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 分卷阅读1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 《白头》雪泥红爪 文案: 你会不会这样迷恋一个人?你爱他如玉温良有雅才,你迷他浅笑端方多风采。你只知道你爱他,却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是拿来心疼的。 他也许不好看也没有才。可是就是那个人,你看到他便安心,见他受伤会生气。他是你的左手牵右手,平淡到没有知觉,一斩断却是切肤。 那一年红酥小手他牵着他,折一枝梨花,谁在他耳边不成调地依依呀呀? 那一年长安初雪初见他,蜀锦裁京华,谁为他放了一夜的河灯跪了一晚的青要? 那一年比肩说携手看天下,那一年转身咫尺即天涯? 那一刻,绯冉终于明白 追悔莫及,总有那么一刻。 在他看着他转身的那一刻,在他失而复得后又再次失去的那一刻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绯冉、苏廿三 ┃ 配角:狐狸、小梨花、花小敛、无爱麒麟 ┃ 其它: 第1章 楔子 春日宴,三月三,恰是“长安水边多丽人”的盛春时节。 茶馆里,那说书人醒目一拍,说:“二十多年前啊,长安曾经历过一场惊天的浩劫。” “谁也不知那大火是从哪儿起的,待到发现时,已随着城外郁郁葱葱的树林蔓延到城内。” “却说那火来得鬼,也烧得怪。火光倒是冲天,却是不疾不徐,每天就那么丁点儿丁点儿地直逼皇宫。” “那叫一个白水煮豆腐,温水煲浓汤,烧不完的春草,打不死的小强。有自称窥得天机的阴阳术士在皇宫前跪了整整一夜,说此为天劫。” “正是这妖孽丛生、群魔乱舞之时,却不知从哪儿蹦出一位绝色美人。” “那美人一个纵身,跃入火海之中。不出三刻,便见那冲天大火竟然就灭了下去。” 角落里,一袭蓝衣的俊美公子摇着一把山水描金的折扇,眉梢高挑,却是笑得春风化雨。 再过不久,大概这段子就会随着时间退下长安的舞台,但这故事本身,不过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要想弄明白这故事,还得从一千多年前徐徐说起: 那是恰逢天地初开,群魔乱舞。青帝伏羲为天地稳定,将上古神兽皆封印于《山海经》中。 几百年后,创世神中的烛阴,焚烧长留山,导致天地间阴阳失调。被封于山海经中的神兽妖孽纷纷逃逸。 天帝震怒,舜帝座下的五位术士,穷尽毕生之力,再次封众兽于《山海经》中,然而法力不足,只能够封印千年。 千年后,封印微弱,众妖再次逃出封印。 冬至日,落雪天,一个白衣男子夜色中缓缓走向长安…… 长安月下、牡丹花前,一夜鱼龙不夜天。 天如帘、星如剪,萤火飞破苏家院,院冷空秋千。 秋千闲,闲拈灯花扑流蝶。蝶似花下客,岁岁难相见。 相见缘,多情难解恨缘浅,惘然已千年。 作者有话要说: 嗯呐 以山海经为背景的玄幻文 求收藏求花求包养 泪目 第2章 jq萌发 绯冉识得苏廿三那会儿,还是冬天。 这天正好是冬至,角落里到都处飘满了馄饨香。苏家的阿岁,赖在城里最好的药铺里,从上午蹲到了晚上,方才耷拉着脑袋往回走。 “阿岁,阿岁。” 身后有声音响起,十来岁的小孩儿抬起眼皮看了看来人,眼睛巴哒巴哒地眨着,几颗泪珠儿就噼里啪啦地摔了下来。 在王府做了大半辈子的老管家头一回湿了眼眶。好半天才颤抖着伸过手,在阿岁头上轻轻摸着。 “阿岁啊,别瞎费劲了…人家大夫都说了…” “我知道。” 孩子拽起衣角来狠劲儿擦了擦,眼泪鼻涕蹭了一袖子,再抬头时从眼睛到鼻头全都红了。 “阿岁知道…少爷、少爷…他们都说,少爷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请问两位是在给苏家的小少爷找大夫么?” 陌生的声音破空而来,一老一小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眼神自动往声音传来的方向飘去。 天宝十三载的长安,是秋尽后严冬渐近时的朱雀大街,雾黄的灯光和着人的影子拉长了光晕在地上铺上深紫色的马车剪影。 等等……马车? 次第迂回的暮色里,一辆马车自转角处缓缓驶出。 接着车帘一张,不过几秒,黑发白衣的男子便施施然立于马前。目似点漆,一派悠闲。 “苏少爷不过身体微恙,不知是哪家的大夫口出妄言?” 话还没说完,就听扑通一声,鼻头红红的那个摇摇晃晃地跪在地上,一双小手扒拉着使劲儿搂住白衣男子的双腿。 阿岁泪眼汪汪,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哭得愈发生猛。 “神、神仙…救救我家少爷吧呜…少爷救了阿岁…阿岁也想…呜,阿岁不想少爷死。” 漆黑的眼里渐渐浮起些许笑意,男子探手将孩子扶起来。 “啊呀,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啊,阿岁。” 手掌抬起阿岁的下颌,绯冉用大拇指拂去孩子脸上挂着的两串泪。 “还有,我不是什么神仙,我叫绯冉,叫我绯公子便好。” 第二天,苏府的下人中便悄悄流传起一个传说,昨天晚上夜半三更,这府里,来了位神仙。 乌木做成的秋千架下,几个小丫鬟鬼鬼祟祟地聚在一起,照顾小少爷苏廿三的那个插一支桃红的珠花,此刻正被众人围在中央。 小丫鬟说话的时候摇头晃脑,头上的珠花便也跟摇摇晃晃,发出些清脆的声响。 “昨儿个啊,小少爷的书童阿岁失踪了,出门找他的张管家找了一天却带回来一个男人。”用手指在虚空中一比“这么高,很…俊俏。” “哗” 人群又炸开了锅,戴珠花的小丫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衣角。 “老夫人命我们不得妨碍,连我和几个姐妹都一并被赶出了屋,也是到了今早才知道,少爷醒了。” 不是没请过出名的大夫,上了年纪的老头捋着胡子,眉头一皱脸上七八个褶子,往手腕上一搭便道“怪哉,怪哉”。 而今凭空而降一位活生生的美人儿,三下两下就救回了最宝贝疙瘩的眼看就快没气儿了的苏小少爷。 “不是神仙还能是什么?”小丫头很有气势地双手叉腰,一锤定音。 这边厢,被当做神仙的某人正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晒阳光。 雕花宽大的木格窗此刻溢进了几分阳光,秋末冬初的晴天总是难得。开至耄耋的日光很是稀薄地照在东院木雕鎏金的廊下。 绯冉从盘子里拈出一块点心,掰开一看红豆馅的,热腾腾的一股子香气,尝了尝,很好吃。 嘴角一翘,冲着苏廿三眨了眨眼睛。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 “能再来一盘这个么,还是要红豆馅的。” 躺在床上的苏小少爷已经茫然了很大半天,听到这句终于有了点反应。 “哦,这个是张妈做的…据说配方是她家传的不……” 不对,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讨论红豆糕? 红豆红豆你个鬼! 回过神来的苏廿三嘴角僵了,半晌后终于故作淡定地冲着正吃得眉飞色舞的绯冉道: “是你救了我?” 那人吃得正高兴,点漆似的眼都弯做了月牙,眼神那叫说不出的欢乐。听了这话有些不舍地丢下红豆糕,把手往帕子上蹭了蹭,拨开苏廿三的眼皮上下瞧了半天,方才松口气,诡异地笑了。 “应该是吧。所以…能给两盘那个么,都要红豆馅的。” “……神医不都是些很仙风道骨的老头么,为什么会有你这种人存在!” “啊呀小少爷这种态度对待你的救命恩人是会遭天谴的!” 一张笑意森森的脸在面前逐渐放大,期间还隐约露出几颗白牙。 苏廿三一抖,吸进去一大口凉气。 无言了。 “不过说认真的” 绯冉敛起了吊儿郎当的神色,端起放在桌上的那碗药,勺起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又在床上多放几个枕头,将苏廿三扶起靠在上面,这才把药递到他嘴边。 “苏少爷这病是多久开始的?” 乌黑的药汁散发着清苦的药气,苏廿三低头喝了一口,认真思考: “哦,大概病了快半年吧,城里的大夫都以为我死定了,我娘差一点就给准备我娶亲冲冲喜什么的了。” “哦……” 绯冉用勺子一下一下敲着碗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诶?怎么了?” 没听见绯冉再说话,苏廿三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 勺子发出青空裂帛般的相碰声音,卷帘而起的烟青色烟雾从黑釉瓯中渐渐升腾起来。 绯冉一脸认真地迎向苏廿三的目光,漆黑的眼里目光灼灼。 “苏少爷你放心,既然遇上了我,那你就一定不会死的。” 一口一个死,要是真死了也是被你咒的吧! 苏廿三嘿嘿笑了两下,然后骨头抽了似地一软,一颗冷汗顺着额角滚了下来。 但不管怎么说,一室艾草的清苦气味中,苏廿三难得是半年来从未有过的安稳。 大概是苏少爷好了两三天的样子,长安城的金门大街,热热闹闹开起家新店。 一贯人来人往的街上,眼下更是叮铃咚隆震了天响。 隔壁春满楼的老板娘春嫂扯了手绢儿拿捏刚好掩了半边的脸,立在一旁春风灿烂地笑,脸上的粉刷刷往下掉。 风含情,水含笑。 门槛前一袭白衣的男子捂着耳朵跃过鞭炮一跳一跳地凑了过来。 面若流光,目似点漆。 身后跟着小孩儿样的阿岁。被自家少爷派来帮忙的小书童捧着个乌木的首饰盒子,打开来,八宝流苏簪,花钿金步摇。 绯冉笑得三分真诚七分势力,俏生生一张脸上春风化雨。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在下绯冉,今后还望姐姐们多多照顾。” “公子真是客气。” “不知公子从何地来啊?” “公子生得好生俊俏。” “公子…” 那人照旧眼角一弯,浅浅回了一个笑,这次的声音里却平添几分懊恼。 “啊呀,多谢姐姐们谬赏,绯冉来长安,是为寻个故人的。” 故人? 轿子里,姗姗来迟的苏家小少爷不免一愣。手里的那颗翡翠玉白菜倏忽便沉了几分。 掀开轿帘,三七转手将白菜递了过去。 绯冉笑得更是灿烂,琉璃似的瞳里光华流转,一把拽起苏廿三就推进了屋。 “啊呀呀,小少爷亲自前来祝贺,绯冉真是不胜惶恐,不胜惶恐。” 还真没看出来你哪里惶恐了,苏廿三嘴角莫名抽动。 “母亲说,公子之恩,无以回报。公子今日开张,廿三必须亲自前来,才表心意。” 语气很客套,笑容很僵硬。绯冉装作没看到,眼角一翘一翘,深深的笑意在眼中晕染开来。 “那就请三儿闲暇时多来转转,便是对绯冉最好的回报了。” 无视三儿这个称呼,苏廿三四周扫了一遍。再回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抖抖手没应。对方真诚的笑意里,他有些冷汗。 绯冉开的是什么店?不是茶楼不是医馆。 绯冉带了一手起死回生的好手艺。却开了家首饰铺。 “它叫蛮蛮。”见苏廿三愣了半晌没说话,绯冉伸手指了指肩上的绿鸟儿,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如果苏廿三读过《山海经》就该知道蛮蛮还有个比模样更漂亮的名字叫比翼鸟。可眼下他只探手指了指绿鸟儿,戳戳,又戳戳,好奇: “咦,怎么站在这儿,不飞啊?” 绯冉噗地一口茶喷了出来。 瞧一瞧他,再瞧一瞧鸟,翻了翻白眼没说话。 长安城初冬的午后。 名叫画堂春的铺外热闹闹挤满了人,几天来难得的太阳水银般慵懒地泄了一地。 “喂,三儿啊。” 将鸟儿放进一旁的笼子里,勾勾手指示意苏廿三过去。 “干嘛?” 绯冉笑着没有回答,手一伸将那人一把捞过圈进怀里,食指顺势挑起下颌。 啵——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就拿这个来抵债,不知小少爷意下如何?” 果真是居心不良。 苏少爷和扒拉着窗缝往里瞧的阿岁同时愣住。 绯冉坐在屋中央的凳子上。云淡风轻地看着传说中温良恭俭让的苏三少爷一点点、一寸寸抚上了自己桃花瓣儿似的嘴唇。 紧接着一个青绿的东西迎面飞来。 姓绯的那人头一歪,身后的墙上瞬间泼了墨重了彩。 一整块翡翠雕成的荷叶砚吗? 真狠。 鲜少出门的苏三少爷捂着嘴,仰着头,像被夺了清白的黄花大闺女。 一句“岂有此理”在喉咙里哆嗦了半天正蓄势待发,抬眼望见对面那人一副得了志的小人模样,却说不出口了。 绯冉晒了满头满脸的阳光,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 雪白的脸儿雪白的衣,银装素裹,金丝衬底。有一双漆黑瞳孔的人但笑不语,脸上一片风情万种,迷煞苍生。 又想起很多天前的时候…… 那天是谁抿了嘴角含了笑,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碗药。 那天又是谁擦了嘴角搁了勺,擦过耳边的嘴唇轻轻说“三少爷的眼睛真漂亮。” 剩下的话生生给憋进了肚子里,苏三少爷眼前一白彻底石化。 事情大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紧急提示:蛮蛮不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 飞而喷水 是因为蛮蛮为比翼鸟 不比不飞 继续求花求收藏求包养 继续泪目 第3章 西南荒·讹「一」 所谓的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对绯冉而言,不过是冬天雪最深的时节。温一壶酒,盏一杯茶,红泥火炉前聊点旧话。 再请两个新来的胡姬,小凤楼里的,叫莺莺还是燕燕的那个,一步胡旋扭,一步和羞走,然后倚门回首……啧啧啧啧。 而现实的场景是。 铺子最里边的男子,白衣黑发,木簪松松地挽了个髻,那是上好的落水沉,墨如漆,味如蜜的香,盈盈便绕了一室。 没有和羞走、没有人回首,绯冉一手支棱着下巴,另一只手几分懒散地在算盘上拨着,浑身上下充斥着“我很郁结生人勿近”的哀怨气息。 苏廿三推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看见苏廿三,那人的眼睛一亮.正要扑上去凄凄惨惨戚戚抱怨一场,一眼扫到他怀里裹着的一团,还露出一缕一缕的白毛,瓜瓣儿脸哗啦就垮了下去。 “啊呀,我说小少爷,纵使本公子本领再大,可好歹这也是兽医才该管的事吧。” 苏廿三腾出一只手哆嗦着反身将门扣上,听见这话打了个寒颤,垂下眼看了看怀里正流着血的兔子,心一软还是将它掏了出来。 “绯掌柜连人都能救,救只兔子,易如反掌。” 被拍马屁是很好,可是这能一样么……绯冉放下算盘,很是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账,是没法算了。 白衣男子一脸苦大仇深的凄凉表情,蹭了好半天终于蹭到了兔子旁边。 白白软软的一坨,长耳朵因为睡着的缘故软软地耷拉了下去,一小截儿尾巴懒洋洋地在屁股外面翘着,软软的四只脚爪稳稳地扒拉在苏廿三身上。 绯冉接过它的时候,兔子抬起眼皮来看了他一眼,眼睛巴哒巴哒地眨着。 你还真能装……绯冉嘴角一翘,深潭般的眸子里细微却清晰地划过一丝诡笑。 笨,这是兔子么? “喂,这兔子没事吧,绯掌柜?…绯冉?…掌柜的?…姓绯的!” 等了了半天不见他搭理的苏家小少爷一张小脸儿急得煞白,伸手便往男子肩上戳去。 姓绯的方才幽幽抬头,一张脸上是死死憋住的笑意。 一歪头,一本正经地拉了拉兔子受伤耷拉着的耳朵。 “喂,他说你是兔子。” 最近这段日子雪下得深,就连隔壁春满楼也挂起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春嫂一脸晦气地双手叉腰骂天骂雪,雪没应,过了两天回礼般下得愈加张狂,眼下不知是哪家后院种的竹折了,吱嘎一声,夜色里明亮得有几分渗人。 “绯掌柜,看病请严肃,兔子不学汉语” 少年再次伸手戳了戳绯冉的肩,脸上挂着“别开这种幼稚玩笑玩笑啊”的表情从眉梢一路延伸到嘴角。 “喂喂,这个时候你就不用逗我开心了…” 逗你妹!绯冉翻了翻眼皮没回答。 怀里的兔子嗯哼吱一声,不满地在苏廿三怀里动了动。紧接着又是一个声音传来“兔子个屁!” 软软糯糯带着饧糖般甜浓的香气,好似嗔怒的语调。 于是绯冉乐了,嘴角又是一弯,墨似的眼里殷殷满是笑意。 “你看,它不高兴了。” 石化。石化。兔子疯了,绯冉疯了,连自己……都被害疯了。 喂喂小少爷,似乎你忘了,兔子是你带进门的。 苏廿三瞧了瞧绯冉,再瞧了瞧兔子,目光涣散,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来。抬手指了指那只正闭目养神的兔子。 “绯冉…那真的是…兔子么?” “当然是啊,还是你捡回来的。” 绯冉一脸“你活该啊活该”的表情回头,声调却软得能逼出水来。白衣上染了血,一手忙着给兔子裹纱布,一边眼睛扫到苏廿三脸上。 “啊呀怎么脸都白了,是谁把咱们家小少爷吓得这般厉害?” 切…还能有谁…不就是你么,还有……还有那只兔子。 今晚遇上的事怎么这么诡异?苏小少爷开始后悔出门前没看黄历。 夜都过了三更,素来热闹的金门街难得安宁。大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半晌后月亮荡了上来,长闲地挂在东南一隅。 “喂,三儿,你是在哪儿发现它的?” “就在过来找你的路上啊……” “哦…哦?” 想说什么又停住了,疑惑的神色浮上绯冉的眉间,男子意味深长地望过去。 四目交会于一点的那刻,苏小少爷的脸蹭的便由白变红。 “那这么说,三儿今晚本就是打算来找我的?诶诶…三儿这么晚了还来找本公子…” 极其期待的瞪大了眼,点漆似的瞳,绯冉偏首露出面带疑惑的神色。 “啊呀,三儿不会告诉在下,只是散步而已吧。” 这一语倒是提醒了苏小少爷,正欲点头,却听那边又接着说道: “啊哈,绯冉说笑而已,大雪天的,谁会出来散步呢?三儿你说,是吧?” 窗外的月光溢了进来,苏廿三一个抬头,冷不丁便撞上了绯冉一双眨得起劲儿的眼。 绯冉的眉毛挑了挑。 ——绯冉你别那么笑。 绯冉的嘴角翘了翘。 ——绯冉你再这么笑我就。 再笑我就…… 苏廿三认命了。 伸手抓了抓头发,又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反复拨弄着袖口。 “大哥从西域回来,带了些东西,我想…就叫阿岁留出来了一些打算给你…” 沉香甜腻的香气中难得竟是不合时节的暖意,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惊动了一室静谧。 “啊呀,这种情况,本公子若推辞,不是让三儿白跑了一趟…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去拿吧。” “哦哦……好” 苏小少爷神经大条地点头答应,看着桌上那只诡异的未知生物,又神色复杂地蹙起眉头: “那这个…额 ,这个东西?” “兔子由我来处理,掌柜的就放心跟苏少爷去吧。” 店铺通往里边一间卧室的门前,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站了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话虽这么说,两片嘴唇却是死死抿成了一条线。 “请掌柜的掌握好分寸,莫忘了此行来长安的目的。” 略带恼怒的神色滑过了绯冉的容颜,男子的目光一沉,又不动声色地将表情隐去。 故人,故人……疑惑的色彩在苏廿三眼底一闪而逝。 原先开张时听到的话,此刻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了出来: “绯、冉、来、长、安,是、为、寻、个、故、人、的” 脚步一顿,苏小少爷稳稳当当地呆在了原地。 感觉到身后的人停下了脚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 步,绯冉神色诧异地回过头去。 眼前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黑曜石般清亮的的眼底带着莫名疑问。 “那个女子,就是绯掌柜的故人么?” “啊?” 雪雾在灯笼四周涂上浅薄的烟气,绯冉提着灯笼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无奈而又好笑的神色在脸上交替呈现。 “我说三儿啊……你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我,我”苏小少爷立在原地,“我”了半天都没蹦出半句完整的话来。闪烁着雪的倒影的月色里,只能听到远处打更人敲锣的声音。 就当闯了一晚上的鬼好了! 苏廿三有些气结,一咬牙、一跺脚,狠狠瞪了笑得正欢的人一眼。 “还去不去苏府了?” 管他妻子兔子,还是先走才是个聪明样子。 在他们身后,绿裙女子站在画堂春门口,抬起眉睫盈盈而笑,细细眼尾带着倏忽即逝的戏谑玩味。 “苏小少爷,你不就是,我们要找的故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同样求花求收藏求包养 小透明快没信心了 哭 第4章 西南荒·讹「二」 苏廿三觉得,才冬至没多久,这边府上就赶忙开始张罗着过春节了。 而相较春节而言,更让整个苏府操心的,是苏小少爷本身。 茶碗底下覆了厚厚的蜜,另一只碗里盛满了刚洗过的新鲜的茉莉,将茶碗倒扣在盛有茉莉的碗上,那股子花香便悠悠然地将蜜浸了个透。 冲入热水,就是上好的一碗茉莉汤,越窑青瓷,白色花瓣在碗里晃悠悠地打着旋儿。 越来越浓的香气在屋里渐渐升腾最后织成大片轻浅的薄雾,琉璃样的透明雾帘里只听见有人不断赞叹着这茉莉汤。 是大哥还是二哥? 又是谁在说“不过小女从书上看到,一时兴起弄来尝尝。” 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因为最后还有一个声音分明说道: “令嫒心灵手巧,美貌端庄,若有幸得游大人赏识,乃是犬子之福,犬子之福啊!”十分耳熟的语调和…… 不对。 昏昏欲睡的苏廿三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对面笑得一脸春风的,正是自家亲爹苏老爷子,坐在一旁、笑得同样春风化雨的,是年过半百的门下侍郎游大人,和笑成一脸儿褶子花的游夫人。 相亲相亲,相个毛线亲。 苏廿三亲还没相完便逃了这场鸿门宴。 热闹的场面近在咫尺,趁着游大人招呼用膳,小少爷背身两步迈出门外。 转而蹬蹬两下,众人眼里便没有了那个青山绿水的身影。 “你啊你!”画堂春里,一袭白衣的男子哭笑不得地拿卷轴轻轻敲了敲他的肩。后者喝着茶,一脸“不关我事”的云淡风轻。 “所以你就跑到我这儿来了?啊呀小少爷,逃婚可不是开玩笑的。”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绯冉都在为当初自己的这句玩笑后悔。 彼时一声“小心”还未出口,眼前那副尚未裱好的百鸟朝凤。上面的凤凰转瞬便成了落汤鸡。 “这是苏少爷你爹亲自送来的贺礼啊啊啊啊啊啊啊!” “绯冉?” 尖叫声陡然消失,还没从心疼中走出来的男子面色狐疑地转过头去。 用了狩猎纹仔细雕刻的窗框前,苏廿三正一脸凝重。 “干嘛叫得这么严肃?” “你说,我该应了这门亲事么?” 少年没有看他,睫毛微微颤抖,落在远处的目光里是满满的困惑。 六出冰花,长安冬华。细细屑屑的小雪又是洋洋洒洒地铺了一地。柜台前男子倏然一愣,平素玲珑心狐狸嘴的人第一次有些不在状况。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良久才几不可闻叹了口气,绯冉从窗外收回了目光。 重又像往常一样笑得老神在在的人一把揽过苏廿三的肩。 “不孝有三,无后未大。苏老爷生了三儿,又将三儿养这么大,自是希望日后能传宗接代,儿孙满堂、承欢膝下。” 一句话似是引出了所有的委屈,少年脱口而出“可是……” “可是你会跟一个连长的短的横的竖的都不清楚的人成亲么?” 苏廿三用力抠着椅子上的漆,凉月般带着水汽的点点光泽,在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氤氲开来。 有些话,一出口就是祸。 这句话在苏廿三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 比如那年苏廿三病得要死要活的时候,遇上了绯冉。 再比如那年苏廿三昏了那么久以后醒过来,留在记忆里的第一双眼睛,还是绯冉的。 那人晒开几分笑意,伸出手指,笑着捏了捏苏廿三因长久昏迷而麻木的脸“啊呀,小少爷醒了?” 苏廿三呆了,端药进来的小丫头也呆了。 只有绯冉,笑得春光灿烂那叫一个欢喜。 所以在苏小少爷心里,一开始勾引自己的是绯冉,现在一句话把自己给憋回去的还是绯冉。 “所以啊,我能理解……” 苏廿三抬起眼。波光凌凌,水色潋滟。 绯冉的话生生咽下去了一半,转口。 “所以啊,我能理解小少爷的心情。而且三儿才十七岁,若不想成亲,过两年再谈,倒也不算晚。呵呵,呵呵…” 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还配合着点点头。冬日严严,绯掌柜的笑容有点生硬。 “难怪人人都说生意人都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绯掌柜真是善解人意。” 屋里两人俱是一惊,苏廿三僵着脖子回头,果真是那晚出现在房中的少女。 依旧一身绿裙白襦的装扮,翠绿的裙角下摆露出蓝印花末染的衬裙,鲜艳地招摇在冬日青空下。怀里还揣着当日被苏廿三救起的兔子。 无限风光,无比鲜丽。 “有闲情在这儿聊天不如想想怎么解决这只兔子的问题。” 深黛的眼睛一眨未眨,只是两条柳条儿似的眉毛紧紧蹙在了一起,声音里能听得出明显的着急。 “找不到里兔,这家伙不肯回去。” 语音方落,就听怀中的兔子期期艾艾地开了口: “我受了伤,争不过她,自从遇见了那个书生,她就不听我的了……” 有些闷,有点哽咽,不似说出“兔子个屁”时的嚣张清脆。 “表兔啊…” 随着白衣男子一声沉闷的叹息轻轻溢出唇外,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原来预定的轨道,淡青色的薄雾漫天花雨般扑头扑面盖下,然后红色的光零星一闪,一袭白色冲破青雾出现在眼前。 那是绯冉身上的白衣。 穿白衣的男子一手提着灯笼有些飘忽地走在前面。 十分淡漠的脸色和微笑,侧过头,抱歉似地笑着,冲苏廿三无声做了个“嘘”的动作。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 接着扬扬下颌,示意他快跟上。 脸上依旧还是轻浅得很的微笑,渺不可及的声音在薄雾中愈发清晰地荡开 “我到底该不该…现在就带你来呢…” 散开,散开,像出现时一样,烟青色的雾气渐渐晕散开来。 长安城外明丽的冬日青空下,小小的村落似奇迹般出现在两人眼前。 绯冉灭了手中的灯笼,先一步上前,右手轻轻扣了几下柴扉。安静了几秒过后,一个清脆的声音乍然响起“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待到响在耳边时,门吱嘎一声开了。 身着布衣的美丽女子姿容清丽,一身窄袖蓝印花底白色碎花的袄,袖口处层层叠叠地绣了忍冬花纹,同样墨蓝色的头巾下一头黑发仔细地挽成了髻,翠绿色鞋面上沾了些许泥土。 女子面带不善地看着面前两人:一个施施然仍挂着笑,另一个有些尴尬地打了声招呼“打扰夫人了”。 “我就知道迟早会被找到,却没想到少主这次动作这么快。” 不咸不淡的声音,却在一双眼扫到苏廿三身上时,忽的定住了。 似乎是奇怪了一下,半晌,女子冲着苏廿三莫名迟疑道 “麟大人…” lin大人?苏廿三很是郁结,什么琳大人灵大人? 喵的,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就算了,还被莫名其妙地称作临大人?灵大人?还是琳大人? “这位夫人,我实在不知那个lin大人是谁,在下姓苏名廿三,叫我苏公子便好。” 什么临啊琳的,怎么越听越像个女孩儿名。 长安城外,不知名的小村落里,苏小少爷华丽丽地石化了。 “怎么,夫人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女子眉头渐渐皱起,目光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刻。绯冉面色一沉,不动声色地截住了她还欲往下说的话。 “少主能否再给我们一天?” 一点水光,和着青天下积雪的冷霜,在眼中渐渐弥散开来。女子似被惊扰了一般,回过神来,静静看着眼前的绯冉: “请少主先答应里兔。” “如果我不答应呢?” 纯净的微笑还浮在脸上,慵懒的目光却渐渐收紧。绯冉注视着眼前面色恳切的女子,低声而用力地一字一顿道。 “那就休怪里兔触犯到少主了,眼下就算是死在这儿,里兔也不会乖乖回去的。” 女子陡然换了一副声线,目光里是某种比寒风更为刺骨的东西闪闪烁烁。 “什么死不死的,他逗你玩呢。” 戏正上演到最惨烈的环节,一个大义凛然的声音从中插了进来。 绯冉一贯云淡风轻的脸霎时挂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下一秒已被苏廿三连拉带扯地拖到一旁。 “喂,姓绯的,我说人家你情我愿,你就算了吧,就当我替那姑娘赎身,要多少,你只管开口,我给。” 给?怎么给?拿你自己来换?某人有些哭笑不得。 苏小少爷二话不说地拍了拍胸膛,走到女子面前,扯了扯她绣着忍冬花纹的袖边: “这位夫人,我知道你与跟那个男人必是两情相悦,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我去跟那姓绯的说,冲动会坏事儿的,啊!” 坏个毛线啊!方才还吵得要死要活的两人刀子似的眼神刷刷扎在苏廿三身上。 “我说,苏小少爷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诶,怎么,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妾偷偷跟下人私奔然后被找到的戏码么?苏廿三何其无辜,无辜得有些委屈。 睫毛下黑白分明的眼睛闪了闪,一脸眩然欲泣的表情。 “戏台上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这、这是真是麟大人么” “算我宽限你一天好了,不过”绯冉顿了顿,在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雪白兔子来“它就交给你了。” 手心里,兔子清清楚楚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谁会拿兔子当见面礼?还是藏在袖子里的!”苏廿三在心里大叫出声。 不过还好还好,和平谈判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求……泪 第5章 西南荒·讹「完」 “那个被叫作里兔的女子。” 苏廿三停了半晌,似在细细思索什么。 “你说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能担得起一个女子这样死心塌地。” 绯冉转头瞥他一眼,摇摇头。 “不清楚,不过这些家伙,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不见得长得好就能讨到欢心的。” 苏廿三歪了歪头,似懂非懂,又想了想,却也点头称是。 “对哦,不然你怎么能被抛弃呢。” “啊呀,三儿你在说什么呢,就凭本公子的风流倜傥才貌兼备,她要嫁我,我还不乐意呢。” 那个一脸“我还不屑娶她”表情的人嘿嘿笑了起来,眼角一翘一翘,志得意满。 不是没见过自恋的,是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苏小少爷一滞,挤了半天硬是没挤出一个淡然的微笑来。 城外冬凉灯明,又是一轮风起,惶惶树影。一点夜风卷着瓜叶菊的香气悠悠袭来,沿着淡棕色木质回廊上下游走。 风里似乎飘来谁语焉不详的叹息: “我真希望…你永远这样,什么都不要知道…” “你在说话?” 苏廿三猛地回头,诧异地问。 另一个人死活不肯承认,昂着头一副“你就是冤枉我了”的表情。 四平八仰的把手一摊,绯冉的眼神既坦白又无辜。 苏小少爷再次一滞。 “我说,咱一把年纪了就别装少女情怀了行么” “少女个鬼!这叫天真烂漫!” 绯冉龇嘴露出一口白牙,恨不得用下巴尖戳死他。 没过多久,那女子的丈夫便回来了。 还真像绯冉猜的那样,五官普通,平凡无奇,不过称得上清秀而已。 说中了的那人冲仍旧红着脸的某人挑挑眉,脸红着的某人不好意思地甩了正得意的那人的手。 身材瘦削的清秀书生站在厅中,有些懵里懵懂地用手摸了摸头发。 “少爷来得太匆忙,李木方才回家才听夫人说起,有失远迎,还请二位不要见谅” 李木?确实还挺木的。 绯冉和苏廿三交换了个眼神,难得一致地朝对方点了点头,在心里对李木爹娘的预见性表示赞扬。 乡野间自家种的青菜,水磨的豆花,刚炖好的鸡汤,一人一碗白米饭,七八个蒸好的馒头,一碟酱黄瓜,一碟腌白菜。满满当当地已是摆了一桌子。 苏廿三被绯冉拉着坐到一边,白衣男子笑得春光般明媚只恨不能刻上“人畜无害”四个字。 “哪里哪里,是我们冒昧前来,叨扰了二位。”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 清亮的声音,略带歉意的语气。仿佛真的只是随便串个门儿,并非前来要人。 苏廿三看着眼前对答如流的绯冉,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光一点一点黯了下去。 吃晚饭后,女子早早招呼了丈夫睡下。道晚安时大概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朝苏廿三说了句谢谢。 谢?谢什么呢? 苏廿三有些好笑。 鹅黄色的灯光跌在树叶上,夹杂着淡淡的霜青色。穿过陈旧窗框,细细密密地投在桌上。 婆娑窗前,一时间只剩下两个影子。 “明明是来拆散一对夫妻的,却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明明是要捉人的,却可以表现得像是随意串门的。” 微微的叹气声穿过空气,在夜色里划开一道波纹,晕黄的灯光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 “会说人话的兔子,神秘的绿衣女子,神仙般的医术,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绯冉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么?” 苏廿三安静望着眼前沉默的男子,眼神逐渐转向了悲伤。极其单薄的悲伤,从眸子里扩散开来。 “你就以为,我真的这么傻?平白遇见这些东西,谁不会多想?我不问只是因为是你,救了我又把我当做朋友的绯冉!” 平日里被视作“单纯无知”的苏家小少爷一个字一个字地用力说出来,侧头沉思的表情像在思考先生留下的功课。 “可是那个书生呢,原来就算是毫不相识的两人,你也可以这样轻易而安心地去骗他。” “那么我呢?你接近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苏少爷倒也不是没问过,那年,那月,那雪天。苏少爷问绯冉: “喂,那天你是才从江南到长安的,怎么感觉,就是为了不让我死似的?” 绯冉低下头沉思,良久方才开口: “我也在想,我是有多倒霉才会一来就遇见了你…” 当时那人一手抓着一串蜜蜡加了珊瑚隔珠的手串瞧了半晌,脸上的表情终于一寸寸明媚起来。 苏小少爷被他一句话噎了个半死,从此再不敢问他这个问题。 当时是不经意,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你救了我,那么救了我以后呢……你说你来找故人,可是故人呢?” “绯冉呐绯冉,你到底,是谁呢?” 苏廿三的眸光暗了,一双眼却仍不忘望定眼前言辞闪烁的男子。 “是《山海经》里的神兽啊…” 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绯冉停顿了半晌,良久才继续说道“三儿,听我讲一个故事,好么?” 那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了。 漫长到就连我,都差点记不清楚了。 天地伊始,盘古开天,气成风云。声为雷霆……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甿。天地出现天吴,毕方,据比,竖亥,烛阴,女娲五个创世神。青帝伏羲与九河神女华胥氏及属神治理天东一万二千里的地方。 那是个神妖混杂的时代,随着神祇一起出现的,还有东、南、西、北,各方神兽和旗下妖兽千万,伏羲氏为了保证天地稳定,黎甿苍生不受妖兽侵扰,以半身修为将天地间妖兽封印于《山海经》之中。 创世神中,有一条恶龙,名为烛阴,又叫烛龙,帝舜时代曾被用来制烛照明。直至最后,人们都认为,烛阴已经灭绝了。 哪知没过多久,以东诸山中的长留山,却在某一天里莫名地被烤为了焦土。与此同时,封印于山海经里的妖兽却因外界动荡封印力量微弱纷纷逃逸。 天帝震怒,以为烛阴作怪。舜帝其下的各个术士穷尽一生之力,亦只能将寻得各兽封印千年而已,千年之后,封印解除,众兽窜逃,作乱人间,不得不除。 而当时四位领命封兽的术士中,就有一位,是姓绯的呐。 “所以,里兔是兽,表兔也是兽,你来这儿,是为封印它们?” “所以你就是…那个姓绯的术士的后代么?” 苏廿三轻轻问出了口生怕惊动了什么。那些记载于泛黄纸页或真或假的故事,祈雨师,鱼尾剑,人鱼烛,赶考的书生与狐仙。忽然间变得真实而生动。 “这样说的话……三儿你就这么理解吧。” “那么我呢?你又是为什么接近我呢……难道、难道……” 难道我也是兽? “笨!”方才还一脸正经的人噗地笑了出来,一掌拍向苏小少爷正因刚才的一番快速运转而思考能力下降的脑袋。 “像你这样没大脑又体弱多病的大少爷,要真是兽,那还不早被收了千次万次,啊不,也许连出来都没法出来。” “也是啊…” 脸唰一下红透了的苏小少爷突然感到有些不对。 “喂喂姓绯的你说谁没大脑?!” “因为,三儿很像我的故人啊…” 没有回答苏廿三的问题,紧闭着的眼忽而睁开,漆亮的眸中有些神色未定的迷茫和悲哀。 “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呐。” 又是故人?还是第一个朋友?苏廿三有些疑惑。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找……” 一个“他”字还没蹦出来,那人却猛地站了起来,只听哗啦一声,翻了一桌热茶。 琉璃的眼,带笑的脸,发髻上一根碧玉簪迎着那方初晓天光颜色潋滟。 “啊呀,跟本公子一块儿去收了那只兔子吧,哼哼,让三儿见识见识本公子的风采。” 似乎并没有那些许的失神,绯冉此刻心情大好。 苏廿三被他一惊一喜吓了一跳,想问出的话又不情不愿地憋回了肚子里。 那如果找齐了呢? 如果找齐了,绯冉也会回到属于你自己的地方吧? 你自己的地方,到底是哪儿呢?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关于表兔与里兔 《山海经》中出现的神兽,同时,《神异经(西南荒经)》有载。 描述如下: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 即是说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 在《姑逢》中,以表兔和里兔的形式而存在。是岁在其他地方所看到的拟人化中出现的 表兔里兔。顾名思义。表兔重外貌,里兔真性情。虽为讹兽,但情之一字,亦是难解。虽为兽,却不同于穷奇般以人为食,为天地所精气所化,并赖其而长。 表兔里兔双生双灭,万不可封印一只而留下另一只。这也是绿衣女子说找不到里兔,表兔不肯回去的原因。 至于表兔和里兔的结局,在下一章《穷奇》里将有提到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 。因为这两只兔子只是为引出绯冉身份所设,无甚重要,便不再多提。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嗯 求大人赏脸 泪 第6章 西北荒·穷奇「一」 阿岁说:“少爷,夫人说明天约了秦家的二小姐…” 眼下正是开春,离上一回被捉去观看封印里兔也是一月有余。 夜色从窗檐溢进屋子,苏廿三拿着书的手动了一下。 半晌,悠悠转头。 “怎么?阿岁这么想有个少奶奶?” 面色不善,笑意森森,冻得阿岁一阵哆嗦。 少爷您别这么阴阳怪气的笑。 少爷您别笑了。 少爷! “少…少爷,阿岁去给少爷端宵夜来。” 终于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的小书童一边朝后退一边苦着脸傻笑。 说罢,只见一道棕色身影倏地窜出了门外。 苏廿三叹了一口气,方才将手肘搁在脑后,一仰头躺在了床上。 门吱嘎了一声又合上,苏廿三以为是阿岁拿了点心进来,头也未抬,吩咐道“搁好了就睡去吧。” 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声音,方才有些诧异地撩开了纱帐探头去看。 桌上空荡荡的,不见什么点心,只一盏油灯,孤芳自赏似地立在那儿。 眼见着那烛花闪了一闪快要熄灭,泼墨似的夜色水纹般晕荡开来,却不知从哪儿伸过来一只雪白的腕。 五指纤长,青葱葱样儿,拿着剪子对着灯芯,“咔嚓”便是一下。 屋子霎时亮堂了许多。随着灯光一道亮起来的,还有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 “啊呀小少爷当真是一点警觉心都没有。” 黄铜的檀香炉子漾着几缕青烟。一身雪白的绯冉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 目秀眉清,满面柔情。那人眸光闪闪,眯起眼角,意味不明地眨一眨,笑容就这样直直地生动到了眼睛里。 “这样可是会被骗走的哦。” 苏小少爷朝那人看了一眼,又死命掐了一下大腿,真疼。 再抬头时,面容不改,神色淡定。 “绯掌柜是如何半夜进到苏府来……” 苏廿三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那不是人不是人不是普通人。” “哦,苏老夫人托我进了一批首饰,刚刚才到…” 绯冉耸耸肩,表示对于这时候出门同样深感无奈。 “啊哈?就这样……” 不是隐身术也不是穿墙术?苏小少爷瞬间觉得自个儿幻想得过了度。 “不过……” 放任笑容在脸上慢慢敛去,最后只留下一个寡淡的轮廓。 眼皮一动,猛地吸进一大口凉气。苏廿三突然福至心灵般意识到了什么: “是不是,又有什么神兽?” 收服里兔的时间似乎就在昨天,耳边还听得见书生凄凄沥沥的哭声。 他尚记得那时,那个看上去懦弱的书生跪了下来,朝着绯冉的方向焦急而用力地磕着头。 一头、两个、三个……直至头破血流,满脸殷红。 自里兔被封印起来的一刻周围的景物也跟着一道烟消云散,露出原来的面貌。 不过一片荒地,三五杂草。之前所见,村庄木屋,原来皆是女子以术法造出的幻象。 她为他造了这世外桃源,蜃中之楼,就以为可以与他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书生跪在草地里,原本干净的蓝布旧衫粘了满头满身的杂草叶子。 他说:“我知道她不是人,哪有人这么多年,还是一个样子,从来没变过。” 绯冉神色未变。 他说:“可是她对我好啊,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她为我洗衣,为我做饭,甘心跟着我过日子。” 绯冉神色未变。 他扑倒在地,两手死死抱住眼前白衣男子的双腿“求求大仙,让苏苏回来吧…” 低头的那一刻间,泪如雨下。 说话声渐渐转为痛哭,悲切的声音带着令人动容的深情,似真而幻的清冷细雨簌簌扑落,似乎比冬日本身还要凄凉几分。 原来那个女子还有个这么好听的名儿,叫苏苏。 结果呢? 绯冉终于动了动眉。 但纵使这般哀求,也只换来一句不带感情的斥责。 “人有人的本分,兽亦有兽的本分。” 平日里似笑非笑的一双眸子,深如寒潭,竟是陌生得很。 “从你知道她是妖的那一刻起,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既已知道结果,还继续与她纠缠,这便是你自作孽罢了!” 自作孽,自作孽 短短三个字。触耳惊心, 一直凝着脸的人猛的抬起头来,苏小少爷一个踉跄,脚步竟有些不稳。 到现在,苏廿三还记得书生的目光,哀求,企望,到最后只剩下深深的怨恨和悲伤。 月光像鹅黄色纱幕一点一点笼罩着长安城的夜,虚掩着的房门间聚集而来的萤火渐渐飞破春夜时的清浅月色。 “难道真的必须如此?不论人或妖,在渴望获得真挚的感情这一点上,不是没有区别的么?” 眼如月,月似弦,苏廿三的神情比月色还要清浅。 “就像绯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那么不管你是普通的商人,是术士,甚至于是一个妖怪,我都不会因此而离开你。” “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呢?” 声音渐渐地小下去“命若草芥,本身就已经足够可怜了。” “善心才是最后害人于无形的东西。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后悔自己曾说过这句话,三儿。” 绯冉垂下眼,漆黑的眸里浮起雾一般淡薄的悲哀。 “你最没有防备的那个人,伤害你时往往更加轻易。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背叛我,或者我背叛你,原本也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虽是这样说,在听到那句“我都不会因此而离开你”时,千年来从不曾动过的心这时却有什么慢慢融化开来,一点一点,暖到了发梢里。 “不过三儿你记得,不论发生什么,都有我来保护你。”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捧着几样小点心的阿岁站在门边,摸摸鼻子,拍拍小脸,头发被夜里的露水打湿,湿哒哒的几缕挂在额头上。 苏廿三猛然惊醒抬头,方才还坐在这里的那人已经不见了。 比冬雪更白的一抹衣角,早已悄悄消失在门外走廊的拐角。 入春时的夜尚有几分清凉,衣着单薄的小书童鼻头都冻得红了起来,就连说话也听得出牙齿上下打颤的声音。 “刚,刚刚走的那是绯掌柜?” 沉默、沉默。 阿岁捧着点心盘子等了半天,自家小少爷依旧目光涣散地靠在床上。 大半夜的灵魂出窍? 扯了扯嘴角。放盘,转身,关门,落跑,动作娴熟毫不拖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8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8 沓。 夜晚的露水一颗颗在木质的走廊上跌落破碎,脚步声渐行渐远,走廊里只听得见点滴水声。 苏廿三光着脚翻身下床,捏起一块荷叶糕,眉头渐渐都皱到了一起。 就在刚才,绯冉离去时说的话,合着滴水声一起,一遍遍回响在脑海中。 “三儿你记住,这些天好好呆在家里,千万别出去。” 有些话,绯冉不说,苏廿三也不问。 比如,为什么不能出去?又比如,为什么那人来了一趟,丢下一句话,又再不见了踪影。 只是听阿岁说,城里这些天不大太平,东城那边的几户人家,不知怎么的,清清白白的大闺女,就这么不见了。 前一晚还见着在灯下绣着花样,第二天早上叫了半晌不见人应。推门去看,绣了一半的绣品还摊在桌上。 人却没了。 眼下正在春要来时最好的时节。窗外几枝柳条已伸出新芽,衬着一树姿态盎然的花朵。春熙中款款盛开,尚未满开的花苞倚着叶子,入目则铺天盖地的青山绿水花儿鲜红。 在屋里坐立不安了两天,苏廿三终究没忍住,差了几个仆人去画堂春买些翡翠珍珠,说是二嫂的生日快到了,实则也不过是想确认下绯冉怎么样。 回来的下人两手空空,说是画堂春大门还开着,绯掌柜却摆摆手称这几日不做买卖。 苏廿三暗想大概又是哪只兽出来作怪,还是只很厉害的兽。 一盏上好的碧螺春,盈盈一吹,便乱了一水的青绿嫩芽。修长的手抓起茶盏送到嘴边,苏家小少爷一口一口吹着茶面。 黑白分明的眼中升腾起几丝不安,上好的茶也没了滋味。 不过…要说起来… 要说是担心自己的话… 那些失踪的似乎都是女子吧… 哐当。 苏廿三的手一抖。 一旁的阿岁提着茶壶,一张脸皱得快要挤出水来。 “多好的杯子啊…怎么就逃不过被摔的命运呢…暴殄天物是会遭报应的啊!” 善良的阿岁在心里为这个陷在沉思里无法自拔、就连自己摔了杯子都没注意到的小少爷祈祷了千回万回。 但是如果是兽的话呢?即使是术士,也是会有危险的吧。 若要去的话,应该怎么说呢?就说你是我朋友,朋友有事,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对。这个理由很好。 就这样打定主意的苏廿三诡谲地嘿嘿笑出声来。 呆在一旁的阿岁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对了,一个多月来沉默寡言的小少爷,第一次笑容蔓延到了眼睛里。 是夜。 夜风乍起,夜影重重。 金门大街上,一个山清水秀的身影提着灯笼一步一步朝着前方的画堂春踱去。 苏廿三此刻恨不得天降惊雷,一道把自己给劈死。 明明决定了要来看,走的时候偏偏开始扭捏起来。 就是这么一小会儿工夫,那厢却来叫着开饭了。 待到吃完饭,苏老爷的“三儿成亲焦虑症”又开始不定期发作。 结果是苏廿三千保证万保证就差抹了脖子以死明志,看表情很是满意的苏家二老终于微笑着放了人。 好不容易得到机会逃出来的某人感动得差一点就要泪漫长安。 于是就有了眼下这光景。凄凄惨惨戚戚,廿三深夜独行。 似乎也是在从这一天起,坊间开始有了一个传说。 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空荡荡的金门大街上突兀地响起一串笑声,格外刺耳,格外响亮,格外…诡谲? 不知哪家的小孩被吓得哭了出来,刚睡下的年轻母亲手忙脚乱地起身抱了孩子拍着哄着。 然后又听砰砰两声,笑声又突兀地消失了。紧接着大概是树还是草丛传来一阵簌簌响声。 “这才像话嘛。” 少妇抱着孩子,一边继续哄着,一边开了窗打算看个究竟。 朝左望,朝右望,伸出一只手,关上窗, 转身双腿一软,差点连孩子都给摔了出来。 笔直到没有一个转角的大街上空空荡荡,哪里有半点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绝世小三出现 绯冉冉你危险咯 偷笑 继续求花求收藏 泪目 第7章 西北荒·穷奇「完」 当然,闹鬼什么的这是后话。 再回到当日。 杨柳,树影,穿得山清水秀的一个人影提着灯笼,嘴里念念有词。 “绯掌柜,近来可好?” “绯掌柜,别来无恙?” “啊啊绯冉独自关在屋里不知是什么好东西不愿拿出来分享啊。” 眼看画堂春已经没多远了,这搭讪的话却还没想好。苏小少爷着灯笼柄,一脸皱成了个川字。 也就是那么一恍神之间,只听砰的一声响,一股钝钝的疼痛感从后脑勺渐次蔓延开来。 “据说,经常有人被捉去当童养媳的?” 这是昏迷之前,苏廿三的最后想法。 似乎有些温暖的阳光带着春天里生鲜的花香扑在脸上,晕了整整一夜的苏廿三方才挣扎着睁开眼来。 这是一座早已荒废的破庙。 被尘土掩盖的破败菩萨像,早已失却普度众生的能力。还未燃尽的烛火在阳光下气息微弱地支撑着最后一星火光。 落满灰尘的窗户摇摇欲坠地挂在墙上,窗外正对着一对株新鲜的花树。 雪白花蕊上贵妃泪似的朱砂点,梨朵后灿金的一方天。 想来那掺着花香的阳光便是从这儿窜进来的了。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呢…… 苏廿三歪着脑袋想了想,又低头暗自笑骂了自个儿两句: “苏廿三你跟着绯冉那小子呆多了,竟连害怕都不会了么?” “你在笑什么?” 巨大的黑色阴影从头顶上方笼罩下来,酷似老虎的生物昂首立于面前,背脊上巨大的一双翅膀扇得四周风声响响。 “你不怕我?” 苏廿三仰着头,面不改色地看着眼前会说人话的“老虎”。 “不就是会说人话的老虎么?我还见过会骂人的的兔子咧。” 不知不觉间,我们都改了好多。 我再也不是那个胆小和笨的苏少爷了。 “我说,你是准备把我清蒸了还是红烧了?我的肉既不细也不嫩,煮煮更好吃。” “我要你肉来有何用?” 铺天盖地的灰尘自地面上腾空而起。 黄沙般泥黄的颜色背后,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身影站在眼前。 “我从千年前的国都走到了现在…终于找到你了啊。” 重重的叹息之后,青面獠牙好似妖怪的丑陋男子一手揽过苏廿三的腰,狠狠地……吻了上去? 喂,大哥,就算你喜欢男的,也不能见着个男的就发情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9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9 吧。 恶心的感觉扑头扑面而来,苏廿三无语地看着自己被这个野兽幻化出来的男人重重地压在墙上。 意识逐渐开始恍惚起来,却能清楚地感觉到男子并非亲吻自己,反而像是在用力吸着什么。 “去…去死!” 模糊的声音从苏廿三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五脏六腑仿佛都被吸了去。 交织着不安与愤怒的咒骂耗尽了少年最后一丝力气。 面若琉璃,目似点漆。那个吊儿郎当的白衣男子的脸这时却无比清晰地从脑海里蹦出来。 “绯冉…” 叫出这个名字的同时,苏廿三因挣扎而扭曲的脸上掠过一丝柔和的表情。 有点绝望,却又含着某种不容诋毁的执念。 他还记得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也记得他说“不论发生什么,都有我来保护你。” “绯冉”后背死死地抵在墙壁上,凭着最后一丝气力往外推着前面的人“绯冉…绯冉会…杀了你的。” “吸完他的精气,怕是天上地下再没有你对手了吧。” 清冷的声音破空而来,早已模糊一片的视线里飘出一抹极浅的蓝。 身容修长的男子背手而立,亮银的发丝阳光下恣意地四处飞舞。 极亮,极耀眼。 “穷奇,你可知,你好大的胆子!” 阿岁是第一个发现小少爷不见的。 那天清晨,阿岁端着一盆清水,像往常一样来到苏廿三房前。 “少爷…少爷…今天大少爷要回来,眼看着就快到啦!” 屋子里静悄悄的,不见有人起床开门,连句回答都没有。 “少爷少爷,你别逗我啊…你再不应,阿岁,阿岁可推门进来了。” 小书童把盆一扔,吱嘎一声推开门。 昨晚写了一半的字被风刮到了桌子下面,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地搁在床上,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 少爷…三少爷不见了? 画堂春里,正悠闲品茶的白衣男子被踉跄着冲进来的阿岁给吓了一跳。 “啊呀阿岁,你怎么来呐?”绯冉冲着小书童盈盈一笑,墨似的瞳里眸光闪闪。 “少,少爷他…” 被吓得不知所措的阿岁像初见时一样一步一步蹭到绯冉脚边: “昨……昨晚少爷说,说要来找绯掌柜,让,让我别等他,我以为他在绯掌柜这儿……没、没回去。” “哐当。” 是茶杯摔碎的声音。 “阿岁你再说一遍?” “昨天,少爷说要来找绯掌柜…” 阿岁有些害怕地看到眼前神仙似的人儿。 细长的眉紧紧皱在一起,手指处一团青色光芒以缓慢的姿态逐渐绽开,青空下玉石般泛起碧青色冷冽的光彩。 “苏、廿、三!” 一字一顿的声音显示出主人此刻的怒气,被摔碎的茶杯碎片就在脚边却没人顾得上去收拾。 “谁准你,出来乱跑的?!” 前些天那人还沉浸在自我设定的凄凉氛围里不能自拔,说着什么“妖怪也有感情”的屁话。现在已是两天多了,有感情的妖怪没看到,烂好心的人却不见了。 跟着感觉到的一丝妖气追到破庙里,只看到群青色的衣角孤零零地落在角落里。 袖口细细地缝了卷草纹。绯冉一眼便认得。 “混蛋!” 绯冉捡起衣角,眼神在上面戳了好几百个洞。精致俊美的脸上有如夜色般幽深的怒意。 “我不是说了,让你别乱跑么!”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 “真不知道,十几年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还隐约有些春寒料峭的意味,豆大的汗珠却从额角上一颗接着一颗滑落,划过形状优美的下颚,和白皙修长的脖颈。 “绯公子。” “绯个鬼,别理…白锦?”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近落在自己眼前,正午的阳光被一个阴影挡住了许多。 绯冉抬起头,逆光中的身影有些不甚清楚。 极浅的蓝,衬着亮银的长发,同样一双银灿灿的双眸,冷冰冰,亮闪闪。 不带感情的干净嗓音,低沉而清冷。 “绯琴仙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绯冉动了动嘴唇正准备说话,却一眼瞥见了来人背上那个群青色的身影。 悲喜相交地伸过手去,身体落进怀里的一刻,一直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他醒过来一次,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三儿……” 绯冉略带忧伤地喊出苏廿三名字,紧接着目光一凛,眯起眼角,恨不得用下巴尖把他给戳死。 “混蛋你以为自己是谁啊?玉皇大帝他亲爹还是释迦摩尼他祖奶奶……!” 等到把天上的神仙差不多都挨个问候了一遍,绯冉终于记起旁边还站着个人。 男子挑眉听完这一大串神仙名,默默算了算还有几个就该轮到自己,一低头看见他望向自己的目光,愣了一下、叹了口气,又轻轻点了点头。 “穷奇,我现在想做的,可不仅仅是封印你而已!” “三少爷找到了!” 苏府的人忙成了一片,门口的两个侍卫大声喊着通知老爷太太。 阿岁立马便红了眼眶,看着自家少爷被抱回来放到床上,一把扑上去正想大哭一场却被人拎着衣领给拽了下来。 绯冉低着头,表情藏在晦暗的阴影之下显得格外不真切。 “阿岁,去跟你家少爷拿一身干净衣服来。” 苏廿三从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手心被绯冉紧紧抓着,那人却趴在床边睡着了。 一袭白衣沾上了泥浆,往回赶的时候又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给淋透。 清洌洌的月光打在那人身上,绾起一层银白薄雾。 “绯冉…” 被惊醒的某人睡眼迷蒙地看着苏廿三的脸仔细端详了片刻,半晌,眯起眼睛扬起手。 眼看着一个巴掌就要落到苏廿三的头上,那只手在半空却突然转了方向。 绯冉一把将少年的头揽到胸口,声音有些哽咽。 “混蛋!谁让你…半夜出来的?” “长安有人失踪,我担心有什么厉害的兽出来作怪……想去看看你。” 少年用无所谓的语气轻轻巧巧地敷衍过去,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竟呵呵笑了出来。 “笨蛋!要不是小梨花发现了你…” “小梨花?” 随着这句疑问吐出唇外,浅蓝的影子渐渐飘过初春的长空。 稀薄的蓝,带着水汽的花香汇聚到一起变得浓郁。漂浮着的雾气被夜色侵蚀成了神秘的靛蓝。 空中的蓝越聚越多,薄雾里一个男子的身影渐渐清晰。 凭空出现的银发美丽男子冲着正望着他的苏廿三点点头,依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0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0 旧神色端庄,目光清冽。 “我叫白锦。” “白锦无纹香烂漫的白锦么?” 真是好名字啊。 不过,似乎还是梨花呢? 苏廿三想起窗外那一树姿态妆潋的梨花,渐渐松开的眉间有着微妙的好奇。 “我记得是你救了我。你就是我看见的那一树梨花吧,白锦公子?” 白锦点点头,继续对苏廿三说:“我要住这儿。” “不准!” 说这话的是绯冉。 白衣男子先是沉默,然后优雅地抬头,最后一双眼里寒光乍现,像毛被炸飞了的猫咪。 “姓白的,不劳你费心,三儿有我照顾。” “哦?你照顾?” 小梨花白锦充满玩味地挑了挑眉,有些不屑的口气和轻佻的怀疑。 “原来把人弄丢也是照顾的一种啊…” 午后的阳光水银般倾泻在蓝田玉屏风上,一室碎金光影中很明显是剑拔弩张的两人破坏了这清幽气氛。 “那么,我就住在那里。可好?” 绝色的男子侧过脸轻轻地笑,一双银瞳流光溢彩,清冷冷的脸上难得是一派柔和。 苏廿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来是一树开得正好的梨花。 兴许是体质弱时对美丽的人或物的抗体也随之减弱,总之最后苏廿三下意识地用力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如果白公子不嫌麻烦的话,就请住下吧。” “啊呀三儿,我看这棵树的木料不错,你说是做椅子好还是做桌子好呢?” “这可不行绯冉,这棵树可是我祖父当年亲手种下的”苏廿三一脸认真。 …… 长安城初春的夜来得似乎早了点,转眼已是暮色深沉。 期间阿岁送了鱼肉粥来,加了薏米红豆炖得稀烂,有些担心地望了望苏廿三,又看了看守在一旁的绯冉,这才把碗搁在桌上转身走了。 白锦跑到树上睡觉去了,绯冉将苏廿三从床上扶起,靠在床沿上,又端起那碗鱼肉粥。 像从前喂药那样吹了吹,放至唇角尝了尝,方才搁到苏廿三嘴边 绯冉皱眉:“饿了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白锦那家伙给你吃东西没。” 苏廿三没去接那勺香气四溢的粥,反而拉了拉绯冉的袖子,握着拳头一脸严肃庄重: “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哦。”白衣男子随口答道,继续朝苏廿三嘴里塞粥。 “喂。”张嘴就被塞进去一大口粥,苏廿三有些挫败地垂下眼“我是在道歉。” “噗……”绯冉笑得乐不开支,伸手揉了揉苏廿三松松乱乱的头发“哦,苏小少爷是在道歉。” 说罢,又眯起眼角,颇有些玩味地挑了挑眉: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个麻烦啊……” “喂!” 还未来得及辩解出声,苏廿三便感到手腕一凉。 随后却是一股暖意自下而上沿着血液游走,苏苏麻麻的感觉从手腕一直延伸到心里。 低头去看,是一串略带透明的白色珠链,细细的银色穿成一股。 不嵌金、不配玉,晶莹剔透的珠子里隐隐有红色血丝穿插其中。 “这是…幽灵晶么?” 苏廿三上下打量着,语气犹疑,虽不懂珠宝,也知道这东西亦非凡品。 “比幽灵晶珍贵一百倍的东西。若不想给我添麻烦就最好带着它。” 绯冉伸手拦住苏廿三准备取下的动作,水镜般清透的眸子盯着手腕上那串白色珠子看了良久,方才放下心来,徐徐吐出一口气。 “三儿你记得,千万别让它离开你。” 苏廿三充满胁迫感地瞪回去,明摆着是一副“不说清楚我就不要”的表情。 无可奈何地揉揉太阳穴,绯冉觉得自己终有一天会被这个无知无畏的小少爷打败。 “里面有我的血啊…怎么,三儿还是不肯要?” 绯冉的血啊…虽然有些诡异不过… 苏小少爷眼里金光一灿,一只手还不忘死死护住。 不还了,说什么也不还了。 “那么,小少爷现在该放心喝粥了吧。” 夜很深了。房门外面的花梨木院墙洒了一面清潋的月光,穿堂风夹杂着露重带来的凉意穿堂飒沓作响。 吹皱一池春水。 绯冉起身拍拍衣摆,动作顿了一下又耀眼地笑开: “那么,三儿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苏廿三想说什么却没开口,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少年转过脸,对着梨树小声唤道:“白锦,白锦” “苏少爷有事么?” 初春的月光穿过他单薄的身影,话声还未落地,白锦便已站在屋里。 “叫我苏廿三就好。”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见白锦点头,方才继续问道: “白锦…我总觉得,我会给绯冉带去很多麻烦。” “哦?” 小梨花白锦意味深长地盯着他,月光浮在亮银色的眼里,泄了满地的流波般剔透荡漾。 “苏廿三你很在乎这一点么?” “诶?” 苏廿三错愕地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放心吧,绯冉生下来,就是为了解决麻烦的。” 白锦冲着绯冉走的方向虚眯起眼,神情若有所思。 “况且我看那家伙,好像很高兴有你这个麻烦呢。” “这样啊……”少年松开了的拳头又再次用力地握紧“请你告诉我,绯冉到底是谁。” “哦,他没告诉你?”白锦一脸惊诧“就是奉命封印神兽的吊儿郎当术士啊。” 那个吊儿郎当又能力惊人的绯冉啊…据说这是天上众神的统一结论。 似乎和绯冉告诉自己的没什么不同。苏廿三再次放下心来,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那些神兽……要来找我呢?” 及其艰难地指向自己额头,少年的脸色重新垮了下来。 那个曾经有过的猜想又浮现在脑海里。 “你?”白锦状似认真地思考了几秒,脸上展开来一个不知是了然还是困惑的奇特微笑。 “大概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比较身娇肉贵吧。” “这…这样啊。” 得到这样的答案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少年苦笑,真是个光怪陆离的年岁啊… “那白锦你呢?” “花之神祇白锦。” 瓷器的碎裂声清晰可闻,摆放在乌木桌上的影青茶具即刻粉碎成了清冽的碎屑。 沙哑难听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黑暗中慢慢浮现出的黑色煞气,大片肃杀得令人窒息的炭黑属于那个将自己劫持去的人。 “穷奇!” 最先叫出来的是白锦。 “呵呵,花之神祇白锦啊…你以为你还能保护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1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1 得了他么?” 丑陋的黑衣男子从窗口一跃而进,黑色的恶臭液体沿着地板灵蛇般恣意穿梭。 用了自身灵力所造的屏障被打破,白锦捂着胸口,银色血液从唇角蜿蜒流出。 “善与美的众花之首啊,失去了本体的保护,终究也只是灵力强大的花仙而已,这样的你怎么适合战斗呢……” 嘲笑的声音从口中溢出,丑陋男子伸手便抓起挣扎着爬下床的苏廿三。 苏廿三的右手被紧紧握住,抓起床头的花瓶,使劲全力便要朝那人的后脑勺砸去。 却听“啊”的一声痛呼,抓住自己的手似是触到了什么被迫松开来。 痛了?很好,不过… 苏廿三疑惑地抬手望向自己的手…我不是…还没砸下去么。 再看那男子,五指上分别被灼伤出一个个大洞,黑色的液体徐徐流出。 “你…你怎么会有少主的东西。” 面容丑恶的男子瞪大眼睛的表情很惊悚。 与此同时,修长的白色身影出现在门边,低沉却带着宠溺的声音流光般四下飞溅开来。 “因为,他是我要保护的人啊…” 随着话语的徐徐吐出,那个男子的身影向下缩去,最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伏在地上的丑陋妖兽。 白衣男子指尖升腾起烟青色的火焰,青琉璃般的火焰穿杂过夜风席卷了一室清凉。 越来越烫的灼热感绕过屋中两人直接冲向奇丑无比的巨兽。 墨黑色的背景里只听到巨物烧焦的滋滋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穷奇,你知道伤害他的下场是什么么?” 手指上的火焰越来越浓,青色的光芒好似阎罗殿上勾魂的鬼火。 “等一下!” 一脸肃穆的男子再次挂起一个无奈的微笑,行到手边的动作随即停了下来: “三儿,你又想干嘛?” 少年歪着头,一本正经地回以一个神秘叵测的微笑。 “把它留着给画堂春看门怎么样……” 小梨花白锦捂着伤口正在喝水没注意到,待反应过来,那口水便不负重望地喷了出来。 苏小少爷…原来,你才是最腹黑的那个啊! “你是说…穷奇么…” 绯冉哭笑不得地放下手。 清冷的光辉在翻飞的衣摆时闪时现,能够看到金丝穿插而成的瑞兽纹。 “三儿,你还记得我说,你会后悔曾经说过的话么?” 男子带着怒气的声音清晰而低沉: “你自己说,你到底吃了多少人! 从头部开始,一点一点往下,生鲜的肉体,温热的鲜血,朝为红颜,暮为枯骨。 “穷奇,我找了你好久啊……” 男子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沉重的呼吸和着低沉的话语在空中不断回旋: “不过三儿你倒是提醒了我,对付这样阴暗恶劣的家伙,就要用最光明的力量来消灭它!” 莹蓝的晨光从东边探出头来,耀眼的金色光芒却盖过天边时隐时现的初晓。 会飞翔的太阳神鸟腾空而起,艳丽长尾下三只金足破空而出,所行处一道灿色金帛重重划过。 随着最后一声低吼消失,美丽的巨禽缩成巴掌大小的金色小鸟飞回到绯冉手上。 “做得很好啊金龟子。”男子宠溺地伸手抚摸鸟儿灿金色的羽毛,发出满意的赞叹。 “喂喂你居然给传说中的神鸟取这种名字?” 更诡异的是那不是西王母脚下最骄傲的三足乌么,为什么看上去它对这个名字还很满意? 初起的阳光穿透了眼前,小梨花白锦揉着额角甚为无语地看着眼前两人一鸟的组合。 就算是传说中美与善的化身也会有喷水的时候啊…果然…这两人其实就是一对活宝吧! “对了绯冉?为什么闹了一晚上居然没人来围观?” “啊呀,昨晚我加的结界似乎还没解吧?” “结界?” 苏廿三重新聚起的笑容在脸上僵持片刻后又垮掉,然后屋内三人同时听见一声尖叫 “少爷…少爷的屋子不见了!” “我似乎忘了说,每天早上阿岁都会来叫我的…” 门外,一身粉红色半臂的小丫鬟啪一下扇在阿岁背上 “嚎什么呢嚎,少爷好好的你喊魂呐!” “屋…屋子…”小书童脸色惨白地回头。 木雕鎏金,青砖黑瓦,还有个绯冉站在窗口冲这边灿然一笑。 “屋,屋子在?神,神仙也在?”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关于穷奇和三足乌 穷奇: 据《山海经 海内北经》所载,指穷奇外貌像老虎,长有一双翅膀,喜欢吃人,更会从人的头部开始进食,是一头凶恶的异兽。可是,同样在《山海经》中,西山经一篇却提到穷奇的另一种形象,该篇中的穷奇,外貌像牛,长著刺蝟的毛发,与海内北经所述者有很大的差别。不过二者都是喜欢食人的凶兽,这方面则没有分别。 同时,穷奇亦是古代“四凶”之一。所以,虽然我也很想将穷奇给小少爷做宠物不过……一个寓意为凶的东西,只怕小少爷会衰到底的。 三足乌: 三足乌又名三足金乌,中国古代神话中的神鸟,也称金乌、阳乌,或称三足。传古代人看见太阳黑子,认为是会飞的黑色的鸟——乌鸦,又因为不同于自然中的乌鸦,加一脚以辨别,又因与太阳有关,为金色,故为三足金乌。 三足乌是神话传说中驾驭日车的神鸟名。为日中三足乌之演化。三足乌亦称“踆乌”。居于日中,有三足。 根据《山海经》等古籍的记述,中国远古时代太阳神话传说中的十日是帝俊与羲和的儿子,它们既有人与神的特征,又是金乌的化身,是长有三足的踆乌,会飞翔的太阳神鸟。 以上资料来自度娘 。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收藏少了一个 泪目 是越写越让人失望了么 蹲墙角哭去 第8章 青丘·九尾「一」 春满楼的春嫂摇着团扇坐在画堂春门口,优哉游哉地磕着瓜子儿晒太阳。 扇面上画着个美人出浴的图样,圆盘脸,笑起来五官怯怯地缩到一起,似未足月的婴孩带着团暖洋洋的喜气。 一转头,便看见苏三少爷独自一人闪进了隔壁的画堂春里。 “这苏小少爷,开张时送了礼不说,如今还隔三差五地往这儿跑。” 春嫂一把扇子遮了不到小半边脸,啧啧地对着自家姑娘咬耳朵。 于是第二天整个金门大街的人都知道了这绯掌柜原来跟苏家有着点儿关系,画堂春背后可是有苏家在撑着。 这天,苏廿三刚进门,便看见绯冉拎着一串金绿□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2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2 □儿眼瞧得仔细。 弧面中央青碧的猫眼线从阳光末端游荡开来,暗色背景下闪着近乎奇异的明亮光泽。 “这串好还是你给我的那串好?” 敢拿人间的小玩意儿跟他的比? 绯冉虚眯着眼啪一下将珠子摔在桌上,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不识货的某人。 “啊呀,绯冉出品,天上地下只此一件,你说哪个好?” 苏小少爷仍旧笑脸盈盈地站在阳光下,被兔子吓过又被穷奇抓过的少年跟沐浴了阳光雨露的小树苗般茁壮成长,心灵治愈能力好得一度让绯冉怀疑眼前这个人是被哪只神兽抓去吞了后变出来的。 苏廿三点点头,表示对“只此一件”这件事非常满意。 “明日老爷子过寿,大哥特意请了秦艽娘来,不知道绯掌柜肯否赏脸?” “啊呀,好啊,秦艽娘嘛!” 绯冉抬起头来,眸光闪闪。 “那是什么……吃的么?” “所以,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对吧?” …… 莲花瓦,养花天。午后的阳光爬过碧苔丛生的花梨木院墙被树丫稀释成了淡金,松香色的帘幕徐徐拉开,一身月白色上袄的女子出现在台上。 春水般恬静的侧脸,眉间扫了淡淡的鸳鸯黄,领口露出一色银红一色松香一色月白,石清末染的马面裙下,是银线勾勒的菡萏鞋面。 “春日宴,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女子素手拨弦,低低唱道。 被糊里糊涂拉来的绯冉听得意外地认真,连眼都未眨地看着台上的艳丽女子。 叫做“秦艽娘”的女子眼神无意中扫到台下,与男子目光相接的一刹连忙揽袖掩住。 欲语还休的娇羞表情引得台下叫好不已。 一曲唱罢,苏廿三拨开一颗杏仁放进男子手里,侧眼观察着男子的神情,试探地问: “怎么样?听说这秦艽娘的师傅可是梨园最出色的伶人,有人还说,她甚至已经胜过她师傅了。” “哦哦,真是人间难得的绝色啊,怎么,三儿也喜欢?” 原来绯冉喜欢的是这类的啊。 有些郁结的小少爷把刚剥好的杏仁一把全塞进嘴里。 “果然是人间没有的绝色啊……” 绯冉看了一眼台上重新登场的女子,笑得愈发灿烂。 苏府的老爷子是生意人,却难得地喜爱风雅,几曲听后不过瘾,最后索性连晚宴也设在了戏台子下。 苏家最近才回来的大哥举着酒杯从人群中挤过来,看到绯冉的一刻睁大了眼低低惊叹: “苏昶只知小弟的病被神医治好,却不知神医竟是如此年轻。” 不仅年轻,还好看,浓密的睫毛下点漆似的眼,梨花色白瓷般干净的一张脸。 他说出乎意料,他说甚是打扰。 相视一笑,绯冉正式被苏家众人视为上宾接纳。 晚饭后,绯冉趁着无人注意拉了拉苏廿三的袖子,再挤一挤眼。 苏廿三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半推着进了房间里。 白衣男子拖着凳子坐下,茶盖一下一下敲着杯子,空荡的屋子里清脆回响。 “三儿,想不想听这世上最好听的曲子?” “最好听的曲子?” “对,最好听的曲子。” 暮色被窗棂分割成奇特的菱形光束,绯冉的眼里泛着暮色般淡薄的悲哀。 “不过,在那之前,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 半夜赶路的书生,在青草和苍茫的夜雨中彻底迷失,却见陈旧朴素的茶馆在眼前突兀出现。 掀开门帘,红火衣裳的美人端坐于柜台前。慵散束起的黑发,流光溢彩的双眸。书生心下以为唐突,却仍蛊惑般走了进去。 流水断,紫檀岳山静卧于端。美人坐于案前,十指起弦,春莺出谷式如彩蝶般翩跹。 缭乱的夜风终于遁得无影无踪。 之后的故事很俗气,书生爱上了美人,美人抛却一切随他进京赴考。也曾山盟海誓,也曾月下花前。 放榜的那天,书生从人群中挤出来,看着美人,傻傻地笑了。 他是榜眼,皇上下旨,要从状元,榜眼,探花三人中选一人为婿。 书生搬进了皇上赐给的大宅子,再也不用美人卷着袖口为他一遍一遍抹去桌上的灰尘,他看着美人的眼,也不再像从前一样满是深情。 美人看着书生眼神中怯怯的愧疚与期盼,再想起那道圣旨,到底明白了什么。 某天清晨,红衣似火的美人抱着那张琴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出了屋门。从此再未回来。 就在美人走的第二天,却听说昨晚状元郎不知从哪儿带回个人,红红火火的衣,一双眼角高高吊起,狐媚似的眼,风情到了骨子里。 第三天还是同样的事儿,只是这次的主角换成了探花。 一时间,状元探花沉溺于声色的消息便传满了长安。最后竟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皇帝震怒,这样的品性怎可娶得公主?驸马的位置便稳稳地落到了书生的头上。 大婚前一天,新晋的榜眼却坐在旧市一处朴素的宅子里,剪了整整一夜的灯花。 泛黄的卷轴一页页在手中划过,书生还记得,那个一身火红的美人,也是坐在这里,陪他翻过一日日陈旧的子曰孟论。 故事戛然而止。绯冉带着意犹未尽的感叹,将目光转向了苏廿三: “那么。不知三儿是否想听一听这令书生神魂颠倒的曲子呢?” “诶?” 绯冉牵着苏廿三躲到一棵树下,冲他挤挤眼,将手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眼睛飘到前方。 苏府后院的小巧湖泊,一袭红色的艳丽身影静静坐在湖边。 “鸳鸯连,连歌路过闲庭院;君相念,一字灯花前; 灯花剪,剪破艳阳天;君未见,霜花染鬓间; 鬓间拈,拈却尘埃扑满肩;君诺言,不负子音不相见。” 萤火的尾部闪动着潋滟的微光婉转而下,光与暗徐徐融合的瞬间,杳杳而起的哀艳歌唱摄人心魂。 是秦艽娘的声音,腔调却比白天更美,更凄艳,更摄人心魂。 那一瞬间,苏廿三方才知晓,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喂!喂喂,三儿!” 苏廿三转过头来,目光呆滞,愣愣看着绯冉半晌: “绯冉……” “苏廿三!” 绯冉哭笑不得地将他从地上扯起来: “再不回去天都亮了,苏小少爷。” 苏廿三平生第一次被一首歌给惊了,游魂般跟着绯冉扯着往前走,疏忽间灵光一闪: “喂喂,绯冉,难道秦艽娘就是那个美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3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3 人?” 难怪绯冉会用那种眼神盯着她。 “哦哦,三儿终于有长进了啊!” 男子赞赏似地拍了拍手,脸上却是一副“其实你错了”的戏谑表情。 水殿风凉的初春,火红色的身影好似开至最艳时的月下海棠。 第二天清早,苏廿三是被绯冉给吓醒的。 “三儿你属猪的啊……” 男子的声音带着宠溺的无力感,挑眉看着眼前抱着被子不愿撒手的少年。 “你再不起床,我就把你抱到秦艽娘屋里去咯!” “什么?” 苏小少爷一惊,直接从床上给蹦了起来,头一顶撞上了床檐,眼光迷茫面色惨淡地跌回了床上。 “你不是想弄明白么,再过一会儿,秦艽娘可要走了。” 秦艽娘的住的客房跟苏廿三隔着两个院子,待两人走到跟前正欲敲门时,月白色襦裙的女子正好打开门准备回去。 “姑娘请留步。” 绯冉笑着拦住她。 “秦艽,可是认识公子?” 女子疑惑地看着两个陌生来客。 “在下绯冉,自从听过秦艽娘子的吟唱,便如仙乐抵耳,至今无法忘怀。” 初春时节的阳光带着梨花的香气投下淡金色的巨大薄纱,白衣男子笑着俯身做出邀请的姿态: “那么,不知在不是否有幸,请姑娘盏茶长谈呢?” “其实,从与姑娘台上相望开始,在下就已被姑娘打动了啊。” 那温柔声音的主人抬头轻笑,眉宇间似乎真的藏了那馥郁的绵长思念。 什么?! 这是苏廿三和秦艽娘第一个反应。 果然真相什么的都是借口,他还是喜欢这个叫秦艽的吧。 苏廿三神色淡然地僵在原地,心里感叹幸好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没有被这种金玉其中的人迷惑从此虐心虐肺无法自拔。 清脆的说话声打断了苏廿三激烈的内心活动,秦艽娘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红晕: “既是这样的话,能否请公子在外稍等片刻,秦艽还要略微准备一下。” 说罢只听啪一声,梨花木的雕花大门在两人重重合上。 是用这种举动来掩饰内心的慌张么。 绯冉眼一眯,脸上笑得愈发欢脱: “果然果然,本公子魅力不减呐。” 明明知道还乱勾搭人! 苏廿三一记白眼酝酿好了好没来得及甩出去,却听一个动听的嗓音自耳边响起。 “二位公子好兴致啊。” 站在门前的两人猛然回头,正好对上少年干净耀眼的双眸。 那是怎样绝色的一个人呢? 目似流金,面若点玉,茶晶般剔透的双瞳晴空下闪着浅浅荧光,比夜色更为幽深的黑发,日光下恣意流淌的灿金光斑一寸寸打在陶瓷般干净的眉目间。 “不知我和秦艽娘,哪个更合公子的心意呢?” 绯冉斜倚在鎏金乌木的廊下,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似笑非笑。 “啊呀原来是凤离啊,看来你就是这样去诱惑那个无辜的状元和探花的嘛?” 男子戛地抬头看着绯冉,不可置信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是……少主?” 无辜的状元和探花……所以事实上…… 苏廿三霍然向绯冉望去。 阳光下白衣男子挤挤眼,报以一个真诚的笑容。 “事实上,我可没说过,那个美人是女子啊三儿。” 因此,那个完整的故事,其实是这样的: 青丘山的九尾狐凤离爱上穷书生舒易欢,干脆将自己打包跟着书生风风火火到了京城,却不想傻人有傻福,书生糊里糊涂就中了个榜眼。 书生高中之后又明白自己若与一个男子在一起定为遭人唾弃。 恰巧皇上一心想将女儿下嫁,于是旁敲侧击想让凤离离开。 青丘山的九尾狐本是神族,一贯骄傲惯了的性子怎能接受被赶出家门的事实。于是凤离抱起他的琴,毫无留念地净身出门。 一出门,却心疼了。 书生家三代单传,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小少爷,从小就养尊处优惯了,长大后家道中落,遣散了家奴卖了祖屋,不得不千里迢迢进京会试求生活。 就是这样一个呆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又比那从小勾心斗角的人儿少了个颗七窍玲珑心。 若在朝中为官,一无心眼儿二无靠山,就算哪一天听到他被皇帝咔嚓了的消息传到凤离耳朵天,大概也是意料之中。 要勾引两个人,对凤离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狐族与生俱来的媚骨天然,只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让当今的状元郎和探花便狗似的爬过来。 只是当他在他们身下□□承欢时,想的却是“书呆子你娶了公主,大爷我就再也不用担心你掉脑袋了。” 他翘起手指,脑中却是是书呆子那张平淡无奇的脸,轻轻点了点那个状元郎的额头: “书呆子啊……你真的是舒呆子啊……” 那是青丘国的九尾狐凤离第一次落泪,也是这千年来,唯一一次落泪。 书生迎娶公主的那一晚,狐狸凤离坐在翘脚飞檐的屋顶上,听见舒易欢抱着那个叫子音的公主说: “我舒易欢只娶子音一人为妻,生生世世,绝无二心。” 没有凤离,没有那个红衣绝色的青丘狐,只有公主子音一人。 从那一天起,青丘国的九尾狐凤离,只剩下了八尾。 他听见书生说生生世世,他就给他生生世世。 他用了一条尾巴的修为私自篡改天命,他将书生舒易欢和公主子音的姻缘连在一起。 不论三生三世抑或十生十世,只要他们相遇,就会记起从前的恩爱同心。 他还有私心。 他给了秦艽娘七分酷似他的容貌和与他如出一辙的动人嗓音。 他在心里暗自揣测,这一副姣好的皮囊,会否让他想起另一个人来。 锦绣衣红杉卦,目若流光绝色无双,曾陪他度过那么多琐碎灰暗的漫长时光。 他说:这样,我可以假装你是在看我。 他说,书呆子啊书呆子,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却不想这一做,就做到了现在。 他当过私塾先生做过衙役,开过店铺也做过下人。 他跟在他身后,看他趾高气昂,看他垂头丧气,看他每一世都遇见那个骄傲的女子,然后琴瑟相和,白头偕老。 他甚至用那么龌龊低贱的手段,阻止了所有意图靠近女子的男人。 绯冉笑得一派淡然: “凤离,你还想,在他面前再唱一曲么?” 屋檐下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快回响,男子明显是愣一下: “这样……可以么?” “为什么不可以?” 仍旧是温暖柔和的表情,绯冉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4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4 道摇头,淡淡叹道。 与此同时,三人听到了从屋内传来的脚步声。 “绯公子,我们……呃,这是?” 梳洗一新的美丽女子推开门却发现多出来了一个人,疑惑的目光投向绯冉。 “啊呀,这是在下的朋友,名叫凤离。” 绯冉重新扬起一个微笑,不动声色地将凤离往前推了推。 “听闻姑娘有个青马竹马的公子是出名的宫廷乐师,凤离格外痴迷乐理,不知可否请姑娘引荐。” 簌簌落花卷起又落下,温暖的阳光勾勒出一个恬然微笑的侧脸。 苏廿三却看见,绯冉的眼里有泪。 同样是直到很久之后,苏廿三才知道,绯冉的悲伤,不是为了狐狸凤离,而是他们。 是苏廿三和绯冉。 三天后,画堂春里。一身湖绿的乐师易枫站在门前,有些踟蹰。 绯冉看着乐师,眸子里很是认真: “公子百忙之中抽空来画堂春小坐,绯冉甚是感谢。” 一身火红的九尾之狐抱着琴微笑,朝着易枫点了点头: “易乐师好,在下凤离。” “我知道,我知道。” 乐师憨厚地摸了摸头,喜不自胜地乐道。 “你知道?” 难道他还记得? 苏廿三第一个叫出声来,随后又觉得有些突兀,将头偏过去,“呵呵”讪笑了两声掩饰尴尬。 “凤离吧,小艽给我说过。真好听的名字。” 就在乐师说出“小艽给我说过”的时候,就连绯冉和苏廿三的心,都莫名疼了一下,酸酸的,涩涩的。 苏廿三站在凤离身边,侧了眼去看: 一身火红衣裳的人儿垂下眼,睫毛轻轻颤动,双手紧紧抱着琴身。 就在苏廿三转过头去的一刹那,听见凤离小声而郑重的说: “嗯,我记得,你以前就说过。” 流水断,紫檀岳山静卧于端。 像很多年前一样,狐狸凤离十指起弦,言笑晏晏。 清冷悠长的音韵从落霞琴上徐徐而出,游淌着一地琴色哀伤的流光碎乐。 “鸳鸯连,连歌路过闲庭院;君相念,一字灯花前; 灯花剪,剪破艳阳天;君未见,霜花染鬓间; 鬓间拈,拈却尘埃扑满肩;君诺言,不负子音不相见。” 弹指间似有灿金的彩蝶从弦上翻飞又落下。 一直静静看着注视着两人的苏廿三突然啊了一声: “易公子,你为何……” 凤离闻言双手一抖,猛地抬头。 这一世名为易枫的宫廷乐师手足无措地抹着眼角的泪: “在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首曲子,还有这位公子,很熟悉似的。突然,突然有些难受。” “啪。” 三人向前望去,凤离一个挑指弹完,泠泠一根弦,便丝般断开来。 银光乍现。刺疼了谁的眼。 那一日,秉烛,灯火,狐狸凤离和乐师易枫饮酒作乐,畅谈直至三更。 临走时,书生说:“在下与公子一见如故,只恨未能早些认识,易某希望下次能再与公子秉烛畅谈,闲话人生。” 狐狸凤离静静看着他,从嘴角徐徐勾起一个笑:“好。” 然而一滴泪,一大滴清泪,从脸上划过。 水光潋滟,光华耀眼。 他说:“请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凤离。” 乐师不知道,再没有下次了。 这是他留给他最后的华丽退场。 他安静守了他几生几世,终于,要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去了。 后来,被封印之前,狐狸凤离从口中吐出一颗珠子,一抹鲜艳的红色,滚落到苏廿三手里。 三月朔日,阳光下狐狸的微笑漂亮得令人恍神。 “凤离希望苏公子记得,不管多么艰难,只要你所要放弃的那个人还爱着你……请你千万千万……不要放弃。” “不然,一定会遗憾的啊!” 最后一抹声音消失在尘埃里,空中静静飞舞着的姿态曼妙的金蝶扑落在银弦上然后消失不见。 “啊!” 绯冉似乎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地冲着狐狸消失的方向大喊起来: “那个呆子书生啊!据说当年他临死前曾嘱咐身边的亲信要找到一个名叫青丘的地方……再把他葬在那里。” “他说,他今生,不负国家不负子音,唯独只负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却是他这一生最不愿意辜负的人……” 几日之后,绯冉上门拜访乐师易枫,临走时交予他一卷竹简。 似乎是很古老的竹简书籍了,秋香色泛黄的竹简上细细密密写满了字。 摊开来看,还有一只水墨勾勒的狐狸,九尾狐,威风凛凛,盛气凌人。 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 我总觉得,我听过这首曲子的…… 书呆子啊,都过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是个呆子啊……? 第9章 青丘·九尾「完」 这天早上,乐师易枫一开门便惊了。 一袭红衣的美人儿拎着个蓝布花包,眼里金光一灿,闪啊闪像镶了几千几百颗的星星:“易乐师早。” 易枫傻着脸,愣在了原地。 美人儿忽的往旁边一偏,背后窜出个盈盈笑着的脑袋。 绯冉仍旧挂着一脸招牌笑容,描金山水扇握在手里一摇一摇,将凤离往前一推: “易乐师还记得凤离吧?啊呀,其实他是我一远方表弟,来我这儿探亲来的,眼下这店里遇着点事儿,我得出去一趟,想着这孩子人生地不熟的,模样又长得水灵,当初在老家啊就是个那什么,哦,县花,这下你看我一走得走一两个月的放在家我也不放心,我就想啊,易乐师你……” 绯冉你真的够了! 在这个重要的时刻,苏廿三挺然上前。脸上勉强维持微笑,手里一使劲把那个说了半天说不到重点的人一把扯到身后。 “虽然很麻烦易公子,不过凤离他自小便不爱说话,难得与易公子能聊上两句,除了易公子之外的其他地方,我们也委实不太放心。” “行,行。” 善良的乐师连声应着,顺手就要来接凤离手上的包裹。 「哟,小伙儿真不错,挺能说啊。」——绯冉冲苏廿三挤挤眼。 「那是,你以为苏家三少爷是白当的?」——苏廿三朝绯冉挑挑眉。 “不过。” 易枫撇了撇眉毛,突然想到。 “凤离不是绯掌柜的亲戚么,为什么苏公子你会如此清楚?” 一向以木讷著称的易乐师不知何时有了这种顿悟,了然地对着苏廿三点点头,又拍了拍绯冉的肩,叹口气,神情暧昧。 难得的是面带微笑的人仍旧一脸春风和煦,苏廿三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扯扯嘴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5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5 角,笑着对易枫说: “这个,其实,事实上,我也是猜的,猜的。” 说罢,苏小少爷眼观鼻,鼻观心,一心拉着绯冉便往外拖。 “那么,我们就不打扰易公子了。” “噗……哈哈,猜,猜的?苏小公子真乃神人,就连这个也能猜到。” 苏廿三脸唰地就垮了下来,但马上他想起有比起这个还有更为重要的事: “喂,绯冉,现在是不是该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了?” “三儿是想问,凤离为什么没被封印么?” 绯冉转过头,墨黑的瞳里是掩不住的笑意。 “三儿可还记得,凤离给你的那颗珠子?” “那颗红色的?” “对。”绯冉继续点头,“那是他的内丹,上千年的修为,全在里面。他这么做,大概本意也是想帮你,但他没想到,他这个举动,也帮了他自己。” “什么帮我帮他的……”苏廿三早晨梦还没做完就听阿岁说绯掌柜上门找人,现在脑子一团浆糊,抹墙上估计还可以黏纸。 “就这么说吧,他将内丹给了你,就再也不是青丘那个神兽九尾,而只是一只普通的狐妖,大概也就三百多年的修为而已。既然只是个普通的妖,那我收了他又有何意义呢?” 若有所思的神情浮现在脸上,绯冉笑容未褪,但捏着扇子的手却有些微微颤抖: “至于为何将凤离送到这里来,就算是, 报答一珠之恩吧。” “可是说了这么久,你还没说那珠子对我有什么用。” 苏小少爷皱皱眉愣在原地。长生不老还是百病都消?怎么想,那种东西,也跟一个凡人没什么关系啊……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绯冉一拉苏廿三的衣袖,无限讨好。 “啊呀三儿,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苏府尝一尝红豆糕如何?” 凤离,我将你送到了你愿去的那个地方。 青丘之国的九尾之狐,具有预知能力的上古神兽。 我甚至忘了问你,你在三儿身上,到底是看到怎样凄惨的结局 才会不忍心到以内丹相帮呢? 绯冉抬起头,对着天空,缓缓地微笑了。 在青天初阳的的温暖日光下,如同天人。 不过,谢谢你,凤离。 这天,绯冉刚刚送走一个顾客,回头只见白光一闪,原来是那个最近几天跑得不见的小梨花。 白锦用手搭了搭衣服,亮银的瞳孔映照着日光,一道道灿金从眼中绽放出来。 “昨天我在集市上看见了一个人。” “哦。以前的朋友么?” 绯冉依旧漫不经心地拨动着算盘。 “那个人,也许你不会想见到他。” 白锦皱了皱眉,异样的神情在眼里缓缓流动,绯冉拨算盘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穿过凤离落到更远的门外,似乎害怕下一秒就会看见一个碧青色人影窜进来。 “你不会告诉我……?” 白锦用力地点点头,脸色慢慢变得郑重。 “我看见,花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在掷硬币 来决定该不该把凤离的故事写下去 如果写下去 那么就该虐书呆子了吧 扶额 第10章 花敛·一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笑声,千娇百媚,媚骨天生,门外一群男人的肩都酥了一半儿。 门里的绯冉和白锦同时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一,二,三…… 果不其然,不出五秒,便听见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紧接着眼前一黑,一个山清水秀的身影饿狼扑食般扑了进来。 “阿绯……” 绯冉叹口气,默默将身上呈八爪鱼状的人推开。 “花敛?你怎么来了?” “阿绯…”那人抬起头,眉间闪过一道哀伤的表情“因为,我想阿绯了啊。” “哦。”绯冉头也未抬,继续地拨着算盘:“白锦你带花敛出去转转,晚上之前别回来。” “为什么是他?” 一身湖绿的少年听完,水灵灵的小脸儿立马便皱成了一团。 绯冉终于抬起头来,嘴角一翘,盈盈笑意在眼底来回流动: “苏老爷要为孙子办满月酒,今日我选好礼物,明天就得送过去。” 隔天清晨,苏小少爷觉都还没睡醒。被阿岁拖起来的人一脸凄凄惨惨戚戚的悲愤表情,一转身进了屋,便看见绯冉早已坐在了厅内的椅子上。 苏廿三登时便清醒了。 清醒过来的苏廿三朝着阿岁勾勾手指,眼角一挑,对着伏下身来的小书童咬耳朵。 阿岁听罢眨眨眼,若有所思地朝着绯冉望了一眼,一个呵欠愣在了中途没打出来,摸摸鼻子一步三回头地这才朝厨房走去。 日光升起来,安稳地挂在东边,灿金阳光照亮了一个湖绿色的身影。 苏小少爷摇着折扇坐到椅上,眯了眼,这才看清绯冉旁边那个穿得一身青山绿水的身影:一双凤眼高高地挑起,悠悠闲闲地倚在绯冉身旁。 皱了皱眉,将手里的沉香骨折扇一点一点收了起来。 沉默,沉默。 短暂的沉默中,绯冉看了看两个表情迥异的人,灵敏地察觉到自己似乎卷入了什么不可言喻的麻烦里。 “啊哈哈,难得绯掌柜一早前来,苏某竟然一睡过头,真是对不起,对不起。” 正在气氛尴尬之时,苏老爷子被一群丫鬟们搀着,倚红偎绿地摇出来,笑成了一朵菊花。 绯冉站起身来,冲苏老爷子笑道:“这是我的表弟花敛,此次来店里小住几日,今日的礼物里,大多都是花敛挑选的。” “才不是表……” 弟字的余音被掐断在绯冉猝不及防的动作当中。 白衣男子兀地起身,将那个湖绿衣衫的少年拉近一些,就在衣袖拂下的一瞬,在少年手上用力捏了一下。 花敛愤愤抬头,直视上绯冉精致的脸孔,又忽的缓了脸色,弱不胜衣般往绯冉身上靠了靠:“表哥。” 一句表哥出口,绯冉方才满意地笑了笑,将花敛的手从身上拨开,轻声道: “快去把东西都拿来给苏老爷过目。” 花敛点点头,从箱子里拿起一双墨玉厚装圆镯。一丝丝碧绿在黑色镯身上闪烁着若有若无的沉稳光芒。 “这种墨玉虽不及羊脂玉来得贵重,但稀少难得,又抬肤色,想必少夫人一定会喜欢。” “好好,这个……” 苏老爷子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立马便准备伸手去拿。 话还没说完,却被打断了。 良久没有开口的苏小少爷折扇轻摇,状似不经意地望镯子上瞟了瞟: “爹,咱们家是小侄子办生,不是二哥娶媳妇儿。” “那么苏老爷,您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6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6 看这个可好?” 这次是一双做工精巧的银筷子,筷子顶端镶了两颗几近于透明的西瓜碧玺。粉红果绿衬着亮银,格外讨喜。 苏廿三抬起头,眯着眼睛笑:“爹你忘了?小侄子生下来皮肤便敏感,戴不了那些金啊银的。您还想让他放嘴里?” 花敛挑了挑眉毛,看看苏廿三,再看看绯冉。 前者一脸淡然,一把山水扇扇得风生水起,眼睛眉毛鼻子无一不在说着“我就不要你能把我怎么着?” 后者施施然笑着,双手抱胸立在一旁,凝神看着苏廿三的表情,嘴角一寸一寸弯了起来。 花敛面色一沉,重新拿起几样东西。 “墨玉缠枝莲花纹玉佩。” “小孩儿不喜欢深沉的颜色。” “汉代琉璃铛。” “咦,我没记错的话是侄子不是侄女吧,对吧爹?” ………… 一开始的和谐气氛随着一件件东西的被否决越飘越远。 “廿三”,苏老爷子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大汗涔涔地望向屋里另一边的绯冉。 绯掌柜笑笑。月光般清淡的人儿将眼神再次投向苏廿三,宠溺与无奈的神情在眼底蔓延开来: “花敛是外行,自是不太会选,事实上礼物我早已经备好了。” 伸手在袖子里掏啊掏,好半天终于掏出件什么东西来。 和田玉平安锁,上好的羊脂玉,温润如脂,厚重的一层包浆,已被盘得愈发细腻光滑。更精巧的是,锁上方开了个小口,用一颗糖玉圆球堵着,原来竟是个玉香囊。 “我听三儿说,苏二公子的小少爷快满月了,十多天之前,便叫人开始雕这个香囊。平安锁寓意一生平安,玉香囊里放了草药佩于身上则可驱虫辟邪,苏老爷你看,这个可还满意?” 苏老爷抹了一把汗,屏住呼吸看向那个傲娇的主儿。 苏廿三这次垂下了眼,将表情敛进几缕飘下的额发里,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却没说什么了。 很多年后,绯冉再想起这件事,得出了一个结论,恋爱中的人是傻子,而恰好相反的是,恋爱未遂的人的智商会跟恋爱后的犯傻程度成反比。 所以这句话的结论是:小少爷,腹黑了。 眼看已是中午,苏老爷子大手一挥:“上菜。” 花敛左边挨着绯冉,右边挨着苏廿三,自己卡在中间。探头一看: 翡翠银丝鱼,藏心鱼圆,西湖醋鱼,蟹黄汤包,水晶肴蹄,龙井虾仁。 全是江浙一带的名菜。 苏老爷衣如紫云、油光满面; 绯冉白衣翩翩、笑容满面; 花敛紧紧靠着绯冉、激情满面; 苏廿三心有戚戚焉,愁容满面。 苏老爷子声如洪钟:“苏某曾听说绯掌柜是江浙一带来京城行商,却不知详细到底是何处,做了几样小菜,自是比不得绯掌柜家乡的地道,还望绯掌柜莫介意。” 苏廿三眼神飘过去横花敛一眼。 绯冉拿着筷子的手一抖,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当年牛郎看王母娘娘头上那根簪子时的情形。 花敛只当没看到,墨似的眸子一转,习惯性的的完美微笑随之浮现出来。 “怎么会,表哥最喜欢吃的就是鱼了,以前全家都跟着他吃鱼吃得都快吐了,就他一个人,连着吃了一个多月也没腻着。” 花敛说完,还从面前的盘子里夹了块鱼肉放到绯冉碗里。 绯冉默,嘴部肌肉用力一扯,扯出一个笑来:“难为表弟还记得。” 花敛一听,眼角弯得更深:“表哥的事我怎么能不记得。” 苏廿三抬头看了绯冉一眼,又很快地低下去,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 除了一脸欢喜的苏老爷子外,一行人吃得都心不在焉。 花敛坐在苏廿三身边,于是就在苏廿三揽袖伸长筷子的时候,看见了那串闪着奇异光泽的白色念珠。 嘴角的笑僵了一僵,笑容还平静地挂在脸上,眼睛里却清晰地闪过一丝疑惑。 花敛跻身向绯冉凑了凑,扬起一张皎洁的脸迎向他: “表哥我够不着那个汤包,能帮我夹一个么?” 声音温柔得动人,嘴唇粉粉的,笑容淡淡的,又剔透又温暖的模样。 却也让绯冉心里无端咯噔了一下。 花敛伸长了筷子去接绯冉夹过来的蟹黄汤包,手肘就那么一拐,便听见一声巨响从桌下传来。 澄清的碧螺春,天光云影斑斑驳驳倒影在杯子里,“砰”一响摔到了地上。 浓浓的烟雾从影青碎片上升起来,苏小少爷“呲”一声,疼出了眼泪,又死死憋回眼睛里。 朝下一看,衣服上湿了一大块,成了更深一点的蟹壳青。被茶水泼到的地方,一小块皮肤灼热地疼着。 听到声音,绯冉眉头一皱,立马放下筷子:“三儿?” 苏老爷那厢还在抹汗,一听小祖宗又不对了赶忙也伸过头来:“廿三可是哪里不舒服?” 花敛道歉:“啊,花敛无心,还望苏少爷不要怪罪。” 阿岁吓了一跳,赶忙冲过来,那着块小方巾捏起衣角擦啊擦。 绯冉深深看了花敛一眼,没说什么,转过来看着苏廿三: “在家里没分寸也就算了,在外面还这样。三儿快让人看看,是不是烫到了?” 闪烁着日光光芒的温柔眼神,于是语气也如日光般温暖,温暖到听不出一丝责怪。 苏廿三推开阿岁,看了绯冉一眼,又垂下脸,睫毛长长地搭下,幔纱般挡住了眼。 摇了摇头,放了筷子,干巴巴地扔下一句: “茶不怎么烫,不碍事。廿三吃好了,各位请慢用。” 苏廿三刚整了整衣服移开椅子站起身来,却听那边又有人叫了:“红豆糕,三少爷您吩咐的红豆糕好了。” 这一句入耳,嘴角抽动,睚疵欲裂。 苏小少爷闭着眼睛想了想方才花敛说“表哥的事我怎么能不记得”,脚一颤双肩就软了下去: “我不喜欢吃甜食,张嫂你放到绯掌柜那边便好。” 绯冉一愣,花敛一愣,苏老爷子脸又笑成了一朵褶子花: “原来绯掌柜喜欢吃甜食?廿三真是有心。” 苏小少爷深吸一口气,转身,眉角眼梢不带半分感情:“谢爹爹夸奖。” 什么表弟表兄?这表弟的戏演过一回,他苏廿三就不会相信第二回 ,前几天才送出去一个狐狸表弟,今天又来一个表弟。再过两天,是不是什么山野鬼怪、魑魅魍魉就全称兄道弟来办场三天三夜流水席? “对了三儿。” 小少爷的耐心几次三番受到考验,再回头时,眼如寒潭,面若结霜: “绯掌柜可有事。?” 这语调也忒生疏了些。 绯冉在心底暗叫一声不好,怕是哪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7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7 儿又得罪了这位小祖宗。 “最近我将与花敛外出一趟,所以这几日画堂春都将闭门不营业。”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朋友说 花敛和小少爷在宅斗之前没摩擦 所以某爪就改了改 哦活活活活 我就喜欢这种场面 【被拖走…… 第11章 花敛·二 春深时的午后暖得沁人心脾,小梨花白锦坐在一树梨下,伸出双手挡住脸,再一点点地将手指张开。透过五指的间隙能看到灿金的阳光,和……一张分明突然放大的脸。 苏廿三摇着折扇摇过去,坐到了白锦旁边。 白锦有些意外:“苏廿三?” 苏廿三长吸一口气,满足地眯起眼角: “仲暮之交,原来都快到清明了啊。” 白锦笑了笑表示同意,一边又情不自禁地往苏廿三的脸上瞧了瞧: “苏廿三,你是想问我什么吧?” “呃…” 一眼便被看穿,苏廿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显得平淡: “白锦跟绯冉从前便认识吧,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花敛的人呢?他和绯冉,是什么关系?” 姓绯的你留给我的好事!白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应该叫…竹马之谊么,虽然花敛只是绯冉一个亲戚的孩子。” 白锦叹口气,谨慎地挑选着措辞。因而这很多岁到底是几岁还是几百岁,也就不得而知。 “在所有兄弟姐妹中,花敛最喜欢绯冉。从小便喜欢跟着绯冉,大家都说他跟粘土似的,赶都赶不走。” “绯冉也很宠这个弟弟,自小便护着他,大家都开玩笑说绯冉就跟小丈夫照顾自己新婚妻子似的。” 白锦偷偷看了看苏廿三的表情,后者摇着折扇,在微暖的和风里轻松地闭上眼睛,方才继续说下去: “大家都以为他们俩会一直这样好下去,直到那件事以后。” “那件事?” 白锦摇摇头: “不清楚,但自从那件事后,绯冉对花敛的态度就比从前淡了很多。”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呢?” 苏廿三抬起头,将头枕在手上,倚着树干靠下去,望向渺不可及的万里青空。 “别问我,我是真的不清楚。” 白锦整好衣服站起来准备走人,突然长吸一口气,又展开一个笑来: “好像这青团是江南一带的习俗吧。红豆馅的?很香。” 艾草青团是江南一带的清明习俗,用艾草汁和糯米粉调和,包入芝麻陷或者红豆馅,做成小孩儿拳头大小的团子。 苏廿三不喜欢红豆馅,太甜。但还是吩咐厨房包了好些红豆青团。听到白锦如此说,他倚着树干笑了笑: “白锦也喜欢吃这个?等做好了我带来给你。” “我不喜欢吃甜的,喜欢吃甜食的那位,怕是不在这儿吧。” 苏廿三愣了一愣,随即又恢复成平淡的神情。 白色的梨花随着和风缓缓飘洒,树叶间发出绵长的簌簌声响。 “苏廿三你啊。” 苏廿三仰头,小梨花白锦半躺在一枝粗大的树干上,双手抱胸对着苏廿三轻轻摇头。双腿悬在空中不停摇晃,银色长发在空中仙帛般潋滟飞扬。 “也只有绯冉会认为你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孩子吧。因为只有在他面前,你才会变成那个胆小软弱的苏小少爷。这一点在你被穷奇抓去,当着它面挑衅时我就发现了。” “有么?” 苏廿三被这个结论吓到,不自觉问出声来。 “当……” 白锦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有慌张的脚步声渐渐清晰,一路踏破了眼前的安谧气氛。 苏廿三拍了拍衣角,施施然站起来,再抬头时树上已看不见白锦的踪影。 远远跑来的阿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少,少爷,门外有个男子,说要见你。” “哦?你问他是谁没有” “问、问了,他说他叫凤离。” 凤离?! 苏廿三愣了。 “凤离!” 背坐着的男子回过头来,徐徐勾起一个笑。 那骄傲的青丘之王,飞舞着的火般艳丽的衣裳,总让苏廿三感到一种没有来由的亲切。 就好像第一次在破庙里看见作为白锦本体的梨花时一样的心情。 “凤离。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告别的。” “告别,你是要……?” “嗯,我似乎,好久都没有回家去了呢……” 男子的笑容依旧,嘴角却形成一个伤感的弧度: “书呆子快跟他的子音成亲了。这一次我是真的得走了。所以,想来跟你和绯掌柜道个别。” “绯冉他……” “绯掌柜他不在?” “嗯,他表弟来了。” “表弟?” 九尾狐凤离抬头绽开一个疑惑的神情,灿金的日光照着一双剔透的瞳孔,黑曜石般熠熠生辉。 “应该是吧,白锦也是这么说的。” “白锦?!” 一身绯红的人儿,眼角眉梢高高吊起,猛地一拍桌子,愤怒的气息笼罩了整间屋子。 “带我去见他!” 苏廿三带着凤离来到梨花树下,狐狸二话不说,蹬蹬一脚直踹树上。 “白锦你给我滚下来!!” 既暴力又直接。 “九尾狐大人,近来可好?” 浅蓝色的身影渐渐清晰,白锦姿态优雅地从空中落下。 “学会客套了?很好,跟我过来!” 苏廿三在一旁,眼睁睁看见两个人,哦不,是两只妖就这样在自家院里消失不见。 “为什么要瞒着他?” 凤离忍住怒火,问得突兀。 “绯冉的主意,你不问他反而来问我?” 白锦耸耸肩,一脸不屑。 “他有权知道真相。” 凤离的呼吸渐渐平静,利刃般尖锐的眼角却仍然闪着危险的光芒。 “我体会过那种感觉,所以不想看见他俩是跟从前一样的结局!” “我替绯冉先谢过你。不过比起这个,我想还有一件事更急吧?比如苏府门前那位。” “诶?” 苏府大门前。 “易公子这是?” 苏廿三诧异地望着眼前的人, “我去了画堂春,发现停业了,于是猜测…” 一脸焦急的乐师突然顿了顿。平素舒展着的眉心间竟同时沉淀着不知所措的迷茫和孤注一掷的坚决: “凤离是不是在苏公子这儿?” “是在我这儿,不过易公子是有什么事么?” 苏廿三想起凤离说,他快结婚了。 “当然有。” 乐师忙不迭点头,从身后拖出一个三个脑袋大的蓝印花布包: “请苏公子将凤离多留一段时间,以及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8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8 ,不知易某可以暂时借住于苏府?” 什么? 苏廿三怔住。 易枫咬住下唇,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蹦出来。 “我是说,我想在这里住下。” “当然可以……” 苏廿三在心里笑着摇头。 看来这段日子会很精彩呢。 苏廿三将易枫安排在一间厢房内,随即又赶忙穿过大厅直接走向自己的房间。 白锦大概已经回到树上,梨树下只剩凤离独自站着。白梨红衣,姿态翩然。 “是他来了吧。” 优美的嗓音悠悠响起,凤离看着苏廿三道。几刻前的愤怒情绪已经不见。 苏廿三心里咯噔一声,脸上的笑容一滞,好半天才道: “对,他希望你在这儿多留几天,并且……” 苏廿三皱了皱眉,不解道: “虽然这样问很不礼貌,不过凤离,你是不是有些什么没告诉我?否则的话,他怎么会要求在这儿住下来。” “入过相思门,方知相思苦啊。” 白锦在树上幸灾乐祸。 凤离狠狠瞪他一眼,随即转过身来对苏廿三苦笑道: “这呆子啊,这一世却精明了许多。我若不答应的话,岂不是不给苏公子面子么。” “……” 为什么我会一次又一次地被扯进这种情感纠纷里。 苏廿三无语凝噎。 说是这样说,到底易枫还是在苏府住了下来。 苏廿三悠闲喝着茶,凤离悠闲喝着茶,易枫皱眉: “阿离,大夫说你不能喝凉茶,你怎么又喝?” 苏廿三说想要下棋,凤离会意一笑。起子落子,其乐融融。 易枫送上一碟子杏仁: “阿离的棋艺就快赶上琴艺了。” 凤离说要抚琴,易枫抱出来的是自己平时用的那张,笑: “用这个就好,这个就好。” 苏廿三问:“婚礼将近,易公子呆在这里不会有影响么?” 易枫一愣,用手抓抓头发: “不急,不急。” ………… 这天,苏廿三下着棋,凤离下着棋,易枫安静地剥着杏仁。 一盘子剥完,又开始拿着刀削苹果,半晌好似想起了什么,头也不抬地问道: “最近怎么都没见绯掌柜来了?” 削你的苹果去吧!!难道我真的是一个呆子控么? 凤离在心里长叹。 诡异而突兀的寂静悄悄降临。 明明是有着耀眼日光的温暖午后,苏小少爷此时却被一句话给冻住。 捏着棋子的手停在半空中,霜花般清冷的凉意笼罩住睫毛下黑白分明的双瞳。 良久,苏廿三安静落下一子,神色不动,开口说道: “度蜜月。” “啊呀,我似乎听见,有谁在背地里说我坏话啊。” 含笑的声音忽然在房中响起,白衣男子一脸笑意地跨进厅内。 后面跟着一个山清水秀的湖绿身影,蚕丝质地的轻薄衣料随着春日的轻软和风细细翻动,眉目如画的少年牢牢挽住绯冉的手,以优雅的姿态跟在他身后。 苏廿三手一颤,黑子就落到了棋盘上。 凤离见状,疑惑地抬起头: “苏公子,你的是白子。” 苏廿三再次恨不得天降斧头,一斧头把自己给劈死。 一时间却不知作何反应,只得转头,死死横了阿岁一眼。 “连通报一声也不知道了么?” “可是绯公子来找少爷从来不用通报的啊……” 阿岁脸上委屈得快被逼出滴泪来。 苏廿三的唇边掠过一丝苦笑,手指不知所措地轻轻敲着棋盘。看着自家书童欲哭无泪的表情,最终只好无奈道: “算了,去将刚做好的青团拿出来给绯公子。” 听到有青团吃的绯冉很开心,盈盈笑意浮上脸庞: “青团?难道是三儿专程为我备好的?” “凤离想吃,我就让人做了点。” 炮灰的悲哀有谁懂…… 凤离看看苏廿三,再望望飘到自己身上的疑惑目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是么,可是凤离你不是从不吃点心的么?” 果然是个呆子啊!! 欲哭无泪的从阿岁变成了苏廿三。 第12章 花敛·三 “绯掌柜来苏府是有什么事么?” 往棋盘上落下一子,苏廿三抬起头,不想再把“为谁做的”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没事就不能来么。” 绯冉站在桌前,语调很是哀怨。 苏廿三手再次一抖,顺利地听见了棋子和着鸡皮疙瘩滚落地的声音。 春深的午后一席日光潋滟,凤离放下棋子起身,笑眯眯地盯住花敛,灿金阳光在脸上铺下浅浅的淡金色薄纱: “我就说怎生这般眼熟,这不是花敛么,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呵。” 花敛神色一动,回以同样精致的笑容: “凤离?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咦?这句话似乎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为什么你会和绯冉在一起?” “哟,这问题问得真好。不过为什么我不能和绯冉在一起?” 花敛挑了挑眉,脸上飘过“关你毛线事”五个字。 “你!” 高傲的九尾狐一把掳起做工精良的袖子,眼角眯成一个危险的信号: “你以为我没了内丹就会怕你?” “哦哦哦,青丘之王凤离,我倒想看看传说中既高贵又高傲的九尾狐大人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子,来呀来呀快来呀!” 一树梨花灿烂的没了样子。梨花白色下形状优美的叶子一层一层尽占了苍绿,绯冉站在大厅里,花敛半倚在他身上,慵懒的目光微微眯起,神色倨傲地看着凤离。 凤离眼角挑得更高,右手高高举起—— 预料中的清脆声音没有响起,凤离眉头一皱。 绯冉在半空中牢牢截住他的手,出声斩断这场注定毫无结果的争吵。 “花敛会和我去洛阳一趟,大概半个月不会回来,这次来是跟三儿道别的。” “什么!你要和花敛…去洛阳?” 不满地大叫出声表示怀疑,凤离不可置信地转身向绯冉求证,后者点点头,展开一个抱歉与无奈的表情。 “花敛会和我去洛阳一趟,大概半个月不会回来,这次来是跟三儿道别的。” “什么!你要和花敛…去洛阳?” 怀疑的小声呢喃,凤离不可置信地转身向绯冉求证,后者点点头,展开一个无奈的表情。 “这次出门,会耽搁一个月也说不定。所以…这段时间还请凤离多看着点三儿。” 春熙与日光,好似在一弹指间便消失得不知所踪。苏廿三垂下脑袋,收着棋子的动作在空中一顿,继而轻轻摇了摇头: “绯掌柜是否忘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9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19 了。廿三再过六天便满十八了,何需别人照顾。” 少年垂眼摇头的动作很惆怅,额前的碎发被风拂起,露出一双浅浅耷拉着的眼角。 “三……” 绯冉想开口说什么,忍了忍却没说出口,最后交给凤离一个“拜托了”的眼神,方才转身准备离开。 “绯冉。” 就在正要跨出门槛前一刻,清脆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屋内的人俱是一怔,绯冉带着狐疑的表情回过头去。 苏廿三将棋盘收起交给一旁的下人,深呼吸一口气,尽量使笑容显得自然: “到了洛阳记得写封信报平安。你欠我一份生日礼物,我可记着了,别以为这样就逃得过。” 另一只脚便没能迈出那道门槛。 绯冉转身快步上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包含着宠溺的语气很温暖: “啊呀,原来在三儿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形象啊。” “其实也不是你说的那样。” 苏廿三眨眨眼,绽开一个诚恳的笑: “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爱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特长是说瞎话不脸红。不过不用担心……估计也就比你说的差了那么一点而已。” “不错啊,小伙儿,越来越牙尖舌利了啊。” 绯冉微笑的姿态未曾改变,暗下去的光影却给他脸上带去了不安的神色: “遇见什么事去找凤离和白锦,别给我到处乱跑。” “还有,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绯冉顿了顿,朝易枫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有些东西要是错过了,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无视屋里人疑惑的眼神,绯冉再次狡黠地挤挤眼,终才和花敛一道重新走出苏府。 刚走出苏府没几步,灿烂笑着的那个人便突兀地垮下脸来。 “你知道自己是在捣乱么?” “我?捣乱?” 花敛好笑地指向自己额头,含着促狭意味的眼神闪闪烁烁 “呵,我要什么好捣乱的?你心里早就有了人,就算你不喜欢我,也轮不上苏府那位。至于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原…等等,难道他是…?” 看似温暖的笑容实则未及眼底,绯冉看着花敛,沉重地点了点头。 没有绯冉的日子平静得有些无了聊。 苏廿三倚着梨树想。 细微的和风穿过树枝隐约发出簌簌回响,带着梨花香的日光洒在枣红的回廊下。 长长地深呼吸一口,苏小少爷笑着看向旁边的人。 “绯冉走时说的话想好了么,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凤离?” “苏公子…你你你?” 抱膝坐在草坪上的易枫一个趔趄,惊恐的手指指向苏廿三。 “我怎么会知道?” 白痴!苏廿三对上易枫一脸“你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的眼神,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大名鼎鼎的秦艽娘被未婚夫退婚,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了。” “呃。” 易枫抓了抓头发: “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似乎不这样做的话,我就会失去这一生中最爱我的那个人。” 对啊,而且,不只是这一生呢。 苏廿三在心里想。 花丛间突然传来开怀的笑声。苏小少爷笑着拍了拍易枫的肩,了然道: “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的?” “一开始我只把他当做普通的朋友。” 易枫轻轻摇头,似乎也疑惑于自己的冲动: “可是当我回家,却听见他在跟下人们交代,他说‘易公子从不喝凉茶,记得及时给他续上。他喜欢吃老沈家的果脯,但容易胀气,记得一次不要买多了。他弹琴后总要喝一盏刚好的茉莉汤,记得把握好时间……’ ” “我第一次感觉到,就算有一天,连我都忘了自己,那也没关系,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比我自己还有用力和深刻地记住我。” “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他。” “没事,他已经知道了。” 苏廿三忽然阴恻恻地笑了出来。 “果然还是个呆子啊……” 轻飘飘的声音传来,一身红衣的美人忽然出现在树下,点住易枫的额头往前推: “怎么?一见到我就不说话了?” “不,不,我有话告诉你。” 点点水光在易枫眼里剔透地微微波动,弹指而过的短暂静默后,男子忽然站起来,郑重而用力地抓住那绯红色的袖摆。 “我想告诉你,我不成亲了。我们,在一起。” “啊啊啊,这厢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厢有人可就碧海青天夜夜心咯。” 苏廿三随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小梨花白锦眯着眼睛悬坐在树上。 你能偶尔不扫兴么?苏廿三在心里无力□□。 “很好,那么,我们下午就去绸缎铺吧。” “诶?” 两人一起看向他。苏小少爷一脸无奈。 “我说,凤离穿红色是很好看,可是易枫你,总不能天天一身绿啊绿的跟在他身边吧。” 人说,鬓倚金步摇,满楼红袖招。 这红袖招便是长安最好的一家绸缎铺。 米白色的缎子,精致的葡萄缠枝暗纹。苏廿三拈起一匹,放在手中细细地看。 一脸油光的掌柜摇头摆尾地从里间窜出来,恨不得再长出一双耳朵一条尾。 “苏公子好眼光啊,就这料子,只剩下最后一匹了,原本就只有两匹,昨天一摆出来就被绯掌柜给买走了。” “绯掌柜?” 苏廿三兀地转过了脸,维持着带着慵懒姿态的笑容未曾改变,语调淡然地开口。 “就是画堂春那个绯掌柜?” “啊对对,难道这长安还有另一个绯掌柜?听说好多王府都找他订做首饰呢。” “ 林老板确定没看错?” 林老板没注意,凤离却看到苏廿三捏着布料的手指不停微微颤抖,赶忙再次询问道。 “怎么会看错!” 姓林的老板不满地挑起一双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眉,说起昨天的场景来显得记忆犹新: “那绯掌柜身边呐,还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两人往那儿一站,就跟神仙似的,不想记住都难哪!听绯掌柜说是要给那个人做几套衣服。” “对了。” 林老板神色一敛,似乎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说下面的话: “苏公子跟绯掌柜挺熟的吧?不知有没有听过那件事啊……” “什么事?” 苏廿三心下一惊,不安的预感在心中若隐若现。 “就是……” 林老板扯过袖子掩住口: “昨天夜里啊,钱府抓到了一个贼,听见到的人说的,就是这几天来跟在绯掌柜身边那个。” 说罢,遗憾地摇了摇头: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0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0 “看着挺标致的一个孩子,怎么会是贼呢。你说是不……诶,苏公子,苏公子?” 林老板的自说自话突然被苏廿三的动作给打断,淡紫色身影,散发着轻绡的晕暖光芒,闯入门外突如其来的春雨里。 “我说,苏公子,你这块布到底还要不要了……” “苏公子!” 眼睁睁看着苏廿三冲进雨里,凤离一咬牙追了出去,在街上拉住了他的手。 “苏廿三!” 踏碎了的雨水溅起来,笼罩着水墨般淡淡的烟雾,凤离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人。 ——花敛会和我去洛阳一趟,大概半个月不会回来。 ——这次出门,会耽搁一个月也说不定。 绯冉你说谎。 “我只是想去画堂春看看而已。” 苏廿三很慢、很慢地抬起头,脸上竟还有笑。 “你……” 凤离在这样的眼神下举手认输。 “至少要撑把伞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求收藏 求评论 求花求安慰 泪 第13章 花敛·四 春来时缠绵而易散的春雨后,好似烟水屏风般灿金的阳光,带着艾草香味的和风拨动了檐下精致的琉璃风铃。 “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只想问你几句话。” 苏廿三抬起袖子,轻轻扣了几下枣红色的门扉。 绯冉从里面推开门来,在看清是苏廿三后愣住了,眉眼间泛着些迷茫的神色: “三儿?” 苏廿三抬眼仔细看他,心里立马便陷下去了几分:绯冉倚门站着,额发凌乱地搭下,眼窝下浅青色的一圈颜色,样子很是狼狈。 “三儿,进来说。” 绯冉侧身示意让苏廿三进去说话,苏廿三摇摇头,伸手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姿势: “绯冉,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三儿!” “嘘,别说话,我只问一个问题就走。” 绯冉一时哽咽,在心底酝酿了好久的话,说出来却有些艰难。 “绯冉,知无不言。” “花敛为了什么才去的钱府。” “为了我。” 