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分卷阅读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作者:公子湛 文案 朕觉得这世界有点污。 重生之后,朕有些惶恐。 朕的丞相染上了写情诗的癖好,还总要把它送给朕。 朕的将军闲着没事就进宫,拿着一块朕见都没见过的定情信物要朕负责。 最可怕的是朕的太傅,总喜欢夜里摸到朕的寝宫,与朕一同研讨房中之术。 朕想,这世界大概是疯了。 所幸重生之后的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就是朕的龙床,实在有些不堪重负。 1v1he主受cp太傅。 内容标签: 甜文 未来架空 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主角:你猜 ┃ 配角:你再猜 ┃ 其它:你猜我猜不猜 第1章 大启天和八年,冬月十三,风雪未歇。 地上积雪数尺,宫城一片寂静,风雪卷了梅花略过檐下宫灯,悄无声息隐入夜色,又迅速被薄雪覆上。 深夜万籁俱寂,帝王寝殿外却是一片喧嚣。四处灯火通明,宫人进进出出脚步匆忙,众臣立于台阶下,时不时转头私语几声。 “陛下自病重,至今已数月未朝,不知身子究竟如何了。” “是啊,而且今日陛下突然召众臣前来,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安。” “恐怕是不妙,前不久听人说陛下吐血过好几次,最严重的时候整整昏迷了半月……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事我也听说过,这,算了,都别说了,还是希望陛下能早日痊愈吧……” “……” 将他们的话尽数收入耳中,邵和心里一阵苦涩,在内殿门外驻足许久,才开推门走了进去。 外殿灯火通明,内殿却只点了一盏油灯。 昏色沉沉中,邵和抬起眼眸,看到帝王靠在榻上,垂眸看着掌心一片梅花花瓣,眸色很淡。 邵和端着药碗走上前去:“陛下,是喝药的时辰了。” 帝王转过脸来,脸色稍显苍白,眉头在目光触及邵和手中药碗时微微皱起,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伸手将药碗接过来,一饮而尽。 苦涩味道很快在唇齿间蔓延,燕稷将药碗放下,突然觉着喉间一痒,忍不住捂唇咳嗽起来。片刻,就有血红的液体沿着指缝流了下来,滴在白色云锦被面上,分外刺眼。 邵和瞬间红了眼眶,声音带上哽咽:“陛下……” 燕稷伸手将唇边血迹擦去,面无波澜:“哭什么?生老病死而已,别哭。” 更何况,他已经活够了。 燕稷重生过许多次。 第一世,燕稷只是个普通人,二十四岁生辰前夕出门买东西,从此就没能回去。 第二世,穿成大启太子,登基后不谙帝王道,庸碌八年,最后北方赤方于年关之时破京,燕稷在宣景殿大火中合上眼睛,再睁眼,发现自己重生回了最初登基的时候。 第三世,沉浮朝堂,不想从前一直视为亲厚的王叔居然藏有祸心,勾结赤方,燕稷察觉时为时已晚,重蹈覆辙。 如今是第四世。 这一世,燕稷权衡朝堂,一步步将燕周后路碾断,流放八千里。而后金戈铁马,征伐八边,亲自率兵踏破赤方国都,大启四方平定,海晏河清。 功成名就,荣华加身。 是结束的时候了。 燕稷闭上眼睛,轻轻靠在榻上,想着他度过的这些年岁。 最初的天真肆意嬉笑怒骂,中途的挣扎沉浮,再到如今的麻木和疲倦,许多世许多年,如今仔细想来,竟然半点眷恋的地方都没有。 结束了也好。 这么想着,心里一时间居然有些解脱的轻松感,燕稷睁开眼睛,低头看看掌心已经沾染了鲜血的梅花,许久,轻轻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好看。 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梅花花瓣映入眼眸,衬着眼角朱红泪痣,眸光一转便是明媚潋滟的模样。 但这样的笑容,却让邵和心里的苦涩滋味却更浓郁了几分。 他已经许久没见燕稷这么笑过了。 大启庆和帝燕稷,自登基以来在众臣印象里便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仿佛不会笑,无论欢喜还是苦楚,始终站在那边一脸淡漠看着众人,无喜无悲。 但邵和却记着很多年前的那个春天,他走过宣景殿,不经意转头,看到当时还是太子的燕稷站在台阶上折花,唇角稍稍弯起,神情肆意而明媚。 邵和眼睛红红看着燕稷。 “朕身边的人,可不能这么爱哭。”燕稷淡淡道:“之前朕给你的东西,给太傅送去了么?” 邵和点头:“送去了。” “那便好,太傅性情稳重,这些事情交给他朕放心。”说完,燕稷抬眸看向邵和:“今后你也多长些心眼,有事和太傅好生商量,懂了么?” 这话听着太像交代后事,邵和心头一慌,猛地抬起头,却看着帝王靠在榻上轻轻闭着眼睛,神情疲惫。 邵和沉默几秒,竭力扯出一抹笑:“奴才晓得,陛下,您好生歇息,明日便是您的生辰,傅相和贺将军早些时日就惦记着,书信送来了不少,想来是能赶回来,谢太傅更是精心准备了许久。” 他低下头,声音很轻:“陛下……这么多人盼着您平安,您可一定得好好的。” 燕稷手指一顿,轻轻嗯了一声。 邵和便不再说话,伸手将边上的药碗拿起,躬身深深行礼后,转身出了内殿。 在殿门合上的同时,原本靠在榻上的帝王突然俯身捂住了唇,剧烈咳嗽起来,鲜红血液从指缝源源不断涌出,一滴滴落下去,半点要停下的趋势都没有。 掌心的粘稠感愈发沉重,燕稷咳着,逐渐觉着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模糊,他偏过头,视线在窗外夜色和隐约灯火上停留许久,半晌,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看到了许多画面。 第一世平凡而简单的生活。 第二世大启国破时京城天边的赤色,宣景殿的大火。 第三世错信燕周被鸩杀的晚上,燕周掩藏在温厚模样下的虚伪面容。 第四世踏破赤方国都的铁骑,燕周流放八千里的背影,宣景殿的昏色沉沉和挥散不去的药味,邵和的眼泪,还有八年来始终面无表情的自己。 这些画面走马观花一般在燕稷脑海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在最初的时候。 身着华袍的少年自京城打马而过,在街角时回头,明媚的笑和水光潋滟的眼眸。 那时春光正好,四时安平,少年姿容美妙。 燕稷苍凉笑笑,手指无力垂了下去。 可那些曾经。 到底是再也见不到了。 —— 早春三月,乍暖还寒。 燕稷靠在榻上,衣袖稍稍被拉起一截,露出洁白的手腕,任由面前郑太医老神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 在在为他把脉。 窗外日光晴好,微风轻拂,桃花灼灼其华,燕稷静静看着,眼眸波澜不惊。 燕稷没想到他还能再醒过来。 从前几次重生,燕稷想着是因为大启亡国,他下场太过悲惨,所以才会给他重来的机会。可上一世大启海晏河清,四方安平,已经没有重生的必要了。 燕稷垂下眼,再次重生回登基这年,他没觉着欢喜,只觉着满心疲惫。 这么些年走过来,一次次在权谋和死亡中沉浮而过,他已经倦了。 他沉默的时候,对面郑太医已经把好了脉,收回手:“陛下昏迷半月,如今大病初愈,脉象微弱,不过尚算沉稳,多调理便好。近日饮食需注意,酒水辛辣荤腥皆不可沾,亦莫要太过劳思,待会儿臣开个方子,睡前一次,先服用半月。” 燕稷嗯了一声,邵和极有眼色,替郑太医将药箱拿起来,躬身行礼后随他一起去了外殿。 殿内重新寂静下来,燕稷靠在榻上,神情疲惫。 他如今只想知道如何才能结束重生,可结束重生的关键如果不是大启的安平,那又是什么呢? 燕稷闭上眼睛,将之前几世的点点滴滴细细回忆过去,从开始到结束,生生死死,每一世走过的路都不大相同,若要说唯一共同的地方,也就是…… 燕稷骤然睁开眼睛,死亡时间! 他突然发现,自己每一世居然都是死在了二十四岁生辰前夕! 这不对劲。 第一世可以说是意外,第二世第三世是他无能,可第四世大启昌盛安平,他虽年少体弱却也向来无病无灾,但就在那么一年突然就患了不治之症。 这般来说的话,如若他始终找不到结束重生的方法,就会不断重生,死去,再重生,周而复始。 燕稷手指忍不住颤动一下。 在最美好的年纪死去,重回挣扎的时候,一次又一次体会死亡的痛苦,麻木而疲倦。 这太难熬了。 一时间心乱如麻。 “陛下。” 烦乱间,耳边突然传来清亮的声音,燕稷抬起头,看到邵和抱着披风站在边上看着他,乌黑眼眸内满是关怀之色。 燕稷嘴角扯出极缓的弧度:“送走郑太医了?” 邵和点头:“送走了,郑太医开的方子已经吩咐了下去。” 说着,他上前一步,将手中披风给他系上,道:“陛下,今日天有些凉,还是要多穿点,大病初愈一定要注意些。” 他此时尚是稚嫩年纪,还未见过太多诡谲,有明亮的眼眸和干净的心,与几年后沉稳内敛的人完全不同,但话唠的毛病倒是一点没变。 燕稷心里莫名平和下来,将披风紧了紧,嗯了一声。 邵和看他脸色不如之前苍白,很快高兴起来:“方才已经吩咐御膳房做了些清淡食物,陛下想来会喜欢。” “嗯。” “还有……得知陛下醒来,王爷已经在御书房等候了许久,说是极为惦念,陛下可要接见?” 极为惦念。 倒不如说是想看看登基后的自己是否还像从前那般好拿捏。 燕稷将眼眸深处的冷色藏起来:“自然是要见的,不过既然已经等了这么久,也不急这么一会儿,先去传膳吧。” 邵和躬身答应一声,出了内殿。 燕稷起身慢慢朝外面走去,路过墙边铜镜时稍稍驻足,从光滑镜面中看到自己的模样,面无波澜,神情清淡,与那八年一模一样。 燕稷却突然想起上一世的最后,他在一片朦胧中见到的曾经姿容明媚的自己。 他站着,沉默许久,唇角突然一勾,便看着镜子中的人笑起来,精致桃花眼灼灼生辉,眼角微微挑起,衬着泪痣的朱红颜色,端的是肆意明媚。 燕稷伸手在铜镜上少年眼角泪痣上轻轻拂过。 他已经熬过了最苦最挣扎的岁月,即便如今前路未知,但重来一世,怎还能像从前那般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这,才应当是他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辣开文辣,大家想我了没有么么哒! 不要被如此正经的第一章欺骗,毕竟作者习惯性放飞自我大家都懂_(:з」∠)_。 然后再次强调本文主受架空一切设定都是作者放飞自我的结果拒绝考据,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求放作者一条生路。 ps:cp太傅,大家坚定认准太傅么么哒! 最后祝大家看文愉快(*/ω\*)! 第2章 用了膳,燕稷重新回了内殿,邵和从边上拿了烧暖的手炉放到他怀里,才出了门宣见燕周。 角落里燃了梨花木,气味清雅,燕稷抱着手炉靠在榻上,低头沉思。 他如今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出不停重生的原因并结束它,但究竟如何找,一切都还是未知。 而在寻找方法的同时,摆在燕稷面前的还有一些问题。 比如临亲王燕周。 再比如北方赤方国。 这二者之于燕稷其实并没太多顾虑,毕竟上一世他已经是赢家,如今也没有输的道理,只是那八年耗了燕稷太多心血,如今重来一世,即使要赢,也要活得轻松些。 至于其他,既来之,则安之。 这么一想,心倒是彻底平和下去,燕稷抬起头,很快便听到了脚步声。 不久,内殿门被推开,燕周脚步从容走了进来,此时他尚是大启尊贵无双的亲王,玉冠华袍,雍容华贵,可燕稷看着他,只能想到曾经的那个秋天,燕周浑身褴褛流放八千里寒关时的狼狈。 这么一来,心情就有些微妙。 燕稷轻轻笑起来:“王叔。” 燕周不动声色打量他几眼,见他态度与从前并无差别,稍稍安心,神情带着关切:“陛下可觉着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王叔挂念。” “那臣便放心了,不过陛下大病初愈,还是要多注意些,莫要太过劳累。” 燕稷点了点头,就听到燕周用十分感慨的语气开了口:“先帝去的突然,此前与臣夜聊,最惦念的便是陛下,如今陛下龙体安泰,如若皇兄泉下有知,必定十分欣慰。” 燕稷笑眯眯听他胡说八道。 看着燕稷笑,燕周心里突然就没了底,因为这样的笑,他在从前曾经见过许多次,每次燕稷这样笑过之后,说出的话通常就……十分气人。 这也难怪。 先帝少时曾历经夺嫡之乱,虽成功登上九龙宝座,但一颗心到底也甚是疲倦,为免子孙步其后尘,便只要了燕稷一个孩子。 生来帝王之身,燕稷自小被人惯着,荣宠无双,这么一来二去,性格自然也就没心没肺了些,做事说话全凭心情,哪管你是谁。 这样的性子对燕周来说有好也有坏。 好的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 是什么都写在脸上,易捉摸也好拿捏。 坏的是在彻底拿捏之前,应付起来实在是有些糟心。 燕周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气的准备,等了许久却没听到帝王开口,下意识抬头看去,看到帝王弯着眼睛看他:“王叔,怎么不说了?” 燕周凝噎一下,总不能说臣在等着被嘲讽。 他顿了顿,刚准备开口,却又听着燕稷开了口,声音带着笑意:“不过,看到王叔这样的表情,朕也……很是欣慰。” 燕周愣了一下,眼角余光从边上铜镜中看到自己的表情,三分扭曲三分憋屈四分乱七八糟,看上去一言难尽。 燕周:“……” 抬头再看到燕稷认真的表情。 果然十分糟心。 燕周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笑:“近日臣府中得了些珍稀补品药材,回头遣人送进宫来,望陛下身体安泰。” 燕稷颔首:“那便多谢王叔了。” 之后燕周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燕稷听着他说话,漫不经心应付着他的试探。燕周试探许久没觉着不妥,想着燕稷不过十六年岁,自小被人惯着不经风浪,也不会有什么深沉心思,就不再试探了。 一番交谈下来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黄昏时候,燕周躬身后出了宣景殿。 看着他身影消失,燕稷摸着下巴笑起来,他从前倒是没发现,他这位王叔居然是这么好糊弄的人。 不过也是。 最初的两世他一世纨绔一世深信燕周,燕周不会觉着不妥。上一世他因着从前性情大变,燕周起了提防之心,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至于现在,燕稷觉着自己扮起傻白甜来还是颇有天赋的。 燕稷又在榻上靠了会儿,逐渐觉着怀里的手炉有些凉了,拿出来放在边上。 邵和走进来时刚好看到,上前将手炉接过换了新的,低头轻声道:“陛下,周太傅年事已高,前些日子辞官归了乡,其职空缺,户部拟了新的名册等陛下定夺,名册上的人如今已经在殿外候着了,陛下可要见一见?” 大启太傅是极其重要的位置。 因为大启先祖遗训中,有这么一条很基的条律,新帝登基,帝师当与帝王同殿而居,十年方休。 虽然这同殿也分内殿和外殿,但距帝王如此近,也算殊荣,不少人趋之若鹜。 燕稷手指一顿:“宣他们进来吧。” 邵和答应一声,双手将名册递上,转身走了出去。 燕稷垂眸将手中册子翻开,不久,内殿门再次被推开,几人依次走了进来,在榻边停下,邵和站在最前面稍稍躬下身:“陛下,人已经到了。” 燕稷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看过去,面前站着的人年岁都不大,模样或青涩或沉稳,燕稷一一看过去,最终在最左边站着的白衣人身上停下。 那人低头站着,面容一半隐在暗色里看不清楚,一半被昏色笼着,清润温柔。注意到燕稷的视线,垂首的人抬起头,长眉入鬓,眼眸乌黑深沉,看过来的时候眼尾稍稍挑起,眸间映着光,惊鸿一瞥就是最难忘的模样。 燕稷捏着册页的手指几不可见轻轻颤抖起来。 他不需要看手中名册中,也知道面前的青年是谁。 谢闻灼,字温卿,明辨善思,言志灼灼,曾著《帝王策》名冠京都,后为太傅,八年扶持,所作策论于朝堂于沙场皆是大才,端的是龙章凤姿,惊才绝艳。 上一世,谢闻灼是燕稷最信任的人。 信任到能在外出征伐九国时将朝堂托付于他,在缠绵病榻知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将遗旨与玉玺交给他,任他决定自己驾崩后大启的国君为谁。 而谢闻灼一生也没让燕稷失望过。 见燕稷一直盯着谢闻灼看,邵和俯下身在燕稷耳边轻声开了口:“陛下,那是天宁三十一年的状元郎。” 燕稷嗯了一声,看着谢闻灼的脸,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也不再看手中名册:“那便就他了。” 在旁人眼中,这决定做的真心是十分任性。 听到燕稷的话,谢闻灼边上几人露出几分失望神色,倒也没太大反应,只有中间一身穿青衣的人眉头突然皱了一下,欲言又止。 他这反应有些大,众人下意识看过去,燕稷转眸看一眼青衣人,神情清淡。 这人,燕稷也是熟的,叫魏成。 从前在他还信着燕周的那两世,燕稷的太傅便是他。此人没什么才能,倒是极为圆滑,煽风点火挑拨离间本事更是一流,第一次挑拨燕稷背信忠良,不问朝政,第二次直接在天和八年与燕周里应外合给燕稷灌了鸩酒。 燕稷还记着名册上对他的描述,确实极对他的胃口,再加着他当时对燕周亲厚,就选了他。 由此可见,燕稷从前死在燕周手上也不算冤,毕竟人家也是费了心思的。 燕稷眯起眼睛:“这是谁?” 邵和看他一眼,开了口:“陛下,这是魏尚书家的公子,说是天资过人,少时便能作赋,在京中才名甚高,先皇在世时曾见过他几篇文章,称其有帝师之才。” 先皇真是瞎了眼。 燕稷心里这么想,面上神色依旧未变:“嗯,帝师之才,那么……” 魏成眼睛一亮。 燕稷撑着下巴笑起来:“还是不行,毕竟是要同殿而居十年的人,有些东西还是十分重要的。” 众人眼神疑惑看过去,就看着眼前帝王眼中笑意更甚几分,轻飘飘开了口。 “比如,脸。” 你丑你退下。 魏成:“……” 邵和:“……” 其余众人:“……” 只有谢闻灼神情未变,笑容温润看着燕稷。 这原因比之前做的决定还要任性,众人沉默几秒,视线在谢闻灼和魏成身上来回打量片刻,停在脸上,而后默默将想要说的话尽数吞了回去。 燕稷十分满意:“既是没有异议,那便退下吧。” 知道事情不会有转机,众人行礼后退了下去,魏成面上有些不甘心,被同行的人暗自碰了一下提醒,也不敢再也什么动作,躬身出去了。 殿门一开一合,殿内归于沉寂。 “魏尚书一生清廉正直,最见不得旁门左道,不想独子却是这般模样。”燕稷靠在榻上,漫不经心道:“回头把魏成给查一遍,查到的东西不用给朕,直接给魏尚书送去……至于太傅,就带去偏殿安置下来,再予以一日休沐归家打点,其他按规矩来便是。” 邵和妥善答应下来,转过身去。 谢闻灼对燕稷行了礼,跟着邵和朝偏殿方向走去。 白衣微动,步伐从容。 燕稷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许久,低头笑了笑。 第3章 庆和帝醒来的消息,很快便被大启众臣知晓。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 于是难得的清净日子也就不复存在了。 二月二十一,复朝,帝王着朝服冠帝冕上九龙座,文武百官各列两次,呈上手中奏折。 新帝登基,万象更新,百官上奏之事不大却繁冗,燕稷百无聊赖坐在上方听着众臣争论,努力从一片嘈杂声中将重要事情听了个分明。 总结起来,其实也就是两件事。 一是西边戎族扰关。 二是江南叛乱。 戎族扰关一事,早前一品镇远将军贺戟已然率军赴关,近日捷报频传,战事已趋告歇。 就只剩下了江南叛乱。 兵部侍郎岑永上前一步:“前些日子江南起了动乱,据州府来报,查明叛乱者为前朝罪臣,贼人在江南一带蛰伏已久,不足半月便造成了三次暴乱,官府之力未能镇压,望朝中能遣人制止动乱。” 重点就在遣人。 底下又是一片嘈杂。 以苏太师苏谋为首的臣子觉着应当等贺戟回来,贺戟年少征战,手段智谋皆出众,由他前去必定稳妥,这样才来的放心。 以临亲王燕周为首的臣子则认为时不待人,江南富庶之地,稍有动乱便极易牵扯根本,还是应尽快解决,更何况大启能人辈出,也不是没了贺戟就不行。 这样你来我往数次没有结果,众臣将目光投向御座上的帝王,刚想请陛下定夺,就看到燕稷坐在上方,托着下巴笑咪咪看着他们。 众臣:“……” 殿上臣子年岁最低也已二十,对新帝多少有些了解,深知其由小及大的操蛋性子,心情一时间无比复杂,默默将就要出口的话收了回去。 或许是燕稷从前宫城万人愁的形象太深入人心,百官生怕他不耐烦,很明智的不再争论一些无甚意义的事情,话题转到了合适人选上面。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这场朝堂之争落下帷幕,燕周走到前面躬身:“陛下。” 这结果与从前无差,燕稷看他一眼,心里很快有了计较,面上还是惯常模样:“王叔既然说大启能人辈出,想来心中已经有了合适人选,不妨说说看。” 闻言,燕周抬起头,装模作样思忖片刻,道:“臣以为,工部周景、卓文书及礼部陈晗合适。” 燕稷挑眉:“工、礼两部尚书何在?” 两部尚书上前一步。 “这三人品行能力如何?” “品行上佳,平素做事也甚是稳妥,且三人从前曾在江南任职过一些年头,也算是知根知底。” 燕稷没有说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御座扶手,略带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内十分清晰。众臣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新帝的心思。 殿内一时沉寂。 众臣低头站着,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观察着上方帝王的动作,不久,突然看着帝王明黄衣袖微动,而后就听到了清朗的声音:“那便就如王叔所说,拟旨下去吧。” 各部尚书躬身应了。 被举荐的臣子上前谢旨,之后朝堂再次恢复喧嚣,众臣针对平叛各种细节开始了新的一论争论,苏老太师站在边上沉默不语,燕周则退了回去,低眉敛目,眉眼间尽是收敛了得意的轻松。 将燕周的神色收入眼中,燕稷垂下眸,无声笑笑。 这江南平叛一事,根本就是一个局。 说着平叛之人为前朝遗孤,可燕稷清楚,那分明就是与燕周里应外合的北方赤方国细作。 前两世燕稷信了燕周,任由他遣人前去,结果对内燕周所遣之人平叛归来,加官进爵安插朝堂,对外隐患深深埋下,成为后来赤方国踏破国都的开端。 但是如今,自然不一样了。 燕稷摸着下巴笑笑,回神,看到下方臣子因为他的动作再次禁声的模样,眸中笑意更甚,道:“众卿可还有奏?” 众卿看着燕稷的笑,沉默表示不敢奏。 燕稷对此十分满意,慢悠悠开了口:“既然如此,那就散朝吧。” 说着,他站起来,走两步却突然转过头,看着下方众臣笑眯眯开了口:“还有,下次上朝,众卿还是莫要太不修边幅,举荐这种小事都要用这么久,原本就很没用了,如果容貌再不撑起来一些,就实在是太……” 后面的话尽数归于一个微笑。 众位不修边幅的大臣:“……” 再抬头,上方已经没了那抹鲜明的明黄颜色。 满朝文武站在原地沉默,心情无比复杂。 这种熊孩子的即时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 众臣低头打量一下自己。 真的就有那么不修边幅…… ……么? …… 回了御书房,等着燕稷的是六部呈上来的折子。 燕稷坐在桌后,将最上方的折子打开,果不其然看到里面是从前每一世都见过的内容。 这种循环往复的事情很是枯燥无聊,燕稷叹口气,执笔迅速批了,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邵和的声音:“陛下,傅相求见。” “宣。” 不久,云纹木门被推开,一人缓步走入,在案前站定,躬身道:“陛下。” 燕稷抬起头,霎时便对上一双蕴着笑意的眼,眼角稍稍挑起,眉目流转之间尽是风流意味。 看着十分不正经,事实上也确实十分不正经。 燕稷将手中笔放下,赐了座,懒散靠在椅背上:“丞相。” 傅知怀坐下,看着燕稷轻笑:“臣倒是没想到,陛下有一日居然会用从前时候的玩闹办法唤我过来。” 从前时候。 确实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还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岁,燕稷终日京都游玩骑马折花,当时每日跟着他一同玩乐的,就是傅知怀。 现在傅知怀说的从前时候的玩闹方法,就是他们偷偷溜出宫玩时,在门上敲声的频率。 和之前燕稷敲扶手的一模一样。 燕稷也笑:“有些事情自然是不能太光明正大的。” 说完燕稷就觉着不对,这话听起来,颇有一种私底下进行无耻py交易的感觉。 傅知怀挑眉。 燕稷只当没看到他眼睛里的戏谑,直接切入正题:“此次江南叛乱,丞相有什么看法?” “对叛乱本身,臣觉着此事出现的太过蹊跷,不会是它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而针对所遣之人及他们背后的靠山而言……” 傅知怀顿了顿,而后一字一顿开了口:“虎狼之心。” 话音落下,傅知怀低头沉默下去。 他其实是知道自己这番话不该说的,毕竟燕稷近年来同燕周越发亲厚,和自己的年少情谊倒是一点点消减下去,他这样说,实在太容易惹帝王不满。 但傅知怀没办法。 傅知怀能在朝堂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但他不会对燕稷说一句假话。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 半晌,却听到帝王用极淡的声音开了口:“朕这位王叔,到底是年纪大了……” 这话明显是对燕周有了别的心思。 傅知怀一愣。 燕稷淡淡将话接了下去:“所以,这平叛一事,还是需要些人帮衬着才能好……是不是?” 傅知怀自小与燕稷狼狈为奸同做宫城万人愁许多年,一句话便能知道燕稷表达的意思,闻言低头想了想,道:“臣府中有一门客,乃江南望族姜氏嫡孙,想来能为陛下分忧。” 燕稷手指又开始无意识敲打桌面:“那便就遣了他去,至于该用什么法子……丞相心中应该知晓。” “臣明白。” “还有……”燕稷垂眸,轻描淡写的一句:“平叛一事原本便是容易出波折的事情,此次受临亲王举荐前去的皆是文官,想来……是回不来了。” 一句话,就将几人的结局定了下来。 傅知怀深深看燕稷一眼,颔首应了。 燕稷便笑起来,伸手端了桌上的茶水轻抿一口,模样十分懒散。傅知怀看着他,只觉着又回到了从前最无忧的那段岁月,心情不由放松下来。 他重新坐下,视线在燕稷眼角朱红泪痣上瞥过,停在他的眉眼处,许久都没动。 燕稷:“……” 他上一世也是唤来了傅知怀,虽然当时唤他前来的方式和自己的性情与如今不大一样,但做的事却是无二的。而按照从前的记忆,平叛一事定下后傅知怀便请辞离去了,可现在…… 燕稷抬头看一眼傅知怀,后者坐在那边轻轻笑着,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傅知怀这种不按套路走的行为让燕稷有点不自在。 燕稷如坐针毡。 丞相不动如山。 燕稷沉默一会儿,到底是没能忍住,放下茶杯看向傅知怀:“丞相可是还有事情?” 然后就看到向来不正经的傅知怀脸上居然出现了几分…… 羞涩。 第4章 燕稷十分震惊。 傅知怀是什么人? 一言以蔽之——脸皮之厚所向披靡。 所以燕稷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能在傅知怀脸上看到羞涩这种迷之表情。 燕稷看向傅知怀。 羞涩的丞相眼眸微垂:“陛下,臣确实还有一件事。” 说着,他停顿一下,脸上的羞涩更重几分:“臣思慕一人已久,望与之成结发之好,可那人尚不知臣之心意,便赋诗一首,打算送去,只是初次赋诗,不知是否合适,望陛下一观。” 燕稷:“……” 这种事也要朕管? 但作为明君,再念着旧时情谊,燕稷觉着偶尔关心一下臣子的终生大事也不是不可以,叹气:“拿来吧。” 傅知怀应一声,唇角弯成好看的弧度,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过去,燕稷接过来,发现信纸还是染着梨花香气的。 很是闷骚。 燕稷将信笺打开,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风月诗句,但低头看过去,顿时被其中的尺度震住了。 这诗写的……实在是…… 太荡漾了。 燕稷忍不住抬头。 傅知怀站在他面前:眼眸里满是希冀:“陛下觉着如何?” 其实一言难尽,但考虑到臣子的面子,燕稷还是昧着良心开了口:“朕觉着,十分……不错。” 话音落下,就看着傅知怀眸中突然浸满了光点,春暖花开一般。 燕稷顿时觉着自己的良心昧的还算值得,低头继续看了下去,越看越觉着丞相如果不做丞相,去街头写些活色生香的画本子也是可以谋生的。 等到看完,燕稷放下手中的信笺,内心十分复杂。 傅知怀眼角弯着:“陛下?” 燕稷沉默几秒,艰难出了声:“若是你心上人看见,定能从中窥得你想与之……结发的心意。” “如此,臣便放心了。”傅知怀笑起来,神情愉悦而满足,眸光如同坠了星点,看起来很是荡漾。 看着这样的傅知怀,再想到方才看的破廉耻情诗,燕稷顿时对他的不正经程度有了更深的认识,沉默一会儿,问:“丞相还有什么事么?” 幸运的这次傅知怀并没再露出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表情,站起身来:“并无其他事,陛下,天色不早,臣便先告退了。” 燕稷如释重负,嗯了一声。傅知怀躬身行了礼,嘴角带着笑转身出了门。 看着他身影消失,燕稷松口气,低头突然发现丞相的情诗还在桌上放着,没有带走。 一封信特意遣人送回去未免有些大题小做,燕稷想了想,觉着还是先把它放起来下次再还给丞相。这么想着,他伸手将信纸拿了过来塞进信封,动作间不可避免看到其中破廉耻的内容,心情顿时又有些复杂。 实在可怕。 燕稷心里暗自感叹一声,将信笺放在一边,等到心情平复后也就不太把这件事放心上,毕竟丞相向来风流不正经惯了,再一言难尽的事情放在他身上,也是能够理解的。 燕稷低头笑笑,重新将方才没批完的奏折拿了过来,一本本批了过去,等到案上的奏折见了底,外面天色也暗了下去。 邵和站在边上:“陛下,是用膳的时辰了。” 燕稷嗯了一声,将最后一本奏折批了放下笔。邵和上前将散乱的奏折整理好,转身取了披风燕稷系上披,又拿了烧暖的手炉放到他手中,才上前开了门。 早春时节,夜里又起了风,出门顿觉一片凉意。 燕稷没上帝辇,缓步朝宣景殿方向走,邵和亦步亦趋跟在旁边,时不时转头看燕稷一眼,欲言又止数次,开了口:“陛下,今日这般做,真的合适吗?” “嗯?” “这人心毕竟难测,王爷如何陛下已经知晓,可丞相……”邵和犹豫一下,道:“真的信得过么?” 闻言,燕稷桃花眼微微挑起:“朕都没急,你倒是操心。” 邵和低头捏衣角。 燕稷看着他毛茸茸的发顶,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在后者茫然抬头的时候出了声:“邵和啊,你觉着丞相好看么?” 虽然有些疑惑燕稷的问题,但邵和还是认真回道:“京城皆道傅相姿容第一,自然是好看的。” “你觉着丞相最好看的模样是在什么时候?” “……” 邵和回想了一下,觉着太多没法说。 燕稷就笑:“那你知道丞相在朕眼里什么时候最好看么?” 邵和诚实摇头。 在燕稷眼里,傅知怀最好看的模样有两个时候。 一是在赤方国破京前最苦的那段日子里,朝中无人,傅知怀身为文官自请出京御敌,无数次泥泞归来,满身狼狈,却用一双亮的惊人看着他,说,幸不辱命。 二是赤方国破京的那个晚上,燕稷困于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 宣景殿被大火焚身,死后魂魄暂时停留游荡京城,看到朝堂幸存之臣或逃或投敌,只有傅知怀执剑站在城楼,眼中隐约有血泪。 两次,没有少年风流,亦没有意气风发,只有狼狈沧桑,但却是傅知怀在燕稷眼中最好的模样。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可信? 燕稷低声笑了笑。 许久没听到陛下的声音,邵和不自觉靠近一些,过去却只听到一声轻笑,抬起眼,看到燕稷正垂眸看着他,眼睛漂亮得不像话。 丞相最好看的模样是在什么时候,却是没了下文。 邵和茫然歪了歪头,有点懵。 燕稷伸手在他额头点了一下,笑一声:“回去吧。” 等到邵和回神,面前就只剩下一点玄色的身影。 邵和急忙跟上去,在燕稷身边碎碎念:“陛下,今个儿风大别走这么快,明日还要早朝,沾了凉风就不好了,郑太医说了您得好好调养,大病初愈可不能任性。” “陛下您饿了么?这般时节做桃花糕正好,再过些时日结了果子,让嬷嬷做些蜜饯,陛下一定喜欢。不过也不能多吃,再喜欢的东西也要适量,身子才不会薄弱。” “还有,今晚就要开始喝药了,一定要好好喝,郑太医开的药虽然苦,但效果还是很好的……陛下您把手炉抱好,这披风带子怎么又松了?陛下……陛下?” “……” 燕稷走在前面,无声叹口气。 邵和哪里都好,就是话唠的毛病永远改不了。 …… 宣景殿离御书房并不远,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远远便看见了寝殿的轮廓。 邵和说了一路,现在难得停了下来,默默跟在燕稷身边。燕稷踏上台阶,殿外站着的宫人低头行礼:“陛下。” 燕稷挥手唤他们前去传膳,走了进去。 外殿四边都燃了灯架,灯火通明,燕稷向来不喜亮光,吩咐邵和将灯熄了大半,自己前去内殿将朝服换下,走上前将门推开,看到原本应该是一片漆黑的内殿桌上一灯如豆,昏暗而宁和, 燕稷顺着桌上油灯朝边上看过去,而后一愣。 只见窗边站着一人,长发如墨,低眉看着外面桃花微笑,身上穿着玄底暗纹华袍,长身玉立,眉目如画,听到脚步声,那人抬起头,笑得温文尔雅,躬身:“陛下。” 谢闻灼,谢太傅。 今日正好是他一日休沐归家打点结束的时候。 得见从前最信任的故人,燕稷也没什么拘束,嗯了一声:“太傅喜爱桃花?” 谢闻灼目光在他眼睛处描摹一圈,低声笑笑:“灼灼其华……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他最后几个字说的有些轻,加着那目光,燕稷莫名觉着他似乎另有所指,看过去,后者笑容温润,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燕稷只当自己还没从丞相情诗的震惊中走出来,看谁都觉着奇怪,也不多做他想,和谢闻灼聊了几句,自顾自去了屏风后换常服,换好后出来,谢闻灼抬头看一眼,眼眸深处突然就染了几分喜悦。 这几分喜悦藏得极深,旁人就算细看都很看都难看出来,但燕稷上一世同他同殿而居八年,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情绪。 可是这喜悦从何而来? 燕稷低头看了看自己,打量片刻也觉着没什么不同,很寻常的帝王玄底金纹常服,完全没有半点值得人喜悦的地方。 而就在燕稷打量自己的同时,门外传来了邵和的声音:“陛下,晚膳已布好。” 燕稷应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面色如常的谢闻灼。 “走吧,太傅。”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丞相与陛下之间的巅峰对决# 傅知怀:“臣会写文章。” 燕稷:“朕会重生。” 傅知怀:“臣才名冠京城。” 燕稷:“朕会重生。” 傅知怀:“臣风流之色天下知。” 燕稷:“朕会重生。” 傅知怀:“臣会写小污文。” 燕稷:“……” 是朕输了。 第5章 因着郑太医说大病初愈不宜荤腥,晚膳都是些清粥小菜,燕稷看着就不大有胃口,草草吃了一些,便回去了。 更晚的时候,宣景殿角落燃了香,淡淡的梨花气息,清淡安宁。 燕稷沐了浴,靠在榻上随手拿了块布巾擦拭头发,不久,听到旁边脚步声响起,还未抬头,就闻到殿内一阵浓郁的药汤气味。 燕稷:“……” 他转过头,邵和端着药碗,小心翼翼站在床边躬身:“陛下,是喝药的时辰了。” 随着他靠近,鼻尖的药汤苦味越发浓郁,被这味道荼毒的头疼,燕稷扶额:“朕已无碍,这些就撤下去吧。” 邵和一脸不认同:“大病初愈怎能如此不注重调养?郑太医从医数十年,开的方子虽然苦了些,效果却是甚佳……” 甚佳……从前几世也没能把朕从二十四岁大关给拉回来。 燕稷充耳不闻。 邵和在边上苦口婆心说了半天,眼看着药汤就要凉了,陛下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十分发愁。而后就看着一只修长的手伸至眼前,将他手中的药碗接了过去。 “陛下。”谢闻灼端着药碗在窗床前半跪,眼眸平和:“喝药吧。” 他刚刚沐浴回来,里衣外只随意搭了件外衣,松松散散穿在身上,偶尔几滴水珠从发尾滴下略过锁骨隐入衣襟深处,从燕稷的角度看过去,一览无余。 燕稷眯起眼睛,觉着这样的画面对他一断袖来说太过刺激。 更何况谢闻灼的长相性格十成十的对他胃口。 等燕稷从男色刺激中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谢闻灼手中的药碗接了过来。 燕稷:“……” 谢闻灼温文尔雅笑。 邵和眼睛圆溜溜睁着,里面满是期待。 燕稷突然觉着自己没办法拒绝。 他沉默几秒,端起药碗屏住呼吸一饮而尽。 果真一如既往的苦。 见他喝了药,邵和很是高兴。燕稷看天色也不早,遣他回去休息,邵和应了一声,端起药碗出去了,殿内就只剩下了燕稷和谢闻灼二人。 燕稷低着头等那阵苦味散去,突然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包蜜饯,他转头,谢闻灼唇角带着温和笑意半跪在那边:“家中自行腌制的蜜饯,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这蜜饯燕稷上一世缠绵病榻的那几个月经常吃,如今再看到颇有些怀念,燕稷接过来打开,随手拿起吃了一片,满足的眯起眼睛。 谢闻灼视线在他眼角泪痣处一顿,起身转身朝木桌走去,再回来,手中便多了几本书卷。 燕稷扫一眼:“这是什么?” 其实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上一世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 的时候,谢闻灼每晚都会带着几卷书过来教习帝王道,有时是兵书有时是策论,内容颇为晦涩。 谢闻灼笑笑,将手中书卷放下,燕稷随手拿了一本打开,果真是从前看过的内容,于是笑起来,往旁边挪了挪:“太傅也莫要站着了,坐吧。” 谢闻灼一愣,眼眸亮光稍纵即逝,上前在床边坐下。 燕稷看着他坐下,拿起书:“今日太傅想要教些什么?” 谢闻灼做太傅很有一套,不像普通帝师那般死板讲些道理,而是会拿一些史书上的事情举例让燕稷谈谈看法,若是得当便微微的笑,若是不当就针对疏漏之处提出假设,再由燕稷解决。 教的,是帝王的大局之道。 这次也是如此。 傅知怀打开书,问的是太祖时的淮水一战。 燕稷按着从前自己说过的话一一答过去,谢闻灼听着他说话,偶尔递上一杯茶水给他润喉。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谢闻灼合上书:“今日便先到这里吧。” 燕稷点了点头,却看到谢闻灼并不像从前一样离去,而是从怀中重新拿出了一本书卷。 低头看一眼封面,是从前没见过的一本。 “这是什么书?”燕稷有些疑惑,,伸手把书拿起来翻开,只一眼,就看到了扉页上十分惹人注目的三个大字—— 房,中,术。 燕稷十分震惊。 他抬起头来看谢闻灼,后者坐在那边,眉眼微垂,唇角带着温润笑意,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夜里拿着这本书找人交流的人。 燕稷觉着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想了想,手指在页脚顿了顿,又翻开一页。 就看到上面一男一女以污到不忍直视的各种姿势紧紧抱在一起。 燕稷:“……” 朕的眼睛有点疼。 “陛下如今已是束发之年,这房中之术应当归入授业,臣自然也应担起太傅之职,才能不辱帝师之名。”谢闻灼伸手将他手中的书抽出来拿在手上,神情十分坦然。 燕稷看着他认真的神色,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他低着头沉默,实在不忍心去看谢闻灼手中的东西,干脆选择非暴力不合作。谢闻灼微笑着看他一眼,手指轻轻翻开一页,而后燕稷就听到谢闻灼用惯常的温润声音,将手中书卷上的姿势描述了出来。 从具体动作到感觉。 异,常,详,细。 燕稷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印象中的谢闻灼,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素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燕稷一直觉着太傅是大启最为惊才绝艳的禁欲系高岭之花。 可现在,禁欲系高岭之花居然…… 燕稷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他愣愣看着谢闻灼,谢闻灼低眉出声,低沉声音以强势的姿态钻入燕稷耳朵,再到脑海,就是活色生香的画面。 燕稷几世忙于朝堂九国之争,身边一直都没别人,突然来这么大尺度的,更愣了一些。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谢闻灼停了声,将书页合上抬起头来,笑一笑:“陛下觉着如何?” 燕稷这才回过神来,看看谢闻灼,再想想方才脑海里的画面,耳朵有点热。 谢闻灼看看他,重新开了口:“陛下觉着如何?” 这么破廉耻的问题要朕怎么回答? 燕稷一噎,却又看见谢闻灼的认真神色,只能胡乱嗯了几下:“……不错。” 谢闻灼笑笑,拿着书站起来:“那便好,夜已经深了,明日还要早朝,陛下早些歇息。” 燕稷嗯了一声。 谢闻灼躬身,转身熄了油灯,出了内殿。 燕稷坐在一片黑暗中伸手抚上脸颊,触手一片滚烫。他深呼吸几次躺下去,闭上眼睛,脑海就不由自主出现各种难以言述的画面。 于是一夜无眠。 …… 一夜无眠的下场,就是旦日的黑眼圈和疲惫神情。 燕稷心情很是不好,浑身被低气压笼罩。 低气压之下,首先遭殃的是朝堂群臣。在被燕稷毒舌模式攻击数次之后,群臣瞬间明白了今日不是能啰嗦的时候,明智收音不说话。 当然也有不怕死的,比如之前燕周举荐的臣子。 周景上前一步,递上奏折:“陛下,经过商讨,江南平叛臣等已有了详细方案,请陛下一观。” 燕稷看他一眼:“这种东西也要朕看?直接说,也让诸位大臣听听是否合适。” 周景应一声,开了口,燕稷听了个开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也没心情继续听,懒散低头,视线从下方众臣脸上慢慢扫了过去。 太师苏谋,大理寺卿林胤,户部尚书梁川,刑部尚书魏荣…… 视线最终在傅知怀和谢闻灼身上停下。 二人站在那边,一人风流一人内敛。身上穿着的明明是同旁人一样的朝服,可偏偏只有他们,多了那么几分特别的感觉。 其实也难怪。 在大启文官病弱之相武将满面风霜的朝堂,傅知怀和谢闻灼这种长相,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见燕稷看过来,傅知怀眼角微挑,谢闻灼眸色沉稳,容颜很是好看。 但燕稷看着他们,就想到破廉耻的情诗和房中术,一时间十分糟心,身上低气压更沉。 下方臣子一看他神情变化,立马给周景等人使眼色。周景兢兢业业快速长话短说,退到一边沉默。 耳边没了噪音,燕稷心情也好了点:“说完了?众卿觉着如何?” “臣等没有异议。” “那就按这个方案来,一切尽快,但也要稳妥些。” 周景等人躬身称是。 燕稷嗯一声,又看向众人:“那么众卿可还有奏?” 众卿看着他的脸色,再想想之前已经被毒舌过的臣子,很识趣的纷纷低头沉默。 燕稷挥手退了朝,出了太和殿。 外面晨光正好,隐约桃花香。燕稷走过落了桃花花瓣的青石道路,心情终于缓和下来,桃花眼眼角又染上往常笑意,弧度缓和。 只是这样的好心情也没能持续多久,燕稷在御书房前停下脚步。 朱红木门前,一人静静站着,神色温厚。 临亲王燕周。 第6章 同燕周一起进了御书房,不久,谢闻灼也到了。 大启太傅与帝王同食共寝,处理政务也立于身后。有时候燕稷觉着太傅在大启是个很特别的位置,它隐约表达出一个意思。 ——我是你亲近之人,亦是你的后盾。 但究竟如何,也就只有立下这条规矩的太祖知道了。 谢闻灼在燕稷身后站好。 燕稷赐了座:“王叔这么着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新帝登基,九国将遣来使以贺。”燕周道:“时间算下来,距设宴还有不到半月时间,是该准备了,前来问问陛下想如何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 办。” “登基夜宴。”燕稷左手撑着下巴,笑笑:“这不是礼部管的事情么,什么时候懒散到要王叔专门来跑这一趟了?该罚。” 燕周一噎:“礼部最近事务繁忙,昨日臣偶遇尚书,他便将此事托给了我,就怕耽搁了。” 说着,他看向燕稷,眼眸深处带了几分隐晦的猜疑,却看着帝王依旧笑着,眸色一眼见底,看不到任何隐晦,还是他记忆中见惯了的没心没肺模样。 燕稷看着他打量自己,知道他疑心病犯了,眼角弯起:“各司食俸禄做事,都是忙碌时候,若是人人因为这点就托别人去做,那这朝堂可就要乱了。王叔以后再遇着这种事,可不能惯着他们,累着自己。” 燕周低头称是。 “吩咐下去,礼部上下罚禄三月。”燕稷转头对邵和说一声,又看向燕周:“至于设宴,也不用太麻烦,按着旧制来就是,王叔以为如何?” “自是稳妥,不过还是应再加些东西。” “王叔有何见解?” 闻言,燕周温厚笑笑,开了口。燕稷听着他说话,与旧制也没什么区别,就是自由了些。 燕周说完便低下了头,等着燕稷的回复。 燕稷知道他的打算,若是旧制,便是简单用膳后收了贺礼互相说几句话便过了,而如今自由,就在无形间给予了一些有心人机会。 比如从前,燕周便是提前告知了赤方国,于是赤方来使在宴会上暗语讽刺新帝无能大启将衰,又遣出第一武士比武。 彼时大启贺戟远战边关,朝中武将出战不敌,免不了又是一阵暗讽。 这场宴会助长了赤方的不轨之心,燕稷丢足了脸面,也更让旁人觉着新帝无能。 现在想想,燕稷觉着自己从前也实在太失败。 还好那只是从前了。 燕稷笑笑,看向面前低着头的燕周:“王叔所言甚好,就按着这样办吧。” 燕周眼底暗光闪过,躬身:“是。” 目的达成,燕周放松下来,看了看谢闻灼:“这是陛下所择太傅么?” “天宁三十一年的状元郎,王叔应当是熟的。”燕稷点头:“这次户部送来的几人,倒都是不错,里面还有个叫魏成的,据说还得过先帝赞誉,可惜就是长相太普通了些。” 说完,燕稷笑起来:“说起来,之后似乎便没听过魏成的名字了,当时来的其他人倒是都入了六部做差事,王叔可知道他的消息?” 燕周眼神闪了闪。 他自然知道,原本还想着没当成太傅,将魏成安插进六部也行,不曾想魏荣不知怎么就知道了这件事,派人将魏成绑了回去看管,更是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想到这里燕周就觉得气急。 他贵为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居然连一个小小的尚书都敢给他脸色,偏偏此人为中立派之首,他还真不能做什么。 如果……他能登上至高无上的位子,怎还会如此。 不会很慢了。 燕周抬起头:“臣倒是没听过他的消息。” 燕稷看他:“也是。” 之后又随意说了几句,燕稷便躬身离去了。等他离开,燕稷靠在椅背,眯起眼睛,十分愉悦。 他就喜欢这种让燕周一下猜忌一下放松而后又糟心气急的感觉。 多么美妙。 燕稷偏头:“太傅觉着朕这位王叔如何?” 谢闻灼眉眼温润,说出的话却有点毒:“上不了台面。” 燕稷很满意,看向谢闻灼,突然又想起昨晚的破廉耻内容,耳朵又是一热。 燕稷低头看桌面奏折,一本还没看完,门外便传来了宫人的声音:“陛下,丞相求见。” “……”燕稷莫名有种破廉耻二人组顺利会师的感觉,顿了顿:“宣。” 很快,书房门被推开,傅知怀走进来在案前站立:“陛下。” 燕稷挥手免礼,傅知怀抬头,嘴角笑容在看到站在燕稷身后谢闻灼时顿一下,又笑起来:“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昨晚已然出发。” “甚好。”燕稷道:“此事交由你负责,朕想要的结果你应当清楚。” 傅知怀颔首,想了想,将自己的大致计划说了一下。能行与否在上一世已经得到了很好的体现,燕稷一点不担心,听他说完,桃花眼弯着:“一切由你。” 话语中的信任一览无余。 傅知怀眼眸一暖,挑眉看向谢闻灼,后者面容依旧温润,只是眼眸深不见底。 燕稷没注意他们二人的动作,捧着茶杯暖手看奏折,半晌突然想起来丞相之前那封信,转头拿出来:“你上次的信笺落这里了,还……”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傅知怀笑着从怀中又拿出一封信,脸上重新染上羞涩笑容:“陛下,一封信总觉得不够诚意,所以想多写些一起送去,但心里又没底,所以……” 丞相羞涩低头。 燕稷:“……” 所以这才是你今日前来的根本目的是么? 燕稷冷漠脸看傅知怀。 傅知怀羞涩脸看燕稷。 最终还是燕稷不敌傅知怀的脸皮:“……拿来吧。” 傅知怀将手中信笺递过去,还是一样的梨花纸。燕稷接过来打开,低头看过去,觉着这次的情诗比上一次的更破廉耻,而且…… 燕稷回想了之前那封情诗的内容,发现两封居然是可以挨在一起当连载小污文看的。 想到之后还有未知的许多封,燕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傅知怀眼含期待看过去。 燕稷沉默着将信笺放下:“……不错。” “比起上一次的如何?” “……更是……不错。”以破廉耻角度判断的话。 傅知怀眼睛弯成很柔软的弧度:“多谢陛下。” 燕稷将信纸装回信封,和之前的信放在一起递过去。傅知怀却没接,道:“陛下,臣思慕之人经常到臣府中做客,信笺放在臣这里恐怕会被提前发现,所以臣有个不情之请,想将这些暂时交与陛下,待写够再一同给他,望陛下准允。” 燕稷还没出声,身后的谢闻灼先开了口:“丞相,这恐怕不合适。” 傅知怀眯起眼睛:“谢太傅觉着有何不合适?” “御书房庄重之地,放着都是些重要奏折,将丞相私物放置这边,实在不妥。” 燕稷觉着太傅说的对。 傅知怀却突然俯下身:“燕小九,你可不能不帮我。” 燕小九。 这个名字燕稷许久没听到过了。 他自小爱酒,酒量虽不好,但就是喜欢,年少时总和傅知怀一起到国公家中酒窖偷酒,傅知怀当时便跟他玩笑,你这么爱酒,不如改名叫燕小酒好了。 燕稷就笑,我如今是太子,以后是帝王,怎么能用这样的名字。 傅知怀也笑,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 那好,既然你今后为九五之尊,那就燕小九罢。 一叫许多年,只是后来傅知怀受先帝提拔上相位,燕稷也被看着学习帝王道,身不由己的地方太多,那样肆意的日子就很少了。 这个名字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而是燕稷心底最自由最无忧的岁月。 如今再听到,心情自然不一般。 燕稷眉眼轻松低低笑起来,桃花眼潋滟,眼角泪痣都鲜活几分:“你如今贵为丞相,怎么还是老样子。” 傅知怀不说话,低头吃吃的笑,将手中信笺递了过去。 燕稷接了过来,从边上寻了个木盒子放进去:“那朕便先替你收着,等你想送与意中人再来取。” “好。” 傅知怀答应一声,重新坐下:“臣多谢陛下。” 他总是能将分寸掌握的很好。 燕稷挥挥手,重新低头看奏折,不知怎么莫名觉着背后突然瘆得慌,转过头却只看到笑容温润的太傅。 可能还是因为丞相的情诗。 燕稷继续批阅奏折,傅知怀看了他一会儿,笑着躬身告退后出了门。 谢闻灼站在边上为他磨墨,偶尔燕稷抬头问一些他的看法,缓缓的,日子就过了大半。 等到案上折子批完,外面又是一阵暗色。燕稷放下笔,伸展了下胳膊,后背突然被柔软覆盖。 他转过头,谢闻灼眼眸温润站在那边,伸手给他披上披风,而后将边上的油灯提了起来。 “臣已经吩咐邵和回宣景殿传膳了,回去后想必正好。” 谢闻灼上前几步,将御书房门推开,回头看燕稷。 笑得十分好看。 第7章 晚上回去,照常用膳沐浴,被两双眼睛看着喝了药,就又是谢太傅是破廉耻的教学。 谢闻灼还是沐浴后过来的,浑身被水汽笼了,声音低沉缓缓将书卷上的内容道了出来,燕稷听着,眼睛稍稍一抬看到他好看的容颜和锁骨,顿时就有些心猿意马。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谢闻灼将手中书卷合上,抬起头:“陛下今日感觉如何?” “……尚可。” “那便好。”谢闻灼道:“陛下已然束发,对此事不必觉着窘迫,先人云食色性也,若是得当,与身体也有裨益。” 燕稷看看谢闻灼沉稳内敛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同他讨论如此破廉耻的话题,只能低低嗯了一声。 谢闻灼唇角勾起:“陛下早些歇息吧。” 燕稷颔首。 谢闻灼抱着书卷站起来,俯身为燕稷将被角掖好,又从边上拿了烧暖的手炉给他抱着,才转身熄灯去了偏殿。 燕稷在黑暗中听到木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伸手摸了摸怀中手炉,那么一瞬间觉着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 他无声笑笑,抱紧手炉,闭上了眼睛。 时日缓缓走。 朝堂百官已定,戎族扰关将歇,江南叛乱遣人待归,九国夜宴也已在准备,朝中也就只剩下一些繁杂小事了。 燕稷日子过的甚是顺心,在宣景殿喝喝茶与谢闻灼聊聊天,偶尔被傅知怀的情诗和每晚破廉耻日常刺激了,就到朝堂上熊孩子一把,看着燕周竭力抑制的扭曲表情就觉着通体舒畅。 慢慢的,朝堂众臣将新帝的心思捉摸了个大概。 帝王虽然平日话毒了一些让人糟心,对着燕周更是如此,但折腾完总还是会按着燕周的意思办——其实就是被惯坏了耍小孩子脾性,没什么太深的心眼。 说起来,朝堂真正掌事的,还是临亲王。 这些话传到苏老太师及傅知怀耳朵里,二人一人面无波澜一人挑眉微笑,什么也没说。燕周倒是有些得意,试探几次后发现果真如旁人所言,对燕稷的猜忌也就慢慢淡了下去。 燕稷对此喜闻乐见,在朝堂上笑眯眯扮演傻白甜,表面上万事应承燕周,背后就同丞相一起使坏。 日子还算平和,群臣也觉着轻松,便开始等待不久后的九国夜宴,毕竟是难得的放松时候。 其中期待最大的自然是燕周,他近日甚是春风得意,布下的局尽在掌握之中,耳边也听了不少奉承,心情大好。 只是燕周没想到,九国夜宴还没开始,江南那边就出了事。 二月二十七,上朝,兵部尚书上前躬身递上奏折,道江南突然第四次暴乱,周景、卓文书及陈晗三人率兵前去平息动乱,不曾想此次叛军来势汹汹,三人虽抵退叛军,但身受重伤,当晚便过了身。 帝王赞其英勇,追升官位,赐珠玉金银于其家以示抚恤,朝堂众臣装模作样哀悼许久,便又开始争论应当遣谁前去。 燕周低着头,面上一派悲色,眼底却满是晦暗。 江南叛乱背后究竟如此,没人比他更清楚,说这三人为叛军所杀,他是不信的。 那这件事背后站着的究竟是谁。 而帝王……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燕周忍不住抬头看向燕稷,却看着后者一双眼睛清透看过来:“王叔心中可还有合适人选?” 众臣有些惊讶。 临亲王之前举荐三人皆死于平叛,虽然名头听着还算忠勇,但说到底还是因为无能,再想着燕周之前说的稳妥,妥妥就是打脸的节奏。 但如今帝王居然还想着问燕周的意思,果真是待他极为亲厚。 燕周看着燕稷。 燕稷笑的十分温善。 燕周想想燕稷这些日子的模样,心里疑惑消减下去,但在人选一事上,还是觉着头疼。 若说有,之前已经被打脸,而且此事有蹊跷,重新举荐肯定又是被打脸的节奏。 若说没有,则会让人觉着他是生了退却之意。 委实尴尬。 燕稷看着他尴尬的模样就觉着愉悦,又问一句:“王叔心中可还有合适人选?” 燕周沉默片刻,在有和没有带来的后果中权衡一下,道:“并无。” 说完,低下了头。 燕稷也不难为他,看向旁边看戏的众臣:“那么众卿可有举荐?” 百官敛眉低目,生怕自己被打脸。 这样沉默了许久,傅知怀上前一步:“陛下,臣有一人举荐,此人名叫姜百里,任职刑部,是江南望族姜氏嫡孙。” 话音落下,站在他身后的刑部尚书魏荣躬下身:“臣附议。” 燕稷手指轻轻敲打扶手:“众卿以为如何?” 苏老太师一派的人自然不会觉着不妥,燕周身后众臣更是巴不得将这块烫手山芋送出去,纷纷低头附议。 “那此事便交由丞相负责,六部安排下去,这次可不能再出差错。”燕稷在最后二字上加重语气,看着下方工、礼两部尚书偷偷擦汗,才笑起来:“这次就别做那些虚的,准备好了迅速前去江南,空话就不必上朝堂来说了。” 傅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 知怀及六部尚书低头应了。 燕稷又待了一会儿,看百官也没别的事要奏,便挥手退了朝。 燕周转身往外走,身后臣子跟着他,什么话都不敢说。路过殿门的时候恰好看到傅知怀立在那边笑,眼神就暗了几分。 傅知怀也看到了他,没上前打招呼,眼角挑起的弧度更大了些,一时间居然和燕稷有那么几分相似。 燕周看着,突然就觉得更糟心了。 …… 姜百里就是先前傅知怀所说的门客。 他先前受傅知怀所遣去了江南,暗自将赤方国细作的动向把握,加了些控制,又伪装了动乱,将燕周举荐三人的性命留在了江南。 随后回京,傅知怀便将他安进刑部,就等着今日。 燕稷对姜百里的手段倒是很欣赏,再听傅知怀说魏荣有意将他培养为下一任尚书,更是满意。 如果魏荣眼瞎把尚书位子给了魏成,就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 燕稷抬头看向傅知怀:“朕原本以为你会直接让魏荣推荐姜百里,毕竟魏荣以为魏成走上歧路是燕周诱导,与燕周素有芥蒂,由他举荐不会惹人怀疑。” 顿了顿,燕稷继续道:“如今你亲自推举,燕周必定会查你和姜百里的关系,他现在本就疑心那三人身死背后是谁操控,如果查到,你会站上风口浪尖……” 朕这么久的傻白甜也就白装了。 傅知怀满不在乎一笑:“燕周早就想掌控六部,可六部大多受命丞相,所以自我站在这个位置,就已经成了他眼中钉肉中刺,这只不过是早晚问题,还不如先膈应他。” 说着,傅知怀眼睛染上几分狡黠:“更何况……他就算去查姜百里,查到的也只会是一个被刑部尚书看重的小人物,与我相府什么联系都没有……最多也就是引荐的关系。” 狐狸样的。 燕稷这么想,自己眼底却也忍不住染上笑意,他一直很佩服傅知怀这一点,整日懒散无所事事的模样,却能在极短的时间里不动声色将一切都安排好,前后都算计了个清楚。 大启丞相傅知怀,有的不仅仅是风流性子和一张脸。 能膈应到燕周,燕稷心情很是愉悦,伸手将边上茶杯拿起来,发现里面已经被人斟满了,嫩绿毛尖上漂着桃花花瓣,很是好看。 燕稷抬起头,看到谢闻灼沉稳眉眼:“桃花茶,陛下尝尝看” 燕稷爱酒,最爱桃花酒,但昏迷半月惊到了邵和,从此被管的死死的,一滴酒不能沾,如今能看到桃花茶,心里多少也有了点安慰。 他低下头,轻抿一口,笑起来:“味道不错,朕很喜欢。” 谢闻灼看着他,嘴角弧度温柔内敛。 傅知怀在边上看着他们对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刷存在感,就听着谢闻灼开了口:“九国夜宴将近,傅丞相掌六部,想来事务甚是繁忙,还是早些去处理为好。” 这就是在赶人了。 傅知怀很是不屑,刚想说自己不忙,燕稷先出了声附和:“是啊,丞相还是早些回去罢,公务为紧。” 傅知怀:“……” 这日傅知怀走的时候,脚步都带着风。 燕稷熟知的傅知怀一直都是懒散的模样,倒是有点惊讶,转头看谢闻灼:“丞相这是怎么了?” 谢闻灼微微一笑:“丞相已是及冠之年,府中却始终没有同枕之人……” 燕稷秒懂,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傅知怀能写出那样的情诗。 而后就看到谢闻灼突然正色看向他:“所以,今后臣教习房中术时陛下也可以谈谈心得,切莫要太过拘谨,否则极易像丞相这般阴晴不定,对身体也无益处。” 燕稷:“……” 燕稷低下头拿起奏折。 十分矜持的拒绝了这个话题。 第8章 燕稷这边一派宁(dang)和(yang),临亲王府却就不同了。 燕周自进府后脸色便不大好看,工、礼两部尚书跟在他身后,什么话也不敢说,沉默着跟他进了书房。 等到书房门关上,燕周脸上的温厚神色彻底退了下去:“这是怎么回事?!” 工部尚书低着头:“王爷,这……” 他支支吾吾了许久什么也没能说出来,燕稷阴沉着脸坐着,逐渐冷静下来,闭了闭眼睛:“姜百里究竟是什么人?” “已经命人去查了,消息很快就能送来。”户部尚书道,话音刚落,就听着外面门被敲响:“王爷。” 是遣去查探的人。 燕周唤他进来,那人站在书房中央,将打探到的东西细细说了出来。三人听着,发现无论从表面上看还是从深处揣摩来说,姜百里都只是一在刑部多年不得志,却突然被尚书看重,才得了丞相引荐的好运之人。 而被引荐,也是因为自身背景为江南望族嫡孙。 也算是时势造人。 燕周冷笑:“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时势和好运之人。” 沉默一会儿,他再开口,声音低沉几分:“江南叛乱一事如何,你我心如明镜,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工部尚书听着他的话,背后立即被冷汗浸透。 他做的这事是诛九族的罪,背后若是有人搞鬼,就意味着这人知道了他们所有的计划……如果被曝光了,那…… 他转头和身边的礼部尚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从对方眼中发现了彼此的惊慌和恐惧。 二人下意识朝燕周看过去。 燕周低着头,半晌:“这些日子,苏谋,傅知怀……还有宣景殿里的那位,有什么动作么?” 探子摇了摇头:“苏老太师依旧是从前模样,傅知怀下了朝便四处游荡,极为懒散,而他……他每日便是殿里喝茶,偶尔会和太傅一起下棋。” “那太傅呢?” “也查过了,谢闻灼身世很简单,年少时虽师父云游,天宁三十一年入京赶考,中了状元,平日很是低调,与百官素无来往。” “还有。”探子突然想起什么,道:“傅知怀每日下朝后倒是会去见他,但宫里的眼线说他们也不谈政事,而是聊些……风月之事。” 听起来没什么异常。 唯一不大对劲的风月之事,二人自小熟知,也算竹马,聚在一起说说这些似乎也……没什么。 燕周点了点头,挥手让探子退了下去。 木门一开一合,书房内归于沉静。 礼部尚书看了看被合上的木门,看向燕周:“王爷,您是怀疑宫里那位?” 燕稷摇了摇头:“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对他性子很是了解,不是个心里能藏得住事情的,如若他知道我的心思,面上一定很是不忿,不会像现在这样平淡。” 而且,在他每次提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 议的事上还都应承了下去。 后面的他没说,不过在场的人也都知道他的意思,一时沉默。 但若说是丞相等人是背后之人,一定会告知帝王,这么说来,也说不通。 难道……真的只是意外? 燕周神色晦暗不明。 “算了,此事既然已经如此,也只能这样。是意外最好,如果不是……”燕周眼底划过阴狠:“我不信这人还能藏一辈子。” 面前二人俯首称是。 燕周揉揉眉心:“你们先回去罢,把自己手下也查一遍。” 二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燕周靠在椅背上,眉头紧紧皱着。 开头被打破,此后的计划想实施起来就有些难了。 但是事情已成定局,也没办法,只能先等着之后的九国夜宴,再慢慢来了。 燕周叹口气,揉揉眉心。 真是糟心。 …… 无论燕周如何糟心,日子照旧走,九国夜宴的日子终于到了。 三月初一,九国来使入京,帝于宫廷设宴,齐歌舞,奉箜篌,佳肴美酒,夜间明月稠。 燕稷换上了玄底金纹常服,乌发随意束着,桃花眼朱砂痣,还是十成十的少年模样。邵和原本还担心这样的打扮是否太不庄重震慑之力不够,却被燕稷挑起下巴问:“真的不够么?” 邵和下巴被燕稷挑着,耳根瞬间变红,脑海中唯一想法就是陛下被丞相和太傅带坏了,哪里还会去想其他问题。 于是尘埃落定。 戌时,天边暗去,宫城灯火通明。 夜宴被设在成曦殿,燕稷坐在上方,眼睛弯成潋滟的弧度。九国来使看着他,眼底都有些惊艳。 他们先前就知道新帝长相好,却不想能精致成这般模样。 那种精致,是金雕玉琢堆不出来的,天生贵气。 不过惊叹过新帝容貌后,也就难免带了几分轻视。 为君者,应当威武庄重,沉稳大气,一言一行都带着君临天下的凛然。 大启这位小皇帝,无论从气势还是年纪来看,都不够。 一时间表情不一。 燕稷笑眯眯看着他们,一眼便认出了赤方来使阿森木,赤方原本就不满被大启压制,加着这些年国力日渐强盛,隐隐就觉着自己无人能敌,傲气从举止神情就能看得出来。 这样的人一般都活不过三章。 燕稷弯着眼睛,稍稍直起身体,端起酒杯:“今日欢喜时辰,诸位勿要拘谨,以酒相庆,愿我大启永享安平。” 座下群臣站立敬酒,躬身三次。 而后宫人进殿送上菜品酒水,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和着宫城灯火,看上去甚是繁华。 酒过三巡,众人渐渐停了筷,歌舞暂歇。 燕稷喝了几杯酒,眼睛染了几分朦胧,满是潋滟的颜色。心底却十分清明,知晓夜宴真正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他也不急,低头一口一口抿着被邵和偷偷灌进酒壶的蜂蜜水,偶尔与坐在自己后侧的谢闻灼说些话,神情惬意。 不久,四周彻底静了下来,九国来使站起来,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贺词,而后将贺礼送了上来。 赤方国排在最后。 来使将礼单报上,燕稷听着,觉着赤方表面功夫倒是做的不错,至少国库又能充实一笔。 燕稷笑笑,同他一起说了些客套话,就静静等着。 赤方来使果然没同其他人一般就此坐下,再次躬身:“陛下,赤方东山有狼名苍擎,性凶悍,但若是认主便会一生忠诚。只是因着它太野性,认主极难,陛下天潢贵胄,自能降服,便做贺礼送上,也希望它认主后能保陛下安平。” 说着,他身后随从走出去,不久后将一个巨大笼子抬了进来,将上面蒙着的黑布一掀,光亮进入,一匹额前覆黑点的白狼被惊醒,站了起来,瞬间目漏凶色。 傅知怀低下头,眼底染上寒意。 苍擎的凶名四方皆知,从前有人想令苍擎认主,带了五位高手前去,却都被爪子生生开膛破肚。 那五位高手都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还甚是凄惨,而陛下…… 他看看上方眯眼笑着的燕稷,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手握紧。 “苍擎性凶,如今已醒来,若是贸然移动他,恐怕会有不少人受伤。”阿森木道:“陛下不如前来一试,也能免了诸多风险。” 说着,他顿了顿,又开了口:“吾皇最初令苍擎认主也是陛下这般年纪,想来陛下威势定能顺利降服。” 这话有两个意思。 一是若是你不来,你性子懦弱,不如吾皇。 二是若你前来却没降服,便是威势不足,亦不如吾皇。 殿内鸦雀无声。 燕稷在一片寂静中站了起来,低声笑笑,桃花眼弯成极好看的模样:“既然如此,那朕就试试罢。” 谢温卿在桌下轻轻触碰他的手,眼底满是不赞同。 燕稷安抚对他笑笑,站起来,一步步走了下去。 此时笼子里的白狼已经在众人围观下进入了暴躁状态,一下又一下撞击着笼子,铁笼发出巨大声响,和着白狼发狠的嘶吼声,分外慑人。 察觉到有人靠近,白狼做出戒备的姿态,喉间发出警告的呜呜声,凶残模样让身后许多大臣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燕稷还是笑着,在笼子一米前站定。 见来人未离去,白狼更加暴躁,愤怒嘶吼起来,笼子被他撞得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断开。 众臣更是心惊,一颗心还没放下去,却突然看着燕稷非但没有停下来,还靠的更近了些。 有些女官已经捂上了眼睛,苏老太师沉着脸吩咐武将准备上前护驾。 众人瞩目中,燕稷已经靠近了笼子,笑着俯下身,对着白狼缓缓伸出手:“乖,过来。” 白狼呲着牙,目光凶残,看向燕稷的手,像是须臾就要将燕稷手腕咬下。 白狼动了。 它靠近笼子,停下,面目依旧狰狞,眼睛里的血色更加深沉。 燕稷俯身站着,没收回手,静静看向白狼。 白狼沉默着与他对视许久,慢慢直起了身体。 众人屏住呼吸,紧张兮兮看着。 而后就看到刚才还一副凶残野性模样的白狼突然平静下来,歪着头看了看燕稷的脸,而后抬起爪子,缓缓放进燕稷掌心,还轻轻嗷呜了一声。 赤方来使:“……” 大启众臣:“……” 说好的野性凶残认主不易呢? 说明白其实就是看脸是吗?! 第9章 众人简直要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燕稷握住白狼的爪子,另一只手从笼子间隙伸进去摸摸它的头,感受到掌心被毛茸茸的耳朵蹭了蹭,低声笑起来:“来人,打开笼子。” 片刻,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 笼子被打开,白狼步伐优雅走出来,目光柔和蹭蹭燕稷的腿,跟着他朝着上位走去,走上台阶时看了看谢闻灼,耳朵动一动,而后懒散在燕稷脚边趴了下来。 殿内沉寂几秒,很快响起祝贺和奉承声。 燕稷笑着揉揉白狼的耳朵,看向阿森木:“这礼物朕很喜欢,烦劳来使代朕向贵国国君问好。” 阿森木拱手:“恭喜陛下得苍擎认主,若吾皇得知,必定也十分欣喜。” ……才怪。 燕稷笑眯眯听他睁眼说瞎话,端起酒杯抿一口,低头时用余光朝着燕周方向瞥一眼,后者坐在那边,面上依旧温厚,但那笑怎么看怎么勉强。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最终还是老狐狸苏老太师在一边笑眯眯开了口:“夜宴之乐才刚刚开始,诸位怎么就静了下去,难道是倦了?这可不行,怎能还不如我一老头子。” 他话音落下,殿内很快又喧嚣起来。 阿森木坐下,和边上的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起身悄悄走了出去。 燕稷坐在上方,将他们的动作收入眼底,无声笑笑,怀中突然被塞入一个烧暖的手炉,他转过头,谢闻灼坐在那边,一双眼睛沉稳看过来:“陛下,以后可不能这么胡闹了。” 白狼不满抖了抖耳朵。 燕稷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白狼,笑了笑。 他心里其实有底——从前他也被这么为难过,当时硬着头皮走了上去,伸出手时手都在颤抖,却得到了白狼的善意。 虽然他不知道白狼为什么会认他为主,但无论如何都是欢喜的。 夜宴还在继续。 酒意涌起,众人逐渐没了拘束,谈笑玩乐。 外面夜色渐浓,明月高悬树梢,宴会正酣。燕稷趁着邵和不注意,又喝了几杯酒,抬眼就看到先前出去的赤方臣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人。 阿森木对走进来的臣子点了点头,那人会意,和旁边人低语几声,很快,殿内众人讨论的话题慢慢朝着军中勇武之士引了过去。 大启青史忠勇之士不知几何,本就是令人骄傲的事情,朝臣与有荣焉,很快便聊的火热。 见着时候到了,阿森木笑笑,起身举酒:“陛下,赤方第一勇士早前便敬慕大启将士英勇之名,此次特意请求前来切磋一番,以了夙愿,还望陛下准允。” 他说话的同时,站在他身后的人走了上来,抱拳低头:“荣哈尔,见过陛下。” 声音洪亮,身上肌肉盘结。 殿上众人看着他,再想想之前的白狼一事,终于明白赤方这次是为找茬而来。 切磋不能拒绝,那意味着一个国家的示弱。 但是…… 百官低下头去,如今贺戟赴关,余下四将镇守四方,朝中武将不是没有,但赤方既然敢这样派人来,想来那勇士武力不会差,得胜的可能性很小。 殿内重新沉寂下去。 阿森木仰着头:“方才听诸位大人说大启将士皆是智谋无双,吾等甚是仰慕,想见识一番英武风姿,陛下,请遣人吧。” 百官面面相觑,这才明白方才话题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一时间脸色都有些难看。 其余八国使臣也沉默着,若有所思。 大启居于九国之上已近三百年,若是赤方能胜,说不定也是个转机。 底下人心思弯弯绕绕,燕稷都看的清楚。 他放下酒杯,桃花眼看向赤方来使,漫不经心开了口:“切磋自然是好事,不过来使你说错一句话,我大启,可不仅仅只有武将才是英武之士。” 说着,燕稷稍稍偏头:“太傅去试试吧。” 太傅。 一介文官。 别说旁人,大启朝臣都觉着陛下不大靠谱。 不过话已出口也没有收回来的余地,只能看着谢闻灼站起来,躬身答应一身,走了下去。 大殿中间被空开,二人面对面站着。 一边是眉眼沉稳的白衣太傅。 一边是肌肉盘结的赤方勇士。 这画风很是不搭。 荣哈尔抱拳:“请吧。” 谢闻灼颔首。 殿内很快响起打斗声。 阿森木看着,眼底尽是胸有成竹的得意。 之前他已经问过燕周,得知大启如今已无能敌得过荣哈尔的武将,新帝也是个靠不住的,居然遣一文人上来。 阿森木朝着谢闻灼看一眼,很是不屑,百无一用是书生,那样一看就没几分力气的人,即便会些拳脚功夫,又如何敌得过他赤方第一勇士? 与他抱有同样想法的不止少数。 但很快,便有人觉着不对劲。 荣哈尔拳头力度迅猛,若是寻常文官,早已该撑不下去。可谢闻灼始终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荣哈尔的拳头居然一直连谢闻灼的衣角都没能碰到。 墙角香炉熏烟袅袅,时间慢慢流逝。 荣哈尔额角逐渐布满汗水,呼吸也变得不稳,看着眼前笑着的谢闻灼,逐渐没了耐心,深吸一口气,手下速度突然就加快了许多,虎虎生风。 这气势与之前相比自是强盛,二人一来一往,不久,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众人抬起头。看到大殿中间的二人几乎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荣哈尔攒紧了拳头朝着谢闻灼面部击打过去,避无可避。 大启众臣深吸一口气,朝着上方帝王看过去,却看着帝王正低头抿着酒,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燕稷确实不担心。 他前世是看过谢闻灼和贺戟切磋的,谢闻灼虽是文官,武力值却和贺戟不上下,简直一个大写的开挂人生赢家。 荣哈尔的拳头已经到了谢闻灼眼前。 一拳却落了空。 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谢闻灼如何动作,眼前一晃,就看到谢闻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荣哈尔背后。 荣哈尔来不及收力,身子受惯性朝前面倾去,他竭力止步,刚想转身,谢闻灼自然不会给他机会,伸手轻描淡写在他脖颈处一劈。 一声重响。 荣哈尔面部朝下倒了下去,许久都没动静。 阿森木脸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 荣哈尔居然输了,还是输给了文官! 奇耻大辱! 燕稷微笑着放下酒杯,对下方郑太医使了个眼色。 郑太医上前查看一下,躬身:“陛下,昏过去了。” “原本还想着今日能令荣哈尔与我大气男儿多过过招,不过如今看来是不能了。”燕稷一副可惜模样:“不过,贵国第一勇士居然如此不堪一击,来使还是应多注意些啊。” 随着燕稷的话,周围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阿森木身上,或嘲讽或轻视,如芒在背。 阿森木猛地朝着燕周方向看过去,后者低着头喝酒没看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3 他咬牙,再看看周围人的眼神,更是恼火,只觉着血气上涌,忍不住抬起了头:“大启皇帝,我赤方勇士因着敬佩大启英勇,才提出切磋,本就是点到为止,遣出的人却下如此重手,是不是太不顾颜面了?!” 大启百官目露诧异。 这得是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燕稷脸上的笑慢慢淡了下去。 “来使这话说的,未免让人笑话。朕遣的是文官,方才荣哈尔下手如何在座有目共睹,技不如人,身上未受一点伤,只是昏厥就是重手,第一勇士就如此脆弱?” 阿森木一噎,刚想继续开口,在燕稷身边趴着的白狼猛地站起,冲着他愤怒嘶吼一声,而后眼前寒光一闪,一柄冰冷长剑便抵在了阿森木脖颈处,压制着让他坐了回去。 赤方众人脸色一变。 阿森木不可置信开口:“大启皇帝,你想做什么?” “朕或许,应当和来使好生谈谈颜面一事。” 燕稷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步伐沉稳,声音清淡。 “大启建朝三百一十九年,历经十朝,八个盛世,内有朝堂肱骨之臣福祚,外有边关忠勇之士镇边,平内乱定四方,威势天下。” “强盛至今,一是因着君主勤政圣明,二是因着朝堂肱骨辅佐,三是因着边关忠勇守疆。” “两百年前前八方动乱,众国战火挣扎,大启承衍帝率兵亲自征伐,历十年,归于太平。” “一百七十四年前,南洋远戎……” “……” 大启三百多年的辉煌,被燕稷一点点道出,他声音很淡,仿佛口中所说只是一件很平淡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的声音,却让大启朝臣眼睛都热了起来,这个国家的辉煌,自出生便烙在每个人的心上,不需太煽情,那就是大启百姓心中最大的荣耀。 等到燕稷说完,众臣眼底已经满是亮光。 “大启励精图治十朝,有如今盛况。”燕稷在赤方国众臣面前停下:“三百一十九年,八边难犯,至如今,九州富余,百姓安居乐业,边关百万雄师护佑,安平盛世。” 说完,他顿了顿,低下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阿森木,语调波澜不兴:“所以,你要知道一件事。” 阿森木看着他的眼睛,一时间居然有些心惊。 燕稷稍稍仰起头,眉眼间尽是凛然的贵气,他站着,眼睛慢慢从殿内众人身上扫过去,而后用最骄傲的姿态,一字一顿开了口。 “大启不需要给任何人颜面——” “因为我大启,就是颜面!” 第10章 帝王之道。 对内应坚持流氓路线。 对外要贯彻强盗法则。 这是燕稷沉浮几世后悟出的道理。 很明显,这话是没错的。 众人看着燕稷,有那么一瞬间,居然从这位年仅十六岁的新帝身上看到了上位多年才能拥有的气势和威信。 燕稷缓缓上前一步,垂下眼睛:“朕不会对你如何,毕竟不斩来使这个道理朕还是知道的,但是,有些心思,你不能有。” 说着,他声音更淡了几分:“懂了么?” 阿森木愣愣抬起头,目光触及燕稷淡到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眸,喉咙突然一阵干涩,下意识就开了口:“……懂了。” 他旁边其余八国来使眼底带了些小心翼翼,沉默着不说话。 所有人都知道,昭和帝这话不仅仅是给阿森木一个人说的。 不甘心归不甘心。 可弱肉强食,本就是天生法则。 四周一时无声。 燕稷朝着谢闻灼方向一瞥,后者会意,将手中长剑收了回来。脖颈处没了锋刃的束缚,阿森木逐渐回过神,脸色骤然苍白下去,低下了头。 燕稷没再看他,转身回去坐下,看着下方沉默的众人,轻轻笑起来,桃花眼重新变成明媚的模样:“其他话朕也不多说,来使平日里还是要多注意些自己的言行举止,以免伤了大启与赤方的和气,到时候就不大好看了。” 说着,他举起酒杯:“此事已了,众卿及来使也不必放在心上。” 九国来使一愣,却看着燕稷正弯着嘴唇看他们。 于是反应过来,急忙端起酒杯:“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燕稷就笑,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殿内气氛被刻意柔和,表面上看着与之前没有半点区别,大启朝臣甚是舒心,重新开始谈笑,与边上沉默着的赤方相对比, 燕稷看着他们,笑得没心没肺,桃花眼朱砂痣,眉目如画,看不出半点方才冷漠庄重的气势。 夜渐渐深了,外面夜风凉寒。燕稷心情舒缓,酒意也慢慢升了起来,眼睛布上朦胧的水光,谢闻灼在边上看着,低头递过一杯蜂蜜水,看着他喝下去,轻声道:“陛下,不早了,先回去吧。” 燕稷也觉得乏了,闻言点了点头,起身说了几句告辞的话,便和谢闻灼一起出了殿门。 他抱着手炉,身上披了一件宽大的披风,更衬着人弱不禁风。不过此时已经没人会拿隐藏着不屑的目光看他,一一目送他出去,殿内才重新热闹了起来。 喧嚣之中,燕周静静坐着,低头饮着酒水。 心情杂乱而晦暗。 …… 夜里。 宣景殿。 燕稷酒量向来不大好,虽然不是一杯倒,但五杯也足够了。 谢闻灼扶着他进了内殿,燕稷靠在榻上,弯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目光从谢闻灼身上缓缓移到邵和那边,然后笑眯眯开了口:“小美人儿,你离朕那么远做什么,靠过来点啊。” 谢闻灼:“……” 邵和:“……” 这种醉酒之后调戏人的毛病是从哪里学来的? 一定是被丞相和太傅带坏的! 邵和瞪了谢闻灼一眼:“我去给陛下熬醒酒汤,太傅照看着些,但是……” “嗯?” 邵和原本想说可别做些没羞没躁的事情,但想着总觉得不对,咬牙把之后的话收了回来:“总之就是这样,我先去了。” 谢闻灼笑笑:“好。” 邵和又看他一眼,转身去了小厨房。 谢闻灼走到榻边,燕稷稍稍歪着头看着他,半晌,笑了起来:“嗯?这个美人看起来虽然年纪大了些,不过也挺好看的,朕喜欢……美人过来,让朕摸一下。” 谢闻灼:“……” 谢闻灼眯起眼睛,靠近燕稷:“陛下想摸哪里?” 醉糊涂了的小傻子愣了一下,伸手小心翼翼在谢闻灼眼睛边上点了一下,他最喜欢谢闻灼的眼睛,乌黑深沉,仔细看过的去的时候总有种要深陷其中的感觉。 “真好看。”燕稷感叹一句,手指慢慢向下滑,在嘴唇停下,指尖刚刚触碰到柔软的唇瓣,就看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4 到谢闻灼突然笑了笑,而后张开嘴,轻轻在他指尖舔了一下。 被反调戏的陛下很是不开心:“你不准动。” 谢闻灼笑得温柔:“好,臣不动。” 燕稷这才满意,手指继续向下,划过锁骨,慢慢解开衣襟,而后探进胸口,眯起眼睛捏了几下,皱眉:“大美人儿,你这似乎有些平啊。” 谢闻灼:“……” “不过我喜欢。”燕稷再捏一下:“手感不错,朕觉着,朕的太傅摸起来,肯定也是这样的感觉。” 谢闻灼眼底闪过奇异的光:“太傅?” 燕稷嗯一声,又皱眉:“可惜太傅是禁欲系高岭之花,肯定不会给朕摸……不对,太傅现在人设崩了,已经不算高岭之花了,嗯……” 燕稷想起谢闻灼之前破廉耻教学,耳根一热。 “怎么了?” 燕稷叹气:“朕有个秘密。” 这话题转的太快,谢闻灼一顿,眼睛深不见底:“什么秘密?” “朕是个断袖。” “……” 燕稷捂住脸:“所以朕是很不喜欢太傅拿来的那些春宫图的,若是变成龙阳向,朕说不定还想看一眼。” 谢闻灼定定看着燕稷,半晌,轻轻笑了。 燕稷摸摸鼻子:“你笑什么?” “没有……”谢闻灼低下头,对上他的眼睛:“就是,陛下似乎还没摸完,不摸了么?” “当然要,都说了你不许动。”燕稷说着,一手探出来将他腰带解开,一手继续向下。 于是邵和熬好醒酒汤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太傅被陛下压在榻上,衣衫半截,腰带被丢在边上,露出好看的锁骨和腹肌,而陛下低头看着太傅,眼睛弯着,双手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游移。 邵和:“……” 邵和脑海瞬间被上下其手四字刷了屏。 邵和端着醒酒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说谢闻灼,可太傅被陛下压着,怎么看都是受害者。 可如果要说燕稷,邵和偏心护短,舍不得。 内殿门开着,夜风缓缓吹入。 “陛下现在沾不得风,将门关好。”谢闻灼道。 邵和这才反应过来,反手将门关上,走上前去低头,发现燕稷已经趴在谢闻灼身上睡着了。 谢闻灼把醒酒汤接过来:“陛下。” 燕稷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含糊的嗯,低沉沙哑,谢闻灼眼睛一暗:“陛下,先把醒酒汤喝了再睡,否则明日会头疼。” 醉酒状态下的陛下除了爱耍流氓以外没别的毛病,听他这么说,嗯一声后坐了起来,被谢闻灼一勺一勺喂着喝了醒酒汤。 汤里放了些助眠的药材,燕稷眼神很快又变的迷茫。 谢闻灼笑笑,温声道:“陛下,时候不早了,睡吧。” 燕稷点了点头,躺下去,他确实也倦了,呼吸很快变得均匀。 谢闻灼小心翼翼起身,为他盖好被子,笑笑:“走吧。” 邵和点头,熄了灯。 殿外月朗星疏,夜风微凉。 …… 旦日,九国来使离京。 这日百官歇朝,燕稷依着礼数遣燕周送他们出京,自己就窝在宣景殿抱着手炉看桃花,看了一会儿,习惯性转头和谢闻灼聊天,才想起来太傅不在。 今日谢闻灼说有些书要买,一大早便出了宫。 邵和进来,看到燕稷站在打开着的窗边,当下就急了,上前把木窗关上:“陛下,郑太医都说了不能吹风,怎么能站在这里,还有分明说着不能饮酒,昨日却还喝了不少,还好当时身边有太傅,否则……” 之后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邵和脸一红,停了声。 燕稷没注意到他的神色,无奈:“朕已无碍,无需这样大惊小怪,而且朕也没觉得头疼,昨晚虽然醉了些,可朕记忆里并未觉着有不妥的地方,想来是无事。” 醉酒后不记事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邵和叹口气,觉着陛下不会想知道自己酒醉后回对臣子上下其手的事情。 但这种不注意自己身体的思想是不能有的。 邵和抬头看看他的脸色,很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行,陛下脸色看着还是有些苍白,这身子必须好生调养着,稍不注意就容易出差错,陛下……” 小话唠一旦开口就根本停不下来,燕稷回到榻上坐着,轻轻叹了口气。 为免继续被唠叨,待谢闻灼回来,燕稷直接去了御书房。 大启近日没什么大事,案上奏折寥寥几本,燕稷迅速批了,靠在椅背上,和谢闻灼说说话。 不久,外面宫人通报:“陛下,丞相到了。” 燕稷一看,果然到了傅知怀每日前来送情诗的时辰,叹口气:“以后这个丞相若是这个时辰过来,就不必通报了,直接让他进来就好。” 邵和应了,片刻,傅知怀推门走了进来,眉眼尽是风流笑意。燕稷看他一眼,在他继续开口之前先出了声:“拿来吧。” 傅知怀笑眯眯从怀中拿出信笺,递过去。 燕稷打开低头扫一眼,发现情诗的破廉耻程度突然升了好几阶,成功完成了从暧昧文到三级小污文的究极突破。 燕稷:“……” 丞相啊,你这一晚上究竟经历了什么? 燕稷沉默,觉着自己当初第一次看到丞相情书时那种一言难尽的感觉的又回来了。 傅知怀却是心情很好的样子,笑得十分不正经:“陛下觉得如何。” “……”燕稷觉得身边长久没有枕边人实在太可怕了。 他干咳一声:“朕觉得……极好。” 傅知怀拿来的情书如今已经有十几封,每次问及感受燕稷都是这句话,燕稷自己都觉得烦,偏偏傅知怀不嫌弃,闻言眼角挑起,笑得恣意。 燕稷看着他笑,更觉得丞相大概是被憋坏了,于是悲悯的朝着他下身瞥了一眼。 傅知怀:“……” 这眼神是怎么回事?! 燕稷很是尴尬,摸摸鼻子。 谢闻灼站在后面笑得清润,伸手将燕稷手中的信笺装了起来放到小木箱里。燕稷任由他拿去,刚想开口安慰傅知怀几句,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邵和站在门边:“陛下,王爷求见。” 第11章 意料之内。 燕稷笑笑:“宣。” 片刻,燕周走进来,在案前站立:“陛下。” 燕稷赐了座,看着他:“王叔,使臣送走了么?” “半个时辰前已出京,不过使臣离去的时候,脸色都不大好看。” “辛苦王叔了。”燕稷轻笑:“任谁当时被那样落了面子,心里都不会好过。” 燕周面上出现几分犹豫,迟疑片刻,还是开了口:“不过……陛下,大启夜宴时的作为,是不是稍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5 稍不体面了些,说出去恐怕容易惹人非议。” “王叔此话怎讲?” “若是九国因着此事对大启有了不满之心,起了动乱,就得不偿失了。” 闻言,燕稷托着下巴,眼角微挑:“丞相对此事怎么看?” 傅知怀带着惯常的笑:“臣以为,若是大启没有立下威信,使九国不轨之心滋生,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燕稷满意点头,看向燕周,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意思很明显。 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居然都不懂。 燕周只觉着糟心:“陛下,当时谢太傅已然胜了那荣哈尔,本不需要做后面的事情,毕竟……” 之后的话,在看到燕稷笑眯眯看过来的时候,尽数收了回去。 燕周:“……” 燕稷手指轻轻敲打桌面:“王叔可还记得,大启四边最安平的一朝,是在什么时候?” 燕周一愣,没说话。 燕稷原本也没指望他说话,见状,笑了笑,一字一顿道:“是先帝嘉宁帝天宁年间。” “大启自建朝起历经八个盛世,建安帝休养生息盛世太平,永仁帝中庸之道八方权衡,永泰帝推崇仁道德治天下……而嘉宁帝一生爱征伐,在位三十年出征十七次,按着常理来说,最安平不该是他这一世,但偏偏就是如此,王叔可想过原因?” 燕周嘴唇动了动,沉默着。 “是因为威势。”燕稷抬起头,一双眼睛清淡沉静:“为君镇四方,为国立天下,威势所在,所向披靡,四方臣服,八边难犯。” 说完,燕稷顿了顿,重新笑起来:“这是从前父皇还在世时常常对朕说的话,王叔难道不这么觉着么?” 燕周低下头,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手僵了一下,道:“是臣顾虑太多,反而考虑的不周全了。” 燕稷摆摆手:“这些也是朕从前听先帝说,如今突然想到而已……说到底,还是因为当时阿森木太嚣张,朕看不惯罢了。” 燕周一顿,深深看他一眼,视线慢慢移到谢闻灼身上去:“谢太傅的功夫倒真是令人惊叹,陛下能得太傅相助,实乃幸事。” “说起倒确实是朕捡了便宜。”燕稷笑起来:“其实当时朕并不知晓太傅武学造诣如此深厚,只是单纯觉着如果遣个长得好看的文官上去,输了也不至于太难看。” 燕周:“……” 他忍不住看向燕稷的眼睛,后者眼睛清亮,笑得十分好看。 燕周一时间突然看不清楚燕稷究竟是真痴傻还是假无知。 “那倒真是福分了。”燕周温厚笑笑,神情染上关切:“不过昨日陛下前去收服苍擎,结局虽可喜可贺,不过今后也不能这般冒险了。” “其实当时也是想着,若是不行后退便是,有笼子挡着也不会受伤。”燕稷笑笑:“烦劳王叔挂心,今后不会了。” 燕周从一开始便不动声色观察他的神情,见他笑容与往常无异,心思更乱,再加着这些日子发生的糟心事,也没了继续试探的心情,很快便离去了。 待他离开,傅知怀先皱了眉:“陛下,他可是有所怀疑了?” “确实是怀疑,不过怀疑到最后他到底还是会打消顾虑。”燕稷漫不经心:“燕周为人自负,先前先帝登基时他便心有不满,觉着先帝不如他,如今到朕,他自然更不忿,觉着朕之前的作为只是运气好撞上罢了。” 燕稷撑着下巴叹口气:“毕竟朕柔弱又纨绔,还是一个大写的傻白甜。” 傅知怀:“……” 谢闻灼:“……” “所以说,”燕稷道:“他之后一定会想办法试探试探,朕只要陪他做做戏,其他就没事了……他每日这样猜忌后松懈,松懈后又猜忌,朕都替他心累。” 谢闻灼无奈笑笑。 傅知怀还是皱着眉:“他生性多疑,现在又受挫,试探手法一定会极端,陛下近日还是小心些为好。” “朕有分寸……还有,让安插进王府的人最近注意一些,恐怕会听到许多十分有意思的东西。” 傅知怀躬身应了。 燕稷神情放松,端起茶杯抿一口,笑:“太傅泡的茶倒是真不错,丞相也尝尝。” 说着,目光又忍不住朝着傅知怀下身看了一眼。 傅知怀:“……” 谢闻灼笑容温厚。 傅知怀终于反应过来,朝着谢闻灼看过去,后者依旧是沉稳模样,在傅知怀开口前低头为他斟满茶水:“丞相确实是该多喝一些,无论如何身子重要。” 燕稷坐在边上,一脸认同点点头。 傅知怀“……” 傅知怀这日离去的时候,脚步又是带着风。 燕稷端着茶杯,看着他的背影感叹。 多情总被无情恼,欲求不满实在是太可怕了。 …… 夜里,宣景殿燃了油灯,昏暗而柔和。 燕稷靠在榻上,听谢闻灼讲授策论。后者声音低沉好听,偶尔问燕稷些问题,递杯桃花茶过去,五官被灯火笼着,意外的温柔。 半个时辰过去,谢闻灼将策论收了回去,从边上拿了另一本。 燕稷一看封面是从前没见到过的,就知道太傅的破廉耻教学又要开始了,燕稷如今已经习惯了些,不会像最初那般震惊到手足无措,看到后只是笑笑。 但是很快燕稷就笑不出来了。 他抬起头,指着书页上的画面,十分震惊:“这是什么?!” 谢闻灼看一眼,唇角笑容依旧温润:“春宫龙阳卷。” 燕稷一噎:“……朕不是断袖。” 谢闻灼眼底蕴起笑意,对上他的眼睛。 燕稷沉默片刻,败下阵来:“太傅如何知道的?” 谢闻灼笑笑:“酒水。” 燕稷回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九国夜宴时的晚上。 他多少也知道自己酒醉后有些不大说得出口的毛病,之前看谢闻灼和邵和都没提,以为没事,但现在…… 燕稷看向谢闻灼,后者唇角笑意温和内敛,但传达的意思却很明显——你想的不错。 无语凝噎。 “这本就是平常事,陛下不必觉着拘谨。”谢闻灼道,说着,伸手将那本龙阳卷拿了起来。 而后低沉的声音再次在殿内响了起来。 从前听谢闻灼描述普通春宫图,比起一些没羞没躁的幻想,眼睛更多的震惊,但如今,被一个极对胃口的人说着极对胃口的内容,这感觉简直破廉耻到根本停不下来。 燕稷耳根发热,别过头去,可眼睛依旧不受控制朝着谢闻灼看。 他每日都是沐浴后过来讲学,行走动作间里衣不慎就会散开些,坐下时下摆稍稍摊开,从燕稷的角度看过去,真的是…… 要命。 燕稷眼神飘忽。 面红耳赤。 口干舌燥。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6 心猿意马。 …… 咳。 值得庆幸的是,谢闻灼的破廉耻教学到底是在燕稷把持不住之前结束了。 燕稷看向谢闻灼,谢闻灼站起来,笑着将手中茶杯递过来:“陛下,喝些水……臣今日吃去还买了些有趣的话本子,一会儿便给您送来。” 燕稷嗯了一声,接过杯子,看着他转身去了偏殿,而后低头喝一口,发现是他上午才给丞相说过的有清心安神之效的桃花茶。 一时间心情复杂。 殿内灯火安谧。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内殿门被推开,燕稷原本以为是谢闻灼,抬头看过去,却是邵和。 邵和在榻前停下:“陛下,昨日您带回来的那只白狼,不吃不喝已经一天了,也不许旁人过去,这样下去恐怕活不了多久。” 燕稷一愣。 他来大启这几世,每一世都得到了白狼的善意,最初的时候怕它,后几世因着恨赤方,带回来之后自然也不会管它,现在想来…… 燕稷心头一沉,站了起来:“朕去看看。” 邵和点头,带着他去了安置白狼的地方,白狼没被关在笼子里,蔫蔫趴在厚毯上,一动不动,听到脚步声响起后耳朵动了动,而后似乎是听出了燕稷的脚步声,猛地起身看过来,眼睛亮晶晶。 燕稷一时间只觉着五味杂陈。 他蹲下去,对白狼招了招手:“过来。” 白狼耳朵一抖,迅速跑过去,在燕稷眼前蹲下,嗷了一声。 燕稷心顿时化成水,揉了揉他的耳朵:“想跟着朕?” 白狼用耳朵蹭了蹭燕稷的掌心。 燕稷忍不住笑起来,对着它伸出手:“那好,若是你答应朕,不会随便伤人,朕便带着你,如何?” 闻言,白狼歪着头想了想,而后皱了皱鼻子,小心翼翼抬起爪子放在了燕稷掌心。 燕稷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捏了捏它的爪子,站起来:“今后它就跟着朕。” 邵和知道苍擎认主后极为忠诚,也不担心,答应下来。 燕稷笑笑,带着白狼一同回了宣景殿。回去后发现谢闻灼依旧还没来,燕稷靠着床坐下,和白狼挨在一起对视许久,突然想到还没给白狼取个名字。 “你说该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呢?”燕稷揉揉白狼的头:“白狼,苍擎,毛茸茸?” 白狼用湿漉漉的鼻子蹭蹭他的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燕稷托着下巴看着白狼,许久,轻轻笑了。 于是当晚谢闻灼抱着书走进内殿,就看到燕稷弯着一双桃花眼坐在那边,握着白狼的爪子对着他摇了摇:“来,太傅,看我们家二狗子。” 谢闻灼:“……” 二狗子蹲在边上抖抖耳朵,十分欢乐的嗷了一声。 第12章 时日荏苒间,三月便到了尽头。 这一月都没再发生什么大事,燕稷日子过得很是惬意,同朝堂斗斗嘴,和傅知怀及谢闻灼过过破廉耻日常,偶尔到御花园去溜溜二狗子,眉眼终日带着笑。 朝堂燕周一派众臣因着九国夜宴一事,看燕稷的眼神隐约掩藏了些探究,但后来见帝王还是如往常那般,慢慢的,只当是帝王家骨子里的天性所致,昙花一现而已,不足为惧。 燕周还是从前温厚模样,但心思究竟如何,旁人也就不知道了。 日子缓缓过。 四月刚刚开始的时候,江南传来消息,姜百里筹谋一月,于三月二十七率军将叛党逼入深山而战,历时三天三夜,叛党或死或降,平乱平定,未扰江南百姓。 奏折递至案前,帝甚喜,赐刑部侍郎位,赏良田美玉,准允朝堂。 四月初二。 姜百里入京,登太和殿,躬身:“陛下,幸不辱命。” 燕稷笑笑:“这是喜事,姜卿一路跋涉,辛苦了。” 姜百里再次躬身,将这一个月来的部署详细说了一下,待他说完,燕稷抚掌:“智勇之士,赏。” 朝堂众臣也纷纷躬身相贺,苏谋一派更是如此,在道贺的同时不动声色明朝暗讽,燕周一派稍稍年轻按不住气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 燕周近日过的确实是不大顺心,江南一事被打脸,之后被燕稷应承下的一些差事也多多稍稍出了些差错,原本的计划被尽数打乱,燕周很是头疼。 尤其是赤方国,自九国夜宴后多次来信,信里不耐之色与之俱增,更隐约透露出几分觉着他无能的意思。 第一次察觉到的时候,燕周砸了手中的茶杯。 他这一辈子,最恨旁人说他无能。 但现在……耳边的声音尽数传入耳朵,燕周面上依旧温厚,心底却早已经被阴郁和怒气充占。 从前旁人说他不如先帝也就罢了,如今上面的不过只是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纨绔,如何能和他相比? 这么想着,燕周低下头,攒紧了手。 燕稷坐在上方,用余光看到他的动作,无声笑了笑。 下朝后。 临亲王府。 燕周回了书房,小心将门窗掩好,转身在书架左侧缝隙中一按,再讲边上墙壁上的挂画拿下,背后赫然是一条暗道。 他举着烛台走进去,不久,眼前出现一个密室,密室中已经坐了许多人,一些是朝堂最临亲王一派的臣子,还有一些则是赤方面孔。 见他进来,为首的工部尚书站了起来:“王爷。” 燕周坐下,看向他们:“近日的一些事,你们怎么看?” 工部尚书沉默一下,开了口:“王爷,事情走到现在,绝对不可能仅仅是意外这么简单。” 礼部尚书在边上接着他的话:“王爷,这些事情背后的人,还是没有眉目么?” 燕周皱起眉头:“这一个月,燕稷在朝堂上如何你们心中也清楚,有可能帮衬他的苏谋等人本王都安插了眼线,但一直没有什么异常。出了差错的差使查过去,也都是一些江湖之流,并无他们的踪影。” 众人沉默下去,许久,才迟疑着开了口:“王爷,或许一切的源头不在其他人,而在……宫里那位身上呢?” 燕周没有说话,皱着眉沉思,眼神阴翳。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但燕稷的性格他太了解,就算是改变,也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而且……就那么一个自小养尊处优,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别人稍稍做戏就会亲近的无用之人,真的能躲在背后筹谋这一切么? 燕周的手不自觉握紧:“不会的……” 他抬起头:“这一个月我明着暗着试探了许多次,他的言行举止与往常并无区别,而且这些日子我上的折子他都准许了,在朝堂上与苏谋一派也没太大的交流……” 说完,他低下头,不知是在告诉别人还是在劝服自己,低声喃喃:“不会的,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7 不会的……” 众臣看着他,目露犹豫,沉寂中,站在最后的一个臣子低着头出了声:“可是,王爷,您难道没有发现,虽然递上的折子都被准允,可几乎都出了差错,我们忙活了一个多月,只在六部安插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原先的计划不仅都被打乱,还折了许多人。” 燕周心头一震,猛地抬起头来。 众人被他的目光骇到,战战兢兢垂下头。 四周静默无声。 这样过了许久,众臣才听到燕周声音喑哑开了口:“我这位侄子,自小目中无人,之所以能对我亲近起来,是因着他从前大病受我照顾,从此便喜欢跟着我。” “病中人心思脆弱,也最是没有防备,这可能是唯一能看透他的办法了。”燕周眼底一片晦暗:“之前给你们说过的计划……提前吧。” 众臣神情闪过惊愕,都没说话,直到燕周眼神阴沉看过来,急忙低头拱手:“……是。” 之后又对之后的事部署一番,众臣便离去了。 密室内只剩下了燕周一人。 燕周沉着脸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密室尽头,在角落里的珠子上一拧,架子缓缓移开,出现一个连他心腹都不知晓的小书房。 燕周走进去,在书桌后坐下,桌上摆了很多盒子,里面都是他和赤方国的来往书信和对大启的各种筹谋。 他将最新的信笺打开,低头一字一行看过去,眼底暗色更浓郁几分,沉默了许久,才执笔写了信回复。 写完后,燕周将信笺密封好,靠在椅背上揉揉太阳穴,眉头依旧紧紧皱着。 有些事情他看不透,到如今必须要彻底试探一番才能安心。 没有别的办法了。 …… 宣景殿内,燕稷抱着谢闻灼带来的蜜饯坐在榻上,二狗子蹲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 燕稷从书页上移开眼睛,看着它的目光忍不住笑起来,摇了摇手中的蜜饯:“想吃?” 二狗子皱皱鼻子。 燕稷伸手拿了一块喂给他,二狗子欢快叼住,咬一口,顿时被酸出眼泪,朝着燕稷呜了一声。 饲主很没良心在旁边笑:“酸哭了啊,没出息。” 谢闻灼进来就看到燕稷欺负动物的画面,走上前笑一笑:“陛下。” 燕稷看到他,往里面挪了挪:“太傅,过来坐。” 谢闻灼依言坐下,而后欺负动物的人就成了两个。 二狗子很乖的蹲在那边任他们揉,它性子其实并不如传闻中野性,只是对于有不轨心思的人凶了一些,平日十分温顺,毛发蓬松,看着很戳毛绒控的心。 蹂躏完二狗子,也到了用午膳的时辰,燕稷随意吃了些,去了内殿午休。二狗子抖着耳朵想跟进去和燕稷一起睡,被谢闻灼微笑着看了一眼,很怂的缩到了一边。 燕稷在榻上躺下,突然发现枕头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本书,他好奇拿起来打开,发现上面是一些挺有趣的话本子,翻了几页,觉着还不错,就又翻开下一本。 一言难尽的猝不及防。 燕稷:“……” 晚上破廉耻也就算了,现在光天化日居然都这样! 谢闻灼禁欲系高岭之花的形象在燕稷心里又崩了一个档次。 燕稷深吸一口气,视线却不受控制朝着书页上不可描述的画面看去,反应过来后一噎,迅速把书合上,塞到了枕头底下。 脑海里的画面却挥之不去。 燕稷拉起被子蒙住脸,胡思乱想了许久,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外面已是暮色。 宣景殿燃了灯,角落烟气淡淡散开,昏暗宁静。 燕稷清了清神,披了件外衣起身去了外殿。邵和不在,谢闻灼坐在桌后垂眸看着一卷书,容颜隐在昏色中,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但燕稷总觉得谢闻灼如今看着的,恐怕不是什么正经书。 