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烟华》 分卷阅读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 落日烟华+番外 by 秋叶影 卷一  暗香浮影 且把幺弦慢拨 帘外有梨花冷冷,映入窗内,碧罗纱上几萼嫣然。风摇,影移,梨花颤颤,但见花颜间蝴蝶倦舞、燕子双归,原来已是近了黄昏。 锦帘轻卷,珠屏敛光,紫铜熏炉里的那一抹龙涎方才燃尽。暗香成灰,细细软软,未捻便自碎了,弥漫在空气里,若袅烟,若轻絮,笼彻幽宫华殿。 泠泠七弦之下,闻得商音流水,疑是雨落天际、雪凝深涧,隐约纠缠在离人的耳鬓发梢,欲醉。稍顿,弦上纤指一抹复一挑,宛然间,大珠小珠尽落玉盘,嘤咛花语,呢喃莺啼,声慢慢,意迟迟,辗转妩媚。 “停下!”锦衣朱冠的男子一声断喝,重重地击掌于琴案之上,“此际已然兵临城下,你却还有心思抚琴作乐?” 铮然弦断,划过苍白的手指。云想衣却不言语,抬手,轻轻地舔了舔指尖,垂眸,只是那么浅浅一笑,便已令眼前的男子痴了。 那男子转瞬怒气全无,沮丧地叹了一口气:“你莫要恼我,说起来原本是我无用。成则王,败则寇,此诚天命也,不想我明石王府八世荣华竟毁于一旦。”呆呆地看着云想衣,脸色略有些灰白,“若不是为你、若不是为你……” 云想衣的眼波幽幽地掠过明石王。那个锦衣朱冠的男子,他的眼睛已不再明亮,他的神情已不再飞扬,一夕间鬓角苍然,仿佛已老了十岁,此刻,他望向云想衣的目光中有痴,亦有怨,似是癫狂。 云想衣推开七弦琴,缓缓立起,敛了敛衣裳,淡淡然道:“王爷此言,可是在责怪想衣的不是?” 明石王一怔,却又惶然了,抓住云想衣的手:“没有,我何尝埋怨过你,我只是,唉……” 朱檀木门上小叩两声,侍人开了门,黑甲剑士入得殿中,跪下:“见过王爷。” 明石王放开云想衣,急急地迎了上去,颤声道:“南乙,快快起来,你来得正好,外面的战况何如?” 南乙沉稳地站了起来,如刀削般刚硬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冷的味道,低声道:“殷九渊的军队于午间三刻开始攻打北城门,七皇子景非焰是为监军,督站阵前,敌方士气正旺,攻势甚为猛烈。” 明石王晃了两下,勉强按捺住心神:“那我们还能支持多久?” “依小人看来……”南乙踌躇了一下,“若我军死守,估计明日晚间明石城将破。” 明石王闻言面如死灰,仓皇地来回踱了两步,突然厉声吩咐侍人:“快,去把珍宝阁中的所有东西封箱装好,备下马车在外面侯着,快去!” 侍人匆匆去了。明石王上前拉住云想衣,带着几分失措道:“爱妃,你快收拾一下,随本王逃出城去。此际虽然兵败,但我王府中藏珍颇丰,足可保你一生富贵,你莫要惊慌。” 云想衣抽回手,静静地道:“王爷,郡城已失,您还想逃到哪里去?” 明石王欲怒,又止,跺了跺脚:“你不要闹了,从现在到明日晚间,我们还有些时候,西城门下有秘道通向城外,定能躲过景氏皇朝的追兵,你快抓紧准备一下,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云想衣秀气的眉头微微地颦了起来,恍惚间,露出了似温柔又似怜悯的神情:“若是死守,可守到明日晚间。若是有人开了城门,恐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的。” 明石王暴怒:“不可能!不……可能……” 未完的话语哽在了明石王的喉间,他呆滞地低头,看见一截青森森的剑锋从自己的胸口穿透而出,剑尖淌下一滴血。 “我开了城门之后,比他们先行一步。”南乙的声音响自明石王的背后,森森冷冷,“殷九渊的前锋此时怕是快到王府的大门了。” 明石王喉中咯咯作响,竭力抬起头来,充血的眼睛怨毒地瞪向云想衣:“你、你……” 云想衣莞尔,轻轻地抚摸着明石王的脸颊,柔声道:“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我非常满意。可是这盘棋下完了,现在,我要重新开局了。”眨了眨眼睛,眸中寒光潋滟,“所以,你可以休息了。” 南乙抽剑,明石王颓然倒地。 殿外梨花冷,阶前暗香残,碧罗纱下,血色浓浓。 南乙掏出一方白帕,慢条斯理地拭擦着剑上的血迹,不动声色地道:“他已经来了,你等的那个人……” “哦,是吗?”云想衣的目光款款地扫过三尺青锋,眸中似是染上了血的影子,却是极淡,一掠而过。微笑,眉目间那一抹柔情似水,婉转流波。蓦然回首,凝眸窗外,轻声细语,“你看,梨花都已经开了,今年的春天好象来得特别地早啊。” 暮色朦胧,远山外,残阳最是如血。 —— 金戈铁马,踏破暮色沉霭。战帜于疾风中招展,飒飒作响。剑器铁刃隐约间映照着冷色辉光,带着生了锈的血的味道,浸透黄昏的空气。 明石王府朱门大开,铁甲兵士箭步而入,肃穆无声地分列两侧。一骑剽悍的黑色骏马自战帜下行出,驾入王府。 落日金辉,血色黄昏,那一幕烟华恍然如梦。 马上的少年矜然俯视着下跪的降臣,眉宇顾盼之间,犀利如剑,倨傲似火,容姿尊贵且端丽,尤自带着年少未脱的轻狂飞扬。刀光剑影之上,残阳将坠之时,宛如踏空而下的神祗之子。 镇南大将军殷九渊急急拨马而上,紧跟在少年身后,轻声道:“殿下慢行,待末将一探虚实。” 马上的少年乃是景氏皇朝的第七御子非焰,他自幼骄恃惯了,闻言只是笑笑:“明石郡城已然是囊中之物,有何惧哉?九渊莫要多虑了。” 殷九渊环顾四周部将,亦释然一笑,不再言语。 明石城守将南乙解其剑,脱其甲,率众人长跪于景非焰马下,叩首:“罪臣恭迎皇子殿下、殷大将军。明石王已毙,其族人尽数在此,等候发落。” 殷九渊轻叹:“明石王族八代皆效忠于朝廷,世袭郡王之位,不想却鬼迷心窍,为妖姬所惑,听信谗言,竟至举兵谋反,一朝身败名裂,诚为可惜。” 景非焰挑了挑眉毛,转向南乙,好奇地道:“听闻琳琅妃子容颜姝丽,乃世间罕见的国色,明石王视之拱璧,居则金屋藏娇,行则白纱覆其面,轻易不以示人,不知今日可否让本皇子一观?”语气中全无商榷之意,俨然不可违逆。 南乙垂首,拍了拍掌,两个明石王府侍人抬着一个华服女子的身躯置于马前,那女子却显然已经死去多时,满面血污,虽然是倾国之佳丽,此际已不忍睹。 南乙恭声道:“妖姬惑主,自知罪孽深重,已于破城之时伏罪自裁。” 景非焰颇感无趣,脸色一沉。 殷九渊急 分卷阅读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 挥手令人抬下女子。景非焰哼了一声,掉转马头,欲回行,可是那匹黑马却不知何故受到惊吓,扬起前蹄,“咴咴”长鸣。 此时风起,此时云涌,有一段幽幽的黑色落入景非焰的眼底。那人、白衣,长发如流水、如丝缎,缠绵于风间。深邃的颜色,就象那沉沉夜空,水波丝光,恰是夜空中朦胧月色,滑过青丝三千,敛于无痕。 景非焰勒马,却是无意、却是有意,在白衣人的面前停下。 跪着的白衣人略略地抬起头来,眼波流转,似是沉淀了星辉辰光,淹没了月影轻霜,幽幽落寂,不经意地一回眸,仿佛已令红尘间繁华失色。那只是一个男人,一个让人无法将目光移开的男人。他的脸色很苍白,如雪般近乎透明,美丽的嘴唇轻轻地抿着,却是藕荷之色,那是一种粉中带着灰的颜色,令景非焰想起了水中的青莲,也是那粉,也是那灰,湿润润的,说不出是高雅或是妩媚,偏偏是那一抹惊艳。 凝眸,对视,而后,那人云淡风清地一笑。 稍后跟上的殷九渊无端端地红了脸。 “殿下。”南乙察言观色,趋近一步,若无事状,“此人乃王府中的琴师,一手琴技甚是不俗,正合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不知殿下可有意令其侍奉左右,以怡情娱耳?” 景非焰方自沉吟,云想衣却已敛首,轻轻地道:“若能长随殿下,诚乃想衣天大的福分,然想衣手脚笨拙,心气浮躁,确是不擅于照顾垂髫稚子,若是因此令殿下不满,岂非想衣之过?” 景非焰勃然,脸色铁青。十六岁的少年,最是忌讳旁人说他年幼,自是大怒,挥手,“刷”地一声,揉金马鞭抽向云想衣。 云想衣不动,鞭子自他的面前甩过。景非焰盛怒之下,却是一偏,末梢从云想衣的眼睑划下腮颊,带着一串血珠,淌落眼角,宛如血色泪痕。 景非焰欲再动手,南乙慌忙叩头不已:“下人不知礼,殿下息怒,罪臣愿领其罚。” 殷九渊亦上前施礼,温声道:“殿下,我等入城之前曾有言,只要明石王伏诛,绝不伤及王府一草一木,男儿一言,自当九鼎。况殿下千金之躯,若与此等小人计较,倒是有失身份了,请殿下三思。” 景非焰冷冷笑笑,瞥了云想衣一眼,带着鄙夷的神色,如视草芥虫蚁,而后,径自扬长而去。 殷九渊随上,临走,回首一望,似是看着云想衣,却不真切,只是稍顿,匆匆去了。 马蹄声碎,渐行渐远,旗卷风云,亦逝了。残阳坠下西山,留天边一点点浅浅的暗色黄昏。一羽寒鸦渡云,“呱”然长啼,声断。 —— 半幕夜色,一轮孤月,两点疏星,三更寂寞时,天竟也萧索了。 云想衣立于窗畔。迷离的月光从天边倾下,宛如正在融化的冰雪,或浓或淡,在他的脸上映出了班驳的阴影。略一抬眸,如雪的月光落在眼底,慢慢地凝结成水晶,覆盖住仿佛亘古的空漠与凄冷。 “吱呀”一声,南乙推门入了厢房,谨慎地四处望望,顺手掩上门。 “你来得迟了,让我多等了一刻。”云想衣并不回头,仍旧望着窗外的夜色。 南乙冷哼,一把扳过云想衣的肩膀,拉他面对自己,眼中微含怒意:“日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让你接近景氏,你错失良机不说,还险些生出事端来,我竟不知你几时变得如此愚蠢。” 云想衣轻轻地推开南乙的手,淡然道:“若是这么简单就到了他的身边,他必不懂得十分爱惜,好歹得寻思个法子让他注意到我,对吗?反正我有的是时间,这盘棋局,我赌的可是自己的命,须得慢慢下才显得尽兴。” “我看你是在玩火。”南乙很是恼火,冷冷地道,“明石王的妃妾与子女皆已被斩首,若是让别人知道我窝藏了琳琅妃,你我都是死路一条,你可要弄清楚了。” 云想衣玉颜之上纹丝不惊,慢悠悠地道:“琳琅妃已经死了,连尸首都已经给七皇子看过了,你莫不是忘记了?” “倒也是,见过琳琅妃的人皆已被我所杀。”南乙兀自怪笑一声,“任谁也想不到明石王的爱妃竟非女儿红状,却是一介须眉。琳琅妃既已死,云想衣你好自为知,到时候莫要拖累于我。” 云想衣眼波微转,如丝一般缠绵,望向南乙,轻声道:“明日上京之后,你我便是路人了,我又怎会拖累于你?”慢慢地叹了一口气,“这次你帮了我天大的忙,我无以为报,心里当真是过意不去。”言语间,宛然笑容嫣嫣,如月下之昙花,暗香摇曳,雅极,却也艳极。 南乙心中不由一荡,觉得下身一阵燥热,欲近身之际,却见云想衣眼中半分笑意也无,心念转动,却又后退了几步,沉下脸,厉声道;“云想衣,你究竟意欲何为?莫不是连我也想杀了一并灭口。” 云想衣挑眉,作讶然状:“南乙何出此言?你对我的好处,我惟有感激而已,岂会有杀你之念?” 南乙冷笑:“王爷待你不可谓不好,你不也是处心积虑地要置他于死地。世上薄情寡意之人莫过于你,何必徒作此惺惺态?” 云想衣闻言,漠然一笑,平平缓缓地道着;“就是因为他待我好,所以他必须死。我要离开他,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为什么他偏偏就放不开,一定要把我锁在明石王府?他若不死,我的心愿永远无法实现,你叫我如何甘心?薄情也好,寡意也罢,反正我早就不把自己当人看了,委实也无须故作姿态。” 南乙目中阴晴不定,缓缓地道:“明石王已死,知道你的人只有我一个了。你如此心狠,若留你在世上,终究让人寝食难安……” “你想杀我吗?可是你舍不得的。”云想衣款款地行到南乙的身前,温柔而低迷地道着,略略带着几分沙哑,纯澈的男人的声音,娓娓诉来,却自有一番媚意,浅浅地,透到骨子里的柔软。“南乙……正如我也舍不得杀你一样啊。”从袖中滑出一枚寸许长的银针,“叮”地一声,落于地面,泛起一道鬼魅的蓝色幽光。云想衣摊开白皙的手掌,楚楚地伸到南乙的面前,“适才是我不好,不该有那种念头,唉,我怎么会那么傻呢?南乙、南乙,你不会怪我吧,不会吧……” 含水欲滴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南乙,如兰草般淡雅的香息随着云想衣的呢喃,软软地蹭过南乙的耳鬓,先是暖融融的,然后发烫,如火焰燃遍全身。南乙的手抖着,伸到云想衣的颈上,本是想掐紧,但甫一触到那细腻如脂雪的肌肤,便如着了魔一般,再也把持不住,顺势探到领口,“嘶拉”的布帛声中,将云想衣的衣裳扯成碎片,粗暴地把他按倒在地上,亦不及脱衣,只是撩起前襟,便急不可耐地压下。 分卷阅读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 “……” 云想衣的身子抽搐了一下,咬紧了嘴唇。手指凭空抓挠着,却抓不住什么东西,除了那寒冷的空气。 短促的、沉重的喘息,肉体接触间摩擦发出浓得发腻的声音,还有,那长长的发丝在地上拂动,如流水般潺潺,只是没有云想衣的呻吟。月光下,美丽的躯体分明痛苦地扭曲着,想要蜷缩起来,却又被强行展开。 南乙感觉到那紧致细韧的内部有了一种湿湿的、黏黏的液体,那种味道,就象战场上生了锈的铁刃,腥腥的。他兴奋到了及至,双目赤红,狂野地侵略着,鲁莽的进出之间,几乎可以听见一种薄薄的东西被撕碎的声音。 “啊……” 云想衣倏然凄厉地惨叫,但只有半声,便死死地卡住了,额头上汗水淋淋。 “伺候男人这么久了,还不习惯吗?居然还象第一次一样。”南乙喘着粗气,残忍地笑,“象你这种下贱的人,装出冰清玉洁的模样,倒也是有趣得很。” 云想衣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扭头侧向窗外。 清冷的月光落在地上,泛着水一样湿润的轻幽光泽,那是夜空的眼泪,碧落之上,红尘之下,仿佛生生死死都流淌不尽。而眼角边,那一道血的泪痕,却已经干涸了,只留下那一抹妃色如烟。 —— 燕都的春,今岁也是迟了。蒹葭白露,凝水为霜,朝来暮去时的残雪未曾褪尽,缱绻于檐间道畔,浅浅淡淡地染着几分苍然的晶莹。无风,春亦自寒。 初晨,北郊皇陵苍松翠柏,虽然是绿意俨然,但于此天寒人寂之际,却是分外清冷,空气中有一缕袅娜的薄雾,象蛇一样地扭拂着,森森地,有些鬼魅之意。 守陵的军士正在睡眼惺忪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驿道外传来,片刻之后近了,到了陵坊前,那个英挺魁梧的男子利索地翻身下了马。军士们吓了一激灵,挺直腰板,行了个礼:“殷将军。” 殷九渊挥了挥手,唤来了此处的统领,踌躇片刻,四处望望,压低了声音,略带几分拘谨地问:“日前解上京的明石王府罪奴是否尽数羁押于此?” 那统领原也在殷九渊的麾下,识得镇南大将军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之姿,如今见殷九渊神态窘然,直如生涩少年郎,心下大为惊疑,却也不敢怠慢,照实道:“统共一百三十九人,一个不曾少了。” 明石一役,其王族血亲皆已被诛杀殆尽,王府奴众虽不在九族之列,亦是难脱罪籍,禁足于皇陵,与世隔绝,名曰侍奉皇族先祖亡灵,实则为罚其苦役,磨杀终老。 殷九渊当下也不言语,自往皇陵里寻去了。 陵中,偶尔有几个奴人,或在扫雪,或在修枝,望见殷九渊,皆远远地跪下了。 寻了许久,仍不见要找的人,渐往皇陵深处去了,殷九渊颇有几分焦急,恰于此时瞥到那边一抹白色的人影,这厢一回神,心跳得急了,脚步却放慢了。 那人独自立于一座高大的青晶石墓碑之前。薄雾笼烟之下,一汪苍翠,两三点微雪,但见白衣如停云,黑发似流泉,背影逆光处,雅然有出尘之致。及至走得近些,才发现那人的肩膀微微地颤抖着,如风中细竹,摇摇欲坠。殷九渊忽然间觉得,今年的春天似乎特别地冷。 白衣黑发的那人慢慢地伸出了手,那种姿势好象是想要抚摸面前的墓碑,却在此时,听得身后一声重重的咳嗽,他象被蝎子蛰到一样缩回了手,修长的身躯倏然僵硬。 殷九渊倒有几分局促,仿佛是一个误窥仙境的凡人,那一时间,立在那里无措。 有雾,带着雪的影子,一点一点地破碎。 白雾绕过青丝,轻衫一拂,那人回身。秋水潋滟,眸中幽幽静静,容色如雪,唇亦如雪,冰清玉润,却无一丝血色,仿佛三千繁华之外暗自憔悴的一弯冷月。 殷九渊皱了皱眉头,解下身的长袍,径自递了过去:“穿上。” 美丽的眼睛静静地瞧着殷九渊,然后垂眸,他款款地跪下了:“将军如此,真是折杀小人了,不敢。” 低低的声音,清澈的,带着一点点磁性,似水底下细细的沙子,柔软得让人要沉下去了。 殷九渊失神了片刻,终于记起了居上位者的威严,沉声道:“起来。穿上。” 他立了起来,却只是淡淡然地看着,不动。 殷九渊强作自若,为他披上长袍,抬手之际,触到了丝一般的头发,冰冷的,却让殷九渊的指尖发烫。 “你叫……什么名字?”迟疑地问。 “云想衣。”仍是云淡风清的言语,那人却似是浅浅一笑。 “云……想……衣……”在舌尖绕了许久,小心翼翼地将那字从吐出,殷九渊端正的脸上泛起了从来未曾有过的温柔,“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云想衣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羽蝶拢翅,在眼波深处划过一道暗青色的阴影,涟漪过后,依旧了无痕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那苍白如青莲的唇色下竟也透出了淡淡的绯红,宛然抹在雪下的胭脂,笑时,于清冷中独有一段风情妩媚。 雾朦胧,人亦朦胧,雾里思人,仿佛参差如是。 雪色初晨,春至,春未暖,薄阳下,白露将晞。 及行,殷九渊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旁边那座精致华丽的墓碑,见那上面书着“明庄宣华皇后”的字样,心下一阵迷糊,倒记不得景氏皇朝历代中有哪一位帝后以“明庄宣华”为号了。后来,过了很久,殷九渊才想起,“明庄宣华”乃是今在位的玄帝当年最宠爱的莹贵妃死后追封的谥称。莹贵妃逝于九年前,是为七皇子景非焰的生母。 —— 月如弓,独上中天,正是华灯初掌时。 烛影摇红,珠帘流紫,轩阁内暖意融融。镇南将军府上的朱衣小婢垂眉敛目,伺玉箸于宴席之侧。座上一主一宾,乃是殷九渊与七皇子景非焰。 甫入座,酒未沾唇,景非焰先自笑了:“九渊今日急急请我过府,必是有要事商榷,快说吧,我想你原不是个慢性子的人。” 殷九渊未语脸先红,苦恼地抓了抓头,寻思着如何开口。 景非焰笑意更浓了:“唉,大将军,我实在不知你何时竟也学此闺中女儿态了。” “殿下莫要取笑。”殷九渊竭力装出镇静的模样,咳了一声,“今日设家常小宴,是想让殿下听一支小曲,并无他意。”拍了拍手掌,婢女上前打开了侧厅的朱檀门扇。 门后垂着一幕青竹帘子,烛光摇曳,带着淡淡的绯红,映着青色帘影。帘后,隐约见一人一琴。 景非焰望向殷九渊,以目询意。 殷九渊且笑:“殿下请听。” 帘后人敛身,施了个礼,盘膝跪坐于琴案前,落落优雅,举止间有行 分卷阅读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 云流水之态。净手、焚香,挑抹七弦商音。 初是时,似有涓涓细流自深涧中出,间或遇青苔卵石,若断若续,水声轻轻泠泠,如丝如絮,撩人意怜。 景非焰不觉正坐,侧耳聆之。 涓流渐浓、渐深,呢呢喃喃,婉转于回肠九曲之间,疑无路时,又旋及转调,一折一荡,一音一切,有敲晶破玉之意。 流水中有游鱼,或嬉或眠,偕水之乐,偶跃于清流之上,粼光乍裂,水声铮铮然。 及至水流峰谷之外,势下,愈急。铁骑出,银瓶倾,恍然风起水溅,平涌三丈波,其厉、其亢、其不归,奔下绝壁,七音欲震。 心摇时,猛听得羽调一错,嘎然而止,余韵袅袅,仍在倾流中,意若失。 檀香叠烟,重重渺渺,从青竹帘后一丝一缕地飘逸而出,竹影朦胧,香息幽彻,直如软纱逶迤。 “好,好,好!”景非焰拍案而赞,“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看来那日南乙所言诚然不虚。” 殷九渊倒是怔住了,干笑了两声:“殿下怎知?” 景非焰大笑:“昨日大皇兄听得自明石城虏来一个绝色的美人,虽说是男子,亦令他闻猎心动,早上匆匆去了皇陵,却没想到你的手脚比他还快了一步。此刻,他恐怕在府中骂你呢,九渊,你有没有觉得耳背在发烧啊?” 殷九渊的耳背确实在发烧,不过却是窘的。镇南大将军虽在战场上有万夫莫敌之勇,但其性本质厚,想想于此事上委实有不妥之处,被景非焰这么一笑,笑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躲起来更不是。 竹帘一掀,云想衣自帘后出,仍是素衣垂发,矜持自若地行到殷九渊近前,跪下:“想衣让大人难堪了,诚万千之过。” “你快起来。”殷九渊急急拉了云想衣起身,复又带上满面希冀之色对景非焰道,“今日请殿下过府,确是有事相求,殿下既已知之,我就明言了。”看了看云想衣,眸中漾起了柔和的神色,“云想衣亦出身于江南望族,遭祝融之灾而致家道中落,不得已栖身于明石王府,诚无谋逆之意。此次为明石王所累,列入罪籍,但恳请殿下到皇上跟前为其讨一纸赦令,免其无妄之罪,还复良民之身。望殿下成全。” 景非焰斜斜地瞥了殷九渊一眼,眉目间似笑非笑:“为了一介罪奴,如此周折,若是惹父皇生起气来,少不得又要训斥我一番。况且,大皇兄恼你夺了他的心头好,到时必定迁怒于我,那真是冤大了。你怎么尽是给我出难题呢?” “这……”殷九渊的脸色黯淡了下来,望着云想衣,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云想衣却是淡然,神色间非喜非嗔,清幽似雪。 “扑哧”一声,景非焰忍不住笑了起来,摇着头道:“九渊啊,无怪乎父皇说你武略甚佳,文韬却是颇欠,你这么直的心眼要是不改一改,迟早会被人骗的。你想想看,父皇那么宠我,些须小事,只要我肯开口,父皇哪有不依的道理。不过和你开个玩笑,你就当真了,太老实了吧。” 殷九渊闻言大喜,但转念又略有些踌躇,小声道:“那大皇子处……” “哼。”景非焰冷笑,慢悠悠地道,“有我在,你怕什么?好歹你也是堂堂的三军之帅,非岑纵无礼,也不敢明着到你这里抢人。若是因此气坏了他,岂不也是妙事一桩?”拍了拍殷九渊的肩膀,轻狂飞扬的少年有意地做出了老成的模样,“你放心好啦,反正我们和他对着干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了。” 玄帝共育有七子,其余五子皆已分封王侯,惟长子非岑与七子非焰尚无名号,朝中大臣揣摩圣意,必然是要在此二子中择一人继大统之位。殷九渊在朝中颇受景非焰器重,私下里两人相交甚笃,故此为景非岑所恶,此乃宿怨了。 殷九渊人本豪爽,此心头忧虑一去,释然大笑:“既如殿下言,九渊先行谢过了。来,你我今日且把酒尽欢,不醉不归。” 景非焰慵懒地倚着椅背,不客气地道:“我知你最爱饮竹叶青,那酒太烈,不合我的口味。可惜前日父皇赐我的那一坛胭脂女儿红没有带来,改日吧。” 殷九渊笑笑,尚不及说话,云想衣已移步上前,语调温雅且恭谨:“今日为七皇子备下的酒水乃是由鲜果酿的,其味醇浓,倒不甚烈,殿下试试何妨?”从婢女手中取过一尊细颈玉瓶,斟了一小盏,双手奉予景非焰。 夜光杯,琥珀色,美酒郁金香。酒香浅浅却袅袅,直如雾里幽花,隐约不真切,偏自是清甜撩人。景非焰迟疑了一下,见殷九渊殷勤之色,不忍拂之,接过,一饮而尽。 酒绕唇齿间,如丝缎之质,细腻融润,若有花果之味,似橘、似梨,又似玫瑰、似芍药,揉成一段佳酿,熏熏然,沁香入脾。 “不错。”景非焰啧了啧舌头,“这味道倒是从来未曾尝过。” 云想衣抿唇轻笑:“不过是寻常的葡萄酒罢了。昨日将玫瑰置于酒中,浸了一宿,适才又掺了点荔枝菊花露,味道自是有些差别。”言语时,明媚的眼波扫过景非焰,恍惚间,似有轻丝绕指柔,然,旋及敛去了,惟有刹那。 烛花摇曳,火光透过琉璃灯盏,轻飘飘地散开,绯红之下染着一层浅色黄昏,掠过眼前,让景非焰觉得有几许迷离,欲细看时,烛花却灭了。 朱衣小婢席间奉酒。云想衣退到席侧抚琴为乐,此回琴声颇低、颇缓,似乳燕呢喃,轻轻地缠在耳畔。酒不醉人,人自醉。 景非焰斜斜地坐着,恰恰正对着云想衣。月下挑灯,醉眼看花,繁花更似锦。此际蓦然发觉,所谓惊艳,莫过于此情此景了。 那个年轻的男子抚琴低笑,眉宇间流露着隐约不羁的倨傲,仿佛带着一点点冷酷的意味,然莞尔时,最是魅人心弦。如红梅出自白雪,梅之艳、雪之寒,不知是哪一般更甚了。 殷九渊与景非焰交谈甚欢,每每大笑出声。云想衣仪态清悠,信手拨弄琴弦,闻得殷九渊笑时,总是状若不经意地抬眼,用温柔的目光瞟向殷九渊,而后,复垂首,浅浅一笑,苍白的嘴唇上掠过一丝浓艳的绯。自始自终,云想衣再没有望过景非焰一眼,那潋滟秋水的眸子一直追随着殷九渊的身影,那最自然不过的神态,仿佛空间里没有存在着景非焰。 景非焰不知何故,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殷九渊粗枝大叶,自是不觉有异。云想衣自顾自笑,亦无视。 酒过了几巡,景非焰蒙蒙地有了几分醉意,觉得殷九渊的声音小了许多,抬眸看时,却见殷九渊业已颓然醉倒在桌上了。 “这可真是奇了。”虽然脑袋在发沉,但景非焰还是醒的,讶然道,“九渊的酒量原比我大的,为何先醉了?” 云想衣放下七弦琴,走到殷 分卷阅读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 九渊的身边,从他手里拿下酒杯,朝景非焰一笑,轻声道:“大人的酒乃是陈年的竹叶青,只有葡萄酒是特别为殿下准备的。殿下金枝玉叶的身躯,年又少小,不比莽莽武夫,那等烈酒还是不碰为好。” “砰!”,景非焰借着酒劲,用力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婢女花容失色,慌忙跪下不迭。殷九渊亦被惊醒了,摇摇晃晃地抬起头来,大着舌头问:“怎、怎么啦?”。只有云想衣平静如故。 景非焰亦不说话,伸手拎起殷九渊面前的半壶酒,仰起脖子,直灌入口。烈酒如火,猛地倾下,辣辣地刺过咽喉,散到五脏六肺,呛得景非焰的眼睛有些发酸,但他倔强地忍住了,一气喝干,甩手,“哐”地将酒瓶摔到地上,挑衅般地看着云想衣。 “咦?”殷九渊尚自迷糊,听得声响,又是一跳,“殿下,你、你醉了?” 酒劲涌上,景非焰立时觉得头重了、脚轻了,瞪着云想衣的眼神也恍惚了,一时间心跳得很快,紧忙甩了甩脑袋,敛下心神,强笑道:“是……是醉了,九渊,我、我该回府了,明日请你到我那里共饮那坛胭脂女儿红,再谋一醉。” “好,好……”,殷九渊摇头晃脑,踉踉跄跄地起身送客。 外间,七皇子府上的侍从早已备好了马车。殷九渊不胜酒力,只到得门口便走不动了。云想衣倒是送到了阶下。 夜胧明,天际间,月淡星疏。 景非焰转身欲行,却听得云想衣在身后轻轻地唤了一声:“殿下……”,清澈的声音恰似水晶盈耳。景非焰停步,回首。 云想衣行到景非焰的面前,手腕轻抬,移到景非焰的领口。景非焰略一怔,才忆起适才觉得燥热,衣领不自觉地敞开了,出了门,风过微凉。云想衣很细心地为景非焰拢好衣领,举止轻柔而缓慢,如片羽拂水。 朦胧间,景非焰觉得有一种柔软的感觉蹭过耳鬓,比丝更浓、比水更绵,幽幽浅浅,那是云想衣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明明是个孩子,何必赌气喝那么多酒呢,平白伤了自己的身子罢了。”稍顿,似轻轻一笑,那时间,清冷的夜色竟也妩媚了,“晚上天冷,小心莫要着凉了。”而后,敛首退却,恭敬而不失高雅地施了一个礼,静静地道,“想衣逾越了,殿下恕罪。” 景非焰醉意阑珊,一时分不清是怒还是甜,脸上烧得厉害,睁大了眼睛瞪着云想衣,揪住了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是小孩子!你若是再敢出言无状,我会杀了你的!” 云想衣不语,只是莞尔。眼波里涟漪繁繁,映着幽蓝色的月光,仿佛要融化了夜幕的深沉。 这么接近的距离,连呼吸都交错在一起了。景非焰忽然有了一种冲动,直想一把掐住云想衣,手收紧了,然后,又放松了,醉意更浓。他摇晃着退了几步,侍从连忙上前扶住他,他推开了,立稳,挺直了腰板,用王者般狂妄的目光注视着云想衣:“我已经是大人了!将来,我会长得比你还要高的!” 云想衣忍了忍,没忍住笑,用衣袖掩住了口,景非焰怒愈炽。殷九渊乃骁悍武者,自然是高大魁梧,便是云想衣的身形亦是玉立修长,竟比景非焰略高些,这么面对面地站着,生性骄纵的少年直觉恼羞成怒,脸上涨得通红,恨恨地,宛如许下某种誓约般,大声地叫喊:“我会长得比你还高的,云想衣,你等着!” 侍从见皇子醉得厉害,不敢久留,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匆匆上车去了。 车辇绝尘,夜愈暗了。 云想衣立于夜的风中,手指抚上自己的嘴唇,那上面似还残留着景非焰的味道,冰冷的温度。甜蜜地笑了,用牙齿含住指尖,狠狠地嘶咬,口中,浓浓地有血的腥味。 “我恨你,我恨你,恨你……”如花阴下蝴蝶的呓语,他对自己如是说着。 夜笼烟,月浸水,人在朦胧中,看不见的温柔,或许,本就未曾有过。 —— 一月草长,二月鹰飞,三月未至,青空洗碧。一抹薄阳出,云散开。郁郁丛林,苍苍草野,长风掠空,角弓鸣弦,蹄声切,踏醒鹿眠狐栖。一声尖哨,白雁自荡中惊起。 羽箭破空,贯穿雁翅,白雁哀哀而坠,扑腾了两下,便寂然了。猎犬叼置于马前,欢吠不已。 “大皇子好箭法!”一众贵族子弟策马前拥,赞声纷叠。 景非岑矜持的目光越过众人,定格在景非焰的身上,笑吟吟地道:“何如?七皇弟,我这边又多猎了一只,你可要居下风了。” 景非焰气恼地甩了甩马鞭,沉沉地一瞥,众人忙噤了声。 几位皇子打了个哈哈,笑道:“所谓胜负,不过是添个彩头,搏众一笑而已,大皇兄和七皇弟何必较真?况且春猎初始,鹿死谁手尚未知晓,急它作甚?” 众人两方皆不敢得罪,顾左右而言他,笑了两句, 散开了,猎苑场上又是一派热腾。 日曦明媚,春意盎然,景非焰只过了片刻便将不快置诸脑后,见那厢窜出一只灰狸,急率众驱马追赶。灰狸一头扎进草丛,仓皇鼠窜,景非焰追了一段路,近了,挽弓,矢出,正中猎标,灰狸立毙。 从人拍马不迭,景非焰又自得意了。一个从人此时抬头,“咦”了一声,景非焰顺势望去,但见青空之上飞着一只蓝色的蝴蝶风筝,轻飘飘地在风中颤着 。 景非焰想了想,下了马,朝那边走去。近前,闻得林中一阵悉索,原来是几个镇南将军府的侍卫在此,见了七皇子,出来行了礼又退下了。 景非焰讶然道:“哦,原来九渊躲到这里来了,难怪一直不见他。” 撩开枝叶,目光循着风筝的丝线落下,先入眼的是一双雪白的赤足,宛如冰玉琢成,虽无瑕,但稍显清瘦了些。精致的足踝上绕着一截风筝线。 白雁折翅,青鸟无踪,蓝色的蝴蝶于蓝色的天幕下独舞翩然。 云想衣抱膝坐于绿茵地上,回眸见是景非焰,也不言语,自顾自缓缓地缩回了脚,修长的手指抚过足间的丝线,意态间慵懒入骨。 景非焰左右看看,不见殷九渊,沉下脸踱到云想衣身侧,俯身看着他:“见了本皇子胆敢不跪,莫不是九渊太宠你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云想衣仰起脸,抿唇轻笑,伸手扯住景非焰的衣衫下摆,跷起脚趾,扯了扯风筝,低低地道:“帮我把它收回来。” 景非焰睁大了眼睛,恼怒地瞪着云想衣。 云想衣笑意浅浅,优雅而自若,款款顾盼间,眸中似有水波盈彻:“帮我把它收回来,好不好?”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轻若絮,软如丝,象是把花揉碎了,散在风里。 景非焰的神情仍是凶狠,脸却红了,偷眼看看四下, 分卷阅读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 见从人皆敛首不敢视之,遂哼了一声,抓住长线,笨手笨脚地缠了许久,将风筝牵了下来。 云想衣将线从脚上解下,立了起来,拂了拂衣袖,拿起风筝,一笑,复又递予景非焰:“送你。” “我要这个东西做什么?”景非焰板着脸作不屑状,口中虽斥着,手上却接了过来。 蝴蝶状的风筝制得甚是精致,湘竹为骨,锦帛为翅,轻盈若羽。 “此时春暖初霁,有风的日子,最是适宜放风筝。”云想衣淡淡地笑,淡淡地絮语,“燕都倒是少人有此闲情,在故里江南,每到这个时节,天上三山两两的,随处可见风筝,或红或绿,煞是好看。不过,这原本是小孩子的玩意,我一时手痒,做了一个,留着它也无用,想来你会喜欢的。” 景非焰的脸铁青了,手中狠狠地几乎折断了竹骨。 云想衣若无觉,依旧浅笑低语:“这种蝴蝶风筝是极难制的,昨日还是殷大人为我裁的竹子。”眼波流转,似是忆起了什么,眸中略有涟漪丝丝温柔,“真是难为他了,做这种事情居然那么细致,平日里也瞧不出来。” 景非焰忽然将风筝摔到地上,泄愤般地用脚使劲踩了几下。薄薄的锦帛裂开了,只有骨头的蝴蝶,在脚下被支解。 云想衣的眉头为难地蹙了起来,跪下,委婉地道:“不知想衣言语间有何过失,竟惹殿下如此不悦。想衣惶恐。”云也淡了,风也清了,素雅的男子状若谦卑地伏在景非焰的面前,螓首低垂,望去,隐约见那长长的睫毛生涩地颤了颤,在苍白的肌肤上掠过一道青色的影子,恍惚里,脆弱一如风中的蝴蝶,蝶舞,弱似不禁风。 景非焰的胸口被一种柔软的东西堵住了,许是沉郁,许是缠绵,凌乱地交错着。他僵硬地扭头,走开了,却不见身后跪着的那个人冷冷地笑。 春日暖阳,融金沾粉,浅浅地,竟也有些妩媚。狩猎正酣,风过阳关,带着血的味道。 景非焰策马狂奔,迎面遇上了景非岑,心头忽然火大,转念一想,勒住马,朝景非岑彬彬一颔首,指了指那边的林子,慢悠悠地道:“大皇兄,你千万别再往前行了,那个地方可去不得。” 景非岑果然不悦;“为何去不得?” 景非焰笑得甚是无辜:“那里有一只成了精的狐狸,我怕大皇兄会被它勾了魂魄去。” “无稽之谈。”景非岑愠色斥之,领了从人偏往那个方向去了。 待景非岑走远,景非焰大笑,正觉愉悦时,听得马蹄声急,殷九渊匆匆地驰向近前。 景非焰止住笑,若无其事地看着殷九渊:“怎么现在才来?” “一早就来了。”殷九渊住马,行了一礼,面上红了红,“有些事情耽搁了一下,适才去寻殿下,亲王们说殿下往这边来了,我就赶上了。” 景非焰不经意地道:“多日未见了吧,这些天散朝后就不见你的踪影了,几时到我府里共饮那坛胭脂女儿红?” 殷九渊干咳了一声:“居家有些须小事,不宜晚归,殿下海涵了。” “哦?”景非焰似笑非笑地瞥了殷九渊一眼,“我记得另高堂皆已仙去,尊夫人尚在老家淄南,倒不知家中有何人令你如此牵挂,竟一刻也离不得。” 殷九渊咳得愈发厉害,见景非焰死盯着他不放,只好压低声音:“殿下休要取笑了,那一纸赦令为谁所求,你明是知道的。” 景非焰沉吟片刻,缓缓地道:“九渊,不是我说你,你已过了而立之年,这种事情是要有分寸的。男宠之事终究不是光彩,若传了开去,怕朝中大臣非议,于你大是不利。” “殿下言重了。”殷九渊一时耳红脖子粗,期期艾艾地半天才挣出话来,“我与他清清白白,一丝无犯,何来‘男宠’之说。想衣气性高傲,原不是那种低下之人,我之待他,如水中观冷月,虽有思慕之心,诚不敢渎之,殿下莫要听信了小人谗言。” 景非焰怔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间有些动荡,急急地将脸撇开了。 一时无言,踱马缓行。 突然,一个镇南将军府的侍卫从远处奔了过来,喘着粗气跪在马下:“将军,将军……” 殷九渊肃容:“何事惊慌?” 侍卫抬头,看了景非焰一眼,又把头低下了,措辞谨慎地道:“我等奉将军之命护着府上的那位客人,适才偶遇大皇子殿下,起了些争执,小人不敢擅主,请大人示下。” 殷九渊色变,不及与景非焰招呼,掉转马头冲了过去。 比及到了林边,双方已经缠成一团。大皇子府上的人是跋扈惯了的,便连公卿贵族也不放在眼里。而镇南将军世袭武将之职,战功显赫,其府中侍卫亦是骁勇之士,自是不甘示弱,两相里斗得甚是热闹。 云想衣静静地立在树下,见殷九渊来了,神色间漠然依旧,只是抓住树干的手指有些泛青。 “住手!”殷九渊凭空一声断喝,震得枝叶簌簌地响。 将军府的侍卫收了手。大皇子府上的从人被那气势一慑,愣了一下,看了看主子,景非岑挥手令他们且退,走过来,礼数周全地拱了拱手:“殷将军,下人无礼,让你见笑了,勿怪。有一件事正要和将军商量一下。” “殿下何事?”殷九渊沉声道。 景非岑的目光瞥过云想衣,宛如盯住了上佳的猎物般,“嘿嘿”一笑:“我愿以明珠十斗换取贵府上的一介奴仆,想来将军不会驳我的情面吧?” 殷九渊一声沉哼,手按上腰间的佩剑,神情间不怒自威。景非岑下意识地倒退几步:“殷九渊,你这是何意?”大皇子府上的人忙又拥了上前。 殷九渊不语,“呛”然拔剑,挥刃,疾若流星,烈若奔雷,挟着万钧之势,历历风声过处,身畔那株一抱粗的梧桐木被生生地拦腰劈断,轰然倒地。寒光自刃上现了又隐,殷九渊复还剑入鞘,沉稳地看了景非岑一眼,泰然道:“大皇子说笑了。” 景非岑惊且怒,裹足不敢前。 殷九渊视景非岑若无物,径自行到云想衣面前,紧绷的神情转而柔和了,见云想衣赤足立于草间,眉头却是一皱:“怎么把鞋子脱了?这样的天气,乍暖还寒,小心着凉了。” 远远地,景非焰策马朝这边来了。云想衣目光一掠,苍白的笑颜自眉目间浮起,似那雪底暗香沉,也是婉约,也是清冷,他向殷九渊伸出了手,幽然一声轻叹,在那不言中。 当景非焰过来的时候,云想衣正被殷九渊抱在怀中,离去了。他只能见那长长的黑发从殷九渊的臂弯里垂下。 水一般的青丝流过,湿了朝阳,湿了暮霭。思切时,已非一朝一暮了。 —— 入了房,殷九渊小心翼翼地将云想衣放到 分卷阅读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7 锦榻间,略带焦急之色,低声道:“你觉得如何,可还会不舒服?” 云想衣转过脸,慢慢地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了薄薄的红晕。 殷九渊有几分怔了,抬手欲摸,但又惊觉不妥,缩了回来,直是手足无措。 云想衣看了殷九渊一眼,低下了头,轻声道:“我今日让你为难了,大皇子日后必不与你甘休。” 殷九渊想起又是恼怒,大手一拍桌子:“那景非岑真真可恨!若不是念他乃皇族御子,我今日定要斩他狗头!”稍顿,看了云想衣一眼,有些嗫嚅,“你莫不是在怪我么?是我无用,让你无端受此羞辱,我知你心下委屈,只管骂我好了。” 云想衣缓缓地站了起来,凝眸注定殷九渊。 殷九渊面上一红,心跳得厉害,尚自失神时,云想衣已跪倒在他的脚下。殷九渊大惊,急忙伸手去扯他:“想衣,你这又是为何?” 云想衣拽住殷九渊的手,却不起身,头伏得更低,发丝垂落,掩住颜容如雪,但听得清音泠泠:“景非岑乃皇上长子,有望继承大统之位,此番开罪了他,于你断是有害无益。在朝为官诚然不易,你不必为了我而自绝退路,若此时将我送到大皇子的府上,也还来得及。” “胡说!”殷九渊暴喝,再也忍不住,将云想衣拥入怀中:“你应是生在云端中的人,我怜你还恐不及,又怎会让你由人欺侮。你快别说这种傻话,若有谁敢触到你一根指头,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我不值得。”云想衣的声音弱了,颤抖着,宛然间如弦,“我不值得你怎么做。你待我好,我感激得很,委实不忍心再骗你……你当我是冰清玉洁的人,其实、其实我早已非无瑕之璧。” 殷九渊的身体倏然僵硬,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又跌下去了,跌得生疼。半晌,咬牙道:“你、你说什么呢?” 云想衣从殷九渊的怀中挣脱,避开了。碎玉似的牙齿咬了咬嘴唇,本就苍白的唇在那一时间透明若水晶,欲碎了,抿唇,却是浅浅一笑:“大人之待想衣,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诚君子也。想衣每思及,愧疚无以复加,下贱之身不敢承大人错爱,与其他日让大人知晓,不若想衣自陈其罪,任凭大人发落。” 殷九渊回不过神来,呼吸渐沉,唇动,却终是无语。 云想衣眉目间若笼轻烟,幽息如梦,低首敛眸,用宛如不关自的口吻淡然诉道:“昔日在明石王府时,想衣一人孤苦无靠,身不由己,居上位者强之,纵不愿,亦无可奈何。本拟以死蔽羞,一念之差,苟且至今,倒是让大人见笑了。”语到末了,低处若断。月下箫音,辗转夜色间,夜亦朦胧了。 殷九渊的手拽紧了,又放松了,眸中神色狂乱,忽然一把抓住云想衣的肩膀,厉声喝道:“是谁?你告诉我!” 云想衣抬眸,旋又垂下,眼睫掠影,若羞若怒,细似蚊声地道:“是南乙大人。此事……原也怨不得人,是我命贱……” “南,乙!”殷九渊恨恨地,几乎咬碎了一口钢牙。 明石王败后,其部将南乙因献城有功,免其罪,调任雍州守备,事隔月旬,殷九渊早已忘了,现下听得提及,猛又省起,嫉恨欲狂,暗自默念着,双目尽赤。 云想衣慢慢地退却,宛然轻颦,楚楚方凄:“大人不必如此耿耿于怀,我这就走了,再不敢扰大人清静。” 殷九渊一惊,扑了上去,抱住云想衣,沙哑地喊道:“你要去哪里?” 云想衣垂下眼帘,含辞未吐,呼吸间幽若兰草,暗香盈彻鼻端。柔软的躯体清且冷,宛如用雪揉成的,快要融化了,不经意地颤着,只在咫尺里。 殷九渊痴了、醉了,气血上涌,澎湃不已,跌荡不休,直要把魂都销了,他喃喃地道:“我哪里都不让你去……不让你去!”低低一声吼,将云想衣按倒在地。 “大人……”云想衣微弱地喊了一声,唇旋及被堵住了。 挣扎,拂扭,沉沉的喘息中,罗裳褪尽。 粗糙的大手抚摸过雪做的躯体,雪自生温。殷九渊情难自已,手下重了,近乎肆虐地揉拧着,粉红色的晕痕从云想衣的胸前、腰间、股际渐渐地浮现。 云想衣急促地喘着,感觉疼得有几分难耐,才要呻吟之际,双腿被人大大地打开,粗壮的外来者强悍地侵入,一刹那,身体仿若被撕开。窒息着发不出声音,象鱼一样弓着腰弹起,又被压下了。 痛苦的迷乱中,云想衣温柔地笑了,抬起手臂,如蔓藤般缠上男人结实的背部,抓紧了,呢呢哝哝地在梦中呓语:“我还以为……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花的气息拂过殷九渊的耳鬓,听不见花开的声音。 凌乱的发丝纠结在一起,断断续续的呼吸,甜蜜的战栗,想压抑而压抑不住的疯狂。 交缠的影子映在窗纱上,拖出一道扭曲的痕迹,剧烈地晃动着。 醉卧花间,且痴且狂,看屏间帘侧,暗香妩媚自生烟。金风玉露相逢时,蝶舞、蝶笑,妖妖娆娆,问谁人凭风里细思量。 那一夜,却是无梦。 次日,云想衣醒来时,殷九渊已不在了身边。被衾尚温。 门外守着两个侍卫,禁令云想衣踏出房门半步。小婢往来其中,侍奉锦衣玉食,云想衣不问,她们亦缄口不出一言,神态间无殊色。 如是,过了五日,殷九渊方才现身,递予云想衣一个木匣。打开,匣内端端正正地盛放着一个头颅。 吏部记,雍州守备南乙暴毙,着令调人补其缺职。琐琐小事,在景皇朝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 卷二  流云心事 总被东风误 白日将晓,寤梦方息,天色半胧明。 小楼昨夜掩春风,今朝深苑又落杏花雨。细雨沾湿青瓦,愈浓了,凝成珠,自滴水檐间淌下,溅落一地,涟漪成丝,暗自无声。 云想衣坐在窗畔,挑起了琴上弦,信手一抹,哑哑低音落于雨中。 殷九渊半夜里被叫去了七皇子府上,一宿未归,不知何故,云想衣竟觉得有些心绪不宁。窗外的雨下得也不是时候,湿漉漉的,把阶前的兰草都打得憔悴了,含泪若泣。 商音零落,深一下,浅一下,随那风过,随那雨飘。 “碰”地一声,门被人撞开了。云想衣拢手,立起,静静地回身。 殷九渊站在门边。房中烛火已熄,天尚未明,他的脸阴沉沉的,看不真切。 对视,半晌无言。 细雨依旧凄凄飘零。 “琳琅妃。”殷九渊一字一顿,从喉中挤出声来,“琳琅妃,你骗得我好苦。” 指过琴弦,重重一牵,弦断了。 “你信么?”云想衣轻轻地叹了一声,幽韵绵长,“这样的事情,你信么?” 分卷阅读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8 殷九渊怔了,目中浮起了痛苦的挣扎之色,伸手紧紧抓住门框,喘着气道:“我……我、我不信!” 云想衣掩口一笑,清且艳,声若银铃,悦耳撩人:“你真傻啊,我早已说过我本就是下贱之人,你为什么到了现在还不相信呢?” 殷九渊咆哮了一声,如负伤的野兽般直直地冲了过去,揪住云想衣,握拳挥下,劈头劈脸地一顿打。 云想衣将身子蜷成一团,疼极了也不吭声,任凭那拳头不停地砸在身上,直若木偶。 殷九渊忽然间觉得云想衣的身子抽搐了一下,他的手中发软,再也无力,颤抖着松开了。云想衣软软地伏在地上,微微地痉挛着。 唇边有血,云想衣的舌尖一卷,轻轻地舔了舔,苦且涩,血腥呛入心肺,只觉得一阵气喘,捂住嘴,闷闷地咳了起来,手上黏黏地湿了,血味转浓。 “你……为什么要骗我?”殷九渊呆了片刻,沙哑地叫了起来,“为什么要骗我?” 云想衣抬眸,黑暗中,恍惚又是一笑,嫣然如花。 殷九渊的手抖着,青筋暴露,喉中咯咯作响,说不出话来。猛然一把抓起了云想衣的长发,拖着他起来。 头皮生疼,云想衣秀眉轻颦,咬唇忍着,踉踉跄跄地被殷九渊牵扯着走。 府中的奴婢见了,惊诧莫名,慌忙地避开了。 到了府门口,殷九渊重重地一摔,将云想衣扔到了石阶下。 “你给我滚!往后若再让我见到你,我定会杀了你的!”殷九渊嘶声地吼着,狂乱地关上了门。“哐啷”一声巨响,在寂寞的黎明中甚是刺耳,而后,一切皆静了。 青空有泪,淌成千行雨,温柔地缠绵于青丝之间,如丝絮袅袅,道是多情,似是无情,湿了,重了,雨里,春也迷离。 云想衣缓缓地爬了起来,再也不看将军府一眼,转身走开了。 天刚破晓,春寒,路上罕有几个行人。 云想衣拉了拉破裂的衣领,指尖有些麻,轻轻地呵了口气,此际方觉春寒。一路踏雨而行,身形摇摇欲坠,如风中之烛,那般明灭未定。没有表情的脸上满是雨水。 一辆华丽的马车迎面驰来,近前,停住了。侍从恭谨地开了车门,锦冠华裘的俊美少年自车上下来,撑开一柄十四骨的青竹纸伞,挡住了云想衣。 云想衣漠然收步。 景非焰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抛下,轻飘飘地落入雨中。“南乙生前吩咐心腹之人,若一旦他身遭不测,便即将此函送呈我手。你们两个互相算计,最终还是他棋高了一着。”刻意压抑的声音,很是生硬,如在鞘中欲出的剑。 信纸躺到地上,墨在雨里化了,浓浓郁郁地一片青灰。 云想衣垂眸,看了看地上的那一纸信函,浅笑,细声道:“我还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聪明,看来聪明的人的确会死得比较快。” 景非焰眸中怒气渐盛,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你难道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殿下想要听什么?”云想衣挑眉,眼波似绵,丝丝媚然,绵里却藏针,刺破柔情如丝,“我自认下贱,已无话可说,殿下莫非还不满意,定要我寻死觅活地自诉不堪丑态,以博殿下一悦?” “啪!”,景非焰忍无可忍,使劲地甩了云想衣一记耳光。 云想衣本就虚弱难耐,被这粗暴的一掌打得倒退了几步,跌到了地上。 景非焰觉得手上有些湿,抬手一看,指间沾了点淡淡的血迹,在雨中晕开了。十四骨的纸伞颤了一下,抖落几滴水珠。 雨稍大了些,落在伞上,细细地摩挲着,声声切切。天幕下,雨溅烟纱,笼成九重深梦,梦酣时,春归,天欲寒,人自萧瑟。 镶金线的靴子踩到云想衣的眼前,靴底略有些湿,却不沾染一丝尘埃。云想衣抬起脸来,仰视着伞下高贵的少年,他的脸色比雪更苍白。 景非焰低头,伞的影子掩住面目,英挺的轮廓半明半暗,似嗔非嗔,眉宇间倨傲的神色宛如燃了火,恰是曜空之日,凌于云天上。眯起了眼,冷冷地道:“琳琅妃,按律例当斩首示众。把你漂亮的脑袋挂在城门上,好象是一个很不错的风景。” 云想衣拽紧了手心。湿重的长发与轻衫零乱地粘在一起,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着,唇边的血与雨溶了,雨亦是腥的。 景非焰用脚尖踢了踢云想衣,残忍地一笑:“我是很想救你的,但是你一定不会开口求我的,是么?” 云想衣猛地狠劲站了起来,摇摆了两下,立稳了,高高地昂起下颌,清浅一笑,容颜落魄依旧,却自有一股婉转的魅惑从骨子里透出,风情将颓时,最浓。优雅地抬腕,将湿湿的长发拢到耳后,淡淡然道:“殿下既有此好意,只管对我说便是了,何必拐弯抹角呢?我本就是下贱惯了,当不得这般故作清高。小命虽然不值几个钱,总还是要的,殿下若不肯施以援手,我自会去求他人。”笑得愈甜了,“嗯,那日见大皇子殿下慈眉善目的,想来心肠甚软,若我去求他,他当不会坐视吧?” 秋水潋滟,有意无意地掠过景非焰,带着早春的沁寒。错身而过。 手却被牢牢地抓住了。 “云想衣,你若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景非焰大声地吼了出来,“一个殷九渊还不够,你还想再勾引谁?” 手中似乎有“咯咯”之声,要被捏碎了。愈是痛苦,愈是温柔,云想衣慢慢地将嘴唇贴到景非焰的耳畔,轻轻一笑:“殿下,我会不会弄脏了您的手?” 手抖了一下,景非焰粗暴地推开了云想衣,目中的狂乱在一刹那又沉了下去,浮出了掩不住的鄙夷。 云想衣踉跄了两步,扶住墙,倔强地挺直了腰,高傲地望着景非焰。 目光相触,彼岸潮生,浪涌,击破岩礁,碎开,错金裂玉,狂涛席卷。 雨丝作弦,风过弦,细雨微声,绕指柔,入骨绵。一切沉水,千般皆涟漪,暗自飘零。 却在那时,空巷的另一头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踏破静水沉空。 景非焰回首,脸色微微一变。过来的正是殷九渊。 殷九渊端正的脸上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稳与刚毅,惶恐得几乎要扭曲了。仓皇地奔跑,远远地见到了云想衣,欣喜若狂地展颜了,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直直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沉沉地喘着,喃喃自语:“终于让我找到了,还好没有走远,我都要急疯了。” 云想衣冷冷地瞥了殷九渊一眼,眉头微皱:“大人,请自重。” “对不起……”殷九渊的脸色有了几分苍白。 “放手!”云想衣忽然厉声喝道。 殷九渊一愣,手松了松,旋及抱得更紧了;“是我一时气糊涂了,我不该那样打你的,还疼不疼? 分卷阅读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9 ” 云想衣漠然一笑;“大人是何等尊贵的人,要打要杀自是随便惯了,何错之有?想衣原本就是任人玩弄的货色,不敢污了大人的清高。大人快别如此,若是让人瞧见了,又是想衣的罪过了。” 殷九渊拼命地摇头:“我知道你不是低三下四的人,必是有难言的苦衷。旧事皆已过往,不要再提了,我不会与你计较的。” 云想衣忽然大笑了,笑得直不起腰来,伏在殷九渊的怀中,肩膀直颤,声音若断若续:“大人真是高官显贵,大度大量,这种事说得好轻巧,真是抬举我了。大人也委实没有必要计较什么,我是自甘犯贱,喜欢由人糟蹋。”猛然发狠地挣开殷九渊,语调一挫,转为凄厉:“当日在明石王府时,你可知明石王是怎样待我的?他用烧红的针扎我的脚掌,把我的指甲一片一片地拔下来……” “不要说了!”殷九渊听得心都绞了,抓住了云想衣的手,“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云想衣仍是笑着,脸上没有泪,只有雨:“生也不能,死也不得,我不从,又有什么法子。是,我下贱,我天生就比别人下贱,命如此,又复何言?” 景非焰呆呆地立在一旁,觉得云想衣的眼睛似是看了过来。那夜空般的黑色,比水更深,比火更浓,水与火缠着绞着,惊破夜色三千丈。碧落下,苍穹有雨。 夜色瞳眸间,寒光乍现乍隐,美丽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红尘失色。云想衣晕倒在殷九渊的手中。 “想衣!想衣!”殷九渊慌乱地叫着,抱起云想衣,狂奔回去。始终,忘记了那边还有一人。 景非焰撑着伞,在雨中伫立良久。 雨有千声,声声皆慢,诉不尽那般难懂心思。天流着寂寞的泪,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了。 —— 是夜,玄帝急召镇南将军殷九渊入宫,授令他调集军马,即日赴边境,征讨西方封朝。 景氏与封氏两朝之争已有数代,玄帝登基后,战事始稍缓,不过是两相虎视。殷九渊知玄帝久有举兵西进之意,但不明何以如此仓促,早了些吧,春还未过呢。 接了旨出宫,三军的校尉已经在辕门外候着了。殷九渊回首望了望,九重宫阙尽在灯火烟华中,巍峨无法捉摸。天依旧下着雨。 燕子双归去了,微雨阑珊,轻敲着檐上的青瓦,点点滴滴到了天明。这一夜,应是无眠了。 回到府中,云想衣病卧在床。 镇南将军府的小婢年少不更事,隔着帘犹自哝哝私语,道是那青阶前的兰草昨宿在雨中凋零了,连花瓣都碾成了泥。美丽的东西,原来只是这般脆弱不经。 殷九渊怅然若有所失。小婢仍不解主人心思,巧笑兮,素手添香,在金兽熏炉里燃起了豆蔻红檀。袅娜的烟雾在锦纱帐间聚了,聚了然后又散了,掩不过屋内那股药草的味道,似苦还香。 殷九渊俯下身时,青铜铠甲披在身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低低沉沉,一如他说话的的语调:“为什么偏生在这种时候病了呢?车马都已经备好了,这一路上你熬得过吗?” 蜷卧在榻上的人微微地眯着眼睛,有一种东西,象是月光的碎片,空灵而冰冷,在他的眼眸里流过:“我死的时候,只央你告诉我返乡的路,莫要让我做了鬼都回不来。” 檐外的那片天湿了,雨的声音,摩挲着,象生涩的沙子滑过耳畔。 “我放不下你。”粗糙的手指抚过枕边的青丝,绞成一团,殷九渊缆起云想衣的腰肢,猛然拥他入怀。喘着气的声音急促得快要断掉了,“我放不下你!我想带你一起走,快点好起来吧,和我一起走!” 烧得发烫的身躯颤抖着,火中有雪。青莲焚成了灰,那种颜色抹在唇上,恍惚地勾画出一丝残酷而妩媚的微笑,却被嘴角边渗出的血淹没了。 殷九渊却是痴了,不管怀中的人如何剧烈地咳嗽着、痛苦地抽搐着,只顾抱得紧紧的,骨节间有“咯咯”的声响,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体内:“谁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呢,我怎么舍得下你?怎么舍得下!” 云想衣抓住了殷九渊的肩膀,挣扎着呼吸,宛如一只濒死的蝴蝶:“你去吧,我已经……不需要你了。”破碎的话语和着空气中熏香的叹息,没有燃烧便熄灭了,在夜里,无人闻及。 远远地,苍风里,号角声鸣,悠悠长长。六更天,不留人。 —— 月隐西沉,薄日将出,天色如纱,浅浅胧明。 重重的铠甲随着步履的振动发出呛然的声响,低微而刺耳。锋利的铁器在暗淡的光线中折射出一道道森白的影子。雨里风起,卷着战帜飘舞不羁,张狂的霸气搅碎了黎明的薄雾。 庶民们被禁令通行,上早朝的官员也只能绕道而过,宽阔的官道上,只有列成队的士兵缓慢地行进着。 道旁,却突兀地停着一辆软篷马车。 殷九渊掀开了车子的门帘,向里面望去,一种温柔得近乎宠溺的表情迅速地融化了他脸部刚硬的线条。微笑着,那一刻,金胄铁甲的将军也不过是个笨拙而平庸的男人,自顾自地喋喋不休。 “昨晚上一直都发着烧呢,幸好这会儿退了些,这一病,怕是要拖个十天半月的。济善堂的大夫看过了,说是他底子单薄,断经不住旅途颠簸,在这当口上,我竟不能陪着他……府里的人都随我出征去了,没个主心骨的,若是他病势沉了,又或是有什么人上门上寻麻烦……我寻思着,终是不妥……” 景非焰在一旁候了许久,跨下的黑马耐不住性子,开始烦躁地刨着蹄子,他只是不作声,用力地勒住了马。 殷九渊自忡怔了片刻,叹了声,放下门帘,转向景非焰:“我想七皇子府上也大,倒还容得下他一个人,只赖你费心了。等他愈了,我自会派人来接他。” 景非焰的脸色变了变,嘴唇一动,似乎说了句什么,却被风吹散了。 殷九渊略有所觉,迟疑着道:“莫非殿下有不便之处?” 景非焰垂首,眸中寒色一敛,旋及又抬起头来,展颜笑道:“离别在即,有些伤感罢了,倒让你多心了,九渊此去颇多艰难,千万保重了。” 中军校尉远远地打了个手势。殷九渊面容一整,挺直了腰,炯炯的目光望向长龙般的队列,陡然一声沉喝,大手一挥。队列中响起了尖利的呼哨声,如春之惊蛰,只在刹那时,缓行的士兵似洪涌般加快了移动的速度。步声叠叠,尘烟纷纷,城门外传来了出征的隆隆战鼓。 景非焰举目远望,眉宇之间浮起了飞扬神往之色,矜然昂首:“九渊,有朝一日,我定要如你一般,统帅三军,叱咤疆场。男儿一世如此,也算不枉了。” 少年英挺的身姿在风中屹立,逆着朝出的白日,映出了一道长长的阴 分卷阅读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0 影,凝固在他的身子后面。 