这句就够了。 “三儿……” 初春的微风吹过草间卷起一地芬芳,苏廿三就这样逆光站着,似水墨尽头淡得快要不见了的烟青。 绯冉突然有些慌乱,伸手拉住他绣着精巧纹样的袖口,群青色被雨淋湿后,湿哒哒得好似一块苔藓贴在上面。 苏廿三抿着绷紧的下唇,低低吐出三个字: “请放手。” 感觉到那人并没有放开,手指反而愈加收紧。 苏廿三回头,嘴角一弯露出一个苦笑,一只手拨开牢牢抓住袖子的纤长手指: “你不放手,我怎么去把他带回来给你?” 带回来,给我? 绯冉愣住,手不自觉松开。 苏廿三还在笑,眼底映着不断闪烁的日光的投影,,隐约有水光泛滥开来: “钱老爷我还是熟的,我跟你保证,不出一个时辰,就把花敛完完整整地给你带回来。” 南海珍珠,翡翠鎏金玉盘扣,青花底琉璃樽,白银缠丝双扣镯,金丝香木嵌蝉玉珠…… 几个下人在厅里进进出出,杂沓的脚步声弄得厅内三人惶惶不安。 “苏公子……” 易枫无法理解地抓了抓头发,又摸摸鼻子,抛给凤离一个疑惑的眼神。 “苏公子……” 凤离正着急,一时也没空解释,看着苏廿三指挥小厮将东西一件一件装进盒子里,欲言又止。 “苏廿三……” 苏廿三瘦弱的身体裹着青衣在面前走来走去,一向清冷的白锦都不免有些不安。 想问的话有很多,偏偏一个合适的时机苏廿三都没有留给他们。 “等下再说好么?” 苏廿三转过头,并没有那种失望的,夹杂着落寞的表情,也没有刻意伪装出来的笑容。 他只是很平静地指挥者下人将礼品拿来,用绸缎细细包好,又堆置在一起。 “等我将花敛救出来以后再说可以么?” “救了他之后,你会怎么样?” 咄咄逼人的语气,白锦上前一步扣住苏廿三苍白的手腕。 好像一湖深绿犹如壮锦的水面上,洒进春雨般潺潺细丝。苏廿三脸上荡开一点迷茫的涟漪,又很快地将它藏起。 “他怎么样?和我有关系么?我只是想,还绯冉一个人情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么? 三人同时缄默了口。 有过同样经历的凤离一阵心酸,恨不得时降天劫,一雷把花敛给劈死。 一匹马车稳稳当当地在钱府门口停下,苏廿三掀开轿帘走下来。 偌大的“钱府”二字鎏金嵌在乌木黑漆的长匾额上,耀眼的日光下,竟也闪了眼。 苏廿三迈进一只脚,顿了顿又伸出来,摇头苦笑:到了明天,大概全长安的人都知道,苏小公子上门领走窃贼的事情了吧。 钱老爷钱行坐在大厅中央喝茶,看见苏廿三后,笑得宛如春风吹度,一脸春光灿烂。 “不知苏小公子这次来钱府有何要事?” 苏廿三端起茶杯,微微一笑,朝阿岁递过去一个眼色。 小书童会意,合掌拍了拍手,一队提着礼物的下人罗贯而入。 礼盒打开,刹那间流光溢彩,满室生辉。 “不知钱老爷是否看得起这几件小玩意。小小心意,还望钱老爷您笑纳。” 苏小少爷放下茶杯,一直慵散笑着的脸上浮现出询问的神色。 “好好好,苏小公子亲自挑选的东西。老朽岂有不满意之理?” “那么,不知这些东西,够不够从钱老爷手里赎回一个人呢?” 狡黠地眯起眼角,苏廿三定定望向钱行。 “哦?苏公子难道是为了府上昨日抓住的小贼……” 钱行动作一顿,继而轻轻转动着杯沿。 “不行!我不准!”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一道愤怒的声音从帘后传来,华服锦衣的少年双手叉腰,蹬蹬冲到大厅中央,怒目横视苏廿三。 “我喜欢那个男的,我要爹把他赏赐给我!” 似乎是钱家的二公子钱荣? 钱二公子鼻孔朝天,朝着苏廿三不满地“哼”一声: “难不成,苏公子也看中了那个狐狸精?” 狐狸精?若是凤离朝你勾一勾手指,你怕是连路都不会走了吧? 苏廿三失笑,在心里轻轻摇了摇头。 “混账东西!这哪儿有你说话的份!” 钱行一手拍桌,蹬地站了起来,斥退钱荣。而后将目光再次移向苏廿三。 “小二无礼,还望苏公子莫介意。在人与苏老爷乃是至交,这次苏小公子又是亲自前来要人,但是……” 苏廿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1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1 三神色一凛,青琉璃般的眸子映出几分冷色: “听说钱老板不久前进来一批货物,不知这趟生意做得可还顺利……” “这、这……把那个小贼给我带上去!” 果然不等苏廿三说完,钱行便对下人喝道,脸上是有些飘渺的不安,而没过多久,这种不安便被确定。 几颗汗珠从额角间钻了出来,钱行伸手指向被带进来的花敛: “混账小贼,今日苏公子亲自来保你,钱某便不再追究,若有下次……” 双手被绑住跪在地上,神情倨傲的少年连句道谢都没有,敌意的目光越过钱行却是直接投向苏廿三。 就当做没看见,苏廿三神色不动,抱拳向钱行道: “谢谢钱老爷,也请钱老爷放心,哪些话当说,哪些话不当说,廿三自有分寸。” 说罢,令人将花敛身上的束缚解开,又命阿岁将人扶上早已等在外面的马车。 一路上花敛都只是漠然地垂下眼帘,偶尔抬起头看着窗外热闹拥挤的人群集市,衣服早已烂得不成样子,能看出是被鞭子抽出的痕迹。 苏廿三拿出一件袖衫披在他身上,花敛将目光收回来,低低垂下了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 我也不是为了你的感谢。苏廿三叹口气,掀开轿帘,吩咐外面的人道:“叫阿岁去画堂春将绯掌柜请来。” 绯冉到时,大夫已为花敛诊治完毕。 花敛不知挨了多少鞭子,伤口已经被鲜血凝注,白皙而纤瘦的身体上布满横七竖八的狰狞伤口,道道入骨,就连凤离和白锦看到后,都不免倒抽一口冷气。 看天色已是酉时,昏黄的夕阳拉长了最后一抹日光,绯冉就这样闯进来,带着一身黄昏的颜色。 在经过苏廿三的一刻绯冉停下脚步,转过身,半米的距离外,定定看着苏廿三。 诡异的气氛笼罩了整间屋子,良久,却是苏廿三先道: “桌上是熬好的粥,想来被关着的一整天他都没有吃过东西。” 似乎觉得有些不妥,想到自己生病那回是绯冉亲自诊治,又开口道: “我看花敛被伤得很厉害,就先请大夫看了看,外面的大夫医术不济,想必绯掌柜不会放心,可自己再诊断一次。” 绯冉站着不动,一字一顿道: “不用,你跟他不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苏廿三被他看得不自在,起身将碗端起递给绯冉: “你喂他吃,我先走了,等花敛伤好了再走吧,这儿人手多,多些人照顾总是好的。” 绯冉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发现眼下说什么都不应景,坐到床边轻轻扶起花敛,将他的头稳稳靠在自己肩上。 炖得稀软的糯米粥,加了鱼肉后香气四溢,绯冉沉默着勺起一勺,试过温度后再喂给花敛。 在迈出房门时,苏廿三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 同样的雕栏同样的日光,人物变成花敛之后美得像一幅珍贵名画。 深吸一口气:果然一刻都不能再呆下去了。 “三儿,等花敛喝完药,我有些话想给你说。” 被叫住了。 “什么话都不急着这两天,先把花敛治好才是正事。” 苏廿三头也未抬,跨出门外。 刚转过廊角便被人拦住,一袭蓝衣的白锦双手抱胸,淡淡的花香蔓延开来: “怎么?这次就不问我什么了?” “当然有。” 苏廿三猛的抬起头来: “花敛去钱府,当真是为了绯冉?” “不是。” 不是?! 苏廿三愣住。 白锦斜倚在廊下,声音是一贯的从容淡定,脸上却露出想要微笑,但又带着叹息的复杂表情。 “花敛会出事是因为绯冉,但去钱府却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神色一转,点漆似的瞳直直望进苏廿三的眼里: “也就是说,花敛去钱府,并不是去偷东西的。他要的东西,也并不在钱府。” “那是……什么意思。” “绯冉中毒了,而花敛是为了给他寻解药才被抓住的。” 绯冉怎么可能受伤? 苏廿三脚下一软,想起那一日,鹅黄的月光一席夜色清潋,白衣男子微笑着替他剪下一烛灯花,说“不过三儿你记得,不论发生什么,都有我来保护你。” 月还输他一段雅,雪亦输他一份柔,那般绝代风姿,就连说起话来都是习惯性的尾音上扬,带着旺盛的生命力和生鲜的欣喜。 这样的人,怎么会被人下毒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求花求收藏 泪 第14章 大荒南·歧舌国「一」 夕阳洒在阶前的蓝田玉屏风上,合欢香的风混杂着淡淡梨香,一时竟有些不太真实。 白锦双手抱胸倚在梨下,闭眼想着那个笑着说“白锦无纹香烂漫”的苏小少爷,烂好心也就这一回。 “苏廿三,苏廿三?” “啊?” 苏廿三猛然惊醒,一双眉柳条般弯成一道弧线。 白锦默,伸出手掌在苏廿三面上晃晃:“你想救绯冉么?” “救……绯冉?” 苏廿三咬住牙闭上眼,再睁开时目光清明,一双瞳里囤满了坚定和希望: “只要能救他,不管要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接受。” 白锦轻轻拍了拍苏廿三的肩: “至于代价什么的,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听我讲讲缘由可否?” “好。” 苏廿三重重点头。 “如果没错的话,伤了绯冉的,是歧舌国的人吧。” 白锦皱起了眉,稍作思忖: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传说歧舌国也叫反舍国,国中人蛇头人身,异常恐怖,能够放射出剧毒液体,再者他们眼睛闪烁红色光芒,往往会夜间行走,这样想来,花敛昨晚应该是偷偷去捉他被伤,无意中闯入钱府,被当做小偷了吧。” “那么,解毒的方法是什么?” 苏廿三心知不妙,声音里不由自主带上了不安与焦急。 “如果能找到凶手,将心脏剖开吃下去,那毒立刻便能解。但花敛昨天已打草惊蛇,绯冉又中了毒,虽然毒性还没完全发作,眼下想要找到他,却是不太可能了。” 白锦声音清清亮亮,落到苏廿三心里,却溅起一阵凉寒: “那就,没有其他方法了么?” 白锦摇摇头,低眉思索,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恍然顿悟的微笑: “也不是没有。苏廿三,你可听过洛阳附近的青要山上,有位名叫武罗神的神仙么?” “就是那个,惊世之貌的武罗神么?” 苏廿三点头说道: “小时候听娘讲过,青腰之上,有位名叫武罗神的仙子,传说当年与黄帝大战的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2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2 蚩尤败退至青要山时,就是被这武罗女神的惊世之貌所打动,才放下武器归降了黄帝的。” “对,就是那位武罗神。” 白锦收敛起笑容,神色有些不安,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 “武罗神手中的灵药,能医治歧舌国的毒液。你有绯冉给你的珠链,可以看见神仙妖怪。但如今的武罗神,在几百年前的一场大战里失败,从此变得性情暴戾,阴晴不定,若你去问她要解药……恐怕会有危险。” 短暂的几秒静默。 苏廿三慢慢地把头抬起头,认真看着绯冉,竟是笑得坦然: “至少,还有希望不是么?” 白锦深深看了苏廿三一眼,点点头翻身坐回树上,长长的银发顺着树枝披散下来,不再言语。 夜凉闲天阶的夜晚。寂寞空庭,梨花满地,苏廿三手臂轮圆了抱膝坐在阶下。 没过多久,便见一袭红色翩跹而来,火红火红的衣角映入眼帘。 能压得住这般艳丽颜色的人,苏廿三只见过一个。 苏廿三抬起头,长长的睫毛抖了一下,挤出一个笑:“凤离。” 凤离这次没去踹白锦,眼圈一红,伸手揽过苏廿三的肩,挨着他在梨树边坐下来: “我听见你和白锦的对话。绯冉的事,我的确知道得不如白锦多,青要山有武罗神在那儿,是仙山,我身上妖气太重,是靠近不得的。不过……” 凤离停顿了一下,眼角越发的红: “那女人脾气古怪,你记住,如果她为难你,你就回来,不要硬抗,知道么?” “我知道。” 苏廿三看着凤离,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 “凤离,我也要拜托你一件事。” “诶,我?” 凤离伸出一根白皙得几近透明的手指,点点自己眉心。 “对。” 苏小少爷垂下眼,用力一字一顿道: “我告诉府里的人,据说洛阳来了一批好货,要替大哥去看看。所以…” 双手依旧抱在膝前,苏廿三用下巴点了点花敛的屋子: “所以绯冉那儿,也请凤离帮我瞒着不要告诉他真相好么?还有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你也不要告诉绯冉事实,不要让他来找我。” 苏廿三又顿了顿,细细揣摩着措辞,继续说道: “因为虽然会想即使不能跟他在一起,那么能被他记起也是好的。但我不想以这种方式被他记住,不想他因为感激和愧疚而记住自己。” “苏廿三,怎么我现在觉得,你比书呆子还傻呢。” 凤离伸过手去揉了揉苏廿三懒懒披散着的头发,咬咬牙点头: “我答应你!” “嗯!” 苏廿三嘴角勾起一个笑,眼前朦胧一片,似又看见那人闲庭信步,一袭月白色的衫子轻扬。灯光合着梨花的倒影跌进点漆似的眸里一刹便动了谁的心。 玉样幽凉的月光在这一瞬间恣意流淌开来。 月色不及他清雅,梨花不及他风光。明亮如是,皎洁如是。 绯冉。 第二天清晨,苏廿三城门一开便急着要走,走时送他的,只有凤离和易枫两人。 白锦坐在梨树上看着苏廿三离开,无奈地闭起了眼。 “我到底,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呢。” 这洛阳,苏廿三还是小时去过一趟,一别之后已是十多年。 别无二致的佳人美地,只是彼时桥下嬉戏的孩童,换了衣着成了饭馆里掌勺的大厨。 好似相同,不尽相同。 青要山曾为轩辕皇帝“密都”,位于离洛阳不远的新安县西北部,苏廿三只带几件衣服,雇了两个车夫,一匹马车,摇摇晃晃上了山路。 日光慵懒地流淌进来,苏廿三掀开窗帘,迎着阳光仰起头来,虚眯着眼暗想: 这时候绯冉应该已经知道我去进货了,他应该会相信这个理由吧。 鬼才会相信! 此时的苏府里,绯冉恨不得一爪将苏廿三抓回来锁上,再把钥匙给扔了。 事情是这样的: 一大清晨,太阳高高升起,绯冉照例端了药喂给花敛,花敛倚在绯冉身上喝得正欢喜,抬头一看,凤离泠泠立在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看见凤离,绯冉冷不丁站起身,一碗药摇摇晃晃洒了一大半,渗进地板里。 凤离表情幽深地看了看绯冉,再飘过去看了花敛半晌,嘴角一勾,绽开一个笑: “不知花敛喝了一天药,是否好了些?” 笑容很冷,语气很沉,花敛身子一僵,泪眼汪汪地将目光飘向绯冉。 绯冉被凤离的到来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微微一愣,没理会花敛,倒是往左一侧,眼睛朝凤离身后望去。 碧云天,好春光,梨花院落点点香,一叶飘进小轩窗。 简单地说,就是除了凤离之外,屋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不见预想中的青色身影,绯冉将手指蜷起来,心里一点一点的凉。 撒了这么大一个谎,那孩子,这次是真的伤心了吧。 正巧这时候阿岁端着粥进来,绯冉心一动,话就没忍住了: “阿岁,怎么今天都不见三儿?” “哦,你问少爷啊,少爷去外地置办货物去了。” 小书童将粥放在桌上,白瓷的勺子搁好放在上面。 “置办货物了?” 怎么这时候去置办货物?虽然有些疑惑,绯冉仍然没有多加怀疑。 凤离眯起了眼,看着他面色不改地继续喂药,突然插话道: “你都不问,他是去哪儿置办货物去了?” “嗯?” 绯冉抬起头看着凤离,疑惑爬上眼角又掠过眉梢: “很远么?” “不远。” 凤离双手抱胸,话锋一转: “就在洛阳而已。” “哦,洛阳……” 哐当。 药碗被摔在地上,碎片散了一地。 “你说,他去洛阳了?” 绯冉呆呆地重复着阿岁的回答,手指紧紧握成一团,手心里使劲儿地疼着,转身看向凤离: “青要山?武罗神?是白锦告诉他的?然后他就真的去了?” 凤离挑了挑眉,一脸“你还猜得到啊”的表情,同时在心里默念“这不是我说的这是绯冉自己猜的”。 “苏廿三你果然就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混蛋!” 骂完了,也骂够了,绯冉面色苍白,转身便往外走。 “他是去了洛阳对吧?我陪他一起!” 他要阻止他,他要拦下他,他还没跟他解释清楚,他怎么能自己去送死? 可惜连一步也没能迈出去。 绯冉捂着胸口摔在地上,紧闭着眼,疼痛和着急齐齐涌上心头,眼泪和着汗布满了整张脸,长发松松地散开来铺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3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3 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身子。 凤离一惊,知道是歧舌的毒发了,也顾不得怄气,咬紧一口银牙,将绯冉拖到椅子上,喂了一口茶,又让他半个身子伏在桌子上。 “我答应了苏廿三,这次他是回来了也好,死也青要山也好,都不能,让你去找他。” “去他的青要山,他是……” “我知道他是谁!” 凤离大喝出声,一双眼顿时便通红: “你对我有恩,苏廿三也对我有恩。有恩必报,这是青丘的规矩!” 凤离蹲下身摁住绯冉肩膀,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道: “我知道他是谁,白锦也知道他是谁。可是他自己不知道,他只是作为苏廿三而单纯地喜欢着你,那么你呢?绯冉你呢?在你眼里,他到底是谁呢?” “他是……” 初升不久的明媚阳光一圈圈在屋里荡漾开来,绯冉侧过脸不愿回答,灿金的阳光照亮了墨黑色的瞳孔,点点水光在眼底渐渐流动起来。 他是谁呢?是那个冬至日被自己救下的少年还是那个追着叫自己“绯哥哥”的人? “呵,呵呵。” 凤离用力摇了摇头,悲哀地笑着: “可笑啊可笑,他爱你到不去计较你欺骗了他,爱你到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一个你活下来的机会,到头来,也不过是你心中那个人的替代品。绯冉啊绯冉,一千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懂,到底什么叫爱啊。” “不是的……” 绯冉闭着眼睛,大颗的液体从眼角滑落,睫毛粘在了一起,濡湿一片。 ——大哥从西域回来,带了些东西,我想…就叫阿岁留出来了一些打算给你… ——就像绯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那么不管你是普通的商人,是术士,甚至于是一个妖怪,我都不会因此而离开你。 ——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不喜欢吃甜食,张嫂你放到绯掌柜那边便好。了。 ——钱老爷我还是熟的,我跟你保证,不出一个时辰,就把花敛完完整整地给你带回来。 那个曾经说怎么会有你这种神医的小少爷苏廿三,那个拍胸脯保证永远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苏廿三,那个横着眼吃醋跟花敛斗得不亦乐乎的苏廿三,那个会做好红豆糕青团等着自己的苏廿三,那个、那个明明被骗了,还要拿性命来救自己的苏廿三…… 你说你会把他带回来。 绯冉鼻子酸了,心里像浇了一遍柠檬水似的疼,细小的太阳雨落下,雾蒙蒙地挡住了阳光。 那要是…… 那要是你呢? ——谁才能把你苏廿三给我带回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一谢谢不才 谢谢痕芫瓷瓷和茕茕 是你们让我有勇气写下去的 泪 第15章 大荒南·歧舌国「二」 “绯哥哥,绯哥哥……” 是谁在叫着自己呢? 角落里逐渐走出的靛蓝身影,藏在蚕丝宫灯中的烛光和广寒宫的月色一般薄凉,清冷得不似人间。 这本来,便不是人间呵。 奔跑而来的小人儿掐着一朵软软嫩嫩的梨花,还有些花瓣洒了一身子。 绯冉蹲下身捏捏那肉团团的脸,又轻轻刮刮他鼻子,问:“你哥哥呢?” “哥哥在后面。” 小孩儿往后一指,身后走出来一个鹅黄色的身影。 绯冉煞有其事地朝他行礼,男子笑着回礼,眉目如画,风华绝代。 先前掐梨花的孩子,一团棉球似的跑过来,抱住绯冉的大腿: “绯哥哥,抱抱……” 绯冉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蹭了蹭他额角,疼爱溢满了整个胸膛: “小离还是这么黏人啊。” 一旁的男子双手抱胸,含笑逗趣: “他也就黏你一个人而已,其他人可是随便近不了他的身。” 绯冉回头,抬眼望着男子俊朗的轮廓,满心欢喜: “这天庭间一帝七君十二上仙二十四仙君,就算加上云泥般众散仙,果然唯有小念你能将一身鹅黄穿得妙哉妙哉。” 麒念抱拳:“不敢当。” 绯冉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握住麒念的细细抚摸: “‘龙姿凤章,谁道无双,玉树风雅,且看麒郎’,这话可不是乱传的,天庭有谁不知,麒麟二子,麒念麟离,长子麒念美姿容,为绝色?” 麒念哑然失笑,笑着摇头: “你只知说我龙姿凤章,自己难道不是天人之姿?” 绯冉眼角便弯成了一个暧昧的弧度: “不然怎么配得上我这倾城无双的麒郎呢?” 小小的孩童感觉到自己被忽视,小嘴一瘪,将头埋进绯冉的脖子里使劲蹭: “绯哥哥,绯哥哥,陪小离玩。” 抬头的一刹那,目若秋水。 …… 然后呢,然后小孩长大了,长大了的小孩虽不如麒念俊美,但一袭靛蓝,又比他哥哥多了十分的生动。 再然后,再然后就是火红的一片山头,人面龙身的邪恶烛阴,麒念为助舜帝,纵身…… 小念! 绯冉一怔,猛地睁开眼,便对上了一张五官明显放大不知多少倍的脸。 “啊…阿岁?” 待认出了那张脸的主人,绯冉一声“啊”咬进了嘴里: “阿岁,我睡了多久?” 阿岁皱着眉,一些疑惑渐渐在眼里变得清晰。 “整整两天。”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岁看了看凤离,又看了看绯冉,蹑着脚尖跑出屋去。 凤离将下巴扬得咄咄逼人,端着碗药从桌边走来,把碗往绯冉嘴里一塞: “白锦配的方子,暂时还能撑住一段日子。” 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望过来: “绯琴仙君,不知刚才您叫的是‘小念’还是‘小廿’呢?” 被听见了? 难道阿岁会是那个表情,他以为我叫的是“小廿”吧。 绯冉深呼吸一口,端着药,眼睛直直望向窗外: “三儿他,已经走了两天多了?” 就这一句,凤离顿时泻下气来,拖张凳子移到床边坐下,一寸一寸对上绯冉的眼睛: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会忍心下手么?” “我……” 绯冉语噎,突然就犹豫了。 一千多年前的大火又烧到了眼前,眼前霎时朦胧一片。 那个鹅黄色的身影松开自己紧握住的手,用力拥抱自己,然后头也未回,就这样纵身火海之中。 我怎么能够再失去他一次?那种痛,我再也不要忍受了! 绯冉抬头,目光变得清冷决绝。 “这是救小念的唯一机会!” “很好。” 凤离突然笑了起来,笑到最后,眼底却荡开一片苍凉: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4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4 “我以为,你终究会有些舍不得的。” 除了你之外,天上谁人不知,你陪着他了多久,那个孩子,就躲在你身后,看了你多久? 可惜你眼里只有一个小念,千年前是,千年后还是。 谁不喜欢那个芝兰玉树般的人儿呢,可是谁又忍心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为了另一个人而活活消逝? 九尾狐凤离重重闭上眼,一口银牙似要咬碎: “绯冉你现在的担心,到底是为了谁呢?” 风吹过一地落花,卷起来的落花顺着窗户吹进来。 绯冉伸手去抓住一片贴到眼上,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粉雕玉砌的小人,举着梨花奔跑。 那小人小小的个子,欢喜地抱住自己腿,一双眼睛浸了水的葡萄般黑亮,眨巴眨巴望向自己,吵着要“抱抱”。 眼睛被手指和花瓣挡住,一些水光,从指缝间流淌出来。 风过花凋,那人呢? 那人此时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坐在马上的轿夫掀开车帘,关心道: “苏公子可是路上染了风寒,要不我们停下来歇会儿?” 苏廿三摇摇头,望向窗外的眼神蔓延到看不见的地方。 “师傅,我有事需马上到青要山,我们……还是抄小路吧?” 凹凸不平的山路上掀起一场场黄沙,车身随着路面不停颤抖,便是抄小路,也花了几天的时间。 山腰山的小镇新安,到达时已过黄昏。 道路两旁,简朴的明灯初上,远远看见一间客栈的幡布迎着晚风不住摇晃。 苏廿三加上两个轿夫,要了两盘小菜,两只烧鸡烧鸭,就着当地特有的红萝卜炒白菜手擀捞面,囫囵地吞饱了肚子。 吃完后开了三间房,苏廿三让轿夫先将包袱带上楼,自己却不急着上去。 反身坐到了柜台,手指背轻轻在桌上敲打着,叫住正在扫地的小二: “小二哥可是很忙?” 那小二憨厚一笑,拿起挂在肩上的白布擦了擦脸: “不忙不忙,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苏廿三的笑容从嘴角荡漾到眉梢: “我想问问,小二哥可有听说过关于青要山武罗神的传说?” “武罗神?” 小二眼睛倏地亮了,放下扫把就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答得溜溜熟: “当然听说过!俺们新安县哪个人不是从小听武罗神的故事长大的?” 一盏油灯,一杯茶,这故事一开头,便讲讲了足足一个时辰。 苏廿三放下茶杯,笑嘻嘻地望着他: “不知这青要山的夜路是否好走?” “客官您想晚上出发?” 小二一惊,差点打翻了茶杯: “客官您还是等着明天去吧,那青女峰啊,就算您是白天去,也得多加小心,更甭提晚上,只怕一个不小心就摔下去,连骨头都找不着!” 说罢暗暗咂舌,对着客人怎么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苏廿三想想确实也是,回房之间叫过掌柜,加了三天的房钱。 又往小二手里塞了一锭银子,仔细道: “明天一早屋里那两人醒来,请小二哥告诉他们,如果三天后我还没有下来,就请他们先回去吧。” “不下来?” 小二拿着银子用力咬了咬。 牙疼!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小二揉着睡眼敲了敲苏廿三屋子的门: “客官,客官。” 敲了半晌也没人应,推开一看,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人已走了。 “这位爷,从来没见过有谁这么急的啊……” 青女峰在青要山最高最险的地方,这传说里,武罗神就住在青女峰上。 苏廿三站在山头,远看云海中洪波涌起,群峰若隐若现,果然有几分仙家宝地的味道。 青天之下,一座仙府赫然出现眼前。 粉墙黛瓦,华丽非凡。 苏廿三咬咬牙,上前扣动门扉。 一袭青衣的小童不过十来岁年纪,粉头粉面,格外俊秀,看见有人敲门,惊得差点叫了出来。 还未等苏廿三自报家门,便听一个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 “将那人留在门外,眉画你进来。” 眉画眉画?眉目如画? 苏廿三暗笑:看不出这武罗神竟也是个爱好风雅的。 小童再出来时,眉心拧得紧紧的,犹犹豫豫地说: “我家主人说,古有慧可求道,禅门立雪,今日苏公子来访,至于见还是不见,就要看苏公子的诚意了。” 话没说完,便见苏廿三扑通一声直直跪下,用力朝大门的方向磕了几下。 再抬头时,额上一条血痕顺着脸颊蜿蜒流下。 那人双手高举过头顶,又重重打在地上: “长安苏廿三,谢神女开恩,若得神女出手相救,来世愿为神女做牛做马。” “你的来世我可要不起。” 爽朗的笑声从门内再次飘来,苏廿三一惊,跪在地上不再言语。 没想到这一跪,便是整整一晚。 山上的夜晚,满目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像极了当初,被苏廿三用来扔绯冉的那块翡翠荷叶砚台。 一树梨花簌簌扑落,树枝在风中隐约厚重地猎猎作响。 苏廿三咬着牙,想到那人一张梨花似的脸,这痛,就生生忍了下去。 第二天开门的小童一推开门,便看见那位被关在门外的公子。 粉头粉面的小童一个呵欠没打完,生生咽在了嘴里: “这位公子你还真……” 苏廿三一张脸冻得青黑,眼圈红了,束冠歪了,有几缕发丝在空中凌乱地四处飘洒。 看见眉画,那人弯起眼睛,用力挤出一个笑,表现出一个欣喜的摸样: “慧可断臂求道,可我还要靠这一双手爬下山,将药送给那人。不知仙童可否转告神女,说苏廿三将药送回去,等那人好了,甘愿再上青要,献上一臂。” 笑得僵硬,笑得艰难,一点倔强,一抹苍凉,像清明时节被雨水浸透的一片天光地广。 叫眉画的小童轻叹一口气,竟也不忍再去看他: “进来吧。” 苏廿三高兴地一跃而起,又重重跌回地上,跌碎了笑容,只剩下淡淡的无奈: “实在对不起,可否待我…揉揉膝盖再走。” 很久之后,大概是一两百年吧,天上的太白金星不知从哪儿得了面镜子,说是能窥到过去。 那一日不喜出门的麒郎难得有了兴致,绯琴仙君便向太白金星讨来了这面镜子。 两人看看停停,一路从夏商周看到了如今,赏花论道,格外悠闲。 到了唐朝的时候,已是夜半三更,麒念扫一眼便要往前移,却被绯琴仙君伸手挡住了。 绯琴仙君若有所思,端端往镜上一指。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5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5 原来这青要山武罗神家门外居然跪了一个人。 两人饶有兴趣地看了半天,那人却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僵硬。 麒念有些奇怪,不解道:“绯冉,你说他为何要跪在这儿。” 绯琴仙君一手揽着麒念的腰,思索半晌,笑出声来: “自古武罗出灵药,想来是个痴情子为救心上人而来的吧。” 白衣的仙君折扇轻摇,无边风雅: “也不知是谁,有如此大福气,让一个人甘愿为他跪整整一夜。也不知最后那两人结局如何,要是有谁愿意为绯冉我……” “要是有谁愿意为你跪这一夜,你又怎样?” 麒念轻哼一声,装成恶狠狠的表情瞪他。 绯琴仙君笑弯了腰,另一只手收了折扇,也搂了上去: “绯冉得一麒郎足矣,人生若此,夫复何求啊?” 正巧这时,一阵风刮过,镜面微微起了波澜,水波似地层层荡开。 绯冉眯着眼再看,却见那人忽的转过了头来,目若秋水,面似桃花。 大片的月光铺展开来,明亮如是,皎洁如是。 这是苏廿三和绯冉,最后一次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 只要没睡的话 都算今天的对吧? 第16章 大荒南·歧舌国「完」 重要提示:今天1点之前看的前一章的亲请跳回去先将前一章看完,爪后来又加了很重要的内容的,包括最后【遁走…… ———— 绣着细致卷草纹的袖口高高举起又落下,衣服摩擦而发出的簌簌声响中,苏廿三重重磕下一头。 殿前穿着金丝掐花缎裙的高贵神女方才一笑: “能让你只身一人前来青要山,想必绯冉是中了什么连白锦都解不了的毒吧?” 苏廿三听后身子一僵,睫毛微微颤抖: “神女认识在下?” 稍作思忖,又觉得这怎么可能,即刻敛了心中那一点妄想。 “不。” 武罗神女果然开口否认,只是随着这一句,嘴角也弯成了戏谑的形状: “我认识一个人,与你有七八分相似,他……” “他?” 苏廿三抬眼,疑惑道。 “他有一个倾城无双的哥哥,叫做麒念。” 高高在上的神女眼里水光流转,竟荡开了些许柔情: “你为绯冉求药,我倒想起那一年,天庭盛宴,麒念和绯冉携手赏花,一句‘雪月花时最忆君’,二人相视一笑,真真一双璧人。” “一个鹅黄一个雪白,花海中,好比那三春柳絮,细雪鹅毛。淡似月下梨花,暖如春熙日光。” “竟让人觉得,就连去嫉妒,都是对那两人的亵渎。” 说罢,女神眼神往苏廿三身上轻扫: “你确实,还是不如他啊。” 言语似乎意有所指。 苏廿三咬咬嘴唇,垂下头将前额重重抵在地上。 已经凝结了的伤口重新撕裂开来,殷红的鲜血蜿蜒而下。 “绯冉曾对在下提过,他来长安是来寻故人的,想必那故人就是女神口中的麒郎吧。” “哦?” 武罗女神兀地一愣: “你说,绯冉这次来长安,不是为了封印神兽,是为了……找人? 苏廿三用袖子拭去滑落眼角的鲜血,抬头直视武罗神女: “是,绯冉说,那个人是他第一个朋友。” 神女玉白双颊上,便突然绽开来一抹笑,三分揣测七分笃定,十分欣喜若狂: “若真是这样,那想必再过不久,无双麒郎,便能再现人间了罢……” 武罗神女一脸玩味: “武罗虽长年独自居住这青要山上,但素来喜爱诗词,又少了一个人,与我谈诗论道,很是遗憾。” 看出来了。 苏廿三想起那个叫眉画的小童,在心里暗暗道。 “不知苏公子可否有此雅兴,在这青要山上留下一诗,全当娱乐。” 娱乐个鬼!你以为这是春游踏青还是曲水流觞?!! 苏廿三一心只想快点拿了药赶回去,一句“好”在喉咙里打滚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恨不得一掌劈死这个酸不拉几的女人,再把药给夺了。 叫眉画的小童执笔上前,苏廿三拿着纸笔,却愣了。 站起身来,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咬咬牙齿,嘴唇刷的就变得青白。 正盛的日光汇聚到脸上来,他执笔迎面照着,觉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也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其他。 重过南楼,踏三生惊梦。 几挽尘霜、误拾团扇,杳悲离恨无常。 空城陌巷, 转秋凉、一诉回肠;调《白雪》、欢歌难唱。 何抒眉敛愁长? 听雨听风喑哑, 便轻狂顾曲、琴错周郎, 云歇雾山浅怅。 梅弄笙箫、凭鱼尺素。 杜鹃啼、雾锁斜阳;余梦留、残页续断。 妆成别泪红妆。 一首《汉宫春》,寥寥几笔挥完。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一大颗水珠从苏廿三眼底涌出,在纸上戳下圆圆的洞。 眉画将纸张从苏廿三手中抽出,转身交与武罗神: “呵,琴错只为周郎顾,《白雪》亦只为良人舞,可惜并非三生惊梦,而是三生错过,三生真心付水流。” “苏公子,武罗祝你、一语成谶。” 日光打在地面上,飘荡着阵阵尘埃,神女放下纸张,笑意盈盈地望向他。 “那,神女是否该,不吝赐药。” 苏廿三用力咬住下唇不让泪继续涌出,被咬破的唇角丝丝鲜血渗了出来。 “这么简单就想要了我的药? 武罗神女开怀,带有绘着牡丹图案护甲的十指轻轻拍响。 四个青衣小童一字排开,个个都端着一个鎏金刻花瑞兽纹银盒。 武罗神女眉毛高高挑起,促狭的表情爬满脸上每一个细枝末节: “这是个盒子里,分别呈了四样不同的东西,其中有一个盒子里是解药,其他的……” “其他的……?” 苏廿三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眼前贵气逼人的华服女神。 “其他的,分别是鸩酒,白绫,匕首。如果你选中解药,武罗自是亲手奉上,如果没有选中,那么等你咽气后,我会派人将药送到贵府,” “也就是说,即使我选错了,绯冉还是能得到解药?” 苏廿三突然平静了下来,捏住衣角的手指轻微抖动,眼神却是十分清明,下唇被咬破了好几处,额头上的血被汗水稀释后挂在脸上。 武罗神女轻轻敲打桌面,饶有趣味地观赏者苏廿三的表情: “怎么样?苏小少爷,你是要哪个盒子呢?” 苏廿三也笑,笑着笑着就弯下了腰去,泪水从捂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6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6 着脸的指缝间淌出来: “也罢,我这条命,本就是他给的。” 你给我一命,我还你一命,苏廿三今生不欠你。 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很想看看,那个传说中风华绝世龙章凤姿的人儿。 不是因为他的天下无双,而是因为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足以与你比肩而不差毫分。 凤离说,你是为了封印妖兽才到凡间来的,所以,其实你是神仙对吧。 所以这一场相遇,不如说是一场上天的赠礼,你磨平了棱角,收敛了光芒,是与我相识相知却注定相别离的普通人和过客, 小时候听人讲,没做过坏事的人的灵魂在轮回之前有机会去看一看天庭,如果哪一天我到了哪里,会不会看见你呢? 想必彼时你与他携手,闲手诗话,无限风流。 那时定是天穹如碧,月色如洗,星光满银河,春深梨花浓。 苏廿三闭上眼,淡淡说: “既然如此,苏廿三斗胆请求武罗神女一事。” “呵,敢与我谈条件,你可是头一个。” 武罗神女惊讶道: “那你先……说与我听听?” 苏廿三暗自定了定神,方才开口: “苏廿三请求武罗神,允许我亲自将药送回去,一旦绯冉毒解开,苏廿三立刻回青要,任凭神女处置。” 苏廿三从小运气就不好,好不容易捡了个神仙以为运气好了一次,谁知道反把自己给赔了进去。 四选一,对他这种连石头剪刀布都玩不赢人家的人来说,无疑于板上钉钉。 既然这样,他还不如看着绯冉解了毒再心甘情愿无牵无挂地回来送死。 凤离有书呆子,爹妈有两个哥哥和小侄儿,至于绯冉…… 绯冉有他的无双麒郎,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 不过他是神仙,神仙找人,还会找不到?笑话! 由此说来,这世上多一个苏廿三不多,少他一个,却也不少。 他说得决绝,武罗神反而出人意料地来了兴致。 最后一秒,苏廿三听见她的回答: “……好。” 苏廿三回到苏府时正是半夜,守门的小厮见到他眼睛都瞪大了,嘴一张便要通报。 他急忙伸手捂住那人的嘴,朝他摇了摇头,穿过前厅,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白锦的梨树下。 带着露水的夜风扑面而来,卷起淡淡梨香。 梨花树下,三个身影被笼罩在苍茫的夜色里,浅蓝和火红的亮泽,都被夜晚染上了一层漆黑的墨色。 白锦凤离,甚至还有易枫,此刻正团团围坐在梨树下。 凌乱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三人猛然回头,见是他后,齐齐一惊,立马从地上蹦了起来。 九尾狐眼睛底下青了一圈,想来这几天也没安心过。看见苏廿三,咬咬牙,一出声却哽咽了。 一旁的易枫紧紧握住凤离的手,将他的身子往自己怀里裹了裹。 白锦皱眉看了看苏廿三,似乎想说什么,又轻轻摇了摇头,转口道: “花敛走了,绯冉在屋子里,他本身下凡一次便损了太多修为,你再不拿药回来,恐怕……” “我拿到了!” 还没等白锦说完,苏廿三便急忙说道。 怀里的青瓷瓶子被谨慎地捂在胸口护着,紧紧贴着心脏,有了热度。 “你拿到了?” “她对你做了什么?”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白锦和凤离纷纷将目光转向苏廿三,一个怀疑,一个焦急。 “没什么。” 苏廿三摇摇头: “她让我猜四个盒子里哪个是药,结果……” 嘴角一弯,勾起一个笑: “我猜对了。” “也好。” 白锦闭上眼,长长吁出一口气: “他已经昏迷了两天了,就在你屋子里,你将药喂给他,明天他就能醒了。” 苏廿三跑进屋,绯冉仍旧一身白衣,提线木偶似的瘫在床上,双眼紧紧闭着,不见一点生气。 他不自觉地紧咬住下唇,几颗白牙在唇上一串血印子,鲜红红的透着血丝。 学着绯冉当初的样子,小心地将他抱起来。 几天不见,绯冉又瘦了一圈,隔着衣服都能摸得出肋骨来。 他一只手护着绯冉,自己侧身坐到了床上,再把那人抱在自己胸前轻轻搂着,将青瓷瓶子递到他唇边。 绯冉昏得正痛快,怎么可能张嘴喝药? 苏廿三一咬牙,往嘴里灌上一口,闭着眼用唇摸索着绯冉的,找到后贴上去,笨拙地一点一点往里渡着药。 很软很软的唇,冰凉的触感,苏廿三鼻子一酸,眼泪就濡湿了睫毛。 穿堂风从窗外越进来,灯苗突兀地抖了一下,暖黄烛光,夜色里划开了一圈圈涟漪。 苏廿三好不容易喂完最后一口,却舍不得放手了,颤颤地贴在那人唇上,伸出舌一分一寸细细描摹着那嘴唇的模样。 半晌,才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一点,看着怀里那人长长的睫毛,被汗浸湿的头发散在耳后,雪白的脖颈微敞着露在外面。 一狠心,使劲朝他肩上咬了下去,泪水和汗水染上鲜血的颜色浸透了衣衫。 苏廿三用力地咬,咬到最后,眼前模糊一片。 他眼圈红得没了样,狠命将绯冉搂进怀里,两条细胳膊紧紧地搂住绯冉的腰,将头埋进那人颈窝里反复磨蹭。 那一天晚上,长安城中传说中最是温良恭俭让的苏家小少爷,十几年来第一次破口大骂: “你说我混蛋,你他妈不是个混蛋?我要走了啊,我要走了啊绯冉,你给我他妈的醒一醒啊,你他妈就不能最后跟我说句话么,我他妈就想,我想……” “我想……再听你叫一声三儿。” 仿佛天地间所有的海水都涌进了眼里。苏廿三用力抽着肩膀,似要将所有的泪都在这一刻流尽。 他抱着绯冉,抱了整整一夜,却始终没能等到那个人睁开眼。 流光溢彩的眼,微微上扬的嘴角和尾音,叫他一句三儿。 也罢,人仙殊途,这一世听不到,生生世世都听不到了吧。 他抬头看天,一轮满月凄清地挂在窗沿,最后一行泪,便顺着仰头的弧度毫无知觉地静静流下。 天亮的前一刻,苏廿三松开已然僵硬的手臂,将绯冉放好在床上,又把缎面被子拉上来盖好。 最后小心地低下头,轻轻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朝苏老爷房里走去。 蜻蜓点水般的吻,转瞬即逝。 绯冉,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苏小少爷的那首词,是爪高一的时候写着玩的 格律什么的也懒得去检查了。 如果有错…… 就当它不存在好了【被pai飞 第17章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7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7 临潼·一 绯冉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阿岁皱着眉坐在床前,稳稳挂着的太阳自他身后洒下万丈碎金。 看见自己醒来,小书童一脸惊喜地高高蹦起,开口便叫道: “少爷,少爷,绯……” 叫声戛然而止,阿岁皱着眉,突然想起少爷已经走了。 绯冉眼神迷茫地在屋子四处游走,熟悉的气息淡淡充斥着,若有若无地萦绕流淌。 心思一动,猛地抓住阿岁的胳膊: “三儿回来了?” 小书童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点点头: “是,是回来了。” “那他怎么不来见我?” “少,少爷他昨晚守了绯公子一夜,早上才走。” “走?他走哪儿去了?” 重点被挑出,目光相触,阿岁戛地一惊,方才想起少爷交代的“多瞒绯公子一刻是一刻。” 小书童温良无害地笑,伸手抓了抓头发: “少爷去老爷那儿了,让我备好了菜,等绯公子醒来。还让我对公子说药拿到了,叫公子不要担心。” 想了想,似乎遗漏了什么: “凤离公子也不见了,少爷说是昨天半夜凤离公子就跟着易乐师走了。” 好了?不要担心?那就是说,三儿一切顺利? 绯冉重新枕回床上,肩膀一侧,却觉得有顾痛楚丝丝缕缕窜上来。 低头一看,鲜红红的一个牙印,张牙舞爪地刻在肩上。 绯冉笑着摸上伤痕,露出三颗白花花的牙齿,摸一下笑一个: 苏廿三我从前真不该说你是猪,你明明就一爱磨牙的猫崽啊! 这样想着便乐了,谁知眉间才刚松开,那股怒气又冲了上来: 小猫还私上青要?呵,幸好你还没事,不然非得拆了武罗那女人的府邸再把白锦一脚踢下轮回台不可! 苏廿三啊苏廿三,这笔账,我等你回来再跟你慢慢算! 阿岁皱紧了眉,将放满了清粥小菜和点心的盘子移到床边的小几上,又小心翼翼地退下几步,远远地看着绯冉。 咬住下唇,一脸写满了“我有话说不过不敢于是你快主动问我呀快我问呀”。 绯冉没顾上看他,用两只大拇指轻轻一掰,便掰开了新鲜的红豆糕,香喷喷的豆沙味儿直冲鼻间。 白衣男子一边想着怒目叉腰骂苏小少爷的台词,一边捏着红豆糕,欢喜得没了形状。 啊——呃? 就在张口咬下去的前一刻,绯冉顿住了。 眼前银光一闪,不知什么东西,白花花的晃煞了人眼。 眯起眼定睛一看,立刻像被咬了一般,腾地站了起来。 白色的珠链,日光下闪动着奇异的光泽,安静躺在桌上。 一把抓起珠链,绯冉目光黯了,抬眼瞧了阿岁半晌,又低头看看珠链,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 “他什么时候走的。” 就这一句,硬生生炸开来。阿岁得到救赎般,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 小书童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盘子一扔,扑通一声朝绯冉跪下: “绯公子,您再救少爷一次吧,少……少爷不对劲。” 阿岁老实,但不笨。他看得出来,自家主子喜欢绯公子,绯公子人又好,长得又好,对自家主子更是好,两次都把主子安安稳稳地带了回来,只要绯公子肯去找主子,主子一定会回来的。 “阿岁,你慢慢说。” “少爷,少爷说他要游学,学着做生意,一大早就收拾东西走了。阿岁说要跟着少爷,少、少爷不让,少爷的眼神怪怪的。还让我,还让我瞒着绯公子,说是能瞒多久瞒多久。” 绯冉的手抖了一下,一颗心跟水里泡过似的湿哒哒,似乎有什么东西早就在心里生根发芽结果开花,却被自己刻意地忽略掉了。 但纵使如此想,他也不过搁了碗,将筷子放到一边,重新翻身上床,把头静静捂在枕头里: “也罢,那武罗想必也不会真害他。说不定他走了,还是为自己好……” 他闭着眼,想起那个蓝衣小童叫自己“绯哥哥”的样子,又想起那单纯骄傲的小少爷。 这千年来的花开花落,就淡成了背景。 从前他是盼着,盼着这千年早点过完,如今,却有些不舍。 他抬眼看了看天,目光透过那轮稳稳当当的太阳不知看到了何方,眉头紧紧揪着,好半天才叹出口气来: 龙姿凤章,谁道无双?我的无双麒郎,千年前我已后悔过一次。这次的选择,就真能让自己不后悔么? “为自己好?呵,我高贵的绯琴仙君,难道你已忘了穷奇了那件事了?” 是白锦的声音!他在用心音! 绯冉一惊,直接坐了起来,眉间重又笼罩一层焦急: “三儿他,有没有说自己去了哪儿?” “少爷说,他去了骊山……” 真的是骊山。 苏廿三一大早地跟自家亲爹诓了一上午,也就这一句真话。 他拉着老爷子的手,十几年来似第一次开窍: “三儿今年已满十八,却从不懂父亲分担解忧,自敢愧疚,此行三儿想趁游学的机会,长长见识,顺带了解一下各地商铺的情况,置办些货物,就当作与大哥协作。“ “好好好。” 苏老爷笑得犹如一朵掐丝牡丹: “那么,不知三儿游学第一步,想去哪儿呢?” 窗外艳阳正好,苏廿三抬头,一个笑容自眼底慢慢散开: “骊山。” 湖边小筑,粉墙黛瓦,金琢墨和玺彩绘,曲江红廊坊。 这骊山脚下,便是那天子沐浴的华清池,温泉水沿着山间淙淙游走,日光落在水上,一点一点波光。 苏廿三站在写有“临潼”二字的牌匾下,心里慢慢涌出一股暖意。 这是他出生的地方。 也是他在死前,一定要去的一个地方。 那年母亲害喜害得厉害,苏老爷心疼得没了辙,当机立断带上几十个下人,扔下两个儿子在家,抱着妻子就到了这骊山脚下的临潼来避暑休养。 到今天,苏家在临潼的别院都还好好的,有一个古稀老人日日守着。 苏廿三没想去那儿,问了问街上买烧饼的小伙子,才知道这镇子上干净点的客栈不少,但称得上环境优美条件优越的,也就一家。 都快死了,当然得享受享受。 命都给了武罗神,要是连兜里的钱都给了,也太亏了吧。 苏小少爷折扇轻摇,笑得跟占了谁小便宜似的,露出一口白牙。 他照着小二指的方向,左拐右拐,终于在太阳快落山之前,找到了那家名叫“照花”的客栈。 一脚跨进客栈,便是苏廿三也不由暗暗赞叹一声。 人工制成的温泉在从假山上蜿蜒而下,摆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8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8 满了每个角落,圆圆的灯笼散发出温暖的灯光,耀眼了一室精美陈设,氤氲雾气里隐约是苏合香味回环荡漾, 临潼有水,温泽长安,临水照花,好一个照花! 苏廿三找了一个窗口的位置坐下。 肩膀上搭着白色毛巾的小二点头哈腰地在身边候着,苏廿三想了想,再次露出一口白牙: “把好的菜全上来一份。” “好好,客官您……什么?” 小二不由自主地将手指放进耳朵里掏掏,再掏掏,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全部……来一份?” 苏廿三回以同样郑重的眼神,声音洪亮,认真严肃: “全部。” “哈哈哈,这位公子,你可把小二哥给吓坏了。” 苏廿三皱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一袭紫衣的公子独自坐在一个位置上,眉目间含了几近于看不见的淡薄笑意,眼里荧光闪烁,似星光落进了水里。 一分温柔,一分欢喜。真真假假看不真切。 紫衣公子轻轻摇着扇: “在下裴矽,字拂意。不知可否与公子共饮一杯?” …… 拂意?真是个好名字,不过这个桥段,是不是忒耳熟了点? 比如…… “在下绯冉,自从听过秦艽娘子的吟唱,便如仙乐抵耳,至今无法忘怀。” “那么,不知在不是否有幸,请姑娘盏茶长谈呢?” 什么多年,这么多人在身边来了又走,长安城里的官商评价,坊间闲话,都说他苏小公子温文尔雅,从不耽于美色。 却原来不是不耽,是没遇到。 没遇到,所以一遇上,便耽了一生,耽了这条命。 自己走那天,将那人抱在怀里,狠狠地咬,看着鲜血和着眼泪流下渐渐分不清楚,眼前迷蒙一片,只能用手指一寸一寸,一丝一毫地将那张桃花似的脸儿完完整整摸了一遍。 这样就算记住了,到死都记得,记住了一辈子。 苏廿三猛地起身,笑意渐渐弥漫了整张脸。 他举起茶杯,与那紫衣男子遥遥相望。 抿茶含笑: “在下苏廿三,字随琴,今日有幸与公子相识,实乃苏廿三的荣幸。” …… 酒酣耳熟,树影折桂梨花浓,清风明月满临潼。 名叫裴矽的公子一手撑下巴,洋溢着不加掩饰的好奇: “原来苏公子幼时在临潼住过?” “对啊。” 苏廿三笑着点头。 露在衣领后的脖颈微红,脸亦微熏。精巧宫灯下再添一抹亮色。 “一岁,还是两岁?虽然具体的不太记得,但很喜欢临潼这个地方呢。” “因为每当自己试图回忆起小时候的生活实,总是感觉暖暖的,就像,就像……” 苏小公子醉眼迷蒙地抬起袖子,摇摇晃晃地向那假山温泉一挥: “就像被温泉水泡过的蓝田玉那样温厚朴实。” 作者有话要说: 我猜裴矽对三儿一见钟情!【被拖走…… 第18章 临潼·二 第二天,苏廿三下楼的时候已是中午,名叫裴矽的男子正在吃饭。 看见苏廿三,裴矽一双眼便弯成了月牙,明晃晃,亮晶晶。朝他挥了挥手。 苏廿三站在扶梯上愣了半晌,最终还是坐到了他旁边。 裴矽午餐吃得简单,一碟子粥,几碟小菜。见到苏廿三坐下来,又吩咐小二多拿一个碗来。 苏廿三从眉梢到手上全慌了,站起身来,慌忙摆摆手说不用不用。 那人嘴角一耷,垂下眼看了看那些个菜,再抬头时一脸凝重: “随琴兄莫不是嫌弃了吧?” 苏廿三昨夜醉了一宿,此刻还真不饿,默了默,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裴矽丝毫不觉介意地笑笑,将茶杯轻轻在手里转动,思索良久,突然道: “不吃就算了,随琴兄今日可有时间?” “啊?” 临潼就连下雨都是美的。 长窗上镂空刻着宝相花纹样,一眼望去,窗外是一个小院。 满眼的梨白桃红杏花深,明快的枝桠花朵儿在一片水汽氤氲中有了被细细打磨的温润 裴矽捡了靠窗的位置同苏廿三一并坐下,花鸟屏风后,歌姬撩动古琴的声音合着缱绻的水声,滴答滴答地落在耳边。 苏廿三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拈了一块核桃酥上下打量,有些后悔。 早知道是被拉来听人弹琴的,还不如躺在屋里睡一天。 明天还要赶路,不去休息反而在这里…… 隔了一层月白的屏风,苏廿三视线悠悠地飘向屏风后的身影。 反而在这儿听一个穿得红啊粉啊绿啊的女人唱着什么“尽君今日欢”? 欢个鬼啊! 真该让这些人去听听凤离弹琴才对! 想起凤离,苏廿三垂下眼,有些心酸: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自己,凤离早就跟易枫回去了吧。 虽说是妖怪,却比人更重感情。 “随琴,随琴?” “啊” 苏廿三眉毛跳了两跳,听得甚是别扭: “从没人叫过我随琴,乍一听上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拂意兄叫我苏廿三便好。” “苏廿三听上去可真不亲切呢。” 裴拂意笑语盈盈地望向他,笑容比窗外那桃花还艳: “那么,就叫三儿吧?” 三儿……三儿。 自来熟真是一种可怕的特质。苏廿三崩溃了。 那厢却正唱到动情处。 粉衣的歌女轻快唱着,一曲复一曲,从哀怨到欢乐,渐渐地能感受到春熙,日光,溪涧中叮当作响的水声和微风拂过树梢时的簌簌轻响。 裴矽从开头便一直注视着苏廿三。到此时才见他眉间放松,有了些许笑意,方才笑道: “三儿?三儿?” 都说了叫你别那么叫!! 苏廿三正无比惬意地就着古琴听雨声,听到这两个字,猫崽般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那裴矽却没察觉,笑得愈发荡漾: “三儿在想什么?” “没什么,以前的事罢了。” 苏廿三神色淡了下来,抬眼看着眼前且歌且唱的女子,不免有些恍惚。 “对了,到现在还不知,三儿是做什么的?” “我么?” 苏廿三笑笑,眼神飘到窗外,街边的行人撑着油纸伞在雨中来了又走: “做生意的。” “做生意的?” 裴矽看着苏廿三,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叫道: “长安苏家?你是苏小公子!” 上下看了看苏廿三,真心感叹: “人人都说,长安苏家苏小公子温润如玉,品行端方,昨日裴矽居然有眼不识珠,真是惭愧,惭愧啊。” “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9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29 惭愧什么啊。” 苏廿三淡淡笑着,重新倒上一杯热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低说道: “过不了多久,恐怕就没人记得,长安曾经有个苏廿三了吧。” …… 并不怎么大的雨,缠绵起来却没了完。 待到苏廿三和裴矽听完小曲儿准备回“照花”时,这雨却还下得欢快,看不出一点要完了的迹象。 一簇一簇的梨花迎着雨丝绽放,被雨打落后,树荫下漫天花落,淡淡地花香和着雨后清新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路过一家首饰铺时,苏廿三停下了脚步。 店铺里胖胖的老板正在给新来的货物分类,杂七杂八的东西摆满了一桌子。 苏廿三进门,从一小堆东西堆里捡出来一条手链。 那是串白色的珠链,不嵌金不镶银,就那么串成一串,很古朴的样子。 掌柜的见苏廿三对它有兴趣,放下算盘凑过来介绍道: “公子好眼光啊,这可是……” “不用说了。” 苏廿三神色有些微妙,紧紧握住那串珠链: “我买了。” 走出门,苏廿三将珠链套在手上,莫名地便感到有些安心。 裴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买下又套在手上,好奇道: “一眼望去并没有多少特别,难得三儿竟看上了它。” 苏廿三懒得去纠正他的称呼,神色依旧淡然: “也没什么,就是从来丢了一串跟这长得挺像的,一直放不下,看到相似的就买来戴戴。” 走过一处转角,苏廿三脚猛地一滑,却是踩到了一处松动的石板,身子晃了一下似要滑到。 “三儿。” 裴矽慌忙去接,一只手顺势搂住了苏廿三的腰,另一只手还拿着伞,却是耷拉着挂在手上。 低头去看怀里那人:额前的头发被雨淋湿后湿哒哒地贴在脸上,雨水顺着发丝一点一滴地凝聚在脸上。 微微抖动的睫翳下,一双瞳映照了清明的天色,越发剔透。 感觉到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苏廿三身子一僵,双手用力推着眼前的人,却忘了自己还处于将要跌倒的状态。 裴矽将他抱得更紧,伞已经被扔了,心一动,一只手顺势挑起一根头发慢慢揉着。 “三儿我喜欢你……” 像是叹气般的感慨,苏廿三一愣,一脚便要踢向裴矽某个难以言喻的部位。 “放手!” “啊。” 随着一声尖叫传来,两人都被吓了一跳,裴矽更是一路从下巴红到了眉梢。 苏廿三的脚正举到一半,愣了愣,又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脚,再抬头看了看裴矽。 不是……他叫的? 一个抽身顺势从裴矽怀里挣扎出来,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刚才发出声音的那人似乎正在屋檐下躲雨,一只脚已跨了出来,踏在青石板上。 原来是衣裾下摆上溅起了大颗大颗的泥点子,这才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色掐花缎子裾,五官平淡无奇,却偏偏带有种气质,清淡却难以掩盖的光芒,在雨中熠熠生辉。 看见苏廿三裴矽两人望向他的目光,那人很是无奈地回望了他们一眼,语调分明哀怨: “在下姓宋名青盈,今日刚来临潼,不知这‘照花’该怎么走?” “不知……” 刚才的一幕被人看见,裴矽有些恼怒,更多的还是尴尬,连忙开口道。 “我们也住在‘照花’。” 苏廿三看着眼前的人,嘴角不自觉翘了几分。 裴矽一张脸儿红得更加彻底,脱口而出的“不知道”便死在了肚子里: “正巧我和三儿也住在‘照花’,要不,我们一道走吧。” 听到裴矽的话,名叫青盈的男子猛地抬起眼来,脸色却是暗了又暗,目光森冷: “那就,麻烦二位了。” 裴矽被那人的表情吓了一跳,也不管尴不尴尬了,暗地里扯扯苏廿三的袖子,不满道: “真没休养,我们是帮了他诶。” 苏廿三不愿再跟裴矽走在一起,笑了笑,退后几步跟在两人后面。 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那人的背影,笑意更浓。 细雨折梨花,梨花落时,雨正浓时,谁负相知,谁寻相知? 正在这时,宋青盈又“啊”了一声,见到两人都愣了一愣,立即赔笑道: “青盈突然想到现在已是晚饭时间,不如我们先找一处地方,吃过晚饭后再慢慢去‘照花’,就当作青盈感谢二位相助,可好?” “甚好,甚好。” 裴矽笑容爬了满脸,心里头的那些不快和埋怨“哗啦”一下全消失得干净利落。 苏廿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见裴矽的表情倒也不好开口。 宋青盈站在光影里,回头看向苏廿三,雨丝轻轻薄薄地落下来,落在那人带了笑的眼角眉梢: “苏公子,可好?” 路两旁有人推开窗,晕黄的灯光在他脸上一圈圈流淌开来: 苏廿三定定看着,嘴角勾起一个笑: “好。” 名叫“春风一度”的饭馆原是做川菜,三人点了几个,被辣得唇红齿白,龇龇倒吸着冷气。 期间曾发生了这样一段对话: 苏廿三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盯着宋青盈: “宋兄是长安人士?” 宋青盈一愣,一筷子剁椒鱼头放在嘴边忘了吃: “对对,在下从小便住在长安。” “哦。” 苏廿三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宋兄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 “苏公子说笑了。” 宋青盈摸了摸鼻子,故作掩饰地笑了笑: “青盈不过做小本生意,怎会认识苏兄呢?” “啊啊,你也听说过长安苏小公子?” 裴矽激动得一拍桌子: “果然三儿很出名嘛!” 你话太多了!! 两道目光刷刷射向裴矽,裴矽不明所以地“呵呵”干笑,再次无言。 待到吃完饭,回到“照花”,却遇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掌柜的两手一摊,愁眉苦脸道: “这位公子,真对不起,房间都已经订完了。” 宋青盈一愣,目光立刻黯淡了一下: “掌柜的你再看看,有没有谁是刚刚退房还未登记的?” 掌柜的低头再看了一遍,依旧愁眉苦脸: “这位爷,真是没有了,要不您……” “反正明天我也走了,让掌柜的多抱一床褥子和被子来。” 苏廿三还是一副淡然摸样,双手抱胸,淡淡道: “宋兄若是不嫌弃就在我屋里将就一晚吧。” “三儿……” 裴矽立刻发出抗议: “宋兄才跟我们认识一天,这样不好吧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0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0 ,或者我把屋让出来……” 三儿个鬼,我跟你很熟么! 苏廿三笑意不减: “不用麻烦裴兄了,再说,我跟裴兄,似乎也才认识了不到两天吧。” 把屋让出来?那你怎么办?跟我睡?做梦去吧! 裴矽一脸怨恨,宋青盈笑得花枝乱颤: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抱就成。” 苏廿三的屋子在二楼第一间,宋青盈关上房间,顺势便要将那床掐花缎面的被子往地上铺。 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苏廿三伸出手,煞有其事地皱眉道: “地上凉,睡床上吧。” “哦……啊?” 宋青盈呆住,那床被子哗啦一下滚到了地上。 “我说,睡床上吧……” 苏廿三顿了顿,眉角一点一点弯起,湖水般剔透的光泽,自眼底徐徐泛起: “绯冉。” 一道白光闪过,白衣黑发的男子盈盈立在眼前,目似点漆,面带委屈: “居然被看出来了……” 头顶上的薄纱宫灯散发出萤火般的光芒,苏廿三捂着眼笑,一点水光在眼角若隐若现: “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绯红青绿,盈盈冉冉,绯冉青盈,绯掌柜好文采啊。” 不知道是谁先吻上的谁,先是温柔的试探,细细密密的吻落在眼上,脸上。 摸索着吻到眼角,绯冉顿了一下,探出舌,小心翼翼地舔过苏廿三滑出来的泪珠。 