先去鱼身上夹削好的r片蘸着蒜泥,吃得津津有味。逛荡也想尝尝这鱼片的味道,可是鉴于吃地瓜的教训,说啥也不敢往“火龙鱼”的盘子里伸筷子。瞧那火苗蹿的,鱼还眨着眼睛,万一火苗烧了筷子,或者那个让鱼咬在手指头上,又让人家那个笑话……于广福现夹一筷子鱼片放在逛荡的口碟里,“吃吧,很好吃呢。”逛荡这才拿起碟子用筷子一拨,将鱼片一下塞进嘴里,嚼一嚼,软咕囊,腥膻膻地像个死耗子,赶紧捂住嘴跑出去,找到卫生间将吃进肚子里的酒r全部翻倒出来。这城里人,赶上牲口了,那个咋啥都吃呢? 于广福真是讲究,给逛荡安排的活儿既轻快又悠闲——打更。晚上干活,白天闲着,有时晚上也可以睡一会儿觉,或给于广福跑跑腿,烧点水,端个茶啥的。 冬天里打更,活儿更显得清闲,无非看看木堆、石料,预防点火灾隐患,不像夏天水泥、白灰、红松、木板,东一堆西一堆地乱糟糟一片。夜晚很冷,逛荡就披一件于广福赏给的半旧黄色军大衣,拎着一根作木棒子,累了就当g子柱着,东摇摇,西晃晃地来回走动。闲着了有时就仰起头看看蓝色的天空,这晚上的天空真是好看,星星一个挨着一个,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听说那东西离我们很远,那个里边还住着人么,不知道他们都吃些个啥,现在睡没睡觉,晚上那个有没有打更的,打更的也在看我吧。忽然又想起了于村,那里的天空也这样大么,天上肯定也有星星了,村里的人都睡着了吧?李二他们不知道偷不偷j了,那一次打得可真重,那个警察身体真好,打起人来那个咋一点也不累呢。他又想起了老婆子,老家伙一定睡着了,前几天他还让王臣给捎回去五十元钱,听说大小子还经常给她邮钱,二小子也已经毕业了,那个分在哪里了呢?老家伙真是有福……这时候他就要想起儿子们的模样……但想得很少,他对儿子们印象不深,他们对他也很模糊吧?很快就不想了。那个可别分心,广福对咱那个讲究,咱也别差了事儿,就紧一步慢一步地向工地里面走去。 挨近一个空着的工棚子跟前,突然发现里边有一道亮光。能是火吗?着火可就完了,广福再三叮嘱,丢点东西还在其次,就是不能着火,火烧当时穷。心里就怦怦地跳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亮光,腿竟有些走不动了……不像火光,倒像月光,还是半圆的月亮。他又看看天上的那一轮月亮,真是很像,咦,怪了,天上的月亮咋照进工棚里去了?他瞧瞧方位,是s不进去的,工棚也不会有d,还是检查过的,即使照进去了,也不会那样明亮,就像天上的月亮给搬进去的一样,真是怪了?他没有害怕,还要看看这月亮倒是咋个内容。 门是半虚掩着的,他顺着缝隙悄悄溜进去,一点声音也没有。“月亮”还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小心地伸出手去摸“月亮”,“月亮”突然活了,还发出声音,很恐怖的样子,“啊?大哥,大哥,行个方便,我们谈工作呢。”逛荡吓得一退,才看见站起一人,年龄也是很大的样子。再一细看,板铺旁边还坐着一个女的,他才想起来去嗅鼻子。这样香呢?城里的女人真是,和农村女人那个真是不一样,虽看不清面相,长得也一定像星星像月亮似的。“对不起,那个对不起。”逛荡边说边向门外退去,人家谈工作,咱那个搅和啥呢? “月亮”突然追出来,拿着几张票子往逛荡手里塞去,“大哥,买包香烟抽吧。” 逛荡连连摆手,落荒似地走开了。他真需要钱,也常管别人要东西,但不明不白的钱他可不要,同时借月光,觉得在哪里还见过“月亮”似的。他想啊想的,忽然就想起来了,对,对呀,在于广福办公室的电视上,讲什么那个,建筑盖房子啥的,那时的脑门也是很亮,可没有工棚子里那个“月亮”亮呢。心里就越发敬佩,领导真是c心,这么晚了,这么冷的天气,在工棚子里那个还谈工作,领导真是……就打算去更房子里取件衣服,给领导披上暖暖身子。他磕磕绊绊跌了好几个跟头,跑进更房,脱下大衣,往身上套两件破衣服,夹着大衣再往回跑。在他身上,就大衣还像点样子,咋能让领导穿那个破衣褴衫呀? 离工棚很远,里边就传出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他心里就愈加痛苦,都怪自己那个粗心,让领导遭这样的洋罪,人家看得起咱,才在这里谈工作,人家为啥?正要往屋里闯,身后的木料堆忽然传来响声,这可不是玩的,丢了木头就是失职,咱大老远的,那个干啥来了?赶紧夹着大衣向木料堆奔去。 在高高的木料堆旁边,有一个小男孩正撅p股捆绑几块木板,逛荡大喊一声:“站住,那个,反了天了!” 小男孩一回头,见逛荡已追到跟前,他不知道逛荡的实力和速度怎样,一见是个大人,就草率地断定自己无法脱身了,就低下头垂手站立,任其处罚。 “晚上不在家那个睡觉,还出来偷木头,那个想干啥呢?” “我爸我妈都离婚了,没人管我,晚饭还没吃呢,想拿几块木头换两个馒头,要不晚上饿得睡不着觉……” 逛荡见小男孩穿得破衣褴衫,浑身发抖,心就软了。便问:“能换着馒头么,在哪里那个换呢?” “翻过墙不远,‘杏花村酒家’,那里的后厨师傅叫胖子大叔,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叫二刚,一个叫秋田,对我都好。我一去他们就给我馒头给我r吃,我再给他们送几块木头,还能吃到红润r呢!不信你去,一提我,他们就对你好了。” “好了,好了。那个你就走吧,这几块木头拿上,别再来了!” 小男孩深深地给逛荡鞠个大躬,背起木板就跑,很远了,又回头说:“我叫邱二,到‘杏花村’厨房一提我,他们会对你好的!” 逛荡从此记住了大墙后边有个叫“杏花村”的酒店。 逛荡进城时间虽短,给他印象最深的是城里人都愿谈“工作”。这不,这天晚上天一黑逛荡刚要去工地转转,看看有啥事没有。于广福却叫住他,“先给我烧点水,把办公室收拾收拾,一会有几个客人,我们要谈工作。” 逛荡就把炉子捅旺,水壶里装满水坐在炉子上,颠儿颠地去于广福的办公室里擦灰、扫地,又将一盆已变了颜色的塑料花抖抖灰尘放在办公室中央,恭候着客人的光临。 约有七点钟光景,逛荡刚把暖瓶灌满水,拎进办公室,舌头也累得伸了出来,一个女人的笑声同时从外面传进来:“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又脆又响,中间还带着回音。逛荡就给吓了一跳,心想,这声儿比他家老母j的叫声可脆响多了,这女人要能下起蛋来,那个村子也能给喊破呢。 随后是一股香气袭来,这味儿太香太冲,一时间让他喘不过气来,又好像在哪里曾闻过这种香味,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客人来了,上茶,倒水!”于广福坐在办公椅上,一脸喜气,满面红光,两只小眼睛眯眯眯地总是笑着。 逛荡不敢怠慢,赶紧上茶、倒水。平日接触女人很少,又是年轻女入,身上的珠光宝气也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再加那股香味,真叫他喘不过气来。就眯着那双红烂烂的眼睛,头不敢抬,气不敢大出,两只手不停地抖着。怎样控制也不听使唤,抖了好几次茶叶盒,茶叶也不出来,总算抖出来了,“哗”一下又淌了半杯,那女人就“咯咯咯”地笑个不停。逛荡心里更加慌乱,赶紧去杯子里往外捏,由于匆忙,几个手指同时挤在杯子里又拿不出来了。那女人就笑得更响,玻璃窗上的霜花都给震下来了。靠另一只手帮助,手指总算拿出来了,就路出几道通红的印子。 接着是倒水。倒茶叶时就引出了笑话,倒水时那女人更加留心起逛荡的一举一动,于广福也笑眯眯地瞧着逛荡,这就更增加了逛荡的紧张心理。几个人都一声不吭,只有墙上的挂钟前达搞达安闲地响着。逛荡的手还是发抖,手里的水壶也跟着发抖,心里在不停地告诫自己:慢点,慢点,那个一定不能快了……注进杯子里的水流就细若油丝。由于水流太小,又是满壶开水,有一部分就从壶嘴边缘流到逛荡手上。他正满足于这水流的细腻,忽觉手上一阵灼痛,就“嗷”地一声怪叫,赶紧放下水壶,拼命地甩手指头,用嘴去吹。那女人就乐得前仰后合,后来竟捂着肚子笑不出声儿,“啊啊啊啊”像哭似的。于广福嘻嘻嘻地接过水壶,看看逛荡的手并没有烫坏,就把他叫到一边:“你到外边看着点,来人千万别让进屋,就说我不在,我们要谈工作,很秘密,谁也不能进来!你就是听到屋里有啥响动,也不要进来,听懂了吧。”逛荡轻轻地甩着手指,点着头走出去。 逛荡出屋不久,屋里的说话声就停止了。很快,灯也熄了。逛荡感到奇怪:这工作那个可真是保密,连灯那个都不能点呢;广福这几年也真出息得不善,哪像那个在家里拖着鼻涕的淘小子,竟谈上了那个这样保密的工作;人哪人,真没法看去……突然,屋里传来那女人的叫声:“哎呀,哎呀,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声音又尖又惨,像杀猪一样。逛荡尽管手指隐隐作痛,也不敢怠慢,扭转身赶紧向屋里跑去,刚要推门,又想起刚才于广福的吩咐,“屋里有啥响动也不要进去”,才停下手,可这“叫声”和“响动”那个是不是一个意思呢?他拿不准,就急得直跺脚,广福看着随和,上来驴脾气也是要命呢;要出了人命可就那个……叫声突然停止了,灯也亮了,那女人的笑声又“咯咯咯”地从屋子传出来。逛荡才一块石头落了地,揩一把脸上的汗,也跟着咧咧嘴,没出事就好,那女人八成也是倒水烫了手指吧? 一会儿于广福就把那女人送走了,他们有说有笑,分手时还互相拥抱了一下,逛荡就想,现在这人多怪,都学起电视里的外国人了。 一个小时后又来了一个女的,很年轻,长得还有点像个孩子,脸上笑着,却显得勉强,还有些哀愁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刚才那女人的样子。 于广福又对逛荡说,他们还要谈工作呢,他还得在外边仔细地看着点儿。 有了第一个女人的经验,逛荡再听到呼叫声就显得漫不经心,甚至感到无聊,谈啥工作呢,叫来叫去,都是那个一个法脉呢。 第三个女人来得可是晚了。逛荡的脑袋已开始混沌,要是往日,早悄悄地钻进更房里睡下了。这女人可不一般,又高又大,年龄和广福不相上下,和那两个女的一比,可老多了。说话口气也大,往那一坐,于广福亲自给她倒水,还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脸,光耳朵下边两个大环子,逛荡就觉得很不一般,真是太大了,赶上于村小学孩子们荡秋千的那个大铁环子了。说话也很气粗:“大半夜了还不回来,不又上哪个酒店泡小姐去了,传也不回话。我能便宜他了,老王八犊子,美出大鼻涕泡了!”于广福就赶紧陪笑,递烟、点火。 于广福还说要“谈工作”,让逛荡照样在外边守着。这女人照样传出杀猪般的嚎叫,且时间很长,叫得也最响。逛荡就越发感到奇怪:城里的人真怪,都愿意谈工作;女人更怪,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于广福也真有本事,那个能叫你哭,也能叫你笑呢。 第十章 酒楼惊艳 厨师又笑了:“其实你不懂。做小姐也很不容易,这些客人你看着穿得溜光水滑的,说白了山猫野兽的什么玩艺都有。他们请小姐陪酒,给她吃,给她喝,给她钱,他们傻呀?同样是为了占她们的便宜。” 打更对逛荡来说,往往不耽误睡觉,睡觉也不耽误打更。白天没事干,又睡不着觉,总得找点事打发时间。 这天下午,天气y沉,四周昏暗,逛荡闲得闹心,就想找个去处。忽然想起前几天偷木板的邱二说起杏花村酒楼的事,就想过去看看。于是他把进城时于广福给买的那套衣服套在棉衣外边(进城后,逛荡多少也注意起衣着打扮了),就从工地的院里穿过去。他想从墙上翻过去,多少也会近些。不想院墙很高,他的腿又太短,这边踩着木堆能轻易地骑在墙上,那边下到地面却很深,他试了几试,看着深深的地面,总是害怕,又不想丢掉机会,一皱眉头闭上眼睛,横竖跳下去,人没受伤害,裤裆却开了,也不太大,用手掖一掖,就奔“杏花村”去了。 杏花村酒家离工地不远,翻过墙往右一拐就是,直走不超过三百米路程。他按照那天邱二的提示,从后门先进了酒店后厨。也许天门无活,厨师和两个帮厨的都趴在案桌前打盹儿。看见逛荡,他们只礼节性地睁开眼睛点点头。逛荡觉得淡白,就提了邱二,三个人果然兴奋起来,“邱二说了,你很讲究,够意思,那孩子也怪可怜见儿的。”几个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厨师突然说,“中午饭还忘吃了。来,炒几个菜,正好这位师傅也在,咱们喝两杯。”逛荡嘴上没吱声,心里却巴不得喝一杯,于广福对他喝酒控制得太严了。帮厨的小伙子就炒了两个菜,一个小白菜炒蘑菇,一个元葱炒j蛋,外加一个甩袖汤,简单实惠,就拉逛荡坐下,几个人就吃喝起来。 厨师先给逛荡斟一杯酒,再自己斟上,帮厨的自便。厨师端起杯客套几句,就抿一口放下杯子,逛荡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全干了。厨师吃了一惊,连说“讲究”,又给逛荡斟了一杯。逛荡不会客套,一抬手又干了。厨师就有些发傻,嘴上说着“海量”,心里却说“狗食”,就去厨柜上拿出一瓶“红高粱”递给逛荡,“大哥随意,吃好喝好。”自己还慢慢地玩着杯子。两个帮厨的就想逗逗逛荡,他们首先对逛荡的脑袋发生了兴趣,也是借着酒劲,一个小胖子就笑嘻嘻地说:“徐建,你看这位大叔的脑袋像啥?”叫徐建的就说:“我看像《平原游击队》里的松井。”小胖子说:“不对,我看像《甲午风云》里边给邓士昌撵得拼命奔逃的日本舰长。”小胖子摇把头,“你说是方的还是圆的?”“方的,”“不对,是圆的!”“方的,”“圆的!” 逛荡不与他们计较这些区区小事,启开那瓶“红高粱”一饮而尽,见厨师已不再拿酒,就站起来候在一边。正好厨听的筷子没拿住掉在地上,逛荡忙哈腰拣起来,还在自己身上擦一擦,厨师没再用那筷子,对他却产生了好感。正好逛荡要去厕所,厨师就向旁边的边门一指,逛荡就摸索索地走过去。两个帮厨的见师傅这个态度,也不想再跟逛荡开玩笑了。 他捂着下腹,急匆匆地刚推开厕所大门,里边突然探出一个“月亮”,两个脑袋就砰地撞在一起。逛荡只做龇牙,揉一揉,站住了。他的脑袋饱受风霜,疼不疼都不很在意的。“月亮”却“妈呀”一声蹲下去,半天没有起来。逛荡胆颤心惊地扶起“月亮”,脑门上就长出一个血包,像“月亮”中间又升出一轮太阳,逛荡伸手想上去揉摸“太阳”,忽而觉得这“月亮”有些眼熟。他想啊想的,终于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工棚子里谈工作的“月亮”,心里就更加肃然起敬,领导该有多忙,工棚子里谈完工作,又上酒楼来谈“工作了”。就吱吱唔唔地很是惶恐,很是愧疚,“那个,那个你看……”“月亮”倒显得大度:“算了,算了,都不是故意的。”就一边用手绢捂着“太阳”,一边朝舞厅走去。 逛荡这才想起nn,忙慌慌地进去打扫一阵,一边系裤带一边走出来,他真不放心,“月亮”咋样了,好点么?就朝“月亮”走过去的方向悄悄地跟过去。 推开一道房门,掀开一道门帘,里边是一个很大的舞厅,灯光时明时暗,有时看得分明,有时啥也看不清楚。逛荡不敢进去,就悄悄掀开门帘向里边张望。见舞厅周围坐了很多人,男男女女,说说笑笑,都很亲热,舞池里还有几对跳舞的,都搂得很紧,还常常互相比赛似地亲嘴。在左边的不远地方的一个角落里,他看见了“月亮”,他身边坐着一个女人,虽然看不很清楚,他还是相信和那晚上工棚子里遇见的女人一定同样长得像星星像月亮似的。两个人挨得很近,两只手叠在一块,那女的瞅着他,脸蛋几乎贴在“太阳”上,用手轻轻去摸,“还疼么?”“月亮”就将脸贴在女人脸上,待了一会才说:“有你就不疼了。”女的将手放在“月亮”胸前,还是不眨眼珠地看着“太阳”,“谁这么毛躁。撞得这重?”“和一个三八蛋撞上了!”“月亮”说得很愤慨,逛荡就听得很清楚。女的对着“月亮”嘴唇慢慢地吻过去。“月亮”也赶紧将方位调整好,两张嘴就很快长到了一起,越长越紧,偶尔还能听到“叭叭”的吸吮声。 逛荡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就不看他们,心里却不是滋味:“撞就撞呗,怎么那个和三八蛋撞上了?当时那个你不也说,都是无意的么?”对“月亮”就减少了几分尊重。事后他又埋怨自己:进城后咋变得娇贵了,听了一个王八蛋就不高兴了,在于村那咱,王八蛋、李八蛋的,那个不是常听人说么,他就对自己也有些看不起了。 他心里这样想着,人却没有走,有机会就撩起门帘,继续看着,看看他们都谈啥样工作?这一看不要紧,他发现了乡里的王书记,王书记肚子很大,搂着一个也很年轻的女人,正在舞池里跳舞,两个人都搂抱得很紧,跳一跳两只脑袋就聚到了一起,很快变成了一个脑袋。 逛荡又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啥意思,无非你搂我抱,我亲你啃,跳不跳舞只是做个样子。他们这样谈工作呢?他刚要撂下门帘走开,忽然看见在很难看清的北墙角,有两个人几乎滚到了一起,倒下起来,起来倒下,像村里人的铡草,后来他们也站起来进舞池跳舞。这男的看来不会跳舞,腿很硬,一蹦一蹦的,像个山兔子,手却将那女人搂得很紧,中间像用一根绳子给紧紧绑在一起的两捆柴禾,那女人或许会很难受的。可是这男人却有些面熟,在哪里见过?就是灯光太暗……灯光一亮,他差点叫起来,“这不是于书记么,咋上这里谈工作呢?”真是他乡遇故人!逛荡很激动,很兴奋,要换了别人,他真想扑上去抱一下才好。于书记他不敢,万一发起脾气踢他一脚可不是闹着玩的!但于书记对那女人可是很温和的,该搂就搂,该抱就抱,该亲嘴也亲嘴,时间都很短,叭地一下就移开来,然后又叭叭几下子,每次都很快,像农村人起早贪黑那样麻利爽快,完事儿还掏出手绢给女人擦擦脸,瞅那温和的样子,哪像于村里的于书记呢? 逛荡从舞厅的门帘前退出来,又悄悄走回厨房,就指手划脚地说起舞厅里的见闻。厨师就笑了,“你说谈工作就谈工作吧,那工作可不是白谈的,是要花钱的。这里叫付小费,付多少就凭客人的心思了,三十五十也行,百儿八十的也不算多,要想往深里处,一次拿个三百五百的也很正常……” 逛荡瞪着两只血桃似的眼睛,直抓脑袋,“那个,做小姐可真便宜,白吃白喝,还挣小费,天底下那个上哪找这样的好事?” 厨师又笑了,“其实你不懂,做小姐也很不容易,这些客人你看着穿得溜光水滑的,说白了山猎野兽的什么玩艺都有,他们请小姐陪酒,给她吃,给她喝,给她钱,他们傻呀?同样是为了占她们的便宜,找在他老婆(或别的女人)身上得不到的乐趣。他们找小姐,说白了,走之前这小姐就归他管了,叫你唱你就得唱,叫你跳你就得跳。这里有一个小姐,现在还没走呢,有一回老娘死后第五天就出来陪酒,那客人正好过生日,为了挣钱,她只好脱掉丧服,陪客人喝,陪客人唱,陪客人笑,笑着笑着就掉下泪来。客人立时翻了脸;怎么,我过生日花钱请你哭丧来了?我脑袋长包了?说着就往门口推这小姐。这小姐也算机灵,赶紧说:‘我是高兴的,大哥过生日我高兴得放肆了点儿就流出泪了,不常有笑出眼泪的么?’客人马上就乐了,顺手掏出一张老头票赏给小姐。过后她趴寝室里足足哭了半宿。” 逛荡眼睛发直,听得也有些发毛。 “一般地说,顾客找小姐,说白了往往不在你唱得好不好,跳得好不好,也不在你能不能喝酒。用老话说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所以什么捏捏掐掐,摸摸贴贴是家常事,有的喝点酒色迷迷地又咬又啃,恨不能一口把小姐吞下去才好。说白了,一些顾客找小姐就是想‘办事儿’。听一个小姐讲,她有一回陪一个矮胖子顾客,前后不到十分钟就提出要和那小姐‘办事’。正常情况下都是喝得差不多了,跳得也差不多了,感情也交流得差不多了才提出立个要求。这一点你不懂,当小姐的,就是不怕‘办事’,甚至天天‘办事’,一天办个五次八次才好呢。干啥?就是为多挣钱呗。可这个人很粗暴,见小姐有点忸怩,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张口就骂:”c你妈的,不干就勒死你,我认可偿命了!“这样的顾客她们经常遇到,当然不怕,还要装出害怕的样子,就依着他进了小间。其实现在酒店都是这样,谁也别笑话谁,不然哪来的生意呀!一进屋那家伙简直像只饿狼,一下就把她按倒了…… “老哥,我可把话给你说开了,别看我说得像那么回事似的,咱可干干净净,一点疙闹杂刺没有。我只在这里待得时间长,看了,听了一些事情,心里也想不开,觉得别扭,看你老哥也是大实在人,才给你扯扯闲嗑。要不除了知心的,给我八万吊我还不说呢。” 逛荡仍一言不发,愣愣地听着,有一根手指头还伸进了嘴里。 “咱们抓紧说吧,一会儿客人来了还得做菜呢。还说‘办事儿’,其实这事很复杂,小姐也常说,论挣钱都想挣钱,不想挣钱上这里来干啥?可又不是想‘办事’你都能和他办的。有的本身就有性病,办回事挣点钱不够治病的。有的本身就是公安局里的探子,他像顾客那样引诱你,当你要和他‘办事’时,他把工作证一亮,就地抓你个现形,干啥,他们也想挣钱呀。还有的是地痞臭无赖,办‘完事’就是不给钱,你敢把他咋的。这些都要动脑,就是‘办事’的不能得罪,不‘办事’的也不能得罪,都是爹呀! “得喝多少?那要看遇到什么样的顾客,遇到有人性的好说,喝多喝少都不挑拣。遇到没人性的能不能喝都得喝,叫你喝多少你就得喝多少。打你、骂你也是常事,叫你站着你不能坐着。我们这里有一个小姐陪一个地痞子,就因为给一杯白酒喝慢了,一个嘴巴子打掉两颗牙么。告,告谁去?老板都怕他三分,当小姐的有啥能耐?报警?一会咱们再说警察。许多小姐不能喝酒,我在后厨也看得清清楚楚,她们从桌子上一下来,赶忙往卫生间跑,然后哇哇吐一阵,吐完了回来再喝。有时这桌下来本来喝得迷迷糊糊的了,可是又来了客人,心里又痒痒了,再说你不陪客店老板也不愿意,人家留你干啥,不就是陪客,拉住客人么,就得陪。往往从中午到晚上一直处在半昏半醉状态。有一个小姐说她有一次陪完客人洗完脸本该睡觉了,又鬼使神差地去描眼眉、化妆,人家说你不睡觉了,她说她还以为天亮了呢。 “小费么,多数顾客陪完酒就给小费,这也是常规。也有的顾客都要出大门了还不给小费,小姐就特别着急。要吧,不好意思;不要吧,怕他走了白陪半天。还有缺德的,喝的差不多了说上厕所去,一等二等不回来,结果从n道跑了,过一段时间再来就像没事似的,小姐跟他一提,他大萝卜脸不红不白地说啥,不能啊,那是我喝多了,还是你喝多了?咋一点印象也没有呢!也有的干脆不给,还理直气壮:就你这陪酒水平,不管你要饭钱就是讲究了!也有的斤斤计较,弄两个破钱翻过来倒过去的就是舍不得往外掏,磨磨叽叽吭哧半天给个十元,二十元的好大个显示,还心疼得什么似的。一般正常的陪陪酒陪陪舞就是五十元,也有给一百的,那就看小姐的长相和陪酒水平了。致于陪酒不给钱还打人的,那就是无赖,地赖子都算不上,地赖子瞅着炸叽,顺毛摩挲陪好了更不差事儿。这种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喝酒时穷吹,悬天五地,没边没沿儿,一个个仿佛大款似的,一提给钱不是这样不好就是那样不好,反正是不想给钱,有时连饭钱都打赖,别说小费了。也有的成心把小姐灌得迷迷糊糊的了再拿假钱顶小费的,还甜言蜜语地跟小姐说:你陪得很好,很有水平,这是一点小意思,以后我天天来,咱们就当‘老铁’处吧,待小姐醒过酒来,连鬼都找不着了。 “好客当然有啊,都像刚才说的那样谁还当小姐了?像那些社会上的大款,机关干部,你别说陪好了,陪不好也不差事儿,还讲文明。什么,机关干部不让上酒楼,逮着了要受党纪处分?那是瞎扯,说白了关键是看你有没有钱,有钱了谁也挡不住,高兴了还兴许送上门送到家呢。不让?你别听那些不让,不让的事多了,有几个挡住了?打麻将还不让动钱呢,现在谁打麻将不动钱的?连父子爷们儿白捅手指头都不玩呢。听说有一个县领导,在大会上讲禁赌讲得咬牙切齿,什么旧社会的陈滓泛起了,严重污染社会环境了……一下台少五十元钱一个‘豆’的都不玩,一个赌友开玩笑问他,他嘿嘿一笑,说啥?你要在台上比我说得还凶呢(听说厨师好玩麻将,也在麻将上受过波折;一讲起麻将来就很动容),我又说了,这玩艺就是那么回事,都是人,谁比谁差啥,只要不出大格就不能算事儿。 “扯远了,还是讲小姐陪客吧,一般来说,小姐都愿意陪机关干部,这些人档次高,讲文明,没钱也死要面子,有的还很可怜。有位小姐说一次她陪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后来才知道他是一个局的老局长,工作上不顺心,在家里也不顺心,见那小姐陪得很好,搂着她就哭了起来,哭得小姐也跟着直掉眼泪,后来他们进了小间,他照样时不时地掉眼泪,小姐不忍心,就主动脱了裤子……后来他常来酒楼看那小姐或让那小姐陪他喝酒,小姐有时也约他,现在她们还处得挺恋呢。 “老哥,你真问到点子上去了,总上酒楼,哪来的钱?据我看,除了大款,个体户上酒楼是自己掏腰包,机关干部去酒楼基本上不是自己花钱。你想想,他们一个月使大劲能挣几个钱,有的几乎天天去酒楼,一顿三百二百是少的,有时一顿就千儿八百的,个人哪来那么多钱?有的是陪客人,有的干脆是他们陪小姐了,连小费我看也是公家出钱,至于怎么处理,那就不清楚了。 “再就是农村,老哥呀,农村现在也动起来了,你不说看见你们的村书记,乡书记也来找小姐‘谈工作’了么,现在又开始‘农村包围城市’了,依我看,许多农村干部上酒楼纯是见样学样儿! “乡里干部还有情可原,什么办企业,招待客户,有的大队书记、村长也常进酒楼,你说他招待哪家客户?村里连个砖头都没有,办啥企业,纯是瞎扯!再说客户一眼就能看出来,说话唠嗑也能听出来,我看全是喝老农民的血呢。自己掏钱?老农民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钱,现在种地又不挣钱,又吃又喝,比城里人还得多一个——又拿;一点不比城里人小气。有的害怕小姐把他们当成‘老土’小瞧,一坐下先把钱往桌上直拍,弄得小姐一听说有大队书记、村长一类的来都争着去陪,有的相互还直打架呢。 “你说抓不抓呀?能不抓么。这很正常,也难免,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但抓进去要抗打,要挺住,公安局抓住小姐主要靠打,什么拳头、巴掌、电g、皮带是家常便饭,说白了就是让你咬别人,咬出来他们再抓……干啥?罚钱哪。听说公安局现在也很困难,上边不给拨多少钱,一些派出所的花销主要靠抓小姐和有关顾客罚款解决,说是‘打击卖y嫖娼’,你只要把钱往上一交,啥事没有,小姐照样当小姐,嫖客照样是嫖客,领导照样当领导,听说他们还给保密呢。有的干脆说,不养小姐我们吃啥?你听这是人话么?依我看,公安的主要精力应放在打击刑事犯罪,破大案要案上。这里的公安正好相反,专摆弄小姐(该厨师因打麻将被公安逮住吃了五六下电g,至今耿耿于怀,一提公安难免感情用事)。酒楼也有进步的一面,听说有人做过统计,这里兴起酒楼以后,qg案比过去下降8o%以上,你说咋样?又扯远了。还说小姐被抓吧,就是千万挺住,你要一乱咬,就全完了,酒店你回不去了,回去老板能整死你!让被咬的客人逮住也打你个半死。只要挺住,老板一知道信儿马上就托人来要你了,往往问题不大。他们大多和公安都有联系,不然要都按上边的规定要求去办,谁还开得了酒楼,小姐还上哪里挣钱?他们有什么默契,花多少钱?这可是千古之谜,谁也说不清楚,反正是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吧。大体上听说效益好的酒楼一年至少得拿个三万、五万的给公安,要不还能开酒楼啊。听说有一个酒店,和公安没整明白,公安天天去抓,有事去抓,没事也去抓,结果没开上半个月就给抓黄了。 “再说公安内部也很复杂,有的本身就是地赖子,就找小姐,甚至和小姐处‘老铁’,用你的话说叫‘谈工作’,小姐为了切身利益,干脆‘许身求安’,有啥事不用你着急,他事先就通知你了。我们有个小姐讲了她的一次遭遇,我听了也憋不住笑。她长得挺好看,这是当然的,一天不巧给派出所的两个公安抓去了,结果这两个公安都争着要审她。待这个公安一出门,那个公安就悄悄对她说:没事,你啥也别说,等一会换班了,我就把你放出去。一会儿这个公安出去了,那个公安又来了,说:你别怕,他说啥你都装着不知道,啥事也没有,以后咱俩处‘老铁’。说着还把bp机号告诉了小姐。后来两个公安一碰头,这个说,我看她不像那种人,审也白扯。那个也说,我看审也是白搭时间。两个人核计核计,稀里糊涂地就把她给放了。 “有时候一出事就更有意思了,有的顾客一听说陪过自己的小姐出事了,比老板还着急,怕啥?怕拔出萝卜带出泥呀。尤其领导干部,真是如坐针毡,热锅上的蚂蚁。有一个老局长,一听说和他有事的一个小姐给抓进去了,眼睛当时就看不见东西了。又是找公安局长,又是托主管领导,不是哪个亲戚托他给说话了,就是哪个领导让他给找人了,一看小姐出来了,你没看把他乐的,像孩子见了亲娘,又是搂又是抱,走没人地方那个亲哪!然后就是抠根嚼梢地打听这打听那,生怕挂上自己。小姐一般都懂这个,能么! “感情?什么感情?说白了小姐是为了挣钱,顾客是为了取乐。一般说男人显得比较痴情,小姐大多没那个意思。等缠缠绵绵、难舍难分地前脚一走,小姐后脚就骂你‘山炮’、‘傻老帽’。有一个开出租车的小伙子对我? 第 6 部分 欲望文 第 7 部分 反贪局在行动 作者:肉书屋 第 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感情?什么感情?说白了小姐是为了挣钱,顾客是为了取乐。一般说男人显得比较痴情,小姐大多没那个意思。等缠缠绵绵、难舍难分地前脚一走,小姐后脚就骂你‘山炮’、‘傻老帽’。有一个开出租车的小伙子对我们酒店的一个小姐特别痴情,几乎就是离不了了,一天挣一、二百元钱要先送到这个小姐手里,买点啥东西也要先放这个小姐身边搁着。他自己没买bp机,却给小姐买了bp机。结果这小姐也不争气,别不到两天bp机丢了,小伙子一咬牙,可能还卖了一次血,又给小姐买了一个,结果没到半个月,小姐走了。走前对身边的姐妹说啥:我得出去躲一躲,他太烦人啦。一见他我就想吐。你说哪来的感情吧? “家里?当然不能让家里知道了。小姐回家只能说在酒店当服务员,衣服回家也不能和在酒店穿得一样,钱也不能露得那么多,服务员匕哪挣这么多钱,一天二三百,五六百元的进项,赶上气吹的了。你别看很多小姐在外边打扮得漂漂亮亮,像个人儿似的,她们的丈夫除了吃喝嫖赌狗p不是,可一听说女人有点啥事,马上一身能耐,不是要打老婆,就是要找谁谁拼命,像个杀手似的。可是为了家,为了孩子,一些小姐别说两头受气,八头受气也得忍着。说白了,丈夫要像书记、局长那样一呼百应,一伸手大把大把地掏钱,谁愿意抛家舍业地出来干这种活,低三下四,人不人鬼不鬼的,上大街都提心吊胆的。 “据我观察,这些小姐多数是红颜薄命,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当小姐的除了没结婚的,就是离过婚的,很多人至今单身。也有的丈夫明知道老婆在外边做啥,硬装糊涂,整天是活不干,只要你给他供吃供喝就行。有的小姐辛辛苦苦在外边挣几个钱,回家东藏西藏,一旦让爷们儿翻着就去酒楼找小姐大吃二喝,有的还装大方,找一些狐朋狗友去吃去喝,还说不吃白不吃,不喝白不喝,不玩白不玩,你说这叫人么? “对老人哪?对老人当然一点也不能让知道了。这有一个小姐为了给母亲治病才出来当了小姐,半年时间光给母亲治病就花了两万多元,母亲的病还真治好了。可当母亲知道女儿是干这种活挣钱给她治病后,一口气喝了半瓶敌敌畏死了,你说她们这叫什么活吧……” 厨师正讲得来劲儿,服务员菜单子来了。厨师就说:“老哥呀,今天就到这里吧,愿意听明天再过来,咱们接着讲,光酒楼我就能给你讲出一部书来。” 逛荡正愣愣地听着,厨师一停,看看天也要黑了,就再三道谢,赶紧回去打更了。 第十一章 “宇哥”这把栽啦! 事情的结果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杨晓宇很快被拘留审查了。在大量的事实面前他不得不承认,三件命案均为自己主谋所为。案子告破后,很多老百姓敲锣打鼓……。 匡家父子同在一座县城,却从未谋面,大概是因为儿子太忙。宁长现正办一件棘手的案子,案中人就是公安局的杨晓宇。他是刑警队的一名副大队长,所谓副大队长,其实手下只管一名干警,因为该刑警队除了一名大队长,光副大队长就有八位,号称八大金钢,他是其中之一吧。人们对他表面上都嘻嘻哈哈,称兄道弟,心里却有些怵他,为什么,又说不好,只是听说该人能量待大,下手特重,说白了,他在徐县要办啥事(含要干啥事)没有办(干)不成的。他说要卸下谁一只胳膊,不出三天,那个人肯定在医院里用红布吊着胳膊龇牙咧嘴地在廊里晃来晃去地不停走动。但又查无实据,使事情就显得更加神秘和悚然,杨晓宇就更加y森恐怖。 听说他有一个小哥们有点债务对方久拖未还,一天晚上他领了四个弟兄跳进债务人家院墙,那小子刚从炕上爬起来,脑袋和p股同时给抵上两把黑dd的手枪。他老婆吓得清晨旭日东升还昏迷不醒。那小子第二天一早赶在红太阳爬起身之前提着裤子连媳妇都没有顾得看一眼就磕头作揖,东挪西借,最后连本带利将钱乖乖交到债权人手里,又付给杨晓宇两千元的辛苦费才算了结。 他要看上哪个酒店小姐叫八点送人对方八点零一分送去都不好使。许多人在县城一提杨晓宇的名字要先四下瞅一瞅然后尽量把声音压下去。孩子哭闹了哄不好,一说杨晓宇来了,孩子马上就不哭了,还睁着惊恐的眼睛往大人怀里直扑;久而久之,无形中徐县的上空就罩上了一层y云,人们心里都缺了安全感,有的只是危机感和恐怖感。县里的头头也下过话,说要查查这小子,可查来查去一直查不出个子午卯酉,最后剩下的只是神秘和恐怖。听说这小子并没有什么门子,就是特会来事。到目前,县里头头的子女大多数都同他处成了铁哥们儿,凡事有求必应,闻风就到,或者说这些子女都花过他的钱,得过他的好处。他一见县领导的面不是李叔叔,就是王伯伯什么的叫得甘口甜,真是不叫啥不说话,你说谁还不是愿听好的不愿听坏的吧?一听说县领导哪位老爷子老妈的过生日或祭日他就跑前跑后颠得脚不沾地,一伸手就是三千五千的上礼,往往还不直接上,而是通过子女转交,这些子女在老子面前就宇哥这么这么地好,宇哥那么那么地好(听说有一个主管公检法的县领导的子女听说公安局要下决心将杨晓宇拿下,竟手拿刀片以死相挟,非要父亲给宇哥做主),现在的子女父母往往又将其视为供桌上的奉物来看,日子久了,杨晓宇在县领导的耳朵里能是个什么形象就可想而知了。 但眼下对杨晓宇的负面反映也越来越大,有人甚至在县政府大门口贴出标语,说什么不查处杨晓宇徐县无宁日,不拿下杨晓宇的头,县头都得跟着栽跟头,有的还扬言不拿下杨晓宇要到北京集体上访,集体眼毒死在中南海云云。在这样的压力下,县委、县政府只好再次下决心要收拾一下这小子。其实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为一个公安局的只管一个干警的副股级干部值得县委、县政府下决心么!可事实就是这样,你说咋办,谁也不能昧着良心胡编乱造。 矛盾具体的爆发点听说源于一个小青年在杨晓宇手里犯了案子。杨晓宇张口要罚那小青年一万元人民币,那小青年作揖磕头蘑菇到八千。原来杨晓字处理人犯也有一套独特的办法,他把你弄进局子里不像有的干警先来一套下马威——一顿穷唬或一阵穷打,他一指头都不碰你,也不说一句粗话,而是先请你坐下,倒杯水,问你感觉怎样,然后让你看几张被处理过的嫌疑人的照片。一般人看了那血淋淋、凄惨惨的照片就酥骨麻爪了。如果对照片无动于衷的,再给你倒杯水,还给你敬支烟,然后请你看一段他审讯人犯的录相。一般人到这一关就停上了,有人招供交钱回家后还要魔魔症症地直说胡话,见了穿警服的(含穿假警服的)要先别过脸,猫着腰悄悄地溜过去,然后逢熟人便说人可别犯错误呀,人到了那种地步活着不如死了好哇。如果这两关都闯过去了,他就笑嘻嘻地拍拍你的肩膀,“行,哥们儿够g儿!”然后让你看看银光闪闪的手铐子,正当你犹豫不定的时候,他突然暴风雨般的将各种打人的家伙和手段泰山压顶般地向你砸过来,直打得你蒙头转向半死不活了,再将精盐涂在伤口上,细细地,用力地往伤口里边揉,边揉边问疼不疼,还管这叫“治病救人。”待你没命地嚎叫,并喊口渴了。就笑嘻嘻地端给你一碗温开水,只是水里早已兑过足够的盐末儿和辣椒粉,管这叫“久旱逢甘霖”。之后就让那个手下惟一的干警经常捅咕你不让你睡觉。你要是拉屎撒n,他就总拖着让你错过了能够忍受的极限时间再放你出去,你要是将屎拉在地上,没办法,只有自己抓起来吃进去再说,并管这叫“净化环境,讲究卫生”。这时候他反倒不问你招不招,交待不交待了,大不了翘着二郎腿问问你:感觉怎样,还需要点什么?直到对方求爷爷告乃乃地说:“我说,我说,我全都说了,你就是我爹呀,还不行么?”他才笑嘻嘻地搬个椅子请你坐下,“多大点事,早点说多好,整的两个都挺累的;早点痛痛快快地一说,俺们哥几个坐一块打麻将也干多少圈了。” 还说那犯事的小子交八千元的事吧,他犯事进来后首先闯过了观照片关,待看了杨晓宇亲手编导的录相片后,马上答应认罚不认打。杨晓宇就同那惟一的手下于警押着他去家里取钱。这小子翻箱倒柜地好歹凑足了八千元罚款。交完钱你就拉倒得了呗,他不,鬼使神差地又提出要收据(可能是害怕重罚,因为这东西根本报销不了的)。杨晓宇一愣,说收据没带,实在要三天后的晚上九点去局里取去。不想三天后的晚上九点以后那小子真的去局里取收据来了。从此这小子就失踪了,或者说在地球上消失了。有人就怀疑杨晓宇是否把人给“处理”掉了。公安局和检察院也秘密地侦查了一段时间,终因无任何线索,就没有理由抓人,事情就渐渐地搁下来了。后来不谁把举报信捅到了县纪委,陈谷子烂芝麻地给杨晓宇罗列了十几条罪状,有的真是骇人听闻!县纪委就认为问题十分严重,就向县委做了汇报,经县委同意,一个由县纪委牵头,有公安局、检察院共同参加的联合调查组就组成了。而县纪委的牵头人又落到了匡宁长头上。 杨晓宇不愧是个人物:矮墩墩、黑乎乎的个子往椅子上一坐,像一截过火的树桩,而脸上横一道竖一块的肌r疙瘩,像一堆没有铸好的铁块子,再脖子一歪,又有点像经过油漆的雕塑了。宁长和助手王祥及检察院的同志还有他们本局的一位副政委进屋后,杨晓字连p股都没有欠一下。副政委给他—一做了介绍,也只歪着脖子用鼻子哼了几下,算做欢迎了。后来副政委急得直努嘴,他才扭过身s箭似地掷给每人一支香烟,算做敬客了。宁长和助手、检察院的同志又不吸烟(吸烟也不可能吸他的烟),使气氛又重新冷落下来。 宁长似乎并不在乎气氛的冷热,照样公事公办地掏出本子和钢笔,王祥就姓名、籍贯、年龄、职务,按部就班地开始讯问。杨晓宇横着眼睛一声不吭,狠狠地将一支烟猛吸两口,掐灭烟蒂,冷笑着问:“你们审讯我呀?” “有群众举报和充分的证据,经县委同意,我们公、纪、检三家联合调查组对你进行立案审查。” “不知道,愿咋的咋的!” “这样只能对你不利。”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随便!”就将后脑勺递给了工作组,脸色变成了一块硬猪肝。 “签字吧?”王祥把讯问笔录递给杨晓宇。 杨晓宇往旁边一推:“没兴趣!” “那你是拒签?” “拒签,能咋的?”杨晓宇霍地站起来,眼睛瞪得火亮,恶狠狠地捏着拳头,活活是个凶手。 “这样只能加重你的处罚!”宁长也霍地站起来。 “放p!”杨晓宇伸手掏出手枪摔在桌子上,“就这一百多斤,我豁出去了!” “放肆!”宁长向前跨出两步,怒目而视。 副政委猛地冲过去,一把将手枪夺过来。又半训半劝地说了一大气,杨晓宇才就坡下驴地坐下去。副政委最后又将手枪还给他,第一次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宁长他们经过认真分析,决定对杨晓宇围而不打,虚张声势,重点放在摸清其爪牙和骨干成员的活动上。