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酌酒》 分卷阅读1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1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1 书名: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文案: 一杯姑苏酒。 一念五朝愁。 姑苏城里痴等五年的傅轩衣,终于等到了他的李墨渊。 缘之一字,始于当下。 君看长街拂柳娇儿情羞好姿态,我观暗巷残蕊毒妇心机杀意满. 光明正大霸道攻×精神不稳定隐形自卑受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因缘邂逅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轩衣 ┃ 配角: ┃ 其它:温情;耽美;短篇;一梦千古 ☆、战起自覃烽 三月初始,天气还没好得个彻底,湿冷的风刮着灰色城墙,无端端的带出份厚重的压抑感。东条道上的百味酒楼,听说是前些个日子被人无意间破了些风水,近些日子大门紧闭,不闻一丝儿的人气味。 这种湿冷的天儿,靠着雁江的姑苏城城外不远处的江口旁,也还是有着一大波赤着胳膊扛着麻袋飞奔而去的农工,来来往往的呦喝声和叫卖声,愣是驱赶了几分噬人寒意。 相传百年前,开国皇帝追击赤卓人直追到这雁江边岸,那雁江里的江神见其事、听其民心,了然后在金秋末尾的天气里发了一顿三月不停歇的洪水,硬生生将赤卓人的部队拖垮。赤卓人大败,而雁江从此也成为护国河,与那有着“护国府”之称的李家同为天子心头所喜。 姑苏城,是靠着雁江的一座小城。 傅轩衣,是这小城里众多秀才中的一位。 “傅家娃子,傅家娃子。” 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一连三转,一双粗糙的手将一封已有些泛黄的信封递给了抬眼停笔的书生,那书生愣是一愣,缓缓一笑,道:“林婆婆,可是林大哥来了信?” 说是说,问是问,傅轩衣接过老妪手中的信函,手指在信封边角一划,顺着粘起来的缝隙仔细的拆开了信封,将那厚度明显的纸张摘了出来。 “那浑小子……”老妪张了张口,却没再说下去,眼中明了的喜意将那份喜悦透露的一清二楚。 傅轩衣静静笑了笑,数了数手里的纸张,再看看纸上的大字,心里略略摇了摇头。 “娘亲启: 昨日那赤卓人攻袭我军,幸好大将军神武,我跟一众兄弟半夜已起,于那战沟里蹲了半宿,抓到了好些个赤卓人……” 看着那一排排字体吓人的大字,傅轩衣揉碎了眉头。这林家大儿,话不会说几声好句,偏生的犟性子,家书从不让他人代写,只听得军营里军师如何说他便如何的写回来。 傅轩衣念完了信,果不其然看着林家婆婆目中泛泪,继而又笑,只是那声音哑的几分可怜。 林家婆婆的丈夫被那赤卓人杀害,林婆婆一妇人带着家里四口愣是在乱世年代活了下来,那林家大儿刚满十五就辞别娘亲踏入军营,也不知是不是承了母亲的这份坚持,几年来从小卒走到副将的职位,那林家大儿也同样是个硬气骨。 “林婆婆,林大哥下月初二回元京。”傅轩衣理了理纸张,又重新放回信封内,交给了正在抹泪的老妪。 纸张将信封撑出了鼓鼓囊囊的感觉,老妪摸了摸信封,从怀里掏出五个元币。 “别了。”傅轩衣立刻止住了老妪的动作,道,“林大哥回来这是喜事,林婆婆你留着些钱给大哥做些好的,这次的钱,就当我给您买份喜庆,沾沾这份大喜,可好?” 一席话,说的林家老妪心里服服帖帖,叹了好几声“好”之后才离开小摊。 赤卓人已退兵,这场仗终究结束了。 天边缠绕而来的是几抹浓云,傅轩衣定定看了会,抿下唇角的笑意将摊子上的书籍和画纸收拾了起来。 青石铺路,灰墙浓墨。 窄窄的巷口飘散着香醇的酒味,酒味随着湿冷的风在巷子里来来去去的晃荡着,着实让傅轩衣痴了会神。这姑苏酒,他也好久没能尝过了。 姑苏城能在元国打出名气的,除了靠着这“护国河”雁江,也就只这一项“姑苏酒”了。 姑苏酒并不难做,但这份寓意却是长在姑苏城人心里的根,即使踏出姑苏城远去三千里,即使再忙再累,清明之节,总得用这姑苏酒为家人祈福、为世人祈梦。 自从爹娘去世,傅轩衣便再未动手酿过姑苏酒。 这姑苏城人人都道傅家举人老爷爱妻如命,那傅氏便是那天上仙,得什么都会,可那些人又如何知道,他的娘别说酿酒,就是女儿家擅长的绣花也不善精通……傅轩衣弯了弯眼,青衣摆动。 就是这么个柔弱的女子,却在丈夫去世时愣是拽着儿子的手留下遗言,转头便一头磕在青石上,直接应了那最后一句“你爹看不到娘会惊到,娘得去陪你爹。” 攥着袖口的手骨节分明,淡蓝色血管在阳光下薄弱异常,傅轩衣闭了眼静下心,脚步加快的出了巷子,一眨眼,也就只能看见那墙角还未转开的一抹青色衣角。 终是心魔。 ………………………… 这日正着天晴,一书柜的藏本被收拾的仔细,摊在那水洗又刷而干干净净的青石板上,空气中有着点轻微的霉味,和阵阵淡淡的熏香。 家中藏书已堆成书海,却不仔细的都是些精巧夺人的单本,仔细看来,还有些谈论灵异精怪、爱恨情仇的绘本夹杂中间。这书海是那傅家举人留给其子最大的悼念。 爱其妻、疼其子、竖我身、正我心。 自爹娘故去,空荡荡的大院便少了几分热闹与温馨,着实的令人不免心寒,或许是看尽人间一切事的琐碎,傅轩衣锁了大院的门,收了傅爹的书,搬到了这青酒巷口里。 这青酒巷口来了位秀才,一位在姑苏城十分有名的秀才。 巷口几处人家皆是美满,单单傅轩衣一人落了个冷清,邻家好心的婆婆常是拎着东西去,却又被人客客气气送回。几来几往,巷口人家终是知道,这个斯斯文文的秀才,对礼对财一份不在心头。 细心将所有书本翻了页,柔和成软的风细细吹去微尘和霉味,傅轩衣捶了捶后腰,捏了捏脖颈眯起了眼,这湿寒三月的季节,总算是迎来了件喜庆的事儿。 赤卓人大败,驻军下月初二回元京,那人也该回了…… 姑苏城是元国边塞与元国国都元京之间的必经要道。 垂了眸,傅轩衣握了握手中的空气,轻声一叹。姑苏城是元国边塞与元国国都上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元京之间的必经要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赤卓人偷袭姑苏城的那夜,林家婆婆的丈夫撒手而去。 上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赤卓人的偷袭揭开了赤卓与元国之间的战争,撕破了一个甚至数百个家庭的圆满,这些灾难与破碎的背后,恰恰点开了傅轩衣五年痴傻的情爱。 那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2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2 夜姑苏城被鲜热的血染上了死亡的气息,听不懂的话语在耳边猖狂谈论,嘶哑难听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大笑,妇孺的哭喊声、尖叫声刺破耳膜,骑马而来的偷袭者将姑苏城扰乱,青石板上“哒哒”作响的马蹄声,成了当年姑苏城所有幸存者心头的噩梦。 姑苏城的驻军在夜色中殊死拼搏,却怎样也抵抗不了早有准备的赤卓偷袭部队,绝望和悲痛在姑苏城上化为哭喊,大刀和盾牌相碰,沉闷的声敲在心头,疼。 在厮杀中从远方追逐而来的将军,披着一身夜色与星光杀入姑苏城,长戈一纵一挑之下愣是挡住狰狞恐怖的肆意狂妄,如从天而降的杀神,怒杀四方。 伴随杀神而来的铁血士兵撞开了姑苏城的大门,冰冷的大刀带着姑苏城死去者的怨念将赤卓人全部消灭,战事了,血迹遍布了整个姑苏城…… 晨起,金乌从东方升起。 赤卓夜袭,没了姑苏城人人称赞的“良善举人”傅家老爷,没了姑苏城将半的青壮男子,一战结束,万物俱寂。 被傅氏死死扯住衣服躲在拐角的傅轩衣,看着将军披着金乌之色骑马远奔,心尖蓦然一动。 是他了…… 就是他了。 ☆、归时青年郎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赤卓大败,护国军明日到达姑苏城。 