感觉到对方的颤抖,往下落到了唇上,轻轻咬了咬对方紧抿着的唇,撬开牙关,慢慢纠缠上对方的舌,一只手不忘将衣领拨开,最后更多的吻随即落到了脖上,锁骨上。 苏廿三双手勾上绯冉的脖子,眼前迷蒙一片,嘴角边溢出的液体和濡湿的声音烧得脸上火辣辣的。 将那人推开一点,眯起眼角看了看,接着一口便朝着脖子咬了下去。 绯冉“哇”地一下跳开,委屈地看着眼前龇牙咧嘴的苏廿三,右手将衣带解开,露出更多的皮肤和一个有些淡了的伤口: “三儿你到底是猫还是狗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我为什么苏廿三会接受,情到浓时!死算得了什么! 第19章 临潼·三 苏廿三看着绯冉气急败坏又带着委屈的表情,咧开了嘴笑得欢畅。 看了看他肩上那个还没消掉的伤疤,弯下腰将落到地上的被子重新铺好: “你睡床上吧。” “什么意思。” 绯冉捂着脖子,垂下眼,看着铺在地上的掐花被子。一点疑惑浮上眉间。 苏廿三叹口气,笑容随即敛了去: “你中了毒刚好,身子虚,今晚我睡地上。” 绯冉张了张口,一眼瞥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讪讪地点了点头,拍了拍被子不再言语。 夜还没过半。 月光流淌了一夜,长长短短的蛙鸣此起彼伏叫得欢畅。 绯冉听得清楚,耳边传来苏廿三沉重的呼吸声。翻过身紧紧抱着被子,渐渐开始恍惚起来。 梦里日光如水,梨香杳杳,带着糖的香味的日光将时间浸透得温暖绵长。 “绯哥哥,绯哥哥。” 蓝衣的小孩一手举了一朵梨花,两只胳膊欢快地挥着,站在梨树下。 “小离。” 绯冉快步走过去,一把将他抱起,重重地捏了一下鼻尖。 小孩的脸唰地红了,双手搂住绯冉的脖子,死死地埋在他的颈窝里。 鹅黄色的身影淡雅地立在一边,绯冉回头,无奈地笑: “我说小念,你弟弟是把我当成你们娘亲了吧。” 麒念噗嗤一下笑开,一只手狠狠掐了一下白衣男子的腰。 “胡说!” 绯冉夸张地“啊啊”躲开,一只手作势松了松,嘴角戏谑地弯起来: “小念你再掐狠点小离就该被摔下去了。” 麒念双手抱胸,一双眸在阳光下迸出道道金光: “你舍得?” 绯冉认输,将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了点,拿鼻尖蹭了蹭孩子小巧的鼻子: “这可是我最疼的弟弟啊,怎么可能舍得呢?” 孩子埋下头的脸烧得厉害,苹果般彤彤地红着,还带着些稚嫩的童音一字一顿道: “绯哥哥不会扔掉小离的。” 脸还埋在颈窝里,嗓音也埋在了颈窝里,声音像飘了满地的梨花般在耳边轻轻扬扬。 小离…… 绯冉鼻子一酸,双手不自觉蜷缩起来,疼痛自手心传来,这才悠悠转醒。 苏廿三正将一壶热茶倒进茶杯里,听见响声,回过头带着不自然的表情笑笑: “醒了就变回昨天的样子吧,免得被裴矽看见了。” “三儿……” 绯冉没动,倚着床廊轻轻靠着: “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要走? 苏廿三垂下眼笑,表情被挡在阴影里。 真是个好问题,这出戏,你到底要演到多久呢? “去青要山。” “青要山?” 绯冉挑眉,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认认真真地将苏廿三的表情纳入眼眶,一路从眉梢看到了嘴角。 心里又一点点地不是滋味起来,像被猫挠了一爪子: “那好,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 “我陪你。” 他不问理由,不问原因,只说,我陪你。 “好。” 苏廿三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地吐出来,看着绯冉,笑了。 清浅得不能再清浅的微笑,在脸上静静停留了不到半晌。 “你可以跟我一起走,但是只能到山脚。” “为什么?” “因为……” 苏家小少爷很是严肃地回头,戏谑的笑容在脸上逐渐扩大: “我爱上武罗神女怕你抢了她啊。” “哟,小伙儿越来越牙尖舌利了啊。” “近墨者黑听过没?” 苏廿三将茶杯轻轻摇了摇,将姜末和盐一同搅进茶里递过去,升腾而起的薄雾渐渐模糊了对方的表情。 “喝了就下楼,该出发了。” 说罢,苏廿三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椅子上一蹦而起,风风火火地开始打包装衣收拾东西: “我可不想继续被那姓裴的缠着。” “那好办啊。” 窗外梨花散漫满地,甜腻温和的梨香和着鹅黄色的柳絮一丝丝荡进屋里。 绯冉将脸往苏廿三脑袋边凑近,脸上堆砌起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啊呀要不本公子变回本来面貌,下楼去自卑死他?” 苏廿三手一抖,再一抖,刚准备捆上结的包袱唰一下全部散开。 伸手擦了擦顺流而下的冷汗,苏廿三头摇得跟什么似的说“不用不用”。 转身嘴角抽搐:神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1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1 仙都是这个样子,还是自己碰上的只是个意外? 绯冉很是不满地坐回床上,苏廿三起身搬了一根椅子,坐回他面前: “绯冉,你说的故人,是叫麒念么?” 一口热茶呛在喉咙里,绯冉拍着胸膛,咳得难受: “凤离告诉你的?” 苏廿三摇摇头,笑着问: “不是凤离,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些什么?” “三儿……” 绯冉换上一副小媳妇儿似的委屈表情,望望苏廿三,再撇撇嘴,抹抹眼,几乎热泪盈眶。 苏廿三双手抱在胸前,动动眉毛:没用。 最后绯冉垂眼看了看被角,抬头的一刻笑得好似自嘲: “如果我足够强大的话,小念也不用牺牲自己了,什么封印百兽,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也只是想救小念而已啊……” 苏廿三从没见过绯冉这样严肃的表情。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千年,人们只记得那只作怪的妖兽烛阴,和封印百兽的神仙术士,却没人懂得去感激,事实上人们已经忘了,那个将自己作为结界,封印百兽的麒麟麒念了。” “当时的烛阴,在长留山下沉睡了多年,力量,灵力,甚至修为都远远高于那些术士之上,天帝派下我与小念协助舜帝。” “麒麟是天上的神物,是神的座骑,力量强大,但就是这样,光凭我们的修为,要将百兽完完整整地封印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后小念为了完成任务,纵身跃入火海之中,以自己为结界才勉强将百兽封印住了一千年。” “所以对于我来说,封印百兽只是因为要救出小念,如果这次我的力量足够强大的话……” “不过过了一千年,谁知道呢,就像现在,还有谁记得小念呢。” “不,有人记得。” 苏廿三慢慢将转过去,死死盯着绯冉,一颗水珠沿着下巴滑下来,吧嗒一下碎在地上。 “三儿。” 绯冉皱了皱眉,探手想去擦,苏廿三撇过头去,一手捋了一下脸: “没事,我只是想不到,绯冉你原来还是个痴情种子啊。” “三儿!” 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苏廿三摇了摇头,避开绯冉伸过来的手: “你知道我去青要山,那个武罗神说了什么么?” “她说那一年,你和麒念一同赏花,一句‘雪月花时最忆君’羡煞了旁人。” “她说就连去嫉妒你们,都是对你们的亵渎。” 苏廿三抬起眼,微微笑: “这种事,你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告诉我呢。” 如果早一点告诉我,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绯冉眼神失去了焦距,只是迷茫地看着他。 半晌,苏廿三先起身,拍了拍收拾好的包裹: “既然收拾好了,就走吧。” 绯冉和苏廿三下楼时,裴矽仍旧毫无新意地准备吃午饭。桌上意味深长地摆了两双筷子。 你还算准了我这时候下来啊…… 苏廿三下巴抖了抖,一颗冷汗圆润落地。 看见苏廿三,裴矽兴冲冲地站起来打招呼。一眼瞥见绯冉,又煞白了脸,轻描淡写地“哼”了一声作罢。 绯冉摇着折扇晃啊晃地晃到了桌子前面坐下,苏廿三坐下后,一眼望见了绯冉面前那盆子粉蒸肉,皱了皱眉,将自己面前的红豆糕换了过去。 裴矽脸更白了,嘴唇哆嗦着问: “三儿你不是喜欢吃那个红豆糕的么,我是专门……” 谁喜欢吃那个了!只是一时习惯了点一份改不过来而已而已! 苏廿三甩甩袖子,将袖口挽起来,看了一眼裴矽,憋着一口气发不出来: “吃腻了,想换个味道。” 哦。 裴矽垂头丧气了几分钟,思维又过渡到了其他地方: “那么三儿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 “洛阳!” 异口同声的回答,裴矽脸上一红一白,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淡粉色的指甲捏着筷子在眼前一晃一晃,暖黄的日光轻轻浅浅地落在上面,像嵌了一片月亮。 苏廿三抓着筷子,看着绯冉桃花儿花儿瓣似的手指,心里想着还有多少这样的日子,面上就傻傻地愣了。 “啪” 一筷子木耳肉丝落进碗里,绯冉的目光随即飘了过来: “三儿?” 这一声下去,语调里的熟稔就连傻子都听得出来,裴矽脸上彻底变成了白色。 大概见自己已经没希望了,抖抖袖子,将碗一推就说告辞。 绯冉看着裴矽越走越远的背影,一贯的吊儿郎当敛了下去,眼里聚集起一股担忧: “还在想早上说的事?” “没,没有。” 苏廿三摇了摇头,那片粉色的指甲越发耀眼地在眼里晃悠,忽然间恍惚还是在苏府里,他坐在戏台下,台上的人唱得欢畅,他剥一颗杏仁,他笑得眉飞色舞。 心中一痛,眼里弥散开一股悲哀,面上还是平静得很: “我在想,是往哪条路走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心情糟得过了头 各种求安慰 qaq 第20章 临潼·四 绯冉听着,知道是敷衍,但到底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两人相对无言地坐了好半晌。 碎金的阳光一点一点爬上曲江红色的屋檐,深一块浅一块地打在桌面上。 苏廿三慢慢吹开浮在碧绿汤面上的碎茶叶子,不舍和决绝相互碰撞着摩擦在心上。 青瓷的茶杯身子被抚摸得有些发烫,最终横下心,一仰头喝光了已然有几分冷却了的茶水: “我说,我们也该启程了吧……” ……啊呀三儿难道不想跟本公子多呆一会儿么? 若是平时,绯冉一定会摇着那柄卖弄风雅的描金折扇,三分促狭七分轻佻地回过去。 但此时,两人的关系却有了些微妙而明显的尴尬。 绯冉舔了舔下唇,一时间竟觉得喉咙干燥得说不出话来。 “三儿。” 眼神闪闪烁烁最终黯了几分,绯冉起身拉住正推开椅子的苏廿三: “其实我们不用……这么急。” “不急么?” 苏廿三回头,漾开一个苦涩的笑容: “麒念他,应该快,回来了吧?” “三儿!” 突然拔高的声音让苏廿三愣了一愣,再回过神来时依旧笑得无谓。 他拨开绯冉的手,头微低,几缕发丝海藻一般搭下来,软软拂在肩上: “既然不急,就去骊山看看吧。” 绯冉的心有些细小地疼着,嘴角却挤出一个欢畅的笑容: “好!” 柳树间夹了一山浅墨,越发晴朗的阳光下构成条条暧昧不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2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2 清的起伏光影。 苏廿三站在山头,几座连绵的山峰之外是庄重矗立着的烽火台。 他理理衣摆,就着一块大石头盘腿坐了下来,将随身带着的包裹解开。 甜腻的香气在山顶清冷的空气中有些奇妙的违和感。 绯冉低下头,长睫毛一闪一闪地扑动着,翻过袋子来仔细看了看,两眼冒出朵朵桃花,一爪便往里面伸去。 可惜在还有几厘米的地方被苏廿三成功偷袭,啪啪两声给拍掉。 蓝色衣服的人嘴角抽搐,眼神发着奇异的凶狠光芒: “喂喂,先洗手!放开那块红豆饼!” 绯冉心不甘情不愿地哼哼两声,又心不甘情不愿地小移莲步,在挨近的温泉水中洗了洗手。 风穿过手指,风干一指水滴。 “也许,我真的会,舍不得的……” 绯冉站回到一树梨花的阴影里,看着手上残留着的水珠,突然道。 “嗯?” 苏廿三疑惑地望了望他,手上动作却没停。 只见他小心地切开一个梨,将比较大些的那一部分递给绯冉: “你说什么?” “没什么。” 绯冉看着手里的梨呆了几秒,突然伸手,将苏廿三手里的另一半也抢了过来。 然后气急败坏地在两个一半的梨上恨恨咬了两口。 “苏廿三你是故意的吧?” “诶?” “我说你是故意的吧……” 绯冉半倚在一颗柳树下,虚眯起眼角看着他。 见到苏廿三确实不是装出来的茫然表情,终才放缓了表情。 阴测测的声音在他耳边溅开来: “没人告诉过你,梨子是不能分着吃的么?分梨……就是分离啊。” 很久之后,苏廿三还会想起当时的情景。 带着糖味的空气悠悠窜进鼻翼,他和绯冉坐在骊山最高的地方吃梨吃饼。 清明后被雨水洗净的天光地广,将整个时光酝酿得饱满冗长。 彼时他了然地笑笑。心头的那句话,就终于没有说出来。 若是分离的话,我们不是注定便要分离的么? 游骊山,连理枝下连理庵。 这到了骊山,怎能不去连理枝,但这连理枝是干嘛用的,结果不言而喻。 可是等真正站到了连理枝下,苏廿三才反应过来这一点。 连理枝前挤满了一堆堆一对对的善男信女,流水般波涛汹涌。 哗啦一下子走了一拨,哗啦一下又来一群。 绯冉一把折扇摇得欢脱,对此情此景好生好奇: “三儿,这树上会结银票么……” 果然是商人!原来无奸不商这个词真是连神仙都无法幸免么? 老祖宗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伟大生物。 苏廿三讪讪不知怎么回答,一张脸黑了一半,拉着绯冉就准备往山下走。 谁知半路杀出的,不一定是土匪,但一定是程咬金。 正在此刻,一阵“哈哈”声出其不意地传来。 两人回头望去,只见右边的一个摊位上,一个白胡子老头,手边放着一个算命用的旗子,咧着嘴正乐得欢: “这位公子,既然已到了连理枝下,求个姻缘也花不了什么气力吧,为何就急着要走了呢?” 求姻缘? 绯冉狐疑地望了一下树上四处飘扬着的红色丝带,若有所思。 苏廿三另一半脸登时变得更黑。 可恨的人那老头丝毫不懂察言观色,继续念叨: “两位公子玉树临风,气质不凡,也不知是否有了心仪的姑娘,若是有了,便要祈祈福求得神仙庇佑此姻缘,若是没有,更应该潜心相求……” 真的……够了。 苏廿三的脸色由黑变紫再由紫变黑。 凭空而降一锭银子,苏小少爷面色不善,眼神飘过去在老头桌上那叠红纸上瞧了一眼: “难得老先生一番美意,那在下就……请一张好了。” 毛笔饱满地沾了墨,绯冉有些好笑地望了他一眼: “三儿,你还真的打算写这个啊?” “不然呢?灵不灵我不知道,那锭银子总不能白花吧!” 苏廿三恨得牙痒痒,也酸得牙痒痒。 写谁好呢?还能写谁呢? 苏廿三握着红纸的手微微一动,几朵梨花悠悠飘到了上面又落下。 他吸吸鼻子,轻轻摩挲着花落后留下的几缕余香,花香中闭了闭眼: “那我就……去写了?” 意思是你该回避了! 绯冉也不勉强,四下望了望,不出意外地看见附近有个凉亭。 摇啊摇走过去坐在一只竹椅上,遥遥看着山脚下的华清宫一片艳艳的红色屋瓦发呆。明媚的日光将一张瓜瓣儿小脸衬得无限春光。 苏廿三看着一袭白衣渐渐走远,明明是嘈杂人声四面涌来,一时却觉得心头空空荡荡的,有些微茫。 手指在空气中紧紧握住了又放开,掌心里勒出一圈淡红的血色。 方正而用力的字。 绯冉麒念。 苏廿三写好后用嘴吹了吹让它干得快点,再走到树下,细心地将丝带绑在了上面。 红色的低廉丝带在风中轻巧地四处飘荡,发出隐约细小的簌簌声响。 苏廿三将丝带挂好,又上下左右看了看,确定不会掉了之后,方才满意地拍了拍手。 “写的什么?” 悠悠的声音自身后飘来,绯冉不知何时已站在苏廿三身后,煞有其事地认真问道。 苏廿三被惊了一下,下意识地跳开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敷衍: “大哥二哥和两位嫂子,呵呵……” 绯冉眼角眯成了一个玩味的形状。 暗自念了一个“见”字诀,细细看着红纸上端庄的方块字好半晌。 殷红的唇角逐渐上扬,一双瞳里是流转的光华,连日光都被晃花。 梨花瓣洒了一小半天空,零星地挡住了纷扬的日光。 光与影交错的边缘,一袭蓝衣的人的表情格外生动。 苏廿三坐也不安,站也不安,面色有些可疑的微红,大抵是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可笑的事。 当然可笑,凡人来连理枝是求神仙,自己可好,为两个神仙求?神仙该求谁? 绯冉读不懂苏廿三的心思,只是心头蓦地一揪,有些酸涩的感觉顺着血液四下流荡开来。 这个……苏廿三啊。 他眯起眼,暗自念动一个咒语。 再定眼去看,谁都没发现的地方,那条红色丝带上的字,已经变了样。 绯冉苏廿三。 绯冉和苏廿三。 也许麒念是绯琴仙君曾经用力爱过的人,但苏廿三,却是他绯冉只道寻常的舍不得。 当年他有多想保护麒念,现在他就有多想,以相同或者是更甚的心去保护苏廿三。 可惜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3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3 这个道理,当时的他还不懂。 他只是觉得,自己开始心疼眼前这个人了。 又或者其实在很久以前,他就开始心疼眼前这个人了。 同样是直到很多年以后,一袭浅蓝的白锦仙君晃着一双腿,坐在苏府那颗已是蔚然的梨树上笑着对他道: “当年就算是麒念被困于山下,你也生生等了千年,可这苏廿三一出事,你就着心急火燎到妄想去逆天,你说说,这算什么?” 绯冉一双眼底落满了茫然,却听白锦又道: “罢了,我也不想知道答案,这答案,还是留给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直支持的小一不才和新来的sereve缘桃啊!泪流…… 另:jj可耻地抽了,于是我尝试了五次回复留言最终成功了一次! tosereve亲:烧饼会有的,月亮也会有的,烧饼和月亮都会有的!一切be都是纸老虎,he是必须的嗯!!要相信我这个又吐又拉还例假的倒霉孩子啊! 再次另: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又将是一个重要转折。 第21章 麒麟·一 春入夏时起伏的蝉鸣,骊山上斑驳的细碎光影,和这段年华一起,在今后每一次回忆时,都成为绯冉想要重温,却一去不返的美好。 去青要山的路说远也不远。 两人走走停停,过了来檀镇,渡了黛湖,远远地已经能看见青要那个绿色的冒出来的小头。 “绯冉。” 苏廿三犹疑了一下,垂下眼,避开了绯冉投来的目光: “已经到了青要了……” “哦哦,青要了啊。” 绯冉睫毛扑闪着盯住脚尖,一双眼愁得比喝了□□还生动: “怎么这么快……” 其实我也觉得很快…… 苏廿三跟着愁了,但也就愁了那么半晌。 半晌后悠悠闲闲地将马儿一拍,老马傲娇地一仰脖子,熟门熟路地领着二人到了上次住过的那家客栈。 许久不见的小伙计正搭着一块毛巾扫地,听到推门声,一脸谄媚地直起腰来。 只是还没来得及扯出一个训练有素的热忱微笑,便听啪嗒一声脆响炸了开来。 苏廿三伸头一看,原来那把扫地直直摔在了地上,英勇就义。 “这位客官……你你你你,你……。” 小伙计不加掩饰的惊诧很可爱,那张嘴咧得让苏廿三有往里塞一颗鸡蛋的冲动。 “上次没死成,这次还是来送死的。” 苏廿三眉间动了两动,眯着眼打着哈哈,真相也被当成了玩笑开。 只是说完才暗叫一声不好,忘了还有个人在旁边。 满载着晴朗月光的夜色从窗前溢进来,几盏薄纱宫灯里的昏黄光影,以温暖的姿态在房间里四处游走。 绯冉立在原地,那些烛光便悠悠地浸在眸子里,一双眉挑高了又挑高,最后紧紧锁在了一起。 苏小少爷一滞,恨不得一掌劈死自己。 动了动僵硬的嘴角,漾起一个无比真诚无比纯善的微笑: “我逗小伙计玩儿呢,嘿,他脸皮薄……” “……” 绯冉阴沉着脸没说话,杵在原地默了半晌,良久才正色道: “我陪你去青要。” “不行!” “为什么不行?” 苏小少爷一惊,咬了咬嘴唇,几乎慌不择言: “这……这也是我许与武罗神女的条件之一。” “你觉得我会怕那个白痴女人?” 你不怕我怕!! 苏廿三狠狠瞪了绯冉一眼。 “绯冉你自己的命还是人家白痴救回来的,绯冉你充什么大爷!” “好,我不跟。” 绯冉没有再看他,抓住茶杯的手忽的一松,再抬头时神色有些疲倦: “你记住,我会一直在这儿等你下来。” 这样暧昧不清的话。 苏廿三只觉得心里一紧,窜上来的不知道是被人紧张的安慰还是些拖沓的不舍。 低下头,装作无事地继续摆弄着自己的小包裹,想了想,又捡出来了几样。 最后挑挑拣拣,竟连那青蓝布包都省了。 花窗外的夜色正浓,漫天星光像炸得金黄的糯米团子。 绯冉侧着脸看他,坐在阴影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续着茶。 就这样过了良久,忽而想到了什么,起身走过去,一爪抓住了苏廿三上上下下的小胳膊。 “绯冉你干什么啊。” 苏小少爷不满地递过去一个表示“你别捣乱”的眼神给这突然发疯的某人,声音微怒。 绯冉神色不动,手上用力,将他手上那串白色珠子给扯了下来。 又在衣襟里掏了掏,眼前白光一过,那条原版的就稳稳地挂在了苏小少爷手腕上。 苏廿三怔怔看着那条久违了的珠链,最终没有拒绝。 只是一点一点,如同海底最深处埋藏的宝石般沉重的悲哀,在眼底泛滥起来: “谢谢。太晚了,我先上楼去了。” “嗯。” 绯冉抬眼,长长的睫毛动了一动,笑道: “好。”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我等你。” 苏小少爷僵着步子一步一步挪上楼梯,挪回自己的房间。 一进去,便倚着门框散了架似地滑了下去,松开咬住下唇的几颗小白牙,眼泪就稀里哗啦地摔了下来。 珠帘上串着红白相间的珠子,哔哔啵啵的碰撞着,和收不回来的微弱呜咽混成一片。 绯冉你这个白痴,既然已经还给你了,就代表……我再也用不上了啊。 也罢也罢。 苏廿三仰起头,灯盏的光拉长了跳到脸上,有些刺眼。 就带着它入土吧,今后,你别想把它给别人! 再上青要的这日阳光正好,武罗神女依旧端庄,一只手指不断抚摸着手指上长长彩绘的护甲: “苏小公子可还有什么话想说。” 要杀要剐就快点,唧唧歪歪你以为你是圣母么! 苏廿三心里和面上都甚是无所谓得很。 眼前着一树梨花飞,梨花坠,想起那个梨花树下的小梨花白锦,那个红衣似火的青丘之王。 这十几年的时光,就没算白活。 武罗神女拍拍手,名叫眉画的小童捧着一个鎏金刻花瑞兽纹银盒上前。 苏廿三看着银盒,缓缓地笑了起来。 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也曾捧着这样一个银盒。 比之还要华贵,还要夺目,镶满了南海珍珠和拇指大的羊脂玉,装着一颗翡翠玉白菜,去给金门大街的绯掌柜贺喜。 姓绯的掌柜嘴角抽搐得有些厉害,一句“买椟还珠”呛在喉咙里半天没滚出来。 那是多久以前了呢……苏廿三努力地去回想,脑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4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4 海里混混沌沌乱成一片。 他定定神,从盒子里端出一小瓶青瓷装着的褐黄液体。 连是什么毒都懒得问,一仰头尽数喝下。 一股凉意顺着脊背往下,苏廿三用残余着的理智替自己找了个好点的位置坐下来,以便毒发倒下时能舒服点。 □□的味道初尝时有点甜,落到喉咙里又辣辣的,很奇特。 他很想应景地说一句“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头脑不清地揣度了会儿,又做罢。 哪怕这大唐的才子们,最爱说的就是来世。 来世在一起,来世不分离,好像来世,来世就能做得了主似的。 笑话! □□发作得有些慢,渐渐地能感到一股锥心的疼,顺着血液筋脉流遍全身,然后十指开始变得冰凉,仿佛被套上一层透明手套,动弹不得。 耳边是蝉鸣般此起彼伏的细碎“吱”声,混杂着一个爽朗的笑声,和女人特意拔高了的声线。 “我怎么舍得杀你呢……没有了你,那高贵的绯琴仙君又如何救得回他的无双麒郎呢。” “再过七日,再过七日啊……” “七日之后,便是那无双麒郎的重现之日了吧。” “麟离……在绯冉心里,你到底还是比不过你哥哥的啊。” 有些模糊,最后渐渐便听不到了。 苏廿三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的梦。 像一副古意盎然的画。 漫天漫地是灿若云霓的星光,鹅黄衣衫的男子垂手而立,身边站着绯冉。 苏廿三躲在一树梨树后,看着一袭白衣的绯冉将手轻轻环在男子腰间,侧头莞尔。 鹅黄男子微笑应答,附在绯冉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绯冉笑开,一偏头,却正好对上苏廿三的眼。 苏廿三心下一惊,尚未来得及躲开,便听得绯冉带着笑意的声音:“小离!” 鹅黄男子同时回过头来,清朗的声线唤出一个陌生的名词:“二弟……” 二弟? 苏廿三来不及多想,眼前的景物便又变了。 目之所及是大片狰狞跳跃的火焰,和被烈火炙烤为焦土的山头。 绯冉紧咬住下唇,死死拉住鹅黄男子的手。 鹅黄男子神色还是淡然得很,带着宠溺的神情,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掰开绯冉的手。 拂过绯冉水光弥漫的眼,再一路往下,最后死死搂住他不断颤抖的肩膀。 绯冉的泪水断了线,风里肆意地四处挥洒。 鹅黄男子无奈地替他拂去泪珠,状似宽慰地拍拍他的背,然后转身,不再回头地朝火海里走去。 那个姿态从此印在了苏廿三心里很久。 宛如闲庭信步,春树下观看一朵出生的花般的清冷而淡然。 做的却是“去赴死”这种事情。 原来这就是麒念,绯冉心心念念的无双麒郎。 如此光华。 才知道什么叫绝世,又何谓无双。 苏廿三看呆了,看得有些酸,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与麒念,的确是差了这么多。 “嫉妒么?即使他死了,你也争不过他。” 淡淡的声音一字不落地跌进耳里。 苏廿三看着眼前的人,猛地瞪大了双眼,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花敛挑高了眉角淡笑,眼底却是着不断闪烁着的危险恨意。 如冥府深处开得最盛的曼珠沙华般,炙热而张狂的恨意。 那么多恨,和阴谋即将得逞的诡谲。 漫天火焰忽而走远,随着突然涌来的奇特凉意消失殆尽。花敛的目光越来越冷。 他狞笑,他开怀,他步步逼近,他说: “呵呵,麟离啊麟离,你说我要是将你推回那轮回台中,那绯冉会怎么样呢……” “失去了你这个替代品,他恐怕,短时间内再救不出他的无双麒郎了啊。” 最后的记忆,是被推进一个好似无底的深坑。 仿佛没有终点地下落、下落。 呼呼风声响在耳边,伴着一个焦急而绝望的呼喊: “小离……!” 那一瞬那么慌忙,他甚至来不及去看看,那个嬉笑怒骂眉眼生动的人,在喊出这个名字时的表情。 是否带了不舍,是否也带了紧张。 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今后的日子里是否还能再见到? 用力咬了一下唇,疼痛立刻很真实地蔓延开来,然后便再没了知觉。 他想问出口的那句话,便终究没能得到一个回答。 绯冉啊,你究竟,还瞒着我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某爪今天很勤奋,很勤奋…… 第22章 麒麟·二 “苏廿三你醒了?” 清淡的声音破空而来,惊动了一室安谧。 “绯冉猜到了武罗会将你送回来,嘱咐我来看着你。” 苏廿三勉强睁开眼。在看清了来人后,萤火般的光芒在眸中闪现,却又很快地黯淡下去: “或许,你应该叫我麟离才对吧……白锦。” 小梨花白锦眉梢一跳,斜飞着一双眼望定他,皱眉道: “麟离?苏廿三你,都想起来了?” 是想起来了啊……苏廿三苦笑。 作为麟离的日子,究竟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几百年还是一千年呢? 其实都是些琐碎得好似一放手就会消失不见的小事,但是却真实得令人窒息。 天庭,麒麟,绯琴仙君,朝阳,斜晖,旧时光。 一千年前,谁人不晓,天庭之上,无双麒郎。 而那时他还不是苏廿三,他叫麟离。 神兽麒麟,有二子。 大子麒念倾城无双,名动天下;次子麟离天生乖巧,品格温良。 只是这份乖巧在“绝世”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就是那白莲千朵的背景,一分的不事张扬,映照出麒念十分的玉树芝兰,灼灼其华。 到最后,人们只记得有一个麒郎无双。却记不清,他还有一个名叫麟离的弟弟。 能够记得他的人,除了哥哥麒念外,只有绯冉。 惊采绝艳的绯冉,或者称为绯琴仙君,司乐的仙君,一袭白衣,十分风雅。 众仙相传,能与麒郎并肩而站却不输一分的,这世间,唯一绯琴仙君一人。 而彼时的麟离,是麒念的亲弟弟,再自然不过,就成为了他疼爱的对象。 绯琴仙君一袭白衣,十分端雅。 春天时朝阳暖暖打了满身,他抱着还是小孩儿的麟离坐在高高的屋檐下,太师椅发出吱吱呀呀的小曲调。 绯琴仙君……还是叫绯冉吧。 绯冉亲昵地用额头蹭蹭麟离的鬓角,然后用上两根手指,捏住小小麟离的小小鼻尖: “小离来,告诉绯冉哥哥,今天又学了什么?” 麟离嘟着嘴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5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5 ,一张脸儿涨得通红,八爪鱼似地挂在他身上,奶声奶气地念出一个咒语。 那满院子盛放直至至死方休的梨花,忽然就在这一刹那扑头扑面落下。 白色花朵纷纷扬扬,日光之下,好似一段熙悦盛情的共舞。 绯冉的眼,便如同落了漫天的星光般潋滟生辉。 “啊呀我家小离真棒!” 麟离一张脸儿更红了,小胳膊小手地搂住绯冉的脖子,继续奶声奶气: “小离,学了好久,想,给绯冉朵朵瞧……” 那一年麟离三岁,还念不清“哥哥”和“朵朵”,“二”和“饿”。 绯冉连泪都笑喷了出来,笑容哗啦一下便盛满了整张脸。 再次捏捏苏廿三的鼻子,好气道: “我就假装,听到的是‘哥哥’好了。” “大的没大的样,小的没小的样。” 麒念带了一身阳光回来,一进门便看见笑成一团的两人。 嘴角无奈弯起,扶额叹息: “说真的绯冉,最近我越发担心,在你的教育下小离未来的成长……” “啊呀呀小念你这是在对为夫的教育方式表示质疑么!” 咳,不用怀疑,什么高贵的绯琴仙君端庄风雅,从来都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那段眉清目秀的时光,岁月和阳光一样拉得老长。 蓝衣的小孩在绯冉麒念没有看到的角落里迅速成长。 直到分清了“哥哥”和“朵朵”; 直到可以无视别人好奇的目光和那句“这就是麒念的弟弟,怎么……”,那些欲语还休的感叹; 直到一次次躲在那颗梨树下,变出漫天梨花,以挡住树后两人相视而笑时脉脉深情的模样。 “白锦……” 苏廿三从回忆里清醒过来,目光越飘越远,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 屋外一层薄雾,梨树上竟还结着些许未化完的雪。 这是在天庭吧?这天庭,果然是越发冷清。 “那些所谓的真相,是不是也到了该告诉我的时候了。” “这……麟离。” “呃,我说,白锦啊。” 苏廿三抬头,扑哧一声竟笑了: “原来听你念出来,还是苏廿三比较有亲切感啊?” 白锦的眉毛又挑了起来,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也罢,有些事,还是需要你自己做决定。” “绯冉曾经对我说过,麒念是主动被作为结界被封印以镇压百兽的,那么……结界的时间,是一千年么?” 白锦愣了一愣: “对,那时绯冉能力不够,所以这结界,也就只能维持一千年而已……” “我记得花敛将我推进了一个地方,然后……我就到了凡间?这是怎么回事?” 白锦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苏廿三……你真的要,知道么?” 苏廿三直视白锦,忽然便淡淡笑开: “想必在这里面,我也担了很大的戏份啊。都到了这一步了,说与不说,又有什么不同呢?” 白锦长叹一口气,莫名其妙的就觉得自己扮演了故事里的恶人角色: “想要救回麒念,只有一个方法。” “一命换一命……” 白锦看着苏廿三微微一怔的表情,眼中升腾起一片雾饶江天般的淡淡哀伤。。 “当年麒念以自己为代价封印百兽,一千年后,不少能力强大的兽纷纷逃逸,若想再次封印而又要救回麒念,只有……” “只有用另一只神兽去将他换回。” “当年花敛会将你推进轮回台,是因为若你进了轮回台转世,当时的绯冉便不能将你拿去换回麒念。” “花敛也是个傻孩子啊,他以为这样,绯冉就能忘掉麒念么?” 当然不会。 否则自麒念消失后便归于沉寂的绯琴仙君。 那个彼时此般风华,与“绝世无双”比肩而不差毫分的绯冉,怎会亲自下凡,收神兽,寻麟离呢。 因为救麒念的方法,只有这一个啊。 虽然曾经,那个男子也是那样挑眉淡笑,说: “三儿你记得,不论发生什么,都有我来保护你。” 苏廿三摇摇头不让自己再去想: “那么,这一千年来,麒念……我哥哥他一直被关在那儿?” 白锦摇头: “当然不,绯冉将麒念的身体带了回来,只是他的七魂六魄和全部修为都在山中镇压百兽,同时……被煞气所侵蚀。” 苏廿三的睫毛微微颤抖,目光从远处收回来重新变得深邃: “我想去看看哥哥。” 白锦安静看着他,那人一身蓝衣,坐在阴冷的薄雾里。 “苏廿三,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凤离会这么护着你了。” “因为你就跟你的本体一样,用皮毛将内心包裹起来,就算里面四分五裂,也要对着别人作出完好无损的假象。” “噗”苏廿三失笑,“有那么夸张么。” 紧接着又轻轻叹气: “别把我说得那么伟大,比起哥哥,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麒念房间里碰见守着的绯冉是苏廿三意料之中的事,但绯冉却没那么淡然。 男子面色一白,将白锦拉到一边: “你都告诉他了?” “嗯?不应该告诉他么?” 白锦的唇紧紧抿起,勾起一抹苦笑,几分无奈: “倒你绯冉你,你也知道,小念被煞气侵蚀了一千年,出来之后很可能完全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如果到时候,苏廿三是同意了,只怕……” “只怕这一次要是后悔,就不是一千年的问题了。” 一千年,足以让执拗的绯琴仙君,把法力修炼到能够将百兽长久地封印下去。 所以白锦说,这一回不是一千年,而是永远。 “我要救小念!” 绯冉的睫毛垂了下去,隐约有水光挂在眼角,淡得几乎就快消失。 语气却是坚定得不容置疑的样子,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绯冉你啊……” 白锦叹气,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我可以,进去看看哥哥了么?” 绯冉猛地转头,正好对上苏廿三的眼。 苏廿三倚在门框上,淡淡的阴影掩住了视线,看不清其中的感情。 “我想去,看看我哥哥。” “……好” 巨大的鹅黄纱幕,一室灯光下,撕裂了薄雾中的阴冷气息。 苏廿三脚步虚晃地走到床边,泪水带着刺痛感模糊了视线,却仍旧用力地看着床上人的脸。 那般精致的眉眼,眼角眉梢都恬淡地摊开来。 一点淡然,一点高傲,面容端庄的男子,一如莲台上拈花而笑的佛祖般圣洁高雅。 “哥。” 一点泪珠,和着沙哑得好似呜咽的的呢喃,狠狠摔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6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6 进另外两人的耳里。 “哥……” 不断重复着的两个字眼,苏廿三像是要把一千年来所欠下的呼唤全部偿还。 “三儿。” 绯冉站在一边,伸手欲将他扶起,却被一只手挡住。 白锦闭上眼摇摇头: “除非你愿意放弃那个念头,否则……” “否则就不要给他任何希望。” 绯冉愣住,盈盈灯光照着他的眉眼,不知何时已染上了一层迷惘。 只是苏廿三没看见这一切,他跪在床边,紧紧握住麒念露在外面的双手。 然后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贴上自己的脸,反复摩挲。 哥……我一定会救你回来的。 因为,因为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又回复不了留言了痛哭。 回缘桃亲:所以我才说,最应该心疼的就是三儿三儿了啊! 下午出去弄头发,所以这章晚了点,嗷 第23章 麒麟·三 月影幢幢,月色空茫。 一树梨花被月光折弯了腰,月色顺着树枝的间隙爬上苏廿三的侧脸。 “哥……” 苏廿三裹着一层单薄蓝衣,一字一顿,安静开口。 他紧紧盯着麒念的尖下巴看了一会儿,又伸手拨了拨他散在额前的几缕碎发。 手指碰到额头时不免吃了一惊,指尖颤抖着,触电般向后退缩了一下。 紧接着更快地将整个手掌覆了上去。 厚棉被下的身体阴凉如冰,丝毫感觉不到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温度。 身体与灵魂同脉同源,到底是多重的阴气,才会让一只上古神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烂好心的哥哥,这一千年来,他究竟都忍受了些什么啊…… “哥,我回来了,再过几天,你也可以,回家了……” 手心贴上麒念素缟般苍白的脸上下摩挲,字里话间似乎都带了一层笑意。 “其实,也许还有其他……” 背后传来的是绯冉的声音。被压低的声线,微微有几分干涩。 “哦?” 苏廿三深深看了他一眼,再回头时,带着质问的语气截断了他的话: “呵,绯冉,哦不,应该是绯琴仙君,从你接近我开始,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的么。” “现在还撒谎,不会显得太过虚假了么。” “虽然很谢谢你为了哥哥坚持的这一千年,不过剩下的,还是交给我好了。” 苏廿三慢慢起身,走到绯冉面前。在看到男子的表情时顿了一顿。 煞有其事地长叹一口气,嘴角上扬,眉眼弯成好似戏谑的模样。 如梦境中的麒念一般,拍着他的肩,宽慰道: “没事的。” “没事的,很快他就回来了。” 绯冉心下一颤,怔怔抬起头来。 苏廿三看着他,笑容从嘴角扩散,然后迅速晕染开来: “生命本就应这样,张扬有时,沉落有时,丰盛有时,消逝……亦有时。” “但我一直相信,生命终会因笃定而变得盛大恢弘,。” “只要你愿意去相信。” “所以不用担心他会忘了你,也不用对我感到愧疚,这段生命里,已经有太多东西,值得我去珍藏和回忆。” “不是么?” 苏廿三似笑非笑地望过来,抬眼对上绯冉的目光,看了那么一会儿,方才悠悠开口。 绯冉睁着一对点漆双瞳,有些无措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固执道: “也许,还有其他方法……” “其他方法?” 苏廿三吃吃笑,表情说不清是好气还是好笑: “如果有其他方法,你也不会这么着急地将我找回来了吧,绯冉。” 绯冉忽然就想起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陌上京华,长安苏家。 那一夜月光如水,春浓时的夜色将这一千年来的萧凉都一一拂去。 苏小少爷锁眉开口,却是说: “就像绯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那么不管你是普通的商人,是术士,甚至于是一个妖怪,我都不会因此而离开你。” 仿佛誓言般坚定而真诚的承诺,能听到这样一番话。他绯冉,何其幸运。 而说这话的人,这一世,下一世,抑或生生世世,还能遇见几个? “聊天够了的话……是不是该走了?” 温润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浅蓝色衣衫的白锦拢着手远远站着: “苏廿三你该回去了。” “哦哦。” 苏廿三垂眼思索一番,抬头的一刹那眸光闪烁: “这天上太冷了,不知道可否回去人间。” “呃……人间么,只要在七天之内能回来的话。” 白锦目光游离,询问的眼神飘啊飘地就落到了绯冉身上。 绯冉默,目光渐渐暗了下去,欲语还休的小模样染了三分迷茫,七分哀伤。 哀伤个头!迷茫个鬼啊!现在该哀伤、该迷茫的是我好不好! 苏小少爷对上他的目光,肚子里的小火苗就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 伸出手,跟拍自己家的旺财似的,十指青青葱葱,往绯冉背上拍了两拍: “好好照着我哥,回来给你带红豆糕啊~” 差点连“乖”字都一并吐出来了!苏廿三声音缩了缩,暗自咋了咋舌。 不难受是假的,可作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正经事远比无聊的伤春感秋来得重要。 而眼下苏廿三的正经事,就是把十几年来没吃的没喝的没玩的通通尝试一遍,然后了无遗憾地前去赴死。 ………… 一阵秋风卷过,苏小少爷登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 靠,我才多少岁啊,这种送死的心情都经历过两回两回了啊! 况且明明才不过一天多一半而已,等到真正下放了人间,杵到了大街上。 那股子不真实感,又是为哪般,就在心里群魔乱舞起来了呢? 风太凉太急,苏廿三紧了紧衣服,伸手捂住了嘴和那个长长的呵欠。 拉过一个人路人问了好半晌,方才明白这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转眼已是次年中秋。 已经……秋天了啊。 我们一同走过那金门街,钟鼓楼,这次我将走一个人的冷清秋。 家是不敢回了,苏廿三拍了拍衣襟,思索片刻,忽而笑开。 啧啧啧啧,古人说日行一善,古人……诚不欺我。 苏廿三站在鎏金的“易府”二字下,满足地吸一口气。 淡淡的木槿花香,合着属于这个时令的清冷空气,在黄昏与黑夜的交汇时刻渐渐浓郁,晃晃悠悠游走于鼻翼间。 晚风落,夕阳和,属于人间的生鲜气息,美好而真实。 布衣的小厮识不得他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7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7 ,一双眼狐疑地上下打量。 “这位小哥,麻烦请通……” 苏廿三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而来。 “苏廿三!” 厚重的乌木大门吱呀推开,一身火红的青丘之王焦急着眉眼,出现在门前。 一点意外,十分欣喜,视线迅速地在苏廿三身上游走了一个来回,眉头渐渐皱起。 “我在屋中感觉到你的气息很近,苏廿三你身上的仙气越发浓了,难道……难道” 剩下的话哑在了半途。 凤离鼻子一酸,突然伸手搂住苏廿三,将那人的头狠狠揉进自己的肩膀。 布料擦着脸颊的声音蹭过耳边,拉长了余音,次第盘旋。 “喂,喂,凤离……” 苏廿三胸口一闷,费劲地从凤离怀里将脸抽出来,倒退了几步,眸中换上深深浅浅的笑意: “苏家小公子被一个美人儿活活搁胸口憋死……” “这种死法,传出去不太好听啊……” “苏廿三!” 凤离有些哭笑不得看着他,心上偏又颤颤地疼。 一把将苏廿三捞过来,重新死命揽住: “在我面前,便不要再装了,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 睫毛下浮上一层水色,眼前有些迷蒙: “苏廿三,你怎么就,那么傻呢。” “谁傻了!” 抗议的声音从衣料下闷闷传来,只是不多一会儿,便变成了一股压抑着的细小呜咽。 “呐,我就只靠那么一会儿……” 凤离缄了口,站着不动。 布料被泪水浸湿后紧紧贴在肩上,冰凉的刺痛感似乎一直传到了心里。 眼角的余光扫过门前的石狮子,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白衣的身影。 绯冉小心翼翼地躲在石狮子后面,伸出手,小心地放在唇边。 而后轻轻摇了摇头,做出一个“嘘”的动作。 他的嘴唇悄无声息地开开合合,拼凑出“谢谢”两个字。 「我不是说过么,有恩必报,这是青丘的规矩。」 凤离一双眼无声阖上,长长的叹息刻在心上,再也解不开。 「更何况,是这样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去掉了苏绯这小俩口太过矫情的对话和三儿哭得太苦逼的一段 不知道会不会好一点,对手指 发现对了两个收藏,激动打滚 继续求建议,求建议 第24章 露成霜·一 最后一天,苏廿三还是偷偷去了苏府。 乌木厚重的雕漆大门,硕大的“苏府”二字鎏金粉饰,阳光下灼灼闪了人眼。 长安春,梨花碧水月半轮,一点浅葱乱红衬。 正值春深时候的梨花,金丝银丝般层层晕染开来,深深浅浅地漫成一片。 苏廿三站在一棵梨花后,褐色的树干挡住了那一抹蓝。 眉间落了几分犹豫,迟疑着迈出去一步。 又很快地缩了回来。 讪讪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只听“吱嘎”一声响,一个身影从门内窜了出来,低头急急地走着。 苏廿三登时眼前一亮。 再次从树下出来时,是一位面容俊秀的白衣公子,折扇摇摇,衣香扬扬。 走上前,默默地朝那人肩上一拍。 只听“啪”的一声响之后,小书童,不,如今已是十七八岁少年的阿岁猛地一抖,回头,转身,开骂: “没张嘴啊这是?啊,吓不死爷了怎么的,你以为你跟绯掌柜长得像我就……” “等,等等……” 阿岁抖啊抖地向后退了一步,伸手捂住嘴: “绯,绯掌柜!” 苏廿三笑得草长莺飞,分外满意: “好久不见啊阿岁,别来无恙呵。” 只是在阿岁看不到的地方,一颗冷汗正在努力成型。 时间是把杀猪刀!时间把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成了牙尖嘴利的闷骚男子! 只见闷骚阿岁双唇一颤,眼睛里刹那间浩海汪洋,濒临决堤。 “绯掌柜,少……少爷他!” 苏廿三小心脏一抖,立刻又喜又忧。 喜的是什么劳什子的变形术,一千年没用,如今看来,竟然效果甚好。 忧的是合着当年自己的“离家出走”是不是在阿岁的成长道路上起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绯掌柜,少爷他,呜,少爷他去了。” 阿岁抽抽搭搭地泪流,明明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哭起来让人心疼的肉团团孩子,但…… 但即使苏廿三一边腹诽着“我还没去呢去个鬼”,另一边,浓浓的暖意,仍旧化开了来,在心底渗透蔓延。 “嗯,我也……没找到三儿呢。” 苏廿三不动声色地垂眼,低声道。 与此同时,“我很伤心”“真的伤心”“太伤心了”“生死有命”“节哀顺变”等等表情在脸上走马而过。 最终定格为平静: “也许,三儿只是去了某个很远的地方,也许不久之后,他会突然回来呢?” “真的么绯公子?” 阿岁狼狈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花了的泪痕乱七八糟地躺在脸上。 当然……是假的。 苏廿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嗯,一定的。” 一定会回来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徐徐吐出一个微笑。 差点,连自己都相信了。 “啊糟了!” 阿岁一拍脑袋: “小公子要的玫瑰姜糖!” “小公子?” 苏廿三心思一动,脚下就顿住了。 阿岁忘了事正急,遇上故人又大惊大喜,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解释开来: “就是二公子的宝贝儿子少爷的侄子苏子尤啊!我记得绯掌柜当年还送了他一个和田玉香囊的那个!说起来,绯掌柜要进去看看么?” “自然要去!” 苏廿三抬起眼,用力点了点头,笑得一派欣喜。 七八岁的小孩儿,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学会了对着隔壁的小姑娘煞有其事地念一句:“郎骑驻马来,绕床弄青梅。” 满院子的青梅间,应景地放着一个扎好的竹马,倒是许久不曾有人动过的样子,末梢间用了红色幡布裹成圆圆鼓鼓的一团。 眼下,苏子尤正爬在书桌上养精蓄锐。 小脖子小脸儿粉团团地支棱在掐金缎面的小袄子里,花朵一般丰盈地盛开着。 大抵是睡着正香,一丝银涎摇摇欲坠地挂在唇边,时隐时现地跳跃着一抹亮色。 手中的毛笔湿哒哒地淌着墨,在脸上爬过一溜儿蚯蚓般的弯折痕迹。 苏廿三一颗心跟被阳光晒暖了一般,软软的,柔柔的,几乎能掐出水来。 紧接着,只听一阵脚步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8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8 声,伴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又睡着了啊!” 同样粉嫩的一张小毯子晃悠悠落在了小孩儿背上,一双手在上面轻轻理了理。 苏廿三转头一看,又一乐,果真是张嫂! 张嫂眉目间都老了,但风风火火的性子磨了几十年都没变,至今仍如腊梅般,傲霜斗雪。 几十岁的老妇人又捏了捏毯子角,这才放心下来,顺带发现了一旁被忽视良久的苏廿三。 这一发现可不得了。 苏廿三眼睁睁看着张嫂眼圈红了,表情是二八年华的姑娘般,欲语还休。 张嫂肩头一颤一颤: “绯公子,竟然……是绯公子!” 苏廿三一听,跟着一颤: ——绯冉啊绯冉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老少通吃么?! “看到绯公子,张嫂我就想起了小少爷,绯公子可千万莫见怪。” ——啊哈? 苏廿三一愣。 “想当年,就数少爷最心疼这个侄儿了,如今这么多年了,绯公子你看看,这孩子,是不是越长越像他小叔了。” 苏廿三浅浅笑。 光洁白净的额头,细细长长的眼角眉梢,小身板连躺着都是不安分的搞怪姿势。 人说生女儿像姑,生儿像叔。 还真是……像极了当年的自个儿。 张嫂说得愈发心酸,好像绯冉就是那点燃鞭炮的火苗,噼里啪啦把回忆全都点着了。 “小少爷当年没什么实在朋友,就数跟绯公子最好,我跟了小少爷十几年,从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说完,袖子往脸上一抹,竟湿了一大片。 苏廿三阖上眼,摇摇头。 就这么十几年,来了,活了,走了,到头来还有人记得,有人惦着,有人挂在口边提一回便泪几颗。 这一辈子,也算值了。 但到底是不忍再听下去,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匆匆离开。 一路没敢回头,直直上了天,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一抬头,却愣了。 嘛嘛嘛,还真是最后一天的,想见的不想见的,通通都见到了 绯冉一脸疲倦地靠树站着,素缟脸色,眼睛下大片暗青。 看见苏廿三,抖开几分欣喜,用力掐了掐眉心,试图使自己清醒一些: “三儿。” 苏廿三皱了皱眉: “有事?” 憋了整整七天,绯冉你还是憋不住了吧? 还是说……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不相信我了呢? 绯冉点了点头,熟悉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嗯,有事。” 又苦笑着看了一眼门口: “能进去说么?” 苏廿三愣了愣,良久才开口道: “好。” 回到家,苏廿三也不说话,盏了一盏上好的绿茶,悠悠闲闲地抿着。 绯冉站在一旁插手站着,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沉默,继续沉默。 “绯冉。” “三儿。” …… “你先说。” “你先说。” 额……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有些尴尬。 苏廿三摸摸鼻子,讪讪笑了笑: “还是你先说吧。” 绯冉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心里跟算盘落地似的,哗啦哗啦七上八下。 苏廿三眼神往那边飘了一点。 留白的视线里,那人花瓣儿似的脸拧巴成了一团: “是这样的,关于明天……” ——看了这么多年的眉眼,这孩子就是长得好。只是那颗皮囊下的心,嬉笑怒骂无一不是作假,几分真几分假,真真假假,到最后恐怕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明天,便是千年封印到期的日子。” ——只是有些事,终究是得交代清楚的。从开始到现在,上辈子他麟离陪麒念演,这辈子他苏廿三陪绯冉演,演得风生水起,演得活色生香,本以为就这样一直演下去了。但如今…… “我想了很久,就是想来问你……” ——不管是麟离还是苏廿三,都累了,也不想再演了。 “绯冉。” “啊?” 绯冉显然还沉浸在对语言的组织当中,被打断后,有些茫然地不知所措: “三儿?” 苏廿三深深看了他一眼,笑得那个云淡风轻: “说了那么久,喝口茶吧。” 绯冉还在茫然中,听见这话,点点头,动作僵硬地举起茶杯。 放到唇边,吹凉,仰头,喝下。 一口茶下去,好像把憋在喉咙里的东西冲开了,说话也利索了: “我是想问你,如果我……” 哐……! 苏廿三平静地看着他从奇怪到愕然然后立刻晕倒。 好半天,才招来一个小童,低声道: “绯琴仙君最近有些劳累,替我将仙君送回府上。让仙童们好好照看着。” 停了停,思索着接着说: “方才春浓是不是准备出门,已经走了么?” 名□□深的小童低眉答道: “刚刚才走,想必还追得上?麟君可是有事?” 苏廿三斜倚在榻上,看着窗外夕阳追着晚风跑,微微点头: “让他帮我给敛花仙君带个话,就说……麟离有事拜访,半个时辰后便到。” 半个时辰后,敛花仙君的府上传来一声怒喝。 天空中飘得正欢的云儿朵儿们,瞬间抖了三抖,然后快速围到一起窃窃私语。 “苏廿三你!” 花敛的眉毛竖了起来,苏廿三神色如常地端起茶杯吹了吹。 上好的青山绿水啊…… 可惜水太烫,损了不少茶味。 “就是这样……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哥哥就能回来了。” “呵,那是只有你这种烂好心的人才会做的事,他麒念死了残了白痴了,与我何干?” 花敛冷冷扔过来一句,重重地拖过一张椅子。 坐下,气鼓鼓地看着苏廿三。 “我知道你对绯冉的心思,所以有些事,拜托你,我也放心。” 苏廿三看着花敛笑了笑。 ………… 花敛语塞。 他怎么都忘了,苏小少爷真正的潜在属性,是腹黑呢。 苏廿三对花敛的表情很是满意: “你跟绯冉府上的仙童们熟,记得要提醒他们,随时都记得给茶壶暖暖,杯子里的凉了就续上,顾渚紫茶第一壶的要倒掉,第二壶的他才会喝;早晨起床时他有喝水的习惯,记得要热的才好,冷的凉胃;点心只要是甜的就行,不过枣泥的就算了……” “这些他府上的人应该都知道,你提醒一下就好。你要去看他,就告诉他,这天庭好是好,就是冷清了些,闷的时候去人间走走逛逛,人间有一种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9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39 东西叫红豆糕,要是下去了,就买些来尝尝。” “苏廿三。” 花敛收拢了眉,越听越不对: “你是不是,在绯冉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嗯?你以为,我能在传说中法力强大的仙君下什么手脚?” 苏廿三失笑,对着月光晃了晃手中的杯子。 一轮满月碎了,摇摇晃晃地洒在嫩绿的水面上,泛着晶莹的亮光。 像碎了一地的眼泪。 “不过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忘’字诀而已……” “什么?” 花敛愕然。 “这么简单的法术,居然也能骗得过他绯冉。” “很正常不是么?” 苏廿三语气清清淡淡的,淡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化掉: “因为他整个心思,都放在‘苏廿三到底会不会反悔’上,自然不会分神去注意其他的事。” 很久之后,苏廿三似乎也曾问过绯冉,当年他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绯冉愣了一会儿之后摇头,不语。 转过头一滴泪却直直砸了下去。 于是苏廿三永远都不知道,那天的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同样,苏廿三也不知道。 就在那天,冷清的天庭,冷清的敛花仙府,冷清的满院梨花模糊了一个单薄的蓝色背影。 花敛望着他的背影,呆坐在绣满折枝牡丹的宽大床榻上,直到嘴唇咬破了,溢出了血。 才苦笑着站起来,继而摇了摇头: “要我把这话告诉麒念那个贱人?苏廿三呐苏廿三,你确定你仅仅是烂好心……” “而不是傻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星期天之前不出意外还有三章 坏消息是……请注意花敛的话 关键字六枚 另:今天是我最爱的夏美人他家男人的生日,朋友说——今晚上上你家夏美人还不知道要被怎样折腾喃 ! 呜呜呜 吃醋了心酸了 躲角落哭去 不过还是要吼一句:老爷生日快乐!一定要对我家夏美人温油一点啊! 第25章 露成霜·二 大概也是救出麒念后没多久的样子,天界正逢王母过寿,大半宴席。 在座神仙不免说起当日绯琴仙君封印百兽时的情景。 兴许是说得精彩,就连一向淡漠的白锦仙君都饶有趣味地凑了过去。 只是听到一半,摇摇头,笑了笑,便又退回座上,不再言语。 话题中心的绯琴仙君与无双麒郎正谈得欢脱,见到白锦仙君反应,不免有些疑惑。 绯琴仙君飘过去一个眼神,递给麒念。 然后摇摇折扇,大摇大摆地坐到白锦仙君身边: “白锦似乎不愿意再想起关于当日的事啊?” 白锦仙君似笑非笑: “不愿意再想起是因为能够想起。” 折扇一滞,绯琴仙君皱紧了眉: “这是什么意思?” 白锦仙君突兀笑开: “你猜……这是什么意思呢?” 看着绯冉气结离开的背影,白锦轻轻吐出口气。 可惜你猜不出了,不记得,自然便猜不出。 而唯一记得的人,记得,却无法将之述说。 绯冉唯一记得的,大概只剩下那连绵的山头,和被灼热火焰撕开的巨大裂口。 那时…… 黄昏前最后一刻的绯红日光,不停流动着的奇异光束,摇曳着破碎在苍蓝色的天空下。 绯冉站在山头,白色衣料疾风中不安地作响。 眼角眯起细长的弧线,谨慎而冷冽地扫视着被困在苍蓝色壁罩中的烈火。 灼灼的一道精光,自眼里闪过。 几乎就在同时—— 苍蓝与金黄的交界处,迸射出一个凛冽的巨大身影。 快速移动着的身影,挟持着漫天火焰破空而来。 一刹那便漫到了眼前。 神兽麟离一口咬住丑陋的烛龙,身上洒满一片是已近干涸的血迹。 艳丽而妖冶的红,大朵大朵地绽放开来,毛发间以隐秘的姿态刺痛人眼。 绯冉的呼吸变得急促,方才接到的命令炸响在耳边—— “神兽麒麟之次子麟离,上奏请求以自己为代价换回千年前被困于长留山中的兄长麒念。 玉帝下令,特派绯琴仙君下凡封印百兽及麟离,并护送麒念之精魄安全返回天庭。” 麟离,眼前的这只兽就是……小离么? 为何这一千年都没有看见过它? 绯冉脑袋里有太多的疑问,却无法开口问。 这一千年似乎眨眼间就过去了,这一千年来的记忆,像是流水般让人无法握住。 怎么会这样……!! 绯冉甩了甩头,继续看向空中。 火焰中的巨大神兽,以帝王般的姿态死死按住被重伤过的邪恶巨龙。发出模糊不清的含混呜咽。 缓缓靠近的绿色双眸在看向绯冉的一刻,折射出冗长温和的耀眼光泽。 绯冉双手起势,指尖凝聚起青琉璃色的火焰。 嘴里默默念动起莫名繁复的高深咒语。 待抬眼对上那双眼,却愣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密密匝匝地打在了心上,涟漪般飞溅开来。 动作随之停了下来。 直到看见神兽的动作后,那点感觉,又随之放大。 变得更为深刻—— 骄傲的神兽以虔诚的态度,在自己面前俯身。 然后慢慢抬头,缓慢而努力地拉长了吻部。 像一个无比认真亦郑重的微笑。 几分坦然,几分眷念,末梢处想装出一些决绝,却能清晰看出的刻意为之。 这样的动作,对于兽来说,这样艰难的表情,他是在……微笑么? 真的是微笑么? 绯冉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似乎写着原谅的微笑。 仿佛幻灭前最后一个再见的手势,一场悄然无声的退场。 以沉默与隐忍的姿态,定格成他最后的记忆。 那样的微笑和眼神,依稀在什么时候,也曾看见过。 可是,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呢? 火光中,神兽麟离一只前爪按住烛阴,另一只试图缓缓挪动,似乎想要抬起。 如此尝试了数回,却终因受伤,无法维持平衡,而放弃。 那一刻,绯冉却似乎听见几声模糊的哼声。 像小孩子般的,因为某件事没做到而不满时的闷哼。 这是想……想要挥手告别么? 真是有够难看的……你还敢再难看一点么? 绯冉在心里啐了一声,说不清是好气还是好笑。 只是等到啐完了,才发现似乎有些不对。 一人一兽,隔着火光,隔着已被遗忘的过去,和不会再有的未来,遥遥对视。 绯冉在那一刻终于明白,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0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0 却原来比那微笑更熟悉的,是就连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插科打诨,是那“啐”的一声。 熟稔得仿佛不能再熟稔,却终究无法忆起。 也就是在那一刻,始终挂在脸上的淡然被无情扯破。 恍恍惚惚觉得这个场面真是眼熟,他想笑,脸上却是冰凉得很。 那一瞬间,沉浸于即将救出麒念的巨大喜悦中的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心下一痛。 眼熟。 可是,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呢? 不是麟离,不是那个举着梨花奔跑的孩子,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倾城无双的?