半月后工作有了新的进展,杨晓宇的一个小喽罗在作案时被当场抓获,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正当案件顺利地向前发展的时候,小喽罗在看守所莫名其妙地脱逃了,脱逃第二天又莫名其妙地死去了。 这一天晚上下班,天很冷,北风和雪花较劲地向地面扑来。宁长习惯地戴着羊剪绒皮帽子缩着脖子向家里走去。刚转过一个胡同,前边突然传来疯狂的击打和低沉的咒骂声:“叫你逞能管闲事,案子查到杨哥头上。查吧,上西天查去,那里尽大案要案……”宁长一声猛吼:“住手,光天化日行凶打人,了得了!”打人的共三个歹徒,都一愣,目光就对准了宁长。其中一个惊呼:“打错了,那小子才是真的!”三个歹徒就丢下被打倒的那一个,旋风似地朝宁长卷过来。宁长还没有定下神来,三个歹徒已冲到跟前,其中一个举着带血的匕首向宁长刺来。宁长念书军训时也学过几招,一闪身躲过匕首,接着用右腿一扫,那小子竟烟筒管子似地倒下了。那两个随即冲上来,其中一个说:“喝,这小子还有点武把c,来,咱哥俩练练。”抡起右拳朝宁长平s过来。另一个歹徒就像傻子捆作秸似地将宁长拦腰抱住。偏偏这个时刻,两个巡警从这里路过,急急地赶来,宁长才躲过此劫。可被错打的那一位,抬到医院就断了气儿。 宁长却从这件事上受到启发,决定像武打小说似地引蛇出d。领导和同志们都不同意,认为这样太冒险,我们毕竟不是江湖上的传奇人物,现实远比传说的要严酷、简洁得多,弄不好三下两下就是一条人命,还是稳扎稳打,慢慢来才好。可是怎样才算稳扎稳打,慢慢来呢?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拿不出好的办法,案件也不宜久拖不结,商讨再三,还是同意了宁长的主张,同时做了严密的防范。于是就传出:杨晓宇的案子只在宁长一个人身上,他只要松松口,杨晓宇就没事了,他如果咬住不放,杨晓宇进去只是时间问题了。在上下班的时间上宁长也故意和别人拉开距离,该上班不上班,该下班不下班,有两次专赶天黑透了才一个人往家里走,路上还东张西望,回头回脑,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前天又传出两天后要去郊区给丈母娘过生日的口风。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下班后天就渐渐地黑了下来,宁长磨磨蹭蹭直等到伸手不见五指才骑上那辆一走三响的自行车朝城郊慢腾腾地走去。一出机关就预感到有人跟踪,仍不紧不慢,“哗啦啦,哗啦啦”地向前蹬着自行车。 一过郊区大桥,从桥旁突然蹿出两个人来,后边两辆摩托车几乎同时飞驰而来。其中一个低沉着喊道:“拆了他!”四个歹徒就将宁长团团围住。也几乎就在这个时候,一辆皇冠车箭一般地从桥那边s过来。结果当场抓住两名歹徒,另两个跑出五百米后被埋伏在附近的干警一举抓获。宁长的鼻子和嘴角都流出血来,要害部位要不是事先做了必要的防范,也许真的到西天查大案要案去了。 事情的结果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杨晓宇很快被拘留收审了。在大量的事实面前他不得不承认:那个被罚款八千元的倒霉鬼那天去要收据时,被杨晓宇骗到车上,坐在后排座上他的一个小哥们儿乘其不备用绳子将其活活勒死,然后将车开到乡下山上的树林里埋掉了。同时还有三件命案均为杨晓宇牵头所为。盗窃、抢劫不计其数。案子告破后,很多老百姓敲锣打鼓燃放鞭炮。县纪委光锦旗就接了五十多面,宁长也风光了好一阵子。许多部门有事无事请他作报告,让他讲讲英雄事迹,可能是遗传上的原因,他也一到关键时刻就像他老爸常常裤头的松紧带失效那样地掉链子。一次一所中学请他作报告,讲讲如何刚直不阿,一身正气,为民除害的事迹。助手王祥也给他准备了一份详实厚重的材料,他到台上却念起了对一个案件的审问笔录。学生们听得莫名其妙,校长也弄得糊里糊涂。好在他毕竟大学毕业,又有实践经验,东拉西扯渐渐地又讲起如何查案,办案人员必备的基本素质等等,前前后后好歹讲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摇着头,面无表情地走下讲台。此后一般单位就不再请他作报告了,都说他心不在焉,人在讲台坐,心里说不定跑哪个天涯海角去了;也有的说他从小家庭条件不好,父亲又整天喝酒,脑袋给菏拉出毛病了。他说啥,“这是县里下的死命令,要不这样我还不讲呢。” 接着他又查处了几件小案子,其中涉及到一名业务科长。 向平是某行业主管局的业务科长,官虽不大,却主管着汽油、柴油的批发,车辆的审批和乡、镇、街的财务审计等等,很有实权。一句话,他不落笔,你的平价油就买不到手,你的车就办不了控办手续。他一摇头,你的账目差错就得乖乖地交出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元的罚款金。最难缠的,他不像有的业务科长一见来人办事头不抬眼不睁,或一副借了谷子还了稗子的丧气相(这种人看着别扭,你只要把钱往他兜里一塞,他二话不说就给你动真家伙)。他一见来人张嘴先笑,起身让坐,哈腰递烟,热热乎乎地让你摸不着哪是脑袋哪是p股。一接触实质问题也难辨真假,大不了说一句,你再跟某局长请示一下,他只要点头,我这啥说道没有。问题是他主管科长不落笔,某局长根本不可能点头,除非关系特殊,办不办都得办的没办法了,否则谁没事找事,放着把柄让人抓;若遇那情况,向平也早已心领神会,一点就通,用不着推卸,磨磨到最后该办还是得办。一言以蔽之,找人办事总是要表示表示的,在“表示”问题上(现在许多人都把送礼给好处叫做“表示”或“意思意思”,而不叫粗俗的“上炮”了),他能准确地把握火候,如你要给他表示,他首先要惦量准确这件事能否办成,若办成的话得表示多少才算到位,再根据你的表示程度逐步实施。对那些实在办不成的你就是说出龙叫他也分文不收,对能办成又给不到位的他也不像有些人莽张飞似的立马长矛直取,一张嘴就是什么:你这件事少五千元神仙也办不成,打耗子还得下个油渍捻儿呢,你这是涮二小子呢?或不三不四地吓唬人,而是和颜悦色地跟你说,“再商量商量,再等一等,性急吃不了热豆腐么。”直把你泡得想通了,给到位了,他觉得够口啦,便小声、发狠地对你说:“明早七点半,过时不候!”到时候你就去吧,分毫不差。所以许多经常和他打交道的人都惧他、怕他,当面说他微笑服务,热忱周到,背后都骂他笑面虎,向老狠,吃人不吐骨头。随着当科长时间的延长,告状的就逐渐增多,渐渐地县纪委那里就像打更门卫的收发室似的,每天都能收到他的几封上告信。起初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一个小小的业务科长,股级干部,哪来恁多上告信,还以为有人在陷害他。后来信太多了,内容太丰富了,什么三十五十,千儿八百,一万两万的;单位、寝室、餐厅、厕所、省城、油库……有点像中国的百科全书了。逐渐才引起县纪委的重视,终于有一天下决心要审查向科长的问题了。宁长就受理了他的案子。 办案人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什么姓名,年龄,籍贯,职务等等。向平不像杨晓宇那样装横,他对纪委干部讯问的每一个问题都认真回答,且十分礼貌。不管你要不要,倒水递烟接连不断,一双手总在胸前两裆中间规规矩矩地放着,给人一种腼腆、羞涩(当然也含胆怯)、可怜的感觉。最后一再道歉,由于自己工作不周和失误,给领导添了麻烦,还一口气送到大门外,并再三申明:欢迎再来,尤其是个人有事,千万不要客气;只要能办到又不违反原则的,将全力以赴,责无旁贷。弄得宁长有一会儿都糊涂了:他是把我们当成查案的呢,还是当成探亲访友的呢?王祥也连连摇头,这样的人出问题,真不可思议。 下次照旧。 宁长仍采取围而不打的办法。先清外围,最后攻坚,半个月后向平挺不住了。在一个夜色胺陇的晚上,他轻轻地敲开了宁长的家门。一进屋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叔,你救我一命吧(其实他比宁长还大五六岁呢;但现在的人都怪,平时气宇轩昂,牛x哄哄,一副外交官或国家元首的派头,一到求人办事或希望对方咋样的时候,立时就矮下七分;笔者就曾见过一个老太太管小姑娘叫大姨的尴尬场面)……”宁长伸手把他拉起来,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事只能你自己救自己,别人帮不了忙的。”最后他们几乎是膝碰膝地谈了一个多小时。宁长因不会吸烟就忘了给向平拿烟,茶水还是倒了好几次的。 临走向平硬是扔下一个纸包,说是对“侄儿”的一点小意思。宁长家里确实不宽裕,两口子一个孩子,媳妇小红就是开头说的那个郊区胡寡妇的女儿。他们是怎样成的夫妻,他们自己很少讲,外人当时议论猜测了一番之后,渐渐也就时过境迁,无人过问了,反正就是两个人同意,又有原先那个熟识的基础,小红又高中毕业后到了成婚的年龄,双方接触多了,感情厚了,一来二去地就成了亲。说白了也实在没啥好说的,只是这家庭生活,儿子醒龙正上幼儿班,每月都得花个三百二百的,过一年两年再一上学哪天不得花钱?小红又没有工作,天天蹲市卖菜,能挣几个钱吧。宁长(我们无意褒奖)又不会接受“表示”,要不日子哪能过得这样紧巴。你就看看他的家,除了单位分的两室一厅六十平方米的住房,家具仍是结婚时打制的一个立柜,一对箱子(该商品现在连一般职工家里都很少见了),再像样的就是儿子醒龙刚上幼儿班时买的一个一百多元的电子琴,别无他物。他媳妇卖菜,有兴趣你挨着个儿数一数,现在县里有几个副局级的家属蹲市场卖菜?所以这一次也一样,他不可能接,还将纸包往沙发上一摔,“你不拿着,只能加重你的处罚!”向平却如释重负地溜出门。他以为宁长和别的领导一样,收钱时总要谦虚一番,甚至气得什么似的,待“表示”人一走,马上点钱,然后根据钱多少来琢磨事情给办到什么程度,然后琢磨这笔钱的用场,然后……宁长没有然后,然而也没有上交领导,只和王祥串连一下,便将钱锁进办公桌里了,因为这笔钱没有这个用场,还有那个用场呢。 查案工作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在案子十分紧要的一天晚上,向平的老母亲,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来到宁长的家里。老太太双腿颤抖,老眼昏花,一脸愁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这个儿子不孝心,你们也许不知道,可他要进去我连个不孝心的儿子也没有了……”说着满脸的皱纹哆啧啧地颤抖,忽然就吟吟地哭起来,无牙的瘪嘴显得有些难看,更叫人可怜。 宁长早听说了,向平虽然手头很富裕,花钱如水,上酒楼一伸手可以千儿八百地甩给服务小姐却很少给母亲零花钱,对老人也是冷言冷语斥斥搭搭,有时不高兴训斥母亲比训斥儿女都随便,可这年愈古稀的老母亲真是……虎毒不食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宁长平日是极不喜欢动感情的,看到这种情景就嘴唇紧紧地抿着,脸上不停地抽搐,终于掉下几颗很大的泪来。说真的他又想起了自己那可怜的母亲,他一有空就要回家看看,或寄钱给她,对父亲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听说老爸正在城里做工,有时也想过去看看,一想起爸爸当时的样子,就有些泄气,当然爸爸要是有事找他,或有一天有了难处,他还是要管的。宁长在大娘大娘的叫了半个小时之后,茶水、瓜果地请过让过之后,现打电话把王祥叫来,郑重其事地宣布将向平那天晚上塞给他的那包钱原封不动地交给了老太太,并说这是向平送钱之后他就想好的主意,按理这钱是应上缴公家的,可他知道老人家太可怜了,错也可他一个人错吧。还一再申明:事件真相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你可能暂时失去一个不孝的儿子,可经过政府的改造教育,你可能再得到一个孝顺儿子,从长远看,对向平本人或老太太都是件好事。而这段时间,他甘愿代替向平做老太太的儿子,吃穿用他都将竭尽全力,生活将不会低于过去的水平。最后这一老一少,还有一直守候在一边的王祥和媳妇小红眼里都江满了泪水。 向平最终因受贿贪污罪给判处了五年徒刑。 这五年宁长果然言而有信,从未间断对老太太的关照和看望。连向平出狱后都说:“匡书记我服了,起码教会我怎样孝敬老人了。” 第十二章 “庙小”神通大一连环案a 有一次他正在玉香家进行“指导”和“建议”,玉香的木匠丈夫背着家什回来了,两个人于是展开了一场生死决斗。斧头来棒子往,锤子飞木板挡,最后都精疲力竭,玉香还给“兔子”和“王八”各倒一杯茶水,木匠将水杯打飞,临走时说:“姓孙的,我早晚要拿下你的脑袋!” 县纪检委的工作就是这样,一会儿城里,一会儿乡下。 红柳乡的民政助理老王,在乡民政助理的椅子上一坐就是三十多年。经他的手办理结婚登记手续后出生的孩子有的都当上了乡党委书记,老王还是个民政助理。有人就戏称他是铁助理,椅子下边生根了。人们对他都很尊重,对他办理的事情深信不疑,老王也很看重这种信誉,大事小事谨小慎微,既热情宽厚,又一丝不苟。如办理一桩结婚登记手续,男女双方总要递过一支握手牌香烟,或捧过一把带喜字的硬糖。老王盈着笑的脸上就要皱出垄沟来,“这是咋了,这是咋了?够年龄,手续全,双方又都愿意,扯这个干啥!留下钱还能买两盒火柴,都是拿身子当地种的勾当,手续不全给座金山也不敢办呢。”最后只将硬糖含上一块,权作对男女青年的祝福了。后来青年人办理登记手续就要送上一包石林烟,一袋糖果或瓜籽啥的,老王就吃惊心跳:“这是咋了,你家里开银行了还是开金矿了,咋这样破费?”青年人却不屑一顾:“一点小小的意思,结婚时还要请你喝喜酒呢。”老王百般不要:“这是咋了,这是咋了!”可青年人将烟、糖往他抽屉里一塞就跑走了。老王的心就要跳上半天。日子久了,每对青年都是这样,像每天早上必须洗脸吃饭一样地习惯、自然。渐渐地老王的心就不再慌乱了,偶而有空着手来办手续的,老王还会感到吃惊:这是咋了?心里也是空落落的。但他绝不让人犯难:只要手续齐全,年龄够格,给不给烟只是一点情感问题。 渐渐地有的小青年对当今的法定婚龄就合不上拍子了。如女方二十,男方二十二岁——还得各是周岁方可登记结婚,这让他们感到时间过于缓慢,日于过于久远,一狠心就来个先斩后奏,或斩而不奏,或奏已先斩。而计划生育对其关卡把守得又十分严格,什么结婚证,准生证,户日本。要证证俱全并严丝合缝方可怀孕生育,否则将视为非婚生育并罚得一败涂地。于是一些急不可耐的小青年就打起老王的主意,就涎着脸皮让老王高抬贵手,他们好开闸放水!老王别看一包香烟,一包喜糖已司空见惯,在这个大事大非问题上决不手软。就板着一张几十年一成不变的老脸说:“先把村介绍信和户口本递给我看看。”要村介绍信是手到擒来的小菜一盘,只要给村会计两盒好烟,供一顿好酒,别说一张介绍信,可像开p股纸似地随便撕扯。户口本是早已填定的,要改需到乡派出所里通融,那是乡村干部或门子巴巴硬的角色才能办的,一身灰土的老百姓不是异想天开么?而老王又将这道关口死死地把牢,只要稍有差错,就一直金口不开。于是有人就想到了钱,三十,五十,百儿八十地变魔术似地来回倒动,起先老王坚决不允许,并认为这是赎职,是受贿,一辈子清清白白,眼看临近退休了犯点毛病不值个儿。 小青年们却前仆后继,苦战不休,有的甚至论今喻古,百般规劝。日子久了,日子也苦了,老王也见一些领导和别的站所凡有权柄的人都使尽浑身解数,将自己的权力发挥得淋漓尽致,眼花镜乱,溜溜溜地风转,惟恐有点滴的闲置或浪费,小日子就一个个都过得有滋有味,甜甜润润。而他,作为一个老民政助理,要是不为那个空有虚名的所谓“清白”,也许早干上去了,或者日子也早过得红红火火的了。如今人们为捞钱绞尽脑汁,不择手段,有的父子爷们儿都你死我活,寸利不让,朋友哥们儿更是反目相仇,誓不两立,多少领导干部在台上说得天花乱坠,慷慨激昂,一下台寸金必夺,寸利必争,他还“死看死守”地为哪般呢?于是就胆胆怯怯地收一点儿,但心很怯,手很软,如人家给五十元,他只收二十元,还要紧鼻子紧眼地说啥:“权当我买包烟抽了,只你这一件,只你、我两个人知道,对外跟你老太爷也不能说,要么丢死人——你我都完了。” 渐渐地觉得也不算啥事,别人都这样干,我老王咋了?脑袋上长包了还是让大头鞋端了?为稳妥起见,有一次还到邻乡管民政的同行那里观摩观摩,探讨探讨,见也都大同小异,表面上都说得白白清清,叮看看家里的摆设就一目了然了,没外块哪来恁大的房子,恁多的高档家具?就你能干,别人都躺在炕上睡大觉,蹲在门口喝西北风?于是就胆子壮起来。你给,我就推推让让地收下来,不给我也不强求索要。后来连推让也不推让,你给,我就一声不响地揣进兜里。再后来,凡不到法定登记年龄的来求情登记结婚的,低于五十元的就啥也不给办了。况且现在不到法定年龄非法结婚的民政部门又有明文规定,罚款两千到五千元不等。他就私下将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又非要办理登记手续的收费底线,由过去的五十元上升到五百元,否则是没人冒这个风险的。渐渐就成了个不成文的规矩:凡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又非要办理登记手续的,不凑足五百元的好处费也不来找老王办手续了,来办手续(非法)的不拿到五百元的老王连鼻子也不哼一哼了。渐渐的老王已不满足于仅仅就非法结婚方面的服务了,就是够法定结婚年龄的,不多少“意思”“意思”,也轻易不给办理登记手续了。如户口本上的出生日期和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不够吻合(一些农民常常将出生日期的公历和农历相互混肴颠倒),或村里戳子盖得不够清晰,这些都是不能办理登记手续的理由。如果这些理由都不能成立,他就说要马上下村处理早婚罚款,今天没时间,改日再来吧。有明白的就拿个三十元二十元的“意思”“意思”,起码图个顺当吉利。老王才滞滞扭扭地给你办理登记手续,还说也就是你吧,换了别人给五百元也不好使呢。这样一来,有一毛不拔又已看好了结婚日子的往往就错过了登记时间,有的甚至认为反正男女双方都达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一你不愿给办,我还不办了呢!这就出现了够法定结婚年龄又没办理结婚登记手续就生了孩子的家庭,而计划生育部门又将这种生育视为计划外生育,非要罚款不可。就形成了矛盾,便打官司告状,最后就牵扯到了老王。这就是宁长受理的另一件索贿案件。 当宁长和他的助手王祥坐在红柳乡民政助理办公室的沙发上时,老王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也一动没动。他不像杨晓宇那样气势汹汹,张牙舞爪的熊样子,他像傻子似地闷不作声,间或用一根细细的竹签一下下地抠着自己那厚厚的指甲,脸由白变青,由青变紫,像电影里不断变换的镜头。 当王祥又按部就班地问着姓名、年龄,籍贯,职务时,他竟像一个刚会发音的孩子,一字一字地向外吐着。给人的感觉这声音好像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鼻子里憋出来的或肚子里闪出来的。当宁长问他是否有索贿行为时,他苦着脸,一声不吭,又一下下地抠着指甲,有几处已冒出了血丝,仍在专心抠挖,好像那并不是自己的指甲,而是在修理一件十分喜爱的饰物,脸上就像给闪光灯晃过的一样,不时地变换着青、红、白、紫等各种颜色。 突然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腿和手都爽爽地抖着。然后拿手去身上摸索了三次,才从衣兜里摸索出一张两元钱的票子。他用力地拍了两下脑袋,就重新回到办公桌前翻找,到底找出一盒红塔山香烟。再蹒跚地走到宁长他们跟前,哆嗦着一人递给一支。当他们都说不吸时,自己就莫名其妙地点上一支,慢慢地吸起来,他以前是从不吸烟的。有人从此得出结论:抽烟一半是闷着学会的,一半是闲着学会的,还有的一半(不知这一半应该加到前边的哪个一半才合适些)是着急上火学会的,老王的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学会的。 等人家再追问他索贿行为,他就一声接一声地叹气。直到宁长他们终止对老王的第一次谈话,他仍是一声接一声地喘着粗气,好像这是一种特长或爱好,只有这样心里才舒服,才好受呢。 下午第二次谈话一开始,宁长发现老王的嘴唇三角区鼓起一个红疙瘩。当他挠过两次之后,脸色就发白发灰,身上冷得直打哆嗦。宁长赶紧叫乡里派人送老王上医院去看病。 第二天就传出老王生疔,发高烧的消息,又传他可能是血y感染,也许是败血病云云。 半个月后,宁长他们第二次来到红柳乡调查民政助理老王索贿案时,听说他已出院,正在家里休息。宁长他们不好马上就去,两个人便在乡道上慢慢地溜达,思考着该案的进展和应对办法。突然迎面走过来老少五口人,为首的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走到宁长跟前扑通一声将双腿跪下来,另两名年轻女子和两个孩子也齐刷刷跪在路旁。两个人正莫名其妙,那老年妇女就一边流泪一边说道:“老王罪该万死,念他为党工作多年,一时糊涂,放他一马。我们这一家老小还靠他支撑门面,抬抬手吧……”说着递过一包钱和几页写满字的稿纸,“这里有老王的检讨,有他受人好处的钱财。这两个一个是我的姑娘,一个是我的儿媳,那两个是我孙子和外孙子。他一出事,我们全家都跟着抬不起头,没脸见人,看在我们——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抬抬手……”接着就痛哭不止,年轻女人及两个孩子也跟着低低地啜泣,一时间大路上悲声一片,场景十分凄凉。宁长也心里酸酸的,他最后说:“你们要好好劝劝老王,一不要上火,二要认清自己问题的性质,积极和我们配合,我们会根据问题的性质和老王的表现,适当处理的。”老妇人就带着一家三代五口人再三磕头致谢,才缓缓离去。 案件的最终结果是,对老王留党察看一年,行政记大过处分,工资降一级,调离民政助理岗位。 此后老王见人就说,共产党的天下,挣钱要凭力气和本事,脏事不能做,赃钱不能花,花赃钱睡凉炕,早晚是病。两年后乡党委又安排老王做了民政助理工作,直至退休。工作好坏不说,光锦旗就收了十几面,表扬信贴了一墙,有人就开玩笑说,老王迷途知返,晚年保平安,光这些锦旗,退休后做衣服都不用买布了。 农村的“花花”案子多,孙村长就比较典型。 孙村长叫孙闯,原本也是个好人家的子弟。从小念书曾是五好学生,班级学习委员,老师曾视其为学校的骄傲,村子里的希望。十八岁那年穿军装当上了人民解放军,复员后在村里当民兵连长,各项工作都处处跑在头里,老百姓也都喜欢他,大事小事都愿找孙闯商量商量,让孙闯给拿拿主意。偶然一次和邻村青年的殴斗使他蹲了 第 7 部分 欲望文 第 8 部分 反贪局在行动 作者:肉书屋 第 8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怂哪昙嘤3隼春笤幻晃牛肥阂欢选:罄匆虼逯楣ぷ魈恚治藓鲜嗜搜《ヌ妫迕衩谴印耙远竟ザ尽钡慕嵌龋u比恍矶嗳硕运杂泻酶校凭偎绷舜宄ぁ?br / 起初的工作仍像从前那样处处走在头里,样样冲在前边,尤其在发展商品经济上使许多老百姓得到了实惠,有的甚至发了横财,他也于两年后加入工中国共产党。他在钱的问题上又不像有的人见了钱像见了命一样的眼热,他对此往往显得很慷慨、淡薄,老百姓就对他愈加看重。不少党员甚至暗中串连,秋后要选举他做村书记呢。可惜他就是见了女人——也许天生是个多情种子(但入狱前未见任何异常),对女人特有感情,或者说对凡他认为感兴趣的女人都特有感情。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他首先就吃窝边草。第一个先从村里下手,最先瞄上的就是他的邻居玉香。这女人在他的熏染下后来也成了罪犯,他看上玉香后,就天天去他家串门,帮她干点这个,干点那个,或领导干部似地这指导指导,那建议建议。偏偏玉香的男人又是个木匠,成年在外边做活很少回家。玉香开始对他就无恶感或者说印象很好,这女人又感情十分丰富,见了男人总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又是村长,就巴不得他天天来这里指导、建议。结果三指导两建议两个人就指导建议到一块儿去了。有一次他正在玉香家进行指导和建议,玉香的木匠丈夫背着家什回来了。两个人于是展开了一场生死决斗,一定程度上讲,这场决斗不亚于世纪之战。斧头来棒子往,锤子飞木板挡,乒乒乓乓,叮叮当当,如果不见现场只听声音,有点像打制家具或重体力装卸。两个人由手持家伙到徒手搏斗,最后都精疲力竭,伤痕累累地各自躺在地上(玉香还给每个人各倒了一杯茶水,木匠啪地将水杯打飞,孙闯也摇摇头没动一口),临走时木匠说:“姓孙的,我早晚要拿下你的脑袋!”孙闯就回说,“我奉陪到底!” 结果木匠在对玉香一顿饱打之后,背着家什连夜出走,至今音讯皆无。从此两个人干脆明铺暗盖,如胶似漆,宛如一对生死的夫妻。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孙闯又看上了下街的一个远房侄女。这女人的丈夫除了百病缠身这惟一的特长,男人的其他特征只是一个摆设,再有一个本事就是知道生闷气,再不就配合自己的特长给你气喘。气喘的水平确实有一定的高度和难度,一口一口,忽大忽小,偶尔意想不到的还给你来个突然骤停,眼睛也一翻一翻地显出要玩完的样子,可就是不完,先后气喘了十几个年头至今“涛声依旧”。女人可能正是基于这些原因才不得不另有所恋。孙闯更是不管这些,任别人怎样说,怎样讲;对侄女该怎么干就怎么干,用他的话说就是:只要不是qg,大不了受点良心和道德谴责,老子就不伯道德谴责。用他常对别人说过的一句话就是:“让别人说去吧,走自己的路!”当然他也绝不差事儿,这两年侄女一家人的吃穿零用他几乎包了,直至后来又泡上了别的女人,过年过节总要买些东西过来看看。用他自己的话说叫喜新不厌旧;用那些和他往来过的女人的话说叫:孙闯讲究! 后来就发展到去街里上酒楼泡小姐了。这种行为当然主要靠人民币开道了,用他的话就是男人活着就是为女人,钱花在别处都是浪费,花在女人身上花多少都值!所以两年多时间县城的酒店和桑那浴他几乎去遍了,小姐也追遍干遍了。他自己就说,他玩过、干过多少女人,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工作上,他除了给村里办了一个砖厂,一个木材加工厂(后来两个企业相继亏损倒闭),给老百姓联系一些项目,主要是自己办了一个核桃加工厂。具体做法是将收购来的核桃砸碎、抠仁、包装外销。而核桃砸碎、抠仁的过程是个累活,也是个细活,他自己是不会干的,这就需要雇人,这种工作又很适宜于女人。于是他雇佣了很多年轻女人,多数又是未婚女工。从此有事没事就把眼睛盯在这些女工身上。用他的话说叫“从头打,挨个干;推土机压路面,一码平推!”手段也极其简单原始,当他看上哪个女工了,就用手一指,“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女工还以为有什么好事或厂长要重用呢,现洗洗手,梳梳头,有的还换件新衣服。当你乐滋滋地一进屋,他回手把门一c,按倒就干。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干完了,那只手同时把钱刷地塞进你的裤兜里。用他的话说叫金钱加大棒,越干越像样。而女方碍于面子又不好声张,尤其未婚女孩,一考虑声张出去将来的对象都不好找,就哑巴吃黄莲,自己往肚子里咽吧。再说他在钱上又不亏待哪一位,就干遍了每一个女青年竟没有一个上告的,有的还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的。他就对那些将他缠得要死要活或怀了孕又不想做掉的女孩子干脆给一笔重金,打发你到别处去一笔勾销了事。一般怀孕的就叫上一个女工跟着去医院做掉了歇几天回来照样报你的核桃仁儿。有时候看看这批女工都干完了,就统一结账集体辞掉,再招下一批接着干。后来听说他基本上不去酒楼了,主要精力就用在了厂内,用他的话说叫将矛盾消化在内部,不能推向社会,自己的梦自己圆吧。 后来吕会计的事东窗事发,才把他贪污的事露了出来,让宁长将他们一块收拾了,要不现在很可能还当着村长,或已经提拔当了村书记…… 第十三章 池浅“王八”多——连环案b 吕会计的论据雄辩有力:“我儿子长得像个小吕会计,我孙子长得像个小小吕会计,不正是种瓜得瓜,一脉相承么?”别说,遗传这东西真他妈厉害! 吕会计是红柳乡李树村的老会计,也是个精明细致的会计或者说是个很称职的会计。从六十年代到现在,世事变幻,几经沧桑,翻云覆雨,冷暖y晴,村里光支部书记就换了七八茬,更换的村组长不计其数,惟独吕会计的会计工作一成不变。他经手的账目别说近几年的,就是三十年前的往来账也能查到,尽管有的纸张已经发黄变黑,字迹也不甚清楚,但他那工整匀称的笔迹依稀可见。凡村里的钱款物件,不管进出盈亏,只要经过吕会计的手,账上都笔笔有宗,随处可查。村里人就对他非常敬重,深信不疑,说李树村虽说鬼穷,有些村干部也很混账,但吕会计的账目清清楚楚,一目了然,真真是个清清白白的铁算盘呀。据说不光村里的账目,他家里的各项收入支出,也都笔笔有账,项项归档。他家孩子即使多买一块硬糖,也休想躲过他的账目。所以村里村外,凡认识他的,没有不佩服他认真、细致、清白、严谨的,一些人对他就有一种无名的恐慌和惧怕。说在吕会计面前,好像浑身都给剥光甚至处处都给透视拍了片子似的,凡事休想逃过他的眼睛,漏过他的笔端,滑过他的脑袋瓜儿。 他的脑袋瓜儿,确实不是一般的脑袋瓜儿,很多数字,包括很复杂的数字,往往不用算盘,张口就来,分毫不差。一些村屯会计要清理本村屯的糊涂账目,都央吕会计先给拢一拢,心里好有个底数。吕会计一般不接活儿,但凡接了活儿,哪怕再乱的账目,一经他手,保证一清二楚,条理分明。如今社会发展了,新科技新产品层出不穷,他也在“铁算盘”的老牌号下又得了个“活电脑”的雅称。 所以当宁长和助手王祥来查处吕会计的贪污问题时,老百姓都摇头大笑,“除非日头从西边出来,吕会计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事情往往又出在不可能上。由于他精细认真,村干部都信赖他,出门办事也愿领着他,自己当甩手当家的,开心又省事。前边提到的孙闯,他当村长以后,寸步离不了吕会计。拿钱要找吕会计,算账要找吕会计,项目投资要找吕会计,连自家的企业也要请吕会计来兼任会计。有人就说吕会计成了孙闯的影子。本人虽是从“大学校”(监狱)里毕业回来的,由于敢做敢为,不仅自己有了买卖,办了企业,给村里和农户也办成了不少买卖,使村里和村民都从中得了不少实惠,人们才推举他当了村长。可惜这小子得陇望蜀,越干越走形儿,渐渐地把在“大学校”里跟“同学们”学来的那一套把戏都用上了。前边已经说过,他的核心问题是女人。先泡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接着是街里的酒楼小姐,每顿饭费加小费至少是二三百元的花销,又往往带着吕会计。吕会计不找小姐,光喝酒吃菜,孙闯给他找小姐的五十元小费他每次都省下来留着,每次剩了好酒好菜他都要向饭店要几个方便袋装起来拿回家里给老婆孩子享用。往村里的明细账上写细目时,备注一栏总要写上;与xx老板洽谈生意用餐;与xx公司研究项目餐饮招待费;与xx领导商谈xx项目工作便餐……也许就为这一点,孙闯每次出门都舍不得丢下他。但孙闯就是没有想到,他每次将账目的零头,如参元的(3)他就要改写成捌(8);壹元的(1),他就要改写成肆(4)或陆(6)……起先只在个位数上努力,渐渐地在十位上作文章,再后来在百位上也敢动手了。而孙闯,喝完酒将吕会计递过来的条子连看也不看一下就签字。吕会计只要有孙闯的签字就上账,就报销。结果害了孙闯,也害了一生谨小慎微又精明细致的吕会计。听说吕会计出事,连走路都迈不动步的老太太都摇着头说“可惜了!可惜了!” 吕会计的家庭也不尽如意,老婆能干会过,年轻时也很漂亮,这对他都无可挑剔。关键是他的儿子,二唬巴叽,浑浑噩噩,一天稀里糊涂,行东行西,天一黑就嚷着困了要去睡觉,一觉睡到东方日出还鼾声大作。吕会计尽管仔细得p眼里c不进一根猪毛,还是领儿子出去看了几次脑病,终因舍不得花钱才无功而返。有一次去省城大医院,人家建议做一个“合磁共振”,他一听说全部过程下来要花一千多元,一p股坐在走廊的木条凳上:用一下机器搭进去三头大肥猪,什么脑袋那么金贵,妈的,不做了。当时做ct都属多花大头钱,其实都是一样的玩艺,只不过人家城里人变着法儿要咱老百姓呢。又到了其他的几个大医院,可一到关键时刻,他总是舍不得花钱;老婆虽然一同前往,一上马路还得由他牵着手才敢迈步,大事小事就由他一人拍板定案,儿子的脑袋自然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这回回来不仅要早睡,还多了一个不踢两脚不起床的毛病。别人就说他儿子的心眼全让他占去了,他就说自己八辈子作孽了。但儿子到了结婚年龄,他还是及时地不惜花大钱给儿子找了一个俊俏媳妇,隆隆重重地娶到家里。孙子该咋样有?外人纷纷猜测:就吕会计那脑瓜,那苛刻的品行,是不会让傻儿子再给他生个傻孙子的;而凭他的为人,又轻易不会让肥水流到外人田里去的。惟一可靠的办法,就是自己给自己生一个孙子吧。这也许仅仅是个猜测,或者是对吕会计的糟践,但生出的孙子和吕会计如出一炉,长相、举止都活脱脱是个小吕会计。吕会计的论据也雄辩有力;我儿子长得像个小吕会计,我孙子长得像个小小吕会计,不正是种瓜得瓜,一脉相承么?小吕会计要生出个小小王会计或小小张会计不就差了种么?是呀,他儿子除了智力和他大相径庭,别的不也与他如出一辙么?有人就得出结论:遗传这东西真他妈厉害,要找个外姓的还真让人认出来了!别说,这也许是一条成功的经验呢。 只是有些细节难免引人猜测:如有时儿子、媳妇和老公公要共同出门办事或走亲戚,一开始儿子总要张张罗罗显出一副大义凛然,冲锋陷阵的样子。具体表现是两条腿往车子上一跨,大声吼气地对媳妇说:“上来吧!”吕会计就记他一眼,嗤一嗤鼻子,说,“走你的吧,自个儿不摔跟头就念佛了,还带别人?”就慢慢地将腿往车子上一跨,“小圆(儿媳),上来吧。”儿媳就小嘴一呶,先对丈夫,“坐你车我害怕。”再小p股一扭便坐在公公的自行车上,小鸟依人地偎在公公身后,一会儿还怕掉在地球上似的抓住公公的衣裳角,有时还怕冷似的将软软的小手向公公的后背直c过去。吕会计就温柔柔、喜洋洋地带着儿媳走在社会主义的幸福大道上。儿子别看有时龙头虎眼的虎样子,父亲只要一声断喝,他就乖乖地一声不吭地溜开了,或蔫了巴叽,受气的小狗患儿似的颠儿颠地跟在后边,这会儿就像小狗患的样子了。有时候也吃醋似的跟媳妇发发驴脾气,媳妇就霍地瞪起眼睛:“别不要脸,要不看你家和你爹,就你那熊样的,八辈子也别想摸根毛儿!”他立时又受气的小狗急似的不吱声了,他最怕的就是媳妇的这一招儿。 宁长他们来找吕会计谈话也很有意思。他不像别的犯罪嫌疑人那样或老老实实地交待问题,或东辩西解地上推下卸,或像杨晓宇那样地一抗到底。一听说宁长他们来找他谈话,立时远远的躲起来。地点或亲属家,或朋友家,或山坡上,或因地里,或者那里这里的,反正让你找不到人影儿。弄得宁长在一个不大的小案子上竟四五个月还拿不出结论来。有一天下狠心和检察院联手带着家伙去抓吕会计,结果还是找不着人影儿。一问村干部和群众,还是那句老话,八成在亲属家了,八成在苞米地里了,八成在……反正谁也说不准八成到底在哪里呢。 其实他哪里也没去,就藏在附近山崖上的一个山d里。白天一动不动地蜇伏着,晚上让老婆偷偷地给送点吃的维持。直到进了寒冬,宁长领着检察院同志半夜里摸到吕会计家门,在他家的菜窖里一下子把他给逮住了(这里边当然有内线的功劳了)。 想不到平时那么健康的吕会计,脑瓜子瘦得像个算盘珠儿,身子像个算盘杆儿,整个人活活地脱了相儿,案子也交待得出乎意料地干净利落,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就将怎样由小到大改账贪污及孙闯怎样挥霍贪污公款,化公为私的罪行一股脑儿地全抖落出来了。这样由吕会计而孙闯,在交待问题时,不知不觉的又牵扯到了玉香。 玉香确实长得不丑,或者说很俊。高高的个儿,白白的脸蛋,丰满的身段让人一看就产生种冲动或胡思乱想。这女人的毛病主要出在邋遢和嘴馋上。男人做木工活经常外出不在家,她就把家里收拾得像个猪窝一样,炕上一堆,炕下一堆,屋里一堆,屋外一堆。冬天还好些,夏天一热一进屋苍蝇嗡嗡叫着扑脸;锅台、饭盆连里带外不是饭粒子就是菜叶子,有人说她孩子一两岁时走进她家很难区分饭盆和屎盆有什么不同,有时拿饭盆当屎盆,有时拿屎盆当了饭盆,直到吃出味道不对,才察觉拿错了盆子,真难为了她那张白嫩嫩的脸蛋。可你要细一观察,别的不说,脸蛋和脖子径渭分明,有人就开玩笑说,玉香的脖子终年围着一条黑围脖儿。最不能让人容忍的还是她的嘴馋,凡是好吃的东西,她都喜欢,且喜欢的程度达到了一个特殊的层次——变成了一种欲望,或者说是强烈的欲望。一般情况家里若买点啥好吃的,她不会让东西走出厨房,做菜也是边吃边干,嘴和手一起忙活;数量多了,也不容易放到天黑,在她家里好东西放坏甚至倒扔的现象至今尚未发现;她家里是否买冰箱的事也根本不用考虑。吃饱了她也不会闲着,她要琢磨还咋样吃会更好些。如买猪r,她炒完吃饱了就想着若炖着吃可能更好些;炖着吃完了又想着怦烂了蘸酱油吃可能还要好些。总之在吃的问题上她的脑瓜特别灵通,而别的却无所事事,有人就说她只长了个吃的心眼,也有的说她是猪托生的,也许都是真的,只是很难考证和证实了。 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见别人家买了好吃的她就要手里拿着点针线活做由子或牵着孩子装模作样地前转后转地不动地方,多少也要让嘴里吃到一点,不然你家里就甩不掉她的影子。有时男人回来买点好吃的,她要抢在孩子前边先尝一口。这倒使人想起了一个故事,说的是古时候有一个馋嘴婆娘,有一天买回一块月饼,她很想吃,身边的女儿也想吃。于是馋嘴婆就动起了脑筋,她先拿起月饼对女儿说,妮子先别急,妈先给你咬一个月牙看看。女儿正不知道啥叫月牙,就嚷着妈妈咬月牙。她上去一口,月饼就现出了一个大d。不想这一下勾起了她的馋瘾。女儿还拍着手夸奖妈妈的月牙咬得真好看,同时吵着要吃月饼。馋嘴婆娘摇着头举起月饼说,这还不好看,妈再给你咬一个钢叉更好看,说着又咬了一口,两个豁牙下去,月饼已消失大半。女儿一愣,刚要拍手夸奖妈妈的钢叉咬得真好看,馋嘴婆娘又拿起月饼,说妈再给你咬朵莲花看看。这一口下去月饼就所剩无几了,女儿这才如梦方醒,哇地一声哭起来。 玉香就属这种人,事情往往就坏在她这个毛病上。孙闯正是看准了她这个弱点,就拿点水果、猪r什么的便一炮打响。有人戏谑她,哪怕是再丑的男人,你压在她身上她要反抗,你马上往她嘴里投一块糖进去,立时就转怒为喜,嘻嘻地笑个不停。但更多的人是为孙闯鸣不平,就玉香那个懒鬼,孙闯咋就能下去家伙?所以孙同在跟她热了一段以后,毅然辞她而去,是有其必然性的,有人甚至说他是弃暗投明呢。 可从此也使她走了邪路,最先是她开始懂得了勾引男人。 只要对方愿意,半筐茄子,一筐土豆,半袋大米……她都来者不拒,有时拎几穗玉米也能将就。