仅是一日功夫,此条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姑苏城。姑苏城全城上下忙了起来,街道被一次次的冲洗擦拭,城门特地打上蜡散去味,客栈早早准备好了干净的房间,只等待着一城的恩人远道而来。 那日日摆在巷口的摊位已被收拾了起来,巷口悠悠的串着风儿,着实清冷。 傅轩衣拿着笔双眼无神,笔上黑墨落在宣纸上晕开了颜色,点点滴滴好不洒脱,待傅轩衣回神,半张宣纸已四处开花。 轻摇了头,将脑中细思所想全部甩空,提袖蘸墨,下笔勾落,一副山景图跃然纸上,点点滴滴的墨成了山中石、山间树。处处丛生,好不热闹。 大致应了几眼,提笔多添几墨,傅轩衣放下羊豪,出了书房在院内仔仔细细洗了手,还未直起腰便听到门锁敲动声。 擦了手,傅轩衣应了声,道:“门外何人?” “傅家娃子……” 傅轩衣一听,快走上几步拿了门锁,一见,果然是林家婆婆。 林家婆婆笑弯了眼,道:“混小子到家了,走,到婆婆家吃去。” 混小子?傅轩衣一愣,让林家婆婆如此叫法的……似乎也只有林家大儿了,可……不是明日才至姑苏城的?心里疑惑之下,傅轩衣锁了门,边走边询问道:“林大哥今日就到了?不是明日大军才至?” 喜事到临的林家婆婆步伐匆匆,闻言转头而答:“混小子说今天太晚,就在城外驻扎了,明天得正式进城,让城主好上去通报,我老婆子也不懂,娃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听懂了林家婆婆的意思,傅轩衣哑然失笑,这番话语,估摸着又是林大哥从军师那里听来的。 话谈间,林家婆婆推开了小院的门,道:“虎子,过来给傅家娃子领进去。” 话音刚落,一高大男子推开门,左右一看,对着傅轩衣咧开牙,笑的好不灿烂。 “轩衣!” 还没等傅轩衣说话,林虎便挤眉弄眼地做着一些只有他们两才懂的小动作。 小时傅轩衣的外号是小和尚,原是林虎觉得轩衣轩衣,特别像和尚的道号,便直接唤为小和尚,因为这个称呼,林虎没少被林家婆婆揍到抱头鼠窜。 待长大了点,林虎便将外号换成了动作,挤眉弄眼,也只有傅轩衣才懂这是何意。 恍惚间傅轩衣愣了神,不自觉的笑弯了眼,上前几步伸手轻捶了林虎的肩,道:“从军五年,字没练好,家书着实不忍,还来跟我叫板。” “那字我实在写不好……”林虎抓了抓头,并没有在意傅轩衣的动作,这点重量,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微乎其微。“不过你每次寄来的信,字咋写的?破字小的,纸没了还是咋的,每次都得我找将军来念,弄得我急的要捶你。” “……什么?”傅轩衣一滞。 “咋了?”林虎退了一步,将傅轩衣扯入屋子,身子一转哥俩好的拍上了傅轩衣的肩膀,道:“将军,这是我发小,傅轩衣,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亲兄弟。”说着,林虎拍了拍傅轩衣的肩,差点把人拍个面朝地。 刚被林虎所遮,傅轩衣并没有看到屋里还有人,林虎一说一扯,那坐在凳子上的……正是护国府李家三子,李墨渊。 剑眉斜挺揉碎一身煞气,鹰目黑沉遮了桃花眼的柔情,薄唇轻抿抵住红尘事非,黑色短打撑出长年备战的强健体魄,这人生的一副好相貌和一身好魄力,傅轩衣自愧无法舍弃。 “将军。”被李墨渊注视着,傅轩衣忙低了头,下意识行了个礼,轻缓了呼吸用力握了握手心,感觉到手心之痛才勉强按下心来。这是他念了五年的人,五年来不知多少次的时日都被这人所占据…… 李墨渊只觉得奇怪,这人的紧张不是看不出,身在军营多年,这点动作的意味很是容易琢磨到,几处思索不过,李墨渊留了一心,“嗯”了声没接话。 “虎子!去你三伯家拿菜去,给娘送过来,再去叫你二哥回来,快去!”厨房里传来林家婆婆的叫喊声,林虎应了一声,抬脚就出了门直奔院外。 傅轩衣一转头,愣着看林虎投来的视线,意味深长…… 林虎是唯一知道他喜了李墨渊的人。 垂目,傅轩衣转身,几步走向李墨渊身旁,摆袖落座,拿碗倒水一气呵成。 李墨渊见此未曾半语,却是略后移了些,长年的警惕和习惯,让李墨渊已无法接受过度亲密的靠近。 “将军,请。” 只是一杯清水,夹杂着些许的姑苏酒…… ……………… 林虎刚进门,便下意识一退,而后又在傅轩衣疑惑、李墨渊瞬间皱眉的神情中愣愣一笑,道:“你两怎的,出去叫个人回来你两拜天地了?将军你……挺舒服?” 经林虎一说,李墨渊终于懂了哪里不对。 刚见傅轩衣,他的警惕心莫名其妙没提醒,只待这人落座倒茶才恍惚才出现,好不容易升起的警惕心却又因一句话瞬间消失。何等人,能让自己的习惯哑然沉默? 被主人遗弃的警惕心在一句话之间飘飘悠悠的回到心头,李墨渊抬手端了大碗,略举了举沉默着喝了一口,清水的甘甜与姑苏酒的清香绕于齿间,分不清甘甜与纯粹清香的区别,忍不住的,李墨渊眯起眼,眸子里带着几分欢喜。 傅轩衣抬了头,跟着林虎一对,皆是懂了。 边塞清苦,仅有的酒也只是少许药酒和朝廷颁发而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3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3 去的赏赐,边塞遥远,那远道而去的赏赐久久才能到达,一个军营的汉子,怎么可能没几个好酒的,清苦的条件决定了努力,努力又决定了保卫。 傅轩衣却是知道的,李墨渊,好酒。 不是那种一喝就让人酣畅淋漓、恨不得出去打上几仗的烈酒,不是那种一喝就让人感叹时光、感叹物是人非的柔江小酒,李墨渊喜欢的,却是这两种酒的结合。 姑苏酒,也只是点了半边。 常年靠江,姑苏城的姑苏酒早已失去了几分柔情,因这雁江,又多加上了几分豪气。量多则如骁勇善战的汉子,量少则如柔江文雅的学士,这姑苏酒的奇妙之处,也不过是千变万化间的调试和品味罢了。 “赤卓已退,林副将,你可以回家了。” 放下大碗的李墨渊,说出了林虎的心愿。 五年战争,怎会不想念亲人。从小卒走上副官,为了报杀父之仇,为了报其母之恩,林虎将元国男儿本分渲染在了边塞五年的画卷上,如今赤卓已大败,该回家了。 傅轩衣静静垂下眸,只听得耳旁一道哽咽的沙哑男音响起。 “多谢将军。” 五年战争,功过早早就快马加鞭的送到元京,以林虎的军攻和营中地位,若是他愿,一个将军头衔也是可领的,可林虎不愿。 十五岁就早早离开家的少年,见过了战场的厮杀和军营的爽朗,朝廷谋略他不懂、文人墨客他不屑,饶是让他站在宫外当个护卫也能比当个整天的摆设更得他心。五年未归的少年郎,走时背着一包行囊远走战场,五年之后,少年郎已成高大硬朗的青年,依旧是五年前的行囊,而五年前为他准备行囊的娘亲,却已白发苍苍,腿脚不利。 林虎想回家,只想回家。 ☆、姑苏城中酒 护国军,要进城了! 托的是林虎的福,傅轩衣扶着林家婆婆坐在了百味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上,这个地形恰好是护国军最后的终止点。 步伐如飞的伙计不多时送上一杯茶和两份点心,精致的绿豆糕上点了层砂糖粉,看起来讨人喜的很……傅轩衣轻瞥了一周二楼光景,心底有了个估计。 前些日子处处都传这百味酒楼被破了风水,故关门整改,小城的谣言说的满城风雨,说的唱的都是百味酒楼要破产之象,今日一瞧,怕是这百味酒楼是哪位元京人士属下罢了,或许,也只是个为了让进城之军更好休息之处。 林家婆婆开了窗,一声声欢喜的讨论声顺着风向在街道两旁处处传递。待字闺中的姑娘拢了面纱,峨眉轻蹙,俏丽丽的站在人群之间;目中含泪的少妇,身旁站着自顾自玩着袖口的男娃,处处是情;年迈的老人被搀扶到凳子上,街上人自发让开一处地方以供老人休息。 傅轩衣一眼看去,含羞情俏的姑娘手里拽着精致的丝绸方巾,怕是等会就得离主而去……不过,怎的还没到? “咚——咚——咚——” 姑苏酒的大钟响了,沉寂五年之久的大钟,以浩瀚之力震动人心,以沉闷钟声伴随城门开启。 城门被左右推开,正为当前骑在马上的红袍将军,竖眉一冷,右手一抬轻轻一动,道:“护国军!” “到!” “进城!” “是!” 道路左右两旁的刚还在心尖扑动姑娘们,手里拽着方巾哑然沉默,纤细白嫩的手不自主的颤抖,更有甚者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面色刷白,表情惊恐。 