人淡如菊的?风姿绰约的?还是惊采绝艳的?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人熟悉得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拥抱住,然后想起很多事。 那么又到底是谁,又是为什么?曾经这样深刻地住在心里,却又被自己给忘记。 为什么要忘记? 呼吸猛地一滞,他心里痛得厉害,手上的动作就顿了下来。 “你不是做梦都想救回麒念么?怎么,舍不得下手了?” “谁!” 绯冉猛地回头,在纷飞的浅蓝色衣袂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小梨花白锦双手合在胸前,淡淡的蓝色光泽将他安全地保护在内。 “原来是你……” 绯冉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是我?” 白锦展开一个不知是讽刺还是同情的笑容: “再不下手,机会就没了哦~” “还是,你突然不想救你的小念了。” “不!” 麒念两个字是魔咒。 绯冉目光一凛,愤怒地冲着白锦大喊出声。 眼神冷冷飘向不远处的神兽麟离: “谁都不能阻止我救小念!” 麟离带着一身血迹,维持着不变的匍匐姿态。 安静注视着眼前一袭白衣的仙君。 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一点一点,从头到脚,死死地用力刻进心里。 只是在看见绯冉的神情后,神兽黑色瞳孔中的光泽,慢慢黯淡了下来。 直至完全不见。 但却有水光,突兀的水光,在它眼底清晰地一闪而过。 那点水光来得太急,又消失得太快,甚至让人无法确定它的存在。 “还是我来帮你一把吧。” 僵持中,绯冉听见白锦的声音。 随着这句话吐出口外,一束红光挣脱开来呼啸朝天空飞去,然后在神兽脚边炸裂开来。 与此同时,白锦轻轻动了动手腕,嘴里快速念动着莫名的术语。 便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道幽蓝光束,在他微微张开的袖口间急速游走。 白锦猛地将双手合拢,牢牢束缚住那道焦急撞击着衣料、妄想逃脱的蓝色光束。 然后低头,伏在袖口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直到感觉到袖子里的东西,彻底安分了下来,方才回头。 朝着绯冉道: “看不见,便不会犹豫,我把他们送了进去,接下来,就该你了……” 绯冉眼神有点空茫,僵着脖子点头。 一声“归”字不带感情地破口而出。 风声呼啸而过。怒吼着将山头包裹。 片刻后重新恢复寂静。 火光沿着看不见的轨迹消退,留下一层凝重的黑。 月亮升上来,蜿蜒地弥漫开来,浅淡得好似水墨将尽的一笔。 月光下,一颗鹅黄色的光球散发着晕黄的暖意,从山中悠悠飘了出来。 绯冉伸手将光球接住,放在靠近心口的地方,一遍一遍抚摸着。 只是当胸口被光芒照亮的一刻。 他怔怔看着,忽而便涌出泪来。 水意从眼角沁了出来,拉成细长的透明丝线。 他心头一颤,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一阵风吹过,隐隐约约地,突然觉得心上多出了一块空地。 不然,怎么不过一轮秋风,便是一阵撕心的痛? “走吧。” 良久,白锦才轻轻叹了一声。 修长的影子覆盖下来,一只手伸到面前。 绯冉摇摇头,心下茫然得很,也无措得很。 白锦挑了挑眉,反手握住他的,将他从地上,一把给拖了起来: “绯冉你给我记住一句话,从今天起,你就给我把麟离这个名字忘记!” “你就当……” 咬咬牙,白锦都不明白,为什么就连作为局外人的自己都有些酸酸苦苦的。 果然,感情这东西,害人害己啊…… “你就当……他从来都没存在过!” 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麟离忘记? 为什么要当他没存在过? 绯冉抬眼,直直对上白锦的脸。 这句话,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 只是那时,那个人虽然站在他面前,虽然还是一样温柔的笑容。 却已是沧海已变,桑田亦远。 他说:“嗯。绯冉后悔了,可苏廿三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勤奋有木有…… 好吧我确实是被那句“你家夏美人被折腾”给刺激到了! 第26章 露成霜·三 午后的阳光流淌进来,长长拉近的灿金中,金黄色尘埃蝴蝶般萦绕飞舞,将一袭鹅黄的身影映得格外美好。 绯冉愣了愣,目光深深浅浅地犹疑着,一时间反而是向后退了两步。 身后的仙童侧了侧身,白锦耷拉着脸色,从门外走进来。 目光在床上那人的脸上打了个转,又移向绯冉的方向。 认命地揉了揉额头,上前一步在床边坐下,扒拉开麒念的眼皮,上上下下瞅了半晌。 绯冉声音加上几分颤抖,嚅嗫着试探问道: “小念他……还好?” 白锦抬起眼,似笑非笑地望向他。 好半晌,才垂下眼帘,声调一派漠然: “死不了。” “白锦!” 绯冉压低了声音喝道,不明白他这莫名的脾气又是从何而来。 白锦笑得更加莫测,一双眼里落满不屑: “是死不了没错啊,难道你还想他死不成?” 唇边噙着一抹冷笑,却不再说下去了。 绯冉的眉心揪成皱皱的结子,看了看床上的麒念,咬咬牙,墨色的瞳里多了几分恳切: “白锦,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 白锦的手顿住了,直起身来,回过头来正对着他。 锦屏珠帘的背后,垂挂下长长短短的藤蔓植物。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从地面升腾起厚而重的苍白雾气,绿色植物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生鲜气息,饶曼地充斥着整间屋子。 绯冉语塞,忖度了一阵,又松开了眉苦笑: “什么时候起你也会说这样多余的话了,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1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1 你知道,我若明白,也就不会这么问了……” “既然不明白,那就别问了。” 不去在意绯冉的表情有多尴尬或者愤怒,白锦目不斜视地擦过他,抖抖衣袖就要离开。 “白锦你到底是怎么了。” 绯冉见他要走,却是急了,一把扯住那人的袖子: “我怎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跟小离这样熟了。” 说罢后一愣,有些诧异于自己话中的莫名酸意。 “呵?” 白锦的目光里果真多了丝丝的玩味,停下脚步,直直对上绯冉的眼。 “绯冉呐绯冉,今后说话记得要注意自己的语气。” 神色变成有些诡异的促狭,多了几分模糊的深意: “否则,我会以为你是在吃醋。” 白锦漫不经心地笑笑,想了想又补充道: “麟离的醋。” “啊哈?” 绯冉这下是彻底蒙了。 但麟离这个名字,却像某个隐藏得极深的暗号,牵引着他找到一切问题的出口: “对了,就是小离……为什么这一千年来,我没有一点,关于小离的记忆?” 不应该啊,如果不是自己,那么被推下轮回台的小离,又是如何重返天庭?又是怎样在连他都不知晓的时候,就已决意自我牺牲。 “当然是……” 白锦张口欲答,却听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从床上传来。 绯冉面色一变,立马丢下白锦和另外半截未说完的话奔向床边,紧张地憋住呼吸,一双眼牢牢锁着床上的人。 麒念蝶翅般密集的睫毛轻颤了几下,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床单,脸上渐渐有了表情。 倾城绝色的无双麒郎,终于在那沉睡后的千年重返世间。 张开眼的一刹,他笑得真切。 鹅黄色的灯火,在眸中星星点点地跳跃着,盈盈闪烁。 “绯冉……” “嗯嗯!” 绯冉握着麒念的手用力点头,一口气堵着提不上来,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被白锦给气的。 白锦一言不发地冷冷立在原地,将拢着的袖子松开了来. 掏了掏,最后意外地掏出一串白色珠链。 成色上好的珠子叮叮当当,随着摆动相互碰撞。 小梨花冷着脸上前,拨开绯冉的手,哗啦一声便套在了麒念嫩豆腐般的手腕上。 皱着眉看了半晌,方才将手拢回了袖子里,重新走向门口。 绯冉狐疑的目光将白锦看了个遍,疑惑浮上眉间: “这……!” 白锦顿足,侧过身,逆光中展开一个模棱两可的笑: “路上捡到的,没记错的话,那是你自小带着的东西吧?” 怀疑与不安交替着在眉间沉淀,绯冉捏着珠子沉思不语。 自然也就没有看见,白锦随风飘荡的宽大衣袖中,一星蓝光挣扎着点亮又迅速枯萎。 白锦倚在门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绯冉的反应。 挑高了眉眼,淡笑着不再言语。 点漆似的瞳里全是“真是一出好戏啊感天动地感人肺腑”,配合着不太搭调的戏谑微笑。 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 最后干净利落地抖落下一地鸡皮疙瘩。 好戏落幕,打道回府。 至于回府干什么嘛…… 你见过一身茸毛四肢小小满脸“身娇体软好推倒”的神兽么? 如果没有,那你见过耳朵晃晃尾巴长长还耷拉着一双圆润翅膀的神兽么? 至少苏廿三没有。 所以当他在那明晃晃清亮亮的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样子时。 很是优雅地从窗台上跳下来,转身,微笑,然后成功炸毛。 “嗷嗷!”【白锦!】 “诶……” 平缓的拉长了声线的回答,尾音轻快地落进空气里又一圈圈荡漾开来。 白锦逆着光站着,表情安详且……愉悦? “嗷嗷嗷嗷嗷!”【给我变回去!】 苏小少爷卯足了劲,白光忽地一闪就扑到了白锦面前。 怒目横视的样子让白锦错觉有七个大字、血淋淋的大字,在他头上悠闲浮动—— 爷今天跟你拼了! 于是小梨花白锦垂下眼,沉思数秒。 再抬头时粉面含春,丹唇未启笑先闻: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兽语……” 随即又作了然状,伸手拍了拍苏廿三,哦不,现在应该称为“三儿”比较合适。 白锦伸手拍了拍三儿的肩: “哦哦哦我懂了,你对这个新形象很满意对不对?是的是的,这样一来莫说绯冉,就是你那 几千年前跑到如来佛他老人家那儿从此一去不复返的麒爸麒妈都认不出了……” “嗷呜。” 三儿小朋友完败,一只爪子作悲哀状捂眼,眼皮一翻,哗啦晕了过去。 花敛进门时,正好就看见一团小小白白的不明物体,姿态优美地圆润滚地。 三儿装晕装到一半,心安理得地在塌上的掐金丝牡丹绣面被上翻了个身。 蹭了蹭,然后一脸惬意地将脑袋埋了进去,试图以沉默表达内心的不满。 忽然感到有什么不对。 温溽的气息扑簌扑簌在脸上跳跃,暖一块凉一块地喷在短短的茸毛间。 偷袭么…… 这可是你自找的! 连眼皮都懒得抬一抬,一挠爪子一伸手,快速准确毫不留情地朝正对面的生物挥去。 预想中的声音没有落进耳里,反而是一个气急败坏的惨叫,包含着浓浓足怒意: “白锦你家那只狐狸居然敢挠我!” 这声音穿过回廊,穿过房檐,最后甚至惊动了屋顶上的乌鸦老小。 安静了一秒后,一个黑影直愣愣地从窗外飞过。 以头朝下的姿势。 哐当…… 凄凄惨惨戚戚。 果然,城门失火,总是会殃及池鱼的么? 你才是狐狸!你们全家都是狐狸! 这边三儿一听,那点小愤怒,此刻啪啪烧得更加旺盛。 不过等等…… 某只被误认为是狐狸的神兽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然后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撑开了眼皮。 刚才是在说什么?凄凄惨惨戚戚? 那这句后面是怎么来着的呢?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作者:李阿姨,清照姐,我错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地就想到您老了于是把您老人家从宋朝搬到了唐朝您老千万别介啊!】 还真是……旧时相识!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阻止不了我们的苏小少爷反唇相讥的单纯念头。 于是最后的结果是,花敛揉揉眼,再揉揉眼。 维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和心情。 静静看着眼前这位长翅膀的小狐狸成功暴走。 看似软软的尾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2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2 巴,庄严肃穆地立了起来。 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被怒气染成了红色。小翅膀一抖一抖,无限激动地扑楞着。 一爪之仇成功消弭,转化为好奇。 花敛目光炯炯地望向白锦: “你是在哪儿弄到这么一活宝的啊?” “嗷呜!” 刚缓过来没多久的活宝再次成功倒地。 “路上捡的。” 白锦看了看他,不紧不慢地答道。 于是正好从地上爬起来的某人,直接就对上了白锦那一脸的“孩儿你丢脸了”和“养不教父之过”。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白锦你给我说清楚那到底是什么表情!】 “噗……!” 花敛第三次笑喷。 三儿眼里冒出熊熊大火,但无奈力量悬殊太大。 咱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咂咂嘴,讪讪转身。 将屁股对着两人,啪嗒一声坐下。 “好了,别逗他了。” 白锦嘴角不动声色地抽动两下,死死憋着的笑意渐渐往一种……控制不住的方向扩展: “先说正事,这次你来,是为了什么事?” “呃……” 花敛止住笑,欲言又止: “就是过几天那个……” “如果你要说过几天要召开的那个宴会的话。” 白锦皱皱眉: “那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你也知道了?!” 花敛猛地一拍桌子,一口银牙咬得咔咔作响。 “加油,再用点力,不怕它不碎。” 白锦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茶杯盖子。 虽还是用着打趣的语气,但手上的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 “这是开玩笑的时候么!” 花敛摸摸鼻子,狠狠翻了个白眼。 “消息我倒是听说了,只是这原因嘛……” 白锦有些好奇。 “原因?” 花敛忽地失笑: “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庆祝那个麒念重回天庭!” 白锦一怔,茶杯盖子在手指间滴溜溜地打了个转。 然后“啪”一声碎在了地上。 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抬眼望去。 果不其然,夕照中被染成淡金的身影格外显眼地缩进了窗台旁的花瓶后。 玉帝大爷啊,你看你,这是办的什么事儿啊?! 白锦在心里长叹一声。 寥寥几语打发掉花敛,回过头来时才发现天色都暗了下来。 一室暮色星星点点地淌进屋子里,积攒了一个季节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到五脏六腑。 白锦双手拢在胸前,微微眯起眼,将脸转向窗户……的下方: “苏廿三你出来。” 没有动静。 “苏廿三你快出来!” 依旧没有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星期二更就一定不会食言的 于是我很苦逼地,在计算机老师就坐在我旁边的旁边那个位置上的情况下,拿包挡着,胆战心惊码字,然后跑电子阅览室发 求鼓励! 第27章 露成霜·四 良久,小梨花白锦公子阴测测地笑了几下,嘴角一勾,手指一弹。 “啪。” 那个釉色上好的青瓷花瓶,便成功地完成了“瞬间消失”这个动作。 “苏廿三你呀。” 本来想说的话,在看见那个用力将自己裹住,死都不肯转过来的身影时。 就掐死在了心里。 白白小小一坨,耳朵耷拉着,被窗户挡住的阳光顺利地在上面投下一大片阴影。 原本懒懒拖着的尾巴,此刻缩成一团包住身子。身子上那对小翅膀,破布一样皱巴巴地挤在一起。 很是凄凉地一抖一抖。 背景是几片同样皱巴巴的落叶,空中挣扎地画着圈儿落地。 秋风中无比萧瑟。 “你那样子,真跟那唱她吃面来我喝汤的小白菜有得一拼。” 白锦难得地说了一个冷笑话。 然后发现没人配合的感觉有些应景的悲凉。 “该不会还在生花敛的气吧?” “你明明也知道,当年那件事,他也不是冲着你去的。” “要我说,他至少比你那天下无双的哥哥,要好上不知多少。” 白锦依旧舌毒,但随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却有一股说不清是怜惜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温暖地蔓延开来,。 “别哭了苏廿三。” “嗷嗷!”【没哭!】 事实证明,心高气傲的苏小少爷即使沦落一只狐狸……也是有属于自己的、不可侵犯的自尊的。 三儿小朋友再一次炸毛。 “没哭?” 白锦撇嘴,顺手往他脸上一抹: “没哭的话,那这是什么?” 眼前的情景突然与某段记忆重叠,当年某个白痴花神的样子从不知道哪个陈年烂角落里蹦跶出来。 白锦心里一颤,安慰的话就变得有些莫名其妙: “有人在意的。” “不是没有人在乎,我,凤离,书呆子,就连花敛,都说比起麒念,他更愿意留在这世上的是你而不是他。” 白锦闭上眼: “我知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难受……” 我知道你的感受,所以我知道,你在乎的,是是否有人,会像绯冉想留住麒念那样。 以那样的心情,来在意你苏廿三。 谁会甘心做别人的影子呢?明明是一样的人,一样有血有肉,会委屈,会不敢,却听着别人告诉自己 ——就因为你哪一点都比不上你的哥哥,所以所有人都要你用自己去换回你的哥哥。 而你竟然就真的那样傻傻地做了。 然后发现,原来没有一个人为你而惋惜难过。 甚至于当所有人都在为他的重生而大张旗鼓地庆祝欢呼,却没有一个人记得,那个平凡的,毫不起眼的,明明更加辛苦用力地活着,最后还是要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你。 难道,谁就一定比谁低贱么? 这句话,很多年前,是由另一个人,问白锦。 记忆中,还是那年的春,那人坐在一株桃树下,身后一片是漫山遍野的桃花。 华衣玉佩,一双含春目,像是被水温润着的浓绿翡翠,堪堪比桃花还艳。 身旁七零八落地摆满了酒壶,全都已经空了。 那人仰头喝下一口,眼神就渐渐变成空白的迷茫。 “小孩儿,你说,当神仙,到底有什么好呢?” “不如大哥聪明,不如二哥踏实,就连父皇都说——生下你来真是丢了仙家的脸。” “堂堂天界三太子,最后却沦落到来守林子。这事一传出去,就成了整个天界的笑话” “我就是那笑话,我就是!” 白锦心里空荡荡地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3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3 疼,那段记忆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最后索性一甩袖子,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算了算了,这劳什子宴会,不去也罢。” “这还真不能罢。” 笑吟吟的声音从门外飘来,白苏两人猛地一怔。 三儿浑身上下一个战栗,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身子更加用力地朝里缩了缩。 熟悉的声音轻轻巧巧地在耳边绽开了来: “小念睡下了,我过来时想拜托……诶,这是什么?” 三儿心下一凉。 果然,不多时,后颈上一疼,眼前的景物一个趔趄,那梨花木的桌面瞬间就离自己无比遥远。 “这是什么?” 绯冉诧异地将手中的未知物体翻过来又倒过去,饶有趣味地上看下瞅。 笑意满满地从声音里溢出来,咔嗒咔嗒地敲在三儿心里: “好可爱的兽!” 白衣的人欣喜地笑,玲珑的淡黄色薄纱宫灯下,五官柔软地化开一片。 手臂一弯,将手中的小兽一把捞了过去,两只爪子放在自己肩上。 一张脸凑上去,更加仔细地反复观赏。 三儿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似的,在空中荡了一个轮回那么长。 眼前一片绿啊蓝的,像打翻了的调色盘般咋咋呼呼地闪过。 哪想到回过神来之后,看到的景象更加惊悚。 一张脸摊开了,在眼前无限放大。 绯冉葡萄似的两只眼里,哗啦一下,千树万树梨花开。 绯冉你这是什么表情,为什么我以前就不知道原来你还有恋兽癖,还是童兽! 危机感油然而生。 眨眨眼,倒吸一口凉气,三儿二话没说,条件反射地举起了……呃,爪。 只是…… 眼看离那张桃花儿脸的距离不断缩短,最后只剩下不到五厘米。 眼前的人却露出菩萨拈花般的微笑,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藏了琉璃一样,溢彩流光。 靠,绯冉你该不会是吓傻了吧!躲啊! 三儿在心里哀号一声,终于垂头丧气地放下了爪子。 三儿小朋友确实没猜错,绯冉确实是呆了。 良久,白衣男子方才悠悠回神,一字一顿道: “原来,你的心里住着一只猛虎……” 猛虎个鬼! 猛虎三儿到这一刻终于完全爆发。 潇洒无比地甩了一下头,用力而郑重地,在绯冉形状优美的肩上咬下一口。 无比迅速,无比精准,无限怨念。 “啊啊啊啊啊……” 火辣辣的疼痛自肩膀而起,绯冉蹭蹭向后跌了一步。 “好了,都别闹了。” 一旁观战的白锦终于挺身而出,细长眉眼浅浅地笑开,若有若无的笑意挂在唇角。 只是怎么看怎么都更像是怜悯。 小兽趁机躲到了白锦身后,缩了缩,目光谨慎地看着绯冉。 白锦一手抱起小兽,似笑非笑地问: “绯冉你也别逗它了,刚才你是想说什么?” 小兽在白锦手臂里换了个方向,安静地蜷缩成了一团。 脑袋在衣服上蹭蹭,惬意地埋了下去。 绯冉一手揉着肩,眼神飘到一边不去看,眉头拧了起来。 心里不知什么怪怪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目光黯了又黯,最后却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这秋天,适不适合梨花生长呢?” “如果绯琴仙君这趟前来是为了跟我讨论这种没营养的问题,那么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守着你家麒念比较有意义。” 绯冉你是因为太激动而变傻了么? 白锦翻了翻白眼。 “那如果我来就是想请你让所有树上都开满梨花么?对于司花的仙君来说,应该很容易吧?” 绯冉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 “给我个理由。” 白锦心思一动,有什么猜测模糊了又清晰,在心里呼之欲出地渐渐成型: “我记得麒念不怎么喜欢梨花吧。” “没什么理由,你就说帮不帮好了。” 绯冉收起了笑容,清冷的流光在眸子里不断闪现。 若有若无的暖意,似乎随着这句话的到来而被碾碎,只剩下纯粹的寒冷。 “呵。” 白锦不怒反笑,伸手抚过怀中小兽的头: “你说呢,三儿?” 绯冉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在白锦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看到小兽的睫毛重重颤抖了一下。 然后听到了声音: “嗷嗷嗷。” 三声,代表——不同意。 白锦满意地点点头,转向绯冉: “你看,他说不同意呢?” “好,很好。!” 绯冉咬着牙,迸出三个字来。 白色的身影,像来时一般,突然地出现又消失。 白锦看着怀里的小兽,良久,才不动声色地叹口气: “他这次……其实是为了你吧。” 如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灯光洒下来,爬上小兽奶白带着淡金的背脊。 折射出奇异的光泽。 一人一兽,月光下如同拉长了的剪影般静静站立了良久。 夏已尽,秋未眠,流萤飞破欲曙天。 白锦的目光透过夜色似乎落到很远的地方去。 远到了回忆里。 小小的兽死死咬住下唇,只是一圈又一圈的红色,在眼角悄然无息地渲染开来。 原来,你也还记得。 第28章 时过·一 “对不起。” 过了良久,白锦突然开口道。 “诶?” 小小的神兽疑惑地抬头,沾了水汽的眸子扑闪着氤氲的光泽—— 却是写满了两分怀疑三分不解五分惊悚。 “好歹一千年前,我也当过你一天的师傅啊,可是在苏府里……我却。” “我却帮着绯冉一同骗你。” 原来是这事儿,师傅什么的啊…… “嗷……” 小神兽发出一声懊恼的嚎叫,两只爪子朝前扒拉着,然后将整张脸埋了进去。 学了一天还只会变出一树梨花这种事……就不要再提了吧! 小兽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琉璃般渐渐通透的月光下,一身白毛被染成了水银色。 风乍起。 无数涟漪在水银色表面上层层荡开,好似落了一枚一枚的月亮, 脑袋上的月亮们动了动,神兽三儿将白锦一只手掌掰开,伸出前爪,一笔一划地在他掌心间比画。 白锦忍住痒,努力辨认着—— 没、不、怪、你。 到底是“没事,不怪你。”还是“没有不怪你”呢? 虽然说一定是第二个。 不过为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4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4 什么还是好想笑。 白锦死死憋住笑,几乎内伤。 正在这时,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身穿白衣的小仙童对白锦行了一礼,方才说: “仙君让我留意敛花仙君走后去了哪儿,我看到敛花仙君他,去了麒大人的府上。” 这个花敛,又得闯祸! 白锦将三儿小朋友放在塌上,眉角眼梢挂着担心的样子,说: “花敛那孩子就没让人省心过,苏廿三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小兽看着白锦,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原来是小敛,真是贵客啊。” 懒懒地撑起半个身子,麒念靠在做工精良的乌木大床上,展开一抹虚弱的微笑。 ……我可受不起。 花敛抖抖眉,干净利落地抖下一地鸡皮疙瘩: “‘贵客’可不敢当,不过麒郎你沉睡了千年,这千年前的一些事,也该说个清楚了罢。” “诶?” 只是稍微的疑惑后,麒念笑着对上花敛的眼角: “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否是想问,麒麟自古一胞二子,为何小离却比我小那么多吧?” “既然知道,又何必这么多废话?” 花敛皱了皱眉,冷哼一声。 “冲动任性又幼稚,过了整整一千年,怎么你还是一个样子啊?” 戏谑的表情倏忽铺展开,麒念猝不及防地迸出一阵笑声。 “你!” 花敛怒极,狠狠咬住下唇。 麒念坐在阴影里,半侧的面孔上,清冷的目光,利剑般自眼中射出: “我?呵,你有没有想过,知道这件事的神仙并不少,可直到现在,为何只有你花敛一个人跑来问我这样的问题?” 麒念假意思索,将目光投向花敛,继而更加欢悦地笑开: “不知道?其实你已经想到了吧……” 他顿了一下: “因为,对于众人来说,麟离什么的,与麒念比起来,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所以这种事情,也就没人去追究了啊……” 花敛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不得不承认,尽管刻薄,但麒念说的,确是事实。 麒念把玩着一只和田玉的茶盏,继续说道: “不过既然你感兴趣,那我告诉你也无妨。” “让我想想,小离是什么时候开始,才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呢?在我一千岁?还是两千岁的时候?” “虽然他的的确确,是与我一同出生的呢……” 花敛一怔,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都褪了去: 麒念漫不经心地朝他瞄了一眼。 倨傲的目光,藐视一切。如同夜明珠般清晰的目光。 “花敛呐花敛,你真该看看自己那副样子,当初将麟离退下轮回台的狠劲儿哪去了?怎么?现在才想到投降?对于你的挑战……” 麒念目光陡然一沉,杯中的茶水立刻溅了出来,缠绕住手指,指腹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对于你的挑战,我可是期待得很呢!” 花敛觉得自己用尽了全力才能抓住那光滑的雕漆扶手。 定了定神,他咬牙道: “你是说,尚在腹中时,你就已经开始……吸取麟离的精气?” 麒念翻翻白眼,露出一个“那是当然”的表情。 答: “不然你说,这世上,从何而来一个无双麒郎呢?不过真是可惜了,本来想彻底吸完好了,谁知中途竟被一股来路不明的力量给阻止了。” 说罢还叹了口气,似乎还在惋惜的样子。 “呵呵,从一开始便想着要杀害自己的哥哥,麟离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摊上你这样的哥哥啊?” 花敛的眸光一点点黯了下去。 摇了摇头,悲悯的表情清晰起来: “但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是你的亲弟弟啊!” 麒念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说: “麒麟双生,本应是麒雄麟雌,阴阳互补,谁知这一代,竟会出现两只雄性麒麟……我不希望,也不允许,有人来分享属于我的东西!” 花敛牙齿剧烈抖动着,脸皮越发苍白。 原来……真的是这样。 本是双生子的麟离,却是在麒念一千多岁时,才以幼童的模样出现在众神面前。 竟然是因为……被自己的亲哥哥吸食了太多精气所以迟迟不能长大。 花敛泛起一抹苦笑,似是后怕,又似自嘲。 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有多么地可怕啊……而自己,居然还曾妄想去打败他。 “呵,呵呵。” 凉月的影子落进了眼里,那点凉意渐渐弥散开来。 他捂着眼,面上却突然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麒念怔了一下,朝他看去。 花敛的目光越过麒念不知看向何处,笑着用力摇了摇头。 然后慢慢走到麒念跟前,继而俯下身去。 恶意地将笑容放大,对上麒念的眼睛: “那么,伟大的无双麒郎,这次换我来猜猜,当年你怎么就有了那份闲情,自投长留山呢?” 麒念挑了挑眉,没回答。 花敛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道: “我想什么找不到天界中其他自愿作为结界、封印各方妖兽的神兽,不过一个借口。” “而事实是你早已猜到,绯冉根本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跳下去,所以一定会在封印还未彻底完成之时,找到与你相差最少的亲弟弟,并且用他将你换回来?” 麒念眼皮动了动。 “所以其实你当时,不过是想趁这个机会,在绯冉想出别的办法之前……借他之手……彻底解决掉麟离?” 一丝诧异从脸上滑过,下弦月下格外清明。麒念终于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的花敛身子颤了一下,咬咬牙,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 “可惜啊可惜,当年你千算万算,却偏偏算漏了一个我。” 花敛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的麒念。 用力而大声地说道: “麒念你给我好好听着,当年我可以阻止你一次,现在同样会有第二次!” 月色清凉的夜,层层竟然的夜色翻飞起沉重的,无法照亮的压抑感。 “哈,哈哈……” 麒念确实怔了一怔,不过立刻,又变回了轻蔑的表情: “真是个愚笨的神仙呐花敛。” 床上的人无所谓地嘲笑道: “有功夫来说这样的话,倒不如关心关心自己,你以为,就凭你一人,知道了这件事,还能在这天庭继续呆下去么?” “那若是加上我呢。” 清冽的声音以不可打断的姿态从门外传来。 凉风牵起一片浅蓝色的衣角,声调悠闲的仙君唇角眉边挂着笑,斜倚在一扇浅褐色门框上。 头顶上的宫灯空中不安地左右摇晃,投下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5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5 萤火般色泽的飘渺纱幕。 白锦笑着走进屋中,回味样煞有其事地拍了拍手: “真是精彩呢。可是麒念,这种威胁的方法,是否老土了些?” “白锦?” 麒念的呼吸一滞,瞳孔微微收缩。 孤高骄傲的姿态自白锦进门的一刻,便开始逐步瓦解。 白锦没有回答他,只是朝花敛点了点头: “我们走。” 走么? 这怎么可以? 花敛的眉毛挑了挑,眼中突然绽开一抹诡异的光芒。 他没有看漏麒念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不可置信与惊惶……这种机会如此难得。 怎么能放弃? 戏谑的表情刹那间充盈了满脸,花敛愉悦地笑开,伸手指了指麒念: “不能走啊白锦,我想有人还不知道,这千年来,可是发生了好多精彩的事呢。” 麒念慢慢转过头,目光一点一点,对上花敛。 “想来有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得被永远关在某个荒凉、黑暗得让人绝望的地方了呢。 花敛说得越发愉悦,笑声在屋中迅速地流淌开来: “绯冉可以狠下心舍弃麟离,却舍不得伤害转世后的苏廿三,若不是苏廿三自己狠了心,你以为……” 花敛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却有些颤抖: “你以为你麒念,还能回到这儿么……” “够了!” 麒念终于忍不住喝道。 眼中的光彩一点点散去最终归于黯淡。 “不,还不够!” 海棠色的衣裾发出窸窣声响,花敛紧紧抓住衣摆,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却被猛然拔高的音调给出卖: “你知道么麒念,曾经的我,有多讨厌苏廿三啊!” “可是为什么现在,我却突然……很想他呢。” 白锦忽地抬起了头。 眸中的惊讶之情再也无法掩饰。 花敛看着麒念,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拽: “你说,世上有几个人像他这样傻,会做出‘离开前的唯一要求是告诉一个想杀害自己的人自己从来都没有恨过他’这种无聊的事?” 他的语气是恶狠狠的。 但却有零星的水光,在眼中泛起涟漪: “哦,他还说,被封印之前,他动用了你们麒麟一族的契约之术,契约内容是,麒郎麒念永世不得背叛绯冉。” 愈发颤抖着的声音,隐藏着危险的信号: “永世都不能……否则,你的全部修为都会被转移到绯冉身上!” “什么!” 两个声音。 这一次。不仅麒念,就连白锦都吃了一惊。 麒麟一族的契约之术,以自身的一半修为为代价,与身处冥府的王所缔结。 无论什么内容,只要你舍得放弃自己的修为。 冥府那位端坐于最深处,残忍冷漠的王,都会为你办到。 难道……白锦叹了口气,心下顿时明了。 按理说,凤离毕竟是青丘众兽之王,有了它的内丹作为保证,再加上绯冉那提高不只一点的能力,麟离只需牺牲一半或者更少的修为,就可以达到封印百兽的目的。 可是当自己硬是把他给拽出来时,才发现那人已经虚弱到连维持实体的存在都无法办到。 又加上怕被别人给发现……所以最终,才会被自己给变成了那个样子。 说完这一切,花敛如释重负地拍了拍手,轻快地抚了抚衣角。 目光穿透月色投向白锦: “我也算没辜负苏廿三那点儿信任,走吧。” 白锦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呵。” 就在他们离开时,麒念突然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你以为我所做的事……绯冉他就想不到么?可是为什么,他会纵容我继续这样做下去呢。” 花敛一滞。 白锦淡淡回头: “你错了麒念,你口中那个会纵容你的……只是一千年前的绯冉!”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真的纠结了很久关于到底要不要把这章发出来 麒念什么的,叹气…… 第29章 时过·二 麒念心下一惊,却是没来由地有些心慌。 好在麒麟大人足够聪明,电光火石间已想得如何扳回三分战局: “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反正麟离他,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 “哦,是么?” 脸上掠过一抹恍惚的笑意,白锦不置可否地牵了牵嘴角。 无意识的表情与反问,在麒念眼中,却带着令人不安的深意。 白锦不再多言,转眼跨出门外,方才摇了摇头,自唇边荡开一丝无奈的表情。 花敛跟在白锦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眼观鼻,鼻观心,乖乖闭上嘴,识趣地不再言语。 白锦低头站着,一双眼虚眯起来,定定投向脚下。 夜色垂下它浓密纤长的眼睑,巨大的黑色浓雾将笔直站立着的白锦,拉长成一个模糊的剪影。 剪影中托出两道宝石质感的清冷目光光泽,又被这夜染上阴暗的颜色。 花敛眨眨眼,一张嘴张开了又合上。 他当然知道脚下是什么。 只是这样看着,就真能穿过这三千尺云月,看到那红尘之中的人间么? “还不走?” “诶?” 花敛一惊,就见那沉思中的人已经收了眼回过头来。摆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淡然姿态。 “哦。” 花敛摸了摸鼻子,又忍不住看了看脚下,脸上绽开一朵沁凉的笑。 人间呵。 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忽而一咬牙,一跺脚,快走两步追上白锦。 与他并肩站着,掩了口小声道: “白锦你,刚才说的可是认真的?” “嗯?” 白锦狐疑地挑了挑眉: “刚才我说了这么多话……” “诶,就是最后那句!” 花敛一张脸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心里一急,直接扯出了白锦的袖子: “你刚才是不是说,苏廿三他,也许可以回来?!” 精致刺绣的纹路,月光下闪动着鱼鳞般此起彼伏的银光,微微有些晃眼。 白锦偏过头,隔了好半天,终于悠悠问道: “你想他回来么?” 花敛下意识地就想摇头,只是动作做到一半,又觉得有些不对。 使劲地点了两下脑袋,似乎有什么情绪在心中生根发芽,继而开枝散叶。 绵延成为壮阔的一片。 他想起那个时候,那个人捧了茶慢慢喝。 用的是最和善的语气,脸上挂的,也绝对是称得上明媚的微笑。 一句一句地却跟刀子一般,甩得又快又狠,刀无虚发。 ——“爹,咱们家是小侄子办生,不是二哥娶媳妇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6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6 儿。” ——“爹你忘了?小侄子生下来皮肤便敏感,戴不了那些金啊银的。您还想让他放嘴里?” ——“咦,我没记错的话是侄子不是侄女吧,对吧爹?” 轻轻巧巧,就逼得自己节节败退。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只记得大概是春深季节,未花时已迷人眼。 春光在他身后酿成一片,映亮了眼中三分薄愠七分挑衅。 可是如今呢? 那个牙尖嘴利的苏小少爷,如今又在哪里呢? 清冷得有些刺骨的凉意无声息地钻进衣领,顺着皮肤游走。 花敛裹了裹衣服,眼眶就红了。 苏廿三说得没错,这天庭,果然是越发冷清了呢…… “没用的。” 白锦突然垂下眼帘,轻声说道。 有些微弱的光线从上方射下,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花敛仿佛看见白锦动了动嘴角,仔细一看却又不是那么真切。 渗透着凉意的夜风,呼呼涌进耳里,同时带进一个刻意放低的声音: “就算你想,又有什么用呢?” 然后是一个更低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草地时那样琐碎的声响。 似真亦幻。 花敛叹了一口气,然后淡淡笑开,带着一点无奈。 了然而疼惜。 对啊,就算他想,白锦想,全天下人都想,又有什么用呢? 尽管有些遗憾和不舍。 但这又何尝,不是在所能选择的结局中,最好最完满的一个了呢? 只不过他花敛恰好听见了白锦的最后那句话,并不小心,为那个腹黑的苏小少爷心疼了一下。 仅此而已。 他不过是听见白锦说:“苏廿三他,已经找不到回来的理由了。” 夜未阑,人未还。 不管白苏二人愿不愿意,那场宴会终究还是来了。 苏廿三,哦,不,是神兽三儿,心里使劲儿地闷。 青砖地板上铺着白瓷般莹润的光泽。 而比之更加显眼的,是地板上那只通体皓白的小兽。 脑袋软趴趴地搭在两只爪子上,光线落在翅膀上,又柔和地转了一个弯。 靠近一点,却是隐隐约约不断流动的低气压,自某兽头顶而起,充斥了整间屋子。 白锦跨进屋,狠狠地打了个冷战,眼神悠悠飘过去。 小小的一团,有些落寞地蜷在一角,分明哀怨的眼神,翅膀一抖一抖地扑闪着。 对上白锦的目光,脖子一扭,偏还要装出一副“今天天气真好我的心情更好”的小倔强。 扫过眼,有些好笑又心疼。 走到那团白色面前,一巴掌拍上那颗耷拉着的小脑袋: “还愣着干嘛?再不出门就迟到了。” 三角形耳朵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小兽懒洋洋地抬头,又懒洋洋地再次趴下: “嗷嗷!”【不去!】 “哦?” 白锦难得饶有兴致起来。 若有所思地拉长了声音,直起身,自言自语道: “听说花敛前些天偷偷下凡了一趟,走之前还向绯冉多要了一张请柬,问他只说送人,送人又不愿说……” 余光瞟过,某小兽的耳朵“唰”一下呈立正姿势竖立。 很好。白锦无声地翘了翘嘴角,接着道: “你说这奇怪不奇怪?难不成,那花敛还在人间认识什么人不成,不想想起来确实还真有一个,那个叫凤……凤……” 话没收稍,眼前金光一闪。 再看,某兽眼前五彩斑斓。 “嗷!”【去!】 白锦完胜。 只是要走的前一秒,三儿小朋友又纠结了。 白锦看着他歪着头,没精打采地扒拉着那盆本来就光秃秃的腊梅枝。 心下着实不忍。 叹口气走过去,一把捞起那个挥爪抗议的白坨坨。 抡圆了胳膊兜在怀里,晃晃悠悠地踏上一朵云,就朝那正殿飘去。 三儿的抗议被宣布无效,很是低沉地撇了撇嘴。 索性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优哉游哉地就着白锦的胳膊枕上去,开始召唤周公。 黑暗席卷而来的同时,思维也飞出去老远,啪啪地敲打着神经末梢。 他是真想凤离了。 想跟他喝喝茶,又说说话。 说话…话…话 神小兽三儿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眼角突突一跳。 悲凉的气氛从天而降,宛如一对巨大的飞鸟的翅膀,又比如阵脚细密的厚重巨网。 以铺天盖地的威猛方式,将小三儿的小胳膊小腿,连带着小耳朵小脸,“轰”一下关了进去。 他不过是模拟了一下与凤离交谈的场面: ——“嗷嗷!” ——凤离沉默,低眉思索。 ——“嗷嗷嗷!” ——凤离苦思冥想,继续沉默。 ——“嗷……” ——凤离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白锦,你家小孩儿饿了!” 想象完毕。 “嗷呜” 三儿仿佛可以听见脑海中某根神经啪嗒断裂的声音。 以及那些欢脱跳跃着奔远了的思维,前赴后继,圆润地滚作一团。 顶着金光闪闪的“语言不通”四个大字。 滚入万丈深渊。 “轰轰。” “哐当。” “哗啦啦。” 粉身碎骨。 原本还生机勃勃的期望须臾间落空成为泡影。 三儿一边感叹着“所谓梦想与现实的落差”一边偷偷红了眼眶。 使劲动了一下,将整张脸都埋进长长的绒毛里。 “苏廿三你自作孽你怪谁呢?” 他悄悄问自己。 心里跟一块抹布似的,被人丢到水里又捡起来。 抓在手里,用尽全力地反复捏揉。 “苏廿三。” 白锦注意到怀中的生物瞬间僵硬下来的身体,不免狐疑地唤了一句。 三儿哼唧两声,很是高姿态地抬了抬爪表示没事。 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滋滋磨牙,矜持而愤懑地想象着,一爪子再一爪子,将某绯姓男子凌迟的场景。 白锦低头,将脸凑近了些,却不想正好对上某兽一脸诡密的笑意。 抹了把汗,还是开口: “苏廿三你……” “啊呀原来是白锦仙君大驾光临。” 清越的声音乍然传来。 那人似乎走近了些,声音里带上一层笑意: “这不是那只叫三儿的小狐狸么?长着奇怪翅膀的那只……” 三儿一惊,想逃已经来不及。 张开眼帘的刹那,落入眸中的是点漆般的一双瞳。 犹如上好的墨块,投进了两汪清澈流动着的水里。 绯冉那双青葱样的手在空中优雅地晃动,手指纤长,闪着桃花瓣淡粉的光泽,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7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7 像是嵌了十枚莹亮的月光。 眼下那十个月亮正越过自己的脑袋落到了背上。 温热的触感。 随即又跌入一个更加温暖的怀抱。 绯冉抹开一个倾国倾城的微笑,一双手在小兽头上摸了又摸。 衣服蹭过脑袋,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合着带了笑意的腔调,明媚地在头上铺展开来: “几日不见,真是越发可爱了啊。” 三儿小心脏又是猛烈一抖。 绯冉你个祸害,我都这样了怎么还得被你折腾! “喂,该走了。” 眼看某兽已经瞄准了绯冉露在外面的小截嫩白手腕,两眼绿光跃跃欲咬。 白锦一惊,赶忙眼疾手快地一把捞回某兽。 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提议道。 神小兽无力地吊着爪子,眼角眉梢哗啦绽开朵朵愁云。 尽管如此,还不忘窝在白锦怀里,射出两道清楚写着“愤怒”二字的目光,张牙舞爪地挥动着肉乎乎的爪子。 并且附送一口颇具威胁意味的白牙。 那表情翻译过来就是—— 没事别来招惹爷爷对你印象不咋地。 绯冉懵了。 愉快的表情以缓慢的姿态从脸上褪去。 一袭白衣的仙君似乎极少被拒绝,对于小兽没来由的敌意很是不解。 讪讪地笑了两声,将脸重新转向白锦: “那就请二位入座吧。” 白锦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一张脸平静得近乎冷漠。 于是绯冉永远都不会想到。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 就如同某个调皮的孩子将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一丝裂痕出现在白锦表情完美的脸上。 那点裂痕犹如涟漪般散开,最终成为……一个笑? 紧接着,那点笑又恰似牡丹盛放般,勃勃绽开,愈加灿烂。 白锦伸出大拇指,在某兽眼前快速滑过。 好样的三儿! 也许三儿小朋友已经不记得了,这天庭上流传着一个神秘的传说…… 传说要想亲眼目睹一次绯琴仙君吃瘪的表情,比上西天见一次如来佛祖他老人家还难。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这章ms没暗流?不要紧,下章才是关键。 凤离同学英勇回归,凤离的归来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想要参与竞猜的同学请编辑短信发送到955……【被拖走】 另:无比歉意地道个歉,由于没带相机,学校电脑又不好下itunes所以照片什么的,延迟到回家好么,默…… 第30章 秋宴·一 迎面一阵扑鼻香,却是海棠花事好。 绿的叶素雅,红的花喧哗。仿佛末路尽头一半蓝着的天下,是大片风雨盛开的花草。秋日藤蔓植物的生冷芳香席卷而来,薄荷一般清凉。 绯冉定定站在原地,看眼前风光如画。绿意落了满眼,将一人一兽的背影衬得分外美好。 如梦境般,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绯冉有些恍神。 “总觉得……” 总觉得有些奇怪呢。 他掐了掐了眉心,用力摇了两下头。 “总觉得什么?” 拿捏得刚好的诘问语气,夹杂着欲盖弥彰的嘲讽,一一落进耳里。 绯冉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感觉到后背被什么东西抵住。仔细分辨,分明是五根骨节清晰的手指。 “终于还是后悔了是么?” 这是什么话? 绯冉皱眉,回过身去,神色微愠地打量着那口出妄言的人。 一身红衣的人斜倚于一棵树下,双手拢在胸前,冷了眉眼看他。 红火的衣角,空中招摇地飞舞着,如火般似乎就快燃烧起来。 “凤离?青丘之王凤离?” “哟,这可不敢当。” 凤离怒意更甚,灿金瞳中射出两道冰冷视线。 再往下那颜色饱满的唇角,却是戏谑地向上翘起。 “你怎么在这儿?” 绯冉迟疑了一下,又道。 “你!” 凤离用力压住那团蹭蹭窜起的火苗,心下恨意满得快要溢出来,面上却是不怒反笑: “咦?这问题可真有趣,凤离来这儿,当然是前来贺喜,奇怪的反而是仙君,仙君这一脸不快,难道是因为看到凤离,想起了什么旧人旧事?” 凤离暗中咬牙跺脚,使劲瞪着绯冉。 “什么旧人旧事?” 绯冉心思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流星般从心上划过,于黑暗中冲开一道光线。 光线的那头,是否就是自己所要寻找的答案? 但这想法不过只是一瞬。 绯冉重新看向凤离,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字道: “我只是在疑惑,为什么……你没被封印?” “啊……!” 凤离忽地惊呼出声,目光紧紧盯着绯冉,两条眉紧紧皱了起来: “绯冉你全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不记得。 好似找到了所有问题的出口,绯冉一下子激动起来。 上前一步扣住凤离的肩,不耐的神色昭示着主人此刻急切的心情。 “你是不是知道些……” “凤离!” 询问被硬生生截在了一半。 白锦适时前来,先是表情奇怪地看了眼绯冉,旋即回过头,笑意满满地朝着凤离打招呼。 凤离遁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眨眨眼,又眨眨眼,立刻换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五官皱巴巴地挤在一团,如同一朵凋谢后即将枯萎的海棠花,和身边开得群魔乱舞的一片相映成趣。甚是好笑。 但就眼前的诡异气氛而言,没人能笑得出来。 凤离指指绯冉,第一个字蹦出来时连声音都是沙哑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廿三呢?” 白锦目光一紧,抿了抿嘴。 看着凤离的目光,在看到自己时由黯变明,又在确认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后重新黯然。 最终憋出一个更像是哭的难看笑容。 叹了一口气,几分无奈地拍了拍怀中某个东西的头: “你看,我新养的神兽,三儿。” “谁管你养什么了!” 凤离哪有闲心管什么神兽,末尾处声音颤抖,几近失声。 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不靠谱?! “要抱抱看么?” “抱?你要喜欢抱就回家慢慢抱。” 凤离横了一眼白锦甩身就要走人。 造化弄人。原来最靠得住的居然是那个疯疯癫癫的花敛么? “真的不抱抱么?” 白锦眉间挤成了川字,再次询问道: “可是它很想你抱抱它呢。” “都说了要抱你……啊” 白锦一声如令下,小兽一脚踹开白锦的手,虎头虎脑地就往凤离身上蹦。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8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8 脑袋在衣领上蹭了蹭,随即两只爪子就扑了上来,然后是小身子小腿小屁股小尾巴,圆润地缩成一团。 被秋光修缮过的白色绒毛,泛着明媚的温暖的金色,微风的吹拂下,柔软地四处飘摇。 小翅膀颤巍巍地抖动着,树懒一般挂在凤离脖子上。最后是一颗小小的脑袋,呼一下出现在凤离眼前。 小兽三儿抬起埋着的头,安静地注视着凤离。眼中有些晶莹光泽,慢慢泛开了来。 “三……三儿。” 凤离一愣,在看到小兽的目光后,眼圈刷地就红了。 颤抖着伸出手,在小兽头上一下一下地摸: “你还在就好,还在就好……” “你也认识三儿?” 被众人彻底遗忘的绯冉,看着二人一兽其乐融融的场面,不觉呼吸一窒。 为什么……只有自己呢? 为什么,只有在对自己时,才是那种充满怒意地,恨不得远远逃开,厌恶到连见都不想见我的表情呢? “何止认识!” 凤离得知苏廿三无恙,心情一下放松下来。只是对于绯冉,仍是免不了的恨意: “不过这与你绯琴仙君有何关系?还是说最近绯琴仙君与麒大人闹了矛盾,没人陪着说话所以寂寞了?” “呃,这……” 绯冉短时间内吃瘪两次,心下懊丧。连方才打算问的问题都被打包扔到了不知哪颗星球。 好像一遇到这个小家伙,自己就特别容易失控呢。 绯冉破天荒没有反唇相讥,目光死死定在凤离怀中的小兽身上。 白锦一手打造的兽种泪腺发达。而苏廿三猛一见凤离内心欢脱得没了形状,奈何物种有别,语言交流无能。 于是激动下就只有一连串莹蓝莹蓝的泪珠儿,串成了线,顺着脸颊一条条自上而下,最终相遇在凤离的衣领间。 百川东到海。 小兽趴在凤离臂弯里,眼角底下还挂着几颗摇摇欲坠的水珠,眼神却是春光明媚。 淡金色的阳光从中穿过,将珠子折射成更大更剔透的形状。 绯冉看着小兽一脸抑郁挠爪子的动作,心里啪嗒啪嗒,开了一整片的红红白白逢春花好。 这样的结果是,等再回过神时,一只手还放在腰间,而另一只手,却以哄小孩子似的姿势,拍在了小兽背上。 呃,软软暖暖的一团,感觉……甚好甚好。 这边厢三儿小朋友兴致正好,蓦地一下,心里一凉,感觉有些不对劲。 扭了扭身子,再抖了抖翅膀,正式确认自己是真的在被某人吃豆腐。 于是它怒了。 就连兔子发起火来也是能要死人的,愤怒的小兽很可怕。 痛哭声戛然而止。三儿脖子一扭,尾巴哗啦一下炸飞了毛。 就着凤离的衣服蹭了蹭蹭干眼泪,随即光速转身,冲着绯冉怒发冲冠。 柔软铺着的绒毛下,小小的身体,因为生气而一下一下不断颤抖着。 绯冉低头,正好对上一双烧着怒火的眼睛。 明媚得有些过了头的秋光斜斜穿了下来,火烧云一般,在眼前迅速地胶着成一片。 视野里只剩下一团再也化不开的白,和小兽黑曜石般的鼻尖上,湿漉漉染了一层的水汽。 紧接着一颗,两颗,对面的那双眼睛也模糊了起来。 三儿气鼓鼓地看着眼前人一脸迷茫的表情,不知从哪儿飞来的怒意烧得心里火烧火燎地疼。 旋即通红着眼圈,表情生猛,朝着某人放在自己背上的手,精准而用力地一口咬下。 “苏廿三!”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完了完了小祖宗诶绯冉可不记得你是谁了,你还敢这样啊。 ——凤离先是被吓到,反应过来后立刻就想用宽大的外衣将小兽裹在里面。 虽说都知道这事儿不怪苏廿三,但到底是出口咬人在先。 ——白锦斜挑着眉,讽刺的话再也说不出,心底打着旋儿,思量着眼下该如何圆场。 哦哦小神兽,你是在给本仙君一个欺负你的理由么? ——绯冉怔住。 紧接着慢慢地,慢慢地,自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须臾间那笑又从嘴角荡开了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这是什么情况? 众人的思维都还在水中央晃晃荡荡抓不到方向,绯冉的下意识就先一步渡河上岸。 只见他两手并用,动作娴熟地迅速一拉又一扯。 一团物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清晰的白光,继而弧度优美地被收进某个怀抱。 这……这又是唱的哪一场?强抢民兽……还是夫夫双双把家还? 白锦和凤离面面相觑,不出意外地从对方眼中读到相同疑问。 随即目光迅速拉长,秋日的明媚的青空下,绯冉一脸欢脱地搂着脸色发黑的小兽越走越远。 期间某小兽曾多次曾某人肩上挣扎着探出头来,伸直了毛绒绒的爪,奋力挥舞。 只是sos还没比出来,就又被某人按了下去。 白锦眼中闪过一道亮银光芒,阴测测一笑拍上凤离的肩: “喂,我说。” 凤离被这一掌给拍醒,清醒过后袖子一挽,助跑两小步,就欲奋起直追。 奈何衣领被人从后抓住。 白锦自身后将头凑到了凤离耳边: “反正绯冉也不记得苏廿三了。” ——就你给变的那个样子,怕是绯冉记得也不会想到是它吧! “那么,不知九尾狐大人,可否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呢?” 白锦展颜一笑,秋光正好。 “直击故事现场,保证最权威最官方。” “诶?诶诶白锦我告诉你书呆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呢苏廿三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要是@!#¥#%&……” 白锦在心里翻翻白眼,继续拖衣领。 视线的余光里,还能看到那人白色的衣角。 千年都没变过的姿态,闲散慵懒。 但这一次双手却用力地,用力地合在胸前,搂紧了抱在怀里的事物。 凤离顺着白锦的视线望过去,忽而停住了口。 “这次,是我们亲手把他送回到了他面前。” 白锦先一步收回目光,冲花敛笑笑。 “对啊,就当我还他绯冉一个恩情吧。” 花敛低头顿了顿,再抬眼的一刹那笑容亦淡淡。 然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目光一黯,微蹙起眉,迟疑着道: “可是绯冉还什么都想不起来吧?难道你就要苏廿三那种样子,摇着尾巴一脸哀怨地跟在他和麒念后面转圈?” “噗……” 白锦弯着腰笑得畅快,然后竖起食指朝凤离比了比: “所以这件事就得靠你凤离帮忙了啊……” “青丘九尾一族,最擅长的,不就是渡引之术么?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9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49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被抓去参加学校某活动某比赛,可比赛的内容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下个月考英语四级。 谁说大一刚入学很轻松的啊!怒 第31章 秋宴·二 两人视线相接,凤离蓦地一怔,揣摩了下白锦的心思,良久没有说话。 时间好像停止了,大朵大朵的海棠间,是宝石蓝色的天幕,侧耳时秋风抚摸落叶的细碎声响比比皆是。 凤离无意识地掐着一朵飘下来的花,好半天才侧过头,皱眉道: “你真有信心?” “没有。” 白锦动了动唇角,睫毛微微垂了下。 凤离眼角突突乱跳,眉毛放开了又收拢,忽然问: “花敛呢?” 白锦理了理衣角,往前走了两步,一手指向左前方那座金灿灿亮堂堂的偏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和麒念在一起吧。” “麒念”二字刻意提高了语调,微微上扬的语气带着惶惑人心的意味深长。 凤离面色一阴,眉角斜斜挑了起来: “哦?那我是不是该去拜访拜访,那绝代无双的麒郎呢?” 白锦会意,递过去一个“慢走不送”的眼神,背身找到自个儿的位置,慢悠悠坐下。 觑了一眼凤离的背影,方才渐渐敛了脸色。 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吧。 一手撑住额角揉了揉,一手扒拉着那碟子杏仁,目光静静转向与之相反的方向。 另一边绯冉心情正大好。 抱着小兽到了座位上坐下,左右望了望却没看到麒念。 皱了皱眉,心下略有诧异,动作就不自然地顿了一顿。 许是感觉到了什么,三儿懒懒抬起头,眼神诧异地飘了过去。 刚抬头就碰到了什么。 窄窄的视线那头,是一枝葱绿斜斜伸到眼前。 被他这一撞,花枝轻微地抖了一下,大朵粉红脱离了断梗。 花蕊被风卷起后,以蝴蝶般优雅的姿态,打着旋儿擦过小兽的鼻尖,最后落到桌面。 奇特的痒痒的感觉从鼻尖传来,小兽抖抖耳朵,再自然不过地抬爪摸了摸鼻尖。 黑琉璃般的颜色,鼻尖上流淌着湿漉漉的水意。 然后是长长的一个喷嚏——小兽感觉到,忙不迭地一爪捂嘴。 只听细细长长的“啊噗”声,从指缝间一丝一丝溢了出来。 动作熟练而优雅,毫不踢踏。 这……这还是一只狐狸么? 绯冉心下失笑,猛地将小兽举于眼前,目光对上它,有些好奇地打量。 “呃……” 三儿尴尬地垂了垂眼,然后“唰”地又瞪直了。 葱白样嫩嫩的一只手,再往上是白色的衣袖,白色的领,白色的脖子和……一张邪恶的笑脸。 是绯冉的手,不过……绯冉伸手干嘛? 见小兽没有动,绯冉抖抖眉,将手再往前凑了凑。 紧接着是一个略带委屈的声音,浑浑噩噩地爬进小兽尖尖竖着的耳朵里: “流血了……” 大爷我眼睛没瞎脑子没烧,还能看不出这红色的、一小坨一小坨的是血迹? 神兽三儿腹诽了一句,再思忖了半晌,继而猛地一抬头。 瞳孔滴溜溜地转了两下,不可置信地看着绯冉。 绯冉被这样一盯,冷不防一退,随即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眼角,回望过去。 唇末一弯,比之前更多几分戏谑。 意味很清楚,逗你没商量。 