后来她也发现这不是长久的办法,一是没大油水,你想就茄子、土豆、辣椒什么的能使人富起来么?二是对方老婆见她像见了仇人,谩骂,撕打防不胜防。于是她来到了县城,孙闯也真是讲究,尽管弃她已经很久,还是给她租了一间屋子,置办了必备的用品,于是她就以这间租房为基地,开始了那旷日持久的皮r生意。结果小试半年,在徐县已小有名气,都知道城郊有个白胖白胖的小媳妇,可以满足各种人物的需要,使该地区甚至周边地区的qg案一度下降了百分之七十以上。据说县委政策研究室有两位同志还专门来此地搞过社会治安明显好转的调查研究。值得一提的是,现在的玉香已远非村里时的玉香了,当年的黑围脖早已不见,如今的玉香已披金挂银,珠光宝气。就其使用的化妆品,定会使你十米开外就异香扑鼻,思幻万千。有人就说,人天生并没有什么邋遢嘴馋之说,就是钱少,钱多了谁都会打扮,谁也不馋了,这话也许是真的。 渐渐地她已不满足于这种你来我往母狗起群似地小打小闹了。她要于更大的买卖,造成更大的声势,让整个徐县都为之瞠目!就和饼夫老张开了一爿小旅店,由于经营不善,卫生条件太差,顾客寥若辰星。一个月下来,去了本钱,还不够她平日一个晚上的收入。 但通过在车站前的逡巡,又受到了新的启迪,在那里认识的几个皮r女人,模样儿都远不如她,可一个个都富了,走起路来左摇右摆,东扭西晃,一副趾高气扬,牛x哄哄的样子,严然徐县的县委书记或县长似的。于是她就学着人家的样子开始“牵驴”,具体办法是自己先使尽浑身解数拉客人到她的旅店住宿,一进店就勾引客人和她上床,一上床饼夫老张就会不失时机、义愤填膺地出现在事件的现场。干是不容置疑地对顾客进行干净彻底地罚款。一段时间以后,效益果然十倍、百倍地翻番。但外界的反映也很不好,有的公安甚至扬言要洗她的旅店(她虽然对一些公安已经做了很多必要的工作,但不可能对所有的公安都做了必要的工作)。果然有一次,但事件却不是出在本地公安上,而是外地顾客。 当时这个顾客共带了七万多元的现金,被姘夫老张(也含玉香本人)抓了“现行”以后,老张说罚个万儿八千的算了,顶多不超过两万元。玉香不干,她说谁让他犯到咱们手里了(这里玉香已完全把自己当成公安了);又不是我的,一个外地顾客,还指望他当回头客呀?不想这小子回去后,不像有的嫖客一般犯事后都采取息事宁人,破财免灾的态度,交完钱暗气晴憋地过一段时间就当没那么回事地过去了。他却一口气跑到省公安厅的同学那里,非要整个大头小尾不可。 结果第二天一早省公安厅的两个便衣在那顾客的带领下就摸上门来,将姘夫老张当场擒获。玉香正出门倒垃圾,一回头见门口的架势不对劲儿,就悄悄地顺垃圾道儿跑了。用她自己的话说,她是福大命大,大风大浪是翻不了船的。 可惜吕会计出事后,首先牵出孙闯,孙闯在交待问题时不知不觉就牵扯到了玉香。她和孙闯合伙贪污村办企业两万元的事她是如何也摘不脱了。这样他们三个人自然而然就结成了一个案子。 宁长在查处这个连环案子时虽然费了一番周折,但很痛快,认为是为老百姓除了一害,办了一件好事。但局外人却说宁长办了一两件像样的案子后再办不出像样的案子了,也有的说他只打苍蝇,不打老虎,除了乡助理,就是村干部,甚至查到妓女头上了,有人甚至叫他“苍蝇书记”。 宁长不以为然,该咋样干还咋样干。但眼下群众举报的房产局长受贿案又非他查处不可。他也下决心让该案水落石出,可该案远非他想象的那样容易,最终可以说他耗尽了精力,熬干了心血,案子虽然告破,他也被弄得伤痕累累,妻离子散。最后一狠心,干脆辞职不干了。 第十四章 同归于尽 丈母娘突然提高了嗓门儿:“就这些当官的,要查哪个没有事?那是河里摸土豆,摸一个烂一个,哪个不够判个十年八年,哪个办案子的认真查了,说白了谁还没有个三亲六故,仨亲俩厚的,要不还叫亲戚干啥?” 事情是这样的:房产局长叫赛维成,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局长。此人光在房产局当局长已近二十余年,可以说,房产局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他都了如指掌,历历在心。正因为什么都知道,又长期雄踞在一把手的位置上,就难免长官意志,一个人说了算,特别年龄一大又添了个疑神疑鬼和偏听偏信的老年病。凡事他认为对的你说出龙叫也不会是错的,他认为错的你就是把铁铮铮的事实摆在眼皮底下他也不会说是对的。还越来越细,不管大事小事,不经过他的眼睛,不让他知道的,他一旦知道了,做了也得改过来,正在运作的也得马上停下来,还得把你整得鼻青眼肿,头破血流。该局的一位办公室主任,一次按照局长的指示到百货大楼给机关工作人员每人买了一支自来水钢笔,在付款时偶然发现一种新到的炭素笔价格便宜,样式和质量也都不错,就格外给局长和几位副局长各买了一支。这本来是件小事,也是一件好事,赛局长看着桌子上的炭素笔和眼前的办公室主任,足足将这两样东西盯有六七分钟;又戴上眼镜,再将眼镜带摘不摘地往上看看,再往下看看,直瞅得办公室主任自觉得矮了半截身子,他才不紧不慢,不温不怒地说:“你行啊,翅膀硬了,是不是?我让你买自来水笔,你非得又买了几管炭素笔。行,你挺会办事,很乖呀;那么地吧,从明天开始,你就坐到我这位置上来,行不?”接着就提高了嗓门,“你太目中无人,太不把我这个局长当回事了,我还没退下来,你就擅作主张,先斩后奏了,你要是当了局长还有别人的活路么?”说着把几支炭素笔叭叭摔到地上,“拿出去,谁买的谁用;谁交人谁掏钱;我不没下去么,制度定了,按制度办!”办公室主任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给训得当时就掉下眼泪,第二天就病倒了。不仅如此,各科室的具体业务也要项项事先通过他的关口,才能开展实施,否则一律无效。弄得早晨一上班他的办公室像公厕里的苍蝇,闹轰轰地围着一大帮人,干啥?先来请示呀,不然你还想工作么。 正因为这样,时间一长,上上下下的人员与他的矛盾就很大,或者说反映强烈。尽管他的业务能力很棒,驾驭全局各项工作的水平很高,为单位和职工办了很多实事、好事,上告信还是连绵不断。尤其严重的是,一位叫穆平的副局长公开跟他叫板:你赛维成自恃马列,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前年外出带车游山玩水花了二十多万。有四万元报账不清,你都安到哪里去了?包工队本来技术力量薄弱,信誉很差,局班子内部不同意,你非把五千平米的住宅楼工程包给他们,第二年就出现下沉,责任谁负?而一建那么好的施工队放着不用,偏用他们,目的何在?包工头盖完商场大楼为什么赠给你两栋门市房……这些事事实清楚,有的还取了录音。穆平为此曾亲自找到县委、县纪检委,并声言,如果所控问题与事实不符,或出现诬陷,他愿反坐!结果却因为说不清的种种原因,一直得不到解决。 宁长就是接到穆平又一次举报后接手此案的。从现象上看,这案子很简单,也很容易处理,可就是这样一个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案子,却把宁长弄得焦头烂额。 首先是赛维成,双方一见面,就对他热情有度,不卑不亢,言谈举止都恰到好处,无懈可击。仿佛一个老练的外交官,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国家的尊严和领土的完整。对穆平反映的问题矢口否认,并一再申明,他工作中确有错误,特别是工作认真,原则性太强,有时脾气也不好,得罪和伤害同志在所难免;有的人出于个人目的难免添枝加叶,无中生有;同时一再肯定,穆平也是个好领导,好同志,有时可能言词过激,感情用事,但他很尊重穆局长;至于问题,完全没有,不信可以再找穆平同志核实。 结果到局里找了两趟穆平,人果然不在了,去家里也捉不见踪影,局里的人只含糊糊地说穆平可能外出看病去了。 接着是妻子小红,这天晚上不到九点就催他睡觉,说自己也困得不行了,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她虽说没有工作,可天天在菜场卖菜也不比他少挣,一收摊回来不是数钱,就是修菜,还有屋里屋外的家务杂活,天天忙到晚上十一二点,有时他睡一觉她还忙呢。今天却躺下就偎在他的胸前,又亲又抚,像刚恋爱似的,平时她很少这样,一天累得脚打后脑勺子,哪有那份闲心,今天突然弄起了这个……他感到奇怪,却没作声,也许又到了青春期的一个新阶段吧?女人也真不容易,给家里付出的太多了,就努力地配合,准备着下一步的行动。可小红又拧他一把之后,再无新的表示,两只已粗糙的手乖乖地放在他身上,嗫嚅了半天(以前从来都快言快语)才说:“哎,听说你正查房产局赛局长的案子?今下午我妈在菜场看见我了,说他们两家是远房姑舅亲戚,近几年还经常走动呢。那几年俺家里困难常给送这送那,老多帮助了。哎,说真的,他真有事讲不了了,要没啥大事,差一不二就那么的吧,听说人家穆局长都不给作证了……”宁长一愣,她家和赛维成家有亲戚?以前可从未听说,她可是个肚子里装不住二两香油的女人,连有个亲戚在通榆县当民办教师她都跟他说多少遍了,这么大号的亲戚竟给漏了?这几年要走动他也能知道啊?现在看,他丈母娘可不是一般战士,已远不是他在郊区时的样子,虽说现在总在大女儿家里住着,过这边只是串串门,解解闷儿,许多事她两边都管,像个后台总调度。还常常埋怨宁长无能,纪委副书记当着,媳妇连个工作都安排不了。再说穆平作不作证,她们咋知道的?邪了门了?小红又催了两遍,他还是没有作声,心里越发觉得事情溪跷。小红遍紧了,就发火道:“卖好你的菜得了,该你啥事?我说过多少遍了,工作的事你不要介入!”小红一扭身,凄凄地竟哭起来。的确,以前也有亲戚朋友什么的找她让给说情,她从未答应,从不介入。今天……宁长一气,也扭转身,两口子就相背着睡了一宿。 赛维成案件的查处仍在进行,因穆平下落不明,工作进展就不很顺利。前几天悄悄向宁长提供线索的人也不再露面,再去房产局人们就拿眼睛偷偷地瞄着他们,脸上挂满了观察和猜疑,前几天的热情和冲动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宁长很焦急,眼看快下班了,仍坐在办公室里翻看卷宗。这时候老同学曲义和走了进来,“走,到我家喝杯酒去。”他俩在大学是要好的同学,参加工作后又在一个大楼里上班,彼此间不分你我,心里事也相互都不隐瞒。他也想借机换换脑筋,就爽快地答应了。还没到下班时间,宁长要等一会,曲义和就催他:“楼内人都走空了,你还守着个啥?”“还有四分半钟,不差这一会儿了。”曲义和又催了两遍,宁长硬是等到下班铃响才从椅子上站起来,曲义和苦笑着摇摇头。 路过市场又买了一袋水果,才走进老同学的两室一厅新居。 餐桌上很丰盛,j鱼不提,还上两样很新鲜的海鲜。就他和曲义和两个人在桌上,曲义和媳妇还在厨房里忙活,嘴上不停地逗宁长,“纪委领导到我家大吃大喝,你也不怕人家告你?”宁长头也不抬,夹起一块鱼r就往嘴里送,还故意叭嗒着嘴说:“在你家,上乌龟我还嫌不够滋味呢。”曲义和媳妇就笑,“老八板也会开玩笑了,我家别说乌龟,吃盖盖虫,还得自己去河里捞呢。” “那你整那么多菜干啥,是想找我办事,还是拿我当客人?好,做吧,越多越好,看你能把这屋子摆满不?” 曲义和脸一红,就去酒柜里拿出一瓶五粮y,“你平时不喝酒,今晚破破例,来两盅,行不?” 宁长摆摆手,自己去酒柜里找出一听可口可乐,同时将五粮y放进酒柜,“我不喝,你也别扯这个,留着将来招待贵客或派点别的用场。你愿喝就来点地产酒,也不是别人,真有事就跟我直说,同学间还扯那些花里胡梢的干啥。” 曲义和脸更红了,去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高粱”,自己斟上,先饮一杯,脸就添了一片火红,话却说得顺畅了:“老同学,当真人不说假话,今天找你确实有事……” 宁长夹了一口粉条咽下去,又细细地喝一口可口可乐,耳朵却在专心地听着。 “听说你正查赛维成的案子?” 宁长仍在细细地吮着可口可乐。 “我小舅子在他的下属公司当工人……你看看,如果没啥大事,先放一马……”曲义和脸上就升起一片火焰。他媳妇很快又端上一盘小白菜炒蘑菇,这是宁长最爱吃的。 宁长放下可口可乐,用筷子捅一捅小白菜炒蘑菇,还是夹起一块秦蘑放进口碟里,“老曲,你不管做啥菜,我能吃的都要吃。只一条,赛维成的事,你不要提,这个案子正在审查,现在说事大事小都为时过早。” 曲义和也是实在人,看着老同学一脸的正气,一时间竟无话可说。他媳妇就搬个小凳坐上来,将小白菜炒蘑菇又往宁长眼前送一送,一提不提那事该吃还得吃,又不是在别家,你说对不?“给宁长夹一筷子蘑菇放进口碟里,自己也夹一筷子送进嘴里,气氛又渐渐地热烈起来。 临出门,曲义和挠着头显出很为难的样子,“老同学,跟你就不说别的了,那件事,行就行,不行就当我没说。那边也是扎下了话的,我小舅子那个开发公司。效益你也清楚,已半年多没开工资了,这件事要能翘翘边儿,听说他可以先借调局里帮忙,然后……”他媳妇忙把话接过来,“过个年八的就可以把关系转过去。你说咱们平民百姓的图个啥,一辈子除了成家养孩子,住房子,再就是盼着有个好工作多挣点钱养家糊口呗。我也不是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原则来原则去,其实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反正这件事怎么也不能让我们掉在地上,你说是不?” 宁长谁也不看,两眼只顾看着地,半天才说:“我明白了。”他沉思时就是这个样子。 小红自那天晚上和宁长话不投机,这几天一直没跟丈夫说话,她是个很要面子的女人。这会儿已经晚上下班了,卖菜还没回来,宁长进屋脱下外衣就进屋赶紧淘米摘菜。这也是习惯,小红卖菜是没有规律的,晚回来属正常现象,他下班回来赶紧做饭做菜也是常事儿。这会儿他c上电饭锅正洗一棵大白菜,门铃响了。他赶紧放下白菜过去开门,先看看门镜,这也是习惯,现在的住宅很不安全(这是人们都知道的),被盗事件时有发生,纪委干部又多了一层事务,下班后常有人上门来告状——这也属正常现象,可怕的是有人突然暗算,他已遇上四五次有人欲进屋闹事甚至动刀子的。 哟,这回可不是,你猜是谁,是丈母娘,手里还拎着一只大公j!宁长赶紧开门,丈母娘登门是常事,拿东西是希罕事。别说给他们买东西,给外孙子醒龙买点小食品啥的都是极少见的。别看她成天打麻将,有时一次百儿八十的输出去舍得,给别人买点东西她可极不情愿的。“妈,你到这里还拿东西干啥?”丈母娘扬着脸,带睬不睬地走进来,往客厅的沙发一坐,腿一拧,将两只手搭上去,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这年头求人办事,哪有空手的,现在不都时兴送礼么?” 宁长脸刷地一红,也没作声,他知道丈母娘是很爱挑邪理的,和当年他为之挑水的胡寡妇真是判若两人,就去茶几下拿出一盒石林烟递给丈母娘。胡寡妇烟没接,嘴一撇:“哟,面子真不小,来求人办事还给敬烟!” 宁长就有些尴尬,“妈,都是一家人,有啥事你尽管说,能办到的跟姑爷还有啥外道的。” “小红不是说过么,赛局长那点事,能过去你抬抬手就过去了呗,啥大不了的!” “妈,这件事还没查清,如果查清了没啥大事,又有你老的话,能过去的还有啥说的。” “查清?”丈母娘突然提高了嗓门儿:“就咱们这些当官的,要查哪个没有事?那是河里摸土豆,摸一个烂一个,哪个还不够判个十年八年的!哪个办案子的认真查了,说白了谁还没个三亲六故,仨亲俩厚的,要不还叫亲戚干啥?” 宁长不想跟她争辩,倒杯水就去厨房烧水。准备杀j,给丈母娘来个小j炖蘑菇。老太太却拦住他,“我吃不吃j是小事,那件事你给我个准话儿,到底行不行?行就行,不行你也别跟我绕圈子,说白了也算不了啥事,犯到了枪毙也得挺着!” “妈——我不说了么,你老放心,查完了要没啥大事,能关照的,有你的话,我是肯定会关照的。” 老太太突然喊起来:“这么说,我刚才说的就算放p了!人哪,都是这样,见有用的就像苍蝇似的围前围后跟你直转转,没用的说出龙叫也没人搭理你!我一个孤老婆子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谁搭理我干啥——没有用啊!自己亲姑爷都不行,何况两姓旁人了……我真瞎了眼了,把姑娘嫁给个榆木疙瘩……”老太太一拍大腿,放长声哭起来。 这时候小红也回来了,看到这个情景,就一边抹眼泪,一边数落宁长。宁长正憋 第 8 部分 欲望文 第 9 部分 反贪局在行动 作者:肉书屋 第 9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一拍大腿,放长声哭起来。 这时候小红也回来了,看到这个情景,就一边抹眼泪,一边数落宁长。宁长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就狠狠朝小红吼起来(也许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具体的实在无人说清楚了)。这下可好,丈母娘突然跳起来,又哭又骂,张着手就去抓宁长。小红赶紧上来拉母亲,宁长的颜面才没受到损伤。小红随后扯住母亲的衣袖,“走,这个家就留给他自己过吧。”娘俩儿就哭哭闹闹地挨下楼去。 宁长坐在沙发上只顾生气,菜也忘做了。儿子醒龙多亏在姨家没回来,要不就更热闹了。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电话铃就响了,宁长一拿起电话,就听出是侯县长的声音,他陪着笑问:“侯县长您好,有啥指示,需要我做?”对方的声音也很温和:“没啥事,顺便打听一下赛维成的案子,进行得咋样了,顺利不?”他立时警觉起来,侯县长不管纪委,县委这边的事连边儿都没有他的份,咋突然过问起案子来了?“正在审查,暂时还看不出头绪。” “喔,是这么回事,地区有个老领导也挺关注这个案子。我的意思是,如果真有问题,谁关注也不行,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该咋处理咋处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么;如果没啥大问题,可上可下的,就不要老纠缠不放,咱们自己也消耗太大。总的看,我认为,赛局长还是个很有业绩,很有开拓精神的领导干部,多年来,为我县的房地产开发和建设做了大量工作,成绩还是主要的,凡事应从大局着眼,看主流,看……”侯县长做报告似的连着讲了二十多分钟后,停了停又说:“听说穆平局长对该案又有新认识,已明确表示不再介入此案,我看这个思路对头,对任何事都有个认识过程,允许人对问题有看法,更应该允许人家对问题有新的看法。如果真那样的话,我看最好先放一放,来个冷处理,这样可能更稳妥些。我可能班门弄斧,我的看法是,任何事情都不要c之过急,太急了往往事与愿违,造成不良后果,我这也是以老卖老了,‘文化大革命’给我们的教训实在太深刻了!喂小匡啊,你听着哪,我这可是一孔之见,快人快语,有啥说啥,仅供参考,不是意见,只是建议呀!” 宁长放下电话,不停地摇头,脑袋浑浑浆浆,乱糟糟一团,好像快要爆炸了。怎么,到底是怎么了?他又用力地摇摇头,长长地出一口气,现在他才觉出这个案子的沉重和压力来。这时助手王祥过来了,他说外边都风传穆平、赛维成两人已经讲和,穆平已经撤回意见,表示不再介入此案,再查就是小题大作,打击有开拓精神的领导干部,就不是保驾护航,而是拆船卸帆。宁长自己给自己倒杯水,慢慢地喝下去,然后问王祥:“你说咋办好?” 王祥脸刷地红了,还是那副憨厚正直的样子:“我听书记的。但我觉得穆平这里边肯定有很大说道,开始那样义愤,积极,这几天突然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保不定背后有什么y谋。从群众反映的问题看,赛维成确实问题不少,性质很严重,我看关键是找到穆平,当面鼓对面锣地跟他说清楚。干啥,局长不局长的先不谈,是党员不,对党忠诚老实,襟怀坦白起码的一条他懂不懂?当时怎么说的,这是小孩打箭杆儿呢?我们是代表县委查处案件,不是闹着玩的,自己说出的话都不敢做主,出尔反尔,就这一点,别说副局长,党员就不够格,严重点说是知情不举,包庇,袒护。总结总结还够成犯罪呢,见面就敲钟叫响,看他咋办!” 宁长面无表情,一声不响,只闷头听着,突然一拍桌子,“就按你的意见办!尽快找到穆平,和他摊牌,敲钟叫响!” 两天后的一个早上,房产局的楼内和厕所里。还有县政府大门旁,分别贴出几张小字报,内容都是揭露赛维成受贿跑官和乱搞两性关系等问题。一时间房产局上下沸沸扬扬,说啥的都有。惟有一张小字报指责县纪委遇着问题绕着走,打苍蝇不打老虎,并扬言要到北京告状云云。 此时宁长和王祥正专心地研究如何将案件深入下去,将房产局的盖子彻底揭开,并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说明群众对腐败现象深恶痛绝,他们是真心希望铲除腐败,匡扶正义,使社会健康发展的。 这时候纪委黄书记过来叫宁长。黄书记是个很和善也很原则的老领导,他对同志从来都是多看他们的优点和长处,鼓励大家为党的事业多做工作,做好工作,人人做反腐倡廉的表率和先锋。他把宁长叫到屋里,先让他坐在沙发上,又给他倒了一杯开水,这是以前所没有过的,都是一个单位的正副手儿,又是老上级,一家人一样,一般是不需要这样做的。宁长就感到有点悲壮或问题严峻。果然,黄书记点着烟,不自然地笑了笑,又慢慢地吸几口才问:“前天侯县长给你打电话了吧?” 宁长一愣,“打了!” 黄书记又慢慢地吸口烟,一点点将烟灰弹进烟灰缸里,“刚才也给我打了电话,批评咱们办事优柔寡断,态度暧昧,说赛维成的案子如果早一点结束,不会出现小字报,这下给县里都抹了黑,让县领导都跟着难堪。我说了些案子的基本情况,他一气把电话摔了……”黄书记捏灭烟蒂,又掏出一支烟,划了几次火柴,竟然没能点着。 宁长霍地站起来,情绪显得颇为激动,“他副县长咋的,他比谁大呀?从行政上讲他是副县长,在党内你是县委常委。他算老几,不就是凭点老资格,一说话炸叽叽的,两句话不来就这个没素质,那个不够格,动不动就掉电话,啥作风,哪像个共产党的副县长?”黄书记示意他小点声,不要激动。宁长的情绪仍然难以控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一个副县长和房产局长铁,房产局长有问题就可以不查?他要敢打这个保票,我明天就上北京找中纪委去!” 黄书记摆摆手笑了,“你言重了。可能地区一位副专员追他追得也很紧。” “副专员咋的,副专员也得遵守党纪国法,否则说轻了是袒护,说重了也是包庇,党的宣传口径必须统一,党的纪律必须遵守,这是起码的常识。可现在有些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人只要当了官,犯法也不算犯法,有罪也是没罪,一抓水就给你搅浑,让你分不清是非,弄不明真伪,老百姓有事可好(我不是说老百姓有事就不该查了),一个个虎视耽耽,吹胡子瞪眼睛,什么一查到底,决不姑息!说得多好听,难怪群众说我们只打苍蝇不打老虎。关系套关系,人情套人情,共产党要都这样,迟早够呛……” 黄书记将吸了两口的香烟又捏灭了,手指微微地抖着,“我找你不是要为赛维成讲情,更不是因为我和侯县长有同学关系,我不会唱高调,也不喜欢唱高调。我们都是党的干部,党派我们做这项工作,我们就要在是非面前,尤其在涉及到党和人民群众切身利益的敏感问题上,一定要立场坚定,旗帜鲜明,这是个起码的原则问题,也是我们纪检干部必须懂得遵循的基本的是非标准。对腐败分子,不管是谁,只要有反映,基本事实有,就一查到底,决不姑息迁就!绝不能给群众留下只打苍蝇,不打老虎的坏印象!” 宁长眼睛紧紧盯住黄书记,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 “眼下的关键问题,我想你们应该尽快找到穆平,和他既要推心置腹又要坚持原则地谈一谈,让他拿出骨气,勇敢地站出来。不是已经找我们纪委表态了么,就要敢于对自己的话负责,不然起码对党忠诚这一条就不够!何况还要好汉做事好汉当;好汉说话也要好汉当!一定要跟他讲清楚,不管什么人,不管是谁,只要情况属实,该处分的就处分,构成犯罪的就移送检察机关立案处理。现在不只是穆平,我看许多群众也一样,关键是顾虑问题,对我们不放心,不信任,我们只有靠行动才能打消群众的顾虑和担心。在这个问题上,我坚决站在你们一边,一定要给群众留下个好的形象!” 宁长眼里盈着泪花,紧紧地抓住黄书记的手久久不放,有领导的这番话,使他这些日子——家里、家外所受的委屈,压力,转瞬都冰消雪融了。 此后宁长和王祥在房产局召开了几次小型座谈会和个别谈话,又摸出了一些新的线索和新的问题,也弄清了穆平的确切去处。 在一个宁静、漆黑的晚上,宁长独自走进了穆平大女儿的家里。穆平正心不在焉地看电视,宁长的到来使他吃了一惊,赶紧让座让茶。宁长见他比以前瘦了许多,似乎也老了许多,满脸的胡子乱糟糟的,一副蹲监狱或遭软禁的样子。关闭了电视,两个人就在小客厅里单独聊起来,穆平总是神不守舍,张头探脑,一副有人跟踪或随时有生命危险的样子。 宁长费尽了脑筋,磨破了嘴皮子,用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软中带硬,亲中带严,最终使穆平摊了底牌:“我怕啥?我啥也不怕,一辈子都敢做敢为,说话算话。可我毕竟有家有口,有儿有女,别的都好说,老儿子二十大几了工作一直安排不了,连对象都对不上……”他突然住了嘴,脸一赤一红,呼吸也急促困难。宁长就站起来反客为主,给他续上一杯水,安慰他冷静些。 穆平两眼发红,终于掉下泪来,“丢人哪,赛维成我们本来都是不错的好同志,渐渐地我看他越干越离谱儿,越干越不像个党的干部,才逐渐和他闹翻,最终下决心和他闹个水落石出!这场争斗已持续两年时间了,不怕你笑话,我的遗嘱现在还锁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他咬咽了一下又说:“大约是二十天前的一个晚上,赛维成通过关系,答应我,只要我收回控告,老儿子的工作他包了……老伴和孩子们都给我施加压力,老伴甚至以死相挟。我也五十大几的人了,哪天有兴趣你到我家看看,不是吹说,我穆平一辈子两袖清风,堂堂正正,不然我也不敢跟他赛维成当众叫板,可我不能不考虑……”他泣不成声,埋下头哭得像个孩子。 宁长早就听说过,穆平是很倔强,很正统的。也许正因为倔强、正统,才一直提不上去,还被赛维成压得喘不过气来。宁长很气愤,也很悲哀,低着头沉思一下,突然c起穆平女儿家的电话,电话打到宗平书记家里。他一直认为宗书记是个好领导,跟他说说也许会有帮助的。 宗书记听了他的汇报,果然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决定帮助穆平解决儿子的就业问题,并一再申明,他以一名共产党员的名义,全力支持宁长他们的查案工作。 穆平两手抖着拉住宁长,大悲失声。“丢人哪,丢人……。入党三十多年了,没为党做啥工作,却沦落到和党讨价还价了……”突然他怒目圆睁,紧紧捏着拳头,“不管儿子的工作成与不成,从现在起,我将全力配合你们查案,脑袋掉了也就碗大个疤呗!” 此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在大量铁的事实面前,赛维成不得不低头认罪。案子很快移交到检察院立案继续侦察,穆平儿子的工作在宗书记的直接过问下,最终得到了落实。 宁长的结果却远未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如意。首先他爱人小红和她母亲自那天下楼后一直没有回来。前几天小红在菜市场卖菜又莫名其妙地让人打了一顿,卖菜执照也让工商局莫名其妙地给收回去了。他就又跑医院又上班,弄得焦头烂额,身心憔悴。不久又有人举报,说宁长在办案其间有受贿行为,信写到地区纪检委,地区纪检委在批转信上明确表示;要认真审查,不得含糊,一旦查实,决不姑息,纪检干部如果不能洁身自律,身正影直,怎样去教育感染别人,更何谈清除腐败,净化党风!不管他怎样申辩表白,纪委黄书记在和他促膝长谈后,还是让他先停职反省,并说地委一位副书记亲自过问此事,并要求一定要有材料,有结果,上报到地区纪委备案。这件事的直接后果是,媳妇小红一气之下将行李搬出家门,儿子和母亲租了一间房子单吃另过。儿子也常常哭闹着要回来看爸爸。 结果前后共审查了一个半月,啥问题也没审查出来。县纪委在给地区纪委打了结案报告后,重新恢复了宁长的工作。令人奇怪的是,宁长在问清问题的结果和恢复他的副书记工作后,同时递上一份辞职报告,第二天人就不见了。 第十五章 踢“皮球儿” 胖交警也一眼盖着大红戳子的条子,哧地笑了: “王晓鹏就好扯这个,动不动就写个条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干啥吃的,还盖个戳子。人大,人大多个j巴!拿大乃头吓唬小孩子,不好使。明告诉你们,这台车不交出一千元罚款,谁来了也不好使!” 儿子的事在县城传得风风火火,老子却茫然不知。 逛荡自去了酒楼之后,觉得这城里真是大有内容。他对政治、当官啥的都听不明白,也不感兴趣,他只愿听故事,愿瞧热闹,没事儿,就到大街上溜溜看看。 这天早饭一过,逛荡就溜出工地,向大街上走去。转眼已是花红柳绿,又一年的春夏之交了。他心情很好,就边走边唱。所谓唱,其实是哼,无非是听来的民谣、传说,信口开河就哼出声来(逛荡原来记性并不坏,也能信口地诌几句,主要看心情好坏,大脑发挥如何了)。 “一呀一等人儿,送呀送上门儿,鱼鸭鹅r——扔的那个可大门儿; 二呀二等人儿,发财有窍门儿,张嘴、写字——钱财那个一大堆儿; 三呀三等人儿……“ 逛荡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他哼唱的时候,崇拜者已经产生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由一个老太太牵着正在便道上行走。老太太一哈腰去吐痰,小男孩就摆脱了老太太的束缚,欢叫着向前飞跑。也跑累了,也走到逛荡的身后,凑巧逛荡正哼唱“三呀三等人儿,真呀能办事儿,书记、县长家里那个像走平地儿。”小男孩也跟着唱:“夫(书)记、县长那个像狗(走)平地儿。”小手还不住地比划,眉飞色舞,不难想象。这孩童将来真是前途无量呢。 可借好景不长,小男孩正跟着学唱“四呀四等人儿,挣钱靠嘴皮儿……”老太太从后边赶上来了,一把捉住小男孩,又训又骂:“叫你不学好,将来叫你蹲监狱吃窝窝头去!”小男孩瘪了瘪小嘴,乖乖地跟老太太走了。 逛荡的积极性受到了很大打击,他很纳闷,他蹲监狱,老太太咋知道呢?真是个老妖精!就瞥她一眼,很快又淡忘了,照样高兴地走着,高兴地哼唱着。 逛荡正哼得起劲,腿也里出外进地舞动,周围就有人瞅他,有人还说这是个疯子。突然他一抬头,很快就不唱了。他看见一个人,胖脸、胖身,胖大腿,尤其那p股,能抵得住他两个人的分量,就觉得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拼力往前追赶几步,侧身一看,吓一跳,这不是那次和王臣进城卖西瓜检车的胖交警么?又胖了,要不是穿一身警服,他真认不出来了,凭着一股好奇,便悄悄地跟过去,他想看个究竟,这交警一天都干啥呢。 胖交警似乎心情也很好,就边走边哼哼唱歌,词句他记不分明,大体是男女谈“工作”一类的意思吧。哼着哼着他住了嘴,还双腿并扰,身体站直,有点像那年李老师教他扫盲时的姿势。原来迎面走来一个胖子,年龄很大,胖交警就敬了一个礼,那个胖子点点头,胖交警就高兴地走了。不一会儿,前边又开过来一辆带警灯的小车,胖交警又突然地站住,立正,敬礼,然后又高兴地向俞走去。大约有半个小时的光景,胖交警先后立正五六次,行礼五六次。他就从中悟出一点道理;干交警不光检车罚款。还要立正。行礼呢。 一会儿走到一片树林旁边,胖交警站住了,他先掏出手缉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子,看了看前边的几棵美人松,就选其中的一棵站住不动了。逛荡也离他远远地站下,拿眼睛不住地瞄着。 站有两袋烟工夫,胖交警还在静静地站着,有时也低头看看手表,接着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又过有一袋烟工夫,胖交警有些焦急,不住地看表,来回地走动,距离都是不超出那棵美人松五六步的样子。 逛荡也跟着着急,等啥时候了,那个咋还不来呢?许是受胖交警的熏染,也几次去看自己那汗渍斑斑的手腕子。 当胖交警又一次看表,抬头眺望的时候,就有一个女人匆匆地走过来,很年轻,打扮得一朵花似的。虽高很远,又站在上风,逛荡也能想到,那女人一定也抹得那个蛮香呢。 他们很快拉手,拥抱,粘在一处。逛荡心里明白,那个,又要谈“工作”了。他一走神,两个人就没了,咦,怪了,那个上天了,还是入地了?不对,那个准是进树林子里去了。逛荡有些失望,扭转身,想继续向街里人多的地方走走,那里才叫热闹呢。 突然身后走过来一挂驴车,空着,上边还有几条干树枝子,横躺在车上。车边跟着一个农民,他身体很好,胡子又黑又重,脸上黑红黑红的,能有五十来岁的样子,也许和他不相上下呢。他舍不得坐车,就在一边快步地走着,有时嫌驴走得慢,就在空中打一个响鞭,驴拉着车飞跑了,他就跟在一边飞跑。一转眼,驴车就从他身边跑过去了。 突然,胖交警从树林中赶出来,边跑边喊:“站住,站住!” 农民赶紧喊住驴,回头吃惊地看着胖交警。 “这里不准走非机动车,你知道不?” “俺着急回家,刚给一个买柴的送完柴禾,这条道不常走,今个是有点急事儿。” “有急事咋不到天上走呢,那里道好走,还不用拐弯儿!” “你这位交警大哥咋这么说话?” “这么说话,我还要罚你款呢!全国的农民要都像你这么走路,我们的交通还怎么整顿?”_那农民看着不好,赶起驴车就走。 胖交警猛地冲上去,一手扯住驴僵绳,一手夺过农民手里的鞭子一折两截。 “从我手里逃跑,真是走错地方了!” 那农民也许是糊涂了,也许是给激怒了,转身就扯住胖交警的上衣,愤愤地对着他。 逛荡可吓坏了,差一点喊出来,还不撒手,别那个没事找事,那位交警大哥,脚上厉害着呢,他很快想起了自己那个可怜的大肚酒瓶子,就拼命地跑上来拉架。别说,还真起了作用。逛荡张罗罗地中间一忙活,两个人都松开了手。胖交警气得满脸通红,反复地说,“今天不罚你一千元钱,我是你儿子!”那农民显然精神准备不足,就慌慌张张,东一头西一头地看着,一劲儿给胖交警说好话,胖交警就是不撒僵绳,还从兜子里掏出了手机。看来,那老农民今天要遭罪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那个打扮得花儿一样的女人从树林里走出来,身上还沾着树叶,她娇声娇气地对胖交警说:“算了,又不当班,管这臭事,多丧气。” 胖交警瞪瞪眼睛,泄下气来,“今个儿便宜你了,要搁往常,不罚你千儿八百的是你儿子!” 那农民就作揖磕头地说着好话,逛荡也跟着说好话儿。胖交警和那女人很快又钻进树林里了。 那农民感激地对逛荡摆一摆手,捡起半截驴鞭子,赶着驴车匆匆地走了。 逛荡转身刚要向街里走去,树林里传来胖交警和那女人的说话声。 “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少管闲事,c那份闲心,也不是局长书记。c心多了白头发,你知道不?” “你真老外,这样罚款不用开票,你要不出来挡着,一只戒指到手了,起码咱俩喝一顿绰绰有余。” “嗯?谁让你不跟我早说,好了,活该今天没财运,还说正经的吧……” 逛荡对他们的话听不太明白,只是觉得,看来这罚款,那个说道还不少呢? 也许是缘分,三天前在树林旁和胖交警遭遇了一次,今儿上午又见面了。 和往常一样,逛荡打完更,吃过早饭,问一声于广福有没有事儿,就溜溜达达地又上街了。他两只脚刚刚踏进十字街口,就见路边停着一辆28型拖斗车。这车好眼熟,正闷着脑袋回想,发现一个人背着身影站在交警旁边,也很眼熟。就凑过去,“这不王臣么?那个,你在这干啥呢?”王臣一脸的苦相,朝前边的交警呶呶嘴,“把驾驶证给缴了,要罚款呢。”逛荡一抬头,那不是胖交警么?不是前天那个……?就凑上去跟着讲情,胖交警也许把他忘了,理也不理,一门心思地跟眼前一个留平头的小伙子理论。逛荡磨得颇了,胖交警就很烦,“去去去,该你啥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逛荡见软磨不行,就想学学那次给踢碎酒瓶子的办法,宁可挨一脚,能帮王臣放出车就行,王臣对他可是不错呢。就绕着胖交警转来转去,也不说话,有一次还用手碰了胖交警胳膊一下,可胖交警就是不发火,气急了,就对他吼一声,“你再妨碍公务我报警了?”王臣赶紧把他拽到一边,“算了,白跟他驴弹琴,得想个办法。”可事到临头,王臣也没有办法,只脸上不停地冒汗,老说。“咋办,咋办,可咋整呢?” 留平头的小伙子可能和联交警谈崩了,一甩手就走,“说告你去!”胖交警一声冷笑,“随便!”又去扣别的车了。逛荡就拉上王臣,“走,那个咱们看看他咋告呢?”王臣真是没有办法了,竟跟着诳荡,乖乖地走了。 留平头的小伙子走得很快,气嘟嘟地不一会儿就进了县委大楼,走上二楼往左一拐人就不见了。 逛荡和王巨拼命地追赶,好歹上了县委二楼,挨个门找也找不见那个小伙子。他们正在撒目,忽见一个挂着“人大办公室”牌子的大门开着,里边站着六七个人,他们听一听,也都像是告状的,就夹在人群里往前挤。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小伙子,流着分头,扎着领带,长得很英俊。显出办事也很干练的样子。他将先来的人一个个打发走,最后接待了王臣和逛荡。王臣简单地把个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小伙子咬了一下嘴唇便说:“”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去找他们的队长就行。“小伙子写完车条又郑重其实地盖了一个大截子。两个人非常感激,再三道谢,小伙子摆摆手,他们就匆匆地走了。 他们按照小伙子的指点,穿过两条街道,来到交警队大楼,上二楼往古第三个门,锁着。他们又打听了几个人,又从两条大街走回来。走到一个岗亭。一打听,队长刚走,又回交警队大楼了。他们就像机械人似地又折回来。还真找到队长了,队长看了一眼条子,皱皱眉说:“你门就拿这条子去找那位扣车的交警去吧。” 他们又拿着条子,走到停在路边的28型拖斗车旁。胖交警正和一男一女两位青年交谈。显然谈得很开心。三个人都眉飞色舞,一脸喜气。王臣他们不敢打扰,就在一边焦急地等着。过了有二十分钟左右的光景。那一男一女喜笑颜开地朝胖交警摆摆手,“拜拜!”“拜拜!”胖交警也摆摆手,说明交谈结束了。王臣和逛荡就赶紧凑上去,递上条子。 胖交警卫一眼盖着大红戳子的条子,哧地笑了:“王晓鹏就好扯这个,动不动就写个条子。也不知道目己是干啥吃的,还盖个戳子。人大,人大多个j巴!拿大乃头吓唬小孩子,不好使。明告诉你们,这台车不交出一千元罚款。谁来了也不好使!” 他们俩再次找到人大那位梳分头的小伙子。小伙子很气愤,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马亮太狂了,用人民给他的那点权力,为所欲为,我就不信,人大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看一看表,就说:“上午不行了,下午吧,走,我给你们找个地方吃点饭去。”王巨连忙摆手,“我们请你吧,为我们的事费了这么多心,哪能让你请客?”