这是一只沉默前进的军队,整齐的步伐带着整齐的脚步声踏在青石板上哒哒作响,所有人的眼中都含着煞气与坚定,那份煞气凝成实质在前进的部队上方化为煞气猛虎,直愣愣吓到了安宁小城中长大的老少们。 姑娘们翘首以待的将军,冷着眉眼、薄唇紧闭、不怒自威,饶是李墨渊生得一副好相貌,却也将心动的姑娘推开二三里外,不敢再来造次。 护国军所过之处一片寂静,姑苏酒的上方被染上煞气,将这小城多年来的柔和扫荡的干干净净。没有鲜花、没有呼喊、没有赞赏,也不知是谁带头所起,街道两旁的人都行起了半身礼。 半身礼,在元国来说,是对人最大的敬重与爱戴。 傅轩衣就是这样,看着李墨渊带领着护国军拐过路口,面色冷静的朝着百味酒楼而来。没有人去打破这份严肃的沉默,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迎接是对的,哪怕没有赞赏、没有奔走相告的呼喊,英雄从来都是英雄,不需要保护者将荣耀宣告天下,英雄也还是英雄。 这是他所心喜的人,痴想了五年的人…… 马蹄声停住,李墨渊抬头,正对上傅轩衣的视线。 这人五年书信,足有四年是自己所念,那柔弱不堪的军师,早在第一年便被人一刀而下从此成了亡魂,偏偏这人一直以为自己是军师,书信中多多少少含带着一些情意,李墨渊了然之下恍然大悟,却是从没想过这世上会有人念着自己五年。 这份执着,也不知为何如此磊落。 不过,他所能知道的,就是这份目光和情意,他接受的起。 傅轩衣忍不住眯起了眼。已将至晌午,今日天晴,温度也不知怎的蓦然拔高,才这点功夫,他已经有些乏了。 抬袖拭去额角的汗渍,傅轩衣手撑在窗子上依旧看着李墨渊。后者一皱眉,利落下马,挥手间护国军分为几拨进入了百味酒楼旁的民居内。 “傅家娃子,坐下吧。”林家婆婆拍了拍傅轩衣的手,后者一回神,点了头略收了身子,目光却依旧定在李墨渊身上。 哪家姑娘还是小伙子,让人如此?林家婆婆心底琢磨着心事,面上带笑,一副满足模样。 元国允许男男通婚,也有男子怀孕之药,只是那药对承受者的根骨有着些副作用。林家婆婆担忧着傅轩衣之心,却又无法直言,又因林虎踏上了二楼直奔而来,心情忽上忽下,好不复杂。 “娘!” 二十岁的青年,憨傻的低下头,任由年迈的母亲仔细的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母慈子孝,堪称世间之乐。 晾在一旁的傅轩衣早已起了身,垂了眉眼温顺的如小媳妇一般,站在林家婆婆身边意外的和谐。李墨渊皱了皱眉,他看了觉得有些扎眼。 心念一转,李墨渊眉头一锁,这人喜的是他,怎的站在林虎身边? 左思右想之下,李墨渊的面上寒气蹭蹭蹭上升,垂着眉的傅轩衣不经意一抬头,便看了人脸上冰冷的寒意,心底一咯噔,指尖一抖,总觉得有些儿他不知道的东西出现了。 护国军进入姑苏城,城主早早就等在百味酒楼二楼,现下见李墨渊如此脸色,却也不知是该上前打扰还是继续等着,直到那林副将与一青衣书生走上前小说上几句,李墨渊的脸色才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4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4 略略缓解。 就是现在。城主大步一扬,道:“李将军,小官已等候多时,请上座。” 被截了话语的傅轩衣闭了口,依旧是垂眉温顺的模样,李墨渊却依稀觉得这人委屈了。 当夜。 早日一身官服的姑苏城城主拢着袖口,轻推了门,抄出袖带中的火石几下便点燃了烛火,烛火微微,半边厢房笼上一层晕黄的色泽。 “将军。” 纱帘被拦起,李墨渊着一身紫色长衫轻然颔首,抬手示意城主起身,道:“细作可曾解决?” 姑苏城城主名唤葛文,乃是当朝太子的太傅亲子,同时也是护国军部署中在暗的一方。 护国军,一明一暗,暗为以当朝太子的太傅葛鸿儒为首的智囊七十二人,明为以护国府李家为首的护国军。 思索了前后二三事,葛文拱手行礼:“回将军,城主府的赤卓细作已缉拿归案,只是……” 剩下的话语成了锁上眉头的枷锁,在灯光下更是深刻了几分。李墨渊只是垂了眸,面色颇为冷静。 “只是那细作不待逼供便咬舌自尽,小臣搜寻之下发现一细作名单……”葛文顿了一顿,偷偷一抬头,却是见李墨渊的面上一点儿波澜也无,心里不经一抖,语速立刻加快几分。“那名单只有上卷而无下卷,小臣已派人将上卷名单中人核实后缉拿归案,请将军决策。” 葛文低着头,耳旁听得一连串的倒水声,又听得那人说:“既是细作,便杀。” 果然。葛文连忙低头请命,曰:“将军息怒,下卷名单还未寻到,这些人或许还……” “葛文。” “……臣在。” “杀。” “……是。” 将门带上,葛文皱起眉头。护国军中皆是好男儿,多年战役下来出了好几个将军,而李墨渊,即是这护国军中年龄最小的将军,这位将军……心性似乎颇为凶狠。 无声一叹,葛文纠结着细作之事心里烦闷异常,这细作杀之线索便断,不杀又得防着身上毒,这一对比,葛文更是烦闷。赤卓人擅长使毒,往往一个赤卓战士浑身都是毒,更别提偷偷进城的细作们。 葛文愁傻了心,不自觉走入了嫡子葛承壬的小院。挥挥手示意丫鬟离去,葛文刚推门便听得嫡子葛承壬稚嫩的儿音又哭又嚎:“不要!傅夫子说了儿当为家,千里重任不为分龄!” 稚嫩可爱的童音伴随着妇人的劝解声声入耳,葛文停了步伐,心里一转,立刻走进屋内,不多时便听得一阵童音欢呼声。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百味楼中尝 “让我……去劝将军?” 诧异中带着疑惑的话语在没什么隐蔽性的包厢中十分清晰,葛文点了点头,犹豫再三后抬头,开口道:“傅夫子,将军之令本人不敢不从,只是细作之事……还得从长计较。” 傅轩衣静静看着桌角花纹,良久取了杯茶,拢袖润了润嗓:“城主之命,草民不敢不从。” 坐在窗口,傅轩衣看着葛文消失在人群中,眸子轻轻一低很是温软,眉头却是狠狠一皱,带着几分不知所云的疑惑。 读书人不经事也是有的,而元国之朝事,却并不是什么隐匿之事。 白皙的茶盏晕开了眸光,只道那秋水般的眸终是一闭,无言。 百味酒楼。 百味酒楼近些日子不对外招客,来往百姓颇为得礼不曾说道,那一整排齐溜的酒楼皆是关着门,无端端的给这条道加上了几分压力。晌午些时候,百味酒楼的门被敲响。 李墨渊顿了一顿,举起大碗喝了半口清茶,对投来的视线却是没有任何表示。 饶是从军几年,也没人敢这时候上去点个火,都怕是再来个惹事的,将这大早上脸色就不好的阎王弄的更是阴沉。几番敲门声后,全场除却李墨渊,纷纷停了筷子,目光如炬般盯着自个面前的碗。已经敲门敲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将军放话,很显然,人不给进。 “咚咚咚。” 又是一阵敲门声。 屋内的反应依旧冷清至极。 “将军,草民傅轩衣求见。”温润的嗓音透过厚重的大门,轻飘飘的传入屋内,李墨渊的动作立刻一顿,而后放下筷子,眉头一挑像是要动怒的模样,众将士像是没看到一般,老老实实低着头仔细研究着今日的饭菜。 “咯吱……”林虎不小心碰到了桌角,桌子发出了清晰的歪斜声,在安静的屋内十分明显。所幸也就是如此,林虎起身,道:“将军,我那兄弟身子骨弱,性子却是一等一的倔,怕是这种天气呆久了会伤到身体,我去跟他说一声。” 李墨渊没吱声,没表示同意,也没表示不同意。林虎抓了抓头,抬脚便往大门口走去。 众将士一脸无奈,没看到将军到现在都没说话么,大概惹得将军生气的就是门外那人罢了,林副将偏生还说上几句这话,估计林副将说完回来将军又得气上半天。 “让他进。” 林虎的脚步一顿,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视线中,林虎勾了勾嘴角,一抹深意的笑容十分惹人无奈。 开了门一看,果然傅轩衣还未离开。 对着林虎点了头,傅轩衣踏入了百味酒楼,而众将士也终于知了傅轩衣的模样。来人着一身玄色内衬,领口处绣着点点竹叶,外拢一袭月白长衫,袖口处以靛青色丝线绣着青竹,颇为精致,怕是外间冷,傅轩衣腰间还挂着个握手式的小巧热炉。 众将士收回目光,暗地里瞅了瞅自家将军,看人小脸白的……看把人冻的…… “将……” 李墨渊抬了手,道:“上楼说。” 傅轩衣噎了一噎,低头行了礼,曰:“是。”