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凡尘》 第1章 出生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章 出生 柳家岭大队在望宁公社南边大概三十里的山里,说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认真的丈量过往那个穷山沟去的路到底有远,大家都是根据想象或感觉说的。 再往南就进了凤戏山深处,山峰险峻,林木阴森,没办法再住人了,所以在这个被大数人认为是平原的中原地区,柳家岭的人被外面的人称为“南山沟里的”,连被外面有水浇地的其他地方的人称为“山里的”望宁公社附近的其他沟沟坎坎的村子里住的人,也都这么称呼他们。 山还是平地总是比较才显现出来的,和望宁公社的所在地望宁大队比,柳家岭就是大山沟,因为这里山大,树,林密,山高林密意味着原始,原始意味着贫穷和落后,所以虽然只是山高点还是矮点的区别,只是离公社所在地远点和近点的区别,别人的优越感便凸显了出来。 连接柳家岭那个穷山沟和望宁公社的,除了条曲曲弯弯仅只可以容辆架子车通过的山路,还有条和山路伴行的河,河是从凤戏山流出的,所以叫做凤戏河,河不大,但长年水流不断,河水在进入望宁公社所在地之前,都是清澈见底的。 柳家岭是柳家岭大队的个自然村,在几个村子的最南边,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和其他五个自然村、共不足百户人家共同形成个大队。 大队支部书记柳长青家在柳家岭最东头,东邻居是他的结义弟弟柳长春,说是邻居,其实并不准确,这里从来没有两户人家的宅基地是真正连在起的,坡上坡下相距几十上百米,就算是邻居了。 阴历十月,山里的夜晚已经非常冷,今年季节又赶得早,前几天已经下过场零星小雪,今天冷,黄昏的时候起了风,又飘起了小雪,可柳长青两兄弟家里的气氛却很热闹,尤其是柳长春家,已经十点了,群人还在围着煤油灯说话,东厢房不时传来女子痛苦的呻吟。 柳长春的大儿子柳茂马上就要当爹了,妻子徐小红早上起来就已经开始肚子疼,到现在已经生了四五个小时了。 柳长春的妻子翟玉兰拿了个鸡蛋出来,递给趴在柳魁背上摆弄弹弓的柳侠。 孙嫦娥笑笑,没拦着,皮小子放学后就山前山后上天入地折腾,晚饭就吃了个玉米饼子,碗稀饭,平日里这个时候早该睡了,今天因为二嫂要生小孩,赖在这里不回家,他听人说刚生出来的小孩都很丑,他自己就是,很不服,非要亲自过来见证下真假。 他大哥柳魁的两个孩子柳葳和柳蕤出生时,个他还小不知道,个他上学了不在家,这次他是坚决不肯错过。 在柳魁背上折腾的柳侠看到鸡蛋,立马两眼放光跳下炕,鸡蛋烫,他呲牙咧嘴,却迅速的在炕沿上磕了下,猴急的去剥皮,被柳魁给拿了过去:“等你剥完,就没啥可吃了。” 柳魁细心的把鸡蛋剥了壳,递给柳侠。 柳侠又趴回柳魁背上,在大哥舒服的摇晃下,笑嘻嘻的先把鸡蛋黄给掏出来吃了,把块蛋清塞进柳魁嘴里。 “妈呀——啊——”隔壁窑洞里传来声高亢的惨叫。 孙嫦娥和翟玉兰决定再过去看看,徐小红叫的有点太厉害了。 徐小红平日里虽然看着瘦弱,却不是娇气的性子,今天她肚子从清早疼到黄昏,她也只是安静的告诉了家里人声,疼的都吃不下饭了,她还笑着安慰柳茂和家人:“没事,过了这阵就好了,您先吃。” 可这会儿,她叫的比般产妇都厉害。 柳茂在窑洞口,担心的看着他妈,却不敢再问,几个长辈已经说了好几遍,女人生孩子都这样,生下来就没事了,可他还是忍不住的心慌害怕。 翟玉兰拍拍儿子的胳膊:“没事,茂,小红太瘦,骨盆窄,孩儿下来哩慢,都这样,您大娘生幺儿时候,都第七胎了,还是生了快天,屁股小哩人生孩儿都慢。” 过了几分钟,柳茂回了堂屋,他拍打着身上的雪说:“下大了。” 吃了鸡蛋的柳侠心满意足的对柳魁说:“大哥,我先睡了啊,会儿二嫂生了你就叫我,我想看小孩儿。”说完就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儿里,跟在自己家样,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徐小红的呻吟嘶喊又持续了几个小时,约莫凌晨三点的时候,孙嫦娥跑了进来,两手都是血:“难产,孩儿先看见哩是手。” 几个昏昏欲睡的男人下都惊醒了,柳茂脸下变得煞白,大喊着“小红”跑了出去,在窑洞口滑了跤摔出去老远,不管不顾的爬起来就冲进了东屋窑洞里。 柳长青按住了也要冲出去的兄弟,对柳魁说:“去帮您妈烧点水端过去,给茂他媳妇打几个鸡蛋,放点红糖。”说完他走了出去。 外面大风裹挟着雪花乱舞,柳长青在窑洞的窗户外面对里面说:“五嫂子,你看咋样?” 吴玉妮疲惫而沉稳的回答:“我正转着哩,孩儿不大,应该差不,就是咱媳妇儿身子骨太弱,骨盆也太小了,时间会长点。” 她是这片十几个村子的接生婆,祖传的,还曾经到县里接受过赤脚医生培训,四十来年,经她手出生的孩子她自己都记不清少了,经验非常丰富。 这里的人都没有去医院生孩子的观念,望宁公社的卫生院就几间破房子,先生也没几个人,说话还死难听,说实话,那里接生先生的水平还不如吴玉妮,并且,到那里接生怎么也得五六块钱,那些钱,够大家孩子上完初中的学费了。 柳长青放下了心,回头看看同样松了口气的柳长春:“回去吧,明儿我让您嫂子给五嫂子拿两只兔子。” 男人们沉默的坐在窑洞里发呆,已经凌晨五点了。 直睡的很香甜的柳侠突然坐了起来,点也不迷糊的嘿嘿笑,披着棉袄跳下了炕,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跑:“生了,我听见了,我听见孩儿哭了。” 柳魁把没抓住,柳侠已经跑了出去,跟着,外面传来微弱的婴儿啼哭声,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有人生孩子,这哭声压根儿就会被忽视掉,实在太弱了。 柳茂欣喜若狂的声音传进来:“大伯,伯,哥,生了,小红生了,哈哈,生了.........” 男人们都出来了,在柳茂两口子的那孔窑洞外,全都舒了口气。 柳魁提溜着柳侠把他捉回来,柳侠挣扎着,两条腿被雪映得白生生的:“咱妈都说了孩儿生出来就叫我第个看,我就进去看下。” 柳长青不说话,帮着大儿子把小儿子按住,柳魁勒紧了弟弟进屋:“女人生孩儿哩地方男人不兴去。” 柳侠泥鳅似的挣扎:“为啥不兴?我又不看二嫂,我看小孩儿哩。” 柳魁把柳侠按到炕上说:“看谁都不兴,会儿咱妈就把孩儿抱出来了,你随便看。” 柳侠踢腾腿:“我非现在看,非现在看,咱妈说了叫我第个看哩。” 柳魁把拧绳踢腿的柳侠塞进被窝,坐炕沿上按着他:“天快亮了,你睡会儿吧孩儿,等五大娘把孩儿洗干净,大哥抱过来给你看,中不中?........啊.......你要再踢腾我可打你........” “柳魁,快,快回去把咱西屋哩门拆下来,茂家还直流血,您五娘怕会大出血,人得往公社送,把小凌也叫来,我去喊您福来哥。”柳长青顾不上身的雪,推了大儿子出去,又把扯下了柳侠正盖着的被子:“幺儿,去睡您四哥那儿,明儿不去上学了,搁家听您妈哩话,。” 柳侠看着柳魁飞奔出去,柳长青也抱了被子出去,楞了下,麻溜儿的套上棉裤棉袄也跑了出来。 院子里乱了套,徐小红已经不再嘶喊,刚生下的小孩儿也不哭了,柳茂嘶哑恐惧的叫声却声比声响。 翟玉兰围上了围巾,把架子车套上拉到了徐小红的窑洞门前。 孙嫦娥又抱出床被子,不停地叮嘱她:“你啥也不用管,孩儿就给我撇家就中了,路上千万别慌,有您大哥哩,没事。” 柳凌边系着棉袄扣子边跑了下来,他虚岁才十四,人也单薄,其实抬不了重东西,但是几十里的山路,还下着这么大的雪,走起来特别费劲,他就是中途换换手,让其他人能歇口气缓缓。 没过几分钟,从西边坡上又跑过来个身材壮硕的男人,过来,二话不说就加入了忙碌的行列,他是柳长青的西邻居柳福来。 很快,徐小红就被包裹的像只巨大的蚕蛹,用绳子固定在门板上抬了出来。 柳家岭到望宁的路即便是晴天,上坡的时候个人也拉不动辆空架子车,至少后面还得个成年男人推着走才行,何况今天这样,架子车只能在下坡的时候借借力,少省点力气。 柳长青看着柳长春、柳魁、柳茂、柳福来把人抬起来,柳凌和翟玉兰拉起架子车跟着,回头对孙嫦娥说:“你看好孩儿们,我得先走,去公社找找王书记,要真是大出血,得赶紧往县医院送。” 公社书记王长民有辆破吉普,不止次的往县城送过重病号;不过今儿这雪,吉普车可过不去千鹤山......柳长青心里暗暗叹口气。 柳侠拉着孙嫦娥的衣服,吆喝着对柳长青说:“伯,过上窑坡时候你慢点,那儿下雪特别滑。” “我知道,幺儿你搁家听话,别叫您妈.......”柳长青后面的话被淹没在风雪中。 柳侠坐在被窝儿里,紧张的浑身僵硬,挨着他左腿的小包袱里是个小孩儿,脸褶子、粉红色的丑小孩,就比老鼠大点点儿。 孙嫦娥去厨屋给吴玉妮做饭了,柳侠觉得自己理所应当得看着这个孩儿,所以他就直这么盯着看。 其实他觉得自己是这小丑孩儿的叔,该抱着他晃晃才对,大嫂大哥和孙嫦娥他们抱着柳葳、柳蕤睡觉的时候都是晃来晃去的。 不过,现在柳侠不敢抱,小孩儿软乎乎的,柳侠的黑爪子上树、掏雀儿、打人、写字儿都特别好使,就是抱这个小孩儿他横竖不趁手。 “吱呀——”门开了。 柳海端着两个碗进来:“咱妈说今儿咱都不去学了,叫你吃完饭就睡,你吃吧,我下去把柳钰哥接上来。” 柳侠小心的挪开点,把褥子撩起来个角,柳海把碗放上去,柳侠说:“你问问咱妈,他咋直睡,是不是得喂他点儿饭?” 柳海白了他眼:“ 他哪会吃饭?他得吃奶,咱妈说会儿等大嫂吃完饭过来喂他。” 柳蕤现在岁半了,还没有断奶,大嫂何秀梅说冬天断奶孩儿太受罪,等春天天气暖和了再说,却没想到正好赶上给这个小的用上。 秀梅推门,就被炕上的情况吓了跳:“咦,幺儿,你会抱孩儿了? ” 柳侠此时靠在糊满报纸的墙上,身上包着被子,怀里的小包袱只露出点红的绿的边:“他将醒,哭哩,我没法,只好抱着他晃晃。” 秀梅坐在炕沿上笑道:“我还以为你跟小孩儿们有仇哩,小葳、小蕤靠近你点你就跑没影儿了,他俩哭死你都不肯带他们去摘回柿子、酸枣。”她伸手接过柳侠怀里的小包袱,随意的掀开上衣,露出丰满的乳房,把老鼠样的小孩儿凑过去。 “咳、咳.......嗯.......啊........”小孩微弱的哭声响起来,丑脑袋还扭着往边躲。 柳侠紧张的趴过来:“大嫂,你是不是噎着他了?” 秀梅伸手把柳侠的脑袋推开:“去,还没挨着哩。”她把包小孩儿的小褥子又掖了掖,再次把自己的乳头送过去:“来来,哦,吃咪咪了,好孩儿吃咪咪喽。” “咳,咳,咳.......啊........”小孩哭的声音居然响亮了点,小脸憋的通红,看上去丑了。 “咋样?吃了没?”孙嫦娥进来了,她怀里抱着柳蕤,后面跟着柳葳、柳海、柳钰。 柳钰和柳凌个属相,比柳凌大几个月,也比柳凌身体强壮,但他半个月前爬树喝轰柿子的时候,从树上掉下来,左胳膊骨折,现在还用木板固定着,所以送徐小红去医院的时候没喊他起来。 昨晚上他被勒令在自己的窑洞里老实睡觉,不许起来添乱,今儿早上醒过来时柳海告诉他,他才知道嫂子难产,他爹娘和哥哥可能连夜去县城的事。 秀梅为难的又调整了下姿势:“不吃,奶还没挨着哩就哭,妈,不是说吃过了自己亲娘奶哩孩儿才会挑人吗,这孩儿是咋着了呀?” 孙嫦娥把柳蕤放在炕上:“有些孩儿生来就这样,幺儿也是;我去熬小米吧,喂他米油。” 柳侠问:“那会中?那又不是奶。”边把爬过来准备去扒小孩儿的柳蕤用脚顶着肚子按在墙上,让他动弹不得。 柳蕤高兴的咯咯笑,以为柳侠在逗他玩。 “你也没吃几天奶,硬是用米油喂大哩,米油养人着哩。”孙嫦娥把柳葳也给抱到炕上,转身出去熬粥了。 小米粥熬了个钟头,小孩儿就哼哼唧唧哭了个钟头,等孙嫦娥把米油晾好,把个调羹勺倒过来,用勺子柄沾着金黄色粘稠的小米油,放在小孩儿的嘴边,那孩子马上吸吮起来。 “哎,他真哩吃,他这么小,咋就知道那是吃哩?”柳侠兴奋的不行:“妈,叫我喂他呗,我也会。” 孙嫦娥专心喂孩子,头也不抬的说:“小祖宗,你能安生会儿不?妈快使死了,我赶紧喂了孩儿去睡会儿,晌午还得给您群做饭呢!” 柳侠嘟着嘴坐边不高兴,不过连三分钟也没有,他就又凑过来看小孩儿吃饭了。 柳钰、柳海对着吃完就睡着的大老鼠有点手足无措,柳侠学着他妈的样子又把大老鼠抱在怀里,非常得意。 何秀梅是初中毕业,以前每逢天气不好、家里几个学生不能上学的日子,就由她或者柳魁给柳凌、柳钰讲功课,然后柳凌再给柳海、柳侠讲。 柳钰是个不靠谱的,和柳凌班的时候,柳凌每次考试都稳居全年级前三名,他则是在倒数前三名里面牢牢占据了着席之地。 柳海阴历七月生,比十月生的柳侠大两岁,农村孩子都上学晚,柳海该上学的时候正好虚岁八岁,柳长青拉着架子车,上面坐了柳凌、柳钰、柳海、柳侠和柳福来家的大儿子柳兆森,起去望宁的公社小学。 柳凌、柳钰是正常开学,该上二年级了;柳海和柳森是第天报名,他们这里上学报名的规矩是要数百个数,证明不是傻子才让上学。 柳侠纯粹是跟着来凑热闹的,结果到了公社的小学校,柳森数数数到十九就不会了,柳侠接下去路数到百,然后是大的小的齐哭:柳森哭着不肯上学要回家,不要数数;柳侠哭着非要跟着四哥、五哥、六哥起上学,不肯回家。 柳长青费了好大的劲儿,最后人屁股上给了两巴掌,又花分钱买了三块红薯糖,好说歹说柳森总算是留下了。 可柳侠软硬不吃,把他手里的糖巴掌拍飞,躺地上撒泼打滚、哭死嚎活的要上学,但他虚岁才六岁,学校老师咋也不肯收,最后柳长青只胳膊拉架子车,只胳膊夹着土猴样又踢又打的柳侠回家,许诺明年定让他上学。 第二年,柳长青早把哄孩子的话给忘了,可柳侠还记得,他就又故技重施撒泼哭闹了番,终于可以和三个哥哥起每天去望宁上学了。 柳森坚持了不到三个月,天气冷就回了柳家岭大队的小学校。 而柳侠,前两年由在望宁上高中的三哥柳川、两年后由从部队退伍的大哥柳魁每天早上把他背过上窑坡,黄昏放学再从上窑把他背回家,直背到他上四年级。 其实,柳家岭大队有学校,在张家堡,小学年级到五年级,由三个混合班组成,在个大院子里,但柳长青却把家里的孩子都送到了望宁公社的学校。 柳长青九岁的时候到开城当学徒,十七岁当兵,上过抗美援朝的战场,后来因为母亲去世,父亲腿摔伤他退伍回到柳家岭。 他见过外面的世界有宽广辽阔,虽然现在有户口的限制,他们这里又穷的很,但他还是想让自己的孩子尽可能的见见世面,望宁公社也很落后闭塞,但好歹每天都会有县城的两班车过来,有外面的人来来往往,好过自己村子几百几千年死水般的寂静。 村子里除了他,都不愿意让孩子每天跑几十里山路受罪:去望宁上学又怎么样呢,学成个状元也得在这个穷山沟过日子,这是命。 不过偶尔,也会有人不甘心,抱着和柳长青样的想法,想让孩子看看外面的世界。 三太爷是当年把柳长青带到开城的人,他的几个曾孙子就时不时有个过来和柳长青家的孩子起上学,不过大都没能坚持到上初中,就又回了柳家岭大队的学校。 外面的雪依然在下,柳侠怀里抱着只丑八怪大老鼠,靠着柳海的背,在秀梅娓娓道来的讲解声和柳葳、柳蕤的嚎叫声里进入梦乡。 柳侠再次醒来的时候,窑洞里黑黢黢的,怀里的大老鼠没有了,他迷迷糊糊叫了声‘妈’,没人答应,柳侠躺着继续迷糊。 过了会儿,柳海进来了,点着了挂在墙上的煤油灯,柳侠这才看清楚,小老鼠就在自己旁边睡着。 “六哥,我老憋慌。”柳侠搓着两条腿呲牙咧嘴的说。 柳海赶紧把手里的馍放在窗台上说:“我去给你提尿罐,憋着啊!敢再尿床让咱妈捶你。” 柳侠睡之前喝了大碗小米红薯稀饭,这会儿泡尿尿了半天。 柳海把尿罐提出去倒了,又去给他端来了晚饭:“咱妈说你睡哩身上正热着,外面风大,激住了会受风感冒发烧,就搁这屋吃吧。” 柳侠咬了大口红薯面馍,看看身边的大老鼠问:“孩儿咋吃呢” 柳海趴在炕上看着大老鼠,想摸摸他的脸又不敢:“咱妈给他又熬哩米油,才喂了。” 柳侠有点担心的问:“咱伯他们还没回来?” “嗯,雪都尺厚了,咱伯他们要是送二嫂去县医院,今儿肯定回不来,这天,啥车都过不了千鹤山,咱妈跟大嫂也急哩不得了,不知二嫂咋样了。” 柳侠又看了看身边的大老鼠,轻声问:“六哥,难产大出血是不是会死?” 柳海吓跳,往窗外看看没人才放心:“你听谁说哩?可不敢胡说,不吉利,要是咱妈听见非打你顿不可。” 柳侠说:“俺班张长喜说哩,他邻居前年生孩儿时候死了,他听那些办事哩人说他妈是难产,大出血,血流完了就死了。” 柳海也有点害怕:“不会吧?咱二嫂不会死吧,她恁好,再说,孩儿都生出来了了........” 柳侠看看睡得香香甜甜的丑小孩儿,点点头:“嗯,二嫂肯定没事,咱孩儿肯定不会有后妈,后妈都可孬孙。” 柳长青家宽敞的院子亩大,字排开五孔向阳的窑洞,都是门上带着半圆的亮子,旁边还开个大窗户的,十里八村还没有家的窑能跟他们家比,这是他和老大柳魁花费三年的时间慢慢改造出来的,全都是青石券门,玻璃是前年柳魁托了个战友在县玻璃厂当厂长的哥哥弄来的,说是残次品,不要钱,其实只是上面有点气泡或毛点,点不影响使用。 西厢房是三间青石墙的大瓦房,,石头是他自己打的,红瓦是托了公社书记王长民在窑坡买的,光是从窑坡拉回来,在山路上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月,房子盖成后,个村子的人都眼热的不行。 这是他们附近十来个村子仅有的所红瓦房。 最西边的窑洞是三个最小的儿子住的,前几年孙嫦娥每天早上都得从里面拉出尿湿的被褥来晒,这几年好了。 西边比较远的地方还有孔没有青石券门的小窑洞,是专门用来放柴火的。 离望宁大队不到十里的地方就是罗各庄煤矿,柳茂就在煤矿当合同工,可他们这里的人从来没有烧过煤,买不起,也运不进来,所以家家户户都有专门放柴火的窑洞。 柳侠平时都跟柳凌和柳海睡在最西头的窑里,柳钰平时也都是在这里是和柳侠他们几个挤着睡,跟在自己家差不,他是胳膊摔了后不方便,才临时回家住了半个月。 柳侠平日里不光白天折腾的家里鸡飞狗跳,晚上睡觉也不老实,早上孙嫦娥来叫他们起床吃饭的时候,大部分时间看到的都是柳侠光溜溜四仰八叉,把两条腿搭在几个哥哥身上的样子,她可真怕晚上过去,柳钰的胳膊又坏事了,或者干脆躺在地上的样子,没办法才让受伤的柳钰回家住。 今天,柳长春家没个人了,她就又让柳钰回来住了。 孙嫦娥是和柳长青结婚后好几年、在为柳长春操持婚事请本家另外几个婶子嫂子帮忙缝被子时才听她们说,柳长青和柳长春不是亲兄弟。 她当时心里十分震惊,也有点生气,气这么大的事丈夫居然这么年都没跟她说过,是不是觉得她如果知道了会嫌弃柳长春。 但她当时没表现出来,等没外人的时候她才问柳长青怎么回事。 柳长青的回答让她非常意外,柳长青楞了好会儿才说:“ 咱伯跟顺德叔是最好哩朋友,长春还不到两岁顺德婶儿就没了,他们家那支人丁不旺,顺德叔没有其他本家了,他个男人又不会带孩儿,长春差不就是咱妈给养大哩,年到头除了过年那天,都在咱家里。 我比他大三岁,直就是把他当亲兄弟哩,后来顺德叔病重哩时候不放心他,把他托付给咱伯,咱伯为了让顺德叔走哩安心,又叫我当着顺德叔哩面和长春磕头拜了兄弟。 我根本就没想过要专门给你说长春哩事,因为我早就忘了长春不是俺亲兄弟。” 孙嫦娥原来就是跟着柳长青把柳长春当亲兄弟待的,听了这话后心里的疙瘩下就没了,她本来生气也就不是因为柳长春,而是因为觉得丈夫不信任自己,现在知道了事情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她也就释怀了。 柳长青和孙嫦娥对柳长春视若亲兄弟,柳长春对柳长青夫妇也视为亲人,所以两家的孩子从小就和家人样亲密,柳茂和柳钰就像当初的柳长春样,几乎就是在柳长青家长大的,柳茂结婚之前都很少住在自己家,直和柳川住在起,直到柳川参军,他才慢慢习惯晚上回自己家睡。 柳钰也是除了吃奶的婴儿期,稍微大点就直在上面和柳凌他们起,传统节日需要回家祭拜祖先的,仪式完就会跑上来,翟玉兰直说,她算是给孙嫦娥生了俩儿子,自己省心的啥都不用管,就等着听他们喊“妈”就中了。 吃过晚饭,孙嫦娥看着柳钰躺好睡下,又交待了好几遍柳海睡觉时警醒点,不敢碰了柳钰受伤的胳膊,才回自己住的窑洞。 柳侠今儿睡在东边柳长青夫妇的窑洞里,他把自己扒光钻进被窝儿里,被子上补丁摞补丁,都快看不出原来花红柳绿的图案了,但却不像其他山里人那样被头儿让脑油磨的明光,挨着身子冰冰凉。 孙嫦娥人干净,冬天再冷,个月是定要把被褥轮番拆洗遍的,平时只要有太阳,被褥也要天天拉出去晒,看上去破旧的被褥其实厚实温暖。 孩子,家里又没有余的布票,也就没有足够的布给孩子做衣服,不用说替换的裤头了,柳侠就个裤头,小的时候爱尿床,第二天起来就没有穿的了,孙嫦娥后来就不准他穿裤头睡,他自己也乐得光溜溜的睡着舒服,慢慢的就成了习惯。 柳侠轻轻用指尖摸摸大老鼠的小脸儿,有点凉,他小心翼翼的把他往自己跟前挪了挪,伸出左臂,把大老鼠圈在自己的腋下:“这样就不冷了,哎,原来将生出来哩小孩儿真这么丑啊,哼,肯定不会都这样,我肯定没你这么丑,肯定没!” 第1章 出生 欲望文 第2章 猫儿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2章 猫儿 丈夫孩子和兄弟家情况不明,孙嫦娥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旁边的柳侠倒是老实的出人意料,他非要让小老鼠挨着他睡,孙嫦娥被他磨的没办法,答应了,只说等他睡着了再把小的挪过来就行,没想到柳侠把小孩儿护在胳膊下边,夜都睡相端正,半夜小孩儿饿醒了,弱弱的哭了两声,孙嫦娥又去热了点小米油喂了他,喂着喂着小家伙就又睡着了,孙嫦娥把他放被窝儿里,迷迷糊糊的柳侠又把他揽在胳肢窝里,觉到天亮。 堂屋煮饭时烧火,比较暖和,孙嫦娥就把堂屋挨着窗户的炕给铺上了被褥,小家伙放在被窝儿里,这样不用来回跑,她和秀梅做饭做针线的时候也能照看到小孩儿。 柳侠和柳海端端正正地坐在在炕沿前,就着玻璃窗透过来的光亮写毛笔字,孙嫦娥在灶台上和面,准备蒸馍,柳葳坐在灶膛旁边,眼巴巴的等着里面的烤红薯赶紧熟。 柳侠忽然抬头说:“妈,给孩儿起个名呗,光这样叫不得劲。” 孙嫦娥白了他眼:“好好写字,起名得您叔或您二哥,您二哥哩头个孩儿,他肯定想起个特别好哩名儿,要是曾大哥在就好了,看他给你们几个名字起哩好听。” 柳侠撇撇嘴:“屁,他们都说俺五哥和我是小妮儿名儿,前几天刘狗旺还说了回,他当着好哩人的面故意喊我小侠妞儿小侠妞儿,我才打他哩,他妈不讲理,找到学校想打我顿。” 孙嫦娥和面的手停住了:“她打你了?” “没,有人去喊俺哥了,俺哥他几个过去对她说,她要是敢招我指头,俺几个就天三顿打他俩孩儿,刘狗剩吓哭了,拉住他妈叫她走了。” 知道自己孩子没受欺负,孙嫦娥又接着和面:“您几个就学着当小流氓吧,还想打群架是不是?仔细让您伯知道了剥您几个哩皮。” 听说公社那边买了台电视机,那里面放了个外国电影,群人到处跑着杀人放火,里面有个叫“酋长”的用飞刀,弄得现在公社附近几个村的孩子都喜欢打群架,还都想练飞刀,孙嫦娥他们在柳家岭这种偏远的地方听着都觉得心里不踏实,怕自家孩子哪天被那些小流氓给惦记上。 柳海不愿意了:“那母老虎想打咱幺儿哩,你说俺几个总不能看着让她打吧,要是幺儿给打出点啥,俺伯还得打俺几个,说俺没当好哥。” 柳侠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过几天去学了,找个没人地方我顿就把狗剩和狗旺修理哩老老实实,看他俩还敢回家告状,哎,对了,妈,你说,他伯他妈咋想哩,给他俩起这么难听哩名儿。” 纳着鞋底儿让柳蕤吃奶的秀梅接过了话:“ 这你都不知道?起个贱名儿好养活, 俺村儿有几家生了孩儿,怕养不活,都起哩这种名儿,茅勺儿,茅缸,狗蛋儿,狗剩,狗留,还有个叫猫不叼儿。” 柳侠睁大了眼问:“猫不叼儿啥意思?” 秀梅解释:“就是连猫都嫌弃,搁在那儿,连猫都不会叼着吃,阎王小鬼就嫌弃了,那就不会把他收走了。” 柳侠眨眨眼:“真哩?” 孙嫦娥笑起来:“就是个念想,想让孩儿平平安安长大呗,都说猫是最有福气哩生灵,有九条命,所以,连猫都不吃哩人,肯定命也大。” 柳侠问:“那为啥不干脆起名儿叫猫?” “嗯?”何秀梅和孙嫦娥开始都没反应过来,等想明白了柳侠说的意思,忍不住笑起来:“这孩子,谁家会给孩儿起个名儿叫猫啊?” “我!”柳侠睁大眼睛正经八百的说:“咱家孩儿就叫猫,你看他恁小,跟个老鼠样,所以得起个命大哩名儿,就叫猫儿,”柳侠说着就扑到炕上,趴在大老鼠旁边,用手指轻轻戳着他的小脸儿叫:“猫儿,猫儿,小叔喊你哩,答应呗,猫,猫儿?” 连正写字的柳海都哭笑不得,伸手把柳侠给拽下来:“他才生出来天,会答应个屁,你快写字吧,写不完三张,回来咱伯饶不了你,我去喊四哥过来吃烤红薯。” 柳钰吃了午饭就又去团在被窝儿里看那几本破连环画了,反正这天啥也干不成,干脆睡懒觉还暖和点。 柳侠蘸了下稀释过的墨汁,继续写字:“妈,嫂,猫儿以后就叫猫儿了,好听。” 孙嫦娥把馍往锅里放,笑着骂道:“放屁,最就是个小名儿,在咱家叫叫,要是以后去上学了叫个猫儿,还不让人笑话,你这么好听哩名儿还嫌弃哩,孩儿长大了会待见这个名儿?” 柳侠想想,有道理:“那就当小名儿,我不管,我就觉得叫猫儿好听,妈,你叫下呗,你叫就知道好听了。” 孙 嫦娥心里觉得这个小名儿挺好,只是不想让柳侠太得意,她扭过头对着炕叫了声:“猫儿~,嗯,就是怪好听。” 柳侠下高兴了,可马上就又想想起自己的名字,他又有点沮丧:“我哩名儿点也不好听,人家都把我当成小妮儿们了,等我长大了自己去改个好听哩名儿。” 秀梅说:“他们懂啥,你这名儿最好听了,以后公社肯定还会演电影,下回演《永不消逝的电波》你去看看,那里面哩男主演叫李侠,就是你这个单人的侠,孙道临扮演哩,那可是英雄人物 。” 孙嫦娥把锅盖盖上,弯着腰翻看灶膛里的红薯:“ 就是,当初您曾大伯就是这么跟您伯说哩,哎呀,小鳖儿,好好写字,别光顾着说话。” 曾大伯名叫曾广同,曾经在柳家住过十年,柳家这几个孩子,除了柳魁和两个女孩子,其他男孩子名字都是他给取的,柳家岭还有几个孩子的名字是他起的。 1967年10月的天,柳长青去公社开会,开完会准备走的时候,听到大院群人在吵闹,他和其他群大队书记起过去看热闹,发现大群和他样穿着补丁衣服的人围着个穿着整洁中山装、带着眼镜、四十来岁的男人情绪激动的在控诉着什么,那人脚边还扔着个铺盖卷和几个只有城里人才有的皮包。 望宁的大队书记说,那个人叫曾广同,是从京都回来的反革命分子,原先好像是画画儿的,他祖上的家属于现在的望宁大队第四生产队,可他爷爷都死了十年了,他爹解放前而几年就离开村子了,现在曾广同不知犯了啥错误,被遣返原籍。 公社革委会的人让他住回原来的老宅子,望宁大队人民群众负责监督他改造,当时姓曾的那些人家就闹了起来,不让他住在那所在村子里看上去鹤立鸡群的青砖瓦房大院里,每天都要过来闹,让曾广同搬走,今天看来是直接把人给撵出来了。 从年前开始公社已经出了许许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这些同是农民的大队书记们也都不敢说甚么,省得句话不对,惹祸上身,看了会儿热闹就都走了,柳长青转悠到大门口找了个地方坐着。 曾家来的都是出身最贫穷的,年龄大的妇女和老人,他们知道凭自己贫农的成分和随时倒下都可能爬不起来的年龄,就是县长来了也拿他们没辙,何况,他们是撵反革命分子,走到哪里也不能说他们有错,所以他们放开了倚老卖老装疯卖傻的撒泼,革委会主任孙志勇和几个工作人员脸色铁青拿大道理讲的喉咙都哑了也没用。 柳长青在大门口看了个钟头,看火候差不了,走过去把孙志勇拉到边说:“孙主任,不就是个没人敢沾哩反革命分子嘛,看把你难为成啥,这样吧,你别作难了,这个反革命分子交给俺大队吧,俺那儿山高路远,有哩是活让他干,就他那身板儿,锄个月哩地,保证他连张嘴吃饭哩力气都没,不用说逃跑了,俺帮你看着他劳动改造。” 孙志勇正焦头烂额的拿这些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家就在公社大门口的老农民没办法,柳长青这话说,他感激的不行,加上他平时就对柳长青印象不错,握着柳长青的手连连摇晃:“长青,你今天算帮了我个大忙,你放心,今后每年您大队哩救济粮,都第个发,以后你有啥事,找我,我都包了。” 曾广同从此住进了柳长青家的窑洞。 曾广同到柳家岭后的第个夏天,帮人马浩浩荡荡杀进了柳家岭,柳长青领着自己村子里群年轻人,手拿锄头铁锹拦住了他们。 领头的革命小将有二十出头,身的草绿军装都湿透了,勇敢的出来指着柳长青命令:“我代表望宁公社造反有理司令部命令你,把反革命分子曾广同给我交出来。” 柳长青不紧不慢的问:“交出来干啥?” 革命小将慷慨激昂:“让他去公社接受广大人民群众的批判。” 柳长青不温不火:“咋批判。” 革命小将有点发懵:“.......?那个,那个,就是跪到台子上,带着高帽子批判。” 柳长青大怒:“你这个狗屁不通哩反动分子,俺这么人民群众边监督着反革命分子,边还要在日头底下劳动,您却要让他去舒舒服服哩在台子上歇着,还要给他帽子遮凉,你说,您这是啥觉悟,您到底想干啥?您是替毛主席造反还是替反革命分子造反?” 革命小将有点反应不能,半天才气急败坏的指着柳长青:“你、你、你胡说,俺是毛主席哩革命小将,红卫兵.......” 柳长青把铁锨往地上插,个大脚踹在革命小将肚子上:“放屁,你是刘拴紧那□□家哩吧,叫啥来着?刘孬?对,你就是刘孬,你个狗日哩王八蛋,敢跑我地头上撒野,替反革命分子找借口不干活,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小反革命,刘栓紧个窝囊废,连个儿子也管不好,老子今儿替他管教管教你.......” 望宁是个偏僻的地方,闹的起劲的造反派就这么拨,全公社都知道,柳长青经常去望宁开会,早听说过刘孬的恶名。 柳长青抡起了铁锨,革命小将们也不明白怎么几句话下来他们堂堂的红卫兵造反派就成了反革命分子,但是看看那些抡起来的锄头铁锨,谁也也顾不上争辩,转身撒开了腿就跑,柳家岭群人在后面抡着锄头追,小将们跑的速度堪比山中野兔,很快便无影无踪了。, 此后十年,曾广同直住在柳家,和柳家岭的人起下地干活,下雨或其他不适合下地的天气就教柳家几个孩子识字、算数,他脑子里好像装着个聚宝盆,永远有新奇好玩的东西,只要抓就出来了。 他用铅笔在柳川、柳凌的作业本反面随手圈圈点点,鸟儿们便好像要从纸上飞出去,花骨朵好像带着露珠正在开放; 柳川、柳凌随便画棵花花草草,他就能在旁边写几行入时随景的小诗,那里面的意境,看的人就觉得那真是自己心里想着却说不出来的感觉。 曾广同来他家的那年,柳凌刚岁,三太爷给他掐了八字,说他五行缺水,命线也绵软无力,柳长青想给孩子取了好名儿给找找补,可想了大堆名字觉得都不合适,就那么天天“孩儿孩儿”的叫,后来想着曾广同是个有学问的,就让他帮忙给取个名。 其实,所有认识柳长青的人都把他当成个有文化的先生,只有柳长青自己觉得他因为要刻石碑、刻章而学的那些碑帖上的字不能算真正的学问。 曾广同说:“凌,冰凌的凌,水至极寒而成凌,凌遇温热而化水,同为物,刚则不让金石,柔则不逊春风,应时而生,顺时而变,千般变化,却不改其本质,这样的事物看似绵软无力,实则坚韧不屈。” 柳凌的名字让柳长青两口子非常满意,于是就让他给二儿子柳宝也重新取个名儿,三太爷也给宝掐过八字,说是命里金缺水,可柳长青怎么也想不出个能把这两种东西都给补齐全的字。 曾广同说:“川吧,川,五行为金,寓意吉祥,水之出于他水,沟流于大水及海者,命曰川水,从地理上讲两山间之地为川,通常是水草丰沛,土地肥沃之处,养人。” 柳海是五行缺水,曾广同很直接:“柳海,咱这下就再也不缺水了,男孩子要有海纳百川的胸怀,以后国家.......恢复正常了,让孩子们走遍五湖四海,看看世界之美。” 谁都没想到,柳海以后的生活,真的可以说是走遍五湖四海。 柳侠的八字是曾广同给掐算的:“这孩子金木水火土样都不缺,既然天生五行圆满,咱就祈祷让孩子做个自由快乐的人吧。侠:从人,正直善良、仗义无畏、武艺高强者,正可谓江湖不老走英雄,天涯仗剑气如虹,这个应该是你们最后个孩子了,就让他像古时仗剑走天涯的游侠样,率性而活,不拘世俗,快快乐乐的过生吧!” 曾广同是78年过完年走的,半年后给柳长青来了第封信,告诉他们自己现在回到了京都自己的家,闲呆着,日子还行,没人去拉他游街批斗,让柳长青他们不用担心,以后他们隔三差五的就写封信。 柳长青年当学徒时,人聪明又踏实勤快,几年下来,被师傅逼着练得手好隶书和行书,不光会刻石碑、刻章,也读了不少书,他后来阴差阳错参加解放军,又到朝鲜战场走了遭,因为有文化沾了不少光,他的手好字是让人喜欢,现在公社大院最显眼的地方的大红标语“农业学大寨 工业学大庆”、“毛主席万岁”和望宁学校门口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锻炼身体 保卫祖国”,都是他去公社开会时,被管宣传的干事缠着帮忙写的。 家里的孩子都从会捏着毛笔开始,就被他命令每天写毛笔字,临的帖子都是他小时候从开城回来过年时,老板不许他丢了写字的工夫,给他回家时临摹用的帖子,《西岳华山庙碑》,《曹全碑》,《熹平石经》,荐季直表》、《宣示表》、《快雪时晴帖》、《黄庭经》、《佛教遗经》、《曹娥碑》.......等等,这些是每个孩子从五岁起便要开始临摹的;十岁后开始临摹王羲之行书《千字文》、《大唐三藏圣》、《兰亭序》等,每天三张报纸正反两面都得写满。 柳长青每次去公社开会都要搜集报纸,反正那时候会,报纸这东西就天寿命,过期就没人稀罕了,因为报纸上经常有伟大领袖和其他英雄人物的照片,不敢乱放也不敢卖,怕被有心人抓了把柄,可存放也是问题,到处都是老鼠,如果被啃的不是地方,有可能会招来灾祸,所以,公社各个办公室的人都非常乐意把这些祖宗样难伺候的报纸送给柳长青。 柳长青不害怕惹麻烦,柳家岭这个地方,除了刚解放时的工作组来过几次,那么年就来了次红卫兵小将,平时你请也没有人愿意来,村子里的人吃不饱穿不暖,没人管报纸上那些人是谁,没人会跑几十里山路去揭发柳长青让孩子用报纸写字,他们做的最的是来借几张回去糊窗户或擦屁股。 柳长青拿回家的报纸可以说每张都物尽其用,超额完成了他们所承载的伟大使命,每张报纸都被用过很遍,硬的变形才会扔掉。 柳长青还会向公社的那些人捎带着要些墨汁和毛笔,那时候这了两样东西是最不缺的,写大字报、决心书、标语都得用,反正是公家出钱,柳长青帮他们解决了算是个不能说的麻烦,他们也乐得送他个人情。 柳长青回到家就把那些墨汁稀释了,让孩子们练习时用,平时用稀释的刚刚能看出点黑色痕迹的水,个星期次的考试,用真正的墨汁,写不好的挨揍。 柳长青家的孩子在学校的大字课本上全都被老师圈了红圈,可在家每个人都因为写字挨过揍,不过时间长,乐趣就来了,兄弟几个经常自己比赛,看谁写的好,久而久之,柳家所有的孩子全都写得手好字。 只不过,这年头真没什么用。 曾广同曾经说,柳长青生错了地方,要不肯定是个人才。 不过柳长青自己从不这么想,人在哪儿说哪儿,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去套只兔子给孩子们吃。 后来曾广同给柳长青的孙子起名“葳”“蕤”,植物茂盛繁荣,希望柳长青家如山野树木,生生不息,子孙繁盛。 红薯香甜的味道出来了,孙嫦娥把火炭扒开,把几个烤的软乎乎的红薯扒拉到个搪瓷盆里,柳葳伸手就想抓,秀梅在那边吓得直叫:“不敢抓,爪子给你烧掉哩。” 她这叫,吃着奶睡的柳蕤也醒了,闹着要下去找奶奶,柳侠把他抱下炕,自己去拿了个卖相好的红薯在两只手来回颠换着不让烧手。 柳海和柳钰也过来了,家人人拿个热红薯吃,柳侠偷偷儿捏了点红薯心里最软的部分往猫儿嘴边凑,秀梅抓着他的后领子给拉起来:“妈,你看幺儿这傻孩儿,他偷偷给猫儿喂红薯哩。” 孙嫦娥过来伸手给了柳侠后脑勺巴掌:“你个二百五,你想噎死孩儿啊。” 柳侠把那点红薯抹自己嘴里,不服的拧着脖子:“可软了,猫儿肯定会吃。” 孙嫦娥伸出巴掌准备再给他下,却听到外面咕咚声好像有人摔倒的声音,屋子里下没了声音,然后除了三个最小的,都起来往外跑。 柳福来身的泥,浑身脱力地坐在灶台边,带来个惊天的噩耗:翟玉兰没了。 柳钰瘫坐在地上,满脸泪,大张着嘴,却哭不出声。 秀梅哭着捶着他的后背:“小钰,孩儿,你哭出来,哭出来呀孩儿.......呜........妈,这是咋啦?这可咋弄啊........婶儿啊........” 孙嫦娥满脸泪,傻了样搂着大哭的柳葳、柳蕤。 柳海、柳侠哭着蹲在柳钰身边:“四哥,四哥,你咋了........” 雪太厚,在上窑那个大坡拐弯的地方,翟玉兰打滑摔倒,她和柳凌拉的架子车下留不住,也跟着冲了下去,把柳凌也带的摔了出去。 刚刚被柳茂替换下来准备先走步去公社找吉普车的柳长青匆忙间只来得及拽住了柳凌的脚腕子,滑到半山坡他只手拼命抓住了棵野枣树,两人才没有像翟玉兰那样掉下三十米深的山沟。 现在,徐小红在县医院抢救,医生说没有把握救活; 柳长青左手手心整个脱掉层皮,圪针扎进去十几根,头上受伤,但没啥大问题; 柳凌头上逢了三针,身上的磕磕碰碰不少,不过没生命危险。 可是,翟玉兰被从她后面掉下去的架子车直接砸下了山坡,颈骨折断,抢救了天夜,今儿清早人已经没了。 三天后,三太爷把自己的棺材让了出来。 孙嫦娥和过来帮忙的柳家几个爷们儿起,在柳长春家院子里垒了三个灶台,准备起火办丧事。 柳福来带了两个人去望宁供销社买白布和其他办丧事该用的东西,带着给柳川寄信,其实他们身上没几块钱,买不了几米布,去三个人是为了路上有个照应,怕再出什么事。 柳侠坐在被窝儿里,旁边是猫儿和柳葳、柳蕤。 两个孩子仿佛也明白家里遭遇了天大的不幸,难得的安安静静,柳葳乖乖的看连环画,柳蕤啃了会儿自己的大拇指就睡着了。 孙嫦娥领着个人老人进来,关上门。 “六叔,我知道有些话说出来怪没脸哩,不过我是真没法了,六叔,家里哩钱前儿黑全都让长青带着了,今儿去撕孝布衫、买纸扎哩钱都是借哩。 福来说,抢救玉兰花了不少,小红又输了可血,钱肯定不够.......,我知道俺太爷年纪大了,您手里得留着点底儿,六叔,我是真不知道去哪儿找钱了呀.......” 孙嫦娥说着就哭出了声,她从来都没过过宽裕的日子,可也从来没想这两天这样无助,柳长青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她结婚后只需要管好家和孩子,钱的事从来没有为难过。 六叔叹了口气,从怀里抖抖索索拿出个黑蓝的小布包,层层解开:“长青家哩,不是六叔不帮你,你也知道,您太爷那个病,年到头不能断药,他今儿还想过来看看您呢,我不让。 他那个嘿喽病,我是直操心给他养着哩,家里那只羊,生下十来天我就不让吃奶了,我现在还天天伺候着那个母羊,就为了每天让他喝碗羊奶,羊奶性热,养他那个病,要不是羊奶养着,他又该嘿喽哩天天夜里睡不成了,连气都喘不上来。” 孙嫦娥擦着泪连连点头:“我知道,六叔,我知道你作难啦。” 六叔把把钱递给她:“你点点,我记得是十五块。” “哎,够了,六叔,这就够了。” 六叔看到了坐在炕上的柳侠和他边上的那个小包袱,走过去探身拉开被子:“这就是柳茂哩孩儿?咋恁瘦哩?” 孙 嫦娥解释:“柳茂媳妇反应大,到生之前都吃不了少东西,她人本来也就瘦,五嫂子早先看见她哩时候就说,恁瘦,骨盆窄,怕生哩时候不容易,到底给说中了,唉,只盼着小红能熬过来,要不,孩儿可咋弄啊!” 孙嫦娥的期盼,或者说柳长青、柳长春两家人的期盼,落了空,徐小红生完孩子的第五天凌晨,永远的走了。 猫儿没有像其他小孩儿那样做满月,没有人想起来他满月了。 柳茂从徐小红下葬后就直躺在两人的窑洞里,几天不吃不喝,柳魁和从部队匆忙赶回来的柳川直陪在他家,柳茂没有出过家门,也没有看眼自己的儿子。 柳长春人下子像老了二十年,几天时间头发就快白完了,二十天,他没有说过句话。 柳钰哭哑了嗓子,大晚上的跑到他妈坟上趴着,柳魁柳川柳海几个人找了大半夜,弄回家的时候人都冻得不会说话了。 柳长春的大女儿柳云芝在娘家住了星期,她婆家是离县城不远的另个公社的,离柳家岭有五十里,儿子不满岁,还没有断奶 ,不能留。 二 女儿柳玉芝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和丈夫直留在娘家,每天和大娘孙嫦娥起给几个男人做饭,提起她妈就哭的止不住,孙嫦娥和秀梅每天陪着她流泪。 猫儿满月的第二天,孙嫦娥早上起来给柳侠煮了两个鸡蛋让他揣着去学。 柳侠不知道咋回事:给二婶儿和二嫂办完丧事后,家里挂在窑洞前的几十个腊兔子和往年样神秘消失,家里的鸡蛋也没有再让吃过,山里冬天本来就没有什么蔬菜,,每天的饭,都是就着点点腌萝卜干,突然看见两个鸡蛋,柳侠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今儿过生儿,十岁了,快点长大吧。”孙嫦娥摸着小儿子的头,眼睛里满是无奈凄惶,天天见面的妯娌突然就没有了,漂亮贤惠的侄媳妇也走了,她忽然就觉得人活着咋就这么没意思呢。 柳侠接过热乎乎的鸡蛋,塞进棉袄兜里,看了看睡在被窝儿里的猫儿,又掏出个:“妈,把鸡蛋黄研碎搅到米油里喂猫儿,肯定不会噎着他。” 孙嫦娥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接住了那个鸡蛋。 柳魁现在每天送几个弟弟上学,过了上窑那段陡坡,看着弟弟们再走段,他才转回来。 下午柳侠放学回来,天还没有完全黑透,他扔下书包,抱着罐头瓶就跑了。 三太爷家和他们家隔着好几道坡,远远的能看见,要走过去至少得二十分钟,柳侠刚和几个哥哥跑了三十来里山路,浑身是汗,不过他点也不觉得累,上蹿下跳跑的欢实的很,沟里和背阳的地方还残留着厚厚的积雪,经常走的地方却已经干透了。 他跑进三太爷家,对着窑洞大声吆喝了嗓子:“太爷,六爷,我来挤羊奶了啊!”然后不等里面有回应,直接熟门熟路的摸到了羊圈,把罐头瓶的盖子小心的放在门口的石头上,把羊拉的靠在比较干净的边上,蹲下身,两只手抱着羊的奶,收捋开始挤羊奶。 罐头瓶是泛着淡青色的玻璃瓶,能清楚的看到羊奶成细细的条线进去,然后越来越,柳侠数着数:“.......二七,二八,二九,三十,好。” 他准备起来的时候,后边颤巍巍的老人说:“再挤点吧,猫儿满月了,吃哩该了。” 柳侠犹豫着:“太爷。” 老人冲羊点点头:“以后,每回挤五下,太爷老了,喝不了恁,羊奶腥,别哩也没人待见喝。” 柳侠笑着答应:“哎,知道了,不过,太爷,俺妈说你不老,你会是咱村第个活到百岁哩老寿星,俺妈说好人都会长寿。” 老人笑笑,慢慢的走回窑洞去了。 回来的路上柳侠走的很老实,罐头瓶的口太大,走快了会洒出来,他可是丢丢也舍不得洒的。 他是那天听六爷爷说三太爷每天喝羊奶防嘿喽病的时候打上这个主意的,家里人抬着翟玉兰和徐小红的尸体回来那天下午,他就找到了这个罐头瓶,个人去了三太爷家,三太爷在边看着,让大孙子教柳侠挤奶,对他说以后他天天都可以来挤半瓶回去,从那天起,柳侠天也没有空过。 山里冬日的夜晚异常寂静,天空高远,月亮已经有大半个圆了,照的远处近处起伏的山山水水都很清楚,风过树梢发出的呼啸不会让人觉得聒噪,反倒让世界显得加宁静辽阔。 柳侠左手紧紧护着怀里的罐头瓶,右手搓着冻僵的脸蛋和耳朵,小心翼翼的走在山路上。 他回到家,家人已经都开始吃饭了,虽然他们家的窑洞已经是全大队最宽敞的了,可现在家里人,显得非常拥挤,柳侠现在和猫儿起睡在他爹妈的窑洞里。 晚饭是玉米糁红薯稀饭,玉米和麦子掺在起蒸的馍,半小碗萝卜干。 柳侠吃了碗稀饭,俩馍,吃完就跑到灶台边看着在大铁锅的水里放着的盛着羊奶的碗。 这个方法是张长喜告诉他的。 张长喜最小的姑姑七八岁时寻到邻居三道河公社去了,去年考上了原城卫校,以后就是吃商品粮的城里人了,她说人的手上和身上,还有人周围的东西都有很人眼看不见的脏的细菌,吃到肚子里会生病,会肚子疼,吃饭前要洗手,吃饭的碗和筷子都得天天使开水煮遍,得煮会儿,半个钟头,尤其是装牛奶、羊奶的碗,容易沾细菌,所以好人喝了奶会拉肚子。 柳侠专门让张长喜写信问了他姑那该咋办,他姑问了卫校的老师,说奶在喝之前要先煮开,滚五分钟左右,小孩儿的奶瓶每次沏奶之前都煮下,那样就没事了。 现在,猫儿每天的晚饭就是羊奶,其他时候都是小米油。 羊奶滚了,柳侠看着怀里的马蹄表,整五分钟,他扭头,柳魁就过来把煮奶的碗拿出来放在洗脸盆的凉水里冰着。 过了会儿,柳侠把碗拿出来擦干,用脸挨挨,嗯,不烧慌了,喊他妈:“妈,中了,我喂猫儿吧?” 前些天家里塌了天,大人顾不上猫儿,都是柳侠在招呼他,柳侠现在已经可以很熟练的抱着猫儿用调羹勺喂奶喂米油了,他还偷偷喂过猫儿点红薯,用奶冲下去,也没有噎着。 孙嫦娥把猫儿抱起来:“你赶紧去写作业写大字,写完你抱着他,我跟您伯过去看看您二哥您叔。” 柳侠过去把张报纸摊开在炕上,有点怄气地撅着嘴回答:“哦。” 第2章 猫儿 欲望文 第3章 丧门星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3章 丧门星 星期天,孩子们都不上学,写完了作业和毛笔字,就没有什么事了,太阳暖洋洋的,没有风,吃完午饭,家子全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窑洞挖在向阳背风的山坡上,暖和又舒服。 柳长青叫了孙嫦娥和柳魁、柳川起去柳长春那里。 再过两天就是翟玉兰“五七”,四天后是徐小红“五七”,这里的风俗,“五七”是仅次于下葬当日的隆重仪式,意味着死去人的灵魂从此就要真正离开家了,活着的人会为他们准备足够的纸钱以及其他各种用品,当做他们前往阴间路上的盘缠和到达后的生活费用,这是笔不算小的开销。 柳长青和孙嫦娥已经商量了好几天,想把翟玉兰和徐小红的“五七”放起办。 柳川的假期到了,马上就得回部队;云芝当着老师,有工作,还有年幼的孩子,不能让她来回跑,几十里路,往返次真不容易;玉芝也回来快个月了,现在六个月身孕,山上山下的跑,万出点事,谁都担不起。 还有条很重要的,家里真没有钱了,能张开口的乡亲朋友都借过了,现在想借都没有地方了,而且,柳长青心里有数:这个家背不动的债了。 柳侠看着爹娘去二叔家,他知道他们去干啥,昨夜他们以为柳侠睡着了小声商量时候说的话,柳侠听的清清楚楚,他觉得二哥肯定不会答应。 他坐在最背风的西北角里,把猫儿放在他盘着的两条腿形成的窝儿里,两条胳膊托着猫让他和自己面对面,逗着他玩,猫儿现在脸上少有了点肉,没那么丑了,不过:“嫂,你说,猫儿啥时候才能长的白白胖胖,我记得小蕤就是那样,逗还会笑哩,猫儿咋不笑?嗯.......也不是压根不会笑,猫儿就光睡着了笑,醒就不笑了。” 秀梅用力拍打着已经拆开了裤缝的棉袄,被灰尘呛的扭着头眯着眼:“骚死了,小蕤你再往棉裤上尿我不打死你;你说猫儿光会睡着笑?都那样,那是笑婆婆在梦里教他学着高兴学着笑呢,过了百天笑婆婆就走了,去逗别的新生出来的孩儿了,小孩儿过了百天就会自己笑了。” 柳海坐在柿树上,把树枝晃的哗啦响:“打倒封建迷信!大嫂,谁见过笑婆婆?” 秀梅把棉絮放边,外面的布扔进大木盆里:“切,小孩儿家懂啥,不跟你说,柳凌,柳钰,您俩明儿都想去上学啦?” “嗯,”俩人起点头,柳钰活动了两下胳膊,蔫蔫的说:“我好了,不去学在家咋弄,小凌学习那么好,再耽搁下去他就考不了年纪第了。”没有了妈和嫂子的家像个冰窖,柳钰觉得家里炉灶里的火烧的再旺都暖不热窑洞,他害怕呆在家里。 柳凌头上也已经拆了线,身上的伤也都好的差不了,就是头发还没长起来,短的露着头皮,他是群孩子里最喜欢上学的个,五冬六夏,从不让大人叫着起床,最近个月没有上学,他总觉得不踏实,他现在上初二,课程和以前秀梅他们上初中时候不太样,秀梅和柳魁辅导不了他了,可真让他去学,他又不愿意柳钰个人在家伤心,柳长青昨夜悄悄跟他说,让他主动带着柳钰去学,学校人热闹,能让柳钰好过点,所以他故意在柳钰跟前表现的特别担心期末考试。 柳侠以前特别喜欢上学,当然,冬天的凌晨起床那会儿例外,有了猫儿以后,他就是人在学校,心里也直惦记着家中被窝儿里那个软软乎乎的小家伙,最近干脆就开始找理由逃避上学了,不过次也没成功过,所以关于上学的话题他装聋作哑,只管逗着猫儿玩:“猫儿,别吐泡泡,把下巴都吐湿了,湿了可冷,”柳侠用自己的袖子小心的擦着猫儿嘴角的口水,又顺手把柳蕤的黑爪子拍开:“小蕤,你手恁腌臜,别去擦猫儿的嘴,哎,哎.......猫儿,不是刚把过你吗,咋又尿了,大嫂,我裤裆又湿了.....哎,二哥?” 几个人都看到了从坡下上来的柳茂,秀梅顾不上柳侠的湿裤裆,起来先招呼柳茂:“柳茂,你出来了?柳茂,你........柳茂,你这是干啥呢?”秀梅 看着脸色憔悴喘着粗气气势汹汹直冲柳侠那边过去的柳茂,伸出手想去拉他。 “把他给我。”柳茂拍开秀梅的手,直矗矗的在柳侠身边,伸出两只手。 柳侠被猫儿尿了裤裆,正举着猫儿没办法呢,也没仔细打量柳茂的脸色,就把猫儿小心的递给了柳茂:“二哥,你慢点,别闪着猫儿的腰。” 柳茂两眼通红,接过了猫儿沙哑着嗓子说:“我不会闪着他的腰,我直接摔死他。”说着就往院子边的沟沿走。 “柳茂!” “二哥!”“二哥!”“二哥!”........ 秀梅、柳凌、柳海、柳钰全都追了过去,柳茂瘦成条儿的背影带着决绝的疯狂让几个人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 秀梅大叫着伸手去拉柳茂:“柳茂,你疯啦?那是您孩儿.......” “二哥,你干啥哩?” “二哥,可不敢摔,快松手。” “二哥........” 柳凌、柳海、柳钰也都跑过去拽着柳茂,企图阻止他疯狂的举动。 “我摔死他,我摔死这个丧门星,丧门星........”柳茂挣扎着往外冲,秀梅几个人拼命撕扯着 他。 “柳茂,快松手,可不敢啊!”秀梅想把猫儿夺过来,把没抓住,柳茂就把手里的小东西举了起来:“就是他克死了小红跟俺妈,这就是个丧门星,我今儿非摔死他不可........” “二哥,你把猫儿给我,把猫儿给我!”柳侠冲了上来,嗓子喊的都破了音,跳起来去够柳茂手里的猫儿,可柳茂近米八的身高,柳侠跳起来也抓不到猫儿。 柳茂疯了样的左突右冲,他手里的猫儿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柳茂眼睛血红,边骂边往院子东边沟最深的地方冲,这里的人家都没有院墙,院子下面是十几米的沟,沟沿上是各种枝枝丫丫的野草灌木和乱石,柳茂边挣扎着挣脱几个人边叫:“滚, 都滚,滚,我非摔死他........啊——”柳茂大叫了声,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头发流进了脖子里。 柳川首先冲了上来,跟着是柳魁、柳长青、柳长春......... “柳茂,你干啥哩?” “幺儿,你干啥哩?” 几个人起跑过来,柳魁和柳长青同时伸手去抓抡着板凳的柳侠,却被疯了样的柳侠给挣脱了,他跳起来又次把板凳砸在了柳茂头上:“我叫你松开,日您娘我叫你松开猫儿........” 被柳魁抱住的柳侠拼命挣扎着,他手里的板凳柳魁夺了好几下都没有能拿走,柳魁只好把他往院子中间抱,柳侠扭着头大骂柳茂:“日您娘,你才是丧门星,你才是丧门星,日您娘你把猫儿松开.......大哥你松手,我砸死他个王八蛋........” ....... 柳川终于把猫儿从柳茂手里夺了过来。 柳长青、柳长春架着柳茂把他往窑洞里推,柳茂脸上都是血,还拼命的踢打着,回头骂:“老三,把那丧门星摔死,他克死俺妈,克死小红........” “日您娘,你再敢骂句试试!”刚被大哥放开的柳侠抡起板凳又追了过去。 柳魁还没走到被柳茂撞得倒在地上的柳凌跟前,就又折回追柳侠,柳侠在被他抱住前把手里的凳子扔了出去。 “柳侠!” “幺儿,不敢.......” 板凳照着柳茂飞了过去,柳长青眼疾手快的把柳茂拉到边,板凳砸在他后面的窗户上,玻璃稀里哗啦的碎了地。 柳长青放开了柳茂,过来冲着又拎起个当凳子用的榆木树疙瘩正准备砸过去的柳侠就是脚,柳侠下被踹出好几米,榆木疙瘩也滚出去老远,柳侠躺倒在地上。 柳凌、柳海和孙嫦娥还没跑到他跟前,他已经骨碌爬了起来,抓起身边个板凳,看也不看柳长青眼,冲着还在叫骂的柳茂又扑过去了。 柳川已经把猫儿递给了秀梅,他跑过去把疯了样的柳侠给箍在怀里:“幺儿,幺儿,小侠,好了,好了,孩儿,你看你都把二哥砸成啥了,他疯了,咱别理他了,孩儿,幺儿,你过去看看,猫儿没事了........” 柳侠又踢又蹬,冲着柳茂破口大骂:“柳茂你个孬种,你敢打猫儿,我不活剥了你,你个不要脸不骨气的王八蛋,你不就是想再找个媳妇,嫌猫儿是拖油瓶吗?你个孬种,杂碎,王八蛋,你敢再招猫儿下,我不弄死你我就不姓柳.......” “他就是个丧门星........”柳茂被按拉到了堂屋窑里还在声嘶力竭的骂。 被柳川箍得动弹不了的柳侠睚呲欲裂:“去您妈了个*,你才是丧门星,软蛋,孬种,王八蛋,想要媳妇连自己孩儿都不要的王八蛋.......” 柳侠被柳川和柳魁挟持着抬进了窑洞,柳魁和玉芝女婿把瘫倒在地的柳茂弄到架子车上去张家堡的大队卫生所去看病,柳侠用板凳砸了柳茂好几下,头上个大包,两个大口子,血流的到处都是。 孙嫦娥抱着猫儿进来,正和大哥、三哥踢腿瞪眼闹的脸红脖子粗的柳侠这才停下,躺在炕上喘气。 孙嫦娥给柳魁使了个眼色,过去把猫儿放在柳侠怀里,看到他身的土,裤裆处都是泥,又把猫儿抱起来:“猫儿又尿你身上了?” 柳侠马上咕噜坐起来,谁也不理,把把自己下面脱光溜,坐进被窝儿里才说:“我专门让他尿的,我就待见猫儿尿,会儿烤烤,明儿照样穿。” 猫儿的小棉裤是开档的,小jj尿的还挺高,全都浇在了柳侠的裤裆上,他自己的小棉裤就裤腿湿了点点,刚才的番混战对他的影响已经过去了,他这会儿正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柳侠,嘴里不停的吐着泡泡。 柳侠把猫儿下巴上的口水擦干净,坐在被窝儿里,用被子把自己裹到胸口部位,猫儿也给裹进来了,只在柳侠胸前露出个小脑袋。 柳川坐在炕沿上,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弟,无奈的摸摸他的头:“幺儿啊,要是刚才没人拦着,你打算把二哥给打死啊?” 提到柳茂,柳侠刚刚宁静的眼神又浮上了戾气:“今儿还是轻的,他要是以后再敢来招猫儿下,再说猫儿是丧门星,我刀劈了他。” 柳长青气的手直抖:“你长本事了啊,你会打自己家人了,是不是?” 柳侠豁出去了,瞪着眼毫不示弱的和他爹对峙:“猫儿不是咱家人?猫儿还是柳茂他孩儿哩,他却想把猫儿摔死,你咋都不说他句?” 柳长青举着巴掌就要打人,柳川急忙起来拦着:“伯,你别生幺儿的气,今儿这事的确实是二哥不对。” 外面进来大群,秀梅,柳玉芝,柳凌,柳钰,柳海和俩小的,柳凌、柳钰也过来拉着柳长青:“伯,您不能打幺儿,今儿俺二哥真是疯了,俺几个都挡不住他,要不是幺儿过来,他就真把猫儿摔死了。” 柳川趁机把柳长青摁坐在炕沿上,柳玉芝端了碗水过来:“大伯,您别生气了,咱都看见了,俺二哥今儿真是犯浑,不能怨幺儿。” 柳长青接过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他再浑,那也是您二哥,这小兔崽子也不能那么下死手的砸。” 柳侠不服气:“凭啥不能,他都想把猫儿摔死,我就不能砸他两下?” 柳长青刚刚下去的火又被拱了上来,起来指着柳侠:“你还犟,看我今儿不打死你。” 柳川拼命的抱住他,孙嫦娥吆喝柳侠:“作死呢你,敢跟您伯犟嘴,还不赶紧认错?” 柳侠瞪着柳长青,然后“哼”了声把脸扭到边。 柳家的炕都是盘在窗户下面的,亮堂,女人做针线活,男人商量个事都方便,省煤油。此时午后 的阳光正好,照着柳侠的身上,柳侠拧着脖子,手里却还轻轻的拍着怀里的猫儿。 柳长青瞪着那个犟小子看了会儿,终于泄气的坐在了炕上不动了。 今儿柳茂闹成这样,是心里憋着口气,又不敢对着他和孙嫦娥发作,所以就迁怒到了猫儿身上,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当个男人却撑不起家,连给兄弟媳妇和侄媳妇做“五七”的钱也拿不出来。 柳长青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猫儿毛茸茸的小脑袋,对柳侠说:“这几天您妈和大嫂他们都忙,你看猫儿的时候仔细点,别老让她们给你拆洗棉裤。” 柳侠扭过头,眨巴了两下眼,他从来没见过爹这样低沉无奈,心里下慌了,嗫嚅着说:“伯,我不是故意打俺二哥呢,他要把猫儿往沟里摔,我没法了,伯,妈,三哥,俺班也有个人,他妈生他妹子时候死了,他伯想再娶个媳妇,那个寡妇嫌弃他妹子,他伯就说他妹子是个丧门星,克死他妈,要是直养着,还会克死家里其他人,最后到底把他妹子寻出去了,他跟我们说他伯开始可待见他妹子了,说他妹子长的像他妈,还让他以后长大要带他妹子好点,他伯都养了他妹子快三岁了,最后都能为了娶媳妇把自己妮儿寻出去,俺二哥连看猫儿眼都不愿意,他就是嫌弃猫儿是个拖油瓶,会耽误他以后再娶媳妇,“ 柳侠说着说着就又激动起来:“你们都嫌弃猫儿是不是?俺大姑有奶,还给他那孩儿带着奶粉,我那天求着她让猫儿喝了回,她回头就把奶粉藏起来了,我知道她是嫌弃猫儿,怕猫儿再喝,伯,您要是敢把猫儿寻出去,或者让二哥给猫儿找个后妈,我可不愿意,您要是嫌弃猫儿,想把他寻人,就把我和猫儿起寻出去,我可不会让别人虐待猫儿,您要是背着我把猫儿寻出去,我也不会搁家了,我自己走,不给您这样狠的爹娘当孩儿。” 柳凌出声道:“幺儿,俺几个都可待见猫儿,谁都不嫌弃他,你说的那奶粉,是大姑父藏的,那天我正好看见了,大姑说他们就在咱家几天,猫儿又小,喝不了少,藏起来不得劲儿,大姑父说他们那奶粉是好的,块袋,猫儿要是想喝,让咱家人自己去买。” 柳玉芝尴尬的低下头,姐姐姐夫藏奶粉的事,让她在自己丈夫面前都觉得丢脸。 “小凌。”柳川轻轻叫住了柳凌,他看到了父亲沉重无奈的眼神。 柳长青长叹了口气,柳凌刚才的话,每个字都像刀样戳在了他心里,男人不济事,让妻子孩子都跟着被人看不起,他的这些孩子,聪明懂事,就因为生在了这个穷山沟,到哪里都被人耻笑,前些天在县医院,柳凌逢针时候疼的厉害,叫了两声,被医生护士翻着白眼训斥的手足无措,而旁边个比柳凌小不了少的孩子,只是在胳膊上扎针做个皮试,叫的惊天动地,护士还笑眯眯的安慰那个孩子和他母亲。 柳长青觉得喘不过气来,起来准备出去,走到门口,回头说了句:“咱家的孩儿,饿死也不会寻出去。” 柳侠抿抿嘴,呼哧呼哧的哭了起来。 柳长青在坡口,等柳凌出来,叫住了他:“幺儿脖子里那道血檩子,是咋回事?” 柳凌楞楞,摇摇头,眼神闪烁的把脸扭到边。 柳长青把他的脸扭过来:“是你二哥打的还是他在学校跟人打架了?” 柳凌垂下眼帘不说话。 柳长青放手:“中,你不说是吧?我明儿跟你们起去学校,问问........” 学生最害怕家长去学校,哪怕是打架吃了亏,家长去帮着出气的时候看着挺威风,等家长走,其他人都会孤立你,疏远你,觉得你没种,点事就喊大人出头,柳凌也不例外,所以他下就蔫了:“伯,你别去,幺儿,幺儿他也没吃亏,他把那俩拾字纸的孩儿打的也不轻。” “拾字纸的?幺儿为啥和拾字纸的打架?” 柳凌后悔已经晚了,他知道自己的爹不好糊弄,可已经说漏嘴了,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骗自己的父亲:“就是俺婶儿没了以后,幺儿让刘狗旺给他找了个篮儿,幺每天下课就去拾字纸,后晌俺放学了他就去供销社卖,天三分钱,俺学校原来有俩孩儿,几年前就直拾字纸卖钱,那是弟兄俩,大的和我样是七年级,小的跟幺儿样,是五年级,不过他比幺儿大,他俩找过幺儿次,不准幺儿再在学校拾,幺儿没理他们直拾,昨天晌午幺儿吃完馍就又出去拾了,结果拾到七年级教室后头,让那兄弟俩挤到了柿树林里,他们就打起来了,柳钰俺几个是下午快上课才听说的,他们都说那个大的头上肿了个大疙瘩,小的那个棉裤都让幺儿给打的烂完了,不过,他俩本来穿的就可破烂........那个,猫儿昨儿字纸卖了四分钱,”柳凌央求的看着柳长青:“伯,你别打幺儿啊,肯定不怨他,咱幺儿从来都不欺负人,他学习虽然是中等,也皮的狠,不过,老师们都可待见他,说咱幺儿皮是皮了点儿,可不浑;幺儿不让说他打架的事,我都跟幺儿发过誓了。” 柳长青摸摸柳凌的头,温声说:“我不打他,小凌,幺儿没说过他攒钱干啥呢?” 柳凌摇摇头:“没有,谁问他都不说。” 徐小红的“五七”还是按柳茂的意思单独办了,钱是柳茂去自己单位借的,他在罗各庄煤矿上班,合同工,两年前工资从十块钱涨到了十四块,给生产队交十块,剩下的是自己的,他这次借了七十块。 柳茂订了最高规格的七色花供,就是七种颜色的各种动物造型的馒头,让逝者到阴间驱使享用的,套要十五块钱,又买了三斤猪后臀肉,余下的钱,他全部买了金元宝银元宝,金山银山摇钱树,柳茂还特地让做了自行车,缝纫机,大立柜,板箱,八仙桌,手表....... 所有徐小红曾经梦想但从不曾拥有过的,柳茂都给做齐了,柳茂给了妻子个柳家岭人从来没有见过的最风光体面的‘五七’。 办完事的第二天大早柳茂就走了,到底没有上来看猫儿眼。 柳川在翟玉兰‘五七’的次日就已经走了,他的假期结束了。 家里好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但柳长春家却没有了点生机。 柳长春和柳钰现在日三餐都在上面柳长青这里吃,这是孙嫦娥强硬要求的,柳长春推了几次,家人就都在那里坐等着他,他不去全家都不开饭。 秀梅对此没有句怨言。 孙嫦娥和秀梅的娘家是邻村,都是望宁大队附近比较富裕点的村子里的,两人的恋爱婚姻也几乎模样:在望宁公社无意中碰到柳姓青年,见钟情,女方全家反对,然后没有根线的陪嫁走人。 后续不同的是孙嫦娥当年次回娘家都被拒之门外,而秀梅在有了柳葳之后,她妈会在望宁有古会的时候和她见面,偷偷给她两块体己钱,前年柳蕤出生后,她和柳魁又次去娘家,他爹虽然板着脸,但总算没把他们赶出门。 其实,秀梅在没嫁过来之前就听说过孙嫦娥,因为她去望宁公社的时候,不止次有不太正经的上点年纪的男人说:“真好看啊,快赶上当年的赛嫦娥了。”那时候,秀梅想像过赛嫦娥的样子,但却没想到有天这个被十里八村夸成仙女的人会成为她婆婆。 而徐小红,和他们不太样,徐小红和柳茂是高中同学,俩人在学校就偷偷恋爱了,毕业后柳家托人去提亲,徐小红的父亲不同意,他有好的目标,已经替女儿物色好了,是望宁供销社的个售货员,合同工;徐小红以死相逼,柳长青又托孙志勇给柳茂办成了罗各庄煤矿的合同工,徐小红终于明媒正娶的进了柳家,而柳家人也对得起徐小红的坚持,她过门三年没有怀孕,无论村里人说什么,柳家人都没有嫌弃过她,柳茂对她是如当初的好。 秀梅能理解柳茂失去徐小红后的痛不欲生。 日子天天流水似的过着,柳侠在期末考试前的天,终于攒够钱,给猫儿买了第袋奶粉,猫儿喝了快满瓶,还撑着要,柳侠狠狠心,又给他沏了少半瓶,猫儿喝的痛快,吐得也麻利,刚喝完,个饱嗝,跟着白乎乎的奶就全翻了出来。 柳侠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猫儿不停的吐,把柳侠心疼的直叫:“猫儿,别吐了,你口就是小叔星期的字纸啊!” 猫儿听不懂柳侠的话,可是柳长青、孙嫦娥和大哥柳魁都听懂了,柳魁那样的大男人,眼圈下就红了,他接过猫儿,帮他把罩兜脱下来,边推柳侠:“去,看你身上,赶快去把棉袄脱了擦擦, 我那件绿棉袄就在炕头儿上,你先换上。” 秀梅把猫儿接过去,说丈夫:“你去拿,幺儿快湿透了,出去冷。” 孙嫦娥正在掀开锅准备出馍,扭头对柳凌说:“你大哥他们说话呢,你抱会儿猫儿,柳魁,别拿了,您伯那件军大衣我我改过了,给他和小钰人改了件棉袄,本来说是过年再叫他穿呢,凌,你去拿过来,搁我炕头儿那板箱里放着。” 柳长青对自己六年的部队生涯十分珍惜,他虽然不说,孙嫦娥看得出来,快三十年了,柳长青当初所有从部队带回来的衣服都穿烂完或给家里其他人改成衣服了,唯有那件棉军大衣,孙嫦娥直放着,每年最冷的时候拿出来柳长青穿些天,过后就晒晒放起来了,直到今年,没有分钱给孩子们做衣服,可总是过年呀,大的就不说了,几个小的好歹得新新儿的,就是拿旧衣服改的也是好的, 柳长青自己先把大衣的缝给剪开了,孙嫦娥才动手改。 柳魁起来:“没事,那件放着让幺儿过年再穿,他是最小的,过年好歹得添件,再说了,我那件暖和。” 柳魁说的绿棉袄,是他从部队复员时带回来的没有领子的军棉服,厚实软绵,柳侠现在才十岁,穿上又宽又大,不过特别暖和,他把猫儿裹进去,然后把被子搭在自己腿上,这样猫儿的脚暖和,俩人坐在炕上,猫儿现在已经不再是天到晚的睡,这会儿睁着乌黑的小眼睛看着挂在墙上的煤油灯。 柳侠遍又遍的指着油灯:“这是灯,油灯,照亮的灯。” 柳长春坐在灶膛边,看着炕上那个孩子,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说句“过来,让爷爷抱。” 柳侠接过他妈递过来的奶瓶,里面是白开水,羊奶和奶粉据说都上火,猫儿得喝水,柳侠扶着奶瓶喂猫儿喝水,忽然想起件事,他问柳长青:“伯,你给我逮个刚生完小兔的母兔呗。” 柳长青有点迷茫:“啥?” “母兔,刚生完小兔、有奶的母兔,”柳侠非常认真的给柳长青解释:“三太爷的那只绵羊快没有奶了,这袋奶粉又这么少,猫儿喝不了几天,你套兔子的时候,给我套个刚生完孩儿的母兔,我挤兔奶给猫儿喝。” “啊噗——”秀梅第个笑喷了,前仰后合的笑的要岔气了。 柳魁本来想瞪她眼,嫌她这样笑让柳侠没面子,可自己却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跟着是柳长青夫妇,最后,连快两个月了基本都没开口说过话的柳长春也笑了起来。 秀 梅终于把气喘匀了,她抚着自己的胸口,笑的浑身乱抖:“兔奶,兔奶喂猫儿,啊哈哈哈哈........,幺儿啊,你这长的是啥脑子啊,这主意恐怕神仙也轻易想不出来,兔奶喂猫儿,哎呦,笑死我了。” 本来几个大人笑的只是用兔奶喂孩子这个事儿,经秀梅这么说,想想,真是好笑了,连刚开始没听出这话有什么好笑的柳凌他们几个也都笑了起来。 柳侠却没觉得有啥可笑的,他翻了个白眼,捏着猫儿的小鼻子说:“猫儿,咱不理他们,连兔奶能吃都不知道的人,咱跟他们没啥好说的,哈?” 猫儿小嘴巴张的圆圆的:“哦——哦——” “猫儿真乖,猫儿........”柳侠低下头,慢慢拉开被子,惨叫道:“猫儿,你水刚喝进去啊,妈——” 屋子的笑声差点把窑顶给掀翻。 第3章 丧门星 欲望文 第4章 寒假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4章 寒假 放寒假了,半大小子们钻天猴似的,家里天到晚都没个清静的时候,附近坡上的野酸枣也都被他们踅摸光了。 柳侠三天就把所有的寒假作业突击完了,以后,每天只要写五张报纸的质量达标的毛笔字,就可以带着猫儿天天随便玩,他最近写字特别有感觉,所以每次都能很顺利的通过柳长青的考试,点压力都没有,不过,他那么乖巧的主动先把作业写完,除了期末考试年纪排序倒退了十几名,想将功补过外,最主要的是以后孙嫦娥给他立了规矩,天不写五张作业,不许抱猫儿玩。 孙嫦娥眼光特别毒,能准确快速的抓到每个孩子的软肋,柳钰坐不住,最怕看书,她就规定每天写不够预定的作业,晚上就是熬半夜,柳钰也得从家里那本老旧发黄的《唐诗三百首》里背出三首,具体是哪三首,决定权归孙嫦娥所有;柳海最不喜欢干家务,完不成作业第二天就得负责洗碗刷锅,还要给猫儿洗尿布;柳凌最让人省心,家里的书根本就不够他看的,作业写的和字帖样,孙嫦娥只想让他每顿饭吃半个馍就好了。 柳钰很郁闷,他最近个月临摹的是《平安帖》,回回不过关,每天都得罚写七张报纸,柳凌看他可怜,偷偷替他写了次,被柳长青眼看穿,俩人起被罚写了二十篇《千字文》。 猫儿看着瘦,却没生过病,孙嫦娥说小孩子越包着捂着越容易生病,柳侠就每天把猫儿裹棉袄里出去在山坡上疯玩,摘酸枣,摸轰柿,在凤戏河里砸冰凌,回来后猫儿最流点鼻涕,暖暖和和睡夜就什么事都没了。 总体来讲,柳侠觉得生活很美好,但在这幸福的感觉之外,他总觉还有点点莫名其妙的东西让他不舒服,具体的是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直到大年初的早上,他才明白了那种感觉是什么。 山沟里虽然贫穷,过年时的礼数规矩点不少,晚辈要去给长辈磕头拜年,长辈要给晚辈发压岁钱。 柳侠早早的就醒了,天还灰蒙蒙的没有亮透,他想起床,可胳肢窝下的猫儿睡的还很香甜,猫儿睡觉很灵醒,他如果在身边,猫儿能睡好几个小时不动窝儿,如果他起来,猫儿会儿就醒,醒了就尿床,尿完开始哭。 柳长青和孙嫦娥早就起来了,这会儿恐怕饺子都包大堆了,想到肉饺子,柳侠真的是垂涎三尺,但他还是又坚持了快个钟头才慢慢坐起来穿衣服,他棉裤还没套上,猫儿黑溜溜的眼就睁开了。 柳侠把自己的棉裤扔边,赶紧把猫儿拉出来把尿,他的口哨响起来,猫儿的尿也远远的落在了柳长青的双旧鞋子上,柳侠吐吐舌头,把猫儿的小*换了个方向,猫儿尿了大泡,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窝在柳侠怀里,准备继续睡。 柳侠捏捏他的小鼻子:“今儿是年下,过节呢,咱得起来赚压岁钱,不能再睡了,晌午小叔搂着你睡大觉。”柳侠直觉得自己应该是柳葳、柳蕤他们的哥哥,他觉得叔叔应该是柳福来那样的中年窝囊男人的专称,他只比柳蕤大五岁,直都不适应叔叔这个称呼和身份,所以猫儿刚生下来时,柳侠本能的觉得自己是他哥,不过,被柳海几个笑话,又被孙嫦娥打了几下后脑勺后,他就老老实实地当起了猫儿的小叔。 柳侠抱着猫儿进堂屋,窑洞里这个时候还非常暗,他妈和嫂子在就着煤油灯的灯光包饺子,柳长春在擀皮,柳长青和柳凌在炕上坐着下自己用小树枝制作的棋,柳侠把猫儿递给柳凌,然后跪下,先规规矩矩给柳长青磕了三个响头,柳长青给他张崭新的两毛钱,柳侠笑嘻嘻的装兜里,人却没起来,咚咚咚又三个,伸出手:“这是替猫儿磕的。” 柳长青骂了句“兔崽子”,又拿出张两毛,柳侠这才高高兴兴起来,然后又照着样子再柳长春面前来了遍,又拿到四毛钱。 柳侠抱着猫儿推开门:“走,去给大伯磕头。”柳蕤也是要有人在身边才睡的踏实,今儿秀梅天不亮就要起来包饺子,平时总是家里第个起床的柳魁放了鞭炮后就又回来躺下了。 柳侠刚走到柳魁家四口住的窑洞门口准备推门,秀梅从后面跑过来拉住了他,轻声说:“幺儿,俺那屋里难闻的很,小葳、小蕤天天又尿裤又尿床,屋里可呛得慌,别熏坏了猫儿,待会儿等你大哥过来你再替猫儿磕头吧。” “没事,我们那屋骚,猫儿不但尿床尿裤,还屙被窝儿里呢。”柳侠说着伸手就去推门。 秀梅依然笑着,但手却紧紧拉住了柳侠的胳膊:“不是,幺儿,其实我是想让小蕤再睡会儿,昨晚上除夕,他俩高兴过头儿了,到后半夜才睡着,哎呀你看我,我兜里就有钱,幺儿,你和你大哥是平辈,磕头不合适,就是替猫儿磕也不合适,这样,嫂子直接把钱给猫儿吧!” 柳侠的脑子瞬间像被泉水冲开了条裂缝,个念头清晰了起来:嫂子不想让他和猫儿进他们的屋子。 这个想法出来,两个月来那些让他影影绰绰不舒服的事下都清清楚楚的展现了出来:嫂子对猫儿很亲,但几乎从没主动抱过猫儿;小葳和小蕤好奇,总想跑到猫儿跟前看看摸摸,嫂子总是以怕挠伤或其他各种理由不让他们靠近猫儿;每次大哥抱猫儿的时候,嫂子总是抢过去自己抱,然后很快就能找到理由把猫儿让给其他人;大哥的那件军绿棉袄是他最喜欢的东西之,柳侠穿了次,用它裹着猫儿,柳侠自己的棉袄干了之后去还大哥的,嫂子说既然柳侠喜欢,就留着自己穿,柳侠再三说不要,嫂子就把棉袄给了孙嫦娥........ 柳侠用力吸了口气,心里堵的像石头样的东西让他难受,他垂着眼帘看着怀里带着虎头帽的猫儿,猫儿的眼睛黑黑的纯净清亮,也正看着他,柳侠吸了吸鼻子,对秀梅说:“嫂,柳茂和大哥是平辈,他从来没给过小葳、小蕤压岁钱,那猫儿也不应该要你们的,不能让柳茂占便宜。”说完,他不等秀梅说话,抱着猫儿转身往院子下坡的方向走去。 秀梅不自在的在围裙上擦擦手,看着柳侠的背影,眼神纠结复杂。 今天是晴天,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走在山坡上,能看到黄橙橙的太阳在东边山山岭岭间不停的露出来又隐没进去,山峰高处被照亮的山头明媚耀眼,下面和背阳的地方则晦暗不明,世界被分割成无数个色彩各不相同的小世界,样的山样的岭,只是所处的位置不同,有些地方,便永世不见天日。 柳侠觉得心里堵得慌,他不想回家,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在刚刚过去的那个瞬间,他十年来无忧无虑永远快乐的心的块,令人心疼的被迫成熟,此时的柳侠,只是怕从其他人眼里看到对猫儿嫌弃的情绪,他直都在自觉的相信,全家人除了二哥那个为了媳妇不要孩儿的混蛋,其他人都和他样喜欢猫儿,把二哥说猫儿是丧门星的话当成疯话,大家会因此疼猫儿,可是现在,好像不是这样,他不知道怎么办,心底里害怕猫儿被寻人的恐惧悄悄的笼罩了他。 除了自己家,他没地方去,他本来还想吃完饺子带着猫儿和几个哥哥起去找柳森柳淼他们,然后大家起去三太爷家,三太爷家的坡下每年春节都会用两根巨大的木头做个秋千,直到过完正月十六才拆掉,可是,现在他不敢确定,柳淼家和村子里其他人家是不是都和嫂子样不想让猫儿靠近。 坡口有过山风,猫儿有点流鼻涕,柳侠用自己的袄袖给他擦干净,抱着他往回走,在自己家院子下的向阳坡,找了个落叶比较厚实的地方坐下,把猫儿放在自己腿上抱好,只手轻轻的搓着猫儿的小脸儿:“猫儿,你得快点长大,你长大了,记得事了,就不会给寻出去了,记事的小孩儿没人家愿意要,知道不?” 猫儿吧咂吧咂小嘴,眨了两下眼睛。 “你得长成胖孩儿,胖孩儿身体都好,不生病,你要是生病了,他们都该嫌弃你了。” “哦——”猫儿打了个呵欠。 “开学小叔就开始拾字纸,拾点,给你买点奶粉,你就吃胖了。” 猫儿眨巴了两下眼,小嘴忽然裂开:“呀呀——” 柳侠激动坏了:“啊,猫儿,你会笑了,猫儿,嘿嘿,猫儿再笑个,小叔给你买可奶粉,嘿嘿嘿,猫儿会笑了........” “大早上这么冷,你抱着猫儿跑到这,也不回去吃饺子,个人嘀咕啥呢?”柳魁的声音从旁边的坡上传过来。 柳侠兴奋地向柳魁炫耀:“大哥,猫儿会笑了,真的,猫儿会笑了,他刚才连着给我笑了好几下,可好看啦!” 柳茂走过来,把猫儿从柳侠手里接过去,吹了声口哨:“猫儿,给大伯也笑个。” 猫儿真的裂开嘴,又笑了个。 柳魁只大手托着猫儿的屁股,只手托着脚,把猫儿举得高高的。“喔,猫儿,高高喽,大伯举个高高,猫儿再给大伯笑笑。” “大哥,你可别吓着猫儿了。”柳侠担心的伸手想把猫儿接过来。 柳魁把猫儿抱在怀里往路上走:“哪会,小孩儿都喜欢让这么逗,幺儿,你快回去吃饺子吧,我下去叫你二哥过来。” 两人已经走到了往院子里上的坡路上,柳侠伸手:“他回来了?”自从发生柳茂要摔死猫儿那件事后,柳侠就拒绝再叫二哥,平时是提也不提柳茂。 柳魁笑,并不把猫儿给柳侠:“连个哥都不喊,你气性可够大了,幺儿,你二哥是因为你二嫂没有了,心里难受的很,人迷了,才会说那些混账话,你可别跟他记仇,他昨天就回来了,不好意思过来,今儿过年呢,让他个人在下边难受,会儿我把他喊过来,你可不兴给给他脸色看。” 柳侠提柳茂心里就不痛快,但还是勉为其难的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喊他吧,不过你别抱着猫儿过去,我不让他抱猫儿,除非他会儿过来,能对猫儿好,给猫儿发压岁钱,我才让他抱。” 柳魁摇头笑笑,把猫儿给他:“也行,你快回去吧,要不咱妈该出来找你了,我刚才找不到你,还以为大过年的咱伯又修理你了呢。” 柳侠还没走到院子,就看到柳凌、柳海、柳钰人端着个碗,正准备往下来,看见他柳海叫起来:“快点快点,今年的饺子可肉,俺几个就是去找你呢,快点去吃。” 柳侠高兴的把猫儿给他们几个看:“猫儿会笑了,刚才直给我笑,呃.......哈、哈、哈,额(五)哥,老烧慌........” 柳凌又夹起个饺子,来回吹了几下,柳侠张嘴叼过去吃了:“真香,我去捞大碗吃。” 屋里的人已经听到了柳侠的声音,他进去何秀梅就把满满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了过来:“去炕上坐着,今儿的馅儿剁进去快三斤肉,好吃着呢。”肉是兔肉,柳长青这几天抓了三只兔子,是两家人过年的全部奢侈品,只剁了当饺子馅,两只晌午炒了给孩子们吃。 家里日子再艰难,过年的时候,总得给孩子们些盼头。 屋里直烧着灶,人又,很暖和,柳侠坐到炕上,把猫儿放在腿窝儿里,接过碗迫不及待地夹起来个饺子吹着吃:“妈,挑点肉给猫儿吃,敢不敢?” “不敢!”屋里除了柳葳、柳蕤外的所有人异口同声。 柳侠撇撇嘴,又给自己吹个,还没放进嘴里就觉得不对,裤裆的地方阵热乎乎的,面积还越来越大,柳侠哭丧着脸把碗放到炕桌上:“妈,猫儿又尿了我裤裆。” 孙嫦娥咬牙切齿的拍着手上的面走过来:“你个小兔孙啊,不是跟你说了隔会儿就把把他尿,你就记着吃了是不是?你那裤裆再烤就焦了,现在摸着都是硬的,再说,这大白天的,今儿又是过年,你棉裤湿了,在被窝儿里坐天啊?”她说着话已经利索的把猫儿抱过来,伸手摸摸猫儿的棉裤,也湿透了,就给扒了下来,猫儿的小屁股湿漉漉的,她直接用棉裤没湿的地方给擦干。 柳侠起来干脆利索把自己下面扒了个精光,柳葳在旁边吃着饺子说:“羞。” 柳侠也把自己下面擦干,点不在乎的说:“羞个屁,羞你还看,你是小妮儿家?” 秀梅正好过来给柳蕤晾饺子汤,伸手在柳侠屁股上来了巴掌:“快盖上被子,显摆你长了个小鸡啊?” 柳魁和柳茂正好进门,柳侠对着柳魁大叫:“大哥,俺大嫂耍流氓。” 秀梅笑着又照着原地方来了下:“小时候我还没给你洗过百回呢,耍你了几百回流氓了,你今儿才说啊。”秀梅到柳家岭的时候,柳侠不满三岁,光屁股小孩儿个,除了夏天,其他时候都是她给柳侠洗澡。 柳长青把被子给扔过来,柳侠拉开被子坐进去:“大哥,你娶了个女流氓。” 柳魁呵呵笑着,推着柳茂推到炕旁边个凳子上坐下,看看这锅饺子还没熟,顺手递给柳茂块磨得很顺手的石头:“给,没事先给他们砸几个核桃吃,饺子马上好。” 柳茂接过石头,也不说话,在旁边个大麻袋里摸出几个核桃,放在身边石墩上慢慢砸起来,他原本和柳家其他兄弟几个样,面容俊朗,身材高挑挺拔,但现在,他脸色晦暗憔悴,瘦得煤矿的工作服挂在身上乱晃荡,坐在墙边的阴影里,如死灰枯木,身边大家人的喧闹对他形不成丝触动。 柳魁刚才是看到了柳侠明明白白无视柳茂的样子,怕他觉得尴尬,故意把两个人隔远点的,但他现在看柳茂的神情,恐怕就是让他和柳侠坐个被窝儿里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柳魁暗暗叹口气,走过去准备捞饺子。 孙嫦娥怕猫儿没有尿完,蹲在炉前的灶灰上又把了会儿,猫儿又尿了几滴后就挣着不肯尿了,她把猫儿递给了柳侠:“尿干净了,会儿我再去那屋给他拿尿布、棉裤你今儿就光着屁股过年吧。” 柳侠没皮没脸的笑着:“光着就光着,屙屎撒尿放屁都顺溜。”他接过猫儿塞进被窝儿,依然盘着腿想让猫儿坐在腿窝儿里,猫儿脱了棉裤特别小特别软,靠着他的肚子也坐不稳,柳侠之好把他横着放。 何秀梅包着饺子调笑他:“你光着屁股,可抱好猫儿,别让他把你小鸡给踢掉了了。” 柳侠忽然想到什么,把猫儿竖起了搂着,脸向着炕桌对面的柳长青:“伯,猫儿会笑了,刚才给我笑了半天,还给大哥笑了好几下,你看看,”他歪着头哄猫儿:“猫儿,给大爷爷笑笑。” 猫儿面无表情的看着炕桌上的饺子碗。 柳侠不甘心,他想让猫儿的可爱表现给众人,这样大家可能会喜欢猫儿点:“猫儿,乖,给大爷爷,喏,这里还有爷爷,笑笑,俺猫儿可乖,笑笑喽!” 屋子里的人都看着猫儿,柳蕤是过来趴在炕沿儿上盯着猫儿的脸看:“笑笑,猫儿笑笑。” 猫儿忽然抬起头,冲着柳长青裂开嘴笑的特别可爱。 屋子里的人都兴奋起来:“笑了笑了,哎呀,口水流出来了” 柳侠心中美得比自己考了第名还骄傲,托着猫儿的小脸儿加油:“猫儿,再笑个,再笑个。” 猫儿又笑了下,笑完了小脸红,柳侠只来得及说了句“猫儿你咋”,“啦”字没出口,屋里的人都听到声熟悉的“刺啦啦.......卟.......”,而柳侠只觉得小肚子那里阵热,跟着下面都热乎乎的。 屋子里突然没了声音。 柳侠僵了至少有五秒钟才咬着牙嚎叫:“猫儿,你今儿到底是想干啥啊?” 笑声把在院子里吃饭的柳凌几个也给招了回来,进来就好奇的问:“咋着了,说啥呢恁有意思?” 等孙嫦娥过来掀开被子把猫儿提溜起来,屋子里的人笑的都快倒下了:猫儿拉肚子了,黄巴巴的稀屎从柳侠的肚脐下面直向下,柳侠的小鸡都给糊满了。 第4章 寒假 欲望文 第5章 百天照和小奶瓶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5章 百天照和小奶瓶 寒假后的第个星期六,柳侠在拾字纸的时候意外的捡到个生锈的破铁锅和半笸箩锈铁钉,再加上他的压岁钱,他终于攒够钱,不但给猫儿又买了包奶粉,还买了他心仪已久的那个胖娃娃奶瓶。 干净透明的玻璃奶瓶,上面坐着个粉红色的胖娃娃,胖娃娃双手抱着个奶瓶,仰着脸喝的特别痛快。 柳侠攒钱的初衷,就是想先给猫儿买这个胖娃娃奶瓶的,可是后来有天他去三太爷家挤奶的时候听金枝说,那只母羊的奶越来越少了,三太爷以前都是每天早晚各喝次,次碗,现在每天就早上喝大半碗奶,。 柳侠算算时间,母羊的哺乳期是快过去了,他当即就决定,先不买奶瓶,让猫儿吃饱吃好长胖才是最重要的,用奶瓶和用搪瓷碗喝奶都是进猫儿的肚子里,何况,猫儿也用着奶瓶,虽然是柳葳大舅的儿子用过的旧奶瓶,上面也没有胖娃娃,但总算是有的用,所以他挣够了钱,第次是给猫儿买的是两块袋的奶粉,供销社里最贵的那种。 猫儿第次用漂亮的新奶瓶,柳侠有点小激动,他把猫儿抱怀里,又把奶瓶放在猫儿的怀里,用两个手指头把猫儿的小手从长长的袄袖里面掏出来,想让猫儿像奶瓶上那个胖娃娃那样自己抱着喝,可弄了几次都不成功,猫儿的小胳膊根本就够不着奶瓶,柳侠急了:“妈,嫂,这咋跟他们画上印的不样啊?” 何秀梅笑起来:“那是,你看看那奶瓶上的孩儿,那是坐着的,三翻六坐九爬,知道吧,小孩儿六个月才会坐呢,猫儿现在还不到百天,哪会自己抱那么大个奶瓶!” 柳蕤看着新奶瓶有点眼馋,从他妈身上秃噜下来,跌跌撞撞跑到柳侠跟前,指着猫儿怀里的奶瓶:“我要我要我要。” 柳侠点头:“好,让你妈抱着猫儿吃奶,猫儿的奶瓶就给你。” 柳蕤岁,正是争怀的时候,听柳侠的话,立马拐回去扑到他妈怀里,自己掀开衣服,噙着奶头,得意的扭头看着猫儿。 柳侠有点遗憾,但情绪依然高涨,他现在已经能熟练的给猫儿喂奶瓶了,自然的让猫儿躺在自己的左臂弯里,头高出来,然后把奶嘴轻轻在猫儿嘴边蹭了两下,猫儿很快就噙着了奶嘴,用力吸吮起来。 瓶奶很快喝完了,柳侠让猫儿趴在他肩膀上,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奶嗝,要不刚喝进去的奶容易沁出来,猫儿舒服的打了两个小奶嗝,会儿就睡着了。 柳凌按照柳侠的要求,把奶瓶洗干净,金贵的放在个碗里,靠在放碗的洞里最里面的地方。 星期早上不到五点,柳侠坐在被窝儿里揉着眼睛看他妈给闭着眼睛睡觉的猫儿穿好小棉裤棉袄,又把个最好看、脖子里带着圈白涤良花边的花兜兜装到篮子里,里面还有昨晚上准备好的尿布,小棉垫。 今儿是猫儿的百天,当地的风俗,百天的时候要给小孩儿照张相片留念,这个小孩儿差不专指男孩儿,穷的很的人家,也可以指第个男孩儿,以后的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而柳家岭的孩子享有这种待遇的不超过十个,柳长青家占了五个。 柳侠从过年开始就天天惦记着这个日子,跟他爹娘说了好几次,定要给猫儿照百天照,花的钱,他以后挣钱了定还。 架子车上铺了两床铺盖,孙嫦娥抱着依然睡的香甜的猫儿坐在车上,几个孩子在车子两边跟着跑,上坡的时候帮忙推车,下坡的时候可以轮流坐车,柳侠和柳凌坐的最,除了上坡,柳侠几乎都坐在车上,和他妈、猫儿挤在被窝儿里,柳凌身体单薄,年前头又受过伤,柳海和柳钰不让他推车,柳海下车也没坐,路都在帮着柳长青驾车。 车过了上窑坡以后,路就没有那么难走了,柳侠起头唱起了《打靶归来》,哥哥们也跟着他起扯着嗓子嚎: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风展红旗映彩,愉快的歌声满天飞……..、二、三、四........ 猫儿在叔叔们的路歌声中第次走出了柳家岭,来的外面的世界。 本来的决定是柳长青夫妇带猫儿去照相,几个孩子去正常上学,到了公社大街上,柳侠非要跟着去看照相,柳长青想了想,就让柳凌去给柳侠请个假,其实柳钰的教室离柳侠的近,可柳长青不敢让柳钰去请,那小子学习差,留过次级,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老师不信。 望宁公社就条铺了柏油路的大街,还被拉煤的大车碾压的坑坑洼洼,热闹的地方大概就是百米,唯的家照相馆上有斑驳的“国营”两个大字,只有间房,但就是这么个寒碜的地方,孙嫦娥进来也有点手足无措。 个女孩子懒洋洋的趴在黑乎乎的柜台上,看着他们进来连抬头都省了:“照相?” 柳长青说:“嗯。” 女孩子顺手拿过只圆珠笔,票本就在他胳膊下面:“几寸?洗几张?” 柳长青说:“孩儿照百天照,要张大点的,三张,不,五张小点的。” 女孩子就着趴的姿势写票,瞟了眼孙嫦娥说:“你先进去吧,看人家咋摆姿势的,别耽误事儿,还有,别叫您孩儿尿俺那小车上,尿上去要赔的。” 孙嫦娥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俺带着尿布和垫子呢,不会尿您那东西上。” 柳侠跟着孙嫦娥往里面走,女孩子想拦着他,犹豫了下放弃了,嘟嘟囔囔的说:“算了,山里的孩儿没见过照相,看看稀罕儿吧。” 里面有对夫妻正在摆弄个胖孩子,柳侠看着胖孩子嫉妒的不行,人家那脸儿比猫儿的小脸儿足足大出三圈去,跟奶瓶上胖娃娃样。 那胖孩子很皮,怎么摆弄也不哭,但就是坐不直,还有点昏昏欲睡的样子,照相的是个稍微有点谢顶的瘦鸡样中年男人少有点不耐烦:“快点吧,您看不见后边还有人等?” 那男的在车子后起来,对女的说:“这不中啊,咱宝儿光往下秃噜,照出来不好看不说,小鸡儿也露不出来。” 女人走过去:“看你那成色,我来。” 结果,女人那成色也没高到哪里去,折腾了好几分钟,那好脾气的胖孩子都忍不住吭吭哧哧要哭了。 照相的师傅也没脾气了:“这样吧,你们俩抱着孩子照吧,就当是全家福了,会儿出去再加毛钱做成大的就行了。” 女人有点不愿意,男的说:“就这吧,你看咱宝儿都不高兴了,我都心疼了。” 胖孩子非常配合的包着嘴哭了起来,女人立马妥协:“宝儿,不哭,妈抱,吃咪咪,不叫俺宝儿自个儿坐了,爸爸妈妈抱。” 那两口子并肩坐在两个靠背椅子上,男的讨好的看着女人,把胖孩子抱到自己腿上,脸朝前,把胖孩子的开裆裤往两边扒拉扒拉:“师傅,可给俺宝儿的小鸡儿照清楚啊!” 师傅答应:“放心吧,连上面的褶子都管你数出来几道。” 师傅只逗了句“孩儿往这儿看”,那胖孩子就流着口水咧开嘴笑了。 那两口子终于满意的抱着胖孩子出去了,柳长青看着孙嫦娥:“我看,咱猫儿也坐不住,要不,你抱着猫儿照吧,这么冷的天,别折腾孩儿了。” 照相师傅也说:“孩儿这么瘦,坐车里恐怕不行。” 柳长青对师傅点点头:“那中,就抱着照吧!” 柳侠不高兴了,等着眼睛对照相师傅说:“俺猫儿瘦是瘦,可俺孩儿结实。” “幺儿!”孙嫦娥轻声呵斥了句。 那师傅这才注意到柳侠,扭头问柳长青:“这是你家孩子?” 柳长青说:“孩子没规矩,你别见怪。” 师傅摆摆手:“见啥怪,好的孩儿,我认得他,天天晌午吃饭时候来俺这门口拾字纸,年前派出所的老郭来照相,出去的时候钱掉了,孩儿刚好看见,拾起来撵上去给他了,十几块呢,这孩是个有出息的。” 孙嫦娥说:“那不是该呢嘛,本来就是人家的钱。” 师傅笑着点头:“ 听嫂子说话,才知道这孩儿为啥恁懂事。” 柳长青笑笑:“皮的很,在家里能把人气死。” 师傅笑着走到红色的背景布边,拉开点,拿着两根宽宽的红布条过来:“刚才那女的,上面生了四个闺女,这生了个孩儿,你没看,快上天了,进来就开始吆喝他男人,我不想搭理她;你们哪,咋说也是孩儿百天呢,单独照张吧,咱用这布条把孩儿的肚子上、胸口上绕,绑到车子后头,或者在前面系成俩蝴蝶结,又好看又能把孩儿给理直。” 猫儿前面两个大红的蝴蝶结,坐在小童车里却不停的包着小嘴,随时可能哭出来。 师傅连拍了好几下,从蒙头的黑布下钻出来:“好了,出来保证好看。”他看着柳侠把猫儿抱出来,伸手摸摸猫儿的头,和柳长青说:“那个啥,你们几个合照张吧,不要钱,我自己弄了个相机,想自己学着冲印,孩儿这个我还送县城给你们冲,再照的是我自己试手的,不要你们的钱。” 柳侠眼巴巴的看着柳长青:“叫我抱着猫儿照张呗,叔正好拿住俺学手,好了咱就要,不好,俺叔反正也不要钱。”照相是柳侠从来没想过的奢侈,而且居然可以抱着猫儿照,那定不能放过。 师傅不等柳长青发话,马上拉过把椅子:“来来来,哎呀,咱这孩儿真会说话,就冲这声叔,我要给俺大侄子照几张好的。” 柳侠学着刚才那个男人抱胖孩子的样子,把猫儿脸朝前放在自己腿上,也把猫儿的棉裤拉开,把小鸡儿给露出来。 师傅把窗帘全部拉开,去角落的个包里小心翼翼换了个手拿的照相机,对着两个人在镜头里看了半天:“孩儿的罩兜儿颜色老浅,照出来效果不好,要不,咱还把那个红布在他胸前弄个大花儿,衬着孩儿的脸好看,虎头帽去了吧,要不照出来有点老土。” 孙嫦娥毫不犹豫的按照师傅的话执行,猫儿胸前的大红花直衬到下巴那儿,猫儿只有短短胎毛的头发黄黄的趴在头上,脸点点儿大,可能因为有熟悉的柳侠抱着,也不瘪嘴委屈了,眼睛睁的溜溜圆。 照完相出来,在国营饭店门口,柳长青让柳侠等下,柳侠正好也不想去学,就条腿着,条腿跨着架子车前面的根车把上,把架子车支平,孙嫦娥坐上去抱着猫儿,现在的天还冷,猫儿小,不禁冻。 等了快半个小时,柳长青才出来,拿出两个用黄油纸包的东西,分别递给妻子和儿子:“趁热吃。” 是两个热乎乎的烧饼夹,热的烫手的烧饼,里面夹着卤成酱红色的肉,香气扑鼻,柳侠看着柳长青不接烧饼夹:“伯,我早起吃过饭了。” “我知道,”柳长青扶着架子车:“你也去坐被窝儿里吃,我正好拉着把你送到学校门口,我今天正好来公社开会呢,九点半才开始,听说会很重要,要是晚了,晌午会管饭,你到时候让柳钰来校门口等我。” 这年头会特别,大队书记和生产队长来公社开会,般中午都会发两个烧饼夹,柳长青几乎从来没吃过,每次都是在学校门口让人把正在上学的孩子叫出来,给他们吃,如果是星期天来开会,烧饼夹会带回家,让孩子们分着吃,从柳魁到柳侠,直都是这样。 孙嫦娥看了又看:“长青,我早上吃了饭又坐路架子车,这心里到现在还堵着呢,你吃吧。” 柳长青拉着车子头也不回地说:“成年来开会都是发这个,我早就吃的不想吃了,你快吃吧,凉了肉就不好吃了,食堂的人说早上光卖烧饼不卖肉,昨天剩下的肉都是凉的,我特地找了个认识的师傅给热了热。” 柳侠想忍住,可口水不听话的在嘴里打转,他用力咬了大口:“伯,可好吃,不过,咱以后不买了,老贵。”个烧饼夹要两毛钱,他拾星期字纸也挣不来。 孙嫦娥装着看被子里的猫儿,低下头用被角擦了擦眼,也吃了起来。 那天中午,柳钰真的拿回去了两个烧饼夹,柳侠说自己早上吃过了,不肯吃,他就和柳凌、柳海三人分着吃了。 不过凌柳把里面块儿大点的肉都挑出来,硬塞进柳侠嘴里了。 那天,柳长青的会直开到几个孩子下午放学,他们又像早上样人拉架子车,几人坐架子车,几个人跟着,唱了路歌回家,柳长青在关家窑停下,让柳钰拉车,只剩下个山岭,不会有事了。 柳长青要去召开大队所有支部成员和生产队长、民兵队长参加的会议,他估计,这个会可能要开整夜了。 猫儿的百天照个月以后才取回来,效果震惊全家,柳侠得意的在堂屋的炕上,张张向大家展示照片,家里人声声的惊叹让他非常满足,他取出来后坚决不让柳凌他们几个看,就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刻。 猫儿单独的百天照虽然委屈的瘪着嘴,但看上去却比本尊胖点,软乎乎的可爱得不行;最具震撼效果的是柳侠和猫儿的合影以及四个人的合影,漂亮无比的彩色照片,不是那种脸蛋涂得特别红,衣服涂成团绿或黄的那种彩色,是和真的衣服颜色样真实、和谐的色彩,柳侠抱着猫儿照的那张,猫儿的小脸儿粉嫩可爱,下面的小*乖乖的趴着,当然,没有看到照相师傅说的什么褶子。 家里最近的气氛很不样,其实是柳家岭大队乃至整个望宁公社家家户户的气氛都不样。 柳长青最近会特别,公社开完大队开,然后是生产队继续开,上星期日还去荣泽县城开了次会,那天他带回来的其他消息柳侠都没听清楚,因为他只听到说“三队”(张家堡)的牛生了个小牛犊,就拿起柳魁给他从望宁卫生院寻来的打吊针用的瓶子跑了出去。 三太爷家的母羊年后彻底没有奶了,奶粉又太贵,猫儿每天只能喝两瓶奶粉,其他的都是米油,现在猫儿可以吃点馍了,人家说吃鸡蛋好,可是他们家的鸡蛋都是要攒起来卖钱还账的,猫儿星期吃两个鸡蛋,已经是非常奢侈了,每次给猫儿蒸鸡蛋,柳葳和柳蕤都眼巴巴的看着,柳蕤急了还会大哭,躺地上打滚,孙嫦娥每次都把蒸蛋分部分给柳蕤他们两个吃,那是她的亲孙子,就是再疼猫儿,她也不忍心看着那两个才几岁的孩子那个样子。 柳侠总是想起照相馆里那个胖孩子,猫儿跟人家比,就好像小鸡娃和大白鹅的区别。 他得赶紧把猫儿养胖点。 望宁公社整体属于山区,尤其是南部,没有亩的水浇地,都是学着大寨的风格尽量的开出梯田的模样,可他们这里的山和大寨还不样,人家的好像都是黄土,而望宁南部的山什么样的都有,石头山,土山,(很久后柳侠才知道,他们这里是非常奇特的喀斯特、石英岩和黄土丘陵混合并存的地貌),开出来的庄稼地都是小块小块的,最大的整块地也很难超过五亩,机械化,图片上威风霸气的联合收割机,在这个地方只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所以,这里每个生产队都有饲养室,养牛、驴,这些是非常重要的生产力,也是这里的人唯可以名正言顺的饲养而不被扣上某种压死人的政治大帽子的、过年时还可以改善下伙食的动物。 柳侠没上学之前经常跟着柳长青来大队部开会,应该说在没有猫儿之前,柳侠他们几个就信天游的把附近的所有村寨都遛的很熟。 柳家岭大队的大队部在张家堡,现在的名称是柳家岭大队第三生产队,饲养员是六十岁的张六辰,老头儿看见柳侠抱着瓶子进来就笑了:“我就知道你不能放过这老黄,去吧,单独拴的那个,会挤不会?” 柳侠干脆的说:“会。” 可真到了母牛跟前,柳侠觉得自己好像不太会:老黄和三太爷家的山羊块头错的太了,他们的奶也差异极大。 柳侠刚刚已经那么自信的说了自己会,这会儿也不好意思说不会,他硬着头皮往老黄身边靠,直在不停吃草的老黄突然发出声很响的“哶”,还冲着柳侠踢了下后腿,柳侠闪的快,差点把瓶子给掉地上打碎。 张大爷见状赶紧过来:“畜生要是生了孩儿,跟人样,护犊子,老母鸡孵鸡娃的时候还啄人呢,牛虽然脾气好,这刚生完小牛犊也样,来,跟着我,慢慢的摸摸他的毛,哎,对,就这样。” 柳侠挤了满满瓶,又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瓶塞塞进去。 张六辰说:“瓶够不够?要是不够,明儿拿个瓶子过来,挤半瓶,我喂老黄点草就出来了。” 柳侠猛点头:“不够,俺猫儿吃可,就那还可瘦。” 从这天开始,柳侠每天上学书包里都背着两个瓶子,下午放学后就从关家窑和柳凌、柳钰分开,他和柳海拐到张家堡挤了牛奶再回去,柳凌他们是初中生,尤其是柳凌是毕业班,作业,得早点赶回去写,星期六下午,他们几乎都会和柳侠起拐过来。 猫儿现在每天喝斤半牛奶,有时候甚至是二斤,再加上奶粉,猫儿现在几乎不咋喝米油了,偶尔喝,那也是因为猫儿看着别人吃东西就着急,大家逗他玩,渐渐的,猫儿的小脸儿胖了点,脸蛋儿软乎乎的,还有了点点好看的双下巴。 第5章 百天照和小奶瓶 欲望文 第6章 猫儿认人了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6章 猫儿认人了 不知不觉间,杏花开了又谢,漫山遍野都被翠绿和万紫千红的野花铺满,春天来了。 整个冬天,柳家岭的人都没有吃过根青菜,他们最下面条的时候能放点春天时候晒干了存下的槐花和野菜,那也是很奢侈的东西,柳长青家除了小蕤和猫儿,每个人的嘴角都烂着,孙嫦娥最厉害,嘴里面大大小小都是中间个小脓点的泡,喝口水都疼。 枸杞芽,黄黄苗,白花菜,面条菜,地曲曲儿.......现在家里每顿饭桌子上都会有两样绿莹莹的菜,这让孩子们觉得,好日子总是跟着春天起来的。 三月,下了第场透彻的春雨,榆钱儿让全家人吃了几顿饱饭,柳侠他们也有星期都没能去上学;四月,坡上坡下,岭上岭下的槐花开了,山里到处都是槐花飘散的清香。 而猫儿,开始认人了。 到黄昏时候,他除了柳侠和孙嫦娥,谁都不让抱,他不但胖了点,小脸肉乎乎的,嗓门儿也大了不少,尤其是黄昏的时候孙嫦娥当真腾不出手抱他,而柳侠又没回来,不得不让其他人暂时抱着他的时候,他总是哭得声嘶力竭惊天动地。 又是个星期六的下午,天下起小雨,老师虽然让柳凌他们几个提前放学,几个人出校门就开始跑,可还是没来得及,刚翻过上窑坡就开始下了,他们不敢再放开跑,出过次那么大的事,他们每天上学前都被遍又遍的交待,早上能迟到、下午能晚会儿到家,路上都不能急。 本来就晚了,几个人又拐到张家堡去挤牛奶,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 老远隔着两道沟,柳侠就听到了猫儿嘶哑的哭声,柳侠下急了,撒腿就跑,跑的太快,下滑到了坡底下,他护着书包里的牛奶,胳膊顾不得护着自己的脸,翻下去的时候坡上的圪针把他的脸给剌了好几条血道子。 柳凌几个吓坏了,慢慢拽着坡上的野灌木溜下去,把柳侠拉上来。 秀梅抱着猫儿在西厢房走廊下,柳侠没拐过来自家的那个坡就开始喊:“猫儿,小叔回来了,不哭了。” 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猫儿下就停住了,扭着身子顺着声音找人,柳侠拐进院子,猫儿就冲他伸出两只小胳膊:“啊——,啊呀呀——” 柳侠把书包递给柳海,跑过去抱住猫儿:“好孩儿,不哭了,猫儿乖,不哭了。” 秀梅松了口气:“你再不回来我就给难为死了,眼黑儿时候开始哼哼唧唧的哭,哭了会儿就撑着不在窑里,直看着您几个放学那条路,我抱着他直悠来悠去,可是越哭越狠,这都快俩钟头了。” 进了窑洞,就着油灯的光,柳侠看到猫儿脸的鼻涕眼泪,嘴巴瘪瘪的还在委屈,时不时抽口气,他想用自己袖子给猫儿擦脸,看,上面都是泥,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泥把猫儿身上也给蹭上了。 秀梅本来已经走到灶台边准备做饭了,忽然看到几个人身上的泥,再看眼柳侠,吓了大跳,过来捧着柳侠的脸对着灯光仔细看:“这是搁哪儿给摔的?身上有事没?” 柳钰说:“身上没事,搁老歪梨树那滑下去了,幺儿听见猫儿哭就着急,俺几个下去拉他,也........”他有点不好意思,他们几个的脏衣服,大部分都是大嫂洗的,今天又得洗大堆。 秀梅吐了口吐沫把柳侠脸上的血道子挨着抹了遍,伸手把猫儿抱过去:“好了,渗了点血,不过不深,没啥事,您几个赶紧都脱了,哎,猫儿,乖,小叔脱了衣裳就抱你。” 猫儿不管,秀梅抱过去嘴巴就下接下的瘪,跟着“哇”的声就大哭了起来,伸着手要柳侠抱。 柳侠只手解扣子,只手接过猫儿,慢慢儿的把他放炕上,让猫儿抓着他的手:“好了好了乖,小叔抱了。” 几个人里面的衣服也都湿透了,他们外面的衣服虽然补丁摞补丁,但好歹都有两件换洗的,里面可是都只有件,山里的晚上还很凉,几个人就挤着坐在炕上,边写作业,边等着秀梅做饭。 猫儿可能是哭的时间太长累了,柳侠把他抱怀里写作业,小会儿就睡着了,睡梦中还不时地抽噎。 何秀梅搓着馍剂子说:“咱伯咱叔跟您大哥大早就去大队开会了,估计还得到半夜;咱五爷家宝柱说的媳妇,石头沟的,好儿都看过了,五结婚,那女的长的别提丑了,比黑狗他媳妇还矮,娘家人原先要四床被子,两身儿衣裳,前几天又叫媒人捎信说,要六床被子,四身儿衣裳,要不就不结婚,后天的好儿也不让送,宝柱都二十七了,比您大哥小岁,再不结婚,就真过龄儿了,五爷没法了,把宝柱他姑和仨姐都叫过来,说他们要是不把宝柱结婚的东西弄齐,他就撞死在他们面前,他姑和仨姐回去借了几天,今儿晌午吃过饭才把被面儿跟花(棉花)送过来,五奶奶过来叫咱妈过去帮忙缝被子,得赶上后儿送好儿,小葳、小蕤也跟着去耍了。” 柳海奇怪的问:“咱妈眼都花了,五奶奶咋不叫你去呢?” 秀梅说:“你们不懂,结婚缝被子、做衣服都是有讲究的,属相得合,还得子孙命好的人才能去做,般都得要儿女双全的人,咱妈虽然不是儿女双全,可咱家日子过的比般人都好点,还有,他们说咱妈生了七个,成了五个,子孙命旺。” 柳侠他们以前就听他妈说了,大哥柳魁本不是老大,上面她还生过个闺女,六天的时候没了,柳凌上面也还有个,也是闺女,四天没了,他们这里很孩子生下来几天后夭折,说是得了“四六风”;后来他们知道了,其实就是新生儿破伤风。 孙嫦娥直说自己命里该着没闺女。 他们几个吃饭的时候,秀梅又把猫儿的牛奶给热了,等温度合适,柳侠也不叫醒猫儿,直接把奶嘴放在猫儿嘴边,猫儿眼也不睁,准确的噙住了奶嘴吸吮起来,吃了小半瓶,才睁开眼看着柳侠,柳侠把奶嘴拿出来换气的时候,猫儿冲他笑的“咯咯”的。 秀梅吃着饭摇头:“你就这么只手提溜着抱,他就高兴,我抱着他在院子里晃悠半天,拍的手臂都酸了,他还是个劲儿的哭,这小孩儿啊,不知道心里想啥呢!” 柳侠本来想说,猫儿知道你心里头不待见他,可是,他看看灶台上他们刚放下的大片碗,还有地上扔的堆脏衣服,没说出来。 柳侠知道自己嫂子比人家家的嫂子好,可想起她心里嫌弃猫儿,柳侠还是心里很不舒服。 柳钰学习最差,每天的作业却总是第个做完,今儿也样,他收着作业本说:“大嫂,明儿小凌去荣泽参加全县初中生作文比赛呢,你给他准备几个好饼子呗。” 秀梅听眼睛马上亮起来:“真的?是去荣泽比赛?” 柳凌对自己所在学校没有信心,连带着对自己的水平也很怀疑,他怕让大家忙场,最后自己却取不了名次,所以他有点不好意思:“嗯,说是如果得了等奖,不用考试就可以进荣泽高中,不过,我觉得我肯定不中,大嫂,你别专门给我做饼子,我就吃平常的……..” 秀梅把还没喝完的饭碗推:“那可不中,到时候跟人家起吃饭,就俺家兄弟持玉米掺红薯面饼子,大嫂心里还不得劲儿呢!再说了,中不中的你也是咱望宁公社最好的。”她过去扒着看角落的瓦坛子看了看,狠着心舀出半碗好面:“小凌,吃甜的还是咸的?吃甜的我现在就泡柿饼,明儿清早给你烙不耽误。” 柳凌说:“不用了,嫂,就咱那馍带俩就中,你都忙天了........”年下吃了饺子后,家里除了柳葳、柳蕤和猫儿吃的馍里掺点白面,其他人都只能吃玉米和红薯面,他看过家里装白面的瓦坛,最还有两碗面,可离新麦子下来还有个月呢。 秀梅把半碗白面倒进和面盆里,又舀了半碗玉米面:“您要是有个考上大学,吃上商品粮,嫂子忙死也高兴,凌儿,你不说,我就给你做咸的了,你明儿比赛呢,柿饼馍太瓷,吃了压心,正好我今儿掐了把野韭菜,本来说明儿给咱伯跟您大哥做俩韭菜盒子呢,先给你使了吧,得吃点菜,要不解手都解不出来,小葳今儿早起屙屎的时候,屁股都流血了,把我心疼的不行。” 柳凌怎么抗议都没有用,秀梅坚持把原来准备给家里两个棒劳力吃的野韭菜给他做了三个菜盒子。 柳长青是半夜让柳魁和柳长春架着胳膊抬回来的,他也滑了跤掉到了坡底,柳魁和柳长春急着下去拉他,脸上也和他样给挂出了血道子,不过他们俩其他地方都没事,柳长青左腿却疼的走不成路了,小腿肿起来很粗。 家人全都聚在堂屋窑里,柳魁要去准备架子车拉他爹去卫生院,柳长青不让:“这天,上窑那个大坡千万不能走,我没事,这不动也就不疼了,我估摸着最也就是膝盖骨脱臼了,明天天晴了,去您五娘那里,扳过来下就好了。”吴玉妮不光管接生,其他杂病她也得手包。 秀梅往锅里添了水准备烧,柳魁问她:“烧水干啥?” “给咱伯用热毛巾捂捂,捂捂就没恁疼了。” 柳魁说:“现在就是要捂,也是凉毛巾,我在部队时候专门教过,过了二十四小时后才能用热东西捂,你先去把咱那个绿花被子抱过来,把咱伯的腿支高些。” 柳长青挥挥手:“不用,半夜了,都回屋睡吧,有事我叫你们。” 柳长春对柳钰、柳凌说:“今儿下雨,你们俩就在这边睡吧,我自己没事。” 柳钰说:“那我跟你回去吧,小凌明儿还要去荣泽参加作文比赛,别让他过去了。”柳钰不放心父亲人在家里,春节后,他每天晚上做完作业后就回家睡,孙嫦娥怕他孤单,就让柳凌每天过去陪着。 柳长青和柳魁都看向柳凌,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 柳凌把参加竞赛可能带来的结果又说了遍,兴奋而不安的看着父亲,能让父母因为自己而骄傲直是他所渴望的,自己能代表望宁初中去比赛算是直以来的努力有了结果,可他又担心去荣泽的车票,他比柳侠大几岁,他能感觉到家里的经济状况远比父母、大哥所说的严重的,两毛钱的路费让柳凌感到内疚。 柳长青把柳凌拉到跟前:“明儿好好比,你能去就证明你别人都强,真要是能去荣泽上高中,我砸锅卖铁也高兴,真没比出啥好成绩,咱家也没人埋怨你,俺都知道咱望宁教学质量老差。”他又转向柳魁:“你明儿早上把小凌送到望宁,后晌接住他再回来,大队开会的事你先不用管,小凌上学的事最要紧。”柳魁是党员,又是村里屈指可数的在外面见过世面的人,退伍回来后,大队比较大的事情他都参与。 柳魁把柳凌搂过去:“好,哥明儿给你买个烧饼夹吃,再给你五毛钱。” 望宁公社的高中前几年也恢复了,可高考恢复四年,他们连个荣泽师范学校也没考上的。 这里太穷,小学毕业后升初中继续上学的连十分之都没有,像柳长青这样让孩子全部上学,并且还让柳侠六岁(实际是五周岁)就上学的,所以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柳家岭因为有柳长青的缘故,这十年来,只要不憨不傻的孩子,都得在大队的小学读到毕业,否则扣救济粮;但其他大队,像和他们河之隔的石头沟,女孩子几乎都不上学,男孩子上学的也寥寥无几。 柳长青不但让孩子全部上学,还全部送到望宁上,但不让孩子住校,他的举动在周围人眼里非常出格,却没人敢说啥,因为他上过抗美援朝战场,连公社革委会的人都对他客气三分。 柳魁只上过初中,因为那时候的望宁高中只剩下个长满野草的校园。 县城的高中恢复上课比望宁早两年,教学质量也好的,但进去要经过考试,望宁这个山区公社,这几年个也没考上过。 柳家所有人的感觉,进县高中,就离大学近了大步,就有希望吃上商品粮,每个月都能有现金,他们村不少人,几十年了,连五块钱什么样都不知道。 柳侠睁开眼,张嘴打呵欠,打了半截猛的捂着了嘴,但晚了,嘴角已经又开裂了,他抹了把,手心小片血,他“靠”了声,侧身过来,把手伸进猫儿的小屁股下面,好,没有尿炕。 他小心的下床,摸黑穿上裤子,在炕上穿他怕把猫儿惊醒。 可他再小心,也挡不住门的“吱呀”声,猫儿动了动:“啊——咔,咔咔!” 柳侠赶紧又跑回去,伸手把猫儿从被窝里捞出来,熟练的分开他的小腿儿、吹着口哨给他把尿,猫儿乖乖的尿了大泡,柳侠摸着火柴,把油灯点上,开始给猫儿穿衣裳,猫儿不停的伸出小手在他脸上挠挠抠抠,嘴里发出舒服的“啊——哦——”。 柳海使劲挠了几下头,眼都不睁的坐起来,摸着穿衣服:“今儿咋才星期四啊,咋还不到星期日呐!” 柳侠抱了猫儿下炕:“啥时候能星期俩星期日就好了。” 来到堂屋,何秀梅和孙嫦娥已经把饭菜都盛好凉着了,柳长青靠着被子半躺着,左腿被块木板和几圈布条固定着,他看到柳侠就伸出手:“猫儿,来大爷爷这里。” 猫儿迅速转身抱着柳侠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里。 孙嫦娥笑着说:“天天想抱,孩儿天天都不给你面子,你说说是为啥?这都半个月了,幺儿不在家的时候不都是你看着他嘛!” 秀梅把盘腌萝卜干放到桌子上:“他生下来那天咱都忙,就是幺儿抱他,直到现在,他闻惯幺儿的味儿了。” 柳长青问柳侠:“你能闻出猫儿的味儿不?” 柳侠夹起块泡在奶里的玉米饼放进嘴里,看看怀里抱着奶瓶正喝的起劲的猫儿说:“能,香喷喷儿的,别的小孩儿身上都是尿骚味儿,就猫儿身上是奶香味儿,我闭着眼都能闻出来。” 秀梅说:“是奶腥味儿,你没看咱这里的孩儿们都不好喝羊奶、牛奶,老腥。”现在柳侠每天都会挤两满瓶牛奶,二斤还出头,猫儿已经开始吃点饭和馍了,柳侠就让小葳和小蕤喝点牛奶,那俩连看都不看:“不中喝,腥死了。” 柳侠不服气:“就是奶香味儿,羊奶是有点腥,牛奶越喝越香。”柳侠现在每天早上喝小半碗奶,他喜欢把玉米馍泡进去,说是牛奶泡过的馍吃着又软又香,不过他喂了小蕤口,小蕤毫不客气的口吐掉了:“不中吃。” 柳凌和柳钰、柳海起进来,听到了柳侠的话,柳凌说:“我也不好喝牛奶,不过,猫儿就是比别的小孩儿好闻,我前儿去福来哥家借筛子时候,离柳牡丹老远就呛得慌。” 孙嫦娥忙完了手里的活,过来把猫儿抱了过去,猫儿回头看着柳侠,把奶嘴吐出来:“啊——” 孙嫦娥坐在炕沿上:“啊也不中,您小叔得上学呢,猫儿乖乖,喝奶吧。” 猫儿又抱着奶瓶继续喝起来,孙嫦娥手里捏着小块馍,不时掐点塞猫儿嘴里。每次蒸馍,总是会蒸两个掺好面(小麦面)的,给猫儿和小葳、小蕤吃。 柳侠他们吃完饭马上就得走,现在天亮得早,虽然不到五点,已经有点朦胧的亮光,孙嫦娥抱着猫儿在窑洞口,拿着他的小手:“再见,再见,路上别淘力啊,不敢走沟边儿上,看天想下雨就早点跟老师请假回来,咱不搭黑走路了啊!” “知道了。”几个人齐声回答,身影很快消失在迷蒙曲折的山岭中。 第6章 猫儿认人了 欲望文 第7章 柳岸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7章 柳岸 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响,柳侠第个冲出教室,拎起放在教室门口的篮子就跑,篮子里面已经装了大约三分之的纸团。 刘狗剩跑出教室在后面追着柳侠喊:“等下等下,我刚作业写错了撕了,纸给你。” 柳侠立马停住,刘狗剩后面跟着他哥刘狗旺起跑了过来,把两个纸团扔进他的篮子里。 望宁高中照相馆对面,高中的作业,字纸也,柳侠中午要过去拾。 他刚冲出学校大门,公社大院门口个人就扬着手冲他大喊:“哎,柳侠,那是柳侠不是?” 柳侠看,认识,柳家岭的大队副书记牛驼,他跑过去:“牛坨叔,啥事?” 牛坨忽闪着他洗的看不出原色、补了好几个大补丁的褂子:“今儿公社开大队书记会,您伯不能来,叫我今儿先替他把您家猫儿的户口入上,咱过几天麦子就该收麦了,明儿开始分地,按人口分,人口得有户口,要不不算数,我刚去派出所报的时候才想起来没问您家孩儿起的啥名儿,就说去学校找您哥儿几个问问呢,正好看见你出来。” 柳侠说:“真分地呢?俺猫儿还没起大名儿呢呀!” 牛坨说:“那名儿就是个代号儿,知道是喊谁的就中了,孩儿,你看,那边人家都等着我去吃饭呢,吃完饭我还得回来继续开会,你去给您侄儿报户口吧,喏,就那个屋儿,大红字,人民公社好的那个‘公’字儿东边那间,给,这是咱大队的证明,公章是我刚给摁上的,你把孩儿的名儿填上去就中了,反正您家谁写字儿都比我好。” 柳侠接过证明信,果然是红艳艳的公章已经盖好了,中间空了几个字的地方,应该是写名字的地方。 公社大院的大门年到头都大开着,也没有听说过个阶级敌人搞破坏,所以也没有专门看门的,柳侠直接就进了牛坨指给他的那间屋子。 张朱红色斑驳的三斗办公桌边坐着个微胖的三十来岁女人正织毛衣,看见他进来笑眯眯的说:“干啥呢孩儿?” 柳侠把那张证明摊平放在她面前:“给俺侄儿入户口。” 女人把毛衣收起来装进个花布包里:“你?你才大点儿,就来给您侄儿报户口了,这事儿得大人来。” 柳侠把篮子放下:“是牛坨叔叫我来的,俺伯腿摔折了,不能下地儿,俺妈伺候俺伯呢,也没法来。” 女人衣服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柳长青家的孩儿?” 柳侠点头:“嗯。”心里却想,她咋会认识俺伯呢?管他呢,认识就好说话了。他不知道,不提曾经是抗美援朝战士,就凭柳长青的手毛笔字,公社大院的人都认识他。 果然,女人笑嘻嘻的看着柳侠放在桌子上的证明信说:“你看孩儿,你得先把您侄儿的大名儿填上去,填好了我再找出来您大队那本户口册,再找到你家,可麻烦,我现在得回去给俺孩儿做饭呢!要不……..哎?所长,你回来了?咋样?” 柳侠回头,个穿着藏蓝色警服的男人正好进门,手里拿着刚刚摘下来的大盖帽,头都是汗:“不咋样,兄弟俩打架,只要不出人命不打残,就是人家的家务事,咱去也没啥用,我把他们拉开了,不过估计这会儿已经又打开了,这孩儿搁这干啥呢?哎,是你呀?柳长青家的老幺儿?” 柳侠心里惊奇怎么这俩人都认识他伯,也暗暗高兴事儿好办了,这男的看着也挺和善:“嗯,叔,俺伯腿折了,牛坨叔说俺大队明儿分地呢,俺伯叫他给俺侄儿把户口入上,他忘了问俺伯俺猫儿的大名儿,正好碰见我,就叫我来了。” 男警察对那个女的说:“你赶紧走吧,孩儿该放学了,我给他办。” 女的提着装毛衣的包起来:“就是,俺妮儿该饿坏了,孩儿,叫郭所长给你办吧,我下班了。”说完踩着高跟鞋扭扭的走了。 郭所长走到个红色的木柜子跟前,开锁,翻开大摞本子,然后拿出其中本,过来坐在桌子跟前,把柳侠放在桌子上的介绍信拿过去:“孩儿叫——,哎,咋空着呢?” 柳侠有点心虚:“那个,俺家还没给猫儿起大名儿呢,叔,你能不能先把俺猫儿给入上?” 郭所长哭笑不得:“孩儿,入户口就是把名字记在这个本上,盖上公章,就等于国家承认这个人了,你连名字都不写,咋算有户口呢?我听说了,您家最近事儿,您伯没时间想这点事,不过,这几天咱公社附近几个大队的地都开始分了,这分给个人,就都认了真,没户口的如果算上,其他人会不愿意,我刚才去处理的那打架的兄弟俩,就是因为争块离水井近的水浇地打起来的,您大队啥时候开始分地?要不,你今儿回去,叫您伯他们想好,明天你来找我,我给你入。” 柳侠说:“牛坨叔说俺大队明儿就开始分。” 郭所长说:“那今儿是得报上,咋办?要不,你当家给您侄儿起个名儿?你们家兄弟姊妹的名儿起的都不错,好听,还洋气,搁块跟诗歌样。” 柳侠眨眨眼,想了想,就是个名字而已:“中,我只管先起个报上,不中到猫儿上学的时候再改。” 郭所长给自己倒了杯水凉着,又从旁边拿出两个黄瓷碗:“我去打份饭,你快点想。” 1 柳侠转着圈的想,想以前家里人说的起名都有啥讲究啥忌讳:猫儿,猫儿,起个啥能又好听意思又好呢?柳川,柳凌,柳海,柳侠,柳葳,柳蕤.......好字都让曾大伯给使完了,葳蕤,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曾大伯说他就是想起这首诗给小葳起的名儿,诗歌,诗歌?柳,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柳斜?不中,俺伯老说做人首先要耿直中正,不能想歪门邪道........,昔我来者,杨柳依依,柳依依?呃.......小妞儿名,别人会笑话猫儿........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村....... “想好没?”郭所长端着饭走进来:“想好了我就写,没想好我吃饭,你接着想。” “柳暗.......嗯,咳咳,那个........”柳侠又觉得不合适,‘暗’字不好,暗就是黑,旧社会就是黑暗的,不好。 “柳岸?嗯,听着是怪好听的,像您家人的名字,那个an?”郭所长把那个本子拉到跟前,拧开根钢笔。 “嗯,就是,柳岸,小河的岸边,长着美丽的垂柳,那个岸。”哎,刚才咋没想起来呢,小河岸边美丽的柳树,俺猫儿,就是可美,软乎乎的,跟柳树叶样,柳暗花明又村意思也好。 “嗯,好名字,人家说京都的大教授没少教您家几个孩儿学文化,看来是真的,连你这小孩儿起个名字都跟别人不样。”郭所长边在本上写字,边说:“你把证明信上也填上,还得放档案里头呢,以后入户口越来越严了,你们那里还没人管,这边计划生育开始严了,没证明信不能上户口,以后就不会家有大群孩儿喽。” 柳侠回到学校先把自己给猫儿起名字的事说给了柳凌他们三个,他们也觉得名字挺好听,不过,都觉得这名字应该是大人起,柳侠现在起了,要是回家大人都不喜欢这个名字,猫儿上学的时候肯定还得改。 没想到,柳长青听柳侠说完非常高兴:“嗯,不错,柳在河岸,土肥水美,长春,你看咋样,明儿就分地,我有点着急,糊涂了,光说让牛坨给报户口,给猫儿起名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幺儿起的你要是不待见,我再去找找郭所长,咱重改。” 柳长春是猫儿正牌的爷爷,所以柳长春征求他的意见,不过他提前已经想到了柳长春的反应。 果然,柳长春笑笑:“怪好听,就这吧。”中年丧妻的柳长春,大半年了都没能从家里那场沉重的灾难中回过神来,对什么对提不起劲儿,包括自己的第个孙子。 猫儿的名字就这样确定了:柳岸。 第二天放学回家后,柳侠喂猫儿喝奶的时候知道,自己家十口人,分到了十二亩地,这十二亩地,在五个山岭的十七个地方。 猫儿的地分在柳长春家里,这让柳侠心里不舒服了好几天,但他连续几天每天回家后都和以前样看到孙嫦娥抱着猫儿,猫儿还是每天都跟着他睡,很快就把这事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柳凌的作文竞赛结果十天后出来了,柳凌获得了荣泽县的等奖,将和其他两个获得等奖的学生在‘六’前参加全省竞赛。 除了奖状和上荣泽高中的名额,柳凌还得到了个有粉红色塑料皮的笔记本和个文具盒,那个上面画着美丽的草地和漂亮锦鸡的文具盒让所有人感到惊艳,柳侠看的眼馋的不行,他心里偷偷的划算,下次学校搞小学生作文竞赛,自己是不是也参加回试试。 柳长青是个决断力和行动力都流的人,他现在住的这个家,是他二十岁结婚决定从原来老院那边分出来单独过时,凭自己己之力建起来的,从选地方到下土挖窑,都是他个人说了算,他当初费了很大的力气,往里下了十几米的土,所以,他们这里其他人家窑洞前的空地,般宽十米左右,长度都是往窑洞两边共再出四五米,而他家的院子,宽二十米还,五孔窑两边都下了五六米的土,院子非常宽敞,这里的人家都没有院墙,不需要,家家基本上都是家徒四壁,没有劳别人惦记的东西;有劳力、有心劲又讲究点的人家,会吧形成院子的斜坡用石头简单砌下或粗糙的摆下,可以防止下大雨的时候把泥土冲刷下来。 柳长青少年时期在开城当学徒,不只雕刻石碑石像,还刻章、刻麻将,是非常讲究的手艺,用在当围墙用的粗石头上有些辱没了斯文,可这是自己的家,下面凤戏河里和沿岸都是石头,山上的石头是取之不尽,柳长青用好几年的时间慢工出细活,把自己家的护院坡砌得和自家的窑洞样要坚固有坚固,要漂亮有漂亮,这里的漂亮,不是整齐,而是以后可以称之为创意的东西。 柳长青没有像其他人家那样把坡上的树都砍光了全部弄成石头,他保留了坡上绝大部分原生的树木,他们这山里最的原生树木是柿树、杏树和栎树,还有其他数不清的各种乔木和小乔木、灌木,柳长青只清除了坡上的杂草和些影响他计划的少量小乔木,柿树,杏树,栎树都没动,还把棵原来在正院子里的柿树暂时移栽别处,窑洞挖好,院子平整好,又把那棵柿树移了回来,还又在院子里栽了两棵栎树和棵洋槐树。 保土用的石块围着这些树砌成了各种不同的形状,所以,他家的护院坡,结实牢固树木葱茏,最上边圈的树现在都已经长成了大树,院子周到夏天都是树荫,感觉非常舒服清爽,其中两棵歪向坡外的大柿树,最让孩子们喜欢。 又是个星期天,已到初夏时节,漫山遍野都是片脆生生的绿,黄色的柿花落了地,柳长青家的大院满院清香。 吃完晌午饭,拉了张凉席,就着树下面本来就有好几个的树疙瘩凳子,家人坐着说闲话,猫儿喝饱了牛奶,躺在大奶奶怀里睡的像只幸福的猫。 小葳和小蕤坐在凉席上,紧张的看着几个悄无声息地在两棵大柿树葱茏的枝叶间窜来跳去的叔叔。 这是附近山地最受孩子们喜欢的个游戏,叫“摸柿猴”,游戏条件是:棵或几棵相距比较近、能够安全跨越的柿树;三个以上的人;条手绢或条能蒙住眼睛的布条。规则是:游戏开始前,所有参与的人都聚在棵大柿树主干分叉的地方,用“石头、剪刀,布”的方法或“手心翻手背”的方法决定谁是第个当“瞎子”的人,这个人确定,其他人自动成为“柿猴”,就是在柿树上飞行攀爬的猴子,当‘瞎子’的人在原处闭上或蒙上眼睛,然后喊“开始”,‘柿猴’们开始找自己认为最不可能被‘瞎子’抓到的树枝,爬过去藏好,‘瞎子’觉得时间差不了,问声‘好了没’,如果没人说话,就表示大家都藏好了,‘瞎子’开始闭着眼睛,根据自己的判断去抓人,整个过程‘瞎子’都不允许睁开眼,柿猴们在这个过程中可以自由的爬到任何根树枝上,只要在限定的那几颗树上就行,被‘瞎子’抓住衣服或有人掉下树,轮结束,被抓住或掉下树的人自动成为下个‘瞎子’,开始新轮的游戏。 在玩耍的过程中,柿猴们并不是味的躲藏,机灵的柿猴还经常去挑逗‘瞎子’,从背后摸‘瞎子’下,然后迅速跳到提前看好的树枝上躲开,看着‘瞎子’到处乱撞幸灾乐祸通,有时候柿猴们会起起哄,然后迅速住声,逃往其他树枝,‘瞎子’如果循着声音追过去,十有*要扑空。 柳钰、柳凌、柳海、柳侠,还有柳福来的大儿子柳兆淼,二儿子柳兆森,三儿子柳兆垚,七个孩子是经常在起玩的,彼此之间非常了解,而且对这两棵大柿树的枝枝丫丫都非常熟悉,所以,每个柿猴都很小心的隐藏自己的行迹。 这轮的‘瞎子’是柳钰,他是上轮被柳侠给抓住了,而柳侠是“手心翻手背”决定角色的时候落了单,成了‘瞎子’。 通常,柳侠如果不是第轮根据规则当了‘瞎子’,他永远是柿猴,他爬树特别轻盈灵巧,人可以爬到最高最细、其他人不敢去的树枝上,而且,这两棵柿树中间虽然有树枝交叉,但交叉的几根树枝都比较细,除了柳侠,其他几个人轻易不敢尝试跳到另棵上面去。 现在,柳钰正往柳侠藏身的那根树枝上摸,柳侠犹豫了下,决定换根树枝,主要是怕柳钰再往上面点,这根树枝就有可能断。 柳钰已经感觉到了这根树枝上有人,虽然树枝晃悠的有点厉害,他心里也有点怵,可是他不想放弃,他已经摸了好长时间了,直蒙着眼睛很不得劲,而且爬的不痛快,直得小心翼翼的。 柳侠弓着身子起来,抓着根很小的树枝借力,开始轻轻的摇晃他着的树枝,柳钰眼睛被蒙着,平衡感受到影响,只好紧紧的抱着树枝慢慢往前爬,他知道这是树猴打算逃跑了,他得赶紧抓。 但来不及了,柳侠最后用力蹬了下树枝,跳到了另根柳凌占据的树枝上,柳凌来不及叫出声,他已经又跳到了另根没人的粗树枝上,对着柳凌做鬼脸。 柳凌对他做了个发狠的表情,也不声不响的跳到另根树枝上。 柳钰泄气的爬在那里叫:“啊——,我快成真的瞎子了——,幺儿,你是不是又跳到那棵树上了?” 下面的柳葳抢着回答:“没有,小叔在摘柿花扔猫儿呢!” 柳魁手里编着柳条筐看弟弟们玩耍:“小钰,你咋不学学幺儿呢,感觉到有人就使劲晃,让他不稳就没法逃跑了。” 柳钰沮丧地说:“我不敢呐,大哥,我老怕把树枝晃折,幺儿他可不管。” “我也敢。” 柳兆森的话刚说完,柳钰就顺着声音跳了过去,柳兆森慌忙想逃跑,被柳钰拽住了上衣的衣角,柳钰把扯了蒙了老半天的手绢:“就凭你那两下子还敢说话,不抓你抓谁?你敢啥?你敢个狗屁,前儿黄昏幺儿摇树枝被吓的快哭的是谁?还敢吹牛。” 兆森哭丧着脸接过手绢往自己眼睛上蒙。 “啊——,呀呀——,”猫儿醒了,揉着眼睛打呵欠。 柳侠在树上看见了,纵身跳下来:“妈,把猫儿给我吧,我背着他耍。” 孙嫦娥伸手给了他巴掌:“恁高你就敢跳,往下爬两枝会耽搁你长时间?老实给我坐凉荫儿地,把孩儿尿尿,在树上乱窜,万摔着孩儿咋弄!” 柳侠答应着,抱了猫儿坐树墩儿上把尿,尿完了又喂他喝水。 猫儿流着口水对他笑笑:“啊——呀伊——”。 柳侠手托着猫儿的咯吱窝把他举起来,额头盯着猫儿的额头:“啊——,啊啊啊啊啊,俺猫儿快点长大啦!” 猫儿笑的‘咯咯“的,口水滴了柳侠脸。猫儿已经六个月出头了,虽然比般的小孩儿瘦,但也是肉乎乎的,柳侠抱着他,就觉得心里都软乎乎的,特别舒服高兴。 猫儿现在每天晚上都是八点左右喝壶奶,正好喝完正好睡着,柳侠就抱了他去睡觉,可今天,群小子都非常兴奋,所以猫儿也跟着不肯睡觉。 牛驼今儿去公社开会,捎回来柳川封信,信里面夹带了几张他出差到春城时照的相片,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照片上的柳川军装笔挺,俊朗非凡,可让柳侠他们羡慕向往的,不光是柳川英俊潇洒的模样,还有他身后矗立的高楼大厦、巍峨的军校大门、春城商场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汽车,春城公园漂亮的景色…….. 快九点,猫儿终于睡了,柳侠在他和柳凌、柳海原来的窑洞里继续和几个哥哥说话,畅想外面的世界,诉说自己的理想,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猫儿睡的有点不安稳,在柳侠怀里直动,柳侠拍拍他就好点,所以柳侠也就没在意。 又过了会儿,猫儿哼唧起来,柳侠以为他是想尿了,就挪到炕沿儿把他尿,结果猫儿睁开眼茫然的看着他,咧着嘴想哭,柳侠还没开口哄,猫儿忽然吐了起来,不是平时偶尔吃了点沁奶的那种点点的吐,而是大口的吐,口接口,柳侠下就懵了,边小心的不让猫儿呛着,边大叫着往外跑:“伯,妈,大哥,猫儿不知道咋了,快点呀,猫儿生病了!” 所有的人都跑了出来,这天是晴天,月亮特别亮,所有人都看到了猫儿呕吐的样子,都慌了。 孙嫦娥接过猫儿蹲下,让猫儿趴在她腿上,脸朝下,拍着猫儿的背让他吐,可最后猫儿的鼻子都在往外冒奶,猫儿把晚上喝的奶可能吐完了才停住,整个人都蔫了软了,软趴趴的哭着,要让柳侠抱他,柳侠刚接过去,猫儿就又开始吐了。 柳长青的腿还绑着木板,不能用力,不能下地走路了,他快速拿了主意:“柳魁,抱着孩儿去公社卫生院,快点,啥也别说快走,他妈,赶紧给孩儿的奶瓶都灌满白开水,孩儿吐成这,路上得喝水,柳魁,记住,路上叫孩儿喝水,喝了就吐也得喝,不然不得了。” 因为家里有三个小孩子,孙嫦娥直有留凉开水的习惯,秀梅麻利的把猫儿的两个奶瓶和柳魁的军用水壶装满时候,柳魁正好给猫儿包严实出来。 柳魁抱着猫儿,柳侠、柳海、柳凌拿着应小东西,虽然是起起伏伏的山路,但他们每天都要在这条路上跑两趟,连路边有几棵树几根草几个人心里都清楚,所以跑起来并不比白天慢。 柳钰左臂骨折过,跑山路让他抱孩子肯定不行,柳长青不让他跟着来。 猫儿无力的哭着,挣扎着不想让柳魁抱,柳侠就直紧紧跟着柳魁身边,让猫儿的小手直握着他的根手指,猫儿不时的吐口,难受的不行,到上窑那个大坡的时候,猫儿又吐了,而且吐的非常厉害,连哭都哭不连续,柳侠接过猫儿,让他趴在自己胸前,拍着他,猫儿吐出来的东西都在柳侠的身上,等猫儿好不容易停下,柳侠赶紧喂他喝水。 猫儿三个月就开始自己抱着奶瓶喝奶 ,可现在,他连抬起小手的力气都没有,吐完波,眼睛泪汪汪的,竟然还硬是强撑着给柳侠笑了下。 柳侠的泪下就下来了。 他起身抱着猫儿又开始狂奔,柳魁紧跟着他,柳侠虚岁才刚刚十,长时间抱着猫儿跑肯定不行,但柳侠的耐力和速度让柳魁感到吃惊,他呼吸粗得像拉破风箱,可脚下点不减速度,直下去上窑那个非常长的大坡,他还在狂奔。 柳魁知道直这样下去,没准最后出事的就是柳侠,他强硬从柳侠怀里夺过猫儿:“别跟大哥争,你得歇歇儿,大哥带着猫儿跑得快,你等等你五哥、六哥。” 柳侠不愿意,可他喘得根本说不成话,他只是倔强的跟在柳魁身边,直拉着猫儿的小手。 猫儿这会儿好像睡着了,小小的脸儿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平时粉嘟嘟的嘴巴和脸个颜色。 柳侠把手放在猫儿鼻子跟前,呼吸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他心里片空白,除了两条腿在机械的交替,他什么也不能思考。 虽然猫儿很轻,可抱着孩子跑和背同样重量的东西跑是完全不样的,不能摆臂保持平衡,速度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而且还要顾忌着不能让猫儿收到过于大的颠簸,也不敢放开跑,感觉上却非常累人,消耗体力。就因为这样,柳侠才能直跟得上柳魁的速度。 转过最后道岭,已经可以隐约看到远处的望宁公社零星的灯火,猫儿的身体突然抖,股水从他嘴里喷出来,吐成这样,猫儿却没有睁眼,柳侠看到猫儿的眼睛全是白眼,天都要塌了,他夺过猫儿,拍了几下后背,猫儿的嘴里顺着流出许水,眼睛直在翻,柳侠喊着“猫儿,猫儿”,哭着往前跑。 卫生院在公社大院东面,前面是大块空地,柳魁转过公社大院就开始高喊:“卫生院有…….先生吗?先生快…….起来,救人啊!” 柳侠哭着大喊:“先生,救救俺孩儿,救救俺孩儿——” 第7章 柳岸 欲望文 第8章 在卫生院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8章 在卫生院 黑乎乎的房梁上吊着昏黄的电灯,两张铺着腌臜的棕垫、落满灰尘的木板床,用纸箱板遮挡着的窗户,没有门的随时可能散架的、看不出颜色的床头柜,这就是望宁卫生院的住院部病房。 柳侠穿着透湿的衣服靠在床头上,身体微微发抖,氧气袋和输液瓶并不能给他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他眼睛眨不眨的看着猫儿苍白的小脸儿,只怕错眼之间,猫儿就不呼吸了。 猫儿已经不再吐了,睡的很安静,安静的让柳侠害怕,怀里的人儿那么小,那么软,只需要点点的意外就可能让他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 “以后小叔天天清早早点起来,先给你去挤了牛奶送回家再去学,晌午光让你喝奶粉,黄昏回家了再去挤,天天都让你喝刚挤出来的新鲜牛奶…….你快点好吧孩儿……..”柳侠对着睡着的猫儿喃喃的说着,愧疚、恐惧、无助,让他不知所措,他直单纯快乐无忧无虑的心,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向上天祈求帮助。 给猫儿看病的王先生说,猫儿是食物中毒,他喝的牛奶变质了。 王先生说,牛奶是蛋白质含量丰富的东西,越是营养丰富的食物,越是容易变质,现在这个季节二十、三十度左右的温度非常适合细菌繁殖,在没有制冷设备的情况下,现在这个季节牛奶存放不了二十四个小时。 柳侠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昨天是星期天,如果自己勤快点,不是清早去挤次奶,而是清早、晌午、黄昏都跑趟,让猫儿每顿都喝刚挤出来的奶,就不会成现在这样了。 柳凌用明知道可能没有任何作用的说辞开解他:“幺儿,这怎么能怨你呢,煮牛奶的时候咱都看着奶白乎乎的,跟平常样,也没有酸味没有臭味的,谁知道已经坏了?咱伯咱妈养过这么孩儿都不知道,你咋会知道这些事儿呢?” 柳海也说:“幺儿,先生都说了,咱猫儿现在没大危险了,你别再害怕了,牛奶的事谁都知道不怨你,先生还说就是因为你坚持天天给孩儿喝牛奶咱孩儿才能长这么好,要是光喝米油容易营养不良。” “可是人家喝米油的孩儿都不会跟猫儿这样食物中毒。”柳侠摸着猫儿的小脸蛋儿,心疼的要死。 柳凌和柳海都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了。 柳凌和柳海比他们晚到了半个小时,也是浑身湿透,喘不上气,他们两人平时并不弱,可今天却怎么也赶不上柳侠和大哥的脚步。 柳侠把自己的脸轻轻贴在猫儿的嘴巴上,感觉到他清浅温暖的呼吸,心里好受了点,只要猫儿能好起来,以后他哪怕不上学了,也要天三顿让猫儿喝新鲜牛奶。 柳魁和个二十来岁穿着白大褂的女孩子起走进来,女孩子手里拿着件灰蓝的旧棉袄和件格子布衫。 女孩子是护士,好像叫小敏,柳侠和柳魁抱着猫儿呼救的时候,就是她和王先生跑出去迎着他们。 小敏先看了看猫儿头上的扎针的地方,没有鼓包,直起身把棉袄放柳侠身边:“我抱着孩儿,你把自己和孩儿的湿衣裳都脱了,你穿着棉袄裹着他,要不孩儿食物中毒没事,却给冻出病来了。” 柳魁和小敏帮柳侠和猫儿收拾停当靠墙坐好,又给猫儿夹了根体温计,王先生正好挂着听诊器进来,他先摸了摸猫儿的头,又掰开他的眼睛看了看,然后给猫儿听心脏。 柳魁和平时在望宁上学的柳侠几个人都没有见过这位叫王君禹的先生。 他四十来岁,中等身高,有点瘦,穿着干净的白大褂,温文儒雅,他和柳魁以前在卫生院见到过的所有先生都不样,有着让那些人望尘莫及的优雅从容,但做起事情却干净利落,又同时让人觉得沉稳可靠。 柳魁以前因为各种原因来过几次卫生院,卫生院的先生几乎无例外地对来自大山沟里的人带着毫不掩饰的鄙薄,给把脉的时候都恨不得把胳膊再加长出几截去,好像只是碰触到他们都会降低了身份或被染脏。 而王君禹不但没有在第时间,即不知道柳魁他们来自哪里、有没有钱、孩子叫什么等问题上扯皮,先给猫儿吸上了氧气挂上了吊瓶,还把猫儿抱在怀里给他听心脏,低下头俯在猫儿吐脏的衣服上闻,还用手沾了猫儿吐出来的奶捻开仔细的看了看,看不出半点的嫌弃和高高在上的优越。 他在听到柳魁报出“柳家岭”的名字后,马上让小敏给躺倒在地上喘气的柳侠端了杯水,并在药房因为钱不够拒绝给柳魁取药的时候亲自过去签了字作保,还替他们垫了十块钱的押金。 王君禹和曾广同有某些相似的气质,但又区别很大,曾广同开朗豁达,王君禹沉静优雅。 王君禹收了听诊器,拿出体温计看了看,:“孩子心脏和肺部都没有问题,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了,他体温有点偏高,我开支药给滴进去,”他又特地对柳侠说:“如果待会儿你感觉到他体温比现在高,不用害怕,药滴进身体需要时间来吸收,我估计个小时后体温应该会开始下降,不要喂孩子任何东西,他输着水,不会感到渴,药里的营养也足够维持他正常的代谢。” 柳侠点头:“先生,俺孩儿不会有事了吧?” 先生笑笑:“我觉得应该没有危险了。” 柳侠依然担心:“不能保证俺孩儿肯定没事吗?” 先生揉了揉柳侠的头:“好吧,为了避免你因为抱着孩子跑到荣泽把自己的肺和心脏废掉,我保证。”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柳侠大叫着“救命”抱着孩子狂奔的样子,柳侠躺在门诊部地上张大嘴呼吸的时候他肯定会考虑先给柳侠吸氧,躺在地上的柳侠像个濒死的人,他甚至因为柳侠粗粝尖锐的呼吸而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胀裂着疼痛:“最三天,我保证你小侄儿跟以前样活蹦乱跳。” 王君禹离开,柳侠刚刚感到踏实的心就又提了起来,不管信任王先生的人品和医术,只要猫儿不能像平时那样忽闪着眼睛对着他咿咿呀呀,对着他开心的笑,他就没办法真正安心。 柳凌和柳海身上的衣服也全都湿透了,柳凌人又生的特别单薄,柳魁怕他湿着睡会着凉生病,就过去用自己的大手把他的前胸后背都搓的发热,然后让他把湿衣裳脱了,把那件格子布衫硬给他套上去,潮湿的衣服披在外面,和柳海坐在东面的床上互相靠着取暖。 柳凌抱着柳海,把外面的衣服尽可能披在柳海身上:“小海比我还小呢,他受了凉才容易生病。” 柳海努力坐直,大马金刀的搂着凌柳的肩膀:“我比你还胖三斤呢,咱妈说我是铁疙瘩,幺儿是刀枪不入水火不浸的孙猴子,俺俩谁都比你夯实。” 收拾好柳凌、柳海,柳魁坐在柳侠身边:“来,你靠着大哥睡会儿,大哥搂着你和猫儿,不会让猫儿的针头乱动。” 柳侠摇摇头:“不,我看着猫儿,先生说了,万有事得赶紧叫他,再说了,我也压根儿睡不着。” 柳魁把他圈在怀里:“中,那咱就看着猫儿,直等咱孩儿把水输完。” 后半夜,外面兵荒马乱了阵子,好像是两伙人酒后打架打破了脑袋,要缝针。 王君禹和小敏又来看了猫儿两次,给猫儿又换上了满瓶水,王君禹又给猫儿听了听心脏,说挺好。 两点半的时候柳侠感到猫儿身上越来越热,然后开始出汗,到三点又量了下体温,37°,小敏说这就正常了。 可猫儿还是不睁眼,直睡,让柳侠直悬着心,过会儿就要试试猫儿的呼吸才能让他不至于太紧张恐惧。 天慢慢露出点亮光,院子里开始有人走动说话的声音,还有小孩子的哭闹声。 吊瓶里的水还有三指高,猫儿轻轻的动了两下,柳侠赶紧喊柳魁:“大哥,孩儿想尿呢!” 柳魁熟练的配合着柳侠的动作,分开猫儿的两条小腿,猫儿也不睁眼,尿了大泡。 柳侠也扭了两下:“大哥,我也憋不住了。”他早就想尿了,可又怕动了会扯着猫儿输水的管子,直坚持到现在,猫儿尿的声音刺激了他,他快要尿裤子里了。 柳魁坐过去,小心的把猫儿接过去,掀开自己的衣服裹着猫儿,经过夜,他的衣服已经半干了。 柳侠跳下床,把脱了棉袄捂到柳魁怀里:“你那衣裳老潮,别叫再冻着猫儿了。” 柳魁说:“你咋弄?外头这会儿........”话没说完,柳侠已经光着上身跑了出去。 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下的院子不再显得阴森恐怖,阳光从大树浓密的枝叶间洒落下来,清新温暖。 柳侠冲到院子西南角的厕所痛快的放了大泡水,才感觉有点冷,他抱着肩膀搓了两把往回走。 柳侠对这个大院不算陌生,他就是在这个大院后面捡到的那个破铁锅和半簸箩铁钉,他只听说这是原来大炼钢铁时候盖的房子,原来东面还有两排,几年前下了场特别绵长的连阴雨,那两排土墩子房卧了,只有这排下面是蓝砖打底的挺过了那场雨,不过柳侠从来没进来过,是从来也没想着要进来,他后来又来过这里好几次,想再碰碰运气拣点儿废铁之类的值钱物件,那时候群人在用砖和石头加固这排看起来比《聊斋》里场景还荒凉又鬼气的房子,他不知道原来修好后是要做卫生院的病房用,也没有再捡到有超过废纸价值的东西。 他们住的病房的排房很长,足有二十间,西头几间的门大部分都开着,中间有几间写着字:财会室,仓库,值班室,治疗室;再往东就是柳侠他们所在的病房了。 排房四周大部分都是泡桐,其他地方也有很大树,最的是杏树和梨树,现在都挂满了果子,杏儿已经发黄快成熟了,还有几棵椿树和洋槐树。 几个好像是卫生院工作人员的人在个水龙头那里洗菜,还有个个子特别矮、脖子特别短的丑女人在洗小孩屎布。 柳侠走过去,想洗下手,昨夜黑出汗了,脸上也觉得发紧,很不舒服。 他刚走到水龙头旁边,洗屎布的丑女人就乜斜着眼,嫌恶*裸的挂在脸上:“你干啥呢?没看到俺都正用着水管呢吗?” 柳侠看了看自己的手,小声说:“我想洗下手,我刚才去上厕所了。” 丑女人的三角眼下吊了起来:“人家几个都是在洗菜呢,你刚上了厕所,水要是溅在人家的菜上恶心不恶心?菜弄腌臜了你赔啊?” 柳侠气得只想巴掌扇死这个丑八怪,可他想到了这里是卫生院,猫儿还要在这里住院看病,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说:“人家洗菜,你在边连屎布都洗了,我就洗下手咋了不中?” 丑女人下了起来,鼻子里不屑的哼了声,冷笑的看着柳侠:“你是哪儿个山沟里的土渣皮?这是卫生院的水管,你在这儿洗手就是不中,咋啦?”她起来的个头儿将将和柳侠持平,可她盛气凌人的样子却是贵族俯视乞丐的姿态。 柳侠刚要回击她几句,却听到身后传来小敏的声音:“那棵杏树对着的病房,看见没有,你过去就看见了,上面写着第七病房。” 他回过身,秀梅和柳钰人背着个包裹、柳福来背上背着个大席筒正好拐进大院子里,秀梅叠连声的说:“看见了,看见了,谢谢啊,谢谢你啊…….” 柳侠转身跑了过去:“大嫂,福来哥,四哥!” 秀梅背来了床被子,柳福来背的席子里面也卷着床被子,柳钰的包裹里是二十个红薯掺玉米面的饼子和两个玉米掺白面的馍,还有几个人的课本和家里所有的洋瓷碗。 毫无疑问,两个馍是猫儿的。 秀梅红着眼圈抚摸着猫儿的小脸儿:“孩儿只要能好,以后我天跑三回去给孩儿挤奶,反正以后不用挣工分了,自己的时间自己想咋着都中。” 柳福来搓着手,个劲儿的说:“孩儿没事就好了,孩儿没事就好了,我坐会儿就赶紧回去,七叔跟七婶急的不得了,我得回去跟他们报个信儿去。” 柳钰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猫儿的小手,就在旁边不敢动了,生怕碰了猫儿头上的东西,柳魁让他把还热着的饼子分给柳凌和柳海,今儿是星期,他们过会儿就得去学了。 家里人不放心,他们三个不到四点就从家里出来了,秀梅累得腿直抽筋儿。 就这带来的白开水吃了饼子,七点五十,柳钰、柳凌、柳海去学了。 柳魁没说让柳侠去学,根本不可能的事,不如不说。 快九点的时候,王君禹和小敏,还有另外个他们叫小焦的护士起来了。 王君禹又仔细的给猫儿检查了遍,体温36.8°,心跳稍微有点快,精神不好,其他没什么问题:“孩子呼吸、心跳基本都恢复正常了,氧气可以停了,水大概再有三四十分钟就可以输完,今天白天就不用再输了,如果有必要,晚上再给孩子输次药,到时候看情况吧,上午先不要让孩子吃东西,下午如果他想吃,先试着给他少喝点煮的比较透的稀饭,奶粉也行,注意稀饭和奶粉都不要太稠,如果不想吃,不要勉强,如果下午孩子能吃进去东西,就尽量不输水,今天孙大夫值班,我会给她交代下,有问题你们及时找她。” 柳侠问:“今儿不是你来给俺猫儿看了?”他没见过卫生院其他的先生,但他本能的觉得王君禹定是这里最好的,换其他人让他有点心里没底。 小敏说:“医院都是轮班的,俺叔从昨儿早上直到现在,昨天晚上都没消停,他得休息,俺叔今儿也还有事。” 柳魁拍拍柳侠:“幺儿,先生也不能天到晚不吃不睡的守着咱们,没事。”他又问王君禹:“那您啥时候上班?” “我明天早上八点接班,卫生院很小,门诊和病房没分那么清楚,晚上值班是门诊和病房块值。” 柳侠听要明天晚上王君禹才会回来,顿时蔫了。 猫儿在拔针的时候醒了,柳侠在他的小脸儿上亲了好几下,猫儿虽然看起来蔫蔫的特别无力,还是对着柳侠笑了下,但随即就又闭上眼睛。 柳侠鼻子酸酸的,又亲了小家伙几下,看着他白的没有丝血色的小脸儿,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可柳侠没想到,让他心疼的要死又出离愤怒的事还在后面。 第8章 在卫生院 欲望文 第9章 在卫生院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9章 在卫生院 猫儿拔了针头,柳侠抱着他的时候就没那么拘束着了,秀梅把凉席、被子都铺好了,柳侠搂着猫儿躺被窝儿里,秀梅把柳侠和柳魁外面能洗的衣裳都拿水管子那里过了遍水,衣服上都是汗干了以后留下的白碱印子。 洗完了衣裳,秀梅差不也算歇过来了,她决定回娘家趟,她娘家在望宁东北方向,不到十里路。 柳侠大概知道大嫂去娘家干什么,他看着脸色纠结抱歉的大哥,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柳福来和秀梅起走了,柳长青他们在家里不知道情况肯定着急,柳福来得回去报信儿。 柳侠终于敢睡了,猫儿在他怀里呼吸很平稳,让柳侠的心也跟着稳定了下来。 他不知道睡了长时间,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猫儿的名字“柳岸”,下就醒了。 “十六床,是叫柳岸吧?起来去拿药。” 柳魁已经坐起来了,他接过叫小焦的护士手里的药方:“啥药?王先生说俺孩儿现在如果吃东西可能还会吐,他还说输水的时候药都已经加进去了,不让他用喂的药。” 小焦说:“是输水的药,你快点吧,你把药取回来我还得配药呢,小孩儿扎针也可费事。” 柳侠怕惊着猫儿,没敢起来,他就躺着问:“俺孩儿的针刚拔了,先生说今儿白天不用再输水了......” “哪个先生给您说的今儿不用再输水了?我咋不知道!”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口忽然想起,声音里带出的质问和故意挑衅意味十足。 柳侠听到这个声音吃了惊,他个手轻轻的拍着猫儿的后背,看着门口那个几乎没有脖子的丑女人:就是早上不让他用水管的那个女人,只不过这个丑八怪现在穿上了白大褂,胸前挂着听诊器, 柳侠心里涌上股不祥的感觉。 柳魁已经下床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对丑女人说:“俺孩儿的针九点才拨,输了两大瓶水了,现在还不到十二点,能不能.......” 丑女人翻着眼睛,那么矮的身材却用睥睨天下的的神态看着高大挺拔的柳魁:“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我让现在输就是有必要现在输,咋了?今儿我值班,要不你去给我签个字,您孩儿今儿要是出啥事没有我的责任,是你们家属拒不配合,不执行医嘱,那您随便不输。” 即便猫儿现在已经不像昨天晚上翻着白眼不能呼吸,即便王君禹说了猫儿已经没什么危险了,柳魁也还是不可能签这个字,这个女人说的对,他不是医生,他担不起个小生命可能万分之的失误带来的后果。 即便明知道这个女人的态度有问题,柳魁还是只能服从,而且他看了药方,上面的药和昨天王君禹开的模样,这让他少放了点心:“我这就去取药。” 柳侠半支着身体,眼睛动不动的盯着门口的女人。 丑女人哼了声,翻个白眼,扭头走了:她才不屑和这种山沟里没见识的穷骨头制气呢! 小焦指了指正睡着的猫儿:“孩儿,你把您孩儿挪到床这头儿,这边儿亮点儿,会儿扎针的时候看的清楚。” 可即便是已经挪到了门口,针还是没有扎进去。 柳侠抱着已经哭得声嘶力竭、脸涨的乌紫的猫儿,手都在哆嗦:半个小时了,猫儿的头发被刮的斑斑拉拉,扎了三针,头上鼓起了三个包,有个还在不停的渗血,柳魁直得用棉球摁着。 小焦又从瓶子里抽了针管药,却停在那里,迟疑了好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对丑女人说:“孙大夫,这样不中,要不我去喊喊小敏吧,我、我真的.......这孩儿也老小.......” 丑女人翻了小焦眼,把她推边:“你给我抽着,我扎。” 柳侠用手指轻轻抹着猫儿额头上汗:“猫儿,孩儿,不哭了,孩儿.......咱不哭了乖.......”他的心都在发抖,可他不敢对这个丑女人说句哪怕声音高点的话,猫儿的命攥在人家手里,被欺负死他们也不能反抗。 丑女人弯下腰,在猫儿的右侧太阳穴上边使劲的搓了几下,她的手指搓过的地方会发白,能看到细细的筋脉。 猫儿意识到了又次疼痛的来临,刚刚平缓点的哭声又激烈了起来。 柳侠用力勒紧他的腿不让他挣扎,柳魁双大手固定着猫儿的头不让乱扭。 “啊——”猫儿凄厉的大哭了声,后面就哭不出声音了。 柳侠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他睁大眼睛不让泪流下来:“孩儿,猫儿.......快好了孩儿........” 针头来来回回戳了好几下,猫儿大张着嘴,却没有声音,他已经快憋过去了。 柳侠的身体直在发抖,心像被刀子在割。 丑女人下子把针拔了出来,不等柳魁他们说话,先恶狠狠的发难:“您都不会哄哄他,哭成这样,脸憋恁红,谁能看清楚血管?俺先回值班室去了,您啥时候把您的孩儿哄好了再扎!”说完转身就走了。 柳侠把脸贴在猫儿的额头,哆哆嗦嗦的拍着他的背:“乖,咱不扎了,咱不疼了,孩儿.......咱,咱.......”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什么都做不了,如果那个丑女人要继续扎猫儿,他还是点办法都没有。 他无助的看着大哥:“大哥,咱不给孩儿扎了吧?你看看咱孩儿.......” 柳魁蹲下,把柳侠和猫儿圈在怀里,紧紧的抱着,却说不出句话。 小焦伸头看了看外面走廊,有点不好意思的轻轻说:“您先哄哄孩儿,会儿孙大夫该去公社大院打饭了,她走,我就去叫小敏,小敏在原城医学院实习过两年,扎针可好,从来没扎过第二次。” 小焦离开后,直在他们门外偷看的男人愤愤的说:“你们今儿是倒霉了,姓孙的这个臭娘们特别赖孙,她就是怕您孩儿黑了输水麻烦,想赶早点让您输完拉到,黑了她就能睡大觉了,您要是公社干部,是学校吃商品粮的老师,她就不敢这样欺负您了;她也欺负俺好几回了,俺媳妇来的时候是她值班,俺媳妇是腿砸了下,疼的要死,俺来的着急,带的钱不够,少交三块钱的押金她都不愿意,就是不给俺看,俺媳妇老疼吆喝了几声,她让俺再吆喝就去大街上吆喝,说俺媳妇老娇气,妈了个逼的,等俺媳妇好俺出了院再说。” 柳魁勉强的笑了下,没有说话。 二十分钟后,小敏把针扎在了猫儿的左手背上,然后用个纸盒子把猫儿的手顺平了用胶布粘好,这样针头就不会乱动了。 “我今儿不值班,要是孙大夫回来问起来,你们就说是小焦给孩儿扎的针,可记住哦!要不都是事儿。”小敏边帮猫儿在柳侠怀里躺好,边小心的交待。她头发有点乱,刚刚她在西边的宿舍睡觉,早就听到猫儿的哭声了,可她知道孙春琴在,没法来帮忙。 柳魁感激不尽的说:“你放心吧,我们知道咋说话。” 丑女人没有再过来,她忙着哄她那个比她还丑的女儿。 柳凌他们放学就跑过来了,看猫儿还在输水,就都小心翼翼的坐在对面的床上,不声不响的就着白开水啃饼子。 他们觉得屋里的气氛不对劲,猫儿的头看起来很吓人,好几个青包,头发也块块的,虽然睡着了,呼吸也很均匀,可看起来小脸儿比早上的时候还要苍白。而柳侠则好像是压根儿没有看到他们几个回来,直侧身躺着,眼睛直盯在猫儿的脸上,嘴闭得紧紧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哥柳魁坐在柳侠的脚头,手搭在被子上,也是面无表情,看到他们才勉强提了提嘴角,让他们吃点东西。 柳海临上学时才对大哥说:“五哥明儿后晌得搭车去荣泽,原城的比赛是后儿早上九点半到十点半,他得先到荣泽跟古村两个参加比赛的人集合,后儿早从荣泽搭车去原城,俺星期四放麦假,放十天。” 秀梅是下午三点回来的,和她起来的还有她娘家大哥何家梁,他们又带了条褥子,何家梁还给猫儿买了斤蛋糕。 何家梁走后,秀梅拿出了包钱,都是毛两毛,分二分的零钱,共是四块五,她大哥偷偷给她的。 翟玉兰和徐小红办丧事的时候,秀梅回过次娘家,拿回了十五块钱,五块是爹娘给的,十块是大哥和二哥给的,他们也穷,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猫儿的药晚上八点输完了,拔针的时候猫儿又哭了几声,但就只是几声,柳侠用脸蹭蹭他的小鼻子小嘴巴,他很快就不哭了,不过他的嗓子已经哑了。 柳侠除了中午猫儿输完水那会儿吃了个半饼子,天都没有再吃任何东西,口水也没喝,他就那么声不吭直愣愣的抱了猫儿天,只在猫儿要尿的时候喊大哥帮忙会开口说句话,其他时候都不开口,柳魁也拿他点办法没有。 秀梅偷偷把那个坏女人强着给猫儿提前输水的事告诉了柳凌他们几个,让他们不要再问猫儿头上的包,省的幺儿难受。 柳凌没说话,柳海问了问那个骚娘们儿住在哪个屋里,柳钰咬牙切齿的把孙春琴的祖宗十八代诅咒了遍。 让柳凌、柳海躺床上,秀梅把他俩外面的衣裳给洗了,明天柳凌要去原城,怎么也不能穿泛着白碱面子的衣裳,衣裳旧点补丁点没啥,要是脏就让人笑话了。 