“农民进城做点买卖不容易,快走吧,下午到点就办!”两个人就随着年轻人去后院的机关食堂找了一间很干净的屋子,要了两个菜,一个汤,年轻人没有吃就出去了。逛荡想喝点酒,见王臣脸上哭丧丧的样子,就没敢作声。两个人只稀哩哗啦地往嘴里吃饭,死气沉沉,没滋没味儿。 下午再来到年轻人的办公室,电话就打到了一个叫什么局长的办公室里。两个人又按照年轻人的指点,左拐右拐地折腾有半个小时,找到了什么局长。 什么局长的屋里很庄重,很典雅,他们俩大气也不敢出,只简单地说一说年轻人让来找他。什么局长就欠一欠身,说你们再找队长去。两个人就很犹豫,刚才写了条子都不好使,你只坐屋里张一张嘴……什么局长有些不耐烦了,“去吧,赶紧去,再一会儿他走了我可管不了了!”两个人只好硬着头皮去找队长。 这次很顺利,队长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喝茶水,还对他们点点头,“徐局长来过电话了,可是你们确实违犯了交通规则;再则说了,这个讲情也放车,那个讲情也放车,我们全年八百万元的罚款任务谁给完成?那么办吧,我也跟马亮说了,你们再去找他说一说,具体问题还得由他直接处理,我们也不好把手伸得太长了。” 没有办法,他们只好豁出老脸又去找胖交警。 胖交警这次变了,也对他们点点头,还极标准地给王巨敬了个礼,一笑连一颗圆圆的龅牙也露出来了,只是说:“县人大说话了,局长、队长都说话了,我怎么也得给个面子。那么的吧,不罚一千,交五百吧。再少,就得我替你们拿了。” 两个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话说到这个份上,还说啥呢? 王臣再心疼钱,这回也得拿了,可他手里别说五百元,五十块钱也没有啊!万般无奈,他们来到了工地。 于广福一听,显出很不耐烦的样子,“真是一分钱攥出水来,大处不算小处算,你没算算交点罚款多少钱。耽误一天出车多少钱?”他一伸手掏出一张百元票子:“啥时有啥时给,没有就算了!”又告诉王臣应该怎么交,不应该怎么怎么交,又吩咐逛荡陪王臣快去快回,“眼看天黑打更了,别误了正事。” 王臣手里捏着于广福交给他的一百元钱,领着逛荡,心里一直忐忐忑忑的,真是的,能行么,人大、局长、队长都说话了,少五百元办不下来,你于广福一百元钱那么好使?于广福就这德性,平时没事儿咋好咋好的,一有事找他就没好气了。行啊,试试看吧,反正兜里也没钱,大不了车还扣着,像人家车毁人亡的还不受么? 当两个人又走到胖交警附近时,按照于广福的指点,就在一边磨磨蹭蹭地等着,待只剩下胖交警一个人时就连咳带喘地跑上去,“大哥,大哥,开开恩吧,老百姓拉点车脚真不容易,你们也不容易,就是一点小意思,买包烟抽吧,也别嫌少。”王臣说着把那一百元钱塞进胖交警的裤兜里。 胖交警愣了一下,显出又生气又无可奈何的祥子。“干什么,干什么。扯这个更不行!”一边试图去衣兜里掏钱,一边警告说:“下次肯定不行了!” 夕阳西下,王臣的28型拖牛车终于突突突地开动了。他要先送逛荡回工地,逛荡马上该打更上班了。 逛荡摇头晃脑地坐在车斗里,心里很高兴,今天那个够级别了,王臣那个还开车送咱呢。 也许在于村养成的习惯,即使晚上打更,逛荡早上也要早早地出来。今天更早,出来干啥,听说菜市场早市热闹,他要过来看看热闹。 清晨的菜市场,车来人往,大呼小叫,十分热闹,真是名不虚传呀。车都是手推车或三轮车,偶尔停着一辆大解放或四轮子,上边就装满了蔬菜,等待出售。白天宽宽的马路,现在都挤满了摊床和人流,走路也要侧着身,竟没一个人去维持秩序,也许这就是小县城的早市特点呢。 摊床上的人都大眼睛瞪着小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过往的行人,一旦有人站下了或看着他的菜床子走得慢了,就赶紧背评书似地对你说,“买点吧,买点吧,要吃口新鲜菜,就在这买,价钱你可以打听打听去,有比我贱的,我一分钱不要……”有的就站下来讨价还价,有的继续慢慢地向前走去。 逛荡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菜市场的。他走着走着,就对一个手里中着发票的年轻大个子发生了兴趣。大个子从摊床的边缘。慢慢地走过去,每到一个摊床跟前,开口就说: “交钱,交钱!”卖菜的就说:“还没开张,等一会儿开了张再交吧。”大个子就说。“不行,不行,都像你等着开了张再交。 我们就不用干别的了!“说着”呼啦“一声撕下一张事书先写好的发票,举到卖菜人跟前。卖菜人就脸一红,不情愿地去兜里摸索,最终掏出几张有些破碎的角票交到大个子手里。大个子又走到一个摊床,停下来再说:”交钱,交钱!“ 逛荡觉得这个活儿真是不错,不用出力喊叫,戴着大盖儿帽子,穿着一套镶金边的制服,拿着个小本子,“呼啦”地一拽,就有人给钱了,要人人都这样清闲,那个可就来福气了。 看着看着,他又觉得有些奇怪,大个子拿着个小本子“哧啦”、“哧啦”一也不是个个摊床都“哧啦”的,有的摊床上“哧啦”,有的摊床上就不“哧啦”。而这些不“哧啦”的人,就对大个子点点头,或龇牙一笑,就算“哧啦”过了,而不“哧啦”这些人,往往五大三粗,一脸横r,有的脸上还横一道,竖一道地长着伤疤,站着或走路的架势都和别人不一样呢。逛荡就悟出一个道理:体治好的和有力气的是不用“哧啦”的,那个体格不好的肯定就得“哧啦”的。 走着走着他又觉得不对劲儿了,你看,即前这个卖大葱和西红柿的女人,浑身上下一把骨头,风一呼就能倒,活活像个大烟鬼,大个子走到她跟前眼皮一耷拉“咋样,王婶,还行吧?”“还行,也不咋行了。”就往下一个难床上去了。 一会儿又走到一个年轻、漂亮,卖豆角和黄瓜的女人跟前,大个子手里高高地举着发票,大声喊着:“小玲,交税呀,五十元整!”却不“哧啦”,那女人扑哧一笑:“看你那鬼样,像个凶神!”大个子一咧嘴就走了。年轻女人照他后背拍了一下,大个子就一闪身,又上前边“哧啦”去了。 也有不听邪的,一个中年汉子就是不交,“都交了我就交,有一个不交的我也不交!”大个子气得满脸通红,“谁不交了,你给我说出来?” “谁不交你心里最明白,还用我说?” “你交不交?” “都交我就交,有不交的我就不交?” “好,你等着!”大个子气哼哼地扭身就走。 中年人还在卖菜,一副破罐子破摔,愿咋的咋的的样子。 旁边有人就说:“交吧,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你看人家不交,人家都是啥人?公安局长的姐姐,财政局长的小姨子,王县长他二舅妈,都是顶星星来的,再不就脸蛋长得好看,p股蛋也扭得溜圆的,你能占上哪一条,也和人家比?” 不一会儿,就来了四五个戴大盖帽,衣服上镶金边的工作人员。边走边问,“哪个是不交税的?”大个子气哼哼一指,“就这个!”一个脸蛋很白的小个青年走到中年人身边问:“你叫什么名字,为啥不交税呢?”那中年人说了刚才一样的话后,白脸青年就说,“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我不去,走了没人看床子呢!”白脸青年对身后的几个人一呶嘴,“把他领过去!”身后的立即上来架住中年汉子。汉子撕撕巴巴地不想走,但人家毕竟人多力量大,中年汉子到底给架走了,还边走边喊:“走就走,看你们能把人吃了,我就不信共产党没有说理的地方,别人都交我就……” 大个子没跟着走,他一抬腿,咣咣两脚将中年人的摊床踢到一边去了,嘴上说:“我让你不交,我让你不交!”附近的人就过来看热闹,也有的去捡踢得四处乱滚的西红柿和黄瓜。事情很快就平静下来了,那汉子摊床的位子也很快让后来卖菜的给占上了。 逛荡心里一抖,真是不知好歹,人家哧不哧啦都心里有数,你想“哧啦”就“哧啦”,不想“哧啦”就不“哧啦”了? 临回工地时,他又看见了大个子,他忙慌慌地从一个一脸横向的小贩的床子上拎起一个皮兜子,那小贩马上将一把新鲜韭菜塞进大个子的皮兜里。大个子拎着皮兜就匆匆地走出了菜市场。 逛荡叹口气,脑子越发糊涂,这地方乱套了,那个再也不来了。 人真是吃惯了嘴,跑惯了腿,干啥事都怕习惯。逛荡进城后,一天天地就走习惯了,晴天,雨天,暑天,雪天。天天如此。 一晃又是隆冬季节,大雪漫天,天寒地冻。人们连屋子都不愿出,或呆在家里,或蹲在办公室里,打麻将,闲聊天,就是不想出屋,非出屋不可的,就像面临一场战争。在屋里认认真真地做好各种准备,穿衣戴帽,围围脖子,带手套,再运一口气,赴汤蹈火似地冲出屋去,刷地一股寒气。着你立马缩着脖子猫着腰,或登登登地飞走,或颠颠地小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无一例外。 逛荡也穿着棉衣、棉裤,裹着那件军大衣,早已油渍麻花了。他缩着脖子抽着手,有时还扎着一根从工地捡起来的麻绳子,很像一个捡饭底的。他顺着大街,这家门口瞅瞅,那家门口瞧瞧,都没有人,更谈不上热闹,逛荡就很失望,也许,今天又白挨冻吧。 偏偏走到一个大院门口,他不知道这就是县政府大院,当时和王臣虽然进过县委大院,两家并不挨着,挨着他也记不住了。院子里站了很多人,正在扫雪,他们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逛荡看着看着,就有一个人是很显眼的,又矮又胖,两条腿一长一短,走起路来一点一点的总像要倒的样子,多亏他的肚子又大又圆。一走路像捧着一个大皮球,点不点脚就不咋显眼了。他拿着一把铁锹,并不干活,却满院子大呼小叫:“王东你们几个上这边来,李海把那几把扫帚带这边来,于科长,让他们推雪的先尽路中央的推,一会县长来了小车就没地方放了……”众人就在他的大呼小叫一下东干一会儿,西干一会儿,也有站着原地不动的,也有拿着扫帚这扫几下,那扫几下,其实并未扫几下的。也有的小声嘀咕,“咋咋呼呼,就溜须瞪起眼珠子了!马主任,不如叫马p主任,我要像他那样拍马p,官当得比他还大。”另一个说:“别不服气,这年头都是溜须的比骂人的吃香,官不打送礼的,懂不?”果然,一辆小轿车缓缓地开进了院里,被称作马主任的矮胖子马上颠儿颠地跑过去,打开车门,里边就走出一个高个子,肚子比他还胖的人来。马主任马上哈一下腰,“齐县长,来得真早!”对方就点一点头,上楼去了。一会儿又开进一辆轿车,马主任又颠儿颠地跑上去。 只有一个人来得很晚,三十来岁,瘦高个子。待人们将雪都扫得差不多了,他才走过来,站在人群外边,东瞅瞅,西看看,一副马主任似的,偶尔对身边的人龇龇牙,搭几句话,照样站着,有一次也抓过身边一个女同志的扫帚? 第 9 部分 欲望文 第 10 部分 反贪局在行动 作者:肉书屋 第 10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骺纯矗桓甭碇魅嗡频模级陨肀叩娜琐扶费溃罴妇浠埃昭咀牛幸淮我沧ス肀咭桓雠镜纳ㄖ闵赶卵终酒鹄矗只狗鲈谘稀蝗坏拖峦啡パ淇词裁矗退怠坝钟腥舜耍业萌ゴ蚋龅缁啊!比酉律ㄖ憔妥吡恕i肀叩囊桓雠揪投粤硪桓雠舅担骸疤焯煜氲敝魅危雒味枷氲敝魅危飧鲅幽艿敝魅危砍前旃业娜硕妓谰耍 绷硪桓鼍退担骸跋衷诘氖驴刹缓盟担蛔济魈炀透愕备鲋魅慰纯茨亍!?br / 逛荡就悟出一个道理,下雪天早上。只有这里才有热闹。 果然,下一次的雪后清晨,逛荡如时赶到,这次来得很早,院子里才零星几个人,后进院的人就匆匆上楼,再匆匆下楼,手里都拿着扫帚、铁锹或土篮子等扫雪工具。奇怪的是,那个瘦高个青年也早早地站在院子里,也许他是第一个来的。怀里就扫帚、铁锹地抱了一大堆,见人就嚷:“快点,快点,赶紧过来扫雪,一会儿还得学习呢!”自己就先猫着腰,哗哗地扫起来,一会儿有小轿车开进院里,他也像矮胖子那样赶紧跑过去,弯着腰开开车门,微笑着目送着车上的人慢慢地走上楼去。有人就小声嘀咕:“马主任一出事他可欢起来了,只说是个临时负责人,还没转正,等转正了更不是他了。” 下一次雪后的早晨逛荡再一次来到县政府院外。又有了新的感受。瘦高个子青年不见了,矮胖子马主任又皮球似地在院子里滚来滚去,嘴上照样不住地嚷:“小王把扫帚拿这边来,李海你们那边那两把铁锹都来吧……”待有轿车开进院子,照样颠儿颠地凑过去。有人就说,“听说马主任又没事了,这不,又张罗开了。”又一个说:“”马主任狗p不是,大徐子更狗p不是,要我选,宁可要这个狗p,不要那个狗p!“ 只有哗哗哗的扫雪声和不时传出的说笑声,才使大院里显得轻松、和谐,富有生气。 逛荡也觉得好笑,“街里人真有意思,像农村小孩压悠悠,一会儿你上来了,一会儿那个我又上去了。” 他就几乎每次下雪后都要过来看看热闹。直到有一次晚上县政府大院被盗,县长的办公桌都给撬开了,究竟拿走多少钱?县长没说,别人也说不清楚,但猜测的数目都说很大。公安局就查得很紧,经有人举报,逛荡也属怀疑对象,说有个拣饭底模样的老头常在县政府大院门口转游,很可能是个“打眼儿”的,还被公安局传讯过两次。直到捉住了真正的盗贼,逛荡才给解除嫌疑,他就再不来政府大院看人们扫雪了。 第十六章 包工头子的“秘诀” 他笑着对逛荡说:“送礼这形式多种多样,有送钱的,有送物的,有送人的,送心的,现在还得保密。待几年我不干了,把秘密都传给你,保你也当个包工头子。” 逢年过节,请客送礼,作为包工头,这是起码的常识,于广福当然不敢怠慢。农历八月十四日中午一过,于广福就安排人将葡萄、桔子、饮料、啤酒等买了满满一车。天一黑就拉上逛荡开始送礼。每次送礼都少不了逛荡,每次他看见车上的礼品都要“那个,那个,”地直叫娘。在他看来,真是太那个了,“哎呀,哎呀,真是那个……”在于广福看来,逛荡跟车送礼是最佳人选,一是说不明白,大不了“那个那个”的。二是不记道儿,给谁家送礼了,走过去就忘记了,这种事只能逛荡一人前往。 这次送礼的线路基本上和前几次一样,第一家据说是建委管审核的,很有实权。在城里包工队如云,能不能抢上工程,他这一关特重要,有时尽管领导上批了,他要叫起真儿来跟你按胡芦抠籽儿的算,有几个能达到要求标准吧?他要硬说你没有施工能力,你当领导的还非用不可,万一出事,你这个领导也就栽跟头了。这几年施工队又屡屡出事,领导干部也飞蛾扑火似地一个个地跟着往里栽,在这种情况下,他的作用就显得更加微妙和重要。作为包工头的于广福对此自然十分清楚,每次送礼必到,这也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这是一个很像样的四合院儿,砖墙上边都是用琉璃瓦镶嵌的,一个大门就近万元,很是气派。于广福进屋不到五分钟,就吩咐逛荡往屋里搬啤酒、饮料,逛荡先将两箱精装啤酒放在肚子上,摇摇晃晃地向屋里走去,p股和肚子都无所谓的,细小的腿骨却感到吃力,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到门坎就有些力不从心,他咬咬牙将脚背在门坎顶端拖了几拖,总算拖过来了,上身就一个前倾,肚子上边的那箱啤酒就滑了下来。审核的赶紧站起来,他的肚子其实比逛荡的肚子还大还圆,不用镜子照着看不见自己的肚脐眼儿。他见逛荡的啤酒滑下来了,自己用手接也来不及了,就将肚子往前一腆,啤酒箱子正好稳稳地落在肚子上边。两个人肚子这一滑一接,配合默契,恰到好处,都笑了,都很开心。临出门于广福就提议哪天到工地上喝一杯去,审核的竟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家听说是个什么科长,女的,寡妇,丈夫死了好几年还在独身。敲了半天门灯才亮,欠开一条门缝儿,露出半边脸,很白,很疲,凄惶惶的样子。于广福顺着门缝哧溜一下钻进去,门灯就熄了,院子里也无声无息了。 逛荡在车门下站了一阵,先把该拿的东西搬到路边,只等主人一喊,就搬东西进院子。干等于广福也不出来,也没有声儿。逛荡耐不住,就绕着二号车来来回回地跑,跑累了就停下来喘,有时还怪声怪气地喊叫几声。在这漆黑的夜晚,又在城郊,就怪吓人的。正好一对谈恋爱的青年从这里路过,那女的见逛荡的样子奇奇怪怪,y阳怪气,就很害怕,偏巧此时屋里也“妈呀,妈呀”地尖叫起来,小女子也“妈呀”一声倒在男友怀里。据说这里此后晚上好长时间再没有谈恋爱的青年走动,都传这里闹鬼。 一会儿又传来两声“妈呀,妈呀”的尖叫,逛荡凭着过去“守门”的经验,猜想于广福可能又谈“工作”了,巳谈得“到位”,就静悄悄地守着。 又过了一会,门灯亮了,于广福从半开着的门里钻出来,一脸嘻笑,很高兴的样子。那女人还是露出半边脸来,脸上就有了红晕,眼角也有了笑容。于广福摇手说一声“拜拜!”那女的就嘻笑地说“死样,像个杀手!”半边脸不见了,门灯也随着关闭了。 逛荡很奇怪,“东西呢,那个还没送呢?”于广福一摆手,“上车,完事了!”“完事了?这不我都拿下来了,那个……”于广福有些不耐烦,“叫你上车就上车,快点,走!”上车后于广福笑着回头对逛荡说:“送礼这形式多种多样,有送钱的,有送物的,有送人的,送心的,现在还得保密。待几年我不干了,把秘密都传给你,保你也当个包工头子。”逛荡就越发困惑,这于广福,真是—…… 车最后停在一座漂亮的住宅楼前,于广福说这是主管基建工程的局长家,真比他爹还重要十倍,让逛荡也去见识见识,今后万一有他不在场时遇事也好周旋周旋。逛荡一听说局长,又这样重要,就很紧张,想不上去,又伯于广福不高兴,就怀揣兔子,忐忐忑忑地跟在于广福的身后。到楼门前,于广福不按门铃,却当当当地敲门,每一次都带有特殊的节拍。门就很快开了,逛荡看见迎在门口的男主人,身体突然后倾,说啥也不进屋。于广福一使劲将整个人儿提溜进去,忙对主人解释:“农村人不出头,怕见领导,人还蛮好的。”男主人温和和地拍了拍逛荡的肩膀,“嗬,这老哥蛮有意思的,这脑袋就不一般么,咦,好像在哪见过,这头很奇特么!”逛荡眼睛只盯着脚下,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肚子里的小兔子马上就跳出来了:在哪见过,你那个不是工棚子里和酒楼里的“月亮”么?!直到男主人和于广福进了另一个房间,他才敢喘出一口气来。 房间里的女主人放肆地笑着,逛荡吓得浑身一抖,那个八成是活见鬼了,声音这么熟呢?就小心地走到门口,顺门缝往里一望,竟一p股坐在地上,这不是那天和于广福最后一个谈“工作”的女人么?别的不认识,那对像铁环似的大金耳环子他可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啊!就慢慢地爬起来,一点声音也不敢出,隔一会顺门缝往里边瞧瞧,看看他们打没打起来,咋还没打呢?要在于村,男女间的事那个可是大事,这种人遇一块不打个头破血流才怪!广福真是吃错药了,咋那个走这里来了,不自跳火坑么? 他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女主人好像从来不认识于广福一样,该咋说咋说,该咋笑咋笑,还好几次跟“月亮”开玩笑说,“好,你要这么说,将来我万一跟于老板好上,你可不要吃醋啊!”“月亮”就很开心地笑着,“不吃醋,不吃醋!”于广福就有些腼腆地笑着,“那怎么敢呀,大岁头上动土,不想活了!”房间里的气氛就一直很融洽。 出门前,于广福从内衣兜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大信封,“过节了,平日局长经常关照,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了。”“月亮”就用手轻轻地推着信封,半温和半严肃地说:“这样不好,都是为了工作,这样把感情都整没了……”又很快地接过信封,放在茶几下边。 逛荡一声不响地跟在于广福身后,一直不敢看“月亮”和那个女人,他越来越糊涂了,这城里的人真怪,领导那个更怪,都像演节目似的。 第二天便是中秋节了,上午,于广福叫逛荡到郊区的养鱼塘去一趟,帮养鱼塘的老李头拣鱼。 太阳升有一竿子高左右,逛荡坐着工地的四轮车去了郊区的养鱼塘。养鱼塘在水库的左侧上游,四周很平展,一字儿排着七八个养鱼塘,里边的鱼很多,就有鱼不时地跳出水面,打得塘水啪啪作响,借着阳光,飞起的鱼儿不时地闪着银光,使水面既耀眼又热闹。 一个瘦小个儿的半大老头接待了他,此人自称老李头,看样子人很倔,不愿吱声,只说他打鱼,让逛荡往水桶里拣鱼,拣鱼时要格外小心,不能让鱼受伤;小的不拣,白鲢至少在一斤半以上,鲤鱼草根不能低于半斤。逛荡问拣鱼干啥?老李头就说:“都是你们于老板的吩咐,你只管干就行了。”老李头拎着一盘鱼网,逛荡拎着一只水桶,两个人就来到了其中的一口鱼塘。老李头很内行,张着手抖抖网,腰一倾,手一甩,网就像一个圆盘似地下水了。往上一拽,白鲢、鲤鱼、草根,白花花一片。老李头往外拣,逛荡就往水桶里放,僻哩啪啦,又蹦又跳,很有意思。两网下去,桶就满了,老李头就吩咐逛荡将桶里的鱼放进另一个养鱼塘里。逛荡又问干啥?老李头有些不耐烦了,“都是你们于老板安排的,你就干活得了,我也是打工,要问回去问你们于老板!” 逛荡就不再问,又觉得好笑,费事巴拉地把鱼打出来,再那个放回去,真是吃饱了撑的,玩呢?又觉得打鱼很有意思,哗地一张手网就下进水里,满处乱跑的鱼儿就给兜住了。一上岸就乖乖地那个跑不动了,真邪了门了,也想打两网,试试。 老李头瞥他一眼,没作声,瞧那水水汤汤的样子,也断不准会不会打鱼,试就试试,也好大一把年纪的人了。 逛荡就学着老李头的样子,叉开腿,猫下腰,一撒手,网就瘪瘪掐掐地下水了。 老李头就笑了,“一看就是高手,别说,牛x网打大鱼,还上来一条小草根呢,捣碎了上眼睛还用不了呢。” 逛荡也嘿嘿地笑,撒第二网时老李头就告诉他叉腿时前脚力量要重,右手力量要冲,劲要使匀,别小捅咕,乱肩达,就蹲下身去检水边上漂起的两根木g。 逛荡按照老李头的指数,很有信心地一使劲,网正好撤在老李头的身上。“干什么,瞎眼睛了?” 逛荡一紧张,本来想去摘网,却用力地拉,老李头越用手摘,逛荡越用力拉,三摘两拉就把老李头像鱼似地裹在网里了。老李头滚了两滚才从鱼网里钻出来,浑身成了个泥猴子,嘴上一顿臭骂:“原毛不是,白活六十来岁!” 逛荡自知惹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不响地在一旁拣鱼,眼睛不时地偷着看老李头。 老李头再打鱼就没有好气,从网里抓住鱼不是扔在逛荡的身后,就是扔在河边,总不让他轻易捉住。其中一条鲤鱼故意扔在陡坡下边的水边前,鲤鱼连着蹦了两了两下,再蹦一下就得蹦进水里,那样老李头又不知该咋骂了。他赶紧跑着去捉那鲤鱼,脚下一滑,就顺着陡坡连人带鱼一块儿进了鱼塘老李头这回解气了,“该,该,这头笨驴!”可是看着看着,这家伙怎么总是p股在上边的时候多,脑袋在上边的时候少,还一蹿一蹿的,就觉得不是闹着玩的,赶紧跳进塘里,拉着头发把逛荡拽上来。逛荡吐了几口水,过半天脑袋还忽悠悠的。 下午两点钟左右,于广福陪着“月亮”等七八个人坐着面包车来到鱼塘,一伙人围在逛荡往里边放鱼的鱼塘四周坐好,钓鱼就开始。啪啪啪,甩钩,拽鱼;拽鱼,甩钩,像机器人c作。不到半小时,每个人至少钓了七八条半斤以上的鲤鱼和草根。人人脸上挂满了喜气,都说自己手气好,会钓鱼。于广福不钓鱼,只绕着钓鱼人身后不住地走着,不住地询问,不住地搭讪。不是夸这个钓的鱼大,就是夸那个钓的鱼肥,尤其在“月亮”身前身后来回转游,一会给点支烟,一会给拍个鱼食,恨不能把自己当鱼给“月亮”钓上来才好,“月亮”也脸上一直挂着温和和的笑容。 晚上在工地后边的杏花村酒楼吃喝一通以后,又回到工地打起了麻将,于广福和“月亮”坐在一张麻将桌上。 逛荡挨着个地给倒了一遍茶水,敬了一遍香烟后,站在于广福的身后看打麻将。他觉得于广福的麻将打得一般,他坐在“月亮”上家,别人都没“开门”,下家“月亮”刚刚打过一张三饼,他是六、七、八饼一套副子,手里有个东风不打,回手拆下七饼扔出来:“月亮”是九饼、八饼,吃上七饼就听了,结果那一把“月亮”和了个三家闭门。另外还有一把,于广福已经开门上听了,和牌是九饼六万对倒。“月亮”啪地打出一张六万,于广福愣是一声不吭。逛荡再也忍不住了,就不由得大嚷:“广福,你这个不和了么,那个咋不推倒呢?”几个人都抬起头看逛荡和于广福。于广福啪一下把牌推个稀烂:“瞎吵吵什么,你会打么,跟着瞎吵吵,哪有你多嘴的,出去,给我出去!” 逛荡就一声不响,灰头灰脑地走出屋去,心里越发感到别扭,广福咋了,我不那个为他好么?五十元钱一个豆的,一把好几百块,这样的牌都看不出来,那个不干等着输么?以前那个对我从不这样,今个儿咋了,像损儿女似的?一时间竟想到回家,他有点干够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促使逛荡痛下决心,必须回家了。 那是一个初冬后的夜晚,天空繁星点点,逛荡虽说为打麻将事有点窝火,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广福也有嘴无心,对自己也咋好还咋好呢,出工前又喝了于广福按规定分给的半瓶“红高粱”,心情就很舒畅。他现在可不像过去那样馋酒了,喝还是能喝,就是瘾头差了,一天喝不喝都行,喝多少都行,也不知咋了,谁知道呢? 眼下施工收尾,一些工人拿到工资卷起铺盖就走人了,有手脚不老实的,顺手牵羊也是常事,晚上就要格外小心。他沿着工地的左墙角,一步步向右边走去,那里放着一堆方木,又紧靠大墙,谁跳进来扔出去几块翻过墙谁也不知道,他也跟于广福说过几次了,赶紧把方木挪到办公室门口,他只哼儿哈地答应,也不挪动,这人心也特粗,一旦出事,那个可就毁了。他这样想着,离右墙角的方木堆就越来越近,忽然就见方木堆前有几个人影在晃动,哈腰站起,站起哈腰,还传来了哗啦啦的木头滚动的声音。他就高声大喊:“站住,都不准动,都给我那个站住!”这一声果然奏效,都在那站着,没一个人逃跑。他很得意,叫站住就站住了,可是有两个人好像朝他这边走来了,还急匆匆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心慌,听说现在盗贼收拾打更的很多,大都是用绳子绑起来,嘴上堵着毛巾,有的还给整死了。听说有一个打更的给绑起来后把卵子抠下来又给塞进嘴里去了。他倒不怕这些,算个啥呢,自个儿这熊样的死了还能顶个啥呢,那个广福的木头受了损失,那个可是对不起人呢。临到头上还是有些害怕,那两个小子的影子已经看得很清楚了,都是挺大的个子,虎虎实实,一看就叫人发怵。就壮着胆子又喊:“站住,干什么的?大胆,那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两个汉子已冲到眼前,其中一个吼道:“你说老子是干什么的!”咣咣就是两拳,全打在肚子上。逛荡不由得一弓腰,p股又重重地挨了两脚,接着是鼻子和脸… 待他清醒过来,鼻子和嘴都在流血,那两个汉子就在一边愤愤地训他:“真瞎了狗眼,一点儿规矩不懂,拿两块烂木头穷喊啥呀,去,把你们老板叫来,就说李四爷装修酒店缺几块木头急用,要在这选,看他昨说?” 说着又要抬脚,逛荡赶紧爬起来去找于广福。 于广福很快来了,又是敬烟,又是哈腰,“啊,王老弟、白老弟,我们这个打更的刚来不懂规矩,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人,大人不见小人怪,大人不见小人怪么。请吧,先到屋里喝杯水,暖暖身子,一会儿叫人开四轮子把木头给送过去,李四爷的事还不是我自己的事么,打个电话就得了,还劳驾几位亲自跑来。哎,正好,两位老弟,还有那边几位哥们儿,谁也不准先走,咱们马上就去‘杏花村’,大哥就这么一点小意思,完事再走!”一个汉子就说:“要去就是‘京城’,‘杏花村’不去,那里的小姐我烦!” “好,‘京城’,就‘京城’,那几位哥们儿,都请过来呀,咱们一块去‘京城’!” 逛荡也属被请之列,但主要不是喝酒,而是赔礼道歉,用于广福的话说就是,“这个错误犯得太大了,必须做深刻的检讨,让人家从心眼里高兴,并保证不再重犯。”逛荡当然没有心思喝酒,话也不知该咋样说才好,“那个那个”地说不几句就眼泪汪汪的,还再三表示,“看在广福的面子上,那个实在不行,我就给你们磕一个吧。”于广福就眼巴巴地看着被请的几位。 被称作大个子的王老弟就一边喝酒吃r,一边大声地说:“算了,算了,大人不见小人怪吧,行不?这老哥也是初犯,看着也是老实面相,杀人不过头点地呗!不过老哥今天我提醒你一句,以后打更可真得长长眼睛,哪能一律打家伙,一张嘴就‘站住,都不许动!’干啥,对犯人呢?告诉你老哥今天有于大哥在,你可跟着占大便宜了,要不的……”王老弟嘿嘿一笑,端起酒杯吱地又是一口。那几位也不吱声,只顾喝酒吃菜。 于广福就赶紧附和着说:“那是,那是,王老弟和诸位哥们儿要废掉一个人不像玩似的。” 逛荡见没有大事了,就从椅子边上慢慢地蹭出来,站到一边,摸一摸左半边脸,还是很疼,一张嘴,就吐出一颗带血的大槽牙来。王老弟见了,也关心地说:“快出去漱漱口吧,这么大岁数了,真吊熊包,两拳头就稀淌哗漏的!” 逛荡就勉强地睁开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儿的眼睛,悄悄地退出去。越发觉得窝囊:偷人家东西理直气壮;给人家偷了,让人家打个茄皮子色儿,那个还得请人家喝酒,还得那个赔礼道歉,这是咋了? 于广福事后悄悄地告诉逛荡,“这是徐县一霸,除了杨晓宇,就是他们,别说平民百姓,公安局长都得让他三分!一般干警见了他们像孙子见了爷爷,在公安局里拿刀砍人都没人敢硬拦;就说李四爷,就他手下那些四梁八柱,哪个身上没有人命?抓?谁敢抓?扯耳朵腮动,关系复杂着呢,就咱这脑瓜皮的,干脆认输,破财免灾吧……” 逛荡忽然觉得这城里不能再待下去了,就下定决心,尽快回家。 第十七章 评话杏树乡a篇 “那个女的?不知道吧——不行。那是李鸣相好的,关系叭叭地,比自己老婆都亲。管?谁管?人家和村里的黄书记是儿女亲家,‘王八头’也愿意,谁管?啊,开始呀,开始当然不愿意了,也张罗着管两回……” 逛荡的长子宁长的下落不明,其弟宁长(zhang)却不闻不问,人们就猜测:他肯定知道哥哥的去向,因为他在县里也已小有名气了。 他是在哥哥宁长参加工作两年后大学毕业又回到徐县的。 他没有哥哥那样的福气,一是名气比不得哥哥,二是少了一只眼睛,体形也继承了他父亲的遗传因子,这对他都很不利。正常情况下,五官健全的人都很难安排工作,谁愿要一个五官不全又长得难看的人呢?好在他尽管话语少,笔头子却很厉害,就在哥哥的帮助下,先在新成立的反贪局里帮忙,后来反贪局扩编,局头看这小伙子尽管缺少一只眼睛,往往比两只眼睛的还强出许多,就留用了他。两年后他所在科的科长升迁调出,局头们一呛呛,就任用他当了科长。 他工作努力,勤勤恳恳,全局上下对他都有很高的评价,尤其查办经济案件,一丝不苟,许多犯罪分子一听宁长(以后只要能与哥哥分开名次,便不再注音)办案,就胆战心惊,终日不安。局里一些棘手的案子就常派他去查处。 眼下杏树乡及该乡的柳树村压着一起积案,又被称为“连环案”。长期以来,群众一直反映强烈,上告信连绵不断,在县政府的再三催促下,反贪局终于下决心查处此案。局头们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将案件的查处工作又交给了宁长。 那是一个连续y暗了几天以后的一个下午,天上不时地下着小雨,路面平日已积淀了半脚深的黄土,一下雨就变成粘乎乎的稠粥。宁长和他的助手徐胖子就是在这种形势下行走在徐县通往杏树乡柳树村窄窄的山路上的。 当时两个人都没有打伞,脚下还穿着夏日的凉鞋。一身单薄衣服早已紧紧裹住身体,有如缚着铁箍前进,其艰辛程度不言而喻;脚下的凉鞋又要时时提防其帮底分离,踩进粘稠深处只有慢慢地剥离。其结果只能任风吹雨打,慢慢行进。 徐胖子虽比宁长高出一头,缩起脖子两个人竟不分高下;只有两片硕大的p股不分仲伯地拥挤在小路的正中央,远看就像一座孪生的山丘。 待到村部,天已暗了下来,当两个人推开村部那扇已经掉了一块木板的大门,迈进黑暗的走廊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c曲。两个人的第一步都有苦尽甘来之感,其迈进的幅度可想而知。第二步刚刚抬起,又不约而同地倒下去,只留下两个p股高高地翘在半空,其中有一个还“哧”地响了一下,雪白的肌肤暴露无疑。 当他们弄清原委时,地下横躺着的那个干瘦的老头子仍鼾声大作,牙齿也嚓嚓地咀嚼有声。瘦老头最终翻起身,揉揉眼睛,自称是柳树村村部看大门的,已听说要有人下来查访什么问题,叫发现后认真接待,并立即上报,想不到来得这么快。同时补白说,往年也常有人下来查访,但至多多喝几顿水酒,多拿点土特产品,算是叫真儿、手狠的了。当看见宁长只有一只眼睛时,瘦老头就不再作声。他早已听村里黄书记说过,有个独眼人办案十分了得,若遇此人,要格外小心。 此时走廊上方那黄黄的灯光已经亮起,宁长眨了眨自己那惟一的右眼,看看两个人一身的泥水和看门人的醉相,就有些气:“看门的当班允许喝酒么?”瘦老头眨了眨红红的小眼睛,脸腮上松驰的肌r显出他年轻时曾有过无度的放荡。当一个酒嗝清脆地响过之后,就有些激动,“我当班喝酒,哪个当班不喝酒?” “谁当班喝酒了?” 瘦老头又眨了眨红红的小眼睛,看看宁长的右眼已放出了夺目的光芒,就闭了嘴。当又一个酒嗝反刍之后,就重新激动起来,“村干部都当班喝酒,不信你们看看去!”瘦老头刚拉开两条细瘦的小腿,又有些犹豫,幸亏又一个酒嗝鼓舞着他引着宁长他们朝村里的小酒馆走去。这时天已大黑,徐胖子看看身上的样子,小声建议换换衣服吃了饭再说。宁长不说话,只一摆手,他就蔫蔫地跟在后边。 小酒馆在村西头,门斗的灯光下赫然显着“八季香”三个字,他们感到这名字很离奇,也没有问。距离很远,酒味、菜味和人身上的汗味就混杂着从酒馆的大门口浓烈地涌出来。挨近门口时,也许是晚风吹得瘦老头开始醒酒。就拖着p股向村部坠去。徐胖子一使劲将瘦老头拔地而起,宁长摆摆手,三个人就悄悄地来到房后暗处。瘦老头提心吊胆地挨近餐厅的窗玻璃,朝东边正中央的桌上一指。那里坐着四个人,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身材高大健壮,一脸横向,正陪着一高一矮两个公安在喝酒。还有一个年轻女人,夹在汉子和矮个公安中间,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尤其那一双敢瞅敢看的大眼睛,让没有经验的男人会很快为之心动,但脖子后边那深浅不匀的污垢,让人断定她也就是个村妇。她不时地和三个男人响亮地碰杯,或毫不掩饰地照那汉子的大腿上用力一拧;矮个公安偶尔也去年轻女人的大腿上捏一下,几个人就在嘻笑声中不停地碰杯喝酒。 宁长回头想问点什么,发现瘦老头已不见了,就对徐胖子说:“老头害怕暴露身份。走,咱们去小卖店买点酒和吃的,回去和老头再喝一杯。”徐胖子赶紧撅起胖胖的p股,扮着鬼脸给宁长作个揖。 重新喝酒的瘦老头,话就说得很顺畅,村部又只有他们三个人,往往就无所顾忌,有时还要卖卖关子:“那青年汉子是谁?你们不知道吧——不行,村治保主任李鸣;矮个公安,也不知道吧——不行,是乡派出所杨所长。干啥?公家人能干啥,没听说吧——不行,没听说老饱学家丢头牛么,破案子来了。嘿嘿,案子还没破,又快吃一头牛了。按村里规定,给谁破案,花销由谁负责。以前呢?当然也有过,没听说李老蔫前年丢猪事吧?把派出所请来破案,案子没破了,李老蔫又搭进去一头猪。不给?不行——不给第二年收你家的承包地,派出所拘留你修水库,小胳膊拧大腿,真有意思!李老蔫当时也看出这里边的”咕咕纽“来了,就找杨所长求情,那猪丢就丢了,案子不想破了。杨所长一听就火了:‘这是你家呢,想破就破,不想破就不破?我们不光要算经济账,还要算政治账,给犯罪分子以威慑!’这下好,这二年谁家丢东西能找就自己找,不能找自认倒霉,也不往上报案。派出所可好,往上报成绩时就说发案率明显下降,治安情况良好,还得了个什么治安奖。老饱学?老饱学可不是好惹的,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一出事他就往外放风:谁干的他心里也有个小九九,就看乡里怎么破了;案子破了一分钱不少交,破不了一分钱不认;喝吧,可劲喝,谁喝谁掏钱。什么,不管——不行,派出所是干啥的?你拿老饱学是一般屯二迷糊?不好使!村里、乡里都有一大把‘抓手’,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 宁长尽管饿得心慌,吃得并不专心,恨不得把瘦老头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那只右眼不时地转动,瘦老头要不是喝多了,或许会害怕的。为鼓励瘦老头继续发挥下去,宁长虽不能喝酒,还是一伸脖子将满满的一杯二两白酒一口稠进肚里,就呛得直打喷嚏,眼睛也很难看地转动着,一只手频繁地揉了几下鼻子。徐胖子则大不一样,他一见酒先嘻嘻地笑,将酒瓶在脸上贴一贴,再将嘴唇凑上去,等嘴唇从酒瓶上拿下来,一瓶白酒就基本上见底儿了。这次也不例外,用牙先咬开一个“红高粱”的瓶盖子,一伸脖子先调进去大半瓶子,然后给瘦老头和自己分别斟上,再研究怎么喝。瘦老头就十分钦佩,说话就更加挥洒自如,“那个女的?不知道吧——不行。那是李鸣相好的,关系‘叭叭地’,比自己老婆都亲。管?谁管?人家和村里黄书记是儿女亲家,‘王八头’也愿意,谁管?啊,开始呀,开始当然不愿意了,也张罗着管两回,有一回让李呜一拳头打得趴炕上三天没下地。正赶上村里涨水,他家的水马上土炕了,他又下不了地,李鸣听信后一股劲把手扶(拖拉机)开到他家门口,连跑带颠往外抢东西,一只脚跌深坑里差点没淹死,还咋的,也算够意思了。后来王八头就认了,有时候三个人干脆热热闹闹地睡在一个炕上。不信拉倒,两个男人还有谦有让,可合把了。听说有一回李鸣家扒炕,晚上去‘王八头’家,就说找个宿,歇歇脚就行。‘三八头’说啥,‘你怎么也没我方便,都是年轻人,别外外道道的,该咋乐呵就咋乐呵。’不一会就缩在炕梢呼呼睡着了。唉,这事在别场可能不行,在我们村根本不算事儿。没听说村里选支——不行,连选了三天三夜也没选出个眉目,有能力的作风不好,作风好的狗p不是,外派又没有人来,最后乡里只好和个稀泥:首先要有能力的,然后在作风不好的里边挑选作风好的,挑过来剔过去,最后挑到黄书记头上。说他虽然作风也不好,可只有两个相好的,别人都在三个以上。其实黄书记也不止两个,这里边的道道以后你们就……”宁长见瘦老头的舌头有些硬了,说话也开始含糊不清;徐胖子还在按部就班地喝着,又问黄书记都和谁相好。就摆摆手:“别喝了,有话明天说。” 第二天一早,乡里姚书记亲自驾驶北京二号拉着副书记、副乡长和文教助理一杆人马杀到柳树村。村里的黄书记和治保主任李鸣等也早早恭候在村部大门口。宁长等就和乡、村领导官样地寒暄、闲聊。姚书记说是来查看防治玉米螟进展情况,却一直没有离开宁长。他说话嗓门不高,身体也显得瘦弱,脸就有些苍白,总是带笑不笑的,还不时地歪着脖子,就显着自信和专横的样子。黄书记个子很矮,身体很好,走路很慢,一动身先要把两只手剪在p股后边,一副老成持重的基层领导的样子。但两位书记在一起走路,不知情者就把黄书记当成姚书记的领导,弄得黄书记只好放慢脚步,跟在后边,可两个人的个头一比,又像大人领着个孩子,弄得黄书记一见姚书记就左右为难,显出十分苦恼的样子。 午间乡、村两级领导非要给宁长他们接风,宁长坚持不允。最后答应一饭一菜,不喝酒,双方才坐到了一张桌子上。徐胖子对不喝酒很有想法,认为廉不廉洁不在喝不喝酒上,通过喝酒,可以发现很多在酒桌下边发现不到的问题。吃饭时桌上果然一饭一菜,没有酒,宁长连汽水也不喝,乡村领导就以汽水代酒,你来我往地和徐胖子碰杯,还说了很多酒话,什么“能喝四两喝半斤,党和人民都放心;能喝白酒喝啤酒,这样的干部得调走”等等,气氛照样热烈滋润。宁长吃着吃着觉得徐胖子发生了变化。开始喝汽水像咽药,胖胖的两腮下边总是嘟噜着,像贴着两块死r,喝着喝着两腮开始泛红,两块死r也滋润地活泛起来,后来两腮就不住地跳动,出现唢呐手吹奏高c时面部所展现出来的韵味儿。