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上楼的步伐,众将士开始聚集,终于等到两人消失在楼梯拐角,众位将士立刻纷纷涌上林虎面前,堪称碎嘴的婆娘看到八卦瞬间上身了一般纷纷开口。 “这就是你那兄弟?喜欢将军的那个?” “这小子活生生一副学子样,是秀才还是什么?” “副将副将,将军生了半天气是不是跟这人有关?” “林虎,快点爆料,都等着你说呢!” 被人群挤在中间的林虎默然,只是一次信件未收得及时,却被所有人知道他的兄弟喜欢将军……他何曾想说自己很无辜。 二楼: “将军,草民听闻将军下令处死赤卓细作,请将军三思。”傅轩衣静静站在原地,眉眼柔和,轻柔的语调扰人心头,偏生多出几分讨好之意。 已落座的李墨渊抬头轻瞥了人一眼,平静的收回目光,道:“一思,赤卓细作之多,杀之全解。二思,赤卓之细作手中资料,我等不甚了解,若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5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5 因一时心软放过,大祸临头。三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赤卓之人犯我大元,杀!” 最后一字‘杀’字带着凶狠的杀意直破云霄,呆滞一旁的傅轩衣被李墨渊轻飘飘的一眼惊醒,随即上前几步坐在李墨渊对面,端起茶壶倒了杯清茶,茶香袅袅,淡之若水。 “将军请听草民三思。” “一思,赤卓细作之命不如将军之名,进城首事却是杀之细作,即是好事也不该此时来做。” “二思,泱泱元国,细作之解又有何困难?若将军愿多力看守,一细作而已,能乱城否?” “三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赤卓犯我大元因其夏日将至、粮食减量,而两国游商又高价出售故多次侵来,将军乃是护国府李家之子,自是有权向吾王进言。” 三思一说,傅轩衣张了张口,已有些干涩的嗓子没能说出话来,只得垂下眸。 一杯茶就这样,缓慢推入了傅轩衣的眼,清亮的茶水映着人温柔的眸,堪称柔情。 好一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收回手,李墨渊起了身,踱步至床旁,又曰:“傅轩衣,你口口声声为赤卓细作请命,又是为何。” 手腕轻微一抖,傅轩衣瞪大眼睛,下意识丢下茶杯撑着桌面起身,因这过于激动的动作,甚至撞倒了木凳。木凳倒地发出沉闷的倒地声,傅轩衣赶忙上前行礼,道:“草民因人之命来请,将军,草民绝不会……” 话语僵在嘴角,傅轩衣张了张口,却无法将剩下来的话语说完。 将军,草民绝不会害您…… 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什么资格去说? 察觉到身后没了声响,李墨渊偏了头,看见了傅轩衣煞白的脸色,眉头一皱,反身走了过来,伸手扣起人的下颌,道:“你听我的还是听那个‘因人之命’的?” 傅轩衣愣了愣,他为何感觉将军着重说了‘因人’二字? “嗯?” 耳旁是人低沉的问语,傅轩衣还未想个彻底便张口就来:“听你的!” 话语一闭,傅轩衣垂了眸,瞬间感觉自己脸上的热度蓦然升高,连着耳根,都有着些热热的感觉……怎么就如此轻薄的说了,怎么就…… 傅轩衣恼怒着自己的快语,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一句“听你的”将李墨渊的心情立刻拉到正常值以上,即使面上没什么改变,李墨渊却是伸手,日爱昧的揉捏着面前人的耳垂。感受着面前人身体一僵而后缓缓放松的状态,李墨渊勾起嘴角,略眯起了眼,一语不发。 可怜还在等着李墨渊高抬贵手放手的傅轩衣,愣是乖乖站在李墨渊面前直至人松了手。 “将,将军,草民告退!” 不等李墨渊开口,慌不择路的傅轩衣以撞了次木凳后又撞上门框的代价才得以安全的出了门。 目送着人匆匆离开的李墨渊柔和了眉眼,低头搓了搓手指,面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大。一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小军师,懂得时务又会讨好,军师的空差不多也该填上去了…… 此时心尖儿扑扑之碰的傅轩衣,还不知李墨渊却是将自己当成了军师的后备,着实的脱线。 楼下正蹲坐在凳子上的众将士,一边琢磨着将军与秀才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一边感悟着林副将的表情犹如被弃之父一般,只有坐在门旁的一位老将士笑而不语的看着傅轩衣越跑越远的背影,傅家之子,终是得见。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墓火燃元都 已是第五日,军令已于昨日快马加鞭送至元京,由护国府李大元帅上交王上,王上龙颜大悦,吩咐护国军三日后进京,全朝迎之。 消息送至姑苏城时三日时限还剩两日,为了能准确在第三日到达元京,明日护国军就将启程。 “明日就走?”傅轩衣皱了眉,偏着头问着林虎,语气带着抹疑惑和不舍,“不能缓缓?” 林虎摊了手,笑的无可奈何。“王上之命,说是后日,就算是没了腿,爬也得爬过去。” 带着些许严肃的话语冷了小院的气氛,傅轩衣松了手,任由杂草从指尖飘落,藏着些泥屑的指缝也没有清理。傅轩衣慌乱的看了看院子,最后低下头,道:“走罢。” 他没有留住那人的资本,没有留住那人的条件,那些文人追求的扬名天下他也没有兴趣,活该应了那人得如此之早离开自己编织的梦。 小院静默许久,饶是林虎这么神经大条的人也在这种氛围里手足无措,傅轩衣拍了拍手,瞥了一眼站在那里的人,道:“还不走?” “嘿嘿……” 林虎抓着头憨厚地笑着,惹得傅轩衣失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落雁终始得归,长空总有来客。 他早就看透了离别,无论是生死,还是因事。 那些被留下来的理由啊,因为原因、因为爱情、因为不舍、因为不可以,所有的因为都像因为一样,自然有他的所以。 “世本无事,庸人而自扰之。”傅轩衣拍了拍长衫,垂了眉眼在暖暖的风中柔和的恍惚仙人。“世本无情,痴人自恋之。” 暖风带走了姑苏城的救命恩人,带走了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无法拥有的痴情,带走了这个春天的含羞回归。 终是别离。 元京,为元国之首。 李墨渊高驾黑马,带领着护国军奔向朝阳所升起处,背影被柔和却夺目的阳光所笼罩,恍惚那一夜披着星辰赶来的身影,背着希望和不屈的意念直直的破开所有阻碍。 姑苏城中,青石路上,那个不起眼的小摊又一次支起,摊主依旧是那个常年一身青衫的青年,依旧是那副温柔的眉眼。 终是离别。 ……………… “将军,底下的弟兄问……啥时候回边塞?” “咳,二虎子他们几个说元京待不惯,□□逸了,咱哥们几个准备明天去郊外练练手,怕……赤卓人又入了边塞来捣乱……” 因胜仗而龙心大悦的皇帝,毫不客气的赏赐了一大堆宝贝,护国军上下皆有赏,而林虎,作为副将,只贪了一回家之赏。 李墨渊闻言移开了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了林虎的身上,目光平静,却让林虎忍不住的低头。 护国军回边塞的日子,便是他回家的日子。他将脱离副将的身份,从此只是姑苏城的一名汉子,一名许久未归、终得归家的汉子。那些身处边塞寒夜醉酒、酷暑潜潭的日子,将与他再无瓜葛。 五年作战,却也是五年情谊。“很快。” 很快,赤卓将会反手直逼边塞,到那时,元国又会兴起一场喧哗。 “什么?!”林虎皱着眉头,目光不奈,思维跟李墨渊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6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6 想到了一起,“那么多年的仗,他们是打不怕吗!总得来给…扰乱?” 背过身,李墨渊伸手开了窗。 