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深井冰》 第1章 怀朔镇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1章 怀朔镇 怀朔镇的春日,其实是带着尘沙的。连绵不断的草原上,稀稀拉拉见着有牧民挥扬着手里的牧鞭驱赶着羊群。怀朔镇前面便是柔然,里面也是鲜卑人汉人匈奴人杂居,牧人边驱赶着羊群,悠悠扬扬的敕勒歌从牧民的口里唱了出来。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牧人高亢的歌声在蓝天白云下响起,羊群咩咩直叫唤。 羊群不远处个小姑娘顶着草原上并不温柔的阳光,伸手将草上压着的坨马粪捡起来丢到身后的篓子里去。她干了已经有会了,她俯下身,额上的汗珠便顺着额头滑落下来,滴在眼睛上。 眼球立即阵灼痛。 贺霖停下捡拾马粪的动作,用勉强还算干净的手背擦拭下眼睛。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哈哈哈哈——”名黄发高鼻深目的高车人也在马上跟着大唱,粗犷豪迈的歌声在草原上和着咩咩的羊叫,格外有草原的游牧风情。 怀朔镇原本被设定下来,就是为了对付北方的茹茹,后来先帝实行汉化改革,这怀朔镇倒是因为天高皇帝远,成了最有游牧特色的地方了。贺霖听她兄兄(父亲)说,现在洛阳的那些鲜卑贵族们已经和南朝的汉人没有任何区别了,喝那用树叶泡出来的水汤,也不再吃奶酪,面上傅粉,妖里妖气和妇人没有任何区别。 贺霖兄兄贺内干说的是眉飞色舞,充分表达了自己对洛阳那群伪娘的鄙视,贺霖抱着膝盖在旁听着,很想告诉兄兄,那些贵族喝的是茶,不是树叶汤,他们家年说不定都喝不到几回的。不过这会她兄兄伙同她的姨爹跟着个叫什么的头领跑到洛阳,找毒死皇帝的皇太后算账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娜古!”那马上的高车人望见贺霖,很是热情的打招呼。 忘了说,贺霖朝穿越,成了个鲜卑人,她这辈子也姓贺,不过是改革的时候被强行给扭成了汉姓,她家原来是姓贺兰,是被丢到这里风吹日晒,打茹茹的鲜卑人。 娜古便是她的鲜卑名。 “你好!”贺霖反射条件之下,直接从嘴里冒出句现代汉语出来。 马上的高车人疑惑的睁大了眼,用鲜卑语说道,“娜古,你刚才说什么?” “没有什么,比卢阿叔。”贺霖说道,面上扬起笑容。 “你在捡马粪吗?”比卢问着眼前这个小姑娘。 “是的,”贺霖答道,在怀朔镇上生活,是不能够得罪人的,尤其她家还没个男人。 “那边,你看到那里有条小河了吗?”比卢伸出手臂,手里的马鞭指着那边的小河,河岸旁边,围着不少的马匹正在喝水。 “见着了。”贺霖答道。 “待会你去哪里捡了来,的是。”说着,比卢又瞧了瞧贺霖的小身板,“待会我送你回去。” 贺霖听了立刻就喜笑颜开,“谢谢阿叔!” “你兄兄好歹也陪过我喝酒几回,”比卢说道,“对了,你家家(母亲)怎么样,身体可还好?” “托福,家家挺好。”贺霖答道。 “你家家是汉人,以前又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怕也耐受不了这里的天气。你照顾她。”比卢说道,说着又有些惋惜,“当年你兄兄那个混帐的,直接下手为强,将你家家抢了过来……” 贺霖笑笑,背着篓子就去那条河边,去捡马粪。比卢说的没错,路上收获还挺。比卢拎小鸡样的把贺霖拎到马背上,马粪篓子就在后面挂着。 比卢双腿夹马腹,就朝那边镇内驶去。 “你家家当年可是个难得的美人!”比卢笑道,“你兄兄太可恶了!” 到了屋门前的时候,简陋的屋门吱呀声打开,走出个男孩来,他抬头望着马背上的贺霖,乌黑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憷。 比卢勒住马,抱贺霖下来,而且将装着马粪的筐子,也并提了进去。 里面走出个妇人来,她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上粗布衣裳,但是十分整洁,和那些灰头土面的妇人完全不样。 “阿崔。”比卢望见女子笑了,“我路上遇见娜古,送她回来了。” 崔氏垂下眼眸,行礼道,“谢。” 比卢顿时就有些手脚无措,他想起些事来,转身在马背上拿了只皮袋子,交给那个小男孩,“阿惠儿,这个你拿着。” 说完,也不等崔氏说话,直接上了马背溜烟的跑的没影了。 贺霖望着崔氏,“家家。” 崔氏望着女儿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屋里。 贺霖望着旁的男孩,男孩是她姑姑的孩子,鲜卑名叫做阿惠儿,父亲是汉人姓李,祖上也曾是士族,不过得罪了人,全家被发配到这里,这么几十年下来也和鲜卑人大区别了。 阿惠儿的父亲认不得少字,但是人却长得十分的好看,玉面白牙,愣是让当时还是怀朔镇富户女儿的贺昭见钟情,宁愿倒贴都要嫁给这个守城门的小兵。 成婚后,这对小夫妻过的还是不错,很快就生了长子。不过李诨大字不认得几个,崔氏当时受了李诨的请托,给长子起了个名叫做李桓。 “双植谓之桓。桓宫室之象,所以安其上也。”当时崔氏是这么解释这个桓字的。 群老大粗睁着眼听不明白,不过统统都很捧场,连夸读过书的就是不样。 其实说起来,崔氏也可怜,她原本是士族的女儿,在次出行里,不小心被贺内干瞧见了,于是就被抢了过来,在草地里被迫野合。事后,贺内干满心欢喜的带着崔氏去见崔家族人。 胡人没有汉人那么讲究,什么礼法,看对眼了抢过来,成了事,就是抢过来的也是妻子。 可是士族不这样啊,顿时就不认这个女儿,还叫人将贺内干和崔氏给轰了出来。 崔氏没了父母家族的庇佑,贺内干就干脆把她带到了怀朔镇,和父亲说了下,照着鲜卑人的习俗举行了婚礼之后,便成了贺家的新妇了。 当年崔氏到怀朔镇的时候,曾经引起阵轰动,因为崔氏貌美不说,进退有礼,气质超然之外,持家也有独特的地方,这让贺内干越发觉得得了宝。 不过贺霖觉得,崔氏的内心里其实还是藏着股怨恨的。 “阿霖。”贺霖进门,就听见崔氏用汉语对她说道。 崔氏在自家人面前从来不说句鲜卑语,句都不,就是对着贺内干都是说汉语,也从来不唤家中孩子的鲜卑名。 “家家。”贺霖也用汉语说道。 “舅母。”李桓提着那只皮袋子走了进来,“里面是羊肉干。” “嗯。”崔氏应了声,“待会就在阿舅家用朝食,用完之后,舅母教你写字。这里的肉干你拿回去半给你家家。” 李桓垂下头,他面上似有难色,“舅母,待会我要回去帮我家家捡柴。” 在怀朔镇,小孩子们不是娇宠的对象,而是个个的劳动力。李桓是长子,家里没有男人,贺昭个人忙不过来,只有李桓顶上了。 崔氏笑道,“好,那就在阿舅家用朝食好了。” 崔氏用语文雅,和李桓说话,也是放慢了语速。李桓打学话开始,说的就是鲜卑语,说起汉语来还有反应不过来。 她收拾了下去做饭,她做的饭食都要比其他家要好些,李桓狼吞虎咽,吃了个底朝天,而且还把碗给舔干净了! 贺霖比李桓好不了少,她此时也是埋头苦吃,只不过是在崔氏的眼睛下,不敢那么放肆,口口的吞咽着。 吃完饭,李桓将碗箸提了拿去洗,洗干净之后回来放好,将半的羊肉干放在他自己的篓子里,“舅母,我走了。” “嗯。”崔氏应道,“路上小心。” “姊姊,我走了。”李桓看向贺霖,他在那里看着她,乌黑的眼眸眨也不眨。似乎在等什么。 贺霖没办法,从兜里倒出路上采摘的桑葚,走过去放在他手里。 “谢谢姊姊。”他笑起来,眉眼都成了月牙儿。 “不用谢!”贺霖差点被气个倒昂。 他笑着看她,转过身走出去了。 “阿霖,”崔氏在她身后道,“待会你学字。” 崔氏跪坐在席上,她的姿势丝不苟,看着女儿。 贺霖垂首“唯唯。”鲜卑人不会这么说,自然也是崔氏教的,她向来不准家里人在家中说鲜卑话,就是幼子在外头学了鲜卑语在她面前说,少不了要吃她顿木条。 而贺内干向来顺着她,甚至还大舌头的学着说汉话。家里算下来,说汉语说的最好的,还是贺霖。 听着女儿流利的汉语,崔氏的嘴角终于露出丝微笑来。 第1章 怀朔镇 欲望文 第2章 归来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2章 归来 鲜卑人中,女人倒是真的能够顶起半边天了,上能骑马剁人,下能下马料理家务。个女人基本是能撑起个家来。 贺霖先是将家里的活计干的七七八八,那些马粪搬晾干了可以当做燃料用,她先去在后院子里将马粪晾开,然后自己去把手脚都擦干净,这里水很稀贵,等闲是不洗澡的。 切做完之后,就去崔氏那里学写字。家里的那些脏活,崔氏向来不做。以前都是贺内干做了,现在贺内干跟着人去洛阳闹事了,就是贺霖来。 其实学字也没有任何的纸笔,那些都是珍贵东西,怀朔只有那些识字的官吏们才有。普通的鲜卑人家是没有这种东西的,鲜卑人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哪里用得着写字呢。 崔氏和女儿隔着段距离,她手持木棍在面前的地上写了几个字,贺霖跟着学,其实这会的字和日后的繁体已经差不了太了,都能认出来。 贺霖看眼,写个两三遍基本上都能写出来。 崔氏见女儿如此聪慧,心里了份遗憾,为什么她的女儿要是鲜卑人。 学完写字,贺霖也还没闲着,摇篮里的幼弟扯开嗓子嚎哭,她要去检查下是不是又将屎尿拉身上了,然后将脏了的尿布换下来,擦洗干净,确定没有异味了,才把个干干净净的婴儿交给崔氏哺乳。 她将脏了的衣物丢进篓子里,没闲着直接拎着去外头找小河清洗。 在河边,群女人也在洗衣裳,甚至还有趁着日头暖和洗头的。贺霖望见,连忙心里说了句对不起,找了处离洗头女人比较远的地方,将篓子里脏尿布倒出来,放在水里漂洗,正洗着,肩上被人拍了下。 贺霖回头看,见着李桓正在身后对着她笑。李桓的长相随了他父亲李诨,即使年纪小,但眉目颇为清秀好看。 “阿惠儿?”贺霖有些吃惊,这孩子不是说去捡柴了么?怎么到河边来了。 “我捡好了。”李桓笑道,他继承了来自父亲的好相貌,即使是在这草原也愣是没有晒黑。 贺霖是因为她家有不少人就是白肤黄发的外族人,血统使然,也没被晒黑。不过她私底下万分庆幸自己没和姑姑样长了副洋妞脸。她长相是随了崔氏,和汉人看起来,也没太大的区别。 “在浣衣?”李桓望见正在水里漂着的尿布问道。 “是啊。”贺霖答道。 “我帮你浣。”说着他放下肩上的篓子,蹲在她身边,帮着她起洗起来。贺霖也没谢绝他的帮助,这孩子向帮着她干活,省了她不少事。 “今日我去阿舅家的时候,没见着你。”李桓低下头,手中的布料被他摔打在岸边的石头上发出啪啪的声响,那尿布都是自家成人的亵衣制成的,图个布料被大人的肌肤被磨柔和了,不会伤了婴儿的娇嫩肌肤。 可是此刻那布料被男孩摔打在石头上,如同坚硬的木棍般。 “家里没有柴禾了。”贺霖听出他话语里的不悦来,两人年纪比较相近,撑死不过是差了几个月,但是贺霖从来就是将李桓当做孩子来看,甚至不自觉的用对待侄子的态度来对他。 她穿越前也有侄子,软糯糯的,也不熊,很是可爱。而李桓也是十分乖巧,从来不闹脾气,不自觉的,就将那份爱怜用在了他身上。他也格外黏她些。 “你可以和我起去。”李桓抬头看她,抿起了嘴唇,“我发现条近道可以到阴山那里,那里有树木,柴禾也可以捡些。” “不要命了你!”贺霖听着这孩子竟然去阴山那边,立刻说道,她胸口起伏着,显然已经动了怒气。“阴山那边就是茹茹人!茹茹人杀人如麻的,你不想活了?” “茹茹人也要吃食。”李桓低下头说道,“他们也会拿马来换布匹的,不到冬日难得到这里来抢。” 怀朔镇有汉人,汉人工于纺织耕种,可以提供必需的布匹之类。 “你呀!”贺霖听着,抬手就是往他额头上戳。 “娜古你就不像鲜卑人。”李桓浅笑着挨了那么下,开口说道。 贺霖没好气的瞪他眼,“那你觉得鲜卑人是什么样子。” 正说着,那边传来声喧哗,个穿着鲜卑袍子脚蹬靴子的鲜卑小女孩,呲牙咧嘴,气的很厉害,嘴里叽里咕噜的通鲜卑话,手里拿着马鞭朝着面前调皮的鲜卑男孩子就是劈头盖脸的顿抽。 男孩哇哇大叫,赶紧撒开脚丫子逃命去了。 “就那样。”李桓说道。 “你想我抽你么。”贺霖拿着这孩子没办法,开口说道。 “以后你就和我起。”李桓说道。 “好好好,都依你。”贺霖说道。 几个匈奴女人经过,望见这对小孩子,调笑道,“这两个真好呢,阿惠儿长大了,把娜古抢到你的帐篷里去吧。” “好啊!”李桓听见匈奴女人的话,立刻高声用鲜卑话答道,“长大了我就把娜古抢到帐篷里,给我生娃娃!” 这下子岸边的女人们都笑了。 有鲜卑女人笑道,“娜古家家是汉人,规矩着呢,才不准你抢了她。” “娜古是鲜卑人,自然是我们鲜卑人的规矩。”李桓笑道,他明明年纪小,偏偏说这话脸上和个大人样,“我就让舅母打上几下呗!” 鲜卑人婚俗,婚礼上新郎会被妻子娘家人追打。 这下子女人们笑的厉害了。 “阿惠儿要小心了,别让娜古让其他人抢了!” “忘不了!”李桓高声答道。 女人又是片笑声,其实在鲜卑人里,八岁就结婚的还不少,鲜卑人里时兴童婚,把两个小孩子凑成对什么的。 贺霖听着没有半点害羞或是怎样,倒是觉得很好笑。别看这小表弟胸脯挺得高高,到了将来保准记不起这事情了,而且三代血亲以内,这事就没半点可能。 女人们也就是逗逗孩子,李桓父亲李诨,是怀朔镇的队主,下属有百人的那种。在怀朔镇交际很广,例如前两年头领说皇帝被皇太后毒杀了,要给皇帝报仇什么的,李诨就呆坐着群兄弟投靠起义军奔洛阳去了。 有不少女人的丈夫便是和李诨打交道的。 “阿惠儿,你知道娶妇是怎么回事么?”贺霖边漂洗手里的尿布,边笑问道。“这么点点大,还说要生娃娃……”她说着就要笑。 “我见过家家和兄兄生娃娃。”李桓望着贺霖,他面目清秀,乌黑的眸子在阳光下越发的乌沉。 贺霖差点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她转过头去,不再看李桓,将手里的尿布洗涤干净,她水拧掉,将衣物丢进篓子里,和李桓起归家去。 她先将李桓送到家里去,院子里个年轻女人正用斧头在劈砍柴木,贺霖见到那个女人喊了声“姑母。” 贺昭头褐色的卷曲头发用布巾包在头顶,脸颊两边汗珠落下。她抬头,看向贺霖在那里,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娜古来了?姑母给你舀水来。” 说着用围兜将双手擦了擦进屋子里去,过了会出来,手里拿着个木水瓢。 贺霖咕咚咚的喝了半,就把手里的水瓢给了李桓。李桓接过喝了个精光,而后进屋去,他将肩上的篓子放下来的时候,突然嘶了声。 贺霖望见,过去看,是手里扎进了刺。 “你等等。”贺霖说道。 “姑母,有针吗?阿惠儿手里被扎进木刺了。”贺霖对贺昭说道。 “等等。”贺昭也忙的脚不沾地,家里没个男人,长子自然是帮着分担些家务,下面还有小的在等着她。是在是分不出身来给孩子挑手上的刺。 贺昭将针取来交给侄女,自己接着去劈柴了。 两个小孩子就坐在土台阶上,贺霖手捏住李桓的手指,针线挑开皮,将肉下的刺给拨出来。 她睫毛很长浓密乌黑,垂着眼扑扇着。贺霖和其他的草原女人膀大腰粗不同,她和崔氏样,长得小巧,就是在同龄女孩中,她也显得纤细许。 李桓手指被她捏着,他就瞧着她看。 正忙活着,外头个身量高大粗壮的女人用鲜卑语喊道,“阿惠儿的兄兄回来啦!” 贺霖听,手中的针尖将枚细细的木刺给挑了出来。 贺昭大喜过望,她在那里,连忙放下手里的斧头,伸手将发丝给撩到耳后去,整理了下。 “阿惠儿,抱着弟弟跟家家来!”贺昭回过头对儿子说道。 “嗯。”李桓应了声,进屋里将岁的弟弟佛狸给抱出来。鲜卑语中佛狸是狐狸的意思,贺霖到现在还想不太明白,怎么当初给孩子起个狐狸名字。 她也跟着道去了。她兄兄还跟着李诨呢,估计也道回来了。 三个人抱着孩子往镇子中央的大道走,看到好人骑着高头大马,腰间还佩带着环首刀,看着就叫人生畏。 “娜古!”声粗犷声音从其中骑上传来,而后那上面的男人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就朝贺霖走去。 那男人生的头卷发,卷发被织成条条的小辫子,他身材魁梧高大,走过来,弯下腰从贺霖腋下就把人给抱起来。 “娜古,认不得兄兄了么?”贺内干大笑道。 “兄兄!”贺霖立刻伸手搂住他脖颈。 “大哥!”贺昭出声道,“乌头呢?” 乌头便是叫的李诨了。 “就在那里呢!”贺内干手抱住女儿,指了指。 顺着贺内干的所指的方向,贺昭望见丈夫正在马上。 “家家怎么样?”贺内干抱着女儿问道,“家家很好。家家生了个弟弟。” “那很好!”贺内干高兴说道,“兄兄从洛阳给娜古带了不少好东西!走!回家去!” 贺内干向妹妹告辞,把女儿放在马背上,回去了。 贺内干的确是从洛阳里捞回了不少好东西,原本大家跟着李诨去洛阳,就是抱着捞把的心的。果然大军打进了洛阳,便是烧杀抢掠,把那些公卿家里抢了个干净。士兵们不管是汉人还是鲜卑人或者是匈奴人,在上头发下不准抢掠的军令之前,个劲的抢。 贺内干从外面拖进来个大包袱,当着妻女的面哗啦啦的全倒出来,铺了地。 那里面五花八门,有鎏金的酒壶,还有不少金器,团成团的布料,甚至连门上的铜环都有! 贺霖看得是目瞪口呆,不过她看见那团布料,拿了过来,这布料十分的柔软,上面有精致的绣文,色彩斑斓,在光线中呈现出样的美丽来。 “兄兄,这是什么?”贺霖问道。 “这是兄兄从洛阳皇后宫里拿来的。”贺内干脸都不红下说道。那会反正是抢红了眼,见着什么好东西就往怀里扒。 “是帷帐吧。”崔氏出口说道。 “好像是……嘿嘿。”贺内干挠着头笑道。“待会把这个裁了给你和孩子做袍子穿。” 崔氏望见那堆东西中有块玉器,拿过来看,玉器为无暇温润的白色,外边八角,中间圆形,很显然是祭祀用的玉琮。 “这是怎么来的?”崔氏问道,她眼认出这是汉家的东西,虽然魏帝实行汉化,但是这种汉化有些盲人摸象的味道,没有把汉人原本的东西给学过来。这玉琮显然就不会是鲜卑人的东西,应该是当年汉人南渡时候遗落下的。 “抢的。”贺内干望着娇妻老实答道。“这……不好?” “是太好了。”崔氏别过眼,不去看丈夫。 “对了!”贺内干想起件事,拍了下大腿,“我从洛阳带回头好牛来!” 说着就出去了,留下贺霖满脸问号。 过了会,贺内干进来,手里还牵着根绳索,绳索的那边套在个年轻女子的脖颈上,年轻女子头发蓬乱,衣着破烂。不过即使是脸上脏兮兮的,依然能看出她五官还是不错的。 这是怎么回事!贺霖张大嘴,望着贺内干。 “这是俘获的俘虏!”贺内干看向妻子,有些讨好的意味,“到时候就在家里干活!” “可是她住哪?”贺霖问道,家里没地方腾出来了啊。 “就住在羊圈里就好。”贺内干理所当然的答道。“她就是牛羊而已,牛羊不用住屋子帐篷。” 第2章 归来 欲望文 第3章 人耳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3章 人耳 “就住在羊圈里就好。”贺内干理所当然的答道。“她就是牛羊而已,牛羊不用住屋子帐篷。” 此言出,贺霖坐在那里,时间话语卡在喉咙口,瞪大了双眼,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年轻女子像是真的牛样,低垂着头,言不发。任凭别人来处置自己的命运。鲜卑人比起汉人来,尤其是怀朔镇等阴山六镇的鲜卑人,受汉化的程度不高,定程度上保有奴隶的痕迹。 贺内干望着女儿的反应,很是奇怪的道,“娜古,怎了?” “这女子是从哪里来的。”崔氏不去看贺内干发问道。 “是从洛阳那里得到的。”贺内干说道。 崔氏垂下眼眸,浓密的长睫掩住了她的眸光,过了会她开口问道,“你是哪里人?” 那女子听见问话,依然垂首不言。 贺内干没想到这个新带回家的奴隶竟然对主人的问话不搭不理,随手就从腰间将马鞭抽*出来,狠狠的抽在她的身上。 马鞭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沉闷而清晰,那女子立即扑倒在地,背上赫然道血痕,可是借着光仔细看眼,就会发现她身上也没少好的地方。 贺霖吓得几乎要尖叫,她伸手捂住嘴。 “好了!”崔氏高喝道,“这女子既然这样不服管教,留在家中也没大的用处。反而白白的还要费些米粮来养她。比卢到现在还未曾娶妇,你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这女子给他做家妇?” 崔氏面上似有不耐,出口说道。 “可是家里没人服侍你啊。”贺内干连忙说道,他从兄弟手里刨出这么个女奴来,就是为了给家里干活的。 “你看她,根本就没有半点奴婢的样子。”崔氏说着转过眼不去看倒在地上的女子,“如此留在家中何用。瘦弱成这样,是能劈柴,还是能挑水?这脏污的,气息污浊,不堪忍受。” 听着妻子的话,贺内干扭头仔细打量下,果然是面庞消瘦,胳膊就剩下把骨头了。这样子的确是不能干什么重活,而且全身脏兮兮的,妻子最是好洁了。 “给比卢了!”贺内干说道,他讨好也似的对崔氏说,“你先看着,这里有好好东西,都是洛阳皇宫的。我先将人送到比卢那里去。” 说着,扯手中的绳子,牵牛似的将地上女子牵走了。 贺霖过了好会才从方才的震撼中醒过来。贺内干平日在妻女儿子面前,都还是不错的,方才他打那个奴隶的样子,简直就像换了个人般。 崔氏缓缓的呼出口气,她闭上眼,似乎会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样,贺霖几乎都能看到她的身子在颤抖。 贺霖此时也没有大的心情去看贺内干从洛阳抢回的那大堆财物了。 此时,摇篮里的岁婴儿哇哇大哭起来。贺霖赶紧起身前去查看,崔氏趁着女儿转身之际,抬起袖子擦拭掉眼角的泪珠。 “家家,”贺霖抱起婴儿走到崔氏那边去,“次奴饿了。” “哦,把他给我吧。”崔氏神情如平常,面上已经丝毫看不出来半点情绪波动的痕迹。她抱过孩子,将衣襟解开哺乳。 贺霖偷偷望着崔氏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来,她来看地上的那些东西,不得不说贺内干的眼光当真是很朴实的,基本上抢回来的都是些金器,什么金酒壶金酒杯,她拿起只鎏金高脚酒杯看了看,有几处是空空荡荡,很有规则的凹陷下去,贺霖想原来上面应该是有宝石的,上面原本镶有宝石的地方有被刀器挫划后的痕迹。估计被挖走了。 她再去拨拉阵,发现下面竟然还有衣物! 拖出来看,竟然是间色裙!还有上襦之类的,手摸上去,料子质地不错。估计是带回来给崔氏穿的。 她继续挖掘,挖出了金簪金跳脱金簪珥堆的首饰,做工精致的叫人惊讶。这东西应该不是平常人家的,回想起贺内干临走时候的那句话,贺霖嘴角抽了下,难道都是从皇宫里扒拉来的? “家家。”贺霖把刨出来的衣物首饰给崔氏看。 结果崔氏抱着儿子,看也不看,“都是些乌合之众,有甚么好看的。” 贺霖没奈何,将东西都放在那里了。 比卢被贺内干送了个妇人做家妇,立刻大大的高兴起来。鲜卑女子性情彪悍,丝毫不输于男子,说不愿意就不愿意。比卢立刻招呼着人学着当年贺内干娶崔氏那样,将婚礼办起来,大晚上的弄来酒肉,请来客人。 鲜卑的婚俗保留了在汉人看来是野蛮习俗的掠女,以及用牛羊作为聘礼,为妻家服役等等。不过这女子既然是被抢夺而来,妻家自然是无从说起。 按照旧俗,新妇是要髡头,也就是剃去周围头发,保留头顶那么撮头发。 那女子激烈挣扎不肯,前去帮忙的妇人觉得可能是汉人,就干脆算了,怀朔镇从设立以来就有汉人,习俗互相都有影响。 婚礼上,篝火已经点了起来,男女相坐,那边正有几个鲜卑女子充作新妇家人的,手里拿着木条追着比卢打,群人望见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贺霖也去了,她抱着膝盖坐在火焰旁,那边正热闹着,她抱着壶喝了口马奶将口里的烤肉给吞下去。 身边李桓手里扯着块肉,肉烤的不好,但是他还是撕咬下来,就着马奶吃下去了。 “兄兄带回来很东西。”面前的火光照在他眼眸里,成了两簇跳跃的小火苗。 “我兄兄也是。”群人估计在洛阳没少抢。 “兄兄说,”李桓犹豫了下说道,“怀朔镇常年累月风沙连天的,茹茹又每逢秋冬就来抢夺,不是个好地方。” 贺霖听着点头表示对李诨话语的赞同,每次到秋天的时候,凡是种了些什么真的是玩命样的抢收,家里的牲畜要远远的赶到隐秘的地方藏好,免得茹茹人来的时候被抢走了。秋冬两季又累又担心受怕。 “你兄兄还说甚么了?”贺霖问道,听着这话应该有下文。 李桓抱着马奶壶笑了笑,“兄兄说如今天下大乱了,听说天子和太后都被那位大将军给扔到河里去喂鱼,我们也不必老是呆在怀朔镇。” 贺内干祖上曾经是鲜卑贵族,因为反对汉化,不但被强扭成汉姓夺去身份,而且被皇帝给发配到怀朔镇来打茹茹。李桓家也差不,祖上是汉人士族,结果因为得罪了人,被迁徙到此,几十年下来,士族风采是被黄沙寒风吹得半点都不剩,走到胡人里头压根也认不出有啥区别。 本来就不愿意呆在这里的,走了又怎么样?反正皇帝都去喂王八了。 “好啊!”贺霖高兴起来,“听说中原代和我们这里完全不样呢,也不会起风沙。” 李桓笑着点点头,“听说汉人不放牧,种田。”他扬了扬头,“兄兄说,我们家不用种田。” 贺霖心里盘算下,看自己家不用种田的几率有高。 ** 晚上,贺霖是听了场儿童不宜的好戏。她躺在褥子上,那边父母房间的声音就没停过,她被子抱住头,恨不得摇篮里的孩子来声啼哭好来安静点。 还没等她烦躁完,自家外头传来声男子焦急的大喊,“贺内干快出来,茹茹人来了!” 茹茹人! 贺霖差点就没跳起来,她虽然没有次和茹茹人打过交道,但是从其他人的口中也听说过,茹茹人头卷毛,碧眼黑牙,抓了小孩就要吃。当然是拿来骗小孩的,卷毛碧眼的胡人怀朔镇大把。但是能在阴山代设定六个镇,胡汉交杂的在这里就为了对抗茹茹,贺霖不觉得茹茹人是什么好对付的。 果然那边立刻就有了响声,贺内干胡乱将袴和衣裳套,看着面色潮红,正起身拿衣裳穿的妻子,他吩咐道,“我去去就来,记得看好孩子!” 说完,他抓起放在旁的环首刀就冲了出去。 外面夜黑风高,不得不说的确是个打劫的好时候。 声马的嘶鸣,马蹄声急促路远去。 贺霖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崔氏,毕竟就隔了道墙,但是又怕遇上什么尴尬的情况。她干脆就趴在那里装睡着。 “乌头!”贺内干看见前面有火把,驱马上前。 李诨当年因为娶了怀朔富户的女儿,得了妻子牛羊马匹的嫁妆,做了当地的队主,好人就跟着他出去到洛阳去打劫的。 李诨很显然也是急急忙忙跑出来的,连胸膛都膛开了半,他正组织了人马,听得有人喊他,李诨抬头望见大舅子,“快些归队!” 对付茹茹人,显然李诨都有经验了。茹茹人向来是骑马来抢,这边群人也在马背上长大的,丝毫不差。 在正门那里,门关紧,外面也还有人和茹茹人对打。 听得茹茹人的马蹄响后,群人拔出环首刀就冲上去见人就砍。 贺内干刀就把前面的茹茹人给砍翻在地,腥热的血溅在面上,“围过来!”他大吼。 个茹茹人持刀向他砍来,他咒骂了声,刀子就将茹茹人的脑袋给削掉,没了头颅的脖颈喷溅出丈高的血柱出来。 “这血飚的高!”队伍里厮杀中有人称赞了声。 厮杀完毕,天际也开始蒙蒙亮,李诨抹了把脸上的血,让人点起火把,点算斩获的头颅。 队伍里会算术的个人数了数,五十个人头。 “把耳朵割了,拿回去给自家家妇泡了!戴在身上辟邪吧!”李诨听了之后,挥挥手道。 胡人相信战利品的耳朵处理之后佩带在身上,可以让自己在战场上不会受伤。 听到李诨这么说,群人窝蜂的跑去割下耳朵。 李诨坐在那里瞧着贺内干没有去讨要耳朵的意思,连忙叫住他,“贺内干,你不要么?” 贺内干回过头来,脸上的笑有些讪讪的,“我家家妇不好这些……” “是阿崔不会吧!”李诨笑道,他也没为难贺内干,“回头我让家里浆个,给你送过去!” 贺内干道谢,“乌头,谢了。我出来的时候,估计吓着家里孩子了,我回去看看啊。”说着手拍马屁股,溜烟的跑了。 贺霖夜没睡,同样没睡的还有崔氏,崔氏没有半点要打包逃走的意思,等到外头响起将门拉开的声音,贺霖奔出去看,就看见个浑身浴血的大汉,差点没吓晕过去。贺内干此时身上的确不好看,脸上的血迹干了之后,黏在脸上格外的狰狞。 “娜古,家家呢?”贺内干望见女儿跑出来,问道。 李诨提着分到的几个人耳回家去,交给贺昭处理,李桓抱着弟弟出来,望见母亲手里还沾着血迹的人耳,他看了会,对李诨说,“兄兄,能给我个吗?” 第3章 人耳 欲望文 第4章 骑马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4章 骑马 贺内干是绕到屋后面,自己打上来桶水,也不用烧热,直接桶水端起来就浇在身上。 贺霖在旁边看着都替贺内干冷,怀朔镇此地和草原差不,年有半的时间是天寒地冻的。所以沐浴这种事情真的是很少,不是不想,而是不行。 “兄兄”贺霖在旁瑟缩了半天,过了好会才将旁干净的袍子给递过去。 贺内干褐色卷发还在滴落着水珠,他也不用擦干身体,直接接过女儿手中的袍子胡乱往身上套了事。 崔氏在室内抱着儿子,怀里的婴儿吮吸着手指已经睡着了。她低头看了会,起身将儿子放回到摇篮里。 昨夜听到茹茹人来犯,她没有什么要带着孩子跑的想法。自从被家族驱逐不认之后,她自觉已经差不死了,如今天下大乱,天子也被投了河,枭雄纷纷而起。她个没了家族庇护的弱女子能逃到哪里去?而且此处胡汉交杂,风俗习气比中原彪悍百倍,逃了也不过是将当年的事情再重现遍罢了。 她将婴儿放在摇篮里,还没起身就听到那边的门轴转动的声响。回过头她看见贺内干随意的袒出胸膛,他胸膛毛茸茸的,她眼中闪过丝厌恶。 “都说了几次,衣裳要好好穿。”崔氏别过眼去不看他。 贺内干愣,脸上的笑顿时有些讪讪的。崔氏嫁给他之后,常常用汉人的那套来束缚他,什么要中规中矩的跪坐,胡坐不行,衣裳要穿的对中线,吃饭的时候不可用手抓,不可以含着食物说话,如此等等等。 说句实话,贺内干也看不上这些所谓的礼仪,既然是鲜卑人,那就该有鲜卑人的样子!他到洛阳跑了趟,看到同样是鲜卑人的元氏皇族已经和南朝汉人样,穿着汉人衣裳,说的是汉话,鲜卑话句都不会说了,连骑马都不怎么会,简直和那些两脚羊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这心里话,贺内干也不会在崔氏面前说出来,他当年是真喜欢她,匆匆瞥,让他不顾后果的就将人抢了过来。现在两人成了夫妻,有儿有女,自然也不会和她赤脸。甚至为了她,还学起了汉话。 “刚才忘记了。”贺内干讪讪笑道。他赶紧进内室里将身上衣裳胡乱整理番,自觉地能看过去了,才出来。 朝食是游牧人常见的马奶还有烤肉。 崔氏不爱吃这个,贺内干专门拿马找汉人换了粟米回来给她熬粥喝。 “家家。”贺霖走进来,她刚刚在外面洗漱了回来,这次贺内干还抢回了半袋子的青盐,这可是十分珍贵的财产。要知道盐铁在这会是绝对不能私卖的,她好久都没没有吃过有咸味的东西了。 她在崔氏吃的粟米粥里加了些盐,自己的那碗也样。 贺霖走进来照着之前崔氏所教的礼仪将手里的碗摆放到崔氏面前,而后自己趋步到下首位置跪坐下来用餐。 动作标准,让崔氏终于有了丝笑意。她的女儿长得没有和那些褐发碧目的鲜卑人样,就是礼仪也做的让她满意。 贺内干看着女儿那样子,觉得束手束脚的。他笑道,“娜古,待会兄兄带你去骑马。” “食不言。”崔氏说了句。 贺内干立刻低头装作什么都没有说过的样子。 不过用完餐,贺内干卷起袖子帮着女儿刷碗。鲜卑人有古老的尊女习俗,男人做这些也不是什么非常丢脸的事情,甚至两个孩子出生之后,贺内干还依照鲜卑习俗,自己学着产妇躺褥子上,抱着孩子模仿母亲喂奶。 “好了,可以带娜古去骑马咯——”忙完,贺内干牵出匹性格温顺的母马,让女儿骑在上面。 贺霖骑在马上,手里抓住马的鬃毛,她被贺内干声音里粗犷和肆意所感染,在马背上发出串笑声。 怀朔镇有集市,大是以物换物,可以见着各种人,匈奴人,茹茹人,鲜卑人,高车人,汉人。 贺内干带着女儿去集市上,拿着在洛阳抢来的些东西换来了针线等物,而后带着女儿去跑马。 “娜古,别怕!”贺内干看着女儿在马背上有些放不开,大声说道,“不要夹马肚太紧了!” 贺霖慌慌张张的在马背上被马带的阵颠簸,她抓住手里的马缰不敢松手,好在母马温顺,不像烈马个劲的想把背上的人给翻下来。 跑了阵,贺霖渐渐的能够抓住诀窍了,放开了胆子,还能骑着马跑上圈。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贺内干看着女儿骑马玩,心情很好,唱起牧民们在草原上放牧时候常唱的敕勒歌来。 女孩惊喜的笑声在草原上回荡。 贺内干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拉了拉,低头看,个面目清秀的男孩乌黑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是外甥。 贺内干挺遗憾,自己的外甥竟然是随了妹夫的长相,不过他还是和气的问道,“阿惠儿怎么来这里啦?” “我找娜古。”李桓答道。 “娜古正在骑马呢。”贺内干笑笑,干脆道,“我带你去找她。” 说着向女儿大声喊道,“娜古回来,阿惠儿来了!” 贺霖在马背上听闻,连忙拉住了马,急忙向他们驰去。 勒停了马,贺内干把李桓也抱起来放了上去,“你们两个玩吧。” 两个小孩子也没少重量,等到奔的有些远了,李桓在她耳畔不悦的说道,“你又走了。” 贺霖听着身后男孩生气的话语,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不在家也是她的错? 李桓下子就看出她面上的不以为然来,顿时就生气了,他手抱住她的腰,还趁着那边贺内干看不见,捏了把。 草原上的孩子从来就不是什么教养的,统统都是家里的劳动力,贺霖被他这下拧在敏感地方,顿时呲牙咧嘴,差点没个倒栽葱从马背上给滚下来。 李桓被吓了跳,连忙抱紧她。 说起来也滑稽,那么小的个小孩子还想抱稳另外个人,结果自然是双双掉下马来。 贺霖立刻就发出声尖叫,“啊——” 草原宽阔,这声能传好远,贺内干原本还坐在那里打算和牧民换头羊回去,听到女儿的尖叫声,立刻就跑了过去。 当他赶到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原本骑着的母马正在不远处悠闲的低头吃草。 “怎么了!”贺内干大步跑来,看着两个孩子脏兮兮的脸问道。 “没事。”贺霖说道。“刚刚好像看见蛇了,兄兄我怕。” “蛇?”贺内干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这里离河水很远啊。怎么跑这里来了?” 李桓抿紧了唇,不发言。 “所以被吓到了。”贺霖说着。 “好了好了,娜古,阿惠儿过来,带你们去把脸上洗干净了。脏脏的待会到家里,娜古小心家家又训你。”说着贺内干将两个孩子招呼过来,把他们抱上马去。自己牵着马缰向草原上的湖泊走去。 将孩子带到湖泊边,两人洗干净脸。李桓对贺内干说,“阿舅,这里面有鱼么?” “就算有鱼,那也被人给捕走了。”贺内干笑呵呵的说道,“这草原上的人,哪个不是什么能填肚子,就吃什么,饿的急了,连土拔鼠都吃。” “阿舅,这次去洛阳,洛阳的人住大的穹庐?”李桓问道。 “洛阳的人哪里会住穹庐,”贺内干招呼外甥和女儿在干净的草地上坐下,和他们说起洛阳来,“洛阳的那些人住在好大好大的房子里,喝着的是葡萄美酒,就连酒杯都是用金子做的。” “那么他们天天吃羊肉?”李桓问。 “噗嗤”贺霖个没控制住,就笑了出来。 “他们可不喜欢顿顿吃羊肉,还有牛肉,”贺内干说的是眉飞色舞,“阿惠儿知道么,他们每次吃饭还让人奏乐!真是闲的!” “他们说汉话,穿着汉人衣裳,还有什么去了……”贺内干想了下,“他们手里还拿着和牛尾巴样的扇子!” “那他们还会骑马么?”李桓问。 “哪里还会骑马!”贺内干嗤笑声,“怕是连刀怎么拿都不知道了,连鲜卑话都不会说。和汉人没什么区别。” “还学着汉人喝树叶汤!” 贺霖转过头去,她真的没办法和贺内干解释,那是茶真的不是树叶汤…… “汉人的东西哪里有我们鲜卑人的好!”贺内干说的神气十足。 贺霖望着他兴奋的样子,还是决定就装作傻瓜蛋好了。 相比较贺霖的腹诽,李桓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他从小就是生活子怀朔镇,看见的便是草原,舅舅口里说的宫殿公卿在他听来就像打开了扇门样。 休息完毕,贺内干带着孩子又在草原上转了圈,李桓坐在贺霖身后,他凑在贺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娜古,我不是故意的,别不理我。” 贺霖回过头去,安抚性的拍拍男孩的头。 回到家中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天了,贺内干将换来的东西放入室内,请来几个女人帮忙做饭,然后自己带着李桓去将李诨和几个兄弟起请来。 晚饭就是在院子里吃的,崔氏在屋里带着三个孩子,男人们就在外面。 外面的男人们边吃东西边在嘀嘀咕咕的商量着什么事情,过了会,贺内干进来对崔氏道,“过半月我们就离开怀朔镇,到中原去。” 李桓和贺霖早就知道,所以丝毫不惊讶,埋头啃分在自己碗里的羊肉。 崔氏听闻,皱了皱眉头,然后很快的归于平静,“好,那我就收拾行装。” “不,我的意思是……”贺内干以为妻子以为是他又要出门,他解释道,“是全家起去,你我,还有娜古次奴,阿惠儿家还有其他好人都要走。” 这下崔氏是真的惊讶了。 第4章 骑马 欲望文 第5章 迁徙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5章 迁徙 贺霖抱着睁着眼正咿咿呀呀来抓她辫子的弟弟,那边贺内干和崔氏正在商议集体迁徙的事情。 怀里肥胖的婴儿嘤嘤呜呜的含着手指直笑,时不时的就伸出肥胖的爪子来撩贺霖,贺霖小声吓他下,转而竖起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真这么决定好了?”崔氏跪坐在那里问道。 “嗯。”贺内干点头道,“其实从洛阳回来的路上,乌头就这么想了。如今这天下大乱,皇帝呢都没什么用处了,本来在六镇的人,不管汉人还是胡人,祖上就没几个自愿来的。这里不好,干得很,到了冬日能把牛羊给冻死,茹茹人也不是好对付的。与其继续留在这里,还不如到中原去。” “可是中原现在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崔氏道,当年她还在崔家的时候,知道外面的政令并不如两代先帝那般清廉,那时候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些许的征兆。 中原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你抢我夺,征战不休,白骨累累,郊野有饿殍都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了。 “可也比怀朔好。”贺内干,拿过只朴素干净的陶盏倒上奶酪,递给崔氏。 崔氏接过来,也没喝,放在旁。 “怀朔镇离阴山太近了,上回听娜古说,阿惠儿还跑到阴山去拾柴。阴山那边就是茹茹人。如今茹茹人不仅仅是冬日里来抢了,春日也来。我要是不在,你和孩子们我放不下心,比卢是好人,可是如今他也有妇人,总不能老是靠他。” 崔氏听了之后,嗯了声。 贺内干当崔氏答应了,他笑起来,“等整理好了,我们就和乌头他们道走。” “走了之后呢,去做甚么?”崔氏问道。 “乌头说了,这群雄并起,总有可以投靠的人。” 崔氏听了这话,眉头蹙起,“群雄并起不错,可是这里面……”她看着贺内干湛蓝色的双眼,她停了口,“好吧,我知晓了。过几日你去采买些物什,”她手边是做了半快完工了的衣物。 贺内干点点头,“知道了。” 贺霖听到那边的对话,确定了自己家是真的要迁走。不过她满脑子里想的就是要迁走的话,也不错。 怀朔镇气候比较恶劣,夏天的时候热的不行,冬天的时候滴水成冰。每次为了家里牲畜怎么在冬日里存活下来都得费老大劲。 去了中原好歹比这边陲好上不少。 怀里的婴儿再次伸出手,去抓她的鞭子,手里扯着辫梢,笑得口水直流。 李桓背着弟弟佛狸来贺内干家了,他背后的竹筐里放着婴儿还有束肉干。李桓长得和父亲李诨比较像,他长得眉清目秀,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眼睛乌黑明亮,很讨人喜欢。 “阿舅,这是家家让我送来的。”李桓将背上的竹筐放下,指着里头的肉干说道。 “阿惠儿”贺内干豪迈的笑笑,他伸手就把外甥给拎起来,掂掂重量,“重了点了。”然后看着竹筐里正趴着筐边,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外甥。 “怎么佛狸也来了?”贺内干问道。 “家家忙着做衣裳靴子,佛狸太闹,我就把他带出来了。”李桓答道。 贺昭虽然是鲜卑人,但是对丈夫十分贤良淑德,甚至她还会给李诨的那些兄弟做衣裳靴子。很得兄弟们的推崇。 “这样啊,”贺内干道。 李桓看了看,问道,“娜古呢?” 贺内干大笑起来,“她啊,她正照顾次奴呢,佛狸来的正好,起玩。” 贺霖早就在里面听到声音,抱着弟弟出来看,果然筐里个岁的婴儿摇摇晃晃着,可怜兮兮的望着众人。 贺霖赶紧指挥着李桓把孩子给背进屋里,次奴和佛狸滚在起,两人年纪相仿,在褥子上面闹起来格外的无拘无束,两个孩子滚在块,你压我我压你闹腾的欢快。崔氏在旁做针线,偶尔抬头看眼孩子们没有滚到地上去。 李桓看了会弟弟,觉得么有甚么可以担心的以后,便拉起贺霖的手往外头走。 如今已经是暮春了,外头的阳光不如三月十号那般温煦,此时的阳光带着些许的炙热。贺霖长得比李桓稍微高些,外头的孩子见着两个人,嘻嘻哈哈的。 不过贺霖才不会和几个小屁孩来计较什么。 找了处地方休息,两人坐下来,不远处是牧人在放牧,马背上骑着人,几只狗追在羊群的周围,防止羊走散。对于牧羊人来说,狗是不可缺少的,狗儿们是好帮手,不仅能防止羊群走散,遇上狼来偷羊,也是立即向主人报信扑上去的。 风吹来,在绿油油的草原上泛起层层的碧波,顺着风的方向翻卷而来。 “家家想教你字,你怎么不学?”贺霖坐了会,额头的发丝都被吹得都拢不住。 “舅母……”李桓靴子尖蹭了蹭地上,“我想让你教。”他说。 “为什么是我?”贺霖问道。 他瞅着她看了会,崔氏出身世家,心里有股傲气在,对着怀朔镇上的人,虽然她不觉得,但是李桓隐隐约约能察觉到那股骄傲。 贺霖望着李桓乌黑的眼睛,叹口气道,“好。” 她拿根木棍在面前的地上画出个字来,边教,教会了就把手里的木棍塞给他,要他写给自己看。 “这字啊,不光会认,而且还得会写。”贺霖对他说道,“听说南边的士人都能写的手好字呢。” 说着,她在地上写出李桓的汉名来教他。要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那就真的笑死个人了。 “桓,”贺霖说道,“双植谓之桓。桓宫室之象,所以安其上也。”她解释道。 这句话出自《周礼·大宗伯》,不得不说这名字崔氏还是取得颇有几分水准。 李桓乌黑的眼睛在地上的那个桓字上停留了会,他问道,“那你的呢?” 鲜卑没有文字,只有语言。能写出来的都是汉名。 贺霖听了他的话,写了个霖字。 凡雨三日以为霖,贺霖认为这是个好名字。 李桓手里拿着木棍写了会,他很快就学会了。其实这孩子虽然年纪有些大,但是却聪慧的很,什么字教过他两次,就能很快的学会。 贺霖想着,要不可以教教他算术之类的。 毕竟现在除去那些士人贵族,都没有少人能有学习的机会,能知道点,那就知道些。 学完之后,李桓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出来,用小布包包着,递给了贺霖。 “这是兄兄让家家做的,你拿去个。”他这么说的。 贺霖打开看清楚里头是只人耳朵,而且人耳朵是处理过的,僵硬的木头样。她脸色立刻就白了,转过头去看李桓,偏偏这货还是副等待夸奖的模样。她手抖,那只耳朵掉落在地,贺霖捂住嘴跑到那边去吐了。 “娜古!”李桓见贺霖在那边吐得天昏地暗,连忙跑过去。 贺霖勉强撑着擦了下唇角,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是兄兄从茹茹人身上割下来的。”李桓答道,他眼神疑惑,但很显然是想不明白贺霖为什么会是这样。 贺霖已经无力吐槽了。李诨是完全不忌讳着孩子的,耳朵割了就割了,做成那东西给自家儿子也没有半点的关系。 这真是。 贺内干和李诨两个人带着群人到处转,马匹车辆还有其他路上要用到的东西换了大部分,可惜这里是边陲,并不是什么富饶之地,许必需品就是手里攥着铜金也换不到。 崔氏赶制了些衣裳,在路上用。 贺昭也来过,将换来的针线分给崔氏些,但是贺昭也不和崔氏起做衣裳。 作为家里的男人,贺内干必须要扛起做体力活的大梁,贺霖跑里跑外,将家里的那些包袱给拎到车上面去,羊反正是带不走,不是拿去换东西就是杀掉做成肉干带上路。 崔氏将那些衣物打包起来,贺霖进来的时候就在旁看。 不得不说崔氏就是折叠衣物都是十分干净整齐,那些衣物整整齐齐的码放在那里,赏心悦目。 不过再赏心悦目,贺霖也的把它们给塞进包袱里打包给带出去。次奴在边要吃奶,家里人忙的团团转,没人理他,他就爬到崔氏那里,拉着母亲袍子的衣角哭的撕心裂肺。 忙乎了天,才将家里大大小小能打包的都打包走。 过了两三天,等其他人也收拾好了。贺霖坐在牛车里,心里止不住的兴奋,车后是马,马用来驮行李了。 贺内干骑在马上,腰间挎着环首刀,他驱马走在家人的车旁。 怀朔的天气并不好,正在在这里的人们看起来都是灰扑扑的,贺霖抵开了牛车面前的车廉,望着那些女人头顶着大陶罐走过的时候,她心里回想了下自己在怀朔镇的生活。这里生活艰苦,并不舒适,再呆下去,或许她和这些女人们也会差不模样。 她望了眼天空,天空湛蓝,偶尔可望见几朵白云。 贺霖将车廉放了下来。 别了,怀朔镇。 第5章 迁徙 欲望文 第6章 村庄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6章 村庄 从怀朔到中原的那条路并不好走,路上野草满地,路上偶尔运气好会寻得个村落容身过夜,当然村里头基本上是空了。 皇帝被皇太后毒杀,这在北朝并不是第例,但是这次却是太后毒杀了亲生儿子。自从实行汉化以来,也将汉人的那套门阀给学了来,洛阳的鲜卑贵族就算再怎么不争气也不会被北放到阴山代去打茹茹,对待六镇的军人也是越来越苛刻,甚至兵饷都不能正常发放。于是皇帝被太后毒杀的消息传到领头的耳朵里,琢磨下,带着六镇的人呼啦啦的冲到洛阳去了。 六镇常年和凶悍的茹茹人对抗,武力自然不是那些守城的官兵们能够比较的,再加上领头的陆威和里头个想要做天子的宗室约好里应外合,差点就把元氏宗室和那些大臣给端了。 洛阳都乱了,其他地方是兵乱连连,兵饷发布了,兵们成群结伙打家劫舍烧杀抢掠的真的不稀奇。 路走来不说十室九空,但是真的人烟稀少。 到了个村落,壮年男人是很少见着,倒是还留着几个老弱妇孺,其中几个老妇人见着这么二三十几个人,立刻吓得跪地大哭。 “各位贵人放过我们吧!”老妇人老泪纵横,“我们家真的没有甚可以拿了。” 贺霖在车中听到外头哭声,伸头出来看,结果前面的男人都骑着马,看不清楚。 “无甚?看看便知道了。”说着个鲜卑军士便大步向老妇人身后的破败茅草屋走进去。 “贵人!”老妇人慌忙去拦,但到底是晚了步,屋内年轻女子尖叫声破开屋顶。 “老妪只有这么个息女,放过我们吧!!”老妇人磕头如倒蒜,哭道。 听到屋内有什么到底的声响,妇人皲裂的面上僵住,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屋里冲。 “阿霖,去对贺内干说,他们这是要做甚么?!”崔氏抱着怀里的婴儿面色铁青。 贺霖也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太对头,她嗯了声,慌忙下车,跑到贺内干的马边,“兄兄!” 贺内干望见女儿满脸焦急,赶紧下马来抱起女儿,“怎么了?” “家家生气了。”说着她望了那边被脚踹出来的老妇人。 贺内干并不是心思真糙的男人,他点了点头,放下女儿。大步向前冲进室内,大骂声,“你这个牛犊子!” 话音刚落,屋内便被丢出个个人来,滚在地上,身上衣衫不整沾了泥污,看起来颇为狼狈。 “贺内干,你做甚么!”那人原先想着行了好事,谁知道被贺内干扰了,心头不快。 “你看看你那样子,就和草原上发*情的狗样!”贺内干破口大骂,他生的魁梧,居高临下很有压迫感。 “有你这么行事的吗!懂不懂规矩!” “我哪里像草原上发*情的狗了!”被扔在地上的鲜卑人用鲜卑语回嘴道,“哪个没这么做过!个汉人而已,有必要嘛!” “呸!”贺内干向地上吐了口浓痰,“汉人还说寡母门前不可欺呢,你欺负人家家中没男人,倒是长能耐了!茹茹男人不见你杀几个,哪怕抢个茹茹女人回来也是脸上有光,倒是欺负没有兄兄的汉家女,亏得你有脸!” “在洛阳谁没有睡过几个女子啊!”鲜卑人恼火了,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怒容,手扶在腰间环首刀的刀柄上。 “你自己还抢过汉女为妻呢!” “那本就是我们鲜卑人的规矩!”贺内干说道,“你怎么不说我后来带着牛羊去下聘了!” 贺内干瞧着他的手扶在环首刀刀柄上,嘿嘿冷笑,“行啊,知道刀向自己的乡亲挥了。” “贺内干!”李诨望见两人剑拔弩张,高声喝道,“个汉女而已,莫要伤了兄弟和气!”说着他翻身下马,对那个被搅了事的鲜卑人说,“这个地方的女子有甚好的?比得上洛阳的宫女还是宗女?到时候还少得了几个女子?” 鲜卑人想想方才屋内那少女干瘪的模样,顿时焉了下来。 贺霖听得那边吵的厉害,好像又要打起来了,心里担心的厉害。她不敢上前,心里有着急的很。 匹马从后面走过来停在她身边。 “娜古!”男孩子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的稚嫩。 贺霖听得这么声抬头来看,便望见李桓坐在马上。李桓十岁了,坐在马背上还是显得有几分小,他向贺霖伸出手来,“我带你到前面。” 贺霖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借着力道翻身上马。 李桓让贺霖坐在自己身后,让她抱住自己腰,拉住了缰绳,双腿夹马腹就往前面行去。 事态已经得到平息了,李诨上前将差点打到块的两人分开。 李诨走上前,对吓得几乎要瘫在地上的老妇人说,“莫怕,我们只是想借个地方休息晚,好吃些东西。你给我们做夕食便好,我会给你米粮作为报酬。” 老妇人见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面目秀美,看着和那些高鼻深目的胡人不样,说话也和气,听到能给米粮,浑浊的眼睛立刻放出光芒来。 “好、好。”老妇人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的准备去准备柴火。 有人对李诨说,“真的要给她米粮啊?” 李诨瞪,“能有少,还不够你吃半顿的呢。做事莫要做绝,给人留条路。” 贺内干转头就发现自己女儿竟然和李桓骑在同匹马上,他走过去对李桓道,“阿惠儿该下来了,待会就有夕食了。”贺内干和崔氏在起的时间长了,话语里也难免用了汉人的词语。 李桓点点头,他没有放贺霖下马的意思,口中呵斥声,就往大人那边去了。 贺内干看见眼睛都要鼓出来了,好小子,有胆量! 老妇人将米煮粥,按照约定,李诨也让老妇人家吃了点,还送了些许的米粮。 贺霖抱着木碗,贺内干正用小刀从条风干了的羊腿上割下肉扔到粥里泡着吃。 “兄兄,那人说的,是怎么回事?”贺霖小心翼翼的问道。其实崔氏是贺内干抢来的她也知道,不过这里头的细节她是不知道了。 贺内干将肉干切下来撒到粥里,面前的篝火照到他湛蓝色的眼睛里,那边牛车内传来婴儿的哭声,他回头看了下。 “当年,兄兄遇见家家的时候,娜古的家家是个大家的小娘子,而兄兄呢只是个鲜卑富户,兄兄第眼见到家家,就中意她。”他回想起犊车里无意挑开车廉观看外面风景的少女,青春俏丽,不同于那些鲜卑女子的温婉将他俘获了。 “按照汉人的规矩,兄兄除非下辈子和那些浮屠教说的去投胎,不然就没办法。于是兄兄就想了个办法。” 贺霖目瞪口呆的望着贺内干,这个办法就是把人抢过来然后怎么样怎么样?? 她家家实在是太倒霉了。 “兄兄事后带了牛羊去下聘的!”贺内干望见女儿的眼神,低声为自己辩护道,“只是你外家不认,说这不是他们家的小娘子。” 贺霖已经无话可说了,她知道崔氏以前出身世家,世家和南朝的世家样,通婚讲个门当户对。就是北朝的汉人世家和鲜卑贵族通婚,那都是下了命令,没有办法之后。她兄兄只是个鲜卑富户,和那些元氏宗室差了十万八千里,家里能认才怪! 好好的个小娘子,被个鲜卑人给那啥了,而且那个鲜卑人不是什么元氏宗亲,只是个鲜卑富户! 贺霖和自己那两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外亲换位思考下,要是自己的女儿被个野人给那啥了,她想到的绝对不是什么生米煮成熟饭,而是操起菜刀向对方头上砍去,大不了起死,糟蹋了她家姑娘,事情不能这么算了。 世家的想法和她这种人不样,既然是将女儿赶出去不认,不得不说,她都佩服崔氏的心智。被家族抛弃,在这个重宗族的年代,崔氏没有自尽顽强活下来就相当的让人钦佩了。 她带了几分纠结望着贺内干。 贺内干没觉得半点不对,论起来倒也真是鲜卑旧俗,不过事情是半成功,他带着几百头牛羊去下聘,崔家差点没被这个鲜卑男人给气死,也不要他所谓聘礼,连女儿都不要轰出来了。 这时,个头发乱糟糟的少女穿着破烂的走过去,手里提着个袋子。 贺霖看了看,那个少女如同受了惊吓的兔子样走的飞快。 方才的事情,她也知道。她看向贺内干,应该就是那个被他救下的少女了吧? 贺内干点了点头,其实这伙人在外面是真的什么坏事都做的。光是攻进洛阳皇宫的时候,乱军侮辱宫女嫔妃,甚至那些宗女们也被掳走。贺内干是没干,光顾着抢了,兄弟把宫人按地上,他是去把皇后宫殿里的帷帐给扒下来,刀架脖子上逼着皇后属臣带着他去府库那里,继续抢。 “兄兄说的对,”贺霖小声说道。 贺内干哈哈笑,“没说错吧,那个就和草原发*情的野狗样!” 第6章 村庄 欲望文 第7章 祸乱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7章 祸乱 在外切从俭,这群人随意吃了点稀粥,啃了点干肉,就算是吃饱了。吃完饭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轮圆月在灰色的夜幕中越发的清晰。众人都是拖家带口来的,村人们没有几个青壮男子,见着这群人是胡人,高鼻深目,白肤碧眼黄头,实在是面目可怖。不敢招惹,战战兢兢的将自己的居室让出来。 村人们穷的有了上顿没下顿,甚至有人浑身浮肿,看着便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贺霖心里同情这些村人,乱世里人命如草芥。但是她也没有去说服李诨和贺内干分点给他们,在兵荒马乱的时节,粮食就是比金子管用的存在。她们好人都是拖家带口的要进入中原地区,带的粮食也不知道够不够。 怀朔并不是个物产丰富的地方。 崔氏抱着儿子到收拾出来的农舍内,过了会贺内干进去。 “哎呀别生气,那人就是个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里头传来贺内干略显得有些生硬的汉话。 崔氏说话向来轻声细语,从来不高声说话,因此外面的人也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听到贺内干个劲的在伏低做小。 外头有跟着丈夫同行的女人听了贺内干这话,捂着嘴偷笑。 贺内干长得人高马大很是魁梧,听说能够徒手就能拉动几辆车,这么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到了崔氏面前简直是乖顺的不得了。 虽然汉话她们听不懂,但是从语气上也能猜出些什么。 那些女人们都把这事当做笑话讲,李诨也听到了些许,回去和妻子贺昭说起来也笑了,“贺内干这人杀人抢劫,眼睛都不眨,却在阿崔面前生怕她生气!” 贺昭向来和这位大嫂的关系不是很好,崔氏出身世家,虽然被家族给赶了出来,但是身上从小被培养出来的世家女郎的风雅却直还在,即使贺家是怀朔镇的富户,崔氏往贺家里,贺家人就被衬托的灰头土脸,不堪睹了。贺昭并不喜欢这位汉人嫂子,崔氏进门后,贺内干很事都听她的,甚至还学起了汉话,也不管说的有难听。 怀朔镇向来就是胡人的天下,贺昭那会便对嫂子有不喜了,只不过两人面上还是过得去。 “毕竟是个美人。”贺昭伸手将耳边的褐色头发给拢到耳后去,“兄长听她的也不是稀奇事了,哥哥在世的时候,家里有甚么书信也是让阿嫂来。” 汉话里还没有哥哥这个词,胡人们用哥哥说父亲说兄长的,乱的很。 说着她拍了拍手下小儿子的屁股,让他爬到边去玩。 李桓坐在旁,手里拿着根木棍在地上画来画去。 “怎么?”李诨听到也来了兴趣,他坐到妻子身边说道。夫妻俩的亲昵向来也不躲着儿子,李桓也曾经听过父母的“好戏”。 李桓抬头望了下父母这边又继续低下头去。 “家里没几个人认得汉字。”贺昭说道,能认字的那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家里都是鲜卑人,那些认得字的汉人哪个是简单的,见着鲜卑人来学字,看着那头辫子和鲜卑袍子便不想教。 可有时候来往还非得用汉人那套,不然家里牛羊少都没办法记下来。 “阿嫂识字,自然许事就要问问她了。”贺昭说道。 “这样啊。”李诨认得几个字,知道有时候不识字的确是很麻烦,他拍大腿看向那边的大儿子,“阿惠儿,以后跟着娜古学几个字,知道吗!” 李桓抬起头,外面的月光照在他眸子上,笼罩了层光芒,双眸生辉。 “是,兄兄。” “那还不如和司马子消学呢,”贺昭说道,司马子消祖上听说是被胡人俘获的司马氏宗室,那会汉人正统被迫南迁,天子都给胡人们当奴仆去了。 司马子消生活在怀朔,但也认得字,在群人里很是难得了。 “好了好了,干嘛生气呢。”李诨说道,他转过头看见儿子正在地上画东西,突然想起儿子小时候的事情了。 “阿惠儿和娜古玩的好啊。”李诨笑道,这两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从两孩子打小开始,娜古好像把阿惠儿当小辈看,换了其他草原上的男孩子,难免会闹脾气,可是他家孩子就偏偏和娜古就看对眼样,喜欢跟着她。 “以后说不定,阿惠儿能把娜古给抢进门。”李诨对贺昭说道。 “那可不定。”贺昭抬头说道,“说不定乌头以后有了好出息,能给阿惠儿找个好的呢。” 李诨听了这话,先是愣,听这话好像还有些嫌弃娘家侄女的意思,不过后面他是大笑起来了,“好啊!” 李桓低头借着外头的月光,练习着自己从贺霖那里学过的字。 父母的对话他好像听不见似的,他在地上写了几个字,最后将自己的名字给写出来,又觉得不是很满意,又把贺霖的名字写上去。 这下他舒服了! 外头月光泠泠,带着些许的冷意。 “家家,我就想要娜古。”他写完,看着地上歪歪扭扭的字会,抬头对那边的母亲说。 贺昭被儿子的话哽,她抬头道,“你几岁呢?” “说起来,阿惠儿的确能够娶妻了。”