果然由清入污易。 他摸摸鼻子,走上前去,听到声音,谢闻灼抬起头,眸色平和:“陛下。” 燕稷嗯了一声,在他前面坐下,不动声色朝着桌上的书看一眼,注意到他的动作,谢闻灼眼底蕴起笑意,“陛下今日还去御书房么?” “太晚了,就不去了,总归也没什么大事。” 看到书页上是极其正经的策论,燕稷摸摸鼻子:“不过……说起来大事的话,今天晚上倒是会发生一件。” “嗯?” 燕稷对着谢闻灼勾勾手指,后者微笑着附耳过去。燕稷将事情一一给他说了,眼角微挑:“所以,今晚便劳烦太傅了。” 话音落下,不等谢闻灼反应,自己就觉着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他下意识抬起头,谢闻灼站在那边颔首,笑容依旧清润。 看来思想污的只有自己有一个。 意识到这一点的陛下心情很复杂,幽幽看谢闻灼一眼,端起桃花茶转身朝内殿走去,决定清心宁神等待入夜。 谢闻灼站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唇角缓缓勾起。 十,分,温,和。 …… 入夜,万籁俱寂。 宣景殿灯火散去,四周一片暗色。内殿里燃了安神香,床帐被放下,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熟睡的人影。 天边月色清淡,角落里,一道黑色身影沿着墙壁走过,悄悄潜进宣景殿。极其细微的响声过后,内殿门被推开,一人轻手轻脚走近榻边,缓缓俯身,将手中的匕首握紧。 而后朝着榻上之人的心口,猛地刺了下去。 第13章 锋刃反射月光,在寂静的夜里散发着寒意。 却在就要刺入榻上人心口时突然被档住了。 刺客一惊,手腕一翻迅速后退,榻上的人比他更快,轻飘飘便绕到了他的身后。刺客握着匕首反手一挥,锋刃还未能近身,只听到耳边一声轻笑,手腕处被轻一点,剧痛袭来,忍不住松了手。 一声脆响,匕首掉在地面。 而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油灯被点上,殿内顿时亮起来。 燕稷坐在桌边,眼尾挑起:“刺客?” 谢闻灼站在他身后,笑得温文尔雅。 刺客咬牙,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刚一动,突然觉着身上几处穴位犹如针扎一般,随后小腿突然一麻,不受控制跪了下去,麻痹感迅速蔓延全身,到最后居然只有眼睛可以动。 他眼底闪过一丝绝望,闭上眼睛,仰起头,一副求死的模样。 燕稷略有兴味看他一眼,又看向谢闻灼:“功夫虽好,但他现在嘴没法动,什么也说不出来,实在无趣,下次还是换换。” 谢闻灼好脾气的笑:“是。” 燕稷托着下巴:“这人看着倒是个硬骨头,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人到了林胤手下,又能撑多久呢?” 刺客瞳孔不自觉一缩, 大理寺卿林胤,刑讯手段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8 残酷冷血,骇人听闻。当年先帝遇刺,刺客被擒,在刑部受刑一月都未吐出一个字,最后在林胤手里到底是没能熬过三天。 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残酷的折磨。 刺客看向燕稷,后者坐在榻上,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桃花眼轻挑,眼角朱砂痣颜色分明,湖光水色的模样,深处却是一眼便能看到心底的寒意。 他眼底染上一丝恐慌。 看着刺客眼神变化,燕稷突然觉着无趣,摆了摆手 “将他处理好了,给林胤送去,只要能问出来东西,做什么随他。” 谢闻灼颔首,吹了一声口哨,声音响起,殿外迅速走进几名暗卫打扮的人,上前清理了刺客口中的藏毒,打晕后折了手腕架出去,又将一具划花了脸的死囚尸体放在原地,来去速度极快。 燕稷看着,不仅在心里感叹了一下暗卫杀人越货的专业素养。 待他们离开,燕稷眯起眼睛:“虽然是试探,但只遣一人前来,朕这位王叔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的能力衬不上野心。”谢闻灼笑笑,递上一杯桃花茶。 “自负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偏偏朕还得陪着他做戏。”燕稷接过杯子:“朕倒是想看看等来日他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等喝完了茶,燕稷转头,看着时间差不多,对着邵和点了点头。 邵和会意,深吸一口气,伸手将身上衣服弄乱了些,踉踉跄跄朝着门外跑过去,声音惊慌:“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寂静的宫城很快喧嚣起来,外面灯火通明。 燕稷起身回榻上躺下,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轻轻笑了笑。 …… 庆和帝遇刺的消息,当夜便传到了众臣府中。 帝王早先病重昏迷半月,大病初愈身子还未养好,如今又受惊,当即便昏迷过去,高烧不退。 百官不敢怠慢,三更半夜穿戴洗漱前去宣景殿求见,正巧碰上从殿里出来的郑太医,上前询问,老太医叹气,什么话也不说,提着药箱匆匆离开。 众臣面面相觑,垂头等着,不久鼻尖嗅到浓郁的药味,邵和神情疲惫走出来:“陛下仍昏迷着,外面动静不宜过,诸位大人还是请回吧。” 于是心情更加忐忑。 旦日,宫城传出消息,帝王退了烧,清晨刚刚苏醒。 燕周第一个入了宫,在宣景殿外等候,等了两个时辰得到传召,走进内殿,看到庆和帝脸色苍白靠在榻上,见他进来,有气无力唤了一声:“王叔。” 桃花眼沾染水色,声音微微颤抖,柔软的倔强,同从前那个在生病时委屈看着他的少年没有半点区别。 燕周走上前去:“陛下可觉着哪里不舒服?” 燕稷摇了摇头,狠了狠心用藏在被子下的手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眼睛瞬间发红:“昨夜,昨夜突然便有刺客进了寝宫,拿着匕首,若不是太傅察觉到赶了过来,我,我……” 说着眼眶又是一红。 燕周听他慌乱的连朕都忘记了用,心底放松,面上尽是关切,放软了声音:“别怕,王叔在,无论如何都会护着陛下。” 燕稷嗯了一声,眼睛湿漉漉看过来,满是信任。 燕周看着他的模样,神情更加缓和,半晌,声音染上感慨:“臣还记得许多年前,也有过这样的模样……那时陛下生了病,先帝不在身边,臣过去,陛下就拉着臣,如何也不愿意松手。” 这段经历燕稷自然记着。 若不是因为这事,他当初也不会那么傻白甜的信了燕周两世。 简直是黑历史。 燕稷有些糟心,但还是得陪着燕周做戏,笑一笑低下头去,看在燕周眼里,就成了竭力掩饰的不好意思。 燕周面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即使新帝之前在夜宴时看着十分有威势又能怎么样,到了这种时候,还不是只能露出脆弱的姿态,可怜兮兮的依赖着自己? 表面看着心思深沉难以捉摸,实际上柔软的不堪一击。 他低下头,看看燕稷无意识抓着他衣角的手和竭力掩饰也盖不住的脆弱和恐慌,再想想之前从少年眼底看到的依赖和信任,觉着之前自己对他的忌惮简直可笑。 做戏做到这样的程度,沉浮朝堂数十载的人都未必做得到,哪里会是一个十六岁安逸惯了的还能掌控的。 实在是杞人忧天。 燕周彻底放了心,面上带着长者的和善,说了许多安慰的话,不动声色给燕稷洗脑——你应当信着我,只有我才是能护着你的人。 这种话在燕稷心底原本就是一个笑话,燕周说一次两次还好,说的多了,燕稷熊孩子脾气上来,心里就不想让他痛快。 于是使坏的心思蠢蠢欲动。 等到燕周又一次垂头用极其温情的语调说王叔会陪着你,护着你的时候,燕稷带着无辜的笑,歪着头开了口。 “可是,王叔在武学上的造诣也很是薄弱,这要怎么才能护得住?我也怕伤了王叔。” 燕周:“……” 燕周的满腔得意瞬间变成了尴尬。 燕稷睁着一双沾染水色的桃花眼看着他,泪痣在苍白脸色下越发分明,和着柔软神情,看上去可怜又真诚。 燕周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脸上的笑不那么尴尬,温声道:“陛下无需考虑太多,只要臣还有一条命,便誓死护陛下周全。” 哎哟喂。 厉害了我的叔。 燕稷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真诚:“朕心里清楚的,王叔这么说……即便是王叔没办法护着朕,朕也十分欢喜。” 燕周:“……” 燕周觉着他已经没办法继续维持脸上的温善表情了。 燕稷终于舒心,睁着一双无辜的桃花眼看着他。 燕周深吸一口气,把略微扭曲的表情收回去,又开了口:“臣听邵公公说了昨晚的事,听着都十分凶险,这刺客也着实大胆,实在可恨。” 燕稷伸手又在自己大腿内侧掐一下,眼睛一红,神情惊慌。 “刺客如今毙命,死不足惜。”燕周安慰拍拍他的脊背:“可这事背后一定有旁人,陛下应当将那刺客画像公之于众,说不定曾有人见过他,这也是线索。” “王叔说的是,可是……”燕稷垂头:“但那刺客怕将身后人牵扯出来,在发觉不敌太傅前用匕首划花了自己的脸,分辨不出。” “如此也是心机深沉。”燕周眼睛闪了闪:“不过也好,经此一次,想必其他一些有心思的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陛下受惊高烧刚退,今后一定要多注意些。” 燕稷点了点头“烦劳王叔挂心了。”。 燕周面上出现几分自责和懊恼:“不算挂心,到底也是王叔枉顾了先帝的嘱托,没能护好你。”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9 “不怪王叔的。” 燕周彻底放了心,又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见到陛下无碍臣也放心了,就先告退,回头遣人送些温补的东西过来,陛下要注意休息,将身子养好才是。” 燕稷低声嗯了一声,看着他行礼转身离开,放松靠在后面,听着后面渐近的脚步声,嘴角勾起:“看吧,朕就知道,他一定是这样的反应。” 脚步声停下,谢闻灼站在身后:“确实。” 燕稷转头看他,挑眉:“太傅觉着朕方才柔弱小白花傻白甜的模样做的怎么样?” 闻言,谢闻灼眼底笑意更甚几分,没有回答,低声笑了笑。 “回头燕周一定会派人去查那具尸体,之前只是划了脸,你之后处理一下。”燕稷道:“很多事情既然已经开始了,那我们就要好好玩玩,一定会……” 他笑起来,缓缓开了口:“更有意思。” 身后,谢闻灼低着头,目光在他眼角泪痣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温暖的弧度,应了一声。 第14章 以身子虚弱不宜见风为由,燕稷在宣景殿懒散了三天。 这期间依旧没能躲过傅知怀的小污诗的刺激和太傅的破廉耻教学。 三日后,太和殿上朝,燕稷受到了来自大启朝堂众臣亲切而热烈的关怀。 户部尚书梁川上前一步:“陛下遇刺,臣甚是担忧,见陛下无事臣就安心了。” 苏老太师点头附和:“确实,如今心思杂乱的人太多,陛下一定的多注意些。” 刑部尚书躬身:“近日京都混进了不少人,宫城里的防卫也要加强些。” “……” 不久,朝中最愤青的翰林大学士周文清走上前:“陛下,诸位大人所言甚是,不过这刺客也着实放肆,天子脚下居然就敢做这些事情,还如此歹毒,简直是……” 读圣贤书耿直了一辈子的周老翰林停了一下,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燕稷笑眯眯补充:“丧尽天良。” “对,丧尽天良!” 燕周:“……” 燕周嘴角抽动一下。 百官还没停。 开口乱七杂八,说话大同小异,一是陛下您遇刺臣甚是关心,二是陛下身子薄弱应注意身体,三是起异心的人太多陛下一定要多些防备,四则是刺客及背后主谋实在是丧尽天良。 且因着燕稷在第四点态度看着很和善,语气更就加激烈,特别的义愤填膺。 燕稷听着,时不时出声附和一句,看着燕周明明已经要绷不住却还只能勉强忍着的表情很是愉悦,听够了,心满意足挥挥手:“众卿心意朕已知晓,今后自然会多注意,六部也注意些京中动态,若有异样,详细查明禀报。” 众臣俯首:“是。” 燕稷再看看燕周的表情,笑了笑:“这三日歇朝,朝堂之事朕没太顾及,可有要事发生?” 百官瞬间恢复平日里正经严谨的模样,躬身:“近日大启平定,边关贺戟将军那边也是捷报频传,并无大事,陛下无需太过操心,养好身子才是要事。” 闻言,燕稷居然有些惊讶。 什么时候这帮臣子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燕稷十分欣慰:“既然无事,那就……” 后面的‘下朝吧’三次还未能说出口,就又听下方臣子开了口:“就是还有一些不易把握的小事,臣等不敢妄下决断,望陛下定夺。” 燕稷叹口气。 朕就知道。 朝堂再次喧嚣,燕稷百无聊赖坐在上面,也没心思听他们说什么,被叫着定夺的时候点头嗯一声,偶尔低头朝下面看一眼,就免不了看到傅知怀和谢闻灼站在那边朝着他笑。 傅知怀现在倒还好。 但自从谢闻灼开始破廉耻龙阳房中术教学后,燕稷看到他的脸,就忍不住想入非非。 这种极其不矜持的思想是必须不能有的。 燕稷无意识摸摸鼻子,抬起头,突然发现方才还一片嘈杂的朝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下来,只有苏老太师苏谋站在朝堂中间,手执板笏微微躬身,道:“陛下觉着如何?” “……” 燕稷有点懵。 他下意识朝着傅知怀和谢闻灼看过去,二人一人眉头微挑,一人似笑非笑。 这是发生了什么? 看出帝王不在状态,苏老太师上前一步,再次开了口。 在朝堂沉浮了数十载的老臣说话一般都喜欢做铺垫,前面说的话无非就是些关心之语,这些燕稷已经听了许多,随意说几句话敷衍过去,直到最后。 苏老太师突然躬身,声泪俱下:“陛下初登大宝,后位悬空,六宫冷清。望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大选于天下名门闺秀,择选适龄秀女充实后宫,开枝散叶,以确保国祚有继,绵延万世,才是大启之福祚啊。” 身后一阵附议。 燕稷:“……” 朕这是,被逼婚了? 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若是按照套路,燕稷这时候应当半推半就成了这件事。但一来燕稷作为一正经的断袖,祸害姑娘这种事情决计做不出来,二来,即使十六岁在大启已经到了能娶妻的年岁,在燕稷心里依旧还是未成年。 未成年的断袖,怎么能娶姑娘? 于是燕稷只能选择沉默。 见他沉默,年过半百的老太师抬起头,眼角的红色还没散去,跪了下去,颤颤巍巍开了口:“……陛下,喜则阳气生,陛下应以龙体和社稷为重啊!” 话音落下,身后众臣便跟着跪下去了一多半。 逼婚的既视感越发强烈。 燕稷在心里无声叹气,忍不住朝着谢闻灼方向看去,后者注意到他的视线,眼底蕴起笑意,走上前去:“陛下政事勤勉,平日里要操心的事已有许多,选后一事不必着急。” 说完,他看着苏谋不赞同的神情,又开了口:“至于太师所言喜则阳气生,确实不无道理,只是算一算峄山祈福的日子也要到了,祈天地之运气,才是大喜。” 苏谋一时无言,只能抬头看向高位上的帝王。 燕稷避开老太师殷切的目光,点头:“太傅所言有理。” 话音落下,觉着似乎有些敷衍,又以先帝丧期未过此事不宜为由,三言两语把太极打过去,迅速把话题转到了四月十九峄山祈福上面。 燕周一派原本就不想帝王留下子嗣,见缝插针把选秀的话头岔开,这么一来二去,选秀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燕稷对此喜闻乐见,说了散朝便匆匆出了太和殿。 留下苏老太师无奈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发愁的不行。 下了朝。 燕周脚步从容朝着临亲王府走去,工部尚书骆铭和礼部尚书陈之笑跟在他身后,神情淡然。 三人入府进了书房,燕周在桌后坐下:“那刺客的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0 尸体,派人查过了么?” “查过了。”骆铭道:“脸已经被划的看不清容貌,不过看身材,身上的伤疤还有胎记,是他没错。” “确定么?” 工、礼两部尚书对视一眼,点头:“不会有错,胎记都一模一样,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假装出来的。” 燕周放了心:“那就好。” 骆铭犹豫一下,道:“宫城里的那位,王爷心中可是有了底?” 闻言,燕周面上出现几分不屑:“从前也是我们杞人忧天,他还是那般模样,只不过是坐在一个位子上,声势倒是比之前强了一些,心计不足为惧,近日这些事如若不是意外,背后之人决计也不会是他。” 骆铭还是有些不安:“可是……” 话还没说完,燕周面露不悦:“你是在质疑本王的判断,还是在怀疑本王的能力?” 骆铭一惊,急忙躬身:“臣不敢。” 边上的陈之笑也低下头。 燕周看他们一眼:“本王看着他长大,他什么性情最是了解,若十六岁的孩子做戏能到那般程度,朝堂上恐怕早就没了本王的位置,哪还能如现在这般。” 说着,他沉下脸:“你们也要记着,现在享受着的荣华富贵,究竟是怎么来的。” 二人躬身:“是。” 燕周神情稍缓:“行了,近日别松懈,各方面都盯好了,还有……多注意些苏谋那个老东西。” 他冷笑:“之前一直不吭声,如今看新帝还有几分造化,就开始动心思,哪里能有那么容易。” 骆铭低头应了,燕周挥挥手:“回去做事吧。” 二人再次行礼,转身退了出去。 书房内寂静无声。 燕周伸手从边上暗格中拿出一封书信,瞥一眼,再想想昨日试探的结果,眯起眼睛。 万人之上。 不会很远了。 …… 燕稷这几日过的却是水深火热。 苏老太师逼婚上了瘾,上朝时奏请,下朝后御书房苦口婆心,甚至递上来的折子里都会掺纸条。 燕稷很无奈。 白日被傅知怀的小污诗刺激,晚上受谢闻灼的破廉耻教学,人生原本就已经如此的艰难,现在还要承受苏谋无孔不入的逼婚攻略。 也是心累。 这日又被苏谋在御书房明里暗里劝了一通,燕稷走出书房门时,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谢闻灼给他将披风系上,笑一笑:“苏老太师也是好意。” 燕稷有气无力看他一眼:“朕自然知道太师心是好的,新帝羽翼未丰,亲王权倾朝野,若帝王能有了子嗣,无疑能让坐着的位置稳固一些,但是……” 他叹口气。 朕是断袖,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闻灼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顿了顿,道:“那么,陛下是真不打算选秀么?” 燕稷点头。 “那,若是陛下此生无子嗣,这大启……” “这在大启并不算什么大事。”燕稷知道他要说什么,挥挥手:“太祖有训,无良嗣则继贤,大启历十朝,燕姓从来都不是唯一。” 闻言,谢闻灼眼底的光一闪而过:“倒是臣想不开了。” 燕稷看他一眼:“苏老太师比你更想不开。” 说完,他摸了摸下巴:“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情……下次去御书房还是把二狗子带上好了,放它在门外守着,一定不会有人敢上前,太傅觉得怎么样?” 谢闻灼无奈笑笑,燕稷眼睛却亮了几分,觉着这是个好办法。 无意间还点亮了二狗子新的使用技巧,皆大欢喜。 只是燕稷的打算到底也是没能落实。 因为就在他忍无可忍准备放二狗子的前一天。 峄山祈福的日子,到了。 第15章 峄山祈福。 日子虽定在四月十九,但实际上不如说是四月十二。 帝王应在这日前去峄山承光寺,斋素礼佛六日,第七日正式举行祈福大典,届时万民俯首,帝王着朝服登祭天台,百官躬身其下,燃香祭祀,祈大启风调雨顺,四时安平。 四月十二,清晨,燕稷将朝堂事托给傅知怀,自己同谢闻灼一起前往峄山承光寺, 承光寺位于峄山之巅,距京都并不远,出城后北行半个时辰便到了。马车在山脚停下,燕稷和谢闻灼沿着山间小路上了山,蜿蜒过后看到眼前庙宇,庄严恢弘,只是看着便觉得心中浊气清净。 燕稷双手合十在庙前躬身,庄重之地应当给予尊重。 更何况,这么些世走过来,有些东西,不得不信。 进入寺庙,青石苍松佛光。 庙里方丈年岁已知天命,站在苍松下朝着他们遥遥一笑,走上前来:“陛下,谢太傅。” 燕稷合什稽首行了佛礼:“一清大师。” 一清看着他,眼底笑意和缓:“一年未见,陛下可还安好?” “尚好。”燕稷道:“又是每年祈福时候,这几日便叨扰了。” 一清摇摇头,挥手唤了弟子带他们去了后殿。弟子将他们在最右边的房间安置下来,上了些斋饭后便退了下去。 燕稷在榻上坐下,偏头看着窗外古松,轻声道:“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他没用朕,声音很低,谢闻灼抬头看过去,看到他被晨光映着的侧脸,眼角朱砂泪痣熠熠生辉。 “清净之地,自然不错。”谢闻灼在他身边站定:“若是将来有机会,陛下可随到南洲去看看,虽然偏远,但有青山绿水,桃花白桥,陛下一定会喜欢。” “南洲啊……”燕稷垂下眼睛:“听旁人说,确实是很美的地方。” 上一世谢闻灼也说过这样的话,只是燕稷没能等到那一天,就病死在了二十四岁生辰前夕的夜里。 他手指顿了顿,很快平复好心绪,看向谢闻灼,笑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太傅可不能食言。” 谢闻灼眼神在他眼角泪痣上停留几秒,神情温和:“好。” 夜里,燕稷用了斋饭,到前殿燃香礼佛。 这个时间寺门已闭,香客不入,整座大殿只有他一个人。 经文是之前燕稷一字一句亲手抄录,他燃了香,将经文摆在案前,看着眼前恢弘的佛像,双手合十。 案上烛火轻摇。 燕稷口中念着经文,跪在佛像面前,案上线香烟气袅袅,他闭上眼睛,慢慢的,就有许多画面慢慢出现在脑海里。 嬉笑怒骂,喜怒哀乐。 这么些年的一点一滴走马观花一般走过,而后慢慢的,停在大雪红梅的那个夜里,邵和红着眼睛,用难过到颤抖的声音对他说—— “陛下……这么多人盼着您平安,您可一定得好好的。” 燕稷其实比谁都想让自己好好的。 他也想安安稳稳过一次二十四岁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1 的生辰。 但到现在,他也依旧不清楚结束重生的关键是什么。 燕稷眉头不自觉皱起,一切似乎和从前并没什么区别,若说唯一的不同,也就是傅知怀更加不正经,而谢闻灼的人设崩了。 最初的时候燕稷也怀疑过他们也许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人,里子换了,但这么久相处下来,燕稷的怀疑逐渐被打消。 眼神和细微的动作是骗不了人的。 燕稷觉着,他不停重生与傅知怀和谢闻灼的改变应当无关。 这么破廉耻的事情,怎么看也不像是关键点。 还是要一步步慢慢来,不能着急。 燕稷深吸一口气,竭力让心重新变得平和,他换了卷经文,重新闭上了眼睛。 夜色深沉,凉风渐起。 殿内的蜡烛慢慢矮了下去。 殿外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燕稷没动,听着脚步声在他身侧停下,片刻,肩上一暖,他睁开眼睛,谢闻灼半跪他身侧,伸手为他披上披风,五官被烛火映了,温和而细致。 燕稷笑了笑:“什么时辰了?” “亥时一刻。”谢闻灼道:“陛下已经待了一个时辰了。” “是不久了。”燕稷道,谢闻灼笑笑,垂手细致给他系好披风带子,起身提起边上的油灯:“夜深了,陛下,回去吧。” 燕稷点点头,同谢闻灼一起出了大殿,回了禅房。禅房内只点了一盏灯,昏色沉沉,燕稷走到桌边低下头,看到案上放了一本奏折,折子下是梨白信笺。 是傅知怀遣人送来的。 折子上写着是今日大启朝堂的动态,燕稷扫了一眼,发现没有异常后将压在下面的信封拆开,入眼各种破廉耻风月诗句。 燕稷:“……” 佛门净地,送这种东西进来真的没问题?! 一时间只觉着满心无奈。 燕稷放下信笺,取了干净里衣去了后面沐浴,半个时辰后出来,桌上已经没了信笺的影子。谢闻灼明显也刚沐了浴,水气沉沉坐在边上,见他出来笑了笑,拿着布巾走上前,为燕稷擦起头发。 他的动作很轻。 燕稷坐在榻上,额前的头发随着谢闻灼的动作扫过脸颊,微痒。他抬起眼睛,在布巾和头发的空隙间看到谢闻灼的脸,嘴唇轻挑,眉眼柔和。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头上蒙着的布巾被拿下,眼前重新恢复清明。谢闻灼将布巾放在边上,笑容温和。 因着在外,平日的教学也就先暂时搁下了。燕稷对此很是满意,若是让他在佛门清净之地听那些龙阳向的破廉耻教学,就真的是无脸见人了。 他笑笑:“时辰不早了,太傅早些回去歇息吧。” 谢闻灼颔首,把书卷抱了起来,熄灯后去了另一边的床榻。 燕稷借着月光看了他一会儿,困意袭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窗外月光静谧。 昼去夜消。 五日匆匆而过。 燕稷喜静,除了礼佛外不出禅房,一清方丈也是同样的性子,所以除了初来时的那一面,这几日燕稷都没见过他。 所以这日,燕稷跪在佛像前,突然见到一清方丈时,有些惊讶。 一清方丈双手合十躬身:“陛下。” 燕稷起身还了佛礼:“方丈,可是有事?” “也无大事,只是突然想到这么些日子以来还没与陛下好好说说话,就过来看看罢了。” 二人一同出了殿门,在寺里石桌处坐下,一清斟满茶水递过去:“后山自己种的茶,不及贡茶精妙,但也别有一番风味,陛下尝尝。” 燕稷端起茶杯抿一口,舌尖尝到淡淡的苦涩,到最后又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甜味。 茶是好茶,但一清特意过来一趟,自然不会仅仅为了同燕稷喝茶。 燕稷看向一清,后者笑一笑,眼神平和:“昨夜贫僧诵经,见到了陛下抄录的经文,及字见心,陛下心中有结。” 说罢,一清笑了笑,又给燕稷斟满茶水:“所以,贫僧此次前来,想同陛下谈一谈,因果和宿命。” 燕稷手指一顿。 一清抿了口茶水,开了口。他的眼神无悲无喜,用平和淡然的声音说了一些话,燕稷听着,只觉着心上被什么膈着,很是难受。 他也不想困在一个结里走不出来,但是事与愿违。 直到一清说完,燕稷也没有出过声。 一清前来似乎只是为了将话说完,并不在意燕稷沉默与否,之后也没开过口,只是陪燕稷一杯一杯喝着茶。 天边逐渐染上暮色。 将最后一杯茶喝完,一清站了起来,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木盒,推倒燕稷面前:“明日就是祈福大典,之后就又是一年不见,之前陛下登基贫僧还未相贺,趁着如今一并送了,望陛下安平喜乐。” 说罢,他笑一笑,双手合十再次行礼,转身离去了。 燕稷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本手抄佛经。他伸手翻开,视线在扉页最下面停下。 那里只有一句话—— 万般因果,成于心,毁于心,困于心,散于心。 十六字。 五味杂陈。 燕稷看着那行字,沉默了许久,心里莫名突然就平和了下去。 他笑笑,把木盒拿过来,刚想把佛经放进去,手指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方,盒身一声轻响,而后底部一空,一个做工精致的雕花木盒就那么掉在了地上。 燕稷一愣,弯腰捡了起来。 里面衬着淡色绸布,绸布之上放着一串紫檀木佛珠,珠子上刻着经文,散着淡淡的香气。 等到燕稷反应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意识将佛珠带在了手上,暗红色佛珠衬着手腕,在暮色里散着莹润的光,美丽而神秘。 燕稷看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摘下来,伸手在手串上摸一下,垂下了眼睛。 第16章 夜里。 清风微凉。 这年回暖很慢,四月依旧带着冷意,山巅更是如此。承光寺众僧清修惯了不觉着冷,没有备置火盆的习惯,于是峄山的夜里对燕稷来说就有些难熬了。 燕稷窝在榻上,等着被子转暖。 谢闻灼坐在边上:“陛下,还是觉着冷么?” 燕稷看他一眼,后者只随意穿了一件外袍,站在那边眉眼温和看过来,五官在昏暗烛光里好看的不像话。 燕稷把被子裹得更紧,也不在乎现在形象如何:“冷。” 闻言,谢闻灼笑笑,将手中书卷放下,掌心轻轻贴在被子上,不久,燕稷便觉着有暖意源源不断从谢闻灼掌心贴着的地方传了过来。 对这种技能,燕稷很是羡慕,眯起眼睛:“那只手也贴上来,左边一点。” 谢闻灼好脾气的照着他说的话做,燕稷心安理得享受着,不久,被子里的寒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2 意尽数被驱散,燕稷终于有了说话的心情,看过去:“太傅今日要讲些什么?” 被问着的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贴在燕稷被子上的手,笑了笑:“今日这般,似乎也没办法继续讲学了,想一想这么些日子来臣还没与陛下好好说说话,不如就趁现在吧。” 这话怎么听怎么耳熟,燕稷想了想,发现一清大师似乎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他伸手摸摸下巴,又迅速因为冷意缩了回去,眼睛稍稍上挑:“好好说说话?听起来不错,太傅想说些什么?” 谢闻灼低下头看向燕稷,后者伸手捏着被角裹在脖颈处,想要让自己更暖和些,调整的时候稍稍一动,手腕上暗红色的佛珠就露了出来。 “佛珠?” 燕稷嗯一声:“今日一清大师连同盒子里那本佛经一同送的。” “方丈有心了。”谢闻灼道,之后也没在佛珠和佛经上多说,随意提了几句,就说起了他从前云游时见过的风景。 燕稷历经五世,仔细算的话也算是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妖精了,他去过的地方有很多,但真真切切仔细看过的风景,却没有多少。 少时拘束在京都,之后九国征伐满心疲惫,自然不会注重其他。 他心里一直艳羡那些游遍四方的人,原本就喜欢听人说这些,再加着说话的人颜高声好,很是对胃口,眼睛就越来越亮。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谢闻灼停了声,看向燕稷:“许多地方要比臣所言有趣的多,陛下来日一定要去看看。” 燕稷撑着下巴点点头。 谢闻灼就笑笑:“不知陛下可曾去过什么有趣的地方?” 燕稷:“……” 说没有去过是不是太掉价了一点? 想了想,燕稷开始忽悠:“朕这些年很少曾出过宫城,说起有趣的地方,从前倒是去过一个叫晋江的地方,有些意思。” “陛下说的可是闽南的晋江?” “是在北边,地处偏僻,知道的人很少。”燕稷摇头:“此地很独特,盛产河蟹和咸鱼,还有一些很奇特的规矩。” 谢闻灼稍稍皱眉:“规矩?” 燕稷点头。 比如脖子以下不能写和挖坑不填会穿越。 但是这些自然是不能说的。 燕稷摸摸鼻子,随便诹了几句,笑一笑:“当时朕还年少,又过去这么久,记不大清楚了。” 谢闻灼眼底蕴满笑意,嗯了一声。 燕稷有点小心虚,燕稷窝在被子里看他一眼,不久后觉着已经足够暖,过河拆桥的十分熟练:“天色不早,明日是祈福大典,还要早起,就早些歇息吧。” 谢闻灼依言收回手,躬身行礼后转身走到桌边熄了灯。屋内顿时暗下去,燕稷抱着被子躺好,闭上眼睛之前听到谢闻灼好听的声音:“陛下夜里若是觉得冷了,记得叫臣。” 燕稷顿一下,脑海里立即有了一些不大小清新的联想。 根据正常套路,剧情发展一般是这样的。 甲:不早了,早点去睡吧。 乙:好,夜里你如果觉着冷了,记得叫我。 而后甲半夜突然觉得冷。 甲:太冷了,乙你过来一下。 乙:现在还冷么? 甲:还是冷,你再近一点。 乙:现在呢? 甲:冷,你抱住我吧。 乙:嗯。 甲:紧点。 乙:嗯…… 甲:再紧点…… 接下来的‘嗯’就全部变了味道。 噫。 燕稷忍不住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小清新的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 四月十九,祈福大典。 天还未亮,燕稷便起了身,沐浴焚香后穿上祭祀朝服,一步步登上了祭天台。祭台正前方摆放着刻着梵文的四方青铜鼎,鼎前是香案,燕稷在案前站立,双手合十。 朝堂百官俯首其下,神色庄重,众僧站在祭台四边,垂首吟唱经文。 午时,承光寺钟声响起,雄浑悠远。 七次钟声过后,僧人吟唱声渐渐升高,燕稷燃了符纸和手抄经文,执着线香躬身三次。群臣垂首站着,不久,听到上方帝王沉稳庄重的声音。 “于维圣神,挺生邃古,继天立极,开物成务。功化之隆,利赖万世。兹予祗承天序,式展明,用祈歆飨,永祚我家邦。尚飨。” 百官伏地行三拜九叩之礼,高台铜鼎燃烟,线香入鼎,礼乐齐鸣。 承光寺钟声再次响起,后山晴空烟火,京都百姓俯首,共祈大启长乐安平。 燕稷双手合十在祭天台上站着,等到最后一声钟声停下,缓缓睁开眼睛,低下头,谢闻灼和傅知怀站在下方抬头看着他,不同的人,一样的藏了暖意的眼睛。 他笑笑,视线一转又瞥到边上的燕周,后者脸上依旧带着惯常的温厚神情,但眼底越发分明的欲望,已经浓郁的藏不住。 祈福大典结束后,百官先行回京,燕稷夜里还要做最后的诵经,来日才能回去。 同他一起留下的除了谢闻灼和邵和,还有傅知怀。 前者理所应当,后者纯粹脸皮优势。 邵和怕燕稷在寺里烦闷,来的时候还特意把二狗子带了过来,二狗子见到燕稷很是开心,抖着耳朵跑过来蹭蹭他的腿,蹲坐下去,模样十分乖巧。 燕稷蹲下身笑眯眯揉揉它的头,傅知怀站在边上:“这是那只苍擎?倒是是挺乖巧的,陛下取名字了么?” 二狗子对他的突然出声很是不满,偏头看他一眼,视线在他脸上挺一下,觉得还不错,重新恢复乖巧模式,颜狗的人神共愤。 燕稷点头:“取了,叫二狗子。” “……”傅知怀顿一下:“这个名字……很是接地气,不错。” 燕稷用‘丞相真是有眼光’的眼神看他一眼,站起身。 谢闻灼上前将烧暖的手炉给他抱着,不动声色将燕稷和傅知怀隔开,笑容温润看向傅知怀:“光寺夜里寒凉,丞相可是已经找好住的地方了?” “这点寒凉算不得什么,倒是太傅这几日是住哪里?” 谢闻灼笑得更加温润,指了指另一侧的床榻:“这些日子一直同陛下同住。” 傅知怀眯起眼睛:“那我自然也是可以的。” 这次谢闻灼没说话,移开一步,燕稷站在后面:“丞相,这房里已经没有第三个个床榻了。” “臣可以打地铺。” “这恐怕不行。”谢闻灼在边上开口,指了指二狗子:“它今晚是在这里这样睡得,莫非丞相……” 之后的话谢闻灼没说出口,笑得越发温和。 傅知怀眉头一挑,下意识看向燕稷,燕稷没收到他的眼神暗示,点头附和谢闻灼:“二狗子也要住这里的话,丞相打地铺……确实不大合适。” 傅知怀:“……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3 ” 于是这次丞相出禅房的时候,脚步又是带着风。而推迟到晚上才送来情诗,内容的破廉耻程度突然就又从三级小污文的程度上升到了饥渴难耐重口味老污文。 燕稷看的面红耳赤,内心满是感慨。 人在单身汪生涯中,要么憋死,要么变态。 很明显傅知怀属于后者。 他将污污的情诗收起来,去了大殿诵经清心,诵完经时已是深夜,燕稷紧了紧披风站起来出门,抬头看到天边阴沉沉一片,不见半点星点。 看着是大雨将至。 燕稷皱起眉,迅速将从前几世这个时节会发生的事情回忆了一遍,发现又是天灾时候。 他叹口气,在青石道路尽头转弯,远远的便看到谢闻灼提灯站在外面等他,边上蹲着二狗子,看到他,很快乐的嗷了一声。 燕稷眼睛带了笑,同他们一起进了门。 背后天色阴沉,乌云密布。 隐有雷光。 …… 深夜。 大雨滂沱,雷霆乍惊。 赤方国。 云木止于雷声中惊醒,背后湿冷一片。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光洁的手,愣了一下,突然猛地起身,发疯般跑到铜镜前,从镜面中看到自己的脸,许久,伸手捂住脸,喉咙发出嗬嗬沙哑笑声。 他回来了。 他居然回来了。 耳边又是一声惊雷,雷光中映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云木止转头看着窗外,眼眸晦暗如深渊。 从前也是这样的夜晚,雷声附着大雨,赤色映空,铁骑踏破赤方国都,四周尽是嘶刀剑碰撞声,刺目鲜血染红青石,耳边哭喊尖叫声响彻深夜,让人眼睛心口发疼。 云木止握紧拳头,任凭指甲刺入血肉。 他记得那晚天边的赤色,记得周围人的哭喊,记得染遍京都的鲜血,记得踏破宫城的铁骑,记得一个人冰冷的眼睛和面无表情的脸。 恨。 多么恨。 不过,没关系。 云木止走到窗边,遥望大启国都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笑意。 大启。 庆和帝。 燕稷。 从前他尝过的所有苦楚和绝望。 到如今,是偿还的时候了。 第17章 这场雨连着下了大半个月,京城的天整日都是阴着的。 朝堂众臣对此十分愁心,五月初四,上朝,百官偏头看看外面的连绵细雨,叹口气:“陛下,这些日子的雨虽说不大,但这么一直下着,怕是会有祸事啊。” 燕稷在心里默默对他们的直觉点了个赞,面上挑眉笑:“这等时节,是应该未雨绸缪,众卿可有什么见解?” 众臣:“……” 众臣很有默契转头看向工部尚书骆铭。 骆铭伸袖擦擦汗,走上前去,刚想开口,就看到帝王笑眯眯托着下巴:“算了,还是先让骆卿边上的人说一下吧。” 边上是礼部尚书陈之笑。 帝王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行为让陈之笑愣了愣,下意识上前一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专业不对口。 他低下头,眼角余光朝骆铭看去,骆铭使眼色,无声开了口。 陈之笑看明白他说的话,神色放松下来:“臣以为,阴雨之时极易患水灾,江南淮水一带河道又常有堵塞,朝廷当遣人疏通沉积,加筑堤坝,这样既可防洪,亦能排水,利于民生。” 燕稷笑笑:“说的不错。” 说罢,他转头看向工部尚书:“骆卿怎么看?” 骆铭躬身:“臣的看法与陈尚书相同。” 话音落下,就看到九龙座上方才还笑着的帝王突然眯起眼睛:“也就是说,你工部专司土木一事,见解居然与对此知晓不深的礼部相同,那朕要你有何用?” 骆铭心头一跳,急忙伏地:“是臣无能。” “疏通沉积,加筑堤坝,如此浅显而无用的东西,旁人不懂,这么说也就罢了,你居工部尚书之位,说这样的话实在可笑!”燕稷冷笑一声:“大启各司食俸禄做事,这个位置若是你没能力坐,趁早下去,我大启不缺德才兼备之士。” 骆铭头压的极低:“是。” 燕稷面容不见缓和,嘴唇依旧抿着。 众臣面面相觑,最终把视线投向燕周,燕周带着温厚笑意,上前一步:“陛下,这事情提的突然,想来骆尚书也是未曾思虑过,若是仔细想了,应当不会让陛下失望。” “最好是这样。”燕稷冷哼一声,神色稍缓:“既然王叔这么说了,也罢,都起来吧。” 骆铭起身退回去:“谢陛下。” 其余臣子对视一眼,觉着帝王待临亲王果真极为亲厚,毕竟陛下那般性子,能在他气头上用一句话就能把火熄下去,实在不容易。 燕周低着头,将唇角一抹得意笑意隐藏下去。 燕稷视线不动声色扫过他,停在朝堂众臣身上:“众卿今日既然把这事提了,那就做的漂亮点,回去后都想想有什么妥当的法子。” 众臣躬身答应下来。 燕稷挥挥手,散了朝,百官看着他眉头仍旧未完全消散下去的不悦,静静目送他离去,没人敢出声。 出了太和殿,燕稷紧紧抿着的唇弯出好看的弧度:“朕方才气势如何?时不时特别符合朕阴晴不定熊孩子的人设。” 邵和护短的很,立马反驳:“分明是英明神武威风凛凛。” 谢闻灼则微笑着将手炉递过去给燕稷抱着,没有说话。 燕稷心情很好,伸手揉了揉邵和的头发,被揉毛的小太监弯起水汪汪的眼睛,抬头看到燕稷披风带子开了,刚想伸手去系,就看到一双手从他边上绕了过去,在他之前把披风带子系上了。 邵和有点小忧伤。 他越来越发现,自从谢太傅进了宣景殿,他手上的事就几乎全被人代劳了。 燕稷没注意邵和的小情绪,抱着手炉笑。这日依旧是细雨连绵,谢闻灼撑着伞为他遮雨,伞面上的山水墨色随着光淡淡映在少年脸上,姿容美妙,丹青难以描绘。 谢闻灼心里一烫,忍不住伸手在燕稷眼角泪痣轻轻一碰,回过神来后看到燕稷疑惑看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这里方才被风落了点雨水。” 燕稷也不大在意,点了点头继续朝着御书房方向走,邵和和谢闻灼跟在他两侧,走过青石道路,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书房门外的苏老太师。 “……”燕稷瞬间转头看向邵和:“去,把二狗子带来。” 邵和最近也总被苏老太师荼毒,看到苏谋很是头疼,闻言反应极快,撑起伞转头就回了宣景殿。 燕稷拉着谢闻灼退回去等邵和回来,觉着自己这个皇帝当的真心是十分心累。 谢闻灼眉眼尽是温润颜色,为燕稷撑着伞,约莫过了一盏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4 茶的功夫,邵和带着二狗子小步跑了过来,后者看到燕稷,抖着耳朵蹭过来,伸爪。 然后因为爪子上的雨水遭到了燕稷的嫌弃。 二狗子泪眼汪汪看着燕稷。 委屈。 很委屈。 特别委屈。 燕稷伸手摸摸它的耳朵,带着它走了出去,抬头,发现站在御书房边上的人又多了一个,傅知怀。 傅知怀和苏老太师站在那里,相谈甚欢。 燕稷突然想起来,傅知怀从前是苏谋的学生。 果真是成功学到了精髓。 苏谋和傅知怀看到燕稷,行礼:“陛下。” 燕稷嗯了一声,免了礼,低头对二狗子使了个眼色。 二狗子急于争宠,会意后很有表现欲,走到燕稷身后。看着燕稷进了御书房后,就在门边蹲下,等傅知怀走过来时抬头看一眼,放行,到了苏谋时,眯起眼睛,抬头吼了一声。 苏谋一愣,看向邵和。 邵和艰难开口:“太师,它……对人在容貌上的要求苛刻了一点。” 苏谋:“……” 老夫年轻时也是京都朝堂一枝花好吗?! 看出老太师眼睛里的控诉,邵和无语凝噎,低下头。 苏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数次上前一步被二狗子吼回去后,也知道今天是见不到帝王了,只能叹口气,转身离去了。 燕稷坐在书房,从窗户看到苏谋远去的身影,叹口气。 傅知怀挑眉笑:“太师一生忠于朝堂,也不是什么豺狼虎豹,陛下怎么如此忌惮?” 燕稷面无表情把这些日子苏老太师的逼婚行为完完整整说了出来。 听他说完,傅知怀忍不住笑起来,笑够了,正色道:“老师不是那么死板的人,若是陛下觉得困扰,就让臣去说说便是,说通了,之后老师定不会再继续……” 他又笑一声。 燕稷看他:“你确定太师是开明之人?” 傅知怀笑着点点头。 “那好。”燕稷叹气:“这事便交给你了,朕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 傅知怀应下来。 燕稷看他肯定的模样,舒心不少,在接下来看到傅知怀每天污力都在持续上升的情诗时,也觉得可爱小清新了不少。 于是这日傅知怀走的时候,难得脚下没有带着风,眉眼间的笑意很是和煦。 燕稷转头看向谢闻灼:“难不成丞相这是和他那位意中人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 谢闻灼笑容顿了顿,沉默一下,黑人黑的十分心安理得:“物极必反,回光返照。” 燕稷了然,低头看看手中的情诗,怎么看怎么觉得字里行间都是傅知怀被强行抑制下的……那啥。 真是十分可怜。 …… 燕稷发现,自从傅知怀说会回去与苏老太师谈谈后,苏谋真的从此停止了丧心病狂的逼婚行动。 燕稷对此喜闻乐见,上朝时眉眼都带了笑。众臣这几日一直在讨论阴雨连绵时对江南淮水一带涝灾的对策,见帝王心情还算好,就大着胆子上了奏折。 一连五日,燕稷都没为难他们。 众臣逐渐放开,又过了几日,工部尚书骆铭上了折子,帝王在朝堂看过,连日来的好脾气烟消云散,冷着脸摔了折子。 “这就是你想了快十天想出来的东西?狗屁不通!”燕稷扬手,折子摔在骆铭脚下:“看看你这都写的是什么,江南淮水一带,无论说气候还是地形,哪里经的起你这么折腾?!” 众臣伏地:“陛下息怒。” “息怒?”燕稷冷哼一声:“一堆人被朝堂养着,只会说些虚的,不办实事,这折子写的到是好看,半点经不得推敲,什么东西!” 百官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仔细听着上方的动静,这样沉默了许久,才听到帝王不带一点波澜的声音:“算了,你们这群人,在京城待久了,哪里还能知道其他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 说罢,他抬起头:“还是遣个人前去江南淮水一带,巡查后协助防涝。” 众臣眼睛一亮。 谁都知道这是个好差事。 燕稷手指敲打扶手几下,半晌,又开了口:“你们回去,每人给朕好好写份对江南淮水一带防洪的对策,巡抚察使就选上奏对策最可行的人。” 百官躬身:“是。” 燕稷靠在椅背上,一副被气急懒得与他们多说的模样:“具体如何你们自己思量,现在,可还有奏?” 一时间寂静无声。 静默中,兵部尚书上前一步,低头躬身:“陛下,臣有奏……赤方国君于昨夜驾崩,遗诏立三皇子云木止为国君。” 赤方国,云木止。 燕稷手指一顿,心里骤然升起强烈的不安和违和。 不对……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对了! 燕稷瞳孔猛地一缩。 他突然想起,云木止从前是在大启元年十一月十一登基继的位。 而现在,五月十一。 居然整整早了半年! 一时间心乱如麻。 燕稷狠狠扣住扶手,也没了同臣子周旋的心情,挥手说散朝了走了出去。 殿外风混了雨水,吹在脸上满是冰凉,燕稷被风一吹,冷静不少,将烦乱的心思按捺下去,将许多事情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眼底一片清明。 从前几世关乎云木止的一切都没不同,如今却变了。 燕稷眯起眼睛。 难道…… 这就是他结束重生的关键所在? 第18章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燕稷做了一个梦。 梦里很静,四周大雪红梅,寒冷彻骨。他赤着脚走过覆雪的青石路,远远看到一人背对他站在宣景殿梅花下,身上玄底金纹的袍子猎猎作响。 他走上前去,伸手想要触碰面前人的衣袍,风雪却突然大了起来。那人在风雪模糊中缓缓回头,入眼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燕稷一愣,手指无意识抓紧他的衣角,突然一烫,那人低声笑着,衣角在笑声嘶哑中慢慢燃起火点,须臾蔓延了全身。 他站在火焰中,眼睛渗出血泪,皮肤在慢慢变干脱落,面无表情用一双淡到极点的眼睛看过来,说—— “燕稷,太苦了,我疼。” 蓦然惊醒,枕巾濡湿一片。 他坐起来,神情疲惫靠在榻上,殿内灯火突然亮了起来,片刻,一只手端着茶杯递过来,低沉声音传入耳中:“陛下,可是梦魇了?”。 燕稷偏头,谢闻灼半跪在榻前,边上站着邵和,二人眉眼间尽是关切。 他抬手揉揉眉心:“只不过是梦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罢了,不是什么要操心的事。” 知道他不愿多说,谢闻灼和邵和也不再问。殿内寂静无声,这样过了许久,燕稷脸上的疲惫渐渐消散,看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5 向他们:“这么晚了,早点回去歇息罢。” 二人看着燕稷苍白的脸色,都没动弹。 见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燕稷无奈笑笑:“既然如此,总之朕也睡不着了,那就说说话吧。” 说罢,他顿了顿,看着邵和开了口:“朕记着你平日最喜看些话本,朕从前倒是看过一个还算有意思的故事,想听听么?” 邵和眼睛一亮,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嗯了一声。 燕稷看着他毛茸茸的发顶,开了口,声音很缓:“这话本说的,大抵就是一个不断重生的故事。” “……” 夜里很静,外面偶有虫鸣,殿内灯火时不时发出噼啪声,清淡的声音响在寂静中,缓缓将一个人的一生尽数道来。 挣扎沉浮欢喜苦楚,年少时光和着沧桑岁月,一点一滴,都是蛰伏在心底最深最柔软地方的刺。 谢闻灼和邵和静静听着,夜风习习,桌上油灯灯油慢慢矮了下去。 “……” 燕稷他低着头,话说到最后,声音更轻几分:“到最后一世,他功成名就,荣华加身,原本以为是结束的时候了,却不曾想,再次醒来,又回到了从前。” 声音戛然而止。 邵和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文,皱皱鼻子:“陛下,后来呢?” “后来?许是没了吧。”燕稷眼神很淡:“邵和,如果你是他,你当如何?” 邵和歪头想了想:“应当是疲惫而厌倦的吧。一生沉浮,周而复始,生生把一颗鲜活的心熬成沧桑的模样,太难熬了。” 燕稷无意识抚摸手腕上佛珠,看向谢闻灼:“太傅以为呢?” 谢闻灼笑笑,五官在灯火昏黄中异常柔和:“他会觉着沧桑疲倦,但这些过后,他将以更好的姿态,站到最高的地方。” 燕稷手指一顿,下意识看向谢闻灼,后者眼底墨色沉淀,坚韧而柔软,一字一顿开了口。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从无数次鲜血和死亡中一步步熬过来的人,心要比任何人都强大,也更加清楚,自己心中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燕稷心头猛地一颤,这么些年的苏甜苦辣一瞬间尽数涌上来,缠绕在在心底那根蛰伏已久的刺上,一点一点拔出,而后在鲜血淋漓之间,慢慢的,凝成一双清明通透的眼睛。 他在这个局里沉浮这么久,到头来居然不如旁人看的清楚。 燕稷握紧手中茶杯,沉默许久,闭了闭眼睛:“太傅说的极是。” 谢闻灼伸手为他换上热茶,眼神带着足以安抚人心的平和。邵和站在边上看着他,神情关切。 燕稷莫名觉着心安,笑一笑,又与他们说了些话,渐渐觉得有了困意,往后面靠了靠,道:“好了,再不回去歇息天就要亮了,都散了吧。” 邵和看出他眼底的疲倦,想想又有太傅顾着,不用太担心,躬身行礼后出了门。谢闻灼收了茶杯站起身,燕稷看着他的衣角,下意识便开了口:“天色已晚,偏殿寒凉,不如太傅就在这里将就一晚罢。” 话音落下,燕稷自己先愣住了,抬头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谢闻灼微笑着点了点头:“是臣的荣幸。” 覆水难收。 燕稷沉默几秒,抱着被子往边上移了移。 谢闻灼熄了灯,在他身边躺下,燕稷犹豫一下,把被子朝谢闻灼方向放过去点,片刻后感觉到背后传来暖意,忍不住朝热源靠近一点,闭上了眼睛。 殿外屋檐细雨,窗台轻响。 谢闻灼躺在榻上,将呼吸调均匀后看着燕稷裸露着的脖颈,许久,伸出手指隔空在他侧脸轻轻抚过,一双眼睛明亮的灼人。 …… 时光荏苒,又是三日。 云木止那边风平浪静,整日除了上朝就待在寝殿。这在旁人眼中或许没什么,但对云木止这样野心勃勃的人来说,安分原本就是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若是之前,燕稷许会因为他的异常多些烦忧,但如今将一切想清楚了,也就没了太深的执念,吩咐谢闻灼选一些稳妥之人隐进赤方后,将心思重新放回了朝堂。 五月十五,上朝。 大启朝堂众臣没再用一些乱七八杂的事情来烦燕稷,都是在说这江南巡抚察使的事情。燕稷耐着性子听他们说,偶尔烦了就熊孩子一发,之后算着时辰差不多,起身挥手散了朝。 回了御书房,燕稷在桌后坐下,看向谢闻灼:“遣进赤方的探子选的怎么样了?” “人已选好,都是稳妥之人,会在合适的时候潜入赤方。” “这些你安排便是,盯着云木止,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燕稷道,说完,想了想又开了口:“还有,安插在王府里的人近来可有发现异常?” 闻言,谢闻灼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递到燕稷手边。 燕稷接过来,低头一字一句看完,走到炭盆边上将信烧了,眼睛稍稍眯起:“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从前倒是没有注意……继续盯着,其他什么都不用做,暂时任他得意。” 谢闻灼颔首。 燕稷笑笑,又恢复从前慵懒的模样,将案上的奏折一本一本批过去。等到奏折见了底,也到了傅知怀每日来送污力情诗的时候,燕稷看过后把信笺放入木盒,看着那厚厚的一沓,心里满是感叹。 八十二封,一封比一封破廉耻,在代表丞相欲求不满日子的同时,也把燕稷维持了那么多年的小清新一并抹杀了。 想当年他也是看到这些东西会不好意思的人,现在有图的没图的,有声的没声的,林林总总真心是全部都经历过了。 燕稷叹气,昧着良心用惯常的一句话对傅知怀的情诗表示肯定,而后送走眉眼轻松的丞相,靠在椅背上同谢闻灼喝喝茶说说话。 这样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外面突然传来爪子挠门的声音,片刻,书房门被推开,邵和带着二狗子走进来,躬身:“陛下,有西岭关来信。” 话说完,信却没递上来。 燕稷奇怪朝着他看过去,邵和很是为难,低头看了一眼二狗子。 二狗子乖巧蹲在那边,抖着耳朵对燕稷举了举爪子,嘴里叼着一封信,死活不松口。 燕稷:“……” 燕稷叹口气:“二狗子,拿来。” 二狗子欢快站起来,走了没几步,脚步突然一顿,而后迅速缩了回去。 “……”燕稷又重复一次:“二狗子,拿来。” 二狗子脖子一缩,这次动都没动。 哎哟喂。 燕稷挑眉。 厉害了,我的燕二狗。 燕稷决定亲自动手,起身朝着二狗子走了过去,蹲下。二狗子也不躲,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燕稷,还没忘记用毛茸茸的耳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6 朵尖蹭蹭燕稷的手。 被蹭的饲主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伸手捏住信封的边缘。二狗子下意识想松口,眼神不经意朝着燕稷身后一瞟,突然尾巴一僵,死死咬住。 下一秒,耳朵就被饲主笑眯眯捏了一下。 二狗子嗷呜一声,瞬间松口,燕稷顺势把信封抽出来,也不理蹭过来卖萌的二狗子,把信封打开,低头看过去,梨白信纸上墨色深沉,笔锋凌冽。 西陵战事告歇,待归。 落款是贺戟。 燕稷视线在贺戟的名字上停留一下,眼底闪过怀念,许久,轻轻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将军的信到了。 二狗子眼疾嘴快,一口叼住。 燕稷:“二狗子,拿来。” 谢闻灼站在后面微笑着对二狗子进行眼神恐吓,敢给你就死定了。 二狗子后退:qaq。 燕稷:“燕二狗,拿来。” 谢闻灼眯眼笑,你试试? 二狗子继续后退:qwq。 最后书信被铁石心肠的饲主暴力抢走。 谢闻灼笑容和煦,很好。 二狗子伸爪捂着被捏疼的耳朵趴在后面:qwq!!!!!! #狼生已经如此的艰难# 第19章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大启一品镇远将军贺戟,少时顽劣,十岁随父从军北伐,三年未有功勋。束发之年父兄战死东嘉关,自此性情大变,次年赴关,历时三月浴血而归,后执掌烈焰营,金戈铁马,所向披靡。 燕稷第一次见贺戟,是在天宁二十七年的冬天,他走过御书房,远远看到眉目淡漠的少年跪在一片苍茫中,眼神倔强的让人心疼。 他问旁人那是谁。 被问的人眼里带着恻隐,告诉他,那是去年战死东嘉关贺将军的遗孤。 那时少年在雪地里跪了三天,被先帝准允赴关。 后来燕稷再看到他,他已经不复初见时的少年模样,目光沉稳站在那边,从前带着些柔软的倔强被一身肃杀之气取代,用命和鲜血,一点一点把镇远将军府的荣耀撑了起来。 燕稷看着手中贺戟的笔迹,笑一笑。 过去那么苦,自然不是什么值得怀念的事,他怀念的是上一世快要尘埃落定的那几年,他坐在宣景殿喝茶,贺戟站在边上沉默,偶尔和谢闻灼切磋,用面瘫脸气气傅知怀,日子也是好过的。 当年他一心挣扎在诡谲,没注意过这些,现在想起来,那时其实也没那么难过,一切都是从心罢了。 现在明白也不晚。 燕稷抬起头,把信放到桌上,谢闻灼低头看清信纸上的字,再看到燕稷嘴角的笑,唇角勾起极缓的弧度,淡淡朝蹭在燕稷腿边卖萌的二狗子看了一眼。 二狗子一僵,默默离燕稷远了一点。 燕稷没注意他们之间的友好交流,见谢闻灼视线停在信纸上,笑一笑:“贺将军心有丘壑,太傅见了,想来是能和他聊得来的。” 闻言,谢闻灼沉默一下,笑得更加温润:“贺将军臣之前便认识了,傅丞相也是一样的。” 燕稷有些讶异,但想着谢闻灼是天宁年间的状元,没做太傅之前也在六部任职,同他们认识也正常,就没再问,重新拿起了案上剩下的奏折。 二狗子蹲在墙角面壁。 邵和目光在燕稷和谢闻灼之间流连一圈,最后停在角落里,怜悯的看了二狗子一眼。 …… 大启天和元年五月十五,西陵关战事告歇。西戎主帅于赤水毙命,余将群龙无首,又受贺戟率烈焰营强袭,城墙撤下大旗,递降书。 同月十九,大军凯旋而归,一品镇远将军贺戟着朝服上太和殿,躬身复命。帝大喜,赐良田绸缎珠玉,麾下众将按军功行赏,同设夜宴,接风洗尘。 夜里,宫城夜宴。 大启众臣入座,贺戟及烈焰营十三将坐于前侧,看向上方帝王。燕稷笑眯眯看着他们,一众人看着他笑着的模样,低头,耳根悄悄红了。 燕稷对他们的纯情感到十分惊奇,坏心眼笑得更加好看。半晌,傅知怀和贺戟黑了脸,谢闻灼唇角带着温和的弧度,不动声色挡住了燕稷的视线。 燕稷摸摸鼻子,举起酒杯:“众卿征伐半生,护佑河山,朕心慰之,饮酒三杯以示酬谢,愿我大启虎狼之师,横刀立马,所向披靡。” 烈焰营等人起身,躬身将酒水一饮而尽,燕稷看着他们,再次将酒杯斟满,举起:“大启受尔等护佑,自当投桃报李,顾及家中,奉为亲故。众卿无需有后顾之忧,只要我大启河山仍存,便永远是你们的归处。” 一句话,不大,却让久居沙场见惯鲜血的汉子都红了眼睛。 贺戟站在他们中间,沉默着举杯朝燕稷看过去,眼底尽是细碎的光。 之后宫人鱼贯而入,布上菜肴,四周箜篌响起,众人常年在外,难得的享受放松时候。燕稷随他们闹,自己眯起眼睛一杯杯抿酒,偶尔心血来潮想看看下面的歌舞,却发现谢闻灼总是用一种很特殊的姿态将自己视线挡了开来。 燕稷十分无奈,跟谢闻灼提了,后者温润笑笑,之后死不悔改。燕稷拿他没辙,如此数次后也没了兴趣,待了一会儿觉着没什么意思,就任群臣欢闹,自己先离去了。 殿外依旧下着小雨,谢闻灼去边上取伞,燕稷站在门边看着外面的夜色,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他转头,一人撑着伞站在边上:“陛下。” 不是谢闻灼,是贺戟。 燕稷笑笑:“将军这是……” “殿里太闷了,想出去走走。”贺戟看着他:“陛下这是要回去了么?臣送……”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身后谢闻灼清润的声音先传了过来:“贺将军是今日夜宴的主角,离开太久未免不合适,送陛下回去这种事,就不必将军代劳了。” 贺戟面无波澜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谢闻灼走上前,将油纸伞撑起:“陛下。” 燕稷看看贺戟再看看谢闻灼,觉着这俩人之间怪怪的,颇有些相爱相杀的意思,但想想他们上一世的相处,又觉着是自己想多了。 大概是腐眼看人基。 燕稷摸摸鼻子:“确实不必了,将军一路奔波,好好放松一番才是……太傅,走吧。” 谢闻灼浅笑着答应一声,撑伞走了出去。 贺戟站在后面看着他们,面容清淡。 …… 旦日,早朝暂歇。 燕稷醒来时已是中午,用了些午膳后带着二狗子去了御书房。 这日奏折只有三五本,燕稷批完,百无聊赖执笔给二狗子画像。等到纸上二狗子模样基本勾勒成形,听到边上传来邵和的声音:“陛下,贺将军求见。” “宣。”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7 片刻,木门一开一合,贺戟走上前在案前躬身:“陛下。” 燕稷赐了座,放笔看向他,贺戟入座,从怀中拿出述职折子递过去。这算是惯例了,武将凯旋归京后首日接风洗尘,旦日才是做正事的时候。 燕稷把折子放在边上,对着贺戟笑笑:“折子上的东西都太粗略了,将军自己说说吧。” 闻言,贺戟颔首,用低沉的声音将折子上精简了的内容详细说出来,从事情的开始到他的思量,到最后眉头稍稍皱起:“这西戎一事,背后似乎还牵扯了其他一些东西。” 燕稷挑眉:“比如北边赤方?” 贺戟点了点头。 燕稷就笑:“这也算正常,赤方这些年自诩强盛,野心勃勃,对大启早有不满,这次的西戎一事免不了就是他的一种试探。” 说完,又把之前九国夜宴的事给贺戟说了,闻言,后者眉头皱的更深:“狼子野心,居然还捉了苍擎来,陛下可有受伤?” 燕稷笑眯眯朝边上乖巧蹲的二狗子看了一眼,二狗子注意到他们的视线,转过头抖抖毛,还没忘记举爪子刷一发存在感。 贺戟放下心,眼神稍缓,视线再次回到燕稷身上,许久都没移开。 他自幼沙场征伐,身上自有威势,燕稷被这么看着,逐渐觉着浑身不自在:“将军……为何这么看着朕?” 话音落下,被问着的人突然站起身,上前一步,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放在燕稷眼前:“陛下可还记着这块玉佩?” 他手中的玉佩呈一半乳白一半透明,边缘有些粗糙,表面却是莹润光泽,一看便是被人拿在手中经常摩挲的。燕稷看了许久也没觉得眼熟,刚想摇头,贺戟突然俯下身,一双眼睛墨色沉淀,沉沉看了过来。 燕稷:“……” 燕稷不动声色朝后面移了移。 贺戟目光更沉几分,将玉佩垂在他们之间:“陛下曾说过,等臣身获得三十一等功勋,便会答应臣一件事,不知如今还算不算数?” 燕稷没记着他说过这样的话,但被贺戟这样看着,下意识便开了口:“什,什么事?” “臣之所求,只有一件事,就是……”贺戟一向淡漠的眼睛在此刻突然沾染上灼人的热度,定定看过来,声音低沉:“臣想与陛下成结发之好,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结,发,之,好。 燕稷脑海瞬间被这四个字刷了屏。 他忍不住抬头朝贺戟看了过去,后者目光内敛,沉稳着看过来,一字一顿开了口:“陛下,说过的话,要负责。” 要负责。 负责。 责。 燕稷沉默半响,将这三字在脑海中过一遍,一时间内心无比复杂。 他突然觉着之前自己特别对不起苏老太师,和贺戟一比,苏谋之前的逼婚行为算得了什么?他逼婚好歹只是用劝说做手段,最多递个小纸条,而贺戟一来,二话不说直接上来,一块玉佩定终身。 对,还有那块玉佩。 燕稷低下头,在贺戟手中那块如何看都不认识的玉佩上看一眼,内心更加复杂。 他觉着他错了,贺戟这哪里是逼婚? 这分明就是逼婚加骗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祭小沫:“在将军寄来一份八个字两个标点的信之前,丞相已经写了八十二篇以自己和小皇上为主人公的小黄文,更厉害的是,太傅已经爬上了龙床……将军要加油啊!” 傅知怀(挑眉笑):“我之后或许还会在情诗下配些图,这样才妙。” 谢闻灼(温润笑):“有些东西只靠口传是没有用处的,身教,才是上策。” 贺戟(一脸冷漠):“我求婚了。” #论输在起跑线上将军的逆袭之路# 让我们撒花鼓掌欢迎逼婚加骗婚狂魔贺将军! 最近你们又懒了,都不对我表白了!不开心! 哼唧。 愿你们一生平安喜乐。 第20章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燕稷沉默着抬眼看贺戟。 后者垂眸对上他眼睛,墨色深处光华内敛,像极了燕稷年少时无意间见过的一块蒙着水雾的黑曜石。 有着黑曜石般眼睛的人上前一步,将手中玉佩贴近燕稷手心,沉沉唤了一声:“陛下,答应过臣的事,可不能忘了。” 燕稷:“……” 燕稷活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骗婚能骗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他低头避开贺戟的视线,身子稍稍一动,把贴在掌心的玉佩错了过去。贺戟眼神一沉,还想要说些什么,身后突然有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贺将军,这等距离是不是太唐突了?” 贺戟一顿,偏头淡淡看过去,谢闻灼穿着玄色银纹袍站在书房门边,嘴角的笑温润和煦,眼神却是极淡。 他走上前,不动声色将贺戟和燕稷隔开,低头时不经意间看到贺戟手中的玉佩,眼睛稍稍眯起,看贺戟一眼。 贺戟对上他的视线,浑身肃杀之气,谢闻灼不为所动对上他的眼,唇角依旧是旁人见惯了的温和笑意,但周身的气势居然一点都没被压下去。 燕稷站在边上看着他们,只觉得昨夜那种围观相爱相杀的感觉又出来的。 不过如今的剧情发展和相爱相杀似乎也沾不得边。 燕稷看着贺戟手中的玉佩,心里又是一噎,叹口气,回身端起茶杯喝一口冷静一下,而后看向眼前剑拔弩张的二人:“别站着了,都坐吧。” 贺戟依言坐下,定定看燕稷半响,将手中玉佩放在了桌上。 谢闻灼回身在燕稷身后站定,见状眼神暗了暗,伸手将边上傅知怀的情诗拿出来一封,扬手,薄薄的信笺便十分凑巧的盖在了玉佩上面。 贺戟眼中墨色更沉了几分,谢闻灼不为所动,眉眼间尽是从容笑意。 脸皮厚度孰强孰弱,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燕稷只觉着尴尬,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自然,干脆沉默。三人坐了一会儿,贺戟抬眼朝着谢闻灼看过去:“谢太傅,许久不见,甚是怀念从前你我对剑时候,不如切磋一番。” 谢闻灼挑眉,先看向燕稷,见燕稷捧着茶杯点头,就笑起来:“正有此意,贺将军,请吧。” 贺戟起身,同谢闻灼一起走了出去,燕稷带着二狗子到外面寻了位置坐下,看着他们在桃花树下动起手来,伸手揉揉二狗子的毛,叹口气:“你说,这都是什么事?” 二狗子一双眼无辜看过来,蹭蹭燕稷的手。 燕稷捏捏它的耳朵,向上立成兔耳状,看着它委屈的模样笑起来:“好了,看到你这么委屈,朕心里就宽慰多了。” 二狗子顿时更委屈了。 燕稷看向下方,谢闻灼伸手将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8 贺戟挡下,又横手一劈,后者避开,身子一转手便到了谢闻灼眼前。 不相伯仲,各有千秋。 贺戟的功夫是在沙场征伐中一点点练出来的,凌厉有余,但变通多多少少差了一些。谢闻灼不如贺戟凌厉,但他少年云游四方见惯人生百态,对招式的领悟要比贺戟好的多。 燕稷看他们来去许多次也还是最初的模样,逐渐觉得有些无聊,偏头逗起边上的二狗子。 这样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突然有桃花落在肩上,他抬头,贺戟和谢闻灼已经停了切磋,站在边上垂眼看着他,眉目虽不同,眼底的光却是相似的。 他笑笑:“够了?” 谢闻灼颔首,贺戟眉眼微垂。 燕稷起身进了御书房,身后的人跟着他进去,入座。燕稷把桌上傅知怀的情诗放回去,将玉佩推至贺戟手边:“贺将军,这玉佩朕不认得,恐怕你是记错了人,还是收回去罢。” 贺戟抬眼,一双眼乌黑深沉:“臣没记错。” “……好吧。”燕稷看着他:“若这是朕给你的,那是什么时候?” “天宁二十六年,六月十九。” 那一年,贺戟父兄战死沙场,镇远将军府差点便撑不下去。 燕稷知道这个时候,但他第一次见到贺戟,却是在次年冬天,贺戟跪在书房外清明征伐东嘉关的时候。 燕稷直觉贺戟定是记错了,但天宁二十六年是贺戟心上一道疤,他不想揭开,闻言在心里叹口气,随意找了个话头把这个话题转了过去。 贺戟明白他的意思,沉默坐着没说话。许久,窗外渐渐有了暮光,门被扣响,邵和站在门边:“陛下,到用膳的时候了。” 燕稷颔首,贺戟目光在他脸上停一下,起身:“陛下,天色不早,臣便先告退了。” 燕稷低低嗯了一声。 贺戟躬身行了礼,却没朝后走,低头用一双内敛的眼睛看向燕稷:“臣明白陛下如今心中什么想法,不求陛下太早回应,但这份心意望陛下莫要忘却。” 燕稷一愣。 贺戟后退一步,再次躬身,将案上玉佩小心翼翼收回来,转身走了出去。 燕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边,低下头:“朕确实不曾在那年见过他,也没送过他这些东西,你说,为什么他会如此固执觉着自己没认错呢?” 他声音很低,喃喃自语一般。谢闻灼站在背后,将他话听的清楚,嘴角温润的笑意突然染上淡淡的苦涩,转瞬即逝,什么话都没说。 …… 入夜。 宣景殿。 燕稷沐了浴,穿着里衣懒散靠在榻上,谢闻灼还没过来,他觉着无聊,翻出从前谢闻灼带回来的话本子随意看了看,不久,殿内灯火摇晃一下,他抬起头,谢闻灼微笑站在榻边,眉眼温柔。 他往里面靠了靠:“上来吧。” 自燕稷上次梦魇把谢闻灼留下,后者夜里就再没回过偏殿。最初的时候燕稷依旧睡得不踏实,没觉着不妥,等反应过来后,对着谢闻灼那双蕴着笑意的眼,赶人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也就算了。 谢闻灼将书卷拿出,燕稷低头扫一眼,见又是从前见过的东西后,托起下巴看向眉目温润的人:“太傅,今日就不要说这些了,不说说说最近朝堂之事,如何?” “好。”谢闻灼合上书卷:“陛下想说些什么?” “不如就说说江南巡抚察使一事。”燕稷道:“之前说起这事,朝堂上那些人的态度你也看见了,都靠不住。江南历年遇水成灾,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得选个稳妥之人。” 谢闻灼笑笑:“这几日王爷府中召了许多江南人士,其中不乏些有才能的,说是集思广益,说些江南防洪的对策。” 燕稷冷笑:“朕这位王叔最擅做戏,如今表象做的再好,递上来的折子说的再妙,等去了江南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上一世就是临亲王去的江南,虽然当时留下了不少把柄,给了燕稷之后重创他的机会,但燕周在江南不作为的那些日子,淮水一带受创,之后用了许多年才恢复过来。 如今,燕稷宁愿先让燕周安生一段时间,也不愿江南不太平。 他看向谢闻灼:“这次选人,要权衡多个方面。遣去的人既要有大才,身份也得让旁人觉着理所当然……太傅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谢闻灼手指轻轻敲打手中书卷,许久,轻轻笑起来:“这么说来的话,臣心中确实有一人合适。” “嗯?” “傅知怀。” 傅知怀的名字出口,与燕稷的想法不谋而合。 纵观如今大启朝堂,地位及能力能但得起这件事的只有二人,贺戟和傅知怀,然贺戟常年征伐,对权谋场上一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应付能力并不足。 就剩下傅知怀了。 燕稷沉思片刻:“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丞相不在京城,他手里的一些事情暂时就要太傅代为看管了。” 谢闻灼颔首,答应下来。 这事有了底,剩下的以对策选人就只是走场面的事情了。 燕稷也就不再在这种事上多说,放松靠了下去,谢闻灼含笑看他一眼,下榻把书卷放回去,再回来,手中就又是之前的龙阳春宫小本本。 燕稷对此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但看到还是有点小羞涩,眼睛不自觉闪一下。谢闻灼将书翻到昨日的一页,片刻,略微沙哑的声音就在一片静谧中响了起来。 姿势,声调,敏感点,感觉。 画面感强烈到根本停不下来。 燕稷又开始心猿意马,低着头如何都不敢去看谢闻灼。太傅这日的教学比从前久了许多,墙角熏香烟雾弥漫,燕稷躺下,听着谢闻灼声音慢慢变低,鼻尖嗅到安神香味道,逐渐觉着困意袭来,许久,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半醒半睡中,他感觉到身边人轻手轻脚下了榻,灯火熄灭,一片暗色中,燕稷睡意更浓几分,朦朦胧胧听到有人俯在他耳边,轻声说:“陛下,有些事情,或许不是没有发生过,而是你忘了。” 殿外雨打屋檐,夜色轻缓。 这声音隐在风里,很快便散去了。 第21章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日子烟雨里,七个昼夜。 这场雨接着下了将近一月,江南到底能没能撑过去,三堤十二坝中第七坝在一个夜里沉默倒塌。 江南折子加急入了京,帝王坐在九龙座俯视群臣:“不知现在可有人想到了合适的对策?” 众人也知不能再耽搁,纷纷将自己的折子递了上去,燕稷一本本看过去,眉头渐渐皱起,看到最后气急反笑,抬起头:“在朕眼里,大启朝堂臣子可以分为四种,你们知道是哪四种么?” 百官诚惶诚恐摇了摇头。 “第一种,脸长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29 得好看又心有丘壑,比如傅相,贺将军,还有谢太傅。 “第二种,容貌虽差了些,但心有大才。”燕稷撑着下巴点了几个名字,又开了口:“第三种,才能欠缺一些,容貌却能看着赏心悦目,而最后一种……” 燕稷低头,视线在下方群臣身上慢慢扫过,眼睛稍稍眯起:“就是除了这些以外剩下的人了。” 被归为第四种的臣子:“……” 这是说我们长得难看还没什么能力么? 一时间脸色十分精彩。 燕稷手指轻轻敲打扶手:“不想把自己归到第四种,平时做事就长长脑子,还有别的折子么?” 话音落下,众臣下意识朝着一直没说过话的几人看过去。苏老太师老狐狸模样,谢闻灼浅笑不语,傅知怀挑眉站着,到最后,只有燕周上前一步:“陛下,臣还有些粗浅见解。”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本折子,让邵和给帝王呈了上去,燕稷打开一看,折子写的确实不错,看的出来是下了功夫的,笑一笑:“不错,王叔就将折子上的东西详细说说,让众卿也听听。” 燕周做足了准备,闻言,神色温厚把上面的内容说了出来,听他说完,工部尚书骆铭上前一步:“陛下,臣以为王爷见解甚是稳妥,定能担得起巡抚察使的职责。” 燕周身后众臣附议。 燕稷挑眉:“苏老太师和魏尚书怎么看?” 苏谋向来和燕周不对盘,闻言只是笑笑。魏荣虽然因为魏成一事对燕周不满,但他中立正直惯了,想了想,十分诚实:“这些日子听了这么多,确实是最好的法子了?” 最后一字出口,谢闻灼出了声:“陛下,王爷的见解确实不错,不过说起最好,臣倒是觉着,傅相之前给臣看过的更合适。” 燕稷看向傅知怀。 傅知怀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走上前去,谢闻灼微笑着站在那边,在傅知怀走过他身边时手指一动,将一本折子递到了傅知怀手中。 燕稷笑笑:“折子朕也不看了,丞相说说吧。” 傅知怀将折子打开,他心思活络,看了一眼便能说个大概,还能适时适地加些自己的东西进去。听他说完,苏老太师满意笑笑:“陛下,臣以为确实是丞相的合适。” “众卿以为呢?” 苏老太师和燕周身后臣子的立场自然不会变,就只剩下了魏荣。 魏荣皱着眉沉思,将所有可能的情形考虑过,又把两份折子里的内容在心里详细分析了,面色凝重躬身:“陛下,臣觉着,丞相为佳。” 于是尘埃落定。 燕稷又将一些细琐事情吩咐下去,心满意足挥手下了朝。燕周站在后面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傅知怀站在一群上前恭贺的臣子中间,看谢闻灼一眼,眯起了眼睛。 御书房。 燕稷第一个等到的,是燕周。 燕周脚步匆忙走过来,竭力维持着面上的温厚之色,他心里着急,之前他对巡抚察使的位子势在必得,已经同赤方来信安排了之后的一系列谋划,如今不成,坏的不只是一步棋。 他急于想见到帝王,脚步不自觉又加快几步,到书房门口后等邵和通传了,想要进去,却突然被蹲在边上的二狗子挡住了。 燕周上前一步,二狗子目露凶色,喉咙发出威胁的嘶吼。 他知道苍擎凶名,不敢动弹,放缓了表情等着,等到二狗子重新恢复乖巧模样,一动,又被吼。 场面很是尴尬。 燕稷在里面,抬眼就能看到外面的动静,笑眯眯坐着看戏,等看够了,起身慢悠悠走过去开了门。 看到饲主,二狗子瞬间乖巧,走到一边蹲坐抖耳朵。 燕周跟着燕稷进了书房,皱眉:“陛下,您这只苍擎……” 燕稷不好意思笑笑:“王叔莫气,它被朕惯坏了,平日对旁人的脸……比较苛求了些。” 燕周:“……” 这是在变着法子说我丑? 他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无事……陛下,臣今日前来,是想说说这江南巡抚察使一事,傅相毕竟资历尚浅,怕是力不能及,还是……” 话未说完,就看着燕稷面上出现几分为难:“此事事关重大,朕也要看朝堂众人的意思,而这朝堂意思如何,王叔也知道。” 燕周摇头:“陛下,臣平日与苏太师和魏尚书有些误会,两位大人对臣心中有气,才会如此,未免是有些意气用事了。” 燕稷忍不住在心里为他的厚颜无耻鼓了鼓掌,面上带上犹豫:“可是……” 燕周以为他有所动摇,心里一喜:“陛下可是还有什么忌惮?” 燕稷点点头,看向他的眼睛里露出几分柔弱和依赖:“若是王叔前去,一走就是数月,这宫城内只留下朕一人,之前还出了行刺那样的事,朕心里害怕,想留王叔陪着朕,王叔不愿意么?” 燕周一愣。 燕稷藏在桌下的手在腿根一掐,眼睛瞬间布上水光,声音颤抖起来:“还是说,王叔说要护着朕这样的话,其实只是说着好听哄朕玩的?” 燕周:“……” 燕周嘴唇动了动,觉着自己无话可说。 他低下头看向燕稷,后者桃花眼泛着红,眸色柔软中尽是希冀。 燕周垂下头,想着之前他遇刺时对自己依赖的模样,再看事情也没什么余地,权衡过后,脸上浮现温和表情:“怎么会,王叔说的话自然是做事的。” “那……” “不去便不去罢,能在宫城陪着陛下也是好的。” 燕稷这才笑起来:“多谢王叔。” 燕周温厚笑笑,虚情假意嘘寒问暖了一番,因着江南这条路行不通,要尽快与赤方书信筹谋,没多久便寻了个借口离去了。 他走不久,书房门再次被打开,谢闻灼带着清淡笑意走了进来,背后跟着傅知怀。 燕稷看他们一眼:“之前燕周说的话都听到了?” “听到了,实在有些愚昧。”傅知怀道,说完,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不过,臣如今更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稷看看他手里之前谢闻灼塞给他的折子,摸摸鼻子:“丞相聪慧,究竟如何心里自然通透,这也是朕和太傅商讨后得出的最合适的法子。” 傅知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陛下,臣不是不愿,只是这决定的背后,有些人的别有用心痕迹实在是太浓重了。” 说着,他不着痕迹瞥了一眼谢闻灼。 后者低眉浅笑,一副从容模样。 燕稷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别有用心的人方才刚走,失望而归,哪里还会有旁人。 傅知怀没知道木已成舟,心里也不想多纠结这个话题给他人做嫁衣,叹口气:“是。” 燕稷垂下头:“明成,你知道,我没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0 有多少可信之人。” 傅知怀听他唤自己的字,眼神一软:“燕小九,等我回来,就与你在宣景殿外煮酒看桃花,你可记住了。” 燕稷笑起来:“好,到那时,自当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傅知怀重复一句,神色缓下去,又想起了每天的日常,从怀中拿出信笺递过去。 燕稷接过来拆开,许是因为心情甚好,连带着觉得情诗破廉耻的内容也染上了几分温情。他看完,将信笺装好放入木盒,傅知怀瞥一眼:“陛下,多少封了?” “八十九封。”燕稷道:“不少了,你还不打算同你那心上人道明心意?” 一直憋着可不好。 傅知怀眼角带了笑意,摇了摇头:“这个不急,不过,等这信笺攒到第二百六十九封的时候,臣会给陛下一份惊喜,还望陛下到时候莫要嫌弃。” 那约莫还要半年时间。 燕稷点了点头。 傅知怀笑意更浓,站起身:“既是如此,臣便先回去准备了,明日一早便动身前去江南,陛下,臣告退。” 燕稷嗯了一声,后者躬身行礼,转身走了出去,回头,看到谢闻灼正看着他,一双乌黑眼眸中隐约有不明的光。 “太傅,怎么了?” “无事,只是突然觉着有些事不能等,隔得久了未免容易出差错。” 燕稷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不过想想这话放在燕周和云木止身上也适用,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而后就看到谢闻灼面上笑容更温润几分,伸手将立在边上的油纸伞拿了起来:“时辰不早了,陛下,回去吧。” 第22章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傅知怀赴江南后,朝堂重新恢复往日模样。 燕周江南布局未成,想方设法从别的地方补救,折子接连不断递上来。燕稷全部允了,背后和谢闻灼使使坏,偶尔故意出些疏漏让他得意一会儿,戏耍一般。 渐渐的,时日进入六月。 午后,窗外起了晴雨,宣景殿内烟雾盘绕。燕稷端着一小碗莲子粥靠在榻上,粥是谢闻灼做的,据说是南洲的做法,香甜糯滑,很对燕稷的胃口。 燕稷捏着勺子喝一口,满足的眯起眼睛。谢闻灼站在边上看着他,笑笑:“陛下,味道如何?” “甚好。”燕稷放下碗,默默往谢闻灼身上贴上了人妻标签:“没想到太傅还有这般手艺。” “少年云游四方,多多少少会一些,不精巧罢了。”谢闻灼道:“等天晴了,臣晒些桃花做桃花羹,比起京城惯常的法子少了些甜味,陛下应当会喜欢。” 燕稷只听着他描述都觉着不错,闻言点点头:“好。” 谢闻灼温和笑起来,甚是好看。燕稷看他一眼,只觉着人和人真心是不能比的,面前之人,朝堂惊才绝艳,性情稳妥温和,容貌好看声音撩人,武学造诣高,厨艺还很好。 除了人设崩掉以后做的某些事破廉耻了点外,真真是没什么缺点了。 燕稷看向谢闻灼:“朕记着太傅今年是及冠之年,是么?” 谢闻灼颔首。 “大启朝堂及冠之年还未能婚娶的似乎只有你,傅相,还有贺将军了。傅相有心上人,贺将军……”燕稷停一下,摸摸鼻子,若无其事开口:“贺将军常年征伐不问儿女情也正常,太傅是为什么呢?” 谢闻灼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臣心里也有一人,无人能及。” 很好。 还很痴情。 燕稷来了兴趣,眼角微挑看过去:“这人朕认识么?” 谢闻灼眼神浮现出几分温柔,却没说话,只是笑笑。见他如此,燕稷托起下巴:“太傅这是,害羞了?” 听他这么说,谢闻灼眼底蕴起笑意:“陛下,臣记着之前那本龙阳卷已经到了末页,今日便去找了些新的,确实有几本不错的,陛下想先开始哪一本?” 说着,他转身去了偏殿,再回来时手里就多了几本卷册,封面花里胡哨,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书。 燕稷:“……” 燕稷站起来:“二狗子呢?这几日都没带它出去过,想来是闷坏了,还是同它到外面散散步吧。” 听到饲主唤它的名字,趴在角落昏昏欲睡的二狗子瞬间精神,抖着耳朵跑了过来。 燕稷俯身摸了摸它的耳朵,和它一起走朝外面走去,谢闻灼站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眉眼缱绻,笑得十分好看。 …… 二狗子这几日确实被憋狠了,放飞自我后浪到根本停不下来,跑了几圈后回来对着燕稷伸爪子,燕稷视线在它湿漉漉脏兮兮的爪子上停一下,后退表示拒绝,十分铁石心肠。 二狗子委屈皱鼻子。 燕稷视视若罔闻,跟它闹了一会儿,见谢闻灼走了过来,俯身拍拍它的头,和谢闻灼一起去了御书房。 觉得自己失宠了的燕二狗心情很是低落,嗷呜一声低下头跟上去,快到门口时抬头,远远的看到一人站在书房外的桃花下,身姿挺拔,目光沉稳。 贺戟。 二狗子视线在贺戟脸上停一下,耳朵欢快抖起来,跑上去,爪子还没碰到贺戟衣角,后者低头淡淡一瞥,二狗子一僵,瞬间很怂的缩了回去。 燕稷走上前,推开雕花木门:“贺将军,进来吧。” 贺戟行礼,同谢闻灼一起跟着燕稷走了进去。进去后,谢闻灼走到边上煮桃花茶,燕稷在桌后坐下,笑眯眯看着贺戟:“贺将军可是有事?” 说完,就看到贺戟沉默着将那块玉佩拿了出来。 又来了。 燕稷很是无奈,自上次贺戟回去,此后每日都会来一次,也不多说,只是将玉佩拿出来放在桌上,末了在离开时沉声说一句——陛下,说过的话,要负责。 现在燕稷听到负责二字就觉着背后发凉。 他低下头,手指轻轻敲打桌面,想着此时要说什么才能显得稍微自然一些。不久,鼻尖嗅到茶香,谢闻灼将茶杯推至他们跟前,笑了笑。 燕稷端起抿一口:“味道似乎比之前更醇了些。” 谢闻灼低眉:“南洲北边雪山水,自然要好些。” 燕稷看向贺戟:“将军以为如何?” 贺戟淡淡点了点头。 他除了那日骗婚时说的话多一点,后来就一直是这样沉默寡言的模样,燕稷上一世和他差不多的性子,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现在再看看,实在是糟心。 燕稷在心里叹口气,偏头看向谢闻灼:“这些日子赤方和王府那边有动静么?” “赤方没有,王府的动作就大了些。”谢闻灼道:“临亲王暗中遣了不少人去江南,恐怕是要给傅相使绊子,除此以外,进出王府的书信也多了起来,不过燕周看的很紧,安插在王府里人一时间也探不到里面内容。”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1 燕稷点了点头:“江南一事告知丞相,其余继续盯着。” 说完,停顿一下,又开了口:“还有,赤方那边一定要谨慎些,云木止心思深沉,不是个好相与的。” 话音落下,一直坐在边上沉默的贺戟先开了口:“早前臣在西陵关曾听人说起赤方,国君有三子,原本遗诏所立之人是大皇子云木弋,云木止暗中筹谋逼宫得以登基,之后便将云木弋秘密囚禁了在赤木台,对外称重病静养。” 云木止的手段与上一世倒是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云木弋? 燕稷托起下巴,从前他一心想着亲自踏破赤方国都,做了不少费心费力的事情,倒是没考虑到这个因素,如今想来,说不定是一条更为便捷稳妥的路。 他抬起头:“派人打探一下赤木台的动静,用些法子递些东西东西,看看里面的那位是什么个心思。” 说罢,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听说云木弋是个孝子,赤方国君真的是病死的么?” 贺戟点了点头:“确实是病死的。” 闻言,燕稷垂头,手指轻轻抚摸手腕佛珠,半响,轻轻笑了笑,声音很淡:“不,他是被人害死的,对不对?” 谢闻灼眼底蕴起光:“是,臣会安排下去。” 他身边的贺戟也随着点了点头。 燕稷很满意,低头笑起来,将桌上茶杯捧起,抿一口。少年睫毛微垂,眼角泪痣被淡红茶水晃了,落在面前二人的眼睛里,说不出去的明媚灼人。 二人看着,视线皆稍稍变暗。 等到燕稷抬起头,瞬间便对上了两双出奇一致的眼睛。 他一愣:“你们这是……怎么了?” 谢闻灼微微一笑,眼底暗光稍纵即逝,变成温和模样,贺戟沉默着看过来,一如既往的沉稳坚韧。 仿佛方才只是燕稷的错觉。 燕稷稍稍眯起眼睛,还未来口,眼前青色衣袍一闪而过,而后便看到贺戟沉默着走上前一步,将桌上的玉佩拿了起来。 熟悉的莹润光泽入眼,燕稷不用想也知道之后的发展会是什么,一时间心中满是无奈。 他在心里叹口气,低下头去默默等待。片刻,意料之中听到贺戟略微沙哑的声音:“陛下,说过的话,要负责。” 燕稷沉默。 贺戟深深看他一眼,同往常一样没再说什么,将玉佩握在手中,行礼后在燕稷的沉默中转身出了门。 云纹门一开一合,书房内重新寂静。 燕稷伸手揉揉眉心,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唯一庆幸的就是傅知怀如今不在,否则糟心的程度也是破天际。 不过,其实也有点不习惯。 燕稷低头瞥一眼边上的雕花木盒。之前傅知怀走的时候留下了之后一些日子的情诗,他每日都会拿出一封,就当是看连载小黄文。 不过那信毕竟是有限,到昨天最后一封已经看完,傅知怀此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空处暂时是没办法补上了。 破了的廉耻难以恢复,习惯成自然。 燕稷摇摇头,伸手把木盒的盖子盖上,刚要放回去,门突然被扣响,抬眼,邵和站在边上:“陛下,苏老太师求见。” 自从不再继续逼婚,苏老太师就没再来过御书房,如今前来,燕稷觉着很是稀奇。 “宣。” 邵和躬身退回去,不久,苏谋穿着朝服走进来,在案前躬身:“陛下。” 燕稷眼尾微挑,笑笑:“太师这么晚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告?” 苏老太师说正事前爱铺垫的毛病还是没改,先说了许多关心话语,等到看着燕稷已经有些不耐,才慢条斯理进入正题:“其实也不算什么要事,只是受人所托,每日前来给陛下送些东西。” 说完,苏谋笑笑,拿出一封信笺递过去。信笺呈素净颜色,上附梨花香气,闷骚的十分矜持。 正是傅知怀的情诗。 燕稷看向苏谋。 苏谋老狐狸笑。 燕稷沉默一下,迅速从他的笑容里抓取了一些关键点。 傅知怀的情诗。 太师受人所托。 还有最重要的—— 每日。 燕稷:“……” 在这个瞬间,燕稷突然感受到了恐惧。 一种深沉的,发人深省的,令人难以忘怀的—— 即将被破廉耻日常支配的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某厶呆:丞相手段不行啊,太傅虽然没告诉皇帝心意但是占了好多便宜,将军虽没占到便宜但是已经挑明了话题,丞相除了留下一个“欲求不满”的形象外什么都没有!替他捉急…… 丞相:本来觉得还好,但这么一说,突然觉得人生如此的艰难。 太傅:如此甚好。 将军:……嗯。 陛下:被人占便宜这种事情朕是不会承认的,微笑。 第23章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又过几日,京城的雨逐渐大了起来,明明是在六月,却依旧冷的彻骨。 气温骤降的第三日,燕稷回忆着近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干脆暂时歇了朝,自己就窝在宣景殿里,抱着手炉看谢闻灼手绘丹青。 墨笔勾勒,隐约看出那是许多年前的京城。 燕稷看着宣纸上的白岸绿柳,挑眉:“太傅从前来过京城?” 谢闻灼笔尖在江堤尾处描一笔,笑笑:“年少时随师父云游,在京城待了几日,那时就住在白马街,最喜站在江堤边上看绿水,后来数年得归,旧处难寻,不过很多事是忘不了的。” 燕稷在他画纸上看一眼,低低嗯了一声:“朕还记得那时江边有许多茶馆,边上有家卖点心的铺子,千层酥做的很好,不过后来再去,那铺子已经换了主人,做出来的东西也早没了从前味道。” 谢闻灼握着画笔的手一顿,深深看燕稷一眼,没再说话,笔下继续勾勒,一点点把旧日京都风光描绘在纸上,末了笑一笑,手腕一转,宣纸江堤边上便出现了一抹淡淡的阴影。 他放下笔,眉眼温润看过去:“好了。” 燕稷即使不擅丹青,也能看出来画中风骨确实不错,看了一会儿,吩咐邵和将画装裱,把殿内云纹璧上那块祥云图换下来,挂了上去。 这些做完,也到了午膳时候,燕稷唤了二狗子过来,和谢闻灼一起去了外殿。 殿外雨声未歇,风透过缝隙入殿,摇晃角落熏香。墙上江堤图被烟雾笼了,尾处朦胧映出堤边那抹阴影,在烟雾弥漫中慢慢变淡。 恍惚如同垂柳被风拂了的模样。 又像是离去之人的背影。 …… 朝虽不用上,但政务还是要理的。 用过午膳,六部的折子便呈了上来。 大启朝堂众臣习惯日常刷存在感,平日里就总是没话找话,上奏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2 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在不上朝,杂事经润色后递上来,一眼看过去,很是精彩。 燕稷百无聊赖,执笔迅速批了,慵懒靠在榻上逗二狗子。 二狗子觉着自己重新得宠,十分开心,蹲坐在边上时不时蹭蹭燕稷的手指,偶尔轻轻咬一下,耳朵抖来抖去。 燕稷看着有趣,对它招招手,二狗子伸出爪子犹豫着搭上榻边,见饲主唇角笑意更甚后,眼睛一亮,趴了上去。 燕稷纵容笑笑,伸手在它眉心的黑色纹路上点了点,二狗子耳朵抖的更欢,凑上来低头蹭蹭燕稷的脸颊,而后在他边上趴了下去,抬头眼巴巴看过来。 毛茸茸的生物卖起萌来杀伤力简直破天际,燕稷笑笑,在它身边侧身躺下,手横在它身上,二狗子心满意足嗷一声,把头埋在了燕稷脖颈处。 等到谢闻灼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有着桃花眼的人慵懒躺在榻上,旁边趴着一只很碍眼的白色生物,还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法子让那人的手搭在了它身上。 实在是面目可憎。 谢闻灼嘴角弧度变得平直,眯起眼睛看过去。趴在榻上欢快抖耳朵的面目可憎生物一僵,眼角余光朝谢闻灼的方向瞥一眼,瞬间把头埋下装死。 听到脚步声,燕稷坐起身,笑笑:“太傅回来了。” 谢闻灼的神情在燕稷转头的一瞬间变得和缓,闻言走上前,不动声色把趴在燕稷边上的二狗子拨开:“陛下。” 二狗子半个身子滑下去,一只爪子还顽强扒着床榻边缘,看到那一抹毛茸茸的白色,谢闻灼唇角出现温柔笑意,手指轻轻压下去。 一秒。 两秒。 三秒。 二狗子眼泪汪汪跑了出去。 燕稷叹口气:“太傅,欺负动物可不好。” 谢闻灼十分坦然:“苍擎喜动,让它出去转转也好。” 燕稷看着他脸上一副‘臣是为它好’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看着他眉眼弯弯的模样,谢闻灼眼底一暖,刚想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了爪子挠门的声音。 挠门声过后,邵和站在边上:“陛下,贺将军和苏老太师求见。” 有些人有些事,即便是不上朝,也是避不开的。 燕稷无奈,宣他们进来。二人入殿,一左一右在榻前站立,一人将玉佩拿出来站在边上低眉沉默,一人笑眯眯看过来,老狐狸模样。 对于贺戟的逼婚加骗婚,习惯了其实还好,最让燕稷头疼的其实是苏老太师,把信笺递上来后虽然什么话都不说,但看过来时含在眼底的那抹明了,总让燕稷觉着莫名心虚。 苏谋笑着开了口:“近日天凉,陛下可有觉得不适?” 燕稷低头看着信笺,闻言笑笑:“尚好,多谢太师挂念。” “那便好。”苏老太师道,目光在他手中信笺上瞥一眼,又问:“陛下,这信看了感觉如何?” 感觉很污,非常污,字里行间都流露着强烈的欲求不满。 燕稷心里这么想,面上笑得十分真诚:“心意缱绻,很是不错。” 苏老太师也笑:“说起写信,臣倒是也认识这么一个人,送了许多这样的信给心上人,不过臣看他的情路,着实有些坎坷,倒是想听听陛下怎么想。” “太师说说看。” “此人与他的心上人年少相识,算是青梅竹马,许多年前便有所眷恋,只是那人一直不知道罢了。”苏老太师道:“如今他想借着书信表但,意中人身边却又出现了两人,也是十分优秀……若陛下是那心上人,会选择谁?” 燕稷想了想:“那两人品性如何?” “皆是上佳。”苏谋笑笑:“性情虽不一样,但骨子里都是情根深种,温柔之人,也十分又担当,并且其中一人因着一些原因跟他距离很近,平日里接触甚多。” 燕稷点头:“这么说来,确实有些坎坷了。” “那若是陛下,会选谁呢?” “应当还是选太师所识之人吧。”燕稷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彼此有年少时自由岁月,又有之后多年彼此扶持,这份情意当是无双。” 话音落下,苏老太师满意笑起来:“陛下果然极有眼光。” 而边上的贺戟和谢闻灼,目光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燕稷没注意到他们的神情变化,靠在榻上。苏谋得到满意答案,又待了一会儿,便躬身离去了,不久后,贺戟也走上前,依旧是见惯了的面无表情,但离去时说的那句话,语气加重了不少。 特别是在负责二字上。 燕稷潜意识觉着似乎有哪里不对,但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到谢闻灼在边上开了口:“陛下真觉着青梅竹马比较好么?” 燕稷点了点头:“应当是如此,怎么了?” 谢闻灼墨色的眸子在眼角泪痣上停留片刻,沉默许久,轻声笑笑:“只是突然想到些别的事情罢了……陛下,这殿里似乎有些闷,不如去外面透透气罢。” 燕稷颔首,谢闻灼伸手将边上披风拿过来为他系上,又取了烧暖的手炉放到燕稷怀中,才放心笑笑,一同走了出去。 这晚,燕稷发现向来对二狗子不甚喜欢的谢闻灼突然对它和颜悦色起来,不仅没因为之前它挠门的事情暗地里报复,还特意做了鸡肉喂它,并且在他去沐浴的时候带着二狗子去了殿外,许久才回来。 燕稷对此十分惊奇,挑眉问谢闻灼,后者不说话,只是温润微笑,而二狗子乖巧蹲在边上吃鸡肉,耳朵动一动,注意到二人视线后抬头睁着眼睛卖个萌,燕稷被逗笑,也就不去想这些事。 殿外雨声阵阵,夜色沉沉中,天边渐渐染上亮色。 第二日清晨,苏老太师带着信笺入宫到宣景殿求见,刚转过青石道路,远远便看到二狗子蹲在青石尽头,见他过来,起身快速跑过去,张口。 苏谋知道苍擎凶名,一时没有动弹。二狗子扒在他身上,却没下口,伸爪拍来拍去,最终用爪子把他怀中傅知怀的信笺扒拉出来,低头叼起,转头跑开。 第三日同上。 第四日依旧。 第五日不变。 苏谋:“……” 在被二狗子围堵了数日后,老太师心思一转,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而后心情瞬间复杂。 丞相啊,不是老夫不想帮你。 实在是对方邪恶势力太狡猾! 作者有话要说: 苏老太师:对方邪恶势力简直欺人太甚! 谢闻灼但笑不语。 对方邪恶势力不想与你说话,并向你扔了一个二狗子。 第24章 燕稷这几日却是过得很是滋润。 朝堂依旧歇朝,他整日窝在宣景殿同谢闻灼对弈作画,偶尔觉着闷了,就带着二狗子到外面走一圈,回来时谢闻灼便笑着站在门边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3 等他,身后是做好的小点心。 这日依旧如此。 送走清晨便前来沉默的贺戟,燕稷抱着手炉靠在榻上,低头将被二狗子叼来的梨花信笺看了,在感叹的同时又有些疑惑:“这几日信怎么是二狗子叼来的,苏老太师可是身体有恙?” 二狗子蹲在边上无辜看过来。 谢闻灼笑得从容:“应当不是,许是近日忙了些。” 燕稷觉着这回答不太靠谱,刚想开口继续问,却看着谢闻灼突然温润一笑,从背后拿出一个食盒,走上前:“今日的小点心,陛下尝尝看喜不喜欢。” 食盒被打开,香味溢出,淡淡的甜味是燕稷从前极为熟悉的味道。他看过去,视线触及盒中点心,一顿:“这……” 淡白颜色,微甜味道,是他年少时喜爱的千层酥。 谢闻灼笑笑:“上次听陛下说从前极喜欢那家店铺的千层酥,近日便托了人寻方子,拿回来后挨着试了许多次,味道终于有些像了,不过还是有些差别……陛下尝尝罢。” 燕稷伸手拈起一块,送入口中。糕点入口即化,微微的甜味充斥齿间,是最自由岁月里的味道。 他垂下头:“……太傅有心了。” 谢闻灼站在边上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温和而柔软。 食盒很快便见了底,燕稷擦净手,正巧也到了午膳时辰。 这么些日子过去,燕稷身子好了不少,忌口也不用再像从前那般严格。邵和又请太医来了两次,确定无事后桌上才重新有了荤腥,偶尔也能沾些酒水。 苦尽甘来的结果,便是燕稷一时没忍住吃撑了。喝了点水回内殿躺下,不久,谢闻灼端着一个白边瓷碗走进来:“陛下,臣熬了消食用的山楂汤,喝了也许能好受些。” 燕稷朝碗中淡红汤水看一眼,接过来,低头看了半晌,摇头:“喝不下了。” 谢闻灼眼底出现一抹无奈的笑意,上前在榻边半跪,将手覆在燕稷胃部轻轻按摩几下,燕稷觉得好受不少,眯着眼睛哼一声,身子更加放松,任由他去。 谢闻灼掌心的灼热温度透过外衫源源不断传来。 他低着头,神情细致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燕稷看着他温柔的眉眼,心里莫名一动,而后便听到了谢闻灼低沉含着笑意的声音:“陛下,若是好受一些,就喝点山楂汤,便不会难受那么久了。” 燕稷回神,低低嗯了一声,等到胃里不再那么难受,端起瓷碗喝了一口,汤水里放了冰糖,酸甜味道入口,燕稷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等到回神,瓷碗内空空如也,方才刚刚好受一点的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 燕稷叹口气。 谢闻灼笑笑,掌下动作更轻了些,喝下去的山楂水渐渐起了作用,半个时辰后,燕稷坐起来:“好了。” 谢闻灼收回手,站到边上温和笑着。 二人又说了一些话,燕稷算着六部来送折子的时辰差不多到了,便起身下了榻,同谢闻灼一起出了内殿。 外殿案上果然已经放了一摞奏折。 燕稷在桌后坐下,刚刚拿起一本奏折,便看着邵和放伞走了进来,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躬身:“陛下,江南那边送来的加急信件。” 信是傅知怀寄来的。 燕稷把信笺打开,素白纸张上墨色清晰,风流隽永,字如其人。 他逐行看过去,傅知怀平日不正经惯了,但做起正事来倒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简洁明要将江南水患的状况和他最近的作为说了,到最后,话题凝在了燕周身上。 傅知怀在客栈遭了刺客,时间就在在燕稷听说燕周意欲遣人行刺傅知怀,送书信嘱咐其小心后的第三日。 因着早有防备,刺客未能得手,一人服毒自尽,另一人已经被控制了起来。 燕稷继续看下去,后面写的就是傅知怀之后的谋划了。 燕稷看完,将信笺给谢闻灼递过去:“太傅看看,觉得傅相的法子如何?” 谢闻灼接过来,低头扫一眼,笑一笑:“不错。” “那便就这么办了。”燕稷执笔回了信,让傅知怀随意便可,写完将信滴蜡封了,让邵和寄出去。 邵和拿了信,躬身后出了门。 殿外风雨未歇,风声依旧。 燕稷手指轻轻抚过佛珠,眼睛微垂:“歇了这么久的朝,看来是到结束的时候了。” …… 大启天和元年,六月初八晚,江南传来消息,巡抚察使傅知怀于夜间遇刺,重伤昏迷,经查探,刺客为从前江南平叛时残留下的前朝贼人。 消息传入京城,满朝皆惊。 六月初九,复朝,户部尚书上奏说其事,朝堂争论不休,一片嘈杂中,燕稷不耐皱起眉头:“若是想说,便挑些重要的,若是不愿,朝堂上不留无用之人。” 四周渐渐沉默,一片寂静中,燕周上前一步:“陛下,此事在这等时节发生,来的极为微妙,其中细节需要严查,不过,有一件事臣现在倒是很好奇,从前姜主司负责江南平叛一事,说是叛党尽去,那么如今出现的算什么?” 这话有两个意思。 一是谴责姜百里办事不力。 二是暗示他分明办事不力,复命时却说的圆满,图大贪功,是欺君之罪。 这罪名若是坐实了,即便性命得保,仕途也算是走到头了。 燕稷暗地挑眉,燕周这次倒是意外长了些智商。此事若是傅知怀提前没有防备,重伤昏迷成为事实,燕周便真正能够一石二鸟,在除了傅知怀的同时还能拔了姜百里,并且连带着整个刑部都会受到影响。 这对中立派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燕周一派臣子听他这么说了,立即明着暗着附和,魏荣为首的中立派沉着脸站在那边,想护着姜百里,但事实明明白白放在面前,开口都没有立场。 燕稷等他们争完了,开口:“姜百里何在?” 姜百里上前一步,躬身:“臣在。” “你有什么话要说?” “江南平叛一事,当时贼人确实已然不留,臣所言绝对没有半死虚假,这一点问心无愧,至于如今突然出现的这人……”姜百里一顿,朝燕稷抬眼看过去,看清楚后者神色后,低下头:“臣心中不知,所以无话可说。” 燕稷颔首:“那魏尚书怎么看?” 魏荣上前,沉默一会儿后开了口:“姜百里并非好大喜功之人,这背后应当有古怪,但这些还需查探,暂时来看确实如王爷所言。” 说罢,他跪下:“是臣御下不严失职之罪,请陛下责罚。” 一如既往的实诚。 燕稷看他一眼:“朕对连坐没什么兴趣,一码事归一码事,至于这件事,既然魏尚书都这么说了,查探一事便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姜百里……便暂且收押大理寺罢。” 