殷九渊再一次不舍地望了望那马车,向景非焰一拱手,匆匆策马而去。 锦缎的长裳沾惹了些许尘埃,在雨中欲湿,景非焰漠然一笑,拂了开去。 —— 这一年的春,下着雨,无端端地添了几分慵懒,那雨丝却也缠绵,湿了蝴蝶的翅,湿了离人的眸,软绵绵的,催他入眠了,竟是不愿醒来。 留着三分魂魄尚在似梦非梦之间徘徊,云想衣恍惚地听见了殷九渊的叹息,长长的一声,隐隐约约地被马蹄踏碎了,只在若有若无中散去。 西窗日晓,夜隐了,梦寒依旧。 修长而结实的手指抚上云想衣的眉头,带着柔软的温度,宛如一只悠哉的小虫子,慢吞吞地爬过他的眼角、他的鼻尖、他的唇。挑弄着,有时重了,就似那虫子咬了一口,咬得痒痒的。身体里的炎热慢慢地又上来了,烧得他快要干枯成灰了,云想衣扭动着,发出了微弱而破碎的呻吟。 那个人极轻地一声笑,冰冰地甩手,任凭云想衣软绵绵地跌到了地上。 象一件物品一样被人抬起,然后,一双手伸了过来,解开了他的衣服。与适才截然不同的感觉,冰冷而滑腻,象青蛙的皮肤,贴着身游过。梦魇般的恐惧从记忆深处涌了上来,云想衣急促地喘息着,挣扎地从梦里出来,眯开了眼。华丽的灯光立时刺痛了他的眼睛。 铜鹤衔着夜光明珠,分立在莲花池的六瓣尖上,珠光流溢,映得池中碧波若繁银。镏金的蛟龙从柱上盘旋而下,昂首吐出澄澈清流,注入莲花池中,水漫了,湿漉漉地沾上低垂的锦纱。 浴室内燃着檀木香屑,袅袅的烟雾后面,高贵的少年倨傲地斜坐在交椅上,烟也迷离,雾也迷离,看不见他眸中的底色。 四位内侍模样的人按住了云想衣,正在为他宽衣解带,云想衣挣了挣,反被按得更紧。恨恨地咬了咬嘴唇,冷冷地道:“轻狂稚子,偏生如此无赖。” “啪!”话音未落,脸上便被内侍重重地摔了一掌,刺刺地疼。云想衣恼怒地睁大了眼睛。 “大胆庶民,怎敢对殿下无礼!”内侍的声音又尖又细,象是被人捏住了脖子,拧着腔调,白净的脸上却看不见一点表情。 景非焰拂了拂衣袖,高雅地立起,踱了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云想衣,冷漠的残酷从那一点淡淡的温柔后面透了出来:“我不过是叫人替你洗一下身子,你不领情便也罢了,平白无故地生什么气呢?他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侍侯过椒房嫔妃,做事周到得很,断不会怠慢你的。” 云想衣的嘴唇动了动,模模糊糊地吐出了几个字,却被他自己咽回去了。 “你在叫谁?”景非焰翘起了嘴角,露出了无辜的表情,“殷九渊吗?忘了告诉你了,他今儿一早便领兵出征去了,临行前,把你托付予我。你既到了我的府里,自会有人教你行事的规矩,你只要好好听话就是了。” 内侍木无表情地脱光了云想衣的衣物。雪做的肌肤从帛缎里层一点一点地透了出来,洁白的胸膛、匀称的腰肢、修长的双腿,浸在水中,雪溶了欲滴。透明的水渗到了黑色的眸子里,流转间,寒光潋滟,深得不见底。 “真漂亮。”景非焰喃喃地叹了一声,带着惋惜的神色,怜悯地瞥了瞥云想衣,“这么漂亮的东西被人弄脏了,实在是可惜得很,我一定会让他们把你洗干净的。” 锋利的刀子在心口上狠狠地捅了一下,血淋淋地痛。云想衣苍白的脸庞上闪过一道扭曲的阴影,象青蛇一般,妖妖娆娆地笑了笑。 身体如同珍贵的瓷器,被摆弄、翻转着,谨慎却是无情的举动。绸巾抹着香料,在细腻的肌肤上揉搓,泛起浓密的白色泡沫,又被水冲去了。砧板上的鱼,被人用刀刮着鳞片,慢慢地剔干净。 水的声音,珠裂玉碎,一声声得敲打着云想衣的耳膜。 “殿下。”朦胧的意识中,听见内侍唤了一声。 景非焰的眼睛看了过来,眸子里有火的影子,狂烈地燃烧着,亦有冰的痕迹,阴森地凝固着,火舞冰封,看不懂是哪一般心绪。他略略一颔首。 云想衣的双腿被大大地打开,向上折起,股间的私处在明丽的灯光烛影下一览无余。 景非焰英挺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这里最脏,仔细点,千万要洗干净了。” 足踝被人牢牢地抓住,保持着屈辱的姿势。裹着绸巾的手指探到了身下密闭的入口处,强硬地扯开狭小的花蕾。冰冷的流水灌了进来,手指顺着水流慢慢地深入,在内部娴熟地摸索着。 景非焰在那厢负手而立,三分狂傲、七分矜持,只是那不经意间的一挑眉、一昂首,雍容高华的意态刻到骨子里,皆是天生。 云想衣分不清身体究竟是寒冷还是炙热,那脆弱的内部象火在烧,辣辣地痛得刺人,而胸口却是一片冰凉,没有心跳。狠狠地咬了咬嘴唇,那苍白的唇下竟也渗出了血,竟也是绯红,一丝丝,未到腮边便已干涸了。 薄薄的冰在景非焰的眼睛里有了些许融化,他俯下身子,缆起云想衣的颈项,很轻很轻地叹息,舔着那一点点血的痕迹,慢慢地吻上云想衣的嘴唇。 丝缎揉着牛乳,那般细腻的触觉,软软地流到了景非焰的唇上。手中的人微微颤抖,似是疼极了,出不了声,只是喘着。景非焰那一时忘了情,尝试着将舌尖卷入云想衣的口中。雪的味道,淡淡地香,淡淡地冷。刹那的失神中,一阵剧烈的疼痛透过景非焰的舌尖传开,彻骨。 云想衣象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使劲地嘶咬着,几乎是恶狠狠地,也几乎是软弱的。模糊地有种快要破裂的呜咽,而他的眼中分明没有泪。 景非焰自是大怒,不假思索地抬手,一掌重重地甩了过去。 云想衣跌回了水中,长发如丝,凭空有涟漪三千,带着深黑的暗色,随波拂散。 景非焰抿紧了唇,口中血的味道浓了,生涩得很。 —— 东苑那株白海棠开了,侍姬一时心喜,折下一枝,插在雨过天青的骨瓷瓶中。海棠最艳,偏又是清冷的白色,在寂寞的底子下面挑染出一抹浓得化不开的魅惑,就如同……那个人一般。 那真是个很漂亮的人呢,只可惜了,却是男儿身。侍姬也不敢大声,私下里,带着暧昧的神情掩嘴吃吃一笑。 从宫里传来的太医进进出出,时而皱眉、时而展颜。小僮在廊外支起了红泥小炉,用温火煨着六味芷草,朝来暮去之间,东苑里总是弥漫着药的味道,空气熏得微微地苦了,让蝴蝶忘记了白海棠的花香。 七皇子似是漠然置之,未曾露面,只有府里的赵总管一日里过来一趟,向太医询问那个人的病势,也是冷冷的,没什么表情 分卷阅读1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1 。 如是半月余,被折下的白海棠早早地枯萎了,那个人却渐渐地有了起色,空气里苦涩的味道也散开了。 太医回宫去了,赵总管也不再来,东苑又是清幽。 日里,侍姬闲来无事,支着腮坐在帘边听那人抚琴。 纤白的手指滑过琴弦,紧一下,慢一下,幽幽地,带着几分慵懒的意思。 音色如水,在弦间流落春意绵绵,恍然时花开、香浓,回风拂萼,微微颤、微微摇。燕子归,婉转轻唱,呢喃絮语,声声娇怯。 侍姬听得心思怔然,浑不觉有人进得房中,待闻得一声冷哼,猛惊省,回首见是七皇子,慌得失措,跪下行礼,而后撩着裙裾忙又退出了。 琴声未停,只是慢了,浅浅地,乳莺初啼,撩得人痒。案上的檀香飘开,有一缕极细的白烟绕过那人的青丝,袅袅然。 景非焰沉着脸,立了片刻,仍不见云想衣理会他,耐不住了,走近云想衣,俯下身,从背后环住云想衣的腰肢,将脸靠在他的耳鬓处磨蹭着。 琴声稍乱。 景非焰的双手抱得更紧了些,头一歪,在云想衣的脖子上重重地咬了一下。 “唔。”云想衣的身子一抖,琴声终歇,回眸,似嗔非嗔地瞥了景非焰一眼:“如此春色宜人,正合一炉香、一曲琴,你无高山流水之意便也罢了,何苦扰人雅兴,真真俗不可耐。” 景非焰的脸色青了又白,忍不住皱起眉头:“为何不理我?”先是气恼的、严厉的声调,后一句,却带了点委屈的味道,絮絮的,象是在抱怨,“为何不理我?我为你请了太医尽心尽力地伺候着,每天都差人来探视你,你既好了,为何不到我那里去请安?我一直等着你呢。” 云想衣冷冷一笑,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温柔:“殿下未曾吩咐过,我这低贱之人哪敢擅主。侯门深第,规矩甚严,我自当安分才是,何必巴巴地跑到殿下面前去讨没趣?” 景非焰的眉头皱得更深,猛然将云想衣按倒在地,压在他的身上,倨傲的神色浮上眉宇间:“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不许你再生气。说起来不就是那件小事吗,你既已是我的人了,我自然不会让别人的污痕留在你的身上。”贴上去,伸出舌头舔了舔云想衣的嘴唇,“我喜欢干净的东西。” 云想衣的嘴唇还是那么苍白,带着淡淡的粉、淡淡的灰,象是褪了色的胭脂。没有言语,只有那水一样的眼波款款地掠过,秋波寒彻,雪做的柔情,却是绕指缠绵。 那一时间忘了尊贵、忘了矜持,有点慌乱地,景非焰拥着云想衣,吻他,细细碎碎的,吻在唇边。云想衣微微地叹息,让景非焰想起了窗外那只呢哝的燕子。 “为什么要算计殷九渊呢,把他打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你于心何忍?”便连责问的声音也是软的。 景非焰的身子却僵住了,抬起头来,眼睛里有了怒火:“你就那么关心他?” 云想衣只是淡漠地:“没什么,随便说说。” 景非焰不悦地瞪着云想衣:“我何尝算计他?父皇本就打算入秋后让兵部的人征讨封氏,是我向父皇求情,从兵部调了骠骑营的十万人马到九渊的麾下,由他主帅。九渊骁勇善战、深谙用兵之道,此战若是胜了,又是大功一件,父皇一定会更加器重他的。这样的好机会,别人都求不得呢。” 云想衣的手指抚摸着景非焰的鼻尖,象是在挑逗着他,慢悠悠地道:“兵部本是大皇子的势力,你分明是趁机排除异己。殷九渊若是败了,可以说骠骑营不力,若是胜了,兵权落在他的手上,得益之人又是殿下您。而且,借皇上之手,将殷九渊遣走,夺他所爱,枉他与你肝胆相交,到时候他回来你又拿什么交代呢?” 鼻尖痒痒的,景非焰也不知是恼是甜,咬住云想衣的手指,含含糊糊地道:“他不会这么快回来的,封氏也不是易与之辈,这一战,没有两三年是不会结束的。等到那时候,说不准他已经忘记你了。” 云想衣轻蔑地勾了勾唇:“他绝对不会忘了我。” “闭嘴!”景非焰扑上去,使劲地抓住云想衣,在他的颈项上狂乱地吻着,粗粗地喘气,“不要再提起他。我讨厌他,讨厌他!”顿了一顿,声音低了下去,流露出少年稚气未脱的不甘:“明明……我和他是同时看见你的,为什么你会选了他呢?” 深邃而冰冷的光泽,象水晶做成的箭,尖利地划破眸中的夜色,云想衣浅浅笑着,唇上的粉色似要滴了下来:“因为他是个男人,你还是个孩子。” 景非焰的脸刹时铁青,高高地昂起头,用狂野而强悍的眼神看着云想衣,粗暴地撕开了云想衣的衣裳。 浅色阳光从纱窗外面斜斜地照进,拂过云想衣的躯体,他略略地颤抖了一下,却笑着,优雅而妩媚地卧在太阳的影子里,展开自己。修长的身体,有一种纤细的结实,柔软的腰肢在青丝的幽暗上微微地扭动着。 景非焰眸中的火更浓,激烈地焚烧,他很慢很慢地伸出手去,触上云想衣的脸颊,梦呓般地道;“我想要你……想要你。” 云想衣握住景非焰的手,将他拉了过来,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呵着气:“我已经是你的了,可是,你看……”声音软得象云絮,轻飘飘的,“你还没有我高呢。” 景非焰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忽然用力地推开了云想衣。 云想衣慢慢地将身子蜷成了一团,冰冷地微笑。春浓,却有一种寒意沁入心脾。 窗外蝶舞,不知海棠花谢。 “……想衣”,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景非焰叹着,低低地唤了一声,重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云想衣,凝视着他的眼睛,用一种认真而温柔的语气轻轻地道:“想衣,其实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云想衣连笑也不笑了,木无表情地看着景非焰。 “我喜欢你。”景非焰自顾自地抱紧了云想衣,喃喃地道,“喜欢你,你知道吗?” 将头埋在景非焰的胸口处,一种痛苦而怨毒的表情扭曲了云想衣美丽的脸庞,还是那么冰冷的声音:“我不知道,不知道。” “我喜欢你,所以,你……等我长大,很快的,我保证。”少年的眼中不再有高傲与倔强,只是用一种近乎固执的神情,一心一意地许下了他的承诺。 —— 古刹深院,一声钟,几棵松,两三只蝉鸣幽涧中。 马车在西禅寺前停下,执香的侍从静静地立在车旁。景非焰下了车,知客僧早已迎了上来。 从车上传出倦倦的声音:“我不是善男信女,从不拜佛的,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便是。” 景非焰笑笑:“你的病才愈,正应该到寺里走一趟,除祛晦气,今日我可是专门为你来的。”说着,示意侍人掀开车帘,半抱半拉地将云想衣扶下车来。 云想衣皱着眉,虽不愿,却挣不开景非焰的手。 入了寺 分卷阅读1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2 ,知客僧在前边引路。信佛者在神佛前虔诚地咏诵着经文,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古老的木鱼,声音喃喃地模糊成一片,飘过禅房上的青瓦,显得空旷而遥远。 过了二重门,到了正殿。殿前,一位白须长眉的老僧在立在那厢候着。景非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净空大师安好?”在他身后的云想衣若不经意地垂下了头,眸中掠过了动荡的波光。 净空慈祥地微笑着:“七皇子多礼了。” 净空禅师乃先帝长兄,少年时即在西禅寺出家为僧,性好功德,精通佛法,颇受皇室尊崇,便连景非焰见了他也有几分拘谨。 当下,入了正殿,小沙弥燃起了三柱香,奉上了裹着黄绫绸布的艾草蒲团.景非焰规规矩矩地跪下。 净空宣了一声佛,缓缓地道:“殿下此来敝寺祈福,当以至诚为心,庶几无杂想、无旁念,佛佑有缘之人,心中明镜自有神佛至。” “弟子记住了。”景非焰双手合什。 僧人在垂幔的阴影下面低声念着般若心经,木鱼声声断断,侍从们退到了殿外候着。净空转向角落里的云想衣:“殿下参佛不宜有扰,这位施主,请随老衲到禅房用茶。” 云想衣沉默了片刻,略一颔首。 净空向后院的禅房行去,云想衣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愈往深处愈静了,碎石径上,沙沙的脚步摩挲着地上的尘埃。 “多年未见,云施主业已长大成人了,别来无恙?”净空目不侧视。 “有劳大师挂念。”云想衣淡然。 “令尊大人可好?” 极尖的一声冷笑:“他已经死了。” 净空的脚步一顿:“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可惜令尊才情绝世,竟是英年早逝,愿他往生极乐。” “他那样的人啊,哪里上得了极乐,只能下十八重地狱罢了。”云想衣一字一句说得轻而缓慢。 净空回首,深望了云想衣一眼:“施主怨念太重,当不得、当不得。” 云想衣冷笑不答。 入了房,斜阳照窗,清风冷禅,一室白壁。 两人坐定,净空上了茶,摆出棋盘,打了个稽首:“当年令尊与老衲在此对弈,一局未竟,便匆匆离去,今既逢故人之子,也是有缘,不知云施主可有意代完此残局?” 云想衣也不客气,微一欠身:“恭敬不如从命。” 净空取出黑白子,在棋盘上摸索了片刻,摆出了半幅残局,伸手做了个邀请之势:“下一步原本是令尊出子,施主请。” 云想衣执黑子,思索了片刻,缓缓地在黑白交接处落了一着。 净空拈须微笑,亦在边上跟一子。 两下里一来一往。净空着着求稳,云想衣步步推进,黑子全不顾后盘,孤军深入。 茶凉,局酣,黑白两色渐稀,两人出手也愈慢。 半晌,“啪”地一声,云想衣重重地在僵局中心落下了一子。 净空讶然挑眉:“施主何出此两败之招?” “险中求胜。”云想衣不动声色。 净空长叹一声:“令尊当年慧根颇深,有七窍玲珑之心,只可惜度量过小,遇事放不开,终不能成大器,施主今亦然。此局虽已有败迹,若退一步,则可保半壁之势,以图东山,何以如此不顾前后,咄咄逼人?” 云想衣放下手中棋子,啜了一口茶:“先父当年留此残局已是必败之势,既无胜算,惟有放手一搏,挣个鱼死网破罢了。” “何苦何苦。”净空摇头,“方寸间有自有海阔天空,施主难道不想留条退路?” “棋如人生,人生如棋,无非一个‘赌’字,我此身已无一物,正合亡命之徒,胜负都逃不了一死,退又退到何处?”云想衣语如清风淡云,出手间,黑子直逼而下,吞白子数枚。 净空肃容凝神,白子反抄,片刻间灭黑子,风卷残云,停手叹道:“施主若是如此下场,岂不可惜?老衲不得尽知前事,无从评说,但窃以为往者已逝,纵有许多是非恩怨也应随之入黄土,施主不是愚钝之人,为何偏生执迷不悟?” 云想衣微微一笑,眸中似有泪,滴不下来:“我欲不嗔不怨,奈何天不怜我。”眼底寒波轻掠,沉静地望向净空,“大师欲绝想衣之意,只要将当年之事说与七皇子殿下,待到想衣人头落地之时,便万事皆安。”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净空双手合什,敛眉宣佛不已,“尘缘因果皆由天定,当如斯,则如斯,不可改。老衲已跳出红尘外,又岂会再去招惹凡俗?”蓦然抬眸,目光炯炯注定云想衣,“但问施主三个字——何所求?” 修长的手指拈起一颗棋子,捏在手心里,淡青色的筋络从苍白的指节下透了出来,脆弱得仿佛快要断掉。浅浅地一抹笑,似烟花,惊破暗色夜空,高处不胜寒,烟花刹那谢。云想衣轻声慢语:“我已经在地狱里了,我想要人陪我。”拂袖,推倒棋盘,黑子白子落了一地,无人拾得。起身向净空深深作了一个揖,朝门外行去。 净空亦不送,只在身后长叹息:“佛曰,众生皆有慈悲之心,回首即是岸。” “我不是佛,也不是人。”云想衣的背影扭曲了一下,又挺直了,“我只是从地狱里逃回来的鬼。” 佛何在,佛在天外天,世间有琐事千千,哪一样入得了法眼? 禅房幽径,枯木掩影,阶下有青苔微痕,蝼蚁碌碌来往,浑不知方外物。 云想衣终究心潮难平,径直出了寺门,坐在马车上自顾自忡怔。 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净空将景非焰送了出来,寒暄了两句,便自回去了。 景非焰上了车,一把抱住云想衣,抓起他的手,笑道:“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也不等等我。我今天给你求了样好东西呢?” 云想衣尚在心乱之际,闻言冷冷一笑:“什么好东西?” 景非焰未曾察觉云想衣言语间的刻薄,欢欢喜喜地从怀中掏出一样事物,放在云想衣的手心里。是一个锦黄缎布制成的香包,上面绣着几行梵文,里面鼓鼓地装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嗅上去,隐约带着烟烛的味道。“这是寺里的平安符,里面放了一卷大藏密功德心经,可以销灾驱邪、保佑安康,是极灵验的。”景非焰揽住了云想衣的脖子,将整个人都贴到他的身上,用一种柔软而低沉的声音诉着,“人家跪了半个时辰特别为你求来的,你看,膝盖都青了。”明亮的眼睛眨了眨,里面满满地含了温柔的神情,快要溢了出来,渴望地盯着云想衣,带着那么一点点撒娇的意味,“很疼的,替我揉揉。” 云想衣僵硬地将脸转了过来,车厢里的光线暗暗的,垂着眼眸,眸中有涟漪千泛,却是瞧不清楚,只能听见那一声微微的叹息,象天边的流云般滑过了,“傻瓜 分卷阅读1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3 ,去求那个东西做什么呢?我是个很坏的人,做过很多错事,神佛若是有灵,断不会庇佑我这样的罪人的。” 景非焰稍稍愣了一下,却又笑了,眉宇间依是少年狂傲飞扬的自信:“没关系,纵是神佛不佑你,我也会护着你的。”抱着云想衣的手收得更紧了,强悍地几乎要将云想衣的身子揉碎了,很轻的声音,带着快要燃烧起来的炙热,“我会拥有这天下至高无上的的力量,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相信我,想衣。” 破碎地呢喃着,似是在呻吟,云想衣呼吸时,那种冰冷的香气拂过了景非焰的耳鬓,他的手抚摸着景非焰的膝头,揉着:“很疼吗?” “也不会……”沙哑的话语淹没在接触的嘴唇中。不知道是谁先靠近了谁,湿漉漉地吻着,舌头都交缠在一起,舔着,咬着,喘不过气,象是饥渴了几百年般地贪婪。 “我喜欢你……想衣……”有人模模糊糊地说了又说。 “嗯,我知道了……知道了。”云想衣痛苦地颤抖着,最黑的眼睛里是最苍白的笑。 —— 春过也,匆匆。杨柳枝头的蝉鸣吵着一日甚似一日,扰得蝴蝶不能安生,飞走了。夏方初,不很热,而是闷。偶尔,燕子在檐下盘旋,引起空气里一丝丝流动,那却不是风,只是羽毛的颤抖。 云想衣近来懒懒的,日里弄琴,挑断了三根琴弦,却无端端地怨着景非焰。 许是夏暑沉郁,神气倦怠了,生在江南的人,怕是连骨子都是水做的,终究是过不惯北方的夏吧。侍姬见七皇子懊恼,便于奉茶之际款款地解语,诉的是那江南乡音。云想衣倚在榻上,微微地蹙起了眉头,愁思淡如烟,烟色锁瞳眸。景非焰立时又觉得心疼了。 一迭声地吩咐下去,教侍从在外面备好了车马。西郊外,皇家的柳临山庄有绿木葱郁、清泉幽冷,想来应是荫浓风凉之时,正是消夏的好去处。少年心性,说走便走,当下半哄半强地拉着云想衣起来。 侍从在前面撑着青竹伞遮住日头,小婢执着羽扇随后,一行人方才出了皇子府的朱门,便从那边过来一个人,欲要近前,被侍卫拦住了。那人一身戎装,显是军中将士,满面风尘,掩不住憔悴之色,朝着景非焰跪下了:“小人奉镇南将军之命,有事求见七皇子殿下。” 景非焰的眉头皱了起来,脸色颇有些不自在:“我这会儿要出去,有什么事等回来再说,先下去吧。” “殿下。”那人却不走,“将军有令,有一封信函务必要小人亲手呈交云想衣云公子,不知为何府上却不让小人进去。小人已在这府门外侯了两天两夜,今日才听得云公子出门……”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函,“请云公子收下,小人好回去复命。” 小婢将信函转呈了上来。 云想衣的手伸了过去,却被拦住了。景非焰一把夺过信,不由分说扯了个粉碎,沉下脸来,对左右做了个手势,侍卫马上将那个满头雾水的送信人拖下去了。 云想衣冷冷地看了过来,眼眸里映着太阳的影子,明晃晃地刺人,也不说话,拂袖而归。 回了房,果然,片刻不到,景非焰便跟了进来。 素白的手掌直直地伸到景非焰的面前来,优雅曼舒如兰花一般,云想衣静静地望着景非焰,深邃的眼波底下带着那么一点点挑衅、一点点嘲讽。 “撕了!”景非焰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 “他绝不止寄了一封信,往日的呢?”云想衣挑了挑眉,淡淡地。 “全被我撕了!”景非焰恼了,脸色越来越沉。 “若不是今日撞上了,你要瞒我到几时?”很好听的声音,就象搅碎了的冰片在玛瑙杯子里摇晃着,晶莹剔透,却是冰冷的,“说来说去,你都是在哄着我,往日的话,竟全是不能信的。” 景非焰又气又急,跳了起来,大声道:“你说什么呢?我待你还不够好吗?天天变着法子讨你欢心,就是对着父皇我也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你却偏生不把我放在心上,我……?”忽然间惊觉自己软弱的姿态,有些慌乱地收了口,涨红着脸,又咽不下心中的闷气,见云想衣只是淡然地望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景非焰火气大了,抢过案上的瑶琴,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裂金碎玉般的声响,梧桐琴木被摔成了两截,断了的琴弦散落一地。 侍姬从未见七皇子如此失态过,惊疑不定,忙上前细声细气的劝慰着。云想衣只是瞥了一眼,眼睛里幽幽的,说不出是怒是怨,缓缓地侧开脸,也不再看景非焰。景非焰胸口闷得发疼,抬眼看见前日为云想衣所求得的平安符正摆放在镜台边,忽然间觉得心下委屈,恨恨地抓起来,使劲地扯破,扔下,踩了两脚,转身怒气冲冲地甩门而去。 云想衣垂眸,似是出了神般想着心事,然后,微微一笑,极艳丽的,也是极残酷的,象是玫瑰的刺,妖妖娆娆地刺到人的心里去。 燕子飞过,不见风。 —— 三更天,夜阑珊,月是如莹,挑破长空浓墨一色。 七皇子寝屋里灯火尚明,浅黄色的烛光剪下窗边那株菖蒲的影子,摇摇曳曳地抹在烟罗纱上,灯下人未眠。 守在殿外的侍卫才想偷偷地打个呵欠,隐约见石径的那头走来一人,不由睁大了眼睛。 轻缓的脚步款款地踏过卵石微草,一路行云雅意。月如烟纱月如水,流过他的长发、他的衣袖,从他的脚下淌开,身后,漫了一地月色。 行到近前,晶莹的眸子只是那么一瞥,秋水盈澈,那时明月失色,竟淹没在那眼波底下。 侍卫痴了半晌,依稀记得他是七皇子宠着的人,回过神来想要通禀。 他却抬手禁住了,带着月华的清冷与高傲:“你莫要嚷嚷,我自己进去便是。” 侍卫怔了又怔,再说不出一个“不”字。 云想衣拾阶而上,推开虚掩护的朱檀木门,刻意小扣两下。 埋首坐在灯下的景非焰听得声响,怒道:“放肆,没有我的吩咐谁敢进来……”,才说了半截,扭头见是云想衣,忙收了口,有些慌乱地将手中的事物藏到身后。 云想衣缓缓地走到景非焰的面前,俯身扶住他的肩膀,半偎着他,低低地道:“藏什么呢,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看的吗?” 说话时柔软的呼吸蹭过景非焰的耳鬓,痒痒的,直颤到了心尖。抬首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立时沉溺了下去,再记不得想要伪装的威严。灯光下,景非焰用温柔的表情笑了,拉过云想衣的手,将一样东西放在他的掌心中。 破了的平安符被歪歪扭扭地缝了起来,很拙劣的针线,密密麻麻地布了一圈又一圈。 “从寺里求来的平安符,若是撕坏了的话,神明怪罪下来,对你不吉利的。”景非焰的神色间有几分困窘,又 分卷阅读1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4 有几分甜蜜,“我把它补起来了,这回你可要好好收着。” 云想衣低下了头,似乎是一声幽幽的叹息:“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真丑。” 景非焰瞪大了眼睛:“你竟嫌我做得丑?” “是在说你的手啊。”云想衣温存地跪了下来,握着景非焰的手,小心地呵着气,“疼吗……疼吗?” 居高位的少年,有一双结实而匀称的手,纹理间泛着健康细润的光泽,显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而今手指上却扎了许多小小的针眼,略有些肿了,渗着几点血珠。而他只是微笑,仿佛骄傲的模样:“我可是第一次做这种活计呢……一想到你,就不觉得疼了。” “傻瓜,真是个傻瓜啊……”用微弱的声音喃喃地说着,云想衣托起景非焰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地舔了舔,将手指含到口中。 轻盈的舌尖卷过,有一种脆弱的感觉,是丁香的花瓣,接触着,仿佛片刻就会捻碎在指尖。被诱惑了,景非焰将手指深入了一些,想要抚摸云想衣的舌瓣。 云想衣的身子略微晃了晃,似要后退,却被景非焰牢牢地束缚住了。强悍的手指在唇与舌之间流连,肆虐更甚于宠溺,贪婪地揉着,反复重重。口中的唾液湿了手指,摩挲过幼嫩的舌面,浓浓腻腻的味道。云想衣痛了,从喉中发出了破碎的呻吟,很低很软。 美丽的眼睛抬了起来,带了一丝苦楚,望向景非焰,让景非焰觉得自己快被溶化了。将手收了回来,却在云想衣要躲开的时候,猛然抱住了他。 “想衣,我喜欢你。”用沾了他的唾液的手指索取着,摸过他的脸颊、他的颈项,好想把他整个都拢在手心里,有些稚气、又有些霸气地说了,“不要想着别人,不管是殷九渊还是其它的什么,都不要想。只许、只许你有我一个人。” 窗外的夏虫伏在草木间安歇,梦时,偶尔传来一两声零丁的呓语,入了耳,又灭了。 云想衣的唇角微微地抿着,那样的容颜,或许是冰冷的,又或许是妩媚的:“难道你信不过我吗?我既已是你的了,自然不会去想别人,我只是……不喜欢你骗我。”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往后,若有事,你千万莫要再瞒着我。” “我答应你。”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口,景非焰浑然不觉自己是狂妄的,“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答应你。还有呢?你还想要什么,纵是明月,我也要为你揽下九天,你想要吗?” 留有三分柔情露在眉间,七分寒意掩入眼底,云想衣轻缓絮语着,那如是烟一般声音:“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爱我。”忽然间嫣然一笑,苍白的唇上竟也透了一抹血红的颜色,“真的,只要你爱我,这就够了……够了。” 卷三  寂寞黄昏 只怕春深 芙蕖出水,绿茎红艳两相映。鱼戏荷叶中,相逐,偶尔跃波,惊起小荷尖角上的蓝色蜻蜓。 绿木浓荫,有风过,带着莲的清香。 倚着那株青柳,坐在岸边垂钓。一尾小小的鲤鱼咬住了钩,而云想衣只是闲闲地候着,看那小鱼不紧不慢地吞了饵,甩尾游走了。现在收钩还早了些呢,他想。 景非焰在一旁,捧着一卷厚厚的书册,专注地读着。 半晌,云想衣扭过头来,看着景非焰,眸中隐约有轻蔑的意思:“殿下好用功啊。” “嗯。”景非焰没有抬头,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云想衣故意甩了一下钩,溅起了点点水珠,湿了书页。 “哎……”景非焰抬起头来,满脸委屈地道,“想衣,你别闹,明天太傅要问我功课呢,若是答不上来的话,父皇会责备我的。” 云想衣半嗔着瞥了他一眼:“既如此,何不回书房去安安心心地读你的书?又道是陪我来柳临山庄纳凉,这会儿却把我搁在一边,倒真是凉快了。” 景非焰飞快地在云想衣的脸颊上偷了一个吻,笑道:“我想时时都陪在你身边,不成么?” 云想衣似笑非笑的:“可真会哄人。”回过来,随手撒了点点鱼饵下去,便见适才那尾小鱼又游来了。 远远地,走来一个家臣模样的人。侍从上前低低地禀了声,景非焰即放下书册过去了。 家臣跪了下来,很小声地说着什么。景非焰的脸色渐渐地凝重了,皱起了眉头。云想衣不经意地看了过去,不很真切,见是景非焰用严厉的神情在吩咐着,家臣不住地顿首。 云想衣淡淡笑了笑,拾起一块石子丢到水中,小鱼吓了一跳,扔下鱼饵,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片刻后,景非焰折了回来,有些匆忙地抓起了书册,语气间带了几分苦恼:“边关传来的消息,说是战事有变,我要到兵部府衙去探听一下,不能陪你了。”重重地叹了口气,也许真的是担忧了,“也不知九渊是怎么回事,按理不至于败得这么快的。” 云想衣面上也不见得表情,只是道:“这是要紧事,你快去吧。” 以为要走了,云想衣略一回眸,景非焰忽然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他的耳鬓处磨蹭了很久,口中喃喃地诉着听不懂的情话。云想衣有几分不耐,欲待推开他时,他又自放手,笑着跑掉了。 头发被弄得稍稍乱了,云想衣抬手掠了掠,指尖触着发梢,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个人留下来的体温,不知怎的,心思竟有些忡怔。 小婢奉上了冰镇梅子汤。白釉紫花的瓷碗,浮着透明的冰块与青青的梅子,持着银勺搅了搅,连那声音也是清冷的。 云想衣端起了碗,眼尖见碗下压着一张纸条,脸色微微一变,抬起眼来,那小婢已经退下了。拿起纸条看了一下,若有所思,神色又平静了下来。将纸条揉成一团,抛入水中。也不喝那冰镇梅子汤,慢慢地抓起鱼竿,又下了钓。 夏日沉郁,人都倦怠了,一边的侍从也没什么精神,偷偷地打着小盹。 风拂柳丝,滑水而过,泛了涟漪一抹又一抹。鲤鱼贪得不知饱,不住地咬钩,而云想衣身边的鱼篓总是空的。 一盏茶后,小婢又上来,托着银盘,撤下冰镇梅子汤。 云想衣立起身,对后面的侍从道:“我闷得很,四下里走走,你们莫要跟着。” 侍从正困,昏昏地点头。 云想衣随着那小婢的背影而去,一路绕过了亭抬楼轩,行到后苑僻静处。小婢也不言语,将手中的银盘放到地上,竟自走开了。 云想衣停住了脚步,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蝉鸣声远,花木扶疏,浅浅的影子在风里摇晃了一下,从假山后面慢慢地走出一个人来。他的头发很凌乱,他的胡子很拉茬,他的脸色也很憔悴,但是,挺直了腰站着,眉宇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尊严,那原本此时应在沙场叱咤的武将,现如今却突兀地立在了面前。 只是望着,相对 分卷阅读1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5 竟是无言。 许久,云想衣垂首敛眉:“别来无恙。”那样说着,止水无波,淡得没有痕迹。 殷九渊的脸上扭曲了一下,极力地压抑住了,语调断断续续的:“我回来接你了,想衣,你……我、我一直在想着你呢。” 似是笑了,却是极冷的,云想衣静静地道:“大人,身为三军主帅,临阵脱逃可是死罪一条,你可知你这一走,锦绣前程乃至身家性命可全毁之一旦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殷九渊的神情有些茫然,怔怔地看着云想衣,“每天骑在马上也想着你,回到营帐里也想着你,做什么都没有心思,迷迷糊糊地,就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僵硬地伸出了手,欲前又止,只是等着,“想衣,过来,好吗?我带你走……” 云想衣微微地叹了声:“你非要我挑明了说吗,我从一开始就只是在骗你……” “想衣!”殷九渊低沉的一声喝,打断了云想衣的话,向前踏了一步,急促地道,“他们回来对我说、说你与七皇子有染,我是不愿信的。都怨我所托非人,让你受委屈了,你定是迫于无奈……” “我是自己愿意的。”云想衣断然截口,眉目间依旧是清清雅雅的,“七皇子权大势大,深得皇上宠信,我跟着他,只有更好的没有更坏的,我何乐不为,你凭什么认定我要对你死心塌地?” 粗粗地喘着气,殷九渊的脸色发青了,用力地抓住了云想衣的手,咬牙道:“他对你不会是真心的,现在年少不更事,图个新鲜而已,你以为他会宠你多久?” 长长的眉毛轻巧地挑了挑,带着丝丝刻薄,云想衣淡然道:“若是你的话,又会宠我多久?不过一样是以色事人罢了,我也自量,不想求什么长久,一朝有酒一朝且醉。待到我老了、丑了,就是求你,你也不会多看我一眼的。” “我不一样、不一样。”殷九渊的手指张了又拢,不敢握又不舍得放,只顾望着云想衣,刚硬的线条在那时间柔和了,笨拙地、几乎有些害羞了,“我会将你当成发妻般看待,若是你要,我会给你一个名分,我带你回淄南老家,两个人一起过日子,我也不在乎别人会怎么说我。” 云想衣的脸色象雪一样透明而苍白,那是一种脆弱的感觉,转眼便要随着风飘散了:“这些都不是我要的东西……我是个坏到透顶的人,配不上人家对我的好,你为我这么做,半分都不值得,我不想误了你。” 且在此时,听得由远及近地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迅速地移来。云想衣略一皱眉,挣开殷九渊,后退了两步。殷九渊的目光一掠,见石径那头处隐约有刀光寒影,脸色沉了下来,却是巍然不动。 铁甲的禁卫兵持着长戈从两面包抄过来,团团围住了两人。数十弓箭手紧跟上来,整齐划一地拉弓引弦、蓄势待发。 牛皮弓弦被绷着,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禁卫兵让开了一条道,景非焰慢慢地走了过来,有些恨恨地瞥了殷九渊一眼,手一挥,禁卫兵从后面拖出了一个女子,正是适才引路的小婢,此时已经气息奄奄,身上竟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禁卫兵松了手,她就软软地瘫到了地上,也不知死活。 景非焰目光注定殷九渊,沉沉的,少年清澈的声音中流露着绝对的威严:“九渊,身为国之重臣,当进退有度以表率三军,你竟在战火如荼时一走了之,可知罪在不赦?你一离开前阵,就有人向我飞鸽传书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他的,已经等了你很多天了,你以为你瞒得过谁?” 殷九渊喉中低低地咆哮了一声,握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景非焰,也不说话。 景非焰略一踌躇,微微地侧开脸,口气缓了下来:“九渊,你我相交一场也不容易,这次的事……算我不对,不能全怪你,总之是就此了结。我已经备好了车马,你兼程赶回军中吧,父皇那里我会为你求情的。” “好!”殷九渊一声长笑,“殿下好气度。我自然是要走的,不过要带他一起走。” 景非焰目中寒光掠过:“九渊,你定要如此决裂?” “呛”然一声,殷九渊抽出腰间的佩剑,剑锋笔直地指向景非焰:“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禁卫兵逼近了一步,举起手中长戈。弓箭手瞄准了殷九渊。 景非焰的眼睛转向云想衣。 云想衣幽幽地立在那边,帛衣停云,青丝流水,嘴唇上染着青莲的灰,然后,微微地抿嘴,也不知是不是在笑着,清清浅浅的艳,那是刺到人心里的诱惑与挑逗。 景非焰的眼睛里燃起了狂热的火,大声喝道:“拿我的剑来!” 侍从恭谨地从后面捧出了长剑。 景非焰接剑、拔剑,一气呵成,翻腕一抖,剑尖掠起冷厉银光,直奔殷九渊。 殷九渊一声冷哼,不避不让,振臂引剑,隐带雷鸣之声。 短兵相接,剑尖从锋刃上切过,金属摩擦的声音几乎要把耳膜撕破。 殷九渊以镇南将军之职统帅三军兵马,骁勇善斗,一身武艺自是不俗。景非焰自幼尚武,玄帝甚宠之,为其延请天下名师,身手也是惊人。 禁卫兵和弓箭手丝毫不敢懈怠,提心吊胆地注意着场中的缠斗的两条人影,插不上手,空自紧张。 雷卷风云,错金鸣铁,矫若游龙、厉若狂风。双剑交锋,红了眼,全是不顾性命地狠拼。殷九渊身形魁梧,在力气上占了上风,又是久经沙场的战将,攻守井然。景非焰毕竟年少,时间长了,开始有些吃力,更是气恼,渐渐乱了章法。 殷九渊久战不下,越是疯狂,猛然大喝一声,剑刃斜转,劈向景非焰前胸。杀气迫人,眼见是避不开了,景非焰咬牙,挺剑直刺,竟是同归于尽的势头。 锐利的剑尖触到了肌肤,殷九渊心中却忽然一软,掌中剑生生向上挪了几分。 一切皆在电石火光之中,待到风静时,殷九渊的剑穿透了景非焰的肩膀,景非焰的剑插入了殷九渊的腋下。象负了伤的野兽,相互瞪着。 红色的液体沿着剑刃滴滴答答地淌到地上,空气宛如生了铁锈,连味道都是腥的。 事态骤变,见七皇子被人伤着了,禁卫兵们吓得魂飞魄散,只怔了一下,立时喧哗着涌了上来,一阵扭斗擒下了殷九渊。 侍从惊慌失措,扶住景非焰,一迭声地唤着医师。伤口很深,不敢拔出剑来,血渗透开,染红了黄色的绸衣,景非焰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却挣扎着想走动,口中模模糊糊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虚弱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清楚,那是他在叫着。云想衣当成是没有听见,别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冷傲的背影。 —— 风乱了,卷着天上的乌云,卷着地上的黄沙, 分卷阅读1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6 压向景氏皇朝。 景朝与封朝战局方酣,景朝主帅殷九渊却擅离守职,致军心无主,连败三十里地,封朝兵马直逼中关。中关守将八百里军文告急。 玄帝震怒,欲诛殷九渊九族之罪,但念及殷氏世代战绩显赫,有功于朝廷,特法外开恩,亲族悉数贬为庶人,殷九渊革将军之职,杖责五十,流放边疆,永不得回京。后来,据宫中的宦人私下里说,皇上这次气得不轻,本拟将殷九渊腰斩弃市的,多亏了七皇子求情,带着伤在御书房外面跪了一整夜,直到晕过去,玄帝一时心软,这才允了。也算不枉殷九渊和七皇子平日里交厚了。 朝中诸臣惋惜者有之、窃喜者有之,但大都是疑惑不已,却不知殷九渊究竟为何如此。 定了罪,从天牢里提出,直接上了囚车,押出京城了。即便是与殷九渊交好的大臣们也不敢来送行,只在背后长叹一声罢了。 囚车出了城门,行到十里长亭外,天色已是近了黄昏。 远处,老树凋枯,树下一人,白衣黑发,抱琴席地而坐。 然后,幽幽地,便有弦声入耳。 琴音凄婉,若是子规啼唱,声声道,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稍后,商调一转,琴音愈沉,缠缠绵绵,宛如轻丝飘絮,一缕一缕缚住了离人的步子,又道是,怎生归去?怎生归去? 押解的差役也听得心酸,不觉放慢了脚步。 囚车上的那人使劲地转过头去,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他渴望的眼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的“荷荷”声,始终没有叫出口的名字。 “想衣……” 弦动风颤,斜阳天外,枯木残枝凭风萧索。 车轮在崎岖的路上轱轱辘辘地滚动着,远了,远了。 琴音渐渐低了,随着那车声而去,掩没一路尘烟,散开。 一骑黑马驰到树下,勒住了缰绳,景非焰在马上高高地俯视着云想衣,眉毛一挑,透出九分九的张狂:“怎么?舍不得了吗?” 低低地垂着头,也看不清云想衣的神情,隐约见那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一抹阴影:“走都走了,舍得如何?不舍得又如何?总是由不得我的。”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景非焰恼怒了,从马上翻下来,粗鲁地抓住了云想衣的肩膀,气急了吼着,“你这是在怨我吗?我这回为你受了伤,你竟连一句贴心的话也没有,倒是今天老早就在这里等着殷九渊,想衣,你的心里想的究竟是哪一个?” “我只是在想自个儿而已。”潋滟的眸子不经意地一瞥,冰冷冷的,“殿下今岁方才十六,我已经二十了,待到殿下稍长,我已是容颜衰老。细思量,与其到时让殿下厌恶我,还不若当日安安分分地跟着殷大人,至少图个踏实。象今日这般没有着落,我想着谁都是没有用的。” “云想衣!”景非焰心头狠狠地刺了一下,再也忍不住,抬手重重地给了云想衣一巴掌,直把他打得摔在地上。 云想衣捂着脸,不言不语,长发从肩上滑下,拂过地里的尘埃。 “想衣……”景非焰很低很低地唤了声,几乎连他自己也听不见,“想衣……”抬起了手,有些僵硬地伸向云想衣。 云想衣的身子动了一下,似要向前挪开。 景非焰猛然扑了过去,死死地抱住了他:“想衣,我竟这么不值得你信么?你不是说过,只要我爱你就够了吗?我已待你如是,不行么?还不行么?” 云想衣握住了景非焰的手,很紧,用了全身的力气抓着,断断续续地诉着,从绵软中露出针尖来:“不行不行,还不够啊,我把什么都赌上了,我想要你的全部全部。非焰,告诉我……你能够爱我多少?” “你想要多少……”喃喃地言语着,唇角触到了云想衣的颈项,轻轻地吻,竟是如莲一般,清冷的媚。景非焰觉得嗓子很干,说出话来也是哑的,“我都给你……什么都给你。” 垂眸,极细的寒光在云想衣的眼底划过,淹没在深邃的水波下面:“那日,他对我说‘我会将你当成发妻般看待,若是你要,我会给你一个名分’,我记得很清楚,他这么说着……”忽然间急促了,连呼吸也有了几分破碎,“其实,我更想从你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你明白吗?” 景非焰怔住,思量着,慢慢地变了颜色,有些怨了,涩涩地道:“你分明是存心为难我,我哪能和九渊一般呢?皇子妃的册封都要经由父皇肯首的,我若是提起的话,父皇别说同意了,怕是打我一顿也不定。” 美丽的眼睛看了过来,那么一凝眸,让人心尖都要颤抖的疼:“我知你是做不到的……若是他、若是他的话……” 景非焰的嘴唇覆了上来,掩住了下面要说的话,狠狠地咬着,咬出血来了。“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到,什么都可以做到,真的……” 纠缠在一起,拥抱着,吻他,身体热得焚成了灰。 枯藤,老树,昏鸦已去,天涯外,见是那落日如血。 —— 那一夜,景非焰去了宫中,三更未归。 铜漏流沙,梆声听断处,云想衣倦了,恍惚地入了眠。然后,却在梦里被惊醒了。 也不知景非焰是几时回的,压在他的身上,抱他。象是怕他丢了、怕他逃了,那么紧地抱着,骨头里有轻微的“咯咯”的声响,仿佛整个人要被他生生地揉碎了,很疼很疼。 “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到,真的……”哝哝喃喃的话语,急促地说着,其实只是在告诉自己,“我什么都可以做到。” 班驳的阴影掩上景非焰的轮廓,模糊的烛光中,少年的稚气褪了色,那是仿佛深沉的狂野,凝望着,眼睛里,分不出是血还是火的影子,赤红的。 云想衣的嘴唇动了动,从快要窒息的咽喉中挤出一点点声音:“你做给我看啊……”,冰冷的气息,带着挑衅的意味,软软地流过景非焰的耳边。 就那样一直抱着,无言了,也无眠了,到了天明,见那西窗日晓时,景非焰却绝然地离开了,连头也不曾回。 稍后的十数日里,云想衣没有再见过景非焰一面。 边关的战事愈发吃紧了,玄帝急令征调各州兵马,倾力一战。铁骑兵甲在燕都的官道上行经而过,隔着高高的朱墙,隐约可闻战马的嘶鸣和金鼓的震响。 进出皇子府的朝臣多了起来,或是来往匆匆,或是掩门长谈,面上皆是凝重之色。 七皇子耽于政务,许是忘了东苑的那个人了,皇族贵胄多是如此心性,过眼即丢的,总当不得真。侍姬在帘外嚼着舌头,唧唧哝哝的语声也不甚大,恰恰入得云想衣的耳中。云想衣蔑然而视,信手处却挑断了一根长弦。 蜻蜓倦倦地栖在九瓣白莲的花荫下,只有青蝉在枝头不歇地鸣 分卷阅读1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7 着。 琴声幽幽,坐待闻歌者,一日一日,终不见他来。 直到那日,皇子府的总管赵项忽然径直入了东苑,吩咐将云想衣带上了马车,一路缄口不言,行到了城门下,也不问他如何地不悦,拉着他上了城楼。 高处凭风,皇朝的十方战帜猎猎作响,帜上腾龙舞爪,霸气跋扈。 赵项引着云想衣到了城台边上,遥遥一指。 城门外,兵马方列,隆隆的战鼓擂响了。长戟挥拓,剑气纵横,雷霆虎步搅起尘烟成幕,马扬前蹄,踏尽百万金戈。阵前,主帅旗下一骑剽骏黑马,金剑铁甲的武将策马回望,远远地,看不真切面目,仿佛见那太阳的影子落在他的眼底,刺痛人的狂烈与骄傲。 夏正炽,火舞艳阳。城楼高处,却有人不胜寒,美丽而苍白的嘴唇是阳光下也不会融化的雪,冰彻心骨:“为何要走?为何?” 赵项尖瘦白净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死水般的沉静:“皇上此次着令平阳侯为主帅,七皇子辅佐中军,掌这十万兵马,即刻便要开征了。殿下说他不敢见你,只要你在这里看着他走,他便安心了。” 长长的、尖尖的冷笑:“明明说过什么都可以为我做的,原来只是信口雌黄。”恨得深了,指甲在手心中掐出了血,云想衣也不觉得疼,“不过是狂妄竖子,凭什么掌领中军?难道殷九渊一走,景皇朝竟再找不出带兵之将?” “云公子言语还请斟酌一二,莫要说这大逆不道之辞。”赵项的语气陡然沉了。 云想衣蓦然回首,青丝拂风,狂乱处自有清高:“赵总管是在教训我吗?” 赵项目光深沉,也看不出喜怒,“殿下临行前有令,要小人照顾好云公子。公子的言行若有不周之处,小人自是要在意的。” 悠长的号角声吹响了,军士的脚步震动了巍峨的城墙。 赵项的目光注定云想衣:“殿下在下面看着你呢,请云公子回头靠近一些。” 云想衣傲然昂首,拂袖欲走,步子刚动,却被赵项牢牢地抓住了。赵项强硬地拖着云想衣靠在城台边上,拉扯着他的头发迫他向下看去。 黑马上的少年骑士望了过来,似乎在微笑着,飞扬的笑意慢慢地淹没在黄沙中。扬臂一挥,威严而刚烈的背影刻在了骄日的尽头,去向天方。 待到尘烟消散,赵项放开了云想衣,跪下来,恭恭敬敬地一顿首:“一时情急,小人失礼了,公子海涵。” 云想衣却不回头,虚脱般地倚在城墙上,良久、良久。太阳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斜斜,在青石砖上颤抖。 —— 竹影婆娑,古佛深禅。一盏青灯,三柱沉香,经幔上的优昙钵华已经褪却了颜色,莫道是彼岸花开。白衣人静静地候在禅房中,听隔墙木鱼声声,容颜宁若止水。 净空随着小沙弥进得门来,合什施礼:“云施主久等了。” 云想衣欠身还礼:“想衣不请自来,扰了大师清净,还望见谅才是。” 小沙弥奉上了苦茶,掩门出去。净空宣了一声佛号,客客气气地道:“但不知施主所来为何?” 云想衣微微一笑:“前次铩羽而归,想衣心有不甘。今日技痒,欲与大师再较高下,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净空参佛已深,生性淡泊,唯好棋弈一道,久已成癖,只是平日里罕有匹敌之人,总不得尽兴,闻云想衣之言自是喜甚,欣然颔首:“难得施主有意,老衲焉有推却之理?” 当下入坐,摆上了星罗棋盘,净空抬手:“来者为客,请先行一步。” 云想衣亦不谦让,拈黑子以连角起势,占了个头筹。 净空捋须而笑,白子应对。 云想衣细思量,再出手缓了缓,已不若先时轻巧。 两下里皆是凝神,一来一往出手极慢。待得沉香散灰,苦茶凉彻,盘上渐渐现出一条长龙之势,龙困浅滩,竟又是僵局。 云想衣停下手,慢慢地叹了一口气:“我分明是步步为营,一招一式皆在算计之中,按说断无不胜之理,却不知为何竟困于中途,成此进退维谷之局?” 净空但笑,目中不无深意:“搏弈一技,精于变幻,方寸中便有千军万马之道,环环相扣。持子者以本身为子,甫开盘,即身陷其中不可自拔,谓之当局者迷,安言必胜?” 云想衣垂眸幽思,晶莹剔透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拨弄着盘中棋子,轻声絮语:“我苦心经营多时,本谓水到渠成之际,怎料有棋子凭空游离于掌握之外,也不知此兆是凶是吉。我冥思苦想了整一夜,终不得其解。”倏然抬眼,眸中秋水若冰晶,流转间,华光迫人,“请教大师,倘若遇此僵局,是宜放手一搏,或宜弃此残局、重新开盘?” “善哉,善哉。”老和尚低头,合掌念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持子者当掌本身命,岂容外人道?”手指棋盘,遥遥一点,“施主观此局当真无下手之处?” “极难极难。”云想衣喃喃自语,手心中捏着一颗棋子,抚摩良久,迟迟不能出,凝睛锁住棋盘,秀气的眉头不觉皱成一团愁思。欲待落子之际,却听得门帘响动。 小沙弥匆匆地进来,对净空施了个佛礼:“师父,皇上驾临本寺,现今到了院外了,请师父接驾。”小沙弥日常侍奉净空,见惯了皇族宗室,也不见得惊慌,倒是净空一怔,不由变了脸色。 云想衣木无表情,手中几乎捏碎了那枚棋子。 正踌躇间,已闻得纷沓的脚步由远至了近处。净空肃容望向云想衣:“老衲视施主为君子之交,还望施主不要令老衲为难。”语声低沉,隐有尊威之意。 云想衣悠然起身:“大师言重了,想衣不是那种不知分寸之人。” 小沙弥掀开墙角低垂的经幔,露出一方隐室,云想衣闪身入内。 门外的宦官尖着嗓子传禀:“皇上驾到。” 威武的侍卫推开了门,俯首恭立两侧。黄袍朱冠的中年男子缓缓地踱了进来,步态间有行云之雅,亦有龙虎之霸,浑然帝者。 小沙弥跪下了。净空略一躬身:“参见陛下。” 玄帝微微地笑着,只是不经意地一颔首,深沉的尊贵透出眉宇中:“大师多礼了。朕此来不过是为了些许家事,本欲微服,倒是这班奴才偏好兴师动众的,让大师见笑了。”也无居高临下之意,却仿佛天生便是如此雍容倨傲,略一侧目以示众随,“还不下去。” 内侍们叩了首,弓着腰退至廊外。小沙弥奉上了茶,也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净空请客上坐,玄帝至案边,见了棋盘,笑言:“看来是扰了大师雅兴了,如此未竟之局,不知对手何人?” 净空不动声色:“不过是一方外隐者,偶尔来与老衲对弈,也是性急之人,遇此僵局, 分卷阅读1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8 竟拂袖自去了。”忽然目光一转,带了三分深意,“陛下试观此局,有何评说?” 玄帝沉思细看了片刻,斟酌道:“持白子者当为净空大师,棋阵规矩方谨,一路流畅通达,攻守有度,显然大家之手。”而后,眉头微皱,“反观黑子,则有诡异之态,能对大师持平手者,应有绝顶之慧性,可惜好走偏锋,招招皆险,瞻前不顾后。”望着净空,泰然笑道,“朕多言了,此人若欲举事,可成霸、成枭,不能成王、成帝,终究差了一分气度。” “皇上虽然棋艺逊了一筹,但却有一双慧目,评得有理。”净空长笑一声,意犹未尽,拾起棋子,“来,来,待老衲重整河山,皇上可愿奉陪?” 玄帝摇头:“手下常败之将,岂敢再战。朕可不是来和大师切磋棋艺,而是来上香礼佛的。”语调一顿,转而有了几分低沉,“昨日非焰领兵出征封朝,朕心里始终放不下,今日来寺中求个平安,愿佛祖慈悲,佑他得胜归来。” “七皇子昨日出征?”净空讶然,面上渐有忧虑之色:“七皇子虽精晓文韬武略,为人亦刚勇有谋,但毕竟年尚幼,阅历浅薄,骤然之间恐怕难当此大任。皇上此番安排是否欠妥当了?” “大师多虑了。”玄帝目中精光炯然,“非焰不过辅佐中军,另有平阳侯王主掌帅旗。平阳侯当年有‘战神’之称,连殷九渊亦是出自他的门下,如今上了岁数,只怕少了些锐气。非焰年轻,朝气勃发,正可补平阳之缺,两者若相辅,当近乎十全。” 净空轻叹:“七皇子自幼得皇上宠爱,娇纵惯了,此行艰难坎坷,也不知他是否吃得了这份苦。” 玄帝端起茶盏,浅浅地呷了一口,意态轻描淡写:“若是连这都吃不住,将来怎么承我景氏江山?” 净空惊愕,半晌方才敛过心神,面带凝重之色:“皇上既出此言,莫非是要弃长择幼,立七皇子为太子?” 玄帝并不明答,把弄着茶盏,自若地道:“七子之中惟有非焰有治世之才,最得朕意。长子非岑乃正宫所出,一介庸碌之辈,平日里无功无过,也不好让非焰凭空逾越了他。借此次出征,移兵权于非焰之手,若能打败封氏,凭此奇功封太子之位,谅来无人非议吧?” 净空直视玄帝,沉声道:“若七皇子不幸败归呢?” 玄帝仍是浅笑,眸中掠过一线森冷的寒光:“那便当朕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净空默然,拨弄着手中的念珠,暗自诵经。 玄帝转过身子,背对着净空,昂然而立:“其实朕今日来,无非想问大师一句话。”顿了顿,一字一句极缓也极沉,“来日大师可愿登宗庙,为非焰持祭祖之典?” 净空闻言大震。景氏崇佛,历朝皆遣皇族子嗣入西禅寺为僧,是为佛老,乃帝王方外之替身。新帝即位,经由佛老开宗庙,祭先祖,方可成礼。玄帝今所言,实为明昭必传皇位于七子非焰,净空安有不解之理。当下心念百转,终只是一声太息:“圣意已决,自当如是。老衲不敢多言。” 玄帝神色内敛,转眼若无异状,含笑曰:“好,好。此间事了,还请大师随朕去正殿点一柱香火,求个平安。” 净空低眉,延手引客:“皇上请。” 宦官随驾,急步上前开道,侍卫护守左右,一行人径直出去了。 白日斜下,暗青色的竹影映上经幔,优昙钵华淡得不见了痕迹。 挑开帷幔,云想衣静静地自后间转出,凝望案上残局,伫立久久。嘴唇边上血痕点点,竟已被自己咬得破裂,却仍是苍白一如青莲的灰。 而后冷笑,持棋子,在盘上落了一着,点在飞龙之翼,龙舞欲腾,怎顾得前方无路。 —— 三伏夏暑,日头明晃晃地悬着,耀得人眼花。 兵部尚书又到大皇子府上与景非岑商议边关战局,听得景非岑愈加烦热,却因是母氏舅父,总不好驳他的,勉强捺住性子坐着,只片刻,汗透了薄衫。好容易待到舅父走了,转过身,无端地将府上侍从骂了个遍。 乖巧的家臣上前讨好,道是柳临山庄的芙蕖开了满池,何不去赏花纳凉? 景非岑本闲来无事,又恐舅父再折回来,马上吩咐侍从匆匆地拾备了一下,简直是逃似也地出门了。 