坐落在元京最繁华地带的百味酒楼七楼,风光自然是独一的好,这泱泱元国,总有些让人不得不糟心的事…… 林虎的目光被远处点燃的灯火引走,李墨渊偏着头瞧见了林虎眼中的坚韧和不舍,却还是闭了眼,抬手指向灯火最通明处,道:“林虎,那里……是什么地方?” 冷峻的话语击破了林虎的心神,林虎握了握拳,看清楚了李墨渊所指的方向,沉下心,低哑着嗓子道:“是护国墓。” 护国墓啊…… “父亲告诉过我,护国墓的灯火从不熄灭。” 林虎愣了愣,没说话。 “走也好,离开也好,元国遇难,会回来的。” 冷静的声音被月光柔和的只剩下点点易逝的温柔,林虎睁着眼,望着远处的护国墓久久不愿移开目光。 身在护国军,便是护国军的人,想走留下护国军的肩带,想回来打得过护国军的副将。 林虎张了张嘴,目中含泪。 他不能不回去,娘亲已老;他不能不回去,弟妹在等他;他不能不回去……边塞是他的梦,梦醒了,则需要去为家劳碌。 “将军……找个仗……将赤卓人赶走吧……覃烽城,快坚持不住了……”声音沙哑,带着些许不可闻及的哽咽,林虎红着眼,目光紧盯着护国墓,颤抖着身子。 覃烽城,是元国边塞的一座城。覃烽城背靠着连绵起伏的山,是各国与元国交易往来的重要站点,但由于靠近边塞,每逢赤卓入侵,覃烽城的生意和通讯便瞬间被拉上。 长此以往,不会再有国家愿意来与‘无法保证交易’的元国进行任何交易往来,少了交易往来,元国人民的生活将会逐步下降,直至……被赤卓吞并。 李墨渊何尝想不到这一点,只是…… 天边的云愁成团,阴暗暗的将夜空遮了个全,黑压压的,透着股风雨欲来的危险征兆。 小院窗口微亮,晕黄色的烛火将小屋柔和了几分,灯下青衫的书生执笔临摹着字帖,靠着桌旁的地面上铺满了笔锋不同的字帖,密密麻麻的,看起来有点儿慎得慌。 “时之昭青年,谓吾而同求……” 一临摹帖完成,当即落笔,傅轩衣揉了揉发痛的手腕,敛着眉头将字帖从头看到尾,却只独挑了一句来读。短短一句,绕在齿间添了一分模糊三分茫然。 收了手,将字帖放置在桌旁,以砚台压之。傅轩衣轻轻抖了袖,遮住了因长时间动笔而略有点儿痉挛的手指,吹了烛火,傅轩衣借着些许夜间的亮光出了小屋。 当初傅家遇事之后,他便挑了这个院子,小院只有三大两小的五个屋子,三大间一间正堂、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便分了个干干净净,剩下来的两小间一间厨房,另一间摆了张床,却是杂物间的性质。 每日收摊后,傅轩衣总会在作为书房的小屋里认真而执着的临摹起字帖,这个习惯自五年前开始,自……傅老爷去世开始。 洗漱后摸着黑回了房,也没点那桌上的油灯,傅轩衣抹黑解了衣裳,直接躺在了床上。 他还能听见巷子里热闹的家常,晚归或是出门的男子卖力而又欢喜的呦喝声,但这都与他无关,他喜静,喜……静。 或是晚间字帖临摹的过于认真,迷迷糊糊的,傅轩衣想起了儿时的记忆。 傅府有一间书房,放着爹和娘各自喜爱的书本。 爹喜欢各国地理杂记,喜欢老夫子们常年口口称道的‘迂腐’书,喜欢厚成墙砖的元国国律;娘亲喜欢各类讲述爱情的画本,喜欢街巷人手一本的‘小妙招’,喜欢那种放在茶馆里能让看到的人津津乐道说上一天的小段子讲本。 每日,都能看见娘为了她的珍宝在书房有一席之地与爹爹呛声,而那举人之名的傅家老爷,却每每被‘不识得几个字’的大家闺秀说的哑口无言。 小时,傅轩衣不知为何娘亲每次说完后跑进书房是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为何爹爹每次被娘亲说上半天后看娘亲跑走,脸上的表情却是柔和的。 随着成长,傅轩衣习惯了爹爹对娘亲无止境的退让和宠爱,习惯了娘亲对爹爹别扭却温馨的提醒和依赖。 对了,放在书房……的,好像还有自己的书…… 是什么……书…… 带着疑惑和茫然,傅轩衣渐渐失去了意识,安然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英魂踱长廊 初夏的时节,青石板间嫩绿色的小草先报了消息,赤卓再次进攻,护国军又得重回边塞战场。 覃烽城城主被俘,覃烽城危在旦夕! 两条快马加鞭的消息,从边塞一路飞回元京,皇帝大怒,命护国军接下战书,即可奔赴战场,护国军诺。 “傅家娃子,赤卓又来了……”林家婆婆张了张口,终是垂了眸,抹了把眼,道:“那混小子,回来了……” 刚推开木门,林家婆婆传来的消息内容让傅轩衣顿了手,眸子里皆是疑惑和无措。 如此之快。 傅轩衣稳了稳心神,抿了抿唇,愣是扯出一抹柔和的笑:“林家婆婆,护国军会胜的。” 林家婆婆随意点了点头,几次欲张口,却在最后又咬咬牙,无言。傅轩衣静静站在院中,低着头看着脚下踏着的一方土地,失了神。 赤卓再侵,也不过是个把月的光景,这天还未入夏,却已经有了几分热度,估摸着是这天气影响了水源,赤卓又陷入了困境。傅轩衣闭了闭眼,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曾几何时,赤卓也是大国之一。 “傅家娃子,你书读的多,你说……” “林家婆婆。”傅轩衣弯着眸摇头,勾着嘴角无言。 空气被短短四字打破,两人无言,气氛压抑的沉闷,仿佛夏日雷雨的预兆般阴云密布。 “听王家那口子说……护国军过几日就能到我们这儿了……傅家娃子,这几日早喊喊我这个老妇人哦……”辛劳半生的林家婆婆,终是努力扬着笑,眯起的眼角有着少许泪光。 收了脸上惨淡的笑,傅轩衣静静看着面前闭着眼的老人。 粗糙的衣料已经发白到看不出以前的颜色,上领处有几块颜色不一的布料,想来是缝缝补补上的补丁。或是因为右手常年劳作,右袖口已经磨损的出了大半边的线头,左边袖口也不往如是。那腰间的束带是根简简单单的淡黄色布带,脚上的布鞋也看得出年头颇久。 战起儿郎泪,夜深妇人眉。 在这元国各地,因战起而别了夫儿的苦命人中,林家婆婆也只是一位平平常常的苦命妇人,而她的儿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7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7 ,在覃烽城外持刀以命相博般奋勇杀敌。 或许是傅轩衣太长时间未有声响,林家婆婆颤颤巍巍睁开了眼,粗糙的脸上带起一个温和的笑:“傅家娃子……好好等虎子啊……” 嗯?傅轩衣一愣,没听懂这句话是何意义,刚皱起眉头张口便见林家婆婆摇了摇头,蹒跚着脚步转了身离去。傅轩衣心头猛然一跳,下意识跟了上去,脸色有些儿苍白。 “傅家娃子啊……”听着了随后而来的脚步声,林家婆婆慢悠悠出了声,“傅老爷待我们好啊…我们也想待你好……你啊,像极了夫人的性子,犟驴脾气。” 说到这儿,林家婆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脚下步伐却未停止,身后追来的傅轩衣顿了顿脚步,还是追了上来。 “老婆子我啊,大半辈子没了,老头走了,秀儿嫁了,虎子给他爹报仇了,老婆子我,也差不多了……” 半生于家于子,却是日日珍贵的回忆。 傅轩衣低着头侧耳听着琐碎的念叨,眉目如画。这样的感觉,恍惚那年初春,爱笑的娘亲一脸愤懑的拉着自己讨论爹给她所交代的任务,那一摞摞家中大小事务的礼单和近来几月的账本,直愣愣堆满了娘亲面前的桌子。 待傅轩衣惊醒,只见林家婆婆已经进了家门,背影蹒跚、孤独一人的走入主屋。 当夜,傅轩衣高烧。 少了林家婆婆时不时的串门,傅轩衣高烧的消息,还是隔壁人家过来请着念信的人发现的。高烧拖了一夜之久,傅轩衣的精神状态极差。 百草堂的大夫刚进门,便听到傅轩衣三言两语的梦话,上前探头一看:被子盖的挺厚实,脸色却发白,嘴唇的红色儿都快没了,干裂的很,还有胸口前襟那儿,一滩着实打眼的水渍。 得,快烧糊涂了。 傅轩衣清醒时迷迷糊糊听到打更的声儿,揉着额角撑着床板勉强起了身,借着昏沉的灯火一看,一位老人家睡在垫了两三床被子的太师椅上,再仔细一看,好像还是百草堂的一位大夫。 舔了舔干涩的唇,太渴了……傅轩衣拧着眉头慢悠悠下了床,吃力的套上鞋,尽量小声的走到桌子旁倒了杯水小口小口饮了起来。 高烧不退导致的缺水,使得傅轩衣直直将茶壶的水喝完还有些儿意犹未尽,放好茶杯,傅轩衣撑起身子,刚转身便看到躺在太师椅上的老人家已经起了身。 “晚生傅酌衣,老人家您是?”支起精神,傅轩衣哑着声音行了礼。 