话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4 音落下,临亲王背后臣子面上闪过得意,魏荣一派则变了脸色。 大理寺林胤手下,进去的无论清白与否,能有几个完好无损走出来的? 平日同姜百里交好的臣子目露不忍,却不敢说什么,低下头去。姜百里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躬身后被殿中禁军押着出了太和殿。 他出去之后,殿内更加安静。 燕稷低头在众人身上环视一周:“此事便这么办,刑部和大理寺,朕给你们七日时间,太医院遣三名院首入江南,用最好的药,一定要保住傅知怀,至于江南巡抚察使该由谁接替……” 他停了声,似乎是在考虑人选。 燕周眼底闪过不明的光,带着些志在必得的期望,却听着帝王慢悠悠的开了口:“江南水患一事一直由傅相负责,效果甚佳,突然换了人也许会打乱,便先算了,看这几日傅相情况如何,实在不行再考虑。” 燕周面上不愉一闪而过,很快低头掩盖下去,同周边众臣一同躬身:“是。” 此事定下,燕稷漫不经心走过场问了句是否有奏,在下方一阵沉默中,挥手散了朝。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燕周低下头,不动声色对身后脸上藏着兴奋的骆铭和陈之笑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随他一起出了殿。 半个时辰后。 王府,书房。 燕周在红木椅上坐下,面上的温厚终于没能彻底撑住,出现几分得意:“这次的事情做的不错,本王倒是想看看刑部这次还想怎么翻身。” 骆铭也笑:“恭喜王爷。” “你我都是一条路上的,生死都在一起,不用说这种虚伪的恭维话。”燕周道:“派去刺杀傅知怀刺客的尸体,找到了么?” 这次开口的是陈之笑:“暂时还没有,傅知怀遇刺重伤,他身边的人定是要把尸体看好寻找线索的,不过臣派人打探了,确实没留下活口,不必担心。” “那刺客身上的线索呢?” “他们若去查,只会查到前朝贼人身上,与其他人无关。” “那便好。”燕周脸上露出满意的笑:“这次宫里遣去的太医,找人安排妥当了,傅知怀从前明里暗里不知给本王下了多少绊子,这次既然已经重伤昏迷,那干脆,就别回来了。” “这……”骆铭面上出现几分为难:“陛下说了是太医院三院首,为首的郑太医是个顽固性子,另外两名比他好不了多少,恐怕不容易安排。” 燕周看他一眼,眼底出现一抹暗光:“那若是,有一人家中突然出了事,去不了呢?” 骆铭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低下头:“是。” “有些事既然已经开始做了,那么有些不必要的妇人之仁尽早舍去,否则必定会要了你的命。”燕周淡淡道:“这事已经开了个好头,剩下的也得稳妥点,别搞砸了。” 陈之笑和骆铭二人答应下来。 之后燕周又与他们说了些细节事情,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二人出了书房,匆匆离去,燕周在书房坐了一会儿,起身将门窗关好,把暗室的开关打了开来。 他进去,转过小道,最终进入那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小密室里,点了灯。密室案上放着一封蜡封完好的信笺,燕周小心翼翼拆开,逐字逐句看过去,脸上浮现轻松笑容,提笔回信。 ——一切顺利,可以按计划进行。 写罢,又将这些日子里京都宫城的事添进去,搁笔后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才密封了放入怀中,将油灯熄灭,走了出去。 密室门一开一合,片刻,外面传来机关闭合的声音,而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一人从梁上一块阴暗角落里跳下,将方才自己从信笺上看到的内容又回忆一遍,无声离去。 …… 宫城。 御书房。 桃花茶清冽,墙角烟雾袅袅。 燕稷把玩着手中的折子,看向在边上煮茶的谢闻灼:“太傅,你说,朕那位王叔现在在做什么?” “无非就是先得意一番,再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罢了。”谢闻灼挽袖烹茶,从边上食盒中将今早做了带来的茶糕端出来摆在案上:“陛下,尝尝看。” 燕稷笑眯眯伸手捏一块放入口中,道一句好吃,想了想,又开了口:“朕觉着这次的事情,怎么看怎么都不像燕周的手笔。” “嗯?” “比较有智商。” 言下之意,就是燕周太蠢,衬不起。 谢闻灼笑笑:“确实如此。” “这背后的人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燕稷手指在奏折表面轻轻划过:“这些日子燕周同赤方的来信,查到了么?” 话音落下,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爪子挠门的声音,片刻,门被一只毛茸茸的白爪子推开,二狗子抖着耳朵跑进来,嘴里叼着一封信,后面是满脸无奈之色的邵和。 自二狗子日常打劫苏老太师,从此便沉迷抢信不可自拔。 二狗子很乖,不用燕稷开口便跑了过来,抬头把信递到他手边。燕稷接过来打开,看一眼,低声笑起来。 谢闻灼站在他身边,将信中内容看清楚:“不出所料,只是不知道与燕周通信的究竟是谁。” 燕稷漫不经心:“说不定,是赤方新登基的那位。” “云木止?”谢闻灼沉吟片刻:“若真是他,费尽心思登上帝位,如今想方设法来稳固自己的位置,却在羽翼未丰的时候将念头打到大启头上,这未免有些奇怪。” “不奇怪。”燕稷依旧笑着,眼神却带了几分冷意,淡淡道:“他原本就是个疯子。” 说着,他将手中书信烧了:“姜百里和林胤那边怎么样了?” “姜百里半个时辰以前已经乔装出了城,不日便能到江南。”谢闻灼道:“至于林胤,已然找了身形外貌与姜百里相似的囚犯关入地牢,他这人最擅做戏和装疯卖傻,旁人对他也有忌惮,不会出差错。” 燕稷点了点头:“说到林胤,朕倒是忘了,之前那个刺客,可是问出什么来了?” 谢闻灼笑笑:“没人能在林胤手下熬得过去,那人骨头还算硬,撑了大约半个月,还是全部招了。” “供词和证据都存好,人也留下。”燕稷道:“这世上许多事情,一点点的攒起来,等到了火候就是一击成杀,而在这之前,朕要做的,就是给他构造一个完美的虚假世界。” 谢闻灼看着他那双骤然变得极淡的桃花眼,眼底不知名情绪一闪而过,慢慢沉淀成内敛的光,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哑:“好。” 之后殿内突然陷入寂静。 二狗子蹲在边上,视线在二人中间转了几圈,很是不适应这样的沉默,走上前伸爪碰了碰燕稷的衣角,歪着头耳朵抖一下。 燕稷看着它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它的毛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5 :“那便这样罢,将燕周对江南和太医院的部署拟一分给傅知怀送去,他心中自有分寸。” 谢闻灼答应一声,二狗子已经开始咬着燕稷衣角往外拉,燕稷顺势站起来,被它拉着往外走,谢闻灼微笑着跟在他们身后,眉眼温和。 …… 六月初十。 刑部及大理寺准备就绪,清晨时准备离京前去江南,太医院那边却突然出了事。 何院首小孙子昨夜泥泞中坠河,高烧不退,极易夭折,然家乡大夫束手无策,无奈之下传书京城,望何太医归家,救独孙一命。 收到家书,何老太医心疼之下当即红了眼眶,却仍旧将书信放下,只说一句江南数十万百姓更需要,便要跟随太医院前去江南。 旁人不知道,但燕稷清楚傅知怀根本无事,看着何老太医红着的眼睛,觉着燕周甚是缺德,叹口气:“太医便回乡罢,有郑、常两位太医在,应是无碍。” 何老太医摇头:“臣三人各自精通不同,如今还不知道傅相究竟当如何,三人齐全才是万全之策,缺一不可。” 话音落下,站在身后前来送他们的太医院众人中突然有人站了出来,躬身:“师傅,徒儿或许可以代师傅前去。” 燕稷挑眉:“这是……” 何老太医看那人一眼,脸上出现几分欣慰:“陛下,这是臣的徒儿,秦同,跟随臣已经八年,平日甚是用心,医术也算精湛,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臣前去比较……” 后面的话燕稷没听,只注意到了那句八年。 八年的师恩,都能置若罔顾,还联合旁人害了人家的独孙。 忘恩负义之徒,不可留。 燕稷眯起眼睛:“郑、常两位太医以为如何?” 二人心中知道何老太医心中挂念孙子,自然顾及同僚,当即躬身:“臣以为此人可担当重任,便让何太医回乡罢。” “既然两位太医都这么说了,何太医便安心回去吧。”燕稷道,说着,看向秦同:“你便跟着两位太医去江南,做事稳妥点。” 秦同眼中一喜:“谢陛下。” 燕稷挥挥手,众人也知道如今不是说废话的时候,躬身告退,半个时辰后快马离了京。 待他们离去,燕稷垂下眼:“遣几个人暗中跟着秦同,傅知怀谋划中的部分就顺着他,至于其他,太傅明白的。” 谢闻灼颔首,转身去办了。 燕稷撑着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偶尔有雨水被风拂起落在脸颊,一片冰冷。 他伸手将水珠拂去,突然听到耳边嗷呜一声,二狗子蹲在旁边仰起头蹭蹭他冰凉的手,眼睛湿漉漉挣着,对他皱皱鼻子。 燕稷唇角不自觉勾起和缓的弧度,俯身摸摸它的头:“回去吧。” …… 方才雨还不算大,但刚回了宣景殿,须臾间便是大雨瓢泼。 燕稷把伞立在一边,邵和见他进来,拿着披风走过来为他披上,再看看他被冻得微微发白的唇,从边上取了手炉塞到他怀中,皱眉:“天这么凉,陛下怎能穿的如此单薄,实在是太不注意了些。” 眼看着邵和又要开启话唠模式,燕稷在心里默默叹气,走到桌后端起茶杯低下头,邵和只觉着无奈,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舍不得,想了想,转头朝二狗子瞪了一眼。 二狗子:“……呜。” 二狗子无辜又委屈,趴下把脸埋进爪子中间。 燕稷看着他们的动静,笑起来:“好的不学,欺负它倒是和太傅学了十成十,明明最初的时候那么怕它。” 闻言,邵和有些不好意思,突然又想起什么,抬头:“对了,陛下,方才贺将军来了一趟,在外殿等了一个多时辰没看见您,便先走了,说明日再来。” 燕稷有些惊讶。 贺戟每日都会来这不假,不过也只会来一次,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点点头:“朕晓得了,没事。” 邵和答应一声,垂头退到边上。燕稷低头喝茶,突然看到殿内地上一串泥水爪印,爪印尽头,二狗子趴在那边,耳朵时不时抖一下,注意到燕稷视线抬起头,眼睛一亮,站了起来。 燕稷将他爪子和下腹湿漉漉的毛看的清楚,忍不住皱起眉:“邵和,带它到后面去,把毛刷干净了再进来。” 邵和看向二狗子的眼神略嫌弃,点头答应一身,朝着遭嫌弃后一脸狼生无望的二狗子走过去,后者嗷呜一声有气无力跟在他身后,一步三回头,让燕稷觉着自己很像抛家弃子的负心汉。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脑海,燕稷自己先笑了起来,摇摇头,又在外殿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取了干净里衣,去了后殿御池沐浴。 水汽氤氲,雾气沉沉。 燕稷靠在御池边上,身子浸在热水中,闭着眼睛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细细过了一遍,从头到尾一一看过去,许多事之后该如何权衡看得通透,但对如何结束自己重生一点,却依旧毫无头绪。 不过心中倒是不如从前那般着急了。 燕稷如今觉着云木止身上的突破点最大,可究竟如何还要等他与云木止正面交锋过之后心里才能有底,无需忧虑太多,而且…… 他低头笑笑,想了想自重生后经过的事,觉着这样闲闲散散的活着,也还不错。 御池水面清澈,在他笑着的时候,清晰将一双桃花眼映了出来,燕稷垂头不经意看到,突然愣了一下。 那双眼睛,水光潋滟,笑意明媚,眼角泪痣在水雾中朦胧隐约,稍稍一瞥,便是最惊艳的模样。 这是他的眼睛,但他却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过了。 燕稷伸手,隔空轻轻拂过眼尾。 这双眼睛里曾出现过许多颜色,潋滟明艳绝望痛苦,他这么些年受过的苦和流过的血,都在最痛的时候变成沉郁的暗色,融进那双原本漂亮的眼睛里,一点一滴把明媚吞噬,直到它变成麻木冷漠的模样。 还好,那些都是从前了。 燕稷笑笑,看着水面的桃花眼在水气沉沉中更加鲜活后,放松身子朝后仰去,闭上了眼睛,殿内雾色朦胧,水波微晃,他又想了一些事,许久,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再次撑开眼睛,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角落灯架燃了灯,殿内灯火通明。 他坐起来,听到边上传来低沉好听的声音:“陛下可觉着头痛?” 燕稷转过头,谢闻灼半跪在御池边上,在雾色沉沉中笑得十分好看。他明显是沐浴了过来的,里衣松松垮垮穿在身上,跪下时腰腹处衣物松开,只可惜燕稷在御池里位置稍低,除了锁骨外什么都看不清楚。 燕稷视线在谢闻灼手腕处停下,那里有一道红痕,看形状很像他方才靠着的御池边缘。 后者注意到他的视线,笑一笑,眉目温润:“方才听邵和说陛下进来许久没出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6 去,臣担心陛下,便过来看看,见陛下睡得正好不忍心打扰,又怕陛下脖颈酸痛,便只能如此了。” 说罢,谢闻灼微笑着站起来,将燕稷搭在屏风上的里衣拿了下来:“陛下,活泉水虽好,但泡久了对身体也无益处,方才邵和已然去传了完善,现在想来也好了,陛下便更衣罢。” 燕稷点点头,等待片刻,却发现谢闻灼依旧微笑着站在边上,丝毫没有想走的意思。 燕稷:“……” 敢不敢有一点面对断袖的危机意识? 他在心里叹口气,开了口:“朕还要一会儿,太傅便先去外面等朕吧。” 闻言,谢闻灼眼底闪过笑意,没说什么,低头答应一声后转身走了出去。 见他出去,燕稷松了口气,快速将身子擦干,换上里衣,走了出去。 晚膳确实已经好了。 邵和在桌前布筷,被刷干净了毛的二狗子跑过来求抚摸,被谢闻灼温和笑着瞥一眼后,很怂的退到了一边。 燕稷随手拿了一块布巾擦拭头发,他不是什么有耐心的性子,擦了几下便不管了,谢闻灼无奈笑笑把布巾接了过来,在他身后站着,垂手细致擦起来。 二狗子在边上看着,想了想自己的抖毛甩干日常,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等到头发八分干,桌上膳食也到了适宜入口的温度。 燕稷唤谢闻灼入座,将筷子拿了起来,郑太医临走时晚膳少荤腥,邵和将太医的话贯彻的彻底,果然只有云腿豆腐还算荤味。燕稷挑着云腿吃,谢闻灼便笑着,时不时为他夹些素菜。 用了膳,邵和撤下碗筷,退了下去。燕稷洗漱了靠在榻上,谢闻灼抱着书卷跟在后面,二狗子也跟过来,觉着自己的毛已经干净,便伸爪上前试图上龙榻。 燕稷很喜爱它,没有阻止。二狗子耳朵快速抖动,突然觉着背后一凉,转头看一眼,谢闻灼站在他身后眉眼低垂,笑得十分春,光,明,媚。 二狗子忍不住抖了一下,很识时务把爪子收了回去。 谢闻灼看它一眼,上前在榻边坐下。燕稷对此已经习以为常,靠在榻上笑眯眯看着他,桃花眼微微挑起,眼底的戏谑一览无余。 谢闻灼伸手将最上面的书卷打开,片刻,低沉声音殿内响起。这些内容燕稷从前都听过,如今没有什么听的心思,就托着下巴看着谢闻灼,看着看着,视线便忍不住慢慢偏离开来。 眉眼,嘴唇,锁骨,慢慢向下……之前在御池没能看清楚的地方全部入眼,燕稷正要下意识继续看下去,一直说着策论的人突然将手中书卷放了下来,眼眸沉沉看过来,笑得温文尔雅。 燕稷摸摸鼻子:“太傅怎么不继续了?” 朕只是一时间被美色蒙了眼。 谢闻灼低声笑笑:“臣觉着,陛下似乎没什么心思继续听下去。” 燕稷本就心虚,闻言干咳一声,刚要开口,却看着面前笑容温润的人突然起了身,再回来,手中便是前几日给他见过的那几本封面花里胡哨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内容的书。 燕稷一愣。 谢闻灼将书摊开:“之前的龙阳卷前几日便见了底,今日操心着其他事,倒是将这个忘了,如今也正好,陛下看看喜欢哪本,就先从那本开始罢。” 燕稷低头扫一眼,第一眼便看到里面一本封面极为素雅的书,躺在周围花花绿绿的书里,宛若一股清流。 见燕稷盯着那本书看,谢闻灼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将书抽出来:“这本?” 燕稷点点头。 “好。”谢闻灼笑笑,把剩下的书放回去,修长手指触碰书页边缘,翻开,燕稷低头看去,顿时觉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里面的姿势动作,人物神情还有敏感点触碰方法标注同以往的小黄图并无半点区别,但是……那扉页上正以一种极其销魂姿势抱在一起亲吻的两人,容颜居然和他与谢闻灼有七分相似。 看小黄图其实并不羞耻。 但看着小黄图主角用与自己和身边人相似的脸做着某些不可言说的事情,那种羞耻感简直破天际。 燕稷老脸一红,伸手就想把书合上。 谢闻灼却在他之前便将书拿了起来,含着笑意的眸子在图上看一眼:“陛下眼光确实极佳,这本要比从前的龙阳卷好很多。” 燕稷一时间无语凝噎,只能沉默。 在他沉默的空当,谢闻灼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低低响了起来,他的声音比往常沙哑一些,略过燕稷心上,微微的痒。 姿势,声调,调情手段,春色旖旎。 自普通春宫图变成龙阳卷,再加着谢闻灼性格相貌身材声音都极对他胃口,燕稷便时不时被撩拨,如今又看了模样与他和谢闻灼七分相似的小黄图,脑海里一些东西顷刻间难以控制。 燕稷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这不是意淫,是欣赏,而欣赏无罪,抬头看过去,谢闻灼捧着书垂着眼眸,身上穿着的里衣更松了些,引人遐想的部位若隐若现。 看在燕稷眼里,便一点一点转换成内心的火。 想碰没立场,不碰又煎熬。 忍耐之下,燕稷将刚刚丢下的矜持捡回来,重新把头低下。看着他的模样,谢闻灼唇角轻轻勾起,眼底浸满温柔。 半个时辰后,谢闻灼收起眼底笑意,将书页合上:“陛下觉着如何。” 燕稷觉着,半个时辰原来如此漫长。 他没有说话,静下心平复呼吸,谢闻灼没动,站在边上垂眼看着他,不久,燕稷觉着没那么煎熬了,抬起头笑笑,话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朕觉着,极好。” 说罢,他咬牙:“这龙阳卷是谁画的?” 谢闻灼手指几不可察顿了顿,随即笑起来:“坊间风月流传的东西,哪里知道作画人是谁,图个精巧罢了。” 燕稷找不到能撒气的人,眯起眼睛停了一会儿,无奈摇头:“也罢,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谢闻灼答应一声,把书放回偏殿,走了进来,燕稷想着一会儿还要与他同床共枕,方才被强行压下去的旖旎遐思便在心底蠢蠢欲动,忍不住开了口:“朕梦魇之症已好,太傅也可回去了。” “是。”谢闻灼颔首:“只是,平日臣都是与陛下同住,偏殿许久没生过炭火,如今阴雨连绵许久,被褥也是潮湿一片,这……” 燕稷很想说让人前来唤了便是,一抬头,不经意对上谢闻灼眼睛,乌黑清亮,深处是带着暖色希冀。 于是到口的话,到底是没能说出来。 燕稷在心里叹口气:“也罢,上来吧。” 说罢,抱了被子移到里面,兀自背对谢闻灼躺下了。 谢闻灼站在后面看着他,视线在他裸露出来的脖颈处停一下,想着今日在御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7 池时看到过的景色,微微一笑,转身熄了灯。 殿内顿时暗了下去。 燕稷在榻上躺着,不受控制听着背后的声音。听着谢闻灼熄灯后轻声上来,衣物摩挲声中,燕稷突然感觉身上的被子被人往上拉了拉,而后有人附在他耳边,轻声道:“陛下,好梦。” 声音低沉好听,让人莫名心安。 燕稷把脸埋在被子里,无声勾唇,而后低低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 旦日,谢闻灼一早便出了宫,如今傅知怀离京,燕周又四处作妖,燕稷所信之人不多,许多事只能交给他去做。 宣景殿便只剩下了燕稷,邵和,还有二狗子。 邵和发现,陛下今日似乎有些不对。 人变得爱发呆了些,在窗外一坐便是几个时辰,偶尔叹气,叹着叹着,就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这模样若放在旁人身上,定是宛若智障,但燕稷长得好看,桃花眼一弯稍稍低眉,眉目流转间,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一眼难以忘却的惊艳。 邵和在燕稷眼角泪痣上瞥一眼,看着燕稷突然又笑起来,看向蹲在边上的二狗子,眼神带着疑惑。 二狗子对上他的眼,神情瞬间变得十分无辜。 它也很委屈,今天饲主都没带它出去溜,不开心。 燕稷这边也是心思烦乱。 他从前虽觉着谢闻灼对他胃口,但一直没有过什么非分之想,可自从昨夜过后,不知为何,他如今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那本龙阳卷上的画面。 再加着昨晚在睡前听到的声音和平日里谢闻灼做的一些事,不细想还好,仔细想过去后,就真的有一些……很特别的感觉。 燕稷隐约觉着自己恐怕是栽了,但又觉着只凭感觉未免太草率。 况且从他上一世对谢闻灼的了解来看,谢闻灼十有八九属于宁折不弯那种,即便现在高岭之花的人设崩得彻底,但性向方面,总不至于发生什么变化吧。 可是也不一定。 燕稷扶额,从前同样觉着宁折不弯的贺戟,如今不也成了基佬么? 究竟如何,想着就觉着头疼。 燕稷又想了一会儿,还是觉着没有头绪,干脆就不想了,起身去了外殿。邵和不在,只有二狗子蹲在门边,看他过来,很换了的起身跑了过来。 燕稷俯身揉揉它的毛,到桌后坐下斟茶,端起抿一口,二狗子在他脚边转来转去,时不时蹭蹭他,见饲主确实没什么带它出去溜达的心思,只好作罢,委委屈屈蹲在了边上。 这样过了许久,外面隐约传来脚步声,燕稷以为是谢闻灼,没有回头,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人进来,下意识转头看过去,而后一愣。 殿外,一人撑伞站在门边,长眉入鬓,目若点漆。 贺戟。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粗长章,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_(:з」∠)_。 嗯今天在这里强调下cp太傅太傅太傅,毕竟都同殿而居了如果还撩不到,就真的是十分捉急了。 小剧场 谢闻灼(微笑):“再只撩不能碰,后果你知道。” 傅知怀:作者干得漂亮。 贺戟:同上。 #作者在太傅的笑容下瑟瑟发抖# 第25章 贺戟入了殿。 燕稷看着他把油纸伞立在门边,抱着手炉站了进来:“长信。” 贺戟瞳孔微不可察收缩一下。 燕稷没有意识到他方才按着上一世的习惯唤了贺戟的字,兀自朝内殿方向走去,贺戟在原地沉默了几秒,抬脚跟了上去,刚进入内殿,便看到了挂在云纹壁上的京都江堤图。 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眷恋。 燕稷见他盯着他副画看,笑了笑:“那是太傅前几日闲来无事画的,贺将军喜欢画?” 听着他对自己的称呼又换了回去,贺戟神色一黯,垂下眼睛:“尚好,只是看着这画上的景色分外怀念罢了。” 听他这么说,燕稷才想起来在贺戟父兄战死之前,大将军府原本是建在白马街上的,后来才迁到了平川。 燕稷无意揭贺戟伤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贺戟看着他犹豫的模样,眼神带了几分暖意,先开了口:“陛下,从前的事,再苦再难都过去了。” “确实是这样,倒是朕看不开了。”燕稷笑笑:“听邵和说将军昨日便来过一次,可是有什么事情?” 贺戟看着他:“并无要事,只是总觉得心里不安宁,想和陛下说说话。” 燕稷想了想,觉着应当是贺戟从前在外忙碌惯了,突然闲下来一时不习惯所导致的心慌症。 他坐下:“好,将军想说些什么?” 话音落下,便看着贺戟从怀中拿出了那块被细致收着的玉佩。 燕稷:“……” 燕稷觉着有些尴尬,他居然忘了这岔。 贺戟这次却没有说那些要负责之类的话,他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过玉佩表面,那么一瞬间,燕稷觉得自己在贺戟那张面无表情脸上看到了极深的温柔。 温柔中,贺戟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陛下,臣想说的,是一件过去很多年的旧事。” 燕稷低低嗯了一声。 贺戟眼中倒映玉佩温润颜色,温柔更甚几分。燕稷看着他的眉眼,听着略微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慢慢的,缓缓的,讲述了一个浸满了少年情怀和温柔时光的故事。 故事里是满城风絮,柳絮拂过江堤白岸,岸边茶馆里说书人手拍惊堂木,声音透过木窗惊起树上倦鸟,倦鸟落入酒巷,酒巷深处有流水人家,有碧树蝉鸣,有过路人嘴角温润的笑意—— 还有父兄战死后躲在巷子阴暗角落崩溃痛哭的少年,和落在掌心的一块带着温暖体温的玉佩。 它们曾藏在心底在柔软的地方。 燕稷静静听着他说,贺戟低着头,用很轻很缓的声音说了许多,到最后,他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声音清淡中带着眷恋:“陛下,臣或许不会记得那时的绝望和苦楚,但却永远记得,他笑着将玉佩放在臣手中时的模样。” 燕稷抬头看着他笼着温色的脸,一时间竟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贺戟说完后便坐在边上沉默,他此次前来似乎只是为了说一个故事,并不在乎燕稷是否回应,沉默一会儿,神情缓和将手中玉佩握在手中,抬头深深看燕稷一眼,告退后离去了。 他走后,内殿再次恢复寂静。 燕稷站起来在云纹璧前停下,看着上面的江堤图,许久,身后响起隐约脚步声,他没回头,片刻,听到谢闻灼熟悉的低沉嗓音:“陛下。” 燕稷转头看他一眼:“事情都安排下去了?” 谢闻灼颔首,随他一起走到桌边,低头看到桌上的两个茶杯:“方才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8 有人来过了?” “贺将军来了一趟。” “贺将军?可是有什么事么?” 燕稷想了想,将贺戟今日讲的故事给谢闻灼说了。 闻言,谢闻灼无声片刻,开口:“这事臣也是知道的。” 燕稷有些诧异。 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谢闻灼笑了笑:“陛下可是忘了?臣从前说过,许久以前臣与傅相和贺将军,就是认识的。” 这话燕稷是记得,但那时候以为这认识是指谢闻灼入京为官之后。 他有些好奇:“贺将军自家中逢变,之后一去边关数年,太傅也是四边云游,而傅相与朕年少相识,朕却不记得见过太傅,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谢闻灼的眼神在他说‘不记得见过’时稍稍一暗,随即又笑了起来:“陛下又忘了,臣少时也是在京城留过一段时间的,那时傅相与陛下还未见过面,不记得也正常。” 也就是说,他们认识要比自己同傅知怀还要早。 燕稷隐约觉着不对,但也没想太多:“既然认识已久,想来太傅定时见过那玉佩原本的主人,那太傅觉得,贺将军为何会把朕错认为他,朕与那人长的很像么?” “……”谢闻灼沉沉看燕稷一眼,片刻,温润笑笑:“那人啊……那人有一双与陛下一模一样的桃花眼,眼尾是朱红泪痣,笑起来眉毛喜欢微微挑一下,平日里有些爱闹,脾气与耐心都不大好,但其实是很温柔的人。” 顿了顿,谢闻灼嘴角出现一抹柔和的弧度:“……讨人喜欢的骄纵。” 燕稷听着他的描述,莫名觉着背后一寒。 谢闻灼这语气,听起来怎么这么……痴汉。 燕稷迅速脑补了一段床前白月光心间朱砂痣以及我爱你你不爱我你爱他他却爱着我等一系列相爱相杀的故事。 咳。 燕稷摸摸鼻子:“这么听的话,这人面貌确实与朕有几分相像,再加着同在京城,一时认错也是难免,只希望将军能早日从固执中走出来,去寻那人罢。” 谢闻灼笑笑,没说话。 燕稷最初那点因为听到贺戟的故事产生的一点感慨散了去,对这些事也就没了兴趣,随意提了几句后,正巧邵和说到了用膳的时候,便和谢闻灼一同出去了。 二狗子已经在桌边乖巧蹲,嘴里还叼着小污诗信笺。 燕稷坐下,顺手把信笺拿过看一眼:“又是二狗子叼来的,苏老太师真的没事么?” 傅知怀递过一小碗鱼头汤:“臣今日路过太师府,去探望了苏老太师,太师无事,就是事务忙了些。” 燕稷点了点,不纠结这个话题,让邵和将信笺放入木盒,拿起了筷子。 邵和答应下来,视线在谢闻灼温文尔雅面容上停留几秒,再看看抖耳朵卖萌的二狗子,最终停留在手中的梨白信笺上。 而后不由得为苏老太师和远在江南的傅知怀点了根蜡。 …… 京都至江南,快马也要三天三夜,是以这几日朝堂都没能得到什么消息。 燕周站在太和殿依旧温厚之色,面上都比从前从容许多,他如今只差等,只要傅知怀在江南毙命,一切便尽在掌握之中了。 他不急,燕稷更是如此,三言两语将百官打发下了朝,回御书房后慵懒往榻上一靠,谢闻灼站在边上:“陛下,江南来了信。” 人去江南虽久,信却是快的。 燕稷嗯一声:“念念罢。” 片刻,便听到谢闻灼声音响了起来。 信里说的是近日江南的情况和傅知怀更为详细的计划,听着倒是比燕稷记忆里的更稳妥些,听完,他心里也有了底,开口:“就让他依着自己的意思来,即便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有朕撑着。” 这话说是很是邪魅狂狷,谢闻灼眼底闪过笑意,应了,到桌面提笔写下,唤来邵和交给了他。燕稷靠在榻上看着他,只觉着后者低眉写字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撩人。 禁欲系高岭之花,在加着某些时候的破廉耻,真真十分惹人遐思。 燕稷托着下巴笑眯眯看,在谢闻灼最终写好把信交给邵和后,起身将案上基本奏折批了,内心一言难尽的画面依旧没有停止过,他自顾自想着,又觉着有些羞耻,时不时摸摸鼻子,不敢去看站在谢闻灼,也就没能看到后者眼底越来越沉的暗色。 入夜,宫城燃上灯火。 燕稷用了膳,沐浴后靠在榻上时,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他这两日总被一些见不得人的画面所扰,闭上眼睛眼前便是一片旖旎,连续失眠之下精神实在是差了些。 谢闻灼沐浴后抱着书过来,就看到燕稷靠在榻上,眼睛半闭半合,明显已经有些撑不住。 他走上前:“陛下,累了么?” 燕稷因着他的话稍稍清醒些,抬头却又看到因着谢闻灼俯身露出来的风光,脑海中方才消散下去一些东西瞬间卷土重来。 燕稷:“……” 燕稷移开眼睛,嗯了一声。 “那陛下今日便好好歇息吧,这几日事情有些多,难免疲倦。”谢闻灼开口,燕稷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就觉着心猿意马,闻言想了想:“无碍,继续吧。” 谢闻灼无奈笑笑,上前以手抵着燕稷肩膀让他躺下,而后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出了声:“陛下闭上眼睛听吧,这样眼睛能少些干涩,若是臣说的无聊枯燥,睡也能睡得好些。” 燕稷听着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起来:“好。” 谢闻灼温润笑笑,在榻边坐下开了口。燕稷闭着眼听着他的声音响在耳边,慢慢的,便不由自主又想起了一些和谐期间不让写的东西。 他把脸埋进被子,用手悄悄摸摸脸,一片滚烫。 谢闻灼的声音还在继续,明明说的是十分正经的策论,燕稷脑海里的画面却越发旖旎,一点一点,尺度越来越大。 燕稷觉着自己要完。 他把脸埋的更深了些,竭力发散思维,试图让自己稍稍回归小清新。这样的法子确实也有些效果,这样过了一会儿,燕稷在胡思乱想中终于觉着有了困意,脑海里的破廉耻画面也慢慢散了去。 谢闻灼低着头,看到燕稷原先皱着的眉头放缓,声音渐渐淡了下去,他合上书,外面突然起了风,殿内灯火摇曳几下后,四周归于暗色,谢闻灼垂下眼睛,声音很低:“陛下,您睡了么?” 燕稷原本就睡得不熟,灯暗下去的瞬间便有了些意识,但半醒半睡间反应到底是慢了些,没有说话。 身后一阵寂静。 燕稷躺在榻上,脑海因着困倦尽是混沌之色。他以为谢闻灼已经离去,敛了神刚要继续入眠,片刻,却突然听到了衣物摩挲的声音,身后床榻稍稍下陷。 燕稷恍惚中察觉到动静,稍稍清醒了一些,还未睁眼,便听到了耳边淡淡的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39 呼吸声。 那声音慢慢靠近,很轻,带着燕稷熟悉的檀香气味,停下。 燕稷闭着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而后便感觉唇上被一点温润触碰,温柔缱绻。 稍纵即逝。 第26章 蜻蜓点水般的吻过后,床榻稍陷,而后脚步声响起,殿门被轻轻扣上,四周复归沉寂。 燕稷睁开眼睛,方才沉重的倦意早已散得一干二净。他伸手抚上自己的唇,温润的触感仿佛还未消散,带着淡淡的檀香气味,一瞬间,心便更乱了几分。 心里许多想法迅速闪过。 太傅吻了朕。 太傅是基佬。 太傅是个吻了朕的基佬。 这些话不停在脑海重复,最终凝成一句话—— 太傅喜欢朕。 一时间震惊到无以复加。 谢闻灼惊才绝艳高岭之花的模样在燕稷心底根深蒂固已久,向来一个大写的宁折不弯,如今突然被打破,弯的对象还是自己,内心的震惊可想而知。 燕稷抚着唇靠在榻上,不由得将这么些日子来与谢闻灼的相处一点点回忆过去,等到心绪慢慢变得平稳,内心震惊淡下去后,燕稷突然就注意到了一些从前没有细想过的东西。 比如破廉耻教学。 再比如教学时总是松垮得恰到好处的里衣。 燕稷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谢闻灼每日教学时的模样,眉眼低垂,神情温润,沐浴后后发尾沾湿,水珠沿着锁骨慢慢滴落,略过胸口,小腹,隐入最隐秘的地方,自己却浑然未知,用那双蕴满温润笑意看着他,声音低沉沙哑。 再想到之前那本人物容貌与他们又六七分相似的龙阳卷和自己最近越发旖旎的思绪,燕稷手指一顿,心里突然就通透了几分。 很好。 朕居然在不知道的时候被太傅撩了这么久。 简直有心机。 而且若是今晚没发现,自己还不知要被莫名撩到什么时候。 燕稷眯起眼睛,垂头想了想,将一切都理明白后,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既然谢闻灼不想让他知道,那他便当做不知道,只是这有些事情,单撩多没意思,互撩才是真绝色。 来来来,撩个痛快。 这么想着,燕稷摸摸下巴,抬头朝着偏殿方向看一眼,重新躺了下去。 夜里很静,凉风略过屋檐,檐下宫灯微微摇晃。 燕稷闭上眼睛,一片暗色中,又看到许多浸满风月之色的旖旎画面。他看着,依旧觉着有些羞耻,又隐约带了些微小的喜悦。 如同最初时的那一点几不可见的细小火点,在春天时候被风拂起,慢慢滋生增长,最终燎原。 …… 邵和敏锐察觉到,陛下最近似乎又有些不大对劲。 虽然还是旁人眼中见惯了的爱笑模样,平日也依旧是上朝批奏折偶尔溜溜二狗子,但无论是笑容的弧度还是言行举止,看着都比从前更……荡漾了些。 这样的状态是从几天前一个夜里过后开始的,邵和不知道陛下那晚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叹口气,抬头看过去。那边桃花开得正好,谢闻灼与燕稷坐在桃花下对弈,棋盘上黑白棋子分明,边上酒炉煮酒,水雾沉沉中,映出两张好看的容颜。 这日连雨初歇,难得的晴天。 燕稷拈起黑子,漫不经心落在棋盘:“太傅,天晴了,这江南的事情,恐怕也就要走到尽头了。” 谢闻灼点头,跟在他之后落子:“这些日子燕周看着已经有些着急,王府中不断有去往江南的书信寄出,那里他倒确实安插了不少人,名单臣已经给傅相寄去了。” “他现在就这般着急,不知之后该如何。”燕稷神色慵懒:“名单上的人,既然去了江南,也就没有回来的必要了,这个交给姜百里去办,这种事,他熟。” 谢闻灼应下,又落一子:“至于太医院秦同,刚到江南的时候便投了毒,夜里还潜到傅相房间试图用针,已然弊命,两位院首已然知晓,将消息隐藏了起来,一切会配合。” 燕稷嗯一声:“这事你和傅相看着办便好,总之一切有朕,随心去。” 谢闻灼笑起来:“臣晓得。” 低沉笑声响在耳边,燕稷抬头看他一眼,桃花眼微微一勾,垂手将最后一子落下,面上出现一丝遗憾:“又是平局。” 说着,他撇撇嘴,百无聊赖的模样,起身对着蹲在边上的二狗子招招手:“二狗子,过来。” 二狗子听到饲主召唤,觉着自己宠冠六宫指日可待,抖着耳朵跑过来举爪子,燕稷捏捏它的爪子,蹲下去抱住它:“真乖。” 谢闻灼笑容和煦瞥一眼,二狗子耳朵一僵,下意识想要缩到一边,燕稷察觉到它的动作,抱得更紧了些:“朕一会儿想带着二狗子四处走走,太傅就先别跟着了,正事要紧。” 谢闻灼垂眼:“陛下用膳还是要准时些为好,二狗子让邵和带着便是了。” 听到谢闻灼提及自己,邵和下台阶走了过来。燕稷摸摸二狗子的耳朵,待邵和靠近后站了起来:“那让邵和陪着朕一起溜溜它也是极好的。” 谢闻灼稍稍眯起眼睛。 邵和和二狗子莫名觉着背后有些冷。 将他们的动作收入眼底,燕稷在边上笑眯眯加一句:“毕竟邵和性子容颜看着都甚得朕心,再加着二狗子也是十分可爱,真真是讨人喜欢。” 二狗子直觉饲主在夸它,开心的用耳朵蹭蹭燕稷的手,莫名被言语调戏的邵和站在边上低着头,不敢去看谢闻灼的目光。 谢闻灼目光在燕稷眉眼处略过,顿了顿,笑得更加温和。 邵和头低的更低,燕稷却恍若未觉,唇角弧度更深几分:“好了,太傅便去做事吧……邵和,二狗子,走了。” 说罢,他转过身,不紧不慢朝御花园方向走去,二狗子欢乐跟了上去,邵和走在最后面,路过谢闻灼身边时下意识抬头看一眼,目光一顿,脚下速度不由加快。 人影很快淡去,只留下桃花灼灼,酒香凌冽。 谢闻灼站在后面,垂头看着酒炉,许久抬起头。 笑得春,光,明,媚。 …… 日光缓缓走过,暗色渐起。 这日天晴,夜里暗的也慢了些,燕稷沐浴后上榻,已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 他靠在榻上,看着谢闻灼从偏殿进来,后者今日依旧是沐浴后过来的,眉眼温润,锁骨在里衣内若隐若现,看着十分勾人。 燕稷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脑海便立即被许多风月画面充斥,从前他还会摸摸鼻子避开目光,如今笑眯眯看过去,视线甚至还在小腹一下绕了一圈。 谢闻灼在榻边坐下,把上次没说完的策论拿出来,声音低沉开了口。燕稷撑着下巴看着他的眉眼,偶尔敷衍着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0 点头嗯一声,桃花眼里尽是狡黠意味。 等到策论讲完,谢闻灼抿了口茶,将那本封面甚是素雅的龙阳卷拿了过来,燕稷笑着看了看,等着谢闻灼开口的空当,在心里想了想一会儿要说些什么。 这几日一直是如此,从前燕稷听谢闻灼讲小污图一直是只听不出声的状态,现在下了决心要和谢闻灼互撩,在后者说到一些他感兴趣的动作时,便会做着单纯无辜的模样问几句。 想了一会儿,燕稷心里有了底,抬头看向谢闻灼。被他看着的人轻声笑笑,垂手将龙阳卷翻开,片刻,便有稍稍带着沙哑的低沉声音响了起来。 燕稷觉得谢太傅实在是有心机。 之前将策论的时候声音不沙哑,偏偏到了说小污本的时候带了些。 分明就是存心勾引,不要太明显。 燕稷在心里这么想,面上依旧是惯常模样,听着谢闻灼说具体姿势和感觉,这么听了一会儿,觉得似乎有些感觉,便开口:“太傅之前说的这个姿势朕没听懂,究竟是要怎么做?” 谢闻灼好脾气的笑:“哪个?” 燕稷伸手胡乱在画卷上一指,低头看过去,上面两个与他和谢闻灼容颜相似的人正抱在一起,彼此握着对方的东西上下动作。 噫。 互撸娃。 谢闻灼此时也看清了上前的图,笑了笑:“这个与姿势无关,讲求的还是手法,陛下,此事讲究揉搓捏挤,应当先……”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详细将互撸手法一一道了出来。 燕稷听着,只觉得博大精深,颇有些意思,便听了下去,这样又听了许多,正要到最有意思的时候,耳边声音突然停了。 燕稷不由得朝着谢闻灼看过去:“太傅,怎么了?” 谢闻灼低头再次在那本龙阳卷上看一眼,而后将书合起来,唇角带着温润的笑意,开了口:“臣看陛下近日不解的地方似乎有许多,但这些在从前那几本书上是讲过的,方知纸上谈来终觉浅,陛下有疑惑也是正常,不如便亲身试试,也好能多几分明白。” 亲,身,试,试。 燕稷很是震惊,不确定谢闻灼究竟是不是那个意思。 看出他的疑惑,谢闻灼眼底笑意更甚几分,将手中书页又翻开,指了指:“帝师之道,言传身教,不知陛下现在对这个是否还有疑惑,若是有,臣定会尽其责,助陛下早日清楚。” 说着,谢闻灼笑笑,朝前靠了几分。 燕稷:“……” 燕稷看着他因着靠近的动作更加若隐若现的腰身,内心一时间无比复杂。 虽然他是很想互撩没错。 但这尺度,是不是递进的太快了些?! 第27章 谢闻灼眼眸深沉,带着隐晦的灼人意味。 燕稷对上他的眼,从前他不知道谢闻灼的心思也就罢了,如今心里通透,再看着后者这般模样,只觉着太傅简直有心机。 一言不合就开撩。 燕稷眼尾稍稍一挑,心里很快便有了想法,唇角勾起,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太傅想怎么试?” 他模样本就生得精致,往日靠在榻上眼眸慵懒一瞥便是风情,如今声音稍哑,眉眼染上惑人味道,挑眉笑时眼眸微转,落在旁人眼底,骤然沉淀为一点温热暗芒。 谢闻灼眸色一沉,视线在燕稷唇角弧度一顿,很快笑起来,身子又往前倾了些。随着动作,他身上原本就已经足够松垮的里衣更散了些,只要稍稍一动,肩上的衣料随时便能掉下来。 燕稷下意识盯着他肩膀看。 后者却没再动作,垂眸用那双乌黑的眸子对上燕稷的眼,声音喑哑:“不如一同按着这图上做,手法与姿势都能随着感觉来调,与枕边人用沉溺其中是最好的体验,陛下说……对不对?” 沙哑的声音带着呼吸的热度拂过耳边,再加着内容如此令人想入非非,燕稷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眼看着就要把持不住点头,案上灯火突然一晃,燕稷回神,才发现自己方才差一些便又被撩了。 燕稷眯起眼睛:“太傅说的极是,但若是没有枕边人呢?” 话音落下,便听着耳边低沉笑意响起:“若是没有,臣愿暂且代之,只要陛下能觉着愉悦。” 不知是不是错觉,燕稷总觉得他说这话时声音带了些沙哑颤音,在寂静夜色中无端撩人。 燕稷看着他温润眉眼,半晌,神情慵懒靠在后面:“好啊,那便劳烦太傅了。” 说罢,他低声笑笑:“说起来,朕也很是好奇太傅在身教这一方面……究竟如何呢。” 谢闻灼眸色一暗,眼底骤然添了几分危险,燕稷勾着唇对上他的目光,许久,看到面前的人突然轻笑一声,而后再次向前。 这次谢闻灼肩上搭着的衣服终于是没能撑住,缓缓滑下去,落在腰间。他此时离燕稷的很近,近到燕稷抬头能看到他的容颜和锁骨,低头便能窥见小腹及其下隐在衣物里更深的地方。 真真是,撩得人心痒痒。 燕稷抬头看向谢闻灼,后者垂头,一缕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垂下,缓缓略过燕稷侧脸,隐约痒意过后,上方覆上一层暗色,谢闻灼俯身靠近他耳边:“陛下想要从哪一步开始呢?” 说着,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便落在了燕稷衣襟盘扣处。 看起来竟是要做真的。 燕稷手指一顿。 虽然谢闻灼人设早已崩得彻底,但在燕稷心里高贵冷艳的影子到底还是留有一些,觉着太傅少年云游熟读圣贤书,当是不近风月,对这种事说说已经足够,若是要真做,恐怕还是要多些拘谨的。 可现在看来,拘谨半点没有,还很是向往。 想想真的十分很怕。 燕稷觉着这样的尺度对他这么一个历经许多世还未有过枕边人的人来说实在是大了些,心里一时间有些退缩。 但是覆水难收。 见燕稷不语,谢闻灼眉头微不可察一挑,眼底笑意更深几分,手指便开始动作。燕稷下意识看过去,后者指尖灵活,一勾一挑,最上方的盘扣便被解开了。 看着很是熟练。 燕稷靠在榻上,身子稍稍一僵,看着他的手指滑到第二颗盘扣,解开,又向下。 夜里风凉,裸露出来的皮肤被温热手指略过,满是旖旎颜色。燕稷看着谢闻灼垂下的眼,再想到方才他眼底的暗色,觉着这次恐怕是要糟糕了。 扣子已经解到了第四颗,再一颗就要到尽头。 谢闻灼靠得更近了些,温热呼吸轻轻拂过燕稷耳边,眉眼微垂。四周烛火轻晃,摇曳间,第四颗扣子被解开,燕稷稍稍一顿,谢闻灼看他一眼,微微一笑,手下动作没停。 眼看着最后一颗就要被解开,燕稷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些,目光随着谢闻灼手指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1 走,后者嘴角带着笑意,手下稍稍一勾,再轻挑,盘扣便松了一半,他将手指按上去,就要彻底解开时,门外突然传来了爪子挠门的声音。 谢闻灼:“……” 燕稷:“……” 燕稷偏过头,在谢闻灼看不到的地方松了口气。 谢闻灼眯起眼睛,恍若未闻,便要继续解盘扣,注意到他动作,燕稷稍稍后退几分,若无其事道:“太傅,还是先去开门罢。” 话音落下,门外挠门声很合时宜再次响了起来。 谢闻灼沉默片刻,站了起来,带着燕稷看了都害怕的温润笑容转身去开门,待他转身,燕稷迅速将方才被解开的盘扣扣上,最后一颗扣好后,谢闻灼也恰好开了门,门外二狗子探头看一眼,目光触及燕稷时眼睛一亮,挤开门跑了进去。 燕稷靠在榻上看到它挤进来时谢闻灼的眼神,在心里默默给二狗子点了根蜡。 二狗子对此浑然未觉,欢脱撒腿靠近榻边,伸爪搭上去抬头,燕稷这才看清楚它嘴里叼着一封信。 这个时间会送信的,也就只有远在江南的傅知怀了。 燕稷把信接过来打开,低头一瞥,信上寥寥几句,不过,是好消息。 他看完,面上出现几分愉悦,将信给谢闻灼递过去:“傅相这事办得确实稳妥。” 谢闻灼看一眼,嗯了一声。燕稷靠在榻上,神情和缓:“这几日等着江南事情传入京城,朝堂必定又要乱一次,朕看着他们就糟心……不过想想朕那位王叔会更糟心,也就不在意了。” 谢闻灼笑笑,目光浸满温柔。 他的眼神从前燕稷看不懂,现在一眼却能清楚,心里不由一跳,移开视线:“天色不早了,朕也倦了,太傅回去歇息吧。” 燕稷近来最庆幸的事情就是在谢闻灼偷吻他之前便让后者回了偏殿,现在还能把持住。 闻言,谢闻灼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垂手将边上散落着的书卷拿起:“确实不早了,臣便告退,陛下也好好歇息。” 说罢,他又低头看看二狗子,笑的温和:“至于二狗子,臣恐它打扰陛下休息,便带走了。” 燕稷心底的一些小荡漾还没散,听着他要走,松口气,也没太在意他之前说了什么,颔首:“好。” 谢闻灼神色缓和下去,躬身行礼后垂眸示意二狗子跟上。二狗子蹲坐在榻边看看燕稷再看看谢闻灼,最终呜咽一声跟了上去,一脸生无可恋。 殿门一开一合,灯火熄灭,殿内暗色沉沉。 燕稷躺下,伸手将被子拉起在榻上滚一圈,默默叹气。 一撩未成,择日再战。 …… 大启朝堂百官近日最放心上的,依旧是江南一事。 天灾未平,巡抚察使又出了事,背后扯出从前平叛案件,牵连刑部,之后派出京的人一去数日,却始终没有消息。 如今连雨骤歇,晴了许多日,估摸着江南那边怎么也该有了消息,一些不安分的人心里便开始蠢蠢欲动。 其中最按捺不住的,自然是临亲王燕周。 他近来有些着急,同江南那边的联系前几日莫名就断了,之后好不容易联系到了秦同,后者传来的消息却突然变得极其不明确,让他心里瞬间就没了底。 可是这不应该,想出这法子的并非只有他一人,筹谋甚是严密,并且念着强龙不压地头蛇,还特意还与江南望族林氏相交,不该出差错才是。 燕周皱起眉。 虽然他如今在朝堂甚是顺遂,递上去的折子都被准允,大多也都成了事,但中间到底还是有一个缺口,只要江南这一事成了,便能填补上。 必须得稳妥。 燕周皱起眉,站在边上的骆铭和陈之笑看着他的神情,低着头不敢出声。这样沉默了许久,燕周抬头,语气有些烦躁:“怎么样了?” 骆铭犹豫一下,开了口:“还是……还是没有消息。” 话音落下,眼前白影略过,茶杯在门边炸开。 燕周面上尽是阴鹜:“这么多天,什么消息都没有?秦同呢?那边安插的探子呢?江南林家呢?!” 陈之笑头更低几分:“王爷,江南的消息像是被人刻意封锁下去一般,遣去的探子和林家早些日子便联系不上,而秦同那边断了几天后,送来的消息都没用,王爷,这……” 他停顿一下,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这计策,是不是早已被人得知,引着我们进了一个局中局?” “不可能!”不等陈之笑说完,燕周愠怒出声:“这计策天衣无缝,本王与赤方的书信除了你们也没人知晓,若真的有人提前走露了消息,那也只能是……” 他话说到最后,自己的声音先低了下去,阴鹜视线扫过面前二人。 骆铭和陈之笑心头一惊,急忙躬身:“王爷,臣二人对您忠心如何,这么些年您最当清楚啊!” 燕周却没说话。 二人见他沉默,心骤然凉下七八分,对视一眼刚要继续说话,却看着燕周上下打量片刻,而后慢慢将眼底的怀疑收了回去,声音变得平缓:“你二人,本王自然是信的,莫要惊慌,方才只是着急了些,并无其他意思。” 说罢,他低头看了看二人神色:“应当不会有人走露消息,不过这江南一事确实要当紧,你们回去继续与江南那边的人联系,马虎不得。” 骆铭与陈之笑对视一眼,点头应下。 燕周面上又带上惯常的温厚神色,坐在桌后沉默不语。骆、陈二人在边上小心翼翼看他一会儿,刚想着要躬身告退,书房门突然被扣响,门外响起一人惊慌的声音:“王爷!” 听出探子的声音,燕周瞬间便坐起了身,沉声道:“进来。” 话音落下,门被推开,一人跌跌撞撞走了进来,神色惊慌中带着恐惧,目光在看到燕周时更乱几分,声音在颤抖中破了音:“王爷,江南,江南那边,消息入京了!” 第28章 江南的消息,一夜间便为大启众人知晓。 巡抚察使傅知怀,自离京前往江南一月有余,筑坝赈灾,见效颇佳,终在连雨停歇第三日将所有事安排妥当,又经数天调整,如今水患已然平歇,江南百姓安居平稳,天灾之间无暴动发生。 而之前被刺杀一事确有发生,只是行刺之人并非是前朝贼人,而是从前因家中被傅知怀清查心怀怨恨借此报复的罪臣后代,傅知怀亦并未受伤,之前传出的重伤昏迷只不过是障眼法,设一个局中局罢了。 六月三十,傅知怀归京,上太和殿复命,朝服冠玉,眉目风流:“陛下,幸不辱命。” 燕稷面上带着笑:“傅卿此次前去江南,做事甚是稳妥,计谋亦是无双,一路风尘疲惫,十分辛苦,待回去且好生歇歇,身子安泰,才能撑得起更重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2 的担子。” 这话说完,傅知怀还未有反应,边上其余臣子先是一惊。 听帝王这话的意思,明显是要给丞相放权了。 一时间心思不一。 傅知怀身居相位,其下掌六部,又与帝王有那么几分年少情分,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如今又加宠幸,这便意味着朝堂要往一边偏倒。 这对苏谋等人自然是好事,而临亲王一派,就有些慌张了。 傅知怀微笑着躬身:“谢陛下挂念,臣自当牢记于心。” 燕稷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开了口:“说到这一点,之前江南传言说傅卿为刺客所刺重伤昏迷,虽然又说这只是计谋,不过到底遇刺是事实,可当真是没有受伤?” “确实并无受伤。”傅知怀道:“当时刺客来了两人,一人当场伏诛,另一人被擒获,这么些日子臣想了些法子,从刺客口中问出了不少东西,顺着查下去,倒是查到了些有意思的事。” 之前传入京城的消息只说刺客是对傅知怀心存怨恨的罪臣后代,具体倒是没有提,如今听傅知怀这么说,燕稷挑眉:“如何有意思?” 闻言,傅知怀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本奏折呈上去。燕稷打开,最上面写着的是此次涉及到的名单,他挑眉,轻声挨着将名字念了过去:“林玉,李彦……” 每说出口一个名字,下方燕周的面色就沉一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方才燕稷说出的名字,分明就是江南林家里与他勾结的那么些人。 “……张熙。”燕稷说完这个名字,顿了顿,看向上面写在最后的主谋:“秦同?这名字听着有几分耳熟。” 吏部尚书周宁上前一步:“陛下,这似乎是此次代替何院首出京的太医院太医。” “正是此人。”傅知怀道:“此人原名李子青,是天宁二十九年因着贪污获罪抄家流放的李太史独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留在京都,混入太医院。此次听闻臣前去江南,便雇凶刺杀,之后暗地里做了些手脚到江南想亲手取臣性命,如今已被关押大理寺。” 燕稷眯起眼睛:“既是抄家流放,居然能留在京城,还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混进了太医院……当年负责此事的是谁?” 众臣面面相觑,缄默无声。 一片寂静中,苏老太师站在边上出了声:“臣记着当年此事原本应当由刑部同兵部负责,但当时两部尚书皆奉命离京,这事便下接到了……” 他顿了顿,半晌,道:“是礼部。” 话音刚落,礼部尚书陈之笑上前一步伏地:“陛下,是臣之疏忽!” 燕稷手指开始无意识摩挲手腕佛珠,底下群臣一看他动作,一时间都禁了声,低头沉默许久,听到上方传来淡到极点的声音:“天宁二十九年,朕记得当时你还未居尚书之位,深究不在你,朕给你一日时间将从前参与此事的人找出来,至于你,便罚俸半年,知道了么?” 陈之笑叩首:“谢陛下隆恩!” 燕稷没再看他,视线在下方群臣身上环绕一圈:“这人能从抄家流放重罪中脱离出来,隔了数年还能来这么一遭,背后定是有人协助,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主查,余部协同,半个月,定给朕将这人揪出来。” 几人得了旨,上前躬身:“臣等自当尽心竭力。” 燕稷似笑非笑看他们一眼:“别话说的好听,事情却做不了,若是不成就早些说,大启朝堂向来不缺有才能之人。” 这话是对他们说的,燕周和陈之笑的脸色却先难看了几分。注意到他们的神情变化,燕稷愉悦不少,看着火候也差不多了,便又将重点转到了傅知怀身上:“这事便这样办,都踏踏实实办好了……傅相刚从江南回京,便先歇几天罢。” 傅知怀颔首:“是。” 燕稷听他应下,嗯一声,抬手揉揉眉心,像是极其疲倦的样子,片刻,抬头再看底下群臣一眼:“如此,众卿可还有奏?” 众臣躬身:“臣无奏。” “那便散了,丞相到御书房来一趟。” 说罢,燕稷便懒得再言语,起身拂袖,出了太和殿。 众臣站在背后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对视一眼后,纷纷转身回去忙各自的事情,待周围人散的差不多,陈之笑防才强行撑着的沉静彻底散去,目露惊慌:“王爷,现在该如何是好?” 燕周不满看他一眼:“现在还在外面,注意你的模样……回去再说!” 陈之笑禁了声,同他一起走了出去,骆铭跟在他边上,低头若有所思。 …… 出了太和殿,燕稷面上方才在殿上做出的阴沉不愉便散了去,眯起眼睛笑笑:“今天这场戏,真是不错。” 谢闻灼温润笑着嗯了一声。 燕稷心情很好,眉眼间尽是轻松,又走几步后看到抖着耳朵跑过来的二狗子,嘴角笑意更甚,俯身揉揉他毛茸茸的头:“傅相回来了,众人皆道他的姿容为京城之首,你一定欢喜。” 二狗子耳朵抖得更欢快,脚下都带了几分轻快,燕稷带着他走过青石道路,很快便看到了傅知怀,后者穿着深色朝服,站在晨光中微笑着看过来,眉毛微挑,清贵风流。 燕稷走上前,推门进了御书房到桌后桌下,赐了座,看着傅知怀的模样笑起来:“此次江南一行,丞相觉着如何?” “受罪招人嫉恨,性命还有那么几分不保险。”傅知怀道,说完朝着谢闻灼看一眼:“下次若有这种事,定要先让谢太傅前去,谢太傅智谋无双,想来更是稳妥。” 燕稷忍不住笑起来:“明成,你从前可没有这么记仇。” 听着他唤自己的字,傅知怀眼神一软,笑笑:“燕小九,你从前可也没有为了旁人说我记仇过。” 燕稷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这不是……从感觉上有点不大像旁人了么? 这么想着,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燕稷干咳一声,果断将话题岔了过去,正色道:“信件里有些东西说不清楚,此次江南一事具体究竟是如何?” “其实就是,燕周勾结了江南望族林家,又扯了秦同这条线想置臣于死地,连同打击刑部及苏老太师,往朝堂安插心腹。原先臣还不知道怎么样能还击的漂亮,直到他遣来了秦同。” 傅知怀继续道:“从刺客口中得知秦同身世端倪后,深入便将礼部的事情探了出来。此时姜百里也到了江南,姜家势力声望高于林家,他用了些心思给与燕周勾结的林家人安上了勾结罪臣后代的罪名,林家人被关押,秦同也没了照应,着急后夜里刺杀,当场被擒。” 说罢,他挑眉:“江南的筹谋便到此结束,之后的事,便看谢太傅的了。” 闻言,谢闻灼笑笑:“臣已然布置了下去,如今各部去查,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3 无非也是走个过场,查到的最终也是燕周早前隐藏极深极为重要的心腹。” 燕稷沉思片刻,摸着下巴笑起来:“如此一来,燕周受挫,心腹折损大半,多次办事不力与赤方之间也会生嫌隙……他从前想要一石二鸟,如今倒是被以彼之道还起彼身,不错。” 傅知怀和谢闻灼轻声笑笑。 燕稷靠在榻上,端起茶杯抿一口,看向傅知怀:“此次你前去一月,整日都要操着心,这次回来记着好生歇歇。” “是一个月又七天。”傅知怀道,说完目光在燕稷脸上停留许久,突然笑起来:“说到这个,之前臣临走时将一些信笺托苏老太师每日呈于陛下,陛下可有看?” 燕稷点头:“看了。” “那便好。”傅知怀神情轻松:“麻烦了老师这么久,着实不好意思,不过臣既然已然回来,今后也无需再劳烦……” 说着,他又看燕稷一眼,低头笑了起来。 燕稷看着他唇角熟悉的一抹带着羞涩的笑容,心里突然有种不大小清新的预感。 这样的念头刚出现,就看到傅知怀那样笑着,而后抬手从怀中拿出了一封泛着梨花香气的信笺。 燕稷面无表情。 傅知怀娇羞递过来。 这么僵持一会儿,到底还是燕稷觉着有些丢人,将信笺接了过来,打开。里面依旧还是惯常的荡漾小污诗,燕稷只当是在看连载小黄文,看下去倒真是有了几分兴趣,慢慢的到了底端。 翻页。 新页内容入眼的一瞬间,燕稷觉着自己的眼睛要瞎了。 燕稷抬起头,十分震惊:“……这是什么?” 傅知怀笑得十分无辜:“臣觉着只是单纯靠诗句,并不能让心上人明白臣的情义,于是便配了些图,陛下觉着不好吗?” 配图明意是没错,但是…… 燕稷低下头,看看手中信纸上也就比谢闻灼春宫卷稍微不那么露骨的一点点的图,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 傅知怀见他沉默,站在那边神色更加无辜:“陛下,臣确实觉着这样表明心意更加明晰,并且这图臣是画了许多张之后才定下来了,神韵意境都觉着不错。” 画,了,许,多,张。 燕稷:“……” 所以说,这么些天你在江南就做了这些?! 第29章 燕稷看着傅知怀唇角无辜的笑,只觉着满心无奈。 他低下头,视线无意识又从小污图上停一下,上面紧紧贴合着的两人脸色微红,目光迷离,身上穿着的衣物险险挂在肩膀处,结合部位若隐若现,看着倒确实是有几分感觉。 噫。 燕稷将信笺放下,不动声色朝着傅知怀下身处迅速扫一眼。觉着丞相此行归来后,欲求不满的程度似乎比从前高了不只一点半点。 目光就忍不住带了几分同情。 他之前瞥过的那一眼过去极快,傅知怀没有注意到,如今突然看到燕稷眼中的同情,不由一愣:“陛下,怎么了?” 燕稷不自在摸摸鼻子:“丞相此去江南这么些日子里,可曾与你那心上人联系过?” 傅知怀一笑:“一直未曾断过。” “那便好。”燕稷很是欣慰,说完,托起下巴看向他:“那……丞相如今还不打算向他道明心意么?” 傅知怀却没有说话,目光凝在燕稷眉眼处许久,轻声开了口:“现在到底还差些火候,不过,也快了……陛下,臣的信笺如今有多少封了?” 燕稷伸手翻了翻:“算上今天的,一百二十七封了。” 傅知怀嗯了一声,挑眉笑笑:“一百二十七封,说起来也算不得诚意,而且他还什么都不懂,说这些不是时候,还是再等等罢。” 道理燕稷都懂。 但他就怕傅知怀先受不住。 不过这种事旁人没有立场说什么,到这里也就够了。燕稷将信笺放入边上的雕花木盒里:“那朕就继续收着,等你哪日要了,就来找朕讨。” 傅知怀眼神很软:“好。” 之后二人又说了些话,燕稷看他眼下一片青黑,知道他此时已经累极,便开了口:“此事既已有了底,傅相也早日回去歇息吧,之后有太傅撑着,你也别太难为自己。” 傅知怀这些日子忙于筹谋,连夜入京后换了朝服便上殿,身心确实皆是疲倦,闻言颔首应下,躬身行礼后转身出了御书房。 看着他背影消失,燕稷慵懒靠在椅背,语气带了些感叹:“朕倒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居然还有如此矜持的一面,顾虑太多,有些话连说都不敢说,这可算不得什么好。” 谢闻灼将一个软垫放在他背后让他靠得更舒服些,闻言深深看他一眼:“到底还是因为太在乎了,患得患失,自然也就少了勇气。” 燕稷挑眉:“听着太傅是语气,似乎是有些感同身受?” 谢闻灼低低笑起来:“或许吧……陛下,今日看着也没什么事了,可要回去么?” 燕稷点点头,站了起来。起身时袖口不小心拂过边上雕花木盒,方才放回去的信没折起,顺着袖子被扫到桌上。燕稷垂手将它折好,难免又看到小污图,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谢闻灼的那本春宫卷。 而后就是那一晚谢闻灼垂头,手指轻轻扣在他衣襟处的模样。 燕稷老脸一红,脚步加快开门走了出去。 谢闻灼站在他身后,将他耳根突然泛起的红色收入眼中,脸上了然一闪而过,乌黑眼眸深处渐渐浮现细碎的光,转瞬即逝。 …… 之后几日,大启朝堂众臣皆忙于李子青(秦同)一事。 纸终究包不住火,彻查之下,李子青背后的事很快浮出水面。主犯为礼部主司之一陈岩,因着从前受恩于李子青之父,故而在其获罪抄家后将李子青秘密换了出来,改户籍后经打点,让他顺利进了太医院。 御史台及大理寺顺着陈岩查下去,三日后,与此事有关者名单被呈至御前,六部皆牵扯其中,礼吏刑户尤甚,大小官员都有所涉及。 七月初九,上朝,大理寺卿林胤上奏言明其事,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清楚,证据确凿,无可辩驳。帝震怒,同日,主犯礼部陈岩及刑部吏部户部主司共五人问斩,从犯十九人除官籍,流放三千里,子孙三代不得入仕。 这场风波连着持续了许多日,朝堂人心惶惶。 等到尘埃落定,就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这日下了朝,燕周没有多做停留,脚步匆匆回了临亲王府。 他进了书房,皱眉坐在桌后,神情满是烦躁和不耐。不久,门被扣响,骆铭和陈之笑走进来在他面前站立,神情看着憔悴而疲惫。 燕周抬头看他们一眼:“现在如何了?” 骆铭和陈之笑低着头:“秘密隐藏在六部中的暗线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4 几乎被尽数拔尽,如今权势失衡,之前新安插进去的人也没了用处,如今,如今……” 他们犹豫起来。 燕周冷声:“说。” 骆铭低着头沉默半晌,咬牙开了口:“王爷,如今我们手下,几乎已经无人可用。” 话音落下,燕周手中执着的毛笔‘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骆铭说完后便没再开口,和陈之笑一起低着头,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瞥一眼燕周的脸色。 燕周脸色阴沉:“这些事明明与他们无关,有关的人早已作了古,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玩阴的,借此事将本王的人全都拔了去……” 说罢,他低下头,神色变换不明,许久,突然低声笑起来,声音嘶哑难听:“好,好一个傅知怀,好一个局中局,他倒是打得好主意,但是真以为本王会这么容易就被压制下去?天真!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后四个字被他在嘴里不停重复许多次,语气越来越重,到最后,面上眼里全是狠厉。 陈之笑和骆铭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前者心头一惊更是缄默,后者眉头稍稍一皱,很快收敛回去,沉默许久后还是开了口:“王爷,您真觉着这背后,仅仅只有一个傅知怀么?” 燕周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骆铭抬起头:“王爷,您是不是忘记了,即便这局是傅知怀设下的,可派遣他前去江南的可是宫里的那位!” “他一个从小被惯着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孩子,能懂什么?”燕周阴沉着脸:“并且遣傅知怀前去那是朝堂的意思,他纨绔惯了,只会听之任之,哪里能想其他!” 听他这么说,骆铭有些着急:“可是自新帝登基以来,我们表面上看着甚是顺遂,但一步步似乎都在被别人牵着走,权势失衡,威信受损,到如今甚至……” 他顿一顿,声音沉下去:“王爷,这局中局,真的就单纯是傅知怀的夺权之争,而不是宫里那位自登基便设下的一个环环相扣大局么?” 这话明显触到了燕周的逆鳞,燕周猛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阴鹜看过去:“你的意思是说,本王的心计能力,居然连一个纨绔都比不过,陷入他的局里?” 骆铭垂头:“臣不敢。” “你怎么不敢?”燕周冷笑:“本王今天便将话说明白了,这局绝不可能是他设下的。你们可莫要忘了,从前在朝堂对本王百依百顺的是他,刺客试探时依赖本王的是他,即便如今本王踏入局里,权势受损,可同时受重创的可还有刑户吏三部。” 说着,他沉下脸:“刑、吏两部向来中立,户部为苏谋一派,于他都无二心,若他真能有设局的心计,怎会不懂帝王大局之道,做出这种自损的事情?” 骆铭这次没有说话。 见他沉默,燕周又勾起嘲讽的笑:“而且,即便他真的心机深沉,登基也不到半年,绝不可能将本王这边探得一清二楚,与其说是善谋,不如说……是背后有人帮衬。” 骆铭和陈之笑心头一跳,抬头却只看到燕周唇边的讽刺之意。 陈之笑急忙躬身:“王爷,臣等对您绝无二心!” 燕周态度却不如之前缓和,并不想与他们提这事,闻言又冷笑一声:“如今这种时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王也不想怀疑许多,只希望你们能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好自为之。” 说罢,他极不耐烦挥了挥手:“算了,今日本王过于烦躁了些,你们就先回去,其他不用担心,本王在这大启朝堂站了这么些年,岂是他一个傅知怀能扳倒的,还有……” 话没说完,突然顿住了。 骆铭和陈之笑抬头看过去,燕周神色晦暗看他们半晌:“算了,没事,回去吧。” 二人对视一眼,躬身应是,行礼后退了下去。 他们刚走不久,门突然被扣响,燕周应了一声,一人低头走进来:“王爷,有那边的信笺。” 燕周眼睛一亮,将信接过后屏退旁人,拆开,将上面字迹仔细看过去后,神色微变,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 出了临亲王府的骆铭和陈之笑二人此时也是心情复杂。 陈之笑眉头皱着,尽是忧愁之色:“此事过后,我礼部受创最是严重,三名主司去了一个,其下更是没了不少,陛下心中猜忌难免会集中在我这里……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以后可该如何是好啊。” 话说完,许久却没听到旁边人的回应,陈之笑转头看过去,看到骆铭正低着头沉思,明显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陈之笑伸手碰碰他:“骆铭?” 骆铭这才有了反应:“怎么了?” 陈之笑将方才说的话给骆铭说了,后者停了,沉默许久,低低开了口:“以后该如何是好……你现在真的还觉得,我们还有以后么?” 陈之笑一惊,压低了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骆铭神色很淡:“你我从前跟着临亲王,为的就是荣华富贵,能有朝一日站在这朝堂权势的顶端,不必看那么多人的脸色。” 陈之笑点头。 “可是,这么些年走过来,我突然发觉自己其实一直在看旁人脸色,而朝堂权势……”他惨淡笑笑,看向陈之笑:“你看如今工、礼二部,里面有多少我们的人?我们还有什么?” 陈之笑张了张嘴,最终却也沉默了下去。 “我们什么也没有。”骆铭道:“但是你看六部中其余四部,刑吏两部向来中立端正便不多说,就说户、兵两部尚书宁川和张启,手下有实权,整日都是志得意满的模样。” “……” “我还记着从前我们六人金榜题名时行酒宴,皆是意气风发之人,但如今……我突然觉着,自己已经被他们远远的甩在了后面,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说完,骆铭抬起头,笑容更加凄惨,摇摇头:“也罢,到底也是自己选的路,总之现在看着,也走不了多远了。” 陈之笑看着他,神情出现几分苦涩。 骆铭就笑笑:“好了,莫要说其他了,回去吧。” 陈之笑点点头,跟了上去,二人一路沉默回了府,什么话都没再说过。 不过这心,到底是不一样了。 第30章 江南一事平歇后,朝堂重新安稳下来。 但这安稳,其实也不过是表面看起来如此罢了。 燕周势力受损,四处笼络京都权贵,妄图再起。六部空缺,各部皆少不了有心之人,心机算尽想要往更高的地方爬。 朝堂众臣对此事极为关注,原本以为帝王也会如此,毕竟官职空缺有诸多不便,不曾想庆和帝却半点不着急,每日依旧神情慵懒坐在上方似笑非笑看着他们,听人提起此事时便漫不经心抬眼,三言两语打发了过去。 时间一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5 长,一些人心里知晓帝王有打算,从此不再主动提及此事。更多的人还是费尽心思四处打探,想要借此平步青云,结局自然未能如愿。 朝堂各方权势筹谋中,日子进入八月,宫城中木芙蓉缓缓开了。 许是因为连月阴雨,这年的夏季分外闷热,燕稷下朝后没去御书房,回了宣景殿换了宽松衣物,衣袖随意挽在手肘处,慵懒靠在床榻半点不想动。 他身子向来受不得什么苦,宜贤太后昔年怀胎受惊,不足月便生产,生辰又是大雪红梅的时候,少不得沾了些凉气,本就天生体弱,再加着之后又被宫城上下惯着,天长日久,冬畏冷夏惧热,确实娇气了些。 他靠了一会儿,觉得浑身汗津津的,干脆躺下将里衣稍稍掀开,叹了口气。 不久,谢闻灼端着冰镇绿豆汤进来,目光在触碰到他裸露来的腰肢时一暗,微笑着走上去,空出一只手将他的衣服拉下来:“陛下,小心别着凉了。” 燕稷无奈看他一眼:“热。” 谢闻灼笑起来:“冰镇绿豆汤,尝尝罢。” 说到这个,燕稷来了点精神,坐起来将碗接过来,绿豆清凉味道入口,他忍不住眯起眼睛,满足的皱了皱鼻子。 见他喜欢,谢闻灼神情很缓,将他手中空了的碗接过来放在边上,在榻边坐下:“这几日确实热了些,看着短时间内也也凉不下来,恐怕是要难过一些时日。” 燕稷嗯了一声:“也罢,朕都习惯了。” 而且说起来也并非是太难忍受,这些和他从前四处征伐的日子相比已是难得,只不过舒服日子过惯了,更想让自己好受点而已。 这么想着,他又靠在榻上:“今日那些人又在御书房外等着了?” 谢闻灼颔首:“来了不少人,大多还是从前那些在书房外等了有一个时辰才走。” “本事没有,心倒是大。”燕稷面上出现几分不屑:“傅相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闻言,谢闻灼刚要开口,突然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嗷呜声,随后殿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只白色毛茸茸的伸进来将门扒开,叼着一封信脚步欢快跑了进来。 邵和跟在他身后:“陛下,丞相到了。” 将信让二狗子叼进来,而后借此机会通报入殿。 这是最近傅知怀进宣景殿的新套路。 因为这样一来,谢闻灼如何也拦不住。 燕稷笑笑,让邵和将傅知怀宣进来。不久,殿门再次被推开,傅知怀脚步从容走进来,他今日没穿朝服,穿了一件紫色袖口绣了银边的长衫,站在那边微微一笑,好看的不像话。 傅知怀在榻边站立:“陛下。” 燕稷看着他笑着的模样,突然想起傅知怀少年时似乎也是极爱这么穿的,只是后来身居高位,为了添几分庄重,平日便总是穿着玄色衣袍,这般模样也就很久没见过了。 二狗子燕稷手边蹭了蹭。 燕稷回神,将它叼着的信接了过来,打开。如今傅知怀的信不比从前,之前还只是小污文,而现在有小污图加持,文字渲染图画渲染,画面感强烈程度一言难尽。 他沉默着看完,又沉默的折好让邵和放回木盒,在感慨傅知怀欲求不满的同时又忍不住对他心上人点了根蜡,按着这种程度,若他们将来得以携手,夜里定是…… 咳。 燕稷摸摸鼻子:“情诗依旧不错,情意很是明确……傅相,最近的事情做的如何了?” 提及正事,傅知怀也认真起来:“这些日寻了不少避世大儒,先生们对此事极为推崇,愿意出山助我们一臂之力,而且……其中有一人,是望褚楼主云秋远,云老先生。” 云秋远,三朝大儒谢忱关门弟子,少年大才,其志灼灼,十九书《士子论》,纳贤不问出身,在寒门士子中声望甚笃。 燕稷有些惊讶:“云老先生居然肯出山?这是好事若有他相助,那此事便极为简单了。” 正如朝堂一些人心里想的那样,对于如今六部空缺急需纳贤一事,燕稷对并不是不理睬,而是心里早已有了打算。 这打算便是举贤多寒门,制衡之道。 大启建朝之初,朝堂寒门及世家几乎相平,双方彼此较劲,撑起了许多个太平盛世。只是这么些年走过来,世家势力逐渐壮大,到现在朝堂几乎无寒门,一些人的心思无限膨胀,都是隐患。 燕稷上一世选谢闻灼做太傅,不仅仅是为了那张脸,还有那么几分寒门身世的原因在里面。谢闻灼确实也没让他失望,带着一众寒门士子在朝堂渐渐掌势,朝堂局势有所改变,不过最后直到他病死也没能到均衡状态,不算圆满。 毕竟此事并不容易,除了要应对世家不满,寒门子弟那边的心态也是问题,太清高嫉世妒俗在仕途走不远,太自卑懦弱更是如此。 偏偏绝大多数都是这般性子。 燕稷需要一个在寒门中声望甚笃的人来帮衬,以此让寒门子弟信任能多几分,从前他没有,于是步步艰难,但如今有了若有了云秋远,一切就很容易了。 他神色很是轻松:“有老先生相助,此事已经算是成了一半。燕周这几日与京都权贵来往甚多,恐怕也是许了世家弟子平步青云做好处,如今若是又被打脸,那可真就是……” 之后的话没说话,用一声轻笑带了过去。 傅知怀点点头:“这确实是意外之喜,如若中途不出意外,等这月到尽头,各地便会有士子联名上万人书,时日一长,这事便肯定能定下了。” “那便拭目以待了。”燕稷笑了笑,又看向谢闻灼:“等找个合适的日子,太傅就到云老先生府上走一趟吧,太傅的性子应当与他很是合得来。” 谢闻灼笑着答应下来。 这是事然已经定下,也就没了别的要操心的地方,傅知怀近日极是繁忙,待了片刻便离去了。他走后不久,谢闻灼也出了门,燕稷无聊在榻上靠了一会儿,觉得稍微凉快了些,朝着蹲在边上求抚摸的二狗子看了一眼,下榻。 外面烈日炎炎,燕稷怕热,没有出去,和二狗子在殿内四处走了走。二狗子最喜欢后殿的御池,扑腾到浑身湿漉漉后跑过来,被饲主嫌弃的眼神看的很委屈,小步跑出去抖毛。 燕稷跟在它身后走出去,便看到一团白毛从眼前闪过,绕过殿门后撞进了偏殿。 偏殿是谢闻灼住着的地方。 那里有许多书。 兵法策论,游记话本,还有……龙阳卷。 燕稷生怕二狗子不懂事叼一本春宫卷四处跑来跑去丢人,便跟了进去。走进去后环视一圈,二狗子蹲在书桌边很无辜的看过来,嘴里如燕稷料想那般叼着一本书。 这种爱叼东西的毛病总是改不掉。 燕稷无奈,上前把它叼着的书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6 拿出来放在边上,伸手朝着它额头一敲:“今后若还是这么爱闹腾,就要找个笼子把你关起来了。” 二狗子眼泪汪汪看他一眼,目光充满控诉和委屈。 燕稷忍不住笑起来,在方才敲过的地方揉一下:“好了,不准装委屈。” 二狗子嗷呜一双,趴下把头埋进爪子。 燕稷失笑,没再理睬它,站了起来。他其实对谢闻灼住着的地方也有那么几分好奇,从前对他没什么其他心思的时候还好,现在有了,自然就想更了解一些。 偏殿的布局摆设和燕稷记忆中没什么不同,朱红木桌,山水图画,案上笔墨纸砚整齐摆着,边上放着一本批着注释的书,字体沉稳大气,如他的人一般。 燕稷看了一会儿,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俯身拍拍二狗子的头:“走吧。” 说罢,他又在偏殿环视一圈,而后抬脚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二狗子站起来皱皱鼻子,刚想出去,眼角余光突然又瞥到之前叼着的那本书。它歪着头想了想,确定燕稷已经看不到后低头将书重新叼起,跑出去后藏在了角落软垫底下。 做完这些,二狗子抖抖耳朵,在燕稷进来看过来的时候乖巧蹲在边上。 看着纯良又无辜。 第31章 这次谢闻灼出去了许久,到了夜里也没能回来。 燕稷用了晚膳,沐浴后湿着头发靠在榻上等他。 外面月色正稠,夜风徐徐拂过窗边木芙蓉,灯火缓缓矮了下去。等到头发已有八分干,谢闻灼仍没回来,燕稷也就不再等,屏退宫人后熄灯睡了。 半夜,燕稷是被一阵凉意弄醒的。 他睁开眼睛,在月光朦胧中看到一人半跪在榻边,俯身看着他。 鼻尖嗅到淡淡檀香气味,燕稷知道那是谢闻灼,嘴角勾起几不可见的弧度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不久,便感觉唇上被温润覆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珍惜意味,如同最初时的那个吻,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这样的吻几乎已经是日,不,是夜常了。 自谢闻灼第一次偷吻开始,每夜他都会在燕稷睡着后从偏殿进来,留下这样一个轻吻,却不知道燕稷一直都是醒着的。 燕稷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这么些世挣扎沉浮,算一算如今已过百年,但在风月一事上空有年岁却没有半点经验。于是最初知道谢闻灼心思的时候,燕稷首先想到的是互撩,可沉淀下来之后,许多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燕稷对谢闻灼有旖旎心思亦有十成信任,托付余生自然不难, 但他这一生,太短了,能给谢闻灼的不过八年。八年之后,他或许消亡或许重生,谢闻灼却只能对着一抔黄土蹉跎一生。 只是这么想着,就觉得心里难受。 眉心突然被温润手指触碰了上去。 燕稷以为是自己方才无意识皱眉,被谢闻灼发现了,心头不由一跳。那人的指尖却没停留,缓缓略过眉心向下,轻轻描绘他的五官。 燕稷松了口气,尽可能让呼吸变得平缓。这样过了许久,谢闻灼将手指收了回去,跪在榻边凝视燕稷许久,最终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个轻吻,而后燕稷便听到了浅浅的脚步声。 脚步声后,殿门被轻轻扣上。 燕稷闭着眼睛,却觉着如何都睡不着了。 …… 一夜难眠,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旦日上朝,燕稷没心思去听百官说那些体面话,在他们开口前面无表情出了声:“若是有奏便挑有用的说,若是无用,说了之后结果如何你们心里都清楚。” 众臣被他的性子折腾了大半年,对此很是敏感,在心里铺垫了无数次的话哽在喉间,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才算合适。 他们觉得这日子过得很是煎熬。 上方这位年轻的帝王性子实在太难捉摸,最初时阴晴不定,但变化时好歹还有个征兆,也就罢了。前些日子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帝王看着心情甚好,毒舌的习惯却依旧没变,于是从前沉着脸毒舌的日常就变成了微笑着毒舌的模样。 最初看到时的惊悚感好不容易才消散下去,帝王就又变了套路,直接变成面无表情模式,眼神淡淡看过来,让他们觉得其实无论说什么结果都一样—— 大嘲讽术不要用的太顺口。 众臣很明智的低下头沉默,等着出头鸟先承受攻击。 出头鸟吏部尚书宋谦觉得心里苦,犹豫一会儿还是走上前去:“陛下,臣有奏,如今距科举时日不足一月,各地考生的名单已经报了上来,但考卷及考官还没定下,还是按着往年的规矩办么?” 燕稷看着宋谦,心里更气了。 他如今心里不好受,就想找个撒撒气,但一来宋谦同魏荣共为中立派之首,为人清白正直忠心耿耿,二来他说的事确实是正事,干净利落,如何也没有找茬的余地。 燕稷决定再忍忍:“去年是怎么办的?” “去年考卷为翰林院四大学士所出,端亲王及苏老太师共同监考,会试前十入殿试,先帝定下状元榜眼探花,亲自拟定官职,余下便由吏部分管了去。” “那一年的状元……朕记着似乎是谢太傅?”燕稷道:“那看来这能入殿的确实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就依着旧制来便是。” 宋谦应下,又道:“那便剩下考官抉择了,考官五年内不得重复,此次还是要重新选择。” 燕稷点头,抬眼看下去:“众卿心中可有合适人选,或者是觉着自己能够担当此任,毛遂自荐者?” 殿下沉寂一会儿,片刻,骆铭躬身:“陛下,臣愿一试。” 他开了头,之后也有不少臣子出了声,燕稷听完,伸手摸摸手腕佛珠,开了口:“众卿有此心,朕心甚慰,不过这人太多,朕也不知该如何选择,尔等平日共事,想来对彼此也多有了解,不如都说说,推选出最出众二人。” 说罢,他笑笑:“不如就先听去年担当此任的人怎么说……王叔先说说吧。” 燕周一怔,随即向前,做出沉思模样良久,道:“陛下,骆尚书从前是榜眼出身,在朝堂数年也是有远见之人,臣以为他担任考官甚是合适。” 他的话在燕稷意料之内,点头又看向苏谋:“苏老太师以为呢?” 众臣原本以为苏谋推举的人也会是他那边的,不想老太师笑眯眯想了会儿,却说了一个众人都没想过的名字:“臣以为,谢太傅合适,状元之身,帝师之才,想来最是能为大启挑选人才。” 话音落下,就遭到了燕周一派臣子的反对:“谢太傅去年才入了朝堂,到底是年少,且处于宫城对外了解甚少,此事事关重大,怎能如此大意。” 苏谋没说话,燕稷先眯起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7 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朕眼皮子浅,选择的太傅无用到连考官一职都担任不来?” 说话的臣子一惊,知道庆和帝护短的毛病又犯了,低头:“臣并无此意。” “那你还能有什么意思?”燕稷冷笑:“年少不假,太傅十五书《时事策》,当时为先帝所用,赞其大才,你自诩多几分阅历,可曾有拿得出手的策论?” 臣子面露尴尬。 燕稷继续道:“再说处于宫城对外了解甚少,太傅从前四方云游,各地状况都能说出一二,你若是出了京都,莫说其他,便说十八州,你能认得多少?” 臣子羞愧低头。 燕稷神情回复从前慵懒模样:“并且,无论如何,谢太傅模样甚是好看,放在外面也不会丢了我大启朝堂的脸,若是你这般容颜……啧。” 臣子:“……” 燕稷大嘲讽术施展完,身心舒畅:“那么今年的考官便暂定为骆尚书和谢太傅,考试期间京都防卫便由贺将军率烈焰营负责,众卿可还有异议?” 围观完方才帝王毒舌的众臣本就不敢有异议,再加着燕周的意思已达成,苏谋也没落下,自然没人吭声。 此事便就这么定下了。 燕稷心情稍缓,看他们也顺眼不少,没在开启过毒舌模式。众臣看帝王脸色变好,逐渐放宽了心,就科举一事来来往往争论起来。 燕稷懒得听他们说,坐在上面漫不经心朝下面看去,视线最终不由自主落在谢闻灼身上,后者笑着站在那边,嘴角温润笑意在看到燕稷目光扫过来时稍稍一勾,就与之前说着要进行言传身教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大概是习惯导致,燕稷又开始心猿意马,但想了没多久,又念起二十四岁的这道坎,神色渐渐黯了下去,移开视线。 谢闻灼看着他的模样,眼睛稍稍眯起。傅知怀和谢闻灼站在边上,将他们的神色收入眼中,低头沉默许久,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不自觉握了起来。 …… 下朝回了御书房后,燕稷情绪依旧没能恢复,二十四岁这件事原本就一直梗在他心里,之前想要过得舒心些,刻意让自己不去想,如今突然意识到,须臾之间便是一根扎在心里的刺。 他心情不好,自然少言寡语,只有在之后傅知怀和贺戟前来时稍微有了些笑模样,送走他们之后就立即散了去。 谢闻灼站在他边上烹茶磨墨,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在最后燕稷实在烦躁摔了笔的时候,伸手拿了布巾将他手上沾上的墨汁擦掉,道:“陛下心里可是有事?” 燕稷抬眼看看他的脸,想着这么好的人不能要,心情就更糟了。 他低头沉思片刻,突然抬起头:“太傅可还记得之前朕同你和邵和说过的那个话本子里的故事?” 谢闻灼点了点头:“自然是没忘的。” “好。”燕稷道:“之前邵和问我,那人再次回到过去之后如何了,当时朕没想起来,现在突然想到,其实当时那话本子后面还有一段,说的是那人喜欢上了一人,想与之共度余生。” 谢闻灼笑笑:“这是好事。” “是好事,但是……”燕稷定定看着他:“但这人活不过二十四岁,他心里知道自己恐怕给不那人多久,自是纠结,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太傅,觉着会如何?” 谢闻灼想了想:“他喜欢的那人在结发之事上如何?” “应当算是执着之人。”燕稷道:“就是那种,认定一人便就只是这一人,若是这人死了,他终生不会再有旁人,了了一生。这也是为何那人会纠结,毕竟用几年误这人一生,太……难过了。” 听燕稷这么说,谢闻灼却笑了:“若是这样,这不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了么?” “嗯?” “既然一生只认定一人,若是那人与他在一起,他这一生至少还有那几年,余生也还有个念想,可若是不在,那才是真正的了了一生,什么都没有了。” 他垂下眼,声音很轻:“人这一生,最痛的其实不是得后失去,而是在迟暮之时回首,发现自己这辈子居然连个能在临死时记得的人都没有。” 燕稷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他抬头,愣愣看向谢闻灼,后者微笑着对上他的眼睛,乌黑瞳孔深处有着带着暖意的温柔。 仿佛被这样的眼神迷惑,燕稷抬起手,手指轻轻触上谢闻灼的眼角,被触碰的人没动,任由他动作,这样过了许久,燕稷突然笑起来:“太傅的意思是,不如及时行乐?” 谢闻灼笑笑:“或许也可以这么认为。” 闻言,燕稷脸上的黯淡彻底消散,手指在谢闻灼眼旁轻点一下,半晌,道:“朕记住了。” 谢闻灼看着他,眉眼浸满温柔。 第32章 将及时行乐奉为准则后,燕稷撩谢闻灼撩得更加心安理得。 但就是撩不过。 如此数次,燕稷痛定思痛,仔细思考一番,觉着大概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接触过风月之事,而谢闻灼自小云游四方颇有些见识,平日里也总研究龙阳卷,会撩是自然的,若是想撩过他,自己应当多多练习一番。 至于这练习对象,谢闻灼撩不过,自然就只剩下了邵和。 于是邵和便由此步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平日里被陛下笑眯眯调戏,已经觉得自己唐突陛下实在忐忑,末了还要受太傅似笑非笑的面容惊吓,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这日又是如此,被燕稷挑着一双桃花眼调戏了,邵和红着脸退到一边,觉得耳边一片滚烫。二狗子蹲在边上看着他,眼里的羡慕嫉妒恨丝毫不加掩饰。 它也想被饲主挑起下巴低声笑着说情话。 心动不如行动,二狗子站起来,刚想要跑过去,就看到饲主身边已经站了一人,眉眼温和沉稳,身上穿着玄色银纹衣袍,跟边上帝王的服饰很是相配。 服饰这件事,燕稷在明白谢闻灼心意后也发现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惯常穿的玄底金纹袍,再看看谢闻灼的,突然就明白了从前他在宣景殿第一次换上衣袍被谢闻灼见到时,后者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是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他心情也好了几分,抬起头:“太傅今日回来倒是比往日早了些。” 谢闻灼手中抱着一个蒙着黑布的东西站在边上,闻言嗯了一声:“云老先生学识渊博,与他小坐片刻,受益匪浅。” 燕稷点了点头,看向他手中抱着的东西:“这是什么?” “回来时路过一个卖花草的摊子,觉着这东西很有趣,就买了下来。”谢闻灼将黑布拿了下来,露出底下一颗绒球状的草。 燕稷好奇用手戳一下,绒球叶子瞬间十分娇羞的缩了回去。 “……含羞草?” 谢闻灼嗯一声,突然想到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8 什么一般,转身将另外一盆也拿了过来:“这是摊主送的,便一并带了回来。” 燕稷低头一看,也是一盆含羞草,下意识伸手戳了一下,毫无反应。 再戳,依旧一动不动。 燕稷惊奇脸看向谢闻灼。 被他看着的低头:“这盆看着倒是与众不同。” 燕稷嗯一声表示认同,将他手里这盆接了过来,挑眉:“大概是脸皮厚了点。”随你。 谢闻灼就笑笑,把另外一盆拿起,跟着他一同进了宣景殿。 这两盆含羞草最终被放在了内殿的窗台上,分别取名羞羞和阿脸。 燕稷站在窗边看看它们,内心很是感叹。 如今连植物都是成双入对,真真是十分气人。 谢闻灼此次回来没了多久,便再次出去了。 每年的后半年都是朝堂忙碌时期,除了科举外杂事颇多,他近日待在宣景殿的时间确实少了很多。 二狗子对此喜闻乐见,闲着没事就往燕稷身边蹭。燕稷心里也轻松,带着它每日四处走,回来后就去调戏邵和,而后看着他红脸羞涩低头的模样笑。 这样的日子过的飞快,八月十七,燕稷午睡醒来后收到底下人递来的文书,打开看了,才惊觉之前布置下的事情居然已经到了时候。 他当即宣了傅知怀和贺戟入宫,几人在御书房中商谋,一直待到黄昏时候才各自接下手中的事务,脚步匆匆散了去。 傅知怀和贺戟走后,燕稷同谢闻灼一起出了御书房,沿着青石路慢慢朝着宣景殿方向走,此时天边尽是暮色,边上开着的木芙蓉被淡淡的光笼着,宁静的美。 燕稷看着,心里突然升起那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挣扎百年,这样的感觉对他其实太过陌生,突然触及,他闭了闭眼睛:“太傅,朕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停下来好好看过花了。” 谢闻灼偏头静静看着他。 燕稷却没再说话,伸手折了枝木芙蓉拿在手中,凝视半响,笑了笑:“等这事过后,恐怕许多事就要明晰很多,朕也不想再继续做戏了,今后或许无需同现在这般装模作样,但要留心的事情就多了许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谢闻灼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燕稷看他一眼,微微笑起来:“好了,回去吧,今日没怎么见到邵和,嗯,颇有些想念他红着脸低头时的模样了。” 谢闻灼手一顿,眼睛稍稍眯起对上他的眼,许久,突然露出一个温柔得有些鬼畜的笑容。 于是这日夜里,燕稷再次受到了谢太傅的言传身教,面红耳赤心猿意马大半个时辰,最终耳边发烫把脸埋进被子自暴自弃摊开四肢。 谢闻灼看着他低声笑,伸手为他盖好被子,熄灯后走了出去。留下燕稷一人趴在榻上,在寂静的夜里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有些急促,又有些沉。 燕稷捂上眼睛。 到底是彻底栽了。 …… 又过两日,科举越来越近,事前各部该做的准备也就差不多了。 骆铭将一切安排好,只等着科举到来,朝堂众人对此事很是关心,毕竟京城势力错根盘结,万事瞬息万变,都要时时刻刻注意着,才能让自己站的更稳些。 等待中,四方考生入京,试卷蜡封入库,一直都没出什么差错,众人也慢慢放缓了心思,静心等着,原以为又会是顺利的一年,不曾想在距离考试仅仅剩下七日时,贺戟率烈焰营按例巡查客栈,突然在十余考生房中搜出相同书信,里面上书写十个策论题目,正是本次考试试题。 题目外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大事。 此事一出,考生为之震惊,随后又发现被查出的几人皆为世家弟子,须臾之间谣言四起,皆道朝堂分明是存心只想要世家不纳寒门,这明摆着就是一场早已定下的局。 多么不公平。 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一朝金榜题名天下得知,光宗耀祖一展抱负。而如今,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的辛苦就要被湮灭在权势争斗中,谁能甘心? 此事以沸扬之势传遍四方十八州,各地议论纷纷,寒门士子皆道寒心,口诛笔伐文章一夜间四处流传,闹到最后,常年避世不出的望褚楼主云秋远都表了态,在纷纭中贴出文书,只写一句—— 出身不问,大才当之。 大启先祖遗训之一。 云秋远在寒门士子中声望甚笃,昔年未曾归隐时曾任帝师,一生磊落,才名天下闻。他一出声,寒门呼声越发高涨,三日后,十八州寒门入京赶考士子跪于宫城外,上万人书,求朝堂清明科举,遵照先祖遗训,还一个公平。 旦日,万人书被送至案前,最上面写着的,便是云秋远所书八字先祖遗训。 帝王震怒,在太和殿摔了折子:“给朕查是谁这么大胆,这把朕的面子和我大启先祖遗训放置何处?!” 六部在此事刚出时便开始查探,见帝王发怒,大理寺卿林胤上前:“回陛下,此事已查明,这泄题之人是押送试卷入库的佐官,在事情暴露时已然自缢,此人孤儿出身,无亲无故,一时间也查不到其他。” 燕稷皱眉,神情冷到极点:“继续查,他难道还真能是独来独往过活的不成……现在朕不想听其他,朕只想知道,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如何收场?” 众臣低头沉默不语,不久见帝王隐约要发怒,硬着头皮开了口,之后免不了一场争论,到最后眼看着帝王就要没了耐心,众臣一筹莫展之际,谢闻灼上前开了口:“陛下,如今事情四方皆知,望褚楼主都出了声,他们心中已有顾虑,是以若只是换掉试题的话并不能平息不满,想要彻底解决,只有一个法子……” 众臣眼巴巴看着他。 谢闻灼抬头:“从前京考内容偏向文章工笔,寒门弟子在此本就有不足,是以这么些年寒门入仕者越来越少,但文章行文并不能决定贤能,不如将考试形式改了,谈谈时策,并且从考生的籍贯相联系,才能看出这人心里究竟有多少东西。” 燕稷沉吟片刻:“太傅所言朕觉得不错,众卿如何看?” 这话说的简单,里面牵扯到的内容却很是复杂。 表面上看着只是更改考试内容,但说到底是要更重考生的应变能力和远见,这一点于寒门弟子心中多少有几分认识,可大多世家弟子,就算不得好了。 他们平日习惯了附庸风雅,写几笔文章还行,若说变通和远见,自小顺风顺水惯了的人哪里懂这些。 百官心中权谋一番,很快有了底。苏谋一派向来以帝王为遵,燕稷点头了他们自然没有意见,中立派大多寒门出身,自是赞成,便只剩下了燕周一派。 自然是不同意的。 一人走上前:“陛下,这体制更改绝非一天之功,如此突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49 然恐怕所纳非贤,望陛下三思!” 身后一阵附议。 苏谋老狐狸笑站在边上,听他们说完,开了口:“那你们倒是说说,如今除了这么做,还有什么法子能在顿时间内将此事解决,并且将朝廷丢了的面子全都找了回来。” 鸦雀无声。 见他们沉默,苏谋哼一声,躬身:“陛下,臣以为此事可行,既能解决了这件事平息寒门不满,亦能使寒门弟子对朝堂心有感激,于之后大有好处。” 听苏谋这么说,燕周身后众人面上出现几分急切,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站在原地瞪着他。 这么僵持了许久,才听到上方的帝王出了声:“……既然也没别的法子,还是按太傅所说办吧,不过这事情突然确实也有不妥,太傅,若是将此事交给你,你可能做妥当?” 谢闻灼面容沉稳:“臣自当竭力。” “此事便交与你,成与不成,后果你可都要担着,定要想清楚了。” 谢闻灼颔首。 燕稷抬起头:“那便如此定下,若众卿谁还有异议,可以来寻朕,只要你有明确的法子并且愿意担下一切结果,朕也随你去。” 没人说话。 这样的沉默在燕稷意料之内,挥手后下了朝。燕周一派众人看着他起身,直到他出了殿,也没人敢承担着风险开口将此事揽下。 于是尘埃落定。 第33章 谢闻灼提出的法子颇有成效。 城墙布告贴出当日,宫城前连着跪了许多日的学子便都散了去,四处口诛笔伐的文章慢慢消减。许多有心人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细细揣摩之下逐渐明悟,这朝堂局势,真正是彻底要变了。 九月初一,京考,日出而入日暮而歇,接连三天。 三天过后,考生答卷密封入翰林院,骆铭和谢闻灼主批阅,翰林院四大学士辅之,需在三日内做出抉择。 谢闻灼对此事心中有底,不慌不忙,骆铭却犯了为难。 为的,自然还是燕周那边。 这日是三日之期的第二日,骆铭从翰林院出来,眉头不自觉皱着。 他心中不顺遂,抑郁太多。 自泄题一事出现,考试内容变更,骆铭便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周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最是应该小心谨慎,稍微清醒些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做手脚。 骆铭不傻,如今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安插世家进去,一切只能靠本事,但燕周却仿佛不知道,这些日子里明里暗里不知已经催了多少次。 平日里艰难应付着,心里却是极为晦暗。 骆铭敏锐察觉到,燕周恐怕是想要将他作为牺牲品了。 早在之前,燕周便对他和陈之笑少了几分信任,许多重要的事总是避开他们。到现在,这件事背后的曲折他清楚,燕周浸淫权谋数十年,不会不明白,却仍要他这么做,意思如何再明确不过。 陈之笑心里一根筋不想其他,骆铭却不能不想,他受了这么些年的苦一步步爬到现在,为的可不是做一个权力争夺下的牺牲品。 这事必须要仔细思量,可是,应该怎么办呢? 骆铭眉头不自觉加深,眼底阴郁和愁苦之色一览无余,又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已经要到家,不想让家中妻儿看到自己这般模样,竭力放缓面容,扯出一抹笑,走过去。 刚走几步,远远却看到一人正站在他府邸边上,眉目沉稳,长身玉立,一身玄色银纹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看到他过来时抬头微微笑起来,唤道:“骆尚书。” 看清楚他的模样,骆铭心头一跳:“谢太傅特意前来,可是有事?” “谢某有事或是无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骆尚书心中有事。”谢闻灼乌黑眼眸直直对上骆铭的眼,“而且,还是让尚书寝食难安的大事。” 骆铭骤然觉得心中想法已经被那双通明眼睛看得透彻,不由慌乱,许久,强行按下心神:“谢太傅究竟想说什么?” 谢闻灼却不回答他的问题:“骆尚书难道不愿请我进去坐坐么?” 闻言,骆铭低下头,面上挣扎犹豫和疑惑一点点变换过去,沉默不语。 谢闻灼也不急,微笑着站在那边等待结局,这样过了许久,骆铭抬起头,之前的复杂情绪已经沉淀为眼眸深处一点坚定,抬起头看看向谢闻灼。 “谢太傅,请吧。” …… 午后起了骤雨,天色昏暗闷热,令人昏昏欲睡。 燕稷醒来时外面雨已经停了,殿内烟雾沉沉,窗台上的含羞草都笼上了一抹暗色。他坐起来,趴在边上的二狗子听到动静偏头看一眼,而后欢脱跑过来,前爪搭在了榻上。 燕稷捏捏它的爪子,下了榻。随意在外穿了件外衣走出去,刚推开门,便看到一人站在窗边转头看过来,目光沉默而坚韧。 “陛下,贺将军来了半个时辰了,不想扰了您休息,就没让奴才叫您。”邵和道,待看到燕稷颔首后躬身退了出去。 殿内便只剩下了燕稷和贺戟二人。 若是按着从前模样,贺戟通常会沉默到最后才说话,这次却先开了口:“陛下,刚才臣站在这里看了许久,觉得外面木芙蓉颜色甚好,陛下可愿与臣一同去看看?” 燕稷正巧也找他有些事情,闻言笑了笑:“好。” 二人一起出了门,站在外面长廊。此时骤雨初歇,雨水沿着屋檐缓缓滴下,落在花丛,须臾之间便蒙上了一层雾。 美不胜收。 燕稷同贺戟看了一会儿:“这年的芙蓉开的不错,年岁却不是太平年岁。” 贺戟站在边上,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稍稍偏头看他:“虽不太平,但对臣而言,却是一年欢喜时辰。” 他这话头起的有些莫名,燕稷疑惑看过去,后者在他的目光中垂下眼,末了淡淡说出四个字:“夙愿已成。” 燕稷觉着,贺戟的夙愿无非有两点。 一是为父兄报仇担起将军府荣耀。 二是横刀立马护佑河山。 这么想的话确实是夙愿已成,燕稷笑笑:“夙愿能成那是好事,不过朕如今,倒是还有些话想问问将军的意思。” 贺戟静静听着。 燕稷正色对上他的眼睛:“将军此次归京已有数月,返回之期将近,将军是要回云南,还是要继续留在京都?” 想了想,他又道:“若你愿留下,朕便将京都八营的统领权交给你,且共掌兵部及宫城禁军。朕也清楚你心在沙场征伐不在朝堂,若是不愿,朕也由你去,将四边兵权尽数予你,了你青云之志……将军意欲如何?” 贺戟没说话,一双墨色眼睛凝视他许久,开了口:“陛下,朝堂太过诡谲,挣扎沉浮,半生不能自由,臣向往大漠明月,但是,臣心中念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0 着的人,在京都。” 他将那块被妥善收藏着的玉佩拿出来,神情突然前所未有的执着:“陛下,你心中又是想臣做何抉择呢?” 燕稷看着他手中的玉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他心中自然希望贺戟留下,外面不可控的东西太多,燕稷分明记着,最初那几世的时候,贺戟每一次,都在天和五年死在了征伐途中。 纵然上一世他操控全局,轨迹得以改变,但这一世许多事明显已偏离,燕稷不清楚贺戟是否还能撑得过去。 还是在京中保险。 但……贺戟口中的所念之人,真真与他无关。 燕稷无奈看着贺戟:“你心中清楚,朕不是那人。” 贺戟突然问:“陛下可知道臣的字?” “长信。” 燕稷下意识回了一声,而后就看到贺戟唇角突然勾起喜悦弧度,“陛下,臣的字,除去父母兄长,就只有臣念着的那人知道,若您不是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燕稷一时语塞。 