李诨望着儿子笑道。鲜卑人有早婚的也有晚婚的,早婚的五六岁就被结婚了的,晚婚有到二十岁,没个定章。 “别跟着小儿起胡闹。”贺昭没把儿子的话当回事。 佛狸摇摇晃晃的起来,“哥哥、哥哥——”说话都稚嫩的很,也不知道是在叫李诨还是李桓。 贺内干费了夜的口舌,他耐心并不是很好,但是对着崔氏他就乐意了。 贺霖第二天揉揉眼起来,看到贺内干脸上都能笑开花。 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甜头,这么开心。 赶路继续,群人也没在这地方呆,毕竟这里连只野鸡都没见着只,呆着也没意思,不如走。 路上,贺内干驱马走在李诨身边问道,“乌头,投靠哪边想好了没?” “我想了想,要不就去陆威那里。”在马上,李诨看着周围萧条无人烟的景色说道,“陆威本来就是怀朔镇的人,跟着他吧。” “那好。”贺内干道。 陆威当年怀朔镇的人起兵,李诨也见识过他的作风,路上烧杀抢掠,寸草不生。和茹茹人像了个十层十。 和陆威手下人遇上的时候,真遇上他们在烧杀抢掠,老弱的哭叫不绝于耳。 个胡人士兵见到他们,立刻就拔刀了。 李诨上前说道,“哎别!我们也是从怀朔镇里出来的,跟着将军进过洛阳,我们拖儿带女的来投靠将军来了!” 那胡人士兵打了下他们,男人们都是骑马的,而且看面目有汉人有胡人,不像是说假话。 “你等会!”士兵喊道。 等到那边抢完,年轻女子们被圈到处瑟瑟发抖,那边才来人将李诨等人给请过去。 陆威坐在马上看着那个高大俊秀的男人前来,李诨对着上面的胡人行礼,“属下拜见将军。” “你来了啊。”陆威看和李诨道,面上并无少笑容。 李诨笑道,“小人特别带着妻儿前来投靠将军,还望将军不弃收留我等。” 陆威看着李诨,李诨此人还是有几分能耐,麾下几个人也不无不可,他点点头“好!” 贺霖就没想过会看到外头那么限制级的幕! 夜晚夜黑风高的,女子那里惨叫片。 贺霖夜间内急跑出去,李诨就在她旁边,李桓听见响动出来,正好看见,提着根木棍陪着她,给她把风。回来的时候听到女子惨叫和男子的声音,贺霖过去伏在草丛间扒开看,目睹眼前惨景尖叫就在喉咙里,只手捂住她嘴上,将她往回拉。 女子们被按在地上,那些男人围着圈,正等着轮到自己。 “别看!”李桓在她耳畔低声说。 贺霖被吓得双腿虚软,差点走不动。方才那些场景在眼前滑过,她牙齿都在上下打架。 “刚才什么事都没有!”李桓在她耳畔低声说道,他这会已经到了长身体的时候,个子隐隐约约已经有超过她的趋势了。 贺霖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李桓看着她,蹲下来,“我背你回去。” 她趴在男孩子稚嫩的背上,让他背起自己走。 “别怕。”他说,“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贺霖听着这话,明明不过是个小少年,偏偏说的很当真样,她想要开口,但是恐惧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哭了。 她趴在他背上,轻声哽咽,丝哭音都不敢漏出来,只敢咬住自己的袖子,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你要是怕就咬我,咬着我,你就不怕了。”李桓说道,他转过头去,带着几分希翼看着背上的女孩。 贺霖摇摇头,用袖子将眼泪擦干。 第7章 祸乱 欲望文 第8章 赵郡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8章 赵郡 几天的睡梦里,贺霖都是噩梦连连。即使在阻挡茹茹人的阴山带,她也从未和前来打劫的茹茹人打过照面。怀朔镇有许在马背上长大的胡人,嗜血和彪悍程度和茹茹人几乎不相上下。 这次血淋淋的乱世惨景就在自己面前浮现,那些觉得和自己很远的,只存在于在解说员口中。如今她看到,吓的当天夜里起了低烧。 发烧可不是小病,成人发烧都有可能丧命,何况是个没长成的孩子? 崔氏守在女儿身边,看着女儿在昏睡里额头上除了层的汗水,口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话,听着不像鲜卑语也不像是汉话。 贺内干看这情况有些不对,伸手就去把外甥提来。 毕竟最近里女儿就出去了那么次,还是外甥陪着的。 李桓听到贺内干问昨夜里的事情,就全说了。 听到女儿夜里不小心看到陆威手下人干的好事的时候,贺内干猛力拍了下膝盖,那场景他是看惯了,见怪不怪。但是女儿个才出来的小儿,望见那等场景可不是会被吓着么? 怕是被吓掉魂了。 他将这话说给崔氏听,崔氏深吸口气。她转头看向女儿,过了许久才说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以前听怀朔的巫师说,十二岁之前,魂灵是不稳的,容易吓掉,等让父母去叫魂回来,然后用有煞气的刀镇住。你拿娜古的衣裳来,我去挑着喊,外头男人,你不好出去,我来。” 崔氏听了,也没少办法。她也没办法让贺内干去找来良医诊治,附近的人不知道被杀的剩下少,哪里谈得上去请来医者。 “只能这样了。”她说道。 贺内干寻了根树枝,挑着女儿的衣服在外头大吼声,“魂归来!” 他本身就魁梧高大,声量也是不小。他这吼,那边的人都觉得耳朵疼。 “那边在做甚么!”几个鲜卑士兵正忙着做饭,听到那么声吼,差点没吓趴下来。 “哪个知道!嫌弃自己活得太长了么!”士兵正在火气上吼回去。 贺内干手里挑着衣服,双目瞪,满满的杀气立即从带着血丝的双目中冲出,如同只被激怒的猛虎。 那个说话的鲜卑士兵被他这般的杀气镇住,不自觉的连连向后退了几步。面露恐惧,手抖扶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贺内干把人吼退,再也不理,自己挑着衣服。 陆威说是将军,其实也没有朝廷的任命,不过是自封的,而且军内是没有少法度可言。行军也颇有草原游牧的特色,纵马上去砍杀抢掠,然后坐下来大家分分战利品。贺内干以前跟着李诨在陆威军中见了事,也不怎么将什么军法太放在心上。 “喂!你喊什么呢!”那边陆威的弟弟陆则喊道。 “我家小儿昨夜里被吓到了,给她招魂!” “招什么魂!”陆则听了觉得有几分可笑,“活了就活了,死了就死了,有甚么可以忙的?省点力气,到时候又要走了。” 贺内干顿时被这话气的差点没冲过去和人拼命。 这时候李桓跑了出来,“阿舅,娜古醒过来了。” 贺内干听,把木杆子放腋下夹,和外甥同就往屋里跑。 贺霖睁开了眼皮,她到底也不是被娇养出来的,怀朔恶劣的天气是个很好的锻炼,体质坏的基本上都活不下来。 大浪淘沙之下,她的身体素质其实也真坏不到哪里去。 “应该是阿舅把娜古的魂魄给喊回来了。”李桓很是认真的说道,他的长相随了父亲,小小年纪便面目清秀,双眼黝黑明亮,崔氏对他也和气的。 他在给贺内干说好话呢。 “家家……兄兄……”贺霖睁开眼,还是有些有气无力。 “阿舅,刀呢?”李桓坐在崔氏身边,回头望着贺内干说道。 贺内干立即把环首刀解下来递给李桓。 李桓虽然年纪小,但有时候实在是让人不把他小孩看。 这刀陪着他杀过茹茹人,出过怀朔,进过洛阳,染血无数,要是说煞气不够,那他就真没办法了。 “兄兄。”次奴走路已经走的顺溜了,他咬着手指走到贺内干身边拽拽贺内干的袍子。 李桓接过贺内干的刀,小心的放在贺霖身边。 贺内干将儿子抱起来。 “好了,这下娜古就会没事了。”李桓脸上带着笑容。 贺霖还没到被吓死的程度,但是真的很够呛。从上辈子建立的三观完全被哗啦啦全部推倒。这回她是真看到了,这不是电视记录片上的黑白影像,也不是书上淡淡的几句话,而是她面前血淋淋的现实。 李桓坐在她身边,他想要伸手去探探她额头上的温度,崔氏却已经先伸出手来。 额头上温度已经和她自己没有大的区别,她放下心来。 “听兄兄说,明日又要到下个城邑里去了。”李桓跪坐在那里说道。 崔氏楞了下,点点头。 这个世道,除非是那种有田庄佃户还有部曲的大世家不会受到牵连之外,基本上就算是宗室也和丧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终日。 “家家,我好了。”贺霖说道。 她也不是强撑,她身体底子原本就是不错,吓得起了低烧,这会也差不了。 “嗯。”崔氏淡淡的应了声,她起身到旁,继续拿起还没有做完的针线,低头缝制衣裳了。 贺霖早就习惯了崔氏若有若无的冷淡,她也不怎么伤心。 李桓见着,说道,“娜古饿了没有?” 还没等她答话。他自己跑出去,过了会手里端了个陶碗回来,碗里是还带着些许热意的米粥。 贺霖立即眼睛亮了,撑着从褥子上爬起来,伸手接过那碗米粥,要不是崔氏从小教着的礼仪在那里,她非得直接咕噜咕噜喝下去。 有吃的,还活着。非常幸福了。 她干嘛还要和自己过不去呢。 陆威自然是不会在个地方呆,他继续要在这代来回游荡。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士兵们已经开始准备朝食,他门所在的正是上党代,这地方以前便是重要的地方,上党地势险要,有得上党者得中原之说。 不过此时上党可不是只有陆威这么支,其他还有不少人在这里晃悠,何况还有不少赵地的本地豪强世家驻在此地。 世家豪强比朝廷加难以对付,他们在本地繁衍生存了两百年,家族子孙众,在当地声威甚重,朝廷的话都没有他们的话管用。再加上本身就有土地庄园部曲之类,关起门来简直就是个城池。 那些没有南渡到长江以南的世家们,锻炼出了乱世里自己生存的套,坞堡和部曲自然是不用说,世家们望见朝廷军拿那些镇兵没办法,而且中原越来越乱皇帝和皇太后被投入涛涛河水千余大臣宗室也被丢下去之后,干脆就在坞堡外头挖了宽敞的类似护城河样的水流进来。 世家们清楚的很,朝廷的元气绝对的大伤了,而且天家威信落千丈,什么时候能够缓过气来,谁都说不准。 于是才不管元氏的死活,关起门来族内抱成团。 反正不管哪个将来上位,都不能不用世家的人。毕竟这时节识字的人都少,何况朝廷之上制定律法和种种礼仪规章制度,不用根本不行。 有些胡人不敢去招惹这样的家族,但是也有胡人将他们视作肥羊,想着要来宰他们顿的。 “大哥,这次,打算向谁要来牛羊呢?”马背上陆则转头问前面的兄长陆威。 他们两人都是怀朔镇里的镇将,是鲜卑人。天下乱了也跑出来,和茹茹人样,东夺西抢。 “听说赵地里最富有的便是李家。”陆威坐在马上,初夏的风吹拂在面上,很是舒适。他最近的烧杀抢掠也得了不少的战利品和女人。“听说汉人们专门种植谷物,那些士族家里还豢养美貌的女子。” 说到此处,那些男人们的双眼里都如同草原上最凶狠的饿狼般,双眼里冒出幽绿的光来。 “听说那些士族的女子,就是下等服侍人的,都是细皮嫩肉。”有人说道,面上毫不掩饰的露出垂涎的神情来。这些都是在洛阳皇宫里大闹过的人,那些如花似玉肤白似雪的宫人们还让他们记忆犹新,让他们觉得刺激的是,说的是士族的女子们。 自从推行汉化以来,也将汉人的门阀观念同推广开来。镇兵们都是常年混在泥土里和草原打交道的人,很不受洛阳里的贵族看得起。镇兵们进了洛阳打砸抢的也非常厉害,不是看不起他们么?那么他们就来抢那些贵族士人的妻女,狠狠发泄口恶气。 而且身份高贵,平日甚至连远观都不行的世家女子们就加能够惹起他们的禽兽感了。 “大哥……”陆则在马上,嘿嘿笑着,黧黑的面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现在还没打下来呢。”陆威笑道。 他望着前头残破无人修缮的道路,甩了甩手中的马鞭,“到了打下来,自然少不了这些。” 前头聊女人聊李家聊的热火朝天,李诨和自己的大舅子起,“听说你把刀给娜古镇魂了?” “也就用了晚上。”贺内干说道,他腰上挂着直陪着他的环首刀。女儿第二天就好的差不了,听说那把刀陪着他杀了不少人之后,女儿赶紧的就把刀还给他来了。 “那就好,出来没刀可不成。”李诨说道。 第8章 赵郡 欲望文 第9章 吃亏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9章 吃亏 陆威将主意打在了这代的豪门身上,当地的豪门大族大是从汉晋之时便在当地繁衍生息的汉人家族,世家豪门们在当地享有着比皇室加高的威信,在这乱世,乡人们团团围聚在世家大族的周围,或是投靠为世家的佃户部曲,或是为奴为婢,在这世道里活下去。 世家们的实力说不定比朝廷的那些窝囊废加让人侧目些,经历前朝乱世,世家们也对胡人建立起来的朝廷抱有定的怀疑态度,即使先帝心汉化,让鲜卑贵族们学汉话着汉裳,和世家大族通婚。但是世家到底还是有世家的考虑,世家们很少娶进来鲜卑宗女,就是公主嫁进来也是无子嗣的,世家女儿们嫁到皇家宗室里去。 世家们在乱世里别有套生存法则,坞堡倚靠有利的河川所建,里面是肥沃的土地,坞堡上是来回巡视的部曲,外面兵荒马乱,饿殍遍野,这里面却是尽然有序,桃华绯然,好块世外桃源。 陆威从来就没有过什么逐鹿中原的大志,也不屑,心里便是好好在这中原上放肆驰骋番,将那些美貌的汉女收于帐中,把那些珍贵奇宝抢夺来,美味的粮食和香喷喷的美酒,这切都只需要手里的环首刀就可以夺得!至于什么逐鹿中原,创下大业,汉人的那套能够拿来用么?汉人就该是天生的奴仆! 他抢够了,自然会回到草原上去。 坞堡上守城的部曲最是警觉,山上有人望见有队人马向这里弛来,便吹起牛角,示警与堡门上的部曲。 在这乱世里,能够拿起环首刀的,基本上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坞堡修的颇为高大,和城门并无二致,按道理是违制的,但是如今谁来管这个? 牛角号声响,部曲们立即动作迅速的将外面堡内的人通知回堡内,城门关,坞堡的门是按照正规城门所建,共有三四道门,外面修成回形,就算外门那道门被冲破,敌军冲入内少不得也要损失惨重。 陆威带着手下那群人就冲到了这个当地大族修筑的坞堡面前。迎接他的是当头几排的箭镞。 墙头上几排部曲手持弓箭,蓄势待发。 陆威跟着其他同起义的军队攻过城,知晓该是怎么做。 他冷笑着,指挥着人骑马冲上前。 今日风和日丽,正是大打场的好时候! 坞堡门打开,里头冲出群骑兵来,这让人眼前亮,南朝打仗喜欢用兵车,北方受胡风很重,以骑兵作战。 双方骑兵各有阵型,陆威手下的胡人是怀朔镇的兵将,远离洛阳这些汉风深重的地方,个个就是草原上凶狠的野狼,锋利的牙齿口就能咬下块血淋淋的肉来! 但是对方也有优势,阵型整齐,进退如,不管怎么冲撞,都难以撕裂出个入口来,如此倒是比那些州军难以冲破,也加难缠。 李诨手中的环首刀砍入面前个骑兵的脖颈中,刀锋过处,血肉骨骼尽断,头颅被削落,脖颈处冲出尺高的血柱来。 面前的无头尸体才倒下去,他的空缺里几有人补上。 李诨见此情形,并不敢孤军作战,他心里清楚在战场上,并不是个人奋勇就能如何,相要靠起作战。他拉了下马,故意让身后的骑兵超过去。 贺内干在那边被个兵士砍中了手臂,他大吼声,直接反手挥,将人劈作两半。 这次,陆威在汉人世家面前迎头挨了棒子,别说进去抢了,就是自己人都折损了些许进去。 见着对方阵型始终如,吃了个哑巴亏的陆威只能后退,撤退路上随手烧了几个村庄泄愤。 陆威军中的家眷都是统安置在个么有人烟的村庄里头,贺霖走里拿着个筐子走出来,外面些女人正汲水回来。 贺霖的家家向来不会和鲜卑女子有什么牵扯,而那些鲜卑女子也没有几个愿意送上门“受虐”的,因为崔氏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时候,并不会冷言冷语,而是她句鲜卑语都不会说,全部是汉话,态度温和举止间有礼,和那些从小就是在草原上游荡长大的女人完全不样。 这样倒是比当面和她们撕破脸皮加让人难受,自然是没有鲜卑女人来崔氏这里受虐,两家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她兄兄贺内干也是个厉害人物,平常招惹不起。 贺霖快速背着筐去河边将里面的衣物洗涤赶紧,跑回来把衣服晾干。 她要赶着把活做完,那边还等着她来生火呢。 她晾好衣物,回头就去生火,熟练的将两块火石碰撞打出火花,点燃柴火。 “好了,阿霖去那边吧。”崔氏在她身后说道,她头发整齐衣裳整洁,崔氏是世家女,世家女并不是贺霖想象的那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的,贺霖发现崔氏懂的很,家务总做的格外漂亮,她若是亲自下厨,饭食总要比别家美味许。 “嗯。”贺霖起身走到那边去,看着走路走的顺溜的弟弟,次奴已经走的挺好的了,虽然偶尔摔倒在地,但是秉承孩子还是自己爬起来的好,贺霖很少去扶起孩子。 这会孩子都是粗养放养,孩子闯祸了往死里打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贺霖看着孩子在那里撒欢,李桓背着筐的马粪从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将筐里的马粪倒出来晾晒。 贺霖也早不觉得这些有什么脏的了,为了活命,这些都还只是小儿科了。 李桓收拾好,仔细将手臂和脚清洗遍,这会好的东西都供应给大人们了,小孩子们光脚满地跑没啥! 李桓又比过去长得高了些,十岁的男孩子已经在青春期的道路口了。不过他面上还是带着些许的稚气。 过了会佛狸跑出来,哥哥哥哥的叫,李桓拍了拍他的头,让他和正在那边疯的次奴起玩。 他走过来,“前段你要我背的,我能背了。”他说道。 贺霖不会教孩子,崔氏教她倒是开始慢慢来的,没奈何贺霖的资质比较好,识字什么自然是不在话下,就是背诵经典难了点,但是小孩子记性好,死记硬背也能吞下去,贺霖也只有中学的时候才苦读文言文,那点在崔氏面前根本就不够看,不过连猜带蒙,还是被贺霖给吞下去了。 “哦?《孟子见梁惠王》能背了?”贺霖问道,好像她教了他也不过三四天的时间。这么快就能背诵了? 因为没有纸笔,她都是拿根棍子在地上给画出来,个字个字的教的。 队伍里的司马子消望见,和李诨说他家里怕是要出贵人了,这么群人祖上几代基本上都是只晓得喝酒的异族胡人,个小孩子竟然知道主动要读书,可见是块材料。 李诨那会嘴里说着哪里哪里,其实面上得意的很。不过贺霖觉得他好像忘记了他们李家开始也是汉人士族。 “能,我背给你听。”李桓双眼含着狡黠的笑意,坐在她的身边开始背诵“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李桓口齿清楚,背诵流利,老长大段的文章竟然就真的这么被他给背下来了。要知道她可没有纸给默写下来给他,竟然就这么背下来了! 贺霖简直惊讶的快要张大嘴。 李桓望着她吃惊的模样,边背诵边凑近,眉眼含笑,他眉眼酷似长相秀美的父亲,虽然母亲是褐发白肤的鲜卑人,但是他却还是黑发黑瞳的长相,不过肌肤白皙,轮廓稍深,其他看不出少异族的血脉。 贺霖察觉到他靠近,“别过来了,天热,你想我中暑吗?”、 正说着,李桓突然趴在地上,耳朵紧紧贴着地面,他听了会说道,“有马过来了。” 贺霖缓了拍在明白他在做什么,过了会外面传来马蹄声响。 贺霖跑过去抱起次奴,李桓也将佛狸抱起来,那边群黑色积聚,过了会,人声传来,是抱怨咒骂之类。 贺内干腰间的环首刀横着佩带刀尖在前,这是游牧人常见的佩刀方法,力求遇敌的时候能够尽快将刀拔出。 贺霖望见熟悉的身影喜,抱着弟弟上前,贺内干向儿女笑笑,贺霖望到他左手上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脸突然苍白起来。 第9章 吃亏 欲望文 第10章 肉汤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10章 肉汤 “兄兄!”贺霖望见贺内干那条手臂,整个人都楞在那里,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看着上面已经干涸成黑色的血迹。看样子血应该是止住了。 她在怀朔并不是没有见过鲜血淋漓的场景,草原上有狼等野兽,有人牧羊被咬伤的。场面比贺内干只惨不好,她还见过被狼咬去半边脸的。 “兄兄,血止住了?”她把怀里的次奴放在地上,牵着他的手。 “娜古去给兄兄烧些水来,准备些布条。”贺内干望着女儿说道,那下不说要他命,但是也很够呛。 贺霖听,立即点点头,她的袍子比较短,才到膝盖那里,便于行动。她跑的飞快,庖厨里早就留了火,只要捅开,用竹筒向里面吹气,将火吹旺之后,把柴塞进去。水是常常烧着的,为了不浪费留着的火苗。 她去寻了些衣物,操着剪刀三下五除二,剪成了堆布条,在水烧开后倒出点,将布条塞进去继续煮。 看着,贺内干应该是要将布条做包扎用,她想了想又把剪刀给洗干净煮了番。 屋里,次奴被贺内干手臂上狰狞的伤口给吓得哇哇大哭,贺内干向来粗养儿子,没有去管。他光着膀子,手边都是放温了的开水,煮晾过的布条,剪刀之类。 要不是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十足,说不定这布条要晾到什么时候去了。 李诨从外面采摘了些治疗这些伤口的草药,拎着到贺内干家里。他望见崔氏正低垂着头为贺内干清洗伤口,她肌肤白皙,头青丝在脑后盘了个圆髻,简单却又大方,和那些满头辫子的鲜卑女人很不样,她身体纤弱苗条,即使生育过两次,也能望见她的风韵迷人。 贺内干湛蓝色的眼睛全黏在她脸上,崔氏半点娇羞都没有,她只是垂着头,将手里带血的布巾给放到旁的木盆中。 李诨手握成拳放在唇上轻咳了声,贺内干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 “乌头。”贺内干说道。 崔氏将沾血的布巾泡在水中,端起水盆,对着李诨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李诨心里倒是有些失落的,美人谁都想要,不过贺内干比他们这些人狠也有运气,不然这么个出身高贵的世家娘子怎么被他给弄了去。 “我采了些草药,待会让阿崔敷在你伤口上。”李诨说道。 “谢了。”贺内干说道。 “你妹妹还是我两个孩子的家家,有什么好谢的。”李诨坐在贺内干身边,外面个小姑娘走了进来,她梳着两条辫子,身上的鲜卑袍只是到膝盖位置,脚上穿着双草鞋。 “娜古过来。”李诨冲贺霖招招手,贺霖走过去。 “姑父。”她说道。 “来,帮你家家把这些草药给洗了,待会你兄兄要用。”李诨说道,面前的这个女孩长得有几分崔氏的影子,眉眼鼻子嘴唇,就没有处地方不像崔氏的。头发乌黑,不像贺内干和贺昭是褐色卷发,眼睛也是黑色的,只不过这孩子的轮廓是要比汉人要稍微深那么点。 “好的。”贺霖答道。 她抱起那堆草药就走。 李诨看着侄女会,再看了看在角落里独自哽咽的侄子。平心而论,倒是次奴像贺内干。 “娜古长得倒是像家家。”他说道。 “长得像家家才好,要是和次奴样长得像我,那就不行了。”贺内干大大咧咧的说道,手臂上的伤口皮肉翻卷好像也不怎么当回事似的。 李诨笑了几声,鲜卑族其实内部是分了好几支的,慕容鲜卑,拓跋鲜卑等等,鲜卑人也不定都是南朝人想象的那样白肤黄发,汉人认为高鼻深目的胡人长相十分丑陋,而且慕容部和拓跋部也都是出过美人的。 贺内干觉得自己那副胡儿长相十分不入流,女儿长得像崔氏他还顿时觉得天都亮了许。 “好吧。”李诨在大舅子面前也不提起当年见着儿子黑发黑眼,也松了口气来着。 “娜古长得像家家,很好。阿惠儿前段时间还说要娶娜古呢。”李诨想起自己长子笑道。 贺内干想起外甥,咧了咧嘴角,外甥相貌长得不错,而且人也懂的上进,哪怕在鲜卑胡人里长大,也知道要主动学字,倒是比那些天到晚只晓得喝酒的胡虏们不知道好了少。 “阿惠儿啊,那是个好孩子。”贺内干只说了这么句。 不时贺霖便将那堆草药清洗干净,交给崔氏。崔氏自己将草药放在罐子里,在捣药。 药被捣好后,崔氏跪坐在贺内干身边,将药敷到伤口上。 “今天大败了?”崔氏难得主动和贺内干说话。 贺内干开始还楞了会,随后心花怒放了。他带着些许讨好看着崔氏说,“嗯,这次是当地的豪族。” 崔氏听后,面上浮现几丝冷笑,“那么那位将军是如何打算的呢?是想要驱逐豪族,还是如何?” “将军想要到坞堡里抢出粮食来。”贺内干老实答道。 “然后呢?抢出米粮可是为了囤粮?还是为了甚么?”崔氏问道。 “……”贺内干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崔氏笑了下,“和当地的豪门世家作对,最为不智。世家在当地繁衍生息数百年,声望极高,得罪了他们,恐怕是覆水难收。” 能建有坞堡的世家少说是当地的势力家族,能从乱世走过来的基本上就没有几个是简单的角色。 要打,那么就得打死。不过看着这作风,崔氏对于陆威这伙人的态度呼之欲出。 “如今不是很人都这样嘛。”贺内干说道,他望见妻子似笑非笑的眼睛有些心虚。 “草原上的那套用在中原,无疑与自寻死路。”崔氏浅笑道,“我看那人你们也不应该改长久跟随。” “……”贺内干沉默了会,“这事也不是我说了算。” 这会起义的了去,除去陆威还有其他人可以投靠,何况贺内干也不太在乎那个所谓的同乡情谊。 人他们杀,活他们做,要说分东西,他们也不是最好的。 要是能有个大方的,贺内干保证投靠,而且半点犹豫都没有。 “阿姊。”贺霖坐在那里听着弟弟喊她,心不在焉的把手里的勺子伸出去塞他口的吃食。 话说崔氏的话里意思她听不出来才怪!崔氏在嫌弃陆威这群人就是群大草原身上的胡人跑到中原来打劫的,至于说什么高瞻远瞩完全是瞎扯。 这乱也不知道能乱久,不过乱世出英雄,其他的都是衬托英雄的炮灰,贺内干也不能直都在打劫。 想想,好像崔氏想的还远点。 喂完弟弟,哄他入睡。这会天还亮着呢,看着父母似乎还有话要说,贺霖随便吃了点东西,反正烤肉都是干巴巴的,拿羊奶或者是马奶送才吃的下去。 她都觉得自己是个蒙古人了。 不过比起草地里的那些饿殍,她又觉得自己十分幸运。好歹还有父母护着,还有肉可吃,活的自自在在。只要……不去招惹到那些禽兽们,她就觉得这日子过得已经非常不错了。 吃完后,她决定要去外面走圈,给父母留下空间。 崔氏对贺内干向平平淡淡,甚至有几分冷淡,虽然贺内干将她视作珍宝,但是这都不是她要的。贺霖心中觉得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而崔氏看起来没有和贺内干和离的想法。这个乱世,没了家族庇护,又没有人护着,天生美貌,走出去不出两天恐怕就会被那些穿着衣裳的禽兽给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那夜的惨况,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家家,兄兄,我出去下,找阿惠儿。”她说道。 “去吧。”贺内干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他这会和没事人样,他笑着对女儿说道。次奴这会吃饱了直接躺在褥子上睡着了,孩子就是吃睡的时候。 贺霖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外面走动的人也不是很,毕竟是在夕食时候,有家室的都和妻子儿女起用餐,至于没家室的也会相互凑在起喝酒吃肉。 贺霖路走到李诨门口,贺昭碰巧将今天儿子抓来的几只小活物剥了皮熬了肉汤,正要端进去的时候望见侄女在那里,笑了“娜古来的正好。今天有新鲜肉吃哦。” 贺昭和崔氏不对付,不过明面上对孩子还是不错。 贺霖听,双眼都亮了。天天吃烤的和柴棍样的烤肉,她都要受不住了! “嗯,谢谢阿姑!”她软着嗓子喊道。 “娜古?”李桓背上背着个岁的婴儿走出来。 “来,端进去。”贺昭将手里的那只陶碗递给大儿子。 这会孩子就是劳动力,贺霖早就见识过了,就是贺内干疼她,家里的家务活她也是照做不误。 李桓背上的佛狸开口了“兄兄,兄兄!” “进去吧。”李桓手里端着肉汤烫的呲牙咧嘴,说道。他快步走进去将碗放在地上,双手捏着耳垂。 他回过头来望着贺霖笑笑,“早知道你来,我就抓几只。” 李诨盘腿胡坐在那里,他正在擦拭那把环首刀。布条在刀身上来回擦拭过几回,刀被擦亮,再无半点血迹之后才停了手。 他这刀也说不上好,要是沾血时间久了起了锈,就只有再抢把来了。 贺霖进来和李诨打了声招呼,“姑父。” “娜古,你兄兄还好么?”李诨放下手里的刀。 “亏了姑父送来的草药,兄兄好了。”贺霖答道,其实她挺不放心的,看到贺内干伤口皮肉翻卷的样子,不过没有缝针没有抗生素,她也只能寄希望与那些草药上了。 “那就好。”李诨说道。 肉汤热腾腾的,味道非常天热,甚至里头连盐都没有放的,盐这会都是十分稀贵的东西,加上又是乱世,能年吃上三四回就很不错了。 贺霖喝了碗,肚子里都是暖暖的,她瞟了眼身边的李桓,这会他也刚好吃完。 “这是甚么肉?” 李桓抬头,与她耳语道,“鼠肉” 贺霖脸绿了。 第10章 肉汤 欲望文 第11章 月夜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11章 月夜 贺霖听到李桓的那句,阵恶心袭来,差点就没把已经喝下去的汤都给吐出来。她青着脸,瞧着李桓说,“阿惠儿你最近又瘦了,吃点。” 说罢,她把碗里剩下的那些肉汤全部倒给了李桓。 把吃剩下的倒给别人是非常不礼貌的,但是在李诨家里就没有这个规矩,肉这东西大家起分享。 李桓瞧着贺霖将肉汤全倒给他,他俯身过去悄声道,“你真不要?” 贺霖看着他,用力的点了点头,“阿惠儿你吃。” 消灭三害里头就有明晃晃的老鼠,要不是怕显得自己不知好歹,她这会早奔出去把肚子里的那些老鼠肉给吐个精光。 “娜古,真不在吃点?”贺昭说道。 “不用了。”贺霖摆摆手。 贺昭劝了几下,见着侄女是真的没有再喝肉汤的想法,也停了。毕竟自家人就有四张口,能填满家里人的肚子就不错了。 吃完,贺霖陪着李桓将碗箸等物洗干净,两个孩子到外头玩去。 “别到那些人那里了。”李诨开口说道。上回侄女生病的事情,他也知道。 那些人指的便是陆威手下的那些士兵,那些士兵们大数是鲜卑胡人,性情凶狠,要是见着撞到哪个的刀上,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嗯,放心吧,兄兄。”李桓把牵过贺霖的手,对那边的李诨应道。 夏日的天黑的很晚,还可以见到有人在走动。李桓走在前面,牵着她的手,虽然才十岁出头,但是这个小少年却和那些李诨的兄弟们混得不错的样子。 司马子消路过看见这对孩子,笑道,“这么晚了,阿惠儿带着娜古去哪里呢?” “我让娜古教我字,屋内看不清楚呢。阿叔这是要去哪里?”李桓话语里带笑。 “哦?”司马子消望着面前的少年,颇有些意外。这个出身在胡虏里的小少年竟然这么努力学汉人的东西,“那你都从娜古那里学到了甚么呢?”他问道。 贺内干娶的是崔家女,这大家都知道,崔氏是士族女,士族女的学识就是比起那些士人,也丝毫不逊色。贺霖自小受到母亲的教导,会那些并不稀奇,但是年纪到底还不怎么大,能学到少,还不知道。这样个小娃娃来教另个娃娃,怎么看都叫人觉得捧腹。 “上回,娜古给我说了战国策。”李桓笑道。 “哦?”司马子消面上顿时浮现出惊讶的神色。这群人手里基本上都没有任何的书卷,这东西比金子还要金贵,而且这群莽人大也不识货,书卷之类不是弃之不理,就是拿来做柴火用,把他气得不轻。 面前这个小少年,竟然没纸没笔还说自己在学战国策。 司马子消望向贺霖,面前的这个小女儿长得很像崔氏,黑发雪肤,双眼睛水气氤氲。比起贺内干那副黄发胡儿的模样是好上了许不止。 而李桓也是长得和父亲像的。 “娜古也知道背诵战国策?”司马子消身形高大,在两个孩子的面前,就和座小山样的。 世家有套在乱世如何将家学传下去的本领,家族中女郎郎君会将各种家传的书卷仅凭着记忆全数背下,待到必须的时候口传给后人。 想必崔氏也应该有这样的本领。 “家家曾经教过些。”贺霖说道。 这话不是假话,崔氏的确教过孩子战国策等古籍,没有纸笔,便用小木棍在沙地上写,边写边教。也亏得贺霖并不是真孩子心性坐不住,孩子的记忆其实最好的,凭借着死记硬背,她都能背个八*九不离十,努力的拿着手中的棍子笔划的默写出来。 司马子消看向她的眼神柔和了不少,虽然父亲是鲜卑儿,但是母亲出身大家,而且本人也很好学。在这里十分难得了。 “大善。”他拊掌道。 “若是有疑问,可以来问我。”司马子消笑道。 他祖上是被胡人俘虏了的司马宗室,那会胡人入洛阳,公卿奔走如牛羊,被俘获了的司马宗室们自然也换上了青衣,充当仆役类的角色,为那些胡人们斟酒跳舞。胡人们对这些宗室很是好奇也有戏弄的心思,让他们和胡人通婚,他家也就是那个时候和胡人混在起了。 不过即使这样,有些人到底还是保留了些许的风骨,家中私底下学汉字,读汉文。胡虏再强也不过是群只知食荤腥的罢了。 “唯唯。”贺霖用汉语回道。 司马子消眼中的笑意愈发浓厚。 等到他走后,李桓回过头来看着贺霖道,“司马阿叔倒是很喜欢汉人的那套。” 贺霖听着有些不喜,她手指捏了捏他的手心,“司马阿叔祖上是汉人,诺,你也样。” 算起来还是陇西李氏,不过李桓这支早没落几十年了,还不知道李家还认不认呢。 李桓听了,面上的笑意有些减淡,他垂下眼,浓密的眼睫遮去他的眸光,“兄兄说,家里是鲜卑人。” 贺霖听了之后险些口血给喷出来,她真心不明白李诨是怎么想的,在这世道有个世家出身,总比顶着鲜卑胡儿的名头好听吧? 她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遇上的姓刘的匈奴人,她牙根痒了又痒。这匈奴人忙着认刘邦为祖宗,好好的汉人却被胡人给同化了,这叫个什么事! “好了,给我过来!”她反手握住李桓的手就往那边去,明明就是个汉人,干嘛要自认是鲜卑人? “今日说哪个?”李桓察觉到她握紧了他的手,嘴角又扬起来。 “楚策。”她头也不回的说道。 贺霖和李桓说起这些汉家经典的时候,口纯正的洛阳话,鲜卑语是句都不会说的。崔氏向来不准孩子和贺内干在家里说鲜卑语,当初教孩子的时候教的全是洛阳话,鲜卑话还是后面学的。 李桓虽然祖上是士族,但是没落几十年,家里的人也和鲜卑人没大的区别,他学起汉语来也有几分吃力。两人坐在那里,李桓双眉紧皱,偶尔打断下,让贺霖放慢语速再说边。其中的字和义慢慢解释同,待到夏日夜空最后的光亮被黑暗吞噬,身后渐渐的有了火把之后,他的神情才放松下来。 “楚国有如此君主,不亡倒也怪了。”他学完楚策里的篇,再让贺霖将春秋战国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历史简单说下,李桓有感叹了。 “那倒也不定。”贺霖看不惯那副明明就是个小孩,还要摆出副什么都懂的架势。虽然她也认为楚国是摊上了专注败家二十年的霸气总裁,想不栽跟头也难。 “哦?”李桓转过眼眸,远处火把的光芒映照进他的眼眸中,点点金光在浮动着。 这样子,就不像个小孩样。 不过……贺霖借着月光打量他,最近李桓到了长身子的时候,个子个劲的窜,而且因为那份胡人的血统,他面相长得的确要比同龄人要成熟些,看起来像个十二岁的小少年。 “难道不是么?”贺霖问道。 “真的听信了张仪的话,和齐国断交,还天真可笑的想要那秦国许下的土地,这不是蠢是什么?就是草原上最朴实的狗,也不敢随意乱吃外人给的食物。”李桓笑道,“不过张仪也是个人物,计谋不必有高深,对人好用就成,他怕也是早看透了楚王贪婪愚蠢的个□□?最后竟然还因为子兰的那句莫要得罪秦国,而前往秦国,客死他乡算是自找。” 贺霖听完他那堆话,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他看着年纪小,但是自己的主意又很大,绝对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性子。 “不过,”李桓话题转,他看向贺霖,眉眼间带着盈盈的笑意。 贺霖被他这种眼光看得浑身发麻,硬着头皮道,“不过甚么?” “那楚王倒也算得上并不是蠢到底,”李桓脚底踩了踩下面的草,“至少被抓住后,没有要他的太子拿地去救他。” 贺霖听着他的话,撇了撇嘴角。好吧,好像听起来这个小鬼的看法还不错。 “下回给你说论语,到时候可别对孔老夫子有甚么意见了。”贺霖说道。 “为甚?”李桓觉得不可思议,“读书读书,自然不能是说甚么就是甚么,那不是读傻了么?” 贺霖觉得自己要给他跪了。其实她知道孔子抽风事儿没少干,但她觉得在对某个人或是本书提出评价之前,最好还是全盘了解,才能不是偏颇。这孩子聪明的很,但是就怕聪明过头拉不回就糟糕了。 各家都有各家的精髓所在,不能因为句话或者是件事,就全盘否定。 不过年纪小小的,能知道有自己的想法很好,不过还是要拉上正途好些。 回想她十岁的时候,还只是个上小学的小姑娘呢,最爱的就是去买贴画玩,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吧,或许李桓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十足的人。她这个凡人就不愚蠢的靠上去了。 李桓听身边的人良久没有发声,觉得有几分奇怪,转头去看,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那里发呆。 月光正好,他垂下眼,草地不远处的虫鸣声接着声,咕咕咕的叫着,扰的人心烦意燥。 他突然凑上去,对着女孩圆润的脸蛋上亲下去。 贺霖原本是坐在那里发呆,没成想身边的男孩子突然过来,暖暖的鼻息扫在脸上,柔软的触感叫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到他都坐回去了,贺霖才囧着个脸,伸手捂住方才被亲过的地方。 竟然被个小孩子占便宜了! 第11章 月夜 欲望文 第12章 角力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12章 角力 贺霖不知道李桓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了,上来就是亲口,不过她对着个小孩,也没办拿出自己竟然被占了便宜的愤怒来把这个才十岁的“色狼”给打顿,即使他长得和十二岁的少年也差不了少。 “娜古,我中意你。”李桓看着贺霖伸手捂住脸庞,他小心翼翼的观察会,发现除了她皱了眉头之外,再没有其他生气的举动,开口说道。 贺霖想要扶额,她并不是第回听到男生的告白了,但是身边这么个才十岁,放在现代才小学四年级的男孩子的告白,她怎么听都觉得是小侄子在抱着自己的腿撒娇。 这么想,她倒是想笑了,可不是,小孩子在脸上啪嗒口,自己应该要给块糖然后夸句这么喜欢阿姨啊。 啊呸! 贺霖想到那个“阿姨”抖了下,此时庶子唤生母就是阿姨……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好的称呼。 “娜古……”李桓迟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他看过去见到贺霖看着他,面带笑意。 他心中喜,伸手过去,将要在那些父亲的兄弟们听说了的哄妇人的话,李诨的那堆人基本上都是粗人,也就司马子消个还懂的些许文章,粗鲁人要说起誓言来也是格外的直接。 以后打的狐狸都给你,以后有肉先给你吃口之类的。 不过贺霖没给李桓说这些相当淳朴誓言的机会,“今日月色不错。”她开口说道。 李桓听了她的话去看天上的月亮,果然十分圆。轮明月在夜空上,月辉泠泠 花好月圆夜呐。贺霖想道,要是再来盒冰皮月饼就加好了,不过她到这里还没过中秋节。 “回去吧,夜里不安全。”说着她从草地上起身,向李桓伸出了手。 李桓伸手将她手握入掌中,反客为主,拉着她往贺内干住处走去。 “哎?”贺霖原本是想带着他回李诨家的,没想到他倒是路把自己送到门前。 “你个人回去不好吧?”她有些担心的说道。说是在陆威的军中,但是她对那些不认识的鲜卑士兵是有了阴影。 “没事,我个小儿,他们也不会放在眼里,倒是你……”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那些士兵已经杀红了眼,人性这东西年半载的回不来。面前的女孩子渐渐的已经有了身子拔高的趋势,眉眼间也渐渐长开。 他不过就是个小儿,得罪了人,不过场打而已,但是她的话,恐怕就会有些不妙。 “我送你吧。”贺霖还是有些不放心,即使两家住得近。 “这远呢?”李桓笑起来,月辉落到他的眼眸里,映出点点光芒。 “我看着你进去我才安心。”贺霖说道,毕竟是个孩子,她不放心。 “娜古回来了吗?”贺内干的声音从屋里头传来,未几个壮硕大汉走出来,见着李桓笑笑,“阿惠儿送娜古回来了啊。” “嗯,阿舅我回去了。”说着李桓向贺内干弯了下腰,便转过身向自己家走去。 “兄兄,不要紧么?”贺霖心里担心问道。 “阿惠儿又不是小娘子——”贺内干对女儿的担心有些不以为然,“没事的,在草原长大的男子,性情要和狼样,也要像野狼那般经过狩猎。哪里能够和女子样护着呢?” 贺霖听着这话,脸色黑了下。 好吧,贺内干说话也是直来直去,如今的北方这世道,适合生存的也只有狼了。 她沉默了会,抬头道“兄兄觉得如何了?伤势好些了么?” 贺内干出手揉揉女儿的头,他身上血腥味道和些许体味混杂起,十分*,贺霖呆在那里。 “兄兄你今日还要洗浴么?” 崔氏十分好洁,带着贺内干都勤梳洗。 “不了。”贺内干手臂上还有伤,等闲最好还是别碰水。 贺霖点点头,这会没有青霉素之类的,万伤口化脓了就不是开玩笑了。 不过晚间,贺内干只能抱着衣裳和几捆干草去边睡了。 地方就那么大,贺霖想装作看不见都难,她心里想着,果然崔氏是不可能改变习惯的。 ** 陆威在汉人世家豪族手里吃了个大亏,他之前自视甚高,不将汉人放在眼里,自觉汉人不过是两脚羊,谁知他以为的两脚羊却狠狠的咬了他口,连续三番四次的切攻打坞堡,不但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反而损兵折将,好不晦气。 汉人世家在此乱世,和南朝的儒雅早就迥然不同,再加上族中子弟众,有二出众的人并不稀奇。 陆威向来行的便是草原上茹茹人的那套,也曾经攻城略地过,但是和地头蛇相比,到底还是差了招。 如此下来,心中窝火之极,下令若是遇上村庄城镇,烧杀抢掠不必忌讳。 附近的城镇早就遭了秧,只能绕些远路去探求。 这回运气不错,倒是找到几处村庄,没有拿到战利品的士兵们红着眼,抽*出环首刀如同野兽样扑上去。 顿时火光冲天,环首刀划过,被斩落的头颅骨碌碌的滚进旁的烈火中,烧的面目全非。没有头颅的断颈上冲出血柱来,无头的身体烂泥般倒在地上。 士兵从那些屋舍中背出粮食,将圈养的牛羊挥着马鞭赶走,那些村庄内的女子们也被当做畜生般被赶出来,男人自然是杀光了。 这次称不上满载而归,不过还是有些收获。 夜里又是次狂欢,当然这些镇兵的狂欢,是其他些人的命和血换来的。 夜幕垂下,篝火烧起来。 那边士兵刀子捅进老牛的脖颈中,老牛发出声悠长的惨鸣,轰然倒地,士兵们都在忙,宰杀牛羊,气氛活跃的活似在过节。 胡人吃食向来粗鄙,对于肉食不过就是烤制,只只羊被杀剥干净架上火,那些鲜卑或是其他的胡人兵士围坐在处,陆威军中也有汉人兵士,不过屡屡遭受鲜卑兵士的欺负和排斥。 队伍里倒是胡汉分明。 李诨坐在篝火旁,看着火上烤的冒油的羊腿,身边个鲜卑人给他递过来壶羊奶,他谢过之后仰头就喝。 他在陆威队伍里也有好几个月,不过这陆威的作为,倒是和强盗差不,当然这世道里不做强盗是像那些当地豪族样,有资本保护妻儿不被欺凌,不然就真和两脚羊没区别了! 陆则从营帐里出来,方才他刚刚受了陆威的顿怒火,陆威认为自己久久拿不下那座坞堡都是手下的这帮人无能,发火之余把面前的弟弟给骂了顿。 在陆威面前,陆则是有火不敢发,带着肚子的火出来,外头欢声笑意,就越发的让他心情不爽,想找个人来发火。 他看见丛篝火旁坐着个面目俊秀的男子,那人还是他认得的。 “乌头”陆则出声唤道。 李诨原本坐在篝火旁发呆,听到身后有人喊,转过头来,见到陆则,他赶紧起身叉手道,“属下见过少将军。” 这幅低眉顺眼的样子倒是看得人心情舒畅,陆则点了点头。 李诨天生皮肤白皙,面容俊秀非常,在众人里十分凸出。即使这里没有南朝男子作妇人傅粉打扮的风俗,但是男子的面容如何还是很重要的。 “嗯,”他点了点头。 这时,火上的羊腿烤好了,有人将酒搬上来,那些抢掠而来的女子被驱赶到中央的位置,被逼迫着唱歌来取悦这些野蛮人。 陆则也坐下来,大大咧咧的从羊腿上撕下块肉,放在嘴里大嚼。 歌声断断续续,隐约还带着哭声和恐惧,在篝火火星的炸开声和众人交谈声中,显得有几分不合。 喝了几壶酒,陆则有几分醉醺醺的,他看着那边的美男子,嘿嘿的笑了笑,“乌头,今日是个不错的日子,你我角力番,给各位兄弟助兴!” 那些女子都唱的是什么调子!陆则听着那些带着哭音的歌声,简直觉得自己就在埋死人。 晦气! 他摇摇摆摆起来,李诨笑道,“少将军勇猛非常,小人不过平常之躯,哪里敢冒犯。” “少废话!”陆则伸手就把李诨的衣襟揪起来,将人提到自己面前,他开口就是满口的酒气。 “我说要你来角力,就你来角力,那么废话作甚!瞧你长得这般白净,难道还真和女子样么!” 此话落,那些和李诨有旧的兵士顿时满脸怒容。说人是妇人,没有什么比这个能侮辱个男子的了。 李诨被人揪起衣襟,心中怒火顿时猛涨,这么年来,还没有人拿他的长相侮辱他! “既然是少将军之命,在下自当从命。”他说道。 得到这样的回答,陆则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两个男子皆是脱去了上身衣服,定之后,随着外人的声喝下,顿时如同公牛冲上去角斗在起,角斗之戏,乐趣就是看两人用力扭在起。 “用力用力!” 那些士兵们看得入神,忘记了那些瑟瑟发抖的少女们。 李诨脚重重踢在陆则的膝盖上,双手抓进他手臂,下将人压倒在地。 手臂压在陆则的脖颈上,黝黑的眼眸里燃着两簇怒火。 “大胆!”陆则被压在地上,挣扎几下没有挣扎开,顿时大怒。他的亲兵上来将两人拉扯开,陆则从地上爬起来,抓马鞭就劈头盖脸朝李诨抽过去。 ** 贺昭望着被人抬回来的丈夫,脸色苍白。李诨背上鞭笞的伤痕交错,就没块是好肉。 李桓看着父亲背上的伤势,抿紧了嘴唇,拳头攥紧。 第12章 角力 欲望文 第13章 探望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13章 探望 李诨在怀朔镇交游颇广,他在陆则那里挨了顿鞭子,送他回来的就有好几个。他背部全是笞痕,皮肉翻卷,鲜血淋漓,看上去颇有几分可怕。他脸色苍白,没有少血色。 “阿惠儿,快去准备热汤!”贺昭和着送丈夫回来的那些人,连忙将人迎到里面,将人趴在褥子上,安顿好切后,贺昭回头对儿子吩咐道。 “嗯!”李桓应了声,提着木桶就出去了。 贺昭抿紧唇,将李诨身上的血衣小心翼翼的褪下来,她用的力道很轻,但还是扯动了伤口,李诨口中发出声吃痛的声音。 “狗娘养的!”有人见着李诨如此景象,骂了声。 司马子消立刻瞪那人眼,“小声点,找死呢!” “你们说说,这要角力也是那混蛋自己说的,输了怪谁呢!” “是啊,还说长得和妇人样,要还没有脾气,那不是和羊羔样了吗!” 在场的人纷纷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些人都是怀朔镇旧日在李诨手下的人,李诨曾经是他们的队主,情谊自然要深厚些。 “汉人有句‘士可杀不可辱’,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士,但是也是草原上自由的人!可不是他们家里圈养的奴隶,凭什么……” “反正这几个月,也没分到什么牛羊女子,大不了我们重新回到草原上放羊去!” 那边众男人尽力压低了声音商量,贺昭对那些话充耳不闻,小儿子趴在李诨旁边,看起来要哭的样子,“兄兄……” “家家,热汤好了。”外头李桓提着桶热水进来,他自打懂事开始便帮着家里做家务活,做这些事情他手脚麻利,根本就不用人操心。 李桓提着水到了贺昭身边,贺昭将水提了来,将帕子放入水中绞了,给丈夫擦拭伤口。 “你这几日最好不要走动,”贺昭说道,“伤口裂开发热就不好了。” 她也见过伤口流脓发热结果把命给丢掉的。 “嗯。”褥子上的李诨应了声。他眉头紧皱着,那边的嘀嘀咕咕传到他耳里,吵闹的很。 “如今我们的身家都在这里,受了他的气,又能怎么样呢。”李诨说道。 “乌头,我向来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可是这回我可不觉得你说的这句话对!”其中个叫连宽的人喊道。 “哦,那你说说,甚么是对的。”李诨受了伤,说话都有些吃力。 连宽不服气的哼了声,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屋内人才能勉强听明白的声量说道,“这天下,又不是只有陆威人可以投靠。” 这倒是的,天下纷乱,群雄并起。有道是乱世出英雄,虽然中原里还乱成锅粥,谁能笑到最后还不知道,但是能投靠的绝对不止这么家。既然如此,又何必委屈自己? “这话莫要乱说。”李诨闭上眼,只是眉头还因为背上的痛楚而皱起来。 “别说话了,你还嫌不够难受是不是?”贺昭望见他受了伤还在说话,顿时气不打处来。 众人望见,闭了嘴,再加上外头夜色渐渐浓起来,纷纷告退出去。 不过到了外头,有人到底是忍不住,低低骂了声,身边的同伴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噤声。 第二日大早,贺内干带着包草药上门来了,他们这些人又不是什么金贵人,有个病痛在那些长辈的口授下自己也能认得些许有用的药草,根本就不需要正儿八经的请来疡医前来治疗,自己采些草药糊上拉倒。 反正条命在那里,收不收都是上天的意思,他们也没有少好奢求的。 “哥哥!”贺昭昨夜里为了照顾丈夫,夜里没睡好,清早还得起来忙活家人的口食,幸亏长子已经长到十岁上头,顶很大用了,生火架釜样样做得来,这才让贺昭稍微轻快了些。 “昨夜里的事,我听说了。”贺内干受了伤,自己条隔壁还血淋淋的呢,于是也没有人去告知他,但到底是纸包不住火。这种事,有看不惯李诨的人拿着到处讽刺说嘴,这地方就那么大,哪里会不知道。 “哥哥……乌头这次……”贺昭欲言又止,原本带着大家子出来,也是能够谋个好的前程。这回头领怕是厌了他们了,这里到底还是呆不呆得? “莫要担心。”贺内干说道。 他妹夫向心眼活泛,才不会真的吃了好大个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且崔氏也同他说,这个陆威远观不似人君,虽然他听不太明白里头的意思,不过也知道崔氏是说陆威是个成不了气候的主。 既然都成不了气候了,崔氏能够看出来的,他想自己的那个妹夫应该也能看出来才对。 “阿舅。”李桓背上兜着个布兜,里头兜着两岁的弟弟。佛狸看见贺内干也软软的喊了句“阿舅。” “嗯。”贺内干点了点头,他对着李桓背上的小孩子还挤出个特别慈祥的笑容,不过他面部线条硬朗,委实不适合这样的笑容。李桓还好,可是佛狸见着差点没哭出来。 “我去收拾柴火。”李桓说着,背着弟弟到院子里收拾那些还没有被劈砍开的木头。 外甥出去后,贺内干大步走过来,“乌头,无事吧?起热了没有?”要是起热了,那就挺麻烦的,得是人受伤起热最后熬不过没了的。 在褥子上的李诨笑了笑,嘴唇还有些干裂。 贺内干望见,抓过腰下的水囊递给他。 李诨也不道谢,接过来拧开盖子咕噜噜喝了个痛快。 “小心点,待会就该呛着了。”贺内干这话才落下,顿时李诨就被口水给呛了。 “咳咳咳——!”他连连咳嗽,连带着背上的伤口都隐隐约约又痛起来,等过了会终于平静下来之后,他嘶哑着嗓子,连双目都是夜里没有休息好起的血丝,“好你个贺内干,存心要害死我是不是!” 贺内干哈哈大笑拿过他手里的水囊,“就算我有那个心,你也不会死的!”说着他弯下腰,湛蓝的眼睛瞅着他,“你这人,坏着呢。我听说祸害活千年,你还没祸害到好人呢,老天是不会收你的!” 李诨被他这话给哽的差点没翻白眼,这话他知道是安慰,不过听起来怎么那么不是个滋味呢? “说真的,这回你是把那个人给得罪了。”贺内干哈哈笑过之后,曲腿坐在李诨身边,他收了笑容,“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陆威这个人向来看重的不过是那么几个人,而这会李诨把他弟弟给得罪了,怎么看在这里前途堪忧。 “能怎样?”李诨嗤笑声,但是眼里已经冷下来,陆则那么羞辱人,难道还要他口气全部吞进肚子里去不成? “我估计你心里也有个准了。”贺内干伸手拂过身上的袍子,“反正天大地大,何处不是归处。” “这话听着不像是你能够说的出口。”李诨听到这话,眼上起了层笑意,“说罢,是不是子消教你的。” “哪里是他?”贺内干失笑道。 “那就是阿崔了。”李诨说道。反正他们这些人,就没几个懂文墨的,要猜也好猜。 “嘿嘿。”贺内干笑了几下,没回答。 “你是有福气的人。”李诨说道,“当然我也是。” “娶了我的阿妹,你当然有福气!”贺内干说道,当年李诨能做上队主,还是靠了贺昭那些嫁妆。 没有他妹妹,恐怕李诨到头也不过是个守城门的小兵罢了。 “那是当然。”李诨说道。 “既然你心里已经有打算了,到时候告知我声,我好叫家里人准备。”贺内干道。 “知道。”这些人自打出怀朔镇就跟着他李诨的,自然不能离弃。 “阿惠儿眼瞧着要比以前高些了。”贺内干说道,想起外甥来,他还用手比划下,“我记得原来他只有这么高,现在眨眼都长得这么大了。” “小子都长得快。”李诨说道。 “小子长得快,女儿也长得快。娜古我记着还是个在怀里的娃娃呢,现在呢,眨眼都长得老大了,要不是我们还没有闯出个样来,我也该给她找个婆家了。” “你想和谁结亲?”李诨笑问。 “自然是要给娜古越高的越好。” “难道你要给她找个元氏宗亲么?”李诨听了这话嗤笑道。 元氏就是拓跋,这可是宗室了。 “要是我能给她挣来这个也不错!”贺内干拍大腿说道。他才看不上那些没落了的,要找就找最好的! “那也倒好。”李诨笑道,即使元氏皇室现在没落了,但是到底还是有个名头在。 这话说起来好像是空中楼阁,只不过是他们这些人的痴心妄想。李诨低下头,唇角勾出个微笑来,可是将来如何,谁也说不准。 第13章 探望 欲望文 夜第14章 夜逃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夜第14章 夜逃 李诨这背上的伤整整养了个月,期间贺霖也没有少过去帮着姑母家干活。这会亲戚之间才需要相互帮助,只顾着小家是过不下去的。 她没有忘记李桓的文化课,李桓其实让崔氏教,但是他自己说每日都要做很活,没有少时间到阿舅家去学,劳烦长辈总是心里有不安,不如让贺霖麻烦点算了。 天知道贺霖听见他这套说辞的时候,恨不得用手指在他的脑袋上面戳个好几次,她这些知识除去小部分是从穿越前的课堂上来的之外,其他全部是崔氏所教授,而且贺霖感觉崔氏知道的很,不仅仅是各种典籍,而且就是怎么将时令菜蔬做成长久保存的泡菜,说来也神奇,泡菜这在现代很常见的食物在此时却只有世家才知道制作方法,而且世家的小娘子们都是凭借着记忆将那些制作方法和注意事项全部背下来,以口述的形式传给下代。 贺霖原本因为崔氏的事情对世家并无少好感,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世家比起其他家族实在是太有优势了,各种菜肴还有本家才有的纺织方法,皇室和世家比都有些比不上的味道。 她越发觉得贺内干简直就是得到了宝,贺内干当年干的事情非常混蛋,这点她都不替他洗白,换到现代就是个罪犯。 “娜古,你看。”李桓坐在她身边,手中的树枝在地上写出几个看上去还像模像样的字。 “阿惠儿,你应该找个正经师傅来教你好些。”贺霖真心的建议道,虽说如今有学识的女子给家中孩子启蒙并不是稀奇事,但是她终究担心自己这个西边下东边下的办法会将人给教偏,没有个系统的学习,终究不是个好办法。至于套现代学校老师的那套教育 “为甚么?”李桓偏过头去,他眼睛微微眯起来,似乎有些不悦,“你教的很好。” “……”贺霖简直不知道他这个很好到底是怎么得来的,她上回教他数学,从加减乘除路教过去,小学数学对她还是不难,但是怎么用个好方法给教透了,她是满头雾水。也亏得李桓聪明,学的很快,没有让她教的满头青筋。可就是这样,她还是想着要是有个正经师傅来教他就好了。 “我们这种身份,哪个士人愿意来教?”李桓嗤笑声说道,“在他们看来,我们这些只晓得喝酒吃肉的鲜卑人能识字?在马背上放牧才是正经。” 这孩子才十岁,但是说起话来却是半点客气都没有。 贺霖坐在他身边,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心里也挺复杂,李桓也算是她看大的,私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和普通孩子样,但事实却比理想窈窕千万倍,这个家虽说是李诨撑着,李桓却也帮着不少,如此家境之下,想要天真无邪不懂世事简直就是怪事了。 “呐。”李桓的靴子在草地上蹭了蹭,他垂下头,“教我难道你不乐意么?” 贺霖无语望苍天,这孩子也太敏感了些吧。 “我是担心将你教偏了”她撇撇嘴说道。 “教偏了?”李桓重复遍她的话,话语里带着明显的笑音,他双眼眯起,眼波流荡,光芒折射而出,看着让人想起了草原上的野狼。 贺霖点点头,“我之前还没有教过谁呢。”她撑死就是曾经教过几个小侄子和小侄女,而且都是教着好玩的,别真的把人给教偏了。 “可是……”他垂着眼眸,而后抬起眼来,“这里没有几个人会识字,子消阿叔最近事情,要是舅母那里,汉人常说男女有别,我已经年纪大了也不好常常去拜见,如此也只有再麻烦娜古了。” “可是汉人还有话,”贺霖才不上这小子的当,她手撑着脸,“叫做男女七岁不同席呢。现在你几岁了?” 李桓愣了愣,而后他很快问道,“现在我们坐的是席子么?” 两人这会是坐连草都没有几株的地上,席子不见影子。 贺霖沉默了会,抬起手来手指朝着他额头戳去。 这是两人常玩的个小游戏,当然被戳的只有李桓个人。 平常李桓总是乖乖让她戳,但是这会他伸出手,将她的手握住。 “男子头颅不可随意触摸,以后别这样了。”李桓说道。 阵夹带着浓郁水气的风席卷而来,草木被吹得簌簌作响,李桓就拉着她的手将她从草地上拉起来。 豆大的雨珠打落下来砸在身上。雨水砸在草木的声响连连不断,土壤湿润的气息灌入鼻子 “快跑!”贺霖喊了声,拖着李桓就往那边跑。 两人在雨中阵疾驰,李桓头上发丝里被雨水打的湿透了,身上也是,布料紧紧的贴在身上。 风夹杂着雨丝从脸颊呼啸而过,土壤湿润的腥味让他浑身舒畅,他浑身颤抖,心中有什么在萌动,恨不得立刻窜出来。 他在雨水中把拉住前面的女孩,将她扯入怀中。 贺霖突然就被把拉过去,口气没上来,又被紧紧抱在怀里,差点没双白眼翻出来。这孩子又怎么了! 草原上常年少雨,气候比较干。能有场大雨是草原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娜古,你看,下雨啦!”他脸上都是喜意,他抱着她,雨水顺着他的发梢眉角落下来。 贺霖差点没被气死,“快回去,你不要命了吗?!” “这里不是草原!”