庄苑里风清云淡,离了繁华,连天也净了三分。绿荫下,只留了些许蝉鸣。 芙蕖濯波娉婷,映着碧水之幽,含露凝芳。然景非岑终不解阳春白雪之意,反觉得艳不过海棠,只稍稍瞥了一眼便意兴阑珊了。唤小僮在柳下支了张软榻,侍姬在一旁轻摇着纨扇,自顾躺着打盹。 附庸风雅的家臣在池畔摇头晃脑,吟咏着荷花诗作,让景非岑恨不能将他们连同枝头的鸣蝉一并轰走了事。正懊恼间,忽听得遥遥的琴声自水上飘来,不觉侧耳。 琴声清冷,霏雪飘零于深涧,沁入谷底泉。泉水潺潺流经,雪吟冰音,水溅寒石,幽幽时若泣,绵绵时若诉,九曲三折,敲晶弹玉,让人闻而忘夏。 景非岑顿时觉得暑气消散,睡意也无了,起身循音而去。 沿着荷花池,穿过碎石小径,再转向南苑,有一角临水小榭。一柱檀香、一张瑶琴,白衣人信手拨弦,弄高山流水之调。 景非岑见是名男子,不由败了兴头,返身欲回之际,抚琴人抬首,微微一笑,眸中秋水潋滟,映着青莲之雅,偏又压过海棠之艳。景非岑认出了他。 云想衣身边的两个侍从见大皇子过来了,心下直叫糟,也只好上前行礼:“见过皇子殿下。” 景非岑并不理会侍从,径直上去抓住了云想衣的手,假作冷笑道:“好呀,一介贱奴也敢在皇族林苑中招摇,看来是非焰没有把你管教好,由得你如此放肆。” 七皇子府上的人见势不妙,凑在一起咬了咬耳朵,便溜开了。景非岑随行的家臣尴尬地咳了两声,扭过头当作无睹。 云想衣回眸,眉目间仍有些许笑意,却是蔑然:“殿下闻此幽兰白雪之曲,当心凉气清才是,为何动火?” 冰玉般的声音,冰玉般的人,让景非岑恼也不是,恨也不是,空自把牙咬得痒痒的:“殷九渊犯了事,非焰也走了,再没人护着你,难道你还想逆我之意?” 云想衣轻轻地吐出几个字:“不行么?”斜斜地看了过来,眼波流转,冷冰冰的,却是酥到骨子里的妩媚。 被那样的美丽的眼睛望着,景非岑觉得身上真的有火烧起来了,一把推开了瑶琴,直接将云想衣按到琴案上,喘着粗气:“我此时便要了你,看说敢说个‘不’字。”扑上去,性急地拉扯着他的衣裳,便想要吻他。 云想衣躲闪着,狠狠地在景非岑的手上咬了一口。景非岑大怒,反手拎住云想衣的衣领, 分卷阅读1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19 甩了他一巴掌。 嘴角边渗出了一丝血,云想衣只是轻轻地舔了舔,挑衅般高傲地望着景非岑:“七皇子早晚会回来的,大皇子殿下行今日之事,就不作明日之计?” 景非岑嗤鼻以对:“我是他的兄长,论理他也要让我三分,难道我还怕了他不成?” 云想衣勾起了嘴角,浅浅地笑,那抹血色还留在唇边:“皇长子又如何?当今圣上显是偏宠七皇子的,把军机大权交到他的手中,却将你晾在一旁,明眼人一望便知分晓了,偏你还自命不凡,真是可笑。” 景非岑变了脸色,目中阴晴不定,掐住云想衣的脖子,厉声喝道:“你若是再满口胡言,信不信我杀了你?” “殿下心中也是明白的,何必自欺欺人呢?”云想衣咬了咬嘴唇,似是现在方才觉得疼了,微微地蹙起了眉,露出了脆弱的神情,低低地道,“也就算我说错了,殿下您放了我吧,我终究是七皇子的人,若是因此令两位殿下反目,我可担不起这个罪过。” “怕什么?”景非岑心神荡漾,顺势将手探入云想衣的衣领里面,身子压了上去,笑语中带着残酷的味道,“待到我大权在握之日,莫说是区区一个男宠,我就是要他的命,他也不能不给的。” “你要得了吗?”云想衣不肯就范,扭动着身躯,却象蛇一般妖娆,在景非岑的耳边喘息着,“做大事的男人,可不能只说几句空话……非焰现在掌了十万兵马,在沙场上驰骋风云,是何等地威风。”宛转地诉着,叹着,“你又怎及得上他……怎及得上?” 景非岑一把扯破了云想衣的衣裳,将手伸到他的身下,粗暴地揉弄着,脸上被欲火和怒火扭曲得变了形状,嘶哑地道:“我就让你瞧瞧我是否及得上他。” 云想衣的眼睛比冰更冷,比雪更清,眸中有水,没有流出来。不出声地挣扎着,发了狠似地踢着、咬着,想要逃开。 景非岑被激得性起,绞住云想衣的长发,将他的头用力地撞到琴案上。很大地一声响,云想衣的身子软软地瘫了下来。 景非岑方想欺身而上,身后传来了家臣的喧哗声,有人一迭声地唤着:“殿下,殿下……”景非岑头也不回,恼怒地喝道:“没见我忙着吗,滚下去!” “殿下。”家臣还是上前,弯着腰不敢抬头看,“是宫里的林公公,急着找您呢。”正说着,一个胖胖乎乎的宦官模样的人匆匆地过来了,还没到跟前就出声了:“哎呀,我的大皇子殿下,奴才可算找着您了。” 景非岑认得是玄帝驾前随侍的大太监,平日是极熟的,当下也不起身,就那么压着云想衣,笑道:“林公公,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这会有件要紧事,还请公公稍微担待一下,容缓片刻,马上就好。” 林公公掏出手绢擦了擦满头汗,笑得如弥勒佛一般,口气却不轻松:“凭殿下有什么要紧事也争不过我这边。皇上急着找您和三皇子,寻了一个上午了,竟不知您上这来了。皇上现下里在御书房等着呢,怕是久了,这个……” 玄帝平日里管教极严,治事一丝不苟,景非岑向来畏惧,闻得林公公一番话,吓了一身冷汗,赶紧起来,整了整衣袍,慌道:“如此自是不容缓的,我们就走吧。” 林公公胖胖的脸不停地冒汗,汗珠子都卡在肥肉中间,笑起来,一抖一抖的:“大皇子先行过去吧,奴才等会还要寻三皇子去。”扭头对随来的小太监道,“小福子,快领殿下过去,莫要让皇上等急了。” “是。”小太监应了声。 景非岑终是不舍,指了指云想衣,对侍从吩咐道:“去,把他带回去。”而后才朝林公公拱了拱手,飞快地走了。 待得景非岑刚刚走远,从后面转出了一队铁甲武士,领头的却是七皇子府上的总管赵项,到了近前,武士手按刀柄,欲拔刃出鞘。景非岑的家臣也机灵,讪笑了几声,带着侍从赶紧走开了。 武士退下。赵项平板的面目上堆起了一团笑意,对林公公一欠身:“这么热的日头,还惊动林兄出来,真是不好意思得很,见谅见谅,待我明日到金玉楼上陪个东道。” “好说好说。”林公公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你我兄弟的交情自是不用客气的,何况七皇子府上的事情我向来是不会怠慢的,哈哈,东道就免了,七皇子凯旋之日,与他说说便是,也算一个人情吧。” 赵项满口应承,又故意踌躇道:“过会大皇子若是真的进宫面圣,惊扰了圣驾,可能不太妥当吧。” “不碍事的。我已着人在宫门外候着了,自会将他拦下来,到时候他心里就明白了。”林公公嘿嘿了两声,“只可怜小福子了,只怕要被他打个稀烂。” 客套了几句,林公公腆着大肚子告辞去了。 云想衣还昏迷着,侍从见状欲待唤个医师来,却被赵项拦下了,只是板着脸吩咐侍从将云想衣带了回去。 比及回府,下了马车,赵项也不说话,抱着云想衣进了洗浴之殿,抓住他直接丢到了水池里。 “哗啦”的声响,水花溅起。云想衣呛了几口水,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摇晃着从水中站起身子,摸了摸头,手上黏黏的,有一种生了锈的味道。 内侍们捧着沐浴的器具候在一旁,赵项指了指云想衣:“去把他洗干净。” 内侍上前欲为云想衣解衣,手指还未触及身体,便被推开了。云想衣冷笑,很干脆地将身上湿透的衣衫褪下摔到一旁,赤裸裸地挺直了腰,傲然昂首:“哪里不干净?” 内侍垂收敛目以示避讳。赵项的眼睛却直直地看了过来,满是鄙夷之色:“你还有脸问?枉殿下对你一片真心,他才走了几日,你便和大皇子勾搭不清,竟是如此不知廉耻。” 云想衣长长的眉毛挑了挑,带着刻薄的味道:“我羞什么?他若是真心对我,何以连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果真是少年心性,图个新鲜,事事都当不得真。将我一人独留此地,便是死了,烂成泥了,他也不会多问一声,到底是谁先负了谁的?” 赵项皱了皱眉头:“不过是一个下奴罢了,还想攀上天不成?殿下宠你,那是主子对你的恩典,即便是一朝失宠,也只是你命中之数。作奴才便要懂得分寸,若人人都似你一般,这皇子府上下还成什么体统?” 云想衣僵硬地站着,冰晶般的眸子里透出犀利的寒光:“我本就是低贱之辈,装不得清高,也当不起你们这番关照。赵总管若是嫌我丢了皇子府的颜面,将我撵走便是,七皇子既已离开,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赵项木无表情地道:“你难道还想到大皇子那边去献媚?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殿下此去建功立业也不过是三年五载的事, 分卷阅读1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0 你若安分些等他,或者他回来的时候还能记得起你。” “你这哄人的话说与谁听呢?”云想衣嘲讽地瞥了赵项一眼,“他宠我,图的不就是这幅皮相么,过得几年,当我容华不再,他又岂会眷顾于我。” 赵项眯起了眼,阴沉沉地道:“你不听也罢,总而你是走不到别处去的。殿下临行前吩咐过,要我对你严加看管,前些日里是我疏忽了,由得你在外面放肆,自今日始,你休想再踏出七皇子府半步,饮食起居一应有专人看着,就连说一句话也要通禀我知晓。” 云想衣急促地喘着,咬着嘴唇,眉目间是柔弱的风致,忽然微笑了,却宛如藏在花萼下面玫瑰的刺,尖尖的怨毒:“既然已经抛下我了,何必做此小人姿态?谁能等他,谁愿等他?他既不能回来,我只求鬼神有灵,让他早早死在刀剑之下,也算了结这一番事。” 赵项脸色铁青得可怕,却也不动怒,依旧用那平平板板的表情一字一顿地道:“云想衣,你听清楚了……殿下曾对我有言,若是他不幸战死沙场,待到入葬之日,定要以你为活殉陪墓。” 云想衣闻言怔住了,那种苍白的脸色,象雪一样透明,仿佛顷刻就要融化在阳光下面。头上的血和着水流了下来,浅浅的,只是那一点点绯色,滑过眼帘,忽然抹了一把脸,恨恨地从水里起来,湿淋淋就要往外走。 内侍上前拦住了云想衣,也不出声,木木地梗在他的面前,不让他走。 云想衣大怒,厉声道:“你们算什么东西,滚开!” 赵项过来,抓住了云想衣的手臂,抓得云想衣生疼:“我不算什么东西,恰恰是管你的人,有我在,你哪里也走不了,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云想衣踢打着、抓挠着,想要推开赵项,无奈力气不如人,半天挣不开身。终于累了,停下手,赤红着眼睛瞪着赵项。 赵项的脸象是用木石雕刻出来的,一丝波纹也不见,静静地道:“殿下说,若是你不听话,不妨用铁链把你锁到大牢里面去,我不想做得那么绝,你莫要逼我。” 没有血的嘴唇,染着沉香的灰色,发不出声音的呻吟。云想衣的手臂缠绕上赵项的脖子:“凭什么要我等他,你说呀……凭什么?他早就把我置诸脑后了,待我老了,丑了,有谁会顾我?谁会怜我?赵项……你会么?会么?” 赵项凝固的眼神动荡了起来,有一道浓黑的阴影在眼底迅速地游过。 “放我走吧……”云想衣将身子贴上去,低低地呢喃着,眼睛里却有狂乱的火光,要焚烧一切,“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恨么?我怎么能在这里等他……放我走,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什么都愿意……真的。” 微微的呼吸,象一只透明的蝴蝶,很妩媚地,在空气中飘忽地游离着。 赵项的手动了,很慢很慢地搂住了云想衣的腰肢,柔软的,一握就会折断的感觉。移动着、抚摸着,猛然用力地扯住云想衣的头发,脸上的表情抽搐着,从牙缝中挤出字来:“这里的人都是从宫里出来,净过身的,皇家的规矩,只有我们才能贴身服侍宗室内眷。你莫要以为自己有倾城之姿,在我眼里看来,和一截木头也没什么不同。” 云想衣象是被人抽了一巴掌,整个人都僵住了,茫然地睁大了眼睛。片刻,疯狂地笑了起来,捂着脸,笑得快要窒息:“原来……你竟不是个男人……” 一旁的内侍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无视无闻。 赵项亦笑,笑得狰狞:“我不是男人,难道你是么?你是么?” 云想衣仍是捂着脸,笑得愈加厉害,身子都在抖着,尖尖长长的笑,象是羽弦拨到了最高调,转瞬就会断裂的声音:“说得好!我也不是男人……也不是啊……” 头很疼,象是有一根针扎了进来,把什么东西生生地扎碎了、碎了。 湿淋淋的脸、湿淋淋的手,水从手指的缝隙间淌下,带着血的颜色。 卷四  良辰美景奈何天 未有相怜计 燕子年年,微风细雨中,总不知归去,忘了江南的春。 花开了又谢了,有人独自立在黄昏后,见那落日斜下。 锦瑟七弦,问何人暗将流年偷换?幽幽的商弦响在空庭深处,不见闻歌者来。朝暮间,只有蝴蝶在枯萎的花瓣下面慢慢死去,化成了泥。 侍姬倚在阑干外,寂寞地微笑,眼角露出了细细的皱纹。 …… 一只蜻蜓栖在了云想衣的窗前,他知道,又到了一年的夏了。天却还很凉。 轻拢复慢捻,手指在琴弦上滑过,一日一日,都只是这个调子,忧伤而茫然,每一个音节都是固定的,连蜻蜓都听倦了,飞走了。 晌午,和平日里相较也不见得异样,只是略吵了些。外面传来了马匹的嘶鸣,隐约有侍姬失态的尖叫,七皇子府许久未曾喧哗过了。云想衣懒得理会,自顾自弄琴,总是不与他相干的。 但是急促的脚步却向这边来了,门帘猛然被摔开了,还没来得及回神,有人扑了过来,抱住了他,发了疯、发了狂似的拥抱,骨头和肉都要裂开了。 琴弦受不住力,“铮”地全断了。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嗓子都干涸了,嘶哑的声音挣扎着从喉咙深处挤了出来,“我回来了!” 仿佛是在做梦,可是那令人窒息的拥抱、喘不过气的感觉却是那么地真实。黄沙腐蚀过的战甲残留着血的痕迹、铁锈的味道,和着汗水,浓浓地淹没了呼吸中的空气。 “我回来了。”那个男人抱着他,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诉说。 是的,是个男人,已经不是孩子了。刚毅的轮廓、英挺的眉宇,凌厉如剑般的俊美,仍是带着天生的狂傲,明亮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他,带着滚烫的温度,要把人灼伤了。 “……你回来了?”梦呓般叹息着、叹息着,云想衣的手慢慢地接触到那个人的脸颊,小心地抚摩着,“真的啊……”然后,扭曲地微笑了,“这时候才回来……你为什么不死在外面,干脆死了算了。” 男人生气了,皱着眉头,依稀又有了那时少年骄纵的模样:“我为你在外面征战三年,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来,你竟说这话……”忽然粗暴地捏住了云想衣的下颌,恶狠狠的吻了上去。 其实也不是吻,胡乱的、贪婪的,只是啃咬着,似乎想要把肉一块一块地咬下来,再吞进去。唇角、舌尖都是血了,疼得发抖,云想衣抓住了男人的肩膀,模模糊糊地叫着:“非焰、非焰……” 本是听不见的、被咽下去的声音,但他却回答了:“是我,我回来了。”景非焰笑了,只有那样的笑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骄傲而飞扬,象是太阳的火焰,把人焚成了灰。 分卷阅读2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1 倒在了地上,象野兽般纠缠在一起,衣服都是多余的,被拉扯成了破烂的碎片。 “我长得比你高了。”用力的手臂强悍地环住了云想衣整个身体,手指拢进发间,绞成了一团麻。 “我不信、不信。”云想衣咬着嘴唇。唇上沾着血、沾着唾液,湿漉漉的,比胭脂还艳的颜色。 “真的……比你高了。”景非焰喘息着,用赤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云想衣。 抚摸着,手掌在身体上滑过。裸露的肌肤贴在一起,黏黏的全都是汗水。 把他压在了下面,然后,挤进去了。 “啊……”长长的、快要断气的呻吟。 从头到脚都不是属于自己的了,强大的欲望满满地侵占了那个狭窄的空间,疯狂地撞击,肉体碰触的声音、摩擦的声音,浓浓滑滑,骨头要酥了。 痛苦地缩紧,又被强行撕开、进入,在剧烈的摇晃中不停地发抖。 腰要折成两段了,颤抖着,一如风里瑟缩的蝴蝶,透明的翅膀已经支离破碎。 狠狠地咬着,或许是吻着。扭动着身体,缠上他,用力、用力地想要抓住他。 “你爱我吗?”啜泣着,凄厉地问他,“你爱我吗,非焰?” “这么笨……还用问吗?”景非焰的眼睛里是水做的温柔,却在下一瞬间一个挺身,残忍地贯穿到最深处,“怎么可能不爱你呢?你说……怎么可能呢?” 云想衣痉挛地弓起了腰,又重重地落下去了,“好疼、好疼……”握住景非焰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这里好疼。” 不说话,只是吻着他,占有着他,也许真的是要把他活生生地吃下去了,一点都不留。那个男人健壮的身躯牢牢地束缚住他,他的手指、他的头发、他所有的一切……都被绞成碎片了。 明明在拼命地喘着气,却终于无法呼吸。 …… 夕阳的影子,带着淡淡的血红,移上烟罗窗纱。 津津的汗水湿透了三千青丝,云想衣疲倦地蜷在景非焰的臂弯里。景非焰的手指在他苍白的嘴唇上抚过,小小声地问:“还疼么?疼么?” “为什么走了这么久?竟还说你是爱我的,不知我在等你么?”软软地说着,眼睛却是冰冷的。 景非焰的脸上露出了一种骄傲的神情,探臂从脱下的战袍里掏出了一块锦黄绸缎,在云想衣的面前展开:“这是你要的东西。”描金线的五爪腾龙,一望即知是皇家御用之物,左侧端端正正地盖着一方鲜红的印玺,竟是景朝玄帝的圣旨。“父皇对我说,若是我能打败封朝的军队,便答应我的要求,下旨册封你为七皇子妃,若不然,便要将你斩首示众。这道圣旨三年前就拟好了,我一直不离身地带着……” 云想衣抓过那块黄丝绸缎,看也不看一眼,丢得远远的。冷笑着,勾了勾嘴角,睁大了美丽的眼睛,瞪着景非焰:“我要这虚名作甚?你一声不吭地跑开了,白白荒废我三年光阴……”咬了咬嘴唇,“你不知我有多恨你。” 景非焰怔了怔,忽然觉得委屈了:“分明是你自己要的,为了这个我差点把命都丢在战场上了,你便是不领情也罢了,怎么可以怪我?我这些年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快发疯了……”情不自禁地贴过去,在云想衣的额头上落下细细碎碎的吻,“走的时候我都不敢见你,怕是自己脚软了,心也软了,便走不开了,那你一定会笑我没出息的。” “竟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人。”云想衣在景非焰的肩膀上咬了一口,轻轻的,用牙齿在他的肌肉上磨着,“随口说的话你也当真?我若是说要天上的月呢,难道你也要去摘下来么?” 景非焰沉稳地微笑着,说出口的话却依旧是少年般的狂妄:“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取来。”痴迷地看着云想衣,抚摸着他凌乱的头发,用坚毅的语调缓缓地诉道,“那天你说过的话,我记得很清楚,我要证明给你看,殷九渊能做到的事情,我同样可以做到,纵然你不能为我生儿育女,我也会将你当做结发妻子般看待,一生、只爱你一个人。” 云想衣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使劲地掐紧了景非焰的肩膀,一刹那又推开了,坐了起来,转过身去,“你想要什么样的绝代佳人没有呢,根本就不必对我如此用心,若是将来有一天你后悔了……” “胡说。”景非焰一把捂住了云想衣的嘴,重新抱紧了他,“你还不信我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竟还不信我么?” 云想衣拉开了景非焰的手,固执地道:“若是你将来后悔了,怨我、恨我,我又情以何堪?” “不会的。”景非焰打断了云想衣的话,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我喜欢你,心甘情愿为你做所有的事情,即使是你哄我、骗我,我也认了,绝对不会后悔。”眼睛里露出了溺爱的笑意,“你不是说了吗,我是个傻瓜啊。” 男人的气息拂过云想衣的耳鬓,烫得刺人,靠在他宽阔的胸怀里,清楚地听见了他的心跳,沉重而急促。云想衣觉得胸口还是很疼,疼得仿佛就要死掉了。“是你自己说的,你认了,就不会后悔。”闭上了眼,呢喃着,象是那只忘记归去的燕子,在梦里说着,“不要后悔啊,非焰,我要你爱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你。” 温柔地拥抱着、吻着,那么轻、那么小心,却很疼很疼。 窗外,斜阳血色方浓。 —— 浩浩荡荡的军队象缓慢的潮水般行进,马蹄扬起的尘烟遮住了天边初出的晓日。长风卷起的战帜下面,铁刃金戈的银光凛凛地掠过。 雄壮的号角声响起,沉重的青铜城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太常寺卿登上巍峨的城楼,向着日之东方高声吟咏着祭谢之辞。 日头渐渐高了,身后的侍从将十四骨的青竹纸伞撑开。阳光还是有些刺眼,云想衣回首对赵项道:“他们怎么还不进城?我乏了,想先回去。” “云公子还请稍待片刻。”赵项不动声色,“殿下马上就到了,大军凯旋之时风光的模样平日也是极难见到的,殿下一定要您在这里亲眼看一下。” 云想衣眉头轻皱,眼中浮出蔑然的神色:“分明昨日便已经回府了,又巴巴地跑出城去装模作样一番,给谁看呢?” 赵项站得笔直,恭谨地候在城门边上,闻言肃容曰:“昨日里殿下是一个人偷偷赶回来见您的,和今日不同。按照我朝的规矩,大军凯旋而归,必要择一良辰吉时,以三牲六畜祭谢鬼神之后,方可迎入城门。”忽然目光一转,微微一笑,“或许云公子还不知道,平阳侯爷两年前便已殉国,现如今乃是七皇子殿下为三军主帅,您不见王公大臣们都在这里迎候,待得殿下进了城,便要直接上朝面圣,表陈战绩,可比不得昨日那般 分卷阅读2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2 草率。” 云想衣略一怔,冷冷地瞥了赵项一眼:“他什么时候倒成了三军主帅了?为何惟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赵项的神情平平静静的:“云公子一向不曾问起,我还以为您是不在意的。这三年里,朝廷两次派增兵边关,七皇子自平阳侯去后,临阵受命接掌帅旗,在沙场上骁悍勇猛,威镇三军,全京城的百姓都在津津乐道呢,您竟毫不知晓么?” 云想衣不语,目光更见阴郁。 隆隆的鼓声敲响了,黑色的战马踏着鼓点驰入城门,飞扬的战帜卷过云天,帜上腾龙欲舞。金色的铠甲衬着英武挺拔的身姿,年轻的将领在剽悍的黑马上俯视着他的战士,端丽的面容在阳光下竟是如火焰般耀眼。 入了城门,近了,他的眼睛越过了千百人的影子,看见了云想衣,他骄傲地笑了,脸上微微地有些红了,也许兴奋得想要扑过来了,终究是勒住了缰绳,只是看着、笑着,对着那一个人。 庶民们被禁卫兵拦开远远的,也不敢大声喧哗,用敬畏的目光望向这边,神情都是欢喜的。朝服冕冠的王侯贵族迎了上来,弓着腰客气地说着话。 青竹伞的阴影遮在脸上,眼眸中的暗色愈浓了,云想衣的身子有些颤抖,轻轻地对自己说着:“很威风啊,是么?他是堂堂正正的皇族御子、叱咤风云的三军之帅、人人都敬慕的大英雄……而我,却是一个低贱的男宠,只能偷偷摸摸地躲在见不得人的地方。明明同样都是……人啊,为什么差了这么远呢?” 赵项的眼睛看了过来,用不经意的语气慢慢地道:“殿下生来就是比我们这些人高贵,身上流的血都不一样,命里的定数罢了,怨什么?若说起来,象我这般连男人都做不成的太监才是最下贱的,你何不与我比呢?” 云想衣使劲地咬着嘴唇,抽搐般挣扎着在脸上露出了微笑,唇上浅浅地绽开一抹妖异的青紫,“不错,我和他怎么可以比呢,连身上流的血都不一样啊……” 风卷着战帜,掠过云天,将白色的阳光撕成凌乱的碎片,刺痛眼睛。 骑着高头大马的前锋卫队过去了,稍后却是两队着宫装的女史,持着如意,垂眉敛目地随在一辆凤辇之旁。华丽的织云锦幛长长地从车顶围下,遮住了车中人,隐约只见到一个窈窕的侧影。 不远处的庶民开始窃窃私语,禁卫兵们突然严厉地呵斥,甩起了手中的鞭子,庶民们慌慌地退了开去。 “那是谁呢?”云想衣欲走了,回身淡淡地问。 “封朝德明皇帝的公主,此次是为使节,随我军上京交呈国书。”赵项在后面回答。 “哦?”云想衣收住了步子,“难道封氏国中竟已无人,却要娇贵的公主屈尊远涉千里?” 赵项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直视着云想衣,清晰而缓慢地道:“她是景氏皇朝未来的太子妃殿下。” —— 红烛有泪,未曾淌下便已经干涸。云想衣拈起一根珊瑚簪子,剔去残灰,火光闪了一下,摇摇曳曳地又浓了起来。 也不回头,轻轻地似在自语:“你会娶她么?会么……非焰?” 景非焰伸过手来想要抱住云想衣。云想衣拿着簪子在他的手上狠狠地扎了一下,一串血珠子沾到了珊瑚上面,又被甩开了。 “云想衣!”景非焰疼极了吼着。 云想衣的眼波转了过来,绯红色的烛光映入眸子里,宛若月夜下的烟花晚梦,淡淡的神情,是让景非焰无法呼吸的感觉。 心一下子颤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景非焰的眼神却是如剑一般的凌厉与刚硬,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云想衣:“是的,我要娶她。”慢慢地搂住了云想衣的腰,低低地道,“景氏与封氏一战三年,其实不过是两败之局,封氏虽愿俯首称臣,但余威犹在,他们提出的条件就是让德明皇帝的宁萝公主成为景氏未来的皇后。只有娶她的皇子,将来才有资格问鼎帝位。”猛然高高地抬起头,倨傲地道,“封氏是败在我的手中,我怎么甘心将这一切拱手让人?” 倚在景非焰的怀中,抚摸着他的颈项,云想衣的指甲用力地掐进了他的肌肉里:“所以你甘心负我,是么?好不容易等了你回来,竟是这样的结果。” 景非焰疼得皱眉,握住了云想衣的手,却是那么地小心翼翼:“今天退朝之后,韩太傅得知父皇同意我立你为皇子妃,当着父皇和皇后的面,把我训斥了好一顿,还请求父皇下旨要将你立时处死。”他得声音急促了起来,“韩太傅是三朝重臣、首辅帝师,父皇平日里极少驳他的情面。你不知道、不知道那时我心里又多紧张。” “那不是正好么?”云想衣冷漠地微笑,“说什么册封我为皇子妃,不过是哄人的话罢了。你是要继承这个皇朝的人,哪里容得了一个男人做你的妻?便是没有这位宁萝公主,你们景氏的人也断不许我得意。” 景非焰的手抖了一下,将云想衣抱得更紧,象是怕他突然会消失不见了似的:“父皇今日没有发话,保不准明日如何。我想要告诉全天下的人我景非焰喜欢你,可是……可是现在还不行。我只能偷偷地抱着你,小小声地说我爱你,即使这样,还是有人不允许。”漆黑的眸子里露出了张狂飞扬的颜色,“有朝一日,我要成为这个皇朝的主人,我不会让任何人违背我的意愿,想衣,到那个时候,我要把整个天下都给你,你等我,好不好?” “我要天下作甚么呢?”云想衣柔软的话语象细细的沙子摩挲着:“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的心。”苍白的嘴唇,冰冷的气息,却在嘴角勾起似是温柔的笑意,“非焰,你是个傻瓜呀,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摸索着,将十个手指绞缠在一起。 “想衣、想衣……”景非焰喘息着,将脸埋在云想衣的的发鬓间蹭着,“我这么喜欢你,你对我……对我可是同样的心意呢?” “我不告诉你、不告诉你……”这么说着,云想衣吻上他的嘴唇,轻轻地咬他,丝一般的长发绕过手指,把人缠住了。 烛影袅袅,青烟如梦,人在梦中沉醉。 —— 八月初五,宜婚嫁、宜祭祀,诸事大吉,是为黄道。 乐师吹起了悠长的号角,鼓手用力敲动了巨大的铜鼓,响彻九重宫城。 艳阳高照,火舞云霄。大红的锦缎毛毯从朱雀殿门一直铺到了玄武台外,封宁萝在宫嫔的扶持下,轻缓而优雅地踏过红毯。凤凰钗、彩霞帔,步生金莲,凌波微摇,长长的镂花裙裾逶迤而过,不染一点尘埃。 玄武台上,太子册封礼毕,诸臣纷纷跪下拜贺。立在中央的男人矜然昂首,那一瞬间,霸气飞扬,太阳的火焰仿佛因他而生,耀得人眼睛刺痛。 封宁 分卷阅读2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3 萝揭开了红盖头,向上望去,远远地看不清那个男人的面目,却觉那狂傲的气息象利剑一样逼上眉睫。 “公主殿下,慎行。”随来的封氏女官拉出封宁萝的手,将红盖头遮了下来,压低了声音恭敬地道,“宫里的规矩多,公主也是知道的,何况今日两件大事一起操办,自然繁琐些,还请少安毋躁。册封太子的仪式已经结束,待到太常寺卿祭天之后,就是大婚之礼了。公主累了么?” 旁边引路的宫嫔掩嘴一笑,轻声道:“太子妃是想早一点见到太子殿下呢。其实也不用挂心的,我们景朝的这位七皇子样貌是极出众的,正配得上公主的天姿国色。而且,七皇子文有治世之才,武有安邦之功,很受皇上的宠爱,公主有夫婿若此,真是羡煞天下闺阁。” “哦,武有安邦之功么?”封宁萝停住了步子。 宫嫔猛然忆起眼前的正是封朝公主,自知失言,吓得脸色惨白,慌忙跪下叩头,“奴婢该死,公主恕罪。” 封宁萝清冽的声音从红纱后面透了出来,淡淡的,却是让人窒息的冷漠与尊严:“莫要多嘴了,下去。” 宫嫔欠身退下,旁人也不再敢言语。封宁萝静静地立在玄武台下,等待着。 那个男人走过来了,向她伸出了手。干燥而冰冷的手掌,感觉不到夏天的温度。将手心叠了上去,封宁萝冷冷地笑,没有人看见。 一拜天地,天地本是无情物。 二拜高堂,高堂白发千里外。 夫妻交拜,却问此心许谁? —— 昼间还是晴空明朗,到了黄昏后,天骤然阴了,变得没有来由。 金玉堂上但闻笙箫丝竹之乐,酒斛阑珊交错,无人省得天色。 王族公卿皆在堂下,夸张地做着欢喜的神情,便是连几位皇子也装出了恭谨的姿势。景非焰张狂地笑着,饮了一盏又一盏,今霄怎可不醉? 隔着几重烟楼朱阁,后面的东苑却不见喧哗,侍人安安静静地候在阶前,听屋内瑶琴弄响。天渐渐暗了。 入夜,雨欲来,风满楼。素手挑弦,琴声急急切切,若铁骑横出,踏破长天。青柳软枝应节而舞,在风中摇摆不定,乌云愈浓,压在宫城朱檐上,黑沉沉地一片。 银瓶迸裂,琴声拔高、拔尖,蓦然天边一记滚雷,弦断,雨下。 房间里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尖叫,宛若受了惊的小兽般,在雷雨的夜晚哀鸣。“哐哐铛铛”的,是七弦琴摔在地上的声音。 回廊里宫灯飘摇明灭,苍白的闪电撕破黑色长夜,照见那一角画檐如勾,突兀地伸向天外。 …… 到了后半夜,暴雨倾盆大作,宴也罢了,客也散了,景非焰在赵项的扶持下醉意朦胧的径直行向东苑,赵项小心翼翼地搀着景非焰,低声道:“殿下喝多了,太子妃还在扶风殿候着您呢,我们是不是要先过去……” “闭嘴!”景非焰迷迷糊糊地甩了甩脑袋,不耐地喝斥。 到了东苑,只见侍从们都守在外间,房中灯火通明,房门紧闭。景非焰心下有些犯糊涂,上前用力地敲着门:“想衣……想衣,开门。” 侍从上前和赵项耳语了几句,赵项皱眉,斟酌着语句,小声对景非焰道:“殿下,云公子身上抱恙,一早就歇下了,还是莫要吵他为好。今儿是您的新婚之夜,听闻宁萝公主也是绝色的佳人,不若先过去应个场面,明日再来。 “走开!”景非焰酒劲上来,推开赵项,举脚狠劲地踹着房门,“咣”地将朱檀的门扇踢开。 踏入房中,里面燃了十数盏明灯,晃得人眼花。景非焰眯着眼瞧了一会儿,才在墙角那边寻到了缩成一团的人影。他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蹲下身子,向云想衣伸出手去:“怎么了……你怎么了?” 云想衣蜷着身子窝在小小的角落里,听见了动静,迟疑着抬起了脸。眉尖深颦,幽幽的,那是一种脆弱而迷茫的神情,月光的影子在眼眸中破碎了,溶化成透明的忧伤,仿佛就要滴下。 酒醉人更醉,景非焰情难自已,一把抱住了云想衣,喘着粗气索求着他的嘴唇。 “不要不要!”云想衣的身子在发抖,嘴唇上带着雪的冰冷。 “我是太子了,你高兴么?想衣、想衣……”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景非焰抚摸着他的脸颊、他的颈项、他的胸口,想要他。 “放开我!”云想衣失态地尖叫,狠狠地甩了景非焰一巴掌,挣开他,赤红了眼睛瞪着他。 “你在干什么呢?”景非焰有些恼怒了,欲火正旺,粗暴地扯住云想衣,将他按在身下。 轰然雷鸣,万钧千霆压过天际,耀眼的闪电淹没了一切光线。 云想衣狂乱地摇着头,嘴唇张合翕着,惊雷中,听不见声音的呐喊。黑色的眼睛被血红的杀气扭曲了,抬手摸索着抓住案上的烛台,使劲地砸了下去。 “啊!”景非焰一声惨叫,捂住了头,血从手指缝间涔涔地流了出来,火辣辣地疼得厉害。“你疯了吗?”,景非焰勃然大怒,铁青了脸咆哮着,借着酒劲,只觉得气血上涌,拎起云想衣的衣领,举手就想打下。 “不要打我!”云想衣抱住了头,凄厉地叫着,颤抖着向后缩去,“不要打我啊,不要!” 景非焰心中一软,手僵在半空中再也落不下去。脑袋又疼又沉,也不知是气还是怜,昏昏地乱成一团麻,直直地望着云想衣发呆。 云想衣猛然甩开景非焰,慌乱地爬了起来,逃似也地向外跑去。门外的侍从见状不知所措,有人伸手想要拉住他,他尖叫着挣扎。 “滚!让他滚!”景非焰回过神来,一时气不过,冲着门外厉声喝道。 侍从们看见七皇子的额头上裂了老大一块伤口,血淋淋的,又是一阵慌张,七手八脚地围了过来。云想衣踉跄着跑出了皇子府。 电闪雷鸣,冥冥中的鬼神在愤怒地吼叫着,震动天与地。害怕极了,云想衣抱着头,象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般乱窜,在漆黑的街道上奔跑着。风如倾、雨如注,淹没九重夜色,天都湿了。眼睛全是水,什么也看不见。 跌倒了又爬起来,身上的水和着泥泞淌下来,很脏很脏。 不知不觉地跑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路到了尽头,他愣愣地停住了脚步。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高宅朱门前青石狮子狰狞地咧开大嘴,大门上班驳的朱砂封条簌簌地剥落了,“镇南将军府”的门匾搭拉下来,在风里“吱呀”地响。 吓得想要回头,却又是一声滚雷,云想衣发着抖冲上前,拼命地拍打着将军府的大门,嘶哑地叫喊:“九渊……殷九渊,你在哪里?殷九渊?”门被敲得直摇晃,手掌上的血模糊地染在褪色的门上,一点都不觉得疼。一 分卷阅读2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4 直喊着,却没有人回答他。 “殷九渊……”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变成了悲哀的啜泣,“连你都不要我了……连你都不要我了?” 凄凉的风的声音,萧索的雨的声音,隆隆的天雷滚过,什么也听不见的声音。云想衣颤抖着爬到青石狮子下面躲了起来,抱着自己的脑袋,将脸埋到膝盖里,把嘴唇都咬破了,牙齿还是咯咯地抖着:“我什么……什么也不想做了,我想回家……想回家。”终于哭泣了,被自己堵住的哭声,“爹爹,想衣想回家……想衣这么乖、这么听话,为什么不要想衣呢?……我明明很乖的。”没有人理会他,自己一个人象小孩子一样伤心地呜咽着,“阿蔻……阿蔻,你说你最疼我了,带我回家吧,阿蔻,我想回家、想找爹爹……” 风雨里飘摇的夜、飘摇的人。寂寞的天咿咿呀呀地哭着。 遥远另一头,有人踏着风、踏着雨,缓缓地走了过来。英挺的身形、倨傲的气质,即使脸上都是雨水,即使额头上还沾着血,他那样笔直地站着,依旧是最高贵的人。和夜色一样深沉的眼睛看了过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情,拽紧了手心,却有些颤抖。 雷电劈下,惊破夜色。 云想衣吓得直哆嗦,捂着脸,尖尖地叫着:“我要回家!要回家!” 心在那一刹那碎了,再也无法伪装的冷漠,景非焰扑了过去,将云想衣搂到怀中:“别怕,别怕,想衣,我在这里,你别害怕。” 忽然被人抱住了,云想衣吓得更厉害,疯狂地踢打着,“放开我,不要不要啊!” “想衣、想衣……”温柔地唤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景非焰紧紧地抱住云想衣,怎么也不放手,任凭他打着,脸上、手上被抓出了一道一道血痕,雨水渗了进去,刺人的痛,刺到心里。“我带你回家,好不好,别哭,想衣,我们一起回家去……” 不停地哭,不停地挣扎,嗓子都哑了,手也累了,云想衣终于无力地停了下来,用茫然的目光望着眼前的人。 “想衣,别怕,是我呀……”小心地哄着他,轻轻地拥抱着他,景非焰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他,“想衣,是我呀。” “非……非焰?”好象认出他来了,云想衣睁大了眼睛。 “是我啊。”景非焰微笑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我恨你!我恨你!”云想衣猛地用沙哑的声音凄厉地叫了起来。 肩膀上传来一阵尖利的痛楚,那是云想衣的牙齿在嘶咬着他的肌肉,象野兽一样、恶狠狠地啃着,似乎要把骨头都吃掉。 景非焰的脸痛苦地扭曲了一下,他的手抓了云想衣的头发,没有扯开,而是抚摸着,把他的长发缠在自己的手指上:“想衣……乖,我们回家吧,回家吧……” 落在肩膀上的冰冷的雨水有了温度,一滴一滴,好象有苦涩的味道。 “回家吧……” 模糊的啜泣着,云想衣咬着景非焰,牙齿都在发颤:“我已经没有家了,他们都不要我……把我一个人扔掉了。” 将云想衣搂在自己的胸口,景非焰低低地道:“还有我呢,想衣,你还有我呀,我喜欢你,绝对不会把你扔掉的。”细细地吻着他冰冷的额头,“回家吧,想衣。” 云想衣的口慢慢地松开了,抽搐般地哽咽着,他的手环住了景非焰的脖子,用力地抓着,指甲掐进了肌肉里,抓得血肉模糊。象是溺水的人攀住那段浮木,死也不肯放手。 “回家吧。”有人絮絮地呢喃着,在耳朵旁边哄着他。可是恍惚地想起,他已经没有家了。 夜色沉沦,有千重雨,有千行泪,湿尽了红尘繁华。 —— 天快亮了,雨也小了,点点滴滴敲在青瓦上,细细慢慢。 从暖色烟罗罩后面透出柔和的灯光,映在云想衣的脸上,却是苍白的。他还在睡着,秀气的眉头微微地蹙着,在梦里也不得安稳,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宛若受了惊的羽蝶在无声地翩跹。 年老的太医放下云想衣的手腕,起身出去。景非焰替云想衣掖好了被角,紧跟着太医到了外间,急急开口问道:“何如?” 太医沉思半晌,捋着花白胡子,慢吞吞地道:“老夫直言了,此人得的乃失心之症,大抵是在年幼时受过惊吓,每及雷雨之夜便触景生情,癫狂不能自已。殿下昨夜可能又让他受了什么刺激,以至于不可收拾。眼下老夫也不好定夺,只等他醒来之后,观其言行、察其神色,才好对症下药。” 景非焰的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用凌厉的目光望着太医:“他一向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病成这样了?” 旁边的赵项欠身回道:“殿下出征的那年夏天,云公子就发作过一回,那时请了济善堂的大夫来看过,说的和太医一样,道是心病难医,药石也是罔效。这几年间,每见夜有雷雨,只好让他一个人待在空屋子里,其实隔一宿也就无妨了。” 老太医弓着腰:“赵总管所言甚是。这样的病人平日里也无异常,只发作之时神智颠倒,杀人放火也不一定的,殿下千金之躯不可犯险,见得他神色不对了,最好拿细软的绳子将他捆绑起来,莫要与他亲近,过上几个时辰自己也就好了。” 景非焰气得脸色发青,强按住怒火,拽紧了手心,将指节压得咯咯直响,咬牙道:“我若是舍得将他关起来、绑起来,还要你来做什么?再说这种混帐话,先将你用链子锁了扔到大牢里面去。” 太医惶恐,跪下叩头。赵项亦俯首不敢吭声。 景非焰阴沉地瞥了太医一眼:“除了拿绳子绑人,你就没有其他的方子么?” 太医哪里敢说个不字,向前匍匐了一步,谨慎地道:“若要根治怕是极难的,不过也还缓得住。以南海珍珠、西域雪莲为引,开一贴方子,取无根之水煎熬为汤剂,日日三服,当可以宁神静气。寻常时候事事顺着他的心意,使之无忧无愁,静养两三年,或许自然就会痊愈了。” 景非焰面色仍是沉着,摆手道:“先下去在前厅候着,待他缓过神来,再细细诊断。” “是。”老太医顿首下去了。 赵项察言观色,犹豫了几下,斗胆跪下低声禀道:“殿下,昨夜本是洞房花烛之刻,这会天都快亮了,宁萝公主守了一夜的空闺,怎么说也是新婚燕尔,总不能连个面都不见吧?” 景非焰皱眉,瞪了赵项一眼:“我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她?”冷冷一笑,“既然嫁入皇族,就要守得住冷清,想来她也晓得这个事理。你替我过去看看吧,说几句话捧个面子也就是了。” 赵项欲言又止,默然退出。 景非焰心烦意乱,独自沉吟了片刻,返身回到里间。 掀开透明的锦缎纱 分卷阅读2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5 帐,却见云想衣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原来早就醒了。幽幽的烛光里,如水的愁思流过云想衣的眼睛,嘴唇上染着胭脂的灰,苍白而柔弱。景非焰的心尖颤了一下,慢慢地坐到床边,柔声问他:“醒了么?觉得怎么样?” 云想衣吃力地抬起手来,想要抚摸景非焰的额头:“疼么……很疼么?” 景非焰俯下身子,握住了云想衣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额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血的痕迹隐约地透了出来,其实还很疼,而他只是微笑着:“不打紧的,我外征战三年,什么样的伤没受过,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莫要放在心上。” “撒谎,我知道,一定会疼的。”云想衣垂下了眼帘,用微弱的声音缓缓地道,“我都听见了,他们说我是疯子呢。” “胡说!”景非焰急了,“他们都是在胡说呢,我这就把他们拉出去乱棒打死,想衣,你不要生气。” 浅浅的一抹笑,如是恍惚的青烟飘过云想衣的苍白的容颜:“他们没有说错啊,我确实就是疯子。”他的手顺着景非焰的额头往下,眼角、耳鬓、颈项,然后……掐住了,“也许我会杀了你……杀了你。” 虚弱无力的手掌,纤细的手指压在脉搏上颤抖着,却卡得很紧,冰冷的、快要断气的感觉。 “好啊。”景非焰却用最温存的目光凝视着他,眉目间仿佛还是那个不解事的少年,痴心成疾,“杀了我,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会答应你……所有的事情。” 浓浓的忧伤象月光的影子弥漫,漫过云想衣的眼睛、他的嘴唇,把他淹没、溺死,手指滑过景非焰的脖子,绕上去,抓住他:“你才是疯子,你才是。” “想衣……”傻傻地凑过去,景非焰很想吻住云想衣的嘴唇,那透明的象冰一样快要融化的嘴唇。却被狠狠地推开了。 云想衣转过身,缩到床角去,狼狈不堪地躲避着自己的脆弱,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出去!” 许久没有动静,云想衣的身子发抖了。 忽然有人从背后扑过来,无声地抱紧了他,强悍的手臂环绕过他的身体,有点生气,又有点心疼,用力地抱得紧紧的,想要把他整个人都揉碎了。让人窒息的怀抱,云想衣呼吸的声音也变得支离破碎,胸口被勒得很疼,疼得发抖。凌乱的喘息、急促的心跳,分不清谁是谁的。 “你还要怎么折磨我?”景非焰喘着粗气,恨恨不已,“若是我不好,只求你说与我知晓,莫要这般反复无常,我的心整日揪着竟没有个着落。” 仿佛是快要哭泣的神情,云想衣欲回首,又停住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抱紧我,什么也不要问,这样抱紧我就好了。” 窗外细雨如沙,声声切切,敲落了院子里的梧桐、敲破了朱阁上的明瓦,不休不休,只道是天有九重,重重青衫湿尽。 红烛的影子摇曳着,夜已过,暗色未央。 “非焰、非焰……”云想衣呢喃地唤着。坠落的蝴蝶在风花中依然呓语缠绵,絮絮浅浅的声音化成了灰,埋葬在花下,然后死去……死去。想说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口,只是一遍一遍地唤着那个名字,“非焰……非焰……” 景非焰无言,把他抱得更紧了。也许是真的想要把他勒死,死在自己的怀抱里。 —— 茶已经凉了。封宁萝轻舒兰花指,端起了那盏梨花香,浅浅地啜了一口,莹雪般的白瓷边沿留下了一抹妩媚的胭脂印。 赵项顿首,用恭谨的姿态回道:“如若太子妃没有什么吩咐,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封宁萝倚着湘竹软榻,斜斜地瞥了赵项一眼,冷笑不言。 倒是侍立在身侧的封氏女官忍不住出声:“赵总管且慢行一步,把话说清楚了再走不迟。”她偷偷看了封宁萝一眼,见主子默然,当下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忿忿然道,“我等原不知贵朝的太子殿下竟是如此辛劳,不但无暇顾及洞房花烛夜,便是今日过了三朝之期,还是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当真是顾天下而忘私,令人好生敬佩。” “嬷嬷谬赞了,小人替太子先行谢过。”赵项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道,“太子说了,太子妃亦是出生皇族大家,想来深明勤政为国之理,花前月下之事乃小儿女情态,恐为太子妃所不屑,故此不敢来惊扰太子妃,只望太子妃知道他这番心意。” 封氏女官气得脸色发青,大是不平:“我倒是听府上的人说,太子殿下昨天便动身到海南郡去了,游山玩水之事难道也是公务不成?” 赵项干咳了两声,正色道:“海南郡近日急报旱情严重,太子关心灾民,亲往海南一视,确实是公务。” 封氏女官举唇反诘:“海南乃水泽之乡,是景朝出了名的富庶之地,何来干旱之说?” 赵项微微一笑:“天灾人祸都是难说的,偏是这会儿海南郡遇上了大旱,真是不巧得紧。” 封氏女官气不过,欲待再言,封宁萝抬手止住了她。狭长的丹凤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带着针一样刺人的尊严华贵,封宁萝细声慢气地道:“嬷嬷罢了,不要再为难赵总管了。赵总管唱了半天的戏,想来也累了,先下去歇着吧。待到太子归来之日还请转禀一声,让他好歹过来露个脸,免得过了一年半载宁萝竟不知夫婿何许人也,传出去让人笑话。” “是。”赵项应了一声,不惊不慌地还礼退出。 封氏女官眼见赵项出去了,无奈地唤了一声:“公主……” “嬷嬷莫要多言了,事到如今说什么也都是枉然。”封宁萝浅浅一笑,眉目间依旧清高如斯,“你先下去,让我一个人清静一下,这几日了,竟没有片刻安生。” 女官黯然,欠身而出。 瑞脑销金兽,青烟袅袅暗香细,却最是难觅花烛。寂寞空庭,美人如花,隔在云端不胜寒。 封宁萝从状匣中取出一管玉箫,倦倦地靠在窗下,举箫横吹。美丽的容颜凝固着没有一丝表情,唇上的胭脂红艳似血。 玉箫声乱,断断续续的,显是技艺生涩得很,偏又是呜呜咽咽地缠人,一声一错,如冰泉阻于青苔,子规啼于深涧,凄凉萧索的调子冷了残夏、瘦了夕阳。 纱窗日落渐黄昏,斜风里,燕子归去檐间。 不觉间,竟有琴声相应和,伴着低迷之调,慢慢地吟着,金声欲断处,偏又一转,咿咿呀呀地扯开宫弦,直扯得人心都颤了。琴随箫走,七弦三十二调,皆是宛然。 封宁萝放下玉箫,静静地聆了片刻,出门循声而去。 挥退了侍姬,封宁萝慢慢地踱过青阶回廊,到了一处湖畔,一白衣男子盘坐抚琴。见她来,若无睹,依是信手弄弦,却是她起的那个调子。 “你是何 分卷阅读2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6 人?”娉婷地立在他的面前,封宁萝平缓的语调中也透出了三分高傲。 那个男子停手、抬眸,秋水潋滟的眼睛盈彻幽思,不经意地一凝眸,便要透到人的心里去:“新婚燕尔,殿下何做此凄凄之调,岂非不祥?” 封宁萝若止水无波,兴不起喜怒,望了他一眼,便将目光移开,只是淡然:“天涯陌路,空闺深怨,怎做得欢声?” “只叹良人不识明珠美玉,徒惹佳人伤怀,可惜可惜。”那人一声长太息,“愿为佳人长歌一曲,解忧销愁。”垂首,复挑琴弦。 嘤嘤切切、絮絮哝哝,燕子晓春、蝴蝶舞花,轻歌软唱,一曲凤求凰。 卷五  帘卷西风 人比黄花瘦 珠屏围锦幛,玉阶卷晶帘,青铜蟠龙绕柱三丈高,琉璃朱鸟轻衔莲花灯。嫔姬捧着翠羽纨扇侍立榻畔,宦官垂眉敛目跪于殿前侯听。 玄帝来回地踱了几步,停下来,严厉地望着景非岑:“你说他去了海南郡?残暑未消、日火正旺,还往南边走,他哪来这么好的兴致?” 景非岑立在阶下,弓着腰回道:“千真万确的事。儿臣昨天去七皇弟那,听他府上的赵总管亲口说的,已经走了两天了。” 仪嘉皇后雍容端庄地坐在锦榻上,微微地摇头,云鬓间垂下凤凰流珠,在额际摇曳,她优雅地笑着,若不经意状对着玄帝款款絮语:“新婚不过数日,便抛下太子妃一走了之,太子此举当真是大不妥。便是寻常的百姓夫妻也没有这个道理,莫说那位还是封朝的公主,知道的,只说太子少年心性,贪玩罢了,不知道的,还说是我们景氏有意羞辱他们公主,大是有伤国体。” 玄帝大为皱眉,还未发话,景非岑小心地向前移了两步,刻意压低了嗓子:“父皇,儿臣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玄帝瞥了景非岑一眼,神色间也看不出喜怒:“讲来。” 景非岑暧昧地一笑:“儿臣听闻上林苑的习太医说,两日前,太子府里一个男妾病重,太子让习太医开了帖药方,内中有一味贝叶珍珠,此珠特产于海南郡,需二十年以上的贝母育成,甚为罕见,宫中倒是也有些,只是隔了年,太子嫌它不新鲜,故亲往海南采珠,也顾不上新婚的太子妃了。” 玄帝的脸色阴沉如铁石,凌厉的目光扫过景非岑,景非岑吓了一激灵,俯首噤若寒蝉。玄帝怒哼一声,到书案前摊开一方黄绫,提笔刷刷地写了几行字,掷予身边的宦官,厉声道:“去,拿着朕的手谕到海南把太子追回来,不管他在做什么,见此谕令如见朕面,一刻也不容缓,马上回京见驾。” “是。”宦官捧着黄绫必恭必敬地出去了。 仪嘉皇后给景非岑使了个眼色,景非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满脸堆起笑来:“父皇息怒,莫要为这样的小事伤了龙体。” “小事?”玄帝忍不住拍案而斥,“堂堂的太子被娈童所惑,连个体统都不要了,这还是小事?先是时,朕由得他胡来,封那娈童为皇子妃,这已经是骇世之丑,他还不知检点,竟闹成这样,三朝不入洞房,成什么话,是故意做给朕看么?” 景非岑不知所措,只不停地点头:“是、是……” “是什么?”玄帝心下愈恼,指着景非岑的鼻子,“你莫要以为朕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正经事不做,成天在那听墙根、嚼舌头,竟没有半分男儿气概,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样的长兄,无怪乎你们几个兄弟不学好。” 景非岑满头的汗立时就下来了,窘在那厢张口结舌。 仪嘉皇后暗暗叹息,只强做笑颜:“非岑手足情深,只恐太子离了正道,故此分外留意了些,做长兄的也是一番好心。太子年轻气盛,若万事都由着他性子去,总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是要有人时时点醒才好。” 玄帝看了仪嘉一眼,冷笑不言。 恰在此时,殿外的宫人禀说,太子妃前来觐见皇后娘娘。仪嘉皇后一思量,原来是宫中的规矩,众皇子妃当于三朝五服之后进宫向皇后请安,当下请玄帝示意:“太子妃来了,陛下可要见她?” 玄帝摆手:“罢了,出了这等事,便是朕也觉得无颜了。”略一沉吟,肃容道,“封氏虽已然臣服,但百足不僵,其势不容小觑。朕允了这门亲事,就是为了安抚封氏、以示修好之意,可恨非焰竟不能体怀朕意。今日太子妃既来,皇后替朕多周旋些,好好宽慰她几句,千万莫让她委屈了。” “臣妾记下了。”仪嘉皇后与众宫人一起跪下,送了圣驾出殿。景非岑缩手缩脚地藏到屏风后面去了。 那边,嫔姬引着封宁萝已经进来了。 封宁萝向皇后跪拜之后,早有宫人递上香茶,封宁萝依新妇之礼双手奉予仪嘉皇后,皇后含笑接了。 待到坐定,仪嘉皇后悠闲地啜了口香茶,客客气气地对封宁萝道:“太子妃初出闺阁,远嫁千里,一路劳累了。今后都是一家人了,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予我听,我自会为你吩咐下去。” “托娘娘的福,一切都还好,劳娘娘挂心了。”封宁萝落落得体地还了一礼。 仪嘉皇后长长的指甲上抹着粉色的丹蔻,轻轻地磕着翡翠茶盏,发出了叮当的清音,她的目光一掠,慢悠悠地道:“怎么不见太子一起来呢?” 封宁萝不动声色:“太子殿下公务在身,前两天出了远门,不能来给娘娘请安,娘娘恕罪。” “咦?”仪嘉皇后作讶然状,“不知何事如此要紧,让太子舍得抛下你一个人出去。近来国泰民安的,朝中似乎也没有大的事体,太子此行未免走得蹊跷。” “我们妇道人家向来是不问朝政的。”封宁萝只是安静地坐着,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不紧不慢,“或者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出门散散心罢了。” 仪嘉皇后微微地蹙着眉尖,露出了痛惜的神情:“宁萝公主乃千金之贵,岂能由人冷落?说起来倒让太子妃见笑,太子生母早逝,我本应对其代为管教,但平日后供琐事繁多,竟疏忽了他,由得他自小放荡不羁,及至成家立室了还如此荒唐,诚我之过,太子妃多担待些。” 封宁萝却轻轻巧巧一挑眉,细声细气地道:“娘娘此言差矣。所谓君为臣纲、夫为妻纲,既然入了景氏的门,太子便是宁萝的天,他说什么、做什么,总是没有错的。宁萝亦出之大家之门,是知书达理的人,自然只会安心地侍奉太子,娘娘不必忧虑。” 仪嘉皇后楞得半晌无话,僵硬地笑了笑:“想不到太子妃竟如此贤惠,不知太子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娘娘过奖了。”封宁萝淡然。 “唔,不过呢……”仪嘉皇后眼波一转,复又正色道:“如若太子真有什么不当之处,太子妃也不能 分卷阅读2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7 一味纵容了。我听底下人说道,太子现如今被一个下三流的娈童迷得神魂颠倒的,以至于连新婚的太子妃都抛在脑后,此事若是传开了,恐怕大伤我皇家的体面,太子妃得空还是应该劝劝夫婿,总归是有身份的人,断不可做出这样的丑事。” 朱红的胭脂抹在封宁萝的唇上,浅浅一笑,带着一点点妩媚和一点点讥讽:“娘娘又多心了,那不过是府里的一个琴师,太子闲来爱听他弹几支小曲,下人们以为主子偏心了,捏造了这些个不中听的话来,竟入了娘娘的耳,真是罪过。闺阁情事本有许多不堪,娘娘是何等尊贵的人,怎可听此市井俗言?” 仪嘉皇后被封宁萝拿话一堵,心下又是气恼,又是疑惑,干笑着也不知该说什么。坐着两相索然,只片刻,仪嘉皇后便端茶作送客之状。封宁萝也解意,深深地施了一福,恭敬地告退,如扶风之细柳般,袅袅娜娜从仪嘉皇后的面前走开。 “真是不识抬举,我倒有心替她出头,谁知她竟这般做作。”眼见得封宁萝走出去了,仪嘉皇后禁不住悻悻然自语。 景非岑从屏风后面出来,到门口张望着封宁萝的背影,喃喃道:“美人啊,非焰真是好福气,江山美人他全得了,几时才轮得到我呢?” 仪嘉皇后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似你这般,便是下辈子也轮不到的。” “母后。”景非岑无限委屈地转过头来。 仪嘉皇后黯然伤神,低低地道:“说句实话,非焰确实胜你百倍,我若是你父皇,也只会把皇位传给他而不是你。若非他乃莹妃所出,我委实咽不下这口气,我也不会这样煞费苦心地替你撑腰。” “母后。”