他总不能说,朕其实是上辈子和你太熟,所以清楚。 细想许久,燕稷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这么说,索性抬起头:“总之,朕不是。” 贺戟静静看着他,眼底的执着越发浓郁。 燕稷了解他,看着他这般模样就觉着头疼,刚想开口说话,面前方才还一脸沉郁的人突然放缓了神色:“既然陛下说不是,那便不是。” 他态度变得太快,燕稷不由一愣,抬眼看过去,贺戟低头看着他,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难得出现了笑模样,道:“始终念着旧事到底不妥,万事都要看当下,于是臣以为,比起去向未知旧人,陛下才更应是臣放于心上之人。” 说着,他将手中玉佩收回去,直直对上燕稷的眼:“陛下,今后臣便只为你而来,不为从前。” 燕稷:“……” 这套路变得让朕猝不及防。 他深吸一口气:“将军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贺戟神色坦然点头。 这般模样若是出现在傅知怀和谢闻灼任何一人身上,燕稷都觉着正常,但贺戟一直都是生人勿进的性子,突然这么会变通,脸皮还厚了起来,就让燕稷觉着很惊悚了。 燕稷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贺将军,你今日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 贺戟:“……” 贺戟重新恢复从前面无表情的模样。 燕稷看着他,实在觉着无可奈何:“贺将军,心意一事需仔细斟酌,莫要因为一时冲动而作践了自己的感情……该说的话朕已经说了不少,是去是留将军好生思量,便先回去吧。” 他话这么说,贺戟眉眼间最后一丝笑意也淡了下去,站在那边凝视他许久,最终沉默着后退一步,躬身后转身出了长廊。 燕稷站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站在另一边的邵和走上前来将一件薄披风给他披上,犹豫着开了口:“陛下,奴才看贺将军所言,不像作假。” “确实不是作假。” “那为何陛下要将话说的那么绝呢?”邵和轻声道:“是因为……太傅么?” 燕稷从一开始就没想瞒任何人,邵和自小就跟着他,能知晓这些他也不意外,闻言看他一眼,再次叹气:“是,但也不全是,邵和,你有注意过将军看朕的眼神么?” 被问到的人摇了摇头,疑惑看着他。 “将军看朕的眼神,太坦然了。”燕稷低头:“他眼底有眷恋亦有信任,很多情感糅杂在一起,浓郁深沉,但唯独少了那么一份旖旎,一份对着心悦之人才会有的旖旎。” “所以,朕之于他,可以是任何身份,却不会是白首过一生的人,即便朕是他心里念着的故人也一样,只是他不明了罢了。” 这话对邵和来说有些复杂,小话痨呆了呆,而后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燕稷看着他笑笑:“有些事情,他不懂,但朕心里清楚,那便就不能蹉跎作践他的心意,倒不说将话给说绝了,他总会明白……算了,回去吧。” 邵和答应一声,脚步声响起后,长廊再次归于寂静。 背后檐下落雨,木芙蓉花上水雾朦胧。 这年最暖的时候,到底是要过去了。 第34章 大启天和元年,九月初六,殿试考生名单定下,连同其答卷入折子送入宫城。 同日,骆铭和谢闻灼出了翰林院,便有许多人上前明着暗着打探消息。骆铭在官场沉浮数年,说了些漂亮场面话敷衍过去,而谢闻灼站在边上温文尔雅笑,无论旁人问什么也只说一句,明日便知。 他们油盐不进,前来打听的人也没了办法,停留片刻后离去了。 待身边人散的差不多,谢闻灼转身同骆铭告辞,从他身边走过时微微一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了口:“骆尚书,说过的话,可别忘了。” 骆铭自然清楚谢闻灼的意思。 他低下头,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心里前所未有的沉静。有些事情即使谢闻灼不说,他也不会忘,总之是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不如破釜沉舟,还能有一线生机。 这么想着,他心底最后一丝犹豫也散了去。 是成是败,也就这样了。 京都。 尚书府。 骆铭回去的时候,陈之笑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了。 这在骆铭意料之内,他推门走进去,陈之笑立即站了起来:“骆铭,这事办的怎么样了,名单上的名字里有王爷此次定下的人么?” 骆铭看他一眼,没说话。 陈之笑看他反应,心里凉了半截,皱眉许久,喃喃开口:“没事,没事,即便是没有,你定下的人里也不会是苏谋那边的人,想来王爷不会怪罪,没事……” 没事二字被他无意识说了许多次,也不知是在安慰骆铭还是说服自己。 骆铭却依旧没说话。 察觉到骆铭的异常,陈之笑瞳孔骤然一缩:“骆铭,你不会是……” 他心中希冀骆铭能否认,被他看着的人却在他的注视中,沉默着点了点头。 “你疯了?!”陈之笑声音陡然升高,又强行压低下去:“骆铭,你这是在自寻死路,你,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陈之笑神情焦急,骆铭却是一派沉静模样:“之笑,我不是自寻死路,而是在死路中谋求一条生路。” 他目光沉沉,对上陈之笑的眼睛:“你心中清楚,自上次江南水患一事过后,王爷对我们不如从前信任,多了许多防备,而如今科举,我处在什么位置你我都明白,王爷却依旧要我在风口浪尖之处做些暗地里的事情,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么?” 这下沉默的人变成了陈之笑。 他虽不是太善权谋之人,但也不傻,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1 燕周对他和骆铭的变化自然看的清楚,只是他向来踌躇,心中虽然明白但也没有勇气去重新开始什么,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得过且过,走一步算一步。 而且…… 燕周目前看着也只是对他们多了防备,其他意思似乎也没有,真的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么? 陈之笑眼中不免出现几分犹豫。 骆铭对他性子甚是了解,见状上前一步:“此事闹得如此之大,若是我真按着王爷的意思做了,皇榜贴出后不出三日,定会有人弹劾,从此我便就完了,而你……你此次这么急切前来,是你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 陈之笑不瞒他:“确实是王爷要我提前来你这里等着。” 话音落下,便看到骆铭眼神更沉了几分,语气很淡:“那么,若是到时我被弹劾入狱,你平日与我关系亲近,且又在名单定下后这么快便是我府中等着……之笑,到了那时,你觉着自己逃得过?” 陈之笑愣怔过后,心头大骇,许多念头迅速在心间闪过,将权谋背后的弯弯绕绕一一放在明面上深究,越想越觉着心里发寒,到了最后,额头上已满是冰冷细密的汗珠。 自然逃不过。 他心里发寒,骆铭的声音却比他的心还要冷几分:“此事若是成,他能提拔起取代我们的对象,若是不成,我们就是这场权谋挣扎下的牺牲品。” 说着,他垂下眼:“现在,你懂了么?” 陈之笑脸色很难看,低头怔怔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就想到了许多事情。从前少年时候的意气风发,这么些年的朝堂沉浮,近日来的失意受挫,还有夜里归家时总亮着的灯火,和妻儿脸上宁和的微笑。 他脸上出现难言的沉郁和绝望,颓然伸手捂住眼睛,声音颤抖中带着哽咽:“……骆铭,覆水难收,覆水难收!” “我们跟着燕周已经做了那么多事,命都他和系在一起,陛下能信我们几分?即便是他如今说信你,可是等燕周倒下去,我们没了用处,还能有活路吗?” 骆铭在他身边缓缓蹲下,声音毫无波澜:“但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一条是绝对的死路,一条是不明的路,我不愿坐以待毙,所以只能选择第二条。”骆铭轻声说,说罢,用认真神色看着陈之笑,伸出手:“那么现在,你要如何选择?” 陈之笑神情疲惫看着他。 骆铭目光沉沉,一点退却犹豫都没有。 陈之笑眼睛深处满是挣扎,双手紧紧握起,手臂青筋隐约凸起。这样过了许久,他一咬牙,抬起头伸手与骆铭手掌相碰:“当年我同你一起选择了燕周,如今依旧随你去,是生是死,也一同走了。” “好。”骆铭答应一声:“明日皇榜贴出,朝堂局势必定大乱。你现在写封折子,我托谢太傅带入宫城呈于陛下,从此之后,便是真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陈之笑也清楚,闻言叹口气,回身到桌后坐下执笔。骆铭站在后面看着他,没再说过话。 …… 入夜,宫城灯火通明。 谢闻灼命宫人将宣景殿灯火熄去大半,回身进了内殿。 他进去的时候,燕稷已经看完了翰林院呈上来的名单,现在正低头看着骆铭和陈之笑的书信,看完后摇头笑笑:“陈之笑在信上说,等燕周一事罢了,望卸职归乡,骆铭也是这个意思,他们倒是谨慎。” 谢闻灼嗯一声:“之前我与骆铭接触,他是顾家之人,能这么容易被说服,除了不甘心做牺牲品外,也是想求得妻儿安稳……陛下对这二人有什么打算么?” “看情况。”燕稷挑眉:“若是他们能安心做事,等时候到了自然由他们去,朕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是不是?” 谢闻灼眼底满是纵容,轻笑着嗯一声。许是他的眼神太暖,燕稷看着他,无端觉着心底一片柔软,将折子放在边上慵懒靠后:“太傅今日心情很好?” 被问着的人微笑颔首。 “怎么?” “臣今日从翰林院回来时恰好路过书局,就进去走了一趟,正巧看到了新出的一本龙阳绘卷,与陛下之前挑选那本是同一人所作,臣便买了下去,内容颇有些意思。” 燕稷:“……” 因为这种事心情好,还能不能有些出息? 但是气势不能输。 燕稷托起下巴笑:“怎么个有意思法儿?” 谢闻灼笑容十分温润:“这一本不同从前内容大多适用于言语教习,而是更适于身教,臣已经看过了,里面的东西十分精妙,在欢愉之时对身子亦有裨益,确实不错。” 燕稷觉着大概是因为他最近心太污,以至于谢闻灼说了这么多,他就只记住了“身教”和“欢愉”。 一时间无语凝噎。 上一次用谢闻灼口中不适用的,便已经让自己差一些把持不住,如今若是用上这本…… 燕稷老脸一红。 不对。 重点应该是,那么厚一本,还是专用于身教的绘卷,那岂不是今后很长一段日子里都会是…… 咳。 燕稷忍不住唾弃自己。 这种隐约的期待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这边心绪千变万化,那边谢闻灼低头看着他的神色,眼中尽是笑意,从怀中拿出一本封面素雅的书卷放在榻上。燕稷眼神不由自主瞄过去,而后便听到谢闻灼温润的声音:“那么今日陛下是想听策论还是兵道呢?” 从污到正经,画风转变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情。 燕稷面无表情。 朕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朕说这个? 他眯起眼睛,伸手按住谢闻灼之后拿出的策论和兵法,眼角微挑,泪痣在眸色潋滟中熠熠生辉,道:“若是朕说,今日想先听太傅的龙阳教习呢?” 谢闻灼神色未变,眼中却有暗光一闪而过,随即低眉一笑:“臣自然……听陛下的。” 于是这夜的教习,注定是个互撩之下斗智斗勇的环节,撩到最后,衣扣将开未开,书卷上破廉耻的动作依旧没做,力气却几乎耗尽。 燕稷靠在榻上微微喘气。 谢闻灼眼底含笑,神情看着颇为遗憾:“陛下看着甚是疲倦,看来今日是什么都做不成了,这是臣之失职,原本想着至少是能将第一个教完的,只是陛下今日似乎极为动情,臣亦受了些影响,便……” 之后的话,尽数变成谢闻灼低头的一个微笑。 看着居然还有那么几分娇羞。 燕稷却突然觉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闻灼这话乍一听还正常,但仔细揣摩之下,其实就是这么个意思。 ——陛下您太过磨人以至于臣没能把持住。 听懂后,再看看谢闻灼眉眼低垂的模样。 燕稷:“……” 脸呢?!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2 二狗子:这章没我。 丞相:也没我。 将军:同上。 云木止:上面的别争了,还有人记得北边赤方国的我吗? 谢闻灼笑而不语。 #这一章被太傅的脸霸屏了# 第35章 每年的九月初七,都是备受大启臣民关注的日子。 这一天,城墙贴出皇榜,朱字决定去留,十八州考生聚集其下,或欢喜或失望,上榜者憧憬鸿途,落榜者思量后路,京都权贵也都遣了人按着榜上名字四处打探,扶持势力。 年年如此,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辰时,吏部放榜,城楼下水泄不通。 各世家在皇榜张贴最初便收到了消息,派人前去查看。因着寒门万人书一事,他们对京考结果中的变动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但即便是如此,在看到名单时心中仍是一惊。 此次金榜题名者,居然有七分都是寒门士子,而三分世家子弟中,大多还是籍籍无名的落寞世家,权贵之后寥寥无几。 众人在官场走了这么些年,当即便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一时间心思不一,有人无谓有人欢欣,更多的则是忧心惊慌,生怕势力不稳,失去世袭荣耀。 无论他们作何反应,皇榜既已贴出,此事便没了其他余地。 余事有条不紊进行,放榜三日后,榜上受帝王青睐者二十人入殿试,黎明上殿,日暮而出。次日,殿试三甲十人定下,一甲三人殿上授职,赐进士及第,二、三甲交由吏部等待调遣,分赐进士出身及同进士出身。 同日,帝王琼林苑设宴,宴新科进士。 这样的宴会向来复杂,势力牵扯尤甚,四处寒暄。 燕稷坐在主位,端起帝王架势:“卿等金榜题名,登上朝堂,心中必有抱负,愿今后能有一番作为,也好不负这十年寒窗辛苦。” 下方十人略显拘谨,慌忙起身,稍稍不慎,酒水便洒在了手上,于是更加忙乱。 燕稷看着他们,不由挑眉看向谢闻灼:“当年谢太傅在琼林宴上也是这般慌张么?” 谢闻灼温和对上他的眼睛:“旁人眼中的臣和臣眼中的自己自然是不同的,臣记着当日琼林宴陛下随先帝坐于主位,不知在陛下眼中,臣当日是什么模样?” 燕稷一时心虚。 毕竟他当日是完全没有注意过的。 心虚之下,燕稷决定将话题岔开,端起酒杯笑笑:“今日的酒水味道不错,趁着邵和不在,不如太傅来与朕共饮几杯,如何?” 谢闻灼看看他手中酒杯,眼底闪过莫名的光,也把自己面前的杯子端了起来:“好。” 他如此痛快,燕稷甚是愉悦,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又重新斟满。他连着喝了许多杯,原本还担心谢闻灼会阻止他,等了一会儿后不见后者反应,更是满意,也就没了顾忌。 谢闻灼微笑坐在边上,看着他眼底逐渐染上醉意后,眼底笑意更甚几分,伸手将他手腕按下:“陛下,您醉了,不能再喝了。” 燕稷不满看他。 谢闻灼笑得温和,波澜不惊。 二人对视一会儿,燕稷也知道没有余地,只好放下酒杯。 他心中觉着遗憾,转头再看到谢闻灼唇角的笑,不由眯起眼睛,片刻后勾唇一笑,看向下方群臣,坏心眼开了口:“此次大考甚是圆满,谢太傅及骆尚书功劳尤甚,卿等今后也应如此,才是我大启肱骨之臣。” 百官低头应下,之后免不了一阵恭维场面话,他们的话来来去去那么几句,听着十分让人生厌,谢闻灼应付着他们,面上虽还是一片温润,燕稷却已经从他眼底看到了深深的不耐。 于是一阵暗爽。 这么坐在边上看足了戏,燕稷摆摆手,众臣知晓他的意思,纷纷退了下去,而后便开始找同谢闻灼一起担任考官的骆铭,看了一圈,却发现后者居然没来。 再看平日总和骆铭一起的陈之笑,亦是如此。 百官下意识朝着燕周看过去,眼底闪过沉思。 他们早前还奇怪,此次考官中有燕周的人,为何皇榜上居然无一人与他的势力有牵连,后来觉着或许是因为避嫌,也就没多想,但如今看这般模样…… 众臣垂下头,心里立即便有了计较。 他们的眼神不加任何掩饰,燕周坐在那边自然感受得到,他垂下眼,面上竭力保持温厚,心里却早已经无比沉郁。 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燕周自那日派人前去唤骆铭和陈之笑,却得到一个二人不在府中的结果时,心中便清楚了。 ——他被人在背后狠狠插了一刀,不带任何余地。 想到这里,燕周便忍不住咬牙,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骆铭和陈之笑居然如此大胆,行这种两面三刀之事。 他们怎么敢? 本就极为愤怒,如今再被周围人用这样糅杂了各种意味的眼神看着,燕周只觉着满心怨愤,胸腔内血气翻涌,眼中瞬间一片赤红。 这么些年,他自认为自己待骆铭和陈之笑不薄,这二人之前口口声声说绝无二心,现在还不是做出了吃里扒外的勾当? 果然这人都是信不过的。 还好他之前心有顾忌,后面同赤方国的许多联系都避开了他们。 所以,没关系,他还没完。 而且算算时间,赤方那边的书信想来很快就要到了。 他还有机会。 燕周闭上眼睛,竭力将胸腔内翻涌的血气抑制下去,想到之前同赤方在书信中说过的未来,慢慢的,面上又出现惯常的温厚笑容。 他心绪和神情变化极快,旁人或许不会注意到,燕稷却不会忽略,轻轻眯起了眼睛,而众臣看燕周面色如常,心中虽有计较,也不好再继续看过去,便转身继续同周边众人寒暄。 燕稷在上方坐着看他们,听着四周越发喧闹,酒意慢慢涌起,眼睛也染了几分朦胧。 谢闻灼一直坐在边上看着他,见状,伸手扶住他的胳膊:“陛下,可要回宣景殿休息?” 燕稷原本就不喜这种宴会,闻言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在谢闻灼搀扶之下站了起来,出了琼林苑。 他走后不久,燕周也起身离开了,傅知怀和贺戟停留了一会儿,看看先前谢闻灼和燕稷离去的方向,顿了顿,跟了上去。 此时天色未晚,暮色沉沉。 燕稷在路上还保持着的几分清醒在入宣景殿后彻底烟消云散,邵和一见他模样,就知晓陛下又任性了,只好无奈去了小厨房煮醒酒汤。 谢闻灼半抱着燕稷进了内殿,小醉鬼靠在榻上笑眯眯看着他,静了一会儿后便安分不下来,动来动去。 炎热季节,他穿的本就不多,这么一折腾,身上的衣物散开许多。谢闻灼看着他裸露出的皮肤,眼神一暗,声音喑哑:“陛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3 下,将衣服穿好,莫要着凉了。” 燕稷因着他的话一顿,歪着头看他一会儿后,突然笑起来:“大美人儿,你在说什么,这种时候应当脱去才是,怎么能穿上呢?” 说着,手指稍稍用力,胸前风光便多了几分。 谢闻灼眼神更暗。 看着他站在那边不动弹,燕稷突然皱起眉:“大美人儿你真是太假正经,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方才明明就是故意让朕醉的,嗯?朕倒是想知道你想在朕醉了之后做什么?” 谢闻灼眼底尽是暗光,看着他潋滟的眼睛,许久,低声笑笑:“做什么?” 他倾身上前:“臣想做的事有许多,比如……这样。” 一个吻温柔覆在燕稷眉心。 “再这样。” 落在眼尾。 “最后是这样。” 谢闻灼眼底浸满温柔,神情虔诚,缓缓覆上了燕稷的唇。 感觉到唇上被温暖覆盖,燕稷一愣,下意识舔了舔。 上方的人顿一下,而后呼吸便突然被掠夺。 被人以这样强势的姿态吻着,燕稷逐渐也有了些感觉,身子越来越热,他动了动,腰间一带在二人动作中慢慢松动,最终彻底散开。 谢闻灼离开燕稷的唇,低头看着他露出来的腰身,眼睛亮得灼人。 燕稷莫名觉着有些危险,下意识朝后移了移,却看到面前的人唇角突然扯起略带暧昧的笑:“陛下,想要臣么?” 大美人儿主动投怀送抱,燕稷眼睛一亮,方才的危险感觉瞬间被抛之脑后,撑起身子靠上去。他一动,衣袍四处散开,先前被虚虚遮掩的地方便毫不保留被后者收入眼中。 瞳孔间的热度便骤然升高。 燕稷浑然未觉,伸手搭上谢闻灼的衣襟,手指刚刚触碰盘扣,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邵和的声音:“陛下,太傅,傅相和贺将军到……” 声音戛然而止。 而后便是瓷碗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燕稷茫然看过去,邵和站在门边,边上是目光沉郁的傅知怀和贺戟。 谢闻灼在邵和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便将边上的被子扯了过来给燕稷盖上,此时也不慌,声音沉下:“这么冒失做什么?” 邵和已经呆住了,不知道作何反应,傅知怀面色沉沉看着他:“谢太傅,你不觉着,现在应当同我们讲一些事好好谈谈么?” 贺戟也面无表情看过来。 谢闻灼没回他,隔着被子给燕稷将一带系好,起身看向邵和:“出新煮了醒酒汤喂陛下喝下,好生照顾着。” 说罢,他才将目光投向傅知怀和贺戟:“其他事情,我们出去说。” 傅知怀和贺戟淡淡看他一眼,转过身去。 谢闻灼转头看看燕稷的眉眼,眼眸软下,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留下邵和站在后面,呆愣许久,露出一个吾命休矣的表情。 …… 夜里。 临亲王府。 打更小厮沿着青石道路走过去,快走到书房时脚步一顿,急忙转了方向迅速离开。 书房是他们王府的禁地,除了临亲王,如今谁都靠近不得,上次他见到有名侍女不慎近了几步,当天便被活活打死在了后院。 他半点不敢停留,快步走着,突然听到身后书房位置隐约传来沙哑疯狂的笑声,心中一跳,脚步瞬间加快,一直到走出很远,还觉着之前那阵怪异的笑声依旧在耳。 令人毛骨悚然。 书房密室。 灯火阴暗闪动。 燕周坐在桌后,眼眸赤红盯着手中信笺,将上面的内容一字一行反复看了许多遍,每看一眼,面上的狰狞就又多一分,到了最后,竟犹如修罗。 他居然被骗了,被一个他向来看不起的纨绔骗了这么多年。 燕周攒紧手,想着之前试探燕稷时后者表现出来的依赖和柔弱,直恨得咬牙切齿,眼睛中狰狞红色越发浓郁,许多事在脑海中走马观花一般闪过,这些画面凝在一起,慢慢的,变成了从前骆铭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王爷,虽然我们做的事顺遂许多,但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在朝堂上的可用之人却越来越少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好一个会做戏的庆和帝! 燕周眼底尽是血色,视线死死盯着手中书信,旁边灯火摇晃在他脸上,明灭之中,映出一张狰狞可怖的脸。 他伸手狠狠将信纸攒成一团,一点点将它碾成粉末,口中反复念着燕稷的名字,许久,抬手捂着眼睛,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这笑声响在空旷密室中,十分诡异,而后慢慢染上阴狠的意味,沉淀,扬起。 直到嘶哑疯狂。 第36章 燕稷醒来时,只觉着头痛欲裂。 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觉得好些后起身靠在榻上,偏头便看到邵和紧张兮兮站在边上,道:“陛下可觉得有哪里不适?” “头疼。”燕稷皱眉:“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邵和神情顿时更紧张了几分,犹犹豫豫问:“陛下当真对昨日发生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么?” 听他这么说,燕稷低头回忆了一下,片刻,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些零落的画面和声音。 他唤谢闻灼大美人儿。 他对谢闻灼说这种时候怎么能穿衣服,还亲自动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他该露不该露的地方都被谢闻灼看过了。 他还问谢闻灼想在自己醉了之后做什么。 做,什,么! 这原本就已经足够可怕,更可怕的是,谢闻灼真的就做了! 燕稷不禁想起谢闻灼那个姿态强势的吻,还有他唇角微挑看着自己,说‘陛下,想要我么?’时的暧昧模样。 朕一定是被太傅勾引了,燕稷想。 而后就又想到自己散开的衣袍,和搭在谢闻灼衣结上的手指。 “……” 夭寿了,朕的矜持离家出走了。 燕稷面无表情。 看着他的神情,邵和在一旁兢兢战战开了口:“陛下,您都想起来了么?” “……”燕稷沉默着看他一眼,一脸生无可恋:“你说,朕现在要怎么去面对太傅?” 邵和一愣,而后之后突然明白了什么,目露迟疑:“陛下,您只记得这些了么?” 燕稷十分震惊:“……还有其他?” 邵和表情出现片刻僵硬,低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正踌躇着,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含着笑意的温润声音:“陛下醒了?” 燕稷偏头,谢闻灼站在门边笑着,眸内敛光,深处的温柔丝毫不加掩饰,满到快要溢出来。 但燕稷最先注意到的,却是他脸颊处的淡淡淤青。 他皱眉:“太傅这是怎么了?” 说罢,想着以谢闻灼在武学方面的造诣,能伤到他的也只有贺戟一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4 人,又道:“这是和贺将军起争执了么?” 谢闻灼波澜不惊笑笑:“只不过是切磋的时候不慎失了些分寸,不算争执。” 话音落下,站在边上的邵和先沉默着低下了头。 燕稷倒是没觉着他的回答有什么不对,闻言嗯了一声,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抬眼看看谢闻灼的脸,昨日不可言说的画面再次涌来,干咳一声:“邵和,这里没什么事,先回去歇息吧。” 邵和对此求之不得,应下后立即躬身出了门。 殿内复归沉寂,脑海中的画面在静默中越发不可收拾,许久,燕稷干咳一声:“吏部的文书都发下去了么?” 谢闻灼颔首:“昨日便发了下去,如今六部空缺已然补齐。” 燕稷问这话原本就是为了把自己离家出走的矜持稍微找回来一些,得到答复后也没什么心思继续谈正事,又沉默下去。谢闻灼眼底闪过了然笑意,低声道:“陛下昨日……可觉着欢喜?” 燕稷心里一跳,下意识便开了口:“怎会欢喜?窘迫倒是真的。” 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谢闻灼眼底笑意更深,装模作样露出几分惊讶:“朝堂势力初步权衡,这是好事,陛下为何会有窘迫感觉?” 燕稷:“……” 燕稷抬头看他一眼,后者神情坦然,嘴角一抹淡淡笑意,端的是温文尔雅,君子端方。 难道真的只是自己污? 燕稷摸摸鼻子:“自昨日琼林宴,朕觉着自己太容易醉了些,这么些年都没有长进,难免有些窘迫。” “这样啊……”谢闻灼笑笑,似乎是接受了这个答案,燕稷不由松口气,刚想要重新起个话头,突然听到谢闻灼用略微低沉的声音开了口:“那在陛下对臣做的一些事上,陛下可有觉得欢喜?” 燕稷一噎,在为自己破廉耻行为稍稍脸红的同时,又觉着谢闻灼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什么叫在朕对你做的一些事上? 明明最假正经的是你。 意图勾引的是你。 主动投怀送抱的是你。 吻得最带劲的是你。 甚至说对朕想做的事有很多的人也是你! 岁月简直将你的脸皮筑成一道墙。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万万是不能说出口的。 燕稷决定装傻,一双桃花眼无辜茫然看过去:“太傅在说什么?昨日朕醉的太厉害,只记着太傅扶朕出了琼林苑,之后便没什么印象了,难不成还发生了其他事么?” 谢闻灼无声笑笑,眼睛稍稍眯起。 燕稷心里一跳,觉得依着他的脸皮厚度说不准还真能把昨日的事情绘声绘色描述一遍,整个人顿时就有些不好。 他紧张盯着谢闻灼。 后者眉头在他注释下挑起急不可察的弧度,眼底笑意更甚,倒是没说些让燕稷无地自容的话,点了点头。 燕稷这才彻底放松下来,生怕他再说什么让自己把持不住的话题,借口用膳后起身下了榻,头也不回出了内殿。 谢闻灼从容跟上去,唇角渐渐勾起带着几分狡黠的笑。 哪里还有之前温文尔雅君子端方的模样。 …… 之前京考布告贴出的时候,便有许多人意识到朝堂局势是要变了。 他们的猜想最终成为了事实。 琼林宴后,六部空缺补齐,吏户工礼四部要职皆有寒门士子调入。京都势力更迭,本就已经让众多世家惶恐不安,但这一切,还远远不是结束的时候。 九月十九,太傅谢闻灼递奏书,言明余事,就当今京考形势提出变通十则,帝准奏,下旨六部佐之,次日,城墙贴出布告,京都平川街设儒礼院,翰林大学士出题鉴策,四方学子通过者皆可入院,年末红榜前十直接入仕。 同时,又立鸿礼院,为百官考绩之所,三月一次,考绩靠后五名贬谪。 这事原本已经足够一些心有抱负却不得途径的学子喜出望外,而之后听到的消息,更是让他们惊喜。 儒礼院及儒礼院之首,分别为望褚楼主云秋远和当朝太师苏谋。 此二人,一人昔日为帝师,桃李满天下,声望甚笃。一人少年随先帝平定四方,武学虽逊,但能言善辩,气度超然,曾已一己之力舌辩七国,传为佳话。 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学子心之向往所在。 如今既能一展抱负,亦有机会跟随向往之人学习,怎能不让人觉得欢喜? 一时间四方对朝堂溢美之词甚多。 大启臣子则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许多人暗地里查看权贵反应,其中受关注最多的,自然是燕周。 此次势力更迭,燕周受挫最为严重,从前的心腹折损了大半,再加着如今变化,从此扶持都有些难。 众人原本以为他会气急败坏,再不济也会有些慌乱,不曾想,后者看着却比之前更沉得住气,仍旁人眼光如何也只站在那边温厚笑着,仿佛一切晦暗都没发生过。 百官皆有些疑惑,而最疑惑的,其实还是燕稷。 他分明记着,上一世燕周因着此事眉头积郁,莫说是温厚微笑,就连神情缓和都不曾有,如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燕稷托着下巴将王府近日的动静回忆了一下,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心下更是奇怪,眉头不自觉皱紧。 谢闻灼伸手轻轻将他眉心揉开:“陛下,怎么了?” 燕稷手指轻点桌边:“燕周近日太静了些,所作所为完全不合他的性子,有些奇怪。” “确实如此。”谢闻灼道:“他如今比从前明显更谨慎,书房周围不许任何人靠近,终日独自一人在密室待着,书信来往甚是小心,潜在王府里的探子无法知晓书信内容。” 燕稷想了想,觉着能成就一个变数的从来都是另一个变数,那么除了自己,便只有赤方云木止了。 但云木止之后一直没什么动静,是以燕稷现在也不清楚他那边究竟是什么状况。 他不是喜欢杞人忧天的人,沉思片刻后没有结果,也就不再纠结,笑笑:“无妨,权谋场上的东西向来不会藏得太久,我们将筹谋之事做好,其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谢闻灼笑笑:“好。” 燕稷就不再说这些耗费心力的事,偏头看看窗外已然快要日暮,有些疑惑:“最近傅相和贺将军怎么没来?” 朕居然还有些不习惯。 谢闻灼垂眼:“许是近日杂事多,脱不开身罢。” 这话燕稷自然是不信的,贺戟或许还有可能,但傅知怀之前在前去江南时都不忘记托苏老太师送信,如今京都基本平稳,再忙又能忙到哪里去。 燕稷叹口气:“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看不懂……算了,到底正是被心事所困的年纪,摸不透也是正常的,回去吧。 他这语气十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5 分像垂暮老人,偏偏人又是少年精致模样,谢闻灼忍不住笑起来,跟了上去。 外面清风徐徐。 燕稷出了门,余光看到身侧之人温润眉眼,抬眼又见到抖着耳朵跑过来的二狗子和微笑着的邵和,嘴角不由勾起好看的弧度。 故人在侧,眉眼平和,最欢喜也不过如此了。 他笑笑,缓步走上前去,背后是一片沉缓暮色。 宁和而温柔。 …… 这年岁月静谧,荏苒中,宫城木芙蓉颜色消减,风带着寒意拂过宫城,四处零落之后,宣景殿梅花灼灼绽开后又半月,城楼覆上初雪。 初雪过后,冬天便是真正到了。 第37章 这场雪下得很大,整个宫城覆在厚雪之下,寒气彻骨。 燕稷在风雪初上的夜里不慎染了风寒,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窝在宣景殿,整个人陷在被褥裘袍中,更衬得身子单薄。 邵和将门窗掩好,出门去请郑太医过来,燕稷抱着手炉抬头看过去:“朕想下去走走。” 坐在桌边的三人同时回头,傅知怀挑眉,贺戟面无波澜,谢闻灼起身走上前将一杯温水放到他手中,把散开的被角重新掖了回去。 见他这般反应,燕稷也知道想下去是没了可能,只得叹气:“那你们好歹也说说话,这实在无聊了些。” 傅知怀面上出现一抹笑,抬眼看过去:“燕小九,这可就是你不讲道理了,无聊还不是因为我们说的东西你不爱听么?” 贺戟坐在边上,看样子也是赞同的。 燕稷“……” 不是朕不讲道理。 而是你看说的事真心让朕没脸看。 自上次琼林宴后,傅知怀和贺戟许久没来找过他。隔了段时间再次出现,二人画风突变,傅知怀欲求不满越发严重,而贺戟握着玉佩说‘愿成结发之好’时的眼神,也突然就烫到让人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燕稷不知道他们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什么。 燕稷满心无奈,不想和傅知怀谈论这个话题,低头将手中温水喝一口。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邵和匆匆推门进来,身后是提着药箱的郑太医。 老太医在榻前坐下,伸手搭脉,半晌收回手:“臣记着陛下少时入冬便过得甚是辛苦,那时臣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这么些年难得好了些,不想如今又是如此,还是要注意调理啊……” 他眼神带着了然,让燕稷莫名觉着心虚,别过头,含糊嗯了一声。 郑太医不再多言,开了张药方后出了门。燕稷看着那张纸就觉着仿佛已经尝到了汤药的苦涩味道,不由皱眉,就听到耳边邵和开了口。 “陛下,太医说要注意调理,之后酒水和荤腥一定要少碰,回头奴才去要几份药膳单子,今后让御膳房多做些。” “现在天气转凉,陛下您要多穿些,还有方才太医给开的方子,您要按时喝,可不能再偷偷倒掉,若是觉着苦,就吩咐宫人做些蜜饯。” “陛下……” 邵和小话唠一开口就根本停不下来,燕稷生无可恋听着,最终还是外面宫人出声将他解救出去:“陛下,礼部周主司求见。” 燕稷松口气:“宣。” 片刻,周熹入殿,垂首出声,说的是冬月十三千秋节一事。 其实也就是帝王的生辰。 周熹道:“此乃大启年岁盛世,今年还是依着旧制办么?” 旧制,朝野同欢,百官献贺。 但燕稷其实并不喜欢生辰。 他在大启走过的这么些世,第一世焚于宣景殿大火,第二世被鸩杀在大雪红梅的夜里,第三世病榻缠绵中合眼,都是在这一天。 燕稷淡淡道:“往年太过奢侈,朕不喜喧嚣,今年就不办了。” 周熹面上出现几分为难,却不敢说什么,偷偷朝着谢闻灼等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谢闻灼沉思片刻,上前附在燕稷耳边:“陛下,这是您登基后首个生辰,六部早前便准备妥当,九国及四方封疆大吏都会入京。” 一句话,里面的弯弯绕绕却不少。 燕稷眯起眼睛,就又听着谢闻灼低声开了口:“而臣……还有傅相和贺将军,也已然备了贺礼。” 低沉嗓音入耳,燕稷突然想起上一世生辰前夕,邵和对他说过的话—— “陛下,明日便是您的生辰,傅相和贺将军早些时日就惦记着,书信送来了不少,想来是能赶回来,谢太傅更是精心准备了许久。” 也不知道的,心里某个地方莫名就被触动了一下。 他确实已经很多年没好好过过生辰了。 “……”燕稷沉默一会儿:“那便按着旧制来罢。” 周熹松了口气,应下后躬身退了出去。 他走后,燕稷心情好了许多,托着下巴:“朕倒是想清楚你们私底下准备了什么贺礼?明成,你可不能再拿桃花酒糊弄我。” 傅知怀眼睛完成愉悦的弧度:“自是不会。” 但准备了什么,还是没说。 燕稷又问贺戟,后者沉默不语,只是定定看过来。他偏头再去看谢闻灼,眉目温润的人站在那边浅浅笑着,也没有什么要说的意思。 不久,邵和熬好了药,推门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燕稷接过来,闭着眼睛煎熬般一饮而尽,觉着郑太医开的药果真不负宫城苦甚之名,之后连着吃了一小盘蜜饯才将嘴里的苦味散去。 药里许是加了助眠的药材,燕稷逐渐觉着有困意袭来,又听着他们说了会儿话,靠在榻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谢闻灼小心扶他躺下,将被子掖进他脖颈处,收回手时手指有意无意略过燕稷脸颊,被站在后面的傅知怀和贺戟看到,二人当即便黑了脸。 之后自然免不了又是一次切磋。 睡去时外面还有日光,醒来已是暗色沉沉。 傅知怀和贺戟已经离去了,谢闻灼坐在桌边,不知在画些什么。 燕稷坐起来,觉着浑身汗津津的,极其不舒服,便朝着谢闻灼开了口:“太傅,朕想沐浴。” 谢闻灼放笔转身走过来,摇头:“风寒不宜沐浴。” “浑身是汗,朕睡不着。”燕稷道:“朕身子如何自己心里最是清楚,太傅不必顾及太多。” 听他这么说,谢闻灼目光微沉,唇也抿了起来。 “……”燕稷和他对视几眼,还是让了步:“不然打了热水到屏风后擦洗一下也可以。” 谢闻灼看着还是不是很乐意的模样,沉默片刻,突然笑起来:“陛下如今身子不适,即便是擦洗,也应当让臣在边上帮衬着才行。” 燕稷:“……” 燕稷十分矜持的拒绝了他。 “若是不要臣帮衬,恐怕陛下没有足够气力擦洗全身。” 这话燕稷当然不信,起身下榻,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6 刚走几步,便觉着昏昏沉沉,手脚一软,差点就要摔倒,被谢闻灼手疾眼快扶住了。 谢闻灼笑笑,一双含着笑意的乌黑眼眸看过来,意思很明显。 陛下是就这么睡,还是要臣帮忙? “……”燕稷咬牙,几乎是一字一顿开了口:“那便劳烦太傅了。” 谢闻灼神情坦然:“臣之荣幸。” 脸皮高下一目了然。 燕稷被扶着在屏风后坐下,谢闻灼打了热水,手指解开他的里衣,神情细致为燕稷擦洗身体。 自己未着寸缕,后者却是穿戴整齐,这让燕稷多少有些羞耻和难堪。他原本以为这次擦洗走到最后依旧会带上某些程度的破廉耻,不想谢闻灼这次却没有做什么,细致擦洗后微微一笑,将他抱上了榻。 温暖干净的里衣穿在身上,而后整个人落进柔软被褥,燕稷躺在榻上,心里有些惊讶于谢闻灼的正经。 被他看着的他笑了笑,熄了灯:“陛下,睡吧。” 这么一折腾,燕稷确实也觉得累了,嗯一声后慢慢闭上了眼睛。谢闻灼坐在暗色里就着窗外月光看着他的睡颜,待他呼吸变均匀后,俯身在他唇上轻轻一碰。 “刚才那样看我,是不是以为我会趁着这件事做什么?”谢闻灼手指抚上他的脸,“却不想想,你还病着,我怎么会让你受凉那么久……” 他低声笑笑,声音在夜色里更加温柔缱绻。 “舍不得的。” …… 日子平和过,等到燕稷风寒彻底痊愈,他这年的生辰也到了。 冬月十三,宫城礼乐四起,钟鼓齐鸣。 乾元殿,燕稷穿了厚重朝服,居高临下垂眼看下来,群臣及边国来使站在两侧,行三十三拜礼后入座,捧觞进万寿酒:“愿陛下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燕稷依着旧例赐百官茶汤,对他们口中所言万寿无疆甚是无感。 莫说万寿,朕连二十四岁都没能活够。 之后御宴开始,声乐响起,觥筹交错。 年年都是这么些东西,众臣对此没什么兴趣,心思都在之后的献礼一事上,既能表忠心又能算作炫耀,若是能得到帝王赏识,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 他们没等太久,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众臣接连着停了筷,周熹站在边上拿着礼单躬身,对着上面的名字和器物一件一件报了出来。 大多也是些奇玩物件,只不过少见惹眼了些。 这些东西燕稷以前都见过,如今就漫不经心看到,等到前面的单子报完,周熹拿起另一本,便到了九国使臣这边。 在最前面的,自然是赤方国。 赤方使臣随着周熹的声音站起身,燕稷一看,居然还是阿森木,就忍不住笑起来:“阿森木来使,许久不见,怎么不见贵国勇士察哈尔?如今贺将军还朝,若是他在,倒是能好生了结他的夙愿。” 说着,脸上就出现了几分可惜。 阿森木一噎,脸色当即有些不大好,强忍之下语气也僵硬了许多。 燕稷笑眯眯看着他,突然注意到阿森木旁边有一道视线看过来,下意识偏过头,却只见到一人低头站着。 他眯起眼睛:“来使边上这位朕看着倒是有几分面善,是何人?” 阿森木眼光一闪,躬身:“陛下,那是我赤方鸿胪少卿伯夏,之前听闻大启盛名,此次便随同出使,想要长些见识。” “伯夏?”燕稷看了看:“抬起头。” 闻言,那人顿了顿,缓缓抬起头,入眼一张平庸的脸,怯懦往上看一眼,又迅速低下:“陛下。” 他这般模样,旁人都没觉着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燕稷坐在上方,瞳孔却因为之前他看过来的那一眼骤然收缩一下。 那人的五官很平常,在他记忆中并未有过半点印象。 可那样野心勃勃又糅杂阴冷嘲讽的眼睛,燕稷曾在从前被梦魇住的时候无数次看到过。 赤方国君。 云木止。 第38章 云木止低眉敛目站在下方。 燕稷看着他,缓缓摩挲腕间佛珠:“伯夏?倒是个好名字。” 此时周熹的单子报完,宫人捧着赤方上礼锦盒在殿前跪拜,盒子打开,里面呈着一柄通体漆黑的剑,冽冽生寒。 燕稷似笑非笑看下去:“这等物件朕倒是第一次在千秋宴上见到,不如请少卿说说其中用意。” “剑是短兵之祖,自古为圣品,且携之轻便,佩之神采,最能配称风采。”伯夏低着头,声音还是有些弱气:“陛下素来威严,又是风雅之人,与此剑甚合,故择之。” 话音落下,燕稷微微一笑,四边使臣及大启百官沉默下去。 素来威严,风雅之人。 众人抬头看看上方眯着桃花眼慵懒笑着的陛下,再想想后者平日在朝堂漫不经心对臣子毒舌人身攻击的模样,一时间只觉着这人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脸皮也非常人能及。 燕稷挑眉:“朕倒是想听听少卿如何会觉着朕是威严风雅之人。” 百官暗自点头,他们也很想知道。 伯夏看着有些紧张,停顿半晌才在众人的注视下开了口。 他说了不少,口中描述的也确实是威严风雅之人,但这和臣子印象中的陛下出入甚大,简直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到最后,伯夏躬身:“……便是如此,是以臣觉着,只有这等宝剑,才能衬得起陛下尊贵威严。” 众人不禁对他的脸皮厚度有了新的认识。 燕稷依旧笑着,藏在宽大袍袖中的手却因为他的话狠狠一紧。 伯夏说的话,在旁人眼中或许可笑,但燕稷却知道,他口中说出来的,分明就是自己上一世的模样。 燕稷眯起眼睛。 这究竟只是场面话意外重合,还是因为其他? 心思弯绕间,放着漆黑长剑的锦盒被呈了上来。 燕稷手指在剑身轻轻抚过,感觉到指尖传来丝丝寒意,笑起来:“甚好。” 伯夏放松下来,躬身退了回去,之后丝竹复起,众臣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燕稷提起酒壶将白玉杯斟满,垂首间不动声色朝着伯夏方向看一眼,后者神色拘谨坐在那边,眉眼间隐约带着怯懦,极其不惹人注目。 酒杯中是被邵和暗中换了的蜂蜜水,有些甜腻,燕稷抿了一口后便不再碰,手指碰碰谢闻灼的手,在后者看过来时探进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三个字,云木止。 谢闻灼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在他手心写,伯夏? 燕稷颔首,收回手,托着下巴轻轻笑了笑。 谢闻灼面上出现几分凝重。 角落烟雾沉沉,梨花木香气缠绕酒香冽冽,殿内众人脸上都带上醉意,九国尤甚。 等到他们醉了将近七分,燕稷漫不经心开了口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7 :“今岁赤方国主登基,朕因政事所误,未能亲身前去相贺,甚是遗憾,还望来使代朕问好……不知贵国国君近日如何?” 话音落下,阿森木手腕一抖,酒意顿时去了大半,沉默半晌才定下神来,道:“谢陛下挂心,国君一切顺遂。” “那便好。”燕稷笑笑。 阿森木看着他,眼底藏着慌乱意味,却见上方帝王已经移开了视线,仿佛刚才问话单纯只是一时兴起所致,并没有别的意思,这才安心,重新坐了下去。 将他的反应收入眼中,燕稷无声笑笑,又看一眼始终在边上低头沉默着的伯夏,眼底兴味一闪而过,慵懒靠了下去。 这场宴会辰时开始,入夜才结束。 众人都十分疲倦,互相搀扶着起身,躬身站在两侧。 燕稷滴酒未沾,最是清明,眼中朦胧潋滟之色要却比众人都甚几分,干脆也就装醉由谢闻灼扶着站起,低头靠在他身上散了宴会,慢慢朝外面走去。 二狗子抖着耳朵慢悠悠跟在他腿边,快到殿边时,突然转头从喉间发出一声带着威胁的吼声,众人一惊,看过去,赤方一众低头站在那边,神色也带着惊愕。 燕稷摸摸二狗子的头将它安抚下来,似笑非笑看向阿森木:“来使,发生了什么?” 阿森木茫然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躬身:“陛下,许是因为苍擎从前为我们所困,心中还未忘,所以……” 话还没说完,二狗子仰起头又是一声怒吼。 阿森木受惊后退一步,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低下头去。 燕稷倒是没难为他,起身摆摆手,出了殿,唇角的慵懒笑意在转身的瞬间便散了去,嘴唇紧紧抿着,眼眸深处尽是晦暗。 燕稷心中清楚二狗子为什么会突然发怒。 方才他在它嘶吼的时候回头,无意间瞥到了伯夏低头前看过来的最后一眼。 死气沉沉,绝望阴冷,赤红颜色沉淀在墨色深处,如同最阴暗地带的沼泽,底下沉满腐肉和枯骨,一点点挣扎上来,便是如何都无法抑制下去的恨意。 带着同归于尽决心的—— 那么疯狂的恨意。 …… 直到回了宣景殿,沐浴上榻,燕稷依旧在想伯夏最后一眼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燕稷并不陌生,从前他在宣景殿大火和雪夜鸩酒后重归之时,曾无数次在镜子中见到过相同的眼神,每逢想起云木止和燕周,还有合眼前的痛苦,就越发浓到化不开。 登基提早半年。 性子比之从前太过沉淀。 口中所言是他上一世的模样。 再加着那双怨恨赤红的眼睛。 …… 也就是,云木止也重生了? 燕稷摩挲佛珠的手指一顿,低头沉思许久,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之前他初闻云木止提前登基消息时,曾为其所扰,茫然迷乱,如今知晓了变数的缘由,即便心里清楚之后的路或许会难走一些,也觉着安心。 他从来不畏前路荆棘,却害怕那种茫然无措,整条路看不到尽头的感觉。 而且,云木止之前在他重生的几世都没重生过,只有现在不一样,说不定自己结束重生的关键就在这里? 无论是不是,有一个目标,燕稷都觉着欢喜。 这么想着,他眉头放缓,眼角笑意浓郁几分,泪痣更加明媚。 谢闻灼一直在边上注意着他的表情,见他放松下来,微微一笑:“陛下在想什么?” 燕稷下意识答道:“云木止。” 话音落下,便看着谢闻灼眼睛稍稍眯起,明明什么都没说,但看过来的眼神就是让燕稷莫名有种自己精神出轨的感觉。 也是可怕。 燕稷摸摸鼻子:“千秋宴散去后赤方动向如何?” “回了客栈,已经准备了行李,想着是明天一早便要回去。”谢闻灼道:“伯夏也是一样,没有四处走动。” “……王府那边呢?” “亦是如此。” 这就奇怪了。 燕稷摸摸下巴,那云木止费尽心思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难不成就是为了用眼神杀看他一眼,顺便试探一番自己是否也是重生? 那就有意思了。 燕稷眯着眼睛笑起来,云木止熟悉的是从前习惯面无表情的自己,如今耳闻和亲眼见到的却是喜欢笑着气人的他,内心会有多纠结,想想都很期待。 至于这场杀戮最后的赢家是谁,燕稷并不是很担心。 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云木止如今的心情,被仇恨愤怒和疯狂充斥的心确实能让他坚韧,但同时也会让他逼着自己走向一条死胡同。 就像从前的他,先是没有顾忌燕周,后虽然荣华加身,但那样的阴沉性子让他在权谋路上走得更艰难的同时,还剥夺了许多东西。 他过得一点都不好。 一人还在仇恨中挣扎,一人却已在绝望之后涅槃,如何看也没有输的道理。 更何况他还重生了这么多次。 燕稷嘴角的狡黠忍不住更甚几分。 看着他小狐狸模样似的笑,谢闻灼眼底蕴起笑意,伸手将边上的粥碗拿了过来,试一试温度正好,递过去:“陛下。” 是补身子的药粥。 燕稷总觉着这粥入口一股怪味,对此很是抗拒:“这粥苦味太重。” 谢闻灼也不动,微笑着说一句:“与郑太医的药方子相比,哪个更苦?” 燕稷抬眼看他,后者神情坦然对上他的眼睛,片刻,燕稷别过头,沉默着将粥碗接过来,皱着眉头喝完,把碗重重放了回去。 谢闻灼好脾气笑笑:“陛下可是要歇息了么?” “不急。”燕稷道:“之前对邵和说让他在宴会结束后将傅相和贺将军的贺礼取来……取来了么?” 谢闻灼颔首,转身从后面的柜子里将两个锦盒放到他眼前,燕稷拆开,傅知怀先前答应着不送桃花酒,不想今年依旧如此,只是在酒的边上多了一块刻着‘九’字的玉牌,上面还放着一个柳木枝条编成的圆环。 燕稷看了看,又将贺戟的贺礼拆开,里面躺着一个青铜雕琢的九连环,边上也是同傅知怀一模一样的柳木圆环。 他将两个圆环拿起来看了看,觉着没什么特别之处,皱眉:“这是傅相和贺将军在同一个地方购置贺礼,店家送了一样的柳木环么?” 谢闻灼垂头看一眼,没说话。 燕稷偏着头对上他的眼睛,挑眉:“太傅,你的贺礼呢?” 谢闻灼温润笑起来,指了指燕稷枕头一侧,他回头,才发现自己枕头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一个玄色锦盒。 燕稷眼尾微挑,垂手把盒子打开,入眼一卷万寿书,他拿起来,书卷将近三米长,笔墨混了金粉书写,在灯火映照下熠熠生辉,一看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8 就是费了心思的。 “这么用心的东西,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写成的。”燕稷有些莫名的欢欣:“说说罢,太傅多久前开始准备的?” 谢闻灼微笑着,没回答他的问题,手指轻轻把垂在榻上的宣纸挑开,燕稷看过去,这才发现万寿书下还放着一串桃木佛珠,平滑光洁。 他看向谢闻灼,眉眼温润的人在榻前半跪,伸手将盒子里的佛珠拿了起来:“臣见陛下颇喜欢佛珠,便准备了一串,不如紫檀佛珠名贵,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燕稷低头看着他的模样,莫名觉着颇有求婚的架势。 他干咳一声,将视线重新放在那串桃木佛珠上,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因为爱屋及乌,越看越顺眼,许久,仰起头将手伸了过去:“既然太傅如此用心,那便带上罢。” 谢闻灼眼眸骤然一暖,抬头看过去。有着一双桃花眼的少年含笑坐在那边,眼角微挑,眸色潋滟出衬出鲜明泪痣,稍稍仰头做出骄傲模样,唇角轻勾时眉目流转,就是最肆意明媚的模样。 从前想着是讨人喜欢的骄纵。 如今看来,半点不假。 心骤然便软到不像话。 谢闻灼带着缱绻的笑,拿着桃木佛珠靠近燕稷,将他手腕上的紫檀木佛珠取下换上桃木佛珠,而后看着燕稷的手腕,神情分外柔软。 他如此欢喜,燕稷心情也很好,低头看看手腕间的红色佛珠,满意笑笑:“不错,颜色看着倒是比之前的紫檀木佛珠还要顺眼几分,太傅有心了。” “陛下喜欢就好。”谢闻灼开口,眉眼带着笑,起身将案上的等挑得稍稍暗些:“前些日子陛下染了风寒,教习停了许久,如今也当继续了……陛下今日想如何开始?” 燕稷:“……” 这话题变得太快让朕猝不及防。 他摸摸鼻子:“这个……就依着太傅的意思来就好。” 谢闻灼笑着应一声,将书卷拿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燕稷的错觉,他总觉得谢闻灼的眼神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撩人。 于是这晚又注定是互撩到极致的一晚,等到谢闻灼将自己言传身教的职责尽了,案上灯火已经只剩下微微摇晃的一点,谢闻灼起身熄了灯,在榻边静静等待许久后,落下一个吻离去了。 留下燕稷红着耳尖躺在榻上装睡,却许久不能寐。 …… 帝王宴结束后,四方封疆大吏归返封底,九国也各自归京。 燕稷一直派人盯着云木止那边的动向,最终得知后者随使臣一同回了赤方,中途未曾离过客栈半步。 燕稷觉着没那么简单。 不过无论如何,在登基之年朝堂不稳的时候就敢出京,单论这一点,燕稷敬云木止是条汉子。 渐渐的,冬月走到末尾,宣景殿梅花开到最美的时节,又是一场大雪,雪后,年关渐近,朝堂事务骤然变得繁忙。 燕稷不知道如今燕周和云木止究竟是什么个情况,便挑了一些事交由燕周去办。这些事燕周都办的十分漂亮,若是按着他从前的智商,是决计不可能的。 但是经查探,自上次宴会后,燕周便没再与赤方国通过书信了。 这着实奇怪。 如此过了将近半月,临亲王府那边依旧没探出什么端倪,唯一还算些不同的,便是燕周染了风寒,还甚是严重。 收到消息时,燕稷正裹得严严实实坐在炭火边看谢闻灼作画,听到后挑眉一笑:“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谢闻灼搁笔看过来。 “满朝都知朕与王叔素来亲厚,此时他卧床不起,朕怎能什么都不做呢?”燕稷低眉看看炭炉里跳跃的火光,扬手将手中的纸张投入,在灰烬映入眼睛时淡淡开了口。 “也是时候,去他那边好好走一趟了。” 第39章 临亲王府坐落于京城平川街北边。 燕稷和谢闻灼到的时候是正午,王府外早已有人在门边恭敬等候。二人由他引路进了王府,走过青石路时看到边上假山青松,覆有红梅点缀,檐下摆了许多时令花,虽是寒冬时节,但生气依旧未曾消减。 燕稷看着,觉得倒是比宣景殿还要好一些。 青石路走到尽头,转弯后再过长廊,到了主卧房。 门边站着的下人躬身行礼,燕稷缓步走进去,刚推门,就闻到了一阵苦味。 燕周有气无力靠在床头,面容苍白带着病困的疲倦,见到燕稷,挣扎着就要起身行礼。 按着套路,这时候帝王应当上前扶起他免礼以表达自己的体恤之心,不曾想燕稷却就站在他面前笑眯眯看着,似乎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燕周:“……” 燕周咬牙下榻艰难行了礼,起身时额头已经渗出了虚汗。 燕稷上前扶起他:“王叔还病着,这些虚礼免了便是,身体为上。” 说着,又看谢闻灼一眼,斥责道:“朕方才一时走神,没考虑周全,太傅也不说提醒朕,以后可莫要如此。” 谢闻灼躬身:“是臣疏忽。” 燕稷这才看向燕周:“听闻王叔染了风寒,朕便过来瞧瞧,王叔可还觉着哪里不适?” 燕周重新靠回去:“多谢陛下挂心,臣用了药,现在觉着好多了,想来不日便能痊愈。” “那便好。”燕稷放松笑笑:“王叔安心养病便是,无需操心太多,总之现在朝堂也算安稳,王叔不在也不出不了什么差错。” 这话听着像是宽慰,却是明着暗着说燕周可有可无。 燕周脸色一沉,抬头看过去,燕稷站在榻前垂头,一双桃花眼情真意切看过来,里面尽是纯粹的关怀和担忧。 若是从前,燕周定会因着他这般依赖模样而暗自得意,但现在心知他在做戏,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不甘和愤怒霎时涌上心头,勉强撑着的温厚神色也有些维持不下去。 燕稷却不罢休:“王叔是身子不适么?怎么脸色更白了……太傅,宣太医过来。” 燕周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多谢陛下,不过臣并无大碍,就不必……” 之后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到燕稷又开了口:“之前朕病困昏迷和遇刺时得王叔关心,心下一直记着,如今王叔感染风寒,朕若是不作为,实在于心难安,王叔也莫要见外……太傅,快去快回。” 谢闻灼妥善应了,转身走了出去。 见此事没了余地,燕周眼神一暗,不动声色对边上的大管事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无声退了出去。 将这些看在眼里,燕稷低头笑笑,漫不经心同燕周周旋。 燕周强忍着风寒病困与他应付,暗自将燕稷言语细心揣摩,发现后者说话看似无意,实际却是字字藏针,稍有不慎便会落入其早已布好的圈套。 听着居然是已经连深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59 一些的粉饰太平都不愿做。 燕周心头一凛,措辞更加谨慎。这么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响起扣门声,燕周应一声,片刻便看到方才出去了的大管事匆匆走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面上出现几分为难。 燕稷笑眯眯看着他们:“可是出什么事了?” 燕周挥手让大管事退了下去,笑一笑:“无事,只是府中下人出了些乱子,让陛下见笑了。” “如此,是该好生管教管教。”燕稷似笑非笑瞥他一眼:“上下有别,这中间隔着的东西,可不是说过就能过去的。” 闻言,燕周瞳孔猛地一缩,看着挑眉微笑的燕稷,神情一乱,说话时都有些恍惚,半晌却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扯出一抹轻松的笑意,眼里的神采也复归原处,开口时底气明显足了许多。 这样的变化自然不对劲。 燕稷眼睛稍稍眯起,突然听到房门再次被扣响,偏头,看到谢闻灼脚步从容进来,身后是一年轻太医。 看到太医,燕稷便站了起来:“王叔此次风寒看着严重了些,太医可要费些心……王叔,太医既然已来,朕便不多待了,你好生养病,这可是大事,不必送了。” 燕周直起身答应下来。 燕稷不再看他,同谢闻灼一起走了出去。 外面雪还未消,日光却还不错,融融照着,甚是平和。 燕稷紧了紧披风:“如何?” “书房内两个密室都进去了,上面书信最新的是也是在千秋宴之前,里面内容与陛下之前猜测到的并无不同。”谢闻灼道:“其他暂时还没发现。” 燕稷抬眼:“也就是说一无所获?” 谢闻灼低低嗯了一声。 “不用紧张,这也正常,恐怕他和云木止早就料到朕会来,提前做了准备。”燕稷开口:“不过朕倒是很奇怪,朕说伯夏是云木止全靠着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太傅就一点不怀疑么?” 谢闻灼眉眼温和:“对陛下,无论如何,臣信着便是,其他无需多想。”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某些不可宣之于口的心思作怪,燕稷总觉得这话听着不像臣子表忠心的言语,倒更像是……情人间的承诺。 他眼角挑起看过去,被看的人神色坦然:“今日一无所获,陛下之后如何打算?” 闻言,燕稷想了想,半晌,摸摸下巴:“朕觉着,王府的茶味道不错。” “嗯?” “那么好的茶,不能常常喝到甚是可惜,不如每日都去一趟,喝喝茶,再对燕周表示下关怀,多么两全其美的事。”燕稷挑眉看他:“而在药材中做些手脚,让他病症拖久一些又不会被查到,这种事太傅定是能做的周到,是不是?” 谢闻灼神情更加柔软,点了点头。 燕稷不再闹他,出了巷子。 眼前是平川正街。 四处人来人往,酒肆酒香和着梅花糕的淡淡甜味,在空气中慢慢沉淀,融进过路人面容化成平和笑意,一点一滴,映出一场安平盛世。 这是大启历代帝王耗尽心血换来的。 如今这样的担子,在燕稷身上。 燕稷眼底带着光,同谢闻灼一起沿着街道慢慢走了过去,走过白桥后,突然听到四周一片喧嚣,许多人聚集在一起朝着城南方向走了过去,面上神情带着青涩而缱绻。 仔细回忆了一下,燕稷也没想起来今日有什么贺节,不由好奇,正巧看着边上一人也往那边走,跟上去问道:“今日是有什么喜事么,怎么都往城南去?” 那人低头羞涩笑笑:“也算不得什么喜事,就是城南月老祠每年的这天都会开后祠,那里有一颗年岁已有百年的姻缘树,据说甚是灵验,于是这日未曾婚配的男男女女都会前去,若是有心上人极好,若是没有……求个念想也是好的。”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脸又红了几分,看着意外的纯情。 燕稷弯着眼睛笑笑,道谢后任他离去,转眼朝着谢闻灼方向瞥一眼。 后者对他的心思甚是了解,轻声问:“陛下可想要去看看。” 燕稷口嫌体正直:“百姓间只图个念想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谢闻灼神色纵容:“臣倒是很想去看看,但一人前去又觉着孤独,不知可有如此荣幸邀陛下同行?” 燕稷抬头看看他,后者微笑着,一双乌黑眼睛中浸满温柔,软到不像话。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燕稷的心也随着一同软了下去,眼尾微微一勾:“那就走吧。” 谢闻灼应下的声音带着低沉笑意,从容陪在燕稷身侧同他一起朝着人流走去。 城南并不远,走了大概一炷香,四处人流渐多,空气中沉淀着隐约香火气息,香火的尽头是一颗巨木,树枝展开近十米,上面挂了许多写着名字的红绸布和木牌。 二人一前一后走过去,树下站着一名老僧,见燕稷过来,笑得慈眉善目:“小公子可是求姻缘?” 燕小公子摸摸鼻子,点了点头。 老僧笑了笑,伸手递过两块系着红布的木牌转身离去了。 燕稷把牌子拿在手里看了看:“……这怎么用?” 谢闻灼看着也不大确定的模样,四处看了看,目光最终落在树下一块刻字石碑上。 “姻缘树,姻缘牌。”谢闻灼念道:“若是还无心上人,只在一快木牌上写下自己姓名,等待良缘。” “若是有心上人却未曾表明,亦是一块,但是要将心上人的名字写在背面。” “若是已然心意相通,便是两块木牌,写下对方名字后把姻缘牌系在一起,绳结越紧,就越表明此生不渝的决心。” 燕稷低头看了看手中被老僧直接递过来的两块姻缘牌,眨了眨眼睛。 谢闻灼温和笑笑:“此时再过去更换未免有些尴尬,两块分开便是,若是陛下介意,那臣……” 朕的太傅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招数用着很是顺手。 燕稷在心里这么想,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无妨,到底分开也没什么区别,不用去换了。” 说着,他将牌子分给谢闻灼一块,自己到边上借了笔墨,一笔一划写了下去。 谢闻灼笑笑,到另一边借了毛笔。写好后回来,燕稷捏着牌子犹豫片刻,道:“听说姻缘牌挂得越高越是灵验,朕武学不佳,就劳烦太傅了……不准偷看。” “好。”谢闻灼应一声,伸手将牌子接过来,他身子微动,整个人便轻飘飘落到了上方,玄色衣袍风中猎猎,落在树下人的眼里,翩若惊鸿。 他没待多久,很快就站回了燕稷身边,燕稷抬头看去,视线被下方众多姻缘牌挡住,如何也看不清楚。 他转头看谢闻灼:“挂在了哪里?” “最高处。” 燕稷满意了,原本还想问问谢闻灼是否有做别的事情,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0 但是想想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如何,问出来未免矫情,也就没说话。 他们又在月老祠四处走了走,得知夜里还有烟火,就打消了回去的主意,到边上的一家茶馆稍作停留。 茶馆外人来人往,清风微微拂过姻缘树,红绸缭乱中,木牌互相碰撞。 只有顶端两块被打了死结的姻缘牌挂在那边,久久不动。 第40章 入夜,京城掩在夜色下,轮廓被模糊了七八分。 外面人声喧闹,灯光柔和了路人容颜,茶馆说书人站在上方说着风花雪月,惊堂木一拍,便将一生的喜怒哀乐道了出来。 燕稷坐在窗边偏头朝外看,眉眼淡淡垂下,睫毛在眼下拂上一层阴影。谢闻灼便在他对面细细看着他的脸,视线隔空一笔一划描绘他的五官,最终同他一起,看向窗外的沉沉夜色。 茶馆内喧嚣未歇,说书人说到兴起,开始赋诗卖弄风雅,平生不会相思刚说到一半,外面突然响起钟声,紧接着,一点烟火从夜色尽头遥遥亮起,摇曳几许后散在周围,犹如细碎的星点,一点一点布上了整片天空。 说书人放下惊堂木停了声,笑眯眯看着茶馆里的人散了去,燕稷和谢闻灼跟在人群末尾出了茶馆,外面人来人往,几乎人人手中都提了一盏花灯,灯下挂着红色绸带。 燕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民间盛事,同谢闻灼一起到边上买了两盏灯,沿着街道慢慢走,四周遍是灯火,护城河破冰处噎亮满了星星点点的河灯,灯火透过灯壁映出来,柔和宁静,像是从水下浮上来的一般。 岸边围了许多人放河灯,乌压压的一片,燕稷不喜拥挤,就没过去,站在后面遥遥看着。谢闻灼想了想,突然牵住他的手朝后走去,走到空旷处停下,抬头就看到浮在半空中的明灯。 谢闻灼拿着两盏孔明灯微笑着站在他眼前:“放不了河灯,孔明灯也是一样的,陛下可要试试?” 燕稷嗯了一声,接过来,突然看到他手中还有两条红绳:“这是什么?” “买孔明灯送的物件。”谢闻灼道:“大抵应该是要系在手上的。” 那红绳简简单单的一根,不带任何花样,看着甚是简陋。燕稷也没在意,在灯壁上写了字后点了火,谢闻灼在他之后松了手,两盏灯摇摇晃晃浮上去,挨得越来越近。 上方灯火如昼,清清淡淡洒下来,燕稷微微抬头看向谢闻灼,后者微笑着站在那边看着他,神情温润,目光柔和,有一副深情款款的眉目。 燕稷就笑:“放灯可是要许愿的,太傅许了什么心愿?” 谢闻灼眉目温和没有说话。 燕稷看着他的脸,想着自己同谢闻灼这些日子里经过的事,突然就觉着他们之间虽然有些事还未说出口,但彼此心里其实都是明白的。 差只差在那么一个契机。 至于契机究竟在哪里,燕稷也不清楚。 不过到底日子还长。 燕稷低头笑笑,也不想太多,等到天边已经看不见自己和谢闻灼那盏灯的影子,转身退了出去。 他们都还不想回宫城,就四处走着,路边有许多卖吃食的摊子,燕稷也不顾及其他,同谢闻灼一起边走边吃,他走在前面挨着摊子买,谢闻灼一手提着灯一手抱着他买来还没来得及的吃食,跟在他身后,神情软到不像话。 夜色渐浓,慢慢的,四周灯火暗下去,街上的人也带着倦意各自归家。 燕稷吃了一路,神色满足弯着一双桃花眼笑,谢闻灼看看已经空下来的街道,突然转身朝着巷口走了去,再回来时,手中便多了一把焰火。 他抱着焰火站在那边笑:“方才人太多,拥挤之下容易出事,如今清净了,也不算太迟。” 燕稷嗯一声,跟着他到了护城河边。 谢闻灼买的是那种可以拿在手里燃放的烟火,点燃了握在手中,举起的同时天边突然绽放起绚烂烟火,层叠九次。 天边亮如白昼。 而谢闻灼站在漫天星点中看过来,眼底落满带着温度的细碎光芒,道:“陛下,臣这一生,唯愿你平安喜乐,不受病困所扰,永享太平。” 最后一声钟声响起,灯火彻底散去,四周被夜色笼罩。 燕稷站在暗色里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突然觉着有时候,惊艳和心动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 他挑眉:“太傅这是何意?” 谢闻灼眼角带着缱绻的弧度,垂头对上他的眼睛,什么话都没说,却用虔诚神情捧起他的手,缓慢而坚定将之前的红绳系在了他的手腕。 做完这些,谢闻灼抬起头,一双乌黑眼眸深处近是灼人的光。 他看过去,一字一顿开了口。 “如此,陛下以为臣又是什么意思呢?” …… 从前在同谢闻灼互撩什么都不说的时候,燕稷曾经想过许多次,若有一天谢闻灼将心中的情意明确说出了,他会是什么反应。 或许是顺其自然接受,或许是挑眉笑着说朕早就知道了,亦或者是勾住他的衣襟主动给他一个吻。 无论是哪种设想,说到底都是从容的模样,所以燕稷没想到,等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落荒而逃。 燕稷低头看看自己手腕,绛红佛珠之下隐约看到一截红绳,不由叹口气。 邵和站在他边上听着他今日不知是第多少声的叹气,忍不住开了口:“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二狗子也嗷呜一声,上前抖着耳朵蹭了蹭燕稷的手。 燕稷看看二狗子,再看看一双眼睛水汪汪看过来的邵和,再次叹气:“小孩子家家,给你说了你也不会懂。” 邵和:“……” 如果他没记错,陛下似乎也只是比他年长一岁? 看懂了邵和神情,燕稷一顿,突然就为他之前的逃避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他如今年岁只有十六。 早恋不好。 更何况未成年没羞没躁目前也河蟹不让写。 燕稷眼神一缓,试图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尝试数次后依旧没能成功,于是忍不住又叹口气。 这是造的什么孽。 其实他心里清楚,说到底还是该放的放不下,心中想着前生已过,及时行乐,但真正到了抉择的时候,勇气还是不够。 燕稷知道谢闻灼也明白他心有懦弱,所以什么都没说,待他一如从前,只是每日都会在宣纸上写许多个[及时行乐],还将其贴在了内殿云纹璧上,抬眼就能看见。 大概谢闻灼是以为他拘泥于世俗犹豫不决。 心上这关还是得自己过,这几日燕稷四处寻了不少话本子,都是些因着心中被往事所扰以至于错过当下所爱的遗憾故事。 他看了不少,勇气渐渐有了些,但谢闻灼对此事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1 却没再提过,而他……总是没胆子主动说的。 简直发愁。 燕稷捏捏鼻梁,抬起头,邵和在一边整理杂物,二狗子蹲在那面前,双爪抱着装着鸡肉的食盆,吃得更欢。 看着它没心没肺的模样,燕稷一时间居然有些羡慕,就伸手戳了一下,顺便将它的食盆拿过来放在一边:“就知道吃。” 遭了无妄之灾的二狗子一脸懵逼。 饲主心情不好连肉都不给吃?! 立马乖巧抬头泪眼汪汪看过去。 被看的人铁石心肠无视之,二狗子卖萌打滚好一会儿没见成效,伤心欲绝,耷拉着耳朵跑了出去。 将痛苦建立在二狗子身上后,燕稷心情好了些,靠在后面,突然听到耳边响起谢闻灼温润声音:“陛下,随便欺负动物可不像君子所为。” 这话燕稷从前经常对谢闻灼说,如今还到自己身上,燕稷摸摸鼻子,只当做没听见。 谢闻灼就笑,从边上取了披风站在他面前:“到时辰了,陛下今日可还要去王府?” 自从上次从王府回来,燕稷每日都会去一趟,绵里藏针与燕周说些话,再心满意足回来,如此数次,燕周那边也快要撑不下去了。 这也是个发泄心中不爽的好法子。 燕稷起身下榻:“自然要去,走吧。” 临亲王府依旧是那样诗情画意的模样。 燕稷走进主卧房的时候,燕周正靠在榻上和面前一穿着青衣的人说这话,四周药味弥漫中,他脸色看着比眼底第一次来探望他时还要苍白几分。 这事就是托谢闻灼的福了。 他每日都会偷偷在燕周药中做手脚,又因为要能不被查出来,便特意找了术业有专攻的何太医。 何太医自打知道自己孙子落水背后是燕周指使,心中不忿,虽地位悬殊不能做什么,但在这方面还是可以给些教训,开出的药既苦又不见效,偏偏唤别人来看也查不到什么不妥。 燕稷走上前,燕周听到脚步声,偏头见是他,眼底慌乱一闪而过,随着行礼动作又飞快掩盖了下去。 这与他之前几日无谓的模样不同,燕稷眯了眯眼睛:“王叔今日可有觉得好一些?” “好些了。”燕周道,说着,抬头看眼前青衣人一眼:“这边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那人应一声,转身低头朝后走去。燕稷摸着下巴看着他,在他就要走过自己身边时开了口:“等等。” 青衣人停下,低着头躬身:“陛下。” 燕周在边上开了口:“这是臣府中新来的门客魏现,乡野之人不识礼数,可是冲撞了陛下?” “那倒没有,王叔不必紧张,只是觉着他身形轮廓有几分像故人罢了。”燕稷笑笑:“不知容颜是否相像,抬起头。” 燕周眸光一闪,没有说话。 魏现缓缓抬起头,五官文雅清秀,一副斯文书生模样,但纵然他掩饰的很好,燕稷还是看到了他在抬头的那一瞬间眼底极力按捺也掩盖不下去的阴霾。 能恨他恨到这般地步的,也就只有云木止了。 这样想来,就说的通了。 千秋宴后离去的是真正的伯夏,云木止没走,在王府伪装成了门客,授意燕周做事。 这也是为什么,燕周之后虽然没与赤方通信,但智商却高了许多。 能瞒过谢闻灼和傅知怀手下的人,倒是有一套。 不过云木止也确实大胆,登基本就是最不稳定之时,他擅自出京就罢了,还敢停留在这里,也不知该称赞他有勇气,还是说他脑子有坑。 谢闻灼明显也发觉不对,不动声色站到了燕稷身侧。 燕稷还是漫不经心的模样:“这么看着倒是不怎么像了。” 听他这么说,燕周暗自松了口气,挥手让魏现退了下去。燕稷没阻拦,笑眯眯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门边,才重新看向燕周。 两个善于做戏的人在一起,之后少不了一番绵里藏针,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燕稷起身:“今日已来了许久,宫中还有事,朕便先回去了,王叔好生修养。” 燕周巴不得他早点走,闻言立即躬身,目送他出了门。 出了临亲王府,燕稷缓步向前走:“他果然没走。” 谢闻灼知道他的意思:“听气息确实是云木止,也着实大胆,陛下是否要……” 他声音低下去,背后含义不言而喻。 “不用,朕倒是想看看他有什么把戏。”燕稷道:“最近几日多探探他平日的动作,其他就先别管。” 他这么做自是有自己的想法,云木止好歹是赤方国君,若是这么死在大启京都,一是容易造成动乱,二则是……说不定会在无意间让他错失结束重生的机会。 还是得多看看。 谢闻灼当然不会质疑他的决定,闻言点头应下。 燕稷想了想,又将一些具体思路给他说了,二人边走边商讨,等一切定下时,宣景殿也到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去,见他们回来,邵和微微一笑:“陛下,谢太傅。” 燕稷颔首,突然发现平日听到动静就会抖着耳朵跑出来迎接他的二狗子没来,觉着有些奇怪:“二狗子呢?” 邵和无奈朝着边上空了的食盆看一眼。 燕稷明白它还在因着下午的事情发小脾气,不由失笑,脱下披风后走进内殿,二狗子正趴在角落的软垫上不知做些什么,见他进来,背过身用尾巴对着燕稷。 燕稷笑起来,走过去摸摸它的耳朵:“还生气呢?” 二狗子一动不动,之后就感觉耳朵被饲主戳了一下,顿时更哀怨了。 饲主连哄狼都不会哄! 燕稷确实不会哄,伸手又戳一下,戳了几下见它没反应,干脆伸手去拉它的爪子,二狗子伸爪扒住软垫,死活不撒手,一人一狼顿时闹成一团。 这样闹腾一会儿,燕稷也没了力气,刚想起身,突然感觉手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低下头望过去,看到软垫底下露出一个白色书角,看着还有几分眼熟。 燕稷将书抽了出来,凝视封面片刻,有了印象—— 这不就是上次二狗子溜进偏殿时叼过的那本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闻灼(冷漠脸):“我以为今天我能脱单。” 总攻湛(惊恐脸):“陛下未成年,这是要被河蟹的嘤嘤嘤!” 谢闻灼:“哦?那你还要我等多久?” 总攻湛(咽口水):“不如……你再等两年?一年也行!” 谢闻灼微笑着拔剑。 作者卒。 《陛下》完结。 有人发现我爆字数了么? 告诉我有!没!有! 我勤奋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愿你们一生平安喜乐。 第41章 燕稷低头,罪魁祸首趴在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2 那边,耳朵一抖一抖。 他无奈笑笑,倒是很好奇二狗子对这本书的执念,就伸手翻开,第一眼便看到扉页上三个笔力沉稳的字,谢温卿。 温卿,是谢闻灼的表字。 能被题字的东西向来是主人家的隐私,燕稷犹豫一下,不知道究竟要不要继续,这么踌躇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能抑制住内心蠢蠢欲动的小欲望,往后翻过去,一幅江堤图缓缓在眼前铺开,和内殿云纹璧上挂着的一模一样。 淡墨风雅,倒是与谢闻灼君子端方的模样相衬。 燕稷接着看下去,后面也都是淡墨勾勒的图画,从京城白桥到南洲桃花,还有许多地方的瑰丽风景,一笔一划,描绘出谢闻灼这么些年云游四方走过的路。 平和笔触之下,藏着一颗温柔的心。 燕稷指尖在纸面轻轻点几下,又翻过许多页,上面渐渐覆上新墨,墨色勾勒也变成宣景殿石阶梅花,点点落在青石道路,走过路的尽头,便到了最后一页。 燕稷翻开,书上左右两面,左边画着一串佛珠,右边则是…… 在看清楚的那么一瞬间,燕稷差点以为自己看得太多产生了幻觉。 谁能告诉朕,上面那两个抱在一起亲吻,衣服将落不落若隐若现,手还在彼此身上和谐期间不让写的地方抚摸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画风简直辣眼睛。 燕稷这么想,但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在那张图上瞄了几眼,之后越看越觉着这画风很是熟悉,凝视片刻,转身回内殿将之前谢闻灼带来的那两本龙阳卷翻开,放在一起。 落笔处的笔锋勾回都一模一样。 燕稷:“……” 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流氓会画画。 但这不是重点。 燕稷突然想起之前谢闻灼拿着一摞龙阳卷给他挑选时的笑,还有发现他选了那本时眼底的光。 这摆明就是算准了他的反应。 意识到这一点,燕稷眯起眼睛,思绪突然开了头,不由将这龙阳卷出现前后经历的事挨着回忆过去,等到将一切理了个清楚,燕稷垂下头,唇角渐渐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二狗子趴在边上,眼睛从爪子缝隙中露出来偷偷瞄燕稷一眼,而后很怂的重新缩了回去。 夜里,谢闻灼回了宫城,走进内殿后第一眼,看到燕稷坐在桌后抬头看过来,殿内昏黄灯火犹如被揉碎了的金粉,细碎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眉眼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 若是平时,燕稷这个时候应当已经沐浴上了榻,不会在这里坐着。 谢闻灼缓步上前,走近后看到桌上摊开的书和龙阳卷,眼底闪过了然,微微一笑:“陛下还没睡?” “等你。”燕稷低头,手指轻轻在龙阳卷面摩挲而过,最后在上面与自己和谢闻灼有六七分相象的人脸上停下:“顺带着想问问……这是什么?” 谢闻灼面容从容,眼神在昏暗灯光中更沉了几分,他就这么看着燕稷,过了很久,低眉轻轻笑了起来。 这笑声略微沙哑,犹如羽毛一般从燕稷心上轻轻扫过去,燕稷垂着眼,在感觉到微微痒意的同时,听到谢闻灼用他一惯喜欢的低沉声声音开了口:“……陛下,熟睡的人与未睡着的人,呼吸是不同的。” 也就是说,谢闻灼一直知道他是在装睡,却仍旧扮做不清楚的模样,在夜里偷偷吻了他。 燕稷一愣,电光火石间,突然便觉着这件事或许比他想象还要复杂,无意识道:“那你为何……” 而后便看到谢闻灼抬起头,用一双带着细碎光芒的眼睛定定看过来,眼角带着隐约的狡黠意味,反问道:“陛下……那晚你想了些什么,之后又做了些什么呢?” 朕那晚想着如何与你互撩,之后顺其自然开始互撩。 等等…… 燕稷面上出现几分惊愕,朝着谢闻灼看过去,后者眉眼温润站在那边,在看到燕稷目光时从容点了点头。 燕稷:“……” 燕稷突然什么就都明白了。 其实这就是一个勾搭与被勾搭的故事。 谢闻灼先是借着帝师教习名义,白日里温柔渗透,夜里沐浴后前来以男色撩他,等到燕稷隐约有了些缱绻心思,就画了容颜与他们大抵相似的春宫卷,借此让他心底的旖旎越发深厚,之后在它累积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便在燕稷半醒半睡的时候,偷偷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这个吻意味着一场风月局的开端。 燕稷因着它心猿意马,开始和谢闻灼较劲互撩,之后对后者更深层次的身教自然不会拒绝,互撩之下,风月心意渐渐燎原,第二本以身教为主的龙阳卷便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于是撩得更加痛快,许多情愫在朦胧暧昧中沉淀,又于每晚带着珍惜意味的轻吻中慢慢浮起,落在心上,映在眼底,最终变化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温柔影子。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以温柔诱他入局。 以一吻作为铺垫。 以春宫卷深入缱绻。 以一场烟火烙下印记。 环环相扣,心思缜密。 铺就一场风月之局。 这样的谢闻灼实在是…… 太狗了。 燕稷抬头看向谢闻灼,后者站在他前面微微笑着,眉目间的坦然让燕稷无须多问,也明白事情和自己刚才想的的并无出入。 于是不由得叹口气:“太傅啊,你这可真是……” 之后的话却在谢闻灼的眸光中慢慢淡了下去。 他微微抬头,谢闻灼站在他面前,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轻声开了口。 “臣确实做了许多事,教习是如此,吻是如此,龙阳卷亦是如此,这些本就不假,而在它们背后藏着的欣喜和牵扯出来的一切,点点滴滴,底下都是臣的一颗真心。” “还有……陛下,这场风月之局能够成局,臣能依仗的东西就是一点……” 谢闻灼低头对上燕稷的眼睛:“那便是,陛下心中对臣有情意。” 燕稷比谁都清楚,这话说的不假。 这般可以算的上是逾越的事,当初因着是谢闻灼,燕稷布巾没觉着被冒犯,还在惊讶后选择与他互撩,但若是换成旁人,选择还会一样么? 不会。 情意不会有,缱绻不会有,有的恐怕只会是宣景殿外一具尸体。 不一样的。 温柔和眷恋看在眼里。 心动也骗不了人。 燕稷现在还记着那个晚上,谢闻灼带着他提灯走过京城,于旷野放孔明灯,又抱着小吃绕过巷口,最终在护城河边上燃放烟火,站在光点中看向他时眼中犹如星点一般的光。 他低下头,看看手腕上绛红佛珠下的红绳,无声笑笑。 算了,栽了就是栽了。 燕稷抬起头,眼角泪痣在明亮眼眸映衬下越发鲜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3 明。 察觉到他神情变化,谢闻灼面上温柔更甚,细细对上他的眼,几乎是一字一顿开了口:“陛下,可愿与我成结发之好,从此余生共度,至死不渝?” 燕稷看着他眼中映出的自己的模样,勾唇笑笑:“当真是至死不渝?” 谢闻灼没有话说,眼底的缱绻满到快要溢出来。 燕稷便笑,凝视他片刻,将手缓慢而坚定的放在他掌心:“那便这么说定了,朕都记着,太傅可千万别忘了。” 话音落下,就看到眼前人的眼睛瞬间燃起温度,须臾灼人,烫在燕稷身上,让他不自觉便想移开目光。 这样的想法刚出现,还未来得及付诸行动,眼前突然一暗,而后唇上一烫,呼吸在温度侵袭的同时被人以强势的姿态掠夺。 这个吻来的突然,疾风骤雨一般落下,燕稷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耳尖顿时一片滚烫,却还是尝试着回应谢闻灼。 案上烛火微微摇晃,四周静谧,夜风徐徐中,覆在唇上的吻慢慢变缓,缓缓碾磨,带着珍惜的意味,极尽柔情,一吻结束,谢闻灼稍稍起身:“陛下。” 声音喑哑,怎么听怎么撩人。 之前还是独身几世,脱单后突然如此,燕稷忍不住脸红,互撩之类的想法早已被丢到九霄云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谢闻灼低声笑笑,紧紧握着他的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燕稷就是觉得安心。 二人双手相握靠在一起,过了许久,才觉着心跳缓下来。 燕稷看看他和谢闻灼现在的模样,不由老脸一红,摸摸鼻子拉开些距离,回身坐下。 谢闻灼眼底笑意未散,拿了茶杯斟满递到燕稷手心,燕稷接过来低头抿一口,觉着这事情的发展其实也挺匪夷所思的。 想一想也是满意,就是谢闻灼这心机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怎么都撩不过。 燕稷对自己撩不过这点还是有些小遗憾,忍不住抬头看谢闻灼一眼,视线在接触到后者眉眼间从容笑意时突然一顿,犹豫着开了口:“说起来,二狗子进偏殿后别的不碰,独独叼了这本书,还特意放在了内殿,如此容易被朕发现,这一切不会是……” 说着,就看到谢闻灼嘴角弧度又添了几分。 燕稷:“……” 燕稷僵硬转头,目光在桌上的春宫卷上看了一眼,而后慢慢的,伸手捂住了眼睛。 ——朕如何也不敢相信,朕的余生,居然被人用这么一本小黄图就给骗了去。 ——简直黑历史! 第42章 又过几日,皇城角落散着的冰雪彻底化了,天也暖了起来。 年节临近,谢闻灼忙到了极致,整日只有在快要入夜的时候才能回来,不过相处的时间虽然短了许多,但心意相通之后的默契和绵绵却是之前任何一个时候都比不上的。 这日清晨,燕稷睁开眼睛的时候,谢闻灼正准备出门,看到他初醒后慵懒的模样,笑着伸手将他耳边的碎发拨到后面:“醒了?” 燕稷慵懒嗯一声:“怎么今日又是这么早?” “快到年节是要忙些,不过也要不了多久了。”谢闻灼道:“而且,臣只有将这些事都给办好了,诸位大人才不好多说什么,陛下也能省心些,好好歇着。” 燕稷眼尾不自觉挑一下。 自京城第三次大雪过后,外面天寒地冻,他便寻了个名头歇了朝,顺便着让邵和将前来宣景殿的大臣也拦了去,两耳不听窗外事,十分任性。 于是这朝堂事,也就都落在了谢闻灼身上。 知道谢闻灼现在这样忙和自己脱不了干系,燕稷摸摸鼻子,有些心虚看他一眼:“如此,早去早回。” “好。”谢闻灼答应一声,突然俯身靠近燕稷脸颊:“那么在臣出去之前,陛下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呢?” 噫。 燕稷挑眉:“你想朕怎么表示?”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未消,便感觉有温润的触感落在眼尾,耳边响起谢闻灼低沉的声音:“这样。” 吻又落在脸颊。 “再这样。” 他耍流氓的动作十分熟练,燕稷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耳边一阵轻笑,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抚上他的发,向下一扣,唇齿相接。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等到结束,谢闻灼后退一步,眉眼带笑:“果然还是这样最好,陛下,臣今日定会早些回来。” “……你今天不用回来了。” 谢闻灼恍若未闻,趁燕稷不注意时低头又在他唇上亲一下,这才神情满足转身走了出去,留下燕稷看着他的背影,无言半晌,还是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是朕低估了你的脸皮。 红着耳朵在榻上又待了一会儿,燕稷揉揉脸,出了内殿,他出去的时候邵和正巧抱着一束梅花进来,看到燕稷后躬身行礼:“陛下。” 燕稷挥手免礼,看着他把梅花放进窗台上的花瓶,托起下巴:“梅花和含羞草,这两种颜色放在一起,看着倒也挺特别。” 闻言,邵和抬头看看窗台上的红配绿,沉默几秒,低着头着将梅花拿下来放到了桌上。 做完这些,邵和凑到燕稷边上:“陛下今日看着心情不错。” “这么明显?” 邵和点头:“也不仅仅是这日,之前便开始了,似乎是……” 他捏着手指想了想:“嗯,似乎是从太傅搬入内殿那日开始的。” 燕稷老脸一红,简直无颜面对邵和那双单纯懵懂水汪汪的眼睛,干脆岔开话题:“二狗子呢?” “方才丞相前来,见陛下还没醒,就说先到外面走走,二狗子跟了去。” 燕稷一听也知道二狗子的颜狗毛病又犯了,无奈站起来:“朕去看看。” 殿外日光融融,梅花开得正好。 燕稷走下石阶,抬头便看到傅知怀正坐在梅树下煮酒,偶尔有梅花落入酒炉,冽冽酒香就染上几分带着甜味的迷醉。 他走上前提起酒壶,刚要抬起,便被傅知怀挑眉压了下去:“若是让陛下沾了酒,邵和指不定还要在背后如何编排臣,这可不行。” 他把酒壶从燕稷手里拿出来放在一边:“陛下,坐吧。” “你从前可没有这样啰嗦。”燕稷在他对面坐下:“近日都没有见到你,又去哪里浪了?” “怎么能是浪,燕小九,如今你居九五之位,可得随时把优雅高贵端在身上。”傅知怀道,而后看着燕稷满不在乎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家父四十寿辰将至,前几日刚回了京城。” 这说的是傅行章。 傅行章少年时同贺戟之父贺清一起入宫为太子伴读,三人意气相投,感情甚笃,等到嘉宁帝登基,便又随同帝王半生横刀立马,赢得大启安平盛世,青史一笔。 燕稷从前曾听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4 嘉宁帝说过许多他同傅行章和贺戟的少年事,语气中的回忆和眷恋一览无余,只是到了后来,贺清战死沙场,傅行章不知何故自请归乡,那段岁月就再也回不去了。 燕稷记着之前几世傅行章都没归京,不过也或许是回来了他却没注意。 “傅老丞相寿辰,那朕可要早些备份厚礼。”燕稷道,说完看着傅知怀促狭笑笑:“那你这几日有没有被老丞相逼婚?” 傅知怀不自在看他一眼:“陛下倒是很清楚。” “必须清楚。”燕稷眯着眼睛笑:“朕还记着你小时候见到个漂亮姑娘就上去扯着人家的衣服说要娶人家,当时老丞相就说等你过十六若是还没娶亲,就要见一次逼你一次婚,而你现在及冠之年,二十岁,这四年……啧。” 傅知怀耸肩:“陛下可莫要忘了,当年被臣抓着衣服求娶的人里,有陛下一个。” “……” 那是燕稷第一次见到傅知怀的时候。 他自小身子薄弱,满面苍白,宜贤太后为了他能看着精神点,就总爱给他穿些绛红色的衣服,再加着那双眉眼,不仔细看确实像个小姑娘。 后来嘉宁帝带燕稷到丞相府赴宴,傅知怀跟在丞相夫人前来,走到燕稷身边时偏头看了他一会儿,果断伸手抓紧他的衣角,语气很是严肃:“我很好的,长大以后你要不要嫁给我?” 燕稷一脸懵逼,满座大人忍俊不禁。 傅知怀坚定抓着他衣角死活不撒手,后来得知燕稷是男儿家不能娶,还伤心大哭了一场。 简直黑历史。 燕稷自此再也没穿过绛红色的衣服,也不想再回忆这件事,更不明白为什么傅知怀能毫不在乎的将其说出来。 大概是因为脸皮厚度不同。 燕稷摸摸鼻子:“我们还是来谈谈正事好了,今日唤你前来,是想让你同朕一起去趟王府。” 说罢,他把云木止的事情对傅知怀说了。听完,傅知怀皱起眉:“这么大的事,燕小九,你居然现在才告诉我。” 燕稷眼神飘忽:“这事之前都由太傅操心,朕其实也没大管。” ——其实还是因为,之后同谢闻灼去了月老祠看烟花,又承受了一发猝不及防的告白,就给忘了。 傅知怀清楚燕稷的性子,挑眉一笑:“那陛下怎么突然想着让臣陪您去了?” “这还不是因为你嘴贱能镇得住场面,顺带着还能气气燕周么……咳,不是。”燕稷干咳一声:“其实是,一来太傅无暇顾及,二来傅相是细心之人,最是合适。” “恐怕也就只有第一点能信。”傅知怀无奈笑笑,站了起来:“陛下,走吧。” 燕稷嗯一声,站了起来,吩咐邵和将外面的酒炉给收拾回去,同傅知怀一起出了门。 …… 燕周这次面色看着倒是比以前好了很多。 燕稷走进去的时候,他正拿着一本书垂头看着,魏现低着头站在他边上,二人时不时耳语几声。 “王叔近日看起来气色不错,想来是要痊愈了,不错。” “托陛下的福,是要好了。”燕周起身下床行礼:“臣病着的这些日子,陛下每日都来探望,这份情臣记在心里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咬牙切齿。 燕稷只当没听见,上前在桌边坐下,目光瞥到站在燕周边上的魏现,笑了笑:“魏先生也在。” 魏现躬身行礼:“陛下。” 自他第一次被燕稷看到后,或许是为了试探,之后又刻意被撞见许多次,见燕稷依旧没有起疑心,燕周渐渐没了顾虑,魏现出现在他身边的频率便日益增多。 燕稷挥手免了魏现的礼,对傅知怀使了个眼色示意一切交由他,自己便坐到一边眯着眼睛喝茶。 傅知怀不负少年时京城鬼见愁的名头,站在那边笑着开口,说出的听着是恭维漂亮话,但仔细一揣摩就知道是明里暗里的讽刺。燕周一开始还面色温厚同他应付,到了后来就彻底变成了强颜欢笑。 燕稷自己有时候都觉着傅知怀嘴贱起来甚是可怕,口诛笔伐完全不在话下。 他端起茶杯,坐在边上静静看着。 这么过了一会儿,眼看着傅知怀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坏心思越来越浓厚,燕周脸色也越来越沉。燕稷看够了戏,漫不经心出了声:“明成,王叔还病着,你莫要让王叔过于劳神。” “是臣不周到。”傅知怀后退一步:“王爷勿怪。” 燕周有苦说不出来,打碎牙往肚子里吞:“自然不会。” 傅知怀不再说话,退到了燕稷边上,燕稷放下茶杯起身:“已经出来了许久,是该回去了,王叔好生歇息,朕和丞相就不叨扰了。” 这话正中燕周下怀,他答应一声,掀开被子想要下榻送他们,燕稷伸手将他按回去:“王叔身体还没好全,莫要沾了凉风前功尽弃……让魏先生送就是了。” 燕周的手微不可察顿了顿。 看着他的反应,燕稷眼底闪过笑意,须臾间心下便有了决定,在燕周开口之前先出了声:“说到魏先生,朕对他极有眼缘,想请他到宫里陪朕几日,说说话,不知王叔……” “舍不舍得?” 第43章 燕周面容僵硬一下,久久不语。 “王叔怎么不说话?”燕稷缓缓摩挲腕间佛珠,似笑非笑看过去:“难不成还真是舍不得?” 燕周熟悉他这样的小动作,知道要糟,急忙低头:“自是不是,只是……” 说罢,支吾许久也没能找到合适的借口推脱,无奈之下,只好趁着燕稷和傅知怀不注意,悄悄朝着魏现的方向看了一眼。 魏现低眉站在边上,半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对着燕周轻轻点了点头。 燕周眉头不自觉皱起,但也知道如今拒绝恐怕会让燕稷起疑,只得妥协:“臣府中门客能合陛下眼缘,于臣于他来说都是莫大的荣幸,只是魏现自乡野而来,许多规矩怕是不懂,若有冒犯,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这一点王叔放心。”燕稷微微一笑:“毕竟朕向来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不是么?” 魏现:“……” 燕周:“……” 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 傅知怀在边上挑眉一笑:“陛下说的是。” 就是你们这帮人给惯的! 燕周嘴角一抽,笑得很勉强:“是……既然这样,臣就放心了。” “如此甚好。”燕稷很是满意,“那魏先生朕便带走了,王叔早些休息……魏先生,请吧。” 说罢,他笑笑,又看燕周一眼,转身出了门。 三人同行回了宣景殿,入殿时,邵和正站在窗台处插花,见他们回来很是开心,上前行礼:“陛下。” 燕稷嗯了一声,解下披风后坐到炭炉边暖手,傅知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5 怀随着他在边上坐下,魏现则沉默着站在后面低头不语。 邵和看他一眼,对突然多出来的这么一个大活人很是好奇:“陛下,这位是……” 燕稷像是这才想起来魏现一般,恍然开口:“这是王府府中门客,魏现魏先生,朕觉着与之甚是合缘,邀他来殿中小聚几日,今后唤他魏先生就好……你先带魏先生到后殿安置下来罢,可别委屈了先生。” 听他是临亲王府的门客,邵和眼神闪了闪,很快应下:“是,魏先生这边请。” 魏现躬身道了谢,随邵和一同去了后殿。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傅知怀皱眉:“燕小九,你这事做的有欠妥当。” 燕稷漫不经心抬眼:“哪里不妥?” “魏现是谁你我心知肚明,现在你将他带进宣景殿,这不是……”傅知怀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脑子被燕稷的任性气的短路,一时间都忘了接下来原本想说什么。 燕稷好心替他接了下去:“引狼入室?” “……你知道就好。”傅知怀发愁得不行:“燕小九,这些曲折弯绕的事情让我……们来操心就好,你就欢喜着做那个肆意爱笑的小皇帝不好么?” 燕稷手一顿。 肆意爱笑的小皇帝。 像他这样从铺满尸骨的修罗场里浴血爬出来的人,哪里配? 他看着傅知怀眼中毫无保留的关怀,手指又无意识摸上腕间佛珠:“明成,我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很多事就必须担着,你明白。” “我明白,可是……”傅知怀开口刚说出几个字,注意到他没用朕,话像是卡在喉间,之后无言低头看了燕稷一会儿,叹口气:“算了,反正你一直都是这么个性子,我都习惯了,今后多护着便是。” 燕稷摸着鼻子对他笑笑,突然就又听着他低声喃喃一句:“反正你连谢闻灼这样的都招惹了,其他人跟他一比简直是正直又善良。” “……” 这话为什么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燕稷干咳一声,之前心底那么点小矫情顿时烟消云散:“这话说的,你跟太傅究竟是多大仇?” “哪里能有什么仇。”傅知怀很是不屑:“就是……之前我任相位时,曾与先帝定下满三年后便转为太傅,谁知好不容易熬到头了,却白白给他占了。” 燕稷无法理解傅知怀的脑回路:“那你为何不一开始就告诉我,这样也就不会有旁人了。” 很是普通的问题,却让傅知怀顿了顿:“这,大概是那时候太忙不记事,给忘了吧……不提了,毕竟比起这个,重要的事还有很多,比如……” 他笑一笑,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封带着梨花木香气的信,推了上来。 “……” 燕稷觉着这个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他将信笺接过来,低头看下去:“说起来,之前你不是说等到了二百六十九封就给我一个惊喜么?现在可不止二百六十九封了,说好的惊喜呢?是不是忘了,你该不会是骗我吧。” 傅知怀一顿:“怎么会骗你,只是惊喜久了才算惊喜,再等等,不急。” 燕稷撇嘴,很明显是认定他就是在忽悠自己的模样,若是平常,傅知怀早就开始挑眉与他互损,这次却像是没注意到一般,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之后没待多久,说了声长点心便离去了。 颜控二狗子很是伤心,跟着傅知怀到门边蹲坐下目送他身影消失,等到完全看不见后趴下把头埋进爪子间呜咽几声,寂寞伶仃,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铁石心肠的饲主抱着手炉偏头看它一眼,对此很是嗤之以鼻:“没出息。” 谢闻灼绕过二狗子进来,刚好听到燕稷说的话,不由笑笑:“什么没出息?” 他眉眼温润,长身玉立站在门边,外面暮光暖暖映在他脸上,逆光模糊了五官,燕稷看不清楚他的脸,但依旧能从隐约的轮廓中看出他脸上每一段细小的弧度。 生得好看,眉目向来深情款款。 燕稷不由看呆了,直到谢闻灼的手触碰上他的脸颊也依旧没能反应过来。 看起来,其实比二狗子还要没出息。 …… 后殿。 邵和将魏现带到左边的房间安置下来,将宣景殿的规矩着重说了些,便退了出去。 魏现四处打量一番,眼底闪过深思,一时间也摸不清燕稷究竟在想什么。 他不由回忆起上一世燕稷冷冰冰的模样,再想到他现在那双无时不刻弯着的桃花眼和面上慵懒的笑,心里仿佛被笼了一团迷雾。 大启庆和帝……是不是也经历了重生? 魏现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扰了许久,但到现在心里已经没有明确的结果。 说他不是,性情却变化得不像同一个人,说他是,可燕稷看他的眼神……太淡了。 一个人在面对从前曾被他亲手用剑了结生命的人时,情绪会那么平静么? 魏现低下头,眼神晦暗不明,许久,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有些事情他想不明白,但是,只要他能亲自率军踏破大启国都,将从前自己经历过的痛苦和绝望加倍还在他身上,那些事情明白与否又有什么必要? 既然他已经站在了这里,那么掌握到燕稷的弱点,也是迟早的事。 等到那一天,一切就不一样了。 …… 魏现心思如何燕稷不清楚,此时他正在小厨房和谢闻灼一同做梅花糕。 燕稷没来大启之前是个整日靠着外卖过活的宅男,来到大启后娇生惯养,天生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说做点心这种事情,主要还是靠人妻谢太傅撑起一片天。 面前是一张小方桌,桌上瓷盆里是面团,边上小碗里放着晒干的梅花,燕稷伸手戳几下面团,皱眉:“黏糊糊的,这要怎么做?” 谢闻灼站在他身边,熟练扯下一块面团揉成形:“先这样,然后……” 燕稷跟着他做了几下就觉着这实在是技术活,不大适合自己,眉头皱的更深。见状,谢闻灼无奈笑笑,走到他身后伸手环住他:“应该这样,对,轻一点……” 手被谢闻灼握着,耳边感受到温热呼吸,燕稷耳朵动了动,热度瞬间席卷而来。 他低下头,竭力让自己看起来矜持一些,继续揉面团。 因着有谢太傅这种大杀器加持,大约过了半小时,揉好的糕点被放入蒸笼,谢闻灼看了看:“蒸一刻钟左右就可以了。” 燕稷点点头,眼含期待站在一边等,不久,蒸笼里有热气腾起,淡淡梅花香随之在空气中酝酿,甜甜的缠绵感觉。 他眼睛亮了起来:“闻着应该又是甜而不腻的味道,朕喜欢。” “喜欢就好。”谢闻灼道,前面话说的还是君子端方的模样,到后来本质就敛不住,压低了声音,“那陛下更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6 喜欢它,还是更喜欢臣呢?” “……” 谢闻灼轻声在他耳边笑笑,又靠近一些:“在臣心里,陛下可是无人能及。” “……少拿情话撩我,我不吃这套。”燕稷摸摸鼻子,连朕都忘了用,“你说你身为太傅,就不能正正经经做些事情么?” “与自己心上人说情话难道不是正经事么?”谢闻灼一脸坦然。 朕忘了这是个点亮了一本正经说情话的老流氓。 燕稷瞥他一眼,继续等桃花糕出蒸笼,谢闻灼也不闹他,伸手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陪他一起等。 这样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燕稷偏头看谢闻灼:“好了么?” “好了。”谢闻灼道,说完后走上前,一手仍旧握着燕稷的手,一手则使力将蒸笼盖子打开,甜味霎时间在四周散开。 燕稷拿着小碟子夹起一块,白色糕点上点缀红色梅花花瓣,看着很是有食欲。 他低头咬一口,感受到甜味在唇齿间溢开,眯起眼睛满足笑起来:“甜甜的,好吃。” “甜么?”谢闻灼尝了尝,皱眉:“没什么甜味。” 燕稷冷漠脸看他,一副我很懂你套路的模样:“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亲我一口,然后说,嗯,果然这才是最甜?” 谢闻灼笑得很是从容:“怎么会?” “不会么?”燕稷挑眉看向他,许久,突然一笑:“不过朕,倒是觉得这样还不错。” 