酒话也高c迭起,什么“喝酒成斤,对党才能交心;喝酒成瓶,质量保证万里行”等都上来了,“喝、喝、喝”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宁长就用炯炯的右眼瞪徐胖子。徐胖子眼皮一耷拉,只作没看见,该喝“汽水”还喝“汽水”,情绪却稳定下来,腮帮子下边的“死r”也开始冷却,姚书记似乎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一边不停地往宁长碗里夹菜,一边打圆场说:“匡科长不喝汽水,咱们也不要多喝;陪好徐同志就适可而止吧。”事后他冷笑着跟身边人说,看来要适应宁长的眼睛,还需要时间哪。 这顿饭值得一提的是,李鸣相好的和村妇女主任兼卫生所大夫何玉花也参加了。李鸣相好的除了昨晚上那套把戏实在无所事事,弄得姚书记和黄书记(她坐在两位书记中间)都跟着提心吊胆,有时把根本端不到桌面上的粗话也端了上来,气得李鸣都咬牙瞪她,听说李鸣打她比打自己媳妇都随便。何玉花则不同,她除了穿着新艳,主要靠身上的一股香气感人,尤其那两只看来不怎么参加体力劳动的小手,柔软、白皙,有曲有张,几乎完全弥补了四十大几的年龄上的缺憾,使宁长也一度觉得她人很体面,尤其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使他回去对徐胖子身上的气味几乎忍无可忍。但很快就意识到:这确是一个复杂的案子呢。 午饭后,宁长发现衣兜里多了点什么,去僻静处掏出来,是一张纸条,上边写着: 杏树乡、柳树村盘根错节,无锐利之刃,难以斩斫,其村老饱学可助一臂之力,但捉刀人要有胆有识,追杀到底!无署名。 两个人猜了一阵,认为乡文教助理小王的可能性很大,他在宁长身边转游的时间也较长。当时姚书记要派个人给他们当联络员,他怕是对方的眼线,就没要;可姚书记的样子又不像真心,反正对查案的难度不能低估。真是困难和希望并存,挑战和机遇同在呢。想到这,他笑了,眼睛很滑稽地眨了一下。他每下决心,总要这样。徐胖子却不停地摇晃着p股,一下接一下的拍着胸脯:“包我身上,只要抓住瘦老头这根藤,柳树村这堆乱根一根根都能挖出来。”他一喝酒就敢说大话。宁长乜他一眼,“你就知道喝酒,也不打听打听,瘦老头还在不在村部了?”徐胖子这才想起,刚才一下桌黄书记好像对李鸣说过,瘦老头当班喝酒,对上级领导招待不周,这样的人不适合再打更了。他溜到打更室一看,果然没了瘦老头,接任的是个自称叫老黄头的老头子,好像是黄书记的一个什么亲戚。徐胖子就愤愤地走回来:“这不是拆咱们台么!”宁长也不作声,只在村部的一间被称之为招待所的黑黢黢的小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时地驻足凝神,或临窗远眺。徐胖子就很敬佩,就大气也不出地在一边候着,大不了用一只手去揉搓胳膊上的汗泥,雪白的胳膊上就有泥条子一根接一根地滚落下来。宁长突然收住脚,重重地揉了揉鼻子,他在做某种决定前总少不了这些动作。徐胖子就赶紧停止泥条子的加工工作,静静地恭候着科长的指示。宁长果然挨近徐胖子,又左右看看,就这样那样地交待起来,一会儿徐胖子就溜出大门。 在一个矮趴趴的两间小草屋里,瘦老头独自坐在炕上一口接一口地喝问酒。嘴里伴随着吱溜溜的吸酒声,就不时地骂这骂那,什么黄书记是恶霸地主南霸天,李鸣是土匪流氓大恶g,何玉花是大破鞋,何校长是吸血鬼……有板有眼,抑扬顿挫,像吃豆子那样嘎巴清脆,流畅自如,关键处还要将细瘦的小腿蹬几下,瘦筋筋的p股颠几颠,以示情感的激昂。徐胖子悄悄凑过去,伏下身一捏,瘦老头“妈呀”一声,细瘦多毛的小腿一缩,整个人几 第 10 部分 欲望文 第 11 部分 反贪局在行动 作者:肉书屋 第 1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几颠,以示情感的激昂。徐胖子悄悄凑过去,伏下身一捏,瘦老头“妈呀”一声,细瘦多毛的小腿一缩,整个人几乎都弹了起来,酒盅也落魄地掉在炕上。他以为让什么东西给击中了,一双小眼睛就齐齐地注视着那条瘦腿,见是徐胖子,竟孩子般地哭起来。徐胖子一见酒,舌苔下都伸出小手似地直吵直嚷,可宁长已有言在先,瘦老头一哭也让他闹心,就涌去了喝酒的欲望,撅下p股对瘦老头嘀咕一阵。瘦老头就不再哭,酒也不喝了,忙三火四地收拾起桌子上的残局,两片瘦p股也里外屋颠得像个小旋风。 晚上掌灯时候,瘦老头来到村部,跟新来的老黄头说有条裤子八成落在打更室了。老黄头就撅着p股帮瘦老头找裤子,宁长趁机溜出门外,瘦老头也很快回去了,徐胖子却蹭到老黄头的屋里没话找话地闲聊。 老黄头起先还有点拘束,一会儿就东张西望地想出去,又不好走,就问匡科长呢。徐胖子懒懒地朝老黄头的被卷上躺过去,突然就满脸憋得通红,喉咙里呼噜几下,欠起身十分惬意地打了一个喷嚏,浓浓的口嗅味就熏得老黄头不由得后退两步。他说匡科长躺下了,自己也重新躺下去,两只白胖的大腿也尽情地伸展开去,屋子里的苍蝇就很快地给吸引过来;两只白胖的大腿就很快由白变黑。老黄头就远远地坐在门坎上,悄悄地吸着外边的空气。徐胖子就有一搭没一搭的一边轰赶着脚上的苍蝇,一边东拉西扯地和老黄头胡侃。 宁长随瘦老头左转右拐来到一个三间砖瓦房的院落,屋子里走出一个中等个头,身材健壮的中年男人,瘦老头介绍说他就是老饱学。这和宁长的想象差异很大,他说话膛音很正,底气也足,每说一句话都要用很粗的手指指着你,让你无可置疑。他说他走得正行得端,说话做事不怕任何人,他说柳树村以前也来过几次调查组,他也反映过几个问题,但都没有解决,这次他还要反映。他说杏树乡是个黑d,柳树村就是黑d里边的黑窟窿,没有重型炸弹打不开,炸不烂,他们上下都有一拨子人,织着一张网,但他不信这张网撕不开,黑d炸不烂,只是时间问题。他说周围的乡、村都比他们这儿好,那里的事没有这里黑,还说柳树村甚至杏树乡的间题不解决他死不瞑目。屋子里的摆设也和别家不同,别家客厅里除了沙发、电视就是花盆电扇什么的,他这些都没有,客厅里除了几个小木凳,中间摆着一个很大的榆木打制的书柜,里边摆满了各种书籍,多数是政治书,有的还做了眉批。如在毛主席的“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文章空白处写道:“我完全赞成这种观点,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革命的犯罪。”在“目前的时局和我们的任务”中写道,“我们就是要用革命的两手打败反革命的两手”。作为一个平民百姓,这样的行径给人一种不伦不类或精神不正常的感觉。他却非常自信,非常坚定,他说他就是要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思想去打败他们的反动思想。还不时引用毛主席“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我们的目的一定要达到,我们的目的一定能够达到”等观点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宁长对此很受感动,觉得作为一个农民能有这样高的觉悟和斗争精神确实不易,就决心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对得起党,对得起工作,更对得起农民兄弟。他也想到了于村,想到了父母,想到了于书记……农民真苦,一些土皇上真是腐败透顶,一种朴素的乡亲情感也鼓动得他心潮澎湃! 其间又相继来了几个农民,谈论的大多是黄书记等村干部胡作非为的事。言词都很激烈,态度都很坚决,使他想起了毛主席的“乡村中一向苦战奋斗的主要力量是贫农,没有贫农便没有革命,若打击他们便是打击革命”的教诲,就一直很激动,一直来回不停地走着,待外人都走了,两个人才平下心来,老饱学就叙述起柳树村的故事。 第十八章 评话杏树乡b篇 “这种事往往是只听咕噜响,看不见井绳在哪里。同时,有这种爱好的人村里又不止他一个,渐渐就物以类聚,形成了一股力量,手下就生出了四梁八柱。时间长了,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得先要请示他们……” 老饱学向宁长首先介绍了黄书记的情况。 黄书记是复员军人的底子,开始也是很不错的,不然也当不上村书记。此人最大的特点是一见酒比见了爹还亲,不喝醉不撤酒瓶子;见了女人比瞎硭见了血还上劲儿,不弄到手睡不着觉。何玉花是个精明人,她本来是个手把挺硬的大夫,村里老百姓有个头疼脑热,大病小灾的都找她,一看就好,连牛马驴羊都跟着借光,谁家马得了结症,牛下小犊难产,找她看一个好一个,有人甚至管她叫“人马大夫”。黄书记当了村书记后,由于一见酒就喝,一喝酒就头疼,一头疼就撞墙,何玉花就几乎天天给他针炙拔罐子,三拔两拔两个人就拔到了一块儿。据说自跟了何玉花后,让何玉花调教得基本上不跟村里的其他女人乱来了,使许多当丈夫的少c了不少闲心。何玉花也很快当上了村妇女主任。于是她又学会了一门技术,就是给妇女摘环。当然不能白摘,少则三十——五十元,多则百儿八十的也有,那就是具体问题具体对待了。摘环的妇女要是再怀孕,又给人发现了,就说是计划生育技术部门没给带住,还鼓动那些妇女去县里打官司告状,让他们给包赔身体损失费什么的。有时候县里来检查计划生育,她就和黄书记事先把超生的妇女和小孩一块集中到山上,搭起临时帐篷,派专人送饭送水,或干脆在山上搭锅做饭。谁要嘴欠把消息透露出去,就让乡派出所来把你带去义务劳动。派出所也收拾不了的就唆使村里有个叫大虎x的黑大个子砍你家的青苞米,要不你家就该丢猪丢牛了。老饱学前几天不也丢头牛么,他说他丢牛当然不是为计划生育事。宁长问他是否先谈谈治保主任李鸣的事情,老饱学想了想,就说李鸣待会再说,还是先说何玉花吧。 宁长拿右眼看看表,已晚上十点多了。老饱学不仅没有困的意思,还讲得有滋有味,一会站起来,一会坐下去,那只有残疾的旧木椅就吱吱嘎嘎地叫个不停,五只粗壮的右手指头不住地指着宁长。他真担心这惟一的右眼再受到创伤,就趁他不注意将椅子向后挪一挪,老饱学就不由得再往前挪挪椅子,直得宁长迟到墙角边,已无法再退,他的旧木椅才不像以前那样吱吱嘎嘎地叫了。于是两个人就一个讲,一个记,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自己的故事。 何玉花真不是一般人,自己的事安排完了,就安排哥哥。她哥哥叫何玉成,在村里当老百姓都是个二半吊子,何玉花得势后,他干够了农民,想干啥先不说,还是先看看他的长相,论个头和黄书记不相上下,两只眼睛一对斜视,瞅人总像生气似的瞪着你,脑袋不停地摇摆,像个总不满意的领导干部,有人说一看见他晃脑袋就常做恶梦。 宁长瞥他一下,认为主要应讲事实,不要论形象,容易本末倒置,还会造成同病相怜之嫌。老饱学却全然不觉,照样说得有声有色,连唾沫星子都天女散花似的落在宁长的笔记本子上。宁长只得抓主要矛盾,一边赶紧用左手护住本子,一边刷刷地记着。 何玉成说话更有意思,平时还能将就听明白,一着急十句有八句断条,别说教人,自己都听不明白,一言以蔽之,不具备当老师的条件他一应俱全,又偏偏喜欢教学工作。别人就开玩笑说,让何玉成当老师,柳树村的孩子都该变成磕巴或横路敬二了。可他真的当上了老师,教学成绩也不像别人预测的那样把把倒数第一,也有两次倒数第二,有一次居然考个全乡倒数第三名呢。 有一天课前喝了不少白酒,教员都说这堂课他上不了了,校长也做了找人代班的准备。不想他不仅能照常上课,话也说得十分顺畅,一双斜视的眼睛也温柔可爱了许多,有两位前排就座的小姑娘竟感动得掉下泪来。 以后他就经常课前喝酒,有时拿起书本还背着人拥上一盅两盅的。课堂效果居然反映很好,有的老师就戏称何玉成是“酒后先生”。自此,酒成了他的生活必须,可这东西需要钱买,工资又极有限度,万般无奈,他想出了一个办法。这天上午,他斜视的眼睛不停地看着学生,久久不眨一下,加上脑袋不停地摇晃着配合,让几个胆小的女孩又要掉泪了。多数同学都以为老师又喝酒了,他每次酒后上课都这样子,就赶紧坐直,摊开书本,老师酒后发起脾气可是雷霆万钧呢,几个淘小子脑后的大包最有体验。何老师却突然一声断喝:“全体起立!”孩子们正感到懵懂,何老师又是一声断喝:“装好书本,到门口集合!” 直到走出教室,按大小个排好队,又走进教室重新排了座位,孩子们还是懵懂懂的:排座是正常的,排座不按大小个就不正常了,大个子排在前边,愣头愣脑地高人一头,看黑板也十分别扭;小个子和眼睛近视的排在后边,看黑板不是一蹿一蹿地蹿高儿,就是东问西问地问念啥念啥,课堂秩序弄得像个自由市场。有四五名学生还马上提出重新串座的申请。 何老师就十分气愤,指责学生无组织无纪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对个别人将严加惩处。孩子们以为老师酒没有喝好,就不敢造次了。何老师最终还是叮嘱孩子们有困难的可以提,但要等放学后再说,最好让家长晚上直接找他对话。晚上认为排座不妥的学生家长果然不期而至,有开明的就人同酒瓶一同去何老师家拜访,也有不开明的只扛着一副肩膀去打探消息。结果人随酒瓶同去的家长的孩子第二天座位问题就得到了妥善解决;只扛副肩膀去的家长孩子还得上蹿下跳或别别扭扭地对付听课。直到也送去了相应的白酒,座位问题才如愿以偿。有一个学生说不上是家里无钱还是舍不得花钱,二十天后仍无动于衷,该生一方面学习奇好,一方面又个子奇小,在后边就坐下起来,起来坐下地忙得不亦乐乎。但何老师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并一再表明,在这个问题上必须一视同仁,不能让人说出有偏有相。那样怎么教育别人?直到左右的同学都给弄得闹心,趁星期天帮他割了两捆毛柴送到何老师家里,座位才得到了相应的调整。结果全班一年先后串座十二次,有的家长干脆买一箱白酒在家里放着,准备随时派上用场。也有的家长告他巧立名目,搜刮民财。他的理由也十分充分:完全是为了孩子们的学习和健康,别无他意,至于偶尔送点东西,纯是邻里乡亲间的礼尚往来,他送人的东西不知比这要多多少呢。并拿自己的眼睛作比:“我小时老师要能经常串座,眼睛何至于此!”说到关键地方竟双泪长流,那双有毛病的眼睛也显得十分可怜,甚至是对过去不能经常串座的一种控诉。弄得查访人都眼泪汪汪的,问题自然不了了之。 老饱学突然打住话,认真地看了一眼宁长,好像才发现他的眼睛也有残疾。宁长也停下笔,拿右眼仔细地看他,好像也才察觉他讲了半天也没离开眼睛上的毛病问题,双方都不自然地笑了笑。宁长先释然了,示意他接着讲,老饱学忙给他斟上一杯水,自己也倒上一杯,就接着讲,却决心避开眼睛缺陷问题。 何玉成深知这样下去不是长事,也没劲。于是想到了校长,觉得这位子在村小学是很不错的。教师、学生、家长三点一线,原则地讲,辖区内说啥是啥,要啥一般就可以有啥,且不必像班主任那样需要经常想出些难以启齿的主意,或费很大劲也很难端到桌面上的口舌。于是他在妹妹面前认认真真地哭了三次(老饱学瞥了两眼宁长,终于没有提到眼睛问题),第二年一开学就当上了柳树村的小学校长。从此他摆脱了学生的串座烦恼,开始研究起教师们的串班问题。这些人和学生、家长们的差异很大,啥事一点就通,一说就明,送礼也文明得体,不像有些学生甚至家长干启不发,干点不明。鉴于现在的家长对孩子百依百顺,吃穿都要尽力满足的现实,就在学校门口开了个小卖店。同时规定,孩子们买雪糕喝汽水等只能到该店选购,否则一律视为违纪或有碍卫生防疫等等。校服也一年一茬,样式要由他亲自选定,布料要由他爱人亲自选购;本子和钢笔也要由校长统一发放。统一配给,否则视为使用不合格产品。这样的结果当然使一些家长产生认识上的差异,有的甚至去教育局反映问题。幸亏关键时刻黄书记每每总要出来做说服教育工作,每每总是十分奏效,每每就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就出现了学生在学校高价买本子和钢笔水,回家再托人贱卖本子和钢笔水的笑话。教学成绩也说得过去,大不了考试时优劣生相互搭配,太次的考试期间让其放假休息或到校外参加义务劳动也就过去了。有一次因服装整齐还得了一面“精神文明”锦旗呢。 宁长看看表,已近半夜零点,那只劳神费力的右眼也开始困顿,就建议明晚再唠。老饱学也收起了满嘴的唾沫星子,恋恋不舍地说明晚再唠吧。 第二天早上,宁长他们刚吃过早饭。正商量要找几个农民聊一聊,打更的老黄头突然推门探进脑袋,没等说话又把脑袋缩了回去,只呲呲牙,老皱的脸上还j下蛋似地红胀起来。宁长就说肯定有事,老黄头不像会作假的人。一作假就现出作假的样子。话音刚落,一个黑大个子愣头愣脑地闯进来,“反革命,柳树村出反革命了,你们管不管?” 宁长乜他一眼:“有话好好说,行不?” 黑大个子满脸络腮胡子,一说话唾沫星子四处飞贱,像下一场小到中雨,嘴也不使劲就咧得很大,使人想起农村有一种狗,咬人前先要起劲地吠一阵,谁唆他都跟着咬。他看一看宁长的眼睛,嗓门就低了不少,说话摇头晃脑的样子并没有改,“老饱学昨晚上把我家的青苞米砍了,你们管不管?” “砍多少?什么时间?都谁看见了?”宁长不动声色,右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黑大个子就显出心怯的样子,往门外看一看才说:“砍了好大一片,时间?晚上十多点钟吧,谁看见了?我看见还不行么?” “看见为什么不抓?晚上十多点钟?敢咬死么?诬陷可要反坐,你可听懂了。” 黑大个子四处张望,眼睛不住地向外睃巡,突然向门口退两步,大喊大叫:“早知道你们是一伙的,不处理公平,我饶不了你们!”拳头用力一挥,就和墙上钉着的一个钉子撞在了一起,疼得他“唉哟哟”直叫,蹦跳两下,伸手就来抓宁长。只一提,宁长整个身子就从炕上悬了起来。“放开!”徐胖子右手捏住黑大个抓人的手,左手扼住他的下巴。黑大个立时松开手,身子不由得向后退去,徐胖子再拿手一挡,黑大个子一个趔趄,两条腿越过门坎,跌倒在外屋地上。徐胖子顺手抓起一个瓷杯盖一捏,杯盖立时碎做几块,手还本皮本色的:“扯这个,你找错地方了,没两下子也不能到柳树村来,懂不?!” 徐胖子一忽悠,黑大个子傻眼了,站起来拍拍p股要走,徐胖子赶上来截住他的退路。李鸣不知从哪里匆匆赶过来,“大黑子,瞎跟着闹腾什么,还不远点滚着!”黑大个子就张张嘴,难看地一呲牙,“我可都说了,晚上不请我喝酒可不好使。”就扬长而去。 宁长和徐胖子都眼盯盯地看着李鸣,李鸣就脸一赤一红地笑着,高大的身躯也弓下来,“这是个二半膘子,村里有名的大虎x。别听他的,村里没一个人听他的,说话都赶不上狗放p。” 宁长反问:“就是那个经常砍别人家青苞米,割过羊乃头的魏大成吧?” 李鸣赶紧陪话,“你们掌握的真透彻,神机妙算,神机妙算!” “咱们可说明白了,不管谁怎么转转,村里事不弄个水落石出,我们不出村,越这么整越好,看谁吃亏!” “放心,放心,包我身上,包我……” 晚上宁长再到老饱学家,并没有提黑大个子早上胡闹的事。老饱学也许不知道,也没有提。照样讲得慷慨激昂,有滋有味。所不同的,他在给宁长倒水时,里边现放了茶叶,昨天可是白开水呢。题目也由老何家姐弟俩扯到李鸣身上,一提李鸣,老饱学就咬牙切齿,挥舞的手指都有些发抖。 李鸣在柳树村原是个有名的无赖加恶g,村里没有不恨不怕他的。也算是报应,十年前一次偷割军用电线被当场抓住,判了刑。出狱后蔫得像个霜打的茄子,后来不怎么把女儿许配给黄书记那个半呆半傻的儿子,很快又像掉进n罐子里的萝卜英子,又扎煞起来了。 最明显的一件事是村里有一个叫王玉才的老农民,这人平时也计较一些,一次村里在给各家水田排队放水(缺水时总要定时排队放水的),李鸣的水田在王玉才下梢,自然要排在后边。还差三分钟李鸣就把王玉才家的水口扒开往自家田里放水,王玉才当然不让,两个人骂着骂着就动起手来。王玉才干瘦干瘦的哪是李鸣对手,李鸣一锹把王玉才打倒在稻田里,左腿当时就骨折了。医药费先后花了一千多元,找村里村里说管不了,找乡里乡里说不好管,找县里县里又让回来找乡里,再找乡里乡里又说解决问题最终还得在村里。王玉才也是要面子的人,推来推去半年时间没有着落,为打官司庄稼都荒废了。李鸣还放风说,王玉才要能打赢这场官司也杀猪请客,大头朝下走出柳树村,王玉才就一股火差点没窝囊死,一赌气搬到曲柳乡了。听说那里的风气可不像柳树村这德性,老百姓的收入也多,王玉才搬去第二年就盖上了大瓦房,还来信叫老饱学也搬过去住。老饱学说他要在这里坚持到底,看看他们到底能横行多久?不整个是非曲直他死不瞑目! 老饱学的手抖得很厉害,脸也灰苍苍的,宁长听说他有心脏病,就让他坐下,喝杯茶静静神再说。老饱学说不用,他也不喜欢喝茶,只要有人愿听他讲,他就高兴。 李鸣打人不仅没受到惩处,有一次黄书记从乡里开会回来还说,对过去有劣迹行为的人要体现党的给出路政策,要化敌为友,化毒草为香花,不能用老眼光看人,把可以拉过来的人推到敌人那边去。例如像李鸣这样的人,不能总盯着人家的短处,更要看到他的长处。黄书记是个干啥事先要放出风声的人,大伙都说李鸣要得势了,果然不久,李鸣就给推到人民这边做了村治保主任。开始还真挺认干,一天东家走西家转,查案情,堵漏d,仿佛是个包青天的样子,有人就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呢。黄书记还在乡里介绍了两回经验,乡宣传委员大个子还把材料写到了县里,大有一发不可收之势。 可惜不久又现了原形,谁家大姑娘小媳妇有点模样的(像黄书记起先的办法一样)不泡到手不动地方,有人就说他像个蹲坑的警察。一些女人虽说从心里不愿意,可一堵屋里就别想跑出来。他的功夫就是胆子大,比黄书记敢下手。这些女人又死要面子,吃了亏也装成没吃亏的样子,扭着p股在大街上该咋样走路还咋样走路,有的含着眼泪硬说是喝水呛的或牙痛咬了舌头,你说咋办?其实也不容易,就算告,上哪告去?村里、乡里都是人家的人,县里就保准不是人家的人么?王玉才好样能耐,咋样了?况且这种事无证无对的谁给你说得清楚,弄不好说不白道不明倒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所以村里这种事往往只是辘轳响,看不见井绳在哪里。 李鸣也算讲究,完事了不是给你背袋米,就是给你偷只j,他的工作性质对他的这种活动也有方便条件。有时还不惜花大钱领你出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你说作为一个山沟女人,还想咋的?同时,有这种爱好的人村里又不止他一个,渐渐就物以类聚,形成了一股力量,手下就生出了四梁八柱。时间长了,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得要先请示他们,他们点头的要按他们的意思办,他们不点头的你定了也千万不能办,办了也给你搅黄。村里有个叫于忠的老实人,发送老人想土葬,这里是山沟子,土葬很普遍,大不了乡里来收个三五百元的罚款也就算了。于忠觉得这是怕人事,事先请示他们怕让人家为难,就谁也没告诉先悄悄将老爷子尸骨掩埋了,然后准备过个三天五天的请这帮山神土地喝一顿再说。结果老人家在地下生活了还不到五个小时,可能床铺都没有铺好,县民政局的就找上门来。软说硬说硬是着把老人家请出地下拉火葬场火化了。 事后李鸣点着哭叽叽的于忠脑袋乐呵呵地说:“这事谁也不怪,都怪你没整明白,真打算土葬,先拿个三头五百的我请民政的哥们喝一顿不就完了,谁家不土葬?关键是你老蔫……以后再有这事包我身上了。” 去年秋天一个外乡人来柳树村卖西瓜,李鸣手下一个叫胡全的小兄弟捧起一个大西瓜磕开就吃,吃完抹抹嘴巴转身就走。外乡人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拦住胡全要钱,胡全回手一拳:“给你钱,真他妈认钱,也不看看你爹是谁?”打得卖瓜人顺鼻孔冒血,一急拿起鞭杆子就给他一下。这下好了,胡全手往后p股一伸,噌地拽出一把匕首,嚓嚓给卖瓜人肚子截出两个血窟窿,跟着嗾地蹦上去咋咋几脚,卖瓜人胳膊腿全给踹折了,又拿起风刀要挑卖瓜人的大腿筋。周围的人赶忙说情,胡全说看在乡亲们的面子上没办法了,要不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周年!卖瓜人的住院费现在还没报呢,也没敢来找,胡全就扬言:卖瓜人再敢踏进柳树村一步,让他到阎王爷那里都找不着尸首。前一段“严打”,有群众举报了这件事,可县公安局一直抓不着人,听说每次抓人前两个小时,乡派出所准有人把信送过来,你说咋抓? 老饱学看得清清楚楚,宁长起初记得很有劲,笔划一挑一挑地像跟谁治气,记着记着手就开始发抖,眼睛盯着本子像看着仇恨,牙齿也格格地响着。老饱学就很激昂,赶忙给宁长的杯子里续满水,说话嗓门更高了,手指挥舞得更有力量,很有点像老人家在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气势。弄得那老实巴脚,一直在门外为他们站岗放哨的老伴赶紧进屋里让他小点声。 他们要惦念上谁家的小j小鸭子,不出三天,准保连窝端走。前些日子听说乡里姚书记要过生日,全村仅剩的三条狗一宿工夫全部在柳树村消失了。这回好,半夜里生人钻到谁家屋里也不用防备狗咬。去年黄书记老母亲有病,说吃猴脑子有效,李鸣现到外乡把一伙耍猴的请来表演,又好酒好菜非留人家住宿,结果第二天早上两只大猴的脑袋都没了,耍猴的也给绑在门口的大树上…… 宁长身上呼呼冒汗,脸儿煞白,呼吸也很困难。老饱学赶忙说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再说吧。 宁长这一宿就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李鸣这些人的恶劣形象一直在他眼前闪现,他真恨不能拿一挺机枪把这些混蛋都给突突了。 早上一起来就头重脚轻,恶心呕吐,徐胖子赶紧和老黄头张罗找大夫,何玉花背着药箱很快赶到村部。值得一提的是,身边还跟着一个婷婷玉立,长得嫩水葱似的大姑娘。 打针、吃药、拔罐子(这是何玉花的拿手项目),又好好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就舒服很多,头脑也轻松了。这时太阳已经西沉,看着床头上冒着热气的姜汤和热腾腾的荷包蛋、宁长就很感激,眼睛也有些湿润,他是个重感情的人,看来人间情谊还是处处有的。何玉花今天也显得很文静、慈爱,一身的素花衣服和她的实际年龄非常吻和,言谈举止都很适度。看来人要不是人为地搔首弄姿,忸怩作态,将会减少多少烦恼和误解呢。闹心的是她身边坐着的那个嫩水葱般嫩的大姑娘,宁长一见她就想起前不久局座给他介绍的县医院里一个刚刚毕业的小护士,两个人几乎如出一辙,宁长各方面的自然条件几乎使小护士心荡神迷,可就是为了这一只眼睛……想一想已经二十七八的人了,只因家父当年的嗜酒,使他白白耗费掉的这只眼睛,在恋爱问题上打了多少折扣,往往一经介绍什么都一妥百妥,只这只眼睛成了通向爱情大门的死神,十有八九在这里被一刀斩杀。 他不由得叹一口气,何玉花马上凑近来,“宁科长(何玉花和我们现在的许多人一样,只要带着官衔,不管大小,总要呼其职务的),还哪不舒服?”说着就用那柔软的手指抚了抚宁长的额头,虽无那天陪餐时的异香,却别有一番风情。宁长赶紧闭了眼,“很好,很好。”并意识到刚才走神,就说了很多感谢话后,请何玉花他们回去休息。何玉花再三嘱咐该咋样用药,该咋样休息后,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水葱般鲜嫩的大姑娘也腼腆地朝宁长看了好几眼,一时间他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何玉花她们刚走,黄书记就来了。在一番几近废话的关切与寒暄之后,黄书记悄悄凑近宁长,核心是探寻他对刚才那水葱般鲜嫩的大姑娘的看法。说该女芳龄刚好二十一岁,是正在县医院实习的卫校护士生,马上就要毕业分配,百分之百黄花姑娘无疑。父母都在县城工作,虽说是工人家庭,家庭条件可是不错,膝下又只此一女,自己单独住着一间半的房子,结婚连房子都有了,只要宁长同意,此事可当场拍板定局。宁长为之一震,他又想起了局座介绍的那个小护士……自己也……可他干啥来了?据说前几任调查组都在关键时刻走神出差才无功而返,在全县闹得沸沸扬扬。何况黄书记这等人物此时为他介绍这般姣好的女子,其意真是不打自招…… 听说有一次一个调查组的一个鳏居小老头,黄书记硬给介绍一个三十来岁的小媳妇,两个人刚到一块就让李鸣给抓了个现行,弄得案子没查完就成了被查对象。自己的长相自己最清楚,尤其老饱学等一大帮群众,对他已开始信任,身为党培养多年的国家干部,真要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就冷笑着说:“谢谢,我有对象了。”黄书记就悻悻地走出去,脸也寡白寡白的。 一会儿徐胖子从村部的另一个屋子里走过来,他趁宁长有病的空档,把这几天的调查材料重新整理一遍。他有一个请求,想趁晚上的空闲和瘦老头喝一杯,借此也摸摸情况。宁长知道他是又来酒瘾了,更知道这家伙喝起酒不要命,不醉倒不收兵,就不想答应,但见胖子这几天也很辛苦,这里条件又不好,瘦老头也是可以争取的群众,一个人喝酒又没意思,就答应了。但有三条:一是必须自己拿钱买酒买菜;二是白酒不能超过二斤,不能和瘦老头拼酒,时间也不能超过两个小时;三是要注意影响,不要让群众,尤其村干部看出到群众家喝酒。徐胖子爽快地都答应了。 可一出门,他就在小卖店买了四瓶“红高粱”和几样小食品。 瘦老头家很简单,两间草屋,一铺火炕,一套铺盖,一张饭桌。两个人在桌子上摆上小菜,启开酒瓶,就开战了。据说瘦老头在柳树村喝酒是很有名气的,曾有连续喝倒五个挑战者的记录。徐胖子一见酒,就嘻嘻笑,早把宁长的叮嘱忘到了脑后。两个人都手把酒瓶,看谁先干,后干的除正常喝酒外,每瓶要加罚半瓶白酒。瘦老头只知道自己在村里喝酒有名,不知道徐胖子在县里喝酒有名,那晚上虽然和徐胖子较量一次,终因喝酒太多,都记不得了。这下就想先发制人,两只小眼睛诡橘地一挤,拿出当年挑逗女人的气势,一口气喝有半瓶白酒,歪着脖子乜着眼看徐胖子,意思是说,服不?徐胖子先摸一下自己那比县以上领导人都要肥厚的肚皮。c起筷子,狠命地夹几口菜送进嘴里,就低头用牙叭地启开瓶盖,一仰脖子,“红高粱”就汽水似地朝他的喉管里灌下去。 瘦老头起初没留意徐胖子的喝酒,只觉得这家伙吃菜下手太重,只两筷子,一盘切了十多分钟的白菜拌干豆腐几乎荡然无存。正心疼得直眨眼睛,见他白酒已见底了,不但没嚷辣喊醉,还连叫好酒,就一把抓住他的大手:“怎么,喝酒酒不花钱咋的,想吓死谁么?”徐胖子瞥一眼空酒瓶子,抹一下嘴巴说:“太渴了,先润润嗓子,这瓶不算数。”同时声明:“后边的酒我就跟你走了,最后由我统一收杯。” 瘦老头倒吸一口凉气,知道遇见了“碴子”,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喝。 徐胖子果然言而有信,每一瓶都等着瘦老头把瓶子喝干净,他再干,同时启开另一个瓶子,用手量着先倒出半瓶调进嘴里。瘦老头勉强喝完两瓶白酒(他又从箱子里拿出两瓶白酒),舌头就有点发板,话却说得顺溜了,从地方到中央,愿骂谁骂谁,但核心是黄书记不讲究,为他鞍前马后扛了那么多年大活,说不用就不用了,真是铁杆三八犊子。接着又扯起了黑大个(他叫他“大虎x”)的故事。他说大虎x真是个大虎x,在柳树村,有点心眼的没有不抓他的,他还觉得挺好的。有一次民政局拨下一批救济衣服,都是半新不旧的。黄书记把他叫到一边,很神秘地扔给他一条裤子:这是我特意给你挑的,回去好好穿吧。他就乐得一蹦八个高儿,给黄书记作揖磕头后就颠儿颠地跑了。不一会就穿出来,走谁跟前都要显摆显摆:看看咋样,黄书记特意给我留的。有人就说:这不是黄二(黄书记那半呆半傻的儿子)穿过的么?后来有人干脆指给他看:不是黄二是谁的?后p股那块帆布补丁村里长眼睛的谁不认识,要不能给你?救济的好衣服人家自己留着还不够用呢。大虎x在确认该裤子确是黄二穿剩的之后,当众脱下裤子远远一撇,穿着裤衩骂咧咧去找黄书记。半路上让李鸣给截住了,“吵吵啥,虎x朝天的!”领回村部门一c,给他认真挑了一套西服穿上,又说:“黄书记是跟你开玩笑,这不特意叫我帮你挑一套好的么!”大虎x就穿着西服见人便说:“黄书记是跟我开玩笑,你们看看。人家把好衣服特意都给我留下了!” 徐胖子借机又问起大虎x割羊乃头是咋回事?瘦老头借着酒劲,也不避讳,顺口就讲起了大虎x割羊乃头的故事。 那时李鸣在监狱里还没出来,现已搬到外乡的王玉才当时在村里就是黄书记的对头,又拿他没办法。一天下午黄书记领着大虎x走在一个山坡上。那里拴着一只大奶羊。跟着两只羊羔。黄书记就说是王玉才家的,接着讲了王玉才对不住大虎x的两件事。大虎x撅下p股搬起个脸盆口大的石头就去砸羊脑袋。黄书记不让,说这是犯法行为。同时又说。王玉才也真胆大,羊拴这里不搁人看着,谁要把羊乃头割下来,连羊羔都活不了了,说完起身先走了。结果这天下午,人们在村里就听这山坡上的羊没命地嚎叫,待人们赶到山坡,只见母羊满肚子是血,浑身疼得抖作一团,两只乃头被割下丢在一边。上边还冒血筋筋。母羊当晚就死了。两只正吃奶的小羊羔几天后也相继死去。后来大虎x一次酒后显能耐说羊乃头是他割的。王玉才听后找大虎x说理、大虎x说啥:“黄书记说割了羊乃头羊崽儿就不能活,我不信。谁知道真的死了……” 徐胖子正听得兴起,瘦老头突然大骂宁长他们混蛋,要不来查什么j巴案子,他能丢饭碗么?接着是骂人的顺口溜,什么宁长是“瘸子狠,瞎子愣,一只眼,拔横横”;徐胖子是“大p股,像肥猪,除了吃,就能‘呼’,叫干活不如猪”。 徐胖子也是借着酒劲,一伸手捏住瘦老头的脖子:“再骂我给你拧下来一块就酒喝了。”瘦老头就憋得满脸通红,半天喘不过气来,连连摆手告饶。徐胖子一松手,他一头扎在炕上,眨眼工夫竟呼呼地睡着了。徐胖子也不想喝了,下了炕刚去穿鞋,发现后窗玻璃外有个人朝屋里张望,转眼又不见了。 他还没走出屋,打更的老黄头拎着两瓶“红高粱”和一塑料袋熟食走了进来:“呀,徐老弟也在,我寻思晚上没事和王大哥(瘦老头)捏两盅。烟酒不分家,也是缘分,徐老弟,一块凑个热闹吧。”老黄头说完老脸又j下蛋似地红胀起来,好在徐胖子正值酒兴,没闲心看他红不红脸,扭头鞋一脱就跟老黄头上了炕,将鼾声如雷的瘦老头往一边推一推,两个人就开战了。 当每个人喝下一瓶“红高粱”时,老黄头拿筷子的手就开始发抖,徐胖子也满脸通红。老黄头瞪起发红的眼睛,话怎么也连不成句子:“你们……来……事儿……挺多……”就往桌子上一趴,一声不吭了。 徐胖子把他放在瘦老头身边躺好,还没等下地,治保主任李鸣又来了,手里照样拎着“红高粱”和熟食。徐胖子就陪李鸣继续战斗。 两个人直喝到身子都开始摇晃了,就相互搀着向外边走去。李鸣便问:“啥熊案子,这么缠手?我处理的几个案子,有的还有人命呢!三五天,j蛋壳开p股,咔嚓,完事,走人!你们可好,啥大不了的,还能把谁j巴咬下来当叫叫吹呀。”徐胖子一摆手:“你不懂,这个事……”李鸣突然两眼放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徐胖子。徐胖子给凉风一吹,摆了摆头,好像清醒了不少,就不作声了。李鸣也不追问,两个人不知不觉来到村部大院门口,那里正放露天电影,他们就凑过去看。幕布正面挤得水泄不通,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他们就到幕后背面去看。这里果然清静,除了他俩和几个小孩,再无别人。此时徐胖子已分不清正面背面,只是看着看着觉得这电影挺特别的,怎么走路都先迈右脚,行礼都搁左手,打枪也是左撇子,喝酒也一律左手端杯,照样喝得很有干劲。他就有些后悔:自己要喝酒也搁左手端杯,兴许还能多喝不少呢。 黄书记不知啥时候背剪着手踱过来:“走,我家有郎酒,到我家再喝几杯去。” “喝就喝!”徐胖子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 “真没记性,再喝明天给我滚回去!”宁长不知从哪里怒冲冲地奔过来。 徐胖子就耷拉着脑袋,乖乖地跟宁长回屋去了。 第十九章 评话杏树乡c篇 “有一回上边来人到乡里调查姚书记和乡酒厂胡厂长合伙贪污的事儿。黄书记连夜组织一百多人到检查组门前示威,说检查组诬陷好干部,这样的干部也被调查,徐县还有好干部了么?” 宁长再见到老饱学时是在一片没人深的玉米地的荒地格子中间。前几天晚上,宁长曾两次试图去老饱学家,都失败了。第一次离得远,就见老饱学家门前房后都有三四个人在游动,不时吆五喝六地怪叫、干咳、吹口哨,在传递和交流着监视的暗号。第二次走出村部刚拐进胡同,一截横放着的木头把宁长跌了个结结实实,使那惟一的右眼差一点受到重创。今天上午由徐胖子应付场面,他假借回县城有事,半路上从苞米地里折回来,才有了现在的会面。 当时阳光已近中午,四周除了没人深的青草,只有青蛙偶尔在草丛中跳动。宁长先捋一把青草坐下去,老饱? 第 11 部分 欲望文 第 12 部分 反贪局在行动 作者:肉书屋 第 1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当时阳光已近中午,四周除了没人深的青草,只有青蛙偶尔在草丛中跳动。宁长先捋一把青草坐下去,老饱学半蹲半坐候在一边,他不吸烟,就掐一截草j清脆有声地咀嚼着,仍是一副蛮有激情和信心的样子。一说到吃喝,两眼就滚圆,嗓门也很高,宁长做了一下手势。声音才勉强压下来。 上边来客吃点喝点是人之常情,谁出门也不能背着饭锅。问题是这帮活爹吃得太甚,一个山沟里,有啥吃啥呗,他们不行,一听来人就要上街里买菜,j鱼不算,还要买山珍海味,没车就雇车往街里跑。一听姚书记来了,更是忙得脚打p股蛋子,买狗、杀羊,打鲶鱼,抓黑鱼,什么尕古整什么。客人能吃多少,都让他们自己吃了,老婆孩子也跟着借光,有时家里的狗都跟着吃醉了,还得往头上喷凉水,这是有客人;多数时候没客人,照样吃喝,事后往条子上一签:“招待xx领导来检查工作用餐”,就得报销。对了,八季香“,你知道谁的饭店么?就是黄书记那个半呆半傻的儿子开的。别人好使么,别人有饭店也不好命名,不在那吃也不给报销,以前有过例子,所以有客没客都在那吃,不犯毛病。吃了还算好的,有时没客随便写两张条子,”招待xx领导来检查工作“,年底照样报销。”八季香“的名字是我给取的,你不信吧?当时黄书记还挺高兴。我说你这饭店不光白天香,晚上也香,一年四季,白天加晚上,就是”八季香“。后来老百姓说他们是白天喝,晚上喝,一年四季,白天晚上八季混吃混喝。就想改名,可名已叫出去了,效益又好(能不好么),就这么推着往前干了。不光吃喝,甚至嫖娼、挂马子也要写上”招待xx领导来检查工作“,照样报销。村里怎么不能嫖娼、挂马子?可以用车把人接这来,或在外地干完了,花多少钱写成白条子,年底统一报销时把钱往外一支。多少?一年光吃喝加混花至少得七万八万的。 “哪来这么些钱?”宁长只顾专心地记,不料有两只蚂蚁已悄悄冲到他放在膝盖的本子上,他以为是飘上来的灰尘,吹了两口无济于事,用手一弹,有一只竟抓住他的手指,企图继续上攀,他就用另一只手帮忙,把蚂蚁弹进草丛里。 钱?自然要想来钱的办法。现在不好弄了,前几年一缺钱就编出个名堂,再和乡里有关的七站八所一串连,两家伙起来进村就开收了。什么公路管理费,儿童教育费,土地征管费,树苗栽植费,环境监测费等等,要啥名堂有啥名堂,也有的没啥名堂,或干脆就不像名堂的,像“猪头税”、“牛头税”“马头税”…… “这话怎讲?” 就是你家养几头猪几头牛也要按乡里、村里的有关规定征收一定额度的税款。比如一头猪须征收十元税款,养八头猪就要征收八十元的税款。反正要征,就有征收的道理。