这是秀梅的想法。 好好的天,半夜突然就下起了雨,风也呼呼的刮,这个季节的风是乱风,南边走廊潲雨,水都打在门上了,北面挡窗户的纸箱板也差点给刮掉。 柳魁冒着雨出去折了几根树枝,把上面的树叶给捋干净了,横七竖八的把纸箱板固定了下。 柳侠忽然动了,慢慢的掀开被子坐起来:“我想屙,大哥,你坐我这儿挨着猫儿。”家里人里,猫儿除了最粘柳侠,下来就是孙嫦娥和柳魁了,今儿猫儿受了惊吓,睡觉得挨着个熟悉的人。 柳侠走到门口时忽然把上衣布衫给脱了,回头扔在床头上,人就跑了出去。 柳凌也从床上跳下来,也把布衫脱了:“我早想屙呢,怕黑不敢出去,正好跟幺儿起。”秀梅把没拉住,柳凌已经跑了。 约摸四五分钟后,外面先是声“稀里哗啦”的响,跟着传来小孩的哭声和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声:“谁?谁?哎呀孩儿呀.......骂了隔壁谁砸俺家窗户.......” 柳海和柳钰刚掀开被子,就被柳魁摆手制止:“老实坐着,秀梅,把灯拉灭,你过来拍着孩儿,我出去看......” 柳魁话音未落,外面又下玻璃破碎的声音,小孩的哭声响了,女人的叫骂变成了哭骂:“娘了个比谁这孬孙砸俺家玻璃呀——都来看看啊.......妞儿啊......” 隔壁打算等媳妇儿出院再报仇雪恨的男人通通通的跑出来,还顺手敲了敲柳魁他们的门:“大兄弟,好像是那个赖孙娘们家玻璃让砸了,赶紧去看看呀!” 柳魁出来就关上了门,隔壁的男人并没有跑到跟前去看,而是在中间值班室的外面走廊搓着手兴奋:“妈了个逼的,可有人修理这个臭娘们了,兄弟,叫您家人都来看看呗,光叫他欺负咱,这回也有人能欺负住她了,真解恨。” 柳魁笑笑:“俺孩儿今儿受罪了,刚睡着,俺兄弟们明儿都得去学呢,早睡了,这种腌臜娘们儿有啥看的,还不够脏了咱爷们儿的眼。” 那男人笑笑:“就是,看她那猪不啃的烂南瓜样,这种腌臜女人要是看了,我还怕自己以后都不中了呢!” 从其他屋子里已经出来了几个人,都是卫生院的人,有人在用脚提着地上的玻璃碴子研究,有人进去安慰孙春琴。 孙春琴还在屋里又哭又骂,小孩儿的哭声也直没停。 柳魁拍拍男人的肩膀:“老哥,回去吧,人家也用不着咱这乡下土渣,要是让那娘们儿看见咱在这里看热闹,没准还敢讹给咱们呢,我去解个手也就回去了。” 男人耸耸肩:“就是,就会欺负咱老实人,哎,也没人看见,又正好下雨,往那边走点尿外面没事。”他说着转身往回走。 柳魁往西走:“还是去厕所吧,尿自己住的门前不得劲。” 柳魁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柳侠已经在被窝里搂着猫儿了,柳凌躺在东边床上的最里头,好像已经睡着了。 柳魁抹黑用自己的上衣先给柳侠擦了擦头,又推开装作不经意当着他的柳钰和柳海,摸索着给装睡的柳凌擦了擦:“起来,去那床上跟幺儿起睡,你明儿还得去比赛呢,今儿黑得睡好。” 柳凌没法再装了,老老实实地坐起来:“大哥.......” 柳魁干脆伸手把他抱了起来,放在西边的床上:“把你的衣裳脱了,幺儿,你的衣裳也脱了,你和你五哥挤挤能睡下,把您俩的衣裳铺在那个床上,小钰你过来,你胳膊年前伤过,不敢着凉,你来睡他俩脚头,我跟您大嫂和小海睡那个床上。” 只有两条被子个褥子,猫儿得睡舒服,西边的床上铺了整套被褥,东边的床上没有褥子,就铺了条凉席。 柳钰没动:“我那胳膊算个屁的伤,大哥,你还是在那边吧,晚上要是猫儿有点啥事,俺要是都睡死了,你得招呼着呢!” 秀梅起来,拿了柳凌和柳侠刚脱下来的贴身布衫,柳钰和柳海都在床边让她铺床,她也说:“咱俩得有个人在猫儿跟前儿,幺儿虽然操心,到底还是个小孩儿,他从昨儿黑到现在也没睡长时间,万睡的死,你得看着猫儿。” 柳魁想想,也是,还是猫儿最要紧。 就这样,柳侠搂着猫儿和柳凌稍微蜷着点身子,柳魁就在他们脚头靠墙坐着。 秀梅和柳钰、柳海三人在另张床上,柳海躺着,秀梅搂着柳钰靠墙坐着,柳海的腿搭在他俩腿上。 窗外雨点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滴滴答答夜未停,屋子里的人就伴着这风雨声,断断续续的到了天明。 柳侠睁开眼第件事,就是用脸蹭猫儿的额头,挺好,不发烧;他亲了下小额头,猫儿动了动,睁开了眼:“啊——” 柳侠又亲了下小脸蛋儿,赶紧坐起来把他尿,猫儿打着小哈欠尿了大泡,柳侠把他重新抱好,他就趴在柳侠颈窝里不动了,柳侠搂着他躺下,继续钻被窝儿,他觉得猫儿还是没什么精神。 其他几个人早就醒了,他们常年四点起床,已经成了习惯,到点就醒,但他们看柳侠和猫儿睡的香甜,不想惊动他们,都没动,现在看柳侠已经醒了,柳魁先下了床:“还早着呢,都再睡会儿,我出去看看路,外面还下着,小钰、小海今儿不用去学了,我看从哪儿走合适,回来好送小凌去搭车。” 卫生院地方挺偏僻的,从这里到望宁大街还有二百来米,都是土路,下了雨就都成泥了,柳凌今儿下午要去荣泽,衣服和鞋子都没余的,不能弄脏。 柳魁出去了快个小时才回来,后面还跟着个人,这个人柳侠认识:派出所的郭所长。 孙春琴的前后窗玻璃都给砸了,卫生院领导都不在,她抱着孩子跑到了公社大院她舅舅那里哭诉了番,他舅舅当时就去找了郭所长,但昨夜雨大,郭所长也不可能为两块碎玻璃半夜来查案,今儿天刚亮,孙春琴就自己找他去了,郭所长被她催的没办法,只好过来,在卫生院大门口碰上了柳魁。 柳魁和郭所长不熟悉,但彼此都有印象,郭所长说:“孙春琴说不是你们就是乔大旺砸了她的玻璃,让我来调查取证,那谁,柳侠,昨儿黑孙春琴家玻璃给砸了的时候你在哪儿?” 柳侠抱着猫儿坐在被窝儿里,毫不在乎的说:“被窝儿里,俺孩儿才输了水,不得劲,非得我抱着他睡才中,我直搂着俺猫儿睡觉呢!” 郭所长“呵呵”笑了两声,环视了下其他几个人,重点是柳钰、柳凌、柳海:“你们几个呢?” 柳凌说:“俺几个都睡了,猫儿有病,俺大哥不让俺乱说乱动惊扰了孩儿,我今儿得去荣泽比赛,俺大哥早早就叫俺几个睡了。” “嗯?你去比赛啥?”郭所长的注意力转换了方向。 柳魁说:“他在咱荣泽的中学作文比赛中得了等奖,明儿代表荣泽去原城比赛。” 郭所长兴奋的说:“哎呀,你们家的孩儿个比个争气,我今儿晌午回荣泽,趁王书记的车,他去荣泽开会,我会儿回去跟他说说,你也趁他的车块儿走吧!” 柳凌说:“还有俺语文老师呢!” “挤挤就坐了,”郭所长大包大揽的说着话了起来:“孩儿明儿比赛呢,叫他看,我去问问乔大旺就回去了,下了黑的雨,这病房后头又都是树叶,有个脚印啥的也叫雨水冲没了,我也不是神仙,非得给她破案,是不是?柳侠?” 柳侠不知道郭所长怎么忽然就杀了个回马枪,他的心思全在拿小指头扣他嘴巴的猫儿身上:“啊?啥?” 郭所长走到床边,伸出手指戳戳猫儿的脸蛋儿:“这就是柳岸吧?齐整的孩儿,呵呵,我回去跟老婆说了你给你侄子起的名儿,她都想给我儿子改名儿呢!” 柳魁跟着郭所长去了隔壁的病房,几分钟后就回来了,郭所长让柳凌十点去派出所等他,块坐王长民的车去荣泽。 乔大旺不但信誓旦旦自己没砸孙春琴的玻璃,还言之凿凿的证明砸玻璃的那个时间柳家兄弟全都在屋里,他亲眼看见的。 八点,王君禹和小敏、小焦起来了,王君禹看着猫儿头上的几片青紫叹了口气,给猫儿检查了遍,没问题,猫儿还是很蔫,没精神,柳魁去卫生院的伙房毛钱买了三碗小米稀饭和份咸菜,稀饭真的是瞪眼稀,能照出人影,猫儿喝了几口就趴在柳侠肩上不动了。 王君禹说:“只要没吐就好,不输水了,会儿让小敏沏点糖盐水给你们送过来,你们喂他喝点,中午应该能吃点东西。” 十点,柳魁跑公社大院了趟,证实了下午确实可以趁王长民的车,又跑望宁初中了趟,跟柳凌的语文老师说了趁车的事,回来时间就差不了,他给柳凌带了个肉夹馍让他吃了,然后让柳凌披着他从王君禹那里借来的雨衣,背着柳凌去公社大院——从卫生院走到公社大院,他的鞋子成了个大黄泥坨子,半条裤腿都是泥;看着柳凌坐上车,他去买了袋奶粉回到卫生院。 猫儿不用输水,柳侠觉得心里去了块大石头,他隔半个小时就喂猫儿点糖盐水,中午他吃面条的时候,猫儿居然吧咂着小嘴有点着急,柳侠高兴坏了,按王君禹说的,稀稀的给猫儿冲了半瓶奶粉,猫儿口气喝完了,没有吐。 柳侠的世界暂时恢复了阳光灿烂,所以半下午雨停了的时候,他抱着猫儿去欣赏了下孙春琴户门大开的家,看着孙春琴在里面把个白白净净的男人骂的狗血喷头,他心情好了,就指导了下小焦刚刚放学在走廊里做作业的儿子,结果他为纠正那个小屁孩的错别字而写的两个字,被小焦称赞为“比字帖上的字还漂亮”。 第9章 在卫生院 欲望文 第10章 出院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0章 出院 柳凌回来了,猫儿也差不好了,柳侠他们却回不了家。 这次的雨下的有点大,时间也不短,这样程度的雨水,从望宁往柳家岭去的山路根本走不了人,至少接下来要有三个连续的大晴天,路才有可能走人,当然,回到家他们肯定还得是两腿泥。 柳魁和秀梅非常着急,不是急着回去收割麦子,而是着急山坡上的麦子还存不存在,柳家岭的坡地土质非常疏松,这次的雨水完全可能让坡上的麦子被冲毁,今年还算风调雨顺,他们还指望亩地能打三五十斤麦子呢,可现在看来,恐怕连麦种都收不回来。 还有两个原因让秀梅非常着急走,个是柳葳和柳蕤就在这两天过生,柳葳和柳蕤的生日按阴历只隔着天;二是他们住的病房天要毛五分钱,秀梅觉得这跟抢钱差不:“咱们就是在这里睡了个觉,他们又不少块砖锨土,咋就敢要毛啊!”如果没有猫儿,她觉得她和柳魁带着弟弟们在大街上也能将就两天。 柳侠他们也知道这场雨可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的严重后果,心情都不太好。 但柳侠受影响最小,猫儿又开始对着他笑,还能喝满瓶奶了,对他而言,这比田里的收成重要。 柳魁是个闲不住的人,这样天到晚的窝在间屋子里让他非常不自在,他开始自己找活干,先是帮卫生院食堂的做饭的小孟砌了个放锅碗瓢盆的台子,又把全部八间病房原来弄得乱七八糟的电线给捆绑的整整齐齐,拉灯的灯绳有好几间房子的都断了,他也都找个东西给接好了。 他还帮王君禹和小敏把他们宿舍有点变形松垮的玻璃窗都给修理的结实牢固。 不过,卫生院里派人给孙春琴修理窗户的时候,他连个手指头的忙都没帮。 柳魁是个宽厚大度的人,但那也看是对谁,对孙春琴这种连起码的职业道德都没有的东西,柳魁觉得自己的善良还没到要拿来喂狗的地步。 不但如此,孙春琴刻薄恶毒的对他们家的态度,让柳魁这几天心里直有股情绪压都压不在,即便柳侠和柳凌砸了她的玻璃也不能让柳魁释怀。 不止是无奈,不止是愤怒,那是种来自全身每个细胞的深深的悲哀:不管父母和他么努力的把弟弟们都教导成正直善良的人,只要他们还住在柳家岭,只要他们依然贫穷,他们就摆脱不了被歧视、被作贱、被愚弄的命运。 而这次直接作贱愚弄他的弟弟和小侄儿的人,就是孙春琴。 他没办法不恨这个丑女人。 他们在这里闲住的两天,有意无意的听到不少事情。 孙春琴是前几年到荣泽卫校培训过两年,回来后就在望宁卫生院当了合同工,几个月前他当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的舅舅给她弄成了正式的,吃上了商品粮,原本只是丑人怪,现在则是沐猴而冠,却真以为自己是龙尊凤体,世人皆不放在眼里了。 只爬上了供桌的苍蝇,柳魁这样想。 他们也终于知道,原来他们早就听说过王君禹这个人的,只不过,那时他们是只闻其事,不知其名。 曾广同到柳家岭大概四五年后,他们听说望宁又有了个从大城市被遣送回来的人,这人的祖宅所在地和柳家岭相反,在望宁公社最北边的王垛,这个人好像是在他们邻省的省会江城的大医院工作,被遣送回来的罪名很,他们记住的好像只有“左派”和“臭老九”,之所以能记住,就是因为在这之前他们只听说过“右派”,他们连经常听说的“右派”到底是什么都不懂,不用说“左派”了,这个罪名很神秘。 这个左派回乡后的待遇和当初的曾广同截然不同,曾广同被族人拎着行李赶出门,而王垛的大队书记却乐颠颠的把左派放进了自己大队的卫生所,从此,王垛大队的卫生所就出了名,十里八村的人有了稍微严重点的病都去王垛,据说,还有不少荣泽县城的人去王垛看病,这看就是十年。 现在,王君禹能在这里,是公社书记王长民开着他那辆破吉普去王垛“三十顾茅庐”的结果。 小敏叫王秀敏,是王君禹的堂侄女,她的医学知识是王君禹教的,还去原城医学院实习过两年,王君禹来望宁卫生院时,把她起带来了。 王君禹用块饼干逗着猫儿:“我听我大爷说过曾广同的事,原来那个人是你们的父亲,他十年直住在柳家岭大队,从没尝试离开过吗?” 柳钰大咧咧的说:“曾大伯不是住在俺大队,是住在俺家,跟俺家人样,搁俺家吃饭睡觉,要是像今儿这样,没法下地干活,就教俺几个画画,跟俺大伯下棋,还跟俺大伯学字。” 王君禹怔了会儿,然后笑了。如果他不是正好有医学这特殊的技艺,而是像曾广同那样只会些在很人看来百无用的写写画画,他能有曾广同那样的幸运遇到柳家这样的人吗? 猫儿终于把饼干塞进了嘴里,柳侠怕噎着他,赶紧给他喂水。 曾广同起来:“中午你们去食堂那里,我让小孟煮了鸡蛋,你们喂孩子奶的时候添个蛋黄。” 柳魁也起来,把张提前写好的纸条双手送到王君禹面前:“这个您收好,可能时间会有点长,不过我肯定会换您的。” 王君禹接过纸条,认真的看了看:“怪不得你弟弟是曾广同那样的画家还要跟你父亲学写字呢!”柳魁写的是规规矩矩的楷体字,但他的字目前在他们家是最好的,柳长青说他的字最扎实有根,曾广同说他的字规矩而不刻板,看了自能发现种风采,王君禹把欠条装进口袋:“欠条我收下,不过,我希望你能用我的方式来还这十块钱。” 柳魁郑重地点点头:“您说,我定能做到。” “我们那边的柿树前些年砍完了,听说你们那里柿霜很好,你们送我瓶柿霜吧,还有银花,我容易上火,喜欢泡银花当茶喝。” 从此以后几十年,王君禹每年都能收到来自柳家岭的最好的柿霜和银花,另外还有枸杞子和杏仁。 而他垫付的那十块钱押金,几年后,柳魁也分不少的装在信封里放进了他宿舍的门缝下。 柳魁他们现在还能安心的住在第七病房,是王君禹为他们说的情。 孙春琴在雨停的第二天就回来了,找到院长又哭又闹,说她家玻璃被砸是因为工作原因被报复,至于什么原因,她个字也不说,院长惹不起泼妇,尤其是有个舅舅在公社革委会当副主任的泼妇,只好由卫生院出钱给她修窗户。 虽然郭所长说了没有证据说明是柳家的几个人砸的她家玻璃,可孙春琴却认定就是他们,她已经排除了乔大旺,乔大旺就是望宁大队的,孙春琴找人打听了下,人说乔大旺就是个只敢说大话的怂货,不可能有胆子砸国家单位工作人员的窗户。 那就只能是柳家那兄弟几个了。 可柳岸的病王君禹已经说过不需要再使用药物治疗了,只需要好好养几天就可以完全复原,孙春琴想折腾那个小孩儿也没借口了,不过,他从王君禹的话里给自己找到了机会,当着院长的面,她说:“既然他已经好了,就给他办出院,他不能再住在咱们的病房里。” 王君禹淡淡的说:“是我让他们继续住着的,如果你们都觉得不合适,就继续算他们的房间费,从我工资里扣好了。” 院长挥手:“扣啥扣,就是间破屋,弄好俩月了也没几个人住过,都是灰,我看他们住了之后还收拾的怪干净呢,住着吧,反正也不会少块砖缺根梁。”王君禹进卫生院不足个月,卫生院的门诊量增加了50%,他傻了才会去财神爷罩着的人兜里抢几个铜板。 就这样,柳侠他们直住到星期六。 星期日大早,柳魁和秀梅就把东西打好了包,他们想早点走,九点以后太阳就毒起来了,别的不说,猫儿就受不了。 可他们的计划没出门就受到阻碍,乔大旺、小孟、小焦都过来打招呼,尤其是乔大旺,拉着柳魁的手不放,让他以后来望宁定要去他家做客。 等他们出门,已经六点了。 拐上望宁大街,虽然街上已经人来人往,柳侠还是眼就看到了坐在国营食堂门口长凳上吃饭的孙春琴,她四五岁的儿子也坐在她身边。 日您娘,你欺负欺负俺孩儿挣工资,领着您孩儿来吃丸子,美不死你。柳侠心里暗骂了句。 他给紧挨着他的柳凌使了个眼色,做了个小手势,柳凌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望宁大街眼就能看到头,不利于搞秘密行动,柳侠心里飞快的盘算了下,加快了步伐:时间不,万那丑八怪吃完饭走了就没办法了。 柳魁、秀梅、柳钰三人背着被子,柳魁条凉席,柳海和柳凌背着书包和碗筷之类的,柳侠只负责管好猫儿。 这次病好了之后,猫儿粘柳侠了,连柳魁抱他他都不乐意,柳侠离开他的视线他就慌张的大哭,每次柳侠去厕所时,柳魁都得抱着他跟在后面。 望宁大街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十字路口那块,几家国营单位都在路口周围,而十字路口向南的那条路就是通往柳家岭的路,食堂是斜对着那条路的。 现在,孙春琴和她儿子的左后方正对着路口。 转身向南的路,柳侠就故意放慢了脚步,走了几步后还蹲下磕了磕鞋子,顺利的落在了最后面,起身的时候又顺便在地上捡了两块拇指肚大的疆石。 他对柳凌说:“五哥,我裤腰松了,你帮我抱下猫儿,让我系下。” 柳海说:“叫我抱也中。” 柳侠推了他把:“你会儿帮四哥背被子,现在你先走快点,去前面歇歇。” 柳魁、秀梅和柳钰的视线被背上的包袱给挡住了,没注意他们。 柳凌从书包里很快摸出个弹弓,接过柳侠递过来的疆石,看了眼目标,迅速拉满弹弓,瞄准,松手,疆石嗖的声飞了出去。 “啊——啊——”女人杀猪般的嚎叫响了起来。 柳侠接过弹弓。 猫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柳凌抱着放在了柳侠背上,柳凌托着他的小屁股,不用柳侠用力,猫儿只要挨着柳侠就很乖。 柳侠拉弹弓,瞄准,他的目标是那小孩儿的屁股,完成的非常好。 “孩儿,宝贝……..妈了个逼呀,谁这么孬孙打俺孩儿呀……..谁呀,用本事你出来啊…….妈了个逼呀……..” 柳魁和秀梅他们听到女人和小孩的哭号转过身来的时候,柳凌已经把弹弓塞进了书包,柳侠正亲着猫儿的小脸蛋儿:“咦,咋不高兴呢?来,小叔亲下俺乖。” 柳魁看了眼远处手捂着脸手拉着小孩儿,还转着圈叫骂着找凶手的女人,兜手给了柳侠后脑勺下:“还不快点走?会儿越来越热,孩儿不高兴。” 直小跑出三四里,过了付家庄,秀梅才扶着路边棵树大笑了起来。 柳魁本来是想严肃点教训下柳侠的,可没忍住,开口先笑了,他笑,柳侠他们也不怕了,几个人笑成片。 猫儿也受了感染,兴奋的在柳侠胳膊上小屁股颠颠的,口水流老长,柳侠把脸伸给他,他抱着柳侠的脖子啃了他脸口水。 不过,柳侠以为已经蒙混过去的审讯没能逃掉,柳魁只手拉着席筒,只手接过猫儿,让柳侠就只手拉着猫儿的小手起安慰作用:“弹弓上的皮管子哪来的?” 柳侠老老实实回答:“小焦阿姨给我的,还有两根在五哥书包里。” 柳钰举起右手:“我作证,前儿清早幺儿看见她给隔壁那女的输水时候捆胳膊用的皮管,说要是做弹弓肯定可得劲,后晌幺儿教她孩儿写字时候她就给了猫儿几根皮管。” “那个女的不算人,你打她也就算了,那孩儿恁小,你能打?” 柳侠腮帮子鼓起来老高:“咱猫儿不小?咱孩儿才半岁,她故意扎咱孩儿的时候她咋不可怜咱孩儿小呢?”柳侠偷瞄着柳魁的脸哼了声:“我本来想打他头呢,打屁股已经给他面子了。” 秀梅和稀泥:“咱幺儿也不是故意的,谁让她倒霉正好坐那儿吃饭,哎呀,打都打过了,下回不打就是了。” 不打?柳凌看了看柳侠,那女的扎了猫儿四针,把猫儿疼的别过气去,柳侠能就这么跟她算完? 柳侠后来用实际行动向柳凌证明了他对自己的了解。 不过,现在柳侠得先哄四哥和六哥。 柳钰和柳海这次终于生气了,柳侠的两次复仇计划都把他俩排除在外,太不仗义了,俩人同仇敌忾的和柳侠、柳凌怄气,坚决不和柳凌、柳侠走路的同边。 柳侠抱着猫儿过去赔不是带解释:“第回,那不怨我,是您俩自己没眼色,自己没去,刚才这次,是因为五哥弹弓打得准。” 柳海气哼哼的说:“我弹弓也打得可准。” “你打得也准,但你那程度最算准确,五哥的是精确。”柳侠前几天刚翻过柳凌的物理课本,他觉得用科学的书面词语有说服力。 柳海泄气了,柳钰也有点发蔫,他们俩都承认柳凌是他们见过的弹弓打得最准的人,夏天打树上的麦积鸟,秋天打最高的树枝上挂着的果子,柳凌总是打的最,而且果子能保持最完整的人,别人打目标比较大的果子本身,柳凌总是打果子的把儿。 柳钰的气消的快,他跟柳侠搞条件:“要是下次打,你得先喊我。” “中!”柳侠慷慨的保证,心里知道,基本没可能,柳钰直都比较擅长贴身肉搏,打孙春琴,基本上不可能近距离正面作战。 柳海瞄了瞄柳凌的书包:“回家把皮管给我根,我也弄个新弹弓,肯定练得比五哥还准。” 柳魁看着弟弟们别扭又和解,和秀梅相视笑,他不想承认,他刚才看到那个女人和孩子哀叫哭号,他心里其实特别痛快,几天来那挥之不去的压抑感终于有了点松动。 教训幺儿只是种姿态,真动手打柳魁绝对下不去手,不要说打了,就是刚才嚷了幺儿那么几声,他现在心里都已经后悔了: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宝贝疙瘩,自己这么好的弟弟,只是被欺负的很了,用小动作替自己伸张些冤屈,有什么错呢?这么好的弟弟,别人不会关心他们,自己当大哥的还不该疼他们些吗? 柳侠把猫儿举得高高的,用自己的头顶着他的小肚子玩,猫儿高兴的直“咯咯”笑。 柳魁从柳钰背上把被子拿走,在柳钰追着他要的时候跑了几步,用力喊了嗓子:“走,回家喽!” 柳侠、柳凌、柳海起跟着大哥扯着嗓子喊:“回家喽!” 第10章 出院 欲望文 第11章 麦假和考试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1章 麦假和考试 凤戏河水清澈见底,缓缓东流,河边草木扶疏,光影斑驳。 张非常大的席子上铺着个补丁小褥子,猫儿四肢自然舒展如只大青蛙,肚子上盖着个棉袄,睡的像只吃饱了老鼠的猫,非常餍足;他的小脑袋现在光溜溜的,是从卫生院回来后柳魁给他剃的,柳魁自己有把推剪,柳家岭年轻人的头发几乎都是他给理的,水儿的平头,跟部队新兵连的感觉差不。 小葳、小蕤在山脚边仰着脸,看着正在七八米高的崖缝中那棵歪脖杏树上摘杏儿的小叔。 柳侠把布衫扎进裤子里,摘了杏儿就顺手塞进布衫里,他现在的肚子已经鼓鼓囊囊的比足月的孕妇还夸张,还在不停的挑着个大、黄又软的杏儿摘。 小蕤忍不住了:“小叔,七叔,我想吃。” 柳侠把枝很细的果枝上特别大特别红的杏摘下来塞进去,说了声“好,马上就来。”就如只灵巧的猴子,抓着树枝几下就退到了树根那里,然后抓着山崖壁上其他野树裸露的树根,蹭蹭蹭几下,轻巧的纵,人就落在了小葳和小蕤面前,伸手从衣服里掏出几个杏:“给,吃吧,小叔先过去看看猫儿。” 猫儿仿佛是感觉到柳侠过来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个呵欠睁开了眼。 柳侠解开扣子,杏落了地,他抱起猫走到河沿上:“猫儿醒喽,尿尿喽。”然后吹起了口哨。 猫儿揉着眼睛,哗啦啦的尿了大泡,柳侠胳膊转,猫儿趴在了他肩膀上,刚睡醒,猫儿得再呓怔会儿。 小葳和小蕤过来了,手里的杏儿已经吃完,看到地上洒的大片,高兴的扑上去。 柳侠抱着猫儿坐在席上,对小葳小蕤说:“人最再吃三个,敢吃个就打屁股。” 两人连连点头。 桃饱肚,杏伤人,桃子可以随便吃,吃了最觉得肚子胀的慌,杏吃了可是要生病的。 柳侠他们正在过‘麦假’。 学 校每年收麦子和收玉米的时节都会放假,麦假时间比较短,般是周到十天,因为收麦子是赶的非常紧的活儿,焦麦炸豆三两天,麦子和豆类成熟的速度非常快,如果收的不及时就会乍落到地里收不起来。 秋假的时间般是半个月,因为秋收是连收带种,收玉米、高粱、棉花,种小麦,战线拉的很长。 今年地虽然已经分了,但麦子还是以前生产队种下的,这季还是大家起割麦打场,这是年里 农村最忙也是最重要的个时间,所有能参加劳动的人全都要下地干活。 柳凌、柳海他们每天大早就和家里大人起下地了,因为猫儿不让别人抱,柳侠留下来照看他和柳葳、柳蕤。 柳长青腿上的板子已经去掉了,但吴玉妮要求他至少再休息个月,负重和长时间行走都可能让他的腿留下隐患,柳长青听从了她的建议,事实上,他在考虑辞去大队书记的差事,他已经五十出头,觉得自己有点干不动了。 柳侠觉得猫儿呓怔的差不了,把他又放在小褥子上盖好:“乖乖的等着小叔,小叔给你弄奶去。” 猫儿扳着自己的小脚,“啊啊”了两声,柳侠全当他是答应了,起身往河的上游跑去,跑了大概有三十米左右,河在那里有个拐弯形成半圆的小水潭,里面有个用几块比较大的石头围成的半圆形、下面还铺着几个大树叶,半圆里面放着两瓶用五百毫升高温瓶装着的牛奶,其中瓶装了半。 柳侠把两个瓶子都拿出来,抱在怀里,然后又回来只胳膊抱了猫儿,又让柳蕤跟在他后面,对柳葳说:“不许走到河边儿上。” 柳葳懂事的点点头:“那让我再吃个杏儿。” 柳侠无奈的点头,跳上去拉着柳蕤起回家,柳蕤小,不懂危险是什么东西,他怕他不在的时候柳蕤去河边上,万出事可不得了。 柳长青坐在半坡的树荫里叮叮当当的在敲石头,其他人都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坐着歇让他觉得自己像犯了罪,他让柳魁和柳长春从河边给他撬了几块石头上来,他打算再打两孔窑,门还是要用石头券拱,他得慢慢的准备规整的石头,而敲下来的边角,会铺在路上,以前的几年,他已经把五孔窑前铺了米宽的石头路,从堂屋窑洞门口到坡口也铺了条窄窄的路,这样下雨下雪天不至于走到隔壁去都会弄脚泥了。 但从坡口往下都是土路,下个小雨都走不了,他打算慢慢的铺,能铺少算少,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把自己家通向外面的那条路都铺上石头,但点总是好点吧。 看见柳侠抱着奶瓶扯着柳蕤过来,柳长青交待了句:“煮两分钟。” 柳侠说:“我知道了,伯,我给你端碗水吧?” 柳长青继续敲石头:“我不渴,小蕤,来,坐爷这儿。” 柳侠把猫儿放在炕上,然后在锅里添了五瓢水,点火烧柴,把奶倒进大瓷碗里,再放进大铁锅的水里,开始拿个破扇子煽火。 他现在每天三次去给猫儿挤奶,不让奶过夜,但猫儿晌儿中间喝的,会在凤戏河里放俩小时,他临回来特意问过王君禹,凤戏河的水是山岩水,在他们这里的时候即便是夏天也冰凉刺骨,只要装牛奶的瓶子提前沸水煮几分钟,回来后放在河水里保持天应该没问题,柳侠为了保险,连半天也不敢让超过。 大瓷碗里的奶很快就翻滚了,柳侠在心里默默数了四百个数,停止煽火,用抹布垫着把大瓷碗从锅里端出来,先把奶倒了半在另个碗里,又放进装了半盆凉水的洗脸盆里开始冰。 等他觉得温度差不了,端出来,他自己喝了,然后把另外半碗还热着的奶倒进猫儿的胖娃娃奶瓶里,装奶的高温瓶用凉水冲了两遍,然后放进刚才煮奶的大铁锅里,盖上盖,这是煮沸消毒。 柳家岭没有人家有余的锅,都是两个大铁锅,还是固定在灶台上的,个专门炒菜、蒸馍,个煮饭。 柳侠又回到河边,柳葳正坐在地上看着堆黄澄澄的杏儿在发愁,吃,不敢,不吃,急的慌。 柳侠坐在席上,让猫儿在他蹦,猫儿高兴的叫:“啊啊啊啊!” 柳侠用脑袋抵着他的小肚子揉:“啊啊啊啊!” 猫 儿高兴的‘咯咯’笑,蹦的起劲了:“啊啊啊啊!” 柳侠用自己的额头顶着他的额头:“啊啊啊啊!” 俩人闹了二十来分钟,柳侠摸摸奶瓶,温度正好,仔细地感觉下自己的肚子,很舒服,让猫儿坐怀里,猫儿抱着奶瓶开始喝。 这是他从卫生院回来后采取的杜绝猫儿食物中毒的又个步骤:自己先喝半碗试试,半个小时后感觉正常,再让猫儿喝。 晌午了,柳魁和柳凌、柳钰、柳海把镰刀和水罐放家里就都来到了河边,几个人脱了衣服,只留条裤头,在河里洗干净,然后过来躺倒在大席子上就不动了,他们天不亮就下地了,成年人割麦,学生拾麦穗,割麦是个体力活。 席子是柳长春用高粱杆编的,他是柳家岭大队编席子最好的人。 席子和草帽、以及编草帽用的麦秸秆辫子,曾经是他们这带山区唯二可以光明正大到供销社换成钱的东西。 席子质量的好坏,除了编织技术,非常重要的还有原材料的质量,席子的原材料是高粱杆,高粱杆如果又高又匀称,去瓤后的高粱杆编出来的席子就没有那么结节和断头,看起来就平整漂亮,去供销社卖的时候等级就高,等级高,价钱就高。 可柳家岭的地不行,雨水的年份,坡地上的庄稼会被冲的七零八落,可能颗粒无收;偏旱的年份,除了少数几片离凤戏河比较近的第层坡地可以通过人工挑水浇灌让庄稼保持基本正常,大部分的庄稼都非常低矮细弱。 高粱低矮,高粱杆便很短,干旱还会让庄稼提前成熟或者旱死,高粱杆的颜色变会发黄晦暗,编出的席子结节不平整,颜色还难看。 草帽和麦子杆也是相同的命运。他们这里的席子,最好的时候卖过两次三等,大部分是等外,后来人家供销社嫌太差劲,干脆就不收了。 供销社拒绝收他们的席子、草帽和麦子杆,等于把他们唯能换到现金的机会也给斩断了。 从粮食产量到庄稼带来的副产品,他们每样都比外面其他地方差点,这点点的加起来,就成为了巨大的贫富差距。 柳家岭穷,不是因为这里的人懒,而是老天爷偏薄他们。 现在,秀梅编的草帽,基本给家里人带,柳长春编的各种花纹的席子,也大部分都是他们自己家和村子里的人在用。 前几天的那场雨带来的后果没有柳魁他们担心的那么严重,相隔三十来里,柳家岭的雨比望宁的居然小很,只有四道坡以上的麦子毁了部分,其他地里的麦子保住了,最好的地估计亩大概可以打百二三十斤,这在柳家岭是非常好的收成了。 柳魁躺下,舒服的伸展了身体,然后支起两条腿,柳葳、柳蕤跑过来,柳葳坐在他脑袋边,柳蕤过去坐在他的脚上,抱着他的腿,柳魁晃悠腿,柳蕤高兴的笑。 柳魁从柳侠怀里把猫儿接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胸口,猫儿从医院回来后,对柳魁的亲近就超过了孙嫦娥,柳魁总爱让猫儿在他的大手上,把他举得高高的,猫儿就会咯咯的笑,猫儿现在喜欢这个游戏,所以 白天时候他会让柳魁抱,不过到黄昏,还是只认柳侠个人。 柳魁把脚挑起来,柳蕤顺着他的腿爬过来,也坐在柳魁胸口,从后面抱着猫儿。 猫儿高兴的在柳魁胸口小屁股颠颠的笑。 柳侠在地上拾起大捧杏儿,跑到河边儿冲了下,过来个个挨着塞到柳魁、柳凌、柳钰他们嘴里,柳葳看到了,过来非要自己做这件有意思的差事。 柳侠把杏儿放在席上让柳葳挨着喂,他冲柳海招招手:“走。” 刚才还喊着腰酸背痛的柳海马上跳起来,跟着柳侠往河南岸的山崖跑过去,昨天他们已经看过了,那里有棵桑树上结的桑葚特别大,但昨天还没红透,今天应该可以了。 果然,他们老远就看到了那棵老桑树上个个比拇指还饱满的紫红色果子,柳侠猛跑几步,跳起来拽着根高高的树枝,身体纵,人已经到了树上,靠近树梢的地方桑葚个儿最大,颜色最深,已经接近黑色,这时候的桑葚是最好吃的, 。 柳侠摘了大捧,两只手都被占着,他没办法抓着树干下树,柳海是左手托着把桑葚,用只手吊着树枝跳了下去。 桑葚是非常娇气不好保存的果子,如果扔地上给摔成糊捡不起来了,柳侠舍不得,他看看下面厚厚的树叶,估摸了下距离,纵身跳了下去。 “幺儿,恁高的地方你就敢跳,叫咱伯看见屁股不给你打成八瓣儿。”秀梅端着个大托盘从坡上下来,正好看见柳侠从树上跳,吓的嚷他。 柳侠蹲在地上,手里的桑葚个也没有掉,他嘿嘿笑着,和柳海俩人起跑到河边儿把桑葚冲了冲。 秀梅个托盘端过来四大碗蒜汁捞面,柳侠让四个下地干活的哥哥先吃,他把桑葚放托盘上,和秀梅起回家端自己的饭。 柳长青和柳长春、柳茂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吃面条,柳茂已经回来两天了,柳侠句话也没听他说过,他走过去把托盘上的桑葚放在石板桌上,对柳长春说了句“叔,你吃桑葚”,也不搭理柳茂,拎了托盘回屋。 柳侠端了面条下坡的时候,看到柳福来也端着碗往河边走,身后不远处他闺女、六岁的柳牡丹正不情不愿的被他媳妇牛三妮儿扯着往回走,边走边数落柳牡丹:“你就不能长点记性?那个丧门星别人大老远的绕着走都还嫌沾了晦气,你还死着张脸往跟前凑,你就不怕他克死你?” 柳福来嘴里骂骂咧咧:“娘儿们家,你再瞎咋呼句看我不打死你,你不叫咱牡丹去跟人家猫儿耍,人家还嫌弃咱老窝囊不叫咱牡丹抱人家猫儿哩........哎?幺儿?您今儿也吃面条啊?” 柳侠‘嗯’了声,扭头看看柳福来家的方向,牛三妮儿还在骂柳牡丹死了都不知道咋死的。 柳福来脸上讪讪的对柳侠笑:“今儿都吃面条,快赶上过年了,嘿嘿,那啥,您嫂子那人就是嘴不主贵,心里其实没啥,您不用搭理她,我前儿才把她实实在在打了顿。” 柳侠吸了两下鼻子,没吭声。 牛三妮儿娘家是牛家寨的,小时候害了场病,右腿就瘸了,右眼还有点不得劲,眼白,要不也不能嫁给比她们村山里的柳家岭。牛三妮儿是非常典型的没有见过点世面却个性强悍的农村妇女,喜欢扎堆对村里任何点小事说长道短,她刚才的话让柳侠知道,村里其他人家都对猫儿有戒心,他们也都认为猫儿是丧门星。 柳侠让猫儿坐在自己的怀里,挑着比较软的面条头儿喂他吃,猫儿吃的津津有味,咽下口,马上就又张嘴等着柳侠喂。 掺了半白面的面条对他们而言是非常奢侈的,这是新麦子马上就要下来了,孙嫦娥心里少有了点底,再加上割麦子时候确实劳累的很,柳魁和柳凌这几天都流过两次鼻血了,她硬着心把家里最后的白面今儿都擀了面条。 柳侠把自己碗里不的几根黄瓜丝留下两根喂猫儿,其他的都挑到柳魁碗里。 柳魁把碗躲边儿:“你自己吃,我碗里有。” 柳侠说:“我又不干活,其实吃点饼子就中了,大哥你吃点。” 柳魁又挑了几根到柳凌碗里,柳凌端着碗看周围的几个人,柳钰和柳海马上捂着自己的碗转身:他们平常有点好吃的也都想法让柳凌吃嘴,别说大哥挑给柳凌的东西了。 柳福来羡慕的说:“我看见您家兄弟几个心里就得劲,俺那几个鳖儿,都是去别的碗里抢呢,谁也不会让着谁,唉,这么年了,我以前羡慕长春叔,俺长青叔对他真好啊,现在,我又羡慕您几个了,您大哥对您几个可真没啥说的,不过您几个也都懂事,唉,俺家那几个也成天去您家耍,咋就学不会呢。” 柳魁笑着说:“兆森他几个都不赖,福来哥你就知足吧,今儿在地里割麦,兆森快顶个棒劳力了。” 柳福来笑了,神色间有明明白白的骄傲,但随即又黯淡了下来,嘟囔着说:“有啥用,地里不长东西,有力气也没处使,以后还是连个媳妇儿也娶不起。”忽然想起什么事,他又突然高兴了,对柳侠说:“幺儿,再过最个月,您都不用天三趟往张家堡跑了,咱队的牛也快生了,到时候猫儿光喝才挤出来的奶,肯定不会中毒,咱这回怀孕的牛个儿可大,最起码天能出十二、三斤奶,我每天给你挤三四斤。”柳福来是柳家岭的饲养员。 柳侠点点头,在猫儿光溜溜的小脑袋上亲了口:“到时候小叔抱着你,天天直接对着母牛的奶喝,看他还变质不变质。” 柳凌从原城回来后情绪就不太好,他掩饰的很好,但家人还是都看出来了,柳侠问过他,他说没事,后来柳长青和柳魁问了半天,他才说自己作文写跑题了。 作 文比赛的题目是《我的理想》,柳凌紧张之下点也想不起自己平时有什么理想,于是胡编乱造,他的理想是考上大学,有个好的工作,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他的理想是做个医术高超的山村医生,这样村子里的乡亲就不会因为点小病或因为翻山越岭去看病发生意外或死亡,他的理想是做个最好的饲养员,养出最好的牛,可以年四季有牛奶,这样没有母亲的小孩就可以永远有新鲜的奶喝.........等等等等乱七八糟的想法被柳凌涂抹在了作文大赛的试卷上。 老师说:“主题不鲜明,中心不突出,境界不高尚。” 秀梅说:“我听着怪好的呀,哪儿不高尚了?” 柳海说:“老师说他应该写当科学家,要不就是当个世界著名的医学家,当山沟儿里的医生,老师说人家听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写的,老小气。” 家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柳凌却在对家人说出心事后心情好了不少,但心里依然不踏实,他想去上县高中,他想上大学,他想个月挣几十块的现金把家里的债赶紧都还上,他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柳侠现在每天三趟去张家堡,清早瓶半奶,晌午瓶半奶,黄昏两瓶奶,差不猫儿喝三瓶,他尝两瓶。 在 猫儿住院的那几天,柳葳和柳蕤两人过了生日,柳葳五周岁,柳蕤两周岁了,生日那天的鸡蛋让两个孩子上了瘾,昨天柳蕤在河边拉屎,柳侠让柳葳领着他去远点的地方,柳蕤回来后就告状说柳葳给他擦屁股的石头剌的他可疼。 柳葳很委屈的说:“我找的圆石头他都不肯用,说是像鸡蛋,要留着,是他自己非得用那不圆的石 头擦,不能怨我。” 小蕤在猫儿住院秀梅在望宁的那几天,等于给被动断奶了,他们这里的孩子很少有当妈的主动断奶的,都是吃到怀了下胎没有奶为止,如果是最小的孩子,吃奶吃到六七岁很正常,现在,秀梅觉得对不起小儿子。 柳葳现在已经正式有了练字任务,叔叔们天三张报纸的正反两面,柳葳写两张报纸的正面就可以了,他兴奋的不得了,觉得自己是大人了。 柳茂在家割了五天麦子就走了,这五天,他除了下地割麦,吃饭的时候就在堂屋窑洞的炕上,吃完回下面他自己家睡觉,他几乎不说话,只有柳长青和孙嫦娥主动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才回应几个不得不说的字,其他人他概不理。 柳茂走的时候大概下午五点,柳侠正好上来给猫儿煮奶,看到柳茂在下面他自己家、他和徐小红从成亲直住到徐小红生孩子的窑洞前,了很久才离开。 柳侠忽然心里特别难受,他想起了自己刚去望宁上学的时候,大哥柳魁每天到上窑坡那里接他,只有星期六下午柳茂休息回家的时候,大哥可以不去,因为二哥柳茂会提前在上窑北坡下等着他们放学,然后背着他上坡,直到家。 那时的柳茂会和他们起嬉闹着、追赶着冲下山坡,会跟他们起嚎《打靶归来》、《学习雷锋好榜样》,会得意地说“我要给你们生个特别漂亮聪明的小侄儿”……… 柳侠也很想二嫂徐小红,想她坐在堂屋炕上纳鞋底的模样,想她在院子里树荫下挺着肚子缝小棉袄的模样………如果二嫂还在,猫儿该幸福。 柳侠很难受,这五天,柳茂没有看过猫儿眼,至少柳侠没有看到过他正眼看猫儿次。 麦假结束柳侠上学的那天早上,猫儿哭得哇哇叫,这十天都是柳侠个在在带他,他的小脑袋肯定没想到柳侠竟然会撇下他自己出去,柳侠几步回头,最后让柳魁给揪着下了坡。 柳凌参加全省作文竞赛的作文出人意料的得了二等奖,和他起得二等奖的还有古村公社的名女生,两人都被县高中提前录取,按说柳凌就可以不参加学校的期末考试了,可今年的期末考试让他们觉得很稀奇,老师说是全市统考试,考试卷是提前密封着的,到了考场上,考试的钟声响了才能拆开,在这之前,老师也不知道考试的内容,据说高考就是这样,这让所有的学生都很兴奋,也很有压力。 全市统考试,和城里的学生做样的题,那肯定会很难很难吧?他们会不会连题都看不懂? 考试那天发了卷子,干净整齐的铅印字让柳侠激动,不但要写班级、名字,还要写荣泽县望宁公社,这让他油然升起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他说不清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好像是觉得世界太大,望宁就蜷缩在世界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他们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喜怒哀乐,而外面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这个偏僻村子里人们的生老病死。 后来柳侠回忆起当时的心情,他觉得,那是茫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的茫然。 这次考试还有个他们从未经历过的小新鲜:数学的满分居然是120分,百分的试卷后,有道思考题,那道题二十分。 柳侠第次进入年级前三名(共三个班百四十七名),他的数学得了87+20分,但论前面,他不是最高的,他们学校最高的得了九十二分,但柳侠是荣泽县唯个把思考题做出来的学生。 柳凌参加了考试,全年级第,因为他提前被县高中破格录取,所以不占县教育局分给他们的县高中的三个名额。 对,就是分配的名额,因为他们这里教育质量太差,高考四年下来,连个师范和中专都没有,教育局决定用外界的诱惑来刺激下他们这个落后山区的教育神经,开恩给了望宁三个名额。 柳海也有了突破,进入了班上前五名;柳钰也第次杀出了倒数前三名的阵营,排到了倒数第八名。 第11章 麦假和考试 欲望文 第12章 暑假开始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2章 暑假开始 美好的暑假开始了。 暑假第天,柳凌和柳海天不亮就起床,比往日上学时候还起的早,跑到望宁看由警察把门的高考。 孙嫦娥在家做饭,柳魁和秀梅到他们分到的最好的块地里,看前几天种下的玉米和几棵秋黄瓜。 柳侠大清早起来就背着猫儿去位于村子最西头的饲养室挤牛奶。 他们生产队这个母牛下的奶比张家堡的大黄还要,柳侠喝了,现在觉得牛奶喝起来有淡淡的香味,很舒服,柳福来和柳老四就让他想要少就挤少,柳侠每天来三次,共挤五瓶奶。 每次在猫儿喝之前,他都先喝碗,半小时后他感觉没问题,才让猫儿喝。 猫儿现在每次自己喝奶的时候,总是抱着自己奶瓶往他嘴上按,嘴里“啊啊啊”的好像在说跟柳侠说“小叔喝,小叔喝”,柳侠嘚瑟的不行不行的。 每次喝完奶,猫儿的嘴巴两边都是白色的奶渍,跟猫的胡子样,真的像只小猫儿。 这时候柳侠就会说:“你看,你这么像真猫,长大也要像真的猫那样有九条命啊。” 猫儿就会对着柳侠:“啊,呀呀!” 秀梅前几天和柳魁起带着孩子起回了趟娘家,把猫儿住院时从他哥家借的被褥拆洗干净了给送回去,回来时他们看到望宁大街上有几个人蹲在路边,跟前的篮子里放着几捆青菜,问,才知道人家是自己家地里种的菜,来卖呢。 回到家秀梅跟孙嫦娥说,他们那里原来的古会前年都又开始了,不少人去卖东西,卖笤帚的,簸箕的,席子的,还有卖吹糖人和果子的,人家说前几年就有人偷偷卖了,今年卖的下起来了,也不再偷偷摸摸背着人了。 秀梅的父亲会木匠,做了柳木案板,上个集头回去卖,就净挣了两块,他哥现在已经开始认真跟着他爹学木匠手艺了。 孙嫦娥发愁的说:“可咱这里啥都没有啊,您伯的石碑雕的好,印章和麻将刻的好,可没有趁手的家伙儿用,再说了,印章和麻将那东西现在也没人要,石碑可能有人要,可恁沉,咱也弄不出去呀;还有您叔编那席,手艺是怪细发,可结子疙瘩太,就是拿出去卖我估摸着也没人买。” 秀梅也叹气:“人家都是赶会呢,个村年不得了了两三个会,有些年就个,咱离望宁都几十里,要是再去远点,天黑了都回不来,要是光在附近的村子,个月也不过两个会,有东西也卖不了几个,人家那是个细水长流的工夫,年到头的卖,天就是赚两毛钱,年下来也顶着柳茂的工资了,人家还不用往生产队交。” 孙嫦娥停下手里纳鞋底的活,看看远处的山:“没办法,老天爷给咱的就是这样的地方,以后慢慢合计吧。” 柳凌他们从望宁看高考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快两点了,正是三伏天,又是晌午头上,俩人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跳到凤戏河里洗了澡,然后就穿个裤头躺在席子上装死。 柳钰和柳葳在棵柿树上找合适的树枝准备再做个高级弹弓,柳侠抱了猫儿靠在棵大梨树的树杈上合伙在吃个梨。 秀梅端着个托盘从坡上下来,老远就开始喊:“树上的都给我爬下来,吃饭了。” 几 个人猴儿样蹭蹭蹭的就下了树,柳侠背着猫儿,最后个下来,猫儿在他背上还认真的抱着个梨核在啃。 天气已经到了最热的时候,稀面条没吃两口就出汗,猫儿的奶也热的很,得过会儿才能喝,柳侠干脆不吃了,抱着猫儿走进河里,在块比较平坦的石头上,清澈的河水从上面流过,河水沁凉入骨,身上的汗很快就落了,猫儿看着河水对着柳侠‘啊啊’的叫,要求洗脚。 这是他最近几天让柳侠给养成的个习惯,河水太凉,柳侠不敢把猫儿放进去,就提溜着他,让他小脚在水里沾下再把人悠起来,然后再沾下再悠起来,猫儿喜欢上了这个游戏,现在看见河水就想下去。 猫儿的脚沾着河水就高兴的依依呀呀的叫,柳蕤听见了,也不吃饭了,跑过来叫:“小叔,我也想洗脚。” 柳凌几个也都放了碗过来,他拎着柳蕤,柳钰拎着柳葳,几个人都下到河里凉快,柳葳和柳蕤被悠起来的时候又笑又叫,孙嫦娥在院子的树荫里看见他们,大声吆喝:“幺儿,你个小鳖儿,都是你想出来的点子,你给我悠着点,把猫儿的魂儿给吓丢了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小钰,小凌,您俩拽紧孩儿,可不敢给悠出去喽。” 柳钰大声叫:“不会,他拽的比我还紧呢,小葳,看你那胆儿,还不如猫儿呢,你叫唤成这,猫儿还笑呢。” 柳葳说:“猫儿小,老傻,傻子都不知道吓的慌。” 柳侠又让猫儿沾了下水,然后悠起来的时候特别高,猫儿咯咯的大笑,孙嫦娥看见了拉拉柳长青:“你看那小兔孙气人,不说还好点,越说越人来疯,你下去给我打死他去。” 柳长青扭过脸看,柳侠对着他嘿嘿的笑:“伯,猫儿点也不怕,他可待见耍水了。” 柳魁本来端着碗也坐在院里吃饭,看见他们群热闹的让父母担心,就端着碗下来了,有他在旁边看着,出不了啥事。 玩了好长时间,柳侠觉得猫儿的奶应该差不了才上来,猫儿还扭着闹着不想回来,柳侠哄他:“咱先吃饭,猫儿吃完了饭小叔还让猫儿耍水。” 猫儿凉快了,乖乖的躺在席子上抱着奶瓶喝奶,柳侠不时给他挑根面条吃,他忽然想到个问题,问柳魁:“大哥,俺嫂不是说三翻六坐九爬嘛,猫儿这都快八个月了,咋还坐不稳呢?” 猫儿现在也不能说压根儿不会坐,就是得扶着他慢慢坐稳,而且点不敢碰,碰下‘骨碌’下就歪倒了。 柳魁放下碗,把猫儿抱怀里:“可能是因为猫儿没吃过奶,比般吃奶的孩子身子骨都瓤点儿,牛奶的营养到底和自己妈的不能比,而且您二嫂本身身体就瘦弱的很,猫儿有点像她,骨架小,没事,长长就好了,王先生不是说了,牛奶虽然不如母乳,但也很养人,咱让猫儿喝几年牛奶,时间长了就养出来了。” 柳侠点头:“嗯,咱这个牛能让猫儿再喝半年,到时候肯定还有别的牛生牛犊,远我都去给猫儿挤,让猫儿喝到上学,不中,只要有,上学了也让猫儿喝,直到长大,我就不信给猫儿养不胖。” 柳魁揉着猫儿的肚子逗他:“猫儿,叫大伯看看吃饱没有?” 猫儿把奶嘴拿开,咧嘴笑,打了个饱嗝:“啊——,啊呀呀——” 河南岸半坡上几棵大梨树上的梨最近都勉强能吃了,吃完饭没会儿,几个人就又爬了上去,柳钰、柳凌、柳海钻在枝叶茂盛的树上找梨吃,柳侠背着猫儿,找个合适的树杈坐好,让猫儿坐在怀里,伸手摘了个看起来比较好的梨,咬了口,差不,已经开始有点脆甜的味道了。 “啊——”猫儿看着柳侠吃东西就着急,张嘴口水就顺着嘴角流下来了。 柳侠把梨的皮用牙刮着薄薄地啃掉层,露出里面白色的果肉,放在猫儿嘴边,猫儿已经长出了下面两颗小牙,上面两颗刚刚露头,他现在特喜欢啃东西。 猫儿啃的很带劲,把梨子上弄得都是口水,柳侠也没感觉,猫儿啃下,他吃口,个梨很快就只剩下梨核了,他又找了个大的,在布衫上擦,俩人继续吃。 反 正猫儿也咬不掉少,就是嘬点甜味,嘬晌也不可能吃坏了肚子。 柳凌忽然问:“你们说,要是等再过俩月,梨熟透了,我们摘了到望宁去卖,会不会有人买?”家里已经决定让他去县城上高中了,说学费不用他操心,可是他怎么可能不操心,他真怕家里再出现任何点意外,让他上不了县高中。 柳侠想了想:“够呛,望宁附近的山上也有野梨树,虽然没咱们这里,可是让他们掏钱买,他们肯定不干。” 柳凌本来也知道没啥希望,再听柳侠这么说,彻底死了心,摘了个大梨靠在个树杈上吃。 柳钰拿着个梨躺在树枝上吃,大腿压二腿十分惬意:“小凌,我不想上学了,柳淼和柳森都说不上了,福来哥说不想上就算了,反正考不上大学,成不了商品粮,上也没用;我要是不上学,叫俺大伯也给我找个合同工干着,我供您几个上学,我可不是二哥,我挣了钱,您几个想上几年上几年,考不上我就直供着你们复习,人家说古村那个考上京都啥大学的就是复习了两年才考上的。” 柳海把个梨核瞄准柳钰扔过来:“你可别去说,俺叔不打你俺伯可饶不了你,他说了,考不上大学也得上高中,咱家的孩儿,谁要是不上高中他就不认谁。” 柳钰瘪了下嘴:“我知道,我都跟俺伯说了好几回了,他说我要是能跟大伯说通他就答应,我哪儿敢跟俺大伯说,那不是没事自己找打呢吗!” 柳长青平时点也不凶,但孩子们就是不敢违拗他的意思,他其实没打过柳钰,可柳钰就是觉得在上学这件事上,他要是敢提出刚才的要求,大伯肯定得揍他顿:“小凌,就你没有挨过俺大伯的打,你去替我说说呗,咱大队共也没有几个上过高中的,我就不是上学的材料,肯定也考不上大学,非叫我上干啥啊!” 柳凌因为生下来身子骨就单薄的很,长大了也不是特别折腾,几乎没有挨过打,孙嫦娥说他那身子骨经不住鞋底。 家里挨打最的是柳魁和柳侠,柳魁挨打是有他的时候柳长青夫妇都还年轻,脾气盛,而且柳魁也确实野性,上树下河啥都不怕,;至于柳侠,那就是个飞天猴子,天不打他就能翻天。 柳凌把梨核往远处扔,翻给柳钰个白眼:“俺伯不打我是我好,知道啥该干啥不该干,我要是没眼色到去跟他说不让你上学,你以为他能饶我?” 柳钰听点希望也没有,立马泄气,四肢耷拉的在树枝上做死尸状,痛苦地对着天空狼嚎:“啊——,我不想上学啊——,我就是学不会那三角函数啊——” 第12章 暑假开始 欲望文 第13章 快乐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3章 快乐 河滩上静悄悄的,柳凌和柳海坐在席子上,嘴里不停的嚼着东西,两人边躺着睡着的猫儿和柳蕤,边放着两根长长的竿子,他们大气也不敢出,看着不远处大榆树上手拿竿子慢慢向上爬的两个人。 柳侠轻轻提臀,身体向上窜出截,两只脚再轻轻跟上,再提臀,跟脚,他看看树枝上那个黑色的麦季鸟,估摸了下距离,把嘴里用麦子嚼成面筋吐了出来,摁在竿子的头上,只手搂着树干,只手慢慢把竿子伸出去......... “喳.........”麦季鸟惨叫声,扑棱着翅膀却飞不起来了。 柳侠转头看看柳钰,柳钰还在小心翼翼的沾面筋,柳侠笑笑,利索的把麦季鸟的翅膀掐,扔了下去,然后顺着树干往下秃噜了截,纵身跳下大榆树。 柳葳飞快的跑过去把他扔在地上的麦季鸟捡起来放进个大洋瓷茶缸里。 柳侠睁大眼继续在另外几棵树上寻找,很快他就看到了歪脖老柿树上个被树叶挡了大半的黑色小东西......... 快晌午的时候,柳凌领着柳葳和柳蕤,端着半茶缸被掐了翅膀的麦积鸟回家,孙嫦娥看见麦积鸟就卷着袖子出来了,在院子边上对着河边叫:“幺儿,你个小鳖儿给我上来,你那裤裆要是今儿再差了,仔细我剥了你的皮,等开学你就穿着你那差了裤裆的裤子去学吧,看人家不笑话死你。” 河边,柳侠看看还带着榆树皮碎屑、磨破了大片的裤裆,发愁的直想哭。 粘麦季鸟就这点不好,上树的时候光磨着裤裆。 平时上树手里不拿东西,他能只凭两手和两脚的力量嗖嗖叫就爬上去了,根本不会磨着裤裆,可粘麦季鸟的时候不行,右手得拿着竿子,用不上劲,手用不上劲,就得借着大腿的劲儿夹紧树干,裤裆就绕不过去,他前儿才因为把那条草绿色裤子的裤裆磨破给揍了顿,屁股到现在还有点疼。 可是,不粘麦季鸟咋弄?猫儿特别爱吃麦季鸟背上那块瘦肉,又嫩又香,猫儿顿能吃十个,他还想吃,柳侠不敢,怕他消化不了拉肚子,那他妈还得打他的屁股。 其实他们每天晚上还摸“老古龙”,就是麦季鸟没有蜕壳之前的形态,当地人叫‘老古龙’,‘老古龙’的肉比麦积鸟还要嫩,差不每天晚上都能摸上大茶缸,可分到家里十来个人嘴里,每个人也没有几只,几个大人都是尝两个,大部分都是孩子们吃。 他们除了过年,很少吃肉,不过年时候偶尔能见到的,也就是冬天时候的兔子肉了。 夏天的‘老古龙’和麦积鸟是老天赏给他们这个贫穷山沟里的珍馐美味,不吃冤得慌。 柳侠每天都想着开口给猫儿留下几个‘老古龙’,但看着柳葳和柳蕤眼巴巴的样子,他又说不出来,所以他只能晚上摸会儿,给猫儿吃几个,到白天他就抓紧切时间粘麦季鸟,他上树最轻巧,不容易把麦季鸟惊飞,所以每次都是他粘的最,因此他毫不客气的要求得几个,其他人都没意见,家子都知道他是想要给猫儿养出点肉 。 孙嫦娥把麦季鸟用盐水泡会儿,然后烧起小火在大铁锅里慢慢翻炒,这样炒出来的麦季鸟比较软,适合猫儿吃。 看看炒的差不了,她从旁边大锅里把给猫儿煮好的奶端出来,给柳凌,让他去倒进奶瓶里,又盛出十只麦积鸟:“先端去让猫儿吃着,奶再凉会儿,幺儿才喝了不到二十分钟。”然后又从锅里拿出两只,柳葳、柳蕤人只:“您俩先吃着,奶奶再给你们炒。”柳葳、柳蕤和大人们都爱吃炒的比较焦酥的,再炒个几分钟就行了。 猫儿舒服的躺在柳凌怀里,自己抱着奶瓶,喝两口奶,就把奶嘴拿出来张开嘴:“啊——”。 柳侠把麦积鸟背上那块肉丝给抠出来,塞进他嘴里,剩下的部分扔进自己嘴里。 瓶奶,十个麦季鸟的瘦肉,肉吃完奶也正好喝光,配合十分默契。 猫儿奶足肉饱,看看河水,再看看柳侠:“啊——呀呀!” 柳侠把他抱起来趴在肩膀上拍着后背顺奶:“猫儿乖,咱走三圈让奶往下顺顺再耍水。”说着起来,抱着猫儿开始绕着直径大约十米的地方转圈,猫儿小手抠着他的嘴巴和脸:“呀——啊呀呀——” 柳钰盯了半天的只趴在小杏树上的目标扑棱声飞走了,泄气的过来躺在席子上发感叹:“猫儿啊,你老美啊,天天喝奶吃肉睡觉耍,也不用写作业,也不用想啥狗屁比重、饱和溶液,啥球函数,四叔宁愿每天写三十张报纸的字也不想上学啊,那啥的方程式马上就把我变成疯子了啊——您四叔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柳 海鄙视的看了他眼:“还天三十张呢,你昨儿写的那是啥,我都替你丢人,罚你再写五张都是轻的,你要是不成天跟魏金贵他们去对女生耍流氓,就不会看见书就发愁了,你少把心用在帖子上点,也不会天天被罚,好好的三张不用功,非得写八张,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 柳钰大喊冤枉:“我就是吹了两下口哨,又不跟人家说那些不要脸话,我咋耍流氓了?” 柳凌提着裤腿走进河里:“你对着人家不认识的女生吹口哨,那还不是耍流氓?你还想跟魏金贵样把人家挤到学校后头去拉人家的手是不是?” 柳钰脸涨的通红:“没有,我才不想呢,我,我我.......” 柳葳和柳蕤端着茶缸在河沿上:“叔,麦季鸟都炒好了。” 柳钰趁机跑过去把两人抱下来:“哎呀,闻着就香的不得了,赶紧都过来吃。” 柳凌忽然想起来什么,笑的特别有深意:“四哥,俺妈说你明儿的字儿再写不好,她给你挑三首诗背背。” 柳钰惨叫声跳进河里:“啊——大娘是非修理死我不可呀,她上回就惦记着叫我背《琵琶行》呢,这可咋过啊?” 柳侠正把猫儿的脚放在水里晃悠,不想出去。 柳海给柳葳个麦季鸟:“给,过去塞您七叔嘴里。”然后自己扔嘴里个,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嘿嘿,我前儿拆小蕤跟猫儿的小褥子时是谁那么高兴?今儿得劲了吧?” 这里的夏天虽然热,窑洞里却很凉快,睡觉的时候还得有铺盖,柳蕤和猫儿有时候白天玩的很了,夜里就会尿床;前面有两天,柳海的毛笔字连着不合格,孙嫦娥就罚他拆洗俩人尿湿的小褥子,柳海最不喜欢干家务,当时扭着脸憋着气拆洗尿骚褥子,柳钰好通乐。 柳葳拿着个麦季鸟高兴的跑了过来,柳侠把猫儿悠的高高的,对柳葳说:“慢点孩儿,要不你先吃了,小叔会儿上去再吃。” 柳葳踩着水里的石头小心的走过来:“不,我喂你,我知道这都是你粘的........啊,叔.......啊.........” 柳侠的晌午饭是光着屁股趴在被子上吃完的,他不但磨烂了最后条裤子的裤裆,还让柳葳摔倒在河里呛了两口水,腿上也磕流血了,孙嫦娥用鞋底子给他屁股上来了十几下,柳长青从大队回来听说后又把他裤子脱了按在炕沿上用笤帚疙瘩来了几下,要不是下地回来的柳魁过来抱住柳长青,估计柳侠还有得挨,但就那几笤帚疙瘩,就让柳侠的屁股红肿大片。 柳钰的裤裆也磨破了小片,柳长春打了他几巴掌,被孙嫦娥拦着了:“你别打小钰,都是柳侠那小鳖儿带着头儿干的。” 柳侠光感翻白眼不敢还嘴,他知道要是他敢跟他妈犟句嘴,他伯还得揍他。 那 天以后,柳侠照样每天粘麦季鸟,不过,他再也不会把裤裆磨破了:他现在光着屁股上树,根本就磨不着裤裆。 家人都拿他没办法,柳长青嫌他十二三(这里的人能把年龄虚好几岁)了还不知道丑,拿了笤帚准备下去揍人,让柳魁给拦着了:“伯,反正咱这片也没小闺女儿家,福来嫂根本不让牡丹来咱家这边,俺妈跟秀梅是看着幺儿长大的,光着就光着吧,他不是想让猫儿吃点肉嘛,我看咱幺儿还怪懂事呢!” 秀 梅看着没羞没臊光溜溜抱着猫儿在河里耍水的柳侠说:“幺儿,你要是把小鸡儿磨没了,以后可咋娶媳妇呢?” 柳 侠看看自己下面,,毫不在乎的说:“咋会磨没呢?肯定是越磨长的越大,你看那枣树,咱妈每年都砍几刀,还有槐树,每年摘槐花的时候,咱不都是使劲扳枝,您不都说槐树是越扳长得越旺嘛,我这小鸡儿也是,越磨长得越旺。”说着还专门晃了两下屁股让小鸡摇了摇。 难得下来河边吃次饭的柳长青给气得忍不住笑了:“这兔崽子,长大也不知道成个啥人呢!” 没人约束光屁股柳侠的结果是,柳葳、柳蕤现在几乎天到晚都*丝*不挂,柳海怕磨破了裤裆挨打,上树的时候也光着屁*股,下来的时候再穿上,柳钰和柳凌大几岁,不好意思光屁*股,就只留条裤衩穿着,几个人都被晒的浑身上下张皮,棕色的。 他们家半大小子光溜溜在河滩痛痛快快的避暑,西边邻居牛三妮儿给气的不轻,到处宣扬柳长青家孩子个个都给惯得没了个人样,都快娶媳妇的小子了还成天价光着屁股在外面跑,惹的个大队都知道了。 差不九个月的时候,猫儿终于能稳稳当当坐着了,柳侠看着猫儿坐的周周正正的自己抱个奶瓶喝奶,特有成就感:“猫儿,咱都能坐的这么好了,明儿咱开始学说话吧?” 猫儿把奶瓶嘴往柳侠嘴上按:“啊,啊啊!” 柳侠吸了小口,又把奶嘴让猫儿噙着:“猫儿说,小叔,小——叔——” 猫 儿喝大口奶:“啊——啊呀——” 柳海说:“咱猫儿是不是因为没吃过他妈的奶所以比人家家的孩儿都笨啊?柳淼说长发叔的孩儿早都会喊妈,喊爸爸了,他比咱猫儿才大俩月。”长发是三太爷最小的孙子,和柳魁同岁,长发的小儿子比猫儿大两个月,据说嘴特别巧,九个月就会喊人了。 柳侠抬脚给了柳海下:“你才笨呢,哼,他孩儿会喊个妈喊个爸爸有啥稀罕的?咱猫儿是没妈没爸爸,要是有,猫儿也早就会喊了,爸爸爸爸,他咋不干脆喊屎撅呢?” 他们平常把小孩儿拉屎也叫拉粑粑。 前两年望宁的年轻人有了孩子都不叫伯了,都学着城里人叫爸爸,最近柳家岭的人也有教着孩子叫爸爸了,柳侠听着就生气:爸爸、妈妈容易叫啊,上嘴唇碰下嘴唇就来了,谁知道他们的孩儿是不是正巧碰了下,有啥显摆的! 柳钰已经做了几次高级弹弓都没成功,准头依然跟柳凌差距巨大,比柳侠都差大截,他的理由是每次弄的树枝枝杈都不得劲儿,这会儿他又折了个带树杈的树枝在削,准备继续做他的高级弹弓,闻言想说什么,吧咂了下嘴又咽回去了。 柳 凌看看柳钰:“你那啥水平,幺儿大黑天的随便折根树枝做的弹弓,俺俩都把那丑八怪女的给修理了,你残害少树枝了还没弄成。” 柳侠看着柳钰做也别扭了半天了,他把猫儿放席子上坐好:“猫儿,自己坐地上凉快会儿,小叔给您笨蛋四叔做个武器啊。” 柳钰有点泄气的把树枝和小刀递给柳侠:“不是我笨蛋,这刀太笨了,跟木的差不。” 柳侠接过来,没削,先走到河边儿块大石头上,把树枝放上去,然后用脚踩着,猛的折,根树枝断的只剩下大约尺长,他又把小的枝叶也给折的差不,才过来拿起小刀准备削。 猫儿看着柳侠:“啊——” 柳侠对他笑:“小叔把这削好就抱乖猫儿啊!” 猫儿咧着小嘴笑,看着自己两腿之间,用小手指去够:“咦?呀?” 柳侠边削边冲猫儿吹口哨:“咦!呀!猫猫儿好乖呀!”其他几个人围在他身边看他削。 猫儿还是咧嘴笑,看着自己两腿之间:“呀?呀呀呀?” 柳侠忽然觉得不对,扔了手里的东西跳起来,跑猫儿跟前看:猫儿的小鸡*鸡正往外出水儿,小褥子已经湿了片,猫儿用小手指沾了下,高兴的举着手指给他看:“咦?” 柳侠跪在猫儿的跟前,捏着他的小脸儿往两边扯,表情阴森森的咬着牙说:“猫儿,你是看小叔的屁股消肿了不是? 山里的午后呈现派奇异的宁静,风在吹,鸟在鸣,小河在流淌,麦季鸟的鸣唱高高低低此起彼伏,躺在河边睡觉的人横七竖八,还有人打着呼噜,可这许的声音却交汇出了这深山空谷特有的安然静幽。 柳侠枕着小褥子,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肚子上的猫儿跟只小青蛙似的趴着,睡的正香,小脸儿侧向边,口水流在柳侠的肚皮上。 柳侠从来没有午睡的习惯,以前别人睡觉时他就自己满世界的野着玩,这个暑假有了猫儿,猫儿得睡午觉,还得让他抱着睡午觉,他就把这个时间固定成了每天复习新功课的时间。 放假第天,柳侠主动要求除了完成自己的暑假作业和每天的毛笔字任务,还让柳凌每天早上给他讲柳海五年级的课本,每天大概讲个小时。 这让大人们都大感欣慰,柳侠非常聪明,但学习直都是班上中上等,进入前五名的次数都不,柳侠这次突然开窍主动要求学习,他们都认为是期末考试出人意料的年级第三名激起了柳侠的荣誉感。 猫儿还小,身子受不得潮寒,河边地气潮湿,猫儿睡在小褥子上柳侠也不放心,干脆自己躺着,让猫儿睡在他肚皮上,猫儿虽然不会说话,但用流着哈喇子的开心笑容和香甜睡眠表达自己对柳侠的这个决定有么喜闻乐见,猫儿在柳侠放假后三天就习惯了躺在小叔肚皮上睡午觉,现在已经是非柳侠的肚皮拒绝睡觉了。 柳侠翻了页书,肚皮上的小家伙动了动,把脸儿转了个方向,柳侠觉得他趴着睡的时间不短了,就轻轻放下书,调整了下自己躺着的姿势,把猫儿挪成了仰躺,为了不让猫儿的肚子受凉,又把自己的布衫折了两下搭在他肚子上。 猫儿的左侧小脸蛋有刚才趴着睡印出的红印子,柳侠轻轻的给他揉了几下,又把他嘴角的口水擦干净,看着他无忧无虑懵懂无知的小脸,轻轻说:“小叔定要考上大学,吃上商品粮,带你去最好的地方,把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丑八怪娘们儿的三角眼气瞎。” 第13章 快乐 欲望文 第14章 受伤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4章 受伤 因为只知道县高中开学比般学校早,但不知道具体是哪天,进八月的第二天大早,柳海、柳钰陪了柳凌去望宁高中问情况,他们和县高中有点联系,知道的比较清楚。 柳长青打石头,柳长春编席子,孙嫦娥纳鞋底带做饭,柳魁和秀梅去锄地,柳侠带着三个侄子在凤戏河边凉快玩耍。 猫儿的奶已经喝完了,柳侠该去挤黄昏这次的牛奶了,他得等着柳凌他们回来帮他看着猫儿,天气太热,到饲养室得走好几道坡,柳侠自己跑去就得二十来分钟,如果抱着猫儿,至少得走半个小时。 可眼看太阳就落山了,还不见三个人的影子,猫儿七点就得吃黄昏的这顿,到快九点再吃次就该睡了,两次的时间不能隔太短。 柳侠就抱了猫儿,领着柳葳、柳蕤上院子里,把猫儿给孙嫦娥看着。 猫儿眼眼巴巴的看着柳侠,不想让奶奶抱,但也没哭。 柳侠捏捏他的脸蛋儿:“等着小叔,小叔是神行太保飞毛腿,会儿从水泊梁山到延安府就是个来回。” 柳长青闲来无事时会给孩子们说点典故,讲点传奇,西游记和梁山好汉的故事是孩子们的最爱。 而柳侠最喜欢的人物除了孙猴子和武松,就是神行太保戴宗,他在用无数次灰头土脸的大跟头证明了“个筋斗十万八千里”这种运动方式的不可行性之后,曾转而实践日行八百里的“神行术”,度达到痴迷的程度,只不过他真的弄不来戴宗的甲马。 柳家岭没有马,只有两头骡子,所以柳侠不得不屈就于现实,但却没有放弃成为飞毛腿的梦想,不过他实现梦想的方式现在也只能是过过嘴瘾了。 柳葳前几天跟柳侠去挤过次奶,去的时候正好柳老四的孙子也在那里,俩人玩的很高兴,今儿还想跟着去,拉着柳侠的胳膊摇。 孙嫦娥嫌天太热,好几道坡两边都没啥树,晒的不得了,而且柳葳可能最近几天在凤戏河里耍水洗澡有点太了,受了凉,直有点咳嗽,在大队卫生所开的药吃了三天,每天也冲了柿霜喝,可就是不见轻,就不想让他去。 柳葳撅着嘴看着柳侠。 柳侠看柳葳可怜巴巴的样儿,大包大揽的说:“孩儿想去就去呗,要是老热的地方我背着他。” 孙嫦娥说:“那你路上可看好孩儿,别疯着跑,别见树就上见沟就跳,要是敢磕着摔着孩儿,回来就等着挨鞋底儿吧!” 柳侠拿起瓶子扯了小葳的手就走:“路上恁热,我还怕牛奶给热变质了呢,再说,猫儿还等着我赶紧回来抱他呢,才不会搁路上耍。” 到饲养室,柳侠刚挤了几下,就听到外面‘噼噼啪啪’的声音,柳福来和柳老四人牵了两头牛进来:“下冰雹了下冰雹了,这冰雹咋恁大呢,快赶上麦黄杏了。” 冰雹下了十来分钟后,转成了瓢泼大雨,柳侠怕雨下的时间长,挤出来的奶变质,就把刚挤出来的几口自己给喝了,然后坐着等。 柳葳也不着急,柳老四的孙子比他大岁,今儿也在这里,俩人正好起玩耍。 大雨下的时间不长,大约半个小时左右雨就小了,天好像下子就黑了,柳侠惦记着猫儿到天黑就不让别人抱,雨小马上就开始挤奶。 两瓶奶很快就挤满了,柳侠把自己的布衫给柳葳包上头,怕他淋了雨会咳嗽得厉害,柳福来又给找了个化肥袋子给他当雨衣,柳侠抱着两个瓶奶,扯着柳葳往家走。 从西头的饲养室到他家,要过五个不大的山包,上坡下坡好几次,柳侠非常小心,村子里的坡虽然不会陡的像上窑坡那样,旁边的沟也没那么深,可摔下也够呛。 黄土路淋了雨水就成了泥路,柳葳走出饲养室没远就滑了跤,柳侠拉着他,倒是没摔疼,就是屁股和腿上都成了泥。 柳葳到夏天就没穿过鞋子,光着脚走泥路特别容易打滑,他吓的不敢走,柳侠干脆背着他走。 柳侠只比柳葳大不足六岁,背着柳葳短时间没问题,时间长,他左臂又抱着两瓶奶,只能右胳膊使劲,就有点吃力,柳葳的只小胳膊勒着他的脖子,他喘气都困难。 叔侄俩摸黑在湿滑的山路上走,走到歪脖子老梨树那个大坡的时候,他们隐隐听见有人喊‘幺儿,柳葳’,是柳魁的声音。 柳葳下兴奋起来,在柳侠背上挣:“伯,俺俩搁........啊.........啊..........” 柳侠感觉到柳葳从自己身上翻了出去,伸出已经非常酸困的右手拼命拉着柳葳的只胳膊,两人起向下滑。 篷乱树挂住了柳葳,可柳侠还在向下滑,他松开手,大声对柳葳喊:“拽紧,别松手。” 肚子上阵钻心的疼,柳侠终于停住了,他的肚子撞在块石头上,脚也被蓬山棘棘给挂住,惊魂未定的柳侠冲上面大声喊:“小葳,你抓紧了没?” 柳葳带着哭声喊:“抓紧了,小叔,你哩?” 柳侠喊:“我没事,您伯马上就过来了,你别哭啊孩儿,没事。” 他的声音没落,柳魁的喊声就又传了过来:“幺儿,小葳,听见我喊没有?” 柳葳哭着喊:“伯,俺搁这儿呢,俺俩滑下来了。” 柳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很快传过来,他扔了披着的化肥袋子,拽着坡上的树和灌木棵子往下挪。 柳葳滑下来七八米就被绊住了,柳魁很快就到了他身边,手抓着棵树,手把儿子抱进怀里,往下面喊:“幺儿,你咋样了?” 柳侠喊:“我没事,叫树给留住了,哥,你先把孩儿弄上去吧,我自己拽住东西能上去。” 柳魁边抱着柳葳往上爬边喊:“你别动,等着我下去。” 最后还是柳魁把柳侠给拽了上来,柳侠还抱着瓶牛奶,另外瓶碰在石头上打碎了。 柳魁背了儿子,扶着弟弟慢慢往家走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雨已经完全停了,三人都是身泥。 在煤油灯下看,小葳右胳膊上有个大血道子,其他地方好蹭破的,左侧脸颊斜着道又细又长的口子,渗出来的血和泥搅合在起看着吓人。 不过让柳葳忍不住疼的哭的,是他右手上扎的几个圪针。 挡住柳葳下滑的是棵野酸枣树,酸枣树的圪针最厉害,又长又硬,扎下那是钻心的疼,柳葳才六岁,手心被扎了四根,根几乎穿透他的小手掌,他居然能忍到回了家才大哭,让柳侠心疼的不行。 秀梅边就着油灯给柳葳挑刺边掉泪。 孙嫦娥红着眼圈拿起扫炕的小笤帚狠狠往柳侠的背上摔:“你咋看孩儿哩?啊,出去时候我咋跟你说的?你叫孩儿摔成这!” 柳侠不敢犟嘴也不敢说话,趴在炕沿上老老实实挨打,只手护着肚子,只手圈着坐在炕上哭得脸鼻涕眼泪的猫儿。 柳侠知道,要是今天柳葳有点啥事,家里就不得了了。 可是,柳侠心里最愧疚的除了柳葳和大哥大嫂,还有猫儿,他没有带好柳葳,让柳葳掉下坡受了伤,其他人又会觉得这都是猫儿给招来的灾祸,是猫儿命太硬妨了家人。 柳侠是回来就先跑回自己住的窑洞去换上了他那件补丁最的黑布衫,然后才过来堂屋,他头上、腿上还都是泥,脸上也有被灌木和草稞子挂的道子,都不严重,而且他身上看起来比柳葳好太了。 猫儿在柳侠进来在炕沿上搂着他的时候就不哭了,现在抽抽噎噎的用小指头去戳柳侠头上的泥,好奇的看着柳侠依依呀呀,好像在问小叔头上那是什么。 秀梅抱着柳葳对孙嫦娥叫:“妈,坡上老滑,又不是幺儿故意的,你别打他了。” 孙嫦娥听见柳葳挑刺时强忍的哭声,觉得心疼,也生气,对着柳侠的屁股又摔了几下。 柳魁正好换掉了泥衣裳拿着木盆进来,把抱住了孙嫦娥:“ 妈,你不能打幺儿,这不怨他,俺几个大人上回不也滑到坡底下了吗?天黑路滑,幺儿恁瘦还得背着小葳,肯定走不稳当,你要打就打我吧,我要是早点去接幺儿他俩,就没事了。”说着就夺了孙嫦娥手里的笤帚,把柳侠扶起来坐在炕沿上。 猫儿看柳侠坐炕上了,马上撑着往柳侠怀里爬,柳侠这次却没让他坐怀里,就让他趴在自己身侧搂着他。 柳长青沉着脸坐在炕上。 柳凌、柳钰、柳海在柳侠出去后没长时间就回来了,这会儿声也不敢吭的挤在墙角:家里直都是这样,大的带小的,小的出了事就是大的没操心,就得挨揍。 柳魁过去看柳葳的伤,孙嫦娥去给猫儿煮奶。 柳长青坐在炕沿上言不发,他知道今儿这事怨不得小儿子,可是孙子滑下坡,身上又那么些见血的伤,儿媳妇能不难受吗?猫儿从出生就被所有认识的人诟病,儿媳妇虽然心里也不舒服,却还是对猫儿很好,这些他都看得出来。 自从弟媳没了,长春整个人都塌了,柳茂认定了是猫儿克死了他媳妇和娘,已经明明白白跟他说过他坚决不会要这个儿子,猫儿太小,又不能让长春个老爷们儿养,在这边养着,家子平平安安的时候还好,旦出点事,特别是事出在柳葳和柳蕤身上时,儿媳妇心里肯定有疙瘩,要让儿媳妇宽心,让她觉得家人并不是偏着猫儿不爱惜小葳和小蕤,就得有个人出来替受伤的小葳承受责罚,这个人只能是当事人柳侠。 从内心深处,柳长青最倚重的是稳重厚道、宽容仁孝的大儿子柳魁,再就是最小的柳侠,他看得出,小儿子虽然性子野能折腾,但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担当,和柳魁样,是个有事儿的时候特别靠得住的,可现在........ 已经过了猫儿喝奶的点儿,猫儿有点饿了,再加上柳侠没像往常样抱着他玩,仰着脸儿委屈的瘪嘴看着柳侠的脸,嘴里“啊啊”的想让柳侠抱。 柳凌过去拿了洗脸毛巾过来,本想递给柳侠让他自己擦脸,看他左手直捂着肚子,估计是滑下去时候磕着了正疼,就自己动手给他擦脸上头上的泥:“俺几个将将也想去接你跟小葳,大哥说老歪梨树那里下雨大人都不敢走,不叫俺几个去,猫儿也哭的老狠,俺几个就搁家哄他了,你赶紧抱抱孩儿吧,看他委屈成啥了。” 只要猫儿在柳侠怀里不出来,小葳再疼的狠哭的时候,他妈就不会再过来打幺儿顿了,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不过柳凌他们几个心里都不太踏实,按以往的经验,柳侠昨晚上挨的那几下和小葳给摔的那伤相比,显然是太轻了,他几个怕孙嫦娥和柳长青明儿看见小葳心疼的慌,把柳侠饶过去的那部分又给补出来。 第14章 受伤 欲望文 第15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5章 半夜,柳葳发起了高烧,不停的说胡话,俩人给他换了好长时间凉毛巾也不顶用。 柳长青坚持自己跟着,和柳魁、秀梅起抱了柳葳去张家堡看病。 柳家岭大队的卫生所在张家堡,吴玉妮的闺女是大队卫生所的先生,平时,没有几样药的卫生所不开门,谁需要看病去她家叫人,不过除了接生,经常是十天半月也没有人去看病的。 柳葳打了支退烧针,又拿了三天的药回来,回来的时候三点了,孙嫦娥问先生怎么说。 柳魁说:“妈,您不用操心了,没事,小孩儿生病哪有原因,家人吃样的饭喝样的水,总有人说不上为啥就会生病。” 夏天天亮的早,柳海他们几个早早就起来跑到坡上逮那些翅膀沾上露水飞不起来的麦季鸟。 柳侠肚子上疼的厉害,昨天晚上又犯了错没吃饭,只是晚上临睡的时候给猫儿喝奶,他也带着喝了大半碗,这会儿肚子咕噜噜直叫,但他不敢起来,他想等柳长青去大队或者下地了再起来,他知道,小葳昨晚上发烧,今儿早上起来他就得把昨晚上逃过去的那顿打给补上。 可他等了半天,猫儿都不想在被窝儿里呆了,像条小泥鳅似翻来翻去,外面敲石头的声音却还顽强的响着,他听到秀梅的声音好像说柳葳又烧起来了。 柳侠没办法了,爬起来给猫儿戴上小裹肚,准备出去见招拆招,其实他也没啥好招,就是老老实实再挨顿打。 猫儿看到他肚子上的那些血痂很好奇,用小指头去抠,柳侠疼的‘跐’的倒抽口气:“臭猫儿,不敢,你想疼死小叔啊?” 猫儿的黑眼睛滴溜溜看着他:“呀呀?” 柳侠咬牙:“疼!” 柳凌几个坐在院子里的树荫里写毛笔字,看见他出来都给他使眼色:咱伯还没出去哩,你起来咋弄? 柳侠顾不得那么了,磨蹭到堂屋窑里和猫儿起吃了饭,孙嫦娥该给猫儿弄奶弄奶,但板着脸就是不搭理他。 柳侠抱着猫儿坐在院子东边个树荫里,他着抱猫儿的时候,正好蹭着肚子上那块,疼的很,坐下来把猫儿放地上,他又怕其他人看到他布衫前面那块颜色比别的地方深。 他的黑布衫已经洗的很旧了,但好歹比那件蓝色的好蒙人,他想等吃了饭去河边把黑布衫洗了,搭在树枝上要不了大会儿就能干,只要跟柳凌他们几个说好,不让他们几个跟大人说就行了。 至于肚子上的伤,只要小心点不让大人们发现,过几天自然会好,神不知鬼不觉,就不会有人硬往猫儿头上赖。 不过这几天是不能上树给猫儿粘麦积鸟吃了,黄昏摸会儿老古龙吧! 可柳侠的计划根本没有实施的机会,他刚把石板上的灰尘弄干净准备去拿报纸写字,柳长青就过来了,把猫儿从他怀里抱出去塞给孙嫦娥,揪着柳侠的衣领子就给拖到了院子中间。 柳长青这次没用鞋底也没用笤帚疙瘩,他在院子边的那棵榆树上砍了根树枝,直接拿榆树枝抽。 柳侠抱着头不敢有明显躲闪的动作,只是小心的不让树枝抽到脸和肚子。 柳侠的背以前没少挨抽,因为不听话偷偷跑到上游河水深的地方凫水被抽过,那个地方淹死过村里好几个小孩儿; 把水直接倒进面缸里,想偷偷和面烙好面饼吃也被抽过,那是家人年的麦子面,最后只得全部和玉米面和在起都烙了饼子,家人小半年没吃过面条; 把柳凌的作业本全部叠成纸飞机; 把拆下来准备修补的架子车内胎铰了做弹弓; 把刚孵出的窝小鸡放到灶台边让它们烤火全部烤死......... 柳钰看柳长青拿了树枝,就溜烟跑了,他得去喊柳长春,这时候,也只有柳长春和柳魁能劝得住柳长青。 秀梅手里拿着湿毛巾从窑洞里跑出来,她不能去拉公公,家里的年轻媳妇要规避公公和大伯子哥,这是规矩,她急的在边跺着脚说:“伯啊,这事儿不怨幺儿啊,你别再打他了,俺妈昨儿夜黑都打他顿了………” 柳凌忽然冲过来抱住柳长青拿树枝的那条胳膊:“伯,你别打幺儿了,你看幺儿肚子都流血了。” 柳海跑过来掀开柳侠的布衫看,吓的哭了起来:“妈,你快来看看,幺儿肚子上个大窟窿,伯,幺儿肚子上个大窟窿,大哥啊.........” 柳魁路狂奔回家,柳葳发烧,已经开了药他知道应该没大事,可是柳侠....... 柳侠出生的时候柳魁十六岁,虽然柳侠刚满岁他就当兵走了,可这些年,他对柳侠的感情可以说是如父如兄,柳侠是个费力的,但他就是心疼,对几个弟弟他都心疼,可最疼的还是身体单薄的柳凌和最小的柳侠,秀梅经常跟他开玩笑说,他疼幺儿比小葳和小蕤加起来还些。 柳魁觉得他疼自己的弟弟们和儿子样。 猫儿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直伸着胳膊想往柳侠那边去,这会儿听到柳海哭,有点不知所措,他看看被柳长青抱回炕上的柳侠,伸出小胳膊:“呀呀——”然后像感觉到了什么,嘴瘪就哭了起来。 柳侠蜷缩着身体对柳长青说:“伯,我没事,奶瓶碰到石头上烂了,肚子剌了下,没事,我看过了,不深,长几天自己就好了,猫儿,不哭,猫儿来,小叔抱,孩儿,不哭不哭。” 猫儿坐在柳侠的臂弯里,笑了下,随即小嘴瘪,又“哇”的声哭起来。 柳侠给猫儿擦着泪:“猫儿最乖,猫儿来,亲下小叔就不疼了。”柳侠冲猫儿伸出脸。 猫儿抽噎了两下,满脸鼻涕眼泪的趴柳侠脸上亲下,又大哭起来。 柳魁冲进屋里,满头大汗的看柳侠肚子上的伤,肚脐右边大约四寸长的不规则伤口,呈个不规则的半圆围着肚脐,因为是瓶子碰在石头上烂了后柳侠的身体又压上去,所以伤口很深,向外翻裂着,看上去非常可怕,经过晚上,已经有了点感染的迹象,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有好几个。 柳魁弯腰去抱柳侠,柳侠看着柳长青:“叫猫儿跟我起去。” 柳长青说:“这么热的天,他跟着也是受罪,你快点去吧,治好了回来天天看着他。” 柳侠看看回来后直在窑洞口句话都没有说的柳长春,摇摇头:“不让猫儿去,我也不去了,我知道没事,过几天自己就长好了。” 秀梅在院子里已经把架子车上铺好了席子,着急的对着屋里喊:“柳魁,快点。” 柳侠看着柳长青:“我知道,您想趁着我不在家把猫儿给寻出去,伯,您谁都别想把猫儿送走,您要是嫌弃猫儿命硬,我领着猫儿走,俺俩去要饭我也不会叫猫儿跟着后爹后妈。” 柳长青把猫儿抱起来:“走吧,猫儿跟着你去卫生院。” 柳魁二话不说抱起了柳侠:“咱伯说过猫儿是咱家的孩儿,啥时候都不会寻人,你连咱伯咱妈都不信了?” 柳侠不说话,给放到架子车上就先伸手抱哭着撑着向他伸手的猫儿。 他从来没有不信过爹娘大哥他们,但这次他就是不能把猫儿自己搁家里头,今儿的事跟以前都不样,这次伤的是柳葳。 柳侠具体说不出什么,但他知道,小葳和小蕤出事,和其他人不样,跟柳长青受伤,还有柳侠自己受伤都不样。 孙嫦娥和柳长青不会计较自身的苦难,但却不会无视家里其他孩子的安危。 还有二叔柳长春的态度,猫儿从根儿上说算是柳长春家的,出了昨夜黑的事,柳长春肯定觉得心里头过意不去,柳葳和小蕤就是这边的孩子,这是生下来就注定的,唯能改变的就是猫儿。 柳侠害怕哪怕万分之的可能。 王君禹从柳侠的伤口里挑出了三块不规则的玻璃,块有拇指肚那么大,两块西瓜子那么大,他又反复查看了几遍,确定再也没有遗漏的了,才开始缝合。 柳侠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但从头到尾没有发出点声音,给王君禹当助手的赵院长对柳魁说:“打过麻药这么长时间也够呛,这孩儿要是搁解放前能当地下党,真吃在乎。” 柳魁坐在床沿摸着柳侠的头,只轻轻说了句:“俺就想叫他平平安安的。” 猫儿躺在柳侠左臂弯里睡的很香。 柳长青让柳葳和柳侠都送卫生院的决定是正确的,小葳不是简单的受凉发烧,他前几天就直有点咳嗽,现在已经发展成了肺炎,如果只在家吃点退烧止咳的药,会很危险。 叔侄俩住在猫儿前些天住的第七病房,起打吊针。 柳魁和秀梅他们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孙春琴从来没有进过柳侠住的病房, 王君禹从头到尾负责柳侠和柳葳,不值班的时候他也住在这里,每天早上准时过来给柳侠换药,柳侠和小葳的针都是小敏来扎,真的像小焦说的那样,从来不扎第二针。 这次住院柳侠他们特别遭罪,卫生院周围荒草湖泊,前面通往望宁大街的地方长年都是臭水坑,蚊子的能把人吃了,又不能洒敌敌畏,柳葳不敢闻那呛人的味道。 再个就是热,柳侠让热得除了凉水啥都不想吃。 猫儿出了头身的痱子,可如果不挨着柳侠他就不睡,柳侠心疼他,总是搂着他睡,所以柳侠的胳膊和肩膀、脖子也都是痱子。 王君禹给他们拿过来个木盆,每天晚上小孟会给他们烧锅开水,秀梅给柳葳擦澡,柳魁给柳侠和猫儿洗;小焦给他们送了包痱子粉,猫儿和柳葳每天都被扑的白乎乎的,可柳侠看着猫儿额头带着白顶的痱子还是觉得心里都在刺挠着难受。 开始两天,柳凌、柳钰、柳海他们几个不放心,死活要留在这里看着俩人,第三天柳魁硬是黑着脸把他们直送到付家庄。 遭罪这种事,人越少越好。 他们在这里住的几天听到不少外界的事,他们最感兴趣的就是古村公社今年高考下子考上了十几个,有个应届毕业生考上了京都大学。 京都大学是他们梦里都不敢想的地方,现在,居然他们县就有人考上了,不是京都的某个大学,而是真正的京都大学。 柳葳先出院回家,三天后柳侠拆线出院回家。 晚上家人在院子里吃饭的时候,柳凌说:“我不想去荣泽上学了,我前两天抽空去了望宁高中趟,那里的老师说,他们下决心要把望宁的教学质量提高上去,给教育局打了报告,教育局已经答应这学期从县里派几个水平好的老师来望宁了,这样来,咱们这里不是和荣泽高中的老师都差不了吗?我何必要跑那么远上学,我还晕汽车,每次坐车都恶心的不行,下车就得吐。” 不管家人怎么劝,柳长青还说柳川寄回来了好几十块钱,足够他的学费,可柳凌就是坚决不去。 柳凌是家里脾气最柔和的个孩子,但如果犟起来,谁都拿他没点办法。 所以,柳凌八月十号开学的时候,还在望宁,不同的是,每天上课的时间延长了很,望宁的高中是真的下决心要奋起直追古村高中了,就连上课时间都完全按照古村高中的走,每天早上六点之前学生就要进教室,个半小时早自习,然后半个小时吃饭时间,上午四节半课,下午四节半课,晚饭后还有两节晚自习。 孙嫦娥非常坚决的反对儿子上晚自习,宁愿考不上大学,她也不要让柳凌染上身的脓疮。 柳长青亲自去找校长,给柳凌免除了早、晚自习,让老师每天给他布置作业回家做。 这样每天还是兄弟四个起去上学。 很年之后,柳凌才告诉柳侠,柳侠住院的时候,他正好看见大哥柳魁去给他们缴费买药,柳侠和柳葳的药,次就两块。 柳海还听到大嫂要回娘家再去找他哥哥借钱,她说柳凌要去县城上学就不能穿补丁太的衣裳,他们至少要给柳凌再准备身新衣裳,还要有每个月吃菜和坐汽车的费用,个月至少也要两块钱,他们家根本不可能有那么钱。 第15章 欲望文 第16章 一岁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6章 一岁 暑假过后,柳侠上初中了。 他们重新分班,原来的班级都打乱了,初共六个班,柳侠被分配在了初()班,刘狗剩兄弟俩都在三班。 他们还开了门新课:英语。 柳侠本来打算开学就继续拾字纸卖钱的,可过了个暑假,供销社居然不再收字纸了,这让和他分到个班的楚小河也和他样失望。 楚小河就是曾和柳侠打过架的那拾字纸的兄弟俩里面小的,现在柳侠知道他哥哥叫楚凤河,现在和柳凌个班,学习也很好。 开学没几天,柳侠和楚小河就成了好朋友,楚小河学习也挺好,暑假毕业的那次考试是年级第十五名,他说他和楚凤河这几年的学费都是俩人拾字纸攒起来的。 楚小河他妈在楚小河四岁的时候死了,他伯又娶了个,那女的带了自己的双儿女过来,对他们兄弟俩特别刻薄,没人的时候经常拧楚小河,还对他伯诬赖说她嫁过来时候带的二十块钱被楚凤河偷了,楚凤河被他伯打了个半死。 楚小河八岁那年该上学了,那个女人不想让他上,就趁着家里没人拧着楚小河的背,让他答应自己主动去跟他伯说不想上学,被中途发烧临时请假回家的楚凤河看见,十三岁的楚凤河拿着锄头把那个女人打的头破血流,然后带着八岁的楚小河,在村头用玉米杆和高粱杆搭了个窝棚,俩人从此另立门户单过。 那次和柳侠打架,被年龄比他们小这么的柳侠打那么惨,是因为楚凤河不敢动手,他们前两年和街上个欺负他们的小流氓打架,楚凤河把那人鼻子打流血,赔了那人块五毛钱,那是俩人攒的学费,那次,楚凤河差点因为没钱交学费退学。 柳侠了解楚小河兄弟俩身世后最大的感想就是:后妈都是孬孙货,娶了后媳妇的男人都不算人;死也不能让猫儿跟着后妈或寻出去跟着后爹后妈。 柳侠放秋假的时候,猫儿终于会爬了,这让柳侠又高兴又烦恼,猫儿的任何点进步他都高兴,烦恼是因为他现在步也不敢离开猫儿,因为猫儿只要醒过来柳侠不在身边,马上爬着到处找,已经从炕上摔下来过次了,脑门上磕了个包,哭的差点断气,柳侠差点把那块磕着猫儿脑袋的地给跺碎了还不解恨。 猫儿最喜欢让柳侠背着上树,俩人坐在梨树上啃梨吃,现在的梨已经完全长熟了,又甜又脆水还,猫儿喜欢自己抱个啃,不过他只会啃皮,柳侠每次都会先咬两口,让瓤露出来,猫儿才能下嘴吃。 猫儿还喜欢吃成熟的枸杞,山上有很野生的枸杞,很少有人采摘,都是到这个季节红透了,小孩子们摘着吃,不过大人说这东西吃了上火,柳侠总是给猫儿挑最大最红的,但也不敢吃,每次吃七八个就得打住。 猫儿现在已经会耍小脾气了,不给吃个够就挣着要下地自己去摘,害得柳侠每次坚持原则都不彻底,总会再让他吃几个。 柳葳和柳蕤基本都跟在秀梅身边,秀梅下地干活也带着他们,如果秀梅不下地在家做饭的话,柳侠吃过饭就会早早的抱了猫儿出去,反正现在是年里气候最舒服、景色也最美的季节,如果不是猫儿要回家喝奶,柳侠可以揣两个红薯掺玉米面饼子在山里面玩天也不烦。 家人在起吃饭或晚上坐在院子里聊天撕玉米的时候,柳侠也会抱着猫儿坐在尽可能远离柳葳和柳蕤的地方。 经过上次猫儿生病住院的事情,他已经能体谅嫂子的心情。 他是猫儿的小叔,也是柳葳和柳蕤的小叔,柳侠也喜欢他们,不过他们有很人疼着,猫儿只有自己,柳侠自然要疼猫儿点。 秀梅能感觉到柳侠对自己的疏远,她心里很难受,也很纠结,但为了两个孩子,她得坚持着,天气还没有转凉,她已经把猫儿小时候穿的小棉袄棉裤拆洗了,重新给改做了两件夹袄夹裤,还把柳蕤的下棉袄拆洗了给猫儿做了个厚厚的新棉袄。 除了不让柳葳和柳蕤靠近猫儿,秀梅对猫儿,比许孩子的亲妈还贴心细致。 可柳侠就是心里不舒服,现在只要他在家,基本上不让别人抱猫儿,他怕别人只是不得已,其实在心里嫌弃猫儿。 今年冬天和去年相反,冬天来的特别迟,猫儿阴历十月过生日的时候,山里还是副深秋最美的景象。 猫儿生日那天是星期四,柳侠提前找理由和老师请了假,生日那天大早就起来就先给猫儿煮了个鸡蛋,这是家里所有孩子过生日当天的特别福利,然后,他就背着猫儿去饲养室挤了牛奶。 柿树正最漂亮的时候,树黄橙橙的柿子像小灯笼样挂满枝头,柿树叶如晚霞般火红片,和梨树、栎树、榆树、洋槐树以及其他许叫不出名的树木花草都变成了金黄色,把山山水水晕染成了幅绚烂彩的美丽图画。 柳侠胸前的书包里装着两瓶奶,背上是依依呀呀兴奋不已的猫儿,晃晃悠悠地走在晨曦照耀的山路上。 柳侠看着路边的棵大梨树说:“树。” 猫儿说:“戏。” 柳侠说:“是,树——” 猫儿说:“戏——” 柳侠说:“猫儿是个小笨蛋,岁了,不会立,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 猫儿说:“呀?那那那那那那——” 柳侠说:“那是大雁,能飞很高很远的鸟。” 猫儿伸开两只小胳膊:“灰——,灰——” 柳侠说:“鸟长着翅膀,可以飞到它们想去的任何地方。” 猫儿说:“啊!灰——,那那,灰——” 柳侠说:“猫儿长大要像鸟那样,飞的远远的,飞到个好地方,过好日子,过年年有新衣裳穿,天天有肉吃的日子。” 猫说:“七。” 柳侠说:“猫儿还要坐火车,坐大轮船,去看大海,看海鸥。” 猫儿说:“啊。” 柳侠说:“海的那边也有很人,他们和我们长的不样,他们的眼睛是蓝的,我们的眼睛是黑的。” 猫儿说:“呀咿呀。” 柳侠说:“海很大很大,比百个千个凤戏山加起来还大,海里有各种各样能吃的鱼。” 猫儿说:“牙。” 柳侠说:“那些鱼游过的地方,比小叔从小到现在走过的路加起来都要远很很。” 猫儿说:“啊嗒嗒嗒。” 柳侠说:“猫儿要快点长大,小叔挣了钱,就带着猫儿去看大海,去看火车,看飞机。” 猫儿说:“呀,咦?” 柳侠说:“哦,那是野兔,他跑的很快,等下雪了,他跑不快了,爷爷和大伯就抓野兔,给俺猫儿吃。” 猫儿的口水滴答进柳侠脖子里:“侠,七。” ....... 柳侠“哦嗬——”大叫了声,坐在路边把猫儿从背上放下了,让他坐在自己的脚上:“猫儿,你刚才说啥?再给小叔说边?” 猫儿说:“呀呀?” 柳侠摇头:“不是这个,是,侠——” 猫儿扶着他的手颤悠悠地起来:“侠——,侠,呀呀,侠!”口水流到小兜兜上。 柳侠在猫儿的小脸蛋上狠狠的亲了两口,背起猫儿跑了起来:“喔,俺猫儿会说话喽,俺猫儿会喊我哩名儿啦——” 那天之后,猫儿就会喊小叔的名字“侠”了。 不过,不管柳侠怎么教,猫儿都学不会喊“叔叔”或“小叔”,就好像长安的儿子红宾到现在也只会“叭叭叭叭”样。 可是,柳侠认为自己家猫儿喊的虽然只有个字,可比红宾喊的有水平了,“侠”字不好发音啊。 至于“小叔”,柳侠自己试了几遍,发现发这两个字的音牵扯到的口腔部位过,难度确实太大了。 柳侠回到家,让猫儿向每个人都炫耀了下他带着口水的“侠”以后,柳长青问柳侠:“想不想给猫儿照张周岁相?” 柳侠说:“不照,别人家的孩儿也都只照百天和三周岁照,猫儿三岁时候再照就中。” 柳长青看了看妻子,孙嫦娥也正好看过来,俩人都松了口气:柳侠肚子上伤成那样还被树枝抽,让柳长青非常难受,他直想做件让小儿子高兴的事,想来想去,也只有给猫儿点什么好东西幺儿才会高兴,他们就想,幺儿肯定会想给猫儿的周岁生日留下个纪念,就给猫儿照张像吧。可是,钱呢? 秀梅手里拿着双虎头鞋进来,坐在炕沿上,把猫儿脚上旧的虎头鞋脱下来,新的往上套:“猫儿,来试试娘给你做的新鞋,看看好不好看。” 猫儿低头看着秀梅给他套鞋子,鞋子很合适,把猫儿的连脚棉裤正好装进去,猫儿看着新鞋子很好奇,看看鞋子又看看柳侠:“吔?咦?” 柳侠说:“新鞋子,娘给猫儿做的新鞋子。” 猫儿把脚翘得高高的:“咦?啊啊——”副新奇又高兴的样子。 猫儿看来非常喜欢他的新鞋子,直翘着脚,给家里所有人都看了遍,直到中午喝奶吃饭才过了新鲜劲儿。 吃完饭,猫儿就指着院子里还挂满红彤彤的柿子的大柿树:“啊!” 柳侠说:“傻猫儿,冬天了,不能再在树上睡觉了,咱们去找酸枣吃。” 秋假的时候天气还舒服温暖,柳侠经常抱了猫儿在树上玩,吃饭,喝奶,撒尿,偶尔还睡个小觉,猫儿很喜欢让小叔抱着在树上睡午觉。 柳侠背着猫儿去河对岸找酸枣吃,柳葳和柳蕤也想跟着,被秀梅轻轻的拉住了。 柳侠来到河边,老远就看到半山腰伸出的棵柿树上有两个人,那俩人也看到了他,大喊起来:“柳侠,来这儿,这树上的柿子都轰了,可甜。” 柳侠背着猫儿跑过去,蹬着石头,拽着野藤条很快就爬到了柿树下面。 猫儿现在能自己搂着柳侠的脖子,短时间内不会掉下去。 找个舒服的树枝坐好,摘了个软透的柿子把后面的柿瓣抠了,用嘴咬开个口子,放到猫儿的嘴边,猫儿立马熟练的吸了起来。 “您俩真的都不上学了?”柳侠连着喝了三个才有空问柳兆淼、柳兆森话。 柳淼边吸溜轰柿边点头:“嗯,俺都不会,几何我看见就头懵,俺柳森也是,他最怕英语,你说咱连中国字儿也没认齐,学人家外国人那字儿有啥球用?” 柳侠解开棉袄扣子,把猫儿的搂进怀里裹住,今儿有风,猫儿的脸有点凉了:“不知道,我也不待见学英语,真鸡*巴难学,咱平常又不说,我清早记住后晌忘。” 柳侠已经考试过次英语了,他吃了88分,全班第二,不过他真不待见学英语,柳凌几个也样。 柳森,也就是柳兆森说:“二狗和永贵也不想上了,三太爷不叫,给打了顿,蹲了半夜羊圈就又去了,俺伯也还想叫俺俩上,俺妈说上到死也没个屁用,还得交好几毛哩学费,不上正好。” 老大柳兆淼和柳钰年生,柳森比柳淼小岁,柳垚比柳侠小岁。 这兄弟仨的名字都是曾广同提供建议,柳福来拍板做决定起的。 当年柳福来听了柳川、柳凌他们几个的名字好听,就带了自己的俩孩子找过来,让曾广同给起名,老大让三太爷掐算的是五行缺水,老二缺木,柳福来的要求是水和木头越的字儿越好。 曾广同提供了许涵义为水或偏旁部首是三点水、两点水的字,柳福来个也不满意,最后曾广同说:“淼,仨水字摞起来,咋样?” 柳福来有点:“才仨水?老少吧?” 曾广同说:“要不咱在前面再加个数量词?比如百,千,万,咱叫柳百淼、柳千淼或者——,柳万淼?” 柳福来问:“万就是最的了?” 曾广同说:“不是,据我所知,最大的数量单位好像是兆,瑞雪兆丰年的那个兆。” 柳福来说:“那就是它了,少兆水,那咋也不会缺了吧?” 曾广同点头:“我看肯定是够用了。” 于是就有了柳家三兄弟现在的名字。 几个人正说的热闹,蓬头垢面的柳牡丹跑过来了,在河沿上冲他俩个喊:“咱妈可是看见您俩跟猫儿搁块儿耍了,咱妈说他都给柳葳跟小侠叔克哩快死了,您俩还敢沾他,要是您俩给他克哩会儿从树上掉下去摔死了她可不管。” 柳淼和柳森年龄已经不小了,山里孩子再老实实诚,这点人情世故还是知道的,他俩脸上都挺挂不住,对柳牡丹吼:“滚,跟她说,别没事瞎咋呼,啥球不懂光知道封建迷信,听见她说话就烦。” 柳牡丹气呼呼的往河沿上秃噜:“您嚷我干啥,又不是我说哩,我也不想回家,我也是看见她就烦,她不叫我去跟柳葳耍,我也可没意思。” 柳牡丹的名字是柳福来自己起的,不过起之前他特地去征求过柳长青跟曾广同的意见,上边三个孩儿,有个妮儿柳福来很高兴,他想给妮儿起个漂亮又洋气点的名字。 曾广同给了大堆建议,柳福来依然个没看上,他说他想叫他家的妮儿长大跟花儿样漂亮,还得有福气,所以要起个漂亮又有福气的名字。 他认为,曾广同说的那什么柳絮、柳韵之类的,听就不咋金贵,不用说漂亮了,柳絮有啥好看的。 于是曾广同就给他推荐了大堆花名,其中特别推出了“梅”,说叫咏梅或若梅也不错,为了打动柳福来,他还拿伟大领袖的词“咏梅”来说事。 结果柳福来说:“毛、主、席好是怪好,就是他弄那啥,叫人把自己家的锅都得拿出去炼钢,老那个啥,要是俺妮儿用他说的话起名儿,以后会不会弄得连个吃饭锅都没?“ 最后,柳福来选了倾国倾城的牡丹花来做他妮儿的名字。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柳牡丹人长的跟自个儿名字严重不符,她的腿明明没毛病,牛三妮儿的腿瘸是后天造成的,可牡丹走路却也拐拐的,十成十的想像足了牛三妮,而且小小年纪就罗圈腿。 牡丹到柳侠家找柳葳耍的时候,柳魁曾经让秀梅说过牡丹,走路上坡定要把腿蹬直,曲着腿上坡虽然比较省力,但会让腿变的很难看,不过没用。 柳长青因为曾经在部队呆过,所以对孩子们在某些方面有点特殊的、山里人无法理解的要求,比如,走路的姿势,柳长青要求自家的孩子上山坡再累也不能弓着腰弯着腿,必须挺胸,腿要蹬直。 也因此,柳魁和柳川才能顺利的当兵,他们这里很年轻人都想参军,可基本上往人家来验兵的人跟前就被淘汰出局了:罗圈腿。 柳侠没再看柳淼兄弟俩恼羞成怒的样子,他裹紧了猫儿几下就跳到了河滩上,嘴里说:“您搁这儿耍吧,俺猫儿该回家喝奶了。“说着,头也不回的踩着石头跳过凤戏河往东边片山坡走了。 给猫儿过完生日返校时,柳侠他们去给王君禹送了第次的柿霜和枸杞子。 第16章 一岁 欲望文 第17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7章 猫儿生日的第二天,柳侠他们四点四十准时离开家去学了。 天麻麻亮,柳魁拿了两个奶瓶去饲养室挤牛奶。 柳长春没有像平时那样到八点吃饭的时候再上来,柳魁出去没久,他就来到了做饭的堂屋窑洞。 柳长青早就看出弟弟这几天有事憋着给自己说,但最近他直为了申请救济粮的事忙,顾不上,今天看来必须坐下说说了。 “我想把猫儿带下去自己养,”柳长春坐在炕沿上耷拉着眼皮,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哥,谁都有家人,都得过日子,玉兰走了这年,我带累你跟嫂子太了,猫儿现在也大了,我能带的了他。” 柳长青摆手阻止了准备开口说话的孙嫦娥,让柳长春把话说完,可柳长春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了。 柳长青等了好会儿,看柳长春打定了主意不再开口,他才说话:“既然你说完了,那现在你好好听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怕我跟你嫂子夹在中间为难,怕柳魁和秀梅生气,不过你想过没有,好好的你忽然要把猫儿接下去自己养,秀梅会咋想? 秀梅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媳妇儿,对柳魁,对家里这几个孩子,还有我跟你嫂子,也包括你跟玉兰,秀梅没做过件不该做的事,只有猫儿这件事,她心里有疙瘩,但那疙瘩,不是嫌弃猫儿,她只是怕柳魁和俩孩子出事,可是咱都看见了,就是心里有那个疙瘩堵着,秀梅有没有刻薄过猫儿?没有吧?为啥她担心柳魁和小葳、小蕤但可还是对猫儿那么好?因为媳妇儿心善,她觉得心里有愧,只是因为心里担心自己的男人跟孩子出事,秀梅就觉得心里不安,你要是把猫儿接下去了,你说秀梅会咋想? 大家人,幺儿不用说了,把猫儿当自个儿命样护着,小凌、小海也是成天想办法护着猫儿,柳魁,您嫂子跟我,不会嫌弃猫儿,那算来算去,你不愿意让猫儿继续在这边养着就只能是因为秀梅了,秀梅能想不出这个理儿? 按你对秀梅的了解,你把猫儿接走后,你说秀梅是会高兴还是难受?你让柳魁咋办?打秀梅顿?还有,你知道的,柳魁比我跟你嫂子还疼小侠,要是小侠因为没了猫儿闹出点啥,柳魁指定了是不会看着不管。” 孙嫦娥也说:“春儿啊,你这样是让柳魁跟秀梅没法做人哪!村里人嫌弃猫儿,不让家里的孩儿跟猫儿耍,小侠带着猫儿人家连门都不让他进,这秀梅都知道,这要是让她觉得猫儿不能搁这边养着,是因为她的缘故,秀梅那孩子心善的很,肯定自己都会觉得没脸,在柳魁面前抬不起头来,你当叔儿的就打算这么难为俩孩儿?” 柳长春低着头:“可您也都看见了,秀梅现在下地都带着小葳、小蕤,这边儿是小葳、小蕤正经的家,就为着猫儿在这儿,小葳、小蕤再冷再热也得跟着秀梅下地,自己的家都不敢待着,这样秀梅心里就不难受?咱柳魁这么好的媳妇儿,要是有天因为猫儿让他俩生出嫌隙,我这做叔儿的脸往哪搁?外人也会说咱们做老的不择己,媳妇儿好说话,咱就欺负媳妇儿。” “谁好放那个闲屁让他放去,咱家的事用不着别人乱插嘴。”柳魁推开门走了进来,只胳膊抱着小蕤,只手提着装奶瓶的兜,他直接对着柳长春:“叔,我不跟你说秀梅,秀梅是啥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你就是把猫儿带下去我也不会因为这个跟秀梅生气,但是叔,我不会让你把猫儿带走,猫儿岁了,是会吃会喝会耍了,可是叔,猫儿他是个孩儿,是个人,不是光吃饱不饿就中的,得有人跟他说话,陪着他耍,我在部队的时候听说过个真事,那边有狼,那些年日子艰难,就有人把刚生下来的孩儿给扔了,让狼给拾走养着了,我们部队进山训练,把那孩儿给救出来了,可是孩儿已经不能说是人了,不会说人话,不会走路,光会和狼样四肢着地的跑,会和狼样的嚎叫,给他做熟的饭也不吃。 叔,我跟你说这些,你知道是啥意思吧?猫儿得在这边养着,不能回去跟你个人天天对着,那猫儿以后会成啥样?叔,我跟秀梅说过,要是人真有命,命真就是老天注定的,猫儿是老天注定的命硬,那我们也认,为啥?因为老天叫猫儿托生到咱家,那就是咱家人的命,如果猫儿真的会克谁妨谁,那肯定是咱上辈子做了啥坏良心的事亏欠了猫儿的,欠了就得还,这辈子不还下辈子还得还,老天的账没有人能总欠着,那咱就这辈子好好的还,所以叔,您也别想那么了,猫儿就是咱家的孩儿,咱家的孩儿就得好好在咱家养着,咱没有人家山外的条件好,可是咱就现在这条件,也得尽力把猫儿往好里头养,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去把秀梅给叫过来,你问问秀梅,她能不能让你把猫儿给领下去。” 在柳侠和猫儿都不知道的时候,场关于猫儿去留的危机消弭于无形。 又是年春来到,可柳侠他们却没有什么时间欣赏这美丽春色。 望宁高中和初中都学着外面学校的样子成立了重点班,柳凌、柳海、柳侠都是自己所在年级段的重点班,上课时间被利用到了极致,他们每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天都已经灰蒙蒙的要黑了,回到家都在八点钟以后。 柳海和柳侠还好点,他俩是初中,作业没那么;柳钰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是没点希望考大学的,每天回来后作业马三七虎的划拉点,只管倒头睡。 柳长青听到了柳钰暑假里那次痛苦的呐喊,也认命了,他让柳钰不要有什么压力,能学少学少,但必须上到高中毕业,所以,对柳钰应付作业的行为,他是睁只眼闭只眼。 最辛苦的是柳凌,他仿佛有永远做不完的作业和练习题,每天柳侠睡到半夜迷迷糊糊起来把猫儿尿的时候,柳凌还在就着煤油灯看书或写作,身体永远挺的笔直。 又个星期六,柳凌的数学老师拖堂二十分钟,柳侠他们几个等他下了课,就开始跑着往家走,还没到付家庄天就已经完全黑了,他们路过关家窑的时候甚至都看不到任何家窗户的灯光了。 他们在下关家窑坡的时候碰到了以为他们出事接过来的柳长青和柳魁。 拐上自家的坡口,柳侠就听到孙嫦娥的声音:“猫儿,别急,叫奶奶把这俩馍拿出来就抱你出去啊孩儿。” 柳侠赶紧加速跑,就看到个小小圆圆的身影扶着堂屋的门正往外挪,听到他的脚步,小影子高兴的大叫:“侠,侠侠侠侠……… 柳侠跑着叫:“慢点孩儿,慢点。“就看到小影子松开了门,摇摇晃晃的竟然向他跑过来。 猫儿就这样会走路了,第次就以跑的方式撞进了柳侠怀里,这时候他岁四个月。 那天,柳侠在写作业的时候直都忍不住翘着唇角在笑。 高考伴随着炎夏起到来,但带给望宁无数个满怀期待的家庭的消息依然残酷:望宁、杨庙、三道河,这三个南部山区公社,依然是个够录取分数线的都没有。 而古村高中和荣泽高中都考上了整三十人,还有北部其他几个高中或或少都有收获,算下来,荣泽县今年会有八十个农家的孩子,因为读书好,终于脱离了本应该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成了吃商品粮的城里人。 这个消息还带来了个附加信息:古村高中和荣泽高中现在已经人满为患了,古村高中是古村公社自己的高中,抬高了门槛不收其他几个公社的学生,人们没啥说,可荣泽高中是荣泽县的高中,光收县城和城关公社附近的学生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县教育局发了正式的通知:从明年开始,荣泽高中除了收城关公社的学生,还要收其他公社的学生,标准是每年原城地区初中毕业统考试成绩,择优录取。 柳凌去荣泽上县高中的事情再次被提了起来,这次还要加上柳海。 柳钰再次哼哼唧唧要求不上学被柳长青口给拒绝,柳钰不敢再提不上学的事,但却拧着脖子表示,打死也不去荣泽上学,在望宁丢人就够了,坚决不要把人丢到县城去。 柳海和柳侠表现出了个共同特点:小时候学习般,越长大成绩越好。 柳海这年的大小考试都稳稳当当的占据全年级前三的位置,最后这次重头戏他年级第。 柳侠这次是年级第四,他的语文直在拖后腿,这次作文四十分,他吃了二十八,人家第名是三十九,而第名的总分比他才高七分。 柳凌坚定地说,他就在望宁上了,把柳海送县城去上。 柳凌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他和同级另外两个学生代表望宁高中参加全省的数学竞赛选拔,第轮在望宁的比赛就全军覆没,最后几道题的题型他们根本没听说过,望宁的教学质量有差已经不用说了, 年前县教育局说给望宁高中派优秀教师的事并没有兑现,那件事柳凌在给家里说的时候就是自己故意夸大了的,教育局当初许诺的是给望宁两个优秀教师,个教数学,个教物理,但这两个教师拒绝到望宁来,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那次选拔赛是在荣泽进行,因为是当天去当天回,柳凌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不想负债累累的家再为了他次毫无意义的选拔赛去花费哪怕分钱,。 最终,暑假开学的时候,柳凌、柳钰留在了望宁,柳海去了荣泽。 临去荣泽的那天晚上,哥儿几个在窑洞聊了大半夜,柳海紧张的要命:“咱望宁教学质量恁差,我会不会到荣泽就成倒数第了?我要是听不懂那里的老师讲课咋弄?要是我考个倒数第人家让我退学咋弄?.......” 柳长青从茅厕回来正好经过他们门口,在外面说:“比赛跑的时候开始再热闹也不用在意,人看的是跑到最后的结果。” 柳魁揉揉柳海的头:“听见咱伯说啥没?别管开始咋样,咱看最后。睡吧孩儿,真考不上咱家也不会有人嫌弃你。” 柳川夹在信封里寄回来二十元钱。 给几个孩子交了学费、书费,又给柳海做了两身外穿的新衣裳和两条衬裤,买了双解放鞋、两双袜子,又买了个新书包,二十元就差不了。 秀梅偷偷对柳魁说:“今年学费咋恁贵哩?去年初中还是七毛,今年就成块二了,去年高中九毛,今年块七,荣泽高中还敢要两块二,他们那儿的教室是金銮殿啊?坐几天就要恁钱!” 柳魁笑笑,没说话,他心里在发愁柳海的生活费和柳川信里让几个弟弟学着刷牙的事。 柳海去荣泽是他送去的,除了柳魁和秀梅结婚时的个被子,给柳海拿的是家里最好的被褥,秀梅和柳魁本想拿自己屋里那个,被柳长青夫妇坚决拒绝了。 就是他们家最好的被褥,在柳海的寝室也是最旧补丁最的个,虽然柳海懂事的点也没有表现出自卑或抱怨的情绪,但柳魁却明白,这些半大孩子在起肯定是会互相攀比的,柳海不表现,并不代表他没感觉。 柳海已经从穿着和被褥用具上比身边的同学低了等,柳魁不想他再因为生活习惯的事情被人看不起。 衣服被褥可以比别人旧比别人差,那是无法改变的东西,但习惯却是可以自己决定的。 长时间的相处,品行和习惯比穿衣打扮能决定个人在群体中的地位。 柳魁咬牙用最后点钱买了四套最便宜的茶缸、牙刷和两支牙膏。 柳侠他们第次刷牙,吐出的沫子都是红色的,牙龈都流血了。 柳魁说:“没事,最星期就好了,你们以后都要养成每天早晚刷牙的习惯,不准停。” 柳魁从部队回来后刷牙的习惯坚持了将近年,带回来的牙膏用完后,就早晚只用清水刷,后来牙刷毛都没有了,他才停住,但经常会在睡觉前用细软的树枝擦牙,然后漱漱口,春天的细柳枝是他最喜欢用的。 现在家里需要钱的地方越来越了,柳海旦不在望宁,抬手动脚都要用钱,以前柳凌他们上学都是早上在家吃过饭,带几个饼子或蒸馍、红薯当晌午饭在学校吃,根本不用花钱;可柳海,他粗粗的算了下以后柳海必不可少的生活日常开销,再节俭个月也得两块。 还有,柳凌如果考上大学,他得给弟弟准备套全新的被褥和穿戴,还有很很........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柳川这个小建议很重要,不光是牙漂亮不漂亮的问题,还代表着其他些说不清楚的东西。 柳魁以前去望宁上学的时候,就发现很同学的牙非常难看,黄,或者是灰黄色,后来到了部队也是这样,他很惊奇那些人是怎么把牙给弄成那种颜色的,而那些人同样惊讶于他牙齿的整齐洁白,后来从部队个医生那里才知道,那种黄牙叫“四环素牙”,是因为小的时候吃四黄素那种药了。 那些口黑黄牙齿的人开口给人的第印象就不好:脏,窝囊。 柳家所有人的牙齿都洁白整齐,就柳海右边的虎牙有点点外翘,基本没啥影响。 柳家岭太穷,大队那个响应国家号召建起来的只有孔小窑的卫生所形同虚设,不到没有点办法,几分钱的药也没有几个人舍得买,他们大部分的病都是用本地的中药自己解决,吴玉妮在这方面是个非常合格的山里祖传医生,她除了接生,直兼任大队卫生所的先生,这两年她年纪大了,她闺女又接上了。 没想到,贫穷居然让他们保住了自己牙齿的清白。 另外让柳魁和柳长青夫妇揪心还有柳川。 前年家里出事柳川回来,因为当兵还不到三年,他的路费部队是不报销的,柳川服役的部队在边境,离家非常远,单程的火车票就要二十块钱出头,柳川那次回来还给了柳长青五十块钱。 柳川个月六、七块钱的津贴,他每过四五个月就会在信封里夹二十块钱寄回来,这是这几年家里人还能偶尔给孩子添身新衣裳、买些棉花絮絮被子的原因,所以他以前根本不可能攒下钱,上次他回家带的钱肯定是在部队借的。 柳川走的时候,身上除了张火车票,还有十三块钱和六个煮鸡蛋,那十三块钱是他第二次转火车和沿途乘公共汽车的路费,是柳川算好了的,只出三毛以防万。 算下,柳川到现在应该还没有还清上次借的钱,这回他又寄的这二十块,肯定是帐摞账借的。 借这么钱,柳川平素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第17章 欲望文 第18章 读书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8章 读书 开学这天,柳侠在办公室门口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进去,对老师说,“初二的书,俺家全都有,我能不能不要书,只交学费?” 从荣泽师范毕业分配来刚两年的年轻老师皱着眉非常不高兴的说:“不中,书都是提前订好的,你说不要就不要?你不要书可以,那就别上学。” 柳侠暑假里天天背着猫儿上山下河地野着玩,晒得跟黑煤炭样,再加上他的衣裳全都是补丁,年轻的老师看见他都觉得碍眼。 柳侠自己也发现,这年,望宁和附近几个大队的孩儿们穿的明显比以前好了,连刘狗剩和刘狗旺俩鼻涕邋遢的货都做了两身新衣裳,没有变化的好像除了他们柳家兄弟,就剩楚凤河、楚小河哥俩了。 柳侠他们哥儿几个在学校直都是最贫穷的那部分人,只不过他们的衣服虽然旧,却干净整齐,所以在普遍都不太讲究生活质量的贫困山区,他们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扎眼,现在,其他人的日子好像夜之间突然都好了起来,只有他们依然停留在原来的样子,便被孤零零的凸显了出来。 柳凌、柳钰和柳侠每天开始重复原来日复日的生活,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的上学。 而柳海,第次从荣泽高中回来就是他入学个星期以后。 虽然只有七八天,柳侠他们几个都非常想柳海,所以难得的个星期天,除了柳侠要带猫儿不能往望宁跑,柳钰和柳凌俩人又起了个大早去望宁接柳海了。 柳海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了,柳海见到孙嫦娥就扑过去抱住了她,然后是柳侠,柳魁。 柳海直都是大大咧咧的脾性,这次忽然这样情绪外露的脆弱,让孙嫦娥和秀梅当时就掉了泪。 柳海只来得及吃了碗面条,和家里人说了半个小时话,就必须往回赶了:望宁到荣泽的车下午只有趟,午后点半开车。 荣泽到望宁的公交车天两趟,夏天早上五点半(冬天早上六点半)趟,下午点半趟。 荣泽高中星期六下午放学是五点半,柳海只能坐星期天早上的车,到望宁就快八点了。 柳海是红着眼圈离开家的,柳魁看柳侠眼巴巴看着柳海的难受样,当即就套上架子车,拉着猫儿和柳葳、柳蕤起把柳海送到望宁。 路跑的满头大汗,到望宁还差十几分钟不到点半。 柳侠路脱了自己的布衫挡着猫儿和柳蕤的头,俩人还是给热的小脸通红,他们找了个凉荫地方等车,柳侠赶紧拿出奶瓶给猫儿喝水。 柳魁看到身后的邮政所,心血来潮想进去看下,其实柳侠他们每天在望宁上学,隔两天就会来里面看看有没有柳川和曾广同的信,昨儿个他们才看过,没有信。 可是,这次柳魁得到了个惊喜:曾广同寄来的个大包裹,包裹里全是复习资料,从初到高二。 兄弟几个高兴疯了。 柳凌最近每天晚上都要就着煤油灯做曾广同寄来的复习资料上的题到很晚,早上又要起大早往学校跑,让柳魁很担心,他们家的几只鸡从天气转凉后就不再下蛋了,原来攒下来的哪些鸡蛋陆陆续续的贴补着猫儿,也吃完了。 柳魁偷偷给了柳侠五毛钱,让他在望宁买些鸡蛋回来,贴补猫儿,也让柳凌每天早上吃个。 柳侠买了十七个鸡蛋,柳魁坚持让柳凌每天早上吃个,柳凌死活不肯吃,他气急败坏的对着大哥蹦脚:“你让我跟猫儿跟小蕤抢鸡蛋吃?我就是瘦,又不是有病,没事吃啥鸡蛋啊?” 最后,家之主柳长青拍板:“老五星期吃仨煮鸡蛋,煮鸡蛋都吃肚子里了,不糟蹋。” 以后直到柳凌高中毕业,他都是每星期三个煮鸡蛋,不过鸡蛋黄都让猫儿给吃了。 柳海在个月后就和同桌的张鹏成了好朋友,张鹏是罗各庄煤矿的子弟,商品粮户口,高大开朗的个男孩儿,他让柳海每个星期六都跟他起坐罗各庄煤矿的车。 从那以后,每星期六下午,柳海坐罗各庄煤矿的班车,到五道口下车后,柳凌、柳钰和柳侠在望宁高中门口等着他,四个人起回家;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天,下午三点从家走,六点半之前走到罗各庄煤矿,再趁人家的车回去,这让他非常高兴,不但每次回家能住晚上呆半天,还省下了每个月八毛钱的车票钱。 三个高中生没有秋假,只有柳侠放了两个星期秋假,国庆节和中秋节也包含在内,不过,这两个节在穷困又繁忙的山村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没有秋假,但国庆节高中还是给了两天假,兄弟几个终于可以安心的起说话睡觉了。 晚上,猫儿喝了奶已经睡着了,兄弟几个躺在炕上聊天,柳海说,这次段考他在班上五十四个人里排四十二名,全年级十四个班,八百五十人,他排六百二十七,前几名都是县城和北边几个公社的,柳海是这边几个他认识的人里考的最好的。 柳海忽然想起他回来之前刚刚听到的个消息:“听说原城的学校要改了,初中和高中都要改成三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柳钰下爬了起来:“我靠,我还说再坚持年就不用受罪了呢,要是真的我不是还得上年?” 柳侠关注的重点和柳钰不太样:“可别是真的,那咱不是每个人都要掏年的学费?咱几个加起来好几块呢!” 柳凌波澜不惊:“不可能的,幺儿你们不用发愁,你们想想,如果改成三年,那得要添少老师啊,咱有吗?” 几个人想了想,也是,望宁公社就这所高中,老师都不够,教柳凌他们物理的老师都六十了,个人教高二全部四个班的物理。 柳侠的地理老师也是个老头,个子特别矮,还没有班上比较高的几个男生高,老头儿每次上课都只念书或者空口说,极少往黑板上写字,老但头儿有个让学生非常喜欢的特点,就是从不拖堂,哪怕就剩句话,下课的钟声响,夹起书本就走。 后来他们听说,老头儿的右臂在前些年被他最喜欢的个学生给打断了,没办法太抬高;那个学生还把老头儿借给他的几本外国小说上缴,老头儿在监狱住了十三年,来教他们之前的两年才从监狱里出来。 学校可能要增加年头的事他们几个不约而同地对家里大人保持了沉默. 星期天晌午头上,柳海用在院子晒的大木盆水洗了个澡,吃了碗捞面条,然后带着瓶腌酱、柳钰背着他的书包,柳侠背着猫儿,几个人送柳海去学校。 路上他们互相提问英语单词,这是让几个人都头疼的门功课,嘻嘻哈哈中,总能把他们觉得最不好记的那个单词合力记起来,然后起大声的把字母个个背出来,再大声把单词吼几遍,这样记下来的单词他们通常都不会忘。 他们把柳海送到上窑坡上,然后看着他走的越来越远,最后看不见人影了,几个人再转回来。 柳侠现在天气好的时候也总是晒大木盆水,觉得不够热就再烧锅水添进去,半下午趁太阳还好,他就在院子里脱光了,和猫儿起坐在盆里洗澡,猫儿特别喜欢这件事,每次水都凉了还不肯出来,柳侠给他抱出来的时候他就拼命的拽着盆沿嗷嗷叫。 猫儿还对柳侠的肚脐眼和旁边那条弯弯曲曲的伤疤感兴趣,每次洗澡就坚持不懈的对着那里好奇,抠抠摸摸,然后看看自己的,似乎在研究为什么俩人的会不样。 有人的时候,柳侠会想办法转移猫儿的注意力,不让他好奇自己的那条伤疤,他希望大家都忘记那条伤疤,他知道家里人心里都会把那条伤疤和猫儿联系在起。 柳侠这么爱带着猫儿洗澡,是因为听柳海说他们学校高二有好住宿的学生得了疥疮,学校对这事很重视,请了医院的人去给看,医院的人说是因为寝室经常不通风,太潮了,说被褥要经常晒,寝室要经常开窗让空气对流,保持室内空气新鲜,学生要经常洗澡,这样就不容易生疥疮了。 柳侠觉得自己家窑洞也有点潮,而且根本不可能开窗让空气对流,那么他能做的就是洗澡了,冬天的时候太冷,没法洗澡,柳侠就想趁现在天气还可以,给猫儿洗几回,把冬天的给赶出来。 秋假的第六天,柳凌和柳钰又带回了个北京来的包裹,比上次的大很,家人兴奋的在灯下拆开看,里面有几本柳侠他们需要的参考资料,但大部分都是他们从来没有听到也没有想到的书:《青春之歌》,《林海雪原》,《欧也妮.葛朗台》,《悲惨世界》,《鲁宾逊漂流记》,《契科夫短篇小说选》。 柳凌和柳钰还记得曾广同讲过的很故事,翻了几本书,他们才知道那些让他们觉得或向往或笑的不行的故事从哪里来,吝啬的老头儿原来叫葛朗台;勇敢坚韧的男人原来叫鲁滨逊,那个不停的打自己嘴巴的不要脸家伙原来叫奥楚蔑洛夫........, 柳钰霸占了《林海雪原》。 柳凌第次放开课本,写完作业就抱着《鲁滨逊漂流记》。 柳海则头扎进了《青春之歌》里:他们班有人拿了本前后都确几十页的《青春之歌》,班里同学痴迷到上课偷偷用课本挡着看,柳海直好奇这是怎样本书,有那样吸引人的力量。 现在,他有了本全新的,怎么能不激动? 柳魁两口子下地后或做完家务,就是起看那本《契科夫短篇小说选》,有时候还念给柳长青和孙嫦娥听,孙嫦娥感叹:“原来全世界的人都是样,那个啥洛夫,不就是咱们这里说的自己吐地上的东西自己舔起来嘛!” 柳侠则喜欢上了《悲惨世界》; 柳侠后来直都不明白,他当初十二三岁的年龄,为什么竟然会喜欢看《悲惨世界》那样让很人觉得乏味冗长的书。 他想了好年的结果是:他被随手翻到的那页上的内容给吓住了,产生了巨大的疑惑或者说恐惧,想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从来不知道口洁白的牙齿会被拔掉卖成钱,柳侠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是先跑到挂在窑洞口的裂成七八块的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牙,然后把猫儿的嘴巴掰开仔细看了看他的口小白牙,最后下定决心,自己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挣钱,保住自己和猫儿的牙。 至于家里其他人的牙,柳侠相信,就凭他伯和他大哥,也没人敢打他家人牙的主意。 柳侠的作业已经在两天时间内全部完成,他现在每天就是在明媚的秋日阳光里背着猫儿找棵柿树或梨树爬上去,靠在枝结实舒服的树杈上看书。 猫儿已经快两岁了,不像小时候那样可以乖乖的在怀里坐晌不动,他喜欢柳侠跟他说话,背着他不停地爬树,柳侠为了不让自己因为看书冷落了猫儿,就读书给他。 他知道猫儿听不懂,其实雨果著作中大段的议论和评述柳侠许也看不懂,或者说懵懵懂懂,但他还是很喜欢,他喜欢那种很长的句子,喜欢雨果叙述的方式,那是种和他以前熟悉的课文中的叙述方式完全不同的感觉。 猫儿肯定是完全听不懂大文豪那深刻理性的文字的,但他喜欢小叔直和他说话,这就可以了,柳侠可以口气读个小时,然后扶着猫儿,俩人并排在树枝上比谁尿的远,再在山坡沟沿上找熟透的枸杞子当零食吃,再摘俩梨子解渴,接着俩人继续读书听书。 开始几天孙嫦娥对柳侠每天钻进大部头里连吃饭都能忘有点生气,不过柳长青和柳魁、秀梅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柳魁说:“曾大伯特意寄过来的书,读点肯定有好处,只要别把眼累坏就中,听说现在望宁高中好些学生都近视了,带个眼镜,眼镜去眼泡就跟金鱼样,吓人的慌。” 柳侠现在每天固定的事除了天三次到关家窑给猫儿挤牛奶和煮牛奶,就是和猫儿起看书。 从柳魁说了那话,柳侠偶尔给猫儿煮奶的差事也没了,每次都是孙嫦娥煮好了在院子里吆喝,柳侠才从冉.阿让的悲惨世界中还魂。 他无法相信有那样个残忍的国度,会因为块面包让人住十九年监狱,他觉得米里哀主教是最善良的人,他很想知道银质的餐具是什么样子的,也想知道,面包和馍有什么不样,他替冉.阿让感到憋屈窝囊,奇怪他为什么不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了沙威那个坏蛋......... 读着《悲惨世界》,柳侠忽然觉得,原来自己所处的世界还不是最差劲的,原来还有比贫穷坏许倍的事情,原来——自己竟然比很人都幸福无数倍。 开学的前两天 ,他跟猫儿因为贪吃轰柿拉了肚子,不过经过个晚上的酣睡,俩人就都不治而愈了。 第18章 读书 欲望文 第19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9章 柳侠到他过十二岁生日那天正好把那几本《悲惨世界 》看完,他急得百爪挠心,因为这书居然没完。 柳侠其实有点害怕看后面的结局,他从来不知道看本小说居然能让人如此纠结,他知道冉.阿让如果想让珂赛特幸福,他自己就要孤独的生活,这是柳侠真心不能接受的,但他也有点害怕马吕斯死,如果马吕斯死了,珂赛特肯定不会幸福,珂赛特不幸福,冉.阿让便也不幸福........啊啊啊,这可怎么办啊........ 柳侠让柳海去荣泽的新华书店看看那里有没有卖《悲惨世界》的,如果有,让柳海装作要买的样子,翻到最后看看结局。 柳海过了两个星期才有时间去新华书店,结果人家女售货员根本就没听说过这本书。 柳侠第次自己给曾广同写了信,信里问他冉.阿让的结局。 两星期后曾广同的信回来了,先把柳侠的字给好好夸了番,说和他伯柳长青跟大哥柳魁的字相比,柳侠的字另有番不同的风骨。 信的最后,曾广同说:“这本书的最后卷出来我会第个去买了寄给你,我觉得期待的过程也很有意思,所以,小柳侠,乖乖的等着吧。” 柳侠肯定只有乖乖等着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不过他可没想到,他这等居然就是两年。 温暖的堂屋窑洞里,宽大的炕前,柳侠、柳凌、柳钰字排开,坐姿端正,枕肘提腕,人面前张新报纸、方青石砚、本摊开的书帖,三人神情专注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帖子写字。 东边炕头,柳葳在柳长青怀里,看柳长青笔划的写完个字,他再照着写次,柳长青耐心的给他讲着每笔应该怎么写。 灶台前的石板边,柳蕤在柳魁怀里,右手握着只毛笔,柳魁握着他的右手,面前的报纸上满满当当的都是“”。 孙嫦娥在用破的真没办法再穿的衣服片子往扇门板上粘,刷层稀稀的浆糊,粘层破布,这是准备做鞋子用的。 秀梅在纳鞋底;柳长春在用细细的高粱杆编个放饺子的拍子。 雪已经不紧不慢地下了两天两夜,还没有停的迹象,地上的雪已经尺厚,柳凌他们三个,十天之内都不可能去上学了,柳长青就让他们各自安排自己的学习。 柳凌自学,做复习资料上的习题;然后负责教柳钰和柳侠,作业就是课本上的那些。 前段柳凌和柳钰上学功课太紧,俩人没时间练字,这两天,柳凌把练毛笔字当做学习以外的休息放松。 柳侠原来上学的时候每天练字的任务改成了两张报纸,这几天柳长青又让他恢复成了三到五张。 猫儿坐在炕的里角,离柳侠最近的地方。 柳侠和柳凌今天临的都是《快雪时晴帖》;每写完个段落,柳侠就抬头和猫儿做个笑脸,猫儿就高高兴兴的喊声:“西西!”但他并不过来让柳侠抱,他现在已经能分辨出柳侠只是偷空逗他,还是完成了任务可以和他随便玩了。 柳侠终于写完了他给自己定的上午三张的任务,拿过去给柳长青看。 柳长青看了遍:“嗯,耍会儿去吧。” 猫儿已经了起来,扑到柳侠怀里俩人就跑了出去,院子里随即响起大小开心的笑声。 很快,柳钰和柳凌也写完了,俩人牵了柳葳、柳蕤也跑了出去,院子里顿时片鸡飞狗跳。 孙嫦娥和秀梅看时间差不了,开始准备做饭,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几个人整齐的、可着嗓子的嚎叫声:“瑞打福来哥——,瑞打——福来哥——” 孙嫦娥惊诧的看看另外几个人:“这是啥意思?” 秀梅看了眼窗外几个还在努力嚎叫的孩儿们,笑笑:“会儿您就知道了。” 秀梅话音刚落地,就听到西边传来柳福来的声音:“小凌,幺儿,喊我弄啥哩?谁打谁了?” “啊哈哈哈哈………哟哟哟哟.......” 柳长青和柳魁出了屋,看着几个小子笑的东倒西歪花样百出。 对面只听见柳淼的声音却看不见人:“跟你说了他们是故意哄你呢,你还不信,那是英语,红旗;柳凌、柳侠、柳钰,您几个就装孬吧,恁大雪给俺伯诳出来,哄人就恁美?” 几个小子笑的欢了。 孙嫦娥搓着手上的面从屋里出来,手指戳着柳侠的额头笑骂:“肯定是你个小鳖儿出的孬主意,你说,我咋就生你这么个.......” 孙嫦娥话没说完,被柳侠抱在怀里的猫儿就用小手把她的手给打开了:“不叫不叫不叫!” 秀梅在窑洞口说:“妈,你快别碰幺儿了,要不猫儿还敢咬你哩!” 孙嫦娥也知道猫儿现在啥脾性,不再戳柳侠,拧了下猫儿的小脸儿说:“成精了你!”然后转身对着柳福来家的方向吆喝道:“福来,是小侠这小鳖儿在这儿装孬孙咧,你快回屋儿去吧,我拿鞋底子打他。” 柳福来在那边大笑:“没事,别打孩儿了,是我自己要出来咧,呵呵,我还不知道哩,我的名儿用外国话喊,就成了红旗了,这比福来还好听哩!” 柳侠没挨鞋底子,从他在卫生院缝过针以后,他就再也没挨过巴掌。 柳长青把猫儿头上的雪给拍掉,温和的对几个孩子说:“要是觉得老没意思,您几个就堆雪人耍吧!不准出咱家的院子。”他又回头对孙嫦娥说:“我跟柳魁去东坡那儿下几个套,会儿回来再吃饭,饭中了叫孩儿们先吃,别等俺了。” 黄昏时候,柳长青和柳魁提溜回了七只兔子,柳魁回到家就先剥了只让秀梅煮了给孩子们吃,他还顺道去关家窑把牛奶给挤回来了。 猫儿抱着奶瓶喝了两口,就把奶瓶往柳侠嘴上按:“西西,喝!” 柳侠象征性的吸了下:“小叔刚喝了大碗了,乖猫儿喝。” 柳钰啃着兔子脑袋说:“您说咱猫儿都两岁了,连叔叔都喊不清楚,总是‘西西,西西’哩,是不是舌头有毛病啊,哎,哎,幺儿………” “你才舌头有毛病呢,你不光舌头有毛病,你脑子还有毛病呢,你懂个球,可孩儿两岁连个字都不会说呢,你再胡说八道句试试…….” 柳侠喷了柳钰脸唾沫,又在背上给了他两下,还觉得不解恨,伸手还想把柳钰按到炕沿上打。 柳钰右手还拿着兔子头就把双手高高举起来了:“我错了我错了,幺儿,小侠,我不对,我有罪,我嘴贱,我该骟,你打我两下出出气。” 柳魁把柳侠拉到自己跟前,对柳钰说:“啃你的骨头,吃肉还堵不住你的嘴?幺儿,您四哥他就是老操心咱孩儿,他肯定不是嫌弃孩儿呢!” 柳钰有了救星,胆子又肥了:“就是,我会嫌弃咱孩儿?哎呀,大哥大嫂,娘,您看看幺儿,他现在魔障了,只要听到说猫儿,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跟炸了毛的老母鸡样,撵着人又叨又抓。” 秀梅他们还没表态,柳凌白了柳钰眼:“我看你真是该骟了,要不咱这就去院儿里,我跟小侠直接把你蛋子儿给挤喽?” 柳钰跳上炕,挤到靠里头柳长春身边,对着柳凌和柳侠呲呲牙。 柳侠心里的气还没平,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会儿,但也没办法再动手,就气哼哼的对猫儿说:“以后别搭理您四叔,那就是个啥球不懂哩笨蛋。” 猫儿把奶嘴又次塞进柳侠嘴里,毫不犹豫的附和道:“蹦蛋!” 这场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柳侠他们半个月都没去上学。 而去学后的第天,他们回到家,柳魁就觉得,三个弟弟肯定今儿干了什么特别的事。 柳侠他们回到学校,并没有受到任何责罚,老师们都知道他们的情况,就连刚开始不待见柳侠的年轻物理老师,现在也对柳侠非常好,柳侠的物理考试回回满分。 吃晌午饭时,柳凌和柳钰过来,喊了柳侠起去卫生院给王君禹送柿霜,从卫生院出来没远,他们就看到了领着闺女和儿子正从公社大院往外走的孙春琴。 公社大院前那大片臭水坑现在基本达到了最大范围,融化的雪水和大街上冲过来的带着煤灰的泥浆混合在起,形成个很大的黑汤池子,从望宁大街到公社大院的路现在就是溜砖头和石块在黑泥汤中摆出来的,人都得展开两支胳膊保持者平衡才能从上面跳过去。。 臭水坑西面是个不大的打麦场,打麦场边有个房顶已经破了个大窟窿的草庵。 他们几个看到孙春琴就恶向胆边生,迅速观察了下周围,天寒地冻风大,附近没其他人。 “不能叫她看清楚咱,得下就把她给吓住,那就得下溅起来大片泥汤才中。”柳凌看着黑汤池子算计着。 “那就得用大点的石头或是木板,木板面积大,下去能激起来大片。”柳侠眼睛轱辘着开始找趁手的家伙。 柳钰指指看场的破草庵:“看那儿,的是木板。” 从破草庵的顶上拽下来几块木板,拣了三块最趁手的,仨人躲在草庵后天等着孙春琴走到最合适的位置。 柳凌声令下:“扔!” 三人手里的木板同时打着旋飞了出去,女人和小孩儿的哭声和叫骂声很快就响了起来。 孙春琴和她的两个孩子几乎是被黑泥汤给洗了个澡,她那小闺女整个人摔到了泥浆里,哭得跟死了她妈样惨。 “没叫人看见您吧?”柳魁有点不放心,望宁巴掌大的地方,万有人看见是柳侠他们三个干的,不出三天就能让孙春琴给打听出来,那女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柳侠和猫儿脚顶着脚、手拉着手正玩的开心,俩人弄出个车轮子似的圆,你向后仰,我俯过去,正好把额头贴对方的额头上;然后我向后仰,你俯过来…….猫儿笑的咯咯的。 柳凌胸有成竹的说:“绝对没有,俺从麦场那又拐回了卫生院前边那条过道,绕到大街东头才又折到大街上,那女的脸跟身上全被黑乎乎的泥汤给糊满了,又忙着捞她妮儿,啥也看不见。” 柳魁摸着猫儿的头对柳侠说:“那种腌臜娘们儿不值得计较恁些,您几个也把她收拾的差不了,这就算完了吧!” 柳侠仰躺着用脚顶着猫儿的肚子把他举起来:“至少还得再有回才能扯平,她不过是衣裳弄上点泥,回去洗洗啥事都没了,咋能跟孩儿挨那几针比?就这样算完,便宜不死她个赖孙货。” 柳魁把柳侠和猫儿起拉自己怀里,捧着柳侠的脸左右端详:“来叫大哥看看,哎呀,这明明就是个小子孩儿模样,咋就生了个小闺女样的心眼呢!” 第19章 欲望文 第20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20章 柳川在祭灶那天下午和柳海起回到了家里,家里过年的气氛下就来了。 前几天刚又下过场大雪,柳川俩人从望宁到柳家岭,从上午十点走到下午五点。 生产队杀了头老的没办法再下地的老牛,柳长青家分到二十四斤牛肉和些牛骨头,还有柳长青和柳魁套的兔子,今年除了跟北边的人换粗布和粮食用的四十只,还留下了三只,柳侠从来不记得他们家有过这么好吃的。 柳川除了带回来的点心和礼物,还有三十块钱和双买给柳海的白色回力鞋。 柳海看着那双鞋,嗫嚅了半天才说:“幺儿是最小的都没有,三哥你咋给我买呢?” 柳川笑呵呵的把鞋子塞他怀里:“大哥给我去信时交待的,其他啥都不用带,但定要给你买双回力鞋。” 柳海脚上的黑布鞋是秀梅做的,虽然柳海穿的很爱惜,但棉布的东西虽然舒服却不结实,尤其是穿在柳海这样的半大小子脚上,没少天大脚趾那里就顶出个窟窿。 柳海同班同学很都穿着回力鞋,有白色的有蓝色的,柳海喜欢干净的白色,他只是在看到同学穿的时候忍不住羡慕了下,他没想过自己要穿的。 那三十块钱,柳长青踟蹰了很长时间,还是决定先拿出十块还账,留下二十块。 每月给柳海块钱让他每天能买份素菜吃;再买些鸡蛋,贴补柳凌和猫儿,过了春节就是年里最难熬的春荒了。 柳侠他们不知道的是,柳川还带回个暂时只有柳长青夫妇和柳魁知道的好消息:过完年他要去春城陆军学院学习年,那意味着他回去后可能要提干了。 这个消息让柳魁心里像放下了块巨石:如果柳川提干,每月能有几十块钱的工资,他家那七百块钱的账就能看到还清的希望了。 那些钱,只有百是柳魁跟县城的战友借的,其余六百都是王长民出面跟公社大院里的人和王长民在荣泽的战友、朋友借的。 他们天还不上那些钱,就得让王长民书记担着许人的人情,这远比自己直接欠人家的钱让柳家爷们感到愧疚不安。 柳川服役的地方是边境,柳侠只知道那里离家很远,柳长青和柳魁却知道柳川有这样的机会,肯定是用命换来的。 柳川所在的部队是野战军,柳川在炮兵侦察连,身处内陆深处的人不知道外面的形势,军人出身的柳长青和柳魁却对这方面有着特殊的敏感,柳川写信历来是报喜不报忧,但他们总能从字里行间点点细微处看出问题。 “好好干!。”柳长青听了儿子的事情就是这样句话。 给三太爷送去了两包点心、两条干鱼和三十斤白面后,家里还有两包点心和坛子白面,再加上干鱼和牛肉、兔肉,家里过了个前所未有的热闹而丰盛的年。 除了柳茂没回来,其他切都很美满。 春节后返校,柳侠得到的第个消息就是:楚凤河退学了。 年前那场大雪,把楚凤河哥儿俩的那间窝棚给压塌了,大雪覆盖,连找些重新搭窝棚的木棍和玉米杆都不容易。 楚凤河万般无奈领着楚小河回家,去求他伯让他跟楚小河住家里几天,等天气晴开他就去找东西再搭个棚子。 他伯不说话,牵着六岁的小儿子的手就出门了。 他后妈笑着说:“当初您俩拍屁股走了,人人都说是我这个当后娘的容不下您,街坊邻居也戳您伯的脊梁骨,咋,您给俺的名声都给搞臭了,现在你想回来就回来? 这做人呐,但凡有点骨气,就不能把自己吐到地上的痰再给舔起来;我要是你,当初有本事走,现在饿死冻死也不会再腆着脸回来;想再回这个家?哼,除非您有本事叫您伯把我休了……..“ 后面的结果可想而知,十八岁的楚凤河没有伯夷、叔齐不食周粟的节义,当然没有他们的涵养,他怒之下抽了那女人俩大耳光。 而他那个给小儿子买完了灶糖回来的爹抡着扁担把俩赶出了家门。 “俺哥的脊梁叫扁担夯了好几道血檩子,俺生产队队长给俺俩领卫生院抹了点药,现在俺俩搁俺生产队饲养室住着哩,俺哥现在每天去千鹤山拉脚,驴是队长家哩,俺哥天给他交三毛钱,管给驴喂饱,剩下的钱是俺哩。”楚小河不停的吸溜着鼻子,满是冻疮的手比冻坏的胡萝卜还吓人。 柳侠问:“您哥天大概能挣几毛钱?” 楚小河本来就沮丧的脸下子黯淡了:“才过完年,北边的人都拉过煤了,过千鹤山需要拉脚的人可少,好的时候天能挣两三毛,差的时候还挣不够给队长家的三毛钱,不过,俺队长没有叫俺赔,他还给俺哥留了五分钱。” 柳侠看看楚小河破的到处露出棉絮的棉袄棉裤,问:“你还有换洗的棉裤没?要是有,你身上的这个给我,我拿回家叫俺妈给你补补。” 楚小河肯定没有另外件棉袄,秀梅边诅咒那个坏良心的后妈跟不算人的爹,边把柳侠、柳葳和柳蕤仨人破的没法再穿、打算撕了粘鞋帮的旧衣裳上还能用的部分仔细剪下来,又把件柳海穿小了、打算给柳侠改做的旧裤子拆了,补补贴贴,给楚小河弄出了两件百衲衣样的棉袄和棉裤。 楚小河穿上新棉衣的那天黄昏放学时,柳侠他们在望宁大街的十字路口看到了穿着身破烂到极致的棉衣、牵着驴、瘦的跟竹竿样的楚凤河。 楚凤河说:“我楚凤河这辈子要是没有翻身的天,下辈子也会找到您家的人,当牛做马报答您。” 柳凌他们几个都有点尴尬,柳凌说:“凤河,你说啥呢,咱原来都个班,那么要好,就是件旧棉衣,您别嫌弃就中。” 百花覆盖凤戏山的时候,猫儿终于会真正的喊“叔叔”了,还会清楚的喊“小叔”,“柳侠”“小侠”“幺儿”。 柳侠心底里那点从来不让人知道的小忧虑扫而光,对猫儿没大没小的对着他喊“小侠”“幺儿”的行为表现的心旷神怡。 柳凌高考的紧张气氛过完年返校就显现出来了,到四月份预考的时候全家人都开始跟着紧张起来。 柳凌以全校第的成绩通过了预考,跟着就是填报高考志愿,。 对于高考志愿,他们周围不曾有过个高考成功的人,所以也没有人可以给他们经验指导。 最后,柳凌的高考志愿是在老师的指导下填的,共十五个,他自己都记不清楚都填了什么,只知道第志愿是原城财会学院,保底的志愿是荣泽师范。 老师说,只要能成为商品粮,什么学校都无所谓。 进入六月,柳凌主动要求住校,孙嫦娥虽然心里难受,但也知道高考意味着什么,为了孩子辈子的幸福,现在必须遭点罪。 从住进学校那天开始,直到高考前两天,柳凌没有再回过家。 柳侠每天都得跑到高中那边看柳凌次,即便天天都能见,他也能发现了柳凌越来越瘦。 高考前四天,柳侠放了暑假,他期末考试虽然语文只得了七十分,总分依然领先了第二名楚小河二十分。 柳凌考试的那三天,柳魁就住在望宁公社,他在六号下午就拉了架子车过去,车上有张席和条单子,还有摞玉米面饼子。 晚上柳魁睡在柳凌学校的外面,架子车支平了,往上面趟,跟床差不。 家里所有的钱都带走柳魁身上,三天里,柳凌每天早上都是在国营食堂里吃小米稀饭和油条,晌午是炒面加鸡蛋汤或烧饼夹加丸子,晚上顿是稀饭,馍,还有盘炒素菜。 柳凌考试完和柳魁起拉着架子车东西回来,看着他瘦的几乎脱了形的身体,全家人不约而同的都不去问他考试的事情。 柳凌也没有主动和家人说起他考试的情况,主要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不想让家人失望,所以不想说语文的作文是给了几幅漫画,让根据漫画写篇议论文,这种作文形式恐怕连他们老师都没听说过。 数学后面几道题的题型他连见都没见过,曾广同毕竟不是高中老师,京都的高中课本和中原省也不样,本复习资料弥补不了教育水平的巨大缺陷,柳凌曾拿着自己的复习资料去向老师请教过几道难题,老师当时面色尴尬,让他先回去,老师想想再告诉他,最后都不了了之。 但他也不想让家人抱有大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柳凌可以肯定,望宁高中今年还不会有个人上线。 对于自己学校的水平,柳凌非常清楚,可以说,他几乎从来没有纵容过自己对高考的期待,他知道自己注定的结局。 哪怕只是为了安慰自己那颗曾经激情澎湃的心,他又怎么能甘心承认,自己那痴人说梦般压在心底的丝期待呢? 那么的白天和黑夜,怀着绝望的心情付出所有的努力,奔向个注定无果的结局。 后来的许日子,当生活在柳凌面前呈现出无数条宽广的路,他拥有了选择和决定的权力时,柳凌回忆起自己这时的心情,他终于敢坦然的面对自己真正的内心。 那段不抱期待的努力,只是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既定命运时最后的挣扎,从此以后,他将回到祖祖辈辈曾经共同的生活轨迹上去,在深山里、在贫困和死寂中度过自己的生。 那最后的挣扎是他留待自己行将就木时段美好的回忆,是他以为自己注定将灰暗无光的生中,唯能为自己短暂的青春增加抹亮丽痕迹的机会。 他怎能辜负! 第20章 欲望文 第21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21章 没有作业的暑假,柳侠却不是那么开心,以他全年级第的成绩,他应该能去上荣泽高中,可是,他去了荣泽,猫儿怎么办? 他去县高中就得住校,星期回家次,如果下雨下雪还回不来,谁陪着猫儿耍,晚上猫儿是非得跟他睡不可的,他要是不搂着,猫儿不知道得哭成啥样,只要想想猫儿软乎乎委屈的小脸儿柳侠就心疼。 柳侠纠结了两天,就决定放弃去想这个让他不痛快的问题,他给自己的暑假制订了个学习计划。 每天早上天亮就起床,让柳凌给他讲柳海的高课本;七点猫儿起床吃饭后,趁着凉快带猫儿随便玩;十点钟以后天气热起来了,就在院子的树荫里练毛笔字,猫儿午睡时他看小说或课本都行,下午凉快了继续带猫儿玩。 山里的生活很少出现意外,所以前个月,柳侠的计划每天都按部就班的进行。 据说,高考通知般都在八月十号前后下来,在这之前,家里人都好像忘记了柳凌参加高考的事。 柳凌却从来没有表现出丝的异常,伤春悲秋这种事不适合他们这个地方这种人家。 家里人根本无需因为柳凌高考这件事有任何心理和行为上的负担。 他每天清早兴致盎然的给柳侠讲课;地里有活的时候他定会和大哥柳魁起去,让大嫂在家做饭带孩子;没有农活的时候他和柳钰、柳海、柳侠起,像从前样爬树粘麦季鸟,下河在水深的地方比赛狗刨;每天临摹不少于五张报纸的毛笔字;教柳葳、柳蕤认识汉字和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八月六号,柳钰、柳凌、柳海起去望宁邮电所看有没有他们家的来信,回来的时候不但拿回了封柳川的信,还带给柳长青第二天早上去公社开大队书记和学校校长会的通知。 柳长青直到天黑才到家,贯不在孩子们面前说脏话的他,第次脏话连篇的把今天主持会议的荣泽教育局的个什么科长骂了个痛快。 柳侠他们从柳长青不可抑止的愤怒中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柳海原来说的合并学校、初中和高中都要改成三年的事要实施了。 教育局已经给全县各个地方划好了片区,哪些村子的学校解散,并入什么地方,都已经决定了,开会只是通知他们声,并且要求大队书记和校长们支持上级的工作,提高适龄儿童的入学率。 柳家岭、弯河、上窑三个大队合并,小学和初中都设在弯河大队。 合并学校这事柳长青可以理解,外面这几年计划生育开展的如火如荼,村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少,北边那些大村庄的学校慢慢都空置了。 可柳家岭、弯河和上窑的情况和外面不样,弯河虽然在柳家岭北边,靠近望宁,但村子小,学校破的不得了,村子里连个高中生都没有,两个老师都是初中毕业。 无论如何,柳长青也不可能让柳家岭大队的八、九十个孩子翻两道岭去弯河那两间阴黑又窄据的破窑洞念书。 上窑的大队书记和柳长青样的想法,他也不可能让个大队的孩子每天翻过陡峭险峻的上窑山去偏僻的弯河上学。 柳家岭的小学校比弯河的不知要好少倍。 可以说,凡是能在凤戏山找到原材料,又只需要出些力气就能解决的东西,柳长青总是会做到最好。 柳家岭的小学校五间窑洞比柳长青家的还宽敞明亮,那是他带着村里的年轻人不拿个工分挖出来的,券门的石头是村里人挖、柳长青亲自打的,玻璃是柳长兴干合同工交到大队的钱去荣泽买的。 合并学校的事最后的结果出乎柳侠他们的预料。 柳家岭和石头沟、弯河、上窑以及其他几个最贫困最偏远的大队的领头人做出了个共同的决定:全当那些人的话是放屁,咱们该咋样还咋样。 荣泽教育局没办法加强南部山区的师资力量,听他们的话除了让孩子们每天跑几里路、翻几道岭、受点罪,其他没有任何改变,谁会去服从这样的命令呢? 至于后果。 笑话! 这些穷的要死的大队书记几乎没有个是自愿当的,他们能把个山沟里的老农民怎么样? 八月八号,柳凌、柳钰和柳海起大早去了望宁高中,没有任何消息。 几个人又去了望宁初中,也没有来自荣泽高中的任何信件和口头消息。 往年的八月十五号是荣泽高中开学的日子。 柳侠心里有点失落,同时松了口气:望宁的成绩差到他这个第名都进不了荣泽高中吗?呼,可以名正言顺不去荣泽了,猫儿不会哭了。 三天后,他们又去了次,这次倒是听到了点消息,不过和他们无关。 望宁高中看大门的大爷告诉他们,听公社大院的人说,望宁高中今年考上了三十三个,古村高中考上了三十五个,其他地方的,大爷没记住。 至于望宁高中的考试成绩,还没听说,看门大爷也有点奇怪:“按理说就是没考上,往年这个时候考试成绩也都该拿回来了,今年咋没点儿动静呢?” 又过了两天,他们终于看到了柳凌的成绩,比望宁高中的第二名高了35分,比录取分数线低了42分。 同时他们也知道了为什么荣泽和古村的录取通知书都到了,他们却连成绩还不知道。 荣泽教育局的领导忙着为古村和荣泽高中前所未有的好成绩庆功,忘了把没有人上线的望宁、杨庙和三道河公社的成绩送过来。 坐在凤戏河岸的柿树上,柳凌嘴角弯弯,从树叶的缝隙中看着天空,这就是他们现在的处境: 外面的世界如春日开凌后的大河,波涛汹涌滚滚向前,汇入广阔的天地和海洋,但却和他们无关。 他们在望宁、在柳家岭、在凤戏山,为外面世界的风起云涌而热血沸腾,而渴望,而努力。 但他们如同被看不见的九重天隔绝的仙界与人间,哪怕他们撞的头破血流,也触动不了隔开他们的那道天堑。 他们为融入外面世界所付出的艰辛与努力,都只是蛙鸣自家池的自作情,他们越是激动,越是努力,越是挣扎,在外界的冷漠与无视中便显得越是卑微可笑。 八月十四号,柳家除了孙嫦娥和秀梅全部出动去了望宁。 柳海开学了,柳侠他们都舍不得,要来送他,顺便让小的孩子到望宁看看。 柳魁和柳钰要把百五十斤粮食和柳海送到荣泽; 柳长青要去公社办点事。 柳长青和柳魁、柳钰天黑才回到家,回家马上就把全家人集中在了堂屋窑洞。 柳长青对柳凌说:“我已经找过王书记了,他和荣泽高中的个领导关系不错,已经说好了,后天你和小侠起去荣泽高中复读;小侠已经被荣泽高中录取了,他们那里今年下增加六个班,学生住的地方没安置好,开学晚了几天。” 柳侠几乎本能的把在他背上摇晃的猫儿给转到了怀里,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心里已经认定了自己会在望宁上高中,很踏实,忽然说他还是要去荣泽,他心里下就乱了。 柳凌平静的对柳长青说:“伯,我不去,您别生气,听我说完。 我不是赌气,我知道自己的底子,这年补不回以前九年落下的东西,我不是临场发挥失误,再复读年还有希望,我已经把自己的能来都使出来了,那是我最好的水平,咱这边的学生都是基础太差,那些东西不是年半载能补回来的。 伯,就让小海和小侠好好在荣泽读;还有小葳,他今年也该上学了,别让孩儿天天往望宁跑了,他还小,我要是在家,就让他在咱大队上学,我辅导他学习,三年级以前不会比望宁小学的老师教的差; 您要是还觉得不合适,那您找找人,让我去罗各庄当临时工吧,我挣钱,供小海跟幺儿上学,他俩都还小,凭他俩的聪明,要是复习两年,我觉得应该有希望。“ 柳魁在旁边下子急了:“凌你说啥?罗各庄煤矿那是你能干的?您二哥能不下窑,那是咱伯托了人送了少礼才给安排的,你要是现在去肯定得下窑挖煤,罗各庄煤矿这些年闷进窑里少人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下窑,年到头,家里还能有天安心日子过吗?” 孙嫦娥下就哭了:“饿死我也不会叫你下窑去,你要是也不想读书就好好在咱家歇着,辈子妈也不会嫌弃你。” 柳凌的主意没人能改变,柳魁劝了他半夜也没用。 柳魁坐在院子里的树疙瘩上,看着黑暗中的山山水水发了夜的楞,快到天亮才进屋。 柳魁离开后,柳侠对认为可能理解自己的柳凌说:“我也不去荣泽,我就在望宁上高中,五哥你辅导我,我定会……..” 柳凌怎么会不知道柳侠的心病,他打断柳侠问:“你想不想让猫儿离开柳家岭?” 柳侠用力点点头。 “要是你都辈子窝在这里,你让猫儿离开这里后去哪儿?去依靠谁?” 柳侠咽了口唾沫没吭声。 柳凌说:“想叫猫儿离开柳家岭过上好日子,想叫猫儿到个没人认识他没人嫌弃他的地方生活,你得先自己离开这里在外面扎下根,上大学是咱们唯的出路,你其实也知道,在望宁这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对吧?” 柳侠把下巴抵在睡着的猫儿小脸儿上,不说话。 柳凌摸着柳侠的头,微笑着说:“五哥知道你想啥,孩儿,好好去上学吧,猫儿就交给我跟大哥,等你考上大学在城里安了家,把他接了去,你就能永远护着他,让他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八月十七号凌晨三点,家里大部分人都已经起床了,柳侠今天去荣泽高中报到。 三点半,柳魁、柳凌、柳钰拉着架子车动身,车上放着百五十斤粮食和柳侠的铺盖、凉席和其他用具。 柳侠背着兴奋而好奇的猫儿,跟在架子车后面。 群人在夜色浓重的山路上匆匆向前,离开了依然在黑暗中沉睡的柳家岭。 第21章 欲望文 第22章 高中生活开始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22章 高中生活开始 柳侠的高中生活开始了,他觉得,地狱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排队到操场转着大圈跑步,五点半必须坐在教室里开始读书,迟到分钟就在走廊里读,直到七点半吃早饭;然后是四节半课,直上到十二点十分。 下午点半上课,四节半课,上到六点半,七点半到九点半是晚自习时间。 据说高二过完年还要加节晚自习,到十点半才结束。 柳侠在家望宁上学的时候起的比现在还早,但和这里的感觉完全不同,在家里起床后等着他们的是做好的饭和干净的洗脸水,在山路上奔跑虽然很累但充满乐趣,尤其是放学回家后那段时间,在树上在河里玩耍,身上还总挂着软软乎乎可爱的猫儿,那是么幸福的感觉啊! 和这里围着个操场重复转圆的早操,晚自习后只能躺在充满怪味的寝室感觉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柳侠用极大的耐心压抑自己对高中生活的厌恶,他的实际年龄还不满十三岁,这样天到晚坐在教室里不停的上课不停的做作业,没有刻放松的日子,让他觉得生活暗无天日。 他直认为自己是喜欢学习的,可到了荣泽高中他发现学习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件事,需要放弃自己所有喜欢的切才能成全。 让柳侠难受的还有晚上睡觉,四十个人间大寝室,十个寝室连在起,四百个学生,寝室外面的水池子只有十二个水龙头,每天早上和晚上抢水龙头就成了件大事。 可早上上课和晚上熄灯都规定的很死,没有人敢违反,所以他们中间每天晚上有三分之二的人不洗漱就睡觉,早上有半的人没办法洗脸,屋子里的味道要难闻有难闻。 柳侠第个星期只洗了两次脸,还是柳海提前起床抢了水给他送过来的。 第五天晚上他忍不住了,脚臭的要死,还黏糊糊的,像裹了层东西似的不透气,特别难受,他就半夜起来抹黑去在龙头上直接冲了脚。 以后每天他都是睡觉醒了后去上厕所,然后洗脚,再接盆水回来。 可柳侠能半夜起来,寝室其他人却起不来,都是半大的孩子,白天学习又辛苦,晚上倒头睡下去就是死死的,叫都叫不醒,别说起来去洗脚了。 柳侠是因为以前每天半夜都要给猫儿把尿,养成了习惯,睡觉非常浅,猫儿只要被尿憋的不舒服动两下,柳侠就能感觉到,马上起来,现在这个习惯被他用在抢水上了。 不过学校也进行了点人性化的改变,这个改变让柳侠非常高兴, 就是每周六的下午没有课了,学生午饭后就可以离校回家。 这主要是考虑到现在的学生大部分都是从各个公社过来的,如果赶不上下午汽车发往各个公社的车,学生们只能星期天早上搭车走,下午还要搭车回来,确实太紧张了。 柳侠从来不知道想个人能这么难受,他想猫儿想的要死,想起猫儿那天坐上汽车时的样子和哭声,他就想干脆不在这个学校读书了,回去算了。 可是,柳凌的话他刻也没有忘记,柳牡丹的那些闲言碎语也犹在耳边,让猫儿辈子生活在村里人的嫌恶中,这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第个星期的周六上午,柳侠根本没心思上课,英语老师提问他的时候,如果不是同桌的赵丽提醒,他还在满脑子的想着下课后去给猫儿买点什么好吃的带着呢。 英语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姓罗,她本来看着柳侠神游天外的样子挺恼火的,可真到柳侠起来回答了问题,她看着柳侠明显比其他学生稚嫩的脸、又穿着那么老土的蓝布衣服的样子,心下就软了。 