贺霖真的想把挂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熊孩子给扒下来打顿,“下雨又有甚么稀奇的!” 说完,就要挣开他抱着她的双手。结果她挣了几下,发现李桓的力气大的很,竟然没挣脱。 李桓不放开她,双黑眸望着她,映出她的影子。 “我们回去吧。”雨水顺着脸颊直流而下,穿过纤长的眼睫迷住了双眼。 “你还知道!”贺霖没好气的说道,拉起他就跑。 在雨幕中的奔跑莫名的带了种浪漫的意味,贺霖原本是牵着李桓跑的,没成想到了后面竟然是他拖着她跑。 跑到家的时候,衣裳内外全部湿透了。 崔氏见着她浑身湿透的狼狈样子,皱了下眉,去打来桶热水给她擦身。即使不是在严冬里,这么场雨下来,也容易受寒。 贺霖接了,溜到后面去换衣。 湿透了的衣服全部被脱下来堆在边,到时候等雨停了就去清洗。她身体还显着股稚嫩,不过到底还是有些发育的影子了,她低下头瞅瞅,手里的木瓢舀起水就往头上浇去。草原人因为水资源稀少,年到头洗澡都难得洗两回。 崔氏以前教导过她,洗发为沐,洁身则为浴,就是洗头发和洗身子都是分开做的,但是!那是有条件的时候,眼下她能够洗澡哪里还管的了那么的臭规矩。她想着,又是瓢水浇头上。 洗浴完之后,等着她的是大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姜汤的味道并不好,气味对她来说比较冲,捏着鼻子喝下去,拖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那里。 次奴正在调皮捣蛋的时候,不过很怕母亲,崔氏个眼风过去,这孩子便老老实实的抱着只粗糙的布老虎在揪耳朵。 李诨在屋内用手巾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那把环首刀,背上的伤已经好了,他本身就身体强壮,再加上妻子照顾周全,好起来也快。外头的雨由气势磅礴到淅淅沥沥,他看着儿子从外面回来,点了点头。妻子见着大惊失色的拉着长子去换衣服,李诨依旧坐在那里,专注的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那把环首刀。 刀身被擦拭的发亮,冷冽的双眼映照在刀上,颇有几分不寒而栗。 这里他已经不打算呆了,不过走之前……他笑了笑,他不介意去做些事情。 雨停之后已经是夕食时分,用完饭,他放下刀走出去,和那几个和他交往颇深的兄弟聊天去了。 晚间,贺内干从外回来,和崔氏说道,“还是将包裹都收拾下吧。” 崔氏抬眼看了眼,“怎么?又要走了?” “是啊。”贺内干坐在褥子上似有感叹,“这里不是能够长久呆的地方。” “那么要去哪里呢?”崔氏问道。天地之大,但是兵乱连连,随处都是战火连连,野有饿殍,她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安身之所了。 “这事我也不知道。”贺内干说起这话的时候讪笑几下,“不过应该总有我们家呆的地方。” 几日后,陆威又烧了个村庄,村庄里那些牛羊和女子自然是被掳了来。众人欢腾作乐,好不自在。 不过这日李诨可没有前去和那些士兵们同寻欢作乐,几匹马和牛在夜幕中的掩护中格外不起眼。 牛马的蹄子上都包了布,男人们嘴里咬着根木枝。防止人或者是马发出声响来惊动刀陆威这边的士兵。 贺霖坐在牛背上,满头黑线,这夜里出逃的滋味当真不好受。 李桓也是独坐在头牛上,那边贺昭抱着小儿子也是骑在牛背上。最近李桓觉得有些头昏,不过他也不当回事,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算的了什么。 行人瞧瞧离去。 陆则让手下人到那些掳来的少女里挑选个姿容出色的,自己抱着酒壶喝的大醉,他在酒热中突然想起曾经败给李诨事,他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是真的技不如人。 既然上回丢了面子,那么这次就要找回来! 陆则醉醺醺的让个亲兵去找李诨来,李诨长得肤白貌美,在帮大老粗里十分显眼,半点都不难找。 可是亲兵找了圈都没有发现李诨的影子,再去他家中要人,发现那些简陋的房屋内没有半点灯光都没有,黑洞洞阴森的没有半点人气。 推开门,里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亲兵立刻路飞奔回去禀告。 陆则听着亲兵的话,从胡床上呼的下起来,“甚?!”话语刚落,酒劲上来,人倒栽葱样给倒下去了。 夜第14章 夜逃 欲望文 第151章 坠马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151章 坠马 陆则下子就栽倒在地上,他身躯庞大,倒下来的时候,手臂还将放在胡床旁的酒坛勾翻。 酒坛立刻哐当声掉落在地,坛子里的酒液立即从破碎了的陶片中蔓延开来。 亲兵连忙围上去,将醉的如同滩烂泥样的陆则搀扶起来到帐篷里去。 同时有人向陆威禀告此事,这事情也谈不上什么冤枉不冤枉,连家眷都不见了,这就是明晃晃的铁证。 事情被递到陆威面前,陆威立即勃然大怒,将怀里的少女向旁边推,脚踹翻了面前的木案。 “乌头那伙人,是将我这里当做酒肆么?!”陆威面上涨成紫色,李诨这人他知道,其人仪容出众,也有才智。不过他倒是并不是很关心李诨的才能,而是李诨把他这里当做酒肆般来去自如。 哦,说来就来了。说走,带着妻儿跑的远远的了,这是将他当做傻子在糊弄吗?以为是样的出身怀朔镇,他就会看在同乡的面上放他马?要是人人都学他,那还得了? “他走了久了?”强行压下火气,陆威坐在胡床上问道。 “不知,不过估摸着应该有个个时辰了。”亲兵答道。 白日里人眼杂,要想不惊动人带着妻儿逃走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估计应该是在天黑之后了。 “立刻叫上几个人去追回来!”陆威说道,“正好拿这几个人的头来养养旗!” 得了这命令,亲兵立即出去选人去追。 夜色已经浓厚下来了,今日夜里并没有月光,没有光线的照射,前方黑洞洞的,道路两旁的树木在浓厚的夜色中越发显得如同鬼魅般狰狞可怖。 贺霖骑在牛背上,双手手心里起了层汗水,湿黏黏的叫人感觉十分难受。她身子有几分僵硬,双手不知道要抓住什么,道路两旁草木葱郁,但是却让她加害怕。 男人们骑在马背上,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口里都咬着段木枝,手中火把将前方的道路照出来。 这是她两辈子的头回跑路!而且后面说不定还有人追,旦被追回去,这后果她都不敢想。 想着她手里的竿子就朝身下的老牛打了下。老牛很不满的发出声。 “阿霖,别弄出声来!”那边崔氏带着儿子骑在另外头牛上提醒道。 贺霖听,感觉伸手在牛头上摸了几把,权当做安慰。她也不是想牛能走快点么,牛这种生物向来慢吞吞的,如果没有在牛尾巴上面放串鞭炮,那速度当真是能够急死人。 她垂下头,前方的光线传过来已经稀薄了,只能勉勉强强看清楚眼前很小段距离,甚至都不能看清楚道路如何。 “娜古!”突然还带着稍许稚嫩的声音响起。 贺霖循着那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只看到李桓模糊不清的面庞。李桓长得要比同龄人都要快些,她印象中的十岁十岁的男孩子,还是个到处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但是他已经有了发育的影子,轮廓渐渐张开来,身形也在向上窜。 看着莫名的竟然有几分可靠。 “嗯?”贺霖应了声,还得注意保持平衡,免得自己从牛背上头栽下来。 “会无事的。”话音里带着些许的沙哑。 因为光线实在是比较微弱,她看过去也只能看见他面容的大致轮廓,面色如何完全看不清楚,她也没听出来他声音里的不对。 她咧开嘴角,冲着李桓笑了下。 这夜当真是逃命般,明明是李诨带着兄弟们炒了陆威的鱿鱼。但是群人却要为了自己和全家妻儿的命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命。 群人半点也不敢在路上停留,哪怕是半分也不行,谁知道追兵会不会追上来? 如此埋头赶路到了天蒙蒙亮,才停下来,让牛马去吃草饮水休息下,找个隐蔽点的地方生火做饭。 贺霖夜没睡,眼下老大的青色。眼皮差点就黏在了起,不过她不能睡,次奴年纪还小,也帮不了什么忙,他此时被崔氏用布兜兜着绑在背上。崔氏也是脸的倦容,面色不太好。 等到了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之后,崔氏和贺昭苍白着脸下来,准备煮食。 贺霖作为个可以使用的劳动力,拿着好几个水囊去附近的水源汲水。和她块去的还有李桓,个女孩子去打水,做大人的到底还是不能放心,有个男孩去陪着好些。 贺霖脚下飘飘忽忽简直感觉自己要白日飞升了般,她脚上踩在块比较光滑的石头上,身子斜,差点就要摔下去。李桓立即搀扶住她。 “阿惠儿,谢了。”贺霖被突然间的失去平衡把浓厚的睡意给吓清醒了,她抬头去看李桓,发现他的面色通红,而且红的有些不正常。 下意识的,她就伸手去抓住他的手掌。 滚烫的触觉让她吃了惊,她伸手将他的脖子拉过来,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 李桓的体温已经烫的有些吓人了。 仔细看,他的嘴唇也已经开裂。 “你怎么不和阿姑说!”贺霖见着这孩子发烧,心里又气又急,开口问道。 李桓艰难的笑了下,“家家忙呢,而且佛狸已经很闹人了,我个,家家就加辛苦了。” “那也不该将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贺霖听着这孩子的话,心里头难受的很,“不舒服呆在那里休息啊,干嘛跟着我出来?” 清晨的风还带着几丝凉气,他们的衣裳并不能御寒,凉意透过几层衣物,覆在肌肤上缓缓的向肌骨内侵染去。 “你个人去,我不放心。”他在那里,说道。 “你……”贺霖听后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将李桓手里的那个水囊拿过来。让他坐在溪水不远处的草地上休息会,自己卷起袖子到溪水边将那些水囊按入水中。 待到那些水囊里都灌满水,她将最后个水囊拧好,回过头看,李桓已经靠着棵大树,双目紧闭。 她将那些水囊抱在怀里走过去,随意拧开个,将水囊凑到他唇上,接着口子上的水滋润着他干裂的嘴唇。 “阿惠儿,阿惠儿……”她轻声的声声呼唤。在这里睡着怕会病情加重,她要把他叫醒。 “娜古,我难受的很。”李桓缓缓的睁开眼,吃力的说道。他向在贺霖面前表现的和个大人样,但是现在眼底里难得的流露出脆弱来。 “我知道。”贺霖见着他这样,心里很是担心,半点都不好受。这回家里孩子,老大般都是家里的半个大人,到父母面前撒娇这等事情,不管怎么轮,都不怎么轮到老大的。 她不禁心疼起这个孩子孩子来,她跪直身子,将他抱入怀中安抚了下。过了会,怀中的人咬牙起来,“该走了。” 贺霖手里拎着怀里还抱着好水囊,李桓要替她来拿,都被她挡了回去。她没生病,射你好好的,这孩子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那她也只有帮他做点了。 回到那个地方,将水囊都送过去,掐着时间喝了两碗粥水,她饿的慌,但是为了避免逃跑路上突然内急,也只能压着饿少吃点了。 那边李桓头脑昏昏,拿到面前的米粥也没有半点胃口,勉强撑着喝了几口,回头见着弟弟眼巴巴的望着他,他便将手中的食物给了弟弟。 众人吃了食物稍作休憩,收拾好之后再次上路。 对于逃跑的人来说,白天说好不好,虽然光线充足,前方道路明朗。但是追兵循着痕迹追赶上来的可能性也会大很。 实在是不敢耽误半分。 贺霖再次手脚并用爬上牛背,跟着众人同向并州的方向行去。 走了这么两日,有天突然从后面快速的窜出骑来,这是原先就商定好了的,留几个人在后面观察是否有追兵。 “乌头,后面有陆威的人!” 李诨听到这样的话语,顿时脸色难看起来,“快!快走!” 贺霖在牛背上只听得阵骚动,然后那边声音传来,“快点,快点!”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这群正在逃亡的人快些的,她也只能想到追兵快追上来了。 果然群人迅速的动作起来,骑马的倒还好些,倒是骑牛的是些妇人孩童,难免反应不那么迅速。 贺霖好歹反应过来,这会都要奔逃了,估计也顾不上什么出声不出声,手里的木条朝着牛屁股就是敲下去。 “阿惠儿!”突然她听到声惊呼。 贺昭瞧着自己的长子竟然直挺挺的从牛背上掉了下去,惊叫声。 李桓从牛背上掉下,重重摔在地上,他才是体温搞得有些厉害,前天咬牙撑过来的,他趴在地上,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他喘口气,艰难的起来,爬上牛背。 牛背上不是什么好地方,颠簸的让他胃部翻涌,他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再次从牛背落下,他趴在那里,呕了几次,但是他没有好好进食过,哪怕吐的胃都要翻过来了,吐出来的也没有少东西,不过趟带着黄色胆汁的酸水罢了。他擦擦嘴,再次爬上去。 李诨在马上回头,望见长子连续几次摔下去,他想到后面不知道神马时候就会追上来的追兵,他的脸上狠狠抽动了下。 队伍不能再这么拖下去。 未几,他将手伸进了箭袋,抽出支箭搭在弓上,他将弓拉满,箭镞直直的对着地上的李桓。 李桓捂住胸口抬头,见着父亲正持弓箭对着自己。这孩子向聪慧早熟,哪里还不能明白。胸口上的手不禁颤动。 他望着李诨,面上甚至连惊讶都没有了,面上片空白,“兄兄?”因为在病中,他嗓音嘶哑难听,但却也能听出里面的惊诧和颤抖。 “姑父!”贺霖望见,整个人都懵住了,只能下意识的喊了那么声。她看着李桓就那么保持着跪伏在地上的姿势,抬着头望着父亲,动不动。 “大哥,大哥!”贺昭抱着小儿子,高声向兄长求助。她已经不能发出除这两个字以外的其他发音了。 马嘶鸣声响起,贺内干手中马鞭打在身下马的臀部上,马吃痛,急速朝着主人要去的方向驰去,骑飞快弛出,马上的人弯下腰,将地上的男孩揽住捞上马。 “乌头!莫要做糊涂事!”贺内干在马上大喊道,“虎毒不食子——!” 贺内干把外甥在马上扶好,“我带着阿惠儿,总行了吧!” “莫要管闲事!”李诨吼道。 “呸!”贺内干口浓痰吐出,“这是我外甥,阿舅还为大呢,难道要我管你家家!” “快走!”李诨被将要追上的追兵逼得向自己儿子动手,此时他的心情好不到哪里去,他拉过马,手中马鞭朝马臀狠狠抽飞驰出去。 李桓闭上眼,靠在身后舅父的胸膛上,待最初的恐惧过去后,面颊上两道浅浅的水痕缓缓划过。 第151章 坠马 欲望文 父第16章 父子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父第16章 父子 所幸李桓的体温终究在逃亡的路上还是退下去了,贺霖原先十分担心,这路马不停蹄的逃路,路上也没办法停下来给他治病,好在用厚褥子裹着出了身大汗之后,热退了。 在这个感冒肺炎都能要人命的时代,贺霖简直是要快被吓死了,何况路上还出了那样的事情…… 烧退了之后,李桓的嗓子哑了段时间。而他也常常是发呆的时候,和贺内干同骑在同匹马背上,沉默的让人觉得有几分不正常。 当进入步六孤氏的地盘之后,行人很明显的松懈下来,知道后面的追兵是不会追上来了。 众人找了个有水的地方,如今气候还算不冷,女人们拾来柴火,将水烧热点后对付着擦拭下身体。路上有讲究,谁也没法抱怨。 贺昭自从亲眼看见长子差点被丈夫射死之后,即使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但是还会偶尔发怔下。 妇人们洗浴的地方要隐蔽些,贺霖抓紧时间,把身子擦拭干净套上衣物算完,至于仔细的整理当真没有那个条件。 她慌乱的将袍子上的纽绊系好出来,那边正搭起几处篝火,男人们围在篝火旁商量接下来该往哪里去。 女人们有些正在河边将这些时日积攒下来的需要清洗的衣裳漂洗干净,有些正趁着日头还好,将长发洗洗。 贺霖看着也有些意动,走到溪水旁,散了两条辫子,将头发按到水里清洗。 长发被溪水浸湿变得沉重起来向下坠,漂在水中。正经的沐发都是将皂角采摘来花上个好几个时辰熬煮成汁液,但是野外哪里来的这个条件,对付下就过去了。她深吸口气,将头扎进水中让发丝浸泡在水中。 她正趴着,突然觉得有双手伸入她的发丝中轻轻骚弄着她的头皮。她惊,从水里将脸抬起来,脸上的水让眼睛有些睁不开,贺霖伸手抹了把迷了眼的水。 面前的男孩有些清瘦,面色苍白,甚至就是唇上的颜色也是淡淡的。他的眼眸比较沟渠黯淡了许,眼下甚至有层浓厚的青色,看便知道他已经有很长段时间没有好好睡安稳过了。 “阿惠儿?”贺霖蹲在那里看着他有些发愣。 “嗯。”李桓应了声,嘴角习惯性的扯了扯。 “你不去姑父那边么?”贺霖伸手攥住湿漉漉的头发问道。 十岁的男孩子在鲜卑人看来也是大人了,大人们在议论些东西的时候,即使不能发言也能去听耳朵。 “我不想去。”李桓听到贺霖提到父亲,脸上立即沉下来,嘴角的那抹笑虽然还在,但是冷了几分不止。 贺霖早知道他并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她认知里的十岁孩子收到了惊吓会要母亲会放声大哭,但是自从那件事之后,她从来就没有见到李桓哭过次,甚至在面对亲生母亲的时候都是没有半点要扑到母亲怀里哭诉的样子。 她可以说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够像个正常的,无拘无束的孩子那般,有个正常的童年,快快乐乐长大。 但是她经过从怀朔镇迁到晋地来,路上的所见到的,还有不久之前逃亡路上遇到的事情,如果真的是个正常孩子的话,那里还能承受f的了? “……”他沉默了会,“我给你沐发完后就去。” “我又不是小儿!”贺霖见他真的要给自己洗发,心里觉得好笑,身子就往后面扬去。 “莫要乱动,再乱动就要掉水里了。”李桓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过来,拢过她湿透了的乌发轻轻按入水中,他垂下眼眸,双手为她梳弄那些长发。 贺霖的长相随了崔氏,头乌发如瀑,即使年纪小,并不十分好的饮食没有阻止她发育的脚步,眉目正点点的长开。 贺霖垂着头,原先还要伸手来拦住他。毕竟洗头发这事情,让个男孩子来,又不是恋人,实在是感觉到耻度太大。 不过她去推,看见他的双眼,原本的动作也停下来。他眼里没有半点神采,果然即使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但到底还是在心底里还是留下伤痛。 也是,怎么可能不难受呢。 他动作麻利的将她长发洗好,甚至还贴心的将湿发扭成束,方便她拿着。 “我去兄兄那边了。”李桓起身,当说到兄兄这个词的时候,他顿了顿。背过身向那些男人齐聚的地方走去。 贺霖手里提着他拧掉大部分水的长发,看着他的背影,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男人们在火堆旁商定了,将家眷和孩子们安定在并州,然后男人们去投靠步六孤氏。 他们手上还没有什么本钱,真要自己揭竿而起,恐怕还没成事,就被人给灭了,不得不在别人那里效劳。 商定好之后,行人向着并州进发。没了后面追兵的追赶,众人倒是都放开了些,虽然路上也有落草为寇的,但其中比不得这支队伍里有刀上舔血的军士。 路上偶有小骚扰,倒是平安。 “到并州了!”前头的人欢呼声。原本坐在牛背上被日头照得昏昏欲睡的贺霖被这声给唤过神来。 她在牛背上眯起了双眼,看清楚前方的城楼。 世道兵乱,连行走的民人脚下都是带着股逃命也似的仓皇感,似乎生怕自己的动作不那么小心半分,或者是慢上半分,自己这条小命就算是没了。 纵然常言道,乱世人命如草芥,可是能活下来,哪怕只有丝的希望,还是有不少人来抢夺的。 这么行人说打眼也打眼,要说不打眼那也真的不打眼了。说打眼,是因为队伍里前后头都有群青壮男子骑马照看。马,从来就不是什么容易得的东西,猪羊和马根本完全没得比,只有那些持刀的人才有。 贺霖还是头回遇见正经的城池,好奇的很,来回打量。 不过入眼的满是土黄色的建筑,就是城墙也是这样的颜色。城墙上的城楼倒是好了点,但到底比起现代的那些楼阁还是差了点。 看来看去,好似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路旁又是饿的皮包骨头的那些民人,见着心里也不好受,只能低下头看着牛背上的毛发。 这么群人进不了那些当权者居住的房屋,自然也只能到那些好像没了人烟的村落中区去。 时人安土重迁,轻易不会离开家乡。但是战乱连连,青壮男子被拉走做为兵丁,田无人种,留在家中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在狼样的胡人面前,哪里能保全? 因此空了的村落还真的不少。 群人找了处,暂时将妻儿们安置下来。 贺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要卷起袖子来干活了。 屋子里面因为有些时间没人居住,少的可怜的家具上都是层厚厚的灰,屋子也需要重新修缮下,不然到了下雨下雪,当真是外面大雨屋内小雨了。 她将身上的袍子脱,穿着内里的衣裳,卷起袖子,吃力的打出井水,提到屋内,擦拭家具,待会还要放东西的呢。 正在打扫中,只乌黑的老鼠从旁边窜出来,她眼疾脚快,脚踩死,然后淡定的捻起老鼠尾巴丢到外面去。 在这里生存,还是把上辈子的那些矜持丢掉的好。 丢完之后,她洗洗手继续干活。 毕竟是做熟了的,很快就收拾了大半出来,屋子上面也是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估计是贺内干正在屋顶上在修什么。 额头上起了层汗珠,她抱着扫帚打扫完毕,地上也泼了层水,确定不会扬起灰尘之后,再出去让崔氏带着孩子进来。 崔氏很少动手做这些,当初在怀朔镇,干这些的是贺霖。贺霖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没有可能真的将这位容貌姝丽的女子当做自己的母亲,的是种,既然你养着我,我也回报你的想法。 崔氏看着被打扫干净的屋舍,点了点头,怀里抱着的两岁孩子已经在母亲怀中睡着了。 贺霖将褥子铺好,崔氏将孩子放上去,盖好被子之后,她回头看着面上还带着些许尘土的长女,“你去洗面下。” “唯唯。”贺霖知晓崔氏不喜鲜卑人的那套,用的全是汉家的礼仪。 其实她还真的很怀念,上辈子和老妈吵吵闹闹的时候,不过再怎么样也回不去了。 到了外面打了桶水,蹲下来仔细的将自己的脸和手臂清洗干净,她洗完脸,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就看到李桓提着只木桶在那里。 不过他的面容和平常不样,嘴角有块淤青,淤青之上似乎有血迹。 “阿惠儿,怎么了?”贺霖起来。 李桓看见她,回头就走。结果被她把拉住。 “你被人打了?”贺霖抿紧唇,“是谁欺负你?” “娜古,你觉得谁能欺负我?”李桓回首笑道,他这笑牵动了伤口,逼得他把这笑容收了回去。 “是你兄兄?!”贺霖惊讶道。 李桓没有回答,他在那里,最近他的身高隐隐约约有拔高的趋势,但加上饮食不是很高,就显得单薄。 他看着贺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父第16章 父子 欲望文 第17第章 少年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17第章 少年 李诨在家中,被儿子气的脸色发青。 这路走来,辛苦无比,路途凶险,前路不可测,后面又有追兵,他带着群人惶惶如丧家之犬。刻都不敢歇,唯恐个不小心就会被后面的追兵追上,将命都丢掉。李诨向来不信所谓人总有死的鬼话。他觉得人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要是死了,那就真的是半点可能都没有了。 如今逃出升天,准备投靠步六孤,他心情还是好了些。不过长子沉默着,来来去去,也不曾抬头过,好似没见到他这个兄兄似的。 他好不容易才到并州,没那个心情和儿子拉下脸来来谈心,直接说了句,“兄兄就在面前,怎么都不知道开口喊声?” 那会长子才知晓抬头看他眼,墨黑的眼里却全是讥诮,“兄兄。” 明明是和平常差不的声调,就是那神情都是模样的,但是李诨偏偏却从李桓的眼睛里看出了愤怒。 他儿子竟然还对他有怒火?简直是荒谬! 他以为是谁,他才可以能够活下来的?! 李诨抬起脚就踹了过去,他本来就是个粗人,连书都没有读过几卷的,晓得几个字,勉勉强强不算睁眼瞎罢了。才不会讲究什么教子的最好办法,照着粗人的规矩,儿子不听话,直接动拳头便是。 “好小子,你倒是长了本事了!”李诨这些时间里积压的情绪不可谓不,只是跟着的都是自己的兄弟,对着兄弟发脾气,那是大大的不妥,但对着自己的儿子,他可没有那么大的顾虑。 那脚,李诨没有守住大的劲,李诨被他脚踹在膝盖上,立即扑倒在地,他也不哭闹,只是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角,面上任然带笑。 “儿未曾长过本事,但兄兄却和儿不样,本事长了许!”李桓吃了那么脚,他嘴角咧开,笑容看着竟然有几分诡谲。 “你个兔崽子!”李诨脾气和他相貌不样,可没那么好,袖子都不卷起来,直接将儿子提过来巴掌扇在他脸上。 不远处的佛狸望见,哇的声嚎啕大哭起来。 在外面忙的贺昭听见屋内不对劲,慌忙走进屋。才进门,就看见李桓被踹翻在地蜷缩成团。 李诨狠狠踢了他脚,“你倒是嘴上有本事了!” “儿这番本事也是兄兄教出来的!”李桓被他脚踹得痛哼声,但是任然忍着疼反唇相讥。 “你!” 贺昭见着李诨举起拳头就要再打,也顾不得其他,扑过来挡在儿子面前,“孩子有错,又何必这样!” “你让开,这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实在是欠打!”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教吗?非得要动打的!”贺昭说道,身子挡着儿子,她转头看向身后的长子,“还不起来给你兄兄说不是!” “我没错!”李桓抱着肚子,抬起头来,满脸仍然是倔强。他此时嘴角已经是青了块,还有殷红的血从擦破了的地方流出来。 “你果然还是找打!”李诨听了这话,气不打处来,将袖子卷伸手越过妻子就要将帐子提出来暴打顿。 “够了!我肚子里还有个呢,你有本事就来打我!”贺昭抓住丈夫的手喝道。 李诨的表情下子僵住,他满脸古怪的低下视线去看妻子此时还没有少变化的肚子,“又有了?” “、久了?”他这路上光顾着逃命,没怎么去注意过妻子的身体。 “两个月了。”贺昭并不是没有少经验的年少初嫁妇人,两次生育的经验,足够让她来判断了。 “阿惠儿,去打水把脸洗洗。”贺昭对着身后的李桓说道。 李桓声不吭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绕过父母向门外走去。 “阿惠儿这小子真的是越大越不听话。”李桓出去以后,李诨坐在屋内看着妻子拿着针线在缝制衣物说道。 “男孩子都这样,”屋内的光线很好,贺昭手里捻着线,手里的袴已经缝制了半了,线不需要用上,“孩子长大了就像鹰样。” “鹰?”李诨嗤笑声,鹰在草原人的心里意义非同寻常,“他哪里是鹰,简直就是匹野狼!” “……”贺昭抬眼看了眼丈夫,没有把话接下去,儿子渐渐长大变得不听话,她早就在自己阿兄身上见到过了。当初兄兄要给家里娶个同样是富户的鲜卑女子,谁知道贺内干竟然自己大摇大摆从外头抢了个汉家女回来? “像狼总比像羊好。”说完,贺昭又叹了口气,“不过阿惠儿……”这孩子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便沉默了很,如今又和自己兄兄杠上,她心里也有些担心。 “阿惠儿怎么了?”李诨道,“他大了倒是越来越欠打了。” “你手下也留点情,把人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贺昭说道,他们又没读过太的书,身传言教这词语听着都觉得半懂不懂,对付男孩子,兄兄们最直接的反应是操起根木棍劈头盖脸打过去,把儿子打的听话为止。 “打不死他的。”李诨说道,“你又有了,要不要和贺内干说说,让阿崔照顾下?” 两家都是亲戚,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又要出门去年半载的才能回来。妻子怀孕,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哪里需要阿崔来,”贺昭低头缝着衣物,“阿崔你也知道,出身比我们好了,听说奴婢成群,要不是被阿兄瞧上,这会还是哪家的主母娘子呢。她家里的事情也是娜古来做的,让阿崔来,倒还不如叫娜古来照顾。” 贺内干家里的事情,李诨知道些。贺霖的确是非常能干,家务基本上都是她手包了,真论照顾人,或许贺霖比崔氏还要合适些。 不过个才十岁的女孩子照顾怀孕的姑母,怎么看都觉得好像有些不合适,侄女还没嫁人呢,她能懂个什么? “这事情先放放。”贺昭手中的针在头发里拨了拨,“毕竟时间还早着呢,不急。” 她都生育过两回了,该怎么样,她知道。 ** 贺霖手里拿着浸湿了的布巾小心翼翼的给李桓擦拭着嘴角,她看着他红肿了的嘴角,都直抽气。 个十岁孩子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她看着都觉得心疼。 “你怎么惹了姑父的?”她边擦拭边问道,“姑父脾气不好,要是他发火,你瞧着就躲开。” “让他打好了。”李桓坐在那里冷笑,“反正他不是想箭射死我么?让他打死也就那样。” 熊孩子! 听到这话,贺霖差点没当场翻白眼。这么句叛逆期十足的话从面前的这个男孩子嘴里说出来,她也手痒了。她没有忍,抬起手就敲了他额头下。 “你这是说甚呢!”她压低声音呵斥道,“要死容易的很!几天不吃不喝,都不用人来掐,直接就能双腿蹬下阴司了,死了容易活着难,你才大?想着这种事情,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李桓原本还冷笑着,听到她这话,有些惊愕,冷笑也僵在脸上成了副十分好笑的神情。 贺霖看了他眼,股无力袭上心头,这孩子怕是到了青春叛逆期了,不过那事说起来也是自己的姑父做的不好。 但那是自己的长辈,她也不好冲到他面前大声斥责。 “阿惠儿,我总是希望你能过的好的。”贺霖手抬起来,替他擦拭清洁伤口,“别想着那些了,你大?好好活下去才是正经呢。” 李桓笑,“娜古你说话和老阿婆样。” 阿婆? 贺霖立即双眉倒竖,“你说甚么?甚么阿婆?给我说清楚!” 李桓起身转过头去,“没有甚么。”说着就要往外头走去。 贺霖哪里肯让他走,把抓住他手,“快说!”她被那句阿婆给刺激到了,她怎么就成阿婆了? “我刚刚说,娜古就像天上的织女样。”李桓见着她满脸怒容,连忙换了种说法。 “朝食用了没有?”贺霖听他这么说,也不会真的拿起根棍子和他闹腾,见着他改口就放过他算了。 “没有用的话,我家里还有些。”这会平民日两餐,天子日三餐,他们这些人日两餐早上要是不吃些,等不到晚上就能饿的双眼发绿。她瞧着李桓也到了长个子的时候,不吃些是不行的。 “好。”李桓垂着头,过了会答道。 家里的确还有留的,崔氏很少下厨,做饭的不是贺内干就是贺霖,偶尔运气太好贺内干打回来的野味有剩,偷偷打牙祭也是很快乐的事情。 到了家里,院子里次奴正满地撒欢。见着李桓来,就伸手要抱。 李桓弯下腰将次奴抱起来,次奴见着他嘴角青了大块,好奇的伸手去戳。小孩子下手完全不知道轻重,立刻疼的李桓倒吸了口冷气。偏偏怀里的孩子见着了还咯咯笑起来。 “就知道你是没有挨过兄兄拳头的。”李桓将怀中表弟的手拉下来,“别戳了,疼的很。” “真疼吗?”次奴望着抱着自己的从兄软糯糯的问道。 “疼。”李桓点了点头,过了会他笑,“也好,没被箭射死已经是不错了。”黝黑的眼里浮出股晦暗的情绪。 “阿惠儿。”贺霖端着只陶碗出来,里面是热腾腾的米粥,里头还有几块肉。 李桓将怀里的孩子放下,接过贺霖递过来的碗,双眼亮,“有肉!” “兄兄最近猎了头鹿,吃吧,还有些呢。”贺霖说道。 “嗯。”李桓低头应道。 贺霖转身去将手上的水珠擦拭干净,李桓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她没有做少打扮,长发梳成未嫁女儿常见的两条麻花辫,身上袍子不见少纹饰,甚至质地都谈不上好,不过非常整洁。 他看着女孩弯下腰去,阳光染在她的发丝间成片微亮的金色。 第17第章 少年 欲望文 第18章 出 行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18章 出 行 在并州安顿下来几日,将家中切事务能快些打点好的都打点好之后,李诨就带着群人去投靠步六孤氏。 步六孤氏原本也只是阴山六镇的镇将,但是天下大论,群雄并起,就是原先最让那些贵人瞧不起的镇兵也能凭借着自己身本事在这里头捞取些好处。 这种世道,年轻有力气的男人从来不少口饭吃的。很快那边就接受了李诨行人。因为步六孤氏的族长步六孤荣想着前往洛阳,在还活着的那些宗室里选个听话的人来坐天子的位置,学学那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等的大计自然是需要有个听话的元氏宗室还有能够支撑的兵力。 贺内干回来之后,去外头打了几头野猪,扛回来和几家分了,吩咐贺霖赶紧将这些鲜肉制成肉干储备着。 贺霖忙的脚都停不住的。 平常这些活计都有贺内干来帮着,但是这回他因为面临着又要去洛阳,忙着准备路上用的干粮还有马鞍等物,也是忙的停不下来。 父女两个内外都不停的忙,崔氏拿着那些布料做了几身衣裳。眼瞧着这夏日已经过来了,七月流火,天气已经转凉。并州的冬日不比怀朔镇好过,必须加紧时间做家过冬的衣物,贺内干因为要去洛阳,所以他的是优先做的。 崔氏只有双手,她女工再好,也不可能两三天里就将衣物赶出来。贺霖也只能把肉全挂在那里风干之后,赶紧的把手洗干净马不停蹄的跑过来帮着崔氏做衣服。 冬季的衣服是内外两层,中间空着是要填麻絮的,等到冬日过去了,再将不需要了的麻絮取出来。 不过男人们大心思都不在这个上面,衣服能穿就行,他们自己将麻絮填进去,说不准要弄出个什么来,还不如开始就全部搞完算了。反正从九月之后,就开始冷了,也能用的上。 “听说小姑又重身了。”崔氏做了好会的针线,终于是觉得眼睛酸涩,停下来和女儿说道。 “儿知道了,”贺霖缝着手里的衣袖部分,抬头恭谨说道。这个也是崔氏要求的,孩子从父母和长辈面前走过需要趋步而过。 所谓趋者,便是踩着小碎步快速走过,以表示自己对长者的尊敬。 这点贺霖当初实在是别扭的无以言加,上辈子是完全就没这规矩,在长辈面前礼貌就可以了。这辈子贺内干还有李诨压根也不讲究这个,他们的作风倒是不怎么拘束于礼节的,贺内干还曾经抱着她到处转呢。 “如今你姑父要出门在外,也不知道具体归期,到时候你记得去看望下姑母。”崔氏说道。 她和小姑子要说和睦也当真并不是情同亲生姐妹,不过两人也从来没有赤面争吵过,最也只是她初到贺家的时候,不甘心也未曾特意和贺昭交往。毕竟原先她就不应该和鲜卑人有什么牵扯的。 “唯唯。”贺霖点头道。姑姑怀孕,她能帮的还是会帮啦,不过…… 贺霖想到要是她的姑姑要生孩子了,这她还要帮着找接生妇吧? 崔氏说完这些话以后,转头看向窗外,院子里次奴个人正跑出去到姑母家找佛狸玩。两三岁的小男孩正是动好玩的时候,刻都闲不住,甚至都可以玩累了就地躺着睡觉,睡醒了又爬起来接着闹。 其实……贺霖还是很羡慕孩子的这种天真无忧无虑。 贺内干置办路上要用的物资回来,迎头次奴就撞上他的腿。说来也好笑,原本次奴也是要溜出去玩的,结果他顺手就抱住贺内干的腿,仰起头就是软软的叫,“兄兄!” 这会小男孩和小女孩在声音上性别的区别并不是十分明显,听着都是软糯糯的。 贺内干如今两手都是满满的,也腾不出手来抱儿子,“次奴先放开,待会兄兄来陪你。” 次奴依言放开,但是小短腿噔噔的就往外走。 贺内干两手提着的都是些事物,这房子很好运的竟然有个小地窖,想来应该是之前的人家用来储藏过冬食物的地方。晋地气候比较干冷,如此行事倒也便宜。 “兄兄,家家给你做好了件衣裳,兄兄要试试合不合身么?”在贺内干面前,贺霖向来没有那么的规矩,她将窗户推就说道。 崔氏抬眼看了眼女儿,但是这会贺霖正顾着和贺内干说话,没有看见。 贺内干听说崔氏给他做了件衣裳,顿时脸上都起了层绯色,他走进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那里,他嘿嘿笑着搓着手,望着崔氏直笑。 “我看着有些料子并不好,便给你做了。”崔氏跪坐在那里,依旧平日的冷艳模样。 贺霖催下头,装作方才什么都没有说过。 “只要是你做的就好。”贺内干说道。 这个算是说的情话了吧?贺霖想着,反正这对夫妻能处成现在已经非常不错了。 贺内干去将双手洗涮干净,身上也整理了下,将胡子刮干净。鲜卑人里有和汉人看起来没有大的,也有黄发碧眼的,尤其后者还被南朝喜欢,南朝士人们最喜欢买个黄发碧眼的鲜卑奴,出去的时候就拉去转悠。 贺内干身上毛发比较重,他也知道妻子喜欢整洁,连带着他也整理自己比较勤快,他将自己收拾的比较清爽,才过来试穿衣服。 冬日的衣物都是加大了做的,里面还要穿着其他的衣服,做贴身了那才是奇怪。 贺内干穿上,家里也没有个镜子,他就问贺霖,“娜古觉得怎么样?” 贺霖望着贺内干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而且这衣服的样式的确简洁,很有崔氏的风格。 “很好看!”贺霖说道。 听到女儿这么说,贺内干看向崔氏。 崔氏低下头,视线并不和他相交。 贺内干也不失望,相反他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摸着后脑勺傻笑两声。他将身上的那件冬衣脱下来,仔仔细细的折叠好。 这份小心翼翼,贺霖看着都觉得有几分羡慕。要是日后也有个男人拿着这份小心对自己就好了,但是想到贺内干和崔氏的前缘,她顿时心里又抽的狠了。 遇上还不如不遇上呢。 “我这次离家,什么时候回来还真的不好说。”贺内干将衣服折叠好后,坐在崔氏身边说道。 崔氏不动声色,将两人的距离拉得远些。 “我知道。”崔氏低下头来,拿过另外几尺布,手在上面量起来。 “以前,我们都在起,不管有了什么事情有我在也不用怕甚么。可是如今不样了,我和乌头去洛阳,这里也不是故乡,汉……咳……人心邪恶,谁知道会有甚么呢?” 贺内干把汉人狡诈这句话给活活吞下去,要是这话他说出口了,之前他做的可就真的大了水漂了。 崔氏的心有难捂热,他心里知道。 “你在家,定要小心。”贺内干说道,他看着正帮着母亲整理针线的女儿,心里叹口气,怎么当初不是个小子呢?那会女儿出生的时候,贺内干也没怎么失望,毕竟草原上就是生儿子自然高兴,当然生女儿也坏不到哪里去。要知道在鲜卑人里,寡妇还能牵走前丈夫的牛马呢。 不过如今情形,自己即将远去,儿子还年幼,妻子可谓手无缚鸡之力。年纪大的不是儿子,照料起家里的是女儿,女儿固然能干,但能干远远是不够的。 他起来到墙角那大堆的东西里翻找了番,找出两把小刀,分别递给妻女。 “把这个拿着好防身。” 贺霖将刀接过来,其实手里的这把刀朴素的厉害,不过抽开来看,望着锋利的刀锋她觉得基本上做饭防身应该么有太大的问题了。 她对自己并无大的自信,但是贺内干要走,她也拦不住。带着家眷同出发未免太过异想天开,她思来想去,悲催的认为或许只能靠着自己彪悍点了。 崔氏也将那把匕首给收了,如今乱世,名女子带着儿女过活,偏偏她又这样的容貌,若有不慎就会惹出祸事出来。 贺内干又拿出铜钱来,这会用的还是从秦朝时候就流传下来的半两样式的铜钱,不过这回兵荒马乱,有钱也派不上用场,不过到底还是聊胜于无。 贺霖接过几个放在手里掂量下,明显觉得钱上的重量不足。不过这个已经是正常情况,还没见过铸钱铸足了的。 “我还带了些米粮回来,想必这些应该能用上些许时日。”贺内干和母女两个嘱咐道。 贺霖竖起耳朵听贺内干说起那些事情,末了贺内干也是很有后悔之意,“早知道,就该让娜古跟着我学些棍棒,反正我们鲜卑人也不讲究那些。” 贺霖傻笑了几声,现在这么说也晚了。 “娜古,记得要好好照看家家和阿弟,知道吗?”贺内干转过头对女儿说道。 贺霖看着贺内干湛蓝的双眼,点了点头。 几日后的个清晨,贺霖顶着天边还未消去的启明星下厨做了朝食,贺内干喝了几大碗的米粥,自己去马厩那里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马鞍马鞭等物,箭袋系在腿边,环首刀系在腰后。 收拾妥当,他转身,看着女儿在那里。 “天还早,不去睡会?”贺内干问道。 “睡不着,我送送兄兄。”贺霖说道。 贺内干点点头,贺霖送他出门,外头已经有几家已经出门了。马蹄敲在地上发出有些城门的声响。 路上也有同要去的人聚上来,因为都是相熟的人,说起话来也格外没有少顾虑。 “这个就是娜古?长得像她家家,是个美人胚子,如今我们都要出去,贺内干你对家里放心的下么!” 这话里的意思也听得明白,妻女如此模样,丈夫出门在外,要是有个好歹哭都来不及。 天气已经不能称之为热了,尤其清晨还有些许凉意,可是贺霖却是吓得出了身的冷汗。 第18章 出 行 欲望文 第19第章 少年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19第章 少年 贺内干走后,终究还是有些区别的。 贺霖已经十二岁上头了,在这会十二岁的年纪,在不怎么讲究的鲜卑人家里,都能嫁人了。 不过眼下她是嫁不得的,兄兄在外面拼搏,弟弟还小,没个人照应都日子过得艰难。 贺内干走后,终究还是有些区别的。 贺霖已经十二岁上头了,在这会十二岁的年纪,在不怎么讲究的鲜卑人家里,都能嫁人了。 不过眼下她是嫁不得的,兄兄在外面拼搏,弟弟还小,没个人照应都日子过得艰难。 “哎?那不是娜古么?我来帮你好了。”附近有小伙子见到她提着桶水有些吃力的往回走,自告奋勇的说道。 村里的大是熟人,都是跟着丈夫或者是兄兄从六镇里迁出来的。 随着年纪的增长,贺霖身体和长相上的变化日益凸显出来,她眉目也日渐清晰起来,干活的时候也常有热心的少年前来帮忙。 “这不好意思……”贺霖有些不不好意思的笑道。 “没甚么,我帮你提回去。”那少年接过她手里的木桶,“男儿力气总是要大些。” 贺霖没有再坚持,反正她也是这么想的。 桶子是实木打造的,沉得很,再加上桶满满的水,要把水缸灌满几个来回就够她费力的了。 虽说可以去找李桓来帮忙,不过李桓自己家都是好事情够他忙了,别说她姑母又大着肚子,家里的事情全部压在他人的肩上,再也不好去麻烦他了。 那少年跟着她进了门,将水倒进水缸里。他看了看满了半的水缸有些嗔舌,旁边的少女十三岁都没没有,既然个人就将水缸灌了大半了。 “我帮你吧。”那少年自告奋勇。 “太麻烦你了。不行不行。”贺霖摆手道,让人帮忙也要有个限制的,叫人把这半缸子水都倒满了,她也没有什么好来答谢人家的,这人情欠下就难还。 “别客气,客气作甚。”少年自己拎起木桶出去了。 贺霖见着少年执意帮忙,自己也不好直在那里不动看着别人干活,出了门,却见着李桓背着个竹筐,在那里和那个帮忙的少年说话。 李桓面上笑着,眼睛却是朝着贺霖这边看过来,他的笑意只是浅浅的浮于表面,那双黝黑的眼里却是半点笑意都无。 “啊,那就麻烦你了。”李桓这样对那个少年笑道。 李桓在那个鲜卑少年看来也不过就是个路上偶遇上的,他并无心,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提着木桶离开了。 李桓看着他路行远,转过头来望着贺霖,他面上的笑沉静下来,最终归于虚无。 “你怎么和他碰上的。”他走过来低声问道,话里竟然是有几分的不快。 这份不快贺霖也听得出来,简直是觉得有几分的莫名其妙。 “打水的时候路上就遇见了,最近天都已经凉了,家家身体又不怎么好。再不急着挑水到时候天冷下来,河水结冰才是叫天天不应呢。” “你找我不就好了?”李桓蹙眉说道。 “你还嫌你家里事不够啊。”贺霖奇怪的瞟他眼,“阿姑肚子也打起来了,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产,佛狸年纪还小,你都忙不过来呢,我哪里还能再叫你去?” 不过就是个半大孩子,她哪里真的能使唤起来完全没个心理压力? “只要是你,我都会去的。”李桓看她眼,过了会他眼神突然柔和起来,唇边也带了抹笑意,“原先看到那人,我还当是那人心有不轨,不过那副尊容,想必你也肯定看不上。” 说罢,他那双黑眸瞅着她,等她给个回复。 那位帮忙的少年平心而论……的确长相偏…… 鲜卑人其实长相也是很的!除去南朝普遍认为的黄发白肤之外,也有不少的黄皮肤,其中不少的是眯眯眼大饼脸。 那位少年不幸就是大饼脸中的员。要说长相当真不如李桓。 “你想了。”贺霖被李桓这句话哽的差点说不出话来,什么时候这家伙也会以貌取人了? “男子又不看脸。”贺霖拉着他往院子内走,李桓来了,也不能老是让他在门外头。 “错了,男子颜面很重要的,”李桓纠正道,“若是颜面太过不堪或者是受损,在外都有人瞧不起。” “这是哪个教你的?”贺霖愣了愣问道。 “兄兄以前说的。”李桓提到李诨,低下头来,将脚下的颗小石头踢远,“说是在南朝,男子都傅粉施朱,个个和妇人无异。”他说着抬头来,“说实话,真想看看南边的男子到底是个甚么样子。” “能往脸上擦粉的不是王谢那样的士族公子,就是不用干活的。”贺霖没好气的卷起袖子帮他把背上的篓子给取下来,提她还吃了惊,还真沉。 “我们这些天天要做活的,哪里来的余钱给自己脸上擦粉呐。”贺霖没好气的说道。 “娜古,你觉得我长得如何?”突然李桓看着他说了这么句。 贺霖看了他眼,“你还小呢。” “小?”他不可思议的重复了遍贺霖的说辞,“我还小?” “不然呢。”贺霖转过身去打算去生火烧水,李桓的年纪撑死小学毕业不到,谈什么长相不长相? “我都能娶妇了,你还说我小?”李桓拉住她问道。 “……”贺霖顿时空白着脸在那里,都没什么力气来和李桓说话了。 “好好好,是我错……”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面再绕下去,她说道。 李桓抿了抿唇,眉头皱起,过了会才放开她的手腕。 “对了,如今天凉了……你等我下。”说着她跑进屋子,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着双兔毛手套。 山林里有兔子有花栗鼠,有时候为了改善生活,她也常常和人学些抓小动物的技巧,肉自然是吃掉了,但是皮般学着剥下来,经过加工之后做成些手套之内的。 没有少人护着,就得自己想办法来改善生活了。 贺内干在家的时候,她是真的不会这些。 “戴着吧,到了冬日也免不得要出去捡拾柴火,到时候戴着免得把手给冻坏了。” 眼下还没到冷的时候,但是到底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给我做的?”李桓见到她手里那双略显得粗糙的手套,面上露出喜意。 “是啊。”贺内干走的时候打了不少的兔子,再加上之后她也学着打了几只,虽然她做不到不伤半点皮毛,不过只要实用就好,至于好看不好看,那就是后面的事情了。 “你试试看,我是照着我的手放大了些做的。”贺霖说道。 李桓将那只手套套在自己的手上,点了点头,“很合适。” “你长得快,怕戴不了久。”贺霖道。男孩子在十岁的时候长得最快的了,不知道这双手套能戴久。 如今家里的主要劳动力都在外面,他们这些从草原上迁徙过来的人,不会种田,家里的牲畜也不,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贺霖有时候恨不得把粒米能煮成锅粥了。 只有当家才知道柴米贵。 “没关系,只要是你做的,我都会直收着。”李桓道。 外面传来声响,李桓转头看,正好是那个鲜卑少年提着水回来。果然少年的力气是要比贺霖大上不少,至少他能手桶水,她是抬桶水都快扑街。 少年转头见着小美人从屋内出来,满面红晕,他见着也是满心欢喜。 “真是谢谢你了。”贺霖连续说了好几声谢。 李桓跟着她出来,声不吭,乌黑的眼睛觑着那个少年,眼睛乌的让人心生凉意。 少年莫名的背脊升起股寒意。 他抬头看看这阴沉沉的天,好似今天冷的格外厉害些了。 少年有意再和贺霖说上几句,但是旁边在个无法无视的李桓,尤其李桓双眼睛和野狼样幽幽盯着他的时候。他伸手搓了搓手臂和贺霖说下回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尽管找他。 不过等他走了之后,李桓盯着他的背影消失,阴测测的来了句,“没有下回了。” 贺霖:“……” 最近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青春期快来了? “对了,待会我和你起去看看姑姑。”她说道。 贺昭如今怀孕五个月了,大着肚子,算算时间或许要在冬日或者是初春就要生了。她到时候还要帮忙找个接生妇,婴儿穿用的衣物原本就有旧的。婴儿衣物如果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反倒是旧的好用些,因为布料被磨得柔和了,对婴儿的皮肤好了。 “嗯,”他点点头。 她到屋内和崔氏说了下,就出来和李桓出去。出去之后,崔氏从屋内将门栓好。 “舅母很谨慎。”李桓听到门内传来的声音说道。 “不谨慎不行。”贺霖苦笑声。而后和李桓走远了。 他们走之后,有个人鬼鬼祟祟走过来,前去推贺霖家的门,自然是从里面被锁死了。至于围墙上,当初贺霖就担心家里遭贼,自己去拿着那些木头削成尖尖的木刺插在围墙顶上。谁敢来,戳个透心凉。 “小贱胚子,竟然还真是锁死了的!”那人推了几回没推开,又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恨恨低声骂了声。 贺昭的状态并不是很好,怀孕的孕妇格外需要营养,但是如今能吃上碗热气腾腾的热粥已经是十分奢侈了,肉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她看完之后回来捂着肚子咕噜噜的简直是不能再煎熬。 次奴看着姊姊在灶台间忙活,抱着柱子在那里眼巴巴瞧着。 等到端上来是野菜粥的时候,小家伙下子焉下去了. 天气渐渐冷下来,这里也不是什么物产丰富的地方,就是出去找野菜,也要费贺霖好大的功夫。 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熬过这个冬天呢。贺霖想道。 第19第章 少年 欲望文 第20章 窟 窿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20章 窟 窿 果然不出贺霖所料,这个在并州的第个冬天还是比较难过,往年在怀朔镇的时候,靠着自家圈养的那些牛羊也能撑过去。他们在并州可没有怀朔镇那么丰厚的财产,甚至有田地荒芜在那里,家里连个劳动力都出不出来。 别说耕田的牛了,她们家没有个会种田的。贺霖之前在草原上过的就是类似游牧民族的生活,除了她不会真的和茹茹人样,时不时换个地方居住。至于种田她两辈子了都没摸到过犁。 崔氏是样。 这倒也罢了,半年来,有些狂蜂浪蝶时不时上门,打着她或者是崔氏的主意。崔氏不会真的出来斥责那些人,她要是走出来,会引来大的麻烦。而贺霖完全没有这个顾虑,她本来就是鲜卑人家的女儿,那些什么框框条条对她完全没有拘束,她立即操起食刀照着那些狂徒头上砍去。 她生来眉清目秀,骨架也娇小,看起来并不是粗糙的模样,但是沉重的菜刀在她手里偏偏舞的虎虎生风,差点就没把个登徒子的手指给剁掉。 “再敢来小心下次直接砍了你脑袋!”她拎着菜刀在门口破口大骂。 等把人给轰走,关上门,贺霖握着食刀的手都在发抖。她靠在门板上,深深吸了口气,这会可没有警察,没有派出所,胡人管治下,走的都是物竞天择的路子,那些个小吏们才没有心情去管这等小事。 不想被骚扰,只有把脸皮扒,操起菜刀和人拼命。 至于所谓教养?那个不能当饭吃,这年头除非是真正有家仆部曲护着的贵女,不然那身娇养在这世道里就是个笑话。 她可从来不把崔氏的那套当做圣旨看,崔氏也护不了她什么,相反还需要她来保护大家子。 “姊姊,我饿了。”次奴看着贺霖拎着把菜刀在门口,点都不害怕跑过去说道。 “甚么时候才能有吃的呢?”次奴仰着头眼巴巴的瞧着贺霖。 “待会就做。”贺霖答道,并州的冬日冷的厉害,比起怀朔镇也好不到哪里去,野外莫说野菜估计,树枝都被冻的只要伸手掰就能轻轻掰断。树都这样了,何况野菜之类的呢? 野菜丰富的时节是要在仲春后了。 “姊姊……”次奴揉着咕咕叫的肚子,“次奴梦见家里有肉吃了。” 冬日里没有时令蔬菜可以吃,那就只有吃肉了。 “……”贺霖听着弟弟说起个肉字,自己都在吞口水。“过几天,姊姊去看能不能抓只兔子回来。” 话是这么说,但是冬日里的兔子轻易不出来,还不如那天看看能不能去摸几条鱼回来开荤。 “次奴,进来吧。”崔氏在门口说道,她的面色也是不太好,最近常常有些心怀叵测的人在家门口晃悠,虽然围墙上面的木刺又了圈,但是崔氏到底还是不能安然入睡,她眼下有层青色,脸上气色也不好。 贺霖在外头抡起菜刀骂人的事情,崔氏在屋里面也不可能半点都不知道。她望着面目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儿,她垂下头来。 对付这种流氓,倒是她这种世家女加没有办法些。 贺霖把弟弟推进房门,外头冷的很,即使贺内干留下来的布匹和麻絮做了足够的冬衣,但是小孩子到底还是身体弱些,要是有个感冒头痛的,弄个不好,人就没了。 她看着弟弟不情不愿的嘟着嘴进去,伸手将落在耳畔的碎发给顺到耳后去。钻进厨房里生活烧水准备天两餐的头顿了。 今日的饭食仍然还是野菜粥,甚至都还是比较稀的,放根木箸插在里头都能立即倒下去。 吃完顿,崔氏依旧沉默着将儿子抱过去想要教他字。贺霖走开,她现在也不怎么能够学得进,肚子饿的发昏,就差头栽倒了,再怎么学也是学不进去,白白浪费时间罢了。 并州的冬日里冷的厉害,当天夜里就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大雪。 南方下雪如同春柳飘絮,北方纷纷似撒盐,不过若是暖炉在手,身披狐裘,观赏雪景倒也是个风雅的事情。 不过在贺霖看来,下雪简直是要了卿命。她蜷缩在褥子上,偷偷的朝手心里哈了口气,搓了搓手,暖了暖。她心里盼着这冬天赶快过去。 这雪纷纷扬扬的下了几天,堆起来都能把人给埋了。 贺霖苦中作乐,干脆把雪给抱回来,搓搓脚,传说能够治疗预防冻疮。正好,水缸里的水都结冰了,那些雪也能用得上。 到底是在怀朔接受过十二年的风雪,怎么对付冬天她已经有自己的套。 终于天气放晴了,她将墙头那些木刺都给扫出来,免得让人有可趁之机,自己拎起比较简陋的工具,吩咐好弟弟看家,拿好父亲留下来的匕首,她便出来了。 出门没走久,她愕然发现李桓也在门外,李桓穿的十分臃肿,脖子上围了圈皮毛。 “阿惠儿?”她望见李桓有些愕然。 “你要去捕鱼?”李桓看着她手上的工具说道。 “是啊,再不弄些可以吃的回来,那就真的要被饿死了。”贺霖笑着说道,她呼出口白雾。 “我也去,家家快生了,不吃点不行。”李桓笑道。 两人从小就是起,这次也不例外。 贺霖点了点头,道路上已经了几行嘿嘿的脚印,顺着脚印走下去,比较节省力气,在雪地里行走,脚下去雪都能埋到膝盖那里,自然还是走在前人的脚步上省力的。 “来,我牵着你。”李桓见她走的还是有些吃力,转过身来摘下兔皮手套伸出手。 “嗯。”贺霖将手放在他手心里。 两人这样走到河边,河面上已经起了层的冰,几个人在冰面上,靠近点都能听到他们正在说些什么。 当走进了,那些人抬头,贺霖看清楚他们的脸,瞬间就呆住,其中有两三个正好就是打她和崔氏的主意,甚至还几次上门骚扰的。 那人看见她,调*戏道,“哟,小娘子出来了,”他瞟了眼贺霖手上拎着的工具,脸上笑得加痞了,“今日没有带食刀吧?待会我拿着几条鱼到你家给你和你家家吃吃怎么样?” 顿时冰面上起哄声起来了。 贺霖心头火上来,李桓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把压住她的手。他黝黑的眼睛望着冰面,和那几个人在结冰的河面上砸出来的窟窿,他笑了笑。 “我们先到边去,犯不着和他们生气。”李桓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贺霖现在手上没菜刀,再加上对方人,自己不过带着个男孩子,肯定是打不过。她只好吞下这口气,拉着李桓往回走,“没想到今日好不容易天气好些,倒是遇上那些人!” 李桓催下眼,嘴角勾起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你也别生气,眼下也没有必要回去,到树林里看看那几个人会怎么样。” “甚么?”拉着李桓的贺霖回头,心头上觉得有些奇怪。 “去看看,反正这么早归家也没有甚么事情,树林里这会也没有少兔子,说不定还会有老虎。不如看看他们。” 那几个人有什么好看的?贺霖简直不明所以,而且其中两三个还想着对自己和崔氏进行骚扰,她是要心胸广大才回去看他们。 结果还没等贺霖说个不字,李桓已经拉着她进了林子,林子和河岸挨的比较近。因此河面上那些人的说话声他们也听得到。 河面上的人还在兴致勃勃的谈论起贺霖来,“那个娜古到底是长大了,长得倒是比她家家还要耐看些,也不知道她兄兄是不是脑子有病还是怎样,既然到了这年纪还不找个婆家!” 贺霖听见差点没口气喘上来,她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十二岁而已。这群人……简直是……混账! “没给她找婆家有甚么关系,鲜卑人向来是抢婚,把她抢走了,她兄兄回来又能有甚话可说道?他自己就是从别家里抢来的妇人。” “要不过几日,找个时机,把人抢过来?”那个差点被贺霖给剁了手指的年轻男人说道。 “她性子烈的很,倒也不怕她真的剁了你的手?” “不过就是妇人,能将我奈何?再说这本来就是鲜卑习俗,抢了她又如何,她家家也是这么来的。” “畜生!”听着群男人在打自己的主意,贺霖恨恨的压低了声音骂了句,拳头打在树干上。 突然破裂声起,冰面上还在谈笑说起女人的那几个人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纷纷掉进冰窟窿里。 厚厚的冰层之下的水温对鱼儿来说尚且可以,但是对于人来说,尤其是这数九寒天,无异于是要命,身上笨重的衣物吸饱了水,就如同双手拖拉着人的身体往水下拉。 “救命,救命!”贺霖在林子里听到那边传来的呼救声。 贺霖没想到只是瞬之间,几个人就掉进了冰窟窿里,悚然而惊。 “不要去。”李桓从她身后抱住她的腰,嘴角在她耳郭上亲密擦过。他双眼微微眯起,黝黑的眼眸中绽放出诡谲又愉快的光芒。 “救命,救命呀!!”呼救伴随着水面的扑打之声。 “呵……”李桓几乎是在欣赏那来自冰面的惨叫声,那声嘶声力竭的呼救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如同天籁般。 他被取悦般发出声轻笑。 “阿惠儿……”贺霖想要去看看,却被他抱紧了。 “不要浪费力气,”他双眼乌沉的让人心怵,“眼下是清晨,再加上大雪还没有融去,真正捕鱼的人早在天没亮的时候动身了,附近是找不到人的。何不好好看场……” 他已经到了发育期,声音相比较往日带了些许嘶哑,嘴角勾起,乌黑的眼里都是笑意。 北方的冬日很有威力,很快水里那边的扑腾声渐渐弱下来,呼救声越来越微弱,最后冰面上恢复了平静,只是留下裂开的缝隙。 “好了,让你烦恼的人死了。”李桓眼睛盯着那个窟窿,嘴唇贴着她耳郭轻声道。 第20章 窟 窿 欲望文 第2开1章 开始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2开1章 开始 那几个调*戏于她和崔氏,让她夜里睡觉都要揣着把匕首不敢睡死的那几个人就这么掉进冰窟窿里死掉了。 当然是没有人怀疑到她头上的,她个女孩子,怎么样也是没有可能将那几个男人给推到冰冷刺骨的河水中。不过外头到底还是热闹了几日,女人的嘶嚎声坐在屋里都听的清楚,李桓专门来陪她。 “怎么看起来,你还是不高兴?”在灶台前,两个人坐成排,灶里的火光将两人的脸照得通红。李桓的眼眸被火光蒙上层光亮,“他们死了,你正好可以清净下。舅母也可以睡个好觉了。” “阿惠儿,”贺霖抬头看他,她虽然很烦那几个人,有时候被逼急了,真的心里会想要不然刀捅死他们算了的想法。但到底只是心里想想,也没有那个胆量去捅人,她是亲眼瞧着那几个人怎么在冰水里惨叫呼救,现在甚至还能回想起溺水之人在水中扑腾呼救的水声。 到底是人命。 “这会命值不了几个大钱。”李桓从她面上看出她心中所想说道。“你看,我的命也不是值不了少么?” “好了,”贺霖有些烦躁的转过身去,过了会她回过头来看着他,“以后别说甚么自己的命不值钱,你的命重要的很,不是值钱不值钱的事情。” “你真的这么想?”李桓回看过去。 “这世上也就个你,个阿惠儿。独无二。所以以后别说这种痴话。”太过肉麻的安慰话语她是说不出来,她低下头来,胡乱向火堆里送了些柴火。 李桓看着她的侧脸,嘴角露出些笑容来,“等开春了,家家就要生了,到时候你要到我家里去。” 以前贺霖也不是没动过干脆两家人住在块,大家彼此都好有个照应的想法,但是现实总是问题。先不说崔氏和贺昭看起来和和气气,里面谁也不知道到底如何。照着她看,崔氏和贺昭的关系八层悬得很,最迫切的问题是,房屋不够用。 因此想的再好,也只能拉倒。 “姊姊,阿兄!”两人正说着话,门口那里传来小孩子的声音。 贺霖抬头看,瞧着次奴跑了进来和他们挤在起。 “你怎么不在屋里头呆着,这里烟火气重,小心熏着你!”她和李桓年纪比较大,身体也好。小孩子娇嫩嫩的,被烟熏着到时候有个什么小毛病,这会缺医少药的,小毛病都能拖成要命的大病。 “家家叫我学字,可是我都学不会……家家打我了……”次奴在贺霖身边扭来扭去,还把红通通的手心伸出来给她看,泪花闪闪的。 三四岁的孩子,不管男女都爱吵闹。要按下来专心的学字的确是有些困难,男孩子前期也是不太开窍的,爱调皮。 贺霖那会学写字的时候,不过就是把简繁体进行联系辨认,自然是学的非常快,但孩童来学,到底又有不样。 “姊姊,我不想学……”次奴才说,头上就挨了贺霖个指头。 “次奴,你知道外头少人是不识字的么?”李桓笑道,“有学就要学。” 贺霖才不想自己家里除了崔氏之外,个个都是文盲。不识字难道很光荣不成?要知道在这会认得字,在别人眼里整个人的档次都不样了。 “好好学,不准调皮,回头姊姊再教你。”贺霖说道,她向很宠弟弟,但是在这件事情上面没有回转的余地。小孩子不懂得什么对他好,顺着心意觉得怎么好怎么来。她要是任由这么去发展,那简直就是害人了。 李桓看着贺霖身边的小男孩露出要哭样的神情,微笑着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头。 次奴哽咽着朝贺霖那边缩了缩。 几个月后,并州还是迎接来了春日,这里不比南方,三月就已经比较暖和了,到了四月才有些万物复苏的苗头。 贺昭的肚子也是在四月初发动的,贺霖自然当仁不让的要去帮忙。 帮忙接生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因为人手不够用,贺霖也得频繁在产房内外走动。 贺昭嘴里咬着根树枝,疼的满头大汗。 贺霖瞧着自己姑姑身下那些淌出来的血差点就没晕过去,伸手猛掐了把大腿,才让自己镇定下来。 “家家如何了?”她出来倒掉盆血水,到厨房里继续舀热水,听到李桓这么问道。 “还没有生出来。听老阿婆说,可能要生要到夜里了。”贺霖说道。 她两辈子都没有生过孩子,也没打听过这方面的事情,崔氏生产的时候,有镇上的人帮忙,没她少的事。 “上回生佛狸的时候,明明很快的……”李桓压低声音,似有不解。 “痴儿!”贺霖腾出只手来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下,“妇人生产哪里有甚么可以遵循的规律!” 在李桓头上敲了记,她没好好气的瞪他眼,收拾下,端起沉重的木盆就往产房里走。 “疼的时候就使劲儿!”刚进屋,就闻到股浓厚的血腥味道。 贺霖顾不得换气,连忙提着水盆就往产妇那里走。 “好了好了,开了开了!看见头了!”接生的老妇人突然喊道。 贺霖听到这句转过头看,因为离的比较近,看得也比较清楚,当看到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她胃里阵翻山倒海,差点没将肚子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胎儿整个从产道滑出,稚嫩的哭声响亮的很。 “哦,是个女孩,剪刀呢?”老妇人看向贺霖。 贺霖马上反应过来,将在开水里煮过的剪子递给老妇人。剪断脐带,温水贺霖已经准备好了,将身上还带着血迹和白色分泌物的婴孩轻轻放入水中洗浴。 洗完擦干,厚厚的襁褓包上。 贺霖抱着小婴儿犹自有些手脚发颤的时候,回头看见接生婆将手伸入到贺昭体内抓出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出来。 她脚下立即个不稳。 这年头生孩子实在是太考察心里素质了。 忙完之后,接生婆看着产妇没有异样,将沾满血的手清洗干净,将她的报酬,两只雪白的兔子提起打个招呼便走了。 贺霖将贺昭安顿好,带血的褥子被子卷起来换上干净的。 房内收拾干净,她让李桓带着佛狸进来瞧瞧新生的女婴。 贺昭靠在那里,衣服敞开着为新生女儿哺乳。 “家家。”李桓带着弟弟看着母亲,襁褓里的婴儿脸还是红红的皱皱的,瞧着也不怎么好看。 这个冬天不管是贺霖家,就是李桓这里过的也不怎么好。 贺昭抱着怀里这个小的,想着家里的口又了张,可是丈夫什么时候回来将钱米等物带回还不知道。 生产过后的产妇很脆弱,贺昭甚至有些忍不住要掉眼泪。 “这可怎么办呢?你兄兄也不知道甚么时候才能回来,家里又了张口要吃,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活的下去。” 贺霖见状才要劝,结果佛狸在李桓身边突然嚷了声“得活!” 这声让屋子的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佛狸刚刚说甚么?”李桓低下腰,将弟弟抱起来问道。 “刚刚他说‘得活’,”贺霖笑起来,“听说孩子的眼睛最是干净,说的话也非常的灵验。阿姑,”她笑着看向贺昭,“好兆头呢。” 不管这孩子说什么了,反正她都要往好的方向想,要不然这日子还过得下去么! ** 李诨坐在帐子里看了看正在擦拭环首刀的贺内干眼。 “我说,乌头,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贺内干擦拭着手里的刀,抬眼看向李诨,几人在这里也快年了,这年里几个人都没有回去过,家里头过得怎么样,也完全不知道。 而在步六孤荣这里,想要博得出头的机会,可不是靠着出众的姿容就能办到的。 “那里,你真的有办法么?”贺内干放下手里的倒问道。 那里指的就是步六孤荣,他们这群人怎么可能甘心就在军中做个打打杀杀的活计,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自然是要看着好的了。 李诨和人混熟打交道的本领那是等的,不过短短年的时间就和军中好几个人混个透熟,还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我已经拖了人,就看那位愿不愿意试试我了。”李诨解下横在腰后的环首刀放在旁。 “真要试试你,你有把握么?”贺内干看着李诨,湛蓝色的眼里带着些许疑惑。 “我连那位的马喜欢吃甚么我都摸清楚了。”李诨说道,“你家阿崔说,这圣人有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将他的心思摸个底儿,应该胜算要大些。” “好端端的说我家的作甚么。”贺内干想了想,也想不起来崔氏是不是真的曾经说过那句话了。不过这种活,这群人里到底还是李诨擅长此道,贺内干自认不过个草原莽夫,就不跟着凑热闹了,他擅长的不在这里,叫他去战场上冲锋陷阵还成,去和这些人费脑筋当真是用错了地方。 “乌头。”帐子进来个人,“将军让你前去。” 贺内干和李诨相视笑,李诨叉手抱拳,跟着来人走了出去。 到了处大帐前,却没有见到步六孤荣本人。 只见着名亲兵牵着匹马走到李诨面前,“将军有令,让你洗马!” 李诨面上不见有任何的不满,他恭谨抱拳,而后接过亲兵手中的马缰,带到河边去。 河水潺潺,李诨袴卷起,给马清洗起身体来。 那马是出了名的性子烈,有人要触摸它就嘶鸣不已抬起前蹄,让众人伤透了脑筋。原本守在旁准备看李诨被烈马踢到河里的人,见着那马在他手下老实的不得了,个个惊讶的长大了嘴。 待到清洗完毕,李诨整理了下仪容牵着马去见步六孤容。 大帐外,引见他的刘贵向他使了个眼色。 进了大帐,主位上坐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男人有些许羯人的血统,白肤高鼻,容貌俊美。 “听说,你将那匹马驯服了?”男人将身体靠在身后的那弯凭几上,神情颇有些意味。 “回将军,是。”李诨抱拳道。 “我不信,”说着,步六孤荣起身,“我亲自去看看,若是有半点虚假……”他看着面前的李诨唇边露出笑。 李诨面上没有半点惧怕,他退避到边。 步六孤荣到了马厩,看着那匹方才给李诨的烈马。 “给它上马套。”他看着那匹不驯的马,让李诨上前。 李诨领命,给那匹马将马套等物戴上。平日里,那匹马不喜人靠近,来人就要扬起蹄子躁动不安。 没想到李诨上前,摸了摸它的鬃毛,给了把豆子。那马安静的很,也很温顺的让他将马套戴上。 步六孤荣望见颇为惊讶。 而李诨顶着面前那个男人惊讶的眼神抱拳道,“御恶人亦如同此马!”声量不高却掷地有声。 步六孤荣点了点头,“你随我来。” 第2开1章 开始 欲望文 第22章 章都尉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22章 章都尉 李诨和步六孤荣同入帐,李诨自然是有备而来,他为了这日不知道已经花费了少精力,步六孤荣他没看错的话是个枭雄,枭雄想要什么,他自然是清楚。 这谈便是到了大半夜才出来,出来的时候,那些亲兵们对李诨的态度都和蔼了许。 回到帐篷里,看见贺内干和衣躺在那里,贺内干到了军中为了防止夜里有人袭营睡眠本身就浅,听到声响立即就醒了过来。 “事成了?”贺内干起身问道。 “就看以后了。”李诨说道。 “你都和步六孤说了些甚么?”贺内干问道。 “不过是教他学学曹孟德,拿着天子的名头为自己做事而已。”李诨说道。 “曹孟德是谁?”贺内干有些不明所以。 “好了,没甚。”说了整整天,李诨不想再和贺内干解释曹孟德是谁。 他随意将脚上的靴子脱掉和衣而睡,躺在褥子上脑子里想起和步六孤荣说过的那些话。 “天下大乱,天子羸弱,公何不迎回天子,以清君侧之名立旗?” 打着为天子做事的旗帜,不管做甚么都是理直气壮,如果天子在手,攻打别方,腰杆都直了许倍不止。至于清君侧清的是谁,呵呵,就看那位自己是怎么把握的了。 “听闻你曾经在陆威旗下,我和陆威相比,孰优孰劣。” “陆威,八尺之躯,有武力,但天下并不是仅仅凭武力。有武力者,天下何其,可是能成事者” 李诨闭上了双眼,该说的都给那位已经说了,看样子也应当听进去了,今后如何,就看天意了。 大清早,李诨手里拿着干粮正啃着,那边已经有军士前来。 “大将军召你前去。”李诨放下手里的干粮,“请容我整理下。” 他从刘贵那里知道,那位将军也有喜欢第眼看人仪容的习惯。他整理了番仪容,跟着亲兵去了。 连宽在旁瞧着,等到人走了,到贺内干那边去,“乌头真的要发迹了?” 贺内干将环首刀佩带好,“若真的发迹了,也少不了你我的。” 大家抱团起出来,为的也不过能够得个好的路子,领头的得了好,自然也是要分其他的兄弟们份,不然这人心就散了聚不起来了。 “这也是。”连宽笑笑。 帐子里的人对于外面来的这个美男子很是陌生,李诨面对众人打量的目光面上没有丝慌乱。 这次依然如同昨日般,谈完事情后,步六孤荣坐在那里,背靠着身后的凭几,“你做我的都尉吧。” 李诨生生压住心底里的狂喜,他面上平静,眼睛垂下来,抱拳对面前的人礼,“卑职领命。” 李诨为都尉的消息传出去,时间在军士里引起了小小的轰动。在军中升职,大数靠的就是军功。像升的这么快的,倒是不。 贺内干听闻消息,也没有和其他人样大惊小怪,面对前来打听的人,只是搪塞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有眼红的拉住贺内干吐酸水,“瞧他那样子也不比你好,怎么就他得了赏识?” 这话酸的都能把牙给酸倒了,贺内干要是真的当真了,就别混了。 “自己去喝些酒。”贺内干嘿嘿笑道,看上去憨厚的很。 “我可是怕你吃亏。” 贺内干依旧在笑,等到将人送走,他才伸手摸了摸头,话说他就长得那么像个冤大头? 想起那些人的酸话,贺内干心里也暗暗好笑,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个蒸饼下来,李诨是怎么准备的他看得清二楚。 贺内干自认杀人或许还在行,但是像李诨这样为了件事情精心准备了如此之久,他也自认没有那么大的耐心。 有哪方面的能耐,就能做哪方面的事。 他是自认没有这份能耐。 贺内干自己咕噜噜的喝了口酒,起来自己悠悠晃晃的走远了。 ** 这年里,李桓的个子个劲的猛蹿,或许是那份胡人血统,就算饮食不怎么宽裕,但是他就是在窜个子。 幸运的是已经开春了,原先萧瑟的林子里也了几份的翠色,躲在洞里头过头的兔子等小动物也跑出来觅食,贺霖和李桓比不上那些捕猎好手,但是干着掏松鼠窝的活,也能挖出些松鼠的储备粮出来。 还有下河去摸鱼,不过这会的水还冰凉的很,两脚下去冻到骨子里去了,不能呆久了,怕落下病根。 不过顿捞上来还不够贺霖和李桓两个人打牙祭的,贺霖也到了发育期,她感觉肚子就像个好大的无底洞,不管吃少肚子都没有什么感觉。 她在岸边已经升起了小堆火,那边李桓将上身的衣物脱个精光,露着膀子,袴卷着免得水将布料弄湿,他们的衣物不,可经不起折腾。 李桓手里拿着根削尖了的木棍,见着有鱼游过,立即刺。 忙活顿下来几条鱼进了篓子,不过那些鱼都小,看着便是没有长大,给两人塞牙缝都不怎么够。贺昭还在坐月子,给孩子喂奶正需要营养,那些鱼也要优先给她吃。 贺霖瞧着篓子里的那些鱼,有些丧气的叹了口气,这里不像南方,水泽鱼虾也。肉食吃的的是羊猪之类,可惜她家牛羊根本就凑不齐。 “要不你先带着这些归家去吧。”贺霖忍住掏出袖子里的匕首把这些鱼给剖开架在火上烤的冲动,“记着这些鱼定要把肠子胆给掏出来,炖汤给阿姑喝。” 产妇下奶就靠着那些汤汤水水,吃其他的都没大效果。 “明白了?”贺霖吞了口唾沫,说道。她肚子好饿…… “那你呢?”李桓看她。 “我去林子里去看能不能抓几只兔子或者松鼠。”贺霖说道。 她现在也学会怎么在林子里抓兔子逮松鼠,偶尔也见着毛色鲜亮的野鸡跑过,奈何野鸡精的很,她弓箭射不出远,不然还能带的野味回去。 “我陪着你去。”李桓说道,“你如今也不是几岁孩子了,上回那些人……我放不下心。” 贺霖长到了十二岁,她自认还小,但是在周遭人看来已经是个可以出嫁的女孩子了。再加上在众人里容貌出色家中可以为她撑腰的兄兄又远行在外。很容易招惹来居心叵测的男人。 “不至于……吧?”贺霖面色有些古怪,她心底里觉得有些不太可能,但是年初的那回事又让她有些犹豫。 “我带着匕首呢。”她说道,“要是真的哪个敢不轨,直接……” “若是成年男子,你带着匕首有个甚么用?”李桓蹙眉道,。 “你快回去吧,趁着鱼还新鲜快些炖了,阿姑还等着你呢。”贺霖将放在边的衣物拿起来给他穿上。 “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个冷暖,”她低着头给他将衣带系上,“到时候受了凉,得了病受苦你就知道了!” “我要是知道冷暖了,你还会不会管我?”李桓突然出声问道。 贺霖愣,有些不明白李桓怎么飞来这么句。 “你傻了。”她没好气的说了这么句话,将他衣裳外带系好,拎起鱼篓就给他背上。“快些归家,阿姑和佛狸等不得。” 他们都指望着李桓回去呢。 而她也是样。她总不能指望崔氏也和她样收拾出去抓兔子捕鱼,她空着手回去,这天家里都要饿肚子了。 李桓背着鱼篓看着她,好久都没走步。 贺霖走出去几步回过头发现李桓依旧在那里,她抿了下唇,走过去将他身子扳个头,推着走了好几步。然后她才再次转过身向林子里走去。 林子里有股绿叶的清新气味,地上处处可见绿油油的新发草芽。不过她可没有什么心情来看草,又不出来踏青的,而且也没那个心情。 野外的兔子比家养的警醒,而且跑的飞快,好些猎户专门养了抓兔子的狗。不过她家自然是没那个条件养狗,人都吃不饱了,拿什么来喂狗。 林子里的野味不好抓,她拿下肩上制作的比较简易的弓,这还是贺内干留下的,她让人加工了下,她的臂力到不了贺内干的那个程度。 野兔的警觉性非常高,根本就没有什么固定的窝,随便在个地儿挖洞呆过晚上就不要了。 她答应了弟弟今天要带只兔子回去给他开荤,就算逮不到兔子,抓只松鼠回去也能凑个肉菜! 今天运气也算是不错,林子里嗖的声窜过道灰色的身影,那就是了! 她抬起弓箭,就要放箭,身体在突然之间就被人抱了满怀。股酸臭的味道从背后传来。 “嘿嘿,这回总算是逮到你这只小兔了。”背后的男人操着口鲜卑语。 贺霖下意识就觉得不好,这次自己怕是遇上真抢婚的了! 胸腔里的心脏跳的飞快,她双臂被身后高大的男人缠的死死的,动弹不得。她想要伸手去抓袖子里的匕首都办不到。 那男人把她大力丢在地上,她看见这个男人长得副络腮胡模样,头发上剃了圈,胡乱织成几条小辫子披散着。 男人强行把她按在地,骑在她身上,摸出绳索就在她手腕上死死缠绕了三四圈。 “畜生!”贺霖挣扎叫骂,双腿想要乱踢,却被压的死死动不了。 “我是畜生,你就是母畜生,嘿!回头你还生了小畜生呢!”那男人听了也不生气,反而嘻嘻哈哈的笑。 “我这就把你带回去生小畜生!” 男人伸手来抓她,贺霖躺在地上看见熟悉的面孔从那男人背后幽灵样的冒出来,道寒光闪而过,顿时没入了身上人的脖颈中。 林子里顿时死静下来。 李桓记着李桓偶尔说过的话,双手握紧匕首,咬牙向旁边的皮肉狠力劈开去。 当刀刃破开皮肉而出,殷红的鲜血刹那喷射而出。 那男人万万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人,他捂住鲜血喷溅的脖颈,踉跄着从贺霖身上起来,他转身望着个少年在自己身后,幽深的黑眸里似乎已经生出了两簇冷透了的带着透彻心骨的杀意。 殷红的血从指缝里淌出来,他踉踉跄跄跑了几步,便躺倒在地。 李桓从方才开始直都在沉默,他看见那个男人倒地,走上前去,伸手将那男人翻过来,跨坐在男人身上,双手举起匕首朝着男人胸口猛刺十几刀。 贺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牙齿咬开手腕上的绳索。 刀刃入肉的沉闷声响听得人浑身发寒。 地上的那个想要抢了贺霖的那个男人口吐鲜血抽搐了几下后,动不动了。 李桓回过头,白净的面上沾着血迹,黑眸乌沉的让人心悸。 “阿、阿惠儿……”贺霖这还是头回亲眼看见杀人,而且是自己身边朝夕相处的少年,时间整个人都懵在那里。 李桓将匕首从男子胸口□□,在身下死尸的衣物上擦了擦。他的神情上完全没有杀过人之后的恐惧。 “你先回去,待会我来看你。”他说着,将篓子里的鱼倒到贺霖滚到边的篓子里。 他看着贺霖,突然笑了笑,他俯身过来,带着些许凉意的唇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贺霖闻见股新鲜浓厚的血腥味环绕在周身。 “娜古,我长大了。”她听见他略带嘶哑的声音。 李桓再也望不见贺霖的身影之后,他回过头来,看着地上的那句死尸露出个无声的微笑。他模样长得极好,容色皎皎,眸光流沔。 哪怕此时他面上带着血迹,仍然不损半点。 他走到尸体旁边,动手将衣物扒掉,拿起旁的刀落下。 佛狸今日守在家家身边,看着家家喂妹妹吃奶。 李桓此时已经回来,他正在厨房里忙碌。 灶台里的火都会留着,生起来并不难,很快水烧开了,食材下锅。 佛狸闻到传来的阵阵肉香,顿时就跳了起来,“家家,阿兄今天拿肉回来啦!” 鲜卑族有男子替女人坐月子,女人生产两三日之后就下地劳作的风俗。但是因为生产之后得不到好的供养,下地走几步都觉得喘气不过来。 “咦?”贺昭也觉得有些稀奇,难道今日儿子还猎到了什么猎物不成? 佛狸撒欢的跑出去,看着正在灶台间忙碌的兄长,他仰头道,“阿兄,今天有肉吃吗?” 李桓回过头笑,“嗯,今天有肉吃哦!” 过了会,估摸着肉已经被炖烂,李桓将里头的肉汤盛出来。给佛狸碗之后,又盛了碗给房里头的母亲。 佛狸好久都没有见到肉了,见着肉汤双眼发直,也顾不得烫埋头吃的欢快。 就连贺昭自己闻了这肉香都忍不住吞口水,“阿惠儿,今天是猎着什么了吗?” “是啊,今日里运气特别好,家家趁热喝了吧。”说完,李桓就把瓷碗送到贺昭面前。 贺昭生完孩子没久,下奶都需要她吃点。儿子这么说,她也就接了过来。 肉汤里没放少盐,这会有钱也买不到。放些采的野菇就算是调味了。 贺昭口气吃了两三碗,才觉得自己缓了过来。 “要是还有剩,记得给你舅母也送点。两家人过日子不扶持着不行。”贺昭舒了口气说道。 “好。”李桓应下。 等到佛狸吃完,他自己也吃饱之后。拿着只陶罐装了些肉汤,给贺霖家送去。 贺霖今日里受了惊吓,精神便有些不好,将那几条鱼挂在那里后,便靠着墙小憩。 次奴望见李桓来,蹦蹦跳跳迎上去,望见李桓带着肉汤来的时候,顿时抱着他大腿不肯撒手。 肉汤还温着,喝着不错,就是崔氏也喝了些。 等到贺霖醒过来,崔氏说道,“今日阿桓送了汤来,你也喝点吧?” 贺霖望见面前里的陶罐,里面还剩了些,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里头的肉块,股恶心用上心头。 第22章 章都尉 欲望文 第2争3章 争吵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2争3章 争吵 这回,贺霖并没有和几年前刚刚从怀朔镇出来的时候样,她也不过是食欲不振了半天,等到第二日清晨也就恢复过来了。不管怎么样,总要比自己莫名其妙的被人掳走要好吧? 贺霖这么想道。 鲜卑族的抢婚直都有,后来拓跋部鲜卑大致将北方统之后,实行汉化,鲜卑的很习俗在汉化中已经被喊停了。但阴山六镇,为了保持对茹茹的高度战斗力,洛阳的汉化风是吹不到那里去的,因此鲜卑习俗保留了下来。 她头还是有些昏,作为个女孩子,差点经历那种事情,就算那个人已经死了,而且死状凄惨。她心里还是愉快不起来。 清早她顶着晨光起来,默默的在庖厨里准备朝食,鱼已经被李桓处理好了,刮去鱼鳞剖开鱼腹,鱼肚内都是被清洗的干干净净。 她烧好水,将准备好的配料连同剁成块的鱼同丢进滚水里。 灶台里的火烧的很旺,不时传来火星炸开的噼啪声。 她坐在火前,手中的木枝时不时将火堆捅开些,好让火烧的旺。 天气回暖之后,捡拾柴火都要比以前容易了不少,她不远处就是堆木柴。火的暖意融在面上,烘的人竟然有几分的热,贺霖低下头,将双手反过来。她的手心指腹等处都是层老茧,不复以前的细腻白嫩,贺霖深吸口气,心中涌上股难言的酸胀。 脸埋进双手里,泪水无声的指缝淌出。 过了会,她吸了下鼻子,起身来舀了瓢水将脸洗干净。 不管心里怎么难过,能活下去那还是要活下去。 至少她过得已经比很人都要好了。 早上用的朝食是鱼汤,次奴闻到香味欢呼声,被崔氏瞥,顿时赶紧收起了自己满脸欢脱的笑。 毕竟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世家,贺家不管祖上是如何的显赫,现在就不过是个平常的鲜卑人家。崔氏为世家女,但是这头教儿子,那头儿子跑出去和其他的小孩子闹,回家里又成原样子。 “姊姊,明日还会有肉吃吗?”崔氏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次奴憋到将朝食用完,才来和姊姊说话。 次奴说到肉,双眼睛都在放光。 “那也得看能不能摸到鱼。”贺霖说道。 “那我也帮姊姊和阿兄摸鱼!”次奴嚷道。 次奴渐渐到了跟着父兄后面走的年纪了,家里没有亲阿兄,他就把李桓这个从兄当做阿兄。 “你不要去,你去了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贺霖伸手在弟弟头上敲了记。 这时,外头传来了李桓的声音,“娜古,好了么?该走了。” 次奴听见李桓的声音,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到门外面去。 贺霖将东西收拾好,篓子背在肩上走出去。 李桓正蹲着陪着次奴玩,他随意扯过路旁的几株野草,手指灵活上下翻动,编织出来只草绿色的小蚱蜢。次奴伸手去捏住草蚱蜢背上出的那段草梗。他动,小蚱蜢也跟着上下跳动。 “好了,阿兄和阿姊出去了,次奴可以和佛狸玩。”李桓伸手摸了摸次奴的头顶。 两人走在路上,贺霖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而李桓也没有开口说话。 贺霖想起他前不久才杀了个人,个十二岁的少年动手杀人,这在她看来简直不可思议。但是在这年头,什么都有可能。 十二年了,在怀朔镇见着鲜卑人高车人匈奴人和茹茹的厮杀,迁出怀朔到了并州,她也该明白了。 “我不知道以前你还会织蚂蚱。”贺霖随便找了个话题说道。 “那个啊,是以前还在怀朔镇上的时候,闲着无聊便和人学的,原本想编个给你,但你向对这些不喜欢。”李桓笑道。 贺霖顿时阵卡壳,她想了下,自己好像也从来没有特意表现出小孩子的特点来,崔氏从来不是个会宠爱孩子的母亲,而贺内干也常常有事在外。来二去,她也不强迫自己去装出个孩子样子。 “不过现在正好,次奴和佛狸他们也喜欢,总算是没有白费力气。”李桓抬头来,今日的天气不错,阳光正好,满眼的翠色,路旁株不知名的紫色花朵。 “等下。” 贺霖看着他突然停了脚步,然后走到路边在堆花草里不知道在翻些什么,等到抬起身走过来的时候,手里已经了朵秀气的紫花。 “别动。”他嘴角扬起,说着手就伸到她发鬓旁边。 贺霖愣住,她眼里看着李桓嘴角浮现出的笑容,那抹笑不像是少年突然心血来潮戏弄同伴。 “好了。”李桓将方才采摘的紫花戴在她发鬓上,他离的远了些,仔细的看了看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很配你。” 贺霖有些不自在的伸手去摸发鬓,她两辈子加在起,这还是头回戴花,“会不会看起啦很奇怪?”说着就要把挂在发丝上的花拿出来。 结果被李桓伸手抓住手腕,他带着些许强硬的味道让她的手指从发丝上移开。 他原本抓住她的手腕,后来改为握住她的手。 眼下正是万物生发的季节,走在山路野径间,自然股扑面花香,沁入心脾。 贺霖下意识的就觉得不太对劲,以前李桓牵着她的手,她也笑笑过去了,但是他都十二岁了,十二岁的男孩子虽然在她看来还未曾长大,但是十二岁正是青春期的入口,模模糊糊的对于□□认知也有了萌芽。 再这么下去,也不妥当了。 “阿惠儿……”她才出口,结果李桓转过头去,不看她了。 “今日应该能挖到不少荠菜吧?”他自顾自的说道,面上还带着笑容。不过手还是在握着她的手,半点也看不出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贺霖被拉着走,看着他的背影,时间也干脆选择了沉默。 野外果然有许野菜,荠菜自然是有的,而且不少。贺霖穿越前老辈有三月三荠菜煮鸡蛋的传统,她也不爱吃煮鸡蛋,觉得腻的很。现在鸡蛋都是难得的补品,还能拿着去换几匹布回来,谁家有个会下蛋的母鸡简直就是宝贝。 当然贺霖家是没有的。 贺霖想起来都有些遗憾贺内干怎么没想到去抱只母鸡回来呢。 她在草丛中蹲下,将株株荠菜拔出丢进篓子里。 做了会,额头上起了层薄汗,又有几只蜂蜜飞过来采蜜,李桓走过来将她拉开,免得个不小心就被蜂蜜给蛰了。 两人坐在旁的草地上休憩的时候,李桓仰头看着头顶的蓝天会,突然开口道,“我娶你吧。” 贺霖原本还被太阳晒的浑身舒服,听到他这么飞来句,无异于耳边记响雷炸开。她呆坐在那里,瞪圆了双眼睛,她估计自己这会脸上都是僵硬无比。 李桓白净的脸上浮现抹红晕,他见着贺霖瞪圆了眼睛和看鬼似的盯着自己,心底股不满冒出来。 “有甚么不好?”他问道,“你我本来就是幼时相识,都是知根知底,有甚么不好?总比对着不熟悉的人好吧?”这话里带着少年莫名的委屈,“而且,”他打量了下贺霖,“你也没有嫁妆。” 贺霖伸手抓住李桓,手就往他头上死命的揉。李桓的发式和普通鲜卑人也没什么不同,头发分成几股,梳成几条蜈蚣辫,十分非主流。 “你个臭小子在胡说八道个什么啊!”贺霖恨不得对着手下的少年掐脖子,这混小子说的那话是说她没人要吗?! “我才没呢!”李桓被她揉的厉害,心火大起,就去抓她,“我才没有胡说,你没有嫁妆,我娶你。” “难道你还有聘礼吗?!”贺霖简直是想把这家伙给揍顿了。 “你大?就想着娶妇了,书读了少,个子才高!” “和我样年纪的家里都有个小妇人了!”李桓抓住她的手,把将她扯下来,他胸脯上下起伏,“你到底是怎么了?说这事,你就把我当小儿看!” “你本来就是!”说到这里,贺霖深深吸了口气,“你看,你才十二岁,以后还会有很长的段路要走,人生在世几十年,你有足够的时日去看这世上的切,你会遇见很人。你现在只是在并州,看到的也不过是我,到时候你出息了,可以看到远的地方。到时候就觉得我不好了。” 这么番话说完,贺霖简直觉得自己就是煲了锅心灵鸡汤,给李桓这个才踏入青春期的小少年灌下去。 “……”李桓望着她,蹙眉抿唇,乌黑的眼里亮的怵人。 在贺霖以为这个小少年终于是要把那个荒谬的可笑的念头丢开之后,她听到这么句。 “天下之大,与我何干?女子之,与我何干?” 他嘴角带着些许冷笑,和他的年纪十分不符。 “天下之大,可是我家连自己的生计都不知道能成久,挣扎求生。”他噙着嘴角的那抹冷笑道,“那么和我又有甚么关系?” 第2争3章 争吵 欲望文 第24章 章洛阳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24章 章洛阳 大军在洛阳代扫荡,步六孤荣有意进入洛阳,然后以洛阳为据点,和河北的陆威厮拼场。 步六孤荣此人,看似豪气冲天,其实精打细算,对于对手,百般试探小心翼翼的很。 李诨和其他将领同坐在中军大帐里,商量扫除洛阳周围的零碎。然后搜集那些四处逃逸的元氏宗室,上个天子被丢到河水里的时候不过才两三岁,才没有什么直系皇子出来,先帝的皇子都没有几个。先将洛阳附近拿下,找出与先帝系关系较为亲近的宗室,扶持个傀儡天子。学学那曹孟德挟天子以令天下。 李诨初来驾到,相比于跟着步六孤荣出来的那些将领,李诨在步六孤氏的阵营中的确是势单力薄。不过他也是善于经营的人,那些将领看不惯他,私底下当然也有些许举动,但是步六孤荣要用他,最近是频频召他商量要事,这架势摆明就是要将他当做心腹看待。 “乌头,此事你怎么看?”步六孤荣听完个将领的话,转向李诨。 李诨听闻之后,他坐在胡床上,抱拳答话。 “臣觉得,此事先将洛阳四周的宵小之徒全数拿下。” “那些小人何足挂齿,不过是趁火打劫之徒,怎能和将军的大事相提并论。”个乱虬男人带着些许不满嚷道。 那人是步六孤荣的侄子步六孤肇,说起来,步六孤荣和这位侄子看着也并不相似,步六孤荣长得肤白貌美身姿颀长,但是这位侄子却长得五大十粗,面貌颇有些上不得台面,相比较之下,步六孤肇倒是像汉人口中粗鄙不堪的胡儿了。 “前锋都尉所言甚是。”李诨也不会和步六孤肇当场争持什么,况且也没有这个必要,“只是常言道,蚍蜉撼树。即使那些小人不值顾,若是了,到底还是有些碍手碍脚,施展不开。” “好了。”步六孤荣修长的手指在面前的几案上敲击几下,“此事便如乌头所说的去做,打听下太原王之子元悟是否真的在清河崔氏的府上。” 商议完这事之后,再将粮草调运这等头等大事细细谋划番,众人从中军大帐里告退。 走出帐外,步六孤肇给了李诨个难看的脸色,鼻中轻哼声转头就走。 这幕正好被贺内干看到。 等到人都走远了,贺内干才跟上来,在李诨身后问,“这要紧吗?” 李诨笑了笑,到了进了帐子,才屁股坐下来,“有甚要紧的,那个人……”他伸手隔空指了指,“不必过在意他。” 个心里想什么就全部摆在脸上的人,又有什么好忧虑的?这种人想要交好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有事要交给你去办。”李诨面上带着笑意说道。 “哦?甚么事?”贺内干大大咧咧的坐下问道。 “让你到崔岷那里去趟。”李诨道。 “崔岷……”贺内干起先没有注意,这个人名在他的舌尖上绕了几个来回之后,他突然睁大眼,惊讶不解的望着面前的李诨。 “没错,他就是你家阿崔的兄长,好像当年就是他带人将你和阿崔赶出来的吧?”李诨说着,喝了口温汤。 当年崔氏的那事,想要瞒也瞒不住。他还记得那个倔强的少女,明明已经恨的透彻心扉,却偏偏要以最高傲的姿态好好的活下去。 “那家人也太迂腐了!”贺内干想起当年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但是回想起来他还是有些气难平。 “好了,汉人的行事和我们不样,而且当初的事情真算起来,也是你错。”李诨摆弄着自己面前的陶具,他倒上杯热汤递给贺内干。 “他们就是迂腐。”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李诨听出贺内干话里的不忿,出言道,“这次我要你到崔岷那里办事。” “哦,是去他家抢粮食么?”贺内干反问道。 “嘿!你这点出息!”李诨哭笑不得,“将军听到消息,太原王的世子在他府上,你去崔岷家中,将太原王世子带回来。” “那没有甚难的。”贺内干说道。 “就怕崔家不认,崔家与太原王的这个世子有交情,包庇他也不是甚么怪事。你到时候见机行事。”李诨说道。 贺内干抱着环首刀嘿嘿笑了两声,“行啊,”说完伸手就在李诨背上重力拍了两下,拍的李诨口水就呛在喉咙里。 李诨顿时咳的死去活来。 “你个混账,是想害死我吗?!”他好不容易顺通了气,抬起头来涨红着张脸抓住贺内干就打。 这两人向来是胡闹惯了,贺内干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如果他们不认的话,我可以用强的么?”闹完,贺内干坐起来问道。 “别真的动他们。”李诨笑了笑,“这些士族最是通时务的,不会为了个世子就让整个家族都栽到里头去,只要小小吓下就好。” “那也行。”贺内干听后点了点头。“毕竟也是娜古和次奴的舅家,阿舅为大,也不好为难他们。” “可惜他们不会认。”李诨听他这话出言打击道。 “不会认?”贺内干笑得有几分诡异,“眼下的确是不会认,但是若是你我皆有了出息,他认还是不认?” 李诨嘴角勾起抹笑。 步六孤氏的大军压入洛阳,洛阳代自从出了几年前的那件大事之后,便没落了下去,周遭小鬼或强或弱,几次打下来,大军攻进洛阳,原本辉煌的洛阳皇宫如今也只是个野草场了。 攻下洛阳之后,向洛阳周围地区渗透过去。 清扫完之后,步六孤荣带领大军进入洛阳城,洛阳城的繁华已经不再看见,望见的倒是处处破败的景象。 之后几日,清河崔氏的门前来了群不速之客。 “郎主,大事不好!”家仆们顶着头脸的汗,顾不得擦拭整理仪容。待到房舍前,廊上竹帘垂下,只可看见竹帘内的那处博袖。 “怎么了?”屋内传来男声。 “有、有群……”那家仆颤抖着,连话都说不利索。 “无事,是我来了!”贺内干带着大批的军士浩浩荡荡从正门闯入,并不是所有的世家都有那份能在乱世里和乱军对抗的能力。 帘子内的人听见这声粗犷且十分生硬的汉话,眉头皱起来。 崔岷放下手中的笔,自己起身,让随侍在旁的小童将垂下来的竹帘卷上去。 竹帘缓缓卷上去,崔岷看清楚在自己面前的都是群杀气腾腾的鲜卑人士。领头的哪个是褐发碧眼,端得副胡儿模样。 这幅模样在汉人看来十分丑陋不堪。 崔岷厌恶的蹙了眉,转首过去不想和这些鲜卑人直接说话,他招过来个小童,让小童代为转话。 “哟,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呐,大舅子!”贺内干瞧着他这架势,从心底里就厌烦起来。 “和自家人说话,来个奴婢传话,崔家就是这样的?” “休得胡言乱语!”崔岷哪里容忍的了个鲜卑人来和自己家攀亲?他原先也没有认出那个胡人是谁,方才那人开口个大舅子让他想起什么。 “鄙人并无女弟。”崔岷冷冰冰的答道。 “罢了,我今日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和你认亲的。”贺内干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我等奉大将军之命,迎回太原王世子。还请郎君勿要阻拦。” 在廊上的崔岷阴沉着脸色,他抬眼,院子里的军士甚至已经有人将手扶上来环首刀的刀柄,鲜卑军士有不讲道理,曾经在洛阳定居过的崔家也清楚。 当年灵太后当政的时候,因为度侵犯到鲜卑士兵的利益,鲜卑士兵们直接就找到了那个汉人士族家里,将父子三人活活烧死,最后认尸的时候还是凭靠着发髻上的发簪来辨认。事后灵太后也未曾将此事认真处置过,杀人的那些军士也未曾受过责罚,此事便不了了之。 当初还未曾乱起来的时候便是如此模样,如今天下大乱,还能指望这些只晓得杀戮的鲜卑人会懂的半点礼义廉耻? “……”崔岷脸色变了又变,“此地不是你们该呆的地方,出去!” “将太原王世子请出来,我们立即离去!”贺内干喝道。 此时已经有鲜卑军士手扶在环首刀刀柄上,缓缓将刀身拔*出,金属的磨砺之声,听得人不禁浑身发寒。 崔岷气的广袖下的手颤抖不已。但是此时不宜和这些人撕破脸。 “……”他看了眼旁边服侍的小童,小童会意将竹帘放下,挡去外界的视线。 帘子内那抹身影向远处移开去。 “哎?这是要做甚!”连宽望见大为不解,“难道还想要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跑了不成?!” “他哪里是要跑,跑也跑不掉,大家子呢,他是去劝那个世子了吧。”贺内干挑起半边眉毛说道。 “那还把那个鬼物什放下来作甚?”连宽不解。 “不过是挽回些许掩面罢了。”贺内干答道,“毕竟被人逼迫在他看来也不是甚么光彩事情。” “这样……”连宽面上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崔岷路走到处院落前,他踟蹰二,令人将院门打开。 院子并不大,但是胜在别致,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将门打开了,走出个少年来。 “崔郎?”少年看着崔岷有些诧异。 “有人来了,说是要找世子。”崔岷叹了口气说道。 面前的这个少年便是太原王世子元悟。 元悟立即脸色苍白,他倒退了步,“崔郎可是将我出卖了么?” “我未曾做过这等阴险之事。”崔岷摇摇头。 “那、那么……”元悟苍白着脸庞,眸光躲闪,过了会他求救样的看向崔岷,“那么崔郎可保我性命么?” 两年前的那场兵乱简直骇破了他的胆,原先高高在上的宗室竟然会如同待宰的牛羊样,被镇兵丢入滚滚河流之中,他的父亲太原王便是死在那天。此后便是颠簸流离,简直让他不忍再回想。 “世子,此事或许也不是件坏事。”崔岷叹了口气,他走上前去,将那位少年扶着出来。 “或许是上天降福于世子也说不定。”崔岷在元悟身旁叹息道。 如今谁又能真的分得清楚,是福还是祸呢? 第24章 章洛阳 欲望文 第 25章 少女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 25章 少女 沉寂已久的洛阳突然热闹了起来,就连渐渐荒废了的皇宫也再次充盈了宫人和内侍的身影。 殿前的杂草有人除去,主要大殿也被在尽快的修缮中。 新天子的登基仪式正在紧急筹备中,而天子的皇后同时也被定下来,自然是步六孤荣的女儿步六孤氏。 懦弱的天子再加上个本来就是自家女儿的皇后,这似乎已经没有甚么好担心的了。 原先宗室们逃命搞得自己狼狈不堪,皇室也拿不出少银钱来置办登基大典,甚至参与大典的那些个大臣都凑不齐,战乱中在洛阳的汉化鲜卑贵族和出仕的汉族世家基本上被杀了个干净,如今想要找人来参加典礼都四处找不到人。 于是典礼之上四处望,几乎都是步六孤麾下的人。 在处宅邸内,步六孤肇满脸不解的看着坐榻上的男子。 “叔父!”他说道,“如今元氏气数已绝,叔父为何不取而代之?偏偏听乌头的胡言乱语,立个懦弱小儿……” “你给我住口!”步六孤荣看着自己的侄子顿时头疼,“你以为我真的没有此意么?” 反正元氏都那个鬼样子了,他怎么会不生出取而代之的心。 “那叔父你……”步六孤肇顿时卡壳,他在那里原本就是身莽汉气息,如今是明显。 “我以此事曾四次铸造金人,四次!”步六孤荣想起此事面色也不好起来,“但是四次铸金人,四次皆是不成,此乃天意,不可违!” “叔父!”步六孤肇听步六孤荣四次铸造金人皆不成,立刻白了脸色。 鲜卑人迷信于用铸造金人来问占事情可否和凶吉,如果金人可铸,那么此事可成。不可铸,则此事大凶。铸造金人事甚至都渗透到了皇室册立皇后事中。 “四次不成,上天不允!”说起这事步六孤荣自己也是愤懑满满,四次铸造金人哪怕有次成了,他心中都有些底气。可是四次都不成,他也只能暂时放下了。 “元氏气数未尽,如今我女儿已经入主中宫,将来天子也会是我的外孙,总有日,我们步六孤氏会权倾天下,又何必急在时?”步六孤荣到底还是能够沉的下气。 “可是……”步六孤肇想起自己那位貌美泼辣任性的堂妹,心里也有些没底,那个性子平常男子都难以掌控,这天子当真能够喜欢? “可是甚么?”步六孤荣转过身来盯着他。 “无甚。”步六孤肇低下头来。 ** 这天子登基事情了,步六孤荣的近系亲属们是加官进爵,例如步六孤肇中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封颍川郡开国公,食邑千二百户。 这等荣光看得人不禁生出几分艳羡出来。 不过李诨此时也羡慕几下就算罢了,自己本来就是半路中途投靠的步六孤荣,只能算得上是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差了十万八千里。即使曾经为步六孤荣出谋划策过,但是到底还是比不上亲侄子的鞍前马后。 羡慕几日过后,便把此事给丢在脑后了,此时他有另外件事想要和贺内干商量。 “我打算把阿惠儿接来。” 贺内干此时也打算着要不要给自己妻儿置办个好的居所,听到妹夫这么说顿时就来了精神。 “哦?” “阿惠儿也十二岁了,你知道我们这里不讲汉家的那套,十二岁都能给我添上几个孙子了,老是在并州呆着哪里是个事情。”李诨说道。 “这也说得是。”贺内干点头赞同,“男孩子长大了哪里再能呆在个地方动都不动几下呢?出来磨砺下也是应当。不过,从并州到洛阳,这段路可不好走,到时候路上出了甚么事情,那就真的不好了。” “怎么会。”李诨笑了笑。“我如今只有阿惠儿个长成了的儿子。自然不会把他往火坑里推。”说着他压低了声音,和贺内干小声说道,“丞相有意将大军迁往晋阳。” 自从扶持天子上位之后,步六孤荣也学起了曹操让皇帝封自己个丞相。 “晋阳?”贺内干有几分奇怪,“这洛阳里天子才登基,他不守着皇后生个皇子,跑去晋阳做甚?” “天子不敢冷落皇后的,他没这个胆子。”李诨笑得有几分古怪,“是河北的陆威,出兵围了邺城,丞相这才要出兵攻打。” “邺城附近的要塞莫过于晋阳最过于便利,”李诨说道,他伸手整理□上的翻领胡服,“晋阳和并州离的并不是太远,我想着,要不就将阿惠儿接来,随便将妻儿重新安置番。毕竟如今你我都不同于以往了,哪里还能让妻儿继续居住在草屋内!” 这话可谓是讲到贺内干心里头去了,贺内干不是什么狼心狗的人,发达了自然也想着能够封妻荫子,最好能让曾经把自己轰出门的崔家人给吓趴。 他连连点头,“好,此事最好不过。” 李诨面上露出笑容,他伸手将落在脸颊上缕碎发给拢到耳后去。 他曾经在陆威军中效命,陆威的些弱点和军中情况他再清楚不过,这回步六孤荣也定会再次用他。将长子接来也是大有益处。 ** 并州。 贺霖看向门口,今日李桓没有前来,自从那次为了所谓的嫁娶之事两人大吵架之后,李桓便生气般,连续月都不来了。 说句实话,贺霖觉得事情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不太样。她觉得李桓对自己的感情,最不过是弟弟对于姐姐而已,试问个孩子怎么懂的什么叫□□恋? 这这这,个才进入青春期的少年说要娶自己,那感觉简直是…… 贺霖叹了口气。 事情是真的不对了,她觉得,这孩子也不过是萌发了些许意识,而周围他看到的也只有自己,所有才会有那种错觉,等到长大了,见识到外面世界的姿彩,眼界自然就上去了。到时候她这个小表姐自然也就不够看了。 这孩子肯定是到了叛逆期,不然自己那番好心的话却被他反驳了回去。 想起就头疼。 “姊姊!”次奴路跑出来,“今日阿兄不来吗?”他踮着脚,抓住贺霖的袍角问道。 “要不你去找他玩吧。”贺霖叹了口气,“他这几日怕是不会来了。” “为甚么呀,难道是姊姊和阿兄吵架了?”次奴仰着小脸问道。“可是阿兄和姊姊不是很好吗?” “你个小儿……”贺霖都被缠的有些哭笑不得。 “次奴。”这时,崔氏走到了门边,“进来,昨日的那卷书你还没有背望,怎能随意出门寻人玩闹?” 次奴是有些怕崔氏的,崔氏向来不会宠孩子,冷冰冰的模样让孩子不敢过亲近。贺霖倒是没有甚么关系,不过次奴就有些怕了,他抓紧了姊姊的袍子。 贺霖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去吧。” 当年她也是来了回的,而且这会没有幼儿园没有小学,像她们这种出身的,能有个博览群书的母亲能够帮着开蒙认字,已经是祖坟集体冒青烟了。 背着篓子出门,外头的阳光照得人有些头发昏,要是可以她真的不想出来。 她走了几步,肚腹有些涨涨觉得不舒服。 贺霖弯下腰去采摘野菜,突然间觉得头晕目眩脚下个踉跄,就要向地上扑倒。她这几日身体原本就不好,她伸手向旁边乱抓了阵想要平衡住身形。只手扶在她胳膊上稳住了她,没有以为中的摔在地上,她有些惊讶,转过头来看到正扶着自己的少年。 少年半月不见又长高了些许,他手扶着她,面上没有半点笑容,即使他面容长得好,但是看起来还是有几分阴沉。 “阿惠儿?你怎么……”贺霖瞧着他,真心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明明出来的时候都不见他。 这话并不说还好,说李桓的脸上都能阴的滴下水来。 “我这段时日直都在你身后。” 贺霖微微张开嘴,“这些天你直都在我后面?” “你难道就不知道你这长相出去很招惹祸事么?”李桓抿紧了唇,乌黑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少女。 “我……” “上回的事情,当真不知道吸取教训。”李桓回想起那日的场景,黑眸里隐隐有杀意浮动。 “那次……”李桓没有特指哪次,但是贺霖也知道,她也白了脸,“谢谢你了。” “我不要你的谢。”李桓沉声道,他眉间蹙起,过了会眸子里暗下来,垂下头。“你甚么时候会看看你身后?” “我跟了你那么几日,你竟然次都没有发现。”李桓说着面上露出落寞的神情,“你到底……” 话语还未曾说完,贺霖觉得小腹处的酸胀加重,她喘息声,伸手捂住小腹弯下腰去。 “娜古!”李桓见着贺霖面露痛苦,顿时接下来抱怨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揽住她的腰,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 “你怎了?哪里不舒服?”李桓焦急的问道,见着她伸手捂住小腹,他便伸手来,“是这里不舒服吗?” 他触碰到那地方,贺霖差点没跳起来给他个爆栗,“这地方不能碰!” “为甚么?”李桓见她生气不解。 “我先回去。”贺霖赶着就往家里走,她算算年纪,推测出可能是那个来了。 “我陪你。”李桓扶着她往回走。他不放心她个人回去。 第 25章 少女 欲望文 第26章2 阳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26章2 阳 贺霖不能告诉李桓实话,即使她认为这不过是女性发育的个正常现象,问题是……对着个少年她真的没办法开口。 贺霖只好自己忍下小腹的不适,背着篓子路飞快的朝家里走。 李桓不知道她为何突然甩开他,他抿紧了唇,声不吭的跟在她身后。 走到家门不远处,远远的传来马蹄和马的嘶鸣声。李桓立即停了脚步,他在那里转头眉目里带着几分的警惕望过去。 马并不是平民能够养的气的家畜,用于军中,平民家里见的最的就是骡子驴和牛了。在草原上李桓家也曾经有过马匹,但是迁徙出来之后,便没有了。 前来的马并不是小马,反而是高头大马,见着应当是胡马,好几匹胡马上坐着梳着满头辫子的男人,这样的装束李桓当然不陌生,他现在也是满头的辫子。 那男人驰马奔驰到他面前,拉住马缰,马打了几个响鼻,蹄下扬起阵黄土。 马背上的男人大笑,“怎么阿惠儿,认不得我了?” 听到这话李桓愣,他仰起头看着马上那个穿着铠甲的男人,突然双眼放出光亮来,“阿舅!” 他欣喜的转过头去,“娜古,阿舅回来了!” 贺霖正准备着赶快莫进门去换衣裳,听到李桓那声,她差点脚下滑。 她有些不可思议的回过头去,见到贺内干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身上着明光铠,笑得满心敞快。 贺内干见着女儿还在发愣,干脆从马上跳下,他拍了怕外甥的肩膀,手下少年的肩膀带着几分单薄。他看着外甥淡了几分稚气的脸点点头,“长大了。” 李桓咧开嘴角笑了起来,他没有继续向那些同来的人里看,也没有问贺内干李诨来了没有。 “快回去告诉你家家,收拾下,我们到晋阳去!” 这话传到贺霖耳朵里,有些反应不过来,要到晋阳去么? 贺内干大步走到贺霖面前,仔细打量了下女儿,相比较他走的时候,女儿长高了些许,眉目如同朵含苞待放的芙蕖,于清波中随风绽放。 这长相随了崔氏,但隐隐约约有些超过崔氏。 “好,好!”贺内干非常高兴,他向来不满自己这副太过明显的胡儿长相,觉得丑陋。女儿如此容貌,甚好,甚好。 “娜古也长大了。” “兄兄,你回来了!”贺霖欣喜说道,声音里都不自觉的带了股欢快劲。 “我去告诉家家!”说着贺霖自己就往家门口里走,她在外面拍门,“家家,家家开门,兄兄回来了!” “怎么大白天的还把门给关了?”贺内干不解问道。 “阿舅不在之时,常有些心怀不轨的人上门窥探,舅母没有办法,就白日里把门给锁了。”李桓在旁解释道。 贺内干听,脸色当即坏了起来。 崔氏貌美,在群面目太过扁平或是高鼻深目黄发白肤的鲜卑女人中很是醒目,自家夫君出门在外,些人见她美貌想着上门勾搭的自然是不少…… “阿惠儿可见到那些人了没有,我去剥了他们的皮!”贺内干怒道。 “那些人死了些了。”李桓像是想起什么,发出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这时,门吱呀声从里面打开,崔氏在门外,看着贺内干,“大清早的,你要剥掉谁的皮?” 贺内干这边正阴冷着脸色和外甥商量着怎么杀人,后面就传来崔氏的声音。在边的贺霖见着贺内干变脸变得飞快,这头还是杀气腾腾,转过头便是脸笑容。 “我回来了。” 次奴这会也跟着出来了,小孩子忘性大,就算是亲生父亲年没有见着,也忘记了个七七八八。他有些畏畏缩缩的在母亲身边,看着那个高大胡人长相的男人,眉毛眼睛都要皱成块了。 “次奴,兄兄回来了。”贺内干瞧见妻子腿边的小男孩,伸出大手在男孩子头上揉了揉,把头发给揉成团糟。 “稍微收拾下,我们去晋阳。” “晋阳?”崔氏眉头微蹙。 “乌头给步六孤氏效命,最近……”贺内干笑笑,“丞相在洛阳扶持原来的太原王世子登基为天子,乌头得他重用,也算是出头了。” “天子已经登基了么?”崔氏垂下眼似是想了会。 “兄兄,去晋阳有肉吃么?”次奴突然插*进来道。他眨巴眨巴着眼睛,很是期待的望着贺内干。 贺内干哈哈大笑,他弯下腰将儿子抱起来抛在空中又接住。 “有好的肉,次奴想吃少就有少,而且有好衣裳穿,有人服侍!” 趁着贺内干和崔氏说话,贺霖路偷溜到家里面,翻出崔氏准备的带子给自己换上。她果然是没猜错,亲戚来光顾她了。她动作奇怪,生怕外头的几个人下子进来。 崔氏让贺内干去看看有木有要带走的,自己走入房内,就见着正在慌慌张张系衣带的女儿。她看到放在旁边带血的衣物,瞬时明白了。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帮着女儿收拾。 “原本以为还要等个两年,没想到这么快……”崔氏将带血的衣物丢入旁的木盆中。女子来了天葵,代表着能够出嫁生育子嗣了。 崔氏话语里未尽的意思,贺霖哪里会不明白,她当即就抖了下。 “家家,我年纪小,不嫁人。”她连忙到崔氏面前说道。 十二岁的女孩子嫁人,这简直就是…… 贺霖心里复杂的很。 “那也是你兄兄说了算。”崔氏有些不明白贺霖为什么这么厌恶出嫁,鲜卑女子早嫁的例子不计其数,的是七八岁就被父母许配了人嫁出去的。自己女儿在家里直留到十二岁已经是不见了。 这句堵的贺霖无话可说,她嫁不嫁人,嫁什么样的人,还真是贺内干说了算。至于自己去参加鲜卑族内部的月色之邀,她才不去。 大晚上群年轻男女坐在起,简直是要闹出人命。 “罢了,”崔氏见着贺霖还在发呆,出声轻轻催促下,“你兄兄说今日就走,不需带太物什,几件随身衣物就好。” 贺内干豪气的笑声在外面响起,还有次奴的声音,“到晋阳去吃肉咯!” 贺霖听见顿了顿,过了会之后她也认同了次奴的话,好吧,她也很想吃肉。 贺昭听说贺内干回来接他们去晋阳,原本要好好将家里收拾下,结果贺内干手挥,说只要带几件换洗衣物去就是,而且也不必太,毕竟如今他们也不是当初的普通人家了。 两家人坐上牛车,向晋阳出发。 贺内干格外的为外甥留了匹马,“你已经长大了,也不能和妇人样乘车或是骑牛,好男儿当马上威风才是。” 贺昭在车里有些担心的对贺内干说道,“阿惠儿骑马并不是很,不会摔着吧?” “家家,我行的。”李桓回头说道。 “阿惠儿都长大了,自然要学着经常骑马了。”贺内干说道,好好的男儿不在马上,老是呆在车里是个什么事儿?到时候这孩子兄兄带着他在军中磨砺,这点苦都吃不了,到时候就难受。 李桓上了马背,在贺内干的指点下,拉住马缰。他已经挺长段时间没有骑马了,难免会生疏。 好在过了会终于适应,李桓双腿夹紧马肚,催促马儿加快速度跟上舅父。 贺霖这次当真是运气不好,初次来潮便是赶上迁去晋阳,晋阳和并州离的并不是很远,但是坐在牛车里路晃荡想要不难受都非常困难。 若是平常,贺霖忍忍也就过去了,但是小腹酸胀,加上车马劳顿的头晕目眩。她基本上就瘫在车上根本就下来不了了。 贺内干命令众人停下来小做休憩,回头发现外甥自己先给妹妹那辆车询问送水之后,到自己妻女那辆车旁像是在询问些什么。 “舅母,娜古可还好?”李桓问道。 这些天,贺霖疼的死去活来,虽然不至于满车打滚,但是到底还是不好受,稍微动动都觉得难受的要命。除了必要,般她也不会下车。 李桓见着她不常下车走动,就算出来了也是面色苍白。 路上不好找医者前来诊治,他只能抓住这些间隙,来问问。 “很好,阿桓莫要担忧。”车内传来崔氏的声音。 他在车前会,“阿惠儿我没事。” 听到贺霖的声音后,他面上稍霁,眼里都了些灵动的光芒,“那就好,我能放心了。” 待到外头传来少年离去的脚步声,崔氏看着女儿已经缓过来的脸色,难得的劝慰了几句,“这种事情,前两年为不适,等你再大些就好了。” 说着,她微微笑,“原先想着你还早,等你到了及笄出嫁的时候才告诉你,没成想,你竟然长得这么快。” 贺霖听,原先好些的脸色差点又坏下去了。 其实这事情,也真的不用崔氏来教了。她上辈子和这个打了十年的交道了。 “儿知道了。”她低下头道。 贺内干看着外甥脸上洋溢着笑容,想起这孩子好像和自家女儿走的特别近,该别是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伸手把自己面上的错愕给抹掉,休息会之后,然后再次上路。 几日后,终于到达了晋阳,晋阳是处重镇,和并州不同,把守严格,在城门处还有守军检查过往的人流。 “阿惠儿,你兄兄就在那里了。”贺内干手中马鞭遥遥指着那城楼,话语里不免也带上些许得意之色。 李桓听后也在笑,他抬头望着远处的晋阳城,晋阳城墙之外挖有护城河,城门高大,和以往见过的城池都不同,他看得不免有些怔忪了。 作者有话要说:接受锻炼吧,少年。 第26章2 阳 欲望文 第27章 2同乘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27章 2同乘 在众人将要入城门之时,李桓抬头打量起晋阳这座对他来说非常陌生的城池。因为大军盘踞在晋阳,地位特殊,因此城门处处皆可以看到着明光铠,手持长矛,腰后佩戴环首刀,杀气腾腾。 守城的士兵也是比较杂,可以看见汉人,也可以看见契胡人,这么派在墙头倒也是处风景。 贺霖这几日葵水终于结束了,原本萎靡下去的精神也好了许。她趴在车廉旁,见着崔氏在闭目养神,她用手指戳开车廉,看着车外。 或许因为位置重要,晋阳此地有重兵把守,治安等都要比别地好上些,也稍微繁荣点。 来往的胡人士兵是让她有种错觉。 “阿霖。”崔氏睁开眼,看见的便是女儿正在戳开车廉朝外头看。儿子也满脸好奇的跟着姊姊朝外头瞟。 “啊?”贺霖看得入神,没有注意到崔氏已经醒来,她应了声,赶紧将车廉放下来。 次奴正看个胡人兵士身上的盔甲看得入神,姊姊这么放手,车廉落下来挡住了视线,他也看不到了。 崔氏看重那些礼节,贺霖就算心里在不以为然,也要当着她的面规规矩矩的。 “怎么样,比并州热闹了吧?”贺内干在马上问外甥。 李桓点点头,“并州没有这么人。” “再过两条街,就是市,到时候阿舅带你去看看。”贺内干说道。 市就是做买卖的地方,这个倒是从秦汉那里脉相承,到了现在都没有变少。 行人兜兜转转到了处房舍,贺内干下马拍门,里面走出几个奴仆模样的人点头哈腰将李桓骑的马牵了进去,贺昭此时不必下车,因为妇人乘车直到车进了门才会下来。 “阿惠儿,好好照顾你家家和阿弟,和你兄兄学学。”贺内干看着外甥说了句。 虽然李诨有时候干些他都看不过去的混账事情,但是真论起本事,贺内干自觉不如。 外甥也已经长大到了能娶妇的年纪了,他这个阿舅要说帮忙也还不如劝几句让这孩子和他兄兄学学。 “你兄兄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儿知道了,阿舅。”李桓面上浅笑,那乖顺的模样似极了小儿。 见着外甥如此模样,贺内干点了点头。 ** 贺霖也不知道过了久,在车上不堪外面的风景,本来就容易昏昏欲睡。她头都靠在车壁上了。 “好了,到了。”外头传来贺内干的声音。 不用车内的人动作,个婢女已经从外头将车廉卷了起来。 贺霖扶着崔氏下车来,她打量着这座房屋。 “你和孩子们就暂时住在这里。”贺内干对崔氏说道。 “嗯。”崔氏抬眼看向这个院子,虽然比崔家的几进的宅院不上,但到底是整齐洁净。进了院子还种了些花草。 贺内干买了好几个粗使的奴仆在家中,“以后你也能享福下了。”他走到崔氏的身边,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他在心里到底是有些过不去的,崔氏明明好好个汉家士族娘子,平日只有被奴婢服侍的份。到了他这儿,不说事事亲力亲为,但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无事。”崔氏淡淡的说道。 夫妻俩进了正屋,贺内干让人领着贺霖和次奴去房内沐浴换衣裳。这路风尘仆仆,贺内干早就习惯了顶着风沙赶路,因此他是半点都不觉得十分疲累。 屋内没有少装饰,十分简单。 两人在榻上坐下,贺内干犹豫下。 “我这次去洛阳,见到你阿兄了。” 崔氏楞了楞,而后过了会好像才明白过来。她眼神飘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而后摇了摇头。 “是吗。” “崔家切都好。”贺内干说道,在兵乱中少世家是撑不下来的?崔家能保全下来,已经是很不错了。 “嗯。”崔氏听后只是点了点头,再没有其他的表示。 “娜古也长大了。”贺内干想了会和崔氏说道,“按说她也该出嫁了。”说到这里贺内干便是阵肉疼,贺霖是他和崔氏的第个孩子,那会他听说生个女儿,也欢欢喜喜的抱过来,从那么点点大看到十二岁大,突然要嫁出去有些舍不得。 “那你看中了哪家没有?”崔氏问道,她对女儿能嫁的人家并不抱希望,左右也不过是个鲜卑人家罢了。至于家风她是半点也不期待的。 “如今战乱连连,人也是朝生夕死,不管老少,谁知道能活久?”贺内干难得的感触了回,“我想着,还不如再等等,等我挣了几分体面,再给娜古择个好夫婿。” 现在以他的身份,要找也不过就是鲜卑军户,还是撑死了里算的。可是他如今感觉自己的前途并不仅仅是喊打喊杀,将来如何,哪个能够说的准。 与其随便找个,还不如等等,汉人不是还说女子十五及笄待嫁么?他就再拼搏几年,说不定前途再好些呢? 想着,贺内干脑海里浮现出李桓从女儿车前离开时的笑容,他顿时又有些纠结。 “都随你的意思吧。”崔氏有些冷淡的回道,看着对贺霖的婚事并不上心。 贺霖被个瘦瘦小小的侍女领着去了已经准备好的房间,房间内收拾干净,比在并州的那几处简陋的房屋简直好的不能再好。 沐浴过后,头发还是湿透了的没有干,贺霖趴在那里就已经撑不住了,干脆把湿发包,靠着弯凭几睡了过去。 等睡醒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半了。 “大娘子醒了。”外头个年纪较小的婢女推门进来说道。 贺内干是买了几个奴婢在家里使唤,不管南北蓄婢成风,只要家里有个余钱都会买几个奴婢。 而如今北朝战乱连连,的是过不下去的卖儿卖女,买几个奴婢是简便。 “啊……”贺霖两辈子加起来,还是头回被人服侍,她都有些不习惯。 “方才前头李郎君来了。”婢女在边说道。 她睡的还有些迷糊,脑子里团糨糊,坐在榻上迷瞪瞪的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她起身,坐在那里手里拿着篦子篦通有些烦的长发之后,她才想起侍女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李桓了。 今天才刚到晋阳,他难道不是应该在自己的新家里好好适应新环境么?怎么到她家里来来了? “他人呢?”她问道。 “李郎君已经走了。”侍女答道。 路上的奔波劳累使得崔氏也是在梳洗之后好好的休息了场,因此到了晚上的夕食,都起来迟了。 世家里自然是十分讲究规矩,可惜,这是鲜卑人家,虽然男主人自觉可以不鸣便罢鸣冲天,奈何也是草原习性,讲究个随性。 等到真的家子全部睡了醒来,到正堂里用夕食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挂上了星子。 贺内干在军中两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在他这里都是个屁。好不容易累死累活从军中回到家里,还得弄个规矩套在头上束缚自己找罪受呢。 崔氏两年没在身边管着,时间他又故态复萌。 “来,娜古次奴吃点!”贺内干盘腿坐在那里,招呼道。 崔氏瞥了他眼,但是贺内干正满脸喜气的让儿女吃肉愣是没有看到。 面上的食案上摆着烤肉炖肉,烤肉也不是那种烤的和木柴样干巴巴,见着就没有食欲的。卖相稍微好点。 贺霖两个月都没有见过肉了,如今也顾不上什么卖相好不好,克制自己不让吃相狼吞虎咽罢了。 “过不久,大军开拔,兄兄又要走了。”贺内干说道,他并没有少离别的伤感,相反语气里反倒是蠢蠢欲动。 战事对他,反倒是场大大的好事。 “这次,阿惠儿也要去呢。”想起李诨的打算,贺内干说道。 吧嗒声,只匕掉在食案上,肉汤四溅。 “甚么?”贺霖原本持匕舀起肉羹正要进食,听到贺内干这句,手中抖,全部掉在食案上。 她抬头,不远处的烛光落在眼底,融成了惊愕的光芒。 ** “这次,我随丞相讨伐陆威,阿惠儿和我同前去。”李诨坐在妻儿面前说道。 他今日见过了新得的女儿,看了几眼,就让妻子抱回房里去,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和好久不见的妻儿们诉说离别之情,这在他看来实在是太过妇人习性了。 李桓盘腿胡坐在那里垂着眸子并不吭声,贺昭听说之后,面上露出担心来,“乌头,阿惠儿从来没有上过战场,这……” 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的肉,听说丈夫要把长子带往战场,贺昭难免心惊胆战。 “没有哪个是生下来就在战场上的,”李诨面对妻子的担心,有些不以为然,“何况男儿应当志在四方,呆在家里是个甚么事情!又不是待嫁的小娘子,不怕人笑话!” 说着,他看向长子。 “阿惠儿,你准备下,到时候和兄兄同出发。”李诨自己就把这事情给定下来了。 十二岁的少年背脊挺的笔直,他坐在那里听到父亲这么说,没有半点犹豫俯下*身来,“儿切都听兄兄的。” 李诨望见长子如此,眼底里也有了抹笑意。 出征事,所需要用的马匹马缰等物向来是自己筹备,晋阳东西二市里有不少铺子就是卖这个的。 这件事情宜早不宜晚,李诨自己拿了袋铜半两给李桓,让儿子自己上两市里置办。他事情的很,等到晚上空下来,东西两市都歇市了,况且儿子在草原长大,好马劣马,马镫马缰的好坏要是再看不出来,简直就是讨打。 李桓拿着那袋子半两,自己向行人打听到去两市里的路,找到马贩子挑选马匹,马贩子原先看到是个俊秀少年来买马,以为不懂内里的门道,尽拿些次等的来糊弄他。 李桓也不生气,自己到马棚里转了圈,挑了匹付钱走人,从头到尾就没怎么听到马贩子侃。 他在东西两市配齐了马鞍马镫马缰等物,在东市里转了两圈,走到处卖女子饰物脂粉的铺子前,他在外踟蹰会,才将马拴好走了进去。 晋阳此处乃重镇,买女子脂粉饰物的并不,不过店铺里还是有不少的好东西,只要有足够的半两。 “这位郎君是给家中娘子采买么?”店主问道。 如今实行早婚,六七岁成亲的都大有人在,店主估摸着或许是哪家郎君给自己家的妇人买些脂粉回去。 李桓听到店主口中的娘子词,难得的面上生出股红晕来。 他抿了抿唇,视线不由自主的转开,“你们这里有甚么好的吗?” “郎君是要钗环还是脂粉?”店主问道。 “……”李桓时间有些卡壳,他想起贺霖几乎从来不梳发髻,只是梳两条辫子垂在身前,钗环对她来说也用不上。 “脂粉。”他道。 店主立即带着他看了好几样,李桓不懂妇人脂粉里头的道道,只是见着那些盒子哪些好看,就选下。 鲜卑女子中流行花黄,他挑选了些敷面的白粉,花黄口脂之后,付钱上马离开。 贺霖听说李桓来,立即出来,也不讲那些所谓的礼节。 这个新居所要说大也不是很大,她跑出门就见到熟悉的少年骑在马上,金色的阳光将他乌黑的长发镀上层淡淡的金光,逆着光,她看见他咧开嘴角,笑得温和。 “随我来吧。”少年伸出手道。 贺霖知道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若是真伸出手去,崔氏会被气死,但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李桓拉上马,李桓坐在她身后,双手环过她的腰,牵着马缰。 他口中叱喝声,马儿便顺从的向前跑去。 北方胡风浓重,小儿女同乘马之事,也不觉得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相反有满头辫子的好事者,见着马上梳着双辫的少女美貌,甚至吹口哨,鼓掌叫好的。 贺霖听得满脸发烫,她急的压低声音,“你这是做甚!放我下来!” 李桓的笑声里都带着肆意,“不放!上了我这马,就别想走!”说着,他夹马腹,朝城郊处驰去。 第27章 2同乘 欲望文 第28章 2花黄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28章 2花黄 贺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骑马了,她坐在马背上,李桓在骑术上有不错的天赋,他拉住马缰,让马奔跑的缓些。 贺霖坐在他身前,咬牙切齿听着那些鲜卑少年起哄鼓掌催口哨的声音渐渐远去,她的腰被身后少年条手臂禁锢的铁紧,好几次她伸手对着他手臂就是掐下去。但到底是怕真掐出个好歹来,原先咬牙切齿要掐下去,真的指甲到了皮肤上又放缓了劲。 她只听得身后少年声轻笑,腰上手臂依旧不动如山,根本就不移动半分,甚至又紧了紧。 到了郊外,李桓双腿夹紧马腹,口中轻叱声,胯*下的马儿加快了速度。原先煦暖的风变得有几分凛利,吹拂在面上,身体随着马的奔跑上下颠簸。 “停、停下来!”贺霖已经很久都没有骑过马了,就算是在怀朔镇,贺内干给她骑的也是温顺的小母马,哪里会是现在这样颠得她几乎快眼冒金星了? “待会,再过会!”李桓听见她惊慌失措的嗓音,哈哈大笑着抱紧她,“放心,不会摔下去的!” 贺霖在马上,除了后背的少年之外,再无别的依靠,她不得不抓住他的袖子。整个身子被他容在怀中,发上皂荚清香幽幽的在李桓白净的面上留下淡淡香气。 他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浓烈了,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久没有像这样自在的骑在马上随心所欲的驰骋番了。 他抱紧了贺霖,心中越发激荡,身前少女的发丝蹭在面上带来轻微的痒,喉咙紧,怀朔镇草原上,几乎人人都知道唱的牧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悠长的牧歌调子在城郊的草地上顺着风传荡开去。 贺霖呼吸紧促,她看着道路两旁急速向后退去的苍绿树木,心中生不出半点怀念故乡的感情来。 而马蹄落地的声响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急,刮在面上的风将她脸颊边的碎发吹拂的飘起来,眼睛几乎快要看不清飞驰而过的景物。 “快停下来!我头晕!”贺霖尖叫。 李桓手中紧,马缰突然被拉住,马儿嘶鸣声扬起前蹄。 贺霖被马背上突然身体就朝后仰去,她感觉整个人下子就被抛下去了似的。 下刻整个人随着马蹄的下落,身子向前俯倒。 那感觉简直是太糟糕了。 李桓在后面紧紧的抱住她,两人的身体没有些许缝隙的贴合在处。她在马背上缓过气来发觉之后,慌慌张张就挣脱他,从马背上跳下来。 她骑术并不好,但也坏不到哪里去,她双脚落地之后,终于有种心可以落到肚子里的安心感觉。 她在那里,伸手理了理耳畔的乱发,刚才那么通颠来倒去,原本梳的整齐的两条辫子也变得毛毛躁躁。她都不敢去看眼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你到底在发甚么疯!”她抬头去看罪魁祸首,发现李桓面上笑意盈盈,那双黑眸里也是起了涟漪,噙笑望人,令人眩目。 眉目间隐隐的已经脱去了几分稚气,黝黑的双目是和稚子没有任何区别了。 她不由得愣在那里,在心里李桓不过还是那个在怀朔镇背着篓子跟在她身后的小孩子而已。 如今他也慢慢开始长大。 “娜古,”李桓翻身下马,从马背上拿下个包裹下来。 李桓白皙的面上生出绯云,他是第次送女孩子脂粉等物,曾经在怀朔镇的时候,他也看见过鲜卑年轻男女月色之下相坐交谈,要说相互送信物见得不是很。鲜卑女子是大胆奔放的,见着情郎立即唱情歌。 不过娜古或许是因为有个汉人家家的缘故,对这些基本上毫无兴趣。李桓便学着汉人男女之间的那样,奈何他身边的都是鲜卑人或是其他的胡人,正经的汉人见的非常少。 他也只有闭着眼睛摸索了。 “怎了?”贺霖见着他面有红晕奇怪问道,她知道李桓再过不久就要跟着李桓入军。她很不希望李桓去军中,如今军中是个甚么鬼样子,自从经历过陆威军中的那些事情之后她就能明白个大概了。 李桓才十二岁,才是三观塑造的阶段,混到那么群野狼里头,最后能有什么好事情?但是这事情她偏偏点力气都用不上。 李诨养儿子生怕儿子会被养的和温顺的羊样,这种想法连贺内干都有。 她能有什么办法? 想着,她的嗓音都不自觉的软下来。 面前的这个小少年,眼神明亮纯净,和她见过的那些嗜血的鲜卑士兵有天壤之别。 “我买了这些……”李桓心跳如鼓,嗓子发紧,后背莫名的起了股热意,顺着脊梁攀爬上来路涌上面颊。 他双手拿起那个包袱递给贺霖的时候,指尖既然忍不住在轻轻颤动。 李桓连忙深吸了口气,来平稳住心跳。 贺霖面对递过来的包袱,有些惊讶,两人从小就混在起,要说送东西也不过是今天你送我几条鱼明天我给你壶奶酒。 今天这是? 她接了过来,打开来看,顿时愣住。里头的都是些看起来挺古朴的盒子,取出个打开来瞧,是白色的粉英。再换了盒,里头是花黄。 鲜卑女子的妆容,除去和现代样的护理上粉之后,会在眼角和嘴角的位置贴上花黄。 贺霖抬头看李桓。 李桓面上发热,他吸了下鼻子,“我今日去东西二市采买的时候,见着有卖这些的……就随便给你买了点。”他声音有些飘忽,眼神也是只敢盯着那边的边茂盛边稀落的树看,掌心里已经起了层汗水。 贺霖垂下头来,点点头,“嗯,谢谢……”她说道,“这些……我很中意。” 她的年纪在这会已经到了嫁人生子的时候,但是家里不给她说亲事,她也就装鸵鸟,脑袋插*进沙子里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她潜意识里也不去打扮,哪怕眼下家中情况好了许,也从来不去打扮,依旧是两条辫子素面朝天。 今天,李桓却给她送来了脂粉,这让她有些感触复杂。 “你长得好看。”李桓红着脸,说话的时候是罕见的别过头去,不让贺霖望见他此时的神情。 但是贺霖抬眼就能看到他红透了的耳朵。 “听家家说,小娘子长大了都是需要打扮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烧的厉害,“我看着挺好,就买来送你。” 他已经进了发育期,正在变声,嗓音嘶哑还未完全褪去稚嫩。 贺霖听了之后,满心觉得这片心意实在是非常的可爱。 她唇边露出笑来,“嗯,阿惠儿很有眼光,选的这些我都很喜欢。” 少年欣喜的神情在面上荡漾开来,他甚至忍不住伸手拉贺霖的手腕。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甚么样的,还怕你不会要呢!” 贺霖笑了笑,送来了就是份心意,礼物好坏倒是其次。 李桓看着贺霖,觉得自己方才笑得那样欢喜,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太过轻浮,然后把笑容收了收。 “我听兄兄说,过几日你就要和姑父起走了?”贺霖将话题拉开,问道。 听到这话,李桓眼里的笑意敛起,他点点头,“是。” “甚么时候走?”贺霖问道,要是可以她想送送他。 “不知道。”李桓摇摇头,“兄兄未曾告诉我,要在甚么时候动身,”眨了眨眼,“不过,那日走都是样的。” “你在军中,要小心些。自己懂得照顾自己。”贺霖说道,她对李诨根本就没有什么信心,两年前逃命路上,李诨箭镞都能对准自己的儿子,她不知道还能出什么事情来。 “我知道了,”李桓笑起来。 “记得别傻兮兮的冲第个。”打仗的事情贺霖也是不怎么知道,但是上辈子看电视剧演的那样,古代战争就是两伙人拿着家伙骑着马对砍。 她知道这不是真正的打仗方法,但她还是担心李桓少年心性,凭着口气就冲上去做了筏子。 “噗。”听见她这句话,李桓轻笑声,“排在哪里,自然就是哪里。前面不前面,我还不能做主。” “不过,我觉得我的命应该很大。”李桓望着她,面上笑意加深,“不会那么快就被人给杀掉的。” 贺霖闻言眉头蹙起,李桓拿过她手里的包袱,拿出只盒子来,打开将里头的黄花小心翼翼的贴在她的眉间。 “别皱眉,皱眉的话,就贴不上去了。”他道。 贺霖这才反应过来,他手指上拈着快花黄抵着她的眉心,指尖的温度隔着薄薄的黄花传到眉心。 “我自己来。”贺霖慌慌张张的去按住抵在眉心的额黄,手指触碰到他的手。 李桓故意动作缓了缓,指尖摩挲她手上的肌肤。 他唇角勾出抹弧度。 兵贵在速,贺内干又要出门,这次贺内干自信满满的告诉妻子,这次对河北的战斗应该不会很长,很快他就又能回到家里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让儿子看自己的铠甲。 男孩子天生就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这是天性,没办法改的。 “兄兄,你在军中,看顾下阿惠儿吧。”这话在舌头上滚了无数回,贺霖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贺内干看向女儿,才触及他的视线,就别过眼去。 崔氏皱眉,“此事自然是应当。” “没错,你家家说得对。”贺内干笑道,“这不是应该的么?你这孩子说的怪话!” 贺霖听后垂下头来,“是儿妄言了。” “无事,你和阿惠儿起长大,你家家说过甚来着,‘关心则乱’嘛!”贺内干笑呵呵道,“明日我就走了,你在家中好好照顾家家和阿弟,现在家里有了奴婢,不必累着自己。好好养养啊。” 自家女儿也是好颜色,现在境况也好了,有些事情还是不用亲自动手。 “儿知道。”贺霖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等再大些,阿惠儿就真的不满足只是摸摸小手,起骑马神马的,长成匹狼了…… 第28章 2花黄 欲望文 第29章 2入军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29章 2入军 大军早就出发,因此要提前几天到军营。李桓将从李诨那里得来的套明光铠穿上,或许是因为体内的那份胡人血统,他长得要快些,身高也比较高,比起同龄人来像个已经长成了的少年。 贺昭帮着儿子将身上的铠甲整理好,她心底里到底还是有几分舍不得,“你这去,我想着你应该能够早点回来。” “家家,我定能回来的。”李桓听着母亲略带伤感的声音说道。 贺昭听到这话,嘴角有些牵强的扯了扯,父亲们希望儿子都像天空翱翔的鹰,或是草原上最强大狡猾的野狼。没有个能够容忍年少的儿子躲在母亲的庇护下,在这片靠着杀戮传出方天地的世道里和只兔子样躲在家家的怀抱里渡过生。 男人天性好杀争夺,可是作为个母亲,贺昭就算是鲜卑人,也没有到见着儿子年少就要跟着兄兄上战场杀人就喜笑颜开的,相反她担心自己的长子会在战场上受伤,甚至……再也看不到。 “阿惠儿,你这孩子就知道口上说些好听的来逗家家开心。”贺昭伸手给他将胸甲上的系带再打上个结,结结实实的系好。 “我定会回来。”李桓看着贺昭的眼睛再次说了遍,他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带着隐隐约约的自信。 “……”贺昭望着儿子沉默了会,终于紧绷的脸上露出丝笑容,“好,到时候家家又要给你做上几套衣裳,你到了长身子的年纪,衣裳不做的宽大些,很快就不合身了。” 儿子的那番话虽然不能真的将她心头压着的担心全部去掉,到底是减缓了许。 “家家,若是娜古……有甚么事,家家照应下她。”李桓将放在旁榻上的环首刀别在腰间。 贺昭没想到儿子会提起侄女来,这些年她和崔氏向淡淡的,不过在并州好歹两家人互相扶持着生活。她并不是什么没有良心的人,若是侄女真的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她定会出手扶把。 “好,我知道了。”贺昭答道。 外头李诨已经叫人去马厩把父子两个骑的马给牵出来。 李桓走出门,看见弟弟在庭院里看着自己,大步走过去伸手在弟弟头上揉了揉。 “阿兄甚么时候回来呀?”佛狸仰着头看着已经长成了的兄长问道。 “很快就能回来。”李桓给了弟弟这么个回答之后,越过他走向门外。 李诨已经骑上了马,他看着眉目和自己有几分酷似的儿子。李桓是他的长子,用来教导长子的那套都是代代相传的棒打成材。 李桓在马下,他垂下头,“兄兄。” “快些,再晚些就不行了。”李诨瞟了眼李诨冷淡道。 “是。”李桓应了声便翻身上马。 马蹄声起,父子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几日后,驻扎在城郊之外的大军开拔出发。 两人周匝街道上,街道两旁是民居,也不见任何在道路两旁进行交易的小贩。买卖要到两市去,晋阳城里胡人较,随处可见高鼻深目的胡儿。 李桓骑在马上,偶尔打量下从身边经过的那些人。忽而他眼尖的从迎面而来的人种发现了熟悉的面孔,他双眼刹那间便亮了。 “乌头!”贺内干拉住了马缰,在马背上对着妹夫打招呼。他身旁跟着匹马,马上是个少女,少女着鲜卑人最常见的袍子和马靴,头发简单的梳成两条长辫子垂在胸前。 “你来了,”李诨打招呼道,看到旁边的贺霖,有些奇怪,“怎么连娜古都来了?” “娜古放心不下,怕我路上没事喝酒,干脆送我到城郊外。”贺内干说起这话,语气里颇有些洋洋得意。 “怕你喝酒误事,难道你还很高兴不成?”李诨见到贺内干这神情出口道。 李桓在旁不说话,双眼睛全在贺霖身上,黏胶着不放半分。 李诨和贺内干只顾着说话,也没有发现旁儿子的不对。 倒是贺内干来了句,“阿惠儿怎么见了阿舅都不叫句?” 这句似乎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给拔出来,李桓面色带上些许愧疚,“阿舅。” “嗯,这才对嘛。”贺内干点点头。他在马上转身过去看着贺霖道,“娜古,你先回去吧。都送到这里了,待会兄兄也怕你遇上个歹人……” 女儿越长越大,也越来越如花似玉。贺内干这做兄兄的在自豪之余,也是抓心挠肺的担心。 他并不急着给女儿找婆家,这时节乱糟糟的,要是万给女儿找个短命鬼,那可真是作孽了。虽然此时也不讲甚贞节,改嫁无论胡汉比比皆是,但贺内干也没有随便给女儿找个的意思。 他不给女儿找婆家,不代表着没有人不打他家女儿的主意。谁知道哪天哪个臭小子没事学他。为了这个,他给家里留了弓箭,要出门的话带着匕首弓箭出去,真有不轨的人直接给箭。 “兄兄。”贺霖刚才看着李桓,李桓此时身着明光铠,还未戴胄,他年纪不大,但这身的穿戴,让他面上少了许稚气。 “兄兄要我回去?”贺霖抬头望着贺内干说道。 “嗯,别送了,你瞧你姑父和阿惠儿都在,我要是真喝酒,他们拉也要把我拉走的。”贺内干笑笑。 “嗯。”贺霖点了点头,拉过马缰就要调转马头。 “对了,娜古你急着,兄兄不在家的时候,你出门尽可能骑马,带着弓箭。”贺内干压低声音说。 照着贺内干平日里的嗓门来说,已经压得很低了,但还是被李诨和李桓听了去。 李诨对着贺霖道,“听你兄兄的,平日里能不出去那就别出去了,出去记得带上匕首弓箭。” 贺霖还是能拉得开弓的,听到贺内干和李诨都这样说,她点了点头,“儿知道了,以后出门会带的。”说完她看向李桓,李桓相貌已经渐渐张开,带着少年特有的张扬,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眸里明亮的有几分吓人。 “阿惠儿在军中记得听话,莫要惹事。”贺霖出口便是这么句。 贺内干和李诨顿时就乐了,这话怎么听都像个长辈说的话。这两孩子年纪差了不过才几个月呐! 李桓愣,而后面上露出几乎是乖巧的笑容来,他点点头,“好。” 贺霖也是话说出口,才觉得说出的话有些不对头。这话要是换崔氏或者是贺昭来说,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她和李桓…… 心里头把李桓当侄子看,不小心露出来了! “儿去了。”贺霖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她对着贺内干和李诨点点头,拉过马头便朝着来的方向走了。 “看来平日里,娜古没少照顾阿惠儿。”李诨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笑着开口。 “毕竟都起长大的孩子,娜古还比阿惠儿大上那么几个月,算起来也是姊姊,姊姊照顾弟弟不是天经地义么!” 贺内干说的无意,但是走在后面的李桓已经蹙起了眉头。 姊姊照顾阿弟…… 那不是他要的。 “好了,快些吧,要是真耽误了时辰也不好。”李诨摆摆手,不想再在小儿女的话题上继续下去。 “说的也是,你现在可是都尉了。”贺内干夹了夹马肚,让马加快些许速度。 李桓在后声不吭跟上。 军中并不是什么享受的地方,李桓父亲是都尉,不过李诨摆明并不想怎么太照应他,除去到时候和父亲起并肩作战之外,生活上是和其他军士模样的。 不过比其他新入伍的兵士,他不用被自己的同袍给痛打顿杀杀威风了。 李诨被丞相召去商谈事务,李桓则被丢在那里。 有军士见这个少年长得白面俊美,又是都尉亲自带来的,就有些想探探他的底细。 李桓坐在火堆边,火光照在他面上,他面上没有丝表情。 个身材魁梧高大的匈奴人向他走来,“喂,小儿。” 李桓抬眸望着那个匈奴人,面上神情依旧平静的没有半点涟漪。 这回对河北的陆威,步六孤荣下定决心要拔除盘踞于河北的这个心腹大患。李诨在陆威手下曾经效力过几年,如何对付此人,倒也能够出的上主意。 在中军大帐呆便是好久,等到李诨出来的时候夜色都已经浓了。 “总算出来了。”贺内干在外头等的挺久的,他自认就是个有武力的莽夫,对如何行军打仗可算是计谋不,至少比起李诨来他是不行。因此如今在军中的位置在李诨之下。 “辛苦你了。”李诨拍拍大舅子的肩膀,面上笑意浓厚,“等到这事了,我请你喝好酒!” “只有酒怎么足够,来只上好的烤羊才行!”贺内干说道。 “好。”李诨笑道,只要这战赢了,醇酒美食之类自然是不成问题。 两人向营帐走去,才到那里,就见到连宽满脸焦急的走上来,“乌头,你总算是回来了。” 李诨见他满脸焦急,以为是出了什么急事,沉声问道,“怎了?” “你不在的时候,阿惠儿和个匈奴人打起来了。”连宽说道,原先他以为李桓是李诨亲自带回来的,而且父子两人容貌颇为相似,只要有眼睛的就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想着也觉得没有人上门闹事,谁知道就出了这回! “哦?”李诨听得到李桓和人打架,面色好看了些,“那他打赢了没有。” “我说,”连宽听见李诨这么说,面色变了又变,“你这个做兄兄的……” “输了?”李诨抬眼觑着他。 “不是,”连宽摇摇头,“阿惠儿身上带着匕首,差点就刀捅了那匈奴人的脖子,幸好旁人拦的快。”要是出人命那就麻烦了。 “那有甚?”李诨听到儿子差点杀人,心情变好许。方才的阴沉也消失不见。 “那阿惠儿怎么样,没有受伤吧?”贺内干听到外甥如此生猛,咂舌之余还不忘问了句。 “不过是些皮肉伤。”连宽答道,想起自己赶到的时候,少年手里持着匕首就往对方脖颈上冲的场景,他还是有些心悸。 如此乱世,有些狼性才好,不过那个少年才十二岁,动刀招呼起来全是冲着要害而去,那样子不是要自保,而是和人拼命。根本就不像个才要上战场没杀过人的。 “那就好,既然两个人都无事,”贺内干嘿嘿笑道,他才不关心那个匈奴人死活呢,反正左右他也不认识,外甥没事他也能放心,要是外甥有个什么,他不把那个挑事的给折腾死才怪! “嗯,不过是互相切磋武艺罢了。”李诨说道,算是给此事定下来了,“待会让阿惠儿过来趟吧。” 李桓坐在营帐中,经过方才那回事,旁边的士兵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 他坐在那里也不管旁人如何看他,他垂着头在想什么,忽而发出声低笑。 “阿惠儿在军中记得听话,莫要惹事。”临走的时候,贺霖说过的话在他耳畔响起来。 这回……并不是他挑的,所以……他也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狼崽子啊…… 第29章 2入军 欲望文 第30章 3遇见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30章 3遇见 河北的陆威,在李诨看来,要说有大的能耐,倒也挺有能耐,敢于攻打河北的汉人世家大族。虽然汉人在胡人眼里大是武力不甚出众之辈,但身处狼群之中安能不沾染点狼性,而且世家在当地颇有声望,不过就是这样,陆威也将那些有实力的世家给得罪个遍。 李诨看得出来,陆威此人要是说有什么逐鹿中原的壮志,那纯粹也是笑话。胡人能在马上砍砍杀杀,但真要论起平定后方来,还真的需要汉人的那套。观陆威所作所为,和阴山六镇时不时就来烧杀抢掠的柔然人也差不了少,即使时能在河北驰骋,但也终究成不了什么大事。 可这样个胡人,竟然在河北毫无敌手,想要攻打邺城,号称大军百万,到底不能够掉以轻心。 “此次救援邺城,我带着七千人马直扑邺城。”中军大帐里,烛火摇曳,步六孤荣看着面前的羊皮地图道。 “你则领人埋伏在附近山脉中,虚张声势,定不能让陆威探知虚实。”他说着指了指步六孤肇,步六孤肇为人粗鄙,可勇猛过人,此事交予他众人也挑不出错来。 “唯!”步六孤肇抱拳道。 “狗子!”他此言出,个络腮胡卷发的胡人出列。此人也是六镇人,其貌不扬。 “我令你为先锋。” “唯!” 军令道道下达,兵贵在速,夜间立刻启程。按照原先的命令,马上的兵士们腰间佩环首刀,袖中还藏着棍子。 口咬木枝,马蹄包布,向邺城扑去。 马匹急速在道路上奔驰,原本柔和的夜风吹拂在面上成了刀片般在面上来来回回的刮蹭。 洛阳皇宫此时已经到了早朝的时分,天子从明光殿起身,整理仪容准备早朝。 元悟坐在镜台前,他容貌姣好纤细,状若好女妇人,身后的宫娥将他披散下来的青丝梳拢上去。 铜镜中折射出来的容貌有几分模糊不清,昨夜里他没有到皇后的昭阳殿,而是随意让名宫人侍寝的。 步六孤氏年轻貌美性情泼辣,可能由于是自幼在阴山六镇长大,步六孤氏不爱汉人的那些史书器乐,反而喜好骑射。这让元悟感觉对皇后无话可说,貌美固然貌美,可是夜夜相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即使再强迫自己去昭阳殿,也感觉不过是自我折磨罢了。 宫娥将元悟发丝拢成发髻,穿好袍服,将冠冕戴上。 至于大殿上,朝堂大臣不,说是文武百官其实也没到那个数,甚至要上达天听的事务也没有少,如今朝廷能够管辖的区域说是先祖打下的那些江山,但不过是那些豪强的地头罢了。 元悟坐于御座上,排列的大臣中,除去极少数从当年幸存下来的旧人之外,其他人皆是步六孤家的部下。 元悟望见御座下的人,心情不免觉得烦闷,步六孤荣被封丞相,他手下的人自然也是升迁,填了之前留下来的空位。 虽然步六孤荣人远在晋阳救援邺城,但是洛阳里朝堂上的动静也难逃步六孤荣的掌控。 想到这里元悟加觉得气闷,甚至连大臣禀奏要事都不太能听得下去了。 昭阳殿里此时传来声叱喝,“当真如此?” 殿内宫娥战战兢兢跪伏在地上,颤动不已,生怕盛怒中的皇后将气撒在自己身上。 皇后大长秋俯低了身子,压低了声音劝道,“殿下息怒。” 大长秋的面前是张榻,榻上坐着个明艳张扬的美人,美人低头看了看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红唇翘了翘,“昨夜里,陛下临幸了个宫人?” 这神态与方才刚刚得知时的暴怒相差太大,让人在诧异之余难免觉得皇后这是被气得厉害了。 “回殿下,是的。”大长秋回答之后拜伏在地,额头再三磕了磕地面。按照规矩,宫人被临幸之后,皇后会派人赐予指环以示此女和其他宫人的区别。 不过这时候,大长秋不敢在皇后面前提起此事。 “行了。”步六孤氏长长的指甲轻轻敲在手下的凭几上,“将那个宫人逐去做浣衣妇。” 浣衣妇在宫廷中算是最底下,也是最招人欺凌的人了,不管原先花容月貌,在那里呆上两三年都要变得容颜枯槁。 “唯唯。”大长秋面上不动半分答应道。 “以后若是有此事,都按此行事好了。”皇后说道,她也懒得去为怎么惩罚那些女子而伤透脑筋,不如以后都依此例。 大长秋顿了顿,而后应道,“唯。” 这几句话算是将此事定下,皇后从榻上起身,宫娥们前来搀扶却被她挥开。皇后看向这昭阳殿,昭阳殿原先在兵乱中被损坏的几分有些不能看,后来还是步六孤荣赶紧让人修缮,自己送入许丝绸锦缎珠宝,给女儿好好打点。 她在宫人和内侍的簇拥下走出宫殿,外头天气很好,晴空万里,甚至风里都暖融融的。宫殿看似壮丽,实际上宫殿内阴冷的厉害,步六孤氏不爱在殿里呆着,她望着这洛阳宫殿里的飞檐,嘴角隐约有笑意浮现。 草原望无际的景色和洛阳完全没有相似之处,但是她在这里却没有半点不适,除去她那位貌美情的天子夫君时不时的喜欢几个宫人之外,她在洛阳活的无忧无虑,比起出嫁之前也觉得有什么束缚,真要说起来有什么不满,那也只是皇宫之内不能任由她在草原上那般自在骑马射猎罢了。 曾经觉得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是她的夫君,这洛阳皇宫也有她的半。 母仪天下,当真是畅快的很! 步六孤皇后在复道上,望向天空,湛蓝的天空上正巧有群大雁飞过。 元悟从朝堂上回到明光殿,宫娥们围上来为他衣,他抬头展开手臂,随意瞟了眼那些低头的宫娥们。元悟发现服侍他的那些宫娥里,大数是些脸生的,服侍过他的那个宫娥并不在其中。 他并没有给她提升位置,按道理是会来伺候的。 “李氏呢?”元悟转过头问旁边的内侍。 内侍弯下腰,“陛下,李氏犯错已经被罚去浣衣了。” 元悟皱起眉头,很快蹙起的眉头又平伏了下去。这事出自谁的手笔,他根本不用想也能明白了。 换好常服,他大步向殿外走去,“去昭阳殿。”他道。 他这条命还在步六孤家手里攥着,皇后是步六孤家的女儿,他半点都得罪不了。 坐在辇上,元悟苦涩的笑了笑,这天子做到他这份上当真是窝囊透顶。 ** 贺霖坐在屋里,手里拿着束的小荆条,看着两个男孩子跪坐在书案前学着写汉字。 这两个男孩子个是她家的,个是贺昭送来的佛狸。 “姊姊,要写到甚么时候啊。”次奴可怜兮兮的抬头,手里拿着笔,满脸的委屈。 “等你抄完再说。”贺霖说道,她瞟了眼被次奴画的乱七八糟的纸,心疼的难以言表,这会纸笔都贵的厉害,平常人家都用不起。 “次奴好好写,不准乱画。” 听到表弟给训斥,佛狸幸灾乐祸的朝着次奴做了个鬼脸。 佛狸也被贺昭送来读书写字了,鲜卑人没有文字,睁眼瞎也不在少数,但贺昭并不希望自己儿子是个目不识丁的人,正好崔氏能够识文认字,将儿子送过来最适合不过。 可惜最近崔氏渴睡,男孩子们又是在最调皮捣蛋的时候,崔氏没有大的精力来管,便将此事交给了贺霖。 “还有佛狸,”贺霖转头看着佛狸,“是画,二是两横,三是三横,四是不是你要给我画四横?万字是不是要画万下?” 佛狸听了她的话,脸上顽皮的笑容下子扁了下去。 “可不可以不学……”佛狸垂下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阿兄也是我教的,”贺霖整理了下自己默写出来的纸卷,“他可从来没有说过不学。”说着她伸手轻轻在孩童头上敲了记。 “从姊,阿兄甚么时候回来啊。”抱着头,佛狸抬头问道。 贺霖沉默下来,过了会她才说道,“我也不知道。” 谁能预料到这次要打久?闹事的胡人茬茬的,简直和割韭菜样。什么时候真的能安定下来谁也不知道。 看着两个因为挨了训斥而变得有些沮丧的小男孩,“要是能把这几日学过的字都写好,过几日姊姊带你们出去打猎。” “真的?”两个孩子立刻眼睛亮了起来。 “嗯。”贺霖点头,不过她出去的话,得选好地方,毕竟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听到这样的回答,次奴和佛狸笑得连牙根都快露出来了。 ** 从晋阳到邺城,路途不远但也不近,其中要绕过些山道,步六孤荣故意隐藏实力,自己带着七千人前去和邺城城门外的主力面对面交锋,大战前德尔前,有军士大声宣布此次关于军功赏罚的军令。 事关自己能够得到少,时间所有人的耳朵都竖起来。 “丞相有令,此次战,军功大小不按人头计数!” 此话才落,顿时片哗然,以人头少来算军功的大小,这是从先秦开始就流传下来的规矩。 李桓坐在火堆边,他神情冷漠,好似对那些话没有半点兴趣。 “那要怎么算啊!”终于有人嚷嚷了出来。 这下,那些军士们也着急的问,不以俘获的人头来计功,那按照什么来算? “此次乃是按照大胜来算!”宣令的那个军士话语才落,群人都僵住了。 “拿去喝几口。”李诨出来便是见着李桓坐在篝火旁,他将手里的酒囊给了李桓。 “兄兄。”李桓应了声,接过来拧开喝了几口。酒并不是什么好酒,带着些微的酸。 “在这里别老是个人呆着,”李诨说道,“和那些人说说话,在这里,哪怕是道军令都能让你学到很。” “是的,兄兄。”李桓点了点头。 “打仗靠的并不是手里有刀,你看看丞相是怎么做的。”李诨拍了拍儿子略显单薄的肩膀。 有些事情他口头说了也没大用,不如让长子自己去体会把。 ** 贺霖从家里的马厩里牵出两匹马来,自从她姑父混开了点后,连带着贺内干也好了不少,家里买的起奴婢,还弄个马厩来养马,换了以前还真的是天方夜谭样的。 她给两个孩子带了帷帽,帷帽在此时是男子戴用的,本意是遮挡住风沙。她自己也戴了顶,头发梳成条辫子垂在身后,戴上帷帽之后只要不露出面容,看起来就像个少年。 家里奴婢不,加上崔氏身体不是很好,她就带了个苍头,提溜着俩孩子去郊外。 说是打猎,她也真的带来匕首和弓箭,但是对于两个连弓都拉不开的孩子来说,与其是打猎,还不如是放风跑出来野。 两个淘气包会儿追兔子,会儿打蝴蝶,苍头跟在他们身后跑的气喘吁吁的。 贺霖在马上看了会,觉得这两孩子不会熊的跳河里之后,才放心的自己驱马去看看景色,她腿旁系着箭袋,背上背着弓。她会射箭,只要不是近身,真的有危险,她也能应付二。 今日天气很好,风和日丽,偶尔见得草丛中有兔子等动物出没,她撩开帷帽垂下来的布,将箭搭在弓上,这简直是她的反射性动作了,见着兔子忍不住猎几只回去填肚子。 箭镞对准了草丛中的那抹白,双眸微微眯起,手指放,箭咻声离开箭弦冲向那抹白色。 “咔嚓!”没有预料中的刺中猎物,声断裂声传来。 贺霖带着些许疑惑转过头去,马蹄踩踏在地上的嗒嗒声传来,名戴冠少年出现在她对面。 少年肤色茭白如同泠泠月色,面如冠玉,头青丝不如晋阳中常见到的鲜卑人等胡人那般梳成满头的小辫子,而是梳拢起来戴冠插簪。 那少年骑在马上,手持弓手持缰,他望见对面贺霖,贺霖帷帽已经被撩起。 他微微歪了歪头,狭长的凤眸里平静似水,“汉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不算是男配…… 第30章 3遇见 欲望文 第3 1章 厮杀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3 1章 厮杀 那少年在马上打量她下。 琉璃似的眼眸里不动半分,他就这么望她下,随后别过眼去。那样子好似没将她放在眼里。 贺霖出来的时候也想过的,这世道并不好,但是比起并州已经好了半点不止,并州那地方胡汉杂居,加上并不是重要的城镇,几乎处在三不管的地界,她那会出门没有人陪着,别提骑马还有能够防身用的弓箭,偏偏为了谋生不得不出去。可如今,和以前又有些不太样,并州和晋阳完全没有可比性。 她家有几个奴婢,有马有弓箭,她为什么还要在家里宅着和什么样。贺霖在家里曾经试着呆着,但那死憋着不出门的感受实在是太难受了,房屋原本就阴暗,不管外头天气如何,进了这屋子就股阴沉沉的味道。而且在家中又没有许书卷可以供她打发时间,至于学习织布……她还不想自己十指骨节粗大。 想来想去还是别难为自己好了,至于安全问题,拉开距离嗖的来箭,不射死人,她都能驰马跑的飞快。 而且她选的地方,离城墙处并不远,快马奔驰转眼就到,这点骑术她还是有。 贺霖觉得自己比起从怀朔镇路看过来那些真正遭遇悲惨的女子已经好上了千倍百倍,肆意几番又如何?最差不过就是自己拿起刀子抹脖子了事。 马上那少年双手持着马缰,就要转过马头,贺霖见他不是什么心怀歹意的人,也懒得和他搭话。 少年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看她。 这时佛狸手里捏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跑出来,“姊姊!”小孩子声音清脆好听。 那孩子说的是鲜卑语,少年微微睁大眼,抬头看向贺霖,“鲜卑人?” 贺霖有些好笑,“怎了?郎君见我不像?” 少年面上倒也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相反他面上派的坦然,好像他完全不觉得前头说错了有什么值得脸红的。 “见你也不是长得副黄发碧眼的模样。”那少年笑道,他边说着看向不远处被折断了的箭。 草丛里的那抹毛茸茸的白色早就不见了,兔子这种生物本来就喜静,稍微有些响动就跑。 “姊姊,你看,好漂亮的蝴蝶。”佛狸将蝴蝶献宝样的给贺霖。 “的确很好看,”贺霖伸手把蝴蝶从佛狸手上接过。 “你阿弟可曾习过骑射?”少年出口问道。 “还未曾。”贺霖答道。按道理男孩子般会在父亲的教导下开始学骑射,贺霖也是跟着贺内干学的。 “年纪到了,也不该如此懵懂玩耍,该是习骑射的时候了。莫要学妇人再做些扑蝶逐犬之事。” 那少年说话说得有人有些脑子疼,佛狸年纪小,才开始跟着读书,懵懵懂懂的也听不明白。 “嗯,有劳郎君费心。”贺霖点点头,她伸手将手里的蝴蝶放走。她低下头来揉揉孩子的头,“去玩吧,记得不要跑远。” 男孩子还是要跑跑跳跳才好,当然熊的太厉害也很头疼。 “你倒是胆子很大。”少年原先看对面人身男子打扮,而且戴着男子戴着的帷帽,以为是男人。即使对方长得花容月貌,也没怎么细想。家族中美男子辈出,也曾经出过倾人城的男子,少年并不会因为长相如何就想。 直到对方开口才知道是个女子,不过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鲜卑女子向来是骑射都学,论起来和男人也差不了少。 “如今世道你也敢出来。” “为何不能出来?郎君当真是说的怪话”贺霖有些奇怪,“还有人差点被米粮给呛死的呢,也不见不用米粥了啊?” “何况此处离城门处也不远,郎君觉得何人敢作恶?”贺霖问道,就算有人敢,她拍马跑的飞快。 又不是以前穷的铃铛响的时候只能靠着两条腿! 少年听后也不恼怒,勾唇笑。 贺霖向他点点头,听得草丛那边有响动,她回望回去,是只羽毛色彩斑斓的野鸡。她立即将箭从箭袋中抽出支箭搭在弓上,箭镞对准那只野鸡。 少年也不急着走开,他看着贺霖箭射向野鸡,破空之声传来,野鸡警觉的回头,还没等它逃窜出去,便应声倒地了。 他看到那只已经不蹬腿死透了的野鸡,只是点了点头。 见着贺霖下马,将那只野鸡拿起来,放在马上,她抬头看了看天。 “次奴,佛狸,该回去了!”贺霖喊道。说罢,她冲少年抱拳,“就此别过。” 这个告别方式还是她模模糊糊看电视看来的,至于她看到的之间的告别方式,感觉有些拿不出手。 这少年会说鲜卑语,应该不会是汉人,从穿戴上来看也不会是普通人家。干脆用个听上去比较文雅点的? 少年面上浮现出笑容,他也学着贺霖刚才的样子,带着些许年少顽皮的心性。 贺霖见他有模有样的样子笑笑,也不生气。 那边佛狸和次奴依依不舍的上了马,眼巴巴瞅着那些诱人的翠色,不过好在他们的注意力很快被贺霖马上鲜艳的翎羽给吸引去了。 野雉的肉放上野菇炖煮是美味,羽毛也很漂亮,可以用在帽子上。 两个小家伙立刻叽叽喳喳谈论着,今日的夕食里能够加上野味了。 家里比以前富裕了许,有专门的地方养猪羊,但也不会抗拒其他的野味来。 贺霖坐在马上,将帷帽上拉起的白布放下遮去面容。看起来不过就是平常少年郎带着自家小弟出来打猎游玩罢了。 回家之后,两个孩子自告奋勇的把野雉从马上脱下来,人拎着头跑到厨房那边去,要厨房的老妇人给收拾了。 贺霖将马牵进马厩里,才将头上的帷帽摘下,名婢女跌跌撞撞的跑出来,见到贺霖两眼亮,“大娘子!娘子、娘子她吐了!” 贺霖呆,而后她想到了什么,该不是崔氏她又有了吧? ** 今日天气晴好,对于作战来说最适合不过,陆威已经排好了骑兵,就等步六孤荣自己带人来自投罗网。 陆威端坐在马上,眼角里满满的都是志在必得的决心,他听说步六孤荣只带了七千骑兵前来而他手下号称百万大军,实际上三十几万人。比起步六孤荣那寥寥七千人,不由得他信心大增。 扶持了天子如何?做了这丞相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丧命在他手下。 “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将绳子准备好,用来绑俘虏!”陆威高声喝道。他此言出,下面的将领们也很给面子大笑起来。 就是凭着这三十万大军,对上那七千人也是绰绰有余,连身为主将的陆威都飘飘然觉得此战必胜无疑,因此这所谓的军阵摆起来都带着几分的懒洋洋和漫不经心。 大军背向邺城,军阵排出了数十里之外。 步六孤荣有备而来,但面对着三十万大军也不敢掉以轻心,哪怕陆威将战线拉的老长。 “记住,要将这些人截断,让他们不能聚集在起。”步六孤荣说道, 前头名叫狗子的羌人,满脸凶煞,手持环首刀为前锋带着骑兵就朝前面拉的过长的军阵冲去。 时间战马嘶鸣,鲜血四溢,开始步六孤荣定下的让士兵在袖子里藏的棍子派上了用场,用刀砍杀久了,刀刃就卷边,用起来难免不顺手。不时,就有人从袖中掏出木棍抡起来就朝着敌方士兵顿抽。 李桓驰马跟在李诨身边,李诨没有少照顾身旁儿子的意思,他手中持环首刀砍杀冲在自己面前的骑兵,李桓手中环首刀砍的卷了刃就换木棍上,棍棍都是打在人头或是脖子上,丝毫不拖泥带水。 棍棍朝着要害打去。 正忙着砍杀的贺内干,回头望见外甥如此生猛,心里很是赞许,原先还以为外甥初上战场会有诸不适应,如今看来倒是他想了。 长龙样的队阵似是被刀刃生生给斩成了几段,使得首尾不能相顾。原本阵型排的如此之长已经是大忌,又被从中生生展开,使得军阵之中不能进退如。 李桓棍敲在对方头上,鲜血碰了他满脸,腥热的血液和了汗水粘在身上,他却不能伸手去擦拭下。 “兄兄!”他见到李诨突然停下来,喊了声,随后又狠厉的对冲到面前来的敌方骑兵棍子敲下去。 “喂,前面的那个人可还记得我么!”李诨哈哈笑,大声喊道。 面前那个从盔甲上看,似乎还是个将领,那将领也是满脸的鲜血,满头细小的辫子散乱着,“乌头,化作灰了我也认得你!” “那真是极好!要是认不出我了,那才是麻烦!”李诨笑道,战场之上,血雨翻飞,他神情自若的模样,好像现在并不是在厮杀,倒是起在喝酒样。 “如何?还要和陆威混下去么?”李诨笑问道,他此时面上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血迹斑斑,当然那都是别人的血。 “什么意思?” “汉人有话说的好,禽择良木,如今陆威已经是强弩之末,为何不为自己的前途想想?我乌头自认没有大的能耐,但是眼光还是有的。” 李桓听到李诨的话,转过头来,耳畔厮杀声依旧,他听着李诨和对方那员似曾相识的敌将的对话,眉毛挑起,黑眸里绽放出些许光彩来。 他当年和贺霖听过战国策上那些纵横故事,那些日子里听来也不过是当做听故事权当做消遣罢了,记在脑中的也不过是模模糊糊的影子。如今在他面前却是活生生的,心底格外兴奋。 这战的结果,实在是太出乎人意料,对战的并不只是陆威事先探得的七千人,以倍于自己十几倍的敌军,以奇兵打了个措手不及。待到事了,点算战俘的时候,数量之大让步六孤荣帐下的将领们个个咂舌。 李诨正从军帐里出来,贺内干满脸喜意的大步走来,“乌头,这回我可是太对得起你了!” “怎了?”李诨抬头问道,“你在丞相面前给我求个官了?” “哎——!你这次阵前招降了几个,哪里还用的我去丞相面前求,光凭这个你的功劳就跑不掉。”说着贺内干压低了声音,“我把陆则给抓了,这老小子曾经可对你做过坏事,怎样?够义气吧?” “在哪里抓的?”李诨嘴角出现抹诡异的笑容问道。 “还能是哪里,邺城城郊。”贺内干道。 李诨拍拍贺内干的肩膀,“这功劳你也躲不掉了。” 贺内干笑了会,“不过这次,阿惠儿倒是很好,杀人也不手软,好,好极!” “阿惠儿人呢?”李诨问道,李桓此时并不在他身边。 “他毕竟年少,比不得我们这些人,我让他去洗洗睡会。”贺内干答道。 条河边,李桓赤*裸着上身,踏入还带着些许冰凉的河水中,他弯下腰,双手掬起捧水,水面上将他的面容映照的不甚清晰。波光粼粼中,连带着他的倒影都有些扭曲起来,捧水扑在面上,将已经干涸的血迹给清洗干净。 水珠顺着他的面颊滴落下来,李桓看着水面中的倒影,水面上的那张脸轮廓隐隐约约有越发清晰的趋势,他展颜笑,终于他要长的大些了。 等到回去,他就和兄兄说,将她娶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阿惠儿以为贺霖喜欢成熟些的 男配不是小皇帝,素以乃们的黄瓜拿来,都输掉了哒! 第3 1章 厮杀 欲望文 第3 2章 长大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3 2章 长大 此次战,俘获了陆威陆则兄弟,擒获了首领,接下来四处逃散的那些人也并不为惧了。陆威此人在河北行的就是烧杀抢掠的那套,要说有什么安定下来的举动,除了不停的将当地的世家大族给轰出去,便是将沿途的村庄烧杀空。端得是柔然人的作风,安定下来的收买人心等等,是项都没有做过。 不过因为如此不得人心,当地那些有实力的世家也乐得看到陆威被抓,只要现在的这个别来惹他们,胡人自己怎么闹,世家都不会管。 李诨走到看管战俘的地方,此次俘获的俘虏众,相当于个兵士要看管几十个甚至上百的俘虏,他走到那里,看着许人坐在地上,被缴了武器,面无神采的样子,他心里轻笑了下,然后转过身。棒打落水狗固然痛快,他之前来是想看看这对兄弟如今的落魄,报当年被羞辱之仇。 但是,他看到这些俘虏的时候,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如今恐怕陆威兄弟也和这些俘虏样,没了往日的威风不过行尸走肉罢了,再怎么□他们也没了乐趣。 李诨转身就走,走在军营之中,见着名像是汉人文士的人从步六孤肇的营帐中出来。李诨和步六孤肇那边并没有太的交际,他才来步六孤荣这里不久,也和许人交际,但是毕竟有这么人,也没可能面面俱到。 不过……能够出入步六孤肇的营帐的汉人文士……他还是没有大的影响。 他这种自幼就生活在鲜卑人扎堆的人就算了,真正正统的汉人,尤其是世家是不会主动和胡人混在起,而且他们从心底也瞧不上胡人,别提给胡人来往。 李诨走上去,抱拳,“在下是军中都尉李诨,敢问先生是……” 那名文士长得雪肤黑发,但是靠近了才发现眼瞳是湛蓝色的,那么也应该不是汉人了。 虽然长得不像汉人,但是这人面容俊美却是不能否定的,而且口汉化说的非常流利,“在下慕容绍。见过都尉。” 慕容氏! 鲜卑并不是同的部族,相反里头开始是四分五裂,各个部族之间也是勾心斗角。慕容鲜卑曾经在燕地自称皇帝,还曾经出过倾国倾城的美男子。 “可是燕国……”李诨并不是那些只晓得喝酒吃肉的胡人,幼时他父亲不怎么管儿子,将儿子往鲜卑人里丢就什么都不管的。不过也亏得他好学,从崔氏来了之后,各种途径也能知道点。 “正是。”慕容绍笑得有几分内敛,慕容鲜卑和拓跋部样,汉化的比较深,甚至汉化程度要超过拓跋氏,在北燕之时,慕容氏用的便是汉人的那套。 到了如今看起来,要不是还残留的些许体征,看起来和汉人也没区别了。 “如此。” “在下还有急事,先行步。”慕容绍作揖道。 李诨也作揖,“打扰先生时。” 慕容绍行走起来,衣摆没有丝凌乱,端得是好风度。 李诨看着和那些汉人世家出来的郎君还真的没有区别了。 他也转过身向自己的营帐走过去,营帐里堆了些东西,打败陆威之后,自然也要搜刮下陆威这路抢过来的金银珠宝,陆威宝物抢了不少,但是军粮却委实不,或许觉得粮食不够吃了就去抢,也并不是太重视。 搜刮的时候,参与其中的将领都是给自己留了点好处,对此步六孤荣也是只要不太过分,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他进了帐子,奇怪的发现李桓从那些珠宝里在找什么。 那些珠宝带回来的时候,李诨也没细看,反正拿份回去保证妻儿生活就好。 “阿惠儿,你在找甚?”李诨问道。 李桓从那些东西里掏出卷竹简来,“兄兄” 李诨看到李桓手里的竹简,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长子是看中了甚么珠宝,没曾想掏出个竹简来。 “你在找这个?”李诨问道。 李桓面上有淡淡的绯色,他自然没可能好学到这个程度,也没想到会掏出个这个来,其实他本意是想能不能找到些能够让贺霖喜欢的小饰物。他方才在外,和些鲜卑军士聊天,男人的话题离不开女人,很快鲜卑军士们便说起女人们来,鲜卑胡契女人的泼辣,汉人女子的柔婉美,还有来自大秦的女人格外诡异的外貌。 群男人说的格外眉飞色舞,也格外兴奋。 李桓对那些不同种族的女人并没有大兴趣,尤其高鼻深目的大秦女人他在怀朔镇看了不少,鲜卑匈奴高车,都有这些白肤黄发的人,要少有少,实在是不稀罕。 他问那些谈论的差不已经眼冒绿光,好似看见妖娆姿的美女就在眼前的兵士们,送给女子物品,最好是哪些? 李桓除了贺霖之外,和其他女子并没有过的接触,自然不知晓女子的喜好。 “到了年纪想妇人了!哈哈哈!”兵士们取消这个美少年番,然后说道,“送给妇人还需少用心的?不过就是锦帛和珠宝!” 李桓听了之后也不知道对错,姑且试。 李诨望见李桓手里拿着卷竹简,面上的笑有些奇怪,“这次事了,我会替你寻得名师教导。” 到底还是要读书,李诨想道,这会自己不是在怀朔镇守城门的小兵,家子拿出去连几个汉字都认不得,白白叫人笑话。 “唯,兄兄。”李桓在旁道。 “那些珠宝,你挑些出来给你家家。”李诨说道,他没心思做这些事,得来的这些财物肯定是要分出些给跟着他的兄弟们。这些东西本身并不是太重要,但是也能表现自己对兄弟们的重视。 李桓应下,他对妇人之物也是知半解,只是挑出几件看起来颜色特别鲜艳的出来,同时他也悄悄的昧下几件。 步六孤荣对于陆威陆则如何处置早有定论,如此反贼自然要是送入洛阳听候天子发落,说是听天子发落,其实步六孤荣早就决定让这对兄弟在洛阳陨命。 之后便是关于那些俘虏的处理,这次俘虏过,旦真的有个什么暴动,步六孤荣方难以压制。而且这么人吃喝都是个大问题。 “叔父……”步六孤肇看着步六孤荣面色不好小声问道。 “那些人……”步六孤荣想了好久,和麾下众将领商量了又商量,终于折中下,那些人杀是不能杀的,霸王是绝对不能学,那么就只能学太武帝给安置了。 “迁徙往河北带。”步六孤荣说道,这么人河北快地方够的塞了。 “唯!”步六孤肇抱拳道。 将邺城附近还残留的小猫小狗给收拾干净之后,在邺城留了部分的兵马,步六孤荣令侄子带着俘虏前去洛阳,自己则准备这次军功的赏赐。 军功不但要赐予财宝美人,还要提升官职,其中提升官职的少,还要仔细的斟酌。 侄子和那批开始跟着自己的,自然是要提拔的高些。洛阳里空出来的大堆位置还带着让人填满,他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不过后来投奔他的人…… 步六孤荣屈起手指轻轻敲在案几上,这次要说功劳大的,勤奋杀敌的是堆,智取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才是人才。 他想起李诨这次阵前招降,节省了他好大的力气。比起侄子带着人个劲的往前冲要高明上许不止。 要说侄子是武夫之勇,那么这个李诨恐怕才是领军之才。 这种人能用则用,但是用起来又怕不小心烫了手,不用,又觉得可惜。 他敲在案上的力度不禁加大了些许。 大军开拔,向洛阳行去,李桓坐在马上,经过这几个月的磨砺,他面上的稚气被消磨殆尽,甚至身形也拔高了不少,和成人在块也分不出来。 “阿惠儿是第次去洛阳吧?”贺内干抛下几个正在说笑的老弟兄,驱马到外甥身边问道。 “嗯,是的。”李桓面对舅父,露出笑容。 “这洛阳啊,以前可是个好地方,以前汉人定都都在那里。”贺内干有意在外甥面前卖弄,糊弄自己那些兄弟不行,但是自觉用来糊弄外甥还是可以的。 “是吗?”果然李桓面上露出好奇来,少年黑眸上蒙上层光亮,喜人的很。 “是啊,洛阳那会是真的大,东西二市比晋阳不知道大了少,那些公卿家里啊……啧啧啧……”贺内干连连摇头,“皇宫里也是富丽堂皇,看得人都花眼了!” 李桓两颗虎牙都笑出来了,“有机会,那定要好好看看!” “那是当然!”话才说出来,贺内干突然意识到这会并不是几年前自己去打劫的时候了,他不禁红了红脸,手握成拳放在唇上遮掩似的咳嗽声。 “阿惠儿年纪也大了,你兄兄又是个大忙人”贺内干体贴的给外甥说起男人成长的那些私事来,“该是让你知道些事了。” “啊?”李桓眉头蹙起来,有些不解,“阿舅,是甚么事?” 这问出口,贺内干都忍不住愣了愣,过了会他哈哈大笑。 “你十三了,都能娶妇了,再这么懵懵懂懂可真的就不行了。”他伸手在外甥肩膀上拍了拍。 “你家家现在还在晋阳,时半会这事估计还想不到。”贺内干看着外甥恍若成人的那张脸,心里想了想也该到年纪了。 早知道和晚知道也没有区别。妹妹是妇人,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拉扯,等到到了洛阳,这位置路升上去,说不定又有的忙,还不如他帮忙算了。 “到了洛阳,阿舅带你去看看!”贺内干说道。 “这贺内干和阿惠儿又在说甚呐?”连宽看见前面面两个人在说些什么,“瞧贺内干笑的那脸,准没好事!” “你傻呀!”有人笑道,“阿惠儿是贺内干亲外甥,难道还能害了他去?胡思乱想!” 第3 2章 长大 欲望文 第3 3章 挫折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3 3章 挫折 从邺城路到洛阳,和晋阳到邺城样,都不好走,虽然个是得胜归来,个是进行军。 这次战中俘获的大批俘虏,除去陆威的支系亲属之外,其他的例如普通军士等能迁到河北去的都已经迁到河北去了。至于那些胡人能不能适应和汉人同耕田抛弃以前草原上的游牧作风,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赶路半月,终于到了洛阳郊外,贺内干驰马在李桓身旁,指着不远处的那处城池,“阿惠儿,瞧,那就是洛阳了!” 不远处玄色翻飞,天子亲自出迎,陆威算是当年洛阳惨变的罪魁祸首,三千宗室大臣活活的就被丢进河里喂鱼了。如今这位天子的父亲太原王也是在那次没了性命,家中上下四处躲藏逃命。 元悟身着大冕服,头上冠冕垂下的旒帘轻轻碰撞发出些微的声响,身旁是着皇后朝服的步六孤氏。 步六孤氏面上带笑,神采飞扬,眉目间英气十足少了份端庄。 “陛下,”步六孤氏妙目盈盈,转头看向元悟,“妾兄兄为陛下俘获了陆威陆则二贼,陛下打算如何嘉奖兄兄呢?” “兄兄?”元悟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北朝各部称呼并不统,六镇里称呼父亲为兄兄,母亲为家家,南朝也有称呼母亲为家家的,可是元悟这里称呼父亲为阿爷的。 “朕自当知晓。”元悟心中不喜,但是面上还是平静无痕。说完,他自己在心里苦笑下,这种事情哪里需要皇后来提醒他,到时候步六孤荣说要什么,他就只能给什么。哪里还有他置喙的余地。 步六孤皇后听见他这么说,有些不满的瞥了他眼。 不过到底还是迎接得胜的父亲为重,她面上沉静下来。自从嫁到洛阳,她还没怎么见过娘家人呢,父亲到晋阳去了,母亲也没来。后宫里她容不下除自己以外的其他女人,莫说妃嫔,就是得了宠幸的宫人也碍她的眼。 来来去去的,竟然觉得能说话的人没几个。 这次庆功宴,丞相是定要入宫的,到时候她和父亲说上几句心里话,也不错。想到这里她面目越发的飞扬起来了。 天子驾临自然不同般,可是元氏在这些六镇将士的面前可是狠狠丢过丑的,就是这位天子,还是贺内干带着群胡人士兵跑到清河崔氏的府上给拎出来的,贺内干还得那个瘦弱少年还得崔岷给扶着才能走出来,见着那些胡人兵士手里环首刀就吓得瑟瑟发抖。 他实在是对这位天子敬畏不起来。 那副小鸡仔的样子,连他儿子都还不如呢。 前面礼乐声起,李桓跟着群人下马,跪在地上。他转头就望见阿舅单腿跪下,脸的无所谓。 李桓读书的时候,曾经听贺霖说过,天子之怒流血漂橹天下缟素。虽然那句话是秦王赵政说的,但心里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今看来连自己的阿舅都不太把这位天子当做回事的样子。 他转过头去看着自己身下的茵茵绿草。 前头天子亲自将行礼的丞相扶起来,当众行过君臣之礼,那么接下来的就是老丈人和女婿了。 “兄兄!”步六孤皇后望向父亲,双眼晶亮。 步六孤荣转过头仔细打量了下女儿,因为今天是亲自出迎,女儿患上了皇后大朝服,头上戴凤冠,动腰下与天子同等级的环佩便叮当作响。 望见女儿面色红润,知道女儿在宫中的日子还算是过的不错。 步六孤荣放下心来。他原本还是有些担心天子会和女儿会处不来,知女莫如父,女儿自幼养在草原上,天天骑马打猎,加上他放纵着,早就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和洛阳里的那些温婉贵女差了十万八千里。 要是小两口处不来,他还真是有些头疼,不能逼着天子去昭阳殿,也不能再从家族里选个送入宫中,那样不但女儿闹,连妻子也和他没完。 “臣拜见皇后殿下。”步六孤荣拜道,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做,即使这会皇帝都要听他的话。 “丞相何必如此礼?”步六孤皇后道,说罢满脸的笑意被强行压住。 等到丞相和帝后入城,后面的人才能再次上马。 “今夜你兄兄要入宫,”贺内干说道。今夜里会有宫宴,李诨作为步六孤荣麾下的将领,理应同入宫。 李桓听见,他皱眉起来,“我能去吗?” “不能。”贺内干说道,说完他安抚似的看向外甥,“无事,他们庆祝他们的,我们也自有我们的逍遥快活。”说着贺内干都想伸手在外甥背上拍上几下。 到底还是单薄了些。贺内干看着外甥的身板想道。 果然晚上要准备庆宴,李诨随侍入宫。同时几卷关于人事调动的文卷送入明光殿。 元悟才换下沉重的大冠冕服,坐在御榻上,看着面前案几上放置的那卷文卷,脸色有些发青,宽大袍袖中的手攥紧。 展开来看,里头都是些朝中的任命调动,朝中的重要位置几乎被步六孤家占了个遍,至于地方上,他看到晋阳太守的那个位置,眉头几乎要打了个结,也是步六孤荣的人。他这个皇帝也不过是名头上了,天下之主简直是可笑。 他这个天子就是步六孤荣手上的傀儡,步六孤荣说什么,他就得照做。 这样……恐怕汉献帝就是他的前车之鉴了,若真是这样,死后无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这会步六孤荣到了昭阳殿,按道理外臣不入后宫,但步六孤荣此刻权倾朝野,无人能掠他的锋芒,而且皇后还是他的嫡女,他说要去,那也没人敢拦。 “你呀加把劲。”步六孤荣看着面上带着几分娇纵气的女儿,柔声劝道,“好怀个太子!” “知道了兄兄。”皇后手盘是碟碟的干果,她随意伸出手指拈起颗葡萄干放入口中。 “陛下对你怎样?我听说后宫并没有其他妃嫔,你也要加紧才是。”步六孤荣说道。北朝女子善妒,尤其是贵族女子,是个赛个好妒。甚至本朝还有皇后限制皇帝接触妃嫔的事情。 在如此大环境中,步六孤荣是不觉后宫空虚有什么不对。 “虽然后宫没有妃嫔,可是还有好的宫人。”皇后叹息了声,天子的确不册封其他的妃子,但是明光殿里还有不少妙龄的宫人,临幸之事偶有发生。 “那又如何?”步六孤荣笑道,“你不喜欢,叫她们滚出去就是了。” “还是兄兄疼我。”皇后说道。 “等你有了太子,兄兄就带着家家来洛阳陪你。”步六孤荣道。 晚上,李诨入宫去了。 贺内干不用进宫去,洛阳皇宫他早就去过了,还曾到处去抢东西呢。要说稀罕,还真的没有甚可稀罕的。 他在洛阳的居所里自己开了个小酒宴,那些在怀朔镇上相识的兄弟都请来,舞姬也是现成的,酒肉上,舞姬们翩翩起舞,便是片的乌烟瘴气。 “来,阿惠儿,喝酒。”贺内干给身边的外甥倒了盏酒,酒比行军路中的酒好了,乃是乳白的浊酒,酒色也不发绿,喝来口带着淡淡的甜,而不是酸。 “阿惠儿,鲜卑儿郎就没有不能喝酒的!”连宽那边已经喝了大罐的酒,舌头都险些撸不直嚷道。 在座的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还有人起哄,“来,阿惠儿今天定要喝些!男子不会喝酒,说出去简直就是笑话!” 这些人都是看着李桓长大的,说起话来也是格外不客气。 李桓被灌了好几盏酒,他平日喝酒喝的不,在并州穷的快啃树皮了,有些米粮都是小心翼翼的熬煮来给全家食用,哪里会用来酿酒? 不会,他面颊上两处酡红,黝黑的眼眸也是水光潋滟,格外的勾人心魄。 “唔!”在又被灌了罐酒之后,李桓忍不住扭头到旁呕吐起来。 “头几回喝酒都这样,”贺内干拍拍少年的背安抚道。 李桓呕了几下,抬起头来,很快就有婢女前来打扫干净,他双眸里水光盈盈,似乎只要碰,水光就荡起几圈涟漪。 “阿舅,阿舅……”李桓连续喘了几口气,他面上红的厉害,伸手扯住贺内干的袍子。 “怎么了阿惠儿?”贺内干正招呼着兄弟喝酒,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袍子被扯住回过头来问。 “今日阿舅让个人教你些大人的事情。”贺内干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 “阿舅,阿舅我……”李桓平伏下心情,“阿舅,我想娶……娜古……”说着他望着贺内干的神情像极了只眼睛濡湿的狗崽,“我会对她好!” 贺内干坐在那里,望着外甥看了又看,他突然伸手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耳朵没有被堵住导致听错。 他面上露出个意味悠长的笑容,“阿惠儿,娜古比你大。” “只是几个月而已。”李桓压低声音道。 “你还小,你兄兄的前途不可限量。”贺内干笑笑,在外甥肩上拍了拍。小儿女的情谊在贺内干眼里看来,就和玩闹样,即使现在感情好,谁知道以后会变成个什么样子?而且李诨的前途,他瞧着是不可限量,冒然把女儿给嫁出去了,到时候小子见识广,嫌弃他家的娜古来要怎么办? “阿舅!”李桓愤怒的低低叫了声,如同受伤的狼崽。 “好了好了,喝酒喝酒,瞧,这些妇人好不好看?看上哪个阿舅都送给你。”贺内干哄孩子样哄李桓。 说罢,他扭过头去喝酒吃肉看舞,忙活的不得了,丝毫不去看外甥怨怒的眼神。 等到酒宴完毕,李桓回房休息,他脚下有些虚浮,酒虽然不浓,但扛不住被灌了那么酒,他摇摇晃晃走回自己的房间,噗通声倒在榻上。他喘息着躺在那里,头疼欲裂。 房门那里吱呀声打开又合上,股浓厚的让人不舒服的香风向他袭来。 “郎君……”纯正的洛阳音如同霏霏的丝竹声钻进他的耳朵里,柔软的手从他面上滑过,直到他的衣襟里。 他喘息声,努力的睁开眼,看见对面女子陌生的面孔。 “奴婢奉命前来服侍郎君。”那女子见到他睁开眼,柔声说道。 他喉结滚了滚,闭上眼。 女子伸手就去解开他袍子上的扭绊。 “滚——!”李桓突然暴起大喝声。 女子吓得立刻滚倒在地,“郎君?” “滚!都给我滚!”李桓双眼凶狠猩红,脖颈上青筋暴起。 待到室内只有他个人之后,他双手抱住头,倒在榻上。 第3 3章 挫折 欲望文 第3 4章 变化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3 4章 变化 宫中庆功宴过去,陆威陆则被拉到洛阳菜市口行刑,这个行刑倒是比抓他们来的时候废了点时日,按照造反罪名处置,要灭三族,十五岁以上男丁皆处死,女眷没入宫中为奴。光是处置两人家属又费了点时间。 菜市口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番热闹了,在菜市口熙熙攘攘的脑袋,市口跪了地的人,其中是长得不像个汉人的。 不远处的家食肆,李桓坐在靠窗的位置,案几上放置着只鸡首壶,他将鸡首壶拎起来向自己面前的陶盏里倒出酒,酒并不怎么好,带着些微的绿色和气泡,是最便宜的绿蚁酒。李桓垂眸持起酒盏,他最近心情很坏。 外头鼓手敲响行刑的鼓声,鼓声阵阵激动人心。 李桓靠着窗口冷眼瞧着,刽子手将刑场上犯人的头发持起来,刀落下,只见道血雾飙出丈高,迸溅而出的鲜红血液洒上刑场旁的棵树上。 “彩!”有人高呼。 刑场上受刑的那些犯人大是面目鄙夷之徒,那长相在时下最是难看,洛阳之风,男子容貌受重视,若是容貌俊美还能引来旁人的恻隐之心,可是这些人长得难看不说,而且又做了如此的坏事,顿时人人恨不得去生吃口肉。 几道刀影飞过,肉骨被砍开的闷响不断,行刑完毕,刑场上片殷红。 李桓看着刑场上满满溢出来的鲜血,他仰首将盏酒液尽数饮入口中。 飙飞的血雾,身首两分离的惨状,激发了在场的人的嗜血本性,时间和这家人有仇的人抢着要来抢夺尸体,从上面割下肉来告慰先人。 场面就有些吵吵闹闹。 李桓坐在那里,看了会,酒也只是喝了几口便丢开。 ** “晋州刺史?!”贺内干听到李诨得到的官位,双眼睛差点没给瞪出来。 李诨坐在榻上,背后靠着凭几。 “乌头你在阵前招降好几个,再怎么说,军功也不只是刺史吧?”贺内干满脸的不敢置信,他想着照着这个军功好歹也在洛阳做个大官,然后封个郡公什么的,竟然是晋州刺史?! “好了,丞相都这么决定了,连印绶都给我送来了。”李诨努了努嘴,示意贺内干看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只盒子,“去不去哪里是我说的算?何况有规矩,我做了刺史,我的长子可以解褐,要是我再……”说不定还能将这位置给阿惠儿做,后面半句话李诨没有说出来。 按道理刺史等位置不能世袭,能让两个儿子受父荫入仕已经是极限,但如今这世道,刺史位置世袭的大把! “你也别丧气,到时候你不嫌弃,到我这里来做属官,很事,交给别人我放心不下。有我吃的,那就不会让你们饿着肚子。”李诨说道。 贺内干笑笑,“知道!” 李诨将面前的那只盒子打开,拿出那只刺史印,那只印小的厉害,铜半两说不定都能比它大点。 “过段时间,我们去晋州。” “好,那我让人快马加鞭把她们给接到晋州去。”贺内干说道。 “嗯。”李诨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什么,“阿惠儿呢?” “阿惠儿今早上出门去了,少年人第次到洛阳,难免好奇,到处去走走看看也没甚奇怪的。” 话音刚落,门口便有个少年绕过屏风进来。 “兄兄。”李桓在父亲和阿舅的不远处拜下道。 “咦?这么快就回来了?”贺内干奇怪道。 “外面也没有甚好看的。”李桓说道。 “阿惠儿,过两日,我们就启程前往晋州。”李诨也没有问儿子在外头如何,直接说起这事。 “唯。” ** 贺霖等到贺内干派遣过来的人的时候,她正在忙里忙外的张罗着给崔氏请个疾医过来。 崔氏果然是如同她想的那样怀孕了,前三四个月是嗜睡和呕吐,后面赶上了夏季,连胃口都不好起来。 说起来也真是挺想不到的,当初在并州,是想吃都没得吃,到如今有吃的了却死活吃不下去,等到如今都七个月了,天气也凉了下来,人却瘦的不得了,光只是看到肚子。 继续这么下去的话,等到生的时候,已经没力气生了。 贺霖急的团团转,这会可没有剖腹产,没力气生孩子那就真的要尸两命了。 疾医很快就被请来,是个老人。她瞅着赶紧的把疾医给请进屋,疾医看了看,开给她的药方,她看就黑了脸,山楂。 还不等她开口,外头传来马匹的嘶鸣声,而后是敲门声。 她走出去,只看到几个脸生的高头大马的男人身盔甲在院子里,家里的奴仆们见那几个人的架势,立刻吓得缩在墙角,连个去问话的都没有。 “请问足下是……”贺霖看,也只有自己走出去问道。 “在下奉明公之命,前来接娘子郎君和大娘子前去晋州。”其中名军士抱拳说道。 贺霖疑惑的眨了眨眼,有些闹不明白军士话语里的明公到底是谁,她楞了楞,突然想到,难道她兄兄还升迁了? “还请娘子和大娘子赶快收拾行装。”军士说道。 话都说到这里了,她要是来句不去,是不是能得几双白眼? 贺霖点点头,招过个女婢,让她去收拾行装。贺霖自己进屋内去和崔氏说。 崔氏面色苍白,她这胎吃了不少苦,听了贺霖的话,她道,“让人准备车子吧。” “疾医开了味药,说是山楂。”贺霖在崔氏身边略带抱怨的说道,这个根本就是零食好么! “你这个痴儿!”崔氏听出女儿话语里的不满,“药哪里是能够随便用的?是药三分毒,能少用自然是少用,况且这也是开胃消食的好物。” 这会贺霖也想起来孕妇用药需要十分谨慎,个不小心就会牵连到胎儿,她竟然把这个给忘了。 “家家说的对,是儿错了。” “好了,你去看着有没有甚么收拾漏了。把次奴给叫回来。”崔氏道,这男孩子越大就越皮,兄兄又不在家中管制,就能上天了。这会次奴还在佛狸滚做团玩闹。 “嗯。”贺霖应下就到外头去,让家里的苍头去将次奴带回来。 男孩子在起玩闹,就别想能够干干净净的回来,果然苍头就把泥猴样的次奴给带回来了。 少不得又是番洗涮换衣服。 “姊姊,兄兄真的让人来接我们了?”换上干净袍子后,次奴跑到贺霖身边问道。 贺霖把他抱上牛车上去,“是啊,就能看到兄兄了,欢喜不欢喜?” “欢喜。”次奴说道。 看着巴着自己衣角的孩子,贺霖向亲戚这孩子也快五六岁了,按照风俗,孩子六岁长住脚以前,是不会起大名,之前都是阿猫阿狗的小名。 吩咐车旁的苍头看好弟弟,她自己上了车,和崔氏辆车。 崔氏精神不济,伏在那里看着又是要睡过去的样子,贺霖也不好出言打扰,坐在牛车里也是无聊的厉害,她便将车廉掀开看看外面。 车道两旁是低矮的民居,要说有什么好看的还真的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大街上来往的各色人种,倒是能让她稍微怀念下穿越前的时光。 曾经曾经以为在古代除去唐朝之外就看不到老外了,没有想到此刻骑奴们就是高鼻深目的白种人居。 马蹄声来往不断,她随意抬头,望见迎面而来的匹马,马上坐着名少年,那少年宽袍缓带,看着便和周围人很大的不样,或许是周身气质超然,也无人敢去招惹。 他头戴帷帽,轻纱落下看不清面容,少年取起手,随意将帷帽垂下的轻纱撩开,露出眼眸来。 贺霖正好看见从轻纱中露出那双眼眸,马上少年望见对面行来的车上车廉被打开,露出张娇俏的脸来,那张脸他好似在哪里见过。 两人视线接触在起,贺霖浅笑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而后放下车廉。 眼睛长得那么好看,应该长相也差不到哪里去。贺霖想。 这次依旧是两家起去,而且这次的阵仗倒是比往常大了许,牛车周围有十几个身着铠甲骑马的军士。这个架势,只要不是专门前来寻仇的,般蟊贼见到基本上都不会前来冒犯了。 贺霖靠在车壁上,想起这么两三年来,她好像就是在不停的跑来跑去,也没怎么安定下来过,该别是以后还要跑个几趟吧? 想到日后可能还要跑来跑去,她就阵头疼。 北方战乱连连的,要说路上游山玩水,根本就不可能,荒郊野外没有人烟,除了山头便是片片的树林,有什么好看的? 她闭上了双眼。 正如贺霖所想,这路上并没有宵小侵犯,顺顺当当的就到了晋州。 贺内干听到自己妻儿已到,放下手里的事情,亲自就去到城门口去接。 “大哥。”经过好几天的赶路,贺昭脸色都不怎么好,她女儿儿子都和她车,她打开车廉看着贺内干说道。 “阿舅!”佛狸欢呼声,跳下车就往贺内干这里跑。 贺昭怀里的小女儿还在牙牙学语,跟着二哥模糊不清的喊了声,而后在母亲怀里打了个哈欠。 “佛狸!”阵马蹄声,佛狸转头看,发现个不怎么认得的少年正驰马前来。 “哦,是阿惠儿啊。”贺内干笑道,“佛狸,那是你阿兄,怎么不记得了?” 佛狸看着那个少年拉住了马,从马背上下来,大步走到自己面前。 少年长眉入鬓,头乌发也不再像其他鲜卑人那样织成许辫子披散着,而是束发加冠,身上的袍子也是上好的质地。 这变化让小孩子有些不敢认。 “佛狸,我是阿兄,记不得了。”李桓笑道。 “阿惠儿。”贺昭听得是长子的声音,连忙掀开车廉,见得长子如此装扮,知道李诨已经混出个人样,时间欣喜难以自抑。 “家家。”李诨把将弟弟抱起,走到贺昭身前,“儿前来接家家归家的。” “好,好。”贺昭连连点头,面上笑容洋溢。 “你先跟阿惠儿回去。”贺内干说道。 “嗯,那我就听阿兄的。”贺昭抱紧女儿坐回到车上去。 李桓抱着弟弟转过身,他瞟了眼那边女眷乘坐的车,发现里面的人并没有探出头来。 他心里生出股委屈来,为什么他都到了面前,她还不出来看看他? 贺内干看着外甥带着妹妹家走远,松了口气。阿惠儿这孩子,等到过几年见了,估计也能把这事忘记了。这世上,哪里有层不变的,尤其还是这种事情。 “兄兄!”驰马到妻女车旁,听到车内贺霖喊了声。 贺内干听到女儿声音,笑了,“娜古,家家如何?” “兄兄,家家……重身有七月了……”车内女儿传来贺霖的声音。 “啊?”贺内干当场愣住。 贺内干连忙带着群人到了在晋州的宅邸,李诨成了晋州刺史,贺内干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贺霖下车来,看到这宅邸惊讶了好久。 真大啊…… “快快快,”贺内干慌慌张张让侍女们上前,把车内的崔氏给扶出来,“你好好休息。待会我来看你。”他对着脸色苍白的妻子说道。 崔氏经过这几日的赶路,身上不舒服,虚弱的点了点头,便让侍女给扶下去了。 “娜古也去沐浴睡觉,这次兄兄可准备了不少好物什给你和家家。”贺内干面对女儿搓搓手,笑得颇有几分自得。 贺霖这会也没有精力去问贺内干到底是给自己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她也累的厉害,点点头,她也就跟着侍女去房里沐浴休息了。 ** 李桓将母亲和弟弟送回府邸中,然后快马加鞭回去读书,李诨到了晋州之后,专门为他请了名师来教导他,其中不乏从南边逃到这里来的世家子。 而那些师傅原本也不想教,毕竟都十三岁了,又是跟着家里东奔西跑,想必基础也好不到哪里去。结果李桓的表现让他们大吃惊,莫说行书也好,读书也罢,就是经典这个少年也是知晓许,并不是他们猜想的那般窍不通。 天课程完毕,他急急的重新换衣拢发,打马就往贺内干家中驰去。 到了门口,阍者才出来,他不等下人进去禀告,脚下生风似的走的飞快,甚至那些奴仆都跟不上他。 “郎君,郎君慢些!大娘子还在……”身后奴仆跑的气喘吁吁。 李桓听到大娘子词,不但不停下来反而跑的快。 贺霖这会已经睡醒,妆扮好了在贺内干面前。贺内干给她寻来南朝风行的衣裳首饰,北朝战乱连连,南朝却是繁华的很,衣着打扮皆是上等,不是北朝能够比得上的。 她看着身上的衣裙,裙裾委地,腰下环佩叮当,自己衣袍宽大还套着半臂,两条辫子早就被拆了,绾成发髻。 这打扮她还是头回上,展开双臂她转了个圈,感觉怪怪的。 “这才是大娘子的样子。”贺内干频频点头。 “郎君!”声呼唤传来。 李桓已经急速的跑上了堂,“娜古!” 个华衣少女闻声转头望他,双眸子如同沾染上了秋水水雾缭绕,又像是南朝那般烟雨朦胧,那双眸子直直的撞进了他的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舅舅抱起石头把自己脚给砸了 第3 4章 变化 欲望文 第3 5章 狩猎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3 5章 狩猎 “娜古,你先回去看你家家。”贺内干望见外甥双乌黑的眼睛黏在自己女儿身上,心下立即不喜。 贺霖看着面前的少年,她瞬间真的认不出来面前的人是谁,他长得很快,几乎要比她还要高出半个头来,原先脸上还带着的些许稚气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眼眸中似有光彩在微微流转。 那双眼睛黑的厉害,她几乎都能从眼眸上瞧出自己的影子来。 这样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听到身后贺内干的话,贺霖愣了愣,视线从面前的李桓伸手掠过,“唯唯。” 她转身向堂后走去,这身裙裾穿上身华丽,但是走起路来委实不方便,鲜卑人的袍子最长不过到脚面上,她以前穿的都没有那么长,这下子走路都不自觉的将脚步放缓。 李桓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千万句话时都堵在心头,他想抱住她,求她别走,把她圈在自己身体里。 他凝望着她路走远。 贺内干望着这臭小子盯着贺霖不放,恨不得双眼睛都黏在上面,时间好笑的很。这会儿小孩子心性,眼睛也就看到那么大些地方,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自然是觉得宝贝了。 “阿惠儿,来,坐。”贺内干让奴仆摆上只胡床,他指着那只胡床让李桓坐下。 此时还是跪坐占主流,不过北方胡风兴盛,也不将那套正坐之类的看得太重。 李桓回过神来,坐在胡床,腿垂下腿曲起。 “今日来,可是有事?”贺内干问道,他嘴上是这么问,但是他半点都不相信外甥能有什么事情来找他。 “今日过来,乃是想看看舅母可还安好,初来此地,难免会有不适。”李桓坐在胡床上,还有些失神,不过贺内干问话,他还是很快的反应过来。 贺内干点了点头,“你家家怎么样,对了……你家的那几个阿姨……” 所谓阿姨,乃是庶出子女唤生母的称呼,贺内干不好意思当着外甥的面说你兄兄那几个妾侍,只用阿姨词带过。 此事在贺内干看来也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出门在外难免会有几个女子来照料平日生活。 就看贺昭能不能想通了。 “家家很好。”李桓答道,“阿姨们在家家身旁侍奉。” “那就好。”贺内干不过随口问,就算妹妹把那些侍妾给打死了估计李诨也不当回事。 “你家家这几年吃了不少苦,”贺内干叹口气,“早年我和你兄兄撑死就是在怀朔镇上游荡的,你家家要持家,也不容易,如今你兄兄混出来了,你也有出息,记得孝敬。” 李桓听后沉默会,点了点头。 贺内干和外甥坐着又说了会话,他将外甥送走之后,双手背在背后了会,“刚刚是怎么回事?” 他这个宅院是原来居住在此地的大族留下来的,兵祸之中,没有佃户和部曲的大家士族首先彻底遭殃,被灭全族。这宅院倒是留了下来,修修照样能够主人。 世家的宅邸都是按照礼制建成,并不随意。 按道理大门和正堂上隔着那么远,又是几道门又是台阶的,怎么阿惠儿股风似的冲到自己面前来了? 家里的奴婢都是新采买的,赶着在郎主面前表忠心,自然是言无不尽。 贺内干听说外甥下马之后,还不等禀告,自己路冲过来,连拦都拦不住的时候,不禁瞠目结舌。这才久,这小子简直是…… 他背着手在庭院里转了几个圈,照着自家外甥这生猛,估计他哪天来要见娜古,他不在的话,都没几个能够拦得住。 “以后,要是刺史家的大郎君来,”贺内干对家仆吩咐道,“定要看着点!”他还想加句别让大娘子出来,可是他的女儿干嘛需要介奴婢来制约? 于是话到了嘴边也就吞下去了。 “以后家中事务,皆听娘子调遣。”贺内干道。他对崔氏持家上面非常有信心,也曾听过骤然富贵,家中主母管家还是按照以前那样来,结果闹得鸡飞狗跳的。 贺内干再在心里鄙夷崔家的迂腐,也不得不承认,清河崔氏养出来的女郎比寒门的确要好上几倍不止。 虽然他家还不知道能不能够得上寒门的边。 ** 贺霖到崔氏房中,崔氏此时已经换上了许久没有碰过的宽大袍裾。不过与贺霖身南朝服饰还是不样,南朝追求成仙,服饰是宽大,腰下加带纤髾,风来,衣带翻飞端得是飘然似仙子,北朝汉人服饰也宽大,但到底不同,妇人内穿衫子外穿开襟袍,衣襟开到将整个肩部都露出来。 男子是着袴,和南朝差了许。 “没想到我还有日能够换上汉家衣裳。”崔氏坐在能够供几人坐的榻上,指下轻抚衣裳的绣纹感叹道。 贺霖望见如此场景,接过侍女捧上的杯温汤,送到崔氏面前,“家家。” 崔氏这些年来,即使嫁给了鲜卑人,到底还是觉得自己是汉人。 “你来了。”崔氏伸手接过女儿手中的陶盏,饮了口便交给身边的侍女。 “家家,身体可好些了?”贺霖问道。 “好了,本来也没有甚么大事。”崔氏说道,刚刚贺内干担心的厉害,别让人请来疾医为她诊治,在孕中的妇人不能够随意饮用药汤,少不得让疾医费心思。 “兄兄也是担心家家。”贺霖说道,毕竟崔氏都怀孕七个月了,再加上这十天的赶路,就怕有个什么。 这会生孩子危险着呢,贺霖想起贺昭生孩子的时候,接生婆伸手进贺昭身体里抓胞衣的场景,顿时阵恶心。 “罢了,”崔氏手抚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我让人去给次奴请来师傅,好生教导。” 听到这话,贺霖有些意外,崔氏话语里的教导当然不可能是鲜卑人的那套骑射,肯定是关于读书方面。 不过贺内干肯? 她心里是这么想,面上没有将疑问露出来。 “听说明公请有德行之人辅佐阿霖。”崔氏说道,“可见这书不得不读。” 不读书那就是个文盲了,两眼抓瞎,要是成只晓得喊打喊杀的那种就真的糟糕了。 “家家说的对。”贺霖说道。 崔氏听了长女的话笑笑。 因为崔氏怀孕诸事情不方便,管家之初许事情都是压在贺霖身上,以前她没有什么事情,突然许事情都交给她,开始便有些不适应,忙着在崔氏的指点下整理家务。 这段时间里,李桓也曾经上门过几次,每次来,贺霖都被崔氏给支使开,没有次和李桓碰面过。 而李桓来了几次后,渐渐的也来的少了。 他身上的事情只不少。 李诨下定决心,是要拿着刺史的这个位置让他解褐,十三岁的少年人其实已经能够独当面,况且李诨只有十三岁,但连战场也上过了,刀口上舔血,并不是平常儿郎。 不过年纪到底是放在那里,早年家境贫困,连读书认字都是拜托的崔氏。若是要解褐,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名师,说出去都是面上无光。 那些请来的名师,出身清贵,满腹诗论。对学生也是格外的严格,除去读书,李桓不能将鲜卑人重视的骑射给丢到边,别提李诨会时不时的把他给叫过去,听听众人到底是怎么商议处理政事的。 如此来,他便真的分*身乏术,没有什么时间去贺内干家中了。 ** 洛阳城里片静谧,经过几次变乱,即使有些恢复但也不可能下子到往昔的繁华中。 明光殿中静悄悄的,宗室颍川王,侍中杨言之皆在内殿之中。内殿里并无宫娥内侍服侍。 “如今,朕不过就是个傀儡皇帝罢了。”元悟坐在御座上苦笑摇头,“最近朝廷上所有事务不经过步六孤荣点头就不能定下。”手指从宽大袍袖中探出指指太极殿的方向,“那天子六玺竟然还当不得他的句话。朝堂百官也不将政事告知与我……” 元悟说到此处,已经哽咽难以继续说下去。 “陛下……”颍川王跪坐在枰上,满面的哀戚。那步六孤荣原本就不过是六镇的个将领罢了,若是在文帝朝,这种人哪里能够进得了洛阳! “再如此下去,恐怕朕也得和那汉献帝样,将祖宗打下来的江山送于他姓,做个拱手天子了。” 元悟痛心疾首,不管怎么样,这半壁江山还是姓元,日后要他送出手去,到时候不管被杀还是苟延残喘,都没有半点脸面继续供奉先祖们了。 “陛下,此事也不是没有可以解决的办法。”侍中杨言之沉默半响,轻声说道。 元悟听后抬头,面上也有了丝欣喜,“当真?” “那就速速说来!”颍川王双眼发亮。 侍中轻咳声,上身微微扶靠向天子的方向,轻轻说起来。 ** 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秋日,秋日里粮食要收入仓库,采摘下来的那些瓜果也需要烘干成干果贮藏起来。 同样的山林间也有打猎的影子。 胡服的男男女女,骑着快马,腰佩环首刀,手持弓箭奔跑于丛林草地上。 秋季主杀,只要不太过,打猎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春日就不能如此了,猎杀野兽过会坏了天时,束手束脚的好不痛快。 贺霖这次也被贺内干带出来了,用贺内干话来说,不出来跑跑,日日都在家中,过不了久连马都记不得怎么骑了。 贺霖骑在马上,秋日的阳光煦暖的很,同样也很干燥,她刚刚在马上射了几只野兔,唇被风吹得干燥,舔舔过不了久干的厉害。 贺内干早和李诨等人拿着弓冲到前头去了,她拉住马缰停下来,拿下放在腿边的水囊,拧开盖子喝起来。 她没注意,个身影已经到了她不远处。 跟随父兄前来打猎的都是些好动的少年人,到了这里早就窝蜂的自顾自的跑出去玩了。 李桓并没有跟着李诨起入山,他拉住马缰黝黑的眼里望着前往的身影。 十三岁的少女身形已经渐渐绽开,有了些许妙曼的形状。跑的热了,喝了几口水之后,她伸手将脖颈处轻轻扯开,露出颀长的脖子,好让积蓄起来的热量随风散去换来些许凉爽。 而这切都落入身后的那个少年眼中。 第3 5章 狩猎 欲望文 第36章 金章币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36章 金章币 李桓拉住马缰,看着少女坐与马背上,今日贺霖穿了常见的胡服,头乌丝再也不扎成两条辫子,和男子样束成发髻用头巾扎好。 这样不同以往的装束,却另外有种让人意料不到的怦然心动。她身上这件胡服本来就是男子式样的,窄袖紧腰,她身形纤细,腰间蹀躞带勒便出不同的风景了。 脖颈处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修长的脖子,玉白的肌肤在阳光下越发的耀眼。 李桓没有料想到会看到如此场景,呼吸不禁加快急促起来。 不远处负责拾掇猎物的奴仆将那只被贺霖射了个对穿的野兔捡起来,提到她的面前。狩猎自古以来分成三等,上杀中杀下杀,上杀不伤禽兽翎羽皮毛,瞬间射杀夺取其性命。 贺霖的箭术自然是没到上杀的水平,她那箭射穿了野兔的身躯,奴仆帮着把箭镞拔*出来,鲜血就从伤口迸溅出来,沿着皮毛往下淌。 贺霖见到野兔的毛都被血给弄脏了,瞧着这灰棕色的毛,倒是可惜了。 “放到那里吧。”贺霖说道。如今她也不少肉吃,打猎不过就是找个机会出来跑跑,锻炼□子。 “唯唯。”奴仆应下,正要转身,才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李桓。 奴仆不知道那个秀美白皙的少年是哪家的,连忙弯下腰,“郎君。” 贺霖听到奴仆这么声,回过头看,发现李桓就在自己身后。他也是身的胡服装扮,只是领口折开,露出里面的汉人交襟来。 “阿惠儿……?”她已经有好长段时间没有见过李桓,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日不见个头就又猛窜上去了,面目张开,轮廓分明起来。 贺霖看着那边马上的少年,声音里还带着几分不确定。她来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去注意李桓,还以为李桓跟着李诨贺内干起随着大队伍到山里头去追寻的猎物去了。 “娜古。”李桓出声唤她,他嗓音已经不是孩童时的稚嫩清越,浑浊而沙哑。 贺霖被他变声期的嗓音给吓了跳,而后噗嗤笑出来。女孩子变声并不明显,但男孩子有段时期,嗓音是要和公鸭没区别的。 “阿惠儿,你不跟着姑父他们道进山么?”贺霖问道,心里有些好奇,她纯粹是来玩的,打点野味烧烤下就算完事。但李桓是李诨的长子,如今李诨已经是晋州刺史,在这个刺史都能世袭的世道,难道李桓不需要在父亲和班下属面前展现下自己的武力? 北朝可不像南朝,追求风雅。 “我待会去。”李桓勾起唇角笑,他的视线时不时扫过她敞开的衣襟,那抹腻白在衣襟中若隐若现,偏偏加勾住他忍不住想顺着衣襟向内看。 他眯起眼睛,日头的煦暖透过身上的几层衣物传至肌肤上,李桓微微喘息着,抬起手来,手臂贴着额头,挡住了照下来的阳光。 或许他是被这阳光晒晕了头。 “嗯?”贺霖见他抬手遮挡阳光,面色浮现不太正常的红色,“你怎么了?”她有些担心的出声问道,这孩子该别是被晒的中暑了吧?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又被她给强行按压下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会中暑。 不过她还是建议道,“要不下马找个凉快的地方坐会。” “你也起来。”李桓这话说出口,才觉察到有些许不对。这话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来,可这个和礼法上又有冲突的地方,贺霖的母亲便是最重礼法的世家女子。也不知道她听了这话会不会想。 想是这么想,可是心底又像是有什么来回的骚弄,弄得他浑身没有个地方是舒坦的。 “行。”贺霖想也不想的点点头,她上辈子就没那个意识,如今这座山头弄不好都被她家给包圆了,有个登徒子或者是不怀好意的?恐怕都难。 她口中叱喝声,马缰拉转过去。双腿夹马腹,就朝那边的树荫弛去。 李桓见状跟上,和她并马驰骋。 下了马,贺霖从马上拿下来只牛皮囊递给李桓。 李桓接过来,拧开口子喝了口,囊里只是普通的水,但因为是经过她的手递过来,哪怕只是无甚味道,喝到他嘴里也要比甘霖好上百倍不止。 他放下手里的水囊,转头看身边的少女。贺霖在他面前性别意识并不强,她拿了方帕子用水浸湿,擦拭脸颊和脖子。 李桓看着原本还是遮遮掩掩的那抹白腻已经从衣襟中袒露出来,优美的形状看得他越发急躁。 陌生又熟悉的燥热从身体里涌出,他几乎是狼狈不堪的缩起身子。唯恐身边的人瞧出半点不对来。 “你怎了?”贺霖将脸颊和脖颈上的汗珠擦了擦之后,也懒得去整理衣襟,就露出个脖子加上民风豪放,没有必要仔仔细细的把自个给裹个肉粽样。 她回头就看到李桓背朝着她坐着,望着远处。 “没事。”李桓闷闷的答了声。 他估算了下,眼下时半会的贺内干和李诨绝对回不来,男子打猎时投入,连时辰忘记了的都有。 “娜古,你……”他强行镇定下来,话语在喉咙口滚了三四次,终于是问出来,“阿舅可曾和你说过,要你嫁到哪个人家里去么?” 话音落,他回过头紧紧看着她,视线黏在她面上,半点也不肯放松。 他心跳的很厉害,想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但又怕她说出来的是他最怕的。要是真的敢有人越过他娶了她,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甚么事情来。 “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个?”贺霖听到他这话就笑了,又不是恨嫁,听着这话问的还带着股幽怨劲。弄得她挺摸不着头脑的。 “没有呢。”贺霖忍住笑答道,“我才大?哪里用得着被火烧样?” 即使此时女孩子五六岁嫁人的都大把,她也不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婚龄,十三岁的女孩子出嫁,那简直就是在害人了。就是她家里,她的姑姑,李桓的家家也是在这个年纪之后嫁人的,而且还是自己挑选的丈夫。 她总是喜欢将事情往好的方向想,私底下揣摩着,或许她可能也会和贺昭样。要是十五六,即使心里有些别扭,也不会很大了。 李桓轻轻松了口气,但愿真的如同她所说的样。 “对了,前几个月跟着姑父去洛阳,看到甚么好风景了没有?”贺霖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说的过,将话题转开。 “听说洛阳里很繁华呢,人也了。”贺霖笑道。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时的皇宫是个什么样子,不过和上辈子的故宫应该不样,不是说皇宫这东西都是随着朝代的推后逐渐变小的么?汉朝未央宫都能抵得上几个故宫了。 “说是人也比不上二三十年前了,”李桓靴子碾了碾脚下的草,“经过那次变乱,洛阳风貌大不如以前了。” “不过终究还在吧?”贺霖笑道,“毕竟天子在那里,只要天子在,再寒碜也坏不到哪里去。洛阳里即使比不上当年的风采,不过终究要比别的地方好。” “你要是想看,我就带你去。”李桓低头笑道。 “那可要说定了。”贺霖也笑,半开玩笑似的,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要是将来你不肯,那可是要羞脸的哦。” “都这么大了,你还说这些小儿似的话。”李桓脑后长眼似的,伸手攥住她的腕子。贺霖生的身形纤细,和许浓艳高大的鲜卑女子不同。 她眉目里都带着股秀气的纤细,她手腕纤细,手掌不大,和李桓比起来,简直是对比太强烈了。 贺霖想将手抽回去,但是腕子被李桓抓紧了不放。 掌心下的肌肤如想象中的细腻,似乎再用些力气,就能将肌肤给刮伤。他有些苦恼的皱起了眉头。 “好了,快放开,再不放来人看见就不好了。”贺霖被李桓时不时的举动给弄得有些无奈,换了个人,这么做她早巴掌呼过去了。面前的少年可谓是她看大的,甚至她自觉还是她带大的,太熟了根本没办法将他当做异性来看待。 李桓闻言,抬头看了下四周,偶有狩猎呼啸之声传来,偶有骑奴奔驰在原野上。 “洛阳有大秦来的大狸猫。”他缓缓松开贺霖的手腕,双目温柔且含笑意,“不知道你知晓不知晓。” 所谓的大秦指的是西亚那边的国家,甚至包括了古罗马。这个贺霖知道。 “大狸猫?”她皱眉想了会,该不是狮子之类的动物吧? “是啊,很大,听兄兄说性情也凶悍的很。大秦那边还用它与人角斗为乐。”李桓边说着,边伸手入怀中掏出枚小帕子。 帕子边角都折叠起来,不知道包着什么。 “你看” 贺霖接过来,打开看,竟然是枚金币,金币上刻着串字母,中央的是个高鼻深目短发的男人。 她差点眼睛都没给瞪出来,她原本以为自己看到各种民族混堆已经是颠覆历史观了,没想到这么早东西大陆已经有往来了么。 “这个也是大秦来的?”贺霖问道。 “是,不过这上面字也太奇怪了,也不知道是甚么意思。”李桓说道。 贺霖试着将那几个字母拼起来读下,上面字母和她上辈子学的很不样,勉强乱认堆,发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好吧,就是古英语和现代英语也是差距非常大,况且这还不是英语呢。 “给你了。”李桓看着贺霖看着掌心的金币入神开口道。 “哎?”贺霖有些意外,“这个应该不易得吧?”从西亚那么大段路绕过来,这东西小小的,但是价值不菲。 “你喜欢就给你了,哪天你要甚么,我都给你。”李桓扯下根草梗和乡间小子那般叼在口中,眉眼里是说不出的喜悦肆意。 作者有话要说:南北朝那会的确是和西亚还有罗马那块打交道的,北魏皇帝墓葬里出土过来自那边的东西 第36章 金章币 欲望文 第337章 烦恼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337章 烦恼 晋州到底不比洛阳,甚至连东边的青齐也比不上,来往贸易也不发达,比起这两个地方,倒是真的有些落后。 秋去冬来,晋州的冬日寒风凛凛,吹在人的身上,如刀冬风恨不得刮下来层肉。 这样的冬日贺霖曾经是怕的死去活来,唯恐自己没有条小命渡过这个冬季。但是如今却不同往常了,外头是寒风夹杂着雪粒子撒盐般的落,室内却暖意融融,甚至贺霖的额头上都出了层细汗。 她正在产房外头等崔氏的消息,崔氏在寒冬腊月里动了胎气要生了,亏得现在贺内干已经混出个头,家里冬日里可以不计炭火取暖,不然就真的悬了。 贺霖跪坐在门口的屏风后面,屏风是素屏,简简单单的,上面贴着几张纸条,朴素的厉害。就这样还是要比以前好上半点都不止了。 她低头看看手上,不得不说荣华富贵真的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明明也没太娇养什么,每日每餐必有肉食,不必做粗活,年下来,原先那些老茧等物渐渐不见,人也开始水灵起来,以前她因为常在冬日里做活,到冬日双手满是青紫红肿的冻疮,现在拿着暖炉暖着,冻疮也没有发作的趋势。 即使她还没有见到真正的荣华富贵,可是权势这东西带来的好处已经是能够亲身感受到的了。 “如何?”她见到名仆妇从产房内出来问道。 仆妇听到贺霖发问,连忙弯下腰,“娘子切安好。” 生孩子是个体力活,贺霖记着当年崔氏生次奴的时候便用了差不天。算算时间,还早着呢。 贺霖点了点头,“良医如何?可曾送去羊肉汤等物?” 北方不太爱吃猪肉,主要食用的肉类是羊,冬日食用羊肉汤驱寒最好了,请来的那位医者这几日都要守在崔氏产房旁,以防万,既然要人家做这个伙计,待遇好些也是当然的。 “回大娘子,已经送过了。”仆妇回道。 “嗯。”贺霖让仆妇去忙。 她手边没有什么书卷可以供她打发时间,虽然有些冷血,但她是觉得真无聊。这会着急也没有用,再着急她也没有办法替崔氏把孩子生了。 贺霖靠着手边的凭几,突然外面传来人声。 外头两个仆妇顶着大雪劝着面前两个小郎君回去,“郎君,娘子眼下不好,大娘子正守着呢……” “我找阿姊,让我进去,不会吵到家家的!”次奴这会板着张小脸说道,旁边还带着佛狸。 仆妇这可真的是为难的要命,两个小郎君哪个都是不好得罪的,尤其其中个还是刺史家的郎君,可是放人进去,里头娘子正在生产,血房男子不能随意进去,尤其两个郎君南极还小,不懂得忌讳,要是真冲撞了什么,那就不用活了。 这时从那边的屋里跑出来个小侍女,小侍女顶着撒盐也似的雪粒子路小跑来。 “大娘子在房内听见响动,让奴婢出来问问是怎么回事。”小侍女从温暖的房内出来,被外间的寒气逼顿时就被冻的牙齿打架。 “走!去见阿姊去!”次奴抓住好机会,抓起佛狸的手就往房间那边跑去。 几个仆妇时没拦住,就被两个泼猴给路跑到产房那里去。 仆妇急的直跺脚,“小郎君,那里去不得啊!” 说着就要上去追,可是小孩子身形活泼眨眼的功夫就溜到那边产房去了,还飞快蹬掉了脚上的靴子。 贺霖吃惊的看着从外头跑进来的两个孩子,次奴和佛狸到屋内被暖气暖,原先快冻僵了的脸过了会,顿时火烧火燎起来。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贺霖指挥着侍女给两个人换衣服喂姜汤,唯恐他们个不好挨了冻。“这么冷的天不在自己屋里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添乱!” “阿姊!”次奴嘟着嘴,脸受委屈的样子。姊姊向对他和颜悦色,少有发作他的时候,这次被阿姊顿训斥顿时就觉得好委屈。 “是佛狸家出事了啦!”他把身边沉默不语的佛狸推过来,佛狸低着头不发言,安静让人有些担心。 贺霖皱眉,按道理要是李诨家出事,自家里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她这几天真的没听过姑父家里有什么事情。 “怎了?”贺霖叹了口气,这么冷的天,也不好把两个孩子又给赶出去,只好将他们拢到身边。 “佛狸说,他兄兄养的那几个……阿姨……肚子里有娃娃了……”说起这个次奴张小脸都皱起来,孩子虽小,但不代表他们无所知,“阿姑……佛狸他家家好伤心,还得照顾那个阿姨……太可恶了!” 听到弟弟这话,贺霖眼睛都瞪圆了,她看向佛狸,佛狸低着头,“家家对着兄兄说家里又要个小的,可是私下看不见的时候在哭……” 佛狸垂着脸,小脸上满是担心,“姊姊,我害怕。” “这……”贺霖时语塞,这李诨家里的事情她真的是管不到,而且还是几个侍妾的事情,她个小辈,手再长也伸不到姑父家里去。 “我家里就没有阿姨,姑父真坏!”次奴贴着贺霖的衣襟嘟嘟囔囔的说道。 “我兄兄才不坏呢!都是那几个女子!”佛狸年纪小,但是懂的维护父亲。 次奴被他这么说,整张脸都要埋进贺霖怀里了,反正这是他亲姊姊,再埋深些也没有关系。 贺霖蹙眉,这事情她是真的管不到,估计贺内干也没有把那几个侍妾当回事,要不然早就给发卖收拾了,哪里会留到现在。有时候不同的思维还真的挺让人内伤。 “好了。”贺霖摸摸次奴的发顶,“不过个侍妾罢了,莫要伤心,而且那是你家家的孩子,和那个阿姨没有半点关系。” 此时观点,小妾的孩子都是给正妻生的,庶出子女必须要唤嫡母为家家,生母只能捞到个阿姨的称呼,要是主母再凶残点,留子去母半点都不是问题。 不过说是这么说,贺霖到底也不是正经的土著,处在贺昭的位置上想想简直不能再心塞,给别的女人养孩子什么的,太不人道了。 “好了,待会留在这里用夕食好不好?”贺霖低下头问佛狸,佛狸算的上是贺霖看大的,除去父母,最亲的就是这位从姊了,如今他正为家家难过,看到从姊就想找寻些安慰,听到这么说也点了点头。 “你们啊。”贺霖伸手就在两个孩子脑门个戳了记,都六七岁了,开蒙读书好久,还要她来操心。 “阿姊,家家甚么时候生弟弟?”从贺霖胸口处抬起脑袋来问道。 “怎么会觉得是个阿弟呢?”贺霖觉得自家弟弟这句话莫名有些好笑。 “阿弟才好呢,”次奴摇头晃脑,“听说佛狸的妹妹莲生烦死了,老是爱哭。才不要妹妹呢,弟弟好啊,我以后能带着他起骑马射箭,好玩啦!” 原来是觉得个弟弟就个玩伴,对于自家幼弟的思维,贺霖已经觉得不要报太大的希望。 “待会你们穿的厚些回房里去,这里不是你们小孩子该呆的地方。”她守着崔氏生孩子那是责任所在,贺内干忙着和李诨起做事,她当然要来守着,可是两个小子就不要来凑热闹了。 “哦。”次奴委屈的应了声。 佛狸扯了扯她的袖子,“姊姊,下次你能不能到我家?” 贺霖有些莫名,如果要是开导贺昭的话,这活计她是做不出来,最治本的办法就是把李诨给弄得不敢纳妾,她自认没有那本事。 “阿兄好想你的,可是你都不来。” 贺霖手扶额,“你阿兄没空呢,”她即使没有去刺史府邸,也知道晋州刺史的长子基本上就没有悠闲过,不说读书,李诨带着他商议政事,带着前去见过众宾客,甚至还将不少事交给李桓处理。 这么通下来,贺霖估计李桓也就晚上就寝的时候能够喘口气了。 她去添乱作甚! 把两个麻烦孩子送走,她又在那里守了半日,过了好几个时辰,产房里终于传来声婴孩的哭声。 贺霖听见孩子的哭声悬着的心提起来,把孩子生下来并不是万事大吉,不少产妇就死在产后大出血上面。 “快,让良医去看看!”贺霖看向旁的侍女。 良医老早就守在那里,隔着张屏风听里头接生妇的回报。等到胎衣落下,也没有出现血崩的情况后,众人的心都落回了肚子里。 这次生的是个小郎君。 贺霖听到家里了弟弟,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会做男人总比做女人好。 崔氏生下孩子之后,连孩子都没看眼就昏昏睡去,当然也没有人说她冷情。准备好了的乳母抱起新生婴儿去屏风那边哺乳,贺霖在那里指挥着人顺当将切处理完毕。 贺内干回家之后得知自己了个儿子,连连称好,要不是眼下崔氏还睡着,他说不定就冲到崔氏房里去了。 “好,太好了!”贺内干搓了搓手,来回在堂中走来走去。 两个孩子听说了个弟弟,也精乖的出来,像模像样的冲着贺内干道喜。 贺内干高兴,抱着两个孩子来回骑大马,在堂屋里转来兜去。 贺霖见着贺内干抱着两个孩子面不改色的满屋子跑,心下暗暗给捏了把冷汗,要是这不小心脚下滑,那可真就…… 大两小疯了阵,有个奴仆在堂屋外朗声道,“郎主,刺史家派人来借小郎君归家了。” 佛狸听到家里来人来接,立刻路小跑到门口。 “等等,我送送你。”看着这孩子疯玩的劲头还没有过去,贺霖真的不能完全放下心来,让奴婢去,哪里会和她样尽心。 “娜古也小心点。”贺内干对她说道。 贺霖应了声,牵着佛狸的手就往外头走。外头的风很大,所幸身上穿了件斗篷,她将孩子的手牵住,往门的方向走去。 地面每过段时间便有奴仆打扫,因此没有积雪。辆牛车停在大门前,贺霖看见牛车旁边除了高鼻深目的骑奴之外,还有个人骑在马上。那人戴着男子用的帷帽,帷帽上白色的布帛垂下,也看不清里头的人是如何长相。 贺霖秉承着送佛送到西,况且这会没有女人不能出家门,群女人佩刀骑马在外头跑的忒欢快。 她提起裙摆,带着佛狸走出门去。 马上的人转头看向这边,突然从马上利落跳下,他大步走到两人面前,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将帷帽垂下的纱撩开,露出张贺霖熟悉又明艳的面孔来。 几月不见,李桓长相越发俊美,双凤目光彩流沔,妖颜若玉,即使还是个少年郎,但这等容貌鲜有人能及。 作者有话要说:阿惠儿:我试试能不能色*诱 第337章 烦恼 欲望文 3第38章 顺心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3第38章 顺心 那个少年郎撩起帷帽的垂纱露出容颜,看得贺霖有些怔忪。缓了息,她反应过来,拉着佛狸的手向前走了几步,“看,佛狸你阿兄都来接你了。” “阿惠儿。”说罢,贺霖看向面前的少年,“最近姑父和阿姑身体如何?” “兄兄和家家都好。”李桓说道。 听到兄长这么说,佛狸立刻不满的皱了皱鼻子,家家才不好呢,那几个讨厌的阿姨。 “那你呢,最近有没有加餐?”贺霖问,李桓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孩子总是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周围的那些人,父母有自己的事情,剩下的是幕僚和奴婢,想来在日常生活上的照顾也不会十分用心。 李桓闻言,双眼瞬间晶亮起来,他嘴角弯起来,“府上那些人的手艺太差了,比不上你万分之。”说罢,双眼似有期盼的望着贺霖。 贺霖以前没少给李桓做饭吃,听到他这么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那会有甚么可吃的?不过就是把米给煮成米粥加上些野菜,你也太……” 她把将要脱口而出的‘奇怪’给吞回去。 “以前饮食粗糙,食不果腹,冬日里也没有几件衣裳来御寒。到了如今……”李桓笑了下,“反而觉得没有以前那般好了。” “胡言乱语。”贺霖轻笑声,知道这孩子是吃饱了没事乱发感叹,今日这生活再不好,也要比以前忍冻挨饿整日担心被人欺凌的强。 她看着李桓,轻叹了口气低下头来“佛狸赶紧去车上,小心别冻着。” “哦。”佛狸应了声,被家奴抱上车去。 “今日佛狸连师傅的课都没上就跑出来了。”李桓说道,“家家差点没被吓到。” “这孩子也是心里不太痛快,想来找次奴说上几句而已。”贺霖说道,迟疑了会她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姑母为几个阿姨……” 话语未尽,但意思两人都明白。 李桓面上的笑意不改,甚至眼中没有半点波动,“哦,那个阿姨啊……”他摇了摇头,“家家无事,娜古安心。” 看到李桓如此反应,贺霖也能感知到他对李诨的那几个侍妾的态度了,很符合眼下的风气。 不过就是父亲放在家中的个玩物罢了。 贺霖莫名觉得有些心堵,她看着李桓黝黑的眸子,笑了笑,“快回去吧,这会滴水成冰,在这里太冷了。” 说罢,贺霖转过身就往门内走,寒风卷起她的发梢,她有些好笑自己方才的心堵。 李桓怎么想,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李桓在原处并没有迈动步子,他看着贺霖走入门去,飘来的雪花沾在她发丝中。她整个人走入门中,看门的阍者前来将门合上。 两扇门将他隔绝开来。 “阿兄?”佛狸在牛车中等了许久也不见车动,扒开车廉朝外看,发现兄长还在看舅父家的大门。 帷帽依旧敞开着,寒风吹在面上刀剐样的疼。 他听见身后弟弟带着疑惑的嗓音,回过头来,将帷帽拉下翻身上马。 贺昭听闻长子带着次子回来,自己到堂上按着次子就是好场好打。这会可不是在怀朔镇上,不读书也没有大不了的,只要能够骑马射箭就可以。 佛狸挨了打,被侍女送回房中时,还咬着袖子哭了路。 “佛狸已经这么大了,还是这么让我不省心。”贺昭看着佛狸被送出去,伸手捂住胸口说道。 “佛狸去阿舅家了。家家莫要生气。”李桓道。 “怎能不生气?当年你在佛狸这年纪已经知道要读书认字,可是他还只知道玩耍。罢了。”贺昭深吸口气。 最近她颇有些诸事不顺之感,膝下两子女看似花团锦簇,可是来了几个女子给她生儿子,不要也得要的感觉当真让她难受之极,偏偏次子又是如此好玩的性子。不过还好……长子给她挣足了脸面。 “接那猴儿回来,阿惠儿也累了吧?”贺昭脸色缓和了些,抬头看向已经差不和她样高的长子。 “没有,家家。” “还说没有。”贺昭笑道,长子有累她是知道的,这么冷的天还得出去将弟弟接回来,“快回去歇息。” 这次李桓也没有说什么。 房内早已经烘暖了,人穿着冬衣进去,就能被脑门的汗珠来。窗棂用厚厚麻布全部糊住,防止寒风灌进来。 李桓如平常那般,换衣梳洗过后作于坐榻上看书。 榻上并没有什么蓐垫,李诨怕读书的地方太过舒适,让儿子无法静下心读书,干脆除去暖炉之外,其他的丝帛概不用。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拿在手里的是战国策。这卷书他早从贺霖口中得知过二,他看得正是楚策,他第次知晓,还是在陆威的军中。 李桓将手中书卷卷起来,轻轻敲在额头上,发出声轻笑。 过了会,他将书卷随意抛掷在边,起身就往内室而去。 就寝后,外间守候的家奴将室内的灯灭去些,跪在外间等候吩咐。 李桓在眠榻上回想起贺霖,几月不见,长大的也并不是只有他,还有贺霖。如今随着年岁增长,他也忍不住的急躁起来。 娜古的年纪要比他大上几个月,但这个年纪早就可以嫁人,而阿舅也不知为何不愿他娶。 他眉头皱起来。他想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不过不明白也没关系,他会让阿舅点头的。 ** 洛阳明光殿,最近皇后身体不适,常有嗜睡呕吐症状,元悟听闻后,令御医为皇后诊治,这诊就诊出喜讯来。 皇家最盼望的便是皇嗣昌盛,对于皇子是益善。但拓跋氏早期实行立子杀母,若是立太子,便会处死太子生母,导致妃子们都盼望着生诸王公主,甚至有嫔妃将生出来的男婴掐死在襁褓中的事情。 曾经度后宫存活下来的几乎都是些公主,没有个皇子。 这种立子杀母才废黜不到二十年,但皇宫内皇嗣不丰却是很久了。今上登基两年有余,后宫嫔妃稀少不说,连子嗣也未有,因此这个喜讯便显得格外珍贵。 “陛下,皇后重身。”御医在下,对这御座上的青年说道。 元悟点点头,他面上浮出笑意,“皇后有身,乃是极好。”说罢,他让人给昭阳殿送去许物品。 元后嫡子,要是怀的这胎当真是个皇子,平平安安生下来,便是板上钉钉的太子。 倒是有个理由将镇守在晋阳的那位丞相给召回来了。 步六孤皇后眼下正因为怀孕脾气变得暴躁,她听说明光殿赐来珍品,让她好生保重身体。但是天子却没有出现,她失望之余免不得要发顿脾气。 “中宫息怒……”大长秋劝道,“中宫如今怀有皇子,陛下怎会不闻不问?或许此时陛下和诸公有要事相商。” 步六孤皇后当然知道,她强行压下了心中的烦躁,如今后宫也只有她人重身,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要保重自己。 到了傍晚时分,元悟到昭阳殿,对于步六孤皇后,他已经知道要怎么去安抚她。 步六孤氏见着元悟,皱了皱眉头,转过身去,也未曾亲自出来迎接。 元悟早就习惯了,他走过去,坐在皇后身边柔声道,“怎了,是哪个惹你生气?” 皇后回转过眼来,斜睨着他,“还有谁,你说呢陛下?” “先别急着生气,朕有心将卿卿之母请来与卿卿作伴,觉得如何?”元悟说道。 皇后听,面上浮现出惊讶的神情来,自从进了洛阳皇宫,她就未曾见过家家,虽说是后宫之主,但和母亲的名分和以前也大不样了。 如今真的能让家家来照顾她? “皇后离家两年,想必也甚是思念双亲,”元悟笑了笑,怀中的这个女子尚且父母双全,倒是让人好生羡慕。 这会,皇后依偎在元悟怀中开心的笑了起来,她额头蹭了蹭抱着自己男子的衣襟,“陛下,陛下!” 元悟温柔笑,回抱住她。 事关皇后和丞相,从洛阳发出的使者速度十分迅速,步六孤荣听到女儿已经重身的消息,时间高兴的搓着双手连连点头称好。 女儿进宫年未曾怀上皇嗣的时候,他也曾担心过,只是听到天子专宠皇后而微微放下心来。 