比如牛要吃草,山上的草是公家的,不征收一定税款,荒山谁去管理,没人管理荒山,山上的草就长不好,草长不好牛吃什么;管理荒山,需要有人,有人就需要开销——资金来源,还得“牛毛出在牛身上”。猪虽说是不吃青草,但有个环境污染问题,环境保护如今已列入世界级课题,保护大气臭氧层等问题已是涉及全球的棘手问题,我国已把环境保护提到基本国策的位子上了,这样的大事能不花钱么? “要是不交呢?” 不交是肯定不行的。意义这样深远的收费你不交钱人家肯定是有对付的办法的。如每当收费的开头几天,乡派出所、乡里主管收费的站所和村里三家总要联手行动。村治保主任李鸣先在前边带路,都要着装,还是新服,治保主任现在也可以着装,和真公安不相上下。一进门先把工作证的收费文件同时亮出来。有胆小的女孩就抓住母亲的衣角往身后边躲,李鸣就用力地在屋里来回走动,大声咳嗽,派出所的同志要把拎着的手铐子和警g拨弄得叮当作响,清脆有声,有时还要把手枪掏出来上下橹几下,用李鸣的话说叫“大造革命声势”。这时一般胆小的就一边捂着孩子的眼睛,一边翻箱子倒柜地找钱交款。有一个小伙子为了交三头具有环境污染或破坏臭氧层并直接威胁人类和地球生存之嫌的“猪头税”,把给母亲买药的三十元钱先交了上去,等凑足钱买回药,老太太已驾鹤西归了。小伙子赤着脸去村里、乡里闹腾了几次。结论是:首先人家是正常收费,不是不让你买药,这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其次即使你及时买回药,就能保证老太太不死么?即使现在不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死不死?这是自然规律,毛主席那样的伟人都不能违抗,柳树村的一个百病缠身的老太太能违抗得了么?小伙子在大量的铁的事实面前终于低下了犹犹豫豫的头,只是再一提起收费就浑身发抖,猪也再没有养。 再说那个胆小的小女孩。自那次心惊r跳地躲在妈妈身后捱过收费之后,再不敢见着装的公务人员,否则晚上就做恶梦,就狂喊乱叫。大夫曾严肃地警告家长;一定要避免与公务人员遭遇,否则极有可能发展成“恐公症”或精神分裂云云。弄得家长再领女儿出门,要有一名亲友在二十米外开道探路,一旦发现着装公务人员,赶紧呼喊或以手示警,这边的母亲就牵着小女孩赶紧车转身再寻他路。有一次娘俩儿正在途中,两边突然同时出现着装的公务人员,小女孩的母亲在危机中急中生智,赶紧把女儿揽在怀中,口中念念有词:“快闭眼吧,要不就天塌地陷,爹死娘亡了。”女儿为了爹娘的安全,赶紧闭眼,才躲过此劫。据说该女人平日很愚拙,这次是超常发挥,有人就说母亲的力量实在伟大。弄得外乡公务人员在此路过颇有微词:怎么,谁无父母兄妹,公务人员都那么黑?也许正因如此,事件才泄露得这样快呢。 不想交费的当然大有人在,这种时候就要看李鸣和乡派出所及民兵及主管收费的站所几家的相互配合了。李鸣要先一使眼色,同时将户主或首要危险人物拦腰抱住,其他人就马上动手,有猪的抓猪,有牛的牵牛,无猪无牛的就抓j抓鸭或拿锅碗瓢盆之类等等。待主要财产清理得差不多了,再放人议事,往往问题都能妥善处理。对极少数以死相拼或敢与收费人员展开r搏的,只好缚到乡里以拒交皇粮国税,煽动不明真相群众破坏国家公务人员执行公务论处。有的农民也怪,平时张牙舞爪,要杀要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架势,待你打他几下,青鼻子肿眼睛或流出点鲜血或流出点别的什么的,立时缕顺条扬,俯首帖耳,要咋样好就咋样好,再见了公务人员就点头哈腰嘻嘻只顾傻笑,或围前围后的帮着忙活,还一再劝戒有闹事嫌疑的人物:千万不要以卵击石,与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对抗,那是不可抗拒的云云。 也有软硬不吃,至死不从的顽固分子。派出所的同志在对其采取了各种措施之后。只好放人,以后就对其不再理会或尽力避免。多数都能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东挪西借赶紧凑钱,闹个破财免灾吧。 宁长歪着脖子斜着眼,记得很有气势,仿佛一个疾恶如仇的勇士,正对这恶势力进行殊死的斩杀。忽觉脚背一片冰凉,伸手一摸,弯弯曲曲竟是一条黄蛇。他就脸刷地纸白,话也说不出来。老饱学不怕,抓住蛇头,拎起蛇尾轻轻地抖,叭地一抛,蛇就无影无踪了。并劝宁长赶紧离开这里,荒地格子乱石丛生,有蛇就不是一只。宁长对这东西有独到的敏感和恐惧,见一次几日都要悚然,吃不下饭,可要错开这个机会,下次就难说了。就站起来活动一下发抖的手,搓一搓难看的脸,突然有一种呕吐感,跑一边干呕一阵,咬咬牙重新蹲下去,说自己根本不怕蛇,还故作轻松地眨了眨右眼。老饱学也不想走,就换了一种姿势继续讲下去。 这些额外收费当然不能一家独得,听说凡参与的部门都有分成比例,也常为分成不均争吵不休,有时甚至发誓再不扯这个“哩喂扔”了,可过一段还是重新组合,继续收费。这一两年上边强调的紧了,他们也不敢下来随便乱收,但小j不撒n自然还有别的道道,像现在时兴的什么修乡村标准公路,乡村小学达标,文明村组建设,科技图书角等等,都要建,建就需要花钱,花钱绝大多数还是从农民身上出,又不兴叫“摊派”、“收费”什么的。反正不管叫什么。还得“羊毛出在羊身上”,有的领导说得好,不叫“摊派”就叫“公益事业”,“利益共享,困难共担”,“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有的干脆以老百姓储蓄的名义把钱收上来,收上来怎么用就不是老百姓的事了。也有的趁年终收统筹款时搭车收费,反正只要想收,总会有名堂,现在的事名堂又多,你说能亏了他们? 这些事主要是黄书记和乡里姚书记关系特殊。要不啥事出来了就是再大,抹巴抹巴也就没影儿了。有一次上边来人调查黄书记贪污行贿问题。已经核查了四五天,姚书记又不在家,眼看事情有眉目了,姚书记半夜从外地突然赶回来,脚没沾炕连夜赶到柳树村。七天七宿陪着检查人员没动地方,乡里的二号车整天去县里菜场买r买菜,又租面包车又陪检查组去邻县风景区玩了两天。临走给检查组每人买了一千多元的纪念品。到底没查出问题来。还有一回上边来人到乡里调查姚书记和乡酒厂胡厂长合伙贪污的事儿。黄书记连夜组织了一百多人到检查组门前示威,说检查组诬陷好干部,这样的干部也被调查,徐县还有好干部了么?检查组受不了老百姓昼夜折腾,只好草草撤出杏树乡。就他们这种关系你说能搬弄得了?村里一般小事有李鸣和他的小兄弟们就办了,大一些的黄书记一出面就化解了,再大的还有姚书记顶着;姚书记有事底下还有人维持,他们相互帮衬,相互支持,像一张铁网,一般g棒根本捣不开……老饱学见宁长只咬牙不作声,就鼓励他,现在的形势和过去有很大不同,一是国家抓得越来越紧,老百姓也看清了他们的花花肠子,很多事他们也叫不动庄了,要不你们在这能住这么消停。只要你们有决心,我们老百姓全力支持,他们就是钢筋铁网,也能斯个稀巴烂,最后你看吧,不光村里,包括乡里,都得有掉进去的。 宁长仍不说话,只用力地合上钢笔和本子。同时得到一个信息,黄书记他们正待办一件急事,他们一动身就可见分晓,右眼就一动不动地扫视着村庄,显出一种决断和狠辣。 这天早上,宁长和黄书记特意打了招呼,说他们要回县城,回不回来,啥时候回来,都没有明确表示,两个人就匆匆走了。 他们走出很远,又在顺路的小卖店里吃了些东西,眼看快到乡政府大院了,宁长忽然要徐胖子同他再回柳树村。徐胖子满脸冒汗,呼呼喘着粗气,迟迟不动,“眼看到乡政府了,那样还不如不走了”。宁长用右眼狠狠地挖他一下,也不作声,扭头就走,腿也有些瘸,显出一拐一拐的样子。徐胖子长出一口粗气,摸一把湿淋淋的p股,只得蔫蔫地跟回去,肥胖的p股每走一步就显眼地耸一耸,像泛起的波浪。 离村很远,就见村部大院密扎扎地聚了很多人。黄书记站在一个用砖砌的上讲台上,看看聚集的人群,把剪着的双手拿出来,朝人群摆了摆:“这件事也不是非要等工作组走了才能研究,主要是时间来不及了。我看西沟的桥还得修,钱已经集了一部分,可是现在什么都涨价,大伙也知道,眼下正好挂锄,过些日子就该动刀了,趁这个工夫,每户再集十元,半月内把桥修起来……” 人群起先只嗡嗡地乱嚷,渐渐越嚷越大,有一个大眼睛重眉毛的汉子就走出人群,挤到讲台边上大声说:“一共五尺宽的桥,三年前就吵吵修,光钱就集两回了,啥玩艺没修上,还集?再集我是不拿了,认可趟水过河,谁愿集谁集!”这人宁长曾在老饱学家见过,也是那里的主要成员。他话音一落,同时有一大片声音跟着响应,会场就成了一窝蜂子。 “哎哎哎,别j巴瞎吵吵!”大虎x晃着脑袋冲到讲台上:“家有千口,主事一人。黄书记咋说咋办,别都二十四个j巴—一乱点头:牛x上的苍蝇,跟着瞎嗡嗡。” 人群又是一阵混乱,相互吵的骂的搅作一团。李鸣就冲上讲台,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才勉强能听到说话声:“乡亲们,这是造福后代,子孙幸福的大事,是关系到全球生态平衡的大事(他说话往往要和全球联系起来),桥是千人走,万人行,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别说集两次,集三次,五次八次也得集。魏大成说得对,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们党组织(他根本不是党员)定下来的事大伙都得执行,不集行吗?看谁不集一个试试!”还把拳头用力地举了举,一副十足的流氓无赖相。 人群又是一阵乱哄哄的吵嚷,一些人已不吱声,开始认了,小胳膊终究扭不过大腿呀。这时老饱学由几个人拥着,挤到讲台前边。先有两个农民大声喊一阵,老饱学就大声地说话了:“集几次资无所谓,关键是修这座桥到底需要多少钱。大伙可以算一算,全村一千二百口人,每人集两次了,第一次每人集了十元,第二次每人集了五元,加起来是一万八千元。桥宽不过两米半,长不过三米,石头沙子不用花钱,二十吨水泥从里往外用,一吨水泥加运费三百元钱,二十吨水泥六千元钱,再加点木料技工……一万元可劲花,干啥一户还要集十元钱。老百姓挣点钱那么容易,王四儿他老妈上山挖药材,晒干了一天够不上三元钱,树茬子把脚心扎透了半个月不敢下炕脚肿得像个馒头,连二分钱一片的正痛片都舍不得买,徐二丫头为了交下学期的书费,趁假期每天背着冰果箱子四处跑,一天最多挣十元钱,前天下雨,冰果卖不出去,孩子急得站道边上哭。于二爷为了给孙子买双新胶鞋,晚上十一点了还蹲在二十里外的乡政府门口卖瓜籽……老百姓挣一分钱,真是汗珠子摔八瓣才能拿到手。捏一把都能摸出血珠子!再凡有点人心。怎么忍心枉花老百姓的钱!怎么?非得哑巴说话,到底干啥,缺钱明说,用钱花在明处,不明不白的钱一分也不集,愿咋的咋的!”据说黄书记急用一笔钱添财务账上的一些窟窿、他也预感到宁长他们肯定会查出问题的,就想出了集资的老办法。 人群中轰地像投进一颗炸弹。反对再集资的群众拼命吼叫,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大虎x这边几个人就抄起了铁锹、木棒、老饱学那边也有人拿起了铁衩、镰刀,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黄书记就重新背剪着双手,在讲台上的小圈子里走来走去,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宁长徐胖子忽然挤到黄书记面前,他一把抓住黄书记的前胸,一只独眼狠狠地盯着他:“再不马上表态,你就是历史罪人!” 黄书记一愣,这才扯着嗓子喊:“资不集了,桥还得修,半月之内通车走人!” 人群立时响起一片掌声。 宁长他们也不管这掌声是为谁鼓的,挤出人群径直朝乡政府方向奔去。 第二十章 评话杏树乡d篇 女青年从姚书记身上离开后,脸上除了长出许多细密的汗珠儿就是艳艳的火红了,又轻轻地打了姚书记一下,同时补上那句座佑铭:“讨厌!”姚书记就嘻嘻地笑着坐在了椅子上,显出领导者的老成与和蔼来。 那天中午,宁长徐胖子从柳树村出来,就直奔乡政府。 大约下午两点钟左右,宁长一行几乎是爬行式的来到杏树乡政府。在离开柳树村不久,天上突然莫名其妙地下起了大雨,两个人就淋得一点不比进柳树村那天逊色。好在柳树村一个放牛老汉在山上认出了他们,就在牛背上解给他们一块塑料布,尽管中间已生出五六个拳头大小的窟窿,两个人的头部还是得到了较好的保护。 正值上班时间,走廊里却悄无声息,和午夜的光景不相上下。偶尔传出一两下清脆的僻叭声,就像《平原游击队》里打更人敲击的木梆,使静寂的乡政府里显得有点神秘和恐怖。 两人寻声觅去,最先发现一扇刷着r白色油漆的木门,中间有一条不小的缝隙,从中可清晰地看见里边有四个男同志围在一张办公桌前专心地打扑克,旁边还站着一个看热闹的女同志。四个人的脸上分别贴着用不同颜色的彩纸剪裁得很精致的小王八,每个龟背四周的爪儿都栩栩如生,有一个头顶上的纸龟g头的顶端似乎还长了两只明亮的小眼睛。有一个老同志的脸上已贴了五只三八,抓牌时要仔细辨认才不致摸错地方。在一边的女同志也不时地提醒他:往左,再往左点,右眼那边那个要掉了,要不还得给你加贴一个……其实这女同志也不轻松,嘴上说着,眼睛看着,手上还要不停地剪着,且十分认真,有一点边缘不清或线条变形的地方都要反复剪修,直至真、形象,还得自己满意才算竣工一个。由此可见该同志平素工作也一定十分细腻、认真,求精求深。一把牌下来,有一个就捂着裆部吵着要上厕所。另一个马上说:贴上再走。这时宁长才发现,该同志除脸上已贴满五八,肩上左右还各贴着一只王八,不细看倒有点像哪种特殊行业的微章。经那个同志一提醒,要上厕所的同志居然不去了。结果后背中间又让那女同志结结实实地贴上一只四肢俱全的乌龟,就有点像清兵腰间的“兵”字。 他们待再看下去,身后又传来哗啦啦的麻将声。 在挂有“xxx”科室牌子(为避免不愉快事情的发生,还是不要说牌子上写的xx科、xx室或xxx所之类带有明显标记的番号,因为现在许多人把工作看得并不重要。而把因工作冠以的各种名称看得却十分重要。他们往往十分自豪地对人说,“我在xxx科上班”、“我在xxx室工作”,所以只要本名称受辱,就是整个单位受辱,整个社会受辱,甚至党的形象受辱,以至那些平素连工作都不想干的同志,也突然起了爱党爱国之心,且十分的坚决、果断。)的房间里,四位男同志正全力地打麻将。门也半开半掩,宁长他们就看得十分方便。对房门坐着的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他每打一张牌就要用力地砸一下桌子,仿佛不砸就看不出牌的好坏。他下家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他每出一张牌总要将右手在空中游动成一个9o度的弯子,像姿式优美地举着一个酒杯,然后更加有力地砸在桌子上,好像在和上家较劲——看谁砸得更响!背对房门坐着的男同志则轻轻地把牌送到桌子中央,只是嘴里不停地说着“吆j”、“五饼”、“三万”,像指战员在战场上清点人员名单。他下家的男同志则慢慢地,一口接一口地吸烟,偶尔将烟灰习惯地朝身边弹一下,下家的小胡子就习惯地将脚动一下,但双方都不说话。 其间小胡子在和一把牌后有些兴奋,就说:“姚书记这几天还不让玩呢,不说反贪局的要来么,竟瞎扯,在哪呢?”络腮胡子由于给小胡子点了炮,说话就没好气:“反贪局多个j巴,平时都天天玩,这几天就板住了,来不来当个j巴,还能把谁j巴咬下来当哨吹!” 徐胖子瞪着眼睛,捏着拳头,一副要冲进去的样子。宁长用力拉他一下,两个人就静静地看着。 小胡子又说:“都是扯犊子,走形式。来多少回了,顶啥事了,到时候好酒一供,大礼一上,啥事儿也没事了。”那两位或认真地读牌,或一口接一口地吸烟,都不介入他们的谈话。 一锅下来算账时,小胡子对络腮胡子呲呲牙,“差俩豆,下锅一遭算吧。”络腮胡子连连摇头,“不行,一把一利索。” “下锅算,下锅算,哪有那么认真的。” “少扯j巴蛋,隔把不掷色子,一把一利索!” “话说干净点,啥大不了的,值你那个样儿。” “少跟我扯那个哩哏扔,隔把不掷色子,少一分钱别脚趾盖儿。”络腮胡子由于说得认真,相当数量的唾沫星子就飞到了小胡子睑上。小胡子不耐烦地拿手擦脸,手指不怎么就碰到了络腮胡子的胳膊上。络腮胡子马上站起来伸手揪住小胡的前胸,“咋的,想照量照量,走,到院子里溜溜!”另外两位就马上站起来解劝。四个人又很快坐下去,小胡子在掏出十元钱递给络腮胡子后,四个人又重新码牌开战。 不一会儿,乒乓的敲击声和“八万”、“六条”的读牌声又和谐、有节奏地从“xxx”的办公室里传出来。 宁长觉得没劲,就示意徐胖子走人。他们走出拐角的走廊,刚到门口,迎面走来了个面目白皙的小伙子。宁长用力眨了一下右眼,想起此人就是乡文教助理,那天随姚书记下乡的那一位,同时想起了那张纸条。就问姚书记在哪?小伙子用手朝走廊拐角指一指:“上广播室那边看看有没有。”就匆匆走了。 广播室在走廊拐角的尽里头,就显得很黑很暗,门又是用铁皮包的,乍一到门口就什么也看不清了。徐胖子举起拳头要敲门,宁长示意从窗玻璃上看看。他伸了几下脖子,翘了几下脚,都无济于事。宁长示意他蹲下去,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蹲下去了。几乎在蹲下的同时,裤裆又“哧”地响了一下,还没等伸手去摸,宁长光着脚已踩在他的肩膀上,他只好在裤裆又“哧”地响了一下之后,将宁长架起来。宁长示意他往下落一落,他就委屈地把p股弓起来,让人看着有点像演杂技的在练一种功夫。广播室里果然坐着姚书记,他脸色还是白惨惨地没血色,身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杯水,正冒热气。一个长得很秀气但臀部已明显突出的女青年半娇半嗔地候在一边。姚书记呷了两口茶水,脸上就泛起一片红润,他一伸胳膊,冷不防把女青年揽在怀里。女青年就半推半就地坐在他的大腿上。姚书记歪起头照女青年的脸上“叭、叭”连亲几口,女青年就避开攻击目标,用圆鼓鼓的手指去擦脸蛋儿,同时说一句现在很多女青年都经常说着的一句话:“讨厌!”姚书记就势将右手朝女青年敞得很开的前胸直c下去,两个人就滚在了一起。可怜办公桌上剩着的半杯茶水连同杯子在两个人的混战中抖了几抖终于掉下地并一块同归于尽了。女青年从姚书记身上离开后,脸上除了长出许多细密的汗球儿就是艳艳的火红了,又轻轻地打了姚书记一下,同时补上那句座佑铭:“讨厌!”姚书记就嘻嘻地笑着坐在了椅子上,显出领导者的老成与和蔼来。 偏巧此时徐胖子那一直精湿的裤裆又“哧”地响了一下,他就用一只手尽力地去后边摸索,身子同时晃了一下,没有思想准备的宁长身子突然失去平衡,整个人就从徐胖子肩上掉下来,好在离地面很低,人就没受损伤,广播室的门却给撞开了。 宁、姚两位领导例行公事的寒暄之后,姚书记就埋怨他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昨天下午乡里就派车在半路上等到吃晚饭,今天一早一个乡干部老妈病重用二号车送县城去了,要不哪能让他们步行到乡政府呢。 宁长他们很快换了衣服,安排了住宿。姚书记又问有啥要求,宁长眨了眨右眼,漫不经心地说:“给派个联络员吧,有些事情互相衔接也方便些。”姚书记沉吟半晌,“要是明天副书记老米回来最好,下午实在要人只有文教助理小王了。” “小王就小王,这点事明天也不用打扰米书记。”宁长很高兴,联想到刚才打听姚书记的去向,他真希望小王来,认为小王很可能是个有观点的人。 文教助理小王是中专毕业生,在乡里工作两年多。据说这青年人有正义感,也鬼精鬼精的,平日姚书记想重用,又拿不准,不用心里又怪痒痒的。总的讲,他属“试用阶段”吧。后来听说姚书记在派他来之前还进行了一番谈话,大意是说他很年轻,前程远大,但要头脑清醒,要有立场,在大事大非面前要经受住各种考验和诱惑;乡党委让他做联络工作既是对他的信任,也是考验,希望他能经受住考验,早日加入党组织。同时又严肃指出:乡党委绝不会压抑一棵好苗子,也绝不会培养一棵坏苗子! 他对联络工作很慎重,对乡里的事情只介绍现象,不评价好坏,但很典型。如财政所,一般乡都三个人,会计、出纳、所长哈的。杏树乡财政所却配置了七个人,除一名所长、五名副所长,剩下一名是助理所长,还是乡里的后备干部。所以当别人问某所长或某副所长都分工做哪些具体工作时,别的单位总要说我分管企财呀、行财呀什么的,这里的人却要说,我和某所长还有某副所长或者什么什么的共同分管什么或什么。在上级部门一再强调要精兵简政,裁减人员的强大压力下,该所只好将五名副所长裁减为三名。裁下的两名又变成了所长顾问或跨世纪后备干部,并上报县里行业主管部门备案,或写成经验材料呈报到主管县长手里,否则所长顾问和跨世纪后备干部就要大闹一场,揭揭老底云云。因为这七名财务人员或应叫所长、副所长或所长顾问……等等,有的是书记夫人,乡长的儿媳,武装部长的小姨子,副书记的干儿媳妇,还有县里某特权局的干闺女等等等等。一句话,哪一个也动不得。这里边我们不得不替姚书记说句公道话,换了任何一位书记,处在这样的历史背景和位置上,对这样棘手的历史问题,我们也只能断定:同样是无能为力的。 再一个特点是,这里的各科室往往独立作战能力很强(我们弄不清小王此话意思的褒贬),凡他们自己定下的规矩,往往书记也无法改变。如林业部门,比如上边批给一百米木材指标,他们上缴了必要的费用后,当然也要缴给姚书记一定的“费用”(据说姚书记将这些费用都用在了工作上),剩下这一百米木材指标,他们说给谁就给谁,往往姚书记说话也不好使,有时姚书记歪着脖子,苍白着脸,敲着桌子骂娘,也无济于事。小王在解释这些现象时,说姚书记主要是太面善,太重感情了,认了太多不该认的亲成。如七站八所的头头,基本上是他的拜把子弟兄,而各村支部书记、村长甚至治保主任啥的,有三分之二是他的干儿子…… 小王说到这里似乎忘了顾忌,宁长就很高兴,赶紧给他的杯里加上水。 柳树村的黄书记只是干儿子之一(因上一段里他曾扮演主要角色,为尊重起见,我们未提及此事),有的干儿子比他还大四五岁。有人就开玩笑逗姚书记:凡是儿子,不管“干的”、“稀的”,总不能比爹岁数还大,那叫什么儿子,还不如倒过来叫了。姚书记就说自己的道理:常理讲应该说爹比儿子大,可现在姑爷比老丈人年龄大的还少么?既然姑爷可以比老丈人大,我这些干儿子就不许比干爹大么?弄得对方无言以对。 这种事情的结果当然好处很多,不然谁认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亲戚干嘛,咋没有认要饭的为干儿子或拜把子兄弟呢?是亲三分像的古训在现今的许多单位和领域不仍然十分有效么?但其副作用也不可小看,个中苦辣酸甜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正因为这诸种关系,各科室的人下去办公时胆子就特别大。如xxx所下去收费,一眼看中了某小卖店主的一台收录机(是儿子出国考察给老人家带回来的),就开始细细地找小卖店的毛病,就是这也不合乎,那也不合乎,最后连店主老头子也不合乎了(说不定身体所患病疾将危及顾客呢)。如果收录机值一千元,他们就下个一千五百或两干元的罚款通知单。为使收录机的所有权尽快转移,他们就很快把同样是拜把子兄弟的派出所杨所长等人叫到现场。这些人照样拎着手铐,佩着电g,屋里屋外来回走动,手枪掏出来不停地擦拭,子弹摆弄得像炒豆子。有的还给老头提示说,某派出所在执行公务时不慎手枪走火,打死了被罚店主的儿子还记了个三等功。还有的说县局一个不知是姓尤姓仇还是姓侯的干警,夜间开玩笑随便堵了一辆夏利出租车,硬说车上的人在酒店喝酒时有嫖娼行为。恰逢几位客人又不是本县人,该干警将帽子从头上摘下来,啪地摔在办公桌上:“老子干了二十多年干警,从科长干到干警,我还怕啥?别说你们这几头烂蒜,石头从我这办公室里搬出去都得挤出三两油来!”说着就把其中一位年龄最大,身体最差的老头子弄到小屋里一顿电g加电炮……在外边的两位听到里边失去人声的惨叫和死不招供的声音(因三个人除了喝酒,实在无供可招),大受感动,便单方面同意交了两千元不要收据的罚款才算放人。据说该科近几年还没有抓住人让空手溜走的先例,该干警年终还被局里评为“人民群众的守护神”。店主听了这些活生生的事实,又见自己这一千来元的收录机(只听了三四个月)一下子就换了个两千元的罚款通知单,也算便宜,他更不想让派出所同志在这时荣立三等功,就痛痛快快地交出了自己那心爱的收录机,又点头哈腰地送出大门,生怕xxx所的同志反悔改要现金就更麻烦了。 据说该派出所本身也有自己的绝活,前年寒冬的一个晚上,他们偶尔抓住一个偷牛的犯罪嫌疑人。弄到所里一阵强有力的拳打脚踢之后,该嫌疑人仍不招供。在干警打累又打饿了的情况下,就将该嫌疑人铐在暖气片上(因为天冷,这就成了一种具有关怀性的惩戒)。可讯供的干警在很累的情况下去吃饭的同时又多喝了几盅白酒,醒酒后已是凌晨七点半钟,起来撒n时想起暖气片上的犯罪嫌疑人,考虑到自己的讯供任务尚未完成,就赶紧从家里往所里神跑。可该嫌疑人因不习惯这种关怀性的惩戒竟死了,眼睛还定定地向上瞅着,谁也弄不明白啥意思。他们就从关怀遗体的角度又将犯罪嫌疑人重新进行安置、摆放。当这一切都确认无可挑剔后,马上向县局报告。至县局的职业人员在认真勘察现场后,仍难断定是自杀还是他杀。最后只能做了个模棱两可的鉴定:畏罪自杀的可能性大,不排除他杀。 但从打击刑事犯罪,稳定社会治安的角度看,仍有其积极意义。于是该所从“怜爱、同情的角度上”交给犯罪嫌疑人亲属五千元人民币作为“两清”的条件,继续上报该乡打击刑事犯罪有力,社会治安状况良好云云。使该所在次年仲夏就荣立了集体三等功。 宁长不时地点头和揉鼻子,觉得虽说得散些,但有头脑,有观点,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就问:“你们乡长呢,咋一直没见一把手乡长露面?”小王犹豫了一下,刚说“马乡长和姚书记……”在中学教书的妻子下班找他来了。宁长就不好再问,也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楚的,就说明天再唠吧。 晚上宁长和徐胖子根据初步掌握的情况,认为乡办企业问题最多,在几个所谓半死不活的企业中,乡酒厂问题最大,反映最强烈,认为这时最容易找到突破口,就决定明天让小王领他们去酒厂看看。 因白天工作顺利,徐胖子夜里还做了一个好梦。他和一个县长的千金喜结良缘,盛大的场面让他难以置信,县长千金的娇容让他醒来还好一阵发傻。那个头,那身段,那皮肤,那脸型……想着想着就不由得咂了咂嘴。宁长趴在床头正写东西,回头看他一眼,徐胖子就满脸胀红起来,还以为秘密给人看穿了,梦尽管是一种欺骗,他仍很兴奋。可生活中人们对胖子为啥恁多偏见,什么肥猪、狗熊、笨牛……难道都像猴子才好看?听说非洲有一个民族非常崇尚胖子,在那里人们为了胖而绞尽脑汁,越胖越受到人们的尊敬,越受到异性的追求。他真向往那里的民族了。 夜里的好梦一直鼓舞着他的情绪,使两个未婚青年的房间一大早就传出了哼叽叽的歌唱声(尽管这歌声有点像牙痛或赖狗闹门),宁长下地后还照徐胖子的p股拍了两下,他希望下属情绪越高越好。徐胖子就美得什么似的,洗完脸不等擦毛巾便在地上扭了起来,使本来就窄小的寝室显得更加窄小,有两次撞得床铺咚咚作响。徐胖子在单位是有名的舞迷,硕大的p股一点也不影响他的爱好。宁长就笑:“别要狗砣子了,等查完案子,我陪你在县城最好的舞厅跳几天。”徐胖子一把抱住科长,两个人都很激动;这真是个神圣的使命呀! 吃早饭时,姚书记也来了。他抱歉地说:“昨晚小王爱人妊娠反应很重,一早就领爱人去县医院了,怕一时好不了。”宁长一愣,他没结婚,不懂这妊娠反应到底有多厉害,可昨晚还好好的……就一边吃饭,一边提出找一个熟悉酒厂情况的人陪他们走一走。姚书记歪了歪头,满口答应了。 第二十一章 在“新”、“高”、“深”上下功夫 几句顺口溜,惹得全局上下口诛笔伐。局长干脆指着他的鼻子叫板:“你说大官贪、小官拿,我们局哪个大官贪了?哪个小官拿了?拿什么,谁拿啦? 你年轻轻地想吃里扒外,吃王莽饭给刘秀干活,你要负政治责任!就全国来讲,各部门几乎让你们这帮瞎写乱编的人给骂遍了,只剩反贪系统这一片净土,你还瞅着难受……“ 宁长他们和文教助理小王合作得很好,第二天小王突然不见了。宁长只好让姚书记给派一个熟悉酒厂情况的人给他们当联络员。 饭后他们再回到招待所,就有一个女同志轻轻地走进来。高挑个头,体形削瘦,面色虽显忧郁,却不失为清秀、耐看,给人一种爱怜的样子。宁长先是一愣,越发觉得面熟,女同志就嘴角抽动两下。 “高禹!”宁长感到突然,猛然想起来。这不是他的高中同学么,“你怎么来这里了?”高禹就掉下泪来。他们读书时是很要好的同学(这并不能贬宁长读书时就有恋爱行为),毕业后各自先后参加了工作,逐渐都把婚事提到了日程,可高禹二老坚决反对此事,认为好好的姑娘找一个残疾人做丈夫实在不体面,高禹又是孝顺女儿,双方的姻缘和其他往来便从此割断。高禹婚后第二年刚生女儿不久,男人就外出经商离她而去,单位又停产,长年放假。高禹只好携女儿回到杏树乡娘家住下了,后经人介绍到酒厂厂办工作至今。 “看来你是公务在身呢?”宁长冷笑一下,就不由得提高了警惕,满肠满肚的陈情旧意只好隐在心底。 高禹勉强笑笑:“我也是公事公办,但昧良心事我决不会做。”双方的气氛又渐渐融洽起来,徐胖子还格外偷偷多看她几眼。 六年前的一个仲夏的黄昏,当太阳将最后一缕余辉从杏树乡远处的山峦上别别扭扭地消失的时候,山坡上还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他一直盯着杏树乡这个小山村发愣,嘴上一口接一口地吸烟,眉头苦苦地锁着,满头的光亮和衣服上不同寻常的颜色,标志着他曾有过不同寻常的经历。最终,当村里歇息得最晚的一条狗都已困顿得合上眼睛时,他才慢吞吞地走进村西大柳树后边的一处两间草屋的院落。 第二天一早,草屋里就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小媳妇。 第 12 部分 欲望文 第 13 部分 反贪局在行动 作者:肉书屋 第 1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慢吞吞地走进村西大柳树后边的一处两间草屋的院落。 第二天一早,草屋里就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小媳妇。她的身段、长相及走路的姿式等等,都与这个山村和身后的草屋很不协调。她在村子里左拐右拐,还不时地东张西望,最终走进了村北的乡大院的书记室里。 姚书记在一份文件上写完最后一个句号之后,发现了离他办公桌只有五尺之遥站着一个小媳妇。他一愣,眼睛随之一亮,发出了和书记身份很不相称的光芒,期间还敏捷地揉了揉眼角。他不大相信,在这样偏僻的山沟里还有这样的小媳妇。之后,从她嘴里姚书记知道她丈夫叫胡魁,三年前因说不清的原因(其实是很容易说得清楚的),在“大学校”(很多人都把监狱叫“大学校”)里待了三年,才回来,想用在那里学得的一技之长为家乡父老做点贡献,以补赎过去的不足(应说罪恶)。姚书记似乎没有去听她说啥,只盯住她的脸蛋和大腿以上的部位,似乎那里有不可告人的东西。有一会儿小媳妇的脸上也起了绯红,好在她也许见过世面(不然姚书记在该乡工作多年咋第一次发现),就很快适应,并模特样地在屋子里摆来摆去地走着。导致姚书记有一会儿就不由得发傻,两只眼睛也显得力不从心。当姚书记在送小媳妇出门时,两个人的眼睛都有些火烧火燎的,使人想起有些领导在接触有些群众时,是很容易随和又很容易缩短差距和很容易融洽的,姚书记属此种领导当之无愧。 小媳妇第二次走进书记室,虽来的时间晚了点,留的时间也长了点,但心情很晴朗。出门时姚书记虽然连大门都没有出,她还是一边用手梳理着进门时本已十分规整的头发,一边甜甜地向书记室回眸,出大门后还十分轻松地哼唱着一首同样十分轻松的歌曲。 下一次到书记室的就是那位刚刚从“大学校”里出来的叫胡魁的汉子了。他同姚书记谈的首项也是实质性的工作就是如何开办杏树乡的酒厂问题。 半年后乡酒厂便正式开业了。 年底就还清了全部贷款还赢利一万元,第二年纯赢利二十三万元!这在杏树乡是不曾有过的奇迹。该厂生产的“杏花醇”已远销省外和东南亚,至于县里省里领导来检查工作时不断地品尝他们的“杏花醇”,有时也造成酣睡和呕吐的事就不细说了。 值得一提的是厂部会计,姚书记爱人于晓梅原本在乡财政所任副所长,从酒厂成立那天就同时兼任了酒厂的会计工作。确切地说是酒厂会计同时兼任乡财政所副所长。不久胡魁厂长那个长得有些那个的小媳妇也到酒厂当了出纳员。应该承认,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她)们还是很不错的,不然也不会有恁多的赢利…… 再往下,高禹那有点发紫的嘴唇嗫嚅了几下,就不说了。宁长揉了揉鼻子,右眼球也跟着慢慢地转动几下,就建议高禹出去走一走,屋里的空气太沉闷了。 乡政府后院就是连绵的山峦,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两边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杂草和樟树,禾草和野花的芳香不断地向四周散发着,山间就显得幽静而诱人。 徐胖子望着两个人渐渐消失的背影,用力地咽口唾沫,就专心地整理着记录稿子。 他们沿小路轻轻地走着,好长时间都不说一句话。宁长总有一种似梦似幻的感觉,本该几年前就成定局的事实,今天却在这里游走,真是……上了山坡,接着是一段很长距离的山坳,路就越走越轻松,话也越说越投机。足足有一个多小时的光景,他们谁也没有谈工作,好像这样就很好了。也无非是过去的这个那个什么什么什么的,最后两个人手还莫名地握在了一起。接着我们在电视里常见的接吻、拥抱什么什么等程序他们基本上都—一遵循了,但时间很短。接着高禹要为姚书记保密的承诺就大打折扣,还说姚书记找她做了工作,并把“联络”的效果作为她可否继续留用的标准。宁长很激动,又一次紧紧地抓住高禹的手。高禹也以同样的方式握住老同学的手。两个人都有“相见恨晚”“再创辉煌”之势。 最后的谈话(含后来的补充调查),基本上是这样的。 酒厂确实办得不错,但那是两年前的事,两年后就败出了走下坡路的种种迹象。现已停产半年多时间,只是厂领导和厂机关工作人员还断断继续续上班,工资照开。源源不断的只是讨债队伍,有的在胡魁家蹲点要债,弄得胡魁也常常躲到外边不敢回家,到法院起诉的连绵不断。问题的关键是胡魁和姚书记媳妇于晓梅他们的账太乱,想当初,只要他们几个人一嘀咕,或者任何一个人心血来潮,都可以随便取钱,随便支钱,随便花钱,姚书记到酒厂取钱比拿家里的钱都方便,常常连借条都不写。而胡魁和于晓梅外出多长时间,干什么姚书记也不闻不问,仿佛没看见,也没听见。小媳妇也常常去姚书记家里或办公室,双方都不闻不问,和睦得比一家还亲,弄得胡魁那三岁的女儿常常管姚书记叫爸爸。 平时厂里进料,如苞米进货时本来是十八个水,往厂部一入账就是二十六或二十八个水。如果胡魁、于晓梅他们的亲戚来送玉米,明明是二十六个水,账上就记十五个水或十八个水,送料的往往又大多是他们的亲戚,有的干脆把送料当买卖做。过秤的、记账的和仓库的保管员等等,不是胡魁的小姨子,就是姚书记的小舅子的三姨夫或三姨夫四妹妹的外甥女等等。这样里返外折乱花乱支时间长了,工人也看出了门道,断定这厂子垮台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就悄悄往家里偷东西,如玉米、大麦、白酒、木板、铁钉甚至酒糟也不嫌弃,多则成袋成箱,少则往衣兜里装或胳肢窝里夹,真可谓百式百样,推陈出新。时间往往在下半夜以后,相互间常常都能看到对方,谁也不吱声,有时拿不动或拿不了了还要互相帮忙,互相分享。即使厂保卫的看见了,他们也不怕,说啥:“我们出那么多力,拿这点玩艺算啥,他们白爪子连动都不动一下就成千成万的往家里搂,你们敢管么?我们这是劳动所得,和他们比才九牛一毛呢。”最后厂保卫的也睁眼闭眼,方便了也往家里拿。于是就传出了顺口溜:大官贪,小官搂,工人个个是小偷。 “这样的厂子,你说能好么?”高禹说着眼圈竟有些红了。 第二天姚书记见了宁长,又单独听了高禹的汇报,感到很满意,临出门还耐人寻味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高禹的脸就鲜红了一下,赶紧走开了。 宁长提出再要联络员时,姚书记就给派了一个叫大个子的党委宣传委员。说是大个子,至多不过1。5o米,作为一个男同志,个子肯定是矮了点儿。眼睛却非常有神,总滴溜溜不停地转,像被人不停摆弄的两个玻璃琉琉。宁长一见就知来者不善,可见姚书记用心良苦。结果他们转了两天,走访谈话了六七个同志,一无所获,不是说乡里和姚书记的情况都很好,就是来的时间短不了解情况,要么就说全国哪都这样,马马虎虎,大同小异,没啥好说的。 晚上宁长和徐胖子就在屋里绞尽脑汁研究对策。徐胖子坐累了,就伸个懒腰脱下了鞋袜伸开腿顺着床躺下去。屋子里的苍蝇就很快给吸引过来,雪白的小腿和脚丫子也很快变成了黑色。腿一动嗡地一声炸响,空中就像飞舞着无数只小燕子,腿也由黑变成了雪白;一会又变成了黑色;有几只蚊子也赶过来凑热闹,其中一只因为场所拥挤问题竟和身边的一只苍蝇打了起来,一时间那里的局势就显得很混乱。徐胖子觉得好玩,两只腿就不时地动一下,苍蝇(含蚊子)就一会儿轰地炸起,又一会儿嗡嗡嗡地下落,不细看光听声音,有点像电影里的战斗片子。 宁长火了:“瞅你这窝囊样,哪个瞎眼姑娘能给你!”徐胖子就蔫蔫地坐起来,这是他的痛处,只是不敢说,“哪个好姑娘肯嫁你这一只眼的?”两个人经过仔细分析研究,觉得大个子尽管难缠,也不是铁板一块,尤其一提写报道和喝酒就眉飞色舞。宁长那充满血丝的眼睛不停地眨着,突然一亮,就关了灯,仔仔细细、反反复复,这么那么,那么这么地对徐胖子小声叮嘱好几遍。徐胖子就不停地揉着p股,显得兴奋和激动,临出门还自言自语地说:“这简直是瘦老头的旧戏重演;这戏最好一天演一次。”也暗自好笑,酒真是个好东西,不管官大官小,一提酒距离马上缩短了,共同的语言也有了,事也相应好办了,看来自己对酒的爱好实在是爱对了。 果然,一提喝酒,大个子马上从隔壁的招待所跟过来。又见只有徐胖子一人,两个人就很快喝起来。几杯酒下肚,话题就转入宣传报道上来了。大个子的两只眼睛也很快由溜溜转转为慢慢摆动。应该承认,他是靠写报道发迹的,但真正像样的报道至今尚未面世,用他的话说叫“好事多磨”吧。是哪一年了?他靠赶浪潮写了一篇乡领导为改善土壤结构用业余时间积攒绿化肥的报告,又赶上省报记者下来采访,他又把自己多年积存一直没舍得喝的两瓶五粮y奉献给记者,才在省报第三版下半部发一篇三千来字的文章,署名排在记者后边。这让他激动了好长时间,一是见了报,认识他的人就知道他在省报发了文章,有两下子,尤其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政治效益……他怔了一下,就不说了。 徐胖子也不追问,先端起酒杯和大个子把杯中酒干了,再满上。边夹菜边问他在全国最有影响的报纸上都发过什么东西、大个子那黄窄窄的脸腮就红了一下,吱晤半天说了一句含糊话:“好像是《人民日报》吧……”徐胖子再追问:哪年、哪月、哪日,在几版,什么位置,多少文字……大个子除了脸红,就说实在记不清了。 事实是那次他托了四五个人才在全国一家有影响的报纸上发一个不足百字的简讯。简讯的左下边就是某领导逝世的讣告,而右上方又是一幅某戒毒所介绍如何改造吸毒者戒毒的图片。不知情者乍一看那简讯,既像在解释某领导逝世,又像在说明图片上戒毒的好处。