最后一字的尾音还未落下,燕稷将被谢闻灼握着的那只手猛地朝自己方向收一下,在后者就势倾身过来时伸手将他头按下,干净利索吻上去,末了轻舔一下退回去,手指缓缓抚摸过唇边:“果然比之前甜了不少,太傅觉着如何?” “确实很甜。”谢闻灼眸色瞬间变深,低笑一声:“所以……不如我们再来一次?” 燕稷愣一下,还未反应过来,头上突然重新覆下阴影,同时腰被一双手紧紧环住,呼吸瞬间被封了去。 他下意识挣了一下,没挣开,又觉得其实也挺舒服,干脆就由他去,还能时不时试着回应一下,只不过心里免不了还是会感叹一句。 信套路者得天下。 老司机诚不我欺。 第44章 没羞没躁的日子过后,谢闻灼更加忙碌,从前燕稷至少在入夜时还能见到他,现在只有在半夜迷迷糊糊醒来时,才能看到谢闻灼匆忙归来的身影。 腊月二十一。 晨光熹微。 谢闻灼天还未亮便出了门,燕稷醒来时边上已经没了余温,他起身稍加洗漱后出门,邵和和二狗子都不在,只有魏现站在窗台处,看着殿外的梅花发呆。 距他到宣景殿,如今已有半月了。 燕稷走过去:“魏先生起得早。” 魏现转身行礼:“平日里早起习惯了,可是有打扰陛下?” “并无。”燕稷到桌后坐下:“先生到宣景殿有些时日了,但朕却还未与先生好好说过话,择日不如撞日,魏先生,坐罢。” “是草民的荣幸。”魏现依言坐下,不经意看到桌上的话本子,笑笑,“陛下喜欢看这些?” “朕还好,邵和喜欢。” “这样。”魏现了然点头:“那陛下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呢?” 燕稷微微一笑,十分坦然:“躺着。” 魏现一愣:“……陛下处世随和,着实让人艳羡。” “朕也这么觉得。”燕稷心安理得受下,随后瞥魏现一眼,“先生是有才之人,平时又爱做些什么?” “草民中规中矩惯了,无非也是看看书,偶尔游山玩水,没什么特别。”魏现道,“说到大才,如今当是谢太傅,草民早前就听闻太傅才名,如今能与他得见,实在欢喜。” 燕稷眼尾一挑。 盯上他也就算了,没想到云木止居然连谢闻灼都没放过。 他嗯了一声:“谢太傅从前云游四方,也喜欢看各处景致,先生说不定能和他聊得来。” 魏现笑了笑,继续开了口,说出的话表面上听着像是无意为之,但每一句后面都是陷阱。燕稷撑着下巴漫不经心接他的话,到后来也就分不清楚究竟是谁试探谁了。 见他油盐不进,魏现眼神微暗,说出的话牵扯到的东西越来越深,燕稷越听越觉着迷茫,内心暗自感叹果然现在年轻人的脑回路就是不一样,和自己这种老人家代沟不是一般的大。 燕稷叹气。 这孩子脑子难不成已经被仇恨糊傻了? …… 算了,总之自己当年和他也没什么区别。 这么想着,燕稷忍不住用我很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魏现有些莫名,无言片刻后,重新开口:“陛下,您觉着人的性子是与生俱来的么?” 终于有一个能听懂的话题了。 燕稷想了想:“大抵是吧,比如朕,与生俱来的脾气好。” 魏现嘴角一抽。 无论是上一世面无表情的你还是现在喜欢笑着气人的你,都和脾气好这三个字沾不得边的好么? “……草民也这么觉着。”魏现心理素质明显比燕周好很多,很快又笑起来,“那么陛下……若是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您觉着会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燕稷饶有兴致看向他:“大概是因为独身一人憋太久?傅相就是这样的。” 同样独身一人许久的魏现:“……” 他吸了一口气,刚想继续开口,就又听到了燕稷的声音:“朕记着先生这么些年似乎也一直未有身边人,先生突然这么问朕,是不是觉着自己也……” 魏现一噎,突然就不想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燕稷笑眯眯坐在边上,同谢闻灼相处久了的好处在这种时候体现到淋漓尽致,比脸皮绝对所向披靡。 魏现无言以对,觉着燕稷现在这般模样还不如从前冷冰冰的样子让人舒心,他很想就此将这个话头给了了,但什么都没问出来总觉得不甘心,强撑着道:“陛下……” 心中酝酿好的话刚说出两个字,却被突然响起的扣门声打断了,二人一齐偏头看过去,邵和带着二狗子站在门边:“陛下,傅相求见。” 自谢闻灼开始忙碌,傅知怀乐得在宣景殿见不到他,来这里的次数就多了很多,常常清晨时分过来,黄昏时才走。 他来得正是时候,燕稷笑笑,命邵和将傅知怀宣进来,魏现坐在边上,心想一个燕稷原本就已经够气人,若是再加上傅知怀,他今日是别想好过,就开了口:“陛下,草民还有些物件要购置,就不打扰您与傅相了。” 燕稷知道他在宣景殿待了半月一无所获,此去肯定不简单:“先生去便是,邵和跟着吧,帮先生拿拿东西,一定要周到。” 邵和应下,魏现躬身后也退了下去,二狗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7 子原本想和邵和一起去,但它向来不喜欢魏现,就没跟去,转身又想上前近距离观看傅知怀的美颜盛世,被饲主嫌弃瞥一眼后伤心欲绝,耷拉着耳朵跑到了外面长廊角落趴下。 燕稷对此毫无同情心,挑眉看向傅知怀:“你怎么又来了?” “燕小九,过河拆桥这样的习惯可不好,而且,就算你不欢迎我来,对它呢?”傅知怀道,说着从桌下将带来的桃花酒拿了上来,“喜不喜欢?” 燕稷不为所动:“你还好意思说,我生辰时说好了不送桃花酒,结果还是没变,就是多了一个柳木圆环,还和贺将军送的一模一样。” “……贺戟也送了?”傅知怀眼睛一闪。 燕稷嗯一声,也没太在意,转了话头:“不过说真的,你最近虽然来的勤,但看着不像是闲着无事的模样,倒像是在躲什么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傅知怀沉默几秒,“这几日只要我回府,迎面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京中适龄官家女子的画像,生辰八字和性情在边上写得一清二楚。” 相亲之痛。 燕稷不厚道的笑起来:“既然如此,你也老大不小了,干脆遂了老丞相的意选一个罢了,久了容易出事。” 傅知怀不置可否,低头去拔酒罐上的酒塞:“二十年都没出事,现在更不会,而且你不也还是一个人么?” 其实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燕稷摸摸鼻子,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欢喜和小羞涩。傅知怀没看见他的神情动作,抬头时见后者面上已经如常,伸手将他面前杯子斟满:“趁着邵和不在我才敢拿出来,说好了,只能一杯,否则他饶不了我。” 还有可能被某些有心之人借着你酒醉占便宜。 “怂。”燕稷捧起酒杯,抿一口后满足眯起眼睛,“朕喝过不少桃花酒,说起来还没能有别人酿得比你更好,这大概是你唯一的优点了。” 他年少时也总爱这么说,傅知怀听了,面上闪过笑意,挑眉开口:“这还不是被你从前逼的么,爱挑剔的狗脾气,而且……” 之后的话,却在看到燕稷手腕时戛然而止。 掩盖在绛红色佛珠在下半隐半现的红线,颜色鲜明,在入目的一瞬间让傅知怀眼睛一片刺痛。 他分明记着,谢闻灼手腕上分明也有一条与之一模一样的红线! 红线。 姻缘牵结。 背后含义不言而喻。 傅知怀瞳孔骤然收缩,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话没说完就没了声音,燕稷奇怪看他一眼,发现后者视线凝在自己手腕上,也低头看过去,而后耳根一热,垂袖将佛珠和红线一起遮住,面上有些不自然:“怎么不说话了?” 傅知怀认识他这么些年最是清楚他的性子,心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思绪一片混乱,数不清的情绪混合在一起落在他的心底,五味杂陈也无法形容。 他低下头,嘴里逐渐尝到苦涩味道,沉默了许久,竭力平静着对上燕稷的眼睛:“燕小九……你心上可是有了人?” 傅知怀在燕稷心里算的上是发小的存在,少年情怀比天大,如今被他这么直截了当问出来,燕稷摸摸鼻子,眼神不自觉开始飘忽:“这,好吧,明成,其实我……” 之后的话还没说出后,傅知怀突然猛地站了起来,桌面被他撞到摇晃一下,酒罐摇晃几下后倒下,一声闷响后酒水很快打湿桌面,又沿着边缘滴落下来, 燕稷起身避开:“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身上有没有沾到?” 话刚说完,就看到傅知怀身上已经被酒水浸成暗色,便从边上拿了布巾递过去。傅知怀却没接,浑浑噩噩站在那边,手指紧紧攒在手心,半晌,颤抖着声音开了口:“陛下,臣突然觉着有些不舒服,便先离去了。” 燕稷看着他湿漉漉的衣服,想着寒冬这么出去肯定不好受,下意识想要上前拦他,手刚要碰触到后者衣袖,却在对上傅知怀的眼睛时顿住了。 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乌黑,燕稷曾经在那里面看到过许多情绪,欢喜宁和平淡睿智沉稳,林林总总聚在墨色里,太多太多,却从来没有哪一次是这样。 黯淡无光,无边暗色布在深处,挣扎落寞和痛苦融在里面,刻骨般的伤心。 燕稷愣住了。 傅知怀在他停顿的同时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用那双溢满伤心的眼睛看他一眼,转身出了门,他走得并不稳,脚步凌乱跌跌撞撞,没有再回过头。 燕稷呆呆站在后面,脑海中尽是谢闻灼最后一眼看过来时的画面,他愣着,直到傅知怀离去许久才回过神,低头看向一片狼藉的桌面。 心里就突然咯噔了一声。 第45章 谢闻灼回皇城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天。 他走进内殿,第一眼便看到燕稷正靠在榻上发呆,桌上的油灯已经见了底,清清淡淡摇晃在他脸上,五官模糊而柔和。 谢闻灼走过去,俯身张开双手抱住榻上的人,他披风上还带着雪,被体温融了沾在燕稷脸颊,一阵凉意。 燕稷在这阵凉意中回神,偏头看谢闻灼一眼:“回来了……一股凉气,离朕远点。” 谢闻灼把他抱得更紧:“夜里风寒,臣在外面冻了许久,必须要陛下抱抱才能好。” 夭寿了。 太傅原本就心机得不要不要,现在居然还学会了撒娇。 这撩汉技能点满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 燕稷眯起眼睛,倒是很受用,面上若无其事般伸手回抱他。后者眼底闪过笑意,低头靠在燕稷肩头,偶尔在他脖颈间蹭蹭。 这么温存了一会儿,谢闻灼握住燕稷的手,就着这样的姿势轻轻开了口:“陛下可是有心事?” “……”燕稷想了想,觉着把傅知怀的事情对谢闻灼说并不是很合适,干脆把云木止拉出来背锅:“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云木止有些熬不住了,今日同朕说了一些话。” 说罢,燕稷将魏现试探他的事情给谢闻灼说了,谢闻灼闻言点点头:“这些日子赤方境内也有些不太平,他已经离京许久,算一算也到了时候。” “下午魏现说要去外面购置些书,朕让邵和跟了去。”燕稷懒散道:“邵和只是在明面上分散他注意力,暗里还是要靠着影一和影二,如果魏现足够聪明,应当明白什么叫韬光养晦,只可惜,他不会。” “这是好事。” “确实。”燕稷嗯一声,说完顿了顿,突然伸手戳戳谢闻灼的腰:“不过太傅是不是也应该松手了?朕的里衣已经湿了一半,天大的委屈也该消了。” 谢闻灼微微一笑,这次倒没继续撩,乖乖松了手,将身上湿漉漉的披风接下来放在了边上。 这事放在谢太傅这种修炼成精的老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8 流氓身上相当难得,燕稷有些惊讶,眨眨眼睛,而后腰间突然横过一只手,下一秒,整个人便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下意识环住谢闻灼脖颈,抬头,看到后者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过来,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缱绻:“夜里寒凉,身上被沾湿容易得风寒,陛下还是沐浴后再就寝比较妥当,不如就让臣来服侍沐浴,陛下意下如何?” 燕稷:“……” 有本事你别在问朕意下如何的时候还抱得这么紧。 这么心机,也就朕对你是真爱,才能看破不说破如此纵容。 想到这里,燕稷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嗯了一声。谢闻灼就笑起来,低头在他眉间落下一个吻,朝着后殿走了过去。 他们二人在从前名不真言不顺的时候,平日里就没什么正经日常,如今心意相通,沐浴这种事自然纯洁不到哪里去。 在四方御池浪了半个时辰,燕稷是手软脚软被谢闻灼抱着出去的,换上干燥里衣后舒舒服服把自己陷在被褥里,燕稷捂住脸,觉着自己节操值掉落的速度同谢闻灼撩汉技能增长的速度也差不了多少。 到现在也就只差最后一步没做了。 燕稷拉起被子,他对最后一步还是有些害怕的,不说其他,就只说他从前看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最初的时候谁不是疼的要死要活的? 之后再如何欢愉那也是之后的事情,燕稷想了想谢闻灼在做一些没羞没躁的事情时看他的眼神,深深觉着自己说不定活不到能感受到欢愉的那天。 也是很可怕。 他趴在榻上胡思乱想的时候,谢闻灼已经熄了灯,上榻在燕稷旁边躺下,伸手环住他的腰,声音带着热度响在他耳边:“陛下,在想什么?” 燕稷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自己的想法开了口,反应过来后身子一僵,转过头,谢闻灼正似笑非笑看着他,神情在隐约月光下更显得高深莫测:“臣倒是不知道,陛下心中一直是这么想的。” 燕稷心想真不是朕冤枉你,你可能没看过自己那时候的眼神,绝对一点都不夸张。 不过心里虽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燕稷摸摸鼻子,刚想开口,却突然听到谢闻灼出了声:“不过陛下想得其实也没错,臣只要想到陛下的模样,就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陛下,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一句问话被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在这样宁静漆黑的夜里说出来,有种别样的诱惑感觉。 燕稷下意识想说控制不了的话便无需控制,话已经到了嘴边,突然意识到不对,在紧要关头把话收了回来:“……太傅,你别撩朕。” 谢闻灼眼底笑意浓郁几分,手指轻轻在唇上抚过,声音更低几分:“既是如此……那不如,让陛下来撩臣,好不好?” 燕稷一张老脸在谢闻灼接二连三的攻势下红到发热,对上后者眼睛定定看了许久,最终自暴自弃将头埋入枕头,意思很是明显——算了,你会撩你随意。 身后却突然没了声音。 燕稷一直在暗地里支着耳朵留意身后的动静,这下不免有些忐忑,又耐着性子趴了一会儿,在就要耐不住起身回头的前一秒,感觉到脸颊被谢闻灼的掌心轻轻贴了上来。 肌肤相接的地方散发着灼人的热度,燕稷静静趴着,只觉着心跳在这阵温度中一点点加快。他忍不住使力抓住手下被褥,下一秒,手便被人紧紧握在了掌心。 “陛下。”谢闻灼认真的声音响在燕稷耳边:“许多事情,无论如何其实都没什么关系,陛下只要由着性子来便好,只要你觉着欢喜,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燕稷清楚谢闻灼所言并不仅仅是针对他方才说的话,闻言愣了愣,明白谢闻灼是真真切切拥有一颗玲珑心,对什么事都看的通透。 他没动,低低应了一声,听到他的声音,谢闻灼却没继续开口,沉默着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这样执着一般的姿态,很容易将心中的坚定传达给另一人,感受到手心中的潮湿,燕稷抬头对上谢闻灼的眼,许久,弯着眼睛笑笑,伸手将谢闻灼的头压下,主动给了他一个轻柔的吻。 被吻着的人也笑起来,细细回应他的吻,同时伸手把滑落下的被子重新拉了起来,在一吻结束后低头与燕稷额头相贴片刻,又落下一连串轻柔的吻,声音柔和开了口:“陛下,睡吧。” 如此柔情蜜意,心中满足自是不必多说,燕稷心里热热的,嗯一声后,就着同谢闻灼手心交握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静夜平和,梦境里却是一片杂乱。 燕稷又回到了那个血色映空的夜里,城楼上尸横遍野,他被烈火焚烧后魂魄游离,看到傅知怀站在泥泞中浴血执剑,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直刺入他的后心。 他挣扎着走上前,想要碰触傅知怀的脸,每一步却都走得那么艰难,这么走了很久,他终于碰到了他,四周却突然燃起火光,一切在火光中尽数焚烧殆尽,又有许多东西,在一片荒芜中慢慢出现。 那是许多年前的时候,大启还在最安定的年岁,他也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某日跟随先帝到丞相府中,在宴会时遇到傅知怀,后者拉住他的衣袖,神情认真道:“你真好看,长大后嫁给我好不好?” 再回首,眼前又是后来的阳春三月,傅知怀捧着酒坛站在桃树下没心没肺的笑:“燕小九,知道你爱喝桃花酒,我特意学了酿造的法子,你来尝尝,是不是要比京城醉仙楼的味道还要好一些?” 之后画面变了无数次,都是些七零八落的场景,傅知怀站在台阶上肆意的笑,策马走过京城时回头一瞥的目光,游湖泛舟时伸手折花低头的弧度,抬头眺望天边归雁时神情里的自由。 这些画面从他眼前走马观花一般迅速闪过,最终定格在那个暮色沉沉的的黄昏,破碎的酒坛,四处滴落的酒水,还有傅知怀那双浸满伤心的眼眸。 燕稷心乱如麻,带着针扎一般的刺痛,朝着傅知怀走过去,后者没动弹,站在那边静静看着他,却在他走到眼前时突然沙哑着声音笑起来,眼里慢慢溢满血泪。 四周的画面在这点血泪中轰然崩塌,在血光中变成一片苍茫的雪地,许多个不同神情的傅知怀站在那眼前对他笑得悲怆,伸手却一个都触碰不到。 他跌跌撞撞在雪里行走,心里前所未有的慌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他逐渐走到一处悬崖,四周很冷,他满心绝望站在悬崖边上,刚踏出一步,伸手突然有一双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朝后面走去。 那双手很暖,燕稷突然觉着心里一片宁和,他被那双手牵着朝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四周的白雪渐渐消融,眼前出现新绿,他走上前,指尖轻轻在那处新绿上一点。 新绿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69 背后,是漫天和煦春光。 第46章 邵和这边正处于无边的茫然之中。 他发现自己同魏现一起迷路了。 邵和抱着魏现买的书站在边上,可怜巴巴朝他看过去:“魏先生,现在这该如何是好?” 魏现神情有些无奈:“我自边远而来,对京城不大熟悉,原本以为你是京城人士应当认路,就没唤旁人,谁知道会如此,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邵和委屈皱了皱鼻子。 他虽是京城人士,但少时入宫,之后约莫有十年没出来过,这京城布局几乎年年都在变换,确实记不大清楚了。 而现在临近年节,京城宵禁,四周不见人迹,连问路都没有办法。 “现在也没什么法子,还是先向前走走吧。”又过了一会儿,魏现直起了身子:“皇城就在正北边,往那边走总是能到,而且到了正街说不定还能遇到打更人,方便问路,总是要比在这里待着要好的。” 邵和低低应一声,抱着书跟在他身后朝皇城方向走。 身后冷巷漆黑,寒风吹动在地上的杂物,声音诡异清晰,邵和越听越觉着瘆得慌,当即快步走上前:“魏先生,我走在前面行吗……我害怕。” 魏现回头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邵和如释重负,绕到前面,知道背后有人,他安心不少,脚下步子也快了许多,这样不知走了多久,耳边突然听到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眼前也窥几点盔甲冷光。 是兵部和大理寺夜间巡逻的军队。 邵和眼睛一亮:“魏先生,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这样就能回宫城了,我们快过去,魏先生,魏……?” 回过头,背后空无一人。 邵和一愣,此时大理寺和刑部那边的人已经应声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人看到他抱着书可怜巴巴的模样,皱起眉头:“邵和?” 他素来不出宫门,能被人认出来也觉得有点奇怪,朝说话的人看过去,那人穿着青色长衫,肩上披着白色狐裘,一双丹凤眼淡淡看过来,眼底半点情绪都没有。 大理寺卿林胤。 邵和心里有些怕他,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林胤恍若未觉:“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原本还是有魏先生的。”邵和将迷路后的事给林胤说了,林胤听了,轻轻笑起来:“这不是什么大事,陛下和谢太傅心中自有分寸,至于你……走吧,我送你回去。” 邵和下意识摇头想要拒绝,林胤却不给他拒绝的余地,转头给身后众人说了几句,众人领命后井然离去重新巡逻,周边就只剩下了邵和和林胤。 林胤站在他面前勾唇笑:“看来现在你只能让我送回去了。” 邵和憋屈看他一眼,认命低头跟了上去。 …… 魏现离了邵和视线后便匆匆拐入深巷,他性子谨慎,特意在隐蔽的巷子处绕了许多圈,确定背后无人尾随,才从后门进了王府。 燕周早早便在密室等着他,待他进去,起身将门关上,从墙上暗格中取出一沓书信:“这是那边三日里的来信。” 魏现皱眉,将书信一一拆开看过去,眉头沟壑更深:“我得回去。” 燕周这边的事情在魏现出现后刚刚有了些眉目,心里不大乐意让他现在回去,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这样了,不过也还好,这些日子我按着你之前的计划做事,成效颇丰。” “这是好事。”魏现道,说完沉思片刻,再次开口:“我在宣景殿待了些日子,觉着他的性子与我之前听说过的似乎不大相同,他一直是这样的么?” “他是擅长做戏之人。”燕周目光有些阴狠:“从前他在我眼中,纨绔,任性,只图享乐不思进取,沉不住气心思简单……但现在才知道,那些只不过是伪装罢了,心机深沉,两面三刀,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纨绔,任性……”魏现低下头:“那他有没有过面无表情,无悲无喜的时候?” 燕周像是听了什么玩笑话一般,抬头诧异看了他一眼。 这样的神色已经足够说明一切,魏现手指轻轻摩挲,想着从前,许久,突然想起上一世似乎曾经有人在他面前感叹过,大启庆和帝登基前后的性子判若两人,从纨绔模样到冷漠神情,也不知这中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魏现手指一顿,须臾间心中浮现出一种猜测。 或许,其实上一世的他熟悉的那位大启庆和帝,才是真正重生后的人。 这样的话,无论是从他性情与从前大相径庭来看,还是从运筹帷幄仿佛能知晓后事来说,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而他之所以重生,是因为上一世亡国心有不甘,怨气所致。如若燕稷也是如此,那他曾经的重生,是不是因为……他也曾真真切切承受过亡国之痛? 这样的想法出现,魏现不由又想起从前燕稷对赤方的种种针对,越想越觉着这就是事实,眼睛稍稍眯了起来。 没有重生过的燕稷曾败于没有重生过的他手中。 那么如今燕稷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他却重生归来,结局如何还需要多做猜测么? 魏现神情越发难以捉摸,燕周在边上看着他,心中不由一跳,抬眼想细细观察后者眼中情绪,恰好看到魏现抬起头来,低低开了口:“果真有几分意思。” 燕周不明白他的意思,刚要询问,魏现却明显不想再提,笑笑:“赤方现在有些杂事,我必须回去,大启这边还要靠王爷多费心……待我回去,许多事就要开始,那时我们便彻底没了退路,王爷明白么?” 燕周神色认真点了点头:“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不会有多久了。”魏现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个卷轴递给燕周:“这个王爷收着,到了关键时候自有用处。” 燕周接过来,低头草草看一眼,看清楚其中内容后面上出现震惊之色,猛地抬头朝魏现看过去。魏现笑得从容,燕周对上他的眼,半晌,也笑起来:“我明白了。” 魏现颔首:“时候不早了,我太久不回去也不大好说,便先走了……王爷,如今我们已然无法全身而退,要么成要么亡,没有别的路,只愿一切能如愿。” 燕周答应一声。 魏现便不再多言,按着原路匆匆出了王府。 背后角落里,影一和影二对视一眼,迅速隐去了身形。 …… 旦日清晨,燕稷醒来的时候边上又是空无一人。 他对此已经习惯,起身洗漱后出了内殿,外殿邵和正在给二狗子喂食,听到脚步声,二狗子回头瞄一眼,瞬间欢乐跑过来用耳朵蹭蹭他的腿撒娇。 燕稷从邵和那边拿了一个鸡腿喂给二狗子,揉揉它毛茸茸的耳朵,一片笑闹中,魏现从后殿走进来,行礼:“陛下。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0 ” 燕稷站起来擦擦手:“魏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来惭愧,草民之前想的不周到,在外迷了路,之后又不慎与邵公公走散,还好之后路遇打更人问了路,回来时也是半夜了。”魏现道:“还好邵公公无事,否则草民心中真是过意不去。” 燕稷伸手摸着二狗子的耳朵,笑了笑:“回来便好。” 见他对这事态度并无异常,魏现放了心,又寒暄几句后便回了后殿。待他离去,燕稷抬起头,发现邵和正在边上发呆,耳根还时不时红一下。 作为过来人,燕稷直觉邵和有情况。 燕稷眯起眼睛,悄悄走到他边上,突然开口:“邵和。” 邵和受惊,猛地抬头:“陛,陛下,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燕稷看着他,脑海中思绪瞬息万变,而后迅速锁定了缘由,若无其事道:“朕就是想问问,既然魏先生说你也迷路了,你是怎么回来的?” 邵和脸瞬间变红,支支吾吾躲闪道:“就是……遇到了兵部和大理寺巡逻的人。” 燕稷笑眯眯托起下巴,一双桃花眼上挑成撩人的弧度。 邵和有些无所适从,低头沉默一会儿后再也无法忍受,慌乱找了个借口脚步匆匆出了门。燕稷坐在后面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容更甚。 自家养了这么久的白菜就这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猪惦记上了。 果然孩子长大了就是不好管。 燕稷感叹脸低下头,伸手戳戳脚下趴着的二狗子,眼神十分嫌弃:“看样子,用不了多久这宣景殿就只剩下你这么一只单身狗了……你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被嫌弃的二狗子无辜瞪大眼睛,觉得心上宛如被人插了无数刀。 每天被虐它也很委屈的好吗?! 这日子究竟还能不能过?! 第47章 昼去夜消,皇城又一场大雪过后,除夕夜到了。 依着旧例,帝王原本应当于除夕设宴,但燕稷懒得在欢喜时节同旁人做面上功夫,干脆以让臣民早日还家做借口免了宫宴。臣子对此莫不感激,燕稷心安理得应下,背后笑眯眯同谢闻灼感叹,到底还是太年轻。 午夜饭后,燕稷抱着手炉同谢闻灼和邵和一起出了门,街上四处点缀大红灯笼,高台处挤满了穿着新衣的百姓,脸上喜气洋洋,期待着之后的烟火盛会。 大启每年除夕晚都会于京城燃放烟火,帝王会在城楼和百姓一同燃放烟火,祈来年民生顺畅,四时安平。 宫城准备的烟火确实华美至极,燕稷登上城楼抬头看去,天边映如白昼,无数光点散在四周,璀璨夺目。 谢闻灼站在他身侧微微笑着,燕稷回头看他一眼:“站在高处看烟火,总觉着要比在下面看更美丽。” “确实如此。”谢闻灼低眉看过来,眉眼在烟火映衬下更添了几分温柔和深情,燕稷在他目光中稍稍晃神,回神后低下头,看到下方除了出来游玩的百姓,还有许多背着行囊归来或离去的行人。 燕稷看着,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些东西,又抬起头:“明日就是大年初一,在外的人都归了家,太傅也不是京城人士,这等时节不打算回家看看么?” “……”谢闻灼低眉沉默许久,才低低开了口:“陛下……臣没有家。” 燕稷一愣。 谢闻灼声音依旧平淡:“臣自幼无父无母,在南洲吃百年饭长大,七岁那年遇到师父,从此同他四边云游,那时到底还能有个回去的念想,可自师父离世,就再没家了。” 燕稷看着他平淡的表情,心突然疼了一下,半晌,伸手握住谢闻灼的手:“从前已经是过去了,现在,我给你一个家。” 他没用朕,一双桃花眼深处满是认真。看着他的神情,谢闻灼温和笑了笑,反手握住燕稷的手:“好。” 烟火过后,已经到了深夜,但是京城人声依旧未能散去。燕稷平日宅在宣景殿难得出来一次,原本想多走走,但因着大雪后天气寒冷,走了一会儿便被谢闻灼哄着回了宫。 二狗子见他们回来很是开心,抖着耳朵跑了过去,燕稷垂手摸摸它的头朝内殿走去,二狗子跟在他身后,一只爪子刚碰到内殿的门,便被谢闻灼无情微笑着关在了外面。 二狗子伸爪在门上挠了几下,委屈嗷呜一声,声音透过门传到燕稷耳中,燕稷笑了笑:“你这欺负小动物的毛病怎么就是改不掉?” 谢闻灼神情坦然凑近他耳边:“臣喜欢欺负的不仅仅只有它,其实还有……陛下想不想知道是谁?” 噫。 老流氓。 燕稷已经接受了自己撩不过太傅的设定,看他这样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从前自己觉得太傅是高岭之花,真正是眼瞎了。 前高岭之花谢太傅眉头微挑:“陛下怎么不说话?” 燕稷眯起眼睛:“你别撩朕,朕可是个正经的断袖。” 这话说出来,不等谢闻灼反应,燕稷先忍不住笑了起来,见他笑了,谢闻灼神情更加缓和,俯身伸手将燕稷散在额边的发拨到一边:“正经的断袖?” 燕稷后者脸皮嗯了一声,而后就感觉唇被温软的感觉覆了上来。 谢闻灼细细舔吻他的唇瓣,末了轻轻一咬:“现在呢?” 燕稷一本正经继续点头。 谢闻灼轻笑一声,重新低头吻的更深,又问:“现在呢?” 被这吻撩拨的有些心猿意马,燕稷摸摸鼻子,之前装出来的正经有些绷不住:“再这么撩,小心朕把你赶出去……怎么这么不正经?” “是,臣不正经。”谢闻灼从善如流,微笑着直起身体:“那么陛下可愿意和不正经的臣前去沐浴?”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颇有种约那啥的感觉,一点都不像正经人家能说出来的话。 燕稷哼一声,表面上不愿意身体却很诚实,伸出手去:“走吧。” 在浴池闹了许久,出来后上了榻,燕稷躺在被褥里不久便昏昏欲睡,等到谢闻灼熄了灯四周覆上暗色后,就彻底陷入了沉睡。 他睡得很沉,梦里一片宁和,只是在一片朦胧中感觉到有人轻轻覆在他的耳边,声音带着浓浓的眷恋:“这是你第二次说会给我一个家,我记着了,所以……” “你千万不能再忘了。” …… 因着前一夜睡得太晚,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燕稷眼睛稍稍睁开,感觉依旧疲倦,翻身刚准备继续睡,身后突然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压了上来,而后脸颊就被湿漉漉舔了一下。 燕稷顺手把背后的二狗子抱过来用胳膊压住:“别闹。” 二狗子受宠若惊,耳朵抖了抖,当即不再动,开心享受和饲主同床共枕的美好时光。不久后谢闻灼走进来,看到趴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1 在燕稷身边的二狗子后笑容一顿,走上前:“陛下,起身吃点东西吧。” 燕稷皱眉把脸埋进被褥,谢闻灼无奈笑笑靠过去,一手将燕稷半抱起来,另一手十分熟练的把二狗子赶了下去。 被这么一闹,燕稷不醒也没办法,起身老老实实洗了漱,到外殿吃了些东西后,谢闻灼去了小厨房做点心,燕稷带着二狗子去外面走了一圈,刚回来便听到宫人禀告,贺戟求见。 他这些日子经常会来,倒不像之前那样喜欢逼婚,只是简单说一些琐事。燕稷听他说完,犹豫了一会儿,开了口:“贺将军最近有见过傅相么?” “见得不多,似乎是他近日被傅老丞相催促婚事,脱不开身。”贺戟道:“不过依着傅相的性子,再忙也会抽时间过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燕稷手指一顿,随即笑了笑:“许是因为太忙了吧,没事,朕只是一时想起,问问罢了。” 贺戟颔首,没再多问,又待了一会儿便行礼离去了,燕稷坐在窗边看着外面角落未融的雪,低头发呆。 傅知怀自上次从宣景殿狼狈离去后,燕稷就再没见过他,从前除夕夜傅知怀都会带着一罐桃花酒过来与他秉烛夜谈,今年却什么都没有。 不习惯是有一些,更多的是惆怅。 他经历过这么些世的冷暖,心中对同傅知怀的年少情谊很是珍惜,但从那日看到傅知怀的眼神后,燕稷就知道许多事情已经不如之前纯粹了。 没办法的事。 燕稷的心里叹口气,同时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魏现在他身边站定:“陛下。” “魏先生看着有些憔悴,昨夜睡得不好么?”燕稷回头看他一眼。 “昨夜草民去宫外看了烟火,惊叹于烟火美丽,在外待得久了一些,回来后又想将看到的景色画下来,睡得也就晚了些。” “魏先生喜欢烟火?” “心中甚是向往。”魏现笑:“草民长在边远之地,平日里难以见到这般景致,及冠之年登上了城外高山,遥望见京城烟火,从此便喜欢上了在高处看烟火的感觉。” 燕稷认同点头。 “而且站在高处看烟火,对有些事情也能想得更加清楚。” 燕稷好奇抬头:“那不知魏先生昨夜在烟火下都想了些什么?” “草民想到了之前听到过的一个故事。”魏现开了口,说出的话燕稷很熟悉,和他之前同谢闻灼说过的自己上一世的故事基本相同,唯一不同的也就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说完,魏现停顿一下,继续道:“陛下对此事怎么看?” “看法?”燕稷无所谓笑笑:“不知魏先生有没有听过,先撩者贱?” 魏现愣了愣,摇头。 燕稷垂眸,看着外面破碎在雪地里的梅花,淡淡开了口:“这件事说到底,本就是争夺中顺其自然的结果,原本就没有对错可言,并且还是败的那一方先在背后做了一些事,那只能说是……” 他抬起眼,伸手拈起窗边落花,一双眼睛淡到极致:“成王败寇,咎由自取罢了。” 咎由自取。 短短四字,却让魏现藏在袖子下的手狠狠攒在了一起。 燕稷嘴角轻轻勾起,坦坦荡荡看向他。魏现眼底血红之色一闪而过,咬着牙抑制下去,许久,沙哑一笑:“或许吧。” 说完,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又恢复了往常模样,风度翩翩行礼:“陛下,其实草民今日过来,是来向陛下请辞的。” “嗯?” “草民进京为端亲王门客,当时便说临近年节就要离去,后来受陛下赏识入了宣景殿,才待的时间多了一些,昨日收到家书,父母在家中甚是挂念,且草民觉着自己并不适合京中生活,便想归乡了。” “魏先生可是想清楚了?”燕稷问。 魏现认真点了点头。 “先生打算什么时候离京?” “明日一早就要动身。” “如此仓促,看来先生是心意已决,既然如此那朕就不多做挽留了。”燕稷点了点头:“祝先生归路安平。” “多谢陛下。”魏现道:“草民还有许多东西未曾打理,便先回去了。” 燕稷嗯了一声,挥手应下,魏现再次行礼,转身回了后殿。 第48章 魏现所行如所言,大年初一清晨便背上行囊离去了。谢闻灼遣去的人跟着他出了城,回来后禀报他途中始终一人,并没有与任何人暗中碰面。 这事在燕稷预料之内,索性将所有派去追踪的人召了回来,邵和心下疑惑,就看到燕稷托腮歪头笑起来:“那么多人跟着,云木止怎么能安心朝赤方走?朕是良善之人,大过年的还是让人家顺顺利利回去好了。” 话说的确实良善,看着却和苏老太师平日里的狐狸样一模一样。 谢闻灼笑得纵容,上前把烧好的手炉塞到燕稷手中,燕稷抱住,就势站了起来出门散步,二狗子厚着脸皮跟上去,任凭谢闻灼眼刀再狠依旧不为所动。 日常被虐下成就一颗钻石心,比起单向被虐不如互相伤害,二狗子深谙此道。 谢闻灼虽然平时对它多有蹂躏,但实际折腾起来拿它也没什么办法,二狗子这么试了几次,感觉性命无忧后放开了性子得寸进尺,每晚到内殿挠门,而后死皮赖脸蹿进去死都赶不走。 谢闻灼高岭之花的人设虽然崩得厉害,但公然在一只单身小动物围观之下耍流氓还是做不到的,更别说这小动物还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床榻看。 如此之下,谢闻灼笑容越发和煦,燕稷每天看着他的眼神都不禁背后一凉,觉得自己随时都有清白不保的可能。 但想想其实还是有点诡异的小刺激,于是笑眯眯看着一人一狼闹,到谢闻灼就要忍不住对二狗子背后下黑手的时候才象征性的阻止一下。 日子一本不正经的过,正月十五。 这日京城向来繁华,正街灯节盛会,护城河畔会燃起篝火,边上有卖各色小玩意的摊子,行人络绎不绝,很是热闹。 不过外面虽好,宣景殿三人一狼却没出去,谢闻灼起了大早,准备了不少吃食,燕稷有些撑,懒散在榻上靠着,谢闻灼和他待了一会儿,便去了小厨房准备夜里要吃的元宵和饺子。 这是个费功夫的活计。 谢闻灼早在之前便磨好了糯米粉,红豆沙却要现做。燕稷进小厨房的时候红豆沙正巧蒸好,谢闻灼沥了水加进砂糖,搅拌成细腻豆沙,燕稷走上去伸手沾了一点尝了尝:“好甜。” “太甜了?”谢闻灼握住他的手,在沾了红豆沙的指尖舔了舔。燕稷用看流氓的眼光看他一眼,收回手,后者笑眯眯看过来,一语双关:“确实甜,味道要淡一点么?” “……不必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2 。” “好。”谢闻灼笑着,又转过身,把之前做好的糯米粉拿出来揉成面团,他手下精巧,一揉就是一个小巧的汤圆,燕稷看得心痒痒,也下了手,揉出来的汤圆形状难言,红豆沙黏在外面,丑出新高度。 一个是生疏,两个是还没感觉,三个四个……揉了十几个后,燕稷拿着汤圆眼巴巴看着谢闻灼:“太傅……朕觉着自己还能拯救一下。” 谢闻灼失笑,就着他的手补上面团,把黏在外面的红豆沙一拨,再一捏,燕稷手中就出现一个栩栩如生的兔子汤圆。 真是太贤惠了。 燕稷感叹一句,看向谢闻灼的眼神亮晶晶,这样的眼神让谢闻灼愉悦不少,伸手把之前燕稷做废的汤圆拿起来,案上很快多出一众小兔子和长得不大像狼的二狗子。 燕稷伸手戳戳,觉得皮有点厚:“太傅,这能煮熟么?” “应当是煮不熟的,若是煮熟,皮破开就看不出现在的模样了。” 万事有得必有失,反正煮了也舍不得吃,燕稷当即决定不煮,从边上拿了个木盒子把动物汤圆放里面,安安分分站在边上继续看谢闻灼。 没了燕稷帮(dao)忙(luan),谢闻灼之后动作快了不少。 等到汤圆都揉好,谢闻灼把它们放好,开始准备其他吃食。 燕稷看了一会儿,觉着这种技术活自己实在是应付不来,谢闻灼看他无聊,笑了笑:“陛下先回去歇息一会儿罢,这些要到晚膳时候才能吃,还有……到时,臣会给您一份惊喜。” “什么惊喜?”燕稷来了兴趣。 谢闻灼却只是笑着不说话,一副吊人胃口的模样,燕稷问了许久都没听到答复,郁闷之下正巧听见外面传来二狗子嗷呜声,就回内殿和二狗子玩闹,最后闹到筋疲力竭,顺势抱着它毛茸茸的脖颈睡着了。 外面天色渐渐暗下去,皇城灯火初上。 二狗子准时在饭店醒来,伸爪闹醒饲主,燕稷迷迷糊糊被它咬着衣袖往内殿方向走,掀开垂帘,邵和和谢闻灼正垂手摆放碗筷,边上是早前便说了要过来的贺戟,而贺戟旁边…… 是傅知怀。 他站在窗边,眉间自来风流,看到燕稷出来,他上前一步,像从前无数次那般提着桃花酒对燕稷挑眉一笑:“燕小九,我酿的桃花酒,今天刚好出坛,你可是有口福了。” 燕稷一愣。 傅知怀看他一眼,眉毛又是一挑:“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让我看看你现在的酒量,不知道这么些年有没有出息一点。” 他笑着,神情语调都和从前无二,但燕稷对他太了解,一眼就能看出他竭力隐藏下的疲倦和晦涩。 于是心里就是一阵酸涩。 傅知怀看出他的情绪,脸上的笑一僵,手指微微颤抖着,却没动弹。最后还是谢闻灼走过来,伸手把在燕稷脚边撒娇卖萌的二狗子拎到一边:“陛下,傅相,用膳吧。” “……嗯。”燕稷应一声,把情绪收敛好,看向傅知怀一笑:“自然不会被你小看了去,不过你今日来的也是太晚,按老规矩来如何?” 傅知怀说了一声好,入座后把酒坛泥封打开,桃花微甜,酒香清冽,他将面前酒杯满上,先一饮而尽三次,才把酒坛交给了邵和。 邵和将众人酒杯一一斟满,斟满最后一杯时城楼恰好起了烟火,天边隐约有孔明灯慢慢升起。谢闻灼先开口说了些他云游时见过的趣事,之后是傅知怀和邵和,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贺戟,也说了不少。 燕稷酒量确实算不得有出息,喝了几杯后眼睛便朦胧起来,但意识还很清醒,就笑眯眯坐在边上看他们。谢闻灼面容温和,傅知怀说话时总不自觉挑眉,贺戟喜欢在傅知怀说得正好时面无表情煞风景,惹得后者不满看过来后就低头饮酒,一副‘随你生气反正你也拿我没办法’的模样。 他们的眉眼神情落入燕稷眼中,燕稷恍惚前觉得自己回到了从前时候,他站在宣景殿桃花下沉默,谢闻灼低眉站在边上同他一起看着傅知怀和贺戟单方面斗嘴,那时候他们心中各自坦荡,现在或许不如之前无牵挂,但说起来,到底过得并不差。 一坛桃花酒慢慢见了底,一众人眼底都不大清明,其中燕稷尤甚,睁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笑眯眯看着他们。此时已是深夜,傅知怀握着酒杯转头朝窗外看,最后在这日最后一场烟火盛开时转过头,对着燕稷无声说出一句话。 燕稷一愣,抬头看过去,便又看着傅知怀笑起来,伸出手指按着他们少时用惯了的法子在桌上轻轻敲打起来。 一下,两下……一共九下。 这样的敲打声他太熟悉,许多年以前他和傅知怀整日待在一起,受了委屈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傅知怀就会陪他一起坐在墙边,手下不停在青石板敲出这样的声音。 意思燕稷清楚。 ——我永远不会让你不开心。 燕稷看着傅知怀脸上的笑,觉得也许是宣景殿的炭火太热,熏得他眼睛都有些酸,他慌乱低下头去遮住眼睛,半晌抬起头,伸手把手中酒杯端起:“十五已过,这年节也就算过了,不如共饮一杯,愿来年一切顺遂。” “好。” 傅知怀和贺戟应下,谢闻灼也笑着举起酒杯,几人一同把酒水饮尽,放下酒杯的同时窗外烟火正好散去,天边星点微垂。 这日贺戟和傅知怀到了寅时才离去,他们走后,燕稷被谢闻灼带着沐了浴,躺在榻上笑眯眯抱住谢闻灼的腰:“太傅,我觉着特别欢喜。” 谢闻灼柔柔看着他,嗯了一声。 “我知道,明成是你唤来的,你今日说的惊喜就是这个是不是?我清楚明成的性子,看着肆意通透,其实也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你肯定暗地里去寻过他许多次,对不对?” “……嗯。” 燕稷桃花眼亮晶晶:“我现在啊,真的特别开心,说不出来的开心,但是我不说太傅也一定明白的。” 醉眼朦胧的小傻子弯着眼睛笑起来,谢闻灼不由柔和了伸手,伸手把被子盖在他肩上,小傻子伸手抓住被角一个人在那边傻笑,笑够了突然凑上来,很认真的问了一句:“但是太傅你得告诉我,你有没有吃醋?” 谢闻灼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燕稷很是笃定:“你肯定吃醋了,毕竟太傅大醋包,平日里连邵和和二狗子的醋都吃。” “……不许说了,快睡吧。” 被催促睡眠的小傻子恍若未闻,依旧捏着被角不停说话,这样说了许久,停顿一下,眼底水光潋滟。 “太傅。” “嗯。” “太傅。” “嗯。” “太傅。” “嗯。” 燕稷一遍又一遍的叫,谢闻灼一遍又一遍的应,不厌其烦。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3 又一次得到谢闻灼应答后,燕稷低头把脸埋进谢闻灼腰间,双手紧紧抱着他,半晌,低低开了口:“太傅……你为我做这些,我真的很高兴。” 谢闻灼没说话,伸手轻抚着他的脊背,眉眼柔和。 燕稷从他怀里抬起眼,用眼神描摹他五官许久,突然坏心眼笑了下,学着谢闻灼的动作在他腰侧浅浅抚过,这样一次两次谢闻灼还不觉得有什么,次数多了,谢闻灼眼底逐渐燃起热度:“陛下……” 燕稷一脸无辜:“嗯?” 手下却依旧没停止作乱。 谢闻灼垂下头,眼看小狐狸动作越来越大胆,眯起眼睛凝视他许久,唇角勾出一抹看着便很不正经的笑。 若是平时,燕稷早就怂掉松了手,但这日许是因为酒醉,也或许是因为其他,手居然大胆朝着谢闻灼衣服内伸了进去。手指接触温热皮肤的一刹那,感觉到手下人一僵,再然后,上方便被人彻底覆了上来。 这夜燕稷沉浮在榻上无数次,汗津津躺在榻上,一动不想动。谢闻灼伸手拉上被子,一双眼睛依旧灼热,手指在他腰间不停划动。 注意到他的动作,燕稷回头看他:“太傅是不是想对我做一些不大正经的事?” 他问得这般直接,和平时性子大不相同,饶是谢闻灼这样的老流氓都不禁老脸一红,随即眼中热度又增几分,声音沙哑:“很想……陛下可愿意?” 方才还说出撩人话语的人却突然一脸委屈:“愿意,但是还不行,因为我还是未成年。” “……未成年?” “就是年岁还不及十八的人。” 谢闻灼沉默一下,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种不祥的预感,将他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燕稷笑眯眯抬头亲了亲他的眼睛,道:“我前些月刚过了十七生辰,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足四月,太傅只要再等待八个月便可,也不长。” “……” 燕稷又出现小狐狸模样:“或者,若是太傅不介意,到二十及冠之年也是可以的,两年又八个月而已,也不算长,对不对?” 回答燕稷的是疾风骤雨般的吻。 一吻结束,燕稷彻底没了力气,半闭着眼睛躺在榻上。谢闻灼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起身熄了灯,上榻重新将燕稷的手握在手中,声音低沉:“其实多久我都愿意等,只要你欢喜。” 燕稷听着他的话,嘴角弯起,反手握紧他的手,软软嗯了一声。 谢闻灼便轻轻一笑,俯身与他额头相贴片刻,闭上了眼睛。 殿外窗覆薄雪,星河天悬。 第49章 这年的冬天异常漫长,阳春时节皇城依旧覆着雪。等到四边新绿渐起,时日又至暮春,满城风絮追逐天边纸鸢后落入人家,海棠花开了又谢,便又是一年深秋。 大半年弹指一瞬。 十月二十七,邵和早早起身把炭炉摆在角落,又将门窗仔细关了个严实,二狗子跟在他脚边耳朵一抖一抖,等到感觉着时间差不多,又看到邵和点了头,便欢脱跑到内殿伸爪推开门,朝着榻上一扑。 燕稷猝不及防被一团毛茸茸的物件撞醒,闭着眼睛伸手一拍,二狗子在他手下嗷呜一声,眼角余光瞥到燕稷皱起眉后顿怂,可怜兮兮趴在那边一声不敢吭。 一直没见到陛下出来,邵和走过来一看,不禁失笑,上前把二狗子拎下来,弯下腰:“陛下,早膳已备好,今日还要上朝,是起身的时候了。” 这话连着说了三遍,燕稷才朦朦胧胧睁开了眼睛,桃花眼泛着困倦水光看过来,眼角的红色淡影同颈间点朱相衬,饶是邵和自幼跟在他身边见惯了,心也不由一跳。 他急忙别开眼,再抬头时燕稷已经合拢了里衣,他这才回神:“陛下,今天穿那件左袖口有竹叶刺绣的外袍如何?” “如果朕没猜错,是太傅提前与你说好的吧。”燕稷笑眯眯:“太傅穿了那件右袖口有竹叶刺绣的外袍是不是?” 邵和笑得有些羞涩,轻轻点了点头,燕稷笑容更甚:“那就这件吧。” 用过早膳,燕稷动身去了太和殿,他去的稍晚了些,进殿时满朝文武已然跪拜其下,他在九龙座上坐好,垂眼便看到了谢闻灼,后者面容温和站在边上,在百官低头时不动声色对颔首,燕稷会意,挥手让众臣平身。 这年瑞雪兆丰年,四方收成极好,南方未有水灾,北方不见瘟疫,四边敌寇莫进,八关护疆安宁,偶尔有些乱事也平息极快,没能衍生出杂余,端的是盛世安平。 不过燕稷清楚,如今即便再是顺遂,也只不过是表面上的粉饰太平罢了。 端亲王居心叵测,暗地笼络京都及四边世家,这些世家长年蒙受祖荫,不喜变通,与燕周一拍即合,在背后成了他不小的助力,又靠着云木止的指点做出不少功绩,让原先京中持观望姿态的世家又重新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除此之外还有云木止,虽说他自离京到现在还未有风声,但蛰伏在深处的毒蛇,最是致命。 燕稷这么想着,突然听到下方传来苏老太师的咳嗽声,他回神,低头见站在最前方进言的是魏荣,一笑,俨然一副朕一直听得很认真的模样:“魏卿说的极在理,就这么办罢。” 魏荣应下,躬身退了回去,苏老太师老狐狸样笑眯眯扫燕稷一眼,被看的人脸皮在谢太傅熏陶下修炼成精,坦荡回望一眼,之后走神更加从容。 半个时辰后,下朝。 燕稷出太殿后却没朝宣景殿方向走,而是出了宫门。 这日是傅知怀生辰,他虽没明说,但有意无意都会在燕稷面前提起,心思也是半点不掩藏。燕稷表面上装着听不懂任他着急,暗地里早已备齐了物件,顺带着还寻了贺戟,就等着今日。 在宫门口等到贺戟,二狗子向美色势力低头,抖着耳朵厚脸皮跟上。三人带着一只毛茸茸的动物一路走到丞相府,没让侍者通报,悄悄去了后院,刚去,便看到傅知怀低头站在木芙蓉深处,背影在花团锦簇中有种深到骨子里的悲哀。 燕稷心口一滞,就看着身边白影一闪,二狗子在美色诱惑下傻白甜到一言难尽,眼睛亮晶晶朝着傅知怀跑了过去。 听到身后动静,傅知怀转身,被二狗子扑倒在花丛中的同时看到他们,一愣,随即扬眉笑起来:“居然空着手来,啧,贺长信倒是难得上心,但这张死人脸,白瞎了一张还能看的皮囊。” “少不了你的。”燕稷看他一眼:“别在地上装死,快起来,这桌上酒菜什么都没有,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傅知怀一笑,站起来走出花丛,唤人传上酒菜,还特别吩咐给二狗子做了一盘鸡肉,被投喂的小动物感激涕零,越发觉得傅知怀人美心善,蹭在他腿边死都不肯走。 傅知怀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4 戳下它的额头,嗤笑一声:“没心没肺,像你主人。” 谢闻灼在燕稷开口前眯起眼睛:“我看它倒是很喜欢你,不如你养了去。” 贺戟还在边上沉默着点了点头。 眼看着好好的酒宴就要变成修罗场,燕稷顿觉心里苦,他这半年的日常基本都是这样,或者说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从前他看不懂,也就没注意过,现在心里对各自心思都清楚,心情很是复杂。 谢闻灼和傅知怀也就算了,贺戟这些月也越发有崩坏的迹象。他倒是不如前二者露骨,但眼神里的东西也足够让燕稷无法忽略。 朕观世间风月事。 一言不合修罗场。 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燕稷也觉得不对劲,但要去追究背后缘由,无论是贺戟拿出来的玉佩还是自己承诺过他的事,他怎么也不记得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 至于傅知怀,年节时他虽表现的是放下的姿态,可这种事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他也没办法,只能慢慢等,希望傅知怀有朝一日能想通。 燕稷端起酒杯:“明成,今日过后你又长一岁,愿你新岁有成,长乐安平。” “承你吉言。”傅知怀道,贺戟和谢闻灼也一齐举杯,三人共饮数杯后也没了拘谨,说到兴起处,甚至如少年时那般拿起筷子敲打酒杯唱祝酒词。 菜热过三次,酒也上了五回,燕稷喝得脸颊通红,觉得屋子里有些热,就想出去透透气,谢闻灼本想跟上,却听到身后传来陶瓷破碎声,转头看去,一时无语。 傅知怀拉着贺戟念念叨叨不知在说什么,看神态也不是什么好话,而后者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听着,末了淡淡看过来:“你很吵,而且口水有点多。” 别说傅知怀,燕稷听着都觉得手痒痒。 于是谢闻灼最终被留下来调合,或者说,拉架。 燕稷走出傅知怀的院落,在凉亭处停了下来,下面是一处湖泊,水中依稀可见锦鲤。燕稷看了会儿,随手从石桌拿起鱼食喂了些,不久后觉得清明许多,转身,突然看到背后站着一人,正淡淡看着他。 是傅老丞相,傅行章。 燕稷被吓了一跳,看傅行章模样也不知已经在他身后站了多久,心中有些异样,不过也没显露出来,唤道:“傅老丞相。” “陛下。”傅行章行礼:“方才在祠堂祭拜亡妻,出来后远远看着这边有人,过来见是陛下,又看陛下似乎在沉思,就未打扰,若有惊扰还请见谅。” “伯父言重了。”燕稷笑笑:“今日是明成生辰,我便来看看,伯父也不必太拘礼,先皇在世时便说要让我将您视为亲故,这么些年我一直记着。” 燕稷没用朕,又唤他伯父,完完全全小辈姿态,傅行章也笑起来:“好,那我也便倚老卖老一次……这些年我虽不在朝野,但京城事也听说不少,寅清若知你这般除夕,也能安心了。” 说罢,他看着燕稷:“你眉眼像极了宜贤,这份气韵却是和寅清一模一样,倒让我有几分怀念故人之感,不如就与我四处走走,如何?” 燕稷点了点头,跟着他下了凉亭,他们沿着丞相府走了一圈,话都说的很少,偶尔几句也是傅行章开口,说些他和先帝的少年事,这样一步一步走到祠堂处,本应紧闭着的门却半开着。 燕稷不经意看了一眼,恍惚间看到一张牌位,牌位前还燃着香,明显刚有人祭拜过。 他下意识想看牌位上的名字,一眼瞥过去,刚瞥到轮廓,傅行章便上前一步将门落了锁,回头面容平淡:“方才祭拜亡妻,人老了记性不好,忘了锁门,陛下莫要在意。” 燕稷应了一声,却觉着不对劲,他记着故去的丞相夫人闺名为二字,但那牌位上的名字却是三个字。 也或许是他那匆匆一瞥看错了。 这是小事,燕稷没想太多,说了声无妨,与傅行章继续朝前走,又走了一会儿,远远便看见了傅知怀的院落,傅行章在院落前停下:“多谢陛下随臣走这一路,心中多了许多安慰。” 他说话的时候,傅知怀正巧从院子里出来,见到傅行章有些惊讶:“爹。” 唤完,才看向燕稷:“燕小九,你去哪里了,我可是等了你许久。” “明成,不得无礼。”傅行章斥责一声:“这么大的人还是没个正经模样,京中像你年岁这么大的人家早已结了亲,就你到现在还是个浪荡样子,前几日让你见的陈小姐你近日可有联系?” 燕稷一时间差点没笑出来。 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傅知怀被逼婚,也是可怕。 傅知怀像是已经有了经验,在傅行章刚开了个话头的时候便低下头,一副‘知错就认,死不悔改’的模样。傅行章自然明白他的性子,也懒得再说什么,只是在走前叹了一口气:“你……算了,还是看各自造化罢。” 傅行章走后,傅知怀还是低着头,燕稷将逼婚与被逼婚围观的完完整整,有些尴尬,上前拍拍他:“别想了,走,进去吧。” 傅知怀点点头,沉默着同他一起回了院子。 第50章 这日到最后, 四人中酒量最差的虽是燕稷, 但最先倒下的却是傅知怀, 原因无他, 任谁那么玩命般肆无忌惮饮酒都逃不过这个下场。 贺戟面冷心热,面无表情把他扶到里间躺下, 燕稷又吩咐了侍人照看着,才同谢闻灼和贺戟一起出了丞相府。 出门后,贺戟告辞回了府, 燕稷摇摇晃晃向前走了几步,被谢闻灼拉住了衣袖, 他疑惑回头,后者微微一笑,在他前面弯下腰:“上来,我背你。” 这可真是有情怀。 燕稷也不矫情, 说了声好便伸手挽了上去。谢闻灼托着他的腿站起来,背着他稳稳继续走。 燕稷下巴靠在谢闻灼肩头,伸手勾着他的发丝玩:“今天看在你太和殿对我点头,可是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谢闻灼嗯了一声:“京城中有三两家,外边倒是不少, 都是背后势力盘根错节的世家, 已经拟了名单。” 说的是燕周勾结的世家。 燕稷听他说了几家, 怎么听怎么熟悉,想了想,发现居然都是自己上一世背地里制造事端削去世袭爵位的权贵世家。 云木止这世走的是先下手为强的路线, 按着从前的记忆先一步堵了他的路,或者就他上一世所做的事设局中局。 燕稷看的明白,心里也对云木止对自己重生与否的想法有了几分猜测,干脆顺手推舟。如此数次后,后者更无忌惮,手也伸的远了许多。 他能将云木止和燕周计划的一切猜出来,却依旧随他们去,傅知怀和燕稷自小一起长大,对此都有所疑惑,谢闻灼却一次都没问过。 后来还是燕稷忍不住去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5 问谢闻灼是否清楚自己的意思,他问的时候谢闻灼正在偏殿练字,闻言后温润一笑,手腕一转,宣纸上便出现了八个大字。 避让藏心,一击成杀。 燕稷心就骤然软下。 相爱且相知,人生幸事。 想到这里,燕稷又忍不住眯着眼睛笑起来,听到他的笑声,谢闻灼稍稍偏头:“在想什么?” “在想我家太傅怎么这么聪明这么好啊。”燕稷笑眯眯,就着他回头的姿势低头蹭蹭他的脸:“看路看路,你可还背着我呢,得护好了。” 谢闻灼轻轻嗯一声,五官在夜色里分外柔和,燕稷趴在他背上肆无忌惮凝视他的脸,渐渐的,心就软成了一滩水。 谢闻灼心情自然也是如此。 京都百年荣华盛世,龙盘虎踞,热闹非凡,不过到了夜里也是寂静模样。这年一直没暖过,深秋时夜风已经瑟瑟,谢闻灼又走了一段路,轻声问:“冷吗?” “有一点,不过没事。”燕稷道:“你别做那种停下来把披风给我的傻事,有这样的时间不如多走几步,回家之后一起暖着。” 听到他说家,谢闻灼神情一暖,微笑着说好。燕稷安心任他背着,伸出手捂住谢闻灼耳朵帮他取暖,被后者皱眉一瞥,只好老老实实把手放在他领口披风暖着。 丞相府离宫城并不远,大约一刻钟后,抬头便看到了眼前朱红宫门。 回到宣景殿,燕稷脸被冻得有些僵,在御池热水泡了半个时辰才出来,内殿地龙烧得很旺,暖洋洋的,身子刚触碰被褥就感觉到困意,眼睛半睁半闭等谢闻灼出来。 不久,谢闻灼收拾好东西回来,见到燕稷睡眼朦胧的模样先是一笑,又注意到他还湿着的发,眉头皱起,一手拿起边上布巾,一手从燕稷颈下揽过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燕稷闭着眼睛,感觉到发顶被人轻柔抚过,鼻尖是谢闻灼身上惯有的檀木香味,一时间无比心安,慢慢睡了过去。 …… 隔日下朝,礼部主司周熹抱着礼簿到宣景殿外求见,他进去时燕稷正抱着二狗子和谢闻灼一起坐在炭盆边上嗑瓜子,听到脚步声后回头,一笑:“周卿,坐。” 周熹踌躇看了看,最终兢兢战战在他身边席地坐了下去。 二狗子对身边多出一个人很是不满,淡金色眼眸稍抬瞥他一眼,周熹忍不住一缩,燕稷在边上笑眯眯看够了,伸手拍了拍它的头:“别欺负老实人。” 说罢,他抬头:“周卿来可是有什么事?” 周熹颔首,将手中礼簿翻开,道:“今日是十月二十八,距陛下十八生辰还有半月,这与大启来说是大事,不能耽搁,臣便想问问陛下的意思,今年打算如何办。” 十八生辰。 燕稷心里咯噔一声,余光注意到谢闻灼眼睛已经亮了起来,某处忍不住一紧。 他这几日过的逍遥,倒是把这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燕稷摆摆手:“生辰无需每年大办,今年就不必准备了,夜宴也免去罢,真想图个热闹,等及冠时也不迟。” “这……”周熹为难朝着谢闻灼看过去,盼着他能像昨年那般说些话,被看的人站在边上温和笑着,注意到周熹视线后抬起头:“陛下所言极是。” 陛下语气果断,太傅也这么说,周熹知道此事是没了改变的余地,只好作罢,行礼后离去了。 门被合上,谢闻灼站在燕稷身侧,低头靠近他耳边:“陛下……还有半月。” 最后四字压低了声音,还带着些许低沉笑意,撩人的很。燕稷看他一眼,心情很是复杂:“……正经说话。” “好。”谢闻灼从善如流:“半月时日,很快就过去了,这些日子臣可要将从前的龙阳卷都拿出来好生看看,否则等到那日若是让陛下不满意,可就是臣的过错了。” 语气虽正经,可这话怎么听着好似朕欲求不满? 谢闻灼面色依旧严肃:“陛下是喜欢第一卷 十七页的姿势还是喜欢第二卷二十九页的?” 燕稷:“……” 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学术研究的姿态和朕讨论这种话题? 这种话题难道不是应该留在床上说的么?! 咳。 燕稷摸摸鼻子,含糊一句:“这种事我们回头再说。” 谢闻灼眉毛一挑,没难为他:“好。” 说罢低下头,热气呵在燕稷耳尖:“那今晚……陛下可一定要好臣好好说说。” 衣冠禽兽。 斯文败类。 燕稷扶额, 之后却是再没心思看奏折了。 晚些的时候,燕稷带二狗子出门散步,邵和留在内殿准备晚膳,谢闻灼按道理是会跟燕稷一起的,但这日他回来之后便到偏殿将之前那堆乱七八糟的龙阳卷都拿了出来,燕稷没眼看,散步也没叫他。 二狗子近日很是春风得意,觉得颇有宠冠六宫的气势,耳朵抖的十分欢乐。 燕稷低头看一眼它无忧无虑的模样,内心暗自感叹头脑简单的生物果真过在开心,在哪都一样。 等散的差不多了,宣景殿唤燕稷用膳的宫人正好也寻了来。回了宣景殿,二狗子瞬间被鸡腿吸引去注意力,燕稷视线一转,听到邵和开了口:“陛下,太傅还在偏殿。” 燕稷忍不住又摸摸鼻子:“太傅还在……看书么?” 邵和摇头:“之前是在看书,现在似乎是在练字。” 燕稷到偏殿门口看了一眼,看到谢闻灼果然在桌后执笔写着什么,就放了心,缓步走了进去。那边谢闻灼放下笔,笑意盈盈看过来:“陛下。” 燕稷嗯了一声,走到他身边:“太傅这是在写……” 之后的话在看到桌上宣纸时戛然而止,目光骤然带上几分不可置信。 那么熟悉的画风。 那么熟悉的人物。 那么熟悉的动作。 …… 太傅你究竟是憋的有多狠才会有这份心情画龙阳卷?! 燕稷觉得自己眼要瞎了。 之前那本龙阳卷好歹还比较矜持,人物容貌只是像个七八分,现在完全就是按着他和谢闻灼的容貌描摹,眉间神态甚至一模一样。 看在燕稷燕来,那种宛若看到自己在做些没羞没躁事情的羞耻感,真真的没法说。 燕稷抬头看谢闻灼,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太傅。 然而让燕稷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谢闻灼从容对上他的眼,笑容温和:“陛下一直盯着臣的画作看,想来是极为喜欢,正好臣也喜欢的紧,不如就裱了挂在内殿云纹璧上,陛下以为如何?” 燕稷:“……” 平时朕衣服穿那么严实你都成了这样,如果把那挂上,朕还能活? “朕认为不必如此。”燕稷道,说完又觉得似乎没什么说服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6 力:“画中神韵即便再好,哪里能比得上真人鲜活,朕每日就在你边上,无须用这种东西做念想。” 谢闻灼眼睛一亮:“意思是,陛下愿意与臣一同每日做这画上的事?” “……”燕稷艰难开口:“朕不是这个……” “这样也好。”谢闻灼在他之前开了口:“那臣这就去太医院要些助兴的药膏,之前臣已经去问过了,有玫瑰膏芙蓉膏和木果膏,陛下喜欢哪种?” “……”太医院这帮不务正业的。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些有趣的物件,之前龙阳卷似乎有一卷是特别说这个的,臣也问过了。”谢闻灼看着很有兴致:“这东西的样式有很多,不知陛下对哪种感兴趣……” 燕稷绝望趴在木桌上,幽幽看他一眼:“……你还是去把画挂上吧。” 谢闻灼笑起来,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脸颊,动作很温情,半晌支起身子,将那画卷起放进边上锦盒,燕稷有些莫名:“你不挂么?” 谢闻灼偏头,语气温柔到不像话:“陛下心中不愿意的事情,臣怎么会做?” 燕稷一愣。 有着温和笑容的人走到他面前,眉眼比正午时的光还要暖:“所以啊,陛下不用觉着害怕,从前定下的日子是什么时候并不重要,你的意愿才是我最在乎的,知道么?” “……”燕稷耳尖有些红,低下头去,知道谢闻灼其实一直都清楚他的心思,如今这样闹,说到底还是为了给他安慰。 他最终还是低低嗯了一声。 而后便听到上方传来低沉笑声,紧接着一双手伸过来,细致捧起他的脸一吻,随后握住他的手:“好了,出去用膳吧……不要不开心,我的陛下可是爱笑的。” 燕稷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口嫌体正直看他一眼,端正姿态走了出去。谢闻灼含笑跟在他身后,眼里的温柔满到快要溢出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生辰慢慢临近,燕稷偶尔期待偶尔忐忑偶尔难言,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邵和为帝王生辰寻了许多精细吃食,贺戟和傅知怀也精心备了贺礼,各自安心等待冬月十三。 可就在燕稷生辰前几日,却发生了一件他们意想不到的事。 第51章 冬月初七, 端亲王燕周求见, 入殿后躬身开口, 说的不是权谋诡谲, 也不是利益挣扎,而是—— 赐婚。 “臣几年前在相国寺进香时遇到一女子, 闺名周孟君。臣对她一见倾心,念念不忘。前些月有幸重逢,如今心中已认定她是能与臣共度一生之人。” 燕周低下头:“但她不在官籍, 按制不能为正室,臣不想委屈她, 便前来请旨赐婚,望陛下准允。” 他话说的诚恳,眼睛里也能窥到几分真心,燕稷握着茶杯看他一眼, 手下一顿。 前几世,燕周成婚应当是在天和四年六月十七,也就是两年后,娶的人自然也不是这般普通人家的女子,而是是京都世家秦氏贵女。 当年燕周拜堂时燕稷去过, 那时他看新娘的眼神没有半分温情眷恋, 但现在只是提起那人, 眼中居然就尽是不带一丝作伪温软的情意。 做戏还是真心,燕稷分得清楚。 只是他见惯了燕周带着面具虚伪温厚微笑的模样,突然见到他的真心外露, 一瞬间恍惚有种面前人从里到外都换了的感觉。 他敛眉,手指在杯沿缓缓摩挲,如玉面容被茶水映上阴影,落在燕周眼里,骤然变得莫测起来。 半晌,却看到燕稷放下茶杯,眼里带着笑:“这是喜事,不过王室有规矩,正妻此生不得废,身死亦不能续,没有后悔的余地,王叔想好了?” “是,望陛下准允。” “既然如此,朕自然不能做那棒打鸳鸯之人,可曾选了黄道吉日?” 闻言,燕周面上难得出现几分不好意思:“臣早前便想好,若是陛下准允,那便无需等什么黄道吉日,明日便可……臣心系她已久,早日娶成礼这心才能踏实,陛下莫要见笑。” “王叔这份情意实属难得。”燕稷重新端起茶杯抿一口,手指轻点,最终结束了这个话头:“如此,王叔便回去准备罢,到时朕与太傅都会过去。” 燕周面露喜色,躬身应下,第一次出宣景殿时没有带着郁气。 谢闻灼在偏殿将他们的对话听的清楚,在燕周离去后缓步走出。燕稷擦去指尖水渍,微微皱眉:“派人去查查周孟君的来历,朕倒是想知道这背后究竟有没有鬼。” 谢闻灼颔首,手指揉开他眉间的皱痕:“陛下若是不放心,这件事不允便是,不必为此惹自己烦忧,即便他心中会因此起许多诡谲也无妨。” 他垂下眼,神情认真:“臣在。”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眼里的关切也半点做不得假,燕稷神情缓和,抬手握住他点在自己眉间的手:“这事不为难他,不是因为担心波折,而是因为周孟君是平民家的女子。” 谢闻灼不自觉想到以结亲扶持势力一事,刚想说这也不必太过在乎,却听着燕稷又开了口:“大启王室正位向来高门,百年来已成了规矩……如今燕周将周孟君娶为正妻,温卿,今后你我结发,也能来的名正言顺。” 谢闻灼一愣,怔怔低头,霎时间对上一双光华晕转的眸子,许多情绪酝在深处,羞赭,期待,向往……许多许多,最终凝成一点,落在眼底心上,便如那春日时最初破土那抹新绿和正午时融融的光,霎时间,动了一颗向来内敛的心。 那一刻谢闻灼脑海中略过千万美好的未来,许多年后,或许也不用很久,他会和燕稷一同登上最高的地方,在荣华尝遍后归隐世外,一同去看京城的烟火,南洲的桃花,沧州的水,再去尝绍兴的酒,西冷的茶……这一生也许短也许长,但只要有这么一个人,也就够了。 他嘴唇轻轻颤抖,眼睛闭了闭,突然弯腰紧紧抱住了燕稷,千言万语在无边心虚中慢慢沉淀,最终凝成带着颤音的一字:“好。” 却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般。 燕稷最能体会他如今心情,眼里也蕴了热气,伸手拍了拍谢闻灼后背,到底是没说什么。 殿内地龙烧的正好,角落茶烟袅袅,二狗子追着烟伸爪不小心被尾巴绊倒,滚到邵和脚边,邵和低头摸摸它的头,余光瞥都内殿中紧紧抱着的二人,轻轻一笑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渐渐红了起来。 日子到底顺畅。 …… 隔日,燕周大婚。 他贵为亲王,平日又与京中权贵来往颇多,虽说所娶之人并非贵女,但御旨赐婚,也是风光。于是当日端亲王府可算是顶顶热闹,礼乐齐鸣敲锣打鼓,迎亲红妆数十里,半个皇城都带着喜庆颜色。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7 朝内人来了许多,不为情面也要为礼数。王府大管家站在府门处做招待,临近正午,远远便看到了帝王御辇。 百官低头俯首,片刻,耳边听到少年清朗声音:“今日是王叔良辰,你我都是客,不必拘礼。” 众臣当即应下,在他身后一同进了王府,王府内四处挂着红绸,堂中便是喧闹,燕周听闻燕稷到来,含着笑意走上前:“陛下和太傅今日能前来,可真是臣的荣幸。” 寒暄几句后,燕稷入座,小声与谢闻灼耳语。他今日穿了件月白常服,袖口绣着淡色竹叶,竹叶下一抹浅浅金线,绕城云纹,原本就是清贵风流模样,与谢闻灼说到兴起时再一笑,霎时间,便有种冰雪消融的潋滟感觉。 落在众臣眼里,生生把新人颜色给掩了下去。 正午时分,外面礼乐声再鸣。燕周到府门外亲自将周孟君接下轿,牵起她的手一路进了大堂,拜过天地又敬过宗祠,周孟君在众人喧闹中被送入洞房,燕周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出来继续招待。 他今日看着很是欢喜,也难怪,这半年仕途顺畅,如今又报得美人归,平生得意也不过如此。 那边四处喧嚣,燕稷这边倒是宁和,没人敢过来与他闹。燕稷对此甚是满意,优哉游哉喝了几杯,肩上突然被一拍,一人在他身后笑:“燕小九,脸都红了,还喝什么。” 燕稷没回头:“我以为你在礼成后就会走。” “原本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傅知怀挑眉,“这不是看到了你在么?” “那可真是受宠若惊。”燕稷没诚意应一句,傅知怀哼笑一声,和他闹了一会儿后回了原位。燕稷习惯性朝他的方向一瞥,恍惚间看到门边站着二人,一人是穿着大红喜袍的燕周,另一人……是傅行章。 再仔细看去,门边空空如也。 …… 夜里回了宣景殿,谢闻灼派去查探周孟君背景的人已经带回了消息,确实如燕周所说,来自江南水乡,身家清清白白,小家碧玉的女子。 燕稷看了许多次也没察觉什么蹊跷,干脆交给了谢闻灼,谢闻灼上下推敲过去,道:“背景没有问题。”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阅人无数的人,他的判断燕稷信。 他叹口气:“我一直觉得燕周虚伪贪婪,一辈子只知道算计,这样的印象根深蒂固,突然加了这么一个深情人设,真的受不住。” 谢闻灼莞尔,嗯了一声,将他手中纸张接过来在炭盆里焚烧。燕稷看着白纸在火里慢慢扭曲,突然想起来了傅行章,就将今日在王府看到的给谢闻灼说了。 闻言,谢闻灼也皱了眉,垂头不语。 燕稷随他一同沉默,许久,站起来:“不清楚的事就不要太过思虑了,明日还是去丞相府走一遭,真真假假,看看就清楚。” 谢闻灼抬起头,笑了笑:“好。” 旦日,燕稷和谢闻灼登门丞相府。 他们去的也是时候,傅知怀不在,府里只有傅行章一人。二人随管家引路去了书房,傅行章正在桌后低头看着什么,他看得极入神,到燕稷和谢闻灼进去都没能反应。 大管事走到他边上低低唤了一声,傅行章这才回神,将手中的画卷收了回去。他收的极快,画在燕稷眼下一闪而过,模模糊糊只看到是一女子模样。 傅行章倒是很坦荡:“自亡妻离世,夜夜入我梦来,这些个月却总是见不到了。我怕我忘了她容颜,无事就拿出来画像看看,这画像还是当年我与她未成亲时亲手所画,现在只是看着,也还记得当时她脸色的笑,比身后芙蓉颜色还好看。” “深情自是难忘。”燕稷道,“我昨日到王府赴宴,远远看到了您,今日便过来看看。” “陛下有心了。”傅行章清楚他的心思,也不隐瞒,“昨日王爷结亲,在宴会上得见,他手下最近有件事,草民从前也担过差不多的,他便向我询问了些惯常事。” 他先前还用的是我,现在却成了草民,燕稷也知道他因为受猜忌而不满,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头,扯了些家常后便出了书房。 拐角走上隐蔽青石路后,燕稷开口:“他今日所言可有异常?” “看着并无不妥,但傅行章年少时随先帝四处政法,明里暗里的功夫要比我们都擅长,若他真要隐瞒,恐怕我们也看不出来。” “确实是这样。” 二人继续向前走,渐渐到了门口,还未及门边,门前侍人却已躬下了身,随即一抹身影映如严重,傅知怀自门外走入,见到燕稷后眼中闪过惊喜。 “燕小九?” 第52章 傅知怀快步走过来:“什么时候来的, 是有什么急事么?” 他眉眼带笑,看的出来心情很好。 “来了不久。”燕稷一笑,“这几日比较闲,就想着出来看看,路过这边见你不在,便去拜访了下伯父,没有什么事情。” “那倒是巧了, 其实原本我也是要请你过来一叙的。”傅知怀笑笑:“我那边正巧新得了张酿酒的方子, 虽不是桃花酒, 但也是京城中未曾有过的滋味,你难得来一次,要不要来尝尝?” 燕稷眼睛一亮,下意识朝着谢闻灼看过去。 他现在被谢闻灼看管的极严,先前几次没放心上, 喝醉后的“惩罚”如何,他到现在都没脸想。 谢闻灼骤然触及他的目光, 先是一愣,而后莞尔点了点头。 傅知怀在边上将他们的动作收入眼中, 目光暗了暗。 角落里香炉燃了梨花木, 烟气袅袅,气味清雅。 傅知怀把酒温在酒炉,酒香很快在四周蔓延开来,燕稷在他对面坐下:“闻着很是不错。” “尝起来会更好。”傅知怀把酒杯摆上,“就是不知道对不对你口味, 毕竟你难伺候惯了,太能挑剔。” 燕稷哼笑一声,挑眉瞥他一眼。这一眼落在傅知怀眼里,后者突然有些恍然,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他和燕稷在桃花下煮酒斗嘴,燕稷总会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抬眉看他一眼,眼尾轻挑,眸中带着半嗔怒半撒娇的意味。 和方才那一眼,一模一样。 酒炉里已经起了水汽,淡淡的,屋子里被雾笼了一般。 “明成,怎么了?”燕稷看他发愣,轻声开了口。 傅知怀回过神来,看到对面坐在一起的燕稷和谢闻灼,心里之前被强行压下的苦涩霎时间卷土重来。 不一样了。 那时候燕稷只是他一个人的燕小九,可现在他的边上却已经有了别人。 方才刚见到燕稷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傅知怀垂手握住酒杯,将视线投向酒炉,嘴唇蠕动几下,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燕稷坐在他对面看过去,傅知怀的容颜在酒炉水气中模糊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8 了大半,但嘴唇的颤抖却在周遭的朦胧的显得格外清晰。 燕稷知道傅知怀这是有话想对他说。 眼前的水汽更加浓郁,如同白雾一般,彻底将他的视线整个隔离开来。 燕稷转头看向谢闻灼:“温卿,我突然有些想吃白马街上的栗子糕,你去帮我买一些好不好?” 谢闻灼眼里带着通悟和了然,点了点头:“……好。” 燕稷对他笑了笑,看着他起身出了门。 此时酒炉里的酒水已经沸腾,四处酒香氤氲,傅知怀将酒杯斟满,燕稷端起抿了一口:“滋味甚好,你在酿酒这上面果真有一手。” 傅知怀嗯了一声。 燕稷在心里叹口气,放下酒杯,随后朝残留雾气的另一端看过去,直接了当开了口:“明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傅知怀端着酒杯的手骤然停下。 屋外的风从门窗缝隙吹进来,烟雾缠绕几下慢慢消散,四周彻底恢复清晰的前一秒,傅知怀手指握紧,把面上的犹豫通通收了回去:“是。” 他站了起来,走到左边书房门口:“燕小九,进来吧。” 傅知怀要带燕稷看的自然不是书房,而是书房里的一间暗室。 这暗室和像燕周那般惯常的暗室不同,不是用来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而是他们以前做宫城鬼见愁气走夫子从皇城跑出来时躲藏的地方。 燕稷低下头。 自从去年那件事过后,傅知怀虽明面上虽与从前无二,但自此却不在与他谈从前,平日相处也多了许多隔阂。他的挣扎燕稷看在眼里,心上也不好受,但这种事强求不得,只能等着一切慢慢变好。 可现在,一切还没变好,傅知怀却又提起了从前。 挣扎到最后,傅知怀到底还是没能走出来。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暗室,里面很暗,背后门被关上后,伸手不见五指。 燕稷有许多年没来过,站着没动,傅知怀看着倒是经常来的样子,在黑暗中走到墙角点上灯,屋子里顿时亮起来。 四周变得清晰,燕稷抬头看去,顿时愣住了。 屋子四边墙壁都放着书架,架子上满满当当,却不是书,而是许多杂七杂八的旧东西。 陈旧的面具,半破的纸鸢,荣华的糖人,干枯的竹木,发黄的涂鸦……许多许多,都是他以前和傅知怀一起买过或喜欢过的东西。 燕稷心情突然沉重起来,隐隐约约意识到了傅知怀的意图。 他转过头,傅知怀直直对上他的眼睛,良久,一笑,伸手把他面前的旧面具拿了下来,手指在表面轻轻摩挲而过。 “你还记得么?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一年,除夕时候皇城烟火,我们一同偷跑出去玩在街边摊子买的面具,那晚我们带着它看遍了整个京城,烟火和面具,都特别漂亮。” 燕稷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傅知怀似乎没想着要得到他的回复,依旧笑着,把面具放回去,换成糖人:“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二年,那年初春你病了,喝了许多天的药,病愈后第一件事就是缠着我和你出来买冰糖葫芦。” “可是那天冰糖葫芦没了,边上却有糖人,我们各自买了,你觉得我的比较好看,便和我换了,这就是当时被你嫌弃的那个,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看看,确实不怎么好看。” “这个。”傅知怀又把纸鸢拿了下来,“还是那年春天,城郊有人放纸鸢,你嫌外面卖的不好看,非要我帮你一同扎一个,我们花了将近一月才扎好,你很喜欢,几乎每日都要去放,后来它破了,飞不起来了,我就收了起来。” “至于这个,是桃花酒的方子,你喜欢喝,我便求着人将方子给我,求方子我用了三月,学着酿造用了三月,但还好成果不错,至少你没嫌弃。” “还有这个……” “……” 傅知怀声音很轻,将书架上的东西挨着拿下来,说出来历,手指轻轻抚着,面上眼里满是回忆和眷恋。他什么都记得,什么都珍惜着,声音提起那时的欢畅便染上温柔,那段过去从燕稷耳中递到他的心上,砂石一般磨过去,怅惋的疼。 四周很静,没有风声,角落灯火也未曾晃动过。 书架上的东西被他一件一件拿下来又放回去,过去的事也从开始慢慢说到了最后,等到上面只剩下一样东西,傅知怀声音停顿片刻,呼吸稍稍重了一下,而后抬起手,将它稳稳拿了下来。 是一枝干枯的竹木。 “这根竹木,是我登上相位的那一年。”傅知怀眼神更加柔软,“那时候,先帝想擢我登相位,可是我自由惯了,心中不乐意又没法拒绝,就去找了你。那天,你为了让我开心,陪着我一起在大雨里发疯似的跑,跑遍了京城的每个地方。” “可我不知道,你还病着。”傅知怀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有些低:“你当夜便发了高烧,昏迷不醒,太医院轮着入殿很多次,三日三夜不眠不休,才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你退烧醒来的那日,父亲带着我到宣景殿,看到你的模样便气狠了,随手拿了根竹木朝我身上打。你当时还病着,躺在床上柔柔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模样,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在竹木就在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扑了过来,替我挨了去。” 傅知怀颤抖着手指,轻轻触碰燕稷的后背:“我记得就是在这里是不是,肿起一道很长的红痕,还出了血,我这人自小天不怕地不怕,也没怕过或者心疼过谁,但那时候看着你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心疼得快要死掉了。” “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我们一同走过那么多年的路,可是……为什么就……” 他突然收了声,后面的话没说下去。 可燕稷清楚他想说什么。 燕稷攒紧了手指,看着他藏了诸多情绪深渊似的眸子,心里五味杂陈,攒紧手指沉默许久,咬了咬牙:“明成,有些话,从前我不说是因为到底是舍不得,可是现在我必须……” 傅知怀听到他的话,一颤,骤然直视他的眼睛:“不要说。” “……”燕稷避开他的视线,“我必须说,明成,我同你相识十年有余,无论是……” “不要说了!” 之后的话还未说出口,从始至终声音都很轻的傅知怀突然嘶哑着吼了一句,燕稷一惊,紧接着突然听到一声噼啪脆响,他低下头,看到傅知怀手中手腕粗的竹木居然已经被生生折断,手上青筋布满,破碎表面的竹刺乍开,用力之下深深刺进手心,鲜血瞬间蔓延。 傅知怀却恍然未觉手心疼痛,一双乌黑的眼直勾勾看着他,声音沙哑:“我说了,不要说了。” 方才硬下的心肠在这样的眼神下无论如何也狠不起来了。 “好,我不说。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79 ”燕稷看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握住他手里的竹木,“你先把它放开好吗?” 傅知怀纹丝不动,血顺着掌心滑下来,竹木一点一点被染上暗红颜色。 燕稷看着,心中很是着急,一筹莫展之际,手中突然一重。 是傅知怀松了手。 燕稷松了口气,拉着傅知怀到书房草草包扎了一下,又吩咐管事去请大夫。傅知怀全程没开过口,只是看着他,末了低低开口:“我……原本没想这样。” “我知道。”燕稷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是明成你要清楚,很多事原本就没有什么应该和不应该,一步步走到今天,我没有后悔,也没打算重新走一条别的路。” 傅知怀静静看着他,半晌,闭了闭眼睛:“我累了……我知道,你今日出来很久,一定也累了对不对,所以不要说了,回去吧。” 他重复喃喃:“不要说了……” 燕稷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到底是将心里的话收了回来:“……好。” 之后他们都没再说过话,燕稷心里不好受,等到大管事带着大夫过来,他便出了丞相府。 外面已是一片暗色,四周了无人声,燕稷一个人走过街角,突然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青衣白簪,眉目温润内敛。 他快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谢闻灼的衣服,一片冰凉,在这里已经站了许久。 燕稷皱眉:“外面这么冷,怎么没回去?” “没等到你,不放心。”谢闻灼笑了笑,伸出手,手里还拿着栗子糕,“可惜已经凉了,只好回去再蒸了……你脸色不大好,傅相惹你不高兴了么?” “……也不算。”燕稷摇头,“我们回去吧。” “好。”谢闻灼也就不再追问,牵住燕稷的手,向前走了几步后回首一笑,“不过,我们现在啊,不是回去。” “是回家。” 第53章 回到宣景殿时正巧赶上晚膳,燕稷心里想着傅知怀的事,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回了内殿。 他心情不好,二狗子也感觉了出来,趴在角落看着燕稷叫一声,怕惹饲主不开心,不敢过去捣乱。燕稷看它一眼,笑笑,招招手:“过来。” 二狗子跑过来前爪扒在床沿蹭蹭他,动作被刻意放轻。燕稷撸了几把毛,抱着它趴在床上:“你这么无忧无虑的,真是羡慕。” 二狗子皱了皱眉鼻子。 其实我也很羡慕你们这群恋爱狗来着。 撸够二狗子,燕稷松手放它下去顺毛,自己仰面躺下看着床柱上的木纹发呆。这么躺了一会儿,鼻尖逐渐嗅到栗子香气,由淡至浓。 “陛下,要吃些栗子糕么?”谢闻灼端着木盘站在边上,道。 燕稷坐起来,伸手捏了块送入口中,皱起眉:“冷掉后再加热,滋味差了许多。” 听他这么说,谢闻灼弯下腰,就着他手中咬了一口的栗子糕咬了一口,点点头:“确实不怎么样,就别吃了,明日我现做些给陛下尝尝。” 燕稷对谢老流氓无处不在的撩已经习以为常,还学会了反撩,闻言应一声,眼尾上挑,不动声色将衣领散开,露出锁骨,抬起身子贴在谢闻灼耳尖边:“太傅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定是不错。” 他仰着头,昨夜还未散去的红印清晰入目,密密麻麻布在锁骨周围,旖旎而暧昧。 谢闻灼手指慢慢抚上他的锁骨,勾了勾,眼底没羞没躁的心思刚刚浮现,还未能付诸行动,便被边上一声嗷呜给打断了。 “……” 他偏头,二狗子乖巧蹲在榻边,歪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过来,神情无辜而懵懂。 谢闻灼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朝着燕稷看过去,燕稷笑眯眯对上他的眼睛,手指有意无意在他灼热的地方滑过去,在谢闻灼呼吸变重的同时舔舔唇:“太傅……你说说,这可怎么办?” 正常来说应该床上办。 这时候有些没眼色的小动物就特别碍事了。 谢闻灼手指在燕稷后腰轻轻抚过,闭了闭眼睛将眼底的灼热暂时掩藏,重新勾起温和的笑,看向二狗子。 二狗子欺软怕硬惯了,若是平时早已怂到嘤嘤嘤嘤,但现在有饲主在背后撑腰,有恃无恐,抖着耳朵向前挪了挪,眼睛更加亮晶晶。 “……” 谢闻灼垂眼轻轻揉了揉手腕。 被恐吓的小动物抖了抖,最终还是没有向恶势力低头,爪子向前一探,准确勾住燕稷的衣服。 燕稷低声笑了笑,直起身子:“看来,太傅想做的事情,是一点都做不成了。” 闻言,谢闻灼眯起眼睛低下头,炙热卷土重来。 燕稷被这视线一烫,心颤了颤,转眼躲开他的视线,私底下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等到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耳边却听到一声轻笑,随即身上的灼热感骤然散去。 抬起头,只看到消失在门边的一边青色衣角。 燕稷有些懵逼。 这是憋太久物极必反的节奏? 燕稷瞬间脑补了许多套路,从撩与被撩到欲求不满,再到破廉耻生活不和而导致的感情破裂,乱七八糟一一想过去,脸颊突然被一个温润的东西舔了一下,还有些毛茸茸的触感。 燕稷以为是二狗子,没回头,伸手一推:“燕二狗,别闹。” 手心就又被毛茸茸舔了一下,颤颤的小奶音响在耳边:“嗷。” 燕稷一愣。 这触感和声音和二狗子半点沾不得边。 他转过头,谢闻灼半跪在床边,手垂在他枕头处,边上趴着一只白色小奶狗,头上有三处红点,眼睛湿漉漉,见燕稷回头,软软叫了一声,摇摇晃晃上前一步。 比起浪起来不忍直视的二狗子,简直不要太萌。 燕稷被萌的肝儿颤,小心翼翼把小白狗抱在怀里摸了摸,看向谢闻灼:“你什么时候抱回来的?” “买栗子糕的时候在路边看到的,它眉心有三点,看着和二狗子有些像,就买了先送了回来。”谢闻灼笑得高深莫测:“带回来,和二狗子做做伴也是好的。” 燕稷瞥他一眼。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险恶用心。 二狗子对新来的小奶狗很感兴趣,凑在旁边使劲往燕稷手边蹭,目光很是好奇,明确表达出一个意思—— 这是给我的童养媳? 哦豁,还挺聪明。 燕稷挑眉,把小奶狗放在二狗子面前:“以后它就要由你照看了,自家人,可要用心点,知道吗?” 二狗子眼睛一亮,舔了舔小奶狗,虽然觉得气息和自己不大像,但还是开心的接受了这个设定,叼着小奶狗乐颠颠出了门到角落联络感情,毛茸茸的尾巴一颤一颤。 看着很是没出息。 燕稷笑了笑,偏头去寻谢闻灼,人没看到,灯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0 火倒是突然暗了下去,随即传来门被合上的声音。 谢闻灼自门边转过头来,笑得春,光,明,媚。 “……” 燕稷心里咯噔一声。 现在把二狗子叫回来还来得及吗? 谢闻灼当然不会让他来得及。 他走到榻边,弯腰单手撑在枕头边,轻笑一声,眼底暗光流转:“陛下在想什么?” “……”燕稷干巴巴笑笑:“朕觉得,太傅你壁咚的姿势很帅?” “壁咚?” 燕稷迅速把握机会转移谢闻灼注意力的,将壁咚的意思完完整整给他说了。 话音落下,谢闻灼眼里闪过莫名的光,弯腰在燕稷耳边一笑,呵出的热气均匀洒在他脸颊:“陛下,我们现在与其说是壁咚,倒不如说是……床咚。” 床咚。 太傅你真的好懂。 很懂的太傅笑容和煦:“所以说,我们还是将方才没能做完的事情做完好了。” “……” 燕稷往后退了退,谢闻灼跟着向前。 再退,身后便成了冰冷的墙壁。 眼看着已经没了别的退路,燕稷生无可恋,自暴自弃把脸埋进了枕头。 谢闻灼吻了吻他的脸,慢慢俯下身,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还都没开始做,就听到门外又传来了爪子挠门的声音。 谢闻灼:“……” 燕稷:“……” 燕稷声音含了笑意:“太傅,还不去开门?” 谢闻灼没动。 外面挠门声加重,惯常嗷呜声中还多出了小奶音。 谢闻灼叹口气,低头狠狠吻上燕稷的唇,一吻作罢,看了看红着脸喘气的眼里,才起身前去打开了门。 二狗子蹲坐在门外,头顶还趴着白色小奶狗,见到谢闻灼,仰起脖子嗷一声,姿势出奇的一致。 谢闻灼深吸一口气。 所以说他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谢闻灼走出去反手关上门,把二狗子拎起来丢到墙角,面无表情盯着它看,二狗子没了靠山,顿怂,将头埋进爪子呜一声,谢闻灼这才罢了,回了内殿。 刚靠近榻边,挠门声复起。 燕稷失笑:“太傅,如果它们想进来,就让它们进来罢。” “不。”谢闻灼微笑,“臣想,它们不会想进来的。” 说罢,他转过身,重新出了门。 燕稷坐在床上,在外面声音被门隔开,虽只能听到了一些隐约的声音,但那动静足够让人觉得分外惨烈。 他也不急,慢慢等着,不久,门被推开,谢闻灼走进来,慢条斯理放下挽起的袖口:“陛下,它们已经睡下了。” 殿外角落,二狗子四爪被布条缠住,躺在垫子上呜咽,小奶狗趴在他旁边和他一起嗷,看着很是可怜。 邵和在睡梦中被谢闻灼敲了门,披了件外衣迷迷糊糊走出来,看到它们的模样后不由失笑,把二狗子爪子上的布条解开,带着它们回了自己的房间,抚毛安慰。 恶势力当头,何必闹。 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二狗子很是不服气,在被邵和带着走过内殿门口时,上前伸爪狠狠拍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去。 燕稷听到,笑出声:“太傅,这就是你说的它们已经睡了?” 谢闻灼也不觉得尴尬,上榻在他边上躺下,小心把被子拉上来掖好。 燕稷原本以为之后还要做些没羞没躁的事情,谢闻灼却出乎意料正经起来,只握着他的手和他小声说话,小动作半点没有。。 殿里很暖,耳边声音也柔和,燕稷很喜欢这样温情的氛围,心慢慢缓了下去,靠在谢闻灼肩膀,许久,轻声道:“温卿……谢谢。” 这么内敛的一个人,今晚突然和二狗子这么闹,原因如何,燕稷心里清楚。 谢闻灼没说话,手掌轻轻拍拍他的后背:“陛下,睡吧。” 燕稷点了点头,将脸深深埋进谢闻灼的怀里,闭上眼睛。 情意不能辜负。 燕稷想,还是尽快与傅知怀和贺戟说清楚罢。 不能再拖了。 第54章 心里想着要早日把话挑明了说,之后几天却没见到傅知怀,连带着贺戟也没了踪影。 问及,只说称事告假。 如此明显的躲避,燕稷也没办法,只好作罢。 之后朝事渐多,分去了他大多心思,这事也就暂且搁置了。 又过几日,冬月过了三分之一,燕稷生辰临近。 这年虽说不设宴庆贺,寻常礼数却依旧少不了,四边封疆大臣及九国不及京,贺礼还是一一入了京城,经邵和轻点,讨喜的物件选几样放于宣景殿,其他便通通入了国库。 燕稷把邵和留下的东西看了看,也都是些寻常物件,没什么特殊之处。倒是谢闻灼对里面的一对金银双色铃铛很感兴趣,取来给殿里一大一小两只动物戴上了。 一开始燕稷以为谢太傅只是一时起了兴致,后来到了夜里,发现铃铛声之下二狗子再也不能无声无息过来挠门时,才明白什么叫真真切切黑到了骨子里。 老流氓在这种事上总是能够物尽其用,也是没办法。 冬月十一。 宣景殿的梅花开了。 清晨,邵和折了几枝梅花放入花瓶摆到桌上,笑道:“这颜色好,眼看着陛下生辰马上就到,也是应景。” 燕稷手指碰了碰花瓣,挑眉笑起来:“依朕看,是小邵和眼光好。” 陛下闲着没事就撩人的毛病又犯了。 邵和心里这么想,脸还是忍不住一红,羞赭低下头。 燕稷被这样的小纯情诱惑的蠢蠢欲动,刚想要继续,耳边低沉声音淡淡响了起来:“陛下,若再不去上朝,晚了,可就不好说了。” 这‘晚了’二字背后寓意很是深刻。 燕稷摸摸鼻子,把手炉抱了起来:“那就走吧。” 即便如此,到了太和殿的时候还是晚了。 燕稷入座,低头扫下去,一眼便看到了下方站着的傅知怀和贺戟。 傅知怀看上去气色不错,见他看过来,挑眉一笑,还是往常眉目风流的模样。 燕稷稍稍放了心,直起身子:“众卿可有奏?” 大启朝臣原本都是些‘无事要有事,有事便是大事’之徒,上奏许多都是琐事,这些年被燕稷不按常理出牌的模样吓怕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毛病改了不少。 燕稷现在也不怕他们说废话,耐心等着,不久,逐渐有人开口,倒还真有两件让人上心的事。 一是吏部尚书年迈,力不从心,请奏归乡。 二是东嘉关有奏,道赤方国半月前突现圣光,天降先知,通阴阳,可预未来之事,目前已然预测三次,半分不差。如今声名天下知,说此人为天眷之人,赤方是天眷之国。 吏部从来都是扶持势力之重司,尚书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1 之位多家觊觎,拔擢之人如何,一时间难以定下,只能先搁到一边。 而第二件事,燕稷听到时,只觉得心情很是复杂。 先知,天眷。 恕朕直言,这样的人设真的挺土的。 不过土归土,效果却极佳。 古人敬畏鬼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否则这人也不会在短短半月之内便有了如此声名。 燕稷低下头,心里很快便对云木止接下来的心思有了底—— 借着上一世的记忆扶持先知,控制畏惧,等到这先知为天下人所信服,矛头便会直指大启。 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 燕稷笑笑:“先知,众卿对此有什么看法?” 苏谋先开了口:“鬼神之事向来虚妄,与其说是天眷,不如说是人略。” 他说完,便有人紧接着道:“陛下,臣以为此事还是要谨慎,毕竟此人预言都成了真,且所预之事并不仅仅发生在赤方,先莫说赤方还不是顶顶强盛,便说是鼎盛,怎么可能同时将手伸的那么远?” 朝堂一阵复议。 燕稷颔首:“爱卿说的极是。” 方才出言之人面露喜色,刚要继续开口,就听着上方的帝王又开了口:“不过太师所言也有道理。” 众臣沉默,明智不言。 燕稷抬起眼:“所以说,此事先不必着急,这人出现也只不过半月,究竟如何谁都不知晓……鸿胪寺寻个由头遣人去赤方看看,看看他是个什么底细。” 鸿胪寺卿躬身应下。 百官面上出现几分犹豫,觉得陛下对此事如此不在乎,未免有些不妥。 燕稷自然不会管他们怎么想,道:“既然无事,便散朝吧,如今冬月,年年此事都不甚太平,就劳烦众卿多废废心……散了罢。” 说完,他站起来,朝外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 “还有,傅相到书房来一趟。” …… 回了御书房,燕稷在桌后坐下,面无表情等着傅知怀。 不久,门外传来宫人通报声,傅知怀走入,见到燕稷神情后一笑:“怎么是这般模样,谁惹你不高兴了?” 燕稷皮笑肉不笑看他一眼,见状,傅知怀面上出现几分讨好,上前把手中抱着的木盒放到他面前:“好好好,我不该什么都不说便没了消息,这是我用来赔罪的,看喜不喜欢?” 燕稷伸手把木盒打开,目露惊讶:“你回郦州了?” 郦州,是傅知怀故土。 “家父前几日返乡,我陪同他一起,就耽搁了几日,告假也是因着如此。”傅知怀道,“还有眼看着冬月要过一半,这年关也要不远,官道不太平,再加着我在相位,平日结怨甚多,怕会出事,便请了贺将军同行。” 这么一来倒是都解释了。 “如此。”燕稷虽是不信,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伯父突然离京,我未去相送,实在失礼。” 傅知怀摇头:“他自在惯了,所以才早早辞了官隐居,若不是因着寿辰,我多此奉家书请他入京,他未必会来,待了这么久,早便坐不住了,说还是山水垂钓比较合心意。” 燕稷点了点头。 他心里其实清楚,傅行章走的这么干脆,除了傅知怀说的缘由,还是为了避嫌。 傅行章如此坦荡,倒是让燕稷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 他只点头,傅知怀也没说话。 四周就这么静了下去。 沉默中,燕稷逐渐把自己之前想要对傅知怀说的话想了起来,犹豫片刻,抬头看向他:“明成,此次我唤你前来,其实……” “我知道,是想说那赤方的先知是么?” 傅知怀道:“我之前在官道边的茶馆休息,也听到了此事,这先知名叫白洺,传说颇有几分气质,预事皆为实,京城这边还好,在临近四边的地方,他的名字已然是无人不晓。” “云木止倒是费心。”燕稷颔首,“不过,明成,对着传言,你信几分?” “半分不信。”傅知怀没有犹豫,“但今日上朝时那人说的确实不错,赤方没有办法将手伸到那么多地方,白洺如何能预料到那些事,我倒是有些好奇。” “……这是个问题。” 燕稷点了点头:“鸿胪寺过几日会遣人去赤方见见那白洺,这世上擅长做戏的人太多,我怕他们被蒙骗了去,想让你易容跟着去看看。” “好。”傅知怀应下来。 燕稷嗯了一声,又看他一眼:“明成……” 话刚说出两字,傅知怀先笑起来:“陛下无需太紧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各自有各自的路。” “……是,不过……” “嗯,对了,我先前过来的时候看到白马街新开了家点心铺子,那栗子糕看着不错,下次带来给你尝尝。” “好,但……” “还有,这几日天寒,我从郦州带了几件狐氅,回头给你送来一件。” “……” 这么接连着被打断几次,燕稷再如何迟钝,也明白了傅知怀是什么意思。 他叹口气,抬眼认认真真对上傅知怀的眼睛:“明成,你先听我说。” 傅知怀却避开了他的视线,恍若未闻,笑起来:“我什么时候听你说话不是好好听?燕小九,我昨日半夜才从郦州回来,今早便匆匆来上朝,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给你带回来的东西你记得吃。” “明……” 傅知怀却没听他继续说,说完前面的话后便转身出了门。燕稷透过窗户看着他的背影,如墨一点,衣角在寒风中扬起又落下,远远看去,竟给人一种落荒而逃的错觉。 燕稷叹口气,也没了看奏折的心思,低头看了看木盒。 那里面的吃食只有一包,是郦州的糖糕,以前傅知怀带来过一次,燕稷尝了一口,自此爱上那样的味道,于是之后傅知怀每次归乡回来,都会带上。 燕稷伸手把油纸打开,拈了一块放入口中。糖糕入口即化,融在齿间,燕稷尝着,却慢慢皱起了眉。 以前郦州的糖糕,甜而不腻,深处能尝到些薄荷的味道,现在那抹清凉却没了。 他端起茶杯把那股甜味冲下去,闭了闭眼睛。 到底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第55章 离燕稷生辰还有一日的时候,宫城四处点了灯,梅花枝上也挂了红绸,被风拂起时和枝头梅花交映,远远看过去,恍然间有种洞房花烛的欢喜模样。 燕稷站在门边朝外看一眼,再转头看看宣景殿如出一辙的布置,托腮叹口气:“真是艳俗。” 听他这么说,傅知怀坐在边上嗤笑一声:“依我看,这颜色倒是很配衬你……燕小九,外面风大,别站在门边,还嫌自己风寒沾的不够多么?” 燕稷横他一眼,回身在他对面坐下:“你怎么过来了?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2 ” “还不是怕你冻着了。”傅知怀指了指桌上的木盒,“昨日说的从郦州给你带回来的狐氅,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你每年都会带一件,哪次的尺寸出过错?不用试也是合身的。” 燕稷把大氅拿出来,入手沉甸甸的一件,他穿上到铜镜前看了看,转身挑眉:“怎么样?” “好看。” 傅知怀和邵和齐声开了口。 燕稷也很满意,伸手摸了摸领口的毛:“这年冬天想来是不会难熬了,明成,你费心了。” 傅知怀没有说话。 没得到回应,燕稷偏头,傅知怀怔怔看着他,仿佛在沉思什么似的模样,眼神发沉,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样的傅知怀让燕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违和感。 他稍稍皱眉:“明成?” 傅知怀回神,面上又是含笑的模样:“没事……时候不早了,谢太傅应当也要回来了,我就不在这里添麻烦了,明日我会早些来,为你庆贺生辰。” 燕稷点了点头:“好。” 傅知怀一笑,转身出了门。 他离开后,邵和走上前,犹豫着开了口:“陛下,傅丞相看着似乎有些不对劲。” “嗯?” “傅相是爱笑的人,平日眼里笑意总是很深,今日他虽然也是一直在笑,但总是觉得笑起来很勉强。” “是有些。” 燕稷的感觉其实要比邵和复杂许多,比起笑容的勉强,他更在意的是傅知怀的眼神。 那样决绝的意味,总给人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些话对旁人说了也没用,燕稷没继续把话说下去,起身走到窗边给窗台上的含羞草浇水,邵和便去了后殿,给方才玩闹回来浑身脏兮兮的一大一小两只动物刷毛。 说着太傅应当很快就会回来,但事实上,一直到日光西斜,谢闻灼依旧不见踪影。 燕稷用了晚膳后闲来无事,抱着小白狗在殿里四处走,二狗子抖着耳朵蹭在他腿边,眼睛亮晶晶盯着燕稷手里的小动物看。 燕稷在心里嗤笑一声没出息,弯腰把小白狗放在它背上,自己走进了偏殿。 自谢闻灼同他住在一起,偏殿便没了人,虽说宫人每日都会打扫,但无论怎么说也是冷清了一些。 燕稷到桌后坐下,低头就看到边上书卷下露出一张纸角,顺手扯出来,居然是上次谢闻灼画的那张十足真人范的小黄图。 往下再看,居然还不只一张。 “……” 这都是些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燕稷把它们卷起来放到边上放画的木筒里,伸手拨了拨,发现卷筒里已经没了多余的空地,随手抽了一张展开看了看……老脸一红。 他突然很想知道,谢闻灼究竟偷偷藏了多少这样的画。 燕稷决定找找。 燕稷蹲下去,从书桌深处开始找,找到的画纸很多,倒是没再看到什么破廉耻的内容,大多都是些山水绘卷。他把那些沾灰的画移开,灰尘弥漫过后,突然看到角落里放着一个被布包了许多层的东西。 他把那东西拿了出来,拍了拍灰,将上面的布一层层揭下来。 里面是一个紫檀木做的卷筒。 檀木驱虫,又被这么用心保存着,看来是被人珍惜着的东西。 燕稷犹豫了下,心里很想打开,又觉着似乎有些不妥,内心十分煎熬,纠结许久,到底是没能抑制心里的第一感觉,深吸一口气,把卷筒的盖子打了开来。 映入眼中的是一副画卷,被绸带系着放在卷筒,边角微微泛黄,看着有些年头了。 伸手解开绸带,将画卷卷开,画上的颜色在那一瞬间入眼,燕稷看着,突然愣住了。 那是一副画像。 背景是许多年前京都的江堤白桥,堤边便是垂柳,桥上站着一人,青丝如墨,唇角轻缓,站在那边回头一笑,身姿被桥下绿水倒映,点缀漂浮柳絮,在春风略过的那么一刹那,温柔到了极致。 背后是京城繁华,百里人家。 燕稷手指微颤,缓缓略过画上人的眉眼,看着上面的少年在春风中对着他笑,这模样太过熟悉,熟悉到他站在铜镜前,就能看得到。 但这画是什么时候画的呢? 燕稷看看画纸,目光在泛黄边缘移过去,最终停留在画上人身上的衣袍上面,广袖衣衫,点朱一般的绛色,是他在天宁二十五年以前才穿过的颜色。 这么说……谢闻灼见他,其实要比他所认为的要早很多。 燕稷看着手里的画,一时间心思杂乱如麻。 过往的事在脑海里迅速出现,在四周一片静谧中,之前被忽略过的许多东西便突然明晰起来。 谢闻灼描绘的那幅江堤白桥图。 贺戟曾说的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地方。 谢闻灼口中贺戟心上人的模样。 还有贺戟说的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 太多了。 燕稷想的越深,心里就更乱,慌乱中,突然听到殿外传来了熟悉脚步声,紧接着,谢闻灼惯有的低沉声音响了起来:“陛下,臣——” 殿门被推开。 之后的话,在看到燕稷手中画卷的时候,戛然而止。 四周沉默的可怕。 谢闻灼站在门口凝视着燕稷身影,而后抬脚入殿,反手关上门,朝着他慢慢走了过去:“陛下。” 燕稷没动,紧紧握着手中的画卷,片刻,一双手伸过来将那副画卷起,放到了桌上。 “陛下……不要看了。” 话音落下,燕稷骤然抬起头,对上谢闻灼的眼睛,一字一顿开了口:“温卿,你许多年前便认识我,你进宫城里做太傅,从一开始便是那般姿态,是因着从前……那时我问你是否有心上人,你说的那人是我……” “从前我一直在想,你入宫与我认识也不久,深情怎会如此,但现在看这画,眉眼神情,若只是偶尔见过一眼,画不出来,所以说,其实你很久以前便和我认识了,对不对?” 他重复一遍:“温卿,是还是不是?” “……” 谢闻灼嘴唇动了动,最后也只低低说了一个字,“……是。” 燕稷哑然。 即便是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突然被这么确认,心里的感觉如何,千言万语难以描述。 他沉默下去,许久,喃喃开了口:“……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闻灼看他脸色不好,上前站到他身侧,小心翼翼在距离里护着他,向来善于安慰人的人,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在这个时候什么话都没说。等到燕稷面上的茫然消散下去大办,才出了声:“陛下,从前认识还是不认识,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什么时候,那个人都是你,不是么?” 他的话却是戳中了燕稷最顾虑的地方。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3 燕稷之前走了那么多世,记忆中与谢闻灼认识都是在他登基之后,那时他和谢闻灼是坦坦荡荡的君臣关系,这一世认识时间不同,他们的关系才有了变化。 燕稷低下头。 他不清楚。 那画上的人,究竟是不是他自己? 若是,可他什么都不记得。 若不是……那他和谢闻灼如今,算是什么? 燕稷咬紧牙,心口一痛,眼底也浮现出血色。谢闻灼看到他的变化,一惊,伸手想要触碰他,却在手指距离到燕稷皮肤的一刹那,被他抬手甩开。 “啪”的一声,在空旷的大殿里越发清晰。 谢闻灼一愣,再次向前,却看着燕稷抬起头,面上尽是茫然。 “温卿,你记着的,眷恋的这些从前,我都不知道。” “我更加不清楚,你画上的这人,真的是我么……如果是,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话音很轻,声音里的惶恐一览无余,谢闻灼对他最是了解,几乎是在燕稷开口的同时,便清楚了他心中所想。 却没动。 见面前的人没有反应,燕稷心里更乱,手指不自觉攒紧,陡然间出现懦弱想法,转身便要避开谢闻灼。 刚一动,身子却瞬间被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愣住,紧接着,听到谢闻灼低沉的声音。 “陛下,你心里或许有些秘密,我不清楚,所以为什么你会怕,我有些了解,也有些不了解。” “但是有一些话,陛下,你一定要清楚——” 第56章 “我这二十一年,走过许多路,错事也做过不少,但有些东西,无论如何也是错认不了的。” “算一算,我初见你时年岁十五,到现在已经过去六年,两千多个日夜,不算长,但也不短。” 谢闻灼声音平缓,“这些日子里,被模糊的事有很多,但它不一定是被遗忘,而是……有别的一些匪夷所思的原因,所成的差错。说到底,这只是表象,真正在深处的地方,要一点一点的看——” “而我看了这么些年,心中清楚,六年前那个站在白桥上回头朝我笑的你,与六年后喜欢桃花酒,同我一起看过京城烟花,护城河外燃放孔明灯,在姻缘树上挂上牌子,手腕系上红线的你,是同一个人。” 燕稷手指一颤。 谢闻灼握紧燕稷的手,一字一顿道:“陛下,你信,还是不信?”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眼里的情意亦是半点没消退。燕稷被头靠在谢闻灼胸前,能清楚听到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均匀而沉稳。 一瞬间,燕稷回忆起了许多画面。宣景殿里静谧的灯火,昏黄灯光下柔和的脸,桃木佛珠与红线,谢闻灼的温言笑语,还有那个月光柔和的晚上,谢闻灼说想与你共度余生时,认真细致的眉眼。 于是突然便觉着,不能不信。 燕稷沉默许久,沉声开了口:“……我信。” 他面上的无措比起之前散了很多,眼睛突然变得平和:“你记着的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这是事实。而它究竟是被岁月模糊了,还是为着别的原因,我现在不清楚,但是我觉着,无论如何,我都信你。” 谢闻灼眼神很温柔,没说话,抬手将他额角被沾湿的乱发拨开。 燕稷任由他动作:“温卿,我也不知道你为何如此笃定,但信就是信了……我不会怀疑你的心意,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以前,我不知道的事情究竟还有多少。” 他把这话说完后,就没再开口,看向谢闻灼。 谢闻灼面上带着春风化雨般的笑,牵着他在偏殿床榻边上坐下,而后点了点头:“……好。” …… 这故事,半分复杂,半分简单。 复杂是因着这事背后有许多让人难以揣摩的缘由。 而简单,则是因为,这其实是个很俗的故事。 父兄战死东嘉关后满心痛苦绝望的贺戟,少年云游四处漂泊无处可归的谢闻灼,自小被说纨绔茫然失意的傅知怀,三个有着不同人生的人,在同一个地方,遇到了同一个有着桃花眼,笑起来四周明媚,真正温柔到了骨子里的少年。 那天是大启天宁二十六年。 六月十九。 “我遇到你时,贺戟和谢闻灼已经跟在了你的身边,他们和你经历了什么,说了什么,我不清楚。” “我只记得,那天是个特别暖的午后,我坐在白马巷外面的石阶上,独自朝前面看,许多人从我面前走过去,他们说着不同的话……这些话里,我听过最多的,就是,我们回家吧。” “我突然就特别嫉妒。你看,天下之大,那么多人都有家,累了倦了,回头就有归处。而我食百家饭长大,孑然一身过了许多年,之后随师傅云游天下四处漂泊,平生走过那么多的路,到头来,却连一个真正能称之为家的地方都没有。” 他说着难过的话,语气确实几近无谓的平淡,戳在人心底,针扎般的疼。 “那天我在石阶上坐了很久,越想越觉着,我这一生,根或许本就不为人所期待。” “可就是这个时候,有人在我面前蹲了下来。他啊,穿着绛红色的衣服,桃花眼很漂亮,蹲在我面前,很小的模样,认认真真的看着我,说,你看起来好难过,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走一走?”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里都带了暖意。 “我原本不想去,可是我看到了他身后跟着的人,他们在笑,很纯粹,很温暖的模样……我就想,是不是,我也能那样笑?” “所以,我跟他走了。” 谢闻灼嘴角带着愉悦的弧度。 “那天下午,我们去了很多地方,他带我吃了栗子糕,买了桃花枝,站在城楼上眺望远方,游湖泛舟。” “后来,我们都累了,就去了江堤边柳树下躺着,他拿着桃花枝坐在我们中间,编成桃木圆环给我们戴在了手腕,特别好看。” “再后来,天晚了,他要走了。” “我陪着他上了白桥,一起走下去,心里真的特别特别舍不得……所以我故意走的很慢,很慢,可是即便是再慢,尽头还是到了。” “他下了桥,我没下,就那么看着他,他也回头看着我,很久很久,然后突然走了上来,对我伸出手,说——” 谢闻灼轻轻笑起来,面上仿佛被笼了一层淡淡的光。 “他说,你别难过。” “以后,我会给你一个家。” 燕稷心头猛地一动。 “六年前,他站在江堤上承诺我说要给我一个家,六年后,他对我说了同样的话,并且……应下了这份承诺。” 谢闻灼低下头,目光幽深:“我想,他一定不会反悔的,是不是?” 他的眼神明亮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4 ,带着春暖花开般的笑,眼睛里的坚定满到快要溢出来。 燕稷怔怔看着他,良久,闭上眼睛:“……是。” 一个字,尾音还未散去,眼前猛地暗了下去。谢闻灼将燕稷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搁在他肩上,声音仿佛情人般的呢喃那般,温柔缱绻中带着热度,慢慢道:“我记着了……所以有些事如果想不清楚,便顺其自然,总有一天会通透,当下最重要,是不是?” 燕稷闭着眼睛靠着他,听到这些话,笑起来:“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劝我?” “都不是。”谢闻灼下巴在他肩上蹭蹭,“我啊,是在想尽一切办法表现我的好,争取早日把你骗,不,是带回家,然后关上门,你这一辈子就是我的了。” “有心机。”燕稷挑眉看他一眼:“还蹭,你这是在撒娇么?” “我想是。”谢闻灼坦然应下,又蹭一蹭:“这样管不管用?” 他声音带着笑意,难得孩子气。 燕稷叹口气,你都这么犯规了,我还能说什么? “……管用。” 谢闻灼眼睛一亮:“那这些事就不要想了,好不好?” “……” 他继续蹭:“好不好?” “……” 向来内敛的人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动作,杀伤力着实破天际。 燕稷根本招架不了,到最后无奈点了点头:“好。” 谢闻灼伸手揉揉他的头发:“答应我了,便不能反悔……现在心里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么?” 那必须是不能够有的。 说到底其实就是一时想不开,乱七八糟的想法即便有,可听过那些话,再被这么一闹,基本上也就散的干干净净了。 燕稷如实摇了摇头,而后感觉手上一重。 谢闻灼握着他的手,眼睛弯成极好看的模样,深处仔细看还能窥到光点。看着他这样的笑,燕稷不知为何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于是警惕问道:“我想知道,如果刚才我说有,你会怎样?” 话音落下,就看到谢闻灼眉毛一挑:“自然是床上解决,把知道的姿势都用遍,做昏了,就没有什么力气去胡思乱想了。” 说完,他摸摸下巴,看起来很是遗憾:“可惜了。” 燕稷:“……” 燕稷转头就走。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谢闻灼将他拉回怀里,俯在他耳边,语气很温柔:“好了,别生气,我还有六年的事情没有与你好好说过,现在我想将这些都告诉你,听一听,嗯?” 燕稷口嫌体正直,“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听听便是。” “好。” 谢闻灼笑,依旧是握着燕稷手的姿势,在他边上坐下,缓缓出了声:“你走后的第二天,我便和师傅离开了京城,那时候我们回了一次南洲。” “后来……” “……” 这晚,燕稷在谢闻灼的温声中入眠,梦里满城风絮,正街繁华喧嚣。他看到了江堤白桥,桥下绿水悠悠,有人站在他身边笑着说话,同他一起走过京城四处,那些人的模样他看都不真切,耳边的声音也听不大清楚,但依旧觉得欢喜又温柔。 燕稷想,或许真如谢闻灼所言,太过于执着一些东西,其实真的没有必要。被隐藏在深处未知成谜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而他要做的,是无论今后发生怎样的事,以后回头去看的时候,都不会觉得遗憾和后悔。 就像现在一般。 就足够了。 第57章 隔日,燕稷生辰。 这日朝堂不朝,燕稷心安理得赖床,到了巳时也未起身。 邵和来了两次,依旧没能将燕稷从软绵绵的床榻里,只好把宣景殿吉祥物放了进来,二狗子头上顶着小白狗,爪子扒在床榻边缘,对着燕稷齐齐嗷呜一声。 燕稷不为所动。 二狗子想了想,皱皱鼻子退后几步,一跃而起。 体重攻击让燕稷瞬间醒了过来,目光不善开始揉手腕,二狗子顿怂,缩回去可怜兮兮看过去,被看的饲主铁石心肠,笑容温润捏住它的耳朵,使力。 三。 二。 一。 二狗子头埋在爪子里,眼泪汪汪嘤嘤嘤。 燕稷看他一眼,掀开被子下了床洗漱。见宿主铁了心不哄狼,自身分分钟处于失宠的威胁下,二狗子后者脸皮凑过去,用毛茸茸的耳尖蹭蹭他的手。 燕稷失笑,擦干了手揉揉它的头,二狗子瞬间满血复活,仰首站起来,脖颈间的一抹红色随着它的动作映入燕稷眼睛,拉出来看了看,居然是一个大红色的盘结。 很明显二狗子对这个结很是满意,抖着耳朵做出求夸奖的模样。 ——好不好看? 燕稷在心里叹口气,话说的很是昧良心:“不错,看着挺精神。” 闻言,二狗子眼睛发亮,又低头蹭蹭他,燕稷反手揉回去,突然看着二狗子肚子处的毛动了动,片刻,一个毛茸茸的头钻了出来,小小的一只。 小白狗走到燕稷手边,抖抖毛,脖子处是一个和二狗子一模一样的盘结,不过它除了这个结,身上还穿着一件红缎做的衣服,十分精巧。 “陛下。”邵和站在门边笑,“二狗子原本也有一件的,可是它……最近胖了不少,穿了一半就给撑开了。” 燕稷忍不住笑起来,戳了戳二狗子的头:“胖子。” 二狗子瞬间玻璃心,重新伸爪捂住眼,缩到墙角独自委屈。小白狗歪着头想了想,最终迈开小短腿,跑过去,在二狗子身边蹲了下来。 一大一小两只小动物依偎在一起的画面让人看着心里便愉悦。 燕稷笑着看了看,回头:“太傅呢?” “太傅在小厨房做长寿面。”邵和道,说着,面上突然有些红,“还有……陛下,奴才今日也给您做了一份吃食,比不上太傅,希望您别嫌弃。” 燕稷一愣,弯起了眼睛:“朕一定会喜欢。” 闻言,邵和羞涩低下头去,嘴角轻轻挑了起来。 出了内殿,谢闻灼正巧端着木盘从小厨房走了出来,燕稷朝着木盘看了一眼,不是长寿面,是一碟淡红色的糕点。 “梅花糕。”谢闻灼把碟子放下,“时候已经不早,此时再用早膳,午膳就吃不了多少了,陛下先垫垫肚子,其他很快就好。” 燕稷走上前,低头在谢闻灼脖颈处闻了闻,低声笑了笑:“饭菜的味道,真香。” 谢闻灼眼里蕴起笑意,偏过头:“那……陛下要不要尝一尝?” 尝一尝三字语调被刻意压低,配着二人的姿势,暧昧到了极致。 燕稷撩人不成反被撩,瞬间恢复正经脸:“太傅,你是时候回厨房了。” “好。”谢闻灼应下,笑得更加暧昧,“既然如此,那我便等陛下晚上来尝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5 ,到时四处没人,天也暗了,陛下一定能尝的尽兴。” 燕稷无语凝噎。 谢闻灼趁机笑眯眯在他额头亲了亲,转身回了小厨房。 “……” 燕稷想。 是朕输了。 —— 朝虽不用上,该做的事却也少不了。 午膳后,燕稷稍稍睡了一会儿,起身和谢闻灼一同去了御书房。 大抵是体恤帝王生辰不应舔烦扰,桌上奏折寥寥几本,燕稷执笔一一批完,谢闻灼也恰好煮好了茶,站在边上笑眯眯看着他。 燕稷被看的脊背发凉,忍不住偏头看过去:“温卿,你可以去找些事做,不用一直在我身后待着。” “也好。”谢闻灼想了想,挑眉,“如今到夜里还有几个时辰,臣还是再把之前陛下喜欢龙阳卷看看,做足准备,才能让陛下晚上能尝的痛快。” “……” 燕稷低下头:“当朕没说。” 谢闻灼却铁了心想将人撩到底,俯下身去:“这可是关乎一生愉悦的事情,陛下应当在意些,不如与臣好好说说,是更喜欢飞檐走壁式,白蛇吐信式,还是老树盘根式呢?” “咳。” 燕稷老脸一红:“在书房说这种事,合适么?” “确实不合适。”谢闻灼从善如流,“那便不说,直接看好了。” 他明显有备而来,说完,从怀中拿出三张纸在燕稷面前展开,上面人物容颜栩栩如生,姿势正巧就是谢闻灼之前说的那三种。 确实也是燕稷平时看小黄图时留意比较多的。 燕稷骤然间有种心思被戳穿的窘迫感。 他摸摸鼻子,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谢闻灼撩人上了瘾,不罢休凑过来:“陛下,这臣可是精心画了的,不喜欢么?” “……” “陛下是哪里不喜欢呢,是画上人的神情?也是,陛下到时的表情一定比这更好看,抑或是姿势还分的不够开,嗯……陛下的腰很软,想来也会比这更加销……唔……” 燕稷捂着他的嘴,耳根又红又热:“别说了。” 然后就感觉掌心被温润的舌尖缓缓舔了过去,末了一勾。 谢太傅开车果真十分熟练。 燕稷隐约觉得自己的耳根已经快要烫到极限,很想把谢闻灼就此丢出去。 谢闻灼心中也清楚过犹不及这样的道理,伸手将燕稷覆在自己唇上的手握在掌心,眼神很温柔:“好了,不闹了,一切啊……” 他笑着:“晚上再说。” 燕稷突然就很想让天黑的慢些。 谢闻灼笑眯眯揉揉他的头发,退后一步,又恢复往常禁欲系高岭之花的模样,燕稷被他精分的属性弄到没脾气,在心里不知第多少次默默叹口气。 之后气氛难得正经。 不久,书房外传来叩门声,邵和站在门边:“陛下,傅相与贺将军求见。” “宣。” 傅知怀和贺戟走入书房,手里各自抱着礼盒,躬身:“陛下。” “又没外人,不用拘谨,明成,长信,坐。” 二人应声坐下,将手中礼盒放在燕稷眼前:“生辰吉乐。” 燕稷眼尾弯起:“同乐。” 傅知怀和贺戟笑了笑,沉默一下,贺戟先开了口:“今年,是我陪你过的第二个生辰,我是个粗人,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好,想了很久,觉着,或许还是这个最合适……打开吧。” 贺戟性情严肃庄重,向来守礼,无论何时对他都是君臣之称,如今突然用上你我这样的寻常称呼,倒是让燕稷觉得十分稀奇。 燕稷笑了笑:“贺礼如何不重要,那份心意朕是记着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盒盖慢慢打开,低头看去,突然一愣。 里面底部暗色绸布上只放着一件东西,通体莹白,温润覆光。 是那块玉佩。 燕稷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朝贺戟看了过去,后者也在定定看着他,瞳孔幽深,眼神平静无波,淡淡开了口:“想一想,自我第一次遇到你,到今日,不知不觉,许多年便过去了。” “这些年来,很多事现了又散,很多人来了又去,能够放在心上的东西越来越少,曾经刻在心里铭记的事也慢慢变得微不足道,可是,正因为这些变的太快,所以那些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就越发珍贵起来。” 贺戟面无波澜,语气平淡。 “我还记得遇见你时,我是很狼狈的模样,绝望,慌乱,弱者的模样……我想撑起将军府的荣光,却不知究竟怎样才能做到,那时候我想,还不如与父兄一起去了,也比独自承受的好。” “可就在我出现这种懦弱想法的时候,你出现了。” “那时你赠我玉佩,免我颓丧,就此我但起将军府的荣耀和责任。当年我离去时,与你约定等到功勋足够,便回京城找你。” “其实我很不喜欢京城,这里太闹,也太复杂,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边关自由。现在,我回来了,并不后悔,只是觉得,或许是太晚了些。” 他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些情绪,几分怅惋几分茫然,还有几分后知后觉的决绝。 “可是,即便是知道晚了,我还是想要把心意对你说了,然后寻求一个答案,或者说,寻求一个解脱。” 他向前一步,将盒子朝燕稷面前推了推:“我想与你成结发之好,把一生放于你手上……” 贺戟抬起头,神情庄重而坚定,问。 “你,愿不愿意?” 他话问的认真,却像是心里已经明白答案一般,低下头去,不语。 燕稷沉默着,心里很乱,却听着前面傅知怀又开了口:“燕小九,我的贺礼,也打开吧。”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么一刹那,燕稷心里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感觉。 他僵硬的坐在原位,没有动弹,嘴唇紧紧抿着。 良久,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傅知怀用那双藏着无数情绪的眼睛深深看了燕稷一眼,而后向前步,开了口。 第58章 “燕小九,我从前让你帮忙收着的那些诗,你还留着么?” 燕稷混混沌沌,几乎是下意识将边上装情诗的盒子递上前,傅知怀把盒子打开,一一数了过去。 “四百六十一封。” 傅知怀低着头:“我之前曾说,等这信够二百六十八封了,便给你一个惊喜,后来出了一些事,也就耽搁了,如今已然多出许多,我……也不愿再藏着了。” 说罢,他直起身,深深看燕稷一眼后,亲自将他面前属于自己的礼盒打了开来,里面一张梨花信纸孤零零躺着,上面只有一句话。 ——“燕小九,我心悦于你。” 心照不宣许久的事在此刻被挑明,各自五味杂陈。 燕稷看着那行墨字,穿透纸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6 背,能看出写它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于是一时难言。 傅知怀眼眸在盒子里的纸张上面停一下,笑了笑,垂手将木箱里厚厚一沓信纸拿了出来,反着摊开,手指轻轻压在信纸末端,垂下眼睛:“原本心中期待有一日你能够自己看见,没想到,如今却还是自己将它挑到了明处。” 最后一字尾音落下,停在末尾的手指慢慢移开,露出下方一行淡金色的小字。 [大启天和元年,二月十九,赠与燕小九。] 燕稷一愣。 信纸边的手指又一翻,第二封。 [大启天和元年,二月二十,赠与燕小九。] 第三封。 [大启天和元年,二月二十一,赠与燕小九。] 第四封。 [大启天和元年,二月二十二,赠与燕小九。] …… 直到第四百六十一封。 傅知怀手指在最后一封背面后的淡金小字上缓缓摩挲过去,低低笑着:“燕小九,我最近,总是在做一些梦。” “大抵梦的都是旧时岁月,我们一起游湖捉鱼,一起捉弄太傅,一起走过皇城四处,一起站在城楼处向远方眺望……那时候,所有事情都很简单,我们什么都不用操心,闹过笑过,即便有时候会吵,但到了第二天,就又是最好的模样。” 他笑着,眼底带着春风化雨般的暖意,清清淡淡朝着燕稷看过去:“我将这些岁月一一看了过去,梦到尽头,便成了空白。” “这样的空白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夜里入梦,我又看到了你,你坐在点了红烛的屋子里遥遥对我笑着,招手,四边的光蕴在你眼里,特别好看。” “我朝着你走过去,伸出手,想要触碰你的手。” “可就在我手指碰到的那一瞬间,一切一切,却就这么突然不见了。” 傅知怀面上出现几分暗淡:“我醒了,四周没有红烛,没有光,也没有你……四处很暗,也很冷,那时候我靠在墙壁上,突然就觉得心里窒息一般的疼。” “燕小九,太难过了,我忍不了的。” 傅知怀抬起头,面上眼底情绪直直映入燕稷眼睛,如雾一般,丝丝绕绕,仿佛看的真切,又仿佛探不清楚。 他们这么对视着,良久,傅知怀喉咙中发出一声沙哑的笑,低头,视线在燕稷手腕上的红绳处停下,开了口:“所以,我心中知晓你已有归宿,但仍觉得不甘……燕小九,我终究还是想问问,我究竟还能不能有些微薄机会。” 他声音艰涩。 “哪怕是,一点点?” 贺戟站在傅知怀身侧,眼眸同样深沉。 四周一时寂静无声。 邵和手足无措站在门边,下意识看向谢闻灼,后者站在燕稷身后眉眼微垂,看不出半点情绪。 燕稷看着他们,眼底晦暗不明,沉默许久后,无声叹了口气。 “昨夜,我知道了一些事情……关于天宁二十六年,六月十九那天的事情。” 傅知怀和贺戟手指猛地一颤,面上出现震惊之色,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只是定定看着燕稷。 燕稷唇角抿了抿,偏头道:“温卿,你先出去一下,好不好?” 谢闻灼低头对上他的眼睛,半晌,微微颔首,和邵和一起走了出去。 木门一开一合,屋内便只剩下三人。 燕稷先朝着贺戟看了过去:“长信。” 贺戟一震,抿唇。 “我昨夜,知道了一些旧事,虽然暂时还没彻底想起来,但有些东西心中多少也清楚。”他站起身,“可是,你可曾有注意过,每次你看我时眼神如何?” 贺戟摇了摇头。 燕稷没有看他,走到靠窗小桌下层,将一块蒙尘的镜子拿出来,擦拭后递给贺戟,重新在他面前坐下:“许多话,我说,你未必会信,那便由你自己看看。。” 贺戟愣愣将镜子接过来,而后听到耳边声音轻缓:“天宁二十六年,六月十九,想一想那天的事情,长信。” 在这样轻缓的声音中,被深藏在心底历经岁月也未褪色的事情一点点从深处浮了出来。 阴暗的巷子深处,压在身上难以喘息的重担,绝望的心情……还有突然落在掌心的玉佩,他抬起头,见到眼前风絮,一人站在风絮里笑着对他深处后,背后是暖暖的风。 再后来,便是京城四处欢笑,以及最后的不舍和坚定。 他想着,眼神越来越暖,然后慢慢的,在一片温暖和煦中听到了那人不急不缓的声音:“长信,现在,低头看看镜子。” 贺戟随着这声音垂下眼睛。 “告诉我,你看到的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 眼神。 贺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不觉开了口:“很暖,也很欢喜,它里面有眷恋,有怀念,有坚定,也有期盼和向往,就是……” 他一僵,骤然抬起了头。 燕稷在他抬头的一瞬间对上他的眼睛,一向温软潋滟的眸子深处突然间尽是咄咄逼人的意味:“就是没有缱绻和深情,是不是?” 看着这样的燕稷,贺戟一时间突然感到有些慌乱。 “有眷恋怀念,期盼向往,诸多情绪混在一切,却没有一分情人间应有缱绻神情,你看我的眼神如此,却说想要与我成结发之好,贺长信,你自己想想,这是不是很可笑?” 贺戟眼里渐渐布上迷茫,偏头避开了燕稷的眼神。 燕稷伸手将面前盒子里的玉佩拿出来,轻轻抚过温润表面,继续道:“这玉佩是我所赠,并且当时与你有过承诺,我虽未想起来,但我信。” “可是,若说那时承诺的内容是待你归来后与你结发。” “我却是不信的。” 燕稷清楚自己的性子。 既然那时他对谢闻灼说我会给你一个家。 便不会给另一人同样意味的承诺。 他将玉佩重新放回贺戟手里:“余生还有许多年,不应该因着往事将它给蹉跎殆尽,这个你拿回去,至于其他事,还是自己想想罢。” 贺戟低头看了看掌心玉佩,手指颤了颤,最终紧紧将它攒在了手中。 燕稷没再看他,转眼朝着傅知怀看了过去:“明成,我与你相识许多年,彼此相互伴着,这么些年,很多心意都会在岁月里变得说不清道不明,你同长信不一样,他的眼神其实很简单,一眼便看的真切,而你不同。” “你的眼神很复杂,里面的情绪太多,即便我同你一起长大,也看不大清楚。你向来通透,很多事也看得比旁人明白,但我依旧想问问你,你是否能分得清楚自己的眼神,还有……” 他抬起头:“你想与之成结发之好的,究竟是从前与你走遍京城欢喜笑闹的燕小九,还是坐在九龙座上心机深沉的庆和帝?”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7 傅知怀眼里的迷惘转瞬即逝,很快恢复坚定模样。 燕稷看着他的脸,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便又是一阵沉色。 “明成,你和温卿与长信不一样,那日之后,他们一别数年,真正与我一同的,只有你。” “你总是对我表达这样的意思,明明你同我相知最久,最是熟悉,为何我最后喜欢的却是温卿……可是,明成。” 他抬眼,视线一瞬间无比尖锐:“这么多年,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你可有一次,对我说过你的心意?” 傅知怀一滞。 燕稷看着眼前的信纸:“而之后太傅归京,你开始借情诗表达心意,我与太傅并不是一见钟情,那时候你分明也无数此的机会,但是,为什么,你却只在信纸背后写这么一行不易发觉的话,而不敢当面对我开口?” 他离傅知怀很近,眼里的锐色映入傅知怀心上,让他止不住瞳孔一缩,下意识就要开口。 燕稷却在他开口之前,再次出了声:“你为何不敢,我以前不清楚,可你生辰那日,我懂了。” “那天,在你院落外,傅老丞相与你说起成婚一事,你沉默以对,他虽没有勉强,走的时候很失望。你或许不记得你当时的模样,可我站在你边上,却将你眼里的挣扎和愧疚看的清清楚楚。” 燕稷声音依旧平淡,开口。 “那晚回去,不知为何,我突然就想起了我明白你心意的时候……你看到我手腕的红线,失态之下打翻了酒坛,我对上你的眼睛,将你眼里痛苦和难过看的真真切切的同时,也看到你眼里藏得极深的……” “解脱。” “这两件事连在一起,再想想这中间诸多事情,我即便是再傻,也明白了。” 第59章 最后几字,声音轻到了极致,宛若叹息一般。 傅知怀隐约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手指动了动,面上竟出现一丝惶恐:“燕小九……别说。” 燕稷心里骤然疼了一下,顿了顿,狠下心肠,咬牙开了口:“这些话,太伤人,原本我想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可是,明成,长痛不如短痛。” “之前太傅没入京之前,你一直在逃避,什么都不说。” “等到太傅入京,你心中有了压力,却仍是不敢亲自开口,只在信纸背后写这么颜色浅淡的一句话,想要我自己发现,到时你没了退路,才会真真将勇气拿出来。” “你心里的事太多了。”燕稷倾身上前,“你喜欢我,却不敢承担与我在一起的后果,你不愿让傅老丞相失望,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担得起无法延续香火的责任,于是你就在等,等旁人给你一条退路。” “但除了你自己,谁能给你一条路?” “到现在,我和温卿尘埃已定,你心中难过,又觉着不甘心,之前带我去了你书房内的密室,到现在,又将这些书信,你的心意,彻彻底底挑明。” “可是。”燕稷直视他的眼睛,先前稍稍散了下去的气势在这一刻卷土重来,“你难道不是因着心中清楚一切已经没了余地,才有勇气说出这些话,好让自己彻底得到解脱,好受一些?!” 傅知怀面色骤然煞白一片,眼神凄惶。 燕稷只觉着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捏在手中,沉闷的疼,却还是将最后的话一字一顿说了出来。 “明成。” “你太懦弱了。” 言语入耳,字字诛心。 傅知怀单手撑着桌面,,身子仿佛受了重击,摇摇欲坠。 良久,他抬起头,眼底一片红色,声音沙哑:“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懦弱,勇气不够,还妄想旁人能给我一条后路。” “可是,燕小九,你今日说的这些,又有多少是借口呢?” 他说:“你说贺戟情意不在风月,只是对故去的怀念与眷恋,我亦有几分如此,那你又如何确定,谢闻灼不是这样?” “你又说,我太过懦弱,这一点不假。”傅知怀咬牙,“但我再是懦弱,对你也从来坦荡赤诚,可谢闻灼呢?他心思深沉,最是危险,你对此尚无半分介意。” “所以,你说我太复杂,不够简单,又不是你寻的借口,好让自己能够安心,从而得几分宽慰呢?” 四周陡然沉寂。 傅知怀说完这些话便不再言语,呼吸渐渐加重,眼里的茫然越加浓郁。 燕稷看着他,心里一时间满是苦涩。 想一想,他和傅知怀相处这么些年,半点伤人的话都没说过,到今天,却是彼此都在对方心上留了一条疤。 他的苦涩到达眼里,被傅知怀看到,不由一顿:“我……” 燕稷摇摇头,面上渐渐流露出疲惫神色,淡淡的,却让傅知怀想要说的话尽数被噎在了喉间。 尝一尝,尽是苦楚。 缄默中,燕稷垂着眼,淡淡出了声:“天宁二十六年,六月十九,分别时我曾送予你们桃木圆环。三个圆环,两个被你们在昨年生辰时伴着贺礼送给了我,而温卿,却从来都没有提过。” “我听你们说过许多话,少年时的事,过去的种种,曾经的承诺……很多很多,可是仔细想想,我似乎从来没有听你们说起过,我们现在如何,以后又要怎样。” 傅知怀和贺戟瞳孔猛地一缩。 燕稷抬起头:“过去即便再好,到底和现在也是不一样了,我想要现事平乐,后路宁畅,执着于过去,不是我要走的路。” “而我想要的,温卿曾一字一句,对我说过许多次。” 之后的话不用明说,傅知怀和贺戟也都明白。 “而至于心机与否。”燕稷道,“太傅确实心思深沉,旁人难以揣摩,我也承认,如今我能和他走到这一步,少不了他几分算计,可是,这种算计真的有错吗?” 傅知怀一愣。 燕稷继续道:“他平日里,明里暗里打探我的喜好,入夏我食欲不振,他四处为我寻稀罕吃食,冬日天寒,可自他来到宣景殿,手炉火盆向来周到,我竟未觉得冷。” “他知道我夜里总做噩梦,又顾着脸面不愿说,便厚着脸皮借口自己怕黑同我一起。” “知道我睡前思虑过重,总是头疼,就想尽了办法让我无暇想太多,直到安神香起作用。” “知道我从前迟钝,之后又顾虑太多,于是带我去了许多地方,红线,放灯,然后一点点,让风月变成理所当然的事情。” “……” “这样的算计,有错吗?” 清清淡淡的一句问话,却让傅知怀心口突然沉闷下去,千言万语凝在心里,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说出口的余地。 爱情里,源于它本身的算计从来都不是错。 而懦弱,是错过最初的说法。 傅知怀闭上眼睛,脸色越发苍白,边上的贺戟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8 眼里也是一片仓惶。 二人久久不语。 燕稷看着他们的模样,心里轻了些,又空了些,他其实还有许多话想说,但到了这时候,却觉得再说其他,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站起来,没有看因着他的动作而抬头的二人,直直走出了御书房。 书房外,二狗子顶着小白狗绕着梅树欢闹,而谢闻灼站在边上,眉眼在梅花映衬下越发温润,笑着对他伸出手:“陛下,我们回去罢。” 燕稷看着他,只觉得心里经久不散的郁气在他的笑容的渐渐散了去,便也也笑起来,走上前将手落在他的掌心,眼尾一弯。 “好。” …… 一个时辰后,邵和禀告,傅知怀和贺戟离开了御书房。 他说话的时候,欲言又止数次,面上也带着不忍,燕稷虽没问,但也能想得到他们当时的模样。 但风月场上的事,他给不起,就不能给旁人留奢望,走到这一步,他不后悔,结局如何,也只能看各自造化了。 这么想着,他叹口气,闭眼靠在了榻上,谢闻灼看着他,伸手揉上他的眉心:“别皱眉。” “不皱。”燕稷笑了笑,伸手将他的手拉下来握住,刚想说些什么温情合气氛的话,就感觉掌心被人一勾,谢闻灼声音含着笑意响在耳边,“有这样胡思乱想的时间,不如多想想晚上要用什么姿势。” 燕稷:“……” 于是满腔的多愁善感就这么化成了泡影。 燕稷叹气:“我们做个正经的断袖好吗?” “嗯?”谢闻灼看着很是无辜,“臣还不够正经么?” 他顿了顿,眼神在燕稷身上一转,落下下方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摸着下巴笑笑:“如若陛下现在都觉得臣不够正经,那等到晚上……嗯。” 最后一字,说的很是意味深长。 燕稷菊花一紧,下意识就要朝后退去,刚动了动,就觉着这未免太怂,必须不能够,抬起眼,勾唇一笑:“等到晚上,说不定最先受不住的,是太傅。” 谢闻灼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燕稷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人脸皮之厚令人发指,可不是能随便的撩的人,当即就觉着走为上策。 不过,已然晚了。 谢闻灼笑眯眯俯身将燕稷压在床榻,在他耳边恶意吹出热气:“陛下说的不错,平日臣只是想一想,都会觉着把持不住,晚上终于能亲自触碰,自然受不住。” 他笑着,低头在燕稷脖颈处一舔:“真好。” 挑逗模式打开的谢太傅流氓程度破天际,感受到脖间的温润,燕稷忍不住缩了缩,心跳加速。 不会是……现在就要开始吧。 他有点怕。 燕稷屏住呼吸,把脸埋进被褥。谢闻灼看着他的鸵鸟姿态,低声笑了笑,揽着他的腰将他抱了起来:“好了,先去吃饭吧。” 突然正经起来的谢太傅让燕稷有些不习惯,迟疑看过去,见后者神情未变,稍稍放心,起身下榻,快走到门边时,隐约听到身后一声喃喃低语。 “……先吃好了,晚上才能将喜欢的姿势一一试过去,嗯……真是太好了……” “……” 燕稷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这顿晚膳,大概是燕稷吃的最痛苦的一次。 任谁吃东西的时候被人在旁边痴汉脸看着,大概都不会觉得好受到哪里去。 他对谢闻灼提了几次,后者听话低下头,不过那偶尔被燕稷接触到的视线,不加掩饰的烫人。 在这样的视线下,燕稷再傻也知道了晚上自己不会好过,不自觉便放慢了速度,后者也不急,笑眯眯在边上等着,在燕稷粥凉了的时候甚至还能不紧不慢为他换一碗。 但即便吃的再慢,也有结束的时候。 这样磨蹭了半个时辰,最终没了继续拖延的余地,燕稷看了看谢闻灼,轻轻放下碗,碗底落在桌面的同时,腰上一紧,整个人便被拦腰抱了起来,径直朝偏殿御池走了过去。 走进御池,衣衫盘结被迅速解开,落于地面,燕稷愣着,凉风在裸露皮肤处停留不足片刻,就又被人抱着浸入温热池水之中。 他这才回神,朝着谢闻灼看过去,后者笑意盈盈看着他,五官被池中水汽映着,柔和模糊,那双眼中却越发明亮,滚烫灼人。 谢闻灼低下头,与他额头相贴:“陛下。” 燕稷有些不自在,低低嗯了一声,便看着谢闻灼笑起来,亲亲他的眼睛,伸手拂起热水浇在他身上,手指时不时在他皮肤上轻触,慢慢向下,若即若离。 暧昧的很隐晦,勾人却到了极点。 燕稷背过头,耳根很红,谢闻灼看在眼里,没有点破,只是手下动作加快不少。燕稷任由他动作,丝毫未加阻止,一刻钟后,谢闻灼重新抱起他走出御池,细致为他擦去身上水珠后,回了内殿。 刚进内殿,便陷入了柔软的床褥之中。 谢闻灼半跪在榻上,手撑在燕稷耳边,声音低沉:“陛下,冷么?” 他们刚从御池出来,身上未着寸缕,虽不算冷,但也暖不到那里去。燕稷没回答他,伸手想把边上被子扯过来,才一动,双手便被人握在手指按在了上方,谢闻灼低下头,眼眸深处暗光流转:“陛下,今日迈出这一步,就真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你懂么?” 说的就好像不迈出这一步就会有后悔余地似的。 而且……都已经赤诚相见到这个份上了,还这么多话,真的好么? 燕稷眼角上调看他一眼:“你凑过来点。” 谢闻灼依言靠过去,燕稷附在他耳边,低声笑后,将声音刻意压低:“要想我不反悔,那你可要注意些,别让我疼,如果疼了……可就真的没有下次了。” 谢闻灼眼里灼热意味瞬间腾升,看向燕稷的眼神明亮到不像话。燕稷被他这么看着,心里一片柔软,放松了身体躺下:“还有,我喜欢玫瑰膏,可别搞混了。” 这话的尾音还未散去,唇便被彻底封上,停留许久,稍稍停顿,而后吻便如疾风骤雨一般落在了身上,留下一点一点暧昧又清晰的痕迹。 燕稷有些招架不住,躺在榻上喘息,声音响在殿内,无疑是最好的催情良药,谢闻灼松开手,吻还没停,从锁骨到胸口,再到小腹,慢慢向下,到最后,大腿内侧都留下了点点暗色。 燕稷胳膊横在眼上,不敢去看谢闻灼的表情,不久,谢闻灼稍稍停下,伸手将他胳膊移开,握住,复而向下,在刚才吻过的地方一舔。 燕稷忍不住颤了颤。 谢闻灼轻轻笑起来,声音沙哑:“陛下,喜欢么?” 燕稷脸忍不住红了红,点了点头。 他如此坦荡,倒是让谢闻灼愣了愣,随即笑起来,再次低头。 温润触感包裹在炙热上,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89 燕稷一顿,双腿猛地绷紧,谢闻灼没有顾忌,时而温柔时而霸道,燕稷初尝情事,哪里受得了这样对待,很快就将第一点春水献了出来。 他喘息着,额头都渗了汗。 谢闻灼凑上前,看着他,眼里的爱意一览无余,在他唇上吻了吻,双手从枕头边将早已经藏好的玫瑰膏拿出来:“陛下……” 燕稷别开头,低低嗯了一声。 谢闻灼再度封上他的唇,手下沾了玫瑰膏,一点点探了过去。燕稷环住他的脖颈,眼睛闭着,感官便更加清晰,慢慢的,越来越热。 他沉浮在这样的热度中,很久,很久,最终,听到上方再次传来低沉的沙哑声音:“陛下,从此之后,我们的一生便为彼此拥有,无论多少年,也不能放开了。” 燕稷睁开眼睛看看他,又闭上,轻轻一笑:“好。” 谢闻灼俯身在他眼尾虔诚一吻,慢慢覆了下去。 一片春意盎然。 第60章 大启天和五年,三月。 冬去春回,大雁南归。 冰雪消融春水流去,京城褪去刺骨寒意,春风拂过城门老树岸上新柳,掀起新绿,掠过青砖白瓦胡同小巷,卷进宫城,落在檐下窗台,又随风散去。 三年岁月,就这么辗转了过去。 …… 三月十九,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日清晨,刚上朝,兵部尚书张启便上前递了文书,里面是清晨入京的东嘉关急报,赤方国半月前夜里对西承国下了战书,旦日凌晨便入了关,铁骑烈马,连屠三城,如今正直朝西承国都行去。 这战事的开端,是因着和亲一事。 三月前,赤方长宁公主云木瑶嫁于西承三皇子,原本是喜事一桩,不曾想成亲不足七日,云木瑶突然身死,西承对外称是暴病所致,之后尸身归于故土,宫人守灵,却在无意间发现发现满身凌虐痕迹。 此事一出,赤方国大怒,奉书责问西承,寻求交待。西承言语不明,尽是推诿,如此两月后,云木止彻底没了耐性,定下一月之期,若无答复,兵戈相见。 半月前,恰好是期限最后一日。 张启神情凝重,道:“这长宁公主一事,本就是个谋划好的借口,赤方这次显然有备而去,从西承常岭关而入,破三城,手段血腥,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虽说野蛮,但颇有震慑之力,而臣观他破关路线,觉着明里暗里尽是野心。” 他继续说:“按着赤方破关的路线,西承之后,应当是成横和靖章,再过扶旬、昌曜和南越,破去云中,最后便是……” 大启。 众臣面上骤然慎重起来。 “半月内连攻三城,若不是清楚其布防,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户部尚书梁川皱眉,“看来赤方是早存了这样的心思,狼子野心下,唇亡齿寒,陛下,还是应当早做打算。” 这道理人人都清楚,打算却不容易做。 赤方此次宣战西承,无论暗地里如何,明面上有着长宁公主一事做为借口,野心便披上冠冕堂皇的皮,从而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是故,如今二国交战,是双方自身的事,与旁人无关,若是大启插手,局势就彻底乱了。 “这事不宜妄动。”御史台邹齐出了声,“就当前来看,赤方向西承宣战合情合理,并且现在也没有明确行为表明赤方意图动乱。在一切明晰前,还是应当先作壁上观,否则稍有不慎,动及本身。” 燕稷眯起眼睛。 御史台邹齐,入朝为官近四十年,两朝元老,为人果断,极言直谏,明辨是非,有‘铁面谏官’之称,先帝时颇受重用,无论朝堂乡野,名望甚笃。 这些不假,可惜,他老了。 老了,心中顾忌的事日益增多,也就开始为自己谋求退路,心中权衡之后,昔日不畏权贵正直谏言的人,便成了站在燕周身后寻得庇佑,保全自身及家眷的附庸。 邹齐话音落下后,朝堂上免不了一场争论。三方派别,两方各持己见,一方沉默不言,争论到最后意见依旧不合,众臣面红耳赤。不由抬头朝上方看过去,后者低头扫一眼,表情似笑非笑。 百官一震,瞬间收回了目光。 皇帝刚继位时就是个心思不好猜的主,这些年城府有增无减,自昨年及冠后更是难测,看这模样明摆着就是要搞事,稍微有点脑子都不会主动去招惹。 要搞事的皇帝慵懒笑:“怎么不说话了,可是有结论了?” 百官低头沉默,大气不敢出,良久,听到上方传来帝王不急不缓的声音:“朕说啊,你们现在急什么?不用着急,毕竟这需要急的人……永远都不会是我大启。” 燕周一派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苏谋和中立派那边已经躬下了身:“陛下所言极是。” 燕稷就笑起来:“既然已经明白了,那就散了吧,万事都要稳住,才不至于落在下风。” 说罢,不等燕周那边的人反应过来,便起身站了起来。刚一动,腰间瞬间一阵酸痛,燕稷不由皱眉,停顿片刻,才若无其事走了出去。 身后,众臣因着他临走前的皱眉感到十分惶恐,生怕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帝王不满。而谢闻灼长身玉立站在那边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眉眼微挑,笑容缱绻。 ——宛如一个好不娇柔做作的妖艳贱货。 …… 一语成箴。 四月十九,东嘉关再次传来消息,赤方又破西凛五城,所过之地敛物屠城,随后直赴国都而去。 同月二十一,西承派遣使臣入京,来的人颇有分量,是西承敬亲王徐远。 燕稷在宣景殿见了他,徐远神情急切,入殿后便迫不及待开了口。他方才慌张,现在却冷静了下来,“陛下,臣奉吾皇之命前来请求援兵,望陛下准允,以免除兵戈,护佑安平。” 这话说的也是冠冕堂皇,只说大局,其他半点不提。 明摆着以为燕稷年少可欺。 “王爷无须着急,先坐。”燕稷道,待徐远坐下后,却不接这个话茬,不紧不慢与他打太极。 徐远摸不清楚他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应付,这么过了一会儿,眼看着大启这位年轻的皇帝还是没有任何提及前事的意思,不由着急,再次主动提起。 燕稷慢条斯理给他斟上茶,听他说完,笑眯眯开了口:“王爷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可是,想让朕援兵,却还不够。” 徐远垂首:“请陛下指点。” 燕稷也不避讳,直言道:“王爷恐怕是忘了说,西承凭什么,能够让朕担着诸多风险出兵。” “陛下,赤方此次来势汹汹,毁城屠民,手段残忍,云木止的狼子野心绝不会在西承终结,若不及时阻止,来日必成大祸。”徐远沉声道,“到时大启也无法置身事外。”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0 燕稷对此不为所动:“你说的那都是以后的事,先莫说这现在还只是猜测,即便它是真的,大启端可以先作壁上观,毕竟时机多的是,何必在现今一切还没有眉目的时候就牵扯其中。” 徐远咬牙:“只怕到那时,赤方鼎盛,一切就不好控制了。” 说着,却看到青年无所谓笑起来:“我大启自沙场荣耀,经征伐鼎盛,臣民莫不英勇,若有外族敢犯,必定让其有来无回,朕有何惧?” 这话是实话,徐远不会怀疑。 他看着燕稷,燕稷也在看着他,双方对视许久,到底还是徐远先松了口:“若是陛下肯出兵止戈,西承愿增加每岁上贡,并奉上西南五城,以示诚心。” 燕稷只是笑:“还不够。” 徐远一愣:“那陛下的意思是……” “很简单。”燕稷放下茶杯,轻描淡写的一句,“朕要你西承的统治权。” “嘭”的一声,陶瓷碎裂声乍响。 徐远猛地站起来,手边茶杯被打翻,落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这未免太趁人之危!”他涨红了脸,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被气狠了,“如此行径,如此行径!你大启与赤方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燕稷淡淡对上他的眼,声音毫无波澜,“赤方除了屠城之苦外什么都给不了你,若是西承落在云木止手中,下场如何你自然清楚,而我大启,至少能保西承四方平定,臣民安宁,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徐远哑口无言,呼吸声越来越大,眼里的挣扎一目了然。 他不想答应,可是如何能不答应。 被屠的八座城池,百姓残破不堪的尸体,血流成河,遍地疮痍,他自西承入大启,路过的每一处,脚下都是他西承臣民的血肉残骸。 他如何能不答应?! 徐远手上暴起青筋,眼白骤然赤红。 燕稷看在眼里,不着急,他心里清楚,西承没有退路,今日的事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一炷香后,徐远握着拳头,沙哑开了口:“好……我答应你。” 说完这句话,他卸掉全身力气坐回去,面容疲惫,整个人瞬间沧桑了下去。 这样的姿态燕稷曾在无数人身上见到过,就连他自己也经历过比这更痛的事,对此半点不忍的感觉都没有,继续往徐远心上插刀:“这事王爷可做得了主?若是需要请示贵国国君,朕也等的起。” 徐远干涩道:“陛下分明清楚,西承根本没其他的路可以选。” 他低下头:“还望陛下能够尽早援兵,西承……等不起。” “如此。”燕稷笑笑,坦然起身对着徐远伸出手,“那便祝我们……合作愉快。” 徐远看着伸至面前的手,闭了闭眼睛,最终颓丧上前,虚虚握了一下。 第61章 当晚,西承君主落玺文书至宫城。 隔日上朝,燕稷将西承一事告知百官。 众人愣怔片刻,随即争议不休,左边苏谋一派认为此事妥当,右边燕周一派觉着有欠考虑,中立派站在他们中间自挂东南枝,画风很是不同寻常。 其中伪中立派谢闻灼尤甚。 燕稷一边听着他们争论,一边跟谢闻灼眼(mei)神(mu)交()流(qing),等到下方将视线重新投上来,抬头轻描淡写说一句:“朕不是在与你们商量,只是简单告知一声罢了。” 百官明白他的意思—— 意见如何随你们,反正事情是要这么办。 傅知怀与苏谋对视一眼,随即接着燕稷的尾音开了口:“陛下之意,臣等自当维护。” 说罢,他垂首行了跪拜之礼,以示姿态,旁边的贺戟和谢闻灼也同他一起跪了下去。 近年来苏谋年迈,他背后的势力慢慢转到了傅知怀手里,谢闻灼在中立派中的威信越发笃厚,隐隐越过魏荣。于是到如今,朝堂文官三派以燕周、傅知怀及谢闻灼为首,武官则对贺戟极为信服。 四方势力三方表态,身后臣子附和,朝堂当即跪了大半,燕周一众人直愣愣站在他们中央,看着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燕周面色不渝,低头对邹齐使了个颜色。 邹齐咬牙,上前猛地跪了下来:“臣恳请陛下三思!” 他眼眶发红,言辞激切:“陛下,此事背后牵扯甚多,如今一切尚不明了,慎行尚且忧心落入泥沼,何况其他?!且兵家本就是大事,有不慎便会动摇社稷,数百年前九国征伐,民不聊生,到头来各自底气受损,陛下,大启十世基业,可不能就这么毁了啊!” 燕周身后臣子立即附议。 燕稷坐在上面静静看着他们,眼神很淡。 见君王无动于衷,邹齐一顿,面上突然满是悲怆,用力叩首十次,老泪纵横:“先帝临终前对臣多有嘱咐,可现在看来,到底是臣无能,辜负了先皇的期望,若是陛下执意如此,臣无法阻止,不如现在就去了,也好过等一切覆水难收,九泉之下无言见先皇!” 说着,他站起来,闭上眼睛就朝着前面的金纹红木柱撞了过去。百官一声惊呼,眼看着邹齐立马就要血溅金殿,众人心一提,突然听到上方传来燕稷的声音:“慢着!” 燕周身后的人手疾眼快将邹齐拦了下来,声音悲痛:“御史这又是何苦!” 邹齐摇摇头:“先皇昔日对我多有提拔,这等知遇之恩,怎能不报?” 他抬袖擦擦眼睛,红着眼睛朝着燕稷看过去,却发现后者并没看他,而是让站在红木柱边上的臣子避让了去。 邹齐一愣,燕稷对上他的眼睛,神情似笑非笑:“素问御史耿直,这等以死明志之气节,朕由衷佩服,只是方才柱边并非无人,御史这一撞恐怕会牵及无辜,不过无妨,如今朕已经清了人,徐大人,请——” 邹齐:“……” 燕周:“……” 百官:“……” 众臣下意识齐齐看向邹齐。 邹齐僵着身子站在原地,面色青一片红一片,他之所以投靠燕周,无非就是为了给自己寻条后路,死谏这种事做做样子还好,真要做,他豁不出去。 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致。 “看来御史已经冷静了下来,这是好事。”最后,还是燕稷打破了沉默,微微笑着:“人有情绪时容易做些冲动的事,御史一番忠心朕知道了,不过今后还是要注意些,活着不容易,千万别因为一些事,让自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话里有话,端看听的人怎么想。 邹齐垂首躬身,沉默着退了回去,燕周咬着牙,掌心反复开合数次,终究是跪了下去。 “既然众卿没有异议,那援兵西承一事,就尽早筹备。”燕稷道,说完,他抬起头,一瞬间身周尽是威势:“我大启天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1 佑之国,虎狼之师,臣民向来无惧,可有人愿挂帅西征,为我大启添一分疆土!” 不是守域,而是扩疆。 朝上武官一震,心里骤然热血翻涌,贺戟上前一步,目光坚韧:“臣贺戟,愿率白虎营挂帅西征,荣耀与生,生死与共,共承我大启盛世!” 身后白虎营四将抱拳:“望陛下准允!” 他们之后,所有武官纷纷上前躬身,甚至连文官中也有不少人开了口,愿以谋士之身前往,为大启效力。 “心有荣耀,不坠青云,这才是我大启男儿当有的模样。”燕稷也站了起来:“此次援兵西承,便由贺将军挂帅,白虎营四将任偏将,骠骑营随之共往。我大启雄师,所向披靡,无所不破,朕便在皇城置酒,待你们凯旋而归!” 话不长,却让底下众人豪气顿生。 众将领旨,退回原地,目光很热。周围百官心情不外如是,只有燕周一众人站在边上,神情闪躲。 燕稷站在上方,低头将他们的神色看的清楚,手一抬,而后在朝堂安静下来的同时开了口:“此事就此定下,朕知道你们其中定有些人心中对此不满,朕不在乎,但有些东西,你们必须知道。” “大启历经数百年,十朝盛世,到如今成为鼎盛之国,享尽安平。”燕稷道:“安平是好事,但是,你们在这安宁中待的久了,究竟还有几人记得当初大启建朝之时,太祖曾说过什么?” 众臣一愣,回想过去,片刻,心头一震,眼睛骤然亮起。 燕稷仰起头,一字一顿开了口:“是,愿大启终有一日,外能成披靡之师,内能有肱骨之臣,统一宇内,四海安平。” “而现在——”他低下头,声音不复往日清亮,略微低沉,无端让人信服:“我大启,外有十三披靡之师,内有千百肱骨之臣,差的,就只有统一宇内,四海安平。” “如今,是时候了。” 众臣面容振奋。 燕稷说罢,又看了看底下众人的神情,之后突然朝着史官方向看了过去:“史官何在?” 崔史官上前一步:“臣在。” “今日朝上之事,你要一一记下,无论是谏言,还是其他,都要一字不差。”燕稷沉声道,“万事书于史册,朕身后便与之牵扯,大启选了这样一条路,若是成,朕与而等共享荣耀,若是不成,这千古骂名,便由朕一人担着。” 崔史官愣了一愣,随即跪拜:“是!” 燕稷颔首,目光深深看朝下众人一眼,什么话都没再说,转身走了出去。身后,余下臣子还未从之前燕稷的言语中回过神,胸腔一阵发热,而苏谋看着他的背影,许久,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面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站在苏谋身侧的臣子看到他的神色,犹豫着问道:“太师,您这是……觉着陛下此举不妥么?” “怎么会。”苏谋摇了摇头,面上出现几分追忆:“我啊……只是突然想起了先帝,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年轻,他站在城楼击战鼓起行军词,回头一瞥,那样的眼,那样的神情,只是一瞬间,我便决定要跟着一起四处征伐。” “这一去,就是几十年,到现在,他走了,我也老了。”苏谋轻轻抚过自己眼尾的周围,眼神缓和下来:“不过啊……还好,他的孩子,和他一模一样。” 方才说话的臣子顿了片刻,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却只看到了苏谋的背影。 苍老,黯淡,微微佝偻。 可他也突然想起来许多年前,他金榜题名,初次入宫城过于紧张,琼林宴时出了不少错,当时苏谋还只是尚书,就坐在他前面,察觉到他紧张后回头对他安抚一笑。 少年面暖,丰神如玉。 是那年他看过最好的颜色。 第62章 大启天和五年四月二十三,白虎营贺戟奉旨率军援兵西承,营下四将及骠骑营随行。出征当日以酒伴歌作战鼓,钦天监战舞和之,云光苍茫,军旗猎猎。 燕稷站在城楼遥遥看着他们离去,等到绣着白虎的玄纹军旗彻底变成变成视线尽头的一个黑点,转过身:“回去吧。” 谢闻灼和傅知怀颔首,跟着他一步步下了城楼,走了几步,傅知怀偏头看向燕稷:“陛下,臣不懂,之前你分明一直不愿贺戟出京,向来心里是有顾忌,如今怎么就……” “年少征伐破虏无数,平生爱大漠自由的人,哪里是京城方寸之地能留得住的?”燕稷道,“更何况,此次出征,若是这头开不好,之后就更难了。” “而目前,只有他能让我放心。” 傅知怀沉默了下去,面上看不出情绪,那双凤眼依旧漂亮,可从前的肆意和张扬,早就模糊的不真切。 燕稷低下头。 自他同傅知怀和贺戟挑明心事,如今已三年,这三年,走出来的人只有贺戟,傅知怀表面上虽看着与从前没什么不同,可是,燕稷已经很久没听他叫过自己燕小九了。 陛下与臣,刻意生分。 曾经那些拈花煮酒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燕稷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经是一片清明。他加快了脚步朝前走去,走过傅知怀身边时,低头轻声一句:“征伐事我信他,可朝堂事我信你。”也只能有这些了。 傅知怀一顿,半晌,声音随着城楼上的风远远传到燕稷耳中:“如此,这就够了。” 燕稷没有回头,直直下了城楼。 前事已去,后事颇多,旁人或许还能有时间纠结过往,可是他的一生,或许仅仅就只有三年了。 回了宫城,远远就看到邵和带着二狗子在宣景殿门边等着。 看到燕稷和谢闻灼的身影,二狗子先顶着小白狗跑了过来,小白狗在燕稷及冠那日终于有了名字,极具燕稷风格,俗名狗蛋蛋,学名燕狗蛋。 最初听到这个名字时,小白狗没什么反应,邵和和二狗子其实都是拒绝的,但无奈陛下自己觉着此名既萌又顺口,谢太傅又护短的很,于是宣景殿第二只小动物的名字就此定下。 只剩下二狗子同情看狗蛋蛋一眼,很是同病相怜。 二狗子在燕稷脚边停下,背上狗蛋蛋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抬头,瞬间秒杀毛绒控燕小九。 他弯腰把狗蛋蛋抱起来,走过去,邵和躬身:“陛下,之前派出去的影五和影七半个时辰前回了宫,带回来的东西已经放在了内殿。” 燕稷嗯了一声,和谢闻灼进了内殿,邵和口中的东西放在他枕边,厚厚的一摞文书,高度比起御书房奏折也不遑多让。 “……” 燕稷盯着那摞文书看了一眼,果断坐到了边上。谢闻灼纵容笑笑,坐在他身边打开最上面的文书,这样一封一封看了过去,道:“燕周那边有动静了。” 一摞文书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2 总结出一句话。 这阅读理解也不知道能给几分。 谢闻灼看出燕稷的意思,再一笑,继续道:“他三年前埋得线,现在终于要开始用了,这些我们都已布置好。就是……这里提到燕周总是拿着云木止离开大启时留给他的卷轴暗自揣摩,看的很紧,三年了,我们还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 燕稷皱眉:“隐蔽之术最好的影七也没成功?” “是这样。”谢闻灼道:“这恐怕,是他手里最关键的一张王牌。” 这样的一张王牌,燕稷从前几世却从来没见过。 他眉头皱的更深,见状,谢闻灼放下文书,伸手揉开他眉心,又开了口:“还有就是,云木止交战西承,极为顺遂,现在放出传言,说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赤方是天佑之国,先知在侧,自然无人可挡。” “有意思。”燕稷眼里闪过暗光:“既然如此,我们就陪他玩玩,之前说过的赤方先帝死因和云木弋那边,可打点好了?” 谢闻灼笑容温润:“只消陛下下令,这赤方,就安宁不了了。” 闻言,燕稷和他对视一眼,笑起来,不同的脸相同的狐狸样,切开表面内里都是黑。 二狗子顶着狗蛋蛋趴在角落看着他们,忍不住抖了抖。 谢闻灼回头瞥了一下,眯起眼睛,饱受蹂躏许多年的小动物一惊,在他开口之前抖着耳朵跑了出去。燕稷一看它们被驱赶,心里就知道不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谢闻灼披着一张正人君子的皮开了口:“陛下,天晚了。” 燕稷看了看外面还未散去的光,觉着谢太傅脸皮真是越来越厚。 谢闻灼靠上前去:“陛下,怎么不说话,嗯?” 最后一字尾音上挑,低沉沙哑,简直要多苏就有多苏。 燕稷不由自主往后挪了挪,难得有点小害羞:“你好好说话。” 谢闻灼一笑:“嗯?” “……”燕稷被撩的脸红:“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谢闻灼想了想,眉一挑,在燕稷退无可退的时候低下头,准确无误亲在了他的眼尾,脸颊,唇上,又慢慢向下,锁骨,茱萸,最终在小腹处停下。 这场面,燕稷觉着还不如让他说话。 作为撩神老司机,谢闻灼很是了解燕稷的心意,恰到好处开了口:“陛下,舒服么?” 燕稷耳根发烫。 谢闻灼开始在他小腹处的皮肤啜吻,留下一个又一个暧昧的红印,每吻一下,抬头问一声,声音越来越低沉性感,那吻也越来越向下。 等到大腿内侧也都布上了密密麻麻的红痕,谢闻灼看了看,很是满足,抬头用那双亮的灼人的眸子看向燕稷:“陛下,臣伺候的您,好不好?” 他说完,也没等燕稷回答,继续低头亲下去。那样敏感的地方,又距离更敏感的地方越来越近,燕稷呼吸变得急促,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扯住谢闻灼的衣领:“你到底做还是不做?” 谢闻灼就着他抓着自己衣领的姿势低头蹭蹭燕稷的手,站了起来,开始慢条斯理的脱衣服。他动作很慢,每个动作都优雅的过分,偏偏眼里的欲望一览无余,相形映衬,又苏又撩。 仿佛行走的春药。 燕稷彻底没了脾气,简直气不动,干脆不说直接做,起身上手三两下把谢闻灼衣服扯下来丢到边上,很是急色。谢闻灼眯起眼睛,掌心轻轻覆在燕稷小腹,居高临下凝视着他,许久,低声靠在他耳边,唤了一声:“望之。” 是昨年燕稷及冠时取的字。 燕稷朦朦胧胧看过去:“嗯?” 谢闻灼没再说话,伸手覆上他眼睛,低下了头。 一夜沉浮。 …… 造作了一夜的下场,就是隔日眼下的青色。 燕稷心安理得翘了朝,窝在宣景殿床下贵妃榻抱着狗蛋蛋看花,谢闻灼被奴役去做操心事,邵和忙前忙后给燕稷送小点心,顺便带了张小毯子盖在他腿上,生怕他着凉。 燕稷觉着,坐月子的人家恐怕也就是这样了。 享乐当前,燕稷也不会想这些,吃点东西喝点茶,二狗子趴在他边上,视线从桌上吃食转到燕稷腿上狗蛋蛋身上,循环往复,眼晕的样子很像智障,最终被饲主嫌弃,把狗蛋蛋放在他背上后,赶了出去。 邵和往杯子里添上水,笑道:“陛下今日看着气色不错。” 燕稷从水中看到自己的黑眼圈,指了指:“小邵和说瞎话的本事是和谁学的,这可不好。” 邵和有些不好意思:“不是……陛下今日看着虽有些疲惫,但眼底精神气却很足,奴才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就是,就是那种满足安宁才能有的模样。” 满足。 燕稷瞬间想起昨天夜里谢太傅抱着他的腰问他可觉得满足的模样。 简直羞耻。 他幽幽看着邵和:“小邵和跟着林胤学坏了啊。” 邵和脸色爆红,紧张之下说话有些结结巴巴:“没,没有,奴才和林大人,嗯,只是比较说得来,不,不会学,学坏的……” 燕稷暗自在心里笑,面上还是感慨低沉的模样:“可是小邵和以前说话,提的最多的就是朕,现在却都是林大人,是不是已经不待见朕了?可真是让人伤心。” “不是的!”邵和立马急了:“您在奴才心里谁都比不上的。” 燕稷挑眉:“包括林大人?” “是!” “那朕真是太感动了。”燕稷笑眯眯看着被欺负的脸色通红的老实人:“小邵和这么把朕放心上,朕无以为报,不如,今晚就同朕一起……快活快活?” 快,活,快,活。 邵和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偏偏燕稷还不停,靠在贵妃榻上眯着一双桃花眼对他招手:“来啊,快活啊。” 五个字,声音若有若无的勾人,燕稷慵懒看着邵和,半晌,最先听到的却不是邵和的声音,而是一声低沉的笑声—— “快活?” 这下浑身僵硬的变成了燕稷。 谢闻灼从门边缓步走过来,邵和看他一眼,迅速低头走了出去,顺带着还关了门窗。他站在榻前,俯身下去,不说话,笑容鬼畜到了极致。 燕稷想了想,立马化身燕从心:“温卿,我腰还疼着。” “我知晓的。”谢闻灼笑得很温柔:“所以,不如让臣带着陛下去御池里泡泡,还能解解乏。” 说罢,直接伸手环过燕稷腰身将他抱起来,朝着后殿走了过去。 池水温暖,疲乏顿解。 这晚,燕稷被谢闻灼压在榻上极尽缠绵,没羞没躁的姿势用过不知多少,这样过了很久,终于觉得受不住,眼尾红红出声:“温卿,我不行了……” 谢闻灼看着他,温柔吻在他眼角,却不停,在他耳边低声开口:“陛下,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3 来啊,快活啊……” 一句话,欲望卷土重来。 周围重新又热起来,暧昧声音响起。 燕稷把头埋进被褥,欲哭无泪。 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世的死法,居然是精尽人亡。 第63章 帝傅二人这夜过得风流,京城却乱了一夜。 旦日清晨,燕稷刚起身,就看到邵和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在他身前停下时还喘着气:“陛下,昨,昨夜……” “别慌。”燕稷不紧不慢递过一杯茶:“昨夜怎么了?” 邵和接过茶,缓了缓气,重新开了口:“昨夜……” 昨夜寅时,刑部夜间巡逻,在城西竹林里发现一具女尸,女尸死状凄惨,浑身上下尽是青紫凌虐痕迹,头部多处受重击。尸体被发现时面部已经腐烂了一半,但那双带着血的眼睛依旧大睁着,死不瞑目。 经仵作验尸,女子死亡时间应是十日前半夜,生前曾遭多人侮辱,行凶人铁了心要她死的难过,身上凌虐痕迹下布着刀痕火疤,脖颈处多处掐痕,致命伤在头部,淤血大小深浅不一,仵官说,凶手从始至终应当都在通过折磨女子以寻求自身快感,浑身的伤都是在活着的时候受上的。 手段残忍,丧心病狂。 而清晨时分,女子身份浮出水面,居然是吏部赵大人的独女,赵聘婷。 赵聘婷的名字,纵然是燕稷平日不与女子来往,也是听过的。其自幼外出学医,归京后经常在医馆行医,一手歧黄之术不知救过多少人的性命,且为人善良温柔,素有‘活菩萨’之称。 这样的女子以如此凄惨的姿态离世,在京中瞬间引起轩然大波,许多人在刑部门前要求早日抓到真凶,寻得公道,其中不仅仅有百姓,世家权贵也不少。 可凶手究竟是谁,刑部看遍了周围,也没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赵小姐死得太惨了。”邵和道:“早上赵大人在刑部看到赵小姐的尸体后一下子就承受不住昏厥过去,赵大人早年丧妻,一直与赵小姐相依为命,这番打击之下,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去。” 他叹口气:“这凶手也实在丧尽天良,想来是做足了准备,否则也不会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确实丧尽天良。 很有燕周的风格。 燕稷眯起眼睛:“现在大理寺插手了么?” “还没有。”邵和说:“昨夜轮到刑部巡逻,事出突然,大理寺恐怕也才知道。” 燕稷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如此,更衣吧,是上朝的时候了。” 太和殿。 刚上朝,姜百里便上前说了命案一事。 百官在来时也听说了此事,只是知道的不多,如今听姜百里这么详细一说,当即就有许多人跪了下去:“陛下,赵小姐菩萨心肠却遭此大难,此贼人着实可恨,应当早日捉拿归案,斩首示众,以证我大启法律严明,四海安平。” “赵大人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此番遭受打击,听说一下就昏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唉,作孽啊……” “……” 众臣七嘴八舌,燕稷被他们吵的头疼,脸色差了下去:“都闭嘴。” 底下顿时噤声,燕稷揉了揉眉心,看向姜百里:“听说你们从昨夜查到现在,什么线索都没能找出来?” “是臣等无能。”姜百里跪下,面露愧色:“赵小姐陈尸竹林已有时日,前些日子下了场雨,四周泥泞,确实很难找到踪迹……魏尚书还在竹林查探,希望能早日找到线索。” 燕稷一看,魏荣果然不在。 “这等凶残之人停留京都,必成大患,一定要把这人找出来,大理寺与刑部共同负责,六部随时听从号令,朕给你们七日时间,如若七日后依旧一无所获。”燕稷眼神冷下去:“大启朝堂,不留无用之人。” 姜百里和林胤躬身:“是。” “你二人下朝后到书房来一下,此事便先如此。”燕稷道,说完,他又在下面环视一圈:“至于你们,京城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命案,竟然如此慌乱,一点该有的冷静模样都没有……记着,大启朝堂从来都不是你们喧哗的地方,如果再有下次,就不必在你脚下这块地站着了,懂吗?” 燕稷平日虽爱毒舌,但用这样不耐烦的语气说重话却是第一次,众人低着头,沉默不语,这般模样落在燕稷眼里,后者皱眉,连说下朝的耐心都散了去,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身后林胤和姜百里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御书房。 燕稷坐在桌后:“说说你们的想法。” 姜百里和林胤都是人精,一听这话就清楚了燕稷心里有底,行礼道:“臣等不敢妄言,望陛下指点。” 燕稷也不和他们绕圈子,偏头朝谢闻灼看了一眼,后者会意,从身后拿出一封文书递了过去,姜林二人接过来一看,姜百里瞬间变了脸色:“他?” “朝着他的方向去查,应当没错。”燕稷道:“他素日不安分,前些日子却突然闭门不出,算一算,时间正巧是赵小姐遇害的那日。” 姜百里一听,沉了脸:“如此说,确实有可能……他那日凌晨回来后便称病闭门,据说是身上得了疱疹,现在想想,说不定是赵小姐死前对他用了什么药。” “而且,你忘了一点。”燕稷声音淡了淡:“他这半年一直在追求赵小姐,未成,半月前当街想要强行抱住赵小姐求亲,却被赵小姐删了巴掌,狠狠奚落一通,沦为笑柄……赵小姐为人善良,这些年唯一得罪过的,也就只有他了。” 姜百里低下头:“臣会仔细查明!” “你做事,朕自然是放心的。他为人愚钝,这等残忍之事却做的漂亮,你也不用烦忧,物证寻不到无事,人证还有。”燕稷指了指他手中的文书,半晌,又笑:“至于怎么让这些人老老实实开口,这一点,林大人是擅长的,是不是?” 林胤微笑着站在边上:“陛下谬赞。” “七日时间,想来是够了,就回去准备吧。”燕稷摆摆手,而后坏心眼一笑,看向林胤:“还有,若是能比七日更早,朕就准允邵和到你府上小住几日,你明白的。” 林胤眼睛一亮:“谢陛下。” 燕稷笑了笑,再次摆摆手。林胤躬身行礼,而后便拉着还有些愣神的姜百里一起走了出去。 夜里,临亲王府。 燕周走进内室时,屋子里已经站了一个人,看见他,燕周皱眉,声音很冷:“谁让你这么做的?” “我一直是按着您的吩咐来的啊。”那人一愣,从阴暗处走出来,脸上包着白布,裸露出来的地方生者细小的疮疤,看上去不人不鬼,恶心至极。 燕周厌恶后退一步:“本王只说让你杀了赵聘婷,最好还能嫁祸给中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4 立派的人,你呢,做出那等龌龊事,没留下嫁祸证据也就罢了,还寻了别的人一起去,你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被他骂的人急忙开口:“我那时留了的,可后来下了大雨,都冲没了,我,我当时其实也没想那么做,可我喝了酒,又想起她之前那般戏弄我,一下没控制住……不过王爷放心,同我前去的人嘴很严,而且他们一起做的,如果承认了,自己也免不了罪责,不会说的。” “最好是这样。”燕周冷哼一声,坐下:“说吧,你来做什么?” 那人谄笑:“之前王爷答应过我的事……” 燕周皱眉:“本王知道了,答应你的时候到了自然会给,你先回去,这段时间如果没别的大事,就不要过来了。” 那人面上流露不满,却也不敢说什么,诺诺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他走后,燕周身后出现一个蒙着黑色斗篷的人:“王爷就这么放心他?” “怎么可能放心?若是此事不会出差错,就任他去,如果出了差错……”燕周眼底闪过杀意:“你明白的。” 黑衣人颔首。 燕周低下头,从暗格后将一个卷轴拿了出来,轻轻抚摸。 “这些啊,只是前戏小菜,能成最好,若是不成,呵……” “就是这张底牌出手的时候了。” 七日之期过去五日后,命案一事依旧没有进展。 看一切安稳,燕周放了心,很快开始谋划起后面的事。 四月三十,燕周上书,称赵大人经丧女之痛,人人皆悲,但吏部重司不可无主,还是应当早日选出能人暂代吏部尚书之位,以免出现纰漏。 这话其实说的也没错,赵宁在此事中反复晕厥后大病一场,身子明显已经垮了,确实承担不起整个吏部,可要选谁来代替他,却是个难事。 吏部不同其余五部,尚书位缺其下还有三名主司,它尚书之下就是平常官职,每一任尚书卸任前三年都会开始着手培养接任者,可赵宁这事也来的突然,措手不及。 于是按照套路,就又是举荐。 燕稷垂下眼睛,燕周的耐心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差,在勾结四方权贵后,居然这么快就要从六部下手,而且直接便选了作为官职中枢的吏部。 心急的结果总是好不到哪里去。 朝堂上举荐了几人,都是原先便在吏部任职的人,功绩平平,着实是从一些不起眼的人里挑还算起眼的。 众臣说了几个名字,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干脆也就不再说。燕周站在边上,等到四周安静下来,不动声色对邹齐使了个眼色,邹齐会意,上前一步,刚说出一字,就被身后的通报声打断了—— “陛下,刑部姜大人、大理寺林大人求见。” 邹齐一顿,燕稷微微笑了笑:“宣。” 话音落下,殿门打开,姜百里和林胤一同走进来,在大殿正前方行礼,递上奏折:“陛下,京城赵聘婷命案已查明,行凶之人共七人已然收押大理寺,请陛下处断。” 燕稷眼尾一挑,示意邵和将折子呈了上来,垂手打开,而后一字一字,将折子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第64章 燕稷声音平缓, 一字一句, 清清淡淡, 便把一件残忍至极的事情勾勒在所有人眼前。 杀人者七人, 主犯刑部尚书之子魏成,余犯六人从之。于大启天和元年四月十五晚子时将赵聘婷迷晕至城西竹林, 施以暴行,强暴折磨,直至殒命。过后迅速清理干净竹林自身踪迹, 蓄谋已久,绝非意气行事。如今魏成及三名从犯已招供, 无一隐瞒,另有三名从犯在逃。 折子底下,是他们的画押状。 魏荣在听到主犯名字的一刹那便变了脸色,等到听完, 面上已经是一片煞白,他上前一步,扑通跪下:“陛下,犬子虽愚钝,但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却是绝对出不来的啊!何况他因病闭门不出已有许多日, 不会是他, 其中定有误会。” 魏荣为人正直, 朝上众臣着实也不信他的独子能做出这等事情,纷纷表示也觉得其中有蹊跷。 燕稷听了,笑笑, 看向姜百里和林胤:“看来诸位大人对你们查出来的结果颇有异议,现在就看看,你们手中的证据能不能让人信服了。” “是。”姜百里答应一声,在大殿中间站立:“此事确已查明,魏成因着追求赵小姐不成反造奚落,在市井中脸面尽失,就上了心,正巧遇上了从凶六人,商量之下起了歹意,由此定下报复之策,只待时机。七日后醉酒后路过护城河,正巧看到赵小姐从城外采药归来,便将她掳到了竹林深处,行了凶事。” 起因说完,他继续道:“若是没有证据,臣等也不会擅自拿人,便先说人证,如今三人已在大理寺地牢,还请陛下押他们上殿,让众位大人听个清楚。” 燕稷点了点头。 很快,三名囚犯带着枷锁上殿,这几人都是京中几家小门小户的纨绔子弟,平日里除了玩乐没什么大本事,更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如今一上太和殿,腿立马软了下去。 林胤站在他们身后,淡淡一瞥:“那天夜里你们做了什么,说说吧。” 几人明显对林胤很是惧怕,闻言一抖,半晌,颤抖着声音把加害赵聘婷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和姜百里之前说的无二。 只是之前姜百里说的再详细,到底也是外人所言,众人听着还无甚感觉。如今三人开口,那晚发生过的事一点一滴浮出水面,听在众人耳中,恍然间仿佛看到了那个漆黑的夜晚,竹林寂静深处,施虐人丑恶的脸,女子的凄惨哭声,遍体凌虐痕迹,还有眼里最后一点熄去的光点。 三人很是慌张,说完后急急叩首:“陛下,草民与赵小姐无冤无仇,当时实属酒醉后受魏成蛊惑,行下歹事,并非本意啊!” 他们神情言语都不似作伪,魏荣愣怔着,却依旧不愿相信这等恶毒之事背后的主谋居然是自己的独子,沉思良久,最终开了口:“林大人的手段满朝尽知,这几人的话,究竟能信几分?” 言下之意,就是说林胤为交差,严刑逼供屈打成招。 林胤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闻言抬头:“尚书不信人证也无妨,那便看看物证吧。” 众臣有些好奇,毕竟之前刑部多次寻找也没找到半点蛛丝马迹,怎么突然间就有了物证。 边上姜百里笑笑,命人将物证呈上,进来的却不是什么物件,而是一个人。 魏成。 魏荣皱眉:“这是何意?” 林胤没说话,命人将魏成身上的纱布拆了下来,露出一片片长着红色脓包的皮肤,很是丑陋。 姜百里笑眯眯:“不如你亲自说说你这身上的脓包怎么来的?”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5 魏成眼里闪过慌乱,提高了声音:“已经请大夫诊断过,寻常疱疹而已,有什么不对么?” 姜百里依旧笑着,却没说话,眼神朝门口看了过去。百官不由自主随着他视线看过去,几乎是同一时间,原本空无一人的殿门外远远出现一个颤颤巍巍的人影,缓缓走近。 是吏部尚书赵宁。 赵宁走进来,脸色苍白行了礼,转头看向魏成,视线接触到他身上脓包的一瞬间,变了脸色:“这样的脓包,是沾了小女的药粉后才会长的,你,你……原来是你!” 他愤怒指着魏成,后者握紧手:“你胡说什么?!” 赵宁指尖剧烈颤抖,额角青筋暴起,转身猛地跪了下去:“陛下!那药粉是小女几年前无意间做出来的方子,平日沾在旁人身上只会浑身发痒,洗浴后就无事,权当是个戏弄玩意,可是,这药粉只要和小女的血混在一起,碰触到的人就会长这样的脓包!他,他,他浑身上下长了这么多……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 年过半百的老人,突然间泣不成声。 众人只觉得一阵心酸,林胤看着,神色更冷,突然上前一步,将从犯六人的衣服向下一扯,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那样的脓包。 林胤松开手,低头居高临下看向魏成:“现在呢,说还是不说?” 魏成瞳孔一缩,面色一乱,下意识朝着魏荣看了过去。魏荣站在那边,眼睛赤红,手指狠狠攒着,注意到他的视线后,闭了闭眼睛,颓然别开了头。 之后的话甚至都无须再问。 站在朝堂的人都不傻,只看着魏成上殿后的反应,也知道林胤和姜百里所言不假。 他们看了看垂头不语的魏荣,再看看伏在地上痛苦的赵宁,一时间也都不知道心里是怎样的感觉。 燕稷看了看他们,出了声:“既然此事水落石出,众卿便说说,此几人应当如何处置?” 众臣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沉默了下去,这样的寂静持续了很久,最后,谁都没有想到,居然是魏荣开了口。 他走上前,身子绷成一条直线,声音带着怆然:“藐视律法,施以凌虐,加害人命,按律——” “当诛!” 这两字仿佛花光了他浑身的力气,说完后整个人都颓然下去,魏成瞪大了眼睛,在禁军应旨上前触碰到他时猛地挣扎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当年我娘去世前,你答应了她要好好顾着我,你难道忘了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魏荣闭上眼睛,浑身都在颤抖,却一直都没回头。 魏成很快被带了出去,声音也渐渐散在了风里,殿上氛围一时间有些压抑,压抑中,伏在地上痛哭不止的赵宁在同僚搀扶下站起身,平复片刻,赵宁俯首,站了起来,又面向林胤和姜百里:“小女此番能瞑目,多亏了两位,老夫感激不尽。” “分内之事罢了。”姜百里摇头:“可惜现今仍有三人未能伏法,不过他们的踪迹藏的不算好,向来五日内能使其归案……大人,此三人您可能也认识,在吏部任职。” 他把三人的名字说了出来,闻言,赵宁和燕周面上俱是一变。 赵宁是因着这几人他确实认识,还是他平日委以重任,想要扶持的人。 而燕周,则是因为,那几人分明是他方才就要推举代任吏部尚书的人选。 “内贼难防,识人不清!”赵宁恨声开口,身子再度晃了起来,边上臣子急忙扶住他的胳膊。燕稷知道身子不佳,便吩咐人将老人送回府去,遣御医照看着。 送走赵宁后,燕稷下旨定下魏成等人刑期,布下通缉令,对刑部及大理寺论功行赏。 余事了结后,林胤和姜百里退回去,殿上就又是一片寂静。 燕稷看了看,重新将之前的话题勾了出来:“之前说到推举长官吏部人选,如今这事是应当要放在心上了,众卿心中可还有人选?” 百官不语,燕周黑着脸低下头。 燕稷也不难为他们,只说了此事来得突然,思量几日后再议,就下了朝,临走时转头朝下瞥一眼,看到燕周依旧未动后,笑了笑。 一切还没结束,更有意思的还在明天。 你自己种下的果,还是要亲自尝一尝才好。 入夜。 宫城夜风习习,天边缀星。 “今晚星夜,明日定是晴天。”燕稷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出声,话音刚落,身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他耳边探过去,将窗户关上,随即向下揽住他的腰:“别着凉了。” 燕稷答应一声,被谢闻灼带着在床边坐下,顿了顿,问道:“温卿,你觉着今晚会如何?” 谢闻灼面上又出现衣冠禽兽样的笑:“定会是,春宵帐暖,情事畅。” “……”燕稷叹气:“咱能正经点吗?” 老不正经的谢太傅靠过去,手指轻轻拨开他耳边的头发,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那些事无须放在心上,陛下,你不用太疲惫,累了就回头看看,我一直在。” 燕稷笑了笑,靠在他肩膀上:“好。” 谢闻灼知道他今日累极了,没有动手,就那么静静抱着他,眼里的尽是柔软。燕稷耳边是谢闻灼均匀的呼吸声,鼻尖是他惯有的檀香气味,二者糅合在一起,无端让人心安,他这么靠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谢闻灼小心翼翼扶着他躺好,掖好被褥,轻手轻脚走了出去,外殿邵和站在桌边,见他出来:“太傅。” 他嗯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交给邵和:“这份名单,你交给林胤,后面的事他知道怎么做,这些就别让陛下知道了……他已经很累了。” 邵和点了点头,接过来放妥当,转身出了门。 他走后,谢闻灼也回了内殿,半跪在榻边用目光细细描绘燕稷的眉眼,许久,无声笑了笑。 春暖花开一般,温暖至极。 第65章 这夜果真过得不太平。 刑部及大理寺巡查逃亡三人踪迹, 到其府中查探时在书房无意发现众多来往信件, 其中不乏密谋言论。刑部大惊, 就着信里的蛛丝马迹查了下去, 居然牵扯出了众多怀有不轨之心的乱党,名字书于奏折, 满满两页。 同时,当夜丑时,大理寺地牢遇袭, 京西青漤营赶到时,赵聘婷一案中从犯三人已被灭口, 魏成重伤在地,林胤送他入太医院,靠药材吊着命,周围多加防守。 五月初一黎明, 魏成彻底咽了气。 帝震怒,下令彻查。京城六部十三营听命,奔波七日,在逃三人归案,信件背后涉及臣子共二十九人均被关押天牢, 大理寺卿林胤负责刑审, 不眠不休三天三夜, 落字画押。 五月十三,行刑午门,血染青阶。 同日, 刑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6 部尚书魏荣及吏部尚书赵宁入宫进御书房,请求辞官归乡,帝准奏。 太和殿。 旧臣去,新臣未至,如今放眼望去,居然有空旷之感。 百官站在下面,惶惶低头。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瞬息百变,原先只是件命案,到后来居然涉及政事,昔日权贵重臣斩首二十余人,这还是放在明面上的,背后牵扯到的不知还有多少。 腥风血雨也不为过。 一众人都不是第一日入朝为官,荣华享尽,背后的肮龊事也看了不少,到现在也都知道了这事不一般,分明就是帝王与端亲王之间的权力争夺,在这一场权谋之争中,站对了,来日荣华无数,站错了,从此万劫不复。 而到现在谁更胜一筹,只看现在朝堂上还站着的人,就知道了。 众人心思不一,思绪辗转中,听到上方的帝王开了口。 “这些日子经了不少事,众卿都辛苦了。” 众臣急忙低头:“分内之事,辛苦不敢当。” 燕稷笑笑,抚摸着手腕佛珠没说话,目光淡淡瞥向六部尚书站着的地方,原本应有六人的地方,现在就只剩下了兵部尚书张启和户部尚书梁川。 梁川是个心思通透的,当即上前:“不过,现今六部及各司缺了许多人,还是应当即时添补,以防误事。” “梁卿说的是。”燕稷点了点头:“别的还能缓缓,但魏大人和赵大人刚辞了官,无首是大患,是要上点心,还有,工部骆铭和礼部陈之笑亲些日子也表了辞官之意,这位置也不能空着。” 燕周听了,神色不明低下头,狠狠咬牙。 工礼吏刑,半壁权势。 他安在六部的人刚被拔去,燕稷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换人,这分明是要彻底断了他的退路! 边上傅知怀注意到他的神色,上前一步:“陛下,刑部尚书,臣举荐主司姜百里,姜大人入刑部来,功绩众人皆闻,是最当的起尚书之位。” “朕觉着不错。”燕稷颔首:“众卿皆有异议?” 百官不好有异议,先别说帝王明摆着就是要对六部进行权力更迭,便是不说,就说姜百里这些年,先是治理江南水患,又是缓和傅知怀一事,到现在又破了命案,还擒了乱党,刑部上下还真没有比他合适的。 于是纷纷应和。 姜百里这边开了头,众臣不再拘谨,其余人选也很快有了结果,刑部姜百里,工部秦安,礼部周尧,后二人之前都在主司之为,为人坦荡,做事勤恳,颇具才能,皆是认同。 最后只剩下吏部,众人犯了难。原因之前提过,吏部情况特殊确实是找不到合适之人。 他们商量了许久也依旧没能得出结果,燕稷不急,就在上方那么笑眯眯看着,末了,在众人无奈的时候不急不缓开了口:“你们觉着,谢太傅如何?” 底下骤然安静。 燕周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陛下,此事不妥,大启建朝百年,历朝都没有过太傅入六部主事的先例!” “可有那条律法规矩,明确说太傅不许在如此?” 燕周语塞,脸色沉下来:“陛下,太傅与您共居一殿,知晓的事情有多少你是知道的,人心最容易不足,还望三思。” “人心容易不足,王叔能明白这点真是再好不过。”燕稷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端正了模样,道:“但朕觉着,谢太傅龙章凤姿,清明坦荡,到吏部这等复杂地方主事,最合适——” 他话音一转:“难不成,你们都觉着朕连看人都看不清?” 百官瑟缩在下面,表示陛下和端亲王猝不及防突然开撕,让他们感觉很可怕。 燕稷便笑,又道:“或者说,王叔心里有更合适的人选?上次提及此事时,朕看你似乎有话想说,后来却没出口,是什么缘由呢?” 这简直就在活生生往燕周心上插刀。 燕周脸上的温厚之色有些崩,他想着要推举的人被燕稷用了手段一网除尽,之后又出了乱党一事,他急忙写信向平日与他来往的四方权贵求助,却一直都没消息。 那些信件分明就是给他劫了去! 他黑着脸,燕稷看着他不痛快的模样就觉得心情很好:“既然王叔与诸位卿家都没有合适人选,那吏部尚书位便由太傅暂代,等有了接替之人,再换也不迟。” 燕周一听,顿时急了,眉头紧紧皱着:“陛下,你不……” 燕稷声音骤然高起,把他的话压了下去,一字一顿:“朕说,吏部尚书之为,由谢太傅暂代!” 他话说的很慢,言语间须臾间带上狠意,百官看着他,突然间有些恍惚,依稀想起很多年前的时候,当时还年幼的陛下也曾用这样的姿态和语气开过口,说—— “大启无须给任何任何人颜面——” “因为我大启,就是颜面!” 昔日帝王在上,他们在下,闻言心中莫不激荡,追随至死心意汹涌而生。 现在也是如此。 众臣再不犹豫,俯首行礼:“一切听陛下所言。” 就再没了任何回旋的余地。 燕周狠狠咬牙,唇齿间尝到血腥味,僵硬着站在那边,直到退朝了也没有动作。他不走,他身后的臣子也不敢动,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神色:“王爷?” 燕周回头看一眼,眼中狠厉之色没能及时收起,落入那人眼中,骤然惊起后退一步。再看,燕周却已经成了平时的样子,甚至还扯出一抹笑:“走吧。” 那人咽了咽口水,兢兢战战跟上。 上方,燕稷收回视线,踏出最后一步,低声道:“跟紧他。” 空气中传来一声应答,暗影一闪,转瞬即逝。 燕稷偏头看向谢闻灼,轻轻叹气:“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那种煮酒赏花,闲着没事逗逗二狗子和狗蛋蛋,偶尔想要附庸风雅,就和你一同笔绘丹青的日子。” 谢闻灼轻声一笑:“听起来似乎有些不求上进。” “这样的想法就太迂腐了。”燕稷不满皱眉。 很迂腐的谢太傅不禁莞尔,悄悄握住他的手:“好。” 他神情细致,天生一副深情款款的眉目,声音宛若醇酒:“温酒看花,观书作画,这样的日子——” “我们说好了。” 温酒看花的日子固然好,但在之前,烦心事也不少。 燕周行为越发耐不住,上朝时同燕稷言语来往一片硝烟,众臣整日胆战心惊,生怕自己走错了路落个凄惨下场。 朝堂乌云笼罩,好在半月后,西承那边传来捷报,威远大将军贺戟率军自汜水关而入,过岐南,终溪山,于六月初三与赤方大军在赤水河便相对,作阵谋略,长战七日,六月初十斩赤方主帅察哈尔于马下,赤方退守河岸,同日,强袭破军,胜。 六月十七,赤方撤离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7 西承。 消息入京,举国欢庆。 十日后,西承一切安置,白虎营及骠骑营将帅归京,燕稷到城门迎接,正午,远远看到天边一抹白虎旗,风声猎猎中渐行渐近,银甲光寒,长矛刃锋,不同的人容颜映在战旗下,同样的坚毅。 他们走过京城正街,路边百姓齐声沸腾,眼里熠熠生辉,满满都是对崇敬与信任。燕稷看着众人模样,那么一瞬间,突然就感受到了坐在九龙座上自己要承担的责任。 夜里宫城庆功宴,夜宴过后,万事平静。 但这征伐一旦开始,离彻底终结就很远了。 七月初九,边关急报,赤方联合昌曜、南越两国,向成横发了战书。 前一次与西承至少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一下,彻底撕破了伪装。 于是众国皆乱,各自结盟,征伐四起。 七月十六,西横使臣入大启,愿奉上国玺,以求大启保西横臣民安平,庆和帝应。 七月十九,贺戟再次挂帅,率军出征。 至此,这场逐鹿之征,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燕周(塞红包):“给你给你都给你,让我多活几章,多领点片酬,剧组盒饭还是不错的。” 阿湛看了看红包里的数量,笑眯眯塞到口袋:“好说好说,一切好说。” 渡闻:“↑这个凑表脸的。” 帝乐:“↑同上。” 天下第一秃:“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隙不语:“无论如何大大我都喜欢你~” …… 第66章 大军出征半月后, 燕稷重生后的第一次祭天大典, 到了。 祭天不同于祈福, 峄山祈福每年一次, 而祭天大典,五年才轮一回, 帝王要做的也不仅仅是斋戒七日这么简单,而是要到相国寺苦修一月,不问外事, 沐浴香火,清净己身, 之后再行祭天大典。 往常能祈风调雨顺,年年丰余,这年正是时候,可求大启征伐披靡, 统一宇内,大破四方。 礼部早早做好了准备,只等帝王动身前去相国寺,从前每逢祭天大典,燕周总是随同先帝一起前往, 一来为荣耀, 二来在皇帝闭门清修期间也好笼络一方人, 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这次燕周却一反常态,迟迟没动静。 也就是这个时候,影一和影七传来消息, 燕周已与四方及京都权贵密谋,企图里应外合谋乱,他们这些年在外招买的兵马半月前动身北上,现今藏在城外深山,等到燕稷前去相国寺京中无主,就要起兵。 明摆着要逼宫的节奏。 谢闻灼将纸上的东西看了,就着油灯烧掉:“陛下有何打算?” 他手中的纸张被火焰舔上,渐渐皱起,火光半明半暗。燕稷看了一眼,托着下巴微微一笑:“朕这位王叔自小便想登帝位,不甘心了几十年,才有了如今逼宫的勇气,而且如今贺戟外站,帝王离宫,千载难逢的时候,朕怎么能不给他机会?” 谢闻灼轻声笑了笑,眉目间满是纵容:“好。” 燕稷看着他:“总是说好,这么惯着我?那是不是我无论提什么你都会答应?” 谢闻灼颔首。 燕稷挑眉,眼里闪过得逞以为,手指沿着谢闻灼的腿慢慢向上,最终坏心眼笑着,手掌摊开覆上后者臀部,而后缓慢的、极尽暧昧的捏了捏。 他舔舔唇:“太傅,你是明白朕的……” 谢闻灼眼神一暗,低头细细注视着他,许久,面上绽开微笑:“是臣愚钝,这么久了居然不知道陛下喜欢这样的姿势,也好,不如现在就试试。” 燕稷保证,谢闻灼口中说的资质和他所想的绝对不一样。 他似乎跳进了一个坑。 但这时候即便明白过来,也已经晚了。谢闻灼打横抱起他朝内殿走去,片刻,内殿门窗被合上,暧昧的声音随着风,隐隐约约响在一片微风和煦之中。 殿外,二狗子带着狗蛋蛋一起在桃花下打转。 林胤站在石桌处,感叹一句白日宣淫着实让人羡慕,而后抬头朝着面前红着脸的人深深看过去:“今日天色正好,风景美妙,你要不要随我出宫看看?” 被他看着的人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看过去,耳尖发红低下头,许久,轻轻嗯了一声。 八月初七。 相国寺。 入寺第一天,相国寺对外谢客,燕稷焚香沐浴后换上素衣,配饰除去,与寺庙众僧一同晨起诵佛,黄昏练功,晚间抄写佛经,生在浮华站在浮华里的人,浑身朴素坐在蒲团上抬头笑着遥遥一望,惊鸿一瞥,骤然惊艳。 谢闻灼站在边上垂眼看着燕稷,只觉着这人现今真的已完完全全渗到了他的骨血里,离不得舍不下,只想把一颗心和所有的柔软都尽数给了去。 燕稷把最后一卷佛经抄完,站起来:“温卿。” 谢闻灼回神,上前为他揉捏手腕:“累么?” “不累。”燕稷弯起眼睛:“我小的时候,母后极喜欢一个人在小佛堂抄写佛经,我当时只觉着枯燥,但现在觉着,在宫城那种地方待久了的人,多写写佛经是好事,能心安。” 谢闻灼挑眉:“难道我站在你边上,还不足以让你觉得安心么?” 这话听着略肉麻。 燕稷摸摸鼻子:“恕我直言,太傅,你今天的情话打开的方式可能不太对。” “……”谢闻灼了然笑起来:“果然还是应该直接做。” 这些沉默的人变成了燕稷:“……佛门净地,这位施主言行举止可要注意些,否则被扫地出门就不好了。” “真可怜。”谢闻灼低头蹭蹭燕稷的脸颊:“如果真有那么一日,还要恳请陛下带我回家。” 这撒娇的画风转变的也是毫无压力。 燕稷眯起眼睛嗯一声,伸手拍拍他的头:“放心,只要你乖一点,我宣景殿永远是你的地方。” 谢闻灼就伸手抱着他,笑着:“好。” 相国寺清修一月后,祭天大典。 寅时起身,沐浴焚香,换下素衣穿上繁重朝服,金冠凝光。 燕稷站在铜镜前看一眼:“好久没穿过这么重的衣服了。” “重要时辰,是要庄重些。”谢闻灼弯腰给他系好腰带,说着,又将边上的锦盒拿了出来,里面是上次一清方丈所赠紫檀木佛珠:“这等轻点,桃木还是淡薄了点,陛下,戴上吧。” 燕稷点了点头,却没把手上的桃木佛珠换回来,而是将紫檀木佛珠戴在了右手上,戴好好,他伸出双手:“哪个好看?” 谢闻灼弯腰在他手腕处亲一下:“依臣看,陛下手腕最好看。” 大早上就这么撩。 “正经正经。”燕稷把袖子放下来:“说起来,燕周那边还没有消息么?我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8 都离宫这么久了,动作也太慢了。” “他总喜欢自以为是的谨慎,你也清楚。”谢闻灼道:“这月陆续有兵马藏进了城外山里,影三来报,燕周要在今夜动手,祭天大典,倒是京中大多防卫都在相国寺这边,对他来说少了许多风险。” “也是。” 燕稷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低头整了下朝服,半晌,门外传来相国寺僧人声音:“陛下,时辰到了。” “好。”燕稷应一声,转头看向谢闻灼:“太傅,走吧。” 谢闻灼颔首,停止身子,同他一起走了出去。 祭天阁在相国寺后山,位居山顶,共有九阁,祭天台位于顶阁,高达十米,阁下是九千九百九十阶台阶,白玉石阶,上面用金粉刻着梵文,金光闪耀,台阶之上,相国寺十八僧站成圆,闭目双手合十,吟唱佛经。 燕稷对着他们行佛礼,而后在祭台点了香,走到僧人中间席地而坐,闭目吟唱。 辰时,相国寺钟声响起。 钟声后,香炉换香,燃烧符纸,相国寺八百僧人登祭天阁,分别入其下八阁,手持经文唱诵,吟唱声一点点升起,向外扩散,和着周围风声,仿佛亘古而来,悠远而大气。 午时,第二声钟声。 这钟声过后,燕稷站起来,一步步走到祭台前方,双手合十,躬身三次,燃香后退一步,诵祈词。一观大师和谢闻灼分别站在他两侧,神情同样庄重。燕稷将祈词念完,把台上佛经尽数倾于香炉,最后再次躬身,弯腰将手中的香缓缓插入香炉。 祭天礼,成。 燕稷直起身子,刚要收回手,手腕突然被震的一痛,随后腕间一松,他低头看去,只见右手上的紫檀木佛珠上刺着三根明晃晃的银针,力度震碎佛珠,裂纹里隐约看到到青色色泽,明显是有剧毒。 若今日燕稷没有临时起意带上佛珠,如今这毒针所在的地方,就是他的腕脉深处! 一观大师和谢闻灼瞳孔一缩,猛地走上前去,燕稷隐晦对他们使了个眼色,而后迅速将要断掉的佛珠的扯断,松手,在佛珠落在香炉的同时,软软倒在了祭台边上。 下方臣民看着他倒下,骤然传来惊慌声音。 而在他倒下的同时,京城上空突现烟火,呐喊声起,四处隐约马蹄刀剑。 京城,乱了。 帝王遇刺,宫城兵变。 外面人心惶惶,胆战心惊。 而就是这等慌乱时候,相国寺后殿密室,传言中遇刺生死不知的燕稷正懒散靠在贵妃榻上随手拿着本经书看:“外面怎么样了?” “如陛下所料。”谢闻灼道:“燕周兵马在你倒下的一刻入京,直奔宫城而去,待他彻底攻占宫城,剩下的就是相国寺。” “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燕稷叹气:“他那不成真的以为大启武将就仅仅只有一个贺戟么?” 谢闻灼笑笑:“所以他的下场会是如此,也是理所当然。” 燕稷便哼笑一声,不再说话,重新翻开了经书,谢闻灼站在边上微笑的看着他,偶尔与他小声说几句话,墙角灯架上的蜡烛慢慢矮了下去,外面夜色降临,天却是火光赤红一片。 酉时。 戌时。 亥时。 相国寺的钟声响了三次,周围很静,听不到一丝杀伐声。燕稷起身,和谢闻灼一同站在窗边朝外面望去,天边火光灼目耀眼,盛起,而后慢慢的,变弱,变淡。 子时,晚钟声起,红光彻底散去。 钟声中,燕稷垂眼,伸手轻轻将窗户关上,桃花眼里的情绪淡到了极致,声音波澜不惊:“结束了。” 谢闻灼温润笑着看他,嗯了一声。 也就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相国寺钟声停止,沉稳的声音从外面一字一顿传来,清晰入耳—— “宫城乱党已受擒,臣兵部张启,恭迎陛下回宫!” 第6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局中局在许多年前就已经设下了。借着征战之名让贺戟出京,刻意放松城门布防,对燕周勾结权贵招兵买马行为不加阻止,之后在朝堂多处激怒他,使其下定决心谋反,之后又顺水推舟离宫,将禁军调离宫城,给燕周可乘之机。 明面上看着是京中无将,布防松懈,处处漏洞。 实际上,皇城四处及峄山早已深藏兵将,镇北大将军也暗中受诏入京,等到燕周入侵京都,城门立即紧闭,皇城内军队与城外峄山大军里应外合,四面夹击,再加着燕周勾结权贵中原本就又谢闻灼刻意安插进的人,临阵倒戈之后,不费吹灰之力,燕周召集兵马瞬间溃败。 乌合之众,原本靠着的就是人数优势,如今大军以待,再加着谢闻灼和傅知怀的兵法布阵,根本不会有其他结果。 宫城, 四周灯火通明。 燕稷同谢闻灼缓步走近,镇北大将军严劲和谢闻灼站在最前方躬身行礼:“陛下,此次谋乱主谋共十四人已然就擒,从乱军三万受降,归顺军营,臣等幸不辱命!” 他的身后,十四人脖颈架着刀,捆绑着站在那边,最中间的一人脸上带着银色面具,身形看着应当是燕周。 燕稷眯着眼睛看了看他,对方对上他的眼睛,眼眸乌黑深沉,隐约还带着深深的狠意,他一顿,朝着谢闻灼看了一眼,后者会意,上前手指一滑,面具的系带瞬间断裂,落在了地上。 那人低着头,被缚在身后的双手狠狠攒起。 燕稷走上前,低头一瞥,伸手将他的头抬了起来,容颜入眼的一刹那,燕稷瞳孔猛地一缩。 跪在地上的逼宫主谋,居然不是燕周,而是傅行章! 是从前跟随先帝四边征战,半生荣耀,后来辞官归隐,此时应当在乡野自在的傅行章! 傅行章面上带着轻蔑,沙哑着声音开了口:“筹谋多年,到底是老夫棋差一招,随你处置。” 他说话的同时,在场众人也都看清了他的模样,大惊,而后不约而同朝着傅知怀看了过去,后者如遭雷击,僵硬的站在原地,脸色煞白一片。 “……为什么?” 傅行章闻言冷笑一声,眼中鄙夷之色更甚。 燕稷咬牙:“朕一直敬你为长辈,先帝在世时也对你多加敬重,常常提起昔日之情,临终都不忘嘱咐朕好生照看你,你如今这般作为,可对得起这份情意?!” 听他这么说,方才还是平淡模样的傅行章突然狂躁起来,猛地对上燕稷的眼,眼里暴戾之色顿生:“情意?!他那等冷血之人也有脸面说情意?!恶心!” 