景非岑慌忙跪在仪嘉皇后的膝下,讨好地道,“我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不帮着我还能帮着谁呢?” “啐!”仪嘉皇后一指狠狠地戳在景非岑的脑门上,“我怎么就有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当年莹妃处处都争在我前面,如今她倒是去了,留下个儿子也强过我。你若是有非焰一半的模样,我也省心许多。” 景非岑大是忿忿:“非焰有什么厉害?眼看得这件事已经惹恼了父皇,待他回来,父皇还不扒了他的皮。” 仪嘉皇后冷笑:“你懂什么?皇上哪里是真的生气,不过是在人前给封朝的公主做个情面罢了。太子与太子妃不亲近,皇上还巴不得呢,若不然,待太子妃生个一儿半女的,将来承了皇位,这江山岂不是有一半要改姓封了。” “可是……”景非岑犹不死心,争辩道,“父皇今天确实是很生气的样子。若说假的,我看也不象。” 仪嘉皇后摔了景非岑一掌:“说你笨你竟还不信,难怪不能得你父皇欢心。皇上是在气非焰不识大体,戏只做到一半就退场了,还要我们给他收拾这残局。宁萝公主一身维系两国邦交,不管怎么说,太子妃这个名分总是要在的,非焰回来,不过是哄哄她罢了,你听她今儿的言语,分明是心知肚明的。” 景非岑呆住,不甘地道:“难不成这事就了结了?好不容易揪了非焰的小辫子呢,平白放过了岂不可惜。” “急甚么?哪就能轻易了结,这位太子妃也不是等闲货色,总是闹出事来的,我们做个隔岸观火就是了。” 仪嘉皇后阴阴地笑着,丰润莹白的柔荑拈起了水晶盘中的青莲提子,尖尖的指甲用力地掐了下去,抓成稀烂。 —— 微微的喘息声摇碎了红烛,绯色的影子一点一点地撒在芙蓉锦帐上,颤抖着,恍如涟漪。 冰肌玉骨女儿香,柔软的手臂绕了上来,象妖媚的白蛇,缠住他的颈项。妩媚的红唇贴住了他的耳鬓,呢呢喃喃地诉着听不见的话语。夜浓,夜最艳。 云想衣冷漠地微笑了,推开她的手:“已经很晚了,我该走了。” 象春水一般漾开了,又软软地拥了过来:“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如梦幻宛然。 云想衣回眸,轻巧地一挑长眉:“连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将自个的身子交出去了,太子妃果然气度非凡,和寻常的女儿家就是不一样的。”复一笑,轻声道,“不过只是片刻春梦片刻情,问甚么呢?” “告诉我你的名字,你死了以后,我好为你立个墓碑啊。”幽幽的烛光流过刀刃的锋面,宛若情人温柔的眼波,在夜里一凝眸,把人的心都冰住了。纤秀的玉手牢牢地握着刀柄,架在云想衣的脖子上,“此刀名为‘断玉’,我一直将它不离身地藏着,本来是为景非焰准备的,如今他既不来,就让你试试刀口也好。” 云想衣略一垂眸,看着刀在颈上,神色间却依是风清云静:“方才还是情意缠绵,眨眼却又挥刃相向,要做太子妃的枕边人,果真是不容易的,无怪乎太子不敢过来。”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既为人妇,这一世图的不就是个恩爱缱绻么,太子妃何至于如此无情?” 封宁萝轻轻咬了咬嘴唇,三分挑衅、七分怨恨:“破国之辱不共戴天,我只恨此身非是男儿,不能浴血黄沙。以我一命搏他一命,我便是死也无憾。” “可惜他没来,来的却是我。”云想衣低头,刀光寒影在他眸子里一掠而过,柔声问她,“为什么要杀我,我待你不好么?” 封宁萝倚在云想衣的肩膀上,持着刀,依旧是亲昵的姿态,慢慢地道:“莫要以为我不知晓,你处心积虑地引诱我,无非是想要我身败名裂罢了,所谓浓情蜜意,也不过是镜花水月,春宵既过,你我都该醒了。” “你明知我意,为何又对我投怀送抱?”云想衣不惊不动,淡淡的。 封宁萝妖艳而冰冷地微笑:“就许景非焰在外头寻欢,难不成要我为他担着这个虚名空度年华?他新婚之夜弃我如敝屣,我又替他留什么情分。我倒想看看,出了这种丑事,他堂堂皇太子的颜面往哪里搁?” “可怜啊。”云想衣恍惚露出了温柔似水的神情,回首间,不顾锐利的刀锋在他的肌肤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是金枝玉叶的天娇之女 ,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如此作践自己,值么……值么?”深邃眼眸是夜色中朦胧的月光,那么轻、那么软地将人淹没,“告诉我,你究竟是想要报复,还是……你只是觉得一个人太寂寞了?” 封宁萝的手发抖了,刀子颤动着,生生地切割着伤口,血沾到了雪白的指尖上,封宁萝似是觉得脏了,猛然用力地甩开。“断玉”铛地掉在地上。封宁萝僵硬地别过脸去,低低地道:“什么金枝玉叶,不过是别人手中的小小棋子,什么也由不得己,我宁可生在庶民百姓家……你说得没有错,我、我也不过是个女人,我也会觉得寂寞……”临到末了,嗓子都有些嘶哑,“一辈子 分卷阅读2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8 、一个人……” “你恨他么?”云想衣伸过手去,抚摩着封宁萝的凌乱的长发,一字一句委婉地诉着,宛如白色的蔓陀萝缠上人的魂魄,甜蜜而狠毒:“我知道你恨他,没关系,我会帮你的忙……我会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他,到时候,他会……杀了你的。” 封宁萝抬首,睁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云想衣。 “到那个时候,封氏与景氏必然决裂,两国战火重起,景非焰就是罪魁祸首,出了这样的事,我不信景朝上下还容得了他。”云想衣笑得依旧那么温和,风雅宛如不在尘世里,“若是他够本事,还保得住太子之位,那就要看你们封朝有几分力气来动他的江山了。不管怎么说,那种场面一定会很精彩的。”眼睛里的光象剑一样刺人,扭曲着划过深黑的底色,“你信不信?” 封宁萝默然良久,身如风中弱柳,摇摇颤颤,不觉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欲恨起,转眼千念百转,却是凄然一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你所为何由?” 云想衣勾起嘴角,隐约地露出了一丝似残忍又似苦楚的味道:“莫问此情何出,伤心人别有怀抱。以命搏弈,一切留待终局再言,若你能活到那时,自见分晓。” 红烛在夜的怀中暗去,残灭的绯艳,只有那么一点点,风情千般转瞬奄奄。 血的痕迹干涸在颈项上。云想衣起身,着衣,举止如行云流水,不落半分留恋,而后,离去。 “你叫什么名字?”她终是幽幽地问了这一句。 他微微地一窒,不回首,还是答了她:“云想衣。” —— 景非焰匆匆地从海南回来,直接便进宫面晋圣驾,隔天才归,神色略是憔悴,却什么也不曾提起,只是温柔地对云想衣笑笑。 珍珠磨成了粉,雪莲捣成了末,侍姬濯净了素手,在廊下支起红泥小炉,温温地煨着药汤。暮里,照见了斜阳。倚着阑干,听景非焰絮絮地诉着南行的乡土风情,云想衣忆起故里,却是一声长叹,道是风景旧曾谙,只物是人非罢了。 芙蕖花在夜里凋零,水面的蜻蜓无处栖身,飞去了,留得一池枯荷碎雨,再无人省起。残夏日稀,空气里平添了点点秋意,便是梧桐朝露,云随雁字长。 这日过午,景非焰偶然兴起,到后苑挽弓开箭。百步外有杨柳低垂,一箭起,穿杨而过。 “殿下神技,无人争锋。”赵项在旁赞了一声。 景非焰且笑:“想当日跃马黄沙,金箭贯敌首,那才是男儿快意之时,今日只落得闲在自家院中了,也没甚么趣味。” 赵项欠身回道:“弓弛弦、箭生锈,乃国泰民安之象,是为殿下当日一战之功也。” 景非焰只是笑骂:“你拍马的工夫倒是越见高明了。” 侍从引着一位太医过来,景非焰眼角瞥见了,转问赵项:“怎么回事?” 赵项小声道:“太子妃近日玉体欠安,奴才自做主张,唤了太医过来瞧瞧,总说也是府里的主母,若是过分冷落了她,传出去不中听的。” 这边老太医跪下了,叩了个头:“恭喜太子、贺喜太子。” “哦?”景非焰漠然,瞧也不瞧一眼,引箭瞄着枝头的青鸟,随口问道,“喜从何来?” “太子妃已怀了月余的身孕,太子府上便要增龙添凤了,当真是万千之喜。” 景非焰手中一震,羽箭斜斜地飞出去,青鸟一惊,扑愣着翅膀逃走了。赵项吓白了脸,半点不敢吱声。太医见景非焰脸色不对,渐渐有些忐忑,忙收拾起了满脸的笑,只跪着偷眼看他。 半晌,景非焰平平地道:“太医辛苦了,赏赐黄金百两,这会儿先下去吧。” 太医也不料有百两之赏,心下更是惊疑,战战兢兢地退下,转身方走了几步,听得身后弦响,透心一凉,箭贯胸口,倒地而亡。引路来的侍从只惊得魂飞魄散,嘴巴张了张,还没来得及求饶,又是一箭射来,亦毙。 景非焰抛下弓箭,对赵项冷冷道:“两人各赏百两,着人送到他们家中,再不许提及此事。” 赵项顿首不已。 景非焰阴沉着脸,唤来了禁卫兵,到了太子妃的扶风殿,一声令下,禁卫兵们将宫殿前后隔了起来,景非焰径直进去,也不打话,一脚踢开了门。 里面封宁萝正斜坐在软榻上,嬷嬷跪在一边,细声说着什么,见景非焰进来,封宁萝倒是不惊不动,冷笑而已。云鬓绿香软,朱樱豆蔻红,娥眉轻挑,天生便是一段妩媚,眼波盈水,半是怨恨半是蔑然,斜斜地一瞥,却有意作出了风流婉转的情态予他看。 嬷嬷乍见景非焰,琢磨他气度身段,知是太子殿下,慌忙过来见礼。 景非焰冷眼打量封宁萝片刻,心下着实恼怒,当下也不再客套,沉着脸直截了当地道:“方才的那个太医已经说不出话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好再找大夫过来,你自己看着办,寻思个法子把肚子里的东西打掉,我只当没过这回事。” 封宁萝掩着嘴柔柔一笑:“不曾想太子殿下竟是这般体贴,妾身当真是感激得很。”忽然语气一尖,刻薄地道,“这个孩子是我身上的一块肉,太子既不怜他,也轮不上做主,总是与你不相干的。” 景非焰勃然大怒,一掌将手旁的案几拍个粉碎,厉声道:“你是我景非焰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这太子府里上下几百人都看着你呢,便是要行那等苟且之事,也须得收拾干净才是,落下这么个孽种,张扬开去,你让我的颜面往哪里搁?” 封宁萝眯起了狭长的凤眼,细声细气地道:“你待我的情分如何,你自己肚里清楚,我何必顾你的颜面?你太子府里的丑事也不少呢,横竖不多我这一件。” 景非焰怒极,眼中掠过阴戾的神色,森然道:“封宁萝,我留你三分薄面,你莫要不知轻重,当真以为我动不得你?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你若是没个了结,我会叫人来帮你的,到时休怪我狠心。”言罢拂袖,欲走。 封宁萝却在后面软软地问了一句:“你想不想知道孩子的爹是谁?” “难不成你想告诉我?”景非焰也不在意。 “云想衣。”封宁萝慢悠悠地道,“他说他的名字唤作云想衣。” 景非焰的身子僵住了,脚搁在门槛上,迈了一半却再也抬不起来,手抓了朱檀的门框,“咯哒”一声,生生地将门框拧断。 封宁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孩子生下来会不会象他的父亲,若是女孩那是极好的,若是男孩便未免过艳了。” 景非焰猛然转回身,冲过来抬手重重地给了封宁萝一巴掌,直把她打得跌到地上。 嬷嬷急忙扑过来,抱住景非焰的腿,哀声求道:“太子手下留情啊。” “嬷嬷, 分卷阅读2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29 我便是死也不要你求他!”封宁萝凄声叫道。 景非焰什么都不说,赤红着眼,踢开嬷嬷,一脚狠狠地踹在封宁萝的肚子上。封宁萝一声惨叫,捂着肚子蜷成一团。景非焰目中杀机愈浓,狠了劲踢打着封宁萝,一下比一下重。封宁萝先时还在地上挣扎着爬,不一会儿便再也动不得,殷红的血从她的身下流出,染透了白色的绫罗绣裙。 “太子!”嬷嬷心胆欲裂,拼命地拖着景非焰,尖叫着,“可不能再打了,会出人命的,太子您饶了她这一回吧!” 景非焰一声怒哼,一甩手,将嬷嬷摔了出去,撞到了柱子上,很大一声响,嬷嬷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封宁萝卧在血泊里,微微地抽搐着,已经发不声音。景非焰残忍地一笑,欲待下手,赵项从门外连滚带爬地扑进来,死死地拉住他的手:“殿下息怒,息怒啊!打死一个女人是小事,但殿下须得为皇上想想、为景氏的皇朝想想,若就这么打死了封朝的公主,您教皇上拿什么给封朝交代?” “待我起兵百万,踏平封朝,还用什么交代?”景非焰咆哮不已。 赵项把头磕得咚咚响,手上一点不敢松劲:“便是要灭封朝也要从长计议,事关家国天下,殿下是要掌着江山的人物,如何能够草率。反正此女子已是笼中之鸟,也跑不到哪里去,只说她这会儿病了,关上一年半载,再说她病死了也没人起疑心的,何苦争这一时意气?” 屋子里血腥的味道渐渐地浓了,封宁萝晕在地下,连喘的气似乎也没了。 景非焰拽紧了手心,指节压得咯咯直响,阴森的表情凝固在他的脸上,眼眸中神色若寒冰、若利剑,狂乱地交织不定。 赵项心惊胆战,深深叩首:“殿下三思。” 景非焰忽然一跺脚,状若癫狂地冲出扶风殿,一路狂奔,侍从们惶恐,避之不及。到了云想衣的房前,身子似一晃,终还是闯了进去。 云想衣正坐在窗畔持卷慢吟,抬首见景非焰这般模样,眉头轻拢,放下手中书卷:“怎么了?” 景非焰的嘴唇张合着,想说话,却觉嗓子哑得发痛,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近云想衣,喘息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点点声音:“她说她怀了你的孩子……” 云想衣的脸色宛如冰雪,一种透明的颜色,透明得几乎要破碎。 “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景非焰大声地吼了起来,“是不是?” 云想衣敛着眉眼,只低低的地一个字:“是……” “为什么?”景非焰一把拎住云想衣的衣领,粗暴地将他扯过来,剧烈地摇晃着他的肩膀,嘶声叫道,“我哪一点对不住你,你竟如此负我?” 云想衣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轻缓的声音中自有一种淡淡的怨意:“你待我是好,可是你忘了,我也是男儿之身,凭什么就要我象个女人一样在你的身下辗转承欢?你再宠我又如何,终究上不了台面,你府里上上下下皆将我看成下作的男妾,只有封宁萝、只有她……” “啪!”景非焰一巴掌摔在云想衣的脸上,“你先前服侍过多少人了,明石王、还有殷九渊,你还不是一样张着腿让他们上,现在来和我说你是男人,说与谁听、谁信?” 云想衣咬牙,抬手亦是一掌摔在景非焰的脸上,摔得景非焰一怔,竟回不过神气。云想衣眼眸中泛起一种赤红的颜色,浓浓的,似血又似泪,他用嘶哑的声音尖利地道:“你当我天生便是下贱,喜欢由人糟蹋么?当初若不是你强逼,我怎会留在你这里?你恼我、恨我,我不腆颜求你,怎生发落也随你了,你莫要拿那些话来羞辱我。” 景非焰猛然捏住云想衣的下颌,狠狠地吻了下去,把他的话都赌上了。将他压在身下,把他的衣服撕成了碎片,纠缠着,喘息着,抚摸着他的脸、他的肩膀、他的胸口……胸口下面的心跳。景非焰用了力气,粗糙的手掌在细腻的肌肤上辗转蹂躏,在云想衣光洁的胸膛上抓出一道道血痕,模模糊糊地恨着:“我想把你的胸口剖开,看看你的心究竟是怎生模样的,竟这么狠。” “你看不到。”云想衣呢喃着,妩媚而冷酷地微笑,“我哪里还有心呢。” “想衣……”景非焰粗粗地喘着气,强硬地掰开云想衣的双腿,将手探到他的股间,握住了他胯下之物。 云想衣的眉头皱了起来,扭动着身子挣扎着,却被按得死死的。 “喜欢么?”景非焰的声音象是被石砾打磨过那般生涩沙哑,说不清是残暴还是温柔的举动,手指揉捏抚弄,挑拨着云想衣的情欲,在他的耳边诱惑地问他,“你喜欢我么?” 那个男人微微的、颤抖的声音,听过去很痛很痛,把他束缚在一个火热的怀抱中,似乎只是在爱着他……爱着他。云想衣的胸口忽然绞起来酸疼,不说话,用发抖的手抓住了景非焰的肩膀,靠上他。 “你喜欢我么?”他还在问着。 恍惚地,身子被刺激得发烫,下面的欲望勃然苏醒,慢慢地昂起来了,云想衣战栗着,断断续续尖叫,却下意识地摇头:“不要你……” 只在一刹那,一阵尖锐的疼痛从下身最敏感的地方传来,犀利的、刻骨的痛,象针一样深深地刺到身体里面。云想衣连叫都叫不出来,扑腾着弓起腰,挣起,又跌下。 一根长长的银簪子残忍地插入前端那个小小的口子,正在抬头的欲望生生地被掐住,云想衣疼得手指尖都痉挛了,睁大了眼睛,用惊恐而怨毒的目光瞪着景非焰。 景非焰眼神中是疯狂的火焰:“你哪里是男人呢,你只是我的女人,我废了你,你以后只能是我、是我的东西。”一手压制着云想衣的挣扎,一手拧着银簪旋转着刺向更深,微笑着问他,“疼么……疼么?”笑容变得扭曲了,“我比你更疼呢。” 云想衣的嘴唇颤抖着,苍白的颜色染上一层灰,宛如水中的青莲被火焚烧尽了,留下的那么一点点灰。吃力地伸出手,抓着景非焰的脖子,用了全身的力气抓着,仿佛想要掐死他,叫出口的却还是他的名字:“非焰……非焰、非焰……我好疼……” 手陡然振了一下,身下的人又是一阵颤抖,水一样的情思在火焰中缠绕过来,景非焰的心被绞了起来,一咬牙抽出了银簪。 红色的血和着白色的体液溅出,象是快要断气般痛苦的尖叫,云想衣整个人都瘫了下去,象软泥一般倒在景非焰的怀里。凌乱破碎地抽着气,魂都散去,还是在恍惚着,身体被翻转了过来,然后,炙热滚烫的凶器侵入了他。 没办法挣扎也没办法叫喊,云想衣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占有者的欲望强悍不留情地肆虐进出,粗粗地捅到里面,绞磨着,把他的肠子都快撕扯得稀烂。 分卷阅读2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0 身子被抓着摇晃,摔过来又颠过去,骨头都裂掉。 “我恨你、我恨你……”不知道有没有发出的声音,不停地叫着。拼命地贴近景非焰,咬住他的手臂,结实的肌肉,白森森的牙齿啃噬着,鲜红鲜红的血抹上云想衣的嘴唇。“我恨你,凭什么……你要在我上面?凭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是我的。”景非焰喃喃地对他说着。年少的痴情狂热仿佛顷刻之间尽付了流水,心中有千般不甘无计消遣,痛了又恨了终究只是爱他,只想将他揉碎了,碾成泥,然后,和在自己身上。放纵着张狂的欲望,撕开他的身体,把五脏六腑都生生地挖出来,吃掉。 血流下来了,从两人交合的地方慢慢地淌到足踝,在脚趾头上凝固。 野兽一般的纠缠,缠成一团麻,谁也分不清楚。 太阳落下去了。 —— 黑暗中,他又做了一个噩梦,拼命地哭着,却仿佛永远听不见哭泣的声音……醒过来,汗水把头发都打湿了,手脚一片冰凉,身体象是被撕碎了一般,痛到及至却是麻木。望着锦帐顶上的流苏在昏黄的光线中一晃一晃的,怔怔地出了会神,不知怎的,只觉得眼睛很涩,却流不出泪。 景非焰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不在了。 喉咙很干,试着发出声音,咿咿呀呀的,没人听见。 然后,好象又睡了一会儿,昏昏沉沉的不想再醒了。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有人在外面用力地敲着门,云想衣只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 来人似乎不耐烦了,索性一脚把门踢开了,几个人凶神恶煞地闯进来,把云想衣从床上拖了起来。 云想衣也没力气,只任凭他们去,隐约地听见是府里的赵项在用惶然的声音道:“林公公,看在你我交情一场,还请给我三分薄面,只求您稍缓片刻,这会儿太子不知上哪里去了,好歹等他回来再做主张。” 然后是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实话和赵兄说,是太子妃那件事发了,皇上气得脸都白了,哎呀,可把我们这些个做下人的惊得魂都没了,现在是谁劝都没有用了,他横竖是死定了,太子便是回来了,也不要到皇上跟前去讨骂了,只等着给他收尸吧。” 赵项也急了,声音拔高起来:“林公公当真半点留不得情分么?且不论他原由如何,怎么说这也是太子府,平白无故的就让你把人带走了,太子回来,我拿什么交代?” 那个林公公放软了语气,陪着笑,只是不松口:“皇上让我把宫里的侍卫都带过来了,今天死活是要把人弄回去的。赵兄也体谅一下我的难处,皇上气头上呢,谁敢逆龙鳞之怒?这样吧,我这路上走得慢些,赵兄你呢快点去把太子殿下给找回来,若赶上了,是他的福气,若赶不上,也只怨他自己的命罢了,与旁人无干的。” 接下去便也听不真切了,胡乱地裹上了衣裳,云想衣被人拉着扯着出了门,外头天已经蒙蒙亮了,眼睛刺得痛了一下。 上了马车,有人给他灌了几口水,缓过神来,看清眼前是一个胖胖乎乎的宦官模样的人,笑眯眯地对他道:“口渴是么?等你赴了黄泉可是连一口水都没有的,可怜哪。”复将手中水壶递了过来,“趁这会儿喝点吧,做了鬼莫要来找我,可是不干我的事的。” 云想衣匍匐着上去,抖着手想接过水,却虚弱得没有力气,都泼洒到了车厢下面,他喘息着趴过去,本能地想要去舔,头皮一疼,被人拉着头发揪了起来。 “怎么如此模样,这般难堪,真不知太子竟是看上你哪一点。”林公公摇头叹息。 言语间,马车停了下来,林公公也不再多说,示意侍卫将云想衣拉下车,架着他进了皇宫内府。 巍峨的城阙、华丽的殿堂,蟠龙蜷卧在青石阶上,飞挑的檐角伸向远处的天空。 一路行过朱廊高阁,到了御书房前,林公公先禀了声,便带着云想衣进去了。 侍卫见过玄帝,跪下行礼,径直把云想衣扔到了地上。云想衣挣了半天挣不起身子,将脸埋在臂弯里,伏着低低咳嗽。 “就是这人?”一个男人威严而低沉的声音。 “是,此人便是云想衣了。”林公公连忙恭声回道。 玄帝冷哼。 片刻有人在云想衣的面前摆了一个镶银的托盘,盘中有三样事物:白绫、鸩酒、匕首。 林公公会意,转过来对云想衣道:“皇上仁慈,让你自个选呢,早点上路吧。” 云想衣冷笑,狠下劲,挣出气力来,将脸上的乱发拂到耳后,傲然仰首,直直地望向玄帝。 龙椅上高贵的男人忽然呆住了,腾地站了起来,却又似站不稳,摇晃了几下,颤抖着声音叫了出来:“莹……莹,是你么?” —— 金吾卫持着长戈,笔直地立在宫城门下,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进出的朝臣在高大的宫门前略一伫足,金吾卫欠身引礼。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种肃穆,金吾卫愕然抬首,见远处一骑剽悍的黑马风驰电掣,直奔宫门而来,金吾卫大怒,喝止:“皇宫禁地,谁人如此放肆,还不下马?” 马上骑士若是无闻,马踏疾风,转眼冲到近前。金吾卫架起长戈欲阻,骑士发出一声怒斥,耳尖的卫兵听得恍惚是太子殿下的声音,待要撤手,已经不及。景非焰扬鞭卷上长戈,挥臂一摔,这一下力气竟是大得惊人,扔出两个金吾卫重重地撞上城墙。黑马去势不减,径直闯过宫门进去了。 景非焰一路策马狂奔,宫嫔内侍何曾见过这等架势,躲避不及,只吓得乱窜。宫中的禁卫军惊动了,赶过来见是太子,一时也拦阻不了,跟在后面大呼小叫的,景非焰心急如焚,顾不上许多,骑着马直接到了御书房前,飞身跃下,踉跄着冲了进去。 “砰”地撞开了门,景非焰嘶哑地叫了一声:“想衣,你……”只叫了半句,忽然卡住了。 尊贵的天子半跪在地上,低下了他的头,呆呆地凝视着卧在他臂弯里的人。那一时间,所有的威严与倨傲在他的脸上都褪了色,留下仿佛是少年轻狂般的迷醉,一点点迷惑,还有,一点点痛苦的感觉。 景非焰觉得嗓子发涩,拽紧了手心,嘴唇动了半晌才叫出了声音:“父皇。” 玄帝似乎才惊醒了,猛然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景非焰。深沉的目光中有一种让景非焰心惊的东西,模糊地闪过去了,象黑色的雾。玄帝放开了云想衣,立起身子,在那一瞬间收拾回帝王的尊严,冷冷的眉、冷冷的眼,沉默着,与景非焰擦身而过,走出门外。 景非焰怔了怔,什么也管不得,扑过去抱住了云想衣:“想衣、想衣,你没事吧?” 云想衣半昏半醒着,苍白的嘴唇动了动,迷迷糊 分卷阅读3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1 糊地叫了声他的名字:“非焰……” 景非焰的心一下子变得很柔软,抓紧了云想衣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低低地对他说:“我在这里。” 也不知云想衣听见了没有,他闭着眼睛,眉尖微微地蹙了起来,似乎是疼了的模样。 一位老宦官缓缓地走了过来,咳了两下:“太子殿下,您还是先带着他回去吧。”这位莫公公本是侍奉玄帝多年的内庭总管,在皇子们面前说起话来向来也有几分颜面,“皇上这会儿有些心事,是不会再为难他了,早些走吧。” 景非焰抬眼,目光炯炯地望着莫公公,低沉地道:“非焰心中不明,请公公解惑。” 莫公公踌躇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挥手摒退了众人,眯着老眼看着景非焰,慢吞吞地道:“殿下可还记得明庄宣华皇后当年是怎生的容貌?” 景非焰忽然想到了什么,手心有些发凉,下意识地抱紧了云想衣,却摇了摇头。 “也难怪,明庄皇后过世的时候,殿下年纪尚幼,自然是记不真切了。”莫公公苍老的声音尖尖细细的,有一点刺耳,“说起来,宫里见过明庄皇后的人本也不多,皇上一向视她如珠玉,藏在深宫轻易不许人见她。老奴随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却有幸见过几次,那倾国容华是至今犹记的。”他微微一笑,低头看了云想衣一眼,“正与殿下眼前之人一般无二。” 景非焰的手抖了一下,什么话也不说,将云想衣抱得紧紧的,有些匆忙地起身向外走去。 “太子殿下。”见景非焰到了门边,莫公公却又唤了一句。 景非焰停住了步子,僵硬着并不回头。 “殿下自小即是聪明伶俐的人,什么样的事该做,什么样的事不该做,便是皇上不说出口,想来殿下心中也是明白的。”莫公公的语气中有了三分责备的意味,“殿下今日不该来……不该来啊。” 景非焰咬牙,抱起云想衣狂奔而去,逃似也地出了宫。 一路无语,回到了太子府,景非焰急慌慌地进了屋内,粗鲁地将云想衣扔到地上,把所有的侍从都赶了出去,重重地从里面锁上了门。 云想衣被这一摔,呻吟了一声,慢慢地转醒,伏在地上喘着气,眉目间冷若冰雪,只咬着嘴唇不出声,看也不看景非焰一眼。 景非焰俯下身子,揽起云想衣的腰。柔软的身体撑不住气力,向后仰倒,如水般的青丝撒了一地,云想衣低低地挣出话来:“你还管我做什么呢,既然怨我,随我去算了。” “谁愿管你死活呢,你这没心没肺的东西,”景非焰的声音沙哑得象是粗糙的砾石,贴上前去,却搂住了云想衣的脖子,狠狠地吻他、咬他,“我只想跑得远远的,不见你、不想你,偏生一听你出事,竟是这般放不下……放不下!” 云想衣眼睛里宛如有弱水三千,痛苦的影子流过了、淹没了,不留一点痕迹,似乎是忧伤地长长太息:“傻瓜……” 景非焰的呼吸愈来愈沉,压在云想衣的胸口上,仿佛两个人都要窒息了。狂野地撕开了他的衣服,覆盖上他的身体,有力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滑过他的肌肤,温柔而残暴的抚弄,把他整个人都缠绕住。 “父皇对你做了什么吗?”景非焰忽然这么问着,用力地掐住了云想衣的下面,“他也象我这样抱着你、吻着你吗?” “胡说,没有的事。”云想衣侧过脸去,冷冷地回他。 “你骗我,我亲眼看见了。”景非焰的眼睛里有了一种异样的狂热,急促地喘息着,“父皇那样抱着你……那样的神情,他、他分明是对你动心了。”心中恨了,手下不自禁地用了力气一拧,“这边封宁萝还没个了结呢,竟又招惹上一个,你当真是一刻都不能让我安心。” 云想衣疼得皱眉:“我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才,除了你这傻瓜,谁会多看我一眼呢?天子之驾、九五至尊,我只是跪在尘埃里面不敢看他,什么动心,你莫要抬举我了。” 景非焰扳过他的脸:“莫公公说你生得与我母妃一般模样,宫里的人都知道,当年我母妃三千恩宠集于一身,父皇爱她至深,今天见了你,父皇定是想起了我母妃,这一腔情思尽数移给你了。” 云想衣的眼眸中掠过血红的颜色,那一瞬间,身子都有些发抖,尖利地叫道:“生得如此便是我的过错么,与我何干呢?我这身子都不是自己的,还不是任由你们摆布,怎么怪我?” “我不怪你。”景非焰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情脉脉,凑在云想衣的耳鬓边,轻轻地舔着他,象是在哄他,“我只是喜欢你,我不想让你被别人抢走,你知道么,我舍不得你。” 铁刃的寒光在云想衣的眼睛前面一掠而过,森冷冷的刀锋贴住了他的肌肤。 云想衣惨白了脸,惊恐地瞪着景非焰:“你做什么?” 景非焰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一柄匕首,架在云想衣的脸颊旁边,他温柔地笑着:“想衣,我喜欢你,即使你没有这张脸,我还是会一样疼你的,把脸毁了吧,这样就没有人来和我争了,你只能是属于我的东西。” “不要不要!”云想衣狂乱地挣扎着,却被景非焰按得死死的。 锐利的匕首切开了皮肤、切开了肌肉,慢慢地,薄薄的刀刃带着金属的光滑与冰冷,宛如野兽的吻,吻过眼角、腮颊。连血都凉了,流在脸上,凝固住。 “我爱你,别离开我,想衣。”景非焰喃喃地说着。 从手指到脚趾都抽搐了,很疼很疼,想哭想叫都无法出声,云想衣的眼睛被怨毒的神色所倾覆,苍白没有感情,直直地望着景非焰,忽然痉挛般地一笑,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头。 “想衣!”景非焰发出一声嘶喊。 手中的身体软了下去,其实也分不清楚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脸上还是口中。景非焰呆住了,动弹不得,僵硬地保持着那种拥抱的姿势,却任凭云想衣从他手中滑了下去。 森白的阳光从窗外斜斜地落进,在淡淡的血色中凝结成一片一片的阴影。 “别碰我的脸……”蜷在地上,云想衣却发出了一点点破碎的声音。 景非焰身体一震,扑上去抓住了云想衣,颤着声叫道:“你没事吧……没事吧……” 云想衣怨恨地盯着景非焰,舌尖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还是从牙缝里挤出话语来:“没了……这张脸,我宁可……去死。”抖着手摸到自己脸上,怔了半晌,猛然凄厉地叫了起来,“不要……你毁了我……我的脸!还给我!”咿呀不清的字句,含糊地搅和着血沫,却是极尖、极厉,象发了疯一般地在景非焰的怀中扑腾,没有意义的扭曲。 “想衣、想衣……”景非焰似是痴了,只是拼命地抱着他,念着他的名字,吻他,嘴唇上是血的味道。 分卷阅读3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2 —— 雁字成行,不见回时。 窗外的那株海棠枯萎了,竟过不了这个秋。 淡淡的檀木揉着青涩的杜若,燃香融雪,金兽炉浅,盛不下青烟纱雾,袅袅地飘起,又散开。 揭下白纱绷布,长长的血色痕迹从眼角滑过腮颊,浓浓一抹,宛如没有干涸的泪,淌到了唇边。 云想衣呆呆地望着镜中人影,忽然抓起手头边的镇纸,重重地砸了过去。“哐啷”的声响,镜子裂成了几块零落的碎片,照得镜中人扭曲了容颜。 景非焰怯怯地在一旁看着,有些心疼,也不敢大声,只是温温存存地哄他:“你莫要生气,太医说过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仔细点调理,过个一年半栽的,自己也就淡下去了。”见云想衣嘴唇欲动,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舌头上的伤还没好呢,别说话。” 云想衣恨恨地瞪着他,咬着嘴唇,终是没有出声,忽然把头扭过去不理他。 侍姬将调好的药膏奉了上来,景非焰接过,小心翼翼地靠近云想衣,轻声细语地对他道:“来,把嘴巴张开,我给你上药。” “滚!”云想衣冷冷地吐出这一个字,牵动了舌上的伤处,不自禁地拧起了眉尖。 “很疼么?”景非焰扶着云想衣,温存地而强硬地将指尖探到他的口中,抚摸着柔软的舌瓣,细细地把药膏抹上,待到伸出手时,已经被咬得红肿一片。 换好了药,重新将纱布蒙到脸上,云想衣自己觉得难堪了,将侍姬尽数赶了出去,只景非焰磨蹭着不走,云想衣还是生气,也不给他好脸色看。 “想衣……”偷偷地从后面过来,揽住他的腰,抱着他,景非焰把嘴唇贴在他的耳朵旁边,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其实也没说什么话。 枯萎的海棠在斜风中微微地颤抖。云想衣的心忽然被揪了起来,握住了景非焰的手。 “对不起……”景非焰的声音低低的,几乎是听不见的,“讨厌我了么?” 垂下了头,云想衣把景非焰的手掌摊开,用指尖在上面比画着,写了两个字:“讨厌。”回眸望他,眼睛里幽幽的,忽然叹了一口气,恼了怨了,便用指尖在他的手心里使劲地戳着。 沉香细软,一寸一寸的情思成了烟成了灰。 静静地拥抱着,却听见了叩门的声音,是赵项在外面禀道:“太子,宫里的莫公公来了。” 景非焰心下一咯噔,拉着云想衣藏到了帘子后面,自己唤侍人开了门,迎上去:“公公何来,有失远迎了。” 莫公公客气地回礼,进得屋内,目光逡巡了一圈,别有深意地笑笑,做了个手势,随行的小太监将几个锦盒摆到了案上。莫公公笑着道:“这些都是上好的生肌护肤之药,是皇上着意吩咐太医们配制出来的,单是南海珍珠就用了两斗,只取了外层的珠皮,想来功效是不错的,太子不妨一试。” 景非焰勃然怒起,铁青了脸色,冷冷地道:“非焰近来并无大恙,怕是用不到的。” 莫公公不动声色:“皇上的意思太子也是知晓的,老奴就不多嘴了。”干咳了两声,看了看左右,微微叹息,“殿下还是听老奴一句劝吧,总是争不过的,何苦这般固执。老奴自先帝在时便入了宫,什么样的事没见过呢,这也是寻常了,生在帝王之家,总是要有些气度的,也不过是一时之欢,转眼即忘的,怎么就认真起来了?” 景非焰拽紧了手心,把指节压得咯咯地响,寒声道,“可惜我偏生就没有这种气度,什么都可以丢的,唯独他不能。” “殿下又说痴话了,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了。”莫公公摇头,“君为天纲、父为尊长,您这身家性命、这荣华权贵,哪一样不是皇上给的。殿下一向是至孝之人,事事深得皇上恩宠,怎么这会儿竟犯起糊涂来了?” “莫公公……”景非焰欲待争辩,张口却觉满嘴苦涩说不出来。 “老奴言已尽此,听与不听,全凭太子自己了。”莫公公神色自若,指了指案上之物,“太子谢恩吧,老奴好回去复旨。” 阴沉的神色从景非焰的目中掠过,咬着牙僵硬地跪下了:“儿臣谢父皇恩赐。” 莫公公深深做了一个揖:“老奴告退。” 赵项送莫公公出去了。景非焰喘着粗气,愤恨地盯着案上的锦盒,只觉得心里有如针刺,梗得难受,猛然一扬手,将锦盒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云想衣挑开帘子,慢慢地走了出来,站得远远的看他。 淡淡的香、淡淡的灰,绕得人在烟里雾里痴了或者是狂了。 景非焰扑了过去,压住云想衣的身子,卡住了他的脖子,用沙哑的声音吼道:“早知道就在你脸上多划几刀,与其让你被人抢走,不若我现在就杀了你,省得这般牵肠挂肚的,我图什么呢,你对我……本就是无心的。” 喉咙里干干涩涩的,象是被火烧着了,云想衣的脸色渐渐地成了一片青灰,秀丽的眉头绞成了一团,痛苦地喘着,微微地睁开眼睛,望着景非焰,眼波里有水流过。 景非焰的手忽然松开了,搂住云想衣,细细碎碎的吻落在他的唇角、眉间,抚摸着他的眼睛、他的脸颊,似乎想把他揉碎了,融到骨子里,呢喃着道:“我一定是疯了,明明疼你都不及的,怎么老是打你、骂你,我不想这样的,你会讨厌我的……想衣,你会讨厌我么?” “没有的事……”云想衣嚼着舌尖,软软地说着,疼了时候,眼睛里的水就要流下来了。 “别说话。”景非焰凑过去,用手指在他的唇边摩挲着,“觉得疼吗?” 云想衣点头,抓住景非焰的手指轻轻地啃着。 “想衣,我告诉你。”景非焰急促地呼吸着,炙热的气息拂过云想衣的肌肤,很烫很烫,“我不会放开你的,谁想把你带走,我就杀了他……杀了他!”掐住了云想衣的腰,不自觉地用力了,象是生生地要把他折断。 云想衣扭动着腰肢,卧在景非焰的怀中,仰起下颌,渴望般地望着他,微微地笑了,清澈而且妩媚,象月光的影子,在黑色的夜里滑过人的眼眸。 —— 景非焰被一纸圣令召去了雍州,道是雍州守备拥兵自重,恐生异数,朝廷总是要先下手为强的,走得匆匆的。 候他的时节,窗外有雨,敲湿了一树梧桐、一院清秋,天也凉了。湘竹帘子半搭在月牙门边,一袭白衣,三千青丝,隔在雨外,却也是水做的。 云想衣跪坐案前,手指抹在弦上,先是时,细细慢慢地挑着,听雨声切切,思绪百转不觉间上了心头,也上了眉头,无计可消除,手下重了,弦音铮铮,渐促、渐高,做铁马金戈之声。 身后轻轻地一声叹,商弦一惊,从指尖断裂。 侍 分卷阅读3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3 人们恭敬地跪倒,将头深深地埋下:“参见陛下。” 云想衣有些急促地喘息着,伏在琴案上,只不回头。 侍人弓着腰无声地退出去了。 高大的身影从背后笼了过来,男人靠近了云想衣,伸出手按上琴弦,慢慢地道:“一帘清风,几点微雨,正合秋意缠绵,为何作此杀戮之声,平白煞了这风景。”男人带着帝王的尊贵,便只是不经意地说着,也透出了几分威严的味道,“你心中有恨?何事?何人?” 云想衣拽紧了手心,又松开了,猛地起身欲去,方才走了一步,手臂被人紧紧地抓住了,向后一带,跌进了那个男人的臂弯里。仰起头,映在眼帘里的恰恰是玄帝的脸庞,刚毅的轮廓,英挺的眉目,依稀间和景非焰也有七分相似,却自多了一种沉稳的雍容之态。 玄帝的眼神中有一种异样的情感,似乎是痴迷、又似乎是痛苦,就是用那样的眼神深深地凝视着云想衣:“莹妃当年亦工于琴道,每每弄弦能做天籁之音,冬为‘漠风’,春为‘渌水’,夏为‘清徵’,此为秋景,当做‘思雅’之调。” 云想衣轻轻地笑,带着那么一点点妩媚的挑衅:“伊人已去,徒留茕茕单影也是无趣,陛下既不能忘情,何不赴黄泉之下寻觅旧音,却于此惺惺作态?” “放肆!”玄帝变了颜色,一掌摔在云想衣的脸上。 云想衣跌到了地上,眼波里有血色的影子,怕是流出了心事,只垂下眼帘,咬着嘴唇不做声。 玄帝的脸上露出了惘然的笑容:“连这点也很象她啊,总是爱耍小性子。”俯下身子,手指抚上云想衣脸颊边的那道伤痕,却皱起了眉头,“非焰下手真是不知轻重,可惜了,这张脸……”贴过去,轻轻地吻他的唇角。 “走开!”云想衣的声音略有些颤,低低地叫着,只是挣扎。 那个男人忽然粗野地压了下来,帝王的高贵与矜持却都抛开了,在那时间只是象一只野兽,贪婪地嘶咬着他,沙哑地呢喃着:“莹、莹,我知道是你回来了……” 男人沉重的喘息的声音、衣帛破裂的声音、还有一点点雨落下的声音,滴滴答答地敲在心上。撕裂般的疼痛从下面传来,瞬间刺透了整个身体。 那个男人吻他的胸口,可是觉得胸口好疼,一种尖利的东西快要穿过心脏,把他牢牢地钉住。 “非焰……”恍惚间,他这么叫着,其实却没有发出声音。 秋凉薄意,黄花瘦去,帘卷西风时,独不见了斯人。 卷六  芳草无情 更在斜阳外 细雨溅湿了青竹帘子,在微风里吱吱呀呀地摇曳。 景非焰慢慢地走进屋子,秋凉了,手脚都冰冷了。 断了的琴弦散落在地上,无人为它续。 “想衣呢,他到哪里去了?”呆了半晌,景非焰问出了这一句。 侍人跪在地上,不住地叩首,什么话也不敢说。 “想衣呢,他到哪里去了!”忽然大声地咆哮了起来,景非焰象发了疯一样冲了出去。 在雨中策马夺路,狂奔到了宫里。守在宫门外的金吾卫奉了圣谕,只不肯放景非焰进去,架着长戈硬将他阻在外面。 景非焰红了眼,“呛”地抽出剑来,金吾卫又惊又怕,调了人马围上来,僵持着不下。 “皇上驾到。”宦官拖长了尖尖的嗓子,远远地传来。 黄伞盖下,尊贵的天子慢慢地走到近前,冷了眉目,用严厉的目光看着景非焰。 雨落千行,湿透九重宫城,模模糊糊地望过去,全都是水。 景非焰手中的剑掉到了地上,他双膝一曲,跪倒在玄帝面前,乞求着:“父皇,把他还给我,求您……把他还给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他。”把高傲的头伏在尘埃里,什么都不顾了,听见自己心里有一个声音,嘶哑地呐喊着,“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他,把他还给我!” “起来。”玄帝只是冷冷地对他吩咐道,“站起来。” “父皇,把他还给我。”景非焰渴望地抬起头,颤声道。 “站起来。”玄帝倏然一声怒喝。 嘴唇动了几下,终究没有再说话,景非焰僵硬地站了起来。 玄帝一掌狠狠地甩在景非焰的脸上,厉声斥道:“你是景氏皇族未来的君王、这天下的主人,而今,却为了一个卑下的男宠在众人面前做此丑态,连朕的脸面都一起被你丢尽了。” 景非焰慢慢地抬手,摸着自己的脸,呆呆地道:“我什么都不要……” “景非焰!”玄帝一声断喝,目光炯炯直逼景非焰,“你不要什么,你是太子之位,还是、你的性命?” 景非焰身子晃了一下,咬紧了牙关。 “你是朕的儿子,也是朕的臣子。”玄帝一字一顿,缓慢的语气中带着不容许违逆的威严,“非焰,记住这一点,只有朕能够决定一切,要与不要由不得你。” 雨落在脸上,沁了心的冰凉。眼中,早已熟悉的巍峨宫城那一刻竟是如此遥远不可触摸。 黄伞盖慢慢地行远,宫嫔长长的裙裾在雨地里拖过一道委婉的痕迹,顷刻间覆灭。 殿前侍卫将剑架到了景非焰的脖子上,冷淡而客气地道:“太子殿下请回。” 剑刃的寒光在景非焰的眸子里掠过,划破了黑暗的底色,雨水沿着眼角滑落。他的手抓住了剑。 “殿下?”侍卫心惊,逼前一步。 景非焰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扭曲的笑容,残酷而冰冷。空着手握住剑刃,用力地卡了下去,“铛”地一声,生生地将长剑折成两断。 满手都是血。 —— 骏马仰起了脖子,发出长长的嘶鸣,皇族子弟们取出了羽箭,张弓引弦,跃跃欲试。皇族秋季的狩猎之期正是当时,连玄帝也圣驾亲临,众皇族谁不愿显一下身手。 桐木湘竹搭就的棚台上,玄帝身边本是仪嘉皇后的位子,不知何故,皇后却远远地坐在一旁,浓浓的粉妆抹在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靠着玄帝的是一名年轻的男子,素白的帛衣,漆黑的长发,美丽的容颜带着淡漠的神色,似是优雅又似是慵懒地倚在软藤椅上,眼波顾盼之间却总是冷冰冰的。 “那是谁呢?”一位侯王勒住了缰绳,望着台上,好奇地问道。 景非岑嘿嘿地笑了两声,故意压低了声音,其实近旁的人都听得清楚:“那是父皇的新宠呢,何如,从来没见那么漂亮的男人吧。” 众皇子们带着暧昧的神情吃吃地笑着,也不敢大声。只有景非焰惨白了一张脸,仿佛地失神般直直地瞪着那边。 玄帝似乎对着云想衣小声地说了些什么,云想衣不甚理会,只是抿着嘴唇,冷冷地笑。玄帝走下来了,意兴颇高的模样。侍从牵来了追云良 分卷阅读3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4 驹,玄帝翻身上马,威风不减少年时。 王族公卿们围上去恭维着,玄帝似是意气飞扬,大笑着,策马张弓,箭如流星穿向云空,一只斑雁应声而坠。 “父皇好身手,英姿勃发,我等后生自叹不如啊。”景非岑挨上前去,讨好地道。 显是谄媚的话语,玄帝闻得却不生气,挥手示意众人近前,指着猎场丛林言道:“今日朕与众卿家同乐,以猎物多寡之数为准,胜出者赏赐血汗神驹一匹、北海珊瑚十树,众卿家可愿一搏?” 年稍长的侯王低低地笑着,斜斜地望了棚台上:“美人在前,皇上今日定是要一显身手了,哪里轮得到我等出头。” 景非焰只是沉郁地在圈外,听着旁人的笑声,忽然间象是被针扎到了心头上,梗得难受,情不自禁地回首,遥遥地看着云想衣。宛如月光般冰清玉润的人,见了他,蹙起了眉头,疼了,却忍住,将手按到胸口上,凝眸间相对无语。 一种强烈的冲动象火焰一样在瞬间燃烧起来,把魂魄都焚成了灰烬。景非焰抽出羽箭,张开满月般的弓弦,指向他的猎物。 云想衣的脸上模糊地掠过一丝温柔的笑意,或者,只是高傲的怜悯。 他得不到的东西,也不允许别人拥有,只是下意识地这么想着,箭出弓弦,带着尖利的呼啸射向云想衣。 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铮”地一声,羽箭尽根而没,钉入桐木柱中,紧紧地贴着云想衣的脸颊,黑色的羽毛微微地颤抖着,云想衣淡淡一笑,一抹血丝在腮边慢慢地晕开。 玄帝的脸色立时变了,一声怒喝,策马冲来,狠狠地甩了景非焰一记鞭子,那一下极重,将景非焰摔到了地上。众人皆惊。景非焰慢慢地爬了起来,一抹额头,都是血,却只是默然,眸子里更见阴沉。 玄帝急匆匆地回到棚台上,见云想衣却已经站了起来,美丽的眼睛越过他,望着别处,举步就欲走的模样。玄帝心下着恼,拉住了云想衣:“你要去哪里?” “你伤着他了。”云想衣淡淡地瞥了玄帝一眼,带着点挑衅的意味,“让我过去看看。” 仪嘉皇后霍然立了起来,尖着嗓子,恨恨地道了一句:“这地方哀家可呆不下去了。”,捂着脸走开了。 “这都成什么体统了?”玄帝也不知是在恼着谁,厉声吩咐,“摆驾回宫。”强硬地抱住云想衣,想要带他走。 云想衣挣扎着伸出了手,笔直地朝着那个方向,雪溶成了水,在眼睛里漫上来了、又淹下去了,也只有那个人的影子。 台下忽然喧哗了起来,是景非焰不顾一切地奔了过来。 云想衣的嘴唇动了动了,很轻很轻,可是玄帝分明听到了他唤出的那个名字。眯着眼,冷森森地笑了,握住了云想衣的手腕,用力地捏了下去。 轻微的“咯”的一声,云想衣的身子颤了一下,伸出的手软软地垂了下去。 “想衣……”景非焰嘶哑地叫着他,脚步却僵住了。 禁卫军拔剑张弩,将景非焰困在当场。玄帝抱起云想衣,从景非焰的身边走过去了。 谁也没有再回头。 一路上,云想衣都在扑腾,手腕折了,使不上力气,只是踢着、咬着,想要从玄帝的身边逃开。玄帝木无表情,紧紧地压住云想衣不让他动。回了宫里,扛着他径直进了寝宫,粗鲁地扔到了床上。 “放我走,放我走!”云想衣尖叫着,象个孩子般倔强地吵闹,气恼的时候,薄薄的雾水在眼睛里浮上来了,似乎是婉转而脆弱的模样,望着玄帝的神色里,却有九分是轻蔑。 狂乱的光线在玄帝的眼眸里动荡着,他猛然卡住了云想衣的脖子,愤怒地吼着:“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朕?朕贵为天子,竟连自己喜欢的人都留不住吗?不许走!不许走!你要是敢走朕就杀了你!杀了你!” 玄帝的手越来越紧,扼杀了云想衣的呼吸和意识,喉咙里象是有一把钝钝的刀在挫着,生了铁锈,涌上一种血腥的味道。仿佛快要死掉的时候,那双手却松开了他的脖子,扯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脸来。 “来,你来看啊……”玄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柔和。 连气都喘不上来,视线还是一片花白,其实什么也看不到。恍惚听见玄帝的声音在对他轻轻地说:“你知道莹妃在哪里吗?她就在那棵树下呢。” 一刹那,血液都凝结成了冰,云想衣全身都在发抖,努力地睁大了眼睛望出去。 黄纱轻拢、兰窗半掩,窗外海棠一树。西风凋碧,婆娑的树影映在茜霞窗纱上,淡淡一点残艳、一抹冷香。 “当时,她也是这么说着……说她要离开朕。”玄帝微笑了,宛如梦呓般慢慢地说着,“朕拧断了她的脖子,把她埋在海棠树下,她就永远不会走了,一直……一直在这里陪着朕。”他的手在云想衣的颈项上抚摸着,低低地问他,“你呢,你也会这样么?” 颤抖着,快着喘不过气来,云想衣却捂着胸口吃吃地笑了:“你疯了、疯了。” 玄帝用力地拽紧了云想衣的头发,咬牙道:“朕没有疯,疯的人是她……那年非焰才七岁,怎么做得了皇帝?她哭着闹着要我立时传位给她的儿子,其实为了她,朕可以舍弃江山,可是没有了手中的权利,那种时候我们都会死掉……朕和她、还有我们的儿子,都会死掉。偏生她竟不懂,哭着闹着生气着说要走……” 云想衣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就象春天的花在秋天的风里被碾成碎片。雪白得透明的脸色、眼睛里却带着妖艳的赤红,扭动着身子向窗口挪去,渴望地想要靠近更靠近。 玄帝扑上去,压在云想衣的身上,抱着他:“她跑出去了,跑得很远很远……朕追上了她,把她紧紧地抱着抱着,直到她没有了呼吸……这么多年了,她都在这里……在朕的身边呢。”望着窗外笑着,“你看,她不是在这里么?” 云想衣再也挣扎不开,脱了力般伏在玄帝的怀里,似是呻吟又似是冷笑的:“她在这里……在这里看着呢。” 禁锢着身下的人,拥抱他、吻他,解下他的衣服,然后,强悍地进入他。玄帝喃喃地道:“死了也不会让你走的……莹。” 云想衣咬住了青灰的嘴唇,脸上宛然是一种绯红的妩媚,搀杂着灰色的绝望。痛苦地扭曲着,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景非焰,心头的那根刺深深地穿透了整个灵魂,端的不知何由,只是疼了,疼了。 窗外的海棠在昨夜里谢了,白骨为泥,红颜成灰。一叶落,而后秋浓。 —— 许是红颜弱质不禁风的,秋方寒,便闻说太子妃封氏病倒了。太医们在太子府进进出出,也是无策 分卷阅读3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5 ,只一日一日重了。偏生夫婿薄良,这厢竟又别娶,于九月十九迎了卫氏连织为侧 妃。卫连织乃平越卫王之掌珠,其父兄皆为朝廷重臣,权倾一方。晓得的人在背后嚼着舌根子,道是太子失了皇上的宠了,这番婚嫁不过是笼络权势之意,端的是做与旁人看的。 玄帝有意无意地将此事说与云想衣听了,云想衣只是低了眉目,抿嘴冷冷一笑,也不见得言语。 霜华渐浓,云天外,雁字也稀了。 这夜里,玄帝在中廷设宴延请西域的使节,将云想衣一人留在了寝宫里。 银做的脚镣长长地拖在地上,足踝轻抬便是叮当作响,煞是好听,闻在的云想衣耳中却是刺疼,惘然间只觉心下有凄苦无数,竟不知从何省起。唤得小太监将宫灯都熄了,只点了半段红烛,摒退侍者,静静的一人,倚着木兰窗,望窗外那一树海棠在暗夜里慢慢地凋落成泥。 红烛残香,淡淡的绯红中掺着一点点青灰,映在人的眸子里。 思得倦了,云想衣偶一疏神,但觉眼前一花,那人已在窗外。 明亮的眼睛是黑暗中燃烧的火焰,只是那样无声地望着,便已经把夜色焚灭不复。 不知怎的,心抽痛了起来,云想衣慢慢地伸出了手,伸向他。 景非焰从窗口翻身跃入,直直地扑向云想衣,把他整个人搂住。用力到快要断气的拥抱,仿佛把身体揉碎了,融到他的手心里。 隔着云母屏风,守夜人在阶下轻轻地敲着竹梆,更声漏断。 十指紧扣,绞在一起。景非焰疯狂地吻着云想衣,那几乎是咬着的,象一只贪婪的野兽,吞噬着他细腻的嘴唇、他柔软的舌头。云想衣拼命地喘着,景非焰炙热的气息涌入他的喉咙,烧得干涸枯涩,快要窒息了,发不出声音。 双腿自然地分开,让那粗大的欲望充斥了他的身体。 喘息的声音、肉体摩擦的声音,被压抑住的痛苦的呻吟。昏黄的烛光扭曲了人的影子。 景非焰咬着云想衣的耳垂,呢喃地问他:“爱我么……”轻轻的,颤到心尖的声音。却用手捂住了云想衣的嘴,不让他回答。 “爱我么……”景非焰猛然用力地一顶,粗暴地要把云想衣撕成碎片。 云想衣的身子抽搐了一下,嘴被捂得那么紧,真的无法呼吸。狂乱地甩着头,伸出手,摸索着景非焰。 身体之间找不出一丝缝隙,缠着绕着揉成一团麻,也许这一辈子都分不开了。 红烛灭了。 黏黏的液体顺着云想衣的腿流了下来,还带着滚烫的体温,也不知是谁的。 不敢大声说话,只是拥抱着,在黑暗中模模糊糊地望着,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好象心跳都变得缓慢,一下一下地敲在胸口。 外面隐约有了人声,景非焰的身子动了,决然地想要离开。云想衣忽然恼了恨了,抓住他不让他走。分不清是逃脱还是缠绵,拌住了脚。 悉悉嗦嗦的衣裾声滑过那道屏风,青纱宫女执着琉璃灯从屏外转出身子:“云公子……”那时却料不得竟见到景非焰,猛地一呆。 景非焰的眼中寒光一掠而逝,一个箭步扑上堵住宫女的嘴,利索地拔出贴身的匕首,一勒一抹。松开手,女人的头颅“咯”地滚了下来,美丽的眼睛依旧睁得很大很大,空白地瞪着自己倒下的身躯。血溅了一地。 景非焰的嘴唇拂过云想衣的额头,带着血的味道,临走的时候那么轻轻地一个吻:“等我。”低沉的声音,仿佛金石都要斩断的坚毅,只是两个字,刻到骨头里面。 人影在窗外一点一点地远去。心头那根刺一点一点地扎入。 内侍重又挑亮了明灯,宫嫔们簇拥着玄帝进来,玄帝已经醉了。到了寝室内,便由两个小太监扶着玄帝,慢慢地转过月牙门,撤了屏风,当先见到满地血淋淋的一片,小太监吓得哇哇直叫,玄帝一巴掌摔了过去:“吵什么?滚下去。” 小太监头也不敢抬,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云想衣蜷卧在床上,浅色的丝袍半搭在修长的腿间,露出一截苍白的肌肤,还有一片象是被人咬过的痕迹,红得透出血丝来。见了玄帝,高傲地仰着头,冷冷一笑,如水的眼波斜斜流转,眉尖上是一段妩媚的挑衅。 玄帝迷离着醉眼,一脚踢开了地上女人的头颅,摇摇晃晃地走来,一个不稳,扑到云想衣的身上,粗暴地将他压住,一把扯住他的头发,赤红着眼瞪了半晌,陡然自顾自地嘿嘿笑了起来:“我知道……知道你想要什么。”雍容尊贵的面目显得狰狞了起来,“你不会赢……不会赢……” 玄帝凌乱地啃咬着他。云想衣仿佛脆弱地向后仰起了脖子,长长的曲线就象白鸟的颈,发出濒死的叹息:“我本来就没打算赢……谁也不会赢。” 月光在海棠树外褪色,夜愈沉沦。明媚的红烛却浓浓地燃了起来,照着地上正在凝固的血,还有,扭曲的两个人。 —— 天将拂晓,雾尚朦胧中,从皇宫中调集来的禁卫军已经将太子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莫公公捧了圣旨,口称太子欺君罔上,图谋逆反,上谕令将其拿下,押由刑部处置。太子府上的侍人却只恭恭敬敬地回道,太子一宿未归,此刻也不知在何处去了。莫公公领人上下搜了个遍,便连卫妃也不见人影,只封妃卧在病榻不能言语。 莫公公急急地赶回宫禀了玄帝。玄帝脸上阴晴不定,沉默了良久方才传令关闭四方城门,却已经是迟了。 战马的蹄声踏破了皇城燕都,刀光剑影中,秋凉沁人。 城外西禅寺,空涧深处偶有寒鸦两声,尖尖长长的啼声沉在了寒潭底下。 袅袅的烟灰绕了三尺,佛在云里雾里木然地俯视苍生。信佛者垂首低眉,对着西方喃喃祈祷,敲薄了那只木鱼。 战袍铁甲凌厉的光泽在香烟里隐没,只是有零丁的摩挲声,清脆而冰冷。跪在佛前的男人抬起了头,张狂的霸气从夜色般的瞳眸中倾流而出,刺破了神佛的安宁。 老和尚长长叹息:“我佛慈悲,愿景氏列祖列宗在天合眼,勿见此情此景。老衲无德无望,不能使殿下回头是岸,亦愧见佛祖,想来身后应入阿鼻地狱了。” 景非焰长身而起,倨傲地立于佛前,缓慢而清晰地道:“无妨,我之所欲、我之所罪,便是下了地狱亦我之所愿,与大师何涉?” 净空炯然逼视景非焰,沉声道:“神佛有灵,不佑大逆之徒。殿下为人臣不能全忠、为人子不能尽孝,逆君、逆父,求佛何用。若败归,则不能入景氏祖陵,死亦不得葬身之地。殿下思及否?” 景非焰眉目间只是淡然:“兄弟反目、父子成仇,本是皇族心性,大师当已见惯,何必苛责非焰?” 净空摇 分卷阅读3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6 头:“殿下当日远征封朝时,皇上曾亲临敝寺为殿下祈福,而今物依旧、人非、事更非,佛谓之冤孽。” 景非焰默然半晌,抿着嘴,英挺的轮廓上浮现出一种倔强的神情,低低一笑,仿佛也有几分惘然,却是无言。深深地作了一个揖,大步而出。 中锋校尉急步迎上,跪下禀道:“太子殿下,从边关调回的十万大军目下已抵城郊,骠骑营正绕过玄武门向东城靠近,卫王爷的人也把宫里安排妥当了,只待太子一声令下。” 景非焰缓缓地扬起了手,肃杀的秋风掠过眼睫,冷冷的一片寒意。 “殿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唤。 