而他南方的一个亲戚恰恰由于吸毒成瘾又拒绝戒毒,不久前暴死街头,亲属给他打电报谎称请他去洽谈一宗买卖,他才带钱参加完葬礼,刚回来不到一个星期,周围的人就把那简讯当笑料笑他,说他别看级别不高,刚参加完葬礼党报就给予充分肯定,还上了幅标准照片,弄得他好长时间抬不起头来。 徐胖子偏偏对此简讯情有独钟,再三追问,到底发在什么报纸上,都有什么反响,稿样留没留存……大个子只好一直红胀着脸,把脑袋摇得货郎鼓似的,又怕走廊过来熟人让人听见再出笑话,就起誓发愿说实在记不得了,并认罚多干一杯,才算了结。 自此两个人的酒就喝得愈加顺畅,徐胖子也认真地讲起自己的写作体会:写报道这东西,不光要真,关键是新,还要有高度和深度……所谓新,就是要赶时髦,跟形势,首先要让单位领导满意,“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接着他讲了自己在这方面的一个教训。他说自己刚到反贪局时由于年轻气盛,总想写点有分量的稿子,引起轰动,造成影响,找对象也好做个筹码或有利条件。上边发不了就在当地一个民间社团办的文艺刊物上写了一首不入流的打油诗,也托了三四个人才变成铅字的。其实也算不上铅字,只是刻钢板后又油印出来的东西,其中有两句类似“大官贪,小官拿,年轻干部顺杆爬”之类的顺口溜(还是别人给改定),全局上下立即口诛笔伐。局长干脆指着他的鼻子叫板:“你说大官贪,小官拿,我们局哪个大官贪了,哪个小官拿了?拿什么,拿谁的了?你年轻轻地想不到吃里扒外,信口开河,吃王莽饭给刘秀干活,你要负政治责任!就全国来讲,各部门几乎让你们这帮瞎写乱编的人给骂遍了,只剩反贪系统这一片净土,你还瞅着难受……”下边的各科长含老中青各色同志,一看局长这个态度,呼一下爱国爱局之心油然升起,真是人人上阵,同仇敌汽。其中有一个差二十五天就满五十周岁的老同志为了表示对本局和局长的诚心,硬说自己也是年轻干部。因为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年轻人年龄段的上限已不再是四十周岁(不知是准规定的)而应是五十了;既然如此,差一天也是年轻干部呀。那么“年轻干部顺杆爬”不也涵盖到他么?于是也跟上来闹。还几次往那民间社团打电话,强烈要求给予正名、平反,否则官司非打到邓小平家里云云。弄得徐胖子那些天天天提心吊胆地等着邓小平来信或来电话。现在的事,一涉及到个人利益,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呀。最后他现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干部出来说话,风波才告一段落。后来他就托人连续几次在该社发表诗歌赞扬本局新老领导(含已进入五十周岁的年轻干部)如何清正廉洁,一尘不染云云一人们这才把气歪的脖子又正了过来,其中一次徐胖子见局座吃过公家买的香蕉同时将香蕉皮四处乱扔后,硬说是为了保护环境卫生,将别人扔在马路上的果皮主动拣起来放进垃圾筒内云云。还不在哪弄了一张一个中年人撅p股拣果皮的图片配上去,硬说是本局座的,并托人在报上发表,图片右侧的说明文字也极具鼓动性。局座再见到他就两眼光是眯眯地笑,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小伙子,将来不光这局是你们的,世界也是你们的,二十一世纪就靠你们跨了!” 徐胖子尽管根本不会写诗歌,也没在什么报上发表图片,更谈不到受到局领导和同志们的围攻,可根据科长的指教和大个子的爱好,还是讲得津津乐道。看着大个子已听得直了脖儿,就举杯和他又干了一杯白酒,接着又讲了一个小故事。说是有一个老师,在他的徒弟就要出徒下山时,拉住徒弟问,除了我教你的功夫,自己悟出点什么绝活没有?徒弟拍拍心坎,说得胸有成竹:我自己做了一百顶高帽子,准备下山后相机给人戴上。老师正色道:我历来教你做人首要的是诚实,一是一,二是二,不得虚情假意,吹吹拍拍,你怎么做了那么多高帽子给人戴?徒弟说得不急不躁:现在山下世态炎凉,民风日下,都喜欢听好的,吹高的,像你这样正直、诚实的人上哪找去?老师沉吟片刻,颌首点头:也对。徒弟叩拜完老师扬长而去,边走边得意地说:我现在已剩下九十九顶帽子了。 徐胖子见大个子听得有些发傻,两只溜溜转的眼珠已成了定格的画像,就端起酒杯抓住他的脖子直灌下去。“别光听我的,喝完该轮到你了!” 大个子直了两下脖子,呛了两呛喝下酒,眼睛就突然火亮,高高地竖起大拇指:“你这话是真理,绝对的真理!”接着他讲,他原本在乡中学当一名普通教员,又贫又苦,同事间往往还相互瞧不起,校领导又狗p不是,还硬端个架子,弄得你有气干憋。他就想跳槽,可咋个跳法,县里各部门铁板一块根本没他的去处,只有在乡里打主意。乡里他也一无钱,二无人,再三琢磨,觉得姚书记当时在乡里当乡长又主持全乡党政工作,只有在他身上下功夫了。无钱又无人的情况下咋下功夫?他琢磨到最后,只有溜须拍马了。当时他注意到报纸上经常反映农民大量使用化肥造成土地板结,地力下将,一些乡、镇干部沉不下去,前景堪忧等等。他脑子一动,就写了一篇前边说到的报道。说姚乡长为了保持农民本色,爱护土地,改善土壤结构,下班后天天坚持积农家肥,半年时间就积优质农家肥四十五车,使二十亩板结、撂荒农田长出了绿油油的庄稼,并使周围群众都养成了积农家肥的良好风气,全乡可望在三年内实现农田农肥化。县广播站和省台很快播出了这条新闻。一些新闻单位就纷纷前来采访,县里还要在杏树乡召开积造农家肥的现场会。大个子听了这个消息吓个半死:“这不是拍马p没拍好拍蹄子上了么,给乡长惹这么大祸,不擎等着挨整么?”就悄悄去找姚乡长请罪。本来说1。5o米的个头,再一缩脖子,能有个什么样吧。姚乡长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还给他倒杯水:“你为全乡,也为全县,乃至全省、全国的农业发展开辟了一条新路,想不到这小山沟真是大有人才呢,好好干,有你大展宏才的时候。”他迷瞪瞪地抬起头,脖子也一点点伸直了,直到出了大门,他还揉揉眼睛,好像做了一个梦。 开现场会的头天晚上把姚乡长和乡政府所在地的老百姓可忙坏了。各家将门前的土堆、石堆全部化零为整,堆成一个个土粪堆形状,再戴上粪帽儿;实在无农家肥的,青沤肥也可以,必要的也可去邻村“借粪下锅”。一时间各户钩杆铁齿,叮当做响,j飞狗逃,乌烟瘴气,有二十多家因院子里无任何农家肥和青沤肥,连块像样的石头和土堆都没有,只好去邻村“借粪下锅”,直到后半夜家家拉回农家肥才完成了“户户门前有粪堆”的积肥任务。 乡政府门前这堆肥是必不可少的,且体积要大,质量要好,要突出姚乡长八小时以外的辛勤奉献。可各户把土堆、石块早用得干干净净,连一片闲杂石片都找不到了,眼看晚上八点多了,乡政府的头头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两名女干部见领导急得那个样子,竟掉下泪来。姚乡长一咬牙命令把刚起了半截的乡政府院套扒掉砌成粪堆,又与粮库的头头商量把仓储玉米装袋偷偷运到乡政府门口。最后从外村运来上好的牛马肥压在砖石和粮食上边,粪堆总算做成了。 第二天的现场会准时召开,皆大欢喜。都说杏树乡的做法好,全民动员,积肥还田,造福后代,永续发展。会议结束时,一位抓了三十多年农业生产的老县长拉住姚乡长的手久久不放,连续说了四五个“好好好”才依依惜别。半个月后姚乡长就由乡党委副书记、乡长变成了乡党委书记。大个子也由学校调到乡党办做了宣传干事,转过年就成了党委宣传委员。 大个干瞪着喝红的眼睛长长地舒一口气,突然又想起什么,就掀起瘦小的p股附着徐胖子的耳朵说:“拆墙和拉粮做农家肥事是我跟你闹着玩瞎说的,可别当真。听说有人还反映到上边去了,都是瞎扯,传出去我就废了!”徐胖子就显出醉熏熏的样子:“扯蛋,都是瞎扯蛋,酒后哪有真话。”大个子就搂住徐胖子的粗腰拥了拥:“老弟真是讲究!” 往往有这样的规律,喝酒越喝越兴奋的人,往往也是越容易失控的人,大个子一喝酒当属此类人物。当他和徐胖子一人又吃了半只猪耳朵,一人又喝了二两“红高粱”时,一说话就嘻嘻笑起来,叫人看着就有些发毛。忽然就站起来,手朝窗外一指:看见门口那块“乡镇企业亿元乡”的牌子吧?就我们这穷乡,乡办企业别说亿元,累折腰筋能达到五十万是一大关了。前年姚书记见全县有五个乡报了亿元乡,心里就怪痒痒的,连着开了两次几乎通宵的党委会,说杏树乡不拿下亿元乡的牌子他晚上睡不着觉,委员们都不作声,觉得姚书记是在说梦话。他就开了个党委扩大会议,我们是小乡,一共才六个村,就把六个村书记都扩大进来了。真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六个村书记六个干儿子每人报了五十万元的产值。姚书记嫌少,给每人又加了五十万,再抽干骨髓也挤不出来了。姚书记就生气了,“摊派,每个村在原有基础上再增加三十万,乡企办再承担二百万(其中酒厂承担一百万),剩下的二十万我自己想办法!”弄得六个村书记都耷拉着脑袋回去想产值,各村想来想去把小j、小鸭,刚挖好的鱼塘都打进了产值,有个村书记一时糊涂,把儿媳刚生的孩子也打成二千元的产值记在账上。一时间村里就流传出“猫产值”、“狗产值”、“小孩产值”的笑话。更多的是望风捕影往上凑,因为姚书记有话,你怎么凑我不管,凑不够数我不答应。姚书记这二十万只好在乡大院里打主意,每个乡干部摊派二千元,办法自己想;二号车拉脚要挣十万(拉他都拉不过来);最后把来乡招待所投宿的汽车也打进了产值,最终凑够了二十万元的产值。听说秋后税务部门要根据上报的产值来收税,到时候该有戏唱了。 徐胖子看看桌上的酒已经罂尽,就撅p股去床底又摸出两瓶“红高粱”。除给大个子和自己斟满两个二两半的杯子,对嘴把剩下的半瓶吹下去。大个子用发直的眼睛望着徐胖子,连连叫好:“海量,真是海量!我讲到哪了?” “说了半天,报道的‘新’还没讲完,还有‘高度’和‘深度’呢?”徐胖子一提头,大个子又来了精神:“对对,还有高度和深度,其实也都是吹,像我们这山区,养牛的确是长项,可做梦也达不到人均二十头啊。为了凑这个数,让县里在这开现场会露露脸,把各村的牛都赶到一个村,老百姓不干,就下死命令:不是干不干的问题,而是怎么干的问题,要把它看成是‘爱我河山’的具体表现,并许愿每牵一头牛可顶一个义务工,再不够数就去外乡租牛,租一头牛半天十元钱,怕记混了对不上号就在牛角根上用油笔小心地写上户主名字,现场会一散就去找牛角根念名,户主听到名字就去牵牛,没牵到牛的就等着念名字,念到名字的……”大个子说一说变成了车咕噜话,眼皮也抬不起来了,可还是说得饶有兴致:“高度,深度……纯粹是吹牛x,为了上报办夜校的镜头,人员不够,把聋哑人,傻子都混在里边充数,摄像机刚端起来,有个傻子突然站起来往外跑,旁边看着的人就说他积极性太高了要发言,马上又给按坐……”他实在说不清了,就勉强抬一抬眼皮,脑袋一耷拉就趴在桌子上了。 宁长推门进来,示意他把大个子放在床上休息,满意地拍了拍了胖子的p股,同时批评他喝酒太多,见他还想把剩下的半瓶也收拾掉,就夺过瓶子塞上盖子,塞进床底下。 第二天早上,姚书记和往常一样,照样过来看看他们,寒暄一阵。宁长就半真半假地表示对联络员不太满意,不是不配合工作就是靠不住时间,像文教助理小王,来不到半天面都见不着了,就显出一脸的不屑。姚书记歪一歪头,满口答应:“明天尽快让小王过来。” 第二天小王还是没有来,派来一位姓马的组织委员。几天后又相继派出两个联络员,其中还有前边提到的副书记老米,都在跟宁长他们兜圈子。他就觉得再通过联络员来帮助查案已无实际意义,就想起了一直没露面的马乡长。问了几个人都说病了,具体情况不详。通过高禹知道文教助理小王已被派到村里修整公路,和他们见面很难,硬见面效果也不会很好。但小王给高禹捎话说,应尽快找到马乡长,他知道很多事,也肯说。又告诉马乡长可能在哪,可能不在哪,一定能在哪等等。 第二十二章 评话杏树乡补遗 “干什么?领导干部没长手啊,家里一点p活你也去,他(她)也去,乱蝇蝇地像干什么?咱们先说安民告示:以后有事到单位谈,家里一律不接待; 围前围后的一律不受欢迎!“ 齐永田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近四十岁的老婆实在是不中用了……。 宁长他们从乡政府出来,对外公开说是回城里休息几天,实际他们找马乡长去了。 在一个晴朗的初秋的上午,他们按照乡文教助理小王指定的具体方位,在外乡的一个叫土崖子村里找到了马乡长。马乡长看上去确实有病,脸色也不好看,但一提起姚书记,就很激动,直言不讳。他说他有意躲出来,就看他们找不找他。他说头几次调查组每回来都说要找他好好谈谈,最终都没找他,就以为宁长和他们也不会有啥两样,干脆借病躲出来,免得一些事还躲三躲四地背着他。他说姚书记根本就不像个共产党的书记,除了以上反映的问题,他说姚书记在用人上的违法乱纪问题尤其突出。像选乡长、副乡长自不必说,就是各科室的股长、副股长都要他亲自拍板,否则自食苦果。去年秋天他外出一个月还未回来,有一个股的副股长突然撒手西归,又值该股业务旺季,股长多次找在家主持工作的马乡长,希望尽快选派一名副股长协助他工作,否则将影响全乡的整体工作。马乡长经认真考虑,主持召开了党委会议,一致通过该股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同志补任为该股的副股长,工作起来确实胜任,全股上下得心应手。 姚书记回来后颇有微辞,先后三次去该股抽查工作,终于发现该股在该副股长卫生分担区内按规定多栽了五棵j冠花,少栽了五棵月季花。姚书记对此十分重视,在大会上明确表态:千里之堤,溃于蚁x,事虽小,反映了我们的机关干部,甚至是中层领导干部与党委不能保持一致,我行我素,老子天下第一,别人都是臭皮匠,只有自己是诸葛亮,高傲自大,目中无人……此事在连续讲了半小时之后,突然来了一个北京长途,才使讲话中途夭折。否则还说不上会借题发挥多久。会后好心的同志就劝这位副股长赶紧找姚书记陪个礼,最好买点东西看看外出刚回来的姚书记,偏偏这位副股长属死脑筋一类人物,认为自己无大毛病。姚书记是无限上纲,j蛋里挑骨头。不能给他养成这个坏毛病,况且领导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以教育为主,说过拉倒,哪有那么小肚j肠,不吃人饭的。结果三天后该副股长给解除了职务,从外股调进一个女同志接替了该职。尽管该股后来的工作每况愈下,姚书记的态度仍十分坚定:在用人问题上还是要把革命化放在第一位,要先算政治账,后算经济账。人选准了,没有钱可以想办法挣到钱,没有产值可以创造条件创造产值。如果人选错了,有了……据说该女同志谋到该职。是在未失身的情况下按规定(不成文的)给姚书记交了足额的c心费才谋得的。据说这里要当什么干部,整到什么级别都是有一定额度的,此额度虽无明文规定,拟谋职的人都能十分认真地履行,非常信誉地遵守。如当副股长,应花八百——一千五百元;股长为一千五百——三千元;好的站所长为三千——五千元;副乡长为一万元等等。凡有点条件又能交到此额度的都能如愿以偿。 也有手里没钱又想挑担子当领导的,这人叫孙文修,身材魁梧,一表人才,脑袋长得比园艺师修剪得还齐整。就是整天惦记着领导给他压担子当个股长副股长什么的。可他一无靠山,二无金钱,就是有点现钱,他那个病包子媳妇(当初也只长了个衣服架子)也是有一分钱等着花两分钱的角色,他只能靠自己。于是他有事无事常在姚书记家里,壶里没水去灶前烧水,院子里有草毛毛就拿条帚去扫院子,煤堆冻了就拿铁镐去刨煤,和煤、生炉子、剁j食、剖鱼腹等都是不可缺少的服务系列,实在没事就拿着苍蝇拍子里外屋撵着打苍蝇,赶蚊子。天下雨了,他拿自己的伞悄悄送到姚书记办公室;天下雪了,他夹着大衣悄悄走到姚书记身边。结果眼看着股里股长、副股长的位置都满了,姚书记也没有点头的意思。他的修养就在于不急躁,不泄气,一天到晚只要有时间仍长在姚书记家里,该干啥照干不误,一点焦灼和期待的征兆都看不出来。好像这是一种本份,一种神圣的义务,以至有一天晚上姚书记在家里坐着坐着突然感到闹心,到卫生院又查不出什么毛病,姚书记媳妇于晓梅也没来由地屋里屋外直打转转。后来孩子提醒他们;孙叔叔晚上没有来。两口子这才恍然大悟,心情也很快平静下来。原来那天晚上孙文修媳妇病重,他正陪着打点滴呢。终于在四年后,姚书记第二个孩子也已三岁,于晓梅连块n布都没捞着洗,说句难以启齿的话,她的血裤衩都是孙文修一点一点给搓净的。但姚书记歪着头,在屋子里犹犹豫豫地转游了半个小时,最后咬咬牙,还是没有启齿。最后于晓梅在一次与胡厂长外出回来借着酒力,终于忍不住了:“姚长生,你还有没有点人心,什么大不了的,差多少钱,我给行不行,不就一个破股长么,非得死人咋的?”姚书记咬咬牙,惨白的脸上也泛起一片红润:“明天吧”。 “xx股股长、副股长的位置都满了,明天顶个p用,你也别拖了,他也不嫌寒掺了,当个股长助理还不行么?” “废话,咱们要干就是一把的,什么助里(理)助外的!” “那董股长往哪搁?” “下去,愿干啥干啥,党委书记要这点权威都没有还干啥劲!” 孙文修这个1。5o米的中专毕业生,竟“咯”一声跪在地上双泪长流,拽都拽不起来。听说他上任后干得还真不错,其中有两项突击性工作在省里还拿了第一名呢。于是有人就说,前门上来的不一定都是英才,后门上来的也不一定都是蠢才,关键在机遇、本事和事业心上。 齐永田就不行,他属于手里没钱,又想挑担子,又不想走正道那种人。他也知道自己一拍脑袋穷得p股直冒灰,干活又舍不得出气力的角色,就劝老婆没事常去姚书记家转转,干点零活啥的。结果那几天于晓梅真没在家,她也真去了。可不到半小时就让姚书记给轰出来了,且在机关会上讲道:“干什么?领导干部没长手啊,家里一点p活你也去,他(她)也去,乱蝇蝇地像干什么?咱们先说个安民告示:以后有事到单位谈,家里一律不接待;围前围后的一律不受欢迎!”大个子为此专门写了一篇领导干部廉洁自律的报道,寄到省报还给刊发了,姚书记也为此风光了好一阵子。齐永田并不这么看,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近四十岁的老婆实在是不中用了。咬咬牙趁侄女婿外出不在家,央侄女到乡卫生院去护理一下姚书记(姚因打麻将时间过长住进了乡卫生院;于晓梅与胡魁外出没在家)。侄女从小失去双亲,是老齐一手拉扯大的,对老齐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但这件事却很不情愿。情急下老齐像孙文修及一些膝盖骨质松软的男人一样,竟也“咚”地给侄女跪了下去,难得的眼泪也哗哗地流了下来。侄女在流了比叔叔更多的眼泪之后,毅然去了卫生院。结果姚书记出院第二天,齐永田就当上了x股第一副股长。 马玉山是个无能的家伙,他一天总嘟啃着个猪肚子脸,一副哭叽叽的熊样子。他不仅没钱,又不屑想去姚书记家里找零活干,又连个对象还没选中,亲戚朋友里也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女人,可他也想让组织上给自己压副担子。就三天两头往姚书记家送东酉,品种还说得过去,大多是绿色食品。什么一筐鲜豆角,半盆顶花带刺的嫩黄瓜。半编织袋子黑龙江土豆,两个嫩角瓜等等。有一次抓了几只蛤蟆,老娘也正有病,就说:“玉山哪。给妈切两个土豆一块炖了吧,妈正想吃点有籽的蛤螟。”他想了想,最终摇摇头,“妈,你让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就瞅老娘不注意,用布袋提着蛤蟆哭叽叽地来到姚书记家里。“大姐(乡里的很多人,含比于晓梅大很多年岁的男女同志往往都这样称呼她),刚从d里抠里出来的,满肚子籽,老肥了。”于晓梅就笑吟吟地接过蛤蟆,还照他那黑乎乎的猪肚子脸上捏一把,也没捏笑,只短时间地把肌r给捏松懈了。一出大门,他可是用力地蹦了两个高儿,还自己对自己做了个鬼脸儿。可那几只蛤蟆并没有派上用场,因为在他进屋二十分钟之前,有人从山里给姚书记捎来半编织袋个个拳头大的黄肚蛤蟆,个个油乎乎的,肚子胀鼓鼓的,于晓梅觉得这几只小蛤蟆和那些放在一起怎么也不伦不类,她又没养成轻易把东西转送给别人的习惯,就偷偷地把那几只蛤蟆放掉了。也许,那几只田蛙现正在繁儿育女,已培育出一代代无数的田蛙儿子孙子了,若让联合国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知道,于晓梅或许能获奖呢。后来送的时间长了,就放松了礼品的质量,如豆角,不是蔫叽叽的,就是带老皮的;黄瓜不是软塌塌的,就是半老株黄的水黄瓜;有时别人送的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已装满了专用的大水缸,他偏偏不在哪条小河沟子里抓了十几条带死不活的小鲫鱼、小泥鳅、小老头什么的。气得于晓梅就点着姚书记的鼻子质问:“你们那xx股的王股长还没死么?快给他整个角色儿吧,我实在受不了了。”结果一个星期后,马玉山就当上了xx股的第三副股长的股长助理。听说现在时兴的局长助理,乡长助理什么的都是从杏树乡的股长助理的基础上演义出来的,不然哪来这么多“助理”呢。 最具戏剧性的要属禹臣当副乡长的曲折经历……。 马乡长说得很激动,那顶他长年都舍不得摘下的前进帽子也摘下来扔在茶几上,一会又戴上去,一会又……突然就住了嘴,睁大眼睛从窗玻璃向院子里看着。宁长他们也跟着往院子里看。院子里来了三个人,穿得很破烂,马乡长外甥女将他们拦在门口,他们却执意要进来。其中一个穿着破帆布上衣的背剪着手的矮个子,宁长一眼就认出是柳树村的黄书记,一脸横r的戴着破草帽子的高个子是治保主任李鸣,李鸣身后那个穿破花布衫的女人就是李鸣的相好。李鸣作着揖,死乞百赖地要进屋里,眼睛滴溜溜地四处逢巡,“求求了,进屋给口饭吧……”可能是窗玻璃的折s作用,他们并没有看见屋子里的人。马乡长就摆摆手,示意宁长他们进里屋先坐,自己就迎出去。 宁长看得很清楚,他们三个见了马乡长先是一愣,随后就一脸尴尬,齐声说:“马乡长……”都低了头。马乡长显出同样的激昂,“黄永富、李鸣,你们也不用跟我装神弄鬼,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我马志纲从来堂堂正正做人,老老实实做官,说话办事不避人,不怕人,共产党的天下胡作非为早晚吃不了得兜着走。现在全国反腐败这么紧你们也清楚,自己做好做歹自己最清楚,老百姓最清楚,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都到了这种地步,还甘心做(狗)腿子,跟着瞎嗡嗡,自己着量办吧!”他一摔门就进了屋子。 黄书记、李鸣等在院子里不知所措地站了站,对着屋里说一声:“马乡长,没啥事我们就走了。”就灰溜溜地走出院子。 马乡长在屋子里坐下起来好多次,一顶帽子也戴上摘下好多次,“他们这是侦察我,也不光侦察我……”沉思一会,摆摆手,接着讲自己的故事。 禹臣出生山东,为人耿直、正派,在杏树乡一干就是二十多年,每当关键时刻,都有人说别急,快了快了,耐心等吧。结果苦苦干了二十多年,好歹在一个当副县长的同学在离任前给他说句话,才由全乡也许是全县最老资格的助理选进了乡党委班子成员。还是个纪检副书记。是个好事不沾边,坏事落不下,有能耐的不想干,没能耐的干不了的得罪人差事。他回头一看,已经四十大几了,和他一起参加工作最次的都熬到了副乡长,再不提任,过两年有人提携也过了年龄。他倒不是非要当官,在乡下? 第 13 部分 欲望文 第 14 部分 反贪局在行动 作者:肉书屋 第 1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退黄鸩渭庸ぷ髯畲蔚亩及镜搅烁毕绯ぃ俨惶崛危侥暧腥颂嵝补四炅洹k共皇欠且惫伲谙缦旅桓鲋拔瘢砩弦弦档暮19佣济环o才牛指仙先叵缂栋嘧悠毡榈髡r缓菪模遗笥汛灼莅镏芩愦樟艘煌蛟耐叮空饫锉吆苡薪簿浚抖粤艘慌诖蛳欤煌恫欢远贫耍萌说毙敖病?悸窃偃醯没故峭陡k榧前盐招∠缫话咽郑乩镆岣敝捌鹇胍髑笏囊饧阑畈煌猓媳哂才上吕吹囊哺刹怀ぞ茫凰戮鲂乃雷悖菔辈恍幸仓皇鞘奔湮侍猓庋睦邮翟诤芏嗔恕t偎迪乩锼彩翟诿蝗耍桶吹钡夭怀晌牡墓婢兀煌蛟妓Ω艘k榧恰14k榧鞘绽袷弊苁呛苌难樱骸澳阋庋揖蜕筒桓惆炝耍 背雒攀庇谙范运坏姿担骸胺判陌桑蛔汲伤膊荒芙樱唤恿艘彩歉鹑怂腿ィ徽娌恍辛艘膊畈涣耸露!?br / 结果一个月后他当了个副乡长助理,而将一个比他小五岁的于全拽上去当了副乡长。理由是禹臣年龄偏大,进党委时间偏短。可于全虽然年龄偏小,连党委还没进呢;说是选举吧,上边圈定的人选也没有他;乡里选举吧,姚书记同意的基本就是定局了……后来听说他和于全都各给姚书记送了一万元,使姚书记在定夺时好长时间拿不准主意,最后发现禹臣的钱一是比较破旧,二是每张票子面额较小,一万元的票子几乎装了半背兜子。而于全的票子张张百元,且都没有拆封。这说明什么?读者一看自明,说明于全的钱冲,而禹臣就后劲不足,再要有个往来用项就不一定拿得出了。所以姚书记最终选择了于全而放弃了禹臣。但副乡长助理也是个职务,再使使劲就是副乡长,还不用县里常委会讨论,乡党委会一通过就算完事,这样钱返不返也两说了,毕竟有了安排呀。所以禹臣老母亲过生日那天,姚书记当众给禹臣点了一千元贺礼,弄得在场人都很眼热,都说姚书记讲究,跟这样的领导干值个儿。禹臣心里一直不平,一是九千元买个“助理”,算什么干部;二是“助理”总不牢靠,说不准哪一下得罪了山神土地一股风给吹下来,九千元就打了水漂儿,既没人“助”,也没人“理”了。 于是在下一次选举前,他把老婆一夏天卖冰果和做小工铮的一千五百元和给老母亲买棺材的一千元钱一把都揣进衣兜里。老婆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九千元的血汗才买个助理,这些钱扔进去再没个响儿……小贵也马上毕业了,安排工作不得花钱么……”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 母亲也从屋里蹒跚着走出来:“儿呀,当不当官都是前世命定,要真能当官妈就不买棺材也认了。可你媳妇,那是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才挣来的血汗钱,你看这天眼看‘大雪’了,她还穿着黄胶鞋,一双十多元的布棉鞋都舍不得买,整不好可做孽呀!”婆媳俩哭作一团。禹臣眼噙热泪,一字一句:“娘,小贵他妈,你们放心,准行。咱不像于全那样,说当上领导半年就回本了,咱要争口气,凭咱的本事,你儿子,你丈夫,差啥不行!咱也不是官迷,杏树乡的老百姓够苦了,咱要当了官,保证让老百姓过上抬头日子。”一扭身就消失在屋外的黑暗里。他早有打算,他已办了人寿保险,一旦失败,他要果断地走那条路,也要给老娘和老婆孩子留个过河钱。据说他当时已写了遗嘱,谁也没看见,凭他的为人,他的决心,遗嘱本身就能把姚书记送进去! 结果一个月后,禹臣由副乡长助理当上了名正言顺的副乡长,姚书记在向他祝贺时趁没人注意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真看不出,老禹有‘内秀’啊!”这个“内秀”指的啥,他没有去想,只勉强地笑一下,大有拼死吃河豚的气势。他现在外出考察项目一直没有回来,回来也是一把好手(不知马乡长这“好手”指的啥)。于全却以干部异地交流为名,给调到外乡当了副乡长。这也许是对他比禹臣少拿一千五百元的回报吧。 马乡长又谈了许多鲜为人知的内部新闻和问题,要看细节就得到反贪局去查访了。 五天后宁长他们又返回了杏树乡政府,同时反贪局的一位副局长也随队坐阵来了。马乡长已于宁长他们返乡的前两天就回到乡里上斑,公开表示支持宁长他们的查案工作。接着是乡里的形势越来越明朗化了。多数人很快倒向马乡长一边,有的直接找宁长反映问题,有的公开找姚书记对质,弄得姚书记三天后就住进了卫生院。宁长那惟一的一只右眼也熬得烂桃儿似的,远看像一只红红的警灯。 事情的直接后果是,杏树乡的姚书记和柳树村的黄书记被开除了党籍,案件移送到司法机关后,分别被判处十五年和十二年有期徒刑。案件所涉的其他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处。 值得一提的是禹臣对姚书记的行贿事宁长却没有向上反映,姚长生也没有交待这笔账。当反贪局在向上汇报要给宁长记功,并提议他为副局长候选人时,他却委婉而又坚决地谢绝了。问其原因,他只脸一红,说不够,为什么不够,却没有解释。 马乡长因群众威信较高,经县委批准,接任了杏树乡党委书记职务,禹臣当了该乡的乡长;文教助理小王被提到了副乡长的位置。他们正积极努力,拼命苦干,要让杏树乡来一个翻天的变化呢。 人们就说,老匡家的俩儿子真“n性”,不知那匡老逛荡前世咋修来的? 第二十三章 城乡差别等于零 “头晌县里不在学校开什么j巴现场会,王成武非着把各家的鹅子都赶到学校c场去,算王臣家养的。谁少赶去一只罚二十元钱。一散场这帮乌龟三八蛋都散伙了,鸽子没了也没人管。我那三只鸽子,是我妈搁炕头上用鸭毛褥子包着一天天摸出来的,这不一个都找不着了……” 逛荡是在初冬后一个刮着西北风y天的上午回于村的。 当时王臣的拖斗车正好在于广福的工地上拉石料结账要回家,逛荡就搭上了王臣的拖斗车。 此前于广福和逛荡说了好几次,再三挽留。逛荡就是一句话,“不了,不了,那个不了。”于广福就领他去商店,里外三新地又给他换了一套新衣服,工地上零七八碎的小东西,小板凳、菜板、半旧衣服等又给他装了两大兜子,逛荡再三说不要了,那个不要了,于广福还往车上装。上车时两个人心里都不好受,于广福紧紧地抱了抱逛荡,眼泪就掉了下来。逛荡也眼泪汪汪的。 时间多快,逛荡在工地打更,一晃已三年了! 王臣现在已很有钱了,自己不开车,只跟车,司机是专门雇的,就和逛荡一块坐在车斗里。同车的还有那年躲生的两个超生妇女,如今她们早已是孩子的妈妈,孩子都上小学了。天虽y冷,车上的气氛却很活跃,说笑都很放得开。只有逛荡袖着手,勾着头,新衣服在身上裹得紧紧的,还冷得直打冷战,整个人蜷缩在车斗的一角,像一堆破包袱。他回村的原因很多,一方面是前些日子打更挨了打,觉得窝火;对城里的事也越发看得不分明;更主要的是身上有病,常常发烧,总觉得冷:吃点正痛片也只顶一阵儿,过了药劲照样难受,饭也吃不下去,有时饿着肚子还往上直吐。他是个皮拉人,哪难受从来不说,大不了靠哪墙角蹲一会,从来没因为有病耽误打更,两天前还跟于广福跑出去讨了半天账呢。晚上没事儿,也要常常想些心事,这一辈子,这些年来,老婆、孩子、孙子都有了,可是,那个那个……他胡乱地摇摇头,脸上常常挂着无意识的苦笑。 车斗里的气氛越来越好,王臣看着两个年轻媳妇总觉得是个事儿,这样好的时光和机会,让这两块放在身边的肥r白白扔着真是可借,就绞尽脑汁地想占点便宜。年轻媳妇们又寸步不让。王臣就说:“这车突突地开着多好,咱们干哪?”一个年轻媳妇明知故问:“干啥呀?” “身上带的呗,闲着也是撒n。” “那点事呀,俺们干那咱你还没出来呢。”“那是没硬起来,不信你们脱了试试。”“脱了你那玩艺也和我儿子的一样。”王臣看看占不到便宜,就乘身边一个正哺r二胎孩子的妇女向外张望,偷偷撅起p股去抓她的乃头。另一个趁机照他的p股一推,王臣—个狗抢屎趴在车斗里。两个妇女随即扑上去,又掐又拧,直到王臣告饶,随后一阵开心的大笑。三个人折腾够了,见逛荡缩在车里像只病j,其中那个哺r孩子的妇女悄悄向逛荡爬去,到跟前了,突然拿出乃头,揭开逛荡蒙头,对住他的嘴就将r汁喷s过去,又笑着说:“甜不,那次要不是你装孕妇给我们挡灾,俺们的大儿子早给做掉了,就凭这,俺孩子还想认你干爹呢;哎,哪天到俺家喝猫n啊;掉魂了咋的,像霜打的茄子!”逛荡抬起头,用手揩揩脸上的r汁,勉强笑笑,又低下头去。一会儿王臣突然向外一指,“逛荡,这儿你还记得不,那年秋天公路修涵d时那个妇女不就在那块收费要钱么?”逛荡抬起头看一看,公路已平展展的,那狭窄的土路还在,那妇女躺在精湿的土路上的样子他还能想起来呢,就有些兴奋,喉咙里也咕噜噜地响了两下,不时地向外看着。 初冬的原野,到处是一派萧条景象,旷野上除了漫山遍野的焦黄,就是光秃秃的驻黑,有的树叶尚未落净,北风一吹呜呜哀叫,摇摇晃晃像招魂似的,逛荡虽未想到这似乎有啥不祥的预兆,也受着感染,就打了两个盹,又低下头去。忽而车重重地颠了两下,每个人都给掀起半尺多高。逛荡猛一抬头,想起这块儿正是那天晚上给坏人劫车的地方,想一想当时他手握酒瓶,“嗷”一声大吼,两个坏蛋望风而逃的样子,突然兴奋起来,猛地从车斗上站起来,也“嗷嗷”地怪叫两声,同时模仿着当时握酒瓶子的形象,没扎好的裤腰带也随之晃动,摇摇摆摆像增添了一件新式武器。两个妇女见逛荡这突然的举动,都吓了一跳,“要死,逛荡,你疯了,吓死个人!”逛荡就很快又蔫巴下来,坐下去重新埋下脑袋打盹儿,一会儿又捂着肚子蹲在角落里干呕起来。 王臣没有作声,心里却想,看这架势,逛荡真有病了,还不轻呢。 逛荡回村后,有几件事叫他意想不到。一是他家过去那两间狗窝似的草屋不见了,换成两间新砖瓦房了。二是他老婆显得更加苍老,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又稠又密,两边的眼角像各贴着一颗核桃,手脚却不咋颤抖了,人也收拾得干净了很多,逛荡要不穿套新衣服,进屋里还不相配呢,话也说得比以前中听,还问他咋老了,咋瘦了,吃没吃饭呢。再就是大儿子宁长把孙子醒龙送过来在于村小学念书,说他们俩正做一件事情,倒不开手,待有眉目了就把孩子接回去。孩子的到来使匡家又增添了新的生气。给他印象最深的,是村里人对他都热情了,见了他都跟他点头,说笑,还说要请他喝一杯去。虽说身上难受,心里很高兴,就“那个,那个”地说了很多,直后悔自己回来晚了。中午还吃了半碗饭,身子一歪,又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他还在做梦,好像还是小时候的事情,小伙伴们在尽情地玩耍,追着一头小马拼命地奔跑…… 突然他的手给什么抓住了,就拼命地挣扎,越挣越紧,好歹睁开眼睛,有两个民兵站在他床前,其中一个正抓着他的胳膊摇晃。逛荡坐起来,吓一跳:“那个又出事了?”民兵就笑:“快起来吧,老爷子,开你的欢迎会呢,人都到齐了,就差你呢!”逛荡脸也没来得及洗,懵懵懂懂地跟着民兵就去了于村小学。 学校c场又平又大,里边挤满了人,有点像当年召开批斗大会,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挤得风雨不透。大人、小孩,男男女女,怕是于村的人都来了吧? 人们发现逛荡后,马上给他让开一条缝隙,鼓掌的,欢呼的,怪叫的,吵闹的,搅成一片。逛荡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和壮观的场面,很惊奇,很高兴,浑身的难受似乎减轻了。他侧着身,不住地点头,不住地摇摇晃晃向主席台上走去,右手还高一下低一下不停地摆动,不知底细的,还以为哪位上级领导来检查工作呢。 观众的喊叫声很快形成了高c,离逛荡近的就嘻笑打闹,离他远的就伸长了脖子,你踩了他的脚,她撞了他的腰,吵吵嚷嚷,闹闹哄哄,有的就怪声怪气地喊叫,口哨声也从人群四周传来。“逛荡!逛荡!”的喊叫声此起彼伏,也有在“逛荡”后边加“儿子”的。 所谓主席台,就是学校门前那张旧讲台,四周用红砖砌着,高出人半截身子,上边摆着两张桌子和几张椅子,放着一只没了把儿的暖瓶,还有两只水杯,上边长满了缺口,里边并没有装水。 逛荡走到主席台下边,就不想走了,他好像在做梦,这是干啥,咋了?他没见过这场面,更没上过主席台呀,咱这熊样子的上主席台,那个不折寿么?犹豫一下,就想往回走,跟着的两个民兵赶紧把他拉住,一使劲架起胳膊把他拖到主席台上。 主席台上加逛荡才四个人,全都站着,除了逛荡是老家伙,全是小年轻的,没一个超过三十岁的,没有一个村干部,最大的干部有一个是民兵班长,其余是青一色的小虾米,处处显着群众自发的痕迹。逛荡的心里就稳定了不少,叫坐就坐下了,还是中间的位子,王老五给他们端茶倒水,见逛荡上来了,马上给到一杯开水,还不住声地说:“好人,好人,大好人哪!”逛荡也站起来,伸出两只手,很正规地跟王老五握了握手,还说“谢谢!”台下就响起一片嘻笑和怪叫声。 会议由民兵班长主持,中心议题是欢迎逛荡从城里回来,说他响应国家改革开放的号召,在外面发展经济,给国家做了贡献,给于村人争了光,带了好头,特别是减少了村里剩余劳动力的压力,全村人要都像逛荡那样外出打工,村里人均至少还能增加三百元以上的收入,至于都出去打工,地留给谁种,没有人问,没有人讲,可能也没有人去想。 逛荡对这些不着边际的褒奖似乎没有听懂,也不在意,只好奇地东张西望,有时还站起来四处看看,下边有跟他摆手的他也跟着人家摆手,会场就一直很乱,有人就拿纸团往他身上打,他就懵懵懂懂地不时向天空上张望,以为有雪花飘下来了。最后请逛荡讲话,他摆着手,坠着p股,就是不想讲。主席台上的人再三推拉,下边的人也纷纷大喊,他才勉强地站了起来,挠挠脑袋,抠抠衣角,脸也红了,好歹撇了撤嘴角,裤衩带好像又断了。这是一个使用多年的裤衩,带子早该更换了,断了几次只是胡乱地接接,刚才这一推一拉,肯定犯了过去的老毛病,可是他觉得现在无论如何不能伸手去接,就在外边胡乱地提了提,开始了他那有生以来哲理性最深奥的讲演。许多话人们并没有去听,有这样几点内容人们却至今记忆犹新,一个是城里的热闹很多,你就是从早到晚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看也看不完;一个是发现有偷东西做坏事的要格外小心(该怎样小心,为什么小心他没有去讲);重点讲了城里人的谈“工作”,有的乡下人也去城里谈“工作”(哪个乡下人去城里谈“工作”了他也没讲)。人们听着听着,就悟出了他这“工作”的内涵,有人就反驳他说:你不谈“工作”么,不谈“工作”你那孩子谁给做出来的;你那孩子“工作”说不定谁给谈的呢,你能谈出那么好的“工作”?也有的让逛荡介绍介绍他借种的经验。 四周就响起一片惊天动地的笑声和怪叫声。 逛荡还想说点什么,忽而觉得裤衩彻底地掉下去了,起码已发展到三角区以下了。就马上打住话,坐下去,将手伸进裤裆里认真地掏摸起来。会场就像炸了似地哄笑和喊叫起来,有几个小伙子还把另外几个小伙子抛上了天空。 逛荡事后才知道,所谓欢迎他的大会,只不过是借个由子,半年前县纪委那年轻干部到永和乡来核查案子,顺便到了于村,于书记的问题就越查越多,半月前给撤去了村支书职务,民兵连长王成武接了他的挑子。人们就想借逛荡来发泄发泄,热闹热闹。这个会开得如何,逛荡没有细想,他只觉得全身都累,回家便倒头睡下了。 这天下午,逛荡躺在炕上还在稀里糊涂地昏睡。孙子醒龙蹦蹦跳跳地跑回来,没进屋就大声嚷着:“奶、奶,明天学校要开会校庆,叫家长都去,每户赞助两本书!”孙子的话就是圣旨,匡老大立即着手筹划准备,家长好说,她和老头子谁去都行,书哪有呢?她家除了醒龙在学校里学习的几本课本,连张纸都没有。想来想去,就去推老头子。 逛荡给推醒了,就问干啥?听说孙子有事,赶忙爬起来,他认为这家长还是他去为好,老婆子太老化了,形象也恶劣,话也说不清楚,有失体统,孙子也同意这个意见。可穿着打扮,孙子不同意爷爷从城里穿回来的那套衣服,认为颜色太旧,不很时髦。逛荡就和老婆子将几年来救济的衣服都拿出来翻找,最后翻出一套半旧的西服,孙子认为勉强可以,就是上边招皱太多了,穿身上也七长八短,很不合体,逛荡就交给老婆子先放水里洗洗,褶皱会自然减少的,至于不合身体,只得将就,那属自然灾害。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书籍问题,尽管屋里藏书几乎无望,还是翻箱倒柜地四处翻找。找来找去,在灶台上边的水泥台上到底翻出一个很薄的小册子。老两口不识字,但从封面的图案上看,逛荡断定是计划生育的内容。