到了现在,悬着的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皇家里也有步六孤氏的血了。 “陛下让夫人入宫之事……”使者在步六孤荣面前大气都不敢喘,说起话来还有些颤巍巍的。 “拙荆过几日即可成行。”步六孤荣笑道。 宫中没有人不敢对皇后和皇子不尽心,但到底不如有亲生母亲在来的安心。 丞相夫人阿单氏听说女儿怀孕天子要她去洛阳皇宫陪伴之后,连忙命人收拾行装,恨不得立刻去洛阳。 步六孤荣漫步在庭院中,想起如今诸事皆顺心意。女儿又要产下太子,这世上实在是没有人再比他加意气风发了。 3第38章 顺心 欲望文 第39第章 琵琶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39第章 琵琶 贺内干又得子,先在自己家里乐呵,等到孩子满了三月给起小名的时候,贺内干大手挥就给了小儿子“黑臀”这么个小名。 那会贺霖正在崔氏房中,帮忙带孩子。没有出嫁的长女不管南北,身上的担子都是比较重,帮着带孩子,家里的些事物都是要她来处理的。 小婴孩正被乳母放在小榻上,三个月大的孩子已经不是头两个月的吃了就睡,吃饱了打了个小哈欠,贺霖在旁用手指戳戳他肥嘟嘟的脸颊。 听到那边贺内干喜滋滋的和崔氏说起小儿子的小名,她差点没笑喷出来。 不过她想了想发现这名好像很耳熟。 “黑臀?”崔氏坐在榻上,此时的她已经带着些许微笑,和贺内干说话,“可是晋平公?” “我翻了不少书,觉得这个叫黑臀的人可厉害了。”贺内干对着崔氏,说话里都带着笑音,平常他在外头都是‘老子就是没读过书你咬我啊’的土霸王嘴脸,到了崔氏面前唯恐自己露出半点不好的样子来。 崔氏听后笑,即使年近三十,早年又跟着贺内干吃过许苦,容貌已经不如当年那般姣美,不过颦笑却是了时光沉淀下来的韵味。 “这个名倒也不错。”小孩的乳名讲究越不好听越贱越好,起的难听保佑孩子不被魑魅魍魉盯上能够平安长大。 “嘿嘿,我说吧,也不枉我翻了那么久的书卷了。”贺内干笑道,这会的书是卷卷的没有页数之说,卷卷分开来,找起来需要许精力和耐心。 崔氏听后笑笑,“次奴也该有个正经名了。” 孩子六岁之前都是叫小名,到了六岁之后就该有了正经的名。 “次奴也到年纪了。”贺内干点点头,说着他面上也有感叹,“这日子下子就过去了,就是娜古,我还记得她刚刚生下来我抱着的时候才这么点大,”说着他用手比划了下,“如今都能帮着你管家了。” 贺内干知道女儿就在那边,不提嫁人二字,眼下女子是大胆活泼的,知晓自己要嫁人春*心荡漾,和哪个不知名的臭小子看对眼了,惹出什么事来那还了得?如今这种事情只不少,就是汉人的世家里还有和自己堂兄看对眼闹出丑闻来的。 贺霖跪坐在小榻旁,竖起耳朵也没有听到要自己嫁人的事情,心里顿时轻松下来了。 自己这年纪放在鲜卑人里头,说不定都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她见过十二岁氐族女孩结婚生子的。十二岁的女孩子才刚刚发育吧?生育的事情对身体恐怕只坏不好。就连生下来的孩子身体素质都不怎么好。 简直是揪心。 “嗯。”崔氏想起什么,“前段时间我身体不适,是阿霖替我招待的那些娘子……”像是想起什么,崔氏笑着摇了摇头。 刺史乃是州之长,贺内干是刺史得力部将,两家又是亲戚,逢年过节来的人只不少。 “怎了?”贺内干有些紧张,他的出身他知道,不过就是原来六镇的个骑兵,这等出身大有人看不起,要是来个没眼色的也不是不可能? “阿霖做的不错。”崔氏道,只是来的那些人里头大也是其他在刺史手下部将的家眷,要说出身好的当真没几个,都是骤然富贵,也不怎么懂的礼仪,底蕴也就那样,除去衣裳要比以前好上许以外,言行举止难免就有些带着股的说不出的乡野味道。 恰好崔氏是最看不上这种,有女儿前去倒是省了她的事了。 “那就好。”贺内干平平气,放下只要崔氏说有人敢给她母女难看,他就回去给那家男人好看的心。 “你的性子也要收收。”崔氏生产之后丰腴了些许,她手撑在凭几上,神态有几分慵懒,“到底是不比以前了,你也该读读书,将性情养养,知道些前人事,有利无害。” “好好好,”贺内干连连点头,“若是有空,我定去读。” 贺霖听到这话险些没笑出声来,贺内干认得的字比次奴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话听着就是来敷衍的。 “对了,娜古呢?”说到要读书,贺内干把话题给转了过去。 贺霖起身出来,在贺内干面前拜下,“兄兄。” 贺内干瞧着她拜下行礼老大不适应,浑身都不舒服,“起来起来,又不是前几个月冬至祭祖,拜甚呢。” “礼不可废。”崔氏叹了口气。 “哎呀,自己家里干啥要讲究那些弯弯道道。”贺内干满脸难受,在外头他就不太喜欢文人的那套个意思要几句话才能说明白。回到家里还要面对这拜来拜去的,当真他受不了。 “我们家又不是那些文人,这些尽是些虚的。”贺内干说道。 贺霖也不爱这种拜来拜去的,听到贺内干这么说,赶紧的就起来做到父母下首位置。 崔氏听到贺内干这么说也没有生气,反正改变个蛮夷,尤其还是乍然富贵的,也没那么容易,得慢慢来。 “再过月等开春了,乌头那里会又请我们去观赏风景,赴个宴。到时候你带着孩子们去。乌头虽然说是刺史了,但也是自家的亲戚,不必太过拘束了。” 崔氏点点头。 贺霖听了有些感叹于北方回暖的时间之长,孟春南方都已经是草长莺飞了,他们这里还是冷的厉害,连积雪都还顽强的留在那里半点不动。 冷的厉害不能出门,贺霖除去除夕家中大肆驱傩跟着蹦蹦跳跳到处走了下之外,其他时间都是在自己房中靠看书来打发时间,委实过的有几分无聊。 “娜古也要出去认识下其他家的小娘子,小娘子也是要成群结队起骑马才好玩。”贺内干说道。 贺霖立刻就脸僵了,她这个年纪的小娘子,怕是大数都嫁人了。她估计只能混在群结婚了的小娘子里头。 那种想想好似也挺……糟心? 月时间说过就过,开春之初,便是驰马于山中的好时候,因为春寒料峭,还冷的很,贺霖就没有去参加狩猎。 不缺肉吃,狩猎也就纯粹变成了个娱乐项目,想去了就骑马溜溜,不想去了也就呆在家里懒洋洋晒太阳自得其乐。 不过很快晋州刺史那里向有脸面的人家发帖子,请去府邸中赏景游玩。 贺霖家里是刺史的亲戚,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少了他们,于是也收到封。 崔氏收到帖子之后,只是吩咐女儿那日照常打扮便好,反正不过是去亲戚家里逛门子罢了。 不过贺霖去了才知道,事情好像也没那么简单。 她是被贺昭身边的大侍女给亲自引进府中的,凡是讲究点的屋舍府邸都分外堂和内堂,内堂是主母接待客人的地方,贺霖陪着崔氏上了内堂之时,发现堂上坐着很汉人装扮的娘子和小娘子。 “阿崔来了?”贺昭此时坐在堂上,正和旁边名鲜卑女子说话,她汉话也会说,不过不适应士族那套说话的腔调和口吻,和鲜卑人亲近些。 崔氏和这位小姑子向来不怎么亲近,就是在怀朔镇和并州之时,她们两人见面的次数还不比两家的孩子。 “……”崔氏面带微笑,双手从宽袖中伸出行了个平礼。崔氏今日前来是穿着汉人衣裳,头上步摇随着动作微微摇动。 纯正的洛阳口音使得堂上众女子全部看过去。 在场的汉人士族家女眷自然不用说,前来这位娘子的夫家她们也都知道的,原先只是个鲜卑人,只是听说家中娘子是汉人,她们也不过是当做平常人家的女儿罢了。如今看,气度不是普通人家里能养出来的,时间颇为拿不准这位娘子的底细。 贺霖听崔氏开口说洛阳话,下意识的就觉得事情要糟糕。贺昭虽然嫁给了汉人,但是骨子里还是认为自己是鲜卑人,平日里生活习惯也是按照鲜卑习俗来的。 贺昭面上的笑有几分勉强,她和这位嫂嫂向面和心不合,就是讨厌这幅世家女的做派。 贺昭点了点头,依旧用鲜卑话说道,“快坐吧。” 说罢,依旧有侍女将枰摆了上来。 在崔氏身边的贺霖闻言知道贺昭和崔氏又对上了,她在心中叹口气扶着母亲在枰上坐下。 那些士族女眷打量了下贺霖,贺霖今日装扮和崔氏的不样,她身上还是鲜卑人的袍子,只不过头上梳了类似汉人女子未嫁发式的发髻。 她本身样貌像崔氏的,融进来的那份外族血统使得五官看起来加立体些,不过和真正的胡人长相还是差了很。 贺霖规规矩矩坐在崔氏身边,低眉顺眼乖顺的很。 那些女眷打量下她之后,也收回目光。 “娜古,最近你两个阿弟如何?”贺昭状似无意的说道。 来了! 贺霖差点额角没爆出青筋来,这问孩子的话不是应该问作为母亲的崔氏么?问她作甚? 贺昭身旁的那些鲜卑女眷面上的笑僵了下,好似有些奇怪。 “阿弟由家家教养,十分安好。”贺霖答道。 “你最近如何?”贺昭问道。 “谢阿姑关心,儿切安好。”贺霖答。 “你这性子从小到大就个样,”贺昭笑起来,“记得你小时候不怎么爱说话,和大人那是样。” 鲜卑女眷们很给面子的笑起来。 贺霖也垂下头装作不好意思。 她低下头状似无意,瞟了圈那些主母,这些主母今日大是带着女儿们来的,那些女孩子大是十二的年纪,娇嫩的厉害,好似碰就能留下淤青的痕迹。 贺霖想到李桓也到了世人眼里娶妻成家的年纪,该别是给他看看哪家的女儿好吧?她越想越有可能,然后再想象下李桓在昏礼上被新妇娘家人拿着棍子围堵起来狂揍的模样,忍不住笑。 崔氏听到女儿那声轻笑,淡淡投来瞥。 贺霖察觉大自己的失态,连忙抬起袖子装作咳嗽掩饰过去。 请人来自然不为光是坐在起聊天的,婆母查看未来儿媳,总是恨不得挑剔再挑剔,光是坐在那里的确是能看出番气度,可是还有其他的呢。 贺霖自然是不在被考察之列,到了花圃里,看着满园姹紫嫣红,她颇有些闲情逸致的凑上去嗅花香。至于自己那副模样被人看在眼里会是个什么样子,那就是她会管的了。 那些士族小娘子自己会玩在起,不会来找贺霖这种鲜卑女孩,而鲜卑女孩和她又不怎么合得来,她向来就不怎么搀和到那个圈子里的,实在是因为……无话可说…… 那些女孩子说话起来的确豪爽,但总觉得合不来。 她自顾自的玩了会,方才在内堂上喝了水,她招来名侍女让她带着自己去净房去。 出来之后已经换了个侍女,她有些奇怪,不过到底是在自己姑父家里,警觉性也不高,便由着那个侍女带路。 这府邸原先也是从个被灭族了的世家那里收来的,里头的景致那是个地方都不样。 不过大致的构造基本都样,那侍女引着她走过几道廊道,到个院子外,便退下了。 院子里是好十几个郎君聚集在起,其中年纪有中年文士,也有年轻郎君。 贺霖不知道那侍女为什么将自己引到这里来,不过来都来了,看看大群男人怎么玩也不错。 这么群人光天化日之下也不会做出什么太限制级的事情。 她想着,走到处垂下来的竹帘后。 “听闻郎君善弹奏琵琶,不知今日可有幸听上曲?” 竹帘的功效向是外头看不到里头,而里面的人去看外头不会有太大的阻碍,她清楚明白的看到有名文士笑着对那边的个少年说道。 少年坐在张榻上,相比其他人都是几个人做张榻,他是独占榻,头青丝皆拢在头顶绾在头顶戴冠,身上着圆领袍,领口处露出些许交襟中衣的衣领。 眉目如画,白肤朱唇,双凤目眼波流荡,这样的美少年第眼看到很难不心生好感。 少年手持只酒盏,他听到面前那位文士的话,摇了摇头,“某听闻崔家子善于此道,某哪里敢在崔家郎君面前卖弄技艺?” “此话如何说来?”个看上起二十出头的郎君朗声笑道,“郎君此话可是要羞杀我了。春*光如此之好,不来首岂不是可惜了?” 李桓放下手中的酒盏,展颜笑,“那就让各位见笑了。” 家奴将琵琶拿来,李桓将琵琶倒抱在怀中,拨子扫拨弦,清越的乐声便流淌出来。 出人意料的是,李桓弹奏的调子不是北方流行的胡乐,而是正儿八经的汉家乐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乐声淙淙如同山涧流水荡漾,李桓怀抱琵琶,高声歌唱,悠长的歌声配着琵琶乐声,再加上他面容,当真是风情无限。 贺霖在竹帘后,心里吃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的琵琶,她抬头看向李桓,李桓盘腿胡坐,他抬眸看向贺霖藏身的竹帘,口中唱着歌,拨子轻刮琴弦。 黝黑的眼里笑意越发潋滟,似乎下刻就要溢出来了。他微微歪头,嘴角含笑,越发眼波激荡。 而那视线也好像有实体样的,穿过那段距离和竹帘轻轻抚上贺霖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李桓:看我美貌!而且才艺!娜古快嫁给我! 贺昭:没门! 贺内干:揍死你个臭小子! 第39第章 琵琶 欲望文 第40章 巴4掌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40章 巴4掌 那目光穿过了距离穿透了竹帘,似有实质般拂过贺霖的脸庞,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诡异,让她从心底就觉得不适,贺霖倒退步,眨了眨眼,想要抽身离去。但又觉得回去了也是百无聊赖,也没有甚么可以打发时间的,群男人唱歌跳舞的倒也不错,忍了忍,又继续在那里看下去。 李桓何时学会的琵琶,贺霖不清楚。不过她知道李诨给他请了名师,各种东西都要学,乐属于君子六艺之,他会琵琶等乐器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李桓抱着怀中的曲颈琵琶,奏完曲之后,他没见着要停下来,手中拨子依旧扫弄琴弦,只是曲调由原先的古朴柔婉变成了急促略带粗犷。 这次是真正的胡乐了,北朝不比南朝,南朝自从衣冠南渡之后直是华夏正统所在,而北朝这百年来,不是被这个胡人甲占了就是被那个胡人乙占了,曾经段时间胡人遍地开花,占山称大王。后来是被拓跋部鲜卑给大致统,后来实行汉化,礼仪参照汉家来,不过宫廷里还是每天来场鲜卑乐。 在北朝,胡乐算的上是项比较日常的娱乐了。 贺霖原先还有些担心李桓在那里弹奏胡乐,那些世家子会不会有不满。后来转念想,如今李诨都成了刺史,算得上这地盘上的老大,这些世家们也是精的很,让自家子弟前来也算是表明个态度。毕竟世家们在胡人互殴里头也是元气大伤,没几个能够和时不时就闹腾上几场的胡人打持久战,适当时候卖个好,大家相处和谐都好。 想到这里,贺霖无声的笑了下,原先她还以为世家是坚韧不屈的呢…… 崔氏的事情,让她对世家的印象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自己在众人的眼里连个土鳖都不是。要说李桓还能有个陇西李氏的边能摸摸,她自己则连土鳖都算不上。 贺内干如今并不是在洛阳任职,眼下已经日子好过了,但头上鲜卑胡户的牌子依旧鲜亮。比不上李诨还能把祖宗们拖出来亮相下,表明自己还是有个良好出身的。 她盯着眼前的竹帘发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没发现那边琵琶声已经停了。 李桓已经连续弹奏两曲,他边弹奏边唱歌,洋洋洒洒说不出的自在得意。他样貌原本就生的极好,唇角含笑弹奏琵琶唱歌,也赏心悦目。 李桓时不时向院子那边的道竹帘望去,北方有佳人,他这里也有佳人,而且就在竹帘后面,阿舅无心,但要是她自己有心,那又是另外说不准的事情了。 众郎君之中,有个长相白皙的郎君,他手中拈着葡萄干果,此时战乱水果之物并不容易得,而且不易保存,基本上是用来制成干果,方便贵人随时能够享用。 “景郎?”旁边有人见着那位郎君个劲的只顾着吃干果,有些奇怪,好好的美人不看,吃这干瘪的果实有甚好的。 那郎君听了这话,知晓里头的意思,他抬头笑,看了眼那边的李桓,“看他不如看我自己。” 那人听到这让人如此说话,差点惊讶的没把眼睛给瞪出来。不过细看这位景郎的容貌,红唇白齿,的确不让李桓半分。 也是,慕容氏向来是出美男子的。 慕容景从晋阳到晋州,自从步六孤荣将河北带的陆氏兄弟杀掉之后,偶有旧部反叛,但比起以前却是好了不少,少年郎正是玩心最重的时候,不耐在家中读书的,对着长辈留下封书信,便带着家仆出门游玩去了。 这边悄悄私语,再加上慕容景面上若有若无的自得之意,李桓很快就看了过来。和李桓这种没落了又不是太厉害的出身相比,慕容氏的名头好拿出手些,北燕皇族后裔,如今家中也有人为步六孤做事。 李桓嘴角含笑望过去,点了点头。只是看见那少年风姿眼里沉了稍许。 他不留痕迹望向那道竹帘后,那处位置他选的极好,众人之中也只有他才能清楚看见竹帘后少女纤细绰约的身影。 他只想他个人看见,也想她眼里能看到的男人只有他个。 他嘴角的弧度加大稍许,望向众宾客们。 贺霖隐身在竹帘后,看着众少年好不热闹,再想起自己眼下两边都不搭理的情况,不禁有些扶额,再这么下去真的不行了,要融入圈子里,想想平日里她也不太出门,都是在家里教弟弟们,要不然就是自己带着人出去骑马驰骋打猎。和其他女孩子的交往真心不。 她还想看看会不会有少年们起起来跳舞什么的,她听崔氏说过,聚会上常有主宾相对而舞,见了胡人跳舞,还不知道那些世家子是怎么跳的呢。 贺昭和众娘子正说到兴头上,说句心里话,她并不希望长媳是那些士族女,她不喜那种做派,但长子的婚事并不是她能做主的,李诨有意和士族联姻,她连话都说不上。 正说着,名侍女过来,俯身在贺昭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贺昭唇边的笑意不变,但眼中半点笑意也无,她瞥了崔氏眼,崔氏正和几个娘子说话。 崔氏纯正的洛阳口音和得体的礼仪让那几位士族娘子很是愿意和她说几句话。 不过这位娘子从来不说自己娘家乃是何门何户,颇为让人摸不着头脑。 “将她叫回来。”贺昭收回视线,淡淡吩咐道。 “小娘子!”她正乐着趴那里等着看跳舞,背后个梳着十字髻的侍女轻轻唤道。 “哎?”贺霖转过头去。 “小娘子怎么走到此处了?”侍女走近了悄悄说道,那侍女面目生的好,“娘子不见了小娘子正在问人呢。” “嗯。”贺霖也不说自己也是被人带到这里的,她点点头跟着侍女离开。 等到李桓再回首的时候,那处竹帘后件事空荡荡,再无人影。他眉心微蹙,抬起手来将盏微浊的酒饮入喉中。 贺霖走入后院的时候,贺昭冲她招招手,贺霖走过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久不见人?”贺霖话语里带着责怪,“可把阿姑给吓到了。” 贺霖不好说自己被侍女待到少年聚会的地方去了,只是抿嘴笑。 “好了,去和她们起玩吧,你骑术不错,也有的话聊。”贺昭向那边玩的正高兴的鲜卑少女们怒了努嘴,示意贺霖去。 贺霖点了点头,向少女们走去。 贺昭垂下眼来,继续和旁边的女眷说话。 那些鲜卑少女见着贺霖过来也不太搭理,贺霖也不沮丧,她又不是真的是十几岁的孩子,排挤不排挤,冷落不冷落,她也不甚在意了,反正捧着酸酪坐在小胡床上,看着娇娇嫩嫩的少女嬉笑打闹,别有番趣味。 崔氏见着贺霖真的边喝酸酪边垂足坐在胡床上,那副自得其乐的样子看得人不禁发笑。 这性情也不知道像谁。 这场聚会说长并不长,贺昭令人将那些家眷们送出门后,脸上的笑容立即敛了起来。她抬足便是往长子那里走去。 李桓此时正沐浴完毕,听见母亲来了,他随意将还在滴水的长发拢拢,就往书房走去。 贺昭坐在书房的那张可以容纳几人同时跪坐的大榻上,她拿过卷书卷,展开来看。看过几眼觉得枯燥无味,就放在边了。 “家家。”李桓走进来唤道。 “你来了。”贺昭笑道。 “家家来,是有甚么事吗?”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贺昭手臂靠在身边的凭几上问。 “儿不是这个意思……”李桓低下头来。 “阿惠儿,你如今也十三四岁了。”贺昭伸手抚平袍子上的褶皱,“到了该娶妇的年纪。” “可是古书上说,男子二十行冠礼成家……”李桓想也没想句话脱口而出。 “别拿那套来堵家家。”贺昭面上的笑意淡下去,蹙眉看向长子,“今日那些小娘子你看上了哪个没有?” “你兄兄喜欢士族家的娘子,但是家家觉得我鲜卑人的女孩也不差,性情比那些木头似的士族小娘子不知道好上哪里去了。你说呢,阿惠儿?” “……”李桓沉默着并没有给贺昭回答。 贺昭面上的笑容随着李桓的沉默渐渐淡下去,最终消失不见,“个都没看上?还是看上你阿舅的了?” “家家?”李桓抬头,看见贺昭脸上已有薄怒。 “你还真的敢想!”贺昭挥手就将手臂下的凭几推翻下榻,“娜古的年纪比你大!你知道吗?!” “也不过是大上几个月而已。”李桓垂头做出番恭谨的姿态,但是话语里让贺昭火气愈发猛烈。 “几个月?你知道妇人比男子容易老么?现在看不出来,到时候就知道了。她今日还看着群郎君也不知道躲避,性情又能好到哪里去?” “鲜卑女郎不都这样么?当年家家不也是看到了兄兄没有躲避嫁给兄兄了么。”李桓面色不改半分回道。 “你!”贺昭没有想到向在自己面前乖巧无比的儿子竟然会这样说,“你还敢顶嘴?” “儿不敢。”李桓垂首。 “你还有甚么不敢的,让人将娜古引到你那边去,是为了甚么事情?”贺昭平下怒气问道。 “……”李桓不言。 “还是说是她自己去的,好看看郎君们?听说今日还来了个慕容家的郎君,慕容家男子俊秀,难道是为了这个?” “是我让人引她来的,”李桓飞快说道,“我想让她看看我。” “你——!”贺昭被气的时间说不出话来,她扬起手,巴掌打在李桓脸上。 那巴掌用了力气,李桓被打的侧过脸去。 “你真的是疯癫了不成!” 第40章 巴4掌 欲望文 第41意章 意外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41意章 意外 贺昭在长子房中的那番话,自然是没可能外传。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不说出去,别人就感受不到的。 贺霖从刺史府邸回来,让人烧了满满几大桶的水,好好的沐浴了番,北方不比南方,北方水流并不充沛,加上寒冬里滴水成冰,挨冻受了风邪之后弄不好就是个死。因此就是富贵人家在冬日里也会几月几月的不沐浴,等到开春天气回暖才会选个晴天沐浴。 贺霖自然也是这样,平日里不能洗,只能擦擦,今日在姑父那里转了大圈,还不沐浴简直就不要活了。 沐浴完之后,换上簇新的衣裳袍子,让侍女们将胡床往院子里搬,坐在那里晒头发。 贺霖坐在胡床上,手里拿着卷书在看,看了会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就将手里的书卷丢开了。 她回想起在李诨家里的事情来,把她引到那里去的,她想来想去也只有李桓了,至于为何把她引过去,难道是想她看他怎么弹奏琵琶? 贺霖想到这里就乐了,果然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如今正处在孔雀开屏的时候,有个特长就忍不住显摆番。不过崔氏和贺昭的关系是真的好不到哪里去,姑嫂两人从来没有当面红过脸,但相处时贺霖从来就没觉得怎么对过。 偏偏贺内干认为妹妹和妻子相处的还不错,贺霖真心觉得在这方面身上,她兄兄就是个老粗。 她以后还是少去贺昭面前晃吧,毕竟贺内干也不是光靠着那点亲戚关系在李诨面前混饭吃,有些事情要用到贺内干。而且,她捧着脸想来想去,好像那位姑母对自己的些重大事情上头也起不到大作用。 面上双方都过的去就算了。 她如此想道。 “姊姊。”次奴路跑着过来。 “今日这么早下学了?”贺霖奇道。 “姊姊忘性大……”次奴胆大包天敢调侃起姊姊来,“昨日我才和姊姊说过,今日师傅不来授课。” “哦,是姊姊忘了。”贺霖想了想好似的确是有这么回事,伸手就去摸次奴的头,“次奴说的对,是姊姊忘记了。” “是贺济!”听见贺霖叫他小名,七八岁的男孩子立刻嚷道。自从正经的请来先生开始读书之后,也不好再让次奴没个正经名字,就由贺内干自己咬着指头翻书取名了。贺内干认识的汉字也就那些个,能选出个字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眼下又不是外面。”贺霖把把弟弟揪入自己怀里。 次奴喜欢软软的姊姊,不太敢朝崔氏那边靠,在贺霖怀里扑腾会后,他也消停了。 “姊姊这次去阿兄那里,也不带我去。”头埋在姐姐怀中,次奴有些气闷的说道,他不满的嘟嘴,伸手抱住姐姐的腰。 次奴由贺霖手带大,加上崔氏并不亲近儿女,久而久之,次奴倒是亲近姐姐。 “家家不带你去,姊姊又有何法?而且你年纪也大了,总不能混在群小娘子里头玩耍吧?”贺霖揉揉怀中孩子的辫子叹气道。 果然,听到小娘子词,次奴就焉了。 “阿兄都好久没来了。”次奴掰着手指和贺霖算李桓有久没有到家里来了,这年岁的孩子对母亲的依赖正渐渐减少,转向父亲类的同*性陪伴中。四岁的时候次奴还能在并州和那些同样梳着男孩头的小姑娘玩的不亦乐乎,到了眼下,他已经能够摆出副才不和小娘子玩的臭屁脸了。 “阿兄忙呢。”贺霖道。 “那佛狸呢?”次奴抬头不满道。 “佛狸要读书,你呢,要不要读书?”贺霖在孩子头上戳了记。 “要是阿兄和佛狸住在家里就好了,可以随时和我玩。” 听到这般孩子气的话,贺霖笑着就拍了拍他的头。 “待会家家要考你背书,”贺霖说道,“那些书都背下来了吗?” 听闻此言,原本还在怀里的男孩子立刻跳起来,涨红着脸向外头跑去。 她看着孩子小小的身影在门那边转了个弯,而后就跑的不见人影了。 贺内干回来,崔氏上来给他换过衣裳之后,贺内干笑问道,“今日去乌头那里,觉得可还好?” 李诨做了刺史之后,和当地的大族相处还算愉快,李诨是请了名师教导长子,那些世家郎君会的,李桓也会。 贺内干每日事务繁忙,压根没有办法像崔氏说的那样,每日里还挤出些时间来看书,卷书看下来他光是字都认不全,别提读懂了。 能做的,便也只是让儿子读书,别和他样,睁着眼也认不得几个字。 他知晓崔氏喜欢汉家东西,见着许世家的娘子,想必心情也应该比往常好上许。 “还好。”崔氏唇角翘起来,带着些许笑容,将袍子给他披上。 “对了,最近阿昭是不是有甚么烦心事?”崔氏手指离开贺内干的衣襟轻声问道。 “烦心事?”贺内干面色有些古怪,他抬头想了想,最近也没听到李诨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外甥见了自己也没说妹妹有甚么不顺心的事情? “没听说,怎了?”贺内干问。 崔氏面上笑容依旧,“不过随口问罢了。” 贺内干听后,虽然心中有疑问,但也没问出口。 ** 春日的煦暖也直传到了洛阳,春季里的艳阳天最是讨人喜欢,就是富丽堂皇的皇宫里也有不少宫人趁着闲暇的空当,结伴出来晒晒太阳。 昭阳殿里,已经有宫人将张大榻给摆在太阳底下,皇后挺着高高隆起的肚腹在宫人的搀扶下脱去脚上的凤履,坐在榻上晒太阳。 皇宫说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但是宫殿大也有大的坏处,这人进宫殿便是阴沉沉的,带着股凉气,就是再添加上许瑞炭,整个冬日都是呆在点着烛光的宫殿,未免心情会受到影响。 阿单氏扶住女儿,“大娘,小心呐。” 皇后在母亲和宫人的共同搀扶下在榻上坐好,怀孕的月份大了,肚子也大,行动便全要靠仰仗旁人扶持。 “嗯。”坐下来,背靠近凭几里,皇后才觉得浑身的舒爽了下来,阳光照在身上暖意融融,面色缓和了许。 “这有身当真是不好受。”皇后见母亲在身边,副小女儿模样的抱怨道。 “十月怀胎,做家家哪里有这样简单?”阿单氏笑道,“你呀该走动,到了生产的时候才会顺当。” 阿单氏对于宫中那套很不以为然,将有身妇人当圈养的牛羊养了,这里不动哪里不动什么的,这般娇养,到了生产的时候,半点力气都用不上那才是糟糕了。 皇后点了点头,阳光晒的她懒懒的,平日里为了女儿能够开心些,阿单氏也常招来乐府奏乐来逗得女儿笑笑。不过如今太阳低下让乐府的人来吹吹打打,太过喧闹。 不过见着女儿面上毫无笑容,又觉得心疼。 “大娘呀……”阿单氏想了下说道,“家家来洛阳之前,你兄兄对家家说,等你腹中皇嗣落地,他就会从晋阳赶来。” “当真?”皇后听闻,果然面上顿时起了笑容。 “真的,家家哪里会骗你。”阿单氏爱怜的给女儿顺顺耳畔的碎发,“大娘也知道,晋阳那个地方重要,你兄兄不亲自守着不安心。” “兄兄能来就好。”皇后撒娇道。她捂住肚子“还有三月才生呢。” “急甚么!足月产下才好养大,大娘肚子里的这个可是以后的太子。”阿单氏道,只要女儿这胎是个皇子,太子之位就逃不了了,况且,太子不从自家女儿肚子里出来,难道还从旁的嫔妃肚子里爬出来不成?若真是那样,恐怕步六孤家头个就不愿意。 虽然说是庶子都是正妻的孩子,可是这皇宫里头哪里能样?此时贵女好妒,的是将夫君管的严严实实,不准有庶子的,阿单氏可不想来个便宜外孙。 阿单氏想着以后女儿和亲外孙有的富贵,顿时心里头比喝了上好的蜜水还要甜。 亲外孙是妥妥的太子,太子是将来的天子,作为天子的外家,少不得又要加上层荣光,这满门富贵简直是要羡煞旁人。 ** 春三月正是百物生发之时,人在清冷灰暗的屋中便呆不住,想要出去野。贺霖也是其中个,此时郊外姹紫嫣红莺飞草长,简直不能再美,贺霖在家中除了给崔氏管家就是看书,来二去的,浑身都难受的要命。 她见着这春*光大好,耐不住心中有只猫爪在挠,令人禀告过崔氏后,带上群家奴和婢女前呼后拥,骑马跑出门了。 此时女子骑马并不受限制,她声男装袍子,腰间佩戴环首刀,再加上后面或是骑马或是跑着的家奴们,当真有几分鲜衣怒马少年郎的味道。 她样貌生的好,驰马起来,头上帷帽的白色垂纱被风吹拂开,有路人驻足低声谈论这是哪家的郎君。 贺霖骑马向来有规矩,绝对不会跑去郊外的农田里,跟着的那些家奴也不能随意的跑去践踏农田,群人跑过了田埂,路朝城郊而去。 城郊那里绿草茵茵,地方颇为宽广。 贺霖打猎是次要的,又不缺那几块肉吃,少几件皮做袍子,最主要的还是要出来溜达下愉快心情。 她跑的欢快,身后那些骑马的奴婢们也赶紧跟着,半点也不敢拉开距离的,谁敢拍着胸脯保证定没有宵小前来冒犯? 贺霖猎了几只野兔野鸡,全当做是春游里的野趣了。 她射中猎物,自有人给她将猎物捡起来拾掇干净,她时兴起双腿夹马腹,加快速度就往前头跑去。 风吹拂着脸庞,这种马上驰骋的感觉太过奇妙,她甚至哈哈笑起来,在家里的那些个矜持全部都丢掉。 还没等她乐个够,面前传来声嘶鸣,贺霖就见着匹黑马迎面狂奔而来,贺霖见到不对,立刻拉紧缰绳调转马头堪堪避过,才避免了撞马的惨剧。 她转头望见那匹冲撞过来的马,马上坐着个人,那人带着帷帽,帷帽给风吹的差点没掀起来,不过下刻的发展叫她大惊失色,那人既然放开了马缰从马上摔了下来! 抹白色从马上摔下,白色的帷帽落在旁,那人路直滚进草丛里去。 身后那圈家奴们慌忙躲避,声声惊呼。 “快救人!”贺霖脸都吓白了。 第41意章 意外 欲望文 第章42章 夭折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章42章 夭折 贺霖招呼人去看看摔在地上不知道是死还是活的人,她看着任然路狂奔的马,那马把背上人摔下来之后,撒开蹄子路狂奔,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很明显,这马已经疯了,春日里郊外人,放任下去,说不定会有人被疯马践踏到。 “去,把那匹马的腿给射了。”贺霖唤过个人高马大,射术出众的骑奴说道。 骑奴领命而去,搭弓上弦,对准马便射。 声马嘶,原本还在狂奔中的马前腿跪就扑在草地上。 贺霖见着疯马已经被射倒,从马背上下来,虽然马不是她家的,但疯马发狂起来伤人是致命的,她大不了就是事后赔几匹布帛罢了。和人命比起来,匹马算的了什么呢。 那边几名家奴已经去摔下来的那个人那边了。 她走过去,那个人趴在草丛中动不动,家奴们不敢随意动他,怕万他从马上落下摔断了骨头,动下伤的厉害。 家奴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有人吞了口唾沫,轻轻握住他的肩膀将人给翻了过来。 看之下差点没愣住,从这位郎君身上的衣料来看,也能看出是个富贵家子弟了,可是张脸着地摔了个红红紫紫,面上还肿着,这幅尊荣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掩面。 贺霖也走过来看了,看到那幅样子,她仔细看了看那年轻男子面上的肿块,看着不像是摔的,反而像是被蜜蜂之类的虫子给蛰的。 春天的时候野外花草众,会引来众的蝴蝶和……蜜蜂,春日里能围绕马蹄的不仅仅是彩蝶,还有可能是会蛰人的蜜蜂。 把那匹疯马和眼前这个脸肿的都看不出原相貌的少年人联系起来,贺霖就知道是个什么事情了。 怕是富贵少年春日踏青,不小心惹了蜜蜂吧。 “大娘子,这……”名侍女在贺霖身边,面上似有为难。 贺霖轻轻甩了甩手里的马鞭,想着自己也不好把人给救回家里去,个小娘子出去踏青就救回来个青年男子,就算此时民风奔放,小娘子们骑马佩剑到处跑,也显得颇有些彪悍。 “等等吧。”贺霖说道,“看能不能等到那位郎君的家人过来。” 所谓家人者,指的是家奴。出来踏青应该是带了家奴的。 贺霖留下部分家奴照看,若是没人来的话,就回去通知家里拉来车,把人先待回去救治。 她这么吩咐完,便自己上了马,拉转过马头。手心方才因为要躲开迎面冲过来的马,用力过猛,缰绳都勒进肉里去了,开始被吓得慌忙掉头还不觉得,等到眼下没事了,手心被汗水泡便是生疼的厉害。 这么来,她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在野外狩猎了。 而且那位仁兄被摔了脸,天知道前面还有没有蜜蜂团。要是给她也来上这么次,干脆撞墙算了。 女孩子被蜜蜂糊脸什么的简直不要太难看。 她抿了抿嘴唇,扬起下巴向四处看了看,看着几处紫花开的甚好,令侍女小心采摘了来。然后便带着人路骑马跑回去。 平常富贵人家打猎,早上出去晚上回来,贺霖不过是去玩耍的,但回来的颇早。甚至家中许奴仆连午时的朝食都还没用,她就回来了。 回来,贺霖便让侍女将那束紫花给崔氏送去。崔氏不爱骑马出来游玩,她带些花草回来给崔氏,也是尽了些心意,让崔氏观赏到些许的春*色。 她连忙回屋,让侍女打来水,拿来伤药,自己清洗伤口,伤口的血都已经成了血痂。温汤泡了巾布,擦拭在伤口上,那种感觉当真是‘美妙’之极,等到伤药敷上伤口,贺霖骂人的心都有了。 她不过就是出门了这么趟,手心里就了道,要不要如此倒霉。 不过让人瞠目结舌的还在后面,留在原地等那伤者家人的家奴,真的用车把那人给拉回来了。 贺霖只得前去和崔氏解释。 崔氏摆弄着手里那束紫色的花,花被放入只长颈瓶中。 听到女儿的话,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待会令人服侍好那位郎君。不过这马上摔下有伤筋动骨,只怕到时候还会有麻烦事。” 贺霖点头,“儿知晓。” 这会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把人用席子卷丢出门吧。 等到贺内干回来,崔氏将贺霖从外面救回个年轻郎君的告知于他,贺内干咦了声,“那人的底细可曾知晓?” 自家女儿心善,这救回来的人他可不能放下心来。 “家人回禀说,那位郎君身上衣衫皆为绫罗,想必也出身富贵。”崔氏说道,“大娘和那位郎君是相隔了段时辰前后进门,如此来,倒也少去许人说闲话了。” 要是两人同时入门,这辆车,女儿骑马,也不知道好事者能编排出什么事情来。 “这有甚么。”贺内干不甚在意的说道,“娜古要是真喜欢,也不过是那回事。哪个敢把舌头嚼在我家里人身上,老子亲自割了他舌头!” “你呀!”崔氏听到贺内干蛮气十足的话语,眉头皱起来,“还是这么打打杀杀的。” “哎,这时节,看得就是谁的块头大。”贺内干笑笑,他知道崔氏想要说甚么,无外乎能文斗就不要武斗。他心里颇不以为然,如今哪个不是看着拳头大就听谁的,至于文斗,那些士族口里绕来绕去,他都听不明白他们满脸高深莫测在说些甚么,还是用环首刀最直接了,他也闹的明白。 “……”崔氏没有说话,贺内干如此让她不想再说话了。 “请疾医了没有?”贺内干换好袍子,自己伸手整整袍子的衣襟。和崔氏同在榻上坐下,有侍女将煮烹好的茶汤端上来。 “南边有人带过来茶粉,我让人煮了,你尝尝看,这味是否还喜欢。”贺内干笑道。 崔氏看着面前那碗褐色的热汤,在心中叹了口气,茶汤等物需要配茶果子类的点心辅佐,使得苦中有甜,回味无穷。 很显然,贺内干并不知道这个,他只晓得在南朝那些士人最爱用这个开所谓的茶宴,自己在洛阳的时候也听闻贵族最爱好饮用此物,便以为这是金贵的东西。事实上从南朝商人带到北方的茶叶也价格不菲,坐实了贺内干的想法,他买回来第件事情就是煮了来给崔氏喝。 “请了。”崔氏没有动面前那只陶碗,“结果说是要疡医来,腿骨断了,但断的还算整齐,能够接的上。” “要是知道这是哪家的混小子,非得上门教训顿不可。”贺内干卷起袖子,“这出去狩猎不带家奴,亏他做的出来。” 那副架势好像真的要冲过去替那郎君的父母把人给揍顿了。 “好了,也就这么大的事情,毕竟那是别家的郎君。”崔氏道。 “也是。”贺内干摸摸下巴。 “对了,这几日你到阿昭那里去看看。”贺内干想起件事来。 “怎么了?”崔氏长眉扬,似是奇怪,她和那位小姑子无事并不来往,贺内干也并不赶着让自己去刺史府中。 “她新得的小郎君没了,估计心里难受呢,你去正好劝劝。”贺内干道。 贺昭这段时间并没有怀孕,新得的小郎君那只能是庶出的了。 崔氏点点头,虽然是庶出但依旧是嫡母的孩子,和怀了十月的妾侍没有半点关系。 不过……她依着内心的想法,恐怕贺昭也并不会为了这么个才不满百日的婴孩伤心到哪里去。 贺昭当然不会为了个便宜儿子伤心欲绝,此时婴孩夭折司空见惯,不管是平民还是富贵人家,孩子生下来就夭折的抓大把。 她原先就厌恶那名妾侍,只是碍于主母风度,不得不摆出副大度的模样来,甚至还打算将那庶子满百日之后抱来自己抚养,谁知道那孩子福气薄到如此地步,连百日都不到就小儿抽搐没了。 “小郎君到底是如何没了的?”贺昭坐在榻上面色沉如凉水。 名侍女跪坐在塌下,低头回话,“疾医说是天生胎里带的不足。” “这样。”贺昭点点头,待会要是李诨问起她也有话说。不过,这也真的是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 果然如贺昭所想,李诨对这个才出生没久的庶子当真是没有少感情,听说是胎里带的不足,并不觉得妻子有什么不对,发作那个妾侍来。 “到底这么回事,将郎君养成那番样子?”李诨皱眉和妻子说道,“那个女子当真是可恶!将主家子嗣视作儿戏么?” “消消气。”贺昭将碗温汤推过去。 “对了,家中法事做了没有?”此时风俗,婴孩夭折乃是不吉祥的事情,夭折的婴孩那是讨债鬼样的角色,那死去的婴孩自然是要被随便丢进河里不能够正经埋葬,而且父母也要请来僧侣来驱除婴孩的魂灵。 “如今孩子都还没葬呢,怎么做法事?”贺昭面上笑得有些无奈,“让人去抱孩子,死活都不让,说是孩子还剩口气,希望郎主娘子仁慈。” “死活不让?”李诨在关系到自己气运上的事情颇为在乎,“小郎君便是她害死的,还有脸要仁慈?没有立即发卖已经是很对得住她了” “这事情,你看着办。”李诨说道。 贺昭闻言点点头。 眼下正是好时节,有什么晦气事情那是比平常都忌讳了三分,李诨都如此发话了,贺昭也不必藏着掖着什么。 那妾侍并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良人妾都不算是。抱着不肯撒手,就让几个壮婢去夺了来,哭闹破布堵了口,拿绳子捆,扔上骡车给拉出去。 贺昭到底是没要妾侍的命,拉出去随处丢,反正如今娶不到妻子的男子大把,只要不太挑也不至于没了活路。 之后便是请来几位和尚,北朝佛教昌盛,家中诵经声缭绕了两日,贺昭和那些前来慰问的娘子们掉了几滴眼泪。 佛狸在幡布后,看着群没了头发的僧人手持念珠不知道在念些甚么。 他并不信佛,但也不觉得吵,他甚至觉得浑身都舒畅了。那新得了的弟弟他厌恶的很,他故意在弟弟乳母的吃食里加了些东西,他那样小,再加上是嫡出,没有人会怀疑到他头上去。 那些东西大人吃了不会有甚么,但是娇娇嫩嫩的小婴孩吃了那奶甚么的,那可就真的不知道了。 佛狸觉得好开心,他点都不觉得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有甚么好。最近师傅让他读的那些史书里,的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之间打的头破血流的。 李桓从母亲那边见过众位有亲属关系的娘子出来,便见到弟弟在那些幡布后,双眼里全是蠢蠢欲动的兴奋。 “佛狸,过来。”李桓的声音不高,但足以弟弟能够听见。他跟着李诨处理政务,年纪渐长,威信也渐重。 佛狸听到兄长的声音,回过头来,连忙跑过去。 “阿兄。” “和我来。”李桓伸出手,拉住佛狸的手,“你年纪小,小心被脏物给压着了。”话里的脏物指的便是的是夭折孩子的魂灵了。 “今日姊姊来了没有?”佛狸年纪小,但是人很精灵,他知道兄长喜欢贺霖,便挑着贺霖来说。 果不其然,佛狸感觉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紧了些,李桓说道,“她没来。” 没来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毕竟是在做法事,能避那就避开吧。 听出兄长话语里的那丝紧绷,佛狸讨好卖乖的拉着他往外面走去。 外面的阳光也正好,远离了身后的那些诵经声,自让人觉得万分好。 作者有话要说:佛狸自认是小天使,觉得新弟弟让家家伤心了,发挥鬼畜天赋把弟弟带阿姨都给扫出去,可惜他长大了会明白后面的弟弟扫不出去了…… 第章42章 夭折 欲望文 第43章3 得知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43章3 得知 贺霖从城郊处救回来的那人终于是醒转了过来,请来的那位疾医倒也看得出来那位郎君是被蛰的,春季郊外有花草,蛇虫出没也较为频繁,就是不知道郎君是不是捅了马蜂窝,人和马都被蛰的惨不忍睹。 别看这蜂子个头小,但是蛰起人来可是十足的毒。好大个包够肿几日的了,疾医还见过被马蜂给活活蛰死的。 贺内干瞧着好歹是自家大娘救回来的,要是死在自己家那可真的是大发了,请来的几个疾医都是有几分本事的。 几日下来,这人的性命是保住了,不过这脸嘛……还是肿着,病人身上的毒也不知道完全拔除了没有,能小心那就小心吧,开的药方和制成的药膏都是以温和为主。 温和自然有温和的好处,不易伤身,但也有最大的坏处,药效慢。 慕容景这可受了大罪了。 张脸肿着,再加上内服外用的药上,原本俊美勾人的面庞愣是肿的不能见人,甚至说话吞咽都颇有些困难,躺在榻上日常起居都需要人来照顾,就算想要说出自己的家门也没办法。他连手都抬不起来,别说写字了。 这家主人倒是前来探望过,是个白肤褐发的鲜卑将领,那将领长得五大十粗,看着就是股子的粗犷气,汉话说的生硬,而且开口就是不客气。 “你个瓜娃子出去也不带家奴,当真是好大的胆子!”那人开口嗓音大的很,十足的武夫,什么客套礼仪也不会讲的。要不是看他还躺在榻上,说不定还能揪起来摇上两下好清醒下脑子。 慕容景祖上乃是燕地那支慕容鲜卑,虽然说是鲜卑人,但是从祖上开始便实行汉化,到了如今汉化的颇深,甚至祖上是黄发白肤的长相,到了他这代,除去轮廓较深之外,也是黑发黑眼,和汉人没区别。 因此和这家主人对着,慕容景觉得十分痛苦,偏偏脸肿着说话都带着几分艰难,发出的音也是嘶哑难听,没几个人能听明白。 于是也只能干受着了。 贺内干将慕容景收拾番心情颇觉得愉快,他是从六镇里出来的,六镇里看得便是拳头和骑射,那男子看上去年轻颇轻,看起来和小鸡仔似的,如此还敢不带人出来,委实欠教训,要不是遇上他家娜古好心,恐怕死在郊外都会被人剥个精光被野兽叼走吃呢。 这么想贺内干越发觉得自己女儿就是那些光头僧人口里头说的所谓菩萨,要是换了他,他可没有那份闲情来管旁人。 走到屋内,见着贺霖正坐在屋里的榻上。 “兄兄。”贺霖见到贺内干,从坐榻上下来,足上穿着白袜。 “哦,今日你怎来了?”贺内干笑道。他这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就是个摆设,里面堆放的书籍他也不怎么看,倒是贺霖时不时的就来拿几卷书。 “儿做了新的袍子,兄兄要试试么?”贺霖笑道。 她很早就会缝纫,到了如今学着做衣裳,而且做着做着也觉得挺有趣的。 “哦?”贺内干听顿时就来了兴趣,他就这么个女儿,养的这么大,不会不疼,听说亲手给他做了衣裳,也是很高兴。 贺霖将做好的袍子拿过来,让侍女拿去给贺内干穿上。贺霖之前小心量了贺内干的尺寸,稍微放宽点来做,穿上去,果然十分合身。 “兄兄。”贺霖上前给他整理衣襟,无意的问,“那人怎么样了啊?” 贺霖那日只把人给抬了回来,之后的那人如何她就不知道了,崔氏也提的很少,而她也不可能贸贸然的跑去看个陌生男子。 “你做了袍子给兄兄,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贺内干故意虎了天,沉声问。 “怎么会!”贺霖有些哭笑不得,“只是人是儿带回来,于情于理总的问几声。” “傻孩子,告诉你”贺内干展开双臂让女儿给他整理袖子,“真要问呢,那就得让那个人知道,做了甚么好事自己掖着藏着不让人知道,那是痴儿!这人喃,大数对别人做的好事是没兴趣的,可是哪家出了个甚么坏事,不用自家人去说,半夜里都能传的满条街都知道。” “啊?”贺霖呆住,抬头看着贺内干,面上惊诧。 “也不知道你家家给你说这个没有,不过你也年大过年,兄兄也不知道能够留你久,能早知道总比晚知道强。” 贺内干心里琢磨,他是有心把女儿留留,这小娘子在家里留到像贺霖这般大的,委实不,大都是十二岁就被嫁出去了。他也不知道哪天能给她找个夫家。 “这个做事呢,尤其是对别人的,好事定要让他知道,当然坏事要藏严实咯。”贺内干看着女儿乌黑的发顶颇有感叹。那会女儿刚刚出生的时候,细细软软的奶发他都不敢碰,生怕自己个不小心就把婴儿给弄死了。 如今转眼长得这么大,也不知道哪日就成了别家的了。 贺内干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到头来不知道要便宜给哪家小子做家妇了,他顿时就恨不得卷起袖子把那个混小子给狠狠打顿结实的。 到时候女儿昏礼,到了戏新郎这关,他定要吩咐人把那小子给揍个够。 “对待男子呢,也是如此,对他好,那要让他知道,但也别太顺着他,千万别做甚么只对他好,甚事都肯做的傻事情。兄兄和家家养你这么大,可不是送你去被人欺负的。” 贺霖听这话听得有些头大,她想起来,这会儿哪家亲戚女儿将要出嫁的时候,父母就是围在小娘子的身边,教她如何嫉妒,管住老公不准纳妾。 她想了想,贺内干这样也是在教她怎么管老公? “你家家出身高,人也贤惠,这些怕也不知道。”贺内干话已经说的很好听了,其实话语里的意思,不过是崔家把女儿给教成了木头脑袋。 贺霖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她没去过崔家,也不知道崔家人是个甚么样子,不过听贺内干这话,好像和崔家篓子挺大。 不过贺霖想起来,家里的女人,除去她和崔氏以外,贺内干还真的没有纳妾。家中的侍女也是面目平平,身形也是瘦削的很。好像家里对奴婢们的要求便是手脚灵活勤快,至于容貌这东西,压根就是没要求。 崔氏是怎么管住贺内干的? 贺霖飞快的瞟了还在说话的贺内干,心里头有些嘀咕,还别是贺内干自己被崔氏管的团团转还不知道吧。 不过话题是怎么从那个郎君身上路展开到如何管丈夫上面来的? “你有了甚么委屈,记住不要忍着,你忍了,他就会得寸进尺,蹬鼻子上天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了。”贺内干对女儿说道,没见着贺霖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要是你受欺负,只管来和兄兄说,你还有两个阿弟呢。父子三人上去,人拳头也能抡他躺在地上起不来!” 贺霖听着,想象了下贺内干带人暴揍女婿的场景,莫名的觉得感动又囧。 不过她也不会真的和个渣男勉强过下去,真的受不了她自己就可以张休书拍在他头上,拉起嫁妆回娘家。 此时休夫也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实在是因为这么干的人大有人在…… “兄兄,我是不会委屈自己的。”贺霖说道。 贺内干自己也说了,把她养这么大,不是为了让她受哪家人折磨的。 “你这么想,那便是最好。”贺内干笑道,这会他才想起女儿开始问的那个郎君了。 “对了,你救回来的那个人,能不见,还是别见了。” “怎了?”贺霖有些奇怪,北朝风气女子见外男并不需要躲避,只需要旁边有人便可。 贺内干想起床榻上的少年肿胀的脸颊,“如今他头都是肿着的,难看的很,你去见他反倒是便宜他了。” 女儿生的如花似玉,去见个脸还肿着的丑男人,贺内干算来算去,还是觉得是自家吃亏。 贺霖顿时无语,不过贺内干都这么说了,她也不会去看就是。这会推崇男子美色,男人们对自己那张脸是无以伦比的在乎,甚至在胄上还带着个护面的面甲,伤哪里都不能伤着脸蛋。 估计那位郎君也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还是以后再说吧。 这拖,便是拖了个月。 李桓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贺霖次出游便救回来个郎君的事情,崔氏持家有方,自家里的奴婢不敢在外头乱嚼舌头议论主人们的事情,但李桓和贺家是亲戚,这么个月来频繁请疾医上门诊治,偏偏几位主人都是康健的很,他想要知道什么真心不难。 得知贺霖竟然从外面带回个男子入家门的时候,李桓的脸色立即变得阴森可怕,手中的笔对着面前的文书久久不能下笔,他周身环绕的怒气让旁边的文吏们也频频侧首,私下猜测到底是甚么样的事情让刺史家的郎君如此气愤。 北朝里,父亲担任刺史可让只解褐为官,李桓为长子,解褐的定是他,算起来将来也是诸位官吏的上峰。于是也没人敢去撩这位正在火上的少年。 耐着性子等到将官署中所有事务处理完,李桓言不发骑上马,径自就朝贺内干家弛去,他速度有些过快,后头的家奴们跑的和狗似的才勉强追上。 作者有话要说:李桓抓x去了 第43章3 得知 欲望文 第第44章 危机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第44章 危机 慕容景经过个月的调养,终于脸上的肿好的差不,只是每当自己揽镜自照,还是觉得自己那面庞要比平常还肿胀些。 自己在这处人家里半个月来,家里的奴婢倒是没寻来。他此次从晋阳到晋州,并没有和叔父明说,带上几个家奴留下封书信就来了。 他自幼父母早亡,乃是叔父抚养长大的。叔父慕容绍常常有事,顾不上侄子,于是就被慕容景给钻了个空子。 少年人总是不喜欢老是呆在个地方,天大地大,驰马自在骋游才是心之所向。 慕容景到晋州几月,看此处也不错,干脆就呆了会,到了春日去看看风景,谁知道人要是背运起来喝凉水都塞牙,也不知道哪个蠢货竟然给惹了堆的马蜂,这下他也都遭了灾。 为了避免被叔父路循迹抓回去,慕容景这次带出来的家仆都少,这人少力量少,在这举目无亲的晋州,那些家仆就算想要找人都没那么容易的事。 慕容景能下榻走动开始,便想着赶紧的告辞归家去,这家里的人于他有恩不假,但此家郎主的作风却不是他能够忍受的了。慕容家祖上也是鲜卑人,到了如今汉化的已经看不出鲜卑人的影子了,把慕容绍和慕容景叔侄换身宽衣博带的衣裳,手里拿只塵尾,在南朝士人里都看不出来任何区别。 不过贺内干可没有那么时间来见他,晋州不比晋阳,不过刺史那里还是有许的事务等着处理,贺内干做不了文吏的活,但他善于武艺,打过好几次仗,他能做的,文吏也做不了。 于是白日里贺内干也是不常在家的,慕容景想要去告辞都没人。 慕容景终于是坐不住了,自己在晋阳也有住处,何必寄人篱下?实在不行,就做了这么次失礼之人向这家娘子拜别。 反正在鲜卑人眼里,女子也是能主家事,做的了主的。 崔氏听闻那位慕容郎君前来要见自己,便令侍女将竹帘放下,自己坐在帘子后和那位郎君说话。 崔氏在见外男的时候,难免带上之前在崔家里的习惯。内堂上不仅设有竹帘,竹帘之前还有屏风,遮挡的严严实实。除非那位外男有穿墙视物的能力,不然别说主母娘子的面容,就是片衣角都别想见着。 此处原本是处世家宅邸,在内堂之上还设只有柱子和顶没有墙壁的房舍,垂下竹帘,可供内眷登上此处观望外景。 慕容景在阶下,有些吃惊于这家主母的礼数,他在这家居住来了这么个来月,并没有见过这家主母,只知道这家人祖上姓贺兰,到了如今改为汉姓贺姓,至于其他的真的不了。 “郎君可安康了?”崔氏声音从那方屏风后传来。 这话说的也是汉话,还是世家中最是推崇的洛阳音,慕容景也曾见过有不少人模仿洛阳那边的口音,不但学不成,反而邯郸学步,连原来的调子都说不好了。 他时也蛮好奇,这家郎主看起来也不过是个鲜卑人,家中娘子应该也是鲜卑出身才是,怎么…… 慕容景想到当年洛阳城破,许元氏宗亲的郡主县主甚至公主都被镇兵夺去做了妻子,或许…… 贺霖对那个自己救回来的人也颇有些好奇,她在内堂上另外面屏风后,偷偷打量着那个在阶下的少年。 少年身形颀长,之前她听说他自报家门为慕容氏,慕容氏最的还是来自燕地的那支慕容部鲜卑,自从北燕被北秦所灭,二十万鲜卑人从燕地迁到长安代,这么年下来,所受汉风甚重。 贺霖瞧着慕容景头发规规矩矩的在头顶结髻,用块方巾包裹发髻,身上着圆领骻袍,领口处露出中衣的交襟,端得就是副汉家儿郎的模样。 只是在腰间佩带的是北朝见惯了的环首刀,而且佩戴方式乃是在腰后典型的游牧佩戴方法。除去这两点,倒是和汉家郎没区别。 唔,倒是副好相貌呢。 贺霖看见慕容景的脸,慕容景肌肤如玉,两眼点漆那般黑亮,唇红齿白的模样让她想起了曾经倾国倾城的凤皇。 早就听闻慕容家出美男,可是遇上慕容家的人还是头遭,她那会把人救回来的时候,还是个猪头,等到养回来已经是个美少年呢,这要说奇妙,也实在是太神奇了。 慕容景偶尔转了下视线,见着屏风那边露出片衣角,他心中奇怪,突然屏风后露出半张脸来,柳眉杏眼,虽然离得有些远,但是还可以望见那双眸子极其灵动,看见他望过来,也不惊慌,冲着他笑得双眼都微微眯起来,然后慢吞吞的藏到屏风后面去。 慕容景想起南朝有男子坐而玄谈,家中女子坐于屏风后听的事情。 北朝民风彪悍,甚至连屏风都省了,男女直接见面的也有。慕容景长相俊美,被小姑娘大大咧咧围了看的也有,不过这躲在屏风后还是不。 崔氏自然知道长女就躲在屏风后面,贺霖毕竟没有受过世家的那套,小时候崔氏和她讲过,但为了生计,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去说什么男女大防?贺霖早年背着篓子到外面干活简直不要太,到这会贺内干也不将那套礼仪当回事,崔氏再想用力,也有限。 “某无状,幸得郎君和娘子搭救。”慕容景作揖说道。其实他也曾听这家里的奴婢说起,救自己回来的并不是娘子和郎主,而是这家的大娘子,此时的小娘子们若是家境允许,常常也骑马出行在外的,不过只是比郎君们不能到远处去游玩。 不过知道归知道,话里还是要谢过大娘子的父母。 方才的那个,该不就是大娘子吧? “此事郎君不必很放在心上,”崔氏的声音从重素屏重竹帘穿过来,带着些许模糊。“今日郎君前来,想必已经大好。” “是,某打搅主人时,实在是心有不安。”慕容景说道。 崔氏当然无意留人,说了几句话,也就让慕容景告辞了。 慕容景来的时候就没有带上甚么来,他那匹马还被马蜂给蛰的发了疯。 慕容景从侧门出去,大门平日里等闲并不会开,倒也不是瞧不起他的意思。他送来时还是从后门拉进去的。 出侧门,远处传来阵嗒嗒的马蹄声响,马蹄落在石板上声音格外清楚。 慕容景下意识的转过身看,发现前面有匹马正向这里驰来。 李桓见着贺内干家门口刚出来个人,远远瞧着面目年轻,他对从贺内干家出入的年前男子格外有警惕心,双腿夹马腹,立即冲了过去。 这可苦了后面跟着的家奴们,原先那段跑下来已经是个个气喘如牛汗落如雨,如今郎君下子就驰马而去,那些家奴当真连哭的心都有了。 李桓路快马到那人跟前,把勒住缰绳,马嘶鸣声,前蹄抬起。 慕容景面对骏马高高扬起的蹄子,面不改色。那马是高头大马,看便知道不是般人家能够用得上的。 待到马前蹄落地安静下来,慕容景望见个面容可以称得上姣美的少年,正面色冰冷的盯着他。 两人曾经在聚会上见过,但彼此都是少年人,也只见过那么次,到了如今早就不记得对方长的甚么长相了。 慕容景见来者不善,半点也不惊慌,在那里任凭来者打量。 李桓手持缰手持鞭,他见着面前着的那个少年不过十五六上下,年纪轻轻,但容貌气质却出类拔萃,令人观之忘俗,尤其那容貌真比起来,也不比他自己差。 李桓嘴角抿的很紧,双眼两簇冷火燃的极旺。 “你……”他唇里终于吐出个字来。 慕容景皱眉,此人他并没有印象,为何这脸倒是像和他有仇似的? 两人正僵持着,突然那边的门开了。看门的阍者赶紧麻溜的跑出来,见着马上的李桓,连忙哈腰下来。 “李郎君!娘子正好要请您进去呢。” 李桓闻言,僵硬的嘴角放松了些。他点点头,翻身从马背上下来,阍者满脸讨好的替他接过马缰,两人擦肩而过,四目而对,端得是火光四溅。 不过直到李桓入门了,慕容景还是疑惑,自己到底哪里惹他了? 贺内干之前对崔氏有吩咐,要是自己的这个外甥来,就别把女儿给叫来,让这对表姐弟见面。 崔氏知晓贺内干并不太乐意自家和李诨家再次有个姻亲,而李桓对着贺霖的心思,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想睁着眼做瞎子都难。 她也是对此事颇为赞同,李诨家的底蕴摆在那里,说是陇西李氏,的确也是这么回事,但贺昭,崔氏不觉得贺昭会是个好阿家。 新妇在夫家过活,最关键的并不是和夫君相处好,而是和阿家的关系,小姑子早晚都是要嫁出门不足为虑。偏偏天下的阿家和新妇要说能够相处好的,当真没几对。 贺昭对她有芥蒂,再将长女嫁过去,真不知道是不是在害人。 阿家折腾新妇手段简直不要太。 崔氏见自家外甥不必再设有竹帘和屏风,她坐在榻上,看到少年被侍女引上来。 “舅母。”李桓向崔氏作揖。 “今日怎么想着要来了?”崔氏问道。 李桓不动声色的打量下周围,果然见不到贺霖的身影。他心中半点都不急,只要肯等,总是能让他摸到些许机会的。 贺霖这会也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她听说李桓来了还吃了惊,李桓每日里有忙,她是知道的,感觉李桓也就晚上睡觉的时候能够喘口气,因此也不太担心他会学坏,那么人盯着呢,甚至李诨还会亲自把他带到身边,想要学坏也挺困难。 崔氏没叫她,她也懒得出去。自己在院子里头看看花草自得其乐。 李桓也没呆久,他这会怒气冲冲的冲过来,等到见了舅母,心思已经冷下来了,只是和崔氏说了几句话,就找个由头走了。 不过他出了贺内干家的门,面上的笑渐渐的冷了下来。 那个少年,他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门哪户的公子,不过也猜的出来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郎君。 如此少年,那般容貌通身的气派,想来应该极是受小娘子们喜欢的。 算算年纪,娜古也正好是处在春*心萌动的年纪,鲜卑人在这方面向来并不是定要听从父母的意思,若是看中了哪家儿郎,嫁过去的事也有。他的家家当年可不是就那样看上了兄兄,甚至连聘礼都是他外家出的,没让出过个铜板。 他也怕…… 舅父现在不让他和她见面,可是天下的儿郎哪里只有他个?