景非焰回首,见净空缁衣临风立在寺门外,双手合十宣一声佛号:“老衲方外人,本不愿意再问尘事,只见殿下之大谬,便连佛也恻隐,老衲欲为殿下述一段过往故事,殿下且听,再作定夺。” 景非焰略一欠身:“待非焰事定,若有命归,当来聆听佛音。” “事定则迟,悔之亦无及了。” 景非焰的脸色变了,倏然沉声断喝:“大师禁言,且给非焰留一分残念。” 净空一怔,长长一声苦笑,目中浮出沉痛之色:“殿下何必自取一叶障目,而不欲见天下之秋呢?” 景非焰的嘴唇动了动,欲言终究又止了,转过来面对跪在地下的将士,昂首,毅然将手挥下。 枯萎的黄叶飘零,拂过冰冷的剑刃,落于尘埃,被踏成了碎片。 铁骑乍起,惊起深涧寒鸦,啼断在天外。 —— 九重宫城,七转商音,尖锐的琴声倏然划过深沉的夜幕,银瓶斜倾,铁骑横踏。在云想衣的手指尖上挑起的那根琴弦,宛如金戈铮铮厉厉。 “他过来了。”玄帝站在巍峨的城楼上,俯视着宫墙脚下严阵的兵甲。跃动的火光掠过战士的刀刃,凝固在他黑色的瞳眸里,而后,高贵的天子在脸上露出了一种落寞的笑容,“好,很好,不愧是朕的儿子,果然有这等胆量。” “陛下。”金吾统领带着一身血迹踉跄而来,跪下叩头不已,“太子的乱党业已破了北玄武门,直奔广德殿而来,宫中的金吾卫看着是挡不住了,请陛下定夺。” “知道了,下去吧。”玄帝淡淡地将目光转向远天外。 “陛下?”金吾统领错愕,情急时失措地叫了起来,“镇守京畿的杨将军尚有九万兵马驻扎东郊,此刻若不调遣便当真不及了。” 玄帝冷冷地回头,翻腕拔剑,寒光乍现,砍下金吾统领的头颅。 “陛下……”头颅上的眼睛兀自睁得大大的,滚落在玄帝的脚下。 侍立在身侧的莫公公走上前来,慢慢地对玄帝拜了一拜:“陛下,容老奴先行一步了。”起得身来,黯然一声叹,佝偻着腰隐没在黑暗的角落中。 马蹄声、金鼓声,还有,刀剑在暗夜中刺耳的碰撞声,近了近了。琴弦突兀地拔上高调,一声一裂,凄厉间竟似欲绝。 “呛”然一声响,玄帝挥剑劈下,弦断琴亦碎。 云想衣蓦然回首,漆黑的长发拂过漆黑的眼眸,暗色叠叠。两厢无言,接触的目光中,风起潮卷,惊破千层云涛,离弦的箭终是挑破了心头的那一根刺。 玄帝忽然轻轻地笑了,一把揽起云想衣,搂住他,用柔和的语调缓缓诉着:“你实在是很象你母亲,不仅是容貌,便是这性子也和她一幅模样,自私、固执,而且冷酷。”长长地叹息着,“还好非焰没一点象她,否则如你一般,终究也成不了大器。” “有什么不一样呢,我和他的身上都流着那个女人的血。”云想衣咬着嘴唇,恨得极了,却微微地笑着,“你在这里看着,你的儿子逆人伦、弑君父……他和我一样,都将是不容于天地的罪人。” 玄帝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似乎怜悯又似乎轻蔑的神情:“你和你母亲一样自负,你以为已经赢了么?其实第一眼看见你,朕就知道了……”他低低地笑了,抚摸着云想衣的眉眼,“那样的神情……当年她也是那样来诱惑朕。” 云想衣的嘴唇被自己咬成青灰的颜色:“晓得又如何,你们不是一步一步地跟过来了么?” 玄帝的眼眸在火的影子中明灭不定,忽而飘摇、忽而尖利:“朕答应过莹,一定会让她的儿子当上皇帝,只不过,朕要非焰自己来拿他的江山。想要成为这个皇朝的主人,有很多事情他必须明白……没有任何人值得相信、没有任何人值得依靠,便是自己的生身父亲、自己至爱之人……也全部都是假的。”寂寞的黑夜里,那个君临天下的男人寂寞地微笑了,“吾欲乘风云汉,回首间方晓高处不胜寒,归去已无路。” 战死的将士在宫城脚下发出了凄惨的哀号,长长的风从天方尽头吹过,带着血的味道。 云想衣苍白的容颜在暗淡的月色下扭曲了,抓住胸口,仿佛要揉碎自己的呼吸:“我已经赢了,到此为止,这盘棋下完了,你来不及反手。你的儿子会杀了你……我想要的只是这个,让你的儿子亲手杀了你!” “朕说过你不会赢。”玄帝依旧那样搂着云想衣,越搂越紧,几乎要把他的腰掐断掉,“你母亲在下面等着朕,想衣,和朕一起去找她吧,十年一梦,朕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呢。” 城下陡然一声震天金鼓,腾龙战帜翻卷过云天,剽悍的黑马踏上前阵,马上金甲的骑士傲然抬首,剑尖直指城楼高处。 遥远的凝视,隔着浓浓夜幕,在那瞬间把思念焚成灰烬。痛苦的滋味象拔不出来的刺,在骨头里面辗转折磨。 玄帝望了过去,骄傲而威严的气度扬上眉宇间:“那是朕的儿子,他将要成为这个国家的君主,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云想衣,你看,最后赢的人究竟是谁?”手中的剑高高地举起来了,在眸子里映出一道寒色的痕迹,“来吧,跟朕一起走,让非焰看着你死,这是最后一步棋了,朕来落子。” 冰冷的剑锋从背后刺入他的肌肤,恍惚时,就如同情人的嘴唇吻过血肉,残忍地撕开胸口下面那个柔软的地方。心痛如刀割。 “非焰……”云想衣猛然抬起头来,悲凉的感觉在黑暗中弥漫如烟花,不知怎的,最后唤出的竟还是他的名字,“非焰……” “啊——” 城楼下的那个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呐喊,宛如野兽般绝望的咆哮。挽箭搭弓,狂风卷沙,流星的利箭在夜色里划破锐利的痕迹,穿透了玄帝的喉咙。 脱了力的剑锋猛地一偏,斜斜切下,卡在肋骨里。云想衣浑身一颤,张开了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依旧在那个男人的怀中,就着拥抱的姿势倒下,落定尘埃。 血腥的味道在瞬间淹没了呼吸,把人溺死。 石沉弱水,羽落黄泉,宛然间 分卷阅读3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7 万般皆寂。 将士们黑压压地跪了一地,战帜在长风中猎猎作响,刀剑上残留着斑驳的血肉。 “父皇——” 景非焰嘶声叫喊,翻身落马,撞撞跌跌地奔上城楼,远远地望见了血泊中的玄帝,陡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匍匐着爬了过去,抓住父亲的手,呆呆地说不出话来,顷刻间已是泪流满面。 玄帝仰面向天,模糊的笑容凝结在他的嘴角,威严的眉目间尚自有一丝惘然,终不知碧落何归,一世风云,烟消雾散。 景非焰想叫却叫不出来,拼命地抽着气,把头埋进自己的手中。一点点火光从青石砖后面漏了出来,摇曳着照见他发抖的肩膀。 “非焰……”云想衣低声地唤着,血从喉间涌上,呛住了呼吸,快要断气般的咳嗽着,仍然固执地唤着他,“非焰、非焰,你过来……” 景非焰迟缓地抬起头来,望着云想衣,怔了半晌,哽着嗓子咿呀地叫着,摇摇晃晃地扑过去抱起了云想衣,将他贴在自己的胸口,象个孩子般无助地啜泣着:“我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想衣,我只有你了……” 云想衣苦楚地微笑着,恍惚间似妩媚又似狰狞,细碎地呢哝:“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非焰,你听我说……” “想衣……”景非焰的手颤抖着,惊慌地捂住他的嘴,“你别说话,我去叫太医过来,想衣,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嘴巴被紧紧地赌住,不能呼吸,胸口下面疼痛欲裂,云想衣拼命地喘着,血和着绞碎的肉从喉咙里面翻上来,满口腥涩。睁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景非焰,那样的眼神,是最深的夜里最浓的火,便只是一凝眸,万劫成灰。 景非焰的手僵硬地滑了下来,手上满是血。 “其实你一直在怀疑我,为什么到了现在却又装做怎么都不知道呢?”云想衣幽幽地叹息着,柔软的声音象是燕子在烟雨中的呓语,那般缠绵:“我告诉你,非焰,我在骗你,从头到尾,我对你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是真心的。” “不是、不是的。”景非焰使劲地摇头,眼眸里的血色浓得欲滴,抓住了云想衣的手臂,手掌下的骨头发出“咯咯”破碎的声音,“我知道你很难受,你一定是疼得糊涂了,才说这些话来吓我,想衣,乖,别闹了……” 痛得快要死去,云想衣的眼中流转着水一样的波色,滴不下来,痛着笑着温柔地说着:“为什么我和你母亲会那么相似,因为我是她儿子……你母亲和另外一个男人生的儿子,非焰,我的弟弟,我是你的同母的兄长。”挣扎着伸出手,轻轻地摩挲着景非焰的脸颊,就如情人般亲昵温存,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绯红的血痕,宛若厉鬼,“我只是不甘心……分明我们的身上都流着同样的血,凭什么你要比我高贵?你是天上人,我是地下鬼,我不甘心,非焰,我要拉你一起下地狱……我活着做什么呢,为了恨你,否则的话,我活着做什么做什么呢?乱伦、弑父,我所犯下的罪,我要你和我一起承受……” 景非焰握住云想衣的手,低下头,颤抖着吻他的指尖,啃着咬着,带着血的味道,茫然的声音在清冷的月色下面一点一点地破碎:“可是我喜欢你……想衣,我是如此如此地爱你,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可以做,想衣……你怎么可以骗我?”想了念了,心思终不能解,觉得疯了乱了,竟无从收拾,倏然尖利地喊了起来,“你怎么可以骗我?” 云想衣柔弱地蜷卧在景非焰的臂弯里,咳着血,笑得身子都在发抖:“非焰,你是傻瓜啊,我一直一直都在骗你呢,难道你不知道么?”眼波斜斜地转过,宛然间似是明月流水,清高如斯,轻蔑地望着景非焰,如视草芥虫蚁,刻薄的笑声偏生有着说不出的妩媚,“你只是我手中的棋子,任由我起落,我本就无心无肠,岂会动情?你竟这么蠢,象一条狗一样被我哄得团团转……你竟这么蠢……” 景非焰一声狂叫,反手抓住云想衣背上的剑刃,猛地插入。 云想衣象虾子一样弓起了腰,痉挛着弹起又落下。 长长的剑刃穿过了肌肉、穿过了骨头。景非焰紧紧地拥抱着他,那把剑甚至穿过了自己的心口。“我恨你,云想衣……我恨你……”反反复复地诉着,说不清是怨恨还是痴迷,把每一字都刻到骨头里,“我恨死你,云想衣!” 吻他,咬碎他的嘴唇,他的血是冰冷的。 心痛欲死……心痛欲死…… —— 秋月薄凉秋色冷,朝是烟花暮成灰,阶下夜雨点点滴滴,敲到了天明。 云想衣静静地躺在破旧的深殿内,见那斜阳没落。身体里面的伤口化了脓,血肉和着骨头一起慢慢地腐烂,尘埃湮灭了青丝的流光。寂寞的黑夜里,觅食的虫豸从脚边悉悉嗦嗦地爬过,寒鹄鸟在窗外长长地悲号,扑棱着翅膀掠过,在竹帘上面划过一道暗色的痕迹。 黄泉咫尺,为何竟未归去? 偶尔,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袅袅的歌乐,采桑子,声声慢,十丈软红只在隔墙,却忘了阑干外的秋。 宫人总在黄昏时分过来,眉眼间只当作不曾见他,冷冷地搁下食水便走。 “我好渴……”云想衣微弱地呢喃着,胸口好疼,他没有心,只是胸口好疼好疼,快要裂开了,“好渴……水啊……” 自是无人省得。蝴蝶的身上覆满了青霜,埋葬在黄土之下,夜深了。 “渴……给我水……”云想衣撑着从席子上滚落,吃力地爬了过去。手指够着陶碗了,一抖,却翻倒在地。他蠕动着,迟缓地挪上前,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猛地咳了起来,血水从嘴角淌下,更渴了,伏下去,和着自己的血,把地面上的水一点一点地舔掉。 “非焰……”低低地念着这个名字,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泪水从指缝中间滑落。西窗外,黄花睡去。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了,一天一天地冷了,云天外雁字已渺,白菊只在日暮时节凋零。 转眼间,秋残,冬至。这一夜,初雪。 云想衣蜷缩在阴冷的角落里,裹着破烂的棉絮,瑟瑟发抖。月光落地的声音,清清泠泠仿佛叹息,零丁的白雪是风中的花,在死寂的黑夜里慢慢地谢了。 “好冷……”他喃喃地低语,即使没有人听见,依旧对着自己一个人说,“我好冷啊……” 寒冷的感觉象是一根尖尖长长的针,在身体里翻来覆去地绞动,一直刺到了骨头下面。 “好冷……” 迷迷糊糊地睡去了,或许就不要醒来。 案上的残烛暗冷,隐约留下一滴烛泪,干涸在灯芯。 朦胧的黑暗中,有人握住了他的手,那么轻那么轻,似乎是一种无法触摸的温柔。 分卷阅读3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8 云想衣软软地咿呀了一声,淡淡的月光中,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带着一点点忧郁、一点点落寞。 那个人的手似乎抖了一下,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那是被压抑而压抑不住的痛苦。忽然紧紧地抱住了云想衣,结实的手臂绕过他的肩膀、他的腰,把他整个人都拥在怀中,火焰一般的温度燃烧了起来,便是连雪也要焚成灰。 云想衣摸索着将手伸过去。温暖的拥抱,在寒冷的夜晚,听见那个人心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敲在耳边。 十指交缠,用力用力地抓着,十个指头都要断掉。呼吸急促了起来,胸前的伤口裂开了,血淋淋地疼。 “非焰、非焰……”云想衣模糊地叫着,宛如梦呓,“是你么?是么?” 那个人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及的号叫,猛然跳了起来,扔下云想衣,狼狈地逃开。一路撞到案几、矮凳,被碰得砰砰地响,跌倒了也不顾,掩着脸踉跄地跑了出去。门外的风吹了进来。 手指滑过自己的脸颊,上面还留着他的味道,在冷风中渐渐淡去。 “非焰……是你么?”云想衣这么问着,惘然间叹息如梦。 竹帘子搭在阶下,吱吱呀呀地摇晃,月光下的影子,一道暗色一道白。 小小的虫子在下雪的夜晚僵死。 “非焰……” 竹帘子掉在了地上,那个人又从门外面一步一步地挪了过来,仿佛等了很久很久,才走到面前。 云想衣卧在地上,看见那双镶金线的麂皮靴子,还有锦缎龙纹的衣角。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 景非焰缓缓地蹲了下来,迟疑地伸出手,抚摸云想衣凌乱的头发。发丝纠缠在指间,如是流水千叠,理了还乱。 “想衣……”终是颤抖着叫了出来,景非焰一把抱住了云想衣,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一抹苍白色的月光从破了的窗纱中间落下,照见景非焰的模样,瘦了、也憔悴了,眼睛里有浓浓的血丝。抱得很紧很紧,把骨头连着肉揉碎了碾成末,几乎窒息的拥抱。云想衣张开嘴,竟连呼吸都是不能,要死掉了,溺死在那个男人的怀抱里。 “你还喜欢我么……还爱我么?非焰……还爱我么?”云想衣挣扎着吃力地道,血液哽住了喉咙,把想说的话语扯得支离不堪,问他,“还爱我么?” 景非焰的的身子陡然震了一下,用嘶哑的声音慢慢地道:“我恨你!恨死你!”却把他抱得更紧更紧。 “你还爱我么……”黑暗中,云想衣的眼眸就象水中之火,固执地凝视着他,分不清是冰冷还是炙热,把人淹灭了焚化了,不能挣脱。 “我恨死你……”景非焰用微弱的声音迷茫地道,心尖上颤了一下,倏然绞了起来,一时间疼得说不出话。低着头,呆呆地望着云想衣,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摩挲过他干枯的嘴唇。嘴唇裂开了,有一丝暗红色的血。疯了疯了,竟如此这般不能忘他。景非焰颤抖着,轻轻地吻他:“为什么恼我?我对你这么好……这么好呢,你竟狠得下心?” “你还爱我么?”云想衣睁大了美丽的眼睛,水一样的波色仿佛就要倾流而出。 景非焰觉得自己脆弱几乎不能言语,抱着他,嘴唇动了又动,终于贴到他的耳边,喃喃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爱你……”说着念着,看着细雪在窗外幽幽地飘零,刹那时心乱如麻,嘶哑地喊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不爱你,想衣!” “非焰……”云想衣弯着眼睛,微微地笑了,眼角边露出温柔而婉约的神情,“我知道……知道你爱我,你真的……象狗一样,只要我勾勾手指就会回来。”怅然太息一声,“幸好你这么傻,无论如何,最后赢的人还是我。” 冰冷的月光凝固在萧索的夜色里,死一般的沉寂中,有人猛然发出了悲哀的号叫,寒鹄惊起,啼断天外,月光碎了一地……碎了一地…… 景非焰扑到云想衣的身上,恶狠狠地咬他,他的嘴唇、他的脖子、他的胸膛。胸膛上有血肉模糊的伤口,景非焰象饥饿的野兽一样,就着露出的粉红色的肉,生生地撕了下来,咬到口中。他的肌肉是柔软的,带着糜烂的血的味道,在舌尖上翻卷,嚼着,然后吞下。 血肉在牙齿中间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手指尖触摸到了他的骨头,掐断了想挖出来。纠缠着,颤抖着,疼得快要死去死去。 恨他,要把他一口一口地吃掉,连骨头都不留下来。 —— 手腕和脚踝上缚着细细的银链子,吊在了床柱上面,扭动的时候叮叮琅琅宛若流水千溅。宫人冷漠地将他胸口上的绷带解开,结痂的血块连着撕了下来,云想衣象砧板上的鱼,痛苦地扑腾着。银链子愈响愈急,和枕边的流苏缠在一起,绕过指尖。 日色暗去,乌云压上晚天。 太医和侍女跪下了,把头伏得低低的。景非焰从外面进来,脸色是青灰的,略一拂袖,从人悄无声息地退下。 走到床边,将银链子解开,云想衣立时瘫了下去,就象没有骨头的泥一样趴着,只胸口微微地起伏着,血渗了出来,染红了夏日的单衣。 “疼不疼?”景非焰冷冷地笑,抚摩着云想衣的胸口,忽然重重地按了下去。 云想衣疼得一直抽搐,却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微微地张开嘴,“咯”地哇出一口淤血。胸膛总是血肉模糊,景非焰翻来覆去地折磨着他,伤口上的肉长出来又被撕开,内肺已经千疮百孔,却强行被汤药吊着性命,不让他死。 看着阶外春花开了又谢,蝴蝶来了又去,原来岁岁年年皆是醒不了的梦魇。 夏雨将至,空气沉闷得让人将要窒息。 景非焰阴着脸,沉默了半晌,冷冷地丢过一句话:“封宁萝今晨死了,你可知晓?” 云想衣的神情一片木然,用呆板的语调慢慢地道:“封宁萝是谁?谁是封宁萝?” 景非焰眸子里掠过一小簇花火,端的不知怀抱什么心思,咬牙道:“你倒是全无心肝,亏她临死了还唤你的名字,当真是半分不值。” 云想衣从喉咙里挤出“咳咳”的笑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恹恹地道:“我本就无心,你又非今日方知,何必巴巴地过来和我说,好生无趣。” “你……”景非焰铁青了脸,揪起云想衣的领子,一掌就要盖下。 “不要打我。”云想衣缩了起来,微弱地叫了一声。 景非焰的手僵在了半空。 “不要打我……”云想衣的神情有些恍惚,捂着自己的心口,细细喃喃地道,“好疼,不要打了,我要死掉了……” 风起天外,卷着乌云在檐角上翻腾,呜咽的风声掠过西窗外的杨柳 分卷阅读3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39 ,摇落一地青叶。夜深夜愈浓。 景非焰紧紧地拽住了手心,骨节上一片青紫,无法言语,只是僵硬地立在床边。红烛渺渺袅袅,脸上有一抹灰色的影子,那时节仿佛人也萧索了。 夜色烛光两相暗,风急、云重、杨柳飘摇。 “快下雨了……下雨了……”云想衣茫然地絮叨着,挣扎着慢慢爬下床,也不理会立在身边的那个人,自顾自拖着身子蠕到角落里躲起来,小小声地嘟囔着,“我讨厌下雨……会打雷的,我讨厌讨厌……” 景非焰的嘴巴张了张,好象低低地唤了一声:“想衣……”却连他自己也没有听见。 天边惊雷乍起,轰然一声响,闪电撕裂了天空的浓墨。天漏了一角,大雨滂沱倾下,淅沥哗啦地砸在窗畔。 云想衣不停地打着哆嗦,害怕极了,口中咿咿呀呀的,死死地抱着头。 景非焰黯然地叹息一声,走过去将他抱了起来。 “放开、放开!”云想衣惊恐万状,含着泪的眼睛恨恨地瞪了过来,满是厌恶与畏惧之色,发起狠来,使劲地抓着咬着,牵着了伤口,血迸出来流了景非焰满手,他也是不顾,只一味地挣扎扭打。 “够了!”景非焰也不知是疼是怒,一声断喝,将云想衣扔到地上,嘶声吼了出来,“你这副模样作予谁看呢?” 云想衣呜呜地啜泣着,狼狈地想向桌子底下爬去。 “想衣?”景非焰颤着声唤他,见他不应,俯下身子抓着他的脚把他拖回来,“你……究竟想要怎样呢?” 滚雷惊炸,一声一声震耳欲聋。云想衣张着嘴,似乎使劲地叫着什么,景非焰却听不见。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撞倒了旁边的案几。云想衣的眼中一片赤红,抓住落在身边的一方砚台,狠狠地向景非焰头上砸了过去。 闪电象蛇一样扭曲着劈过,景非焰看见云想衣的眼睛,深沉的怨恨、疯狂的残忍,黑色眸子染着血色的阴影,那一刻,是真的真的想杀了他。 一时间心都凉透,景非焰竟忘了躲闪。砚台砸在头上,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云想衣楞了一楞,忽然捂着脸,凄厉地尖叫着,撞撞跌跌地爬向外面。 很痛很痛,景非焰摊开手,满手都是血,分不清谁是谁的?天边的鬼神咆哮着,雷鸣的声音淹没心跳、淹没呼吸、淹没……一切知觉。 忽然冲了出去,在漫天的雨幕中抓住了云想衣。 天哭着,雨下不休,湿尽七重夜色。 云想衣哭喊着,仿佛绝望般拼命地摇头,逃不开挣不脱。就在那样的雷雨中,被撕裂、被贯穿。没有温柔的拥抱、没有甜蜜的吻,泥泞的草地上,野兽一般的交合。 喘息着呻吟着,和着雨水和着血,战栗的身体抽搐着。 景非焰按住云想衣,几乎要把他的腰折成两段,用力分开他,一下又一下疯狂地撞击着,才发现他的身体里其实也有柔软的地方,挤进去,绞着肠子,残忍地揉碎他。咬他的肩膀、他的脖子、他的耳朵,除了他的嘴唇,咬得满口都是血。 把他揪起来,更深更深地进入他,贴着他的胸口,隐约听见他支离破碎的悲泣:“爹爹……爹爹,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不要不要啊……” “我不是……”景非焰狂乱地叫着,声音飘摇在风中,一片模糊:“我不是……不是……” 雨幕千叠,落在眼中,湿尽烟花。 —— 蝴蝶从竹帘外边偷偷地飞进来,停栖在宫娥的云鬓之上,慵懒地抖了抖翅膀,然后倦倦地竟似睡去。宫娥低着眉眼候在阶下,纹丝不敢动弹,额头上香汗涔涔。 景非焰僵硬地立在窗畔,木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的青柳白花,蝉鸣声声乱乱。 “他醒了……醒了……”围成一堆的老太医小小声地吁了一口气。 景非焰默然半晌,神色变了几下,终是转身出去。甫一到廊外,忽然听见后面有宫娥低低声的惊叹,心头一紧,疾步走了回去。 云想衣躲着床角,抖着手揪着毯子,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扑簌扑簌地掉下来,口中咿咿呀呀地叫着:“爹爹……爹爹……” 景非焰恨恨地望着他,一把扯过他的手,厉声道:“你又装什么模样呢?” “啊啊……”云想衣哀声叫了起来,象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咬着手指头,悲凄楚楚地啜泣着,“不要打我,爹爹不要打我,我很乖很乖的……”他的眉头鼻子难过地皱成了一团,满脸都是泪。 “你……”景非焰的身子晃了一下,觉得喉咙发涩,刺痛得说不出话来,缓缓地转向太医。太医们摇着头跪下了。 蝴蝶惊起,翩跹地飞出窗外,没入繁花的阴影。 “你疯了……疯了……”景非焰颤抖着伸出手,抚摩着云想衣的嘴唇,湿漉漉的。 “爹爹不要打我,会疼的,想衣很听话……不要打我……”云想衣只是呜咽,单薄的身子抖个不停,宛如风中飘摇的那株青柳。 “你疯了……”景非焰猛然一把搂住他,手指绕过他的头发、滑过他的颈项,细腻而脆弱的感觉,顷刻就要在手心溶化。 十丈软红,庄生眠枕,仿佛就不曾醒来,却忘了蝴蝶非梦。 卷七  辇路重来 仿佛灯前事 一抹斜阳微照,两三根青竹横斜,白壁浅影,寸室内禅意深深。 老和尚锁眉苦思半晌,终是在棋盘上落下一个白子。 云无衾目光一动,拈着黑子慢慢地在边围一放,便又将白子去路封住。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 苏蔻一袭素衣长裙,抱着六、七岁的男孩子立在云无侵身后,微微地咬了咬嘴唇,眼波中流过一丝焦虑。 “阿蔻……”小小的孩子软软地唤了一声,扯了扯苏蔻的袖子,嘟着嘴咿咿呀呀,“我饿了,吃饭啦、吃饭啦。” “嘘。”苏蔻急急地掩住孩子的口,细声细气地哄他,“想衣乖,莫要吵闹,扰了你爹爹,他待会儿又要生气了。” 云想衣委屈地皱着小脸,在苏蔻的怀中扭来扭去,巴巴地张望着,看见窗外的蜻蜓飞过去了,又要去抓,被苏蔻在小屁股上拧了一把,立时眼泪汪汪,再也不敢乱动。 隔着墙,僧人在佛前喃喃地诵着梵音,隐隐入得耳中。青松下,三声钟,数点木鱼。 净空和尚忽然立起,合十宣佛:“阿弥陀佛,云施主休矣,此局胜负之势已定,不必再下。” 云无衾大喜:“如此说来,大师明日可否让无衾见上夫人一面?” “咄,施主慎言。”净空一声沉喝,“尊夫人已然过往,雪氏现乃宫中嫔妃,施主不可出言渎之。老衲与施主有言,若败于施主手下,则让施主与雪氏见上一面,现如今残局未终,此言当 分卷阅读3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0 不可践。” 云无衾面如死灰:“大师侍奉佛祖之人,岂可言而无信?” 净空白眉低垂,神色间一片宁静,慢慢道来:“棋未了,老衲未败,出家人不打诳语。雪氏既为皇妃,岂可私会宫外之人,皇宫大内规律森严,只一面便可招至杀身之祸,老衲为施主计,当不可存此妄念。” 云无衾的眼中掠过一刹那的狰狞,拽紧了手心,终是忍下,转念思量之间,跪倒在净空面前,低低俯首颤声道:“大师慈悲,无衾自知重逢无望,但可怜幼子自出生便未见过娘亲一面,日夜啼哭,无衾心下实在不忍。大师既不肯通融,无衾亦无可计,只求让吾子想衣与其母一晤,遂了天伦之愿,无衾便已知足矣。” 云想衣胆小,缩在苏蔻的怀中,怯怯地眨巴着大眼睛,嗫嚅着:“爹爹……想衣好饿,我们回家吧,爹爹……好不好嘛?” 净空的目光转向孩子,略有些动容,沉默良久,长长一叹:“说来终究老衲理亏,不该与施主定此棋局。稚子念母,乃人之常情,老衲安忍拂之,如此罢了,明日雪氏进香之时,让小施主与其禅房一叙便是,不要旁生枝节了。” 这厢里,云无衾展颜,苏蔻黯然,只云想衣不明所以然,犹自蹭着苏蔻哝哝地撒娇。 —— 铜炉里燃了一段沉香,袅袅的青烟绕上经幔,佛堂上褪了色的优钵昙华宛然间淡如烟花。 美人垂眸,胭脂如华月凝肌,翡翠步摇在云鬓间微微晃动,泠声波影叠青丝,宛然巧笑,轻轻地抿了一口梨花碧螺春,雪莹若款款叙道:“莹若向有礼佛之心,无奈何皇上关爱过甚,寻常总不许我出宫,今日乃是非焰生辰,特来向寺中求个吉祥,扰了大师清修,罪过了。”轻轻地笑着,皓腕轻抬,抱起年方两岁的幼子,“这是非焰,来,非焰,给大师请安。” 景非焰好奇地张望了一下,咯咯地笑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要抓住净空长长的白胡子。 “娘娘多礼。”净空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望着景非焰的目光中微微露出了几分慈爱,“七皇子初见之日犹在襁褓,而今长成,福相十分,吾景氏列祖必佑之,日后为国之栋梁。” 雪莹若的眼波流转,似不经意状,婉转道:“大师是为两朝佛老,若能多多照顾非焰,也是他的福气。” “阿弥陀佛。”净空淡然,“娘娘有心向佛,仁德可嘉。此殿供奉大慈文殊菩萨,日里香火是极灵验的,今为娘娘故,闲杂人等皆已摒退,娘娘上前礼,老衲暂避。” 雪莹若颔首为礼,净空出,殿门半掩。雪莹若虔诚地跪下,低眉敛目,轻轻地在菩萨前诉着平生夙愿。道是锦绣贵人,古佛青灯下,也不过是一介凡子。 景非焰没了宫人在旁管束,甚为开心,在蒲团上爬来爬去,沾惹了一身香灰。 小雀轻啼,日影入窗,佛笑。 半掩的门被人小心地推开了,一个小脑袋怯生生地探了进来。 “谁人放肆?”雪莹若柳眉一挑,转过头去,“还不下……”抬眼间,看见了立在门边的孩子,那样的眉目,宛然如己,立时想到了什么,惊呼一声,掩住了口,跌倒在地。 云想衣畏缩半晌,终是慢慢地蹭了过来,走到雪莹若的面前,细若蚊声地唤道:“娘……” 雪莹若的身子抖了起来,珠翠环佩琳琅作响。 景非焰爬了过来,歪着脑袋,睁大了眼睛望着云想衣,口中“呀呀”地叫唤着,想引他注意。 “娘……”云想衣满心惶恐,但终是记得父亲的嘱咐,大着胆子扯住雪莹若的衣袖,哝哝软软地道,“想衣好想娘啊……娘为什么不要想衣呢?娘……” “想衣……想衣……”雪莹若宛如梦呓一般,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你长这么大了、这么大了……” 母亲温柔的手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栀子花的味道,让他想起了故里江南的春。云想衣的心被一种强烈的愿望抓住了,他仰起涨红的脸蛋,害羞地道:“娘……抱抱想衣,娘……抱抱我,好不好嘛?” “想衣……”雪莹若幽幽叹息,仿佛有泪,尚未淌下就干涸在美人的眼角。 “娘,抱抱想衣嘛。”想衣伸出了小手。 “母妃……”景非焰凑了过来,口中叫着雪莹若,却乐呵呵地朝云想衣趴过去。 “呀,非焰……”雪莹若生怕景非焰跌着了,一把抱起了他,细声地哄着,“乖,别闹啊。” 景非焰不知怎的,皱起小脸,在母亲怀中蹬着脚丫子,死活就要往云想衣身上扑。 雪莹若无奈,小心翼翼地将景非焰抱到云想衣面前,柔声道:“想衣,这是你弟弟啊,他叫非焰,很可爱吧,来,抱抱他。” 云想衣傻愣愣地接过那团乱动的小东西,一个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雪莹若又是一惊,也顾不得理会云想衣,紧忙扶起了景非焰:“有没有摔着了,这孩子,总是不听话。” 景非焰吧嗒吧嗒地摇头,依旧缠着云想衣不放。 “娘……”云想衣低低地唤了一声,难过地望着雪莹若,“娘不喜欢想衣么?” 雪莹若心烦意乱,终是狠下心来,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想衣,是娘对不住你,娘不该把你生下来……我和你爹爹已然无涉,你不该来找我,你……你只当没我这个娘吧。” “娘……”云想衣哀哀地唤了一声,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着,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啜泣着道,“娘,想衣很乖啊,比弟弟乖,为什么娘不要想衣呢,娘……” 雪莹若撇开脸,复跪倒在菩萨面前,双手合十,用凌乱的声音自顾自地絮絮低语着:“佛祖有灵,且恕我无过。上天既赋我绝代容华,又岂能令我终老乡野?我与云无衾不过一载夫妻,本就未承望白头之约。现今皇上情深意重,幼子非焰承欢膝下,我怎忍别离,佛祖明鉴……” 云想衣呆呆地听着,也是不懂,只觉得伤心不过。景非焰围着他转来转去,天真地笑着,云想衣低下头看他,缓缓地将手卡到他的脖子上,喃喃地道:“娘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我明明比你乖的,为什么娘只疼你?讨厌讨厌你。” 云想衣的手收紧了,景非焰被勒得难受,“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雪莹若回首见此情形,吓得尖叫一声,一掌打下,狠狠地扇到云想衣的脸上,把他瘦小的身子打得跌出去,尖尖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脸颊,滴落一长串血珠。 景非焰瘪着嘴,哭得稀里糊涂。雪莹若抱起了他,心疼地哄着。 云想衣哽咽着,挣扎着爬过来,抓住雪莹若的衣角:“娘,跟我回去吧,娘,爹爹在等着我们呢。” 雪莹若看着怀中啼哭的爱子,心下 分卷阅读4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1 恼恨不已,嫌恶地一脚将云想衣踢开:“坏心眼的小东西,和你爹爹一副模样呢,不知天高地厚,想什么心思?”临出门时回眸冷冷一笑,明媚的眼波中流过一丝沁人的寒意,“回去告诉你爹爹,莫要痴心妄想了,安分点回去过他的日子,若再纠缠不清,也休怪我无情。” “娘、娘!”云想衣摇摇摆摆地爬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雪莹若掉头而去,哭得声嘶力竭,终是无人理会。 日暖生烟,香炉中灰冷。 良久,云想衣觉得喉咙好痛,再也哭不出来,只好抹着泪,蹒跚地走向后殿。 微风过,青竹摇曳婆娑,竹林间有春虫悉嗦。 禅房中沉寂若水,净空与云无衾端坐对弈,净空气定神闲,云无衾却是满腹心思,落子处不分轻重。 苏蔻站在门口焦急地候着,见云想衣回来了,忙奔了上去,一把搂住他:“想衣,怎么哭了,她……她欺负你了么?”忽然见着了云想衣脸上的伤口,又惊又痛,“她打你了么?乖孩子,疼不疼啊?” 禅房中的云无衾听见动静,急忙跑了出来,推开苏蔻,抓住云想衣,慌张地问他:“怎么样?怎么样?你娘怎么说?她愿意回来么?” 云想衣委屈地只是掉眼泪,嘶哑的嗓子半天说不成话。 云无衾恼了,厉声喝道:“你哑了?爹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你娘到底说了什么啊?” 云想衣吓得乱跳,躲到苏蔻的背后,期期艾艾地道:“娘不喜欢……想衣,她不跟想衣……回来……” 云无衾骤闻此言,手脚都冰凉,伤心处无计消遣,望着眼前的哭泣的儿子,怒从心头起,一巴掌摔了过去:“没用的东西!” 云想衣张着嘴,已经哭不出声音,使劲地抽搐着,小脸一片苍白,眼泪和着腮边的血丝一起滑下。 云无衾欲要再打,这边净空一声断喝:“云无衾不得张狂!佛门净地,岂容你如此?施主自重!” 云无衾僵住了,嘶哑地咆哮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爹……”云想衣流着泪,抽噎着,一脸的茫然:“连你也不要想衣了……想衣明明很乖的,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想衣呢?” 苏蔻抱起云想衣,轻轻地亲他的额头,摸着他的脸颊,怜惜地道:“想衣乖,阿蔻最疼想衣了,乖啊,莫哭,晚上给你做好吃的……什锦香酥翅、翡翠梨花羹、还有桂花鲤鱼,想衣乖乖,阿蔻疼你,莫哭啊。” 云想衣搂住苏蔻的脖子,伏在她的胸口泣不成声:“我很乖的,阿蔻……” 苏蔻抖着手,泪水无声地滑下,循着云无衾的背影望去,眼眸中,波色萧索秋水暗。 —— 江南晚春,烟雨迟暮,柳絮如雪因风起,飘落西窗霞纱,一袭轻愁一帘梦。 琴声婉转,在燕子的轻啼中,慢慢地抹着宫弦,一阙梅花弄,十指尖上转清音。 盲眼的老者侧耳细聆,忽而皱起了眉头:“左手羽调高了三分。” “啪”的一声,竹篾重重地抽在云想衣的手指上,肿起一道红色的伤痕。云无衾严厉地道:“想衣,仔细些,好好听师父是怎么教的。” 云想衣不敢哭,含泪咬着嘴唇,稚嫩的手指滑过细细的长弦,终究是累了,微微地有几分颤音。盲眼的老者摆手止之,云想衣吓了一跳,慌忙缩手,害怕地看了看云无衾。 “音音琴德,不可测之,体清心远,邈难极兮,戒之急戒之燥。”盲眼的老者捋着胡子,慢慢地道,“云老爷,令郎天赋上佳,但切勿急功近利,习琴之道重于修心,过之犹不及。今日暂且如此,待老朽隔日登门辅之。” “是,曾师父见教的极是。”云无衾拱手为礼,客气地将老者延至门外。 苏蔻见老者出门,急急进来,捧起云想衣的手,看见孩子的手指上一道一道的伤痕,不由眼眶也红了:“疼不疼啊,想衣最乖了。” 云想衣一头扎到苏蔻的怀中,半是委屈半是撒娇,呜呜咽咽地嘟囔:“好疼哦好疼哦,我不要练琴,我要去玩嘛,手都疼死了。” 那厢云无衾回来,苏蔻忙将云想衣搂住,略有些埋怨:“老爷,您也管教过严了些,想衣他还是孩子,怎么吃得住这种苦头?” 云想衣眨了眨大眼睛,晃着手指头,小小声地叫道:“爹爹,手好疼哦……” 云无衾慢慢地叹了一口气,过来将云想衣抱在膝头上,柔声道:“想衣是乖孩子,听爹爹的话,好好练琴,这位曾师父是名满江南的大师,当年你娘也是他的弟子。”惘然间神色有些迷离,望着云想衣的脸低低地道:“你长得这么象你娘,要能象你娘一样习得一手好琴,那爹爹就欢喜不过了。” 云想衣蹭在父亲的臂弯,使劲地点头。 苏蔻暗自伤怀,却只强作笑颜,絮絮地道:“想衣过来,晚上给你做最爱吃的桂花鲤鱼,来,和我去后面池塘抓鱼。” “唔……”云想衣歪着脑袋思量片刻,拉了拉云无衾的衣角,“爹爹前日答应给我做个风筝玩的,给我嘛……” 云无衾失笑,摸了摸云想衣的头:“好,你和阿寇去抓鱼,爹爹给你做风筝,今天风也好,下午爹爹带你去放风筝。” 云想衣欢呼了一声,从云无衾身上爬下来,牵着苏蔻的手跑出去:“阿蔻啊,走啦,抓鱼抓鱼,我要很大很大的。” 苏蔻回眸,眉目幽忧,欲言又止。云无衾却将目光转开了。 帘外蝴蝶倦舞,梨花将谢。 —— 花开花谢,社燕年年,云生云灭,红尘岁岁。青青的滴水檐下,有人软软地挑着琴弦,吟着春去了、秋也过了,琴声滴水,从黎明敲到黄昏,而后,夜深了。 苏蔻倚在阑干外,仿佛温柔地微笑,却在眼底露出了寂寞的神色。云无衾又走了,每当池子里的青莲花开时节,他总是独自一人去到燕都,怎奈相思……怎奈相思,却是两处闲愁。 云想衣跑过来,拉着苏蔻的手问她:“阿蔻,你听我弹奏得可好?比起我娘亲当年如何?” 苏蔻垂着眼帘,默然半晌,轻声叙道:“却少了几分韵味,张扬些许,莹若当年……”她叹了一声,“一曲春江花月,当真是人间难得几回闻的……她很好,我、我……终究是比不上她的。” 云想衣趴在苏蔻的面前,摇着她的膝头,哝哝地道:“阿蔻比谁都好,想衣最喜欢阿蔻了。” “傻孩子。”苏蔻淡淡地笑了,捏了捏云想衣的小鼻子。 小小的雨点滴在青色的莲叶上,宛如珠落玉盘的声音,冰冷而清脆。夏雨风荷,红藕香残玉簟凉。 “阿蔻,进屋吧,天凉了……”云想衣犹自磨着苏蔻絮絮地念叨,却见苏蔻抬眼望向阶外,她的脸色渐渐苍白,云想衣回头,楞了 分卷阅读4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2 一下,“爹爹……” 云无衾不知何时归来,立在竹篱外边,烟雨如梭,青衫湿尽,满头满脸都是水,便只是那般痴痴地立着,不能动弹、不能言语,眼眸中有一种浓浓的颜色,象血一样殷红。 “老爷!”苏蔻心下一紧,急急奔了出去,拿袖子遮住云无衾的头,“怎么这就回来了?下雨呢,快些进来。” 云无衾张了张嘴唇,从喉咙里面发出“荷荷”的声响,也听不清他说些什么,他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云想衣,忽然间宛若癫狂,凄厉地叫着:“莹若!莹若!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 “老爷?”苏蔻下意识地想拉住云无衾,却被重重地推开了,跌在泥泞中。 “莹若……”云无衾喊叫着,扑过去,将云想衣紧紧地搂住,“你为什么要走?我待你一片真心,你何至于如此绝情,雪莹若,你何至于如此绝情啊?” 云想衣吓到了,惊恐地挣扎着,尖声叫道:“爹爹、爹爹,我是想衣啊,爹爹,好疼,快放开啊!” “莹若!你为什么要走?”那时间,云无衾扭曲的神情象是在哭泣,他的手慢慢地抚摸着云想衣的脸颊,梦呓一般嘶哑地道,“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你怎能负我?”恨了却笑了,一字一字地慢慢说,“不让你走,我再也不会让你走,莹若……”他的手忽然用力地掐住了云想衣纤细的脖子,狂乱地吼叫着,“我不让你走!” “呜……”云想衣的小脸憋得青灰,脚丫子一蹬一蹬的,渐渐也软了下来。 “想衣!”苏蔻颤声尖叫,一时情急,抡起了廊阶前的那张琴,狠狠地朝云无衾身上砸下去。 “哐啷”一声,云无衾晃了两下,倒在了地上。 苏蔻也顾不得其它,踉跄上前抱起了云想衣,轻轻拍着他的胸口,惶然几乎不能成声:“想衣……想衣,你没事吧,你可别吓我,想衣……” 云想衣抽搐了两下,缓缓地回转过来,“哇”地一声号啕大哭,拼命地抓住苏蔻,象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不停地哆嗦。 云无衾吃力地从地上爬起,额头上渗出一道血痕,和着雨水从眼角流下。苏蔻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唇上胭脂褪成了苍白,她抬眸望去,眼波中幽怨千千。云无衾却不看她,颤抖着捂住了脸,破碎的声音飘零在烟雨中:“她死了……她死了,竟教我无处恨她,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他摇摇晃晃地走入雨中,仰面向天,半晌,倏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悲泣:“莹若……” 苏蔻的身子一震,低下头,摸着云想衣的头发,也不知是喜或是悲,茫然地道,“她死了……你娘她过世了,想衣,你知道么?” 小小的孩子怯怯地将身子缩成一团,蜷在苏蔻的怀抱中,啜泣着,却用那样恨恨的语气絮叨着:“讨厌她……想衣讨厌她,死了才好呢,讨厌……” 青天外,烟雨湿了杨柳,画檐角下,弦断人散,闻歌者不复见高山流水。 —— 夜色浓墨,风急雨亦促,点点滴滴敲着檐上青瓦,金声欲断。 云想衣包在毯子里,把自己裹成一个小小的球,抓着苏蔻的手不肯放松,咕咕嘟嘟地撒娇:“阿蔻啊,今晚和我一起睡嘛,我一个人会害怕,阿蔻和我一起睡嘛。” 苏蔻轻轻地拍着云想衣的手,淡淡的忧伤从她的眼眸中流过,零丁的叹息就象夜色中弥漫的烟雾,她默然。 隔墙忽然传来云无衾沉闷的号叫声,青瓷水瓶被砸到了地上,“当啷”作响。 云想衣抖了一下,苍白着脸,蹭着苏蔻:“阿蔻,我好怕,爹爹怎么了?” 苏蔻低头望着云想衣,用力地咬了咬嘴唇,脸上露出了一种决然的神色:“想衣、想衣……我、我要走了。” 云想衣会意不过来,傻傻地问:“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啊?” “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苏蔻垂下眼帘,轻声地道。 “阿蔻……你莫要哄我。”云想衣惶然了,一骨碌爬了起来,紧紧地趴在苏蔻身上,“你怎么会走呢?” 苏蔻黯然一笑,眉目间露出了落寞的神色:“你娘离开十一年了……”她抚摩着云想衣的脸颊,声音略略地有些颤,“你也十一岁了……整整十一年,你爹爹竟片刻也不曾忘她。我本以为日子久了,你爹爹自然会死了这分心思,到如今,死心的人却是我,想衣,我是一刻也留不住了,我、我……” “不要不要!”云想衣焦急地仰着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满了泪,皱着鼻子伤心地哽咽,“阿蔻最坏了,连你也不要我,阿蔻坏,我不要你走……呜呜……”说到末了,忍不住扎进苏蔻怀中放声大哭,挥舞着小拳头,“阿蔻不要走,你不疼我了吗?讨厌你……” “想衣……想衣,我怎么会不疼你呢?”苏蔻怜惜地把替云想衣把眼泪擦去,捧着他的脸,缓缓地道,“这会儿你爹爹疯疯癫癫的,我怎么忍心把你一个人留下,想衣……想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咿呀……”云想衣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落下一滴泪珠子,他犹犹豫豫地道,“爹爹和我们一起走吗?” “不是。”苏蔻捂着心口,低声道:“我不想再见你爹爹了,想衣,我的乖孩子,我唯一舍不下的就是你……跟我一起走吧,过几年,等你长大成人,懂事了,再回来看看你爹爹,想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西厢房那边,云无衾的嘶喊声愈见凄厉。窗外的风折杨柳、雨溅青荷,夜欲倾。 云想衣把嘴瘪了又瘪,想哭不敢哭的模样,眼巴巴地望着苏蔻,半天不说话。 苏蔻终于失望,掩面转首欲出,方行了几步,听得云想衣一声哀叫,直直地扑过来:“阿蔻你不要丢下我,我要走我要走,我要跟阿蔻一起走!”孩子的声音满是眷恋与依赖,带着哭泣的味道,怯怯软软的,听得苏蔻的心尖都发颤,将云想衣轻轻地抱起,为他披上外裳,低声道:“想衣乖,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回房间收拾一下行李,我们连夜就走,莫要让你爹爹知晓。” “唔。”云想衣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含着眼泪乖乖地点头。 苏蔻掩门出去。云想衣自己一个人呆了会儿,听着风声凛凛、雨声呖呖,方觉夏凉沁骨,思量间割舍不得,从木柜里面翻出了当日云无衾为他扎的风筝,小心翼翼地用油布包好,抱在怀里。 风动杨柳摇,长长的枝条儿抽在窗纱上,吧嗒吧嗒地响着。红烛结了半朵灯花,转瞬开了又灭,烛灰沉香。 “啊——” 倏然从外面传来了悲哀的惨叫,象针一样尖利刺人,撕扯着只得半声,便生生地被掐断,嘎然而止。 那是苏蔻的声音。 云想衣抱 分卷阅读4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3 在怀中的风筝掉在了地上,他一激灵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却是两腿发软,半天迈不动步子。一豆孤灯明灭不定,人的影子被映得扭曲,在暗色的角落里摇摇晃晃。云想衣打着哆嗦,一颤一颤地挪到门边,举手触到了门框上。门忽然自己开了。 “啊啊啊……”云想衣吓得跌到了地上,捂着脸惊恐地叫了起来。 深黑的夜色中,云无衾一袭青裳,溅着满身的血迹,如鬼魅一般僵硬地立在门外,直直地瞪着云想衣。 云想衣的牙齿“咯咯”地打着寒战,嘴巴努力地张了几下,竟发不出声音。 “连你也要走……连你……也要走……”云无衾迟缓地移动着步子,走得很慢很慢,他向云想衣伸出了手,殷红的血从指缝间一滴一滴地流下,淌到云想衣的脸上,还带着暖暖的温度,却让他觉得寒冷。 “阿蔻……阿蔻在哪里呢?”云想衣喃喃地念着,用力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头,颤抖着一点一点向后面蠕动。 云无衾蹲了下来,抓出了云想衣的脚,把他拖过来,用沾满血的手抚摸着他的脸,梦呓一般对他说着:“阿蔻竟想把你也带走,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只有你了……什么都没了,只有你了,连你……也要走吗?” “阿蔻!”云想衣吓坏了,竭力躲闪着,又哭又喊,“我不要爹爹,我要阿蔻我要阿蔻!” 云无衾从喉咙里面发出了野兽一般沉闷的嗥叫,猛然扑了上来,压住了云想衣瘦小的身子。班驳的烛光映入他的眼眸,一片黑暗的模糊。凌乱的风里雨里,夜色沉沦,人都疯掉,只是嘶哑地喊着那个女人的名字,痴了,一遍又一遍:“莹若、莹若……莹若,求你……不要再离开我,莹若……” 云想衣觉得好疼好疼,疼得想要死去,挣扎着扑腾着,张大了嘴,哭也哭不出来,只听见了风的声音、雨的声音,还有身体被撕裂的声音。血的味道从脚踝漫过指尖,把人淹没。 那个夜晚,烛的影子袅袅摇曳,有一抹淡淡的血色在疯狂中弥漫,胭脂的眼泪凝固在烛灯的灰烬里。 —— 粗糙的绳索紧紧地勒在手腕上,蹭破了细嫩的肌肤,血从苍白的底色下面渗透出来,滑落一道绯红色的痕迹,滴在指尖。 云无衾低下头,轻轻地咬着云想衣的手指,把上面的血慢慢地舔干净。 “好疼啊……”云想衣呻吟着,赤裸的身子在柔软的毛毯上扭动着,带着一点点天真的魅惑,用一种痛苦而温柔的声音喃喃地诉着,“爹爹,我好疼啊,爹爹……” 云无衾狠狠地压了进去。云想衣象砧板上的鱼,跳起又跌下。仿佛快要断气的喘息,肉体摩挲着发出滑腻的声音。床帐拂扭,七重流苏纠结不解。 “饶了我吧,爹爹……我再不敢了,饶了我……”云想衣呜咽着哀求,嘴唇上的血似胭脂。 云无衾一巴掌摔了下去,厉声喝道:“今儿早上你去哪了?去哪了?你是不是又想乱跑?” “我没有,没有啊,爹爹。”少年烟水迷离的眼波斜斜地望了过去,分不清是恨了或者怨了,幽幽地一凝眸,细声慢语地求他,“想衣最喜欢爹爹了,不会离开爹爹的,真的不会……放了我吧,好疼,要死掉了……” 云无衾的脸上浮现出惘然的神色,叹息着,用指尖轻轻地抚摸着云想衣的眼睛:“你真的很象她啊……”忽然狰狞地笑了,“就连撒谎时候的神情都和她一模一样。”他的手指掐了下去。 “啊——”云想衣惨叫着扭开头,眼角边有红色的泪。“爹爹……爹爹为什么不喜欢想衣?为什么为什么?”他凄厉地哭着,闭上眼睛,用手摸索着抓住云无衾的肩膀,颤抖着缠住他,“想衣会很乖的、不会离开爹爹,可是……爹爹为什么从来就不喜欢想衣?” 云无衾的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就仿佛黄梅树下情蔻初开的少年郎,那般痴痴地看着云想衣,俯过去,轻轻地吻他的嘴唇:“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莹若。”他的手伸到云想衣的身下,残忍地撕扯、揉拧,血肉糜烂,而他却在云想衣的耳边款款地呢喃着,“我喜欢你……” 阶下瑶琴生尘,院外梧桐清秋。池子里的青色莲花早也凋零,暗香残落。 云想衣扭曲地微笑了,红色的泪痕干涸在眼眸底下:“你疯了,爹爹……你疯了,你知道么?” —— 云想衣坐在梧桐树下,修长的手指抹过琴弦,深一下浅一下,不经意地弄着那曲平沙落雁。铮铮的琴声宛如流水,潺潺地漫过初夏的空气,风清了云也淡了。那一年的莲花谢了,就不曾再开。 “好!好一阙长调,当真能令雁字回、云鹄落。”竹篱外,一个锦衣高冠的男子拍手赞曰,“今日始信人间亦有天籁之音。” 云想衣停下手,瞥了一眼,淡然道:“家父今日不在舍中,小子年幼,不谙待客之道,先生若有事体,还望明日登门,请回。” 男人身后随行的侍卫大声喝斥:“大胆庶民,可知此乃明石郡王,竟然无礼。” “退下。”明石王板起了脸,眉宇中有一种尊贵的气态,又似乎是刻意作出了的威严模样,“不知轻重的奴才,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侍卫不敢出声,弓着腰退到后面。 明石王清了清嗓子,文雅地略一欠身,正色道:“本王素来耽迷音律之道,此次南来苏宁,闻得云氏有子,琴技无双,顿起拜会之意,今冒昧之处,还望公子见谅了。” 云想衣似笑非笑,也不言语,只是冷冷地看他。 明石王颇觉有几分尴尬,欲待拂袖,眼见树下那人素衣青丝,觉来有幽然出尘之雅,心下一动,却又踌躇。 云想衣抱起七弦琴,掉头径去,进屋关了门,竟不再理会。 侍卫勃然变色,不见主子吩咐,也不敢擅动,只是郁闷,行经江南,何曾受得这番冷落。明石王也不恼,在篱外负手踱步,慢慢地吟哦着五律诗赋,道是蒹葭白露,秋水一方。 青蝉在杨柳间喋喋不休,声声知了知了,风微动,花影移,日照渐中天。 良久不见屋内动静,明石王长长地叹了一声:“本王绝无唐突之意,不过欲求一曲雅歌,云公子既有惊世之琴音,却不使人闻,岂非明珠暗藏,徒令尘埃蒙之。” 窗格子开了一条缝,云想衣清泠的声音自里面传了出来:“你过来。” 明石王一怔,侍卫急止之:“王爷不可。”明石王回过神来,狠狠地瞪了侍卫一眼,独自趋步上前,行到阶下,心中乱跳却强作从容:“云公子有何见教?” 水一般的眼波从窗纱后面透了出来,云想衣慢慢地问他:“今儿大早,知府大人就过来把我爹爹请走,这……可是你的 分卷阅读4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4 安排?” 明石王脸上一红,旋及坦然:“不错,前日苏宁知府提起云公子,道是一手好琴江南无双,只可惜令尊大人向来古板,不解文人雅意,故此请令尊暂且过府小叙。” “想衣愿随王爷同归,不知王爷府上可容得想衣一席之地?”云想衣静静地道来。 明石王闻言竟手足无措,迟了半晌方才省得,忙不及迭地拼命点头:“自然自然,云公子神仙中人,本王当待贵宾之礼,不敢怠慢。” “好吧,那你……”云想衣的眼睛望了出去,忽然变了声调,急促地道,“我爹爹回来了,你快快离去。”咬了咬牙,又决然道,“你今夜子时起让人在院外侯着,我若得空,便知会与你。速去。” 明石王如奉纶音,自带人离去。 云想衣合上窗子,捂着胸口,缩在角落里颤抖着。 —— 入夜,雷雨交加,轰然的声响中,白色的闪电将夜幕撕破了一角,天阙漏水,金鼓鸣震。 云无衾闭着眼睛,仿佛已经沉睡。 “爹爹……”云想衣轻轻地唤了两声,不见云无衾醒来,屏住呼吸将云无衾的手臂抬开,起身下了床。 天外忽然一记滚雷,炸在耳边,云想衣不由抖了一下,几乎跌倒,壮着胆子回头,见云无衾仍旧闭目,吁了一口气。心跳得难受,云想衣用力地咬住嘴唇不出声,点着了半截红烛,掩着朦胧的烛光,拾掇好衣裳,偷偷地去摸门栓。 “你要去哪里?”身后突兀地传来了云无衾的森冷的话语。云想衣一僵,手中的红烛掉在了地上,灭了。 豆大的雨点急促地敲打着青瓦,凌乱的声音落在窗前、落在阶下,夜色都支离破碎了。 云想衣呆呆地盯着开了一半的门,动也不动。云无衾走到他的身后,将手支到门上,环住他的身体,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你又想跑,我就知道,你却以为你瞒得住我吗?”伸手拽住云想衣的头发,扯了过来,一掌重重地摔在他脸上,嘶声斥道,“不知廉耻的东西!又想去勾引谁呢?” 云想衣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抱着头哀哀地乞求:“我错了,爹爹,不要打我,我再不敢了。” 云无衾赤红了眼,瞪着他:“你每回总这么说,你每回都骗我。”猛然抓起一张案几,朝云想衣狠狠地打了下去,狂乱地咆哮着,“谁叫你骗我!谁叫你骗我!” “啊——” 云想衣抽搐着身子,发出凄惨的号叫。沉重的木案碾过双腿,骨头断裂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而刺耳。“爹爹、爹爹……”云想衣颤抖着将手伸向云无衾,努力地想要抓住些什么,“不要打我……不要再打我了,我不会离开爹爹的,真的真的……” “我不信!我不信!”云无衾象野兽一样发出沉闷的吼叫,扑过去,按住云想衣的身子,张开嘴,一口咬住了他的喉咙,用牙齿使劲地撕扯着。 “爹爹……”云想衣是这么叫唤着,却发不出声音。微弱的气息卡在喉咙里面,在血沫中模糊。仿佛快要断气一般的喘息,其实他只是不停地在唤着,“爹爹、爹爹……” 惊雷翻滚,隆隆震震,天崩了地裂了,滂沱的大雨漫过了黑色的夜。 好疼,把肌肉切开,把骨头折断,痉挛的呼吸扯破胸口,疼得……已经疯掉…… 云想衣脑中一片空白,双手胡乱地摸索着,触到了旁边的烛台,不觉一把抓住,重重地砸过去。 云无衾一声闷哼,身子倏然一歪。 云想衣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抓紧烛台,对着云无衾的头颅,疯狂地砸下。红色的血和着黄色的脑浆一起迸出来,手上黏黏浓浓,有一种柔软的温度渗入指尖。血腥的味道把人淹灭、然后溺死。 天外电闪雷鸣,风卷云暗,繁花顷、杨柳折,雨湿檐角。 “爹爹、爹爹……”依旧喃喃地唤着,云想衣终是累了,停下手,烛台“哐啷”一声落到地上。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他蠕动着蹭上前,抱住云无衾的头颅,轻轻地吻着,不知道是眼睛、是嘴唇、还是鼻子,一片淋漓的血肉。云想衣的眼角有一滴泪,只是流了那么一点点,干涸在腮边。暮春三月,燕子晚归,在腐烂的烟花中软软地呢喃,“想衣最喜欢爹爹了……真的、真的,从来没有骗过爹爹,想衣最喜欢爹爹了……” 白骨从死人的嘴唇边上翻出,咧开嘴仿佛是冰冷地笑了。 红烛燃起,焚烧白骨、焚烧黑夜。重雨,惊雷,夜未央。 —— 古陵暮桑,苍松如翠,青石苔上疏影横斜,几声雀啼,归去深处。 车夫勒住缰绳,马车停在了山道边上,侍卫翻下马来,行到车边,小声道:“王爷,京都的金吾卫守在皇陵外面,我们不能再往前了。” “为什么?”