她没有让柳侠到教室后面去,而是节课提问了柳侠五次,吓的柳侠秒钟也不敢分神了。 最后节课铃声响,学生们边争先恐后的冲出了教室,柳侠年龄小个子矮,坐在第二排靠边的地方,他第个冲出教室,东西是早就收拾好了带着的,出教室直接往柳海的教室跑去。 柳海他们是二年级了,功课比他们还紧,老师拖堂也严重,今天是周六老师也没急着下课,足足拖了十分钟,布置了大堆作业才意犹未尽的下课。 张鹏和柳海今年分到了班,三个人起在大门口等齐了罗各庄煤矿的五个学生,往罗各庄煤矿在荣泽的招待所走。 走到十字路口的供销社,柳侠让大家等他下,他跑进去,在卖糖果的玻璃柜跟前看了又看,买了五分钱的水果糖,分钱个,各种颜色的,这种糖望宁的供销社也有,但柳侠已经快不记得它们的味道了。 柳侠只在报到的当天和第二天趁着没开学跟柳海来荣泽的街上转过两回,这星期连校门也没出过,但他点也没有心情看荣泽大街上的繁华,只想快点回家。 罗各庄煤矿的招待所在知青大楼所在的那条大街上,很气派的两层楼。 他们在外面招待所外面等,柳侠心里非常忐忑,他害怕会出意外,人家的车今天不开了,那他们现在回去也赶不上汽车的车了,他还害怕人家煤矿上的人今天坐车的,不让他们这些搭车的人趁了。 他们等了大概二十分钟,柳侠几乎忍不住要问是不是没有车的时候,车从招待所旁边那个大铁门里开了出来,车子上只坐了七八个人,他们全都上去后座位空了半还。 因为是班车,不用见个村就停,柳侠他们在罗各庄下车的时候还不到四点。 俩人下车就开始小跑起来,罗各庄通往望宁公社的路上因为经常有拉煤的车过,尘土煤灰到处飞扬,俩人尽量靠路边,但还没走出里地头发上就全成了灰。 到了望宁大街上,柳侠心里觉得暖洋洋的,那种熟悉亲切的味道,让他鼻子竟然有点酸。 从望宁大街拐上通往柳家岭的山路,俩人开始狂奔起来,路两旁无比熟悉无比亲切的景色,让柳侠心情格外好。 远远的看到院子里的三间瓦房,柳侠就大声叫了起来:“妈——猫——,大哥——四哥——五哥——........” 安静的山里声音能传出很远,他们马上就看到了孙嫦娥抱着猫儿出现在坡口。 “啊——,啊——,小叔,小叔——”猫儿挣扎着下地,从坡口跑了下来。 柳侠大喊着:“猫儿,别跑,别摔着,猫儿,等着小叔........” 猫儿扑进柳侠怀里,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柳侠拍着猫儿的背,喘的半天说不出话。 晚上家人坐在堂屋热热闹闹的说话,猫儿从柳侠抱着他就没有再下过地,柳侠洗脸的时候是都是抱着他用只手洗的。 柳侠买的五块糖让猫儿和柳葳、柳蕤高兴坏了,俩大的给了三块,猫儿自己两块,但仨人都是只吃了小半块就主动不吃了,他们要留起来慢慢的吃。 猫儿的晚饭依然是瓶牛奶和馍,他非常理直气壮地坐在柳侠怀里让喂着吃。 秀梅看的好笑,对柳侠说:“你回来啥都别干,好好抱抱孩儿吧,这几天可是委屈的不行了,天天叫着小叔小叔,从荣泽回来那天夜都没睡,哭的嗓子都哑了,这两天才出音。” 柳魁发愁的看着柳侠:“明儿你咋走啊?猫儿又该哭了。” 柳侠亲亲猫儿的小脸儿,猫儿大口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心满意足的样子让柳侠心疼的不知道怎么才好。 晚上,柳侠没有做作业,直抱着猫儿和他玩。 柳钰看他俩都回来了,也在这边住了,他不用上学的兴奋期已经过了,觉得天到晚没意思的要死,还不如在学校时候,虽然考试怪难受的,但至少天天有人起耍。 柳海做完作业,兄弟四个挤在炕上说话, 柳凌问柳侠觉得咋样,能不能跟得上荣泽老师讲的课。 “能,就是英语不中,咱原来学的那些发音跟俺罗老师讲的都不样。” “那就按现在老师教的算,你数理化都没问题,就是现在刚开始考试不太好也没问题,以后肯定能撵上去,英语和作文是你的弱项,你得往这两门上偏点。” 柳侠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但他就是不喜欢学英语,至于作文,他觉得自己写的挺好,可是每次考试分数总是很低,他也没办法。 柳海在发愁即将到来的高考,他不知道自己是明年考试还是后年考试,他们在学校已经听说了,明年铁定的初中和高中都要改成三年了,他们这届不上不下的不知道该咋办。 柳凌说他:”改三年这事反正咱也管不了,你就好好学,到时候再说吧,总不会不让你们参加高考。“ 柳海也知道自己操心也白搭,可就是忍不住老去想,关系到自己辈子的大事,谁能不想呢?柳海高期末考试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年级前百八十名,但那远远不够。 老师说,想考上大学,至少要排到年级前五十名才有希望。 九点半,柳侠喂着猫儿喝了奶,猫儿奋力挣扎着想坚持着和小叔玩,但他从早上知道柳侠今天要回来就特别兴奋,午后觉都没睡,到底是小孩子,说着话就闭上了眼睛,小脑袋点点的。 猫儿睡着后不停的发呓怔,会儿叫着”小叔不走“,会儿又叫着”小叔回家“。 柳侠搂着猫儿小小的身体,恨不得把猫儿揉进自己身体里,这样就可以到哪里都带着他了。 柳侠第二天又在院子里和猫儿起上演了传统的‘裸男出浴’,把自己和猫儿在大盆里洗的干干净净,柳海则是和柳钰、柳凌起在凤戏河洗了个天浴。 两点半柳侠和柳海要离开的时候,猫儿哭的撕心裂肺,抱着柳侠的脖子不撒手,什么也说不出来,就是直“小叔小叔”的叫。 柳侠直走到罗各庄都难受的没说句话。 柳侠回到学校后趁晚自习完成了星期天的作业。 四个星期后,柳侠迎来了他到荣泽高中后的第次考试,考完回家,这次有两天的休息时间,因为把国庆节和星期天调在了起。 没有了秋假,柳侠觉得很对不起猫儿,所以那两天,他的作业连个字都没有写,全部是带着猫儿到处跑着摘枸杞子吃,摘熟透的野梨吃。 可是今年温度有点高,柿子成熟的晚,他带着猫儿把附近沟沟坎坎的柿树全都上过来了,也没有找到个’轰柿‘。 猫儿却非常高兴,他当然想喝轰柿,但他喜欢小叔在家,只要睁开眼就能看见小叔,不吃饭也高兴。 猫儿的国庆节高兴了,柳侠节后的日子惨了,他们返校的当天晚上自习课,数学老师就让课代表收作业,柳侠还没有开始写呢! 柳侠被数学老师叫到了办公室,顿劈头盖脸的很批之后,被勒令回到教室罚,在柳侠那两天的作业没有补回来之前,所有的数学课他都得着上。 柳侠觉得数学老师好像故意似的,那几天布置的作业非常,他当天的作业完成都很紧张,哪有时间再去补前面的。 于是,星期的数学课柳侠都是着上的。 让柳侠堵心的还不止是着上课,还有他的考试成绩,全班五十六人,他的总成绩排四十五,最好的是物理,年级第,满分;数学吃了八十分,也还算勉强。 拉他分数的依然是英语和语文,英语他吃了四十二分,语文六十四,这次语文的作文占了五十分,柳侠得了二十六分。 他想到了自己作文肯定得不了高分,但也没想到这么差,不过,那什么“四个现代化和我的理想”这样的题目真让他头皮发麻啊! 他真不知道那几个现代化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家的地连拖拉机都用不了,他们村连个手电筒都没有,他的理想是想办法挣钱先给家里买头牛或者驴,这样他伯,他叔,还有大哥、四哥、五哥他们就不用热的要死还去锨锨的翻地了,这理想关现代化屁事。 柳侠到现在上了七年的学,还从来没有不及格过,这次竟然有门四十分,他真觉得丢死人了。 第22章 高中生活开始 欲望文 第23章 奇遇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23章 奇遇 国庆节后,天气很快就凉爽了,山山岭岭的树开始慢慢的变了颜色。 秋收已经差不完了,犁地种麦的活才开始,家人都在忙,连柳蕤和放秋假的柳葳都在跟着大人后面捡红薯,只有星期六回家的柳侠带着猫儿在痛痛快快地玩。 猫儿已经快三岁,有记性了,柳侠前面因为下雨连续两个星期没能回家,他被吓怕了,这次在弯河那道岭上接到柳侠后,他就秒钟也不肯离开柳侠身边了。 而且,他还知道,自己睡觉,起来小叔叔就会不见了,所以星期六的晚上,他直熬到快十点才坚持不住睡着,睡梦里还是呓语不断,都是在喊“小叔抱抱”、“小叔回家”“小叔不去学”。 柳侠夜都没睡好,直在发愁第二天午后怎么才能在不让猫儿发现的情况下自己离开家。 星期天吃过午饭已经快点了,无论柳侠怎么抱着晃悠怎么拍着哄,猫儿都硬撑着不肯睡。 最后没办法,柳侠干脆躺在炕上搂着他,拍着背给他读《悲惨世界》里大段的议论,好长时间才把他哄睡着了。 柳凌早已经把架子车套好了,这次,柳海和柳侠要带上冬天的厚铺盖。 柳侠轻轻的亲了猫儿好几下,才慢慢挪起身让孙嫦娥躺猫儿身边。 孙嫦娥摸摸柳侠溃烂的嘴角,叹了口气:“清早起来打呵欠慢点,别光让流血,本来就瘦。” 柳侠咧嘴笑笑,嘴角疼的厉害,但他还是乐呵呵的说:“没事,俺班人全都这样,过段自己就好了。” 今天是柳凌拉车去送他们。 柳魁吃完饭就跟着柳长青起去大队商量申请救济粮的事了,开完会他去上窑北坡下口接柳凌。 要不,上窑南坡太陡,即便是空架子车,柳凌个人也不可能顺利的拉回来。 事实上,在陡峭的山路上负重运动,下坡比上坡要危险的。 哄猫儿睡耽误了时间,比平时动身晚了十五分钟,所以路上他们都不敢停下。 上坡路柳侠和柳海撅着屁股使劲在后面推。 柳凌驾辕,他奋力向前的身体几乎和路面成了平行线。 到上窑南坡,柳海和柳凌背起铺盖先爬坡走。 平时都是等上面的人回来起推了架子车再上坡,今天柳侠也不敢着干等了,吭哧吭哧硬是往坡上拉了二十几米。 柳凌和柳海折回来,赶紧接过架子车,柳海驾辕,柳凌和柳侠在后面推着,三人齐心协力的把架子车弄到坡顶,贴身的衣服早就湿透了。 到望宁大街,柳侠他们又看见电线杆子上扯着的红色横幅:响应国家号召,积极报名参军 。 柳海对柳凌说:“五哥,咱伯不是说现在没法招合同工吗?那你干脆报名参军吧!” 柳凌看了看那条横幅,淡淡的笑了下:“人家不在咱大队招人。” 柳侠惊讶:“为啥?咱这里好像好几年都没来招过兵了,今年有了,为啥不让咱大队的人参加?” 柳凌说:“咱县每年都会来招兵的,只不过这几年都没有咱和三道河、杨庙的,都是在荣泽附近和北面那几个公社招,说是咱这边文化素质太差,身体条件也不好,主要是罗圈腿,以前每年参加体检那么人,费那么大劲,也招不到几个人,县武装部就干脆不在咱这边瞎耽误工夫了。 今年是咱公社书记王永民去县里要求的,听说闹的很大,才争取到的机会,不过公社的人也怕武装部的人不耐烦,以后不会给望宁机会,就决定只招望宁附近和靠北边那几个大队的,咱南边这几个大队根本就不让报名。” 柳侠和柳海同时怒道:“这也太欺负人了,咱生到山里就倒八辈子霉了?学校要解散合并,连招兵都不要了?咱这儿的人就该辈子窝死在里面啊?” 柳凌笑笑:“不说这个,快走吧,要不赶不上人家的车了” 他们到和张鹏他们约定等车的地方不到三分钟,车子就来了。 柳海和柳侠趴在窗户上使劲跟柳凌摆手,让他赶快回去。 柳凌从罗各庄走回柳家岭的时间,要比柳侠他们坐汽车从罗各庄到荣泽时间还长,柳凌到不了家天就黑了。 离开罗各庄,柳凌拉着架子车往回走,大坑连小坑的公路上不断有拉煤的大卡车呼啸而过,卷起的黑灰色尘烟让他连眼都睁不开 走到望宁大街,他把架子车停在公社大院门口,去卫生院把包银花送给王君禹。 出来后在卫生院门口,抬头看着深秋湛蓝澄澈的天空,明媚的阳光照着公社大门口的片臭水坑,也照在旁边柿树和白杨树金色的枝叶上。 太阳高高在上,公平的照耀每片土地。 大地却崎岖不平,自然造就出无数永远无法沐浴到阳光的黑暗之地。 而他们,凤戏山深处的人们,生活在人类世界的阴影中,挣扎在文明世界的边缘,仰望文明世界的曙光,却终其生无法到达曙光照拂之地。 命运是无法改的存在,他把自己禁锢在这个偏僻贫穷的山沟的同时,也给了自己个充满温暖的家和大家相亲相爱彼此守护的家人,比起那些连亲情都没有的人,自己已经够幸运了,如果再祈望,是不是太贪心了呢? 大哥说,大队所有的干部都想让自己去大队小学校教学,回去就答应了吧,听说以后的民办教师也有工资,挣了钱就可以帮家里还账了,三哥也可以喘口气,给自己攒点谈对象结婚的钱了。 柳凌深吸口气,收回思绪,看了看公社大门口群在他的架子车旁闲聊的人,走了过去。 那群人看着柳凌小心的从臭水坑边走过来,让开点路让他过去。 柳凌与群穿着体面的人擦肩而过,拉起架子车往望宁大街上走去。 还未走到大路上,辆装得如小山般的拉煤车风驰电掣的过来,卷起的尘烟让柳凌不得不又后退了好几步。 看着那辆车渐行渐远,卷起的烟尘也慢慢散开,柳凌拉起车子准备继续走。 “哎,小伙子,你是哪个村儿的?”柳凌身后传来个声音,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 柳凌回头,疑惑的看着刚才还在公社门口,这会儿正在他身后的群人。 他刚才已经看到了这群人中间那三个穿军装的,也注意到其中有两个明显不像是本地人,也不会是荣泽人,应该是部队下来招兵的。 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所以他努力无视他们的存在。 可现在,他们中那个看起来不像本地人、有二十三四岁的军人主动和他打招呼,柳凌心跳有点加速,但还是很平静的回答:“柳家岭的。” 那人温和的微笑着继续问:“不上学了吗?” “今年刚高中毕业。” 那人扭头看了看另外两个穿军装的人,又转过来问柳凌:“我看你还小着呢,就高中毕业了?” “我十八岁了。”不算是撒谎,周围人都是这么算年龄的,柳凌这样开解自己。 那人又看看其他两个穿军装的人,露出非常满意的神色。 有四十来岁、比较像本地人的军人问柳凌:“ 想不想当兵?” 柳凌停顿了下才回答:“ 想,不过俺大队的人没资格报名。” 看起来非常年轻、个子却是最高的军人闻言抬高了下巴,眯起眼睛看着柳凌,神态倨傲中带点惊讶,但没开口说话。 说普通话的军人问柳凌:“没资格?”他转头问本地的军人:“张股长,为什么?” 张股长笑着解释了番,理由和柳凌刚刚跟柳侠、柳海解释的差不。 年轻军人突然开口问柳凌:“你腿有毛病么?”他斜睨着人居高临下问话的样子非常傲慢。 柳凌把脸扭到边,平息了自己几秒钟才转过来,直视着那双看似淡然实则傲慢的眼睛说:“我家里现在有两个曾经的军人,还有个正在军校进修的,我全家没有个罗圈腿。” 那人挑着眉上下打量了柳凌好几遍,对另外两个军人说:“张股长,鲁连长,我看他的腿没问题,”他又转向柳凌,忽然换成副笑嘻嘻的脸说:“身材比例不错,就是你这裤子.......呵,艺术品啊!”他说完还嘬着嘴吹了声口哨。 口油腔滑调脆生生的京片子,再加上脸上调笑的表情,柳凌的脸“腾”的下就红了。 他这几天都在地里掰玉米出红薯,衣服全都脏了,今天送柳侠两人来望宁,他只是洗了把脸,把里面昨天被汗湿透的布衫换成了春天大嫂给他做的件白粗布布衫,还是这带农村男人最常穿的传统半圆小立领的那种。 外面是柳魁给他的件旧军装,已经洗的发白,穿在他身上特别宽。 而裤子,柳凌尴尬的直想退到架子车后面让它挡着自己的下半身。 这不是他最好的条裤子,两条腿的膝盖处和屁股都打着大补丁。 收秋干活的时候动作幅度很大,衣服很容易破,柳凌不舍得穿他那条没有补丁的裤子,棉布的裤子没有弹性,他每天蹲着出红薯,裤子膝盖处被撑起来,形成两个难看的大包。 看着柳凌的窘相,连张股长和公社大院里几个作陪的人都觉得那个年轻人的话太刻薄,所以不约而同的为柳凌解围:“农村干活的时候都这样,都这样,哈哈,都这样。” 张股长对个年轻人说:“你记下他的名字,给他报个名。” 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本子说:“我知道他,俺兄弟跟他个班,柳家岭大队书记柳长青家的孩儿,俺这公社大院的标语都是柳长青帮忙写的,他伯跟他大哥都当过兵,他伯还参加过抗美援朝哩!哎,你叫啥,我上次记住了,这会儿不知道咋就想不起来了。” 柳凌抑制着心里的狂喜,镇定的说:“柳凌,柳树的柳,冰凌的凌。” 那年轻军人又挑挑眉,唇角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看着他。 柳凌回去的时候几乎是路狂奔,在上窑北坡下看到柳魁的时候他下冲过去抱住了大哥,欣喜若狂的搂着柳魁的脖子又蹦又跳:“哥,我要当兵了,我也要当兵了........我可以去看看外面什么样了........哥.......我要当兵了........“ 柳魁稳稳地着,轻轻拍着柳凌的背,让他尽情的欢呼跳跃表达着他的快乐,等柳凌终于平静了些,他才问柳凌发生了什么事。 柳凌兴奋的把自己刚刚遇到县武装部和下来招兵的军人的事告诉了他,贯稳当内敛的柳凌,说话之间居然有点语无伦次。 但柳魁还是完全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是真心的为柳凌感到高兴。 在他们这个大家庭的这么兄弟里,如果只有个机会,只能有个人有改变命运的机遇,柳魁最先想到的甚至不是最小的柳侠,而是柳凌。 柳钰和柳海都结实强壮,即使是下地干农活也让人觉得踏实。 柳侠虽然看着也瘦的很,但却皮实禁摔打,性格生而强悍,没有个皮糙肉厚的身,却有颗水火不惧的心。 只有柳凌,不管他自己么好强,从不承认自己的体质比家里任何其他的个人弱,但柳魁和家里其他大人都觉得柳凌还是太纤瘦柔弱了些,这样的孩子就该是过着娇贵些的日子的。 柳魁高兴的嘿嘿笑起来,手拉着架子车,手拉着柳凌:“如果真的像那个鲁连长说的,他们是京都那边过来招兵,那真就太好了。大哥不想你去我原来当兵的那个地方,您三哥现在的部队也太艰苦了,走吧,回家,咱伯咱妈他们要是知道你要去京都那边当兵,不定能高兴成啥样呢!” 柳凌跳到后面,只手用力推着架子车,仰起头对着前面的山川开心的大叫:“哦嗬——我要当兵喽——,我也要当兵了……..” 快乐的喊声在深秋的山林间层层叠叠盘旋回荡,空远辽阔,悠长苍凉。 第23章 奇遇 欲望文 第24章 转折处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24章 转折处 柳侠开学三个月后,学校进行了纪律非常严格的期中考试。 年级共千二百人,柳侠在班上排三十五名,全年级排六百八十。 他的物理、化学枝独秀,可英语还是不及格,四十九分;语文得了六十九分,作文依然是惨不忍睹, 教语文的蒋老师是他的班主任,尽管柳侠语文整体偏差,但因着柳侠那手让他感到惊才绝艳的钢笔字,他对柳侠还是很好。 蒋老师觉得,个能沉下心把字练得这么好的孩子,至少是个踏实的人,只是这点,柳侠就让他讨厌不起来。 柳海这次是全年级二百六十八名,他们年级的人数比柳侠他们二百人,光复读生就近三百人。 期中考试后的几天,柳海和柳侠在起吃饭的时候情绪都很低沉。 全家人省吃俭用让他们来荣泽读书,以他们俩现在这样的成绩,考上大学的概率可以说是无限接近于零,他们都觉得心中有愧。 柳侠直觉得自己是非常非常刻苦的,证据就是他现在已经这么讨厌上学了,但还是每天都从早到晚的认真上课、写作业,从不敢懈怠。 可他的几位任课老师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柳侠吊儿郎当根本不知道学习是怎么回事,光数理化好有屁用,高考看的是总分,总分不上线,转不了商品粮,说啥都是白搭。 期中考试阵仗摆的很大,占用了个星期天,学校决定后面个星期给补出来,也就是说柳侠这个星期可以休息星期日、星期两天。 公布完成绩的星期六中午最后节课,柳侠在自责和老师恨铁不成钢的谴责目光中,还是第个冲出教室,溜烟地跑去找柳海了。 在上窑南坡下看到猫儿大喊着“小叔”扑过来的时候,柳侠所有的烦恼和自责都忘了,抱着他的小宝贝路欢歌嚎到家。 柳凌的体检已经通过,政审当然没问题,不出意外的话,柳凌个月内就会离开家,按照规定,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这去就是三年。 柳侠心里是真舍不得柳凌离开,虽然看起来柳侠是家里最闹腾的孩子,而柳凌是家里最沉静的,但他和柳凌之间却有种不可言喻的默契,柳侠不能准确地用语言描绘那种感觉,但他和柳凌都明白。 吃完晚饭后和全家人热热闹闹说了通话,小兄弟几个和猫儿就回了他们自己的窑洞。 柳钰赌咒发誓说明年该招兵的时候他定天天去在望宁大街上,他就不信以柳凌那看上去风吹就倒的体格都能被招兵的眼看中,他这样强壮的就没有机会,如果他也被人家看上,肯定也会有机会去到柳凌所在的部队,那时候他们兄弟就能继续在起了。 柳侠问柳凌:“你问过那两个人,他们定能让你去京都的部队吗?” 柳凌逗着猫儿,拉着小耳朵把他的脑袋从柳侠颈窝儿里拽起来,猫儿张牙舞爪作势要咬柳凌的手,柳凌笑着松开手,猫儿马上又搂紧了柳侠的脖子把脸偎在柳侠颈窝里。 柳凌捏捏猫儿的小脸蛋:“小臭猫儿,干脆长您小叔身上算了。 我没再见过京都那俩人,去体检的时候,公社负责的小焦说,鲁连长跟咱县武装部负责的人说定了,把我分到他招的兵里去。 那个鲁连长是正经来招兵的,另外那个姓陈的年轻孩儿,我走了没大会儿他就也走了,好像是原城的电话直接打到了咱公社,催他回京都的,他不是正式招兵的,是跟鲁连长认识,跟着来咱这穷地方看稀罕的。 咱伯跟大哥说,我要去的京都,并不是京都城,而是京都军区,京都军区管辖中国北部和西北地区,比咱中原省大了,没准我去的地方比咱们这里还穷,还山高路远。“ 柳钰马上接嘴:“那你还去干啥?还不如搁咱家教学呢!” 柳侠立马伸脚过去给了柳钰下:“你懂屁,五哥是想出去看看外面啥样,老搁咱这山沟里头窝着,时间长了,咱就真成井底之蛙了。” 猫儿警觉的下就抬起了头,眼睛忽灵灵的盯着柳侠:“小叔,你想去哪儿哩?” 柳侠忙安慰他:“小叔就在荣泽上学,哪儿都不去,每星期都回来看你,是五叔要去很远的地方当兵了。” 猫儿闻言放心的又搂着柳侠的脖子摇晃起来。 煤油灯把影子投射在墙壁上,上面的小脑袋因为被小叔的脖子挡着,只有毛茸茸的个小半圆,跟着小叔的脑袋起晃。 猫儿喜欢看影子,小叔写作业时他趴在小叔背上,他喝奶时小叔抱着他,小叔也是这么直轻轻的摇晃着,他就歪头看着墙上变大了的大小的影子晃,特别好看。 猫儿现在还不知道,他现在这种感觉叫做安心。 柳凌说:“我真的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啥样,望宁以外的人是怎么活着的,至于其他,再艰苦的地方还能比咱伯当初在朝鲜战场上、趴在冰天雪地里不吃不喝不动几天难受吗?那样的日子咱伯都能忍过来,我也能!” 那夜兄弟几个说到快天亮。 第二天早上起床开始,柳侠就发现猫儿因为害怕他又会偷偷离开,直步不离的跟着他,秒钟也不敢离开。 他跟猫儿说了好几遍自己这回休息两天,猫儿就是不信。 他知道是因为自己以前骗猫儿骗了,没办法,他就直拼命的带着猫儿玩,让他开心,可柳侠自己心里却刻也轻松不起来,总想着明天自己离开时猫儿六神无主的样子。 柳侠不知道,因为今年地里收成很差,申请救济粮的事直也没个准话,其实家里大人的心里也都压着块大石头。 柳长青从来不会因为大人该操心的事给孩子们增加负担,柳魁也继承了他的性格,有难自己作,天塌下来自己扛着,家里人开心的时候永远不会去扫兴。 此刻正是午饭后最惬意的时光,初冬的太阳和煦温暖,大家人都在院子里,或剥玉米,或打石头,或纳鞋底,看着树上群猴子上蹿下跳找轰柿喝,快乐的嬉闹和笑声充满了家园。 猫儿是第个发现远处山路上那两个人的,他感觉很奇怪,就问柳侠:“小叔,那儿,那儿咋会有人?” 除了柳家兄弟几个因为要上学每天都出山,柳家岭绝大部分人家除了年次去望宁拉救济粮的时候,其他时间极少出去。 还有相当部分人家,是若干年没有走出过柳家岭的:没有出门的衣裳,个家也没有条可以完全遮挡住他们身体的裤子。 所以猫儿才会对柳侠他们都在家的情况下还有人出现在通往山外的路上感到不解。 柳侠顺着猫儿的手指,看到了两个摇摇晃晃背着大包裹的身影:“嗯?还真的是,那会是谁啊?” 柳魁在坡口看了会儿,不敢置信的对柳长青说:“咋有个看着像曾大伯呢?” 家人全都了起来,柳魁和柳长青跑了出去。 曾广同回来了,带着他的二儿子曾怀琛。 他就像昨天还住在这里样,进院子就熟门熟路的过来坐在个树疙瘩上,看到柳凌、柳侠他们打算从树上爬下来,笑嘻嘻的说:“接着耍啊,大伯正想看你们几个孙猴子摸柿猴呢,皮猴子,你背的是猫儿?柳岸?” 柳侠在树杈上把背上的猫儿往上颠了颠:“嗯,大伯你还记得我?” 曾广同做出非常震惊的样子:“幺儿你觉得大伯都老的要得失忆症了?喏,柳侠,柳凌,柳钰,柳海,柳葳,柳蕤,小猫儿,没错吧?”他个个指着群孩子点名,个也没叫错。 家人大笑起来,曾怀琛拿了东西跟着柳魁往窑洞里送,忍不住回头望这边看了眼,对柳魁说:“拉脚的在上窑岭上把我们的包裹放下时,我还怕我爸会受不了呢,谁知道他越走越精神。” 柳魁看看正乐呵呵说笑的曾广同:“曾大伯跟我们以前想的那些知识分子不样,他比那些人坚强乐观。” 曾广同看看树小红灯笼样的柿子说:“谁给大伯摘俩轰柿喝?好几年没喝了,怪想的慌呢!” 话音未落,柳侠背着猫儿已经蹿到了根高的树枝上,上面的轰柿好,他摘个,就抛下去,柳长青在下面用恰到好处的角度和力道接着,保证不让个又软又大的轰柿摔裂。 柳葳现在爬树的水平也相当高,他跳上了另棵柿树,找了大个儿的轰柿摘了,用脚勾着树枝,倒挂金钩把轰柿递给下面的柳长春。 柳葳和柳蕤大了,知道害羞,在树上淘气时还不觉得,等下了树,就只是远远的看着曾广同却不敢过去。 猫儿还没有害羞这种情绪,看着曾广同抽的烟袋锅很好奇,柳侠就抱着他过去想看个究竟。 曾广同想把猫儿抱到自己腿上,猫儿不肯,他就把烟袋锅给了猫儿让他看个仔细。 曾广同喝着轰柿对柳长青几个人说:“柳岸这个名字好,诗意而不绵软,还有柳暗花明又村那种绝处逢生的意境。 这孩子的人生大体应该是顺畅的,虽说出生就失去了母亲,但却不是寡幸薄福之相,失亲而不失怙,以后即使有点小病小灾,也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 他扭头又看看柳侠:“幺儿,你起的名字水平蛮高,大伯现在想给自己来个号,学学过去的骚人墨客,风雅把,你给大伯也起个呗。” 孙嫦娥忙不迭的说:“曾大哥您说笑了,他给猫儿起的那是瞎想的,村里人都说不好听呢,您是有大学问的先生,您那名字咋能叫他起呢?” 曾广同笑着说:“能,弟妹,怎么不能,就当是给猫儿起的这种小名儿。幺儿,来,你是风罡阳烈的童男子,借借你的纯阳之气,给大伯起个压得住邪气,好活的。” 曾广同离开的时候柳侠六岁,他对曾广同还有比较清晰的印象,曾广同现在又还保持着原来在这里居住时的平和幽默,所以柳侠在开始几分钟的拘束后,马上就放松了。 他刚才听明白了曾广同话里的意思是猫儿这辈子的命应该挺好,所以心里特别熨帖,就不知天高地厚的点点头:“嗯,我想想,想好了给你说。”没停二十秒,他就说:“戏凤人,嗯——,我也说不明白意思,就是觉得这名儿好,特别贴合大伯。” 家人看看曾广同和柳侠,都觉得柳侠有点二杆子,给个棒棰就当针。 柳侠完全没有自不量力的自觉,他听柳长青说过以前那些有些名气的文人起别号的事,从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深意,就是表达自己心里所想或以景代情呗。 曾广同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山川野树,注视着静静流淌的凤戏河,嘴角慢慢的露出笑意:“戏凤人,凤啊......呵呵,凤戏山,凤戏河,戏凤人……..”他转过头对着柳侠和家里其他人用力点点头:“就是它了,戏凤人,怀琛,你觉得小侠给我起的这个别号怎么样?” 刚放了东西和柳魁起从窑洞里出来的曾怀琛沉吟了几秒钟:“嗯,我觉得挺好,特别符合爸爸你的情况。” 从此以后,曾广同所有的书画作品落款都是“戏凤人”。 曾广同的两个包裹,除了他的绘画工具和几本小说,其他几乎全是衣服,柳家从大到小每人身。 衣服都被孙嫦娥很金贵地收了起来,那是要等到过年时才能穿的,他们家是柳家岭乃至附近几个大队日子过的最好的,也经常是三五年都不能给孩子们做次新衣裳。 家人都觉得曾广同的礼物过于贵重了。 曾广同知道,就生存的基本条件而言,柳家岭穿衣比吃饭难,这里少还能出产些粮食,国家也会有救济粮,虽然吃不太饱,但正常年份也还饿不死人。 可穿衣,这里很人家即便发了布票,他们也没有钱去扯那少的可怜的几尺布。 让柳侠最高兴的,却是曾广同带来的水果糖、饼干和十袋奶粉。 关家窑那头牛现在奶已经不了,这十袋“三元”奶粉,差不够猫儿喝到和自己生产队那头大黄牛的生产时间接上了。 晚上吃完饭全家人坐在堂屋聊天,柳家人才知道,曾广同的情况并不像他以前写信时说的那样切都好。 他妻子陶芳华在他离开京都半年后就申请了离婚,现在和别人有了个十来岁的女儿。 曾广同返回京都后就直在想办法寻找孩子们的下落,最小的儿子曾怀琛是和他联系最的。 曾怀琛和柳魁个属相,当年曾广同被遣送回来时他不满十四岁。 陶芳华改嫁,孩子都不肯跟着,哥哥姐姐都下乡插队后,曾怀琛过了几年近乎流浪的孤儿生活,满十六岁后,他去了遥远的西北草原插队。 知道曾广同回京都后,曾怀琛申请病退回城,两年前回到京都,但手续至今还没办好。 大儿子曾怀珏在曾广同离开三个月后被红卫兵打断了右腿,能走路之后就报名去了中国最北边的个省插队,和当地个女子结了婚,现在有个五岁的儿子。 曾广同去找过曾怀珏,曾怀珏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京都步。 最让人难受的是曾广同的女儿曾琼瑶,她在曾广同被遣送回原籍年后,以十六岁的年龄报名去南部个边疆省份插队,九七五年自杀身亡。 曾怀琛回来后,曾广同开始全力以赴寻找女儿的下落,他直不相信自己那么乖巧懂事的女儿真的死了。 今年三月,他去了曾琼瑶下乡的地方,两个月后,带着女儿的骨骸黯然返乡。 柳长青家都记得,他们曾经帮曾广同寄出过很信,曾琼瑶的回信只有封,就是在九七五年初夏时节。 接到女儿来信后的曾广同非常激动,但看完信后马上变得特别焦躁,整夜的在院子里踱步,他甚至想不顾切的去找曾琼瑶,可柳长青夫妇问他孩子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他却什么都不肯说。 柳长青当时实在担心曾广同的状况,想到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离开望宁,就想自己替他去趟,但最终也没有成行。 外出远行不但需要钱,还需要全国通用粮票,他两样都没有,离开望宁后,柳长青绝对是寸步难行。 没想到,曾广同收到的女儿唯的封信,竟然是绝笔。 曾琼瑶是在曾广同收到信半个月之前就已经服毒自杀的,除了给曾广同的信,她没有给其他人留下只言片语。 秀梅开始还在为陶芳华在丈夫有难时离婚而咬牙切齿,后来听到曾琼瑶的死,她都不敢相信:她直以为大城市到乡下的知情都是被插队地方的人护着宠着惯着的,柳家岭差不就是这样,为什么曾琼瑶会自杀? 秀梅心里的疑问也是全家人的,但他们都没问出来,曾广同不说,肯定有他的理由。 柳家人都在心里想,就让他们父子住在这里好好养养心吧,看来京都也不是什么都好的。 那天晚上柳侠搂着沉睡的猫儿,想到曾广同家人的情况,再次觉得:原来,我们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最差的。 第二天午后,已经到了出发的时间,猫儿还是搂着柳侠的脖子不松手。 柳侠直在和他商量:“猫儿,小叔要去学了,不上学小叔会变成傻子。” 猫儿很乖的点点头:“嗯。”小胳膊却搂的紧了。 柳侠亲亲他的小脸儿:“猫儿跟小叔说再见。” 猫儿亲亲柳侠的脸:“小叔再见。”小腿儿却干脆环在柳侠的腰上,脸埋在他颈窝里。 孙嫦娥知道这俩人商量到天黑也商量不出啥结果,叹口气,过来伸手把猫儿抱过去。 猫儿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挡不住小叔每次的离开,所以不再大哭大闹,只是看着柳侠,眼泪在眼睛里转圈。 曾广同在边看的有些动容,拿出几支画笔在猫儿眼前晃:“猫儿,来,爷爷教你画画,让你小叔去上学吧。” 猫儿不看他,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却没有点声音,眼睛直粘在柳侠脸上。 柳侠拽了书包跑下坡去,连和曾广同打声招呼都忘了。 柳侠和柳海没想到,等他们下次再回到家时,他们将必须做出个影响到他们生命运的选择。 第24章 转折处 欲望文 第25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25章 曾广同在柳家岭开始了他高人隐士般的生活,每天除了到凤戏河边溜达散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作画。 柳长青他们以前看过他用铅笔和钢笔随手画出的花草鸟兽,真的是惟妙惟肖。 现在第次看到他在宣纸上作画,开始看似随意涂抹,到最后却是副活灵活现的“群孩儿闹柿图”。 曾怀琛有过插队的经历,又听曾广同说过很柳家的事情,所以对他们没有点城里人的高高在上,他还主动想帮柳魁干点地里的农活,当然的被柳魁拒绝了。 通过几天接触,柳魁知道曾怀琛今年也参加了高考,但他上中学的几年正是停课闹革命闹得最厉害的时候,根本没有系统的学习过中学课程,回京都这两年,曾广同给他恶补了番中学文科的课程,但理科,曾广同无能为力。 柳魁说:“地里那点活我个人足够了,这样吧,要是你觉得每天看风景没意思,你不是明年还要参加高考吗?让小凌帮你复习数理化吧,其他的我们都没法跟曾大伯比,就这几门可能会少比你好点,你要是能考上大学,也不用曾大伯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人给你办病退了。” 就这样,曾怀琛在这个山沟里开始了他为期个月的学生生活,每天和柳葳、柳蕤样练习三张报纸的毛笔字,其他时间大部分都跟着柳凌学习。 他到柳家的第二天就问过柳魁个问题:“柳叔叔直都说他当初救我爸爸,是因为我太爷爷对他有大恩,可问他到底是什么事,柳叔叔却不肯说,我就想,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我太爷爷的什么恩德?那只是柳叔叔为了让我爸爸能安心享受他的庇护编出来的借口吧?” 柳魁笑笑:“不是,您家祖上确实对俺家有恩。 俺伯九岁跟着俺三太爷去开城做学徒,那时候俺这里比现在还穷,年到头都没有吃过天饱饭。 俺伯和三太爷每年过年都要回来,正月十五前后再出去,他们在望宁走的时候,得经过您家老宅前面那条街,您家太爷还是曾太爷?俺直弄不大清楚,他每年正月十五到十七放粥接济穷人,俺伯和三太爷为给家里省下碗饭,每年都在这三天离开家,去喝您太爷放的粥后再赶路。” 曾怀琛不敢置信:“就为了曾经喝过我家曾太爷放的几碗稀粥,柳叔叔就以身犯险救我爸爸?那几碗稀粥,就是我曾太爷对柳叔叔的大恩惠?” 柳魁奇怪的看着他:“别说是好几碗稀饭,就是个干馍蛋儿,那也是你家人出力自己干出来的,平白无故的就给我们吃了,那不是恩惠是什么?你得知道,人快要渴死的时候,口水就是条命,你能说因为口水不值钱,或者说人家有几大缸的水,就给了你碗,人家的救命之恩就也不值钱了吗? 其实,重要的还有点,俺伯见过您家太爷,说他身上穿的也不是啥绫罗绸缎,样的粗布棉衣,就是比望宁街上其他人干净些,没有补丁罢了。 俺伯说,靠自己出力挣钱买的地,还每年都能接济穷人的人,不会是狠毒的跟黄世仁样的人,那样好心的老人教出来的后人,也不可能是坏人。“ 晚上,曾怀琛把自己从柳魁那里听来的话学给曾广同。 曾广同躺在炕上,沉默良久才抚额而笑:“呵呵,我自己都不怎么记得的太爷,竟然救了我的命........可是怀琛,你曾太爷爷放粥,每年三天,放了大半辈子,喝过他放的粥的人有少? 你爷爷外出做生意发达后,现在望宁曾家还和我们血缘尚亲的人里,得过咱们家比锅粥甚至百锅粥的帮助的人又有少? 可肯伸出手帮我的,却只有你柳叔叔。 ........柳长青救我,其实跟那几碗稀粥无关。“ 这年的雨水有点特别,柳侠第个星期因为下雨没能回家,已经烦躁的不行,当第二个星期五的下午下起雨夹雪的时候,他简直要暴跳起来诅咒老天爷了:猫儿下星期过生日啊,猫儿肯定觉得小叔又骗他了。 雨夹雪不急不缓下了半夜,星期六下午,其他地方的学生照样都离校回家了,只有柳海、柳侠俩人不能走。 柳海晚上过来和柳侠挤在起睡,人的时候寝室气味呛鼻,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又显得特别寒冷潮湿,俩人第二天睡到快十点才哆哆索索的穿衣裳起床。 院字里的水管子冻住了,没办法洗脸刷牙,柳侠觉得嘴里有味,想张开嘴使劲呼口气,嘴角下就裂开出血了。 柳海用自己手背给柳侠沾了沾嘴角的血,俩人合计着去街上吃碗丸子汤,再配个烧饼。 星期天学校食堂不开门,街上吃的话,最便宜、最划算的就是丸子汤,碗七分,十个丸子,还有汤可以泡馍泡烧饼,烧饼三分钱个。 他俩的嘴里都是大大小小的溃疡面,馍如果不泡直接吃,馍渣子扎着特别疼。 俩人都觉得荣泽的东西有点太贵了,望宁的丸子碗才五分钱。 吃了东西,身体暖和起来,俩人穷极无聊决定在街上转转。 荣泽老城的街道都不宽,但很干净,中间柏油路,两边是青石板铺就的下水道和人行道。 转了没几分钟,就看到了县医院的牌子。 俩人最近嘴疼的着实有点吃不消了,就想进去看看。 给他们看病的是个三十岁的男先生,先生只让柳海拉开嘴唇看了眼,就开始写方子:“有炎症,也缺乏维生素,消下炎,再补充点维生素就行了,平时吃点新鲜的蔬菜水果,这些东西维生素含量都很高。” 柳海把划完价的方子给柳侠看了眼,俩人同时咧了下嘴,撒腿跑出了医院。 柳侠把方子团吧了下扔出老远:“球,啥维生素就值三毛?新鲜水果?咱家树上的柿子比啥水果都新鲜,回去吃几个,少维生素都够了!” 所以,第三个星期回到家后,柳侠做的第件事就是背着猫儿坐在柿树上喝轰柿。 柳海背着柳蕤也上了树,四个人坐在相邻的两棵柿树上,非常豪迈的举柿对喝。 孙嫦娥吆喝着对他们说,柿子那东西老瓷实,不能吃,尤其是被冻过的柿子,吃了肚子疼。 柳侠、柳海嘴疼的厉害,吃着冰凉软乎的柿子正舒服,那肯听那些? 猫儿从来是柳侠做啥都是好的,他是定要跟着做的模样的。 柳蕤是年龄小,看叔叔们都回来了他特别高兴,跟着瞎起哄,不过轰柿也是真好喝,四人都吃了个肚圆才下来。 半夜,柳蕤把轰柿和晚饭起给吐了出来。 猫儿趴在柳侠怀里摸着肚子说:“小叔,肚子可不美。” 柳海和柳侠俩人也难受,想吐吐不出来,但他俩是自找的,说不得嘴。 柳侠坐起来披上棉袄,让猫儿坐怀里给他穿衣裳:“跟小叔去院子里跑几圈,跑完就好了。“ 俩人在院子里牵着手跑出了身汗,天亮前又起去拉了几泡,清早起来百病全消,喝奶稀饭吃饼子,样样不耽误。 柳海晚上贪图热被窝不肯起来跑,到早上肚子还是难受,只敢喝了点稀饭。 柳蕤则被命令空肚子养胃,除了热水啥都不许吃。 吃过饭,秀梅收拾锅灶,柳魁让几个兄弟都过来在炕前。 柳长青、孙嫦娥、曾广同、柳长春坐在炕上看着他们。 柳侠看到这阵势,还以为是昨天柳蕤吃轰柿的事要修理他,有点发憷,当听到柳长青居然是让他们选择要不要跟曾广同去京都上高中时,他下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柳侠只迟疑了几秒钟,就首先开口,非常干脆的说:“我不去。” 曾广同问:“为啥?怕到了京都曾伯伯对你不好?” 柳侠摇头,把猫儿脸上的红薯渣捏掉:“我得在家看着猫儿,要是我去京都,就没人跟猫儿耍了,我要是去三年,回来猫儿都不认识我了,那可不中!” 曾广同看了他会儿,没说话,转向柳海:“小海愿意跟大伯去吗?” 柳海看了圈,最后目光落在柳侠身上,摇摇头:“我要是去了,幺儿就得自己去荣泽上学,他还小,不会自己洗衣裳,清早起来也抢不到水,连脸都不能洗,还有,我也不放心幺儿个人从罗各庄走回来。” 曾广同慢慢的点头,看着柳长青:“你决定吧,小凌是答应了人家招兵的,不愿意失信于人;幺儿要顾着小猫儿,小海要顾着幺儿。 但孩子必须得跟我走个,他们在荣泽考上大学的机会太渺茫了,咱不能让孩子们窝死在这里。” 他转向柳凌:“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先带你走的,可我前两年忙家里的事,忽略了咱们这里中学只有两年。不过小凌,你才十七,去京都从初三开始学也来得及,你再考虑考虑吧,当兵也很好,但如果不能上军校提干,你最终还得回到这里,大伯不愿意你埋没在这个地方,不说别的,就凭你那手好字,你窝在这里也太冤了; 咱这里的学校从明年起也就改成三年制了,小海和幺儿还有机会,再不行,你考上之后大伯再接他们俩过去,咱接着考。 现在我刚回学院上班,家里也还有很事情我得去善后,人了我下子顾不过来,要不我就把你们几个都接过去了。” 柳凌坚持:“人家特意给的我名额,我不能说话不算数。” 柳侠其实在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是无法置信的欣喜,但猫儿在他怀里轻轻的蹭,他就恢复了理智,他不可能丢下猫儿的,家里人都对猫儿很好,但那不样,猫儿离不开的是他。 柳长青看了柳侠很长时间,又看看因为柳侠回来而安心快乐的猫儿,最终下了决心:“小海,你过来。” 柳海走到柳长青跟前:“伯。” 柳长青摸摸他的头:“我恨不得叫您几个都跟您大伯去京都,就是考不上大学,看看外面啥样也好,可是,我又个也舍不得您走,家人,不管穷过还是富过,好好的在起,平平安安就是好。 不过我知道,我不能因为自己舍不得,就把您都栓在身边,您都还年轻,不能守着柳家岭辈子,我跟您妈能想得开,就是只小鸡娃长大了,它也想飞到墙头上看看,墙外头啥样,何况是人? 现在到了您该飞的时候了,您妈跟我再舍不得,也得放手让您飞........ 你舍不得幺儿,您妈俺都知道,不过幺儿也十三四了,他会照顾自己;海啊,过完年,你去京都,曾大伯会给你找家好学校,你好好学,到时候回来,争取能考上个大学。” 柳侠说:“六哥,我没事,我其实啥都会,我就是老懒,有你给我洗衣裳抢水,我就光想着指望你啦,你不用担心,过完年你才去呢,咱俩还能起上俩月学呢!” 柳海却好像看到了自己离开后柳侠孤零零个人走在冬日山路上的样子,眼圈下就红了:“你个儿低,买饭你都抢不到,我走了你咋吃饭呢?” 柳凌在旁边接过话:“小海,你再舍不得幺儿,也得跟曾大伯走,就剩几个月时间了,以咱在望宁的底子,你考不上大学的。 我这次能当兵纯粹是意外,小海,你要是考不上大学,恐怕连当兵的机会都没有。 你想跟柳淼他几个样,天天下地干活,忙活年下来,却连自己家人的肚子都顾不住,这样过辈子你愿意吗?” 柳海摇摇头:“不愿意,可我就是舍不得咱家,舍不得幺儿。” 柳海年后去京都的事情决定了下来。 曾广同又在柳家住了星期,画了几副画,带走了幅,其他的都留在了柳家:“别嫌不好,没准哪天还能卖俩钱呢?”他笑着对柳长青说。 柳长青不懂画,但是他当年在开城也见过些中国传统画,还挺喜欢的:“嫌啥啊?等我再盖几间宽敞的瓦房,就都给装裱好了挂起来,现在挂窑里看不清,糟蹋了。” 曾广同父子在第二个星期天,和柳海、柳侠起坐车到了荣泽,然后自己去原城坐火车回京都。 他临走对柳海和柳侠说:“小海,你不能因为要去京都了就懈怠,还得努力,你到时候还得回来考试,咱省高考分数录取线直都很高,想考试确实不容易。 幺儿你听着,你要是三年后考不上大学,就得跟我走,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舍不得小猫儿也不行,我自己发过誓,要给您伯培养出两个大学生,我不能食言; 幺儿,看书,我给你们的那些小说,你在高考前必须看完,只要你认真的字句看完,我保证你高考时候作文分不会低于作文满分的三分之二。” 柳海开始了近乎疯狂的学习生活,除了睡觉、吃饭、上厕所,其他时间都在做题或背书,柳侠和他起吃饭的时候,还要不停的提问他英语单词。 英语是他们这些山里出来的孩子最差的科目,他们到荣泽后才听说,六年前开始,荣泽和古村这边大部分学校小学四年级就开了英语课,老师都是在荣泽师范培训过的,只有南边几个公社,现在还是到初中才开英语。 语言这种东西,除了经常说和死记硬背,没有其他办法,他们周围没有个人能说英语,他们就只剩下最后、也是最笨的办法了。 柳侠经常提醒柳海,不能让眼睛近视,大哥说了,谁把眼睛弄近视他就揍谁,他们知道大哥不会揍他们,但他们也要努力不让大哥失望。 柳海除了学习,还加尽心的照顾柳侠,虽然柳侠野孩子个根本不需要什么精心呵护,可柳海就是觉得自己要把幺儿个人撇下了,心里愧疚的不行。 十二月中旬,柳凌在荣泽火车登上了北上的列车,在上车的最后时刻,他抱着请假赶去给他送行的柳海和柳侠说:“孩儿,您俩可都要好好学习;幺儿你记住,想叫咱猫儿过上好日子,你必须考上大学。“ 第25章 欲望文 第26章 大雪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26章 大雪 少了个柳凌,家里好像缺了大块,全家人都觉得空落落的,收到柳凌来信的喜悦也没办法把这种缺憾弥补完整。 孙嫦娥好几天到天黑就掉泪。 柳钰现在每星期风雨无阻去望宁邮电所趟,柳凌每星期准时封信,每封信除了对家人的想念,还有高昂的喜悦和斗志,让柳钰他们羡慕不已。 柳钰后悔死了那天他没和柳凌起去送柳侠他们,二姐家啥时候去不中啊,他伯咋就偏偏挑了那两天让他去送柿饼柿霜啊! 冬至的饺子,柳侠和柳海是星期六晚上在家里补上的,馅儿里面剁进去了整只兔子的肉,真的是喷喷香。 猫儿坐在柳侠怀里,仰着小脸儿,小嘴巴油乎乎的,黑黑的眼睛直盯着柳侠。 每个饺子柳侠都先咬开个口子,把大点的肉粒挑出来塞猫儿嘴里,看猫儿鼓着小腮帮吃的样子,柳侠觉得自己都能感觉到那种幸福的香味。 柳蕤看着眼馋,柳海就把自己饺子里的肉挑出来给他,柳蕤已经四岁了,很聪明,吃了五叔肉有点愧疚,就把自己的动物饼干拿出来个给柳海吃。 猫儿看见了,马上叫:“奶奶,饼干儿,给小叔吃。” 曾广同带来的饼干,除了给三太爷送过去两包,其他的孙嫦娥都细心的保存着,每天给三个小的分几块吃。 猫儿还小,不懂得克制,每次都吃不够,孙嫦娥只好把他那份单独给藏起来,到该吃的时候拿出来几块。 柳侠可不舍得吃猫儿的东西:“猫儿真乖,不过小叔是大人了,饼干是给小孩儿吃的。” 猫儿不依,自己要往炕下面出溜,孙嫦娥没办法,只好拿出两块,猫儿跪在柳侠怀里往他嘴里塞:“香香饼干儿,小叔吃。” 柳魁喝着稀饭笑:“幺儿这是养出功劳来了,嗯,猫儿比柳蕤还孝顺。” 柳蕤马上跳下炕,拿了自己的个小猴子饼干往柳魁嘴里塞,柳魁赶忙躲:“小蕤孝顺小蕤孝顺,乖,你自己吃,伯是大人,不吃饼干啊!” 柳蕤学着猫儿的样子,硬把饼干塞进了柳魁嘴里。 柳侠和柳海幸福的归家之夜,在回自己窑洞时飘在脸上的雪花给搅乱了。 柳侠纠结死了。 下雪了,可以在家住好几天,可以陪猫儿好几天; 下雪了,走不了了,还有六周就期末考试了啊!不去学咋办? 大雪到第二天傍晚才慢慢变小,地上存了近尺厚的雪,周之内,他们铁定是走不了了。 这次,柳侠没敢全天陪着猫儿玩耍,他每天至少要看两个小时曾广同给的那些书,然后是柳海给他讲课,背英语课文,背古文,背政治,做数学题,俩人都没有放松自己。 秀梅看他俩天到晚的除了写就是背,替他们发愁:“恁书,神仙也记不住啊!” 即便这样,猫儿也十分满足,他天到晚都挨在柳侠身上,不声不响,柳侠看书他就窝在柳侠怀里或趴在背上;柳侠写字他就挨他身边坐着翻看柳魁用纸箱板给他制作的拼音卡。 柳侠非常享受猫儿的依恋,任他趴在背上摇摇摇,躺在怀里喝奶粉,猫儿还是爱喂柳侠喝奶。 关家窑的那头牛已经没有奶了,猫儿喝的是曾广同带来的奶粉,奶粉比牛奶香,猫儿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但没几次就喜欢上了,每天三奶瓶,他自己记得很清楚,到时候就找奶奶要。 天晚上,几个小兄弟人抱本书,边看边聊天。 柳侠抱着本《约翰.克里斯夫》,猫儿趴在他肚子上已经睡着了,小脑袋歪着,口水顺着他的胸口流,他用手擦把抹在床单上。 柳钰说:“牛墩儿前儿来找我,说他想逃跑哩,他伯让他跟石头沟家人换亲,他姐嫁给那女的大哥,那女的嫁给牛墩儿; 那女的比他大两岁,丑的吓人,大龅牙嘴唇都盖不住,她哥也是,牛墩儿他姐说要是嫁给那样的男人,还不如死了。” 柳海把英语书拿开:“牛墩儿不是比你还小点吗?他伯恁着急干啥啊?” 柳钰说:“他家条件赖呗,牛墩儿他妈是瘫子,咱大队这种地方,再加上他家那样,要不是那丑的真寻不下,谁会愿意嫁到他家呀!” 柳侠说:“条件再赖不待见也不能娶,要不得膈应辈子,要那样还不如打辈子光棍儿。” 柳钰把手里的《牛虻》搁胸口上:“你说的好听,俺大伯有本事,咱家过的算差不了,就那咱哥定亲时候,咱嫂子家还都不愿意呢! 牛墩儿有啥办法?他伯前些时候还给他找过个寡妇咧,男人前年下大雨后去四道坡上扶玉米,摔沟里死了,带着个拖油瓶闺女,比牛墩儿大七八岁。” 柳侠差点没蹦起来:“我靠,他伯是疯了吧,他是给牛墩儿找媳妇哩还是找妈哩?哎,你说啥拖油瓶,人家那妮儿没伯就够可怜了,你咋还这样说人家呢?” 柳钰话出口就知道坏了,连忙赔不是:“我就是听村里人说了,随口就秃噜出来了,我不会说咱猫儿.......” 柳侠下恼了:“你还敢说猫儿?猫儿咋了?拖油瓶是啥?是叫人拖着改嫁或再娶,猫儿又不会叫人拖着,我看谁敢说猫儿是........哦,哦,猫儿睡了猫儿睡了,小叔搂着呢孩儿.......” 猫儿把脸儿转了个方向,还是觉得不舒服,继续扭,柳侠恶狠狠地瞪了柳钰眼,把猫儿抱起来把尿,口哨响,猫儿闭着眼睛开始尿,尿完都没睁眼。 柳侠躺回被窝儿抱好猫儿,压低嗓子对柳钰说:“你出去跟他们说,谁要敢说猫儿是拖油瓶叫我听见了,我不把他家砸个稀巴烂我就不姓柳。” 没人会当着柳侠的面说猫儿拖油瓶,所以柳侠也没机会去把谁家砸个稀巴烂,倒是柳侠,他回到学校后快被老师给收拾个稀巴烂了。 柳侠和柳海回到学校是半个月以后,因为那场雪还没有化,跟着就又来了场,往年如果这样,他们个月都不会再去望宁上学,可现在他们上的是荣泽高中,柳侠、柳海又马上要期末考试了,他俩真不敢再耽搁了。 最后是柳长青、柳长春、柳魁三个人起把他俩送到了望宁。 五个人都滚了身泥,早上那会儿是路冻得硬邦邦的,上坡下坡都滑的收不住脚;十点后太阳把向阳处冻住的黄胶泥地面融化了,无论他们如何小心,还是会滑倒。 公共汽车不敢走千鹤山,绕到三道河公社走,到荣泽汽车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 在荣泽汽车下车,路上的人都在看他们。 他们到学校的时候,传达室的大爷看着俩泥人儿,差点不让他们进门:“这是西边盖楼动土没上供,把土地爷给招出来啦?” 所有的教室都在上课,俩人狼狈的往寝室跑。 寝管是个三十来岁的女教师,但并不教课,听说是接她原来在荣泽高中退休的父亲的班过来的,本人只有初中文化,人挺好,从不刁难学生。 她看到两个人的样子也给吓了跳,俩人简单说了两句情况,她就开门让他们进去了, 除了棉袄,俩人全身上下其他的衣服和鞋子都不能再穿了,好在他们还有身换的,俩人都有身柳魁从部队带回来的绒裤改的内衣。 寝室跟冰窖样,柳侠哆哆嗦嗦的换好了衣服,把脱下来的泥衣服端到院子水管那里,柳海也正好端着他的过来,他把柳侠的盆子接过去说:“衣裳我洗,你赶紧去上课,下课就去找您蒋老师补请假条,要是上课的老师嚷你,不能犟嘴,记住啊!“ 柳侠知道柳海的意思,回屋抓了书包就往教室跑。 柳海必须把泥衣服先洗出来,等晚自习回来,抢水刷牙都难,不用说洗衣服了,而且泥留在衣服上干了之后,永远都洗不净,只能趁着湿赶紧洗。 柳侠走到半道,想到这节他们班是政治课,就觉得有点害怕。 他的政治老师黄志英是个男的,三十岁,人不高,特壮实,脾气极坏,打骂学生比喝凉水还方便,骂人尤其难听,柳侠觉得他要是个女的,肯定比牛三妮那张嘴还腌臜。 柳侠不怕挨几下打,但他受不了辱骂。 柳侠喊了声“报告”。 里面正在照本念书的声音停了,过了几秒才传出黄志英不带点感情的声音:“外面等着。” 太阳已经下山了,同时也带走了它微弱的余温,走廊外面是冻成疙瘩的成堆的残雪,北风顺着走廊刮。 柳侠刚刚换过衣裳,身体本来就没暖热,没会儿就被冻得控制不住的发抖,脚趾头真跟猫咬样的疼。 但他不敢乱动,不敢跺着脚取暖。 黄志英是没事也能找出事修理学生的,这时候柳侠敢有点让他觉得造次的行为,等着他的就是拳打脚踢和不堪入耳的骂。 柳侠只敢把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哈着气暖暖手。 不知过了长时间,在柳侠觉得自己可能要被冻死的时候,门开了,个女同学伸出头轻声说:“柳侠,黄老师叫你进来。” 柳侠如遇大赦样赶紧推门进去,准备往自己在第二排的位置走的时候,黄志英说话了:“我说让你进来,说让你去座位上了吗?” 柳侠只好着不动,他知道自己这算旷课,是很严重的违反校纪行为,他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不打脸,不骂的太难听,打死他也认了。 他们弟兄几个都挨打,柳侠挨得点,但不管是柳长青还是孙嫦娥,从来不打孩子的脸。 黄志英抱着膀子,只脚敲打着地面在讲台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柳侠:“上来,让全班都看看你那好样儿!。” 柳侠再次深吸口气,走上讲台,以前黄老师这样教训其他学生时,柳侠在下面看没什么感觉,只是再提醒自己在黄老师的课上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让他抓住打骂自己的理由。 现在这种惩罚轮到自己,柳侠觉得无地自容。 黄志英用根手指挑着柳侠的下巴,冷笑了声:“柳侠,是吧?你他妈了个*真以为自己是个大侠啊?我的课你不想来就不来,想来你就跟大爷样来了?” 柳侠握紧了拳头,眼睛盯着讲台上的三斗桌,让自己不要去看黄志英。 他怕自己的眼睛暴露自己的愤怒。 柳家骂孩子的话基本就是“混账东西”“小兔崽子”和“小鳖儿”这样的话,后两个甚至带点溺爱在里面,满嘴跑生殖器的骂人话,柳长青自己从来不说,也从来不允许孩子们说,柳侠那次对柳茂,是个例外,那会儿他杀了柳茂的心都有。 黄志英看柳侠原本有点胆怯,但突然抿紧了嘴唇的样子,冷笑了声,眯着眼睛带点咬牙切齿却依然是不紧不慢地口气说:“咋啦?说你两句你还不服气是不是?” 他猛推了柳侠肩膀下,突然间咆哮起来:“不服气妈了个逼的你就滚,就你这样的臭狗屎老子还不想教呢,妈了个逼你还想跟我瞪眼,还想.........” 柳侠被推了个趔趄,如果不是他急忙间抓住了三斗桌,肯定得摔到讲台下。 他稳就对着黄志英大声说:“黄老师,我旷课不对,你随便打,罚我走廊去操场跑圈都中,但你不能再骂我!” 黄志英和全班学生都被柳侠的举动给震惊了,原本就安静的教室此刻真的是掉根针都听得到。 黄志英不再冷笑,他瞪大了眼,真正咬牙切齿的开口,两根手指头狠狠戳在柳侠的额头,把柳侠戳的不停的往后退,直退到三斗桌另头,他往柳侠膝盖上狠狠跺了脚。 柳侠被跺到了讲台下,他扶着第排同学的桌子刚稳,黄志英拎着他的袄领子把他又拽上讲台,手指再次戳着他的额头:“妈了个逼你说啥?随便打?不能骂你?哼哼哼........妈了个逼我今儿就是骂你啦,你能咋着?妈了个逼我现在就在骂你你还敢咋着我?我操您妈你看你那土鳖样儿,日您妈........啊.........妈了个逼你.........啊,啊——.........我日您妈,啊——......你敢打老师..........你..........” 所有的学生都了起来,看着平日里穿的又旧又土但总是乐呵呵的柳侠此刻像只发怒的老虎样突然跳起来,抓起黄志英放在桌上的书砸向他的脸:“日您妈我叫你骂,日您妈我叫你骂,叫你骂.........” 柳侠疯了,手里的书打飞了,他又拎起了讲台上老师的椅子,砸了三下后,那平日吱吱呀呀的椅子就散成了片棍子。 猝不及防被打的黄志英抱着头退到了讲台下面,把第排学生的课桌撞得向后倒去。 那几张课桌的学生起来往旁边挤,女学生们目瞪口呆,男学生兴奋的睁大眼睛往前挤着看热闹。 他们中只有极个别学习好或者是家庭背景硬的人没有被黄志英打骂过,他们中也有人反抗,但他们的反抗仅仅是偷偷少跑几圈或背后痛骂他家祖宗十八辈。 柳侠这样的是第个。 柳侠被骂红了眼,所有的理智都被愤怒冲击得干二净,他扔了手里的椅子腿,拎起第排的个凳子追着黄志英又砸了上去,:“叫你骂,叫你个杂种骂俺妈........日您娘,我叫你敢骂俺妈.........” 班长陈晓峰冲过来抱住了柳侠:“柳侠,柳侠,可不敢啊!“ 隔壁班的老师和学生听到声音都跑了过来。 两个老师挤过来扶着捂着头、指缝里正往外流着血的黄志英,大声呵斥柳侠:“快把东西放下,你这孩儿咋回事,连老师都敢打,班长呢,陈晓峰,去叫您蒋老师过来,快点,柳侠,你别动,你敢打老师,你等着,现在的学生是翻了天了.........” 除了班主任,临近几个班其他代课老师都样,所以几个班的学生他们都认识,柳侠也认识这两个老师,个是教数学的崔老师,个是教物理的李老师。 但此时此刻,不要说是老师,老天爷来了柳侠也不会罢手。 看到有同事过来,黄志英不再躲,却也不敢过来,就在那里骂:“马勒戈壁,柳侠,你等着,我操您妈,你个要饭样的土鳖,看我不弄死你.......” 柳侠被高大的陈晓峰从后面箍着,胳膊动弹不得,但手里的凳子他依然攥得紧紧的,挣扎着还要扑过去继续打,同时破口大骂:“你算啥球老师?姓黄的杂种,你再敢骂我句试试,日您妈我要是不弄死你我不姓柳,日您妈你不是您妈生哩?你凭啥张嘴就骂俺?俺是来学习哩不是来叫你这个狗日的杂种骂哩........” 班上两个胆子比较大的男生过来帮陈晓峰块拉住柳侠,柳侠挣脱不了胳膊,猛抬腿狠狠往黄志英脸上蹬去....... ......... 年级九班柳侠把教政治的黄老师打得头破血流的事不出个小时就传遍了全校。 老师们义愤填膺,坚决要求开除这种目无师长的害群之马。 学生们兴奋异常,尤其是黄志英教的几个班的学生。 总算有人替他们出了口恶气。 全校的学生都在打听哪个是柳侠。 柳侠和柳海此刻在校长王占杰的办公室里。 第26章 大雪 欲望文 第27章 惶恐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27章 惶恐 柳海洗完衣服跑着去教室,刚出住宿区就看到两个老师揪着柳侠往老师办公楼那边拉,柳侠踉跄得几次都差点摔倒。 柳海没工夫想发生了什么事,他看到的就是两个比幺儿高大的老师揪着幺儿的衣裳在打他,幺儿几次被打的都要倒地上了。 柳海冲过去就把强壮些的崔老师给撞开了,把把柳侠扯过来护在身后,瞪着眼睛跟俩老师对峙,结果起被带到了校长办公室。 此刻,王占杰和其他两位副校长、位政教处主任都冷脸坐着,看着在屋子中间,紧挨在起的兄弟俩。 柳侠嘴巴闭得紧紧的,脸桀骜的看着窗外。 柳海眼睛盯着地面,右手却紧紧的握着柳侠的手。 副校长吴保军说:“您都看看他那态度,哦,你刚才说恁,意思就是你可有理对不对,老师骂了你两句你就该打老师,对不对?” 柳侠吸了下鼻子,声音不大的说了句:“他凭啥骂俺妈?” 吴保军拍桌子了起来:“王老师,这种学生要他干啥,现在就应该宣布把他开除了。” 其他几个人都附和着,看柳侠的眼神像在看堆垃圾。 柳海拽着柳侠不让他动,自己往前走了步:“老师,俺小侠以前都可尊敬老师,不信您去问问俺以前学校的老师,俺旷课是俺不对,可俺真的是过不来上窑坡.........” 政教主任安宝成厉声打断他:“又说您那啥上窑坡,个小土坡儿就成了您俩旷课的理由了?红军长征两万五千里啥崇山峻岭没走过?您那坡比六盘山还高还陡?就算是比六盘山还高还陡,只要是真的有决心,样能过来,红军不是都走过来了吗?” 柳海哑口无言了,他学过毛主席的诗,知道六盘山很高,但他不知道上窑是不是比六盘山高。 吴保军厌恶的看着他俩说:“跟这种垃圾学生有啥说哩,我的意见是马上开除,要不,粒老鼠屎,糟蹋锅汤。” 柳侠扭过了头,仰脸看着吴保军:“那黄老师算不算老鼠屎?他给俺上课光会照着书念,还高兴打谁就打谁,想骂谁就骂谁,俺要是老鼠屎,那他是啥? 俺伯俺妈说,谁都是人生父母养哩,谁家的爹娘养孩儿都可难,所以谁家的爹娘都不能乱骂,黄老师他凭啥就能?我旷课不对,我写检查,我罚,我叫老师随便打,他凭啥骂俺妈?” 他还想问句,要是有人当面骂您妈,你打不打他? 但柳侠到底不敢,面对群成年人,群他从听懂话以来就被父母教育定要尊重、此时此刻又掌握着他命运的人,他再小再冲动,也明白自己的身份。 吴保军下火了,过来推了柳侠把:“你翻天了啊,还质问起老师来了,你再说句叫我听听!” 如果不是柳海拉着,柳侠差点撞在身后着的正旺的大铁炉子上。 柳海把柳侠护在怀里,嘴唇哆嗦着瞪着吴保军。 再有人敢打幺儿下,他就豁出去拼命了,管他娘哩开除不开除。 吴保军居然没有再动手,就那么和柳海瞪着眼着。 其他几个学校领导还是原来的腔调。 “叫家长,马上让他们把人领走,少家失教,这样的孩儿咱教不了。” “黄老师光会照着书念那也是您的老师,老师骂你几句咋了?你不认识自己的错误,还说老师这那那这,既然你恁有本事,那就别要老师,自己去考个大学叫全世界都看看。” .......... 王占杰等所有人都说完了,才对柳海说:“叫您家长来趟吧,我得跟他们谈谈。” 柳海楞了好几秒钟才说:“没法叫俺家人,俺翻不过上窑坡。 还有,俺那身衣裳都洗了,我要是回去,身上这身衣裳也都弄成泥,俺妈该作难了,她没啥给俺换了。“ 几个老师都不耐烦柳海的话:“别再说您那上窑坡,他们要是过不来,您俩直接走人就妥了。” 王占杰起来,对几位领导说:“您都先回去吧,吴老师会儿还有课,我再跟他俩谈谈,完了咱们再商量咋处分。” 吴保军不满的说:“情况明摆着哩,还商量啥?必须开除!“ 几个人离开后,王占杰对柳海说:“我要是单独跟柳侠谈,你是不是不放心?”他的声音有很重的胸腔音,带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这句本来是相对温和的话听起来也很严厉。 王占杰是校长,同时带高二四个班的数学课,其中就有柳海的那个班,柳海比较了解他,这是个很严厉的老师,虽然他见到过王占杰对学生最严重的惩罚也就是在教室后面听课,但柳海还是不放心让柳侠个人面对他。 王占杰明白了柳海的态度,拿起桌子上本书往外走:“柳海去拿纸笔,先人给我写份不少于八百字的检查!” 柳海拿了纸笔回来后,和柳侠俩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 柳侠的愤怒还没有完全消失,这口气支撑着他在群学校领导面前也不肯低头认错。 可他们毕竟还只是十来岁的孩子,冲动过后,想到可能面临的结果,俩人现在恐慌的不行。 柳海是直接被拉到校长办公室的,他所知道的,都是从刚才柳侠和几位校领导辩解的过程中听到的,柳海搂着他的肩膀安慰他:“没事孩儿,不中你就走,你去京都上学,反正你上学早,从初再上遍,才正好跟人家年龄样。” 柳侠坚决的摇头:“我不去,我去猫儿咋弄哩?村里没个人叫他们孩儿跟猫儿耍,孩儿就等着星期日我回家跟他耍那天呢,我要是再走,孩儿就可怜死了。“ 校长办公室中间烧着个大铁炉,屋里很暖和,柳侠的身子慢慢缓过来点,脑子清醒了,恐惧也深了。 俩人惶惶不安地写了俩小时检查,到八点第节晚自习下课钟响,王占杰才回来。 他没看俩人的检查,把大摞作业本放好,对他们说:“自己拉个椅子,坐煤火边去。“ 俩人踟蹰了会儿,才拉了椅子,和王占杰起围着炉子坐下。 王占杰问:“您伯您妈大年纪了?” 柳海不明白他为啥问这个,但还是很老实的回答:“五十了。” 王占杰问柳侠:“你是家里老幺儿?” 柳侠轻轻点头:“嗯。” “我是家里老大,俺大孩儿今年十五,在隔壁城关中学上初二,俺妈今年六十了。” 两兄弟看着王占杰,不知道他啥意思。 王占杰继续说:“俺家也是农村哩,我三十才考上中原师大,俺妈对我说,我能吃上商品粮,过上好日子,她就是死了也高兴。” 王占杰高大强壮,如果不是他穿得比较干净,上衣兜里还插着两支钢笔,气质看起来确实像个农民。 柳侠吸了下鼻子,眼圈红了,他想起孙嫦娥听到决定让柳海去京都读书时候掉泪的样子,想起柳凌坐上火车时,柳长青和柳魁红了眼睛的样子:“俺妈也想叫俺都考上大学,她说俺要是吃上商品粮,过上好日子,分钱不给她她也高兴........” 王占杰说:“你知道您妈想让您都过上好日子,那句话不对就对老师动手,要是你被开除了,你还能考上大学吗?要是考不上大学,你说,你有啥办法过上好日子叫您妈高兴?” 柳侠低下头,半天才说:“我没想打老师,可是,我不能叫人骂俺妈。” 王占杰沉默了好会儿才说:“黄老师骂人不对,你动手打老师就对吗?他骂你,你不能去告诉你们班主任吗?不是还有我这个校长吗?你为啥不能想出好的办法来解决,却动手去打人呢?” 王占杰知道自己这话根本就是扯淡,欺负小孩子。 班主任能管学生之间的纠纷,能管得了黄老师打骂学生?还有,哪个学生会在和老师发生纠纷的时候,想到去找老师的领导反应情况呢? 就是他自己当年也不可能。 他刚到荣泽高中不久,就见到过黄志英把个早操跑步掉队的学生踹到苗圃里又打又骂的行为,他当时都被黄志英的行为给惊呆了。 老校长因此还专门把黄志英的父亲请到学校,希望能劝说他二。 没想到,那位原来口碑很不错的老教师,对儿子却是无原则的溺爱,字句都是替黄志英辩护,致使黄志英越来越骄纵,近两年,打骂起学生简直比街头无赖和乡野泼妇还疯狂。 黄志英是顶了他在这里工作了近二十年、文革中被打成右派的父亲的班来的正式工,可以说,只要不是打残打出人命,谁都拿他没办法。 王占杰来荣泽高中的时间不长,因为连续几年所教班级成绩特别好,又赶上国家正在大力提倡重用知识分子,他这个暑假才刚刚被破格任命为校长。 至少目前,他拿黄志英点办法也没有。 他知道,学校很平时对学生很严厉的老师,对黄志英打骂学生的行为也都很鄙视。 可即便如此,这些老师在今天的事情上也不会替柳家兄弟说话。 相反,他们会默契地在黄老师这边,因为他们都是老师,维护黄老师的尊严,或者说是脸面,就是维护他们自己的脸面。 王占杰刚才拿出节课的时间去向几个望宁来的学生调查柳海和柳侠,从他们那里听到的关于上窑的情况,比柳海说的还艰难。 他还从张鹏和张长喜那里听到了柳家兄弟少年如日爬几十里山路去望宁上学; 知道了柳家岭在望宁也是个被人看不起的穷地方。 知道了柳侠拾字纸给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小侄儿攒钱买奶粉, 为了抢那每天能卖两、三分钱的废纸,单挑楚家兄弟俩......... 他很心疼这俩孩子,但他也必须坚持个校长的立场,至少要做出足够的姿态,来维护老师的脸面,这样才能让他这个校长以后的工作能够顺利平稳的进行下去。 柳海拉着柳侠的手,对王占杰说:“王老师,俺小侠平常真的可好,俺伯俺妈教俺尊敬老师,俺连背后都没有骂过老师,我是他哥,俺伯说了小侠在学校就归我管,他今儿打老师,是我没管好他,你别开除小侠,我去给黄老师赔礼道歉,我替小侠写检查。” 王占杰说:“柳海,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哥哥,但这件事不样,打老师是件很严重的事情,还是让家长来趟比较合适,至于您俩,在您家长来之前,先不要去上课。” 俩人都楞了,这是让他们停课了啊! 还有三星期就期末考试了,他们不上课咋弄啊,如果不想上课,他们何必身泥的赶回来。 王占杰看到了两个人惊慌茫然的表情,有点不忍心:“打老师这么大的事,如果就这么让你们回去上课,学校没办法给黄老师解释,对其他学生也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这样吧,柳海你回去把你们俩的书都拿过来,这几天就在我办公室里写检查,不少于800字,不深刻不算数,写到我满意为止,中间你们可以看书学习,不懂的就问我。 柳海,既然回不了家,那就写信吧,都在荣泽县,写信也最三天时间吧?等您家里人收到信来学校,学校看你们家长的态度,讨论后再决定给柳侠的处分。” 柳海为难的说:“邮递员不去俺大队,他们过不去上窑坡,俺的信都是自己去邮电所拿,俺四哥最星期去趟邮电所。” 王占杰楞了下,无奈的说:“那你只管写,有几天算几天,放假前总能收到吧?” 柳海只好点了点头。 第二天大早,俩人把书本和碗筷都拿到了校长办公室。 那天开始,柳侠和柳海除了晚上回寝室睡觉,其他全部时间都呆在王占杰的办公室。 柳侠真让检查给难为住了,他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所以咋也写不出来。 王占杰前两天都没有要求看柳侠的检查,他每天都尽量的留在办公室,给俩人讲课。 王占杰是文革前的高中生,还在自己村子里教过十四年初中,考上大学后又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学习努力,博览群书,知识系统非常扎实,除了英语,辅导两个人其他所有的课都没问题。 他发现这两个孩子都是数理化极好,外语、政治和生物最差。 他还发现柳侠的字居然比柳海的还要漂亮。 想当初,他第次看到柳海的作业时就惊艳了把,他也是因为手好字才注意到柳海这个当时最算中等生的学生的。 但也有让他非常难受的发现,两个孩子每天都只有中午才和着吃份素菜,其他时间全是分钱的豆腐乳或榨菜丝;馍也都是玉米面馍,连麦子玉米混合的花卷都没买过次,。 吴保军几个人刚开始还觉得不让柳侠他们俩去上课是种处罚,过了两天就觉得不太对劲。 王校长的办公室可是有个大铁炉子的,屋子比教室暖和不知道少倍,那俩小子在那里边岂不是占了便宜? 再加上他又看到王占杰给柳海讲物理;罗老师把自己的教参书送去给柳侠看,吴保军问的时候,她说是校长让她有时间过来给柳侠补英语,她最近忙着出考试卷,就把书拿过来让柳侠自学。 吴保军觉得事情不对,就叫上了安宝成,趁课间时间去问王占杰。 王占杰的解释是:学校规定学生只有晚上能进寝室,如果让他俩呆在寝室,其他学生如果也违反纪律停课,就可以躺在寝室睡大觉了,这肯定不合适; 柳侠的家长没来,处分还没决定,俩人就还是荣泽高中的学生,是学生就得老老实实地上课学习,不要想着违反了纪律就可以不做作业; 至于在我的办公室,要不让他们去哪儿? 你们问问学生,是愿意在教室学习还是愿意来校长办公室写检查? 答案是明了的,没有个学生愿意来校长室,即便那里有暖烘烘的铁炉子。 被停课的第四天是星期六,柳海和柳侠刚吃完饭,王占杰就进来了。 他给俩人讲课直讲到四点半;然后他出去了两趟,端回来两个装满蜂窝煤的纸箱和两个铝饭盒。 王占杰把饭盒打开,放在炉子边:“晌午我刚打了饭,教育局的人来了,我就陪他们去饭店吃了,这个您俩热热吃了吧,扔了怪可惜的。” 柳海和柳侠看看那满满饭盒的肉片炖菜和六个白面馍,又看看王占杰,不明白他的意思。 王占杰套上件蓝色的大棉袄:“俺大孩儿该放学了,我接着他俺俩就回老家了,俺娘和您师母他们都搁老家呢,我每个星期都回去看他们跟俺那俩小的。” 柳侠和柳海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该说啥。 王占杰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把腰上的钥匙串拿下来,取了个钥匙递给柳海:“您俩今儿黑睡这屋里吧,要是出去,记着锁门,我明儿后晌五点回来,您俩认真做作业,不懂的回来问我。” 柳海和柳侠隔窗看着王占杰骑上自行车离开,然后又看看炉子上放着的俩饭盒,都没说话。 俩人在校长的办公桌上过了个可以暖热被窝儿的夜晚。 可是,柳海也看到了柳侠左腿上那大块淤青,他恨不得去宰了黄志英那王八蛋。 第二天,除了吃饭和上厕所,俩人直不停的在做题、背书。 下午四点,柳海去端了盆水,在炉子上烧热了,把办公室能擦的地方都擦了遍。 柳侠把地扫得干干净净。 王占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整洁到几乎尘不染的办公室和几本整洁漂亮、正确率百分之百的作业。 星期黄昏,窗外又飘起了雪花。 柳侠和柳海都绝望了,他伯和大哥不来,这样惶惶不安的日子他们就得继续熬。 被停课的第九天中午十点,校长办公室里。 王占杰在批改作业,柳海在做数学题,柳侠背对着门坐在炉子跟前背英语课文。 身后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柳侠赶忙跑过去打开门: 柳长青和柳魁在门口,俩人都是两腿泥,上身只穿着光裸的棉袄——人手上提着件满是黄泥的上衣。 第27章 惶恐 欲望文 第28章 抗争(上)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28章 抗争(上) 校长办公室。 王占杰坐在自己办公桌后。 他右边靠东墙溜椅子上坐的依次分别是:副校长吴保军、房随安,教导主任安宝成,黄志英的父亲黄玉忠,头上缠满纱布的黄志英,柳海的班主任张青林,柳侠的班主任蒋老师,被柳海撞过的崔老师和李老师。 对面是柳家父子四人。 柳海和柳侠是着的,俩人低着头不敢看父亲和大哥。 他们不怕黄志英那样的人,但因为这样的原因让父亲和大哥来接受这么人的审判,让他们羞愧难当。 黄家父子和其他人是吴保军叫来的。 柳长青和柳魁进来的时候,他正好在传达室,直接找学生通知了其他几位相关的老师。 黄玉忠这几天直在学校照顾儿子,但却没找过王占杰,王占杰去看黄志英的时候,他也总是借故躲开。 这是种姿态,他听吴保军说了王占杰这几天对柳家兄弟的态度。 他用这种看似示弱的方式给王占杰施加压力。 王占杰简单的说明了情况,并把黄志英和黄玉忠单独指出来让柳长青和柳魁认识,让柳长青先说说他的态度。 东面排人都看着柳长青。 柳长青平静的打量了两个小儿子两遍,问柳侠:“幺儿,你来荣泽上学前,我跟您妈咋教你哩?” 柳侠低着头说:“到学校好好学习,尊敬老师,老师和先生都是有学问的人,是最该尊敬的人,是教人学好的人,老师就是哪句说的不对,下了课找老师问清楚; 要是万有啥事老师冤枉了自己,不能记恨老师,只是因为我们人老,老师照应不过来,跟老师说清楚就好了,老师永远都不会故意冤枉学生。” 柳长青猛的沉下了脸,厉声呵斥:“谁教的你说话时候低头弯腰跟犯了罪样?就是你真犯了罪也得的挺挺直直认错,看着我!” 柳侠和柳海‘呼’的下立正直。 东面的人也全都震,身体几乎是不由自主的都坐端正了。 吴保军随即意识到什么,有点懊恼的和黄玉忠交换了个眼神。 柳长青接着对柳侠说:“既然我说的话你都记得,那今儿当着您这些老师的面跟我说说,你为啥敢在课堂上打老师?” 柳侠刚才羞愧温驯的神情立马变成了愤怒,他瞥了黄志英眼,然后看着柳长青的眼睛,把他从教室门口喊‘报告’开始,直到他被两个老师拉开,但中间黄志英骂人的几句话,他无论如何学不来,只好说:“他骂的老腌臜........他……,伯,我........说不出来。” 柳魁轻轻的叫了声:“幺儿!”安抚着愤怒的弟弟。 柳侠倔强的看着柳长青,不再说话。 柳长青转向黄志英,恭敬的说:“黄老师,您是老师,我尊敬您,我想着您当老师哩,肯定不会说瞎话。 那黄老师能不能当着俺的面,说说小侠哪儿说的不对、不符合事实?也说说你骂了小侠啥,叫俺都听听,也心里有个数,知道回去咋教育他,看看要是以后有人再这样骂,他该不该动手打人。”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 王占杰端起茶缸喝了口水,他刚刚连续上了两节课,口渴的很,不方便说话。 其他几个校领导和老师听了柳长青的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为啥不是滋味,他们自己也说不清。 黄志英头上缝了四针,这些天都没有上课,他给王占杰撂下句“你看着办”,就天天躺在宿舍里睡觉,万事都由他伯黄玉忠伺候着。 他听了吴保军和黄玉忠的话,觉得他不闹给王占杰的压力大。 他是正式工,他伯是荣泽高中的元老,教育局局长来也得给他伯几分面子,他就不信王占杰敢留下那个土鳖。 今儿他是抱着高高在上准备大发神威的心态来的。 以前他打过的学生不止次叫过家长,哪个家长不是见面就诚惶诚恐地跟他赔不是?他最后开恩答应不追究,然后家长感激涕零的把胆敢冒犯他的学生打骂顿算给他赔礼。 不过,这次他不打算给这两个土鳖学生的家长面子,以前都是他单方面打骂学生,学生在打骂之下不够温顺,让他不高兴了才叫的家长。 而这次,是柳侠还击了他,他不但不会大恩大德网开面让柳侠留在荣泽高中,还要当众再奚落下他的家人。 他要让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土鳖看看,他不但敢打他骂他,还敢当面腌臜他的家人,他要戏弄够了再让这个乡巴佬卷铺盖滚蛋。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那两个穿着破旧的撅头棉袄、看就是乡巴佬的男人,没有小心翼翼的给他赔不是,没有打骂柳侠,却在指桑骂槐的嫌他没有老师的样子,现在,竟然要让他解释? 黄志英扭头看他父亲和吴保军。 世间的事,许是做得说不得的,比如夫妻之间的人伦之道,人人都要做,却不能拿出来说; 还有许是粗人说糙话,大家听了都跟没听到样,说的人基本上都是不过脑子随口胡扯的,没人会认真,会当真。 可旦有人认真起来,结果会是非常的难堪,比如后面加了料的国骂。 黄志英骂人已经成了种习惯,只是在面对学生的时候嚣张口不择言些。 不平等的师生关系决定了他对学生绝对的优势地位,所以他随心所欲地殴打辱骂学生,从来没有人认真的追究过他的言行。 没人追究,便意味着不会受到惩罚。 个从来不用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的人,会被惯坏,会失控,会膨胀到以为整个世界都要围着他来转。 这样的人永远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所以也永远想不到自己会有坐在被告席上的天。 现在的情况,就完全超出了黄志英的认知,他有点慌了,因为他骂学生的那些脏话,绝不仅仅是般的粗糙男人随口瞎扯。 黄志英是骄横,是强势,但他还知道自己是个老师,不是这几年社会上那些打架斗殴的小流氓,那些不堪入目的脏话,他敢肆无忌惮的对着学生骂。 但现在,在自己的领导和同事以及学生家长的注视下,要郑重其事的说出那些话,他发现自己根本张不开嘴。 黄玉忠忍不住了,他愤怒的盯着柳长青说:“你啥意思?志英就是带了个口头语儿,咋,您不说您家孩儿把老师打的缝几针,还打算跟俺志英计较这个?” 柳魁不紧不慢地接过话:“既然只是口头语儿,那应该是无伤大雅的吧?黄老师就说出来叫俺听听。 要真是你就说了两句平常的口头语儿,俺小侠就打你,黄老师,各位老师,我保证,不出这个屋子,我当着您的面打断他的腿,黄老师,你说吧!” 说完,作为家长来学校的柳家两父子就那么略带谦卑的、平静的看着黄志英,坐等他的解释。 没人能想到柳长青和柳魁会用如此看起来谦卑,事实上却异常强硬的态度说出这样番话,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黄志英扭脸看向他的同事们,希望有人出来替他解围。 但蒋老师几个都无视了他无辜求助的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眼前某物件 他只好把目光再次落在了吴保军身上。 吴保军也经常打骂学生,虽然不像他骂的那样痛快,但在对待学生的大方向上,他俩特别能谈得来。 可,吴保军是打骂学生,但他的骂确实只是口头语,也就是国骂那仨字; 其他的,他侮辱学生人格时,经常是不带脏字的,事实上,他挺看不上黄志英用泼妇老娘们儿那些脏话骂学生。 太下作,太没水平。 但,黄志英对王占杰当校长很不忿,经常给王占杰楚难题,这点很合他的心意。 这次的事,听到有学生打黄志英,吴保军就知道肯定是他骂的太腌臜了。 不过吴保军并不介意,在维护老师的脸面和学生的尊严之间,他根本不用选择,后者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而且,可以顺便给王占杰找点麻烦,他何乐而不为? 王占杰不是来这里四年就跨过他这个当了五年的副校长当上了校长吗?这么有本事,这回就让他好好抻抻吧!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他的同事有好几个都在这里,那两位乍看贫穷拘谨的家长,现在看起来,骨子里绝对不是本地农村那些对老师敬畏到迷信的家长,他们的要求听起来非常给老师和学校面子,但....... 吴保军觉得今天的事情不太好掌控,他好歹是副校长,不想被黄志英当枪使,而且这枪当不好的话还会非常恶心,可能给自己惹身骚。 但也不能看着学生家长那么嚣张,在老师头上拉屎拉尿。 吴保军清了清嗓子:“咳,啊——,柳侠的家长,看来您是觉得您家孩子没有错,错都在老师身上了!” “俺没这么觉得,”柳魁接住了吴保军的话:“俺要是那样想,就不会坐在这里听黄老师说了,俺就是想弄清楚是咋回事,知道回去该咋教育俺俩兄弟。” 柳魁的话,让吴保军和安成宝都有些恼羞成怒,安成宝冷笑了声说:“那照你的话,今儿黄老师要是不说,他俩打老师就是应该的,他们就没错,是不是?” 柳魁声音不高,但却没有示弱:“我没那意思,我的意思是,啥事都得是有原因的,不能说因为骂人的是老师,俺兄弟是学生,错儿就定全是他们的。 老师是该受人尊敬的,学生就应该尊敬老师,俺直就是这么想的,俺家也直就是这么教孩儿们的。 但是,是人都会犯错,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毛主席号召的,那响应毛主席号召下乡的就应该都是好青年,都该受人尊敬吧? 可事实并不是那样,这您都应该知道吧?知青打架犯事儿、偷鸡摸狗的了。 俺那边有几个男知青,去俺大队调戏长得好的女知青和俺大队的闺女,俺就照样修理他们,把他们按在大队院儿的磨盘上,扒了裤子,人屁股上三十鞋底儿; 俺村儿知青去跟三道河的知青打群架,回来后样被按在磨盘上脱光了打屁股; 人,不是说你头上顶了个好的名头就不会犯错了。 老师和知青都是人,知青是些年轻孩儿,犯了错儿打几下屁股让他们长点记性,省得以后犯大错; 小侠跟小海犯了错儿,俺定会教训他俩,但俺得问清楚原因,才知道该教训到啥程度。 俺那几个知青就是,本来是想人打五十鞋底儿哩,因为是三道河的先欺负俺村儿女知青他们才去打架,所以人就打了二十鞋底儿。” 连王占杰都惊呆了,用这种方法修理知青,他们想都不敢想。 黄玉忠脸色憋的通红,想说什么,他右边的安成宝把身子往右又挪了挪,他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去看吴保军的脸色。 吴保军阴沉着脸看着自己的脚。 黄玉忠恼了,关键时刻,都装起好人了。 被打的是他儿子,他最聪明、最宝贝、唯的儿子,他得替儿子讨回公道:“今儿叫您来是说您家孩儿打俺家志英哩事,您说刚才那些话啥意思啊?您再不认,俺志英也是荣泽高中哩老师,俺头上那个名头是国家给的,您不想认也不中。 俺志英是国家的正式职工,您孩儿把他打的头上缝了恁针,说到哪儿您也逃脱不了罪责。 您别想着揪着他骂了您孩儿两句不放就有理了,那不可能,不中就把教育局的领导叫来。 打学生的老师了,打他们是为他们好,何况俺志英只是年轻,看不惯不遵守纪律的学生骂了两句,他有大的错,您孩儿就下这样的狠手打他? 同样身为父亲,你可以想想,如果被打的头上缝针的是您孩儿,你现在是啥感受。“ 柳长青等黄玉忠真正停下了,才说话:“你想知道俺家哩孩儿要是当了老师,因为骂学生被打破头,我这个当爹的是啥感觉? 那中,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会觉得柳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我丢尽了,我会叫他滚回家,别再祸害别人家哩孩儿们。 我会跪到柳家祖坟上请罪,养不教,父之过,我这个当爹的没把孩儿教好,叫他出去给列祖列宗丢人了。“ 柳长青说的绝对不慷慨激昂,甚至还有点过于平淡,但听在几个老师的耳朵里,却像是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没人说话,只有黄志英父子对柳长青怒目而视。 黄玉忠气的哆嗦。 柳长青视而不见:“不过,俺家养不出那样哩孩儿,我跟孩儿他妈虽然没啥学问,还少知道点礼仪廉耻,孩儿们也…….” 黄玉忠下起来指着柳长青:“你这是骂谁哩?就你还知道啥礼义廉耻?我看你是狗屁不通,您孩儿打了老师,你不说给老师赔礼道歉,还对着俺指桑骂槐,你这是欺负谁哩?“ 柳长青看着黄玉忠,不卑不亢的说:“老师不是光叫凭嘴说哩,也不是国家给你个名号你就真成了老师了,个人,就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要是心术不正行为不端,连做人起码的道义都不知道,他就算在讲台上,也算不得真正的老师。” 黄志英也了起来,还往前上了步:“你说谁心术不正哩?少鸡巴给我废话,您是不是打完我了现在想耍死狗哩?哼哼,您这样占完便宜就耍赖的土鳖我见了,您也看清楚,这是哪儿?就凭您这几个土鳖,也想来荣泽闯光棍儿欺负老子?“ 柳魁‘霍’的了起来,但随即就被柳长青拉住,示意他好好坐着。 柳长青稳如泰山的坐着,看着对面的人:“我当年去朝鲜打过美国佬,您谁能说说,咱国家当时恁难,为啥跑恁远去跟美国人打仗?” 几位老师都面面相觑,不说话看着柳长青,等着听他还能说出什么耸人听闻的话。 柳长青说:“不知道?那我告诉您:那是咱们被欺负狠了,再不还手就没活路了!“ 他看看脸色明显变化的群人,气势凛然的说:“你想守着自己的亩三分地安安分分过日子,可是人家不让,穷日子人家也不让你好好的过。 要是咱再不还手,美国就把咱们给掐死了,所以,咱就是知道人家有飞机大炮原子弹,咱只有三八大盖手榴弹,那也得打,打了没准儿还能打出条活路,不打就只能等死,毛主席的决定很英明。” 黄志英不耐烦的说:“叫你来说您孩儿打我哩事呢,你说这些球闲话有啥用?想拿你去朝鲜打过仗吓唬人?” 王占杰淡淡的说:“黄老师,咱先听家长把话说完,你会儿有啥想说,俺也都会听着。“ 柳长青继续:“我的意思是,凡事有因才有果,没人吃饱了闲的跑几千里冰天雪地的去跟人打仗,也没有哪个学生敢主动去打老师…….” 黄家父子同时又了起来,黄志英手指着柳长青说:“说了半天,你他妈了个逼的还是想……..” 他话没说完,柳魁直拿在手里的上衣已经摔到了身后的椅子上,起来走向黄志英:“你找死!“ 王占杰的茶缸重重的响了下,茶水溅了桌子。 所有人都了起来,蒋老师和张老师跑过来拼命拉住了柳魁。 柳侠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攥住了铁炉子边的火钳子。 属于荣泽高中老师的几个人脸色都难看的不得了。 黄志英被柳魁脸上的悍色给震住了,同时他还有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那句是他真正的口头语,和同事、和他家里的姐妹说话时他也经常随口就来,所以他还没意识到柳魁为什么会突然间被激怒。 第28章 抗争(上) 欲望文 第29章 抗争(下)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29章 抗争(下) 黄志英迷糊,黄玉忠却很清楚,但他不是清楚儿子又说了脏话,而是听清楚了柳魁那句“你找死”。 他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句重话都不舍得说的宝贝儿子,怎么能被人诅咒‘死’? 平时为人本分,甚至有丝迂腐的黄玉忠,在遇到所有跟黄志英有关的事情时,都是面倒的不要原则和底线。 他冲到了王占杰面前,用颤抖的手指着柳魁和柳长青说:“王校长,你看看,这种没教养的人,咱跟他们还有啥说哩?志英就是年轻说话冲,说了他孩儿两句,他孩儿就往死里打俺志英啊!” 他又把手指向了周围几个老师:“将将这回您都听见了吧?听见了吧?志英不就是带了句口头 语吗,他就能诅咒俺志英死?您那心咋恁毒哩?” 转折发生黄玉忠话音落地的瞬间。 正拉着柳侠的崔老师忽然放手,没什么表情地对王占杰说:“王老师,我后晌还有课哩,我得去准备下。 至于这俩孩儿的处分,我没啥说哩,柳侠的情况我也没看见,没发言权; 柳海吧,就是想护着自己兄弟冲动了点,这咱都能理解,处分啥的我想也没想,我先走了。“ 说完,径直从人群中穿过去走了。 拦在柳海身边的李老师马上也跟上:“我还有好几个班作业没改呢,王老师,我也走了,处分啥的我跟崔老师样 。“ 连王占杰都没想到,第三个走的会是吴保军,他的借口是要带着地理组老师出考试卷。 张青林则是说他叫了个学生在办公室等着他谈话。 下走了四个人,房随安和安成宝虽然不好意思也找借口走,却都表示自己也很忙。 王占杰不再看黄家父子的脸色,招呼房随安、安成宝、蒋老师到他桌子跟前,几个人直接说处分的事。 黄玉忠迷茫了,那几个人明明应该是在他这边的,这说走就都走了是什么意思?并且留的话还都是向着柳家父子的。 最不偏向柳家的吴保军也只是说“处分的事,领导组啥决定我都没意见。“ 为啥啊?吴保军不是直说他会支持志英,定会把那俩孩儿开除的吗?他不是最想让王占杰下不来台的吗? 黄玉忠不知道,崔老师走过他们父子身边的时候几乎忍不住想骂出声。 泼妇样骂学生就够丢人了,还当着仨儿子的面对人家父亲嘴里不干不净,当爹的居然连句管教的面子话都不知道说。 妈的,砸死你都不亏,荣泽高中老师的脸都叫您爷儿俩丢尽了。 黄志英看出来今儿是没人替他说话了,干笑了几声表达自己根本就不在乎后,干脆耍起了无赖,双臂大开的摊在椅子背上,翘着二郎腿,摇晃着脑袋,脸的嚣张不屑。 可稍微有点阅历的人都知道,脸上的表情可不定能代表心里真实的想法,要不就不会有‘色厉内荏’这个词了。 确实,黄志英现在心里片茫然,如果定要让他找出个比较明确的想法,那就是烦。 烦他伯黄玉忠。 他不是告诉自己王占杰肯定得开除柳侠吗?他不是说定会给自己出气,不让自己受点委屈吗?现在这是啥? 狗屁! 那几个人就在旁边商量处分决定,连问黄玉忠声的意思都没有。 在荣泽高中干了辈子,连自己儿子都兜不住,真他妈窝囊废! 不过,他今儿没敢再像以前那样故意跟王占杰对着干,他已经看出来了,王占杰冷起脸来硬是不给他伯面子,就黄玉忠那窝囊样也翻不起啥浪。 吴保军刚才的样子明显是不会再管这事了。 妈了个逼的,老子不就是说了句口头语吗? 王占杰在会上公开说过,他已经着手向上级申请调入大批的优秀教师和专业师范院校的学生。 上面也每天都在提‘能者上,庸者下’。 要是王占杰硬把他弄去看大门或扫地,他也真没办法。 还有那个叫柳魁的,真他妈的凶…….. 几个校领导和蒋老师商量了几句,处分决定几分钟内就达成了:柳海写份检查即可。 柳侠留校察看年,写份检查。 黄玉忠说黄志英不能白白挨疼受罪,他们商量的结果是:学校报销黄志英所有的医药费,柳家再赔黄志英十五元钱。 黄玉忠听了处分决定想起来争辩,看到王占杰和另外几个老师冷淡的表情,又坐了回去。 柳侠和柳海听到十五元,都有点懵了,他家哪有恁钱啊? 可出乎他们意料,柳魁从棉袄里面拿出了个手绢包,直接把十五元钱给了黄玉忠。 黄玉忠接过钱后,即便已经感觉到了在座的人突然之间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他还是忍不住表要替儿子挣点面子:“柳侠打老师这么大的事,就写个处分公告贴报栏里,写份检查给老师,那才有几个人看到?哪能起到警示其他学生的作用? 房随安是和黄玉忠共事时间最长的个,他看了看另外几个人,语气依然恭敬的问:“那黄老师您的意思是——” 黄玉忠说:“处分得在全校大会上宣布,检查也得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 黄志英重重的用鼻子哼了声,翻了黄玉忠个白眼:窝囊废,处分都已经决定了,提这要求有屁用,老子是以后还得在这儿上班哩没法闹,你他妈就不会给他来个哭二闹三上吊? 王占杰对黄玉忠说:“您的要求是合理的,不过,他俩每人的检查都近千字,现在有好学生手脚都是冻疮…….” 柳长青了起来:“不能因为俺这俩不争气的孩儿叫恁孩儿跟着受罪,这样吧,柳侠和柳海的检查贴到学校院子里,让全校学生都看到也是样的。 黄老师要是还嫌看到的人老少,那就用毛笔写成大字抄几份,贴几个地方,让全校学生都能看到。” 王占杰问黄老师:“你觉得咋样?” 黄玉忠不忿的说:“最少人三份。” 柳长青说:“那,拿东西吧,我跟他哥起抄,也算是俺没把孩儿教好,给老师赔罪。” 荣泽高中每次考试都要全班排名次,年级排名次,都是用毛笔写了公布出去,所以东西很快就准备齐了。 其他校领导和蒋老师还有事,都先走了。 黄家父子也借口黄志英不舒服走了。 王占杰看着柳家父子写检查。 王占杰见过柳海、柳侠的钢笔字,已经很惊讶,但他绝对想不到,柳长青和柳魁这个看起来根本就是标准农民的人,竟然写得好,还是毛笔字。 王占杰不太懂书法的那些流派,但他仍然被柳魁、柳海和柳侠那端庄流利、潇洒漂亮的行楷,给震惊了。 如果说柳魁字写的好他还能理解,毕竟柳魁年轻,接受过教育很正常。 可柳长青呢? 已经五十出头、两鬓斑白的柳长青是最普通的老农形象,穿着上甚至比般农民还要差很。 就这样个老农民,端坐在办公桌前,气度在提起毛笔的瞬间变成沧桑的儒雅,行行竖的楷书沉稳大气,端庄和谐,随手而出的每笔,王占杰觉得都比他临摹过的字帖还要漂亮。 毛笔字的个缺点就是慢,父子四人写检查写到点,每人才写了份。 柳长青对王占杰说:“俺得走了,想带俩孩儿出去说会儿话,剩下的几张叫他们会儿回来再写,你看中不中?’ 王占杰马上就答应了:“没事,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您带俩孩儿去吃点饭吧! 已经耽误这么天了,也不缺这晌,今儿后晌就让他俩还在我办公室里吧!“ 他停顿了下又说:“今天的事,该我跟您道歉的,我们学校没管好自己的老师,让他做出这种不体面的事。” 柳长青拿起自己搭在椅子背上沾满泥的上衣,对王占杰深深的鞠了躬。 王占杰慌忙去扶,打翻了茶缸,茶水流了桌子:“您千万不要这样,我怎么敢当。”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王占杰却对这位农民产生了深深的敬意,所以对柳长青的大礼,他真的是诚惶诚恐。 柳长青又看着柳魁兄弟仨给王占杰鞠了躬,说:“百人百样,千人千相,那个黄老师,是他自己家的问题,不关您的事。 谢谢您照应这俩孩子,以后柳侠要是有啥做的不妥当的事,还麻烦您教导他。” 王占杰郑重的答应了。 从学校出来,柳长青和柳魁领着柳海、柳侠来到了东面街上的家国营烩面店。 柳侠坐在油腻腻的饭桌边紧张的浑身僵硬,他怕柳长青揍他。 柳魁要去报面,柳侠看他拿出的破旧的不像样的粮票非常难受,他嗫嚅的对柳魁说:“大哥,我,我不饿,我不吃吧!” 柳魁笑笑,摸摸他的脑袋:“你不吃咱伯该心疼了,别担心那十五块钱,不是借的,前儿您三哥寄回来百块钱。 幺儿,夜儿咱伯接着您六哥的信就直担心你,怕是你挨了打,您六哥不敢说。 咱伯说,就是出了天大的事,你也是咱家的幺儿,你就是真被开除了,俺俩也要领着您俩吃顿好的再回家。” 柳长青沉声喊了下:“柳魁!” 柳魁轻松的笑笑,去窗口排队交钱了。 只要俩弟弟平平安安的,其他啥事都不算个事。 柳侠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柳长青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没事了,孩儿,我知道您来这里上学,叫人看不起,您受委屈了。” 柳海红着眼圈说:“没有,伯,俺不怕别人看不起,俺学习好就中了。” 柳侠哭着说:“伯,这个黄老师他真的太孬孙了,他光拣看着穷哩人欺负。 俺班孙小毛,是三道河哩,穿的衣裳也可旧,他上课提问了回孙小毛,孙小毛背的不完整,就错了几个字,他就把孙小毛叫到讲台上扇他的脸,扇了好几下,孙小毛这半边脸肿了好几天。 十班有个女生,也是家老穷,上课打瞌睡叫他看见了,他揪着人家头发把她拉到走廊里头,下个月,只要是他的政治课,就把那个女生拉出来,还说那个女生长得恶心,是猪都不会去啃的烂南瓜。 我有时候也可瞌睡,可在他的课上我连栽个嘴儿都不敢,我知道,我只要敢栽个嘴儿,他肯定会打我。 俺班几个荣泽城里哩孩儿上课看小说,吃东西,睡觉,他最就是叫他们起来,现在天冷了,他还不敢叫他们走廊。 挨打,走廊挨冻的,都是农村来哩。 那天,他是骂俺妈,我才打他的,我要是那天没有先打他,他肯定饶不了我,对农村孩儿,他每回都是先上脚跺,再扇脸。” 柳长青说:“我知道孩儿,我跟您大哥都知道。 幺儿,小海,这世上,走到哪儿都有这种人,狗眼看人低,他们看人从来不看人品德行,只看穿衣戴帽家里是干啥的。 这种人咱尽量不去沾惹他,好鞋不踩那臭屎。 可咱也不是韩信,我没想着叫您封侯拜相,咱也不去忍那胯下之辱,有人往死里欺负咱的时候,咱得还回去。 小海,幺儿,咱生到山沟里,那是没办法改的,可现在能考大学了,总算是咱农村人也有条路了,这路虽然窄的很,可比以前您大哥他几个那时候好太了。 再窄的路也能走人。 我不是逼您非考上大学不可,您几个就是都考不上大学,就算生下来是傻子,也都是我跟您妈哩孩儿,啥时候爹娘也不会嫌弃您。 不过,孩儿啊,我、您妈,您大哥,俺都还是想叫您过上好日子,不再出个门就叫人看不起,所以,您都得好好学习,尽力了,考不上咱也不后悔,知道不?” 俩人起点头,柳侠哭的直抽气。 柳魁端了面回来,看着柳侠哭,难受的眼圈都红了。 柳长青用粗糙的大手给柳侠擦了把泪:“孩儿,人这辈子长着呢,以后您还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人,跟你身边来来去去,好哩,咱记辈子,孬哩,咱绕着走就中了。 您六哥再有几天就不在这儿了,你还得再搁这儿两年,可也就是两年罢了。 那个黄老师,他拿捏不了咱辈子。 所以小侠,今儿吃了这碗面,顺口气,就把那人当个屁给放了吧,好好学你自己的,两年后咱认识他是谁?他是啥东西? 就算他是吃商品粮的,就算咱在柳家岭活辈子,也比他那种人主贵。” 柳侠用力点头,哭着说:“我知道,伯,我定会考上大学,我会挣可钱,把咱家欠的账都还了,给你,给俺妈,还有俺大哥大嫂买新衣裳,不叫别人笑话您。” 柳侠和柳海每次路过都看到这家店人很,不知道原来这种叫烩面的面条这么好吃。 柳侠吃了两口就想起猫儿,下决心过了年想法带猫儿来回荣泽,叫他也吃次烩面。 柳长青和柳魁又交待了俩人些生活上的杂事,提都没再提学习的事和黄志英。 他们对柳侠的性格非常了解,柳侠只要认准了目标,就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用不着每天耳提面命。 至于柳海直担心的黄志英会报复柳侠。 柳长青和柳魁致的看法是:“他不敢,那是个只敢欺负比他弱的人的软蛋,有了今儿的事,他不敢再动咱幺儿指头。” 柳长青和柳魁走了,他们临走交待俩孩子放假前不要再回去,上窑过不去人。 俩人看着父亲、大哥走远,觉得街上的风都变得冷了。 唯让柳侠感到安慰的是,大哥说猫儿在家很乖,柳魁教他认了不少拼音和字。 这几天,猫儿已经会写出来‘柳侠’和‘小叔’了。 第29章 抗争(下) 欲望文 第30章 陈年旧事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30章 陈年旧事 柳海和柳侠不知道,柳长青和柳魁走出了他们的视线,但却没有回柳家岭。 柳长青遇到了大难题:今年的救济粮到现在都没有下来。 父子两人已经往公社跑了十来趟,直找不到王长民和负责民政的孙丙午,这次正好为了柳侠的事来荣泽,除了去还柳魁战友宋振生的钱,他们还要去县民政局问问情况。 今年秋天阻挡了柳侠俩人回家的那场雨,对其他平原地方可能是场好雨,带给柳家岭带山区的却是六成庄稼被毁的灾难。 他们现在的粮食最吃到过年,省着点吃最坚持到正月下旬,如果那时候救济粮还到不了,春荒时候,上了年纪的人就熬不过去了。 柳长青家的粮食能坚持三个月左右,前几天,赵永祥拉着东西终于到罗各庄了。 赵永祥是古村公社花柏大队的书记,年来,柳家生活直可以维持相对温饱跟他有直接关系,他是柳长青二十年的朋友,和柳长青认识的原因非常特别。 1960年春节刚过,柳长青去荣泽开“大跃进”会议,去的时候,用麻袋卷上了二十来只风干兔子,这是他和孙嫦娥为了度春荒,咬牙留下来的,他希望用这些兔子换到能让家人吃长时间的粮食。 他不敢公开换粮食,投机倒把的大帽子即使他这个退伍军人也担当不起。 他寄希望于有人能看透他麻袋里的乾坤。 赵永祥就是这个人。 赵永祥所在的古村公社花柏大队全部是水浇地,即便大炼钢铁荒废了不少农田,他们村去年也没饿死人。 赵永祥面临的问题是,他们那里年到头都吃不上口肉。 古村这边各种运动都比望宁厉害的,割资本主义尾巴和大炼钢铁,让原来铺天盖地的柿树、梨树和其他各种果树全部被砍伐,除了农民自己房前屋后那几棵不长果子的树,田地里只有庄稼,原来随处可见的兔子、野鸡、松鼠销声匿迹。 养猪、养鸡被列入资本主义行列,也没人敢养了。 古村离荣泽较远,离他们最近的小城是个国家大型有色金属厂形成的区域小城,那里有国营肉店。 但色金厂的工人有工资,每天上架的那点肉,轮不到农民手里就完了。 柳长青和赵永祥真可以说是拍即合。 那次,柳长青在荣泽火车候车厅住了两天,等来了赵永祥满满两麻袋烧饼和馍。 当时运动风正刮的厉害,如果换粮食,就是投机倒把;如果是烧饼或馍,万被抓住可以说是亲戚间互相走动。 从那以后,每年的十月秋收后和五月收麦前,就成了柳长青和赵永祥固定的交换物品时间。 因为古村那边卖公粮是有点现金的,那边又没有什么树,也没有煤矿,那里的人都是年两次到罗各庄煤矿买煤烧。 柳长青和柳长春每年到冬天就拼命抓兔子,自己家只敢吃很少的几只,其他全部用来换粮食。 赵永祥是个精明又不失厚道的人,他总觉得自己拿不稀罕的粮食换人家的肉是占了便宜,又发现柳长青穿的衣裳很破旧,知道望宁这边不产棉花,没有钱买布,就开始把自己家织的粗布搭上几尺,让自己安心点。 古村那边种棉花,家家户户都织布。 两个同样都是对别人宽厚的人,交道越打越顺心,原来单纯的利益交换在长期的交往中转化成友谊,交换的东西也越来越。 柳长青从兔子、野鸡到柿饼、柿霜、柿子醋,银花。 赵永祥从原来的只有玉米和红薯面烧饼,到偷偷在被子底下藏成袋的白面,再到红薯饼,红薯,白菜萝卜,粗布。 再后来,柳长青偷偷的从三太爷那里拿几只兔子,然后是柳福来,牛坨…… 他这些年从赵永祥这里换的东西,不仅养活了自己和柳长春家,还有三太爷家,柳福来和吴玉妮也是得到实惠最的人。 同样,赵永祥也开始慢慢给可靠的人提供机会,柳长青每年给的兔子和野鸡,他家吃不下去,而且他们拉煤都是个生产队结伴同行,几十辆架子车起,他得找到同盟才能把的粮食安全运过来。 于是,他几个人品靠得住,嘴巴又严实的亲戚和邻居家的孩子也都偷偷吃上了肉。 今年因为雨雪太,赵永祥他们直过不来,从古村到罗各庄,再从罗各庄回去,正常天气下也得两天夜,今年的雪直封路,即便这两年千鹤山有了拉脚的,过千鹤山省下不少时间,他们也得在路上过两个夜晚,如果不是真的没东西烧了,这冰天雪地的,谁也不想离开家。 赵永祥今年带来的东西格外些,除了千五百斤玉米和八百斤麦子,还有百斤绿豆,三车白菜和萝卜。 往年都是千二百斤玉米或红薯面,五百左右麦子,没有绿豆,白菜萝卜也都是两车。 除了柳长青五月份见面时要求的十二米宽幅的格子粗布和十米窄幅白粗布,王同祥还给他额外带了三米的花格子布,是他妻子新学的花样,非常漂亮。 不过,今年柳长青套的兔子也出四五十只。 王同祥对柳长青的感谢不好意思且无奈。 古村那边今年粮食大丰收,大家都高兴的不得了,可紧接而来的事情让他们的心情落千丈:古村公社收公粮的价格跌了分钱,而且规定了上缴的数量,了不收。 王同祥说:“本想着能卖俩钱,谁知道竟然卖不出去,比去年还少了二十来块,人家色金厂的工人又兴起了发奖金,肉店的肉轮不上俺了。 咱农民可真是贱命啊,收少收都被人拿捏着,最好的粮食得给城里人吃,自己饿着也得紧着人家给,了不值钱了人家说不要就不要,唉........” 柳长青想不明白,古村那边的粮食卖都卖不出去,在家里放着让老鼠糟蹋,为啥他们村申请的救济粮就下不来。 柳长青、柳魁就是在和柳福来群花费了三天时间把东西捣腾回柳家岭、累得腰酸腿疼、话都不想说句的时候看到了柳海的信,第二天大早就赶到了荣泽。 可他们没能找到王长民。 宋振生死活不肯接柳魁的钱,让他们等以后家里真正缓过来劲再说,柳长青坚持留下了六十块,其他的,年后送柳海去京都还得用。 宋振生留他们在家住了夜,第二天上班,宋振生就和他们起去民政局问情况。 人家给出的说法让他们很无语,也很茫然:县里和公社都正在积极进行改革,人员可能要大调整,顾不上他们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 宋振生出了民政局大门就破口大骂,他也就个舅舅有点本事,退伍后给他安排成了商品粮,他老家是三道河的,知道柳魁他们可能面临的局面。 柳长青和柳魁倒没有他反应那么激烈,柳长青当大队书记年,对有些事很敏感,提前猜到了几分。 不过,可能真验证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老话,宋振生还带给他们个不好的消息,就是现在的合同工,都不再往原来的大队和生产队交钱了。 这意味着,柳家岭大队从此就又回到了没有分钱现金收入的年代。 柳家岭大队现在有三个合同工:柳长兴,关二平,柳茂。 柳长兴是三太爷的大孙子,是孙志勇为了感谢柳长青给他解决了曾广同这个大难题送给柳长青的份大礼。 望宁带就只有罗各庄煤矿会每两三年招收几个合同工,望宁其他国营单位都是只有三两个人,根本不可能进,荣泽的单位轮不到他们这个山区公社,所以,罗各庄煤矿的合同工名额有难得可想而知。 当时柳魁才十三岁,正在望宁上初中。柳长青直接去问了三太爷的意见,两个月后柳长兴就去了罗各庄。 关二平是七二年当的合同工。 那年,望宁公社接到了安排批知青的任务,人不,但特别棘手,因为当时知青在农村的名声已经很差了,打架斗殴,偷鸡摸狗,调戏妇女,消极怠工已经不被看做他们的缺点了,这样的人哪个村都不肯要。 这批知青都是原城人,他们中好几个人的家长都是前几年政治斗争中的胜利者,这些孩子养成了嚣张跋扈的习惯,而在最近的次斗争中,他们的家长成了批斗对象,上面有人放话,把他们这批人安排到偏远的山区去。 孙志勇接到这批知青后的心情,不亚于当年曾广同被族人赶到公社大院时的心情,不能不接,接着了又没办法处理。 他就是个山区小公社的革委会主任,在望宁说话还蛮有份量,和上边当官的比,啥都不是。 最后他硬是拽着到公社开会的柳长青不放,到底把这些人讹给了柳长青。 孙志勇在望宁口碑并不好,毕竟他带头批斗过那么人。 但这个人确实有仗义的面,对他有情分的人,他历来是投桃报李的。 这次,他又主动给了柳长青个合同工名额,有两个大队书记为此特别不忿,起去找孙志勇讲理,他们村这么年都分不到个名额。 孙志勇句话就堵住了他们的嘴:“这个名额是那几个知青换的,我当时可是先把知青分到您大队的,是您自己不要。” 孙志勇的本意是要把这个名额给当时已经初中毕业的柳魁的,但柳魁参军通过了体检,柳长青就把这个名额给了关家窑的关二平。 关二平他伯关麦囤,是柳家岭大队除柳长青和三太爷以外唯个让家里孩儿们都必须念到初中的人。 关二平比柳魁大五岁,是望宁高中停办前最后批学生,只上了年高中,他有个姑姑嫁到了付家庄,平常他都住在他姑家,不用像柳家的孩子那样每天来回跑。 最后个合同工是柳茂,也是柳长青唯次主动提着礼品去找孙志勇要来的机会。 当时各种运动都没那么激烈了,孙志勇在望宁得罪人太,已经暗地里活动好了去罗各庄煤矿当书记,但手续还没办,没几个人知道。 他让柳长青等段,那年罗各庄煤矿没有招合同工的计划。 没久,孙志勇调到罗各庄煤矿,王长民接任望宁公社革委会主任,孙志勇临走特别给他说了柳茂的事。 半年后,柳茂进了罗各庄煤矿,下窑挖了三个月煤后被调到了五道口的后勤部门。 柳长兴、关二平、柳茂三个人每年交的费用,让柳家岭大队有个那个简陋的诊所,有了小学校的玻璃窗,有了能帮忙犁地、拉车的牲口,如果他们这处的进项停了…….. 宋振生看了柳长青父子的表情,惊奇的问:“前几年地分给个人,好人就不再给公家交钱了,您还不知道这事?” 柳魁摇摇头:“俺大队就仨合同工,都没跟俺伯提过。” 宋振生说:“俺大队那俩,七九年地还没分利索呢,就不交钱了,闹可大劲儿,您村儿这几个人真不赖。” 从荣泽回到家那天,柳长青睁着眼夜没睡。 过了年的正月二十三,柳家岭的救济粮终于到了。 柳长青带着人忙了五六天,把救济粮运回柳家岭,分了。 第二天,在大队干部会上提出,村里的仨合同工以后不用再交钱。 同时,他辞了大队书记的差事。 第30章 陈年旧事 欲望文 第31章 暴力与和平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31章 暴力与和平 春雨贵似油。 不过今年春天的油着实太丰沛了些,柳侠从正月初八赶在场雪之前提前到校,到三月桃花开,只回了三次家。 每个不能回家的星期六晚上,柳侠自己坐在冰冷寂静的寝室里,都特别想柳海和猫儿。 在家的每个夜晚,他搂着猫儿躺在宽阔的炕上,温暖踏实。 而在这里,只有米宽的床,两床被子就满当当的,可他就是觉得空,怎么都暖不热被窝。 柳侠还总是控制不住想柳海。 年前最后在校的三个星期,柳海每天晚上都过来和他起睡。 老师和寝管都知道,都对此保持沉默,他们以为柳海是害怕黄志英会趁他不在的时候用暴力的方式报复柳侠。 不过柳海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年前直到放假,黄志英都没有上班;年后开学,他被派到西面的工地监督新教学楼的工程去了。 其他老师的态度,和柳长青预计的差不。 他们对柳侠有点疏远生分,虽然外人完全看不出来,但柳侠有感觉,从他回到班上上课到现在,没有个老师提问过他。 老师们即便知道黄志英对柳侠的行为很恶劣,应该受到惩罚,但柳侠打的人,和他们拥有完全相同的身份,所以对柳侠的行为,他们无法完全释怀。 不是他们刻意要孤立柳侠,而是他们从来都觉得是天经地义的、老师对学生的绝对支配地位骤然受到冲击,让他们心里本能的产生了无法克服的尴尬。 送走父亲和大哥那天,柳海和柳侠就跟王占杰说了柳海年后要去京都的事,王占杰觉得能够理解,没说什么,就让柳侠记得到时候给柳海报名,不管在哪里上学,高考都是要回到户籍所在地的。 王占杰还让柳侠以后每个星期至少到两次把作业都拿过来给他看看。 所以现在每星期天下午,估摸着王占杰应该从老家回来了,柳侠就过去,他每次都在,会认真的把柳侠的作业看遍,指正其中的错误。 另外那次时间不定,王占杰是校长,还兼着课,很忙,得凑他的时间,偶尔他会主动过来找柳侠。 柳侠不知道王占杰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他认为这是王占杰关心他的学习。 但听他说起这件事的柳长青和柳魁却明白,王占杰是用这种方式在向其他人表明他保护柳侠的立场。 所以新学期开学以来,困扰柳侠的不是来自老师的压力,而是他自己日常生活上的。 他现在才知道柳海在的时候自己过的有舒服,柳海为他做了少事。 前三个星期,他早上洗脸刷牙不超过五次;开学近两个月,只买到了不足十次菜。 院里的水管晚上会冻住,他半夜起来也打不到水,早上寝管起来用热水把水管浇开后,他又挤不到跟前。 跟同龄人比,柳侠身高很正常,但他比现在同年级的同学小两到三岁,十五六岁是男孩子发育的个高峰期,有些孩子在这个年龄,个头已经长成了。 十三岁的柳侠比班上个儿高的男生能低出快头,他又偏瘦,在推搡拥挤这种纯体能对抗中,他点优势也没有。 至于买不到菜,原因太,除了买素菜的学生,还跟任课老师的习惯有关,柳侠的数学和物理老师特别爱拖堂。 上个星期四、星期五连下了两天雨,柳侠又没能回家,这是连续第三个星期了,他心情恶劣。 星期中午最后节课,李老师难得的没拖堂,柳侠终于在素菜卖完之前排到了窗口跟前,他前边只有个女生了。 只手忽然从柳侠头顶伸过去,手上摞着不少于十只大洋瓷碗和饭盒。 这就是柳侠买不到菜的又个重要原因:这只手的主人,邵岩。 柳侠开始没动,直到前面的女生端着饭菜转身的那下,他才举起右臂挡住了邵岩的胳膊,把自己的碗塞进了窗户:“大份面条,份素臊子。” 后面传来声尾音上挑的口哨,跟着是邵岩纯正的普通话:“你有种,柳侠!” 柳侠接过自己的面条,看也没看邵岩,径直出了饭厅。 今儿天气不错,阳光明媚,照得树上嫩绿的新叶格外清新。 柳侠来到以前他和柳海起吃饭时最喜欢待的那棵大杨树下面,这里离水管不远不近,吃完马上就能洗碗。 他吃着面条看着饭厅外墙上宣传栏里自己和柳海的那两份检查。 虽然他们写的字都不算大,但将近千字下来,他们每人的检查都是六张,红纸黑字,占满了四个宣传栏,因为在背阴处的玻璃窗内,虽然已经过了快三个月,还跟刚贴上去差不。 贴在教室走廊的那份也是这样,只有刚进大门口的那份风刮雨打的年前就已经找不到了。 他不想再打架,如果再打架,不管他有理没理,有那次的前科在,他都说不清楚。 可打不打,估计由不得他。 邵岩是这学期从原城转过来的,就在他隔壁的(八),听说是在原城因为打群架被学校处分,他爸爸好像是个什么官,怕他在原来的学校再惹出事被开除,就把他给转到荣泽高中来了,来了没几天,家在荣泽的几个孩儿就成了他的跟班。 柳侠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了邵岩,他为什么老挑衅自己。 他次在柳侠好不容易排到窗口的时候突然杀过来,每次都拿着大摞碗,经常把剩的不的素菜买个干干净净,有几次他拿的碗没能把素菜买完,他干脆在那里挡着柳侠,让其他人买。 他自己好像是只吃肉菜的。 学生里家境好的不,吃肉菜的人还是少数,所以肉菜总是比素菜卖的慢。 可肉菜份就毛五,柳侠觉得自己又不是百万富翁,吃那么贵的菜干啥。 邵岩过来了,身边还跟着五六个,每个人都用‘我很横,我就是在找茬’的表情看着柳侠。 柳侠起来,直接对上邵岩:“我不认识你,你来就到处找我的茬,不就欺负我有处分挂着不敢和你动手吗?” 邵岩嘿嘿笑:“柳侠,你有种,我来没几天就听说你特横,连老师都敢打,今儿看还真是,怎么样?打架?” 柳侠扒拉着面条吃着:“我从来都不横,打老师那是没法了,我没惹过你,也不想跟你打架。” 邵岩也大口吃着面条,用说平常话的口气说“你想不想都没用,除非你想以后都吃不上菜,你那破衣服、被子什么的也都不想要了,那你就装缩头乌龟吧。” 听了这话,柳侠知道,这架他是必须打了,否则,以后在荣泽高中的这两年,他就别想过天安生日子了。 他以前在望宁上学时就见过,男孩子之间要是认定了谁软蛋子儿窝囊废,就都挤着他欺负,甚至有些在别人眼里也是窝囊废的人,也都敢去踩他脚过过瘾。 除非哪天他自己能鼓起勇气拼上命打架,基本上不管输赢,以后就没什么人敢再欺负他了,要不,就等着直被欺负到死吧。 柳侠乜斜眼看着邵岩:“我不跟你打,要是你挨了打就叫您家人来找学校,我可没法你,您家是吃商品粮哩,你啥都不怕,我可不想被开除。“ 邵岩下急了:“你才挨了打就叫家人呢,老子敢打人就不怕挨打,谁叫家人或过后找老师告状,是他妈乌龟王八蛋,你少给我找借口,说吧,你打还是不打?” 柳侠慢慢嚼着面条:不能太晚,万受点伤到回家的时候还没好利索,叫家里人看到,肯定不得了。 他合计清楚了:“明儿后晌,下最后节小自习,泽河大桥北边,别吃了饭再去啊,时间来不及,还有,您别去恁人,叫老师见了看就不像去干好事哩。” 邵岩冷笑了声:“哼,个处分看把你吓的。说定了,明儿下午,不去就是没长蛋子儿哦!” 柳侠直纠结到第二天最后节课下课,觉得这事还是不能跟王占杰说。 说了,他以后可能会买上菜,邵岩可能以后也不敢再公开欺负他; 可如果邵岩和他的那些狗腿儿出去嚷嚷说他软蛋,说过了打架解决的事却偷偷的去跟校长打小报告,那他以后在男生面前就只能把脑袋钻裤裆里过了。 男生对沾沾就去找老师告状的人是最鄙视的,会集体默契的孤立他,柳侠有打黄志英的事在先,班上男生都把他当英雄,可柳侠自己不会这么想,天天担心可能会被开除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柳长青也再告诫他,有了那件事,要低调做人,打老师绝对不是什么英雄事迹。 柳侠把做好的作业整理了下,又拿演草纸叠成小方块把鞋子塞了塞,走几步试试,觉得差不,比较跟脚,出门。 布鞋都是越穿越松,最后还经常会走掉,打架的时候鞋子很重要,不跟脚的鞋子不但影响速度,影响气势。 要是没开打先提鞋子,那自己就先输了气势。 过汽车,老远他就看见了向北延伸的泽河河滩上那几个人,邵岩他们已经到了。 柳侠猛跑了几步,鞋子没事,继续。 邵岩身边那几个人看到柳侠居然真来了,而且还是只有个人,都有点不敢相信。 这也太傻蛋了吧!躲不过,至少找两个帮场子的,即便不敢帮着打邵岩,至少可以在不行的时候装着去喊老师吓唬吓唬人啊。 邵岩看见柳侠,手摸了下鼻子,笑:“我以为你吓得尿裤子来不了了呢!” 柳侠往他跟前走着说:“给你准备尿布呢,要不早来了。”话没落地,柳侠的右腿已经踢在了邵岩的侧腰上。 所有人都没想到先动手的居然是柳侠,邵岩当然也想不到,他干净的蓝色外套上出现了个清晰的泥脚印子。 柳侠跟着就扑了过来,对着邵岩的脸就是拳,邵岩也不是省油灯,左脸颊没躲过挨了下,他结实的拳头也给了柳侠左脸下。 柳侠比邵岩矮大半头,缠着打肯定是他吃亏,所以他两下得手,自己也挨了下马上后就跳开了,用胳膊擦擦自己的左脸,没流血,柳侠放心了。 这次是邵岩先动脚。 柳侠虽然矮小,但动作非常灵敏,邵岩的脚只踢着他左侧腰的边,如果柳侠全力躲绝对能躲得过去。 但柳侠打架的作风可不是味的躲,他自觉皮糙肉厚,只要不是对方手里有砖头或棍子,挨两下从来不当成回事。 他的原则是能让对手挨下是下,让对手失去战斗力,才能有效的保护自己。 柳侠豁出去自己挨脚,把拳头又打在了邵岩下巴上,不过邵岩也很灵活,这拳他也没实打实的挨上。 这次邵岩没让柳侠跳开,俩人扭在了起。 不过还没等两人弄到在地上燕青十八翻的程度,就有个胆小的学生说了句:“桥上好像是政教处张老师。” 观战的几个人立马上去就把俩人给拉开了。 场预想中腥风血雨的战斗不到五分钟就这么稀松平常的结束了。 那群看起来非常像小流氓的狗腿毕竟还是在校的高中生,也就是从刚流传过来的香港电视剧里学了几个比较烧包的姿势和词语,真让他们动手打架,估计都得怂尿了。 过后,柳侠还是有点害怕,怕邵岩那帮狗腿儿里有嘴巴不严的把事情说出去,万让政教处的老师知道了,会再让他叫家长。 他倒点不担心邵岩,他本能的觉得邵岩虽然嚣张不讲理,但挺带种,不是那种碎嘴巴的人。 不过,不管他心里害怕,他还是觉得自己这次作对了,尤其是后来几天他天天中午都能吃到份素菜的时候。 他又联想到了黄志英离开后,他们这四个班的同学再也不用想到政治课就心惊肉跳了。 所以柳侠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都认为,和平在很时候都是要依靠暴力来达成的。 第31章 暴力与和平 欲望文 第32章 平常日子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32章 平常日子 柳侠和邵岩的关系在打完架回到学校个小时后就发生了戏剧性变化。 第节晚自习下课,柳侠冲出教室去厕所,正好撞在从自己班教室后门出来的邵岩身上,俩人就路吵着去了远在百米外、隔着个大操场的厕所。 等撒完泡尿回来,俩人已经开始嘻嘻哈哈说笑了,邵岩有点不好意思的跟柳侠解释了他之前没事找事的行为:“我来荣泽高中是上学期没结束就决定的,我爸那时候就来过次荣泽高中,正好看到了你哥和你写的检查,我爸说是贴在学校大门口的,他回去后把你们的字夸得跟大书法家似的,拿着教训了我好天,我当时不服,觉得根本不可能有学生能把字写那么好,他还专门说出了你们俩的名字作证,这就够让我生气的了。 结果我来学校报到那天,走进教学区就又看到了你们贴在走廊的那两份,我爸又开始教训我,还说这写检查的学生肯定是差生,个差生都能把字写成这样,可见荣泽高中水平有高,反正就是大堆我最没用最差劲的话。 我的字写的特别难看,看了你们的检查真有点嫉妒,又给我爸数落的很没面子,原本还想着就是俩只知道读书写字的书呆子,等看清楚了你们写检查的原因竟然是打老师,我根本就没法信,当时就想跟你们打架,后来听说你哥转学走了,我就决定和你打。“ 好像是为了表明自己没撒谎,邵岩还去教室把自己的作业本拿给柳侠看。 柳侠看看作业本上那狗爬样的字,再看看穿着夹克衫和高领毛衣、又洋气又帅气的邵岩,决定以后再也不相信什么‘文如其人’‘字如其人’之类的鬼话了。 从那天开始,邵岩下课就在走廊里等着柳侠起玩;中午的素菜柳侠每天都能吃到,如果他下课晚了,邵岩就会不由分说拿了他的饭盒加塞儿去给他买。 本来柳侠心里还有点介怀邵岩之前欺负他那些事,但他和邵岩是邻班,见过几次邵岩课间和别人打乒乓球,特厉害,体育老师说他的水平基本可以打遍荣泽无敌手,柳侠心里很羡慕。 邵岩第二天中午吃饭时候邀请柳侠和他起打乒乓球,柳侠跃跃欲试,可他以前连乒乓球拍都没摸过,基本规则都不懂,技术是点没有,跟邵岩打了快半个小时,净是捡球了。 这下激起了柳侠的斗志,他有时间就缠着邵岩教他,邵岩居然也不嫌弃他水平臭,教的还挺认真。 几天下来,俩人的关系比邵岩和那几个狗腿看起来还要好。 柳侠这场雷声大雨点小、标准的中学生式打架斗殴带来的好像不止是他人身处境的改善,连老天爷都变得和气了。 和邵岩打架后连续三个星期,他都按时回家了。 这几次回家,不仅让他和猫儿的心情都愉快得跟现在春天的阳光样明媚,还发现了好几件特别的事。 望宁公社变成了‘望宁乡’。 柳茂转成了正式工。 家里人正在给柳川不停的寄照片相亲。 家对柳侠好像是个加油,每次从家回来后的前三天他都干劲十足的学习,后三天则会有点焦急不安,怕变天,怕下雨。 每个星期都能回家让他觉得有了盼头,在学校的日子也感觉不再那么难熬。 如果再能收到三个哥哥的信,那柳侠就真的是欢欣鼓舞了。 柳川的信通常是个月封,柳海和柳凌是星期封。 柳海每封信都厚厚的好几张,除了拉屎撒尿,恨不得把他的举动都说给柳侠。 柳海到京都后,曾广同找了两个高中老师对他做了个测试,决定让他暑假后从高重新开始读,现在他临时跟高做旁听生,主要跟听人家的语文、数学和英语,听看,开阔眼界,拓宽思路。 柳海说京都确实又大又漂亮,可他就是想家想的不得了,尤其是有人笑话他的口土话时。 柳侠回信说:“普通话有什么了不起,那不就是他们的土话吗?要是把原城定成京都,咱的话就是普通话。 要是他们弄出个第五大发明的话,随便炫耀咱也没啥说,就是会说个土话,有啥可骄傲的?” 柳凌新兵训练结束后,被分到了京都西北二百公里外的重装野战部队,那里扼京都西北之门户,自古以来便是军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 柳凌每封信都充满活力,鼓励柳侠好好学习,对柳侠痛打黄志英的事,柳凌和父亲、大哥的态度不太样。 柳魁和柳长青在学校维护柳侠,私下里还从老师的角度训诫了几句。 柳凌则是面倒的支持,对柳侠个字的责备都没有,只告诉他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情况,最好还是不动手,哪怕旷课逃学呢,先避开锋芒不挨打,别的以后再说。 其实柳凌也是在担心老师报复柳侠,柳侠身单力薄,成年人的老师如果认真和他对打起来,柳侠未必就能占便宜。 五前最后周的星期二早上,柳侠刚起床准备开始洗漱,王占杰来了。 满屋子的学生都拿着手里的东西规规矩矩的在原地不动。 王占杰对他们摆摆手说:“都快去洗脸吧,别上操吃到了。”然后他对柳侠说:“我夜儿黑听广播里天气预报,今儿原城可能有中雨,你赶紧收拾下,还能赶上五点半的汽车。后儿开始二年级预考,得占年级教室用三天,您明儿晌午上完课就放假,三天半,星期日下午准时返校,万雨太大,别冒险硬来,我去跟蒋老师说。” 柳侠脸也不洗了,赶紧跑教室去收拾了书本往汽车跑,心里高兴的直想笑出声。 汽车在朦胧晨光中驶出荣泽,柳侠路心旷神怡,会儿就能看见猫儿了,还能陪孩儿耍好几天,嘿嘿,预选真得劲,咋不再来几回呢? 车到千鹤山顶,柳侠的情绪受了点小打击。 罗各庄到荣泽的公路正在修,千鹤山的公路只有半边能过,他坐的车等了老半天,终于轮到由北向南的车走了,他们的车又在到千鹤山最高处槐树顶的时候被个带红袖章的给拦住了:“时间到了,该南边的车走了。” 千鹤山和上窑样,都是北坡相对平缓漫长,南坡陡峭险峻,柳侠坐在车上都可以看到很远处若隐若现的群山。 靠西边山崖的半边公路全部被破开,本来,不破的时候也已经不像柏油公路了,都是大坑小坑和碎石子、灰土;很带着安全帽的人在不紧不慢的干活。 等了将近十分钟,他才看到辆蓝色的只有三个轮子的拉煤车冒着黑烟慢慢转过了前面个山头,跟着,后面同样的三轮车和大卡车流水般的涌了出来。 大卡车后面的情形才真正让柳侠吃惊:辆接辆的架子车,同样两头都装了堵头,煤堆得冒尖,上面搭着条看不出颜色的旧床单,靠近前头的部分放着个用席子圈着的铺盖卷。 拉车的人全都是弓背凹腰,头也不抬的拼命拉着车,他们前面是头帮脚的驴或骡子,牲口身边走着个手拿树枝或小鞭子的拉脚人。 浩浩荡荡的架子车队伍有点悲壮的画面感。 柳侠忽然在靠前的车队里看到个熟悉的身影,他把头伸出车窗大叫:“楚凤河,凤河哥。” 楚凤河扭头,顺着声音找人,柳侠这才看到他左下颌包着块脏乎乎的纱布,他又使劲喊了声。 楚凤河也看到了他,边兴奋的冲他笑,边飞快的把驴从已经上到坡顶的架子车上解下来。 楚凤河牵着驴挤到柳侠的窗户边:“柳侠,你咋今儿回来了哩?” 柳侠说:“俺后儿给二年级腾考场,俺老师说天气预报咱这里今儿有中雨,叫我先回来了。小河哩?” 楚小河是去年暑假望宁初中被荣泽高中录取的七个学生之,但他没去荣泽,柳侠从初中毕业后就没再见过他。 楚凤河羡慕的说:“您老师真好!俺小河明儿后晌才放假。哎,柳侠,你知不知道?柳钰跟您大哥就搁底下五道口那儿打石头哩。” 柳侠吓了跳:“俺大哥跟四哥都搁五道口哩?”他马上对司机说:“师傅,我想下车自己走哩,你给我开下门吧!” 司机打开了门,柳侠从汽车和山壁之间挤出来,焦急的问楚凤河:“俺大哥跟四哥真搁这儿哩?” 楚凤河牵着驴和他起往山下走:“嗯,夜儿就搁这儿哩,下面高压线杆那段路,不知道哪儿来哩工程师说,柏油路铺再好也没用,过不了半年就得毁了,让全部用大石头铺,修路哩单位就在咱附近招人打石头,都打成这么大的方块,”楚凤河比划了个半米见方的方形:“听说是天七毛钱,来了可人。” 柳侠心急如火,但本来就不宽的公路,边正施工不能走,边是向上的架子车车流和到山顶后又拐回来的人和牲口,乱马交枪的,他想跑也跑不起来。 他看到楚凤河脸上灰黑色的汗水顺着皮肤流进纱布里,问他:“凤河哥,你下巴咋啦?” 楚凤河用黑乎乎的手摸了下纱布,笑笑:“没事,缝了几针,那老杂种的扁担钩子给打的。” 柳侠问:“您伯?” “嗯,前儿,就是星期日大清早,他忽然去叫小河俺俩回家,说他做梦梦见俺妈了,才想起来那天是小河的生儿,说家里鸡蛋都煮好了,面条啥也都准备好了,叫俺俩过去起过。 最近这儿拉煤的,我都把小河哩生儿忘了,听见他说,我还以为他良心发现,觉得对不起俺妈,想以后对俺俩好点哩,就跟他回去了。 谁知道,饭桌上俺俩碗面条没吃完,他可露陷儿了。 他说再过半个月就该收麦了,我成天去拉脚也顾不上地里的活,想割完麦用他那五亩山坡地换我跟小河的亩二分水浇地哩! 老混账,他以为我是傻子啊,别说五亩二道坡的地,就是十亩头道坡,你看会有人愿意换没? 他咋说我都不答应,他就破口大骂,说我是没良心哩白眼狼,那臭娘们儿也在边说小河俺俩是喂不熟的狗,俺俩还了她两句,老杂种拿起扁担就过来打我,小河去挡他,那娘们儿和她闺女把俺小河挖得满脸血……..“ 柳侠说:“您伯咋恁孬孙哩?凤河哥,你不敢叫汗再往里面流了,会化脓。“ 楚凤河不在意的用手抹了把汗:“该死*朝上,有啥怕哩?我这贱命想死也死不了。“ 柳侠问:“那您伯他们现在咋样了?“ “仨都搁卫生院躺着哩,他们敢把俺小河挖成那样,我还管球他们是谁哩? 我拿了铁锨跟他们拼命,打倒片我就领着小河走了。听说老杂种头上、身上缝了三十针,那破鞋娘儿们哩头皮叫我铲掉了块,她闺女脸上好像也缝了几针,听说她那大孩儿放出话,说要找人打死我跟小河。 哼,叫他们再花哨两年,等小河过几年长大点,能顾着自己了,我就弄死他们,叫俺小河太太平平过辈子。“ 柳侠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楚凤河和楚小河的事,他辈子也想不到还会有这样的爹。 走过了最拥挤的那段,楚凤河对柳侠说:“我知道你心里着急见您哥,我拉着驴走不快,你先下去吧!“ 柳侠在牲口和人群之间灵活的穿过,终于看到了五道口地磅旁边群正在叮叮当当打石头的人。 他眼就看到了蹲着扶钎子的柳钰和抡着锤子的柳魁,大叫着跑了过去。 柳魁和柳钰看到柳侠都高兴又诧异。 柳侠兴奋的解释了自己提前回来的原因,柳魁挺高兴:“你回来陪猫儿几天正好,我跟您四哥这出来,没人跟孩儿耍了。我也觉得可能会下雨,再有二十天麦子就熟了,雨可千万不敢下太大。“ 柳侠看到柳魁眼神忽然转向他身后,不由的回头看,和他后面端着个大茶缸走过来的柳茂眼光正好撞在起,柳侠楞了下,随即轻轻‘哼’了声,扭过头,撅着嘴鼓着腮帮子看着柳魁。 他有快年没见过柳茂了,年前祭灶那天俩人同时在家过次,不过柳茂上去很晚,柳侠已经吃完饭抱着猫儿回自己窑洞里了。 第二天他搂着猫儿睡了会儿,起床后知道柳茂已经走了,说是过年在单位值班,不再回来了。 柳侠年后因为怕下雪提前天返校,柳长春把他送到坡下塞进他兜里十块钱说:“别生您二哥哩气,他是惦念您二嫂,时转不过弯,也抹不开脸,可他心里知道你对猫儿好。” 柳侠不愿接柳茂的钱,但柳魁说:“拿着吧,这是咱叔给你哩,你以后每天至少得吃次炒菜,要是光不吃菜,人就长不高了,那你以后咋护着猫儿哩?。” 可不管家里人再替柳茂圆场,柳侠想起他对猫儿做过的事就愤怒,再加上刚又听了楚凤河的事,他不待见柳茂了。 楚凤河他爹是娶了他后妈才开始嫌弃他弟兄俩的,而柳茂,还没娶后媳妇呢就不要猫儿了,比楚凤河他伯还不是人。 柳茂把茶缸递给柳魁,轻轻说了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您会儿回去吃饭”就转身走了。 柳魁看着柳茂的背影叹了口气,柳钰有点尴尬的看着柳侠,却没有开口为柳茂辩解。 打石头的活不会是个长期的事,施工单位其实是按方数给柳魁他们算钱的,劳得。 柳魁、柳钰要抓紧时间干点,晚上都不回家,住在柳茂这里。 柳侠想家心切,又不想耽误大哥干活,说了会儿话,就个人回了柳家岭。 第32章 平常日子 欲望文 第33章 刺激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33章 刺激 柳侠的意外归家让猫儿欣喜若狂,他抱着柳侠的脖子半天都不肯松开,然后就直看着柳侠的脸,不太相信竟然这么快就又看到小叔了。 柳侠带着他在山坡上玩了大半天了,直到黄昏时雨点落下来才背着他往家跑。 柳侠心里无比舒坦,窗外雨潺潺,而他不再是个人呆在空旷阴冷的寝室里,他在自己温暖的家,猫儿正心满意足地在他怀里抱着奶瓶喝,再没有比这让他满足的了。 过完年柳魁送柳海去京都的时候本来打算最停留两三天,实际上却是半个月后才回来的。 曾广同已经回学院上班,曾怀琛陪着他看遍了京都大大小小的名胜古迹才放他离开,回来时又带了不少东西,光奶粉就带了六袋。 柳家岭大队这半年都没有牛下崽,当然也就没有牛奶,猫儿喝了三个月奶粉。 其实猫儿已经三岁了,完全可以吃饭了,但柳侠对王君禹关于喝牛奶身体好的说法相信到迷信。 家里人在对待猫儿的事情上,只要能办到的,都会依着柳侠。 柳侠肚子上那几道大大小小的疤,让全家人都心怀愧疚。 柳侠离校时太匆忙,没见任课老师,所以也没有人给他布置作业。但柳侠却没敢真的给自己放假,回自己窑洞后又和猫儿玩了两个小时,猫儿睡着以后,他开始拿出书本做课后作业。 雨下到半夜就停了,但柳侠他们想出门至少也得三天以后。 柳侠每天就在猫儿的绕膝玩耍中学习,每天只能拿出三四个小时专门和猫儿耍,可俩人都很快乐满足。 星期六黄昏,柳魁和柳钰回来了,打石头的活并没有结束,他们只是太想家了,不回来趟活都不想干。 家里下热闹了起来,吃晚饭的时候秀梅就烧了两大锅开水。 柳侠明天要返校了,今儿黑得洗个澡。 澡盆是在柳魁他岳父那里特意定做的,过年时才开始用,比般的澡盆大出圈,深度是高了三倍,柳侠和猫儿起坐里面也很宽绰,最主要的是不会再把水溅地了。 俩人就在澡盆里光溜溜的玩水耍,猫儿特别爱这样洗澡,每回该出来的时候都耍赖不肯,今儿秀梅决定让他俩洗个痛快。 灶上直烧着水,柳侠觉得水不够热了,秀梅就用瓢往盆里添热水。 家人正热闹说笑时,门被推开了,柳淼和柳牡丹走进来,柳牡丹手里还拿着两个卷得不成样子的作业本。 柳淼说:“牡丹把作业都做错了,还把橡皮丢了,她非得过来借小葳哩橡皮使。“ 秀梅把灶边的石桌腾干净,又把煤油灯和橡皮拿过来,让柳牡丹在坐在那里改她的作业。 柳牡丹比柳葳大岁,前年就该上学了,她却哭死嚎活的不肯上,去年看比她小的柳葳都上学了,柳福来才硬把她送去。 虽然牡丹身上的味儿大老远就呛人,但柳福来是好人,柳长青家对他的孩儿们从没嫌弃过。 柳侠用手点点的给猫儿搓灰,猫儿点不老实,不停的用小手捧了水往柳侠头发上倒。 柳牡丹擦几下橡皮,就用力吹吹,看着柳侠和猫儿在盆里闹腾,过了会儿,她忽然问柳侠:“小侠叔,你还跟猫儿个盆儿洗澡哩,你真哩点也不怕他克死你?” 语落地,屋子里瞬间就只剩下了猫儿开心的笑声,连柳葳和柳蕤都不说话瞪着柳牡丹。 正在和柳钰说话的柳淼只楞了下,就伸手猛的拉着柳牡丹的直胳膊把她提溜了起来,柳牡丹还没弄明白咋回事,就已经被柳淼摔出了门外。 柳牡丹在院子里哭嚎,柳淼在骂她裤裆嘴,屋里柳长青家没有个人出去劝声。 他们都知道柳牡丹有点缺心眼,但今儿这话,她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傻子,也让柳长青他们生气。 柳牡丹个小孩子,她怎么可能知道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那些话只能是从家里大人那里听来的。 家人都担忧的看着柳侠。 柳侠紧闭着嘴,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门口。 猫儿又捧了点水,嘻嘻笑着洒在他的头上,看柳侠没反应,就歪着头看柳侠的脸:“小叔,你咋着了?” 他心和柳侠玩,完全没听到柳牡丹的话,听到了他也不懂。 柳侠下回过神,扑棱了下头发,努力笑了笑,两只手猛的去挠猫儿的咯吱窝:“我这么着了,叫你给小叔头发弄湿,叫你皮........” 猫儿特别怕挠痒痒,左躲右闪笑的穿不过来气。 柳长青和柳魁同时开口,说的话就像刚才柳牡丹根本就没来过样。 晚上柳侠又陪着猫儿玩到十点,猫儿睡着后他抱着猫儿看英语书看到快天亮。 第次,柳侠想去学校的心情超过了想留在家里。 返校后他努力学习的样子让蒋老师都觉得意外,这种情形在二年级预考成绩出来、六百名预选淘汰的学生打起铺盖离开校园后加明显。 柳侠变得和其他成绩比较好、觉得自己有可能考上大学的学生样,连课间十分钟都很少出去,天到晚把自己埋在书本里。 邵岩别扭坏了,问柳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成这样了。 柳侠却什么都不肯说。 邵岩有天无意中发现柳侠的英语书里面夹着张纸,上面画着个面目狰狞的简笔人物画,小人的肚子上写着‘柳牡丹’三个字。 他以为柳侠暗恋上了学校个叫柳牡丹的女生,就偷偷打听了番,发现学校根本就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邵岩实在憋不住,非要柳侠说出柳牡丹是何方美女。 柳侠恶声恶气的说:“美?那就是个比白骨精还恶心人哩丑八怪!剁了喂牲口牲口都嫌腌臜哩孬孙货“ 柳侠疯狂的学习劲头经过个暑假后不仅没有消减,反而在升入高二后还有了升级的苗头,让成为他数学老师的王占杰觉得,他要是敢直这样下去,眼睛非得给毁了不可。 就在王占杰打算趁星期天下午柳侠单独找他辅导功课的时候和他谈谈这个问题时,柳侠自己先来找他了。 柳侠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就不是当好学生的材料,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他把柳牡丹的画像夹在自己每本书里,警示自己要努力,只要看见那张画,他就会想到如果自己考不上大学,猫儿就得直生活在到处是柳牡丹这种恶心人的地方。 可他发现,他管得了自己的身体,却管不住自己的脑子。 年级最后两个月,他坚持的很好;二年级开学后的两个月,他也坚持过来了。 但现在却越来越难坚持,节挨节的课,本接本的作业,没完没了的练习题和单词,柳侠发现的记忆力和分析力在不停下降。 可是,星期天返校后的那两天却又没问题,偶尔他被邵岩硬拖着去打个课间的乒乓球,接下来的课上他就能恢复以前那种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王占杰听他说完,沉吟了会儿:“人跟人不样,你别学那些整天坐在教室里的同学,你还像以前那样,课间该玩就玩,上课认真听讲就中。“ 柳侠着急地说:“我想考上大学,我定得考上大学,我以前那样不中。“ 王占杰说:“你好像以前就有预习功课的习惯,现在你把自己弄得太紧张,每天净顾着老师布置的作业,这个好习惯反而丢了。 你以后试试,预习的时候仔细深入点,上课时把精力集中到极限,先试段时间看看。“ 接下来的时间,柳侠就按照王占杰说的,下课就和邵岩起打乒乓球或到操场上跑几圈,上课非常认真的听讲,每天晚自习结束前定把第二天要讲的功课仔仔细细预习遍。 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和分析力又恢复了。 二年级最后的期末考试,柳侠通知书上写的是理科全年级排名第百十三位。 高和高二的两个暑假,柳侠都过得轻松快乐又极度紧张。 轻松快乐是因为他呆在喜欢的家里,猫儿就在他跟前;紧张是因为他直在预习下学期的功课,练字他没有停过,老师布置的作业能把人累死。 高二的暑假,柳海还是没能回来,曾广同给他报了个英语学习班,并在柳海写回来的信里加了张他的信,特别说明了下情况。 随着柳海的信起寄回来的,还有给柳侠的几本书和复习资料,其中有套京都高中英语老师的教参书,是曾广同特意找朋友给他要的。 那些书里,还有柳侠盼望已久的《悲惨世界》第五卷。 柳侠花了星期学习以外的时间看完了这本书,然后好几天心里都不舒服。 他从来想不到自己会为了沙威的死而难过,在看前面四卷的时候,他时时刻刻都在为马德兰先生担心,担心沙威揭穿他,担心沙威制造借口陷害他,而现在,沙威自杀了。 柳侠无法理解沙威对法律的虔诚信仰,所以也无法理解沙威在感觉到自己为了良知背叛法律时的迷茫无措。 还有艾潘妮,柳侠样无法理解艾潘妮厢情愿的爱情,但他很喜欢艾潘妮,有时候甚至超过喜欢珂赛特,艾潘妮的死让她难过,也为她不值,从头至尾,柳侠对马吕斯这个人都说不上喜欢,他喜欢出场不的恩佐拉些。 当然,最让柳侠难过的还是冉.阿让,柳侠从来不知道“愁善感”为何物,但当他看到“他曾经能抬起割风的马车,但现在却连只钢笔都嫌重”这个题目时,眼睛瞬间被泪水充满。 他看着冉.阿让只能喝下杯水,看着他在回光返照中为珂赛特安排遗产,对马吕斯的厌恶达到顶峰。 他看着冉.阿让永远躺下,在黑暗中,大天使的光芒能安慰冉.阿让的灵魂,却照不进柳侠的心里,他难过的好几天都情绪低落。 他对担心的看着自己的猫儿说:“咱以后不学冉.阿让,傻子才会自己伤着心,把最喜欢的人让给别人呢!“ 第33章 刺激 欲望文 第34章 柳川回来了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34章 柳川回来了 暑假开学前,柳海和柳凌起给家里寄了封信,里面夹了好几张柳凌和柳海俩人、还有他们和曾广同父子起的照片,这是柳凌前几天搭了他们连长的顺风车去京都看柳海时照的。 前年的国庆节,柳海就在曾广同的鼓励下自己乘车去看过柳凌次,俩人在柳凌他们连队的坦克前合了张影寄回来,把柳侠、柳钰他们羡慕坏了。 柳凌和柳海在信里鼓动柳侠报志愿的时候定要报京都的大学,柳海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你永远不会知道京都有大美。 出了京都往北,那里的山才叫群山巍峨高耸入云,和他们相比,千鹤山和上窑真的只是小土坡。 幺儿,考京都的大学吧,咱们都来这里上学,以后也能把咱伯咱妈他们都接来。” 这次,柳海又写到:“幺儿,咱起努力考军校吧,你不知道五哥和他的战友们看起来威风,你是没亲眼看见五哥,他现在帅的没法形容,开车把咱五哥送过来的陈连长跟电影里演的那些军人样帅,咱要是穿上军装肯定也跟他们样。” 中国的男孩子大都有过当英雄的梦想,而当兵几乎是成为英雄的唯途径,柳侠也不例外。 他开学后和邵岩说起柳海的愿望,邵岩也激情万丈:“咱干脆都报军校吧,咱们报个学校,到时候还能起打乒乓球,起训练,没准还能起上战场呢!” 柳侠毫不犹豫的和邵岩击掌定约,可三个月后,他开始有点动摇了。 荣泽高中去年改为三年制,教育局从古村高中给他们调过来十几个优秀教师,还给他们分配了二十个专业师范院校的大学生,这些新生力量给荣泽高中出了不少新点子来刺激学生的学习积极性。 举行校内学科竞赛就是古村个老师提出来的,王占杰采纳了他的建议。 柳侠升入高三三个月后,参加了三年级理科班的数理化三科联赛,以高出第二名九分的成绩夺得第,奖励了个漂亮的浅蓝色塑料皮日记本和张奖状。 他得奖后的下个星期三是猫儿的五岁生日,柳侠星期天回家的时候家里提前给猫儿煮了两个鸡蛋过生儿,柳侠在日记本扉页上写了字送给猫儿,做给他的生日礼物之: 祝柳岸: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小叔柳侠雅正! 柳魁看着那几竖行漂亮潇洒的行楷,哭笑不得:“怪不得你作文总想不及格哩,这些话是给小孩儿用哩吗?” 柳侠强词夺理:“大哥,那是祝福,祝福啊懂不懂?就是想以后实现的愿望,老寿星不都是小孩儿长大哩嘛,我想叫猫儿以后长成老寿星啊!” 猫儿还认不了那么字,他也不关心这个,他就知道这是小叔特意给他个人的,喜欢的不行,直抱着看里面的画。 柳凌中学作文竞赛获奖也得过个笔记本,里面每隔二十页就有副画,都是人面桃花、青萝采桑的古装漂亮女子,他送给柳长青让家里记账用了。 柳侠这个里面的插画都是风景画。 猫儿对着里面的副画半天移不开眼睛:“小叔,这是啥啊,咋恁好看哩!” 柳侠看,是副江城长江大桥的鸟瞰图,下面还有字:万里长江第桥。 柳侠的语言描述能力特残疾,他看到这幅图的第个感叹和猫儿样,也是‘咋恁好看哩’,其他啥也说不出来。 眼望不到头的桥梁,像连绵无尽镂空的花格样蜿蜒向远方,桥下湛蓝的江水,仿佛能看到风吹水动泛起的涟漪,近处绿树成荫,远处碧空如洗。 猫儿对这幅画总也看不够,他喜欢的还有后面的副好像伫立在芳草萋萋的江洲上的玲珑楼阁:“小叔,这是神仙住哩屋儿吧?真美!” 柳侠说:“嗯,可能是,那叫仙鹤楼,神仙不都是坐仙鹤上头嘛,这肯定就是他们经常骑着仙鹤起飞的地方。” 猫儿说:“咱要是能去看看美!” 柳侠说:“离咱这儿可远,得有千里地,还得坐火车呢,要不小叔就背着你去了。” 猫儿靠在他胸口左摇右晃:“嗯~,咱去看看呗,我都长大了,不叫你背,我跟着你走,我跑哩可快啦!” 柳侠有点感慨的说:“要是小叔能考上那儿哩大学,就能带你去看啦!” 猫儿转过身跪在柳侠怀里,两眼放光:“真哩?那小叔,咱去那儿上大学呗,中不中?” 柳侠说:“中,那儿也是大城市,肯定也有可大学。” 猫儿好像对那两幅画魔障了,柳侠每次回家,都能看到那两幅画的纸页比上次回来时又软了些,边上的小黑手印也了。 猫儿经常没事的时候就翻开那两幅画看,乌黑纯净的眼睛里有不相信,的是向往。 他只见过两座桥,座是凤戏河经过望宁大队的地方,座十几米宽的木桥,两边的栏杆是用带着树皮的树干钉起来的。 还有座,可能猫儿自己已经不记得了,就是他送柳侠去望宁高中时看到的泽河桥,三十米长,五六米宽,水泥路面,栏杆和望宁桥的差不。 于是,柳侠觉得能去江城上大学也很不错! 柳侠心里揣着猫儿的小愿望回到学校的第二天,荣泽高中发生了件比他当年打黄志英还轰动的事。 二年级文科四班个女生在上体育课时,忽然肚子疼的躺倒在地,体育老师和几个学生把她送进县医院,结果,医生说她是流产了。 三天后,荣泽高中全校近四千名师生在操场集合,教务主任安成宝宣布:“二年级文科四班学生吴红娟,次违反学校纪律,屡教不改,品行不端,作风败坏,做出了让荣泽高中全体师生都蒙受耻辱的、无法挽救的事情,经校领导研究,给与她开除学籍处分。” 解散后,柳侠、邵岩和班上大群男生起往厕所跑,大家都在议论吴红娟。 柳侠百思不得其解后问:“吴红娟又没结婚,咋会生孩儿哩?” 众人齐看柳侠,有两个贼溜溜的准备为他释疑解惑。 邵岩恶狠狠的瞪了那俩男生眼,拉着柳侠猛跑了几步,小声说:“你个生瓜蛋子,不知道还问那么大声?” 柳侠依然不解的眨巴眼。 邵岩说:“你长大以后自然就知道了,这事不能问别人,听见没有?” 于是,这件对本人来说天塌地陷的大事,就这样不起丝波澜的从柳侠的生活中过去了。 个星期六中午,寒风呼啸,卷扯着漫天雪花。 柳侠坐在座位上看其他同学收拾东西个个离开,气得在心里骂老天爷。 邵岩走过来,拍在他面前个乳白色塑料皮的日记本:“柳侠,生日快乐!” 柳侠吃了惊:“啊?” 邵岩坐在他身边的桌子上大笑:“上个月你去给猫儿买帽子的时候不是说,你要是早生个月,就天不差的比猫儿大整整十岁吗?猫儿是十月初九,今儿是十月初九,那今儿不应该是你生日吗?” 柳侠拿起日记本:“我都忘了,你记性咋恁好哩?我就随便说了句你可记住了。” 邵岩得意的说:“那当然,我谁啊?走吧,我早上出来时电炉没拔,这会儿房间肯定暖和,枕巾我上星期带回去我妈刚洗过,你别再洗了啊,我没那么讲究。” 柳侠端详着扉页上“祝柳侠生日快乐,成绩越来越好,七哥邵岩赠”的字样,故意皱着脸说:“你这字越来越有俺猫儿画地图的风采了啊!” 邵岩大咧咧的往门外走:“你家猫儿尿出来的字我估计也是颜骨柳筋,我很荣幸啊!” 邵岩不住校,租的房子就在校门口往西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大概十平方左右的房间,就张米五的床,张三斗桌,把椅子,其他都是邵岩家人临时给他安置的。 从高暑假前最热的时候开始,中午他就喊柳侠来这里小睡会儿,他这里有台电扇,可柳侠不肯。 后来学校寝室蚊子特别,柳侠有次左眼皮上给叮了下,眼睛肿了好几天,差点化脓感染。 邵岩再次让他来这里睡的时候,他去问了下王占杰,王占杰说可以,他就来和邵岩起住了段时间。 他开始只打算在蚊子最的时候来这里睡,但邵岩每星期六回家时都会把钥匙留给他,说寝室不但难闻,万别人东西丢了,柳侠也说不清。 中学生寝室丢饭票和零钱的事经常发生,偶尔还会丢衣服,柳侠他们寝室已经有好几个人丢过饭票了,直也没查出来谁拿的。 柳侠次也没丢过,他自己都觉得好像自己是那个贼。 于是,在以后不能回家的星期六,他也住在这里。 柳侠和邵岩刚走出教室,就看到陈晓峰和个人从前面那排教室拐角处转过来,陈晓峰正指着他们这边对那人说什么。 柳侠大叫了声“三哥”跑了过去,差点被地上薄薄的积雪滑倒。 柳川跑过来抱住了他。 柳川回来了,被安排在离荣泽高中东面不远处的公安局刑警队。 柳侠看着柳川身上没有了领章的军装,不相信柳川说的关于大裁军的话:“你才上过军校,还恁待见当兵,肯定不是部队把你裁下来哩,三哥,你是不是受伤了?” 柳川心里震惊于柳侠的敏锐,脸上却轻松的笑着:“嗯,算是吧,点小伤,我正好特别想回家,就趁机打了报告。” 很久之后柳侠才知道,柳川是在带领个小队的战士巡逻时,遇到了地雷。 柳川他们所在的部队在中越边境,那里的地雷防不胜防,柳川这样优秀的侦察兵有着丰富的经验,他在地雷爆炸的瞬间扑到了身边的两个小战士,他的右肩和右侧腰部都受了伤。 虽然伤得不算太严重,但他们部队是野战军,日常训练和巡逻任务都很,他伤愈后主动提出了转业。 这几年社会经济体制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地方政府和单位的改变也很大,退伍军人的安置越来越难,不少人被安排在些不死不活的街道小企业,连工资都发不下来。 柳川荣立过集体二等功,国家对此有特别的转业优惠政策,但到了地方执行起来却被层层打折扣,从三月到八月,他跑了不知道少趟,单位却始终定不下来。 最后,还是他原来所在部队的位高层首长亲自干预,才把他的工作确定下来。 原本给他定的是原城市公安局,但柳川觉得以自己家的情况,他在荣泽可能以后对家庭的帮助会大些,就主动要求回了荣泽。 他受伤和转业的事情家里只有柳魁个人知道。 柳川参军以后给家里的信,每次都有张是单独折叠起来写给大哥柳魁的,柳长青和孙嫦娥从来没觉得这有啥不妥的。 孩子大了,总有些话不方便和爹娘说,让大哥给出出主意自在些。 柳川今年在原城呆过很长段时间,但没有回家,这是他和柳魁商量好的,为了不让父母跟着操心,他直到把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再回家。 柳川回来了,还成了公安局的正式工,全家都非常高兴。 柳侠心里有种特别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柳川在公安局上班让他觉得以后自己在荣泽有了依靠,而是因为这里有了个家人,和以前柳海在这里时的感觉差不。 那时候他和柳海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而现在,柳川比柳海成熟可靠,他对柳侠的照顾和柳海不同,但体贴周到的心却是模样的。 因为柳川就在附近,柳侠觉得自己在荣泽的生活都丰富彩起来。 柳川还让柳侠的伙食质量发生了巨变。 公安局的伙食很好,而且对职工带家属吃饭不怎么限制,只要按规矩给饭票就行。 柳川让柳侠每天中午来和他起吃饭,每天都有份肉菜,量很足的大碗,两毛五分钱,再加上五分钱份的素菜,足够俩人吃,汤随便喝不要钱。 不过柳侠每天中午去找柳川吃饭让邵岩颇为失落,他说柳侠没良心,有了哥哥不要哥儿们,让他每天都自己吃午饭,胃口都跟着变差了。 