刚醒的苏承一乐,道:“我是那百草堂的出诊大夫,我知道你这娃子。你刚醒,还是多休息为好,其他事明日再谈不迟,就是望别怪老头我不问自取就好。” 傅轩衣一愣,摇头失笑:“老先生救我一命,酌衣当报之。” “你们这些读书的娃子,说话叨叨的,休息去。”苏承佯怒,大手一挥,盖了被子便不再理傅轩衣。 傅轩衣眨了眨眼,转身吹了灯火,摸着黑上了床,脱了鞋也跟着盖上被子入了眠。 ……………… “将军,今日进姑苏城?”此次跟随护国军共同前往覃烽城的不仅有朝廷有名的几位将军,更有两位在朝王爷。因着护国府李家的声名在外,此次李墨渊依旧是主帅,副将则为跟随而来的周仕周将军和王蒙壬王将军。 听了赶来询问的士兵问语,李墨渊勒了缰绳,眯着眼看了看天色。 此时朝露已散、初阳刚起,今日天气也是晴朗,在这种日子里压着时间点进城,士兵需要赶路……李墨渊回头望了望,眉头一皱,又低身在士兵耳边说了些话,继而拍了拍士兵的肩膀,这才夹了夹马腹,领头加速。 后方刚缓上些时间休息的队伍还没来得及放松放松,便见着领头的将军扬起马鞭、手起鞭落,而后迅速消失在前方…… “欸?这是咋滴?将军这是玩加练?” “别哈二虎,今个加练咋们哥几个都得挺着进城。” “前面是姑苏城吧?” “前面姑苏城,要能休息会就好了,去买点小酒……” “酒你个头儿,行军喝酒不经批报,军棍三十,饶不了你这酒鬼,到时候可别怪哥们不提醒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林,姑苏酒的确不错,但可别喝了两口姑苏酒,回头三十军棍给你打全吐出来,哈哈哈哈哈……” “艾玛,打吐出来……那银子跟酒都没了!” 离开了的李墨渊带走了护国军的严肃,调侃的话语让朝气蓬勃的脸上添了几分该有的色彩,称兄道弟的战友互相搂着肩说着玩笑话,将战役抛之脑后。 “将军之令:明日进姑苏城!”问话的士兵提高嗓音在队伍旁大叫着,“将军因事离开,接下来听从副将命令,明日晨起晨练结束时间于姑苏城外十里地与将军会合!违者斩!” 刚兴奋起来的护国军瞬间收起所有声音,规规矩矩的模样让人不经哑然,前后对比所造成的误差更是令人啼笑皆非。 到底是如此手段,才能让一堆大老爷们听到名字都一副‘杯弓蛇影’的模样。 因着李墨渊离去前的命令,一行将士浩浩荡荡的在姑苏城外扎了营,夜色渐渐笼罩,大大小小的火堆被点起,冷风绕过营帐将火苗吹的晃来晃去。看着姑苏城城头的灯火,一行将士啃着干粮默默收回视线,不时接上两口热腾的汤,却再未看向姑苏城城头的灯火。 “今晚没星星了……”不知是谁呢喃的轻语,慢悠悠的飘忽在安静的夜里,入了眠的士兵们挤做一团,分享着夜空中坚持的努力。 次日,护国军带领着新编入的隶属部队完成了三次早晨晨练后,李墨渊驾着黑马准时到达扎营处。 当李墨渊看到军队时,新编入的隶属部队和原本的护国军队伍分的十分清晰。新编入的隶属部队近乎全部有气无力,更有甚者已经腿抖手抖到根本无法站好,而原本的护国军队伍却是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恨不得赤膊上阵与赤卓人来一场殊死相博。 皱着眉头思索着如何加大训练度,李墨渊甩了个响鞭,勒住缰绳,道:“进城!” “是!”回应他的,是如海潮般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白素坠孝子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五月初九,小雨。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开门声,姑苏城的大门又一次被全部打开,拼尽全力推开巨大木门的守门士兵,愣愣的看着骑在马上沉稳冷峻的将军,相顾无言。 “微臣参见平康王爷、安康王爷、三位将军!”葛文率一袭姑苏城文武官站于姑苏城城内主道,当先叩了礼。在他之后,众文武官及早起的百姓,纷纷叩礼。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8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8 “起。” “谢王爷!” 众将士入了姑苏城,依旧是百味酒楼,依旧是二楼靠窗的位置。小雨绵绵,青石板打了滑,雨中奔跑的孩童大声喧哗,雨幕挡住了孩童的笑颜,却没遮住银铃般的笑声。 青石巷口,高烧刚退的傅轩衣套着厚实的长衫走出小院,返身关好小院的门,傅轩衣哈了一口气,顶着纸伞走向巷口。 刚走上几步,傅轩衣脚步一顿,他歇了三日,林家婆婆却未来过……心念一紧,傅轩衣皱起眉头立刻赶往林家。泥水沾了青衫的底,一块块的污渍在衣摆处盛开,白色布鞋染了水汽,鞋面上绣着的青竹重了几分质感。 林家大门紧闭着…… 抬手扣了扣门,傅轩衣喊道:“林家婆婆!林家婆婆!” 几次喊叫,林家依旧无人应答,傅轩衣心里一慌,手下一用力木门猛地被推开。傅轩衣一愣,继而赶忙冲进院内,看了看方向立刻跑向一处房屋,猛地一推门。 “林家婆婆……” 正在床上躺着的,正是久呼不应的林家婆婆,傅轩衣放下心的同时走上前,温声道:“林家婆婆,刚刚久呼不应,才不得已撞了门,请婆婆切勿怪……” 剩下来的话语被傅轩衣愣愣的收回了肚里,这才几日不见,林家婆婆却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苍白的脸、青紫的唇、额头上脖颈处不停流淌的汗水,傅轩衣慌了,忙整了手边的茶壶,倒了杯茶水给林家婆婆送上。 “傅家娃子……”林家婆婆勉强睁开眼,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道:“老婆子…我啊……等不到虎子了……你,你记得帮老婆子我告…告诉虎子……别回…这儿,去打仗……娘,娘知道他舍不得……” “林家婆婆,您别急,我,我去找大夫!”傅轩衣颤抖着手将茶杯放到床旁凳上,转身出了屋子弃了伞直接冲入了雨中。 刚出巷口,傅轩衣茫然的看了看左右,耳旁忽然听得身旁人的言语。 “护国军……今早看到……” “可不是……百味酒楼又忙乎起来……” 护国军!林虎!百味酒楼!傅轩衣猛地握紧拳头,拽住说话的人一看,正是林家婆婆对门的一家,千请万请请着人去请大夫,傅轩衣拔腿便往百味酒楼的方向跑了去。 绵绵小雨不知何时竟带上了几分肃杀,雨越下越大。 百味酒楼: “砰砰砰!” 傅轩衣狼狈的拍打着木门,眼中带着些茫然和慌乱,长衫、外衫、从头到脚的已全部湿透,青色长衫吸附在白皙过分的肌肤上,乌黑的发缠绕在肩头,脆弱不堪。 “林虎!林虎!大娘……大娘病了,林虎!快出来!” 错乱的语句及慌乱的语气带着主人急切的心情,傅轩衣红了眼狠狠拍打着木门,他知道林家婆婆去世会给林虎带来多大震动,他知道林家婆婆去世会给林家带来多大变数,他知道那个疼他的婆婆正命在旦夕,他知道林家婆婆希望林虎出现。 生知苦,死知怒,老妪愁半生,半生愁亲人。 “咯吱——” 木门被打开,傅轩衣慌乱之下扑到了刚来了门的李墨渊怀里。匆匆一抬头,傅轩衣亮了眼,紧紧抓住李墨渊的衣服,道:“将军,求,求您,林家婆婆病重,求您让林虎,让他回去看看,求您……” 拍门声实在巨大,已聚集在一楼的众将士看着冲入门的傅轩衣,又听得一番话语,心下已知事情前后,再看看那人…… 李墨渊皱了皱眉头,解了刚拢上肩头的厚实披风披在了傅轩衣身上,抬手将人抱在自己怀里,道:“去唤林副将,告诉他家中有变,母已病危。” 领命的士兵点了头,立刻跑向后门。李墨渊又道:“拿蓑衣,一队整队跟随。” “是!” 紧了紧怀里的人,李墨渊在士兵的帮助下穿好了蓑衣,从后门跑进的林虎赤红着眼,嘴唇颤抖着不知该说什么,眼神无措的看来看去,最终定在了李墨渊脸上:“将军……” “还不快去!” “是!” 身体比心思还要迅速的,林虎跑出酒楼,一身军装还未来的及脱下便狂奔在雨中。随后出门的李墨渊抿了唇,按了按怀里人的腰,这才快步赶向林家。 李墨渊进门时,尘埃已落。 林虎跪倒在床前,床上的老妇人含笑而逝,眼角泪痕轻悠悠的触动了跟随而来士兵们的心。 “将军……”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安静,林虎低着头,声音哽咽,“娘让我去打仗,三年,守着覃烽城三年……为她守孝。” 