车内的云想衣闻得此言,激烈地挣扎了起来,嘶声道,“我要进去,你分明应允过我,带我进去。” 明石王捂住了云想衣的嘴,使劲按住云想衣,直到他渐渐地瘫软下来。明石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是我骗你,实在是进去不得,景氏的祖陵,除非皇族宗室方能入内。何况我此次擅离封地,若让人发现了,免不了又是一场是非,想衣,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如你所愿,莫急在此一朝。” 云想衣急促地喘息着,长长的黑发从明石王的臂弯里垂下,宛如流水一般颤抖。恨了又恨,望着束缚在手脚上的锁链,忽然将脸埋进明石王的胸口,发出小兽般呜咽的声音,尖尖的指甲抓住了明石王的手,恶狠狠地掐着。 “想衣……想衣……”明石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云想衣的头发,低声下气地哄他,“你想什么呢?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乖乖地听话,莫要再想着逃走,我只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你了,想衣……明日我们再来看看,或者能寻个门路进去,你先别气恼。” “王爷、王爷。”外面望风的侍卫突然跑了过来,压下了嗓门慌张地道,“快走吧,七皇子殿下祭陵完毕,现下出来了,正往这条道上过,我们还是避开为好。” “不要。”还未待明石王回答,云想衣突兀地叫了起来。 “想衣?”明石王略有几分愕然。 云想衣缓缓地抬起头来,仿佛一下平静了,眼波款款地转过,带着妩媚而冷酷的神情,淡淡地道:“我想见见这位七皇子殿下。”忽然温柔地笑了,幽幽叹息着叹息,喃喃自语,“难得遇着这等贵人,也不知他如今……是怎生模样了。” 明石王不忍拂他心意,便令从人将车马牵到道畔,微服俯首做恭敬状。 威武的甲士骑着剽悍的骏马肃然行经,铁蹄踏起道上末草,低低地蒙了一重青烟。金绣黑缎的旗帜在风中翻卷 分卷阅读4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5 猎猎,衔接如长龙。正中央,高贵的少年施然而过,高马黄金勒、锦冠珑玉带,容华尊严尽是天生,不经意地望向道边尘埃,明亮的眼眸中犹自带了三分倨傲。 云想衣斜斜地挑开帘子,垂眉凝眸,仿佛只是淡淡地一瞥,将少年挺直的背影映在眸子里。微笑着,眉目间说不出的柔情似水:“娘走了,爹爹也走了,幸好还有你呢,要不然的话……我活着做什么呢?” 牙齿“咯咯”地响,捂着心口,似乎笑得喘不过气来,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胭脂般的血染红了苍白的底色,“幸好还有你呢……” 远山外,落日烟华,宛然一梦,梦里斜阳如血。 卷八  一醉阑珊 狂沙卷起乱红去 细酥的松木香炭燃得丝丝剔红,隔了铜格子煨着檀架上的陶甑。宫娥跪坐青蒲,红袖素手执银箸,慢慢地搅着甑子里的藕荷羹。碧绿的荷叶铺在羹底,雪脂糯米炖得软软絮絮,和着燕窝熬煮,切得薄薄的藕片在乳羹中翻浮着。 香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浓得象一段丝绸。 床上那团裹得紧紧的毯子蠕动了一下,云想衣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从角落里磨磨蹭蹭地挪出来,水汪汪的眼睛张望着,见着了景非焰立在那边,云想衣却又畏缩,爬在床沿,眼巴巴地看着陶甑,垂涎欲滴。 景非焰颔首示意,宫娥盛了一盏藕荷羹,端到床边。 “我好饿啊……”云想衣咽了一口唾沫,又些害怕,又往角落里缩了缩,只把手伸了出来,结结巴巴地问,“可不可以吃?” 宫娥将羹汤递了过去。云想衣饿极了,也顾不得烫,趴过去就吃,忽然“扑哧”一声,又全吐了出来。满满的一盏浓羹泼在了蔺兰簟子上。云想衣呆呆地看着羹汁“滴答滴答”地淌下去,扁了扁嘴,终于没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你们欺负我……你们又欺负我,坏死了!我好饿……好饿……” 藕荷羹里掺了极苦的黄连,云想衣每每经不住诱惑,吃了又吐出来,几次如此便怕了,自己缩回床帐里面,咬着被角流眼泪,呜呜咽咽地抱怨:“我讨厌你们、讨厌……欺负我……” 宦官将脏污的簟子换下,宫娥捧上一碗乌鸡参汤,景非焰端了过来,坐到床边,对着云想衣冷冷地道:“过来。” 云想衣没应他,含着泪的眼睛疑惑地瞟了过来。 “过来。”景非焰的脸沉了下来 云想衣吓了一跳,死抓着毯子,赶紧摇头。 景非焰伸手粗鲁地将云想衣拉了过来,云想衣才要尖叫,景非焰的嘴唇贴了过来,含着一口参汤,哺入云想衣的口中。 食物的味道立即诱惑了云想衣,他贪心地凑上去,意犹未尽地舔着景非焰的嘴唇,那上面有一种浓软香润的感觉,云想衣满意地唧咕着,用牙齿含住了景非焰的舌尖,使劲地一嚼。血腥的滋味从口中蔓延开,苦苦涩涩。云想衣“呸”了出来,委委屈屈地望着景非焰:“不好吃……” 景非焰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他用手指尖轻轻地触摸着自己的舌头,仿佛还有一个小小的牙印,咬得很深很痛。 窗外繁花浓,蝴蝶弄影。小雀飞过,恰恰娇啼。 景非焰忽然将碗扔开,扑到云想衣身上,捧住他的脸,恶狠狠地吻他、咬他、把他的嘴唇啃得肿烂,把舌头伸到他的口中,交缠着,吞没他的呼吸,那样狂野地似乎想要吃掉他。 云想衣被噎得乱扑腾,牵着了胸前未愈的伤处,一口气抽不过来,淤血从喉咙里面翻涌而出,吐了景非焰满口。 景非焰身子一颤,不觉松开了手。云想衣剧烈地咳着,大口大口得呕着血,几乎快要断气般地喘息着,拼命地将身子蜷得小小的,躲到被窝里瑟瑟发抖。 景非焰觉得喘不过气来,痛苦的感觉象尖尖的刺,扎入胸口下面那个最脆弱的地方,心思千疮百孔,那时竟忘了恨他,只是挣扎着伸出手去,慢慢地触摸他的头发、耳朵、还有冰冷的脸颊。 云想衣抬起迷离的泪眼,啜泣着扯住景非焰的衣袖,又细又软声音是秋风里瑟瑟的琴弦,挑动心头绵软的调子:“好饿,给我吃的……我会很听话的,给我吃……” 景非焰涩涩地笑了,将云想衣抱在怀中,用小心而笨拙的动作为他拭擦去嘴角边的血迹,而后温柔地将他抱在怀中,小声地哄着他,一口一口地喂他参汤。 云想衣卧在景非焰的臂弯里,乖乖地吃着,时不时偷偷抬眼,眨着眼睛,细碎的泪珠子从长长的睫毛上抖落,滴在腮边。仿佛是害羞一般,迷离的眼波斜斜地瞥了过来,带着点点天真的妩媚,含着汤汁咕咕地撒娇:“想衣喜欢你,最喜欢你了……很好吃呢……” 景非焰的手抖了一下,喃喃地道:“你又在骗我。” “没有,想衣没有骗你。”云想衣慌慌张张地抓着景非焰的手,秀气的眉尖蹙了起来,怯怯地嗫嚅,“真的很好吃呢……” 景非焰恼了,似乎是气急败坏的模样,恨恨地瞪着云想衣。半晌无言,云想衣缩了缩肩膀,拿手指头戳戳景非焰的胸口,细声细气地道:“汤冷了就不好吃了,快些儿给我。”景非焰一叹,竟是哑然。 一碗参汤很快见了底。云想衣还是饿,却不敢声张,讨好地望着景非焰,悄悄地伸着舌头,吧唧吧唧地舔着嘴唇,血丝溶着唾沫,湿润润地抹在藕荷般的底色上面,宛如胭脂的灰。 景非焰缓缓地贴过去,轻轻地啄了一下云想衣的唇。云想衣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又想咬,却旋及被吻住了。火热的缠绵,舌尖在口中辗转摩挲,把他的气息一点一点地咽下去。云想衣的身子扭动了起来,低低地呻吟着。景非焰急促而粗重地呼吸着,撩开云想衣的领口,将手滑了进去。细腻的肌肤,带着雪一样冰冷而柔软的温度,一点一点绕上指尖。 “想衣、想衣……”景非焰痛苦地呢喃着,“你刚刚说……说你喜欢我,这是……你头一回、头一回这么对我说呢。” 云想衣痴乱不能思量,那个男人的气息拂过他的耳鬓、那个男人的手臂拥抱他的身体,他却战栗着,发出了哭泣般的喘息:“不要、不要这样,爹爹!走开,很疼的……我不要。” “云想衣!”景非焰紧紧抱住他,嘶哑地叫喊:“云想衣,看着我,我不是你爹爹,你看着我啊!” 逃不开、挣不脱,被束缚在那个男人的怀抱中,云想衣柔弱地仰着头,透明的泪水模糊他的眼眸,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只是苦苦地哀求着:“很疼的,不要欺负我……我会死掉的、不要……” 景非焰的身子僵硬住了,虚弱地松开了手,他的眼眸渐渐地转为赤红的颜色,直直地瞪着云想衣,拽紧了手心,指节咯咯作响 分卷阅读4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6 ,象是要把自己的骨头捏碎。一缕暗红的血丝从指甲尖上渗了出来。 “很疼啊……”云想衣觉得喉咙好疼,他用手扼住了自己的颈项,使劲地抓着,扯破了哭泣的声音。眼泪无声地淌落在唇角边。 景非焰的嘴巴张了又合,艰难地抽着气,终于说不出话来,慢慢地松开了云想衣,木然起身,走出宫殿。白色的日光下,那英挺的背影竟似萧索。 —— 鸣蝉倦了,歇在杨柳梢头,树阴下有蝴蝶入梦。九转回廊外,宫嫔婀娜行过,珠环瑶佩的声音却扰了蝉歇蝶梦。 微微风过,摇曳美人鬓上翠簪,叮叮琅琅若流水叠声。华服的妃子怀抱宁馨幼儿,望着身畔高雅尊贵的男子,她的眉目间宛然有柔情千千,垂眸浅笑,那时如花开:“琪麟方才满月,太医嘱过,天热暑重,得多带他出来透透气。臣妾听闻明琅宫那边锦苏开得正好,不知皇上可愿陪着臣妾和琪麟一起过去瞧瞧?” 景非焰将目光从远处收回,似乎惘然一叹,神情间却又是说不出的温柔:“有何不可,来,过来,让父皇抱抱宝宝。” 卫连织抿嘴一笑:“皇上,琪麟这会正乏呢,您莫吵着了他,等会子又要哭了。”话虽这般说着,却将怀中的婴儿轻轻地抱了过来。 小小的东西落在景非焰的手中,细软的感觉把手指都融化了,婴儿眯着眼睛,打了个呵欠,皱起鼻子咿咿呀呀地吐着泡泡,仿佛是惬意的模样。 景非焰握住婴儿的小手,亲了亲,小东西乐了,咧开没牙的嘴,“咯咯”地笑着。 “这孩子很喜欢皇上呢。”卫连织摸了摸孩子的脸,絮絮地道,“平日里乳娘抱他也哭,昨个儿太医过来瞧他,碰碰也哭,娇气得很,惟独皇上您讨他的欢心。” 说话间,到了明琅宫,苑中锦苏繁华,却被人摘得七零八落。卫连织讶然:“怎么回事呢?” 云想衣披发赤足,爬在花丛中间,胡乱地将花瓣塞到口中,嚼了两下,想来觉得苦涩,“呸”地吐了出来。 景非焰不知是恼是疼,厉声喝道:“云想衣,你在做什么?” 云想衣惊得跳了起来,回身见了景非焰,立时奔了过来,含着眼泪拉住景非焰的袖子,用撒娇般的语气絮絮地道:“他们好坏,总给我吃很苦很苦的东西,坏死了。你又不来,我好饿啊……为什么不理我呢?” 抱在景非焰手中的婴儿被摇晃着,嘟嘟地哼了两声。云想衣的目光被引了过去,瞪大了眼睛,满是好奇:“好小哦……”用手碰了碰婴儿的脸蛋,软软的,他大为欢喜,“抱抱啊……给我抱抱。” “皇上……”卫连织苍白着脸上前一步,却被景非焰拦住。景非焰将孩子放到云想衣张开的双臂中,柔声道,“这是……我的儿子,想衣,你喜欢他么?” “喜欢喜欢……”云想衣抱着婴儿,眉开眼笑地逗弄着。小东西似是觉得有趣,黑溜溜的眼睛望着云想衣,咕噜咕噜地笑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挥舞着。 “你看见了没有?”景非焰的眼睛凝视着云想衣,淡淡地却对卫连织说着,“朕懂你的心思,你今日无非是想见见他罢了。他如今这副模样,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卫连织不语,俯首跪下。 小婴儿乐呵呵地抓着云想衣的手指头,摇了一下,放到口中吧唧吧唧地啃了起来。云想衣眨了眨眼睛:“好吃吗?”小婴儿啃得津津有味。云想衣慢慢地低下头,迟疑地舔着婴儿的胳膊,浓软香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他饿得已经疯掉了,重重地一口咬下。 “哇——”小东西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卫连织不顾仪态,惊慌地跳了起来,一把夺过孩子。藕粉般的胳膊上留下一排渗着血的牙印,小东西自生下来就未吃过这般痛,这一哭,哭得嗓子都哑了,卫连织抱着孩子流泪,眼睛望向了景非焰,温婉的神情中也流露出了几分凛冽,不知怎的,却依旧默然。 云想衣咬着手指,哀怨地道:“很好吃啊,为什么不让我吃?你们坏死了。” 景非焰阴冷着脸看着云想衣,目光狰狞若鬼。云想衣被瞪得心惊胆战,躲到海棠树后面不敢抬头。枝头的青蝉醒来,又复知了知了,声声不休。景非焰猛然过去扯住云想衣的头发,将他拖到宫室内。宫人敛眉低目,急急避出。 “哎呀呀,好疼,放手、放手。”云想衣挽着流水般的长发,委屈地嘟囔,“连你也欺负想衣,想衣好可怜。” 景非焰漠然微笑,拿来一碟子燕窝软糕,有意地摆在云想衣面前。云想衣流着口水,伸出手就抓,被景非焰狠狠地打了一下,痛得乱跳。 景非焰抱住了云想衣,用牙齿磨着他的耳垂,柔声问他:“想衣,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云想衣用力地点头。 “不许哭啊,哭了就不给你吃。”景非焰忽然咬了下去,尖利的牙齿穿透了细嫩的耳垂。云想衣的身子抖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悲泣,赶紧捂住了嘴。 拥抱着他,抚摸他的身体,吻着他的脸颊。他的嘴唇上有一抹浅浅的灰,宛如水中的青莲,便是火也焚烧不灭的冰冷。 “想衣,你说谁象是狗一样呢?只要给你吃的,怎么样都可以,是不是?你说……到底是谁象狗一样呢?”青竹帘外日横斜,班驳的阴影映入景非焰的眸子,掩过了眼睛里的痛。他的声音象是摩挲的沙子,生涩而粗糙,“不许哭不哭闹,乖乖的听话……否则我什么也不给你吃,会把你活活饿死的,知道了吗?” 云想衣不停地打着哆嗦,咿咿唔唔地摇着头,却咬着嘴唇不出声。 双腿被大大地拉开,一个滚烫而巨大的凶器硬生生地捅了进来。云想衣抽搐着扭动了起来,就象一只离了水的鱼儿,无助地扑腾着。景非焰的手牢牢地按住了他的腰,勃发的欲望在他身体里面横冲直撞,激烈地抽动着,撑开紧窒的内壁,把他柔嫩的肠子绞碎。 云想衣的脚趾头翘了起来,疼得抽筋。身体下面越来越湿,带着铁锈的味道,温热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淌下大腿,好象有一种声音,宛如丝帛的破裂。张开了嘴,疼到无法呼吸,饥饿的感觉却是那么鲜明刻骨,饿得快要死掉死掉。他伸出手,使劲地蹭着,抓住了落在地上的一块燕窝软糕,就着灰尘塞到口中。 “想衣……告诉我,你真的、真的疯了么?”景非焰的声音只有自己听见。死死地抓住了云想衣的身体,用力地,想要把骨头捏断了,把肌肉碾成泥。 云想衣努力地吞咽着口中的食物,泪水和着汗水,还有他的唾液,大口大口地吃下去,堵住了他的呼吸,几乎要晕厥了,只是恍惚地、本能地啃咬着。 景非焰发出了嘶哑的叫唤,重重地 分卷阅读4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7 一压。云想衣的双腿痉挛着,凄厉地一声呜咽,嚼了一半的软糕卡在喉咙口,难受得直发抖,双手在地上胡乱地抓挠着。 “想衣……”景非焰颤声叫了出来,掩饰不住自己的慌张,忙将云想衣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小心地用手指将软糕从他口中一点一点地抠出来。 云想衣含泪瞪着景非焰,咬住了他的手指不肯吐出来。 “想衣乖,来,先吐出来,别噎着了,待会儿我给你吃更好的……”景非焰的声音就仿佛哭泣一般,却是似水的柔情,“来,听话,吐出来。” 云想衣犹犹豫豫地张开嘴,胸口处一阵翻腾,忍不住伏下身剧烈地呕吐。嘴巴里面很苦,胆汁连着胃液一起吐出来,苦得流泪。拼命地用手抓紧了景非焰,就那样把肮脏的东西蹭在他的身上,喘息着啜泣着:“为什么欺负我?你讨厌我么……为什么欺负我?为什么……就没有人喜欢我呢?” “对不起、对不起。”景非焰痛苦地呻吟着,细碎的吻凌乱地落在云想衣的眼角、眉梢,无力地把脸埋在云想衣的单薄的肩膀上,不知道谁在颤抖着,他说,“对不起,我居然……居然无法恨你。” 淡淡的杜若在熏炉中沉淀,烟花散,西窗下,暗香残冷。 云想衣虚弱地喘着气,忽然觉得肩膀上有些痒,他迟疑着伸手搂住了景非焰的脖子,皱着眉头嘟囔:“你哭什么,明明是你在欺负我啊……你哭什么?” “没有……我没有……”景非焰闭上了眼睛,低低地回道,他的手紧紧地抱住了云想衣。 听着心跳的声音,沉重而缓慢。胸口下面的那个地方一下子柔软了起来,微微地有些疼了,云想衣笨手笨脚地拍着景非焰的背部,小小声地道:“乖,不哭啊……你看,我都不哭了,乖……”软软地叹了一口气,抚摸着景非焰的脸,哼唱起绵绵的江南小调,絮絮地安慰着他。 江南春暮,软红青烟,繁华千落,也仿佛相似。偎依着,把手指绕上他的长发,十指缠绵,听着他燕子般的呢喃,声声细调、声声迟慢。 —— 日暖香絮,宫娥卷竹帘,惊起枝头画眉儿,一声娇啼。青阶外有竹影两三枝,横斜入窗。 景非焰悄悄地为云想衣裹上丝毯,将他从锦榻上抱起。云想衣沉梦正酣。 出了宫室,明亮的阳光倏然刺疼了云想衣的眼睛,他醒来,捂住脸哀哀地低叫着:“怎么了……讨厌、讨厌!我要回屋子里去,放我下来!” “想衣乖……”景非焰将云想衣放在柔软的青草地上,拥抱着他,轻轻声地哄他,“你不能整天总待在屋子里,身子骨都发霉了,今儿日头正好,出来晒晒也精神些。” 云想衣将脸埋在景非焰的膝上,总不肯抬头,他的身子软软地打着哆嗦,满腹的委屈:“我困呢,想睡觉,这么大的太阳……讨厌极了。” “想衣、想衣……”景非焰叹息般地呢喃,温柔地抚摩着云想衣的头发,吻着他的脸颊,“有我在,你怕什么,听话,把头抬起来看看,我在这儿,我会护着你的,别怕……想衣乖,抬头看看。” 云想衣紧紧地抓住景非焰,在他的身上磨蹭着,惺忪的眼波偷偷地瞥了过来,迷离宛如那一汪多情的春水:“太亮了,晃得我眼睛都花了,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眯着眼,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你不喜欢我陪你睡觉么?床上软软的,很舒服呢。” “谁教你学坏的?”景非焰竟红了脸,在云想衣的腿上重重地拧了一把。 云想衣吃疼,扭动着身子挣扎着,半搭的丝毯从肩头滑下,露出他苍白的肌肤,仿佛阳光下就要融化的雪,单薄得近乎透明。 景非焰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抚摸着他的胸膛,贴在他的耳鬓旁边低低地道:“怎么愈发地瘦了,今儿又没好好地吃药?” 云想衣紧张地睁大了眼睛,小小声地道:“有啊。” “胡说。”景非焰在云想衣的耳朵上啃了一口,刻意地沉下了脸,“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早上你把药泼了三回,还咬了太医一下,叶太医方才还向我诉苦来着。” 云想衣揉着耳垂子,微微地蹙起了眉尖:“很苦呢,我不喜欢。”他的声音就似天上的云絮,便只是哝哝地抱怨着,也带了三分绵软,“为什么给我吃那么苦的东西呢,他们好坏呀。” 景非焰苦笑了一下:“你的伤拖得久了,太医说,若是到了秋天还没大好的话,怕是会落了一辈子的病根。你整天昏昏沉沉,不懂得照顾自己,喝口药都闹得不得安生,你知不知道……”他的声音惘然低迷,俯下身,在云想衣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湿润的吻,“我的心里……其实,很难受呢。” 云想衣只是倦乏,象虫子一样蜷着,懒洋洋地道:“你难受什么呢,你不用吃药啊。”景非焰的手指触摸着他的嘴唇,有些儿痒了,他迷迷糊糊地含到口中,舔了几下,不知怎的,又觉得恼了,恨恨地咬了一口,“我不吃药,我生气了、生气了!苦死了,肚子都吃坏了。” 彼时,夏未了,晴风摇曳,带着花木柔软的味道。日头熏暖,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又闹脾气,怎么和小孩子似的,真不听话。”景非焰的呼吸渐渐地有些急促,他将那一袭丝毯拉下,露出了云想衣赤裸裸的身体,他的指尖滑过云想衣的胸膛,那道暗红的伤痕宛如胭脂的沉灰,漫过苍白的底色,他吻了上去:“不吃药怎么会好呢?你看你……浑身都是伤,疼不疼?” “也不很疼,可是很难看。”云想衣噘起了嘴,摸索着自己的脸颊,腮边淡淡的一抹痕迹,似乎从眼角淌下了泪,没有干涸。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青色的阴影如烟花,晕染了眉尖,他咬了咬嘴唇,“阿蔻说过,想衣的脸蛋最漂亮了……这会儿老大一块伤疤,怎么见人哪?” “别瞎想,我的想衣还是最漂亮的。”景非焰僵硬了一下,痉挛着抓住了云想衣的手,绞着他的指头,“那个伤是很久以前的了,现在都看不出来了,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你又哄我。”云想衣害羞地笑了,扑上去搂着景非焰的脖子吧唧吧唧地一通乱咬,湿漉漉的舌头舔过景非焰的喉咙,尖尖的牙齿轻轻地啃住了,摩挲着。 景非焰觉得喉咙好渴,仿佛血液都沸腾起来,把人焚烧怠尽。健壮的躯体覆盖住身下的那个人,紧紧的缠绕,喘息着,象个笨拙的孩子一般吻着他的嘴唇。 “好痒,别动啊……”云想衣难耐地仰起下颌,烟水般的眼眸越过景非焰的肩膀,望向高高的天。 繁花半谢,一只白色的蝴蝶翩跹着掠过花阴,红蕊轻颤,蝶影倦浓。 “你看、你看……”云想衣忽然扭了起来,伸出 分卷阅读4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8 手戳戳景非焰的胸口,“那边有只蝴蝶呢,我想要。” 景非焰的脸色有些狼狈,粗鲁地抚弄云想衣的臀部,沙哑地道:“想衣,乖一点,先让我进去。” 云想衣皱了皱鼻子,立时泪水婆娑,怯生生地道:“你不疼我……它就要飞走了,我想要嘛。”细细的声音就仿佛是那蝴蝶的幽幽的呓语。 景非焰恨恨地瞪了云想衣半晌,咬牙跳了起来,追逐那蝴蝶而去。 蝴蝶受了惊吓,瑟缩地颤抖着翅膀,飘摇在茉莉花的边上,那时仿佛花舞、蝶香。 云想衣慵懒地卧在草地上,看着景非焰在花丛中手忙脚乱地扑来扑去,他咬着手指,吃吃地笑。 宫娥守在廊阶外,轻敲更漏,隔着竹帘,鬓影叠叠。 蝴蝶翩翩,饶是景非焰身手矫健,亦弄个筋疲力尽,不过终究是逮住了,拢在掌心,欢天喜地捧了过来,跪在云想衣的旁边,小心翼翼地给他瞧:“来看……” 合拢的双手开了一条缝,蝴蝶在那一线光影中拼命地扇动翅膀,想要飞出。 “给我、给我。”云想衣雀跃不已。 景非焰笑了笑,挑起云想衣一绺发丝,密密麻麻地缠绕在蝴蝶的翅膀上,而后松开了手。蝴蝶飞舞,被长长的发丝牵扯流连,只在云想衣的眼角、眉稍拂过,缠绵着,是花的吻。 云想衣把头靠在景非焰的肩头,眼波随着蝶影流转,絮絮地诉着:“以前阿蔻也常常抓蝴蝶给我玩儿,她比你还笨呢,总把爹爹的兰花扑倒。然后爹爹就会骂我们……有时候,爹爹也会陪我玩,他还给我做了一只很大很大的风筝……”婉转地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茫然的眼睛张望了一下,眨了眨,“他们到哪里去了……爹爹和阿蔻,怎么都不来陪我玩?”嗫嚅着,眼眶一下子红了,“他们不要我了……” 景非焰的手从背后环绕过云想衣的身体,贴在云想衣的胸膛上,感觉那脆弱的心跳在手掌下面越来越急促,他喃喃地道:“不要想起别的人,想衣,我在这呢……我是天底下最爱你的那个人,这就够了,不要贪心,不要在我面前想起别的人。” 白色的蝴蝶在眼帘前飞过,缠着缕缕青丝,解不开那个结,倦了,便栖在耳鬓边上。 “非焰……非焰……”云想衣的手摸索着,覆在景非焰的手上,用力用力地按住自己的胸口,他低下头,有些惊慌地喘着气,“好疼,这里好疼呀……我是不是病了?疼得要死掉了。” 蝴蝶的呓语,是冷冷的温存,恍惚地掠过景非焰的嘴唇,把他淹没。那时竟不能呼吸、不能言语,使劲地抓住了云想衣,几乎想把他的胸膛揉碎了、把心挖出来,俯下去,轻柔地吻着他的耳垂,蝴蝶从梦中惊飞,青丝凭空。 —— 淡月如勾,长阶外敲起悠悠的梆子,三更天,上书房依旧是华灯高掌,红烛的灰烬在琉璃盏下沉淀,青衣宫人跪在案前,研磨着墨砚,夜已深,人未眠。 白发苍然的韩太傅佝偻着腰,将奏折呈给上座的景非焰:“这是从边关传来的战报,吃紧得很,兵部的洪尚书今日早朝前也曾与老臣有言,怕是要加调几万军马过去,否则卫王是撑不住的。” 景非焰接过奏折一览,冷笑道:“卫王掌帅月余,竟无一回胜战。封氏不过我手下败将,此番叛乱本不足挂齿,何至于今日如此嚣张,倒大半是托了他卫王的福气了。” 韩太傅见左右无人,遂正色曰:“皇上此言差矣。老臣亦知皇上心意,欲以此举牵制卫王的势力,但封氏向来为我朝心腹之患,断不可因此轻率。皇上登基未足半载,前番时日才平定了景非岑的谋反,此时朝局未稳,若边关再败,恐怕会有变数。” 景非焰执笔批阅,一面不动声色,慢慢地道:“那依太傅之见,当如何?” 韩太傅躬身:“卫王本非武将出身,岂能领兵?臣请皇上即刻招回卫王,另遣得力之人上阵。” “何人得力?”景非焰眉毛一挑。 “季州黎常曾为殿前大将军,三年前因琐事触怒先帝,被先帝贬往季州府。”韩太傅暗察景非焰的神色,斟酌词句,“先帝尝有云,黎常为人忠肝胆,有将才,来日皇上即位,若能提携他于潦倒之中,他必感恩戴德,能为皇上之死士。” 景非焰的手一颤,笔尖重重地勾破了奏折,呆了一呆,烦躁将奏折揉成一团,狠狠地掷于地上。默然半晌复又一声长叹:“不错、不错,先帝果然下得一手好棋,便是朕的即位诏书也是他先前拟好的了,连日子都算计得准。黎常既是先帝推荐的,想来是不差,便是他罢了。” 韩太傅忽然跪下,叩头不已。 景非焰苦笑一声:“此处唯我君臣二人,老太傅若是还有什么先帝遗训之类,但说无妨。朕自小即出太傅门下,一向敬畏有加,太傅不必在朕面前作此姿态。” 韩太傅将头伏在地上,语气却是刚烈无比:“先帝临崩前两日,颁一密旨与臣,若先帝过后,云氏想衣未死,必诛之,以绝后患。先是时,臣谓其重伤将不治,却不料皇上倾力护之,今闻得太医言,云想衣已然无恙,臣有负先帝之托,甚感羞愧。” “今日迟了,老太傅告退吧。”景非焰倏然立起,漠然道。 韩太傅叩头,触地有声:“臣一片忠心为皇上计,此人不除,皇上将来必生悔恨之心。为君者当绝人之常情,难道皇上不知,便是连当年的明庄宣华皇后也是……” “太傅慎言!”景非焰惨白了脸,厉声喝道。 “皇上!”韩太傅抬起头来,额上血迹班驳,言之铮铮:“老臣曾教皇上‘列王志’,可知先祖圣贤是何作为?若论后宫家事,臣本不该言,但云想衣祸乱宫廷、欺君惘上、蓄意谋乱,皇上便是不忍,亦应交与刑部处置,以正法纪,岂能以私情庇之?” “咯哒”一声,景非焰将手中的笔折为两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去:“他已经死了。” “皇上何以欺臣?”韩太傅直视景非焰。 “他已经死了。”景非焰的脸上又复平静,瞥了韩太傅一眼,淡然道,“太傅若不信,可随朕来。”言罢拂袖径出。 韩太傅被宫人搀扶着急急起身,跟上景非焰。 青衣宫人挑着宫灯在前引路,袅袅的灯花在风中摇摆着,照见画檐上的勾角、长阶外的阑干,朱颜不改。荧虫从衣角边掠过,在黑色里留下一点淡淡的粉。 明琅宫中灯火阑珊,云想衣低头拨弄着什么,回首见了一干人进来,慌张地手中的事物捂到枕头下面。 “想衣,过来……”景非焰伸出了手,柔声唤道。 云想衣睁大了眼睛,望着韩太傅怒目的模样,不觉心惊胆战,飞扑到景非焰的怀中,软绵绵地 分卷阅读4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49 嘟囔着:“你这么晚才回来,他们不肯我睡,我困呢。” 韩太傅勃然大怒,指着云想衣喝道:“咄,奸佞小人胆敢如此张狂!” 云想衣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忽然“哇哇”大哭,推开景非焰,哆哆嗦嗦地往床底下爬。 景非焰一惊,忙拖住了云想衣,怜惜地搂住他,细细声地哄他:“别怕,有我呢,想衣乖,不哭啊。” 云想衣哽咽得快要憋过气去,将头埋在景非焰的臂弯里不停地发抖,咿咿呀呀地泣着:“他好凶,他欺负我……呜呜……讨厌,我这么乖,他还欺负我,他是坏人……” “没人欺负你,想衣不哭。”景非焰轻轻地抚摸云想衣的头,“有我在这,没有会欺负你的,别怕。” 云想衣偷偷地抬起头,看见了韩太傅,又是一声尖叫,抱着头缩成一团,蹭着景非焰只是哭。 景非焰涩涩一笑,紧紧地抱住了云想衣,望着韩太傅黯然道:“太傅也看见了,似他现在这般,与死了有什么两样?以太傅之胸襟,难道竟容不下一个无心之人?” 韩太傅沉吟良久,叹息道:“此时无心,焉知他日生何变故?老臣亦知皇上情重,只恐是养虎为患,终不得安神。” 景非焰目光炯然,在一刹那,眉宇间浮出一种凛冽的寒气,宛若沥血的金戈般森然,他清晰而缓慢地道:“若来日生变,朕当亲手刃之。朕今日言已尽此,太傅且退。” 韩太傅欲再言,望见景非焰的神色,如刀剑迫上眉睫,终究有几分心惊,摇头退下。 景非焰低下头,眼眸中漾起了水一般的柔情,细细碎碎地吻着云想衣,哄他半天,才让他止住了泣声。 红烛燃到了尽头,宫人掩了灯,打开十二扇的珠贝屏风隔在床前。景非焰扶着云想衣上了床,方才松了一口气,云想衣却“哎呀”一声跳了起来。 “又什么了?”景非焰揉了揉额头,宠溺地微笑。 “我把它从头上解下来了,你看、你看……”云想衣搬开枕头,欢喜的神情却一下子僵硬在脸上,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咦呀……死了,它死了。” 蝴蝶被压在枕头下,白色的翅膀中间,一团稀烂的脓浆,那是蝴蝶的身体。 云想衣捧起死去的蝴蝶,垂下眼帘,透明的泪水仿佛是月光的碎片,流过夜色的眸子:“它死了,不会陪我玩了……它死了……”泪珠子湿了蝴蝶的翅。哭泣的声音象是晚风中的幽幽的长箫,回肠百结。 景非焰拢住云想衣的手,遮盖了蝴蝶的尸体,他的嘴唇落在云想衣的眼角,一点一点地把泪水舔干,他喃喃地道:“没关系的,还有我呢,我陪着你呀,想衣。” “它死了……”云想衣脆弱地抓住了景非焰,冰冷的手指抽搐着,就象是溺水的人攀住那块浮木,死也不肯放手,“它死了……” 朦胧的夜色中,景非焰拥抱着他,温柔而忧伤地对他说:“没关系,我还在呢,想衣,你有我就够了……够了……” —— 长日将尽,夏虫也倦了,懒懒地埋入泥土中沉睡。只苦了宫人,在苑子里来来回回地觅着蝴蝶,秋意近了,蝶影渺渺,却见何处舞? 云想衣趴在窗台上,望着宫人满苑子地转着,他嘟着嘴,喃喃地道:“你们真的好笨哪……” 七月未央,寒香晚谢,风清浅。屏风外面,焚香的宫娥打起了小盹。 一个身形高挑的侍姬走到窗下,对着云想衣招了招手,轻声道:“云公子,奴婢在海棠树那边找着了一窝子的蝴蝶,你可要过去瞧瞧?” “我要、我要。”云想衣眉开眼笑。 “嘘。” 侍姬竖起指头,紧张地看了下左右,“可别声张,要是吵着了,蝴蝶就都飞走了,悄悄地来,知道么?” “嗯。”云想衣使劲地点头,笨手笨脚地从窗口爬出去,踮着脚尖跟上侍姬。侍姬七拐八转,行到假山后面。云想衣张望着,不满地嘀咕:“没有啊,在哪里呢?” “或许是这会儿飞出去觅食了吧,等下就回来了。” 侍姬不经意地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小小的蛋酥点心,柔声道,“快到晌午了,蝴蝶也要吃饭啊,你饿不饿?先吃块点心吧。” 黄澄澄的蛋酥、松软软的乳皮,散发着浓郁的甜香。云想衣眨巴着眼睛,口水都要滴下来了,手伸了出去,忽然又缩回来,摇头道:“不要,你又哄我呢,一定是苦的,我不吃。”这段时日来,宫人总在食水里掺了黄连喂他,气哭了几次,他便养出了赖性,只吃景非焰手中的东西。 侍姬眼中有了几分不耐的神色,勉强笑着:“我不哄你,很好吃呢。” 云想衣咬着手指头:“不可以啊,他说过,想衣要是自己乱吃东西的话,他会生气的。” 侍姬眼眸转了几下,眯起了眼睛,指着远处:“你看,蝴蝶在那里呢。” “咦?”云想衣急忙回头望去。 侍姬抓起一块山石,狠狠地砸到云想衣头上。 “哧”地一声闷响,云想衣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漆黑的发丝间渐渐地晕开绯红的血色。 侍姬冷冷一笑,撮嘴打了个呼哨,一只鸽子从假山旁边飞起。 —— 夜色长央,孤烟断,漠上月如弓。战士的金戈在白骨里生了锈,湮没在黄沙下,黑色的鹘鸟扑棱着翅膀掠过枯木,“呱”然啼断天外。 营帐里隐约听见战马在风中的嘶叫,飘飘忽忽地扯人心肠。那时风起,烛摇,挑破沉寂的影子,三更漏响,居中座的黄袍男子放下手中书卷,侧首望向身边的近侍,似乎是不经意的模样:“赵宣,时日已过,派往燕都的人手为何还不见音讯?” 立在下首的赵宣不慌不忙地跪下,尖着嗓子细细声回道:“皇上稍安,此行八人都乃大内一等一的好手,事先安排周全了,断无闪失,燕都那边的飞鸽传书说是前天该到,或者路上耽搁了也不定,还请皇上勿忧。” 居中座的男人乃是封朝的德明皇帝,浓眉长目间天生带着一段雍容华贵的气度,此刻皱着眉头,倒是有几分憔悴的意思,他转首望向侧座,照不见烛光的角落里,一个魁梧的戎装武将静静地坐着,仿佛雕象般凝固。德明帝轻轻地咳了一声:“箭已在弦,今夜必发,将军可准备妥当了?” “只欠东风,应起在亥时。”黑暗中,那个魁梧的武将抬起头来,一道淡淡的光影抹过他的脸,竟是一张狰狞的青铜鬼面,“从燕都到此,行官道摸约三个月,为了避开追兵,他们走的必是南边的山道,会缓上半月,最迟不过是在今夜了。” 德明帝眯起眼,微微一笑:“愿如将军所言。” 外面忽然响起了喧哗的声音,马蹄直接踏到了圣驾帐门前,护卫们短促地吆 分卷阅读4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0 喝了一声,门帘子被扯开了,一位劲装的甲士进来,从肩膀上扔下一个大麻袋,而后摇晃着跪倒在德明帝面前,嘶哑着嗓子道:“臣幸不辱命。” 赵宣打开了麻袋。一个瘦弱的人蜷曲着窝在里面,凌乱的头发掩住了他的容颜,只是露出了那一点点藕荷般灰色的嘴唇,淡淡如烟花将谢。 德明帝捋着胡子,望着地上那人,眼眸中浮起了森冷的神色,却点头温和地道:“好、很好。” 鬼面人从角落里慢慢地走出,青铜的面具上的厉鬼咧着嘴扭曲地笑着,却仿佛是一声轻轻的叹息,伸出了手又缩了回来,垂首凝眸半晌,陡然抬起脸来,青铜冰冷的光泽滑过他的眼睛,宛如凛冽的刀刃,犀利的声音割破了柔软的烛光:“臣请出战。” 战鼓如雷,沉沉地响动十里长阵,天外风起,狂沙卷动乱红。 —— 黎常匍匐跪在道边,松油火把烧得“哔剥”地响,班驳的火光映着将士的铠甲,掠过一丝寒冷的意味,风渐大了。 马蹄声近了,轰隆的声响踏得地面都有些发震,明黄色的车辇从眼前行经而过,扬起的尘烟险些迷了眼,黎常忙将头伏得更低了些。纷沓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一个急促仍不失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黎常呢,宣他接驾。” 身边的副将捅了捅黎常,他才回过神来,上前了几步:“臣黎常,叩见陛下。”壮着胆子抬眼望过来,看见年轻的昭帝皱着眉头,俊秀的脸庞有些苍白,似乎是说不出的焦虑,黎常有些发怔,昭帝的眼睛转了过来,明亮而犀利,宛如剑刃逼人。黎常那一时猛地省起了关于昭帝景非焰弑父篡位的种种传闻,不由得心下竦然,垂下了头。 景非焰飞快打量了一下跪着的三军将领,跳下车辇,利索地吩咐:“军营之中,一切从简,繁文褥节皆免了,黎常随朕过来,旁人各守其位,不得擅离。” 众将轰然诺了一声,施礼退下,只黎常跟上。金吾卫在主帅营前一字排开,随驾的臣子也只肃立在帐外不敢声张。 景非焰到了帐中,甫一坐定便向黎常沉声问道:“战况何如,敌营近日可曾异动?” 黎常从容回道:“目下对阵之人仍封氏左路军中主帅,臣与其交锋两次,颇觉棘手,此人刚猛擅攻,咄咄逼近,日来锐气正盛,臣以为不可正面捋其缨,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故臣令三军近日来只守不出,以避锋芒。” 景非焰挑眉,冷冷地道:“几十万兵马屯守边塞,当知此事不同儿戏,兵贵神速,岂容尔拖沓?” 黎常抬眼直视景非焰,目光澄澈:“皇上恕臣直言,之前因卫王爷的疏忽,我军略有些委顿,臣来军中不过三个月,正是树威立纲之时,只要再给臣一个月的时间,定能令将士们重拾雄心,彼时,敌惫我进,战机方至。” “一个月?”景非焰斜靠在交椅上,凛冽的光色划过他的眼睛,“我只怕有人等不及这一个月。” 立在身后的赵项弓腰上前,对着景非焰低低地耳语了几句。景非焰的嘴角边泛起了倨傲的笑容,语气却只是平常:“也好,螳螂捕蝉,且看谁为黄雀。” 大漠外,风沙起,金鼓隆隆,雷鸣惊蛰,马蹄踏破戈壁沉泽,直奔城楼。 黎常神色一动,方欲言,便见金吾卫进帐跪禀:“皇上,封氏发兵夜袭,现到了城外五里地,请皇上定夺。” 景非焰瞥了黎常一眼,目中隐有深意,黎常觉得心头一凛,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听见景非焰淡淡地道:“黎将军既为三军之主,此刻便由得你发落了。” “臣遵旨。”黎常犹豫了一下,回过身去面对帐下令兵,神色转瞬严厉:“传本帅令,诸将紧守城门,备弓箭手上城楼以御不虞。” 这厢传令兵还未下去,外面一员参将急急进来,局促地道:“封氏那边派了一个信使过来,正在城下候着,欲面见吾皇,不知当不当进?” “宣。”景非焰不动声色。 须臾之后,金吾卫押着一个封朝官吏入得营帐。那使节揣度众人形量,目光注定景非焰,周全地施了一礼:“小人见过昭帝陛下。” 景非焰端起茶盏,轻轻地啜了一口,只是不语,赵项喝问:“尔有何事?速速报上。” 那使节微微一笑:“吾德明帝陛下新近从燕都的皇宫中得了一份大礼,想要归还昭帝,特令小人传话,请昭帝亲往两军阵前取回,若不然……”他言至此,嘿嘿地干笑了两声。 景非焰腾地站了起来,手一抖,青瓷茶盏滑了下来,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裂成碎片,“当啷”一声脆响。 黎常眼见得景非焰的神色一下大乱,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忽然一声大喝:“陛下!” 赵项沉声斥止:“天子驾下,黎将军不得放肆!” 黎常全然不惧:“陛下适才言,某为三军之主,此刻便由得我发落,当知君无戏言。” 景非焰粗重地喘着气,眉目间宛然死灰,阴戾地瞪着黎常。 黎常单膝跪下,以头触地,声若金石:“陛下万金之躯断不可轻涉险地,臣愿代陛下取回德明之礼,求陛下恩准。” 烛火摇摆不定,景非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准。” 黎常出了营帐,一声令下,阵营倏然斗气腾起,马嘶剑鸣,金色的战帜在风中展开,黑木城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数万人马卷起一路尘烟,杀将出去。 景非焰登上城楼,遥遥地望下去,那边黄沙渐浓,封朝的骑兵逼近城下,空旷的漠野之上隐约响起一种混乱的啸声。景非焰沉着脸,一声断喝:“弓箭手!” 彪悍的军士挽起了长弓,弓弦绷得紧紧的,箭在弦上轻颤,杀气直迫眉睫。 夜幕中猛然迸裂出尖锐的刀光,如风掠过。对阵军中当先跃出一骑武将,平地一声吼,万马横踏过来。黎常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果敢地挥下,厉声大喝:“左路抄侧翼,中路随本帅前冲,右路排开侧掩,后退者斩无赦!”众军应声呐喊。 城楼上万箭齐发,流矢如雨注,对阵中战马仆地,“咴咴”悲鸣着。 黎常策马奔去,迎上一骑铁甲战马。马上的骑士挥剑劈来,夹着风雷之声,黎常咬牙回手,两刃相交,寒光凛凛,瞥见铁甲骑士的青铜鬼面。黎常一惊,陡然吐气暴喝,金刀直奔面门。剑峰挑破了手背。 鬼面人冷笑一声,忽地打了个呼哨,尖利的声音透过乱军传了开起。 封朝军马的后方升起了一根长长的桅杆,上边挑着一盏长明孤灯,摇曳的光线抹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照着杆头缚着的一个人。 城楼高处,景非焰猛然觉得如雷轰顶般惊惶,那一时竟透不上气来,死死地抓住了烽台的青砖,抠出了 分卷阅读5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1 一个深深的印子。 马蹄纷乱,濒死的战士发出野兽般的哀号,淹没在撕杀的叫喊中,刀光交错、剑气纵横,黄沙卷着溅起的残红,一片一片地染上铠甲。淡淡的血色里,吊在桅杆上的人影却只在暗处伶仃,那是月光的影子,在风里幽幽飘摇,轻衣如雪发如丝,宛然都模糊成了一缕青烟,似乎是寂寞的味道浓到了尽头,却又散了。 景非焰倏然嘶哑地一声厉喝:“停下,都给朕停下来!” 身旁的一个弓箭手已然扣住了羽箭,不及收回,“嗖”地射了出去。景非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咆哮,挥手拔剑,劈下了那弓箭手的脑袋。众将皆惧,慌忙跪了一地不敢抬头。 赵项手快,死命拉住了景非焰,颤声道:“皇上意欲何为?” 景非焰不作声,狠狠地踢开了赵项,冲下城楼,夺马奔出。 “皇上!”赵项追赶不及,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叫喊,“难道皇上忘了大局之计吗?棋已进局,怎可反噬自身!” 景非焰回眸一顿,目中一片赤红,仍是不顾去了。全军一阵忙乱,只金吾卫及得跟上。守城的参将险些失色,立即往北门调兵过来。 鬼面人闻得城中似有骚动,沉沉地一声闷笑,侧身避开黎常之刃,拨马回退。金鼓隐、铜锣震响,封朝军马欲撤。 景非焰狂奔而来,黎常大惊,强行拦住:“皇上不可行,前方必有诈!”景非焰甩手,马鞭砸向黎常,黎常下意识地一躲,跌到马下,待抬头,景非焰已然过去。 战马一声长嘶,鬼面人立马回身,正对景非焰,目光如出鞘利剑,直要把人撕碎。景非焰心中恍然大惊又大恨,剑如疾风,扑向鬼面人。两下交手,刀剑之上火花四起,风啸雷鸣。 一枚羽箭斜里飞来,“咯”地钉在桅杆上,擦过杆上之人的脸颊,入木而过。景非焰眼角瞥见了,心中一痛,手底下不觉一缓。鬼面人引剑挑来,景非焰竟不能避闪,生生地在肋下划了一道口子,血肉翻卷,景非焰一晃,几乎掉下马去,兀地勒住了缰绳,恨声喝道:“你竟伤他?” 鬼面之上不见丝毫表情,只眼底一暗。黎常带着大军逼了过来,鬼面人陡然仰天长啸,声震漠野。旗阵后掠出一列甲士,手持弓弩,齐声发矢。近处无从闪避,景非焰从马上跃起,以猛虎之势扑向鬼面人,一剑凭地刺下,鬼面人拧腰侧身,长剑“铮”地穿过铁甲,从鬼面人的肩膀后面透出。鬼面人一声厉吼。 羽箭破空之声划破耳膜,恍惚听得黎常在后面叫唤,景非焰却只觉得腹部刺痛,眼前一黑,便再也省不得人事。 —— 仿佛庄生眠醉,梦里化蝶,去到江南,故里吴音软,烟雨迟暮,却不知春秋几许,忘归、忘归、眠在南柯,恰恰忘了蝴蝶非梦,庄生亦无心。 其实睡着了,或许不要醒来便好,偏生不得。 不知今夕何年,也不知身家何处,恍惚的时节,听见烛火在案头摇曳,烛花明灭,“嘶嘶”的声响象针一样扎入他的耳中,头好疼好疼,疼得要裂开,压不住了,有一种东西汹涌着从脑子里面挤出来,碾过骨头和肉,把整个人都绞碎。 云想衣抱着头,痉挛般地喘息着,手指缠着头发,疼得受不了,想要把发丝一绺一绺地扯下来。 “你终于醒了……”有人微微地叹着气,握住了云想衣的手,把他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掰开。 云想衣吃力地抬起头来,暗淡的灯光中,一张厉鬼的脸面慢慢地靠近他的眼前,云想衣凄厉地叫了一声,惊吓着弹了起来,又重重地跌了下去,就象死去一般躺倒在榻上,睁大了眼睛,茫然地望着头顶上方。 “他们说你疯了。”鬼面人半跪在榻前,低低地宛如自语,眼睛被青铜的光泽掩住了,也看不见一丝神情,“其实我是不信的。” 云想衣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带着黑色的影子划过迷离的眼波,似乎是一声柔软的叹息,虚弱地伸出手去,修长的手指沿着鬼面的轮廓滑下,软软的呢喃着:“我疯了……疯了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呢……” 鬼的脸颤抖了一下。 云想衣轻轻地揭下面具,露出了男人挺直的鼻梁、刚毅的唇角,那是一张端正的脸庞,额头上,却刻着一个黑色的黥记,宛如丑陋的蜘蛛趴在肌肤的纹理中间。云想衣一怔,忽然咬着手指吃吃地笑了起来:“真的很难看呢,九渊……殷九渊,你怎么是这副模样?” 殷九渊拽紧了手心,沉重的心跳压抑在胸口,一下一下敲得生痛,恼了、恨了,却是说不上来。 “你恨我么?”云想衣微微地笑着,妩媚的意思宛如春水,无声无息地将人溺死,他的手臂绕上了殷九渊的脖子,仰起头,冰冷的眼神在摇曳的烛火中扭曲成蛇,“你恨我么?” 殷九渊不答,只是用力地抓住了云想衣的手,手指的骨头发出了“咯咯”的声响。 “恨我么?”云想衣也不觉得疼,柔弱地靠在殷九渊的肩头上,咬着嘴唇,他的唇上抹着胭脂的灰色,燕子般哝哝的轻语,说不出是温柔还是残忍,“恨我的话,杀了我啊……或者,你却是舍不得,殷九渊……你舍不得我?” 殷九渊猛然拎起了云想衣,粗暴地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拖到营帐外面。时至秋浓,大漠广寒,凛冽的风象刀刃一样掠过,刺痛了眼角。殷九渊重重地将云想衣掼到地下,云想衣挣扎想要爬起来,却被殷九渊一脚踏住头,压在黄沙之中。 粗糙的沙子蹭破了脸颊,带着一点点血的味道,漫上云想衣的嘴角、鼻尖,还有眉梢,干涩的感觉淹灭呼吸,他张开嘴,拼命地抽着气,尘土渗透到舌根下面,苦得让人想要流泪。 就在快要窒息的时候,踏在头上的脚松开了,云想衣瑟缩着窝起来,捂着脸,抽搐般地喘着气。 “你这是什么样子!”殷九渊忽然狂乱地咆哮了起来,嘶哑的声音比沙子还要生硬,象是卡着嗓子生生地挤出来,“你看看你自己,云想衣,难道你真的疯了还没有醒吗?” “我没有疯!”云想衣倏然抬头,厉声地叫了出来,沙子哽住了咽喉,咳嗽得几乎要断了气,他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胸口,“我心头明白得很,殷大将军,现如今你又威风了,犯不着在我面前显摆,横竖把命给你便是,想要我低三下四地求你,那是没有的事!” 遥远的夜空外,长风呜咽而过,挑抹起心头那根弦,牵扯欲断。沙子的声音簌簌地磨过,蛰蚀入骨。 淡淡的夜光中,看不见人的表情。殷九渊缓缓地蹲下身,手指张了又屈,终是迟疑着伸出手去,抚摸着云想衣的头发。黄沙满鬓,一手尘灰却是抹不掉。肩膀上的伤口似乎痛了起来,殷九渊的手指微微地抖着。 分卷阅读5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2 云想衣痛苦地喘息着,侧开脸:“别碰我。” 殷九渊僵硬了一下,有些慌乱地抱住了云想衣,低低地唤他:“想衣……” “滚开!我用不着你可怜!”云想衣狠狠地咬破了惨白的嘴唇,疯狂地扭曲着,仿佛抽搐一般,死死地掐住殷九渊的手臂,声断欲绝,“你们都是这样,分明恨我恨得要死,却有意地做着种种姿态折腾我,看我这般委屈低下的模样,称了你们的心思么?” 殷九渊咬牙,举手打了云想衣一记耳光,直把他摔到地上,滚了几下方才停住。尘沙如烟,在风中落定阑珊。云想衣静了下来,慢慢地抹去嘴角边的血,抬起眼望了过来,清冷的眸子宛如琉璃的碎片,割破了萧索的夜色。 殷九渊呆呆地默然了半晌,方才哑声道:“不错、不错,我算是什么东西呢,哪里就敢在你面前威风?你原是谁也不爱的,只顾念着你自个儿罢了,端的是我这凡夫俗子自作多情种了,平白无故地惹了一场是非。”愈说愈急,他不觉握紧了拳头,几乎是嘶吼着,“云想衣,说到头,倒是我对不住你了?” 云想衣弯着腰,把脸伏在黄沙地上,闷闷地笑得几乎要窒息:“论什么是非,你若怨我,我又去怨谁?众生皆是清白,只我一人该下阿鼻地狱,却不知老天为何让我苟活于世,生也无趣、死也无义,我只恨你们不曾一刀杀了我痛快,似这般千刀万剐之苦,偏生无从恨起,又与何人诉去?” 殷九渊的嘴唇动了几下,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他对你不好吗?那时将你带走,我以为……我以为他会好好待你的。” “他……”云想衣觉得头又疼了,疼得直打哆嗦,他用力地捶着头,“他是谁?这世上谁人待我好过了?” 殷九渊伸出了手,欲要向前,想起了什么,忽又象被蝎子蛰着一般缩了回去,涩涩地道“他若待你不好,又怎么会舍命来救你?你终究是无心无情之人,若不知的,只当是天下人都负了你的,我怎么会对你心软?” “舍命救我……”云想衣使劲绞住了自己的头发,微弱地咳着,“你说什么呢,我竟不懂。” 殷九渊冷冷地望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快意:“你这会儿是在封朝的军营中,景非焰不知天高地厚,妄图单骑救你,被我所擒,他那一条命恐怕便只尽于此处了。” 云想衣低下头,象是觉得冷了,用手环住了自己的肩膀,缩成一团打着寒战。 “你心疼了?”殷九渊恨恨地笑了一声,吼了出来,“你终究还是记挂着他。” “我为什么要心疼?”尘沙在眼帘里一阵一阵地扎得难受,却是流不出泪来,云想衣倏然嘶声叫喊,“他死了才好……死了才好呢……” 殷九渊心尖颤了一下,疼得站不住脚了,逃似也掉头而去,只从眼角瞥见了月光下那一抹苍白的影子,在漫天黄沙中憔悴。大漠风声如泣。 —— 胭脂色的女儿红从琉璃盏中缓缓地倾下,温柔宛如离人的泪,点点滴落在景非焰的身上,他的手指痉挛了一下,镣铐被牵扯得“叮当”作响。 “味道还不错吧?”德明帝微微地笑着,把玩着手中酒盏,“这可是宫中藏了二十年的佳酿,今日与昭帝陛下小酌两三盏,叙叙翁婿旧情。” 阴冷潮湿的地牢里,昏黄的火光透过栅栏把人的影子切得支离破碎,让景非焰有些许恍惚,酒水渗透入淋漓的伤口中,也不觉得疼了,只是麻麻地一阵阵抽搐。他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睛依旧高傲宛如天上辰星,直直地望着德明帝,半晌,嘴角边扯起一个冰冷的笑容,竟是说不出的蔑然。 德明帝亦不为忤,眉宇间尽是得意之色,捋着胡子只做出了淡淡然的模样:“昭帝切莫气恼,胜败本乃兵家常事,只不过昭帝也忒莽撞了些,颇有失为君之道,既如此,倒不如让朕替你分忧,掌你景氏江山,总说也是一家人,不需分个彼此,但不知昭帝意下如何?” “好、好!”景非焰抬首一声长笑,“德明帝好生算计,想当日将公主嫁我,存的也不过是这副心肠了,这白日梦做了许久,怎的还未醒?” 在一旁的殿前大将军尉迟复按捺不住,握住了刀柄,一声大喝:“大胆囚徒,此时犹逞口舌之利,端的不知死活。” 尉迟复先是时暗自倾慕封宁萝,苦求不得,彼闻及伊人香销早已是痛心,今既见夙敌,岂不眼红,对德明帝愤然言,“陛下与他罗嗦什么,一刀砍了是正经,明日将人头悬挂阵前,振我大军威风。” 景非焰的目光冷冷地瞥过尉迟复:“手下败将,也敢言勇?” 景非焰当年西征之时,曾数败尉迟复,也是宿怨了,今日提及,尉迟复但觉恼羞成怒,“呛”地拔出刀来,咆哮道:“老子劈了你!” 德明帝轻轻咳了一声。赵宣从后面转出,尖细的嗓音中透出了隐约的责怪:“尉迟将军逾越了,皇上面前岂有你我做主的份。” 尉迟复悚然一惊,讪讪退下:“臣失礼。” 德明帝颔首示意,赵宣呈上一封书简摆给景非焰看,言语间也是客客气气的:“这里是黎常将军送过来的文书,道是愿退百里守地、献万两黄金,但求赎得昭帝陛下归去,看来昭帝这身家性命倒还是值几个钱的。” 德明帝笑得甚是温和:“昭帝放心,朕业已允了黎常所求,明日亥时黎常即带领麾下军马撤往东关,待到万两黄金献上之日……”他倏然一顿,目光注定景非焰,咬牙切齿地慢慢道来,“即是你景非焰人头落地之时。” 景非焰冷哼一声:“言而无信,又岂是为君之道?德明帝也不过如此小辈罢了。” 德明帝倏然色变,将手中酒盏砸到地下摔个粉碎,恨恨道:“你当年曾与朕言,来日登上帝位,必然封宁萝为后,今日你已然龙袍加身,可怜朕的女儿却在泉下冷清,言而无信之辈又是何人?” 景非焰目中满是嘲讽之意:“她自短命,带累德明帝无福做我大景朝国丈,倒真是可惜了。” 德明帝一掌重重地摔在景非焰的脸上,厉声喝道:“明日朕就杀了你祭旗,看你还嘴硬!” 景非焰“啐”地吐出一口血沫,也不再言语,只是冷冷地望着德明帝,凛冽的眼神中掠着一丝深沉的意味,宛如刀刃上迸裂出的寒光。德明帝的心下竟有几分惊悚,脸色阴晴不定。 赵宣躬着腰,在德明帝面前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息怒,与他计较甚么,景氏眼下已是吾囊中之物,皇上千秋霸业指日可待,当是大欢喜之事,怎么会将这等言语往心里去?景非焰是为盘中棋子,此刻大有用处,且留他苟延几日,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由得皇上心意。” “不错、不错。”德明帝定下 分卷阅读5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3 气来,傲然颔首,“险些显得朕气量小了,与这将死之人耍什么贫嘴。”森然瞥了景非焰一眼,冷笑而去。尉迟复有所不甘,却也被赵宣拉着走了。 墙上的青苔滴下水来,渗入桐油灯盏,“嘶啦”的一声,在暗处掠起一朵灯花。 景非焰卸下一口气,再也撑不住了,颓然软下,咳出了一口血。手脚被铁镣吊着,身子靠着阴冷的墙壁,伤口中的血慢慢地湿透了单衣,冰凉凉地贴在肌肤上,让他一阵阵地战栗。 黑色的虫子慢吞吞地从脚边爬过,在腐烂的干草堆中觅食。鼠豸从潮湿的角落里“悉悉嗦嗦”地钻出,小小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惨绿色的光,直直地瞪着墙壁上的人,“吱”地一声怪叫。 景非焰暗自苦笑。 风声摇曳,大漠的荒凉从门缝外面无声地弥漫过来,浸透了每一个角落。牢门“吱吱呀呀”地被推开了,白色的人影宛如月光流淌了进来。 景非焰陡然抬起头来,精铜的铁镣被绷得紧紧的,发出了“咯咯”的声响,仿佛就要断掉。 鼠豸掉头缩回了洞里,虫子不解事,只在尘埃里碌碌地爬着。 那一夜的月光如水一般,在寒冷的风中,便凝固成嘴角边一声幽幽的叹息。 “过来一点……”景非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低低地道,“我碰不到你……想衣,过来一点,好不好?” 暗色朦胧,掩过了脸上的神情,只在眼眸中流转过一缕苍白的影子,寂寞如莲花。云想衣从门外走近,缓缓地伸出手,冰冷的指尖抹过景非焰的嘴唇,恍如青蜓在水面上划过的那道涟漪,了无痕迹。 “想衣……”景非焰仿佛快要不能够呼吸,用舌尖舔着云想衣的手指,模糊地唤着他的名子,“想衣,再过来一点,我想亲你一下……想衣,我、我很想你,过来……” 云想衣俯过身子,细碎的吻落在景非焰的眉心、鼻尖,眼波一瞥,那一点风情,不知温柔或是残忍,只在嘴唇上一点,却有意地侧开去。 景非焰拼命地想要靠过去,却被铁镣锁得不能动弹,急了,陡然一声嘶哑的吼叫:“想衣,你过来啊!” “不要。”淡淡的言语,一如云想衣的眼神,带着夜色的迷离,“你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了,还求什么呢?他们说……也许明天这个时候,你的头就会被挂在高高的城楼上面了,你知道么?” “那有什么要紧呢?”景非焰喘息着,定定地望着云想衣,那时象是痴了不能思量,“我这会儿只想亲亲你,想衣,过来一点,当做我要死了,算我求你,好吗?” 风声若断。 云想衣忽然抱住了景非焰,手臂如藤蔓般绕上他的肩膀,吻他。快要断了气般的喘息,急促而破碎,湿漉漉的舌头在唇齿之间缠绵摩挲,饿极了似的啃咬,想要把他一口一口地吃掉。云想衣的手指抠进了景非焰的肌肤,颤抖着抓住他。 月光的味道浓浓絮絮,抹在云想衣的唇上,在刹那淹没了景非焰的呼吸,把他溺死。 “想衣……”景非焰呻吟般地呢喃着,“你看着我、看着我……现在这副模样,你是不是欢喜了?” 云想衣忽然一口重重地咬了下去,血的味道在口中弥漫,痛苦而甜蜜的吻。“就这样、就这样么……你若是死了,我却连恨的人也没了,我实在不甘心……笨蛋!”他的声音尖利而生硬,“景非焰,你怎么竟这么笨!” 