柳侠点也不觉得内疚,邵岩狐朋狗友大群,招手即到,他才不缺柳侠这个打出来的哥儿们。 不过,邵岩没失落少天就因祸得福了。 柳川听柳侠经常说起邵岩对他的好,就上了心,找机会问了食堂的师傅,如果他再带个人来吃午饭,会不会不方便。 胖师傅很大方的说:“高中哩孩儿?那儿哩饭就是猪食儿,孩儿们可怜着哩,不过是加碗水切几刀菜,没啥不方便,叫孩儿来吧!” 公安局宿舍紧张,柳川和个叫马小军的合住间,柳侠在那里不方便,所以中午他还是去邵岩那里小睡。 邵岩其实学习挺好,要不也不会和柳侠样被分到重点班,他的英语尤其好,在全年级的水平和柳侠的数理化样傲视群雄。 他的短板是化学,看见各种符号堆集的公式就发晕,成绩永远在五十分上下摇摆。 和柳侠成了好朋友后,柳侠有时间就给他开小灶,他的成绩现在勉强能及格,偶尔考个七十分,他能高兴好几天。 柳侠的英语也因为邵岩终于突破了六十分大关。 柳川回来个月后对柳侠最深刻的感觉就是:以前永远精力过剩的幺儿,现在永远睡不够,沾床就能睡着。 这让柳川非常心疼,所以如果可能,他中午哪怕在其他地方办事,也会及早赶回来,早早买好饭菜,让柳侠能过来就吃上,然后回去睡会儿。 所以柳川到公安局后没久,全局都知道他有个在荣泽高中即将参加高考的小弟弟,柳川对他非常疼爱。 柳侠就在这种可以说是幸福的生活中,迎来了他高中的最后个寒假。 第34章 柳川回来了 欲望文 第35章 高考前夕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35章 高考前夕 柳侠和柳川带着两大包年货回到柳家岭的那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 在上窑坡看到和柳钰起拼命向上爬的猫儿,柳侠心花怒放。 猫儿先熟练的在柳侠脸上按右脸颊、额头、左脸颊、鼻子的顺序亲了遍,又歪着小脸等柳侠照样亲了他遍后,兴奋地对柳侠说:“小叔,娘生的小弟弟可丑可丑,不过我可待见他,奶奶说我现在太小了,等我长到你这么大就让我抱着他耍。” 柳侠和柳川都吓了跳。 大嫂秀梅不是说要到年后二月初才该生吗?这还有个月呢! 半月前那场小雪,让秀梅抱柴禾的时候滑了跤,早产生下了个男孩儿。 这次,柳长青让柳魁直接带着几个人连拉带抬将近十个小时,把秀梅送到了望宁卫生院,秀梅不仅平安的生下了孩子,还主动要求做了结扎手术。 外面计划生育风声鹤唳,可从上窑往南的村子根本就没人管,秀梅是南部山区第个做结扎的人。 虽然柳海和柳凌都不在家,但因为柳川和他买回来的丰盛年货,再加上出个每天都要哭几嗓子的小家伙,柳家过年的气氛依然热闹欢乐。 除夕夜在喷香的饺子和温馨热闹的聊天中过去,又个春天在明媚的阳光中来到。 柳魁抱着最小的柳莘,领着柳川、柳钰、柳侠和穿着新衣服的孩子们给父母(爷爷奶奶)磕头拜年。 柳川提前准备了比较新的毛票,柳长青和柳长春坐在炕沿上挨着发压岁钱,除了柳魁和柳川已经自己能养活自己,连柳钰都有五毛。 柳长春最后个给柳侠发,放在他手里的,是张崭新的十块。 柳侠安静的看了下,就用力的在蒲席上又磕了个头,轻轻说了句:“谢谢二叔!” 这不是柳长春第次给柳侠发比其他人很倍的压岁钱,他去年就这样发过次了,当时也是同样的情形,但屋里还是有短暂的静默。 他们是没有彼此之间说“谢谢”这种习惯的,都是家人,最亲的人,所有对彼此的好都被视为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柳侠偶尔会说“谢谢”。 五年的时间,柳侠已经不知不觉地把猫儿当成了独属于他自己的责任,其他人对猫儿的好,都被他视为意外的恩情而心存感激。 高三生没有享受完整节日的权利。 柳川初三回单位值班,柳侠初五返校,初六上课。 开学第天,班主任老师先宣布了个重大的消息:“今年咱们中原省取消了高考预选,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参加高考。” 然后,他又用十分钟时间宣布了十条纪律。 柳侠听到第条“从今天开始,三年级晚自习再加节,逢双周才休星期天”后就气得没心听后面那九条了。 中午准备去吃饭时被邵岩拉住,才知道,三年级以后中午不准离开校园,原来点半开始上课,现在改成了点整了。 也就是说,柳侠他们以后连午后趴课桌上小憩会儿的时间也没有了,以后的五个月,他们会每天从早上五点到晚上十点半都呆在教室里学习。 柳侠想想都觉得恐怖。 柳川在单位买好了饭却等不到人,以为柳侠出事了,找到学校,看到在大门口那道白线里侧急得跳脚的俩人,知道了原委,又跑回单位把饭菜给提了过来。 从那天开始,柳川每天中午给他们送饭。 柳侠这时候才知道,古村这些年让他们羡慕不已的高考成绩是怎么来的。 这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除了学生需要解决吃饭和拉屎撒尿的下课时间真没办法取消,其他原本就被侵占的不剩少的体育课和自由时间也全部取消了。 即便吃喝拉撒,也不是那么自由,柳侠就因为经常去厕所的时间比较长被好几个老师视为眼中钉。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十天,柳侠就濒临崩溃,如果不是正好元宵节到了,他们放假半天,而这天柳钰又带着猫儿来到荣泽,他都不知道怎么熬过后面的日子了。 这半天时间被柳侠利用的淋漓尽致:他和邵岩带着猫儿去新城那边看了圈,柳侠给猫儿买了个魔方和个小手绢,然后回来吃了顿羊肉烩面。 虽然烩面里的胡椒辣的人直流鼻涕,猫儿还是自己吃了小碗,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柳侠边不停的给猫儿擦鼻涕,把自己碗里的羊肉往他碗里挑,边在心里下决心,以后挣了钱,天天让猫儿吃烩面。 柳川让柳钰来荣泽,是为了让他见见马小军的三叔马德英。 马德英是县阀门厂的供销科科长,阀门厂这两年效益不好,工资没有保障,他悄悄的在自己家弄了几台车床,又请了厂里两位退休的师傅,自己在家干了起来。 马德英想找几个勤快又有成色的学徒,柳川给他介绍了柳钰。 前三个月管吃住没有钱,三个月后个月十二块,干得好有奖金。 柳钰口就答应了,别说个月十二块钱,就是两块,只要能让他离开柳家岭,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柳侠甚至不能把柳钰和猫儿送到汽车,他们点钟必须坐进教室。 猫儿懂事的对他说:“小叔,我回家了,你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咱俩去可可美哩地方耍,大伯说咱中国有可地方都可美。” 元宵节到三月底,柳侠共回了两次家。 每次他回来的时候,猫儿都会跟着他和柳川走到关家窑,在坡顶抱着他的脖子停会儿,然后会对他说:“小叔你要考上大学,咱俩坐火车,咱俩去看长江大桥,去看神仙住哩屋儿,去可可美哩地方。”然后看着柳侠两人转过座山不见了才回去。 柳侠终于让所有任课老师都满意了,却让最近也非常拼命的邵岩害怕,柳侠现在只保留了早上在操场跑十圈这项运动,其他时间除了吃喝拉撒睡,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书本。 邵岩都奇怪柳侠经过这样疯狂的两年,眼睛居然没有近视。 因天气原因不能回家的星期天,柳侠就在邵岩租的房子里学习,如果邵岩不喊他,他能动不动坐晌,做题,做题,做题,背书,背书,背书,柳侠成了个学习机器。 柳川最近非常忙,荣泽县准备机构整体东移,占用泽河东边几个大队的土地规划了新城,当然也开出了很优惠条件,比如每个大队给几十个商品粮户口。 但过了段时间,村民又觉得吃亏了,他们去政府闹了几次没有结果,还被拘留了几个人,表面上只好作罢。 可暗地里他们开始祸害各个单位正在建设的工地,偷建造房屋的原材料,砖,水泥,钢筋,甚至打好的预制板,凡是公家的东西,就没有他们不敢拿的。 他们不怕那些单位和施工单位看场子的人,有人敢去阻挡,他们抡了锄头铁锨不要命的就冲过去打。 看场子的人都是正式职工,谁愿意为了公家的事把自己的小命搭上,所以,村民们越来越得寸进尺,从晚上偷拿变成了白天也敢明抢,很工地都停工了,这其中也包括公安局刚刚动工的办公楼和家属楼。 县政府要求公安局全体人员轮流到新区值班巡逻,二十四小时不间断。 柳川和同事换班,他值别人不愿意值的后夜班,睡不好,还危险。 村民对军人和警察还是心存畏惧的,有了他们值班巡逻,工地都重新开工了。 村民白天不敢再来抢东西,全部改成了晚上偷,被逮住了还有不服气的愣头青动手打人,愣头青们最近被香港武打片迷得晕头转向,人人想当霍元甲。 有人拿最粗的螺纹钢筋和柳川他们比划,还有人成群的去,带着三棱刮刀和杀猪刀,公安局办公室个小伙子被三棱刮刀捅在了腹部,差点没命。 刑警队群小伙子把凶手给打得也只剩口气。 最后,村民五人被判刑,捅人的被判了二十年,村民们才消停了些。 即便这样,柳川也从没有断过天给柳侠和邵岩送饭,他侦察兵出身,功夫好,说是值夜班,白天也经常被拉去充当定海神针的角色,他被拉去的时候,队里其他人就会主动打了饭菜给柳侠他们送过去。 荣泽高中从出了吴红娟的事情后大门口管的很严,王占杰经过这两年也树立起了足够的威望,言出必行,驭下有方。 柳川去送饭的时候,看门的大爷虽然很憷警察,说话很客气,但就是不肯让他进去。 而柳侠的老师们现在拖堂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有时候能拖到十二点半,柳川只能直在大门口等着。 有次柳川有急事必须要走了,柳侠他们还没下课,正着急的时候,年级个英语老师苏晓慧下班走到大门口,主动替柳川把饭送给了柳侠。 后来,老师拖堂,柳侠和邵岩没法及时去大门口接柳川的时候,经常都是苏晓慧帮忙把饭给送过来。 邵岩开玩笑说:“苏晓慧看上柳川哥了,绝对的,要不不可能天天这么巧,她教的虽然是年级,但英语现在重要啊,她能不拖堂就很罕见了,还能每天那么按时回家吃饭,每次都碰见柳川哥,根本就不是用巧合可以解释的。” 柳侠也觉得这件事有点太巧了,说不太通。 苏晓慧是学校里面最年轻漂亮的女教师,瓜子脸,大眼睛,条浅色手绢束起来的马尾辫,看起来活泼又大方。 和柳川米八的身高比,她米六出头的个儿稍微矮了些,不过穿个高跟鞋,也很出挑。 苏晓慧五年前从荣泽高中考上阳城师专,三年后又回到这里执教,脾气很不错,比其他几个新分配来的女老师感觉上好很,学生里也没有关于她体罚学生或其他不好的传闻,另外几个女老师可都有不怎么样的绰号,什么“神经病”,“蝎子嘴”,“后娘脸”....... 柳侠有天趁吃饭时候问柳川喜不喜欢苏晓慧。 柳川反问他:“你觉得她怎么样?要是她当您三嫂你高兴不高兴?” 柳侠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 柳川大笑着拍拍柳侠的头:“别瞎操心了孩儿,大丈夫何患无妻,三哥这样的,还愁找不到媳妇吗?” 柳侠也觉得自己是瞎操心,三哥那样的人他觉得配天仙也足够了,娶个好媳妇还不是早晚的事? 苏晓慧还是经常帮柳侠他们送饭,柳侠和邵岩都恭恭敬敬的叫她“苏老师。” 最近柳侠和邵岩商量了好几次报志愿的事,邵岩还是想说服柳侠考军校,但却不知道江城有没有军校,柳侠是打定了主意要考江城的大学。 就在这时,柳侠收到了柳凌的信。 最近年,柳凌的信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短,超过两张的几乎没有,很时候就只有几句话,算上前后的格式,也不满张信纸。 但这封信比较长,有三张,里面还夹了三十元钱。 可柳凌这封信的重点不是鼓励柳侠好好学习,而是其他。 是劝柳侠不要报考军校,除了军校在荣泽招生太少,还有个原因就是柳侠肚子上那些伤,军校的体检是非常严格的,柳凌当初头上有缝针的痕迹还能通过,完全是因为他是招兵的鲁建国和旁观的陈震北点名要的人,柳凌不敢确定柳侠也有这样的侥幸。 柳凌还用张纸的内容来说明就是考不上大学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现在不是可以自己做买卖了吗?以柳侠的头脑和性格,他觉得柳侠即便考不上大学,也定能找到其他的办法把猫儿养得很好。 柳凌还说他们现在的津贴已经提高了,他以后会每个月给柳侠寄钱,帮他起养猫儿。 柳侠迷茫了,不懂五哥这是什么意思,邵岩当然不明白。 柳侠让柳川看了柳凌的信,柳川下子就明白了:“您五哥怕你万考不上大学想不开,报纸上有连续复习几年没考上自杀的,你五哥担心你呢,幺儿!” 柳侠觉得柳凌在这件事上太小看自己了,因为考不上大学自杀? 哼,就是世上压根儿没有大学又能怎么样?没有山路有水路,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他要让猫儿过上好日子,考上大学是最快的方法,即便考不上,他相信自己也定能有其他的办法。 他伯柳长青在柳家岭那样的地方,不照样让他们过的比外面很人也要好吗?听说外面以前还饿死过很人呢,他家可没有。 在报考军校的问题上,柳川觉得柳凌说的很有道理。 柳侠报考军校的事基本算没希望了,邵岩当即决定俩人都报江城的大学,具体哪个,俩人却心里点谱都没有。 第35章 高考前夕 欲望文 第36章 高考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36章 高考 五前的最后个星期六,邵岩收音机里天气预报说可能有小到中雨,柳侠不敢冒险回家,他现在分秒都珍贵,万被隔在家里几天,他自己都觉得心疼。 邵岩年后个月回家次,这次也没走。 小自习下课的钟声响,校门放开,学生们蜂拥而出奔向汽车,但高三还是有不少学生留下,很人现在都是个月回次家。 柳侠和邵岩出门直奔公安局去吃午饭,柳川不在,俩人自己打了饭,吃完了溜达着回邵岩的房子。 邵岩双手插兜倒退着走:“柳侠,你整天跟我说凤戏河有美,光着屁股在里面游泳痛快,弄得我现在特盼望夏天来,想到时候去你们家玩几天,也试试那种感觉。” 柳侠说:“那等咱高考完你跟您爸妈说声,跟我回去呗!小鸡儿天天窝裤兜儿里闷哩慌,到时候你脱光了跳凤戏河里,小鸡儿让河水凉丝丝哩冲着,要美有美。” 邵岩被他没皮没脸的劲儿给逗乐了:“那说好了,高考结束,我就来找你,跟你去你们家玩儿。” 柳侠说:“只要你不嫌俺家穷,盖的被子破就中。” 回到邵岩的房子里,柳侠实在忍不住了,想睡会儿,让邵岩半个小时后叫他。 邵岩把门关上:“你只管睡吧,有我呢。” 柳侠躺下分钟没有就睡着了,邵岩拿着本生物书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等了好几分钟,看柳侠睡的神鬼不知,轻轻的把他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明显比柳侠大圈的手里,五指相对。 他的手修长白皙,柳侠的手小巧,骨节均匀,手背却是棕色的,邵岩觉得这样的对比特别好看,。 柳侠睡梦中嘟囔了句什么,邵岩把他的手放好,呆呆的看了会儿他的脸,起身,把蚊帐掖好,打开门走了出去。 柳侠醒过来时,看到桌子上的闹钟指向三点四十,对着邵岩大叫起来。 邵岩嘿嘿的笑,也不争辩,指指洗脸盆,里面有大半盆清凌凌的水:“你把我吃了也找不回那俩小时了,赶紧洗脸咱开始恶战英语。” 柳侠洗脸把水撩的地都是,气哼哼的坐在床沿上,两人开始看着书互相提问,互相纠正。 晚上下了半夜雨,第二天,空气中泛着雨后的湿润,很舒服。 下午五点,柳侠和邵岩都看书看得头昏脑胀,邵岩把柳侠手里的英语书抽出来说:“今儿王老师没走,你别等到六点再去找他,现在就过去,全当是换换脑子,回来再接着看英语脑子就没那么木讷了。” 柳侠觉得有道理,就把自己的数学作业和作文本拿出来,对邵岩说:“你六点半在大门口等我,咱直接去吃饭。”他们俩星期天三顿都在柳川那里吃。 邵岩点点头:“知道了,今儿要是有醋溜绿豆芽就好了。” 王占杰给柳侠检查完数学作业和作文,又给了他个作文题目当下星期的作业,柳侠就出来了。 他在大门口没看到邵岩,就扯着嗓子对着邵岩的房子喊:“邵岩,邵岩,你磨叽啥哩?快出来。” 没人答应。 柳侠还想再喊两嗓子,想想还不如跑过去快,就撒腿跑了回来。 院子里没人,柳侠又喊了声也没人答应,他有点疑惑的推开了关着的屋门。 柳侠楞在了门口:三斗桌上只剩下个台式电风扇,地上把椅子,个原木的方凳,方凳是柳侠第次住在这里的时候邵岩找房东要的; 白色的蚊帐静静的挂在那里,属于柳侠的洗脸盆里还有大半盆干净的清水,窗台上放着两整包没拆封的蜡烛和几根散开的........ 可是,其他的东西都没有了,邵岩放皮箱的板凳上有薄薄的灰尘,床上只有张干净的床板,床边属于邵岩的鞋子双也没有了,还有邵岩喝水的杯子,他的书包,他的书.......都没有了。 柳侠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个小时,邵岩就这么走了吗? 邵岩不想走,邵岩压根儿不想回原城,柳侠直都知道,可是,邵岩怎么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怕他难过吗? 柳侠当然也不愿意邵岩离开,但荣泽和原城相距只有三十公里,又不是千山万水的相见无期,柳侠不是什么愁善感的人,邵岩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拿着书不知道该怎么办,坐在床沿上发呆,眼睛却无意中看到电风扇的座下面露出点白色的东西。 柳侠心里动,把电风扇挪开,个雪白的信封露了出来。 幺儿: 这么喊你没问题吧,反正我比你大两岁,当你哥完全合理合法,就这么喊吧。 你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肯定已经走掉了,不好意思啊,你刚出去两分钟我妈就到了,着火似的让我赶快上车走,说我爸单位有急事,司机得赶紧回去开会,分钟也不能耽误。 我走了,幺儿,虽然不知道江城有没有军校,但我肯定会报江城的大学,如果能考上,咱还可以每天起玩,那时候我们会比现在轻松很,玩起来定开心。 你肯定能考上大学的,我相信你。 房子直租到七月十号高考结束,我没有退房租,已经跟房东说好了,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如果星期天我能出来,来找你玩的时候,我们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钥匙在蜡烛下面,拿好,别丢了,让柳川哥去找王老师给你办个走读,以后天气越来越热,晚上在寝室住,会影响你睡觉,然后影响你的学习效率。 感谢就不用了,暑假我去你家玩的时候给我粘点麦季鸟吃就行了。 你七哥邵岩 198*.4.27 柳侠看完信发了会儿呆,可能因为面对着的是信的缘故,他忽然觉得邵岩好像已经走了很久、也离得很远似的,特别想给邵岩也回封信。 可是他发现,他居然不知道邵岩的通信地址。 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邵岩好像说过他原来的学校好像叫十七中,这样个简单模糊的地址能让邵岩收到他的信吗? 邵岩不辞而别让柳侠心里非常难受,但他却没有少时间来纠结自己的心情。 预考取消了,但荣泽高中自己进行了次非常正规的摸底考试,完全按照高考的规格进行,除了没有警察把门。 周后成绩出来,柳侠全年级排名第八十位。 荣泽高中去年考上了四十人。 柳侠有个异常超脱的思维方式,让他不会因为这样的排名而泄气:不管荣泽高中曾经考上大学的人数绝对值是少,只要我不是其中之,那个数字对我就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逻辑有着显而易见的漏洞,但不管是王占杰还是柳川,都没有想着要去纠正柳侠。 柳侠开始了真正的高考冲刺,他和其他高三年级的学生们,右手小鱼际那里每天都是黑乎乎的,那是每天不停地做油印的考试卷和模拟试卷的结果。 在填报志愿的时候,柳川特意来学校找了王占杰商量,俩人都觉得以柳侠现在的成绩,再加上他继续以现在的劲头学习两个月,应该是有希望上线的。 荣泽高中往年考上的那些学生里,都有打破预考时排名顺序意外上榜的,不过,以前最大的黑马也就是往前跳了十几名,考上的差不都是中专。 柳侠的差距稍微有点大。 他们建议柳侠填报原城的学校,保底的荣泽师范和原城财税学校定要填,通常,学校对本地学生都会照顾些,而且录取人数有绝对的优势。 但柳侠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固执,他第志愿定要报江城的大学。 他报了江城测绘大学。 王占杰和班主任对他说:“柳侠,这个是全国重点。” 柳侠楞了会儿,然后就认真的点点头说:“不管它是啥,我就报它了,您不是说,只要分数够,只要填服从调剂,就定不会被退回来吗? 要是我能上线,不管第志愿是啥都样,反正如果我分数不够人家会自动把我调剂到符合分数的学校。” 班主任有点愕然,但不得不承认柳侠说的有道理。 班主任虽然对柳侠印象越来越好,但按荣泽高中以往的经验,八十的排名,希望很小,所以也不会把精力过放在他身上,柳侠既然坚持,班主任也不再说什么。 王占杰也觉得柳侠说的有道理,反正只要上线,最后的结果肯定能成为商品粮户口。 柳川非常了解柳侠,知道他对江城的执念,决定任其自然,柳侠还小,还有机会。 填报完志愿后的那段日子,后来柳侠都不愿意回想,那简直就不是人过的,天到晚趴在课桌上,上厕所时间长点,不光老师给你脸色看,自己也会觉得愧疚。 柳侠到底还是给邵岩写了封信,信封上的地址写的是“原城十七高中三年级”。 四天后,信被退回,退信的原因是“查无此人”。 从四月底那场雨过后,荣泽就再也没有下过雨,进入六月后气温直居高不下,柳侠真的很感激邵岩那间房子。 学校寝室热的进不去人,每天晚上,操场上都密密麻麻躺满了睡在凉席上的学生。 可操场上蚊子,根本睡不安稳,张长喜的两条腿被抓的都是血痂,看的柳侠心里麻撒撒膈应的慌。 柳川和另外个也是弟弟参加高考的同事楚国友起,和其他几个同事商量了下,他们俩最近尽可能不出外勤,专心给弟弟送饭洗衣服,好吃好喝伺候着,好让他们能身体健康的参加考试。 每年都有考生晕倒在考场上,他们可不想这种事发生在自家人身上。 楚国友说他弟弟特别怯场,每次大考都因为太紧张把本来会做的题给做错,他怕楚国发高考时会紧张的晕倒。 柳侠心里对这种说法颇不以为然。 他觉得晕倒压根儿就是装哩,肯定是进考场后看卷子太难,不会做,又怕考得太差没面子,所以就装晕。 外国小说里的贵妇人们听个歌剧都能晕倒,就是因为那时候的风气普遍认为,身份高贵的女人就应该无比娇弱,不娇弱是不体面不高贵的。 柳侠说:“好好哩人,吃饱喝足了,哪那么容易晕倒!要说考试紧张,谁都样,反正我知道,俺同学里面学习最好的那些也都可害怕考试。” 柳川觉得自己完全不用担心柳侠会出现任何精神和身体上的意外。 但他怕出现天气上的意外,所以,五月中旬柳侠回家次后,他就不允许柳侠再走了。 可柳侠想猫儿,两星期不见就心情不好,急躁,烦。 柳川让柳钰星期六带了猫儿过来,让猫儿陪柳侠住晚上,玩天。 猫儿非常懂事,白天柳侠去上课的时候,他就和房东的孩子玩,不和人家抢东西,也不吃人家给的东西。 跟着柳川吃饭,总是自己端着碗,吃的干干净净,根本不会出现要让人在后边追着求着吃的场面。 柳侠回到租屋学习的时候,猫儿就坐在他身边安静的摆弄魔方,最过会儿挨着柳侠蹭蹭,柳侠亲下他,他就美滋滋地坐回去继续玩。 晚上,柳川给猫儿洗个凉水澡,他就乖乖的和柳侠起睡。 除了睡着后会钻进柳侠怀里,把柳侠左臂和胸前弄出两小片痱子,不会影响柳侠点点学习。 柳钰到马德英那里的第二个月就拿到了十二块钱的工资。 马小军对柳川说,这不是看他的面子,而是柳钰干活确实有成色,还勤快的很,师傅和他哥都很待见他,主动给他提前发了工资。 柳钰的活不是很稳定,忙的时候昼夜不分连轴转,闲的时候坐在院子里喷大江东。 柳川知道他闲的时候,才让他回去带猫儿来,柳钰也很乐得跑,他喜欢坐汽车的感觉。 七月号,柳海从北京回来了,自己搭车直接找到了公安局。 只有两年半,柳海看起来完全就是城里人了,几乎和柳川样高,样帅气,让柳侠看得羡慕不已。 他现在勉强米六八,还跟个瘦猴似的。 看到柳海后,柳侠马上缠着柳川让他回去把猫儿带来:“六哥回来了,我上课的时候猫儿跟着他;三哥,猫儿点也不会耽误我学习,我看着他才有精神呢!” 柳侠对猫儿有上心,全家人都知道,柳海和柳川只交换了个眼神,就同意了。 第二天,猫儿就被接到了荣泽。 柳侠把他的小宝贝抱起来转了好几圈,亲了亲小脸蛋,然后斗志昂扬的开始学习。 柳海晚上和柳侠起复习半个小时英语后,柳侠和猫儿简单洗下睡地上的席子,柳川坐在旁边给俩人扇着扇子。 他自己有电风扇吹了头疼的毛病,柳侠睡着后他坚决不给他吹电扇。 柳海躺在床上热的要死也不敢乱动,生怕打扰了柳侠睡觉。 七月四号是星期六,下午上了正常的四节半课后,每天都高度严肃的老师露出了轻松的微笑,让学生们把自己的所有东西全部清空,五号、六号休息两天,学校准备考场。 老师说:“希望你们都能考出好成绩。” 这是柳侠从高三班主任嘴里听过的最温情的句话。 但是,学生们无心领会其中的感情,他们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紧张交织的情绪,抱着大半编织袋的书本离开。 柳侠不信别人说的放松才是最好的准备的说法,除了早上去认考场,他和柳海研究了两天数学题,晚上依然背英语背到十点,柳川把凉毛巾捂在他脸上,他才精神抖擞的躺在猫儿的身边。 猫儿现在每天都能呆在柳侠身边,兴奋的每天到十点也不瞌睡,枕在柳侠的胳膊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柳侠:“小叔,你要是明儿考上大学了,就不用再来荣泽上学了吧?” 柳侠眼前忽然出现了长江大桥的样子,心里猛然惊,但他还是用力点点头:“嗯,小叔考上大学,猫儿很快就能天天跟小叔在块儿了,小叔就哪儿也不去了。” 七月七号,二十四节气里的小暑,荣泽大早就热的人满身汗,柳侠和大群熟悉或不熟悉的同学起走进了考场。 柳川心神不宁的回单位上班,柳海拉着猫儿起等在学校大门口,到他们考试结束。 柳侠走出考场,精神依然十足,抡起猫儿转了几个圈,就和柳海起去烩面店吃饭,柳川已经在那里占了位置。 柳侠喜欢吃烩面,柳川决定这几天中午都让他吃这个。 三天的考试,柳侠表现出了在凤戏河里裸泳样高昂的情绪,每场下来都高高兴兴,问他感觉,总是说差不,没有想的那么难。 这让柳川、柳海和班主任以及王占杰都觉得心里十分没底。 因为往年考的好的那些学生,自我感觉反倒都不怎么好,有些甚至感觉非常差。 柳侠这种反应他们从来没见过。 最后场考完,柳侠出了校门,把穿着蓝色小裤头带着个小裹肚的猫儿抱起来狂亲了几下:“胜利结束,三哥,六哥,考完了,给我和猫儿买根冰糕吃呗。” 柳川听说去年有个考生因为喝冰镇饮料拉肚子耽误了考试,他这几天连凉水都不敢让柳侠喝,每天都是烧了开水晾凉,柳海用茶缸端着,等柳侠出来给他喝。 今儿考完了,柳侠决定犒劳下自己和猫儿。 柳海跑到街边小卖部买了五个最贵的糖葫芦形状雪糕回来,四个人,人吃着根冰糕去邵岩租的房子。 房东家院子很大很干净,几个人坐在院子里轻松的说笑着,没人看得到柳侠内心深深的恐惧不安。 晚上,柳川和柳海把床上的席子也拉下来铺到了地上,三兄弟和猫儿,那天晚上起说话到快天亮。 四点起床,柳侠把钥匙退给房东,电风扇是邵岩的,柳侠用编织袋装着交给了柳川。 蚊帐也拆了下来,让柳川拿回单位洗干净,等邵岩回来还给他。 柳海背着自己的包,柳侠牵着猫儿,坐上了回望宁的车。 柳川看着他们离开,自己回去上班。 柳侠没有问,大家也没有提。 柳侠的书和被褥都留在了柳川那里,如果柳侠回来复读,就不用再大包小包的往回带了。 第36章 高考 欲望文 第37章 等待和示威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37章 等待和示威 柳侠回到家,吃了大碗纯白面的捞面条后,头倒在炕上,觉睡了天夜,孙嫦娥心疼的直掉泪。 猫儿直守在柳侠身边,步也不肯离开。 柳长青跟他说柳侠只是太累,不是病了,让他不要害怕,他还是坚持:”我就坐这儿看着小叔睡,等他醒了我去喊奶奶做饭。“ 睡够了的柳侠醒来后就开始了他最痛快、也是煎熬的个暑假。 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上树摘野果,粘麦积鸟,和猫儿、柳葳、柳蕤起脱光了跳进凤戏河闹腾。 直到有天猫儿用小指头捏着他小鸡儿那里的根毛毛问:“小叔,你头发咋长*上呢?” 他才悻悻的穿上裤头,十分不乐意的带着猫儿在河道拐弯处形成的个水潭里扑腾狗刨儿,把边抱着柳莘逗的柳海笑得要岔气。 其实不只柳侠要脱光了下河,村子里半大小子们都这样,他们中很人根本就没有裤头,总不能穿着唯的裤子在河里洗澡; 而有裤头的也都是棉粗布做的,没弹性,又宽又松,到了水里自动就往下褪,被河水冲走就划不来了。 柳魁在凤戏河边给他们支起了两张大石桌,柳海、柳侠、柳葳、柳蕤平时就在河边的石桌上写作业、练字、看书,热了就下河洗澡。 猫儿和柳侠有点特别像,玩起来上天入地,但写起字来很快就能把心完全收回来,有模有样。 孙嫦娥和秀梅也经常带着柳莘起下来凉快。 柳莘已经半岁了,秀梅奶水好,把他养得白白胖胖,小家伙逗就笑,是全家人的开心果。 猫儿对柳莘稀罕的很,总想去抱抱他。 柳侠知道大嫂心里的疙瘩,但又不可能对猫儿说,就自己过去抱着柳莘逗。 猫儿马上不干了,扑过来钻进柳侠怀里,又蹦又叫的让柳侠把柳莘还给秀梅,然后就拉着柳侠离柳莘能有远就跑远。 猫儿最喜欢每天三次柳侠扯着他的小手去牛家寨挤牛奶的时候,两人走在山路上,周围只有鸟语花香,蝉鸣悠扬。 猫儿会给柳侠数数,他早就可以数到千了。 猫儿还会给柳侠背《千字文》,清澈的童声大声的喊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柳侠把猫儿拎起来转圈以示鼓励:“聪明的小孩儿是小猫儿,猫儿是小叔的乖宝宝;聪明的小孩是柳岸,柳岸是小叔的宝贝蛋儿........” 猫儿高兴的大喊大叫:“我还会,我还会,我还会‘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还要转圈儿,小叔,还要转........” 柳长青在做学徒的时候,没有系统的读过书,除了临摹碑帖学到的文章,他会的就是‘三字经’,‘百家姓’和唐诗三百首‘这类那个时代的启蒙知识。 ‘三字经’这些年是没有人敢提了,他闲暇之余,就教孩子们顺口溜似的念唐诗三百首,从柳魁到猫儿,直都是。 柳魁当过五年兵,会说普通话,但在自己家是肯定不可能说的,但他教孩子们念诗、读课文的时候,都会用普通话。 其实不光是柳魁,柳侠他们也都样,他们在学校读课文都会用普通话,但除了课文,下来没有人说句。 猫儿稚嫩的童音背出那些流传千古的优美诗篇回荡在山间,柳侠听的心旷神怡。 他牵着猫儿走在山路上,看夕阳照拂下的远山近水,真切的感受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广阔寂寥的世界,有时候会让他心胸开阔,驱散他心底的恐惧,有时候又会让这恐惧无限扩大。 他经常想起邵岩,现在静下心来想想,他总觉得邵岩那么匆忙的离开太不符合逻辑,邵岩有写信的时间完全可以跑去找自己告别的,到底出了什么事让邵岩选择以那种方式离开? 他几乎每天都会领着猫儿往关家窑方向走段,希望哪次抬头之间,能忽然看到邵岩背着书包出现在山路上的身影。 但个月过去了,邵岩没有来。 已经到了往年高校下通知书的时间,柳侠再看向关家窑方向的时候,对柳川的身影既害怕又期待。 八月十三号,柳侠没有看到邵岩和柳川,却看到了因为赶批急活个月都没回过家的柳钰。 柳钰没看到旁边孙嫦娥和秀梅不停的给他使眼色,在心急火燎的问了通柳侠考试的情况后,开始气愤不已的抱怨那个叫刘冬菊的女人贪得无厌:三转响买完了,现在竟然说结婚那天翻箱的钱至少得给她翻五倍。 ”人家都是翻两倍,她以为她是啥金枝玉叶,不就是个民办教师吗?小凌跟三哥这两年寄回来的钱都给她花完了,还不知足,她家要是给她六十块钱压箱底,那咱就得给她三百,那咱家不还得出去借账?“柳钰气得把手里的树枝摔的啪啪响。 柳侠这才知道,柳茂国庆节就要结婚了,看来只有他不知道这件事。 柳侠的情绪恶劣到了极致。 晚上吃了饭,柳侠拉着猫儿早早就回了自己的窑洞。 柳钰知道自己嘴松说错了话,悄默声的和柳海起也跟着柳侠过来了。 猫儿在旁边,柳海不敢就柳茂结婚的事来安慰柳侠,柳侠只要听到和后媳妇后妈有关的话题立马炸毛。 柳钰吭哧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幺儿,那个,你别生气了,我跟咱三哥还有咱家哩人都说好了,你要是去复读或出去上大学了,俺搁家都会待猫儿可好,二哥结了婚咱也不会叫猫儿去他那儿,俺跟你样都不想叫猫儿跟着后妈。“ 柳侠还没有发作,猫儿先说话了,他有点迷茫的问柳侠:”小叔,我不知道,啥是克啊?我克谁了?柳牡丹说我要是再克咱家哩人,大爷爷就会把我送后妈家,让后妈天天打我拧我。 小叔,我不想去后妈家,我听话,我谁都不克,你别叫大爷爷送我去后妈家,我想跟着你.......” 柳侠脸色霎时变得狰狞起来,翻身跳下炕,咬牙骂道:“牛三妮儿这臭娘们儿是想找死哩,六哥,你帮我看好猫儿,我要不把牛三妮儿给骟得哭爹喊娘我就不当人了。” 柳海跳下炕拉住了柳侠:“牛三妮儿那张臭嘴咱谁都知道啥样,幺儿,你看猫儿给吓成啥了,你先哄哄孩儿吧。” 柳侠回头,看到猫儿正脸惶恐的看着他,想哭,却不敢哭出来。 他脑子马上清醒了,坐回炕上把猫儿抱怀里轻轻拍着:“猫儿,柳牡丹和她妈都是泼妇,说话连放屁都不如,你别听她胡说,大爷爷早就跟小叔说过,啥时候都不会叫你去跟着后妈,你是小叔的宝贝猫儿,只要小叔还搁咱家天,谁也别想让你走!” 猫儿抽噎着哭了出来:“我跟着大奶奶去饲养室挤奶,他们都不跟我耍.......呜呜........柳牡丹说我是丧门星.........” 柳侠给他擦了把泪:“你是小叔哩小宝贝,柳牡丹那丑八怪才是丧门星,别哭孩儿,明儿小叔去找柳牡丹跟她妈,你看小叔咋收拾她俩。” 柳海和柳钰也被气的不轻,把想劝柳侠的话给咽了回去,心里合计明天柳侠要是去找牛三妮儿算账该怎么拉偏架。 第二天早上切如常,柳侠吃了早饭就在院子西沿上瞄着柳福来家门前那条坡。 柳福来是个好人,尤其这几年,为猫儿的牛奶他没少帮忙,但这也不能抵消他媳妇牛三妮儿散布那些针对猫儿的恶毒的谣言,牛三妮儿必须得教训下,否则以后她指不定还会编排出少恶毒的谣言。 猫儿现在已经没有了玩伴,不能再被吓的连安全感都没有。 她们背后随便胡说八道,只要猫儿不知道,柳侠可以不去计较; 可现在柳牡丹竟然敢当面对猫儿说那些话,柳侠宰了她的心都有。 柳福来出来了,穿着条破的不像样的裤子,光着脊背,下了坡往西走,应该是去饲养室了。 柳侠对猫儿说:“小叔去找柳森有点事,你在家乖乖等着小叔,我回来咱俩就去粘麦积鸟。” 家里人都交待过猫儿不让他去柳牡丹家,他虽然想跟着柳侠,可还是很乖的点点头:“我坐咱院儿树荫里等你,你快点回来。” 柳侠直奔柳福来家而去。 柳福来家和柳侠家平面距离大约六十米,家大声吆喝,另家能听得很清楚,但却互相看不见。 柳侠上了坡,柳淼和柳森正坐在院子树荫里说话,脸前地上放着两只空着的大碗。 柳森先看到柳侠,他起来打招呼,背对着柳侠的柳淼也了起来:“柳侠,你咋来俺家了?” 柳侠咬牙说到:“来找您妈跟柳牡丹。” 柳淼和柳森都愣,他们已经看出了柳侠面色不善,话音满是寻衅的味道。 柳淼是老大,他问:“你找她俩弄啥呢?” 柳侠说:“来问问您妈,她那张臭屎嘴是不是痒了,欠抽,再问问她是不是打算把柳牡丹那张嘴也培养成个屙屎哩地方。” 柳侠话说了半的时候,柳淼和柳森就已经变了脸色。 他家哥儿仨提起他妈就觉得丢人,但他们就是再不待见牛三妮儿,那也是他们亲妈,他们三个大小伙子也绝对不能容忍有人找到门上这样骂他妈和妹子。 柳淼比柳钰还要大点,已经二十出头了,虽然没有柳魁、柳川几个高,但比柳侠还是高出不少。 他脚踢飞了前面的碗,发着狠问说:“柳侠,你是不是太欺负人了?俺妈跟牡丹咋你了,你大清早就找到俺家胡吆喝乱骂,你当俺兄弟几个就恁窝囊,就这么着叫人随便欺负呢?” 柳森以前和柳海是最好的,这次柳海回来还专门找他耍过,对柳侠杀上门直接骂人,他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柳侠费力折腾是他早就知道的,但柳长青家的孩子都管教的严,不像村子里其他人家的孩儿们把骂人的话当凉水喝,如果不是气急了,柳海、柳侠他们很少骂人。 所以柳森开始有点愣,但听到他哥的话,气也立马上来了,就是啊,他家再不如柳侠家,他兄弟几个再窝囊,也不能让柳侠个小孩儿找上门欺负。 柳福来家院子是乱糟糟的,铁锨、锄头、柴禾都是随便扔,柳森弯腰就拾起了根胳膊粗的棍子:“柳侠,你再骂俺妈跟俺妹子句试试!” 柳侠走了几步弯腰抄起把锄头,对着他家窑洞大声吆喝:“牛三妮儿,大泼妇,裤裆嘴,我日您妈。” 柳森不敢相信柳侠居然真骂,楞了有三秒钟,抡起棍子就往柳侠身上砸了过来:“麻辣*,柳侠你太欺负人。” 柳侠抡起锄头迎着棍子就过去了。 棍子是拾来当柴烧的,不结实,下就断成了两截,柳森楞了下,用手里剩下的半截又向柳侠打过来。 柳淼年龄大了,极度的气愤中好歹还保持着理智,他俩打柳侠个,他不敢拿铁锨,顺手捞过旁边个断了的锨把儿去打柳侠。 柳侠手里的锄头比较长,他退后几步挥舞着锄头,柳淼赶紧往旁边躲。 窑洞里的牛三妮儿听到声音已经瘸拐出来了,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先是张大了嘴,然后扯着嗓子呼天抢地哭起来: “啊,都来看看啊,欺负人啦,大队书记家哩孩儿欺负人了,拿着锄打俺孩儿哩呀........柳兆垚,柳兆垚,你死哪儿去了,快去喊您伯,就说您哥叫柳长青家哩人打死了.......哎呀,不能活了呀,欺负死俺了呀.........” 柳侠看到牛三妮儿出来就恨不得锄头夯死她。 他又挥舞着锄头抡了几圈,让柳淼和柳森不敢近前,然后跑到牛三妮儿跟前,把她跟前个装着半盆浑浊的洗脸水的盆子下打在牛三妮儿脸前。 瓦盆碎成几块,牛三妮儿身上被溅得*的,她愣住了,然后屁股坐在地上用大的声音哭喊起来。 柳淼顾不得那么了,抄起铁锨要过去和柳侠拼命,刚跑出两步就被人从后面拽住:“柳淼,柳森,我去把幺儿拉回去,他敢出来惹事,看俺伯不打死他。” 柳海边说,边去夺柳淼手里的铁锨,还顺带着把柳淼往回推。 他个子现在跟柳川差不,比柳淼高,柳淼挣扎着但也被他推得退了好几步。 虽然柳侠年龄小,但单独跟柳森打架肯定吃不了亏。 柳海拉扯着柳淼的工夫,柳侠已经又把院子里的张石桌给掀翻了,旁边的树疙瘩和石头凳子被柳侠掀的乱七八糟。 柳侠边砸边骂:“牛三妮儿,您妈了个逼,你个烂裤裆嘴的臭娘们,你再敢出去造俺猫儿的谣你试试,你再叫您妮儿出去说俺猫儿你试试,看我不把您俩那嘴用屎给糊住........” 牛三妮儿被滚到她身边的石头凳子和树疙瘩给吓蒙了会儿,不过他看到柳侠并不敢把那些东西直接往她身上砸,马上又双手捶地哭喊起来:“都来看看啊........打死人啦.......娘啊,没法活了呀,俺叫欺负死了呀.........” 柳牡丹穿了个补丁布衫,下面啥也没有,头发乱的鸡窝样在窑洞口,吓得抓着门沿动也不敢动。 柳侠用锄头指着她:“柳牡丹,你是小妮儿家,我今儿不打你,不过我跟你说,你要是敢再欺负俺猫儿,学的跟您妈那裤裆嘴样胡说八道,我管你是谁,嘴给你抽烂,嗯.......日您妈柳森........”柳侠猛回头,他背上挨了柳森棍子。 柳侠抡起锄头照着柳森就过来了,柳森抱着头,左边肩膀被柳侠的锄头把狠狠夯了下,他趔趄了两步,稳马上又冲过去要和柳侠打。 柳侠挥着锄头就迎上了。 “幺儿,你给我住手!” 柳魁声大喝,柳侠、柳森、和快被柳海给推到坡沿的柳淼都在了原地。 柳钰跑过来挡在了柳侠和柳森之间。 柳海把手里的铁锨远远的扔,跑过去拉着柳魁先告状: “大哥,福来嫂到处说咱猫儿,还教着牡丹说猫儿是丧门星,不让人跟猫儿耍,还跟猫儿说他命不好,光克人,咱伯要把他送给后妈,让后妈打他拧他,猫儿吓的黑了都不敢睡,老怕睡着就叫寻出去见不着幺儿了........” 柳侠刚被柳魁吼下去的怒火在听了柳海的话后又‘腾’的下起来了,拿起身边磨盘上的个笤帚摔到牛三妮儿身上。 柳魁两步走过去,夺过柳侠手里的锄头扔了,抬脚对着柳侠的屁股就跺了过去:“混账东西,你再给我打下。” 柳侠不怕柳魁,但却从来不敢跟大哥犟嘴,他几乎都不记得柳魁对自己发过脾气,但大哥的威严却直都在他心里。 柳侠着不动让柳魁踹,眼睛却还愤愤的瞪着牛三妮儿:“臭泼妇,烂裤裆嘴,牛老末那臭裤裆都没你那嘴腌臜.......” 牛老末是牛家岭的个老光棍,四十来岁上上山摔断了腰,从此屙尿都管不住,条补丁摞补丁的裤子就那么被屎尿沤着穿了十来年,年到头的就坐在两个用玉米衣编的蒲团上用两只手扒着地挪动,臭的迎风晕倒牛,这带形容谁好说人闲话,制造谣言,挑拨是非,就说那人的嘴是牛老末的裤裆。 “你还跟我犟,你还敢骂嫂子........”柳魁只胳膊把柳侠夹在胳肢窝里,巴掌在他屁股上噼里啪啦的打,边打边训斥边夹着他往外走。 柳侠拼命踢腾着还要下去打,嘴也没闲着:“柳牡丹你就学您妈当裤裆嘴吧,长大你也嫁不出去.......” 柳海和柳钰跟着柳魁身边拉扯:“大哥,不敢再打了,幺儿瘦,屁股上没肉,打着你手可疼!” ......... 第37章 等待和示威 欲望文 第38章 教子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38章 教子 柳家院子里。 柳长青坐在树荫下的石墩上,脸色铁青看着眼前的人。 他左边是孙嫦娥,柳崴,柳钰,柳海,柳蕤,还有抱着柳莘的秀梅。 柳福来和柳森、柳垚在柳长青另面,旁边还有几个村子里听到消息跑来看热闹的人。 柳淼在柳侠走后和牛三妮大吵了通,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柳侠直溜溜地跪在柳长青前面三四米远的地方,抿着唇,眼睛看向远方,副悍不畏死的模样。 柳魁在柳侠身边,光着右脚,右手拿着只鞋。 猫儿跪在柳侠怀里,抱着他的腰,脸上满是泪痕,却拧着脖子倔强的看着柳魁:“不叫您打小叔,就是不叫您打小叔 。” 柳魁干咳了两声:“猫儿,你先起来,来大伯这儿。” 猫儿把柳侠抱的紧:“不,我起来你就该打小叔了,不叫你打小叔。” 刚才他小声辩护说柳牡丹跟她妈是孬孙货,不怨小叔,差点又给小叔招来几脚踹,现在猫儿不敢再说了,但就是护着柳侠不让人来打。 柳魁给秀梅使个眼色:“猫儿该喝奶了。” 秀梅心领神会,走到猫儿跟前去拉他:“猫儿,咱去屋里喝奶去,你不是可听话,小叔叫你天喝五回奶,你就天天都喝五回吗?” 猫儿抱紧柳侠用力摇头:“不喝,不叫大伯打小叔。” 柳侠收回视线,吐点唾沫在手上,把猫儿脸上的泪道子擦干净:“跟着娘去喝奶吧孩儿,喝奶你才能快点长大、长高。” 猫儿依然摇头:“不喝奶,我看着你,不叫他们打你。” 秀梅没办法,对猫儿说:“猫儿跟大爷爷说:大爷爷,小叔知道错了,别再打小叔了。” 猫儿看看柳侠的脸,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他松开柳侠,跪着转过身对柳长青说:“大爷爷,以后我听话,我哪儿都不去,就搁咱家院里耍;我不克人,也不当丧门星,小叔就不会去打架了,你别叫大伯打小叔了。” 柳长青和柳魁默然,难受得别过了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眼前的孩子。 孙嫦娥拉起衣襟捂着脸哭起来:“猫儿俺养到自己家里头,碍着谁了?满世界造谣,俺孩儿耍俺都不叫去人家坡口,就叫在俺自己家这片儿,这咋还不中?咋还有人找到跟前吓唬俺孩儿呢?俺猫儿才大,把俺孩儿吓得黑了都不敢睡,俺去找谁说过理?” 柳侠把猫儿拽回来,搂在怀里给他擦泪:“别哭孩儿,小叔打哩人,都是活该挨打哩人,不怨你,以后要是有人还敢对你满嘴喷粪胡说八道,我照样打。” 他扭头冲着看热闹的人群说:“谁有种就来当着我哩面说俺猫儿回试试,背后欺负个小孩儿算个球本事!” 柳长青怒喝了声:“小畜生,你给我住嘴。” 柳侠不再出声,却也点没有服软的样子。 在旁边的柳福来父子三人尴尬的互相看看,都不说话。 柳福来是让他们西边听到打骂声的邻居给叫回来的,他不相信牛三妮儿说的是柳魁领着柳侠他们几个找到家里打架的话,但院子里那片狼藉,也着实让他心里不舒服,加上柳牡丹哭得鼻子把泪把,柳森也拿了锄头非要来找柳侠拼命,他决定过来问个明白。 牛三妮儿确实不主贵,但他是牛三妮儿的男人,要是老婆孩子给人找上门打了,他连个屁也不敢放,以后在村子里就得把脑袋扎裤裆里活人了。 不过他过来,看到的就是柳侠跪在柳长青面前,柳魁正拿了只鞋子准备打柳侠的屁股,柳侠衣服上好几个大脚印子,猫儿伸开了胳膊扑在柳侠身上护着他,不让柳魁打。 柳福来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了。 为牛三妮儿那张嘴,他快给全大队的人赔过不是遍了。 这几年牛三妮儿成天说猫儿住的离他们家近,克的他家孩儿们都学习不好,克得他家柳牡丹考试总不及格,柳长青家任何点意外她都能拉扯到猫儿身上,到处宣扬猫儿是丧门星,这柳福来都知道。 柳侠是把猫儿当命疼着的,柳福来早就觉得,柳侠早晚得为这事去他们家闹通,没想到今儿过去就直接抡了锄头开打。 虽然柳侠和他是平辈,他和柳侠却错了有二十岁,直是把柳侠当晚辈看的,柳长青已经在教训柳侠了,他还能再不依不饶吗? 刚才听猫儿那句话,他自己都想回去把牛三妮儿的嘴给抽烂了,何况柳侠。 柳长青没看孙嫦娥,但话却是对着她说的:“不管咋说,幺儿去打他嫂子都不对,沾沾点事就动手,这毛病不打就不中。” 他又转向柳侠:“小侠,你觉得自个儿也可委屈,你说您福来嫂跟牡丹出去说猫儿哩不是,你才找上门去的,你去之前,就没想想您福来哥平常对你好?有啥话你不能等您福来哥回来跟他说,就那么上门就打? 还有牡丹,她才大,你能不能那么说她?牡丹要是咱家闺女,要是有别人那么说她,你愿意不愿意?” 柳侠嘟囔了句:“俺妈才不会把闺女教成那样哩!” 柳魁呵斥:“幺儿,不准跟咱伯犟嘴!” 柳侠闭嘴,脸的不服。 他在决定去修理牛三妮之前就知道过后会有顿痛打等着他,可别说是顿打,就是柳长青把他剥皮抽筋,他也得去柳福来家这趟。 那天猫儿在问他是不是考上了大学,他就不用再去荣泽上学了的时候,他好像才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考上大学,不是从此就能每天和猫儿在起了,而是可能半年左右才能见猫儿次,猫儿面临的将是比现在还让他心疼的处境。 今年柳蕤该上学了。 而柳崴该上四年级了,不能再在柳家岭上了。 这意味着猫儿以后在村子里个玩伴都没有了,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孤孤单单个人在自家院子附近玩泥巴瞎晃悠。 柳侠无论如何不愿意让猫儿这样生活两年。 他想让猫儿今年就上学,而且非常想让猫儿跟着柳崴起上。 大嫂秀梅不管心里有么忌讳猫儿,她从来都没有明确对柳葳和柳蕤说过不许和猫儿起耍的话,猫儿平时跟两个哥哥还是有比较的时间起耍的。 这两年,越来越大的柳葳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他无视秀梅那些无奈的暗示,对猫儿和柳蕤样、没有点隔阂的好,柳侠知道这是大哥教导的结果。 如果猫儿能和柳崴起上学,他相信柳崴在外面会尽量保护猫儿。 可他翻来覆去想了这么天,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是会让大嫂担心柳崴。 最主要的是,如果猫儿和柳蕤跟柳崴起去望宁上学,他俩都还小,不能长时间走山路,大哥就得每天接送他们两个,这样大哥就被栓牢了,哪里都去不了。 当初柳侠他们小的时候,还有柳茂能帮忙,柳长青和柳长春也都还年轻,柳魁有事的时候他们都可以去接送柳侠他们。 可现在,柳茂不用说了,柳长青和柳长春也都年过五十,每天跑几十里山路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可能了。 柳魁从前年去千鹤山给修路队打石头开始,直找机会在外面打零工挣钱,他想自己挣钱养活家里的老老小小,这样才能让柳川和柳凌喘口气,用自己的工资办点自己的事。 柳川已经二十五了,柳家岭像他这么大的男人,除了娶不起媳妇的,孩子都有两三个了。 家人都觉得拖累了柳川,柳魁作为大哥觉得对不起弟弟。 柳侠也不想因为猫儿让几个哥哥都跟着受累。 最后他决定,如果他复读或考上大学,就让猫儿今年和柳蕤起先去上大队的小学。 七八岁的小孩儿,只要在起耍的有意思,谁也记不住家长教的那些不许跟谁起耍的话,猫儿可以在学校里找到些脾气相投的伙伴。 但昨天柳牡丹对猫儿说的那些话让他想到,村子里的长舌妇不止牛三妮个,如果她们都敢肆无忌惮的教孩子像柳牡丹这样当着猫儿的面胡说八道,那猫儿在学校面临的恐怕不仅仅是被冷落被孤立,还可能是被集体围攻的嘲笑和作弄。 他刚去望宁上学时大群同学对着个女孩子齐声高喊“离婚头,拖油瓶”的场面他至今历历在目。 当时的他作为旁观者只觉得很好玩,现在想起来,那场面对那女孩子何其残忍,而她还只是因为母亲离婚改嫁被诟病。 猫儿的罪名在村人眼里比这个女孩子不知道要严重少倍。 每个参与嘲笑作弄人的小孩子心里也许并没有么大的恶意,大数都只是跟着凑热闹瞎起哄,但那嘲笑作弄叠加在个人身上,就会成为深深烙刻在心里的屈辱伤痕。 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猫儿的身上。 杀鸡儆猴是他离开前能给猫儿提供的最好的庇护,什么样的后果他都不会在乎。 柳长青说:“小侠,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改不改是你自己的事,我今儿跟你再说遍,人生到这世上,就没有个十成十称心的。 咱柳家岭才几个人,望宁公社才几个人,天天就这么事,你以后要是出去,外面的世界大了,啥样的人都有,你要是听谁说句让你不顺心的,你就要去打人,去找人理论,非要争出个谁对谁错,那就不用活着了,光想这些事就能把你给累死;你给我背背唐太宗和许敬宗的那篇文章。” 柳侠不知道柳长青什么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背诵:“唐太宗谓许敬宗曰:朕观群臣之中唯卿最贤,有言非者何也? 敬宗对曰,春雨如膏,农夫喜其润泽,行人恶其泥泞;秋月如镜,佳人喜其玩赏,盗贼恨其光辉;天地之大,人犹有叹焉,何况臣乎? 臣无肥羊美酒以调众人之口。 故是非不可听,听之不可说;君听臣遭诛,父听子遭戮,夫妻听之离,朋友听之别,乡邻听之疏,亲戚听之绝。人生七尺躯,谨防三寸舌,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帝曰,卿言甚善,朕当识之。” 柳侠背的声音到最后越来越小,但他还是很清楚的背诵完了,他心里已经有点明白柳长青的意思。 柳长青说:“背哩挺好,不过光会背没用,给我说说许敬宗话里的意思。” 柳侠说:“他的意思是,个东西是好还是坏,全看用的人是谁,同样件事,合了自己的心意,人就觉得好,不合自己的心意,人就觉得坏; 世界很大,所有的人都有不称心的事;个人做事,也不可能会称所有人的心愿,这就是所谓众口难调。 所以说是挑拨是非的话不要听,如果听到了也不能再去传。 当皇帝的如果听听信了这些话,无辜的臣子会遭到诛杀; 当父亲的听信了这样的话,孩子就会被害死; 夫妻听信了这样的话会离心离德,朋友听信了这样的话会断绝友谊,乡亲邻居听信了这样的话会彼此疏远,亲戚听信了这样的话会断绝亲情; 世上的七尺男儿,要小心不让自己受到这样的挑拨.........” 柳川浑身透湿的在坡口,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他没想到自己天不亮就骑摩托车往家赶,跑了几十里山路回到家,看到的竟然是这种场面。 他轻轻走过来在柳侠身后,听父亲教训柳侠。 柳长青说:“你读书比我,道理你都懂,我说了你也听不进去。 小侠,今儿我再说这回,人生在世上,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心里没愧,不用去想别人都说了啥传了啥。 老天爷尚且不能对得住所有的人,咱还怕别人说两句闲话? 俗语说,人长千只手,捂不住万人口。 咱不做伤天害理哩事,嘴长在别人身上,谁想说啥就让他说去,咱关了门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自己日子过的顺心,何必去想那些不相干的人的闲话?” 柳侠低下头,但很快就又抬了起来,对柳长青说:“伯,我知道错了。” 柳长青说:“你知道错了,可把咱猫儿给吓住了,”他对猫儿说:“猫儿,你也六岁了,大爷爷说话你也差不都听懂了,你要记着大爷爷今儿给你说的话。” 猫儿点点头:“嗯。” 柳长青说:“猫儿,你跟您小葳小蕤哥和小莘样,都是大爷爷家哩孩儿,只要大爷爷活着,谁也不会把你送到后妈那儿,就是大爷爷死了........” 柳魁喊了声:“伯,你说啥哩!” 柳长青没理柳魁:“就是大爷爷有天不在了,还有您大伯大娘,还有您几个叔,他们都会养活你,家里就是穷哩只剩下口饭,那口饭里也有你份,只要你不想走,不想离开这个家,这个家就永远没有人会撵你走,记着没,猫儿?” 猫儿乖乖的说: “记着了。” 柳长青扫视圈:“柳魁,柳川,柳海,柳钰,你们都记着没有?” “记着了。”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里面还有个稚嫩的声音,是柳葳。 柳长青看向柳川。 柳魁和其他人也都紧张又期待地看着柳川。 他们看到柳川进院子就都着急的不行,但不敢打断柳长青的话,他们都觉得柳川凝重聆听的表情下有掩盖不住的兴奋。 柳侠扭头看柳川。 柳川深深的吸了口气,无法控制地露出笑容,从公文包里拿出个大信封:“伯,妈,大哥,咱幺儿考上大学了,重点大学!” 柳侠傻愣愣地跪着,看着怀里和他样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猫儿,脑子里片空白,只听见柳海和柳钰欣喜的大叫划破山间的溪流鸟鸣,在群山中回荡: “啊——,俺幺儿考上大学了,俺幺儿考上重点大学了.........” 第38章 教子 欲望文 第39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39章 柳侠坐在树墩上,遍遍地看着手里的通知书。 窑洞里,秀梅擀面条的声音下下传过来,咚——咚咚,咚——咚咚,犹如他的心跳。 柳海快高兴疯了,趴在旁边的石桌上给柳凌写信,虽然柳侠的学校不在京都让他觉得失落,但这点小遗憾和巨大的惊喜比起来简直不值提。 柳魁直乐的合不拢嘴,坐在柳长青身边看看柳侠,忍不住又笑出了声:“伯,幺儿这皮小子可真争气啊,嘿嘿嘿,川儿,你肯定夜儿黑都没睡着吧?” 柳川*着精干的上身,扇着扇子:“要不是我拿到通知书的时候天都差不黑了,我当时就回来了,嘿嘿,哥,你不知道我当时啥样,队里几个兄弟都说我别给笑傻了,嘿嘿嘿,咱幺儿真争气,要是叫他再上年高三,我都舍不得。” 柳魁问柳侠:“幺儿,你说预考才八十名,咋就下考了个第哩?” 柳海奋笔疾书中回答:“那叫潜力,那叫爆发,平常考第名有屁用,高考这玩意儿就是锤子买卖,中不中就看这下!” 猫儿在柳侠怀里第次不敢再像个泥鳅似的来回出溜,他小心翼翼的看着信封上的字:“小叔,这个字跟开会的会差不,它咋念?” 柳侠指着那个字说:“左边这个是绞丝旁,它和开会的会字合在起,还念会,就是画画的意思,用书面语也叫绘画。” 猫儿又指着前面个字:“那它呢?” “念测,测量,就是量量东西有高,大,长,量山、量水、量大地,量房子,量好了再给画出来。” “那,山恁高,河恁长,地恁大,你咋量啊?啥时候会量完啊?” “小叔现在也不知道,所以得去上大学啊,等小叔学会了,就把咱这儿都测量遍,画出来,凤戏河,还有咱家,都给画出来。” 秀梅兴高采烈地端着托盘出来:“幺儿,先吃饭,全是好面,点玉米面跟红薯面也没掺。” 柳侠小心的收起信封。 柳川说:“给我吧,我今儿在家歇天,高兴高兴,明天开始去给你办粮食关系和户口。” 秀梅说:“这几天老热,川儿你搁路上跑悠着点,可别中暑了。” 柳川乐呵呵的说:“没事,要是以后能给咱家孩儿们都办这些,我中暑也高兴。” 柳海写好了信,交给柳川,自己跑过来扒了柳侠的裤子把屁股露出来,稍微有点红,柳海这才放心,对柳魁说:“大哥,听着噼里啪啦恁响,我还以为你真下狠手打幺儿呢,嘿嘿,这还差不。” 他把从容吃着捞面条的柳侠的裤子给提好,自己也去端了碗。 柳魁装着没看见没听见,只管翘着嘴角吃面条。 柳侠现在真的是身心都极其快乐轻松。 柳长青没有直截了当的夸过他句,但他从柳长青抚摸着他的头时流露出的欣慰的目光中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吃完饭,他回窑洞搂着猫儿安心的睡了个长长的午觉,起床后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听见猫儿和正在给柳蕤缝书包的秀梅商量:“娘,你也给我做个书包吧!” 秀梅说:“你才六岁呀孩儿,还有两年才能上学呢,要书包干啥?” 猫儿说:“我也想去上学,我听六叔说小叔六岁就上学了,我也想早点上学,考上大学,跟小叔起去上。” 秀梅笑起来:“缝书包是中,不过猫儿啊,你就是现在上学,也赶不上跟小叔起上大学了。” 猫儿有点苦恼:“那咋弄啊?我想跟小叔起去上学。” 柳侠过来把猫儿拎起来转了圈:“猫儿要是想上学,过几天就去张家堡上吧,小叔还能接送你好几天!” 猫儿上学的事情柳侠提出来,全家都同意,就决定下来了。 柳海该走了,虽然京都的学生不像荣泽的孩子上学那么艰难,不需要起早摸黑,但他毕竟是高三,而且最终要回来参加考试,不敢儿戏。 柳海选择了柳侠返校的那天两个人起走。 柳侠想带着猫儿起去,看到柳葳和柳蕤眼巴巴的样子,最后他决定,把仨人都带上。 柳长青和柳魁直都想让孩子们出门看看,也没拦着柳侠,不过特意交待他:“你带着他们,您三哥该找媳妇了,要是让人家看见他后头跟大群孩儿,会嫌弃咱家负担重,以后恐怕连给他说媒的都没有了。” 依然是柳魁天不亮就用架子车把几个人送到望宁,柳海现在坐汽车、火车都很老练,柳魁也放心,不往荣泽送他们了。 柳葳和柳蕤都是第次来荣泽,和猫儿第次来时候样路上都好奇的不行,第次坐汽车,他俩都有点不舒服,但没有吐。 倒是猫儿,下了车后在汽车外面又把早饭给吐了。 柳侠觉得这都是因为猫儿从小没有吃过母乳,牛奶虽然好,还是没有自己娘的奶好,王君禹说的对,以后还得让猫儿喝牛奶,喝了才能把母乳那些营养给补出来。 柳侠再舍不得柳海,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他坐着柳川开的警车离开。 柳侠带着仨人往学校走的时候还有点忐忑,看到张长喜后面跟的俩黑猴和树荫下着的群不安的小中学生,他那点不安立马无影无踪了。 张长喜无奈的说:“俺妈叫乡里干部逮住,拉卫生院去做结扎了,俺这俩兄弟没人管,我只好让他们跟着我,柳侠,你咋恁铁呢,竟然考六百分,你咋考哩呀?” 柳侠笑笑:“我也不知道,原来想着会紧张的不得了,谁知道进考场,点也不害怕了,做题的时候都忘了是在高考,嘿嘿,我自己都想不到会考恁分。” 柳侠他们班考上的群人都过来了,他们对柳侠羡慕的不得了,尤其佩服他的胆子,那样的预考排名,居然敢报重点。 猫儿和柳葳、柳蕤看着几个老师家的小孩子打乒乓球非常喜欢,柳侠就让他们过去跟那些孩子起耍,但不能乱跑,自己继续和同学聊天。 他听到了很他根本不知道的事情,其中有条是:荣泽县好几个乡的高中都要改成职业高中了。 职业高中什么意思,他们都不太明白,好像就是农业技术高中,不再以考大学为主要目标,而是教学生怎样科学种田。 柳侠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个念头是:凤河哥咋办?他恁想让小河考上大学吃上商品粮。 从千鹤山碰到楚凤河到现在,柳侠已经两年没见过楚家兄弟了,最近两年过于紧张的生活,他几乎都没有想起过他们,但此时,他是真真切切的为他们担心。 政教处安老师过来招呼他们到校长办公室前准备照相。 柳侠看到王占杰终于从大群围着他的人中间走了出来,马上跑了过去,到了王占杰前面,恭恭敬敬鞠了躬:“王老师!” 王占杰高兴的点点头:“嗯,不错,柳侠,把我都给吓了跳。” 柳侠说:“我自己也没想到会考六百分。” 王占杰说:“天道酬勤,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柳侠,以后到了大学就没人天到晚管着了,全靠你自己学了,老师希望你还能继续努力,以后成为个有真才实学,对社会有用的人。” 柳侠使劲点头:“嗯,我知道。”然后他鼓起勇气说:”王老师,我有个同学,本来那年他也被咱学校录取了,可他家比俺家还穷,就没有来上。 他妈死了,他伯娶了后媳妇不管他了,他哥跟俺四哥差不大,原来也学习可好,为了养活他,自己退学去千鹤山拉脚,他要是今年来咱学校........” “哎呦王校长,可找到你了,先抽根烟,俺孩儿那个事.........”个中年人过来打断了柳侠的话,硬往王占杰手里塞着烟。 王占杰推开那人的手:“我不吸烟,请你稍等会儿,我现在得先去和学生们照相。” 他和柳侠往照相的地方走着说:“今儿我太忙,要不,你让您柳川哥过几天来找我吧,如果找不到,正式开学几天后再来也中,我这几天不能再在学校里了,每个班都七十人,不敢再收了。” 荣泽高中今年高考成绩喜人,柳侠考上了重点,还有二十个本科,大中专七十个,总人数九十七人,是去年的两倍,很原城的人都想把孩子往这里转。 望宁,杨庙,三道河和另个乡,还是个上线的都没有。 天气酷热,照完相柳侠上衣后背都湿透了,可围观的柳葳、柳蕤和猫儿却兴致非常高。 俩小时的工夫,猫儿已经和几个学校老师家年龄和他差不的小孩儿成了好朋友。 猫儿和柳葳高超的爬树技巧让那几个孩子忘记了他们土气的衣服和黑黝黝的皮肤,所以当柳侠看到猫儿为了显摆自己下树的速度直接用两腿环着树干出溜下来而磨得露出小屁股的裤子时,也不忍心嚷他句。 和热情的老师告别,又特地和苏晓慧打了招呼后,柳侠带着猫儿他们三个到街上,先人买了根冰棍。 冰棍只有猫儿以前吃过几次,柳葳和柳蕤都是第次吃,小心翼翼的小口舔着,不舍得吃完,柳侠让他们大口吃,吃完了再买。 四人吃着冰棍,来到了原来邵岩租房的那家。 他们已经知道柳侠考上了重点大学,对他们非常热情,好像是自己的孩子考上了样。 柳侠和他们说了会儿话,问他们知不知道邵岩的地址。 房东也不清楚。 柳侠说想去那间屋子再看看,房东说那间房已经被又个从原城过来借读的学生租去了,是个女的。 不过房东手里也有把钥匙。 柳侠觉得擅自进别人的房间不好,但又确实想进去看看,他希望邵岩在某个地方留下了东西,只是因为自己当时备考的心情太迫切给忽略了,所以他没有拒绝房东主动打开房子的行为。 原来简单清爽的屋子不复存在,粉红色的蚊帐,原来干净宜人的海蓝色格子床单变成了鹅黄色花床单,简陋的木头桌子被铺上了碎花的塑料布,上面压着块玻璃,........ 柳侠在门口楞了几分钟,心里空荡荡的,关上门退了出来。 他最好的朋友,个自愿当他七哥的人就这样消失了,以后,也许辈子,他都见不到邵岩了。 坐在烩面馆,柳侠才意识到猫儿和小蕤好长时间没有问这问那了,他沉闷的情绪让三个小孩儿也兴奋不起来了。 柳侠赶忙振作精神,过去点了三大碗烩面。 三大碗烩面刚好够吃,柳葳自己碗,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柳侠和柳蕤、猫儿三个人分了两碗。 柳蕤还小,和猫儿样有点怕辣,但却口也没少吃。 电影院北门有两个卖衣裳的小摊,柳侠花块钱给猫儿和柳蕤人买了个小裤头。 柳川晚上十点才回来。 马小军正好请假,柳家叔侄铺了两张席子睡在地上,柳侠和柳川说起了楚小河的事。 柳川听完,对楚父的评价三个字:“老畜生。” 对楚小河的事,柳川让柳侠明天回望宁后先想办法给楚家兄弟个信,只有他们愿意来荣泽高中上,柳川才能去找王占杰说。 第二天,柳川骑了局里辆三轮摩托带柳侠他们去新城兜风。 到处是尘土飞扬,到处是正在建设的工地,新栽的法国梧桐还遮不起阴凉,几个人晒的流油,但猫儿他们几个却兴致高昂。 柳川指着东南面几个非常大的工地说:“那是几家省级单位,原来都在外地,这两年都往咱们这里搬迁呢,咱们这里离原城近。” 下午,柳川又骑摩托车把他们送回了望宁,然后自己返回了荣泽。 柳侠找不到楚小河,就在望宁高中给楚凤河留了封信。 楚家兄弟在望宁知名度非常高,看大门的大爷说他经常看到楚凤河从学校门口过,每次都身的煤灰,他好像在和别人起用奔马三轮往北乡卖煤,大爷说他定会把信转交给楚凤河。 阳历八月十五号,柳葳去望宁小学报到;第二天,柳蕤和猫儿背着秀梅缝的花书包去柳家岭小学报名,随即就开始上课。 柳侠在窑洞外,看着猫儿坐在第排正中间,看着崭新的课本,眼睛亮闪闪的找着上面认识的字。 柳侠每天送猫儿和柳蕤上学,接他们放学。 放学的时候,他就在学校坡口的大栎树底下着,猫儿出教室就能看到他,撒着欢跑过来扑在他怀里。 柳侠在他脑门儿上亲口,猫儿在他脸蛋上还口。 柳蕤说:“俺妈说只有柳莘那样的小孩儿才让人亲哩,大人都不兴亲。” 猫儿得意的晃着小脑袋:“又不亲你,你管哩!是不是,小叔?” 柳侠把他俩的书包都接过来自己拿着:“猫儿还小哩,亲亲长哩快。” 八月二十八号,柳侠启程,柳川和猫儿送他起去江城。 虽然家里人都觉得去大学报到带着小侄子不合适,但谁都没说不让猫儿去,柳侠为啥报江城的大学,家里人都知道。 柳侠离开那天,送行的除了他们大家,还有三太爷家的好几个人。 柳福来送了十个煮好的鸡蛋过来。 直看着他们三个的身影被山彻底遮挡,坡口的人还在那里动不动。 苍白却炙热的夏日午后阳光,阳光下的人山人海,条条看不见尽头的队伍。 作为京广和陇海两大铁路干线交汇处的原城火车,让柳侠第次知道了,人不光在天地玄黄的洪荒旷野中才是渺小的,置身在人的海洋里,沧海粟的感觉让人惶恐不安。 柳川提着柳侠的皮鞋和被褥。 柳侠直背着猫儿,猫儿则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即便说不出来,猫儿也能感觉到,在这样的人潮人海里,他这样个小孩转眼间便会被吞没。 看到猫儿顺着头发直流淌的汗,柳侠有点后悔让猫儿跟着来了,现在,凤戏河边应该是凉风习习的,跳下河只需要几分钟,身的暑气便可以消散。 还没有离开,柳侠便已经开始想家了,几个小时在候车室的等待,他脑子里不停地出现家的影子。 外面灯火辉煌,候车室穿着灰蓝制服的女服务员尖利的喊叫,拖着皮箱,背着行李、背着小孩的人流如潮水般向前奔涌。 柳侠被裹挟着往前跑,他没有坐过火车,他害怕,是不是错过了这个点,就再也搭不上这趟车了。 柳侠只在个下雨的星期日和邵岩去荣泽火车看过次火车,那时候,绿色长龙上个挨个的窗户,窗户里悠闲而漫不经心的人们,让柳侠对远方产生了无限的向往。 现在,他也坐在了绿色火车的窗前,看着台上那些奔跑的人们。 但他却没有那些人的悠闲慵懒,而是满心不安,他不知道火车要把自己带去的地方,是不是真的像自己所期待的那般美好。 第39章 欲望文 第40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40章 第二天中午十点,柳侠已经在了他的寝室里,看着西南角那张床下铺栏杆上贴着的‘柳侠’两个字,他好像下踏实了。 学校的广阔美丽和报到的顺利过程都出乎柳侠的意料,高年级同学热情的带他们办完了所有的手续,整个过程不到个小时,比荣泽高中入学简单了,但三个人却都全身湿透。 柳侠想,只不过比原城往南五六百公里,怎么热的这么难受? 说话咬舌尖的学长把他们领到219寝室的时候,柳侠还没从震惊中完全反应过来。 他知道上大学是国家包吃包住的,但个月三十斤粮票,还有三十元菜票,这也太了,谁能个月花那么钱吃菜啊! “仄就四你们的寝四,g上都有名字,按名字俎就括以啦,那边的柜子,也是人过,你来的早,括以自己先挑过活似的........” 学长终于把话说完了,柳侠从这刻下决心,定要说好普通话,他只是听学长说话腮帮子都发酸。 个寝室四张上下铺,只贴了七个名字,柳侠以为另个可能是没粘牢掉了,找了圈也没找到。 他上铺贴的是张福生;对面上铺是云健,下铺毛建勇; 脚头那张上铺没人,下铺沙永和; 沙永和对面,上铺詹伟,下铺黑德清。 柳川在那张空铺上发现条旧毛巾:“幺儿,猫儿,咱去卫生间,您俩先洗洗脸,我把你的床擦下。” 厕所和水房是荣泽高中不能比的,白瓷片贴了米高,便池过两分钟就会自动冲水;水房有二十个水龙头,墙上和水池也都贴了白瓷片。 他们刚把床铺好,屋里下进来好几个人。 柳侠看他们关注的床铺。 高大壮实、看上去比柳川年龄还要大的男生应该是张福生,红脸蛋的娃娃脸是沙永和。 和张福生起的中年男人问柳川:“是您给俺的床给擦干净的?” 柳川笑笑:“没事干,就随手擦了。” 那人口比较重的口音让柳侠觉得很亲切:“这是俺表弟张福生,俺是东海的,您是哪里人?” “中原的,”柳川爽朗笑,用流利的普通话对张福生说:“以后你和我弟弟就是同窗又同铺的同学了,他年龄小,麻烦以后照顾他啊!” 张福生看着柳侠点点头,他表哥说:“放心吧,他看就小,俺福生可懂事,啥都会干,脾气也好,以后他们肯定能处的好。” 沙永和和他的家人用微笑表达了他们的感谢之意,俩人边铺床边说话,柳侠他们个字也没听懂。 猫儿晚上在火车上睡够了,现在情绪高涨。 柳侠觉得他好不容易受那么大罪跟着自己来到这里,不能就窝在寝室里,就提议上街看看。 柳川正有这个打算,他只是怕柳侠和猫儿受不了江城闷热潮湿的天气,才没提出来。 出寝室楼大门柳侠就后悔了,今天是阴天,连个太阳都没有,人却不敢动,动身汗。 柳川当兵七年,部队所在地是亚热带丛林气候,他又是侦察兵,训练艰苦,江城这点小闷热对他根本不是问题,他先给柳侠和猫儿人买了瓶冰镇汽水喝着,然后把猫儿放自己肩膀上,大步流星往外走。 三人从商场回来的时候,张福生和沙永和他们都不在,柳川把买的各种生活用品归置到位。 柳侠躺尸般在床上喘气,猫儿坐在他身边美滋滋的抱着他今天的第五瓶冰镇汽水喝,小脸儿上汗也是个劲儿的淌。 柳侠有气无力的问他:“猫儿,热不热?” “不热。”猫儿干脆利索的回答。 柳川笑:“十六年了,第次看见你这德行。” 柳侠带着哭音说:“哥,我快热死了,咱家现在也热,可跟这儿不样啊,这咋浑身难受,气都喘不过来呢?” 柳川拿了毛巾、脸盆出去,很快就又回来了,把柳侠的脸和脖子用清凉的水擦了两遍:“这边到处是水塘,小河,长江从市中心穿过,水汽大,温度高,身体里的水分发散不出来,所以你觉得难受; 咱家那边虽然温度高,但空气干燥,身体里的水分能迅速发散出去,感觉就没这么难受,没办法,只能忍着,过段时间适应就好了。” 柳川把刚买的蚊帐拿出来,跪在床上开始收拾:“对了,幺儿,既然到了大学,学着说普通话吧,你看您这寝室,刚来了仨人,就有个人说话咱完全听不懂,估计他听咱们说话也困难,大家都说普通话,方便交流。” “嗯,我明儿就开始说。” “等明儿干啥,现在就开始跟我说吧!” “嗯........那个.........那个.........不中,哥,我跟你说不出来,感觉可别扭,我会儿跟他们说话的时候再说吧,都不认识,好张嘴。” 柳川很快把蚊帐系好了,笑着把柳侠脸上的毛巾拿起来:“呵呵,都这样,以前我当兵时候也是,跟其他人都说普通话,见到老乡就说不出来了,你躺会儿,我再去给猫儿洗洗,叫孩儿凉快凉快。” 共三天报到时间,他们是第天就到的,入学手续和生活必需品都办好了,没别的事,柳侠和猫儿都热的不愿意吃饭,就直在寝室躺着。 到五点,柳川觉得没那么热了,就带他俩在外面小店吃了江城名吃热干面,出来后直奔长江大桥。 柳侠和柳川牵着猫儿的手,走在夏日夕阳余晖中的大桥上。 日记本画页里美丽的大桥,在现实里有点灰,有点苍白;桥下的江水不是碧蓝澄澈和蓝天交相辉映,而是土黄浑浊,但大桥和滚滚江水融合在起,也足够雄伟震撼。 身边来来往往的汽车带起阵阵炙热的风和灰尘,让被汗水湿透的三个人不但热,还浑身黏腻,他们已经在上面走了两个来回了,猫儿却依然兴致不减。 他看着江面上冒着黑烟过往的船只,乌黑的眼睛里散发出强烈的好奇:“小叔,三叔,那船,他们叫咱坐不叫?” 柳川说:“下面有专门来回让人坐的船,你要是待见,咱现在就去坐。” 猫儿立马跳起来:“我待见,我可想坐船。” 柳侠担心的说:“你晕车刚好点,人家说坐船晕的厉害。” 柳川说:“没事,这种轮渡很平稳,时间也短,就来回穿过江面,最十来分钟。” 他们走下桥的时候,桥头照相的人热情的招揽着生意。 柳侠看着人家挂出来做样品的照片有点心动,他想让猫儿在心心念念这么天的地方留张影。 三个人先合照了张,柳侠又牵着猫儿的手照了张,最后他让猫儿自己单独照的时候,猫儿不干:“我不待见独个儿照,小叔抱着我照。” 于是,柳侠又抱着猫儿照了张。 轮渡完全颠覆了柳侠对船的认知。 他看着车推肩扛的人群涌上那硕大破旧脏乎乎的大铁船,完全没有想象中在船舷,清风吹动衣袂,船上的人迎风吟唱的诗意感觉,怎么和望宁大街过年时赶大集样哩? 可猫儿却兴奋极了,他扒着船舷的栏杆,看江水在脚下那么近的地方滚滚流淌,虽然没有画上的漂亮,但却也宽广悠长,气势壮观,江风阵阵,带来丝难得的清凉。 猫儿不好意思发出欢呼,只用亮晶晶的眼神不停的看看江水再看看柳侠来表达他的快乐。 这样,他们就反复过了五次江,直到猫儿自愿下船为止。 柳侠看着猫儿那么高兴的样子,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色其实真的也蛮漂亮,即便他热的浑身难受,为了猫儿这刻的开心,他也觉得很值得。 他们回到学校时,天已经黑了。 晚饭他们是在学校食堂吃的,柳川想看看学校的设施和食堂的价格。 他感觉很不错,份排骨三毛钱,荤菜基本都是这个价;素菜都是毛五,花样很,量也很足。 柳川心里有了数,以后每月给柳侠寄十块钱就差不够了,有特殊的事情再说。 柳侠的想法却是:个月最吃十块钱的菜,其他的都卖成现钱,十块每月寄回家,剩下的攒着给猫儿买衣裳买奶粉,攒了给家里买件实用的东西。 晚饭后,三个人被蚊子给闹腾的没办法了。 到处都是小蚊子,猫儿可能是因为人小,感觉不像成年人那么灵敏准确,蚊子咬的时候不知道,头上会儿就起了好几个包。 柳侠的脖子上也被咬了好几下,他能忍,可是看着猫儿那么个小脑袋给咬成那样,他心疼的很。 他们放弃了逛街的打算,柳侠给猫儿买了根毛钱的冰棍,看着猫儿吃的高兴,他心里才少好受点。 三个人躲在蚊帐里坐着说了大概十来分钟话,张福生和沙永和回来了,他们说外面通知说可以到大礼堂看电影。 柳侠和猫儿都没有看过电影,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激动起来。 柳川看他们两个兴奋的样子,二话不说就陪了他们出来。 校园很大,参天古木和老旧的楼房都透出厚重的历史感,但却不让人觉得腐朽沉闷,穿梭在各处的青春的身影让校园看起来活力十足。 他们进来的时候,电影刚好开始,柳侠看到了《罗马假日》四个字,然后的个小时,他都被那些和他已有认知中截然不同的景色和人物吸引着。 猫儿也对屏幕上的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猫儿的侧重点是:“小叔,那个女的为啥头发都白了?她还没有老哩呀?” “小叔,这上头的房子咋恁大哩?” “小叔,那男的衣裳咋恁长都不缝扣子哩?他穿着不冷吗?” ......... 柳侠轻声的给猫儿解答:“那是外国人,他们的皮肤是纯白的,头发是黄色,从小就那样,不是老了。” “他们那里是欧洲,罗马是意大利的个城市,意大利是外国,那里的人喜欢用石头盖房子,也喜欢把房子盖的很高,因为他们的个儿比较高。” “他穿哩那个衣裳叫西装,跟咱这儿哩衣裳不样,都是上半截没扣子。” ........ 回到寝室,看了电影的几个人都很兴奋,坐在蚊帐里聊天。 张福生说话和柳侠他们差不。 而原本说话句也听不懂的沙永和和他们说话倒是基本正常,完全听得懂柳川的普通话,这让柳侠他们都觉得有点奇怪,但彼此不熟悉,也没有问,只知道他是宁夏的,还是少数民族,回族。 聊到不知什么时候,猫儿先睡着了,三个人就在张床上挤着睡了宿。 早上起来,三人起去吃了早饭,柳川说他去火车买返程的车票,回来后再带着猫儿去看看仙鹤楼和江城其他几个著名景点。 柳侠虽然热的要死,但他想和柳川呆会儿,最后还是三个人起,先去火车。 柳川花了个小时才买好了车票,猫儿这个工夫吃了六根冰棍。 柳川过来把车票给柳侠看,柳侠看了愣:是明天中午十二点的车票,但,是江城到春城的。 柳川说:“我两个最好的战友在春城陆军学院进修,他们直来信让我过去,我抽不出时间。 这次出来,我们领导说了给我几天假,我正好过去和他们聚聚,而且猫儿也这么喜欢坐火车,正好陪着我去。 江城到春城,可比原城到江城远了,个人坐火车太无聊了,猫儿,想不想陪三叔坐火车?” 猫儿黑黝黝的眼睛看看柳川又看看柳侠:“小叔去不去?” 柳侠对他说:“小叔要开始上学了,猫儿得跟着三叔回去,先陪三叔去春城,能坐整天的火车,然后再回家,能坐两天的火车,可美,能看可地方,猫儿跟三叔去,中不中?” 猫儿听得出,柳侠不会和他们起去,马上就有点蔫,但还是点了点头:“嗯,那小叔你今儿黑还搂着我睡。” 柳侠心里难受的不行:“嗯,那当然,小叔搂俺猫儿整黑。” 仙鹤楼不是想象中芳草凄凄江水东逝之间个遗世独立的寂寞楼阁,它伫立在繁华之地,热闹嘈杂和原城的商场差不。 但猫儿老远看到琉璃飞檐的模样,居然眼便认出了这就是‘神仙住的屋儿’,急不可待的拉着柳侠跑了起来。 外看三层檐、内里九重天的高楼,他不让柳侠抱,只让他直牵着手,自己蹦着跳着直上到最高处,欢实的跟只小老虎样。 柳侠直到在顶层看长江浩浩荡荡的气势,才找到了点“日暮乡关远,长江天际流”的感觉。 柳侠原本还担心没有什么神仙会让猫儿失望。 可猫儿根本没纠结那些,他喜欢这里的任何东西,每件摆在玻璃柜台的工艺品都让他欢喜不已,但两个叔叔要给他买的时候他却不肯要。 “我就是待见看,没想要。”猫儿很认真的对柳侠说。 每个不同方向看到的风景都让猫儿雀跃,他们起照了好几张相,对照相,猫儿点也不抗拒。 柳侠看着猫儿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如此无所顾忌的表达欢喜的样子,想到猫儿回到家后可能的境况,他真想就这样让猫儿永远留下来。 从仙鹤楼出来,又带着猫儿玩乐好几个地方,直到天快黑才回来。 毛建勇和黑德清也已经到了,毛建勇的身高让柳侠瞬间找回了自信。 瘦小的毛建勇最不超过米六五,白白净净,行头特别好,带着两个大皮箱,直接在商场买了台电风扇带来,发现寝室没有插座后正在个人生闷气。 岛诘虑迨歉霰攘川稍微矮点的俊朗男生,健康的肤色,说着别扭的普通话,应该是和柳侠样,因为怕别人听不懂硬着头皮说的。 柳侠用普通话和他们打招呼,自己别扭的都有点脸红,但其他几个人反应很平静,这让柳侠有了信心。 三人冲洗了下,柳川把路上买的个西瓜打开,留下半个,其他半个让张福生几个人分着吃,几个人都不肯,柳川也没再坚持。 猫儿坐在蚊帐里,就着柳侠的手,用小勺子挖西瓜吃,瓜不大,直接分成两半,用勺子挖着吃很方便。 猫儿吃的很起劲,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刚听到柳侠不和他们起坐火车的时候很难过,但柳侠带着他高高兴兴玩了天,这件事就被他暂时忘了。 柳侠却心里直难受,他不想猫儿因为离开直不开心,又害怕猫儿回去后就把自己给忘了。 半年啊! 孙嫦娥曾说小孩儿都忘性大,对的再好的亲人,只要分开时间长了,都会生分,会忘记,要不怎么有远亲不如近邻的话。 柳侠拧着猫儿的小脸说:“猫儿,小叔过年时候回家,你到时候不会把小叔给忘了吧!” 猫儿下巴上流着西瓜汁,奇怪的看着他:“我天天都恁想小叔,咋会忘啊?” 柳侠给他擦了把下巴,高兴的在他脸蛋上亲口:“嗯,这还差不,不许把小叔忘了,我回家你要是敢不认识我,屁股打成八瓣。” 晚上,他们又起看了场《野鹅敢死队》。 猫儿这次居然差不看懂了剧情,彼得、军士长、军医死的时候,猫儿紧紧抱着柳侠的胳膊,等看到雷弗中弹无法爬上飞机,猫儿哭得满脸是泪。 柳侠也被剧情吸引,忘了这只是电影,所以也不知道用‘这些都是假的’这种话来安慰猫儿,以至于猫儿回到寝室还在难受,路上柳川给他买了冰镇汽水也没能让他高兴起来。 睡觉时猫儿直抱着柳侠:“小叔不会死,小叔你别死。” 柳侠不停的拍着他安抚:“刚才那都是电影,是骗人哩,其实那些人现在都活着呢!小叔得陪着俺猫儿辈子哩,咋会死呢!” 可猫儿想不明白那些明明死掉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他第次感受死亡,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非常恐惧,所以连睡梦里都在抽噎:“小叔不会死。” 柳侠抱着他,不时用下巴不蹭蹭他的小脸安抚他 等猫儿睡熟后,柳川把个手绢包放在柳侠手里:“这是我给你放衣裳时发现的,肯定是咱叔偷偷放进来哩,五十块。” 柳侠接过手绢包,却没打开,看着柳川。 柳川轻轻说:“孩儿,这钱你得拿着,要不咱叔该难受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咱叔不用说了,就是二哥,他也知道你对猫儿的好,可他开始心里有解不开的疙瘩,钻了牛角尖,现在时间长了,即便心里觉得亏欠了猫儿,他也不知道该咋下这个台阶了,猫儿也已经和他彻底生分了。” 柳侠说:“我知道咱叔也可心疼猫儿,我以后会孝顺咱叔,猫儿长大了我也会教猫儿孝顺他,可这钱.......哥,我知道,那天四哥回来说刘冬菊要五倍哩翻箱钱,咱叔怕咱伯再要你跟五哥哩钱,第二天天不亮他就去玉芝姐家借钱了。 哥,咱家以前最难哩时候咱伯也不许去咱俩姐家借钱,也不叫咱姐他们拿钱贴娘家,怕婆家因此看不起她们。 这回咱叔跟咱伯难为成这样,我以后也有钱了,还拿咱叔哩钱干啥? 咱叔这些天发愁哩句话都不说,头发都快白完了,你把这钱拿回去,搁咱家能办可事,叫咱伯他们少作点难。” 柳川把钱按在他手里:“这钱你拿着吧,我本来也给你准备了五十块钱,就不给你了,我回去找机会给咱叔用,中吧?至于家里的事,有俺这么些大人,现在还用不着你操心。 幺儿,你这个年龄正是长个儿哩时候,你的生活补助啥也别想,就把它吃光,以后你有了工作,挣钱的时候长着哩,长身体可就只有这几年,你要是光图省钱不吃点肉,以后可真长不高。” 柳侠看着手里的小包说:“三哥,你都二十五了。” 柳川揉了揉他的头:“没事孩儿,大城市二十七八结婚再正常不过,我心里有数,你好好学习,猫儿你别操心,我不能天天在家,不说啥大话,就凭咱伯咱妈咱大哥,谁会待孩儿不好?” 柳侠看着猫儿睡着后安详的小脸,泪忽然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我都知道,可我就是舍不得孩儿,我就光想叫他跟着我。“ 第二天起床,猫儿已经意识到他和柳川要走了,所以情绪低落,直让柳侠抱着,看着柳侠的脸,有时候会忽然搂着柳侠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动不动老半天。 当柳川和猫儿坐上火车的时候,柳侠拼命的睁大眼睛不让自己的泪流下来,却没有成功。 猫儿大哭起来,伸着小手给柳侠擦泪:“小叔别哭,小叔咱回家吧!” 柳川也红了眼圈,他自己当兵艰苦都没有流过泪,可把弟弟个人放在这里,他觉得心给掏去了样,而且柳侠在他那些年轻的同学中,看起来也依然是个小孩子,在荣泽,在自己身边,柳川没这种感觉,可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柳侠看起来那么弱小无助。 柳侠交待猫儿回家要坚持每天喝奶,又交待他上学路上不要贪玩,走路不要靠着坡沿,要是有人欺负他就告诉大伯。 猫儿哭的撕心裂肺。 柳川对猫儿说:“孩儿,给小叔再见;幺儿,记住,这里不是咱家,有不称心的地方忍忍,别轻易跟人动手打架。” 猫儿大哭着说:“小叔,啊呜呜........我光想你啊,小叔.........三叔,别给小叔独个儿撇这儿呀.........小叔,你独个儿搁这儿咋弄哩,咱回家吧........” 最后点绿色从柳侠眼前消失,光鲜亮丽的江城在他的眼里失去了漂亮的色彩,看起来灰白空茫。 第40章 欲望文 第41章 大学生活的开始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41章 大学生活的开始 柳侠的大学生活开始了。 第天,在隆重的开学仪式上,校长宣布,从他们这届开始,以后的高校都要开展军事训练。 仪式结束后,柳侠他们随即就领到了训练的军装,下午便开始了为期两周的军训。 柳侠在领军装的时候有激动,真正军训的时候就有失望,他们就是在操场上不停的列队走正步、喊口号,柳侠渴望的柳凌描绘的那种高难度军事训练根本就没有。 这种让柳侠失望的训练被其他高考后彻底放松了两个月的同学视为酷刑。 第五天训练结束后,张福生回到寝室就瘫倒在了地上,死活爬不上上铺了。 柳侠除了热的难受,没其他感觉,他对张福生说:“要不,咱俩换换吧,你睡下铺。” 对面毛建勇用看傻子样的眼神看了他眼,翻个白眼倒在了自己床上。 张福生虽然觉得自己有以大欺小的嫌疑,但他是真的不想爬上铺。 黑德清、詹伟帮忙,柳侠很快就搬到了上铺。 柳侠和云健、毛建勇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其实云健和毛建勇跟寝室其他几个人都不怎么说话。 毛建勇对柳侠、张福生、沙永和几个农村人的鄙视,整个寝室的人都能感觉得到; 毛建勇家是温州的,那是中国改革开放后最早批暴发户的聚集和发源地,他爸爸是暴发户中的员。 后来柳侠他们才知道,毛建勇家是做磁带,就是盗磁带的,什么流行做什么,本万利的生意,想不发财都难。 他对柳侠几个人的鄙视完全来自于他对金钱的态度,他认为,现在这种年头还过的那么穷的人,不是胆小如鼠缺乏眼光的笨蛋,就是好逸恶劳不思进取的懒蛋,这两种人是他最看不起的。 他觉得柳侠、张福生和沙永和的家人是前种,詹伟的家人是后种,但詹伟家是江城本市的,虽然吃的很抠唆,穿的还算体面,所以他对詹伟的态度表现的不那么明显。 而云健,用柳侠的话说,就好像有人欠了他两斗黑豆钱,天天都满脸的不耐烦、不高兴,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是京都人,说着不耐烦的京片子,看不起寝室所有人,觉得他们个个不是暴发户,就是土包子,还有个唧唧歪歪的小市民,和这样的人住在个寝室,直接拉低他的品味。 尤其是柳侠和张福生,土的掉渣,他连看眼都嫌跌份。 云健根本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其他人都很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的定位,也就能用相应的态度来对待他。 开学第天,云健就因为张福生胳膊肘放在他床沿上而出言不逊,警告其他人以后别碰他的床。 柳侠和毛建勇的两张床之间窗下放着寝室唯张公用的桌子,当时张福生军训回来累极了,倒了杯水,随意把胳膊放在云健的床沿上靠着床喝水,就这么个随意的动作,就招来了云健明显带有歧视的话来。 柳侠当时都替张福生气愤,但好脾气的张福生只是脸红了红,端着杯子走了出去。 柳侠没想到第三天同样的遭遇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那天晚饭后柳侠洗漱完回来,把刷牙缸子挨着桌子上排缸子刚放好,云健走过来下拿走了柳侠挨着的那个,满脸嫌恶的对他说:“以后别把你的缸子挨着我的放。” 柳侠差点就要直接拿缸子摔他脸上,黑德清和张福生拉住了他。 柳侠也忽然想起了柳长青说过的话,到哪里都有这种人,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于是柳侠把自己的缸子放在了桌子最边缘处,没吭声躺在了床上。 因为这次中途弃战,云健看不起柳侠了。 即便军训把人折腾的够呛,却点也不能分散柳侠对家抓心挠肝的想念,他天天掰着指头算柳川和猫儿到家的时间。 他原来以为柳川从春城回来的时候还会经过江城,他还能再见三哥和猫儿面,柳川临走却告诉他,回来的时候,车子走汉中,他和猫儿从陇海线回原城,要不还要中途转车,非常不方便。 星期天,柳侠终于等到了信,而且是三封:柳川、柳凌、柳海人封。 柳川的信带给了柳侠意外的欣喜,信是从春城寄出的,里面有三张柳川和猫儿的照片,其中张是猫儿单独照的: 他在陆军学院的校门口,身后高大宽阔的门显得猫儿特别小,可能因为是第次单独照相,小家伙看上去有点紧张,的笔直,两脚并的紧紧的,眼神有丝丝胆怯,却又努力做出勇敢的样子。 柳侠对着照片上的小脸儿亲了下,感觉几天来空落落的心下就被填满了,却也想猫儿了。 柳川说,他们在春城玩了四天,把信放进邮箱后,他和猫儿就要上火车了,猫儿很乖,让柳侠放心,他们到家就会给柳侠再写信。 柳海的信除了说自己的情况,还有个重要的消息,曾怀琛终于办好了返城手续,已经上班了,在京都家大型商店的手表柜台当售货员。 曾怀琛连续两年高考落榜,他底子实在太差,年龄又大了,自己也提不起劲再考,曾广同也不忍心看他太难为,就决定先托人给他找工作,同时办回城手续,到现在两年了才彻底办好。 柳侠替曾广同父子松了口气。 柳凌的信让柳侠颇为意外,因为信竟然有三张,虽然行书潦草的接近于草书,但对柳侠完全不是问题。 柳凌在接到柳海报告柳侠考上大学的信后星期,曾给家里写了封近三张的信,他欣喜的心情柳侠能从字里行间切实的感受到,但以后的两封信,就又恢复了只有几句话的简短问候,所以这次又收到柳凌的长信,他有点惊奇。 柳侠躺在床上认真的看柳凌的信,前面部分柳凌细心的交待柳侠怎么和同学相处,如何照顾自己,后面是关于学习的,柳凌这样写到: 我听说京都有些大学管的非常松,可能好几天都看不到班主任的身影,有些学生会随意旷课,尤其是冬天,因为怕冷不愿意早起,有些人连续个星期甚至长时间都不进教室,只在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看阵子书,能及格就好,还有些不及格的,找找老师也可以打上及格分。 幺儿,咱考上大学有不容易咱自己心里清楚,文凭当然重要,但是,如果仅仅是为了张文凭,那咱们十年努力就是为了找个可以舒服地睡觉的地方等那张纸吗? 高中辛苦,到大学后放松点完全可以理解,但放松不是放纵,过去的艰苦不能成为自己现在贪图享乐荒废时光的借口。 知识这种东西,永远都不会嫌。 我觉得,没有无用的知识,只要你学到了自己的脑子里,你总会有用到的那天,也许很你永远都看不出具体在哪里用到过它,但这并不是说那些知识就是没有用的。 咱家附近山坡上那些桑葚、野梨、柿子,还有白蒿、槐花、榆钱,他们不是小麦、玉米、红薯,应该不算粮食,但那些东西却在饥荒的时候能让我们活下去,至少可以成为辅助我们活下去的食物的部分; 还有咱们院子山坡上的杂树灌木,窑洞上面那些荆棘杂草,看着点用也没有,但咱伯却不让随意动,那些东西可以在下大雨的时候固定山坡和窑洞上的土不被冲走,让咱们的院子和窑洞牢固。 那些辅助的课程,就像野果和野菜; 有益的课外读物,就像那些看似无用的荆棘杂草,他们对你主体知识的帮助虽然看不见,但却无处不在,支撑着你的专业或主体知识结构,让它们坚实、丰满。 就是比别人的那点点坚实与丰满,也许就是在不可预见的未来某个艰难时刻,成为你绝处逢生的最终依仗。 幺儿,好好珍惜你的大学生活,在快乐生活、保重自己的同时,把所有你有机会得到的知识都学到,为你自己,也为直以来疼爱我们的家人争取个好的未来。 柳凌这段话,直接决定了柳侠大学四年生活的主旋律:学习!学习所有能学到的知识。 周后,柳侠结束军训开始正式上课的第天,他又收到柳凌封信,非常简短: 幺儿: 信收到,我最近非常非常忙,如果回信不及时,不要担心,记着,好好生活,好好学习。 永远疼你的五哥 198*.9.12 第二天,他又接到了家里的信,家里的信直都是由柳魁执笔。 柳魁告诉他家里切都好,然后用两张纸描述猫儿回家后的情况。 猫儿收到柳侠寄回去的信和照片后好好在全家人面前显摆了番,每天情绪高涨的背着小书包去上学,下决心要考上柳侠的大学; 这两天经大家引导,他知道小叔非常想五叔和六叔,但却去不了京都,于是猫儿觉得考上京都的大学也不错,那样他就可以带着小叔坐火车去京都,实现小叔的愿望了。 现在猫儿正在计划如果他去京都上大学,要带小叔去哪些地方耍、照相,给小叔买什么好吃的。 柳侠想象着猫儿雄赳赳气昂昂背着小书包上学的样子,再想想他希望去京都上大学的初衷,乐呵的好几天想起来就会自己咧着嘴傻笑。 正式开始上课,柳侠才知道,还有每次上课都可以在不同的教室、公共课不同的专业也可以在起上这种事,学校还鼓励他们选修些其他专业的课程,这让他既混乱又兴奋。 他每天和张福生、黑德清、詹伟、沙永和起去上课,下课后,如果下节没安排课,他们会马上跑到图书馆去,每人借本自己喜欢的书专心致志的看,回到寝室后开始讨论、争执、 惮 个月时间,柳侠基本已完全适应了大学的生活,除了江城的气温和蚊子让他比较郁闷,也只有特别想猫儿这点是他生活里最大的缺憾,其他时间,他永远都兴致高涨,精力过剩。 柳侠每星期写五封信,家封,柳凌、柳川、柳海各封,给柳钰的信夹在给家的信里。 他给柳海描述他上的那些课,图书馆的书到无法数数; 给柳川说自己寝室和同班同学之间都发生了哪些愉快或苦恼的事; 给柳凌说自己对他的想念,说学校那些教授讲课的特点,问柳凌现在的生活; 给家里写信描述自己每天上课有意思,吃的好贵,问猫儿所有的切....... 柳侠问柳川,五哥到底有什么事,会忙到连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 柳川说,柳凌所在的部队是北京军区备受重视的重装野战部队,镇守京都北大门,训练十分艰苦;柳凌身体单薄,但性格坚强,他肯定会为了弥补自己体能上的不足而加刻苦的训练,让柳侠不要担心,柳凌坚韧的心志和他的体格成反比。 可柳侠就是放不了心,他给柳海写信时差点说让柳海找个时间去看看五哥,他不会是生病或出了什么事吧? 但他又想到,柳海现在是高三,分秒必争,他不能因为担心五哥就不管六哥了。 在新奇、快乐和思念中,柳侠迎来了他在异乡的第个国庆节。 国庆节,望宁,五道口原煤中转职工宿舍区,下午四点。 墙上贴着大红喜字、地上铺着席子的婚礼现场,院子里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柳茂的大群同事和家属闹哄哄的在折腾新人。 按本地风俗,如果黄道吉日这天结婚的人,娶亲回来的越早越好,这叫“抢好”,意思是老天爷给当天结婚的人幸运是有数的,要早点把幸运抢回家,晚了,‘好’就被前面先拜天地的新人给抢完了。 即便结婚的人少,不需要‘抢好’,中午十二点前也定要把新娘接进门,过午不吉。 可今天,柳魁作为男方的执事,和柳茂他们不到八点就出发了,正常情况下,他们十点前就应该把新娘迎娶回来,但他们却是下午快四点才回来的。 这是本地最为人不齿的种情况:女方在结婚当天以不放闺女走为要挟,临时提出条件,迫使男方当场兑现。 通常,这种事只有在女方父母或兄嫂过于混账糊涂、女儿在家没有任何地位的情况下才会发生。 般说来,如果女孩子在家稍微有点话语权,又不那么贪财,都不会允许家人做这种让自己以后在婆家留下话柄的事。 柳长青在远离人群的地方,隔着人群的缝隙,可以看见面无表情的柳茂和黑丧着脸、偶尔勉强露出点笑的刘冬菊,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不远处高耸的千鹤山。 柳长青今天再次怀疑,自己费尽心力让柳茂再婚是不是错了,他从来没想到今天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会有天和自己家扯上关系。 猫儿三岁后,柳长青开始筹划给柳茂再找个女人。 在这之前他曾努力想象过,如果孙嫦娥不在了,自己会怎么样?结果是他只是想象了下屋子里的那个女人不是孙嫦娥,就觉得无法忍受。 所以他也想过就那样顺其自然的让柳茂生活下去,柳茂和徐小红的感情有好他是非常清楚的。 为了能和徐小红结婚,直都非常懂事的柳茂主动找到他说想去罗各庄煤矿当合同工,那时柳川也很快就高中毕业了。 婚后徐小红三年没怀孕,家里人只是出于对徐小红身体的担心问了她几句,柳茂就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他不喜欢小孩,徐小红辈子不生孩子他也不会埋怨。 徐小红怀孕后,柳茂不管在单位忙累,只要天气允许,天天回家,天到晚都笑嘻嘻的,说不管徐小红生哩是孩儿还是妞儿他都待见。 ...... 可是,柳茂还年轻,有猫儿的时候,柳茂和徐小红结婚四年,都是二十三岁。 柳长春的几个孩子,都是在柳长青跟前长大的,在他心里,这几个孩子和柳魁他们几个样都是自己的孩子,他实在不忍心看着柳茂就这样孤零零的个人走完以后的几十年,所以他还是开始找人给柳茂物色对象了。 很女方家听到柳茂在罗各庄煤矿当合同工,都愿意见面,但听到家是柳家岭的,就没了下文。 而柳茂,第次让他去见面时,他崩溃的差点把家给拆了,泪流满面的指责柳长青他们冷酷无情,徐小红才没了三年,他们就把她给忘了。 后来很次媒人说好了相亲的日子,柳茂都坚决不肯去。 柳长青去找了即将退休的孙志勇,花去了柳川提干后年的工资,把柳茂转成了正式工。 然后,人家给柳茂介绍的女方条件就好了很,不再有离婚的女人和寡妇,并且几乎所有女方家都没有主动不愿意的。 二婚,还有个儿子,这固然不好听,可每月有固定工资的正式工,这实在是太大的诱惑,何况柳茂的模样绝不是般人能比的。 柳茂后来终于妥协,但对相亲始终没有任何热情,他好像只是认命的想完成柳长青和柳长春交给他的任务。 柳长青因此觉得心疼,也加努力的想给他找个最好的,条件要尽可能接近徐小红。 刘冬菊就是这样个人选:她比般的姑娘都漂亮,和徐小红样上过望宁高中,不同的是徐小红高中毕业年就和柳茂结婚去了柳家岭,而刘冬菊在自己大队当民办教师。 因为自身条件比较好,刘冬菊挑剔过了头,二十七岁了还没有结婚,在望宁附近农村,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老姑娘了。 柳长青以为,漂亮,有文化的刘冬菊会慢慢的打动柳茂,让他逐渐回到正常人的生活状态。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和他的期待完全不同。 刘冬菊家开始只是提出了很物质方面的要求,等时间够长,亲事基本确定之后,又通过媒人的口说结婚后猫儿不能跟着柳茂过; 然后是刘冬菊结婚后住在柳茂单位,不去柳家岭; 刘冬菊走不了那么远的山路,结婚仪式在柳茂单位办....... 刘冬菊至今没去过柳家岭。 柳长青其实有很长段时间都在犹豫刘冬菊是不是适合过日子的人,可柳茂却没有说过句不愿意的话,这让他和柳长春都没法开口说另择他人。 “伯,你咋自己搁这儿哩?” 柳魁的话打断了柳长青的思绪,他问柳魁:“她家又要啥啦?” 柳魁是今儿柳茂结婚的迎客兼执事,和女方家交涉的事情全部由他出面。 柳魁冷笑了声:“要八百块钱,要不就现找人去荣泽给他们买个电视机,不拿钱不放人,我好话说尽没用,最后我说,要不俺先回来,让他们等着,啥时候咱家攒够钱买了电视机,再去她家迎娶。” 这就是柳长青没有找外人当执事的原因,柳魁做事历来稳当,该软的时候软,但该硬的时候绝对不会任人拿捏,进退有度。 柳长青其实提前已经估计到了今天可能发生的事,但他直在心里希望只是自己虑了,他不想对这个刘冬菊最后的点希望也落空。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柳魁说:“伯,你别想恁,该做的你都已经做完了,以后的事就看柳茂自己了,我套好了车,叫柳钰拉着俺妈,您跟俺叔先回家吧,这儿的事有我跟川儿哩。 天了,猫儿该想咱了,秀梅还得照顾小莘,没人跟孩儿耍,他该可没意思了,。” 柳长春已经在了架子车旁,面色平静,柳茂终于结婚了,大哥家再也不用因为他个人被拉扯的过不上安生日子了。 至于柳茂和刘冬菊的以后,他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柳长青走向架子车,和柳钰、柳长春、柳葳起,拉着车上的孙嫦娥和柳蕤,向外面走去。 第41章 大学生活的开始 欲望文 第42章 惊喜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42章 惊喜 国庆联欢暨迎新晚会让柳侠大开眼界,台子上抱着吉他唱歌的学长们穿着喇叭裤、留着长鬓角,非常时髦;外语系的学姐模仿邓丽君唱歌,声音足以乱真;现代诗朗诵,学长和学姐抑扬顿挫的声音配上丰富彩的表情,让柳侠云里雾里迷迷糊糊。 最让柳侠想不到的,是他们新生里居然也有特别的人才,他们对面218寝室镜片比张福生还厚的穆伟民只竹笛吹得宛若天籁。 还有云健,柳侠他们根本不知道他要表演节目,云健拉着手风琴轻轻晃动着身体唱《喀秋莎》的样子让柳侠觉得,人家是真的有高高在上的本钱。 联欢带给柳侠的除了好奇还有自卑,不过柳侠性格足够强悍,觉醒来,好奇依然,自卑自动消失,他问张福生:“以前上学那么紧张,人家哪来的时间学吹笛子、弹琴啊?” 张福生也不知道,他们那里的学生也是从初中开始,课本和作业几乎要占据所有他们清醒时候的时间,他身边也从来没有个同学学过任何乐器。 国庆节后,校园里兴起了两种风潮:报社团和找老乡。 柳侠在张福生的老乡找到219的时候,心里下涌起了希望:邵岩可能会来找他。 柳侠不知道怎么找邵岩,他对江城这个陌生的大城市还有点畏惧,他不太敢独自外出,怕自己出去万找不回来,太丢人,他觉得直生活在大城市的邵岩应该能快速适应江城,会来找他。 三天后,真的有人来找柳侠了,可却不是邵岩,而是个叫陈秋莲的女生。 陈秋莲是光学仪器专业的,她牵头联系了中原省这届的四个新生来了个老乡聚会,柳侠满怀期待的去了,结果,只此次,没有后续,没有邵岩。 个男老乡是信城南部个县的,虽然属于中原省,但他们离江城所在的中南省近些,男生说,他从江城回家只需要换次长途汽车,所以他每周末都会回家。 另个女老乡是中原西部的,大伯家就在江城,逢周末她就会去大伯家。 老乡聚会基本上都是周末起去看电影,两个人周末都不在,陈秋莲虽然很开朗,但和柳侠相差应该有三岁,实在没什么话说,所以柳侠的同乡会无疾而终。 寝室里除了张福生和毛建勇,其他几个人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老乡之间的聚会。 张福生和黑德清晚会回来之后就摩拳擦掌的准备学吉他,学校除了诗社,最的就是吉他社团了。 对面218的宋岩告诉他们,云健加入了个诗社,名字叫“徜徉”。 柳侠对中国古典诗词有崇拜情结,但对现代诗歌他的了解仅限于初、高中课本上那几篇,不过他觉得这个诗社的名字够浪漫诗意。 星期天大早,张福生和黑德清就急不可耐的起来去买吉他,詹伟负责带路兼翻译,柳侠、沙永和跟着凑热闹。 柳侠其实心里也有点痒痒的,但当他听到售货员的报价时,立马转成了全职看客。 张福生犹豫了半天,售货员都烦了,他才决定买下那把29元的吉他。 黑德清非常干脆的买了把最贵的“红棉”。 他家是山西的,最近这几天柳侠他们才发现,黑德清出手的阔绰程度丝毫不亚于毛建勇,但他为人豪爽,从没显摆过什么优越感,他说他家有钱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他十岁之前穿的也大是补丁衣服,没什么好看不起别人的。 买好了吉他,几个人高高兴兴回了学校,詹伟去学生会看自己的入会申请通过了没有,柳侠他们几个直接回寝室,在寝室楼前碰到宋岩,宋岩对柳侠说:“有你封信,我放你床上了,你快去看看吧,厚的快赶上毛选了。” 柳侠撒腿就往楼上跑,进寝室门就看到了床上柳凌部队常用的那种信封。 柳侠拿着信,心里有点激动,真的快抵上本杂志的厚度了,他小心翼翼的把信封拆开。 厚厚的信纸里夹着几张照片,柳侠拿起张,眼睛亮:“五哥真帅。” 照片有三张,都是五寸彩色照片,张是柳凌侧脸看人的样子,好像是突然有人从旁边叫他,他转脸之间就被人给照下来了。 张是柳凌坐在床边、穿着草绿色短袖汗衫照的,给柳侠的感觉是柳凌正在洗脚,因为没有戴帽子,柳凌的脸照的特别清晰,他瘦削的脸清俊坚毅,柳侠觉得这正是他想象中柳凌现在的样子。 最后张是柳凌穿着笔挺的正装在个大门前,柳侠看清了他身后大门上的那些字,心里跳,赶紧看信。 他的手都有点颤抖了,只看了两行,柳侠就跳了起来,挥舞着信大叫:“我哥考上军校了,我五哥考上军校了,啊——,我五哥考上军校了,宋岩,我五哥考上军校了........” 云健正好进门,被挥舞着信往对面寝室冲的柳侠给撞到了门框上,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柳侠在对面218大呼小叫:“大点事啊!至于吗?哎,他说什么?” 刚走到门口的德清和张福生同时说:“好像他在部队的那个哥哥考上军校了。?br 218的人看着柳侠眉开眼笑的给他们念信:“我现在坐着给你写信的地方,是京都*****学院的学员宿舍,从今天开始,我将成为这里的正式员,开始为期四年的军校学员生活........啊,宋岩,不是那种进修班,我五哥是真的考上了军校,和我们样,是真的大学生。” 宋岩高兴的说:“年出两个大学生,你家里人得高兴啊!” 宋岩所在的218寝室,是大地测量专业的学生,可能是因为他名字的缘故,偶然在卫生间洗衣服的时候碰到聊天,柳侠和他成了好朋友,除了自己寝室那四个人,他平时打交道最的就是宋岩。 因为两个寝室对门,柳侠和218其他几个人也都很熟,他们和德清、沙永和样,都比柳侠大三岁左右,把柳侠当小孩儿?br 此刻,他们都饶有兴趣的看着柳侠无所顾忌欣喜若狂的样子,当初他们拿到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时,虽然高兴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却点都不敢表现出来,怕被身边的人说成是骄傲张狂。 柳侠宣泄的差不了,又跑回自己的寝室,盘腿坐在床上,认真的看柳凌的信。 幺儿: 让你和家里其他人担心了那么久,今天终于能够安心的坐下来给你们写信,窗外的蝉鸣声惬意慵懒,如我此刻的心情,我现在坐着给你写信的地方,是京都*****学院的学员宿舍,从今天开始,我将成为这里的正式员,开始为期四年的军校学员生活。 我是和集团军其他部队两个考入这所学院的战友起,在八月三十号到这里报到入学的,但那个时候,我依然不能告诉你们我考上军校的消息,因为对从部队考入的学员,军校有着为严格的要求,我们进入军校报到,也不意味着我们就是这里的员。 每年国庆节前后,军校会对部队考进来的学员进行次单独的考核,从军事理论知识到军事技能的全面考核,这个考核比我们在集团军得到报考军校的资格还要严格,我们集团军前年考入军校的四个战友,只有两个留在了军校,其他两人没能通过考核,退后原部队。 幺儿,我们集团军十几万人,每年只有非常少的报考军校名额,而且有各种限制,如果军事技能不是强中强,根本不可能给你报名的机会。 我是在新兵连时,因为偶然的原因被发现写字比较好,又因为训练刻苦,带我的排长对我很好,他开玩笑说我如果只当个普通士兵,服役三年就离开,他都觉得有点亏。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了考军校的准备,新兵训练结束后,我被分到的是集团军最优秀的支部队,都说新兵连是最难熬的,只要熬过去那三个月,进了连队就好了,而我的经历却不是这样。 新兵连只是个相对艰苦的开始,我们连队训练和新兵连的不同之处只是新兵连的训练艰苦而枯燥,而连队的训练艰苦,但却让人热血沸腾。 因为有个好的连队,因为身边有个比个优秀的战友,我必须加努力才不会被抛在后面,而我要的,绝对不是跟在后面不被丢下,我想做最优秀的那个......... 三年前在望宁公社大街上发现我、给我参军机会的,是我的排长鲁建国,他是也第个发现我偷偷复习文化课想考军校的人,后来的年,他直想办法支持我,给我找书,找复习资料,指导我的军事训练。 他说,他支持我,只是帮我创造符合士兵报考军校的条件,而这些条件的达成,全在我自己的努力。 我先天身体条件不算最好,而达到最好的军事技能的基本条件之就是出色的体能,我能做的,就是比别人付出的努力。 训练几乎占去了我所有的时间,而部队报考军校,文化课的成绩要求也很高,我必须挤时间复习,我们同宿舍的战友为了我能挤出时间,全都在帮助我,班长甚至给我调了床位,让我睡在门后,因为那个地方我晚上熄灯后偷偷用他送我的小手电在被窝里看书最不容易被巡逻队员发现; 我的副班长在我入伍年后退伍,在那之前,他帮我洗了七个月的衣服,刷了七个月的鞋子,他年龄和三哥样大,把我当弟弟,希望我考上军校的心情好像比我自己还迫切,后来我才知道,他真的有个弟弟,比我大四岁,复读两年也没考上大学,第三年在高考前天晚上服药自杀了。 ........ 你记得陈震北这个名字吗?小海应该跟你说过,就是和鲁排长起,在望宁大街上看到我的那个军人,小海前年到部队看我,趁他的车回的京都。 他现在是我的连长,去年从****军校毕业来的我们部队,鲁连长的父亲曾经是他父亲的警卫员,他知道我在复习准备考军校后,给我找了很书,平常的训练中,他比鲁排长的要求苛刻,我们连队那些悍不畏死的训练狂人们看到他,个个都想绕道走。 就是这些战友的帮助,我去年才在集团军的军事技能大比武中,得到了综合技能第七、射击第的成绩,这是我得到报考军校资格最重要的条件之。 ......... 中间演习最繁忙的时候,我星期都没有时间看眼书,在累得连抬下手指头都觉得困难的时候,我也想过放弃,但我还是坚持下来了,想起咱伯和大哥日复日年复年在山路上护送我们的身影,我觉得自己艰苦三年真的没什么了不起; 还有你,幺儿,我曾经想,如果我付出了这么的努力却最终没有结果,是不是很没面子很丢脸,可不知怎么就忽然想起你挎着篮子满学校满大街拾废纸的样子,那时候你十岁,也是很要面子的年龄,为了猫儿,被全家惯着宠着的你,去做在别人眼里跟讨饭差不的事情,却每天乐此不疲,为了卖到手的三分钱而欢欣鼓舞,和那时候的你相比,我的面子又丢在了哪里呢? 幺儿,此时外面黑夜沉沉繁星点点,和我们起在冬日的凌晨走在山路上看到的天空模样,我想起咱伯,想起大哥,我从来不曾像今天这样发自内心的感谢老天赋予我的命运,让我出生在咱们家,有这样好的父母,有这样好的兄嫂,有这样好的兄弟,我们何其幸运! 幺儿,走出柳家岭,走出望宁,走出中原省,看到过的地方越,听到过的事情越,我越能感觉到自己的幸运。 我们为了自己的命运,在柳家岭通往望宁的山路上走了九年,但我们只走过了属于自己的九年,咱伯和大哥,陪着我们走过的,到底是久呢? 你从柳家岭走到了江城,我从柳家岭走到了京都,这里有我们自己付出的很辛苦,可咱伯和大哥,他们用了比我们的的时间,走了比我们远的的路,但他们留在了柳家岭。 咱们约好起努力学习吧幺儿,为了咱们家,为了为我们直在心甘情愿付出的全家人,为了身边曾经帮助我们的那些人,我们也得努力,不要浪费我们得之不易的学习机会,用我们的知识和智慧,让我们热爱的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马上要熄灯了,明天我又要开始艰苦的训练,我以后的四年将会在不停的训练和考核中度过,教官说我这样看就像是病瓤子的家伙,今天能通过考核留下来纯属侥幸,以后,考核随时都会进行,让我随时准备卷铺盖走人。 我很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我会让教官看着我以最优秀的成绩拿到毕业证。 必须停笔了,幺儿,哥再说遍,你还小,还在长个儿,不要太节省,穿的怎么样先不说,定要吃好饭,你的生活费不要省,家里的事有我和三哥,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今年春节我会回家,让五哥看看你长高的样子。 非常想你的五哥柳凌 198*.10.2 柳侠把信看了好几遍,才整整齐齐的叠好,又塞进信封,然后又拿着柳凌的照片看,越看越觉得柳凌帅气无敌,就乐呵呵的傻笑。 张福生趴在床沿上伸出手:“让我看看呗,在这里绕着就觉得你哥很帅。” 柳侠把照片递给他,正好看到詹伟抱着个盒子走进来,高兴的对他说:“我五哥考上军校了,还给我寄了照片,你看看,我哥特帅。” 詹伟把盒子放床上走了过来,黑德清也过来了,和张福生起看照片:“这真是你哥呀?比男明星长的还帅呢!” 柳侠得意的摇头晃脑:“真人比这个帅气。” 毛建勇正躺在床上吃零食,鄙夷的用温州式普通话说:“有什么用?现在谁还愿意当兵啊?有点本事的人现在都去赚钱了,去当兵的都是些什么也干不了的笨蛋猪头。” 房间里下就没了声音,连坐在铺上看书的云健都皱着眉把书放在了边。 柳侠俯视着毛建勇,极力压抑着想跳下去打人的冲动,最后还是跃跳下了床,在了毛建勇的床前。 毛建勇慢慢的坐了起来,看着柳侠:“你想干什么?” 柳侠使劲做了几个深呼吸,稍微弯腰对着毛建勇的脸:“当兵的是笨蛋猪头,那你是什么?你觉得你凭什么能这么舒服的躺在这里吃东西?” 毛建勇其实有点害怕,但还硬撑说:“你什么意思?” 柳侠说:“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平时不搭理你,可不是怕你。 你家有钱怎么样?如果不是我哥这样的人守卫边疆保卫家园,你们能这么太太平平的去赚钱? 别说个你们家,就是个国家,个富得流油的国家,没有军队的保护,也不过是只随时可以被人扔上案板宰了下锅的肥猪。 你住在被我哥这样的军人保护的国家里,享受着他们带来的安宁,却说着侮辱他们的话,你知道你这种人叫什么吗?” 毛建勇脸红红的瞪着柳侠,他知道柳侠接下来的话肯定难听,却不知道怎么去接。 “喂不熟的狗!”柳侠冷笑声直起了身,脸高傲的看着毛建勇:“你看不起我穷,我还看不起你这恩将仇报的臭德行呢!今天我给你个警告,以后别再在我跟前说侮辱我家里人的话,再有次,我可不会只这么客气的跟你说几句废话就拉倒!” 寝室几个人都楞了,看着柳侠小小的脸上不可抑制的愤怒,听着他毫不客气的斥责毛建勇,都有点不敢相信。 这个月,柳侠给他们的印象就是个从偏远贫困农村考到大城市、所以高兴的天到晚乐呵呵晕乎乎的小孩儿,每天上课都坐得端端正正,认真听讲,认真记笔记,跟个勤奋好学的中学生样。 没人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时候。 毛建勇也有点傻了,他没想到他随口句话会激怒柳侠,没想到自己居然有点害怕柳侠愤怒的样子。 他不知道怎么拿话还击回去,至于打架,他根本就不会。 他来的时候他爸爸特意嘱咐过他,北方人粗鲁的很,言不合就会动手;但北方人也比较直爽,你只要不主动挑衅,他们也很好相处,所以要他学着谦虚做人,虽然他学习好家里又有钱,但能考上他们这所学校的学习都差不了,不能那么傲气,不能谁都看不起。 可现在........ 张福生犹豫了下,过来把柳侠拉到了他的床沿上坐下。 他是寝室年龄最大的,也是整个工程测量系新生里年龄最大的,比柳侠大快五岁,他还是寝室长,他得出面调解下。 他把柳凌的照片塞到柳侠手里:“柳侠,别生气了,那啥,那毛建勇他也不是那个意思.......” 柳侠还在气头上,横眉冷对毛建勇:“那他什么意思?” 黑德清说:“哎,咱个寝室住的,说话还是注意点,毛建勇你喜欢什么别人管不着,别人想干什么你也管不着,你不喜欢当兵,有人喜欢,是不是?你肯定也不是有意说柳侠他哥哥的,但刚才那话说的确实不合适,你跟柳侠道个歉算了。” 毛建勇红着脸争辩:“我又没有提他哥的名字,凭什么向他道歉?” 柳侠才不稀罕什么道歉呢,他把那些话说出来,气已经出来了大半,他拉着上铺栏杆翻上了自己的床:“你最好以后永远都别提我家人的名字,要不你等着。” 他把柳凌的照片装进信封里放好,拿起枕边放着的本《控制测量》看起来。 他们现在开的大部分都是大学基本课程,属于公共课,但也开了几门专业课。 柳侠喜欢专业课超过基础课,不过他发现他居然也喜欢别人的专业课书籍,比如宋岩他们的《重力与固体潮》,很时候,柳侠可以把专业课书籍当消遣的小说来读。 柳侠开始是故意装出自己已经毫不在意,所以可以安心看书的样子给毛建勇看的,但几分钟之后,他就真的完全沉浸在了课本里。 第42章 惊喜 欲望文 第43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43章 最近连续下了两场大雨,江城的气温总算下来了。 早上五点,柳侠起床,推开窗户,阵湿润的微风吹进来,他使劲伸了个懒腰,拿起洗漱的东西跑着去了水房,十分钟搞定晨间既定生理排泄和卫生,然后拿起本书撒腿跑了出去。 学校的操场非常大,环形跑道中间是个足球场和好几个排球场,还有其他很体育设施,操场上已经有几个慢跑的人。 柳侠不会这种保健型的运动,他是甩开了胳膊狂奔。 个月了,每天的运动就是做两遍有气无力的广播体操,柳侠觉得自己的骨头都锈了,操场上绕着圈老驴拉磨式的跑步虽然和山间小路自由的奔跑完全不能比,不过聊胜于无,跑完了出身汗也挺痛快。 跑完十圈,柳侠放慢了速度跑着去游泳池那边,围着池子边走边读英语。 这里也算是鸟语花香,在这里晨读的人很,尤其是读英语的,柳侠对自己的英语发音十分不自信,所以从不读出声,在绿树成荫和鸟鸣中听别人读,自己默默记也很有意思。 个小时后,他身上的汗落了,湿透的衬衫后背也已经差不干了,他溜达着往餐厅走。 今天读书时间稍微长了几分钟,寝室里几个人已经开始吃了,云健嘴里叼着油条指指旁边的本子:“你忘了?今儿第节《语文》,大地那边专业课。” 柳侠坐下拿起馒头,看看桌子上的笔记本,那是他去听大地测量那边的课时专用的本子:“没,我怕再不上语文,最后考不及格。” 柳侠到了大学依然对语文心有余悸,好在现在没有了考学的压力,他就在语文和其他自己不喜欢的课时去听其他专业他感兴趣的课,听的最的是大地测量和英语专业的课,逃的最的是语文,这语文课本他读的飞熟,但去上课却十分有压力,他宁愿课外时间把语文书当小说看。 今儿云健第个吃完,先去教室占座位,语文课是大课,几个班起上,去晚了坐大后头,听不清楚。 柳侠都不知道云健是怎么就跟他们几个关系下好起来的,但觉得这样挺舒服,每天都生活在个屋子里的人,有个别扭的,屋子的人都不痛快。 第次云健对他释放友好的信号时,柳侠当时还有点不习惯。 柳侠因为寝室的人大部分都有了业余爱好,觉得自己啥都不会也怪没意思,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出个不花钱就能实现的爱好,干脆决定还是继续练自己的毛笔字。 自从去荣泽上学,他就只能在假期里练几天字,全家就属他练字时间最短,其他几个哥哥都至少练了十二年,他才练了七八年。 柳侠心到手到,马上就去买了大瓶墨汁和五杆规格不同的毛笔。 过期的报纸从来都不缺,詹伟从学生会给他拿了大摞,他把报纸全部都撕成边长约三十公分的方块状,放着备用。 不撕不行,唯的那张桌子本来就不宽,上面又放了排茶缸,报纸在上面摊不平,影响写字。 柳侠练字的时间固定在午饭后大约个小时和晚上从图书馆回来后个小时。 他开始写字的第二天晚上,正在铺报纸的时候,正好洗漱回来的云健把桌子上所有的缸子都往东边挪了挪,包括单独放在桌子西头的柳侠的缸子。 他对柳侠说:“要不咱们把缸子在这头放两排吧,这样那边地方会大点,你就不用把报纸都撕成那么小的块了。” 柳侠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他就真的把茶缸靠东头摆成了两排。 第二天晚上,柳侠第个吃完饭准备去图书馆占座位的时候,云健把自己的本书抛了过来:“帮我也占个。” 柳侠本能的接住了书,也顺理成章地给他占了个位置。 那天云健第次和他,还有詹伟、沙永和起在图书馆看书,然后路聊天说笑着回寝室,以前所有的隔阂下就没有了。 人在心情愉悦的时候往往会变得加宽容大度些。 柳侠最近心情就十分好。 柳凌考上军校这个巨大的惊喜是长效的,是最近柳侠切好心情的基础。 刚刚收到的大哥的来信里,夹着张猫儿的画,虽然外人完全看不出那个手脚支棱着的小人儿和柳侠有分钱的关系,但小人儿两边稚嫩却有模有样的‘柳侠’和‘小叔’四个毛笔字却让柳侠眉开眼笑心旷神怡,每天都要拿出来看好几遍,每次都会高兴的笑出声。 还有楚小河已经到荣泽高中上学的消息,也让柳侠很高兴。 楚凤河第次去找柳川时,正好是柳川送柳侠来江城的时候,他没见到柳川,就给他留了张纸条,说愿意让小河到荣泽上学。 柳川回去看到条子后马上去找王占杰,但直见不到人:想往荣泽高中转学生的太,学校容纳不下,王占杰被家长和上边些领导给弄得没办法,干脆躲了,他带的班都由其他老师临时代课。 国庆节周后,柳川才见到王占杰,王占杰还和以前样,教高三两个班,个重点,个普通。 楚小河三天后去报到,王占杰把他安排到了自己教的那个普通班。 楚凤河现在在新区卫生局的建设工地打小工,白天搬砖、和泥,晚上看场子,挣两份工钱。 活是柳川帮忙找的,柳川说:“他们兄弟俩真的是相依为命,楚凤河说要去往北乡拉煤的时候,楚小河看起来太让人难受了。 看得出来,楚凤河在哪里,哪里就是他们的家,建筑工地的活虽然辛苦,钱也不算,但就在荣泽,楚小河不用再来回跑,他们每星期都能安心的团聚次。” 柳侠的好心情在看到毛建勇的时候会变得有点微妙。 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却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个寝室六个人都能愉快和睦的相处,让他看毛建勇的时候有点形只影单可怜的感觉。 所以有天在图书馆看到毛建勇和另外几个不认识的同学屁股底下垫着报纸坐在地上看书的时候,他让云健去喊毛建勇。 他占的位置还空着个,詹伟去学生会办事还没来。 毛建勇过来后表情有点尴尬,努力做出比较自然的样子坐下了;柳侠装着直在看自己跟前的书,他也觉得有点抹不开脸。 过了十来分钟,詹伟来了。 柳侠起来让詹伟坐自己的位子,他拿过云健面前的本杂志放地上,准备自己坐。 詹伟把他推回去,自己坐在了地上:“我坐地上,天天看人家坐,早就想试试了,哎,还真不错,别样的感觉啊!” 几个人都轻轻笑了起来,柳侠看着毛建勇也跟着大家起笑,觉得心里豁然开朗了。 第个月过去时,柳侠对自己个月的基本生活支出就大概有了谱,他基本上是隔两天中午吃次肉菜,早晚吃素菜或咸菜,这样他个月大概需要十二块钱的菜票。 三十三斤粮票正好够吃。 柳侠第个月卖了十八块钱的菜票。 接到柳凌的信后,柳凌和柳川样对他长身体的担心让他自己也有点担心起来,万真的因为吃肉少成个小矮子就太不划算了。 他狠了狠心,个月二十个中午吃肉菜,早晚也不吃咸菜了,都吃炒素菜,这样,他十月份卖了十三块钱菜票。 卖菜票这事在他们寝室内部就解决了,毛建勇 、云健和黑德清每个月都不够吃。 瘦的鸡崽子样的毛建勇顿顿无肉不开张,隔几天还得去街上吃顿,就这不停的抱怨北方食物种类太少,连海鲜和蛇肉都吃不到; 云健中午总是荤素,晚上还经常加餐; 岛诘虑逄乇鸢吃排骨和红烧肉,每次有的时候都是买两份,如果好几天吃不到这两样,他定要吃顿其他贵的才甘心,比如,烧鸡。 他和柳侠达成口头协议,以后柳侠出的菜票都直接卖给他。 这么的钱,让柳侠没法不偷着乐,但他没敢寄回家,他把这些钱和柳长春偷偷塞他皮箱里的五十块钱放在起,打算除了给猫儿买生日礼物,其他的钱定不能动,过年时给全家个惊喜。 柳侠早翻着日历看过了,猫儿生日是阳历十月十号,那天是星期,他寄信回家般需要五天左右,所以,他提前个星期就要把礼物寄走。 星期六晚上,柳侠跟寝室的人商量,让他们谁帮忙去挑选下礼物。 张福生最近学吉他走火入魔,连课都不想上,恨不得天到晚研究他的和弦和六线谱,再说他的眼光柳侠也看不上,直接把他排除在外。 沙永和平日是让人感觉不到的存在,星期天的安排很有规律,洗澡,洗衣服,写信,除了柳侠,219信最的就是他了,但他和柳侠不样,柳侠什么时候收到信都是马上就想写回信,沙永和是星期天用大半天的工夫专门写信。 云健自己举手报名:“我,你那眼光不行,到时候看我的。” 黑德清说:“我也想出去转转,咱们起吧。” 詹伟是不用说的,他总是向导兼翻译。 星期日早上柳侠他们几个出门的时候,毛建勇也跟了上来:“我也想出去看看。” 詹伟带他们来的是江城最大的服装自由市场,柳侠想给猫儿买身衣服。 猫儿的生日,让柳侠想起了邵岩,去年他在猫儿生日的时候随口句话,邵岩就记住了他的生日还给他买了礼物,可现在,他连邵岩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几乎可以肯定邵岩没在江城,但对邵岩现在的情况,他也做不出任何的猜测,他心里有点失落,但不再天天惦记了。 学校每天都有那么新奇的课堂和书籍吸引着他,还有身边的朋友们每天起说古道今,激扬文字,指点江山,他实在没有时间愁善感。 邵岩的家就在原城,他们以后肯定有机会再见的。 走到服装街入口,毛建勇忽然对柳侠说:“等下你如果看上哪件,不要喜欢的下扑上去,定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暗示我,接下来看我的。” 然后他又对詹伟说:“会儿你得沉住气,听我的,他们再说亏了、赔钱了你也要坚持,我让你添钱的时候你再添。” 柳侠不明白毛建勇的意思,云健和黑德清却明白:“他是奸商窝里出来的,讨价还价肯定在行。” 柳侠恍然大悟。 很快,柳侠就看上了家专门卖童装店的衣服,条绒,裤腿上绣着小狗图案的裤子,类似海军衫的秋衣。 海军衫柳侠只在课本上的插画里见过,那是他们兄弟几个做梦都不敢奢望拥有的东西。 柳侠看上了豆绿色绣着黄色小狗的裤子,云健压着嗓子对他说:“你个土老帽,那土的掉渣怎么穿?那件淡棕色的好看,配海军衫洋气。” 柳侠觉得淡棕色绣黑色小狗的不好看,但他又觉得云健在穿衣服上明显比他们几个有品味,和邵岩差不,最后决定,两件都买,秋衣也买两件,配成套。 毛建勇示意他们边去,剩下的交给他。 柳侠、云健、黑德清三人继续往前走,装作看其他衣服,等着毛建勇和詹伟。 二十分钟,俩人才过来。 詹伟把袋子递给柳侠:“三块七,剩下的给你。” 柳侠仨人真给吓住了,都不相信。 毛建勇故意装作很不介意的样子说:“这算什么,如果咱们再来的早点,他生意没开张咱们就来,我还可以再让他便宜点,我大姑、大姨是开服装厂的,小姨服装批发、零售都做,我知道他们要价的规律。” 詹伟表情痛苦的说:“我妈跟人家讨价还价的时候我在旁边都会不好意思,今天跟毛建勇这比,哎呀,我都不好意思替他翻译,人家推着我们往外撵他都不走,那脸皮........”他摇摇头,表达自己纠结的心情。 毛建勇理直气壮地说:“做生意,讨价还价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毛钱也是自己辛苦挣的,能省下来的时候凭什么要给别人?” 柳侠摸摸自己的脸,暗暗下决心,以后要向毛建勇学习,买东西时脸皮定要厚,能省分是分。 后来黒德清看上了件牛仔裤,詹伟看上了巴拿马裤,毛建勇觉得那件牛仔裤质量不怎么样,但还是以四折的价格给买了回来。 黑德清本来是想买条大喇叭裤的,可听说国庆联欢时那几位特别时髦的学长下台子就被政教处的老师给请了去,让他们自己把喇叭裤的裤腿给改窄了,要不就处分人。 现在学校还真看不见穿特别宽腿的喇叭裤的。 巴拿马裤是五折,毛建勇回来后直嫌弃詹伟沉不住气。 柳侠寄走了衣服后,就巴巴的等着家里的来信,猫儿生日后四天收到的来信让他欣喜若狂:猫儿自己给他写了封信。 猫儿的信夹在柳魁的信中,是用毛笔写的,整整写了四张: 小叔: 我是猫儿,今天我七岁了,穿着你给我买的新衣裳,可好看,我可待见。 上星期期中考试,我语文和算术都吃了百分。 我天天都可想可想你,你也要天天都可想可想我啊! 此致 敬礼 柳岸 198*.11.10 信纸是白纸上面用铅笔打了细致规整的米字格,柳侠仿佛可以看到柳魁在炕桌上用尺子比着打格子时,猫儿在旁边着急又兴奋的模样,还可以想象到他小脸儿上表情严肃、坐得端端正正,由柳长青或柳魁指导着写信时的样子。 柳侠好好地把猫儿的信跟寝室的人显摆了圈,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跟张福生借了几张他抄六线谱用的白纸,也开始打米字格。 几个人都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猫儿所有的字写的都结构合理,大小适中,只有算术的“算”字,因为横太,猫儿还不能自如的控制每笔的粗细,‘算’字写的特别长。 柳侠打了三张纸,然后用没有稀释的墨汁开始写‘算’字,写了三张共六十个。 他第张写出来放在桌子上晾的时候,毛建勇和云健都趴过来看,云健说:“靠,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印的呢!” 柳侠写完了‘算’字,又开始写信,他给家里写了封,然后单独给猫儿写了封,也写了四张。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123言情好像有问题,我经常进不了作者控制面,评论也时有时无,如果我不能及时发文或回复,姑娘们见谅。 不过,姑娘们不要因为我暂时看不到评论就不留评哦,看评论的感觉非常特别,觉得看文的人不只是因为无聊随意看看打发时间,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才会看的,这种感觉非常好。 谢谢姑娘们! 第43章 欲望文 第44章 诗意青春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44章 诗意青春 进入阴历十月,江城下了几次雨夹雪,气温明显下降,天气潮湿阴冷。 最先受不了的是毛建勇,他最近星期上午几乎没去上过课,每天都窝在被窝儿里,吃饭和上厕所对他都成了种负担。 接着开始频繁逃课的居然是云健,他是京都人,除了黑德清,他家是最北方的,大家都觉得他是应该比较耐冻的,他却缩在被窝儿里叫:“我家有暖气,冬天外面再冷,回到家穿个毛衣就行,江城的冬天真他妈可怕,屋里比外面还冷,冻死老子啦!” 柳侠也是每天早上思想都要跟身体做番小斗争才能艰难的爬起来,他从小住冬暖夏凉的窑洞,同条被子,夏天睡觉时露出手脚就不会觉得热,冬天盖严实了就暖暖和和,直到荣泽他才知道住普通房子原来夏天和冬天那么受罪。 而江城,比荣泽让人难受,柳侠的被褥全套新,是柳川在荣泽买好了东西孙嫦娥和秀梅给他做的,可他老觉得被褥潮乎乎的,股子霉味,晚上睡觉老半天都暖不热被窝。 天,云健收到了家里寄来的个包裹,里面的棉衣柳侠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云健把衣服穿上,特惬意的喟叹道:“啊,羽绒服真他妈暖和啊!” 云健的羽绒服让毛建勇羡慕不已,当天午饭后,他和黑德清旷了节课,回来的时候,俩人穿着和云健几乎模样的羽绒服。 柳侠对又轻软又漂亮的羽绒服也很羡慕,不过他肯定不会买。 他现在的衣服差不都是新的,是柳川在荣泽扯了布带他去裁缝店做的,点也不比学校里大部分同学穿的差,之所以他和张福生、沙永和穿着和别人样的军绿色衣服,却看着比别人土气,主要是他们的肤色和气质。 衣着气质是种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同样的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会显现截然不同甚至相反的效果。 柳侠的肤色在荣泽高中最后几个月每天趴在教室里的日子已经变得白皙了很,但暑假他回家后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尤其是天三趟去牛家寨挤牛奶,脸很快就又被晒的黑黑的,这让他穿着龙袍也不像个太子,同样军绿色的上衣,肤色白皙的詹伟穿就比他洋气了。 不过柳侠对此没啥自卑感,学校来自农村的学生不算少,大家都差不,云健和毛建勇那样的毕竟是极少数,即便是云健和毛建勇,军训时发的训练服他们也经常穿。 不下雨雪的日子,柳侠其他切照旧,只有每天晚上在图书馆看书的时间减少了,原来他们吃过晚饭就去,直到九点才回寝室,现在图书馆太冷,他们般八点就冻得坐不住回寝室了。 不过大家都承认,寝室确实不是看书学习最佳的地方。 德清练吉他三分钟热度,不到个月吉他就挂在墙上成了摆设 张福生现在已经能熟练的弹奏《绿岛小夜曲》、《外婆的澎湖湾》等好几首歌曲了,最近在全力以赴攻克《爱的罗曼史》,除了上课时间,寝室里天到晚都是他叮叮咚咚的吉他声。 柳侠他们经常会跟着吉他唱几嗓子,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崔健的《无所有》,扯着嗓子嚎“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无所有.........”的感觉痛快淋漓。 只要有个寝室开始跟着唱,其他寝室就会群起响应,然后整个寝室楼都是“呕呕呕呕呕,你何时跟我走,呕呕呕........你何时跟我走”的雄壮男声。 柳侠般不会被张福生的琴声给影响到,但却经常被云健的诗歌朗诵给刺激的想逃到水房去。 云健现在对朦胧诗的迷恋,和张福生对吉他走火入魔的劲头有拼。 这天午饭后,219寝室片肃穆,柳侠被迫暂时停止练字,专注的看着云健。 云健深情地凝望着对面的墙壁:“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寻——找——光(提高、加重)——明(拖长音)。” ........ 柳侠久等不见下文,只好问:“后边呢?你,忘了?” 云健怒视柳侠。 柳侠无辜的看看其他几个人:“我怎么了?” 云健怒道:“我没忘,完了,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寻找光明,这首诗就这两句。” 岛诘虑逅仕始纾表示无法理解。 张福生抱着吉他说:“听着也怪美,就是,有点太短了,就跟话儿说了半截样,叫人感觉怪不得劲儿哩。”张福生在第周军训时试图说普通话失败,现在老老实实地说他家乡话,他的家乡话大家都听得懂。 云健环顾周鄙视道:“精髓,懂么?精髓从来都是只有点点,了就成了垃圾了,脑子很小,就那么点儿吧?但却是最最重要的,没了脑子人就是行尸走肉。” 柳侠不赞成:“精髓可以啊,精髓少点小点没关系,但你这也太小了吧!麦季鸟也很小,但他至少有头有脚有身体是不是?你这样的,就是个麦季鸟的屁股,四肢不全; 你说的那脑子理论就是谬论,脑子是不是身体的精髓还两说,就算它真的是,你也不能全身上下就只有个脑子吧?你要整个人就是个脑子,没胳膊腿,那不就成了滩屎了?” 寝室里所有人和正好拿着个笔记本进来找柳侠的宋岩差点没笑断了气。 云健气馁的坐在床上喘粗气,又忽然打起精神:“我再给你们来首,如果这首你们还理解不了,那就证明咱们真的没有精神共鸣,无法沟通。都听着啊!” 几个人没办法,再次安静下来,静等云健发挥。 云健再次做深情凝望远方状:“你.......会——看我,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 柳侠迷茫的看了圈,他不想让人家觉得就他俗气,不懂诗歌,可是,可是他真没听出来这诗有什么意思啊! 迭\德清拿了本书往门外走:“我老乡找我有点事,我先走了啊,呵呵.........七儿,你不是说去看你哥来信没有吗?” 寝室几个人前几天报了下自己的年龄,柳侠毫无疑问的老七,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沙永和,娃娃脸的他居然只比张福生小两个月,排行老二,迭\德清比柳侠大两岁几天,排老六。 柳侠随手抓起本《高等数学》跟了出去:“啊——哈哈,就是,我怎么忘了,我五哥都快仨星期没给我来信了,宋岩跟我块去拿信呗。” 柳侠他们跑图书馆占了位置,开始看书,会儿寝室其他几个人也都来了,他们今天下午第节没课。 云 健坐在柳侠对面的位置直拿白眼珠翻他,柳侠装作看不见,会就真的看不见了,他的精神完全的进入了那些奇妙的文字和数字中。 宋岩是来借柳侠的课堂笔记的,他昨天的《物理重力学》翘课睡懒觉,而柳侠原本那节课是《毛、泽、东思想概论》,他跑去听大地那边的课,觉得特好玩。 柳侠没拿那节课的笔记本,但他看着书能回忆起个八、九不离十,就直接给宋岩写在书上。。 几天后的晚上,柳侠他们从图书馆回来后,又被迫做云健的听众。 云健今天背熟了他觉得特深沉有内涵的、顾城的“倾听时间”,来感化几个不懂现代朦胧诗之美的野蛮人:“钟——滴滴答答——响——着,扶着眼镜——,让我去感谢——不幸——的日——子........” 詹伟面无表情; 张福生停止了翻六线谱; 德清、沙永和、毛建勇睁大了眼睛 柳侠镇静的提起毛笔:“神经病!” 云健大怒,右手食指环绕圈:“必须给我听完!今儿谁敢半路逃跑我就跟他绝交! 感谢——那个早——晨的审批, 我——有红——房子了, 我有——黑油毡的——板——棚——, 我——有元咚咚的罐——子, 有——慵——懒的花——朵, 有诗, 有——潮得——(骤然提高音量)发红的火焰——( 加速)我感谢着听着直想去摸摸木桶的.........底——板.........” 柳侠咧嘴,痛苦地趴在桌上做垂死状,嘟嘟囔囔的说:“这毛病真可怜,爱摸桶底,我家有四个大木桶,两个大木盆,要不,送他个让他天天摸?” ......... “.........呃.........啊........哈哈哈..........”全寝室的人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憋不住笑了出来。 云健跳下床扑到柳侠跟前,卡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的摇着:“这是诗歌,是表现诗人内心的痛苦与彷徨,表现诗人内心最深刻的孤独的.........不跟你说了,太没有思想了。” 柳侠摸摸脖子,鄙视的看着云健:“你那什么狗屁诗歌,‘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这才叫男人的诗,你刚才念的那个.........” “是朗诵的那个!”云健愤怒的纠正。 “好,朗诵的那个,”柳侠从善如流:“你刚才朗诵的那个,就是吃饱了撑的,坐屋子里想东想西瞎编出来的。 什么慵懒的花朵啊,你去看看,花儿要不就是迎着太阳开的片鲜艳,要不就是到了季节蔫了,让风刮落了,然后就长出了果子,哪有他说的花还懒洋洋打瞌睡的,切,瞎编,还喜欢摸人家的桶底!” 云健绝望的回头问那几个:“你们几个听出诗里的希望和雀跃、苦闷和彷徨没有?” 詹伟和沙永和犹豫着点了点头。 张福生想了想,他是寝室长,还是几个人的大哥,应该给寝室成员点鼓励,所以也点了点头:“嗯,我觉得顾城家可能比我和七儿家还穷,肯定会苦闷,俺大哥跟俺爹就成天苦闷。” 云健沉默了几秒,爬上自己的床拉开被子把头蒙上:“我要是再给你们几个朗诵诗,我就是猪!” 但没几天,云健就又忍不住了。 柳侠觉得自己不能太不仗义,每次都不给云健点革命干劲,所以他这次很诚恳的提前提出个条件:“你正常的给我们念遍,我就听完,别带动作和表情。” 云健翻个白眼同意了: 把我的幻影和梦 放在狭长的贝壳里 柳枝编成的船篷 还旋绕著夏蝉的长鸣 拉紧桅绳 风吹起晨雾的帆 我开航了 没有目的 在蓝天中荡漾 让阳光的瀑布 洗黑我的皮肤 ....... 用金黄的麦秸 织成摇篮 把我的灵感和心 放在里边 装好钮扣的车轮 让时间拖著 去问候世界 车轮滚过 百里香和野菊的草间 蟋蟀欢迎我 抖动著琴弦 我把希望溶进花香 黑夜像山谷 白昼像峰巅 睡吧合上双眼 世界就与我无关 ........ 我行走著 赤著双脚 我把我的足迹 像图章印遍大地 世界也就溶进了 我的生命 我要唱 支人类的歌曲 千百年后 在宇宙*鸣 悄寂的灵魂之旅永恒的生命之歌 ......... 几个人这次都听的很安静,他们没感觉到那首诗蕴含了深刻的寓意,但确实有打动他们的地方。 还是柳侠先忍不住:“这个我比较喜欢,嗯,这是你朗诵的诗里我最喜欢的了,我喜欢那句,用金黄的麦秸,编成摇篮,把心放在里面; 还有那句,嗯........柳枝编成的船,游在有夏蝉鸣叫的河里。 我以前在家,会用树枝编成船,放在凤戏河里,里面放上杏、野梨啥的,在河里冰会儿,吃起来又凉又甜,特别好吃。 我家猫儿喝的牛奶也都是放凤戏河里冰着,那样就不会变质了。”柳侠现在已经知道了,世界上还有种东西叫冰箱,如果他上班,要先买个,专门给猫儿冰牛奶。 云健的惊喜虽然被柳侠最后两句话给打了点折扣,但他的爱好终于得到了朋友们的认可,尤其是柳侠这个二愣子,居然说喜欢,还是让他特高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特别在意柳侠的看法,反正从那天柳侠对毛建勇番毫不留情的反击之后,再加上后来看到柳侠的毛笔字,猫儿给柳侠写的信,他就觉得柳侠家和他以前所认为的什么也不懂、愚昧无知的乡下人是不样的。 柳侠借了云健的那本《顾城诗选》来看,把这首《生命幻想曲》背了下来,不过他喜欢的仅止于这首。 他被云健拉着去听他们诗社的朗诵会,很喜欢舒婷的《致橡树》。 柳侠非常喜欢这首诗流畅的感觉,尤其是最后两句“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让柳侠产生了发自心灵深处的颤栗。 对爱情还懵懂无知的柳侠,第次从婉转悠扬的现代诗里感受到了诗人的情绪,诗人对自由平等的爱情追求在他心中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但《致橡树》成为他生最喜欢的首现代诗的原因,还是最后句,柳侠理解的满怀光明、充满深情的爱国主义情怀。 柳侠喜欢舒婷的诗,他至少知道舒婷在说什么。 至于让舒婷不屑的凌霄花,柳侠在问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之后说:“你们谁家那里有?以后我去剜棵,栽在我们家窑洞前,把我们家窑洞外面都爬满,肯定可漂亮。” 最近周柳侠集中收到哥哥们和家里的来信。 柳海的信里夹了张柳侠的素描头像,柳侠看着白纸上那个和自己对视的人,很奇妙的感觉。 柳海凭记忆画的柳侠的神态特别像,快乐却带点桀骜不驯的小倔强,眼睛尤其传神,无论从什么角度看,画上的人都在和你对视。 柳凌的信里夹了二十块钱,以前都是十块,柳侠几乎每封信都跟柳凌说,他的钱花不完,但没用,柳凌说那些让柳侠都吃完,他寄的钱让柳侠平时零花。 家里的信是如既往的全家平安健康,嘱咐柳侠好好学习,吃好穿暖,不用担心猫儿。 猫儿的信除了描述自己的学习和想念柳侠,最后非常洋气的写了句“祝小叔生日快乐!”,让柳侠嘚瑟的小心肝乱颤。 在雨雪、寒冷、潮湿,在寝室、教室、图书馆,在琴声、诗意、思念中,柳侠渡过了他的十六岁生日。 元旦在场连绵的雨雪中到来,元旦联欢会,柳侠的贡献是在大红纸上写了“测绘双雄元旦联欢晚会”的横幅,往小礼堂门口挂,吸引无数眼球。 江城测绘大学是全国重点,虽然不能和京大、清华比,不过但就测绘专业来讲,江城测绘大学在中国可以算得上是览众山小的地位,大地测量和工程测量是本校的王牌专业,在校内号称双雄没有任何异议。 柳侠的辅导员是个年轻的江城本地人,毕业留校的韩彤,他抱着击鼓传花用的小鼓看了那个横幅半天,问柳侠:“开学后我问你,你那些基本资料上的内容是不是你写的,你说不是,说那都是你哥帮你填写的,因为你的字写的不好,这就是你写的不好的字?” 柳侠看看那几个字:“嗯,我家除了我四哥,谁都比我写字好,我三哥的字没有我爹、我大哥和五哥好,但比我的好。” 柳侠发现用普通话他无论如何把“伯”这个字说不好,干脆用也比较乡土的‘爹’字代替,反正望宁带,等父母年龄大了以后,很也都是喊‘爹’和‘娘’的。 韩彤上下把柳侠打量了好几遍:“你们家不会是前朝落难隐居的什么尚书、宰相吧?这字写的,我估计以前的状元也就这样了。” 柳侠挠挠头:“不会吧?看小说,电影里这种人家的老祖宗床角都会放个古老的盒子,哪个儿孙要出远门了,老祖宗就会拿出样看起来不起眼、其实特值钱的小玩意出来,我们家从我大哥到我全都出过远门,我妈什么也没给过我们,而且据我观察,我家不要说金戒指玉手镯,铜板也没个呀。” 韩彤和周围群人都被柳侠给逗得笑了起来。 虽然都是工科生,虽然四个年级的女生加起来也不足五十个,元旦晚会依然热闹精彩,因为比迎新晚会自由,所以内容丰富。 张福生给位学姐伴奏《三月三》,效果相当好。 位三年级的学长用风琴伴奏,大家围着圈跳起了集体舞,柳侠被张福生和云健拉着,云健本来就很熟练,柳侠没两下就学会了,可被张福生拉的直踏错节拍。 晚会的最后是录音机放着《让世界充满爱》、《无所有》、《信天游》等流行歌曲改编的舞曲,大家跳交谊舞,年级新生没个会跳的。 都是刚从三年高度紧张的高中生活中跳出来,这个东西是他们以前连想也不曾想到过的。 云健几个明显是城里人的男生比较大胆开放,主动跑过去找那些长得比较顺眼的学姐,其他年级男生全都做壁上观。 年级没有突破个位数的几个女生无论姿色如何,都受到不止个学长的邀请,有几个实在想学又没有舞伴的男生干脆互相配对自己跳起来。 柳侠在外面世界的第个公历新年,在满怀期待的《明天会好》的歌声中款款而至。 第44章 诗意青春 欲望文 第45章 回家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45章 回家 元旦临近,柳侠已经是归心似箭,元旦后收到的家里的来信,让他巴不得当天就考试,天就把所有科目考试完好回家。 猫儿的信依然是不足百字。 小叔: 奶奶说,明天就是腊月了,腊月就是要过年了,你怎么还不回来?三叔家的花婶都放假来咱家了,你为什么还不放假?我天天都往东边路上看可回,我真的可想你啊,你快点回来吧。 此致 敬礼 柳岸 198*.12.30 柳侠软乎乎的心被‘三叔家的花婶’给惊了下,赶忙先放下了猫儿的信,打开柳魁的。 ‘花婶’和‘花娘’是当地对叔叔、伯伯没过门的媳妇的称呼,结婚后只有最小的叔叔的妻子依然保留这个称呼,其他的都和外面的样,猫儿这句话代表柳川的对象正式到柳家认门了,这就是说双方家庭都已经认可了两人的关系,接下来就应该是谈婚论嫁了。 柳侠看了没几行,就拍着床大叫:“好啊,三哥你竟然对我封锁消息,我还算你们的媒人呢!” 猫儿信里的花婶就是苏晓慧。 柳魁说,周前,柳川把柳长青和孙嫦娥接到荣泽,暗暗相看了下苏晓慧,两人都很满意,然后柳川把父母到荣泽的消息告诉了苏晓慧,苏晓慧当时就请假买了礼物去公安局见了两位老人。 在这之前,苏晓慧的父母和姐姐已经偷偷相看过柳川了,对柳川本人非常满意,对于柳家在南山沟,苏家父母有点顾虑,但苏晓慧表示自己不在乎,她家那里展平地,她还特别想去山里住住窑洞呢。 苏晓慧的父亲是村里的中学教师,很开通的位老人,柳川正式去他们家拜访的时候,苏家没提什么过分的条件。 苏晓慧趁着元旦天假,和柳川起回了柳家岭,虽然走了几十里山路脚上磨了好几个泡,也没有什么抱怨,和秀梅起包饺子聊天,没摆大学生城里人的谱儿,全家人都很喜欢她开朗大方的性格。 柳川和苏晓慧的关系已经正式确定下来了。 柳侠心里特别为柳川高兴,三哥的年龄不要说在柳家岭,就是在荣泽也不算小了,能确定婚事,还是他觉得很不错的苏晓慧,柳侠自己都有放下了桩心事的感觉。 他又把猫儿的信看了好几遍,然后忽闪着信不满的说:“小臭猫儿,人家去家里回就喊上花婶了,喊恁亲热,哼!” 心里却恨不得现在就赶紧回家,他也想猫儿想的不得了了,猫儿以前在坡沿上眼巴巴看着他放学那条路的样子直在他脑海里盘旋。 频频逃课的毛建勇、云健这几天愁云惨淡,虽然听说最近两年大学生挂科成为常事,但谁也不想发生在自己身上。 今年节气赶得早,元月二十九号就过春节了,元旦后周他们就要开始考试。 所以元旦过,校园里又呈现出了刚开学时那种让人欣慰的全民爱上图书馆的景象。 不过,再怎么说,大学里的考试也比高中轻松太了,大家在临时抱佛脚的紧张中依然打打闹闹说说笑笑。 考试前天,柳侠收到了柳海的信。 柳海决定听从曾广同的建议,报考艺术生,学美术。 这是从十月份高考报名开始柳海就直在纠结的问题,他自己非常想报考军校,曾广同建议他先查看下各部队院校在中原省历年的招生情况。 打听,情况确实不好,名额极少,分数要求很高,柳海心仪的海军部队院校,在中原省根本没有名额。 曾广同想让柳海考美术院校,这并不是说美术院校就好考,相反,艺术类院校招生人数少,条件苛刻,像曾广同所在的国家美术学院,年招生才几十人,有时候还两年都不招生,只通过特殊渠道招收那些在美术方面已经表现出极好天赋的人。 但曾广同敢让柳海报这类院校,却绝对不是信口开河或打算完全彻底的走后门,而是曾广同从柳海到北京的第天就已经开始为他认真的规划过,这两年,他也直在辅导柳海画画。 而柳海有十年扎实的书法基础,书画同宗,柳海拿起画笔就有感觉。 柳海觉得的曾广同平日里那些非常随意的指导和点拨,在外人以及曾广同的学生那里都是非常难得的。 曾广同对柳海在绘画上的引导看似散漫,其实非常用心,系统而缜密,他只是不想柳海带着高考的压力去学习绘画,他让柳海报考美术院校,是建立在柳海对书法和绘画良好悟性的信心上的。 当然,还有曾广同自己在美术界的地位。 他敢保证,只要柳海文化课过线,就没有人能顶掉柳海的名额,他保证柳海能进大学,即便不是自己所在的国家美术学院,也会是京都比较好的大学的美术院系。 柳侠从心里觉得男人就应该当兵或学理工科,但既然柳海愿意学画画,他也不反对。 