既然是你咬出来的伤咬出来的血,得,你看着办吧。 三儿气得牙痒痒,头一次只恨自己没咬重,一点咬错了地方。 “嗷呜”地嘟囔了一声,看着周围投过来越来越多的好奇目光,心下登时三道黑线。 “滋滋”磨了磨牙,心不甘情不愿地在那手旁边伏了下来。 小小粉粉的一截舌头,带着口腔里温热的触感,轻轻舔了舔伤口旁已近凝固的血丝。 绯冉忽的屏住了呼吸。 只剩下那清晰的触感,如包在汤圆里被煮熟了的芝麻糖一般,让人沉溺于中的甜。 在手上温柔地烫了一下然后迅速化开来,流淌着,深深浅浅地热了一片。 绯冉眼前模糊了,目光中只剩下一个安静伏着的身影,绸缎般温柔的秋光,如水一样将之浸透。 小兽睫毛微微颤抖,自上往下看去,像落了两只振翅欲飞的蝶。 绯冉缩回手,将小兽抱起来,置于脸边细细地蹭。 小兽全身的毛都“哗啦”竖立,对这个突然冲着一只动物发情的人很是无语。 白锦在远处捂着肚子偷笑,绯冉你果然……是恋童癖么? 等看完了这一场,白锦才掐指算一算,皱眉低语道: “凤离那家伙怎么这么慢?” 谁没事咒我? 凤离远远地打了个喷嚏,心里暗骂了一声。 扭过头,重新展开一个不带温度的笑容: “麒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麒念初见凤离时,不出意料地诧异了几秒,只是眼下又恢复成了平静: “哦,连青丘山都给惊动了?看来我这个弟弟,面子不小啊。” 凤离当年倒追书呆子多少年,一朝翻身后被心眼老实的人好吃好喝供着,同时掌管易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从仆人老妈子到厨师看门的,“当家”气质蹭蹭上涨,举手投足一派女王风。 此刻,女王说: “那是当然,不然怎么会让天下无双的麒郎你,都要花尽心思去对付呢?” 粲然一笑,看向花敛: “对吧?” “当然对,并且与之相比,最后还要靠对手的施舍才能活下来的天下无双,才真正像个笑话。” 花敛被麒念用术法固定着四肢,用尽全力,才勉强扯出一个讽刺的神情。 已然僵硬了的胳膊腿脚,一张口,火辣辣的疼痛感觉,呼啦一下涌了上来。 脸色青得严重,嘴上还不忘嗤笑着,毫不留情地讽刺。 果然,让曾经的敌对双方握手言和的最好方法,就是找到两人共同的敌人么。 “你!” 麒念起先是被气到,而后不知动了什么心思,点了点下巴,忽然间一笑。 笑得眯起了眼弯下了腰。 眉目间万种风华,眼神潋滟若花,一时间倒真不负其“天下无双”的盛名。 凤离二人冷不丁被吓了一跳,齐齐无言。 只看到麒念歪过头去,眼神穿过窗,荡了一圈不知落到什么地方。 窗外面,隔了不多远的距离,是举行此番大宴的正殿。 麒念收回目光,将笑容一点点褪去。 最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开始还在想,白锦说‘小离未必就不在了’到底是什么意思,现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0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0 在大概是,猜到一点了呢。” “?” 凤离被他的举动唬得愣了片刻,继而一个灵激,想到了什么。 麒念依旧不慌不忙地说: “花敛在我这儿,我猜是白锦告诉你的吧?可是他为什么不自己前来呢……还是说,他不方便来,因为小离。” 他顿了顿,回头微微笑,眼里却屯满了阴冷: “因为小离其实就在白锦身边!” 凤离眼前一黑:靠,白锦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麒念不再多说,跨出门时随手解了施在花敛身上的仙法。 花敛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麒念的鼻子嘴一歪便要破口大骂。 麒念清清冷冷地回头,朱唇轻启,截断了花敛的话: “还是那句话,有时间在背后骂我,倒不如想想,你们要怎样把你们那护在怀里的宝贝给看好点,别让我发现吧。” 风起。 海棠花叶被合着花香的气流推进屋子,地板上不多时便飘满了叠地的秋光。 视线里那一抹鹅黄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天云交接处一片雾气氤氲之中。 花敛腿一软,轰一声跌到了地上。 凤离赶忙上前将他扶上椅子,听见耳边细小的叹息,突然就红了眼。 这个秋,到底何时才有个头呢? 这样的折磨,那孩子承受得还不够么? 麒念眉间凝了点懊恼,回到座位时,绯冉正在坐上,与神兽三儿斗得不亦乐乎。 绯冉阴测测地笑着,将小兽两只前爪搁自个儿肩膀上,又捏了捏那对颤巍巍抖着的小翅膀。额头抵在那张细细软软,且毛绒绒的额头上反复磨蹭。 麒念抖了抖衣摆窝进座位里,动作因为生气而稍稍用了些力,“砰”的一下,一股脑把自己塞进罩着掐花绸缎椅套的凳子中。 抬手间衣料传出清远的幽香,绯冉停下动作,将三儿放在自己腿上,往它背上拍了拍。 方才转头,柔声问道: “怎么了小念?” “在想麟离……” 麒念思考得正认真,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才猛然惊觉说错了话。 被遏制在绯冉大腿上,张牙舞爪反抗着的某兽,忽然顿住了。 紧接着,他听见麒念话语的尾巴上,另一个声音紧跟着有些黯然地道: “哦?你也在想……小离么?” 也。 心里霎时针扎一般细小地疼着。 他曾经也无责任地猜过他俩会说些什么。 说千年来花开花楼,银杏落了又枯;说这天上秋风几度,曾经刻下的足迹被风雪剥落,如今只剩斑驳;说这千年那怕风光再妙,也抵不过旧人一个笑…… 猜过了多少种,独独没猜到,他们的话题还会绕着自己 麒念怕绯冉发现了什么,遂放平了脸色,柔声缓缓道: “嗯,今天这个日子,总不免想到,他会为了我做的牺牲。” “别自责。” 绯冉何时受得了麒念这样的语气? 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两只手指细细摩挲着。 同时在心里思忖措辞,眉头小心地拧作了一团: “今天如来佛祖要从西天过来,我想趁着这个机会问问他,当年的伏羲帝,到底是用何种术法封印百兽的……” 麒念心思一凛,不禁脱口而出: “你不会想要救小离吧?” “那是当然。” 绯冉眼角一弯,头一次说话时没有去看麒念的表情: “小离不过是暂时被封在里面,等我再多修炼一段时日,说不定就可以如当年的伏羲帝那样,仅凭法力便能将百兽封印。” 小兽一瞬间如遭雷筮,他颤着身子,费力地朝那人看去。 细腻的白色,在眼前逼仄而来。 视线里只有一片茫茫的白,和柔软的、被光稀释后温情得动人的五官眉眼。 绯冉就那么和煦地笑着,阳光穿过密集的海棠花叶斜打在他身上,长长的笑容拉开了一片。 万里烂漫。 “我还答应过小离给他看这世间最好看的梨花,既然承下诺言,自然要实现的。” 小兽一点一点低下头,将脑袋埋进臂弯里,然后使着劲儿地,咬了咬嘴唇。 眼角周围被水打湿,黏成了一团,暖黄的日光下,带着粘稠的触感。 他只抹去了绯冉脑中关于苏廿三的记忆,就是带着近乎残忍的想法,哪怕是愧疚也好——也不愿意被他遗忘。 然而等他真的记得了。 他又宁愿他一狠心就忘了所有旧事,宁愿他再冷漠一些索性连愧疚都没有。 宁愿从此后世上再不记得一个苏廿三或者麟离。 这样犹疑不定的错杂感情,那些个逢场作戏。 他再没了那份心思,陪着他们浓墨重彩,依依呀呀地演一场注定就是顾此失彼的假戏。 一场罢,他已是累极。他只想快快退场休息。 麒念脸一滞,表情慢慢平复下来。 只是仍旧笑得勉强: “那你可就要勤加练习才好,伏羲帝的修为,可不是百八十年就得练成的呵。” 作者有话要说: 某爪正在努力恢复勤奋这种状态……求鼓励求安慰求花求建议,泪 第32章 秋宴·三 绯冉动作一滞,脸上的微笑敛了几分,遂又抬起眉睫,认真道: “也许,要不了多久呢?” 三儿蜷在绯冉臂间,听见这话,心中一阵震荡,禁不住又一个战栗。 麒念方才注意到,绯冉怀里抱着的一坨白色物体: “怎么,近来喜欢上养神兽了?” 绯冉不置可否地笑笑。 唇角上扬,右手轻轻一拨,将小兽往胸口处再拖近了些: “似乎,还真的是呢……” 一手撑下巴作思索状,往上笑正明媚,眼角如狐狸般,弯弯翘着。 声音里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宠溺,绸缎般铺了一地。 麒念听罢,神色古怪地看了看他。 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顿了顿决定还是缄默,带着思忖的表情,将头转向了另外一边。 “小念?” 见麒念久久没有再说话,绯冉有些狐疑地侧过脸去。 视线里一抹鹅黄色的影子,懒懒靠在桌上。 “怎么了?” 麒念回过头来,眉宇间还残留着若隐若现的不安。微微笑。 精致而完美的五官与表情。美好得令人不忍亵渎。 绯冉心念一动,下意识紧握住麒念放在桌上的手。 在对上麒念目光的瞬间,噙着微笑的唇角迅速上扬: “别担心,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苦了。” 唇角抿成象征着“严肃承诺”的直线,手指微微颤抖,有些凉。 “嗯。” 麒念小声答着,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1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1 反手握住绯冉的,五指穿过绯冉手指的间隙。 然后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 海棠花树下,被日光修镀过的两个身影,闪烁着灿烂的弧线,暧昧地融合为一体。 绯冉松开小兽,探手揽过麒念的腰,将那人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上。 轻轻的一声叹息。 绯冉叹息着用唇摸索到麒念的额头,印下鹅毛般轻柔的吻。 日光打在麒念的睫毛上,掺杂了跳跃着明快着的光斑,扇动着荡开涟漪。 近乎完美的背景和人物,艳似芙蓉面。 三儿呆呆看着他。 静静地站在那儿很久很久,然后悄悄跳下桌。 茫然地四下望了望,却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双眼似乎变得灼热起来,喉咙被什么噎住了,火辣辣地疼。 赶忙往后挪动几步,将自己隐藏在积攒了秋日海棠香的草丛间。 下巴搭在前爪上,慢慢闭上眼。 天凉……好个秋。 “呃。” 绯冉站在草坪边,皱眉摸了摸鼻子。 犹疑着是否该叫醒那个睡得正酣的小家伙。 千树秋光重。 日光在树与树之间连成了线。 光线中安静沉睡着的小兽。连同身后一树姿态曼妙的花朵,以及树顶上长长伸展着,几乎快要没出云梢的枝桠。笼罩在一片杏黄与唐棣的色彩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绯冉失笑着摇摇头,走上前安静俯下身,一把捏住小兽的耳朵。 轻轻弹了弹。 小兽神经质地一颤,甩了甩,不理。 绯冉笑得更加无奈,双手齐上,恶作剧一样将两只耳朵带入手心。 拉扯两下,继而一点一点揉捏着。 小兽再次甩了甩脑袋,却发现不奏效。在梦中神色不安地皱起了眉。 长长的睫毛重重抖了抖,睫毛下两张眼皮颤巍巍地剥开。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明显懵懂的眼神,浸过水一般晶莹透亮。 四目相对。 白衣男子愣在了一片秋光之中。周遭一片是盛放后凋落下来的落红,铺开成厚重的一片。 是到惊蛰了吧。 耳畔的虫鸣近处的小兽,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的图像和声音,潮水般逼仄而来。 小兽的目光由刚开始地迷茫渐转为清明,透过带着海棠香味的尘埃,看到一个令人意外的身影。 鼻子一酸,情不自禁后退两步,转身便想跑开。 “别走!” 绯冉大喊一声,心中万千念头,连同最开始“逗逗他”的心思。 此刻全都淹没于慌乱之中。 他没来由地心慌。 快走两步,双手一伸从小兽腋下穿过,焦急地将其捞了一个满怀。 “怎么会……” 他抱着小兽喃喃念着,试图摆脱心里某种莫名的感觉。 莫名而熟悉的。 像是被一张放置了很久的陈年信笺兜头砸中,鼻息间是挥之不去的厚重气息。 犹如尘埃般铺天盖地,古旧却熟稔的气息。 隔世经年。他忽而想到这个词。 “喂,小家伙。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绯冉想着想着就笑了,一双眼弯成了月牙儿。 将小兽举至眼前,认真地补充道: “我是说很久以前……比如,小念回来之前?” 小兽闻言身子一抖,僵硬着偏过头,装作没听到。 抖抖耳朵哼唧两声,闭眼埋头继续睡。 “喂,小家伙。” 绯冉抬眼,正好对上小兽一脸“你是白痴啊,这怎么可能”的表情。 无奈地笑笑,将他重新塞进怀里,拍了拍他快要冒烟的脑袋: “傲娇的小东西。果然是被白锦宠坏了啊。” 心里有些密密匝匝的疼。 小兽在绯冉怀里转了个身,嘟囔两句,尾巴用力一扫,将某人趁机揉来揉去的手打开。 绯冉抱着小兽,施施然回到座位上。 红豆的味道,蔗糖浓郁的甜饬香气,合抱成一股又一股诱人的热气,直扑鼻间。 三儿小兽外出神游的思绪被一阵香味给拉了回来。 小心地抬起一只眼皮,小翅膀抖抖,又抬起另外一个。 “诶?” 刚出炉的红豆饼,一个个圆滚滚地躺在盘子里。 小孩儿拳头般大笑,表面恰到好处地烤至澄黄。远远望去,犹如堆了一盘子的小太阳。 绯冉将三儿放在桌上,指了指碟子,朝他努努嘴,笑了笑。 转身皱眉打量了良久,才从中挑出一个颜色很是均匀的。托在手心看了看,满意地缓了脸色。 小心地从中掰开,搁在嘴边用手扇着吹了几下,再以唇角触碰着试了试,最后才递到麒念面前。 挑高了眉眼的微笑,漫天花雨中,低柔的嗓音溅了一地温暖: “小念尝尝这个,刚做成的,中间烫着呢,要掰开来凉着,现在温度正好。” 麒念好奇地接过,细细看了看: “什么时候,天庭里那些老头子也喜欢吃这种东西呢?” “哪能啊。” 绯冉见麒念光说不吃,索性掰下一小块,用两指捏紧了,直直送到那人嘴边。 眸中清晰地淌过一丝狐疑,犹自低语道: “府上的厨子新学的,说是人间的玩意儿,我爱吃的。” 麒念点点头,嘴角勾勒出一道上扬的弧线,笑着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绯冉抬手拂去麒念唇边粘着的豆沙,眉梢突突跳了跳,有些紧张地问。 “嗯。” 麒念用力点头,笑容愈加荡漾。 绯冉方才放下心来,抓了抓头发,整张表情再次沉浸在安静的思索之中: “不过奇怪了啊,我明明记得以前从来没吃过这种人间的食物啊,虽然试过后的确也很喜欢就是了。” 言语间微微挑眉,目光如泄了满地的水银般,闪着跳跃光芒。 叠地秋光间,小兽听着绯冉说“喜欢”,忽然一阵恍惚。 奢侈的恍惚感,带着经年前便失落已久的熟悉情怀,一下一下撞击着心灵。 扬扬嘴角,暗地里荡开一个笑容。 闭眼将脑袋埋进胳膊弯中,心说也不算辜负我一脚将你府上那呆头鹅小仙童踹下凡间,跟着张嫂学了半天。 最后还唱了一回合的黑脸,威胁人家要是走漏了风声下次再被踹下去就不用回来了。 “小家伙?” 绯冉心满意足地喂完麒念,转过头来,看见一个也没动的红豆饼,将盘子又往前推了推,戏谑道: “又怎么了小祖宗?你是要我也给你掰一个,才肯吃?” 促狭地伸出食指。 淡粉的指尖,落了月亮般闪闪,在小兽眼前摇过来又荡过去: “这可是贵宾待遇哦,一般人可享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2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2 受不到的,不过……” 绯冉你别欺人太甚! 小兽眼圈红了,气鼓鼓地瞪他一眼,伸出爪子,往盘子上一挠。 “咚”一声长长的起因。 堆成小山状的红豆饼顶端,圆润地滚下一枚小太阳。 目光往上挪了三寸, 不出意外地看到绯冉一脸玩味的笑容。 “嗷!” 翻翻白眼,假装若不其实地两爪一圈圈过饼。 用力一咬。 “嗷嗷嗷嗷嗷!”【烫烫烫烫烫!】 眉头皱成了一团,双爪捂嘴,痛苦地向后一倒。 委屈的表情一丝不漏地落进某人眼中。 绯冉看着看着就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小兽的头。 紧接着就三儿就看见一只形状优美的爪,哦,不,手,就从自己眼前划过。 快速而精准地劫走了饼。 绯冉拿过饼,小心地掰开来,将嘴对了上去,呼呼向里吹了几口气。 香气变得盛大而繁茂。 “都说了会烫的啊。” 花朵一般艳丽的笑容,在绯冉脸上徐徐绽开。 耳朵被声音所蛊惑。 满耳间是不断重复着的,包含着无奈,宠溺,和介于两者之外,隐约是心疼的叹息——真是一只小笨兽啊。 声音是灾难。 数百,数千道灼热燃烧的火焰一样射来,用力地烫伤了小兽的眼睛。 曾经无数次听到过的,类似于“笨蛋三儿”或者“白痴小少爷”的评价。 充斥在初见时惊鸿一瞥的房间,抑或是长安雪后初霁的夜,那永远在记忆中、却以为再也无法听到的词语和腔调。 三儿扭过头,脑海中的某根弦“啪”一声就断了。 一念间,天地失色,海棠无光。 “诶诶,小笨兽,别这样啊小家伙,被烫痛了?” 绯冉叹息着弯下眼角,托住小兽脑袋。 手掌轻轻托起小兽的头,大拇指攀上小兽嘴唇的左右两边。 试图松开小兽紧咬着的牙,扯出一个笑来。 阳光与海棠的交界处,光线渐渐酝酿成为好看的粉色。 沉甸垂下的花枝底部,光线勾勒出一个不断颤抖着的小小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上还有一更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绯冉就要开始“寻回记忆之旅”了 嗷!求花求鼓励求安慰= = 第33章 秋宴·四 平日里总是嗷嗷狂叫,别扭着炸毛的小兽。悉地秋光间缩成窄窄的一团。 落入眼中是细雪一般的清凉,和小心耀眼着的火热着的烫。 绯冉慢慢低过头,反手擦去小兽嘴角沾上的豆沙。继而挑眉,竟是轻轻笑了: “啊呀,小家伙,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啊?” 红豆沙很香,红豆沙很粉,红豆沙哽在了小兽喉间。小兽支吾着摇头,却再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麒念侧过头,在快要落幕的秋光间眯起眼角,打量那团小小的身影。心下咯噔一响,不知为何竟好像看到了多年以前,那个赤足在树下嬉闹的孩童。 那个会依依呀呀叫着“绯哥哥”的孩童,红酥小手,薄粉施面。月光下双目澄明,嬉笑着摇落下一树梨花雨,青葱年华特有的生鲜气息和着藤蔓植物的芳香逼仄而来。 心念一动,麒念一把握住绯冉的手: “绯冉,这只小兽它……到底是谁的?” 小心地咽下一口唾沫,手里起了薄薄一层冷汗,麒念开口问,直直对上绯冉的眼睛。 “啊!” 绯冉似那被惊醒的梦中人,猛地拍头叫道。眉目间是风风火火的懊丧,自嘴角一路延伸至眉梢。 一把抱起小兽,点了点那颗刚从水里抓出的草莓般、湿漉漉镶嵌着的鼻子: “啊呀小家伙,想你主人了吧?这就带你去找白锦那家伙。” “嗯,也好,绯冉你……白锦?” 感觉到一股灼热视线毫不避讳地直射而来,小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抬头,不出意外地看见了麒念阴沉下来的脸色。 麒念举着茶杯的手就这样僵硬着顿在半空,一点一点地转过头。眉目间洗去一丝清冷,竟隐约笑意。 绯冉看看麒念又看看小兽,着实有几分奇怪。却没有注意到,麒念双眸的颜色,渐渐蜕变为危险的微青。 麒念面转向小兽,若有所思地勾起一个笑: “难怪这么可爱,原来是白锦仙君喂养的。不知是不是和主人一样,聪明得令人害怕呢。” 眉宇间堆满了一触即发的恨意,嘴角却保持着向上扬的姿态: “不知道在下是否有这个荣幸,代替绯冉将可爱的小神兽三儿送回白锦府里呢?” 三儿静静看了麒念半晌,眸中的情绪已安全褪去。 也罢,这多出来的日子,本就是偷来的。若这样才能让你安心与绯冉在一起的话—— 小兽垂下长长的眼睫,然后顺从地伸出前爪,将其中一只放进麒念手中。 秋意般冰凉的寒意,从相触的部分爬上手臂肩膀,蔓延全身。 “哼。” 绯冉故作不满地皱皱眉,眼角却大大地向上弯了一下。从嘴角溢出一丝模糊的声音,冲着小兽龇了龇牙,才转身对麒念道: “小念你小心着点儿,这小家伙看似温顺,实际脾气可大着呢。” “哦?” 麒念回过神来,迅速地笑了一下: “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特意加重了“照顾”二字的语意不详。麒念笑容扩大,冲着小兽弯下身来,耳语: “你说,对么?” 危险的气息,仿佛从声音中伸出的无数只手,正将自己一步步拖进深渊。 小兽木然地站着,缓缓点了点头。上半身顺从地在麒念面前趴下来。 麒念春风样和煦地笑。将小兽带进手臂时,跨出大殿门口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加快了速度。 绯冉看着麒念的背影,松沓的鹅黄大袖衫在风中飘荡,不知为何心下突涌起一股不安。 “变化真大啊。” 走了大抵是一刻钟的样子,麒念将小兽放在地上,转身倚在一棵海棠树下。抬眼莞尔,眉梢高高扬起,淡淡笑。 光影被海棠挡住变得阴翳,小兽木然地站着,表情在挣扎与愤怒间过度最后静止为冷漠。 “不过才睡了一千年而已,不知为何,竟突然有种换了人间的感觉呢。” “这种感觉,真是叫人恐慌呢。” “你是不是也这么想呢,我亲爱的——弟弟?” 小兽无悲无喜地站在那儿,淡淡地表情,如同水墨画里重彩后那抹写意似的尾巴。 小兽那“完全不明白你在发什么疯”的表情让麒念再也无法维持云淡风轻的表情,眼梢危险地挑起,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3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3 伸手将小兽揽过,举至自己眼前。 手指染了一缕秋光五指的红豆香,放在小兽颈间,然后一点一点收拢合拢: “怎么,小离见到了哥哥,竟也打个招呼都不肯么?” 穿过带着海棠香味的空气。声音里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戏谑: “啊啊啊,难道我不是那个‘一命换一命也要救回来’,‘丝毫没有埋怨过’的哥哥么?” 柔软仿若无辜的纤细脖颈,麒念在心底犹豫了一下,继而沉着脸,更加用力地将手指慢慢合拢收拢。 只有从侧面的角度,才能清楚地看到小兽猛地挣扎过后、默默放弃的姿态——面对着要杀死自己的人。 逼仄而来的窒息感与疼痛。三趾的后抓在空中一抽一抽的蜷缩起来,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在空中乱蹬。小翅膀扑闪了几下,如同被风卷起的破布般,耷拉在背脊上,瑟瑟发抖。 眼角慢慢泛出的微红,眼中是抖不尽的森然痛楚: 咽喉被死死掐着的痛,至亲之人恨不得将自己碾碎的巨大绝望。 最后小兽慢慢合上眼。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对绯冉好一点呢。 依稀的画面,好似彗星般拖着尾巴闪过。 回忆的尽头,是离开前白衣的人讪讪摸了摸鼻子,眼中落满了委屈: “喂,小家伙,你怎么对谁都比对我好啊。” 绯冉你个白痴,明明,明明是比对谁都多一百倍地对你好啊…… 一连串的泪珠,从小兽眼角滑落。 像是隔了一层水面,又迎着阳光照耀,无比生动地折射出水晶一般,晶莹却易碎的质感。 “苏廿三!……麒念你个混蛋!” 焦急得颤抖的声音,好比春深时扑向宫灯的流萤,带着炙热的决心与奋不顾身,冲破一切传进耳朵。 小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稍稍抬起了眼皮。渐渐模糊的视野中,似乎是一道火红色的影子。 疼痛漫天袭来,失去了方向一般游走,令小兽止不住颤栗起来——是凤离! 绯冉坐在座位上,漫不经心地将一块又一块红豆饼碾碎了,磨成粉。用手指蘸起来一些,百无聊赖地在桌上写写画画。 手腕间猛然一阵痛楚,灼热感自腕间开始,一波接一波地加大。 绯冉一惊,瞬间反应过来什么,扯开衣袖一看,果然是一道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深。 眼皮用力一抖——小念! 白衣的仙君咬牙跺脚地起身就往外追去,眉目间是清晰可辨的懊丧,湖水般荡漾开来。 他却不知道,此刻他那心心念念的小念,正冷眼横睨着眼前的一人一兽,良久,发出一声冷笑。 黄栌色陈旧质感的斑驳秋光,连落叶都无法避免的旧黄。 麒念斜挑着嘴角,感觉到唇边淌过一丝温热,用手抹开,放到眼前一看:殷红的一片,沿着掌纹扩散开来的,果然是血。 心中暗骂不该在这时候放松警惕,抬眼竟又邪邪的笑,眉梢一片风情,艳过了秋光: “咳,这不是凤离么?才刚一会儿没见,可别来无恙啊。” “麒念你个混蛋!” 凤离一手搂着小兽,一手死死抓住胸口的衣服,从嘴里溢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声音,手指微微颤抖,关节处泛着明晰的素缟白: “他可是你弟弟啊!” 麒念一听,眼角弯了弯,猝不及防地笑了出声: “你也知道他是我弟弟,不是你凤离的弟弟。今日我要解决的是我们兄弟二人的事,作为一个外人的你,是以什么立场来阻挠的呢?” “混蛋!” 凤离脸上白了白,闭了闭眼又迅速张开,眼中是充了血一般的暗红。 随着这一个动作,四周忽而风起。尘埃在风中欢腾着打滚,最后汇聚在他的指尖,形成龙卷风般强大的急速气流。 麒念脸色一变:“玄黄噬,狐狸,你今天是连命都不想要了么?” 小兽听到麒念的话,先是一滞,继而不可置信地向上看去,成功地捕捉到凤离眸中不断涌入的寒意,炸飞了毛怒号一声,尾巴高高竖起,奋力挣扎起来。 凤离哭笑不得地按了按小兽的头,眼里湿了一片: “傻孩子,你哥哥他是想杀你啊。” 小兽不听,硬是从凤离怀里挣脱开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麒念面前,抬头咬着牙看着他。嘴里发出嗷嗷的声音,凌乱而破碎。 想说你杀我一个就够了请放过凤离。 想说不管是花敛或者凤离白锦在我死后相互两情请不要再为难他们。 想说的话很多,但一出口便变成了连不成句的嗷嗷乱叫,破柳絮一般碎在风里。 小兽急红了眼,大颗大颗的水珠从眼角滚落出来,在脸上泛滥成灾。眼望着麒念,眼里的神采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直至消失。 麒念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人,笑得温润如玉: “噢?你是想求我放过他么?这当然可以,不过,当哥哥的,想看看你的诚意。” 秋,被雨水洗白了的天幕下,通体雪白的小兽眸光一闪,随即用两只前爪紧紧抓着地面,然后用力埋下头去。 砰,砰,砰。 小兽一下一下机械地磕着头,使了全身的气力在草地上砸出碗口一样的坑,大大小小地铺展于草间。 翠绿与浅葱色夹杂的草色中,渐渐有血迹蔓延开。绿合抱着红,在地上相互缠绕着,淙淙流淌。 格外渗人。 凤离想要阻止这一切,却发现一双脚已然僵硬,如同经历了千年风霜的老树一般,无法动弹。 他捂住眼,然后控制不住地一拳锤向了身旁的大树。 支离破碎的秋风声中,狐狸凤离右手死死抠住身旁的海棠树,终于不忍心再去看。 苏廿三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额头是火辣辣的疼,先是接触到地的那一小块,然后神经连着神经,完整地侵占整个身体。 麒念居高临下地站在小兽面前,静静看着他的动作,面上终于泛出一丝嘲笑: “呵,这般懦弱的样子?有什么资格做我麒念的弟弟?也罢,我本来,就只想让你一个人死而已。” 麒念低头,眼神是冰冷的寒渊,盛满了恶毒的诅咒。 “有本事你试试,看看今天到底死的是谁!” 方才渐渐淡去的风似又重新汇聚到一起。 眼睛滴血,嘴唇被咬破了,染着和眸色一般的绯红。 凤离突然大声吼道。 “就凭你?” 麒念将眼神从小兽身上收回,对着凤离闷哼了一声。 垂下睫毛,无声地笑了笑。 再次扬起衣袖的时候,如金子般璀璨的长发,在身后无声而剧烈地上下飞舞。 小兽身子一僵,怔怔地停止了磕头。 呆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4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4 愣了几秒,仰起脑袋看了看天:澄蓝色的苍穹,美好得仿佛容不下一丝罪恶。 闭上眼,摇了摇牙,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麒念这一招意味着什么。 只见小兽往后退了几步,随即猛地一跃,向前扑去抱住了麒念的肩。在麒念来不及做出反应之前,抬头嘴一张便要重重咬下。 却是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闪电,以保护着的姿态将自己与麒念隔开。光线之中夹杂着狂风一样凄厉的怒吼,鞭子般一下下抽打在身上。 凛冽的白色光线,暗含着施术之人不言而喻的愤怒,铺天盖地朝自己砸来。 剧痛袭来的瞬间,小兽颤抖着蜷缩起身子,一双翅膀费力扑闪了两下,然后松松地耷拉下来。 背上是洋洋洒洒的血色斑点,一缕一缕地缠绕在毛发间。和秋草的绿黄相衬出触目的效果。 视线被鲜血给模糊了。隐约可见的视线那头,是一袭白衣的人,迎风而立。 一枝海棠花伸了过来,横在那人身前,似墨线在衣裳上边勾勒出浓墨的一笔。 十分真实。 仿佛就在自己身旁一般,真实得好似一伸手就可以抓到。 小兽挣扎着向前伸出爪子。 却只是徒劳地虚空中画出一个半圆,然后“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还是……抓不到啊。 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你抓住啊。绯冉。 何时起了秋凉,席卷了上一季的热气只剩下浸凉心骨的寒意,盘旋而上;又或者是日光落幕,被无法驱散的、令人绝望的黑暗所侵略。 再也看不到阳光。 “苏廿三!” 撕心裂肺的吼叫,凤离踉跄着奔来,脱下大袖衫,将因为失血过多而瑟瑟发抖的小兽罩住。 怕太用力而伤了小兽,他努力使手臂不要抖得太厉害,伸手将小兽圈住,慢慢地轻轻地拥进怀里。 一格一格地抬起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凤离怒红了眼圈,再也顾不上什么,只是凭着本能吼道: “绯冉你会后悔的!” “你知道他是谁么?” 你知道——他是谁么? 绯冉扶着麒念,听此眼前一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迎面砸来。低下头看了看,不敢相信是自己下的手,好半天才猛地抬起头来,颤抖着张了张嘴: “我没想要……伤害他。” 他匆忙赶来。卷进眼帘的画面,却是小兽眼中闪动着的火一般的怒意,和在麒念颈项边,不过咫尺的,小兽的口。 心急之下动作脱离了意识,早已忘了这只是一只羸弱的,连身形都未发育完好的小小神兽。 “三儿——” 凤离本能地哆嗦着上下扯动衣服,想要止住怀中小兽的鲜血,却被三儿的动作给吓了一跳。 因为害怕触碰到伤口的缘故,所以凤离只敢松松地将小兽搁在臂间。 正好给了小兽机会。 三儿只是挣扎了两下,一个列跌,便从凤离的手臂间硬生生翻滚了出来,咚一下摔落在地。 小兽咬咬牙,前爪跪在地上,努力撑起身体,摇摇晃晃的身体,风中难以控制地不断发抖。 然后直起身子,一步,两步,每一步都像承受了万千重量,艰难地走向绯冉。 眼睛清澈得像深秋时的水潭,眉宇间却落满了抖不尽的痛楚。失望的表情,自眼底一路散开来。 你以为,我是想害你或者麒念? 殷红的血迹一路流淌下来。绿色的草坪上,霎时只看见桃花色泽鲜红的血迹,星星点点地洒满了一地。 “嗷——” 小兽闭上眼,面对着绯冉,发出最后一声哀鸣。 然后身子一晃,再也承受不住地倒在了草坪与秋光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趴地认错,对不起我来晚了,泪。 还好任务完成,终于可以安心睡了。 哭 第34章 身是眼中人·一 “小家伙。” “苏廿三。” 一声一声,蝉鸣一般在耳膜上跳动,仿佛持续了一个季节的漫长鼓噪,用力敲打着心灵。 一切都被声音碾碎,绯冉的目光里只剩下漫天的白。 瞬间恍惚后,回过神却发现只剩下依稀熟悉的心疼情感。 绯冉脸色白了又白,猛然后退两步后,又突的向前,挥手想要抓起小兽。 却被一只手横在胸前挡住。 白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斜斜睨了绯冉一眼,轻轻俯下身,动作轻柔地自草坪间将小兽抱起,置于胸前。 小兽被揉进一个舒适的怀抱,僵硬着的身体,因为源源不断传来着的热气而重新变得温暖。 肉肉的一对翅膀,朝着白锦扑朔了几下,示意自己还好。 “呃,这,我不小心误伤了他。” 绯冉又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张开双臂,作出拥抱的姿态。包含着歉意的微笑,倏一下在脸上铺开: “既然是我的过失,就将这小家伙交给我好了。等他伤好之后,我再亲自送还给白锦你,这样如何?” 白衣的仙君目光灼灼,眉目间是生动绽放着的笑容。 好像是等到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话来得有些突兀,眼角的余光里,麒念的表情分明在脸上僵住。 白锦瞟了瞟绯冉,一向散漫的眼神忽而绷紧: “送还?绯琴仙君,你可看清楚了,这个小家伙。” 手指指了指怀中的小兽,唇角向上弯起,带着讽刺的笑意,语调冷淡地开口道: “他是神兽,是有意识的生命,不是可以随意玩弄的物体,不满意可以退货,伤害了可以修补。” 白锦的微笑弧度扩大,声音却慢慢变冷: “虽然按理说,对于比自己等级高的仙君的要求是不应该拒绝的,但我想,这件事既然是绯琴仙君所造成的,那么至少应该尊重三儿自己的决定吧。” “这样的话……” 最后一点阳光透过海棠的缝隙,悠长地落下灿金花影。绯冉低下头,阴影中朝着小兽,几近讨好地伸出一只手: “喂,小家伙,我知道你攻击小念只是兽类本能的反应对不对?我帮你将伤疗好,再送你回去,如何?” 绯冉顿了顿,片刻的寂静后,脸颊又被笑容给点亮: “还有你喜欢的红豆糕噢?” 时间静止。 绯冉惴惴不安地看着小兽,不漏过哪怕一个细微的动作。 他一时来不及思考这突然做出的贸然举动,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只知道从心底里泛上来的心疼,呼啸着盖过那些自以为会有的,也应该有的,对试图伤害麒念的人的感情 ——愤怒,憎恨,或者厌恶。 仓促间只剩下无声的心疼,碾碎了在心口薄薄地摊开。 熟稔的,宠溺的,甚至是无奈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5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5 的莫名心疼。 那种连手指尖和发梢都在叫嚣着的汹涌情感,几乎将他压垮。 好像这个人,原本就应该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着的,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只是在后来的漫长光阴里,逐渐被自己给遗忘。 眼角突突跳了跳,绯冉按住心口,压制下那些奇怪的想法。 “小家伙……呃,三,三儿?” 语调微微上扬,末端原有的欢快被声音的沙哑所掩埋。 久远得好似隔世经年,有些陌生了的声音。 小兽纤密的睫毛重重抖动了一下,然后从身体到四肢,开始剧烈地颤抖。 “怎,怎么了?” 绯冉心下慌乱,他只是想起了白锦对他说过小兽的名字叫三儿,却不知为何小兽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应。 情急之下他伸出手,试图安抚明显失控了的小兽。 下一秒,手被狠狠挥开。 眸光沉进微红的眼圈,往日里风生水起的小神仙,此刻努力维持着嘴角那点刻意的笑容。 跟着白锦赶来,一直安静站在后面的花敛,沉默着推开绯冉。 声音像疯长的水草,湿漉漉地缠绕进绯冉的心里,胶着成型,然后将他窒息: “忘掉一切不好么?” 花敛抬起眼,明明带着笑意的唇,却被眼底一片水渍所出卖。 他轻轻笑,用力咬准每一个字音,一字一字道: “放过他吧,大家都累了,大哥。” 绯冉仍然没有收回手,白净纤细的手臂,就那样以尴尬的姿势定格在半空中。 低头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小团灰扑扑的白,凉的是白的毛,灼烫的是红的血,凝固着的血迹。 跟着手臂一块颤抖着的,是绯冉的心,一点点变得支离的心。 “绯冉。” 长久而诡异的静默后,白锦叹息着转身,尾音消弥在清冷的夜色中: “后悔什么的,是最无聊的事情。” “不要再去想从前的事,跟着你的麒念,好好过吧。” 什么……好好过? 你们这样……要我怎么好好过? 绯冉被抽走了骨头一般,垂下手,近乎偏执地注视着白锦的背影。 巨大的无力感,像一张细密的网,将他罩于其中。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发出一点声音的力量都没有。 恬淡的夕阳下,小兽被紧紧抱在白锦怀里,从背后看只剩下一双颓颓耷拉着的耳朵。 “等等。” 说这话的是麒念。 从白锦来后便不动声色的人,以咄咄逼人的语气喝道。 右手顺势挽过绯冉,若有似无的笑意倦倦挂在唇边,一丝阴冷在脸上隐约闪动。 他悠悠歪着头,面对白锦的背影,抖开一个温良无害的笑容: “好像是白锦仙君误会了吧,刚才分明是你的神兽想要伤害我才对。从古至今,以下犯上的兽中,还留在天庭里,白锦仙君有见到过么?” 言下之意是,白锦你若聪明就赶紧将这家伙弄走,越远越好,赶紧的。 白锦的背影重重一滞。 银发的仙君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们,垂下眼帘低低地笑了一声。 白锦慢慢转过身,平淡而决绝的声音,不急不徐地压低了道: “既是白锦管教无方,那么惩罚之类。也该由白锦来承担才对。” “呵,这可担当不起,既然白锦仙君有心包庇……” 麒念还未说完,声音便被另一个声音给斩断,失去了原有的气势。有些可笑地荡在空中。 “够了!” 绯冉重重揉着额角,似要揉去脑子里混乱的思绪。 声音不带起伏地漠然开口道。 所有人都哑然地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绯……” 麒念聪明地选择了沉默,花敛犹豫了半晌,面带惧色地试着叫道。 “我说够了!” 猛地一声脆响。 措手间天青色花瓶被拂到地上碾碎成齑粉,手臂抬起又落下的动作,和声音末端若有似无的沉重哽咽,快得让人来不及抓住。 随着声音的最后一丝都殆尽,麒念的脸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惊讶神情。 记忆中从不曾看到过这样阴晴不定的绯冉,即便是当初自己放手离去的时候。 绯冉的目光不带焦距地四下游走,最后静静定格在白锦身上。片刻的失神后,复杂的表情在脸上依次而过。 迎着薄脆的夕阳,微光中给人以隐约不安的错觉。 绯冉的眸光越来越暗,最后他勾起眼角,弯起一个淡漠的微笑。 白锦花敛和凤离面面相觑,一时间,寂静得有些诡异。 “啊……” 不知道是谁因为惊讶而发出的呼喊,虚空中只见一只白净纤长的右手,凌空而起,不断地翻动变换,画下形状优美的莫名字符。 华丽到繁复的手势。绯红的光线从手指射出,汇聚到一起。火焰般腾腾燃烧,如一匹巨大而艳丽的锦缎。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怔怔无言,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悬浮于空中的绯色光球,耀眼到极致的光华。 而最让人惊奇的,是沉睡于其中的东西——本应在白锦怀中的小兽,周身被光芒所笼罩,面容平静地安眠于其中。 光球摇曳着长长的尾巴划过空中,与此同时,小兽身上刺目的鲜红渐渐变淡,直至完全隐于毛发间,所有的伤口都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融合。 传说中等级最高的治愈术么? 白锦微眯起眼。 最后绯冉重重反手,以一个下沉的手势结束所有动作。 好似裂帛般令人惊愕的收尾:光球中绽开千百道金线,眩晕中众人只看见一团白色,缓慢跌进绯冉怀中,然后被他以守护的姿态紧紧抱住。 绯冉转过头,一袭白衣落落而立,平静的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眼前又是那个锦衣华服,尊贵无比的绯琴仙君。 只有那些尚未褪去的光华,在小兽身边快速聚拢,提醒着人们刚才发生了什么。 绯冉将小兽往怀中带了带,面容阴沉地走到凤离面前顿住,突然间朗声颔首,浅笑端方: “凤离,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凤离被这渗透着诡异的微笑给震住,一时间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站在凤离身后的花敛更是苍白着脸,无声地拉了拉凤离的衣袖,慌张着朝他递眼色。 绯冉的这种表情代表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怎么说呢……山雨欲来风满楼? 扑朔扑朔的流萤,在夜空中闪烁不定,萤光下绯冉脸上的危险意味,在眸中若隐若现。 “这……” 话还没说完,凤离手腕一凉。 扭头一看,却是白锦,当机立断握住他的手,将他扯到身后: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6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6 “不管他是谁,现在都与你绯琴仙君没有任何关系了不是么?” 白锦冷冷笑道: “绯琴仙君何苦要死死纠缠呢?” 绯冉又是一愣。 许久,才慢慢抬起头来,艳丽的笑容再也收不住,啼血般的红,一点点染透了眼瞳,愈发炙热凄绝。 他看定白锦,良久,方才一笑: “好,好得很,你们要联合起来瞒着我,既然这样,那白锦仙君便休怪在下无礼了。” 说罢,竟也不看麒念,抱牢小兽,转身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抬袖便是驾雾而去。 花敛松开死拽着凤离袖口的手,愣愣回过头去,只见身边的人同样苍白着一张脸,表情痴傻,好似鸣蝉在秋天开始时,蜕下的一副空壳。 “凤离。” 花敛哭丧着脸,一拉一拉扯着凤离的袖子玩,又转头去看白锦,然后一个猛子扎过去: “苏廿三苏廿三那个呆兽,呆萌呆萌的,绯冉他到底要干嘛干嘛啊,还有小狐狸你你,你刚刚干嘛一脸贞烈的样子,你就不怕绯冉一刀、一刀劈了你?” 凤离一口口水呛在喉咙里还没缓过来,只见花敛一个灵激,木然着眼望向白锦: “要不这样,我们潜进绯冉家……” 呆萌呆萌的到底是谁啊?! …… 白锦黑着脸,一把拎起花敛扔给凤离,朝他努了努嘴。 凤离会意,动作迅猛地钳制住此刻正蠢蠢欲动,准备第二轮扑向白锦的花敛。 低头看了看花敛一脸妖孽的小模样,在心中仰天长啸:花敛啊花敛,这一千年来,你在发育身体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顺便照顾一下你那可怜的小智商呢?真愁人啊真愁人。 白锦眼神似淡似怨,清清冷冷一抹笑,转身在麒念身前停下。 凤离揪着花敛捂住他的嘴,不动声色地立在一旁。 只听耳边白锦说: “麒大人这下可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ms晋江又傲娇了,于是: to小j菇凉:第二篇什么的,只要还有人愿意看我就一定会写下去的呐 > < 心理测试什么的最坑爹了!熊抱,扑。以及:绯小渣没机会虐三儿了,尽情期待三儿虐渣的开始吧嗷嗷嗷嗷叉腰! to阿宅: 嘿嘿,亲爱的宅妹纸,如果我说我开始码下一章了乃会不会更满意呢,捏脸。 然后是关于25章的时间问题。嗯,其实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造成这个问题的原因有很多,当然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貌似我当时一不小心,把时间给写长了【捂头】 其实最开始的想法是让麒念和绯多甜蜜一下,虐下三儿的【三儿:有你这样的娘么,小爷我不干了!爪(抱住三儿大腿):儿子娘错了,你就原谅娘这一次吧!不然我哭给你看!】 后来看到大家想要多虐下绯,所以私自将时间往前挪了那么一下下,所以就成了现在这样,麒念回来后没多久,他的老底就被我们脾气火爆性格单蠢擅自恋爱炸毛的花小敛小盆友给揭穿了【小敛把脸凑过来,娘奖励香吻一枚】,突然间花敛就萌了有木有,有木有!! 于是最后的结论是:某爪马上爬去改时间。 另:亲爱的小宅,看到“差点没去上课”的时候我正在喝水!于是……乃懂的 = =。妹纸们乃们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萌啊打滚!! to新来的慧: 新gn大力握爪,嗷嗷,蹭蹭菇凉,放心吧只要把绯虐得让各位大人们心理平衡了,绝对见好就收贡献he一枚的,蹭蹭 to小桃儿菇凉: 从上一次就说要解释那个文案的问题啊啊,结果一着急就忘了【爪:最近经常忘事,不知道是不是秋天到了的缘故,哀伤。众:其实应该是冬天吧】 其实是这样的,除了文案之外,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那面镜子,就是麒念和绯冉一起看,看见三儿在青要山,还有小宅提到的,王母的宴会。这些小细节当时都被爪用来当做伏笔,好让大家知道故事后面,大概的发展。这也算我的一点……强迫症吧,貌似不管是从前在度婶那写某部动画的同人到现在在jj写绯小攻和小受三儿,我都挺喜欢这么干的,额。 但是事实上,如果把这些小细节放入文中,一个一个地写,貌似又会拖慢进度,所以某爪思索了几天之后决定把它们通通放到番外,嗷嗷。这样番外就有甜有虐了,甜虐搭配,看着不累哈【被拍飞……】 以上,大概,额,就是这样了。 第35章 身是眼中人·二 麒念的脸灰了又白,最后愣愣笑了出来: “忘了,我竟忘了。” 终归是绯冉对自己太好,又或者是一千年的时间太漫长,他竟忘了绯冉和花敛凤离之类,分明不一样。 那人惊采绝艳,卓卓朗朗,能力仅在上古神祇之下,又何曾惧过什么人? 又怎生……忍得下? 回忆一旦铺开,麒念又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件事,恍惚中那年的雪花就飘到了眼前。 曾经还不过垂髫之纪的小小花敛,粉头粉面的小脸花朵儿般水嫩,掉了牙依依呀呀地说不清话。 跑到绯冉面前,一着急,差点哭起来: “哥,大哥,麒麟家阿离,河,河……忍冬河,掉……掉进去……” 等自己和绯冉跑到河边,绯冉将那团被反手绑在树上,脸色煞白的肉坨坨揉进怀中,才明白不过是自家最小的弟弟花敛的恶作剧。 绯冉看了一眼花敛,右手轻轻一挥,便见地上的绳子腾空而起,将那个孩子以同样的姿势绑在了树上。 花敛挣扎了几下,脸色一变,撇撇嘴,脑袋向上仰起来,冲着绯冉,撕心裂肺地张口便开始嚎啕。 那人抱着麟离,连看都没看花敛一眼,只淡淡地扔给花敛一句话。 一句话,并没有多长,吓住了哭着的花敛,也震住了自己: “两个时辰之后自己就会解开,不过这只是个警告,下次若再拿他开玩笑,就不只是这么简单了,懂么?所以……下次这样做前,最好先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麒念悚然回神,一个抬头,迎面正对白锦玩味的表情。 心跳都停了几秒。 自己怎么就忘记了,自家弟弟,又何尝不是从小便被绯冉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呢? 梨花树下手握手学术法,忍冬河边那人意外苍白的脸色和撂下的狠话。 又或者……自以为早已赢定的赌局其实不是,自以为轻易便能斩断的纠葛其实不是? 还是说,其实早在一千年,或者更久以前,便有什么东西悄悄萌芽,却被自己刻意忽略掉? 眉梢突突地跳。 麒念缓缓握紧拳头,往日里从未卸下的完美表情,出现一丝裂痕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7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7 。 白锦将头靠近麒念耳边,故意压低了声音道: “我猜你不会想不到吧,被推下轮回台又如何,凭绯冉的能力,若他真是铁了心不愿等这一千年,就是从阎王手里要人,也未必就不可能……这样想来说不定,其实绯冉自己,都不能完全认清自己的心呢……” 白锦看着麒念阴晴欲雨的表情,眨眨眼。 完美的表情彻底龟裂,麒念努力挑着眉,抛出一个冷笑: “别高兴得太早了,白锦。” 话声才刚落地,人就已经踏着云朵飘远。 白锦望着麒念的背影,微笑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好半天才垂下眼,哎哎叹了一声。 麒念斗了这么久,跟麟离斗,跟花敛斗,跟他白锦斗,都比不过跟绯冉斗来得精彩。 麒念无一不是赢,却偏生在这一场上,他白锦险胜,麒念完败。 而过后的事,谁又能料得到呢?再者,看绯冉今日的反应,往后到底是谁虐谁,着实还有待商榷。 白锦如此一想便想开了,长长打了一个哈欠,寻思着是不是该回去补眠。 “麒念啊麒念。” 白锦斜挑着眉眼,左手扯凤离右手抓花敛,对着麒念的背影,摇摇头: “你以为你这么做,真的是因为爱绯冉么?这么多年了,别的不说,就这一回,你还是没看懂,到底什么才叫爱么?” “喂啊啊啊白锦红了,红了红了。” 花敛红着眼圈红着手腕哇哇叫,白锦回头,额头上三条黑线: “你说谁红了……” “手红了手红了。” 花敛拍开白锦死命捏着自个儿手腕的五指,寻思了一下,又凑上去问: “白锦白锦,你什么意思?什么叫麒念不是真的爱大哥?” 白锦莞尔,回眸笑宴宴: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花敛小时候是绯冉的跟屁虫,后来长大了点,有了麟离,就顺理成章地将麟离当成娃娃来玩。 可惜这个小麒麟完全没有作娃娃的自觉,除绯冉外,所有生人一律勿近。 更别说碰别说抱,别说花敛又摸又捏,当泥娃娃来塑造。 于是在一次花敛认为是开玩笑,麒念认为不过小孩子胡闹,在绯冉眼中却比玉帝崩了还重要的整蛊事件后,花敛甩一甩小睫毛,气鼓鼓地离开麟离,和让人怀疑有“恋弟情结”的绯冉。 远走天涯,一心要找到一个肯被自己当娃娃来□□的人。 可小时候的情感就是那么奇特得诡异,从那以后,花敛对绯冉的“可慕而不可求”,对麟离的迁怒,和对正主麒念的嫉妒,便深植于心。 黏糖一般腻在心里,拎不清甩不掉。 所以对花敛而言,这时候否定麒念和绯冉的感情,绯冉和麟离的兄弟之情——虽然更像父子情并且早已变质——那就等于否定了自己那份如白莲花一般,在青春中美好摇曳着的少年情怀。 “切……” 花敛撇撇嘴。 白锦听见,朝花敛偏过头: “你真看不出来?” 用手摸摸下颚,一脸“你真是绯冉那只妖蛾子的弟弟么?”的表情: “我问你,苏廿三爱绯冉么?” “当然爱啊。” 花敛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苏廿三为了绯冉连青要山都敢去,还傻不拉几地跟武罗那疯女人谈条件,现在又一个劲儿地赶着去做那人肉祭品,换回麒念那祸害……” “那你觉得麒念爱绯冉啊。” “肯定的啊!” 花敛继续点头,小鸡啄米似的几下后突然觉得不对。 清澈的目光,被疑问搅碎了,更多了几分迷糊神色: “又好像……感觉” 花敛抓抓头发,脑子乱成了团麻花。 “所以呀……” 白锦许是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又笑着长长叹息。 夕阳恰是时候地褪去最后一丝光泽,暗下去的天光云影倒映在他眼中。 白锦背过身去,在花敛没看见的地方,悄悄抹了抹眼角: “如果你真的奋不顾身爱上一个人,你就会为他哭会他笑为他而疯狂,可是麒念呢?就连牺牲自己,作为结界,也不过是他计划中的阴谋,从头到尾,他都过于冷静,冷静地走着每一步,步步为营,步步都是计。” 白锦顿了顿,皱眉思忖着言辞: “与其说这是爱,我倒觉得,这更像是一个赌局,赌他的才智和绯冉的感情。” 白锦难得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说完后抬眼轻笑,眼中潋滟生波,竟意外柔情。 他拍拍花敛,又朝凤离点点头,干干脆脆地抬脚回府。 花敛懵懂地望望天,又望望白锦。 天上胭脂色火烧云,不远处渐行渐远的淡蓝人影。 这次是完全糊涂了。 花敛皱眉,平日里恨不得横着走的小祖宗,眼下恨不得快哭出来: “凤离……” “诶?” 凤离火红着眼,火红着衣,有些好笑。 “这几千年,明明这么真实地过了,怎么忽然,从前的一切都变成了假的呢?” 花敛眨眨眼,木然地迟疑着喃喃道: “还有白锦,他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来的人啊……” 凤离想笑又笑不出来,记忆中这小屁孩儿脾气是又臭又坏,撒起泼来哪次不是石破天惊,却原来终归不过是被宠坏了,不肯长大的孩子心性,骨子里,到底良善。 念及此,他照着花敛展开的微笑,便陡然多了几分温暖: “怎么不会呢?” 不过,又是一场风花雪月。 凤离用力微笑,想着“风花雪月”四个字,胸口窒息了一样疼。 他想起这一世的书呆子,想起他临终前最后的话。 那一日还是春浓,艳阳天,梨花雨,潋春熙。 书呆子坐在窗边,窗外是空空落落的阳光,一颗一颗,跳跃在他晓霜般无尘的银丝上。 凤离仰着一张雕琢光洁的脸,安静地朝着早已两鬓斑白的书呆子笑。 像最初相遇时,他朝着他展颜,一笑之下,莺飞草长。 他用力咬紧牙关,将脸小心地埋进那张很久前便不再光滑的手掌中。 视线就模糊成了一片。 他死死咬住牙关,依稀感觉到,有人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手,用布满皱纹的掌心,安抚小孩子一般,轻轻拍打着他的头。 眼泪是破冰而出的雪水。 当第一颗眼泪跌进老人手心,从指缝中流走,在地板上淌开,蒸发在阳光下的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老人流着泪听着他在哭,嘴角费力而无奈地弯了弯,哆嗦着嘴唇,用那用了几十年的温暖语气。 最后一次,朝着凤离絮絮叨叨。 几十年,抑或几千年的光阴都跑进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8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8 了眼里。凤离低低垂着头,听见头顶上的声音对他说: “咳,今生,唯一的遗憾……便,咳,咳咳,便是没能好好感谢苏小少爷,那年若不是他……咳,咳咳,可惜……不,不过,这么好心肠的人……一定,咳,一定会有好报的。” 尾音在耳边炸响,凤离红肿了双眼,无意识地重复着老人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挣扎着说出的四个字。 看着那双宠溺的,温柔的,无数次安静注视着自己的双眸,失去最后一点光彩,终于沉沉合上。 眸光黯,天地倾坍。 所有声音都静止,所有感觉都消失。只有老人的身体,渐渐与泪水一样冰凉。 凤离哆嗦着将老人的手握在唇边亲吻,继而更加用力地大哭起来。 他永远不会忘记,老人在最后一秒,拼了全力俯下身在他头顶上印下的最后一个吻。 每一个艳阳升,每一个晓星沉,都会有的亲吻,和从不遗忘的“早安,晚安。” 从此再也无法拥有。 灿金的日光修镀了一室温情,温润的凝视来自老人眸中的星光。 是的,彼时他用力刻下一个吻,只来得及说了四个字。 他说: “我很幸福。” 他说,他很幸福。 值了,都值了。 凤离轻轻阖上眼。 一世又一世的等待,一出又一出这俗套的离别与相逢,光阴打马而过,一世一牵肠,一生一挂肚,直至今日才彻底弄懂。 才知道等待值得,所有的苦难都值得。 才知道原来等了这么多年,不过就只为了听到他说一句“幸福”。 他很幸福,他也很幸福。可是给予他们幸福的那个人呢?那个总是扬着眉睫微笑着的小少爷呢?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书呆子的尸体旁,想起他说“这么好心肠的人一定,一定会有好报的。” “不是的” 凤离抱住头大声嘶叫,摇头痛哭。 书呆子永远也不会知道,曾经同样的地方相似的日光。 那个他口中“一定会有好报”的苏小少爷被施了隐身术藏在日光中,金色阳光穿过他的身体,美好得近乎虚幻。 苏廿三笑着和凤离告别,不断张张合合的双唇,一遍又一遍地用力说着什么,对着凤离,和无法看见自己的书呆子。 依稀口型,好似在说“一定要幸福。” 那么急那么多,像是要把剩下所有时光的,都一次说完。 接着那人转身,修长的背影,跨过门槛时高高地扬手告别。 扬起的手将世界分为一半与另一半,他带着最明媚美好的微笑,挥挥手,走进无边的黑暗里。 就在苏廿三走后没多久,花敛找上门来,才知道封印重结,麒念重返人间。 “我很幸福。” 可是给予了他们幸福的那个小少爷,那个最应该得到幸福的人,却被这个世界,狠心地遗弃掉。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说,这个从头到尾都被我狠狠心疼着的凤离,也将离开了,会有人不舍么tat 第36章 身是眼中人·三 秋天走到了末路,一场宴会后,最后一点秋光挣扎着盛放直至耄耋,最后弥散在季节的尾巴上。 掬一池水,触手意外的冰凉。又看见檐下腊梅覆上的薄霜,才知道冬天到了。炭盆中加了火,哔哔啵啵地整日烧着。 “小家伙……” 绯冉腿上搭了厚厚一层还海棠色绸缎被子,将小兽报上膝盖,垂下头,俯身在他耳边轻声叫。 他不敢再叫他三儿,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因。 事实上小兽三天前就醒了。 三天前,正是他将小兽带回家的时候。小兽在他迈进门槛的时候一脸惊慌地睁开眼,黑眼瞳湿漉漉地盯着他,清凌的天光下目光淡然,分明映不出一分光彩。 绯冉的眼睛亮了亮,目光那头,被小兽蘸水的双瞳占据了,熠熠生辉。 于是心柔了暖了,他怔怔地伸出手,试探着抚上小兽的背。 小兽从齿缝间溢出两声低低的哀号,后退了两步,转身背朝着绯冉趴下。 从此再没有睁开眼。 绯冉收回手,看着那片白色蹭蹭飘远,伶仃的样子成了浪迹天涯的蒲公英。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回屋拿了被子,又往炭盆里多添了些火。 那时的绯冉还没有听说过“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 那时的他,也尚没有想到,他与小兽之间,原是有这么多纠葛。 他只是下意识地有所感觉,这只不寻常的、会捂着嘴打呵欠的小兽,也许与他失去的记忆,抑或与麟离有关。 这种感觉一开始令他惊喜,但白锦等人的缄口不言,又使惊喜猝不及防的变成了恐慌。 白锦说:“不管他是谁,现在都与你绯琴仙君没有任何关系。”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仿佛冬天的第一场雪,就在这时候落下。 雪花夹着冰雹兜头砸来,顷刻间熄灭所有惊喜的火焰。 梨树更加粗壮了,梨花开了又败。眨眼又是一轮冬凉。 在后来的几天中,他抱着小兽坐在窗前,看着那些残枝,脱离了绿叶和白花,风中无奈地瑟瑟发抖。 就想起当年小小的麟离。 贝齿粉面的孩童,候鸟般支愣着双臂,一头扎进自己怀里,红扑扑的小脸,两团玫瑰色,目光哀哀地惹人心疼。 这种想念并非没有来由。 将小兽带回来的第一天,他奇怪地梦见一树久违的梨花,在仿佛隔世经年的陈旧过去。 面容清隽的少年站在树下,用力摇落一树梨花雨,眉宇间是不加掩饰的欣然欢喜。 他不安地走近,看见微熙中少年回眸而笑。 漫长的距离外,梨花森森坠落,擦过少年的肩,擦过他含笑睫毛低垂的眼。 梦醒后他浑身无力地靠在床边,窗外一夜凉月如水,桂华正浓,枯枝摇曳着张牙舞爪的狰狞剪影。 一室寂静如坟,他看着现实里黝黑荒凉的树枝,想起梦中那棵梨花树,一时间只觉懵然。 心脏一紧,他猛地翻身下榻,赤脚急切地踏过冰凉的地板,恍惚间竟不知道自己是要往哪儿走去。 只是凭意识地往前走,往前走。 直到推开一扇门后,看见客房的角落里,熊熊燃烧的炭火盆,白色的小兽在小塌上安静地躺着。 他愣了愣,心里只觉空荡荡的,再回过神时发现怀里抱着小兽,不知何时已经退出了客房。 他轻轻拍着小兽的背,回忆起梦中摇着梨树的少年,莫名地便难受得发疼。 绯冉将小兽带回房间,掀开被子放在枕边,用手托起小兽的下颚,将那颗圆滚滚的脑袋放在枕头上。 他在小兽旁边躺下,紧紧靠着那一小团温热的身体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9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59 。 转过脸,看着小小的兽不带表情的侧脸,好像再也不会醒来。 他捂住胸口,有些心疼。于是探过手臂,从翅膀上越过去将小兽往怀中拉了拉,方才满意地笑了笑,闭上眼重新陷入睡眠。 那一夜他没有再做一个梦,等到睡足了之后醒来,看天色已近中午。 他眼神迷茫地坐在床上,试图勾勒着梦中少年的轮廓,懵懂地唤了两声小离,又觉得不像。 他的小离,永远是小小的鲜活的样子。 甚至由于修炼不够,一开始连尾巴都没法藏起来,飘来荡去地甩在身后。配合着摇摇晃晃的小人小身板,让人怎么宠都觉得不够。 可惜他永远不会知道,彼时麟离的没心没肺,不过是因为有他在身旁。失去了绯冉的麟离,远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坚强。 他不知道,可以缠着自己,将自己作为依靠,是多年前的那个孩子所有的骄傲。 他理不出更多的头绪,索性关了门,谁都不见。 后来再想得烦的时候,他就将下巴枕在小兽的榻上,手指轻轻拨拉着小兽长长的毛: “小家伙,为什么每次看到你都会让我想起小离?难不成,其实你是小离养的才对?” “所以说,小离走之前将他托付给了白锦,” “可是……” 绯冉眉头一蹙,语末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些委屈: “为什么小离不将你给我……” “明明除了麒念外,我才是小离最亲的人啊。小离跟白锦,怎么可能比我还熟?” 他乐此不疲地做着猜想,这样反复念得多了,渐渐地就连自己都开始坚信不疑。 黄昏时他会起身将凉掉了的银耳拿去倒了,重新盛上一碗,换上一床更厚的被子。 刺绣精致的绸缎裹面,边上用兔毛勾了边。毛绒绒的质感。一地桂华流月,清冷的月光中格外温暖。 他害怕小兽夜里被冻着。 有新来的小童好奇,他冷了脸色道“故人所托。” 第二天路过院子时,便听见几个湖绿绸衫的小仙童小仙女,垂髫年岁,窃窃咬着耳朵。 