景非焰微微地笑了,那种柔软的神情仿佛连月色也流连了:“其实我一直都是个大笨蛋,你也早知道了,怎么这会儿才生气?”他贴着云想衣的脸颊磨蹭着,宛然间脆弱不堪,“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或许连命都要丢了,想衣……你还恨我做什么呢?我现在只是个一败涂地的大笨蛋而已,你不要再恨我了,好不好?” 云想衣觉得快要窒息了,使劲地抓住了自己的胸口,还是很痛,忽然想要后退。景非焰却用力地咬住了云想衣的嘴唇,象野兽一般撕扯、不让他走,直到他疼得瘫倒在景非焰的怀抱中。 汗水和着血污,湿淋淋地从景非焰的额头滑落,他低下头,吃力地想要触着云想衣的脸颊,半晌却不得,惘然一叹:“母妃去了、父皇也去了,你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从那一年第一眼看见你开始,我这辈子想要的东西就只有一样……你知道的,想衣,若不是这链子锁着我,我就跪下来……我从来没有对人低头过,今日这般求你,你便真是铁石心肠,当做是可怜我,不要再恨我了……” 云想衣疼得浑身直哆嗦,难受地弯下了腰,抽搐般地吸着气。 忽然有人大笑,声若洪钟,带着说不出的快意。牢门口的火光亮堂了起来,魁梧高大的男人戴着青铜的鬼面从外头走了进来。云想衣倏然僵硬,一把摔开景非焰,背过身去。 “说得真好听啊,昭帝陛下,只爱美人不爱江山,当真是个多情种子。”鬼面人目中精光掠过,嘲讽地道,“要不要我帮你解开链子,好让你跪下来求他。” 云想衣一言不发,向外行去。 “想衣、想衣!”景非焰狂乱地地吼叫,“你别走,我这样求你还不行吗?还不行吗?” 云想衣木然地走到了门口。 “云想衣!”景非焰一声凄厉的断喝。 云想衣的脚步一顿。 “你……爱过我吗?”景非焰咬牙嘶喊,声音中透着苍凉的绝望,“你可曾有一丝一毫爱过我?你回答我啊!” 云想衣却连头也不回地出去了,雪一样白色的衣角从破裂的木门边滑过,然后溶化。 鬼面人笑得喘不过气来,走过来,将手中的火把移到景非焰的面前。跳跃的火焰中,相向的目光宛若金戈交错、刀光溅起,凛凛的杀气几乎划破肌肤。眉目之间,火的阴影班驳叠叠。 鬼面人眼中半分笑意也无,却凭地笑得嚣张。 景非焰猛然发了疯一样叫了起来:“笑什么!你给我闭嘴!” 笑声嘎然而止,鬼面人一拳狠狠地打在景非焰的腹部。景非焰闷哼一声,死死地咬住了牙,嘴唇苍白若灰,一点腥红从里面沁出来。 “景非焰,记得自己的身份,你便是死了,也是大景朝的皇帝,莫要在这种地方丢人现眼。”鬼面人从口中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不屑地转身,“明天一早就是时候了,准备一下吧。” 景非焰粗粗地喘着气,赤红的眼眸里一片暴戾:“殷九渊、殷九渊,最后赢的人一定是我,你睁大眼睛瞧着。” “很好,我等着你,非焰。”殷九渊的略一回首。 风起时,火光一暗,影子都破了。 殷九渊缓缓地走出了地牢,远远地,看见云想衣伫立在漠野的荒草上,蓑蓑白衣、落落长风,一地 分卷阅读5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4 黄沙也冷了。殷九渊行到云想衣的身后,冷笑着问他:“这副样子怎么不摆到他面前去,在这里又做与谁看?” 云想衣冷得瑟瑟发抖,却没有言语。 殷九渊一把扯住云想衣的头发,将他的脸拉过来。 他满脸都是泪。 殷九渊暴怒,失了态地大吼:“你不是说要亲手杀了他吗?我刚刚给了你机会,你为什么不动手?你舍不得他?你终究还是舍不得他吗?” 云想衣的眼中没有丝毫表情,流着泪的漠然。嘴唇上是月光的颜色,透明的苍白,在夜色里谢了烟花。 “你哭什么呢?你说过你不在乎他、你谁也不会在乎的,不是吗?”冰冷的鬼面之下,殷九渊的眼神渐渐地扭曲。 云想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风把沙子吹到眼睛里了,好痛……”这么呢喃着,象是眠在梦里茫然的呓语,他用手捂住了脸,“眼睛好痛……” 殷九渊握着拳头、僵立良久,沉闷地一声咆哮,听不见是什么意思,强硬地将云想衣拖到自己的营帐中,摔在榻上。 云想衣软软地伏着,也不动,嘴角边扯开一个枯涩的微笑:“你又想折腾什么呢?” 殷九渊摘下了面具,额头上墨黑的黥记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突兀而狰狞。他从袖中拿出一方紫铜的印章,扔到燃烧的炉火中去。他回过来望着云想衣,炉火在他的眼中映成一片阴霾的烟雾:“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我对你的心绝对不下过非焰,而你却从来不曾为我掉过一滴泪。”他似乎什么都不顾了,大声地吼了出来,“你骗我、害我,我认了,是我心甘情愿的,只想着或许你会为我心软也不定,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原来我竟这么蠢。” 云想衣象是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向后退缩,殷九渊粗暴地扯住了他。云想衣扬手,甩了殷九渊一记耳光:“滚开!” 殷九渊恨得欲狂,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一把将云想衣压倒,“嘶啦”一声,扯破他的上衣,用腰带将他缚住。用钳子将烧得通红的紫铜印章夹起。 “不要不要——”云想衣嘶哑地叫喊,困兽一般无助地扑腾着。 “那上面有我的名字呢,想衣。”殷九渊贴在云想衣的耳边说着,他的声音微微地发着颤,“把它留在你的身上,就算你心里没有我也会记住的。” 印章被按在了云想衣的胸口上。肌肉焦烂的味道在空气里漫开,云想衣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伸不出手,恍惚的时候,胸口疼得裂开了。 印章“当啷”掉在地上。云想衣象绷断的弦,软倒下去。长长的头发拂过殷九渊的膝头,宛如流水一般柔软的声音。殷九渊抱住了他,俯下身,在他的心口那里落下一个吻。 舌头都被烫伤了。 卷九  花未减 一字心上秋 枯木上鹄鸟惊起,兀然一声怪叫,扑腾着翅膀飞上半空。大漠黄沙乱卷,铁蹄纷踏如雷,戈壁外斜阳西去,黄昏的影子掠过战士的剑刃,带着苍茫的血色。 前锋的骑兵在峡谷前面勒住了马。德明帝从车辇中下来,仰首望着高耸的峰谷,鹄鸟从他的眼前掠过,隐没在山崖的阴影里面。 “这里便是叠谷关了。”尉迟复驱马上来,感叹了一声,“与景朝对峙了数十年,我大军的铁蹄竟未踏过叠谷关一步。” 德明帝微微皱眉:“此处乃天堑险地,景朝以此为据,屡拒我军于关外,今日到得此地,还需得小心为是。” 尉迟复洪声大笑:“过了叠谷关,景氏便无险可守,关内之地皆为沃野平原,放眼过去将是我大封朝的天下,皇上过虑了。” 德明帝脸色颇有些踌躇,转向殷九渊,以目询意。 殷九渊目中隐有深沉之意,慢慢地开口:“叠谷关通道狭窄,两侧峭壁如刀削,只可守不可攻,设或敌方在谷中埋伏,冒入则必死无疑。皇上的顾虑也不无道理,以殷某之见,不若绕过西宁山……” “殷将军真爱说笑。”赵宣接口道,“以八万大军的行程,绕过西宁山少说半月,赵宣不是领兵之人,亦闻得兵贵神速之说。目下景军在外做主的人是黎常,他是景非焰一手提拔的心腹,还由得我们使唤。待到燕都朝中的大臣们琢磨透了,干脆废了昭帝、另立新君,那我们手中的棋子就一文不值了。” 殷九渊淡淡地扫了赵宣一眼:“赵公公急甚?殷某不过了给皇上提个声,叠谷关是西宁山唯一的过道,除此无路可走,总归还是请皇上定夺。” “好了。”德明帝一摆手,略一沉吟,“赵宣所言不差,绕道之举似乎不妥,不说别的,单粮草一项便吃紧了。有景非焰在朕手中,料想黎常投鼠忌器,也不敢耍诈。如此罢,令人先行,探个虚实。” 殷九渊打了个手势,左右的骑兵拨马进了峡谷。众军在谷口严命以待,风沙卷着战帜猎猎作响,铁甲的战马不耐地刨起了蹄子。莫约过了半个时辰,峡谷的那一边传来了三声短促而响亮的号角声。德明帝捋须微笑:“无妨,传令三军进发。”目光一闪,复对殷九渊温声道,“还是请将军在前面开道吧。” 殷九渊不动声色:“臣是旧路重游了,自然要领个道。”话语一顿,对德明帝一欠身,“请皇上恩准臣押着景非焰前行,若有变故,好推他上前阵应对。” 德明帝犹豫了一下。 赵宣附上前去与德明帝耳语:“皇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殷九渊是臣保举的,这次为我大封朝立下赫赫功劳,臣以命作保,此人断无贰心。列兵阵前,请皇上当断速绝。” 德明帝终一颔首:“一切由得殷将军做主吧,加快行进,天黑之前务必通过叠谷关。” 尉迟复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殷九渊一挥手,禁兵押着一辆囚车从后面过来,车上一人满面血污、狼狈万分,正是景非焰,已不复当日桀骜。德明帝见了,心下大为快意,哈哈笑着上了御驾车辇。殷九渊一马当先,数万军士缓缓地进了峡谷。 日头愈偏,压着悬崖峭壁的影子沉了下来,崖上孤树一支,斜斜地伸了出来,嶙峋宛如枯骨。将士们匆忙的行进中,金戈铁剑碰撞的声响铮然刺耳,一匹战马喷了个响鼻,往回路上一望,又被骑士勒住了。 渐渐地走深了。车辇摇摇晃晃着,德明帝见天色暗了,心头隐约有些许忐忑,总觉得不妥,又说不上来,寻思了良久,忍不住挑开车帘,方要发话,忽然听得那厢震天一声呐喊,惊得跌回车里:“赵宣,快看何事!” 鼓点阵阵隆隆,急促而威沉,回响在山谷之中。高高的山崖上边亮起了熊熊的火把,火光中,景氏的大旗上描金线的腾龙几欲破空。伏在崖上景氏军将投下了硫磺火石之 分卷阅读5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5 物,山谷的道中漫起了硝烟,渐渐地有些模糊。 “有埋伏!”尉迟复拔出了剑,冲过来声嘶力竭地叫喊,“皇上,我们中计了,快撤出谷去!” 德明帝惊怒交加,跳起来大吼:“殷九渊,把景非焰杀了!杀了他!” 殷九渊倏然回首,冷冷一笑,凌厉的鬼面之下,嘲弄的神色从眼睛中一划而过,一声断喝,挥剑如奔雷,劈开囚车。赵宣飞快地奔过去,利索地打开了景非焰身上的铁镣。旁边的兵卫惊呆了,还未回神,早被殷九渊一剑斩倒。 德明帝恍然,一时怒火攻心,“哇”地吐出一口血,眦目欲裂:“赵宣!赵宣!你设得好局!” 峡谷口,剽悍的战马蹄掌上裹着麻布,早已悄然靠近,成了扇合之势,黎常几乎是滚着下马,跪在景非焰的面前。景非焰扶着黎常慢慢地站了起来,挺直了腰,凛冽的眼神冷冷地转了过来,高傲宛然天上鹰隼。 天色欲倾,烟尘弥天,崖上箭矢如流星千簇,滚石轰然落下。封氏军士惊慌失措,眼见主帅叛变,军心大乱,仓促间挤成一团,竟相互践踏,人仰马翻,耳边但闻得呼号惨叫之声。 崖上鼓声又起,阵阵震人心神,赵宣的声音从混乱中传了过来,大笑着:“德明帝,你怎忘了赵宣本就是景朝人氏,这十几年我忍辱为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将破你封氏。天佑我大景,我向你力荐殷九渊,你竟纳了,岂不知此为计中之计,死到临头了,你也该明白过来了吧。” 德明帝四顾惨然,八万人马顷刻之间溃不成军,留得几个亲随在身边,也是手脚瘫软不能自主,护着德明帝勉强冲了几步,便被拦住了。 景朝的大军从峡谷口拢了过来,马蹄沉沉,战士的金戈在黄昏的夜色中发出锐利的寒光。景非焰骑在剽悍的黑马上,凌乱的头发在夜风中飘扬,眉目中拓拔不羁,居高临下地望着困中的德明帝,嘴角边泛起冷酷的笑容。 黎常带人围住了德明帝,将士们齐声呐喊,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德明帝羞愧难当,用手掩住了脸,大叫一声:“罢了、罢了,天意绝朕,非战之过!”手中佩剑一横,竟自刎而亡。 黎常也是一呆,阻止不及。景非焰皱了皱眉头,冷哼:“便宜他了,倒也知趣。”手一挥,冷冰冰地道,“黎常,这几天朕受的款待要好好地回敬一下,去!” 黎常应了一声,领着麾下军士冲了出去,势如破竹。 景非焰的眼睛微微地向边上一瞥,恰恰和殷九渊的目光对在一起,黑暗中,有寒光掠过眉睫。殷九渊拨马而去。景非焰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开口。 战士濒死的号叫在夜幕里迸裂出来,血腥的味道浓浓地散在风里。半天月如弓,带着一抹胭脂的红。 景非焰听着狂乱的呐喊声,觉得身上的血都沸腾了起来,倏然仰头一声长啸。金吾卫恭谨地跪了一地。景非焰忽然转过来问赵宣:“你看朕现在这副模样,可还威风?” 赵宣大声地回道:“这天下再没人比昭帝陛下更威风的了。” “是吗?”景非焰微微地笑了,脸颊在火光中映得通红,低低地自己言语着,“那他看见了,也不知心里会怎么想……” 赵宣耳尖,听见了,自然晓得缘由,指了指那边:“小人交代了长兄赵项照看着云公子,这会儿就在关口那呢,皇上可要过去?” 景非焰抬手抹去额头上的血迹,叱马奔了过去。峡谷中战局渐收,崖上敲起了三声金锣。折断的旗子搭拉在半截弓箭上,覆盖住下面残缺的肢体。夜浓了。远远地,景非焰看见了云想衣。 风卷尘烟,遮住月光的影子,仿佛只有一点点青色的痕迹抹在人的眼睛里,深邃而迷离。 黄沙从白色的衣角边淌落,云想衣静静地立在那厢,扬起了脸,夜色中无法捉摸的神情,却有一种冰冷的的意味缓缓地沁到骨子里。 殷九渊就在云想衣的面前,似乎在说着什么。景非焰的心没来由地揪了起来,狠狠地甩了一下马鞭。战马吃疼,“咴”地一声长鸣。 云想衣的眼睛转了过来,默然望着景非焰,那一夜的月光在他的眸子里破碎。他却向殷九渊伸出了手。诱惑的姿势。 殷九渊猛地拉起了云想衣,上了马,没有回头地走了。 “想衣……”景非焰仿佛这样地叫喊了,而他终于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张开了嘴,呼吸中都是血的味道,哽住了喉咙。马鞭从手中滑落。战马小小地踱了几步,停住了,不知所措地打着转。 赵项缓缓地走了过来,跪在马前。 “他说了什么……”景非焰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木然地问着,“他说了什么吗?” 赵项垂着头:“云公子什么也没说。” 景非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他什么都没说?”象是不肯置信一般,喃喃地重复着,“他什么都没说……” 赵项想了一下:“倒是殷九渊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景非焰拽紧了手心。 “他是对云公子说的,‘你愿意跟我走,还是愿意回去面对他?’”赵项一眼一板地回道,也没带什么语气。 景非焰呆呆地僵硬了半晌,陡然仰头发出了疯狂的笑声:“你愿意跟我走,还是愿意回去面对他……他就这么问了一句、就这么一句……”跨下的战马被惊了一下,蹶起了前蹄,景非焰竟从马上直直地滚了下来,跌到地上,伏在尘埃里还是笑。 “皇上!”周围的兵卫忙不及迭地跪下不敢抬头。赵项急急地扑过去,扶住景非焰,压低了声音道,“皇上,您冷静一点,臣下们都在边上呢。” “滚开!”景非焰一掌摔开了赵项,赤红了眼,如野兽般咆哮着,“我还顾什么颜面呢?我都已经那样地求他了……那样地求他了,还说什么颜面呢?他竟然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倏然跳了起来,嘶哑地吼了出来,“他竟然一点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皇上!”赵项急得不住地在地上叩头,“皇上少安毋躁啊,一切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景非焰嘿嘿地笑着,踉跄地走了两步,举起手胡乱地抓了两下:“还计议什么,我输了、输了,他那时说得很对啊,我算什么东西呢,象狗一样,只要他勾勾手指就会跑过去。”他用手捂住了嘴,却止不住那比哭还难听的笑声,“就算跑过去了他也不理会,只是看着我笑话。我也不知道原来我竟是这么傻的人。” 急促的马蹄踏了过来,黎常从马上翻身而下,利落地单膝跪地,平稳地禀道:“皇上,封氏军马大部已经歼灭,降众三万,只尉迟复带着几千残部向西南逃窜,请皇上定夺。” 景非焰僵硬地立着,神色间有些恍惚,也不搭理。 赵 分卷阅读5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6 项一个劲地向黎常使眼色,黎常却熟视无睹,深吸了一口气,舌绽春雷、兀地一声大喝:“皇上!” 景非焰迷糊地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瞪着黎常,眼眸中布满了血丝,拳头拽得“咯咯”地响。 黎常咬牙,挺起了腰板,清晰而坚定地道:“敌寇尚在,请皇上主持大局!” 风大了,夹着残留的硝烟迎面而来,刺痛了眼睛。景非焰伫立风中,任凭长长的黑发狂乱地飘舞着,遮住他的眼睛。他慢慢地咧开嘴,露出了一种残酷而扭曲的笑容:“好,很好。” 赵项偷偷地抹了一把汗,把战马牵了过来。 崖上崖下的军士们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粗粗地呼吸着,火把在寂静的夜晚燃烧着,发出“嘶嘶”的声响,宛如青蛇在黑暗中吐着信子。 景非焰挺身上马,遥遥地指着西方,他的眼睛宛如沾血的利剑,刺破九重深的夜幕,他的声音冰冷而威严,压过了大漠的风声:“挥兵西下,不破封朝终不还!” 陡峭的山崖上,矫健的勇者敲响了发兵的金鼓,月光的背面,挥舞的手臂划过凌厉的轨迹,重重地落下。惊雷破空。 —— 小镇日暮,夕烟照晚。长风里,悠悠的驼铃远去,只在黄沙中留下两行印子,旅人倦归。 灶台里的荆木慢慢地焚成了灰,火浓了,映着云想衣的眼眸,隐约一抹红。他揭开了锅盖,搅着稀薄的米汤。风吹着破旧的窗格“吱吱呀呀”地响。 殷九渊从外边进来,门边漏进一缕冷风,入冬了,大漠风寒。云想衣象是被烟呛着了,捂着胸口急促地喘着。殷九渊掩上门,急急地奔了过来,扶住云想衣:“又犯病了,可怎么才好?” 云想衣轻轻地摇头,冰冷的手指有些颤抖。 殷九渊局促地缩回了手,怔了半晌。 云想衣的眼睛微微地一瞥,低下头去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些气短,缓过来就好。” 殷九渊强自一笑,从背后解下包裹来,拿出一件厚厚的棉衣:“来,快穿上,天都冷了,你身子又不好,我前些日子怎的迷糊了,也忘了给你添件衣裳。” 云想衣慢慢地接过来:“你今个儿哪里去了?” 殷九渊侧开了脸,困窘地搓了搓手:“我去镇西的铁铺帮人家打下手了,反正多的是力气,好歹换两个钱。过冬的衣物总得添置些,再说米盐也快用尽了。” 云想衣默然,才觉得冷了,裹上了棉衣,坐到坑头上抱着肩膀窝成一团。 殷九渊蹲在灶前拨弄着柴火,零丁的火光在他的眼眸中跳跃,总是明了又灭。荆木在火焰中“噼啦”地响着,还有缓缓的呼吸的声音,静得让人心都慌了。 “好象真的很冷呢。”云想衣拢着手,呵了一口气,幽幽地道,“冬了,也不知道这里会不会下雪……” 风过檐角,大漠边上的胡杨林中,仿佛有人弄着长长的箫竹,细细切切地呜咽,终究都成了流沙下的一声叹息。 “……我想带你回江南。”殷九渊忽然低声地说了这么一句,又沉默了。 “江南啊……”浅浅的忧伤宛如流水,不经意地滑过云想衣的眼波深处,而他却轻轻地笑了,“好久没有回去了,也许都快忘记了……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殷九渊的眼睛望着摇曳的火光,暖暖的有几分笑意:“我记得你说过故里水乡、烟雨江南,便是到了这时节亦是晓风疏月,或者燕子春归、扎一只纸鸢去踏青……明年吧,待你身子好些,我攒够了盘缠,我就带你回江南。” 云想衣转过脸,透着窗纸的裂缝望向苍茫的暮色:“往日我都是骗你的,其实我不喜欢江南、不喜欢纸鸢……”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很慢很慢地说着,“一点儿都不喜欢。” 灶台里的火燃了许久才灭,直到灰烬冷却,也再没听见殷九渊的言语。 —— 荒凉的月色流淌过西塞古道,长风如歌,一日一日,梦里的飞天反弹着琵琶,舞起黄沙,埋葬了白骨弓戈。 总有马蹄的声音踏过小镇,搅乱一路尘土,远处的烽烟浓了,弥漫着苍穹,残阳斜下,暮色如血,照不见关山外的天涯。镇上的人家早早收拾了行当,也不知逃往何处了,只留下一只老黄狗在冷清的院子里吠号,天也寒了。 云想衣还是靠在坑头发呆。镇上也没几个人了,殷九渊总要走很得远才寻到活计,这几日竟见不得他几面,愈发生疏,有时寻思着,竟恍惚记不起他的模样,云想衣惘然一叹。 过了午,天色就沉了,分不清是乌云还是黄沙,一抹一抹的黑色从天那头移了过来。老黄狗在外面吠得急了,愈发凄厉。 叠叠沓沓的马蹄声径直过来了,狗吠的声音一下嘎然而止。云想衣心下晓得不妥,却懒懒地不想动弹。 屋子前后都被人围了起来,马蹄来回地踱着,却不靠近。弓弦在空气里震动着,倏然间羽箭破空而来,带着燃烧的硫磺,擦过窗台。乱箭齐发,小屋顷刻烧了起来。 云想衣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走了出来。火焰掠过他的发丝,伸手拂去,手指头刺了一痛,他蹙起了眉尖。臃肿的棉衣、凌乱的头发,仿佛是那般不堪,而他抬起脸,眼波只是微微地一瞥,眉目间倨傲的风骨,却如天上月。 乱军领头的正是尉迟复,铁甲金盔掩不住他狼狈的面容,见了云想衣,愈发恼恨,一声断喝,引弓一箭射出。箭尖蹭过云想衣的脸颊,“铮”地钉在门上,入木三分。尉迟复挥舞着手中大刀,嗔目而视:“快说,殷九渊那厮在哪里?” 云想衣的神情只是淡淡的,却在嘴角边泛起一丝蔑然的笑意。 后面的战马忽然引颈长嘶,几个军士惊叫着滚下马来,一个矫健的人影夺马冲了过来,一剑劈来、虎虎生风。尉迟复下意识一侧,那人闯了过去,拉起了云想衣。 尉迟复仰天大笑:“殷九渊,你果然自投罗网,也不枉我寻你许久。” 殷九渊搂住了云想衣,抿着嘴不说话,只是冷冷地望着围过来的骑兵,握紧了手中的剑。 “回来做什么呢?”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云想衣低低地问了一句,似乎有些迷糊。殷九渊只是将他抓得更紧,整个人贴在胸口上。心跳得很重。 尉迟复手一挥,大队的人马直逼过来。殷九渊一声大吼,策马迎上,扬臂挥剑,生生地将当头一个骑士砍成两段。左手边一人觑空欲上,殷九渊余势不减,剑锋只一偏,斜过那人肩膀,那人大叫一声,掉下马去。 尉迟复有些心摇,一声喝令:“放箭、快放箭!” 众军士皆已胆战,不待同伴撤下,纷纷引弦。 不及退后的骑士惨叫着倒下。殷九渊手中一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死死地护住了云 分卷阅读5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7 想衣。 身后的小屋轰然塌下,风烟漫上半天,远远地,黄沙落在烟里,也燃成了灰烬。 迸裂的鲜血溅在云想衣的脸上,还是滚烫的。殷九渊汗水不停地滴下来,湿漉漉的,让他快要窒息。他闭上眼睛,模模糊糊地想叫一个人的名字,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殷九渊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云想衣觉得他快要掉下去了,殷九渊却凭地一声厉吼,惊得战马倒退三步,众军士皆一失神。殷九渊狠狠地抽了战马一记,凌厉地直扑向尉迟复。 尉迟复也是红了眼,两下绞杀在一块。弓箭手拉着满弦,不敢放出,只是边上虚张着声势。 刀光剑气凛凛逼人,金刃划破空气,发出锐利的鸣叫。殷九渊宛如疯狂一般,一剑急似一剑,势如疾风骤雨、不容尉迟复喘息。 时间久了,尉迟复底气渐虚,左右抵闪着,逼开锋头,刀刀皆往云想衣身上砍去。殷九渊横剑斜身,竟用自己的手臂挡住了尉迟复的刀,刀深见骨,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顺势劈下,尉迟复收手不及,五个指头齐刷刷地被剁了下来,随着大刀“哐啷”落地。 尉迟复伏在马上大嚎。殷九渊冲了出去。左右清醒过来,一阵乱箭。殷九渊也不回头,紧紧地抱着云想衣,一路疾驰而去。 身后的叫喊声渐渐地也远了,跨下战马慢了下来,“得得”的蹄声中,总有一股血腥的味道挥之不去。远天外,风卷着流云下去了,半截残阳埋入黄沙,染着浓浓的血色。 寒风迎面,刺骨地疼。 殷九渊的手松开了,仿佛累了似地靠在云想衣的肩膀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声音在夕照中惆怅如风:“想衣,我一直想问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跟我走呢?你从未把我放在心上,却为什么选了我?” 云想衣抬首望向天边,那流云散了,他惘然一笑:“问这个做甚么?反正……都已经回不去了。” “怎么就回不去呢?”殷九渊的气息拂过云想衣的耳边,象是痛了,微微地颤抖着,“你说你不喜欢故里江南,其实你梦里念的还是江南的烟雨,你总爱骗人,连自个儿都骗,何苦呢?” 落日的烟花抹在云想衣的唇角,那是一种将要凋零的颜色,他咬住了嘴唇,恍如呻吟:“你不懂、你不会懂的。” 殷九渊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就象把沙子咽到喉咙里去了,苦涩难当:“我懂、我什么都懂,我只是你随手拿的幌子,其实你……其实你……”风沙淹没了他的言语,殷九渊的身体忽然向后栽倒,带着云想衣滚落马下。 那匹黑马刨了几下蹄子,一溜烟跑开了。 “你、你怎么了?”云想衣反身扶住了殷九渊,大漠的风寒让他的手脚冰凉,吃力地抬起手来,拥住殷九渊的后背,手都湿了,黏黏的一片。 殷九渊微微地笑着,粗犷的轮廓柔和了起来,就仿佛四月里江南河畔那一抹晚照、淡似轻烟:“我知道你一直想回江南,我攒了点银子,明年……等明年开了春,我就带你回去,好不好?” “好……好……”云想衣痴痴地呢喃着,抚摸着殷九渊的胸口,两支锋利的箭尖从他的胸前透了出来。云想衣俯过去轻轻地吻着殷九渊的额头,用细细软软的声音哄他,“我们一起去江南,那时花开了、燕子回来了,你给我扎一只纸鸢……九渊,我喜欢你……喜欢你,你不能骗我,一定要带我回去……” 云想衣的指尖冰冷而柔软,按在殷九渊的心口,殷九渊觉得那里痛得要裂开了,恍惚地,却拼命地想要抓住云想衣。他的吻,竟从来没有这么温柔。 “嗯,想衣、想衣……还好有你在我身边、还好有你,想衣……”殷九渊使劲地张开嘴,反反复复地唤着那个名字,低了低了,僵硬的手指滑过云想衣的嘴唇,倏然落下,“一起回去……” 风过斜阳,黄沙天舞,人的影子长长地凝固在风沙里。 “连你都骗我,我已经回不去了……”云想衣将脸埋入黄沙,堵住自己的声音,“真的、回不去了……”沙子刺破了眼睛,疼得浑身都哆嗦,眼泪却流不出来。喘不过气息,挣扎着想要呼吸,满口满口都是沙,“咯咯”地响。 弄箫的人依旧在天涯,风声如泣、风声如诉。荒凉的落日葬在沙底。 —— 这一年秋末,昭帝景非焰于叠谷关一役大破封氏,德明帝亡。冬至,昭帝挥师西下,直逼封都睢原,攻城三月,遂破,火焚睢原,千里赤地。斯是,封朝不复。 来年的春,塞上的胡杨树又在黄沙中破出几点绿,苍老的骆驼慢慢地踏过流沙,大漠的风很快抚平了痕迹,留下两三声铃响,已在斜阳外。 边塞的小镇,仍寂静一如平常。 这日,却眼见远处黑底金线的旗子卷起了天边的云,马蹄扬起的尘烟遮住了半个戈壁。小镇上的民众几曾识得这等架势,都簇拥在道边伸长了脖子。列阵的骑兵过后,华丽的车辇缓缓地过来,宫服的女史撑着黄绸华盖,低垂的锦缎上描着龙腾云海,是为天子圣驾。开道的金吾卫威武地喝了一声,镇民慌乱地跪下了,俯首不敢视。 浩荡的车队穿过了半个镇子,昭帝在车中低低地喝了一句,车辇停下了。 满是尘埃的道边,只有一个乞丐模样的人蜷窝在角落里,见了人来,也不动弹。 臣子们躬身垂首,景非焰从车上下来,缓缓地踱到那乞丐的旁边。麂皮的靴子沾了点尘沙,内侍伏下身,小心地替他拭干净。 乞丐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慢吞吞地往边上蹭了蹭。 景非焰冰冷地微笑了,作了个手势,内侍端来了一碟糕点。景非焰拿起一个点心,蹲下来,递到那乞丐的面前,似乎是温柔地道:“饿了吗?他们说你几天没吃东西了,来、过来,我这有好吃的,你要不要?” 乞丐迟钝地抬起头来,满面的污垢,几乎瞧不出他的容颜,凌乱的头发下面,那眼波却如流水潋滟,只是微微地一凝眸,天净秋思。他也不言语,向景非焰伸出了手。 就在快要触摸到的时候,景非焰摊开了掌心,那块糕点掉在了尘土里。乞丐匍匐着向前爬了两步,从地上抓起糕点。 “下贱的东西!”景非焰翘起了嘴角,露出鄙夷的神情,站起来拍了拍手,居高临下地望着泥泞中的那个乞丐,他的眼睛里划过一道模糊的阴影。猛然从金吾卫手中夺过马鞭,劈头盖脑地抽向乞丐。 鞭子在空中甩出尖利的呼哨声,抽在乞丐的身上,破旧的衣服一片一片地被撕开、腐烂的棉絮卷在半空,带着鲜红的血丝。他疼极了,在地上打着滚躲闪,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景非焰愈怒,狠狠地一鞭砸了下去。乞丐用手抱住了头,鞭子 分卷阅读5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8 抽在手臂上,“咯”地一下、有什么东西裂掉的声响,他陡然象鱼儿一样弹了起来,又重重地跌入尘埃。 景非焰的手指颤抖了一下,鞭梢上淌下一滴血。鞭子从手中滑下。 乞丐伏在地上, 抽搐了半晌,挣扎起身子,手里还抓着那块糕点、已经稀烂不堪。破裂的棉衣挡不住陡峭的春寒,他瑟瑟地抖着,木然地将糕点塞到口中,一口一口地吞下去。 景非焰猛地上前一把抓住乞丐的胳膊,将他拉起来。乞丐护着自己的手,不停地哆嗦。景非焰轻轻地抚摸着他肮脏的脸颊,眼眸中宛如火焰燃了起来、炙热而残酷:“云想衣,你也有今日,拿镜子来看一看,你现在比狗还不如。” 那乞丐竟是云想衣,他的脸上只是淡漠,干涩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发出声音,烟水般的眸子转向景非焰,缓缓地靠了过来。 景非焰的呼吸有些粗重。他听见了云想衣的心跳,慢慢的、轻轻的。 而云想衣只是靠着景非焰的手臂,舔掉自己指尖上残留的糕屑。 景非焰拽紧了手心、又松开了,他轻轻地拍了拍云想衣的脸颊,冷冷地笑着,他的眼中却半分笑意也无:“乖,跪下来,给我学两声狗叫,我给拿东西给你吃,要吗?” 云想衣直直地望着景非焰,眼睛底下沉着月光的碎片,冷冷清清地划破夜色的眸子。忽然抬起手,摔了他一记耳光。 “啪嗒”,清脆的一声响。随行的侍从慌忙低下头。 景非焰呆立不动,僵硬地摸着自己的脸,用一种凄厉的眼神望着云想衣。 尘沙在风中飞扬,灰蒙蒙的一片,天幕烟纱,挑不破那一点朦胧。苍白的日光斜斜地掠过墙角,拉长了人的影子,落入尘埃,也是暗色的。 “非焰……非焰……”云想衣叹息般念着他的名字,象是眠了一梦、方才醒来。 “我在这……”景非焰的脸上浮起了一种扭曲的笑容,一字一句缓慢地回他,“我在这里呢,想衣,我来接你回去了。” —— 慕容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匀称而结实的骨节,十枚指甲修得平平整整,指肚圆润光洁,他偷偷地叹了口气。慕容三是燕都最出色的刺青师,覆手能为鬼斧之工,而他此刻正恭谨地跪在皇宫内庭的朱色阑干外,等待着昭帝的宣唤。 宫姬长长的衣裾拂过廊外的白石,翠环叮当,宛如春水潺潺。执拂尘的内侍作了个手势,慕容三从地上爬了起来,躬身随上。 龙涎焚香,袅袅的烟雾在青竹帘子后面飘散,透明的影子摇曳着,模糊了九折屏风上水墨的丹青。二八宫女执着琵琶,隔了屏风细细地哼着晓风残月,隐约辨得是江南岸边的吴侬软语。 年轻的昭帝靠在龙榻边上,漫不经心地啜着清茶,听得人来,昭帝抬起了眼,他微笑着,慕容三无缘无故地打了个冷战。春寒彻骨。 “慕容三,就是你么?”昭帝放下了茶盏,“咯得”一声轻响。慕容三一阵心慌,答不出话来,重重地叩了个响头。 内侍在青阶前支起了紫铜小炉,用温火灼着针刀。宫姬跪于榻边,双手奉上墨料。慕容三濯手执针。 昭帝撩开了低垂的锦色纱帐,榻上躺着一个男人。一个美丽而苍白的男人,上下未着寸缕。龙涎暖香屑,郁郁馥华在空气中慢慢地沉淀,就似繁花尽处的糜烂。 昭帝的手指轻轻地抚过那个男人的身体,淡淡地问,“这等料子,慕容师傅看看可好动笔?” 仿佛是初开的白梅,肌肤下面透出了雪的颜色,清冷而单薄,或许一点点风过,就会吹破了凝固的月光。他的胸膛上有一块焦黑的烙印,是那月光背面的阴影。 昭帝的手按住了那个男人的胸口,重重地压下去。那个男人急促地抽着气,却在脸上露出了一种冰冷的笑容。 “在这里……”昭帝的指甲掐住了那个男人的肌肉,那样低沉的声音生硬地从口中挤出来,“把这块东西给我挖掉,画一只……蝴蝶、那种从土里面钻出来的虫子。” 那个男人的眼睛转了过来,秋水连波、波上寒烟色,便是斜阳外的萧索也不过如此。他凝眸,直直地对上昭帝的目光。两厢凭望,恍惚间呼吸若断。 慕容三手中的针刀落下,刺入了那苍白的肌肤。那个男人咬住了嘴唇,他的唇也是青莲的灰。锋利的针刀划破了胸口的烙印,断开上面的字迹,一点一点挑起、剔掉。嫩红的肌肉翻了出来,那又似春天的樱,柔软而妩媚。 细腻的肌肤是一幅舒展开的画布,针刀流畅地滑过、或捻或抹,刻下的深深的痕迹,蝴蝶的翅上缓缓展开绮丽的花,沾着鲜红的血,仿佛方才死去。 那个男人痛苦地仰起了头,内侍紧紧地压住了他的四肢,他的肌肤痉挛着缩紧,慕容三的手心又重了三分。 “非焰……”那个男人仿佛发了一声破碎的呻吟,就象是蝴蝶死去时留下的的叹息。 “我在这里……”昭帝柔声回他,却在眼睛里迸裂出刀戈的凌厉,俯下身子,吻上蝴蝶的羽翼,咬下一块小小的肉。 漆黑的蓼青和着十二段杜草,刻到骨子里,胸口上的蝴蝶染尽了梧桐夜色,最后一根针从蝴蝶的心头挑起,血都是黑的。 内侍松开了手。那个男人倏然发出一声嘶哑的号叫,拼命地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昭帝。绝望的悲凉宛如流水曼延,咫尺间竟无计回避,他颤抖着、挣扎着想要说什么,而叫出口的却只是那个名子:“景非焰……景非焰……” 他是如此美丽如此苦楚,就如寂寞的烟花、被埋葬在夜幕里。他的眼角只有一点泪、未曾流下。胭脂如灰、那一转念已然不复。 慕容三无法将视线移开,当侍卫按住了他、用针刺瞎他的眼睛时,他甚至无法感觉疼痛。 看见最后一眼,那个男人是如此美丽如此苦楚。 然后,慕容三听见了昭帝的声音。帝王的尊贵,高傲宛如天上人:“云想衣……原来,朕已经不再爱你……”清澈明朗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来,其实只是淡如云烟过眼,“不再爱你。” 阶外梨花,不问春色为谁,故有暗香冷去。 —— 空殿更漏两三下,敲凉了一席夜色,青阶梦寒。 风摇了帘子,帘外月色惨然,那时竟刺了眼,云想衣痛苦地喘息着,捂住了眼睛,很痛,泪却流不下来。胸口的肌肉已经烂掉,似乎要露出森森的白骨,腐朽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呼吸间,他想要和蝴蝶一起在月光下死去。 灯暗了,被薄衾冷,他张开嘴,牙齿“咯咯”作响,想说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口。便也无人听。 门边传来一阵“悉悉嗦嗦”的声响,恍惚的时候,云想衣觉得颈子上一片冰凉,他茫 分卷阅读5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59 然地望了过去。 暗淡的月色中,一个侍卫模样的少年立在床头、持刀相向,大大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云想衣,带着一种凛冽的怨恨。 云想衣觉得心跳得厉害,迷糊地伸出手,抚摸着刀的锋刃,温柔宛如情人的缠绵:“你想杀我?是他……是他叫你来的么?” 少年怔了一怔,英气的眉毛挑了起来,恼怒的神情也是稚气而倔强:“谁也不曾叫我来,我杀你乃是要为我的族人报仇,云想衣,你欠下的债也多了,索性今日一并付清罢了。” “原来不是他……原来不是他……”云想衣喃喃地念着,抬起眼来,他的眸子里映出了那一夜的月光,柔软地笑了起来,眉目中有一种凄厉的婉转,“我欠你们什么债,我还、我还,你来拿啊……”他死死地抓住了刀刃,颤抖着,血流了满手。 少年咬牙挥刀,刀子抹过了云想衣的手指,“哧”地一声,划破了破旧的棉被。白色的絮花在刀刃边上轻舞。刀尖没入胸膛只两分,卡在骨头上。 云想衣抽搐了一下,微微地蹙起了眉尖,软软地叹了一口气:“嗯……有一点点疼呢……” 少年倏然拔刀掉头。 云想衣猛地挣起身来,拉住了少年的衣角:“为什么不杀我?”他痛苦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吐着血,却用尖利的声音固执地叫着,“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 少年嫌恶撇了撇嘴,想抽回衣角却被紧紧地扯着,不由地勃然,一刀下去割断衣袍:“我莫家世代武将,乃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现如今却和你这种疯子计较什么,真是有失声名。” “我不是疯子、不是疯子!”云想衣沙哑地絮叨着,哆哆嗦嗦地爬过去抱住少年的脚,仰起脸来,他的眼神苍白而疯狂,“你杀了我、杀了我,好不好?” 少年皱着眉头,用脚尖踢开云想衣,“呸”了一声:“无怪乎昭帝冷落你了,这种东西、实在是让人心生厌烦,杀你还污了我的手呢。”他在地上蹭了蹭鞋底,恨恨地走了。 长夜如歌,春虫低低地吟唱不休。风卷帘动,凋谢了满地月色。 云想衣伏在地上,手指痉挛着在青砖上抓挠着,其实什么也抓不住。冷了,发抖了,疯了一样凄厉地笑了。喉咙里涌上来的血带着一种腥腥的甜味,象是掺了蜜的毒药,让他窒息在黑色的夜里。 —— 便不是江南、便不是三月,这春雨也如是烟了。早起的时分,殿上的青瓦已湿了半片,从滴水檐边上淌下一长串水珠子,落得芭蕉声声、栀子点点。竹帘半搭,斜风细雨飘在案头,班驳了那片朱漆。 云想衣寻了两只破碗、三个茶盏,放在阶下。春雨细酥,漫漫地落在碗具中,或是三分、或是半寸,清清浅浅的一汪水。云想衣手持竹筷,轻敲慢拢,在粗瓷碗上和出宫商之调。竹筷扬错,七转流声。 天是灰的,蒙蒙地笼着烟纱,仿佛只用水墨勾了半笔,便懒懒地渲了开去。庭院深几许,总不见燕子归去,闻得泠泠水音、悠悠竹磬,那一人独在烟雨外,弄着离伤的调。 雨水滴答,半晌漫过了碗沿,那调子便高了几阙。云想衣手指连翻,竹筷也敲得急了,兀然“呛”地一声,裂了那只碗,水湿青裳,一阵子沁凉。 那时有人踏雨而来,明黄色的伞盖遮住了一方漏雨的天,他宽袍长带、缓步轻行,微微地一摆袖,只是淡淡的神情,却如从天街上来,高傲而尊贵。 云想衣垂首不语,一下一下地敲着水碗,宛如银瓶横倾,铮铮不绝,水碗裂了一角、两角、三四角,指尖复又一抖,刹那飞流奔泻,金声断玉,碎瓷“叮当”破了满地。 景非焰优雅地立在云想衣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勾起嘴角,浅浅地一笑,说不出的傲慢:“有人听见你昨晚一个人又哭又笑的,朕还当你又疯了,赶早过来瞧瞧,却不见得,倒是无趣得很。” 云想衣瘦弱的肩膀颤了一下,僵硬地站起身来,望着景非焰,慢慢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抚摸景非焰的脸颊。很慢很慢。 隔着迷离的烟雨,眼眸中那一点点波色也暗淡了,苍白而模糊的凝视。云想衣的指尖触到了景非焰的呼吸,冰冰冷冷。他忽然微笑了,将手缩了回来。 “我没有疯。”云想衣轻轻地说着,那般地温柔而婉转,“你看、你看,我好好的呢。”他“咯咯”地笑了起来,踮起脚尖翩然旋舞。九曲回廊、勾檐如画,朱色的阑干外,见他衣袂曼曼、青丝飘飘,宛如惊鸿照影而来,只在红尘回眸一瞥,便欲随风归去。 执伞盖的内侍俯首默然。斜斜地风过,点点细雨湿了景非焰的眉目。他倏然伸手抓住了云想衣。手指尖在颤抖。 云想衣的眼睛转了过来,带着一点烟雨的颜色,淡如水墨。 景非焰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将他整个人都摔了出去,跌在地上,半天不能动弹。 雨声寒碎,风声欲断,只在咫尺的朝暮间,繁花谢去。水滴下,阶上的瓷片“叮叮”地几声孤调。 云想衣抽搐了几下,喘息着仰起脸来。湿漉漉的满脸都是水,他只是那样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景非焰,那一时的惊艳竟是凄厉。 景非焰的目光苍白而冷漠:“你疯了也好、死了也好,朕都不会再瞧你一眼。”掉过头去,他的身姿依旧是高贵挺直,在雨中绝然而去,“等你的骨头烂掉了,朕再过来替你收尸,也算情分一场。” 云想衣的嘴巴张了张,终于没有发出声音,低下头去,将脸埋在泥泞里,倦了,只是想沉沉睡去。梦里花落。 —— 云想衣在半夜醒来。那时的雨将歇未歇,淅淅沥沥地落了满庭的清冷,阶下的青苔又绿了。晓窗旁一豆孤灯,只在雨声中奄奄,总留不住那一点子烛光。更深夜漏。 云想衣觉得身子一会儿在烈火中烧着、一会儿在冰窖里浸着,恨不能死去了好了,辗转挣扎着,模糊地却见床边有一人在望着他,心头不知怎的就是一酸,张开嘴咿咿呀呀地叫唤了两声,也没明白叫的是谁。 那人捧了一只碗到云想衣的嘴边。闻着是药草的味道,早凉透了,带着一股子苦腥。云想衣渴极了,哆哆嗦嗦地伏上去、大口大口地就吞。胸口一阵子翻绞,猛地又吐了出来,咳着、喘着,象是要把心肝都呕尽了,痛得难受。那人慌慌地扶住了他,手抖得厉害。 隔窗微雨,点点滴滴都沁到了夜色里,那一夜的风情便是万般凄楚。 云想衣抱住了那人哭,呜呜咽咽地抽得肠都断了,其实拼命地想叫出声来,喉咙扯得裂开了,也只是那一点点绝望的抽搐。使劲使劲地抓住了那人,把他的肉都掐下来,指甲缝里满是血。眼睛要哭瞎了,都看不见那人的脸。 叫他 分卷阅读5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0 的名字:“非焰……”。恍惚寻思着……还是在梦里面…… 然后,空阶下的雨便滴到了天明。 云想衣眠了一梦,待睁开眼睛,西窗外已是泛了微白,雨也停了。床头边支了一只红泥小炉,正“咕咕”地冒着药气。云想衣呻吟了下,嗓子干干的说不出话来,眼睛很疼。 炉边蹲着一个人,听得动静回过头来,却是那晚的少年侍卫,仍是板着脸没好声气:“整两天了,好歹是活过来了。我想着你要是再不醒,索性卷个席子把你埋了。”口中虽说得刻薄,少年仍然沏了大半碗浓浓的药汁出来,端予云想衣,“来,喝了,熬了老半天了。” 云想衣木木地望着他,嘴巴动了两下,却别过了脸。 少年气性甚大,这一下便恼怒:“我把你从雨地里拖回来,守了你这么许久,早知道你给脸不要的,我便不费这工夫了。你就是自个儿要寻死去,好歹也要喝了我的药。”他一把揪起了云想衣,也不管许多,粗鲁地将扳开云想衣的下颌,将药灌了进去。 云想衣一口气喘不上来,又咳出了血,被少年捏着鼻子、和着药汁一起咽下去,口中又腥又苦,竟分不是什么滋味。半晌,少年放开了手,云想衣瘫在床上,嘴角边不停地渗出黑色的血丝,美丽的眼睛睁得很大,眸子里留着昨夜的雨、就要滴落。 少年似乎怔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犹犹豫豫地伸出手,轻轻地拭擦云想衣的嘴唇。 云想衣挣出力气来,抓住了少年的手,喉咙里挤出一种嘶哑而破碎的声音,象是风里欲断的长弦,一颤一颤地扯着,却听不真切。 “你怎么了?怎么了?”少年竟还有些紧张,俯下身子凑近了问他,“哪里难受了?” “……不是……不是你……”听他如是说,那便是烟雨中梨花落下,一声凄厉的叹息。 —— 天放了晴,淡淡的阳光斜过破烂的窗纱,落在青石板上,就象是初春开出的白花,纤细而温柔。两三只小雀栖在枝头,怯怯地婉转几声,啼道春好。 云想衣慢慢地爬到窗边,靠着阑干只是怔怔看着。 帘子挑处,那少年进来,手中拿着一个长长的什物,用布包裹着,到了云想衣身边,似是想说什么,见云想衣不理他,便赌气地闷着。 阳光落在云想衣的脸上,有一种妩媚的苍白,他垂着眼帘,黑色的睫毛宛如沉睡的蝶,在眸子里留下寂寞的影子。 “你又来了……”云想衣并不回头,只是那样轻轻地问着,“你不是说过、我是你的仇家,为何却要救我?” 少年撇了撇嘴,恨恨地瞪大了眼睛:“看你这番苟延残喘地活着,岂不比杀了你更解气。” 云想衣咬着嘴唇,在嘴角边露出一丝血红,却微微地笑了:“也是、也是呢……好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是孩子了。”少年没来由地红了脸,努力地挺起了胸膛,“我姓莫字言,莫家乃是明石王九族之外的旁支,而我现奉职殿前七品侍卫。” “原来如此、如此……”云想衣的目光远远地望向窗外,似乎痛了,用手捂住了嘴,柔软地喘息着,青色的血脉从肌肤下面透了出来,那是一种无法触摸的脆弱,宛如琉璃。 莫言不知怎的,忽然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听着外边的鸟鸣也觉得慌乱,默然了半晌,跺了跺脚,掉头欲去。云想衣却拉住了他的袖子。 “陪我说会儿话吧……”云想衣回过眼眸,露出一种模糊的微笑,“我一个人……一个人都快要发疯了。” 莫言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云想衣的缓缓地抬手,抚摸自己消瘦的脸颊,喃喃地问他:“怎么了、怎么了?我很可怕吗?” 莫言立在那厢,怔了良久,忽然用力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长布包摆到云想衣的面前,打开,原是一张桐木琴。“这是我姐姐出阁前用过的旧物,我听得人说,琳琅妃子擅弄七弦,想着你在冷宫里也怪闷的,今儿就顺手给你带过来了。” 云想衣涩涩一笑,信手拨了下,“铮铮”两声,惊得枝头小雀喳喳不已。他的眼波转了过去,带着一点点惘然:“你真是个傻孩子,怎么琢磨着呢,我在这里、人都要烂掉了,弹这曲子又有谁听?” “你……”莫言恼也不是、羞也不是,憋了半天挣不出一句话来,险些要握住了拳头。 云想衣却又笑,眉目间嫣然如画:“莫要生气,说着玩的,其实……我心里欢喜得很。”歪着脑袋自己思量,絮絮地道着,“我有个弟弟,那时也和你一般大,小孩子生性,逗逗他就生气,凶巴巴的……”他笑着,那样的神情却是凄厉,颤抖着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抚摸莫言的脸,还未触着,便痉挛地缩了回来,只是一叹,“真的……嗯,有点点象他……” 风过花阴,宛然里暗香无迹寻觅。 莫言嘴巴动了动,还是将头扭开了。 云想衣半抱七弦,倚在窗下,低低地弄着那调。宛如花开的声响、嘤嘤哝哝,斜风在商角上转了两三阙,吟着杨柳下燕子的歌。他和着弦上的调,细细地哼着江南岸边的小曲,幽幽如梦里。 卷十  雁字回时 月上西楼 那年的雨总下个没完,苑子里的藤草发了疯似地长,淹过了阶外的白花,花落时也不知归处。青苔慢慢地爬上了窗子,一片班驳的绿。 门外的竹帘旧了,缺了个小小的口子,漏了风月。荒芜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手指尖上落满了尘埃,几乎挑不起琴弦,他总在日落时分拨弄着参差的音色,浅歌低唱、斜阳晚桑,人也一天一天地老去、老去,忆不得繁华。 除开那个送饭的白头宫女,只莫言偶尔过往,常是坐得远远地瞧他,话也不多,琐琐一两句,道些外头的事体,方知今夕何年。卫妃的儿子满了周岁,昭帝甚宠之,立为太子,开宗庙,宴群臣,极奢极华,莫言说的时候,眉色飞舞,云想衣低了头,听着竟觉得生疏。 那时已是夏了。 夜里下了雨,也不知是入夏的第几回了。风摇云倾,树枝抽得窗格子梭梭地声响,窗纱都烂了。重重的“吧嗒”一声,竹帘子落了下来,被风卷落到廊外,外头的泥泞溅了进来。那一记惊雷滚滚而来,金鼓震响、狂涛乱卷,天也缺了一角子。 莫言冒着雨跑了过来,屋子里黑乎乎地瞧不着什么。倏然闪电如剑,劈开夜色的深沉,照见墙角处缩着的人,宛如陷阱中惊恐的兽。莫言呆了一下,缓缓地走近他。 云想衣把身子蜷成一团球,哆哆嗦嗦地咬着手指头,把指甲都咬下来了,血糊糊地一片,也不觉得疼,只是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瞪着莫言,他的眼底血丝浓浓。 又 分卷阅读6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1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1 是一记雷,屋檐欲倾。 云想衣的嘴巴张了一下,莫言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短促而尖利的叫喊,被雷声淹没了,留着绝望的悲凉,在空气中弥漫成灾。 莫言慢慢地抱住了云想衣,用手绕过他的肩膀,把他整个整个包围起来。他的身子是如此地冰冷而瘦弱,颤抖着就要凋零。拉住了云想衣的手,自然地就把他的头靠在胸口上。云想衣胡乱地啃咬着,咬得莫言的胸口一阵一阵地痛。 雷过后,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摩挲着阑干外的青石,似粗涩又似温柔。 “……想衣、想衣,跟我走吧。” 莫言的声音细碎如雨,低低地说着,“我带你离开皇宫内院,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我来照顾你,好吗?” 云想衣痴了一般,脆弱地仰起脸,呆呆地望着莫言。黑夜中,看不见他眼眸的底色,茫然的一汪水。 “皇上已经不再理会你了,你就是死了、烂在这里,也没有人会管。”莫言紧紧地抱着他,轻轻地象是在哄着他,“我知道你一定受过很多苦,可是没关系、没关系的,只要我们离开这里,什么都可以忘记的,想衣,我、我……没有钱、也没有权势,可是我会对你好的,跟我走吧,你想去哪里呢?” 少年的神情有点儿固执,模糊的黑暗中,淡淡的青涩依旧在少年的眼睛里,却是鲜明而激烈的。云想衣寻思着恍惚熟稔,辗转间却又惘然,眼泪终是流了下来。 莫言偷偷地吻了他的头发,小小声地唤他的名子:“想衣、想衣……跟我走吧,我会对你好的。”他反反复复地说着,“真的、真的……” “好疼……”云想衣摸索着向他伸出了手,宛如敲碎在雨中的呢喃,“好疼好疼呢……”。手上满是血。 夜雨阑珊,隔窗下的白花重了几分,作尽那番冷艳寒香的风情,总无人省得。 —— 次日晚些时分,黄昏的颜色漫过了树梢头,几只夏虫躲藏在石缝中“唧咕”地叫个不停。 莫言轻轻地将云想衣从墙角里抱起。云想衣迷迷糊糊地摇着头,眼睛斜斜地瞥了过来,湿漉漉的,就如那淋漓的夜雨,他的嘴唇上抹着血红的艳色。莫言心下有些不安,摸了摸云想衣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想衣……”莫言小心翼翼地问他,“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我带你离开皇宫,你再也不用受这种苦了。” 云想衣睁大了美丽的眼睛,那是一种痛到极处的绝望,他的手指痉挛地抓着莫言的衣服,颤抖着念叨着:“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我哪也不去……我要回家、回家。” “好端端的呢,说什么胡话。”莫言的脸色变得有些惨白,强自一笑,“我这就带你回家了……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好的,真的、真的。” 云想衣的嘴唇抖动着,似乎在叫着什么人的名字,而莫言终是没有听清,只是那一声声的呢喃,宛如花落下。 莫言用被单裹着云想衣,抱着他拐过边门小径,冷宫本就偏僻,那时节天色迟了,偶尔几个宦官路过,见了莫言带着殿前侍卫的牌令,也不甚在意。如此行到了崇德北门,莫言也不知与守门的金吾卫说了几句什么,金吾卫竟开了宫门放行。 云想衣仍旧烧得糊涂,只隐约地听见青铜大门打开时“吱吱呀呀”的声响,斜阳的暮色从门那边漏进了眼底,他的胸口忽然一阵子绞痛,“咯”地吐了一口淤血出来,弄脏了莫言的袖子。莫言的手抖了一下,旋及又抱紧了。 宫门角外停着一辆乌篷马车,一个青衣人执着缰绳正在那厢等候,面目冷冷的,见了莫言过来,作了个手势。莫言带着云想衣上了车,放下帘子,那一点的落日便隔在了天外头。 马车行得甚缓,云想衣恍惚听着马蹄子答答地敲着青石路板、听着车轮子辘辘地滚着,那时的愁思便如水一般淹没了他的呼吸。 莫言的手慢慢地收紧,环绕了他的肩膀、他的胸口,云想衣觉得他快要窒息了。莫言叫了他的名字,微微地有几分颤:“想衣……想衣,其实、其实我……” “什么呢?”云想衣听不真切。 莫言的手指慢慢地抚上云想衣的头发,缠绕着:“……嗯,也没什么,想衣,我这就带你回家了,你可会觉得欢喜?”他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和他的吻一起落在云想衣的耳鬓边,带着少年温暖的气息。 模糊的黑暗中,云想衣的眸子里依稀有一点点水光,他低低地道:“好啊,回家……我都记不得家在哪了。这么久了,阿蔻一定生我的气了,都没有回去看她。” 莫言的脸有些儿红,柔声地道着:“等出了燕都,我们改行水道,按这一路的行程、莫约二十天就到江南怀陵,我身边还有些积蓄,寻个清净的地儿,买几间瓦房、两三分薄地,也够我们过日子的了,你说可好?” “嗯。”云想衣仿佛叹息,“阿蔻说过,等想衣长大了,要给想衣娶一房贤惠的媳妇,生个大胖小子,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多好啊……” “那可不行。”莫言忽然紧张了,睁大了眼睛带着几分埋怨,“我才不会让你娶媳妇的,我、你……你只要有我一个就好了。” 云想衣伸出手去,抓住了莫言的胸口,他的手指在衣料上摩挲着,悉悉嗦嗦的声响宛如虫子的啃咬:“我是个很坏很坏的人,算计了别人、也算计了自个儿,这些年来象是在火里油里煎着熬着,竟没片刻安生。临到末了这番下场,我也认了,这会儿心倒是死了也安了,无非是作了一场梦醒了,只想着……”他的声音如中风中飘摇,那一点点幽思便断在了天边,在斜阳的晚唱中只是寂寞地微笑,“嗯,幸好还有你呢……幸好、还有你呢,我再不想其他的了。” “想衣……”莫言抚摸着云想衣的头发,丝一样的缠绵,“我很喜欢你。” 云想衣的手越抓越紧,拼命地揪着莫言的胸口再也不肯放,他的微笑是夏夜里那一朵小小的白花,伶仃而脆弱。把头埋到莫言的臂弯中,他的身子痉挛着,仿佛是濒死前的挣扎,那般痛苦那般扭曲。 莫言轻轻地拍着云想衣的背,象是在哄骗着不懂事的孩子,絮絮叨叨地道着:“等安下了家,我给你挖个水塘子,放几只鱼,那时夏还未过呢,或者种些莲藕,怀陵湖的藕丝鱼羹是极有名的,到时候我学会了,做给你吃。你看你这么瘦,得养得胖些才好。” 心头上有一根刺,竟是怎么也拔不出来,辗转地埋了下去。云想衣的眼睛很疼,疼得流泪。委屈地啜泣着,咿咿呀呀地说着听不懂的话,也不管莫言怎么哄他,一直哭着、哭着,靠在莫言的膝头快要睡着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停了下来。莫言的 分卷阅读6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2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2 身子僵了一下。 云想衣揉着眼睛,软软地问他:“怎么了?” 莫言沉默了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声:“到了。”他将云想衣抱出了车厢。 外面很黑很黑,云想衣思量着或者是自己把眼睛哭瞎了,竟什么也看不见,有些慌张地抓紧了莫言的手。 “想衣……想衣。”黑暗中莫言的表情是也是恍恍惚惚的,“你……你真的愿意跟我走吗?” “那是自然。”云想衣回他。 “我、我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出息,手头上也没几个钱,将来无非是种地耕田作生计,你可会过得惯?”莫言的声音也不太利索,象是碰磕着什么。 “没关系。”云想衣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没关系的。” 倏然有人大笑了,耀眼的灯光亮了起来。 青铜的凤凰衔着明烛宫灯,华丽堂皇的大殿那时宛如白昼。一声磬板,纱帘后面的乐女拨动了丝竹,似那一番歌乐袅袅清平调。高坐在龙椅上的男子英俊而华贵,便是那张狂的笑容,也流露出了倨傲的味道。他的眼睛望了下来,象刀刃一般刺痛了云想衣。那种透到骨子里的刻薄。 云想衣踉跄着退了两步,想躲都无处藏身,立在大殿中央,呆呆地呢喃着:“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莫言对着居高位的景非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吾皇万岁。臣已将云想衣带到,听候皇上发落。” “好,莫言,你做得非常好,朕很满意。”景非焰仍是笑着,凌厉的眼神瞥了过来,莫言竟不敢抬头。美丽的妃子半跪在座前,为景非焰斟了一盏酒,景非焰轻轻地啜了一口,似乎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啧”了一声,“想衣啊想衣,你何至于如此呢,若是耐不住寂寞了,和朕说一句,看在相识一场的情分上,朕也为你寻一个合适的。当真的饥不择食了,你竟看中了这样的小角色,往日的清高都到哪去了?” 云想衣觉得冷了,用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缩成一团,惶恐地张望着四周。温婉的宫姬在殿前侍奉着歌乐,却在不经意的时候掩嘴而笑,如画的眉目中描着三分蔑然。宦人立在阶外,冷冷地没什么神情,似乎也不看他一眼,只当是尘埃了。云想衣越来越冷,牙齿都“咯咯”地响,哆嗦着伏在地上,用手捂住了脸。 舞姬从帘子后面转出,翩翩旋舞,柔软的纱衣拂过了云想衣的脖子。十丈阑干外,和着笙歌丝竹,有人吟唱着春花秋月,嘤嘤婉转。 景非焰从座上缓缓地踱了下来,停在云想衣的面前,温和地道:“想衣,来,把头抬起来,看看这歌舞可好?” 云想衣发出了小兽般破碎而模糊的呜咽,瑟瑟地抖着,将身子向后面蹭动。 “朕叫你把头抬起来!”景非焰暴怒,一把扯住了云想衣的头发,把他的头拉了起来。 云想衣睁大了眼睛,仿佛是痴了一般看着景非焰,咕咕哝哝地道:“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骗我……” “哗”地,景非焰将那盏酒泼到了云想衣的脸上。他挑了挑眉,淡淡地问:“你当初不也是这么骗朕的么?” 淋漓的酒水滴滴答答地从腮边滑落,绯红的,就如胭脂的泪,让人醉了。云想衣的手吃力地抬起来,慢慢地摸到了景非焰的衣角,猛然死死地抓住,撕破了喉咙,才挤出那么一点尖利的声音:“你恨我吗?你当真这么恨我吗?” “是的,朕恨你。”景非焰将云想衣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掰开,贴在他的耳边,只有他听得见,冰冷而清楚地对他说,“就如朕当初爱你一样深。”言罢,一脚踢开了云想衣。 云想衣在地上爬了两步,哆哆嗦嗦着伸出了手。但他的手只是僵在半空,半晌缩了回来,抓住了自己的胸口,使劲地想要把那里的肉都挖出来,竟是那么疼。 莫言仍旧跪在那边,敛眉垂目,始终无言。景非焰坐下,拂了拂衣角上的灰,笑了笑:“倒是险些儿忘了你了,莫言,你办事得力,朕可要好好地奖赏你。” 莫言匍匐着向前,在景非焰的脚下重重地叩了个头:“臣斗胆,请求皇上赏赐一物。” “哦?”景非焰玩味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要什么?” “臣……臣……”莫言把头触在地上,咬牙说出了口,“臣请皇上将云想衣赏赐予臣。” 乐女拢起纤细的手指,引着箜篌上的弦,低处断丝、高处惊雷。莫言额头上的汗涔涔地淌了下来。 “好、好。”景非焰慢慢地饮下一盏酒,咧开嘴,似笑非笑,只是森森地瞥了过去,“没想到这种东西却还有人要,行啊,朕赏给你了。” 莫言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反身拖了云想衣就走。 景非焰扭曲地微笑,捏破手中的青瓷杯子,碎片划破了手心。明亮的烛光下,他的眼中有一片班驳的阴影。 莫言出了大殿,匆匆牵了一匹马,抱着云想衣策马出了宫城。彼时夜半,下弦月,疏星两三点天外。 奔马疾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云想衣安安静静地呆在莫言的怀里,在冰冷的夜色里,他就象是月光的影子、那一抹无声的苍白。 “我知道你一定在生气。”莫言犹豫了半天,咳了两声,嗫嚅着,“可是……可是,我母舅家亲眷二十余人皆因你而死,我、我这样……也不算对不住你,我、我……” 云想衣连呼吸都恍惚忘记。莫言听不见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一时两厢默然。 出了西城门,马蹄得得地慢了下来。莫言的手偷偷地搂住了云想衣的腰,低低声地说着:“其实我没有打算骗你的,我这就带你回江南,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们……” 没有说完的话生生地卡住了,忽然从马上一起跌了下来。莫言捂住了喉咙,血从指缝里涌了出来。云想衣挣扎着转过头来,手上抓着一根沾血的发簪,他扬起的手臂把月光划破成碎片。 莫言的口中发出“荷荷”的声响,吃力地张开双臂,那种姿势仿佛是想要拥抱住什么,他的目光依旧是深情眷恋。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云想衣嘶哑地叫喊了起来,发了疯似的用簪子在莫言的身上戳出一个一个窟窿,血溅到了他的眼睛里,狰狞的血色,象是鬼的哭。 莫言抽搐了一下,将手伸到云想衣的脸上,轻轻抚摸他的眼睛。莫言的嘴巴一直在动着,可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云想衣全身都在抖着,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号叫,倏然推开了莫言,仓皇地跑开。那是一个凄凉的背影,长长地拖在黑夜里。 荒芜的郊野外,老树嶙峋地立在月亮下面,枝头的鹄鸟被那人惊起了,扑棱着翅膀低低地掠过,“呱”然啼断天外。 夜色一重重一叠叠,宛如彼岸潮水席卷而来,把他淹没溺死 分卷阅读6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3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3 ,连呼吸都不能。云想衣跌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象最卑微的虫豸,在泥泞中蠕动着。长风萧瑟,呜呜咽咽地泣,月光的泪,苍白而冷漠,干涸在眼睛底下。 不知何处寒山古刹,一声禅钟,几点梵音喃喃,随风遥遥而来。六更天,天意薄凉。云想衣木然地抬起头来,摇摇晃晃地挣起身子,循声而去。 曲径通幽,深山禅院,风入松,松声如涛。折过那片松林,拾上几级石阶,原来到了西禅寺外。景朝崇佛,西禅尊为皇家佛地,泱泱然大态度,便是夜半也不闭户。云想衣踉跄着进去,不见僧者来。侧旁禅房或有几点青灯,晚课方歇。 云想衣直直进了大殿,反手上了门栓,虚弱般靠着门滑倒。佛前,那一盏长明灯冉冉如浮生之莲,炉中香灰细软,一半点青烟袅袅,佛拈花而笑。云想衣爬了两步,跪倒在蒲团上。颤抖着伸出了手,嘴巴张了又张,终于挤出了一丁点声:“娘,抱抱想衣啊……”手指头凭空抓挠着,却抓不住什么,委屈了,嘤嘤地啜泣着,“想衣很乖的,娘……抱抱想衣,好不好啊……” 月光落在班驳的砖瓦上,有一点惨淡的青色,就如那夜里的烟灰。 “为什么不要我呢?”云想衣仰起脸,睁大了眼睛瞪着佛,“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拼命地伸着手,仿佛抽搐的挣扎,打翻了佛前长明的灯。佛不语,但笑而已。 灯火溅到了经幔上,一下燎开,在暗夜里惊起最艳的颜色。 “为什么……不要我呢……”,云想衣捂住了脸,反反复复地问个不休,总没人理会,慢慢地将头伏在尘埃里,用微弱而凌乱的声音哼起了江南的小调,白堤边杨花飞絮,烟雨湿了蝴蝶的翅,燕子宛然轻啼,声声迟意。 火势窜上了房梁,桐木的梁柱烧着了,发出“毕剥”的声响,火焰跳跃着、拂扭着,宛如青蛇的舞。火里,侬软的吴音却咿咿呀呀地转着,痴痴地吟唱春色婆娑。 僧众被惊动了,在外面仓皇地奔跑着,有人用力敲着殿门,半天不得声响,便聚着慌张地喧哗。年迈的长老只顾低头念佛,手脚利索的沙弥飞似也地往后山腰打水去了。 火光在天边夜色里透出了一点红,仿佛是妩媚的意思。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剽悍的黑马踢开了寺门直闯进来,几个僧人被撞得飞了出去,连声也哼不出来。景非焰从马上翻滚下来,气都喘不上来:“他呢?在哪里?在哪里?” 从寺门外跟进的一个侍卫跪倒在景非焰的面前,指着燃着火的佛殿,不住地磕头:“小人适才眼见他进去,也不知怎的就起火了……” 景非焰的身子分明摇晃了一下,倏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朝着佛殿冲了过去,扑在门上捶打着,象发了疯一样拼命地叫喊着:“云想衣!云想衣!你出来,出来!听见没有,我叫你出来啊!” 从门缝里窜出的火苗舔着了景非焰的衣袖,侍卫与僧人皆惊,下死劲拉住景非焰:“皇上、皇上,危险!切切不可啊,皇上!” 景非焰赤红着眼,后退了几步,侍卫还没来得及抹把汗,景非焰猛地挣开了他们,大吼一声,飞撞上去,用身子狠狠地砸在门上。佛殿的大门轰然倒塌,景非焰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一抬眸,便在火中见着了他。景非焰的眼睛被烟灰刺痛了。 那个伶仃的人影匍匐在佛前,絮絮地清歌着,仿佛是彼岸优昙钵华的灰烬,湮灭在十丈红尘的烟火中。 景非焰连滚带爬地过去,抱住云想衣往外拖。云想衣用手死死地抠着青砖,不肯走,景非焰使劲拉扯着他,磨破了他的手指、折断了他的指甲,在地上留下长长的血的痕迹。景非焰的手发抖了,火里的呼吸拂过云想衣的脸颊,肌肤都烫伤了。 云想衣蓦然回眸,景非焰却一低头,火的影子一掠而没,错过他的眼神。 侍卫们抢进来,用衣物胡乱扑打着火焰,一个个急得嗓子都走了调:“皇上,快走,这儿撑不住许久了,皇上,快走啊!” 燃烧的梁木带着呼呼的火花当头砸了下来。景非焰想也不想,扑在了云想衣的身上。梁木掉在他的腿上,“咯啦”一声,不知是骨头裂了还是肌肉焦了,景非焰的手痉挛了一下,狠命抓紧了云想衣。 “皇上——”侍卫们唬得魂飞魄散,拥过来护着景非焰,慌手慌脚地移开梁木,有的躲闪不及,被压在崩塌的屋檐下,惨叫连连。 混乱中,心跳的声音沉重而缓慢,一下一下地敲得胸口都要裂开。云想衣贴在景非焰的耳边,恍惚着宛如呢喃:“……还爱我么?”那是繁花落尽时幽幽的一声叹,叹道春息了。 火光映在景非焰的眼中,一片浓浓的血色,就要滴落。他嘶哑地咆哮了一声,猛地揪住云想衣的头发,将他扛在肩膀上,咬牙一步一步挪了出去。 大殿中央的案台塌了,佛从高处倒下,剥落了金箔,恍惚眼角有一点泪。 景非焰抱着云想衣一起从石阶上滚了下去,僧人紧忙拎了桶子把水兜头泼下,“哗啦”地湿透了头脚,身子一下凉了,景非焰忽然象是被蝎子蜇到一样摔开了云想衣。侍从跪下,搀扶起景非焰。 “你拉我回来做甚?”云想衣蜷在地上,抓着胸口,似乎是痛极了,却在嘴角边挑起一个淡淡的笑,他的声音只是软软的,有点儿冰冷的味道,“死了罢了,正合了你的意思,把骨头都烧成灰,风一吹便散了……” 景非焰倏然转过身,狂乱地抓住了云想衣,狠狠地摔了他一巴掌,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言语。 云想衣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嘴唇上的血。他的嘴唇也是灰的颜色,宛若干涸在水中的莲,偏偏有一抹绯红的惊艳。景非焰的嘴巴张了张,说不出什么话,凝视着他的眼睛,那时潮生云灭,两厢凭望着,便似铁马金戈踏破了熊熊的火光,撕扯开一片淋漓的痛。景非焰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僵硬地松开了手,颓然坐在地上。 白须长眉的净空和尚立在那厢,冷眼看着,摇头叹曰:“罪过罪过。”僧人披上了缁衣,在坍塌的佛殿前虔诚地跪拜,喃喃地诵起了佛经,木鱼罗伽声。 佛前的火光渐渐熄去,青蓝的烟是暗香残冷,袅袅地上了七重高的天,那头的晓日出了,也只是惨惨淡淡的一点子灰白。 —— 云想衣挣扎着从梦里回过了神,睁眼时只见着了朦胧的暗色,原来这一觉竟过了黄昏。风动云舒,隔了潇湘的竹帘,月光是一道淡淡的白色胭脂,就那么凄凉地抹在了茜纱窗畔。黄花眠在了阑干外,或者就醒不过来。 景非焰静静地坐在书案边,他的眼睛也不曾转过来一下,只望着窗外的月。月色勾出了他刚毅的轮廓 分卷阅读6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4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4 ,清冷而苍白,宛然间高处不胜寒。 云想衣艰难地起身下了床,慢慢地蹭到案边,和他对坐着。 案上有小半截红烛,云想衣点燃了它,拈起银簪子剔开了芯草,灯花明灭,那一点烛泪便淌了下来。摇曳的烛光沉在眼波底下,淹没那一缕凌乱的痕迹。 总不说话,仿佛没看见他似的。心跳的声音、呼吸的声音,还有月光滑过了指缝、如流水般的声音,夜色飘摇如烟雨。 一只青色的蛾子飞到了烛火边上,扑棱着薄薄的翅,流连辗转。云想衣抓住了它。在眼角边露出一种柔软的笑,用手指头捏着青蛾的翅,凑到火烛中,一点一点地把它烧死。 蛾子的灰烬“悉悉嗦嗦”地落在烛台脚下,烛火舔到了云想衣的指尖,暗夏的空气里弥漫开焦烂的味道,象是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面慢慢地腐朽。 景非焰猛然一把抓住了云想衣的手,拉过来。瘦长的手指上还留着那时烈火灼烧的伤痕,脓水从破裂的皮肤下面渗透出来,血肉都是模糊的。景非焰咬住了云想衣的手指,尖利的牙齿撕开他的伤口,露出粉红色的肉,在口中嚼着,“咯咯吱吱”地响。 “很疼……”云想衣微微地蹙起了眉尖,低低地道,“很疼呢。” 景非焰的霍然抬眼,凌厉的眼神划破了烛的影子,在他的眉目间掠过一种扭曲的狰狞。“我想要吃了你。”咬着牙,他便是那样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云想衣,把你的肉和骨头都嚼烂了,吞下去,一点都不剩。” 云想衣恍惚地微笑,手指从景非焰的口中滑出,抹过景非焰的嘴唇,抚摸他的脸颊、他的眼睛,留下湿漉漉的痕迹。手指尖露出那一点冰冷的温柔。 景非焰拽着云想衣的胳膊,打横抱起了他,把他扔到床上,直接扯下了他的衣服,把他的脸按在枕上,景非焰的身子压了上去,从后面进入了他。 月光透过白色的纱帐,几乎要断了气的喘息,野兽般赤裸裸的交合。景非焰似乎要把云想衣生生地撕成两半,强硬的欲望疯狂地冲撞着,肉体摩擦的声音浓得发腻。纠缠着,十个手指紧紧地扣在一起,骨头都要断了。 班驳的烛光在纱帐外一息奄奄,云想衣的眼睛疼得流泪,看不见景非焰的脸。景非焰咬住了他的脖子,恶狠狠地撕磨,疯狂而炙热的气息烫伤了他。不知怎的,云想衣呢喃着唤了那个名字:“非焰……”轻轻地就如江南岸边杨柳的絮。 景非焰忽然吻他了,用嘴唇摩挲着他的肌肤,用舌头缠绵他的发丝,颤抖着,细细碎碎的呼吸拂在云想衣的耳鬓边上。吻他,就象那一夜淅淅沥沥的春雨,总也停不下来。 —— 晚些时分,景非焰从御书房出来。斜阳欲归,天边乱红流云,夏晴暮桑,照见宫城楼上画檐如勾墨,浅浅的一点黄昏。宫人敛着眉目候在一旁,景非焰寻思了会儿,仍是挥手摒退了从者,拖着那条伤了的腿,一瘸一拐地自向那厢去了。 进了偏苑,夏虫唧咕两声,冷冷清清的。青阶下的竹帘子泛了黄,半搭在梧桐阑干外面,零丁有几片叶落。景非焰挑起帘子,见云想衣斜靠在窗畔,他的脚步略顿了顿。 云想衣却已回过眼眸,低了头淡淡地一笑。 景非焰的胸口刺了一痛,缓缓地坐了下来。 案上摆着一壶酒、两个小盏。 云想衣轻轻缓缓地道:“我也不晓得你会不会再过来,起早就一直等着……”自顾自斟了一小盏酒,微微地抿了一口,却忽然捂着胸口剧烈地咳了起来。 景非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夺过云想衣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云想衣睁大了眼睛,似笑非笑的模样:“我央了宫人许久,他们才给了我这一点点酒,你可不许抢我的。”又斟了一盏,却不喝,只是用手指磨着酒杯的边沿把玩着,“今儿是我的生辰呢……” 景非焰默然了半晌,僵硬地道:“你以前都未说过。” “我以前对你说过什么呢?”云想衣斜斜地瞥了他一眼,静静地道,“那全是假的。” 那时,景非焰瞧见了他眼底的波光,暗香残冷,只是那么一瞥,便是萧索在斜阳之外的秋色。景非焰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云想衣慢慢地饮下了半盏酒,伏在案上咳了半天,从嘴角沁出了一丝血,漫不经意地抹去,苍白地笑了笑:“陪我喝两杯吧,或许明年这时我便不在了。”见景非焰只是不语,他茫然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低低地问,“怎么了?总盯着我看……”他的声音侬软如天边的流云淡烟,“我已经老了,是不是很丑了?” 案上的半截红烛已成了灰,夕暮斜影,天色也婆娑了,总照不见他脸上的神情,景非焰一把拎起了酒壶,仰起脖子,一口气干了个尽,抹了抹嘴,将酒壶摔到了地上。他的手仍旧有些抖,藏在了袖子下面,拽紧了手掌心。 云想衣呆了一下,象是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我记得你的酒量向来不是太好,这脾气怎就改不了,这么喝,定是要醉的。” 景非焰觉得一股子热劲从身子里面涌了出来,这下恼了几分,一撑案台就要站起身来,却倏然头昏眼花,腿脚也不听了使唤,软软地倒在了案边。 “七分竹叶青掺上三分红芦、再加一点子苍桔梗,后劲是最大的,你怎么就傻成这样呢,这许多年了,竟一些儿没长进。”云想衣掩着嘴闷闷地笑,笑得整个身子都打着哆嗦,半晌才喘过了气。迟缓地爬了过去,吃力将景非焰连拖带扯地弄到了床上,将枕头下面的绳索翻了出来,把景非焰的手脚牢牢地绑在床柱子上。 月色无声地上了晚天,这一夜又是下弦,梧桐外老鸦昏黄。 云想衣走到帘子边望了一眼,回廊外守着两列金吾禁卫,云想衣顺手掩上了门。回过来,绞了一把巾子给景非焰细细地擦了脸,又喂了他两口热茶,片刻便见他的眼皮子动了动。云想衣笑笑,拿着那块巾子将他的嘴严严实实地捂上。 景非焰睁眼迷糊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见这番光景,脸色立时就铁青了,怎奈发不出声音,狠狠地瞪着云想衣,只咿咿唔唔了两声,也不足威严。 云想衣倚在景非焰的身上,捧着他的脸,似乎是温柔地吻了他的嘴唇,冰冰冷冷的一点香。月光落在云想衣的脸上,就象是春末了栀子花的白色,他用迷离的眼波望着景非焰,小小声絮絮地言语着:“你莫要担心,我要死了……嗯,真的,这回不骗你了,我就要死了……我只是、要你看着而已。” 景非焰的身子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猛地扭曲了起来,拉扯着床榻“咯咯吱吱”地摇晃。 “我想要你……睁着眼睛看着我死,你说,好不好?”云想衣宛如晚归的燕子般哝 分卷阅读6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5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5 哝地呢语着,眉目间都是烟雨的空蒙,他掏出了一片薄薄的碗瓷,按在自己的手腕上,很轻很轻地问他,“你说过你不爱我了,非焰……非焰,你会后悔吗?会后悔吗?” 瓷片划破了青色的血脉,惨白的肌肤象是裂开一条缝,渗出一滴小小的血珠子,慢慢的、慢慢地晕染开,一长线、一大片,滴滴答答地流淌了下来,满手都是血。 景非焰觉得自己仿佛就要疯掉,血的月光蔓延在黑色的夜里,要把他活生生地溺死,呼吸的滋味如刀绞,一下一下绞得血和肉都糜烂掉。绝望地挣扎、拼命地挣扎,哪怕只是触摸他的头发,那么一丁点儿,想要抓住的东西。 “你会不会想我呢?”云想衣软绵绵地倒在景非焰的怀里,虚弱地抓住景非焰的胸口,挣着全身的力,宛然一笑,寂寞就如烟花,“最后还是我赢了,我知道的……”哝哝地叹了一口气,宛如蝴蝶在花下睡了去。 竹帘子在风里吱吱呀呀地摇着,摇破了月亮的影子,青苔的痕迹刻在十二格子的窗下,促织弄着一声一声的呓语,阑珊处竟忘了醒来。 景非焰死死地睁大了眼睛,眼角裂开一道血的痕迹。他的手拽得“咯咯”地响,粗糙的麻绳割开了肌肉,陷进去勒住了那根筋,绳子浸透了红色,渐渐地也不觉得疼了。骨头和绳子一起绷断掉了。 俯过去抓着了云想衣,竟没有力气抱住他,黑暗中,象鬼一样凄厉地号叫了起来,尖尖长长。梧桐外老鸦乱啼。 —— 红藕香软,玉簟罗纱,湘竹帘子遮着日头,斜斜地卷了半截子凉夏,阶外三分婆娑色,见是蜓虫来去,蝴蝶却倦在了花关。 宫姬摘了鲜绿的荷衣,细细地碾出了汁子,和着六味老参在红泥小炉里用温火煨着,药草中带着藕花淡淡的气息,在午后的空气中弥漫如青色的絮。 小小的孩子象只毛毛虫子、从床角边上一扭一扭地蠕过来,努力地爬上了那人的胸口,“咕咕”地嘟囔了两声。那人在床上沉睡着,微弱的呼吸仿佛是烟花的灰烬,暗自消歇去了。孩子好奇地张望了下,用小脑袋蹭了蹭那人的胸口,不见得理会,有些儿恼了,趴了上去,张开没牙的小嘴,“吧吧唧唧”地在那人的脸上胡乱地啃着,弄得湿答答的满是口水印子。 一只大手把那孩子拎了起来,孩子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咿咿呀呀”地叫唤了起来。 “宝宝怎的就这么淘气,小心父皇打你的小屁股。”景非焰把孩子贴在脸上亲了亲,柔声道,“要乖哦,不许闹腾,会吵着他的。” 景非焰嘴角边拉茬的胡子扎疼了孩子,孩子挥舞着胖胖短短的小手,在景非焰的怀里拱来拱去,“呜呜”地叫。宫姬忙小步过来,从景非焰手中接过了孩子,拿了拨浪鼓逗他。 景非焰微微地叹息,俯下身子,傻傻地望着床上那人,有些笨拙地为他拭去脸颊上的口水,低低地念叨着:“怎么还睡呢,等了你这么久,你半点也不肯理会我,想着想着竟有些儿恨你了,你真真狠心呢……” 触摸他的头发,把发丝缠绕在手指尖上,摩挲着,“悉悉嗦嗦”的声音柔软而细碎,在宁静的午夏,宛如涟漪。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帘下面挑染开青烟的影子,宛然有一种伶仃的寂寞。景非焰慢慢地、慢慢地把嘴唇贴上去,吻他的眼睛。他的味道却还是冰冷的。 “想衣……”景非焰唤了他的名字,那是一声痛苦的呻吟,脆弱地颤抖着,拼命拼命地拥抱了他,想要把他的身子揉碎在自己的手中。说不出话了,在他耳边不停地唤他的名字,想着或者只是睡了也不定,唤他醒过来,“想衣、想衣……” 蓝色的蜓虫在阳光下颤动透明的翅,一丝轻风卷过繁花侧畔,蝴蝶的颜色苍白却妩媚。 薄薄的裙裾从青石阶上滑过,发出丝绸的声音,如水流淌而来。一双纤细的手抚上了景非焰的发鬓,轻轻地、柔柔地摸索着,他温婉的妃子在身后絮絮地言语:“皇上……皇上,您看……您都有白头发了。” “嗯,我知道了。”景非焰把头埋在云想衣的肩膀上,低低地回她,“知道了。” “把眼睛闭上,睡一会儿,好不好?”卫连织的声音总是清清浅浅,就如杏花的小雨、在十二楼外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我叫宫人熬了莲子,您就是吃不下,先喝点汤水也好……” “滚开滚开!”景非焰忽然暴怒,腾起身来,狠狠地将卫连织推开,用赤红的眼睛瞪着她,沙哑地咆哮着,“你们别在这里烦我,都给我滚开!” “呀呀……呀……”孩子看见母亲跌倒在地上,蹬着脚丫子叫了起来,宫姬忙将孩子抱了过来,卫连织搂住了孩子,温柔地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 景非焰又颓然了,摇摇晃晃地坐了下来,无力地挥了挥手:“你把宝宝带回去吧,好好照看他,这几日我没顾得上他,可怜见的,倒是饿瘦了些。” 卫连织咬了咬嘴唇,清澈而明媚的眼波斜斜地瞥了过来,轻声细语:“凭什么要我照看他,难道皇上不知道么……其实我讨厌这个孩子,我一直、一直都很想……”她软软地笑了一下,把修长的手指拢了起来,握住了孩子的稚嫩的脖子,“很想呢……就象这样,把他……” 景非焰猛地赶上去,一脚重重地踢开了卫连织,把孩子抢在怀里。孩子被父亲粗鲁的举动惊吓着了,咧开嘴“哇哇”大哭。宫人们慌忙跪了下来,颤栗不敢抬头。 卫连织挣了半天,略略地缓过气来,用袖子抹过嘴角,白色的丝缎上就有了一线血红。她却只垂了眉眼,幽幽静静地道着,“皇上若是真心疼爱琪麟,就自个儿照顾他,这宫里头,有谁靠得住呢?似您现在这般光景,不吃不睡、活生生地把自己磨杀了,留下个这么小的孩子,您就放心得下吗?保不准您前脚走了,这孩子立时就被人生吞活剥了去。要我顾他、那是没有的事。” 景非焰的嘴巴干涸地张了张了,却终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把孩子抱得紧紧的。许是勒疼了,那孩子哭得愈发厉害,小脸儿憋得通红通红。 宫姬扶着卫连织站起,她娴静地抬起手来,掠了掠凌乱的青丝:“适才膳房已备下燕窝莲子羹,臣妾这会儿让人端上来,皇上看看可好?”眼波一转,抿嘴笑了笑,“琪麟最爱吃甜点了,您也喂他些儿,只别多了,可不好消食。” 景非焰低了头,只顾哄着孩子,憔悴的脸上泛起那种怜爱的神色,恍惚竟是快要哭泣的摸样。卫连织依旧只是端庄地微笑,款款一欠身,转过头去,一步一步地走开,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有些晃动。 竹帘子在风中摇摆,或深或浅的痕迹在西窗下不停歇地碾了过去,搅乱了花关里蝴蝶的 分卷阅读6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6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6 梦。柳枝头的蝉也迟暮了,偶尔一两声咕哝,还道是知了知了。 小炉里的参药熬足了十分,景非焰斟了一小碗出来,吹得温温的,端到床边,嘴对嘴地给云想衣哺下。那孩子见了,倒忘了哭,把小嘴瘪得扁扁的,哼哼唧唧地扑过来抢着要吃,被景非焰拦着,真真就气了,握着小拳头叽里咕噜地嚷嚷,口水也就涂了景非焰满脸。 内侍奉上了燕窝莲子,景非焰忙接了过来,把孩子放在膝头,拿了只小银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那孩子偏偏就不爱,含得稀烂又吐出来,在父亲的身上爬来爬去撒着娇。景非焰无奈了,那厢哄着孩子,不知怎的,倒是想起了那人给他唱过的江南小调,便思量着哼了出来,呢呢喃喃的,也不晓得是哪一阙了。 孩子歪着脑袋,“咯咯”地笑了。景非焰把孩子捧在了手心里,缓缓地歌着,终究记不真切了,惘然便似是一声长长的叹。 隔帘花影,宫姬跪坐滴水檐下,曼声接转了开去,如丝如切,燕子嘤嘤啾啾。江南春慢,绿柳烟色,斜风里,终不见离人归,却问道闻歌者何在? —— 那一夜天色如墨,泼了满天满地都是。长长的风卷过画檐的勾角,撕扯着发出尖利的呼啸。三更天、七重夜。 宫人掩上了窗格子,花枝子抽在窗纱上,“咯拉咯拉”地声响着。青玉案头的烛影摇着一点红。景非焰倚在床边,看着云想衣沉睡的容颜,一直都这么怔怔的。 忽的凭空就一个响雷炸了下来,轰轰隆隆,大雨瓢泼而来。景非焰慌忙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孩子,那孩子却吐着小泡泡,睡得犹自香甜,一丝儿不惊。景非焰怜惜地笑了一下,给孩子掖好了被角。 惊雷滚滚,一记紧似一记,把天幕搅得支离破碎,白色的闪电如刀刃割开夜的颜色,刺痛眼睛,景非焰倏然僵硬无法动弹。 云想衣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红烛在雨夜里流了最后一滴泪、奄奄地熄去。风声如注、雨声如注,飘摇着,在漆黑的夜晚淹没了宫城楼上的更漏的梆声。 他的眼眸是下着雨的夜,他的嘴唇是青色莲花的灰,那一道闪电划过,扭曲如蛇,他是苍白的鬼,就那样凝固了凄凉的味道。 夜雨阑珊。只是那一时两厢凭望着,竟是疼到痉挛。景非焰的手不知不觉地松了开,孩子滚落在床边上,委屈地“呱呱”大泣。 景非焰想唤他的名字,天际鸣雷如金鼓,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叫出了声音,只是张着合着嘴巴,就象在岸上快要死掉的鱼,绝望的呼吸。 “下雨了……”云想衣却说话了,微弱的、干涩的声音,他的目光越过了景非焰,茫然地飘了过去,就宛如在风雨中湮灭的柳絮,“外头打雷了……” 景非焰终是伸出了手,轻轻地触摸云想衣的脸颊:“嗯,雨下得很大呢……”叹息的声音辗转着碾成泥,在耳边滑了过去,低低沉沉的。 云想衣瞥了景非焰、只是那么一眼,夜的冰冷一点一点地渗透到了骨头里。 景非焰温柔地笑了,把那个孩子抱在手中,捧到云想衣的面前,絮絮叨叨地道着:“你来看看,这是我的儿子、景氏皇朝的太子,很漂亮的宝宝,是不是?先是时,我还担心他会不会长得象他的母亲,幸好不象呢。宫里的见过的人都说,这孩子的模样和他的皇祖母一般无二,先帝若是在,定是欢喜得不行。” 胖乎乎的孩子在景非焰的手掌心扭来扭去,生气地“唧唧咕咕”着,总不见景非焰来哄他,便抱住了景非焰的手指头,“吧嗒吧嗒”地啃了起来。 云想衣看着那个孩子的眉眼,他的身子忽然抖了起来,牙齿都冷得“咯咯”地响,用手指在床上抓挠着,拼命地想要起来。 “封宁萝在生他的时候就死了。他上个月才满了周岁,有些儿笨,还不会说话,小脾气坏得很,就和你一样呢。”闪电的白光划过景非焰的眼眸,固执的凝视,疯狂的痴迷,小小声地说着,带着一点点痛苦的微笑,“想衣,他是我和你的儿子,这一辈子,我只想要这个孩子,他的身上有你的血、你的肉,他是我的心肝宝贝。” “不、不……”云想衣还是爬不起身子,把脸伏在枕头里,喃喃地象是燕子在雨中的呓语,“不是的、不是。” “我会给他最好的,将来,我们的孩子会成为这个皇朝的君主,就没人会欺负他了,想衣,你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我都会给他。”景非焰亲了亲孩子的小脸蛋,把他放在云想衣的身边,“想衣,这是我们的孩子呢,你不想抱抱他么?” 孩子翻了个身,刚向前爬了一步,就一头撞到了云想衣,又是“呀呀”地乱叫。 云想衣艰难地伸出了手,哆嗦了半天才摸到了孩子,缓缓地搂住了:“这是……我的孩子?我的……”把自己的嘴唇咬得稀烂,也不见一丝血,睁大眼睛,猛然狂乱地掐住了孩子的脖子,尖尖地叫喊着,“这么脏!这么脏的东西!为什么要生下来?为什么要生下来啊?” “你疯了吗?”景非焰没命地扑上前去,拉开了云想衣的手,把孩子抱回来。滚滚的雷鸣中,孩子“哇哇”地哭得声嘶力竭,宫人过来把孩子抱走,避得远远的。景非焰喘着粗气,跪在床边,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要让他生下来……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呢。”云想衣迷离的眼睛望了过去,那片水雾把他的眼都遮住了,还是向前伸出了手,呢喃着,“……让我抱抱他,让我抱抱……我的孩子……” 景非焰握住了云想衣的手,摇了摇头:“不行,你吓着宝宝了。” “让我抱抱他。”云想衣挣扎着爬过去,嘶哑地叫着,“那是我的孩子呀,让我抱抱他。” 景非焰把云想衣整个人都搂在怀中,他是那么虚弱、那么憔悴,景非焰只是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就把他束缚住了,拥抱着他,手指尖都在发烫,就要在大雨的夜里连着骨头都焚烧成了灰烬。 云想衣渐渐地不再扑腾,靠在景非焰的胸口上,眉眼之间露出了一种妩媚的味道,苍白一如繁华尽处的迟暮,他咬着手指头吃吃地笑了起来:“我和你的孩子?这种事情你竟也想得出来?非焰……你才疯了、疯了。” “我没疯,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细细碎碎的吻落在云想衣的眼角,就如那一夜的雨,湿得淋漓,景非焰在他的耳边,很慢很慢地说着,“我承认我输了、我后悔了,你还要怎样?还要怎样呢?把我的头割下来,放到你的手里,你要不要?要不要?” “我要你的头做什么?做什么呢?”云想衣从喉咙里挤出一种扭曲而压抑的声音,笑着抽搐着,弯着腰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我什么都不要了。” 景 分卷阅读6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7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7 非焰抚摩着云想衣的耳鬓,呢呢哝哝地象是在哄着他:“就当作是疯了吧,你疯了我也疯了,然后把眼睛闭上,睡一觉,明儿早上醒了,就什么都忘了,好不好?”在眼角边露出了一点点柔软的笑,那么疼那么苦涩。低了头,百般的凄凉都无计消除了,就只绝望地问着他,“都忘了,好不好啊,想衣?” 天漏了一个角,雨总下个不休,敲碎了檐上青瓦、敲落了窗外白花。雷声如涛,从天的彼岸汹涌而来,飞溅起千堆浪,劈开夜的深沉。 云想衣摸索着抓住了景非焰的手,掐着他的肉,把血都掐出来。还是笑着,全身都在发抖,发不出声音,眼睛都要瞎了,泪却止不住。雷雨的夜晚,就那么偎依着,也听不见景非焰心跳的声音,觉得很冷很冷。 —— 天外微云,山中深翠,石上苔色青青。小雀儿啾啾而鸣,夏虫却只懒懒地窝在了泥下。 幽幽的西禅古寺中,小沙弥持帚扫着石阶上的尘土,沙沙的声响和着佛前木鱼的梵音,从青灰色的檐角上飘过。 景非焰让众侍从候在了前殿,扶着云想衣到了后面僻静的小院。竹影婆娑,便觉夏也凉了三分。 净空老和尚出来,却将二人止于院外,作了个送客的姿势:“鄙寺乃清修之处,红尘三千莫要往来,两位施主非向佛之人,老衲不敢留,请回、请回。” 云想衣虚弱地笑了笑:“前些日子,想衣在佛前失礼,引了祝融之灾,诚为罪过,今日特登门上一柱香火,佛祖有慈悲之心,还请大师宽恕则个。” 净空敛眉,不动声色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佛有慈悲之心,度的是慈悲之人。” 景非焰侧首看了云想衣一眼,上前一步,对着净空低了声气:“佛者,不嗔不怒不悲不喜,只有好生之德,大师方外长者,想来也如是,千错万错都是非焰的错,大师莫要怪罪想衣,非焰在这里陪不是了。”言罢一撩前襟,便跪下了。 “皇上请起,折杀老衲了。”净空长长地叹了一声,上前将景非焰扶起,摇头道,“冤孽、冤孽。何苦、何苦?” 云想衣欠了欠身,眉目终是淡淡的:“想衣此来,还想与大师摆一局棋子,不知大师可有雅兴?” 净空注目云想衣良久,微一颔首,延手请入。景非焰欲要随上,云想衣却止住了他,轻声道:“上回输了大师几个子,若赢不回来就我总不好意思,观棋者最是扰人心智,你在旁我便定不下神思,还是在外头等着吧。” 景非焰犹豫了下,望了望云想衣,强自一笑:“你既然不喜欢我跟着,也便罢了,只是你身子骨还没大好,千万别劳伤了心神,这回输了也不打紧的,下回再来便是,莫太逞强了。” 云想衣慢慢地转过身,才走了两步,却又回过来,到景非焰的面前,伸出手轻轻地为他把领口拾好,垂着眼帘微微一笑,寂寞而温柔,就如水中那一朵伶仃的莲:“你瘦了许多,今儿晚上记得多吃点儿。” 他的手指略微有些儿颤,冰冷而柔软的香气拂过了景非焰的耳鬓角,痒痒的。 景非焰欢喜地涨红了脸,象是当年那个不解事的少年般,结结巴巴地应道:“好、好,我回头马上吩咐膳房备着。” 云想衣离去,回眸一眼,终是无语,随着净空进了禅房,“吱呀”掩上了门。 隔了墙头,僧者喃喃地诵念着经文,就如优昙钵花在彼岸冉冉绽开的声音,随着风飘散。佛有曰,菩提本无树,何处惹尘埃。 景非焰立在院中,见那小小的蚁虫在竹子下面衔泥往来,碌碌不休。西山外的白云幽幽、忽而苍狗,竟不知几时,景非焰伫立久久,风起了,渐渐薄凉。 天色黄昏,空庭一声钟。 净空从禅房中出来。景非焰抬起了眼睛,张了张嘴,却没问出话来。净空双手合十、低低地念了声佛:“天色不早了,皇上还是回去吧。” “想衣……”夏未暮,景非焰竟觉得手脚都冰凉,他向净空伸出了手,“想衣呢,他怎么不出来。” 净空平静地望着景非焰,面上无波无澜,徐徐道来:“云居士有心向佛,已拜在老衲门下,自后当在鄙寺潜心修行,不再踏问红尘。此乃功德事,皇上可不必挂心,请回宫吧。” “我不信、不信。”景非焰象是梦呓着念叨了一句,他的眼睛缓缓地转向了那扇虚掩的门,拽紧了手心,忽然嘶哑地叫了起来,“我不信,你骗我、想衣,你骗我!”他发了疯似地扑过去。 “你不要进来。”云想衣在门那边的言语,冰冷而苍白,“不要进来。” 景非焰的身子晃了晃,生生地刹住,僵硬立在那扇班驳的木门外面,艰难地抬起手来,颤抖着半天才摸到了门,把脸贴在门上,低低哝哝地唤他,“想衣、想衣,我们回去吧,想衣……” 净空念着佛,转身默默离去。 看不着云想衣,只听得他的声音幽幽渺渺地说着:“我罪孽深重,佛门本容不下我这等大恶之人,幸得大师怜悯,念我尚有回头之心,虽不肯为我剃度,然许我在寺中有一席栖身之处,得以伴古佛青灯,终此残身,这便是我的造化了,你莫要误我,去吧、去吧,从此陌路罢了,生死不见。” 景非焰的眼中一片赤红,狂乱地挥舞着双手,竭力地叫喊着:“我不许!我不许!你凭什么……”他的喉咙象撕裂开似的,疼得几乎无法言语,拼命地挤出了那么一点声音来,“你凭什么就这样把我扔下了,你把我害得这么苦、这么苦,你还没有还我呢,云想衣!”他狠狠地撞开了门。 垂着帘子,昏暗的光线中,只见是云想衣的背影,伶仃地跪在香案前,烟灰袅袅,一袭缁衣、半截青丝。只是一瞥,那样的痛便渗到了骨子里,景非焰向前了两步,颤抖着伸出手去。 “我在佛前许了誓,与你今生永不相见。”云想衣却不回头,一字一字地道着,淡如流云,“如违此誓,我当自绝谢过。” 景非焰倏然捂住了眼,踉踉跄跄地转过身去,却终是支撑不住,跪倒在了青砖地上,吃力地喘息着,“我没有看见……没有看见,真的真的……” “你说,只要把眼睛闭上,睡一觉,明儿早上醒了,就什么都忘了。我乏了,这会儿要去睡了。”云想衣似乎浅浅地笑了笑,凄凉的味道在黄昏的空气中蔓延,似水一般把人柔软地溺死,“其实我们都没有疯,只是做了一场梦,也不知道几时才醒过来。” 景非焰冷得竟是发抖,几乎是爬着出了那扇门,虚脱地坐在石阶上,背对他。 咫尺间的相思都碾成了泥,日落空山,木鱼声敲凉了那一席暮色。云中居雁晚归,青色的翅掠过天外斜阳,留下一道萧索的痕迹。 天也薄了,人 分卷阅读6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8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8 的影子映在尘埃的地里,拉得长长的,就在风过时,轻轻地颤了。 “想衣,你……可曾爱过我?”景非焰呢喃着问他,就在云雁飞过的时候,抬头望着天,“一丝一毫……可曾爱过我?” “我……忘了。”是那一地的白雪,那一枝的青梅,凋零了,那一声的叹息,他说,“我已经忘了。” 远山外,落日烟华,胭脂血色胭脂灰。 —— 春时烟柳梦。 晚夏,又是一夜阑珊的雨。 秋月长歌。 却是断桥上谢了残雪,听花落下。 那风情经不得年去。 关山外雁字回回,总在云渡里啼了声声,不归、不归。 大江东去,浪里淘尽了沙,只留半点风流,没奈何,转眼云烟里去了。 …… 昭帝十六年。 彼时,景氏盛世,西扩大漠、东拥朔海,诸邦国莫不臣服。 是年夏,帝大诏天下,传位于太子琪麟。朝野震惊,谓帝正当年,霸业天下,何萌退意?然圣意决。 择日,开宗庙,祭天。 悠悠长长的号角声响彻九重宫阙,矫健的武士立在高高的城楼上,敲动十八架金鼓,扬起的手臂在天幕下划过凌厉的痕迹,轰然雷鸣。沉重的青铜大门缓缓开启,东方日晓一线天。 净空禅师披上大红的袈裟,坐坛上诵功德经,祈三世福邸,众僧者持磬、持法螺、持木鱼,做阿难梵音。 景琪麟登上祭天坛九十九石阶,对皇天行三拜之礼、对后土施九叩之仪,沥酒告先祖。太仆寺、太常寺、光禄寺三卿,自昭帝手中接奉玉玺、皇冕、五龙杖,跪呈景琪麟。 高贵的少年挺直了腰,太阳的影子映入他的眼眸,浓烈如火焰、犀利如刀刃,倨傲地俯视着脚下的臣子,缓缓地做了个手势。 众臣跪拜,三呼“万岁”,震响檐瓦簌簌,惊散了天边的云。 时为昊帝初年。 当夜,大宴群臣。 宫人在水榭边上引着箜篌,丝竹袅袅,明姬善舞,广袖水云天,霓裳羽衣破阵歌。 觥斛交错,酒到酣处,景琪麟觉得有些熏熏的,待得回神,已不见了景非焰与卫连织,转到殿后问了宦人,只道北宫门去了,心下讶然,跟了过去。 夜如水,半勾月下弦,凉夏流萤点点,却疑是星汉漏子。 青绸缎的车辇停在宫门边,景琪麟眼见得景非焰就要上去,急急地奔了过去:“父皇。” 景非焰的身形僵了一下,回过头来。景琪麟扑了过去,左右里无人,便抱住了父亲撒着娇:“这么晚了,父皇要到哪去?今儿是我的生辰,您还没给我过呢,我可不依。” 景琪麟有三分醉了,脸颊子一片酡红,还是象小孩子般在父亲身上蹭着。景非焰在月光下望着他,心头颤着有些疼,抚摸着他的头发,却不言语。 “琪麟,别闹。”卫连织轻轻地把景琪麟拉开,软软地哄着他,“你父皇要去西禅寺,不好耽搁。今儿是你的继位大典,折腾个人仰马翻的,好不容易停歇了,小祖宗,你可别添花样了,明儿赶早母妃给你补上。” “不要、不要……”景琪麟借着酒劲,跺着脚赖着,“父皇这就不疼我了。” “景琪麟。”卫连织低低地喝了一声,温婉的语气中带上了点严厉的意思,“你现在是一国之君了,竟还这般模样,岂不惹人笑话,太傅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景琪麟自小骄横惯了,只卫妃对他管教甚严,当下便不敢吱声,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委屈低了头,却偷偷地瞟了景非焰一样。 景非焰温柔地笑了,却带了一点点痛苦的味道,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拥抱住那个孩子,手指尖抖了一下,却终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已:“琪麟已经长大了,不过还是要乖一点,听你母妃的话,将来……将来……” “太上皇。”卫连织急急地打断了景非焰的话,有些慌乱地撇过脸去,强自一笑,“看您把他宠得没王法没天理的,这会子倒要他听话,却是难了。况他现在是皇上了,这要淘气起来,可真没法子收拾。” “母妃……”景琪麟气恼地抓了抓头,“冤枉死我了。” 景非焰慢慢地转过了身去,上了车辇,及行前那一回眼,千万般言语都只是一声叹了,放下车帘子,绝尘而去。 微微有风,朱色的阑干边上飘起卫连织那一角衣袂,柔软如蝴蝶。 “母妃、母妃。”景琪麟忽然惊慌地叫了起来,握住了卫连织的手,“您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有啊……”卫连织恍惚地说着,清冷的夜色里,眼泪无声地滑下,洗掉唇上的胭脂,露出嘴角边那一点惨淡的白,她捂住了脸,“只是眼睛有点痛了,傻孩子……” —— 青松深处,夜静空山禅。 车辇在山门外停住,赵项唤来了知客僧人,引着景非焰径直去到后面的苑子。一席夜色铺地,几杆修竹,虫鸣其中。小轩窗下,烛影黄昏色。 知客僧人退下,景非焰到门前,小叩两声。 “谁呢?”隔着窗,那人问了一声,幽幽的、淡淡的。 青苔的痕迹爬满班驳的石阶,那一夜的风拂过竹枝梢头,悉悉嗦嗦的,宛如细细的沙子从指缝间滑落,寂寞无声。 “是我。”景非焰过了很久很久才回了他,也只是轻轻的。 “咯噔”一下,微弱的声音,象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便又没了动静。 仿佛死掉了一般,沉寂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就如夏日里白色的花,那么脆弱。 景非焰用手指尖抚摸着门上的格子,微笑着,温柔而落寞:“你知道么?那个孩子是大景皇朝的天子了……就在今天,他站在祭天坛上,那模样真的威风极了,很想……很想让你看一眼呢。” 赵项默默地跪倒在景非焰的面前,把头深深地俯在地下,高举双手,奉上一个白玉匣子。 景非焰打开了匣子,从里面取出两枚长长的银针。月光的影子在针尖上掠过,就象美人眼角的秋波,那一瞥,犀利而妩媚。 “想衣……”那一声叹息,宛然的惆怅,眉间心头都无计可销了,便在晚风里漫成一天一地的飞絮轻烟,景非焰低低声地道着,“想衣……我想你。” 抬起了手,把针刺到自己的眼睛里。就在细细的针尖上迸裂出血的味道,凄凉而苦涩,夜色淋漓,阑珊的尽头,那一勾下弦的月便在黑暗中一点一点地模糊,很疼很疼。景非焰发着抖,叫出口的依旧是他的名字:“想衣……”,痛苦的感觉一直刺到了骨子里。 猛地拔出了针,湿漉漉的液体从眼中流下,景非焰踉跄了一下。赵项忍不住惊呼一声,匍匐着爬过去,想要扶住他,被他 分卷阅读6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9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69 坚决地推开了。 窗纱上的烛影摇曳了一下,袅袅的,就如佛前那一柱香灰。 景非焰打开了那扇门,伸出手摸索着,磕磕碰碰地挪过去,用一种微弱而急切的声音唤他:“想衣、想衣……你在哪里?在哪里?” 那人独坐案前,一盏青灯、一卷经,只是那一朵优昙钵华开在了奈何彼岸,苍白的颜色。灯下,他抬起了头,直直地看着景非焰一步一步的走近,他的眼波是秋色里斜阳,那一点寒烟萧瑟。终是无语。 景非焰脚底绊了一下,狼狈地跌倒,挣扎了半天,摸到了案台,想要撑起来。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禅院深处,一声钟,六更梆子。 景非焰有些迷惑地皱起了眉头,犹豫良久,小心翼翼地触摸着,那个人的指尖、掌心、手腕。古瘦梅花,暗香残雪,他的冰冷、他的柔软,从景非焰的肌肤渗透到血液里。忽然象发了疯似地扑了过去,死死地抱住了他。骨头都“咯咯”地响。 “今生永不相见……”景非焰颤抖着抚摸他的头发、他的脸颊,慌乱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你说,今生永不相见……可是,想衣,我看不见你,这一辈子,我再也看不见你了,这样可以吗?可以吗?” 云想衣絮絮的一叹,宛如月光落在青石上的声音,清清泠泠。他的手指滑过景非焰的眼,软软的,就象蝴蝶掠过的翅,在惘然的梦里挑起一根长长的刺。 景非焰小小声地道着:“若是佛祖真的怪罪下来,不论什么样的惩罚都由我来担着,眼睛瞎了也好、手脚断了也好,就算是天上打雷、把我劈成两半我也认了,违了天理、背了人伦,那是我的错,和你一点干系也没有,你用不着折磨自己。”就在十丈红尘里的呓语,景非焰痴痴地问他,“想衣,我想你、很想你,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忘了我?” 云想衣俯过去,吻他的眼睛,轻轻地对他说:“你老了……非焰,你已经老了……” “嗯,我老了……你也老了呢。”景非焰把整个人靠在云想衣的身上,闻着他的味道,闭上眼睛,微微地笑了起来,“还好我看不见了……看不见你老了,我会一直记得你当年的模样……我看见你第一眼的时候,你跪在我的马前,那么美丽、那么骄傲……” 月眠西窗,风入竹,促织喁喁,只道是阶下的白花也谢了,那半截子红烛流了一夜的泪。云想衣抓住了景非焰的手,十指相扣。 “想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宛如暮春烟雨里燕子的呢喃,他说,“其实,第一眼……就喜欢你了。” 〈落日烟华全文 终〉 卷外  藕花深处 想着江南应是烟雨,这会儿却是夏了,柳絮也随了风去。 采莲女子曼声清歌,红酥手、青罗裙、临水照花人。不是争渡,也误入藕花深处,光膀的汉子戴着青斗笠,吱吱呀呀地摇着船桨,搅乱那一顷碧。偶有锦鲤跃水,蹭过了木兰舟的舷,波色粼粼,正是十里暗香阵。 云想衣倚在窗边,隔船望那荷叶田田,早有蜓虫过来,立在了竹帘子外头。 “想衣、想衣……”有人在身后急急地唤他,不留神惊走了那只蜓虫。 云想衣却不回头,轻轻地道了一声:“我在这呢。” 景非焰循着声,磕磕碰碰地挪过来,终是摸着了云想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敢抱他,只握着他的手,絮絮叨叨着:“方才醒过来,你不在身边,真真是吓死了……”忽然低了头,咬住了云想衣的手指头。 “你做什么?”云想衣凭地回眸,抽手打他。 “疼不疼?”景非焰微微地笑了起来,他的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他的眼睛已不再明亮,而他那样微笑着,却象是四月天的阳光,“不是梦呢,这十几年来,我总见你在我身边,可睁开眼睛,你却走了,还好……已经不是梦了。” 碧云天外,江南岸的荷花女子笑语哝哝,燕子抄水,点破了粉藕青露,十丈红尘当是如歌,这厢时,却是无言了。 “咯噔”一声,一包帕子砸在了船板上,滚出两三个莲蓬。采莲人划着小舟侧过,掩了嘴吃吃地笑,回首里媚眼如丝。立在船板上那个年轻的侍卫无端端地红了脸。 云想衣垂了眉目,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一点点脆弱、一点点恍惚,却做出了不经意的模样,浅浅地言语:“方才日晓呢,那些小女子已是采莲归去了,江南的夏,这也是一景,你看看……” “我看不见。”景非焰把手伸过来,搂住了云想衣的肩膀,小心地把他整个人都拥抱在怀中,“我一点也看不见,都是你害的。”景非焰的手指缠着云想衣的发丝,绕在指尖上,摩挲着,细细碎碎的声音就象是阑珊的夜雨,总是婆娑,“想衣,你要赔我、赔我一辈子。” 云想衣掉过首去,水中莲开,花关间那一声幽幽叹息:“你已经老了,原来还是那么傻。” “嘘……”景非焰轻轻地把手指按在云想衣的嘴唇上,笑着,“不许说我老,想衣,我们都没有老,还有好多好多日子要过呢。” 云想衣怔了怔,想着他瞧不见,还是转过脸去笑了笑,淡淡的凄凉、淡淡的温柔:“老就老了,你还不认,孩子都已经那么大了,我们自然是老了……”又抓住了景非焰的手,低低地问他,“非焰,那个孩子……长成什么模样了?我还没见过呢,你说说,他平日里爱吃什么呢?爱着什么服色?怎生的性子?你、你可疼他?” “我怎么会不疼他,那是我们的孩子啊。”景非焰有意地皱起了眉头,有几分抱怨了,“可这会子却生他的气了,你尽问他,怎就不搭理我?” 云想衣的眼波一瞥,自然地回他:“用得着问么,你那点子癖性,我还不清楚?你爱吃的菜是东膳房的鱼米松子,爱喝的酒是和了菊花露的葡萄酒,西山月牙泉泡的梨花碧螺香片也是你的心头好了……”却又收了口,默然半晌,“倒是从前的事儿了,却不知你变了没。” “没有变,鱼米松子还是东膳房的德福做得好,碧螺香片也是年年从湘南贡上来,只有那和了菊花露的葡萄酒、我已经十几年没有沾口了。”景非焰的气息拂过云想衣的耳鬓,小小声地诉着,低沉而柔和,“我只喝你调出的酒。你记不记得,那一年,在殷九渊的府里,你把酒递给我,那时你还笑话我呢,不知怎的,打那后,竟喜欢上那种滋味。这些事情,我以为……你都已经忘了……” “嗯,我已经忘了……”,云想衣的手指抚过景非焰的眼角,抖了一下,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了:“非焰,把眼睛闭上。” 分卷阅读6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7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70 落日烟华 作者:秋叶影 分卷阅读70 “我看不见呢。”景非焰只是笑。 “把眼睛闭上……”云想衣固执地说着。 “我看不见呢……”景非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在嘴唇上滑过一个吻,是十二桥下流淌过的月色、是燕子堤边杨柳飘摇的絮,那么轻那么轻,他的味道,冰冷而柔软,带着藕花的香。 景非焰猛地抓住了他,在他想要避开的时候,紧紧地抓住他。 闲时,侍姬坐在船头剥着青青的莲子。兰舟经行,桨声破画影,荷叶凭风弄,蜓虫不得安生,便在采莲人的发鬓边缠绵了不去,且听那清歌如梦令。 后记 斜阳远山,黄昏血色,天边一点残红,落日烟华此题,取其繁华将去之意。 有人曾经问我,为什么要写这样一个故事,我说,因为我的文字擅长于表达这样的情感。我的笔调大抵偏于浮华,或许是当时正在经历这种写作阶段,竭力地想用绮丽繁杂的字句来体现自己的风格,于是有了落日烟华,一个盛世的皇朝,一段疯狂的爱情,有足够的空间让我挥洒笔墨,江南的烟雨、帝宫的繁华、大漠的风沙,那个时候,我真的是用尽了心力去描绘它。如今想来,就是所谓的“过犹不及”了,不提也罢。 关于这篇文章的主题,我是想要表达出一种游走在爱恨边缘的微妙感觉。青色的蛾子扑火而去,灯光下沉默的凝视,苍白而绝望的微笑,谁说情到深处无悠怨的,其实总是会不甘心,吻着他的时候,就恨不得把他的肉都咬下来,吞下去。 云想衣爱过景非焰吗?从通篇无法明显地看出他的爱情,所有的,只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固执。我是想用一种暧昧而模糊的笔调来刻画云想衣,他的内心是压抑的、阴暗的,虚伪的温柔,甚至对于自己,他也是残酷的。而景非焰对他而言,却是生命中无可取代的存在,或许,那并不是纯粹的爱情了,只是一种习惯性的依恋、一种无法摆脱的纠缠,到了最后最后,景非焰问他,你可曾爱过我,哪怕一丝一毫?他说他忘了。他只能说他忘了。 其实怎么会忘了,二十年的沧海桑田,当他们的头发已经花白,当他们的脸上已经有了皱纹,刻骨铭心的,依旧是年少轻狂时那一眼的初见。 我个人比较喜欢景非焰,相对来说,他是一个明朗的人物,骄傲而冲动的少年,他的爱与恨都是绝对的,这样写下来简单得多,他的心理是很明显的。在那个夜晚,他对云想衣说,其实,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这一切是起始、也是终局,他从来就没有赢过。最高贵的也是最卑微的爱情,他的幸福只有他自己可以品味。 落日烟华全文基调悲沉,显然不可能在末尾突兀地安排一个明快的结局。最初的时候,我想过让两个人今生永不相见,隔着墙,听他的琴声,直到老去。但念着云想衣,一生悲苦、景非焰一生痴恋,终是不忍,到底是让他们在一起了。江南是云想衣的梦,归去江南,往后种种,由得他们自己去了。 秋叶影 ***************************↖(^ω^)↗******* ********************** |本作品由txt电子书打包小说网整理收藏| *更多txt好书 敬请登陆: .txtdabao.*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欢迎大家加qq群: 83493337参与讨论 ***************************↖(^ω^)↗******* *********************** 分卷阅读7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