柳侠虽然小,但他经历过柳凌失意的高考和自己家所有人为了他和柳海考上大学付出的曲折和努力,所以他知道,先进入大学,成为商品粮户口才是最重要的。 他回信鼓励柳海,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要认真的跟曾伯伯学画画,他对柳海的文化课很有信心,他听说过,艺术生的文化课分数要求很低,那个分数,柳海闭着眼睛都可以考过。 考试的前天,学校联系了江城火车的人到学校专门为学生预定火车票,柳侠、云健和另外几个家在京汉铁路沿线的同学定了十三号晚上的车票,车子到原城早晨五点,柳侠坐这趟车回家最合理,不浪费点时间。 柳侠订完票回来时,拿到了柳钰的信。 柳钰信里写的件事,让柳侠半天都没回过神:牛墩儿他姐牛花萍死了,怀着孕跳崖自杀的。 柳钰写到: 当初花萍姐死活不愿意换亲,村里人都说她没良心,当姐的只要能给自己兄弟换个媳妇,就是死了也该高兴,只要娘家能有后,不断子绝孙,当闺女的受点委屈算啥?跟谁不是过辈子。 花萍姐坚持了年,到后来她伯她妈都骂她,嫌弃她,只有牛墩说啥都不让她嫁给那个男的,自己也坚决不娶那个女的。 可后来也有人给牛墩又说过几次媒,对方听他家的情况全都不愿意,牛墩她妈就天到晚不停的骂她、咒她,她在自己家都没法过了,死了心,就同意了换亲。 我从去马寨干活就没见过牛墩,听柳淼他们说牛墩儿成了亲后不和他媳妇起睡,天天晚上都是自己去睡柴窑里。 今儿我回家,跟柳淼、柳森起去看牛墩,才知道,他媳妇已经被娘家接走了。 花萍姐死了,没给那家留后,他媳妇家也不让她给牛墩儿家生孩子,他媳妇不愿意走,跑弯河那边藏了起来,但还是被找到了,他媳妇跪着求她伯也不行,就又想往山里跑,她伯和她哥块把她绑起来背走了。 花萍姐死之前回了次娘家,跟谁都没提她怀孕的事,把家打扫了遍,给她妈的屎尿彻底收拾了下就走了。 她死后牛墩才在自己铺盖底下看到她的信,她说,她原本想着就这么过辈子,老了死了就算了,可没想到会怀孕。 她不知道自己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如果是个女孩儿,那长大了就会和她样,她宁愿辈子不要孩子,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跟她样像个牲口样过辈子。 到现在,村里人还有人在说,花萍姐死了也没啥可惜的,个女的,明知道自己死了可能会叫自己兄弟的媳妇、孩儿都保不住还去自杀,活着有啥用,压根儿就是白养了,早知道还不如当初生下来就直接搁尿盆里给溺死了呢! 花萍姐婆家那边不让她进祖坟,出了门的闺女也不兴葬在娘家,牛墩把花萍姐的尸体拉回来,他伯不让他进村,牛坨叔去劝也没用,就来找俺大伯跟咱大哥,俺大伯过去把牛勺骂了顿,最后,牛家出了几个男的挖墓,俺大伯和大哥做主把花萍姐埋在了雉鸡岭。 雉鸡岭是柳家岭大队最靠西的个山岭,过了雉鸡岭,就是邻县的地界了。 柳侠放下信,脑子里模模糊糊出现个十来岁女子的身影,身破的不能再破的衣裳,放了学就抱着书本往家跑,看到在学校坡口耍着等柳长青开会的柳侠时,会放慢脚步跟他笑笑,然后又加快步子跑走。 她家里有个瘫子娘,她得赶紧回去给她换屎布尿布。 那时候,村里人会说:“要不是牛勺儿媳妇瘫着,俺就叫俺妮儿跟他家换亲,谁家娶了花萍就有福气了,又好看又勤快。” 柳侠情绪低落,寝室里几个人都感觉到了,张福生问柳侠出了什么事,柳侠把柳钰的信给他,他看完又给了其他几个人。 黑德清说:“我们那边前些年也有这样换亲的,这几年生活好了,就很少了。” 云健说:“我操他妈,这牛墩儿他妈不是女人吗?儿子要娶媳妇儿过日子,女儿就不是人了?” 詹伟说:“柳侠,你们不是属于中原地区吗?又不是西北、西南的大山里,怎么到现在还有这种事啊?” 柳侠讷讷的说:“我们县城离原城只有三十公里,原城是省会,跟我们那里好像两个世界样,就是我们荣泽北面几个乡,听说也没有换亲的,只有我们那边几个山区公社......我们那里穷.......” 沙永和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人要是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尊严、爱情什么的都是狗屁,只有繁衍后代和吃饱肚子这两种本能会被尊重。” 毛建勇气愤的叫:“那不会跑吗?出去打工,我们那里,还有深圳,到处都是厂子,跑出来不就有活路了吗?她都敢跳崖自杀,怎么不敢跑啊?” 柳侠有点迷茫的抬起头,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们那里因为亲事寻死的女子牛花萍不是第个,为什么她们连死都不怕,却不敢跑出去找条活路呢? 他把自己的疑问告诉了柳凌,考最后门前,他接到了柳凌的回信: 因为恐惧吧?对外部世界的未知带来的恐惧对她们而言可能比死亡还可怕。 个户口把我们禁锢在了贫穷闭塞的地方,几十年画地为牢的生活让我们失去了和外面世界的联系,即使今天世界已经敞开了大门,我们中却有很人不知道该怎样融入外面的世界了。 我们每天去望宁,还听咱伯、大哥、三哥经常说起外面的世界,可当我第次去原城参加作文竞赛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么惶恐不安。 恐惧外面切自己未知的,不安自己的举动言行,生怕自己不得体的举动会当众招致羞辱,那心情,真的是自卑到无以复加。 牛墩和花萍姐她们几年都不会出次柳家岭,她们不知道外面什么样,即便知道,你觉得她们被封闭了二十年的心有勇气面对外面广大纷繁的世界吗? 但大的可能是:长期的隔绝让她们已经忘记了外面还有个广阔的世界,柳家岭和石头沟并不是世界的全部。 柳侠马上想到了猫儿,想到了柳葳、柳蕤他们,他们的心也会被大山隔绝的只容得下那方小小的天地吗? 考试差不进行了整整周,云健和毛建勇每次考完出来都哀叹着可能要补考。 柳侠对考试也颇有点压力,他倒不担心会有不及格的,他是觉得别的同学当初都是货真价实考进来的,只有自己考上这所大学有撞大运的成分,担心自己总成绩垫底,虽然现在不会有留级这种事,可总是有点丢人吧。 但这种担心还影响不到柳侠因为即将回家而产生的兴奋,他每天都要把车票拿出来看好几次。 考完最后门,他们还有下午的时间,219全体逛街买东西。 毛建勇对众人说:“再说遍,不要看到喜欢的东西就副苍蝇见血的样子,今天我要让你们真正见识下砍价的高科技含量和由此带来的巨大利益。” 张福生最先看上件灰褐色的鸭绒袄(其实里面是丝绵),没轮到毛建勇上,就被众人集体否决:老土,难看,窝囊,显老。 张福生最后买了件灰蓝色的大棉袄,众人为他挑的是暗枣红,他死活不肯要,毛建勇满脸鄙视的去把那条要价三十五的棉袄十三块钱给他买了回来。 卖童装的店很少,柳侠还是在上次给猫儿买衣服的店里挑了几件。 他给猫儿买了条棕色下面绣着长颈鹿的裤子,件胸口有个可爱小猪头的藕荷色毛衣,还买了双中间用根绳子连着的小手套,双红色的小棉鞋。 柳莘还小,他不知道买大的,就没买;给柳葳和柳蕤各买了条裤子,柳蕤的是蓝色,外侧褲缝那里有两条白道道,柳蕤的是裤腿下面绣着两横道的,都很漂亮。 所有的东西共花了十块。 毛建勇觉得很没面子,那件毛衣任他磨破了嘴,人家少于五块不卖,他是打算三块钱拿下的。 回来的路上,他们又进百货大楼,柳侠要买台收音机。 柳侠看上个灰白色的,同样大小,别的牌子都要十块左右,只有这个熊猫牌的要十五,百货大楼不搞价,柳侠买了下来,还买了四节最贵的电池。 柳家岭没有收音机,如果坏了也不会有人修,他当然要买质量最好的。 对收音机这类的产品,连毛建勇都赞成‘分价钱分货’的说法。 在片收拾行李的忙乱中,他们的寒假来了,整整个月的假期,让柳侠欣喜不已。 这是柳侠经历的第次春运,很年以后他还记得清当时的很细节:海潮样的人流,因为争抢卡在车厢门口却谁也不肯相让的人,被挤的大哭的孩子,占了别人的位置不肯起来而引起的吵闹甚至拳脚相向,蜷缩在行李架上的瘦小青年....... 柳侠是从车窗翻进去的,他和云健群被人流冲散了。 云健经验丰富,先上了车,柳侠到的时候车门被很人堵着,他听到云健在大喊他的名字,跑过去,云健把车窗全部推上去,柳侠和另个同学从车窗钻进去,被台上的工作人员在后面吆喝了几声,但人太,工作人员也没工夫追究他们。 车厢里寸步难行,柳侠很庆幸自己从早饭后就不再喝水这个决定。 在以后的很年,柳侠都保持着在上火车前的十个小时左右就不再饮水的习惯,只吃点硬实的饭,免得在火车上上厕所。 而他这个习惯,让那个在他人生中最重要、陪伴在他身边生的人心疼不已。 在原城,他依然是从窗口下来的,原城的工作人员连吆喝他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他们正齐心协力的把挤不上去的乘客像推麻袋样往车上推。 柳侠他们的座位在车厢中部,如果不从车窗跳出,柳侠估计自己得被拉到京都去。 随着人流走出车,冬日的早晨还没有真正到来,霓虹闪烁的晨雾中,传来熟悉的乡音:“荣泽荣泽色金厂,马上开车了啊........” 柳侠仿佛闻到了熟悉的家的味道,他甩开大步,向公共汽车跑去。 第45章 回家 欲望文 第46章 家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46章 家 冬日浅淡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青石板的课桌上,桌后的小人儿双手背后,小身板坐得笔直,乌溜溜的眼睛专注的看着讲台上的老师,红红的小脸蛋看起来健康结实。 柳侠在窑洞外,静静的看着单独人坐张桌子的他的小宝贝,满心的欢喜变成了夹杂着心痛和酸涩的温暖在心里流淌盘旋。 身后空山静寂,他的眼睛里此刻只有那张冰冷空旷的石头桌子后的小人儿,心里只有渗透骨髓的心疼。 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原本聚精会神听讲的猫儿忽然扭头看了过来,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然后踢开凳子冲出教室。 柳侠展开笑颜张开双臂,猫儿大喊着“小叔,小叔你回来了”扑进他的怀里。 柳侠紧紧抱着猫儿,把他的小脑袋拢在自己的颈窝,静静的感受着小家伙的温暖气息,心被无尽的喜悦融化得柔软片。 猫儿紧紧搂着柳侠的脖子,动不动,小小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柳侠能感觉到他轻微的颤抖。 柳侠轻轻蹭着他的额头问:“孩儿,想小叔没?” 猫儿抬起头,依然抱着他的脖子,小脸笑的像盛开的花:“想了,天天都想,可想可想。” 柳侠用鼻子使劲蹭了蹭他的脸蛋儿:“小叔也可想你,天天都可想。” 猫儿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了,眼睛亮晶晶的看了他会儿,又把脸埋在他颈窝,抱着他的脖子不动了。 柳侠拍着他的背,感受着他的喜悦,自己心里也只剩下满满的喜悦和温暖。 关淑萍从教室里走了出来,惊讶的看着柳侠:“柳侠,您,您可放假了?” 关淑萍是关二平的小妹子,在望宁上过高中,那期间直住在付家庄她姑姑家,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回村后当了老师,这几年直教、二年级混合班。 她回村里的原因是因为和现在也在这里当老师的柳成宾在谈恋爱,不过关麦囤直不同意,俩人都二十了,就这么直耗着。 柳侠说:“嗯,大学都放假早,淑萍姐,我耽误你上课了吧?” 关淑萍笑着说:“没事,课早讲完了,都是复习哩;你是没回家直接过来接柳岸的吧?” “嗯,俺猫儿学习中不中?没气你吧?对了,俺小蕤哩?我咋没看见他哩?” 猫儿抬起头说:“小蕤哥冻着了,光咳嗽,三天都没来学了。” 关淑平说:“柳蕤身体有点瓤,头回下雪开始就经常请假。”她捏捏猫儿的脸儿:“孩儿学习可好,小蕤他俩都是跟着二年级上课,年级的柳魁哥跟嫂子早就教完了。柳岸,小叔回来了,这下高兴了吧?不用再天天爬到坡上往关家窑那边看了吧?” 猫儿抿着嘴巴看着柳侠,小脸红红的不说话。 柳侠看看学校东面被挖得像堵墙那样陡的土坡,捏捏他的小鼻子:“以后小叔放假就会回来,回来就先来看你,那儿太陡了,以后不敢成天上,知道没,孩儿?” 猫儿轻轻的点头:“嗯,我老想你才.......” 关淑萍笑起来:“前些天听柳蕤说,柳岸听长青婶儿说等日历全部完了你就快回来了,他就偷偷把您家哩日历下撕完了,然后长青婶儿跟他说,得过天撕张才算数,柳岸气哩天都没吃饭。” 猫儿的小脸红了,把头埋在柳侠颈窝里不肯起来。 柳侠心里软乎乎的又高兴又难受,摸着猫儿的头说:“小傻子,要是把日历撕完时间就能过完,那小叔不就能会儿工夫把四年大学过完了,还跑恁远耽误四年干啥哩?” 关淑萍说:“孩儿其实就是老想你,唉,咱这地方,真是.......没法说; 柳侠,你不知道孩儿成天巴着你回来,这样吧,你现在领着孩儿回家吧,后晌也不用来了,柳岸啥都会,考试肯定还是双百分,等考试时候叫他来就中,你这去就是快半年,长青婶儿他们肯定也想你了,有啥话,等你再来送孩儿时候咱再说吧!” 柳侠觉得关淑平话里有单独和他交谈的意思,他大概心里有谱,点点头:“那中,淑萍姐,我先走了,回来咱再说话。” 山里的冬天片萧瑟,不过今天太阳很好,感觉没那么冷,山坡枯白的杂草地上,成群的麻雀在叽叽喳喳觅食,路边大树的树梢上,立着只只漂亮的喜鹊,静谧的风景中蕴藏着无限的生机。 柳侠抱着猫儿往家走,猫儿直盯着柳侠的脸看,不时嘿嘿傻笑两声拿小脸蹭蹭柳侠的脸,好像不太相信小叔真的回来了。 柳侠在他脑门上使劲亲了几下:“傻孩儿,别看了,小叔真哩放假回来了,再笑就笑傻了。” 猫儿却还是忍不住,又笑出了声:“小叔,我下地自己走吧,你直抱着我老使慌。” 柳侠把他往上颠颠:“没事,等到老歪梨树那儿你再自己走,现在小叔还能抱动你。” 柳侠知道关淑萍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让猫儿自己单独坐张桌,但他没有问猫儿。 他知道原因肯定不会美好,他不想让猫儿再去回忆次不好的事情,大哥写信没跟他说过,关淑萍今天当着猫儿的面也是欲言又止,具体发生的事情是啥样柳侠不知道,但原因柳侠大概能猜得出来。 柳侠路上都在和猫儿说着开心的事情,他在学校又看了什么有意思的电影,和同学去了什么好玩的地方,讲课的老教授有哪些有趣的小习惯,还扯着嗓子给猫儿唱起了《无所有》,唱起了《明天会好》。 抱了柴禾准备回窑洞的秀梅看到了山路上大小的人影,惊喜的大叫把柳长青、柳长春和孙嫦娥都惊动了出来。 柳侠拉着猫儿开始跑,到了坡口俩人已经是气喘吁吁,柳侠高兴的喊:“伯,妈,叔,嫂。” 柳长青说:“快回屋里来吧,天冷,别叫冻着了!” 半小时后,柳侠已经坐在暖暖和和的炕上吃上捞面条了,猫儿坐在他怀里端着自己的小碗也吃的呼呼噜噜的。 柳蕤在他们对面拿着自己的新裤子高兴的合不拢嘴:“真好看,比做哩好看。” 柳侠放下了碗,从炕的角落里拿出了自己的秘密武器,刚才他故意不动声色的把这个东西留在了包里。 “呀,收音机。”秀梅惊喜的叫了起来:“这么大,还这么漂亮,比俺大哥买那个看着好哩太了。” 孙嫦娥过来看着收音机说:“小鳖儿啊,这得少钱啊?不能吃不能喝你买这个干啥使啊?” 柳侠说:“这有时候比吃喝还重要,这能让人知道外面哩世界都发生了啥事,让咱知道外面哩世界大着哩,出了柳家岭和望宁,别的地方的人也都跟咱样,没啥了不起。” 猫儿目瞪口呆的看着柳侠手里的东西:“小叔,这,这是你给咱家买哩?” 柳侠得意的说:"那当然,来孩儿,小蕤,你也过来,小叔教您咋给收音机装电池。” 柳蕤兴奋的爬了过来,还不会走的柳莘也跟着爬过来凑热闹。 柳侠说:“看着啊,平的这头对着金属线圈这儿,凸起的这头对着这边,哎........好了吧,可简单,下您就都会了,装好了,盖上盖.........这是开关.........这是选台哩........” 柳长青坐在炕沿上,看着小儿子神采飞扬的教几个小孙子给收音机调频道,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 黄昏时,柳魁和柳葳走到柳长春家东边就听到了自己院子里隐约传来的高亢的戏曲唱腔,俩人对视眼往家跑,离家越近听的越清楚,这是柳魁原来在五道口打石头时最喜欢听的段:“.........洼洼地里好庄稼,俺社里要把电线架,架了高压架低压呀.........” 俩人刚转过坡口,两个黑影就冲了过来,高个儿的下扑到柳魁身上,利索得跟个猴子样:“大哥,你可回来了!” 柳魁呵呵笑着,拍拍挂在他身上的柳侠:“孩儿,你回来了?哎呦,你可回来了,咱猫儿可不用天天巴星星巴月亮哩往路上招了。” 柳侠挂在柳魁身上不下来,还伸手把猫儿也给拉了过来。 柳魁只胳膊把猫儿也抱了起来:“来,您小叔回来了,叫大伯看看俺猫儿嘴笑到耳朵后头没。” 柳葳在旁边笑:“小叔,怪不得俺伯成天担心你搁学校吃不好穿不好哩,你还叫俺伯抱哩,真跟小孩儿样,嘿嘿,跟猫儿样。” 进了屋,柳葳看到了柳侠给他买的裤子,真的笑的快把嘴咧到耳朵后去了:“俺学校就个穿这种裤子哩,俺都可羡慕,不知道人家搁哪儿买哩,嘿嘿........” 柳侠还挂了柳魁身上耍赖,因为柳魁说“来,叫大哥看看你长高了没。”他不想跟大哥比个儿,就软趴趴的不肯直。 他这半年没长少,现在最也就是米七二,在兄弟们里头还是老末,他觉得很丢脸。 不过柳侠心虚嘴硬:“我才十七,咱妈不是说二十三还猛窜哩嘛,我以后肯定能长成咱家第高。” 家人看着他那副无赖样儿,都笑,秀梅烙着饼子说:“咦,叫俺都看看,原来大学生就这样?比不过就耍赖?” 柳侠趴在柳魁肩上:“就这样.......嫂,我还想吃饼。” 柳葳过来在柳侠旁边跟他比个儿:“小叔,你再不好好长,我就比你高了啊。” 看看半年不见窜高了不少的柳葳,柳侠特受打击。 柳魁笑呵呵的把他抱到炕上,过去给他拿了张正好烙出来的热饼放炕桌上。 猫儿没等柳侠坐好就钻进他怀了,被烧的刺刺溜溜的,硬是坚持着撕下小块饼,吹了吹塞柳侠嘴里:“小叔,吃。” 收音机在窑洞里信号不好,还有噪音,柳侠把它放在外面的窗户上,朝向东南,声音就非常的清晰。 家人就在热闹的戏曲声里吃了晚饭。 煤油灯昏暗,柳侠开始没注意,直到柳魁伸手接秀梅给他盛的第二碗饭时,他才觉得大哥的手看着有点不对劲,拉到跟前看,上面都是大大小小的口子,比他在家的时候还粗糙,老茧厚的硌手。 柳侠问:“大哥,三哥不是说您去捡砖头石头往修路那儿送吗?手咋会成这样啊?” 他回来的路上问起家里的情况,柳川说,现在县里正大力修公路,其中有条是望宁通往杨庙的,修公路前是先把路都规划好了,划出了路基,路基上需要铺上砖头、石头这样坚硬的东西沉淀两三年,然后才能铺成柏油马路。 铺路用的砖头、石头刚开始分给了沿途的大队,每家每户上交架子车砖头或成人拳头大小的石头,结果那些大队全部上交之后,杨庙那头还差十来里的路不够铺,现在是出钱买碎砖头、石头,车三块钱。 柳魁现在经常和柳福来起,每天天不亮就出发,去望宁东边的山上捡石头,俩人天能捡架子车,然后送到杨庙去。 柳魁把手抽回去:“没事,冬天过就好了。” 柳侠觉得大哥干的活肯定不只是捡石头那么简单,要是那么简单的捡天石头就能挣块,望宁附近的人是傻子吗,他们怎么会让其他地方的人占这个便宜,恐怕他们自己就抢的打破头了。 可柳魁不说,他也没办法。 家人在堂屋热闹到八点,第二天柳葳还要起大早上学,柳魁和他起走,所以虽然三个小孩儿因为柳侠回来都兴奋的不行,柳长青还是让他们都去睡。 猫儿在柳侠的注视下喝了碗牛奶,俩人回自己窑洞去睡,猫儿快乐的小模样让家人都觉得心里很舒畅。 柳侠的被褥最近几天秀梅天天都拉出去晒,所以虽然是补丁的旧被子,却依然有着太阳温暖的味道,再加上窑洞本身就比较保暖,被窝儿里暖暖和和。 昏黄的油灯下,柳侠看着猫儿瘦巴巴的身体,胸口、胳肢窝和膝盖等处的黑灰:“等你放假了,烧几大盆水,您几个都好好洗洗,小叔给你搓哩干干净净,咱当个小白孩儿。” 猫儿乖乖的点头:“中,那还咱俩起洗。” 柳侠靠着墙半躺着,把猫儿顺进自己怀里搂好,摸着他胸口的小片灰垢:“嗯,咱过星期就洗次,身上就不会有这种灰痂了。” 猫儿把小脑袋埋在他颈窝儿里:“嗯,小叔这么干净,可好闻,我也洗干净,小叔,我这回考试肯定还会得双百分,你给我做个奖状吧?俺小葳哥说望宁学习好哩学生现在都发奖状。” 柳侠摸摸他的头:“嗯,小叔给你买了可好看哩纸,给你做最漂亮哩奖状,孩儿,小叔买哩衣裳你待见不待见?” 猫儿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待见,恁好看,哼,等我过年了穿着去学,让他们都看看,他们都不待见我,我还不待见他们哩,他们不跟我耍,我还不稀罕跟他们耍哩!” 柳侠搂紧猫儿,亲亲他的额头:“咱不稀罕叫他们待见,小叔待见你,咱家里人都待见你就中了。” 猫儿到十点才睡着,紧紧的抱着柳侠的腰,睡梦中小脸儿都带着欢喜,细细的呼吸轻轻扑在柳侠的脖子上,痒痒的,很舒服。 柳侠搂好他,拿出本《偶像的黄昏》翻开看。 这是云健买的书,买来看了没几页就扔在床上再也不看了,柳侠想着回家后可能的闲暇,就带了回来。 同学中有很人都在看尼采、黑格尔和海德格尔的书,他想知道这些人的书到底有好,让那么人趋之若鹜。 无论何时,最智慧的人们对生命都做了相同的判断:它毫无用处.........无论何时何地,从他们嘴里听到的都是同种论调——种充满怀疑,充满忧伤,充满对生命的厌倦的论调......... 柳侠看了大概半个小时,只记住了让尼采痛恨不已的苏格拉底的那个等式:理性=美德=幸福。而这个等式,被尼采认为是和古希腊人的所有本能背道而驰的。 还有段话他少看懂点:整个希腊思想者都陷入狂热的理性表明种困境:人们已陷入危险,只有个选择:或者毁灭,或者成为荒谬的有理性的个人.........; 理性=美德=幸福仅仅意味着:人们必须效仿苏格拉底,制造个永恒的白昼——理性的白昼——用于对抗黑暗的*。 人们无论如何必须理智、清醒、明白,向本能和无意识让步会导致崩溃........ 柳侠努力让自己去理解书上的那些文字,可惜,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起他却觉得晦涩难懂,他没看过苏格拉底的书,不知道苏格拉底的观点,但从他半个小时对尼采的阅读中,他脑子里的苏格拉底丑陋、虚荣、善于狡辩和蛊惑人心,崇尚切非感性的事物。 柳侠扔了书,他不懂这些哲学家,他觉得,但就他看到的这半个小时的文字来理解,哲学家和牛三妮儿差不,两个泼妇吵架,而且是个活着的对个死去很久的破口大骂,指出她生前所说的每句话都是狗屁样的言论。 柳侠揉揉猫儿毛茸茸的小脑袋,心里软软的,因为天冷可能好几天没洗头发了,有点淡淡的味道,但柳侠点也不觉得脏或不舒服。 他用下巴轻轻的蹭着猫儿的头发、额头、柔软的小脸儿:理性吗?村里人厌恶猫儿是本能还是理性呢?猫儿难道不是最该让人心疼的孩子吗?他们的本能不应该是喜欢心疼猫儿这样出生就没有了妈的孩儿吗? 可他们都选择了厌恶猫儿,只因为他们觉得猫儿会带来灾难;他们对猫儿的厌恶是理性的、出于他们爱自己家人的本能.......... 我操,这都什么跟什么?猫儿带给他们什么灾难了?猫儿在我们家,我们家有三个人吃上了商品粮,两个人考上了好大学,猫儿是我们家的福星。 在陷入昏睡的最后意识里时,他感觉到了自己背后空荡荡的炕,没有柳凌,没有柳海和柳钰,他从来不曾这样孤单的睡在这个熟悉的屋子,而猫儿,却坚持个人睡在这里了几个月。 现在他的怀里还有个软乎乎的猫儿,柳侠把猫儿绕在他腰间的小腿拢了拢,让他紧的贴着自己。 让那些理性都见鬼去吧!柳侠在冷笑中沉沉睡去。 第46章 家 欲望文 第47章 猫儿的事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47章 猫儿的事 第二天,柳侠和猫儿起床的时候,柳魁和柳葳已经走了三个小时了。 柳侠和猫儿吃完饭,坐在温暖的炕上,柳侠带着猫儿和柳蕤开始临帖。 柳蕤的咳嗽已经轻了很,但出门吸了冷风就会加剧,秀梅打算让他就这样直在窑洞里养着,到考试时去晌算了。 柳侠心里很想去望宁趟,柳魁手上的口子让他心里很不好受,他记得望宁初中隔壁那户人家院墙上爬满了瓜蒌,刘狗剩跟他说过,瓜蒌水泡手脚能防治手脚皴裂和冻疮。 不知道为啥柳家岭没瓜蒌,他打算去跟人家要几个,留点种,明年在自家院子种几颗。 可去望宁太远,把猫儿留家里他舍不得,背着猫儿走几十里山路他恐怕坚持不下来,猫儿肯定也不会让他直背着,柳侠心里偷偷纠结。 不过这个事第二天就解决了,孙嫦娥的个堂叔腊月十六八十大寿,她要回娘家去给老堂叔做寿,听了柳侠说的事,她马上说:“你搁家陪孩儿吧,我后儿回来时候去找你说的那家看看,要真是像你说的恁,我就跟人家要些,回来给您大哥好好泡泡手。” 柳魁十六大早用架子车拉了孙嫦娥走,十七黄昏和孙嫦娥起回来的除了柳魁、柳葳,还有柳钰,不但带回大兜好几十个瓜蒌,还带回来个充满戏剧性的好消息: 老堂叔的孙女孙玉芳和柳钰见钟情,俩人可能表现的太明显了,让孙玉芳的姐姐看出来了,当即就和家人说了,老堂叔旁敲侧击的问了孙嫦娥好柳钰的情况,态度很明显,至少是不反对。 柳魁和柳葳十六那天拉着孙嫦娥到望宁后,柳葳去上学,柳魁坚持要把孙嫦娥直送到孙家村,孙嫦娥不让,她说自己才五十,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十来里不是太陡的坡路还能走。 俩人正争执的时候,柳钰和柳淼、柳建宾起跑过来了。 柳建宾是三太爷的曾孙子。 十月下旬柳钰回来说,马德英俩亲戚的孩子嫌活儿累,不干了,马德英想让他找几个和他样勤快的年轻人,柳长青当即去找了三太爷和柳福来,节后柳淼和柳建宾就跟柳钰起去马德英那里干活了。 他们前些天通宵加班忙了阵子,昨天半夜发完货,今天放假,仨人大早搭趁了辆到罗各庄拉煤的三轮车回来,从罗各庄跑到望宁,老远就看到了在街边的孙嫦娥和柳魁。 柳钰听柳魁说明白怎么回事,就让柳魁去干自己的活,他陪着孙嫦娥回孙家村,结果就发生了场颇具浪漫色彩的爱情故事。 柳侠边往脸盆里撕瓜蒌边说:“看你美哩,八字还没撇呢,没准人家来咱家看就不愿意你了。” 柳钰兴奋的说:“不会不会,她说她们那儿哩人现在都可羡慕俺娘,虽然穷了点,可辈子没挨过打受过气,现在仨孩儿都吃上了商品粮,找遍荣泽恐怕也没有比俺娘还有福哩人了。 她姐叫孙丽芳,婆家是罗各庄哩,地方再好有啥用,她说她姐夫结婚前看着怪好,结婚没年就变了,开始是喝了酒对她姐骂骂咧咧,现在平时也没个好话,喝点酒就打她姐。 她说她要是找个对她好、不打她骂她哩人,那她辈子就跟俺娘那样,孝顺公婆,对婆家人都好,再穷也不埋怨。” 猫儿抠着个小瓜蒌问:“四叔,你说哩是谁啊?他们咋知道俺奶奶哩?” 柳钰说:“现在望宁可人都知道您奶奶,俩孩儿都考上了大城市哩大学,还有个是公安局哩正式工,还有个去京都了,谁不知道啊!” 晚饭后,秀梅洗碗,柳侠把泡了瓜蒌的搪瓷盆在灶上开始煮,瓜蒌煮开后,他把盆端到柳魁跟前,搬了凳子,让柳葳也过来泡会儿,猫儿在柳侠怀里,四个人围在起泡手,大家人的话题基本都围着柳钰和孙玉芳的事。 柳侠注意到,今儿晚上,是柳长春这些年来第次露出真正的笑容。 柳钰写信跟柳侠说过好几次他的亲事,不是他看不上对方的人,就是对方听说他家是柳家岭就不愿意了,柳钰干活的村里有家特别相中柳钰,那家闺女也不错,但对方想让柳钰招赘,被柳钰口拒绝了。 孙嫦娥说她那个堂兄堂嫂人都很好,家人平日里过的很和睦,这样的家庭教出来的闺女应该都是安分过日子的人,柳长春觉得他这个家总算是又有盼头了。 后来话题不知怎么就拐到了柳川的婚事上,柳魁有点发愁:“川儿说苏晓慧家没提什么要求,我咋想都不可能,人家般的闺女还都提堆条件呢,苏晓慧是大学生,条件恁好,人家家咋会啥都不要就答应把闺女嫁过来?” 柳侠用块瓜蒌瓤给猫儿搓着手背说:“有啥不可能哩?大哥,俺三哥恁帅气,又搁公安局工作,点不比苏老师条件差,苏老师要是真哩待见俺三哥,肯定不会要恁彩礼!” 柳魁说:“孩儿,你还小,不懂恁,结婚可不是光俩人待见对方就中了,还有好事是由不得自己哩,彩礼这事从古到今几千年了,你想改也改不了,也有俩人真心好,女方不要彩礼哩,可外人就会说,她是不是有啥毛病,还是做了啥见不得人哩事,要不咋不敢跟男家要彩礼?” 柳侠不屑的说:“我不管那些,等我以后找媳妇,要彩礼哩打早滚边去;猫儿,你给自己洗孩儿,小叔哩手没事。” 孙嫦娥笑起来:“看你铁哩,中,俺都记住你今儿哩话啊,看你以后分钱彩礼不出咋给我娶回来个媳妇儿。” 猫儿扭头看着柳侠:“小叔,你,你娶媳妇哩?那,那我黑了咋跟你睡啊?” 屋子人哄堂大笑。 柳侠拿了小块瓜蒌瓤搓着他稍微有点皴的脸蛋儿说:“小叔才不娶媳妇哩,成天要这要那,还不够膈应人。” 他本正经的对众人宣布:“我是独身主义者,俺寝室詹伟跟黑德清俺仨说好了,俺都打辈子光棍,没人管,美!” 柳钰瞥着他看:“你现在随便说大话,等过几年自己就不说了,我想起二哥现在天天回家都得看着张哭丧脸糟心,也下决心想打光棍哩,”他看看柳长青和柳长春:“你问问......中不中,光家里人就念叨哩你没法过了,外人闲话才哩,还有人觉得你那啥,.......啊,就那啥不中哩!” 秀梅红着脸用鞋底子去抽柳钰:“当着这么些孩儿们,叫你给我胡说。” 热热闹闹说到柳葳把作业全部做完,又临了当天的帖子,柳钰才非常不舍的和柳长春起下去。 柳侠回来,猫儿的日子圆满了,现在每天大早就惦记着撕日历的成了柳侠,他明知道柳凌的军校可能不会放假这么早,可还是每天都忍不住查日历,每天都要往东边通往山外的路上看几次。 其实柳侠心里挺纠结,他盼柳凌、柳海回来,光嫌时间过的慢;可他又巴不得时间就这么静止,那他就不用担心开学时把猫儿自己撇下了。 柳钰第二天大早就跑过来要和柳魁起去捡石头,他说俩人块干活好歹有个人说话,大哥天天个人太没意思了。 牛三妮那条残腿最近犯了病,柳福来已经好几天没和柳魁起出去了。 柳魁坚持不肯,柳钰只管跟着他架子车后头,甩也甩不掉。 等晚上回来,柳侠把柳钰拉到自己住的窑洞问,才知道,原来大哥根本不是捡石头那么轻松。 望宁附近大部分都是黄土山,根本没啥石头,只有五道口往西有几座山石头比较,可大炼钢铁时候那里挖的太厉害了,能上架子车的地方都很容易塌方,附近的村民根本就不让外人去随便开山挖石。 柳魁他们都是绕到离村子很远的地方挖石头,然后再砸成小块装车送到杨庙,他们没有专用的工具,全指望把镐,把锤子,全凭锤子要碎开大石头很不容易,柳魁的手就是每天在寒风中碎石给弄成那样的。 柳侠心中的疑问解开了,可却没有解决的办法,他知道无论他说啥大哥也不会放弃每天挣块钱的活计。 唯庆幸的是,柳魁说,石头只收到腊月二十二,祭灶那天开始,负责收石头的人也要回家过年了。 星期天吃晚饭时候,柳长青对柳侠说:“就剩三四天了,明儿叫猫儿去学吧!” 柳侠和正兴高采烈拿勺子喂柳侠牛奶的猫儿都楞了,猫儿不知所措的看看小叔又看看大爷爷,想着是不是自己犯了啥错,要不大爷爷怎么忽然就不让他天天跟着小叔了。 柳长青温和的说:“上学是件正经事,小蕤是生病了才请假不去学,猫儿好好哩,要是因为你回来就不去学,孩儿还小,他会觉得上学没重要,随便有点事都能不去上学,你开学时猫儿就请了快两星期假,这回再搁家——,你说哩,小侠?” 柳侠用下巴蹭蹭猫儿的头发:“我知道了伯。猫儿,明儿你去上学,小叔去送你,要是你老想小叔,小叔就不会来了,就在您教室外头等你,你下课了就跟小叔耍,中不中孩儿?” 猫儿听懂了柳长青的意思,仰着小脸看着柳侠:“要是没日头,窑外头可冷,你会冻着,小叔送了我就回来吧,我放学跑快回来就能看见你了。” 睡觉的时候,猫儿简直就跟以前柳侠要回学校那样紧张,直看着柳侠的脸不肯睡。 第二天是个响晴天,柳侠扯着猫儿的手走到学校时,正好该上课,柳侠把猫儿送到教室门口,看着他坐到位置上,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看着猫儿自己孤伶伶人坐张桌子,他还是心里难受的不行。 关淑萍给孩子们布置了复习的内容就出来了,俩人在背风向阳的窑洞前刚准备说话,柳成宾和张光耀都过来了。 学校五个年级,就这三个老师,三四年级也算是混合班,只有五年级是格外分开的。 柳成宾教三、四、五年级的语文,张光禄教数学,同时还是校长,他年纪大了,这几年课本变动很大,数学是万变不离其宗,到啥时候基本的东西都不会变;而语文,他觉得自己跟不上形势,就和柳成宾商量着分了工。 关淑平先开口:“柳侠,那天你回来就看见柳岸独个儿坐张桌子肯定心里不好受,俺几个想跟你说说这事,俺想着长青叔跟柳魁哥肯定写信不会跟你说。” 柳侠问:“淑平姐,光禄叔,成宾哥,俺猫儿又咋谁了?” 张光禄摇摇头:“其实叫俺几个看啥事都没,要是那事搁旁人身上就不是个事儿,不过,发生到了柳岸身上........唉,咱这儿的人迷信,封建........” 柳侠有点急了:“俺猫儿到底咋谁了?叔您直说吧!” 柳成宾看张光禄不好意思,干脆接过了话:“我说吧,柳侠,两件事,第件是你去上学走没少天,放秋假时候哩事。 跟柳岸坐同桌哩李再换去老鹰岭那儿掰玉米,从坡上摔下来,左胳膊掉了(脱臼),腿上碰了大块,她妈开学就找来了,说都是淑平让她闺女跟柳岸坐张桌子,让她妮儿跟着倒霉,家里为给李再换看腿欠了屁股账,淑平咋解释都没用,就把李再换给调了个位置。” 柳侠冷笑声:“她妮儿放假搁家摔下,都能把账算到俺猫儿头上,真有本事。” 几个人也都摇头,柳成宾接着说:“出那事后,柳魁哥来说叫柳岸跟柳蕤坐块儿,可那不中,柳蕤个儿老高,柳岸是最小哩,个儿也是最低哩,没法坐块儿。 淑平心细,给柳岸调了牛金宝,金宝是牛老桩生了五个闺女后才有哩孩儿,娇得很,不过因着上头大群姐,他也学的跟个妞儿样,可稳当,不好惹事儿,九岁了才来上学。 金宝是个好孩儿,就是少笨点,学算术不中,他可待见柳岸,好跟柳岸块耍;柳岸聪明,啥都是点就透,他给金宝讲题,金宝总能听明白,因为这柳蕤对金宝也可好。 咱学校啥体育器材都没,这你知道,就个破篮球,孩儿们都喜欢耍,柳岸人小,可他灵透,每回只要下课早,他跑出去总能先占着那个篮球。 金宝虽然个儿大,每回都抢不住,都是柳岸抢了跟他起耍。 十月十五那天吧,柳岸又抢着了球,跟金宝起耍,那之前几天咱这儿下了场雪,院儿里的雪都扫到那片儿了,” 柳成宾指着那个用棵栎树的树干做成的篮球架子后面:“这边儿都干了,就那儿还都是积雪跟泥,柳岸扔球,金宝没接着,球就轱辘到那边儿了。 金宝跑过去抢,滑倒了,头正好磕到墙上,磕了个疙瘩,还破了皮,淑平看没大事,疙瘩确实有点大,不过真就是破了点皮,就领着金宝去找吴大娘给他用红药水抹了抹,大娘也说没事,俺几个也就没想; 可金宝是他家哩宝贝疙瘩,他姐们天天放学来接他,那天是老三、老四起来哩,看到金宝就不得了了。 老三金英是个厉害哩,当时就在院子里闹开了,破口大骂非问是谁把金宝打成那样哩,要找到家里让赔他兄弟哩头。 咱这院儿就这么大点,柳岸跟金宝耍哩时候大家都看见了,几个五年纪的学生就说是金宝自己撵球摔倒了,金英就问他他跟谁块耍哩,金宝说是柳岸,金英当时就不依了,过去打柳岸。 当时柳蕤和柳岸都已经走到坡口那边了,金英撵过去,柳蕤说,她要是敢打柳岸,他就回家叫了您大哥他们去她家打金宝; 金英虽说没嫁人,可那是个泼货,哪会怕柳蕤个小孩儿哩话,过去拉着柳岸就打,淑平在教室里听到声音跑过去,就看到柳岸身泥正从坡下往上爬.......” 张光耀拉拉柳成宾,不让他再说,他看到柳侠的眼珠都红了。 柳侠却盯着柳成宾:“后来哩?” “后来,金宝他四姐金荣把她家都喊来了,俺过去拦着不让他们打柳岸,找了个五年级哩学生跑快去您家喊人,淑平护着柳岸,让金宝他妈把脸都抓了好几道子。”柳成宾心疼的看了看关淑萍的脸。 柳侠回来那天就看到了关淑萍左边脸上几个明显是抓破留下的疤,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留下的,他问关淑萍:“淑萍姐,这疤以后会下去不会?” 关淑平说:“柳侠,我是大人,挖两下就是难看点,没啥事,你别太难受了,金英把柳岸推哩咕噜到坡底下,没磕着石头啥哩,他上来看见金宝他妈跟金梅打我,还拿了块石头把金宝他妈哩腿给砸了两下,把金梅哩手都给咬流血了。 长青叔跟柳魁哥那天都没搁家,长春叔跟长青婶儿、柳魁嫂来了,.......” 柳侠打断她问:“俺家人来之前,金宝他家人到底又打俺猫儿没?” 关淑平犹豫着看了看张光耀和柳成宾,欲言又止。 柳侠问:“他们咋打俺猫儿哩?” 张光耀说:“金英说淑萍偏向柳岸,金梅、金荣、跟金凤围着淑平打,金英跟他妈过去打柳岸,我过去拉,不过你知道,那是俩女哩,都泼哩不行,俺还怕万拉的不对她们胡说八道,光敢拉那个老娘儿们,金英就把柳岸给挤到那边墙那儿,” 他指指坡口那里用石头围成的米来高的院墙:“给孩儿跺到地上,踢,还用金宝哩书包摔,骂孩儿,孩儿小,还没爬起来就又叫摔那儿了,柳蕤过去跟她打,她把柳蕤也给推到泥里去了........” 柳侠过了好会儿才说:“光耀叔,您都去上课吧,我没事,我搁这儿等俺猫儿下课。” 几个人互相看看,柳成宾拍拍柳侠的肩:“幺儿,咱这儿哩人没文化,迷信,牛家寨专出泼妇,没法,淑平也是为了孩儿好,才叫他自己坐个桌儿,你可别想。” 柳侠说:“我知道,您都去忙吧,我搁这儿等俺猫儿会儿。” 几个人看出柳侠情绪坏的很,关淑萍示意让张光耀和柳成宾先走。 她对柳侠说:“你别难受了柳侠,后来俺柳魁嫂把金英跟她妈哩脸都给扇肿了,头发也给拽掉了好几绺,挖哩金英满脸花;长青婶儿也扇了金梅跟金凤几巴掌,还吐了她们脸; 牛老桩老实,没动手打柳岸,不过他也不敢说他媳妇跟闺女,长春叔骂哩他狗血喷头,他也不敢吭声。 最后,柳魁嫂还撵着她们直骂到她家,堵着她家门骂了三天,全大队人都去看热闹,我听说,金英连解手都不敢出来,出来柳魁嫂就过去打她........我从来就没想过,柳魁嫂那样又漂亮又贤惠哩人,厉害起来恁不要命.......” 柳侠呆呆的看着在冬日阳光照耀下依然萧瑟冰冷的远山近水,脑子里却满是猫儿抱着头、满身是泥,爬也爬不起来的画面,他的心难受的无法形容,心疼和愤怒让他整个人都有要爆炸的感觉。 猫儿才六岁,什么事也没有做错,为了个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原因,次次被无端的欺负,他去牛三妮儿家砸了通,柳牡丹不敢再欺负猫儿了,可他不可能把柳家岭大队几十户人家挨个儿砸遍,如果他真那么做,那猫儿在这里的日子不但不会好,恐怕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从柳侠记事起,他家在柳家岭就跟别家有点不样,柳家岭从来没有人敢欺负他们家,原因不言而喻,柳长青在大队的地位和身份,还有他们家大群的男人。 牛老桩的闺女们再泼,恐怕也不敢起欺负柳家人的心思。 可面对的是猫儿的时候,她们却敢。 她们肯定短见识,以为猫儿在柳家肯定也是不招人待见的,所以才敢对猫儿动手,她们不知道‘在家亲兄弟、出门父子兵’的道理。 但切切的前提,都是以村人把猫儿当成‘丧门星’为基础的,有了这个认知,她们才会觉得即便她们打了猫儿,柳家其他人也不会当成回事,村里人也不会评她们没理。 张光耀敲了下课的钟。 猫儿第个冲出来,他再次看到了在阳光下微笑着的小叔,冲他展开双臂,让他扑进那个温暖的怀里。 柳侠抱起猫儿,来到最靠东边的窑洞前暖和的地方。 猫儿说:"小叔,你咋没回家哩?你搁外头冷不冷?“ 柳侠说:“不冷,今儿日头好,我知道我回家就该想孩儿了,干脆搁这儿等你。” “嘻嘻!”猫儿开心的搂着他的脖子:“我也可想小叔,嘿嘿,才小会儿就可想,我将还想着这要是第四节就好了,会儿就能看见小叔了,嘿嘿,真哩就看见了。” 柳侠看着猫儿快乐无忧的样子,努力让自己也高兴起来。 不大的院子里,十几个学生在争抢那个已经破的掉了块皮的篮球;还有很男孩儿们都是条腿着地,另条腿被手拽着裤腿,对对的互相撞着,玩着“斗鸡”的游戏。 这是种这带男孩儿冬天最常玩的游戏,因为不需要任何辅助的东西。 还有很的男生和女生,靠着窑洞的墙在互相挤来挤去的取暖。 他们几乎无例外的都穿着非常破旧、打满补丁的衣裳,脖子里都是黑乎乎的灰痂,但个个却都样的不知忧愁。 柳侠在堆挤暖和的女孩子中间看到了柳牡丹,柳牡丹穿了件红花的布衫,虽然有点太大了不合身,但却是没有补丁的,而且颜色鲜艳,这也是柳侠眼就看到她的原因。 柳牡丹显然也看到了他,但和柳侠的目光对上,她马上扭头装着和别人说话。 柳侠还看到了猫儿他们教室门口个个子挺高,眼神稍微有点傻愣的孩儿,那孩儿和其他很孩子样,正用非常羡慕的眼光看着柳侠和猫儿,但却不敢过来。 柳侠肯定那个是牛金宝,他对猫儿说:“来,小叔驮着你,咱做个开飞机哩游戏。” 猫儿爬上柳侠的背,爬的很高,小肚子搁在柳侠的头上,柳侠让他双十合十举向上前方,柳侠的胳膊向侧后方,柳侠叫到:“呜——,起飞喽——”驮着猫儿在院子里跑了起来。 猫儿开怀的笑声中,柳侠看着那些羡慕的眼神,心里涌起万丈豪情: 不过三年半而已,俺猫儿会熬过来,以后,猫儿会把这里所有正在诟病他和终将被家人同化视他为猛虎的人远远抛在身后,过上比他们任何人都好的生活。 第47章 猫儿的事 欲望文 第48章 过年(上)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48章 过年(上) 阴历二十晚上,柳侠就兴奋得不行,给猫儿讲故事讲到十点,还没睡意,俩人又在被窝里折腾着翻跟头耍,他恨不得连衣裳都不脱,好早点去接柳凌和柳海回来。 后半夜起了大风,几天的好天气下就被刮跑了,柳侠和猫儿早上出窑洞门就是哆嗦,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雪了。 柳侠和猫儿刚洗漱好,柳钰就上来了,人家收石头的提前两天放假了,柳钰和柳魁昨天就没再去捡石头,他和柳侠样着急见到柳凌。 几个人连饭吃的都不踏实,放了碗就都跑出来了,柳钰、柳侠、柳葳、猫儿,四人先去拿猫儿和柳蕤的通知书,再起去望宁,拿柳葳的通知书,接柳凌、柳海。 架子车铺了厚厚的被褥,猫儿包得只露出个小脸儿坐在上面,柳葳坚持自己是个大人,说啥都不坐。 翻过上窑坡顶,柳侠就巴着能看到柳凌和柳海的身影,不过他们走到望宁,也没看到有穿军装的人。 柳葳领了通知书,成绩非常好,他在柳家岭上的三四年级混合班,到望宁测试了下后,直接上了五年级。 望宁大街尘土飞扬,污泥乱溅,自动形成的春节集市,摊子胡乱的摆到了正当路上,乱的吓人,在这里等人肯定不行,几个人决定到通往柳家岭的那条路上等。 他们把架子车在路边支好,柳侠和柳葳都坐在了被窝里,柳侠刚把猫儿拉怀里把被子包好,就听到了汽车喇叭的声音,几个人看到辆灰色的吉普车飞快的向他们驶来。 没等车子停稳,个身穿军装修长矫捷的身影就跳下了车,把把坐在架子车上的柳侠和在车子边的柳钰给揽住了:“幺儿,四哥,小葳,猫儿。” “啊——五哥,五哥,五哥你回来了!”柳侠大叫起来。 “小凌,你可回来了,我都快想死你了。”柳钰差不是带着哭声喊的。 猫儿的小脑袋夹在柳侠和柳凌之间,他仰着小脸,滴溜溜的转着眼珠看柳凌。 柳凌有力的臂膀把柳侠勒的都有点疼了,却高兴的直嚷嚷:“五哥,五哥,你可回来了。” 柳凌笑着放开柳侠和柳钰,亲热的给了柳钰拳,摸摸柳葳的头,然后把猫儿从柳侠怀里抱了出去:“猫儿,把五叔忘了?” 猫儿看着柳凌的脸,有点疑惑,扭头又看柳侠。 柳凌笑起来:“哎呀,怪不得您小叔当初咋也不肯去京都哩,看来你真会把他忘了啊!小葳,你不会也把五叔忘了吧?” 柳葳虽然三年没见柳凌,肯定没忘,但看着穿着军大衣异常英俊挺拔的柳凌却有点害羞:“没,五叔,我没忘,俺伯天天都说你。” 猫儿嘟着嘴说:“我才不会给俺小叔忘了哩,我......”他看看柳凌又看看柳侠:“我不认识他。” 柳侠想从架子车上下去,被紧接着从车上下来的柳川过来把按住了:“别下来了,好好抱着孩儿吧!” 柳凌捏着猫儿的小脸蛋:“中,你敢不认识五叔,五叔带哩好东西回家不叫你吃。” 猫儿鼓着小腮帮看着柳凌,不说话,柳侠每天念叨柳凌,家里人平常也没少念叨,猫儿知道柳凌就是五叔,但没办法把称呼和柳凌本人联系起来。 柳侠跪在架子车上,把柳凌和猫儿块抱着:“五叔哄你哩,他肯定叫俺猫儿吃最了,是不是五哥?” 柳凌用下巴蹭蹭猫儿的额头:“嘿嘿,那当然了,我逗咱孩儿哩,猫儿是咱家哩小宝贝,我带哩好东西不叫俺猫儿吃叫谁吃?” 分开三年,柳侠和柳凌之间那几乎是浑然天成的默契并没有因为时间的隔离而消减,他们依然不用任何语言和神态的暗示,就能不留痕迹的为对方提供最好的支持或化解危机。 柳川几个对此也是心领神会,几个人起逗着猫儿, 柳凌把两颗东西分别塞进猫儿和柳葳嘴里,然后又往柳侠和柳钰人嘴里塞了颗:“大虾酥,又甜又香。” 柳侠看看柳川开的车,还看不到柳海下来,就问柳凌:“俺六哥哩?” 柳凌说:“曾大伯叫我跟咱伯咱妈说下,艺术类招生好像有变化,小海可能三月份就要参加专业考试,他不让小海回来了,要趁寒假再辅导他段,要不我也不会到现在才回来,小海拉着我不让走,我在那里陪了他四天。” 柳侠和柳钰虽然心里有点失落,但想到柳海的前途,觉得这样做也值得。 柳钰高兴的直看着柳凌傻笑。 几个人在寒风里亲亲热热的说了会儿话,柳川说:“变天了,不敢再耽误了,小钰,过来拿东西,装车上您就得赶紧走了。” 柳侠要跳下车帮忙,再次被柳凌按住了:“风老大,你搂好孩儿,别叫给孩儿冻感冒了,小葳,你别起来孩儿.......” 柳葳已经利索的跳下车,嘿嘿笑着跑去帮忙搬东西了,有柳凌带的东西,但的是柳川买的年货。 柳侠说:“三哥,咱伯专门叫跟你说,家啥都有,不叫你再买东西了。” 柳川把兜看上去很沉的东西挂在前头车杆上:“没买啥,大部分都是单位发哩,小钰,这兜是肉,有油,会儿拉车别叫蹭你身上啊!幺儿,你脚头上放那布袋是八零面,特别白特别筋道,您苏老师她家自己磨的,说是专门让给你包饺子吃哩,给咱妈说清楚啊,打甜汤就可惜了。” 柳凌也已经知道了苏晓慧和柳川认识的缘由,看着柳侠直笑:“幺儿,你这媒人当得可真划算啊!” 柳川买的东西让柳侠都有点过意不去,三哥直这样贴补家里,啥时候才能攒够钱结婚啊? 柳川临开车走又说:“跟咱伯咱妈说,我二十八回来,叫他们别着急,我提前值几个班,年后就能搁家几天了。” 柳钰驾辕,柳凌、柳葳在两边推着,柳侠抱着猫儿坐车上包的严严实实。 柳侠说:“这咋看着我跟将生了孩儿哩月子婆娘样?我不坐了,小葳都能下去凭啥我不能?” 柳葳说:“俺伯说了,你是幺儿,我是老大,老大当然不坐车上了。” 柳侠说:“咱俩不辈儿,我是您叔,我比你大好几岁啊!” 柳葳说:“那我不管,反正俺伯说了你是家里哩幺儿,我是老大。” 柳凌、柳钰看着柳侠和柳葳打这种完全逻辑混乱的嘴官司,都不帮柳侠说话,还故意煽风点火的给柳葳帮腔。 柳侠泄气了,不再和柳葳打嘴仗,转而看着柳凌眼红。 柳钰和柳侠,包括柳葳,看着柳凌穿着军装的英姿都眼馋的要死,仨人直问柳凌他在部队的事。 猫儿对职业还没有任何概念,但他看到柳凌回来了,小叔特别高兴,也就跟着非常喜欢柳凌。 车拉到上窑北坡不到四分之,柳凌已经把大衣脱了,柳钰额头也已经开始出汗。 柳侠跳下车,替换了柳葳在旁边开始推车,柳葳去后头推。 这时候,正好有雪花轻轻飘落下来。 柳钰说:“咱得快点了,要不到山顶咱就下不去了。” 柳凌和柳钰都脱了棉袄,猫儿拉开被子要下车,柳侠赶紧又把他包上:“孩儿,你才重点,乖乖坐着,要是你冻感冒了咋办?” 猫儿说:“我不会感冒,俺奶奶说我跟石头疙瘩样恁结实。” 柳凌笑他:“再结实也是个小不点石头疙瘩,好好坐被窝里孩儿,你要是敢生病您小叔得急死。” 猫儿看着柳侠,挪到靠近他的那边,从被窝里伸出小手捂着柳侠放在车帮上的手背。 还差几百米到坡顶,几个人都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抬头却正好看到了个人影从南边上到了坡顶,他们同时加快了步子,柳凌激动地大喊:“大哥——” 柳凌回来了,家里喜气洋洋,再加上收音机里欢快的豫剧,真的比别人家娶媳妇还热闹。 柳凌给家里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柳长青、柳长春人身中山装,柳长青灰色的,柳长春深蓝的; 孙嫦娥件枣红色平开领的上衣,她平时都是穿老式斜襟的衣裳,穿上这件上衣,看上去年轻了十岁不止; 柳魁和秀梅、柳侠人件高领毛衣,柳魁银灰色的,秀梅大红,柳侠纯白,仨人穿上去看着立马洋气了几分; 柳钰的是件浅灰色夹克,他给柳凌的信里无意中说起过马小军穿的夹克,特别羡慕。 柳葳、柳蕤、柳莘、猫儿也都是身新衣服。 柳凌还特地给三太爷买了顶毛线帽和个羊皮袄,羊皮袄是柳长青很久以前去看了哮喘加重的三太爷时念叨过的。 柳凌和柳侠样,都想到了要给家里添置样全家人都能享受的物件,他买的是副羽毛球拍和两桶塑料羽毛球。 漂亮精致的球拍让全家人都很稀罕,除了柳魁,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不知道咋耍。 柳凌说:“明天如果没风,我叫您耍。” 家人太高兴了,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快九点,山里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个时间对很人家已经算是半夜了,柳蕤和柳莘早就坚持不住睡着了。 柳钰这次咋也不想走了,柳长春也明白他的心思,就让他留下了。 雪已经非常大了,棉絮子样的往下飘。 柳葳也跟着柳侠他们回到自己的窑洞,离开了大人的几个人马上又亢奋起来。 柳凌等柳侠把猫儿放到炕上就把他拉到自己跟前:“来,直,叫我看看你长高少?” 柳侠声惨叫就想往炕上逃,被柳凌和柳钰合伙给架了回来,柳凌把他扶正:“不中,非得比,叫你吃肉你不吃,我咋看你这三年都没咋长。” 柳葳和柳钰在边幸灾乐祸的看着柳侠,猫儿在炕上抗议:“您才没长哩,俺小叔可高可高。” 柳钰过去揪着猫儿的小耳朵说:“孩儿,你可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您小叔明明最低,你就这么睁着大眼说瞎话啊!” 正说着,柳魁推门进来了,他看柳凌和柳侠的架势就知道怎么回事,呼噜了把柳凌的头说:“凌,别吓他了,他现在最怕谁跟他比个儿了,再吓几回咱幺儿就真不长了。” 他这么说,柳侠立马使劲直了在柳凌跟前,用手比划,他到柳凌的下巴上边。 柳凌说:“我和咱三哥样,整米八,您六哥现在米八三,你再不吃肉,自己想吧傻孩儿!” 柳侠把脸鼓得跟个包子样被柳魁抱到了炕上,几个人都上了炕,坐在被窝儿里说闲话,柳魁看着几个兄弟,满心的高兴想压都压不住。 柳魁问的最的就是柳凌在军校的学习情况,他实在担心柳凌单薄的身体承受不住过于艰苦的训练。 柳凌告诉他,自己的专业是火力指挥与控制工程,在军校,他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上课学习,训练当然也有,但强度和他原来的部队根本不在个等级上。 柳凌说起自己的战友、朋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说起他原来的班长、副班长,现在已经到其他连队当连长的鲁建国,他都非常感谢,尤其是他现在的连长陈震北,柳凌说:“如果不是陈连长当初用那么残酷的方式训练我,我在集团军比武时得不到好成绩,我连报考的资格都没有;如果不是陈连长在京都给我找的那些参考资料,我文化课成绩也过不了,尤其是英语,他给我找的是高三的课本带老师的教参,对我的帮助特别大。” 他们从柳凌的专业聊到部队的现代化,聊到中国最近的那次对外战争,最后聊到了柳川,聊到了柳川的婚事。 柳魁说:“可惜人家的石头快收够了,要不,我每个月最少能挣四十块钱,如果能这么挣年.........就能给您三哥买个电视机了,听说最近荣泽结婚哩,自行车啥哩都不要了,好女方自己原来就有,现在女家都是要电视机,我想苏晓慧家肯定也会提这个条件。” 依然精神抖擞的猫儿问柳侠:“电视机是啥?” 柳侠想了想说:“你看过电影是吧孩儿?电视机就是比电影小可,能搁家里看哩小电影。” 猫儿黑眼睛乌溜溜的转了两圈:“那,咱家都没电视机,咱咋给花婶儿?” 柳侠不知道怎么跟猫儿解释婚嫁过程中‘彩礼’这个不可回避的问题,他知道,如果他说男的娶了别人家辛苦养大的闺女,就应该给人家彩礼,那猫儿肯定会说:“那他家闺女还来吃咱家哩饭了呀!” 柳侠想了半天才说:“三叔要和花婶儿结婚,需要有个自己的家,要有床,有被子褥子柜子,还要有锅碗瓢盆以后能做饭吃,像缝纫机,电视机,都是能叫人觉得过得好的东西。 缝纫机做衣裳比手缝要快可倍,电视机里面会演可好看的故事,就像你跟三叔和小叔在江城看哩电影那样,电视机还能让你知道外面很远的世界都发生了啥事,能让人觉得高兴。 三婶儿家的人希望咱家能买个电视机,是想让三婶儿和三叔以后每天都高高兴兴过日子。”柳侠这么回答,自己都觉得这个说法很好笑。 不过猫儿和柳葳都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柳葳说:“俺妈可想要个缝纫机,她说咱家要是有个缝纫机,她给俺缝补衣裳就快可,俺奶奶眼花了,以后就不用俺奶奶干活了,俺妈有空,光给咱家人纳底儿做鞋就中了。” 猫儿说:“哦,电视机恁好?那我长大就给你买电视机。”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柳魁说:“中猫儿,您小叔真是没白疼你,俺都等着看你给您小叔买哩电视机啊!” 猫儿很认真的点点头。 第二天柳侠醒的时候,炕上只有他和他怀里睡得正香的猫儿,院子里也静悄悄的,不过看窗户他就知道天早就亮了。 他动,猫儿也醒了,俩人马上起床。 天气还阴着,不过雪已经停了,院子里已经被清扫过了,大部分的雪都已经被扫到了外面的沟里,小部分被堆在了院子里的树下。 柳侠往东边看,远远的能看到柳长青和柳长春人拿锨在前面铲,人拿扫帚在后面扫雪的身影,他们在尽可能的清扫通往山外的那条路。 不用说,柳魁和柳凌、柳钰他们在扫通往三太爷他们住的那条路,虽然不可能扫几座山岭,但能扫点,雪融化的时候就能点干净不泥泞的路。 柳侠也想找个扫帚去扫雪,被秀梅拉住,秀梅已经把饭盛到了桌子上,猫儿的奶也已经煮上了,柳侠只好老老实实吃饭。 柳长青和柳长春先回来,过了会儿柳魁和柳凌他们也都回来了。 柳长青已经准备好了礼物:柳凌从北京带回来的四斤点心;柳川带回来的五斤菜油和斤香油;苏晓慧说给柳侠包饺子吃的白面是五十斤,柳长青分出了十斤装了个小袋;三斤大肉; 还有块六尺的宽幅粗布,块六尺的灰色哔叽尼布,柳凌买的帽子和羊皮袄。 柳魁带着柳钰、柳凌、柳侠和柳葳,带了礼物去给三太爷拜早年,其实也是把礼物送过去,让老人祭灶时供奉灶王爷可以用。 这份礼物,在他们附近几个村子快够娶回个媳妇了。 柳侠对不让带着猫儿去心里非常不舒服,但他知道柳长青和孙嫦娥是为猫儿好,三太爷已经八十了,身体又直不好,万他们去了之后老爷子正好哪里不舒服,恐怕别人马上就会想到猫儿身上。 柳侠承认,三太爷虽然二十来年没有出过柳家岭了,但老人早年的阅历和见识都还在,对他们说的很话是非常有益的。 可柳侠心里还是急着赶快回家,他会儿也不想让猫儿离开他。 他们回来时已经快晌午了,上坡口,就看到柳茂正和柳福来在堂屋窑洞门前推推搡搡,秀梅两只手上都是黄面,正叠连声地说着“福来哥你这可使不得,这可是不中,俺可不能再要你哩东西了。” 柳侠看见柳茂后的第个反应就是赶紧找猫儿,猫儿没有第时间跑过来迎着他让他心里不踏实。 不过,他很快就看到他住的窑洞门开着条缝,猫儿正伸出半个小脑袋在看他。 柳侠马上跑了过去,猫儿把门推开点向他伸出了双手。 柳侠抱着猫儿安慰他:“没事孩儿,今儿是祭灶,是小年,这天家里人都得回来团圆拜灶王爷,拜完就都走了。”他连柳茂的名字也不愿意在猫儿跟前提。 猫儿蔫蔫的搂着他的脖子:“咱不去那屋吧小叔,咱就搁咱屋里。” 柳侠说:“不去,咱俩就搁这儿,吃饭也搁这儿。” 柳福来是来给他们家送兔子的,五只杀好了处理干净的兔子。 孙嫦娥不肯收,柳福来坚持要留下,正好柳茂回来了,孙嫦娥让他拦着柳福来,不准把兔子放这里。 家人都知道,柳福来是为了感谢柳长青让柳淼去柳钰的那个地方上班,可是,他们真觉得不应该要柳福来的东西,不说柳福来为了感谢这件事,现在天两趟的往家里送牛奶,就是看看他家也穷成那样,他们也不能收, 柳魁过去,接了两只兔子,另外三只推了回去:“福来哥,这两只我留下了,你要是还想过来咱起说话,中,你要是再拿着东西过来,俺可就不给你开门了。” 柳福来脸色通红的走了,他是真的很感谢柳长青家,有了牛三妮造猫儿的谣言这事,人家不记恨他家就够好了,还主动给柳淼找了挣钱的差事。 午饭是柳凌和柳葳给柳侠和猫儿送过来的。 饭后柳葳拿了书包和写字的东西过来,仨人先临帖,然后柳侠坐被窝儿里搂着猫儿给他讲改编后的《约翰.克里斯夫》;柳葳写作业。 半晌,柳葳过去给他们端了两碗牛奶过来,猫儿不安的问柳侠:“他咋还不走哩?他咋不回他家哩?” 柳侠说:“不怕啊乖,他后晌吃了饭就回去陪爷爷了,大爷爷都说过了不会让你跟着他,小叔也不会,乖乖的喝奶,喝完小叔还给你讲故事。” 晚上特意做的供奉灶王爷的金丝缠元宝,还是柳凌和柳葳给他俩端过来的。 柳茂是昨天雪下大之前回来的,比柳凌他们晚会儿,不过他没上来,今天是祭灶,他没法了才过来的,现在雪封了路,他肯定是走不了了。 柳侠吃了饭就给猫儿脱光俩人钻了被窝,柳凌和柳魁他们进来的时候,他正给猫儿讲自编的《木偶奇遇记》。 猫儿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柳魁,却不问什么。 柳魁解开棉袄,把光溜溜的的小家伙抱过去裹好,用下巴蹭着猫儿的脸儿说:“小叔给你讲啥好故事了,给大伯说说。” 猫儿被柳魁的胡茬子扎的直叫唤,精神却下放松了,推着柳魁的脸往边推:“大伯胡子老扎慌,小叔呀.......大伯,哈哈.......我不敢了,我给你讲故事!” 柳魁说:“穿下去那屋吧幺儿,今儿是祭灶哩,那屋热闹。” 柳侠听话音就知道柳茂应该是下去了,马上拿过了猫儿的衣裳:“来孩儿,他走了,咱去堂屋,小叔给你做奖状。” 堂屋窑里今儿特别亮堂温馨,除了灶台上边的盏煤油灯,炕桌上还点了两根蜡烛。 柳长青坐在炕桌的东面,指导柳凌和柳钰用白萝卜刻章,他自己已经刻了个隶书体的,现在指导柳凌和柳钰刻小篆。 没有趁手的工具,柳凌和柳钰用的是削铅笔的小刀和秀梅纳鞋底儿用的锥子。 柳侠端坐在炕桌西面,猫儿、柳葳、柳蕤、柳莘围在他身边,柳魁也坐在他身边的炕沿上,看他把张张好看的明信片粘了细细的红纸条当边,改造成袖珍型的奖状。 柳侠已经试了个,用的是楷书,大家都觉得奖状用隶属看起来庄重,柳侠现在就在写第二个明信片。 柳长青说:“幺儿,你写好基本格式,名字我给孩儿写。” 柳侠高兴的点点头:“中伯,嘿嘿,我还怕你不待见我瞎胡弄哩!” 柳侠的奖状终于都出来了:兹有——学生——,在本学期,尊敬老师,团结同学,学习刻苦,成绩优异,被评为三好学生,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他问柳魁:“大哥,底下的名称写啥?” 柳长青说:“就写柳家全体成员。” 柳侠马上照办。 柳侠写了两张,猫儿和柳蕤人张。 柳葳有学校发的奖状,望宁的小学再穷,毕竟还是乡政府所在地直管的学校,奖状还发得起。 可柳葳看柳侠制作出来的小奖状那么漂亮,眼馋的很,敲边梆说:“俺学校发哩奖状真不好看,太不好看了,是不是,伯?” 柳侠在他脑门儿上屈指凿了记:“想要直接说,还给小叔来这个!” 他又挑了张黄山云海的明信片写了起来。 等柳侠写的字晾干,柳长青把奖状拿到自己跟前,郑重的提笔填上了孩子们的名字,不过他写完了,柳魁才说:“伯,好像得写大名儿吧,你这个写哩是猫儿。” 柳长青恍然大悟,他问猫儿:“你要是不待见,叫您小叔再写张,大爷爷给你写成大名儿,中不中孩儿?” 猫儿趴奖状上看看,很金贵的拉到自己跟前:“我可待见,不叫改。” 柳凌和柳钰的萝卜章也刻好了,大家,包括柳钰也觉得应该用柳凌刻的那个。 柳长青就拿过柳凌的章,仔细的沾了印泥,在“柳家全体成员”那里郑重的按了下去。 柳凌刻的是:柳家岭大队柳长青全家。 下面的时间是:198*年,1.24 猫儿的奖状背景是个大漠落日图,非常壮观漂亮,猫儿爱不释手。 柳侠说:“以后每学期小叔都给你做个,你说贴到哪儿孩儿?” 猫儿看了看堂屋长年累月被熏得黑黄的墙说:“嗯——,贴到咱那屋儿。” 于是,柳侠他们的炕头,就贴上了猫儿的第个奖状。 作者有话要说:临时有事,回老家三天,如果星期五回不来,下章会推后,姑娘们原谅! 第48章 过年(上) 欲望文 第49章 过年(下)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49章 过年(下) 二十四,扫房子。 腊月二十四,是当地传统大扫除的日子,平时再懒再窝囊的人家,这天也会把家里里外外彻底打扫遍。 天已经彻底放晴了,因为要把窑洞里所有能移动的东西都腾出去打扫,柳侠他们早早就起床了。 柳茂早饭是和柳长春、柳钰起上来吃的。 猫儿从柳茂进堂屋就不再发出点声音,想让柳侠喝奶也是眼睛乌溜溜的看着柳侠,让柳侠不忍拒绝,喝了大半碗,猫儿自己也喝了大半碗,然后就非常乖的坐在柳侠腿上吃饭。 柳侠不想让猫儿直躲着柳茂,他要让猫儿知道,就是在柳茂跟前,猫儿也完全不用担心会被带走,这里是猫儿的家。 柳茂话很少,柳魁、柳凌都拼命没话找话和他说,他是问句说句,不问就直坐着不吭声,他能感觉到因为他的存在让屋子的气氛有点压抑和尴尬。 柳茂放下了碗,柳凌起来要再给他盛碗玉米粥,他用手按着碗:“我饱了,您接着吃吧,我跟俺伯套兔子去。” 孙嫦娥说:“孩儿,茂,我听柳钰说,你今年过年还不回来?这年年哩,你老不回来过年咋中啊,孩儿,你还是跟东菊说说,就是走几个钟头路,回咱家热热闹闹好,回来俺也不用她动手干活,您嫂子俺俩就都干了........” “嫂,她不回来拉倒,咱家人过还高兴哩!”从进来就直闷声吃饭不说话的柳长春开口说,语气很冷淡。 柳侠注意到,柳钰不满的对柳茂翻了个白眼,把腌咸菜里的个黄豆挑出来放到柳蕤的嘴里,然后看也不看柳茂,继续吃自己的饭。 柳茂垂着眼帘,看不出任何情绪。 柳长青说:“不说这个了,过年回不来就算了,工作要紧,不过茂啊,这两天这路你不能走,好好在家陪陪您伯吧,会儿咱起去下套。” 柳茂轻轻的应声,看柳长青不再说了,起身走了出去。 套兔子人不用太,柳凌也想去,柳魁让他在家教几个孩子打羽毛球。 家里平常就被孙嫦娥和秀梅收拾的很干净,今天又有柳凌和柳钰帮忙,不到吃晌午饭就全部打扫完了,剩下的事秀梅不让他们管,让他们只管高高兴兴的耍。 接下来几天,柳家大院里都是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和打羽毛球发出的‘蓬蓬’的声音,还有“亲家母,你坐下,咱们说说知心话.......”的热闹喜庆的戏曲声。 猫儿直没法习惯柳茂的存在,只要他在猫儿就特别安静,连吃饭都不发出点声音。 柳侠心疼了,决定放弃对猫儿的强心训练计划,孙嫦娥和秀梅干脆每顿都提前让他俩吃饭,等柳茂来的时候俩人就回自己窑洞练字或讲故事。 二十七早上吃过早饭,柳侠安置好猫儿在屋子里临帖,他把炕上的铺盖拉外面曝晒,出来,正好和往厕所走的柳茂迎在了起,两人之间不足两米的距离,而且眼光正好撞在起。 柳侠楞住了。 柳茂也楞在那里不动,就那么直看着柳侠。 柳侠看到柳茂的喉结在动,好像是紧张的在咽吐沫,还有点像想要跟他说话。 不过,最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柳侠抱着被褥着,等柳茂走过去,自己才到院子里搭被子。 二十八,帖嘎嘎。 花嘎嘎是这里对切色彩缤纷和喜庆的东西的称呼,对子在小孩子嘴里也被称为嘎嘎。 大早,群孩子就在柳魁的带领下就把对子贴上了,红艳艳的对子上墙,过年的喜庆气氛马上浓烈了起来。 天气特别好,窑洞前最暖和的地方摆上了石桌和凳子,村里求对子的人都会在这天过来,虽然柳家人的字都写的很好,但村人还是都想让柳长青写。 八点点,柳福来领着三个儿子第个到了,跟着是柳长兴和关二平带着家里几个孩子也来了,接着村人就络绎不绝的都来了,他们边等对子,边围着柳家打羽毛球的孩子们看。 柳侠和柳钰在院子中间拎着拍子打,猫儿和柳葳、柳蕤高兴的跑来跑去捡球,柳魁、柳凌帮柳长青裁纸,招呼乡亲邻居,空闲的时候过来跟柳侠他们对打会儿。 柳淼和柳建宾羡慕的对柳钰说:“您家老美呀,咱马厂长家怪有钱,也没您家美。” 柳钰骄傲的说:“那当然,他家有钱却成天生气,俺家可不会。” 十点半,柳魁和柳凌换上了最破旧的衣裳,带上绳子和铁锨,出发去接柳川回来,顺便送柳茂离开。 柳侠抱着猫儿,在院子的坡沿上让他看着柳茂渐行渐远:“你看,小叔没骗你吧,咱家才不会让他把你带走哩!” 不过,柳侠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柳茂的背影,想着大家都在想办法回家想过个热乎乎的年的时候柳茂却个人离开,心里莫名的难受起来。 猫儿却立马变得生龙活虎,缠着柳侠要和他对打羽毛球,正在对打的柳葳和柳钰马上把球拍让给了他俩。 柳魁、柳川、柳凌天快黑才到家,三人都是身的泥,柳川又带了几样年货回来,让孙嫦娥好好给数落了顿。 秀梅烧了两大锅水,兄弟仨在柳川的窑里洗了澡。 柳川回来,让家里的感觉热闹充实起来,不过正因为这样,全家人都想柳海了。 二十九,剃个头。 柳侠回来的第二天就给猫儿洗了次头,不过今天要理发,还得洗。 秀梅烧水,全家人排队洗头,柳魁在院子里负责剃头。 从最小的开始,柳莘、猫儿、柳蕤都是经典儿童发型——茶壶盖,柳葳是小平头。 柳家的大男人们长年都是干净利索的平头,但今年柳川在荣泽的理发店理的碎碎的偏分头,不但帅气利索,还有点别样的柔和,柳魁决定把柳侠和柳凌也给理成了那个样子。 剃完后,柳凌的头发因为短,分的很不明显,显不出偏分的特点。 柳侠和柳川就给他的头发沾了点水,用手使劲抿着给分开,结果干了之后自然回拢点,效果居然非常好,柳凌原本就清俊的脸加俊逸超群。 柳钰的头发特别长,他想学着外面的年轻人,留个香港电视剧里那样的‘大包头’,所以他不想剃,但柳长春个眼神,他就老老实实地坐在树疙瘩上了。 柳魁笑着对他说:“没事,你要是待见,大哥就给你留长点,我看望宁大街上可孩儿都那样,也不丑。” 柳川和柳凌也都帮着柳钰说好话。 柳魁最终给柳钰理的发型,让柳川、柳凌、柳侠这三个比较熟悉‘大包头’的人都觉得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个大包头都漂亮,柳钰自己也非常满意。 柳魁的手艺当然不错,但最主要的还是柳钰本来就长得挺好,虽然不能和柳凌的俊逸脱俗比,但也绝对是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 因为是柳魁主动给柳钰理的发型,柳长春就是不满意,也不会说什么,对这个侄子,他现在从心里有和对大哥柳长青样的尊重和信任。 午饭后,柳侠和猫儿起去厕所,回来的时候看到坐在靠南边院沿树疙瘩上的柳魁、柳川和柳凌好像在商量什么事,声音却很小。 柳侠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因为那仨人开心的表情带着点只有彼此才知道内幕的神秘感。 他牵着猫儿走了过去:“哥,您说啥哩恁高兴?” 仨人对视眼,几乎是异口同地说:“保密,明儿你就知道了。” 柳侠不忿的对离他最近的柳川蹦跳:“啥?保密?对我保密?不中,我非得知道不可,您都知道,凭啥对我保密?” 柳川捏着柳侠的脸颊说:“就凭你是幺儿,还没长大。” 柳侠还没来得及抗议,猫儿在边不愿意了,用小手打柳川的腿:“不叫捏俺小叔哩脸,老疼!” 柳凌看猫儿那小模样实在好玩,就想逗逗他,把把他抄了起来,把他两只小手固定在身体两边,高高的举在空中:“哎,您三叔就捏您小叔哩脸了,小猫咪你能咋着?” 柳川那边非常配合的又揪住了柳侠的两只耳朵,做出用力往两边拽的样子:“我不光捏您小叔哩脸,还拧他哩耳朵咧,哎哎哎,使劲拧........” 猫儿挣扎着大叫:“不叫拧俺小叔耳朵,大伯,三叔恁孬,你打他呗,他拧俺小叔啊........” 柳魁在边呵呵笑,就是不动。 猫儿急了,冲着柳凌又踢又蹬,柳凌大笑着把他高高地抛了起来。 猫儿从小就被柳魁这么抛惯了的,点不害怕,可他看着柳川还在笑着拽柳侠的耳朵,就想过去救人,急的直大叫。 柳凌等他落下来马上又给抛出去,连着抛了七八个来回,才把他接稳了抱着。 猫儿被柳侠抱过去就摸着他的脸问:“小叔,你疼不疼?” 柳侠做出委屈的样子:“疼!” 猫儿愤愤的瞪着柳川,“呼呼”对着柳侠的脸吹气:“吹吹就不疼了,咱不跟三叔耍了,他老孬,光欺负你。” 柳川笑的前仰后合。 院子的人也都在笑,正好出来倒垃圾的秀梅说:“凌儿,川儿,您可不敢欺负咱幺儿,猫儿现在厉害哩跟个小老虎样,咱伯拍幺儿两巴掌,他还敢拧着脖子跟咱伯犟哩!您谁敢?” 太阳还没落山,孙嫦娥和秀梅就开始包饺子了。 柳川给家里割的是十五斤肉,孙嫦娥剁了六斤肉馅,所以今年的饺子格外香。 最先煮出来的饺子被精心的个个挑过,没有个烂的才装碗。 院子正中央摆了张石桌,大碗饺子放在桌子中间。 除了饺子,今年的供品还有四个盘子,个是自家晾的柿饼,个是柳凌带回来的大虾酥糖,还有两个是柳川带回来的五香瓜子和炒花生。 炒花生柳川带回来不少,除了给三太爷送过去大约五斤,还剩下簸箩大概十五斤。 柳长青和孙嫦娥、柳长春、柳魁、柳葳跪下,向天地诸神和柳家列祖列宗行大礼,祈求他们保佑全家人有个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来年。 其实,猫儿作为柳长春那边的长子长孙,也应该跪拜的。 其他人是真的没想那么,因为猫儿从小就是在这边长的,他们都忽记了。 柳长春却是不会忘的,但他没说出来,他不想让柳侠想起来这事,他知道柳侠对此直耿耿于怀心有不安,比起那个长孙的礼仪,他愿意看到俩孩子高高兴兴的样子。 除夕夜是年里最重要的夜晚了,柳家堂屋窑洞里这次除了盏煤油灯,还点了三根蜡烛,屋子里温暖明亮。 柳家大家人都喜欢吃饺子,柳侠和猫儿也不例外,柳侠号称,哪怕是野草,只要包成饺子他就待见。 所以,今儿在柳侠的带领下,俩人都吃得有点撑,吃完都坐不下去了,着掀起衣裳在那里比谁的肚子圆。 全家人评的结果是猫儿获胜,柳侠自己觉得撑的要死,肚子看着却没什么变化,使劲鼓着也鼓不出猫儿那小肚皮圆溜溜的效果。 吃完了饺子,秀梅利索的收拾了锅灶,然后两个灶都烧起来,给孩子们准备热水洗澡。 孩子们夏天的时候天到晚不知道在凤戏河里洗少回,到了冬天,天寒地冻,洗澡的事就不再提了,可他们每天都要跑山路上下学,风沙、灰尘、汗水,身上有些地方很快就会有灰垢,尤其是胸前、胳肢窝、膝盖和脚,是最容易积下灰垢的,但天气太冷,也不可能洗澡,最过两天晚上泡泡脚。 窑洞都不可能有后窗,所以空气没法对流,如果在里面用木盆洗澡,会在屋里溅很水,窑里很天都是潮的,气味也很难闻,所以,整个冬天,他们基本就洗这次,就是除夕的晚上。 大人无所谓,孩子年幼,经不得病邪,定要洗干净了,把这年不好的东西都带走,身干净的迎接来年的好运气,这绝不仅仅是迷信,的是祈愿。 家里已经提前好几天把灶里的草木灰留着,洗完后用来吸地上的水。 柳莘太小,不敢受凉,用个洗脸盆盛了热水快速擦遍,就赶紧给擦干了包上。 接下来猫儿是最小的,第个洗,柳侠把他脱的光溜溜的,猫儿刺刺溜溜的坐在木盆里,等着柳侠进去。 柳侠难得的居然知道害臊了,不好意思脱衣裳,他对猫儿说:“小叔都是大人了,今年就不跟您起洗了。” 秀梅拍了他后脑勺下:“你啥样俺谁没见过?赶紧吧,还有个大哩盆咧,您大哥去拿了,以后咱都洗两遍,从灰汤里出来再摆遍,跟洗衣裳样,干净。” 正说着,柳魁就拿了个大得夸张的木盆进来了。 柳侠脸抹,下就把裤子褪到了脚脖那里,柳魁从他身边过,在他屁股上来了巴掌,十分响亮。 柳侠进来,猫儿就乖乖的仰着脸等他给自己搓灰。 会儿工夫,猫儿浑身上下就给搓得像个小胡萝卜样。 “咕......咕.......咕.......”水盆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柳侠用手弹了下猫儿的小*:“放屁把小鸡儿都熏臭了,等出去再放。” 猫儿小声说:“不怨我,你后晌非叫我吃个红薯,我吃红薯就光放屁。” 柳侠说:“那个红薯特别红特别软,比别的红薯甜我才叫你吃哩,别吭声,没人听见。” 俩人都搓了遍后,柳魁把猫儿提溜到另外那个大盆里,柳侠也嘚嘚瑟瑟的赶紧跳进去洗第二遍。 柳魁把柳侠他们洗过的那个盆里的水起走了两洗脸盆,秀梅又往里面添了十来瓢热水,喊柳葳和柳蕤过来洗。 柳蕤脱着衣裳问:“猫儿,你将往水里放屁没?” 猫儿还没说话,秀梅就把柳蕤给拉过来了:“别假干净了,去年你先洗哩时候还尿盆儿里了呢!” 猫儿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柳侠,俩人会心笑,吐吐舌头。 柳蕤看俩人的表情就明白了,扭头就想跑:“肯定放了,后晌俺奶奶蒸哩红薯好吃,我看见小叔喂他吃了俩红津红薯。” 柳葳听了秀梅的话也不脱衣裳了,准备往门外逃,被柳川把给揪住:“黑水照样洗出白孩儿,过来吧你!” 坐在炕沿上的柳凌也拦腰抱住了柳蕤,柳蕤使劲踢腾着:“我不啊,猫儿放屁给水都崩臭了........” 柳凌说:“反正会儿你还往里头尿哩,全当他提前给你消毒了!” 柳葳听想逃跑了。 在众人畅快的笑声里,柳葳和柳蕤被柳扒光了按进澡盆里。 初的早上,柳侠和猫儿是被鞭炮声惊醒的,外面还很黑,柳侠摸摸,身边的柳凌已经不在了,他摸索着点着了灯,给猫儿穿新衣裳。 猫儿的棉袄也是全新的,很厚,猫儿的胳膊给架的都放不下来,柳侠给他套上了小猪毛衣后,俩小胳膊架的高了。 毛衣有点大,得往棉袄里窝圈;裤子也有点长,卷起个边正好,还不会挡着长颈鹿。 柳侠端详着猫儿穿上新衣服的样子,真是越看越好看,在小家伙脸蛋儿上亲了下:“俺猫儿长大肯定会跟五叔那样帅!” 猫儿说:“我想跟小叔样,小叔最帅。” 柳侠让他坐在炕沿上给他穿新棉鞋:“那中,就跟小叔样帅!” 小红棉鞋穿,猫儿都不舍得下地了。 柳侠背着他跑到了堂屋,看,除了柳莘,他俩是起来最晚的,柳蕤都已经穿戴的整整齐齐坐在灶台上了。 柳长青和柳长春盘腿坐上炕上,柳钰和柳葳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昨晚上他们自己刻的萝卜章在研究; 柳凌在擀饺子皮,孙嫦娥和秀梅在包饺子。 柳川看见柳侠俩人进来,马上从大锅里起了两瓢水倒进洗脸盆:“来孩儿,洗脸刷牙,洗完了给咱伯咱叔磕头。” 今年是柳长青、柳长春、孙嫦娥起坐在炕上接受孩子们拜年。 原本宽敞的堂屋因为孩子们都长成大人显得很窄据,地上放了排整齐的蒲席,柳魁、秀梅、柳川、柳凌、柳钰先给三位老人磕头拜年。 然后是柳侠、猫儿、柳葳、柳蕤、柳莘,柳莘还不会跪,柳葳抱着他。 后来的这几个有压岁钱,柳长青人发了五毛,柳长春人块,轮到柳侠,他给的还是张崭新的十块钱。 柳侠说:“叔,现在我每个月哩钱比俺柳钰哥还,你以后别再给我这么了。” 柳钰马上抗议:“最后个月俺厂长给了我五十,我现在平常哩工资也是三十,俺厂长不叫我吭声,不过咱家人都知道,不信你问问俺大伯跟俺娘。” 柳长春笑着说:“幺儿,你那钱是国家给你叫你吃饭穿衣哩,这是叔给你叫你零花哩,大地方儿花钱的地方也,拿住吧孩儿。” 柳侠只犹豫了下,就双手接了过来。 他看得出柳长春眼里的欣慰,不想自己本来是为二叔考虑,最后却还让他难过。 柳侠他们还没起来,院子里就传来了很重的脚步声,跟着门被推开,柳福来提着个包进来了,他看到屋里的情况稍微楞了下,紧跟着就满眼羡慕的笑着说:“叔,您家,您家........这可真好啊!” 全家人都换上了新衣裳,孩子们都打扮的漂漂亮亮还都抹了雪花膏,柳长青、柳长春深色的衣裳还不显啥,孙嫦娥的外衣,还有因为屋里暖和直接穿着毛衣的秀梅、柳魁、柳侠,看上去特别扎眼,柳川、柳凌、柳钰在那里不动就是让人眼热的小伙子,所以就怪不得柳福来吃惊了。 柳魁接过柳福来手里的包把他往炕上让:“福来哥,大过年哩还让你这么早跑趟,炕上坐,饺子马上就出锅了,咱吃着饺子说会儿话。” 柳福来连连后退:“不了不了,七叔、七婶儿,八叔,俺家也都包好了,等着我回去吃哩,柳魁,你把那俩瓶给我,您吃饭吧,我吃完了饭带兆淼他们来耍。” 他晚上住在饲养室,早上直接挤了奶过来,没来得及回家,身上还穿着平常又破又脏的衣裳,他实在不好意思去坐人家家那么干净的炕。 自从柳淼跟柳钰去上班后,柳福来坚持每天给猫儿挤牛奶送牛奶,天热的时候天三趟,进了冬天改成天两趟,每次都是把新挤的奶送过来,把秀梅消过毒的空瓶子带走。 开始时候柳魁怎么也不肯让他送,柳长青说:“您福来哥是个厚道人,你要是不让他干点啥,柳淼那事他总觉得欠了咱的人情,就让他送吧!” 柳魁看拦不住柳福来,就往装瓶子的布袋里给他抓了把糖,捧了几捧花生。 柳福来走后,柳川叹了口气:“男的要是娶错了人,真不如自己过哩,福来哥这辈子真亏死了。” 柳侠说:“那只能怨他自己,牛三妮那种女哩,打光棍也不能娶。” 吃过了早上的饺子,柳凌大概知道昨天下午柳魁他们是在商量啥事了。 因为最后个吃完饺子的柳蕤放下碗,柳川和柳凌就把准备洗刷的秀梅给推出了堂屋:“嫂,今儿过年哩,你歇天,今儿做饭哩事俺大哥俺仨包了。” 秀梅咋说也没有用,柳川拦着她,柳魁和柳凌已经笑嘻嘻的在那边开始刷碗了。 孙嫦娥拉着秀梅说:“走孩儿,你伺候了他们这么年,叫他们干天也中,咱俩去日头地儿暖和听戏去。” 秀梅说:“不中啊妈,都是些汤汤水水哩,给小凌跟川儿哩衣裳都弄腌臜咋办啊?” 柳魁甩着手上的水从屋子里走出来,笑着对秀梅说:“你不是也想打羽毛球?去耍吧,叫小钰跟幺儿教你,其他别管了,我把你前儿洗的那两件旧衣裳给小凌跟川儿围上就中了。” 秀梅看着柳魁给柳凌和柳川围上两件旧衣裳当围裙,才不放心的过去坐在孙嫦娥身边去听《七品芝麻官》了,不过她过会儿就要跑堂屋门口看眼。 柳侠中间领着猫儿跑堂屋想看看哥哥们今儿到底打算做点啥稀罕的,进去先看到正在切菜的柳凌和正在摆盘的柳川,俩人都身草绿色,腰里围着旧衣裳在忙碌却依然英俊挺拔。 柳侠嫉妒的眼睛发绿,冲正剁煮好的兔子肉的柳魁说:“哼,这也跟我保密,我也会做饭。” 柳魁把块兔肉塞进他嘴里:“用不着你做,你会吃就中了,爬出去耍吧!”说着又把块肉塞进猫儿嘴里:“孩儿,出去耍吧,会儿您五叔准备爆个香辣味的菜哩,光呛着你。” 午饭是柳侠从没想象过的丰盛。 以前他们过年时都是大锅带点肉的熬菜,今年是十二个满满当当的盘子,小家伙们急得直流口水。 柳莘在柳长青怀里撑着,非要去够盘摆的莲花瓣似的变蛋,柳长青用筷子给他夹了点,变蛋上浇了姜汁醋,小家伙酸的把脸揪成团,过去那股劲却还撑着要。 猫儿指着盘颜色特别漂亮的问:“小叔,那个是啥?” 柳川说:“八宝饭,可甜,会儿你尝尝孩儿,要是好吃,三叔带回来哩江米还有三斤,过几天再给您做点。” 全家人围坐在了起,柳川又变出了瓶酒,柳凌拿出了几个小酒盅,柳魁把酒杯个个摆开。 除了柳侠,全家的大人都有酒,孙嫦娥和秀梅连着说不会喝,柳川和柳凌也硬着给她们倒了杯,说她们喝不完自己替着喝。 柳侠抗议:“我也要,我都上大学了,我也是大人了。” 柳凌笑,模仿着电影里外国人的腔调说:“向未成年人出售酒精饮品是犯罪的行为。” 柳侠不干:“我不管,您都有,我也要喝,我是大人了。” 他们家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非常正式的家宴形式,柳侠想体验把电影里大家举杯相碰的感觉。 柳长青对柳凌点点头:“给他杯吧,叫他试试他就知道了。” 柳凌笑着给柳侠倒了满满杯,猫儿看着吧咂了吧咂小嘴巴。 柳侠说:“等会儿,小叔要是喝了好喝,给你倒点喝。” 柳魁端起酒杯:“伯,妈,叔,今儿过年哩,您都辛苦了年,小海跟老二不在家,俺几个代表他俩,给您敬杯酒,俺啥也不求,就希望您来年,以后年年都健健康康哩。” 柳侠和大家起端起了酒杯,饮而尽。 “啊——咳咳咳.......咳咳咳........”柳侠跳了起来,蹦跳着跑出了屋子,在院子里又蹦又叫:“啊........咳咳咳........辣死我了.......啊,大哥.......五哥.......您骗我......咳咳咳........” 猫儿先追了出来,吓的要哭了:“小叔你咋着了?小叔哇........” 柳凌端着碗水和其他人起撵出来:“赶紧喝水,哎......慢点,别呛着了,猫儿,没事孩儿,您小叔喝酒给呛着了,喝口水就好了。” 柳魁把块馍塞进柳侠嘴里:“吃口馍沾沾嘴,幺儿,你可真中啊,咱伯还慢慢抿着喝哩,你就敢跟武松那样痛饮啊!” 柳侠的脸揪得跟苦瓜似的:“我哪知道酒又苦又辣恁难喝啊,大哥,五哥他是故意哩!” 柳凌嘿嘿笑着屈指给了柳侠脑门下:“是谁将将非要不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人了?呵呵,以后在学校要是有人喊你出去喝酒,就知道厉害了,这还不算难受,喝醉了听说比这难受百倍千倍呢!” 柳侠装绿林豪放派丢了脸,回到桌上,把所有对酒破碎的美好期待都挪用在了饭菜上,和猫儿又重演了遍昨晚上吃饺子的历史。 说起来也不怪柳侠和猫儿贪吃,实在是因为今天的菜确实做的挺好。 不但是八宝饭,香辣鸡块,姜汁变蛋,姜汁莲菜,芹菜烧腐竹,蒜苗炒肉片,回锅肉,全家人个个都喜欢的不行,尤其是道看上去很肥的粉蒸肉,最受欢迎,吃完了几个孩子都说:“真好吃,还有没了?” 柳凌笑:“没了,还想吃,明年五叔给您做几盘。” 这道菜是他在集团军比武回来后,团长请他和连队其他参加比武的战友到家里吃饭时吃过次,当时他就觉得父母和二叔肯定喜欢这种香烂软滑却不腻口的味道,后来就问了他们连队的炊事员怎么做,从没真正做过,没想到第次实验居然非常成功。 柳侠发现猫儿也非常喜欢吃粉蒸肉,对他说:“江城那边出产江米,等暑假回来,小叔带点,我也给您做。” 猫儿马上点头:“嗯,小叔做哩肯定比五叔做哩还好吃。” 柳侠大言不惭:“那肯定。” 根本没想过自己压根儿连个稀饭也没煮过,哪可能做这种高难度的菜。 个和往年处处都有点不同的春节在和以往每年都相同的快乐中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发的很匆忙,没来得及仔细核对就走了,中间出现不少错误,谢谢提醒的姑娘,已经都改过了。 最近事情比较,我会尽可能抓紧时间修文,姑娘们的评论我每条都会认真的看,但可能没时间回复,请谅解。 第49章 过年(下) 欲望文 第50章 意外来客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50章 意外来客 祭灶前夜那场雪太大,虽然后面都是晴天,背阴路上的积雪也化的差不了,但走人却还是非常困难,所以初二应该是闺女携家带口回娘家的日子,柳家岭附近村子却没有外面热闹亲热的场面,他们出不去,外面的人当然也进不来。 柳侠他们很高兴柳魁不用出去天,但很失落云芝和玉芝不能回来,虽然云芝女婿让他们有点不舒服,可云芝是从小起长大的姐妹,他们还是惦记的很。 三十到初五,柳长青给孩子们放假,作业、练字都停了,门心思的玩耍高兴就好。 初二中午刚吃过晌午饭,柳淼三兄弟就来了。 他们姥姥家就在本大队,串门不耽误,不过三兄弟特别不喜欢姥姥家,窝囊的要死不说,大群亲戚在起,只会说别人家这个秃了那个瞎了,听着都烦,所以他们就自己早早跑回来,来柳侠家耍。 柳淼、柳森都已经算是大人了,对有些事也能想得开了,柳侠去他家闹的事,大家都默契的不提,第次见面的尴尬过,后面自然而然就顺当了。 柳钰问柳淼:“您咋没去荡大秋哩?” 柳淼说:“恁人,就那个秋,天也轮不上回,没意思,还没您家耍着美,建宾他们也都想来您家耍,又不好意思,俺只管来了。” 附近村子都是年到头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只有过年的时候,每个村子都会架起个非常大的秋千,供全村人玩,直出正月才拆掉,那可以算是全村人每年度的狂欢节。 柳家岭大队的大秋就在三太爷家门口,秋架高十五米,能同时容五六个成年人玩,荡起来的感觉跟飞样。 柳侠从有记忆就每年跟着家里人去荡大秋,直到猫儿出生,他再也没去过,不仅是他,柳长青家都没再去过。 柳侠前两年跟柳长青提过,说他想让猫儿也荡荡秋,问能不能在自己家坡下也架个大秋。 柳长青说:“那不中孩儿,那大秋不光是叫人耍哩,那还是您六爷为了您太爷特意让架到他家门口哩,您太爷年纪大了,身子不济,您六爷说聚拢点人气,阳气足了,小鬼就不敢往那里去了。” 今天听了柳淼的话,柳侠又起了念头,猫儿都六七岁了,连秋都没荡过,他觉得心里不得劲,他决定去找哥哥们说。 柳魁和柳川正坐在太阳下看柳凌用很小块萝卜刻章,听了柳侠的话,仨人互相看了看,柳魁说:“你先领着孩儿去耍吧,俺去跟咱伯说说。” 柳侠和猫儿看着柳淼和柳钰打羽毛球没会儿,柳长青、柳长春、柳魁、柳川、柳凌都过来了,在院子里那棵大栎树下看,柳侠赶紧跑过去。 柳长青对他说:“你想叫孩儿荡秋,咱就搁咱院子里架个小的吧,就咱自家人荡,中不中幺儿?” 柳侠高兴的嘿嘿笑起来:“中,只要猫儿能坐上就中。” 几个大人以战士执行任务的速度在大栎树下架起了个秋千,只有三米高,但经柳长青、柳魁的手做出来的东西,不但结实,还非常精致。 架子是三根榆木树干去了皮,下面用石块砌起来,把架子固定的非常稳当,小孩儿手臂粗的麻绳在最下面分成了两股,正好把个小板凳稳稳当当的固定在中间。 柳侠把欢天喜地的猫儿抱上去,猫儿笑的嘴都合不住了:“嘿嘿,可美,我坐这上头吃饭都不会掉下去。” 吃晚饭之前,柳长春用玉米帽把小板凳给编了遍,不但看上去很漂亮,坐上去不会觉得冰屁股了。 这样,家里除了羽毛球,孩子们又有了个新玩具,家里天到晚热闹了,柳淼兄弟几个恨不得住在柳侠家。 初六开始,孩子们每天恢复了练字任务,柳凌、柳侠也不例外,不过这丝毫不会给他们带来负担。 欢乐的日子继续,只是柳魁、柳川、柳凌、柳钰他们每天都要出去段时间,找同龄的同学、朋友叙旧。 初八午后,太阳很温暖,没有风,家人吃完饭坐在院子里,敲石头的敲石头,临帖子的临帖子,做针线的做针线,两点,秀梅起身去给猫儿煮牛奶的时候,看到东边山路上个绿色的人影。 家人都被陈震北这个不速之客给弄得有点手忙脚乱,不光因为他当初主动给柳凌提供了从军机会让全家人感激,还因为这个只比柳凌大三岁的年轻军人身上那种不容忽视的气势,不是富贵逼人,也不是高傲骄矜。 事实上,陈震北头大汗风尘仆仆却喜笑颜开的样子跟个大孩子样,但即便如此,他依然给人以被褐藏辉的感觉。 柳家山里人家,蓬门荜户,时之间难免有些无措。 陈震北可以清楚的指出柳家每个人,口京片子叫起人来顺溜又亲热。 柳侠跟着柳凌起带着他到他们住的那个窑洞时,还担心陈震北会被他们简陋的摆设和带着补丁的铺盖给吓住,谁知道陈震北却头躺倒在炕上叫着:“这么大的炕啊?舒服死了,这窑洞可真暖和。” 猫儿看看陈震北脚上被泥沾满的皮鞋,又看看柳侠,对正舒服的大吸气的陈震北说:“你得把鞋脱了,要不被子就腌臜了,我早都不尿床了,俺家被子可干净。” 有柳凌和柳川这两个穿军装和警服的帅叔叔在先,没有任何杂念的猫儿对陈震北这样的点也不害怕。 不管再忙再冷,每年过年前,孙嫦娥和秀梅都会把家里的被褥全部拆洗遍,加上今年晴天,被子几乎天天在外面晒,虽然看着破旧,但却干净暖和。 陈震北昨晚上坐了夜火车,刚刚又走了三四个小时的山路,穿着皮鞋的脚疼的很,所以此刻见到炕才这么放松舒服。 他听猫儿的话立马坐了起来,伸手把猫儿拎到床沿上:“猫儿,你家法可够大的啊,叔叔的脚又没放到炕上,这样也不行?” 猫儿离了柳侠的身边,其实心里有点发虚,但他还是鼓着小脸对陈震北说:“不中,上炕就得脱鞋,俺小叔不待见炕上腌臜。” 陈震北看着柳凌嘿嘿的笑:“这小家伙怎么这么有意思呢?你看他严肃的,是不是快赶上马家政做报告的样子了?” 柳凌无奈的对陈震北说:“连长,就算不是团政委,也没谁愿意别人穿着鞋子上自家炕上吧?好了,您把鞋脱了躺好,我妈跟嫂子正包饺子呢,会儿给你端这屋儿吃。” 陈震北听赶紧下了炕:“哪有阿姨给我做饭,我倒大爷似躺着等人送的,会折寿的,我过去吃。” 本地风俗,‘十九封口’,也就是除夕的饺子馅到正月十九都不能断了,中间不停的往里面续东西,直坚持到正月十九,正月十九的晚上把饺子捏严实了,相当于把这个年圆圆满满的过去了。 这中间有个问题,就是如果哪个冬天不够冷,饺子馅不好保存,会变酸。 柳家的做法是把盛饺子馅的粗胚大陶盆放在凤戏河里,上面盖上块石板;今年就是这样,跟猫儿的牛奶样的低温储存。 不过尽管这样,前天刚往里面续了两只兔子肉和槐花的饺子馅儿还是少有点发酸了。 秀梅不安的问陈震北:“要不,你稍等会儿,我给你擀面条吧?” 陈震北把个饺子咽下去:“嫂子,我就喜欢吃稍微酸点的饺子,比这个再酸点好,这馅儿里是什么肉啊?特别好吃,筋道又香。” 坐在他对面的柳凌说:“风干后又蒸开的兔子肉。” 陈震北点头:“等回部队咱们也去逮兔子,让炊事班做这个,真好吃。” 陈震北用吃两大碗的实际行动让孙嫦娥和秀梅因为觉得怠慢了客人而不安的心彻底放下了。 陈震北比柳家人想象的要好养活太了,他和柳川、柳凌、柳侠个调调,特别强调自己吃烦了白馒头大米饭,玉米面馒头和蒸红薯、烤红薯才是他的最爱,这让孙嫦娥和秀梅都松了口气。 晚上安排陈震北住的时候,孙嫦娥觉得他和柳凌最熟悉,想让柳凌和他起住柳川的屋子,可柳侠不肯,他三年了才见到柳凌,坚决不肯把柳凌让出去。 柳凌当然也舍不得柳侠,虽然只比柳侠大了四岁,柳凌对柳侠却是非常疼爱的,尤其是现在柳侠平时又离他最远,几天后他们又要分开,他非常珍惜每天晚上单独和柳侠相处的时间。 而且他觉得,大哥和三哥都是军人出身,和陈震北相处完全没有障碍,让陈震北和柳川起住最好,俩人肯定有很共同语言。 陈震北也是先当兵后上军校的,而且陈震北原先所在的部队和柳川同属个军区。 事实证明柳凌的感觉没错,陈震北不但和柳魁、柳川非常投缘,甚至和柳长青谈起话来也很合拍,他知道柳长青曾上过朝鲜战场,所以和柳长青说话的时候他们的话题基本上都是在围绕着那场战争在谈。 陈震北非常尊重柳长青,柳长青也很欣赏陈震北,只是半天时间,陈震北就和柳家的男人们建立起了属于男人之间的信任和友谊。 晚上几个年轻人离开堂屋后回到柳侠他们住的房间继续聊天,陈震北问柳川的第个问题是:“柳川哥,你原来是**军12*师的?” 柳川点头:“嗯,怎么了?” 陈震北说:“柳凌说你是7*年的兵,又在**军,可他说从不记得家里说你曾上过越南战场,这怎么可能?当时**军是东线第批的主力,全员出战啊! ” 柳川看看窗户,外面没人,又看看柳魁,对陈震北笑笑:“呵呵,你不懂!” 陈震北也看看窗外,等他看柳魁的时候,柳魁伸出手臂抱住了身边的柳川。 柳侠和柳凌下就明白了,最近几年熟读军史的柳凌还瞬间明白柳川了可能经历过些什么。 陈震北也明白了,他伸出手臂搂住了眼睛有点发红的柳凌:“没事了,三哥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嘛!没事了!当时12*师损失那么严重,三哥能平安的回来,说明他福大命大,以后肯定越过越好。” 柳川笑着说:“当时都写了遗书的,呵呵,还好没用上,”他也伸出只胳膊搂住了大哥柳魁的肩膀:“只有大哥知道这件事,我给大哥的信是在同个信封里单独标出张的,虽然不封口,但我父母和嫂子都不会看,他们习惯了我有时候和大哥单独说几句话。” 柳侠后来长大,想起柳川转业后以那样从容平和的姿态出现在自己和家人面前,还有以后生活和工作中不管有么困难,柳川都能平静的面对,是不是和柳川曾经上过战场有关? 柳侠后来遇到最大的困难,面对最艰难的选择觉得生不如死的时候,他想起柳川今天说的话:“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只要想想那些牺牲的战友,我眼前再难的事情都会变得很平常。” 柳川反问陈震北:“你对**军怎么这么熟悉?” 陈震北看着柳川,笑而不答。 柳川心里阵激动:“你原来是**军的?你也参加了自卫反击战?" 陈震北笑的有点无奈:“我被我爸爸扔进**军的时候刚满十六岁,因为在家和群朋友打架差点闹出人命,和我起打架的兄弟们也都被他们老爹扔进了部队,为了防止我们再聚在起闯祸,还把我们扔在了不同的部队。 我入伍后不足半年我们就发起了自卫反击战,当时身边的老兵都鄙视我这种少爷兵,我赌口气,和其他战友样写了血书要求上战场,我爸和大哥要把我调走的时候,我拿枪对着自己威胁他们,后来受了点伤,“ 他指了下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的块弹片离心脏太近,直没取出来。回家后我狂补了年功课,我爸又帮了我把,我进了*****学院。 三年前,家里为我联系了个英国的医生,让我回京都准备做手术,我都快忘了自己身体里还有块弹片了,可我爸他们没忘,天天都提心吊胆,怕哪天我突然就没命了。 我回京都后,那医生临时有事推迟行期,让我在医院调整身体和心情准备手术,建国哥,就是鲁建国,他要下来招兵,顺便到医院看我,我正好不想在医院闲呆着,留了张条子就和他起出来了,纯粹是跟着玩,没想到遇到了柳凌,那天遇到柳凌后没会儿,我爸的电话就辗转到了望宁,英国医生已经到京都了,让我赶快回去........" 柳侠真想不到,三哥和陈震北居然都真正的上过战场。 可后来的话题让他感到非常沉重,虽然柳川和陈震北、柳凌对某些事的表达比较隐晦,但柳侠依然听得出,那场战争的结果并不像他所知道的那样是场伟大的胜利,那其中有少让人无法直视的纯人为因素或技术因素导致的灾难,只有亲历过的人才知道。 柳川和陈震北都有失去最亲密的战友的经历。 柳川所在的侦察连幸存人数不足半,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连长、排长和十几个战友倒在离他几十米的地方。 陈震北则亲眼看到自己的班长和最好的朋友被地雷炸得支离破碎。 支三十年没有经历过战争、在安乐窝里靠虚假的演习把自己吹捧到高处的军队,是个人的灾难,是个国家的悲哀。 柳川和陈震北都上了军校,他们希望那血淋淋的历史从自己这里开始改变。 只是经过两天,柳家人面对陈震北时就完全没有任何距离感了。 窑洞前的开阔地上,柳家家大小高高低低紧挨着坐在起,除了柳海和柳茂,家里算是齐了。 陈震北随身带了台相机,他建议柳家照张全家福,因为柳海和柳茂不在家,大家都觉得没法照。 但陈震北坚持,说今年这个不算全家福,就是照着玩,明年他还来,到时候再照张真正的全家福。 柳长青夫妇坐在中间,柳长春坐在柳长青身边,秀梅坐在孙嫦娥身边,他们身边是四个小的,身后是柳魁五兄弟。 家人照完,开始自由组合。 柳长青夫妇;柳魁夫妇;柳魁夫妇和三个儿子;柳家五兄弟;四个小家伙;柳长青夫妇和四个小家伙;柳家全体男性成员;孙嫦娥和秀梅婆媳俩........ 柳凌给柳侠和猫儿照了好几张,俩人在窑洞前的;柳侠坐在秋千上、猫儿坐在他怀里的;俩人坐在树杈上的........ 陈震北后来还给家里每个人都抓拍了几张。 他又教了柳川用相机,让他给自己和柳凌照。 然后又让柳侠学,给柳长青、柳魁、柳川、柳凌和陈震北这五个曾经和现在的军人合影。 陈震北的爷爷、爸爸、哥哥也都是军人,他对柳长青这种真正上过战场的军人充满敬意,他觉得自己经历过的那场战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场规模比较大的战斗而已,还是场明赢暗输的战斗。 然后又教了秀梅,让她给陈震北和柳家全体男性成员照。 陈震北大部分时间都是成熟稳重的,但有时候又完全是个孩子,他因为听柳凌说起过‘摸柿猴’的游戏,看到柳家院子周围那几颗大柿树时便跃跃欲试。 柳魁、柳川好久都不玩这个游戏了,柳凌也不肯陪着他疯,他就喊着柳钰和柳侠他们块玩。 最后,参加这场游戏的人是:陈震北、柳钰、柳侠、柳葳、柳蕤、猫儿。 第场柳葳猜手掌输了,当‘瞎子’,十分钟后柳蕤被抓,柳蕤不肯当瞎子,要求退出游戏。 陈震北主动要求替柳蕤当瞎子,被蒙上了眼睛。 二十分钟过去了,陈震北急的汗都下来了,他觉得刚才柳葳做的挺容易的顺着树枝爬的动作,他蒙上眼睛后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失去了眼睛的帮助,他连平衡都保持不了,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树干爬,还几次都差点掉下去。 柳侠则是通过正在进行的游戏才知道,猫儿这小家伙现在胆子比他还大,不但敢在两棵柿树之间随意跳跃如履平地,还敢在上面的树枝上倒挂金鸡捉弄‘瞎子’。 有次柳侠在他下面的树枝上,陈震北就和他们隔着根较大的树枝,他把自己倒垂下来,指指自己的小脸蛋让柳侠亲下。 柳侠装着生气瞪了他眼,但还是亲了他下,还故意发出响声,等陈震北不管不顾扑过来,猫儿和柳侠都已经跳到了远的树枝上,陈震北却差点掉到树底下。 这次游戏玩了快个小时,最后以陈震北主动认输宣告结束。 孩子们对这两棵树的每个枝枝丫丫都非常熟悉,蒙起眼睛的陈震北真的是没有任何优势。 陈震北下来后抹着汗对柳凌说:“紧张死我了,不过真好玩儿........唉,我们家要是有你家十分之有意思,我也不会大过年的来打扰你们。” 柳凌说:“没什么打扰的,能有外面的人进来我们特别高兴,我们直想让家里孩子见见外面的人和世界,连长,你如果喜欢,以后只要你有时间来,我们家随时都欢迎!” 陈震北说:“柳凌,这可是你说的啊,可不是我赖着非要来的,以后你的探亲假我都跟着你回来。” 初十,柳葳开学了,两天后柳蕤和猫儿也要开学,柳侠心里开始难受。 这几天,他每天和猫儿除了玩,就是教他临帖、认字和算术,他从千字文或其他帖子上找适合猫儿练习的字,先教他读,然后是解词释义,最后才教他临摹。 猫儿又认识了好几十个字,简单的除法也已经会了。 猫儿为此非常兴奋,还让柳侠出了题去跟柳葳切磋,他每次都大败而归却士气高昂:“小叔再教两天我就会超过你,小叔说我最聪明了。” 猫儿睡熟的时候,柳侠看着他心疼又发愁,他还有三年半才毕业,这三年半,猫儿在学校得受少委屈? 柳侠不断的告诉自己:我已经上大学了,毕业就会有工作,有工资,猫儿很快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以后,我还可以养活猫儿辈子,叫孩儿辈子都高高兴兴,学习不好也不怕。 可是,不管他把以后的生活想象的美好,猫儿现在在学校被人孤立嫌弃却是摆在眼前的现实,少的自我安慰都不能让柳侠的心疼难受减少点。 猫儿越是像现在这样乖巧懂事,柳侠越是心疼,他越是在自己跟前无忧无虑的快乐,柳侠就越是无法忍受即将到来的分离。 柳葳开学的第天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了,天早就黑透了。 陈震北对柳凌轻描淡写说过的每天跑着去望宁上学有了发自心灵深处的震撼,他都开始替柳家下面这几个小孩子发愁了。 柳莘平常很喜欢柳葳,今天天没见,看到柳葳回来特别兴奋,伸手直要柳葳抱。 柳葳肯定是又累又饿,大家都想让他先吃饭,他抱了柳莘几分钟孙嫦娥就把柳莘接过去了,结果柳莘不干,非撑着要柳葳,孙嫦娥就让柳蕤和猫儿给他唱个歌,好转移下他的注意力。 柳蕤和猫儿也不会几个歌,柳家岭小学没音乐课。 俩人商量了下,起对柳莘唱:“我在马路边捡到分钱,把他交给警察叔叔手里边.........\" 这是俩人这几天从收音机里学的,有些词还不太对,但柳莘下就高兴起来。 孙嫦娥拍着柳莘随口说:”小莘,你长大也得当个好孩儿,听见没,拾到钱,也要交给警察,不是咱哩东西不能要。“ 秀梅说:“咱家哩孩儿要是拾了钱,交给川儿就中了,咱川儿就是警察嘛!” 猫儿很遗憾的说:“没人丢钱啊!俺班可人都没压岁钱,分钱都没,俺咋拾钱交给俺三叔哩?” 柳川逗猫儿:“你把你哩压岁钱交给三叔,三叔去给您关老师,我让她在班上表扬你。” 猫儿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小口袋:“不,我哩钱不是拾哩,我还想给俺小叔买烩面吃哩,不给你。” 柳葳忽然问:“三叔,您公安局不光管抓坏蛋跟特务,还管抓流氓跟女破鞋?” 众人集体愕然,看着柳葳,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说起。 柳葳吃着馍说:“今儿俺老师说,初中三年级有个女哩怀孕,寒假里偷偷去卫生院做啥........流产了,卫生院哩人给她吆喝出来了,今儿开学,学校就把她开除了。 俺老师说她是破鞋,说要是俺学校有人敢当流氓,当女破鞋谈恋爱,就不光开除,还叫公安局给他抓去游街住监狱哩。” 屋子的人面面相觑,从柳葳这个十岁的孩子嘴里说出这话,让他们都有点无法接受。 孙嫦娥说:“这年头哩孩儿们是咋了?那还都没结婚哩呀.......唉,这以后咋找婆家呐!” 柳侠想起了自己在荣泽高中时的那个吴红娟,心里奇怪的不得了,但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这个时候问,就没吭声。 猫儿问他:“啥是流氓?啥是女破鞋?” 柳侠皱着眉头,想着要怎么跟猫儿解释这两个非常贬义的名词:“就是,男哩不学好,在学校不好好学习,对着人家小妮儿们吹口哨;或者毕业了不好好干活,游手好闲,那就是流氓; 女哩不好好上学,跟着男生半夜翻墙出去耍,烫羊毛头,就叫女破鞋。” 柳川和柳凌听了柳侠的解释,交换了个无奈又好笑的眼神。 陈震北下子笑出了声:“幺儿,你这说,京都那女破鞋满大街都是,哎呦........烫羊毛头的就是女破鞋.........幺儿你可笑死我了。” 柳侠想想自己江城大学的几个女老师,也觉得自己这个定义有点不准确。 不过他还没想好怎么纠正,猫儿就很认真的对他说:“小叔,我好好学习,不对小妮儿们吹口哨,长大了也跟俺大伯样好好干活,我不当流氓。” 柳侠说:“俺猫儿这么好,长大还得去京都上最好哩大学呢,哪会成流氓!” 猫儿骄傲的点点头:“嗯,我长大了还会当好孩儿孝顺你,等你老了我还会喂你吃饭,给你端尿盆儿。” 老了有人端饭、端尿盆儿,是这带人对老有所养的最有代表性最具体的形容或着说是要求,那是每个有孩子的人最值得期待也最值得欣慰和骄傲的事。 屋子的人都被猫儿的话逗得哈哈大笑,柳侠虚荣心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在猫儿的小脸儿和脑门儿上亲了好几口,以资鼓励。 秀梅说柳葳和柳蕤:“听见没,不好好学习,对着人家小妮儿吹口哨,会成流氓,会叫学校开除,咱家哩孩儿可不能成那种人。” 直沉默的柳长青忽然咳嗽了声,屋里下安静了下来。 柳侠他们马上坐直了,连陈震北都把身体又挺了挺。 柳长青抬眼看了圈,沉声说:“您几个都给我听着,我虽然现在不经常出去,也知道现在哩世道跟以前有点不样了,外面那些孩儿们不知道从哪儿学了恁坏毛病,说是啥开放。 人家家哩孩儿啥样我管不着,开放不开放哩我也不懂,不过我知道,那不好哩东西,不管到啥时候,不管你给他换个啥好听哩名头,里头哩芯子还是样,他变不成啥好东西。 当男人得能吃苦有担待,当女人得识大体守本分,这到啥时候都是好德性,都不会变。 啥是男人哩担待?就是:是自己哩事儿,再苦再累再难,你都得扛着,不能往后躲,有口气在,就得撑起自己的家,养好自己哩老婆孩子家人; 啥是女人哩本分? 做闺女时刁蛮任性些不算啥大毛病,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从也不是罪过。 结婚是要和个人过辈子哩,自己想做主找个称心如意哩人是对自己负责,没啥错。 我跟您妈俺从来都没觉得在婚姻上不从父母之命是啥伤风败俗、忤逆不孝哩事,” 柳长青提高了腔调:“但是,外人哩闲言碎语你可以不管,父母之命也可以不从,自己哩清白之身却必须要守住。 嫁了人,就定要相夫教子操持家事安于妇道; 现在外面有些个人,拿着啥自由恋爱当由头,去做些见不得人哩腌臜事,你们都不准跟着学。 是个人就得有节操,贞操不是光说女人哩,男人也得把自己的身子看得金贵些,不能把自己当成个畜生连自己那二两肉都管不住。 我跟您妈会为您几个哩婚事操心,但不会强迫您,在婚姻大事上,牛不喝水强按头哩情况咱家永远都不会发生。 不过您也都给我记着:自由恋爱可以,都要规规矩矩哩恋爱。 为啥说是谈恋爱?就是让两个人在起说说话,人那心里想哩啥,说哩了,自然慢慢慢慢的就都露出来了,这时候个人是好是坏,适不适合你,你就都知道了。 其他哩事,是结婚以后才能做哩事。 您就是觉得跟人家闺女再投缘,你再待见她,没领结婚证,没拜堂成亲入洞房,就不许碰人家闺女。 您不管谈长时间,到哪天觉得不合适了,想退了,只要没碰过人家闺女,您妈俺俩都支持您,以前花过哩钱啥咱都不说,俺俩也不会埋怨您句。 钱咱以后还会再挣,要是娶个搅家不贤哩女人,那祸害哩不光是你哩辈子,还会连累下代孩儿们。 可要是人家闺女说你碰了人家个小指头,您都给我听着,那对方就是个憨子傻子、瞎子瘸子,您也得把人给娶回来。 娶回来后,您俩人就给我滚出去自己过去,我看不得俩不懂羞耻没节操哩东西在我眼前晃荡。 而且我活着天,您就别想离婚,咱家容不得那始乱终弃哩腌臜事,听见没?” 柳川、柳凌、柳钰赶紧起来:“听见了。” 柳长青威严的看向柳侠:“你哩?你咋不说话?” 柳侠抱着猫儿,急忙不起来,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很冤枉:“伯,我才十六啊,再说了,俺班里共才俩女生,都比我大好几岁,我根本就没想过谈恋爱呀!” 柳长青说:“现在你还小,以后等你长大了,也是这个规矩,听到没?” 柳侠赶紧回答:“听到了。” 柳长青看了看群孩子,对陈震北说:“我怕他们年轻不懂好歹,啥都学,说了他们几句,俺乡下人不懂恁些大道理,说话粗鲁,让你看笑话了。” 陈震北说:“怎么会呢?叔叔,我觉得您说得特别有道理,是我在您这里受教了,我还得谢谢叔叔的教导呢!” 回到柳侠他们住的窑洞后,几个人还接着原来的话题说。 柳侠对柳凌说:“五哥,你找个京都媳妇呗,到时候我带着猫儿去看你跟五嫂,六哥来信直说京都漂亮,猫儿想去京都耍,要是我带着猫儿去京都住在曾大伯家,咱伯肯定觉得给曾大伯添麻烦了。” 柳凌捏着猫儿的小脸蛋说:“看您小叔他偏心,为了让你去北京耍,就叫五叔找个心比天高的京都姑娘做媳妇,那五叔辈子还不得可怜死。” 猫儿说:”俺小叔才不偏心哩,俺小叔最好了。“ 陈震北笑起来:“我算看出来了,柳侠在猫儿眼里就没有不好的地儿。幺儿,你什么时候想带着猫儿去京都,给你五哥写信,我去接你们,你们在京都的切包给我,让你五哥自由的找他的媳妇儿吧!” 柳凌说:“我毕业之前都没恋爱计划,幺儿那班好歹还有俩女生,我们队水儿的和尚,我跟谁谈去啊!” 柳川说:“这个可不好说,没准哪天你上街买包方便面,正好对面走过个女孩子,你就见倾心了呢!” 柳凌说:“不可能,,我从来不买方便面,二,外貌对我的吸引力持续时间过短,我的心还来不及反应呢,脑子已经忘了眼睛带来的视觉兴奋,故,三哥该推论不成立。” 柳钰说:“小凌,你别找京都哩妮儿,要是结婚后人家看不起你,那日子也没法过,还不如找个咱老家哩妮儿,只要对你好就中。” 于是几个年轻人又就外貌和内涵对爱情的重要性讨论了大半夜。 猫儿和柳蕤阴历十二那天报到,当天就直接上课。 柳侠接送了猫儿和柳蕤两天,这两天,猫儿只要放学,就步不离的跟在柳侠身边。 十三的晚上,柳凌和柳侠开始收拾东西,猫儿声不响的在柳侠身边帮他拿,帮他递,柳侠找话和他说,猫儿也只是点头或“嗯”声表示知道了。 猫儿不敢说话,他张嘴就会哭出来,他知道小叔必须去上学,他不能赖着不让小叔走,那样会让小叔心里难受,猫儿不想小叔难受,所以他不哭。 那晚上家人坐在堂屋里说话到半夜,柳侠他们回到自己住的窑洞后,猫儿就搂着柳侠的脖子,动不动。 晚上猫儿睡的都不踏实,他不想睡着,他想看小叔会儿。 陈震北看着柳侠和猫儿低落的样子都觉得心里不舒服,柳凌对他说过猫儿在村子里的处境,这几天他也发现猫儿从来没有离开过柳家的院子。 因为过年时人们本来就有很特别的忌讳,柳侠连猫儿从别人家门口过都尽量避免,省得万谁家正好出点啥不好的事又赖在猫儿身上。 陈震北边觉得猫儿很幸福,边又觉得他真的太可怜了,他对柳凌说:“让柳侠毕业去京都吧,到那里谁也不认识谁,猫儿的日子就好过了。” 柳凌说:“连长,京都是那么好进的吗?我听曾大伯说那些上大学特意挑京都的学校的人,毕业后也都被派遣回原籍了。” 陈震北笑了笑,没有再说。 第二天清早,柳钰、柳魁和猫儿把他们送到了望宁。 等了十来分钟,车子来了。 柳钰直拉着柳凌的手,不想让他上车。 猫儿把眼睛睁大大的,不让眼泪流下来,隔着窗户看着柳侠:“你给我写信,写可。” 柳侠点头: “嗯,小叔下车就给你写,写可张,叫俺孩儿看黑也看不完。” 柳魁把猫儿举起来,让他在柳侠的脸上亲了下,然后退向远处。 柳侠隔着玻璃看着猫儿给自己挥着小手,到底没让泪流下来。 他们到荣泽,陈震北先在十字路口的邮电局打了个电话,然后才跟着柳川来到公安局。 柳侠原来认识的那些柳川的队友几乎都不在,柳川说他们在新区盖的集资楼今天要奠基,那些人都报了新房,今天都过去看热闹了。 中午他们出去吃饭的时候,才碰到那些人回来,个个都很兴奋的议论着,什么三室厅,两室厅,柳侠也不懂,只是奇怪这么人都高兴的事情,怎么好像跟三哥点关系都没有呢? 下午四点,柳川开车送他们到了原城火车,在候车室门口,两个穿军装的人把几张火车票交给了陈震北。 柳侠拿着陈震北给自己的那张淡红色车票,非常吃惊的看柳凌和柳川:原城至江城,硬卧下铺。 陈震北敲了柳侠的头下:“现在坐车比你放假时还紧张,就你这小身板,如果是硬座,我估计你都不定挤得上车。” 柳侠对个月前的经历还记得清清楚楚,他觉得自己肯定能挤得上车,但不定能挤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而且,他们也不定能买到有座号的票。 柳凌虽然有点惊讶,但很快就释然了。 他和几个战友回来时的车票就是陈震北给买的,全都是卧铺,陈震北到柳家岭的那天就告诉柳侠不用担心火车票的事,当时柳凌就想到了陈震北可能会做点什么。 柳侠年前给他的最后封信陈震北也看过,信上柳侠说了自己的开学时间。 柳凌对柳侠说:“既然买好了你就坐吧,正好我也不放心你个人挤车。” 柳侠第次看到地毯,红色的铺满整个贵宾候车厅的地毯。 工作人员的声音不再尖利嘶哑,身边没有大包小包的人挤来挤去,里面的人都安静的坐着,有的在看报纸杂志,有的在闭目养神,说话的人声音也都很轻。 有人该进了,从宽敞的大门里轻松地离开,不需要搏命般争抢着才能上车的人从容的走在宽敞安静的台上。 柳侠想,以后我挣了工资,猫儿再坐火车的话定也要坐卧铺。 柳凌他们的车将近十点开,可能因为有陈震北在柳凌身边,所以柳凌上车的时候柳侠和柳川没那么难受。 柳凌临上车对柳侠说:“别恁担心孩儿,有咱伯咱妈咱大哥,咱猫儿肯定没事。”他又对柳川说:“三哥,家里以后有我呢,你以后把工资攒起来吧!” 柳川笑着用力拥抱了他下:“好好上你的学,别瞎操心。”又对陈震北说:“以后麻烦你照顾小凌,有时间定再来啊!” 陈震北点头:“放心,定” 柳侠的车是凌晨点,柳川等他的车启动了才离开。 火车驶出原城,柳侠趴在铺位上向外看,他可以看到外面的浩瀚星空。 第50章 意外来客 欲望文 第51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51章 柳侠没想到,他开学就能迎来那么大个惊喜 柳侠返校后第件事就是坐下来写信,他给猫儿的信刚写了个开头,生活委员王四平就来了,笑嘻嘻的让柳侠在张纸上签字,柳侠看到自己名字后的数额时吓了跳:等奖学金,百元。 和他相反的是毛建勇和云健、黑德清,毛建勇两门不及格,云健和黑德清各门,都得补考,仨人看着柳侠,眼睛里简直要伸出把小刀子将柳侠凌迟。 柳侠对着仨人嘚瑟的仰头大笑:“哈、哈、哈!不用补考还有钱拿的感觉真好。” 柳侠晚上坐在床上仔细整理自己的东西时,发现他从家带来的皮箱夹层里,又出了五十块钱。 不用说,定是柳长春放进去的,可柳侠怎么也想不出他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他决定不纠结那么,来日方长,以后挣了钱好好孝敬二叔就可以了。 柳侠把自己原来攒的钱也拿出来,这些钱他回家时没有拿出来,他知道,拿出来,父母和哥哥们不但不会高兴,还会担心他在学校是不是省吃俭用过的很艰苦,柳侠把钱留着,有自己的打算。 柳侠在这边遍又遍的数钱,云健在对面铺上鄙视他:“你葛朗台转世啊?就那、二百块钱你至于吗?” 柳侠看都不看他,又数了遍:“你不懂,不跟你说。” 星期天,219全体逛街,毛建勇说,春节后是年里销售最惨淡的时候,现在出去买东西特容易成交。 果然,回来时七个人都有收获。 柳侠给猫儿买了两套秋衣秋裤和两双小鞋子小袜子,另外还给柳葳和柳蕤各买了套秋衣秋裤、袜子和双塑料底的鞋子。 春天的气息已经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了,猫儿他们除了棉裤就是单裤,没有过渡的衣服,春秋天都是两条单裤套着穿,不舒服;塑料底的鞋子在下雨的时候不容易湿透 过了个学期,柳侠对大学生活已经完全适应了,大学的课程考完即过,没有中学时翻来覆去复习考试的过程,这点柳侠特别喜欢,这学期开学他们就进入了专业课全新的领域,让柳侠非常兴奋。 云健他们把柳侠对新知识狂热的喜爱理解为补偿作用:柳侠以前所处的环境闭塞如原始社会,没有机会接触新知识,现在骤然进入全新的、全面开放的知识爆炸时代,他潜意识里对过去贫乏生活的恐惧被激发出来了,总害怕下秒这些书和课堂就没有了,所以才会跟个二傻子似的,出了这个教室进那个教室,对图书馆的热情永远高于对隔壁学校的美女。 柳侠对此的回答是:“下次让你们人补考五门。” 毛建勇仰倒:“你这个诅咒太恶毒了,换个其他的。” 柳侠想了想:“下辈子让你们长的都跟毛建勇样高。” 几个人扑过来按着柳侠揍了顿。 柳侠又回到了年前那种繁忙而充实的生活中,不过,他的生活比以前丰富了很。 首先,他被学生会和些社团的人给惦记上了,不时的被拉去写各种活动的宣传告示,柳侠从不推辞,他喜欢拿起毛笔的那瞬间,就好像他喜欢翻开书的瞬间样。 他按照学长学姐们的要求,写出他们想要的各种字体。 他觉得经过这个寒假,自己的字长进了很,说不出的原因,就是顿悟,尤其是行楷,他写的得心应手,自己看着都很舒服。 每次写完,都有人开玩笑说要把他写的告示给拿回去装裱起来,说他的字比卖的那些字帖点也不差。 柳侠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字比书店出售的字帖好,到目前为止,他还保持着对铅印字的尊敬和崇拜,认为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春天悄然而至,柳侠的身体也跟自然界的植物样跟着季节在生长。 他春节返校后没几天开始腿疼,其实春节在家时他就不时有这种感觉,但不严重,他也不想让猫儿害怕,就没吭声。 现在疼的比以前厉害,虽然也不至于难以忍受,但却直不好,尤其是晚上睡觉,感觉明显,有时候会疼的睡不着,他就去校医那里看。 校医问了他堆问题后基本确定:“生长痛,应该是要窜个子,长的太快了有人会感觉到疼,吃点排骨,要不就吃钙片,过去这阵就好了。” 柳侠心中狂喜,选择了吃钙片,他自己也发现他的衣服裤子好像都有点变短了。 三月底,柳侠接到柳钰的信,打开看,着实给吓了跳:柳川确定在“五”结婚,家里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柳钰写信的这天,柳川和苏晓慧进行了结婚前必须履行的个仪式:换东西,也叫交换彩礼。 但事实上并不存在交换的问题,而是男方单方面给女方买衣服,女方最后象征性的给男方买条手绢做为回礼即可。 柳钰说:二嫂看来人真不错,她只要了四身衣服,现在咱们望宁最不咋样的女人也要四身呢,还有不少要六身、八身的。 二嫂说衣服要了放着容易过时,她喜欢穿比较时髦的,想以后流行啥自己买。 她给三哥的回礼是块做西装的涤纶布和条领带,我看她们那边请的媒人都有点不高兴了,不过她姐倒没说什么。 媒人说自行车和手表二嫂自己有,不用咱家买,缝纫机二嫂也不要,说她不会做衣服,要了也没用,媒人想让咱家买台电视机,得差不的,不能买最小的....... 柳侠看完信,把自己剩的钱全部拿了出来,共是二百七十六块三毛。 犹豫了很长时间,他还是没能开口跟寝室里的人借钱凑成整数,家里长年欠账让他对借钱有很大的心理负担。 第二天,柳侠喊了詹伟起去了趟邮局,他没有寄过钱,第次怕出错,得找人指导下。 柳侠不知道柳川为什么这么匆忙的决定结婚,但他信任三哥,觉得他这么做肯定有足够的理由,他现在担心的是柳川把他寄回去的钱给退回来。 星期后,他同时收到了柳川和柳钰的信。 柳川结婚的原因很简单,他和苏晓慧彼此都觉得很好,俩人年龄又都不算小了,何必拖着呢? 当然,也有点其他的原因:荣泽高中扩建的时候,同时在家属院又加盖了排房,房子不,至少现在单身职工人间是不可能的,单位决定,现在在单位没房子的已婚职工人分间,单身的至少三人间。 公安局的规定也是有结婚证才能给间单独的房子。 柳川和苏晓慧都觉得,公安局和荣泽高中离得不远,即便两间房不在起,也比间好得,他们可以间当厨房间当卧室,吃了饭回卧室的过程全当饭后百步走的锻炼了。 柳川对柳侠寄回去二百七十块钱确实非常介意,但也没有退回来,这让柳侠松了口气,同时还非常得意,很有成就感:他也可以帮得上家里了。 柳钰信里很委屈,因为柳川把他给好好训了顿,说他嘴松,不该把他结婚的事这么早告诉柳侠和柳凌,柳川打算到结婚前几天再写信给他们说,等他们知道,他婚早就结完了。 四月份的第二个星期,班主任在星期六下午的班会上宣布了个消息:国家为了提高高等技术人才的英语应用能力,从今年开始,教育部要在高校推行英语的全国统的单科性标准化教学考试,颁发独立的合格证,今年年底第批考试正式开始。 也就是英语四级考试。 这个消息发布的时候在学生中引起的反应很大,但等弄明白了这并不是个强制性的考试,并且拿不到证书也不影响他们毕业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柳侠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特别不安,可当他知道决定权在自己手里的时候,马上迸发出了高昂的斗志,他决定考,并且定要拿到证书,他的逻辑很简单:如果没用,国家干嘛要给已经进入大学的天之骄子们添堵? 柳侠不但决定自己考,还要拉几个人垫背的,先被他说服的是张福生和黑德清,詹伟和沙永和是本来就想考的。 这样来,219只剩下了云健和毛建勇,两个人架不住那五个人每天在耳边叨叨,最后,219决定到时候全部报名,口气冲过去。 詹伟说:“高中那点东西现在还没忘完,趁热赶紧给卖了吧,要不再懈怠两年,普通的单词都给忘了,考起来费劲。” 不过,大部分同学跟他们想的都不太样,刚刚经历过三年高中地狱式生活好不容易轻松点,又不影响毕业,何必再去给自己找罪受呢? 他们隔壁两个寝室都不打算考,对面218只有宋岩决定跟着他们起哄,态度是:考过最好,不过拉到。 柳侠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英语上和别人差距很大,所以他非常努力, 本来每天他除了自己的必修课,还为自己挑选了各种相互之间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课程和大堆待读的书籍,有点时间他还要练字和写信,时间被安排的已经很紧张,现在再加上单独的考英语证书,他又哪个都不想放弃,忙得他简直快要回到高中时代了。 他现在除了自己的专业课,最的是去外语系那边蹭英语课,学校宽松的教学模式给了他很大方便,去听专业的英语课程让他受益匪浅。 不同的教室,图书馆、餐厅、操场、传达室,是柳侠每天的生活轨迹,他的每天都忙碌而快乐,他在踏踏实实的履行和柳凌当初的约定,不辜负大学的时光,把所有能学到的知识都学到自己手里。 他每天都沉浸在如饥似渴的学习中,完全忽略了最近几天有种神秘的情绪在校园里暗流涌动。 ‘五’前,柳侠收到家里的来信,信封里除了柳魁和猫儿的信,还有柳海的。 柳魁的信如既往全家都好,只是了柳川结婚准备切都很完美的内容。 柳海说他已经回到家了,‘五’参加完柳川的婚礼后,就到荣泽高中开始上课。 五月份就要填报志愿了,柳海提前回来适应下环境。 柳海三月份的绘画专业考试自己感觉很不错,只看最后的文化课了,他已经决定报考曾广同所在**美术学院了,**美术学院今年在中原省有个招生名额。 柳侠对柳海是又担心又期待,写信时想鼓励他,又怕让他感到太大的压力,每次给柳海写信耗费的心思都快赶上高考写作文了。 猫儿在信里给柳侠报告:柳葳哥去荣泽参加算术竞赛,得了等奖,也奖了个日记本,不过没有你给我的日记本好看。 猫儿最后写道: 这回期中考试柳蕤哥和我还是双百分,关老师说俺俩以后定也能考上大学。 小叔,我考上京都的大学,带着你去看□,去划船,去看可好地方,你等着我啊。 柳侠把信折叠起来放好,把张猫儿的照片拿出来看。 这张照片是陈震北抓拍的,镜头有点歪,上面的猫儿坐在秋千上,看着前方正笑的开心。 柳侠看着照片心里说:不管你去哪儿上学,小叔回回都给你买卧铺,再也不叫你挤车受罪了。 收起照片,柳侠又画了三张米字格,把‘蕤’字写了三十六个,猫儿的‘蕤’字写的结构很好,但比其他字大圈,柳侠知道那肯定是柳长青或柳魁指导着猫儿写的,但他还是想自己给猫儿辅导下。 “五”那天,柳侠起来的很早,想想家人都在热热闹闹给柳川办喜事,就他和柳凌想看看三哥结婚时的样子都不能,他就有点憋气。 219寝室其他几个人今天也都起的比较早,不到八点就全体吃完饭上街了,他们集体去买换季的衣服,按毛建勇说的,要赶在卖衣服的开张前到,有利于讨价还价。 这时候的江城已经有点闷热了,柳侠去年开学时的两身衣服真的不能再穿了,裤子和上衣都短了截,秋衣秋裤倒还能穿,因为有弹性,再个,里面的衣服短点也没人能看到。 他现在唯还算合身的就是军训时发的那套训练服,也不能说是合身,只能说是勉强够长,宽处倒是绰绰有余。 他觉得自己那两件上衣还能再将就俩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必须先买两条裤子,裤子的要求很简单:结实,舒服。 毛建勇很干脆的拍板:“牛仔裤!” 柳侠给吓了大跳:“牛仔裤?我要是回家穿着牛仔裤,我家人肯定会觉得我学坏了,在荣泽,长头发和牛仔裤是流氓坏小子最重要的两个标志。” 其实很有个原因,牛仔裤比其他裤子都要贵啊! 柳侠其实心里挺喜欢牛仔裤,尤其是他们前几天刚刚看了《霹雳舞》这个电影,他发现电影里那些不显眼的配角都穿着牛仔裤,也就是说牛仔裤其实在外面的世界应该是种非常普通又普及的服装。 而且,他喜欢影片里那些人活力四射的舞蹈,但却不喜欢那些人的发型和衣服。 可在电影里,那些人也都有着和平常人样平凡却善良的心,他们只是爱好和成人的期待不太样而已,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以衣服的款式来判断个人的品行是错误的呢? 张福生的个子在北方也算是很高的,在江城很难买到合适的衣服,他刚刚买了条土黄色裤子,大家和他本人都不喜欢,难看又老土,但只有那条他穿上勉强能盖住脚面。 现在他副时尚先锋的模样对柳侠说:“对,就是牛仔裤,你这身材,穿着肯定可得劲,最主要的是,牛仔裤结实,跟帆布差不,咋磨都不烂。” “牛仔裤确实很结实,条可以顶其他裤子几条!”德清又加了把火?br 柳侠看看黑德清身上那条怎么穿都不嫌脏也不皱巴的牛仔裤,咬咬牙:“好,就牛仔裤。” 于是,毛建勇用六块钱给他买了条裤缝是用暗红色线来缝的微喇牛仔裤,又花三块二买了条普通的裤子。 柳侠是又喜欢又难受。 喜欢牛仔裤厚实,看就很结实;难受下子花了那么钱,个月的余钱下就剩不到半了。 几个人又在个摊子上看上了种圆领t恤衫,毛建勇二十块钱拿下七件。 柳侠本不想要t恤,可其他六人坚持他们寝室这次算集体活动,谁不穿就是想吃里扒外背叛219,他只好选了件海蓝和白色相间的宽条横格的,其他人的都样,除了颜色。 几个人买了衣服回到寝室就开始试穿。 他们里面穿衣服最有型的是德清和云健,德清身材高,肩膀宽,把衣服撑的正好。 张福生虽然个子高,但说不了为什么,穿衣服总是有点松垮的感觉,总之就是不好看。 云健有大都市男生的气质,穿什么看着都洋气。 不过今天,大家公认穿着牛仔裤和t恤的柳侠看上去最出彩,如果不是他那张脸给人的感觉比较少年儿童,皮肤也有点草草的黑,绝对算得上玉树临风。 柳侠穿上衣服和云健比的时候,才发现他居然已经比云健还要稍微高那么点点,这个发现让他太高兴了,却让云健很是郁闷。 星期早上五点半,柳侠和往常样起床去跑步,在游泳池边读英语,然后和寝室里的人汇合吃饭,切都和往常样。 吃完饭,云健和毛建勇还催促他赶紧去大地那边蹭《地球形状及外部重力场》,并交代他第二节定要回来准时上,因为是他们的专业课《工程力学》。 柳侠到了大地的教室,发现偌大的教室没几个人。 这种专业课是必修课,如果考不好,老师是不会像有些辅助课程那样网开面给及格分的,柳侠因为经常过来蹭课,和大地很人都很熟,尤其是218的,他们平时偶尔也会旷课溜号,但很少敢在这种课上马虎,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218居然个人没有。 不过柳侠的疑惑只持续了不到三分钟,老师开始讲课,他的注意力马上就全部回笼了。 下课后,柳侠问和他起出教室的大黑框眼镜学长:“今天怎么这么人缺课呢?” 学长惊奇的看着他:“你不知道?” 柳侠迷茫:“知道什么?” 学长抱着书继续走:“回寝室等着吧,他们中午肯定回来吃饭。” 柳侠注意到今天校园里格外安静,下课时间外面也没几个人,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回到他们本班的教室,正好到上课时间,教室里竟然只有他个人。 黄有光教授问他:“咱们是就在这里上课,还是找个其他比较适合谈心的地方去聊天?” 黄有光四十来岁,有五年国外求学史,为人风趣幽默,但教学态度非常严谨,柳侠看得出,他虽然和自己开着玩笑,心情却并不好。 柳侠问:“黄老师,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黄有光说:“今天是五月四号,如果我估计的没错,现在全国各大城市的高校学生应该都在街头,他们的口号是‘反贪污、反腐败’,你怎么没参加?” 柳侠睁大了眼睛:“游行?我........我说吃饭的时候怎么觉得他们有点不对劲,原来是这样........,他们,他们什么都没跟我说,还鼓励我去大地那边蹭课呢!真不仗义。” 如果不是老师在跟前,柳侠真想脚把课桌踢飞。 黄有光看着外面沉吟了片刻:“为国分忧是大学生最起码的觉悟,如果连大学生都不再有热血和激情,那么这个国家基本也就完了. 但是,我还是觉得他们应该安排好课业,世界已经过了只凭热血之躯就可以安邦兴国的时代,科学技术的力量将在国与国的竞争中起到决定性作用.......” 他收回目光看着柳侠:“对我来说,个学生听课和千个学生听课是样的,坐下吧,我们开始讲课。” 柳侠听了他从开始上学以来最令他难忘的节课,个教授,个学生,个丝不苟的讲,个聚精会神的听。 下课,柳侠恭恭敬敬地给黄有光鞠了躬。 黄有光的眼神变得温和平静:“打算去找他们吗?” 柳侠点点头:“嗯,我们直都是在起的,我自己也想参加这样的活动。” 黄有光说:“课业上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找我。” 柳侠跑出教室,飞奔回寝室,把书本扔到床上就又跑了出来,几步跳下楼梯,往外面冲,可是........ 他看到了远处的人群,源源不断的人向寝室楼这边走过来,他懊丧的在那里,等着,心里有被排斥在外的失落。 先到的是218的几个人,宋岩看到柳侠就跑了过来,非常兴奋的对他说:“我们跟你们寝室的刚刚走散了,不过没事,他们也快回来了,你不知道那场面壮观,啊,不知道八十年前的今天和我们今天是不是样!” 柳侠气愤地瞪着宋岩:“你们都不告诉我,什么意思啊?” 宋岩点也不内疚的笑:“ 五四青年节,青年你懂吗?你才大啊?十八岁都没有,你去干什么?嘿嘿,主要是你们寝室几个,他们想让你在家听课记笔记呢,毛建勇害怕再补考。 ” 正说着,柳侠就看到张福生出现在人群中,柳侠放过了宋岩,在那里恶狠狠的盯着他们寝室那几个人。 被几个人拉回寝室,柳侠的气还没有消。 他是喜欢读书上课,但今天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不知道,这种被朋友摒弃在外的感觉真是太糟心了。 自从他和毛建勇和解之后,他们寝室几个人就相处的很融洽,柳侠对自己的寝室和班级非常有归属感,可今天这件事,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黑德清把小包东西递给柳侠:“热干面,皮蛋,别生气啊,我们几个绝对没有其他意思,主要是知道今天有黄教授的课,不想让你耽误,再就是你太小了,你这个年龄基本上都在读高、高二呢,不是干这个的年龄!” 柳侠愤愤的说:“可我就是大学生啊!我虽然没有十八岁,但我思想成熟啊!我十七岁的身体二十七岁的思想和意志,比你们都坚强。” 张福生打哈哈:“行行,你比我们都坚强,下次有事定带上你,快吃面吧,那是我们给你赔礼道歉的。” 柳侠很喜欢吃热干面,他们的学生食堂,天三顿主食都是大米干饭为主,也有馒头,但真的很难吃,不知道是因为面不好还是师傅手艺不好,看着还不错的馒头,吃到嘴里点面的香味都没有。 面条就不用提了,是很少有,再个有了也是被水煮的过了头,软趴趴的,不过柳侠还是得天天吃,所以,热干面就成了他的最爱,不过他很少买,贵,份吃不饱,两份钱太。 至于皮蛋,他只在黑德清生日的时候吃过次,特别喜欢吃,但因为个就要毛五,他再也没吃过。 现在,他就着皮蛋吃着热干面,听着那几个人情绪激动眉飞色舞的说着刚才上街游行时的事情,没点享受的感觉,肚子都是气。 第51章 欲望文 第52章 快乐大学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52章 快乐大学 游行后的大约周时间,学校都在找活动的组织者个别谈话。 219寝室詹伟、云健和张福生也被喊过去了,但回来后都很平静。 学校对他们的行为没有过的指责,只是劝导他们应该把学业放在第位,做为大学生,积极参加社会活动学校很支持,但发动同学集体旷课参加,即便是爱国活动也是欠妥的。 测绘大学是专业性非常强的理工类学校,学生平时课业比较繁重,没少时间参与其他活动,这次活动的发起者是他们隔壁的师大和江城大学,他们学校只是响应,并且这次江城的学生游行秩序很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所以个星期后,柳侠他们学校对这件事的反应基本就过去了。 不过,这次活动带给219寝室的影响却远远没有过去。 这次活动受益最大的是张福生。 张福生在游行时,和他在本校仪器仪表专业二年级的女老乡乔艳芳建立了比较亲密的关系。 张福生和乔艳芳的老家相距不远,但分属两个不同的市,他们寒假回家的时候需要转好几次车,张福生那时候就非常照顾乔艳芳,俩人那时候就比较熟悉了。 这次游行,身为校学生会成员的乔艳芳是主要组织者之,本来是和詹伟交往比较,不知道怎么来二去的张福生也参与进去了,而且鞍前马后的对乔艳芳交待的事情格外上心。 游行那天乔艳芳穿了个高跟鞋,脚磨破了,在艰苦朴素上仅次于柳侠的张福生看到后,马上借了毛建勇十块钱,去给乔艳芳买了双回力鞋送过去,并路护送回学校。 从那天开始,张福生练习吉他的时间明显缩水,脱离219小集体单独活动的时间明显增加,并且把云健对朦胧诗的痴迷全盘接受了过去。 他给乔艳芳写的情诗被云健抢过来,柳侠和另外几个人也扑过去看了。 和张福生憨厚粗犷的外貌截然相反,他写的现代朦胧派情诗极致的细腻婉约。 柳侠觉张福生写的比那些著名诗人还好呢,不过......:“你干嘛把每句话都分那么行?要是这样,你直接按中国以前的传统行书习惯,右起竖写不就可以了?” 张福生说:“这,这个........可现代诗不都该这样吗?” 张福生和柳侠真都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的老话。 张福生看着憨直木讷,写出来的文章和诗歌却都行文流畅、语句优美、感情细腻充沛。 柳侠看着精灵鬼透,说起话来也算得上伶牙俐齿,可旦提笔写作,出来的东西都是干巴巴的,主谓宾个不少,粗看什么毛病没有,整体读,每篇都像是比较精密点的用具的说明书,任何修饰语都没有,总是用最简单直白的语言,直奔主题而去。 另外个因为这次事件有重大改变的是云健,而且受云健所累,柳侠最近也不得安宁。 游行那天,云健和隔壁师院个男生杠上了,原因居然是因为跳霹雳舞。 云健第次在学校看《霹雳舞》这个电影,就被里面那奇异而姿彩的舞姿给迷住了,干脆彻底的抛弃了他诗人的梦想,不惜旷课,追着电影在江城的影院看了十来场,看完回到寝室就开始根据记忆模仿练习。 云健确实对霹雳舞入了迷,那天游行队伍在个街口临时停留,他下意识的滑了两步,不知怎么就被旁边师院几个人给看到了。 其中个男生过来,在云健面前滑了好几步,还做了两个机器人动作,那神态,那眼神,炫耀和不屑直接写在脸上了。 云健原来自觉自己的舞姿已经颇有了点模样,但看到那个男生的动作后,被气得满脸通红却点办法没有,那个男生的动作确实非常有感觉,比他跳的好。 回来后的云健决定发愤图强,定要练得比电影上那些人还要牛逼,到时候定要去师院把场子找回来。 但练舞是件很枯燥的事,他得找个人跟自己起练,摽着劲才能快进步,也容易找到感觉,而且有个人起就好像有了面镜子,从伙伴身上看到自己可能出现的问题。 柳侠不幸被云健挑中。 原因是他们起看完《霹雳舞》那天晚上回来,柳侠时激动,比着和云健蹦高儿,虽然他学人家登山步的动作被云健笑话像锄地,他却依然蹦跶的很欢快惬意。 柳侠每天都有看不完的书做不完的事,坚决不肯陪云健跳舞。 但云健铁了心要拉他下水,施展出从毛建勇那里学来的厚脸皮功夫,天到晚缠着他。 柳侠中午练字他就在柳侠跟前,脚就差没直接踩柳侠脚面上了,各种扭动摇摆咔咔咔,各种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嘴里还发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来伴奏,整个寝室都被他祸害的不能睡午觉。 张福生第个受不了,他要给乔艳芳写情诗,他要为乔艳芳练习大堆出自不同国家的‘爱的小夜曲’,云健这么闹腾直接影响他的创作灵感啊! 跟着炸毛的是毛建勇和詹伟,这俩人要是天不午睡,下午就跟丢了魂样,走路都是用飘的。 于是219另外几个人迅速达成共识:“幺儿你得陪老四练,原因,,看完电影回来就是因为你和他起瞎起哄他才上劲的;二,你年龄小瞌睡少,所以有时间;三,你年龄小适合学跳舞,愚兄们老胳膊老腿儿的,如果学那个可能会闹出人命来。” 柳侠说:“毛建勇和黑德清呢?”这两人都比云健小。 毛建勇马上躺倒拿起本书看:“愚兄属于斯文俊雅型谦谦君子,历来是动口不动手。” 黑德清摆出健美先生标准姿势:“愚兄乃赳赳武夫,”换成电影中武人打斗之前的开场动作:“哈——,只练武,”扭腰,翘兰花指:“不练舞。” 云健对着他吼:“滚!” 沙永和摊开手:“看,你要是不同意,影响咱寝室的安定团结!” 柳侠就这样被迫上了贼船,每天牺牲了中午练习毛笔字的时间陪云健滑步,抽筋,伸脖子,晃脑袋,擦地板,抹玻璃....... 躺地上打滚的暂时没练,柳侠是因为坚决不肯让自己的衣服在地上揉搓,云健是因为试了次,左腿给磕得青了大块——地方不够大。 进入五月后,江城的气温迅速升高,那种潮湿闷热的感觉又来了,柳侠每天早上跑步后都要到卫生间用凉水冲个澡,晚上睡觉前那冲是必须的,否则身上粘兮兮的根本没法入睡。 他现在半月给柳海写封信,都不长,他不想耽误柳海的时间,所以跟柳海说如果太紧张,不用回信。 柳侠在信封里给柳海夹带了十块钱,让柳海定要吃好饭。 柳海回信让柳侠不用再给他寄钱,他每天的中午饭都是三嫂苏晓慧给送的公安局的饭,非常好,而且柳凌每个月都给他寄十块钱,并交代他不要接三哥柳川的钱。 三哥结婚了,为了办婚礼还借了不少钱,他们不能再让柳川花钱了。 柳侠现在的体育活动除了早上的跑步和每天的霹雳舞练习,偶尔还会和詹伟打打乒乓球。 学校里打乒乓球的人不少,詹伟算是比较好的,能和柳侠走几个回合,但他的水平比邵岩相差很远。 柳侠有时候会想,邵岩是在原城哪个地方复读吗?今年他会参加高考吗?还是他此刻正在某个军校的训练场上汗流浃背舞刀弄枪呢? 虽然每天都很忙,但有项活动是柳侠再忙也从来都不肯错过的,那就是学校每个周末在大礼堂放的电影。 学校放电影每次都是两到三个片子,其中定有部是译制片,《三十九级台阶》,《汤姆叔叔的小屋》,《莆田进行曲》,《开往克拉列沃的火车》,《胜利大逃亡》,《茜茜公主》,《幸福的黄手帕》,《第滴血》,《伦敦上空的鹰》,《迪斯科舞星》,《霹雳舞》.......... 《海市蜃楼》,《南北少林》,《密令截击》,《直奉大战》,《女驸马》........ 因为《胜利大逃亡》,柳侠认识了足球; 因为《茜茜公主》和《幸福的黄手帕》,柳侠知道了爱情; 因为《第滴血》他给柳凌写了封快十页的信; 因为《海市蜃楼》他对西北沙漠心生向往; 因为《霹雳舞》和云健在寝室里比着蹦高儿; 因为《南北少林》决定暑假回家就去少林寺看看,要不,让猫儿去少林寺学武? ........ 绿草如茵的足球场据说基本上都在欧洲和南美; 茜茜公主和光枝的爱情属于白日梦系列; 幻想中的西北沙漠风光被现实中的沙永和几句话给摧残得避之唯恐不及; 给柳凌的回信倒是有了真实的反应,柳凌回了他七页信。 不过,信最后原本应该是空白的地方有句龙飞凤舞的话:幺儿,你是嫌你五哥还不够累吗? 信里还有几张照片,都是柳凌训练或读书时的。 柳侠不得不承认,军校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的,尤其是他五哥这种从部队考进去的,亚历山大。 柳凌在后面补充的句话让柳侠对某人管闲事的不满下子就变成了开心:陈连长刚刚挨了训从家里被赶出来,此刻脆弱如失恋少女,幺儿咱大人不记小人过。 关于他对少林寺的遐想,猫儿回信是这样说的: 俺大伯说少林寺里都是和尚,和尚都得住在庙里,不能回自己家。 俺大伯还说,小和尚每天都得起来可早,去给大和尚端尿盆。 小叔,我不想当小和尚啊,我会可想你,光想回家,我也不想给别人端尿盆....... 柳侠觉得自己那个玩笑开的简直就是缺心眼,还有大哥,他什么时候居然学会恶作剧了? 柳侠赶紧回信补救: 宝贝猫,小叔跟你说着玩呢,小叔才不舍得叫你去当和尚呢,当和尚还得在头上烙戒疤,肯定很疼,咱不当小和尚,光去少林寺看风景,好吧? 听说那里风景可美....... 为了安慰以为自己要被送去当小和尚的猫儿,最后的落款是:非常非常想你的小叔。 柳侠和云健在寝室里练习那些抽筋、滑步、擦玻璃和偷鸡贼样的动作有了点模样后,经常引起围观,偶尔还会有人架秧子起哄,鼓掌叫好加吹口哨,最后终于把辅导员韩彤给招来了。 不过韩彤是忧心忡忡来,笑嘻嘻走的。 他要把他因为痴迷霹雳舞连课都不上的正在读初三的弟弟给带来,让他看看重点大学的高材生们学出来的霹雳舞是什么样子。 没有知识做铺垫,连玩儿你都玩儿不出水平,这是韩彤准备给他弟弟的忠告。 柳侠在练习的过程中慢慢体会到了跳霹雳舞的乐趣,现在是真正喜欢上了这项运动。 于是,每天他的午饭和晚饭都吃的像打仗,吃完马上回寝室练习。 他的“爆砰”真的像触了电,每次都引得张福生抱着膀子想躲远点怕自己也触电。 他跳“机器人”时关节活像是安装上去的,连眼神都是机械的感觉。 虽然他和云健天天都在寝室跳,每次他们跳的时候另外几个人还都是看得非常投入,黑德清和毛建勇现在也开始跟着他们起练。 沙永和则是每次看完后专门负责夸奖,他的经典动作是慢慢的挑起大拇指:“嗯,好的哼嘛!” 连张福生都有点跃跃欲试,因为对面穆伟民告诉他,女孩子对潇洒的男生容易动心:“跳舞绝对是潇洒男人的标准之哦!” 云健则信心大增:“暑假前咱就可以去单挑师院那傻逼了,幺儿你这手管保直接震死那丫的!” 五月底,柳侠接到柳海来信,他的摸底考试全年级排名97,和他同在班的楚小河排名百六十二。 柳海对自己的成绩非常担心,柳侠却对他信心十足。 荣泽以前没人学过弹琴、画画,所以也没有人报考艺术生,他们对艺术生的录取点也不了解。 但大城市报考艺术生的,云健和詹伟对此比较了解,他们说艺术生文化课分数比正常录取的要低很,二百都是有可能的。 柳凌打听的情况也是如此。 如果真是这样,柳海的成绩绝对没问题,何况这还是柳海回来后第次参加考试,难免有点不适应,柳侠相信,个月后柳海的成绩还会好。 楚小河的成绩柳侠觉得今年基本没希望,但再复读年的话,他觉得楚小河肯定能上线,因为楚小河到荣泽高中不到年,这点时间不足以弥补他以前落后的部分。 楚小河刚到荣泽高中时和他跟柳海当初的情况样,都是排在六百名以后,年的时间楚小河能进入前二百名,说明楚小河绝对是有潜力的。 他给柳海回信的时候,在里面给楚小河带了张单独的信,他当然不敢说自己的判断,只是鼓励楚小河努力。 时间进入六月后,柳侠的心开始不安定,他想猫儿,他想父母、大哥和家里每个人,他还担心柳海,反正他就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家。 柳侠着急担心的结果就是拼命学习,等着考试,好像只要他好好学习了,考试就能快点到来样。 在这样迫切的心境下,江城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候变得加煎熬,到第门开始考试的时候,柳侠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把皮箱提前都收拾好,随时准备走人。 柳侠在考完第科的时候同时收到了柳凌和柳钰的信。 柳凌告诉他,暑假自己不能回家了,他们要回原部队进行训练。 柳凌当初报考的时候,就是打算还回到自己所在的部队的,所以才会报了和自己部队兵种相吻合的装甲兵学院,其他两人也是和他样的想法。 他们都很喜欢自己的部队,他们部队对战士的军事技能素养要求很高,三个人都担心他们在军校的训练量和强度都不够,毕业后回去会被战友落下。 而且按军校的规定,军校学员本来就要求至少有年的假期必须到部队进行实习,柳凌他们所在部队的首长也明确提出了要求,他们以后每年都只有寒假可以回家,暑假全部归队训练。 柳侠看完柳凌的信很失落,他已经准备了好几本书,准备回家后和柳凌起看,大部分都是目前大学生里最热门的哲学书,他看不大懂,他觉得柳凌肯定可以理解这些书里蕴藏的深刻思想,然后指导他。 还有,他好几年没有和柳凌起在凤戏河里肆意玩耍了,那种感觉他很想念。 柳钰信里说,刘冬菊自从怀孕后,变得加不可理喻了,前几天他从家回厂子里的时候,奉柳长春的命令去看柳茂,已经挺着大肚子的刘冬菊正在对着柳茂撒泼,把柳茂的脸都抓了好几道血檩子,原因是她听说柳川结婚时柳茂上了二十块钱的礼。 望宁现在般同事之间结婚随礼都是五块钱,特别要好的会上十块,但已婚的哥哥姐姐通常都要上五十左右。 柳钰说:其实,二哥提前还给了俺伯二百块钱,让给三哥买个梳妆台,这是最后过礼时三嫂家提出来的。 三嫂娘家临时决定陪送台双缸洗衣机,陪送的家具就要减少,希望咱这边买件,就是梳妆台。 俺大伯和俺伯商量事那天正好二哥回来了,他当时没吭声,过了两天让长兴叔捎回来二百块钱。 我不知道,要是有天刘冬菊知道了这事,会跟二哥闹成什么样。 幺儿,我现在跟你样,特别想当独身主义者,我害怕孙玉芳要是过了门也变成这样,那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幺儿,你是没见过刘冬菊,她平常看起来点也不泼妇,长得也比较漂亮,刚开始见她的人还都会觉得她可有文化,是跟大嫂样贤惠的女人呢。 接触时间长了才知道,她特别自私狭隘,还嫌贫爱富的很,撒起泼来跟牛三妮差不,只不过是她上过高中,看的书点,比牛三妮会装洋蒜。 我真怕孙玉芳也是这样的人,俺大伯又说过,咱家的人都不准离婚,如果孙玉芳变成刘冬菊这样,我不得倒霉辈子? ....... 柳侠放下信,脑海里全是猫儿的小身影,还有柳茂举着猫儿要摔死的样子。 那时候柳茂还没有再娶,他已经那么嫌弃猫儿,现在,他有了个泼妇老婆,还将要有个孩子,他应该不会想起猫儿了吧? 柳侠是七月号晚上坐的车,依然是和云健他们起。 夏日清晨耀眼的阳光里,女售票员用亲切的荣泽话喊出“荣泽新汽车到了,下车啦”的时候,柳侠看到了在只有很小片的法国梧桐树的树荫里的柳川和猫儿。 他跳下车,在静悄悄的小城边缘,把他黑泥鳅般的小宝贝举得高高的,听着他咯咯的笑,听着他欣喜的喊“小叔,小叔你可回来了!” 柳侠的心瞬间被快乐充满。 第52章 快乐大学 欲望文 第53章 柳海的高考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53章 柳海的高考 被柳侠迅速窜高的身体惊住的不光是猫儿和苏晓慧,已经米八三的柳海也不太相信,但他很快就喜笑颜开的抱着柳侠抡了圈:“跟五哥样,太瘦,不过幺儿,你竟然敢穿牛仔裤?真牛!” 柳侠很跩的摇摆了两下:“只要有颗火红哩心,穿啥都是社会主义好青年!” 柳川骄傲的看着自己两个无比帅气的弟弟,把打来的四份菜放在树荫下的小桌上:“猫儿,帮三婶儿拿筷子,幺儿,小海,吃饭。” 猫儿高高兴兴的给大家分发碗筷,每发个就看看柳侠,柳侠就对着他龇牙笑,猫儿也嘿嘿的笑。 他也不知道为啥,反正从看见小叔开始,他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老是想裂开嘴笑。 苏晓慧把个落地扇放在他们旁边,从屋子里拉出根很长的电线插座,猫儿看着电扇摇着头转了圈,就蹲下去慢慢把电扇挪了点,看看吹风的方向正合适,才起来坐在柳侠身边。 柳川对柳侠说:“特别聪明,看您三嫂摆弄了回,每次只要挪动,他就会过去把方向调整到最得劲的地方,晌午您三嫂要是做面条,他就帮忙剥蒜,您三嫂买菜回来,他大老远就跑过去接着。” 苏晓慧外表看起来几乎没有变化,还是用手绢扎着马尾巴,漂亮开朗,只是脸上的笑容带着浓浓的幸福,她看着猫儿说:“嗯,清早起来还自己叠毛巾被,叠哩可齐整了,我跟您三哥说,要是俺俩有了孩儿,能跟猫儿这么乖这么聪明就好了。” 柳侠摸摸猫儿的头:“真这么乖?” 猫儿小脸儿有点红,不好意思,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柳侠,有点骄傲的小模样。 柳侠把块红烧肉放在猫儿的碗里,猫儿端起小碗,把肉扒拉到嘴里,闭着嘴,跟个小松鼠样嚼着,眼睛却直看着柳侠。 柳侠干脆把他抱在自己腿上坐着,猫儿有点吃惊,但也不动。 苏晓慧笑起来:“这么热,再让他坐你腿上,你腿上非出痱子不可,吃了饭你跟猫儿去屋里睡会儿吧,地上铺着大凉席呢,孩儿老想你,知道你今儿回来,夜儿黑都没咋睡,光听您三哥说你老疼猫儿,今儿见了才知道,可真是呢!” 柳海说:“三嫂你不用管他,猫儿就是幺儿养大的,半年不见,他肯定想哩慌,就叫他抱着吧!” 猫儿是上星期柳川回家时候带过来的,他们考试完了,老师要批改考试卷,七月号去领通知书就放假了,柳川路过关家窑去给关淑萍说了声,直接就把猫儿带回来了。 柳侠回来后肯定要在荣泽陪着柳海到高考结束,但让柳侠回到荣泽了还不跟猫儿在起是不可能的,这么热的天,柳川不想让柳侠来回跑,从望宁到柳家岭的那段路,他现在走趟都热得几乎要中暑。 柳川和苏晓慧结婚后并没有把卧室和厨房分在两处,单位分给柳川的这间房子在家属院的最东头,旁边还有几米空地,他们在那里加盖了间单独的小厨房,有时间的话俩人就做顿饭,大部分都在公安局的食堂吃。 柳川忙,苏晓慧今年第次带高三也忙,没办法按时按晌做饭。 苏晓慧在荣泽高中分到的房子现在柳海住着。 柳侠看了看柳川婚后的小屋子,张朱红色的大床,张有单位标记的三斗桌上放着个电视机,床对面是个大立柜,上面放着个皮箱,个梳妆台,门后放着个浅绿色的双缸洗衣机,洗衣机旁边竖着个卷着的凉席。 房子不大,这些东西就把屋子塞得满满的,中间只剩下块可以铺张双人凉席的地方。 但房间收拾的干净整齐,透着股宁静的温馨。 柳侠松了口气,至少看起来三哥的房间并不比别人的新房寒碜。 柳侠回来了,猫儿就不用再和柳川住在起了,柳侠带着他和柳海起住。 猫儿特别懂事听话,柳海回来的时候,他连话都很少说,绝对不打搅柳海看书或休息,让柳海都不好意思,他对猫儿说:“六叔没那么娇气,考好考不好,也不在你跟六叔说几句话,你在这里尽管想咋就咋,中不中?你要是再这么小心翼翼哩,您小叔非揍我顿不可。” 猫儿这才放松了些,终于肯大声跟柳侠笑闹了。 柳侠回来的第二天,就趁柳海吃中午饭时领着猫儿去找楚小河。 柳侠穿着牛仔裤,上面是件放假前毛建勇去给全寝室买回来的纯白圆领t恤,这样的打扮在荣泽是很时尚的,柳侠本人虽然完全没感觉,但他本身也是非常显眼的。 所以楚小河老远就看到了他,却只是端着碗了起来,并没有过来,直等柳侠喊他的名字,他才跑过来。 楚小河的模样应该说变化还挺大,主要是带上了近视镜,他看柳侠的眼神又高兴又羡慕:“我还以为你会不认识我了哩,您放假了?” 柳侠看了眼楚小河碗里拌了肉臊子的面条,笑着说:“嗯,夜儿清早回来哩,搁俺三哥那儿,到黑才过来陪俺六哥,你咋样?凤河哥哩?” 楚小河看看周围那些蹲在树荫里吃饭的同学说:“我就这样呗,使劲学,听天由命;俺哥搁工地上哩,他给人家看现场,天到晚都不能离开。” 柳侠说:“要是听天由命就不用使劲学了,小河,你肯定中,真哩,我就是这么感觉哩,觉得你定会考上大学,使劲学吧!” 楚小河用力点点头:“我知道。” 柳侠和楚小河说了没久就离开了,楚小河和柳海他们现在分分秒秒都金贵,他不能耽误他们。 吃晚饭的时候,柳侠试探着问了下苏晓慧:“三嫂,就这几天,能不能叫小河跟俺几个住起?” 柳川把话接了过去:“他不住,您六哥回来没几天就跟您三嫂说过想让小河过来起住,寝室里热的住不了人,小河说啥都不肯,您三嫂跟他说他也不过去住。” 苏晓慧说:“小河跟他哥其实都是挺讲究哩人,不肯给别人添麻烦。” 既然这样,柳侠也没再去劝楚小河,他想,如果换个位置,他自己应该也不会去住。 这个念头闪现的时候,邵岩的影子也从他脑海里闪而过, 柳侠又跟柳川说,最近都不能让柳海吃饭店的东西。 219寝室里只有张福生不是应届考上的,他复读的原因说起来让柳侠都有点后怕,是高考期间食物中毒,考英语的时候根本就没进考场。 