覃烽城,是林家婆婆的娘家所在。而林家婆婆的娘家,早被赤卓人杀害,一家近百口,除了远嫁姑苏城、家中最受宠的五女外无一人生还。 衣服被人拽紧,李墨渊抿了抿唇,单手解了蓑衣将傅轩衣放下,伸手扣住人的腰,道:“自是如此。” 傅轩衣愣愣的看着床榻,迷茫的看了看林虎,眼神又转回床榻,而后快走几步后突然跪倒在地:“奶娘……?奶娘?奶娘……” 低头忍泪的林虎通红着眼眶握紧着拳头,脖颈处暴起的青筋暴露了他的情绪,耳旁是傅轩衣轻悠悠的呼喊,声声入耳、声声碎心。转过身,林虎朝着床榻跪下,“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再抬头,额头上已是一片红印和隐约的青紫。 被林虎叩首时的声响震动,傅轩衣愣愣的偏过头看着林虎,眼角的泪瞬间滑下。“林,虎……” 曾几何时,芳轩阁中还有假山流水,不足六岁的玄衫小童拿着本画本,哼哼唧唧的在草地上盘腿而坐,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何事。不多时,一身深褐色短打的小童低着声响,静悄悄的靠近了玄衫小童,而后猛地朝玄衫小童耳旁大吼一声,玄衫小童吓得小脸一白,闻声赶来的奶娘一脸怒火:“虎子!又欺负轩衣!” 林虎起了身,拉起傅轩衣,又弯腰拍了拍傅轩衣下摆处的灰尘,面上神情平静,眉目间冷肃。道:“小和尚,我去二婶家准备点要用到的,今天我陪娘亲。” “……好……”喑哑着嗓,傅轩衣握着拳,努力让自己挺直腰。 静待之久,李墨渊解了蓑衣,挥挥手让身后小队各司其职,这才上前几步,伸手扣住林虎的肩膀,硬生生推了几步将之按到凳子上才松了手。不等李墨渊自己动手,傅轩衣十分乖觉的自己坐到了凳子上,眼神恍惚。 李墨渊皱了眉,伸手理了理人身上的披风,贴了贴人额头温度,稍稍放下心来。 初夏的天,说晴便晴。 傅轩衣拢着长衫默默坐在院子里,呆滞的看着天空,面上毫无神情,空白的令人可怖。 “怎么了?”————“许是被吓倒,魂散了些许?”————“你是大夫还问我?”————“将军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9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9 ,这话说的老头子我可听不下去了,心病还须心药医,老头子我可没这神通!”————“……师傅。”————“呦,将军这是唤谁呢。”————“师傅,师娘昨日还念叨您呆在医馆不归家。”————“……你这兔崽子!” 傅轩衣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耳旁碎碎念的话语让人心生烦躁。 儿时爹娘相视的一颦一笑、性子温柔又做的一手好点心的林奶娘、虎头虎脑的林虎、冠礼时满目欣慰的爹爹和喜不自禁的娘亲、满屋的各类书籍、姑苏城灭城时娘亲的遗语、披星而来的李墨渊、还有……死去的奶娘…… “受了寒。”苏承探了探床上人的脉,皱着眉头又言:“身子骨透了凉,大悲大哀之下自然挺不住,这娃子啊……” 门外,林虎顿了动作,伸手推开门直直走向床边,只见得他低头拿出一张纸,念道:“小妇原名薛宝月,乃覃烽城薛家之五女,自幼得爹娘兄长长姐疼宠,十六芳华远嫁林郎,生得子林虎,后因战事体残夫逝,今已年老,或是先去矣,留一子于世,请将军着小妇之子、之乳儿好生照顾,小妇来世愿以命报之。” 以命报之…… “林虎……”傅轩衣轻悠悠开了口,语气平稳。 ☆、酌衣慕名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林家婆婆头七刚过,白布揭下,一身素服的傅轩衣终于得已踏出医馆。不过七日时间,本就消瘦的身子又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心哀折腾的将将能衬上长衫,更着了那文人笔下‘拂柳之姿’。 宽大的披风拢的严严实实,捂在披风里的傅轩衣闷着热红了的脸,一双含着水汽的眸就这样瞅着幕帘,有些儿闷,却不能见风,着实的受着几日的看管日子。 “咯吱”的推门声和慢悠悠的脚步声缓缓而来,傅轩衣目光一亮,抬手准备拉开披风。 “咳。” 一声压低了嗓子的咳嗽,立刻阻挡了傅轩衣的动作。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了披风口,怎么看都是想揭开的模样,李墨渊抬了眼,目光一眯,薄唇一抿,风轻云淡的看向了坐在床上目光游离的傅轩衣。 慢悠悠探上脉,苏承垂着眸,沉吟了会儿,道:“能了,出去……见见风也是行的。” 能出门了……傅轩衣眸间一亮,揭下了厚实的披风,呼出几口热气,这才感觉到自个身体爽利了些儿。旁边灼灼的目光愈加炽热,傅轩衣抬了头,堪堪红了耳又点了头垂下,偏是躲了过去。 李墨渊脸色一沉,倒是没说什么,看了场好戏的苏大夫,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回家跟老伴商量这点儿事。 六月盛,天气准时开始沉闷。 百味酒楼近些时候都被护国军守着,百姓闲聊之余不乏来酒楼门口溜达几圈的,总归是好奇,还有兴奋。一来二去的街头小巷,传出了护国军军长们要娶亲的消息。 “听说那王家小姐啊,昨日被将军邀去百味酒楼一聚,午些时候王家少爷跑去酒楼……啧啧……” “听说听说,小道传言儿……怎可信!别误了嘴,活该给人捏了顿!” “这可不是听说,我瞅着那王家小姐啊……该是稳的了那位……” “将军…和……这王家小姐,若说才艺倒是堪绝,只是这身份…估摸着有点儿悬噢!” “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依我来说,前几日秦知府家的五小姐希望更大,瞅瞅这几日秦知府来的次数,呵,都抵得上前段时间给那三小姐招亲了!” “都说各自家的小姐,怎的不说前几日殷勤跑来跑去的王家少爷,我看啊,那王少爷也是有可能的!” “哎呦这倒是绝了,啥事都说将军,怎的我听说是军长们要娶亲的消息。庶子不知传而谣言,不可不畏!” “瞎说什么,那百味酒楼这几日…………” 清亮的浅绿色茶水幽幽映着一双眸,低垂的眉眼柔和异常,杯底几叶茶染着香,慢悠悠、慢悠悠的将眸子染上慌张。 拂袖饮了茶,傅轩衣轻皱着眉头闷下茶水,常些日子里口齿留香的茶似乎苦涩了些儿,带着些闷闷的酸味,傅轩衣皱了皱鼻子,放下几枚元币静静起身离开了茶馆。也不过是出来品个茶,却是听到了这些儿的传言,差点儿晃了心神…… 傅轩衣自嘲一笑,何时连自己都控制不好自己了? 理了袖口,青丝随着动作缓落,恰恰遮住了傅轩衣的视线。茶馆偏侧巷口,坐在馄饨馆门口的大将军一口两个馄饨的,直直盯着那低头理袖的俊朗青年,目光如炬。 …………………… 回了小院歇了门,傅轩衣在家足足静了好几天才在廿三这日抬着书桶和木凳踏出巷口,依旧是墙角的位置,摆着份书写家书的摊子。 近些儿日子没来出摊,小摊前排了一小队手握书信的来客,傅轩衣静静坐在书桌后低着头书写着书信,面前是正在念叨着家里长短的妇人。 手腕写的有些儿累,傅轩衣抬头扬了扬手,看见正排在后方几位的一位姑娘。粉裙白纱,手握于腹,端的是一副高傲的模样,傅轩衣收回了视线,继续处理着手上的书信。 “咚——” 一封带着些脂粉味的桃花小簪信函被拍在书桌上,粉裙女子略昂着手,目光自上而下的看着抬首的傅轩衣,见人看着自己才施施然收回了手,瑟了瑟动作,理直气壮的开口道:“将军给我家小姐写了封信,你这书生来替我家小姐写个回信。” ……嗯?傅轩衣抿了抿唇,目光平静如水。粉裙女子被看的后退了小半步,提高了嗓音道:“让你回个信听……!” “姑娘,写信前是要给五元币的……”粉裙女子身后的老人出了声提醒,缓缓的声调拖长了尾音,粉裙女子立刻羞红了脸,手忙脚乱的从腰包里拿出一锭元金拍在了书桌上。 “还没写好就要元币,穷书生……” 粉裙女子嘟囔着话,哼哼唧唧的瞥了傅轩衣一眼,后者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扫了眼桌上的元金,眸子又看向了面前的粉裙姑娘。 在粉裙姑娘又一次要提高声音来质问的前几秒,傅轩衣垂了眸,道:“只收五元币,其余不收。” 粉裙女子一瞪眼,“哼”了一声不甘不愿又从腰包拿出五元币拍在桌上。 