声音不大,他隔得远了,只听到大概在说这几日天庭传言闹得厉害,说是绯琴仙君与白锦仙君为了一只灵兽闹了矛盾,也不知什么兽这么稀罕。 更有甚者,抖出的□□,说花敛与青丘山那位都被扯了进来,还说麒念和绯琴仙君几天来没说一句话,不知与这小兽有何关系。 还说绯琴仙君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府上如斯冷清,着实不似平常作风。 绯冉听了也就听了,再瞧一瞧这庭院深深,只剩下霜雪被锁在里面,倒也没说错。 抬手唤了仙童来,再热一碗粥,转身又消失在严冬般萧瑟的寂静中。 绯冉回到屋,这才堆起温和的笑容,往花瓶里插上几支刚才下来的腊梅。 花稍原本落了霜,被热气一熏,便化开了来,好似挂着几颗摇摇欲坠的眼泪。 小兽依旧不肯睁眼。 绯冉不急也不恼,笑容里藏了万千朵花开,亲昵地摸了摸小兽的头: “小家伙,就算为了小离,也得吃一点吧,就算你有我的仙气撑着不会出事,但也不代表什么都不吃对不对?” 想着想着笑容就有点苦涩: “要是等到小离回来,发现你瘦了,我这当哥哥的,该怎么向他交代?” 他抬起眼,视线绕过小兽,看着窗外掉光了叶的树枝,风中孤独地上下摇摆,眼眶就有点湿了。 他愣着半晌,心中发闷,就想把什么都说出来。也不管小兽是否能听得到,听得懂: “白锦的语中带刺,凤离的冷嘲热讽,花敛好像一夜间就长大了,我弄不懂,他的态度,疏离得就像指着我鼻子说‘你让我失望了’似的。” “可是很悲惨吧,我连原因都不知道,自己都还懵懂着,就发现被推到了这样一个境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千年确实是长了点,这几天我一直在怀疑,回来的,真的是从前那个小念么?” “也许这么说有些不对,但是……” “为什么小念跟我脑海中的那个身影,完全无法重叠呢?小念与白锦的剑拔弩张,以及令自己莫名其妙的的话,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变成了这样?” “哦,就是自从上次做了怪梦后,脑子里常常出现的一个人影,很熟悉。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小念。” “呵,呵呵,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吧,只是就算不太记得,也能想到这一千年,都是为了救出小念而活着,等到真的将小念救出来了,反而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 “就像空了一块地在那儿,风一吹,心就凉飕飕地难受。” 绯冉喃喃地说着,说到最后调子有些沙哑,竟像是语末因哽咽而失声。 他迷茫地看着窗外,觉得有些累。又觉得这样静静地等待似乎也不错。 令他陌生的事物前赴后继地出现,一次次与现实的交锋中,他变得易怒且不安。 这样的不安使他隐隐察觉到,也许自己根本还没有做好接受真相的准备。 第三天晚上的时候,绯琴仙君的府上,意外地迎来一位客人。 绯冉端着凉掉的银耳,路过窗前时,远远地瞧见苍茫的白色中突然涌出一团鲜艳的红色。 他在窗前定住,微微眯起眼。 宽大的衣摆,风中火焰般腾腾烧着,越飘越近。 耀眼的火红光芒中,容颜魅惑的红衣男子提着一盏通体碧绿的薄纱宫灯出现在门前,红绿相衬,触目惊心。 凤离蹙着眉,犹豫了两下,用力叩响了门阀。 绯冉推开门,看见男子斜斜倚在门边,比衣衫还妖艳的笑容,寒风中潋滟生辉: “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么?” 凤离漫不经心地打量他: “我告诉你。” 绯冉手中的碗落到了地上,怔在门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突然一阵簌簌声路过耳边,凤离低头,继而猛地瞪大了双眼。 黄昏垂下了眼睑,一点稀薄的光中,小小背影蹲在眼前。 沉睡中的小兽不知什么时候听到了声响,从屋中窜出来。 小兽晃了晃脖子,用急切而疑惑的双瞳看向凤离,两只前爪不安地在地上反复抓挠。 继而扑倒凤离脚下,先是亲昵地蹭蹭,再一口叼住他的裤脚,将他拖到书架前。 抬眼,发出“嗷呜嗷呜”的乱号。 凤离看懂了,笑容凝结,然后一点点褪了去。 他蹲下身叹口气,对上小兽的眼睛: “你是指书呆子,你是想问为什么我还不回去?” 小兽眨眼,用力点头。 凤离勾起一抹笑,脸色被风雪染成缟白: “傻三儿,书呆子他,已经过完这一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0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0 世了啊。” 小兽一愣,慢慢停下动作,零星的水光就从眼底泛了出来。 “不要那种表情啊啊。” 凤离心一酸,摸摸小兽的脑袋,好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 他摇头苦笑,温暖的语气从四周包围而来: “书呆子说他很幸福。” 凤离咬住牙,强忍住眼泪,半天才接着说道: “他说他很感谢你。” 小兽向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使劲儿摇头,小小的脑袋几乎就要被甩掉了去。 凤离心疼地一把抱起小兽,将下巴放在小兽头上蹭蹭,接着将他举起,对上那双乌玉般润泽的瞳: “好好睡一觉,等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小兽灵敏地察觉到凤离话中的异样,身子在凤离怀中僵硬住,几秒后拼命挣扎起来。 不断发出的嗷嗷叫声,一声比一声长,接近于撕心裂肺的悲鸣, 绯冉的心被小兽的叫声一下一下撞击着几乎窒息。反应过来后赶紧上前,试图抢回小兽。 不敢出手伤到凤离,情急之下第一次尝试着使用蛮力。 凤离伸手挡开,不知怎的,忽而将脸转向绯冉,愤怒地大喊: “现在知道心疼已经晚了!这是我给你的唯一一次机会,想要找回记忆就给我站在那儿别动!” 绯冉的动作顿在了空中,他垂下手,眼神无力地望向挣扎着的一人一兽。 小兽痛苦地闭上眼,哀伤的表情像一把刚磨好的刀,一点一点扎进绯冉的心里。 最后纤薄的挣扎停止,小兽软软地倒在凤离怀里,再也没有声音。 凤离静静地看着小兽陷入沉睡,脑海中延伸出长长的水墨色线条,勾勒着记忆中折扇轻晃的锦衣公子。 长安苏家出了名的小少爷,他记得他眉峰细长,眼角习惯性地向上微翘,温良的脸上,镶嵌着的如水温润的目光。 凤离最后一次,轻轻吻了吻小兽的额头: “虽然很舍不得,不过,必须得再见了。” “真是的,连告别都这么仓促。” “不知道当你醒过来时,我会在哪儿呢?” 朔风中一朵朵稚嫩的雪花的背影,花海中如火明艳的男子,和这个冬天一起,成为绯冉永远不会忘却的画面。 那是那个飞扬而善良的青丘之狐,留给绯冉的最后记忆。 青丘之狐,天赋异能,尤以“镀引”著称。 凤离展开一抹恬静的微笑,暮色中晃了人眼: “别担心,只是普通的催眠术而已。那么,我们现在开始吧。” 明亮的光泽挤满了视野,冬日难得的晴空,正穿过雕花木格的巨大窗框爬进屋中,空气里起伏未定的暧昧光线。 迎面而来的阳光,尚还带着一股凉洌的气息。 中药散发出的热气里,满是苦涩的味道。被热气模糊了的视线中,隐约一抹鲜艳的金,属于桌子正中,一整盘烤得正好的红豆糕。 绯冉再睁开眼时,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青丘狐所擅长的法术。 名为“渡引”的强大术法。施术时可将人送回从前的时空,且以完全透明的形态出现,作为旁观者来见证过去发生的一切。 但他仍旧有些茫然,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直到听见一个好听的男声,以一种莫名无奈的语气说: “是你救了我?” 绯冉下意识抬头,这才看清屋中原来还有两个人在。 桌上的那个,雕刻般线条明朗的精致五官,表情慵懒地把玩着一只雨过天青色的瓷作茶瓯,上扬着的眉眼似笑非笑。 分明是自己才对。 而另一个——绯冉顺着“自己”的视线望去,然后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小,小离…… 苦涩感弹指间蔓延开来,精确到每一个细小的神经末梢。 他神经质地“呵呵”笑了两声,想要扶住什么东西,却发现只是徒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透明的身体,似乎听到了失去意识前,凤离带着寒意的声音。 又真实又模糊: “我并不是可怜你,相反,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你咎由自取,你给我好好记住。青丘凤离之所以要帮你,只是为了报答你一个恩情,和……和不想看到苏廿三再被伤害,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凤离不得不絮叨的一些话: 我想,凤离守了书呆子一世又一世,唯一的心愿,就是亲耳听见书呆子就一句“幸福” 等到今生,他终于等到了。 也就是在今生,他看到三儿,就像三儿明明很想让绯冉终于记住自己,却不舍得那个人一辈子活在愧疚里,执意要让他忘掉一样。 也许凤离觉得,自己不能太自私,书呆子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每一世与不同的人相爱,过各种精彩的生活,而不是永生永世都被禁锢在自己身边。 所以他选择放弃,更别说,只有他,才能拯救那个善良到令人发指,被卖了不仅帮着数钱,还恨不得将投资计划都给人家写好的小三儿。 但是我想,凤离这一世已经没有遗憾了,如果说有的话,大概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好好的,对那个苏小少爷说一句“再见”吧。 写得酸酸的,果然我是真心心疼凤离这孩子啊 第37章 身是眼中人·四 那段记忆是如何开始或结束的,对绯冉来说,都不是值得记住并且反复回想的痛苦经历。 但在此去多年后的无数个日夜,闭眼时他总会看到一个含笑而立、面容隽朗的少年。 少年站在一棵梨树下,背景是铺天盖地的白。 温润如羊脂的白,闪烁着山涧般生鲜的绿。 那是梨树的叶子飘扬落下,停歇在少年单薄的肩上。 少年眼中藏着一个莺飞草长的春。 绯冉站在原地,看着少年抬起眼,然后安静向他微笑。 少年的身影慢慢向后退去,挥手言笑于沉默中的仙君: “绯冉。” 这么多年都未再见到的微笑,却明明又是早已习惯了的熟稔表情。 绯冉迈开脚步跑过去,在握住一小片衣角的那刻猛然惊醒。 他捂着胸口从床上坐起,悲哀地看着窗外的梨花已经落尽,黝黑的空枝洒满了月光。 曾几何时,它也曾开满了无数饱满的花朵。 绯冉重新闭上眼躺下,却再也无法入眠。 多少个无眠无喜的夜,他终于开始相信,苏廿三是真的已经离开了他。 他还记得,那段记忆开始于他走进凤离为他编织的幻境。 好似走进一场前世今生的轮回,在那里他不再是地位尊贵的绯琴仙君,他只是绯冉,长安城普通的首饰店掌柜。 在那个冬至长安的落雪夜,救了一个看上去傲娇的小少爷。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1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1 今生的小少爷,前世的麟离。他叫苏廿三。 他记得落雪天,他看他偷潜出府,手中提着一盏鹅黄的宫灯,雪夜中漫天漫地的,是暧昧不清的暖意。 他快走两步跟在那位小少爷身后,那是他第一次,与他并肩走过这样一段倒映着月光的长路。 他走在少年右边,轻轻将手放在少年脸侧,假装可以触摸到少年的脸。 他一遍一遍弯曲着手指,用大拇指比出温存相抵的样子,仿佛下一秒传来的触感就能够变得真实而温暖。 春日宴,花雕一杯。 他手托着下巴坐在少年旁边的草地上,啼笑皆非地看着少年一边将牙磨得呲呲作响,转过脸,一边笑得又盛情又真诚,问“自己”: “绯掌柜觉得这秦艽娘如何?” 绯冉坐在草地上,看着多年前的自己,心安理得地接过一堆剥好了的杏仁,一口气扒拉进嘴里,笑得一派天然。 或是回头莞尔,眼神戏谑地看向一边的少年。 目光是火的烫的,火星子一般烙在眼里。 他坐在一旁,看得久了,淡笑就变成了苦笑。 他是在看到那个眼神时才明白,大概从那时开始,他就已经放不下眼前的人。 千年前是麟离,千年后是苏廿三。 本来就是身异性存。 只因为在跟那个小少爷在一起时,才知道天是蓝地花是香的,幸福就跟握在手里的杏仁一样,沉甸甸地真实存在着。 可惜,身在其中的人,直到最后也没能看清。 而当他看清了的时候,虽然仍旧站在故事的开端,对于结局,却已经无力去改变。 再接着,他见到了凤离。 明晃晃的一个笑,眉目如画。抚琴时四周金蝶翩跹,逼得那个呆傻傻的乐师不敢直了眼看。 又最终是忍不住,怯怯地抬头,小心地对上那双眸光潋滟的眼。 众人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抬眼去看时,一干人集体愣住。 七弦断了一根,空中失落地晃荡着。 失态的,竟是那只风情款款的九尾狐。 那个笑一笑便足以倾倒半个长安的青丘之王。在方才一刹那的对视间,却因为一个足够普通的凡人,慌乱得手足无措。 两个人,隔着一张琴,四行泪。 凤离扬了眉浅笑,脆生生的欢喜,看得绯冉胸闷得厉害。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上凝结了又剥下来,厚重的一层。 绯冉坐在苏府院子里,悬铃木的叶子一天天变成古旧的金黄,仿佛盛满了过往岁月的风光。 他探手想要接住,还未伸到一半又赶快缩回来。那一刻,天地坍于眼前都不变色的绯琴仙君,第一次露出了小动物一样,茫然无措的表情。 他数着日子一天天地过,从初晓窗透看到晓星落。 看着苏家小少爷老板娘一样大摇大摆地往画堂春一坐,耳濡目染的除书卷气还有奸商本色。 眼刀一记暗示他乖乖呆在原地,转身舌灿莲花,一支石榴钗,翻了三倍卖。 又或者是苏小公子财大气粗,天天好吃好喝地供。叫三儿的书童一天三次,往返两地雷打不动。 苏府大厨老泪纵横。五大三粗的男人围着荷叶滚边的围裙窝在厨房里捏青团,天天跟红豆泥相杀相爱。恨不得往上倒三辈全出生在苏州。 看着凤离一脚踹在梨树上,叉腰大骂白小梨花。 看着花敛进门,苏廿三唇枪舌战,心里早把自家小表弟千刀万剐,面上五官拉一拉,笑得无害又善良。 还有那日,花是文殊,春是依旧。 苏小公子取了一壶琼苏,拉了绯掌柜坐在房檐上,隔了木篱看月看花。 月下树,花中木。 苏廿三饮一口琼苏,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盏蜀锦做的河灯。 绯冉看着有些新奇,取过来上下瞅了一番,笑着问: “这是?” 苏小少爷双颊微酡,一脸“这都不知道”的鄙视表情,口中还含着小半口酒,说起话来含含糊糊: “绯掌柜是不出世的高人,当然不知道河灯这种世俗玩意儿。” 绯冉随手拨了拨灯中央用竹片固定的莲花,知道这是苏小公子间接性的小别扭,继续笑: “河灯?那是放河里的?现在?” “当然不是现在。” 苏小少爷笑得春光明媚,对着一盏河灯大送秋波: “只是先试着做做而已,自己做的话,终归比较诚心嘛。” 想了想,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喂。” 他转过脸,脸上荡着些凶巴巴的表情。 绯冉看着他两眼雾蒙蒙的,眼角一弯,笑得愈发灿烂。 “我说绯冉,等过几天,三月三,一起……去放河灯如何?” “好。” 绯冉一口答应,过了一会儿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容淡了下来,嘴里不自觉又喃喃重复了一遍: “好……” 更像是在对自己保证。 后来的某一天,绯冉突然想起,自己还要陪那个小少爷去放一盏河灯。而彼时,已经过了一个春和一个夏。 再后来,那一年的中秋,苏廿三对白锦说他要回人间,然后偷偷跑到曲江河畔,放了一个晚上的河灯。 他想,这样总有一盏,会被上天看到。 绯冉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场梦境里停留了多久,只是那些眉清目秀的岁月里,少年与他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却已然天涯。 出场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绯冉听见白锦对苏廿三说: “要想救绯冉,除非上青要山。” 绯冉的脸唰地一白。 他当然知道,自古青要出灵药,但他同样清楚,与之相对的一句话是,自古武罗喜杀戮。 他不愿去相信,那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那个打小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公子,会为了一个相识不过数月的人连性命都不要。 终于那天,苏小少爷对苏老爷撒了个谎,一路度山度水,一个人站在了青要下。 那天苏小少爷就靠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木头棍子,一走便是一整天。 不是夜静春山空,而是冷落清寂的青要山,半山腰以上,连风都是苦的。 巨大而狰狞的粗糙岩石,原本的灰色在光阴中老出陈旧的黄。 走到一半路便断了,横入眼前的是大块竖立的石壁,坑坑洼洼的表面上,只余有几处零星的脚印。 苏廿三扔下树枝,用手掰了掰石头,松了一口气,稍微露出一点安心的笑容。 一只手攀上右上方一处凹洞,咬咬牙,一使劲将另一只脚也放了上去,踩稳后方才迈上第二步。 如此反复,当踏住第四个凹洞时,突然从头顶上滚下几块琐碎的石块,朝着他直直砸来。 苏廿三被陡来的变故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2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2 吓得脸色青白,情急之下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挡。 于是随着一只手放开的动作,短暂的“扑通”一声闷响后,苏小少爷鼻青脸肿地栽倒在最开始站的一小块空地上。 目光之下是悬崖,山谷中偶有破碎的枯叶被疾风卷起,夕阳中斑驳的纹理,映衬着峭壁冷漠的表情。 苏廿三惨白着脸坐在地上,心下庆幸没爬多远,抬起头,面带仓皇地寻找到高处几点单薄的绿色。 就这样愣愣地失了神,连痛都忘了。 笨到连一座山都爬不上去。 也是在那日他才顿悟,自己与绯冉的距离可以有多远。 远到他想着那个嬉笑怒骂皆是风情的人时,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近二十年来卑微无用、浑噩的生命,兴许就这样结束了也不错。 最起码,前半生的潦草能换来最后的惊心动魄,上天待他不薄。 绯冉眼里落满了少年落魄的表情,心下一痛。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苏府。 那日的声色浮动,梧桐叶穿过光线招摇,苏小少爷侧头回眸,面容干净。 记忆中那个姿态慵散的少年,美好得令人想到永生。 而眼前的场面却是,少年慢慢抬起胳膊,环住被撞得青紫的膝盖,再将头放上去,然后小声地叹了一口气。 绯冉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近乎凛冽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少年身上迅速剥离开来,而后挫骨扬灰,消失在空气中。 白衣的仙君在少年面前蹲下身来,心疼地想要抱住那个连痛得连牙齿都在发抖的少年。 只是当手指像穿过空气般穿过少年的身体时,那种连自己是否存在都无法清楚辨别的无力感,让他刹那间僵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绯冉无力地垂下头,最后只能凑近少年耳边,用少年所听不到的声音,温柔地耳语。 好似要将噩梦中的孩子从沉睡中唤醒: “没事,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所以不用怕。你是我拼了命也会保护的那个人。 他将头靠在少年颈间,一下一下似乎真的在蹭着少年的脖子,不知是哭还是笑地反复呢喃,终于溃不成军。 绯冉你就是一个彻头彻脑的混蛋!这明明……明明就是你从小护到大,发誓不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的人啊。 那一日的青要山,绯冉永远也不会知道,骄傲了十九年的苏小少爷,就在这青要之上,选择了没有他绯冉的未来。 他后悔得浑身冰冷,好像一整个青要的夜风都吹进了心里。又觉得一大滴滚烫的液体顺着脖子流下。 竟忘了作为一个灵体,本是无法感觉到温度的。 他当然知道苏廿三不会死,但当他看到那个从不肯在人前示弱的小少爷咬破了嘴唇,只为了不让自己冻得流出泪来时。 他还是哭了。 青要,少年,旧时光里的岁月,就这样被惊醒。 他不过想起那一日,他搂着麒念,盈盈一把纤腰,心满意足中只看到有人,就是以这样的姿态,跪在青要山上。 一席出炉银,未化完的雪地中,格外惊心。 心思一动,竟也对着麒念开起了玩笑: “也不知是谁,有如此大福气,让一个人甘愿为他跪整整一夜。也不知最后那两人结局如何,要是有谁愿意为绯冉我……” 那时麒念佯怒,他展颜,两人都以为不过玩笑。 一转眼就抛在了脑后。 却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那样一个人,在青要之上,为他尝尽了整整一夜的风霜。 作者有话要说: 额,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爪这一个星期忙趴下了,哭。学校的活动,爪周日到了宿舍,两个妹纸哭丧着看着爪说:“我真的不会……”于是爪很悲催地从周一开始熬夜,布置宿舍,做a3纸的海报三张,周一4点睡,周二从晚上8点做到第二天早上7点,最后把最后一张图弄完,从电子阅览室出来的时候直接就奔厕所吐了。 结果很悲催地引发了老毛病胃疼。嗷嗷,话说爪曾经因为吐血下过病危通知书的啊,没骗人。 当时爪娘想给爪转院,结果那医生很直接地就说:“转院可以,万一路上她……我们付不了责任。” 爪一听,吐得更厉害了:“大叔电视上这种话不是都不能当着当事人说么,大叔你居然敢不按剧情来!” 好了扯远了……不过这个周末还要做一个ppt,星期二用,吐血。 默默,爪会努力挤出时间来写的。 好消息是,爪妥协了,凤离不死了,书呆子觉悟了,从此就不叫书呆子了,叫牛皮糖了……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就是绯小攻的自虐过程了…… 第38章 身是眼中人·五 绯冉抬眼看苏廿三有些模糊了的轮廓。树枝间张牙舞爪的夜色正值浓艳,大门上镂着两只面色铁青的铜虎,瞪目怒视着寂夜中的两人。 哦不,是一人一魂。 明明都已经虚弱得脸色发白,却还要撑着发麻了的腿跪在地上,你能做到么? 明明连嘴都被咬得稀烂,却还要红了眼圈,一点一点将眼泪吞回去,这样的事,你能做到么? 可他苏廿三,却偏偏都做到了。 连大葱和蒜苗都无法分清的苏小公子跪在地上,想着那个挑了眉说:“本公子风流倜傥才貌兼备”的绯冉,那个志得意满,弯了嘴角说:“既然遇上了我,那你就一定不会死”的绯冉,那个将“不甚惶恐”说得一脸不屑的绯冉,想着想着,眼前就模糊了。 风里夹杂着苦味,在喉咙间化开,一路涩到了心里。他抬手想擦擦眼睛,却发现连举起胳膊的力气都没。 绯冉一颗心跟抹布似的能拧出水来,心疼得有些难受。 他直起身子上前,轻轻靠近了那个就快失去知觉的苏小少爷。 扑面而来的寒风凝结出细小的冰渣,不多久苏廿三的面上便覆上一层清冽的白色。 绯冉怔怔地伸出手想帮他抹去,伸到一半的时候又忽的顿住。袖口处露出一小截手腕,颤抖得厉害,衣袖被夜晚的露水打湿,浸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白衣的仙君有些挫败地垂下手,睫毛下生就精致的五官,此刻黯然得荒唐。 他摇摇头苦笑两声。 暗自捏了捏袖角,抬起眼,不甘心地对上苏廿三的眼睛 “三儿,你看看我?你能看见的,对不对?” 明知不可能,却执拗地一遍又一遍问下去,似乎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对抗这太过漫长的时间。 问到不知第几遍时,却意外地捕捉到一个细细的声音——绯冉? 绯冉脑子里轰然一声,如天地洪荒间看见第一道亮光闪过。 他猛然抬头—— 少年紧紧皱了眉,嗫嚅着动了动嘴唇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3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3 : “绯冉?” 他看见了他!苏廿三看见了他! 这是为何?这到底是在谁的梦中?! 他身子踉跄一下差点摔倒,来不及多想,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抱住他,用全身的气力去抱住他,然后再也不放手! 苏廿三神色愕然地一点点低头。 朦胧中只看见一大团温热的物体,颤抖着猛扑进自己的怀里。 于是眉头锁得更紧,好半晌才垂下眼,扯出一个万分寡淡的笑容。 再抬头时,双目微茫,又是神色恍然的模样。 这大概……是在做梦吧? 两个人,两双眼,两俱紧搂在一起的身体,却都以为是在梦中。 青要的无垠寒风,月光都被摔成碎片,似枚枚小而锋利的匕首,刺进两人心里。 绯冉哽咽着试图张口,才发现喉咙已经沙哑,说不出话来。 他颤巍巍地抬手,似乎想要拂去少年脸上的尘土,而就在还有几寸的地方,却忽的顿住。 香,龙脑,薄荷,还有更多不知名的味道,大片的繁复香气,如水草般湿漉漉窜进鼻间。 苏廿三也闻到了。 他眨眨眼,低低笑了两声,噙着微笑的隽朗面庞,唇齿间溢出几声轻细的叹息: “真是真实的梦啊……” 绯冉却笑不出来,香气中他僵在了原地,原本明艳的容颜扭曲至不可思议的程度。 感觉到四肢正在逐渐失去意识,重重垂下头,绝望地看着自己无疾而终的动作。 明明只差一点点,那一瞬间他几乎已经触到了少年的脸。 却原来,他与他,始终都差着一个措手的距离。 他一直伸着手,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他却始终只惦记着前方的水远山长。只是某一刻突然转身,才发现青松古路,无人陪伴的旅途荒芜得可怖。 他累了,所以不再等他。而他却发现,失去他后的自己,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何而奔波。 “三儿,三儿!……” 清朗月色中绯冉展开一个近乎凄绝的笑容,然后不受控制地大叫出声。 苏廿三被吓到,惶惶抬头,看到他难得慌乱的表情,扑哧一下便被逗乐。 也不管这是不是做梦,也忘了身上七七八八的伤,咧开嘴一仰头,笑得有些无奈。 有一双清澈瞳孔的少年唇角上扬,定格成微笑的弧度。笑时露出小段雪白的脖颈,随着侧头的动作而摆动。 绯冉看着他分明是陷在迷茫当中,无意识的孩子气动作,却怎么都无法轻松。鼻息间那不属于人间的味道越发浓重,如一个不祥的预兆,降临在此时的青要。 “三儿……三儿!” 他本不是个会被轻易触动情绪的人,却在忆起了香气名称之时,倏忽失去了分寸。 只因那香的名字——返魂香。 到底是谁,要在这时候强迫他离开? 恍惚中夜色又漫了过来,模糊中只看见少年嘴边似哀伤似讽刺一抹疏离的笑意。 绯冉下意识地闭上眼,不想去看自己开始变得透明的四肢身体,和少年此刻的表情。 记忆中自己所留给他的,似乎就只有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别离。 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镂花窗外夜色漫了进来,隐约能看清床头坐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绯冉心下一慌,一张口还未出声便先呛进大口凉气,继而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床那头的身影被惊动,不过几秒,便见一张眉目如画的面孔出现在视野上方。 花敛重重皱着眉,大半个身子挡住了绯冉的视线,迟疑了一小会儿,方才开口: “大哥……” 后半句话犹豫了几秒,被另一个声音截了进来: “全都想起来了?” 六个字踢踏蹦进耳里,脑子嗡嗡作响,绯冉咬着牙撑起身子,翻身便想下床。 哪知脚一落地就是一软,晃荡着踉跄了两下,倒是把旁边的花敛给吓了一跳。 花敛扶好绯冉,眉头紧紧锁了,目光犹疑着飘向窗外。看看窗边坐着的那人,又看看手里扶着的自家大哥。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白锦懒懒倚在床边,拿了一把天青色茶盏把玩,好半天才又开口。 却是颇为漫不经心地一笑: “若凤离真为你而死了。估计你家那位小少爷就算被救回来了,也没那个心思原谅你了吧。仙君。” “是你用的返魂香?!” 绯冉陡然红了眼眶。白锦笑得清清软软,他却在其中尝出了危险的味道。 果然那温软笑着的人面色一沉,眯了眼斜睨过来,反问道: “你当你不心疼,就没人心疼?有人可是心疼得紧。这渡引之术不算什么?可你见过哪只狐狸,在用这渡引之术时舍得让你显出元身的?” 渡引渡引,渡的,就是那飘飘渺渺的灵魂,若硬要逆天而行让元身显现,施术者法力尽失不算,若是遇上个修为不够或者不怎么熟练的,连命都得要搭上。 谁不知那狐族天性奸猾,除了某呆子家里那位一根筋不会转弯儿的,谁肯? 鬼才肯!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书呆子呆久了,这凤离的智商…… 白锦想着想着,眼神就飘了过去,在花敛身上幽幽荡了一圈。 这凤狐狸现在的智商,怎么比花敛那孩子还让人愁了呢…… 白锦一想不免失笑,再转过头时,唇角眉梢一派玩味: “绯琴仙君去这一遭,可有什么感想不曾?” “我……” 绯冉下意识张了张嘴,还未发出一句完整的话,便被一个清清亮亮的声音给打断: “白锦,凤离那副药好……” 随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通往里间的门帘被挑起,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屋中。 苏廿三猛地停住脚步滞在了原地。 一只手还维持着挑帘的动作,身上裹着一件碧沉的深衣,更浅一点的大氅,松松搭在深衣的外面。 三分靛花,七分藤黄调出来的嫩绿。帘下的瓶子里插着几枝腊梅,映衬着倒也算是绿肥红瘦。只是少年一袭绿衣,比柳还弱上几分。 绯冉倚在床边,看着那抹绿色在眸中荡开,绿出一片水光。 他哆嗦了几下嘴唇,扶在床沿上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才反应过来已是湿哒哒一手心的汗。 “三儿。” 绯冉挣开花敛往前迈了两步,一时又因太久的疏离而怕唐突,不敢上前,只喃喃说了两个字,便赶快展开一个热烈的笑容。 多少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素缟的脸色之上,浮起两团艳丽得诡异的色泽。 与脸色太过强烈的反差,触目惊心,当事人却丝毫不准备撤去。 花敛跟在绯冉身后,看见那个笑容徐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4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4 徐展开,竟不自觉愣了愣。 随即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那一刻他有些恶劣地想,如果早一点送大哥一面镜子,会不会事情便不是这个样子了? 绯冉心下乱得紧,生怕还在梦中,只好动也不敢动地呆立着: “你还在……” 翻来覆去地就这一句,被碾碎了在嘴里一遍又一遍地说: “你还在……我就知道……” 苏廿三刚好转身,听见这话后重重一滞,半斜过脸来静静看着绯冉,眼神却是清冷的。 唇角一抹讽刺的笑容,寂夜中危险地绽放: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少年转回过身来,低低笑了两声,声音冷淡而微愠: “你是知道凤离用了内丹来换回苏廿三这条贱命,还是知道花敛被你的小念绑在屋里,威胁要将他赶出天庭?抑或是……” 苏廿三将整个身体都转了过来,刻意压低了的声线,却仍旧能听出明显的颤抖: “你知道的,怕是苏廿三爱惨了绯冉,所以就算死赖着也舍不得走,对不对?” 那一瞬间绯冉似乎又看到了苏府中那个弯起眼角微笑的苏小少爷。 苏廿三站在灯下,定定望向他。 逆光中的少年扬眉展颜,细小的绒毛勾勒了柔和的金黄,美好得惊心动魄。 苏廿三就带着这样的微笑走近他,然后一字一字地说: “可是,很遗憾,你错了。” 绯冉连呼吸都滞住。 他看着他,明明是微笑着的人,熟悉的眉,眼,口,鼻,熟悉的笑容,唯有眼中那点冷漠,是不熟悉的。 他僵在少年面前,抬头的一瞬几乎被那样的眼神给冻住,只能听少年继续说: “我现在承认了,我永远没法像你爱哥哥那样爱你。” 苏廿三哧哧地笑,用刻意压低了的声线: “这些话,其实说出来不太好听呢。从一开始便知道哥哥做的所有事,却不忍心戳破。于是只好加倍好地对待被哥哥伤害了的弟弟,从而变相地减轻哥哥所犯下的罪恶。这样的爱,我的确是做不到啊。” “本来不想说出来的,毕竟,不是什么好的话。” 空里流霜,夜色的暗影慢慢爬上少年的脸,苏廿三侧过头,看着他微笑着: “可是绯冉,你爱哥哥,没错,我爱你,也没错,那到底是谁错了呢?” 他用力吸进一口气,声音逐渐变得颤抖: “到底是谁错了,才让凤离,花敛,或者白锦,让这些毫不相干的人,受到这样的伤害呢!” 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苏廿三看着绯冉,用尽最后的力气支撑着不要崩溃: “如果说是我错了,那么,我苏廿三从今天起绝不会再爱你绯冉,只求你……” 他默默顿了一下: “不管怎么样,哥哥已经被救出来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你继续当你的绯琴仙君。咱们两不相欠……” “请你转告哥哥,不用再怕我会威胁到他,从此世上再没有麟离或者苏廿三,只求他不要再伤害我身边的人。” “以及,希望绯琴仙君能帮在下保守这个秘密,多谢。” 说罢他静静转身,重新挑起门帘,整个身子随之陷入突涌而进的黑暗中。 白锦在他身后淡淡道: “差不多该熬好了,端给他服了吧。” 苏廿三就着背影颔首点一点头,答声“好”便准备离开。 只是脚才刚迈出去一步,便被人从背后扯住。 继而那人用力一扯,便将他扯进一个其实也不怎么温暖的怀抱。 三天没吃没喝还这么有力气……苏廿三在心中苦笑。 回头,怒目,冷冷扫了那只手一眼: “请绯琴仙君放手。” “是绯冉……” 绯冉看着他的神色,怔神间手不觉一松,反应过来后又立刻抓住他的衣裳: “你从不……这么叫我的,三儿。” 苏廿三鼻子一酸,一片素白飘进眼底,白衣的仙君死命抓牢了那一小块衣角,执拗地不肯放手: “是绯冉……” 那人急得只会说这一句,一脸被遗弃的小动物般,摇尾乞怜的神色。 迷茫的神色泄露出他内心的慌乱,镇定不见了,傲气也不见,嬉笑怒骂间的风情淡得没了颜色,眉间目间尽是焦灼。 苏廿三气极倒笑,无奈地去扒拉开那只捏着自己的手: “好好,绯冉,绯冉。” 绯冉的眼神亮了亮。 便听那人接着说: “那么,请绯公子先放开在下好么?在下还要去给……” “够了!” 白衣的人似现在才清醒过来,两手一用力便将苏小少爷死死拽住,眼睛气得通红: “什么叫我因为赎罪才对你好,你一直都以为我对你好只是为了给小念赎罪?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 “呵,呵呵……” 一袭绿衣的少年突然捂住嘴大笑起来。 绯冉被那个过于明媚的笑容给震住。刹那间只想到那一年的长安,少年也是这样笑着。 记忆中中少年笑意温柔,眉清目秀。 苏廿三停下笑来,咫尺的距离,绯冉听见他问: “我不知道?到底是我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呢?” “到底是谁呢?……绯冉?” 绯冉心下一痛,开口已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匆忙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凤离问过我,是不是后悔了……” “嗯,你后悔了?” 苏廿三出声打断他,眼神澄亮,眼神无所谓得很。 绯冉心头又是一颤,万千思绪便千军万马般涌了过来,耳朵里隐隐约约,只听得少年这样说: “就算你后悔了吧。” 苏廿三偏着脖子,脑袋歪了一歪。 冬日夜未散尽的阴寒,便顺着这个笑容溜进他的口中。 他笑了一笑,说: “嗯,绯冉后悔了,可苏廿三没有。” 之后的一整段漫长时间里,这句话始终像一根鱼刺,卡在绯冉的心里。 那一年红酥小手他牵着他,折一枝梨花,谁在他耳边不成调地依依呀呀。 那一年长安初雪初见他,蜀锦裁京华,谁为他放了一夜的河灯跪了一晚的青要。 那一年比肩说携手看天下,那一年转身咫尺即天涯。 那一刻,绯冉终于明白。 追悔莫及,总有那么一刻。在他看着他转身的那一刻,在他失而复得后又再次失去的那一刻。 作者有话要说: 文化周完了,课件什么的全弄好了,连800米都完了 > < 也就是说,终于可以奋力更文了,求鼓励求安慰 = = 第39章 叩玉琼·一 “嗯,绯冉后悔了,可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5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5 苏廿三没有。” 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的顿住,少年回过头,深深望了他很久。 半晌,才坦然笑起来,对绯冉道。 绯冉捏了捏衣角,呼吸都有些不顺畅,找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满心满眼都涩得厉害。苦到极致了,反而觉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那一刻心是空的,呼啦呼啦就刮过阵阵凉风。 他笑得苦涩,苏廿三却全当没看见。阖眼说了句“再会”,抬脚便往屋内走。 绯冉站在原地,竟不敢再去拉他。 心里只想着,如果再听到一句类似的话,保不准自己会不会当场抓狂,就把眼前这个人绑回去跟自己绑在一块儿,或者是狠狠堵住他的嘴——用什么都好,只要他再不说这些混账话。 但有些话是必须说的,再不说,只怕今后便没有机会再说了。 绯冉半垂下眼,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神中执拗的温柔。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疼,伤筋动骨,似乎有千万个小人,拿着钉子狠命往身上戳。 “你以为,我是为了赎罪?” 话刚说一半,他怔怔地抬手,捂着眼笑了起来: “这个理由,怕你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吧三儿。” “你明明比谁都清楚,绯冉何曾因为赎罪,而对别人好过?” 苏廿三的背影顿了顿,没说话。 白锦在绯冉身后摇摇头,笑了起来。 绯冉回头狠狠瞪一眼,但见白锦一副“我真同情你啊你”的意味深长。唇角耷拉下来,又望了望苏廿三消失在帘后的背影。 扯了扯嘴角,连苦笑都已经扯不出来,大跨两步走过去,冷冷挑眉。 表情是居高临下的,说起话来,却明显放低了姿态: “白锦你想说什么?” 白锦也不说话,难得欣赏到绯琴仙君如此废柴的小模样,看了两眼后,竟是笑了起来: “想不通?” 绯冉眉头皱得更紧。 花敛最怕大哥这种表情,不由得往白锦身边缩了一下。 只听白锦细细地笑,笑罢拂了拂衣摆,定了神问他: “你是否在想?这不管是麟离还是苏廿三,前者等了你千年,后者又差点生生为你赔上一条命,按道理算是死心塌地了,如今怎么说决绝就决绝了?” 绯冉僵着脖子,点了下头。 白锦一手托着茶盏托,一手用盖子拨弄着水面上浮着的茶叶: “我虽不如你绯冉了解得清楚,但也知道,苏廿三在还是麟离的时候,从出生到最后,都在容忍着你家那位麒郎。你说,对不对?” 绯冉在听到“你家那位”时脸色一变,过了好半晌,终才表情复杂地应了一声。 白锦不恼,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 “所以说,已经习惯了的苏廿三这顿脾气绝对不可能是为了自己。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凤离!” 绯冉下意识开口接道,说完后想了想,又加上俩: “还有你……还有花敛?” 白锦看了看绯冉,表情方才柔和了几分: “所以说,在苏廿三那孩子心里,其实已经屏蔽了‘自己被伤害到’这个事实,他只是觉得,我,花敛,还有凤离,都因为他直接或间接地受到了伤害。” “所以就算你不吃不喝不睡在他门前跪一个月,他也不会原谅你。因为在他的意识中,他不能,也没那个资格,代替我们来原谅你。” 绯冉心下恍然,仓仓皇皇地点头。 只觉得一堆的“白锦说,白锦说”,在脑子里欢脱地跳着。 他在心里想,这样简单的道理,为何自己都没有发现?难道是被苏小少爷给同化了,一遇到关于对方的问题,就容易犯晕。 当年的苏小少爷是如此,现在的自己,居然也变成如此。 只是这大半辈子过来,他还从未对着谁这样虚心讨教过,心情难免有些悲凉。 又想,也罢也罢。如今就算叫自己在白小梨花面前磕三个头,大喊一句“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也不是不可以。 白锦喝一口茶,悠悠闲闲将自己塞进椅子里,面上作严肃状,私底下偷偷观赏着绯琴仙君变幻莫测的表情。 但见那人皱了眉又松开,松了又皱,皱了又松,皱皱松松了半天,还是没吭哧出一个字来。 真是着实……有趣。 白锦无聊地轻抠着桌面,叹口气,又用另一手撑住下巴。 目光绕过此刻智力异常的呆子绯。眯起眼,开始欣赏起窗外的冬景来。 眼下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一眼望去,天边难得还有些放晴的迹象。 微微发蓝的天幕上,近处是一小片白色的云,横亘于眼前,慵懒地躺在几根树枝之间。 绯冉也顺着白锦的目光转头,怔忪地看着那云,发了半天的呆。 再回头时,发现白锦隔着天光,斜眉盯着自己,笑得诡谲。 他心下顿悟,眉头松动了些。脸色还是惨白,眸子里却闪动起星星点点,异样的光彩: “这么说,白锦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白锦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白小梨花在心中腹诽:我知道是知道,难不成还要掐着仙君您的脖子大摇,吼“书呆子啊把书呆子给那狐狸从阎王殿里捉回来啊啊啊”您老人家才听得懂? 白锦额上青筋三根,心情变成些微妙的无力感。 他敛起笑容,稳了稳抽搐的嘴角,转而在心里打捞着措辞: “如果要取得一个人的原谅,最好不过是把那人认为最宝贵的东西捧到他面前,而对于凤离来说……” “啪……” 白锦和花敛一滞,齐齐抬头。 三分钟的静默后,花敛率先回过神来。 花小敛皱着一双麻绳似的眉,哆嗦着拍了拍白小梨花的肩: “刚刚那道白光……” “是绯冉。” 白小梨花镇定喝一口茶,语气不见惊也不见奇。 “那这个洞……” 花小敛颤抖着抬起手,指了指白锦头上的墙,再次问道。 那儿挂着一幅“空庭梨花”的绣品。 上好的素白锦缎,绣工精致得不见丝毫瑕疵,却诡异地出现了一个洞。 颇有造型的一个洞,不大不小,不歪不偏地挂在正中央。边角处翻着一层不太明显的毛边,染了淡淡的黑,漫天梨花的白色中姿势张扬地与白锦花敛二人对峙。 白锦回头看了三秒,睫毛似被惊吓到一样重重扑扇了几下,最后垂下眼来,一行汗滴顺着形状饱满的额头优雅滑下,睚疵欲裂: “我说是他用眼神隔空烧出来的,你信么……” 黄泉路上。 一身青灰的妇人低眉坐在桥那头,木屐下碎了一地的曼珠沙华。 动作娴熟地从一个木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6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6 桶中舀出颜色诡异的汤水,沉默着递给每一个过路的人。 一地殷红,盛开如海。那是不计其数的的曼珠沙华。 艳丽得近乎妖冶的色泽。在冥府无垠一般铺展,在无数游魂聚集而成的淡青光芒中,一点一点,吞噬掉他们尚还属于人间的意识。 孟氏不知道,她是第几个做这工作的人。而当她舀起第三十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碗时,她也同样忘记了,自己在这儿坐了有多久。 但今天,这第三十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个人,却没有那些以往的人一样,乖顺地接过汤碗喝下。 孟氏叹了一口气,不知怎地感到今日比寻常阴冷了些。 她将头巾紧了紧,紧接着用那只枯柴般的手,颤巍巍将碗举高了一点: “尘归尘,土归土,前生缘,前生灭。不肯喝汤的人孟氏见得不少,公子听孟氏一句,有些执念,就此忘了未免不是件好事……” “谁要忘了?” 那人冷哼一声,不耐烦道。 孟氏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昏黄的汤水晃悠着洒出来小半碗。 头顶上的声音还在响: “告诉阎珩之,本君有事要见他。” 妇人倒吸一口凉气,身上抖得愈发厉害,为那命令的口吻和危险的语气。 她终于抬起头,在看清那人的样子时猛一个趔趄,打翻了木桶: “绯……绯琴仙君?” 绯冉再哼一声算作回答,重复道: “告诉阎珩之,本君有事要见他。” 绯冉解开加在自己身上的封印。 有着优雅嗓音的人,发色是比冥府的永夜更胜一筹的幽黑,五官华丽却不减端方,此刻姿容挺拔地站在桥头。从头到脚都笼罩在一层似银似月的光芒之中。 奈何桥出现群众暴动。成群结队的游魂,被这宛若佛光骤涌的景象所震慑到。 早有些胆子小的,发出耗子似吱吱的惊吓,四下窜开。 绯冉不听亦不闻,两眼死死盯着漆黑不见来路的前方: “好久不见,阎珩之。” 黑暗中浮现出的模糊轮廓,下一刻那个身影已来到眼前。 冥王阎珩之将手缩在袖子里,怕冷似地笼着,眉目轻佻地直视白衣的仙君: “好久不见……珩之倒是真的‘分外想念’着仙君呢。” 绯冉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表情森然,正欲开口—— “殿下不得无礼。” 突然□□来的声音不轻也不重,说完“殿下”两字时有短暂的停顿。 分明是责备的语气,飘进耳里,却让人听出了某些不能明说的情绪。 前一秒还作放荡状的年轻阎王一惊,身子晃了一下,随即向右跳开半步: “采采采采采采采……你怎么来了?” 那人皱眉,却没回答,转身朝着绯冉小鞠一躬: “见过仙君。” 绯冉垂下睫毛,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目光添了几分温度,侧过头,竟是越过阎珩之,朝着后出现的男人点了点: “棣采。” “干嘛无视我……” 小阎王气极,脸朝着男人,凤目一挑。 语气却是凄凄惨惨的委屈。 被唤作棣采的男人终于看向他,眼神淡淡的,不见情绪: “加上这次,棣采让殿下表现出不满的次数已经多达第九百三十七次,看来卑职确实不适合这份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猛然发现收藏少了评论的亲也只剩小j妹纸了【抱住小j蹭蹭,流泪】 没来得及难过,只是很惶恐,生怕越写越糟,更新时小心脏莫名颤抖,总觉得一章发完就会掉几个收【呸呸,乌鸦嘴,捂】 所以大家如果有什么不满的建议的意见什么的请一定要告诉我呐,因为写文章会带有个人情绪在里面,很容易就走入误区然后转不回来了 = = 总而言之就是……我想知道,大家到底是因为什么弃文的【尤桑状望天】 第40章 叩玉琼·二 小阎王一听这话,脸先白了白,睫毛重重颤栗了几下,一双眼唰一下瞪圆,神色复杂地望向一旁的棣采。 那一刹那,绯冉确信自己看到了阎珩之眼中的神采跳了跳,就熄灭了。 再一眨眼时却又见那人眉眼飞扬,脸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眸中光华流转,明亮得很。仿佛根本没有过几秒的失神。 小阎王用力扑扇着睫毛。清澈的少年嗓音,带着些执拗地一字一顿道: “合不合适是我说的,不是你说的。” 他顿了顿,沉默半晌,又低声道: “难道都这么久了,棣采你还是忘不了她么……” 棣采听罢,身子僵了一僵,惘然然后愤然。 早些年时,阎珩之刚当上冥王。 按道理说,以他当时的年纪,其实并不该即位的,但那一年,阎珩之的母亲被一只老蛇妖打得魂飞魄散,老冥王恨得九曲回肠都青了一半,空留下一块号令十殿阎罗的令牌,和一个冥王的位置。 遂潇洒天下,誓要将天下蛇妖尽数杀光。 依稀记得那天刚好是小珩之的生辰。 还是薄粉敷面的少年,醒来时一盏孤灯烧到了尽头。 夜色凄然,隆冬后白昼越来越短。 阎珩之扭头看着窗外,窗外一片是淅沥的雨水,阴冷蔓延进了骨头里,酸痛入骨。 他自梦中惊醒,隐约听到有人在大嚷着什么,却不甚清晰。 直到有人鱼贯而入,他往里凑了凑,蜷缩在床角,安静看着来人。 忽而全身冰凉,几乎动弹不得。 十殿阎罗齐齐跪立于床边。 十殿中威信极高的一位捧着一块令牌上前,皱着眉,冷眼打量他一番,长长叹一口气,方才沉声道: “请冥王接牌即位。” 彼时还是不识愁滋味的年少轻狂,前一日还是兰佩菊簪的阎珩之,哪见过如此阵势。令牌握在手中,仿佛压了一个世界的重量。 冰凉的触感中他悚然回神,用力捏了捏那牌子,视线越过十几颗黑不溜秋的脑袋,湿润的目光仿若小兽,焦急又无措地四处寻找着什么。 当看到棣采一袭墨黑直裾,不动声色地站在门边时,方才抹了一把眼泪,有些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来。 隆冬苦寒天,最冷不过阎王殿。 阎珩之隔了一地面似恭敬的人,抬头朝着他惨然地笑。 冥府冰冷的磷光打在他身上,将眼泪的形状勾勒得分明。重重抖动的睫毛下,一双瞳潮湿得厉害。 远处不知又是哪个冤魂受了酷刑,修罗狱中的尖叫声如怨如慕,幽幽传来。 声中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由不得人不动容。 阎珩之借着这个机会哭出声来。他咬着唇,往被子里又缩了缩,将下巴搁在膝盖之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7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7 上。 叫声小时,哭正断肠时。 棣采察觉到他的目光,扭过头只看窗外不看他。哭声之外又听见一个声音沙哑着,似一时凄然,竟也有了声嘶力竭之感: “我该怎么办……” 被遗弃的痛,和肩上必须扛起的作为冥王的责任,个中滋味,哪个更重? 哪一个,又轻过? 而那时,棣采来到冥府,亦不过短短几日。 原是被蹩脚阴阳师所祸害,连人带魂一块儿打包,误送进了冥府。 那时老冥王尚还未离家出走,判官在生死薄上瞧了又瞧,急得差点把胡子给扯下来。 他在额头上抹一把,捋下一手心冷汗,探过身,朝着殿堂之上威严坐着的人窃窃私语,一激动甚至咬到舌头: “大人,错……错……” 一个“了”字还未出口,便见大殿后边,瓷人儿一般白净的小少爷脸上盛了两朵红花,昏暗的殿堂之上,分外耀眼。 阎珩之没理会身后手舞足蹈的丫鬟,径直走到操作失误误入冥府的棣采面前。 眼角一弯,十分光彩在眼中辗转,点漆般的眸子里,狐狸一样笑着,好生狡黠: “你是活的……” 棣采嘴角抽了抽。 “我看上你了。” ……这人长得跟个娃娃似的,怎么跟恶霸抢媳妇儿一个台词。 棣采受到了惊吓。 “不想魂飞魄散的话就留下来陪我。” 棣采默,面色铁青地看了看他,叹一声,重重阖上了眼。 认命了。 一句疑问,两句肯定,殊不知这三句十一个字,便将他的余生一锤定音。 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那些嚣张张狂风生水起的年少。 那一年到底是哪一年,已经无人记得。只是眨眼间数千光阴打马而过,唯有一个棣采,一陪就陪到了现在。 但亦是自那一日开始,男子从没对阎珩之笑过。 阎珩之并非不知道,棣采是有心上人的,叫小锦还是小菁的那个。 曾经月上西窗,一壶花雕,一碟子油酥花生米裹蟹黄。 夜浓得刚刚好,闲来推盏剪灯花。 棣采醉得痛快,喃喃唤了几声,恍恍惚惚中便兀自笑开。 月华流瓦。 月光之下棣采微微侧过脸,浓的眉,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剪影。 如水墨画中最是浓墨的那一笔,直拽着人无端沉溺下去。 阎珩之看得惊心,一口酒下肚,火烧火燎地疼。 他如何又看不懂,那一次次让他莫名心安的目光,其实是那般落寞。 尚记得那一年冬,冥府中几百年来第一次落了雪。 阎珩之抱着一个手炉窝在塌上,一片银白中只觉得所有的好时光,都被这场雪给葬掉。 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他知道棣采最容易心软。于是装傻充愣也好,死皮赖脸也罢,乖乖放低姿态变身黏人小猫。 他赌的,就是他的舍不得! 但亦是从那时起,那个女子便成了二人之间的禁忌。 眼下阎珩之又提起,棣采捉摸不定他意图,但见绯冉还站在眼前,有些不悦地斜斜挑着眉角。 暗骂一声小阎王口无遮拦,家事丑事哪一样是应该放到台面上说的。 心下恼怒,便有些厌烦地甩开他的胳膊,看也不看他一眼,伸手向前虚虚一指: “让仙君看笑话了,还请仙君移步正殿,再详谈无妨。” 绯冉这才认真看他,终于缓和了脸色。 但也没有点头,反而有些焦急地道: “绯冉此番前来,是为寻一个人的。” “寻人?” 阎珩之听得仔细,听到此时,垂下睫毛,有些轻佻地笑了笑: “仙君可是在说笑?这冥府中要找些什么精怪倒是容易得很,但若说找人,仙君恐怕是来错了地方。” 绯冉扬一扬唇角,顺口答道: “现在或许不是,但要不了多久,便会是了。” 阎珩之折扇一滞,半晌后徐徐展开,淡淡道: “绯琴仙君可是认真的?” 小阎王缓缓摇着折扇,侧过头,兀自思索着。 表情似孩童般天真好奇: “仙君难道不知道,自古以来,就没有人来了冥府还能活着回人间的?” 绯冉看着小阎王,摇摇头,失笑。语气中是与生俱来的倨傲: “既是我绯冉救的人,又岂是一生一世就足够?我要的,可是他永生。” 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砸得生猛——不知苏廿三可知道,这才是绯琴仙君一贯的模样,快意高傲。 棣采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绯冉。 良久才问: “不知那个人是……” “易枫。” 绯冉脸上又添几分温度,慢慢讲来: “长安人氏,生前乃是一名宫廷乐师。” 棣采皱起眉迟迟不言,好半晌才吐出两个字: “没有。” “没有?!” 绯冉面色一沉: “还未查完,就知没有?” 阎珩之闻言失笑,漫不经心地摇着折扇,弯了眼道: “仙君有所不知,采从我当阎王开始便接任察查司的职位,直到现在,近百年来的生死案都存在他脑子里,绝对的无一遗漏。” 棣采着实不喜欢他这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心下不悦了,说起话来也很是淡漠: “殿下谬赞,棣采受之有愧。” 阎珩之哽了一下,捏住折扇,拳头慢慢缩紧了,半天才又放开: “言不及人。” 绯冉失语,以眼神代替菜刀,一刀一刀凌迟着眼前二人。 棣采站在阎珩之身边,两人比肩而站,便是山明水秀一派风光。偏他却是清清冷冷的神色,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冷漠得紧,亦好看得紧。 昏暗光影下如谢家玉树,又似深谷中一方墨玉,温润邈远,倒真是应了其人如玉四个字。 ——难怪天界曾经盛传,小阎王当年一眼相中凡人某某,从此颠三倒四吊儿郎当,没个正经形。 但是如今看来,这小阎王似乎也不尽如传言那样。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沉默间幸好一个声音及时插了进来: “大人们……可是在找一个书生模样的魂魄?” 奈何桥上孟婆茕然而立,已经松沓了的皮肤干巴巴地皱在眉间。拧起的一团似小笼包顶上的褶子一般。 她停了下,迟疑着又道: “仙君说易枫,我倒是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有个魂魄从这里路过,怎样都不肯喝我的汤,问他是谁,他一会儿说自己叫易枫,一会儿又说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 绯冉顾不得考虑更多,慌忙间抓住这唯一的稻草。 孟婆笑了笑,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荒唐: “只是那人一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8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8 个劲儿地嚷嚷着要去青丘,抓他来的白一黑二笑得差点背过气去,说你当青丘是你家后花园,想去就能去的?” “对,就是他!” 绯冉突然慌乱起来。 第41章 幡然·一 夜游神拖着长裾路过留下一地阴寒,衣裾上大朵大朵暗红的这只牡丹,于幽暗之间绽放出诡异的芬芳。 绯冉的衣袖被风吹开,他低咳一声拢起袖子,暗自定了定神: “他在哪儿?” 孟婆颤巍巍地往夜色里缩了一下: “那个书生……他还在那儿的啊。不过说也奇怪。” 说罢,面容苍茫的女人皱起了眉: “那些小鬼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却没一个敢动他……就连黑白无常二人,似乎都不敢对他硬来……我就想他肯定是跟哪个仙人有点什么关系的,没想到竟是绯琴仙君……” 绯冉心下明白是凤离所为,点点头没多解释。 小阎王皮笑肉不笑地伸手一挥,一道白光笔直射去。 白光尽头,奈何桥旁边的草堆里,有一个蜷身缩着的瘦弱身影。 阎珩之收手往前走去,一边语气轻佻道: “我真想看看,能让绯琴仙君此番大动干戈的人……” “就是他?” 小阎王嘴角抽搐,回头看了看绯冉,确认自己看到的动作是点头后,再次回头: “怎么看……都是很平凡的人啊。” 蜷缩着的身影听见声音,神情茫然地抬起头来,四下看了看。 然后他看见了在阎珩之身后,优雅立着的绯冉: “绯公子。绯公子……!!!” 书呆子顾不上自己身上有多脏,抹一把脸直直朝绯冉扑去: “绯公子……绯公子!!!” 绯冉在看到书呆子的一刻突然失语。 眼前的景象又退回成那天,他和苏廿三在易府门口,你唱我和地演双簧,又想起那只红衣如火的狐狸,拉过苏廿三的手,放进一颗火红的珠子,和最后那个苦涩的笑。 也许那个时候,凤离就已经知道他们的结局了吧。 眼角有些湿润,手一下子被紧紧攥住,绯冉这才回过神来。 “绯公子,绯公子……” 棣阎二人惊得无法说话。 靠,这人也,太放肆了点吧…… 绯冉回魂,脸上终于有了点讶然的神色: “他还是实体?” “这不是仙君您做的么?” 棣采闻言比他更惊讶: “刚才我就发现了,有人在他身上施了法术,保护他直到投胎的前一秒,我想大概是施术的人怕他灵魂太脆弱,容易受到阴气腐蚀。” 这些话书呆子也听到了,他垂下眼帘喃喃念叨着什么,然后发狂一般扯着绯冉的衣袖: “小歌,是小歌……!” “你想起来了?” 绯冉死死盯着书呆子。他曾亲眼见证过那个在天界流传甚广的爱情故事,几世前的书呆子,曾为凤离取的小名,便是歌玉。 “隔座听歌人似玉”,曾经的书呆子这样解释。 “人死之后会记起前几世的事,既然仙君方才说不是仙君所为,那么是……” 阎珩之年纪尚轻,棣采来地府也不是太长,似乎都有理由,没听过凤离的故事。 绯冉安抚一般拍了拍书呆子的肩,抬起下巴,冲棣采一点,示意他带他下去收拾收拾。 棣采会意,扯过一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某人。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看有没有鼻涕蹭到自己袖子上。 等两人的身影渐远了,绯冉才回头,看向一脸“到底要搞什么啊……”的小阎王。 轻轻笑了笑,貌似不经意般随口问道: “知道我为什么肯定你会帮这个忙么?” 阎珩之双眸闪闪,不住点头。 到底还是小孩儿心性,最爱这类以“传说”和“很久以前”开头的天庭秘辛。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绯冉笑意缺缺,眉间上了一层哀色。 他抬头看天,一轮清月闲挂在东南一隅。 那月华还是数千年如一日的美好,人却已身历百劫,跌宕坎坷。 “原来,救他的竟是青丘之王凤离……” 小阎王紧皱着眉,随手捻起一株曼珠沙华慢慢揉着,红色沿着指甲往下流淌。 他抬头望向绯冉,轻轻地笑开: “所以绯琴仙君刻意将采支开,因为仙君认为,我和凤离是一样的人,明知没有希望,还死赖着不肯放手,因而就算是同病相怜,阎珩之也一定会帮这个忙,对么?” 绯冉不置可否,便听阎珩之在身边喃喃地诉说。 睫毛颤抖得很厉害,再没有一点轻佻语气,而是似希望又似无奈的自我安慰: “这样,凤离最后,还是有一个好的结局不是么……” 说罢,小阎王抬起头来: “仙君果然不负传言,这个帮,阎珩之帮了,不过,仙君将他从地狱带走之后又准备怎么办?” “这种事,除了天地他老人家,还有别的人可求么……” “什么!!” 阎珩之扑闪扑闪小睫毛: “仙君要带他……去天庭!!” 这个书呆子啊,到底是几世才修得来这种福分啊…… 几世修来福分的书呆子站在天庭智商,双腿跟落叶儿似的,秋风中一下一下地打着颤儿。 这是什么阵势,还有上面那个,是玉帝?!! 书呆子快哭了,他转过头看着身边那人的侧脸。 绯冉冷着脸站在天庭中央,感觉到书呆子的目光,微微侧过头,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语气说: “想见凤离的话,就乖乖站着别动,也别问。” 书呆子一愣,立刻闭紧嘴巴。脑子里跟放了鞭炮一样,哔啵炸着,全是那个人眉飞色舞的脸。 绯冉抬头,朝着殿上的人淡定一笑: “绯冉的请求说完了。” “绯琴你不是在说笑?” 大殿之上的人仪态威严,身下坐着的鎏金刻花大椅,与身上的长袍交织成灿金一片。 “当然不是……” 天帝他老人家嘴角抽搐。 众仙中最不愿得罪的就是这个容貌与实力成正比,几万年都出不了一个的绯琴仙君。 可谁知这人猛一天就拽了个怎么看怎么普通的人上天,硬要自己给他个散仙的职位。 