张福生那个表哥在县城工作,人非常好,张福生高考的时候,他请了假专门照顾张福生,和柳川当初让柳侠每天中午吃他最喜欢的烩面样,张福生他表哥也是每天在学校附近的个小饭馆给他占了位置,让他吃最喜欢的肉丝炝锅面,每顿还特意给他买盘肉吃。 结果,就是那盘肉出了问题,张福生中午吃了饭,下午进考场前就上吐下泻,肚疼的厉害,最后浑身关节都疼,被送进了医院。 柳川听了张福生的事也有点后怕,决定柳海直吃公安局的食堂就好,胖师傅做饭很讲究,不但味道好,锅灶也特别干净,肯定出不了问题。 看着柳海吃了晚饭去上晚自习,柳侠提了兜东西和猫儿起出来。 王占杰的校长办公室还在原来的地方,柳侠敲敲门,里面传出王占杰浑厚的声音:“进来吧!” 柳侠推开门,叫了声:“王老师。” 王占杰手里拿了两本书正准备出去,看见柳侠笑了起来:“柳侠呀?年就长成大小伙子了?还是个帅小伙哩!”他看到了旁边直牵着柳侠手的猫儿:“这是——猫儿吧?咋不吭声哩孩儿?” 猫儿看看柳侠,还是不吭声。 柳侠说:“猫儿,叫,叫.......”他也不知道该让猫儿叫王占杰什么合适。 王占杰爽朗的大笑:“叫爷爷吧,我长得老相,叫爷爷看着合适。” 猫儿居然就真的叫了声:“爷爷。” 柳侠也笑了起来,把手里的东西双手递给王占杰:“王老师,这是我从江城捎回来哩皮蛋,嗯,剥开了,切成几牙倒点酱油拌拌就中了,用热馍夹着可好吃,后味儿特别香。” 王占杰楞了下,还是伸手接了过去:“你这是给老师送礼来了?” 柳侠愣:“送礼?就是几个鸭蛋做成哩皮蛋,这........” 王占杰再次大笑:“没事没事,我收下了,不过就这回啊,以后你回来来看看老师,老师就可高兴,不要再拿东西了。” 柳侠点点头:“知道了。” 王占杰打开口袋看了看:“只听说过没见过,要真像你说哩恁好吃,我拿回家叫俺娘跟您师娘他们都尝尝。” 王占杰又问了柳侠几句在学校的情况,听说他上学期拿了等奖学金,非常高兴,鼓励他继续努力。 柳侠很快就告辞出来了,王占杰晚上还有课。 皮蛋是詹伟让他妈帮忙买的,是熟人家自己做的,比商店里个便宜三分,柳侠不敢乱花钱,买了五十个,除了毛建勇家乡那边也有所以没买,寝室其他人都买了,德清买了二百个?br 柳侠还给猫儿买了两身衣服和双凉鞋,柳葳、柳蕤人双凉鞋,不过他见到猫儿就看到了他脚上穿的也是凉鞋,柳川给买的,猫儿还美滋滋的伸着脚给他看。 以后的几天,柳侠和猫儿过的很有规律,早上五点半起床,洗漱后俩人沿着街道到泽河边跑圈,回来到公安局正好赶上吃饭。 吃完后给柳海带份回荣泽高中,柳海吃完饭去上课,他人就在屋子里看书或写字,猫儿到荣泽柳川就给他买了墨水和两支毛笔,天也没耽误他练字。 写大概个半小时,两人去街上闲逛会儿,时间差不就去公安局吃饭。 黄昏吃过饭,柳海去上晚自习了,柳侠和猫儿起出去,出了老城不远就是庄稼地和小树林,俩人摸‘老古龙’,晚上大概能摸五六十个。 把“老古龙”交给柳川,柳侠就和猫儿准备看电视了。 猫儿总是搬个小板凳,端端正正的坐在电视机正前方三米远的地方,只手放在柳侠的手里,乌黑清澈的眼睛专注的看着那小小屏幕上的神奇世界。 十七寸的黑白电视机,给他带来无限的惊奇和快乐。 看到喜欢的地方,猫儿就会看柳侠的脸,想知道他喜欢的,小叔是不是也喜欢。 每当这个时候,柳侠就捏捏猫儿的小脸蛋儿或鼻子,给他个会心的笑。 柳海每晚上能吃到二十来个老古龙,柳侠说这是给他补充营养的。 柳侠这几天对荣泽高中最大的感觉就是紧张和压抑,虽然校园里只剩下三年级的学生,比他测绘大学的校园看上去还空旷,但所有的学生都是天到晚抱着书本,老师们也都是神情严肃行色匆匆。 虽然是年轻的高中生,但学校却没有测绘大学那种青春飞扬的气氛。 还有苏晓慧,她甚至比柳海和楚小河紧张,她第年带高三,学生考不好是个人的事,如果她带的班成绩不好,她觉得没办法给学生和家长交待,心理压力非常大。 七月七号大早,柳海,柳侠和猫儿起去公安局吃饭的时候,出学校门就看到了提着两个饭盒过来的楚凤河。 楚凤河看上去比以前在望宁时好了很,至少脸色不那么灰暗了,只是左下颌的伤疤在他瘦削的脸上非常扎眼。 柳侠带着猫儿和楚凤河起,在原来邵岩租住房前的大槐树下等柳海和楚小河的时候,楚凤河告诉他: “从去年小河来荣泽到现在,我次都没叫他回过望宁,俺俩哩地都是我趁他上学时候请假回去收拾,星期天和放假,小河就跟我去工地住,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叫俺小河回望宁了,那老杂种心完全黑了,他听说柳川哥给我找了事干,可能挣了钱,就趁我回去干活时候去找我,说他现在身体不好,我是他孩儿哩,该养活他,他不让我端屎端尿伺候他,让我以后每月给他交20块钱,要不就去乡里告我。” 楚凤河现在白天晚上干两份活,个月挣四十五块。 柳侠说:“这种王八蛋,跟他说啥都白搭,直接拿脚把他踹死就妥了。” 楚凤河说:“我怕真可能有那么天。” 等待柳海考试的三天,柳侠觉得比他自己高考时还紧张,自己上场时至少心里有底,现在他觉得有劲用不上,只能干着急。 楚小河对考试的反应和其他大数考生差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好,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 柳侠安慰他说是他太紧张了,其实大家都是这样。 楚小河说:“我听柳川哥说你就不是,你每场下来都觉得考哩可好,柳侠,我今年肯定考不上。” 柳侠没办法了,不知道该说啥。 楚凤河说:“考不上你接着复习,哥到啥时候都供着你。” 柳海没觉得题太难,但整体感觉也不好。 柳海考完数学出来,王占杰过来问了下他情况,听他说完后,王占杰说:“我觉得挺不错,如果你其他几科发挥的都跟数学这样,应该没问题。” 话虽然这么说,大家的心却都还提着,毕竟这是高考,少平时成绩优异的学生折戟沉沙在其中,所以在成绩没有出来之前,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定能过线。 像柳侠那样考完后自我感觉那么好的,王占杰说他教了八年高中毕业班,只此个。 十号,柳海给曾广同写了封信,说了自己的感觉,信直接放进了邮电局门外的邮箱里,然后柳海、柳侠、猫儿搭车回家。 和他们起被柳川送到车上的,还有两布袋面,袋玉米面,袋白面。 柳侠问:“三哥,你往家买粮食干啥?咱家没了?” 柳川摆摆手:“没事,您都回来了,往家带点保险。” 在望宁下车,柳魁和柳葳拉着架子车等在路边,回去的路上,柳海、柳侠知道了柳川这个时候买粮食的原因。 原来去年年,因为天气干旱,望宁南部山区好几个大队粮食基本算绝收,柳家岭只有少量的头道坡地通过人工挑水浇灌少收了点,麦子平均家不到五十斤,秋天的玉米好点,人均有五十斤。 望宁新来的县长据说是城里人,认为荣泽这样个农业大县向国家申请救济粮丢了望宁县政府的脸,大幅度削减了救济粮的数量,望宁乡发放的救济粮不足往年的三分之,导致冬季来临时,南部几个山区大队差点出人命。 猫儿被牛家姊妹欺负那天,柳长青和柳魁就是跟牛坨和另外几个大队书记去乡里说救济粮的事了。 柳侠他们在家快乐的过春节的时候,家里大人其实个个的心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直到春节后乡里又追加了部分救济粮,他们才算就着春天的野菜和嫩树叶度过了春荒。 柳魁没有跟柳海和柳侠说,乡里现在管民政的年轻干事宣布完追加给各大队的救济粮转过身后那句牢骚:“靠,鸡巴要饭哩倒有理了,敢坐乡政府耍赖,都是从前叫王长民那帮人惯下来哩毛病。” 赵永祥的儿子赵学林今年十月中旬拉着粮食和蔬菜、粗布来到罗各庄,柳魁把风干的兔子给他时,赵学林踌躇了好会儿才说,他们以后不会再来罗各庄拉煤了。 这几年政策放开了,北边几个乡粮食,又卖不出去,家家户户现在都开始养猪养鸡,他们现在不用跟城里人争肉吃了。 但最主要的是,最近两年,望宁和三道河这边往北边倒卖媒的迅速增,现在不光有三轮,还有大卡车往那边送的,现在北面几个乡的人家只需要出几块钱,就会有人把媒送到家门口。 虽然送过去的煤没有自己来罗各庄拉的好、干净,里面的石头、树枝了点,但和寒冬腊月两三天来回在路上奔波受罪到罗各庄拉煤比,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 赵永祥比柳长青大好几岁,已经六十出头了,这两年来罗各庄的都是赵学林。 赵学林说:“今年五月俺来哩时候就想跟您说这事,路上听说这边旱哩老厉害,麦子可能都要绝收,我就没好意思说。 柳魁兄弟,真对不住啊,这是俺最后次来这儿了,跟我块来哩都是最早跟长青叔换过兔子哩几个人,他们也觉得老不得劲,觉得对不住您,可俺也是没办法,来回就得几天几夜,老难呐。” 柳魁已经注意到这两年和赵学林起来拉煤的人越来越少,这次是只有五六辆架子车,他早已经料到了这天,所以并没有吃惊。 柳侠和柳海听完柳魁的话,心里第个念头就是:以后家里咋弄?三哥以后每年得花少钱给家里买粮食啊! 柳魁看着两个原本因为回到家兴高采烈的弟弟面色沉重,马上笑着说:“别操心孩儿,日子总是往好里奔呢,听说望宁往三道河那条路也要铺成柏油路,到时候我就能挣钱了,现在有了钱,哪儿都能买到粮食,大哥能养住咱家人。” 柳葳说:“要是现在他们就开始修路,我也能跟俺伯块去挣钱,我现在啥都会干。” 猫儿坐在架子车上,他大概听懂了大人的意思,鼓着小脸说:“我好好学习,考上京都哩大学,挣可钱,给俺爷爷奶奶,还有大伯,娘,还有您,买可好东西吃。” 在凤戏河边,柳侠他们重复着往年夏天所有快乐的事,只除了柳海和柳侠不能再脱光了在凤戏河里洗澡。 他们毕竟还年轻,来自生活的压力还压不住他们充满活力的心,他们不会时时刻刻都惦记着那些沉重的事情。 柳莘已经跌跌撞撞会跑几步了,对什么都好奇,看叔叔哥哥们在河里玩的那么高兴,眼看不住他就想自己往河里跑,柳海简直跟前几年的柳侠样,老妈子似的直背着抱着他。 柳葳的狗刨儿已经很熟练; 柳蕤也行,但速度比不过猫儿,猫儿在水里真跟个泥鳅似的,从来不知道害怕,能在水里憋好长时间不露头。 猫儿的牛奶出现了断档,柳侠在荣泽给他买了五袋最贵的奶粉带了回来,每天让猫儿喝三次,这在他们这里是个堪称奢侈的消费,但全家人都没意见,柳侠自己省下的钱,他想分厘都花在猫儿身上,家里人也觉得应该。 星期六晚上,苏晓慧和柳川起回来了,柳川在家过了个星期天就回荣泽了,苏晓慧留在柳家岭。 苏晓慧不会缝衣服,所以除了帮孙嫦娥和秀梅择菜、做饭,她没什么事干,于是就辅导柳葳和柳蕤做暑假作业。 柳葳暑假后开学就要开英语课了,望宁初中的英语老师水平柳侠他们都领教过,很不怎么样。 苏晓慧提前给柳葳开小灶,从最基础26个字母开始教,柳蕤和猫儿也在旁边跟着学,他们对自己的新婶婶都很喜欢。 柳侠回来后的行书练习第次得到柳长青正面的表扬,因此得瑟了好几天,主动把每天练习毛笔字的时间增加了个小时。 猫儿现在练字是由柳长青辅导,他说柳侠现在的隶书有点散神,得认真的临帖归拢,需要静心体会,现在让柳侠指导猫儿,会把猫儿教瘸。 所以这个暑假大部分的时候,几个小家伙的毛笔字都是柳长青和柳魁在监督练习。 柳海每天和柳侠他们起爬树摘野果、粘麦季鸟、找枸杞子吃,看上去很轻松,但柳侠非常明白他心中的不安。 柳海在家里其他人面前都表现的很不介意,只有每天晚上回到他们住的窑洞,只有猫儿他们三个在起的时候,柳海才会把自己的担忧表现出来。 曾广同来信说,他可以保证柳海的专业课成绩没问题,就等柳海的文化课了。 柳海填报的志愿,是曾广同提前为他参谋过的,全部都是京都的大学。 七月下旬的个早上,苏晓慧吃早饭时忽然觉得不舒服,但也说不上具体是哪里难受,柳魁急忙跑去请来了吴玉妮,吴玉妮给苏晓慧摸了脉后笑眯眯的说:“害喜哩!您家又要添人了。” 这个消息让全家人都非常高兴。 猫儿问柳侠:“咱家又该有小弟弟了?” 柳侠说:“也可能是小妹妹。” 猫儿睁大了眼睛,然后皱巴着小脸儿说:“咱不要小妹妹中不中?” 柳侠惊奇:“为啥?咱家都是孩儿,您奶奶跟娘都想要个妞啊!” 猫儿说:“那妞要是跟柳牡丹样咋弄啊?” 猫儿的担心柳家其他人都没时间想,因为苏晓慧开始反应就非常严重,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勉强吃进去的东西会儿就又都吐出来了。 家里除了野菜,就只有在院子里和河边种的不的几种蔬菜,野果子现在还都不到成熟的季节,家人觉得还是让苏晓慧回荣泽养胎妥帖些。 苏晓慧当然很想和柳川守在起,但她知道柳川非常忙,她这样回去,除了给柳川添麻烦,没点用,到了荣泽妊娠反应也不可能消失。 而且她也非常喜欢住在凉爽的窑洞里,回到荣泽,又是天到晚都热的没地方去。 柳川星期六买了大堆东西回到家,知道苏晓慧怀孕后,高兴得只知道傻呵呵的笑。 柳长青把他叫到自己住的窑洞,告诉他以后不要再给家里买东西,也不用再给柳海钱,柳川马上也要有自己的家人了,得为自己的孩子和家考虑些。 柳川没说什么,星期天大早就起来,想去望宁给苏晓慧买点瓜果,孙嫦娥告诉他,柳海和柳侠四点就已经去了。 猫儿因为柳侠说天气热没让他跟着去望宁,第次和柳侠怄气,柳侠走之后他就自己坐在炕角里,早饭也不吃,柳侠从望宁回来后他不和柳侠说话,也不吃柳侠买回来的番茄和西瓜。 柳侠洗好了番茄,拿了牙西瓜坐在他身边,怎么逗猫儿都不张嘴,直气鼓鼓的瞪着他。 柳侠看猫儿是真生气了,心疼的不行,他故意喘着气说:“热死我了,孩儿,今儿太热了,小叔快叫热死了,你拿着西瓜,小叔得去河里洗个澡。” 猫儿下急了:“不敢,俺奶奶说哩,正出汗哩时候不敢下河,凤戏河哩水老冰慌,要是激着了会生大病,骨头会成天疼。” 柳侠下笑了:“还是俺猫儿心疼我,那你给小叔扇扇子吧,小叔老热呀!” 猫儿看着柳侠头的汗和被汗水湿透的t恤,撅着嘴拿起扇子,使劲给柳侠扇起来。 柳侠把西瓜放在他嘴边,猫儿鼓着小脸说:“你先吃我才吃。” 柳侠咬了口,然后再次喂猫儿吃,猫儿咬了口,俩人这就算和好了。 柳长青是无意中听到柳海说柳川单位同事都集资买楼房的事,柳川从来没有跟家里提过。 柳长青第次听说,以后上班的人房子国家可能就不给分了,可能都要让自己买,他看看自己的家,除了窑洞和里面的土炕,什么都没有,他拿什么去帮懂事顾家的柳川去买楼房呢? 柳川走后两天,柳钰回家了,他连续三星期赶工,没有回家,这次回来要呆几天,他给柳海买了个漂亮的硬皮日记本和双白色回力鞋,他坚信柳海能考上大学,提前把礼物送了。 柳侠拿出二十块钱给柳海,让他隔两三天就去望宁买些瓜果蔬菜回来,让苏晓慧吃。 柳钰把就给他推回去了:“现在家里哩事还轮不到你管,我有钱,我给咱三嫂买。” 以后每隔两天,柳钰和柳海去趟望宁,买回来的东西在凤戏河里冰了给苏晓慧吃,猫儿和柳莘也可以跟着吃点。 苏晓慧开始几天觉得吃进去还得吐出来,吐的时候又太难受,不肯吃东西。 孙嫦娥对她说:“只要是吃进肚子里了,就是再吐出来,孩儿搁肚子里也少会吃着点,你啥都不吃,孩儿咋长哩?” 苏晓慧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以后就坚持吃,吃了吐,吐完继续吃。 她真的挺想得开,再难受也不愁眉苦脸,还坚持教柳葳他们英语,她说:“反正也没听说过妊娠反应有吐死人哩,再难受也就是半年呗,熬过去就好了。” 苏晓慧的表现让家里所有人都喜欢她了。 这几天的晚上,柳侠好像又回到了在望宁上学的时候,柳钰、柳海、自己和猫儿挤在个大炕上睡觉,你蹬我脚我踹你下,说着各自班里发生的新奇事,然后出出某个同学的洋相,在不知不觉中睡着。 如果不是缺了个柳凌,那就完美了。 不过现在,他们的话题不太样了,柳钰基本上都是在说孙玉芳。 因为看到柳茂的第二次婚姻,柳钰现在对结婚是既渴望又恐惧,他的婚事已经被家里提上了议事日程。 柳钰二十岁周岁了,按照家里的算法,已经二十三了,村子里和他年龄差不的有不少孩子都已经满地跑了。 他不是柳川,没有正式的工资,不是商品粮,他耗不起。 柳钰把头抵在柳海的背上,喃喃的说:“小海,幺儿,我以后要是过哩不好,您可别笑话我啊!........我也想谈个跟咱大嫂那样漂亮又贤惠哩媳妇,我也想找个跟咱三嫂那样知书达理哩,她孝顺俺伯跟俺大伯俺娘,我对她也会可好,心疼她,不叫她干重活,她把家收拾哩干干净净哩,我回到家就觉得可美......... 可,谁叫咱穷呢,谁叫咱生到这大山窝儿里呢,出去了才知道为啥外面哩人都不愿意把闺女嫁到咱这边.........我不知道孙玉芳是不是真哩会像她说哩那样孝顺,可我不敢挑了.........错过了这个,我可能连个愿意嫁到咱这里哩女哩都找不着.......我现在可后悔我原来不好好学习.......可后悔可后悔.......” 柳钰回来的第六天中午,柳川带着柳海的通知书回来了:**美术学院,中国画系。 在柳钰、柳侠和柳葳兴奋的狂呼乱叫声中,柳海拿着录取通知书看了会儿,忽然抱住了在他身边的柳长青。 他已经比柳长青高出小半个头了,所以他是低着头,趴在柳长青的肩膀上,眼泪慢慢的流下来,然后越哭声音越大。 贯大大咧咧的柳海抱着父亲哭,让柳侠他们下都住了声,柳莘伸着手喊柳海:“六叔,六叔。” 猫儿拉着柳侠的手,轻轻问:“小叔,六叔是不是不想去京都?他想直搁咱家,是不是?” 柳侠把猫儿抱起来,蹭蹭他的额头,轻轻的“嗯”了声。 柳长青拍着柳海的背:“小海,好了孩儿,好了,我知道你每天都害怕,其实没事孩儿,你就是考不上大学,去京都几年长长见识也是好事,你就是考不上大学,家里也没个人会嫌弃你........好了孩儿,咱不怕了!” 柳海去京都读书,让人羡慕,但同时也是个巨大的压力,尤其是在柳侠和柳凌都考上大学的情况下,柳海承受的压力只有阅历够深的柳长青能体会。 柳海抬起头,抹了把脸,不好意思的冲全家人笑笑,眼泪却直往下掉,他跳进凤戏河里,撩起河水往脸上洒。 秀梅放下手里正纳着的鞋底儿,起身往家走,边走边笑:“擀面条擀面条,今儿咱还吃捞面条,去年给幺儿擀,今年给小海擀,要是以后年年都擀好哇!” 苏晓慧拿着柳海的通知书对柳川说:“我要是能教出个跟小海这样哩学生就中了。” 柳侠高兴的有点忘乎所以,把猫儿放地上,拉着他的小手就滑了几步。 猫儿睁大眼睛呆了几秒,随即抱着他的腿大叫:“小叔,小叔你刚才是咋走路哩呀,可好看,你再走回呗,再走回呗。” 柳侠惊觉自己在全家人面前暴露了秘密,有点心虚,装着若无其事的对猫儿说:“你看错了孩儿,看错了,小叔就是往回退了几步,没走好,有点.......” 柳海却下就看出了门道,被大学录取的快乐和轻松让他放下了所有的包袱,但他也怕生活在柳家岭这个闭塞山区的家人不能接受那么新潮的东西,他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跳上来拉着猫儿说:“来,看看六叔的录取通知书。” 猫儿虽然疑惑,但小孩子的注意力非常容易被转移,柳海教他认识信封上的字,他很快就把这章给忘了。 柳钰也看到了,差点大叫起来,但他看到了柳侠警告的眼神,及时闭上了嘴。 他听说,荣泽最近正在演部叫《霹雳舞》的电影,里面的人跳舞就跟飘样,荣泽现在的年轻人对这部电影都疯魔了。 晌午饭后大人都回窑洞睡午觉了,柳蕤身体瓤,柳莘还小,秀梅不让他们在河边睡,也给带上去了。 柳海和柳钰根本不担心柳葳和猫儿,俩人逼着柳侠跳舞。 柳侠对猫儿和柳葳都是绝对信任的,只交待了句“不敢跟大爷爷他们说小叔跳舞,大爷爷会打小叔哩屁股”,就放心的给他们表演了几段。 猫儿和柳葳看的两眼发直,柳海和柳钰也羡慕的要死。 柳侠得意中又飘出串太空步,抬头却突然看到柳长青和柳魁不知什么时候在了院子边的大柿树下,正眯着眼睛看着他。 第53章 柳海的高考 欲望文 第54章 幸福的暑假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54章 幸福的暑假 柳侠的动作当时就僵了,正看得如痴如醉的柳海、柳钰他们觉得不对,回头也看到了远处正看着这边的两个人。 柳海和柳钰不由自主对着柳长青和柳魁立正,却又忍不住咧着嘴看柳侠,俩人觉得要坏大事了。 猫儿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从柳侠和柳海他们的表现他却能感觉到似乎不是什么好事,马上在柳侠身边抱着他的腿,远远看着上面的大爷爷和大伯。 柳葳结结巴巴的大声说:“那、那.......伯,爷爷,这不是俺小叔想跳哩,是我,我跟猫儿俺俩非叫他跳,我搁学校听人家说过霹雳舞可好看........猫儿俺俩老想看,就.......” 柳长青看了他们眼,转身坐在了柿树下的树疙瘩上,柳魁对着他们摆了下头,也过去坐下了。 柳侠牵着猫儿,和柳海他们老老实实的往家走。 猫儿担心的问:“小叔,咋着了?大爷爷不待见你跳舞?他不会打你吧?” 柳侠外强中干的说:“不会,小叔又没干啥坏事,大爷爷打我干啥哩?”心里却想,以后再不敢在家里烧包了,都是柳海跟柳钰这俩家伙给害的,会儿要是挨了打,晚上非找机会在他俩身上打回来不可。 几个人规规矩矩在柳长青面前。 柳长青对猫儿说:“孩儿,你来大爷爷这儿。” 猫儿下慌了,上次大爷爷打小叔,还让他跪在院子里,就是先把他叫过去的,猫儿马上抱着柳侠的腿:“我不,你,你想打俺小叔哩。” 柳长青不急不缓的说:“您小叔咋了我会想打他?” 猫儿抬头看看柳侠的脸,柳侠给他个无奈的眼神,猫儿又回头看着柳长青:“你,你跟大伯不待见俺小叔跳舞。” 柳长青看着柳侠:“小侠,猫儿说哩对不对?” 柳侠鼓起勇气说:“伯,我虽然搁学校学跳舞了,不过,我哩学习也没落下,”他看到柳长青稍微仰起了点头,做出静听他解释的神态,信心又足了点:“这是外国,就是美国个电影,叫《霹雳舞》,现在大城市都正演哩,那里头哩孩儿们都好跳舞,不是跳那些正宗哩舞蹈,是在随便啥地方,大街上也中,跳自己喜欢哩舞。 我开始看哩时候觉得他们穿那么怪,肯定都是跟小流氓样,可看到最后,点也不是,他们跟咱样也都可好,就是业余时间待见跳舞而已,电影哩最后,那些舞蹈家们也都觉得他们跳哩特别好。 俺寝室哩云健我不是跟您说过吗?他特别待见霹雳舞,想找个人跟他块练,不知道咋看上我了,我........我其实心里也可待见,就.......就跟他起练了。 不过,伯,大哥,我都是趁歇晌跟晚饭后哩时间练,点没耽误过学习,就是每天练字时间少了个小时.......我,我这次考试肯定还会得等奖。” 柳长青直安静的听柳侠说,柳侠说完了他也没吭声,过了好会儿才说:“我也不懂你说哩这个舞蹈,这样吧,等会儿您三哥三嫂起来了,你再跳回,叫俺都看看,要是您三哥三嫂说你跳哩不是啥不正经哩东西,那就算了。 要是他们说你这是不学好,我这回也不打你,你以后给我改了就中。 你都上大学了,啥好啥赖,我想着你自己也该心里有个数了,不能看见啥稀罕都想试试,有些事儿试少回都没事,有些事儿不能试,试回,后悔辈子,知道没,幺儿?” 柳侠点点头:“知道了。” 柳川已经听到声音从窑洞里出来了,他问了下柳魁怎么回事,柳魁简单把事情给他说了遍。 柳川看着柳侠笑:“您三嫂还得再睡会儿,你好好准备准备,叫俺都看看俺幺儿在大城市都学了点啥新本事。” 苏晓慧觉睡到四点,家里人都知道她反应辛苦也不舍得叫醒她,她起来洗了脸慢悠悠的过来坐在树荫里,才知道家人都在等她做裁判,她听是霹雳舞马上来了精神:“柳侠你会跳霹雳舞?哎呀赶紧,现在就开始。” 柳侠真的做好了准备,把自己的白色力士鞋都换上了,大栎树和椿树的树荫里铺了四张大凉席。 全家人都坐在南边柿树的树荫里,跟观众席样,只有猫儿在席旁边,紧张的拉着柳侠的手。 柳川看了看苏晓慧,然后故作正经的宣布:“下个节目,请柳侠同学为我们表演霹雳舞。” 苏晓慧热烈鼓掌。 柳海和柳葳跟着拍手。 柳魁对柳葳轻轻挑了下大拇指。 柳川偷偷观察着柳长青的反应,不管柳侠今天表演的是什么,他都不会让柳侠受到过的责难,幺儿是个懂事的,如果错了,过后他和大哥起说说他,孩儿定会改的。 他现在要做的是提前营造个轻松愉快的气氛,让父母觉得即便是他们不太能接受,但至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柳侠觉得自己比进高考考场还紧张呢! 他轻轻松开猫儿的手,串流水似的滑步飘到了席子中央。 苏晓慧鼓掌:“啊——,漂亮死了........” 柳侠最喜欢的就是电影里的‘小马达’托尼那种随意却漂亮潇洒的各种滑步和快速的机器人动作,影片开始时那两个近似于反派的黑人青年的‘爆砰’也是他非常喜欢的,他跳的最好的也是这些动作。 柳侠和云健学的绝对不专业,他们就是根据记忆来练习,所以有很是根据自己的想象补充的。 但柳侠对这种随意的街头舞蹈感觉非常对路,不样的动作,却跳出了样的感觉。 他看到柳魁和孙嫦娥脸上惊奇中带着笑容的神情,心里的担忧扫而空,放下包袱也就摆脱了拘束,他开始快乐的发挥,把他练习过的各种动作随意的糅合在起。 跳的兴起,他长串滑步飘到了窑洞跟前,模仿着托尼把家里扫院子的扫把拿了起来。 他们这里所有人家的扫把都是用山坡上到处都是的种叫“扫帚苗”的草自己稍微加工成的,形状像支超级大的毛笔,只是把短很,除了不能像托尼用的扫帚那样立起来,其实柳侠的扫把漂亮。 他滑着步做出扫地的动作,到了席子上后,用右掌心的点力让扫把保持平衡立,他围着扫把做出各种滑步和机器人的动作。 苏晓慧看的非常投入,秀梅在柳葳耳朵边说了句什么,柳葳飞快的跑向河边,回来的时候,拿着个番茄根黄瓜。 秀梅把番茄递给苏晓慧,示意她边吃边看。 柳侠人来疯的把自己所有会的动作都跳了遍,大部分都是他现在即兴混合在起乱来的。 柳川对柳长青说:“伯,幺儿跳这我看怪好哩,不是啥不正经东西。” 柳长春也说:“哥,以前我跟你去公社,公社大院里恁人起跳‘忠’字舞,不也跟这差不,孩儿跳哩好看。” 柳海、柳钰、柳葳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今天这事情圆满解决了,大叫着跑过去和柳侠起胡蹦乱跳。 柳侠扔了扫把拉起猫儿:“来,跟着小叔跳。” 柳莘也从孙嫦娥怀里撑了出去,跑过去凑热闹,柳葳拉着他乱蹦通。 柳侠拉着猫儿滑了两圈后,忽然快速的滑到柳长青跟前,蹲下来趴在柳长青膝盖上:“伯,你别生气,我真哩搁学校从来没有因为跳舞耽误过学习,我还旁听其他专业很课,天天晚上都去图书馆看书。 俺隔壁师院有个孩儿跳哩好,看不起云健跳哩,俺俩使劲练了段,大家都觉得我哩太空步跟机器人跳哩特别好,云健想叫我去师院跟那个孩儿比,我没去。 我跟他说,我跳霹雳舞是因为我自己待见,自己跳哩高兴,师院那孩儿好显摆叫他随便显摆,他只要不主动过来找俺挑衅,我才不会搭理他呢!有去找他显摆的功夫,我还想练会儿字哩。” 柳长青伸手把柳侠头上的汗擦了擦:“伯是怕你将去大地方,会叫乱七八糟哩东西迷花了眼,把学习给丢了,你只要好好学习,这些能锻炼身体,又叫你耍哩开心哩事,你随便做。” 猫儿说:“俺关老师说,俺小叔是学习最好哩!” 柳长青把猫儿拉怀里,对柳侠说:“孩儿都知道你是学习最好哩,你得给孩儿做好榜样,知道不?你要是不好好学习,以后咋教孩儿哩?” 柳侠把猫儿搂过来:“小叔直都会是学习最好哩,你信不信孩儿?” 猫儿非常干脆的说:“信!” 苏晓慧等吃晚饭时候才记起来自己下午吃了个番茄、根黄瓜居然没有吐,晚饭她吃了碗稀饭,然后努力想象着下午自己高兴时的感觉,不让自己想反应这事。 柳侠的舞蹈让家里直兴奋到晚饭后,月亮正好,家人吃完了饭都坐在院子里凉快。 柳侠他们就在院子正中央最开阔的地方随意跳着玩,柳海他们基本上都是在练习登山步。 柳莘发现大人们看着叔叔和哥哥们的动作很高兴,也跟着起哄,他不会滑步,就跟着跑,跑几步就故意摔个屁股墩儿,把大人们逗的乱笑,他自己也跟着笑,然后继续。 柳侠他们跳着跳着就变了样,柳侠想起在学校时因为地方太小不能练习的那些地面旋转动作,他试了几下,不行,那些动作技巧要求都挺高的。 他干脆打起了‘马车轱辘’,这是本地男孩子里最常见的种徒手游戏,不需要任何配合和规则,就是自己把胳膊尽量伸展开,还要尽可能把角度分布均匀,然后助跑几步或利用身体本身的姿态,借力让自己的身体连续地侧翻。 看柳侠打‘马车轱辘’,柳海、柳钰、柳葳、柳蕤和猫儿都跟着开始打,除了柳蕤,其他几个人都不需要助跑就可以翻起来,不过他们能连续侧翻的次数不样。 柳魁和柳川已经好些年没有玩过这个游戏,柳川看柳侠他们玩有点手痒,喊柳魁起起来活动把。 柳魁摇摇头:“你去耍吧,我觉得自己可能翻不起来了。” 柳川上场,把柳侠他们下都盖了,他臂力特别好,只需要开始的第下稍微摆动双臂借下力,就能从院子这头直翻到那头,而且翻的还特别直,咕噜的特别均匀。 柳川翻了两个来回后开玩笑说:“伯,我觉得咱家院子快不够使了。” 柳长青回答:“嗯,我看也是,您大哥俺俩最近正合计着往两边再下下土,加几间窑哩!” 柳侠赖上了柳川,自己描述着霹雳舞里那些地面动作,尤其是他最喜欢的‘风车旋“,让柳川做。 没想到柳川居然根据他的描述真的做出了和电影里差不的动作,当然没电影里那么花哨,也没那么长时间。 柳侠臂力不够,第次练习自己真做不了,柳川就托着他的腿帮他摆姿势,柳魁过来帮柳海和柳葳。 猫儿他们三个小的不可能做这种高难度动作,跟着大呼小叫的瞎起哄。 兴奋的全家人在院子里热闹到快半夜,还意犹未尽,彻底放松的柳海还在缠着柳侠让他再’触‘回电,柳长青不得不起来,让家人都回窑洞休息。 柳侠回到自己住的窑洞,几个人说了会儿话,他忽然想起来没给猫儿喝奶粉, 他让猫儿等会儿,他跑到堂屋去烧水冲奶粉。 等他把大碗奶弄凉端过来,猫儿已经靠在炕角瞌睡的睁不开眼了。 已经迷糊的猫儿在他喂奶时还坚持让他先喝了两口,自己才闭着眼睛把剩下的奶喝完,喝完的同时就呼呼的睡着了。 柳侠搂着猫儿,看着柳钰和柳海分别给柳凌和曾广同写信,就有搭没搭的和他们说着话,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柳侠也说不清自己做了个什么梦,好像有点像梦到了前些天在柳川那里看的日本电视剧里面的女主角,女主角美丽温柔,微笑的时候总是不看男主角,看着其他地方说着看似并不是那么恩爱的话,那明明是非常炙热但看上去却浅淡含蓄的样子,非常吸引柳侠。 他是在非常舒服的情形中突然惊醒的。 窗户已经大亮,太阳照在窗台上,猫儿光溜溜的坐在他身边,右边小脸儿还有在他胳膊上硌出的红印,但眼睛却亮晶晶的非常清醒,他看着柳侠,用十分惊奇的表情问:“小叔,你........你咋尿床了呢” 然后回头对在门口的柳川说:“三叔,俺小叔尿床了,你看,他裤衩都湿了,给我腿都沾湿了。” 柳川走过来,伸长了脖子看,等他看清楚柳侠的蓝裤头中间那片深色,再看看柳侠脸色通红去拉被子的样子,忽然大笑了起来:“幺儿,你,你不会是.........啊哈哈哈........,幺儿你钻被窝儿里干啥?” 柳侠用被子蒙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小到无。 猫儿拉着被子不让他盖头:“小叔,盖住头老捂哩慌,你才尿床上,被窝儿里可骚,我不笑你........” 柳川笑的躺倒在柳侠身边,隔着被子揉着柳侠的头:“听见没,猫儿说被窝儿里骚,叫你别捂了........啊哈哈哈.........幺儿,你........你可真中啊,哎幺儿,你不会是头回吧?” 等不到柳侠吃早饭,连过来叫人的柳川也不回去,柳魁就自己过来喊,在外面就听到柳川笑,进来看到床上的情形,他吓了跳:“幺儿这是咋啦” 猫儿很不忿的给柳魁告状:“小叔尿床了,三叔笑小叔,小叔觉得老羞,就藏被窝儿里不出来。” 柳川刚忍下的笑又让猫儿给逗了出来。 柳魁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就坐在炕沿上,把猫儿抱怀里,伸手去拉柳侠的被子:“尿床了?夜儿黑耍哩时间确实长了点,孩儿,你做梦找不到厕所了?” 柳侠不吭声,把被子拽的紧了。 柳魁觉得不对,看着柳川,用眼神询问这是咋了。 柳川也不敢笑了,坐起来拍拍柳侠的屁股:“幺儿,没事孩儿,男哩长大了都有这回,你跟三哥有啥不好意思哩?来,把裤头脱了,我去给你洗洗,不叫他们看见。” 柳魁差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也笑了起来,伸手就把柳侠下面的被子给掀了起来:“来,叫大哥看看,俺幺儿是不是真长大了。” 柳侠反抗无效,被柳川扒了裤头,只好掀开了点上头的被子,贼头贼脑的看着柳魁:“不准跟别人说!” 柳魁在他屁股上拍了巴掌:“大哥又不是二百五,跟谁说去啊?”他从炕角那里拿了个干净的裤头:“来,伸腿,嗯,这条腿........呵呵,还不少呢!好,屁股起来下,好了;咱妈跟您大嫂摊了几个煎饼,会儿起来去吃吧,猫儿,咱先去喝奶,叫您小叔呓怔会儿。” 猫儿说:“我想跟俺小叔起过去。” 柳侠央求样说:“孩儿,你先过去,小叔会儿再过去,中不中?”说着又把连蒙得只剩下个头顶。 柳魁说:“你看着您小叔不好意思起来,咱先过去等着他,猫儿可乖。” 猫儿还是不想先出去,但看看柳侠难得别扭的样子,觉得小叔可能真是羞的很了,得自己藏会儿才能过来劲,就乖乖的让柳魁给抱了出去。 柳川扑过去又揉了几把柳侠的头,才忍着笑也出去了。 柳侠觉得没人了,把头露出来,掀开被子,拉着裤头看着里面粘糊糊的东西,不知道该咋办。 他正发愁的时候,柳川又回来了,端了盆温热的水,笑嘻嘻的问他:“是叫三哥给你洗哩,还是你自己洗哩?” 柳侠红着脸问柳川:“哥,您也都这样过?” 柳川说:“是个男的都得这样,不过要是从小就给阉了当太监,可能就没了;你这是头回,慌张是难免哩,以后习惯就好了。” 柳侠下又给吓住了:“以后还经常得这样?那.......那咋弄啊?那要是我在寝室........那啥,那........” 柳川拿着热毛巾坐在炕沿上,:“以后你自己就知道了,您寝室那几个哪个都经过这事了,有啥好害臊哩?不过,幺儿,这事儿再舒服,也不敢经常有,太了伤身体,你还小着呢,可不敢想起来就自己瞎摆弄啊!给,自己擦擦。” 柳侠用毛巾使劲擦着下面,嘟着嘴看柳川:“谁没事摆弄这呀,丢死人。” 柳川起来,笑他:“咱大哥说哩没错,你还真是个生瓜蛋儿呢,呵呵呵!” 柳侠这两天都疑神疑鬼,总觉得全家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 他偷偷问猫儿有没有跟别人说。 猫儿非常震惊的看着他:“我咋会出卖你哩?我小时候尿床小叔都没有笑话过我,我才不会叫他们笑话小叔哩!” 柳侠暗自庆幸自己那天是天亮时候才做的那个梦,柳海和柳钰早就已经起床去望宁寄信了,这要是让他俩知道,还不得把大牙给笑掉。 柳川平时天气不好不能回来的时候经常替其他人值班,所以这次回来休息了两天,星期大早和柳钰、柳淼他们起走,柳钰他们直接去上班,柳川先去望宁乡政府去给柳海办户口和粮食关系,然后回荣泽。 柳侠、柳海他们这几天轻松愉快的无法描述,以至于他们都忽略了柳川偶尔个人的时候无意中露出的愁容。 柳侠的学校是不收费还发钱的学校,而柳海的通知书之外另外那些纸张里,有张上面有几个简单的数字,这些数字让柳川着急为难的饭都吃不下,那几个数字加起来,是他差不年的工资。 柳川拿回通知书的时候,同时带回来个口信,柳海他们这批考上大学的人也要和去年柳侠他们样回荣泽高中趟,和老师照相留念,时间是八月二十号。 到了这天,柳海、苏晓慧、柳葳和柳蕤四点就起床了,苏晓慧该回去上班了,妊娠反应再厉害,也不可能现在就请假不上班,柳川已经把她的情况去跟王占杰说过了,今年开学不会安排苏晓慧再带三年级毕业班。 柳葳和柳蕤跟柳海起去荣泽玩两天,他们平时出去的机会太少了,现在柳海没有任何负担了,可以带他们在荣泽看看。 猫儿已经去过江城和春城这样的大城市了,还去荣泽住过好几回,柳侠又在家,他就不去了。 接下来的三天柳侠和猫儿玩的非常开心,除了练字,猫儿差不所有的时间都在跟着柳侠学偷鸡贼样的登山步。 第四天黄昏时候,柳海他们回来了,他带回来的几个消息,让柳侠的心情剧烈起伏。 让柳侠特别高兴的是,楚小河被阳城师专录取了。 还有个算是和他们有关的好消息:望宁高中虽然已经改成了职业高中让望宁人绝望了,望宁初中今年却出人意料的有两个女生考上了小中专。 最后个消息是柳海回到他们自己住的窑洞后,又想办法让柳葳把柳魁和秀梅叫过来才开口讲的。 “俺二哥添了个妞,十三号那天添哩,十天了。” 大家都吃了惊,秀梅问:“原来不是说预产期是九月十几号吗?咋提前这么哩?” 柳海说:“我跟柳葳俺几个从俺二哥那儿出来,碰见二平叔了,他说刘冬菊因为隔壁哩小孩儿歇晌时候哭,跟人家大吵了架,那天俺二哥去矿上不在家,她觉得自己受了欺负,跑矿上去找俺二哥。 那天是上头哩领导去矿上检查工作,可重要,俺二哥哩字好,跟着领导做记录。 刘冬菊去哩时候有人拦着她,让她等会儿,她又跟人家吵起来了,二平叔说,拦她哩人是个小妮儿,刘冬菊就说人家是故意不叫她见俺二哥,想勾引俺二哥哩,骂人家不要脸破鞋啥哩,最后就打起来了........” 秀梅说:“亏她以前还当过老师哩,咋就不知道丢人?” 柳魁说:“小海,你把我跟您嫂子叫过来,肯定不光是想跟俺俩说这事,刘冬菊是不是趁着你去,又敲着边梆儿提啥出格哩要求了?” 柳葳气愤地接过话说:“她说摆满月酒得搁望宁哩饭店,要是不搁望宁,就是俺二叔嫌弃她生哩是妮儿;她妈搁那儿伺候她哩,她妈说她生哩孩儿以后姓柳,是咱家柳家哩人,咱家不去人伺候她闺女,她就忍了,摆酒哩钱咱家得拿出来。” 柳侠差点跳起来:“满月酒得搁望宁摆?啥意思啊?” 柳家岭附近村子几乎没有摆满月酒的习惯,因为穷,摆不起,乡亲邻居最就是送几个鸡蛋去表示下。 添孩子的人家也不用回礼,反正大家都样,人家家生孩子的时候自己送几个鸡蛋还回去就行了。 但望宁附近都会摆满月酒,尤其是家里第个孩子是男孩儿的时候,再穷的人家也会意思下做几桌饭招待亲戚和乡邻。 但柳侠他们从来没听说过满月酒要在饭店里摆的,望宁以前就个国营饭店,现在倒是有两三家烩面店,但都很小,都是只有间房。 本地人结婚时候酒席还稍微讲究点,招待的也只有亲戚;满月酒不同,只要上了礼的,不管上少,哪怕就是毛钱,也都是全家老少全部出动去赴宴,酒席动辄就是十几桌,望宁哪个饭店能坐得下那么人? 柳魁说:“您不知道,我搁那儿捡石头哩时候听说,这两年望宁附近很人往北乡倒卖煤赚了钱,去年有家孩儿结婚时候请哩国营饭店大师傅掌勺,很长脸,今年就又有几家结婚和摆满月酒哩跟着学,最近不再是把大师傅请家里,是在国营饭店做,酒席就摆在饭店和门外街边上,门外哩桌少收两块钱。 可共也没几家这样办过,搁家找村里人帮忙做比饭店里便宜哩太了,有几个人愿意花那冤枉钱?咱家啥条件,刘冬菊就想跟人家样,真是........” 猫儿动不动窝在柳侠怀里,他知道大人们说的是谁,他觉得心里有点害怕,为啥害怕,他也不知道。 柳侠拍拍猫儿的背,和他顶顶额头:“你是咱家哩孩儿,他以后有妮儿了,正好,他老了也有人养活他了。” 猫儿抱紧柳侠的脖子,不说话也不动。 柳侠就那么直轻轻拍着他,不时蹭蹭他的头发或亲下额头。 柳茂又有了孩子,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永远瞒着猫儿,还不如开始就让他知道,知道这件事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甚至有可能是好事。 柳海问:“大哥,咱真得出二哥摆满月酒哩钱?要是他搁五道口做还中,要是真搁望宁,那得少钱啊?” 柳魁问:“您二哥咋说?” 柳海说:“俺二哥送俺几个出来时候说,回来不用提他添妮儿哩事,全当俺今儿就没往他那里去。” 柳魁和秀梅交换了个眼神,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小海,小葳,小蕤,记着,不准搁您爷爷奶奶跟前提这件事,啥时候我说了,您才能说。我这两天找个理由出去趟,回来再决定咋办。” 柳侠说:“有啥决定哩?大哥,刘冬菊家好排场叫她自己出钱,想咋弄都中,咱没钱,她想闹就叫她随便闹吧!” 柳魁说:“孩儿,您二哥得跟她过辈子哩,咱能帮上哩,就尽量不叫他们生气。 不过,我这回得先去看看情况,人家说不养儿不知道报娘恩,要是刘冬菊生了孩儿,打算以后经常回来看看咱叔,也有以后照应咱叔哩心,我就劝劝她,搁五道口摆酒,钱咱家出部分;要是她还是跟以前样,根本不打算进柳家岭步,还坚持非搁望宁摆酒,那她随便吧,咱分钱也不会出。” 第三天,柳葳开学,因为是升初中了,柳魁说他想去见见柳葳的新老师,和柳葳起去了望宁。 午后最热的时候,柳魁和柳川起回来了,柳川带回了柳海所有需要办的手续,他们还带回了柳凌和曾广同的信。 还有张二百元的汇款单,柳凌寄的。 柳魁念完曾广同的信后,柳川暗暗的松了口气,他身上还带着自己工资攒起来的百五十块钱和跟同事借的五百块,这是**美术学院要求交的额外费用。 曾广同的信里除了恳切的请求柳长青他们和柳海起去北京,还专门交待,不让为柳海准备任何东西,他那里什么都准备好了。 最后的几句话非常重要,他说,学校对贫困学生有特殊的政策,柳海这样的情况,到学校只需要如实填报家庭状况,那部分额外的费用会全部免除,如果柳海以后成绩好,还会和柳侠样每学期都能拿到奖学金。 家里人这才知道原来柳海每年还要单独交六百块钱。 柳长青看着柳川,半天没说话。 柳长青让柳魁写信谢绝了曾广同的邀请,说过两年再说,今年家里有点事,他们不方便出门,其实,他们就是不想去给曾广同添麻烦,也舍不得买车票的钱。 晚上在柳侠他们住的窑洞,柳魁跟除了父母和二叔之外的所有人说,柳茂闺女摆满月酒的事,他决定瞒着父母,分钱也不出。 在五道口,柳魁听了刘冬菊母女两个小时的哭穷、摆功劳和自恃高贵都没有流露出半点愤怒。 柳茂是他的兄弟,为了柳茂,他可以忍受很。 但当刘冬菊脸鄙夷的看着柳茂说:“你会弄啥?没分钱哩本事,干了这么些年连个小领导都没混上,让你跟人家样倒卖点煤赚点外快都不会,嫁给你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柳魁起身对刘家母女说了句:“俺兄弟从来都不是个死缠烂打哩人,您既然这么嫌弃他,不知道您为啥还直搁这儿?”说完就转身回来了。 柳侠原来不知道柳海那张单独的通知单,所以没把自己攒的三十七块钱拿出来,他有很重要的用途,不是非常紧急的事情,他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计划,但现在他知道,家里比他想的困难,所以他临走之前偷偷把钱放在了柳长青的枕头下,身上只留了两块钱。 他和柳海的车票柳川已经买好了。 猫儿这个暑假简直太快乐了,小叔每天都在身边,每天都陪他起练字,教他算术题,陪着他在凤戏河里打水仗练习狗刨儿,教他跳好看的舞,晚上搂着他睡。 猫儿没听说过天堂这个词,如果知道,他肯定觉得自己生活在天堂里,如果小叔永远不用离开,猫儿的天堂就永远都在。 柳侠是和柳海起出发的,柳魁带着群孩子把他们送到望宁,柳川送他们到原城火车。 柳海乘坐的是春节时柳凌和陈震北他们坐的那趟车,比柳侠的早三个小时,柳川送走他,又等着柳侠上车,才个人在后半夜开车回荣泽。 作者有话要说:单位即将迎接次很重要的检查验收,全体加班,周末也不例外,保守估计时间大约是三周左右,这期间新时间没办法确定。 我会尽量,希望姑娘们看文后冒个泡泡。 紧张的工作和码字中,偷空看眼大家的留言,是动力,也是放松和愉悦,提前谢谢姑娘们! 第54章 幸福的暑假 欲望文 第55章 毛建勇的生意经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55章 毛建勇的生意经 柳侠因为离开家、离开猫儿而导致的低落情绪在推开寝室门的那刻被惊飞了。 他看到沙永和、黑德清、毛建勇床上都放着个特大号的包,云健在自己的床上被各种磁带包围,怀里还抱着个红色的收录机,正发出虽然不大但足以让人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几个人高兴的和柳侠打着招呼,黑德清接过他的皮箱直接放在那张空铺上说:“我们以为你退学了呢,怎么到现在才来?小五正准备开张营业呢!” 柳侠傻呆呆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寝室怎么忽然就改了批发市场呢? 张福生笑呵呵的的给他解释:“小五带了千盒磁带来卖,磁带是他自己家做的,都是现在最流行的歌,比外面商店卖的便宜半,你要不要?” 柳侠抹了把汗:“当然不要,我家又没录音机,要磁带干嘛?” 毛建勇说:“行,七儿不要,你们都挑过了,我现在开张了啊!” 黑德清和詹伟马上跑着放消息去了。 柳侠汗淋淋的坐在张福生床上翻弄那些磁带,他发现,这些磁带全部都和商店里卖的正品样包装漂亮、做工精细,不同的是这些磁带不是哪个歌星的专辑,而是现在那些最流行的歌曲的集合,还有部分是柳侠从来没见过的,磁带包装纸上的画面光怪陆离,上面写的名字是“荷东的士高”、“猛士的士高”、“野人的士高”、“发烧的士高”....... 柳侠看着费翔炫目的红衣裳、程琳甜美可人的样子,感到非常震惊,他知道有原声带和复制带,他直以为复制带是非常低劣粗糙的东西,可毛建勇带回来的这些各种流行歌曲大集锦,肯定不可能是正规的原声带,但却依然外观漂亮细致,音色纯净平稳,比起云健在外面买的点都不差。 外面最流行的磁带已经卖到十二块钱盒,毛建勇的律五块,不还价,三天不到就被抢购空。 韩彤第次给他弟弟买了五盒,第二天过来给他弟弟的同学和他自己的朋友们买了五十盒,大部分都是‘的士高’系列的,因为这些磁带上的音乐江城还没有,他拿回去放,朋友们都非常喜欢。 不过,在其他人因为买到便宜又称心的好磁带而惊喜的时候,219的人当初高兴激动的心情却越来越淡,反而对毛建勇生出了点说不出的其他情绪。 219除了柳侠,其他几个人都买磁带了,包括张福生,他下买了三盒‘的士高’,因为乔艳芳他们组织周末舞会时候要跳快节奏的集体舞和交谊舞,每次都得两个人守着录音机负责换带和倒带,挑其中适合跳舞的那几首来回放。 而毛建勇有三种带都是只收录同节奏类型的歌曲,非常适合舞会时候用。 云健每样都要了盒,花了百;德清要了七盒;詹伟为他们家属院的邻居代买了二十盒?br 所有这些,毛建勇都是分钱也不便宜。 柳侠直认为好朋友之间是不应该把钱和东西分得那么清楚的,那样太生分了,这件事,让柳侠觉得毛建勇很不近人情,寝室其他人当然也都有同样的感觉。 但毛建勇坚持到底,每拿出盒磁带,定要收回五块钱。 不过,柳侠他们也仅只是心里不舒服,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毕竟,算起来,在毛建勇这里买比在外面商店买便宜的太了。 毛建勇也跟没事人样,每天撇着他怪腔怪调、软不拉几的温州普通话和他们起去上课吃饭。 星期六中午,柳侠和云健练机械舞热得浑身湿透,看时间差不了,俩人就去水房用凉水冲了个澡,回来正换衣服,毛建勇忽然说:“下午下课后都别安排其他活动啊,我晚上请客,咱们去鸿宾楼搓顿。” 睡眼惺忪的几个人眼神幌戮颓逋噶耍勺叛劬醋琶ㄓ隆 鸿宾楼是他们学校附近最好的个饭店,出入的都是他们眼中的社会成功人士,囊中羞涩的大学生们是绝对不会去那里吃饭的,即便是对家庭条件比较好的毛建勇和德清,鸿宾楼也过于奢侈了?br 毛建勇翻了个白眼:“看屁啊,就是鸿宾楼,柳侠,你别找借口跑啊,图书馆的书跑不了,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看,鸿宾楼我可不会天天请。” 柳侠看了看另外几个人,说:“放心吧,我没打算给你省。” 其实柳侠心里不想去,吃饭管饱就行,吃那么贵的地方,不是糟蹋钱吗?但其他几个人都很兴奋,他也不好扫兴。 在鸿宾楼,柳侠第次知道,原来饭店还有单独的叫做雅间的地方。 毛建勇坚持让每个人都点个自己喜欢的菜。 云健第个点,毫不客气的点了个五块钱份的大盘红烧排骨。 德清点了个糖醋鱼,江城的鱼因为伟人的首词而名声大噪,德清点的很符合其他几个人的心意。 詹伟、张福生对吃大户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也都是点的肉菜。 柳侠点了个清炒空心菜,因为这个最便宜。 沙永和点了份姜汁皮蛋。 毛建勇看他们点完,把菜单拿过去说:“我前几天赚了你们那么大把,你们今天都不想吃回去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服务员,沔阳三蒸,皮条鳝段,东坡肉,散烩八宝,格瓦斯来二十个,先这样,不够再要。” 柳侠被那大桌五颜六色的的菜和饮料给震住了,这得少钱啊! 毛建勇给人打开罐格瓦斯:“来,碰下,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边,这是我做生意赚了钱请兄弟们吃饭,不是赔礼道歉的,来,喝了再说。” 几个人都热坏了,冰冷的格瓦斯口闷下半罐子,连脚心都是清凉舒服的。 毛建勇让大家吃菜,同时解释他今天请这顿饭的初衷:“我刚才已经说过,这顿饭是我卖磁带赚了钱请兄弟们吃饭,而不是赔礼道歉。 我知道我把磁带用和其他人样的价格卖给你们你们心里不痛快,不过,你们听我说,要如果我说完了你们还不痛快,我就把你们的钱分不少的给退了。” 几个人不由地都停下了手里的筷子,惊讶的看着毛建勇,却没人开口。 毛建勇接着说:“我的磁带卖的比商店便宜半,质量和他们样好,而且我选的歌曲都是你们最喜欢最想要的,也就是说,如果你们不想着这些磁带是我这个同寝室的哥们儿卖的,你们应该很高兴自己买到了物美价廉的东西。 现在,你们省了钱,却还心里不痛快,只因为我们认识,是熟人,觉得我应该用比其他人都便宜的价格把磁带卖给你们,或者干脆不要钱,兄弟们,我说的对不对?” 几个人被说破了心事,有点不好意思,互相看了看。 德清点点头:“有点吧,但也不像你说的那么严重,有时候想想你给我们的磁带整盒都是我们喜欢的歌,不用像其他磁带那样来回倒带挑自己喜欢的听,还比去外面买便宜那么,也挺高兴。?br 毛建勇点点头:“反正我知道你们心里对我有意见。兄弟们,这是不对的,为什么呢? 先不说我的磁带是有成本的,就只说我们是熟人这条,你们想想,因为我们是个寝室的,关系最好,所以我不要你们的钱或给你们再便宜两块。 那对面218呢?宋岩和七儿关系特别好,他会想让七儿给他以和你们样的价钱买,对不对? 就是没有宋岩,218,还有咱们隔壁217、221的,平时咱们关系都不错,我如果给你们个价,给他们又个价,他们肯定心里也不舒服。 如果我也给他们便宜,那咱们系的同学呢?还有你们老乡呢?你们老乡寝室的人或好朋友再托他们让你们给买,那我给不给便宜呢?如果都便宜了,那你们不还是和其他人样吗?” 柳侠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云健说:“我靠,让你这么说,你丫赚了兄弟们的钱,还有理的不行,是不是?” 毛建勇说:“云健你不应该这么想,你应该想的是你在我这里买,比在外面买省下了六十块钱,而且我那些磁带收录的歌曲,都是以前你想要却没办法同时得到的,这么想你不就高兴了吗?” 詹伟笑笑说:“可我们老想着咱们个寝室的兄弟,平时关系这么好,你收我们和别人样的钱,所以心里不舒服呗。” 毛建勇说:“这就是你们的问题了,我爸爸经常跟我说,在商言商,这次带这千盒磁带,是我第次独立做生意,是我拿暑假里赚的钱跟我爸爸批发的,虽然他给我的是最低价,但也是有本钱的,我必须把自己的本钱还有船票、火车票以及我为了带这些磁带受的辛苦给赚回来。 我爸爸经常和香港人做生意,他们最常说的是:大家合作,每个人都只能赚属于自己的那份钱,不要眼红别人的,要想着怎么在赚最的情况下,还能为以后的生意铺路,这样才能生意越做越大,钱越赚越。 如果不守信用,活做的太劣质,以后就没有人要我们的货;如果我们眼红香港人只是给我们提供点母带就能拿到大头,我们就得不到最新流行的歌曲和电影,这样的结果,是大家都没钱赚。” 几个人听的都有点发呆,觉得毛建勇说的有点不近人情,但又很有道理。 毛建勇忽然问德清:“你们家给人家介绍煤,肯定自己也卖煤,你们卖给亲戚朋友煤要钱吗??br  德清明白毛建勇的意思,他据实回答:“我爸爸和我两个叔合伙包了个矿,给他们同学的杭郾绕渌松晕5鸵坏悖苌伲褪悄闼档模簧饩兔环ㄗ隽耍鄹裣嗖钐啵坏┐鋈ィ坏趾貌涣巳耍沟冒岩蝗θ硕几米锪恕?br 几个人都是心思还很单纯的大学生,毛建勇话里的道理他们想想也就明白了,想开了,心里也就不再有疙瘩了,几个人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菜。 柳侠特别喜欢吃东坡肉和皮条鳝段,还有那个粉蒸肉,和柳凌做的样好吃。 他想,要是猫儿在就好了,猫儿那么瘦,还总是馋的很,次吃‘老古龙’和麦季鸟能吃二三十个,肯定也爱吃这些。 以后,自己也应该和三哥、五哥他们样,学做几样好吃的菜,逢年过节做给家里人吃,那个小馋猫吃自己做的菜应该会开心吧? 毛建勇把话说出来,自己也不堵心了,放松心情和几个人聊他爸爸的生意经:“你们以后要是也自己做生意,定要提前把规矩立好,亲兄弟明算账,这个是最重要的,要不最后不但做不了好兄弟,还会成仇人哦! 再就是最好不要用亲戚和朋友在自己厂子里做工,很麻烦的,本来是好朋友最后闹翻脸,不合算;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质量,就算是盗、仿制也要做出水平,这样你才有信誉,有了信誉就不愁没有客户..........” 柳侠觉得自己是永远都不可能自己做生意的。 不过他想到了柳钰说过,马德英刚开始办厂时用的亲戚家的孩子,好像现在都走了,虽然说不上反目成仇,可也差不,他们都觉得自己家和马德英关系特殊,不管是干活还是报酬,自己理应受到的照顾,结果和他们的期待不样,便生出了抱怨和诸龃龉。 所以他觉得毛建勇的话可能确实有点道理,尤其是他关于质量和信誉的说法,柳侠也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做生意干工作就是做人的部分,诚信是做人的底线之,当然也是做生意和工作的基本道德。 云健在暑假里直在找人学习和切磋霹雳舞,他家刚买了台松下彩色电视机,还买了台录像机,他找到了几盘专门跳霹雳舞的录像带,其中有盘是迈克杰克逊演出时的,云健可以说是为之疯狂。 他现在是重点大学的大学生,父母对他百依百顺,暑假学霹雳舞,也不再被当成不务正业,而成了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典范,让父母大感欣慰。 回到江城,云健的热情不减,他急需找人显摆把,于是寝室每天都有他的专场表演,219每天都要经受无数遍‘的士高’狂野的洗礼。 柳侠发现,云健现在的水平甩他大截。 云健和其他几个人都觉得霹雳舞就应该和电影上那样,群人起跳才带劲,所以云健就继续抓着柳侠不放,每天热心的做免费教练。 柳侠其实非常想继续跳,但又对十二月就要进行的英语考试有压力,所以只肯每天午饭后和云健起练习,晚饭总是快速吃完逃脱云健的魔爪跑图书馆看书。 星期六吃完晚饭他又打算跑,被黑德清和张福生给抓了回来,几个人对着他顿数落:“你是在致力于把当代大学生打造成标准的书呆子形象吗?” “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我们伟大的革命导师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我们现在是大学生,大学生,懂么?大学生代表自由、热情,知识和潮流,不要老把自己往农民伯伯上靠,天到晚只知道盯着自己那亩三分地。” ........ 于是,柳侠又恢复了每天午饭和晚饭后跟云健起飘来飘去、蹭来蹭去的生活,只是那些需要较大空间才能做的“风车旋”各种旋依然不能实现,这让云健很郁闷,让柳侠很庆幸。 他也觉得那些动作很带感,但他不想让自己的衣裳破那么快。 云健经过几乎可以说是专业的练习,现在跳的确实非常棒,他有自己的体会在先,指导柳侠时就能直指动作关键,让柳侠不走点弯路。 可能跟以前长年的跑山路有关,柳侠的运动感觉非常好,动作出来潇洒漂亮,他随意的连续后滑和“爆砰”结合,跳出来的感觉让同寝室几个人都看呆了,他模仿杰克逊飘着太空步扶着礼帽装酷的动作让附近几个寝室围观的人口哨声片。 云健说:“这还是穿的衣服不对呢,要是穿上条紧身斑马裤,再弄个金色爆炸头,那效果震撼。” 柳侠对紧身裤和爆炸头敬谢不敏,他现在基本就是两件t恤、两条发白的牛仔裤换着穿。 柳川送他和柳海去原城坐火车的时候,带着他俩在原城火车的批发市场转了圈,那批发市场真叫个大,卖衣服的摊子铺满了好几条眼看不到头的大街,柳川给他俩人买了条牛仔裤。 柳侠发扬了毛建勇还价时的厚脸皮精神,把要价十五条的硬是给搞到了十五两条,过后还在想,要是毛建勇在没准可以再省几块钱,让柳川和柳海都对他刮目相看。 和云健起跳霹雳舞,柳侠纯粹是因为喜欢和好玩,他如果知道有朝日要被学生会那帮学长学姐给抓到迎新晚会上现眼,打死他也不肯学的。 不过,现在已经晚了,他被张福生和詹伟架着胳膊按在凳子上,乔艳芳和另个女生在他脸上涂涂抹抹,柳侠被那股子香味给呛得直打喷嚏。 乔艳芳收了粉盒,端着柳侠的下巴端详了下,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嗯,真好看,如果不是你比我小四岁,我就撒开脚丫子追你了。” 柳侠嘴唇被抹了东西,他不敢闭嘴,但还是很高兴的对乔艳芳说:“唯(没)关系,我嗯(们)那里说,女大三,奥(抱)金砖,我务(不)嫌弃你。” 乔艳芳咯咯笑起来:“哎,看不出来啊,七儿,你还挺会占姐姐们的便宜,我直以为你老实的很呢!” 张福生把柳侠拉起来推到桌子上的镜子跟前:“这年头像我这样的老实人不好找啦。” 柳侠看到镜子里面那个红嘴巴妖怪就跳了起来,手背抹嘴就往外跑:“太恶心了,老子又不是女的,我不跳了。” 从门外抱着衣服进来的云健正好把柳侠堵着,他看到柳侠右边腮帮子上那抹红,吓了跳,又看看柳侠被描的又粗又黑的眉毛,大笑起来:“我说乔艳芳,你这什么眼光啊?我们这么位玉树临风的翩翩美少年怎么让你们给画成白骨精了?” 柳侠被几个人摁着又把脸上的东西都给擦了,只在两个颧骨上擦了点腮红,这就已经把柳侠给别扭的要死了。 但乔艳芳她们坚持,说要不被舞台上的灯光照,那脸都跟死人脸样瘆人。 云健、柳侠和其他系五个男生穿着松儿吧唧的军训服装跳的霹雳舞让晚会现场掌声震天疯狂片。 柳侠下场后换衣服,发现只有不足五分钟的时间,他把借张福生的那套军训服装都快给湿透完了。 云健气喘吁吁地对柳侠伸出大拇指:“你绝对是临场发挥型的,你以前说你在高中最好成绩是全年级八十,我还不信,今儿信了,超水平发挥啊,地球引力对你都快不起作用了。” 另外几个和他们临时组队的人过来,也都夸柳侠跳的好,几个人也都是二年级的,和云健样也是去年看了电影后特别喜欢霹雳舞,他们用在这上面的时间都比柳侠得,不过他们都觉得云健和柳侠跳的最好。 云健和那几个人商量着要不要也组织个社团。 柳侠先声明他不参加,高兴时玩把可以,把业余时间都用在这上面,他可不愿意,他在图书馆给自己罗列出来的书至少还有百本没时间看呢! 几个人正商量着要不要直接回寝室楼冲个凉水澡的时候,韩彤领着几个人过来了,他把个个子不高的男孩子把推到柳侠和云健跟前:“刚才他们跳什么样你也看见了,现在你自己问问,看人家是不是每学期都是最高奖学金。” 柳侠和云健下就想到了这男孩子是谁,云健笑着对他说:“你是韩阳吧?来,对着他,他才是回回拿等奖的。” 柳侠嘿嘿笑着说:“系里拿等奖的好几个呢,每天看会儿书就行了,嘿嘿,你也喜欢跳霹雳舞啊?” 韩阳用带有浓重江城口音的普通话说:“喜欢有屁用,家里和老师都不让跳,说我们不务正业,你,你真的每次到考全专业第?” 柳侠挠挠头:“我们专业人少,不像高中,个年级上千人,我高中时最好成绩是全年级八十。” 韩彤看柳侠没能领会他的精神,话题好像有和他预想的方向背道而驰的趋势,马上把韩阳拉回了身边:“我没骗你吧?柳侠每学期都是第,听见他怎么说没有?每天看会儿书就行了,他就是每天比第二名看会儿书,所以他是第,你要是考到我们学校,你不用得第,你倒数第天天跳舞我都不会再说你句。” 柳侠心里说,辅导员这是什么狗屁要求啊,即便是重点大学,倒数第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吧! 国庆节后星期,柳侠接到家里和柳钰的来信。 柳钰说:我和柳淼、建宾前天回家的时候去看二哥,我到那里还没十分钟,刘冬菊竟然从娘家回来了,我还以为她是回来和二哥离婚的呢,谁知道她居然吊着个脸坐在床上让二哥去给她做饭。 二哥直坐着跟我们几个说话,没搭理她,她就把床边的个凳子给踢翻了,小孩儿哭的时候,我听见刘冬菊喊她娜娜。 我在那儿就停了不到个小时,二哥出来送我们的时候,我对他说干脆离婚去球,这种女人恶心死人不偿命,二哥笑笑啥都不说。 幺儿,看那样子刘冬菊是辈子也不打算来柳家岭趟,不会养活俺伯了,二哥要是直不离婚,以后肯定也就没法管俺伯。 我想好了,以后俺伯我自己管,全当他就生了我个儿子,要是孙玉芳结婚后敢不孝顺俺伯跟俺大伯俺娘,我天也不会和她过,马上离婚........ 柳钰上封信说,刘冬菊母女因为柳魁那句话,非要柳茂给她们个说法,就是让柳茂回去找柳魁去,给她们母女俩出口气,不然就不过了。 柳茂肯定不可能回去找柳魁。 事实上,她们母女二人的话没说完,柳茂就起身去上班了。 刘冬菊不顾自己正在坐月子,撵着柳茂又哭又骂又打,大闹了通后,刘冬菊她妈去雇了辆三轮,拉着刘冬菊和刚出生十来天的孩子回了娘家,满月酒啥的也就没了下文。 当时柳侠也以为,刘冬菊既然那么嫌弃柳茂,柳魁又把难听话当着她妈的面说到她脸上,柳茂还不肯替她讨回颜面,她定会十分傲气的要求离婚吧,没想到,她居然自己回来了。 “给脸不要脸!”柳侠轻轻的骂了句,打开了家里的信。 柳魁说,家里切都好,这个月家那边下了两场偏小点的中雨,这种强度的雨对他们那里的坡地是最合适的,今年的秋粮应该会比往年好很,让柳侠不要操家里的心,只要自己吃好喝好就行了。 柳侠知道,从大哥的信里永远不可能看到任何不高兴的事,家里真实的情况,他只能从因为柳魁疏忽没有交待的太详细而露出口风的柳钰信里了解点。 他把自己靠得舒舒服服半躺着,然后打开了猫儿的信。 小叔: 我是猫儿,我和小蕤哥今天放秋假了,放学前,关老师给俺全班每人发了个糖,可甜,不过没有五叔的糖甜,大伯说,关老师和柳老师明天结婚,给我们发的是喜糖。 我今天摘了大捧枸杞子,都可红可好吃,我可想给你吃,可你不在家,我没法给你。 我天天都可想可想你,你也要天天都可想我啊! 此致 敬礼 柳岸 198*.9.30 柳侠把信看了好几遍,又把猫儿坐在秋千上的照片拿出来看了会儿,在小脸蛋上轻轻亲了下,心里想:你才七岁,那么小,你想我的,肯定没有我想你那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姑娘们留言,看的非常开心,太忙,就不回复了。 时间紧,文里如果有错别字之类的问题,请姑娘们暂且忍耐二,回来有时间我会仔细检查修改。 第55章 毛建勇的生意经 欲望文 第56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56章 柳侠在迎新晚会后又忙了好几天,因为学生会和各个社团招新,他们的公告大部分都出自柳侠之手,介绍人就是乔艳芳。 乔艳芳后来发现柳侠确实忙,她这么做让柳侠每天晚上固定的读书时间都被占用了部分,她有点过意不去,就许诺等学生会招新完毕,他们组织几场舞会,她负责教会柳侠跳交谊舞,以后再有人找柳侠写东西,她也会负责挡驾。 柳侠其实对跳交谊舞点兴趣也没有,两个不认识或者说不熟悉的男女搂在起慢慢晃,他看不出有什么意思,哪有霹雳舞跳起来酣畅淋漓的痛快劲。 不过他们寝室几个人都非常支持,起哄说要是乔艳芳食言,以后就不再也让七儿给学生会扛长工了。 乔艳芳说:“绝对不可能,我们校学生会的成员都在积极学习,争取学几种花样来,到时候,小学弟们,姐姐带着你们玩哦!” 乔艳芳还给云健找了个练习霹雳舞的好地方,学校的小礼堂平时晚上没人,她和负责这块的老师谈好了,给云健他们把钥匙,只要小礼堂不举行活动,他们随时都可以用。 柳侠终于开始练习霹雳舞中那些大幅度的地面旋转动作了。 柳海和柳侠现在半个月封信,柳海对自己的大学十二万分的满意,艺术生单独的那部分学费学校审核了他上交的家庭状况表以后当即就全免了,他现在每个月都有助学金,但没柳侠的,每个月二十六块钱。 不过柳海和柳侠样,根本花不完,每个月都能换上十块钱左右的现金。 柳海在学校宿舍有床位,但大部分时间都还住在曾广同家里,倒座里又有家搬走了,曾广同的房子宽敞了。 他们住的那个四合院整个都是曾广同家的,只是在他被遣返回老家期间,除了正房的三间北屋,东西厢房和倒座都被其他人占了。 曾广同回北京后曾找有关部门要求这些人搬走,退回属于自己的房子,后来街道居委会也专门来人做那些人的工作,但只有原来第个占了他们家东厢房的那个造反派头头什么也没说,个月后就搬走了。 其他几户也知道这是曾广同家的房产,他们占着于理不通,所以他们不吵不闹,但就是不搬。 住在倒座西屋的那对老夫妻还来了个哀兵政策,有人找他们说他们就抹泪,说自己不容易,活了大半辈子了,连个栖身的地方都没有。 可曾广同听说,他们在自己的厂子是有房子的,只不过那里的环境没有曾广同家好。 曾广同家宽敞又安静,院子里还有两棵西府海棠,棵石榴树,西厢房和倒座之间的空地上还有小片竹子,旁边还有几棵凤仙花,每到春天,院子的花红柳绿,只是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 住在西厢房的是那个造反派头头的亲戚,当初就是造反派让他们住进来的,但现在这个造反派劝他们搬走时,他们却理也不理。 曾广同也没办法,总不能把他们的东西扔大街上,把人给打出去吧? 柳凌现在每个月都会去京都看柳海次,曾广同专门和他说过柳海的生活不用他操心,但柳凌不可能心安理得的接受曾广同的帮助,所以不管柳海怎么说自己的钱都花不完,他每个月都会按时给柳海十块钱。 柳侠现在的生活平静快乐,他按照自己的计划节奏轻快的前进,偶尔增加几个音符,也都是欢快的小插曲。 阴历十月,他给猫儿的生日礼物寄走后十天,收到了猫儿的回信,小家伙居然有了烦恼:他现在的语文考不了百分了。 猫儿和柳蕤在、二年级混合班跟的是二年级的课程,每次考试都是双百分,所以暑假后直接上了三四年级混合班。 三年级开始,就开作文课了,猫儿对此特别新鲜,开始时也非常喜欢,因为柳成宾知道孩子们刚接触作文,肯定不怎么会表达,为了鼓励他们,他给孩子们的作文分总是很高。 因为猫儿比别的孩子小的,柳成宾对他也宽容。 但那种宽松和鼓励只是开始时引导孩子兴趣的种手段,不可能直那么不加区分的给所有学生同样的高分,开学三个月后,柳成宾开始按照学生实际的作文水平来打分。 第次,猫儿就惨了,他得了65分,全班倒数第三,主要原因是:字数相差太。 老师要求不少于三百字,猫儿写了几十个字就完了。 猫儿为了说明自己吃不了百分是被冤枉的,还把自己的作文字不差的抄了遍,让柳侠给评理。 柳侠看着猫儿那只占了张作文纸不到三分之的文章,觉得头疼牙疼又心疼。 作文的题目是《我的家乡》,猫儿是这样写的: 我的家乡在凤戏河岸边。 这里有很柿树、梨树、杏树,还有很能结野果子的小树,还有野兔和野鸡。 我的家乡很美丽。 我爱我的家乡。 柳侠想起他小时候写《我的家乡》前老师再三强调的写作要点: 第,要用个著名的风景来点明家乡的位置,比如,我的家在黄河岸边;我的家在太行山下.......等等;虽然望宁离黄河几十里,离太行山好几百里。 第二,要重点描绘家乡的风景和特产,这就不需要举例子了,因为每个地方的风景和特产都不样,而且谁都知道自己家附近出产什么东西; 第三,文章最后定要对家乡的总体面貌做概括,然后带出自己热爱家乡的感情,结束。 猫儿每句话对应老师个要点,他觉得自己完全是按照老师的要求写的,又没有错别字,老师凭什么不给他吃百分? 柳侠苦思冥想了大半夜,最后终于想到了两个能够慰藉猫儿受伤的小心灵的理由,他给猫儿的回信写到: 宝贝猫,小叔也觉得你的作文完全符合老师的要求,但小叔知道,老师肯定不会给你吃百分。 因为,作文跟别的东西不样,是不能吃百分的,你现在语文书上的那些课文,也是别人写的,就是他们的作文上了书,也是不能吃百分的。 小叔的作文平常也都是吃六十分,要是不信,你问问大伯。 猫儿的下封信就又变回了兴高采烈,他才不管给他们写课文的人吃少分呢,小叔学习那么好,作文都是吃六十分,说明作文吃六十分就是最好的。 贯爱显摆猫儿聪明学习好的柳侠这次没敢让寝室里其他几个人知道猫儿写的作文和他的回信,他少有点心虚,虽然他真心觉得猫儿写这样已经非常非常了不起了。 柳侠把猫儿所有的信单独叠好放在起,闲的时候就拿出来挨着看遍,每次看完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的舒服,他的小宝贝真是聪明可爱又贴心。 十月下旬,江城下了第场雨夹雪,冬天来了。 毛建勇又开始了冬眠,不过他每天晚上都会坐在被窝里老老实实地把柳侠的笔记抄遍,虽然大学补考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但如果能,他还是不想补:“过个春节还得惦记着补考,那感觉点都他妈不美好。” 十二月的英语考级,219七人全体上阵,结果要到下学期才知道,柳侠心里有点不踏实,他直记着柳凌关于学习的那些话,如果可能,他想把所有自己能考的证书都拿到手。 经过乔艳芳次手把手的教,在踩了她不知道少次脚尖后,柳侠和219所有人都可以熟练的跳交谊舞了,三步、四步、自由步,元旦联欢会上,柳侠和学生会的学姐们挨个跳了遍。 柳侠和黑德清、云健是最受欢迎的舞伴,除了舞姿潇洒漂亮,还有个重要原因是个子高。 柳侠现在已经和黑德清样,比云健高出三厘米,这样的身高在南方人比较的学校里是非常显眼的。 原来买的牛仔裤柳侠为了不破坏裤型不肯剪掉长出来的那部分,现在事实证明他是非常有远见的,他的两条牛仔裤现在穿上都正合适。 发白的微喇牛仔裤配上白色或黑色的高领毛衣,简单,清爽,洋气,再加上高挑匀称的身材,柳侠现在十足十个小帅哥。 乔艳芳抱着胳膊上下打量柳侠:“如果这小脸儿再少成熟几分,姐姐我就豁出去老牛吃嫩草了。” 柳侠得意的吹了声口哨,转身和云健他们起去边上跟着自由步的音乐随意跳霹雳舞去了:就那么几个女生,他们几个如果从头跳到尾,会成为全系男生的公敌。 乔艳芳笑着和个向她邀舞的学长旋进了舞池中央,眼睛却看着边上和群男生随意摇摆着的柳侠:“这么招人的小学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给谁呢?” 寒假如既往的快乐。 柳长青回答柳川‘打马车轱辘’时说院子不够大的那句话,柳侠他们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的,可柳侠他们回到家时,现在住的窑洞向东已经下了二十米的土,向西也下了将近十米。 柳长青打算增加七孔窑洞,这对个家庭而言是个非常庞大的工程,这小半年他和柳长春、柳魁除了雨雪天真不能干活,其他时间基本都是在忙这个。 柳福来也每天带着柳森和柳垚过来帮忙。 柳魁这半年没在外面找到挣钱的活干,望宁和三道河之间的公路现在又没人提了。 但柳魁直也没闲着,除了挖窑下土,他还找时间收集了附近树上、灌木棵子上的蝉蜕;又买了支手电筒,晚上在石头缝里捉蝎子;十月份又挖了很白茅根。 他把这些东西拉到卫生院让王君禹帮忙看看怎么样,王君禹那时候正好有事要去荣泽趟,就趁了个星期天,柳川开车回来,带上王君禹,俩人起把东西送到了县医药公司。 麻袋白茅根,编织袋蝉蜕,编织袋用盐水煮后晾干的蝎子,卖了百出头。 因为有这百块钱,柳长青这半年没接过柳川分钱。 柳凌、柳海、柳侠回到家就加入了挖窑推土的行列,猫儿和柳葳、柳蕤也没闲着,柳葳已经能和大人样用铁锨掏土了。 猫儿和柳蕤人拿个小箩筐把挖出来的土往沟里运,俩小家伙每次运的土真的非常有限,和大人次架子车或两大箩筐根本不能比,但他们却干的非常欢快,家里人也都鼓励他们这么干。 猫儿只运柳侠身边的土,每次拿了空箩筐回来就高兴的冲柳侠笑,柳侠如果伸手捏捏他的小鼻子、小耳朵,他就扑进柳侠怀里撒个娇,要求再亲个脑门儿,然后继续干劲十足的运土。 柳长青和柳魁原本到二十二下午就要停工,柳凌他们却想趁自己在家干点,结果直干到阴历二十六下午,在柳魁的强硬干预下,柳凌、柳海和柳侠才罢手。 这几天柳侠和猫儿睡的特别实在,猫儿还差点尿炕。 他们白天干的实在太累了,柳侠搂着猫儿,俩人都是躺下就睡着了,柳侠是睡梦里觉得自己左腿有点发热,下惊醒了,把抱起猫儿,把正睡得香的柳海踩的哇哇叫,鞋子也没穿就冲出了窑洞,猫儿无知无觉的让柳侠把着在门口尿了大泡,柳侠把他放回炕上他都没醒。 猫儿是整个贴在柳侠身上睡的,所以只尿在了柳侠腿上点点,柳侠把裤头脱了随手擦了把,很快就又睡着了。 陈震北没能像他说的放假就跟着柳凌回来,他是连长,部队不成文的规矩,越是到节假日,领导必须留值,他的指导员刚有了孩子,趁着春节休年次的探亲假,陈震北就得留下和战士们起过节。 柳凌带回了陈震北的相机和好几盒胶卷,不过他们还是没有照成全家福。 苏晓慧现在已经怀孕八个月了,拖着那么笨的身子没办法回柳家岭,柳长青也不许柳川今年回家过年。 苏晓慧的预产期是阴历二月初十左右,可她却比般孕妇看上去笨的,柳侠在荣泽看到她的时候差点认不出来。 原来纤细苗条的苏晓慧,现在成了个圆球,自己洗个脚都不能,因为肚子太大,她看不到自己的脚。 柳长青和孙嫦娥元旦后特地去了趟荣泽看她,孙嫦娥看儿媳妇实在行动不便,觉得自己应该留下照顾她。 可柳川坚决不让,快过年了,家里有那么拆拆洗洗、缝缝补补的事需要做,还有那么人要吃饭,不能都扔给大嫂个人。 其实还有条,柳川没说出来,家里的窑洞住着很舒服,柳川他们的房子却冷的要死,柳川怕住了几十年窑洞的孙嫦娥受不了。 那个寒冷的冬天,留在猫儿记忆里的除了家人热火朝天的挖土开窑扩大家园,还有柳侠在温暖的窑洞抱着他坐在炕上给他读书、做奖状的情形。 柳侠这次给猫儿用的明信片背景是蔚蓝的大海,海边沙滩上有两个人相伴而行的背影。 因为猫儿的语文吃了八十六分,达不到“三好学生”每门都要在九十分以上的要求,所以他给猫儿的称号是“本年度最勇敢的好孩子”。 猫儿对这个称号的喜爱远远超过“三好学生”,他觉得男孩子勇敢才是最重要的。 柳葳和柳蕤分别获得“最勤奋的好孩子”和“最团结友爱的好孩子”称号。 猫儿拿着自己的袖珍小奖状往床头贴的时候对柳侠说:“小叔,我以后会越来越勇敢,我长大了还得保护你哩!” 作者有话要说:伯:音bai,父亲。 抽空整理的,很少,聊胜于无吧。 只是预览了下,就出来好几处乱码,修改后再发,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如果还有,姑娘们见谅。 第56章 欲望文 第57章 家庭教师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57章 家庭教师 柳侠开学后的第三个星期接到了柳川的信,他高兴的笑了好会儿,才对寝室其他几个看傻子样看着他的人说:“我三哥当爸爸了,嘿嘿,双胞胎,我下又了俩小侄儿。” 苏晓慧生了对双胞胎男孩儿,母子平安。 俩小家伙出生那天正好是农历的二月初二,清晨五点半落地,在那之前两三个小时,天空中雷声滚滚,这年又是农历的龙年,所以两个小家伙的名字分别是柳雲、柳雷,取民间传说龙行云端,龙抬头而风雷动的意思。 柳侠坐在床上纠结了半个小时,终于开始给柳川写回信,他的某些计划必须做点小变动。 中原省人口密度很大,计划生育政策在这里执行的非常严厉,原城周边,包括荣泽在内的各个县区双职工家庭,除非第胎孩子有残疾,否则几乎没有申请到二胎的可能。 柳川下生了两个儿子,这样的大喜事,在单位不摆满月酒是不可能的,可他肯定没少钱。 苏晓慧是在县医院生产的,虽然公费医疗报销大部分,自己也还是要拿出些钱。 柳川因为家里半年不要他的钱,心里非常愧疚,春节时给父母、二叔和大哥大嫂以及三个孩子人添了身新衣服,又买了很年货,包括给三太爷的点心和百斤白面,他手里攒不下少钱。 柳侠写到:“三哥,你不能把钱退给我,我根本就用不着,我直都是拿最的助学金和奖学金。 听我们辅导员说,下学期我们的奖学金还要往上涨,等奖要涨到二百块,所以三哥,我有钱,吃的也非常好,要不我不会长这么快........” 柳侠把开学后领到的百块钱奖学金和寒假个月的全额助学金,又加上卖给黑德清菜票的十三块钱,共凑了百五十块钱寄给了柳川。 柳侠从邮局寄钱回来,云健正等着拉他起去小礼堂练舞,詹伟拦住了他们:“让我先跟七儿说点事,非常重要,十分重要,是能从根本上改变七儿目前经济生活状况的大事。” 寝室几个人都支起了耳朵等,柳侠也非常期待的看着詹伟。 现在学校里有勤工助学项目,但名额非常少,般都比较适合女生做,比如周末舞会的时候临时充当服务员端茶递水,过后打扫卫生之类。 柳侠直希望得到个勤工助学的机会,詹伟是学生会的,在这方面能说得上话。 。 詹伟说:“我以前跟你们提过我小姨的儿子车杰,记得吧?比我小三岁,现在上高二,原来成绩挺好,现在越来越差,我小姨和姨夫给他找了好几个老师补课,就是他。” 柳侠奇怪:“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詹伟说:“马上就有了,我小姨、姨夫给他找的老师都不肯再教他,说他自己不肯学,人家也没办法。 寒假里我妈逼着我去给他补课,我跟他以前玩的特别好,可自从我考上咱们学校,我小姨天天拿我跟他比,他现在看见我就跟仇人似的,我说什么他都翻白眼儿,我点办法都没有了,七儿,我觉得,你教他肯定行,为什么呢.........” 云健打断了詹伟:“等等,你的意思是让咱们七儿去给车杰当家庭教师?” 柳侠还没从詹伟的话中回过味来,就听到家庭教师这个词,脑海里马上出现了几个名字和电影人物形象:简.爱,罗切斯特;于连,德瑞那夫人;曼希沃(约翰.克里斯夫的父亲),梳着复杂的欧洲十九世纪少女发型、坐在有漂亮的旋转楼梯的客厅里钢琴边的傲慢女子......... 他马上摆手:“不行,那么洋气的活我干不了,那啥,咱中国有家庭教师吗?” 黑德清说:“咱国家没这个称呼,但以前有这个职业,叫私塾先生。” 张福生发愁的看看柳侠,对詹伟说:“你看看七儿那模样儿,你确定他能对付得了你那上高二的表弟?” 詹伟没能理解张福生的意思,非常满意的看着柳侠说:“对,他对他家猫儿有耐心啊,车杰好歹是高中生,肯定比猫儿好管。” 柳侠下跳了起来:“狗屁,我们猫儿乖聪明听话,你那表弟都高二了还不知道好好学习,怎么能跟我们猫儿比?” 詹伟说:“车杰小时候也挺乖挺听话的。” 柳侠不服:“不可能,又乖又听话现在能成这样?我家猫儿什么时候都不可能变成他那德行。” 詹伟还想替自己表弟辩护。 沙永和伸出手:“打住兄弟们,跑题了,咱们现在说的是七儿是不是适合做车杰的家庭教师的问题,不是在讨论你们谁家孩子可爱。” 柳侠说:“这根本不用讨论,当然是我家猫儿可爱。” 云健和沙永和翻着白眼看天花板;柳侠对着他俩翻白眼。 毛建勇从被窝儿里坐起来:“詹伟,谈工作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谈报酬的问题啊?香港那边有家庭教师,都是按小时计费的,你打算怎么给七儿计费?” 詹伟想了想:“我姨夫以前给车杰找的,都是有点名气的高中老师,每次两个小时,三块钱,星期有时候三次,有时候四次;咱们七儿不是老师,没有什么经验,我想.......” “打住兄弟,”毛建勇学了沙永和的口气打断詹伟:“你如果想的是七儿不是高中老师,所以钱就应该比以前那些老师少,就别说了,你的逻辑思考有问题。” 詹伟问:“什么问题?” 毛建勇说:“你小姨他们给车杰请老师补课,是为了让他能学会功课、提高成绩、考上大学,对吧?那些老师显然没做到。 现在你们想让七儿教车杰,过程和目的都没有改变,凭什么报酬要变? 你们要的就是车杰的成绩提高,如果这个目的达到了,你们何必管教的人是谁呢?你们只需要出当初你们希望达到这个成绩时认为可以付出的合理报酬就可以了。” 连柳侠都有点愣,因为他们几个,柳侠觉得甚至是他认识、他知道的所有人在听到詹伟的话时,都会觉得他不应该和高中老师有同样的待遇。 但毛建勇的话显然是对的。 云健对毛建勇说:“我发现,只要是和钱沾点边的事,你反应就特灵敏,特针见血,你丫真他妈天生的奸商材料啊!” 毛建勇躺倒缩回被窝儿里:“七儿,少于两小时三块不干,降低身价不定能赢得机会,自贬身价只会让人家觉得咱水平低,不值那么钱。 即便经过段时间,事实证明你教的不错,那时候你和他们都已经熟悉了,你肯定也不好意思要求再加钱。 所以,丑话得说在前面。” 柳侠心里的想法和毛建勇截然相反,就是小时五毛,他也想试试啊。 这样,如果个星期他给车杰上八个小时的课,就有四块钱,个月他最起码能挣十六块啊,年下来就是快二百,二百块钱在家里可以办少事啊! 但在和钱有关的事上,柳侠跟寝室其他几个人样,觉得听毛建勇的肯定不会吃亏,所以,他保持沉默。 詹伟晚上就回了趟家,第二天早上来,就对柳侠说:“两小时三块,我姨夫答应了,试用期个月,如果车杰有进步,他说还有奖金,个月后如果不合适,这个月的钱他也会如数给你。” 柳侠心里真如同揣了十五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百爪挠心,他觉得心里点谱都没有,怕自己教不好,却又特别想快点试下,如果可以,以后他就有固定的收入可以贴补家里了,大哥、三哥、四哥、五哥就都轻松了。 让他忐忑的还有另外个他说不出口的理由:他还没有去过大城市人的家里,他怕自己到人家家里举止会不合时宜,让人笑话。 事实证明,柳侠想的太了。 车杰的父亲虽然是家大型机械厂的工程师,但他们家点都不富丽堂皇。 柳侠想象中的波斯地毯和曳地金丝绒窗帘都没出现,旋转楼梯和钢琴是连影子都没有,车杰的妈妈既没穿旗袍也没带珍珠耳环,红色带提花的七彩缎棉袄和黑裤子是江城大街上中年妇女最常见的打扮。 车父除了金丝眼镜少有点显眼外,气质比王君禹和曾广同要差很,很平常和气的个人。 柳侠下踏实了。 车杰的父母却看到柳侠却开始忐忑了,等詹伟把柳侠送进车杰的房间又出来,车母马上忧心忡忡的对詹伟说:“怎么找了个小娃子,虽然个子够高,可脸看就还嫩的很嘛,还没杰杰大吧?” 詹伟说:“比小杰小四个月,不过你们放心,他对小孩子特别有耐心。”说完了他才觉得自己这话好像有点不大对头,如果定要说小孩子,恐怕也是柳侠对车杰来说是小孩子吧? 车家父母点也不放心,可到了这时候也没办法了,只好坐在客厅里干等着,想着如果会儿儿子又闹起来怎么收拾烂摊子。 车杰从柳侠进屋后就没动弹下,他懒散的半靠在床上,看也不看柳侠,詹伟给他介绍柳侠的时候,他连眼皮都没抬下。 柳侠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硬着头皮把桌子上的数学书打开,问:“是我挨着讲,还是你先把自己不懂的地方告诉我,我有重点的讲?” 车杰眼也不睁的说:“#¥%…….......” 柳侠无奈的看着车杰,他个字也没听懂。 詹伟是江城人,但詹伟平时和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是尽可能说普通话,虽然不算太标准,但般人都听得懂,而车杰故意的快速说江城土话,柳侠就没办法了。 不过他知道,车杰听得懂自己的话:“你是不喜欢你爸妈给你找家庭教师呢,还是纯粹是不喜欢我当你的家庭教师?如果是前者,你应该提前告诉你爸妈,如果是后者,我现在去告诉他们。” 车杰睁开眼,看到柳侠的瞬间跳了起来:“詹伟这是啥子意思?你,你........” 虽然他没说出来,柳侠知道他定是想问“你大了”,柳侠故意不往那上面说。 车杰虽然身材比较瘦小,但看脸就知道比他大,他不想跟车杰纠缠年龄的问题,他坚持自己的问题:“我次就来两个小时,不想浪费时间,现在,是我从头开始挨着给你讲遍,还是你提出问题我有重点的给你讲?” 车杰眼神不善的看着柳侠,用和詹伟差不的普通话说:“你不是我爸妈花钱请来的老师吗?怎么讲课你都不知道,还要问我?” 柳侠知道跟他说什么都没用,决定就顺着他这句话走,。 柳侠拿起书,翻到第页,放到车杰面前:“从这里开始到——这里,挨着字不落的给我读遍,除了标点符号和书的页码,个字都不能错。” 车杰恢复了他懒洋洋的样子重新坐回床沿上,看着柳侠动不动。 柳侠眼睛直视着他,不说话。 过了大约三分钟,车杰拿起书,开始有气无力的念;念完遍,看柳侠。 柳侠说:“再读遍。” 车杰又读了遍。 柳侠说:“继续。” 车杰下把书扔到了桌子上,用大人教训小孩儿的口吻说:“你个小屁娃子啥意思?不是你来教我的吗?就是读,也应该你给我读吧?” 柳侠说:“我是你爸妈花钱请的老师,教课的时候老师和学生谁说了算你总该知道吧?” 车杰揪揪头发,气的想撞墙,可看着明显比他还要小的柳侠,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发作。 柳侠说:“我读,你不听,你脑子想着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没办法你; 你自己读,你再不愿意,也得把那些字看在眼里读出来,你再不认真,读个十遍八遍也能记得住自己看到的那些东西。 你说吧,是我讲,你认真的听,还是你接着遍遍读,直到你把这些东西背下来。” 詹伟提前给柳侠说过,车杰原来学习挺好的,高下学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间开始逃学旷课,成绩落千丈,他父母脾气都很绵软,拿他点办法都没有,问他,他什么都不说。 他父母跟老师谈话后,费了很大力气给他转了个学校,到了新学校后,他倒是不旷课了,但整天没精打采,学习也直没有起色,前面给他找的三个老师,都是刚刚退休、经验丰富的老教师,可都是不到个月就都提出不教了。 车杰自己不学,神仙也拿他没办法。 柳侠那时候还不知道叛逆期这个名词,他和几个哥哥都不知道这个词,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的就是最笨的办法,让车杰把书上的例题看几遍,看得了,意思自然就明白了,旦他看出了门道,就会有兴趣了,有了兴趣就什么都好说了。 他在想办法努力保住这个挣钱的机会。 车杰看柳侠点没有退让的意思,只好不耐烦的拿起书,又懒洋洋的开始念,柳侠就坐在那里看着他念。 柳侠的第次家庭教师体验就在学生遍遍念例题中过去了。 柳侠回去后没向詹伟抱怨,如果不是有问题的学生,谁家吃饱了没事花那么钱请家庭教师? 詹伟只是正好遇到他小姨想给车杰找家庭教师,而柳侠家庭条件差,需要挣钱,就好心给自己介绍了这份工作,他不能让詹伟因为好心而摊上麻烦。 车杰的父母不知道车杰和柳侠这对师生之间是什么样的情况,车杰没有吵闹的坚持完了两个小时,这就让他们很欣慰了,所以也没说柳侠合不合适,等于默认了。 以后的半个月,柳侠在学校的切照旧,只是星期、三、五晚上去图书馆的时间缩短了,八点就得出来,跑步半个小时到车杰家里。 他为此正式跟云健说,他以后晚饭后都不会再去练霹雳舞了,他得把这三天耽误的看书时间挤出来。 车杰的家离学校不远,他下了晚自习八点半之前就能回到家,到家俩人就开始那种特殊的教学,十点半柳侠离开,每次都是回到寝室正好熄灯,他摸着黑洗漱下,然后上床睡觉。 柳侠每次去,车杰都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连带着让柳侠的心情都受影响,如果不是为了那小时块五毛钱的高薪,柳侠真不想教这个比自己还大的学生。 柳川给柳侠回信了,没有把钱给他退回来,但柳川说:如果你再这样,三哥会生气,幺儿,你现在正在长身体,不要委屈自己。 我和你三嫂的单位都不错,不但有工资,还有奖金,我们的生活比荣泽绝大部分人都好,这样的情况下,你和咱家里人还都担心我的生活,还想着要拿钱来贴补我,让我非常难受。 柳侠回信说:以后不会了,这不是你下生了两个儿子嘛,特殊时期跟平时怎么能样呢?你如果宁愿去借别人的钱也不要我们的,我和咱伯、咱大哥也会很难受的。 车杰给柳侠情绪上带来的负面影响,在他收到大哥和猫儿的来信时下就被治愈了。 大哥说家里那边今年算得上风调雨顺,庄稼到目前为止都很好;还有就是关家窑那头牛前几天生了,猫儿现在每天又有牛奶喝了。 猫儿信里说,他又长高了,证据就是柳侠去年生日时给他买的小胖猪裤子下面都不用卷起来那个边了。 为了长得快点早日赶上小叔,猫儿说他最近每天都吃满碗蒸白蒿,大爷爷还给他吃了好几个野兔肝。 猫儿说:“我天天都吃这么好东西,定会比六叔长的还高可,到时候,咱们过上窑坡的时候,我就能背着你了,你高兴不高兴,小叔?” 柳侠把信使劲往脸上捂了下,又忍不住抖开看了遍,高兴的嘴巴差点没咧到耳朵后去:“小臭猫儿!” 第57章 家庭教师 欲望文 第58章 紧张的生活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58章 紧张的生活 星期天给车杰补课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到十点半,第二个星期天柳侠去的时候,家里只有车杰个人。 “我姥姥病了,我爸妈今天不回来,我知道你压根儿就不想教我,我正好也不想学,你直接走人吧,我爸妈回来我不会告诉他们,你照样可以拿到这节课的三块钱,怎么样?”车杰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笃定了柳侠巴不得不和他较劲又能得到补课费。 柳侠听他念了半个月例题也真够了,跟这么个不死不活的高中生较劲让他非常无奈。 他想了想,说:“你不想学,我也不想教,但我不能什么也不干白拿你们家钱。 咱们商量下,前半个小时咱们玩,玩高兴了,你后面个半个小时认真学习,怎么样?” 车杰乜斜着眼看他:“就你?小书呆子个,你会玩什么?” 柳侠说:“你说吧,你想玩什么,我奉陪,但只有三十分钟,分钟都不能,完了就开始学习,你比我还大呢,都快成年了,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车杰上下打量了几遍柳侠,然后用调笑小孩子的腔调说:“你不是老师吗?你说玩什么就玩什么吧!” 柳侠把外面号称鸭绒袄的丝绵棉袄扔在了沙发背上,然后把沙发推到靠近门的地方,把餐桌折叠起来先放在车杰的房间,几把椅子也放其他地方,把客厅腾出了大块空地。 柳侠摆头:“我开始玩了啊,你最好跟上。” 说着就是个飘逸的连滑,在车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柳侠的身体如通了电的机器人,从左臂到躯干,再到右臂,如波浪般流动。 “你,你你........你会跳霹雳舞,啊——你居然会跳霹雳舞,哎呀%¥#……*,你教我吧,柳侠,你教我呗........哎呀,太牛了!”车杰退到自己卧室门口,身体贴在门上,不让柳侠大幅度的“风车旋”踢到自己。 柳侠只做了几个地上旋转和支撑的力量型动作,就跳了起来,然后是故意做出来的各种眼花缭乱的动作,前后不到五分钟,他已经浑身是汗。 擦了把头上的汗,柳侠对车杰说:“该你了,喜欢玩什么都可以,还有二十分钟。” 车杰看了圈,终于看到了被柳侠挪到冰箱上面的茶具,他过来给柳侠倒了大杯水:“你先喝水,喝点。” 这是车杰第次用学生对老师的态度对待柳侠,不过口气像对待小孩子。 柳侠接过杯子口气喝完,开玩笑说:“孺子可教。该你了,开始吧,过时不候。” 车杰在那里忽然有点沮丧,有点茫然。 他玩什么呢?他会玩什么呢?三岁开始上幼儿园,七岁上学,到现在十七岁,他直都是在读书读书,写作业写作业。 从初中开始,和好朋友起玩耍的时间越来越少,高中上了年,他都不知道自己还会玩。 曾经快乐的切随着年龄的增加,随着考大学的日子越来越近,全部都在以加速度的方式离他远去,他已经不会玩了。 柳侠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我也是去年看过《霹雳舞》这个电影后,和我们寝室同学起学的,以前都没有听说过的,不用说会跳了,什么事都有个开始,你就乱扭就行,自己觉得像,慢慢的就真的很像了。” 车杰问:“你们在寝室里学这个,没人管你们吗?” 柳侠说:“辅导员去看过,看了俩小时,说要是有录像带,借给他,他也想学。” 车杰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这样的举动让他看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我没敢学这个,我就是去了几次同学家,听着录音机记了几首歌词,我妈就找人家家里去了,让人家以后不要总叫着我去玩........意思就是人家把我带坏了........” 柳侠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他听詹伟和张福生说过家里干涉他们和同学交往的事,贯老实木讷的张福生因为这个和母亲大吵了架,差点离家出走。 所以柳侠想,那定是特别丢脸的事,他问车杰:“你就是因为这个才逃学的?” 车杰摇摇头,又点点头:“也不全是,我妈找的是我在中时最好的朋友,他妈为这事非常生气,他也不理我了,我跟你说你可不能跟我爸妈说。” 柳侠点头:“绝对不会。” 车杰说:“我几个比较要好的同学知道这件事后,都跟我疏远了,我几乎个朋友也没有,我同桌对我挺好,我........挺喜欢她,可她却喜欢隔壁班个差生,那个人就是比我高点,没你高,听说会弹吉他,其他什么都不行,学习在班上还是倒数,可我同桌就是喜欢他,我心里不舒服,没人理我,我也没人可以说.......我现在不想上学,不想回家,不想看见我妈.........” 柳侠没有恋爱过,和父母家人相处的方式也跟车杰的家庭完全不同,没办法给车杰提供任何有建设意义的解决方案。 他是从另外的角度来考虑这种事情的:“我妈对我们特别好,我不知道你的感觉,不过我觉得,你要是真想离你妈远点,只有个好办法,就是考上远处的个大学,要是你考不上大学,就得直呆在江城,找不到好工作,就只能等着顶你妈或你爸的班.........” 车杰差点跳起来: “我才不顶我妈的班呢,她那破厂,里面全是跟她样的老女人,打死我也不会去那里上班。” 柳侠说: “那你就只能靠自己了,我知道的就是:个人如果想要有条属于自己的路,不听别人说三道四,那就得凭本事给自己闯出条路。 你的路,就是考大学,上了大学,你有很时间学唱歌,弹吉他,甚至跳霹雳舞,只要你完成自己基本的课程,不做违法的事,没人管你。 我们寝室云健是京都人,他妈妈特别啰嗦,每天对他没完没了的紧迫盯人,为了摆脱他妈,他报了我们学校,我的霹雳舞就是跟他起练的,他现在和其他系的几个同学组织了个霹雳舞社团。” 车杰很低落:“可我都落下快年了,追不上去了。” “能!”柳侠斩钉截铁的说:“从现在开始,我好好教,你好好学,明天你到学校,每节课都认真的听讲,记着,这点比什么都重要,每天晚上挤出个小时时间预习功课,第二天上课的时候你就能集中精力听你不懂的部分了。 如果还是不懂,回来问我,以后,不是我给你讲课,改成你给我讲,讲不下去的地方,就是你不懂的地方,这些地方我给你讲,可以吗?” 车杰有点不自信的点点头:“我曾经考过全年级前五十,高下学期第次月考我是全年级第三十六名,可现在我觉得连数学书都看不懂了。” 但柳侠觉得,车杰大有希望。 从那天以后,柳侠给车杰补课就顺利起来。 车杰爸爸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就在柳侠又次去给车杰补课的时候和他商量,想让柳侠以后每天都给车杰补两个小时。 他还当着詹伟他爸妈的面,让他们作证:如果柳侠能让车杰高考时候数理化成绩加起来得到这三科总分的百分之七十,不管车杰总分能不能过线,他都另外给柳侠三百块钱的奖金。 柳侠知道,车杰总体来说不偏科,文科甚至还要好于理科,但他爸妈都不想让他考文科。 他爸爸是工程师,现在工资高奖金高,他们家人信奉“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说法的,他的数理化是在这年里面突然下去的,只要把这三科赶上来,车杰肯定能过线。 可柳侠自己的课业也很繁重,虽然他非常需要钱,但舍本求末的事情柳侠却是绝对不会干的。 他建议把上课时间调整成每周的、三、六和星期日,星期六晚上和星期日他可以加个小时的时间,其他两天不行,会耽误他自己上课。 车爸爸答应了。 以后,只要不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柳侠都按时给车杰补课,这让他的生活非常非常紧张。 四月份的第个星期日,柳侠把车杰的补课时间调整到了下午。 他们学校这天上午在大礼堂进行了次专场讲座,主题是“大学生毕业新趋势——双向选择”。 这是次完全自愿参加的讲座,但那天的场面,丝毫不亚于以前邀请到的诺贝尔获奖者演讲时受欢迎的程度。 柳侠他们都被这个标题唬住了,其他几个人也都放弃了星期天的赖床福利早早起来去占了位置。 他们之前也听到了些有关大学生以后毕业国家不再包分配的传闻,但没有人相信这个消息,从他们考上大学的艰巨程度和周围人群中大学生所占比例来判断,他们觉得大学生还是非常稀缺的物种,不包分配,双向选择,这意味着什么呢? 从大礼堂出来后,大家讨论的很热烈。 这次讲座是他们本校位姓李的副校长主持的,他讲的中心意思大家都听的很明白:从今年开始,进入大学不再意味着端上了金饭碗,以后能不能端上金饭碗,就看你自己的了。 测绘大学绝对是业界翘楚,但出品的学生是不是个个都是有真本事的精品人物,决定因素在学生本人。 测绘大学以前的毕业生非常抢手,那是学校过去几十年无数位老师和优秀毕业生用他们出色的专业能力为学校铸就了个黄金的脸面,让后辈毕业生收益至今; 未来的后生者是否有这样的幸运,则依赖于现在在座的各位同学。 国家已经正式出台了大学生毕业分配双向选择政策,即:不再是国家把大学生指定给哪家用人单位,人家就必须无条件的接受你,如果你的专业水平无法让接受单位满意,人家也可以拒绝; 以后的大学,会开放学生在校期间的学习成绩单供需要的单位参考,所以,经常挂科,或仅以及格的分数取得毕业证的同学,有必要考虑下自己未来的时间要怎样学习。 李校长还说,清华大学去年就已经向需求单位提供了学生的基本学习情况,还组织了学生和需求单位的双方见面会,让学生和工作单位进行直接的接触,让双方自由的选择自己所需要的。 测绘大学今年开始也会组织这样的活动,能进什么样的单位,就看你具备什么样的素质。 李校长又大量列举了国外在大学生就业方面完全开放自由的选择方式的例子,向他们证明,大学生毕业不包分配是国际通行的规则,让他们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说李校长的话对学生们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们确实也并不怎么担心,测绘大学是国家重点大学,同类大学中在最高处的,去年分配还供不应求,怎么可能夜之间便无人问津了呢? 中国有大,需求的单位有少,学他们这种专业的人又有少,他们也是大概心里有个数的。 不过,最近跳霹雳舞过于投入的云健和曾经挂过三门的毛建勇还是觉得不能大意,以后要在专业课上用点功了,要不如果过两年毕业了,居然没有单位要,那也太丢人了。 虽然云健他爸所在的单位就和他们专业对口,而毛建勇他爸对他是不是要找个单位上班也不当成回事,但这事关尊严。 云健根本不打算进自己老爹的单位:在家被他管,好不容易进了单位还要被他领导,那感觉太憋屈了。 柳侠少有点担心,他听人说现在很福利好的单位都想方设法只招收自己单位内部子弟,排斥外人进入,柳侠知道自己家没什么有权有势的亲戚朋友,切都只有靠自己的成绩来说话。 他觉得,就是再护短再保守的单位,总得需要几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来干活吧,如果他们只要些不学无术的内部子弟,谁来支撑起个单位专业技术方面的那块天呢?他们内部子弟要得到优厚的福利,总得有些脚踏实地干活的人把这些福利给挣出来吧! 柳侠想:自己就来做那个撑起专业技术片天的人吧,为别人挣下福利,自己肯定也能分杯羹。 柳侠单纯,但并不幼稚,尤其是在和他以后的生活关系非常大的工作和收入方面,他直都非常留心。 柳川在单位里,即便不敢说是以顶十的好手,可说他以顶五或顶三,周围同事心里绝对会认可的,但柳侠知道,刑警队那些靠关系进去、工作能力很差的,和那些经常偷懒耍滑的人发的工资和奖金点也不比柳川少。 当然,在金钱和福利待遇上,也没人亏待柳川。 前几天他刚收到柳川的信,公安局的办公机构已经全部迁入新址了,家属楼要到“五”分配好房子后才能入住。 柳川给他写信前天,单位把原来的十二间办公室和在新家属楼买了房子的那些职工的房屋统进行了再分配,即将空出来的家属房采用自愿结合原则,需要继续住在老城的人和即将搬到新楼房的人自己协商,老职工优先,每家可以再分到两间屋子。 原来的十二间办公室由剩下的相对年轻、资历浅的人抓阄决定谁分到哪间,结果,柳川抓到了最宽敞、光线和位置都最好的、原来的刑警队大办公室。 虽然只有间,但比起那些老职工的两间也不差什么,面积甚至比家属房的两间加起来还大些,只是因为房间非常方正,不好隔成两间,如果硬要间隔,两间都是窄长,感觉很不舒服。 柳川说,负责让他们抓阄的是主抓他们刑警队的位副局长,他开会前和柳川闲聊时,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抓阄这种纯粹是撞大运的事,第个和最后个的机会是样的,川儿,别跟人家抢,最后个抓还显得咱有风度哩!” 般情况下,没有人会愿意得罪养活自己的人;当领导的人,即便不是清明公正的典范,对能干的部下通常也会些欣赏,些照顾。 柳侠他们的英语考级成绩出来了,柳侠、云健、张福生和詹伟四人过线,毛建勇、黑德清和沙永和三人很失落,不过三人决定放弃六月份的考试,等十二月再来次。 学校已经有小道消息,四级后还有六级,可能要到明年才开始,柳侠毫不犹豫的决定继续考,因此,他刚刚轻松了点的神经马上又绷了起来,随即就拟定了继续去旁听英语课的计划,并立即开始执行。 五月中旬,车杰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数学从过去半年直在30——45之间徘徊,上升到了52分。 车杰妈妈对这个成绩很不满意,但车杰本人感觉很好,他对他爸爸和柳侠说:“虽然我没考到及格分,但我自己觉得和以前不样了,以前我拿起卷子脑子里片茫然,现在我看到题就有思路,虽然我很都没做对,可我心里觉得我其实可以做出来的。” 月底结算补课费的时候,车父给了柳侠十块,柳侠不肯接:“等车杰高考成绩出来,您起给我吧!” 六月底,柳侠的考试结束前天,詹伟给柳侠带来了车父的口信,让他无论如何抽时间过去下。 柳侠星期三上完课后告诉车杰和他爸爸,他星期五考试完,当天晚上就要坐火车回家,下次上课就要等到九月份开学了,所以,他就不再过去了,车父当时就把柳侠六月份的补课费给结清了。 柳侠吃过晚饭后跑步到了车杰家,车杰全家都在,包括他两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她们现在和柳侠已经很熟悉了,看柳侠来,都热情的和他打招呼。 车父给了柳侠个红包,对柳侠说:“这是这四个月的奖金,杰杰期末考试数学得了六十七分,物理和化学也都及格了,我以前和杰杰他妈就商量过,如果这个学期你能让杰杰数学及格,我们就给你另外发奖金。” 柳侠推辞无效,车杰在旁边笑嘻嘻的帮他爸硬把红包往他手里塞。 就这样,柳侠拿到了他这生第笔奖金,回到寝室后他打开红包看了看,是百五十块钱。 从五月份开始,云健和毛建勇就开始做全寝室人的思想工作,想219全体去海都玩趟。 黑德清最先响应,写信跟家人说,家里马上又给他汇过来千块钱充作旅游费用。 沙永和明确表示他不能去,他家里人早就来信催他放假就赶紧回家,他弟弟上高二了,让他回去辅导弟弟功课。 张福生又兴奋又犹豫,他和柳侠样,很向往那个有无数神奇传说的城市,但又不舍得花钱,当然,他还有另外个很重要的理由:如果他去海都,就不能和乔艳芳起坐火车回家了。 炎热的夏天,频繁倒车、长途坐车都是给女孩子献殷勤的好时机,错过太可惜。 柳侠不肯去,除了钱,还有个重要的原因,他想家,想父母,想大哥、三哥想家里所有人,当然,最想的还是猫儿。 只要想起猫儿每封信最后必定有的那句“小叔,我每天都可想可想你,你也要可想我啊。”,他的心就化成了汪水,恨不得马上把他的小宝贝抱怀里揉搓番。 如果去海都,至少要耽误个星期,看云健和黑德清的架势,恐怕星期也打不住,要晚个星期才能见到猫儿,柳侠只是想下就觉得不能忍受。 “我今年不能去,我六哥要回来,我不能那么不仗义,他大老远的回来了,我却跑出去玩了,不合适。”柳侠如是说。 张福生看柳侠不去,也决定不去了。 云健和毛建勇几天看柳侠他们几个都不顺眼; 嫡参昂秃诘虑逡埠苁落,但如果不是全寝室起去,他们觉得没什么意思,所以最后,219的海都集体旅游计划流产。 柳侠带着他给猫儿买的遥控小汽车和两套漂亮的小衣服、双海蓝色的小凉鞋,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上班,估计没有了。 第58章 紧张的生活 欲望文 第59章 柳侠的小心愿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59章 柳侠的小心愿 柳川开着车,柳侠在副驾座上把头伸出窗外,老远就看到了在望宁供销社门口凉荫里的柳魁和猫儿,车子没停稳他就跳了下来,把抄起猫儿举了起来:“啊哈哈.......,小臭猫儿,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等我。” 猫儿被抛在空中又落在柳侠怀里,大笑着搂住柳侠的脖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我老想你嘛!” 柳侠蹭蹭猫儿的额头,扭脸笑嘻嘻的喊了声:“大哥。” 柳魁上下打量着柳侠,笑着的对柳川说:“这臭小子,窜起来可真快,我咋觉得他比咱俩还高点哩?” 柳川说:“可不是嘛,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来居上,咱俩搁咱家马上就成了小矮子了。” 柳侠专门又靠着柳川,使劲挺胸抬头抖了几下:“哼哼!” 柳川哭笑不得的看看柳魁,柳魁也用同样的表情看着他,然后对着柳侠说了句:“臭小子!” 柳川捏着猫儿的小脸蛋扯:“猫儿,看长高了烧包,你以后得长得比您小叔还高,比他还烧包,再说了,您大伯俺还都等着老了你养活俺哩,长不高没劲干活可不中。” 猫儿鼓着小脸说:“还有俺小叔,还有俺大爷爷奶奶他们,我长大了都养活,我长可高,啥都会干,还会挣可可钱。” 柳侠使劲在猫儿的脸上亲了口:“真能干!” 柳川说:“中,您大伯俺俩可记住了啊,以后你要是不养活俺,俺就赖到您小叔家不走。” 猫儿说:“你不说俺小叔烧包我才养活你、孝顺你。” 柳川投降:“好好好,您小叔不烧包,您小叔最好最好,我老烧包,中了吧孩儿?” 今天是星期六,柳川和领导打了招呼,休息半天,现在和柳侠他们起回家。 柳川在荣泽买了很容易存放的菜,土豆,番茄,包菜,还有些马上就要吃掉的新鲜蔬菜,黄瓜,豆角,小青菜之类的,还有三个大西瓜。 望宁这边水浇地少,金贵,都是用来种庄稼,蔬菜都比较娇贵些,少了水活不了,所以坡地也不怎么种菜。 结果就是望宁个乡下地方,菜竟然比县城和省城还贵些,柳家除了苏晓慧怀孕时买过菜,其他时间从来没买过,现在家里会在河边种些,不过品种很少,所以柳川每次回家都会买很菜带回来。 他们把菜和其他东西装到柳魁拉的架子车上,柳川把车开到付家庄村头那户人家大门外,那家人现在已经认识柳川了,笑着和他打了招呼,让他们放心的走。 柳川完全不担心有人会偷车或破坏车,不仅因为望宁共也找不出几个会开汽车的,还因为附近村民都十分淳朴,如果看到,稀罕还来不及呢,根本不可能起任何坏心眼。 猫儿开始不肯坐架子车上,非说自己已经长大了,柳侠说他也不行,就要拉着柳侠的手和他起走。 柳川说:“你得坐上去看着咱哩西瓜不让乱骨碌,要不,等回到家西瓜瓤就给晃溏了,不中吃了。” 柳侠在边附和:“就是,天这么热,我可想吃搁凤戏河里冰过哩西瓜。” 猫儿马上就跳上了架子车,把三个西瓜挤在起不让动。 猫儿路上都非常兴奋,不停的跟柳侠说他在家、在学校发生的各种他觉得有趣的事情,其中个主要内容就是他的作文。 柳侠从猫儿和柳魁的信里已经知道,猫儿现在每星期篇的作文,清水的六十分,猫儿对此非常自豪:“小叔,我跟你样作文每回都吃六十分,长大了肯定也会跟你样考上重点大学。” 柳侠推着车气喘吁吁,笑的跟花样,揉揉猫儿的头以示鼓励:“那当然了,俺猫儿这么聪明,小叔知道你肯定能考上最好哩大学。”心里却想头栽进山崖下缓缓流淌的凤戏河里去。 猫儿以后要是不在柳家岭上学了,人家别处的老师不给猫儿的作文吃及格分可怎么办啊? 柳侠的车晚点,本来应该清晨五点到的车七点半才到,到柳川那里已经十点了,俩人买东西又花费了些时间,到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了,盛夏的阳光此刻依然炙烤着大地,他们几个人被晒的流油。 在上窑坡顶趟趟往下面送东西的时候,柳侠就把猫儿的衣服给脱光了。 小家伙在北坡走到半、路的坡度又陡然变大的地方下了车,不肯让柳侠背,牵着柳侠的手直坚持走到这里,现在和他们样,浑身上下连根线都没有干着的了。 被脱光后,猫儿光着屁股,浑身淌着汗却非要跟着柳侠趟趟来回跑,每次还帮忙抱点东西。 他们回到家已经是黄昏时候,柳侠在凤戏河里洗了个澡后就瘫倒在炕上不动了,他觉得自己这纯粹是欠锻炼,看来在江城的生活太堕落了,把去车杰家路上往返那点跑步时间顶以前早晨的锻炼,真是自欺欺人啊! 六月初气温开始急剧升高的时候,柳川就把苏晓慧和两个儿子送回了柳家岭。 柳莘已经两岁半了,会说会跑却不知道危险,正是让人操心的时候; 柳雲和柳雷刚过了百天,苏晓慧奶水非常好,俩小家伙吃得白白胖胖,哭起来那嗓门绝对对得起他们的体格,非常高亢洪亮。 所以现在柳长青家天天比柳侠他们几个小的时候还热闹。 柳侠到家后的第二天,早早就起床和柳长青、柳魁、柳川、柳葳开始起挖窑洞,新开的窑洞经过柳长青、柳魁他们近五个月的努力,现在已经有了点模样,但离竣工还远着呢,两年都未必住得进去人。 原因很简单,柳长青和柳魁都不打算将就,想把每间窑洞都挖得比原来那几间宽敞些,窑洞的宽度增加了,高度和窑顶的跨弧度也必须做出改变,柳长青和柳魁为安全考虑,每间窑洞的后墙都打算用石头砌到顶。 柳长青这些年有点空闲就打石头,就是在为现在做准备,但石头依然还差很。 天太热,干到十点柳长青就命令停工休息,柳侠他们跑到凤戏河里洗完了,就躺在河边席子上凉快。 秀梅把直冰在凤戏河里的西瓜抱了个过来切开了让大家吃。 柳侠在江城第次吃西瓜的时候就想着,以后他挣了钱定要买给家人买好西瓜吃,这东西真是太好吃了。 他在外面从来没敢和别人说过,因为他觉得所有人都不会相信,他个乡下出来的人居然没有吃过西瓜。 但事实是,他们村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吃过,他们不种这种奢侈的瓜果,没有钱来买,吃不到再正常不过。 个西瓜看上去挺大,可大家十几口人分,个人就两小牙。 柳侠只吃了口,就停下专心看着猫儿吃。 猫儿昨天跟着柳侠来回跑了好几趟,真给累坏了,昨晚上又兴奋的厉害,睡的很晚,所以早上柳侠起来时他没有醒。 当他自己睡醒发现柳侠不见了,吓的差点哭起来,跑出来看到柳侠在挖土,还心有余悸,抱着柳侠半天不松手,然后就直跟在柳侠身边,把他挖出来的土点点运到窑洞外,但再远点往沟里运他就不干了。 这会儿他坐在柳侠两条长腿圈出来的圆圈里,拿着牙西瓜吃得特别开心,把牙儿瓜啃得都没有点红的了,还不舍得扔掉。 柳侠把自己手里那块递给了他:“我今儿肚子不得劲,不想吃,你帮小叔吃了呗。” 猫儿马上忘了西瓜,掀开柳侠的衣服看他的肚子:“你咋着了小叔?是老疼?”猫儿乌黑澄澈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柳侠趴在猫儿耳朵上说:“小叔夜儿黑吃轰柿饼子太了,撑着了,你可不能跟他们说啊,他们该说小叔没出息了,你帮小叔把这牙儿瓜吃了,省的他们笑话小叔。” 猫儿听说是吃撑了,才放了心,但却又为柳侠不能吃这么甜、这么好吃的西瓜遗憾:“我去给这两牙瓜搁篮儿里头,放河里冰着,等你肚子不撑慌了再吃。” 柳侠说:“那可不中,瓜没切开能放可天,切开坏哩可快,你要是现在不吃,到后晌就不中吃了。” 猫儿没办法了,拿起柳侠咬了小口的西瓜,慢慢的吃起来。 柳侠发觉猫儿吃的样子不符合他贯狼吞虎咽的风格,即便是舍不得太快把西瓜吃完,猫儿也不会这么秀气的吃东西,他端起猫儿的下巴:“张开嘴叫小叔看看你咋着了。” 猫儿睁大了眼睛,然后马上用右手捂住了嘴,拼命摇头:“嗯嗯~,嗯嗯~,老丑,不叫看。” 柳侠把他的小手拉开:“俺孩儿才不丑哩,叫小叔看看。” 猫儿是永远都不可能真跟柳侠犟的,他龇着牙让柳侠看了下:“这个牙活络了,小蕤哥说我该换牙了,没牙壳可丑,小叔你别看。” 柳侠捏着猫儿上面右边的门牙晃了两下,真活络的挺厉害,过不了几天就得掉了。 果然,柳侠回来第四天晌午,大家干完了活坐在树荫里吃最后个西瓜时,猫儿口下去,那颗牙就翘了起来。 柳侠眼疾手快下就把那颗牙给拔了出来。快速拔出来的点不疼,慢慢薅才难受的很呢。 猫儿牙根儿稍微出了点血,漱了几口凉水就没事了。 柳侠让猫儿拿着那颗牙,扔到正对着堂屋窑洞的院子外的沟里。 猫儿扔完了觉得奇怪:“小叔,为啥得扔正对着堂屋最深哩沟里呀?” 边裁切着高粱杆准备编席子的柳长春说:“你掉哩那是上牙,上牙得往下长,还得长周正了以后才好看,所以得对着正门往下扔;等你下边哩牙掉了,就得往上扔了。” 柳侠还记得很清楚,他下面的牙掉的时候,就是柳魁抱着他,让他用力往窑顶上扔的。 柳海直到六号才回到家,除了他放假后先跑去看了柳凌趟,主要原因是曾怀琛八月中旬要结婚了,最近找了人收拾东厢房给他当新房,曾广同正在赶个省级博物馆制作大型壁画的设计,根本没时间,曾怀琛每星期只能调休天,也没时间,柳海要监督施工队干活。 曾广同已经写了好几封信,请柳长青家到时候定要去京都参加曾怀琛的婚礼,柳长青直不答应,他已经让柳魁给柳凌写信交待清楚,到时候给曾怀琛上份厚礼。 家里人都知道,他之所以不肯去,除了钱的原因,主要是怕给曾广同添麻烦,他和孙嫦娥不去便罢,如果去,就想带上孩子们。 带着群孩子去别人家做客,柳长青觉得,就是再要好的朋友也不合适。 这次,曾怀琛执笔写了信,让柳海给柳长青带回来,信中曾怀琛非常恳请的邀请柳长青和全家人去京都,他希望自己的妻子也认识下柳家人。 曾怀琛可能知道,正面的邀请柳长青还会拒绝,他最后这样写道:柳叔叔,您和阿姨不是直希望家里的孩子看看外面的世界,开阔下眼界吗?在中国,还有比京都适合的地方吗? 让人既能感受到历史的厚重与辉煌,同时还能看到现在的时尚与繁华?这样的经历,即便是只有几天,可能都比他们辛辛苦苦往望宁跑几十年的印象还深。 柳长青终于有点动摇了。 柳海看有门儿,马上开始舌灿莲花的鼓动家里人:“伯,妈,叔,大嫂,您是不知道京都现在啥样,比我去哩时候都变了可,你要是去皇宫,到处都是外国人,你就是啥不干,光看看外国人长那模样,天到晚都不会觉得没意思。” 秀梅不信:“外国人不也是个鼻子两只眼,有啥看哩?” 柳海说:“人家那鼻子跟眼和咱不样啊,人家那鼻子,啊,这么高,”他用右手在自己鼻子前面大概二寸之外的地方比了比,又把手使劲抠住自己的眼睛:“那眼这么深,啊.......没法比,我给眼睛抠出来也没他们哩深,还有啊,那外国白种女人哩屁股,这么大,”他用手比了个至少米见方的大圆形:“喏,就跟那个簸箩样。” 孙嫦娥笑着骂他:“你个小鳖儿出去两年还学会说大话了,谁哩屁股能长恁大?牛也长不了。” 柳家的簸箩都是柳长春用去了皮的柳条编的,最小的跟个七寸盘子样,最大的直径能有米五靠上,各种尺寸应俱全,用起来非常方便,而且十分精致漂亮。 柳海指的那个是从大开始排,能排第二位的。 柳侠说:“真哩,俺学校前些天来过波外国人,个个白哩跟剥了皮的猪样,有个女哩,又高又胖,个能超俺大嫂、三嫂还有俺妈她们三个。” 猫儿问:“他们家那儿没日头吗,小叔?” 柳侠说:“呃——,有,他们就是那样哩人种,孩儿,那是白种人,咋晒都晒不黑,还有种是黑种人,黑哩日头落山就找不着了。” 柳海说:“就是就是,还有哩头发是红哩,哎呀,乱糟糟哩跟猴屁股样,您是没看见.........” 柳葳、柳蕤和猫儿都睁大了眼睛听柳海和柳侠唱和的在那里说着关于外国人的天书。 柳长青对柳魁说:“等这个星期天川儿回来,跟他商量下咋去,怀琛阴历初九结婚,阳历是二十号,小葳到时候该开学了........” 直含笑看着柳海和柳侠唱双簧的苏晓慧突然接话道:“伯,柳川怕你跟俺大哥不答应,直不让我说,说到时候只管开车把小葳拉走就妥了,今儿说起这事儿,我就不再瞒着您了。 小葳过了暑假就去县中上二年级,俺俩已经跟县中那边说好了。 不住校,住在俺学校分给我哩那间房子里,柳川又分哩那间房您也都见过,俺俩现在住哩地方足够宽敞了。 县中离老城跟柳川单位新地址都不算远,走路也就是半个小时左右,如果骑自行车,最十来分钟,以后平常日子就叫他在柳川单位吃饭。 县中没有麦假和秋假,往年都是二十六号左右报到开学,正式上课也就二十*号了,您带着他去京都吧,真晚回来个两天,柳川俺俩去跟他老师说声就中了。” 秀梅说:“那咋中啊?你还有咱这俩小哩呢,小葳再去你咋照应得过来哩?” 苏晓慧说:“小葳都十来岁了,哪儿用得着我照应,没准他还能帮柳川俺俩哩!” 柳葳去荣泽上初中的事柳魁和秀梅纠结了几天,直到星期天柳川回来,算是尘埃落定,柳川说:“哥,大嫂,我都已经去望宁初中给小葳开过转学证明了,铺盖啥也准备好了,您再说啥也没用,暑假过,我肯定得把孩儿带走。” 柳长青说:“那就这样吧!小葳到了荣泽懂事点就中了,咱望宁那英语听人说是真不中,孩儿直搁咱这,以后考大学还是个问题,叫孩儿去荣泽上学希望大些。” 柳川星期早上回荣泽的时候,柳长青跟他说,让他想办法通知柳钰回来趟。 四天后,柳钰回来了,他是和马德英起去东海的省会给客户送货回来后,在荣泽直接下车去看柳川,得到了柳川的口信,知道有可能是让他和家里人起去京都,高兴的要发疯了:他真的是非常非常想柳凌。 柳钰因为长的好,又勤快踏实,再加上字写的好,马德英现在见客户、签合同、送货都要带着他给自己长脸。 柳钰还带了个柳川的口信,说柳川让柳魁这个星期天拉着架子车去望宁接他。 家人都有点奇怪,上星期回荣泽的时候,柳长青黑着脸命令柳川以后回来不许买那么东西了,柳川为啥还要让柳魁去接? 只有柳侠偷偷的在心里兴奋。 猫儿对柳侠的情绪非常敏感,他小声问柳侠:“俺三叔叫俺大伯去接他,你咋这么高兴哩?” 柳侠拉着猫儿离开众人,来到大栎树下面的秋千上,自己坐上去,让猫儿对着脸坐在他腿上,趴在他耳朵上轻轻说了句什么。 猫儿兴奋的睁大了眼睛:“真哩小叔,你真哩给俺........” 柳侠捂着猫儿的嘴:“不敢说不敢说,说出来就不能算惊喜了。” 猫儿嘿嘿笑起来:“就是,到时候,肯定咱全家人都可高兴。” 星期天上午十点,柳魁和柳川、柳钰、柳海汗淋淋的拉着架子车回来,家里人看到了车上个被瓦楞纸包得很严实、形状有点奇怪的东西。 柳魁和柳钰把东西抬下来,看看秀梅,笑呵呵的说:“过来,看看咱幺儿给你买哩啥好东西。” 秀梅疑惑的看看坐在秋千上抱着猫儿悠闲晃荡的柳侠,又看看那东西,等她看清楚那上面写的字,捂着嘴大叫起来:“啊——缝纫机,啊——,真哩是缝纫机........嘿嘿,我也有缝纫机了.......幺儿.......” 秀梅眼圈有点红,自己不好意思的装作若无其事擦了下眼,抚摸着还没有拆包装的缝纫机看向柳侠。 柳侠轻轻摇晃着秋千,十二万分嘚瑟的看着大嫂,对猫儿说:“跟娘说,那缝纫机是啥牌子哩!” 猫儿用因为掉了两颗牙所以有点跑风的声音大声说:“福(蝴)蝶牌!” 第59章 柳侠的小心愿 欲望文 第60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60章 缝纫机被拆了包装后放在大栎树下、秋千旁边的树荫里,秀梅装上了线,用只纳了三分之的鞋垫儿试着用,孙嫦娥、苏晓慧和群孩子围着看,男人们坐在南边柿树下的树荫里看着笑。 柳魁、柳川他们几个都光着膀子,柳川说:“幺儿回来在荣泽见我,就先给了我二百块钱,说要给大嫂买个缝纫机,还特别强调定要海都生产哩蝴蝶牌,当时商场这个牌子断货,要不,早就买回来了。” 柳魁眯着眼睛看坐在秋千上抱着猫儿晃悠的柳侠,柳侠冲他做个鬼脸,嘿嘿笑,然后让猫儿抱紧他的腰,他就坐在秋千上往两只脚后退到极限,脚使劲蹬了下,猛地离开地面,秋千就高高的荡了起来。 猫儿高兴的叫着:“再高点,小叔再高点,我都能下荡哩和上面架子平。” 柳侠用力,很快他就带着猫儿荡的和秋千架的横梁样高了,猫儿大笑,柳莘在下面拍着手又蹦又叫。 对这台缝纫机最满意的,不但是秀梅,还有柳长青夫妇。 这么年,他们觉得亏了贤惠的老大媳妇儿,搅家不贤的刘冬菊结个婚啥都齐全了;现在正在商量柳钰的婚事,要买的东西也不少。 柳川有工作,虽然结婚的钱大部分都是柳川自己的工资和他自己借的钱,但也基本算是满足了苏晓慧娘家的要求。 就只有秀梅,当初两床铺盖就成了家,这么年没抱怨过,个人再贤惠明理,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和要求,秀梅直心心念念的,也就是台缝纫机而已,他们都想不到,他们对老大媳妇儿的亏欠,竟是由最小的幺儿给弥补了。 第次,柳长青觉得,自己老了,也许自己可以喘口气暂时歇歇了。 事实证明,机械化确实比纯手工作业效率要高很,原来需要秀梅天才能纳成的个鞋垫儿,在缝纫机上只需要几分钟,而且匝出来的针脚特别密实均匀。 秀梅高兴的拿着鞋垫让圈子人看:“看看细致,还这么快,妈,以后你啥都不用管了,就拆洗被子哩时候帮我絮絮花抻抻布,以后做衣裳做鞋啥哩我独个儿就干了。” 午饭后歇晌,除了柳雲和柳雷,其他几个小的都不肯睡,坐在河边石桌旁集体练字。 柳长春今天也说不瞌睡,和他们起在河边编席子。 柳侠回来时在柳川那停了会儿,看到柳川已经把那间办公室改成了卧室,地做成了平整的水泥地面,墙也重新刷了石灰,雪白雪白,但那屋子最耀眼的,却是当顶棚用的凉席,乳白色的底色,圈红色的“卍”字图案非常完美,中间是几个用个个小“卍”字图案组成的大图案,看上去非常漂亮,再加上高粱杆的自然结节形成的独特的波浪形突起,柳侠个人觉得那大大的顶棚简直就是副图画,让房间的档次下提高不少。 柳侠写完了字,看着猫儿他们继续练习,他和柳长春闲聊:“叔,我看你给俺三哥当顶棚的席子编哩特别漂亮,你会编恁好看哩图案,会不会编小动物图案?” 柳长春问:“啥小动物?” 柳侠说:“比如猴子、兔子啥哩,我就是瞎想哩,想着编成那可能也会可漂亮。” 柳钰说:“不会老好编喽,高粱篾都是直哩,又不能拐弯,出来咋也不会老像。” 柳海想了想说:“不定,近看也许效果不那么好,远看没准特别好呢,咱三哥那顶棚中间的图案,仔细看是个个小\'卍’字,远看就是大朵花,特有中国传统艺术感。” 柳长春对柳侠说:“你要是待见,我回来试试,等你上班了,要是跟您三哥样分了房子,我也给你编个顶棚,你量好了尺寸,我给你编个大哩完整哩。” 正在写字的猫儿忽然说:“那你就编可狗吧爷爷,我可待见狗。” 柳长春非常高兴的点头:“中孩儿,你说想要啥爷爷就编啥,你想要少爷爷就给你编少。” 柳侠却觉得非常奇怪:狗是吃粮食的动物,柳家岭附近的村子根本就没有人家养狗,柳侠第次看到“柴门闻犬吠”的诗句时,还曾经想过:“这些人家看来点也不穷,还能养得起狗哩!” 猫儿从小在柳家岭长大,共也没见过几次狗,他咋会那么待见狗呢? 柳侠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猫儿非常认真的说:“小叔你属狗啊,你这么好都属狗,那狗肯定也可好,我当然会可待见狗啦!” 柳海咧咧嘴:“老天爷,猫儿你这爱屋及乌哩范围也太广阔了吧,全世界哩狗都跟着您小叔占便宜啊!” 柳侠替猫儿辩护:“猫儿又没说错,狗是最忠诚哩动物,当然招人待见了,俺孩儿真有眼光。” 柳长春在边呵呵的笑。 柳侠他们四点开始继续接着挖窑。 猫儿和柳蕤、柳莘特别喜欢听《小喇叭》节目,但猫儿又分钟也不想离开柳侠身边,这几天到了点柳魁就把收音机放在柳侠把的那个窑洞门口,猫儿就搬个小板凳端端正正坐在柳侠身边,把《小喇叭》听完了,再把收音机送去给柳葳听《星星火炬》,然后回来开始接着往窑洞外运土。 柳海回来那天就开始和大家起挖窑,他和柳侠、柳钰都不想让柳葳挖,柳葳虚岁才十三,胳膊上没力气,柳侠发现他这几天吃饭都不用手端碗,而是把碗放在桌子上趴着吃的。 柳侠他们从小就被教育不准伸着脖子趴桌子上吃饭,柳葳当然也不例外,他这样肯定是胳膊累的抬不起来了。 但不论柳侠怎么劝,柳葳还是坚持自己把个窑洞挖。 于是,柳海回来那天下午到五点点,柳侠趁着出来喝水的时候嚷嚷:“唉——,我可想吃几个老古龙啊,江城到处都是水泥地,根本找不着老古龙,小蕤每天就摸那半茶缸,还没吃哩就完了。” 柳海也跟着喊:“就是,京都也是,个也找不到,我也可想吃啊。” 猫儿当时看着柳侠就开始纠结了,他想去摸点老古龙给柳侠吃,又不想离开柳侠。 柳侠给猫儿使眼色,让他不要出声。 猫儿虽然不太明白柳侠的意思,但还是很乖的不说话。 柳葳看了看自己圈,家里现在适合干摸老古龙这个活的,好像就只剩下他和柳蕤了。 猫儿是肯定不肯离开小叔的,柳莘只会跟着捣乱。 这样,从柳海回来那天开始,柳葳下午就不再挖窑了,练完字写完自己的作业,就去粘麦季鸟,黄昏时领着柳莘和柳蕤起去摸老古龙,秀梅和孙嫦娥把麦季鸟和老古龙煎好后,他就端着碗挨着让全家人捏着吃。 如果柳雲和柳雷不哭闹,苏晓慧也会拿个大搪瓷碗在附近摸几个,她现在经常会让俩小家伙也吃点老古龙背上的瘦肉。 猫儿很稀罕两个小弟弟,总想过去摸摸捏捏他们的小脸。 柳侠总是不留痕迹的阻止,用其他有趣的提议吸引猫儿的注意力,带着他去做别的事,让他尽可能远离家里几个最小的侄子。 他知道,如果柳雲和柳雷有任何点小小的不妥,都有可能被村子里的人强加在猫儿的头上,而那些话迟早会传到三嫂耳朵里去,柳侠不想让苏晓慧对猫儿有任何偏见。 柳侠现在已经不再去想村里人为什么看不到他和柳海、柳凌在猫儿出生以后能考上大学,为什么看不到柳川生下了双胞胎儿子这样大的喜事,而只看到那些本来就是生活中发生几率很高的不好的小意外。 那些被自己的臆想蒙蔽了心智的人,只看到他们想看到的东西,或者说他们为了成全自己业已做出的荒唐结论,故意对不支持他们结论的事实视而不见。 柳侠知道他改变不了这些人的想法,他现在能做的还太少,时间是不可逾越的存在,不管他心里有少想法,都必须等到自己毕业能独立生活的那天,在这之前,他只能忍耐。 黄昏时河边蚊子很,晚饭柳家都是在地势高的院子里吃,微微点过山风,让人觉得很舒服。 柳侠他们收工后去河里冲了冲,回来时走到坡的上口,远远看到东边路上有三个人影,是柳茂和柳福来、柳垚。 关家窑那头牛开始下奶后,柳福来马上就来找秀梅要了瓶子,继续开始天三趟给猫儿挤奶送奶。 柳福来家最近白天都不在自己家,牛三妮的娘快不行了,他起过去帮忙。 牛三妮这两个月都住在娘家,她娘家有两个哥哥,但个比个窝囊废,还懒的很,柳福来曾经让他们下雪时出去套几只兔子,说自己会帮他们换成粮食或布,他们却都嫌大冬天出门套兔子受罪,总是拿话刺吧牛三妮,让牛三妮把柳福来套的兔子给他们送过去,自己是饿死也不肯动动的。 原来柳福来家的日子因为柳长青帮忙的缘故,就比别人家稍微好点,那时候牛同乐和牛同宝就三不五时过来划拉点吃的回去,都是亲戚,柳福来再心疼也没说过啥。 这两年柳淼在外面挣了钱,日子比以前好了,也让他俩舅舅惦记了。 不过,柳家三兄弟也长大了,对他们好吃懒做还爱占小便宜的做法很反感,并且会直接表现在脸上。 这牛家兄弟俩不想自己过来看脸色,就让孩子过来踅摸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就没有他们不想要的。 柳淼出去后变了很,不仅把自己收拾的干净爽利,回家后还教着柳森他们学着收拾自己,还经常会把家也拾掇拾掇,只不过他出去段家就又会被牛三妮给弄回原来的样子。 他自己买的衣服和马德英给他们发的工作服柳淼都不敢往家放,表弟、表妹们看见就跟牛三妮要,牛三妮在自己家厉害的不行,在娘家哥哥那里却屁都不敢放个,外甥们要什么她都不敢拒绝。 柳淼把他和柳森、柳垚住的窑洞换了个门,加了把大锁,这让他的舅舅和妗子抓住了把柄,拿这个把柳福来家说的臭狗屎不如,什么白眼狼、吃独食、不管老婆娘家死活,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 牛三妮她妈病重之后,牛同乐和牛同宝就把她所有的事扔给了几个嫁出门的闺女。 柳福来不但要出老岳母所有的医药费,还得每天和牛三妮起过去伺候人,因为牛三妮两个姐姐伺候了几天后,就找个借口走掉,回到婆家后死活不回来了,牛三妮离娘家最近,她天不过去,她哥哥嫂子就让外甥们上门叫。 过完年柳侠开学后没几天,柳森和三太爷家另个孩子柳松宾、还有牛坨的大儿子牛春发都跟柳钰他们去马寨干活了,松宾在马德英的厂子里,柳森和春发在另外个厂里,也是做阀门。 当初是那个厂长看上了柳钰,想挖过去,柳钰很干脆的拒绝了,那人也没生气,还让柳钰帮忙找几个和他样能干的,柳钰求之不得,马上就把柳森他们带过去了。 柳福来因此对柳长青家是感激,不放过切能帮柳长青家做点事的机会,他没文化,力气活是他唯擅长的技能,近两个月没来帮忙挖窑,让他觉得很愧疚,所以送牛奶的事他再忙也没耽误过次。 柳福来和柳垚放下牛奶,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柳侠他们听到柳垚没走出几步就跟柳福来说,打死他他也不再去他姥姥家了,要自己在家做饭吃,没事就过来帮忙挖窑。 柳侠和柳海他们觉得柳垚他们摊上那样的亲戚真是倒霉又恶心。 柳茂回来了,猫儿马上就有点异常,他老是想躲回他们自己的窑洞去,不想让柳茂看见他。 柳侠趁家里人招呼柳茂吃饭的时候,拉着猫儿起进了堂屋,秀梅正在给他和猫儿煮牛奶,看见他们进来就问:“孩儿,你饿了?娘还没有把奶煮开哩。” 猫儿摇摇头,木蔫蔫的说:“他不是才回来过没几天嘛,咋又回来了哩?” 秀梅隔着帘子看了看外面,看见柳茂正被柳魁按在石桌旁的板凳上,又把碗饭推到他跟前,秀梅看了看柳侠,笑着对猫儿说:“其实,他心里也可想你,不过他不想叫你跟着后妈过,就自己回来看看你,他不会把你带走猫儿,他就是回来看看您爷爷跟你,看您都好好哩,他就走了,你别怕啊孩儿。” 柳侠把猫儿抱到炕沿上坐着,猫儿搂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前:“小叔,我不想叫他想我,他都又有个妮儿了,他想我干啥哩?” 柳侠轻松的笑着说:“俺孩儿这么好,谁都会想你,不过他们再想也没用,大爷爷说了,你就是咱家哩孩儿,是小叔哩孩儿,谁也不能把你带走。 孩儿,咱现在出去吃饭,你得表现哩勇敢些,你忘了,过年时小叔给你做哩奖状是‘最勇敢哩好孩子’?” 柳侠知道,猫儿现在对柳茂的情绪已经不是害怕不安,而是别扭,不自在,只要有两次开个头,让他在柳茂面前该怎样怎样,完全无视柳茂的存在,以后柳茂对猫儿的影响就会自然而然的越来越淡。 “勇敢的孩子”这个称号鼓舞了猫儿,他主动跳下炕,拉着柳侠的手往外走。 家里人,晚饭经常都是随意的分开坐在两张石桌上。 猫儿拉着柳侠坐在没有柳茂的那张桌子上,自己端起小碗开始吃饭。 柳侠听见那边柳茂在说:“........我知道您可能从收音机里也会听到天气预报,可又怕您万忘了听........他们说是暴雨........” 柳侠明白了,柳茂突然回来,是因为在单位听说天气预报他们这里有暴雨,他怕家里出事,以前,附近不止家的窑洞在大雨或连阴雨时滑坡,出人命也不是三两回了。 柳侠抬头看看星辰璀璨的夜空,有点不相信今天会下雨。 吃完饭后,猫儿做了件让柳侠又高兴又心疼的事,他不但帮孙嫦娥和秀梅收拾自己这张桌子上的碗筷,还鼓起勇气主动去把柳茂那张桌子上的馍筐给端走送到了堂屋。 从堂屋出来,柳侠把猫儿举得高高的大笑着抱进了自己的窑洞,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好几口:“俺猫儿真是最勇敢哩好孩儿,嗯呣——小叔再亲下。” 猫儿小脸红红,得意的看着柳侠:“我,我点都不怕他。” 晚上,柳钰、柳葳、柳蕤和柳莘都要先来柳侠他们的窑洞玩好长时间才走,柳侠给猫儿买的那个自动小汽车让群孩子稀罕的不得了。 猫儿坐在柳侠怀里,先玩了会儿,然后很大方的给了柳莘:“您都挡好,别叫掉到炕底下,光摔坏。” 小汽车比柳侠的巴掌长些,装了电池后会自动跑,碰到障碍物会自动调整方向或后退,孩子们对这个东西爱不释手,这都玩了二十天了,还兴致不减。 猫儿拿过本柳葳四年级的数学书让柳侠给他讲,柳侠给他讲道例题,然后让他看后面的练习题,自己和柳海、柳钰有搭没搭的说话。 猫儿和柳侠样,数学点就透,举反三的能力相当强,个晚上柳侠能教他好几道例题,这才十来天,四年级的数学课本就快讲了半了。 暴雨来的没点预兆,如果不是刚刚柳茂说,他们家又从收音机里听了天气预报,柳侠他们甚至都不敢相信那乍然响起的急骤如山呼海啸的声音只是下雨了。 暴雨持续的时间不算长,不足个小时,然后就转成了大雨,第二天天都没停。 柳魁披了编织袋在坡沿上看凤戏河,发现他支在河边的两张石桌已经看不到了,凤戏河的河面比平常足足宽出倍有余。 雨当时来的太急也太大,柳长春和柳茂、柳钰甚至来不及回他们那边,这样的雨只要几分钟,黄泥的坡路就不敢再走了,所以这天晚上他们三人就睡在堂屋炕上。 柳葳大了,早就不想和柳魁他们住在起了,柳侠回来前他已经来这边和猫儿住了两个月,柳侠回来后他就不想走了,现在柳侠的窑洞住着柳海他们四个人。 第二天在堂屋吃午饭时,柳侠无意中看到柳茂左脸颊和脖子那里隐隐的疤痕,心里忽然特别的愤怒和难过,那是给刘冬菊抓破后留下的。 柳茂好坏,那也是柳家的人,刘冬菊那个臭女人凭啥打? 柳侠原本对刘冬菊只是非常厌恶的心里又加上了近乎仇恨的感觉。 猫儿这天的表现让柳侠几乎忘记了这场雨即将带来的灾难性后果,直都很高兴:猫儿每次吃饭时到了堂屋,都大大方方的叫爷爷奶奶,然后先把柳侠的奶端给他,再去端自己的奶喝。 间屋子那么狭窄的地方,他每次来回走时都要从坐在靠西墙石桌边的柳茂前面不足三十公分处过,他表现的非常淡定,小身板挺的直直的,端着碗目不斜视,径直走到炕前,该干什么干什么,再也没像以前那样连说话都要压低声音。 柳侠很用心的观察柳茂,却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当然也没看出秀梅说的‘他心里可想猫儿’。 比起前几年的抗拒与沉闷,现在的柳茂像深秋清晨淡淡的薄雾,你能看到他的存在,却感觉不到他的任何影响。 柳侠忽然觉得,柳茂的思想和情绪好像随着徐小红起被埋葬了。 雨是第三天后半夜停的。 柳侠觉醒来没有听到雨声,推开窗户,看到了满天星辰。 第二天大早柳侠他们起来,就看到柳长青在坡沿上向远处看。 柳长青家的护院坡是用石头砌起来的,外出的坡路这几年已经被他用碎石完全铺了遍,所以院子几乎没受任何影响。 但阳光照耀下,柳侠他们看到了北面很黄土岭上都被水流冲刷出了深深的沟壑,原来的沟,现在都成了沼泽池;凤戏河水黄澄澄的,水流之湍急柳侠第次看到。 柳长青说:“没有我的话,谁都不准离开咱家院子步,外面很坡都被水掏空了,坡沿也都被水渗透了,步不小心就得出大事。” 柳川说:“伯,那咱哩玉米咋弄啊,我跟俺大哥、二哥去地里看看,没准还能扶起来些哩。” 柳长青说:“玉米咋也没有命要紧,等过两三天,路叫日头晒哩差不能走了再去扶吧。” 这情况,最起码四五天柳川和柳茂不能回去上班了。 雨停后,气温很快就又上来了,第三天,地势高的坡路已经被晒的白花花的硬,低处的却依然泥泞不能走人。 柳侠已经很清楚问题有严重,他们今年的秋季主要粮食作物都可能绝收。 孩子们感觉到了大人们的沉重,连柳莘都不再对着柳雲和柳雷叽叽喳喳的要求抱抱了。 猫儿除了跟着柳侠挖窑、只有他们两个时和柳侠正常说笑,吃完饭荡秋千时都没什么声音。 第四天,柳长青、柳长春、柳魁、柳茂、柳川每人腰里拴着根绳子去地扶玉米和高粱了,绳子很长很结实,是为了万滑下深沟泥地里,可以迅速把绳子甩出来方便其他人营救。 几个人都有丰富的经验,没出现什么危险,只是回到家时全部身泥,表情是再硬撑也装不象的若无其事。 他们十几亩地,花了三天时间扶起来的玉米和高粱,不过几百棵。 第六天,柳川和柳茂准备走了。 柳侠正在担心他们去京都的计划可能会被取消的时候,听到柳长青对柳川说:“现在咱就是坐在地里对着庄稼哭也没点用,还不如边好好过日子边想办法。 川儿,你回去就想法买火车票吧,买十七号、十八号哩都中,您妈俺俩还有晓慧和俩孩儿这回先不去,您叔跟您大哥大嫂带着他们去。” 柳魁和秀梅异口同声:“伯,那咋中哩?俺妈您俩要是不去,曾大伯非生气不可,他最想见哩是你呀!” 柳长青说:“别说这些了,您俩也准备准备,看给您曾大伯都带点啥。” 苏晓慧忽然问孙嫦娥:“妈,你跟俺伯不去,其实是怕您都走了我搁家不会做饭吃吧?”看孙嫦娥的表情,苏晓慧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她接着说:“妈,大嫂,您该去只管去,我只是做的饭不好吃,不是点不会,您放心吧,我保证饿不着自己。” 秀梅说:“晓慧,带孩儿可不是说话哩,你现在觉得自己个人带着俩孩儿却点也不忙,那是因为咱家人,不停哩有人抱小雲和小雷,你不觉得;等俺都不搁家,你自己肯定连上个茅厕的工夫都没有,啥也干不成,叫咱妈跟咱伯去吧,我搁家给你做饭。” 关于柳长青夫妇去还是柳魁夫妇去的事情直说不出个真章,最后柳长青让柳川只管先买票,到时候再说。 柳长春却又开口了:“川儿,不用买我哩,买了我也不会去,过几天就是七月十五了,我得搁家给您婶儿他们上坟哩,哪儿都不去。” 最后,直到第二天就该出发了,最终去的人才确定下来,柳魁和秀梅拗过了柳长青和孙嫦娥,秀梅留下照顾家,柳魁还得去地里干活,尽可能收起来些庄稼。 柳魁不去的原因还有个,柳魁现在在大队算是干部,这次暴雨庄稼绝收,他现在就得开始往乡里打报告申请提前发放救济粮。 在流火般的盛夏季节,柳家老老少少大家踏上了他们第次去京都的路程。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小城检修线路,总是停电,我以为今天会发不上了呢。 不知道是123言情还是我的电脑有问题,不能统计数字,不能预览,如果有小差错,姑娘们见谅。 第60章 欲望文 第61章 初至京都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61章 初至京都 晨霭朦胧中,两辆车子走过条条宽阔的街道,在第缕阳光照耀京都的时候,停在条幽静的巷子里。 推开朱红色的大门,映入人眼帘的是个疏朗宽敞的院子,蓝瓦的房子精致优雅,房顶有几棵草稞子轻轻摇曳,砖雕的五脊六兽已经流露出岁月沧桑的陈旧,却依然漂亮生动。 抄手游廊把正屋和东西厢房接了起来,朱红色的柱子和栏杆跟大门样,应该都是最近重新油漆过的,把有些陈旧的房子凭空增添了许的活力和喜气。 两棵西府海棠看来是颇有些年头了,但却依然枝叶茂盛,翠绿的枝叶映出大片的阴凉,再加上西厢房和倒座之间那片小竹林和竹林周围随意散落的凤仙花,让古朴的院子显出派盎然的生机。 柳海和陈震北像曾广同和增怀琛样,跟到了自己家似的把柳家人往里面让。 免去了正常情况下初到处陌生地后必须有的慌乱忙碌和客套,进屋,孙嫦娥和柳蕤就被送到了正屋西套间的床上,俩人已经晕得走不成路了。 他们中有好几个人晕车,包括柳侠和猫儿,但孙嫦娥和柳蕤晕得最厉害。 孙嫦娥在付家庄坐上柳川开的车时就开始难受,没到原城就已经吐得没什么可吐了;柳蕤少好点,快到原城才坚持不住开始吐。 因为这次要来的人太,柳川开辆车坐不下,刑警队队长陆建华和马小军开了辆车帮他送人,陆建华看到孙嫦娥的情况,再看看柳川担心牵挂的样子,就说他回去后帮柳川请假,让柳川踏踏实实的陪着家人去,玩好了再起回来。 原本只是送人的柳川就这样直接上车补了张票和他们起来了,他坐火车的经验十分丰富,上车后把家人安置好,说要上厕所就离开了,半个小时后回来,告诉大家,在邯郸有卧铺车厢的人下车,他已经提前订了张卧铺。 卧铺也没能拯救孙嫦娥和柳蕤的晕车,柳川可能是因为穿着警服的缘故,卧铺车厢的乘务员没有让他离开,路上他都没能睡眼,直在照顾觉得难受的要死的孙嫦娥和柳蕤。 孙嫦娥现在难受得严重到听见人说话都不舒服,所以让她和柳蕤喝了几口水后,众人就退了出来,关上门让俩人睡觉,晕车这事,没治疗的办法,只有慢慢熬过去。 柳钰则进屋就自觉趴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对柳凌他们说:“叫我趴会儿,我不吃饭,您会儿别叫我了。” 柳钰这两年经常跟马德英出差,他本来就特别喜欢坐车,所以在火车上非常适应,柳侠他们因为怕在火车上上厕所,提前就开始禁食节水了,只有他,切照旧,沿途还隔着窗户买了好几包台上当地人卖的瓜果。 可不知是哪种瓜果让他吃坏了肚子,车过石家庄他开始肚子痛,后半程路他就是守着厕所熬过来的。 曾怀琛给他拿了片泻痢停,他吃下后就捂着肚子睡觉了。 曾广同在去接他们之前已经熬了大锅小米粥,回来走到街口曾怀琛下车买了大袋子油条,家里平日就有不少种类的酱菜,曾怀琛、柳海、柳凌、陈震北给众人盛了饭,大家就在院子里海棠树下吃。 猫儿晕车,虽然不吐,但直难受,他坐在柳侠身边,摸着脖子说不想吃饭。 柳侠其实也头晕恶心,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觉得不舒服的情绪会传染,而且会形成恶性循环,所以他坚持着表现的切正常。 他没勉强猫儿,只是自己喝两口稀饭,就把碗放在猫儿的嘴巴,让他就着碗沿喝口。 猫儿再不舒服,柳侠喂的东西也定会吃点。 在席间伺候场子的算是曾怀琛、柳海和陈震北,只要看到个人饭碗空了,这三人之中必定有个人抢着起来去给添。 柳川买好车票后,分别给柳凌和曾广同发了电报,因为半个月之前收到的柳凌的信里说,他们部队的夏季演习马上开始,柳川以为柳凌可能收不到电报,没想到那么巧,那天柳凌正好演习结束,他看到电报后马上去请假,陈震北知道他请假的原因后,说什么都要和他起过来。 陈震北为了演习的事已经个月没有休过星期天了,休息几天也正常,而且他说的理由听着还很合情理:“我去柳家岭的时候你们家人那么热情的对我,现在他们来京都了,我如果连个照面都不打,那我成什么人了?白眼狼吗?” 陈震北除了自己开的军车,还另外找了辆车,由柳凌开着,这真的是救了命了,否则以孙嫦娥当时路都没法走的状态,让她再去挤公交,可真够让曾广同和柳家大家难为的。 他们吃饭的时候,看到了柳海信里经常提起的霸占了西厢房的那对夫妻和住在倒座里的那对老夫妻。 西厢房那个男人叫周金恒,中等身材,有点谢顶,穿着个破了洞的白色跨栏背心,下面条灰色大裤头,脸上那表情,用柳海当初描述他话就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他钱样。” 女的叫韩翠英,原来在街道个小厂上班,去年刚退休。 周金恒在家轴承厂上班,但经常都不去,据说是有病,身的病,不能累着不能气着只能养着的金贵病,也就是因为他这个病,曾广同父子虽然看见他就生气,却直不敢用强硬的态度赶他走。 周金恒看见了在树下吃饭的柳家人,脸的鄙夷冷哼了声就摇摇晃晃出门了,韩翠英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柳家兄弟看见周金恒那张脸的感受非常致:欠揍。 住在倒座的老两口都姓罗,都是快七十的人了,看见柳家人,笑着和曾广同说:“曾教授,家来客人了,参加怀琛的婚礼来的吧?” 曾广同笑着应了声,老夫妇就笑呵呵的提着鸟笼子出去了。 猫儿虽然坐在柳侠身边,却直不停的转着身子四处看,神情明显的不安,柳侠轻轻问了他两次有什么事,他都只是摇头。 曾广同从猫儿看的方向上发现了问题,猫儿关注最的是东西厢房和正屋之间的地方,他问猫儿:“猫儿,这边就个厕所,棵小柿树,那边除了棵桂花树什么都没有,你是想过去看看吗?” 猫儿看了看柳侠,忽然问曾广同:“那就是您家没有楼房?” 曾广同笑起来:“原来你是在找楼房啊,爷爷家还真没有,我家就这个院子,都是这种瓦房,你要是真想住楼房,爷爷给你和你小叔去宾馆开个房间去。” 猫儿却霍然松了口气,高兴的对柳侠说:“没楼房小叔,你别害怕了啊!” 他的这句话让柳侠和在座的所有人都愣,柳凌问他:“猫儿,您小叔害怕楼房?我咋不知道哩?” 猫儿抱着柳侠的胳膊说:“俺小叔搁江城就是住哩楼房,我跟三叔去送俺小叔上学哩时候,俺小叔热哩都快哭了,楼房不美,老热,我知道俺小叔肯定不想住楼房。” 柳侠真的特别怕热,现在想想自己当初刚到江城的情形,他还是心有余悸,不过让猫儿说出他当时热的差点哭,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其他人想的和他却不样,曾怀琛说:“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呢?我和冬燕如果以后有了孩子,能有猫儿半懂事我就知足了。” 吃完了饭,曾广同的意思是让大家都睡会儿觉,昨晚在火车上肯定睡不好,再加上孩子,他估计大人们都没有睡。 但几个年轻人和柳葳都很兴奋,压根儿睡不着,柳长青也说不想睡。 于是,曾广同和陈震北到正屋客厅陪着柳长青和柳川说话,曾怀琛和柳海领着柳凌、柳侠、柳葳、猫儿和柳莘挨着参观下,顺便告诉他们晚上怎么住。 最先进的是东厢房,进屋,柳海就发现不对劲,他走的时候曾怀琛的家具已经买了好几年,都摆在他住的南头的房间,可现在,后天就是婚礼日了,中间和北边的房间却只有沙发,床和大立柜什么的都不见了。 曾怀琛诡异的笑着对柳海说:“会儿告诉你发生了什么,现在,先帮我把沙发放倒,让猫儿和小莘看看他们晚上睡哪里。” 北套间的两个三人沙发都是两用的,白天直起来是沙发,晚上放倒了就是张宽绰的双人床,这样的沙发中间房间还有张,再加上南套间里柳海原来睡的那张双人床和孙嫦娥现在睡着的床,住柳家家人绰绰有余。 猫儿看着可以当床又可以当沙发的家伙,眼睛闪闪亮,他指着靠西北角的那张沙发说:“咱俩睡这个吧小叔,睡这儿还能看见外面哩树哩,跟咱家样,可美。” 房间的装饰也让柳侠他们几个心里非常喜欢,因为本来是给曾怀琛结婚准备的新房,所以曾广同是很费了番心的。 房顶先棚了层木板,木板上又贴上了浅黄色底子印各色绿豆大小的点的花纸;墙用白色涂料粉刷了好几遍,下面还做了八十公分高的木质墙裙,墙裙油漆成了稍微偏暗点的朱红,整个房间看起来干净素雅又温暖大气。 柳侠终于看到了柳海在京都生活的地方,比他以前所能想象出来最好的生活还要好,他心里特别舒服。 看完了东厢房,曾怀琛把他们往西厢房门口领,柳海疑惑的说:“怀琛哥,你来周无赖这屋干什么?” 曾怀琛说:“这本来就是咱们家的房子,我来不是天经地义吗?”他说着就推开了西厢房的门。 柳侠他们因为不知道原来这里是什么样的,所以没什么表示,柳海却大叫起来:“我靠,这,这........,怀琛哥,我走这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你们怎么让周无赖给腾的地儿?” 柳侠和柳凌终于注意到,西屋中房间的家具和其他东西从房间正中间分开,呈现出完全不同的风格:房间北边是全新的套沙发和茶几,还有洗衣机、电视剧和录音机,都是全新的; 而南半部,各种陈旧的家具挤的非常满,摞起来很高,套很旧的木沙发只有个单人的空着能坐人,其他的上面都摞满了东西。 曾怀琛说:“总算把西屋收回来半了,你们嫂子冬燕的主意,小海走那天她过来了,姓周的往外泼水浇了她两腿,随随便便句‘对不住了我没看见’就想完事,冬燕当时没吭声,回屋后跟我和我爸说,她想了很久,如果不趁着我们结婚时候把房子要过来,以后肯定就没有机会了。 第二天,我和冬燕就过来跟周金恒谈,说我们收到了大哥的来信,说他最近会和我嫂子、孩子回来住段,我大哥是长子,理应住东屋,我们不能因为他不经常回来就坏了规矩,让周金恒腾房子给我们结婚。 周金恒特横,又是那套无赖把戏,他整天装病,我和我爸不敢动他,可冬燕不怕她,她是女的,豁出去了周金恒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周金恒说什么也不腾房子,冬燕就抄起他家的东西往外扔,周金恒过来想跟她耍横,还没走到她跟前她就开始大骂周金恒耍流氓,直接上巴掌抽他........呵呵呵,不说了,反正闹了出子,周金恒把他儿子也叫来了,我把我群同事和哥们儿也叫来了,连派出所都来人了,最后,喏,你们也看到了,居委会做主,我们各占半,周金恒五年之内搬走。” 柳凌伸出拇指:“冬燕姐,女中豪杰!” 柳侠伸出拇指:“巾帼英雄!” 柳海说:“杨门女将!”冬燕姓杨。 柳侠:“带刺的玫瑰。” 柳凌:“巾帼胆气若此,令我须眉男儿汗颜!” 外面忽然传来个女子清亮的声音:“谁这儿夸我呢?这听着简直忒舒心了。” 随即,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烫着时髦的大卷发的漂亮女子出现在柳侠他们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大家的留言了,但没回复,我在抓紧点滴时间修文。 我是越到周末越忙,双方父母和孩子都要照顾到,如果是传统节假日,还必须回老家,老家没网,所以,很抱歉啊,虽然是假期却不能,比平日还要少些。 顺便再给大家说声,我们的检查验收还没完全结束,但有消息说结果不好,单位已经开始派人外出学习取经,第批已经出发了,我是第二批,第批人回来我们就出发,十天左右学习时间,大概十号前后出发,到时候可能得断。 虽然从新时间上来说我不能完全掌控,但我可以告诉大家,这篇文不会坑的,请大家放心看。 大家的留言我还没来得及全部看,发了这章,我就可以安心的看看大家的评论了。 明天回老家。 第61章 初至京都 欲望文 第62章 祝福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62章 祝福 虽然早已经听柳海说过杨冬燕很漂亮,但第次看到她的柳侠几个人还是有惊艳的感觉。 