傅轩衣拿了信,仔细着封口揭开,拿出里面的绣金边信纸工工整整地放在书桌上。提笔点墨、挽袖,傅轩衣开口道:“姑娘,请。” 此一番动作让粉裙女子一愣,结结巴巴的说完脑海里还记得的话语后看着傅轩衣收了笔,去了浮墨后仔细的将信纸装回信函,又看着傅轩衣从桌旁抽出一管清凝胶将封口封好。 直直走到了巷口,粉裙女子才堪堪回神,翻了翻手上的信函,清凝胶已经封好,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10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10 跟拿去时别无差距。愤愤咬了唇,粉裙女子站在巷口犹豫了会儿,不知自己是该回去还是再回头去找傅轩衣重写,着实几盏茶的时间,粉裙女子决定了回头重写,待她回身出了巷口,哪还有傅轩衣的影子。 到了时辰,傅轩衣收好了摊子将东西整理好,将东西托在邻家酒楼放好,拂了拂袖口扬长而去。 “小姐,那书生跑了,奴婢回头去看时,就,就不在了,奴婢……” “啪!” “让你去看那人脸色如何,你倒好,看着人发起呆来!你当我没看到?!” “小,小姐!” “你这贱婢,这段时间倒是愈发猖狂,你若是阻了爹爹与赤卓……与玛恩先生的生意,看我不让娘亲扒了你的皮!” “小姐!小姐奴婢知错了!” “知错?” “你一句吃错有何等用?!着实点你的皮吧!信没弄好药也没给那傅轩衣下上,玛恩先生那边今晚也就你了!” “小!小姐!你不能这样啊!” “小姐我求你!玛恩,玛恩大王他,他……” “够了!给我滚回去!” “…………” 傅轩衣静静站在巷口,久久没有回神。 ———— “林虎!有人找!” 正忙着桌角缝的林虎猛的一抬头,直直撞在了桌角,疼的差点叫出声。傅轩衣原本着急的心情,被这一撞给撞的消去一大半的火,不自觉的抿着唇笑了起来。 待林虎弄好桌角缝听完傅轩衣所说的事,这刚修好的桌子又经受了林虎的一拳头,傅轩衣一惊,默默收回双手再也不敢搭在桌上。 “不行,这事得告诉将军!”林虎猛的一起身,皱着眉头开口。 傅轩衣点点头,思索了会又道:“你去告诉将军,我就先回去了。” “不行!”林虎脱口而出,又道:“现在有人要加害你,你怎的能回去!再说她已经找到了你的摊子,若是再知道你住在哪里你还有的……” 林虎闭了口,握紧了拳头。傅轩衣原本还想着拒绝,低垂的视线却定格在了林虎的拳头上,或是只有他自己在左右躲避而已。奶娘走了,他能依靠的,只有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了…… “小和尚,听我的。”林虎开口打破了安静,“你去找将军,我去找江牟安排你住下……这事听我的。” 不等傅轩衣开口,林虎径直拉开门走了去。傅轩衣瞪着开着的门,最后收了视线,细想了会还是找了人问了将军在哪处。 这是隔着好久的时间才见到这人,傅轩衣借着发愣的时间贪婪的看着这个痴想几年的人,直到茶香袅袅,借着阖眼的功夫,傅轩衣忍下泪,垂眸解释了来意。 前前后后一炷香的时间,傅轩衣说完了自己所听之事,李墨渊从头到尾没有开口,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袅袅茶香混着抹檀香在房间里,意外的好闻。 傅轩衣握了握袖中的手,抿了抿干涩的下唇,将军可信? “来之时,我向王上要了两月的假。”李墨渊将茶推向桌边,声音清冷,“我要娶亲。” 蓦然间心口一揪,傅轩衣握紧了拳,不知该庆幸自己是低着头不至于让这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还是该先一步退下让这人留得一份安静。 “娶你为亲。” 娶,娶……你? 傅轩衣愣愣抬头,眼中等不住的泪终于落下,李墨渊一伸手,接住落入手心的泪,又抬手动作粗糙且暴力的擦去傅轩衣眼角的泪,略弯了膝,正对着傅轩衣的视线,道:“娶你为亲。” “信是我念的,我回的。” “我知道你念了我五年。” “当我李墨渊的内人可好。” “我……”傅轩衣张了口,声音带着哽咽。 “陪我战边塞,谋血仇,共回元京,可好。”李墨渊双眼含笑,静静的看着双目通红的傅轩衣,心中满满的不知名爱意。 “好……” 【护国史】重元十七年,护国府李家三子李墨渊与傅轩衣结为亲姻。重元十九年,李墨渊大破赤卓,赤卓得败退之千里不再来犯,李墨渊得吾王大赏,只上书求卸职与内人共游元国山海,吾王欣然曰:允! ☆、关于《青衣酌酒》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关于设定 小忆:所以说一开始写《青衣酌酒》的写文想法是什么呢? 千古:想法?大概就是脑海里突然想到一句话:君看长街拂柳娇儿情羞好姿态,我观暗巷残蕊毒妇心机杀意满。 小忆:真是…妒夫之姿……不过你脑子里想的东西还真是能当xxx…… 千古:并没有。 小忆:……说实话你没逗我吧? 千古:没有。 小忆:我觉得你需要洗脑,你的大脑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千古:突然想到的“君看长街拂柳娇儿情羞好姿态”,所以下一句“我观暗巷残蕊毒妇心机杀意满”也就自然而然出现。 小忆:真可怕…… 《青衣酌酒》感情线是不是太散了点?傅轩衣给我一种可捏可揉即视感,李墨渊就跟在不敢跳兔子面前光明正大挖坑的卧狮一样,你的设定是不是飞了…?! 千古:从头到结局之前傅轩衣都是“观”。李墨渊出现在他父母去世之时以一种救世主形象成为傅轩衣的生命砥柱,第五章傅轩衣在想自己有什么书在书房已经暗示了死意啊…… 小忆:等会,啥? 千古:好好想想,年少秀才家道殷实脾气温和,一夜之间父母为了护他而死,救世主赶到救了一城人的命。少年小秀才得找个能撑着自己活下去的力量…… 小忆:……你的套路真够够的 千古:李墨渊一直是光明正大偏颇傅轩衣,从见面开始就是。一个愣头青被写五年思书,写信的人还一见面各种乖巧,在允许男男亲姻的律法下李墨渊肯定会在心底给傅轩衣留下第一位。 小忆:亲姻……是什么意思? 千古:哦…这个是我自己个人的理解,我觉得婚姻,也就是两个人在一起长久,爱情久了会成为亲情,所以是亲姻。 小忆:你刚刚说死意的意思,那第十章傅轩衣躲避李墨渊回家也属于? 千古:一半吧……从傅轩衣的立场上来看,李墨渊=少年将军、相貌堂堂、前途无量,所以身为草民的自己压根就没表白心意的身份。 小忆:所以他是回去自己思考了?那他继续出去摆摊子做生意也就是他想开了? 千古:……他要是想开了,为何一字不说?第一章林家婆婆找他念书信他可是念叨了很多其他事啊。 小忆:你的套路……什么鬼,想不开还出去干活 千古:也就是‘心存死意,想再做点什么’的状态,前后埋笔已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11 青衣酌酒 作者:一梦千古 分卷阅读11 经三次,所以也就完结了。 小忆:我翻了两次,还是没看懂你的套路。 千古:很多不同啊,前后摆摊的状态,思索李墨渊的状态,大病初愈之后,对苏承的身份缄默不语,林虎的几次态度。 小忆:突然同情李墨渊……内人属性略坑…… 千古:……你当李墨渊为什么说“陪我战边塞,谋血仇,共回元京,可好。” 李墨渊知道傅轩衣精神不对啊。 小忆:……突然同情自己。 千古:我也同情你。 #关于林虎 小忆:林虎是助攻? 千古:是。 小忆:你答应的太快,让我有点不相信。 千古:作用不大的助攻。 小忆:……哦。 千古:一个竹马,戏份多了我会砍掉角色。 小忆:你才是最狠的那个!竹马怎么了! 千古:竹马的请求很难拒绝。 小忆:我无言以对,好的我承认…… #关于护国军 千古:为什么护国军你也要问。 小忆:好奇啊,好奇啊,好奇啊! 千古:别好奇了,等同于保家卫国的某一类英雄。我就不明说了。 小忆:果然你想跳过…… 千古:^_^ #关于txt 小忆:txt是怎么怎么弄啊?自己整理还是去找人? 千古:联系好了,不急。 小忆:发我一份谢谢。 千古:我准备不允许txt流出,别想了。 小忆:……哦那我收藏,我就不信我抓不出所有埋笔。 千古:加油,我相信你抓不出所有。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