荒谬!这样一来,做神仙,不就跟过家家一样了么! 可是对着绯冉,无奈而哀怨的玉帝还真说不出“荒谬”这两个字来: “绯琴你可知,一个凡人要修成神仙,要经历多少……” 绯冉啪一下收了折扇,放在手里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 似笑非笑地抬起头,眸中冷光骤涌,寒得凛人: “这个绯冉倒不是很清楚,不过绯冉清楚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9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69 的是,太上老君家那只一千多年的灵狐,不久前才被升为仙童,跟在锦书仙君座下。” 太上老君默,心里流泪,这样都能中奖。 天帝也默,人家灵兽也是要修炼才能被加封的好吧! 想归想,天帝一咬牙,用嫁女儿一般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既然书……不,既然易先生从长安而来,不如就封为‘长乐仙君’,不知绯琴意下如何?” 笑容尽数回到脸上,绯冉将谢恩的动作比划得风姿飒沓: “谢天帝恩赐。” “那么……” 天帝的目光转向绯冉身后的阎珩之。 “冥王珩之?” 玉帝眯着眼思索良久: “我记得上次见你还是在你的满月酒上,一转眼竟也这么大了。” 阎珩之冲玉帝点头,表情甚是凄凉。 玉帝失笑,看着座下的小孩儿一脸被抛弃了的神色,又立刻敛了笑容: “不如珩之上天是为何事?” 阎珩之扭头看了看站在自己右边的棣采,死死看了两眼。终于回头,扬起一脸无奈不甘又决绝的表情: “冥府所有职位调整都需给天帝过目,这次调整事关重大,珩之当然亲自前来。” 棣采看了眼阎珩之,那人的眼尾有些润湿,眼睛周围早已红了一圈。 阎珩之迎向他的目光,惨淡一笑,挤一下眼睛,示意他别做声。 继而回头,压抑着声音,咬牙用力说道: “冥府察查司棣采,自今日起撤销职位,打入轮回,从此永生永世,与冥府再无任何瓜葛。” “什么!” 棣采如遭雷击。身子一晃,竟顾不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了阎珩之的肩膀,紧紧捏着: “你说,什么?!” “没听清楚么。” 阎珩之朝他笑笑,眼角轻佻上扬,一串泪却滚了下来: “我说,我想通了,我放你走,你高兴么?” “当然高兴。” 棣采深吸一口气,放开了阎珩之。然而不知自己的语气不是高兴,反倒是赌气一样的小别扭。 他目光冰冷地看向低着头的阎珩之,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阎珩之不怒反笑,声音游丝似的,散在空气里: “怎么,不相信我?我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难道还会反悔不成。” 棣采对自己说这是等待了这么久的自由,心中却苦闷得很。 他想不通这阎珩之是被雷劈了还是闪电闪了,怎么好端端的多少年都过了,突然就说什么要放开他,给他自由了。 僵硬着声音感谢阎王感谢玉帝,最后蜷紧五指,终是踟蹰了一下才往外走。 绯冉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见他走过眼前,低低咳嗽了一声,又半掩住口,问了一句: “不后悔?” 棣采顿了一下: “不。” 走到一半时听见某个肆无忌惮的笑声,听声音是个不出名的散仙,修炼得快走火入魔了才进入仙道,平日里最爱不起阎珩之这种“官二代”。 那人笑得轻蔑: “谁不知冥府中一切事物都是察查司棣采代为操办,小阎王实权在手,却什么都不会做,这下子察查司一走,冥王大人从头学起,可要认真才是啊……” “不然这哪一天冥府暴动,我们在天庭,可是会受影响的。” 棣采低着头往前走。 走到大殿尽头时,终于忍不住,沉默着回过头。 这下就连心脏都几乎快停了。 平日里拽得不得了的阎珩之,吊儿郎当玩忽守职的阎珩之,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那长相猥琐的散仙。 却偏偏这时天庭,却偏偏他说得又是事实,小阎王心中波涛汹涌,却还要强装镇定。 看见棣采回过头来,阎珩之被吓了一跳,生生收了表情。 高挑着的眉眼被硬弯成笑时的弧度,分外生动。 只是眸中的感情一时没能收住,棣采对上他的目光,恍然好像被榔头敲了下脑袋,只听阎珩之又在笑: “怎么,舍不得我?” 阎珩之问完才觉多余,自嘲地哼了一声,却意外地听见一个声音: “废话!” 那一刻冥府中最是不苟言笑的察查司棣采,站在天庭之上,看着小阎王死死咬着那两片漂亮的唇,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想起的,却是当初那个挂着一脸泪痕,朝自己微笑的少年。 从心里冒出一股苦涩,直冲喉间,棣采凶巴巴冲他吼了一声,反身大走几步,一把捞过阎珩之的手,紧紧握着—— 放在手里,才知透骨冰凉。 阎珩之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后眼睛瞪得堪比铁扇公主他家那位。难为这半大点儿的孩子,一受惊吓,连声音都在发抖: “采采采采采……采采采。” “菜什么菜。” 棣采强压着心痛,表情恶狠狠凶巴巴,声音却是温和的,一手扯过阎珩之,轻轻拍着: “饿了就回家吃饭!” 一阵风送进来,头顶上的宫灯跳了跳。棣采站在等下,脸上的表情忽暗忽明。 他悠悠转向一众愕然人群,截金断玉般道: “棣采任职时出现失误,阎王殿下毫不徇私,按规矩撤去在下职务,以儆效尤,不知这是不是也算仙君所说‘不务正业’的表现?” “再者在下虽没了职务,却仍愿意留在冥府继续帮助殿下,所以暴动什么的,仙君大可不必担心。” 方才发难的仙君吃瘪,扭了扭脖子,高贵而冷艳地沉默不予回答。 阎珩之抬头看看棣采,心里一酸。 只想到数千年都过去,多少次笑脸都在那人一句“望殿下自重”下烟消云散,这样守护了多久漫长岁月,却不知当自己都耻于自己的苟延残喘,想要放弃时,他却转身,接过了他的手—— 幸好他接过了他的手! “采。” 阎珩之边哭边咧开嘴冲他傻笑,笑了几声后,忽而酣畅淋漓地嚎啕起来。 棣采笑着摇头,宠溺叹道: “怎么还是个小孩儿样啊。” 众仙被这样的场景所感动,微笑绽放到一半,突然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从惊愕中醒来的众人齐齐看去—— 绯琴仙君俯下身,慢慢拾起扇子,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探询目光,扬起脸明媚一笑。 眼波流连处,活活冻住了几个道行尚浅的散仙。 笑渐寡淡,众仙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殊不知此刻绯冉浑浑噩噩,脑中盘旋来盘旋去不过棣采所说“小孩儿样”。 他在一句话中,仿佛听到多少光阴偷偷溜走,倏忽又想起多少盛情陈事。 曾经总是点着谁的额头说一句“孩子气”的分明还是他绯冉。 怎的如今,在这儿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0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0 站着的,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了呢。 他眼中蕴了湿意,双颊渐渐就失了颜色。 直到一阵笑声隔空传来,撕破这寂静。 天帝于百米大殿上饶有兴趣地打量他半晌,方才转头,大笑着喟叹道: “真是难得。” 棣采愣了一愣,也笑: “确实难得。” 难道自己在最后一刻醒悟,终于决定放弃那无聊又伤身的自尊。 又见天帝点点头,继而重新朗声大笑: “不过这一幕倒是让我想起了多年之前的……” 绯冉心下一凉,迎视天帝目光。 天帝笑得爽朗,双眼往下一扫,将绯冉的表情尽收眼底。 随即笑意愈深: “有趣有趣,绯琴眼下这表情,难道是害羞?” 害羞个鬼! 绯冉亦笑,深吸一大口凉气: “天帝说笑了,绯冉并无害羞。” 众仙顿悟,太白仙君脸上浮起一层深远笑意,先一步拂袖打趣道: “可不是,谁敢忘了,那一年绯琴仙君与无双麒郎,相携而行,真正风月无边,风月无边呐……” 绯冉努力控制着表情,双拳捏紧了,骨节处颜色分明,苍白得紧。 有新晋的小仙不明所以,立刻接道: “啊啊,绯琴仙君和无双麒郎,就是那个传说中绝世无双的麒郎麒念?” 绯冉心脏都收紧了。 他抬头看看天,淡淡的一抹朱砂红,自云朵深处渲染蔓延,渐次染红了几树碧柳,几座山头。 柳树上鹅黄色几点嫩芽,恰当柳絮初发,想必再过不久,就快到春天了。 又看看面前站着的棣阎二人。 棣采握着阎珩之的手,锋利的眉眼,挺的鼻梁,淡下去的天色在他腮上涂上几笔酡红。 真正幸福的表情悬于眉间。 绯冉苦笑,转向棣采。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其中夹杂的苍凉连自己都心惊: “原来你真的爱他?” 棣采深深望着怀中的人,目光深邃得恨不得看进阎珩之心里。 他看着阎珩之,轻声道: “我心疼他。” 棣采说,我心疼他。 那一刻天昏地暗,绯冉再也忍不住,无力地卸下所有伪装。 他想起那个月下摘得一手梨花的孩子,想起那个青要上安静跪了整整一晚的少年。 满腔痛楚压抑着来不及宣泄,最后终于溃不成军。 站在他面前的依稀还是那个面容清秀的少年。他捂住眼摇摇头,双肩擅抖着说不出话来。 他怎会不知自己心疼他。不管是麟离还是苏廿三。 他以为他爱的是他哥,他以为那只是心疼,他以为他不过心疼。 却不知,如果不是深爱着一个人,又怎会为之心疼。 绯冉往后退了两步,不顾大殿上众仙都在窃窃私语着自己的失态。 他反身跌跌撞撞向外跑去,那一刻他脑子里只有少年的身影。 他想抱住他,告诉他,他心疼他。 从始至终,能让他见到才安心,一想起便心疼的,只有他。 那时绯冉觉得时间还长,再多的误会,都可以慢慢讲清。 殊不知那人等了太久,终于决定收回那些曾经无数次给予自己,但自己却从未珍惜过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小阎王和棣采的作用就是彻底让绯小攻看清自己心意,如今功成身退,远目。 菇凉们别急,三儿马上就粗来了。三儿马上就爆发了。三儿……【被拖走】 另:小桃妹纸,小一菇凉和小伊菇凉快给我去看上一章的作者有话有话啊!我有话啊……!! 第42章 幡然·二 “凤离……” 苏廿三放下碗,迷茫了好半天,方才掀开帘子走出去,在白锦身边坐下: “怎么了?” 白锦坐在光秃秃的梨树下,看见一小盏薄纱灯笼,盈盈往这方飘来。 竹架子松了,能听见撞在一起的声音。灯笼后面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苏廿三摇摇头不说话,伸手拍了拍一旁的梨树,又反复摸了摸有些粗糙的树干。 侧过头,微微笑了起来: “我还记得这棵树。” 手掌放平了隔在树干上,眼中流露出眷念的神情。 右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个动作,然后复又覆上树干。 “当时我第一次学习变出梨花的法术,就是在这棵树下呢……” “苏廿三……” 白锦伸手拍了拍苏廿三的肩膀,有些担心。 正欲脱口的话却因为落到脸上,轻微的痒感而顿住。 雪中梨花。 洋洋洒洒的梨花,从空中飘落下来,掺杂了细雪梨花之后更是满目银白,一时分不清是雪是梨。 苏廿三笑着摇摇头: “没想到我还能用出这个法术。” “苏廿三。” 这个孩子啊,连声音都是抖着的,怎会没事。 白锦轻轻叹一口气: “凤离还没醒?” “嗯。” 一朵梨花落到膝头,苏廿三拾起来,捏紧了。又将手握成拳头,死死抵在膝盖上,眼圈有些泛红: “三天了……还是没醒,怎么办?” 白锦苦涩一笑,心下明白再这样下去估计撑不了几天了。 想了半天,终于小心翼翼地说: “大概明天……” 话还没完,便听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透过窗棂荡了出来。 苏廿三一个激灵站起来,转身向屋中跑去。 衣裳下摆和袖子上落满了雪,进屋之后便化开了,凉得沁人。 他只穿一件单衣,牙齿冷得发抖,伸手便握住凤离搁在被子下的那只。 刚抓住又猛地松开,两只手掌合在一起狠命搓着,待到掌心都搓红了,方又一把抓住凤离的手: “凤离?你醒了么?” 床上的人皱了皱眉,却没有回答。 苏廿三知道他是凭着最后一丝气力在支撑,心下一阵酸痛,一眨眼竟滚下一粒泪来。 他从一旁的盆子里捡出毛巾来,拧干了,小心地擦过凤离石青色的唇,素缟白的颊。 就在擦到那双眼时,一长串的泪落了下来。空中串成透明的丝线,摔碎在凤离没有一点知觉的脸上。 苏廿三想起初见时,那人挑眉淡笑,一双眼潋若琉璃,阳光下漂亮到了骨子里。让人一分都移不开眼去。 他终于承受不住,俯下身,咬紧牙,从喉间发出沉重的一声呼喊: “凤离——” 白锦伸手想拉苏廿三起来,叹口气又收了回去。 他静静看着少年从热水中捞出毛巾,一遍遍拧干,不断擦拭着凤离露在外面的脸和脖子。 直到脖子以上的皮肤都因为蒸汽而有了稍许的温度,少年放下毛巾,露出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1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1 满意的表情。 “苏廿三…你别这样…” 白锦心下沉沉,连安慰都不知该怎样开口。 “别这样。我怎么了?” 苏廿三突兀地笑了起来: “一切都是因为我不是么。你,花敛,凤离,你们过得好好的,难道不是因为我?不是因为我你们才被卷进这些事情里?” “别这…” 三个字只蹦出来了两个,就被一阵敲门声扼杀在了摇篮中。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就见门口的小童穿着玄色小褂,一头扎了进来: “仙,仙君,是,是……” 小仙童摸一把额头上的汗,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给跑的: “是,是绯琴仙君……” 早在看到仙童的表情之时,白锦便已猜到是绯冉来了。 他侧过头看看苏廿三,后者慢慢平静了下来,所有表情都自脸上逐渐淡去。 苏廿三只是将头转向窗外,悠悠道: “前段日子去放河灯,曲江上真是热闹,那时候站在江边上,一盏盏往里面搁着灯,就觉得不止是放灯,倒像是将那么些年的沉沉岁月一并放了去,心下平静得很。” 他微微侧过头来: “就好像那灯在水面上滑过去,把所有感情都磨平了。” 说罢低低颔首,心下一痛。 已是多少时间尽数偷换,转眼间,曲江上又载走了多少盏河灯? 白锦一愣,继而苦笑。 心下会意,转身挑帘走了出去。 苏廿三看着他慢慢走远,天地间只余下絮絮一点湖蓝,这才垂下眼,叹了一口气。 末了,茫然的表情又浮了上来,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着门外边那个人: “我真是不懂了,绯冉你,究竟还想干些什么呢?” 司花的仙君拢袖走到一株梨树下站住,回过头来,目光清冷: “不知绯琴仙君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绯冉铁青着一张脸,急急探头要往里看。 白锦稍一愣神,随即立刻侧过身去,挡住他的视线。 绯冉这才抬头,将脸对上白锦。 视线交汇的那一刻,目光变得阴冷起来。 他挑一挑眉,冷冷道: “我找苏廿三。” 白锦深深看向他,良久,方堪堪一笑: “苏廿三是谁?白锦府中只有一只九尾狐,和一只灵力尚浅的灵兽。” 苏廿三说放河灯,说来扯去,亦不过是想告诉自己,至此之后,世上再没有苏廿三或者麟离,数千里前尘尽数散尽,再拂袖又是一片霁光月明。 绯冉脸色更加阴沉,一身白衣被风带起,空中一时寂静,倒衬极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说辞: “白锦我谢你救了三儿,但你可别逼我——” “逼你什么?” 四个字远远飘来,苏廿三面色从容,坦坦荡荡自门内走出: “逼你动手?逼你像麒念一样无端伤人?” 苏廿三顿了一顿,继而更加用力地笑了出来。 笑容自唇角一路荡开了去,看得绯冉心下恍惚,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寂寞空庭,小雪初霁,梨花上沾了点雪,耀眼得动人。 他收了笑容,接着说道: “从前我跟在你们身后,看着你和哥哥,几乎是同样完美的两个人,让人觉得就算仅仅站在你们身边,都是一种亵渎。” 他顿了顿,脸上疏落一点笑意,更像自嘲: “那时候总是想把你们比肩而立的样子打包带上,随时拿出来看看,也好断了自己那点无聊的痴心妄想。” 绯冉呆了一呆便立刻笑开,伸手要去拉他: “三儿。” 苏廿三往后退了一步: “后来在长安,莫名其妙被你给救了——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莫名其妙,觉得真是不真实,又想起杜甫被人唤作谪仙人,对自己说,想必谪仙人,也就是这幅模样了吧。跪在青要的时候也想,想一定要活着下山看清楚你样子,以后在阎王面前攀点交情,说不定投生前还能上天,看看这天庭,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他摇头只是笑,侧头似在思考: “说起来,这天庭真是清冷得可怕,不及人间一半好。” 绯冉安静听他絮絮叨叨,语气寡然,听不出一点情绪: “现在我终于弄懂,这世间,何曾有过完美的人?骄傲自大,只要是想得到的东西,必不择手段,伤害身边的人也无所谓。就连在这一点上,你们都那样相似。” 大约是从这样的语气中察觉出什么,绯冉一时紧张,又上前一步: “三儿!” “行了绯冉。” 苏廿三皱眉,避开他的手: “麒念疯,你陪着他疯,我可不想跟着你们一块儿疯。” 声音轻得好似叹息: “先是因为那个人,所以努力地想活下去,后来又遇见了你……好歹,也让我为自己活一次吧。” 那厢他弯了唇角,挑眉淡笑,这边绯冉心绪起伏,一瞬间几乎站立不住。 他抖着声音开口,说得艰难: “那个人?” “呵。” 苏廿三笑得有些悠远: “当日我在母亲腹中,差点就被吸光了精气,快要撑不下去时,却突然有一股仙气自外而来,恰恰渡到我身上,救了我一命。” 那一刻如遇雷击,绯冉浑身一震,愣在当场。 凉意自脚底传来,最后连神经都被冻住。一片混沌中,只能听见少年干净的声音,清脆传来: “那时候虽小,但也有了意识,终于知道要努力活下去,不过是想出生后找到那个人,当面道一句感谢。” “那你可知……那人到底是谁?” 眼眶唰一下变得通红,绯冉偏过头,死死咬住下唇。 良久才开口。 “呵。” 苏廿三闷哼,挑眉睨他一眼,冷冷道: “找?绯琴仙君说得轻巧,出生后才知这天庭人多地儿大,自己人微言轻,上哪儿找去?搁得久了,就成了心结,毕竟……” 他轻轻笑出声。 那个笑容太过温软。猎猎风中,面容清秀的少年茕茕而立,眸中光华流转。 绯冉怔忪看着,头顶上白色花瓣扑落于眼前。 他伸手接过,才知原来是雪。 那点雪花在手心中划开,毫不留情地提醒着他,千年前梨花漫天的午后早已不在。 他重重阖上眼,耳边只剩下那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因为那种感觉……原来那种感觉,让我萌生出活下去的念头的那种感觉,叫做温暖。” “而那个人,是这世上,第一个带给我温暖的人。” 浮生若此! 依稀又回到一千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刚做完功课的小绯冉偷偷绕过一片碧色湖泊,窜进后面的宅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2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2 子里。 正值盛夏,雕成荷花状的白瓷香盘中,一小截合香缓慢烧着。 夏风卷裹起淡淡的香气,隐约可辨出龙脑和薄荷的味道。 小绯冉深吸一口气,弯了眼角。他双手撑在榻沿上,看了一会儿又松开,轻轻摇着榻上人的胳膊: “青姨,青姨。” 榻上睡着的妇人重重翻了个身,神色迷茫地睁开眼。见是他后眯起眼笑了笑,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头,又指指桌上的点心,示意他拿去吃。 绯冉不动,七八岁孩童的模样,仰起头来一脸狐疑,小指甲盖放进口中咬着,衣角在床沿上蹭出簌簌声响。 水榭风来,夏风在轩内摇曳,送进一室清凉。 小绯冉摇摇头,又唤了一声: “青姨。” 眼角余光瞄了瞄妇人微隆起的腹部,歪着脑袋问: “母亲说,青姨的肚子里有两个小宝宝。” 妇人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对啊。他们是阿绯的弟弟和妹妹呵。” “弟弟和妹妹……” 小绯冉猛地松开手,后退了几步,小脸儿唰一下惨白惨白。 他看看肚子,又看看朝他温柔笑着的妇人。拔脚向外跑去。 妇人被他的动作吓住,不多时又见他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手里攥着一把锃亮锃亮的剪子。 小绯冉哭丧着脸,两只手抖得跟抽风时一个状态: “剪,剪开,让弟弟,出来……” 妇人看着那把剪刀,哭笑不得,接过来放在一旁: “弟弟他害羞不肯出来,要不阿绯跟弟弟说几句话?让弟弟快一点出来?” “这样啊……” 粉雕玉砌的孩童站在床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侧过头稍稍思索,表情很是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努力有没有 =3= 继续求鼓励…… 第43章 念作他·一 最后他将手放在隆起的那部分,疙疙瘩瘩,颇是艰难地念出一串咒语来。 眼前一片月白,浸润出柔软的微芒。 小孩儿涨红了脸,反手,将好不容易才凝聚于手中的光球,缓缓推进妇人腹中。 妇人睁大了眼,看着小绯冉的动作,惊讶之余浅浅笑开: “小绯冉将仙气都分给弟弟了呀?” 小孩儿眨巴眨巴眼睛,使劲点头。湿润的眸子,像雨后挂在枝上的葡萄一样,鲜明生动。 被唤作青姨的夫人笑得更加温暖,抓过小小绯冉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快听快听,弟弟在踢我呢……或许……” 妇人低低说道: “他在跟你,说谢谢呢。” 小绯冉呼吸都屏住,用心感受着从手上传来的新鲜触觉。 轻细的起伏,却传遍了每一根神经,花蕊般在手中绽放。 小绯冉惊喜抬头,妇人满是疼爱地刮刮他的鼻子: “阿绯以后会照顾弟弟么?” “嗯嗯。” 小孩儿使劲点头。 妇人眸中闪过感激光芒,慈爱地摸摸孩子的头: “再过不久……青姨就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时候,阿绯会替青姨照顾弟弟么?” “当然!” 小绯冉大声保证,信誓旦旦地握拳,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认真看向妇人,神色坚定: “绯冉会永远保护好弟弟,永远不让弟弟受到伤害。” 这句保证说出后没多久,麒念便出生了。 小绯冉看着那个白白软软的幼童被人从屋里抱出来,藕节一般的手臂,睁开眼来流光溢彩,像足小小精灵,看见有人在看自己,面目生动地咯咯笑。 小绯冉有些迟疑地凑过去,趴在摇篮边望着,心里面有些惘然,却不知这惘然从何而来。 只是默默对自己说: 这就是自己保证过,拼了命也要护着的那个人了。 麒念长得极快,没长多久已是人类小孩八九岁的模样。坐在院子里学写字,抬头笑时眉目如画,比头顶上的花儿朵儿还漂亮。 小绯冉真以为是自己那点仙气的原因,再看麒念时喜滋滋地笑。好像老农秋天时看着收割下来的麦子样。 从此绯冉小朋友一夜长大,终于收了小孩儿心性,开始认真比划术法。 当年一身白袄与鹅黄,他到底是诺了誓言,一心护着那初见时莲面生春的幼童。 那样数百年如一日的漫长相伴,于是在一起也变得理所当然。 已经忘了是哪一年,春来初阳,麒念亦长成姿容艳绝的少年。 天帝宴饮,两人并肩出席。一时间,无双麒郎与冠世绯冉的说法,便传满了整个天庭。 然后,绯冉见到了麟离。 麒麟孕育后代后依照惯例,应去到西天佛祖座下修行。麟青走时,却正遇麒念闭关修炼。 麟青抱着小儿子麟离,站在绯冉府上,犹豫半晌,终是敲了敲门。 绯冉将那一坨肉团儿自妇人手中接过,贴近胸前,紧紧抱住。 冬日雪夜,细碎的雪花飘了一空。绯冉将小肉团裹进大衣里,小心捏好衣角。 婴童感受到温暖,睁开眼,依依呀呀地舞着小手跟他闹。 那一刻,绯冉看着麟离皱巴巴的脸,心脏的某一角突然钝钝地疼着。 他以为所有婴童都如麒念,粉圆脸颊,十足动人,却不知还有这样丑丑的样子。 皮肤像刚捏成的包子一样,长着小小的褶子,五官都是淡淡的,仿佛一幅画被水晕开,看不清仔细脉络。 他来不及多想,抓住幼童瘦得跟鸡爪子似的手,贴在脸上反复摩挲。 心疼一旦生了根,便无端地发芽成长。 来不及思考,便从怀中拨出一串白色串珠套在婴童手上,歪头看一看,太长。 他盈盈笑,笑说: “再大一点就合适了。” 抬起头,看着麟青诧异的目光,笑容越发灼灼: “青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彼时绯冉说完后,才不觉一愣,一时冲动,竟将那串珠子给了这样一个丑丑的小家伙? 现在才知,却原来,那才是他信誓旦旦说要护着的那个,他终于明白初见时的心疼并非空穴来风。 然而不知苏廿三会不会愿意知道,当初曾带给他温暖的那个人,当初认真说要永远保护他的那个,到头来,却是伤他最多。 绯冉错愕,一时间字都连不成句,他看着苏廿三,惶惶然,不得动弹。 只听眼前少年想了想,忽而沉声道: “我无意要你的道歉,但的确有一件事需要你出手相助,若这件事办成,苏廿三当以性命相报。你也不必……再觉得对我有什么亏欠,你我之间,从此再无纠葛。” 绯冉自动忽略第二句,大喜,元神归位。 他着急去拉少年手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3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3 ,叠声询问。 苏廿三胳膊一扬,干干脆脆抽回手。 绯冉心都绞痛,五内翻涌,一着急双手按上少年的肩: “只要你开口,不论什么我都会替你办到!” 苏廿三深深看向绯冉,一个字一个字用力道: “什么都会办到…那如果是要你去劝哥……” “绯琴仙君!” 苏廿三说到一半便被人没有眼色地打断。 绯冉一言不发望过去,方才说话的小童身上一抖,被他一个眼神,吓得快要哭出来: “绯琴仙君,我家公子说,请绯琴仙君到府上,有事一叙。” “你家公子?” 绯冉真心懒得去回忆这小仙童是谁家的,还是不耐。 “我家公子,我家公子……” “就是麒念,麒…麒公子啊!” 小仙童一着急,这次是真快哭出来。 绯冉一愣。 对面苏廿三了然不笑,想也不想,开口便道: “下次再说好了。” 绯冉没回答,只是定定看着他。 薄薄一件蓝衫,外面只搭了一件大衣,不见有多厚。风从领口灌进去,衣领中露出一小张脸来,下巴愈见尖细,就连脸色都变得苍白异常。 目光湿润,瞳孔黑圆,十足小兽。虽是在对着自己说话,目光却是偏执地投向另外的地方。 绯冉看着他,突然探出手去。 那人一惊,挑眉躲开,又恢复成水波不兴的样子,再次重复: “你快走吧,我也进去了。” 绯冉讪讪缩回手,无奈苦笑: “那我过会儿再回去。” 苏廿三偏了偏头,最后还是没回头看他。 脚下踩断了几根枯枝,雪地里回荡起咔嚓咔嚓的折裂声。 小仙童听到绯冉这样说,欢脱地一抹眼泪,屁颠颠跟在绯冉后面。 绯冉看着他的动作,不由想起某个抱着自己腿,大叫神仙的小书童的样子。 终于没说什么,转身招来一片云彩,淡淡应了一声: “走罢。” 麒念裹着厚厚的冬装立在门边,衣领和袖口边缘,缝着银白一圈雪貂毛。 远远看去,鹅黄雪白相映,分外动人。 绯冉叹口气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等他开口。 夜风中,麒念一头长发四下飘飞。眸中无悲无喜,看着绯冉后轻轻翘了翘嘴角。 目光却有些哀哀的,脸色苍白得凛人。 绯冉知道麒念骄傲,也唯有在自己面前,才会偶尔流露出这副表情。 一时不忍,伸出手将他衣领拉紧了些,走近时却听那人低语一句: “还是输了啊。” 绯冉动作一滞,半晌后偏过头,目光堪堪转向别处,几番犹疑,才问出口: “你说过,小离当初……是天生病弱。” 曾经淡雅出尘的麒郎,曾经倾世无双的麒郎。 曾经麒念摇头叹息。目光悲悯,字字清明: “舍弟他,天生便病弱。” 麒念有气无力地笑: “小离怕是现在也不知道是你救了他把。” 绯冉锁眉看向他,没料到他说的是这一句。 麒念不以为意,笑着道: “我知道绯冉你在想着什么,当年的我,的确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刻意与你亲近。” 绯冉抿紧了唇,想起当年的麒念,天资聪颖到令众仙咋舌,又少年气傲,术法看一遍就会,学起来简单到无趣。 最后自己没办法,只好跑去王母面前撒娇,溜进玉帝的藏书房搜罗各种稀奇术法。 那年麒家有子初长成,一条丝带,几片树叶,树林里转身回旋练术法。 自己站在他身后,握他手,一式一划地教。挥臂间呼吸都纠缠到一起,两人仰首照面,堪堪便红了脸。 就这样练啊练,终于练成人人称赞佳偶一双。 麒念生得好看,绯冉从一开始便知道。眼下那个眉目精致的男子唇角浅浅耷着,自嘲般苦笑一下: “那么现在的我在你心里,又是什么样子呢?” “如果说未出生时我的确存了害他的心,出生后他被禁锢于府中,我与他相安无事这么久,并非就容不下一个弟弟,那到底是为什么,非要除去他不可呢?” 绯冉心脏一窒,猛地抬头眼来: “难道是……” “我怎么也没想到,偏偏就是这样巧,母亲离去时我尚在闭关无法出来,更没想到,母亲他还是将他交给了你。” 麒念脸色苍白,眸中却是流光溢彩,他看着绯冉,一寸寸弯了唇角。 然后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 “这串凤眼菩提,本身不该属于我吧。” 绯冉看着珠子,心下澄明。 在长安时,苏小少爷问他,这串珠子值钱不值钱? 苏廿三不懂,麒念却知道。人间的凤眼菩提为凡物,天界的凤眼菩提,却只王母娘娘府前那一颗,一百年才能结出三枚果实。 绯冉他娘叫王母一声表姐,王母娘娘心疼死了绯冉这个小侄儿,近千年来,最好的十几颗,就串成了这么一串。送给绯冉,自小贴身带着。 而当年绯冉见到小小麟离,心疼得比当年的王母还厉害,思考都无,刷刷摘下就给了他。 凤眼菩提因血结缘,以血来养,被结缘过的菩提白色越来越淡,内里长出隐约血丝。 绯冉小时候被命令咬破手指往上滴血,疼得哇哇叫唤。 麒念上前小半步掰开绯冉的手,将珠子放到绯冉手中: “是…我我嫉妒,还有不安。” 谁会想到绝世无双的麒郎也会不安? 绯冉深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 麒念又对着他笑一笑: “再说小离对你是亲情还是另外的什么,你会不知道?但你却没有因此而对他有所回避。甚至将自己的菩提子都给了他。” “呵。当初的绯冉可以因为麒念伤害麟离,是不是现在的绯冉,也会因为麟离而伤害麒念呢?这就是……对做了那些事情的我的报应么?” 小雪慢慢停了,麒念安静站在绯冉面前。 眼角低垂,睫毛上落了一点雪花,看去有如白蝶翩然。 绯冉一时不忍,慌乱之下一把抱住那人搂进怀中,仿佛怀里还是那个少年麒念。他对他,永远无法做到绝情。 绯冉听见自己说: “不会的,不会因为三儿而使你受伤,你们两个……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麒念点点头,将脑袋搁到绯冉肩上,唇角缓缓上扬。 最后一片雪花从麒念眼前划过。 在绯冉看不到的地方,那人挂着模棱两可的诡异微笑,眸中波光流转,反射出妖冶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这次晋江是锁还是not found还是50x。 不管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4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4 是哪一种,都请告诉我一声,实在不行,我贴留言后面去…… 另:小j乃猜对了,不过绯冉不知道自己是救了三儿,他只是以为自个儿帮了麒念。我果然又狗血了呜…掩面 第44章 念作他·二 好容易狠下来的心又被那点眼泪哭软。 绯冉将麒念扶起来,右手轻轻托起那人的脸,用大拇指拭去他挂在眼下的湿润泪水: “小念啊……” 他一句句断断续续地喊,麒念抬起眼看他,好半天,两人都再无他话。 麒念皱眉,正欲开口,忽而弯下身,重重咳了起来。 一声声咳嗽,用力得似要将五脏六腑都一块儿咳出来。 绯冉听得心酸,上前一下下拍他背。透过厚重的大衣,衣服下的身体单薄得可怕。 “你教,我便学,我只跟你一个人学。” 当年眉眼轻佻,神采飞扬的麒郎,他的小念,何曾露出过如此神情? 疾风掠过耳际,仿佛拉长了声调的呜咽。 绯冉侧过头,喉咙酸涩,眼角处微微发热,似乎有泪在即。 他眼圈微红,用力将麒念的头揽到自己肩上: “不会的,不会的。” 绯冉想笑,一张口却被灌进大口凉风,胸腔里仿佛失去了温度。 他机械平拍着麒念的背,呆立在原地。 心下兵荒马乱。 却是此时,不知从哪儿窜出一个道行尚浅的散仙。 那人一脸焦急,提着衣摆,小碎步一溜烟儿跑来: “玉,玉帝有请。” 苏廿三慢慢踱回屋中,白锦正在给一枝腊梅修剪枝干。 落下的残叶,在地上铺开成黄栌色一片,灯光摇曳下,仿佛日落时的迷津洲头。 唯有几只白蝶于间穿梭。 苏廿三朝其中一只伸出手,小小白蝶犹疑几秒,张开翅膀跳上他的掌心。 白锦放下剪刀,凝眉看他: “刚才来叫他的小童,是麒念府上的吧?” 苏廿三不置可否地笑笑,手指继续逗弄着蝴蝶。 白锦收了笑意,扳过苏廿三的肩。 灯光下那人脸色白得发青。 白锦用力,狠狠抓住他,十指几乎□□他肩里: “是……麒念?” 苏廿三垂下眼低低笑笑,却没回答。 空气逐渐变得凝滞,白锦摇摇头想生气,想了想,意外地发出一串苦笑: “那你呢?他若听了麒念片言,又执意要护着他,那你呢?” 他失去力气般跌落在椅上,眼底一片悲凉: “不愧是麒念啊,这么快就懂得为自己铺好后路,然后全身而退,继续步步为营。” “他是我哥,能猜到我的想法,也不奇怪。” 橘黄灯光远远淡淡地暖了一室。 辗转灯光下,苏廿三钝钝停了一下,继而轻应道。 “若是绯冉先答应你,而麒念不肯应绯冉的请求,违逆他的意图,届时加在他身上的契约咒术应验,他怎么甘心落一个法力全失的下场?” 白锦说着,起身倒一杯热茶与他,苏廿三摆摆手,并没有接。 白锦笑得为难,一把将被子塞到他手中: “拿去捂着,再过会儿,手都得冻废了。” 苏廿三这才发现两手已经通红. 他伸手接过杯子,定定望着窗外,没说话。 大概是到了春初,目之所及,可以看到点点新出头的绯红与梨白相映。 风吹过时,花蕊末端露出招摇的湘妃色痕迹,黄铜色的虎铃依依呀呀,哼着日久弥新的曲。 苏廿三往炭盆中扔了两块苏合香木,屋内渐生起一室缱绻暖意。 他微微仰头,长长吸进一口混着苏合香的空气,满足地展开一个大大笑容: “这样就好。” 他垂下眉眼,淡淡笑了起来: “至少我们还有试试的机会。” 白锦心疼,恨不得一巴掌扇死那个没良心的麒念: “那你怎么办!你本来就只剩下一半的……” “嘘。” 苏廿三将手指放在唇上: “凤离不能走,书呆子需要他。白锦你也不能走,谁都不知道麒念会对花敛做些什么,这样想来……” “我不需要谁来保护……!” 苏廿三被吓了一跳,抬眼只看见一个俊美少年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跨进门,站在跟前。 花小敛从小就受宠,说话做事一贯的横冲直撞。 这次却急得双脚直跳,凑到苏廿三面前,无不委屈地看着他: “你要走……要走?” 苏廿三真正被吓住。 “你要走……要走,不,走的不该是你!” 花敛双颊通红,脚一跺便向外冲去。 叮叮当当只听一阵花铃作响,空中隐隐约约飘来几句话: “我去求姑妈,姑妈,姑妈一定有办法!” “姑妈……” 苏廿三一时反应不过来。 “姑妈……” 麒念跟着念了一声,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快,快阻止他!他的姑妈……是王母娘娘!” 苏廿三欲哭无泪,只得化作小兽模样扑到白锦怀中,两人急急忙忙赶去。 等到了那儿,才发现王母府邸前只剩一个守门的仙兵。 那人靠墙站着,眼神不浓不淡,正好处于呆滞状态。 白锦轻咳一声,仙兵堪堪回过神一看,一惊之下,跳得三尺高: “仙,仙君。” 白锦摆手,只顾问他: “方才花敛有没有来过?” “花敛仙君?” 小仙兵歪一歪脑袋: “花敛仙君是来过,嚷着要找天地,被王母娘娘以天帝正忙为由,扯去花园子里散心去了。”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小仙兵冲着白锦讨好地笑。握在手里的长戟泛着寒光。 左边便是花园,依稀可以看见几朵早开的花,娇嫩色彩一路蔓延至墙外。 白锦盯着那花沉默半晌,突然莫名地问了一句: “天帝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那仙兵的笑容僵了僵,转头看看四下无人,两步跳到白锦面前: “呃,这……仙君可莫说出去了,我听到几个仙君来时在议论着,就偷偷听了几句,好像是…三太子回来了!” 白锦身子猛地一颤。 苏廿三仰头看他,看见白锦脸色青白,目光直直,身体微微颤抖,半天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心里一慌,伸出爪子用力扒拉起白锦的胳膊,口里嗷嗷嗷唤着。 白锦置若罔闻,怔怔又问了一句: “三太子…你是说,千凰回来了?” 苏廿三一怔,呆呆缩回爪,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他从前只知天帝膝下二子,分别唤作龙徵、扬鸾,却不知还有一个名叫千凰的三太子。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5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5 就如同他只知白锦并非声来便是神仙,而是由凡人修炼而来。也知道修仙并非易事,然而天庭之上,却无人知道,他究竟,是为何而修。 千年前麟离曾茫然问过,白锦摆摆手,淡笑而不答。 只是有一回他问得久了,那人才终于蹦出两个字: “等人。” 等谁?又是否等到? 苏廿三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一日春风初度,篱外花千树。白锦落落朗朗坐在一方石凳上,笑意浅挂,隔着竹篱,似在看花。 一回头的刹那目光如水,藏着一个徘徊着的模糊影子。 他顺着白锦的目光看去。 篱外繁花万里路,目光的方向尽头,一树桃花在春光里招摇。 桃花边一株梨树静静开着,花朵雪白。几条枝干搭在桃树上,开得精致温婉,似一个人正含笑低眉时的模样。 苏廿三心思一动,更加用力地扒拉起白锦的袖口。 白锦双目呆滞,下意识顺了顺小兽的毛。 萌兽三儿黑线,瞄准那人袖口一截线头,咬住然后一拽。 “哗啦……” 白锦还魂,低头看着小兽。 苏廿三咬着一小截从袖子上扯下来的布条,目光灼灼: “呜啊呜啊嗷嗷嗷。”【快啊快啊去找他!】 白锦皱眉: “嗯?” 苏廿三汗: “嗷嗷嗷!”【去找他!】 白锦苦笑: “哪有这样容易?” 苏廿三怒: “嗷嗷,嗷嗷嗷嗷!”【不试,怎么知道!】 白锦摇头: “我进不去,再说,万一他早已忘……三儿!” 苏廿三翻个白眼,自觉与他交流不能,寻思着得来个先斩后奏。 隐约的记忆,这花园旁边,便是天帝偶尔议事的偏殿? 于是小兽努力从白锦怀中挣扎出来。 四爪着地,头顶上一只角已经长出小半,肉色的犄角,是唯一还保留着麒麟形态的东西。 等到小兽用粉嫩嫩的爪一顶,顶开一小片草丛,那仙兵这才恍然大悟。 直挺挺向前一扑,伸手就要去抓。 苏廿三背脊一凉,只觉一个庞然大物朝着自己扑来,小心脏颠颠一抖,往里面窜得更快。 呆萌仙兵眼睁睁看着那一截毛茸茸的尾巴从手边溜走,一声哀嚎,有些挫败地从草地上爬起来。 就看见一双月白锦靴映入眼帘。 白锦低下头,长长叹了一声: “烦请禀告天帝,白锦求见。” 这边厢,绯冉正坐在左边靠近花园的位置上,一只手撑着下巴。 表情像是诸多不耐,又不便表现出来的样子。 偏殿正中站着一个华服锦衣的男子。 白玉雕刻而成的束冠,再往下一身衣衫竟是水红。 衣摆轻扬,颜色涟漪般层层荡开。水红之中隐约一点青光,是和田碧玉细致雕刻的司南佩,厚重包浆,长久抚摸之后的莹润光泽。 华丽衣冠之上,表情却是较绯冉更多一分的不耐。 他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天帝: “很遗憾我没死么?老头。” 天帝脸色由白变绿,再由绿到黑。 绯冉摇摇头,看着这个传说中顽劣的三太子。 麒念坐在他手边低低一笑,侧过头来,欲说些什么。 这时一阵喧哗由外而起,一只红色小鸟摇摇晃晃飞进来,落到天帝手上。 一张口,人类小孩四五岁时的声音,脆生生道: “白锦仙君求见。” 绯冉把玩着茶盏托的动作一顿,有些疑惑地向外望去。 偏殿四周,本是厚密无声的草丛间,发出簌簌声响。 天帝御座左右,两个仙兵按紧了挂在腰间的长戟,脸色微变。 随着一团白色从中滚出,锋利的兵器闪着明亮光芒,精准射出。 苏廿三好不容易才从草丛间滚出来,头晕眼花中,只看见两点银光直直飞来。 小兽浑身毛都炸起,哀哀嚎了一声,僵在原地。 “哐当。” “哐当。” 长戟还泛着光芒,却已经成了四截,有气无力地并排落在地上。 被斩断的部分光芒凛冽,冰凉慑人。 苏廿三愣在原地,明显还没从惊吓之中回过神来。 绯冉却真是被吓得快要哭出来。 谁说不惊心,谁说不害怕。 他从座上猛地站起身,脸上结了一层寒霜,心都揪起来。 小兽呆呆站在他面前。 雪白的皮毛上沾了几根杂草,一团白色在绿意间凸显出来,好像一团白雪化开在心上。 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消失,不见。 冰凉刺骨。 他哽咽着说一句“别伤他。”,心就疼了。 他走到小兽面前,却不敢妄动,想了想,朝小兽伸出手。 几乎是乞求的卑微神情: “三儿。” 小兽抬眼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百般风华的麒念,抖了抖身上的草叶,戒备地向后退了一步。 绯冉眼角酸涩,却仍不依不饶地伸着手: “这是怎么了?伤着哪儿没有?” 他只知道,如今麒念越是神采飞扬,他就越记不起当年,他与他执手相依的场景。 他定定看着小兽,眼里只有那个眉目清秀的少年。 他只想起一个少年的模样,那人双目清澈,坐在床角一端: “命若草芥,本身就已经足够可怜了。” 言犹在耳。那是曾经属于他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期末月,应付各种考试和论文。泪。 这周更得少了点,吾认错=3=。 8过一定不会拖沓很久的啊会尽快完结的,请相信我!! 第45章 念作他·三 小兽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他身后翩然笑着的麒念,身子一抖,又向后退了两步。 “三儿!“ 绯冉慌起来,心烦意乱地又唤了两声: “过来!” 一旁的三太子看见如斯景象,皱了皱眉,思忖半晌,忽而展开眉头,若有所思地呵呵笑了两声。 他朗朗一笑,蹲下身,顺手将小兽捞进怀里: “小家伙挺倔的啊。“ 小兽睁着眼,缩在三太子千凰怀里,无声无息地盯着绯冉,良久才将目光移走。 再抬头时竟是没看他一眼。 “嘿,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千凰抱着小兽转身,一只手点点小兽前额,眉眼都笑了开。 然后与小兽同仇敌忾一样地忽略掉绯冉,语气欣然,自顾自道: “不会说话?我想想,那就叫……小晚?” 大殿上众仙俱是一惊。绯冉转过头去看清楚来人,即刻皱眉咬牙。 天气很凉,光线不亮,可是这些都不重要。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6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6 重要的是,大殿那头,一袭淡蓝衣衫的男子淡淡点头,颔首示意。 冬末的枯叶纷纷扬扬落了一空,出乎众仙意料的那人就站在落叶下,眸中琉璃色数点,光华流转,莞尔之姿,令人慨然。 白锦面上微笑着,俯身做出恭谦鞠躬的姿态,只是垂下头时,声音颤抖得厉害: “微臣白锦,见过太子殿下。” 千凰眼角弯了弯,似在笑,又更像是无奈的表情: “你果然还是来了么……小晚?” 司花的神,清淡疏离的仙君,千百年来,未曾那凌霄殿上出现过一次的三太子用力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只想起那年桃树下粉妆玉砌的小人儿。 书还盖在膝盖上,小人儿唇角挂着长长一条涎水,却是已经睡着了。 彼时的千凰一乐,猛地笑出声来。桃花瓣就在这时候落下,恰恰好洒了小人儿满头满脸。 那小人儿脸上痒痒地,终于晓得睁开眼,揉揉脸。 他坐在桃树上看他,后来的白锦,当时的云家少爷空晚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手指还含在嘴里,支支吾吾问他: “你,你是谁,为何在我家的院子里?” 绯冉看见一个身影从自己跟前翩翩然飘过,飘到白锦面前时顿住,紧接着气氛就开始诡异起来。 太子千凰,司花之神白锦,既没有故人相逢的喜悦,又不见仇人相见的怒气,只是面面相觑,同时陷入了沉默。 最后千凰殿下先一步举手投降: “好了好了,我说小晚呐,你怎么还那么倔啊,为了我,可值得?” 白锦冷哼一声,死咬住唇,偏过头没说话。 淡蓝衣衫的仙君从千凰手中抱过小兽,睫毛微颤,敛了眼淡淡道: “当神仙有何不好?谁说我是为了你。” “噢?” 太子殿下欣欣然笑得灿烂,冲着白锦挤了挤眼角,表情甚是轻浮: “真是辜负了我一份心意啊~难为连这种东西我都还留着呢。” 白锦嘴角一僵,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果然看见一张桃花色的纸片,被那人夹在指间。 那人用葱白样的手指拈着,慢悠悠、一层层地拨开,期间不断发出“啧啧啧啧”的声音: “真是可惜了……可惜了,既然如此,我便撕了它好了。” “等等!” 白锦懊恼到想要跺脚,可惜话在弦上,已经收不回来。 那人含笑看着他,一双眉斜飞进鬓发间,水红之上,更衬得肤色雪白。笑容温暖,眼是卧蚕。 传说卧蚕眼的人最会假惺惺微笑。 眼下三太子殿下笑得格外得瑟。 一张脸被纸给挡住,目光却似乎透过纸投了过来,夹杂着冬日难得的暖与亮,化开在白锦仙君眼中。 白锦终于认命,抱着小兽垂眼苦笑: “难为三太子连这都还留着。” 说罢,探过手便要去拿。 谁知千凰却在这时候收了手。 云很淡,天很蓝,卧蚕眼的人笑起来最伪善。 三太子千凰眯着眼,见那人终于撕下淡然表情,发了火动了气,暗地里弯了弯嘴角。 微微笑: “还是这样的表情最适合你啊,云家少爷云空晚。” “恕绯冉冒昧,不过,是否可以将三儿还给在下。” 这边厢两人唇枪舌战好不热闹,那边已经有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噢?还给你?” 传说中吊儿郎当玩忽守职的鼻祖,那小阎王阎珩之若见了该叫他一声师傅的三太子千凰,扭头看了看自家白小梨花的脸。 后者的脸白了白,脸色铁青。 千凰大人点点头,回过身来,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折扇来。 扇一下,凉风习习,阴风阵阵: “千凰可记得,这小家伙分明是在躲着绯琴仙君你呢,绯琴仙君怎么可以说出‘还’这个字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短我知道,呜。 好吧先道个歉,快到期末了,班团活动,选课,论文,忙得死去活来呜。 ms很多菇凉都放假了吧……苦逼的我们居然要十几号,坑爹啊有木有!有木有! ……有……有……有【这是回音】 我知道这不是借口,找借口是不对的可是……真的快要累疯了啊抱住菇凉们哭。 熬夜背书的人伤不起,伤不起,我会努力的,我会尽最大努力的,呜、 第46章 公告公告 不会解释什么,因为我知道无论有什么样的原因一句话都不说地就直接停更半年都是我的错t t 不过既然回来了,就一定会把它写完 请给我一点时间来回忆写过的和准备继续写的内容 t t 半年过得兵荒马乱,甚至连笔都没动过(除了练字) 所以,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各位原谅。 鞠躬 =333= 作者有话要说: <input&on value=子非记·短篇集 o;/onebook.php?novelid=1296434")> 请戳啊戳啊戳啊戳 第47章 白头·一 他愣了愣,然后终究收了手。 他只不过是用了一秒钟的时间来收回伸出的手,却用了一世的光阴去后悔和内疚。 后来?后来就是如今的白小梨花曾经的云空晚和那年那月那被贬下凡的天下第一二世祖千凰的故事。 只是临走之时,脸色还未缓和过来的玉帝眼神在众仙身上游弋了一阵,最后叫住了他,说是临潼骊山之上最近屡屡发生凡人被妖物所伤的事情,而四周百里之内已半年无雨。 他犹豫着皱了眉,在听到临潼二字时却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下凡一月,降妖,除魔,又唤来东海龙王,下了整整两天的大雨。 临潼。他走过初雪的长安,连理的骊山,却不曾想一个人的临潼,会走得这样艰难。 二月的柳条,三月的花浓,唱曲的旧人,记忆中的楼。 绯冉转过一个路口停住,夕阳的微光中似乎看见有谁在朝他走来,在这洒满唱词般长长短短夕阳的路上。 然后他慢慢地微笑了。 应该是很唯美的场景,只是眼前的这个东西,实在不像是人的样子。 苏廿三,不,形似苏小少爷的一团青色阴影直直站立在一棵冬青下,青色的人影和绿色的树叶两相映照,风吹过入耳,情人低语般的呢喃声调。 于是绯冉也笑了,他并没感觉到强烈的妖气。 他眼角向上扬了扬,笑笑,只道,哪儿来的小妖怪,居然敢化成他的样子? 又顿了顿,嘴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7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7 角的线条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罢了罢了,谅你这小妖也做不了什么大乱,这次且不跟你计较,走吧妖怪。” 那团影子歪歪头,稀薄日光里轮廓开始变得模糊,却并没有急着要走,而是摇摇头,向他伸出了手。 绯冉一愣,那手便触上了他的颊,不过一秒的滞留,他抬了抬手,看着对面几乎一样的眉眼笑容,却终究,没有出得了一招半式。 苏廿三,你有多久,没有这样微笑过了呢? 他心下一痛,嘴上便说着: “你这小妖怪倒还有趣得紧,明知我下凡便是为了收妖,不仅自动送上门来,居然还敢调戏本仙君。” 那影子一愣,还未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动作,便见不知怎么的掀起一阵不小的疾风,道路上的尘埃迅速扬起,包裹住那个青色渐渐变淡的身影。 无比熟悉的气息就在这疾风中快速扩散开来,绯冉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却一时想不起来那是属于谁的气息。 不是白锦,也并非凤离,当然也不是麒念或者花敛,至于……怎么可能呢,他用力捶了捶大腿,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一月完,他平骊山,救临潼,收了多少只或老或少,嗜血如命的妖,唯独放过了一只——然而他想起放过的那一只,心便微微地疼。 紧接着回天庭复命,跪谢赏赐,前来相迎的麒念眉眼淡淡:“一起走走?” 他迟疑了一下,停顿良久,抬眼望他:“小念。” 麒念弯了弯眼角: “一起走走,你不会失望的。” 那一天,绯冉看着麒念,三年,三十年,三百年……多少年的岁月从眼前闪过,他教他执笔挥剑练术法,他长成龙章凤姿无双麒郎,他一袭白衣眉目如画,他以为他爱他,他也以为他爱他。 却不过是镜花水月,一个其实是气不过凭什么弟弟可以得到最好,一个是阴差阳错地弄错了对象。 天庭的梨花又开了,新开的梨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 绯冉被一朵落在头顶的梨花惊醒,回过神,甜腻的梨花香中,麒念双手抱在胸前: “绯冉你——” “小念?” “别紧张,我只是想问问,如果麟离向你要一样东西救活凤离,而这样东西只有我有,并且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会逼我拿出来么?” 绯冉瞳孔微微一滞,张了张口又闭上,最后轻轻阖上眼睑,方才吐出一句话来: “如果三儿对我说,我会。” 绯冉以为麒念会生气,但或许是怒极反笑,那人只清淡一笑,说声“幸好”,便要离开。 “幸好什么?” 绯冉不解追问。 麒念深深回望向他,一碧的天光都落进了他眼里,表情似笑非笑,看得绯冉心中一紧: “幸好我虽然不是一个好哥哥,却有一个难得的好弟弟。” 很多年后,绯冉忽而想起,太子千凰,以及临潼。当很多年后,他又路过那座镂空雕花的楼,曲江水傍的云依旧,黄栌岸,醉东风。 沉醉东风,黄栌岸接白渡口。 三分江水,两盏灯楼,百年走,宴宴厌杯酒。 他记得他说,他分明是躲着他。 而那时,那个人已经离开他很久了。 久到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他们是如何相遇,相知,然后错过,无论是最初那个红粉敷面的孩童抑或眉目清秀的苏家少爷。 他只记得,那一日麒念声音清朗,一个字一顿地对他说道: “幸好我虽然不是一个好哥哥,却有一个难得的好弟弟。” “一个……几次三番愿意去送死的好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如果有菇凉还在看的话,留个言好么t t 我想知道大半年过去还有没有人会看到这个t t 第48章 白头·二 绯冉突然停住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乎不敢确定,于是转过头,带着三分犹疑的语气,问麒念: “你说,三儿,怎么了?” 麒念扫他一眼,忽而眉头一皱,浮起一抹无奈又惋惜的表情: “难道你不知道?……苏廿三将自己的内丹渡给了凤离?” 那天正好是什么节日的样子,绯冉从人间回来时已有人挂起了灯笼,朱砂色的纸,绘了一溜儿的人物花草和图腾,红彤彤的煞是好看,他便买了一盏,用法术变小了收在袖子里,带了回来。 他先是去找了白锦,守门的仙童一脸的无辜无知无可奈何: “仙君,我家仙君真的不在家啊,前几日他,他和三太子一同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什么?那个养伤的客人?听说是青丘的那位?那位也走啦,就和仙君一块儿出的门,现在还没回来呐!” “去哪儿?这个这个……听说去了凡间,也不知道是干什么,这几天呀,天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有,您知道的,这版本可就多呐……” 绯冉便提着灯去找花敛。 幸好花敛还在,小孩儿一见他便红了眼,然后砰一声反扣住门,不肯出来了。 他也不催,也不用什么术法,就在外面等着,太阳落下,银河上浮起一片片银色麟光的时候,才终于听见“吱嘎”一声。 花敛捂着眼从里面出来,声音有些沙哑,绯冉想,大概是刚哭过。 他也想哭。 很想很想,可是多难受他都没哭出来。这天上人都知道他绯琴仙君的性子,不动声色,即使那一年麒念落难,他偏过脸垂垂眼,再回头时还是一脸的水波不兴。 所以当花敛看见绯冉眼角有什么东西在反光时,他也短路地没有联想到“眼泪”这种东西上去。 直到那些泪水在眼角积累地多了,一颗颗滑下来,落到灯笼上,将纸质的宫灯侵染出小片小片深红的水印时,花敛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哦,绯冉这是哭了。 彼时他们正坐在银河两旁的岸边上,大片磷光铺天盖地地盛开在水面上,像一颗颗巨大的眼泪,落在银河的心里。 这样应景。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穿白衣的那个低头看了河面良久,方才侧过头来。眼神却是没有焦距的。 花敛红肿着的眼泡更红了,伸出手,在他眼前用力晃了两晃。 绯冉这才清醒过来,但还是没出声,勉强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次,苏廿三是真的走了。” 花敛说完这句,就看见一颗晶亮的东西恰到好处地从那人眼眶里滚落出来,拉长石一样折射出耀眼的光,滑过下巴便碎了,这一颗没了,又是下一颗。 紧接着更多的珠子滚落下来,扑簌扑簌地跌在灯笼上,滑进衣领里。 仿佛在久远的年岁里,名叫绯冉的仙君,一直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8 白头 作者:雪泥红爪 分卷阅读78 是以这样的形象出现的—— 回忆里天赋异禀好像无所不能的大哥,走过多少污泥或荆棘,却从未失措过的平淡镇定。 大概就连那些年长数倍的神仙都无法做到。 斩荆棘,然后将之做成桂冠的能力。 那么这次,又是为什么呢? 从来被当成小孩儿对待的人轻轻往那方凑了凑,像小时候某人安慰某人时一样,拍了拍那人的肩,然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花敛垂下眼,喃喃重复了一遍:“真的走了,没法回来了。” 然后突然闷闷地笑出声来。 想到了什么呢? 想到了多少年前,绯琴仙君还只是稍稍比别人能干那么些的小神仙,麒念才刚刚长出棱角来,他跑去找绯冉哥哥,进府却看见一个瘦瘦的小孩儿,皮肤皱巴巴地裹在身上,一脸愁煞人的表情。 不知怎的,又有些讨喜了。 又想到后来,河边那次,绯冉第一次生气,他有些怕,本身也不过是想捉弄一下那个婴孩,河边树下越想越心酸,最后哭着睡着。 还有后来的苏小少爷,明明这么傲娇却死撑着一副人畜无害脸装作“我很善良”,分明就是当年那个小孩心性,怪不得绯冉还是会…… 爱上他。 爱上他? 花敛眼皮跳了一跳,绯冉到底,是何时开始爱上苏廿三的呢? 是那些朝夕相处的时光,还是那一年的人间长安太过美好,以至于乱了心智迷了心窍? 这个答案,怕是连绯冉自己,都无法知道。 “三儿他……是为了救凤离?” “嗯。” 花敛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好一阵子都没有接话,他小心翼翼地拣着措辞,一字一句都显得异常费力: “你救麒念时,本身苏廿三应该以命换命的……” “亏得有了凤离的内丹,凤离是青丘之王,虽比不上上古麒麟,但功力也不可小觑。” “更何况,是他的内丹。” “只是烛龙实在太强大,即使这样,苏廿三还是失去了大半的精气,只余下小半颗内丹,靠白锦帮着,好歹活了下来。” 花敛瞥他一眼,见他虽不答话,却明显是在仔细听着,想了想,才接着说: “所以他才化成那只兽的模样……体积小嘛,白锦说好养,咳,也不是好养,就是调养起来会快很多。” “其实这些你也都知道,你不知道的只是后来,凤离眼看撑不下去了,苏廿三逼着白锦,让他帮他,将自己剩的那半颗内丹还给凤离。” “你知道的,像麒麟,烛龙一类法力强大的上古神兽,如今还在的,几个?凤离是兽,神兽,和妖一样,这内丹,就是他们的命。” “绯冉,绯冉?” 花敛试探着叫了两声,却没听见那人的反应。于是收回手叹口气便准备要走,起身时却被扯住了衣角。 他匆忙望下去,藕荷的夜色里,不知何时泛起了萤火,星星点点地落在绯冉的白衣上,那人双肩微微抖着,拉住他,却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两人的手脚都有些麻了,才听到一个声音,遥遥地从背后传来,疏疏朗朗,犹如梨花映照在春水中的干净: “绯琴仙君,你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呢?” 绯冉睁大了眼看他,依稀想起第一次在长安见到他。 还是有些料峭的天,苏小少爷睡着正熟,白小梨花亮银的衣,银灿的眸,一开口还是那么讨人厌,却背着苏廿三,将冒冒失失又无知无畏的苏小少爷,带来还他。 那么这次呢? 能不能……将他再还给我一次? 能不能?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白锦旁边一个华袍锦衣的男子,一双眼似笑非笑,双手抱胸闲闲看着。 三太子千凰。 白锦没告诉他,千凰便也不敢开口,那日在临潼街上,他自以为见到的有趣小妖,其实,真的是苏廿三。 只剩了一缕精气的苏廿三。 就是那仅剩的一缕精气,却硬是飘下了天,落了地,又不知凭何找到绯冉,看着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只想再碰碰他。 绯冉啊。 这次,真的是要再见了吧? 风吹过来,萤火也飞了过来,白锦看了看绯冉,又看了看金鱼眼的花敛,咬了咬牙,还是得狠下心来: “说到底,那是苏廿三的命,他本就应该如此,只是阴差阳错得了凤离的那颗内丹,但那颗内丹原本就不是他的东西,尘归尘,土归土,都是定好的命数。” 白锦说得婉转,却句句带刺,绯冉并非听不出来。 苏廿三该死么?当然不该。那么,又是谁让他走到这一步,不得不死的结局呢? 是他绯冉。 他眼前一黑,忽然想起那日,月色笼罩长安,萤火飞破月色,苏小少爷坐在床角,眼神三分迷茫,三分不解,还有四分真真的坚决,问他: “难道真的必须如此?不论人或妖,在渴望获得真挚的感情这一点上,不是没有区别的么?” 又说: “就像绯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那么不管你是普通的商人,是术士,甚至于是一个妖怪,我都不会因此而离开你。” 那是故事的开始,那时所有的人还未出场完,所有的故事还未来得及给世人看,他不过是长安城顶普通的掌柜绯冉,他是京城中名不副实二世祖中的一个。 倒不如就停在开始的地方,他做他的甩手掌柜,他做他吊儿郎当的少爷一枚,纵情一世,也好过万世孤寂。 只可惜,他连后悔都没来得及。 如果能在那时爱上你。 如果长安不曾下雪,我们也不曾相遇。 如果我知道,想要守护的一直都是你。 如果你没有用过那个忘字诀,我也不曾失去记忆。 如果我能在那时学会珍惜。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我早在我没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你。 如果能在那时爱上你。 我爱你。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