后来柳侠见了大城市里漂亮洋气的女孩子,回过头来想想,才觉得这次的惊艳的来自于杨冬燕那和小城荣泽以及望宁那样的乡下地方年轻女子截然不同的气质和装束,还有就是杨冬燕那神采飞扬的快乐情绪也相当感染人,若单单就相貌而言,其实杨冬燕比不上秀梅和徐小红。 至于自己的娘孙嫦娥,柳侠从记事起,孙嫦娥都是个样——穿着粗布斜襟布衫、头发整齐的卡在耳后的中年妇女,他根本就没想过孙嫦娥的容貌这个问题,所以不存在比较。 不过不能否认,杨冬燕确实也挺漂亮。 柳海和杨冬燕非常熟悉,柳凌也见过她几次,所以两人都高兴的和杨冬燕打了招呼。 柳侠说了声:“冬燕姐好!” 杨冬燕边脆生生的答应着,边毫不顾忌的打量着柳侠:“哎呦,我还说小海已经帅到顶了,小凌已经俊秀的无与伦比了,原来这儿还有个俊俏的呢!这是幺儿,柳侠吧?啧啧,真是个美人胚子.......” “咳咳咳........”柳侠剧烈的咳嗽起来,心里说我靠,老子是男的好不好,有这么夸人英俊潇洒的吗? 曾怀琛笑着说杨冬燕:“看你把幺儿给吓的,柳叔叔家的阿姨和嫂子们可都是文静贤淑的人啊,他受不了你这种夸人的风格。” 杨冬燕格格的笑起来:“没事,听了就习惯了,长的是好嘛,还不兴人夸?” 柳凌拍拍柳侠的肩膀:“冬燕姐,我们幺儿这样的,般人都会说玉树临风、逸群之才,您那个还是留着夸别人家小姑娘吧。” 杨冬燕笑嘻嘻的说:“ 行,那就玉树临风吧!怀琛,你领着他们看,我过去见见叔叔阿姨去。”她又拍了拍柳莘和猫儿的头:“随便玩儿啊,自个儿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说完路高跟鞋的‘哒哒’声往正屋去了。 柳侠他们接着看曾怀琛的新房。 家具全部是中国传统红的颜色,沉稳而不沉闷,古色古香中氤氲着点富贵绵长的味道。 家具的款式和尺寸柳侠他们听柳海说过,全部是曾广同自己设计的,基本保留了传统家具的样式,简化了传统家具的雕刻工艺,没有老家具的雕花那么华丽细腻,但简化后的雕刻非常流畅大气,做工依然精致,并且因为尺寸是根据房子的大小量身定做的,所以每样家具放在那里都会让人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柳侠除了觉得双人床有点小,其他的感觉就是完美。 他见过的比较好的家具,除了柳川结婚时的,就是车杰家的。 柳川的虽然也是新家具,但从任何方面都不可能和曾怀琛这套比;至于车杰家的,柳侠觉得和曾广同设计的家具比,他们家的也就是装东西这基本功能差不,其他什么款式、做工,根本不用提。 猫儿似乎有点看花了眼,看了好几遍才对柳侠说:“这屋真好看,小叔你看,这个镜儿连我哩脚都能照出来,哎,你哩脚也照出来了小叔,这咋这么美哩?” 柳侠说:“等小叔上班有了房子,也在咱屋里买个这么大哩镜儿,你天天都能照;你要是待见这样哩柜子、床,等你结婚了小叔也找人给你做套,叫曾爷爷给你设计。” 几个人听见柳侠的话都笑了起来,曾怀琛说:“怎么,猫儿想娶媳妇了?现在你小叔就要替你准备老婆本了?” 猫儿马上否认:“我才不娶媳妇哩,俺小叔说他也不娶,娶媳妇还得睡俺家哩炕上,那俺小叔俺俩咋睡哩?” 几个人笑的不行了,柳海说:“猫儿,你可真跟您小叔学哩点没走样啊,他是想娶媳妇还不想出分钱彩礼,你竟然连咱家哩炕都不想叫人家睡,人家闺女要是嫁到咱家,还得自己带着床或者让人家娘家人来给砌个炕么?幺儿,猫儿,您俩是打算联手开创个吝啬鬼的新时代吧?” 猫儿还听不懂柳海全部的话,他鼓着小脸说:“反正,反正我不娶媳妇,娶媳妇就没法跟俺小叔睡了。” 柳侠看着柳海不忿:“孩儿就是待见怀琛哥这屋里哩家具,你竟然就能引申到吝啬鬼身上,你那神经到底有长啊?” 柳海说:“没你哩长,猫儿就是待见怀琛哥哩家具跟那个落地镜,你就开始计划给他做结婚家具了,猫儿现在才八岁,到底咱俩谁神经长?” 柳莘奶声奶气的说:“俺哥那那.......长,他说他长大了也给俺妈买大立柜,还买大镜儿,叫俺妈照着穿衣裳。” 柳葳有点不好意思的拉拉柳莘:“我是看这家具老好看,瞎胡想哩,嘿嘿!” 群人热热闹闹的看完了曾怀琛的新房,回到正屋,看到杨冬燕已经在准备做中午饭了,柳钰还蜷缩在沙发上睡,表情痛苦。 中午饭是杨冬燕和曾怀琛起做的炸酱面。 柳钰吃了药终于不拉了,但柳长青还是不准他吃饭,只吃了半碗面,却喝了大碗面汤。 吃出来的毛病,受累的总是胃,所以得让胃歇歇,养养,这是农村对付拉肚子最常用的方法。 孙嫦娥和柳蕤直睡到下午两点才起来,孙嫦娥虽然还是难受的厉害,但她不想因为自己点不舒服让大群人都围着她转,所以她起来吃了点面条后,硬撑着和大家说笑。 柳蕤小孩子个,装不了假,还是什么也不吃,喝了点水后柳川直抱着他,蔫的不行。 杨冬燕等孙嫦娥吃完,收拾了锅灶才离开。 按京都的规矩,结婚前几天女孩子就不能再到男方家里来了,可杨冬燕大喇喇的性格,想起有事就跑过来了,规矩什么的点也不顾忌。 还有天就要办事了,柳长青他们想看看有什么活要干,他们可以帮忙。 曾广同摆摆手:“就明天把喜字和对联贴下,其他不用咱们管,饭店那边根本不用咱们插手,怀琛和冬燕的同事朋友已经安排好了。” 他转向孙嫦娥:“弟妹,我有个不情之请,您也都看到了,我家里现在是人丁凋零,我原本的意思是想在家里摆酒席,让喜气把家给撑撑,可孩子们都嫌麻烦。 这两年京都时兴在饭店办婚事,还有很举行集体婚礼或旅游结婚,怀琛和冬燕原本的打算是领了证就出去旅游,他们嫌传统婚礼太繁琐。 我不愿意,旅游结婚实在是太随意了,俩人过辈子呢,基本的婚礼仪式是定要有的,俩孩子答应举行个简单的传统婚礼仪式,完了第二天出去旅游。 酒席在饭店摆,家里就太冷清了些,我想让家里也热闹喜庆点。 咱们老家不是有结婚前压床的风俗吗?弟妹你帮忙照应着给怀琛压压床,也热闹了,也正好给我们家下代讨个好孩子来,像现在你们家这几个孩子里的任何个就行。” 孙嫦娥说:“曾大哥,那都是乡下哩风俗,土气哩很,怀琛媳妇是城里长大哩孩子,要是人家不待见咋弄哩?” 曾广同说:“不会,冬燕那孩子性子挺豁达的,知道是为他们以后好,又是那么个花不了几分钟的简单仪式,她肯定会觉得挺稀罕的。” 柳家人都有点遗憾,柳雲和柳雷太小了,要不,早知道要给曾怀琛压床,定想办法把俩小家伙也带来。 压床是荣泽带婚礼程序中个看似随意却非常重要的仪式,通常是婚礼当天的晚上,有些家里人丁太稀薄的话也会结婚前三天的晚上就开始,找附近人家的男孩儿到家里,在新床上闹腾,闹的越欢实越好。 孩子们闹腾的时候,旁边还要有新郎个儿女双全、被普遍认为有福气的女性长辈在旁边念叨祝福的话。 孙嫦娥不是儿女双全,却是柳家岭大队替新人主持压床仪式和搀扶新娘子最的人之,只要不是属相犯冲,柳家岭娶媳妇的人家都会请孙嫦娥。 搀新娘子的喜娘人选也是对儿女和属相有要求的。 搀扶新娘子这个仪式本身其实非常简单,就是个年龄稍长、儿女双全、丈夫健在、属相相合的喜娘搀扶着新娘子跨过新郎家的门槛,把她领进新房里,通常只有三五分钟的时间。 但这个仪式里面包涵的寓意很深远:什么样的人领什么样的路,进什么样的门,过什么样的日子。 凡是娘家本来就是柳家岭的新娘子们,几乎都会提前跟婆家要求,请孙嫦娥搀着进门,让孙嫦娥看着压床:其实比起还没影儿的儿子来,她们希望自己成为孙嫦娥那样被丈夫尊重怜惜的、有福气的女人。 猫儿听说要给曾怀琛压床,兴奋的晚饭都不想吃了。 他长这么大,只在自己家里给柳川压过次床,而柳长青和柳长春家的其他男孩子却是经常给别人家压床,就连刚刚半岁的柳雲和柳雷,都已经给人压过不止次床了。 柳侠是从有了猫儿之后再没有给人压过床,在猫儿出生之前压过少次,他早就记不清了,柳家岭大队以前几乎所有人家孩子娶亲,都会邀请柳长青家尚未结婚的孩子过去压床。 柳侠搅着猫儿碗里的大米粥说:“先吃饭孩儿,得等到天完全黑了才开始压床哩,到时候你小叔身边,使劲蹦,小叔扶着你,不会让你摔着。” 曾广同和曾怀琛已经决定,他们要压三天床。 八点半,所有人都跟着孙嫦娥进了曾怀琛的新房。 陈震北听说只要是童男子都可以,马上举手要求参加,还非要拉着柳凌起参加:“人力量大,咱都上,把怀琛哥的福气压瓷实点,最好给他压出打子儿子,最不济也让他跟三哥样直接来对双胞胎。” 柳凌哭笑不得:“连长,你以为怀琛哥是猪啊,次能生出打子儿子来。” 但他看到陈震北跟个小孩子似的兴致那么高,又不忍心让他扫兴,反正这个风俗对人数的要求是越越好,柳凌就答应了,还拉了柳钰、柳海起参加。 结果,1.5*2米的新床上,挤着躺了柳钰、柳凌、柳海、柳侠、陈震北五个大男人,还着柳葳、柳蕤、猫儿和柳莘四个男孩子。 曾广同在旁边还直遗憾柳川没把柳雲和柳雷给带来,要不就热闹了。 柳侠侧躺着,让猫儿他怀里。 孙嫦娥看他们都准备好了,勉强挤着坐在床沿上,拍着床头说:“送子观音娘娘,俺们怀琛要成亲了,请您保佑他成亲后的日子顺顺遂遂,送他几个好孩儿吧!就跟现在这群给您送热闹的孩儿们样就中。 孩儿,都准备好了吧?给娘娘送热闹喽。” 柳侠他们大喊:“准备好喽!” 孙嫦娥轻轻拍着床说:“压压床压压床,压出子孙满堂。” 柳钰、柳凌、柳海、柳侠大叫:“嘿嘿哈——嘿嘿哈——嘿嘿嘿嘿嘿哈!” 柳葳、柳蕤、猫儿和柳莘蹦着高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孙嫦娥继续:“压压床压压床,压出室好儿郎。” 孩子们继续:“嘿嘿哈——嘿嘿哈——嘿嘿嘿嘿嘿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压压铺压压铺,压来兴旺门户!” “哈哈呼——哈哈呼——哈哈哈哈哈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压压铺压压铺,压来万代福禄!” “哈哈呼——哈哈呼——哈哈哈哈哈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这个过程反复三次,猫儿蹦的满身大汗,却兴奋的停不下来:“小叔,给人家压床真美,嘿嘿,我使劲蹦使劲蹦,蹦哩可高。” 柳侠给他擦着汗说:“嗯,俺孩儿蹦哩越高,以后曾叔叔生出来哩孩儿才会越壮实。” 曾怀琛开始的时候简直害怕床会被几个孩子给蹦塌,但听着孙嫦娥清清淡淡却充满诚挚的的祝福语和大群人越来越响越来越兴奋的吼叫,他自己也兴奋的跟着吼了起来。 柳长青和柳川在新房门口,在孙嫦娥念叨第三句的时候,他们看到对面南套间的门打开了,刚开始是条缝,后来韩翠英在门口伸头往这边看。 最后遍的时候,周金恒和个看上去有三十来岁的女人也出来了,那女人长的和周金恒非常像,也是副万事都看不惯都不耐烦的嘴脸。 柳长青和柳川判断,这应该就是周金恒的闺女周丽娟,柳海说起过这个女人不止次,和他爹样的为人。 孙嫦娥全部结束后,周金恒不屑的哼了声,进屋就把门给摔上了,跟在他后面也准备进屋的韩翠英差点被门打了脸,扭脸看看自己女儿,满脸的憋气无奈。 周丽娟没劝慰韩翠英,却对着柳长青和柳川突然发难:“干嘛啊你们?这儿还住着别人呢你们不知道?你们吵那么大声别人还过不过日子了?真她妈的乡巴佬,没点教养。” 她嗓门十分响亮,刚刚吼够了安静下来的群人都听到了,柳侠第个跳下床,就打算往外冲。 柳川伸出胳膊拦住了他,也拦住了屋子里其他准备往外走的人,他含着笑对周丽娟说:“是啊,真他妈太没教养了。 但凡有点教养的人,就他妈不会赖在别人家老宅里不走,但凡有点教养的人,就他妈不会赖在人家家里还对主人家的事说三道四大放厥词,你这个城里人真他妈教养太好了,才能做出他妈这么下作的事来,真让我们这些乡巴佬长了见识。” 周丽娟气得哆嗦,手指着柳川大叫:“你说谁没教养?你说谁下作?你........” 陈震北挤了出来,先吹了声口哨,也含着笑说:“当然说你了,要不然你出去在京都给我找出个比你没教养下作的货色来,我们把这话转赠给他,怎么样?忒难找了吧?无法完成的任务吧?” 陈震北虽然穿着陆军夏季常服,帅气挺拔,但此刻却是脸的痞子相,口气十足的无赖。 无赖对泼妇,谁怕谁啊? 韩翠英拉着周丽娟往自己屋里拽:“走吧,你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听到柳川强硬的答复,又看到陈震北那副模样,周丽娟已经明白自己今天是挑错了时候招惹错了人,但为了面子她却不愿意就这么走,她回头说:“我跟你们说,我爸要是........” 陈震北笑着打断了她:“你爸要是死了也是你出钱烧,跟老子个钢镚儿的关系没有,好走不送啊您呐!” 对面南套间的门声巨响关上了。 柳川冷笑声回转身,笑嘻嘻的把巴掌拍的啪啪响:“嗨嗨,打起精神,不就是让疯狗对着叫唤了几声吗?挺调节气氛的,来,咱再来遍。” 柳侠他们齐声把孙嫦娥的祝福语又吼了遍,猫儿他们也可着劲儿又蹦了会儿,实在热的受不了了,才停下来。 第天的压床仪式在经历了段意外的小插曲后,反倒以让人痛快的方式圆满结束。 昨晚柳家人在火车上都没有睡好,曾广同让曾怀琛把他特地新买的几条凉席都拿出来,让大家冲个澡后都早点休息。 孙嫦娥其实晕车的劲还没有完全过来,头还在晕,她其实早就想去躺着了;柳莘年龄小,压床的时候太兴奋,他也跟着起哄,旦消停下来,没三分钟就躺在柳川怀里睡着了。 柳长青和孙嫦娥抱了柳莘起去正屋西套间休息。 柳侠他们冲了澡后全都是挂着条裤头,来到东厢房。 京都的夏天比江城好受些,但也够热的,柳侠坐在包了海绵的沙发上觉得特别热,他提议干脆睡在地上,柳钰、柳海、柳葳都积极响应。 柳葳和柳蕤天窑洞以外的其他房子也没住过,今天他俩都热的难受,席子铺好,俩人马上就躺下了,青砖铺的地接地气,躺会儿就能感觉到丝丝的凉意。 猫儿第次给人压床实在太高兴了,傻乎乎的好像根本不知道热,柳侠先躺下,伸出胳膊让他枕着躺下的时候,他还跟在家时样搂着柳侠,把条腿搭在他腰上,絮絮的跟柳侠说着自己的快乐:“我回去就跟老歪他们说,也有人叫我压床了,哼,我压哩床还可好看哩,比他们压哩那破炕美了,咱家哩人都齐儿压,可美可美........” 陈震北本来看沙发床没他的位置,已经打算等他们都安置好了就回自己家去的,可看柳侠他们把三条大蒲席铺在地上,柳家兄弟打算全部睡在北套间,那肯定是大家起聊大江东的意思啊,他马上就改了主意:“我不怕热,你们都睡地上,那我就睡沙发上吧!” 柳凌说:“连长,不是我赶您走啊,这都回京都了,你不回家趟不合适吧?” 陈震北说:“我回去才不合适呢,老头儿看见我回去肯定认为我偷懒溜号顿训斥,我们俩人都得生气,你们说合适吗?” 柳川在部队见过自己的首长整天板着张脸教训孩子,差不能想象出陈震北说的情况,他说:“不想走就不走吧,咱们起接着聊。” 柳钰定要挨着柳凌睡,柳侠也想和柳凌亲近亲近,于是柳凌就靠着墙坐在他俩之间。 猫儿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柳蕤中午睡了那么长时间,比他坚持了会儿,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柳葳却直很精神,他趴在席子上,托着下巴,看着叔叔们或躺或坐派安然,听着他们在黑暗中对床风雨,海阔天空。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上十点就发了,到今天早上前台不显示,作者控制面有显示却打不开,就试着又发了次,如果昨晚上已经有谁看过,请不要误会,不是要故意伪的。 第62章 祝福 欲望文 第63章 曾怀琛的婚礼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63章 曾怀琛的婚礼 中原地区和京都的婚礼仪式大同小异,可能原来还是有些区别的,但经过前些年那几乎是席卷全国每个角落的、强势的文化大洗礼,许许的个性化风俗都被视为封建文化糟粕惨遭遗弃,各种仪式都呈现出全国大统的局面,具体到婚礼仪式上也样。 柳家岭因为太过闭塞,还保留了结婚时跪拜天地高堂以求以后的日子得到神明保佑祖宗庇护、夫妻互相跪拜以期以后的岁月扶携相行举案齐眉的意思; 而京都处于中国政治文化的中心,展展的新礼仪,几个国际风范的鞠躬礼就代替了过去的种种繁文缛节,婚礼基本上也就成为了个纯粹是公告对男女以合法方式结为夫妻的仪式,不再蕴涵诸的幻想与期待。 虽然在柳长青夫妇眼里,结定终生的大事就这样随意的弯腰就算完事了实在太过草率,但身为当事人的曾广同却在儿子儿媳对着他鞠躬时热泪盈眶,直到对新人被簇拥着送进洞房,曾广同的情绪还无法平复。 柳长青和柳川扶着他进了他自己的房间,曾广同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他抓住柳长青的手臂,颤抖着说:“以后.......以后我就又有了家人了,又有了........家了。” 经历过无数苦难都不曾皱眉的柳长青和柳川听到这句话,蓦然动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曾经在风华正茂时美妻娇儿环绕身侧其乐融融,曾经的浪漫誓言还在耳边犹如昨日私语,只是场不期而至的风云乱舞,便葬送了所有美好的切。 仿佛昨天还在身边细语温存的妻子转身之间便已另觅良人,捧在手里疼在心里的儿女夜之间阴阳两隔。 个曾经被身边无数人羡慕过的家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对外人来说,波澜不惊,兴不起哪怕点点涟漪,而对年届六旬的曾广同,对亲眼看着这切发生的柳长青和柳川,那是场活生生的人间惨剧。 “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怀琛是个孝顺孩子,冬燕也是个懂事哩,您的福气在后边哩。”柳长青劝慰人的话不,简单而直白。 柳长青第次见过杨冬燕后,曾广同就问他的感觉,然后告诉他有关杨冬燕的切。 杨冬燕是曾怀琛那个商场的部门会计,比曾怀琛小五岁,也已经二十八周岁了。她原来有个男朋友,是同住个大院的孙培成,两人从幼儿园到高中直都是同学,真真的青梅竹马。 杨冬燕长的漂亮,孙培成从情窦初开时起,就对她非常好,两人的恋爱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后来他们同时参加高考,孙培成第年就考上了京都所重点大学,平时学习也很不错的冬燕却落榜了,复习了年后考上了所很般的财会学校,虽然在外人眼里已经很不错了,但和孙培成比确实差了些。 不过两人的恋爱关系倒没有因此受影响,杨冬燕的学校是两年制大专,所以虽然晚考上了年,却比孙培成提前年上班,孙培成对她的工作没有表示过任何不满,冬燕上班之余有时间去会孙培成的学校找他玩,孙培成也没有表现出对她有任何异常。 直到孙培成研究生毕业前夕,杨冬燕几次去他们家找他,他父母都说他有事很忙,具体在忙什么,他父母却不肯说。 住在个大院里,杨冬燕知道孙培成出国留学的消息时,人家的飞机票都已经拿在手里了,可见为了瞒住她孙培成家费了少心思,在有个孩子能出国留学恨不得昭告天下的京都平民家里,这样刻意的隐瞒意味着什么,杨冬燕就是个傻子也该明白了。 杨冬燕是在机场和孙培成见的最后面,在孙培成和他父母、家人、亲戚紧张尴尬的面面相觑中,她笑着对那个男人说:“不就是出国留学嘛,大点儿事啊,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美国总统秘密访问两伊呢! 孙培成,我杨冬燕又不是没人追没人求,你就那么肯定我非你不可?你就那么肯定我定会寻死觅活非要吊死在你这棵歪脖树上?你好像自信的有点过度了啊! 好了,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连半点寻死的心思都没有,从今儿往后你们家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炫耀你出国留学了,我也终于可以不必心怀愧疚直装作对你无比满意的模样打发你高兴了,不用装的感觉真不错,bye。” 嘴上逞强成功并不能治愈受伤害的心,杨冬燕四年都没有谈过恋爱,直到遇到比她大五岁的曾怀琛。 经历过家破人亡和上山下乡的曾怀琛乐观、豁达、包容,对杨冬燕的追求不热烈却坚定持久,终于赢得了杨冬燕的信任。 而杨冬燕旦明白了自己当初的坚持和偏执么不值得,接受了曾怀琛的感情,便抛开了所有的心结,以成熟开放的心态经经营这段恋情,恋爱几个月后,她觉得曾怀琛确实是值得托付生的人,便主动提出了结婚。 柳长青对杨冬燕的评价是:“有血性,明事理,有时候会固执,但不钻牛角尖,这样的女子能撑起家。” 柳长青直都不觉得只会附和男人意见的女子就是温柔贤淑的。 温柔是表达的方式,遇事有主见是思想和性格,强硬的态度也可以用温婉的方式来表达,这样的女子才值得尊重。 柳长青喜欢遇事有主见的女子,杨冬燕就符合这条,同时,杨冬燕开朗的性格也让他替曾家父子高兴。 家人在起过日子,性情好非常重要,如果家里有个天到晚什么事都闷着让人猜心思的人,那恐怕不会有天真正开怀快乐的日子过了。 在曾广同心情激荡为往事伤怀的时候,柳侠和猫儿他们正兴致勃勃的看群年轻人让曾怀琛和杨冬燕起咬粒用红线绑着的花生米,每次他们即将咬到的时候,花生米就会突然被拉起来,俩人的脸就会撞在起,这时候猫儿就高兴的直蹦:“哈哈,又没咬住,那个花生肯定可好吃人家才不舍得叫他俩吃哩!” 柳蕤对猫儿抽抽鼻子:“嗯,我也可想吃。” 柳海去给他们端了盘子花生,猫儿说:“我想吃那个呀!” 柳海说:“哦,那得等你娶媳妇那天才能吃,你得等二十年吧孩儿?” 猫儿和柳蕤失望的互看了眼,二十年,实在太长了,俩人想吃那个花生了。 柳侠瞪柳海,然后给猫儿和柳蕤剥花生吃,柳海嘿嘿笑着看把他的话当真了的俩小家伙在那里郁闷。 猫儿的郁闷连分钟都没坚持够,就又兴奋了起来。 他对看花媳妇儿特别特别好奇,因为他长这么大见过的花媳妇就苏晓慧个,但苏晓慧结婚后只在家住了天就回门了,以后的绝大部分时间也并不住在柳家岭,这让猫儿对娶了花媳妇就成了自家人这个说法有点不确定,他也有点想不通女的长大了为啥要去住在别人家。 猫儿是点也不待见去别人家住的,哪里都没有柳家岭好,没有自己家的炕好。 对于婚礼后去饭店,孙嫦娥直心里愁的慌,曾广同家附近都是成片的胡同四合院,而京都上档次的饭店都集中在高楼林立商业繁华区,离这里挺远,她特别害怕再坐车。 但今儿大早,曾家门外就来了三辆装饰得喜气漂亮的脚踏三轮,车夫是几个穿着汗衫的年轻人,他们是杨冬燕娘家个大院的,平时就是蹬三轮车的,杨冬燕提前预定了他们的车,专门接送柳家人去饭店。 柳长青、孙嫦娥和柳莘坐辆,柳海和柳葳、柳蕤辆、柳川和柳侠、猫儿辆,陈震北和柳凌开车帮忙送其他客人去饭店,柳钰和曾广同坐着柳凌的车起去。 柳侠他们来那天早上是都有点累,有点晕车,再个就是当时天还没亮,所以除了看见京都的街道很宽敞,其他没什么印象。 但今天,柳侠看到了比江城和原城都繁华许的京都城,这繁华,不光是比江城和原城的鳞次栉比的高楼和人流,还有许他说不出来的细节,这个城市以无所不在的时尚和喧闹昭示着它在中国超然不凡的地位。 猫儿直紧紧地拉着柳侠的手,他这时候真的是个十成十的小乡巴佬,眼睛完全不够使,没完没了的街道和车流,没完没了的楼房和人群,匆忙而过的和惬意悠闲的,都让他兴奋的同时又非常惶恐。 这样的地方,如果他和小叔分开了,丢了,恐怕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柳侠心里也震撼于京都的无边繁华,他也有置身茫茫大海的时的茫然,但他感觉到猫儿抓着自己的小手传达出的紧张,马上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捏捏猫儿的小耳朵说:“京都可美吧孩儿?您学校没个人来过,就你跟咱家哩人来了,等你回去跟他们好好说说京都啥样,羡慕死他们。” 猫儿使劲点头:“嗯,小叔,这儿哩人老,你可拉紧我,咱要是松手就该丢了。” 柳侠说:“没事孩儿,你只管想看啥看啥,小叔直看着你,不会给你丢了。” 柳川看着猫儿紧张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玩,故意逗他:“我听说如果小孩儿在这里丢了过几天找不到家人,公安局就把他送给其他没有小孩儿哩人家,以后他就是人家哩孩儿了,猫儿,你不是老想来京都上大学吗?干脆,您小叔俺俩会儿把你丢下车,让个京都人把你捡走,以后你就成了人家哩孩儿,成了京都人了。” 猫儿下抱住了柳侠的脖子:“不,谁稀罕当京都人,我是俺小叔哩孩儿!” 前面蹬车的小伙子笑了起来:“傻小子,少人为了成京都人费了老鼻子的劲都没弄成,你还不稀罕当?你没听过那句话吗?京都的狗生的都比外地人金贵些,成了京都人,那好处是了去了。” 柳侠知道那句话是老舍先生《四世同堂》里的话,虽然车夫的理解有些歪,但柳侠看着眼前这充满生机的地方,却有点理解那句话的意思了,现在他对京都,是真心的喜欢和羡慕。 以前对于京都他只是有点天马行空的想象,让猫儿来这里上大学的话有真切的希望也有玩笑的意思,但此时此刻,他急切的想让怀里的小家伙考上大学,然后能永远地生活在这里。 终于到了饭店,饭店古朴庄严的外观让柳侠他们吃惊,也有点忐忑。 猫儿拉紧了柳侠的手,柳莘干脆伸出小胳膊让柳川抱,柳葳和柳蕤也有点胆怯的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该怎么走,就连原本自觉最近两年颇见了些世面的柳钰,也非常拘谨不安的看着柳海和柳凌。 柳凌扶着孙嫦娥,招呼着柳钰;柳海牵着柳蕤的手走在柳长青身边。 陈震北笑呵呵的接过柳莘:“走,忙活了大半天,咱们该吃饭去喽!” 柳川扯着柳葳,柳侠牵着猫儿起跟上。 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映入眼帘的是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和穿梭在其中、衣着光鲜亮丽的时尚男女, 曾广同已经在等着他们,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个单独的大雅间,他开始就考虑到孩子们跟不熟悉的人起吃饭可能会觉得拘束,所以让柳家人单独成席。 猫儿进屋就被那个非常大的两层餐桌给惊住了,坐在餐桌边好会儿,才轻轻对柳侠说:“小叔,还有给吃饭桌子做哩跟楼房样好几层哩?” 柳侠也只在鸿宾楼见过次这样的餐桌,但这足够安慰猫儿了:“都是只有两层,桌子老大,咱这边的人够不着大爷爷他们那边哩菜,你看,”他用手轻轻推,上面那层小圆面转动了起来:“上面这层会转,这样就不用起来去够那边的菜了。” 柳蕤和柳莘对着转起来的桌子非常惊讶,动也不动的看着。 柳侠抱起猫儿:“来,你转下,轻轻转就中,如果上面放了汤,转快了汤会洒出来。” 猫儿高兴的连转了好几圈,柳蕤和柳莘也高兴的起转。 冷菜很快就上来了,几个小家伙看着摆放的跟艺术品样精致的冷拼盘子,都没动。 他们不知道这些是不是让吃的,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面前那些盘盘碟碟都是干什么的。 柳凌、柳海和柳侠、曾广同干脆把不需要的东西给收起来放在了旁边,只在孩子们面前留了个小碟子、个茶杯和双筷子。 陈震北和柳凌给大家分别倒上了酒和饮料,众人起举杯向曾广同表示祝贺。 柳侠把块酱的看起来非常有食欲的红鸭放在猫儿面前的小碟子里:“这些菜上来就是让咱们吃哩,想吃哪个就吃哪个。” 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有点不好意思,他不敢动手去夹桌子上的菜,他觉得那么漂亮的东西好像不应该弄乱。 服务员推开门进来上菜,柳侠隔着门缝看到了外面华丽喧嚣的大厅。 这里和柳家岭只隔着夜的路程,但柳侠的感觉却比从远古洪荒走向现代文明的路程还要遥远。 此刻穿着漂亮的衣服坐在讲究的餐桌上吃着山珍海味的人们,不知道在离他们只有千里的地方,还有另外个世界,那里的人们易衣而出,并日而食,那里的孩子为块橡皮、根铅笔而喜悦,而发愁,他们的思想因为过于贫乏的见识和阅历变得和他们身上的衣衫样褴褛不堪。 最可悲的是,他们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悲哀。 柳侠看看身边的猫儿,小家伙正夹了块油鸡往柳侠的碟子里放,发现柳侠正看着他笑,就咧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巴也冲柳侠笑:“嘿嘿,这个可好吃,可香,小叔你吃点。” 柳侠揪揪他的小耳朵:“嗯,好吃乖猫儿也吃点。”他也给猫儿夹了块。 猫儿吃的样子非常心满意足,柳侠想:终究有天,我会让你也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每天都过着这样日子,而不是让这样的日子成为你生命中昙花现的美好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在123言情的个作者论坛看到别人说抽的不能发文,我还庆幸我这边只是会出点乱码,现在轮到我们这里了,根本登录不上作者控制面,回复读者留言也上不去。 希望这次能发上。 明天这个时候就在火车上了,回来后希望依然能够看到大家。 第63章 曾怀琛的婚礼 欲望文 第64章 京都游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64章 京都游 最后次压床仪式在曾怀琛的同事朋友们震耳欲聋的助威声里结束时,已经半夜十二点了,送走了闹洞房的年轻人后,曾广同和柳长青两家人都还兴奋着,也睡不着,就坐在院子里说话。 曾怀琛和杨冬燕是清晨六点的火车,他们除了要去中国最北部几个著名的景区游玩,还要去看看曾怀珏。 曾怀琛结婚,曾怀珏寄回来了二百块钱,人却没有回来,柳家兄弟几个对此颇为不解,即便当初在京都受了些伤害,但快二十年过去了,即使过去的怨恨不能完全消解,唯的弟弟结婚都不肯回来参加也太过分了。 柳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从心里认为曾怀珏是个心胸狭隘而自私的人。 年后,柳侠见了人世间的辜负与背叛,知道了曾怀珏当初所经历的切,真正见到曾怀珏的时候,再看到他变形扭曲的右腿,才真正体会到曾怀珏的心情,在最美好的年华被最信任的朋友打残了身体,在身心都最痛苦的时候被直疼爱自己的母亲抛弃,那种痛苦,是无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的。 柳凌和陈震北也该回部队了,他们决定凌晨四点就出发,这样他们八点就可以归队了,柳凌个星期后结束训练就可以回京都郊区的学校报到了。 杨冬燕进屋收拾旅行带的东西时,柳凌提出想让家人趁陈震北和他的车去部队看看。 没等柳长青说话,柳钰就跳了起来,扑到柳长青跟前摇着他的胳膊央告:“就是啊,大伯,咱都来京都了,咋能不去看看小凌哩部队呢?你跟俺娘不是成天惦记小凌嘛,幺儿跟三哥他们也成天担心小凌搁在部队受罪呀,咱起去看看不就放心了吗?”柳钰怕柳长青不答应,拉了柳川和柳侠做同盟。 陈震北也趁机发出邀请:“柳叔叔,阿姨,柳川哥,既然都来京都了,就去我们部队看看吧,柳凌直想让你们看看他现在的生活呢?柳叔叔您不是也想看看我们国家部队现在的武器装备吗?我们部队的装备基本可以代表我们国家常规武器装备的最高水平,您定会觉得这趟去的挺值得的。” 柳长青看看拽着他胳膊的柳钰,又看看柳侠和柳川期待的眼神,点点头:“行,那咱就会儿跟小凌他们起走吧,不过到了那里不能停,小陈和小凌已经请了三天假陪咱们了,不能再耽误他们训练。” 大家合计了下,孙嫦娥和柳蕤晕车太厉害,柳莘太小,出了京都往北没远就进入燕山,盘山公路容易让人晕车,所以他们仨就不跟着起去了。 柳海去过两次了,这次也不去,在家陪着孙嫦娥他们在附近几个景点逛逛。 曾怀琛说:“如果你们再去小凌那里趟,回来后就只剩下七八天的时间在京都玩了,京都景点特别,这点时间根本就不够用,柳叔叔,你们也不用把时间赶太紧,走马观花看景致没什么意思,你们回来后就慢慢悠悠的看几个地方,剩下的明年暑假咱们接着玩儿。” 他从饭店回来后就和杨冬燕起找柳长青商量,让他和柳家人无论如何等他和杨冬燕回来后再离开,要不家里就剩下曾广同和柳海两个人,刚刚经历过热闹的曾广同肯定会很失落,他觉得不放心。 柳长青略掂量就答应了,这次来京都,他看到了外面世界不可思议的变化,这是他待在柳家岭根本无法想象的,他几十年如日让孩子们每天跑几十里山路去见识的世界,可能还没有让他们来京都天的感受深。 柳长青不想因为自己的些顾虑让孩子失去这么好的机会,而且他也能感觉到,曾怀琛小两口对自己家人并不是敷衍的热情,这两个孩子跟曾广同样是真心的对待他们家人。 曾怀琛的话让大家想到了柳葳、柳蕤和猫儿,还有柳侠他们几个上学的事。 柳葳没问题,苏晓慧看到他没按时回去,定会去和县中的老师打招呼请假。 问题是柳蕤和猫儿,他们俩今年该去望宁上学了,农村学校转学不需要什么手续,找个熟悉的、有点头脸的熟人说声就可以,所以他俩的问题不是能不能去望宁上学,而是猫儿去望宁后上几年级,是不是要和柳蕤上个年级个班。 来京都之前柳侠已经把四年级的数学给猫儿教完了,四年级语文猫儿和柳蕤在柳家岭上三、四年级混合班时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如果抛开作文,只考知识部分的话,柳侠觉得猫儿考个八十分是有把握的。 这样来猫儿其实是可以直接上五年级的,但他还不满八周岁,跟其他该上五年级的孩子比实在太小了。 柳侠对这个问题很纠结,他这两年放假回来后,柳葳都还没放假,每天回到家都已经天黑了,可柳葳还有大量的作业要做,就为这个,柳侠想让猫儿能少上天学是天,这次如果猫儿能跳过四年级,他是非常高兴的。 可他又怕别人欺负猫儿,猫儿虽然打起架来点不含糊,但如果他上五年级,其他孩子般都会比他大四到五岁,这个年龄的差别在身体上表现出来会是非常悬殊的,猫儿再厉害也打不过比他高头壮倍的孩子。 还有,他也不舍得让猫儿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几十里山路每天跑两趟可不是说着玩的。 柳川的担心和柳侠不样,他问柳蕤:“小蕤,要是猫儿上五年级,你才上四年级,你不会觉得不得劲吧?” 柳蕤很干脆的摇摇头:“不会呀,猫儿成天都想快点长大撵上俺小叔,跟小叔起去上大学,我又不想,我跟永宾、关强他们起上学也可美。不过三叔,要是回去叫我跟猫儿俺俩去望宁上学,你去跟校长说说,叫他把猫儿俺俩哩教室挨近点,咱猫儿小,谁要是敢欺负他,我还得给他向锤哩!” 柳葳说:“谁敢!谁敢欺负咱孩儿,我星期六回来你跟我说,我去修理他们。” 猫儿坐着个小竹板凳在柳侠怀里晃悠,听到这话很勇敢地说:“谁敢打我,我就拿石头给他头上砸个大窟窿,我才不怕他们哩!” 柳长青看出来柳侠左右为难的情绪,摆摆手:“小蕤跟猫儿哩事您都不用操心,回去后我跟您大哥商量着办,孩儿能跟上五年级就跟着走,不中就拐回来上四年级。” 曾广同说:“我也觉得顺其自然比较好,猫儿还小呢,不用让他赶的太吃力。幺儿,你学生证带着呢吧?如果带着,你就不用再折回原城了,三十号晚上你们坐京都到江城的车,你直接到江城就行了,这样不用来回折腾,你还能和猫儿待天呢!” 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猫儿小傻子个,听到他可以和柳侠待天就特别高兴,完全没留意到这句话同时还意味着他和柳侠马上就又要分开了,:“嘿嘿,小叔不先走了,小叔跟我齐儿走。” 柳侠看着小家伙开心的样子,也不忍心让他扫兴:“嗯,咱还能再起坐回火车哩!” 凌晨四点,两辆车准时出发,个小时后,他们已经进入了京都北部的崇山峻岭。 柳侠和猫儿下车吐了三次,柳葳吐了两次,他们才在晕头转向中到达了目的地。 宽阔的现代化军营,排排掩映在碧绿的白杨树中的红色营房,来来往往穿着军装精神抖擞的年轻军人,都让柳侠和柳钰热血沸腾。 柳侠又想起他夭折了的军校梦,邵岩的影子在脑海中闪而过。 柳钰恨不得把军营所有的切都塞进自己的眼睛里带走,这里的每个人都让他羡慕,每间房子每棵树都让他向往。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实现军人梦了,即便是现在有当兵的机会,柳茂现在这样几个月回次家的情况,他也不可能撇下父亲离开家。 柳长青来的目的非常明确,陈震北和柳凌也明白这点,所以,他们和柳川商量了下,吃过午饭稍事休息,就带着柳长青他们来到了训练场。 柳长青看着那排排绿色长龙样排列的坦克和军车,良久未语。 当年,他们在冰天雪地中看着联合*仿佛永远消耗不尽的车辆运送着兵员和充足的补给,他们只能靠自己随身携带的点干粮度日,无比渴望自己的部队有能够拥有这切,现在,这切就在眼前。 柳凌说:“这是我们刚刚配置到位的**式主战坦克,比刚刚淘汰下去的**式坦克时速提高了八公里左右,我们最近所有的训练都和他有关。” 柳川看着阳光照耀下震撼人心的武器队列,目色暗沉。 只是经历过次短暂的战争,已经让他变得足够理智,先进的武器装备在战场上至关重要,但决定场战争胜负的因素却绝不仅仅是武器,指挥员先进的战争理念、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敏锐的观察、准确的判断和指令很时候比武器重要,而战斗人员个人的战斗技能则在关键时刻决定自己和战友的生死。 他曾经怀着澎湃的热血想成为个合格的战士和指挥员,但........他现在在个小县城当名为生计忙碌的警察。 晚上吃饭的时候,柳川笑着对柳凌和陈震北说:“我知道你们训练特别紧张,不过,小凌,你在学校除了专业书,有时间看点中外军事将领的回忆录或战争纪实类书也不错,即便是毕业后做文职,你也是军人,学些战场上的东西不会有坏处。” 柳凌诧异的说:“哥,我没打算做文职,我有机会在野战部队,当然是想成为个真正浴血沙场的军人,我学的专业也适合在部队做基层指挥。” 柳长青说:“不管是啥职务啥专业,部队既然安排了,肯定是有用,踏踏实实干好就对了,军人当然是要准备随时上战场的,小凌,您三哥说哩对,当兵哩知道点真正的战场上是个啥样有好处。” 陈震北把他们安排在部队招待所,并让柳凌晚上也陪着他们住在这里。 第二天大早他们就要离开,陈震北派了辆车送他们回去,该上车的时候,柳钰突然跑到柳凌身后,说什么都不肯上车:“大伯,我不想看京都哩风景,我真哩是老想小凌,我就搁这儿住着,不会耽误他训练,小凌每天训练完了过来我们说会儿话就中,过几天他回去哩时候我跟他起走。” 柳钰和柳凌年龄只相差几个月,俩人感情真的是非常好,柳凌参军后柳钰对他的挂念,全家人都知道。 柳长青看看陈震北。 陈震北说:“叔叔您只要同意,我们这里没问题,部队经常有家属过来探亲,住招待所不算搞特殊。” 柳凌也说:“伯,四哥过几天跟我起走吧,我也可想他,趁这几天,我正好跟他说说他结婚哩事。” 柳长春直想让柳钰今年年内结婚,柳钰因为柳茂的婚姻心有芥蒂,总是找理由往后推,按他的意思,他打算到二十五、六跟柳川那么大再结婚,这成了柳长春的心病。 柳长青点点头:“那中,你好好劝劝他吧,结婚早晚跟以后过哩好不好没大关系,遇到个可心哩人,早结婚早享福。” 柳侠他们回到京都后,集体晕车睡了大半天,第二天开始了正式游览各个名胜古迹。 第天,柳长青要求的:伟人纪念堂。排了大半天队,看了眼躺在水晶棺里的伟人遗容,但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 第二天,皇宫,家人都被那巍峨华贵的建筑给吸引住了,黄昏时从里面出来,大家还都意犹未尽。 第三天,皇家家庙。 第四天,皇家陵园。 第五天休息天,曾广同带大家去吃京都小吃和名吃,猫儿和柳葳、柳蕤吃得小肚子滚圆,柳侠回家后给猫儿揉了半天肚子,怕他吃太积滞了晚上会难受。 曾广同给他们安排的游览很松散,大早三辆三轮车就过来,家人趁凉快出去游玩,中午热了就回家。 吃过午饭,大人午休,包括柳川在内的孩子们在北屋客厅练字。 练字是柳长青的要求,他在曾广同家里看到许他以前没见过的碑帖,柳海这两年跟着曾广同不但画画的好,毛笔字也进步很大。 曾广同虽然以画为主,但书画不分家,他毛笔字也相当好,洒脱大气,柳长青觉得孩子们学学总是好的。 如果有时间,曾广同还会兴致勃勃的指点孩子们绘画的入门技巧,柳侠他们都学的很有兴致。 第六天,海子里划船。 这是因为柳侠给猫儿的那个笔记本上,有张带红领巾的孩子在海子里划船的图,猫儿他们也从收音机里听过《让我们荡起双桨》这首歌,对划船非常期待。 这天回来后,猫儿兴奋的连字也不想练了,坐在海棠树下的凉席上给柳侠讲他的伟大理想:“我以后要买个可大可大哩船,咱去大海里头划,想划长时间都中,也没人跟咱要钱。”划个船居然还要钱,这是猫儿今儿这天幸福生活的最大缺憾。 第六天晚上,柳凌和柳钰回来了,所以第七天他们去皇家园林的队伍加壮观了,这天曾广同没和他们起去,他已经六十出头了,天天跟着他们这么跑确实有点吃不消。 半下午柳侠他们回来的时候,曾广同笑呵呵的递给柳侠幅画,柳侠打开看,惊喜的大叫了声:“喔,这,这也太像了。” 猫儿马上伸长了脖子去看,只看了眼,也叫起来:“这,这,这是我?” 众人都围过来看那副长两尺、宽大约尺半、画面简单却温馨有趣的画:个模糊的树的背景,树下块大石头,个身形修长的少年随意的靠石头坐着翻看本书,他面前是个正歪着头看着他的小孩儿。 即便不看画上“柳侠和他的猫儿”几个字,大家也都眼就看出曾广同画的是柳侠和猫儿。 柳侠画的很像他本人,猫儿也很像,但像的感觉却很奇特,小孩儿明明是个人的模样,可他微微歪着头看柳侠的样子,却活生生就是只乖巧可爱到极致的小猫咪,。 大家对小人儿的感觉就是:这就是只真的小猫儿,可他就是他们家猫儿。 在众人赞叹的时候,猫儿忽然大声抗议:“曾爷爷,我不是这么小,我现在都可大了,你看看,我都到俺小叔哩腰这儿了,你给我画恁小,我,我........我不想恁小。” 曾广同笑嘻嘻地看看猫儿本人,再看看那张画上的猫儿:“哟,敢情小猫儿是想长成个大猫儿啊!那行,等爷爷有时间再给你画张,小猫儿你想要你长大时的样子?” 猫儿看了圈,着重看了柳海几眼,最后目光还是落在柳侠身上:“我想要长哩跟俺小叔这样儿。” 柳海用只大手把猫儿的脑袋给转过来看着自己:“猫儿,您六叔我现在可是米八五,比您小叔高三公分,比他胖二十五斤,你就是再待见您小叔也得尊重下我这个客观存在吧,你哩理想至少应该是长成我这样、超过您小叔才中啊!” 猫儿拉着柳侠的手:“不,我就想长哩跟俺小叔样。” 柳海泄气的趴在柳川肩膀上:“三哥——” 柳川拍拍他:“我回去教小雲跟小雷,让他们都树立远大哩理想,都想长成你这样,中吧孩儿?” 曾广同哈哈大笑:“小海你争这个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在猫儿跟前和柳侠比,你傻了呀!” 国殇园的断垣残壁和遗落在乱草落叶中的精美石刻给柳家几个孩子上了生动的课,个泱泱大国珍贵的国之瑰宝能轻易地被些来自万里之外国家的普通士兵肆意的掠夺践踏,说明当个国家贫穷落后时,即使是这个国家最高当权者,他的脸面也比不过个发达国家普通士兵的*和时的心情。 这是何等可悲的事实。 当个国家没有了尊严和体面时,她的国民们又怎么可能得到任何的尊重和礼遇? 所以,让自己的国家富裕强大起来,才是硬道理。 但究竟怎么才能让自己的国家富裕强大起来,他们却都感到茫然。 柳长青说:“再强大哩国家也是点点积攒起来哩,我别哩不知道,我就知道,个家,谁做好谁该做哩事,所有人劲儿往处使,这个家就会别人家过哩好,我想着,国家大概也该是这样吧!” 八月二十九号,他们去柳凌在京都郊区的学校看了看,照了好照片,回到家,曾广同给他们拿出叠火车票,三十号晚上的,五张到原城的,张到江城。 曾广同说:“这么卧铺不好买,这是小陈帮忙买的。” 陈震北在部队不能来给他们送行,是他在京都的大哥派人把车票给送过来的,他只是让柳凌给柳长春、柳川他们带了口信,说欢迎他们明年暑假再来,他定提前安排好时间,陪他们玩几天。 车到原城的时间是凌晨三点,猫儿从上车开始就很少说话,他和柳侠睡张中铺,直到该下车都眼没眨,直搂着柳侠不放手。 柳侠对他说:“还剩不到两年小叔就毕业回来了,到那时候小叔就再也不给俺孩儿自个撇家里了,咱天天都在起。” 猫儿点头,不说话。 柳侠说:“小叔到学校就给俺好孩儿写信。” 猫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嗯,写可。” 柳侠说:“好,写可可叫俺孩儿看天也看不完,猫儿,小叔每天也都可想你,你也得给小叔写信。” 猫儿终于哭了起来:“你咋还不毕业哩?我不想叫你去恁远啊.........\\\" 柳川把猫儿抱了过去:“咱该下车了孩儿,你哭您小叔心里该难受了,来,高高兴兴跟小叔说再见。” 猫儿擦了把泪,摇着手跟柳侠再见,他努力想笑下给柳侠看的,眼泪却不听话的又掉了下来。 柳侠给他擦擦泪,捏捏他的脸蛋:“走吧孩儿,车该开了。” 火车重新启动,柳侠从车窗把头伸出去,家人都还在台上看着他,柳侠突然大声的喊到:“伯,妈,您别担心,我到学校就寄钱回来,叫俺三哥买粮食给您送回去,俺几个不会叫您搁家饿着。” 柳长青手提着皮包手牵着孙嫦娥驻立在台上,平静地看着柳侠被火车带向远方。 第64章 京都游 欲望文 第65章 大学进行时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65章 大学进行时 柳侠是下午四点回到学校的,他汗淋淋的跑进寝室,和比他早步返校的云健、沙永和个招呼没打完,张福生就把叠钱拍在了他手里:“七儿,你发大财了。” 柳侠和以前几个学期样得到了等奖学金,而且今年的奖学金真的增加了倍,他连自己暑假两个月的全额生活费起,下子领到了将近三百元钱。 柳侠蹦三尺高,太空步飘了好几圈:“喔——哇,发财了发财了,勤快带来财富啊,苍天有眼啊,菩萨显灵啦.........”转身看到提着皮箱进门的黑德清,没等黑德清弄明白怎么回事,柳侠就把他的皮箱扔在了那张空铺上,拉起他就往外跑,毛建勇在他后面喊什么他也没听清楚。 赶在邮局下班之前,柳侠不仅把刚到手没几分钟的钱给寄走了,还同时寄走了坐在邮局里写给家里和猫儿,还有柳川的信。 从邮局回来,寝室里迎接柳侠的除了热的发烫的空气,还有毛建勇的白眼:“我以后该称呼您为孔方弟吗?” 柳侠嬉笑着给毛建勇道歉:“暑假我们那里下了场大暴雨,秋庄稼差不绝收了,我爹娘和大哥他们在家等米下锅呢,对不起啊五愚兄!” 毛建勇装模作样‘哼’了下想表示自己还在生气,却没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sorry,错怪了你了,七贤弟!” 他从床底下拉出个皮包,拿出几条牛仔裤和摞各种颜色的短袖t恤:“我就是想让你当模特给我做个街头广告,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毛建勇带的这几条牛仔裤比以前他们买的那些稍微发白些,但看上去很顺眼,他让柳侠穿条试试。 柳侠和黒德清都是身汗,俩人跑去水房冲了个凉水澡,回来后穿上毛建勇为他挑好的牛仔裤和件胸前有摩天大楼图案的白色圆领短袖t恤。 牛仔裤长短正合适,稍微有点宽,柳侠自己觉得这样最合适,感觉也很舒服,其他人却都觉得应该再紧点,绷着屁股才时髦。 白色的t恤配上发白的直筒牛仔裤,再加上柳侠瘦削挺拔的身材和干净清爽的模样,那感觉真的像是棵雨后青竹,十分的养眼。 柳侠觉得t恤应该再宽点,可毛建勇说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显身材。 柳侠忽然想起在曾广同家电视里看了几眼的个时装展上的模特,嘿嘿笑,然后脸色突然变,做出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双手插兜,僵着步子走了几个来回,还摆了两个木偶似的造型动作。 云健跳起来抓了件大红色带骷髅头图案的t恤套上,照着柳侠那副德行也来了趟,然后靠在柳侠肩膀上摆了个造型,引得寝室里另外几个人拍床大叫再来次。 毛建勇和詹伟俩人嫉妒得两眼发绿:柳侠身材高挑,臀窄腿长,把衣服衬托的恰到好处,他们俩的身材是怎么也不可能穿出这种效果的。 黑德清也拿了条牛仔裤穿上,稍微有点长,但他本人很喜欢这种效果,认为这样看上去特时尚,毛建勇给他配了件有乱七八糟头像的黑色t恤,整个人看上去非常帅气有型。 云健现在的身高在寝室已经沦为老四,他穿上牛仔裤后需要卷起个边才行,不过他表示自己就愿意这么穿,坚决不剪短。 毛建勇歪着头打量了他们三个会儿,满意的点点头:“有点我想要的感觉。” 詹伟和张福生急的围着毛建勇团团转,但毛建勇很坚定的摇头:“绝对不行,必须得过几天,星期后你们俩都有,现在是我的新产品广告时间,你们现在穿会直接降低我的广告效应。” 柳侠他们这才知道原来毛建勇还有后手。 以后的几天,柳侠和黑德清、云健每天都穿着毛建勇为他们配好的牛仔裤和t恤,招来无数羡慕的眼光和询问,其中也包括他们的辅导员韩彤和车杰。 柳侠在詹伟的催促下,返校的第天晚上就开始去给车杰补课了。 暑假他不在的时候,车杰和他妈妈又发生了冲突。 车杰妈妈看儿子进步了,刚开始是特别欣慰的,但人总是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车杰学习和精神都好起来后,车母很快便忘记了当初车杰每天不言不语不死不活那样子给她带来的恐慌,不再满足于车杰每天有规律的学习和玩耍,又恢复了以前不停地唠叨车杰择友不慎,不知道用功,没谁谁家孩子懂事,没谁谁家孩子学习好等等等等。 车杰因此情绪反弹,八月初和他妈大吵了架,跑到詹伟家住了快两个星期;经过詹伟和家里人的劝解,他倒是回家了,但从此拒绝看任何书,每天什么也不干,就对着录音机听流行歌曲,副破罐子破摔,要和他妈杠到底的架势。 车爸爸夹在妻子和儿子之间非常生气和无奈,几乎每天都要问詹伟几遍柳侠什么时候返校,弄得詹伟不胜其烦,简直后悔当初把柳侠介绍给他们。 柳侠到他家,车爸爸就把柳侠拉到他的卧室说车杰的情况,柳侠已经听詹伟说过些了,他也有点发愁,怕车杰这次铁了心和他妈对着干,如果是这样,恐怕自己的话他也未必听。 不过好在车杰对柳侠还是和从前样,看到柳侠回来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指望了,主动关了录音机把课本拿了出来,但学习的时候他却直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做题老是出错,而且不敢听到他妈的声音,听到就暴燥的要炸。 第天从车杰家回来,柳侠想了很,车杰和车母之间的矛盾不是他个小孩子能改变的,他得想办法改变车杰的思路。 第二次去的时候,他单独和车爸爸说了会儿话,征得了车爸爸的同意,柳侠邀请车杰第二天到他们学校来玩,车爸爸瞒着车母去学校给车杰请天假。 车杰诧异又兴奋,第二天大早就赶到了柳侠的学校,詹伟领着他找到柳侠的时候,柳侠刚好围着操场跑完了十圈,浑身透湿,正拿着英语书准备去游泳池那边读。 车杰比柳侠还要大两个月,虽然柳侠比他高头,但如果只看脸,车杰比柳侠还要成熟些,所以柳侠没有对车杰进行任何说教,他带着车杰过了自己最普通的天大学生活:上课,记笔记,吃食堂,和云健他们起跳个小时舞,去图书馆看书,研讨有难度的作业,洗衣服........ 天下来,不算紧张,但也不轻松。 柳侠提前和寝室里的人已经打过招呼,詹伟又是车杰的表哥,所以寝室几个人非常配合柳侠对车杰的教育,毛建勇这天没翘节课,在课堂上还表现的特别认真。 晚上九点半从图书馆出来,车杰准备走的时候,柳侠对他说:“大学也不是你妈妈想的天堂,我们依然有很作业,有压力,但比高中确实轻松很,你如果想拥有这样的生活,就不要被你妈妈的情绪左右,按自己的计划学习,直到达成自己的目标。只有这次了,如果下次你再因为外在因素随意的放弃学习,我就不再教你了,我的辅导员给我介绍了另份家教,正等着我的答复呢!” 柳侠没有骗车杰,韩彤确实给他介绍了份家教的工作,每节课还比车杰家给五毛钱,但柳侠没答应。 和车杰家的约定虽然只是口头的,但柳侠觉得自己承诺过的事情,不管是以什么形式做出的,都要信守到底。 接下来的补习很顺利,车杰虽然冲动叛逆,却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如果他压根儿就没有目标、没有点自制力,柳侠早就放弃这份工作了。 星期后,毛建勇趁晚上校园里人比较少的时候,雇了辆三轮车,从码头把他寄存的东西全部拉到了219. 他这次带的东西很,牛仔裤两包,t恤两包,还有大包磁带。 磁带还都是高质量的盗,收录了当下最流行的歌曲,李玲玉、韩宝仪、张蔷、费翔、陈百强、谭咏麟、邓丽君、罗文等当红明星们的最新金曲都在其中,尤其是草蜢的,柳侠他们以前都没听说过。 毛建勇还带了个小巧精致的录音机,关上门,《忘情桑巴舞》、《失恋阵线联盟》放,满屋皆惊,张扬轻快的节奏,热情幽默的歌词,让几个人下就喜欢上了。 ‘勇士的士高’依然狂野激荡,让人热血沸腾。 毛建勇很满意自己的广告效果,他宣布:“磁带还是以前的规矩; 至于牛仔裤和t恤........六儿,七儿,云健,你们几个穿过的那些你们自己先收着,还想要什么现在你们就先拿了放起来,钱咱最后再算。 兄弟友情价限购两条,出来的和其他人样,但你们有优先挑肥拣瘦权。 你们挑完了,我开始对外开张,牛仔裤律四十,不还价,女式的只有四十条,大哥你要给我们乔嫂子拿就快点,还有谁打算给老乡买也提前拿走,我估计不够卖;t恤不分号码和颜色,统统二十件。” 几个人又惊喜又肉疼,但还是忍不住去扒拉着去找适合自己的号码。 柳侠因为每天早上晨练和去车杰家时都要跑步,衣服每天至少要湿透两回,所以这几天毛建勇给他穿着做*广告用的牛仔裤和t恤有好几套。 现在毛建勇让他们先放着,柳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给自己买身,他真的是非常喜欢这种牛仔裤和t恤,舒服简洁、时尚漂亮。 不过他和张福生都觉得这个价格太贵了,柳侠说:“我听说咱们毕业第年的工资是四十六,你条牛仔裤就敢要人家大半个月的工资?” 毛建勇副看乡巴佬的表情看着他们:“这是我大姑给人家代加工出来的,就这百条,在欧洲是放在专卖店里卖的,专卖店你们懂吗 ?只有非常著名的品牌才敢以专卖的方式经营,在香港,知名品牌的专卖代理竞争是很激烈的。 我这些牛仔裤,除了没有那个商标,绝对的正品,如果放在专卖店里卖,条的价格至少是我现在定价的五倍,而且,你们还没地方买呢,我告诉你们,三年之内内地城市都不定能买得到我这款式的牛仔裤。 这是最新流行的款式,布料也比以前的透气性好,我估计要按正常速度流行到这边至少得到明年这个时候或几年以后,我跟我姑姑要的时候,她还不想给我呢,随便个销售商都比我给她的价格高。 这些t恤,现在欧美和香港最流行的款,我跟我大姑去香港时看到的,回来后马上仿制,费了我少力气你们知道吗?我个暑假天都没玩过,全在摆弄这些t恤了。” 几个人看毛建勇的眼光马上又了层羡慕嫉妒:“你去过香港?” 毛建勇为几个人拎不清重点而气愤的同时也很嘚瑟:“香港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家人全都去过。” 接下来大家就在毛建勇对香港的天堂描述中挑选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虽然裤子需要截掉三寸,詹伟还是拿了两条,t恤两件,他这学期得了二等奖学金,所以花起钱来也很大方。 云健拿了两条牛仔裤,t恤个颜色件,共五件。 黒德清财大气粗,直接拿了五条牛仔裤十件t恤,让柳侠星期天跟着他块去邮局,他要寄给他弟弟几件。 张福生得到了唯条毛建勇特意给他带的特号牛仔裤,他大姨为北欧家客户代加工的产品,然后张福生又拿了两条女式的,先给了毛建勇四十块。 他说如果最后有余的卖不出去,让毛建勇三十块钱条再卖给他两条女式的。 毛建勇非常自信的说:“只能是抢购,不可能滞销,你等着看吧!” 但是,毛建勇这次的预测出现了偏差。 磁带本来就不,天不到全卖完了; 牛仔裤和t恤却只卖出堪堪三分之,对面218和隔壁几个寝室的家伙们占着东西,却都不肯出钱,个劲跟毛建勇磨着让他便宜点,厚脸皮的程度直追毛建勇本人。 四十块钱,许小城市国家正式工作人员的工资都不定有这么高,拿来买条裤子,真的是有点太浪费了,能卖出三十条都已经让柳侠很吃惊了。 柳侠他们知道大家都很喜欢衣服,但又嫌太贵,只要毛建勇松口便宜几块钱,肯定很快就能卖完。 但毛建勇却非常坚持,其他人都离开,只剩下219几个人的时候,他毫不掩饰的说自己心里也有点没底,但降价却绝对不可能:“生意不是这么做的,我的东西值少钱我知道,我现在降价只会让前面买过的人觉得自己买亏了,后面买的人看到我降价后,会觉得我现在是漫天要价,他们会要求低的价格。 才只卖了天而已,知道的人也只有咱们学校,你们等着吧,过不了几天,肯定会有人找上门来跟我要货的。” 两天后,毛建勇的预言就成真了。 先是韩彤,他是最早先买了牛仔裤和t恤的人,给自己买了两身,现在他拿了五百块钱回来,给他的同学朋友买。 然后是乔艳芳,她穿着张福生送给她的牛仔裤上了两天课,又参加了几次其他院系学生会的活动,结果招来了仪器仪表和外语系大群女生,剩下的三十五条女式牛仔裤转眼就只有四、五条了。 柳侠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伸手就拿了两条放在了自己床上。 没等他考虑清楚要不要再拿几件t恤,寝室门口就被另外拨人给堵上了。 乔艳芳她们抱着衣服叽叽喳喳离开了,那群柳侠从来没见过的、大部分都跟他差不高的男生下就把他们寝室给挤得风雨不透。 寝室长张福生代表219提出了疑问:“你们是哪个系的?我怎么觉得你们不像我们学校的?” 云健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领头的那个个子不算太高的人说:“隔壁体育系的。薛林,你干嘛?带人来我们学校砸场子?” 柳侠他们这才知道,原来领头那人就是那次游行时挑衅云健的薛林,云健后来特意找人打听过他的情况,本来是为找回场子做准备的,但柳侠不肯去跟人比,云健的情报也没用上。 薛林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大方的和云健打了招呼,然后对张福生说:“我个老乡是你们学校土建的,昨天我们起玩,看到他穿的衣服特帅气,听说是你们寝室的人在卖,我们过来看看还有没有。” 柳侠简直想不明白,什么时候满大街都变成了和黒德清那样的有钱人了? 薛林和他的帮兄弟人两条牛仔裤,至少两件t恤,薛林和云健样,每个颜色件,掏钱的时候眼都不带眨的。 临出门,薛林回头对云健和柳侠说:“我听我老乡说你们俩舞跳的特棒,我去你们小礼堂那边看过两次你们练习,真比我们好,哪天咱们起玩玩呗。” 云健下巴指指柳侠:“我没问题,得凑他的时间,他星期有四天给人做家教。” 薛林爽快的说:“柳侠是吧?行,我们那边场地比较好,哪天你们俩有时间过去,我们随时都有时间。” 柳侠也想去看看传说中十分有特色的师大体育馆,所以很干脆的答应了。 薛林这群人的加入让218和其他人感觉到了危机,再不买就没有了。 剩下的衣服在几个小时内被抢购空,测绘系几个学姐闻讯而来时已经只剩下几个空皮包了,她们拎着毛建勇的耳朵骂他没良心,胳膊肘往外拐,毛建勇哇哇叫着不停的赔不是。 柳侠对毛建勇做生意的眼光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估计,毛建勇这次至少能赚八千块。 不过柳侠羡慕归羡慕,却不眼红,毛建勇做生意当然有自己的胆识在里面,但也有人家得天独厚的条件,这是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比的。 而且毛建勇是真能吃苦,从温州把那几个大包袱倒腾到江城,中间得转好几次车和船,在这样的三伏天,没几个人能受得了这样的罪。 打扫干净了寝室,关起门只剩下自家兄弟了,柳侠他们等着毛建勇宣布内部购买价。 毛建勇说:“云健、六儿、七儿,你们几个穿过的那几件自己留着吧,另外,你们每个人有两条牛仔裤和两件t恤的友情价,牛仔裤件二十,t恤件七块,余出来的和其他人样。” 柳侠楞了,他穿了毛建勇四套,就这么分钱不给算什么啊? 毛建勇狡黠的笑着说:“你知道欧美和香港的模特场演出要少钱吗?我这次全部的利润加起来还不够他们次的出场费呢!哈哈,六儿、七儿,你们基本上算是白白给我扛了季长工,啊哈哈哈.........\" 云健和黒德清扑上去把毛建勇摁在床上:“你是早就计划好了坑我们俩对吧?你给七儿换了四套,我们俩只有两套。” 毛建勇大笑着辩解:“我肯定要把投资用在最值得的地方,七儿穿上比你们俩招人嘛.........哈哈,云健,我的计划里根本没你,你是跟着蹭的便宜........\" 柳侠拿的两条女式牛仔裤先欠着毛建勇钱,等个月后车杰家把补课费给他后他再给毛建勇结账。 其他人都把钱如数给了毛建勇,经历过第次买磁带的事情,大家对毛建勇这次给他们如此优惠的友情价非常开心。 柳侠过了好几年后回过头才发现,毛建勇在经商方面真的是非常有天分,他第次不惜冒着得罪全寝室人的危险立下了规矩,让大家清楚他的底线。 在大家都接受了他看似势利无情的生意原则后,他却又自己主动打破了原则,给寝室的人非常优惠的价格,同时又划定了个尺度,不让自己吃太大的亏,他这样做同时兼顾了生意和同学之间的情谊,有了现在这样皆大欢喜的结果。 柳侠从这件事认识到,做任何件比较重大的事情之前,先立下规矩是非常有必要的,否则到最后可能落得个吃力不讨好、两头不是人的结局。 疯狂购买的结果就是219和附近几个寝室的人都过了好几个月节衣缩食的生活,219除了黒德清和毛建勇的生活依然滋润,只有沙永和还直保持着原来的吃饭档次。 沙永和这次什么也没买,从头到尾都是带着脸平静到诡异的笑容,看着柳侠他们几个大呼小叫的各种纠结,他不时伸手帮毛建勇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整理下。 柳侠他们几个猜测,沙永和是不是谈了个异地的女朋友,如此节俭难道是为了攒恋爱经费? 但看沙永和那状态,又太平静,怎么也看不出陷入爱情后应该具有的那种茶饭不思、夜不成寐的相思成疾状,而他在本校绝对没有任何恋爱的迹象。 于是几个人又猜:难不成这家伙是订了娃娃亲,而且非常好运的蒙上了个才貌俱佳的闺女,所以现在离毕业还有两年他就开始攒钱准备成亲了? 沙永和对几个人的科幻系列故事报以神秘莫测的微笑:“想破头你们也想不出来,贤弟们,尽情的享受你们的青春时光吧,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老头子身上。” 娃娃脸的沙永和说出这样的话,让柳侠他们几个好通乐。 新学期开学没几天,他们就开始了大量的实践课,制图和制作地理模型让柳侠兴致高昂,和毛建勇及云健的三天热度不同,柳侠对制图和制作沙盘的热情几乎和对英语考级样执着。 同学之中骚动的情绪对他也有感染,但他对知识的渴求比对其他东西坚定,他赞赏周围同学对政治的敏感和热情,他也参加学生会组织的些政治活动,但前提必须是不影响到他的课业,至少不能要求他在自己本专业的必修课和他自己最喜欢蹭的大地测量的那些课时候溜号去听演讲或写告示。 他听学生会干部的演讲时样情绪激动热血沸腾,但到课堂上马上就能专心听讲,认真记笔记。 柳侠特别高兴黄有光教授又开始带他们的课了,教他们《遥感地学分析与制图》,而黄有光对柳侠这个性格开朗活泼,却每每能在关键时刻安静下来专注于件事的学生也十分喜欢。 黄有光同时兼大地测量系的课,柳侠有时间也经常去听,制作沙盘时,因为学生材料少,每个学生得到的机会并不是很,黄有光为柳侠提供最大的便利,还把自己的相机和些原英文书借给他,柳侠和自己的教授俨然成了忘年交。 第65章 大学进行时 欲望文 第66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66章 柳侠最近心里有点不安,因为他在开学第周收到家里和猫儿封平安信之后,到现在已经二十天了,都没他们的消息。 柳川从京都回到荣泽的第二天给柳侠的来信里说,他已经收拾好了行李,马上就出发,和位同事起去外地接受为期个月的培训,估计现在还没结束,所以柳侠也没办法从他那里得到家里的情况。 国庆节前两天,就在柳侠打算请假回家的时候,他同时收到了家里和柳川的信。 原来,九月十号,凤戏山带局部地区又下了场短时间的暴雨,后来又跟着连续下了几场雨,大哥他们根本没办法出来寄信,他们九月八号写给柳侠的信也被隔在了望宁,阴差阳错,那封信和九月二十二号的竟然赶在起被送到了江城。 柳魁告诉柳侠家里切都好,他们申请救济粮的事已经有了眉目,那场大雨受灾的是原城西部所有山区,并不是只有望宁带,所以上面很重视,救济粮可能用不着他们像往年那样去乡里求爷爷告奶奶趟趟找人了,柳魁让柳侠不用操心家里的事,只管好好学习就行。 柳魁送柳蕤和猫儿去望宁上学后,有两天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学校观察了猫儿几节课,小家伙真的是非常聪明,能够轻松地跟上五年级的课程,柳魁说:幺儿,我看咱猫儿长大了跟你样,也是个上重点大学的材料。 柳侠知道家里平安,人就踏实了,又看到大哥夸猫儿聪明的话,心里乐开了花。 他打开柳川的信。 柳川说:幺儿,我已经联系了足够咱们全家人吃年的粮食,以后你就别再想家里的事了,好好上你的大学。 从京都回来的时候,小凌已经给了我二百块钱,这本来是他给你四哥结婚准备的,听说家里今年秋粮绝收,就先给了我,他和你的想法样,怕我有了自己的小家,再往咱们家贴钱会让你三嫂不高兴。 幺儿,你直养着猫儿,所以对于父母养大孩子有不容易,你可能比我的体会还要深。 小侠,我想对你和小凌说的是,既然父母养大孩子如此不易,如果孩子长大有了自己的小家后就不能再帮助自己的父母和家人,那世上还有谁会愿意生养孩子呢? 我身边就有不止个总想摆脱父母和老家,只想心过好自己小家庭的人,我不知道他们的父母和家人做了什么才会让他们有这样的想法,但我做不到。 咱伯咱妈,咱大哥大嫂,还有你们,是我心里最大的牵挂和依靠,只要想起你们,包括咱叔和二哥、柳钰,我就觉得这世界真好。 你们现在这样对待我,让我觉得自己在你们心里好像已经变成了外人,只是想想有天我可能会和你们越来越远,越来越生分,我就觉得心里空的难受。 幺儿,现在你已经知道我曾经上过真正的战场,那你知道我上战场前和活着回到祖国后是什么心情吗? 上战场之前,我心里是深深的期待和恐惧,期待着自己像书本和电影上的英雄那样在战场上为国杀敌建功立业; 但同时也在恐惧,恐惧死亡,以前觉得自己是无所畏惧的,但当战争真正的摆在面前,死亡可能将在不远的某个时刻真正降临,我内心无比恐惧,恐惧自己可能永远看不到这个美丽的世界了,恐惧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那刻,我才知道自己对家、对家里每个人么牵挂留恋,那刻我开始期待人真的有转世轮回,那样,如果我牺牲了,我可能还有机会和你们再做家人。 幺儿,世界很大,人的数不清,但能影响我们生活的,只有身边的这些人而已,能让我们牵挂的,是寥寥无几,家人、亲戚、朋友、同学,对于我,还要加上战友,而这之中,只有家人是会陪伴我们走过生的。 我知道自己结了婚,有了孩子,有了做丈夫和父亲的义务和责任,但这和我尽自己做儿子、做弟弟和做兄长的责任并不冲突,你三嫂和小雲、小雷跟你们样都是我最亲的家人,我定会尽最大努力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和咱们全家人样的、幸福的日子。 如果没有了你们,三哥的生活还剩下些什么呢?你觉得我会喜欢那样的生活吗? 看着你和小凌、小海快乐的享受你们的大学时光,是我现在身为你们的兄长最高兴的事情。 所以幺儿,在你们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之前,放心的把家先交给三哥吧,咱伯在那么艰难的岁月都把咱们家照顾得那么好,我现在还有个很好的工作呢!不要再给我寄钱了,你们就这么信不过三哥吗? ......... 愣怔了好半天,柳侠才嘟着嘴把柳川的信折叠好放起来:“我们没有信不过你,我们只是觉得你和大哥太辛苦了.......” 云健在对面床上听着柳侠自言自语,和黒德清、沙永和交换了个会心的眼神,他们其实都很羡慕柳侠经常可以收到那么信还每天都盼着来信的样子,也直很好奇柳侠那个大山沟里的家到底有么好,会让柳侠那么留恋。 他们对家也是依恋的,但和他们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和享受比,那点依恋非常有限。 柳侠盘腿坐好,把放在枕边的猫儿的信打开.........没分钟,就气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他妈的这是什么狗屁老师,啥狗屁不懂,她也配给我们猫儿当老师?” 寝室几个人都把手里的事停了下来,张福生起来拍着柳侠的腿说:“七儿,啥事生这么大气,谁惹了咱猫儿了?说出来让哥哥们给评评理。” 柳侠拿起信坐直了:“气死老子了,我给你们念念我们猫儿的信啊,嗯,宝贝小叔你好........” 众人集体白眼:“呕,腻歪!” 柳侠不满的瞪眼:“不是跟你们说过了,这是为了和我的信对仗,对仗懂不懂?” 自从上次因为作文六十分事件柳侠用“宝贝猫”这个称呼安慰了猫儿次后,猫儿就用同样的词语来称呼柳侠,他说这是大爷爷教的,写信就跟写对联样,要对仗,对仗也是对等和平衡,这样读起来感觉才舒服。 张福生连连点头:“懂,应该对仗应该对仗,七儿你接着念。” 柳侠清了清嗓子继续: 宝贝小叔你好: 我今天很难过,因为今天我的作文吃了五十分,不及格,被老师当反面教材在课堂上念了遍,同学们听了都乱笑气,我可气愤,回家后大伯让我给你写信说说,他说你定知道我的作文写的好不好。 作文的题目是《记件有意义的事》,我想了好长时间,写的是跟小叔起去粘麦季鸟,黄昏摸老古龙给全家人吃,我觉得这可有意义,因为咱家的人都喜欢吃呀! 可是老师说我写的这不是件事,也没有点意义,说咱们这里谁都摸过老古龙,要写只有自己做过、和别人不样的事; 他还说我写的事点都不高尚,不是助人为乐,对了,他还说我写‘老古龙’土气死了,要写也得写‘知了’或者‘蝉’,所以他只给我吃了五十分,还说要不是看我的字写的还不赖,书面干净,连五十分都不会给我吃。 小蕤哥他们班也写这个作文,他写的是咱家挖窑洞时候,他帮着运土,他们老师也说他写的不高尚,也没啥大意义,给他吃了六十分。 小叔,为啥我给咱家人粘麦季鸟吃不高尚,非得帮老大爷推车才高尚呢?可我没有给老大爷推过车,要是那样写不就成了撒谎吗? 小叔,我可不待见这个语文老师,他没有关老师和柳老师好,他光好叫人罚,有时候还揪着耳朵把有的同学往教室外面拉。 不过小叔你别害怕,他没有揪过我的耳朵,俺大伯说他不会打我骂我,可是他光骂别的学习不好,穿的不好的同学,骂的可恶心。 我想,他要是是咱家的人,俺大爷爷非叫他跪着打死他不可。 ........ 此致 敬礼 最想你的柳岸 198*.9.21 那句“我天天都可想你,你也要可想我啊”和最后的落款,柳侠舍不得给别人听,没有念出来。 “我靠,合着全中国的老师教的作文都样啊!”云健首先发表感言:“我还以为就我们老师总是让我们写最有意义的件事,新学期的打算,我最难忘的件事什么的,你们那儿也样啊?” 柳侠愤怒:“重点不在这里好吗?重点是我们猫儿写的事情明明很有意义,他那两只狗眼是干嘛使的说我们猫儿写的事没意义不高尚?我们猫儿天能粘大茶缸麦季鸟.......看什么?哦,就是知了,我们那里叫麦季鸟,知了没从地里出来之前我们叫老古龙,我们猫儿晚上也能摸大缸子,让全家人都能吃到肉,怎么就没意义了?” 张福生说:“我们都是写帮农民伯伯推车,拾到同学的橡皮还给他或者交给老师,我也写过次扶老奶奶过马路,吃了九十八分,不过,那时候我还没见过城里的柏油马路呢!” 詹伟说:“我是写帮学习差的同学做作业,还有扶老奶奶过马路,也写过次拾到二分钱交给警察叔叔,咱猫儿这个好像是不太符合老师的要求啊。” 黒德清关注的重点是:“靠,咱猫儿好像是攻守不平衡啊,七儿,他是不是也跟你样理科好,文科差呀,咱得赶紧纠正啊!” 他和詹伟暑假在家都看了欧冠赛的转播,现在天到晚的念叨足球的战术、阵型、攻防转换和荷兰三剑客、普拉蒂尼、马特乌斯,什么事都能和足球扯上关系。 柳侠怒:“我家在大山沟里好不好,我们那里其实根本就没什么路,我们村共也没几辆架子车,要不是去公社拉救济粮根本就用不着,我们猫儿去哪儿给农民伯伯推车?他给我大哥推车老师不能给算吧? 还有,谁说我们猫儿攻守不平衡?我们猫儿只是没机会看那么电影、电视和课外书,我们家是我们那带藏书最的书香门第了,也就是我爹用过的那些碑帖; 你说橡皮?在我们村上学时,我们猫儿那班有橡皮的共不超过五个人,还包括我们猫儿和小蕤,谁舍得把橡皮丢了让他捡?帮差生写作业?........” 柳侠心里下难受起来,猫儿聪明,虽然比别人都小好几岁学习却特别好,但永远不会有人让猫儿帮忙,所有的人都把猫儿当瘟神,避之唯恐不及。 接下来的时间迅速跑题,大家都开始说起自己以前上学时班上同学写的各种奇葩作文。 柳侠也和大家起说,但心里却总是出现猫儿又被老师拎到个角落,自己孤零零坐张桌子的画面。 柳侠给猫儿回了封很长的信,告诉他自己觉得他写的作文是最好的,但老师和他们想的不样,告诉他在老师眼中什么才是有意义的事。 写完了,柳侠又默念了遍,他觉得自己写的很都是扯淡话,可他没办法,遇到个扯淡的老师,他也只好跟着起扯了,要不然吃亏的是猫儿。 猫儿的下封回信情绪就好了起来,他说他摘了好熟透的枸杞子,现在都晾好了收着,等柳侠回去给他吃; 因为前段雨水,猫儿和柳蕤有半个月都没去上学,在家的时间部分是柳魁在辅导他俩功课,的时间是练字,猫儿说大爷爷每次都夸他写的有进步。 猫儿生日的时候,柳侠提前给他寄回去了两身新衣服和鞋子,猫儿回信里问:小叔,等到我十岁的生日,你就会跟我起过了吧? 柳侠说:除了你明年的生日,以后你所有的生日小叔都会和你起过。 车杰的月考数理化都超过了七十分,车爸爸给柳侠发了十块钱奖金。 到柳侠的学校过了天大学生活后,车杰好像下就想明白了柳侠的话,虽然后来和他妈妈直在怄气很少说话,但学习上非常努力,柳侠教起来觉得很轻松。 十月中旬的其中考试,车杰的数学得了八十三分,总分排全年级第二百三十名,他高兴的非要让柳侠给他跳霹雳舞庆贺。 柳侠最近每星期最会跟云健他们起练习三次,有时候忙起来,次也不练,他觉得自己现在和云健他们的差距非常大,但车杰和他爸爸却看的非常高兴。 柳侠跳完了,刚准备开始和车杰起预习第二天的功课,车家来了客人,是车爸爸单位的领导,也是他们单位的总工顾平山。 柳侠没想到,顾平山居然是为了他而来。 顾平山也住在这个院子里,他有个和车杰样上高三的女儿顾小婷,小时候学习非常好,现在勉强够的上中等,因为她理科整体都比较差。 车杰的情况个大院的人都知道,顾平山暑假后见到柳侠来车杰家里的时候,就想让顾小婷也过来跟着听两节课试试,后来觉得还是再观察段车杰的成绩再决定,现在车杰的进步有目共睹,顾平山和妻子商量了下,就过来找车爸爸了。 车爸爸当然希望柳侠全心的教车杰个人,但顶头上司主动上门请求帮忙,这事放谁身上也不可能拒绝。 顾平山提出让柳侠和车杰以后去他们家和顾小婷起上课,因为他们家比车杰家宽敞,补课费他每节比车家出块钱。 柳侠委婉但坚决的拒绝了去顾家上课的要求,理由是他已经习惯了车家的环境,车杰自己个房间,顾小婷过来没什么不方便的。 柳侠从心里排斥顾平山在车爸爸面前明显的优越感,他能感觉到顾平山提出这个要求时车杰的憋屈,车杰是他第个学生,他肯定重视车杰的感受。 顾平山虽然有点失望,但也没有坚持,他笑着对柳侠说:“我听车工说,如果车杰能上本科线,他打算给你五百块钱奖金,如果你能让我们家小婷数理化平均达到六十五分,不管她上不上线,我给你八百块的奖金,七十分以上,千块。” 柳侠暗暗握了握拳:“我会努力教,但最终成绩怎么样,主要还得靠她自己,车杰现在就非常努力。” 虽然是补同样的课,但顾小婷和车杰的问题却不太样,车杰脑子够聪明,只是因为赌气耽误了段,柳侠把那部分空缺给他补上以后,他自己基本上就能跟得上了,不用柳侠特别费心。 顾小婷不样,她不笨,只是压根儿对数理化不感兴趣,她心心念念想上的是中文系,理想是成为名作家,她的数理化成绩从升入高中开始,稳步下降,现在已经是稳定在四十分左右了。 柳侠真的有点头疼了。 他给顾小婷上了三节课后,打算跟车爸爸说下,让他跟顾平山说,他教不了顾小婷。 没想到顾小婷敏锐的觉察到了他的心思,主动跟他表示:“我虽然特别讨厌数理化,但我也知道高考考的是总分,我以后会尽最大努力学,你别把我给开除了。” 顾小婷比车杰还大半个月,瘦瘦小小,带着个厚厚的近视镜,可能城里女孩子都比较早熟,她在柳侠跟前表现的挺成熟大方的,跟在她父母跟前又闷又犟的模样判若两人。 柳侠欣赏努力的人过聪明的人,顾小婷这个表态让他有了信心,他对顾小婷的方法和车杰差不:自己读题,完全读透了后,给柳侠讲,讲不下去的地方,柳侠给她讲。 再个还是预习,这个柳侠规定的非常死板,顾小婷每次都得当着柳侠的面看第二天要学习的内容,任何情况都不通融。 真正的寒冬来到江城时,柳侠十八岁的生日也来到了,这天他正好收到了家里的来信,猫儿在信里给柳侠说了个很有意思的事:三叔带奶奶和娘去荣泽买新衣裳,回来的时候抱回来个菩萨,菩萨可好看,不管我走到哪儿,她都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可待见她。 奶奶说,菩萨是保佑好人平安的,要是我好好学习,不淘气不气人,当个好孩儿,我想啥菩萨都会保佑。 小叔,我数学考试又吃了百分,我也不撒谎不淘气,那我跟菩萨说,让你早点放假,她会保佑我吗? 柳侠对猫儿的问题很无奈,很心疼,对菩萨则充满好奇,他回信说:猫儿,菩萨保佑合理的要求,小叔现在是学生,上学是应该的,如果菩萨让小叔回去,小叔就得先被学校开除,猫儿你想让小叔被开除吗? 猫儿下封信就修改了自己的愿望:我跟菩萨说,让她保佑小叔冬天在江城不冻慌了,小叔你觉得暖和了没有? 当天是星期六,晚上柳侠和车杰、顾小婷商量了下,第二天上午的补课时间往后推两个小时。 星期天大早,柳侠硬是把毛建勇从被窝里拖出来,俩人去第街买了个羽绒服。 虽然毛建勇发挥出色,但羽绒服的成本在那里放着,毛建勇又坚持说这种衣服定要买品牌的,所以柳侠还是花了百块,这简直跟割柳侠大腿上的肉样让他痛。 不过羽绒服真的很暖和,所以他给猫儿的回信里写到:小叔现在非常暖和,手心都有点出汗呢! 他刚刚跟云健学习了两个新动作,这会儿可以说是汗流浃背。 柳侠在紧张的学习和兼职中,在寒假来临前,迎来了英语六级考试。 云健对霹雳舞的痴迷直不减,已经放弃了考六级;张福生现在的业余时间基本上都献给了乔艳芳,吉他都不怎么弹了,六级的事根本就没想过。 报名考级的人本来就不,考六级的就少了,柳侠和詹伟都很紧张,临考前出门,寝室里另外几个人挨个和他们击掌加油,祝他俩好运。 考试结束后,所有参加的人都觉得实在是太难了。 柳侠的感觉也不好,他和詹伟约定,明年再战场,不过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三章发上了,长舒口气,感谢姑娘们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和鼓励,希望今后的日子直能够看到你们。 先睡觉,养足精神起来回复姑娘们的留言。 再次感谢! 第66章 欲望文 第67章 回家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67章 回家 柳侠回家这天是星期,柳川开车把他送到望宁,俩人起来到望宁小学,他隔着玻璃窗看到猫儿的时候,猫儿正好扭头要从书包里往外拿东西,不知怎么就看到了他。 小家伙下了起来,书包掉在了地上,不过他随即就被讲台上老师严厉的目光给钉在了原地,眼巴巴的看着柳侠,却没敢往外跑。 柳侠和柳川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同时走向教室门口,柳川象征性的敲了两下门,没等里面有反应,就把门推开了。 带着近视镜的年轻老师看到他们俩,吃惊的在那里,上下打量着他们。 “不好意思,老师,我是柳岸的小叔,可以让他先出来会儿吗?”柳侠微笑着用标准的普通话问道,看上去彬彬有礼,却自有番说不出的优越做派。 看人下菜碟儿是很人的通病,这种人通常会对比自己处境稍微好些的人各种嫉妒诟病,但对比自己境界高出比较的就会是截然相反的态度——巴结谄媚。 柳侠他们因为家里穷,从小在外面上学就遭受歧视冷落和其他各种复杂的待遇,对人的感觉非常敏锐,他们因此在练就颗水火不惧的心的同时,也学会了无视些人。 这种无视里其实有着理解体谅的成分:没有人是天生喜欢以卑贱的姿态去面对别人的。 同为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柳家人做不出那样的事,但却了解其中的无奈,但对这种人的另个特质——歧视欺凌比他们弱小的人,嫉妒诟病和自己差不的人,他们非常鄙视。 柳侠从猫儿的信中可以大致勾勒出他语文老师的人格形象,很符合这类人的特征,而现在黑板上板书的内容是语文复习题,柳侠决定临时发挥把,给猫儿撑撑腰长长脸,虽然他对这样做的效果有点不确定。 柳川则满脸疼爱的直接冲猫儿喊:“孩儿,都看见您小叔俺俩了咋还不出来,不知道小叔想你了?” 猫儿在第排中间那张课桌的外面位置上,闻言下就扑了过来,直接挂在柳侠的脖子上,两腿环着柳侠的腰:“小叔!小叔!” 柳侠紧紧抱着他,下巴在他的小脸儿上狠狠揉蹭了几下:“好了乖,小叔回来了。”他抬起头对有点尴尬的老师说:“老师,我好几个月没见柳岸了,现在想带他出去会儿,可以吗?” 老师脸上换上了殷勤和善的笑意:“中中,当然可以了,正好也快下课了,耽误这会儿不影响啥。” 柳侠抱着猫儿,和柳川三个人起在背风的地方等柳蕤,猫儿高兴的直搂着柳侠的脖子傻笑。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还有风,柳侠发现猫儿的小手被冻得冰凉,就解开了羽绒服,把他给裹了进去。 他的背包里有给猫儿和柳葳、柳蕤他们买的东西,柳川帮忙把他给猫儿买的顶有两个小球球的绒线帽子拿出来,猫儿带上后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了。 猫儿嘻嘻笑着把脸在柳侠的颈窝里来回蹭,柳侠的心简直都要化了,感觉猫儿还是那个刚出生没久软乎乎的小婴儿,任何个小动作都让他喜爱心疼。 柳蕤出教室就看到了他们,惊喜地大叫着跑过来,被柳川给把拎起来扛在肩上,柳侠把给他买的新帽子让他带上,叔侄四人出了学校,说说笑笑的跳过路大大小小的黑水坑,来到了望宁大街上的家烩面馆。 望宁唯的那家国营饭店今年夏天终于关门了,同时,大街上新开了好几家个体小饭馆,这家烩面店的生意是最好的,据说老板在原城家很有名气的烩面馆帮过厨,学到了人家的配方后就回老家自己开了店。 烩面确实很不错,几个人吃得很满足。 柳川吃完面就回荣泽了,他还得再上将近两星期的班,为了春节后能在家待几天,他下星期就不回来了,他已经和柳魁约好了,阴历二十二他把年货送回来,柳魁拉架子车到望宁来接。 下午猫儿和柳蕤还有两节课,柳侠本来想给他们请了假现在就和自己起回家的,但又想到他们这两天就要考试了,决定还是等他们正常放学。 他领着俩小家伙慢慢往学校回,路和他们说着话看着周围的景色。 望宁大街比以前脏乱了,以前的这个时候,虽然也到处都是臭水坑,风刮满世界的黑色灰尘,但周围都是绿色的麦田,沟沟坎坎上是各种老树,只要出了望宁大街就可以看到满眼的丘陵风景。 现在,老树已经没剩几棵了,麦田上盖了不少房子,大部分都是红色的单砖墙,上面搭着灰色的石棉瓦,据说大部分都是来收购矾土矿石的。 卫生院外面那大块麦田上摆满了预制板,这几年学着城里人盖平房和小楼的人越来越了,本地传统的起脊房大家都嫌土气。 望宁高中东面那块麦田里堆满了各种建筑材料,看上去像大兴土木的征兆。 柳侠他们回到学校的时候,校园里很冷清,望宁小学基本算是望宁大队的小学,收的都是附近的孩子,没有住宿生,中午学生都回自己家吃饭, 柳蕤是四(3)班的,柳川找过校长和他们老师,专门让柳蕤配了把他们班的钥匙,平时别人放学回家吃午饭时,猫儿和柳蕤就在四(3)班教室吃他们早上从家里带的馒头或饼子。 这切柳侠都很熟悉,当初他和柳海、柳钰他们就是每天去柳凌那班的教室度过每天中午的时间。 柳魁给柳蕤和猫儿的有钱,让他们中午可以去饭店里买碗带汤的热饭吃,俩人吃了几次,觉得太贵了,天天那么吃,谁也吃不起,现在如果不是有家里大人正好来望宁带着他们去街上吃,他们就吃自己带的东西。 教室里的情况和柳侠他们那时候模样,讲台边的墙角里有个土灶台,生着火,旁边个破筐里放着半筐蜂窝煤,但教室里还是冰冷,水泥板做成的课桌让冷的感觉强烈了些。 柳侠拉过讲台上老师的椅子坐在灶台边,把下面挡风的塞子拔掉,往灶里次加了两块煤,然后把猫儿抱怀里裹着,柳蕤坐在他身边,柳侠把他的两只手塞进自己的羽绒服里暖着,三个人高高兴兴说话。 柳蕤现在是班上的数学课代表,期中考试得了全年级第十三名,他的数学几次考试都是年级前几名,作文进步也很大,总成绩好理所应当。 提到作文,猫儿就有点郁闷,他那次之后作文又得过三次不及格,不过现在每次都是模样的六十分,他现在已经知道六十分不是个好成绩,觉得自己很给柳侠丢脸,全校的人都知道他和柳蕤有三个上大学的叔叔,其中小叔还是重点大学。 “俺语文老师那回嚷我说:您小叔还是重点大学哩,就把你教哩给作文写成这鳖样?俺校长正好搁俺班门口过,把他叫出去了,也不知道给他说哩啥,他回来就没有再搁班上念我哩作文,现在都给我吃及格分了。” 猫儿有点撒娇的跟柳侠诉说,很明显,他觉得自己那及格分好像有走后门的嫌疑,所以小家伙有点心虚,想从柳侠这里讨点安心。 柳侠说:“小叔不是哄你哩,小叔是真觉得你哩作文写哩可好,至少咱不编瞎话,不过,你跟小叔以前哩毛病样,写得确实有点太短了,形容词老少,没事孩儿,以后咱看点小说课外书,慢慢就写好了。” 柳侠的话是真心话,他就是觉得猫儿写什么都好,虽然形容词啥的少了点,叙事直白,但他就是能从中看出无限的乐趣。 柳侠句肯定的话就抵消了语文老师学期的批评,还有剩余,猫儿得意的对柳蕤说:“小叔学习最好了,他都说我写哩可好!” 柳蕤冲猫儿皱皱鼻子:“小叔是老待见你,看你干啥都比别人好,你那作文每回都是不几句,你还好意思美成这样?” 猫儿把小帽子上的球球摇得乱晃:“就是美就是美,小叔都说我写哩好了,我咋不美?”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刮过树梢发出尖锐的呼啸,灶台里的火终于着起来了,窜起橙色的火焰,把教室那小小的角照得都温暖了起来。 柳蕤在家时有睡午觉的习惯,平时这个时候教室里很冷,他睡不着,今天火很旺,他又偎在柳侠身边,不会儿就靠在柳侠身上睡着了。 柳侠把猫儿换到右腿上,用半边羽绒服包着他,又把柳蕤拉过来,让他趴在自己胸前睡,这样羽绒服也能把他包着些。 猫儿点不瞌睡,件件如数家珍的给柳侠汇报他来这里上学后遇到的有趣、但在信里却没有给柳侠说过的事,柳侠以前自己想象的猫儿在这里上学时的画面不停的被修改充实,加清晰完整起来。 点半以后,开始有学生陆陆续续进来了,看到柳侠他们三个都非常惊讶,连个大声说话的都没有,柳侠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正好柳蕤也睡醒了,三个人就起来到外面,刚到院子里,就看到个五十来岁的老师走了过来。 柳侠紧走了两步过去,恭恭敬敬喊了声:“曾老师。” 曾老师呆愣了好几秒钟才发出声音:“你,你是柳侠呀?哎呀孩儿,你这是放假了?你来接您俩小侄儿哩?哎呀,老师这都不敢认你了,咋长这么高哩?” 柳侠三人被热情的让进了教师办公室。 曾老师是柳侠四年级的班主任,教他语文,那时的柳侠野孩子个,又有三个哥哥撑腰,没少气曾老师,不过曾老师对他直挺好,就为着他那手好字,还因为他有个总是考全年级第的哥哥柳凌。 柳侠回到自己的小学校,竟然带来阵热闹,教过他和熟悉他的老师几乎都跑过来看他,虽然柳侠考上大学是离开望宁小学以后好几年的事了,但他们还是为自己曾经教过这样个学生感到自豪。 猫儿正发愁院子里太冷,自己要是上课小叔去哪里等他们呢,现在放心了。 猫儿和柳蕤去上课后,柳侠就待在曾老师他们的办公室,大部分老师下午都有课,办公室只剩下四五个人,其中两个都教过柳侠,他们边批改作业边和柳侠说话拉家常,气氛十分融洽,这让柳侠想起当年自己把笤帚点着后扔到学校隔壁人家被人家找过来,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罚数落的情形,心中不禁莞尔。 其实老师也是普通人,在学生跟前的声色俱厉只是他们树立威信的种方式,离开了教室和学生,他们也就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大数都是平和随性的人。 下午第节课两点开始上,第二节下课正好是四点整,冬天天黑的早,柳侠他们最走到上窑坡顶天就黑透了,当初教过柳侠他们兄弟几个的老师都知道这种情况。 所以第二节课大概到半的时候,曾老师说:“柳侠,我去跟您侄儿哩老师说说,叫他们出来,您早点走吧,我看这天没准要下雪。” 柳侠有点犹豫,他主要是怕回家柳长青觉得他这样做会误导猫儿和柳蕤,但他看看阴沉沉的天,决定还是早点走。 俩小家伙对能提前回家很高兴,猫儿背着书包拉着柳侠的手急不可待的往外走,可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他的语文老师。 柳侠看着在寒风中抱着大摞作业本、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老师,心里忽然有点后悔他上午的行为,他刚才听曾老师说过这个老师的情况:他家不是望宁的,是北边尚武乡的,荣泽师范毕业后因为家里没有个有背景的亲戚朋友,就被分配到了谁都不愿意来的望宁,原来在学校谈的女朋友因为这已经和他分手了。 柳侠拉着猫儿和柳蕤走了过去,笑着用非常尊敬的语气说:“老师,天气不好,我得带着柳岸他们早点回家,我家柳岸年龄小,也有点皮,如果他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以后还麻烦您费心!” 年轻的老师有点尴尬的笑着:“孩儿其实挺好哩,就是年龄小,跟大孩儿们比,可能看哩书少点,写作文哩时候有点跟不上趟,我也是觉得他聪明,总希望他能快点进步,有时候可能说话急了点,柳岸,你没记恨老师吧?”老师很配合的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猫儿摇摇头:“没,俺大爷爷说,不能记恨老师,老师嚷我都是想叫我学习好哩。” 柳侠在心里暗暗给猫儿伸了个大拇指。 和语文老师的遭遇让柳侠心里意外的感到轻松,人跟人都差不,看在他这个当家长的如此尊重老师和通情达理上,老师应该会对猫儿少点批评点鼓励吧? 出了学校,离大街还有好几十米的时候,三个人同时看到了两个背着包往正打算过马路往他们这边来的人,柳侠拉着猫儿和柳蕤跑了起来:“五哥六哥!” 柳凌和柳海也看到了他们,柳凌冲他们摆手表示看到他们了,柳海蹦跳着冲他们做出夸张的‘快过来’的动作。 柳侠高兴坏了,他今天早上和柳川在起的时候还在猜柳凌和柳海什么时候能到家呢。 柳凌和柳海也见过柳川了,但没让柳川送,他们正好赶上了点半的公共汽车,俩人估计柳侠会在学校等猫儿放了学再起走,所以刚才下了车打算去学校找他们。 五个人路说笑拐上了通往柳家岭的路,结果刚过付家庄就远远地看到了来接柳蕤和猫儿的柳魁,几个人起大叫着跑起来。 柳魁看到他们后没再往前走,等他们跑到跟前,伸开双臂接着了扑过去的柳海和柳侠。 两个比大哥还高的大小伙子这会儿都变回了小孩子,争着给柳魁说自己什么时候下的火车,什么时候见到的柳川等串子啰嗦事。 他们没走到上窑坡顶天就黑透了,还飘起了雪花,不过他们回到家时雪也没下大。 三个在外面上学的孩子都回来了,家下就热闹的了起来,尤其是柳侠把那条女式牛仔裤放在最后压轴出场的时候,家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秀梅红着脸说什么都不肯试。 另外条已经留给了苏晓慧,柳侠不知道苏晓慧看到牛仔裤会是什么表情,大嫂的样子让他觉得很好玩。 柳侠还给了柳川条毛建勇让他当活动模特时穿过的牛仔裤,柳川问明了原委,挺高兴的收下了。 柳侠当时没把牛仔裤寄回来,除了邮费的原因,还因为他觉得信里说不清楚这事,说了柳川他们也未必信,怕柳川他们担心自己又是省吃俭用给他们买东西,心里会难受。 现在他自己穿着同样的裤子,还有漂亮的羽绒服,不用解释家里人也能看出来他在江城应该过的很好。 最后,在柳凌和柳海的大力鼓励下和柳魁含笑的目光里,秀梅回自己住的窑洞里换上了牛仔裤,等她回来,柳侠和柳海故意夸张的表现出惊艳的模样。 秀梅身高有米六七左右,苗条匀称,穿上牛仔裤确实很漂亮,可大家也承认,秀梅纯朴的气质和她身上的蓝底碎花棉袄和时髦的牛仔裤确实不搭调。 不过,秀梅的高兴是大家都看得出来的,对柳侠而言,这就够了。 柳侠还打算把条裤子给柳钰,柳钰和他身高差不,比他壮实点,穿上肯定可合适。 柳海拿着给柳钰的那条牛仔裤,郁闷的不行,他比柳侠高三公分,穿上短,要不他就直接抢过去自己穿了。 猫儿穿上了柳侠给他新买的全套新衣服就坐在炕上不下来了,新上衣颜色是牙白色的,他怕下去在灶台那里会弄脏。 柳侠坐在炕上抱着猫儿和家人聊天,说起毛建勇的事,全家人都挺佩服的,觉得个二十来岁的孩子,家里又有钱,能那么吃苦真难得。 柳魁感叹道:“咱啥时候也能跟人家那样做点生意赚钱呢?吃苦受罪都不算啥,人家个小孩儿都能赚几千块,咱这边个乡也没几个万元户,真觉得自己没用。” 于是大家的话题就转到了因为地域差别引起的贫富问题。 猫儿中间和柳侠起去了趟厕所,回来后柳侠给他搓冻凉的小脸时,他觉得柳侠的手特别温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柳侠说:“小叔,我跟菩萨说让她保佑你不冻慌,你哩手真哩就这么暖和了,那我要是跟菩萨说我想赶紧长到你这么大,她会愿意不?” 柳侠看向放在窗台正中央的菩萨。 窑洞的墙很厚,玻璃窗是在靠外侧的那边,所以里面的窗台很宽敞,以前上面经常放孙嫦娥和秀梅做针线用的东西,现在被腾的干干净净,菩萨端坐在正中央的位置。 柳侠回来时进屋就发现了,这尊端坐在莲花座上的菩萨真的是非常漂亮,仪态端庄,面容秀丽,微微带笑的眼神,说不尽的慈祥平和,而且真的像猫儿信里说的那样,无论你在什么方向,她总是看着你。 柳侠对猫儿说:“小叔也不知道,要不咱只管跟菩萨说说吧。” 猫儿连连点头:“中,那,你跟我起跟菩萨说中不中,你是大人,菩萨肯定信大人哩话。” 柳侠说:“来,咱起说。”他把自己和猫儿转向菩萨的方向坐着,把猫儿的小手捂在自己的大手里,两双手重叠着合十,柳侠的下巴抵在猫儿毛茸茸的脑袋上:“菩萨,俺猫儿是好孩儿,请你保佑他快点长大吧!” 猫儿扭过头对柳侠说:“我还想长哩跟你样这么好。” 柳侠哭笑不得:“孩儿,要是小叔这么说,菩萨会不会觉得小叔脸皮老厚啊?” 猫儿想了想:“那,你还捧着我哩手,我跟菩萨说中吧?” 柳侠重新捂着猫儿的小手合十,猫儿轻轻说:“菩萨,我想快点长大,还可想长大了就跟俺小叔这样好,你会保佑我吧?” 柳长青和柳长春原来就坐在柳侠的对面,这会儿看着俩人在菩萨面前许愿,都满脸含笑的看着,也不说话。 佛教信仰在中原带很普遍,但这种信仰并不是宗教意义上狂热的信仰,也没有几个人会懂高深的佛法教义,这种信仰,是种世俗化生活化了的信仰,人们知道的也就简单明白的因果循环,善恶有报,具体的信仰对象般都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之前几十年那场浩大的运动中,所有具象了的宗教信仰物品均被列为封建迷信被打破埋葬,但对于种在民间传承了千年、已经渗透到人们潜意识里的信仰,场运动的力量显然是微不足道的。 最近几年自由的市场经济活动带动了人们对精神领域自由的追求,被强行压制下去的各种民间信仰开始复苏,各种宗教物品也应运而生。 孙嫦娥的母亲是懂点佛法的虔诚的佛教徒,但孙嫦娥年轻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解放和后来的反封建运动,她没有什么佛法知识,但母亲的信仰对她却依然有着深刻的影响,尤其是现在上了年纪,子孙满堂,她对自己这个大家庭骄傲的同时也难免有着担忧,请尊菩萨回家,让她从精神上觉得有了保障。 柳长青对妻子的行为没有异议,除了他本身就是从旧时代过来的人,心里对此也有认同感,还有点,他觉得做人本来就应该心有敬畏,如果人什么都不信,那么就会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怕的人是很可怕的。 如果这种信仰能在劝人正直向善的同时,还能让孩子们心里有个约束,那是最好的。 柳凌他们对猫儿的这个要求非常能理解,回到他们自己住的窑洞,柳凌还鼓励猫儿说:“你要想快点长哩跟您小叔这么大,得吃饭吃肉。” 猫儿苦恼的说:“我每顿都吃可饱,肚子都吃哩可圆,还是长不快。” 柳侠他们的窑洞变化很大,他们以前住的炕没有拆,可窑洞不但向上加高了近米,还加宽了米,原来放柴草的小窑洞被合并在了里面,并且向西又新挖了间,和他们现在住的窑洞之间开了个门,形成了个非常宽敞的套间。 晚上柳侠他们在煤油灯下只看到用红砖砌的新炕超级宽大漂亮,等到第二天早上把猫儿和柳蕤送过上窑坡后又回来,看到了冬日阳光下的家,柳侠有点震惊的感觉。 不但是新窑洞进展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打算以后做新堂屋的中间的那间和东边的个大套间已经完全竣工,还因为已经接近竣工的那几间窑洞里红砖砌成的后墙和蓝色大板砖与石块砌成的门框和窗框,漂亮的像柳侠最近从杂志彩页里看到的国外些别墅的装饰。 修改扩大新窑建设计划是从柳魁听柳川偶尔说了句希望让两个儿子能在家里长大开始的。 柳长青也觉得,孩子们即便以后都生活在城里,回家后也应该有个舒服的住处,不能回到自己家了还像个客人样将就。 父子俩都是善筹划又重行动的性格,旦想好了,马上就开始动手实施,而柳川买回来的三万块砖让工程的实际进展比计划快了许。 柳川是觉得父亲打石头实在是太辛苦了,效率也低,他觉得用青砖砌出来的门框和石头效果差不,所以他用柳凌和柳侠寄回来的钱下就买了三万块砖,这其中包括柳长青计划为柳钰改造结婚用的窑洞需要的那部分。 新窑洞比原来的高大宽敞,门窗也跟着按比例扩大,原来五孔窑洞门上的石头拆下来后可以拼出现在三个门用的,柳长青这几年打的石头够大概四个门用,窗户全部用大青砖,后墙和内门律用红砖。 柳侠他们被新改造过的窑洞刺激的血液沸腾,虽然他们屋里的新炕因为潮还暂时不能住,可只是看看就觉得很舒适。 昨夜的雪没有下起来,被风给刮没了。 柳侠和柳魁回到家时,已经八点了,柳凌和柳海已经在挖窑了,两个昨天还时尚帅气的大学生换上干活的补丁衣服,转眼就又成了山里孩子。 让柳侠感到意外的是,和柳凌他们起挖窑的,除了柳福来父子四人,还有建宾和牛墩儿,问柳魁才知道,原来两个月前,牛墩儿也跟着柳钰去马寨干活了。 柳钰他们前几天做完今年最后个订单,已经放假了,柳淼、牛墩儿他们都已经回来两三天了,回来就开始来柳家帮忙了。 只有柳钰被马德英留下,接待个从外地来的客户,陪那人去少林寺玩,然后签合同。 柳侠也换上了旧衣服,和柳魁起加入了挖窑的行列,最东边还有四孔窑没挖成,柳侠他们下决心在寒假结束前把土方的活干完,剩下砌墙和粉刷墙的活就没那么累了,柳长青和柳魁可以慢慢干。 群人边干活边说些闲话,山里人没什么*的概念,天的时间,柳侠他们就知道了很他们之前不知道的村子里的事。 牛三妮她娘在柳长青他们从京都回来前星期就下葬了,直厚道老实的柳福来现在命令牛三妮儿,没事不许让她娘家的人来他们家。 柳淼已经有过好几次说亲的经历,但都是连面都没见就结束了:附近村子里好点的闺女人家父母听说是牛三妮儿的儿子,说啥都不愿意; 马寨有两个姑娘对柳淼有意思,可和柳淼回来次,都是没走到上窑北坡半就不走了,回去后事情就黄了。 柳淼对柳凌说:“我基本决定打光棍了,人活着真没意思。” 柳凌自己光棍个,从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牛墩儿他妈也已经死了,没有了牛花萍隔三差五地过去给她翻身擦洗,她身上很快就生了褥疮,褥疮传染起来很快,感染起来也很厉害,她能熬到今年,村里人都觉得有点意外。 牛墩儿他妈的死也没能缓和他和牛勺之间的矛盾,牛花萍死后牛勺不让她进村,牛墩儿至今对这事耿耿于怀,父子俩每天个锅里吃饭,却形同路人。 让他们吃惊的还有件事,就是牛墩儿那个被父亲和哥哥绑回娘家去的丑媳妇杨书焕,她现在个人住在远离石头沟的个小窑洞里。 杨书焕被绑回娘家没少天,就又被父亲用来为哥哥换亲了,成亲那天,她挣脱了捆绑,头撞在院子里当凳子用的块大石头上,当时真的是血溅三尺。 男方看到那种情况,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人了。 杨书焕没死,额头上留下个很大的疤,变得丑了,他父亲和哥哥不再管她,也就是不再养活她了,她主动离开家,自己挖了个仅能容身的小窑洞独自生活。 柳森和建宾说这事时大家都在起休息喝水,牛墩儿就在旁边端着碗白开水慢慢的喝,始终没说句话。 柳凌忽然对柳魁说:“大哥,咱那本《简爱》在哪儿搁哩?等牛墩儿走哩时候给他看看吧!” 柳淼说:“在俺家哩,我跟柳森俺俩正看哩。” 柳凌想了想,又说:“那,《青春之歌》哩?” 建宾说:“柳魁哥借给我了,我看完本了正想来还哩,金环她几个看见了,非看不可,我就........” 喝完了水大家又继续干活,后半晌牛墩儿直都闷声不响。 该吃晌午饭了,柳福来他们都要回家,柳魁也没有巧让客,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忙干点活很正常,这种情况大家都没有留饭的习惯。 牛墩儿说他有点事,下午就不过来帮忙了。 他和柳福来他们起走到坡口的时候,柳凌忽然跑过去叫住了他:“牛墩儿,我觉得,其实,不光是那些长相好哩姑娘懂得,懂得——” 柳凌权衡了好长时间,也没找出个合适的词语,而‘爱情’这个词,他对着家人和村人真的说不出来: “我的意思是,就跟好漂亮的女人其实性子又刁又泼样,也有可长相平常,或者说有点丑的人,其实心里有情有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你明白我哩意思吧?” 牛墩儿怔怔的看了柳凌会儿,低着头,慢慢的沿着坡走了。 家人坐在堂屋吃饭的时候,柳魁忽然问:“小凌,你咋忽然想起来对牛墩儿说那些哩?你是觉得那闺女老可怜吧?” 柳凌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全是,大哥,我说哩不都是事实吗?生成啥样谁也不能自己做主,而且还没法通过后天努力去改变,谁也不能说,长相丑的人就没心没感情,你说对吧?” 柳长青吃完饭出去的时候,拍了拍坐在小凳子上的柳凌:“孩儿,你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哪里的问题,我的笔记本不能统计字数,从台式机上看,才发现竟然这么长,有点囧,早知道当两章发了,姑娘们不鼓励下吗? 第67章 回家 欲望文 第68章 在家里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68章 在家里 柳侠回家,猫儿早上去学时就变得特别艰难,如果不是柳长青在那里镇着,柳凌他们估计柳侠真敢让猫儿不上学,只等考试时去晌拉倒。 柳侠对荣泽的学校都在阴历二十二以后放假真的是颇有怨念,猫儿每天早上从热被窝里爬起来时睡不醒的模样都让他的怨念加深层,不过好在也就三四天时间,猫儿他们星期四上午时间考完两门课。 星期四早上,柳侠想直接和猫儿起去学校,等他考完中午再和他起回来,柳魁抓着脖子直接把他拎到炕上:“今儿你别去送孩儿了,你搁教室外等着,孩儿还会有心考试?” 柳侠以为柳魁跟他开玩笑呢,可等猫儿吃完饭真该走的时候,他发现大哥是真的不让他去送猫儿,猫儿也认真的对他说:“小叔,你别去送我了,你要是在外头,我肯定光想跑出去看你,就该考不好了。” 柳侠想了想,答应了:“那你乖乖考试,今年小叔给你做个漂亮哩大奖状。” 猫儿十二点考试完从教室出来,就看到了在光秃秃的大杨树下冲他笑的柳侠。 风很大,柳侠短短的碎发也能被吹乱,猫儿被柳侠抱的高高的,用小手给柳侠梳头发。 他们在柳蕤的教室外等他出来的时候,猫儿的语文老师和另外两个年轻老师从旁边走过,他笑着说:“咦,柳岸都这么大了还直让叔叔抱着?” 柳侠笑着回答:“今儿太冷了,我给他暖暖,他的手都冻僵了。” 今天差不就算放假了,只要等到二十二来拿通知书就可以了,和柳侠他们路回柳家岭的,这次还有柳长兴的二儿子永宾和关二平的儿子关强。 永宾和关强都是今年该上四年级才来的望宁,他们平时不回柳家岭,晚上去罗各庄住,柳长兴和关二平虽然不是正式工,没有单独的宿舍,但住个大屋子的都是长年在起的同事,对孩子晚上去住也没人说啥。 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柳家岭远大家都知道。 同是个大队的,柳长兴和关二平对柳长青家又有着特别些的情分,所以永宾和关强对柳侠并不陌生,但看着现在穿牛仔裤、羽绒服,时尚英俊的柳侠,他们开始还是有点拘束,不过也就会儿,柳侠和猫儿的语文老师说普通话,出了学校还是口地道的土话,俩孩子让他问了几个问题后,马上就随意了起来。 猫儿年龄还小,不能让他过长时间走山路,过了付家庄,柳侠就背着他走,猫儿是不想让他背的,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拗不过柳侠,就老老实实地爬上去了。 柳魁平时来接猫儿和柳蕤的时候,都是从上窑北坡下面把猫儿背到坡顶,其他的路猫儿自己走,柳侠从付家庄开始背,打算把猫儿背到北坡半的地方,最后的三分之路程坡度迅速变得陡峭,猫儿肯定不会乖乖让他背着的。 可他们刚走到上窑坡半的地方,拐过个非常急的弯,柳侠眼就看到了坐在石头上、靠着西边崖壁休息的柳茂,他们之间距离不足二十米。 柳茂扭头也看到了他们,片刻的愣怔之后,他了起来,立在原地。 柳侠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和柳茂说不说话他都不自在,他也感觉到了背上的猫儿有点僵硬。 把猫儿往上颠了颠,柳侠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往前走,在柳茂跟前停下,但没说话。 柳茂和柳侠对视了下后马上就转开了头,他身上背着个半旧的背包,他把背包往前面转了些,蹲□体,对柳蕤说:“来孩儿,二叔背你会儿。” 柳蕤也还不满十岁,又从小身体比较弱,平时柳魁也都要背他段路,柳侠本来是打算过了上窑,下了过于陡峭的南坡后把柳蕤背到弯河的。 柳蕤也确实有点累了,乖乖的过去趴在了柳茂背上。 没人再说话,几个人加快了步伐赶路。 柳茂和猫儿之间的关系整个柳家岭大队没人不知道,永宾和关强都已经十岁点了什么都懂,他们也觉得有点不自在,路上都不再说话,只是闷着头赶路,刚开始时因为放寒假而轻松愉快的气氛荡然无存。 到了最陡的那段坡,猫儿和柳蕤都下来自己走,等下了上窑坡,六个人全都是满头大汗。 到了往弯河去的岔道口,关强突然说:“柳茂叔,柳侠叔,俺伯叫我回来哩时候去看看俺三姑奶,我搁这儿拐了啊。” 柳侠和柳茂几乎同时说:“柿树口那坡老陡,你可小心点啊!” 永宾说:“我跟关强起走吧,反正从娘娘庙那里翻过去回俺家跟从这儿走差不。” 关二平的三姑确实就嫁在弯河,不过,柳侠总觉得关强和永宾是不想和他们路走。 没有了那两个孩子,气氛尴尬压抑了。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天还早,柳魁他们还都在挖窑运土,柳茂放下背包就拿起把锨进了柳魁把着的那个窑洞里。 柳长青对柳侠说:“你今儿跑了两趟也累了,去洗洗,吃点饭,陪着孩儿耍吧。” 人已经够手了,柳侠进去会转不开身,他也不想跟柳茂再相处,吃了饭就和猫儿、柳蕤起坐在堂屋炕上,看着他们写寒假作业。 这两年学生们的寒暑假作业不再是老师布置课本上的内容,而是有印得跟杂志样现成的作业,柳侠想让他们早点做完就能随便玩了。 柳茂回来对猫儿有影响,但跟放了假能和柳侠每天在起的快乐比,那点郁闷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柳茂的包里装了三件新衣裳,是买的成衣,柳长春、柳长青、孙嫦娥人件,孙嫦娥拿着衣服对他说:“孩儿,你现在养活家人也不容易,冬菊也没工作,以后你光给您伯添就中了,您大伯跟我都有衣裳。” 柳茂露出个几乎察觉不到的微笑,没说话。 柳钰在柳侠回来的第二天就回来了,天天穿着身破衣服和全家人起干活,对柳茂回来,他没任何表示,直到看到柳茂给柳长青夫妇买的衣服时,他才偷偷松了口气,对柳茂的态度亲热了点。 柳钰对柳侠的那条牛仔裤简直欣喜若狂,他早就想穿牛仔裤了,但怕柳长青和柳长春修理他,直不敢买,这次柳侠给他的这条,他穿上非常合适,而且比他在荣泽自由市场看的牛仔裤上档次太了。 再个,因为是柳侠送给他的,他穿了也不会被数落成是烧包儿。 阴历腊月二十二,大群人跟着柳魁起去望宁接柳川送回来的年货,下午等他们回来,家里热闹了:苏晓慧和柳雲、柳雷回来了,柳葳也放假了。 柳雲、柳雷长的很像,但柳家人却都能轻易的分清楚他俩。 俩小家伙十个月了,能吃能睡能折腾,眼看不见就可能爬到炕沿掉下去,回家的第天,有奶奶和大娘、妈妈三人看着,俩人还都各自掉了回炕,哭得惊天动地。 孙嫦娥让苏晓慧什么都不要干,就只管不错眼珠的看着俩孩子就行。 苏晓慧说:“妈,你还是叫我干活吧,只要别叫我看他俩,干啥都中。”她是真被俩儿子折腾惨了。 苏晓慧上班,孩子没人看,孙嫦娥这边大家人去不了,苏晓慧娘家哥哥刚生了个闺女,所以她妈也不能去给他帮忙,苏晓慧是请了她大姨家的表妹帮忙看孩子的,每月给表妹二十块钱。 不过她表妹刚满二十,天到晚就想着看电视,只有苏晓慧上班的时候她才看孩子,而且她总是想办法把俩孩子哄睡,苏晓慧只要下班,她就对着电视机什么也不干了,不可能帮苏晓慧做饭、洗衣服什么的。 苏晓慧每天下班比上班忙,到了晚上,白天睡够了的柳雲和柳雷精神特别好,不到凌晨以后不会睡,苏晓慧和柳川每天晚上都得陪着他们熬,连四个小时都睡不了。 于是,秀梅接过了照顾柳雲和柳雷的事。 二十三祭灶,晚上,家人吃完祭灶面,在堂屋坐着说话,柳长春说他和柳茂有点事,先下去了。 柳茂第二天大早就要回罗各庄,临走前和柳长春说些事也很正常,大家都没介意。 过了会儿,柳钰说他也有点事,得回家趟,柳凌起来跟着他起出去了。 过了大概个小时,柳凌个人回来了,并且把柳长青和柳魁叫了出去。 柳侠和猫儿起上厕所回来,正好听到柳凌在和柳长青、柳魁说话:“........我就听见这句,然后就是俺叔直叹气,我本来不想过去,怕二哥会觉得尴尬,可地上那么凉,二哥直跪着,我觉得........” 柳魁说:“伯,刘冬菊这娘们到底又咋啦?要不柳茂那性儿不会说这话呀!” 柳长青说:“要不,你明儿去罗各庄趟吧,打听下到底咋啦,说啥也不能叫柳茂出事。” 柳侠牵着猫儿走了过来:“伯,哥,今儿后晌建宾走哩时候,我好像听他说了句,长兴叔今儿黑可能也回来祭灶哩,去问问他吧,别叫俺大哥往罗各庄跑了。” 柳魁说:“不用等明儿,我现在就去找长兴叔去。”说着抬脚就走。 柳凌跑着赶了上去:“大哥,等我下,咱俩起去。” 回到自己住的窑洞,柳侠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现在再不待见柳茂,柳茂也是他原来当亲哥哥样相处了十年的人,他也不想让柳茂出啥意外,而且,那天他和柳茂路回来,虽然没说句话,但他看到柳茂头上这几年时间就那么白头发,心里还是难受的很。 柳茂是那种外貌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的长相,可现在,柳侠感觉他比大哥柳魁还要大好。 柳魁和柳凌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柳侠正好给猫儿读到圣地亚哥和鲨鱼搏斗那段(老人与海),听到声音他对猫儿说:“小叔去找大爷爷有事,最十分钟就回来,你乖乖等着,小叔回来接着给你念。” 猫儿正窝在柳侠怀里听的入神,不情不愿的挪出去,拿起书看着柳侠。 柳侠披上棉袄裤子都没穿就跑了出来,堂屋灯还亮着,他跑进去,柳长青和孙嫦娥都在,还有柳魁和柳凌、柳海。 柳凌看到他那两条光腿,赶紧让他坐炕上用被子给他包着。 柳长青他们没受柳侠的影响,柳魁给柳侠掖掖被子继续说:“柳茂可能攒哩钱不够,就去单位账上借了五百块,小钰现在说啥不结婚,俺叔就把钱又给了柳茂,柳茂也已经还给单位了。 长兴叔说可能是他单位出纳说漏了嘴,让刘冬菊知道了,她跟疯子样跑到柳茂上班哩地方又哭又骂,当时光等着过地磅哩车就有几十辆,司机跟路过哩人都围着看热闹。 柳茂让她先回家,等他下了班再说,刘冬菊就往柳茂身上撞,非让柳茂把她弄死,说她每天苦巴苦熬哩操持着给柳茂养孩子,柳茂却背着她往咱家拿钱,她没法活了。 柳茂恼了,扇了她几巴掌,让她滚。 刘冬菊觉得丢了大人,就跑到矿上领导那里,又哭又闹的让领导替她做主,人家被闹得办公室都进不去,让人把柳茂叫过去了,说让他先不要上班,把家庭问题解决好了再说。 柳茂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跟刘冬菊离婚,刘冬菊当时又是撞墙又是说要喝药,被旁边的人拉住了,最后她把娜娜扔给柳茂,个人回了娘家,过了几天,她娘来了,接着跟柳茂闹........” 柳侠恼了:“二哥咋恁窝囊废哩,个赖娘们也收拾不了,顿打哩她半残废,看她以后还敢没事找事不!” 柳长青沉下脸:“大人说话你别插嘴,回去搂着孩儿睡去。” 柳侠还想再听几句,但柳长青看着他,柳魁就不说话,他只好灰溜溜的回去了。 知道了还是因为刘冬菊的事,柳侠就不再关心了,他如果听到后面,知道刘冬菊又怀孕了,肯定不会这么不当回事。 柳侠不知道,柳茂回到罗各庄,听到的就是刘冬菊割腕被送到卫生院的消息,他只好放弃了离婚的计划。 二十四,家里的卫生打扫完,柳家几个成年的男人换了干净衣服,提了礼品,由柳长青带着,起去看三太爷,今年的救济粮比往年都些,柳家岭的人不用担心会饿死,但大部分都是粗粮,柳川在个月前就已经按柳长青的要求给三太爷买了二百斤白面给送过来了。 挖窑洞的活祭灶那天下午正式停工,是柳长青下的命令,孩子们懂事孝顺想帮他干点,但他不想孩子们辛辛苦苦在外面上了几个月学,放假了回到家还要整天忙碌干活,连天轻松的日子都不能过。 今年冬天风,羽毛球没法玩,在院子里如果不是做强度非常大的活动会很冷,停止挖窑后,柳侠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屋子里看书练字,所以他们家也没觉察到外面其他异常。 直到二十八那天早上,吃完早饭正在准备写对联的东西时,听到从柳福来家传过来的哭喊和吵闹声,柳侠他们才知道村子里关于猫儿的新谣言竟然已经传开了。 牛三妮的哭声非常响亮,柳淼的怒吼声嘶力竭。 “我说啥了你就打我呀,柳福来,你把我打死吧,关强跟永宾就是跟猫儿起回来才出哩事啊,他俩都快死了,全村人都知道,我说句咋了你就打我,我不是怕您去他家会染上霉气吗.......哎呀我哩亲娘哎........” “叫你闭嘴你听见没?你天到晚除了搅三祸四传闲话你还会干啥?长青爷家比咱过哩好百倍你看见没?猫儿就搁人家家里长大哩人家还有三个大学生,柳川叔还是商品粮哩,您眼瞎了这些都看不见?成天自己家出有点屁大哩事都说到人家猫儿身上,你是猪脑子啊?你要是再这么胡说八道,柳侠过来把你打死我也不会再管了.........” 柳长青家除了柳川都在院子里,孙嫦娥抱着柳雲,秀梅抱着柳雷,苏晓慧手里还拿着刷锅用的小笤帚。 苏晓慧轻轻的问秀梅:“他们家这是啥意思啊?咱猫儿咋谁了?” 秀梅咬牙切齿地说:“咱猫儿没咋谁,到哪儿都有这种嘴比屁股还骚臭哩泼妇,牛三妮儿这是作死哩,喂不熟哩狗。” 柳侠抚摸着抱着他的腰着的猫儿的头,嘴唇抿成了条线,眯着眼睛看着柳福来家的方向。 猫儿仰着脸问柳侠:“小叔,关强跟永宾叔咋着了?我那天回来直拉着你哩手,你还背着我走恁远,我下都没招他俩呀!” 柳侠把他抱起来:“对呀,咱谁都没招,听那些长舌妇们瞎扯淡干啥孩儿?走,跟小叔回咱屋里,他们嫌看见咱就沾了霉气,我还嫌看见他们腌臜了俺孩儿哩眼呢!” 柳长青说:“小侠,不准搁孩儿跟前胡说,抱着孩儿去屋里等我。” 柳侠抱着猫儿进了堂屋,柳长青很快也进来了,后面跟着柳凌和柳葳,柳凌摸摸猫儿的头,对柳侠说:“别想恁,记着自己的目标就行。” 柳葳捏捏猫儿的脸,跟他笑笑,没说话。 今儿风大,柳长青决定就在堂屋炕上写对子,柳凌和柳葳坐在炕前面的石桌上负责裁纸,并把写好的对子放在旁边晾干墨迹。 柳长青坐在炕的东头,把张已经裁好的红纸抻开放在炕桌上,对柳侠说:“教教孩儿在我写字哩时候帮我抻纸。” 柳侠诧异:“伯?” 柳长青平静的看着他:“谁要是嫌弃来咱家沾了啥霉气不吉利,那他不来就中了,记住,这是咱家,没道理咱在自己家里还得躲着他们。” 柳侠高兴的点点头,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才是个窝囊废,刚才居然想带着猫儿躲自己屋里不见来写对子的人。 柳侠和猫儿坐在炕桌西边,柳长青先给自己家写了两幅对联。 炕桌不够长,柳侠教着猫儿,在柳长青写完个字蘸墨的时候匀速的把纸拉到最适合写下个字的地方。 这样简单的事情,只教了次猫儿就会了,柳侠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兴致勃勃的帮大爷爷干活。 柳侠转过头,看到了观音菩萨宁静祥和的眼神,他闭上眼睛,在心里说:菩萨,请你保佑我快点毕业,早点带着俺猫儿离开这个地方吧!保佑俺猫儿离开这里后,再也不受这些流言蜚语的干扰,快快乐乐过生。 柳长青不动声色把柳侠的举动都看着眼里,再看看兴高采烈地等着给他抻纸的猫儿,心里声长叹。 他们都没想到,今年最早来写对联的会是关二平。 看着柳长青写完了他要的全部对联放下笔,关二平说:“叔,柳侠,您别听外人那些闲话,是我让关强去俺三姑家送膏药哩,从俺三姑家出来,他看天还早,就叫着永宾去弯河耍,滑冰时候冰裂开了,幸亏他是在河边上滑,水浅,俩人自己又爬上来了,不过真给吓坏了,又吹了风,受了寒气,发烧说胡话,我就把他送卫生院去了,现在已经快好了。” 柳长青说:“孩儿只有没事就中,你也别想,这么年了,叔还不知道你是啥样哩人?” 关二平刚走,柳长兴也拿着红纸来了,后面还跟着建宾和穿得跟个圆球样的永宾,永宾脸上还有几道细细的血痂,那是河边的芦苇给划的。 永宾来就去找柳蕤玩,柳蕤气呼呼的拿白眼翻他:“你跟关强您俩自己淘力掉河里头,害哩他们都说俺猫儿,你还来俺家干啥哩?” 永宾嘿嘿笑着说:“俺伯非叫我来,俺妈说我才好,怕吹风又发烧,俺伯说烧死我也得来,不过我正好想来您家哩,俺建宾哥成天说您家老美,我早就想来耍哩,今儿正好,叫我看看您小叔给猫儿买那个会自己拐弯哩小汽车呗。” 柳长兴等对联的时候,又来了几个人,他们围在炕前看柳长青写字,同时看着柳侠把那张有着蓝天白云青草地和两只非常非常漂亮的雉鸡的画粘上周淡金色的边,然后写上奖状两个字。 柳长兴忍不住问:“幺儿,你这是——,自己做奖状哩?” 柳侠目测着写正题内容的最佳距离说:“嗯,俺猫儿数学吃了百分,语文八十,不符合他们学校三好学生哩条件,可俺家里人都觉得他是好孩儿,比三好学生还好,我给俺猫儿做个奖状,俺也会给奖状上盖上章,以前哩章都是俺五哥用萝卜刻哩,今年是俺伯刻哩。” 曾广同让柳海给柳长青带回整套刻章用的工具,还有几块品质不错的石头,其中块比较大的,柳长青把它刻成了“望宁乡柳家岭大队柳长青全家”,昨天晚上才完成。 围在炕前的几个人神色复杂地看看柳长青,又看看柳侠正在精心制作的奖状,再看看认真地在给柳长青抻纸的猫儿。 柳长青抬了下头问猫儿:“孩儿,会儿您小叔就给你哩奖状做好了,跟大爷爷说说,你今年想当啥称号?” 猫儿歪着头想了想:“我不知道呀,我就想当俺小叔哩好孩儿。” 柳长青写着字说:“这没法写吧?大爷爷觉得你每回算术都考百分,应该得个最聪明也最勤奋哩好孩子。” 柳侠说:“嗯,我也觉得是,还应该再加上个最诚实的好孩子。” 柳长青说:“对,孩儿从来不说瞎话,应该加上这个称号,字有点,你可计划好,盖章哩地方不能留小了,章必须得看上去非常显眼才中。” 在灶台前负责烧火的苏晓慧问秀梅:“我看见幺儿他们屋里猫儿那些奖状了,嫂,猫儿考试不够分,柳侠自己给他做奖状,会不会太惯孩儿了?我听柳川说咱伯以前对他们要求可严,幺儿这样咱伯咋不管呢?这对孩儿不好。” 秀梅把个大油糕放进锅里说:“咱伯说了,规矩都是人定哩,孩儿哩分儿不够,学校不给他们三好学生奖状咱没意见,可孩儿搁咱家可好,咱自己给孩儿做个奖状咋不中?学校那分儿不也是老师们自己定哩嘛!” 苏晓慧想了想,秀梅的话好像也有些道理。 求对联的人里面有两个轮到的时候试了好几次,想跟柳长青说他们自己帮着抻纸,但看着柳长青边写还边温声给猫儿讲解着其中某些间架结构特殊的字的写法时,都有点张不开嘴。 柳侠非常清楚的看到了两个人纠结的表情,而且他还很清楚柳长青也看到了,但柳长青的表现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样。 猫儿对那两个人没感觉,他太高兴了,他可以帮大爷爷干活了,而且小叔直在他身边,给他做个最漂亮的奖状。 下午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拨人,不过比起往年,今天来的人少了很。 黄昏柳长青准备收摊的时候,柳钰忽然跑了进来:“大伯大伯,牛墩儿来了,他,他还领着他那个媳妇,他想让你给他写个喜庆哩对子。” 柳钰话没落,柳侠就从窗户里看到了牛墩儿,他身后果然跟着个很瘦小的女的,柳侠还没看清她脸的时候,先看到了她明显是刚做的新裤子裤腿下边露出的破棉絮。 杨书焕真的是很丑,又黑又瘦,嘴很大,还有两个大龅牙,额头上块很大且突起的疤,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了知道了她以死抗争包办婚姻的事情,柳侠点没觉得有讨厌的感觉。 杨书焕很沉默,只在刚进来牛墩儿给他介绍柳家几个人时,低低地对柳长青和孙嫦娥喊了句“叔 ”、“婶儿”,然后就是秀梅端出瓜子花生让她吃的时候,她都没再说话。 牛墩儿看上去并不勉强,说话之间他们才知道杨书焕外面的新衣裳是牛墩儿昨天领着她去望宁新扯了布做的。 柳长青对牛墩儿说:“既然想通了,就好好过,遇到个好闺女不容易。”又对惊讶地看着他的杨书焕说:“闺女,日子都是人过哩,你自己过成啥样,日子它就是啥样。” 孙嫦娥对杨书焕说:“就是啊闺女,这个家全跟女人操持哩,牛墩儿现在会挣钱,你再把家操持好了,以后不愁没好日子过。” 牛墩儿和杨书焕离开后,苏晓慧对秀梅说:“她要是生到咱家,再丑也不可能活成这样。” 秀梅说:“那是,咱家云芝跟玉芝可是从小就搁咱这山窝儿里长哩,嫁到外面照样当老师,云芝现在都转正吃上商品粮了,穷死咱伯也不会把闺女当牲口跟别人换。” 因为下雪,秀梅已经两年的初二都没回过娘家了,这几天天直有点阴沉,家里决定让柳魁和秀梅他们二十九回娘家,提前把这个礼数走到了。 按这带的风俗,已经定亲但没结婚的男女,到对方家里拜访的时间般是正月初四以后的双日子,但男方也可以放在年前最后的两天去,不分单双日,家里让柳钰也在二十九这天去。 秀梅她们蒸的纯白面大油糕就是新定亲的男女双方必须要带的礼品,数量从十二到二十不等,只要是双数都可以,当然,越越有面子。 不过,最近二年开始有人用点心代替大油糕去拜访未来的岳父母,有面子。 柳家给柳钰准备的是十二个大油糕和四斤柳凌从京都带回的点心。 柳凌每次回来都定会带点心和三元奶粉,这些在京都很平常的东西在望宁很稀罕,望宁供销社货架上长年就那几包落满灰尘的麻饼或猫屎撅(京枣),据买过的人说,打开就是股子霉味,不过吃到嘴里很甜。 而望宁其他地方根本就不可能买到其他任何品种的点心。 柳凌今年回来带了二十斤点心和五袋奶粉,奶粉猫儿已经喝了差不袋了,点心只给三太爷送去了四斤,今天,要给秀梅和柳钰各带四斤。 秀梅当初十七岁的年龄自己拿着个小包袱来到柳家岭,被娘家村子里的人笑话了好几年,她伯也因此不准她和柳魁上门,如果不是她妈和她大哥何家梁直跟他伯抗着,秀梅可能真的就成了泼出去的水,永远也回不了娘家了。 现在,家里日子好了些,包括柳侠在内的家里所有人都希望能给秀梅长些面子,所以,如果秀梅正式回娘家串门,家里总是会为她准备最好的礼品。 其实,即便没有这些礼品,秀梅现在回到娘家也不再是被人笑话的对象了:秀梅和孩子们身上明显比周围人洋气的衣服,秀梅婆家三个大学生和个在县公安局当正式工的小叔子,这些都已经给秀梅争足了面子。 二十九早上,天还没亮柳家院子里就热闹起来,要想当天去当天回,还能中午轻松地在秀梅娘家和孙玉芳家吃顿饭,柳魁他们和柳钰必须六点以前就出发。 柳侠他们早就习惯了家里直有大哥和大嫂的生活,他们天不在家,柳侠他们就觉得家里空了很,哪里都不得劲,所以柳侠、柳海个劲跟柳魁说:“大哥,您可早点回来啊,要是晚了天黑了,俺大嫂跟小莘过上窑可危险。” 柳魁说:“我咋觉得这还没走哩您俩就想叫我回来呢!” 秀梅说:“放心吧,五点半之前肯定到家,您搁家看着点小雲跟小雷,白天想法别叫他们睡。” 另边,柳钰正在和柳长春斗争:“这牛仔裤是幺儿给我哩,他都穿二年了,我咋不能穿啊?” 柳长春说:“幺儿是城里哩大学生,你是啥?你穿个这把屁股兜恁圆,您丈人看就会觉得你是个二流子烧毛兔,谁会愿意把闺女嫁给个二流子?” 柳钰找救兵:“小凌小海,您快跟俺伯说说呗,您跟他说城里可孩儿都穿牛仔裤了也没变成二流子!” 柳凌笑着说:“四哥,不中你还是换了吧,万因为条裤子把亲事给耽误了,不划算。” 柳海也说:“你还是听俺叔哩吧,咱这儿穿牛仔裤哩人老少。” 柳钰跺着脚跑回柳侠他们住的窑洞,他的衣服大部分都在那里。 过了好几分钟,柳钰都没出来,柳凌和柳海只好过去喊他。 柳钰被俩人推进了堂屋还在别扭,他身上穿的是现在荣泽最流行的黑色萝卜裤,可他现在看到这条他本来最喜欢的裤子简直是万分嫌弃:“穿上这裤子叫人显哩屁股大腿短,这么窝囊,伯,你看看,这哪儿有我刚才穿牛仔裤好看?” 柳长春说:“你刚买哩时候我跟您大哥都说穿上老难看,不是你说哩穿这种裤子显得洋气,荣泽满大街哩孩儿们都穿这种裤子吗?” “啊——,我咋这么倒霉哩?我没事买这破裤子弄啥呀.........”柳钰背着装满大油糕的柳凌的背包,走到他家那边坡口还在叫唤。 柳钰的坏心情并没有坚持到他下午回来的时候,他是跟柳魁、秀梅和柳川他们起回来的,进家的时候驮着柳莘又蹦又笑,这让全家人都坚信他不愿意结婚绝对不是因为孙玉芳的原因,纯粹是无理取闹,在作。 于是吃晚饭的时候,柳魁和柳川从幸福的已婚男人角度对柳钰进行了苦口婆心的教育和引导,秀梅和苏晓慧则从已婚女人的立场对柳钰进行了劝慰和警示,向他说明明明喜欢个女孩子还找各种借口不结婚对女孩子的心灵伤害有大,这种伤害在以后的婚姻中可能会引起种不良连锁反应,最终导致婚姻不幸的严重后果。 可柳钰在听了哥哥嫂子的耐心教育后居然还企图负隅顽抗,柳长春拍桌子:“你说吧,明年你到底结不结婚,你要是决心不结,人家那边是闺女,耽搁不起,过完年您娘就去跟玉芳家说去,让人家赶紧另外找。” 柳钰傻了:“我我我.......” 最后的结果,算命先生说了算,如果算命先生给俩人合完八字说后半年但不包括“十”有好,那就结,如果后半年没好,后年结,但必须是后年的前半年。 绕口令似的协议猫儿居然就听懂了,他兴奋地对柳侠说:“小叔,俺四叔是不是快结婚了?” “嗯。” “那我就又能压床了是吧?” “对孩儿。” “那咱还给他压三天中不中?” “孩儿,你就恁喜欢压床?” “嗯,我可待见压床,压床可美可美。” “那中,小叔跟您奶奶说说,等小叔结婚哩时候,咱压个月床,叫俺孩儿回压个痛快,中不中?” 小傻子被脑补出来的漂亮的朱红色大床和跟小叔起在大床上蹦跳的场面冲昏了头脑,大声的说:“中!” 第68章 在家里 欲望文 第69章 热血青春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69章 热血青春 柳侠是正月十四那天和柳凌、柳海起离家返校的,他几乎每次都是寝室里最后个回来的,这次也不例外,不过,这次寝室里等着他的,除了自己寝室的六个人,还有车杰。 车杰看到他时笑的那开心模样,让柳侠觉得有什么好事,果然,车杰说:“我们学校期末考试数学题超级难,理科班八十五分以上的只有十八个人,我得了八十四分。” 车杰除了数学进步很大,物理也算是真正赶上来了,期末考试得了九十三分,车家家人都对柳侠表示感谢的方式听从了詹伟的建议,从原来的打算请柳侠大吃顿改成了给钱:五十块。 顾小婷的成绩柳侠和她家人都有点说不清,数学四十九,物理和化学分别是五十和四十七,这个成绩比柳侠辅导她之前的考试成绩都好,但因为进步幅度实在不明显,很难说就定是柳侠辅导的结果,也可能就是顾小婷自己正好蒙对的呢。 考试成绩浮动个五六分七八分还是很正常的,虽然在过去两年的时间里顾小婷的数理化直都是非常稳当的次比次考的差的状态。 “什么事都可能有个意外的时候,对吧?”顾小婷的妈妈如是说,因为车爸爸委婉的暗示希望他们能对柳侠有点表示。 顾平山没给柳侠奖金,但从他提前找到车爸爸,让他催柳侠返校后能马上开始给车杰和顾小婷补课的举动看,他还是倾向于柳侠的补课有效果。 边上学边打工虽然辛苦,但给生活带来的巨大改善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柳侠回来的当天虽然江城下着雨夹雪,非常阴冷,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跟着车杰起回家,去给他和顾小婷补课了。 但柳侠要备考英语六级,他希望这次无论如何要考过去,所以,他想把车杰和归小婷的课每星期减少到两节,以车杰现在的成绩,柳侠觉得他其实已经用不着自己再辅导了。 可他和詹伟说,詹伟马上就是连串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姨夫和顾平山本来还想让你再加节课呢,我替你拒绝了,我爸妈也跟我姨夫说,你现在已经够辛苦了,这学期你还要继续考六级,不让他提这么过分的要求。” 张福生也说:“七儿,现在对车杰他们来说,已经是高考最后的冲锋期了,你这个时候要求减课时,他们可能会觉得你是故意摆谱,想提高课时费呢。” 詹伟连忙澄清:“这个倒不会,我姨他们家都对咱们七儿印象特别好,不会把他想成这种人的。” 毛建勇却摸着下巴说:“嗯——,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是提出加薪最合适的机会啊!七儿,你可以考虑下老大的建议哦。” 几个人起对着毛建勇:“奸商!” 柳侠听了张福生的话,想想,这个时候提出减少课时的要求,确实有要挟人家的嫌疑,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个事也就不再提了,而且他也觉得,和自己考六级比,肯定是车杰和顾小婷的高考要重要的。 柳侠推不掉家庭教师的责任,只好尽力挤自己的时间,他有选择的放弃了他觉得比较容易的几门课的上课时间,去外语系那边旁听,然后再利用自己边边角角的时间,配合着詹伟他们的听课笔记,高效率的学习这几门课。 可能詹伟把柳侠的想法跟车杰的父母说了,车家和顾家人对柳侠的态度好了,这让柳侠原本打算和他们商量下,希望在考级前星期暂时停课周,自己集中力量赴考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江城雨,柳侠买了把黑雨伞,风雨无阻的周四次按时去车杰家补课。 有个星期天,他回来的时候在轮渡上,看着雨雪纷飞中烟波浩渺的长江,忽然就滋生出了股诗人般的纤弱气质,心中涌起了股近乎于悲怆的情绪,回到学校后,他时激动,就给柳凌写了封充满少年迷茫与哀愁的信。 从柳侠出生起,柳凌就不知道他居然还有愁善感这种体质,估计是被柳侠那堆砌了好几个属于风花雪月系列成语的信给吓着了,柳凌的回信充满了自责和愧疚,深刻的检讨了自己刚考上大学时给柳侠的那封信中诸观念的狭隘与不合时宜,鼓励柳侠以当代大学生加开放和热情的心态自由快乐的度过大学时光。 柳凌说:幺儿,离开柳家岭这几年,见识了世界的姿彩,才知道我当初让你到了大学后,定要抓紧切时间读书的想法是非常短见和狭隘的。 我因为自己的经历所限,只知道从书本里可以学到许有用的知识,却忘记了那些知识本来是来自于哪里,如果所有的人都像我对你要求的那样,终其生只知道蜷缩在方寸斗室里看书,恐怕我们现在也没书可看了。 知识本就来源于广阔的世界,是前人自己在行走世界的过程中发现的自然规律和对世界的感悟,他们把这些加以总结整理就成为了我们现在看到的书本。 古往今来,恐怕没有个科学家是坐在屋子里门心思读书,然后闭门造车就有了伟大的发明,先贤们的光辉思想肯定也不是每天坐在屋子里胡思乱想就形成了。 所以我觉得,在完成自己课业的前提下,抽出点时间,和朋友们起走出校园,在大自然中享受自由和快乐,在真实的世界里历练心智充实知识,才是现在最合适你的生活和学习方式。 柳侠接到柳凌这封信已经是十天以后了,那天抽风般不期而至的少年情怀早已被他忘在了九霄云外,看完柳凌的信,他少回忆起了点自己写的那封信的内容,揪着自己的头发牙疼似的发表了下感叹:“我.......靠哇!” 他感觉得到柳凌的担心,所以马上就回了封信,这封信恢复了他贯的写作风格,每句话除了干净明了的主谓宾,其他概没有,信的内容也很简单,老老实实地告诉柳凌他那天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想装下深沉,现在他过的就非常快乐自由,至于从真实的世界中充实知识丰富阅历,他说: “我们寝室几位老大就能构成个真实的世界了,我从他们那里就能学到很知识,每天听着着云健对我不练习霹雳舞的抱怨,听着张福生写给乔嫂子的各种体裁的求爱信,听着毛建勇念叨他下个五年赚钱计划,我觉得这就很能历练我的心脏。” 柳凌接到他的这封信就放松了,他对正在他们学校担任特邀临时军事技能教官的陈震北说:“我就说嘛,我家幺儿肯定是那天受了点什么意外刺激临时脆弱了下下,不用别人管自己就能很快的恢复正常,我家幺儿的心里素质绝对不比你手下最优秀的战士差。” 陈震北说:“我手下最优秀的战士就在我跟前着呢,刚刚经历了极限地形下的动态射击强化训练,头晕眼花的还在跟我炫耀他亲爱的弟弟有牛*,哎我说,幺儿已经十八岁成年了吧?你不用跟对待小孩儿似的接到他的信赶紧就得写回信吧?” 柳凌问:“我自己都没感觉,您从哪儿看出来我头晕眼花了?他八十了也是我最小的弟弟,我及时给他回信是应该的,连长您有意见?” 陈震北受邀担任临时教官的时间只有个星期,柳侠的下轮回信还没到他就已经返回部队了,否则柳侠有可能还得在柳凌信的后面看到陈震北那句“你是觉得你五哥还不够忙吗”。 抽冷子发了回少年愁的柳侠依然过着对他而言非常正常的大学生活,现在他的大部分课余时间都贡献给了英语,每天和詹伟起,至少要专心的学习英语两个小时以上 ,同时他还保持着去外语系蹭课的习惯。 四月初的天,他在他们班的黑板上看到了公布的考级成绩:他和詹伟的六级都没过;黑德清和毛建勇、沙永和的四级都过了。 “噢嗬——”黑德清振臂欢呼:“这值得庆贺,必须得庆贺,说吧,你们想吃哪家酒店,我请客,大家随便点。” “要不,咱俩联袂?”毛建勇试探地问黑德清。 云健和詹伟同时说:“你想的美,你们俩人回,开学时你我们那顿,这么长时间了,没找你要利息呢!” 毛建勇寒假开学带了百盒录像带,全部是英文原音的奥斯卡获奖电影,他的卖点是:没有经过国内有关部门的剪辑。 录像带盒二十元,因为测绘大学不为学生提供录像机,毛建勇没办法证实他所说的卖点真实存在,詹伟给他出主意让他找韩彤帮忙。 韩彤先拿了两盒回去自己看,三天后,他给毛建勇拿来了两千块钱,连毛建勇装录像带的大提包块给买走了。 毛建勇数着钱对柳侠他们说:“韩老师赚的不定比我少,真看不出,韩老师道貌岸然,内心居然还挺火辣。” 鉴于除了他本人之外的219全体成员都觉得他赚的钱应该共产部分,毛建勇只好又请了大家顿鸿宾楼。 黑德清是趁星期天中午,去市中心最有名气的江城大酒店请的,这次,终于轮到柳侠看云健他们的笑话了:除了毛建勇,那五个人看着豪华雅间的印花地毯不都敢往上面踩。 柳侠在曾怀琛的婚礼上经历过那么回,所以这次他没露怯。 柳侠感觉,大酒店的装饰真漂亮,菜也摆放的真精致,但味道和小饭馆真没什么两样。 后来柳侠自己承认,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真的知道自己没考过的时候还是挺失落的,这种心情影响了他那天的胃口。 草长莺飞四月天。 江城的四月却已经不再是春风拂面,而有了夏天的味道。 柳侠收到家里的来信,信里柳魁说,柳雲和柳雷这个星期天被柳川和苏晓慧起送回家了,俩小家伙已经满了岁,断奶了,柳川和苏晓慧决定他们俩以后就在老家让爷爷奶奶带。 还有个非常重要的好消息,柳川提拔成了刑警队的副队长,消息是春节前就有了,但三天前才正式宣布。 柳侠握了握拳头,心里说:我就知道三哥是最能干的。 猫儿最近的信开始慢慢写的长了些。 他说,他这次期中考试语文吃了八十五分,三十分的作文,他和月考时样,吃了十六分;数学依然是百分,年级第。 语文老师对他说,可惜了,这次两门都考八十五分以上也没用,期中考试不发奖状。 猫儿说:我才不稀罕俺学校发的奖状呢,点也没小叔你给我做的好看。 对于柳雲和柳雷,猫儿的描述是:弟弟爬的可快可快,小雷都是倒着爬,我把小汽车放在他前面可远的地方,他看下,转个圈,把屁股对准小汽车,可快就倒爬过去了,我再让小汽车跑远点,他再把屁股对准,可快就又爬过去了。 小雲不好吃蒸榆钱跟槐花,每回奶奶喂到他嘴里,他都吐出来,奶奶给他炒的可香他也不吃,光好吃肉,奶奶说他是老虎托生的。 最后猫儿写到:小叔,今天离你放假还有七十三天,为什么你不在家,时间就过的这么慢呢?我可想可想你啊,你想我没有? 柳侠说:小叔也可想你,恨不得把这最后的年变成天下过完,以后就再也不叫你每天这样等小叔了。 年前那件事让柳侠清楚的知道,他以为的因为他们兄弟三人考上大学就可能会让村人对猫儿放下成见的想法是么幼稚,如果那些人能正视现实,当初就不会对猫儿有那样的偏见。 清楚了这点,柳侠心里的目标加清晰起来。 时间进入五月,离考级的日子越来越近,在整个校园或者说全中国的高校都在酝酿场震惊世界的狂风巨浪时,柳侠依然每天穿梭在校园的各个教室和长江两岸,过着他忙碌而充实的大学时光。 他挤时间给学生会誊写了好几篇宣传稿,所以他知道最近会有场声势浩大的学生爱国运动,他也打算参加了,但他不打算耽误功课。 科学救国是柳侠所信奉的。 在京都看过柳凌他们的军营后,柳长青又给他们讲过次他和战友们当年在朝鲜战场上的很事情,柳长青说,如果当初他们有和联合*样的武器装备,就不会有那么战友永远地倒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柳凌暑假后阅读了很战争类的书籍,和柳侠通信时也不止次的说起过科技在战争中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当年日本无条件投降就是个最直接的证据,我们国家八年艰苦的抗争,无数人付出了生命,都没能把日本人从我们的土地上赶走,美国两颗原子弹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柳侠当然知道自己学的这点知识代表不了什么科学,他个人学好专业课对提高国家的科技水平也不会有什么帮助,但做好当下的事情,做好该做的事情,是从小柳长青教给他们的基本生存常识,柳侠在无意识中坚持着。 最近,云健在考虑考托福,他在京都的同学不少都在想办法出国,云健也有这个意思,他家里人也同意了,但云健对考托福信心不足。 他想去美国的目的其是冲着自己的专业和高的文凭,而是想亲眼去看看霹雳舞的故乡是什么样的,这让寝室众兄弟都觉得汗颜。 张福生最近高度兴奋,乔艳芳开学后两星期就回济城实习了,周前刚刚返校,她原来是各种社团活动的活跃分子,组织能力出色,回来后就被现在学生会的学弟们拉去组织各种演讲活动,张福生则是跟着她,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柳侠他们都觉得,乔艳芳虽然说不上漂亮,但在他们学校为数不的女生中,也算得中上姿色,肯定看不上个大心实的张福生。 可张福生却直乐呵呵地坚持给人家献了近三年的殷勤,所写情书的总字数累计起来够个长篇小说了,情诗是写了无数,什么五言七律朦胧诗,偶尔还填首蝶恋花、满庭芳之类只需要听个名字就能让人联想到个个凄美动人爱情故事的古词,最近是连国外的什么十四行诗都上阵了,以至于让作文废柴柳侠都要对他产生类似于个人崇拜的情绪了。 不过,这些可以称作是张福生个人的百花齐放的文学成果,都严严实实地存放在他自己的枕头下面和箱子底,他连拿给人家乔艳芳看眼的勇气都没有,让219几个兄弟都替他丢人; 他每天回到寝室就替乔艳芳他们宣传,让大家定要参加即将到来的、表达大学生对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和利益深切忧虑的重大活动。 219的人全都决定参加,柳侠当然也不例外,两年前那次就他没去,到现在他还遗憾着。 六月的第个星期六,柳侠和往常样,四点五十起床,在操场跑了十圈,然后围着游泳池和詹伟起读英语个半小时,他跑步回寝室穿了裤头去水房冲凉水澡换干净衣服,詹伟直接去餐厅占位置,柳侠冲完澡后和刚刚起床的其他几个人起去餐厅。 吃过早饭,柳侠和黑德清、沙永和、毛建勇起去上《地下工程测量》课,张福生、云健和詹伟去学生会商量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天的事情,三个人很兴奋的让柳侠他们几个做好笔记。 柳侠他们三个人也很兴奋,如果不是今天有三大节必修课,大地那边还有节《空间大地测量》,柳侠都想跟詹伟他们起去看看,他即将置身其中的场声势浩大的学生运动,前期是如何推动的。 所有人都隐约知道即将到来的事情,所以这天即便是身在教室的人,其实也没心听课,下课和进餐时间,所有人都在议论即将发生的事,充满兴奋和期待,校园里的气氛热到几乎要燃烧起来。 柳侠可以说是热血沸腾,但上课的时候他还勉强能控制住自己的注意力,并且还坚持认认真真的做笔记。 毛建勇他们几个下课就都跑学生会去看热闹了,只剩下柳侠自己去餐厅吃晚饭,看到其他人都在扎堆热烈地讨论,而自己过会儿就得离开充满激情的校园,去给车杰和顾小婷补课,柳侠就有点泄气。 柳侠觉得自己好像脱离了集体,而且非常市侩,在其他同学都满怀热情准备为国抗争的时候,他却还在为了节几块钱的课而纠结。 但这些心思只是柳侠个人在餐厅和轮渡上的时候纠缠着他,进车杰家拥挤而且热的让人窒息的房间,他马上就把心收到了车杰和顾小婷拿回来的模拟试卷上,很快地浏览了遍,又把顾小婷错的地方简单总结了下,动手给她出了两道综合题,让顾小婷给他讲。 车杰感觉到了柳侠似乎有心事,以为他是热的很了不舒服,又不好意思请假耽误了给他们补课,就去给他端了大杯冰镇的绿豆水过来,还问他要不要去床上躺会儿,这让柳侠意识到到,自己还是有点跑神了,但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 两个小时的时间好像比平时的两天还漫长,时间到,柳侠分钟也没有留,出家属院的大门他就跑了起来,他急切地想融入到学校那激动人心的氛围中去。 轮渡上的人很少,柳侠在船舷边,迎着江风,看着黑夜中的长江滚滚远去,他的心情远比此刻的长江水激荡澎湃,他渴望着高兴着,自己也能像书上写的那些先辈爱国学子样,为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出份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下午回老家,这几天发文的时间可能不固定,大家开心的过节吧,不用特意等着,只要有时间,我都会尽量。 第69章 热血青春 欲望文 第70章 风云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70章 风云 下了轮渡,柳侠路飞奔往学校跑,虽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但这个季节路上还是有不少人,柳侠所过之处,路人都忍不住会看他几眼,早上晨跑很正常,这个点跑就有点奇怪了。 柳侠没心情理会路人的感觉,口气跑回了学校,然后.........他就楞在了校门口。 没有成群结队兴奋的同学,他幻想中满校园的激情昂扬根本不存在,学校甚至比平日还要安静。 今天是星期六,以前这个时候礼堂应该正在演第二场电影,总有结伙出来买汽水饮料的同学在晃悠,但今天没有,连图书馆和教室都不像往常那样灯火通明,只有寝室楼那边如既往,每个窗口都透出灯光。 柳侠满心疑惑地穿过校园,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校园里的人比平日少的太,接近他们寝室楼时,外面连个人都没有,他却隐隐听到了楼上传来吉他和男子的歌唱声,不是录音机里那种经过处理的声音,倒像是张福生弹着吉他,他们其中个人跟着随意唱歌的那种感觉。 寝室楼的大门和平时样开着,门口寝管住的那间小屋也和往常样亮着灯,柳侠闻到股灭蚊片的味道,同时他还觉得门口好像有淡淡的白烟。 他心里的疑惑强烈了,走进去后才发现,推拉式的防盗门后面居然坐了两个人,其中个是韩彤,另个是宋岩他们班三年级新换的辅导员王志,柳侠眼就看到了他们脚边几个燃烧后的灭蚊片,而王志此刻还正弯下腰点摞好几个灭蚊片,看样子,他们俩人是打算在这里长坐了。 柳侠叫了声:“韩老师,王老师!” 韩彤伸了个懒腰起来:“回来了?今天还坚持着去了啊?”柳侠去补课的事他很清楚,也直在尽可能的为柳侠提供便利。 柳侠笑着回答:“嗯,学生还有个月就高考了,节课也不想耽误,我觉得没法推。” 韩彤笑着说:“都到这个时候了,不让你加课就是好的了,快上去洗洗吧,看你热的。” 柳侠问:“你们,怎么坐在这里?这么蚊子,还这么热。” 王志苦笑着看看楼上说:“上去你就知道了,要不是你们,我们哪会这么傻,坐这里喂蚊子啊?” 韩彤对他摆摆手:“别问了,上去你就知道了。” 柳侠走到二楼,发现二楼楼梯口居然也坐了两个年轻的老师,但他都不熟悉,就礼貌的跟老师点点头,往自己的寝室走。 路过213,213的门没关,他看到教过他们《环境科学》的郑教授正坐在中间的桌子边和大群学生在讲着什么,同时他听到了从219传出来的吉他和歌声,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好像是英文歌。 柳侠心里诧异,几步就跑到自己寝室门口,立马被屋里的情形吓了大跳:他们寝室挤满了人,他根本看不到里面什么情况。 柳侠拍拍挤在门口的人,都是附近几个寝室的,看到是柳侠,他们就尽可能的让开点,让柳侠侧身费劲的挤了进去。 黄有光教授坐在毛建勇的床沿上,正熟练地抱着把吉他自弹自唱,那把吉他是黑德清的红棉。 看到柳侠进来,黄有光没有停下,只是对他露出个微笑,继续唱。 柳侠跑了路,停下来后浑身发烫,这会儿满身大汗热得要死,但他觉得黄有光正在唱的这首歌特别好听,忍不住想听下去,而且,他也着实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出现目前这种状况。 张福生拉着他在自己的床沿上挤了个位置,柳侠本来特想问问张福生发生了什么,但他觉得老师唱歌时自己说话不礼貌,所以就忍着,专心地听黄有光唱歌,很快就被歌声吸引住了,忘了自己的问题。 他大致可以听得懂歌词:像天堂样的弗吉尼亚,碧绿的群山和谢纳河,那里古老的生命比森林悠远,比山峰年轻,像风样自由的成长,乡村路,带我回家,回到我生活的地方,弗吉尼亚,大山妈妈....... 曲终了,鼓掌声和叫好声起响起来,柳侠使劲的拍着巴掌,问黄有光:“黄老师,这首歌叫什么名字,你从哪儿学的?教教我们吧!” 黄有光等学生们安静下来,才说:“这是美国名叫john denver的乡村歌手自己写自己唱的首歌,名字叫做take me home, bsp;road,通常的翻译是乡村路带我回家,我在美国留学时学的,这首歌在美国曾经非常流行,堪称经典,都谁想学,举手让我看看。” 屋子里举起大片手,穆伟民和宋岩两只手都举着。 黄有光笑的非常开心:“嗯,看来小生魅力不减当年嘛,柳侠,我念,你把歌词.......,柳侠小同学,你先去洗把,回来我念歌词,你记录,然后,我们来上节别样的外语课。” 柳侠高兴的答应着,弯腰下去把洗脸盆拉出来,扯了搭在床头上的毛巾就跑了出去。 他高速度接了几盆凉水把自己淋了几遍,温度降下来了,只套上裤头和牛仔裤,把t恤泡在脸盆里就端回来了。 柳侠现在只要有时间,还会练字,所以他们寝室有现成的墨汁和毛笔,但没有大张的纸。 寝室门后有詹伟从家里拿来的本明星挂历,这会儿派上了用场,前五个月已经没用了,撕下来,朱琳、张瑜、宋佳、龚雪几个大明星的脸被毫不怜香惜玉的贴在了墙上,她们后面雪白的纸上用毛笔写上了英文歌词。 写的时间有点长,效果有点惨不忍睹,因为这种类似于照片的纸不吸收墨汁,写上去老半天也不干,大群人着急学,看差不了就急着往墙上贴,结果过了会儿,没干的墨汁又慢慢的流了下来,虽然最终不影响他们辨认单词,但看上去着实很恐怖。 