他情绪激动,额头青筋暴起,浑身绳索紧紧绷着,一个白色的卷轴受到挤压,从他衣襟处探出来,露出大半截后,嘭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画卷散开散开,上面丹青描绘一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99 名女子,身着红衣,眉目如画,旁边是一句缱绻诗句,诗句下是傅行章的表字。 可这女子,不是已故丞相夫人。 恍惚间,后面有臣子认出了画上的人,惊讶道:“这不是二十七年前在云水一站中死去的那位赤方长公主,云如眉么?!” 云如眉。 隐约熟悉。 燕稷突然想起,当时他在丞相府祠堂外看到的牌位上,就是这个名字! 傅行章眼底一片赤红:“没想到,除了我,现在居然还有人记着如眉的名字,哈,可是,你们有什么资格,提她的名字?!” 他看向燕稷:“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吗?好啊,那我就告诉你,你们燕姓人,表面看着满是情意,实际上自私冷血,只顾自己!你以为燕嘉宁他当年是怎么稳住帝位的?靠的如眉的命!命!” 燕稷一愣。 傅行章说了这些后却没再继续开口,闭上眼睛,嘴角噙着冷笑。看着他这般模样,良久,背后逐渐有臣子开始叹气,说一声,作孽啊。 那是二十七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先帝和傅行章还都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喜欢在闲暇时候四处游玩,有一年阳春三月,他们前去苏州游玩,在江畔遇到一红衣女子,站在花中回眸一笑,百媚顿生。 只一眼,从此情根深种。 那天傅行章上前搭讪,发现女子性情大方,见解独到,宛然奇女子。先帝也很喜欢她的性情,于是三人一同游玩,将近半年,云如眉逐渐被傅行章打动,定下海誓山盟。 当时年少,策马扬鞭,风花雪月,肆意看斜阳。 那年秋天,傅行章带云如眉回了京城,原本打算成婚,可赤方那边突然不安稳,多此侵扰边关,先帝忍无可忍,决定出兵应战。 先帝此时刚登基,根基不稳,出战很快遭到群臣反对。而就在这个时候,云如眉身份被人指出,居然是赤方云宁长公主。 消息传出,满朝哗然,旦日,便有臣子进言,若是先帝想征伐赤方,可以,但以防有失,必须将云如眉做人质上前对战。傅行章不同意,受到百官指责因色忘国,为难中,云如眉应了下来,甚至宽慰他,这战事本来就并非必要,她是长公主,上前劝和确实更方便,平和些,他们以后的婚事才能不受指点。 云如眉这么说,傅行章只好同意。那年秋末,贺清带着云如眉迎战边关,却未能议和,战乱持续了数月,在冬天第一场大雪后得胜,而随着贺清一起归京的,是云如眉的尸体。 红衣染血,朱唇失色。 那天雪很大,傅行章的眼睛里,从此没了光。 “燕嘉宁和贺清骗了我!”傅行章面色狰狞:“分明是燕嘉宁不愿议和,想着借此稳固帝位,执意开战。如眉成了他让赤方顾忌的棋子,他和贺清答应的倒是好听,说定会保如眉平安,可是后来呢!” “后来,贺清得胜归来,声名赫赫,家中妻眷安平。燕嘉宁满朝荣耀,贤名远播,之后立宜贤为后,一生一世一双人,举案齐眉,传为佳话……可是我呢?我的如眉呢?!” 傅行章一字一句,声调越来越高,逐渐吼到嘶哑:“我的如眉!我这一生唯一放在心上的人,却永远死在了二十七年的雪夜,血肉葬在地底下,消为白骨!到如今还剩什么?!” “而燕嘉宁为求心安,之后居然将京城高姓女子赐婚给我。”他脸上嘲讽更浓:“是,她是和如眉很像,像到我每次我看到她,心中的恨意就如论如何都按捺不住。” 燕稷皱眉:“所以你开始暗地谋划,想要一点点讨回来?” “不,你错了。”傅行章嘴角扯出不屑的笑:“一开始我虽然恨,但是与燕嘉宁和贺清那么些年的交情,也不是假的,我下不去手,就这么勉强活着……之后很多年,我还能撑下去,全靠夜里与如眉在梦里相见,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再也梦不到她了。” 傅行章眼里有点点惶恐溢了出来,声音如是。 “她定是在恨我,恨我无动于衷,恨我不能为她报仇,恨到后来无论我如何想念,她也始终不肯入我梦来,我当时就想,你看,我还活着做什么呢?” “可是,我不甘心。”傅行章声音低下去,沉郁喑哑,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一般:“凭什么,我爱的人被他们害死了,我整日行尸走肉,他们却过的那么好,太不公平了,所以,我想……” “那不如,与我一起下地狱去罢!” 这句话语气阴狠至极,百官都不由愣住了。 他们记忆里的傅行章,向来是文雅之人,这等狰狞疯狂的模样,从来都没有见过。 众臣沉默,傅行章却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沙哑沉郁,仿佛恶鬼:“于是啊,第一个下地狱的人,就是贺清,他当年因着在东嘉关扬名天下,我便让他死在那里,多好,是不是?他死了,尸身送回京城,满面血污,和当时如眉的模样多么像,哈,我高兴,只是可惜了,燕嘉宁命太短,还没等我动手,自己就病死了,都是报应!” 百官大惊。 当年贺清战死东嘉关,他们都以为是战术有误,没想到这背后居然是傅行章的谋划。 傅行章的笑声还在继续,面上越发狰狞,众人愣愣看着他,半晌,突然看到边上一个身影疾步走上前去,扬手,啪的一声,傅行章的笑戛然而止。 他脸被巴掌的力度打到一边,一双眼睛狠厉向上挑起:“苏谋,当年的事你也脱不了干系,现在你还能留着一条命,该满足了。” 苏谋嘴唇剧烈颤抖起来:“傅行章,你别总是把错推到别人身上,云如眉的死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是怪谁,难道你心里真就不清楚?!” 第68章 傅行章眸中厉光大盛。 “当年陛下地位不稳, 在朝中根本没有绝对的话语权, 那时候云如眉虽是主动说言和, 但到了赤水, 朝中掌权大臣却突然中断了议和,执意要拿云如眉祭旗, 一来振奋士气,二来扰乱赤方军心。” “贺清急忙往京城送了消息,陛下没办法, 便与你说,让你偷偷带着云如眉逃走, 隐姓埋名离开京城,他会动用手中一切拥有的势力护你们周全。”苏谋拧眉盯着他:“可是你呢?你因着丞相府的荣光和家中嘱托,犹豫了。” “贺清在前竭力帮你拖延时间,陛下也在京城为你铺平道路, 只等你带云如眉远走高飞,但你一直犹豫,迟疑,直到再没了时间。” “你不是忘记了云如眉怎么死的么?好,那我来告诉你。”苏谋深吸一口气, 一字一顿开了口:“是因为她一直等不到你, 渐渐绝望, 到了最后等不下去的时候,自刎而亡。” 自刎而亡。 傅行章一震,神情痛苦,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0 手腕被绳索磨着,血迹斑驳:“不会的,根本不是这样!” “怎么不会?她为你留在大启,站在赤方对立面,有家不能回,你却连带她走的勇气都没有,她还能有什么选择?” 说罢,他眼神变得凌冽:“因着不想让你伤心,一辈子走不出来,陛下和贺将军将这些瞒下,只说云如眉是劝和时遭了冷箭身亡,保全了你们彼此的面子,但你看看你自己,后来都做了什么?” 傅行章没有说话,沉默良久,再次发出嘶哑沧桑的笑。 “你也在骗我!分明就是燕嘉宁为了自己的帝位不择手段,满口虚伪之言,现在你对我说这些,都是谎言,你以为我会信?已经到现在这般地步了,还说那些假的做什么?早点了结也好,我欠了如眉那么多年,也是时候去寻她了,只恨自己下手太晚,没能彻底断了燕嘉宁和贺清的血脉!” 他笑声像是被砂石磨过,带着恨意,沙哑难听。众人站在后面看着他大笑的样子,一时间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个从前意气风发站在朝堂舌舌战群儒,回首一笑坦荡文雅,惊才绝艳的傅行章,早已在二十七年的执念折磨中被消融腐蚀,辗转生灰,生生换了一张面目。 执念误人,再也回不去了。 燕稷到此再也听不下去,朝着傅行章身后的谢闻灼看了一眼,谢闻灼早就有了这般打算,看到他视线后颔首,手掌向下一劈,傅行章昏过去后,刑部和大理寺等候着的人上前,迅速将十四人架起,关押天牢。 昏厥的傅行章被大理寺带着走过众臣身侧,傅知怀还低着头站在那里,手指狠狠刺入掌心,嘴唇剧烈颤抖着。 燕稷疲惫按了按眉心,众臣都是有眼色的人,纷纷行礼告退,快步离开了宫城,燕稷走到傅知怀身边,在这种时候,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跟着他一起无声许久,最终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和谢闻灼对视一眼,走出去,将清净彻底留给了傅知怀。 寂静里一片五味杂陈。 燕稷和谢闻灼沉默着走出去,在青石路的末尾转弯,看到前方一道身影迎面而来,是燕周,见到他,远远躬身行礼。 他恍若未见,目不直视继续朝前走,错身而过的刹那,耳边听到燕周一声哼笑:“今夜这一场戏,陛下可看的开心?” 燕稷一顿。 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权势相争,成则浮华加身,败则万劫不复。 九月初十,帝王下定罪诏,参与逼宫者尽数抄家下狱,免除不知情家眷及妇女老褥罪责后,最终定罪斩首以傅行章为首之六十四人,五日后午门行刑,同时流放二百余人,贬谪无数。 罪责未曾妄加无辜,极有端庄之风,唯一惹了争议的,就是傅知怀的去留。 谋乱是大罪,此次事情由傅行章策划,傅知怀作为傅行章独子,便是陛下念其功劳和旧情不予斩首流放,这丞相高位,也是万万不能再由他继续下去了。 甚是就连京城,也不应该再有傅知怀的立足之地。 燕周一派就着这一点,自上朝起便没停过,傅知怀站在边上垂头不语,嘴角紧紧抿着,一眼看过去,苍白而沉默。 燕稷皱起眉:“可是说够了?” 邹齐躬身:“陛下,傅行章谋乱一事如今天下皆知,傅相才能与人品如何臣等固然清楚,可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于情于理相位也不能继续交由傅相,否则徒惹了旁人笑话!陛下,三思!” 他话音落下,燕周身后一众齐声复议,苏谋那边皆是沉默,中立派面面相觑彼此看了许久,慢慢的,也有些许附和声,从后面响了起来。 因为邹齐这话说的确实没错。 听着下方附和的人越来越多,燕稷脸色难看起来,眉头皱的更深。众臣看他的模样,也知道再说下去恐怕要触了陛下的逆鳞,就不再说,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全都朝着傅知怀看了过去。 傅知怀依旧低头站着,身子绷成一条直线,任凭他们看着,什么反应都没有,燕稷有些担心他,迟疑一下,刚要开口,傅知怀却突然抬起了头,二人视线相接,傅知怀唇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转瞬即逝。 他上前一步,俯首叩拜三次,声音不急不缓,清晰响在所有人耳中:“臣傅知怀,恳请离京前去东嘉关,任太守之位,守疆护域,佑我河山,望陛下准允。” 燕稷手指瞬间僵硬,燕周一众人却是一喜,邹齐躬身:“傅相此等抱负胸怀,臣等实在佩服。” 其余人紧接着他的话出声附和,杂乱中,燕稷眼神渐渐沉了下去:“朕大启朝堂,哪里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今日朕不想多提,散朝!” 说罢,他站起来,转身就往殿外走,走到一半又止步:“傅相到御书房来一趟!” 御书房。 燕稷先进了门,傅知怀跟在后面走进关门,门刚合上,便感觉有一物件破空而来,‘嘭’的一声在他脚边炸成碎片。 “傅知怀,你可想清楚了你在做什么?!”燕稷咬牙:“且不说你现在这么做是不是正中燕周下怀,就只说你自己,一旦出了京城,你可能就回不来了,你知不知道?!” 依着燕周对傅知怀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模样,傅知怀一旦离京,面对的就是燕周和云木止的重重刺杀,他一介文人,怎么能受得住?!便是受得住,东嘉关长年有乱,他如何能保证自己平安? 上一世傅知怀死在城楼的模样,他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一次了。 燕稷气的太阳穴突突的疼,面上不见半点缓和,却没听到傅知怀的声音,忍不住怒视着看过去,在抬头的一瞬间,对上了一双含着柔软和暖意的眼睛。 傅知怀就这么看着他,之前的苍郁情绪被敛去,轻声道:“可是啊……燕小九,我怎么忍心看你受为难?” 燕稷一滞。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再次听到傅知怀唤他燕小九,居然是在这种时候。 “你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愿看见你为难的样子,我可能一直都没告诉过你,你啊,没心没肺任性骄纵的时候,最好看。”傅知怀笑了一声,又看他一眼,声音稍稍沉下去:“昨日,我去了大理寺地牢。” “……” “我见了他。”傅知怀低下头:“他穿着囚衣坐在那里,目光溃散,面上都是执妄,看上去……糟糕极了。但我还记得从前的时候,他在书房教我读书,惊才绝艳,眉目顺畅的模样。” 傅行章这样的模样,燕稷也记得。 “如今他做错了事,亲手断掉了自己的后路,当年为了报复贺清将军,在东嘉关设局,造了太多杀孽,这些无论如何都偿还不了,可是,我还是想过去,为他担下来一些。” 燕稷沉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1 默着。 傅知怀却不再说傅行章,笑了笑,抬起头来:“所以,什么也不用说了,燕小九,就这样罢。” 他眼睛里留出出难以描述的苍凉,面上还是风华正茂的模样,心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老去了。 燕稷看着他,心里一阵酸涩,指尖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良久,闭了闭眼睛,艰涩道:“好。” 傅知怀便笑起来,还是那样柔和的样子,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不要阴沉着脸,我还是喜欢你笑着的模样。” 燕稷点点头,竭力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他清楚那不好看。傅知怀没说说什么,又一笑,收回手,深深看他一眼后,离开了御书房。燕稷从木窗怔怔看着他背影消失,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看到檐下有水滴落下,一点,两点,三点……直到瓢泼。 这年秋天的第一场雨,终于还是来了。 第69章 隔日清晨, 傅知怀离京。 燕稷到城门送他, 他穿着一身朴素青衣, 撑着伞站在马下朝他微笑着看过来, 眉目平和,眼里的肆意隐在宁静里, 不若之前夺目,但却更加包容。 像是一把曾经锋芒毕露的剑,在岁月辗转后渐渐将最表面的那层慑人也自伤的气势打磨, 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一身骄傲和气势藏在深处, 风华内敛,绝世天成。 从前鲜衣怒马嬉笑怒骂少年郎,终于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模样。 可是这成长,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燕稷走上前, 竭力扯出一抹笑:“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你穿这样的衣服,挺好看的。” “是么?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傅知怀眼睛弯成缓和的弧度:“不过在我心里,你最好看的模样还是那年在丞相府,我拉着你的衣袖问你以后愿不愿意嫁给我时, 你抬头怒视我的模样, 嗯, 特别好看。” 燕稷忍不住笑起来:“说的什么话。” 傅知怀随着他笑,而后没说话,就站在那边深深看着他, 面无波澜,眼睛里一丝情绪都没有,半晌,他突然上前,张开手紧紧抱住了燕稷。 油纸伞落在地上,风雨滴在他们面颊,微微的凉。 可傅知怀的声音却比雨水还要苍凉:“其实啊,燕小九,我还是很不甘心。”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当初你在御书房对我说的那些话。那时候你问我爱着的究竟是许多年前站在白堤上微笑的你,还是现在心思深沉不择手段的你,当时我太慌张,什么都没说,可后来我想,无论是从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不都是你么?” 他一笑:“可是你说我懦弱,这却是没错的。” 燕稷任他抱着,没动,也没出声。 傅知怀之后没再继续开口,就这么抱着燕稷静静站着。四周风声依旧,雨水沿着脸慢滴下来,落入脖颈,冰凉瞬间蔓延,慢慢的,却有温润潮湿的触感,在一片寒冷中渐渐清晰起来。 他哭了。 燕稷眼眶一烫,霎时间涌起酸涩感觉,几乎就要落泪。这么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从前的许多事情,傅知怀带着他一起捉弄太傅,抓池塘里的锦鲤,再拿着去戏弄宜贤太后的猫,被罚了也无所谓,抱着桃花酒在桃花下笑几回,那时候傅知怀很爱笑,是那种肆意夺目,不加任何掩饰的笑,天真放纵的没心没肺。 恍若隔世。 “最近一段日子,我总是梦到我们以前的事情。”傅知怀声音很轻:“我们饮酒弄花,四处游乐,喜欢站在京城最高的地方眺望远方,开心了笑,不开心了就闹。” 他说:“那时候我不及相位,你也尚未登基,我们都还是旁人眼中只懂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一无所有。到现在我位极人臣,你威势天下,可我却觉得,当年那段没心没肺的岁月,是我这二十几年最欢喜的时候。” 燕稷颈间感到愈加浓重的温润感。 他闭上眼睛,伸手轻轻抱住了傅知怀,掌心落在后者背上的一瞬间,傅知怀一顿,而后手下力度骤然加大,深深的,仿佛融入骨血一般。 转瞬即逝,犹如幻觉。 这个拥抱过后,傅知怀深吸一口气,突然松开,退后一步,面容清淡,还是方才平和从容的模样,纵然眼角有些红。 他看着燕稷,面上最后一次勾出了从前那样肆意的神色,恍然间还是旧时少年模样,扬眉一笑:“此去千里,山水万筹,燕小九,可千万要顾好了自己。” 说罢,他深深看燕稷一眼,像是要把他的容颜彻底刻在脑海一般,而后又退一步,翻身上马,再没回过头。 燕稷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在风雨里慢慢变成一个点,直到再也看不见,半晌,头上雨滴被一柄油纸伞遮去,傅知怀单手撑伞站在他身后,轻轻握住他的手,语气很柔软:“陛下,回去吧。” 燕稷闭了闭眼睛,转过身。 “……好。” 回去后,燕稷去了大理寺地牢。 京城风雨不歇,地牢阴暗潮湿,燕稷面无表情走过暗色里,在牢狱最深处看到了傅行章,他抱着那副画卷,闭着眼睛靠在墙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睛,看到是燕稷后,重新闭了上去。 燕稷沉默着站在牢门外,许久,低低开了口:“明成走了。” 傅行章骤然睁开了眼睛。 “三千里外东嘉关。”燕稷对上他的眼:“你说,燕周会不会让他活着到东嘉关,或者,即便他到了,在边关战火动乱里,又能活多久?” “燕稷,你怎么忍心?!”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怎么忍心?!”燕稷眼睛发红:“你以为我愿意让他出京?他当着满朝文武自请前去东嘉关,长在浮华素来骄傲的人,走的时候素袍孤马,其他什么都没有,他去的东嘉关,东嘉关!傅行章,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傅行章一愣,握着卷轴的手慢慢缩紧。 “但是没关系,看到你过的不好,我就放心了。”燕稷看着他,慢慢扯出一个残忍的笑:“你看看,你这一生,半生懦弱无知,半生行尸走肉,末了害了友人,误了独子,身败名裂,丞相府几代荣光因你烟消云散。你可以没在乎,毕竟你的日子不剩几天,死了也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不知道,黄泉之下,云如眉会不会等你?” 傅行章脸色骤然煞白,抱着画卷的手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燕稷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里涌起快意,什么也没再说,转身朝外面走去,走上门口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在一片寂静中听到身后传来嘶哑痛苦的喊声,慢慢的,直到声嘶力竭。 狱门合上,将背后一切阻隔殆尽。 当夜,大理寺传来消息,傅行章意识崩溃,几度求死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2 ,最后趁着狱卒不注意,生生将云如眉的画卷吞了下去,胃部破裂而亡。 听到这些的时候燕稷正在宣景殿抄写佛经,闻言后只说声知道了,就再没任何言语。 九月十五,傅行章一案主犯午门处斩,同日余党流放,尘埃落定。 此事后,世家权贵势力受削,权力归于帝王,几番腥风血雨后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觊觎相位,连日上书。 太和殿。 众臣在没上朝前,便一直在猜想接替傅知怀位子的会是谁,于是上朝后,即可就有人开了口,言明相位之重,上书早日拔擢。 燕稷面无表情听他们说完,看了眼苏谋旁边空着的位置,淡淡开了口:“此事无须再提,在朕这里,大启的丞相只会是傅知怀,他在,是他,不在,这位置,朕也给他留着。” 话说的斩钉截铁,不留半点余地。 苏谋躬身:“臣代明成谢陛下恩德!” 邹齐变了脸色,上前一步:“陛下,丞相掌管六部,牵扯诸多,相位若是空着,诸多不便,或许还会徒生纷扰,陛下万不能妄为。” “是啊,兹事体大,陛下可要多加考虑。” “臣恳请陛下三思。” “陛下……” “……” 燕稷恍若未闻,无论他们再苦口婆心,还是那样一成不变的表情。 看他油盐不进,燕周终于也急了起来,走到中间:“陛下,太祖有训,三公之位一日不可空,正如诸位大人所说那般,弊端甚多,臣等知晓陛下与傅知怀感情甚笃,但在这朝堂事上,陛下还是莫太执着旧时情意,理智行事啊!” 燕稷扯出不屑的笑。 燕周咬牙,再次开口,说的话看着很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燕稷听他说了许久,终于不再是之前无动于衷的模样,低下头去,众臣见状,以为陛下更改了注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着上方传来冷硬的声音:“朕说,在朕这里,大启的丞相,只会是傅知怀。” 燕周手指攒起:“陛下说这话,为的是什么,凭的又是什么?” 这话说的实属逾越,众臣心头一跳,却没听见帝王发怒,不由抬起头去,看到上方人嘴角噙着冰冷的笑,一字一顿开了口:“因为,现在坐在这个位子上的——” “是朕。” 燕周喉咙动了动,眼神骤然暗下去。 燕稷仰起头:“所以,只要朕还在这个位子上一天,大启的相位,就只会是傅知怀一个人的,这一点,谁都劝不了,除非——” 他眯起眼睛,后面的话虽然没说,但谁都听得明白。 百官一惊,急忙跪地:“臣等不敢!” 燕稷随着他们一起俯首,良久,在听到散朝后起身,手指紧握朝上方看去,霎时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冷漠到了极致的眼睛,他不由一顿,而后就看到那双眼睛的主人看着他,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笑。 狠厉至极。 第70章 燕稷的报复来得迅速而疯狂。 九月十九,燕周清晨醒来,愕然发现王府里里外外居然被刑部和大理寺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大惊,怒目而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本王的府邸也轮得到你们撒野?!” 话音落下,便看到前面一身着白衣的人施施然走了过来,是大理寺林胤,他在燕周身前站定,慢条斯理开了口:“臣下自然是没什么资格,但圣上有命,王爷莫不是想抗旨?” 燕稷的意思。 燕周沉下脸:“本王无论如何也是这大启唯一的亲王,围我王府至少也要有缘由,即便是陛下,也是一样。” “不知心怀叵测,行刺今上,这一点够不够?” 他这话来的突然,闻言,燕周瞳孔猛地一缩:“本王不懂你的意思,林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不懂没关系,有人懂就是了。”林胤道:“刑部和大理寺已经着手去查,是非黑白总能水落石出,而在这之前,还委屈王爷暂居王府,免得出了什么差错,你我都负担不起。” 说罢,林胤又看他一眼:“若是王爷无事,臣暂且告退。” 之后躬身行礼后转身离去,礼数做的周全,燕周看着他的背影,手指骤然缩紧。 回去后在卧房内待了两个时辰,燕周心急如焚。 刑部和大理寺的王府中的盯视太过严密,四周都是外人,燕周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视线,而府中大管事和门客都被大理寺唤了去审问,偌大的王府,他居然连一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这样不行,必须要找一个没有眼线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到现在也只剩下了书房密室,他必须避开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到那里,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与云木止或者他在外面的势力联系。 燕周眯了眯眼睛,下定了决心。 夜里,过三更,四周万籁俱寂。 燕周卧房隐约传来木门推开的吱呀声,他特意换了一身玄色的衣服,轻手轻脚出了门,此时看守的人也都累了,靠在墙边半醒半睡,没人注意到他。 燕周一喜,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疾步朝书房走去,远远看到书房红木门后,突然听得有人在身后出了声:“王爷这么晚了还未睡,是来赏月么?果真是风雅之人。” 他僵了僵,转头,姜百里笑盈盈站在他身后,在半路遇到了姜百里,还是一惯的笑面狐狸模样,行礼道:“王爷。” 燕周脸色有些不好看:“姜大人怎么在这里?” “陛下有命刑部十二个时辰都要在王府待着。”姜百里道:“臣受陛下赏识,无以为报,这等分内之事自然还是要做好的。” 说着,他话音一转,皮笑肉不笑:“否则,这月黑风高时候,难免会出些心怀叵测的人,如果单单是如王爷这般赏月还好,若是有什么别的意图,那可就不妥当了……王爷您说是吗?” 燕周冷着脸:“姜大人如此尽忠职守,自是妥当。” 姜百里就笑:“王爷能明白,自是再好不过,所以还请王爷回去早日休息,这些日子不同寻常,若是无事,还是不要在夜里随意走动了。” 燕周眯起眼睛看向他。 姜百里笑容无懈可击。 二人对视半晌,到底还是燕周没能拉的下面子,冷哼一声后挥袖回了房,心烦意乱躺下后不久,外面响起脚步声,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巡视而过,火把的光从窗纸透进来的那么一瞬间,燕周突然明白了他自己现在的处境。 阶下囚。 燕周猛地坐了起来,将今日发生的种种和之前的事情联系起来,细想之后,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他突然想起,燕稷现在的所作所为,像极了当初嘉宁帝同当时权势最盛的大皇子夺嫡的手段。那时候燕嘉宁也是这样,从一开始就布好了局,而后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3 韬光养晦,玩弄权势,仿佛戏外人一般。等到大皇子自觉底气更甚,言语行为放肆的时候,突然锋芒毕露,猝不及防给予了对方致命一击。 于是权倾朝野的大皇子化为黄土枯骨,昔日默默无闻之人从此号令天下。 皇位之争,成王败寇,只能荣华一个。 现在到了他和燕稷这里,也一样。 燕周深呼吸数次,起身从床下一个暗格中拿出一个盒子,低头看了看里面的信和鸣镝,神情慢慢变得决绝。 三日后。 众臣站在太和殿,朝着右边空了三天的地方看了看,心下缄默。 端亲王燕周,已经三日没来上朝了。 原因他们自然也知道,事实上大多臣子心里都清楚迟早都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 而此次权势之争结局究竟如何,从燕周现在还没出现在朝堂,百官已经看了出来。 当年大皇子权倾朝野,事发后紧紧被软禁封闭了两日,从此便万劫不复。燕周才能权势本就不如大皇子,这些年虽然一直在扶持,但重要的到后来几乎都被帝王明里暗里削了去,现在他手下的人虽说不少,但细细一算,真没有什么可用之人。 众臣面面相觑,又朝着那空着的地方看了一下,叹了口气。 那里的位置,看来很快就要不复存在了。 之后一切如众臣所料,帝王表面看着总是一副笑眯眯爱闹的模样,实则是个手段狠的,不动则已,一旦下了手,就不会任何人挣扎的余地。 众臣预料的没错。 天和五年九月二十三,大理寺上奏言明燕周罪责——天和元年江南叛乱,帝王宫中遇刺,傅知怀江南受暗杀,傅行章逼宫一事多有牵扯,私下滥权,藐视律法,勾结权贵,且与赤方有染……大罪诸多,小罪无数,在奏书上一一列出来,竟有十页。 罄竹难书。 最先还有不少人觉着这是帝王在权势之争中驶的欲加之罪,偏偏不是如此。之后大理寺呈上人证物证若干,画押书及书信摆在大殿中央约有三米,各事皆有人证,上殿后各自将招供,每人说的连起来,渐渐形成一个完整的局,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而同时,刑部从端亲王府书房发现一间室中室,并从里面搜出一叠信,里面是燕周与赤方的往来内容,从最初的江南叛乱到刺杀帝王,再到后来的主谋让傅行章逼宫,逼走傅知怀,林林总总,一应俱全。 这一下,便是之前还在竭力想要救燕周脱困的臣子都安分了下来,先莫说那些动摇社稷的罪名,就只说刺杀罪名,已经够让任何人从京城浮华彻底脱离出去。 谁都救不了。 帝王震怒,下令捉拿燕周,同日,端亲王府后院鸣镝升空,随后燕周下狱大理寺,林胤主审,姜百里辅之,刑讯三日三夜,燕周出身帝王家,锦衣玉食半辈子,偏偏就这么生生挺了过去,只说诬陷,半点没开口。 燕稷听了,没言语,只是在当日夜里,去了大理寺地牢。 关押燕周的牢房,正巧是之前傅行章待过的地方。燕周坐在那边,面无表情看着窗外。 燕稷站定,燕周淡淡看他一眼:“怎么,来看我笑话?” “或许。”燕稷吩咐狱卒打开了牢门,走进去:“你这般模样,确实挺狼狈的,朕觉着你倒不如尽早把该说的都说了,免得受皮肉之苦,无论如何也体面些。”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做什么?”燕周嗤笑一声;“说到底,你不过是想要我主动认罪,以此来让你青史不会成为屠亲的暴君,是不是?哪里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 燕稷挑眉:“朕是不是冠冕堂皇,你说了不算,但有一点朕想你是清楚的……昨日王府中鸣镝的烟花颜色很好看,你说,是不是?” 燕周手指顿了顿,却没说话,闭上眼睛靠在了墙上。 燕稷走过去,低头凝视他半晌,在燕周就要耐不住睁开眼睛的时候,缓缓开了口:“你可真是蠢到了极致。” 他弯腰靠近他耳边,一字一顿道:“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云木止看到你的鸣镝烟花后真的会来救你,并且帮你率军逼宫吧?” 燕周不可置信睁开了眼睛。 “你自己蠢,就别想把旁人当傻子骗了。”燕稷退后一步,似笑非笑看着他:“上次傅行章逼宫,最多不过三万人,且都是些乌合之众,你在外暗自屯兵这么些年,怎么可能就是这么个结果? 他说:“嗯,让朕想想,你手下这些真正的兵马,这时候是不是就在城外的某个地方,只等你一声令下,他们都会整兵待发,而后云木止一到,便会带着他们搭救你,顺便逼宫,而发令的标志,就是鸣镝的烟花,对不对?” 燕周面上一沉。 燕稷笑眯眯抬起头:“看来,是朕猜对了。” 燕周沉默一会儿,沙哑开了口:“你知道了,那也无用,如今京城禁军加起来也不过五万,根本抵挡不住我手下兵马。” “你说的没错。”燕稷认同点点头,又笑起来:“不过前提是,云木止得来。” “他会来!” 闻言,燕稷面上扯出讥讽的笑,话说的十分刻薄:“燕周,你以为你是谁?” 第71章 燕周脸色难看起来,沉着脸就要发作。 “你以为云木止如此费心费力帮你是为什么?因为你是可用之人?笑话?”燕稷不屑的笑:“云木止利用你,是为了打击朝堂,将朕身边的可信之人调走。” “现在傅知怀出京,贺戟因为傅行章的事定会与他有隔阂,目的已成,而你万般权势已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手下兵马也是尽听云木止调遣,你说说,你自己还有什么价值?” 燕周咬牙。 “更别说,现在九国已乱,贺戟那边紧紧困着云木止,你以为他走得开?”燕稷冷笑:“别天真了,贺戟的本事你我都清楚,何况他手中还有我大启三十万忠勇之士,他如何调遣援兵?你确定,如今京都外,还有你的兵马?别傻了。” “……我不信。” 燕稷也料到了他会这么说,没反驳他,朝窗外看了看:“快亥时了。” 四个字,却足以让燕周变了脸色,因为他和云木止之前是算好并定下的破城时间,就是在亥时! 他低头,眼里的惊愕却无论如何也掩不下去,片刻,突然看着眼前出现一抹明黄,燕稷在他面前款款坐了下来,慢条斯理:“不急,朕陪你一起等。” 燕周愣了愣,重新闭上了眼睛。 四周一片寂静,风声偶尔从窗户透进来,瞬间散在周围,不留半点声息。 燕周靠在墙上,明明及其要紧的时候,他却不知为何莫名有了困意,慢慢就睡着了。半醒半睡中,突然听到了城楼钟声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4 ,瞬间清醒睁开眼睛,燕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很淡:“亥时了。” 燕周握紧了手,绷紧了身子听着外面的动静。 万籁俱寂。 燕稷也不开口,淡淡看着他紧张的模样。时间在寂静里慢慢走,一刻,两刻,三刻……燕周身子崩得越来越紧,最终在城外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候紧绷到极致,而后瞬间颓了下去。 “子时了。”燕稷轻声道:“一个时辰过去了,云木止不会来了。” 他低低笑起来,走近一步,在燕周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沉沉开了口:“那么现在,告诉我,你想怎么个死法?” 燕周一滞。 “斩首,鸩刑,绞杀……这些都太普通了。”燕稷眯起眼睛,俯下身慢慢靠近他:“你说凌迟怎么样?用最薄的刃,一点一点把你的皮肉层层割下来,林胤的手法很精巧,割尽了肉,你也不会死,到时一点点看着自己变成白骨,滋味一定不错。” “或者剥皮如何?皮肉分离,定是永生难忘,炮烙也妥当,铜格烙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化成灰,想想都刺激,不过朕想你应该更喜欢抽肠,到时朕一定会为你选最烈的猛禽,也好不负你的体面,对了,朕倒是忘了,还有烹刑,也莫要太寻常,王妃现在禁足王府,不如就投进这沸水热油里去,倒是让王叔尝尝,之后好上路,如何?” 提及发妻,燕周终于有了反应,咬牙切齿怒视:“燕稷,你怎么敢?!” 燕稷却轻轻笑了。 他笑着,笑声响在空旷的地牢里,慢慢变沉,沙哑,歇斯底里,笑到最后,眼边都染上了赤红。燕周看着他的眼,被里面的狠意煞到,不由自主往后靠了靠,刚一动,就看到燕稷缓缓俯下了身:“我怎么敢?燕周,你体会过那种感觉么?那种站在火焰里,浑身被火焚烧,意识在疼痛里慢慢清醒,却逃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皮肤灼伤后脱落,渐渐化为灰烬……这样的感觉,呵。” 他说着,一瞬间,仿佛昔日经历过的种种疼痛又出现在眼前,清晰真切,大火炽热,直烧的他眼睛发烫。 心却是冷的。 燕稷慢慢向前,一点一点把燕周逼到角落:“或者是在饮下鸩酒后,亲身感受着毒酒渗入你浑身各个血脉,五脏六腑慢慢被腐蚀,变成碎块,那样的疼,疼到麻木,不能动,浑身血液都凝在地上,成冰,和身体一起慢慢僵掉的感觉……燕周,你懂么?” 背后一片冰冷,退无可退。 燕周抬头愣愣看着燕稷,后者一步步靠近他,眼神狰狞,嘴角笑意诡异张狂,落在燕周眼里,宛如自地狱身覆鲜血脚踏白骨而来的夺命厉鬼,身后簇拥无数冤魂,嘶吼喊叫,不死不休。 他紧紧靠在墙壁,瞳孔因着恐惧缩成一个黑点,燕稷沉沉对上他的眼睛:“你当然不懂?” 三字,嘶哑沉郁,像被细碎的沙石狠狠磨过,燕周想开口,唇齿却在像被封住,颤抖作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恐惧之下眼珠一动不动看着燕稷,许久,却看到燕稷嘴角露出了一抹堪称温柔的笑:“不过,没关系。” “……” 他轻轻附在燕周耳边,语气轻缓:“放心吧,我没那么狠心,不会让你死,你觉着汜寒关怎么样?八千里外,终年冰封,想来是能让王叔平心静气过活下去,也是好事。” 燕稷一震:“你不能这么做!本王是大启唯一的亲王,生死留于京都,本王……” 之后的话还未说完,就在燕稷冰冷的视线下慢慢哽进了喉间。 燕稷冷冷看着他,嘴角温柔的笑渐渐染上残忍意味,声音却还是柔和的:“那些都是从前的事了,数十年的岁月,足够你余生回忆……王叔,安心去吧,千万记着要好好活着,朕会让你在凄苦之地,看着大启是如何一点点统一宇内,荣耀四方的。” 燕稷笑眯眯直起身子:“再见了,王叔。” 燕周目光呆滞,闻言眼珠呆呆转了一下。 燕稷没再看他,转身出了牢门,眼睛里最后一点赤红尽数散去,清清淡淡,还是从前一样明媚潋滟的桃花眼。 就这样吧,燕稷想。 从此八千里寒关,才是你的归宿。 大启天和元年十月初三,端亲王一脉流放汜寒关,余下牵扯之人斩首一百一十六人,贬谪三百二十四人,罪责延及子孙,三代不得入仕,朝堂上曾经权倾一时的端亲王,从此再没了卷土重来的机会。 燕周流放后的黄昏,外面屋檐细雨,朦胧幽暗。 燕稷却没闲得住,跟谢闻灼一起去了京都白马街。因着雨势不大,外面依旧繁华,二人就着街道慢慢走,破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燕稷这么给谢闻灼说了,后者一笑:“这样的日子今后还有许多你,都是我陪你一起过。” “这原本就是应当的。”燕稷理所当然点头,突然看到街边有卖糖人的摊子,眼睛一亮,拉着谢闻灼走了过去,卖糖人的是位老人家,燕稷也没怎么挑,随意拿了两个,谢闻灼付钱后转身,嘴里瞬间被塞入一个糖人,入口即化,很甜。 他捏住看了看,是个穿着红色喜服的书生,不由笑起来:“陛下的是什么?” 燕稷老脸一红。 谢闻灼挑眉,倾身上前在他嘴角亲了亲,这还是在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燕稷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谢闻灼趁着他分神,迅速将他藏着的糖人拿在手里看了看。 是个和它手中穿着一模一样的媳妇的小娘子。 谢闻灼眼里骤然出现带着光点的笑意。 燕稷红着耳根,伸手把糖人抢了过来:“拿错了,朕可不是什么小娘子……小娘子应该是你的才是,快换回来。” “陛下当然不是小娘子。”谢闻灼从善如流把手里的糖人递给他,去没接他手里的,低头与燕稷额头相贴,声音温柔缱绻:“你啊,是我的意中人,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是我如何看也看不够的,最好的人……我的陛下。” 这情话说的,又苏又撩。 燕稷只觉得心里比耳根还要烫,别开头:“这种话,就不能回家以后再说吗?” 谢闻灼就笑起来,牵起他的手:“那,我们回家?” 燕稷做出一副虽然我很为难但看你如此诚心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算了的模样,反手握住谢闻灼的手,说:“好。”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拿着糖人继续朝宫城方向走去,还未到宫城,远远的就看到了一女子在那边直直跪着,身子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这人他们也不是陌生,是燕周的发妻,周孟君。 燕周犯下谋逆之罪,共犯或斩首或流放,亲眷即便无辜,但太亲近也逃不了,周孟君身为端亲王妃,此时原本也应在天牢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5 ,但经户部上书,燕周居然在半年前就已经与周孟君和离,事先就给她找好了退路。 这大概是燕周身上唯一让燕稷认可的地方了。 “这是怎么回事?” 禁军统领行礼:“陛下,她今日清晨便到了,说是要面圣,无论如何也不走,这……” 燕稷皱眉,走到周孟君身侧,后者看到他,面上一喜,刚一动,突然身子一颤,面色煞白,而后就这么昏厥了过去。 这来的太突然,周孟君一弱女子,燕稷还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她昏厥不管不问,干脆带她回宫宣了太医,就当为几世杀孽积德。这次来的还是郑太医,看到是周孟君后面上有些惊讶,而这份惊讶在为她把脉后,更甚几分。 燕稷在边上看着他的神色:“怎么了?” 郑太医犹豫片刻,顿了顿,还是咬牙行礼,开了口:“陛下,是喜脉,已然有了五月身孕。” 第72章 燕稷手指顿住,心里一跳后思绪顿生。 若是在从前,燕稷一定会斩草除根,可现在不一样,他选择了和谢闻灼在一起,那么有些事就需要好好思量。 这个孩子得留下。 燕稷想着,抬头朝谢闻灼看了过去,后者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燕稷看到一双温柔带着了悟和纵容的眼睛,而后那双美丽眼睛的主人轻轻握住他的手,对他点了点头。 燕稷闭了闭眼睛,沉声开了口:“郑太医,你记住,这个孩子不是周孟君生下,也并非燕周血脉,他是朕的孩子,朕唯一的小太子,大启将来的国君,你明白了么?” 郑太医一惊,随即叩首:“臣明白。” “朕不希望听到任何对小皇子身世的流言,怎么做你心里清楚,退下吧。” 郑太医应下,行礼后离了宣景殿。他走后,燕稷靠在榻上,手指下意识摩挲手腕佛珠,半晌,上方光芒被遮去,谢闻灼站在他面前:“陛下,既是如此,燕周就留不得了。” 燕稷明白谢闻灼的意思。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燕周在汜寒关受尽苦楚,也就够了,命留下也无妨。可现在有了小皇子,燕周决计不能再留,他要免除一切后患,确保大启安平盛世,为小太子免除纷扰,在清净与荣光中长大,而后撑起百万臣民的命。 燕稷眼神一暗:“确实留不得了,可就让他这么痛快的死去,朕也不甘心。如此便是,先让他在汜寒关受着,等到小皇子出生前一个月……就动手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 谢闻灼轻声道:“好,这些臣操心便是。”就不要脏了你的手。 燕稷听出他的话外之意,笑了笑:“天还没晚,方才原本打算着回来后和你到御花园走走,被周孟君扰了,不知现在周太傅还有没有兴趣与我把臂同游?” 回应他的是落在额头的一个轻柔无比的吻。 …… 下午回来,邵和通报周孟君醒了,二人便去看了她。 周孟君被邵和安置在清庑殿。 他们进去的时候,她正低着头发呆,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肚子,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陛下,谢太傅。” 燕稷嗯了一声,在桌边坐下,遥遥看着她:“你今日在宫城执意要见朕,所为何事?” “原本是有的,不过现在,已经没了。”周孟君笑了笑,模样很是清婉:“还有五个月,陛下,我将他托付给你,自然不会让你为难,到时候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三人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说到这里就足够了。燕稷命邵和换来了郑太医,在偏殿暂居好生照料着,之后什么也没说,和谢闻灼一起回了宣景殿,周孟君坐下后面低着头,手依旧放在小腹,良久,有冰冷泪珠滴在手边衣物上,一点,两点,三点…… 直到泪如雨下。 夜里。 燕稷沐浴后懒散靠在榻上,手指百无聊赖勾着谢闻灼的头发玩,半晌,莫名起了兴致,戳戳谢闻灼的后腰:“太傅……朕记着你似乎已经很久没给朕做过教习了,有失帝师之责,该当何罪?” 谢闻灼低声一笑:“不如,就罚臣今夜好生伺候陛下一晚,或者更久?” “那可不行。”燕稷心说那究竟是罚你还是罚我,刚想说些什么来坑衣冠禽兽谢太傅一下,抬头就撞进了那双含着笑意的眸子,瞬间被苏的丢盔弃甲:“算了?” “嗯?” 谢闻灼低下头,眉目深情款款,燕稷不自觉被撩到,心猿意马摸摸鼻子:“若是太傅重新尽起帝师职责,那这些就免了,太傅觉着这可妥当?” “求之不得。”谢闻灼声音磁性而性感,没起身,伸手探向榻上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燕稷没见过的书,眯起眼睛:“臣很久以前就想和陛下说说这本,现在看来时机正好。” 明显是预谋已久。 “噫。”燕稷嫌弃看他一眼,却是口嫌体正直躺了下去,桃花眼里温情脉脉,柔软缱绻,惊人的漂亮:“都说谢太傅龙章凤姿惊才绝艳,朕倒是要好好看看,教不好,可不许上来。” 回应他的是后者落在他小腿处的手指,滚烫灼热,谢闻灼的眼神却被那温度还要烫人,乌黑的眼睛细细对上燕稷的眸子,压低了声音:“那么就先从扉页开始好了……” 他说着,口里似乎是书页上的内容,视线却一直停在燕稷身上,而燕稷早就没了心思听他说话,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谢闻灼的手指上,他的手法很娴熟,从燕稷小腿慢慢向上,轻点,勾划,再一绕,在重点部位浅浅略过去,痒痒的,欲罢不能。 这原本已经撩拨到了极致,偏偏谢闻灼还觉得不够,嘴唇轻轻触碰着燕稷耳朵:“陛下,臣伺候的好不好?舒服么……陛下怎么不说话?看来是不舒服,那这样呢……陛下,热么?” 相当刺激。 燕稷睁开眼睛不满瞪他一眼,杀伤力几乎没有,占尽妩媚,浑身因为欲望泛着缠绵的颜色,眼睛雾气朦胧看过去,落在谢闻灼眼里,呼吸更重几分后,之前的手指便被唇舌代替。 燕稷忍不住叫出声,低头可怜兮兮朝着谢闻灼看过去,后者部位所动,唇舌在他身体四处点火,隐约招惹,就是不予纾解,到最后,燕稷终是按捺不住,起身把谢闻灼压下,跨坐在他身上,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与他视线相对:“你究竟做不做?” 谢闻灼眼底闪过深沉的光:“原来陛下喜欢这种姿势?” 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在乎什么脸皮和羞涩,燕稷歪头,轻轻凑上去,舔唇一笑:“所以……来不来?” 腰间瞬间被一双炙热的手握住,热浪卷土重来。 …… 然后他们干了个爽。 距周孟君生产还有一月的时候,谢闻灼向汜寒关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6 动了手,隐晦手段过后,昔日不可一世的端亲王就这么死在了八千里寒关外,五脏六腑尽碎,尸身被野兽分食,白骨融入冰雪,到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没人会在意一个失势废王的生死,他身死的消息甚至没能入京,就这么湮灭在了边关风雪里。 一月后,周孟君夜里突然腹中剧痛,太医院连夜陪同忙碌,燕稷和谢闻灼在殿外等候,心乱到了天亮,听到里面传来婴儿啼哭声,小皇子被放在绸缎襁褓里躺在周孟君边上,皱巴巴的看不出模样,周孟君费力撑起身子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温柔,眼里却没能止住。 燕稷在边上,等到周孟君止了哭,才走过去:“周姑娘。” 周孟君擦了擦眼泪,面色苍白抬起头:“终于到时候了,挺好。” 燕稷皱着眉,他很想说若是你愿意,隐姓埋名留在宫中做奶娘便是,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比起后顾之忧,这些心软根本不算什么。 周孟君有颗玲珑心,清楚他的意思,笑了笑:“陛下,不知道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是个好人。” 突然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燕稷觉着有点尴尬,又听着周孟君开了口:“王……燕周,他还活着么?” “……” “想来也不在了,我清楚的,只是还是想要问问罢了。”周孟君艰难笑了笑:“陛下,我知道现在他在旁人眼中的模样,冷血残忍,贪得无厌,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人,这些我也清楚,可是啊……即便他再不好,我也记得那年,我被爹娘逼着嫁给城东屠户,不愿,就跑了出来,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说,你要不要跟我走。” “我当年说了好,现在就不能丢下他,所以也只能负了这个孩子了,但这样其实更好,至少他能过的顺遂。”周孟君手指轻柔在孩子脸颊抚过,又一笑:“而这一点,我给不了。” 她轻声说:“您放心,陛下,之前我曾说过不会让您为难,这话,也不是骗人的。” 说完,周孟君收回手,眼睛通红,却没有泪,微笑着低头在孩子的额头亲了亲,再抬起头时,面上已经满是决绝:“陛下,带他走吧。” 燕稷明白她口中不会让自己为难是什么意思,心里多少有些怅惋,但也没有多说,朝着边上的谢闻灼看了一眼。 后者会意,走上前弯腰小心把孩子抱了起来,和一起走了出去,到门边时,燕稷回头一望,周孟君坐在榻上痴痴看过来,末了,闭上眼睛,嘴角的笑苍凉而绝望。 木门被合上,燕稷轻声叹气:“最后的时候了,送她回王府吧。” 这样的女子,他其实佩服她的勇气。 这日黄昏,王府传来周孟君死讯,她是服毒自尽,死的时候穿着当初与燕周成亲时的那身大红嫁衣,躺在锦被上,神情安详惬意。燕稷命人给她收了尸,葬在和燕周初见的地方。 隔日,帝王离宫,未说缘由,朝事暂由太傅处理,去时孑然一身,归来时怀里却多了一个小娃娃,赐名燕长泽,立为太子,荣宠无双。 臣子纷纷猜测太子身世,末了也只猜是陛下昔日与民间女子春风一度落下的根,如今寻了回来,究竟如何无人清楚。 而就在太子巡回三月后,边关急报,赤方在与贺戟困战数月后再也按捺不住,五月十一,先知预言流出,大启气运杀伐,祸乱由此而起,若要免除灾祸,首当除之。 同日,赤方国君云木止下战书,联合南越等四国,称顺应天命,正式宣战。 第73章 半年后。 日子渐渐入冬,宣景殿外的梅花开了,小太子也学会了走路。 走得不稳,摇摇晃晃。 二狗子在这种时候终于有了种靠谱的感觉,每日陪着小太子学走路,这日清晨,燕稷坐在梅花下同谢闻灼一起煮茶,不久后听到旁边嗷呜一声,小太子抓着二狗子背上的毛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后者抖着耳朵,小心翼翼配合着他的脚步。 边上是乖巧走着的狗蛋蛋。 燕稷放下茶杯:“来。” 二狗子眼睛一亮,但还是小心顾及着小太子,等走到燕稷身边,小太子开心扑到燕稷怀里,燕稷抱起他,伸手摸摸二狗子和狗蛋蛋的头:“真不错。” 二狗子和狗蛋蛋抖抖毛,小太子咯咯笑起来。 “这么开心?”燕稷笑眯眯看着他:“来,叫父皇。” 小皇子咬着手指弯起眼睛:“糊杭。” “父皇。” “傅房。” “父皇。” “糊皇。” “……” “好吧,是糊皇。”燕稷低头蹭蹭小太子的脸,指了指谢太傅:“那宝宝叫他什么?” 小太子看一眼,咯咯直笑:“太糊。” “还有呢?” 小太子不说话了,咬着手指低头埋进燕稷怀里,只笑,谢闻灼站起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放头发,无可奈何:“小没良心的。” 燕稷抱紧小太子:“谢太傅到底是老了遭人嫌,不如年少风光,真可怜,不如快来讨好讨好朕,朕开心了,说不定还能给太傅留个一席之地,怎么样?” “有道理。”谢闻灼低下头把他和小太子一起抱住,头在燕稷脖颈处蹭了蹭,声音又低又软:“陛下,臣好难受,特别需要陛下亲亲抱抱,好不好,嗯?” 燕稷耳根有些红。 孩子还在呢这是干什么,要不要脸? 不要脸的谢太傅眼里闪过笑意,接着做了更不要脸的事情:“至于讨好这种事情,臣觉着还是晚上来最合适……” 咳。 燕稷手疾眼快捂住小太子的耳朵,抬头瞪他一眼,谢闻灼笑着,就势在燕稷抬头的瞬间吻上他眼睛,起身:“如此,陛下枕边那一席之地,愿不愿意给臣留下,臣真是很想要……” 给给给,你要什么都给。 燕稷自暴自弃靠在后面:“茶要煮好了,还不快看看?” 谢闻灼在他耳边说声是,一笑,熄了茶炉。 喝过茶后,燕稷去了御书房,六部今日的奏书已经送了过来,摆在案上满满一摞,随手翻开一本,都是边关来的消息。 这半年征伐不歇。 赤方向大启下战书后,联合南越、昌曜借先知之名蛊惑勾结扶旬及靖章,以五国之力进攻周边列国,数月征伐后,成横和云中不堪其扰求援大启,再加着之前的西承,四国势力比起赤方那边虽少了一些,但大启强盛,也算是势均力敌。 如此,这局面就一直拖着,半年没有进展。 大启百年盛世,积累甚多,熬的住,可赤方那边耗不起。于是赤方就开始如奏折上面写的这般开始搞事情,先知再次预言,大启气运将尽,此为天命,而赤方循天命,为上天庇佑,必当大成,若想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7 保全己身,应放弃与大启为伍,顺应天命才是上策。 ——其实就是忽悠带挖人,舆论攻击政策。 燕稷叹气。 半年前还说是气运受损,现在就说是气运将尽,也是很可怕。 偏偏还有人信了。 这也正常,大启这么些年积威甚笃,十三营虎狼之师,所向披靡,白虎营尤甚,谁人不知白虎营主帅贺戟,十几年横刀立马百战百胜,声名天下知。 可就是这样强盛的大启,这样所向披靡的虎狼之师,这样惊才绝艳的贺戟,在这半年里不仅没能得胜,且还有了败绩,虽然并没有什么损失伤亡,可不败神话还是被打破了。 ——这不是气数将尽,还是什么呢? 燕稷放下奏折:“百姓和将士对此有什么反应?” “百姓这些年过得如何自己心中清楚,只当是谣言。”谢闻灼道:“将士那边也无不妥,贺戟确实有大才,三十万兵将跟着他,无论胜败,气势都未曾消散过一分一毫。” “他是有这样的魄力。”燕稷笑了笑:“将士们信他,于是生死与共,百姓信他,才能彻底当这是谣言,同样的,朕也信他,所以才敢把大启存亡和百万臣民的性命都托付给他。” 大醋桶谢太傅难得没吃醋,还点头表示认同。 倒是邵和十分不解:“陛下,奴才看你平日写下的东西,分明是早已预料到了赤方行兵布阵的策略,可为什么您想到了却不用,反而让贺将军故意退让?这不是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 燕稷摸了摸鼻子,沉默了一下,道:“小邵和居然会这么说话了,是和林胤学的么?” 说罢,在邵和脸红委屈看过来的时候笑了笑:“朕给你讲个故事吧,也是两国交战的事,最初的时候,双方势均力敌,彼此都十分小心谨慎,僵持不下,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方突然有弱化趋势,连连败退。” “如此数次后,另一方渐渐认为此战已成定局,原先的谨慎便不复存在,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终于到了最后彻底决断成败的时候,也就是在这一场,原先弱下去的一方突然披靡,布阵精妙,呈四方包围之势进攻……谁成谁败,朕不说,你也该清楚。” 邵和恍然大悟,看向燕稷的眼睛亮晶晶,不再问,只是在出去的时候低声嘀咕了一句:“陛下果真聪慧,对还未发生的事运筹帷幄,还猜的极准,就好像是把一切都亲眼见过似的。” 语气是脑残粉的语气,却让燕稷心瞬间跳了一下。 他急忙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翻开了奏折,谢闻灼站在边上看着他,笑得云淡风轻。 赤方国。 云木止看着手下的战报:“赢了,伤亡呢?” 面前的人擦擦额角的冷汗:“死亡极少,但轻伤重伤者多达六百人,而赤方,赤方……伤亡不明。” 云木止皱眉:“嗯?” 偏将一抖,他怕极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贺戟着实狡猾,在避退前设了陷阱,导致我军伤者众多,而赤方白虎营向来有战后收尸的惯例,退得又快,所以伤亡……很难清楚。” 这确实是贺戟的惯常的手段。 偏将见他没发怒,稍稍放心,又道:“但无论如何也是胜了,这是好事,世人皆道贺戟为战神,可现在看来虽然是有些才能,但也不如传闻那般无可匹敌,如今算起来还是赤方胜的时候多,再加着白先知料事如神,陛下,得胜是众望所归,指日可待。” 听他这么说,云木止唇边也隐约露出了笑。 当前的局面其实在他意料之内,这次向大启宣战,他行军布阵都是按着上一世燕稷的手段一步一步破解所得,知己知彼,由不得他挣扎。 他抬起头:“退下吧,让将士们养精蓄锐,之后还有硬仗要打,不得马虎。” 偏将答应一声,退了出去,云木止放松了身子靠在背后,良久,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得意而狠毒。 …… 云木止心思现在如何,这些不在燕稷操心的范围内。 他此时正在十分严肃的和谢闻灼讨论一个问题——小太子究竟更像谁。 说起来也奇怪,小太子满月刚刚长开的时候,不像燕周也不像周孟君,倒是像极了燕稷,或者说是像极了先帝燕嘉宁,这也是为什么,大启众臣对小太子的身世深信不疑的原因。 一看就明了,你还搞什么事? 但现在半年过去,燕稷越看小太子,越觉着后者和谢太傅很像,尤其是眉眼和眼神里时不时透露出的那种衣冠禽兽道貌岸然的气质。 这可不行。 燕稷很是不满:“说,你是不是瞒着我在私底下偷偷给棠棠灌输什么不好的思想了?” 棠棠是小太子的小名,并没有什么高大上的来源,简单就是那日他们说起乳名时,燕稷转头一不小心看到了窗外的海棠花。 谢太傅很是无辜:“臣哪里会对孩子灌输些什么不好的东西,这些不好的东西,臣便是要说,也只会对陛下您说。” ……这个老流氓。 燕稷捂着小太子的耳朵,示意邵和把他抱出去和二狗子玩,而后皱眉:“我只要想着棠棠以后会像你这样皮笑肉不笑坐在上面,不动声色给别人下圈套的模样,就觉着朝堂臣子真真是十分可怜。” “可怜啊。”燕稷感叹,脸上却一点愧疚神色都没有。 谢闻灼失笑,上前抱住他:“那陛下觉着臣就不可怜么?” 你个衣冠禽兽有什么好可怜的? 把燕稷眼神里的意思看的一清二楚,谢闻灼用那样高贵冷艳一枝花的表情顶了顶燕稷,一本正经:“陛下已经许多天都没让臣碰过了,臣未能好生伺候陛下,心中愧疚凄苦,实在是可怜。” “……”燕稷目瞪口呆,门口过来围观的狗蛋蛋目瞪狗呆。 谢闻灼一笑,铁石心肠把狗蛋蛋赶出去关好门窗,微笑着一步步朝燕稷走过来,俯身:“所以,比起去想那些臣子如何,陛下不如先心疼心疼臣,嗯?” 好好好你会撩你说了算。 燕稷叹气自己这辈子算是栽的彻底,抬起胳膊捂住了眼睛,片刻,感觉浑身被炽热的温度彻底覆盖下来。 而之后会发生什么,持续多久。 就再也由不得他了。 第74章 不得不说, 燕稷对云木止的了解真真是极为深刻的。 接下来的一月内, 赤方先知又预言了不下十次, 无一不在针对大启, 内容已经从大启气数将尽过度到了大启违逆天命,此次征伐实际是它百年来都在预谋的结果, 若不尽早结束,九国将随大启一同覆灭。 说的燕稷自己都害怕。 什么时候他大启变得这么厉害了? “这个先知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8 有毒。”燕稷很是不满:“他叫什么来着?” 谢闻灼:“……”忘记了。 “这么没有存在感的人居然还这么喜欢搞事。”燕稷撑着下巴:“更让朕无法容忍的是,像他和云木止这么爱搞事的人, 作者居然还能让他们活到七十四章,大概是脑子有坑。” 谢闻灼想。 比起这个, 臣以为要等到陛下十八岁才能酱酱酿酿的设定才最是脑子有坑。 别说什么高举社会主义大旗。 古代架空世界你搞这个简直是在逗我。 官方吐槽。 最为致命。 谢闻灼笑得很好看,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衣冠禽兽的十分可以。 “做个正经的断袖好吗太傅?”燕稷扶额, 果断转移话题:“来来来,说说现在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哪件事?” 谢闻灼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下。 燕稷面无表情:“再撩斩首。” 谢闻灼挑眉一笑,变本加厉在燕稷耳垂舔了一下,而后不再闹他,直起身子后又是旁人眼里高贵冷艳的谢太傅:“臣以为, 陛下之筹谋好的云木弋那条线, 是时候放出来了。” “你说最近劳神苦思的事这么多, 真是心累。” 谢闻灼纵容揉揉他的头发:“这些臣去办。” 得到了陛下一个赞赏的眼神。 很上道嘛朕的太傅。 事实证明有桃花眼的人最好还是不要随意抬眼,毕竟撩人指数高到不要不要,谢太傅眼神顿时变了, 燕稷心里咯噔一声,迅速朝着身后屏风避了过去,趴在屏风后昏昏欲睡的二狗子闻声站起来,小太子抱着它的脖颈,睁着一双天真单纯的眼睛水汪汪看过来。 “……孩子醒了,快去看看。” “这不正在看着么?” 谢闻灼抱着燕稷的腰:“大宝贝。” 妈个鸡简直太苏了! 矜持什么的都去死吧! 燕稷被撩到智商下线,抬手就要反手抱过去,谢闻灼却突然恢复了正经的模样,在他眼帘亲吻一下后退后一步,微笑着:“天还没黑,大宝贝这是想做什么?” “……”个死闷骚。 陛下不开心。 “别气,是臣错了。”谢太傅低下头蹭蹭他的脖颈,莞尔握住他的手:“走,大宝贝,去看看我们的小宝贝。” 大宝贝和小宝贝什么的简直是。 噫。 小宝贝站在屏风边上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大宝贝和大宝贝的家属。 被这么双眼睛看着,大宝贝莫名觉着有些羞耻,干咳一声走上前去把小太子抱起来:“棠棠怎么了?” 小太子开心抱住燕稷的脖颈,咯咯笑:“糊皇。” 燕稷心软成一滩水,嗯了一声,抱着小太子在床边坐下,小太子坐下后就开始不安分,小手绕着燕稷头发玩。自小被惯的十分骄纵的人在这个时候却出奇的包容,眼睛含笑任由小太子闹,谢闻灼站在边上看着他们,眼里仿佛有光。 二狗子背着狗蛋蛋蹲在一边,表情自以为是的乖巧。 一家五口,二狗子最丑。 二狗子:→_→ 太过分了啊。 这么闹了一会儿,燕稷抱着小太子慵懒倒在了榻上,谢闻灼坐在旁边,二狗子伸着爪子原本也想上去,被饲主嫌弃推了下来,掉毛就好好待在下来,搞什么事。 二狗子颓靡在角落趴下,掉毛它也很委屈啊,不开心。 无奈饲主铁石心肠,连眼神都没朝角落里瞥一下,二狗子孤零零趴着,不久后听到脚步声,认出是邵和,站起来眼睛亮晶晶求关注,不曾想邵和进来后看都没看它一眼,直接朝着燕稷走了过去。 搜赛的。 二狗子泪眼摩挲。 邵和在燕稷身前停下:“陛下,东嘉关来信。” 这种纷乱时候,边关来信很是频繁,燕稷习以为常,接过来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手指突然一动,而后不可抑制的轻轻颤抖起来。 不是战事文书。 是……傅知怀。 这是傅知怀离京后的第一封书信。 满满三张梨花木信纸,惯常的肆意中带着世事沉沦后的平和与豁达,说的事并不多,提了赤方这些日子的动静和嘱咐燕稷后,之后的就都是报平安,还有他这么些个月在东嘉关的所见所为。 他说他过的很好。 这大半年,他走过了东嘉关的每一个地方,觉着每寸土地下都有着大启故去的英灵,他在这里做了很多事,觉着很满足,不苦,如今他每日都会在城楼上站两个时辰,看四方,遥望京城。 傅知怀在信里写,燕小九,从前我爱带着你站在京城城楼看远方,觉着那已经足够遥远,但现在我才发现那时候我们看到的都太少。 站在不同的地方,感受是不一样的。 燕小九,有机会的话,你一定要来看看。 信纸的末尾是笔锋平和的四个字,平安喜乐。 燕稷合上信纸:“真好。” “嗯。” “现在天冷了,这年的第一场雪估摸着也就要到了,等开了年,把九国的事情了结,我们就去东嘉关看看明成,然后一起去南洲走一走,如何?” 谢闻灼一笑:“求之不得。” 半月后。 十二月十九。 大启这年的第一场雪,到了。 窗外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大红金纹红灯都被掩盖不见了踪影。燕稷最发愁这种天气,浑身裹成一团抱着手炉坐在炭盆边,偏偏谢太傅还觉着不够,妄图再给他加上一件披风。 “……”燕稷拒绝:“再加衣服真的就走不了了。” “走不了臣可以抱你。”谢闻灼强行把披风给他系上:“陛下,你一定将自己的身子顾好了,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和棠棠。” 燕稷缓缓松开了阻止他动作的手。 现在是大启天和七年十二月十九。 他死去的时间是在天和八年十一月十九。 仅仅只剩下了一个月,一年都不到。 而让他最是清晰感受到时间流逝的,是在这年入冬后越发不如意的身子。虽然表面上并没有任何病痛,但疲惫却是假不了的。 燕稷感受到了,谢闻灼不会不明白。 披风系好,谢闻灼温柔将燕稷散开的头发拨开:“这样就最好了,我方才煲了汤,再过半个时辰能好,里面加了药材,但是不会有苦味,陛下放心。” 燕稷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十一个月后是怎样的结果,能不能熬过去,他自己都不清楚。 到时候该怎么办,燕稷想过很多次,没有结果。 他在心里叹口气,低头看了看怀里小太子笑着的脸,心里五味杂陈。燕稷当时收养小太子,确实是为了可以与谢闻灼更加名正言顺的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09 在一起,但最多的却是因为,若是他没能熬过去,至少还能有这么一个人陪着谢闻灼。 他不想让他的太傅独自一人走过后半生。 思忖间,怀里一空,谢闻灼把小太子抱起来放到二狗子那边,掌心缓缓贴在燕稷脸颊,抬起来:“想什么呢,嗯?” 燕稷握住他的手腕:“想你。” 话音落下,看到眼前的人眼神骤然变软。 “陛下今天怎么这么乖?” 眼看着谢太傅沉浸于大宝贝儿小宝贝儿的人设里无法自拔,燕稷也就笑眯眯陪他演戏,权当小情趣:“朕不是一直都很乖么?”傻白甜人设从不崩。 谢闻灼眼里笑意加深。 “那朕都已经这么乖了,太傅你怎么还不来抱抱朕?” 燕稷笑眯眯伸出手。 被他看着的人没有说话,含笑上前弯下腰,燕稷被他拦腰抱起出了门,外面正是正午时分,不算冷,日光暖暖照在身上,偶尔有落花沾在脸颊,岁月莫不静好。 “太傅,马上就要到年节了。” “嗯。” “今年我想吃你做的酒酿圆子,小动物面团也要几个,棠棠肯定喜欢,嗯,动物除了之前的那些,也按着狗蛋蛋的模样捏一个,二狗子就算了,我喜欢看它委屈的模样,特蠢。” “嗯。” “过几日就找人来做几身新衣裳吧,过年了也要应应景。” “嗯。” “太傅。” “嗯。” “太傅。” “嗯。” “太傅。” “嗯?” “我爱你。” 抱着他的人脚步一顿,心跳声在那一刻清晰传入燕稷耳中,声声沉稳。燕稷在这心跳声中闭上眼睛,而后慢慢的,便感到有一个缱绻至极的吻,缓缓落在了他的眉心。 他抬起头。 谢闻灼唇角漾开一抹温暖的笑,站在初冬暖阳里,嗓音比花瓣还要柔软—— “我也是。” 第75章 这年年节过的早, 刚进二月便到了。 正月初一, 燕稷清晨睡眼朦胧坐起来, 洗漱后彻底清醒, 那边谢闻灼也正巧拿着内务府刚送来的衣物走了进来,燕稷看了看, 风雅不加雕饰,仅仅在袖口领口和下摆绣了一圈云纹梅花而已。 谢闻灼将手里衣物放下:“陛下,来试试合不合身。” 话这么说, 其实哪里还需要试,且不说内务府如何, 就说谢闻灼自己都不知道已经亲身量了多少次。 燕稷把衣服穿上,漫不经心张开手:“怎么样?” 自然是好看的。 谢闻灼低头亲亲他,也把自己的那件换了,上前从身后轻轻抱住燕稷, 二人耳语厮磨,头发散在衣面交缠在一起,落进燕稷眼里,不由轻声笑了笑。 那种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柔软和喜悦,你们这群单身狗是不会懂的。 但出了内殿后燕稷就觉着自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了同样穿着云纹梅花衣物的小太子和宣景殿小动物。 小太子和狗蛋蛋也就算了, 毕竟软萌软萌谁看了都喜欢, 但圆滚滚的二狗子穿着那样风雅的衣物却露出蠢到一言难尽的表情时, 说实话,看着不是一般的磕碜。 “……” 燕稷不忍直视别开头:“二狗子这衣服是不是太紧了?看着肉都要勒出来了。” 邵和也很无奈:“前几日量的时候还是正好的,没想到几日过去, 就……” 二人对视一眼,在心里默默叹气。 这种喝凉水都会长胖的体质,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心疼二狗子。 他们这边相对无言,二狗子却很是开心,在镜子前照了照,自以为风华绝代分分钟能够宠冠后宫,满意的不得了,抖着耳朵开始转圈圈。这货胖加掉毛,燕稷连说都懒得说它,朝着谢太傅看了一眼,后者一笑,上前一步拎起二狗子,开门丢了出去。 小太子咯咯笑起来,只有狗蛋蛋尚且还有一颗善良的心,顶开门跑出去和嗷呜呜挠门的二狗子团在了一起。 人间真爱。 用过早膳后,六部折子递了上来。 按着往年,年节时朝堂歇息,万事延后,但战乱时候显然不能这么闲散,邵和把折子放进偏殿,燕稷一本本看了过去:“云木止开始急了。” 云木止确实急了。 他之前行军布阵,求的是稳,即使多耗些时候也无所谓,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走的相当漂亮。现在一耗这么久,再加着最近势头正好,自然就有些按捺不住。 这正合燕稷心意。 云木止之于他原本就没有什么威胁,即便后者重生而来,也不足以成为顾虑,他如今之所以如此迂回,为的是大启臣民。 燕稷还记得上一世的时候,他心有怨恨,朝堂安定后直接率军北上,说起城府心计比起现在的云木止其实要差许多,到最后,他赢了,可却有数万英灵,就此沉眠于黄土之下。 他曾经承诺给众人荣耀,说大启是他们永远的归处,他们信了,追随燕稷身后同他征伐数年,尘埃落定后许多人却连尸身都没能归于故土。 这些不能再有了。 所以燕稷宁愿用这样退让的姿态布下局,一步一步同云木止耗着,总归他耗得起。 不过现在看来,终于也到时候了。 燕稷慵懒靠在椅背上,仔细把云木止这边的局从头至尾过了许多次,睁开眼睛:“温卿,是时候了,对不对?” 谢闻灼清清淡淡嗯了一声。 燕稷便一笑,将手边的折子丢在一旁,语气带着漫不经心意味:“那就不要拖了,给贺戟和云木止那边——” “开始吧。” 九千里外。 赤方赤木台。 烟气沉沉,一片暗色。 云木弋站在窗边,放眼看去灰蒙蒙的一片,无端让人心情沉郁,伸手想要关上窗,却又被屋子里的药味扰的心烦。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般无力的感觉了。 谁人能预料到,从前众人眼中仁厚贤能的皇太子,居然有一天会变成这一方高台上的阶下囚。 云木弋垂下眼,忍不住咳嗽几声,刚出声,就听到身后脚步声传来,一人迅速关好了窗户,拥着他到窗边坐下:“殿下,近日天寒,别离窗边太近。” “无所谓的。”云木弋无声一笑:“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谁会在意一个废太子的死活?现在想想,或者死了还好受,这人世间,太难熬了,黎言。” 黎言是三年前到赤木台的,来的无声无息,莫名就出现在赤方台混进了宫人里,云木弋原先以为他是云木止派来监视他的,后来清楚了不是,但他究竟是为何而来,却是看不出来。 到现在,赤木台宫人死的死走的走,居然只剩下了他一个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0 。 云木弋摇摇头,声音缓和下去,喃喃道:“恐怕现在,也就你记着我了,黎言。” 黎言不想听到这样的话,狠狠瞪着云木弋,眼睛却悄悄红了,他闭了闭眼睛,呼吸平复几次,咬牙开了口:“你不能这么想,你若是有求死的想法,毁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先帝!” 急切到尊称都忘了说。 云木弋手指一顿,声音发沉:“什么?” “原本觉着你身子弱,不愿你想太多,就没说,可现在……”黎言握紧手,直直对上云木弋的眼:“现在京城里已经传遍了,先皇根本不是病死,而是,而是……被他给毒死的。” 这里的他是谁,彼此心知肚明。 黎言压低了声音:“他狼子野心,觊觎帝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其实谁都能看得出来,当年陛下刚驾崩,当晚他便入宫找出了改立太子的遗诏,而且那日照顾陛下的太医隔日就告老还乡,半路遇劫匪一家全都送了命,怎么可能是巧合?” 云木弋脸上出现震惊神情。 云木止觊觎帝位,在遗诏上做手脚这些他是想到的但赤方崇孝,孝是臣民刻在骨子里的底线,是以他从没想过先帝驾崩背后居然也是云木止的做了手脚。 云木弋温吞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狠意:“你说的是真的?” 黎言没回话,只是用一双发红的眼睛定定看着他,却要比千言万语都更让云木弋信服。他信了,呼吸越发沉重起来,黎言看着他,面上一慌:“殿下,您这是想要做什么??云木止如今羽翼丰满,向来心狠手辣,您可不要做傻事,无论如何千万要保全自己,殿……” 额头却被人用温柔抚了一下。 黎言愣愣抬头,从云木弋脸上看到了他这么些年来第一个真切的笑,嗓音也很沉稳:“我有分寸,你别担心。” 这话云木弋没骗黎言。 他虽然被废,困在赤方台多年,可他从前也是赤方堂堂正正的皇太子。这些年一直没什么举动,是因为他就是温吞的性子,觉着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可如若云木止是弑父继位,这一点,云木弋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 黎言不说话了,看了他一会儿,压抑道:“殿下决定了?” 云木弋轻轻嗯了一声。 黎言低下头,犹豫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突然转身走进了房间,片刻后出来,在云木弋疑惑的目光下双手将一封信递了上去,后者接过来一看,瞳孔一缩。 “这是大启那位陛下半年前遣人送来的书信,我知晓殿下是个不愿惹纷扰的性子,就没给您看,现在看着或许还有些用处,陛下,之后如何去做,便就是您的思量了。” 他在云木弋猜疑的视线里抬起头,眼眸清澈:“殿下,很多事我现在没办法说,可无论成败,我的命都同您一起。” 说罢,黎言一躬身,静静退了出去,留下云木弋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发呆良久,最终沉默着捏紧了手里的信纸。 …… 年后,又是一场大雪。 这场大雪过后,云木止的耐心终于到了尽头,一日内对贺戟连下三封战书,同时先知再次预言九国灾祸,次次得以应验后,宣称天灾由大启而起,若不及时止损,祸及众生。 四方流言四起,大启京都也难免波及。 而就在这个时候,云木止绕过贺戟,直接挂上九面战旗,战书天下宣之,成则冠冕天下,败则黄泉埋骨。 大启应战。 谁都知道,到这个时候,最后一战就快要到了。 九国屏息以待,各自盘算当前形势。如今的局面看着其实对大启不利,贺戟接连退败,披靡之势已去,赤方日益强盛,且有先知背后扶持,帝王亦是深谙兵道,亲征已久,比起大启病恹恹的小皇帝,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有这样想法的人占了大多数,赤方更是如此,云木止在大启应战后便将之后的行军谋略作了筹谋,大将阿奇莫率军请战。赤方将士莫不振奋,他们这半年胜得多,最初时候的顾虑和对贺戟的畏惧早已如云烟消散,如今心中志得意满,根本未曾想过败的可能,甚至已经想好了凯旋而归时的荣光。 只可惜。 事与愿违。 第76章 大启天和八年, 三月初一。 赤方阿奇莫率军入沥水, 原本想着最多三日便能得胜而归, 不曾想还未近岸, 就被白虎营围困,苦战五个时辰后, 赤方渐渐不支,死伤大半后,阿奇莫咬牙率残军退了回去。 决战前每一场征伐都与最后的气势和军心息息相关, 成败至关重要,这等节骨眼上却突然输得这么惨, 赤方当即便坐不住了。 但也没用。 贺戟经此一役,之前消散下去的气势和威名须臾间卷土重来,一时间褪去所有颓势,七日内连下战书三次, 次次皆披靡,第八日晚直接在夜里率白虎营夜袭阿奇莫驻扎营帐,生生将阿奇莫逼得退出了沥山边界。 这打脸打的太狠。 先别说赤方因着之前的顺遂自我膨胀,这半年来行事乖张惹人诟病,就只说先知预言一事, 你前些日子还说着大启气数已尽必当覆灭, 转眼在人家手下毫无还击之力, 还说什么贺戟才尽,战神之名只是虚妄,可现在呢?无论是运筹帷幄的兵计, 还是最后率军夜袭直截了当的决绝和气度,哪里是寻常人能够抵达的高度? 赤方面上挂不住,说大启这是偶然运气,做不得真,又派三名大将,援兵骊山,之后又交战五次,皆落下风。这下无论如何也不能仅仅归于运气,阿奇莫等四名大将率军愁眉不展退回赤方营地,有些不明白,明明这半年来一直都是顺遂的状态,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沉默到最后,阿奇莫语气沉重开了口:“……那是大启,是贺戟啊。” 众人一愣。 是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那是屹立百年盛世巅峰的大启,是少年一战成名声名天下知,旁人终其一生都难以望其项背的贺长信。 你以为他跌下神台,其实只不过是因为对方还未曾把你放在眼里,等到后者从蛰伏状态中苏醒,便是锋芒毕露,所向披靡,气势及威信无人能挡。 这些他们以前都清楚,所以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把这些都忘记了呢? 阿奇莫突然感觉到了恐慌,贺戟之前故意退让,而刻意后的结果如何他已经真真切切尝到了,现在眼看着决战在即,依照贺戟这些日子表现出来的心计城府,根本不是轻易就能对付得了的。 并且因为这半年的顺遂,赤方将士早已有了浮躁之心,根本不是与大启对战的时机。 想到这里,阿奇莫一震,出门直奔云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1 木止营帐,通报后进去,后者正坐在桌后,眉头紧皱看着桌上的战报。阿奇莫走上前,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开了口:“陛下,臣肯定陛下退兵!” “战书已下,哪里还有退兵的余地?!若是退兵,朕和赤方岂不是落人笑柄?!” 阿奇莫语气却很平静:“陛下,大启明显有备而来,而看如今形势,我军军心浮躁,绝非良机。” 他说的道理云木止心里清楚,可是…… 云木止低下头,面无表情看着桌上的文书,可目光溃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想到了许多事情,几乎都是上一世的,最初在皇城不受重视时受到的歧视和侮辱,冷下心逼宫登上皇位时的荣光,数年呕心沥血一步步让赤方进入盛世,那时他是众人赞颂的明君,荣耀与身,可这些,都被燕稷在一个赤色蔽空的夜里给毁了。 他恨。 他怨。 那夜的冷和刀剑刺入胸口的疼痛犹然在身,重来一次,他只想让当初推他入深渊的人也尽数尝尝这种痛苦的感觉,现在他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现在让他退回去,他不甘心。 如何能甘心?! 云木止瞳孔深不可测,周围隐约布上了狰狞的红色,猛地抬起头,一字一顿开了口:“不行。” “陛下!” “这兵不能退!”云木止咬牙:“朕费劲心思,花了这么多年的十年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岂是说退就要退的?七年,七年!朕这一生能有多少个七年?!如今局势已定,成败在此一战,他大启鼎盛,我赤方二郎也非等闲之辈,难道还能怕了他不成?!” 阿奇莫愣住了。 他面前这位帝王,一直以来都是平淡的模样,还未登基时就是如此,忍辱负重,经受再多的磨难也是冷眼看着旁人,将野心藏在深处韬光养晦,是顶顶冷静的性子。 现在这般爆发不顾一切的样子,是第一次见。 但即使如此,阿奇莫声音还是入最初时的平静:“我赤方儿郎自然不差,但现在到底还是差些火候,臣知道您等了这么些年,臣也是一样,如今退回去也不甘心,可有时候必要的退让是应当要有的,正如当初贺戟那样……陛下,此战关乎存亡,一步走错,便就连等待的机会都没有了。” 最后一句话正戳中了云木止心里的疮疤。 他始终觉着,上一世他输,是因为当时的燕稷像个疯子,他没有防备,回神时已经没有还击的机会,若是能多给他筹谋的时间,他未必会输。 而且,确实他也输不起了。 云木止闭了闭眼睛,眼里的狰狞情绪渐渐退了回去,他坐回去,静坐片刻,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好。” “暂且还营,命将士即刻整顿,之后若是得以恢复,就继续,若是不成……就退兵,重新来过。” 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觉着或许等等还能好。 阿奇莫理解他的心情,知道云木止做出这样的决定已经很艰难,低头行礼:“是。” …… 燕稷发现,赤方近日突然安分了下来。 他对此很是不可思议,没想到云木止这样野心勃勃还带着怨恨的人居然能甘心就这么停下来。 燕稷想了想自己上一世不顾一切的模样,觉着自己确实没云木止能忍,最难的时候也没想过要退步保存己身。 也是不容易。 燕稷叹气:“太傅觉着如何?” “不甘心的忍,放得下面子,心也够狠。”谢闻灼道:“这人不能留,无论他最后退兵与否,大启都不能够像从前一样粉饰太平。” 燕稷一副天真无辜脸:“可赤方如果主动退让写下降书,大启还赶尽杀绝,受人诟病不说,就只说这种太阴狠的事情,朕这种傻白甜可是做不出来的。” 谢闻灼依旧纵容:“看来陛下是已经有了打算。” 和太了解自己的人说话就是这点不好,一点情趣都不懂。 燕稷不闹了,瞬间正经起来,把夹在手边一本南洲游记里的一封早已写好的信拿了出来:“把这封信给云木止送去,他看了,自己就会忍不下去,把最后的退路给抹杀,就无须你我操心了。” 谢闻灼也不多问,妥善应了。 三日后。 难得是个晴天。 云木止坐在账内低头看着赤方京都来的文书,他登基这么些年,权势虽已稳固,但人毕竟在外,有些事还是要多注意些。还好这边并没有什么坏消息,好歹是舒心了点。 他看完,问边上的侍从:“赤木台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没有。”侍从摇头:“那人这些年一直都是很颓靡的模样,每日最多也就是在窗边向外面看看,昏昏沉沉的过活。” 云木止也是清楚他这位兄长的性格,没觉着有什么异常,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唤侍从退下,帐帘那边突然动了动,随即通报声传来:“陛下,大启遣来使求见!” 云木止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大启是来议和的。 他沉下眼:“宣。” 片刻,大启来使抱着一个木盒子走入,进来后客套行了礼,面上功夫一点没落下,而后缓缓上前,慢条斯理将手中的盒子递上:“此次前来并无大事,只为赠一物,是吾皇所备,望国君喜欢。” 说完这话后便兀自微笑着站到了边上,任凭云木止问什么也不再说话了。 云木止看他一眼,眸色沉沉,末了伸手打开盒子,寒光入眼,是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 不是多华贵的剑,唯一的特别之处也不过是剑柄上刻了云纹看着风雅一些罢了,云木止瞳孔却骤然一缩。 这柄刻着云纹的剑,曾经在无数个漆黑的夜里入他梦来,带着刻骨的痛和恨……他分明记着,当年赤方覆灭,燕稷率军攻破京都,就是用这样的剑刺进了他心口,他眼里看到的这人世间的最后的画面,就是漫天的赤色,和站在赤色里面无表情眼神讥讽的人,还有他手里剑柄上的雕纹。 如今,燕稷以大启的名义送了它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能是什么意思?! 云木止浑身颤抖起来,手掌狠狠抓住剑身,鲜血随着剑身一点点落在盒子深处,他低下头,看到盒子底下还有一封信,已经沾了血。 他拿了起来,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瞬间入目。 下一秒,云木止额头手臂青筋猛地暴起,眼前一片赤红,歇斯底里挥手,木盒连同桌上其他的东西轰的一声尽数倒在了地上,外面侍从听到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闯入防卫,却只看到云木止神色狰狞站在一片狼藉中,吼道:“滚,都滚出去!去,去给朕把阿奇莫喊来,快去,快!!!” 众人骇人,急忙应下退了出去,心惊胆战,一片混乱中,方才进去通报的人疑惑开了口:“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2 之前大启的来使不是在里面么,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后营。 阿奇莫看着面前正在训练的兵将,松了口气,这些日子情形不错,将士都明白了当前的局势紧急,训练比以前下功夫许多,帝王那边也算平心静气,又恢复了以前冷静睿智的模样,一切看着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还有机会,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表情缓和下去,突然听到身后似乎有人在唤他,声音听着还很急切,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一人急奔而来,停下后还喘着气:“将,将军,陛下召您过去!” 他这么急,阿奇莫也知道了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废话,当即跟着他快速朝主营帐走去,刚掀开帐帘,迎面一个木盒摔了过来,在他脚边碎开。 阿奇莫愕然抬起头,云木止站在离他一米的地方,神色阴沉狰狞如同厉鬼:“传令下去,命我赤方全军临城向大启请战,此一战朕亲自率军出征——” “生死成败,不留余地!” 第77章 大启天和八年, 四月初一。 赤方国君云木止向大启下战书, 说戮战已久, 四方多受其扰, 生灵涂炭,如今蹉跎多年, 局面难破,故诚请一战,以此了断。 这几月赤方节节败退, 大启正是锐不可当的时候,先前云木止退让意欲还京, 还有不少人觉着他拿得起放得下,是胸有沟壑的人,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几乎所有人都觉着他疯了。 在知道大启已经精心布局的情况下不仅不及时止损, 还非要一脚踏进去,脑子没坑到一定程度真做不出来这事儿。 赤方五将大惊,当即前往阿奇莫帐里希望他能多加劝阻,阿奇莫清楚他们的来意,可到最后也只是挥手叹了口气, 别过头, 脸颊上一道清晰可见被利器划过的伤疤。 众人缄默。 而后各自低下了头。 四月初三, 战书传至京城,大启应战。次日太和殿上朝,燕稷将战书呈于众人, 而后慢条斯理开口,意欲亲征。 帝王离京是大患,而且庆和帝还是一年到尾病痛不断的身子,处于安平中能熬几年都不能确定,更别说战乱里,是以这话一出,立马遭到了群臣反对。 朝堂百官言辞切切,意见前所未有达成一致,谢闻灼沉默没有应和,苏谋及姜百里一众进言阻拦,就连远在东嘉关的傅知怀知道后也来信说兹事体大,劝他三思而行,不要任性。 偏偏燕稷这次就是铁了心的任性到底,无论谁劝都没用,偏偏态度还特别好,就笑眯眯的不为所动看着他们,众人也知道自家陛下一直是个认死理喜欢一意孤行的性子,只能叹气,让谢太傅私底下多劝劝。 宣景殿。 燕稷看着面前无声看着自己的谢闻灼,一阵心虚,喉咙哽了哽,但心里的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变成了干巴巴的八个字:“……你别担心,不会有事。” 谢闻灼没出声,眼眸深沉宛若深渊,燕稷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他印象里的谢闻灼,从来都是温柔的,站在那边抬头温润笑着看过来,眼睛像是含了春水,温暖又柔软。 现在那双眼睛里的柔软被深不见底的暗色覆盖掩埋,燕稷心里一慌,伸手抓住谢闻灼的衣角:声音有点乱:“你别这样,我都想过的,我一定会好好顾好自己,我,我……” 谢闻灼依旧不语。 燕稷表情越来越慌,眼里满是惶恐,抓着谢闻灼衣角的手已经攒成了紧紧一团,一片慌张,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谢闻灼动了一下,然后耳边就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气。 他顿时更慌了,手指一紧,紧接着就有温热的触感覆了上来。 燕稷一愣,看到谢闻灼在他面前缓缓半跪了下去,眼里的冷淡和深沉在这一刻尽数收了回去,温温软软看着他:“陛下。” 燕稷一动不动看着他。 半晌,便看着谢闻灼笑起来,春暖花开一般,说。 “我等你回来。” 五个字简简单单,可里面的理解和安抚一览无余。 燕稷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伸手抱住了面前温柔看着他的人。谢闻灼抱住他,嗓音比眼神还要软:“你想做,就去吧,京城的事不用挂心,一切有我……你先前说会顾好自己,答应好了的,不许食言。” 燕稷头埋在他肩窝,点了点头。 谢闻灼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牵着他站起来,手指在他眼下抚过:“好了,去看看棠棠吧,你今天一天都没同他说过话,他一定想你了。” 想到软萌软萌的小太子,燕稷紧绷着的心总算轻松了下来,笑了笑,站了起来。 次日,庆和帝御驾亲征的消息彻底传开。 百官不由急了,抓着空当就对谢闻灼使眼色,看到后者一直回避后也知道再劝也没什么用,只好叹气应下,只希望贺戟白虎营能将陛下给顾好。 至少在小太子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之前,不能出事。 帝王御驾亲征是大事,各部得到诏令后便着手开始准备,定下出征日子为四月初九。 几日内要把他离京时候的事全都安置好,燕稷忙到天昏地暗,清晨起身夜里将至凌晨才能休息,这么熬了几天,总算在出征前夕把一切准备妥当,这日回去也早了很多,黄昏时候。 燕稷瘫在床上:“累。” 小太子坐在边上,肉乎乎的小手抓着他一缕头发,乐的咯咯笑。 燕稷试了几次也没能把自己的头发救回来,干脆放弃,埋在被褥里哼哼唧唧,谢闻灼被他的声音逗笑,伸手把小太子抱下来交给二狗子,自己做到那边伸手揉揉燕稷的腰:“很累?” 燕稷翻白眼:“我都不敢想,之前我什么都不做,你究竟是怎么一个人撑起来朝堂政事的,实在太可怕了。” 他抬起头,表情要多诚恳就有多诚恳:“太傅,你说离了你我该怎么活。” 谢闻灼纵容笑了笑,揉揉他的头发,唇角的笑意因着他的话更甚几分。燕稷眼角瞄了一眼,在心里说一句谢太傅真闷骚,面上倒是很乖:“来,谢太傅,抱抱。” 谢闻灼伸出手,燕稷就等着他这个动作,手疾眼快在他俯身过来的时候抓住他的衣襟往下一带,在后者倒下的时候就势翻身,笑眯眯把谢闻灼压在了下面。 之后发生的事太不正经不让写但是你们肯定都懂。 一场情事后,燕稷彻底没了力气,手脚无力躺在那里,吸吸鼻子:“太狠了你……” 腰酸那啥疼,说好的谢太傅温柔人妻绝对可人的人设呢? 作者又坑朕! 谢太傅温润笑着,和方才陷在欲望里时强势而充满掠夺意味的模样判若两人:“沐浴后再睡,嗯?” 燕稷有气无力嗯了一声,懒懒伸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3 手,谢闻灼一笑,俯身抱着他朝后后殿走去。 御池水汽氤氲,池水热滑,漫上全身的一刹那,浑身的酸痛都缓了下去。燕稷闭着眼睛靠在边上,任由谢闻灼往他身上浇热水,意识在水汽和谢闻灼轻柔的动作下越来越淡,慢慢就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月上枝头。 燕稷伸手在旁边摸了摸,触手温热皮肤,他此时还没完全清醒,朦胧中觉着手感不错,又摸几下,紧接着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哑笑声:“好摸么?” 睡糊涂了小傻子嗯一声,嗯完发觉不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谢闻灼似笑非笑的表情,第二眼则看到自己放在谢闻灼某个不可描述部位的手。 真是太不正经了。 燕稷在心里唾弃自己一句,然而口嫌体正直,收手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又捏了一下。 然后就看到谢闻灼眼神瞬间加深。 药丸。 燕稷抓着被子后退:“壮士你冷静,深呼吸,平心静气……” 平心静气的结局是被人抱着压在了榻上。 燕稷欲哭无泪:“我们两个时辰前才那什么过,明日还要出征。” “我知道。”谢闻灼一副我很理解的表情:“可陛下您即将离京,再见还不知在什么时候,只留下臣一人在京城独守空房,臣这心里……” 说着,深闺怨妇小媳妇样朝着燕稷看了一眼。 燕稷:“……” 燕稷顿时就心虚了。 偏偏谢闻灼还觉着自己的模样不够可怜,低头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嗯?” 太撩。 不如半推半就从了吧。 燕稷慵懒摊开四肢躺下去,桃花眼微微上挑看着谢闻灼,后者在这种事上从来不会让他失望,抚着他脸颊慢慢低了下去,燕稷眉毛一挑,手指在谢闻灼胸口划了几圈,另一只手环住他脖颈,上身抬起。 却在突然间被谢闻灼猛地推开了。 燕稷:!!!!! 这种时候被推开有多丢人大家都懂! 他抬起头,谢闻灼眼里的暧昧和情欲已经烟消云散,眉头微皱,神色凝重,同时外面二狗子低沉的吼声也响了起来,燕稷知道不对劲,不动声色移了移,伸手把枕头下的匕首藏在袖中握紧。下一秒,谢闻灼环住燕稷猛地起身离开床榻,与此同时,明晃晃的长剑直直从床下刺了上来。 若不是他们避开的及时,现今就已经成了剑上亡魂。 谢闻灼神色阴沉,把燕稷护在身后,二狗子也在这个时候冲进了门,惯常的蠢萌尽数收了回去,拧眉龇牙,和燕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凶狠模样一模一样。 外面风声大作,须臾间,数十黑衣人影子一般从四周绕了进来,手执长剑,寒光入眼。 为首的刺客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冷冷开口。 “杀!” 第78章 来的这群刺客明显月黑风高夜杀人这种事做多了, 根本不遵守反派死于话多这样的说法, 直接开始动手。 谢闻灼握剑把燕稷护在身后, 将攻上来的刺客逼了回去。 一炷香过后, 谢闻灼手里的长剑沾满了血,地上陈尸无数, 但围着他们的刺客不减反增,源源不断从四边匿了进来,眼神嗜血冷酷, 和燕稷之前每次遇刺时见过的都不一样。 死士。 原本是云木止防备云木弋的底牌。 夜深,风声渐渐大了。 殿里血腥气很重。 谢闻灼又一次将攻上来的刺客斩于剑下, 剑落时献血四溅,偶尔有几点掠过谢闻灼沾到燕稷脸颊,温热一瞬,瞬间在夜风里变得冰冷。 人太多了。 燕稷清楚, 谢闻灼就算再厉害,也敌不过对方人数众多,而这里动静这么大,皇城禁军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想来是被人提前做了手脚, 五更天之前估计是不会过来了。 现在距五更天还有约莫两炷香的时间。 越往后, 越难熬。 这么想着, 燕稷皱起眉,发现面前的黑衣人比起先前更多了些,眼里的冰冷残酷更甚, 手下招式也越发凶狠,从三个方向朝谢闻灼攻了过来。 若是平常,谢闻灼轻松躲开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可现在要护着燕稷,手腕一转直直对了上去,寒光金星过后,地上又多几抹猩红,可同时,燕稷看到谢闻灼的手腕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这却仅仅只是个开头,刺客没给谢闻灼喘息的功夫,迅速围了上来,谢闻灼渐渐难以顾及,左边有了空当,刺客抓住时机提剑刺了过来,剑身寒光冰冷,须臾映在了燕稷眼睛。 谢闻灼来不及回手,瞳孔骤然一缩,燕稷冷眼看着,在剑尖及至眼前时一退,下一秒,耳边一声嘶吼,二狗子扑过来,爪子一伸,眼前顿时一片猩红。 它挡在燕稷身前,浑身毛发染上血污,喉咙间发出声声低吼。 注意到燕稷视线,二狗子耳朵抖了抖,爪子起了又落,和谢闻灼配合着,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保护圈。 有它帮衬,谢闻灼有了喘息恢复的余地,手下游刃有余。 地上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外面也逐渐亮起,燕稷朝窗外看了一眼,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这样的感觉很快得到了证实,在攻击又一次被谢闻灼斩杀之后,刺客没再全部上前,一半留下继续围困他们,另一半迅速朝外面退了出去。 燕稷看了一眼,猛地直起了身子:“温卿!棠棠!!” 黑衣人去的方向,就是小太子的卧房! 谢闻灼神情一凛,手下速度骤然加快,但留下的黑衣人也太多,源源不断攻了上来,分身乏术,燕稷看着着急,拍了拍二狗子的头:“温卿,你顾好自己。” 话音落下,转身朝小太子卧房冲了出去。二狗子紧紧跟在他身后,挥爪护着他一同进去,刚进门,就看到邵和缩在角落,一手抱着小太子,一手握着长刀胡乱挥着。 狗蛋蛋在他们身边做出攻击的姿态,在黑衣人靠近的时候猛地跃起,咬断刺客喉咙。 燕稷靠了过去,抱住小太子:“怎么样?” “还好。”邵和明显很害怕,声音都在颤抖,但还是紧紧握着手里的刀,还有心思不满看了看燕稷:“陛下,这边太危险,您实在不该离太傅太远。” 大概是燕稷弱鸡的形象太根深蒂固。 燕稷也不恼,挑眉,右手扬起一挥,邵和还没看清楚,眼前的刺客就倒了下去,脖颈一道细细的血痕。 邵和目瞪口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分神的时候,重新开始挥刀,一边挥着一边朝着燕稷那边看看,发现后者眼神很冷,从头至尾一丝一毫慌乱都没有。 和手足无措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地上蔓上猩红。 又过不久,隐约钟声。 五更了。 殿外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4 传来禁军走动盔甲的声音,遥遥有火把的光点。 黑衣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攻击骤然加快,不死不休的决绝,完全不顾自身性命,迎着刀剑举剑劈了下来,燕稷握着匕首一挡,突然听着耳边一声脆响,转眼一看,邵和脸色煞白站在那边,手腕颤抖着,刀已经掉在了地上。 他没了兵器,身后刺客再次举剑。 燕稷急忙把他拉到自己身后,缺了邵和,刺客很快近身,燕稷握紧匕首,面前的人没躲避,嘴角出现一抹诡异的笑,看向自己怀里的小太子。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抱着小太子避开,手腕突然一痛,一个影卫打扮的人出现在他的手边,猛地伸手朝小太子抢了过来。 燕稷咬牙没松手:“二狗子!” 二狗子伸爪把面前的人拍开,嘶吼一声,迅速扑了过来,那人仿佛没有同他争夺小太子的意思一般,就势松开了手。小太子重新稳稳落在燕稷怀里,他低头看过去,突然嗅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这味道很浓,是从小太子发间传来的。 燕稷回神,猛地伸手捂住口鼻,却晚了,眼前渐渐开始变的模糊,身子失去力气往前一倾,二狗子一惊,直起身子想要撑住燕稷,面前的刺客却比他更快,迅速伸手,在燕稷挣扎时在他脖颈重重一劈。 剧痛过后。 眼前彻底暗了下去。 再次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阴冷潮湿。 燕稷坐起来,手指探了探,触摸到似乎是墙壁的东西,他撑着墙壁站了起来,觉着自己现在应该是在一个……小黑屋里。 什么都看不见,燕稷顿了顿,很快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现在定是被云木止的人带到了这里,云木止不会那么早杀他,这点在意料之内,只是不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罢了。 难不成想要以自己做筹码让贺戟退兵? 这太可笑了。 这么想着,燕稷突然不慌了,重新坐了下去,声音平稳:“费尽心思把我给带来了,难道不打算出来么?” 四周寂静无声。 燕稷又等了许久,见依旧没人应答,才彻底信了,这里确实没其他人。 他重新站了起来,沿着墙壁四处摸索,在黑暗中走了许久,好不容易碰到了门,仔细摸了摸,一愣。 三道锁。 于是突然就被气笑了。 这么黑什么都看不见,一道锁都未必能打开,还直接来三道锁,这事情搞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燕稷干脆不做无畏的挣扎,摸回原先的地方坐了回去。 既来之则安之。 他倒是想看看,云木止究竟想做什么。 五日后。 燕稷坐在那边,实在太闲,低头摸着自己腕间的佛珠消磨时间。 说实话,他确实不急,外有贺戟征伐,内有谢闻灼帮衬,即便他不在,大启也不会乱。 于是这几日过的越发懒散。 燕稷笑了笑,到现在,他差不多也摸清楚了云木止的意思,无非是用幽闭的法子来扰乱他的心思,最好将他逼到崩溃,所以这几日除了有人按时送水送饭,就再没有人来过。 这样的法子不是说不好,普通人还真受不住,但燕稷…… 比这更让人恐惧的苦都吃过了,还会怕这些么? 燕稷慵懒一笑,伸手探了探,发现今天送饭的人居然没来过。 云木止这是想破罐子破摔直接饿死他了么? 燕稷也不怕,谢闻灼会在他被饿死前找到他,这一点他还是信的。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些听不大真切的细微声音,不像脚步声,不像低语,是些细小的摩挲声音,还有火油浇灌的声音…… 等等,火油?! 燕稷手一顿,与此同时,四周火油味钻入鼻孔,紧接着,有火光带着浓烟在暗色中亮起,沾上火油,瞬间蔓延在四周。 火,熊熊大火。 和当年宣景殿的那一场,一样的刺眼。 燕稷心脏骤然一缩,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里,他站在火里满心绝望的往外看,动不了,逃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舔上自己的衣角,炙烤他的皮肤,最终把他的一生都碾在灰烬里。 