李桓明白,她并不是非他不可。 他默默无语翻身上马。 行至家门的时候,有人连忙迎出来,“郎君,您可回来了。” “郎主正有事要找郎君商量呢。” 李桓闻言皱眉,快步走进父亲的书房内。 ** 洛阳。 皇后的肚子眼瞧着已经八、九个月了,谁也不知道哪天发动生产。元悟听了御医的话之后,屏退众人,侍中杨言之在御座之下拢袖对天子拜下。 “陛下,时机到了。” “嗯。”元悟点了点头,“之后便派使者前往晋阳,告诉丞相,”说到此处,元悟眼中讥讽之色越加浓厚,“太子已经出生了。” 第第44章 危机 欲望文 第 45章 酸酪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 45章 酸酪 皇后眼看着就要生产,至于是哪日生产,太医署里的那些奉御们也不知道。妇人生产几乎全凭天意,太医署只能尽人事。 天子提前派出使者前往晋阳,向丞相告知皇后生下太子事。皇后的长子生下来固然是件大事,但也并不是生下来就是太子,也得这嫡出皇子平平安安的长到四五岁,看着是个身体健壮平安长大的样子,才会择良辰吉日举行大典册封太子。 不过皇后乃是步六孤荣之女,步六孤荣如今权倾朝野,朝堂里半以上的臣子都是从他麾下出来的,天子也要听他的话。他说这个孩子是太子,那么就是太子了,至于旁的,天子也是做不了主。 元悟坐在明光殿内的御座上,明光殿幽深且光线晦暗,外头不管天气好,阳光灿烂,宫殿内总是种逃不开的阴冷。 宫殿内几处铜灯树都点满了,偶有宫人前来手持铜壶向铜灯树中小心翼翼的添加油脂。 ‘陛下,擒贼先擒王啊’侍中杨言之的话语在元悟脑海里回响。 元悟坐在御座上,手放在身边的凭几上,宽袖中的手指不自觉的轻颤。他原本就不是甚么大胆的人,甚至也在当年的变乱中被骇破了胆,步六孤荣当初选他继位,也有看中他这个性子的意思。可是人在这个皇位上做了两年,哪里会甘心只是做个傀儡?元悟也想和孝文皇帝样,开拓番事业,而不是日日坐在这位置上,内受皇后制约外受步六孤氏的气。 元悟垂下眼来,他强行压抑住内心的害怕和颤抖,从御座上下来。 宫室之内过于阴沉让人觉得心头被块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他突然从御座上起身,大步在光洁的木质地板上走过。外头日头正好,带着初夏的热度。 元悟原地着,正深深吸气以平伏心中泛起的骇浪,这步走出去了,就没有任何的回头路了。 名内侍面色慌张的路趋步而来。 “陛下,殿下腹痛难忍,奉御说怕是真的要生了。”内侍弯下腰来道。在宫中能被称得上殿下的,只有皇后和太子。 原先妇人科的御医们就算出皇后的产期可能是这几日,果然是发动了。 “让太医署的人前去。”元悟说道。他对步六孤皇后并无少感情,哪怕皇后青春貌美,可是再貌美也挡不住她诸任性和管制。 若是事成,步六孤氏的这个皇后之位也保不住了,所谓的太子也无从说起。 内侍领命而去,元悟自己返回内殿中,手持卷书卷看了个时辰,才施施然放让宫人服侍衣,前往昭阳殿。 昭阳殿如今内外忙乱成团,男女有别,御医们不能随意入内查看皇后如何,只能在产房外待命。 而宫人们进进出出,偶有妇人生产痛极发出的呼声从内里传出。 阿单氏此刻在产房内指导女儿生产,宫中当然备有上好的接生妇,不过阿单氏到底是担心女儿,觉得还是自己那套管用。 正忙着招呼阵痛中的女儿,听闻天子来了,阿单氏忙的抽不开身,只得让宫人出去解释自己眼下实在是走不开。 元悟怎么会在此刻责怪阿单氏,他慰问几句,便自己坐在外面。 他幸过的女子并不仅仅皇后个,但是就她个怀孕,后宫中其他妃子几乎没有。别提庶出的皇子公主,可是他对这长子却是半点喜爱之情都提不起来。 这种被迫和皇后生下长子,当真是憋屈之极。 产房那边的吵闹传不到他这边来,元悟想着,不知过了久,名内侍满脸喜色从屏风那边绕过来拜伏在地。 “殿下诞下位皇子!”内侍大喜道。 元悟面上扯出丝笑容,从榻上起来。 ** 步六孤荣听从洛阳来的使者说,皇后已经诞下太子,高兴的立即从坐榻上跳起来。女儿怀孕的时候他当然高兴,但也担心女儿腹中的胎儿。如今坐实了是个皇子,天子派来的使者说是‘太子生’他按捺不下心中的喜悦,自己打算带上几个部下前往洛阳,看看妻女还有新出生的外孙,同时见过太子册封大典再回晋阳。 步六孤荣溺爱长女之事,那些旧部就没有不知道的。因此步六孤荣兴冲冲的带上几个人和支人数并不的卫队踏上前去洛阳的路,也没有几个人觉得奇怪。 皇后生下皇子,又是太子,做外公的自然要去亲自看看。 步六孤荣这次出行前,还专门跑到寺庙里对着宝相庄严的菩萨好阵念叨。 以前洛阳贵族好佛,步六孤荣驻扎在边远之地的六镇,自然没有机缘去信这个,如今位高权重,女儿又成了皇后生下太子,他也跟着信这些东西。 步六孤荣心想见到妻女外孙,路上加快速度赶往洛阳。 ** 初夏里,天气开始热起来,其实从暮春开始,这天就开始阵阵热起来了。即使是初夏,那些冬日里的东西也用不着了,窗棂上蒙着的麻布被拆下,榻上的被褥也换成轻薄的。当然身上的衣裳也换上轻薄的麻质衣裳。 贺霖是家中长女,管家的事情,崔氏倒是大半都交给她,并不事事躬亲。要是贺霖有些什么不懂,崔氏在旁提点两句。 这次,她手里拿着卷纸,纸张并不上乘,泛着黄,记着换下来的些物品和新采购进来的麻布等物品。 贺霖正看着,有侍女前来和她说,“大娘子,有客人前来。” 贺霖听,将手里的纸放在旁,让人去准备待客的事情。 慕容景在晋州待了下来,他不敢就这么回到晋阳去。他那会心意跑出来游历增长见识,留下封书信就跑,等到在晋州待着终于冷静下头脑来,发现事情坏了。叔父看见他的那份书信还不知道要如何生气,虽然不是亲生父子,但到底叔父待他和亲生儿子差不了少。心下自责却又有几分害怕。 慕容景心横,还是在晋州呆几月好了。 他在晋州并没有少好友,晋州本地的世家并不,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他并不怎么和世家子交往,不用在外奔跑,在屋里待的快发霉。 在无聊中他想到自己还欠人恩情的事情,前些日子他光顾着苦恼怎么和叔父说的事情,倒是把这件事情给抛到脑后去了。 慕容景还是不太乐意欠人恩情,尤其这恩情还比较大,若不是别人家的小娘子出手相救,说不准这会他就已经去见离世已久的爷娘了。 这份恩情太大,要是直不去上门道谢,好像显得他自己有忘恩负义似的,即使别人家不在乎,他到底还是过不去自己这关。 他令家仆准备了比较好的几匹布帛,自己整理番仪容,骑马前去上门道谢。 不巧的是,他来了,贺内干还是不在家。 家中的男丁个还在被师傅按着苦读,个还在乳母怀中撒欢的吃奶,崔氏在夏初疲倦难当,不适见客。 当慕容景看见在庭中俏生生的少女的时候,他时之间有些缓不过来。 那少女看上去十三岁的样子,娉娉婷婷,面容秀美,着时下常见的襦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娴静。 慕容景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想不通这家人了。 “郎君。”贺霖嘴角噙笑双手抬起来行礼。 北朝的风气太过开放,娘子和小娘子们也比较自由。贺霖见着全家能出来的就只有自己个,没有觉得任何不对,就出来招待客人了。 反正人还是她救回来的,又不是什么野兽,招待下也无妨。 像是从六镇那边来的不开化的军户,偏偏主母娘子又是那种汉家女子的礼仪作风。要说这家受了汉化,家中小娘子也不像。 “某今日前来叨扰了。”慕容景作揖道。 将人请进屋,慕容景告知来意,那些跟随他前来的家仆在外面也将赠礼交到贺霖家家仆手中。 “看郎君气色,想来已是大好了。”贺霖坐在慕容景对面,若是讲究点的人家,女孩儿见客,就是不呆在竹帘后,也会拿着只团扇遮挡着面容。 可惜慕容景见对面少女面上没有半点羞敛,她大大方方的看向这边,举止倒是可圈可点。 “那也是托了恩人之福罢了。”慕容景说道,“此等大恩,难以为报。” “郎君不必放在心上。”说着,贺霖使眼色让旁的侍女将酸酪端上来。北方人常爱好喝羊奶之类发酵而成的酸酪,就像南朝人喜欢喝茶样。 “当初也不是为了郎君的报恩。”贺霖伸手请慕容景喝酸酪。 那酸酪还是崔氏将作法告知于贺霖,贺霖让人做出来的,她原先知道崔氏知道的,但是不知道在烹饪菜肴上,崔氏知道还这么!做出来的酸酪当真可口。 贺霖看着慕容景持起陶盏浅浅抿了口,眼里闪过轻微惊讶。她心里有些小小得意。 “郎君日后出行可要小心。”贺霖说道,“郊外野兽,蛇虫也。每逢春夏之际,便会出来伤人。” 说起这事,慕容景面上便有些不好意思,个郎君好端端的被群马蜂给蛰了。还脸肿了个月,想起来都忍不住脸红。 “时不查,便……”慕容景白皙俊俏的面上浮起两块潮红,觉得被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小娘子这么说,感觉有些不服气,偏偏又不得不听。马蜂虽小,但蛰人之狠之毒是想象不到的。 眼下能活着,张脸完好还在,还是面前这位唠唠叨叨的小娘子的功劳。 不过这话……听起来真是有些像婶母常常对他说的那些。 慕容景瞧了瞧贺霖,小娘子长相秀美动人,眼睛含着泓流水,顾盼含情,是个难得的美人,小美人正坐在茵蓐上,双手置于身前,唇边含笑,端得是娴静,这份娴静中又带了灵动。好似湾静水中清风拂过荡起涟漪。 贺霖低头抿手中陶盏的酸酪,洁白的额头露出来,乌黑的发丝轻柔的在脸颊旁蹭过。 等到她抬头的时候,望见那位慕容郎君莫名其妙的盯着她看。 慕容景反应过来,头回面红耳热,他急忙转过头去,借着手中的酸酪,袖子抬起来遮去面容。 作者有话要说:慕容公子,这酸酪你饮着可还好? 酸奶这东西如果我没记错,从先秦就出现了,两晋南北朝,在北方比较风行,那会的南方人士对这东西有些不耐受。王导请个南方士人喝酸奶,结果人家回去了就上吐下泻,去了半条命。 第 45章 酸酪 欲望文 第46章章 突变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46章章 突变 慕容景被贺霖发现盯着她看之后,他只有些魂不守舍,即使强装镇定,总觉得有份可笑。 不过好在他常年跟在叔父身后,见过许人,真装起来还是有几分像的。 贺霖哪里看不出来开始慕容景的窘迫来,她只当做看不见也不知道,和慕容景说起别的事情来,自家的事情是不会随随便便就和外人提起的,就算别人不在意愿意听,慕容景看上去也不是个爱听某某家年有少头牛少只羊的人。 “我家才从晋阳来,”贺霖伸手拎起只鸡首壶,向慕容景手边的陶盏中倾倒酸酪,“小女自幼长于草原上,从未见过洛阳风物,不知郎君可为解说二?” 慕容景听贺霖自称长于草原,不禁有些惊愕,即使已经几代人远离草原,慕容景甚至连草原长什么样都没怎么看过,但草原上来的女子他也曾见过好几个。匈奴鲜卑高车都有,也不管男女,面大似盘眼鼻扁平,肌肤粗糙。眼前这少女倒是不太样。 “洛阳啊,”慕容景自然是去过洛阳,也曾经见识过兵乱之前的洛阳风物,“若是真的论洛阳风物,还是之前十年的最佳。” 他说话起来自然有种风度,音量适中,声调不高不低刚刚好,听就知道是从小被教导的。 贺霖听了,在心里点点头。不得不说,从小经过精心教导的孩子,到底还是比草原上野惯的小子强了。她弟弟次奴大名唤作贺济的,到了现在说话急,就能将草原上说话习惯给露出来,声大如牛,简直要将人耳膜给震破了。 草原上望无际,宽阔的很,人离得远了说话就是靠吼,久而久之,说话都难免几分粗嗓门了。 到了晋州,家里还是有人没把那习惯给改过来的。 慕容景和她说起洛阳的风物来,城中宽阔的十几条笔直大道,每日清晨宫门上的晨鼓,东西二市上诸色目异族人,他还好似开玩笑的和贺霖说起来自西方大秦的那些异士。 “我跟着阿叔曾经见过几个大秦人,长相倒是没有太奇怪的,不过他们说能够将些凡物炼成金子。” 炼金术么? 贺霖有些吃惊,她没去过洛阳,但也听说洛阳里在战乱以前是个繁华的国都,其中有很从西亚来的人,甚至李桓还给她带了枚很明显是西方风格的金币。 贺霖眨眨眼,想要再问些关于那些大秦人是怎么来准备炼金的时候,有侍女趋步走了进来。 “大娘子,李家大郎君来了。” 李家大郎君只有李桓。 贺霖有些莫名其妙,今日他不用去跟着李诨学怎么做事? 有了其他的人前来,再坐着说话已经不合时宜,慕容景再呆在这里也不太好。慕容景起身告辞离开,这时有家仆前来引着他离开。 李桓今日正好是十日次的休息,正好最近进了不少的梅子,他干脆亲自送了过来。 进门的时候他望见名少年面上带笑走过来,李桓记性很好,眼认出就是那日在门外见着的人。 两人的目光不期然而然就撞在了起,慕容景的眼眸不像李桓那样的纯黑,带着些许的琥珀色,双眼落进了阳光便和猫儿眼,染上了点点狡黠。 李桓停在那里,向慕容景抬了抬手作揖。 慕容景自然也认出了李桓,两人微笑下莫名的风潮涌动旁人轻易觉察不到,他也微笑着,向李桓回礼,而后两人擦肩而过,如同真正的陌路人。 家里无人主事,贺霖不能去崔氏房中把崔氏给摇起来,只能够继续上。 她见到李桓来,面上就露出笑容,“你怎么来了?” “你不想我来吧?”李桓嘴边含笑,但双眼里却是燃着两簇冷火,他瞅着贺霖,半点也不肯放过她面上星半点的神情变化。 贺霖被他这话说的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你怎么了?外头受气了?” 李桓垂下头,贺霖当他小孩子发脾气,也没放在心上。 “听下面的人说,你亲自送梅子来了?”贺霖笑问,眼下正是出梅子的时候,红透了的梅子拿清水泡上会清洗干净后,拿来当做零嘴吃,酸酸甜甜挺开胃的。 “嗯。”李桓应了声。 贺霖让他到屋里来,免得在外头晒太阳。屋内原先的那些留下来的酸酪和陶盏已经被撤下去了。 两人坐在新摆上的茵蓐上,那边垂下的竹帘全被卷起来,习习凉风吹拂进来。 “那个人来做甚?”李桓跪坐在茵蓐上,状似无意问道。 “哦,你说慕容郎君么?上回我无意在郊外救了他。”想起那会侍女们描述的伤势她就忍不住好笑,“他呀也不知道是不是艺高人胆大,出门在外不带几个奴婢,还惹了马蜂。”说着贺霖都笑着摇头,那会侍女说是那位郎君面肿不宜见人,都不宜见人了可想那脸都被蛰成什么样子。 “这次来,他是来道谢的。” “来道谢?”李桓嗤笑声,“这都久了,但凡是真心前来道谢的,哪个不是带上厚礼前来拜见郎君?怎么连恩人家里都不打听清楚了?” 人是贺霖救的,但出力的是贺内干,连贺内干在不在家都不打听清楚,就冒然拜访,当真也瞧不出什么诚心。 贺霖觉得李桓这话语里莫名股酸气,也不知道慕容景是不是和他有嫌隙,话里这么不客气。 “反正原先也没指望他的谢。” 此时侍女门将只陶盘捧上来,里面是清洗干净了的梅子。 “吃吧。很甜。”那些梅子是李桓让人去花心思挑的,青梅怕贺霖觉得酸涩不喜欢,特意叫人选的又红又大个的出来。 他来贺内干这里几次都难得遇上贺霖次,他看着贺霖拈起颗梅子,红艳艳的妹纸轻压在娇嫩的唇瓣上,洁白牙齿咬,汁水流淌出来沿着唇线溢到唇角。 鲜红的汁液沾染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些许暧昧的嫣红痕迹。 李桓望见她嘴角的那边痕迹,眼眸深沉了些许,他的视线不由得顺着唇边路下滑到露出来的脖颈。 天气有些热,她穿的衣裳,是眼下时兴的款式,里面穿圆领套头衣,外面着大袖衫,而且大袖衫的衣襟只是到肩头位置。 衣裳下是越加明显的起伏,腰间束出份窈窕纤细。 “好味不?”他有些慌慌张张的移开视线,两颊发热,视线飘忽不知道要落在何处。两人早也不是什么懵懵懂懂的孩童,贺霖自己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李桓也模模糊糊知晓男女之事。 贺霖没发现李桓的异常,她吃了颗梅子,觉得味道还不错,笑着招呼李桓也来尝尝,“挺甜的,花费了不少心思吧?” 梅子这东西贺霖觉得如果不经过事先的挑拣,吃到嘴里的都是酸的。 “也没甚。”李桓笑道,他看向贺霖的时候,眼里亮的吓人,“只要阿舅和舅母喜欢就好。” “你也吃些?”贺霖拈起颗梅子笑道。 话音刚落,李桓眸光闪动,几乎是情不自禁的手攥住她的手腕。 贺霖惊诧莫名。 好想就就着她的手将那颗梅子吞下去,吸吮她细白指尖上带的汁水。 “你这颗选的极好,给我好不好?”李桓说道。 “想要就直说,这么下怪吓人的。”贺霖听闻有些哭笑不得,“又不是抢食的小儿了,就是次奴都不这么做。” 李桓垂目嘴角勾起,拿过她手中的梅子时,指尖好似无心的在她掌心处微微划,带出阵轻微的瘙痒。 李桓若无其事般的将梅子放入口中,果肉啃尽,果核也舍不得吐出来。 他过了好会起身,“我该回去了,出去久了,兄兄会责骂。” 贺霖知晓李诨对李桓是越来越严格的,若是有事做不好劈头盖脸番骂下来已经算是好的了。 出了贺霖家的大门,李桓回首,心里不知道想到什么,展颜笑。他拉过马缰口中叱喝声,驰马而去。 贺内干傍晚回来,听见外甥今日竟然趁着自己不在,到了自己家,叫人发火的是,自家女儿竟然还见到了他! 贺内干恼火的要命,就连外甥送过来那堆让人看着就有食欲的梅子他也不想看。 此时家已经在起用过了夕食,贺内干板起脸孔轰次奴到外面走动,免得吃完于养生无益。把儿子赶出去之后,就和贺霖说起话来。 “阿惠儿和你说了甚么没有?”贺内干难得的满脸严肃问贺霖。 要是阿惠儿敢对娜古动手动脚嘴上不干不净,他不把阿惠儿那个臭小子给打死也得打的在榻上好几天起不来身。 “没啊。”贺霖不知道为什么贺内干听到李桓来了就如临大敌,李桓好像也没有做什么事情惹到贺内干吧? “真的没有?”贺内干又问句。 贺霖这下子是真的莫名其妙了,“是真没有。” 崔氏在旁见着,伸手揉了揉眉心,等到女儿走后,她说道,“向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日日这么提防着,也不是个办法。” “把娜古嫁出去倒是个好办法。”贺内干脸色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眼下乱的很,这事很不必着急。阿惠儿这小子平日里看着老老实实的,结果比狐狸还狡诈。” 这外甥长得好,在他面前也乖的很,但是私底下,真是不让他省心! “好了……”崔氏才说了两字。外头响起了噪杂的人声。 崔氏持家有方,即使家中那些奴婢都是新采买回来的也不会出现高声喧哗,她眉头皱,就向门外看去。 果然名侍女慌慌张张的在外头。 “何事喧哗?”崔氏问道。 “刺史来人了,说是有要事请郎主过去。” 外头的天已经全黑了,算算时辰也该到了就寝的时候,有甚么事情也该压压到明日再说。 “我这就去。”贺内干冲那侍女说道,他回过头对崔氏道,“你照看下黑臀,我很快就回来了。” 说罢,衣裳都没有换,径直去了。 城中有夜禁,但凡夜里犯禁的少不得要吃上巡逻兵士的几顿棍子,贺内干手持令牌路骑马冲到刺史的府邸。 才下马,贺内干就被人簇拥着进去了。 “刺史等候贺公时了。” 进到李诨的书房,贺内干发现,平时旧日的那些兄弟几乎都在,李桓跪坐在父亲李诨身边,满脸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蠢蠢欲动。 “乌头,这么晚召我们前来到底是所为何事?”有人开口问道。 “从晋阳那边传来的消息……颍川公带着步六孤家的那些人发兵攻打洛阳。”李诨坐在案前说道。 “怎么会?!”此言出,群人顿时大哗。 “听说,是今上借着皇后产下太子的借口将丞相骗到洛阳,”说到这里,李诨举起手掌做了个劈砍的动作。 这下在场的人连惊呼都发不出来了。 今上是个甚么性格,在场大数人都和贺内干见过,从崔家里迎出来的时候,那个孱弱的少年胆小的简直让人看不起,抱着崔岷的胳膊都不撒手。 谁知道竟然真的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司马子消感叹声,“没想到能做到如此地步。不过,洛阳恐怕不能抵挡住步六孤家的大军。” 皇室消沉已经是大势所趋,洛阳说是都城,可是若真的论起军备完全比不上晋阳。 “如今该怎么办?”连宽嘴张的老大,还没有从丞相被天子所杀的惊讶中回转过来。 “天子必然不是步六孤肇的对手,”李诨说道,他手指轻轻揩过脸颊,“但依照颍川公的做法,必定是为丞相报仇,这君杀臣能说的过去,臣弑君,传出去便是大把柄。” “那乌头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李诨笑了两声,“丞相于我到底有提携之恩,我劝劝颍川公,若是真的不听,那也无法了。” 第46章章 突变 欲望文 4第47章 州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4第47章 州 贺霖察觉到莫名其妙的,外头就变了天。 外头的事情,贺内干都会和崔氏说说,外头的事情和家里是关联着的,有战事,贺内干少不得要替李诨鞍前马后的去打仗,总不能让家里两眼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贺霖听见母亲用谈论天气似的说起天子和丞相互斗,结果做女婿的天子把岳父丞相的脑袋给砍了的时候,她简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天子是个甚么样的货色,她这个消息不是很灵通的人也知道,就是个傀儡天子,境况和汉献帝类似,说是皇帝,其实朝堂上的事情半点都由不得他做主。 就是这样个傀儡皇帝,竟然真的把丞相给杀了。 她记得当年汉献帝搞出衣带诏都没有把曹操给搞下去。 不过,她也很奇怪,怎么都认为把权臣搞下去就万事皆好了呢? “照着你兄兄的意思,怕是又要打起来。”崔氏说道,如今步六孤族都嚷嚷着要给丞相报仇,大军在晋阳将要出发,晋州刺史这次虽然不参与到此事中去,但日后怎样到底难说。 崔氏可不觉得李诨就会放任大好机会在眼前飘过。 “又要打起来啊?”贺霖听到这么说,眉头蹙起来。 “这么十几年都是这么打过来的,早该习惯了。”崔氏道,“在怀朔的时候,茹茹人不也是经常前来杀掠么?” 贺霖听,算了算发现自己还真的没有过几天的太平日子,在怀朔镇被茹茹人闹得不得安宁,到了晋州,步六孤家和皇帝又打起来了。 “这么打,又要乱了。”自从步六孤荣灭了陆氏兄弟,平定河北之后,被安置在河北的鲜卑士兵因为不会种田又不能和在草原上样放牧失去谋生技能,时不时闹事之后,大致上还是比较平静。 如今步六孤荣死,步六孤肇带着群堂叔堂兄弟堂侄浩浩荡荡要去洛阳,找皇帝拼命,皇帝灭了步六孤荣应该也没想过继续和步六孤氏起分享权力。 不闹成锅粥那才是真奇怪。 “如今这天下哪里是安宁的?”崔氏见着女儿面上浮出苦恼的神色,轻笑声,“人和虫豸般朝生夕死。” 说着不知道起了什么感叹,贺霖望见崔氏的目光幽深起来,看向洛阳的方向轻叹了口气。 贺霖不知道崔氏哪里来的这种感叹,她想了想道,“不管如何,能活下去总是好的。”如今的是日子已经比当年怀朔镇好上半点不止,她这么十年也熬过来了,贺霖觉得日子再难过也比不得当初在并州时候担惊受怕的差了。 能活下去,她还是要活下去。 “对了,你也十四了。”崔氏回过神来望着女儿,“按道理也该出嫁了。” 贺霖立即好像头上被敲了闷棍似的,耳朵里嗡嗡作响。普通鲜卑人家的女儿,六七岁出嫁的大有人在,她十四岁了还在家里已经算是少见了。 “家家……”贺霖嗫嚅道,她垂下眸子来,有些不安。 十四岁就嫁人在古代很常见,但她真心有些接受不了,尤其十四岁身体都还没有发育完全。要是真的开始夫妻生活和生育的话,对身体是极大的摧残。 这些话她不太敢和崔氏说,说了会被当做不正常。 “你兄兄这次要跟随刺史出去。”即使李诨不去淌洛阳那滩浑水,但也少不了要前去和那位颍川公见面,贺内干定是要跟着去的。 家中儿女亲事,由父亲做决定。 “恐怕又要拖上两年了。”说到这里,崔氏叹了口气。女儿长到十四岁,早该出嫁了,贺内干心觉得自己能爬的高,也能给女儿谋个好的婆家。比起眼下草草将女儿嫁出去,还不如再留上年半载的。 娘家强大,女儿在婆家里管教起夫君,哪怕是正大光明的嫉妒,腰杆都能硬上不少。 “别家的小娘子,听见嫁人都是高兴的很,你倒是害怕。”崔氏说道。 贺霖听了垂下头去,“儿想留在家中给家家和兄兄尽孝。” “这份心是好。”崔氏转过头去。 ** 李诨下定决心不去淌洛阳的浑水,但是步六孤肇邀自己同前往,若是直接拒绝,怕步六孤肇会不喜。 李诨如今是晋州刺史,晋州此地比不得晋阳那等重要的位置,处于河北代,颇有些山高皇帝远的味道。当年贺内干知道李诨竟然被委以晋州的时候,会那般觉得惊讶。河北经历战乱,再加上胡汉对峙,安置在此地的鲜卑人们不是省油的灯倔强的很,不会种田,没有牛羊放牧,憋足了劲的闹事,怎么看都不是好地方。 步六孤家如今的家主已死,但步六孤家的人占据晋阳等要害位置,委实不是李诨这个晋州刺史能够比得上。 洛阳城破只是迟早的问题,只是李诨真心不想跟着步六孤肇身上也挂个弑君的罪名。 李诨和长吏商量许久,决心拿着自己属地内的鲜卑人叛乱之事做文章,那些鲜卑人性情彪悍,闹起来可大可小,要是放任不管真的会成大隐患。 李诨只能让长吏动身前往晋阳,告知步六孤肇,他必须留在晋州看着那几万鲜卑人不要闹出幺蛾子来。 那些鲜卑人原先都是陆氏兄弟手下的士兵,没了饭吃饿肚子时不时就要闹事,有时候还闹的挺大。 他手下的人都是跟着他从六镇带出来的兄弟,这么年下来是绝对的嫡系,留下来处理那些事情也未尝不可,但李诨就拿着这事做借口不去了。 河北旦闹腾起来,那真的不是小事。 长吏奉命前往,长吏到达晋阳之后,有书信送往晋州。 晋州刺史看信上的字就乐了,步六孤肇听到他拿那些叛乱的鲜卑人做挡箭牌不和他同前往洛阳,到底是生气了,还说自己有吉梦今段之行必有收获。 步六孤肇说必有收获,李诨觉得是可信的。不过从长远来看,是福是祸那也只有步六孤肇自己才知道了。 “乌头。”贺内干大大咧咧的从外头走进来,身上还带着股汗味。 见这样子便知道是从校场上回来的,如今小有富贵,不过贺内干的习惯还是没有改过来。 “我说你好歹梳洗下。”李诨闻到那股熟悉的汗味就头疼,“好歹如今我们身份都不同以往,还是这般作风,也不怕看了叫人笑话。” “笑话?”贺内干走进来屁股就坐在李诨面前,“谁敢笑话我?小心我把他拎起来丢水里去!” “你呀你!”李诨听到这话就好笑。 “在军里,和陆氏兄弟打仗的时候,几个月没有清水洗浴那都是常事,要臭要脏那也早习惯了。” “你这样,你家阿崔知道么?”李诨知道有什么法子来治贺内干。崔氏向来好洁,贺内干敢这么身臭气熏天的回去保不齐连崔氏的人都见不到。 “好好的,说起我家妇人作甚!” “好了,说正经事。”李诨笑道,“事情都办好了么,阿惠儿没有添乱吧?” “都办好了,阿惠儿都这么大了,也不是几岁小儿,他办事你还不放心么?”此时有人奉上温汤,贺内干拿起来口饮尽。 “到底还是年轻。”李诨说道,手里的文书被他卷起来,亲昵在贺内干肩上打了打,“还是要靠你们这些阿叔带带。” “我哪里是阿叔,是他阿舅,”贺内干呼哧呼哧的老大不乐意,“要是连外甥都带不出来,那还是甚么阿舅!” 外甥亲阿舅,这可是不是说着好玩的,到了现在,陇西代这种观念还是重的很。 “那就好,阿惠儿早年没读过甚么书,后来又跟着我们起颠簸。我挺担心他能不能掰过来。”原先就是在草原上野惯了的性子,管教起来难免费劲。李诨自己也不是什么读过书的人,教儿子也不过老辈的那套的非打即骂。 可是李桓每次被打才不是那种被打的求饶,相反他声痛哼都没有,面对父亲的责骂还会反唇相讥,每次把李诨气个半死。 “那小子就从来没有让我省心过!”想起李桓明明被他打得鼻青脸肿还是嘴上刀子样,李诨就气不打处来。 “你说说,这么个混小子,打他,他也不知道躲!骂他,他倒是顶嘴比谁都厉害。我看你家次奴都比他容易管教的!” “我家次奴那个性子,还是他家家给管束出来的。”贺内干说起这个便有些遗憾,他早年长年累月不在家中,儿子都是妻子和女儿照看的,等到他回来发现儿子早就被崔氏给管束起来了。 就是撒欢也带着股拘束,贺内干宁愿看着孩子活泼点,例如骑着马拿着木刀和奴仆们玩打仗游戏什么的。可是崔氏不允许孩子在家里没事大呼小闹,管的和什么样的。 相比起来,贺内干倒是喜欢外甥那种,性子里都带着股狼性,这样的孩子才好。他还担心万自家孩子被养成文士那样的,那才是没地方哭。 “你也别老是打他。”想起几回外甥被妹夫把张脸都打肿了,“阿惠儿年纪大了,你又常常让他办事,他在属下面前也没脸。” 在六镇来的那些阿叔,自然是知道李诨收拾儿子。可是李桓如今都长大开始帮着父亲做事,在属下面前,脸还是要的。 “我自有分寸。”李诨说道。 他如今儿子不,对长子自然是要难免看重几分,李桓又是那种死倔强,挨打也不服软,李诨气之下自然是打的狠。 贺内干听李诨这么说,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 李桓骑在马上,他这次跟着连宽出来去参与镇压反叛的鲜卑降兵。连宽发号使令,让人前去将那伙人给围了。 “阿惠儿,怎样?还好吧。”这会儿天已经热了,出来镇压不是件好差事。连宽摘下马背上的水囊,咕噜噜的喝了好几口。 这天,阳光毒的,还真是不好受。 连宽伸手从脸上抹了把汗珠子下来。 李桓那边也好受不到哪里去,李诨有心磨磨这个儿子,特意吩咐过连宽,长子在军中的吃穿用度和普通兵士没有任何区别。 普通兵士们的衣物粗糙的很,李桓也受了下来,他头上戴着有面甲的胄,胄被阳光晒的发烫,李桓只得将胄取下。 “还好。”十四岁的少年说话嗓音了还带着份没有完全褪去的沙哑。他白皙的面庞上有淌下的水痕。 “这事情,阿惠儿习惯就好。”连宽说着将手里的水囊递给李桓,“以后这事着呢。” 李桓听此言,皱了皱眉。 “这些人没有法子能够制得住么?”他问道。 “他们啊,除非和汉人学会种田。”连宽笑道,“不然还是要闹上闹的。” “再闹,还有黄河代可去。”李桓从鼻子里发出声嗤笑,“每年汛期,那里可是缺人。” “这倒是个好主意。”连宽听到李桓的话,连声赞同。 至于具体要怎么实行,倒是没有细想了。 贺霖听到从姑母那里传来的喜讯,心里叹口气准备做几件小婴儿穿用的衣裳送过去,她姑母又怀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汉化是个喜闻乐见的事情 4第47章 州 欲望文 第第48章 乱局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第48章 乱局 从晋阳到洛阳的路程并不短,其中还要绕过山脉,但是步六孤家的人本来就是骑兵居,长途跋涉不在话下。 步六孤荣丧命洛阳事传到晋阳,留守晋阳的那些步六孤家的子弟们顿时愤慨难当。当今天子是他们伯父所立的傀儡,要不是步六孤荣扶持元悟上位,谁知道这个曾经的太原王世子如今还在哪里讨生活? 如此恩将仇报,简直不配为人。 步六孤家长久生活在草原上,儒家的那套君君臣臣子子,他们除了做儿子的要向父母恭谨之外,君臣不可僭越的那套在他们看来就是个球! 不过此时南朝也不甚讲究这个,还有琅琊王氏俊秀在家族被皇帝下手之后抛家丢下出身名门的妻子不管,逃到北朝尚主的。 步六孤本以兵起家,步六孤肇向步六孤荣麾下的几个将领发出信函,邀请同攻进洛阳,洛阳城那边步六孤家不能以平常方法过去,主要的干将步六孤荣当初部分呆在晋阳,部分封在洛阳,还有的就是像李诨这样,身上领着份刺史,被外放为官。 步六孤肇聚集兵马,气势汹汹就往洛阳扑去。 洛阳昭明殿。 个素装的年轻女子正坐在榻上,她长发披散,双眼无神。 大长秋袖手在旁,面上隐约有些难色。 自从宫中发生那件事情之后,皇后便不思饮食,若不是听到皇子的哭声才肯用食,到了如今恐怕能不能撑得住还两说。 “明光殿来人没有?”皇后抬头,这些月来她清减不少,富贵人家里的产妇,哪个不是养的白皙丰腴的?皇后面色苍白容颜笑容,可是眼里还存着份高傲没有改变过。 “殿下……?”大长秋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天子出其不意,将丞相诳进宫里,在明光殿击杀,而后虽然没有立即祸及皇后和丞相夫人,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天子和步六孤家算是不死不休了。 “有没有人来下废后诏书。”皇后冷静的说道。 “殿下!”大长秋吓得双腿软,立即扑倒在地,觳觫不止。 “我这个皇后,原本就是兄兄逼迫他立的,我知道。”皇后冷笑了两下,“他并不喜欢我,只不过碍着我的兄兄,不敢对我怎么样罢了。我这些日子回思过往,越想越清楚,他早不耐烦我了吧。如今兄兄已经被他所杀,下个就是轮到我们母子了。” “大娘!”阿单氏抱着外孙在帷幄旁,听到的便是女儿这番话,她这些天面色苍白,想着怎样逃出宫去。可是女儿外孙犹在,实在是放心不下。 “莫要说如此丧气的话。”阿单氏抱着外孙坐下,她示意大长秋退下,“元悟杀了我的夫君,你的兄兄,实在是愚不可及!” “你兄兄手下兵马无数,而他手里有甚么!”阿单氏咬牙骂道,“晋阳代乃是你兄兄的地方!若是你兄长打来,看他如何!” “他才不傻呢。”皇后冷笑道,“这片天里,又不只是有我们步六孤家个,掌兵的人里头是兄兄最大,可是还有其他人。” “你怎么说这种丧气话!”阿单氏气道,“不过如今,乃是要保全你和皇子。” 只要皇帝日不下废后诏书,女儿和外孙就占着皇后和嫡长皇子的位置,若是儿子和侄子们打来,天子自然给换掉,但是坐上皇帝宝座的必须是自己的外孙! 嫡长皇子继位,乃是名正言顺! “保全……”皇后转过眼眸来看着母亲,她微微失去神采的眼中终于是落下两行泪来,“家家,如今我和大郎谈何保全呐……” 她算是看透了元悟这个薄情郎,如今已经和步六孤家撕破脸,不死不休,她这个来自步六孤家的皇后又怎么能保全?弄不好到了如今还未下废后诏书,皇帝已经是觉得仁至义尽,至于其他,恐怕他也不会再给了。 不给便不给,当她稀罕不成?皇后心中恨恨,最坏也不过是道诏书和杯毒酒,他还能怎样□□自己? 步六孤家的大军来的飞快,天子不是没有预料到步六孤荣死后,他子侄的反扑,他先是将物资摆放于宫门,募集人手,又向纥豆步番下令东上秀容阻止步六孤的大军靠近洛阳。秀容于晋阳颇近,又是重镇,想必步六孤家的那些人也不会真冒着丢掉晋阳的危险来攻进洛阳。 所以当大军兵临城下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元悟整个人都愣住了。 洛阳的军备自从在那场乱事之后,便不强,说形同虚设有些过分,但面对步六孤肇手下从六镇路厮杀过来的骑兵还远远不是对手。 攻城战中,洛阳城门被撞开,兵士如同流水般灌入城中。 宫内宫外许人对几年前的那场变乱记忆犹新,当乱军攻入城的消息被嚷出来,顿时慌忙各自逃命,连天子都没人去管了。 元悟见大势已去,慌忙换下属于天子的袍服,乔装打扮没了任何天子的样子,跟着逃命对的内侍宫人从云龙门的方向逃去。 才出云龙门,就见到煞星样的镇兵。 镇兵们这会正杀红了眼,内侍是没有什么用的,但宫人们…… “那人看着眼熟,抓来!”队伍中有名步六孤家的侄子,眼尖瞧见人群中个人面目好生熟悉,立即手里的马鞭冲着元悟指了指,“快点拿下!” 元悟当年从崔府中带出来,也是给步六孤荣看过的,再加上将女儿嫁给他,族中关系亲近的子侄们大数都见过他。 毕竟是天子容貌,不少人还是记住了的。 兵士们受命,立即上前。元悟本人就不是什么精通武术的,再加上人,不过转眼就被人捆的严严实实拖了过来。 天子出逃,宫门失守。乱军冲进宫廷中,步六孤肇满脸煞气,他大步向皇后宫殿昭明殿而去。 皇后步六孤氏被皇帝软禁在昭明殿已有好几个月,听闻步六孤家的大军入了宫城,她并无少害怕。 那些宫人们围聚在她身旁,低垂着头颤抖句话也不敢说。 “啪!”那边紧紧关闭的殿门被人推开,又是阵胄甲的声响。 皇后抬起头来,见到自己从兄那张脸出现在帷帐那边。 阿单氏见到侄子前来松了口气,她起身,“阿肇,大郎和二郎呢?” 大郎和二郎皆是她所出的儿子。 “从兄们尚在宫门外,还请叔母莫要着急。”步六孤肇面上似笑非笑,外头的血腥给他整个人罩上层肃杀之气。 “叔母,把皇子抱出来吧。”步六孤肇淡淡说道。 “你要作甚?”听到步六孤肇要让自己将外孙抱出来,阿单氏下意识皱眉。不管女婿是如何狼心狗肺,但这孩子好歹是从自己女儿肚子里出来的,身上有着她的份血脉,阿单氏心中还是想护住这孩子。 “作甚?”步六孤肇轻笑,“那元悟害死了叔父,叔母还要包庇他的儿子不成?!” “你?!”阿单氏惊诧道,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面前的侄子。 “给我搜!”步六孤肇声令下,如狼似虎的镇兵们便冲了进来对着宫室好大番翻箱倒柜。 “步六孤肇你给我住手!”皇后见场面混乱,宫人哭叫连连,厉声喝道。 “住手?等找到皇子,我自然会住手。” 话正说着,声女子惊叫,皇后顿时面上血色全无,只见得皇子乳母抱着怀中的婴孩被兵士从侧殿粗鲁的拉扯出来,婴孩在襁褓内哭闹不休。 “你到底想要作甚!”皇后见到儿子被找出来,尖叫声,就要往前扑去把孩子抢回来。 “你说我想作甚?”步六孤肇凑到皇后面前,面容残忍,“从妹。” “把皇子抱走!” 兵士将婴孩从乳母怀中抢走,皇后再想去抢,却被把推到在地。 “这几日别出来了。”步六孤肇留下这么句扬长而去。 步六孤肇走到明光殿,他看了看这殿中的摆设,不会儿在朝中任职的步六孤族人也来了。 前来的人是个中年人,或许在洛阳受了汉风的缘故,他穿着圆领袍服,头上梳髻戴冠,副汉人装扮。步六孤肇正对着皇帝的御座琢磨,听到脚步声响起身。 他看到面前的堂叔父,眉头皱了皱。 步六孤隆见着面前的堂侄子对着自己皱眉,立即心情下子急转下去。 怎么说自己都是长辈,哪里轮得到个小辈对着自己摆脸色? “叔父。”他觑着面前的堂叔,“侄子有事不明。” “何事。”步六孤隆面色坏的很,回道。 “叔父在朝中任官,想来应当是耳目众,为何探查不到半点消息?害的丞相白白丧命。”他声音突然变得严厉,根本就不像个侄子在长辈面前说话的样子。 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步六孤隆忍了又忍,才没压制住自己的怒气,跳起来给堂侄子巴掌。还真当他在洛阳无所无能无所不知? 把这些都推到他的头上?? 步六孤肇见着堂叔的脸色变了又变。 步六孤隆眼角瞟着侄子手已经按上腰上环首刀的刀鞘,忍了又忍,不得不说道,“我在洛阳为官,却没能察觉此事,是我之过。”说罢,他撩起袍子对着当初步六孤荣在明光殿被杀之处跪下,拜下谢罪。 见此情形,步六孤肇按在刀柄上的手渐渐松开去。 是夜,步六孤肇令人选几名年轻貌美的妃嫔送入自己帐中侍寝,其余兵士在皇宫□□宫人,他皆不去管了。 ** 洛阳被攻入,位于河北的晋州也是派的紧张气氛,慕容景坐在马上,看着城门已经关了起来,限制出行。 “郎君?”身后奴婢见着城门关起来,不禁面有忧虑。 这次慕容景打算回到晋阳,心里想着都过了这么久了,叔父再生气也不会气到哪里去,到时候他请罪番,此事也就过去了。谁知道出来竟然会遇上这等事情。 慕容景皱眉心中直呼运气不好,看来定是有乱事了。 第第48章 乱局 欲望文 第第49章 渴求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第第49章 渴求 外头的知了叫的有人觉得发恼,贺霖拿起只团扇盖住脸,这些天天气好像又热了稍许。 “大娘子。”有侍女前来,将从庖厨里端来的解暑酸梅汤奉上,汤并不是冰镇的,冰块本来就是贵人们才能享用的,如今又是战乱连连,连那些贵族宗室都要放□段自己去田野里找东西吃,哪里又来的这个呢。 天气热,身体懒洋洋的就懒得动。贺霖趴在榻席上过了好会才缓过来。 她爬起来,给自己倒了盏汤水。 从崔氏那里听来的消息,步六孤家的人陆陆续续的进了洛阳,干的事情自然千百年来的不变,抢珠宝烧房子杀男人抢女人。 贺霖曾经还亲眼看过,不过听到和记忆里联系起来的时候,她到底还是免不了打几个寒战。 晋阳那里鲜卑人和其他不知名的胡人抡起拳头揍成片,晋州这里因为出抵触河北,倒还表面上看上去平静点,不过城门处也开始限行。城中队伍开始整顿,瞧着也安定不了久了。 估计,贺内干应该很快又要跟着姑父李诨出去了。 这去什么时候能够再回来还真的不好说。 酸梅汤用井水镇过,清凉可口,但分量不。崔氏不准她食用过的寒凉之物,有时候就是在夏日里还让她饮用温水! 简直能要人命。 心中想着,个侍女前来,“大娘子,郎主回来了。” 贺霖抬头看了看天,昨夜里贺内干夜未归,说是留在刺史府里头和刺史同商量要事去了。 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门外贺内干骑在马上,身后是同样骑马的少年郎,少年郎身劲装,面上带笑,“阿舅,我送你进去吧。” 贺内干听转过头来,“不用,就在家门口了,哪里还要阿惠儿你送进去?” “可是,阿舅。”少年面上露出罕见的,甚至可以衬得上有几分孩子气的委屈,“儿口渴。”说着还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贺内干蛮想来句你随从不是带着水囊吗?结果看见李桓被阳光晒得通红的脸蛋,还有从额角上淌下来的汗珠子。 到底是他看大的外甥,有段时间家里没儿子,他也是将外甥当做自己亲儿子来看的。 “起进去吧。”贺内干心软说道。 李桓在贺内干这里,倒是比在自己家中还要随意些许。 日头毒的很,就是乘坐牛车都能在车内被热的头汗水,何况是骑马而行? 待到两人走到阴凉地方,互望眼,发现身上的衣物都被汗水都浸湿了。 “兄兄!”次奴路欢快的跑出来。 黑臀这会还只晓得满地乱爬,崔氏不抱他出来,也只能咿咿呀呀的蹬腿。 “来,把汗擦擦。”贺内干对李桓说道。 次奴跑到门口望着面前两个人,停了脚步。那两个人才从外头回来,头脸的汗水,还有股无法无视的汗味。 次奴虽然也到处骑马跑,跑的身汗,但他是不嫌弃自己身上的,可是来自父兄的,那就不定。 “臭小子还敢嫌弃你兄兄了!”小孩子藏不住情绪,心里头想什么,脸上看全都明白了,贺内干伸手就去抓儿子。 “兄兄?”贺霖出来就见着弟弟鬼哭狼嚎的到处跑,身后追着咬牙切齿的贺内干,那边还有个高挑少年含笑在那边看着她。 李桓今日的装扮和往常的不太样,往常在此时府中,他的装束偏文士些,今日跟着贺内干骑马跑了圈,又是这等天气,他才顾不上那些讲究,长发梳成条条的细辫子扎马尾样的扎在身后,身上的袍服被他自己扎了几圈,袖子也撸了上去露出手臂来。 这么来,贺霖彷佛又见到个鲜卑儿在自己面前了。 比起这副鲜卑儿的装束,她还是喜欢李桓着交襟衣穿圆领骻袍的模样,见着斯文许。 “娜古??”贺内干见着俏生生的少女在面前,下子刹住脚步。 天气炎热,贺霖有些耐不住,长发全部盘成环髻,衣襟开低,露出洁白纤细的脖颈,衣料拉低。 坏了! 贺内干立即回头看,结果不出所料,李桓正望着女儿微笑。 “你出来作甚?”贺内干对贺霖说道,“这里好大暑气,快回去莫要热着来了。” 贺霖被贺内干这话说的莫名其妙,那边早就有竹帘垂下来阻挡住暑气,自己身体不说很好,也没娇弱到被暑气熏熏就晕过去的程度。 不过见着贺内干满眼的‘你快走’,贺霖满心疑虑,还是听话的往房内走了。 李桓的眼神黏在贺霖的背上,近乎贪婪的看着他。当贺内干回过身来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将目光收,依旧是那副好外甥的模样。 “热的很,我叫人带你下去洗浴下,换身干净衣裳。”贺内干瞧见外甥眼神清明,面上也没有什么痴迷的样子,心中块石头稍微落了些。 果然和自己当初猜想的不错,孩子果然还是孩子,即使小时候玩在起,那也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罢了,等到大了见面少了,自然而然的就会疏远冷淡起来了。 李桓点点头,贺内干唤来名家仆带李桓去客房中。 庖厨里时常准备着热汤,夏日里用凉水冲澡当然是舒爽无比,奈何家中崔氏是不准家里人没事洗冷水的,就是凉饮也不准喝,说是用五脏六腑去暖热那寒凉之物,对身体无半点益处。 李桓拿起盏温水灌入喉中,这些年来他学的乖了些,当然只是在自家阿舅面前,反正只要娜古日不出嫁,他便有机会,不过若是真的…… 握在陶盏的那只手不自觉收紧。 没关系,就算嫁人了他也会把人给夺回来。 屏风那边,几名侍女将调好的温水倒进只大的浴桶里。准备好的干净衣裳也放在旁。 李桓没有自己沐浴的时候让女子随侍旁的习惯,小时候和贺霖厮混在起,有时候在河边就拉着贺霖起下河沐浴,不过贺霖每次都是很严肃的告诉他男女不可以混块洗的。到了如今他也习惯了。 泡在水中,他仔细回想少女的容貌,这几月事务繁忙,好久未曾见过她,今日见好像她比以往又长大了些。 李桓见了鲜卑女孩年纪小小嫁人的,完全不明白家中养个那样小小娘子有何用处。他在脑海中仔细描画出少女鹅蛋似的脸型,柳叶眉还有那双娇俏的杏眼。 她已经如同七月里悄悄在枝头结果的桃,已经鲜嫩汁,妍丽的吸引人的视线。而他也期盼着自己能够将她采摘下来。 既然都在这里沐浴衣了,自然还是要用了夕食才走。 崔氏按照世家的那套规矩,凡是日两餐必须家中父母和孩子起。没有什么各自吃独食的。 贺霖在晚间必定也要出来用餐,除非她生病了。 晚间的风格外清凉,不像白日里那般燥热。 此时用餐依旧是分餐制,各人的膳食都有膳盘装好,长者的饮食精致丰富些,晚辈的便素食。 食不言寝不语。 奈何贺内干是没有这么个习惯,在军中向来是边吃边和同僚们乱侃,回到家中外甥就在眼前,也没可能下子就将这个习惯给改了。 李桓知晓要在阿舅和舅母面前自抑些,不能像以前那般心中感情流露于外。 贺霖来了之后,给父母行礼过后,对着坐在对面不远处的李桓微微笑。 李桓被她那浅浅笑所蛊惑,但他面对着贺内干依旧表现出个外甥面对阿舅该有的表现来。 他面前的膳食很丰盛,大块的肉炖烂成肉羹,配上时令的菜蔬,格外赏心悦目。 可是,他想吃的并不是面前的这碗肉羹。 “怎么样,阿舅家的膳食还合胃口么?”贺内干转头问外甥。 外甥神色乖巧的很,眼都没有望女儿,贺内干觉得挺满意。 就是嘛,好好儿郎,在外头跑马学学那游侠儿纵情驰骋番,什么儿女情长都没有了。 贺霖向来只是将李桓当做孩子看,也察觉不到来自李桓的异样,她垂着头安安静静的吃自己那份膳食。就是身边的次奴也是老老实实,贺内干不问话就低着头吃饭。 这么圈下来,贺内干也就和外甥聊得愉快了。 两人从军中路聊到饮食,李桓谈起自己最近几日读过的那些书,贺内干才有些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贺内干虽然答应崔氏要好好读书,但是基本上就没读过,撑死就是认了几个字,不用见着字连读都不会读罢了,至于其他的,根本强求不了。 “阿桓好好读书。”贺内干脸色有些讪讪的说了这么句。 坐在旁的崔氏没有吭声。 “今日要不就在阿舅这里住下?”贺内干说道。 “不用,阿舅白日已经是十分忙碌,儿怎么可再留下叨扰?”李桓放下手中双箸,面上似是过意不去。 “这是甚么话……”贺内干只要外甥别想着打自家女儿的主意,还是很愿意照顾外甥的。先前外甥对着女儿那样子像极了匹饿狼样的,他也要防着点。 如今外甥好似想明白,也没有必要防得过分了。 “你是我外甥,有甚么叨扰不叨扰的?”贺内干面有不满。 “每日夜里,兄兄都要考功课的。”说到这里,少年面上似有羞敛。 这个贺内干是知道的,他不禁撇了撇嘴,李诨肚子里头有少墨水他还不知道?两个人在草原上面认得的汉字,两只手加上两只脚都能数的过来。都那样了能查孩子的功课?贺内干才不信呢,半是李诨怕李桓学坏不肯好好读书,所以虎张脸扯大皮来吓儿子。 贺内干才想说李诨不足为惧,下句就没话说了。 “家家也会担心。”李桓说道。 贺内干是知道妹妹对于外甥的关心,或许是现在和以前不样了,儿子生了两个,若是现在肚里的那个也是个儿子的话,就三个了,但长成了的也就李桓个。难免是看重的厉害,有时候贺内干瞧着妹妹没事儿就派人过来问过儿子起居,都觉得烦躁。 好好男儿,当然会自己照顾自己,天天家家在身边打转算是个甚么事儿? “那好吧,待会我让人护送你回去,虽然晋州城内治安尚好,但谨慎些也是不错。”贺内干说道。 用完夕食,贺内干让人从自家的地窖里拿出些时令的蔬果给李桓,这世界蔬果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得上的,至少新鲜的葡萄就很难得。 李桓带着那些蔬果回到家中,和父母说了几句话,贺昭听说儿子去了大哥家,面色稍有不好,但也没说甚么。 回到房中,他躺在眠榻上,想起白日里相见的那些情形,李桓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丝微笑来。即使没有说上几句话,他已经很满足了,手指伸出去,指尖在空中好似在描画甚么,他黝黑的眼睛微阖,不远处的烛火映照在眸中成带着些许奇异光彩的眸光,他想象着,若是他触摸上她的面颊,会是甚么感觉,当嘴唇擦过每寸娇嫩的肌肤,又会是如何的痴恋。 他想亲吻她,重重的拥抱她,脱去那些衣裳的束缚,深深纠缠。 外面守夜的侍女听到床榻那边传来嘶哑低沉的笑声,笑声里是藏不住的渴求和喜悦。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这会阿惠儿是真升级了,从以前的精神到……到……那个……你们懂得…… 第第49章 渴求 欲望文 章第50章 蛊惑 遇见深井冰 作者:青木源 章第50章 蛊惑 “甚么?!”贺霖听到母亲的话,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颍川公这么快就从洛阳回来了?” 崔氏看着面前满脸不可置信的女儿,眉头不悦的皱起来,“你阿弟都比你沉稳些。” 贺内干会将外头的事情,哪怕军中同僚之间挑些不涉及到机密的事情,和崔氏说。崔氏和那些家眷打交道的时候,亲密是否,哪家应该亲近,便是从贺内干的那堆话里头给剔出来的。 “不是,家家。”贺霖坐直了身体,“洛阳之事……听说天子被颍川公所擒,皇子也被扑杀,这……” 她说话说得有几分吞吞吐吐,从洛阳方面的消息,也是源源不断的传到晋州来,虽然传到的时候说不准已经过去好久了。 不过步六孤肇在洛阳做的好事,她也知道,把皇帝给抓了,皇后生的皇长子给活活摔死了,又睡了把皇帝的后宫,烧杀抢掠基本上来了轮都不止。 她还以为步六孤肇会继承自己叔父的遗愿,做皇帝呢。 瞧着这路狂奔回晋阳的劲头,好像没有那个心似的。 “还以为天子会换人做呢。”她见四周没人,这么和崔氏说道。 “哪位不是这样的料。”崔氏说道,她从来没有将女儿当做孩童来看待,当初如此,现在是如此。 “嗯?”贺霖有些讶然,她也没问,“不过颍川公回到晋阳,该别是晋阳有乱吧?” “晋阳……”崔氏沉吟会,“那看你兄兄最近出门不出门了。” 崔氏在宅中,对外界知道的也有限。贺霖得了这话,也有些恹恹的,贺内干若是真的和李诨出去了,那就不是什么小事情了。 外头的天渐渐的阴沉下来,阳光被乌云说遮挡,原本还叫人看着发憷的艳阳天这下全暗了下来,沉了大片。包含水汽的风阵接着阵的将廊上垂挂着的竹帘吹的飘起来。 豆大的雨滴打下来外头种植的些花草被打的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来。 夏日天热,场大雨过后倒是能够凉快许。 贺霖这几日瞅着天热不敢出门,整日整日的留在家中,到了晚上却也出不去了。这年头个女孩子就算有人跟着,在晚上哪里敢随便出门。 外头雨声哗啦啦的,她转过身去,让侍女将窗木支起来,自己在那里看了好大场雨。 雨势渐歇,热气消散了下去。清亮的风吹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许。。 “家家,待会儿可以出去么?”贺霖转头问崔氏。 这段时日天气炎热,贺霖也就直都没出去过,整天整天的呆在家中,场大雨过后,外头清新凉快,也适合出行。 “行。”崔氏也不会拘着她,让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此时还没有这个规矩。“带些人去。” “嗯。”贺霖点头应道。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下来,阳光也没出来,燥热被雨水洗涤净,从竹帘内探出头去,可以嗅到被雨水滋润后的泥土芳香气味。 过了会确定不会再来场大雨之后,贺霖骑着马带着几个同样骑马的家奴和侍女,戴着帷帽出门去了。 城中石板道路上因为被雨水有了深深浅浅的小水洼,马蹄踏便是水花四溅。原本因为大雨而安静下来的东西二市又重新有人走动。 晋州城比不上洛阳那般富庶,不过来往的人中还是可以看到许不同于华夏的高鼻深目的面孔,那些脸贺霖早就瞧着没什么新鲜感了。此时胡人算是排在汉人和鲜卑人之下,就是军中也有白种胡人的身影,早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给她家里拉车的骑奴都是黄发胡儿呢。 ‘“大娘子。”身后骑马的侍女驱马上来,“大娘子想往何处去?” 现在行人骑着马在东市里转悠,东西二市此时恢复了往常的热闹,马市那边是热闹非凡,可以看见不少人正在挑选马匹,马市的不远处便是卖马缰等物的铺子。这种就是连串起来的。 贺霖有些好奇的伸手将帷帽上落下的轻纱,她从怀朔镇出来后,还是第回见到马市。在马市里买马,有时候完全靠运气,个不小心挑回匹病马就完菜了。 她在家中跟着那些同从草莽里头混出来的阿叔阿伯们学过相马之术,不过她倒是没有真的相过马就是。 李桓带着仆从打马从对面行来,今日他听说李诨手下的某个阿叔那里有匹果马,便想去瞧瞧,顺道到马市上瞧瞧。 他看见面前有行人骑着马迎面而来,为首的是个身材纤细的少年,少年头上戴着白色的帷帽,帷帽轻纱垂下挡去容貌。 李桓轻笑声,这天气热的很,好不容易凉快了些,还戴着帷帽,此时还不是起风沙的季节,戴着这物什只会将自己热坏了。 那少年伸出对于男子来说过于白皙纤细的手指,将轻纱撩开稍许,从那后面露出秀丽的面庞来。 李桓面上的笑立即就僵住了。 葱白的指尖轻挡着轻纱,坐在马上的人好奇的向那边人的马市上打量。 那边的马市上,人声鼎沸,许人正在挑选马匹。 李桓瞧着她带着些许好奇,坐在马上打量那些买马的粗糙男子,心中阵烦躁。他双腿夹了下马腹,催促马儿加快速度。身后的家仆不知他为何向面前那个小郎君驰去,都小心翼翼的在远处。 “娜古。”贺霖看着那些人,看马掌翻开马嘴瞧牙齿忙的不亦乐乎。贺霖家中当然也养有马匹,当时压根就用不着她来相,她若是想出去,自然有人会给她挑匹温顺的马。 她听到有人叫她小名,下意识的唉了声转头看过去,就望见李桓似笑非笑的凤目。 “阿惠儿?你怎么在这里?”贺霖有些吃惊,这会他难道不该是呆在刺史府里么?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李桓轻笑声,“你都出来了,还不许我出来走走?”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贺霖听见这话里的调侃意思,颇有些哭笑不得,“你要是想去哪里去,也没人敢拦吧。” “那也不是。”李桓拉转马头,让自己和她个方向,“至少我想去哪里,我兄兄说不准,我还真的不能去。” “……”贺霖回应他的是串沉默,她转过头继续看旁边那些商铺的人做买卖。 李桓见她宁可看那些商人也不愿看自己,心中的不满越发浓厚,他让马儿上前挡住她的视线。 “都是些人,有甚么好看的。” 贺霖不明白自己看个热闹又怎么惹了李桓了,她天天在家窝着,出来就是想看些热闹,不看热闹看风景的话,自己爬上内堂二楼就成了。 “我出来就是看人的。”她句话就哽的李桓面上生出丝怒气来,“不然我出来作甚。” 东西二市有女子用的胭脂水粉等物,不过那东西她个未嫁小娘子用不上,至于锦帛等物,身份不到穿那个东西简直就是把把柄到处给人看。首饰之类是用不上了,梳发髻已经是烦死人,好点精致的首饰沉甸甸的,戴在头发上,扯得头皮发痛。 来二去,她也只有去看看热闹了。 “群人凑在起,这种热闹有甚好看的。要是遇上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强人,见着你容貌,到时候还不知道要闹出甚么事情来呢。”李桓看着她眉目如画,袒露在外的肌肤似雪。 面前的这个少女已经不再是面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幼女了,她已经亭亭玉立,出落成个足以吸引旁人目光的女子了。 这番变化让他欣喜的同时,莫名的觉得不爽。贺霖似乎没有发现自己面容身体上的变化,依旧和以往样那般任性,喜欢甚么就去做甚么。 要是,她是他的,那该好。就不用像如此这般患得患失。 “那你呢?”贺霖不知道此时李桓心中所思所想。“李郎君如今也出落的如同郑国子都那般的出色,每逢出门想必是掷果盈车,怎么还敢出来,不怕遭遇卫玠那样的事情吗?” 她说这话纯粹就是为了调侃李桓,谁知道李桓听了这话不但不觉得难为情,反而大大的高兴起来。 “真的吗?”他靠近了她,眉梢眼角里全是得意和喜悦。“我也觉得我容貌很是出众。”说罢,还相当自恋的用手摸了摸面颊。 贺霖在旁看了都觉得牙酸,要是手边有铜镜的话,她觉得说不定李桓都能拿来在大街上揽镜自照。 “娜古喜欢么?”李桓勾起唇角望向贺霖,双凤眼里泛起了水纹,莫名的沾染上些许风情。 “……”贺霖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李桓长得再好看和她有关系么? 不等贺霖回答,李桓笑了笑,“出来这么段时间,你也该是饿了,找个好点的食肆坐坐。” 外面的菜色是个甚么样子,贺霖还没尝过,李桓如此提,她点了点头。反正最后出钱的不是她。 食肆很快就找到了,位置也是极好在楼上的靠窗位置,竹帘放下来,在里面也能看到外面的街道景观。 此时还不是用饭的点,她由着李桓做主给她点些点心和奶酪上来。 头上的帷帽早就摘去,她头乌丝在头上梳成男子式样的椎髻,偏偏身形远远不是男子那般的体型,就是穿着个男子的袍衫她也不像个男的。 天气炎热,穿着袭圆领骻袍,脖子完全袒露出来,李桓坐在她身旁,看着她。这会贺霖正趴在那里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细碎的碎发扫在白皙的脖颈上,乌黑的发丝和雪白的肌肤。少女只手撑着下巴,纤长的睫毛下是盈盈的眸光。 李桓手持装着酸酪的陶盏,他望着面前少女看着外面,外面有噪杂隐隐约约透过竹帘传进来。李桓看见贺霖看着外面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似的,笑了起来。 少女脸上,笑容如同绽开的芙蕖。 他忍不住那份蛊惑,想要去亲近,他甚至想要去揽住她带的腰肢,让她躺在自己怀抱里。李桓想起再过不久,自己恐怕就要跟随父亲前往晋阳救援步六孤肇那个蠢货,这趟又是几个月都见不到人,他的心思越发摇荡。 身前人的身形已经有了妙曼的起伏曲线,即使被裹在宽大的男子袍服里,也越发纤细。李桓甚至觉得就连房中也有妙不可言的清香在隐隐浮动。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知道李桓怎么想的,贺霖保证被吓哭 章第50章 蛊惑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