老婆子也突然想起来了,去年秋乡计生办挨家送书,要求好好保存,以防县里检查扣分。逛荡很高兴,“那个,行啊,有几页也算一本书呢!”下一本却再无着落。在翻找无望的情况下,逛荡就慢慢地走出屋去,一连走了五家,最后在王臣家找了一本没有扉页的“麻将大全”,才解决了书籍的捐赠问题。 第二天一早,于村小学就锣鼓喧天,歌声四起。大门两边是新写的大额条幅: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四周的榆树围墙都挂满了纸扎的小红花。孩子们穿得整整齐齐,列队侍立两旁,欢迎着每一位参加校庆的家长。家长和学生们首先在c场上集体站着,参加校庆大会。会议由校长老张主持,先由村里新任支书王成武讲话。然后是乡里的什么领导讲话。最后是县里的什么领导讲话。听说县里的什么领导是教育局的一个什么局长,还是于村土生土长的,到这里一是工作的需要,也是对家乡的怀念,要找回一种什么感觉。逛荡对什么局长似乎有些面熟,却记不得是不是于村的土生土长了,只是那脑门,照样错亮,还远远地超过“月亮”,如果说“月亮”是个“月亮”,这一位就是“太阳”,油光闪亮,光彩夺目,实在是个“太阳”呀!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之后,“太阳”登台讲话,什么祖国的未来,人类的花朵,万事离不开教育,于村的教育有着光荣的传统,为祖国输送了大批有用的人才,逛荡的两个儿子也榜上有名,逛荡感到很光荣,周围的人也羡慕地看着他,逛荡就美得什么似的,再就记不得他说些啥了。片刻“太阳”讲完话,各班的学生家长都随学生进了各个教室。 逛荡随着孙子走进教室,才觉得外边的天冷了,他都快给冻僵了,刚才还光顾乐呢。教室里除家长,都是些天真烂漫的孩子。看着孩子们一张张健康的脸蛋,天真的神情,逛荡真羡慕他们,自己当年要赶上这个时候,兴许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唉,那个真是命啊!他拍了拍孙子的头,就产生一种幸福的感觉。 忽然门外走过来一群人,教室里的班主任首先局促起来,马上立正站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校长老张和乡里的头头簇拥着“太阳”不紧不慢地朝教室走来。孩子们自觉地坐地,家长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坐好了。“太阳”就摆摆手,微微笑着:“该咋样还咋样,随便峻吧,随便唠吧!”人们的眼睛像一个个摄像机镜头,统统对着“太阳”的一举一动,不知他要干些什么。 “太阳”从老师讲课的讲台前慢慢地向后边走着,边走边说,边走边问,一副期盼关心的样子,当走到逛荡前边不远的地方,突然站住了温和地询问着周围的几个家长,“学校办得怎么样啊,你们还有什么要求么?对学校还有什么意见吗?”等等、等等。见了这么大的领导,家长们本来就很紧张,又要他们回答问题;可真是要命!就一个个只顾红着脸膛,木头一样地坐着,一声不吭,于老七平时叭叭叭地走到哪里呼扯到哪里,这会儿也哑巴了,还不自然地低下头去,那张老脸像刚下过蛋的母j,瞧那德性!校长老张和乡里的头头都很着急,班主任是个女的,又年轻又是个急性子,长长的手指甲直抓裤线,明眸之间还泪水汪汪的。 逛荡回屋里这一暖和,才觉出胃里一阵阵作痛,还有些恶心,还是觉得事不宜迟,这么大的领导都来了,总不能冷场呀,就接过话说:“挺好啊,那个学校办的挺好啊,家长那个都挺满意呀。”校长、乡里领导和班主任都很感激,“太阳”也微微地点头,又让他具体说说,都好在哪些地方。 “具体么,像那个上课,我孙子常常来晚,按规定晚一次得罚一元钱,加起来俺孙子至少罚五六十元。可老师那个,每次来都说,再不交就不让上课了,每次都照常上课,只有一次,那个老师打他一教鞭,鼻子出了点血,那个回去跟他乃乃说说,过后也好了……” “太阳”突然y沉下来,生气地看着校长老张,班主任已掉下泪来。乡领导也很尴尬,就说,到下个班里看看去吧,那几个人也说到下个班里看看去吧。“太阳”就在一帮人的簇拥下,到下个班里去了。 孙子一回家就跟乃乃嚷嚷,再不去上学了!问他咋了,也不作声,趴在小写字桌上哭了起来,很伤心,一抽一抽的。乃乃又哄又劝,又拿饼干又拿康乐果,好歹不哭了,又要乃乃答应他一件事情。“说吧,孙子,要乃乃脑袋,也给你现揪!” “再开家长会不让爷爷去了……” “好,再开家长会不让你爷爷去了。” 孙子这才撅着小嘴打开书包。 逛荡自回家以后,只要能爬起来,就村里村外地溜达,一句话,还是老传统没有丢。 这天一早就听说要在王臣家召开养鹅现场会,还是县里组织的。他觉得很奇怪,在别家开现场会还兴许贴边,王臣家哪来的鹅子?他整天不着家,在外边东跑西颠地做买卖,媳妇家里炕上地下忙得脚打后脑勺子,养几只鹅子下蛋够自己吃就不错了,还能形成规模,开现场会?“这年头的事,那个一天一个样,也兴许就有呢。” 怀着一种好奇,也想图个热闹,他只吃了几口饭,就一手捂着肚子,晃荡荡地向王臣家走去。一进王巨家大门,他傻眼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别说开现场会,一只鹅子也没有,更不要说人了。他东家西家地一打听,说是玉臣家的鹅子太多,院子里掏不下,现场会挪到学校c场上开了。逛荡心里越发糊涂,那个王臣成了孙猴子,会变戏法么?前几天来他家里要书时还五六只鹅子,一转眼院子就搁不下了,那个啥鹅子发展得恁快,抱患儿还得一个月呢。就踉踉跄跄地向学校走去,胃也似乎不痛了,他要看看这鹅子倒是咋变出来的。 学校c场这一下可热闹了,除了四周站了一大圈人,c场里全是鹅子,白花花一片雪白,东奔西走,拥来拥去,叫声连天,真是“白毛浮绿水,曲项像倾波……”几乎成了鹅子的汇演大赛了。 会场主席台在原来讲台的基础上又搭了一个台子,很大很高,这回站上去连脚都踩在人头上边了。只见村支书记王成武在台子前边张罗罗地说着什么,后边的两排椅子都坐着人,多数逛荡都不认识。 开会了,王成武拿着个麦克风在主席台上用力地喊叫,除了鹅子“嘎嘎嘎”地叫着不听指挥,四周的人都不作声。鹅子的叫声太大了,王成武喊叫得脖筋跳起多高。也只能听得“哦哦哦”、“嘎嘎嘎”地搅成一片,像人在说话,也像鹅子在说话。接着是乡里的王书记讲话,照样是“哦哦哦”、“嘎嘎嘎”地响成一片,根本分不清是人声还是鹅声。最后是一个陌生的,穿得干干净净的秃顶老头讲话。只见主席台上和周围的人都张着手,好像在拍巴掌,还是听不清在讲些什么。渐渐地每个人的讲话都像“嘎嘎嘎”的鹅叫,走路也像鹅子似地一摇一摆的,仿佛人都变成了鹅子,鹅子也变成人了。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一年的大跃进,当时他还不是成年人,也跟着去参加深翻地劳动,报数量时都怕自己说少了,一个比着一个地往上增加,加多的就受到了表扬,戴上了大红花儿,报少的就说你思想保守,懒堕,有的还让人拔了白旗……可这和大跃进有啥关系,真是胡扯!头又晕了,就赶紧往家里走。走出多远,身后还是一片“哦哦哦”、“嘎嘎嘎”的喊叫声。 他第二次走出屋子是下午太阳偏西的某一时刻,这时候街道又变成了另一种光景,除了偶尔的狗咬和唤鹅声,四周静悄悄的。王臣家的院子里也只有五六只鹅子,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好像上午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他很奇怪,想找人打听打听上午到底是咋回事。忽然看见李玉成媳妇哭啼啼地从一个胡同里走过来,从“捉j”以后,这女人没跟他说话,八成记仇了?可是“那个,那个……”他觉得应该跟她说句话了,有难处那个还应该帮一把呢。他“那个,那个”地问了半天,李玉成媳妇总算听懂了,就哭得更伤心,话也说得很难听:“头晌县里不在学校开什么j巴现场会,王成武非着把各家的鹅子都赶到学校c场去,算王臣家养的。谁少赶去一只罚二十元钱。赶就赶呗,一散场这帮乌龟王八蛋都散伙了。鹅子没了也没人管。我那三只鹅子,是我妈搁炕头上用鸭毛褥子包着一天天摸出来的,我天天上山挖菜喂它们,下蛋可大了,花脸鹅一天下一个双黄蛋,一个也找不着了……”说一说又哭起来。自从“捉j”以后,逛荡头一次看她哭呢,就心里也不好受,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劝着,一边陪她慢慢地找鹅子。 不知不觉走到王成武家门口,逛荡往院里一瞅,正好有三只鹅子慢慢悠悠地在院子里来回散步,逛荡就说:“你看看,那个这三只鹅子是你的不?”李玉成媳妇瞅一瞅,摇摇头,接着还是抹眼泪。逛荡又说:“要不那个,把这三只鹅子先赶你家去,也算借的,就算那个在你家也开现场会吧?”李玉成媳妇眼睛一亮,进院子里里外外走了一圈,就赶着鹅子走出来,悄悄跟逛荡说,“大叔,我先赶走了,就照你说,就算在我家也开一次现场会,你知道就行,可别跟人说呀。”逛荡见李玉成媳妇不哭了,就很高兴,嘴里“那个那个”地哼叽了两声,慢腾腾地向前走去。 于村这年冬天真是好戏连台,养鹅现场会刚刚完,又给县里评上了“精神文明示范村”。为了保证“示范村”名副其实,县里还将对其进行验收。所谓验收,就是肯定,就是宣传,全村人都为之雀跃,认为王成武有福气,一上任就好事成双,也有人说是于海成给打下个好底子。 乡里也十分重视,现派一名主管领导与派出所长等人先打前站,看看准备情况,如有漏d,马上弥补,确保县里验收万无一失。 街头巷尾的卫生就不必说了,各家门口的大道上也不准有一棵刺儿草,院子里不准有j鸭鹅毛,牛马上道要带上粪兜子,随手扔东西逮着就地罚款,检查团来村二十四小时之前男女老少不得随意走动,其紧张程度不亚于七十年代中苏关系紧张时的一级战备。 这会儿,支书、村长、治保主任等村级干部正陪主管乡长和派出所长等逐户检查准备情况。有两户因j鸭违禁已被亮了黄牌,五小时之内达不到标准将罚款五十元以上,其中一户当场掏出一百元作为质量保证的抵押金,形势骤然紧张起来。围观的群众由紧紧相随变成自动解体,一些担心自家难以过关口的群众就悄悄跑回去先进行自查,别到时候亮出黄牌让人家看自己的笑话。逛荡也在跟随的人群中间看热闹,他因家里的三只母j已被老婆早早圈进架内而显得高枕无忧,就一直跟在乡检查团后面看着,有时还帮着受检人家收拾一下东西,指导指导还应该咋样干才能过关,村民和检查组人员对他都有好感:老百姓就得这样,互相帮衬,取长补短,同心协力,共同向上,全国都是一盘棋么。在其中的一家检查中,王成武无意中说了下一家狗很厉害,检查时要格外小心。派出所长也许是职业的敏感,或者是责任心的驱使,听了王成武的警告,这一家的检查还没有结束,就率先冲到下一家里。这里有必要对派出所长做一个简单的介绍,该同志属县局下派干警,因在该所工作多年,又成绩突出,两年前当了所长。因在该所工作多年,一般年龄大些的农民都认识他,又因这几年越来越发福,一般不常同他打交道的人又不很认识他。逛荡本该认识他的,因为那年在派出所被狠狠殴打的任务就是该所长完成的,可惜这几年一发福逛荡竟有些认不得了。 下一家房门前果然站着条大黄狗,四条腿又高又壮,两只眼睛发着幽幽的绿光,尾巴高高的翘起,嘴里发出呜呜的响声,时时地向门外的的一切进行挑衅,随时准备发起最迅猛、最残忍的进攻。所长的双脚刚迈进院门口,大黄狗就像离弦的箭,旋风般地扑向攻击的目标。所长也训练有素,随手拣起一根木g,准备与狗决一高下。不想几乎在同一时间在院子里其他三个角落,又同时冲出三条同样健壮、同样凶狠的大黄狗,一齐扑向所长。 所长尽管战斗力很强,对付人还有一套独特的办法,但对付这同时袭来的四条大狗,就力不从心,一时间就有些吓蒙了,稍一犹豫,有一条腿就给一条狗拉开了距离,另一条狗同时扯住另一条腿向相反的方向拉去,剩下的两只狗则直掏前胸和后背。所长就像狼群里的绵羊,软软的、慢慢地倒下去了…… 接下来的场面自然是一场人狗混战。 逛荡是紧随所长来到这家大门外的,他一见所长先从上一家走出来,就猜想他要干点啥事了,又觉得面熟,却想不起来,越想不起来越想看个究竟。可事件来得这样突然,他也有点糊涂了,很快又缓过神来,就抖擞起精神,那个啥也别说,救人要紧!就顺手拣起一根柞木棒子,栽栽歪歪地扑上去打狗。可惜所长平时总穿便装,今天偏偏穿了一套绿色警服,其颜色和黄狗的皮毛不相上下,又和四条黄狗交织在一起,又天色y暗,逛荡亦久病虚弱,两眼昏花,一时间人狗难辩,慌乱中只能跟着感觉走了。几棒下去,忽而觉得被打者哼哼的叫声不像是狗,倒像是人,才察觉所长被当狗给一块打了。 检查组工作人员闻讯路过来,狗就给相继冲散了。所长身上十几处受伤,个别地方伤势很重,终究还是摆脱了狗的围攻,就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哪一处伤为狗所咬,哪一处伤为逛荡所殴,实在难以分辨。 事后所长不仅没有怪罪逛荡,还诚心诚意地对他褒奖一番。有人便提起那一年他痛殴逛荡一事,所长就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时过境迁,时过境迁了!” 在乡村两级领导自查的基础上,晚上村班子又召开了紧急会议,核心是通过一天的自查,还有哪些漏d需要堵塞和完善,村里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农也给请到了会场,进行全面、系统、综合性地会诊。 会议开了近两个半小时,最后一致认为准备得很充分,实在没啥漏d需要堵塞和完善的了,同时提出一个可提可不提的问题,就是村里人太好凑热闹。就决定明天早上五点钟以后每户只选一名代表由村里统一组织送县里验收小组,其他人一律不得出屋,谁家出现问题,户主在村广播喇叭里做深刻检讨,同时罚款五十元现金。 王成武当晚就在村广播喇叭里将村委会的决定连续通报了三次,第二天一早又宣传了两次。也许不宣传还好,这一宣传,五点钟刚过,各户在家里几选不上代表的都扒着门缝向外边张望。待代表一走,就悄悄地、蹑手蹑脚地凑到了大门口。待村广播喇叭一通告再有半个小时验收小组就要进村了,人们都齐刷刷地挤到大门口前张望,验收小组的轿车在村头一停,村干部和代表们吵吵嚷嚷地一说话,人们忽拉一下从各个大门口一下子涌上街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身体好的,利手利脚的走在前边,年龄大的和身体不好的就由人搀扶着跟在后面。人们像参加盛大节日,嘻嘻哈哈,喜形于色,许多人还把过年过节或出门时才舍得穿的好衣服也穿了出来,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不能给于村人掉链子。 王成武看到这种局面,赶紧安排民兵和派出所的两名同志再三驱赶,仍无济于事。 也许一开始就预示着验收的失败,几百人挤在一条狭窄的街道上,一座土粪堆上就站了十几个人,你拥我挤,他推她搡,挤一挤就吵起来了。偏偏村里两个最能吵架的男女凑到了一起,他的孩子给了她的孩子一巴掌,她的孩子踩了他的孩子一脚。很快就是两个大人开战。 “你家那孩子真闯愣,将来老爷们儿也不是对手!” “我那孩子比你家孩子可差远了,你没看你那孩子是谁做的!” “谁做的也比你那j巴玩艺强!” “瞧你那熊德性,也不搬块豆饼照照,像个j巴似的!” “我那j巴赶不上人家那j巴,像个烧火g子,满街乱出溜!” “乱出溜是有能耐,有的老爷们儿天生王八样儿,自个儿的老娘们儿都出溜不明白,还得请别人去给出溜!” “c你祖宗,你们家八辈子王八头,这辈子王八,下辈子王八,祖祖辈辈都是王八!” “咋也比窝吃窝拉强,你们家这辈子窝吃富拉,下辈子窝吃窝拉,祖祖辈辈……” 村民们忽拉一下子围上来,猛可间看验收小组的人少了,都围在土粪堆前边看这个热闹来了,有的还跟着起哄,“干,干哪,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才好呢!” 治保主任一看这种局面还得了,赶紧把村里的民兵调上来,两个人架一个,支支巴巴好歹把这两位战斗员给处理走了。 好在验收小组离这里还远,有人问咋了,王成武红了一下脸说:“群众嫌这场面不热烈,要专门组织个欢迎队伍,让村干部们劝说后取消了。”验收组的领导就很感激,还是“示范村”的农民,真热情,特讲究。 验收小组带队的是个四十来岁的青年人,大个,方脸,很好看,很精神,他走路不紧不慢,信心十足,一副老成持重又年轻气盛的样子。 逛荡作为匡家的正选代表,自然走在人群中间,他哪也不去,就跟在验收小组的后边,凭他在城里得到的经 第 14 部分 欲望文 第 15 部分 反贪局在行动 作者:肉书屋 第 1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逛荡作为匡家的正选代表,自然走在人群中间,他哪也不去,就跟在验收小组的后边,凭他在城里得到的经验,领导在哪,哪里才最有看头,别处都是细枝末节。为了参加今天的验收工作,起床后他故意多吃了两片正痛片顶着,感觉就很轻松。作为匡家的惟一代表,他要始终参加验收,并从中看看热闹或受点教育啥的。 验收组身后,人自然很多,常常你拥我挤地伸不开脚。 走着走着,领导相互间就开始说话了。都是些工作上的事情,近前的几个农民,有的听见了,都基本上听不明白。例如问完什么什么之后,就问村里的人均收入、粮食产量、种植业养殖业等等。王成武就答,人均收入至少在两千元以上(最多不超过一千五百元);水稻亩产两千四百斤(最多不超过一千一百斤);人均养牛十二头(最多不超过两头)……反正都是超过实际很多的数字。他们就为王成武捏一把汗,这不是瞎说,糊弄领导么,领导上也不是傻子,一听还听不出来么?就是听不出来,将来一旦核实,不也得挨批么?县领导却频频点头,一劲儿说“好好,不错,不错,很好,很好!”还露出少年般的笑来。 人们就愈加困惑,逛荡却越听心里越开始明朗;县领导越听越加高兴。走到一片开阔地前,县领导突然停下脚,回过头来问农民:“你们的负担重不重啊?”近前的农民都勾下头,不做声,一副羞怯、为难的样子。逛荡觉着还是不能给领导晒台,人家爬山过河大老远来了,为啥,还不是为咱老百姓好么?从王成武汇报的数字上看,领导上也是喜欢听大数的,就凑上去讨好地说,“重啊,可重了!”县领导就很吃惊,“都表现在哪些方面,具体点说一说吧?” “像电费那个,去年一度电七角,今年至少一块八吧;统筹款那个涨得就更快,去年一个人八十三元,今年前天那个已经喊出价了,一个人至少一百七十五元;招待费那个就不好说了,去年听说那个是五万多元,今年听说少说也有七八万元……”他接着又说了好几个数字,都是很大(虽然和实际数字难免有些出入)。县领导又问了几个数字,他都以此类推,又问“那个还需要啥么?” 县领导当时脸就白了,乡、村领导脸上那个样子,就不用说了。据在场的农民事后反映,那个场面,真是难堪,瞅瞅乡、村领导当时那个样子,八辈子不让他们当领导他们都不带想的。 不过于村的“精神文明示范村”并没有取消。当天上午验收小组从于村一出来,乡里王书记根本就没让他们出乡,王成武也一直在后边跟着,据说验收小组第二天上午才从乡政府大院走出来的。早晨都起得很晚,有的眼皮还有些浮肿,不过县领导上车前王书记又提出要在县电视台上给“露露亮儿”,县领导却摇摇头,摆摆手,“今年就免了,明年争取吧。” 第二十四章 落花流水终有情 宁长摇摇头:“我在纪委工作了八年,在黄柏养牛也八年头了。现在我看得更清楚了,作为农民的儿子,我可以为国家做很多工作,但我更适合做现在的工作,这才是我奋斗的事业和我最后的归宿!” 逛荡的病时好时坏,渐渐就瘦得皮包骨头,走起路来东摇西晃,有些日子就基本上不出大门了。他又对谁都不讲自己有病,跟老婆也只说感冒没好,在工地累得疲乏,回家来还未缓过劲来,过些日子就会慢慢好的……这一天大儿子宁长无意间回来看母亲和儿子,见父亲也在家里,竟病得这样,心里就很不好受,硬老爹进城里进行了系统检查,结果是人们都非常害怕又不愿明说的那种病,且到了晚期。哥哥赶紧给弟弟打电话,不一会儿老头子就见到了两个儿子,心里很高兴,就他这样的,两个儿子能有今天,真是万幸!两个儿子都很难过、很惭愧,都觉得平日对老人家关心得太少,不然也不至于得了这种绝症;父亲虽然有很多不好,可父亲毕竟是父亲,他原本又是啥样条件呀?就非留老人家在城里住下来治不可。逛荡却连连摇头,“那个我哪也不去,就回于村,也没啥大病,就是那个头疼脑热的……”两个儿子在挽留不成的情况下,给老人家买了很多好药,带了不少偏方,又求车专门护送老人到于村。于村人就很羡慕,说逛荡晚年得福,得儿子的济了,匡家人与人和善都会得好报的。 鉴于老人的病情,宁长决定将儿子领走,说他们的事已有了眉目,孩子在身边的学校会学得更好。母亲就有些舍不得,走出多远还擦眼抹泪的,叮嘱宁长他们一定要带孩子常来看她(他)们。逛荡也走出房门摆着手和儿子、儿媳、孙子告别,眼睛里挂满了留恋和欣慰,人生那个,真是蛮好呢! 说不上是心情好起了作用,还是儿子们买的药有效,逛荡自进城看病回来后,病情竟一天天好转,饭量增加,身上也开始长r,没事儿就出门溜达溜达。这一年冬雪少,村路干燥,暴土四起,坑坑洼洼,村里就不时组织人修路。逛荡也从家里拿出铁锹,栽栽歪歪地走上路来和乡亲们一块修路垫道。村人们都感到奇怪,尤其老年人吃惊最大,狗日的逛荡,年轻时都不干活,老了老了还勤快起来了;浪子回头么,可太老了。也有的说逛荡是回光返照,八成快死了吧? 这一天早上,人们都坐在家里吃饭,逛荡早早地爬起来,吃完饭坐不住,就拎着锹晃悠悠地上路垫道来了。东一锹,西一锹,没过多久,身边的坑坑洼洼竟垫了一片呢。他用袖子揩了揩睑,就站下来喘息,心想,上午这条街得垫完呢! 忽然,一个影子从后边走过来,慢慢腾腾,犹犹豫豫,走到逛荡身后就站下了。逛荡一回头,“王书记,那个,干啥呢?”王成武迟疑一下,脸竟红了,“闲走走,闲走走……”想说啥,又没有说,脸上就胀乎乎地一片。县精神文明验收以后,逛荡觉得很对不住王书记,人家才刚上任几天,就给人出丑,那次听说做了好些工作,现去精神病院打证明证实逛荡是疯子,事情才圆了过去。他觉得王书记心上有事,就赶紧陪笑说:“王书记,那个有用我逛荡的地方,就说。要能替你那个办点事,累掉脑袋,大叔也认了!”王书记这才吞吞吐吐地说:“想请你陪陪酒……”脸竟红得像熟透的红高粱。 逛荡一愣,“那个有病以后,就不想喝了,喝口酒像咽苦药,大夫那个也说,我那病,喝酒像喝敌敌畏呢。可是,那个……” “……乡里王书记,前几天不也下来了么,心情很不好,要到村里来解解闷儿,还有于书记(于海成)也要参加,对了,那个派出所长,也下来了,他们一块过来,所长特意点你……” 逛荡一咬牙,“那个行,喝毒药还能咋的,那么大干部都瞧得起咱,那个咱算个啥,连虫子都不如,只要人家能高兴,那个死一回也值!” 王书记非常感动,抓着逛荡的手紧紧地握一握,“十一点钟‘夜来春’见,拜托了!”起身就走,头也不回,像怕人似的。 逛荡拖着铁锹,一步三摇地走回家里,像得一场大病。将进城回来前于广福给买的那套衣服找出来,穿上,还让老婆给抻了抻,又将屋里各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看一遍,就对着看他发愣的老婆说:“我那个,好长时间也没出去多溜达一会了,一会儿出去……要是时间长不回来,你那个也别找……孩子都大,都成人了。你那个跟我这多年那个也没享着福,这回有孩子,也行了……” 老婆一把拉住他,“干啥,你想死,那可不行!苦日子都过去了,眼看得好了,咋也不能走那条路……”老婆说着说着就哭了,儿子告诉她老头子得了啥病,是不是谁嘴不严给说漏嘴了,他就想寻短见呢? 逛荡咯儿咯儿地乐了,笑得很勉强,眼圈也有些红,“死啥,我还想活一百岁,想那个孙子娶了媳妇,还要抱重孙子呢。和你说着玩儿,以后我要天天那个出去溜达溜达,不说溜达那个对体格好么……” 老婆子这回信了。 逛荡磨蹭到十一点后,就悄悄地出门晃悠悠地朝“夜来春”走去。 在“夜来春”最好的一间餐桌上,乡里王书记、原村里于书记、派出所长都在场,村干部也都在场。逛荡走进来很不好意思地坐在一边,以前拣酒底只在外边候着,哪敢上这里坐呢。想一想也是好笑,村干部们也对他笑,派出所长带头鼓起掌来,场面很感人,一个个都很真情。于书记再三讲:“现在我算想开了,以前的这个那个,都算不了什么,只有乡情、亲情、真情,才最长久呢!”王书记很少讲话,只时不时地感慨、叹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派出所长就总夸逛荡人好,讲究,还好几次握着他的手。逛荡就想,都是好人哪,就有些时候八成是入魔了,这哪像那个那年狠打我的所长呀? 喝酒时,王成武悄悄叮嘱逛荡还要打头阵,挑大梁,发扬过去那种拚命喝酒的精神,一次半次,多喝一点不要紧的。 逛荡一闻酒味就要吐,还是不敢怠慢,首先将一个三两半的杯子满上,且明白,这第一杯酒一定要敬给王书记的,就摇晃晃地站起来,对着王书记将酒杯双手举过头顶,一咬牙干了。猛地一呛,胃里就火辣辣的,头也嗡一下多大,还是挺住了。在敬于书记的第二杯酒下肚后,胃似乎已经不痛了,还很舒服似的,眼睛也有些恍惚,仿佛从于村到进城,从城里到于村,一桩桩苦辣酸甜全涌了上来……当和派出所长这一杯喝进去以后,影绰绰地只觉得这世界很可爱,人啊、物啊、草啊、树啊,都很值得留恋,他做了那么多傻事、错事,人们都能原谅他,还同情他,这真叫他满足,甚至看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花红柳绿,和风习习,他在里边无忧无虑地走着,忽然看见前边站着儿子、儿媳、孙子,还有老婆子、于广福、王臣等一大帮人向他招手……最后,他隐隐约约觉得王成武这杯酒也一定要喝,王书记平日对他不错,老婆子身体还好,儿子家可以常住,落叶归根终究还在于村,一些事情不周不到的还要仰仗王书记帮衬。就咬了咬已经麻木了的嘴角,勉强地抬起头,颤微微地将满杯酒朝嘴里倒去,头一歪,趴在桌子上就不动了。 逛荡是在死后第三天早上出殡的。 儿子、儿媳和孙子在老爷子去世的当天晚上就赶到了于村。他们尽管未通知任何亲属,听到坏消息的亲朋好友还是来了不少。 让人们始料不及的是,逛荡死后在于村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全村除了小孩和身体不好的老人,都到逛荡的遗体前看了看,很多人的胳肢窝里还夹着烧纸,也有拿着馒头和黑纱的。王老五屋里屋外疯忙,眼睛哭得个泪人似的。李玉成媳妇锅上锅下地忙着做饭做菜,腰间不怎么还扎了一截孝带子。王臣听说逛荡死了,竟宣布说出殡前不出车,专跑逛荡的后事,事实上他还是出了两趟车,但送逛荡去火葬场却没有误事。 问题出在不知谁把逛荡的死因用电话打到县纪委,县纪委上次那位处理王老五被打事件的年轻干部(于书记被撤职事也是他处理的),在逛荡死后的第二天上午,在乡里新任党委书记陪同下,坐小车专程赶到于村。他偶然看到宁长,非常震惊,分别两年第一次见面,又是以前的主管领导,千言万语,感慨万千。但这种场合,没有更多的话可说,在对事件调查时就格外认真,取证后又单独对宁长做了汇报。宁长摆摆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不会因为在纪委工作过就干预你们的工作。”年轻干部明确表示:共产党的天下绝不允许少数败类分子为所欲为,逍遥法外;这件事不管是谁,牵扯到谁,查出一个处理一个,决不姑息! 往日美丽、安静的小山村就在感伤的氛围中又增加了一些紧张和惶恐的气氛。 出殡那天早上,晴朗的天上还飘了一阵清雪,人们都说为逛荡流泪、送葬呢。场面很大,有点像县里精神文明验收时的气氛。村里凡利手利脚的都来了,逛荡的家属被安排在相应的位置上,入殓和盖棺都按于村的习俗进行,王老五还在棺材上放了一只大公j,说是可以给逛荡引路,避邪,减轻痛苦云云。 在快要起棺时,于广福坐着工地上的二号车匆匆赶来了。他不知啥时候写了一篇悼词,还写上了逛荡的真姓大名——匡别先同志,当众念了起来,尽管有些不伦不类,却很真挚感人,什么为人和善,平易近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最后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等一些很不相宜的词句都用上了,使在场的人又多流了不少眼泪。 大车小车来了七八辆,逛荡该在哪辆车?村里人说法不一,在亲属的同意下,逛荡还是最后一次躺在了王臣的28型拖斗车上,由王臣亲自开车去县城火葬场火化。火化逛荡尸体的工人正好是那次差点把逛荡活着给推进火化炉里的青年工人。 逛荡一生中共来过两次火化场,其中一次是在城里打更期间完成的。当时工地正在紧张施工,一个推砖的小工不慎从五楼上掉下来,立时气绝身亡。尸体先放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双方交涉二十多天时间,对方总算同意出殡了。工地上谢天谢地,一大早就有不少人陪着尸体去了火化场,逛荡刚下班,紧走慢走爬上大汽车,也跟着去了。 火化场最显眼的是那个看着叫人发疹,谁也不想进去,最终又不能不进去的大烟囱。听说它一冒烟,咱们这边的人就到那边报到去了,有的从烟囱里还看见了纸牛纸马,金童玉女等等。再就是停车厂,又平又宽,一码水泥铺成。人们从车辆的多少,牌号的大小,车型的优劣就能看出死者的身份和生者的地位及为人等等。凡听见乘获的手扶拖拉机响或四轮车叫,肯定是农民兄弟来了;而大车小辆,又吹喇叭又放哀乐的,往往是乡镇一般干部或城里的个体户;那种不声不响,小车很高级、车牌号又很小很小的,就是乡镇、各局主要领导或与之有密切关系的人物;待有警车引路,小车鱼群似的奔跑,火化场的工作人员早早就在这里恭候的,就是县里的领导或亲属了…… 逛荡的汽车一进火化场,他就随着一伙人进了“死者亲属接待室”。逛荡在里边转了半圈,见有七八个人围着墙上的图片在看,也凑过去。图片外边用玻璃镶嵌着,上端写着很显眼的的几个字:“火化场工作人员公开办事制度职责范围”。逛荡不识字,不知道写的啥意思,但他认识上边配有的一张张照片,他的主要精力就集中在照片上。看着看着就心里发酸,嘴上就哼叽叽地嘟嚷:“白瞎了,多年轻,你看那个女的,也就二十岁吧,连婚还没能那个……这个小伙子多带劲,咋就……”身边的一个小伙子就横过脸来:“你瞎说啥呀,什么白瞎了,不明白就老老实实眯着得了,人家是公开办事制度,让群众监督的,都是火化场的工作人员,他们都死了谁给你火化?让人听见不把你脚趾甲掰下来才怪呢!”旁边的几个人也一边看着逛荡一边跟着取笑。逛荡就抓抓脑袋,咧咧嘴角悄悄地走开了。 逛荡绕火化场转了一圈,最终停在花圈燃放处观看。他觉得这活人太浪费了,死都死了,烧这东西有啥用呢,真不如把钱留下来喝酒。嘴里边叹息,眼睛就发现花圈的灰烬里好像有酒瓶子。趁人不留意,就蹲下身用手拨拉,果然是酒瓶,其中一个还没启封呢。他瞧瞧烧花圈的人走了,就赶紧拿起那个酒瓶子。进城以来由于于广福对酒控制的特严,还没喝过一回透酒,对酒虽说不像在于村那样魔魔症症的,感情始终很厚,就转过身启开盖子,上边的灰也没有去擦,就咕嘟嘟地喝下去。反倒勾起了酒病,就哪也不去了,只在花圈燃烧处来回不停地转游。果然又有来烧花圈的了,逛荡马上过去看着,要是有人丢下酒瓶,他在跟前一下就能记住在什么位置,最好点着火就拣出来,不然就烧炸了。有一个烧花圈的小伙子,看着逛荡围前围后不动地方,以为是拣饭底的,就掏出一元钱给他,逛荡摇摇头。小伙子就有些不耐烦,“没事快走,这有啥看的,也不是娶媳妇演戏呢。”逛荡退后一步,用手指一指灰烬里的酒瓶子。小伙子恍然大悟,伸手递给他一瓶“红高粱”,“喝吧,管够,不够再给你买一瓶去。”逛荡一转身,两分钟就把“红高粱”给处理掉了,又转过身来眼巴巴地看着。小伙子很兴奋:“真是海量!”不一会儿又拎回两瓶“红高粱”,还递给他一袋饼干,“老哥,喝好,我看你今天到底能喝多少!”逛荡深深地鞠了一躬,拿着酒瓶和饼干,坐在离烧花圈稍远点的地方,就自斟自饮地边喝边吃起来。 当逛荡睁开眼睛,太阳已经西沉,火化场静悄悄的。他从一棵大树的旁边爬起来,已记不得自己在什么地方了,还以为在工地上。头还是很沉,就想找个地方睡一觉,他左摇右晃地向院子里走去,怎么一个个门都锁了,今天咋了,下班那个恁早?就用力去推,好歹顺着一个门缝挤了进去,屋里很暗基本上看不见东西,就四下摸索,终于摸到一张空床,就爬上去躺下,一会儿就呼呼地睡着了。 偏巧中午下班前公安局送来一具无名尸体,等待火化,正好放在逛荡睡觉的那张床旁边。火化工中午有事,就打算下午上班后再处理掉他。由于匆忙,走时大门也没锁牢,就给逛荡钻了空子。他中午也多喝了几杯,回火化场后太阳已经落下山去。 火化工已在火化的岗位连续地工作了几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了解,对他的工作车间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地方,进车间后急于火化,就没去打灯,先点着炉子,将停在门口那张睡着逛荡的尸床推到火化炉前。 按照习惯,他总是要先动一下尸体,再将尸体推进炉膛,可这具尸体有点特别,身体软乎乎的,也没有异味,倒有很重的酒味。他也喝多了,就用手去鼻子上摸,真像喘气似的……这不可能,公安局送来尸体时说得明明白白,尸体已经腐败,要抓紧火化,他也在场,撒了很多来苏儿还打鼻子呢?怀着疑惑,就伸手去大腿上猛掐一把。 逛荡睡得正香,忽然一阵疼痛,就“嗷”地叫了一声,不由得坐了起来。 火化工也“妈呀”一声,一p股坐在地上。 火化工想起这事儿,脸上竟生出一片红晕。 他将逛荡的尸体细细地看了一遍,龇着牙说:“老哥呀,差点半年前就给你送过去了,别说,瞧这滑稽的样子,到那边或许能干些大事呢!”(据说真让他言中了,不过那可是后来的事了。) 尸体火化后骨灰安放在老太太屋里的箱盖上,老太太说这样她也有个依靠,好像逛荡还活着似的。后来不知谁出个主意,要把逛荡的骨灰拿出一些放在村西的山坡前,说是人土为安,匡老太也同意了。好歹就又找了一个坟墓,坟埋得很滑稽,圆圆的坟包,前后各摆了两个酒瓶子。有人说按逛荡死前的样子好像是厌酒了,不该摆酒瓶子。多数人说按他一生的嗜好,不摆酒瓶子不够意思。又在坟前的两个酒瓶子中间砌起几块经过认真挑选和摆放的石头。乍一看像一个人醉卧的样子;仔细看,又像一个人在仰着脖子认真地喝酒;还有的说像在对世人述说或点拨什么……看见的人都众说纷坛,各执一词。 值得一提的是,匡别先死后不久,原村支书于海成在开除党籍后很快也莫名其妙地死去;有一个经常打骂父母的恶小子突然嘴歪眼斜,四肢瘫痪,后经明人点拨,到庙上起誓发愿,病情才稍有好转;一个经常喜欢偷人家东西的妇女拿着赃物正在疾走,平展展的路上脚下一滑两腿双双摔断……一时间村子里沸沸扬扬,议论纷纷,许多人都说与匡别先有关,说来话长,若深究其因,那就是后来的事了。 匡别先的大儿子匡宁长从纪委辞职出来后,领着妻儿来到全县最偏远的黄柏乡悄悄落了户。他的一个高中同学在这里当党委书记,叫尤平,他惟一的要求就是,给他严格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要讲他的真实身份。老同学对他庄重地点点头,并经常过来看他。 他对周围的环境、交通等条件进行了严格考查分析后,决定在黄柏乡发展养牛事业。他先后买了四十多本养牛资料,自费到内蒙、山西考查学习养牛方法和经验。第二年贷款买来八头r牛,一头公牛,下一年就发展到五十多头。在他的影响下,全乡人均养牛由过去的一头发展到三头。父亲去世第二年,他建成了一座产、供、销一条龙的养牛基地,年纯利润二十万元以上,又是以乡政府名义办理的各种手续,县里得到的最新消息就是,黄柏乡迅速发展起了养牛业,纷纷来人考查采访,都由尤平接待。他吱吱暖暖吞吞吐吐地想说清楚又不肯说清楚,考查取经者就越发感到事情的神秘和深奥,越发对黄柏乡的养牛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穷追不舍。后来有一名学者在全国最有权威的杂志上发表了黄柏乡养牛业的作法和经验后,已被提拔当了县委书记的宗平大吃一惊,亲临黄柏踏查该乡的养牛情况,无意中发现了宁长。他有些不敢认了,离开纪委六七年时间,竟变化这样大么?脸色又黑又红,眼角长出了深深的皱纹,原来乌黑的头发已变得花白,两腿走路也有点一拖一拖的,这哪像个三十多岁的人哪…… 宁长对宗书记不能撤谎,就把自己在纪委如何蒙受冤屈,如何隐姓埋名出来养牛的前前后后都对宗书记说了。宗书记非常感慨,半天不语。后来看见小红拿着个草筛子从牛棚里走出来,就笑问:“还和宁长闹别扭不了,这生活过得惯么?”小红脸晒得通红,身体比以前更结实了,长得还是那样耐看。她腼腆地一笑,“我们现在生活得可好了,都能吃能睡,一心无挂,就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子。”“你们的公子呢?”一提儿子,小红立即眉飞色舞起来:“醒龙下学期就上初中了,在他大姨家念书,学习也蛮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我们,我们也抽时间过去看他,全家人心情舒畅,无忧无虑!” 宗书记不再作声,临走前单独对宁长说:“你还回去吧,还做你的纪委副书记,想换地方么,单位你自己挑!” 宁长摇摇头:“我在纪委工作了八年,在黄柏乡养牛也八年了。现在我看得更清楚了,作为农民的儿子,我可以为国家做很多工作,但我更适合做现在的工作,这才是我的奋斗事业和最后归宿。” 宗书记就不再说啥,但再三叮嘱,十天后县里要在他的基地开个养牛现场会,让他好好准备准备。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牛养好了也是对全县人民的贡献,东方不亮西方亮么。 “请领导放心,我一定配合组织上开好这次现场会!” 宗书记上车走出很远,还回头看着宁长站在村头上的样子,心里一直在想“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头发咋白得那样了?”路上他一言不发,心里总是沉甸甸的。 二儿子匡宁长(zhang)的故事就没啥好说的了,他婉拒了副局长的提名后,还当着自己的科长。全局上下对他就更加敬重,许多局务会也特邀他参加,成为局里的无冕之王。这个单身汉子,也找到了停泊的港湾。 尾声 宗书记不再作声,临走前单独对宁长说:“你还回去吧,还做你的纪委副书记,想换地方么,单位你自己挑!”宁长摇摇头:“我在纪委工作了八年,在黄柏乡养牛也八年了。现在我看得更清楚了,作为农民的儿子,我可以为国家做很多工作,但我更适合做现在的工作,这才是我的奋斗事业和最后归宿。”宗书记就不再说啥,但再三叮嘱,十天后县里要在他的基地开个养牛现场会,让他好好准备准备。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牛养好了也是对全县人民的贡献,东方不亮西方亮么。“请领导放心,我一定配合组织上开好这次现场会!”宗书记上车走出很远,还回头看着宁长站在村头上的样子,心里一直在想“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头发咋白得那样了?”路上他一言不发,心里总是沉甸甸的。二儿子匡宁长(zhang)的故事就没啥好说的了,他婉拒了副局长的提名后,还当着自己的科长。全局上下对他就更加敬重,许多局务会也特邀他参加,成为局里的无冕之王。这个单身汉子,也找到了停泊的港湾。 全书完 第 15 部分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