这么多年过去,他好不容易才从那场大火中挣扎着走了出来,但到现在,四周火焰卷土重来,炙热汹涌。 他怎么办? 他怎么办! 燕稷心里既乱又慌,面上却比往常还要平静,眼里古井无波,他就这么坐在那边,面无表情看着火焰从门下蔓了上来,慢慢靠近他,慢慢的,慢慢的…… 在蔓开门边一米开外的时候,被倾覆而下的水尽数浇灭。 而就在火势停止的同时,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从前便听闻大启性子冷淡的庆和帝平生惧火,现在看来,果真不假。” 那人点了灯,灯火昏黄中映出一张曾经被眼里恨了许多世的脸,转眸一笑。 “好久不见,燕稷,燕望之。” 第79章 空气里蔓延着难闻的烟味, 燕稷握紧了手, 掌心一片潮湿。 他回头看向站在微弱灯光边上的人, 姿态慵懒:“惧?笑话, 我有何惧,葬身火海也有你一同上路, 总归不孤独。” “真是嘴硬。” 云木止提着灯信步走近,弯下腰:“我就喜欢你现在这种嘴硬又骄傲的模样,这样的你, 等到了一败涂地的时候,定然很好看。” 燕稷不屑一笑:“就像你当年那样?确实很好看。” 云木止动作一顿, 脸上的笑一点点收了回去,声音沉着:“好,很好,你果然也是重新回来的, 可笑我居然被你骗了这么久,大启庆和帝果真是擅长做戏之人。” 燕稷懒得理他:“自己蠢就别怪别人城府深。” “……” 云木止不怒反笑。 他在燕稷面前缓缓蹲下,目光相对的一瞬间,嘴角弧度居然有些温柔的意味:“我当然不会怪你,毕竟我受过的苦, 你很快就会加倍还回来……我还有什么好怪的呢?” “呵。” 燕稷仰起头漫不经心笑了一声, 眼里尽是不加掩饰的不屑。 云木止看着他, 恍然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兵临城下的夜里,四周风声凌冽,之后许多年成为他梦魇的人居高临下握剑刺进他胸口, 当时的眼神,和现在如出一辙。 于是面上刻意装出来的笑再也撑不下去。 燕稷看到他沉下脸,仍觉着不够,笑得慵懒:“你觉着那是苦,我倒是觉着那是最快意的时候,尤其是,你一身狼狈跌在门边被我亲手了结的时候。” “你都不知道那血的颜色多好看,四周的哭喊声都被衬的更加悦耳。” 嘭的一声。 伴随着他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5 的话,云木止手里的灯瞬间在他身边炸开,灯油浇在底下铺着的湿草上,没起火,只有难闻呛鼻的烟味。 燕稷抬头,看到云木止凶狠看着他,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 他笑得更欢,毫不在乎身边破碎的灯盏,接着出了声:“我生前百姓爱戴,死后名垂青史,而你呢?生前就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东西,至于死后……呵。” 字字句句,都在朝心上最难以愈合的伤口上刺。 云木止红了眼,他怎么能不清楚燕稷的意思?他这一生,生前弑兄夺位受人诟病,即位十年无数人口诛笔伐说他冷血,死后为亡国之君,用血肉在史书上留下了污点。 “那已经成为过去了,燕稷。”他目光阴狠,低头在地上灯盏碎片上看了一眼,吃吃笑起来,手指一点点碰触上燕稷脸颊:“现在一身狼狈坐在这里的,是你,放心罢,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同这油灯一样,支离破碎,逐渐被彻底掩埋。” 他指尖用力,所过之处留下一道刺目红痕。 燕稷恍若未觉,冷笑一声:“是么,就凭你?你一无朝堂惊才绝艳之臣,二无沙场骁勇善战之将,云木止,你凭什么?” 云木止手下不自觉用力,指甲刺入燕稷皮肤,鲜血沿着脸颊缓缓流下,可即便是这样,燕稷却还是那样不屑的模样,讥讽道:“或者说,云木止,你有什么?” 听着他的话,云木止只觉着气血翻涌。 他有什么? 他确实什么都没有。 命里坎坷,自小受人轻贱,忍辱存活十几年,终于登上帝位,依旧名不正言不顺为人诟病,生前无人牵挂,死后也无人眷恋。如今重来一世,他依旧一无所有。 可燕稷呢? 生来矜贵,皇城上下所有人将他捧在手心宠着,一生喜乐,后来荣耀加身,身侧有忠良,明明如此顺遂,却还是有继续重来的机会,且比之从前更为尊贵,还有故人常伴身侧。 更甚至,即便现在坐在尘埃里,衣袍沾了尘土,他看上去看是那样矜贵的模样。 多不公平? 这四字充斥脑海,成了心魔,云木止再也忍受不住,手指下移一缩,狠狠掐上了燕稷脖颈,声音带着嗜血的恨意:“没关系,你很快会一无所有,傅知怀,贺戟,谢闻灼,这些你在乎的人还有你在乎的事,通通会消失不见,然后就是你,就是你!” 他手指慢慢缩进,手臂青筋毕露。被勒着快要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燕稷看着云木止,后者面容越发扭曲,慢慢靠近燕稷:“你说,到时候我应该让你怎么死?你觉……”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方才无力任由他掐着的人突然暴起,手腕一抖将衣袖里的匕首握在手心,面无表情钳制住云木止手腕,匕首干净利索从他颈后绕了过来。 云木止心下冷笑,却不慌,谁都知道大启庆和帝是病秧子,即便是上一次自身武功也没厉害到哪里去,并且被关在这里几日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如何能赢得了自小习武的他? 他立即反手转了过去,猛地一勾。 却愕然发现,浑身被燕稷禁锢的死死的,任他用尽所学也还是挣脱不了,不由大惊,震惊间,听得耳边一声笑,冰冷的匕首便贴在了匕首处。 “风水轮流转的滋味好不好,嗯?”燕稷似笑非笑,手下不带半点犹豫,在云木止脸颊划了一道:“敢用指甲破我的相,现在还给你。” 看着云木止不甘心的模样,他又道:“别试了,你逃不了。” 他现在拥有的这些,是当初亲征九国,从战火和献血中得到的东西,不是云木止这样从宫城教习里学来的能比的了的。 “杀了我,凭你一人也走不出这个屋子。” 燕稷轻笑,用匕首拍拍他的脸:“所以,吩咐下去,命人送信给谢闻灼,待他到了,我便放了你。” 云木止冷笑:“让他来,我岂不是自寻死路。” “我可不会这么轻易让你死,决战时正大光明击溃你,对我来说更有成就感。” “呵。”云木止看着他正不断颤抖的手腕:“你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也撑不了多久,你不可能一直困着我。” “但我可以在困不住之前了结了你。” 燕稷手腕使力,立即有血痕出现在了云木止脖颈:“左右有你垫着,我也不亏,可是啊,云木止,你现在敢死么?” 云木止一愣。 “我死了,朝堂有谢闻灼,边关有贺戟,等到太子长大,依旧是百年盛世,屹立不倒。而你一死,赤方连最后一点抗衡之力都会散去,云木止,你舍得死?” “……” 燕稷微笑着:“有你和赤方无数臣民陪葬,算一算我也不亏,是不是?” 这一句无疑是压倒骆驼的自后一根稻草,云木止低下头,神情晦暗不明,沉默良久,最终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好,我答应你。” “这就对了。”燕稷笑眯眯,手下没松动,听着他将事情吩咐了,不再言语,等着谢闻灼。 谢闻灼来的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小黑屋便被人团团围住了。 一般是谢闻灼的人,一半是云木止的人。 谢闻灼独自走入小黑屋,见到燕稷,他先是松了口气,眉头又在触及他脸颊血迹后皱了起来,面无表情疾步走上前,燕稷有恃无恐,慢条斯理站到了谢闻灼身边。 他笑:“我可不是背信之人,云木止,来日一战,拭目以待。” 云木止目光沉沉看着他,嘴角扯起一抹阴冷的笑:“好啊。” “待得胜归来,我会放最好的烟花庆祝盛事,我记着你之前说最喜欢站在大启高处看烟火是不是?放心,等到那时,我会将你的头颅高悬在大启边关最高的城楼,让你亲眼看看我大启的繁华盛世。” “而割下你头颅的兵器,就用当日你在我生辰时送上的匕首,如何?” 话说的这么难听,云木止却没动气,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外面走去,只在最后出去的时候沉声说了一句。 “赤方城楼,我也给你留一个位置。” 说罢,抬脚大步出了门。 真是长进了。 燕稷不觉着生气,看他走了,笑眯眯转过头,在对上谢闻灼视线的瞬间,顿时觉着即便云木止眼神再凶狠,也比不上谢太傅此时来的渗人。 他咽了咽口水:“温卿……” 语气还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若是平时,谢闻灼早已宠溺笑着揉他的头发,此时却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你答应过会顾好自己,你失言了。” 燕稷理亏,偷瞄他一眼:“现在这……这不是还没到出征么?” 谢闻灼淡淡一瞥。 燕稷立马把话收了回去:“你别生气,这事情来的突然,我确实没有准备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6 ,只能这样,我……” 话还没说完,耳边听到一声叹息。 谢闻灼轻轻把他抱在怀里:“我其实是在怪自己。” 燕稷哪里还能不清楚他的意思,摇了摇头,反手抱住他:“都是云木止的错。” 他开了口,就没打算给谢闻灼继续自责的机会,温言软语,才把这事揭了过去,和谢闻灼一起回了宫城。谢闻灼把消息瞒的很好,没人知道他曾经被困在别的地方数天,只说因事出征延迟几日,而这些日子里,一切事宜已然准备好。 四月十二,京城起战歌,帝王御驾亲征。 同月十五,大启国君云木止挂起请战牌。 这场持续了快有三年的存亡之战,终于是要到尽头了。 第80章 至关重要的一战, 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就能结束的。 其实还是要耗, 最后谁先熬不住, 谁就输了。但和之前也不一样, 以前节奏还算缓,现在就如疾风骤雨一般, 蛰伏之后便是致命一击 。 十日后。 燕稷站在城楼:“这几日和赤方交战有三次了,是么?” “明日就是四次了。”贺戟目光沉稳:“云木止看着还没有请降的意思,赤方现在已经乱了, 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不知道没关系。 朕懂就行了。 燕稷笑笑:“随他去,反正……” 云木止也撑不了多久了。 赤方。 阿奇莫同主将七人已经在主营帐外跪了一夜。 从前贺戟留了余地, 他们还没觉着有什么,如今大启全力出击,他们才发现什么叫是鼎盛之国,什么是虎狼之师, 战神之营。 赤方再没赢过,城门战旗每挂一次,就有无数人魂魄埋在了黄土下。这时候退避是最好的法子,可国君却着了魔一般执意硬抗。 阿奇莫面无表情。 他还记着三日前与大启征战,先锋营里一个笑起来很讨人喜欢的小孩子临走时问他, 将军, 你说这次我还能回来吗? 他很想说肯定能, 但却突然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来。最后,那孩子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故作轻松歪了歪头,说,等我回来,将军你可一定要教我读书写字啊。 再后来,阿奇莫等到了他的死讯,尸体都没能回来。 不能再这样了。 阿奇莫看着面前营帐,脊背更加挺直,营帐边站着的守卫见了,叹气:“将军,您还是回去吧。” 他其实知道云木止不会听劝,可还是摇了摇头:“我等着。” 见他如此,守卫也不好再说什么,重新退了回去。阿奇莫继续跪着,看着天色慢慢暗了下去,寒风忽来,到了深夜,大雨突至。 周遭土地被雨水浸上,他跪在泥泞里,一动不动。这样过了许久,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的偏将匆匆走到他身边,强硬将他扶了起来:“将军,回去吧。” 阿奇莫没回头,深深看了眼前的营帐一眼,那里的灯一直没熄过,但却始终都没人出来过。 甚至连话都没有一句。 他眼底出现浓郁的失望,一直攒着的手指也松了开来,整个人突然就颓了下去,半晌,偏过头去:“算了,走吧。” 阿奇莫转过身,没有再回过头,回了自己的营帐。进去后没屏退偏将,颓然在桌后坐了下去,在这么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情。他初次挂帅时的雄心壮志,先帝的知遇之恩,这么些年的横刀立马……过去的风光和荣耀在回忆里复起,逐渐蒙尘,慢慢变成了外面的泥泞黄土,和这边他用命守着的疆土的满面疮痍。 顿时满心苦涩。 他闭着眼睛,眼角缓缓有泪渗了出来,在桌上留下一点浑浊的水色。阿奇莫睁开眼睛,目光从那一点转到自己枯瘦满是皱纹的手上。 他已经老了,不再年轻了,眼泪浑浊,皮肤萎缩,这样的他,还能护着赤方几年? 护不住的。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阿奇莫挺直身子,伸手从桌上文书最底下把一封信拿了出来,一遍又一遍看了不知多少次,眼神一点一点坚定起来,把偏将唤了回来。 偏将看着他桌上的信,神情凝重:“将军,你想好了?” 阿奇莫沉默着点头,将手中一个盒子交给了偏将,而后在偏将离去后,把手里那封信扔进了边上火盆,纸张在火焰里变得扭曲,化为灰烬前稍稍一摇,隐约能看到信封上的几个字。 ——云木弋上,将军亲启。 阿奇莫命人送回赤方国都的盒子在三日后被秘密送至赤木台。 同日,燕稷放下手中的信报,微微一笑:“可以开始了。” 大启天和八年,四月二十七,自亲征起始终居于幕后的庆和帝突然亲自率军出城门,一改先前主守辅攻的策略,兵临城下,一箭射下了赤方城楼战旗。 云木止早在等着这一日,同样亲自率兵迎战,一时间刀剑杀伐声不歇,城外血流成河,堆尸无数。 此次交战不眠不休三日三夜,大启越战越勇,伤亡甚少,赤方原本军心就不稳,再加着在大启突如其来的攻势下未找到要领,节节溃败,到最后根本无人敢主动应战。 消息传出,赤方皆乱,远在京都未曾出关的朝臣都写了谏书进言,更别说营内主将的劝阻,云木止不会听,他早已经急红了眼,为着以前的梦魇,为着之前燕稷矜贵的模样,更为了这半月每日都会出现在他枕边的一张字条。 ——一剑穿心的滋味如何? ——莫急,这依旧是你的下场。 每一张字条下都有当日燕稷手中剑剑柄上的云纹。 当日燕稷用这样的字条让他彻底失了退让蛰伏之心。 现在又用同样的法子把他自身到心逼到了疯癫。 满心怨恨后重生归来,在顺遂中窥见希望却发现那是一出戏,你只是被人冷眼旁观着的戏子,到最后更是被深深恨着的人把心上那块最深的伤疤一次又一次血粼粼的剖开。 怎么能不疯? 燕稷忍了他那么久,在背后废了那么多心思,也不是白来的。 于是不顾一切。 这次也是如此。 四月三十,云木止冷笑将京中递来的折子通通焚烧,亲手斩杀了流露退却之意的将士二十三人,把头颅挂在营前,震慑逃兵。 众人惧怕,硬着头皮上阵,回来的不足一半。如今战事明朗,将士们愿意保家卫国,却也不愿这么直截了当去送死,更何况云木止之前手刃将士,已经让不少人有了怨气。 这样的怨气日积月累,慢慢升至顶峰,而就在这个时候,有流言从赤方京都传至天下,云木止的皇位,是毒杀先帝后踏着亲父的献血一步步登上来的! 众人皆惊。 赤方是个很矛盾的国家,他们崇尚武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7 力,强者为尊,不守规则,却极其注重父子纲常,云木止再心狠手辣他们都不会觉着有什么,可弑父,却是触到了所有人的逆鳞。 流言流传几日后得到证实,是昔日先帝身侧的一名宫女,道当日云木止联合太医下毒时她恰巧就在门边,一直没敢出声,之后就偷偷寻了法子离了宫。 这宫女很快就被京城人认了出来,当即深信不疑。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新的消息传出,昔日说是重病外出养病的先太子云木弋其实就在京城,只不过是被云木弋秘密囚禁在了赤木台而已。 那才是赤方名正言顺的国君! 云木止登基不足十年,且平日一直只顾着大启,对朝中臣子顾及就少了些,是以朝中臣子大多还是先帝时的那一批,都还记着云木弋,一时间心里就有了计较。 先太子仁厚敦德,心有丘壑,清风明月般的人,同弑父上位心思阴狠,如今还执意要为他心里的执念断送赤方的云木止相比,谁更胜一筹人人清楚。 朝中大乱,最终丞相亲言国不可无明主,亲自带人将云木弋从赤木台救了下来。同日,云木弋拿出真正先帝遗诏,说云木止弑父夺位,其罪当诛。 云木止听了消息,只是冷笑。 他知道云木弋背后肯定是燕稷插手,但那又如何?他从来就没把云木弋放在眼里过,不过一个性子温吞的懦夫罢了,能成什么气候?他如今只要握紧手里虎符把控兵权,皇位就还是他的掌中物。 赤方号令兵马只看虎符,这可真是好事。 心里清楚这点,他更加偏执,次日再次号令兵马进攻大启,他不觉着自己会输,认为如今节节败退,只是因为兵将还没被逼到以命相搏的时候,没使出全力。 破而后立,这是他求的。 可令云木止没想到的是,全军这次却无一人听从。 他震怒,以为是他们因着自己不是帝王身而忤逆,冷笑着回身去拿虎符,打开盒子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还未有所反应,外面以阿奇莫为首的七名主将带人将他围困,同日下午,云木弋自赤方京都而来,手中赫然是那块原本应在他手中的虎符。 当晚,云木止受缚连夜被押送回赤方京都,云木弋留下收拾残局,三日后,递上降书,放低姿态亲自前去议和,道愿意从此归附大启,只求臣民无忧,永享安平。 燕稷应下,于五月初七与云木弋在沥山签订和书。 五月初九,率军凯旋归京。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好是个晴天,万里无云,百姓早已出城迎接他们归来,面上尽是敬仰,而人群尽头,眉目温润的人微笑着站在那边,对他张开手,说。 ——“欢迎回家。” 第81章 云木止一事告歇后, 九国复归平静, 余事有条不紊继续下去。 六月初七, 八国国君同入大启京都, 称臣,自此九国统一。同月十三, 举大典,庆和帝着帝冕捧玺上玉阶,四方俯首, 礼乐齐鸣。 之后数月忙碌,等到一切尘埃落定, 已经是八月初九。 终于忙碌完,燕稷整个人都松懈下去,抱着狗蛋蛋瘫在榻上怎么都不想动,二狗子蹲在下面眼神幽怨盯着他们看, 耳朵不自觉抖来抖去,小太子看着有趣,抱着它嗷呜一下咬了上去,弯着眼睛笑起来。 使坏的时候和燕稷一模一样。 闹了半个时辰,谢闻灼从外面回来, 看到他们模样后不禁笑起来。 他今日穿了件青色的衣服, 头发没用玉冠, 用一根白木簪子随意绾了起来,风雅又矜贵,燕稷朝着他伸出手, “太傅,来抱抱。” “今天有觉着好一点么?”谢闻灼轻轻抱住他吻了吻额头,问。 燕稷前几日夜里给宣景殿两只小动物洗澡的时候身上沾了水,在窗台浇花时耽误的时间多了点,被风一吹,当夜就染了风寒。他底子弱病也去的慢,喝了几天药也没见好。 “好多了。” “那就好,如果觉着难受一定要告诉我。”谢闻灼看他脸色不错,没生疑。 “好。”燕稷笑眯眯答应一声,“今日上朝有人为难你么?” “臣可是陛下顾着的人,哪里有人敢为难臣?” 这话燕稷爱听,笑得越发好看,谢闻灼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说:“只是,陛下不打算去见一下云木止么?” 燕稷还真没有这样的打算。 他先前对云木止放狠话只不过是为了激怒他让他失去理智罢了,实际上并没有那样做的打算,毕竟挂人头在城墙什么的还是有点有碍观瞻,燕稷自觉是个正直的陛下,对太血腥的东西没兴趣。 而且上一世该报的也报了,没什么好记恨的,这一世如果不是云木止招惹,燕稷恐怕根本不会理他,现在一切已经结束,就更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燕稷撸着狗蛋蛋柔软的毛:“见他做什么,闹心。” “不想见便不见。”谢闻灼对他向来纵容,“就是他实在闹的厉害,吵着要见你,还总说一些骇人听闻的话。” “嗯?” “比如重活一世什么的。” 燕稷撸狗的手一顿:“那确实离谱。” 说完,他停了停,把狗蛋蛋放了下去:“既然如此就去看看吧,朕也想听听他究竟还能说出什么来。” 云木止被关在刑部地牢,这里不像大理寺那样空,四周关押了许多犯人,姜百里下手也狠,将他关在了幽闭数年已近疯癫的囚犯这边,心智正常的人在这里待久了都难以维持,莫说云木止本就偏执。 一路走来,四处哭喊嘶吼笑声清晰,和在一起犹如鬼哭,周边牢狱里的囚犯看到燕稷和谢闻灼,面目扭曲从栅栏伸着手,谢闻灼从燕稷身侧小心护着他向前走,终于在深处看到了云木止,他低着头坐在阴暗昏沉的角落,阴郁沉闷,格格不入。 燕稷没进去,站在牢门外静静看着他,眼里不带丝毫情绪。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云木止在他视线中抬起头:“你来了。” 语气居然像老友重逢。 燕稷嗯了一声,没说话。 云木止看他一眼,还是极为平淡的模样:“我被关在这里的这几个月里,我一直在做一个梦。” “梦里有你,有我,有赤方,有大启,很多事都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在那个梦里,荣耀与身青史垂名的人是我,而你是亡国之君,活活被烧死在了寝殿里。” 燕稷掩在袖子下的手一紧:“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梦。” “或许吧。”云木止沧桑一笑,靠在墙壁,“原本我是有许多话想对你说的,但真正见到了你,却什么都不想说了……你走吧,至于我,如何处置也随意。” 他面上出现一抹深沉到骨子里的疲惫,不再说话。 见他如此,谢闻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8 灼靠在燕稷耳边:“陛下,回去吧。” 燕稷也没什么话想说,就点了点头。四周囚犯依旧面目狰狞探着手,燕稷转身,在那一瞬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细微如叹气的声音:“我这一生已然走到了尽头,可是燕稷,你又还能活多久呢?” 这声音很浅,很快被淹没在了四周的哭喊声中,可燕稷听的清楚,猛地回过头,霎时间对上云木止的眼,那双眼里已经不复方才的平静,诡谲不平,带着嗜血疯狂的阴狠,和方才判若两人。 他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无声道:“燕稷,我在地狱等你。” 云木止说完后重新闭上了眼,燕稷如置冰窖,整个人僵在了那边。 “陛下,怎么了?” “不,没什么。”燕稷心乱如麻,回过身,“我们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刑部,把所有的扭曲和阴暗彻底隔在了另一边。 姜百里站在外面,见他们出来后走上前;“陛下,您打算如何处置云木止。” 燕稷沉默着望着前面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街道,垂下眼:“关到赤木台吧,封去门窗,别透一点光,其他就别管了。” “是。” 他退下去后,燕稷转身看向谢闻灼:“回去吧。” 这夜燕稷睡得很不踏实,一直被杂乱无章的梦境扰着。 他难得没梦到以前那些足以成为梦魇的血腥画面,梦里一片宁和,嘉宁帝和宜贤皇后坐在桃花下对弈喝茶,年幼的他摇摇晃晃走过去,被嘉宁帝微笑着抱起,问,今天听不听话。 而后四周变化,他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和傅知怀,把周老太傅气到横眉后溜出宫,站在城楼上大笑。 …… 很多被遗忘的事情一点一滴从记忆深处浮现,走马观花一般在他眼前迅速闪过。这些过去像是光滑圆润的珍珠,许多世的挣扎辗转中蒙尘在记忆深处,黯淡无光。可就在不经意的一瞬间,那些珍珠被翻至眼前,将上面的尘土拭去后,它更加光华璀璨,举世无双。 面前归于混沌。 在混沌中慢慢清晰起来的,是谢闻灼温柔的容颜。 他第一次走进宣景殿时的样子,端着刚做好的点心与他对视的样子,站在烟火里微笑着对他伸出手的样子,半跪在塌边神情认真为他手腕系上红线时的样子……太多太多,每一个瞬间都是温柔的。 燕稷看着,只觉着一颗心被涨的满满的。 可突然,眼前再次暗了下去,而后再次出现在燕稷眼里的,便是大雪红梅里的宣景殿。 殿里只点了一盏灯,昏沉发暗。 一片暗色中,燕稷走到榻前,在低头的一瞬间看到了躺在榻上的自己,脸色煞白,唇上没有半点血色,呼吸微弱到几不可闻。 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了。 他回头,谢闻灼脚步沉重从门外走入,步子迟缓在榻前半跪,手指一点一点触上榻上人的脸颊:“燕稷。” 燕稷一愣。 谢闻灼抬起头,像是看得到他看过来,目光死气沉沉如老人迟暮,用那样干涩的声音一字一顿开了口:“你骗了我。” 突然惊醒,外面正是夜浓时分。 燕稷浑身被冷汗浸透,下意识朝着旁边看过去。 谢闻灼安稳沉睡着,他闭眼睡着的时候面容不像醒着的时候一样柔和,有些沉,一瞬间和方才梦境里的他居然有七分相似。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这边的动静,谢闻灼不安稳皱了皱眉,燕稷急忙躺了回去,却再也睡不着了,闭上眼睛就是梦里谢闻灼面无表情看过来,说你骗了我时的模样。 于是一夜无眠。 邵和觉着陛下这几日似乎有些不大对。 平日里总是走神,无意识皱眉的次数也多了许多,眼下的青色日益浓厚,神情也越发疲倦。 上一次见陛下这般模样,还是他纠结要不要和太傅在一起的时候。 ……难不成是陛下和太傅闹矛盾了? 邵和又觉着没什么可能,只好默默到一边迷茫了。 燕稷这几日很不好过,他每日夜里都会陷入那天晚上的梦境,梦的前面依旧温暖,越是如此,到了后面看着谢闻灼用那样绝望的眼神说你骗了我的时候,就更加令人伤心。 甚至到了后来,燕稷白日里看到谢闻灼,都觉着心口钝钝的疼。 而他这几日的不对劲连向来迟钝的邵和都看得出来,谢闻灼不可能不知道,却没问过,一直都只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在他半夜惊醒的时候也只是装睡。 他对他始终都是包容的。 这让燕稷更加煎熬。 这样又过了几日,燕稷终于再也忍受不了这份煎熬,在这天沐浴后靠在榻上偷瞄了谢闻灼许久,犹豫着开了口。 “太傅,朕有一件事……想对你说。” 第82章 谢闻灼一笑:“什么事?” 他在床边坐下, 一双眼睛温润看过来, 比初春时的新绿还要柔软许多。燕稷在这样的视线下低头, 咬着下唇沉默许久, 才有细小的声音传到了谢闻灼耳中。 “你……还记着之前我对你和邵和说过的那个画本子么?” “那个重生的故事?”谢闻灼想了想,点头道。 说完, 就看见燕稷头比之前更低了些,手指紧紧捏着衣角下摆,等到那点布料彻底被蹂躏的不成样子, 低声开了口:“那个人……就是我。” 谢闻灼一愣。 燕稷却在这一瞬间仿佛突然有了勇气一般,抬头对上谢闻灼的眼睛, 把从前亲身经历过酸甜苦辣喜怒哀乐不带一丝保留放在了他眼前。 窗外屋檐细雨,雨点砸在窗台,声音微微沉闷。 燕稷的声音在这样沉闷的寂静里慢慢低了下去,变成干涩沙哑的五个字:“……就是这样的。” 他之前鼓起的勇气在这无字说的这一刻消失殆尽, 重新低下头。面前的谢闻灼也没说话,唇角紧紧抿着,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周身的气息是燕稷从未见过的冷漠。 向来温柔的人突然冷漠起来,是最让人惊惶无措而又伤心的刀。 燕稷艰难开了口:“温……” 话刚说出一个字, 眼前突然看到一抹青色衣角的影子, 燕稷一惊, 下意识抓住了谢闻灼的衣角,声音干涩到不像话:“……你要走?” 谢闻灼直直站着,没回头, 半晌,却有一只手轻轻覆过来,而后缓慢而坚定的,将燕稷拉着自己衣角的手拉了下去。 燕稷手指一颤,到底还能没有重新握上去。 殿门一开一合,屋内透入光亮后重陷灰暗。 被留下的人盯着门怔怔看着,许久,慢慢蜷起腿,把脸深深埋进了膝间。 有点惊慌,有点伤心,也有点委屈。 更多的还是茫然无措。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19 燕稷其实是理解谢闻灼的心情的,枕边人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从未说过,甚至有时候还你有所提防。等于终于愿意把事情告诉于你,却发现,你们之间剩下的时间或许还不足半年。 将自己放到谢闻灼的位置上,燕稷清楚自己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怎么办呢? 只要想到谢闻灼临走前淡到极点的视线,燕稷就觉着心里针扎一样的疼,细细密密,疼得人快要喘不过起来。 燕稷把头埋得更深了些,眼下的布料慢慢变得潮湿冰凉。 门边突然响起细微的声音。 燕稷猛地抬起头来,眼里的光在看过去的瞬间淡了下去,来的不是谢闻灼,是宣景殿一大一小两只小动物。 他勉强笑了笑,但实在没有与它们玩闹的心情,没说话,二狗子难得没闹腾,和狗蛋蛋一起走过来低头蹭了蹭燕稷的胳膊,蹲坐在边上默默守着他。 看着它们,燕稷突然就想起了许多事情。谢闻灼吃醋时喜欢欺负二狗子,使坏的时候又总是煮鸡腿贿赂它,闲暇的时候会和他一起待着二狗子到御花园散步,后来狗蛋蛋到了宣景殿,从此身后就又多了一个小尾巴。 燕稷知道谢闻灼其实是不大喜欢小动物的,可这样不喜欢小动物的谢闻灼,却愿意和他一同和二狗子闹,甚至为了让他开心,特意带了狗蛋蛋回来。 他始终是惯着燕稷的,无论在什么事上,一直就是这样。 燕稷垂眼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佛珠和红线。 那天在天上灯火下神情认真说着心悦于你的谢闻灼就再次出现在了燕稷脑海。 多美好的人。 若是因为懦弱丢了,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莫名的,之前失去的勇气须臾间卷土重来,燕稷擦了擦眼角重新站起来,垂手摸了摸二狗子和狗蛋蛋的头:“我现在要把太傅找回来。” “嗷。” “如果他不回来,你们就上去咬着他的衣角往内殿拖,然后死死堵着门口。” “嗷。” 得到回应,燕稷多少有了些勇气,深呼吸数次,抬脚走到门边拉开了门。门外光亮入眼的一刹那,燕稷也看到了站在前面的人,那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在他开门的时候微笑着回头,目光温软。 燕稷愣住了。 谢闻灼含笑对他张开手:“望之,不愿过来么?” 燕稷傻傻看着,没有动。 “那便只有我过去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宠溺和无奈,走上前伸手抱住了燕稷,低头亲了亲他还发红的眼角:“哭了,嗯?” 尾音落下的一刹那,燕稷突然就觉着委屈,眼角更红,没出声,紧紧抱住了谢闻灼的腰,把眼睛埋在了他的肩膀,良久,有细微的哽咽声轻轻响了起来。 “想哭就哭吧,别怕,我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燕稷的委屈在这么一刹那找到了宣泄口,埋在谢闻灼肩上发出嘶哑的哭声,一开始还带着几分隐忍,到最后彻底无法控制,直到歇斯底里。 他真的压抑太久了。 这么多世重生过来,他一直过得小心而疲惫,受过无数苦熬过无数罪孽,一步步从鲜血和火里爬出来,一颗心在沉浮绝望里逐渐被碾磨成灰,曾经鲜活明媚的面容在岁月辗转中生生被磨成行尸走肉的模样。甚至连这一世,他面上看着随心所欲,可实际上依旧如覆薄冰,生怕自己一步走错,全盘皆输。 从前天下道他无心,无尽人人说他虚伪,可他曾经,也有过爱笑又纯粹的模样。 耳边哭声嘶哑崩溃,这么多年的崩溃和委屈,在这么一刻终于彻底烟消云散,彻底丢了心魔。 谢闻灼手掌慢慢抚着燕稷的脊背,无声安抚。 这样的安抚显然很有效果,燕稷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发出低低的抽泣声。谢闻灼没说话,等到燕稷情绪彻底平和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事了。” 燕稷闷声嗯了一声,又说:“你又使坏,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哭了一场,被谢闻灼抱着也安下心,燕稷很快就想明白了,谢闻灼在外面等着的模样分明心里有底,先前的冷漠明显是故意为之做了场戏。 “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初的时候是那日你同邵和说话本子,当时你眼里的情绪太真切,我就上了心。”谢闻灼说,“开始有猜想是在后来云木止易容前来送贺礼时,他说你是性子冷漠之人,旁人只当是个笑话,我却突然想起,他口中的你和你之前说的故事那人一模一样……而最终确定,是后来你接连几日夜夜梦魇,紧紧钳着我的手,说了许多梦话。” 燕稷没吭声。 “说起来,陛下其实真的不是擅长做戏之人,你或许没发现,你看邵和、傅知怀和贺戟的眼神总是带着怀念,还问过我许多次故事里那人的想法,我知道这是你很在乎的事。” 他笑起来,眉眼柔和朝着燕稷看过去:“所以,你愿意将这件事告诉我,我很高兴。” 他是真的很高兴,眼里的笑意都带着光。燕稷看着,心都柔软了下去,他之前刚想通的时候原本还想问既然你清楚为什么还要这样吓我,但现在,不用问,他也明白了。 为的只是让他能放开压抑痛痛快快哭一场,从此前尘往事,就真的彻底成为过去了。 燕稷抬起头,眼角还红着,目光却很简单:“温卿,谢谢你。” 谢闻灼一笑:“只是谢谢就够了么?”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只有一件东西。”谢闻灼捧起他的手,将他手腕上的佛珠拨开露出下面的红线,和自己系着相同红线的手放在一起,眉眼认真且虔诚,开了口,“就是你的一生,所以——” “跟我成亲吧。”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让燕稷一瞬间心如擂鼓。 他很想直接答应下来,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凝视了谢闻灼半晌,干涩出了声:“你知道,我剩下的时间可能还……” “我知道。”谢闻灼没让他说完,目光依旧坚定,“所以,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 燕稷眼神有些乱,但心不乱。两种声音在他脑海里交织在一起,一种声音说答应他吧,毕竟你爱他,另一种声音则说,若你与他成亲了却没能熬过去,他余生从此便只能带着回忆困在深宫,那种日子,不是谢闻灼这种光风霁月的人应该过的生活。 两种声音纠缠在一起,最终变成响在心底的一句话。 就让我自私一回吧。 他抬起头,用缠着红线的手握住谢闻灼的手,清晰道:“好。” 话音落下,便看着谢闻灼唇角慢慢勾出一抹春雨化冰般的笑。 温软缱绻,美不胜收。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0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0 第83章 该说的都说开, 该想的也想过, 就没什么纠结犹豫的必要了。 旦日上朝, 燕稷弯着一双桃花眼笑得春光明媚, 道:“朕今日,有件好事情想要对你们说。” 他眼里的笑意很明显, 群臣见状也很是安心,一笑,而后就听到上方的陛下用清朗的声音开了口:“朕将择良日与太傅成婚。” 百官脸上的笑刚露出了一半就僵在了那里。 苏谋皮笑肉不笑看过去, 一副就知道你们两个瓜娃子又要搞事情的表情。 谢闻灼岿然不动,燕稷脸皮这些年也近墨者黑到不一般, 说:“朕这辈子也就成这么一次亲,一切按礼制来,六部都上点心,礼部和钦天监抓紧将日子定了, 能早就早,其他事妥当备好,刑部大理寺也多操操心,朕要一场完美的盛事,半点差错都不许, 懂了么?” 这话里的意味不容置喙, 单单告知一声罢了, 百官自然不会以为燕稷是一时兴起开玩笑,一时间许多人都无法接受。 纵然大启南风盛行,可历朝历代也没有立男子为后的先例, 而且陛下分明就是要从此与太傅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思,还要举之盛典昭告天下,这实在是……荒谬。 可偏偏没人敢反对。 就算在从前,敢在朝堂上违背燕稷的也只有燕周等狼子野心一众人,更何况现在燕周流放身死,朝堂说到底已经是燕稷的一言堂,再加着谢闻灼城府极深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他们心里自然更加忌惮。 想一想,如今朝堂能劝一劝的也就只有苏老太师了。 众人纷纷朝着苏谋看过去,苏谋却早已经提前避开了他们的视线,站在那边老狐狸微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燕稷扫了一眼,重复问道:“朕说,都记着了么?” 苏谋没再装傻,躬身开了口:“臣等为陛下所庇,才得以安身立命,享尽安宁,如今陛下终于觅得良人,臣与诸位大人心中也甚是欢喜,自然不会懈怠,请陛下放心。” 这番话比起应和,倒不如说是敲打。 你们如今能安安生生站在这里,而不是成为亡国阶下囚,依仗的是谁各自心里都清楚。现在你们家中如花美眷,日子平顺,却连陛下难得有个喜欢的人还要阻挠,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更别说陛下成婚对象性别如何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一没耽误政事,二来后继已然有人,他自己的家事,旁人有什么资格加以置喙? 朝堂大多臣子都不是迂腐之人,把苏谋话揣摩一番心里各自通透,低下头去:“臣等自会妥善准备。” “那便好。”燕稷笑起来,眉眼一时间生动无比,之后下朝,转身临走时还没忘回头叮嘱秦川一句:“日子一定要靠前,这个月能妥当最好。” 及冠已经好几年依旧是条单身狗的礼部尚书面无表情:“这月剩余不足时日,恐怕太过草率。” “那就下月,不能更晚了。” “……”秦川抹了把脸,“好。” 燕稷满意了,笑一笑,出了太和殿,留下背后一众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波狗粮的臣子无语凝噎。 …… 成亲日子最终被定在九月十九。 期间琐事很多,燕稷想要一场不带任何遗憾的盛典,要亲自和礼部确定的细节自然不会少,不过累归累,成果也是着实让人满意的。 九月十一,燕稷看着送来的喜服:“很好看。” 谢闻灼含笑应了一声。 当然是好看的。 他们穿着同样的衣服站在铜镜前,手指紧紧相握,对视时头发交缠在一起,眼里满满的全是对彼此的情意。而不久后,他们便要以同样的姿态一同登上最高的地方,告诉天下人,这样好的人是我的。 也只能是我的。 日子渐渐走,窗外秋海棠绽开的时候,便到了成亲前夕。 燕稷很悲催的发现,他似乎得了婚前焦虑症。 有这样感觉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谢闻灼无奈看了看自己被燕稷紧紧抓着的衣角,道:“真的那么怕么?” “我不怕,我只是紧张。”燕稷无意识抓的更紧,“第一次成亲,真的紧张的不得了。” “没事的。”谢闻灼安慰他,“我也是第一次。” 那怎么能一样? 你是活了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次,可是我已经是一百多岁的人了啊。 谢闻灼看他的目光就清楚他的想法,顿时更加无奈,干脆伸手把他的手从自己衣角拉起来握在手中:“别怕,嗯?” 他的安慰第一次在燕稷身上失去了作用,后者连眼神都没给他,低着头紧张的碎碎念:“怎么办马上就要成亲了明日台阶那么高我会不会不小心被衣服绊倒刑部大理寺那边也不知道究竟靠不靠对了还有……” 谢闻灼:“……” 他面上缓缓露出从前燕稷见惯了的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的微笑,伸手揽住燕稷的腰一把把他抱在怀里,眯起眼睛:“真这么紧张的话,不如我们来做一些舒服的事情?” 都什么时候了还耍流氓?! 燕稷瞪他一眼,说了声别闹,挣开谢闻灼的手下了床:“不行我得再去问问姜百里。” 最后一字尾音落下的时候,人影已经从殿门边消失了。 谢闻灼:“……” 居然在被撩的情况下就这么走了。 谢太傅抿了抿唇。 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 …… 无论陛下再如何焦虑,太傅再如何怀疑人生,九月十九当日,所有情绪通通被欢喜与隐约的期待占满。 燕稷起得很早,或者说是一夜未睡,坐在铜镜前轻轻笑着,谢闻灼屏退了所有宫人,站在燕稷身后给他绾发,末了在他发顶落下一吻:“陛下。” “嗯?” “我爱你。” “我也是。”燕稷眼神柔软,站起身,正巧听到外面传来邵和的声音。 “陛下,谢太傅,到时辰了。” 燕稷应一声,同谢闻灼对视一眼,一同出了门。 外面礼乐齐鸣,众臣俯首站立两边,前面是百阶玉台,燕稷伸手和谢闻灼的手交叠搭在一起,步子沉稳一阶一阶走了上去,四周满是人声乐声,他却觉着其实很静,静到他们连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能听得清晰。 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九十九,一百。 底下乐声大作,众臣俯首说祝词,燕稷同谢闻灼手指交握,告宗庙,行正礼,而后在最后一声乐声响起的时候,偏头对上彼此的眼睛,露出一个充满情意的柔软的笑。 清风和煦。 莫不静好。 之后行酒宴,普天同庆,一切结束后也已到了夜里。燕稷没守那些繁杂的礼数,和谢闻灼不带遮掩一路执手走回了宣景殿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1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1 ,邵和小太子和宣景殿两只小动物都很贴心的早早去了后殿,把暧昧缱绻尽数留给了他们。 这夜谢闻灼的动作温柔又霸道,眼神烫到不像话,第一次在燕稷面前流露出那种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占用欲望,报有同样欲望的还有燕稷,他看着谢闻灼的眼睛,笑了笑,在灼热里缓缓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等到结束,燕稷浑身乏力躺在榻上,但一点都不困。谢闻灼一颗心软到极致,抱着他清洗后熄了灯,在黑暗里轻声开了口:“这一天,我真的已经想了太久了。” 燕稷心想,我又何尝不是呢? 他动了动,谢闻灼抱住他,声音很好听:“陛下,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什么的感觉呢?” “感觉?”燕稷想了想,忍不住吃吃笑起来,“高贵冷艳不食人间烟火的禁欲系高岭之花……谁知道崩的这么快,转眼间就变成了一言不合就撩人的行走春药。 谢闻灼声音蕴起笑意:“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说说看?” “第一次在白桥边见到你时,我觉着,这个人真的太温柔太好了,这天下,恐怕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能这么好了。” “不错。”燕稷很满意,“那后来第一次在宣景殿见到我的时候呢?” “那时候啊……”谢闻灼轻轻吻了吻他,声音在这么一刻柔成一滩水,“其实那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情绪很多,很想法突然就消失殆尽。后来的念头是在那天回去后才出现的……那日的夜色和今日差不多,我躺在榻上,脑海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 “……哪句话?” 谢闻灼握住他的手,燕稷即便不看,也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如今一定亮的惊人。 而谢闻灼便用这样近乎于虔诚的姿态,在一片寂静里一字一顿开了口:“从此之后,我将是你的——” “不二之臣。” 第84章 十日后。 京城城南有庙会。 庙会三年一度, 正好又在朝堂忙碌的时候, 前些年燕稷去过一次, 因为匆忙只是潦草看了一眼便走了, 如今难得空闲,自然和谢闻灼一同出去玩了个痛快。 外面确实热闹, 天上有烟火,岸边有河灯,四周摊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和吃食, 燕稷买了块桃花糕咬了一口,觉着不如谢太傅做的好吃, 这么给身边的人说了,后者就笑起来:“陛下喜欢,那便是最好了。” 也不知道说说的究竟是桃花糕还是他自己。 边上卖面具的小哥也笑:“两位看着着实让人艳羡,不如买对面具吧, 图个欢喜。” 燕稷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架子上挂着许多面具,兔子狐狸猫狗这一类可爱讨喜的居多,也有各种妖怪面具。想了想,燕稷拿了一个金角大王的面具, 另一个银角大王的就戴在了谢闻灼脸上。 不得不说, 陛下的审美其实真的还不如直男。 谢闻灼依旧纵容, 笑笑付了钱。两人又从边上买了糖人和天灯,在月老祠门前放了,燕稷回头看看挂着姻缘牌的姻缘树:“太傅, 你那时真的把你我的牌子分开放了么?” 谢太傅笑而不语。 燕稷挑眉:“我想看看咱们的牌子。” 这点小要求谢闻灼当然不会不答应,飞身踏上树枝到最高处把姻缘牌拿了下来,燕稷看了一眼,顿时觉着谢太傅真的是太狗了。 “……”放一起就算了,居然还用红线缠了个严严实实。 谢闻灼对上燕稷的视线,干咳一声,耳根有些红。 这样子难得一见,燕稷看着心莫名就软了,把姻缘牌重新放回他手上:“总之也缠的挺好看……放回去吧。” 谢闻灼依言把牌子重新挂在姻缘树的最高处,下来后面具朝右偏了一些,燕稷笑眯眯伸手把他的面具摆正:“好了,走吧,还有……其实我很高兴。” 谢闻灼的眼睛就这么突然亮了起来,比天边的灯火还要漂亮。 回去的时候已是深夜,棠棠已经睡了,邵和还没休息,留了灯和两只小动物一起在宣景殿门口等他们。燕稷把给他带的小玩意儿和点心交给他,邵和很惊喜的笑起来:“都是给我的吗?” 他自小入宫,在最天真单纯的萘胺岁失去了自由,外面的热闹没看过几回,这样的小物件自然也不会有。燕稷揉了揉他的头发点点头,蹲下去捏了捏二狗子的耳朵:“来,还有你。” 二狗子无辜脸看过去,就看着饲主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如意结挂饰,还是粉红色的,伸手要往它脖子上戴。 饲主是直男审美,二狗子却不是直狗审美,很抗拒的转身就往外跑。燕稷铁石心肠武力镇压后给它戴上,弯着眼睛和它跑到外面桃花树底下闹。 谢闻灼站在台阶上,视线始终追随着燕稷的声音,邵和抱着之前燕稷塞给他的东西一起看过去,良久,轻声说:“真好,其实我很久没见陛下这么笑过了。” 谢闻灼偏头看他。 邵和有些羞涩的笑了笑:“自从陛下登基,虽然他总是在笑,可真心不真心我是知道的,那时我很害怕陛下会永远那么辛苦的撑着,还好太傅出现了,而且……很温柔。” “所以一切才能好起来。” 他看着前方,眼睛里倒映着夜色里的人,燕稷笑着蹲在桃花树下捏着二狗子的爪子和它闹,低头用鼻尖蹭它的鼻尖,二狗子也很兴奋,嗷了一声后把燕稷扑倒在地蹭着他的脖颈,毛茸茸发痒,燕稷忍不住笑起来,抱住二狗子的头压下来,一人一狼就势在地上滚了几圈,身上都被沾了桃花花瓣。 真的是那种让人看着就觉得心软到不像话的美好。 谢闻灼眼神很软:“其实陛下才是真正温柔到骨子里的人,不是么?” 邵和视线没从燕稷身上移开,闻言抿唇一笑:“是啊,而且……” 他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猛地变得惊骇。 桃花树下,方才还在同二狗子玩闹笑得开心的人突然面色煞白倒在了二狗子身上,血液源源不断从他口中溢出来,鲜红刺目。 谢闻灼心头一窒,猛地上前把他抱在怀里,手指不可抑制颤抖着:“……陛下?” 被他唤着的人闭着眼睛,脸上呈现出灰暗的颜色,衬着嘴角的鲜红,越发触目惊心。 谢闻灼不可置信伸手探他鼻息,瞳孔一缩,声音中满是恐惧。 “传太医!” …… 燕稷只昏迷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醒来后靠在榻上,面如金纸。 郑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走入宣景殿,朝着他扫了一眼后大惊,不待边上人说话便急忙上前把脉,半晌,他收回手,眼眶悄悄红了。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2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2 他自小看着长大,这么些年曾无数次从鬼门关挣扎着回来的孩子,这次却真的要熬不过去了。 邵和见他不说话,红着眼睛问:“郑太医,陛下怎么样了?” 郑太医沉默不语,邵和急了,面上满是凄惶:“郑太医,您说话啊!” 却是燕稷先开了口:“邵和,棠棠每晚这个时间都会醒来一会儿,他总是饿,你去看看吧。” 邵和眼圈更红,看了看他,最终咬牙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他出去后,燕稷看向郑太医,后者沉默了一会儿,努力扯出一抹笑:“没有大碍,前些日子风寒导致的体虚,养几天就好了,不打紧。” 燕稷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郑太医避开他的视线,站起来:“谢太傅,臣这里有些方子,你来拿一下吧。” 谢闻灼低低应下,和他一起走了出去,内殿再次恢复寂静,燕稷闭上眼睛,被子下的手紧紧缩成一团。 今日是十月十五。 距离冬月十三,不足一月。 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何况这样虚弱的感觉上一世他也曾真真切切体会过,燕稷伸出手,睁眼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紫的指甲,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舍不得。 真的真的,特别舍不得。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低低的哀叫声,燕稷睁开眼,二狗子双爪搭在榻边目光凄凄看着他,乌黑的眼睛里带着层薄雾。 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二狗子的耳朵:“这么无精打采的做什么?一点都不乖,以后可要听话点,没看我今日已经被你气的吐血了么?” 二狗子眨了眨眼睛,眼里的水雾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来。 燕稷叹气,又摸了摸它的头:“没事的,乖。” 谢闻灼在他说话的同时走了进来:“陛下。” “郑老又给了你什么方子?肯定又是苦到没天理那种。” “或许是。”谢闻灼说了三个字后便不再出声,燕稷看着他的脸,只觉着心里五味杂陈,什么都说不出口,目光涩涩低下头去。 手在低头的一刹那被谢闻灼握住了。 他抬头,握住他手的人目光依旧坚定:“无论如何,我都不后悔。” 燕稷眼眶悄悄红了:“嗯。” “而且郑太医也说了,只是因为风寒导致的体虚而已,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谢闻灼面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所以,你乖乖吃药,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的,知道吗?” “……我知道的。” “那就好。”谢闻灼扶着他重新躺下,“那就好好休息,我去熬药,如果无聊了就叫棠棠过来陪你,嫌闹的话就唤我,嗯?” 燕稷点了点头,谢闻灼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亲,轻步走了出去。不知是墙角点着的香有安神的作用还是因为自己确实是累了,燕稷躺下后不久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快五更,醒来后,燕稷往边上看了看,谢闻灼不在,偏殿的灯却亮着。 他坐起来,忍着身上的不适下了床朝偏殿走去,殿门被夜风吹开了一条缝,燕稷就没敲门,先从门缝看了看,只一眼,便呆住了。 他看到了谢闻灼,那个向来喜欢温润浅笑,眉眼微挑时也带着温柔的人,如今坐在昏暗灯火下,一手痛苦拉扯着头发,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无声哭着,浑身被绝望和颓然的气息包围,像一只困在潮湿阴冷的沼泽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困兽。 心脏霎时间痛到无以复加。 燕稷怔怔看了许久,脚步沉重转身回了内殿,在榻上紧紧缩成一团。一个时辰后,天边隐约有了亮光,外面脚步声响起,燕稷竭力把呼吸调整均匀,闭上眼睛,不久感觉身边一陷,谢闻灼小心翼翼把他从墙角抱了过来,将被子掖进他颈间,从头到尾动作细致温柔。 燕稷靠在他怀里,没出声,把头埋进枕头。 眼眶渐渐湿了。 第85章 这年天冷的很早, 刚进十一月便见了雪, 门外积雪数尺, 天寒地冻。 燕稷的身子, 也在这场大雪后彻底垮了下去。 宣景殿门窗被掩的密不透风,地龙烧暖, 四边角落都放了暖盆,寻常人在其中只穿着单衣也不会冷,可燕稷身上盖了三层厚褥棉被, 依旧被冻得瑟瑟发抖。 那种仿佛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寒冷,融进血液, 外面再暖也没用。 燕稷裹紧身上的大氅,看向邵和:“棠棠呢?” “依着您的意思,太子殿下昨夜已经被送去了苏老太师府上。” “……嗯。”燕稷沉默下去,良久才又出声, “朕渴了。” 邵和急忙转身倒了水递上前,燕稷接过来喝了一口,从杯中清水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双眼深深凹陷, 眼眸无神而黯淡。 ……这般模样, 最好还是不要让孩子见到为好。 他闭了闭眼睛,把杯子放在了边上,浑身气息在那么一瞬间仿佛迟暮老人。邵和眼眶悄悄红了, 却还是在燕稷看过来的时候竭力扯出一个笑:“陛下,太傅半个时辰前已经去熬药了,想来就要回来了,郑太医开的药向来管用,您很快就会好了。” “朕知道的。”燕稷笑了笑,“那你去看看太傅回来了没有,顺便把二狗子给朕叫来,抱着暖和。” “是。” 邵和应下,转身走了出去。看着他身影消失,燕稷再也忍不住,从枕头下拿出手帕掩住唇剧烈咳嗽起来,方才他在邵和面前一直忍着,现在不再抑制,梨白色的帕子瞬间被染红,浸透后滴在被褥,红的刺目。 外面隐约传来邵和和谢闻灼说话的声音。 燕稷一顿,迅速把手帕塞到床底,拿了毯子把沾着血迹的被褥盖住。 做好这些,谢闻灼也正好端着药进来,对着燕稷温柔微笑:“陛下,喝药了。” 燕稷点了点头,把药碗端过来一饮而尽,他的身子日趋衰弱,如今味觉已经消失殆尽,半点苦味都尝不到了。 邵和端着药碗走了出去,燕稷抱紧二狗子,抬头朝谢闻灼笑,后者半跪在塌边伸手握住他的手:“今日感觉好些了么?” “好多了,也没那么冷了。” 可谢闻灼手心感受到的温度分明如寒冰一般。 他垂下眼,努力把眼里的酸涩和悲哀掩了下去,说:“那陛下记得要好好休息,这样才能好的快一些,不用担心棠棠,苏老太师会把他教的很好。” “好。” 燕稷就势躺下,盖在身上的毯子在他动作时不慎滑了下去,他心一跳,想要拉上来盖住血迹,却已经晚了。 谢闻灼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手指猛地握起。见他如此,燕稷抱着二狗子的手忍不住收紧,二狗子吃痛下意识缩了缩,不小心跌了下去,趴着鼻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3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3 子动了动,伸爪从床底下把那条浸了血的手帕扒了出来。 想瞒的就再也瞒不住了。 燕稷眼睛也红了:“温卿。” 谢闻灼不想让他难受:“没事。” 他声音依旧温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把沾血的被褥换了,给燕稷重新盖好:“你好好休息,别怕,我会在,你醒来就会看到我。” 燕稷嗯了一声,缩回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 十日后,又是一场雪。 燕稷更加虚弱,每日清醒着的时候越来越少,谢闻灼日夜不眠守在他边上,目光哀凄。 他放在心上想要共度余生的人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可他却只能看着,无能为力,甚至连为他承担一点病痛的能力都没有。 这日燕稷醒来是在黄昏。 他睁开眼,看到谢闻灼半跪在边上痴痴看着他,眼里的情绪没来得及收回去,悲哀到让人想哭。 他心头一窒:“我睡了多久?” 谢闻灼没说话,邵和在边上红着眼睛开了口:“陛下……八个时辰了。” 八个时辰,十六个小时。 燕稷低下头,今日是十一月十一,他最后的时间只能到后天。 他咬住唇,嘴里很快尝到了苦涩血腥味,燕稷闭上眼:“温卿,再过几日,就把棠棠接回来吧。” 谢闻灼目光沉下。 “棠棠还小,一直待在苏老太师那里也不妥当,等你将他带回来,一定要好好教,别太惯着,千万不能像我小时候那般任性总是惹旁人生气。大启朝堂事恐怕也要你多操操心,不过你那么聪明,一定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 “还有,一定要照顾好二狗子狗蛋蛋还有窗台上的含羞草,狗蛋蛋要好好养,二狗子挑食的话打一顿就好了,含羞草不能总是浇水,浇水也不能太多,也要看好了别被二狗子啃了,它觊觎人家已经很久了。” “……” 燕稷轻声说着,说得越多,鼻子就越来越酸,眼里的水雾快要抑制不住。 他咬了咬牙,接着道:“温卿,我记着你之前许多次对我说过南洲的景色,我也向往了很久了,很想看看你出生的地方,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不好。”谢闻灼眼眶微红,眼眸却乌黑如深渊,第一次直接唤了燕稷的名字,“燕稷,你要记着,大启不是我的责任,若是你不管,我也不会顾及。” “棠棠是你带回来的,你不能说不养就不养,这不像你。还有二狗子和狗蛋蛋,我不喜欢动物,对他们上心只不过是为了让你开心罢了,如果连你不要它们了,那我还留着它们做什么呢?含羞草也是一样。” “至于南洲。”谢闻灼握住他的手,“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去。” 燕稷喉头动了动:“我……” “所以就是这样,陛下一定要尽快好起来。”谢闻灼说,“等你好了,就是梅花开的最好的时候,摘些梅花做梅花糕,陛下一定喜欢。然后等天稍稍暖些的时候,就去南洲,南洲春初时也有桃花盛开,到时春江水绿,桃花灼灼,是一年里最好看的风景了。” 他微笑着:“只是我想,等陛下去了那里,在我眼里最好的风景就不会是桃花了。” 燕稷嗯了一声,抬头看着谢闻灼的眉眼,目光描摹,一刻也不愿停下。或许是他眼神里诀别的意味太重,谢闻灼目光又黯淡了几分,伸手从边上把一本志怪书拿了出来:“陛下,这书有几分意思,要听听么?” “要的。” 燕稷重新把自己埋进被褥,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谢闻灼,谢闻灼柔柔一笑,轻声把书上的内容描述出来。 燕稷没怎么注意听,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谢闻灼,这样不知看了很久,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他眨了眨眼睛,发现眼前谢闻灼的容颜慢慢暗了下去,直到彻底变成黑暗。 他睁大了眼睛:“温卿……天黑了?” 谢闻灼手里的书骤然跌落在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燕稷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天黑了看不见?把灯点上吧。” 面前一阵沉默,半晌,才感觉有一双温热的手伸过来,缓缓覆在了他的眼睛上,同时是谢闻灼略微压抑颤抖的声音:“对啊,天黑了,也是时候休息了,所以就不要点灯了,好不好?” “……好。” 燕稷闭上眼睛,他很想让自己什么都不想,但就是感觉一股寒意无端从外面渗了进去,钻入五脏六腑,直至心底。 他看不见了。 先是味觉和嗅觉,如今是视觉。 他剩下的时间,真的就要到尽头了。 …… 十一月十二。 燕稷自昨夜吐血后陷入昏迷,昏迷中口中依旧有血块不断溢出来,略微发黑。太医院数十人尽数在跪在外殿,用尽无数法子也没能让燕稷醒过来,四周尽是苦涩药味,颜色昏沉,如同众人的心情。 所有人都知道,大启这位最为荣耀的帝王,熬不下去了。 帝王病重,这事根本瞒不住,京都早已乱了,被挡着无法入宫,外面纷纭一片。远在边关的傅知怀和贺戟也得了消息,什么都顾不得奔赴京城,他们入京是清晨,进宣景殿后看到榻上瘦骨嶙峋的燕稷的一刹那,瞬间红了眼睛。 下午,燕稷醒了过来。 他靠在榻上微笑着,面容安静宁和:“明成,长信,你们来了。” 那双曾经漂亮肆意,挑眉时眼波流转颠倒众生的桃花眼此时已经变得无神,瞳孔发灰,贺戟嘴唇抿成一条线,傅知怀咬牙看向谢闻灼:“当年你说会好好照顾他,谢闻灼,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这事怪不得他的。”燕稷摇头,“我很高兴你回来了,明成,只是可惜,我现在已经看不到你的样子,也喝不了你酿的桃花酒了。” 傅知怀听他这么说,险些落下泪来,竭力忍住了。 燕稷笑笑,偏头:“还有长信,这么些年辛苦你了,你好好的,也尽快寻个喜欢的人成亲,一个人总是孤单了些……明成也是一样的。” “这些不用你操心,我们都晓得,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傅知怀语气很僵,却在下一秒软了下去,“燕小九,你快点好起来,给你说,东嘉关其实特别好,自由辽阔,你不去亲自看看一定会后悔,知道么?” “好,到时我就先去东嘉关待一阵子,把你藏着的桃花酒偷几坛,然后再去南洲,之后如果还闲暇,就四方看看,多好。”燕稷伸手试探着摸了摸他的脸,“所以你也别生气了,不好看的。” “我不生气。” “那就好。”燕稷笑了笑,“一路风尘也累了吧,让邵和带你们去后殿歇会儿,我还有些困,等晚上我有力气了就同你们一起用膳,到时你可要对我讲讲东嘉关有多么好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4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4 ,嗯?” 傅知怀嘴唇动了动,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好。” 燕稷还是笑着,吩咐邵和带他们去了后殿,凭着感觉朝着谢闻灼站着的方向看过去,伸出手,瞬间就被后者温热的手握住了。 他眉眼柔和:“温卿,我好像看到你说的南洲桃花了,确实比宣景殿的好看不少,真想亲自去看看。” 谢闻灼目光微涩:“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想去哪里都可以。” 燕稷眼睛弯了弯,却没接话,静静看着他,良久,突然倾身上前亲了亲谢闻灼:“温卿,我爱你。” “……那就永远陪着我,好不好?” “……”燕稷眼泪在这一刻再也无法抑制,一滴滴落在谢闻灼的手上。 我也想啊。 我明明比所有人都想,特别特别想。 可是为什么,我却连好好看看你都做不到了? …… 黄昏过后,燕稷再次昏迷。 谢闻灼把太医院和宣景殿所有宫人都赶了出去,独自守在床榻边陪着燕稷,他捧着燕稷的手,额头贴在上面,浑身绝望看着燕稷苍白的脸,一直以来绷着的精神终于无法支撑,声音沙哑,哭声都是痛苦的。 他一直强撑着把最温柔的一面展现给燕稷,只有在这时候,才敢把内心深处的悲哀和绝望表现出一点点,也只敢有一点点。 外面夜色渐浓,风雪交杂。 这夜还剩不足一刻的时候,燕稷醒了过来,昏昏沉沉,瞳孔颜色完全化为灰白,唤了声:“温卿。” 四周很静,无人应答,可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很暖。 燕稷就知道,他最后的听觉,也失去了。 他偏过头,只是这样稍稍一动都要耗费他一半力气,弯着眼睛一笑:“温卿,方才我梦到你了,梦到了你在漫天烟花下对我诉说心意的时候。我可能没告诉过你,那天的灯特别好看,是我一生中看到的最好的灯,那边的你也特别好看,是我一生中见到过的最好看的人。” “……” “其实我真的觉得很不甘心,我和你明明还有很多事没做过,为什么就没机会了呢?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发觉对你动心的时候就应该同你说的,白白蹉跎了那么久,真是可惜。” “……” “更可惜的是,我想和你去的许多地方还没有去过,想说的许多话也还没有说。以前你对我说人生在世应当及时行乐,我该听你的话的,真的。” “……” 他什么都听不到,就自顾自说着,说了很多,从他们认识到现在,很多放在心里被珍惜着的事情在这一刻突然浮现,又沉淀成他短短二十多年里最温暖的记忆,瞬间清晰,变成最真心的一句话。 “温卿,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我爱你。” 最后一字刚落,便感觉整个人突然被拥入一个怀抱,那个怀抱很温暖,温暖中,有冰冷的水珠,一滴滴落在燕稷的脸上。 燕稷心里难过,费力仰起头,很想说别哭,思绪在这一刻骤然变得混沌,眼皮也越来越重,燕稷竭力睁着眼睛,在眼睛湿润的同时,感到有一个吻轻轻落在自己眼角,他分明什么都听不到,却觉着好像听到了谢闻灼的声音,还是那样柔软,说。 “别怕,睡吧,我在。” 他意识变得模糊,在谢闻灼温柔的嗓音中慢慢闭上眼,一片朦胧中,他仿佛又看到了从前的时候,那天夜里的星很亮,京城华灯初上,谢闻灼含笑站在万家灯火前,眉眼柔和对他伸出手:“陛下,前路苦寒,我陪着你一同走,来吧。”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抬起手,想要触碰谢闻灼的手,但距离太远了,他够不到,只能努力向前探着,终于要能挨到的时候,他心里一喜,将手朝着谢闻灼掌心落了下去,可就在要触到的那一刻,眼前的灯火和温柔笑着的人突然碾为黑暗。 他的手无力落在了被褥上,眼角一滴泪悄无声音滑入鬓角。 窗外须臾之间,风雪大作。 第86章 日光熹微, 满城风絮。 岸边老树微摇, 树下碧湖粼粼。 燕稷站在巷子口, 眼前是人声鼎沸的皇城白马街, 四周人来人往,路边酒坊旌旗在微风中轻动, 柳絮在上面拂过落到边上人家,人家外是家茶馆,说书人惊堂木一拍, 底下人听的如痴如醉。 他怔怔看着,突然听到边上传来苍老的声音:“小娃娃,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你家大人呢?” 小娃娃? 燕稷愣了愣,下意识低头看过去,入眼一双白嫩肉嘟嘟的手,和他之前缠绵病榻的时候那双瘦骨嶙峋的手半点都不一样, 燕稷顿了顿,伸手把袖子往上提了提,就看到自己手腕上还戴着一个挂着铃铛的长命锁。 燕稷手指不可抑制颤抖起来。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觉着眼前的景象熟悉又陌生了,熟悉是因为这地方的确是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陌生则是因为, 这是许多年前的京城白马街。 …… 辗转几世, 他居然又重生回了小时候。 他眼神有些恍惚。 重生意味着死亡。 那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的谢闻灼, 要怎么办呢? “小娃娃?”那人见燕稷一直不说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着有些担心, “别怕,我是这家酒馆的掌柜,你是寻不到家了吗?” 燕稷回神:“不是的,我是和爹爹一起出来的,他去买书了就让我在这里等……伯伯,你家的酒好香,我听爹爹说越陈的酒味道越好,你家的酒应该有好多年了对不对?” 说起自家的酒,掌柜与有荣焉,也不在乎面前站着的是个小孩子,笑起来:“那可不是,我家酒坊百年字号,酒水好是京城谁都知道的事。” 他回头看了一眼,声音有几分感慨:“刚才开的那一坛酒还是天成四十九年封的,一眨眼四十年就过去了,我也老了。” 天成四十九年,四十年。 燕稷在心里默默算了算,一愣。 正巧是天宁二十六年。 燕稷无意识点了点头,眼前的掌柜自己也有个和燕稷年纪相仿的小孙子,看他很是喜欢,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忽然听到边上茶馆里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声音洪亮。 “老夫这次要说的是前不久东嘉关一战,诸位也知道,这一战可谓艰险,贺将军父子率军赴关,以一当百所向披靡,端的是英勇无双。可惜天妒奇才,虽成功退敌,却魂留疆土,而这其中细节,且听老夫慢慢道来……” 燕稷心头一跳,眼神朝着掌柜身后的墙上看过去,那边挂着一本大启国历,上面停留的一页清晰入眼。 六月十九。 大启天宁二十六年,六月十九。 是燕稷不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5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5 清楚,却被贺戟,谢闻灼和傅知怀清晰记着的初见时候。 燕稷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预感,这样的预感让他心里突然发烫。 眼前的掌柜接着出了声:“贺将军真是可惜了,明明是那么好的人,现在一家几乎都去了,只剩下一个最小的孩子,平日里表面上看着还是沉稳的模样,可我好几次都看到那孩子躲在巷子没人的地方偷偷哭……” 燕稷几乎是脱口而出:“贺戟?” 掌柜愣了一下:“好像是这么个名字,你认识他吗?认识的话就去看看吧,那孩子也怪可怜的,以后就只剩他一个人了,这日子可该怎么过。” 听他这么说,燕稷心里也难受起来:“我这就去看看。” 说罢,他和掌柜道了谢,转身朝着巷子跑了过去,路过拐角的时候看到边上有一个卖首饰的摊子,燕稷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摆着一块白色玉佩,样式普通质地粗糙,可燕稷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后来被贺戟小心翼翼放着视若珍宝的那块玉佩。 燕稷停下来问了价钱,摊主是个年轻人,看着是个小娃娃,笑眯眯回答:“十文。” 这价格很良心。 可燕稷就是连一文也没有。 燕稷摸了摸鼻子,沉默着在摊子前站了一会儿,再次往前走时,手腕上的长命锁没了,手里却多了一块有着温润光芒的白色玉佩。 巷子深处。 燕稷走近,就听到远处传来带着压抑的哭声,听得出这声音的主人已经尽可能的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可即使这样,哭声里痛苦和绝望还是浓到化不开。 他随着声音往前走,很快看到了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人,他缩成一团,低头捂着脸埋进膝盖,轻轻颤抖着,喉间时不时发出压抑破碎的哭声,像一只被困在绝望里的困兽。 多年后性子沉稳坚韧,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的白虎营首贺长信,曾经也不过是一个因为悲哀和绝望无措到只敢偷偷躲起来哭泣的孩子,而究竟要多大的疼,才能让一个脆弱的孩子蜕变成后来坚不可摧的贺戟? 燕稷觉得很心疼。 他放轻了脚步,朝着角落里的贺戟走了过去,后者没发觉他,埋首膝间小声哭着,燕稷在他身前停下,深吸一口气,轻声唤了他一声,而后在他抬头时笑眯眯将手里的玉佩放在了他手中:“我是燕稷,你叫什么名字?” 背后是人声喧嚣,耳边有清风柳絮,贺戟呆呆抬眼,在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逆光站着的绛红色身影。 这身影在日光里慢慢清晰,有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眼尾是鲜活朱色的泪痣,此时那双眼睛看着他,里面的柔软和心疼一览无余,落在贺戟眼里,温柔如曙光一般,慢慢的,就暖进了心里。 他这些日子承受了很多,父兄战死,大将军府荣光颠覆,四周虎狼窥伺权势妄图架空,每个人的面容都虚伪做作到令人作呕,他还没从失去至亲的痛苦走出来,便被逼着与他们周旋,整个人如覆薄冰,每日都压抑到喘不过气来。 可燕稷出现了在他的眼前。 这大概是他这么些日子以来接触到的唯一的善意了。 贺戟无声看着,手指握紧了手里的那块玉佩,上面还带着余温,暖意融融。 见他不说话,燕稷心里也很忐忑,正犹豫要继续说些什么时候,就看着眼前一直面无表情的贺戟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带着暖意的微笑,稍纵即逝,而后他站起来,直视着他的燕稷:“我叫贺戟。” 他一字一顿开了口:“谢谢你。” 这样的贺戟,与许多年后燕稷熟悉的贺戟有几分相似。 燕稷莫名放松下来,笑了笑,索性在他身边坐下:也不说话,静静陪着他。二人在角落里坐了很久,贺戟先出了声:“我很痛苦,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他真的压抑了太久,如今突然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不由自主将这些日子来心里的复杂通通说了出来,眼睛也红了,燕稷听他说着,一直没出声,等到他说完,才抬眼认认真真看了过去。 “你可以,没人会比你更能承担的起那份荣光。” “你想去东嘉关,那就去,贺家儿郎没有懦弱之人。陛下不同意,那便求,金石所致精诚为开,他总会答应你……此后你将会在你父兄驰骋一生的地方成长起来,从此横刀立马战功赫赫,拥有无上荣光和天下尊崇。” 燕稷看着贺戟:“贺戟,没人会比你更好。” 看着燕稷满是信任和认真的眼,那么一瞬间,贺戟突然就愿意信了。 他低下头,声音微微颤抖:“我现在一无所有……你真的信我?” “自然信。”燕稷笑起来,一双眼睛潋滟无双,指了指贺戟手里的玉佩,“到那时你携带荣光归京,就就带着它去找我,我等着你。” 这话说的发自肺腑,燕稷说完才想起来今后贺戟令人发指的骗婚日常,为防误会又补充了一句:“当时,这种等和托付终身是两码事。” 贺戟有些迷茫。 他现在还是个孩子,根本不觉得这两者有什么联系,但还是笑了起来,眼神坚韧:“好。” 他的笑温暖明亮,仿佛一切阴霾都没有在心底出现过,虽然这笑停留的时间很短。 燕稷放了心,站了起来:“这里太阴了,一直待在这里毁了底子可不好,走吧,外面很热闹,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贺戟点了点头,跟着他站了起来,乖到不像话。 燕稷带着他走出了阴暗的巷子,刚出去就闻到了桃花糕的香气,忍不住动了动鼻子。边上贺戟注意到了:“你想吃吗?我去买。” “……你有钱吗?” 贺戟笑了笑,把腰间的荷包拿了出来,一看就沉甸甸的,燕稷确实很饿了,摸了摸肚子:“桃花糕。” “好。”贺戟答应一声,迅速到糕点铺里买了桃花糕递给燕稷,燕稷抱着纸袋先拿出一块给了贺戟,之后自己也拿了咬了一口,满足的眯起眼睛。 一袋桃花糕很快见了底,燕稷看着还剩一块,觉着自己也抱了,问贺戟:“我吃不下了,你还吃么?” 贺戟不爱甜食,闻言摇了摇头。 而后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那个,如果你们都不吃了……可以给我吗?” 第87章 这声音听着不是一般的熟悉。 燕稷回头, 看到的果然是熟悉的人, 傅知怀。 相比在燕稷原本记忆里初见时的丞相府小公子和许多年后狐狸样的傅丞相, 傅知怀现在的模样可谓是狼狈, 一身锦衣沾了泥污褴褛不堪,脸上一道黑一道白, 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们,盯着装桃花糕的纸袋目光灼灼。 燕稷挑眉,伸手把纸袋递了过去, 傅知怀接过来矜持道了谢,两口把糕点吞入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6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6 腹中, 继续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 “不够?”燕稷就笑,“丞相家的小公子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听到燕稷对自己的称呼,傅知怀一愣,反应过来后转身就跑, 燕稷哼一声:“抓住他。” 贺戟手疾眼快把傅知怀拽了回来,后者被制住也不老实,回头怒视贺戟。始作俑者燕稷摸摸下巴,觉着自己总算是知道贺戟与傅知怀不和的源头是因为什么了。 傅知怀挣扎了一会儿,总算是认清了局势:“你们把我送回去也是没用的, 我不愿意, 没人能看得住的。” 哦豁。 燕稷觉着自己以前那么熊孩子肯定是被傅知怀带的。 他笑起来, 摇了摇纸袋:“刚才一块糕点你肯定没吃饱,还要不要?” 傅知怀在气节和饱腹中间犹豫了一下,果断点头:“要。” 燕稷点点头, 贺戟就松了手,又买了一包桃花糕回来。 他去的间隙傅知怀没妄图逃跑,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能识时务脸皮厚,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傅知怀抱着桃花糕和他们一起坐在台阶上吃着,他明显饿狠了,吃相乱七八糟分分钟能成为黑历史,燕稷在旁边看着,顺手从茶馆要了茶水递过去,看他吃的差不多后慢条斯理开了口:“说吧,为什么离家出走,耍小孩子脾气可不好。” “才不是耍小孩子脾气。”傅知怀不满,吃饱了底气很足,“我在丞相府过得不开心,出来走走难道不可以吗?” 燕稷凉凉看一眼:“哦。” “……”傅知怀和他对视片刻,泄了气,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别别扭扭小声开了口,“我总是觉得有点自卑。” 这可不像傅知怀。 燕稷没说话,做出倾听的姿态,傅知怀偷偷瞄了他一眼,莫名就觉得有些事对这个人说的话也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继续道:“傅家先祖五代也都是大启赫赫功臣,到我父亲这边更是如此,少年随帝王稳固帝位,惊才绝艳,天下称道。” 他有些颓靡:“其实我也觉着自己很没用,我做不到那样好,或者说很糟糕……旁人因为丞相府的权势,明面上说我聪慧,但我知道其实所有人都在背后说我是纨绔子弟,一无是处。” 燕稷和他一起做宫城万人愁的那几年也没少被人在背后议论是纨绔子弟,当时傅知怀脸皮已经初步成型,没心没肺就是笑,燕稷一直以为他是不在乎的,没想到他的在乎却是一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他护短:“别听他们胡说,你怎么可能是一无是处?至少你比他们都好看!” 傅知怀:“……” 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燕稷说完也觉着不合适,但他和傅知怀互相损了这么多年,说起对方的缺点可以不带思量,说优点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低头开始纠结。 傅知怀却抿唇笑了:“没关系的,这样也挺好的。” “……”燕稷愧疚了,想了想,开了口,“你不能这么想,你现在这般年岁,已经可以赋诗做文章,你记着傅丞相追随先帝满身荣耀,但是你想想,他惊才绝艳为人所知是在什么时候?” “及冠之年。” “那就是在你五年之后了,你怎么就知道五年后你不会比他更好吗?” 傅知怀皱着眉思量他的话。 燕稷循循善诱:“而且告诉你个秘密,我听家父说,傅相在你这个年纪也被叫过纨绔,比你更不如,他当时甚至不会作诗,整日跟贺将军玩泥巴逗鸟气太傅,所有人都觉着他今后难有造化。” 傅知怀不信:“你父亲怎么会知道?” “忘了对你介绍了,他是贺戟。”燕稷指了指贺戟,又指了指自己,“我叫燕稷。” “我当然知道他是贺戟,打小就坏,下手没轻重。至于你嘛,燕稷……等等。”傅知怀睁大了眼睛,“小太子,你也离家出走了?!” “……我只是出来四处看看。” 傅知怀对他是不是离家出走也不敢兴趣,压低了声音:“那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 燕稷摸了摸鼻子,心安理得骗小孩儿:“当然是真的。” 傅知怀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你相信我今后会和家父一样好吗?” 燕稷对上他的眼,很认真的说:“你会比他更好。” 话说的真心不真心傅知怀能感觉得到,他看着燕稷,眼神明亮:“好……我记着了。” 燕稷点头:“所以你还是回家,离家出走这种戏码以后也别再来了,否则等你以后登上相位,就会有别人对你的孩子说——别看傅相现在这般好,当年其实还做过离家出走这样的蠢事。” “……”傅知怀别别扭扭看他一眼:“这事就别提了,我也是出来看看而已,不是离家出走……我今晚会回去的。” 顿了顿,他又说:“我会变得特别好,真的。” 彼时少年容颜稚嫩,却有一双清澈坦荡无所畏惧的眼。 燕稷眼神放软,微微一笑:“我自然是信你的。” 话音落下,傅知怀满足笑起来,贺戟在旁边看着有些不高兴,愣愣哼了一声,被针对的人不满看过去。眼看着他们又要开始斗嘴,或者说是傅知怀单方面被气,燕稷急忙岔开:“你饱了么?” 傅知怀摸了摸肚子,可怜兮兮:“还没有,但是我不想吃桃花糕了,想吃别的。” 燕稷点头:“那你和贺戟去铺子看看吧,想吃什么就买,我……贺戟有钱。” 傅知怀很想说谁要他买,肚子却不合时宜响了起来,贺戟嗤笑一声,在傅知怀要骂人之前转过身:“别瞪了,走吧。” 傅知怀撇嘴,还是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朝前走,看着和许多年后一模一样。 燕稷看着,觉着很怀念,嘴角不自觉牵了起来,刚要坐回去,感觉到边上一道视线投过来,他下意识看过去,在看清楚视线主人的一瞬间,心脏不可抑制跳了起来。 那边的台阶处坐着一个身着布衣的少年,面容在日光和煦中柔和清淡,燕稷看着他,突然想起来当年在宣景殿见到谢闻灼的时候,后者一袭白衣缓步而来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眉眼与眼前的少年一模一样。 是燕稷从来没见过的,年少尚且稚嫩的谢闻灼。 燕稷有点按捺不住痴汉之心,起身走到谢闻灼边上坐下,见他没反对,笑眯眯开了口:“你好啊,我是燕稷,你的名字呢?” 谢闻灼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怎么样才能觉着开心呢?” 燕稷一愣。 谢闻灼转过脸,明明还是天真的年龄,眼神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 他语气平淡:“刚才那两人我见过,明明都是内心痛苦的人,和你在一起之后却好像变得很欢喜,你也一直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7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7 在笑着……可是为什么,我却总是体会不到开心的滋味呢?” 燕稷喉间有些干涩。 谢闻灼看着他:“其实我很羡慕刚才的那个人,他心里难过,但至少还有家能回,可是我没有家。” 我没有家。 燕稷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可以这样心疼一个人。 相顾沉默。 这时候贺戟和傅知怀带着两大包糕点走了回来,看到谢闻灼,傅知怀有些好奇:“嗯?这是谁?” 谢闻灼声音毫无波澜:“谢闻灼,我的名字。” 傅知怀点了点头,不是很在意的样子,重新朝着燕稷看了过去。燕稷却在看着谢闻灼,半晌,道:“你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觉着开心对不对?” 谢闻灼静静看着他。 燕稷站起来,伸出手,笑容明媚:“那就跟我走吧,只此一天,不会耽搁你太久,怎么样?” 被询问的人看着他的手沉默良久,抬头认真说了声好,而后郑重其事伸出手,轻轻落在了燕稷掌心。 贺戟对突然出现的人没什么感觉,可能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傅知怀倒是有点受不了谢闻灼面瘫脸死气沉沉的模样,但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相处相处就不觉着别扭了,很快,傅知怀就没了意见,偶尔还主动和谢闻灼说说话,再和贺戟斗斗嘴,也挺热闹。 燕稷带着他们去了很多地方,其实就是漫无目的的走,见到喜欢的地方就停下来。 京城确实是好地方,白堤碧柳风景雅致,时不时还能见到些杂耍,杂耍边上有卖糖人的,一一来了个拿在手里,舍不得吃就看着,顺便买了串糖葫芦解馋。 谢闻灼低头看着手里的小和尚糖人发呆,燕稷举着糖葫芦凑到他身边:“来,咬一口,很好吃。” 谢闻灼看了他一眼,没拒绝,低头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有点酸,但是很好吃。” “那是自然的。” 燕稷弯着眼睛笑,那边傅知怀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扑过来,“糖葫芦,我也要。” 一串糖葫芦很少,四个人很快就分完了,吃完,燕稷把木棍扔了,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后面好玩好看的就多了,燕稷和他们一起笑一起闹,也不顾及好不好看,还一起登上了城楼,下来后已近黄昏,他们慢慢往回走,走了一半,傅知怀眼尖看到有人卖桃木枝,指了指:“那是桃木枝吗。” 卖桃木的姑娘看到它们,走了过来:“公子要买几枝吗?” 燕稷看了一眼,那桃木枝确实不错,也只剩下几枝,他干脆全买了让那姑娘早点回家,而后把手里桃花枝分给他们:“拿好了,一会儿给你们编桃木环。” “好。” 回去最初巷子口的时候也正好到了黄昏,四处日光洒金,静谧又奢华的美。燕稷和他们在白桥岸边柳树下坐下,开始动手编桃木环。 这个年纪容易犯困,傅知怀和贺戟这一天也累了,坐了不久就在树下躺了下去,只有谢闻灼还在边上一动不动看着燕稷,燕稷也没觉着什么,迅速编好了前两个,先给了贺戟和傅知怀,贺戟笑笑道谢,傅知怀很惊喜:“给我的?很好看!” 他们小心翼翼戴在了手腕,仿佛把折断一般。 燕稷带着笑意点了点头,开始编最后一个,他刻意放慢了速度,谢闻灼也不急,只静静刻着他。 背后清风和缓,四周声音渐渐散了,贺戟和傅知怀累极,不知什么时候闭上眼悄悄睡了过去,天色渐暗。 燕稷把最后一个桃木环编好了。 他对谢闻灼招招手,亲自把桃木环给他戴上去:“真不错,喜欢么?” 谢闻灼垂下眼眸:“我很喜欢……谢谢。” 燕稷笑了笑,回头看了看已经睡熟的傅知怀和贺戟,静静和谢闻灼一起坐了很久,在背后夜色彻底覆盖的时候站了起来。 谢闻灼抬起头,一双眼睛还是淡淡的:“你要走了?” 是不得不走。 燕稷手指轻轻在自己心口拂过,这个地方从半个时辰前隐隐作痛,慢慢强烈起来,直至快要窒息。这样的感觉燕稷很熟悉,曾经他心口这样痛起来,迎接的就是死亡和再一次的重生。 而现在的痛感明明白白告诉他已经到了临界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重生只有一天,可燕稷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谢闻灼再次亲眼看着自己死去。 燕稷抬眼笑起来,故作轻松的样子:“之前说过只耽误你一天,这可不是作假的。” 谢闻灼沉默了下去。 “你记得早点回去。”燕稷对他挥了挥手,转身上了白桥,谢闻灼没动弹,站在下面目光细细追随着他,在那人就要走到桥尾时终于忍不住开口唤了他的名字:“燕稷。” 上面人停住,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温温看过来。 他走上去站到燕稷眼前,神色不如之前平淡:“……我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 他问的很认真,眼里的执着一目了然,燕稷看着他,嘴角缓缓扯出一抹好看到极致的笑,说:“谢闻灼,既然你追上来了,那我就当你认同了一些事,所以之后的话你一定要记着了。” “嗯。” “你要记着,今后你将会用五年的时间让自己比任何都要优秀,而后回京入皇城成为帝师太傅,到那时你会住进宣景殿,那里有个人在等你,他可能会忘记一些事情,甚是不记得曾经见过你,但一定要好好对他,因为他会很爱你,然后给你一个家。” 爱与家。 谢闻灼眼里瞬间绽放出细碎柔软的光,比燕稷从前见过的所有烟火都要美丽,沉声道:“好。” 燕稷一笑,抬头在谢闻灼脸颊轻轻吻了一下,转身又上了白桥,这次谢闻灼没再唤他,在他身影消失后还看了很久,手指轻轻抚在之前被燕稷吻过的地方,眼里的坚定越发浓重。 他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桃木圆环。 家。 燕稷。 谢闻灼想,这个名字,他怕是此生都不会忘记了。 …… 白桥后是一片苍郁竹林。 燕稷跌跌撞撞走近竹林时眼前已经变得模糊,心口处的钝痛越来越重,在他走到深处时彻底到达顶峰,骤然的疼痛让燕稷无法忍受跌了下去,躺在冰冷地面上大口喘息,眼前有沉重阴影慢慢蔓延了上来。 他知道时间尽了。 即便再舍不得,也无能为力了。 燕稷苦涩笑了笑,心口的窒息感再次汹涌而来,眼前也被暗色覆盖,他感觉到力气源源不断从身体流失,意识模糊到连他最后留在脑海里的那双温柔的眼都看不大清楚。 他闭上眼睛等待黑暗, 却在意识彻底消散前听到一声语气波澜不惊的问话。 ——“你可觉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8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8 着欢喜?” 第88章 大结局 这声音仿佛从亘古而来, 空灵苍茫无悲无喜, 又宛如临近在耳, 字字清晰。 燕稷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一个虚无之地, 四周隐约有淡色雾气缠绕,一眼望不到边际, 他茫然睁着眼睛,听着那道苍老的声音在再次响了起来:“你可觉着欢喜?” 这声音犹如一把钥匙,解开了尘封在记忆深处的谜, 让过去被遗忘的事情重新浮出表面。 燕稷突然想起,这样的声音和这样的问话, 他其实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第一次。 是他那年二十四岁生日前夕。 那天下着大雪,他被一辆横冲过来的车碾于轮下,他倒在雪里看着身下的白雪被浸染成红色,在鲜血流尽身体彻底冰冷的时候, 听到有人用无悲无喜的声音问他,你可觉着欢喜? 他不欢喜。 他的人生还没开始就这么潦草结束了,怎么会欢喜? 于是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沙哑说了不。 从此成了大启万千宠爱的的小太子。 第二次和第三次。 是在那个大雪红梅的夜里。 这两次,他一次焚于烈火,一次被鸩杀在宣景殿, 蹉跎一生, 半生懵懂半生无知, 生生把自己碾进了尘埃里,辜负了无数人的命与期待,他在不甘里闭上眼睛, 再醒来,便重新回到了最初登基的时候。 这一次他权衡朝堂玩弄权计,将燕周后路斩断后征伐八边,就此威慑天下,青史留名。 他担起了帝王期待和百万臣民的命与荣光,可依旧没能熬得过二十四岁生辰前的那个晚上。 那晚他卧于病榻,以为一切会就此结束,却又听到了那个无悲无喜的声音,还是问他,你可觉着欢喜? 想一想,他这一世,功成名就,荣耀及身,无愧天地民心,应当是欢喜的,可在命数将尽的一刻,燕稷却发现自己行尸走肉般活了八年,末了回头看,居然连一个会挂念顾及自己的人都没有。 他连爱与被爱的滋味都未曾体会过,欢喜二字对他二而言其实是个笑话。 他又说了不。 就此有了新的开始。 而如今,是第五次。 他一直在想如何结束漫无尽头的轮回,到头来却发现这一次又一次的重生,其实是他自己的选择。 五味杂陈。 燕稷怔怔看着前方的虚无,将自己度过的这么些年一点点回忆过去,荒芜辛苦温暖明媚,等到脑海中的画面停留在一双温柔的眼,耳边又听到那声问话。 “你可觉着欢喜?” 燕稷低声笑起来,目光宁静沉稳:“是” 话音落下,眼前出现一处光点,漂浮在四周的雾气缓缓缠绕在燕稷身上,轻轻遮上他的眼睛,用堪称温柔的姿态轻轻抚着。 燕稷的意识在这阵温抚中渐渐变得模糊,眼皮慢慢合了上去。 在他眼睛彻底闭上的那一刻。 背后光芒大盛。 …… 大启天和八年,冬月十三。 帝王生辰。 这日朝堂百官早早起了身,备好贺礼前往宫城。 苏谋在宫城前下了马车,远远就看到了姜百里和林胤,他走过去,姜百里笑着唤了一声:“苏老。?” 苏谋点了点头,边上几人也围了过来,各自寒暄,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此次帝王寿宴上面。 “陛下登基八年,举千秋宴这似乎还是第二次,不过这次也确实该好生办一场,毕竟是极有福祉的事情。” “是啊,听说陛下前些日子病重,缠绵病榻数月,昨日夜里停了呼吸,太医院束手无策。谁知半个时辰后陛下突然醒了过来,之前的病痛也痊愈,这不是生辰带来的喜气是什么?” “大启天佑之国,陛下自然也是受眷顾的人,这自然是正常的。” “谁说不是呢,陛下无事,吾等也好放心啊。” “……” 宣景殿。 燕稷靠在榻上,嫌弃的看了看谢闻灼手里的药碗:“我已经好了,这就不必了吧。” “不能少。”谢闻灼说,“陛下前些日子身子虚弱到底是伤了底子,郑太医说这药至少得喝三月……别闹,喝了就好了,不哭了。” 鬼信它不苦。 燕稷面无表情看了一眼睁眼说瞎话的谢闻灼,岿然不动,看着他这样,谢闻灼叹了口气,放下药碗握住燕稷的手:“……陛下,听我的好不好?有些事情我承受不住第二次的。” 燕稷一愣。 他看着谢闻灼祈求的眼,突然想起了他之前刚刚醒来的时候。 那时外面还是黑的,宣景殿灯火昏黄,他睁开眼,看到谢闻灼握着他的手半跪在榻前,面无表情,眼里尽是崩溃到极点的绝望和麻木。 之后看到他醒来,那双眼睛里涌起最多的不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庆幸,而是一种浓郁到化不开的凄切和惶恐。 那样的谢闻灼,燕稷再也不想看到了。 他垂下眼,心疼的摸了摸谢闻灼的脸,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谢闻灼早早就备好了蜜饯,看他放下碗后就喂了过去,燕稷连着吃了一小盘才停下:“真是太苦了……好了,走吧。” 这次的千秋宴设在盛祈殿。 燕稷原本是不想办的,因为他嫌麻烦,无奈邵和一直劝着,就连谢闻灼也是如此,他想了想觉着办一场也好,毕竟这一日其实是他人生中真正的开始。 宴会开始,声乐响起。 燕稷被忌口,宴席上的东西大多不能碰,幸好小太子已经被接了回来,躺在他怀里咯咯笑着,让燕稷不至于无聊,贺戟和傅知怀也在,遥遥对他举酒三杯,燕稷一笑,他们也笑起来,仿佛还是从前最快意的时候。 这日千秋宴结束,又是深夜。 众人醉醺醺各自搀扶着出了宫,宫城很快又恢复寂静。 燕稷躺在榻上静静看着边上谢闻灼的脸,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彼此望着,而后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真好。”燕稷把脸埋进谢闻灼怀里,“我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用来爱你。” “还有,珍惜你。”谢闻灼补了一句,微笑着在他眼尾亲了亲,燕稷笑眯眯在被前的地方摸了摸,撇嘴,“这颗痣没有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这次醒来后,与浑身病痛共同消失不见的眼角那颗鲜红的泪痣。 燕稷想,那颗痣或许就是他这么些年绝望和不甘的凝聚,几世辗转后朱色沉淀,给予他无数次被选择的重生,而现在他获得真正意义的新生,那些纠缠了那么多年的怨念便消失了。 “这样也好看。”谢闻灼又亲了亲,“陛下什么模样都是极好看的。” 燕稷很是受用,点了点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带着这么好看的我去南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9 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 作者:公子湛 分卷阅读129 洲看桃花?” “等到转暖,好不好?”谢闻灼说,说罢认认真真看过来,神情很暖,“不只只是南洲,我们还要去很多地方,千山万水,只要你想,我们都会看过去。” “好。”燕稷倾身亲了亲他的唇,偷袭成功后好心情躺下去,“那就这么说定了。” 谢闻灼低声应一声,握着他的手躺下,燕稷在熄灯前转身偷偷瞄了他一眼,正巧看到那人温如春水般的眼睛。 他想,就算看过万水千山。 也没有什么会比那双眼睛更好的了。 …… 来年。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这月,燕稷将所有事托付给了还未来得及离京的傅知怀,和谢闻灼一起去了南洲。 南洲桃花好,绿水绕,燕转回廊,不若京城人烟喧嚣,自有一种幽静的美。 一路走去许多人都认得谢闻灼,伸手对他打招呼,谢闻灼笑着回应,被人问起燕稷是谁的时候就笑眯眯握紧他的手,认认真真说,这是我共度一生的人。 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满足的小开心。 谢闻灼最后带燕稷回了家,说是家,但因为谢闻灼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这家也是在和燕稷确定心意后才买下的。 用谢闻灼的话来说就是,回京你给我家,前来南洲,我也能给你一个家。 这话简直既温情又撩,燕稷顶着谢闻灼笑着的脸看了一会儿,到底是没矜持住,扑过去吻了上去,谢闻灼稳稳托住他,享受燕稷难得的主动,这样持续了很久,听到外面一声干咳。 “年轻人有时候得学会关门啊。” 来的人是南洲的宗长,谢九言。 谢闻灼少时承他教抚,对他很是敬重,对老人家作揖:“宗长。” 燕稷站在他身后看过去,老脸微红,也跟着叫了一声。 谢九言笑眯眯在他们身上打量一番,啧一声,燕稷脸更红了,见状,谢闻灼动了动将燕稷挡在了身后:“宗长就莫要打趣了,他脸皮薄,别吓坏了他。” 燕稷不动声色在他后腰掐了一下。 谢九言则挑眉:“这就心疼了?” 后者微微一笑,权当默认。 “……”被塞了一嘴狗粮,谢九言坐下,“没出息的,想让我不大趣也行,我突然想吃北边的李娘子家的火烧了,可惜年纪大了走不动,你就替老人家买些回来吧,如何?” 谢闻灼笑了笑,回头安抚看了看燕稷,走了出去。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谢九言和燕稷。 燕稷还在因为之前没羞没躁的事被老人家撞见了觉着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宗长,您喝水吗?” “别拘谨,叫我谢爷爷就好。”谢九言笑得和蔼可亲,“你和谢小子结亲了么?” 燕稷点了点头,伸手给谢九言倒水,伸手的时候手腕上的桃木佛珠露了出来,谢九言一看,顿时笑起来,“他连这个都给你了啊,果真是个痴情孩子。” “佛珠吗?”燕稷低头看了看,“这个怎么了么?” “谢小子没告诉过你?那老头子就多管次闲事好了。” 谢九言说:“南洲人在出生之日,宗里会种下一颗桃树,从此这人一生最重要的时刻都与这刻桃树共度,少时刻字其上,百年埋骨其下,至于中间就是及冠之年,南洲人会回来选取自己那颗桃树上最好的地方做成桃木佛珠,送给谁,谁就是他会终其一生用命来守护的人,独一无二。” 燕稷摸了摸佛珠,心口发烫。 这话谢闻灼确实没告诉过他,但仔细想一想,其实他说过类似的话。 ——从此之后,我便是你的,不二之臣。 他抿唇笑起来,很欢喜的模样,谢九言看着也放下心,说:“他从小就是一个人,命里受过不少苦,我看你也是个好孩子,以后都好好的,别让彼此伤了心,啊?” 燕稷认真点了点的头:“我明白的。” 谢闻灼拿着油纸袋从外面走进来,听到的就是燕稷说明白,笑了笑:“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你是个脸皮厚不讨人喜欢的。”谢九言先着燕稷开了口,“火烧买回了?跑得倒快,这么心急做什么?” 谢闻灼不负众望的脸皮奇厚:“心里有挂念的人,自然是着急的。” 又被塞了一把狗粮的谢九言:“……” 谢九言嫌弃看了他一眼:“去去去。” 他把火烧接过来,看到谢闻灼怀里还有一个油纸袋:“这是什么?” “桃花糕。”谢闻灼微笑着递给燕稷,“吃吃看喜不喜欢?” 谢九言:“……” 这个不孝顺的! 老爷子气呼呼瞪了他一眼,也不自讨没趣,抱着火烧说了声不用送了,转身走了出去。 燕稷看着他的背影笑起来:“你干嘛故意气老人家。” “怎么会?”谢闻灼很是无辜,注意到燕稷盯着手腕佛珠看的模样,开了口:“你知道了?” “嗯。”燕稷点头,“哎呀,开心,我想去看看你那颗桃花树。” ” 他笑得很孩子气,让谢闻灼目光忍不住软了下去,抱着他亲了亲,纵容道:“好。” 谢闻灼的桃花树就在屋子外,长了二十八年,灼灼其华,分外好看。 燕稷摸了摸树干:“刻着你名字的地方在哪里?” “这里。”谢闻灼握住他的手往上移了移,果然摸到一处凹下去的地方,燕稷看了看,在谢闻灼三字下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看起来比谢闻灼的名字新了不少,但也有些年头了。 他转过头,谢闻灼笑容温柔。 燕稷再也忍不住,回身抱住他:“温卿。” “嗯。” “温卿。 “嗯?” “遇见你真是特别特别好的事情,我只要想到我们今后还能去很多地方,还能一直这样小声说说话……或者其他,就觉着自己是特别幸运的人。” 谢闻灼不说话,只看着他。 燕稷对上他的眼,仰头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认真又和煦的光,一字一顿道:“我爱你。” 被看着的人有着比世间最暖的日光都要温柔的眉眼,柔柔看过来,而后用同样庄重的语气回应了一声。 “我亦是。” 背后惠风和畅,缓缓拂过桃花林,花瓣落在皮肤上触感温柔,却也不及树下人心上柔软的万分之一。 我曾走有过许多年的时日辗转,曾体会过无数浓郁沉重的绝望和孤独,但从现在起,我将拥有更多的岁月,可以用来看你,亲吻你,拥抱你,期待你,从此在人生的每一个瞬间与你彼此相爱。 还有。 彼此珍惜。 —完—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