黄有光点也不着急,他直含笑看着群年轻人大呼小叫的折腾,不时拨出个和弦,婉转动听。 柳侠刚开始还注意到张福生纠结的表情,想起来今天晚上张福生和其他人应该有重大的行动,柳侠也有点替他着急,但大群人跟着学歌的气氛特别好,他很快就把其他事给忘了。 他们的歌声把寝室的人给招来了,跟着起来的还有两个年龄比黄有光大得的教授,柳侠、张福生、宋岩、穆伟民几个人唱着歌起来,把他们占着的张福生的床让出来给两位老教授坐。 柳侠干脆上了自己的上铺,宋岩也跟着他上来了。 柳侠虽然学歌很用心,但依然越来越觉得怪异,平时都是十点准时熄灯,现在恐怕十二点都不止了,不但年轻的辅导员们都守在这里,连学校那些著名的教授都分散在了各个寝室。 学了五六遍,张福生最后好像死了心,也跟着大家起开始唱,最后干脆拿了吉他跟着黄有光起配了两遍和弦 快点的时候,黄有光把吉他递给了黑德清,寝室里下安静了下来。 黄有光说:“我刚才来的时候已经把学校的决定告诉了你们,我知道你们现在因为碍于我们几位老师的面子不好意思有其他表示,想等我们走了以后再出去商量明天的活动。 我再次明确的告诉你们我个人的看法:我不赞成你们参加这次活动,你们如果坚持,明天是星期天,是属于你们自己的自由假日,我没理由反对,但今天晚上,你们不能离开学校,学校有纪律,没有请假,不准外宿。 现在离明天你们预定的时间还有将近七个小时,六点钟学校的大门会准时开放,到时候你们要出去我们不会强行阻拦。 现在,如果你们谁想坚持,告诉我和孙教授、张教授你们的想法,让我们听听,咱们也可以辩论下,辩论结果不影响你们明天的行动,你们觉得怎么样?” 过了大约十秒钟都没人说话,柳侠忍不住了,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着急。 “黄老师,孙老师,张老师,我们明天参加的活动是爱国行动,你们为什么要反对啊?” 黄有光说:“柳侠,你们给自己的活动定义的是爱国行动,那你先告诉我,如果我说我坚决反对你们参与这次活动,那你会不会认为我是反对你们爱国,进而认为我是卖国者?” 柳侠赶紧摇头:“不会,您不是,我就是想知道学校反对我们参与的原因。” 黄有光点点头:“好,只要你们不把不认同你们行为的人都当成汉奸卖国者就好,有了这个前提,我就可以坦率的表达我的想法了。 大道理我们不说了,我只问问你,詹伟,你是学生会副会长,你应该参与了这次活动的所有前期准备工作,那你告诉我,你们这次活动,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你们通过什么手段来达到这些目的?你们这些手段都是合法的吗?” 詹伟听了黄有光的问题,有点发愣,过了有快半分钟才说:“我们的口号是‘反贪污,反腐败,反对官僚主义’,我们国家目前贪污腐败现象太严重了,已经严重的影响到我们国家的发展。 而官僚主义是成为我们国家各个领域实现现代化的最大障碍,那些不懂专业技术的人占据领导岗位,他们自以为是的官僚思维随随便便就能决定许人的前途和命运,他们以唯我独尊的气势决定切,即便他们的决定最终被证明是错误的,也不会受到任何有实际意义的惩罚。 我们就是希望通过我们这次活动,警醒......警醒国家的上层领导,让他们能重视这些问题,严厉惩处贪官污吏,官僚主义者也要受到法律层面上的惩罚,从而从制度上彻底铲除官僚主义。” 黄有光问:“还有吗?” 詹伟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黄有光说:“好,如果你说完了,现在,我们就按你们的思路来走遍。 你们希望通过这次活动警醒我们国家的高层,通过他们铲除贪污*和官僚主义,从而让我们国家加健康的发展。那,你们觉得怎样算是警醒了高层?具体指标呢? 某个高层领导出来表态坚决严惩那些贪官污吏?还是他宣布马上制定有关严惩贪官污吏的法律?亦或是他宣布马上逮捕那些贪官污吏? 官僚主义就抽象了,没有个官僚主义者会承认自己的官僚作风,就好像没有个学习差的学生会承认自己成绩差是因为自己不努力样,他们总能找出大堆自以为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辩护。 当然你们也可能还有其他的目标,但这些目标,是短时间内可以实现的吗?领导表完态后,谁来监督他的表态是不是执行了?如果没有执行,你们打算怎么办?每天都这样上街**吗?据我所知,要把个罪犯送进监狱,如果走正常的法律程序,没三个月恐怕是不可能的,你们对此有什么打算?” 詹伟和张福生、云健互相交换了个茫然的眼神,都看着黄有光。 黄有光继续说:“我看你们的样子,好像没考虑到这层,你们还年轻,想不到这些可以理解。 那么,我再问你们些具体的事情:你们组织这次牵扯到全校每个同学的大型活动,自己都没把活动的整个步骤理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你们怎么来保证活动中同学们的安全呢?” 张福生说:“我们都这么大了,安全肯定没问题。” 黄有光摇摇头:“不定,你可以保证你自己的行为,但你能保证参加活动的所有人的行为吗? 我在美国的时候,见过不止次这样的活动,大都是因为种族问题,美国人要举行这种活动是必须提前到警察局申请的,具体的路线、时间、人数等等都要提前报备,警察到时候会进行现场监控,即使这样,最后还经常出乱子,刚开始井然有序的活动最后演变成暴乱,打、砸、抢,本来是为自己争取权益的行动,最后变成了危害其他民众的行动,........” 张福生急切的说:“不会的,我们这次参加的全都是大学生,我们不可能去打别人,抢别人。” 黄有光说:“那好,那你给我说说,你们有哪些措施保证不会发生这种事?” 张福生跟詹伟样,也楞在那里不说话了。 柳侠说:“黄老师,不做那种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我们就是走上街头呼吁民众,又不是打架,怎么可能发展成您说的那种情况呢?” 直沉默地在翻柳侠本字帖的张教授突然说:“怎么不可能?你们还年轻,不懂得人性,有些人平时看上去温和有礼,那只是因为他没胆子作奸犯科,而不是真正的内心恭良,旦让他觉得有可以发泄罪恶又可能逃避法律制裁的机会,他就会疯狂的发泄,这种人还不少,你们有能力控制或者说约束这部分人吗?” 张福生、詹伟、云健再次茫然对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谁是这样的人,怎么约束? 黄有光说:“同学们,我刚才听了詹伟的话很高兴,虽然我觉得你们的考虑不够周全,但我仍然为你们感到骄傲。 但我想说的是,你们希望通过次大型活动来彻底改变在个国家根深蒂固地存在了几千年的丑恶现象和思维方式是不现实的,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你们,你们现在在场的每个人能从自身做起,来改变这种风气。 你们现在是大学生,但很快你们就将踏上工作岗位,你们中间许人可能也会走上领导岗位,成为能左右其他人命运的那部分人,我希望真到了那天,,你们能经常想想今天,想想今天令你们如此激动的原因,这样也许你们就不会成为今天让你们如此愤怒、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那种人了。 不管是根深蒂固的陈规陋习,还是备受推崇的良好风尚,最初的形成和最后的结束总是由人来完成的,当每个人都能检点自身,陈规陋习自然会无疾而终。 如果从你们这代大学生开始,每个人都做到克己奉公廉洁自律,不任人唯亲,不嫉贤妒能,那么终究有天,那些现在被认为是积重难返的丑恶现象将彻底消失。” 黄有光看看神情肃穆的学生,觉得自己好像太严肃了点,他换上轻松的笑容对他们说:“我觉得,如果你们能直保持现在这个时期的觉悟,以后能管好自己成为我刚才所说的那样的人,比你们参加少次**活动都有价值。 好了,已经点了,你们也累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也累了,在离开之前,我再重申次学校的有关纪律:明天是星期天,你们去参加活动学校管不着,但晚上必须按时返校; 星期,你们如果要离开学校,必须提前当面把请假条交给你们的辅导员或班主任,如果旷课,等着你们的将会是严厉的处分。 我做为你们的老师,还是希望你们在完成自己的课业,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之后再参加其他活动。 为了防止你们今天晚上离开学校发生意外,学校要求今天晚上你们的辅导员老师通宵值班,如果你们其中任何个人今天晚上离开学校被发现,他们也会受处分。” 柳侠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外边那么蚊子,韩老师他们坐晚上怎么行啊?” 黄有光说:“他们是你们的老师,这是他们的责任,如果你们不希望给他们带来麻烦,那今晚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寝室了。”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黄有光这是拿辅导员的前程来要挟他们吗?连其他几个院系的人都知道,工程测量专业的辅导员韩彤和学生们关系特别好。 挤在门口的几个学生伸头看了看坐在楼梯口的两个老师,回头又看看其他同学,表情纠结。 黄有光说:“如果没事都回去休息吧,如果有事,现在不要走,留下来我们可以单独谈话。” 没人留下,219很快就清净了下来。 黄有光临走对柳侠说:“我记得你每星期天上午还要去给两个高考生补课,明天你会按时给他们补吧?” 这回轮到柳侠楞了,他才想起来,自己心惦记着学校这边的情况,竟然忘了跟车杰和顾小婷请假。 黄有光拍拍柳侠的肩膀:“虽然只是补课,但你们之间也是师生关系,离高考只剩下个月了,我觉得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请假,可能明天你给他们讲解的某道题,高考的时候他们正好用上,道题的对错可能带来什么结果,你参加过高考,不用我说,对不对,柳侠?” 柳侠点点头。 黄有光重重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和两位老教授起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dnxm建了路凡尘书友群,群号是:325843190 欢迎大家加入,如果有时间,咱们大家起聊天。 第70章 风云 欲望文 第71章 风云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71章 风云 黄有光他们离开,张福生就想跑出去找乔艳芳,被柳侠把抓住:“韩老师他们就坐在咱们进门的地方,快被蚊子给吃了。” 另外几个人也都拦着张福生不让他出去,詹伟说:“黄老师不是说学校明天不会强行阻止我们的行动吗?你现在出去除了让韩老师他们挨处分,没任何作用。” 他们都知道,张福生是怕乔艳芳忙活了这么天,最后测绘大学却没几个人参加,会难受。 张福生心神不宁地留了下来,寝室晚上都没断电,他们几个开着灯说话到快天亮。 星期天早上八点二十,柳侠已经来到车杰家,虽然心里跟猫抓样着急,但他还是和平时样,非常认真的听车杰和顾小婷给他讲习题,在他们卡住的地方,他反过来给他们讲。 柳侠虽然极力控制自己,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老是去看墙上的石英钟。 随着时间点点往前走,他越来越兴奋。 分针过了十点二十,他心中暗自雀跃,但却神色平静的看着顾小婷对着道车杰刚刚稍思索就做出来的物理题苦思冥想,想着把这道题给她讲完自己正好可以走了。 终于到了十点半,柳侠几乎是跳起来跑出车杰的房间的,可他来到客厅,车杰的大姐车红梅就笑嘻嘻地把杯凉茶递到他跟前:“柳侠,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柳侠心里都要着火了,哪有心情听车红梅说什么事,他着急的对她说:“红梅姐,你来的早可能没看到,我同学现在在街上举行个特别重大的活动,我和他们商量好了我这边结束就过去找他们,有事咱们明天再说吧。”柳侠没接茶杯,说着话就想往外走。 车母拦住了柳侠:“就点小事点小事唦,不着急不着急,不会耽误你好长时间的。” 柳侠对长辈说不出太急躁的话,只好着:“那您快点说,我今天真有急事,我同学在外面等着我呢。”机械厂家属院离江城大的主干道比较远,柳侠不确定车家人是否知道今天外面发生的事。 车母说:“是这样的唦,我们想让明丽跟着你学书法,这不你还有个月就要放假了嘛,我们想今天就开始,这样等你放假的时候,明丽已经学了差不个月了,暑假里就可以根据你教的自己先慢慢练着,等你回来,她也算有点基础了,继续跟着你学,我们老早就想跟你说的,你车叔叔不让,说现在不能让你分心,小杰高考才是最要紧的,可我们想着,就像今天,你既然来了,辅导完小杰和小婷不正好也没事嘛,再教明丽个小时其实对小杰他们.........” 柳侠实在忍不住了,打断了车母:“阿姨,我再有几天就要考英语六级,我其实都想请假暂停给车杰和小婷他们补课,自己专心备考,您说这个真的不行,我现在必须走了。” 车母还是不放他走:“怎么就不行呢?只是个小时,再说了我们也不是让你白白教的,跟你给小杰补课样,给你钱的。” 车杰听不下去了,烦躁的对着车母和车红梅说:“妈,大姐,詹伟哥不是特意和你们说过,他和柳侠这几天准备第二次考英语六级,不让你们跟他提其他要求吗?小丽才六岁,你们想让她学书法等柳侠过完暑假回来再说不行吗?你们就是再着急,至少也得等他过几天考完级再说吧!” 顾小婷也说:“阿姨,您让柳侠先走吧,他今天肯定是真的有急事,刚才他来的时候我们就看出来他有事了,因为我们快高考了,他自己也要考试都不好意思请假,咱们要是再让他加那个啥,真的不合适。” 车母对车杰的话很不满:“什么叫小丽才六岁?你没听你詹伟哥说,柳侠那个叫什么,啊,叫猫儿的小侄,五岁给他写信都是用毛笔的,写的比大人还漂亮,小孩子学东西就是要趁早........” 柳侠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了,趁车母对着车杰的时候只管往外走,他拉开门.........车爸爸和车红梅的丈夫严宏伟在门口,车爸爸正举着右手准备敲门。 两人看见柳侠,都笑着和他打招呼。 车母追到了门口,对严宏伟说:“哎呦你可来了,我们和柳侠说了半天,他都不答应教小丽写字,你自己跟他说吧!” 柳侠简直要爆炸了,他直接对门口的两个人说:“严大哥,车叔叔,我今天有急事,先走了,有什么事等回来再说。”说着从车爸爸和严宏伟之间径直走了出去。 他走到楼梯转角处的时候,严宏伟说:“柳侠,你不用去了,刚才我走到临江路那边的时候,**的大学生已经开始散了。” 柳侠下住了:“**的队伍散了?” 车爸爸说:“对啊,今天江城37°,人在树荫里都烤得难受,在马路中间走几个小时谁受得了啊,再不散那些女学生恐怕就得出事了,女孩子这样的天气就该在家里吹着电扇喝冰水,上街干啥子嘛。” 柳侠心里不愿意相信车爸爸两个人的话:“就是解散了我也想去看看,车叔叔,严大哥,我走了。” 在烈火炙烤般的街头,柳侠非常失落。 泛着热气的大马路上除了恢复正常交通后来来往往的汽车,连行人都很少,路边的阴凉里有三五成群的大学生疲惫而兴奋地在喝着冷饮说笑。 柳侠个人慢慢往学校走,他很希望能碰到个熟悉的人,可直没有。 柳侠走到师大附近的时候,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他肩膀下,回头,看到薛林满头大汗笑吟吟地正看着他,身边还有大群身材高大的男生。 薛林问:“你怎么个人呢?云健他们呢?” 柳侠十分不情愿地回答:“我去给学生补课了,现在刚回来。” 薛林旁边个满脸青春痘的男生夸张的叫起来:“我靠,柳侠,你这什么觉悟啊,今天这活动你都不参加?少课以后补不了啊,今天这活动可能辈子就这么次,是见证我们无悔的大学时光最辉煌的记忆啊。” 另个人给了青春痘肘子:“你拉倒吧,他倒想参加,个月后就高考了,人家学生家长能愿意吗?高考啊,决定命运的时刻!” 薛林这帮子在柳侠他们寝室买过牛仔裤后,219曾全体去师院找他们玩过次,还在他们那个漂亮的体育场飚了场舞,都是热情奔放的年轻人,次这样的交往就足以让他们成为不错的朋友,这些人现在都知道柳侠家是山里的,也知道他给车杰补课的事。 薛林说:“今天这活动没参加我估计你得后悔辈子,不过呢,如果你现在辅导的是我弟弟妹妹,我也不能让你请假。走吧柳侠,难得你有时间,咱们去我们学校再跳会儿舞呗。” 柳侠摇头:“我过几天考六级,心里没底,我得回去看书。” 薛林他们此刻也正亢奋,并不真的想跳舞,所以也没坚持,挥挥手就走了。 虽然薛林和他的同学善解人意的主动为柳侠开脱,但柳侠心里却非常非常不舒服,两次这样的行动,他次都没参加,他上的这是什么大学啊?他是不是真把自己上成个自私迂腐的书呆子了? 回到寝室后,另外几个人兴奋的模样让柳侠郁闷了,他们对柳侠当然没有任何成见,但柳侠自己却越想越生气。 下午,柳侠难得的空闲,却点也不想看书,百无聊赖,汗津津的靠着墙坐在床上听另外几个人说上午行动过程中那些有意思的事。 毛建勇打开收录机,每个台都在播报当地城市的大学生现在的状况,几乎无例外,每个城市都在举行声势浩大的**活动,柳侠觉得自己没意思了。 詹伟和张福生也坐不住了,其他城市的大学生还在坚持,他们却早早就结束了,这是不是表示他们比其他地方的大学生缺乏爱国热情和毅力呢? 他们俩让其他几个人等着,他俩去和其他学生会成员商量下步行动。 柳侠没等到詹伟他们要求他写告示的消息,却等来了他们现在的班主任戚老师和黄有光等几位教授。 戚老师是个年近五十的女教师,因为小儿子有点智障,她平时下了班就回家,柳侠他们见着她的时候都不,班级的工作基本上都是韩彤在做,这次她过来坐镇,证明学校对这次活动的重视程度在加强。 不出所料,戚老师把自己班的学生召集在起宣布:“从现在开始,任何人要离开学校必须找我请假,如果没有拿我签字的请假条就随意离校,回来后请直接去校政教处报到。” 整个晚上,守在楼梯口和寝室里的辅导员和其他老师都没有离开。 黄有光等人是协助有他们任课的专业的班主任维护寝室秩序,他明确的告诉柳侠他们:“直到学校宣布禁足结束,你们都要呆在寝室里,不要再有其他想法,我们周围其他几所学校的情况跟咱们样,相信我,学校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官僚和腐败,而是出于对你们的爱护。” 学生们在背后可以群情激昂,但具体面对个教过并且现在还正在教自己最重要的必修课之的老师时,是没办法用那些政治性的大道理和口号来进行抨击和批判的。 这天晚上,所有学生都必须呆在自己的寝室里,不准互相串门,老师们每人负责几个寝室。 黄有光负责的寝室包含219,他挨个寝室和学生们谈话,最后来到219. 他和柳侠他们说了很国外类似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些事情的原因以及****之后的各种结果,和他们辩论学校这样做是不是官僚和独*裁。 柳侠想不到,贯木讷老实的张福生旦发挥起来,居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让柳侠因此对爱情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产生了深深的敬意。 但最后不知怎么着,话题扯到了中国现行教育体制的利弊和当前的出国热,然后就说起了托福考试,说起了《围城》,说起了方鸿渐的克莱登大学与文凭,不知不觉就偏离了主题,凌晨两三点时,黄教授已经在和他的得意弟子讨论粘知了的技巧以及蚊子与苍蝇相比谁危害大的问题了。 总之,跑题跑的很彻底。 年之后柳侠回忆起来那天晚上的情形,才能体会到黄有光用心之良苦。 柳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醒来的时候斜躺在自己床上,脖子痛的要死,黄有光眼睛布满红血丝,在拿着本他写满了字的《工程制图》在看,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星期。 白天的校园看上去切正常,所有的教室都在上课,但老师们知道,学生们的心都不在教室里。 收音机里不停的有关于大学生****最新动态被播报,有几个城市的**声势越来越大,校园里所有的话题都在围绕这次席卷全国的****展开,股前所未有的高亢情绪在测绘大学的学生中流荡,越来越的学生开始对学校的做法表示反感,他们认为,学校领导和老师在这种时候不准他们请假的行为,性质比那些贪污腐败分子还恶劣,他们这是禁锢大学生的思想和自由的灵魂。 但学校方面没有因此妥协,下午最后节课后,所有班主任同时宣布:学校昨天发布的禁足令继续有效。 柳侠晚上还要去给车杰和顾小婷上课,黄有光毫不犹豫的说:“今天你不能离开校园,这件事没有争论的余地,柳侠,我知道你确实是要去给两个高三学生补课,但今天我不会让你离开,过后,他们的家人会理解你今天的行为,而你,也会理解我的。” 柳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收录机里正在播放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联播,京都大学生的行动已经升级成静坐绝食,江城肯定也有,而他们现在被老师看着,连寝室楼都不能离开。 柳侠是真的想参加次这样的活动,来证明自己也是个充满激情与热血的当代大学生,哪怕只是走在其他学校浩荡的人群里,没有个人注意到他,他也觉得安心了。 黄有光干净利落地断了他的念头,柳侠却没办法对他生出怨恨,黄有光是他的良师益友。 柳侠自认为是个很普通的学生,但自从大那次特殊的对授课后,黄有光对他非常照顾,各种实践课,柳侠总能得到动手的机会,虽然谈心的机会并不,但每次和黄有光谈话后,柳侠都觉得受益匪浅,他能感觉到黄有光对他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关怀。 对这样的老师,如果要怀疑他的动机和目的,柳侠会觉得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混账玩意。 星期二早饭时,学校通过广播宣布:暂时停课,学生除了吃饭,其他时间全部呆在自己的寝室,不准互相串门。 学校几乎所有老师都出动,分成小组,二十四小时在寝室楼值班。 这天,柳侠和寝室其他几个人都开始变得躁动不安,柳侠想,反正也不让出去,看英语书不是正好吗? 他拿出黄有光借给他的英文原著书籍看,但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办法把精神集中在书上。 晚上,收音机里的消息让他们越来越激动,可以说是群情激奋,所以当星期三学校继续拒绝他们走出校园的要求时,学生们都有点出离愤怒了。 但学校依然没有做出任何妥协的表示。 张福生和柳侠他们商量,想联合其他寝室,只管往外冲,如果老师们正面拦截,他们只管想办法跑掉,不还手就是了。 柳侠听了收音机里的消息,对学校领导也生出了很大的不满,但让他直接冲撞自己发自内心尊重的老师们,他真做不来。 黑德清、沙永和也表示自己不会和韩彤以及其他教授们正面发生冲突,别的不说,就冲他们跑出去会给老师们招致处分这条,他们就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张福生说着说着其实自己先就没劲了,凭他那副软心肠,估计只要看到韩彤被蚊子叮得满是红包的胳膊,他自己就退回来了。 凌晨,天下起了雨,天亮时,雨越下越大。 吃过早饭回到寝室,柳侠坐在自己的床上横竖都不是滋味,看书看不进去,云健喊他下去跳舞他也提不起精神,正烦躁的想大吼几声的时候,戚老师进来把封信交给了他。 柳侠拿到信所有毛病都自动痊愈,乐呵呵的盘腿坐在枕头上看信。 信很厚,是家里来的,现在,猫儿写信的厚度超过柳魁很,他的信内容增加的倒不算太,不过他直都是用毛笔写的,肯定比用钢笔写费纸。 柳魁说,家里的麦子已经收割完了,收成还不错,亩地平均大概有近百十斤,玉米在麦子收割前已经套种进去了,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风调雨顺,今年秋天能有个好收成,这样他们去申请救济粮的时候就没那么难堪了。 因为猫儿自己会给柳侠写信,柳魁每次的信里都只是概括性的给柳侠说两句猫儿的情况,无例外都是猫儿很好,能吃能喝能玩能睡。 这次依旧,只是最后了句:孩儿每天都在挂历上写个数,刚开始我跟咱伯咱妈都不明白是啥意思,问他他也不肯说,现在我们都看明白了,那是你放假回家日子的倒计时。 猫儿的信也证实了柳魁的话,他说: 小叔,今天离你回来还有整三十天,我起床后看日历的时候,奶奶说:“猫儿,不敢再笑了孩儿,再笑嘴就咧到耳朵后回不来啦。” 我觉得自己没有笑啊,可全家人都说我直咧着嘴在笑,不过,我心里真的可高兴可高兴,小叔你终于快回来了。 我天天都可想可想你,知道你快回来就想了,小叔,你也要天天都可想我,你要早点回来呀! 柳侠翻来覆去把猫儿的信看了好几遍,云健在对面床上终于忍无可忍了:“七儿,不敢再笑了哦,再笑你那嘴可就开到耳朵后回不来了,那就可怜了你那口洁白的牙齿了,以后得天天接受大自然的风吹雨打,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柳侠把这封信收起来,把猫儿以前的信和沓子照片拿出来:“切,嫉妒了吧你?没有我家猫儿这样可爱的小侄儿,了无生趣吧你?” 黑德清说:“七儿啊,不能这么炫耀幸福,说的好像我们这些没侄子的人都应该剖腹以谢天下似的。” 柳侠翘起高高的二郎腿,看着张猫儿在国殇园在白色石柱边的照片说:“至少,没有小侄儿的人生是不完美的。” 沙永和慢慢悠悠的说:“不定哦,幸福的人生种样啊!” 柳侠说:“比如呢?” 沙永和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毛建勇说:“比如,在我们老大心里,为我们乔嫂子当牛做马的人生,就是最幸福美满的人生。” 张福生嘿嘿地笑,不说话,他今天吃早饭时找到了乔艳芳,知道她今天不打算出去,所以心情非常好。 学校对即将毕业的四年级限制没那么严,如果真请假,写了假条就可以出去,但晚上十点前必须返校,乔艳芳他们大群四年级的学生天天出去和江城大学的人起**,今天下雨,休战天。 因为家里的来信,柳侠渡过了愉快的天,下午他干脆什么也不想,专心的开始学习英语,但晚上詹伟问黄有光的句话,让柳侠的心凉了半截:“黄老师,现在这种情况,英语考级还能按时进行吗?” 黄有光摇摇头:“不知道,我觉得可能不行,这几天几乎所有高校的正常教学秩序都被打破了,你们也听到了,京都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种情况下,还有谁想的起考级的事来?” 几天来直表现的相对平静的沙永和突然说:“我怎么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头呢,你们想想黄老师星期六晚上跟我们说的话,他们这样坐着抗议,到底想坐到什么时候?达到什么目的?他们要求的,哪个领导人会当场答应啊?退万步说,领导人答应了,那,那说明了什么?” 黄有光赞许的看着沙永和:“你能自己看出这些问题,耽误这几天的课也值得了。” 经沙永和这么提醒,柳侠也慢慢琢磨出了其中的意思: “我们这次行动的目的,其实要求的是依法治国,而不是以人治国,如果出于对现在这种特殊情况的考虑,领导人当场拍板逮捕那些贪官污吏,而不是通过正当的法律程序来制裁那些人,那他的行为不正好就是我们这次要求彻底废除和严厉惩治的行为吗? 那,我们现在要求他们所做的、所承诺的,和我们举行这次活动原本的目的,不就成了个悖论了吗?” 黑德清挠挠头:“对啊,如果上面答应了,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抗议了啊?可上面如果不答应,”他指指正在报告相关新闻的毛建勇的收录机:“那,那........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几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黄有光拍了几下巴掌:“小伙子们,我为你们感到高兴,你们终于学会了自己思考,而不是被那些表面正义华丽,实则经不起轻轻击的言论蒙蔽了所有的理智。” 也许是雨天让人冷静,也许是过长的时间和反复播放的、相同的新闻把年轻的大学生们的热情消磨光了,也许是很人和219的几个人样自己想通了,星期四,测绘学院恢复了正常的教学, 当这场震惊全世界的学生运*动彻底结束的时候,规定的英语考级时间已过,学校写了个正式的公告:本次的英语考级将推迟到暑假后,具体时间等上级部门通知。 柳侠和詹伟看到公告的时候,整齐的说了声:“我靠,这个暑假怎么过啊?” 等学校教学秩序全面复原,课程进度追上了计划进度的时候,也该准备期末考试了,紧张的备考之余,暑假去海都游玩的话题被毛建勇重新被提了出来。 第71章 风云 欲望文 第72章 海都之行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72章 海都之行 对于去海都游玩,态度最积极的是毛建勇、云健和黑德清,最不积极的是柳侠和张福生。 除毛建勇以外的六个人都觉得海都人傲慢冷漠歧视外地人。 柳侠承认自己从没见过海都人,不用说交往了,他纯粹就是听别人说的,先入为主有了这个概念,所以对海都人没点好感,对于那个充满传奇的绮丽之地他也很好奇,不过真让他去他就不那么热心了。 张福生不积极的原因只有个:去了就不能和乔艳芳同路回家了,失去了个在乔艳芳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 态度最淡定的要数沙永和,娃娃脸副世外高人的沧桑神情:“我随意,你们不去,我就打包袱回家陪——父母共享天伦之乐,你们去,我就陪着你们领略番冒险家乐园的迷人风光,我年纪大了,以后出门的机会不了,全当陪年轻人疯回。” 柳侠权衡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去海都。 其实他直都很想像其他寝室的人那样,几个人结伴出去玩几天,无忧无虑痛痛快快。 219这几年结伴出去最远的也都在江城市区内,这几乎全都是因为他的原因,他们好几次计划‘五’或‘十’结伴出去玩,刚开始是因为他怕花钱,不肯出去,后来是他要给车杰补课,不能出去,那几个人觉得他们结伙出去逍遥快活,把他个人撇下不仗义,所以计划屡屡流产。 柳侠觉得对不起寝室里几个兄弟。 可是,他只要想想猫儿好不容易巴到自己要放假了、却又收到自己的信说要晚回去好几天时失望不安的样子,他就又犹豫了。 他安慰自己:这几个家伙都是大人了,完全能够自我调节,我不去他们样能玩的很高兴,可如果我晚回家,猫儿该难受啊! 做出了决定的柳侠心里轻松了,他开始坐下来安心的写信。 家里有收音机,大学生停课上街**的事他们能从广播新闻里听到,家里也可以,家里人肯定会担心他现在的情况。 柳侠先给家里和猫儿、柳川写信,告诉他们自己切都好,现在已经正常上课,准备考试。 他给猫儿的信最后写到:乖乖在家等着小叔,小叔会买考试完后最早的趟车回去,那时候你还没放假呢,小叔还会到望宁小学去找你,咱们起回家。 想想很快就能看到我的宝贝猫儿了,小叔高兴的也是忍不住直想笑,小叔想你的,点也不比你想小叔的少。 写完了给家里的信,接下来给柳海写。 他这几天直特别挂念柳海,柳海五月上旬给他的信里说,他们马上就要跟着老师去陕北采风,可能要去二十天左右,那封信后,柳侠就没再收到过柳海的信,他估计柳海应该是还没有回来,但又害怕柳海已经回来了,是因为参加了这次活动出了什么事所以没办法给他写信。 从新闻里可以知道,京都的活动还没结束,这两天各种谣言铺天盖地而来,他特别害怕柳海像别人说的那样被抓捕,然后永远失去消息。 四月份曾广同应邀出国讲学同时举办画展,说是要半年左右才能回来,没有他的约束,柳侠真的怕柳海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柳侠自己想参加的时候觉得那是应该的、必须的,可到了柳海,他就觉得还是不要参加的好,他点也没发现自己这种矛盾的心理。 对柳凌,他很放心,军校的管理比部队还严格,柳凌不可能参加这种运动,柳侠给柳凌的这封信,主要是问他最近几天去看过柳海没有,他还跟柳凌说了自己寝室的人打算去海都的事,把自己的决定和想法都跟柳凌说了。 柳凌是最了解他的人,他觉得柳凌定会支持自己的想法。 学校禁足令解除的当天晚上,柳侠就去给车杰和顾小婷补课了,他必须提起精神,督促自己把这件事善始善终地做好。 因为三天没去补课,柳侠感觉非常轻松,他知道这和在地里干农活以及每天早上的跑步样,你直干,会乐在其中,至少不会有什么想法,可旦停下,那种紧绷后的放松,很容易让人上瘾,再也提不起劲继续。 他怕自己会给自己找借口,所以他在老师宣布可以自由出入校园的时候,马上告诉詹伟,他晚上就去给车杰补课。 这等于他把自己的鞋子先扔进了篱笆里,逼着自己不得不跳进篱笆里去捡。 柳侠重新回来给车杰和顾小婷补课,两家人都没什么抱怨,车杰和顾小婷还非常兴奋的问柳侠他们游*行的情况,听说柳侠根本没参加,俩人替他好顿遗憾。 车爸爸已经知道柳侠暂时不考级了,就谨慎的向柳侠提出能不能每天晚上过来给车杰补课。 柳侠痛快的答应了,原因很简单,他前天偶尔听张福生说了句,他个同学师范毕业后分到县城,已经工作三年了,还是住的四人间的集体宿舍。 柳侠当时就想到,如果他毕业了也要住集体宿舍,那猫儿怎么办? 他想了天的结果是:努力挣钱,自己租房子住。 车杰现在的数理化成绩都很稳定,数学和化学保持在八十五分以上,物理基本都在九十分以上,柳侠觉得,车杰对他的需要纯粹是心理上的依赖,但车家人不管这些,他们觉得只要柳侠教,车杰就会直进步。 顾小婷的数学从期中考试突破六十五分后,就再也没有不及格过,顾平山高兴的摩拳擦掌,说如果高考顾小婷数学成绩也能在七十分以上,暑假后他就把柳侠介绍给他弟弟顾云山。 顾云山的儿子顾钊今年暑假后上高二,也是理科比较差,至于补课费,顾平山说:“我跟他说,节课至少得比我现在给你的块。” 柳侠对顾平山的提议没有太上心,因为韩彤也给他介绍了个暑假后该上高三的学生,家离他们学校比较近,不用每天来回坐轮渡,柳侠倾向于那个。 乘坐轮渡天两天还挺有意思,时间长了,就成了种负担,尤其是现在这种酷暑天和寒冬腊月,跑来跑去挺遭罪的,如果可能,柳侠还是很愿意善待自己的。 柳侠不知道,在他去给车杰补课、张福生去找乔艳芳献殷勤的时候,寝室里另外那五个人已经密谋好了个计划。 十天后,柳侠先收到了家里的来信,知道他现在平安无事,家里都很欣慰,至于他没能参加那次活动,家里人点也不介意,他们介意的是另外件事。 柳魁说:高考不是别的事,点不能儿戏,你少给车杰和顾小婷补了两次课,没准就正好耽误人家高考时候少得几分呢,咱答应了给人家补课的,就不能让人家吃这个亏,你再忙,也得把这两节课给人家补回来。 猫儿的回信只有傻高兴种情绪,他样样跟柳侠说着他为迎接柳侠回去都做了哪些准备: 我现在在新炕上睡,奶奶说,新屋子新床得有人气暖着才好,娘说我是小孩儿,阳气壮,暖新地方最好,我把咱的新炕暖好了,你回来睡着才舒服。 我还叫哥哥和弟弟他们来咱炕上打了几个滚,他们也是小孩儿,阳气也可壮,给咱暖暖炕肯定会好,小雲和小雷光尿床,我不敢让他们在上面睡,翻几个滚我就把他们抱下去了。 还有咱的秋千,上面的板凳有点小,我让大伯换了个大的,你回来试试,坐上去肯定可美。 ......... 柳侠喃喃地说:“小傻猫儿,那么大的炕,你那么小个人,个人睡上边可怜。 又过了两天,柳凌的信也到了,他说,柳海还没从陕北回来,他给柳凌的最近的封信也是三天前刚到,给柳侠的估计还在路上,带柳海他们去采风的老师是曾广同早年的学生,对柳海非常照顾,让柳侠不用为柳海操心。 对219想集体去海都游玩的事,柳凌的态度出乎柳侠意外,他非常支持这个想法,并且鼓励柳侠定要去: 幺儿,前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把走出去发现世界的过程和读书看得样重要,这不是没有道理的,书里看来的知识和自己发现、自己感受到的是无法相提并论的,见识和阅历是书本无法替代的。 也许你会说,你以后还会有很机会外出,增长见识也不在这次。 是啊,去次海都也未必就能增长少见识,可你们这次出去游玩的性质不同啊! 你觉得,你的朋友们想去海都,仅仅只是想去看看那里繁华的商业区和著名的海滩吗?如果只是这样,他们谁不能买张车票或船票自己去呢? 毛建勇、黑德清、云健他们的家庭条件都非常好,如果他们自己去,在路途上、在海都游玩的过程中,他们都能够随心所欲享受最好的条件,可他们坚持定要你们个寝室的人起去,这样来,他们就必须迁就你和张福生的选择,只能坐最便宜的火车或轮船,住条件最简陋的旅馆,你想想,他们为什么明知道这样,还会想要和你们起去呢? 幺儿,你们再有年就毕业了,到时候,朝夕相处的朋友各奔东西,很快,各自就会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想再聚在起很难很难,你们其中的某个人,甚至是所有的人,可能这辈子你们都不会再见面了。 我觉得,你的朋友们就是因为想到了这点,他们珍视你们之间的友谊,所以希望你们能留下些共同的、特别的回忆。 幺儿,好好珍惜你现在和朋友相处的每天吧,现在这切都即将成为过去,和最好的朋友留下些美好的回忆,这也是你生最美的记忆之。 我知道你不愿意出去玩是因为挂念猫儿,害怕他因为你晚回去会担心失望,猫儿对你的依赖和想念我都知道,但我觉得,猫儿的失望是暂时的,你最会晚十天左右,你回到家后,猫儿所有的失望都会很快弥补回来。 但如果这次你不去海都,你和你的这些朋友们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这样次起外出游玩的机会了,以后想起来,你可能会遗憾辈子呢! 柳侠看完柳凌的信,当即就提笔给家里和猫儿又写了封信,他特别给猫儿强调,他晚回去的时间最不超过十天,回去后他哪里都不去,天天在家陪他起玩。 他把信寄出去后,正打算和张福生谈谈,想说服他也起去,可他还没等到张福生回来,毛建勇就把叠东西拍在他面前:“船票,七张,二十九号的,你要敢说不去,咱们以后就不是兄弟,就绝交。” 柳侠笑嘻嘻的拿着票看:“我干嘛不去?喂,我靠,买什么三等舱,散座不就挺舒服的吗?” 黑德清说:“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毛建勇你还想买二等舱,七儿肯定觉得着走到海都都没问题。” 张福生的表现和柳侠差不,不过出句:“能不能让艳芳跟咱们起去?” 其他六个人异口同声:“不能!” 车家家和顾平山听到柳侠二十九号就要离开的消息后非常失望,他们本来商量好了打算起跟柳侠谈谈,让柳侠留几天,辅导车杰和顾小婷直到高考前天呢! 不过两家人现在对柳侠都很好,失望归失望,却也都觉得柳侠去海都玩是好事,车爸爸当场表示,他会提前把这个月的补课费给柳侠结清。 柳侠最后门考试是二十九号中午,所以二十八号晚上是他给车杰和顾小婷最后次补课,十点钟他该走的时候,车爸爸塞给他个红包:“出来的是加的那些课的补课费和奖金,小柳,你不要推哦,我们单位还给发降温费呢,这么热的天天天让你跑,这是我们的点心意,只要小杰过投档线,暑假你回来还有奖金。” 柳侠回到寝室后拿出来看了看,车爸爸果真是把最后几周他增加的几节课的钱给翻倍了,奖金单独折了下,是百块。顾平山前天已经把六月份的所有钱给他了,也另外给了五十块奖金。 柳侠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大富翁。 第次在客轮前端迎风而立,俯瞰滚滚长江,柳侠忽然想起了某个电影中男主角就是这样乘着轮船,从山城走进海都,开始了自己波澜壮阔的生,他心中顿时涌起了万丈豪情,仿佛自己不是去海都游玩,而是去开创番革命大业似的。 沿途的风景很美,消散了柳侠因为不能按时回家而生出的大部分愁绪,但进入传说中的城市时,所有的好心情都被个小小的意外给毁了。 离开码头后,连毛建勇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他以前总是在这里中转次轮船,每次都是在码头附近活动,从没进入过海都市区,几个人背着包走在炙热的街头,时不知该怎么办。 几个人商量了下,他们反正也没什么目标,就是来玩的,干脆找个比较著名的地方过去,然后在那里找个旅社住下再说,至于哪个地方比较有名,七个人想到的几乎是同个地方,那条据说是海都最繁华,繁华到能让人思想变质的陪都路。 可他们不知道怎么去,公交车牌很,但找不到他们想要去的地方。 毛建勇和云健主动要求去问路,问路当然是问当地人最靠谱,俩人看中了个六七十岁、满头银发,看起来是很标准的城市退休工人模样的老人。 云健先用标准的京片子问了遍,老人只是上下打量着他,没说话。 云健觉得可能老人听不懂普通话,就让毛建勇上,他们都认为温州和海都同属南方,说话当然是样的。 毛建勇带着满脸的笑容,用他们认为是鸟语的语言又问了老人遍。 那个几秒钟之前还被他们认为是代表工人阶级朴实与善良形象的人瞬间流露出的轻蔑眼神和他伸出的两根手指,永远定格在了柳侠的记忆中,让他后来几十年的时间里,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绝对不肯踏足这个南中国最繁华的城市。 云健不敢置信的看着老人的两根手指,再次确定:“大爷,我们就是问下去陪都路怎么坐车。” 那个老人也用加轻蔑的眼神和坚定的摇晃两根手指的动作让他们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软糯的普通话也很清楚:“两块,两块钱就告诉你们。” “我操他妈,这丫都他妈什么玩意儿!”云健大怒,气得原地转了两个圈:“老子就是问个路,问个路而已!” 柳侠、张福生、詹伟、沙永和、黒德清他们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老头,他们想都没想过世上还有这样的事。 毛建勇气得满脸通红,对着那个老头叽里呱啦吼了起来,他说什么柳侠他们个字也没听懂,但他们知道那肯定是骂人的话,因为他们看到那个老头脸上的不屑现在变成了恼羞成怒。 毛建勇骂完就跑了过来,跟着怒气冲冲的云健往前走,走出了十几米又回头冲那老头骂,这回柳侠他们都听懂了:“老不死的,活该你穷辈子,要穷死了才会这么老不要脸。” 柳侠说:“很人穷死也做不到这么不要脸!” 沙永和抹着头上的汗说:“早就听说海都人看不起外地人,还不知道海都人还能这么恶心人,谁能辈子不出门呢,没见过还有这样的。” 张福生说:“好像大城市的人都这样。” 云健的右胳膊直举着招呼出租车:“不是,京都就不这样,不信咱们放寒假去京都,你们找个人问路,如果不是太远,京都那些退休的老爷子老太太能给你领到地方去,也不会跟你要毛钱。” 毛建勇不加入关于这场地域人品的讨论战,他抹着汗说:“咱们先找宾馆住吧,都别跟我别扭啊,我要住有空调的房间,住宾馆的钱我包圆,这是我今年带那百盒录像带时就计划好了的。” 柳侠只在学校的实验楼里感受过空调的清凉,他觉得在生活中空调离他们还很远很远,所以脱口而出问道:“那贵不贵啊?” 云健说:“肯定会贵点,不过就这么决定了,听老五的,不过钱也算我份。” 黒德清热的简直要哭了:“还有我,再这么热会儿我就直接交待在海都了,没空调我在这里没法活。”山西夏天也很凉爽,黒德清和柳侠样不耐热。 在海都五天,他们白天看着地图找从电影和书上听说过的海都有名的地方,晚上身臭汗的回到宾馆,冲个澡,在凉爽的房间吃带回来的各种方便面,除了毛建勇,连詹伟都吃不了海都全部带着甜味的食物。 去过次京都,柳侠对海都鳞次栉比的高楼没有太的感觉,他对海都仅有的向往,其实就是心里某个地方那点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秘密:挽着低低的发髻,穿着碎花旗袍,手拿小包,优雅的从黄包车上下来,走进朱红色大门的窈窕女子。 他曾经想:那样的女子走进去的地方,该是怎样处温馨雅致的家呢? 五天的游玩,柳侠觉得这个人潮涌动、生机勃勃的城市真的有许让人喜欢的地方,江头风格别样的建筑,清幽雅致的豫园,繁华时尚的陪都路。 但浑浊的浦江水没有他想象中蔚蓝色的浪奔浪流,和平饭店门口也没有头戴黑色礼帽的翩翩绅士挽着身着素雅旗袍的南国丽人,他梦想中的海都和现实几乎没有任何重合的地方。 柳侠在海都这几天最满意的件事是他买了个特别漂亮的变形金刚擎天柱,原装进口的,六十八个,连毛建勇都觉得太贵了,柳侠却边肉疼的龇牙咧嘴边给人家掏钱,回到宾馆后还对着乐呵了半天:“真有意思,我们猫儿肯定喜欢。” 而柳侠这次感受最深的,不是海都的繁华富裕,而是毛建勇。 这几天他们在外面游玩时,只是随身背个小包,还都觉得热的要死,挤公交车十分费力,而毛建勇却个人带着几大包货物,在海都几次中转轮船。 通过这几天的体验,柳侠对毛建勇说的“只有背后受罪,才能人前显贵”这句话有了深刻的认识。 他们返程的车票和船票,是黑德清买的,柳侠要给他钱时,黒德清说:“咱个寝室的兄弟,哪算得了那么清啊,要是你家有钱,我们跟你起出来,就你那性子,能让我们拿钱吗?” 柳侠想象了下,不能,但现在不是那种情况,这么占别人的便宜他心里过不去。 毛建勇在旁边打哈哈:“开学再说开学再说,现在说这个伤兄弟情分。” 七号下午,柳侠和黑德清、云健,张福生、沙永和上火车前,云健又强调了遍,谁要是再敢去京都不跟他联想,他就跟谁翻脸。 柳侠去年暑假去京都时,不知道云健家的地址,所以没去找他,俩人开学坐的车只相差几个小时,云健为这个很是生了柳侠几天闷气,他觉得如果柳侠想,肯定能找到他家。 这次,他们每个人都记下了其他六个人的地址,说定了暑假有事随时写信联系。 柳侠他们五个的火车最早,然后是詹伟的船,毛建勇把詹伟送走后自己再坐船走。 柳侠坐在车窗前看着台上詹伟和毛建勇,忽然意识到送他们走的两个人此刻也是在异乡的土地上,他又想到了柳凌信里说的那些话,心里忽然难受起来,现在他们分开了,两个月后还会再见,可年后的分离,再见会是什么时候呢? 第72章 海都之行 欲望文 第73章 回家了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73章 回家了 因为不是前几天学生放暑假的高峰期,火车上没那么拥挤,五个同窗好友乘趟车,前所未有的轻松。 柳侠上车后整理自己的东西,沙永和看着他那个大盒子笑话他:“四毛钱份的糖醋排骨不舍得吃,买个玩具几十块,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柳侠两眼发亮的拍拍那个大盒子:“我晚回去这么天,我们猫儿肯定不高兴了,这么帅气的玩具我还怕哄不过来他呢,嘿嘿,我家猫儿特聪明,能把魔方两面都转齐。” 张福生这次买的最的是衣服,全部是给乔艳芳买的,路上都在担心乔艳芳会不会嫌弃他的眼光,让几个人对他无比嫌弃,云健说:“知道自己眼光臭还不听别人的意见,活该你!” 张福生挠着头笑:“我不是那意思,我这不是想表达我自己的心意嘛,都让你们做主,我就觉得好像自己不够诚心。” 黑德清重重的点头:“嗯,对,老大您挑的那件小孩儿屎黄衬衣,牛粪黄裙子,鸡屎绿裤子,看就非常诚心,绝对是如假包换的张氏风格。” 张福生有点坐不住了,起来要去行李架上拿他的包:“不会是你说的恁难看吧?我觉得都是可别致、可洋气的颜色呀!” 和他们邻座的个三十来岁、挺时髦的女人笑的把刚喝进去的水都喷出来了。 云健翻了个白眼:“你不会是觉得没人穿的颜色就是别致洋气吧?那是因为那些颜色太难看了,没人能看得上好不好?” 张福生看着自己买的那几件颜色奇特的衣服嘟嘟囔囔:“穿的人不就是俗气吗?就自己个人穿不就是别致吗?” 云健这次给他妈买了件半袖衬衣,自己买了两件t恤。 沙永和给他姐姐买了条花裙子,几个人致认为个农村中年妇女穿那个有点太花哨了,他说他姐就喜欢花哨的衣服。 另外,他还给他岁的小外甥买了两套小衣服。 黒德清是花钱最的,各种衣服买了大堆,为了装这些衣服他特地又买了个大皮箱,如果不是云健拦着,柳侠估计他还能再买皮箱。 柳侠这次除了给猫儿的这个变形金刚,就给猫儿买了两身夏天的小衣服和包大白兔奶糖,其他什么都没买。 他必须开始攒钱了。 车到徐州,张福生第个下车,他从这里转车到济城,然后再转两次汽车才能到家。 张福生临下车,不停的叮嘱柳侠他们几个下车时别忘了东西,路上要小心之类的,最后云健把他推到车门口说:“张大妈,您放心地走吧,再不下车您就跟我去京都得了。” 第二个下车的是柳侠了,火车正点到达原城本应该是十二点十二分,柳侠还想着抓紧点时间可以赶得上点半荣泽到望宁的公共汽车,但火车晚点,到达原城已经点了。 柳侠从行李架上把他的包拿下来时,黒德清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个盒子递给他:“给,让你晚回家这么天,送给猫儿,给他赔罪的。” 柳侠看着那个盒子惊奇的问到:“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看见?” 黒德清说:“我看你盯着这个眼馋了老半天,趁你上厕所时买的,只有个猫儿玩起来没意思啊,送他个小的给那个大的做伴,就当这个大的是你,小的是他吧。” 黒德清送给猫儿的这个还是个擎天柱,只不过小了好几号。 当时柳侠也非常喜欢这个小家伙的造型,可这些进口的小玩具着实太贵了,他纠结了半天,还是理智的只给猫儿买了个大的,没想到让黒德清给补齐了。 柳侠和三个人告别,冲出火车,上了辆已经启动、没有了座位的开往荣泽的车。 到荣泽的时候已经三点出头了,千鹤山路口新汽车外面都是等着拉客的三轮车,柳侠问个看上去面相厚道、年纪比较大的人:“到公安局少钱?” “两毛,拉到门口。” 柳侠跳上去:“快点啊,我有急事!” 新修的主干道很宽敞,两边的建筑物还很少,大部分都在建设中,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树还没长大,树荫连不成片,柏油路被烤的泛着隐隐的扭曲的气体,空气燥热,但柳侠看着哪里都觉得亲切。 火力发电厂的大烟囱在刺眼的阳光下看着有点倾斜,省电磁电缆线厂的大广告比两层楼还高,从色金厂过来的私营公交车售票员拿着小喇叭在拼命的吆喝,背着编织袋的乘客上了车发现没座位后又跳了下来,泼辣的售票员小姑娘跟着跳下车又把人给拽了回去....... 柳侠擦了把汗,用力深呼吸,泛着黄土味道的空气是这么的舒服。 他忽然看到路东个很大的拱门上写着“中原省地质勘探水文队”的大字,他现在学的跟这个有关,所以对这个比较敏感。 他好像以前从来不记得荣泽有这个单位,但看那大门却不像最近刚修建起来的,而且那个院子大的有点眼望不到头的意思,里面树木郁郁葱葱,和外面形成鲜明的对比,柳侠心里闪过个念头:那里面应该挺凉快吧。 新汽车离新公安局不远,都在千鹤山路上,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柳侠跳下三轮车,就看到了马小军正在院子的树荫下用力蹬着辆摩托车,他蹬下车子响下,发动机就是启动不起来,他狠狠的踢了摩托两脚,扭头正好看到柳侠。 柳侠对马小军笑笑,喊了声:“小军哥。” 马小军恶狠狠正要咒骂的嘴脸马上换上了笑容:“哎,柳侠啊?回来啦,川哥将还在念叨呢,说你回来就是这两天,怕他万有事出去,你回来了没人接。” “那俺哥现在搁哪儿哩” “刚在局长办公室开完防止返乡学生继续闹事哩专项部署会回俺办公室了,走,我领着你过去。” 柳侠心里吃惊,但他现在顾不上问,他只想快点回家,就跟着马小军往西边个单独的小院走。 他们刚进了月亮门没走几步,柳川就从个屋子里跑了出来,过来就把柳侠抱住了:“你可回来了孩儿!” , 柳川的举动让柳侠非常诧异,哥哥们虽然对他都很好,但他们之间是不习惯用这样亲密的方式表达感情的,他没敢乱动,问到:“三哥,咋了,你........不是咱家出啥事了吧?” 马小军在旁边说:“不是,你前头那封信在路上耽搁时间长了,川哥前些天担心你哩不行,差点请假去看你,后来收到你哩信了,还是直心里不踏实,今儿可算是见着人了。” 柳川觉察到自己失态,已经放开了手,有点不好意思:“你给我那上封信不知道咋回事,半个月才到,俺前段忙,我跟您三嫂连着两星期都没回家了,我也不知道家里收到你哩信没,那些天吓哩觉都睡不踏实,你回来就好了孩儿,您五哥跟六哥也都没事,过几天就回来了,三哥现在真放心了。” 柳侠听的有点迷糊:“俺六哥还没回来哩?俺五哥今年也回来?” 柳川拍拍他的手:“会儿路上再跟你说,我知道你急着回家,走吧,现在我就送你,不过把你送到望宁我就得回来,局里刚布置了新任务,我晚上还得值班。” 他扭头对马小军说:“军儿,你先别出去了,守着办公室,外出的人回来后让他们都在办公室等着,我回来后咱们再把值班表统排下,郑局说领导随时查岗,让他们都操点心。” 马小军应着腔,柳侠和柳川起出来。 从荣泽到望宁的公路已经全线贯通,路比以前加宽了倍,柳侠看到沿路的农田边有不少房子,明显不是居家住的民房。 柳川上车就先给他解释了柳凌和柳海的事:“您五哥放假前他们学校接到个命令,让他们学校挑选两个最优秀的学员参与接待个国外的军事考察团,时间大概就是这几天,命令是京都军区下的,人是他们校长亲自选的,您五哥被选上了,他说任务结束后,可能会给他们两个参与的学员半个月假期; 您六哥是因为曾大伯从国外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他七月八号回国,让您六哥等他几天,他给咱伯带了几件东西,您六哥就决定干脆等您五哥任务结束了起回来。” 柳侠听到这个消息特别高兴,柳凌不在家的暑假他总觉得不够完美。 汽车转上了山路,柳侠他看着道路两旁熟悉的景色越来越心急:“三哥,猫儿咋样?孩儿生我哩气没?” 柳川笑到:“他哪儿舍得生你哩气,就是想你想哩不行,咱大哥说,看完你那封信,孩儿半天都没吭声,大哥逗了他半天,他才说话,问咱大哥:海都离咱家远?俺小叔独个儿去恁远哩地方,要是丢了咋办? 呵呵呵,你真是养孩儿见了功了幺儿,就是亲孩儿我也没见过几个跟咱猫儿这样惦记爹娘哩,孩儿心二心的都是你。” 柳侠的心软成了汪水。 加宽了的路跑起来很快,个小时点,他们就翻过了千鹤山顶,望宁遥遥在望。 柳侠看到了辆辆装满煤的大卡车,看到了从罗各庄煤矿通向望宁的那段尘土飞扬的路,他兴奋的恨不得直接飞过去。 从千鹤山最高处的槐树顶往下走,柳川开的非常小心缓慢,连续的急转弯,大块原石铺成的路,陡峭的坡度,每个路过的司机都万分小心。 柳侠看着外面熟悉的山山岭岭和路边的泡桐、白杨树,觉得特别舒心。 急切的张望中,个人慢慢地进入了他的视线,虽然只见过面,那面还只是在拥挤的望宁大街年前集市上短暂的几分钟,但柳侠却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女人的样子:刘冬菊。 刘冬菊坐在路边棵大槐树的树荫里,正低头逗着怀里个很小的小孩儿。 柳侠带过猫儿,这几年又见过柳莘、柳雲和柳雷小时候的样子,知道那个小孩儿最不超过百天。 他扭头轻轻的喊了声“三哥”,就把自己的身体紧靠在座椅上,让柳川从他前面看刘冬菊。 柳川只瞥了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专心的开车:“他们生了个孩儿,前天刚满月,叫柳登科,呵呵,为了个名字,刘冬菊和您二哥又打了架。 您二哥想随着咱家这几个孩儿起名,刘冬菊不愿意,说除非咱家拿出柳登科做满月哩钱,再把娜娜做满月哩钱也给她拿出来,要不休想叫她生哩孩儿跟咱家孩儿们样起名字,她也辈子不会让咱叔抱她孩儿,别想让她给咱叔养老送终。 她大哥哩孩儿叫刘登云,她是随着她娘家那边起哩名字,这是他让二平哥给咱家捎的信,二平哥没给咱伯咱妈说,跟咱大哥说了。” 柳侠说:“她搁罗各庄随便折腾,咱家又没人管,她起个名儿给咱家捎信干啥?咱大哥咋说啦?” “咱大哥说,咱就是当初给娜娜做了满月,刘冬菊也不会养活咱叔;至于名字,随便,她起个啥名儿,孩儿也都是柳家哩人,柳茂只要愿意,咱家没人说啥。” 柳侠轻轻的哼了声说:“柳茂.........没种哩货。” 从后视镜中,柳侠看到刘冬菊抬起头,好像看着他们的车在张望,但很快,车子转弯,镜子里面就只剩下脏乎乎的路了。 柳川回去还有工作,不敢耽误,把柳侠放在上窑北坡下就调头走了。 柳侠把鞋带又紧了紧,背起包跑了起来。 跑上坡路非常消耗体力,容易累,柳侠跑了十来分钟,背上已经全湿透了,头发缕缕的贴在额头,不过没关系,回到家跳凤戏河泡会儿,所有的疲惫都会马上消失。 柳侠大口喘着气继续跑,心里还直在想:不知道猫儿现在在干啥,不会又傻乎乎的在坡口等吧,现在才五点,坡口那里还都是日头,热的很着呢!小傻孩儿也不知道会不会找个凉荫儿躲躲。 拐过个坡,就快到上窑北村了,这段路和凤戏河伴行,但落差迅速变大,路越来越陡,弯越来越。 柳侠隐隐约约听到前面个声音,本来就跳的很快的心跳的快了,他把背包换了个肩,加速跑了起来。 “小蕤,腿直起来走;猫儿,头抬起来,没接到小叔也不能这样垂头丧气,就是心里垂头丧气也不能低头弯腰哩走路!” “哦!” “猫儿,你是不是不得劲了孩儿?来,大伯背着你走吧,我看你是没劲了。” “大哥,猫儿,小蕤.........猫儿——”柳侠气喘嘘嘘的边跑边叫,他看见大哥了,他看见猫儿了。 柳魁转过身。 猫儿已经转身跑了回来,他带着哭腔大叫着:“小叔........小叔.........小叔你可回来了.........小叔........” 柳侠展开双臂,让猫儿扑进来,挂在他的脖子上,滴着汗的下巴蹭着猫儿湿漉漉的额头:“嘿嘿,猫儿........猫儿,乖乖猫儿,嗯.........小叔回来了.........乖猫儿,小叔回来了孩儿.........” 柳魁笑呵呵的跑过来,把柳侠的包拿过去,看着猫儿跟个小赖皮样挂在柳侠身上。 柳蕤跑过来拉着柳侠的衣裳:“小叔你回来了?你可回来了,猫儿天天都可想你,你要是再不回来俺伯说就先把他送到三叔那儿呢,那样,你要是回来他就能早点看见你了。” 柳侠托着猫儿的屁股把他抱好,伸手摸摸柳蕤的头:“光猫儿想小叔,你不想?” 柳蕤笑:“我也可想,不过我知道猫儿最想,嘿嘿,伯,你说是不是?” 柳魁用手把柳侠脸上的汗擦了擦,又摸摸猫儿的额头:“嗯,是,你看,猫儿,小叔这不是回来了吗?这下不怕小叔不回来,不怕小叔不要你了吧?” 猫儿黑黑的小脸儿有点红,眼睛溜溜地看着柳侠,不说话,只是咧嘴笑。 猫儿每次相隔时间比较长再见到柳侠的时候,都会有点害羞,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这让柳侠加心疼,他用力抵着猫儿的额头蹭了几下:“小叔快想死俺孩儿了,咋会不回来、不要你哩?” 柳魁拉着柳蕤的手,对柳侠说:“走吧,咱慢点,这天太热了,你出这么汗别让中暑了。” 猫儿想让柳侠抱,可又怕柳侠累着,纠结着想下去。 柳侠舍不得:“别撑,小叔抱你走会儿,累了就让你下来。” 猫儿这才安心的趴在柳侠肩膀上,黑瘦的小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柳侠说:“大哥,这么热的天,您搁家等着我就中了,以后别再来接我了。” 柳蕤抢着说:“俺夜儿个就来天了,俺要是不来,猫儿就独个儿来了。” 柳魁笑着拍拍猫儿的小屁股:“我要是不跟着,给咱猫儿丢了,你回来不得把大哥给吃了啊! 孩儿天天算着日子呢,前儿就说你该回来了,你说哩不超过十天,他从二十九号您坐船那天开始算,到夜儿个对头八天了,他前儿跟我商量要来望宁接你,我说不会那么准,你也可能耍两天,他当时也没吭声。 夜儿清早吃饭时候不见他,俺还都以为他又是去给你找枸杞了呢,可您大嫂在坡口喊了半天也没人答应,可把俺都给吓坏了,以为孩儿掉那个沟里还是河里了呢。 还是咱伯觉得不对,去您那屋儿翻了翻,在枕头底下找到张纸条儿,孩儿说他去望宁接你了,叫俺不用等他吃饭,他接着你就回来,我跟小葳撵上他哩时候,他已经跑到付家庄了。” 柳侠把额头轻轻抵在猫儿的脑袋上,过了会儿才说:“孩儿,以后可不敢自己不吭声跑了,你要是丢了,叫小叔咋办啊?” 猫儿蹭蹭柳侠的脸,然后把小脑袋使劲往柳侠颈窝里拱了拱说:“我,我老想你!” 第73章 回家了 欲望文 第74章 在家的日子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74章 在家的日子 当夕阳完全隐没在起伏的山峦后面时,柳侠他们回到了家里。 扩建后的新堂屋十分宽敞,因为墙壁刷了白石灰,虽然还是蚕豆大的盏煤油灯和根蜡烛,屋子里却亮了很。 四个人都热的够呛,吃不下饭,和家里人坐着热热闹闹说着话,落了会儿汗,就起去凤戏河里洗澡。 猫儿和柳蕤都是在家里就脱成了光溜溜的条儿,到了河里跟小鱼似的,猫儿永远不会老老实实地洗澡,他直围在柳侠身边,在水里钻来钻去,不时地摸柳侠下,嘿嘿的傻笑着喊声‘小叔’,柳侠应了声或拧拧他的小脸、揪揪耳朵,他就高兴的继续钻水里玩。 洗完了澡再次回到家里,饭菜已经摆在炕桌上了,家里其他人都已经吃过,只有他们四个围着炕桌。 猫儿坐在柳侠怀里,麻利地用薄薄的饼卷了鸡蛋炒槐花和粉条,递给柳侠:“小叔,给,娘搁里头放了花椒面,可好吃可好吃,我回都能吃仨。” 柳侠说:“真哩?那叫小叔也给你卷个。” 猫儿把饼塞进他手里:“你先吃,我自己卷,奶奶说我卷哩最好了,都不会乱掉菜。” 孙嫦娥把在她怀里出溜得泥鳅样的柳雲递给柳长青,拿过张饼,用柳魁的筷子夹菜,卷好了给猫儿:“天不亮就起来了,又跑了天,快吃吧孩儿,奶奶给您几个卷。” 猫儿因为坐在柳侠怀里,反倒看不见他的脸,所以他吃几口饭就会扭着头看看柳侠,然后回头继续香喷喷地吃饭,好像要证实下自己现在这种快乐的现状不是错觉。 秀梅说:“猫儿,您小叔这回来,你下就长了精神了,吃饭也香了,走路也有劲了,比吃肉还管用。” 猫儿夹了筷子豆角放进嘴里,看着屋子的人,摇晃着小脑袋嚼,用实际行动表明:小叔回来了,他就是吃青菜比吃肉还香香。 鸡蛋甜汤,烙馍卷菜,就着炒豆角,柳侠吃了个沟满壕平,撑得都快坐不住了,他让柳魁把他放在炕角的包拿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往外掏。 大小两个擎天柱震惊全家。 猫儿抱着大擎天柱,高兴的说话都不利索了:“小叔,这,这,这真哩是你给我买哩?” 柳侠看到了期待的效果,十分得意:“那当然,小叔不给你买谁给你买?美吧孩儿?” 猫儿使劲点头:“嗯,可美。” 柳莘大叫:“我也要我也要。” 柳蕤把小擎天柱递给他:“你先耍这个,那个大哩是小叔专门给您柳岸哥买哩,叫他耍会儿你再耍。” 柳雲和柳雷也急的不让大人抱,撑着想要猫儿手里的大擎天柱。 猫儿非常舍不得,他看了看柳侠,把手里的大擎天柱递给了柳莘:“给,你耍这个大哩,慢点哦,别摔着,你把小哩给弟弟耍吧。” 柳雲和柳雷拿到了小擎天柱,十分高兴,俩人对了个全家人都无法正确理解的眼神,然后柳雷忽然拿起小擎天柱对着炕沿猛摔,嘴里还带着伴奏:“啊啊啊啊” 孙嫦娥和秀梅手疾眼快扑过去,孙嫦娥把小擎天柱夺到了手,秀梅把柳雷远远地抱到了边,点着他的额头数落:“小祖宗,你是待见啥就摔啥啊,你看家里还有样好东西了没?” 柳侠这才注意到,他回来后就没听见收音机响,他扭着头找。 柳长青说:“别找了,收音机、手电筒,您几个哩墨盒,还有毛笔啥哩,都叫小雷给摔了,猫儿他几个现在用哩毛笔都是您三哥上星期才买回来哩。” 柳侠冲柳雷挑了个大拇指:“破坏大王,有种。” 柳雷指着柳莘手里的大擎天柱撑着对秀梅叫:“娘,娘。” 秀梅抱着他坐在离大家最远的个板凳上:“喊娘也不中,敢叫你拿着,会儿就成了片儿箩了。” 猫儿看到柳雷远离了他的大擎天柱,松了口气,对着柳侠咧咧嘴:“吓死我了。” 柳魁吃完饭就过来坐在了柳侠身边,把对面让给了柳长青和柳长春坐,他先从猫儿手里接过大擎天柱看了看,才递给柳莘,然后歪着身子靠在柳侠身边轻轻问:“少钱个啊?” “嗯?”柳侠惊,眨巴着眼睛看柳魁,心虚的想把这个话给绕过去:“没少啊,没少。” 他看到宽敞明亮的屋子里,除了新砌的灶台边了个朱红色的新橱柜外,用的几乎都还是以前的旧东西或自家通过下力气就可以得到的东西:石头打的桌子,树枝折的凳子或非常简易的板凳,从老堂屋拆下来砌在新灶台上的大铁锅,陈旧的说不出年头的、从来没刷过漆的炕桌,高粱杆编的围席......... 精致漂亮威风凛凛的变形金刚和这个屋子是如此的不般配。 可骗大哥的话他还是说不出口,所以,他还得实话实说:“六十八。我知道老贵,大哥,我就买这回,以后我肯定不会再买了。” 柳魁是真被吓了跳,他又把大擎天柱从柳莘手里拿过来看了看:“做哩是怪好,咱想都想不起来这个样儿,不过可真够贵了,快顶上半个洗衣机了。” 柳侠是贴着柳魁以耳语的声音报的价格,屋里几个孩子又直在高兴的说笑,坐在炕沿上的孙嫦娥没听到柳魁的话,她也觉得这东西挺有意思的,就也问了柳侠同样的问题:“孩儿,这东西贵不贵呀?” 孙嫦娥只是随口问,柳侠却忽然间觉得不好意思了,他以前在家里人面前从来没过这种感觉,他去了趟大家都认为是全中国最繁华时髦的地方,却连点小礼物都没给家人买。 柳魁抢先回答了孙嫦娥的问题:“有点贵,二十块,要不幺儿咋就买了个哩!” 孙嫦娥半天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是不敢相信,最后也是把大擎天柱从柳莘那里拿过来又仔细看了遍:“老天爷,这么个小耍货儿,不能吃不能穿哩,就二十?” 柳侠感激的看看大哥,对孙嫦娥说:“妈,我去海都了趟,啥都没给您买。” 孙嫦娥把大擎天柱还给柳莘,奇怪的说:“买啥呀?你看看咱家,现在啥没?咱啥都不缺,那儿哩东西又这么贵,咱花那冤枉钱干啥? 她心满意足地环视了遍宽敞明亮的屋子:“以前您都小哩时候,我跟您伯说,咱要是啥时候能安个大玻璃窗就好了,亮亮堂堂哩,天气不好哩时候,我坐到窗户底下做针线活也能看得清楚,刮风下雨哩时候也不用担心会潲雨,风会给刮烂了,后来,您大哥长大了,就给咱家安了大玻璃窗; 现在哩,咱还有了砖砌哩炕,砖砌哩灶台,小炒锅,这么细瓷哩盘子、碗,也不用发愁粮食不够吃了,您也都长大,还会给家里挣钱了,再没比咱家哩日子过的顺心哩了,俺还都想要啥哩? 不过小侠,以后你还是给孩儿买衣裳鞋子啥哩吧,这么贵哩钱,买个耍货儿,老可惜。” 秀梅接着说:“就是幺儿,你出去耍就开开心心哩耍,记着给猫儿买点好东西就中了,你不搁家孩儿老委屈,其他哩你啥都不用想,俺都搁孩儿们跟前哩,他们想要啥俺就都给弄了,他们啥都不缺。” 柳魁看透了柳侠的心思,拍了他后脑勺下:“别瞎胡想,好好陪着孩儿耍吧。” 猫儿看到柳侠和奶奶他们说话,没看着自己,就爬起来跪在柳侠怀里,抱着他的脖子晃悠着:“小叔,耍货儿我也待见,你买啥我都可待见。” 孙嫦娥拿手指点着猫儿的额头说:“你呀,您小叔放个屁都是好哩。” 柳长青就着柳雲的手研究了会儿小擎天柱,对柳长春说:“人家咋能把个耍货儿给做的这么讲究哩?咱正经用哩东西都做不了这么好。” 柳长春说:“要不人家就卖这么贵哩,咱几亩地哩麦子也抵不上人家个小耍货。” 七月的天,即便夜晚也酷热难耐,但窑洞里却温度适宜,柳侠四脚拉叉地躺在自己屋里超级无敌的大炕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猫儿躺在他身边,和他模样的姿势,非常期待的问他:“小叔,咱哩新炕是不是可美?我天天搁上头打骨碌,暖好了等你回来。” 柳侠翻了个身趴着,胳膊正好搭在猫儿身上:“嗯,美死了,小叔现在舒服哩动也不想动了,俺孩儿暖出来哩炕真舒服啊!比小叔搁江城住哩床舒服万倍。” 猫儿高兴极了:“那你快点毕业吧,到时候你就能跟我样天天睡咱家哩炕了。” 柳侠侧身,把猫儿捞到了怀里:“小傻孩儿,小叔毕业了也不能回咱家工作,得搁城里上班呀。” 猫儿下迷茫了:“那.......你不回家咋弄啊?我想天天都看见你啊!” 柳侠哈哈大笑,下把猫儿举了起来,只脚顶着他的肚子,让他在空中俯视着自己:“你跟着小叔去城里呀,以后,俺孩儿就是城里人了,高兴不高兴孩儿?” 猫儿显然不太相信,他快九岁了,已经有了点社会常识,知道农村人想当城里人是很难很难的,但他又没办法不相信柳侠的话,所以他眨巴着眼睛看了柳侠好会儿才说:“你要是能天天搁咱家,我不当城里人也可高兴,小叔,你快毕业了吧?” 柳侠把他放下来,直接放在自己肚子上趴着:“不到年了孩儿,去掉这个暑假和寒假,再有九个月小叔就毕业了,到时候,小叔就天天跟你在起了。” “嘿嘿!”猫儿高兴地往上爬了爬,抱着柳侠的脖子:“真美,小叔快毕业了。” 第二天清晨,柳侠真正看清楚了家里巨大的变化:十孔窑洞字排开,青色石头和大板砖券起的屋门和窗户漂亮凝重,所有的门和木棱格的窗户都被刷成了稍暗的朱红色,从东到西条米半宽的由碎石头和砖头铺成的小路把所有的屋子连在了起。 虽然是萧瑟的冬季,窑洞上的草木枯白凋零,柳家院子却给人以生气勃勃的感觉。 柳侠他们原来那间屋子的炕还保留着,但整个加了圈红砖,炕大出不少;柳侠昨晚上睡的西边套间里的新炕上铺着柳长春按照炕的尺寸编织的整张的大席子,炕席和当床围的帷席都是由红白两色高粱篾编的,炕席全部是白底红色卍字图案,帷席也是白底,但红色的图案却不仅有卐字和大团花,两头还各有只小动物,东头的是只狗,西头的是只猴子。 狗和猴子近看不觉得,远看特别像。 大炕把屋子窗户下那头全部给占据了,可着三米八宽的窑洞砌的,宽两米,超级大的炕上铺着花席子,放着花被子,看上去特别的温暖舒服。 但猫儿却有点不满意,他鼓着小脸对柳侠说:“我想叫爷爷给小猴儿和狗编到头儿,爷爷说要是编哩老小,就不像了,现在看着倒是像,可我觉得狗和猴儿不搁头可不美。” 柳侠说:“这就可美了孩儿,咱今儿睡狗这头,明儿睡猴儿这头,天天都可新鲜。” 猫儿点了点头,但还是有点遗憾的说:“嗯,我还是可想叫小猴儿跟狗搁头。” 吃过早饭,柳侠、猫儿、柳葳、柳蕤和柳莘起跑到下面看柳钰的新房。 柳钰准备结婚的窑洞也扩建成了套间,和柳侠他们住的窑洞格局完全样,但里面的东西不样:炕被拆了,现在放在那里的是张崭新的红色双人床,屋里还有好几件新家具,写字台,大立柜,高低柜。 柳葳说:“上星期这些家具才弄回来,俺大舅、二舅跟俺爷、俺二爷、俺伯、俺四叔,还有福来大伯他们好几个人,弄了两天才搬回来,咱堂屋那个橱柜也是俺大舅做哩,他还想给俺妈做个梳妆台,说俺妈当初结婚哩时候啥也没陪,他直觉得老对不住俺妈。” 猫儿爬上新床,坐床沿上颠了两下:“不美,没小叔俺俩哩炕美。” 柳蕤也坐上去试了试:“就是,小葳哥俺俩哩炕也可美。” 柳魁和秀梅的窑洞这次也扩建成了大套间,柳葳和柳蕤住在外间的炕上,柳莘和柳雷晚上跟着柳魁夫妇睡。 柳雲晚上跟着柳长青和孙嫦娥。 孙玉芳家的人不想提过的要求,但觉得睡土炕还是太委屈了女儿,希望柳家能给做个床。 中原地区住窑洞的地方很少,住窑洞被视为极度贫穷的象征,炕也不是本地的特色,本地人没有床的,般都会直接铺了玉米杆或麦秸睡地上。 望宁附近住窑洞的,确实都是穷的连间低矮的泥坯草房也盖不起的人家,而且很人的窑洞,都十分狭窄逼仄,勉强可以住人,连个窗户都没有。 柳长青家的窑洞和炕,是柳长青根据自己曾经见过的和当年战友们的描述,再加上自己的想象和理解改进后的产物,超出了本地人对这两种东西的认知,孙玉芳家的人认为女儿住窑洞很委屈是可以理解的,所以要求做张床也很正常。 本地的风俗,结婚时新床必须是男方家做,其他家具般是女方家陪送。 但在望宁和三道河、杨庙带,所谓女方家的陪嫁,大部分都是男方给钱,女方家买,甚至还有要求男方直接买好或做好了家具提前送到女方家,然后在结婚前天或婚礼当天再当着乡亲邻居的面作为陪嫁送到男方家的。 其实就是女方家不想出钱,但还要面子,男方得把这个面子给女方家攒足了。 当然,柳家岭附近几个村子很少有这种情况发生,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比望宁附近的人们有高的觉悟,而是因为他们太穷了,大部分人家所有的财产加起来,也不值商店里卖的个洗脸盆架子的钱,女方家就是把男方逼死,他们也拿不出钱来给女家装门面。 柳钰现在的房间已经是柳家岭附近其他人家想都不敢想的高档漂亮,但柳侠看着还是有点发愁,望宁附近最近几年有不少人靠着罗各庄煤矿富裕了起来,婚嫁的档次也被这部分人迅速拉高。 像孙玉芳那样的漂亮姑娘结婚时,通常家里对男方的要求也会比较高,如果孙玉芳家在结婚前突然提出些什么要求,为难的最终还是柳长青。 柳钰的婚期已经确定了:阳历八月号,建军节。 这个黄道吉日不是孙家长辈、也不是柳家长辈找人看的,而是柳钰自己看的。 因为柳钰在结婚时间这件事上特别难说话,双方长辈决定让他自己去找人看,结果柳钰就给算了这么个日子。 他信誓旦旦说是算命先生按照他和孙玉芳的生辰八字推演出来的,双方长辈也揣着明白装糊涂,都依了他。 孙家装糊涂是因为自己闺女铁了心非柳钰不嫁,他们本身对柳钰也很满意,乐得顺水推舟成全他的心意,落个通情达理的好印象,为女儿以后在婆家的生活做个有益的铺垫。 柳长青和孙嫦娥装糊涂是有了柳茂第二次婚姻的教训,让柳长青觉得在婚姻这样的事情上,还是让孩子们自己做主合适。 柳海知道柳钰选定的结婚日子后给柳侠的信里说:我忽然觉得可难受,四哥看来是真的想当兵啊,可现在,他注定只能遗憾辈子了。 柳长春家的窑洞,只扩建了堂屋和柳钰结婚要用的三间,东边两间柳长春说什么都不让动。 其实,按柳长春的打算,连堂屋他都不打算动,但柳长青说:“就算结婚是大喜事,柳钰也是晚辈,他住的房子比堂屋和长辈住的房子门头还高,这不合规矩。” 柳长春只好把堂屋也让改建了,为了减轻柳长青的负担,他说他以后就住在堂屋了,所以他原来住的那间也就不用扩建了。 而柳茂和徐小红的那间窑洞,连十三岁的柳葳都知道,定不能动,否则二叔会发疯的。 看过了柳钰的新房,几个人又起去粘了会儿麦季鸟,等天热起来,他们就回家,坐在树荫下开始练字、写作业。 猫儿今年小学毕业,没暑假作业,他除了每天练个小时的字,还自己要求学初的课本。 柳侠决定对他采取和对车杰样的教学方法,让他自己先预习,然后给柳侠讲,不会的地方,柳侠再反过来给他讲。 柳葳作业的让柳侠都发愁,同时为去年让猫儿直接上五年级的决定感到庆幸,要不猫儿现在也得跟柳蕤样做好几本作业,虽然没柳葳的,可也够呛。 秋千果然如猫儿说的那样,已经改造过了,当初专门给猫儿坐的小板凳换成了块大的、油过红漆的榆木板,柳侠这样的大人坐上去舒服了,秋千架也换成了高的架子,将近五米高,荡起来高过瘾。 猫儿就坐在最靠近柳侠的地方,写会儿字就要抬头看看柳侠,冲他咧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然后继续写。 柳侠不想让猫儿太紧张,猫儿写完字后看了不到个小时的书,他就催着让猫儿起来和自己起荡秋千。 猫儿坐在柳侠腿上,俩人越荡越高,猫儿又笑又叫,结果把柳雲和柳雷给招来了。 俩小家伙已经磕磕绊绊会跑了,不肯让大人抱,自己到处乱跑,秀梅直得追在俩人后面,以防眼看不见俩人跑到沟里去。 这也是柳侠他们不去凤戏河边写字看书的原因,俩小家伙如果在河边玩,秀梅秒钟也不敢分神。 俩人咿咿呀呀要求荡秋千,但他们太小又不会自己荡,就伸着胳膊让柳侠抱。 猫儿虽然很舍不得,但还是把柳侠让出来,让他抱着俩小家伙玩了起来。 可荡了没大会儿,猫儿不愿意了,小叔直抱着弟弟让他很不舒服。 柳侠对猫儿的情绪是点点也不会错过的,他停下秋千,让猫儿也上来,从他后面在板凳上,抓紧秋千绳子,四个人起荡。 这下猫儿高兴了,他把秋越荡越高,几乎要冲到和秋千架持平,把柳雲和柳雷吓的哇哇直叫,他却越玩越高兴,直荡到秀梅喊他们吃午饭。 午饭后,柳蕤和柳莘都跟着秀梅去睡午觉了,柳葳坐在堂屋炕上继续写作业,柳侠和猫儿又去粘了会儿麦季鸟。 回来的时候,他看到柳长青和柳魁还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说话,柳侠让猫儿把麦季鸟拿进堂屋,先用盐水泡起来,自己喊了父亲和大哥去他住的屋里。 猫儿回到他们自己住的窑洞时,看到小叔和大爷爷、大伯坐在他们的新炕上,炕桌上放着大摞钱。 柳侠伸手把猫儿拉上炕,直接坐在自己双腿圈出来的空隙里:“伯,大哥,您数数呗,我怕自己记错了。” 柳长青和柳魁交换了个眼神,伸手把钱往柳侠跟前推了推:“孩儿,你还小哩,家里不给你零花钱就够亏欠你了,还总是叫你拿钱贴补家里,以后,你挣了钱就自己花吧,花不完就先存起来,以后日子长着哩,不定啥时候你就用着了。 您四哥哩婚事,你也看到了,都准备好了,家具是小葳他姥爷跟舅舅帮忙做哩,就只收个本钱,您二哥不知道咋听说了,提前就去把钱给小葳他大舅了,还给了五十,前些天送家具哩时候,小葳他大舅又把这五十块钱给送回来了。 您四哥其实可懂事,就那两件自己买的时髦衣裳回家哩时候来回换着穿,平常穿哩都是厂里给发的工作服,工资奖金都直攒着哩! 前些天您三哥拿回来三百块钱,他知道了,又拿了三百块跑到荣泽,硬把钱又还给了您三哥,说啥都不让您三哥再欠账了。 您二哥前几天让您长兴叔又捎回来三百块钱,再加上您五哥寄回来哩,我估摸着办完您四哥哩事还有剩余,到时候就把家里这些年所有的账齐还了,咱家以后就再也不欠账了。” 柳侠嘿嘿笑:“伯,大哥,我个月国家发恁钱,花都花不完,您亏欠我啥啦?我是咱家哩孩儿,我会挣钱了就该贴补家里哩,要不光兴您挣钱给俺几个花?那您养俺弄啥哩?”他把猫儿的小手拿起来搓巴了几下:“嗯,干净了,孩儿,你帮小叔把这钱给平分成两份。” “中。”猫儿答应着,乖乖地先拿了大概五分之的钱开始数,他把钱认真的数了两遍,对柳侠说:“小叔,共是八百四十块钱,我给你分好了,这是四百二,这是四百二。” 柳侠从左边摞钱上拿过了二十放在右边那摞上,自己把的摞拿在手里,把另外那四百整推到柳长青跟前:“给伯,我就你四百,俺五哥是孩儿,我也是孩儿,你总不能光要俺五哥哩不要我哩吧? 俺四哥结婚要是用不上,您就放着自己花,小葳搁荣泽上学哩,不能穿老赖,也不能光叫俺三哥给他买,没事叫俺大嫂去荣泽转转,让她给小葳买几件衣裳。 剩下这我自己存着,如果我参加工作后分不到单独间宿舍,我跟猫儿俺俩就租房住。” 猫儿在边为柳侠帮腔:“就是,俺小叔说,他挣钱就是孝顺大爷爷跟奶奶哩,还给我买好东西。大爷爷,你拿着呗,等我长大了也跟俺小叔样挣可钱,也孝顺你跟俺奶奶,还有爷爷,对了,还有你,大伯,我也孝顺你,也给你买可好东西,” 柳魁说:“中孩儿,有你这句话,不给大伯买好东西大伯也可高兴。” 他拿起桌子上的钱放在柳长青手里:“伯,孩儿给你哩,你就拿着吧,小钰结婚到底是大事,手里有点钱总是踏实,以防万呗。 不过幺儿,你以后别再给家里花钱了,我过不了少天就有事干了,付家庄西边那里要开了个石子厂,等十月份就能开工了,现在正准备着哩,我已经跟人家说好了,到时候大哥挣了钱,家里哩事您就都不用再管了。” 柳长青把钱反手放在了柳魁手上:“我现在年级大了不咋出去,平时出去办事哩都是你,钱你拿着吧。” 等柳长青和柳魁离开,猫儿忽然问柳侠:“小叔,啥是租房?” 租房的概念很简单,但柳侠不想给猫儿那个正确的解释,于是他说:“租房啊,就是咱离咱家老远,没法住咱自己家哩房子,先去住别人家。” 猫儿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他可能永远也不会有质疑柳侠的觉悟,所以他只是说:“我不待见住别人家,小叔,咱俩就住咱自己家呗。” 第74章 在家的日子 欲望文 第75章 在家的日子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75章 在家的日子 柳侠回家三天,最大的感受就是:“乖猫儿,你真是个好孩儿呀,当初你要是跟小雲和小雷这样,小叔恐怕命都没了。” 不过家里其他人的看法和柳侠完全不同,秀梅说:“猫儿看见你,要乖有乖,可你知道你不搁家哩时候,他有气人吗? 几个月哩时候咱就不说了,咱就说他会走以后吧。 那时候,只要你不搁家,家里人眼看不见,他就自己往东边路上跑了,越追跑哩越快,每天都得追着他撵好几趟。 再后来,你去荣泽上学,每回你该回来却没回来哩时候,还有你回来了又走,他都哭哩嗓子哑,哭哩哕,咋哄都哄不住。 后来倒是不哭了,就是天天坡口看着往东边哩路等你回来,跟丢了魂儿样,咱妈说,他那样,还不如哭哩,叫俺看哩心里都可难受。 这些当时咱妈都不准俺跟你说,说了怕你就再也不会去上学了。 等他再大点,野大胆儿,上树敢直上到树梢梢上去,把咱伯跟您大哥吓哩,喊也不敢喊,叫也不敢叫,上去吧,那树枝儿老细又撑不住大人,只能在树下头等,等着万他掉下来了好接着他。 咱伯说您大哥小时候就够淘力了,可都没猫儿胆子这么野。 你回来前几天,他看见对面倒栽崖有串儿枸杞特别红,就又爬上去了,小葳管不住他,叫小蕤回来叫咱伯跟您大哥,俺都跑去哩时候,他已经都快爬到顶了。 这回连咱伯都给吓住了,您大哥带着绳子上去想把他弄下来,他怕您大哥撵上他,越爬越快,吓哩您大哥也不敢动了,咱妈俺俩吓哩腿都软了。 他下来后咱妈打了他屁股几下,他还皮着脸对着咱妈笑,给俺显摆他摘哩枸杞大红,说你快回来了,他要留着给你吃。 你说,那倒栽崖恁高,下面都是乱草棵子跟石头,他要是掉下来,还得了吗? 哎呦,不说了,他平常淘力你是不知道,吓死人不偿命,不信你问问他,猫儿,跟您小叔说说,娘冤枉你了没?” 猫儿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柳侠,然后头扎在他怀里,秀梅再怎么喊他就是不抬头。 柳侠把他抱起来,他把头扎在柳侠颈窝里还是不起来,柳侠下巴蹭着他的头发说:“孩儿,以后可不敢恁傻大胆儿了,倒栽崖危险,那上面连草都不好好长,也没几棵蒿子让你抓,你万要是掉下来,你说咋办?” 猫儿闷着声说:“那棵上结哩枸杞可大可大,你不是还说可好吃嘛!” 柳侠把他的小脑袋硬给扳了起来,看着他说:“枸杞再大再好吃,要是你给摔着了,你说小叔还会再吃它吗?” 猫儿看柳侠好像有点生气了,就顶着他的额头蹭来蹭去地撒娇:“嗯~,我就是想给你摘枸杞哩嘛!那枸杞恁好,我就是老想叫你吃嘛!” 柳侠被小家伙蹭得心里软乎乎儿的,想严肃地端起来教育他下的心思还没形成就直接瓦解了,拍着他的小屁股问:“奶奶打屁股疼不疼?” “不疼,奶奶才舍不得打我呢,她吆喝哩可厉害,打哩点都不疼。”猫儿看柳侠脸色恢复了正常,马上就生龙活虎起来,回答问题的小模样十分得意,还冲正在喂柳雲吃鸡蛋羹的孙嫦娥做了个鬼脸。 孙嫦娥笑骂道:“小鳖儿,成精吧你!你要是再敢给我那么淘力回,我拿鞋底儿把屁股给你打成八瓣儿,我看你还给我成样儿不,您小叔知道我拿鞋底儿打人疼不疼,你问问他。” 柳侠认真的点点头:“奶奶哩鞋底儿可厉害,打起屁股又响又疼,以前要不是您大伯、您三叔他们替我挨,我哩屁股早就被打成八瓣儿了。” 猫儿得意了:“俺奶奶想打我哩时候,俺小葳哥也会替我挡住,奶奶打不着我,哈哈,奶奶打不着我。” 正帮秀梅把柳雷按在小板凳上吃鸡蛋羹的柳葳扭头说:“你要是再敢上倒栽崖,奶奶打你哩时候我就帮她摁着你,让奶奶把你裤子脱了打屁股。” 柳葳及时的拆台总算让猫儿少认识到了点自己的错误,他对柳侠说:“那棵枸杞叫我连根儿薅出来了,以后那儿就没枸杞了,我以后也不往倒栽崖上了,小叔你别怕了。” 柳侠满意地抱着猫儿往河边走:“这才是好孩儿嘛,走,老热,咱俩去凫会儿水。” 看着柳侠和猫儿在河里嬉笑打闹,秀梅对柳魁说:“猫儿都这么大了幺儿都舍不得说他句,这幺儿以后要是自己有了孩儿,那得娇成个啥样啊?” 柳魁说:“那也难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幺儿其实点也不待见小孩儿,他也就疼猫儿个,对别哩孩儿们他点耐心都没。” 星期六晚上,柳川和苏晓慧起回来了。 俩人买了些柳钰婚礼当天要用的小东西,彩色纸片、拉花和沓子颜色温馨的花纸,还有给柳雲和柳雷的小玩具,孩子们吃的小零食。 花纸是贴在新床周围墙上当床帏用的,作用相当于柳侠他们那炕周的帷席; 柳雲和柳雷看到零食包就老实了,跟着柳莘,三个小不点自己坐在炕角分零食吃,很快就把方便面的碎末和调料洒得到处都是。 看到大小两个擎天柱,柳川跟个孩子似的惊喜,把两个变形金刚摆出各种姿势,大部分都是战斗搏击的姿态,玩了好半天才把大擎天柱还给猫儿。 知道大擎天柱的真实价格后,柳川对柳侠说:“幺儿,你可真舍得呀,你上班年后正式定级每个月才56块,第年每个月只有46啊!” 柳侠不好意思的说:“以后不买了,这回主要是回来晚了给猫儿赔不是哩。” 苏晓慧已经三周没见两个儿子了,想的不行,但和俩小家伙相处了没两个小时,她就毅然决然地宣布,接下来的个月她会负责全家和吃饭有关的起事务,条件是除了晚上睡觉,其他时间都别让她带俩儿子。 但柳雲和柳雷超额完成了妈妈的要求:该睡觉了,俩人都不肯跟柳川和苏晓慧去他们的窑洞,要不跟奶奶,要不跟大娘,反正就是绕着圈的不肯跟着爸爸妈妈走。 苏晓慧难受的都要哭了。 大群人帮忙把柳雲和柳雷送到柳川他们的屋子里,孙嫦娥和秀梅哄了好半天,许了大堆好处,其中包括明天让柳川和柳侠抱着他俩在院子边的大柿树上撒尿,俩人才眼巴巴的让孙嫦娥和秀梅离开了。 出柳川的屋子,孙嫦娥就指着猫儿对柳侠说:“都是猫儿个小孬孙干哩好事,成天领着小莘在树上比谁尿哩高尿哩远,叫小雲和小雷也跟着学会了。” 猫儿理直气壮地说:“俺小叔教我哩,树上尿让风刮着小鸡可美,俺小叔还说,尿哩越高越远,以后就能生可孩儿,要是尿不远,以后光会生妮儿不会生孩儿,是不是小叔?” 柳侠同样理直气壮地对孙嫦娥说:“妈,这都是你跟我说哩呀。” 孙嫦娥巴掌打在柳侠背上:“小鳖儿,我说过尿哩远会生孩儿了,我说过叫你树上尿了?” 柳侠哈哈笑着把猫儿拎起来放背上,往厕所那边跑:“赶紧跑赶紧跑,您奶奶不讲理了,咱不跟她说,地上咋也比不过树上尿哩远,咱明儿去那棵大梨树上尿,尿二里远,以后生大堆孩儿叫您奶奶看看。” 猫儿吆喝着起哄:“喔——,尿哩高,生孩儿,生大堆孩儿喽——” 在柳侠和家人急切的盼望中,七月十六号晚上,柳钰回来了;七月十七号下午,柳凌和柳海回来了。 在柳长春家东边的路上迎着柳凌和柳海的时候,柳侠首先看到的是柳海那看上去感觉比孙嫦娥还要长的头发。 柳海在京都已经五年了,看起来完全就是城里人了,他这次也穿着牛仔裤,上身是白色t恤,那身材漂亮的没的说,就是头发特别长,如果抓起来,都可以用皮筋儿在脑后抓个小辫儿了,和在他旁边穿着身干净清爽的陆军夏季军装、头发短的露着头皮的柳凌比,那真是天差地别。 柳侠摁着柳凌的肩膀跳了个高儿,抱着柳凌腻歪:“五哥,我快想死你了。” 柳凌回手抱着柳侠紧紧勒了他下:“五哥也可想你孩儿,那几天把五哥吓坏了,老怕你出事,这就好了。” 柳侠嘿嘿笑着说:“咋会出事?我虽然没能参加,但我知道俺学校**哩队伍秩序特别好,哥你以后别再担心我了,我马上就十九了,早就长大了。” 柳海在边笑他:“咦,看你长哩大,你教哩那俩学生都比你大,还吹啥牛哩!” 柳侠转身对着柳海,摸着下巴做仔细端详状,然后故意撇着普通话说:“吔!?颓废的艺术家气质哦!崇拜死我了!” 柳海过了掐着柳侠的脖子,两人扭成团,柳钰已经把柳凌和柳海的包都抢了过去,俩人打着打着就变成了搂着肩膀起走。 猫儿扯着柳侠的手,看了柳海好几次才说:“六叔,你哩头发真烧包儿。” 柳钰说:“就是,可比我前年留那大包头烧包儿了。” 柳凌笑着说:“别吓他了,小海正搁这儿想法,看咋能搁咱伯跟前保住他那头发哩!” 俩人是下午六点半到的家,晚饭已经做好了,平时会再放会儿等凉凉再吃,今儿就提前了,家人坐在院子里说着话慢慢的吃。 吃完饭,柳凌和柳海把他们带回来的各种礼物全部都摊在了堂屋炕上,大家人起欣赏。 柳凌先把个照相机放在了窗台上:“这个是陈连长让我带回来哩,他说他不能来咱家耍,叫我照点咱这里哩风景给他看看,我本来不想拿,后来想到,四哥结婚,二哥肯定得回来,咱正好照张全家福,我就拿着了。” 柳凌这次带的东西不,除了点心,只给柳长青夫妇和柳长春各买了套夏天的衣服,他的钱大部分都提前寄回来让给柳钰准备结婚的东西了。 给三位长辈买衣服,是因为柳钰结婚那天,他们三个要当众接受新婚夫妇跪拜,不能穿的太寒酸。 不过,他没想到,曾广同回来的时候也买了好几套衣服,不光柳长青他们年长辈的有,还有柳魁和秀梅的。 衣服只是曾广同礼物的部分,他和曾怀琛夫妇居然还分开让柳海给柳钰带回来了礼金:曾广同三百块,曾怀琛夫妇百块。 曾广同让柳海带话给柳长青和柳长春:他是长辈,理应自己出份礼;曾怀琛来过柳家岭,柳钰也去过京都曾家,曾怀琛和柳钰是同辈人,相处得很好,是朋友,所以曾怀琛夫妇是作为朋友单独上份礼。 但大家人都知道,曾广同是担心他们家钱不宽裕,在变相地帮他们顺利的把柳钰的婚事给办了。 可这还不是曾广同礼物的全部,他让柳海等他回来再回家,最主要的是让柳海把他给柳长青的礼物带回来:从国外带回来的整套雕刻工具,五块不同质地和颜色的玉石,副麻将牌的白坯,方色彩斑斓而凝重的端砚。 曾广同已经送过柳长青套雕刻工具了,这次又送来套,他让柳海捎话说,他不懂好坏,在国外看到这套很漂亮,就买了。 至于玉石和麻将坯子,柳海对柳长青说:“曾大伯请你给他刻俩章,个刻‘戏凤人’,个就刻他的名字,刻哪种字体,他说让你决定。 这几块石头你看哪个合适用哪个,他就要俩章就中,他说你要是给他刻坏了,得赔他石头,你要是块石头把两个都刻好了,那四块石头他也不要了,就当给你的工钱,他说反正就是这么东西,他要两个好印章,让你看着办。 麻将牌坯子,曾大伯说是让你练手哩,他说你这么年了没动过手,怕你手生,这些坯子的材料跟玉石比较像。” 对于那方砚台,除了柳莘和柳雲、柳雷,其他人全都小心翼翼的拿着观赏了番,所有人都发出相同的感叹:“真漂亮!” 柳长青收下了曾广同的礼物,他不想收也没办法,退回去是不可能的,可这些礼物确实太贵重了,他受之不安。 柳海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说:“伯,曾大伯特意叫我跟你说,他不是倾家荡产给你买哩这些东西,砚台和石头都是是别人送他的,他用不着才让我给你带回来哩;他这次去东南亚那几个国家举办画展,卖出了可副画,我听跟他起去哩个人说,曾大伯哩副《稚子礼佛图》就卖了二十万,还有副荷花图卖了好几万。” 秀梅被惊呆了:“我哩天,就个画儿,不顶吃不顶喝哩,就少万?” 柳海说:“大嫂,那是艺术品,艺术你懂不懂?艺术是无价哩!” 猫儿问柳侠:“小叔,啥是艺术?它咋就恁值钱哩?” 柳侠觉得自己理解的艺术肯定没有柳海的准确,所以回到他们自己住的窑洞、兄弟几个亲亲热热闹够了坐在大炕上准备聊天、柳莘领着柳雲和柳雷在炕角玩小擎天柱和堆小玩具时,柳侠让柳海给他们讲讲有关艺术的问题。 柳海从艺术的发源到现在的艺术流派,说了很柳侠听着都晕乎的东西,也没搞清楚艺术到底是什么概念,反倒是猫儿理解了:“六叔,你说了半天,就是说,光能看着耍,不能用哩东西就是艺术,对吧?” 其他几个人大笑起来,柳葳说:“猫儿,你要是写作文哩时候脑子这么好使,就不会回回吃六十分了。” 柳蕤说:“那还是老师看他字儿写哩好,要不六十分也吃不了。” 柳海咬牙切齿阴森森的看着猫儿说:“猫儿,你跟六叔是上辈子有仇吧?你咋恁会拆我哩台呢?” 柳魁呼撸了把柳海的头说:“小海,俺听着你也是那意思,只不过俺都没说,孩儿他小,老实诚,说出来了。”他又扒拉了几下柳海的头发:“你这头发太长了,明儿我给你剃剃吧,要不过两天叫咱伯注意到了,我估计你不好交待。” 柳海像被火烧了屁股似的下退出去老远,抱着头叫:“大哥,我好不容易留这么长,你不能这么残忍,俺同学都是这样,其实搞艺术哩可都是这样,我咋就不中?咱伯要是修理我,你帮我说说情呗。” 柳魁说:“可是孩儿,主要是你这样他不好看呀!” 柳侠说:“就是,男不男女不女哩!” 猫儿紧跟着说:“二流子样!” 屋子里接着就是片鸡飞狗跳,柳海扑过去掐柳侠的脖子,柳侠没防备,下被柳海压得躺在那里,柳海把他咯吱得笑的喘不过气。 猫儿爬过去骑在柳海身上想要把他从小叔身上揪下来,力气不够没成功,张嘴就在柳海肩膀上咬了口。 柳海吃痛大叫着跳下炕跑了圈,回来就把猫儿拎起来,只手托着肚子把他举在空中当金箍棒转圈,不认错不让他下来。 柳莘看见猫儿被举着转圈觉得可美,大叫着也要让柳海把他举高高; 柳雲、柳雷在炕上又蹦又叫也要高高; 柳凌起来举着柳莘,柳魁和柳钰举着柳雲和柳雷; 柳侠过去救被转的晕头转向还在坚持着和柳海打嘴仗的猫儿。 孙嫦娥在外头喊:“孩儿,窑都快叫您给掀塌了,看看啥时候了,该睡了,明儿再耍吧!” 作者有话要说:整章的琐碎小事,大家说不让删减太,我就整理下发了,希望姑娘们别觉得是水。 第75章 在家的日子 欲望文 第76章 在家的日子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76章 在家的日子 因为前晚上闹得太晚,第二天早上猫儿睡到七点才醒,柳侠为了陪他,没有和柳凌他们几个块起床,等他们俩人洗漱好准备吃饭的时候,秀梅已经打好了糨子,柳魁领着柳凌他们几个就要下去给柳钰贴床帏了。 柳雲和柳雷的小脑袋瓜已经开窍了,看到秀梅拿东西准备出去,俩人就提前跑到院子里等着。 三天后是柳魁带着柳钰去孙玉芳家过礼的日子,柳长青和柳长春、孙嫦娥要把后面所有礼节和婚礼当天的所有细节再仔细滤遍,确保没有任何疏漏,秀梅怕俩小家伙闹得他们没办法说话,就领着他们和柳魁起下去了。 柳侠和猫儿想高速度吃完饭好跟着起下去凑热闹,无奈给猫儿沏奶粉的水是刚烧开的,天气又热,等了好长时间猫儿才把碗奶喝完。 俩人吃完了饭,碗推就往外跑,苏晓慧在后面撵出来喊:“跟咱大嫂说,可看好小雲他俩,别叫他俩偷喝糨子啊。” 柳侠心里想,那俩小子天吃那么煎得香喷喷的老古龙和麦季鸟,咋还可能去吃糨子? 没想到,他和猫儿跑进柳长春家的院子,就看到秀梅提溜着柳雲出来了,柳雲满脸都是糨子,秀梅拿着个小手绢给他擦脸,他却在忙里偷闲地去啃小指头上沾的糨子。 秀梅边擦边自言自语:“您奶奶说哩真没错,您俩就是饿死鬼托生哩,看见个东西就想着往嘴里塞,那糨子股子生面哩味儿,到底是哪儿好吃叫你惦记成这样?” 柳侠和猫儿跑过去正想帮秀梅把,却看到柳葳脸糨子提溜着柳雷也出来了,柳雷不但脸、手糨子,手里还抓着张花纸在挥舞。 柳葳崩溃的叫到:“妈,我就是看见小莘哩鞋扣开了,去给他系了下,小雷就抓了手糨子,俺五叔下没防着,他又撕烂张花纸,你看,他还糊了我脸。” 柳侠过去想拉着柳雷让柳葳擦擦脸,秀梅赶忙挡着:“可别,你那汗衫是白哩,叫他俩这黑爪子抓就没法弄了,你别管了,会儿下河俩人就都好了,光好耍水;你领着孩儿去看您大哥贴花纸吧,您三哥跟您三嫂买那纸贴上去可好看。” 秀梅又擦了把汗:“糨子稍微干就擦不掉,走,小葳,咱把他俩弄河里洗洗,正好也叫您伯他们能安安生生干活,有这俩阎王爷搁这儿,啥都干不成。” 秀梅换了下手的工夫,柳雲就去夺柳雷手里的花纸,没夺到,爪子就挠到了柳雷脸上,如果不是秀梅三天两头给他俩剪指甲,估计柳雷的脸得见血。 柳雷惊天动地的大哭起来,柳葳也顾不上他满手的糨子会再弄自己身上,把他抱起来哄:“别哭了别哭了孩儿,咱去河里耍水,今儿你想耍长时间都中,会儿哥哥还给你粘麦季鸟吃。” 柳雷听有吃的,马上收了声,把花纸扔,对柳葳说:“七(吃),又悠(肉肉)。” 柳雲在旁边也大叫:“呀呀,又悠,七七七。” 柳侠真服了这俩小子,除了搞破坏,心二心的都是吃。 柳侠看秀梅脸的汗,就想把柳雲接过来:“大嫂,我带小雲去河里耍,你歇会儿吧!” 秀梅把柳雲拎起来夹在咯吱窝里:“别看你个儿怪高,可收拾不住这个小祖宗,你别管了孩儿,去跟您哥他们耍吧,你看着猫儿就中了。” 秀梅说着就随意地夹着柳雲,右手拽着柳葳头发上的糨子,跟柳葳起往河边走了,而柳雲,那样的姿势竟然还能津津有味的啃着自己手上的糨子在吃,两条小腿踢腾的看着还挺悠闲自在。 猫儿看着他们的背影发愁的对柳侠说:“小叔,你那天还说生大堆孩儿哩,你看看小雲跟小雷,俩孩儿就没法弄了。” 柳侠也是想起来那俩家伙就头大,他安慰猫儿说:“小叔是气您奶奶哩,我是独身主义者,连媳妇都没想娶,哪儿还会要孩儿!” 猫儿连连点头:“就是,你老了我养活你,给你买好东西,给你端尿盆儿,咱才不要恁些气人孩儿哩!” 俩人满怀感慨的进了柳钰的新房,花纸已经贴了大半了,确实像秀梅说的,牙白底子带粉红、浅蓝各色小点点的花纸贴上去很漂亮。 柳魁在套间门口,远远地打量了番,看了看贴出来的效果:“嗯,没斜,也看不出接缝,还不错。” 贴花纸是个细致活,看起来好像不应该由柳魁这样的大男人干,可全家人都相信,柳长青和柳魁贴出来的肯定是最好的,柳魁在干活上百分百继承了柳长青的风格,做什么都会尽力做到最好。 给柳钰的新床周围贴花纸,他提前就准备好了直尺和吊线,细致地画好了轮廓才开始动手贴,贴出来的花纸非常规整,几乎看不出接缝的地方。 柳凌和柳海打下手,柳魁贴,十点半,计划的地方终于全部贴好了。 几个人又齐动手把房间所有的家具摆放到最合适的位置,把房间打扫干净,双人床占据的那个角落此刻已经变成了个特别温馨舒服的小天地。 但柳侠却发现柳钰对此并不是兴奋,至少不像他认为的即将结婚的人看到自己的婚事准备越来越趋于完美时应该表现出的那么兴奋。 他轻轻推了推柳钰:“四哥,你是不是哪儿不得劲?” 柳钰好像忽然恍过了神,做出非常高兴的样子说:“没,我看哩有点入迷了,嘿嘿,我以前做梦也想不到我会有个这么美哩屋子,这么好家具,咱还会有钱给屋子贴这么漂亮哩纸,我有点不敢相信。” 柳凌过来搂着柳钰的肩膀说:“走,四哥,关上窗户叫糨子慢慢干,咱上去喝点水,我有点热了,吃完饭咱块再去河里扑腾阵儿。” 柳侠和猫儿已经跟着柳魁走到坡口了,回头看到柳海还在柳钰窗户底下的老柿树那里磨蹭,就叫他快点走。 柳海犹豫了下,跑过来拉着柳魁的胳膊说:“大哥,我也有点热,咱去河边耍会儿呗,咱先不回家,中不中?” 柳魁看看柳海的头发,笑着说:“孩儿,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叫我给你剃了吧,你看你,清早老怕碰见咱伯,稀饭都不喝,拿了俩馍就先跑下来了,这会儿又吓哩不敢回家吃晌午饭,你这心虚哩样儿,俺几个都替你难受。” 柳海的脸揪成了苦瓜:“俺同学都这样,我不想剃呀!” 柳凌无奈地说:“小海,你要真是老待见这个发型,如果咱伯叫你剃,你干脆跟他明说吧,要不你就跟咱伯辩论番,谁赢听谁哩。 咱伯也不是不讲理哩人,幺儿当初报高考志愿那么大哩事,咱伯听幺儿说了他的想法后,不也没说啥吗?你也学学幺儿,只管跟咱伯说说你哩想法,中不中?” 柳海眨巴着眼考虑了几秒钟,咬牙跺脚:“中,我就不信我个大学生说不过咱伯!” 柳海说的很有气势,不过连猫儿都看出来他底气明显不足:“小叔,我咋觉得俺六叔有点外强中干哩!” 柳侠在猫儿头上屈指敲了下做奖励:“有眼光孩儿!还会使成语了,真能干!” 猫儿扒着柳侠的肩头窜上他的背,把小脸儿伸过去:“这儿!” 柳侠侧过脸在他的脸蛋儿上亲了个响的,猫儿嘻嘻笑。 柳海翻白眼:“关键时刻,您俩不准说风凉话啊,我要为捍卫我哩头发而战斗,都给我鼓鼓劲儿。” 柳侠振臂高呼:“六哥加油,六哥必胜!” 可柳侠他们的精神赞助只能作用到他们家的坡口,拐上坡口,看见坐在树荫里说话的柳长青和孙嫦娥,柳海立马蔫了,躲在柳魁后边恨不得把自己变成矮脚虎。 午饭是蒜汁黄瓜丝捞面,柳海又用实际行动给猫儿诠释了做贼心虚这个成语:他端了碗面条就悄没声的躲在秋千后头,因为柳侠坐在秋千上吃饭,猫儿坐在柳侠腿上吃,柳海觉得这俩人可以把他给挡着。 柳长青和柳魁、柳钰、柳凌他们都坐在大柿树的树荫里,他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柳海,看着他吃完饭把碗送进堂屋,又对着挂在堂屋门口的镜子看了好几眼后出来,柳长青才把他招呼到跟前,然后很温和地说:“小海,我看你今儿天就照了有十来回镜子,你是在看你哩头发吧?既然你这么重视你这头发,那你跟俺都说说,你头发留这么长做啥用?” 柳海情知不妙,非常小心的回答:“那个........俺学校哩人.........咳咳,俺学校那些高年级哩师兄,还有那个.........毕业哩那些前辈都是这样,那个........这样比较容易来灵感.........就是,就是比较能激发创作灵感。” 柳凌扶额,使劲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柳侠倒吸了口气,轻轻对猫儿说:“您六叔完蛋了,他敢跟您大爷爷跩专业术语。” 猫儿说:“我早就知道,他看见俺大爷爷就得喵。” 柳长青温和地点头:“哦——,那孩儿,啥是灵感呀?” 柳海偷眼瞄瞄柳侠和柳凌,求救的眼神闪而过,然后老老实实地看着眼前的地面:“灵感就是,就是.......就是进行艺术创作时.........进行艺术创作时.........那个,那个........” 柳侠和柳凌交换了个眼神,他们都知道柳海今儿这头发是保不住了:灵感这东西,他俩都觉得好像知道点,但真要用个明确的概念给说出来,俩人都觉得心有余力不足。 而且,他们也真没觉得灵感和长头发有啥联系。 柳凌和柳侠对柳长青非常尊敬,但真遇到让他们拗不过来的事情时,也都敢和他争辩,不过这种时候非常少,而且前提必须是他们觉得自己是占了理的。 柳海现在这模样,肯定不是他不知道书上写的灵感的正确定义,而是即使是在现在这种窘迫的境况中,柳海也还知道自己不能用书上那些概念跟父亲辩论,那绝对是在自讨没趣,灵感那种似是而非的玄乎东西,柳海自己都未必真相信。 最关键的是,柳海他自己就心虚,心虚就说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占理,这种情况下谁替他说话都没用。 柳海现在基本上已经忘了自己的目的,他完全被头发和灵感的关系给难为住了,米八五的大小伙子在那里只想低着头抠手指甲。 柳长青看他回答不出来,也不深究,换了个问题:“你是学画画哩,那你说说,古代哩画家,你最喜欢谁?” 柳海马上抬起头,毫不犹豫地说:“吴道子,顾恺之。” “好,那你说说,吴道子是啥出身,啥经历,顾恺之又是啥出身,啥经历。” 柳海下子精神了起来: “吴道子自幼失去父母,是孤儿,家里非常穷,喜欢书法和绘画,自己找了市井流传的前世名画名作临摹,在民间靠作画和雕刻为生,后来被招入宫廷成为宫廷画师; 顾恺之出身士族,少有才名,在皇帝身边任散骑常侍........” 柳长青连连点头:“中,你再说说,现在的画家你最佩服谁?他们都是啥出身,啥经历。” “现在,我最佩服哩........,齐白石先生,还有,启功先生,还有.......曾伯伯;齐白石先生出身农家,早年做过农活,做过木匠,跟民间绘画艺人学过画,临摹古人作品,自己又到处游历学画,最后终于成为代大家; 启功先生,好像是清朝皇室后人,清朝覆灭后家境中落,自己努力学习,成就现在的作为; 曾伯伯,曾伯伯.......您都知道.......” 柳长青不停的点头,直听柳海说完,他才说:“嗯,你看孩儿,你说哩这些人,有出身于贫寒之家哩孤儿,自己游历乡间自学成才哩;也有出身显贵,从小便有高人教导哩; 他们哩出身和经历可以说是天地之别,对吧?可他们最后的成就却样,都成了让人敬佩的代大家,是不是孩儿?” 柳海点头:“是,伯!” 柳长青也点头:“你承认就中,那小海呀,要是出身和求学经历这样应该是决定个人生的大事都不能妨碍这些人画出好画,那你说,就因为你学着哪个画画儿好哩师兄、或者是有名哩大画家也留头长头发,就能给你带来啥灵感、就能叫你画出好画儿来了?” 柳海眨巴了几下眼,傻了。 他可没想到父亲让他自由发挥番后,在这里等着说他头发的事呢。 看着柳海傻呆呆的样子,柳凌和柳魁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孙嫦娥也笑着说:“小海,孩儿,大夏天哩留恁长那头发热,剃了吧,俺女哩留是没法了,咱明明能舒坦,咋非得找罪受哩?” 苏晓慧是第次见识婆婆家的家教现场,好会儿才回过神来。 可以说,苏晓慧原来她对柳长青和孙嫦娥的尊重,完全来自于柳川对他们的态度,事实上从内心深处,即便有了柳侠这个重点大学的大学生让柳家的地位提升了不少,苏晓慧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庭的地位是有点超然的。 不要说在这个贫穷闭塞的山村,就是在荣泽县城,她的学历和相貌也是比较出众的,她对这个家庭除柳川和柳侠以外其他人,刚开始是有些居高临下的。 但在两年的相处过程中,她的心态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她希望回柳家岭过节假日的愿望超过了回娘家,娘家哥嫂兄弟对她也很不错,但她却越来越喜欢回到柳家岭,和婆婆、大嫂起做点家务,看着几个孩子练字写作业,偶尔自己也临摹着字帖写几张毛笔字的生活了。 尤其是有了两个孩子后,柳家岭真成了她的救赎地,她在这里永远不用担心两个儿子的任何事,偶尔睡个懒觉起来吃饭晚了也不用担心会被婆婆诟病、被妯娌冷嘲热讽; 真是累了什么也不想干,只要说出来,家人都会体谅她,而不是觉得她在找借口或端大学生城里人的架子; 她直爽的性子在单位有时候还会招来几句闲言碎语,可在婆婆家,她不管说了什么话,永远不用担心自己的本意会被恶意曲解,大家人都是从善良的角度来解读她的话。 她结婚前,母亲和姐姐特别教了她很新媳妇与婆家人相处时的禁忌,她也听过不少已婚的同事和朋友诉说结婚后和婆家人相处过程中的种种是非。 不止个人女同事对她说过,自己只是随意在婆婆家什么人面前说了句话,少天之后从其他人嘴里听到的却是番深思熟虑后的算计和因此衍生出来的种种猜疑;婆家人如何在茶席饭桌间,看似无意的说些夹枪带棒的话让自己听; 还有什么偏吃偏喝谁家的孩子;妯娌间怎么算计,怎么联合某个挤兑另个;甚至是个眼神,声咳嗽,都能被解读出诸的含义....... 但这些她统统都没遇到,和柳家的人相比,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要成为那些人嘴里所说的心眼太、太爱曲解别人无心之言的那种人了。 柳家不是像其他外面的人们所认为的山里人那样,住在阴暗潮湿肮脏的窑洞里,辈子都不洗次澡,蓬头垢面,穿着破旧脏污的衣服,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看到外面的人们小心翼翼诚惶诚恐言行卑微。 除了穿的比外面的人陈旧,吃的比外面的人单调,苏晓慧觉得柳家人在其他所有方面都比许许外面的人好太太。 而此时此刻,苏晓慧忽然觉得自己的那个本科学历有点让她心虚,柳长青随意家常的言谈之间流露出的见识和想法,比她当中学教师的父亲和她大学时的老师教授丝毫也不逊色。 柳魁看着柳海有点不忍心,他对柳长青说:“伯,小海他还年轻,想赶个时髦啥哩也不是大错,不过,他这头发真是太长了,你要是不待见,我现在就去给他剃短点。” 柳长青问柳海:“你说哩?你觉得你那头发好看不好看孩儿?” 柳海赶紧说:“我现在就叫俺大哥给我剃,伯,你别生气了。” 柳长青说:“我不生气,我就是觉得老难看,男人就该是男人样儿,柳魁,给他剃光。”柳长青说着,搀了把孙嫦娥,俩人起起来往自己住的窑洞走去。 他们年纪大了,这两年听孩子们的劝,每天都要睡个小时左右的午觉。 二十分钟后,柳海顶着个光的发亮的脑袋冲进了凤戏河里;紧跟着,包括柳魁在内的大群也都噗噗嗵嗵地跳了进去,午后的凤戏河被搅得片水花翻腾。 第76章 在家的日子 欲望文 第77章 在家的日子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77章 在家的日子 柳海被剃了大光头,从河里出来后就藏在他们住的窑洞里不肯出来见人了,柳侠对他的举动非常不理解:“咱全家都已经看见你啥样了,你再藏起来还有啥意义?” 柳海把脑袋扎被子上留给他个后背表示抗议。 大家决定不打搅柳海怄包儿,就他那个大大咧咧的脾气,最两天就啥事没有了。 柳侠领着群孩子在树荫里开始练字写作业,秀梅和苏晓慧分别带了柳雷和柳雲去睡午觉,不过过了个小时还能听到俩小子在屋子里各种折腾的声音。 五点,太阳不那么毒了,柳长青、柳长春和柳魁要去地里锄草,柳钰、柳凌、柳侠都要起去。 家里没那么锄头,柳凌和柳钰他几个硬把柳长青和柳长春手里的锄头给夺了过去,让他们俩在家休息,孙嫦娥则让柳侠留下。 柳侠不服气:“俺哥他们都去了,为啥我不能去?” 孙嫦娥问他:“你会锄地吗?” 柳侠愣,才发现自己居然真的不会锄地。 猫儿出生之前他还小,锄地收割这样的活家里用不着他干,有了猫儿之后,无论地里的活忙,家里对他的要求就只是看好猫儿,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柳魁指指柳侠住的窑洞:“去看看您六哥吧,别叫他再怄包儿了,你搁家看好猫儿就中了孩儿,点活儿,其实我自己就能干。” 猫儿看到柳侠落寞的样子,大声说:“我会薅草,俺小叔去地,我替俺小叔薅草,反正您锄地也是想把草锄掉。” 柳钰屈指在猫儿脑袋上敲了下:“你会捣乱还差不,你给您小叔说说,娘种哩黄瓜跟番茄为啥个都没结?” 猫儿被当场揭了短,鼓着小脸儿看柳侠:“我就是看见花儿老好看,拽着耍........” 孙嫦娥说:“恁长两畦黄瓜番茄,叫你个小孬孙给拽哩个花也没了,恁好吃番茄,这下可连个屁都吃不着了。” 柳侠把猫儿扛起来往自己窑洞里走:“番茄黄瓜也不贵,我明儿去望宁买大堆回来,走孩儿,看看您臭六叔好了没。” 柳侠早就看见柳海偷偷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估计是自己在屋里实在无聊,急着出来,又想起来自己在怄气,不好意思出来。 柳侠决定给柳海个台阶。 柳海非常配合,柳侠才劝了两句,他就装作有点不情愿地和柳侠起出来了,然后叫上柳葳、柳蕤,带着柳莘和柳雲、柳雷起,拿了个大茶缸和个搪瓷盆去馍老古龙。 柳魁他们是八点天黑透了才回来的,所以家人吃完饭已经快九点了,他们刚吃完饭准备坐凉席上聊天,就远远听到有人吹口哨,然后扯着嗓子吆喝:“哦嗬,我回来喽——” 柳川回来了。 现在正是年里最热的季节,虽然已经天黑了,但气温还是很高,柳川的背心全部湿透,裤子也湿了大半截,他还没在树疙瘩上坐下,柳葳和猫儿就已经飞快地跑进了堂屋给他端水去了。 柳川口气喝完了大茶缸白开水,才把个方盒子递给柳长青,又把拎回来的那个包抛给柳钰:“给,你哩西装,明儿试试,如果不合适我带回去让他们再改。” 柳长青把盒子打开,是个收音机,他拨开开关,收音机发出他们熟悉的声音,躺在孙嫦娥怀里已经快睡着的柳雷下坐了起来,伸手就去抓。 柳川眼疾手快的直接把柳雷拎过来按在了自己怀里:“敢再摔东西直接屁股打烂,听见没?” 柳雷大叫着“奶奶”挣扎着想出溜下去让孙嫦娥抱,柳川毫不费力地就把他镇压了。 柳钰抱着包迷瞪了会儿才说:“三哥,我不是说了我新衣裳都买好了嘛,你又给我做西装干啥?” 柳川只手按着柳雷,只手脱了背心递给苏晓慧:“你买的是半截袖,我听人家说,结婚不兴穿半截袖,半截半截,就是过不到头,听着就不吉利;现在荣泽人结婚,男哩都穿西装,夏天热死也得穿,到底有啥讲究我也不知道,咱只管跟着穿就对了。” 柳钰咬牙骂了句:“柳淼跟建宾这俩笨蛋,我说买那件长袖哩,他俩非说半截袖好看,真是........” 孙嫦娥拍着躺在她身边席子上已经快要睡着的柳雲说:“孩儿,您三哥买回来了,你明儿就试试吧,结婚是辈子哩大事,咋好咱咋来,不知道哩咱就不说了,知道哩忌讳咱就不能去犯。” 柳钰知道到这时候说啥也没用了,就把西装拿回了柳侠他们住的窑洞:柳凌回来,他还是住在这边。 柳川这个点儿回来,肯定没吃晚饭,秀梅和苏晓慧去堂屋给柳川做饭了。 柳长青问柳川:“不是说最近会很忙,到小钰结婚前再回来吗,今儿咋回来了?” 柳川说:“因为怕返乡的学生再联合起来搞出啥活动才安排的加强班,现在这都过去快二十天了,啥事都没,学生回到各自家里有大人看着,天又热成这样,谁还会出去串联? 邱队长他妈住院,我替他连值了星期班,他让我歇两天,后儿不是大哥要带着小钰去过礼吗?我开车回来接送他们段,要不天赶个来回太紧张了。” 柳长青点点头,伸手把委屈的想哭不敢哭的柳雷从柳川怀里抱过来:“看你给孩儿吓哩,咱大人知道收音机是拿钱买哩东西,孩儿他不知道,对他们来说,金疙瘩跟石头疙瘩是样哩,他摔收音机跟摔土坷垃也是样哩; 以后不能因为这种事再辖巴孩儿了啊,这样辖巴出来哩孩儿胆子小,干啥都怕错,以后见个人都畏畏缩缩哩; 孩儿没大错哩时候不用管他,长大他知道好赖自己就改了,现在他少懂点事了,你不想叫孩儿干啥,得直接跟他说清楚。” 柳川看着到爷爷怀里就恢复了精气神的柳雷说:“中,我现在就跟他说。 小雷,你看,这是收音机,是您爷爷听新闻用哩,你跟小雲还能听故事,听歌儿,不敢再摔了,听见没?” 柳雷自己在柳长青怀里躺好,翻个身,留给柳川个小屁股,自己拽着柳长青的扣子玩,不理柳川。 柳长青说:“小孩儿也有心,你嚷他太,孩儿就会觉得你是不待见他;他要是做错啥了,有时候你不用说,教着他做回对哩,他以后就知道了。” 柳川挠挠头,笑:“我知道了伯,主要是这俩货太气人了,我看见他俩就发愁,所以.......嘿嘿。” 秀梅和苏晓慧给柳川做了鸡蛋甜汤,炒了个茄子,馍是现成的,柳川吃完已经九点了,柳雲和柳雷都已经睡着了。 柳长青几个上了点年纪的先去休息了,苏晓慧也带着俩孩子去睡了,兄弟几个和柳葳、柳蕤起来到柳侠他们住的窑洞。 柳侠坐在炕中间,猫儿挨着他坐,和柳蕤、柳莘围在起玩变形金刚; 柳葳和他们围坐在起,修理被柳雷摔坏的会跳的青蛙。 柳凌歪在被子上翻柳侠的《摄影测量学》;柳钰坐在柳凌身边。 柳川刚才从付家庄开始几乎是路跑回来的,这会儿真有点累了,靠在炕西头伸长了腿休息。 柳海从煤油灯照在墙上的影子又看到了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勾起了伤心事,趴在柳魁腿上哀嚎:“没法见人了,大哥——,咱伯原来恁开放,为啥现在学成老封建了啊——” 柳魁摸着他的光脑袋笑呵呵的安慰:“没,没啥不能见人哩孩儿,你长这么帅,剃个光头也不丑,呵呵,小海,咱伯叫你剃光头不能叫老封建,中国古代人都是长发,咱伯要是逼着你留条大辫子或用头巾扎个发髻,那才叫老封建哩!” 柳川逗柳海:“咱伯应该叫大哥把你前边给刮光,后面留着以后扎辫子,郑板桥样,有艺术家哩样儿。” 柳海用下巴磕着柳魁的腿表示不满:“啊、啊、啊——,你们都是嫉妒我现在又时髦又帅气,咱伯叫给我剃光头您都不救我,啊呀呀——丢人死了,这头明儿咋见人哪——” 柳侠故意挤兑柳海:“你这和尚头咱全家都看见了,人都已经丢完了,还怕啥?还说啥嫉妒,哼,我就算是嫉妒也是嫉妒五哥,五哥这叫英俊,叫潇洒,叫玉树临风,你那假娘们儿头有啥好嫉妒哩?” 柳海想翻身起来和柳侠干架,柳魁忙按着他:“俺小海也英俊潇洒,也玉树临风,咱长头发那是艺术家气质,咱光头这叫爷们儿。” 柳凌眼睛盯着书,不紧不慢地说 :“小海,你不是说你这个大学生要战胜咱伯吗?咋个回合没结束就投降了?” 柳海气哼哼地瞪着柳凌不说话。 柳侠说:“六哥,你还吹牛你个大学生定能说过咱伯哩,结果呢?咱伯啥都没说,叫你自己随便说,你会儿就把自己说的点理也没了,你剃光头怨谁?” 柳海大叫:“那咋能怨我呀,实在是咱伯太狡猾了........哎呦,哥........哎呦哎呦..........” 他话音没落,几个巴掌前赴后继地落在了他的光头上,柳魁、柳川、柳凌几乎同时出手,柳川说:“你个臭小子,你咋说咱伯哩?” 柳海懵了:“我我我,我说啥了?” 猫儿忽然跳起来,从柳侠、柳凌、柳钰的腿上爬到柳魁身边,没等众人明白他想干什么,他已经毫不客气地在柳海的光脑袋上打了巴掌:“你敢用贬义词说俺大爷爷,打你不亏。” 那边柳蕤大叫:“就是啊,俺老师说了,贬义词都是形容反面人物跟坏人哩,你敢说俺爷爷,打哩轻!” 柳海冤枉得简直要哭了:“大哥,我.........我不是那意思啊,我哩意思是,我哩意思是说:不是我老笨,而是咱伯他太........他太,哎呀,我哩意思就是,不是*太无能,而是共军太狡猾啊!哎哥哥哥.........” 柳魁把举得高高的手轻轻放在柳海头上:”孩儿,你剃光头真比你留恁长哩头发好看,你别再生咱伯哩气了,头发剃光了也没事,等你开学就又长起来了,到时候大哥再给你稍微收拾下就中了。“ 柳海转着眼珠想了会儿,忽然想通了似的说:“就是啊,我有啥可怕哩,反正头发还会长出来哈,到时候我再偷偷留起来就中了。猫儿,小葳小蕤,您说说,六叔是留长头发帅还是剃光头帅?” 几个人都被柳海忽然发出的神问给震住了,这个问题可真够厚脸皮的。 柳葳和柳蕤看看柳海,又看看其他几个人,眼睛滴溜转,不吭声。 猫儿看看柳海又看看其他几个人,说了句:“小叔这样哩头发最帅。”说完就忙着去给小擎天柱摆造型去了。 柳海眯着眼静默了几秒钟,跃从柳魁身上直扑过来,从后面抓着猫儿:“你这只没良心哩猫儿,说句六叔长哩帅会少块肉啊?” 猫儿被掀翻在柳侠的腿上,咯咯笑着,又被柳海路从柳凌、柳钰、柳魁腿上拖过去,就是不改嘴:“小叔就是比你帅,啊哈哈哈.........六叔,啊,小叔........小叔就是最帅,啊——六叔,老痒........啊哈哈哈,六叔也........六叔也有点儿帅.........” 柳海不罢休:“我才有点儿帅?不中,非得说我最帅才中。” 柳魁几个人看着柳海把猫儿咯吱的喘不过来气,也不去拉,只是看着笑。 柳侠喊:“猫儿,挠他哩腰,他腰那儿最怕痒。” 猫儿跟条泥鳅样翻过身,却怎么也挠不到比他高大许的柳海的腰。 柳侠跃过柳凌和柳钰扑了过来,帮猫儿按住柳海,猫儿的小手开始挠柳海,柳海马上蜷成团,笑的只想岔气。 秀梅正好端着给猫儿沏好的奶粉和半碗煎好的老古龙过来,把柳海给救了出来。 柳侠驮着猫儿爬回原来的地方,他端着奶尝了口,温度正合适,就捏了个老古龙丢猫儿嘴里。 猫儿喂柳侠又喝了两口奶,然后才自己就着奶吃了起来。 柳海吃了几个老古龙又趴到了柳魁腿上委屈:“幺儿,咱伯偏心眼儿,光待见小哩,你才去上大学年,穿喇叭腿牛仔裤这么出格哩事他都舍不得说你句,我就是头发长了点就叫剃了个光头。” 秀梅拍拍柳海的屁股:“小海,咱不委屈了哦,咱伯不是偏心幺儿,咱伯说幺儿穿哩那劳动布裤子结实,就是不去地里干活,也能穿几年,幺儿那是给家里省哩,咱伯咋说他?” 柳海下子就坐了起来:“啥?” 群人都看着秀梅和柳魁,。 柳魁笑呵呵的说:“嗯,前年幺儿穿着牛仔裤回来,咱伯对俺几个说:‘幺儿虽然小,可懂事哩很,去城里了还是买劳动布穿,不过现在那劳动布衣裳做的怪好呢,以前都是跟大腰裤样,现在做哩好看了。’,所以您看,现在您谁穿牛仔裤咱伯都没说过啥,还可高兴哩!” 柳海“啊”的声躺倒在柳川身上:“三哥,你说这是啥世道啊,幺儿穿恁烧包哩牛仔裤还挨夸,我头发长点就挨嚷,咱伯为啥不想着我也这么懂事,我头发长了可以当帽子使,也能给咱家省钱啊!” 柳川敲着柳海的光头说:“你要是个妮儿,你把头发留到脚后跟咱伯也不会管,我跟你说吧,接到你跟您五哥哩时候我就知道咱伯得修理你,不纯粹是头发哩事,就凭你留长头发那理由,咱伯也饶不了你。” 秀梅发现,屋子里这么人,这么热闹,柳钰却始终不像以前那么跟他们起嬉笑打闹,她伸手摸了摸柳钰的头:“小钰,你咋了孩儿,生病了?不舒服?” 柳钰摇摇头:“没,大嫂,我没事。” 秀梅看了看柳魁,犹豫了下,还是说:“小钰,我看你回来这几天了都不高兴,孩儿,你要是有啥定得说出来,今儿您三哥也正好回来了,咱家哩人差不齐了,有啥事都能商量着解决,你可不敢跟您二哥样,啥事都闷到心里,等到没法挽回了,那可就真没法了。” 柳钰摇摇头,靠在了旁边的柳魁身上。 柳魁拍拍他的肩:“小钰,我大概知道你是咋想哩,孩儿,我没跟你说,是觉得,空口说白话有啥用?以后这日子长着哩,你结了婚,慢慢过着就知道了,咱家还是跟以前样,你结了婚也还是咱家哩孩儿,咱还是亲兄弟,知道不?” 柳钰憋着气抽噎了几下,忽然哭出了声:“大哥,三哥,小凌,我,我不是不想结婚,我是........我是老怕我结婚,您就把我当成外人了,我就再也不能跟今儿这样跟您搁起了,您也不会再待我这么亲了.........大哥,我不想跟咱家哩人分开,我只要想想以后咱可能会生分,我就不想结婚,我就可害怕.........” 柳魁转过身揽着柳钰:“永远都不会孩儿,你看看,咱家谁是那样哩人?咱从小就是亲兄弟,咋会因为结个婚就生分了呢?” 柳钰哭着说:“可家都是,结婚,就谁过谁哩日子,谁也不管谁了,还会为了争点东西弄哩跟仇人样,我知道您都不会,可我就是可不美,想着小凌以后回来我就不能过来跟他起睡了,我就难受,想着不能回家就来找你,找俺娘俺大伯,我就觉得以后跟没家、没人要我了样。” 柳凌红着眼圈说:“你说啥哩四哥,我啥时候回来你都能过来啊,你从小就是搁这儿长哩,你要是不过来,俺伯俺妈恐怕还难受哩,我这几天咋跟你说你都拗不过来,你今儿看看咱大哥,还有三哥,他们都结了婚有孩儿了,你觉得他们跟咱家生分了吗?” 柳川说:“小钰,只要你心里对咱家不生分,别说你结了婚还在咱家哩,就是离家十万八千里,咱也样亲。你看看您大伯跟您伯,他们都有孙子了吧,现在不还是跟亲兄弟样,你觉得他们生分了吗?” 柳钰抽噎的说不出话:“我都知道,可.......我........就是老难受。” 秀梅松了口气,在炕沿上坐下:“孩儿,你不是嫌弃玉芳就中,您大哥俺俩这几天直害怕你是不待见玉芳,又觉得她是您娘哩侄女,不好意思说,要是因为这原因你就委委屈屈哩结婚,那你叫您大伯跟娘辈子都不得安宁。 因为您二哥哩事,您大伯成天心里难受,觉得对不住他,觉得自己没看准人,给您二哥找了个搅家不贤哩媳妇,你要是再结了婚过不好,您娘也得成天觉得愧了心。” 柳钰擦擦泪:“没,不是大嫂,我没不待见玉芳,我就是害怕结婚咱就不亲了。” 秀梅说:“不会孩儿,等你结了婚有了孩儿,大嫂也帮你看,就跟您娘原来帮您妈看您几个样,咱还是亲亲热热哩家人。” 猫儿看着柳钰哭,有点不知所措,连大擎天柱也不玩了,直窝在柳侠怀里,动不动。 等两个人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猫儿问柳侠:“小叔,结婚肯定可不美吧?” 柳侠反问他:“你咋这样想哩孩儿?” 猫儿说:“四叔该结婚了,他成天都可不高兴,还有,还有........他,您都说..........他可不美,他每回回来,也都没高兴过。” 柳侠说:“不是,您四叔不是不高兴,他是害怕结了婚跟咱就不亲了,那个........他,他是正好娶了个孬孙女人,要是他跟您大伯、三叔样,娶个跟您娘,还有三婶儿这样的女哩就不会了。” 猫儿说:“那你哩,你要是娶个孬孙女哩咋弄?我可不想叫你不高兴,我待见你天天都可高兴。” 柳侠把猫儿拎起来放在肩上:“小叔是谁?小叔英明神武火眼金睛,咋可能娶那种膈应人哩东西,放心吧孩儿,小叔肯定给你娶个美若天仙又贤良淑德哩好花婶儿,然后再给你娶个倾国倾城温柔娴淑哩好媳妇。” 猫儿不屑地说:“我才不娶媳妇哩,娶媳妇就不能跟你睡了。” 柳海果然如大家所料,第二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光头,在河里洗澡的时候还非常嘚瑟地跟柳侠他们罗列光头的种种好处,比如不用洗头,让河水冲着凉丝丝的特别舒服等等,鼓捣大家都跟他样剃光头,遭到所有人的拒绝。 猫儿对柳侠说:“小叔,俺六叔诳人哩,他是知道自己剃个光头老丑,想叫您都剃个光头给他作伴哩!” 柳侠说:“小叔知道,放心吧,小叔不会上他哩当。” 柳钰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好像整个人都轻快了些,结果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柳长青走过他身边,拍着他的头叹了口气说:“孩儿,你咋想恁哩?”害得柳钰又哭了鼻子。 过礼的日子和柳魁、柳川起去孙玉芳家,柳钰看上去精神非常好,和孙家商量的各种婚礼细节和红封也都很顺利,两家都本着为孩子以后好的原则,方不想给对方出难题,方希望尽可能满足对方的要求,所以谈起来就非常合拍。 过礼的礼金孙家就按以前商量好的,要了二百块,柳魁为预防万带的二百没用上,柳侠给家里的四百块钱就可以放着让家里慢慢用了,至少三年,不用柳川和柳凌再往家里贴补钱了。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离“八”就只有五天了,家里办喜事的气氛已经显现了出来。 从八年前翟玉兰和徐小红出事起,柳长春家就冷冷清清,柳茂不如意的婚姻无形中也加重了这种气氛。 这次柳钰结婚,柳长青、孙嫦娥和柳长春商量了下,全当是借借人气冲冲喜,在柳长春的院子里摆个流水席,来上礼的人每人碗肉丝面。 这听着十分寒酸的食物,在柳家岭却是非常难得的。 柳家岭所有的婚丧嫁娶几乎都不摆酒席,只有不是换亲那种情况下的结婚,男方会招待女方送亲的人顿午饭,其他的乡亲邻居,都是不管饭的。 虽然只是碗面条,但吃的人了也是个大工程,柳长春家里原来的灶台肯定不行,大家决定在他的院子里临时垒个大灶台。 柳魁负责技术含量最高的砌砖部分,柳钰他们负责和泥,并担水把院子里彻底洒扫遍。 虽然只是自己大家人在这里做前期准备,按柳魁的习惯,也必须把周围环境给拾掇的干干净净才舒服。 柳侠是幺儿,虽然现在个子比大哥还高,柳凌他们还是不让他做担水这种据说干的太早了容易长不高的活,柳侠只好领着猫儿,提了个篮子,去柳福来家西边的个小打麦场里,运和泥时往里面掺的麦秸。 他牵着猫儿刚走到坡口,就看到柳茂背着个大包在坡下,右手牵着个穿花裙子的小姑娘。 第77章 在家的日子 欲望文 第78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78章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看着放在地上的大包洋葱、包菜和豆角,再看看不到两岁的柳娜娜和衣服全部湿透的柳茂,家人判断,柳茂应该是早上和刘冬菊生了场气后领着孩子出来,路上来回替换着,背了东西背孩子,走走停停,走了将近天才回到家的。 至于为什么说是和刘冬菊生气后出来的,看看柳娜娜只高只低、只靠前只靠后的小辫子就能知道,那肯定不是刘冬菊给梳的,如果刘冬菊愿意让柳娜娜跟着柳茂回来,肯定会把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柳茂去凤戏河洗了个澡回来,秀梅已经把捞面条给他放在炕桌上了。 苏晓慧用小瓯单独給柳娜娜盛了点,小姑娘怯生生的不肯接,就坐在柳茂身边,就着柳茂的碗沿让他喂着吃,。 柳雲和柳雷在旁边急的流口水,嗷嗷叫的去抢那个小瓯,秀梅接过了小瓯喂柳雲和柳雷。 柳长青问句,柳茂答句,大家都听明白了:柳茂请了星期假,回来参加柳钰的婚礼。 关于刘冬菊和那个小孩子,柳长青没问个字,柳茂也没有提。 柳钰回来后随口说了几句他路过罗各庄时去柳茂那里的事,无意中透露了些情况,其中包括刘冬菊给儿子起名的事。 几个大孩子都知道,柳登科这个名字让柳长青很生气,不管他平日里宽厚大度,他从小接受的还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对些传统的家族传承有天然的执念。 柳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书香门第,但在中原带,除非家里的男孩子公开的入赘,他的孩子会随着女方家族的姓氏取名,否则下代男孩子定是会随着自己家族其他同辈份的兄弟来取名的,即便是大狗二狗三狗子这样粗俗的名字,那也是个家族的标志。 刘冬菊知道这些,柳茂当然也知道,刘冬菊让儿子跟着娘家那边起名字,是明目张胆地蔑视柳家;柳茂在这种事情上的沉默退让,让柳长青对他愧疚之余,终于生出了些失望。 柳茂吃过了饭就要下去帮柳魁干活,家人都看得出他非常疲惫,劝他休息会儿,他只是沉默的笑笑,还是下去了。 柳娜娜也给累坏了,她吃着饭就开始栽栽的打瞌睡,没吃完就睡着了,孙嫦娥就把她放在堂屋的炕上,自己看着她。 柳侠带着猫儿弄了两篮麦秸,赶在柳茂下去帮柳魁干活之前就回了他们自己住的窑洞。 如果单独面对柳茂,猫儿现在已经基本可以无视他的存在了,但出了个柳娜娜,柳侠发现,猫儿又开始变得不自在起来,不是失落,不是什么嫉妒,就是单纯的不自在,柳侠自己也有这种感觉。 孙嫦娥在娜娜睡安稳后,来找柳侠和猫儿,他对正给猫儿剪脚趾甲的柳侠说:“幺儿,您二哥回来了,我知道你不想看见他,可是孩儿,咱是大家人,家里又是要办喜事了,你心里再不舒服,也不能故意给您二哥脸色看,叫家里头这么人都跟着别别扭扭哩。 人活着都不容易孩儿,对猫儿,您二哥他确实有错,可他也不是故意哩,当时下没了您二婶跟您二嫂,他跟您二嫂俩人又恁好,伤心过头哩时候人会犯浑。 大长的辈子,谁没个三晕三迷的时候哩?等他慢慢的迷过来了,跟孩儿也已经生分了,补不回来了。 后来,是您伯俺俩没看准人,又给他找了个不是东西哩女人,他现在哩日子比谁都可怜,他搁那个女人那儿没个贴心哩日子过,要是回到家里咱再不体恤他,给他脸子看,让他以后连个念想都没了,孩儿啊,你说说,他搁这世上还有啥活头哩?” 猫儿的脚趾甲剪完了,柳侠坐在炕上,把他完全拢在怀里,下巴搁在他头顶摇摇晃晃:“妈,我没故意难为他,猫儿俺俩就是觉得看见他没法说话,尤其是今儿他又把那妮儿给带回来了,我觉得可别扭,我就是怕孩儿俺俩搁下头会叫他尴尬,才领着孩儿回来哩。” 孙嫦娥叹了口气:“我知道您不待见娜娜,不过孩儿,刘冬菊再不是东西,娜娜也是您二哥哩孩儿,何况她才那么大点儿,啥都不知道,说起来,摊上个那么个泼妇娘,妮儿也够倒霉了; 现在看不出来,她以后长大就知道了,你想想柳淼、柳森他们,就该知道有个不主贵哩泼妇娘,孩儿们有丢人,受罪,没准儿后半辈子都得被她连累。” 柳侠想了下牛三妮儿,心里对柳娜娜的点不舒服马上消失了。 才岁的小姑娘,天真无邪,柳侠对她的嫌弃完全是因为柳茂和刘冬菊,想明白了小姑娘是无辜的甚至可能是不幸的,柳侠心里那点芥蒂自然也就没了,但是,想让他对柳娜娜表现得亲热友好,那也完全做不到。 他对孙嫦娥说:“妈,你别操心了,我就是心里有点不得劲,也不会搁咱家瞎闹腾,你别叫我跟二哥块干活就妥了,那妮儿,我全当没看见,我都这么大了,还会去欺负她个不到两岁哩小孩儿?” 孙嫦娥点点头,了起来,摸了摸猫儿的脸:“孩儿,这是咱家,谁来也不能顶了你,搁咱家,你想咋耍就咋耍,想咋高兴就咋高兴,谁都不用怕,知道不?” 猫儿点点头:“嗯。” 孙嫦娥离开了,柳侠把猫儿转过来对着自己:“孩儿,你要是不想搁家看见他,咱明儿去望宁吧?您大伯给王伯伯准备哩枸杞咱给他送去,小叔再领着你吃顿烩面,咱俩耍天可回来了,中不中?” “中!”猫儿高兴的回答,能不用看见柳茂,还可以单独跟小叔在起天,猫儿怎么可能不愿意。 吃晚饭的时候,发生了点小插曲,柳雲和柳雷本来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让秀梅和苏晓慧喂着吃饭,结果看到孙嫦娥抱着刚刚睡醒的柳娜娜出来了,俩人马上跑过去,人抱条孙嫦娥的腿,等孙嫦娥坐下,俩人同时伸出小手去抓柳娜娜的脸,孙嫦娥趔趄着身子把柳娜娜举起来,柳娜娜的小脸才逃过了俩小阎王的魔爪。 柳雲和柳雷看孙嫦娥怀里空了,马上挤进去占着。 柳海接过柳娜娜递给了柳茂,俩小阎王就在孙嫦娥怀里,让苏晓慧和秀梅给喂着吃完了饭,只要孙嫦娥、秀梅和苏晓慧三个人里边有任何个人打算照顾下柳娜娜,俩小家伙就嗷嗷叫着跑过去霸占着这个人,坚决不准她们碰柳娜娜下。 柳侠吃着饭跟柳长青、柳魁说了自己明天的打算,柳长青说:“去吧,银花您大哥也晾好了大捧,块给王先生送去;望宁街上车,看好孩儿。” 第二天早上四点点,柳侠和猫儿就起床了,柳侠的打算是到了望宁吃胡辣汤和油条的,可他们出屋门,就看到柳魁从堂屋里出来了:“幺儿,猫儿,您嫂子把奶粉沏好了,快过来吃饭吧。” 今儿柳侠享受了和猫儿样的待遇:大碗奶和鸡蛋香菜煎饼,奶粉是柳凌从京都带回来的三元奶粉。 柳侠快吃完的时候,柳魁把十块钱放在他面前:“回来哩时候买二斤花生米和粉芡,咱伯说明儿黄昏想请三太爷跟六叔他们提前过来吃顿饭,喝点酒。” 柳侠没吭声,点点头,等吃完饭的时候却拉起猫儿提了装东西的包就跑出去了,柳魁在后面喊他,他边跑边说:“我哩钱比你。” 柳魁拿着钱撵出来:“你那钱以后还得用哩。” 柳侠大笑着说:“那我以后还会挣哩,想让我补课哩人现在都在排队等着呢,我回去就能大把哩挣钱。” 猫儿下了坡口就跟个小兔子似的撒着欢的开始跑,没几分钟就头上冒汗,柳侠把他的背心给脱了,想了想,把自己的t恤也给脱了,俩人就这么光着脊梁在山路上跑跑走走,路欢歌笑语的往前走。 爬上上窑坡的时候,柳侠发现猫儿喘着气,汗淋淋的,居然还喊着“二三四,二二三四........”原地蹦了四个四拍,然后才开始继续走。 柳侠问他为什么,猫儿说:“俺大伯说,以后小蕤哥俺俩大了,要是他不送俺了,怕俺俩坚持不住,上坡哩时候光弯着腿走,他说每次俺爬上来后,就蹦几下,这样就会想起来,继续走哩时候定得把腿蹬直,俺就不会变成罗圈腿了。” 柳侠对猫儿伸出大拇指:“真是好孩儿。” 俩人来望宁,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所以路上柳侠并没有像以前上学时那样不停地赶路,他和猫儿边走边玩,他还用柳条给俩人各编了个柳条帽带着,俩人路悠悠闲闲的到了望宁。 望宁大街上已经人来人往尘土飞扬,柳侠拉着猫儿,跑着穿过了大街,直到乡政府大门口才停下,在江城和柳家岭这样干干净净的地方待习惯了,满身灰尘会让他感到不舒服。 柳侠自从到江城上学后,没有再来过卫生院,猫儿现在却对卫生院很熟悉,去年柳葳到荣泽上学了,平常给王君禹送东西的任务就交给他和柳蕤了,只有送柿饼和当中药卖的银花、白茅根时柳魁和柳长青才会亲自来。 进卫生院,猫儿就熟门熟路的领着他进了门诊处的间屋子,不是柳侠当初送猫儿来看病的那间,卫生院前年翻修改造了次,门诊处整个格局都已经变了。 正好给个病人量完血压的年轻医生看见猫儿就说:“柳岸,放假了还来给王大夫送东西啊?” 猫儿带着掩饰不住的自豪说:“我跟俺小叔块来哩,王伯伯没搁这儿?” 年轻医生看看柳侠,回答:“他夜儿黑值夜班,现在应该查完房休息了,你去后头看看吧。” 柳侠冲年轻医生点点头,和猫儿起穿过走廊往后走。 病房楼已经翻盖成了两层,给柳侠的感觉却和以前差不,红砖红瓦的两层新楼,门和窗却都还是很破旧。 这种情况柳侠并不陌生,他自己家也是这样的。 刚刚富裕起来的望宁很人家翻盖房屋也是如此,房屋主体盖起来,基本上家里也就财力枯竭了,门窗也换不起新的了,房子里的家具摆设不用说,很看上去崭新漂亮的家庭,走进去就会发现,满屋子都是破烂不堪的陈旧物件,即便这样,房屋的主人也已经很满足了,最重要最费钱的房子都有了,添置家具什么的还会太难吗? 不过,柳侠眼就发现了楼最西头那间屋子的门窗都是很新的朱红色,二楼中间有间的窗户也样,他看着楼那间屋子问猫儿:“那是王伯伯的屋儿吧?” “嗯,上边那间新哩是小敏姨姨哩。” 王君禹和小敏房间的门窗是柳魁带着何家梁帮忙做的,猫儿在信里给柳侠说过。 王君禹还没有休息,正在洗衣服,看到柳侠,他楞了有几秒钟,然后笑了起来:“如果不是和猫儿在起,我真不敢认你了,柳侠,这才几年,就长成这么英俊个小伙子了。” 他把柳侠和猫儿让进屋子,柳侠把给他带的东西拿出来,王君禹捏了撮银花放在鼻子跟前闻了下,感概地说:“我当时只是不想让您大哥为难,想着让他用这些东西代替那十块钱,没想到倒讹上你们了,这么年都在用最好的银花和枸杞,猫儿和小蕤放假前还给我送过次杏仁,特别好。” 柳侠说:“俺这些东西都是山里天生天长哩,不费俺啥,你帮俺那可不止是十块钱,你还救了俺猫儿哩命。” 猫儿早已经知道了他小时候牛奶中毒的事,知道柳侠为了送他来卫生院跑的差点断气,但每次别人说的时候柳侠都不在跟前,他想不出小叔当时的模样,今儿他听到柳侠的话,过来靠在了柳侠怀里,摸着柳侠的心口问:“小叔,你疼不疼?” 柳侠看看王君禹说:“你看俺孩儿,咋跟傻了样?都少年了,小叔当时过了会儿就好了,现在哪还会疼。” 猫儿把脑袋靠在他胸前蹭蹭,搂着他的腰,不说话。 王君禹暂停了洗衣服,把两杯水放在柳侠跟前:“我当时给他说你送他后躺在地上喘不上来气的时候,他问我,那你先救俺小叔了没,唉,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柳侠摸摸猫儿的头:“嗯,俺猫儿是最好哩孩儿,小时候受罪了,长大肯定有福气。”他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来,王君禹被遣送回来之前是在江城的家大医院上班的,所以问到:“我听说原来文*革中间被冤枉的人很都又回去上班了,王大夫,你咋不回去问问哩?” 王君禹淡淡笑:“几年前单位来过人找我,我拒绝了,江城对我早已经成为过去了,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我打算再干几年,然后自己开个诊所,轻松的度过自己的晚年。”他忽然笑容展开:“哎,怎么把这事告诉你了?我自己还都只是心血来潮想了下呢,如果让医院知道恐怕就坏了。” 柳侠说:“如果你不想让第四个人知道,那在你开诊所之前肯定只有咱们三个知道,是不是,猫儿?” 猫儿点头:“嗯,王伯伯,我不会跟别人说。” 柳侠正想开口问问小敏今天在不在,帘子挑,小敏正好进来,她看见柳侠也楞了下,不过随即就叫了起来:“咦,您家咋净出这么干净漂亮哩孩儿们哩?柳侠,你真长成大帅哥了,这要是不知道,谁能把你现在这样儿跟抱着猫儿来医院那个黑瘦哩小孩儿联系起来呀?” 柳侠还没开口,就听到外面个女人嘎嘎的笑声,然后是毫无顾忌的高声说笑:“叫他随便请假,有本事去卫生局告我吧,看他到了卫生局咋跟人家说,不就是看了他几本日记跟几封信嘛,他要是没写啥见不得人哩事儿,还怕别人看? 哈哈哈,您是没看呀,还‘亲爱的’哩,呸,不要脸,如果是我,这么丢人哩事儿叫别人发现,我就辈子把头扎裤裆里走路了,人家学校毕业哩就是不样,脸皮比城墙还厚........\" 柳侠隔着玻璃看着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丑女人眉飞色舞地跟另外两个人说笑着走过去,震惊地看看王君禹,又看看小敏:“她,她这是啥意思?” 王君禹摇摇头,没说话。 小敏往门外厌恶地看了眼说:“去年卫校毕业分来哩个妮儿小陈,家是古渡口那边哩,她想把人家介绍给她个表弟,小陈说已经有男朋友了,把她给得罪了,前几天人家下夜班休息,回家了。 咱这卫生院小,地方不够用,给小陈分哩宿舍里还放的有担架、氧气袋、药棉啥哩,值班室有人家宿舍的钥匙,小陈不知道,卫生院哩桌子啥又破,连个锁也没有,她可能有写日记哩习惯,好几年的日记还有男朋友哩信都在抽屉里搁着。 孙春琴跟和她起值班哩那个妮儿去小陈宿舍拿药棉,发现了她的日记和信,挨着给看了,这几天孙春琴天天给俺学小陈日记里都写哩啥,人家男朋友信里都说了啥亲密话她也到处说,这事只有小陈个人不知道。 前儿小陈值白班,孙春琴想叫她把个病人哩好几瓶水下加完药,然后去打扫手术室,手术室是院长他媳妇负责哩,孙春琴想巴结院长,总是让人家小陈去打扫手术室,她不就是欺负人家家不在这里嘛。 小陈是正规卫校毕业,在原城医学院实习将近年,操作很正规,跟她说不能那么配药,得输瓶配瓶,要不会影响药效。 孙春琴恼了,当场发脾气,可人家小陈说哩又没错,她说不出来啥,就拿着人家日记上哩话揭告人家........” “操他妈她怎么这么杂碎!”柳侠的脏话脱口而出。 猫儿惊讶的看着柳侠:“小叔,你是骂那个丑八怪孬孙货哩,是不是?” 柳侠气得大喘气,点点头:“就是,这个杂碎娘们儿当初欺负咱穷,给你扎针哩时候往死里扎你,我还有次.........”柳侠忽然住了口,不好意思的看着王君禹和小敏说:“我,我.......” 王君禹看了眼门外,淡淡地说:“没关系,有些人不值得尊重,社会赋予她高贵的职业头衔也掩盖不了她自身的龌龊。” 小敏说:“跟她块上班都觉得丢人。”她忽然转向王君禹说:“叔,你出去开个诊所呗,去荣泽或者原城都中,人家可不咋样哩出去开个诊所都能赚钱,你要是出去肯定没问题,我真不想搁这儿干了,看见孙春琴就恶心。” 柳侠和猫儿同时无语地看着王君禹。 王君禹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停了会儿才说:“我当初答应王书记至少在卫生院干十年,把这里的基础配置都安置到位,把手术室建起来。” 小敏说:“王书记都走这么年了,你点钱哩家都不当,咋安置东西?手术室你不是已经建起来了吗?这几年,你都做了少手术了?赵院长调走以后,他们又不配合你,上手术哩时候,不叫我跟小陈上,光叫他们哩亲戚上,那几个人都是只在荣泽卫校学过年,啥都不会,这样下去,你不得累死啊。” 王君禹点点头:“如果我出去,也就是开个诊所,做手术哩机会也不,小敏你到时候也没有啥提高的机会了。” 小敏说:“咱就开个普通诊所,我不想啥提高不提高哩,只要别让我看见孙春琴就中,和她当这几年同事,我得少活好几年,太恶心了。” 柳侠知道小敏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小的还不满岁,丈夫在城关小学当教师,所以,如果王君禹去荣泽开诊所,对小敏的家庭也是有好处的。 辞职自己开诊所不是句话两句话的事,小敏昨晚上和王君禹起值夜班,作为护士值夜班辛苦些,她说了会儿话就上去睡觉了。 柳侠想告辞,让王君禹休息,但王君禹精神很好,又和柳侠说了很长时间江城的风景和各方面的变化,直到快十点。 猫儿只要在柳侠身边,无聊的时光也能过出无限快乐,他直安静地听柳侠和王君禹说话,点也不觉得没意思。 十点半,王君禹起来说:“走吧,咱起去吃烩面。” 第78章 欲望文 第79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79章 坐在小烩面馆里,柳侠的感觉有点违和。 应该说,这个在原城著名的饭店当过帮厨的老板把小店收拾的还挺干净的,至少比望宁和荣泽绝大部分的小饭店都讲究,桌子上没有油腻,地上没有用过的各种纸团和塑料袋,门上挂着簇新的竹帘,所以店里也没什么苍蝇。 可就是这样,柳侠也觉得王君禹坐在这里和环境非常不相配。 王君禹的穿着很平常,深蓝色裤子,细碎格子的浅蓝衬衣,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可看起来就是特别清爽文雅,莫名的就让人觉得这样的小店埋汰了他。 没想到,猫儿的感觉出奇 ,他坐在柳侠身边的凳子上瞅了大圈,看看王君禹,又跪在凳子上歪着头趴柳侠脸上看了看,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不知道咋着了小叔,你来,我觉得这儿没恁美了,不是不是,不是跟你来这儿不美,是,嗯——,就是这儿看着点也不美了,原来俺大伯领着我跟俺小蕤哥来这儿吃烩面哩时候,我总是觉着这儿可美,有电扇,墙上还贴哩有花纸。” 穿着白色厨师衣服、带着白色厨师帽的小店的老板正好出来,听见猫儿的话大笑起来:“哎呦孩儿,你哩意思就是俺这小店太简陋了,容不下王先生跟您叔这样俊秀哩人物,是吧?” 他把两盘青灿灿的凉拌菜放在桌子上,对柳侠和王君禹说:“确实是太简陋了,我正合计着往后接两间屋子,弄俩雅间呢,王先生,这个小兄弟,您两位别嫌弃啊,虽然我这店面不咋样,咱做出来哩东西保证干干净净味道好。” 柳侠在猫儿屁股上象征性地拍了巴掌:“看你烧包儿哩,才出去吃了几回饭?就开始挑地方了啊!” 猫儿笑嘻嘻的显摆:“我去京都吃过好几回吧,还跟你去江城吃过好几回吧,还跟俺三叔去春城吃过好几回吧,嘻嘻,我就是觉着小叔你搁这儿吃有点不美,这儿还这么热,等我长大了领着你去京都吃,也坐会转哩大圆桌上吃,那才美哩。” 柳侠把他抱下来按在凳子上:“小叔就好吃烩面,京都那大饭店都没有,小叔坐大圆桌上吃饭也觉得可不美。” 老板说:“哎,对嘛,咱吃饭吃哩是个味道,饭不合心意,桌子恁好有啥用,不过哩,要是饭菜味道又好,环境又好,那就好了。” 猫儿仰着小脸儿对老板说:“我长大给俺小叔做烩面吃,比你做哩还好吃。” 老板笑着说:“中孩儿,中,你要是做哩比我做哩还好吃,你开个店,我去给你捧场去。” 王君禹直微笑的看着猫儿:这本来是个非常不幸的孩子,出生就失去了母亲,生父又因此迁怒与他,对他不闻不问,按常理,他应该比望宁街上那些父母不济事的孩子还要凄惨,要不成为个蓬头垢面、言行粗俗无状的泼皮无赖,要不成为个满身脏污,因为经常受欺负而变得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窝囊废。 但这孩子,穿戴比大部分孩子都要好,都要干净整齐,行为比他见过的几乎所有孩子都快乐自信,不是被惯坏了的孩子那种肆意妄为、惹出祸事还觉得自己蛮有理的自信,而是他在任何乏味的地方都能找到让他乐在其中并坦然享受那切的自信。。 比起同龄的其他孩子,他可能还要淘气几分,但却不是令人生厌的惹是生非,而是那些男孩子通常喜欢的游戏总被他玩出让人惊心的高难度花样。 王君禹亲眼看到猫儿给他送完柿霜出来,从树上跳到那堵长长的、摇摇欲坠的土墙,在上面飞奔到另头,然后隔着米宽的距离,跳到隔壁那家人的高墙上,再从墙上跳到树上,猴子似的顺着树溜下来,在臭水坑里打出溜的水漂后儿,穿过麦田里往学校跑,把和他起来的柳蕤吓得直吆喝回家要告诉奶奶,让奶奶痛打他的屁股。 但下次再看到猫儿,小家伙在他跟前依然是那副懂事有礼的小模样,离开大人的视野,依然淘气的吓人,也快乐自在的让人心生向往。 猫儿的自得其乐原本应该是悲剧的延续,因为他没有玩伴,因为他被周围人嫌弃,所以他不得不自己寻找些只有对他而言是快乐的事情来度过孤单的日子。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他因为有家人的关爱,有个把他视若珍宝的小叔给予他独属于他个人的疼爱,孤单对他已经不能造成伤害,而成为他尽情享受关怀与快乐的自由的领地。 因为心中有期盼,所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蔑视孤单,进而忘却了孤单,自信地创造着独属于他自己的快乐。 猫儿发现王君禹直在看他,直截了当的问:“王伯伯,你直看着我干啥哩?” 王君禹说:“我想看看你会儿能不能吃完碗烩面,你不是跟伯伯说,你都长成大孩儿了吗?” 半个小时后,猫儿用圆鼓鼓的小肚皮向王君禹和柳侠证明,他真的长大了,他都能吃整碗烩面了。 柳侠把他抱到腿上,揉着他肚子说:“孩儿,肚子叫撑疼了没?” 猫儿又使劲鼓了鼓肚子说:“没,点也不疼,大伯说,我老瘦,得吃饭,长哩又高又胖,长大了才能保护你。” 猫儿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不管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追得上柳侠、长到和柳侠样大了,所以修正了自己的目标,要长高长胖,这样长大后他就可以保护小叔,不让小叔再被像那个姓黄的孬孙老师样的人欺负了。 吃完饭,柳侠跟王君禹说,他去买了花生米和粉芡就带着猫儿慢慢走回去。 王君禹说:“现在你们走,正好把天里最热的几个钟头都给占全了,晚点吧,到三四点走,这样后面俩小时你们少还能凉快点,要不就在我这里住晚上,明天早上趁凉快再走。” 柳侠只出来了半天就非常想家,想大哥和柳凌他们了,晚会儿能让猫儿少受点罪还可以,但要让他在离家这么近的地方住在外面,那他真不愿意。 可猫儿也想回家了,他看到柳侠直在出汗,就想起家里阴凉的窑洞、树荫里的秋千和清澈凉爽的凤戏河,小叔如果不是为了陪他躲开那个人,就不会热成这样了,所以他连会儿也不想再在望宁待了,非要现在就在。 王君禹看他们真的想走,也没有强留,他忽然想到了个问题,对柳侠说:“柳钰结婚那天,你大哥他们如果早上从你们村出发,走到孙家村至少得五个小时,回来还需要五个小时,这样实在太辛苦了,这么热的天,恐怕走不到上窑他们的衣服就全部湿透了,穿着汗透的衣服去女方家不合适。 你回去和你家里人商量下,让他们前晚上提前来,住在我这里吧,号那天早上早点从这里出发,这样接了新娘后就可以趁凉快往回走了。 女方家送亲的人可不比你们家的人,三十里山路,他们得走到什么时候?当天他们还必须赶回来,你算下,时间够不够。” 柳侠不用算,这个问题家里早已经合计过不止次了,没办法解决。 柳长青、柳长春和柳魁商量后的决定是:迎亲的四个人凌晨两点半出发,五点点到上窑北坡下,柳川的车提前停在那里,拉了他们去孙家村。 简短的仪式后,大约七点半,娶亲的队伍返程,柳川开车,从孙家村到上窑北坡大概需要个小时,迎亲的队伍走到柳家岭大约需要五个小时,就是下午点左右。 个半小时招待女方送亲的人吃饭,然后柳川陪送亲的人返程,再从上窑北坡下面开车把他们送回孙家村,最后,柳川自己返回。 这样的话,最辛苦的就是柳川,他天夜的时间,需要从上窑北坡到柳家岭往返四趟,可如果不这样,恐怕送亲的人都不定能坚持走到柳家岭。 商量这事的时候,柳钰几乎抓狂,他说:“别叫俺哥他们跟着我去迎亲了,也不叫她们那边的人送亲,我自己去接玉芳回来,这样就不用来回拐趟了,俺三哥又不是铁打哩,天四趟谁受得了啊?” 柳长春说:“结婚是辈子就回哩大事,要是那样,玉芳不是太委屈了吗?连个迎娶哩仪式都没,可是,叫川儿这样跑也真不中啊,咋办呢?” 最后还是就这么决定了,因为全家人都知道,就算他们不肯,柳川也定会坚持尽可能周到把女方家招待好,而他个人跑四趟对女方送亲的人来说就是最周到的安排了。 柳侠听了王君禹的话觉得完全可取,至少柳川可以休息晚上再跑那三趟。 告别了王君禹,柳侠和猫儿到家私人开的小铺子买了花生米和粉芡,他还想买个西瓜,但又觉得西瓜太难拿了,回去的路上他定得背猫儿走段,那圆咕噜嘟的西瓜就成了很大的负担。 猫儿坚决地把柳侠从西瓜摊子旁拉开:“不买,没架子车,提着老勒手,背又没法背。小叔,咱去邮电所看看呗,我跟俺小蕤哥原来每天都去邮电所看回。” 因为几个哥哥都在家,柳侠原本觉得不会再有他们家的信,所以才没想过要去邮电所,结果,不但有,还是两封,封陈震北的,封张福生的。 俩人过了付家庄,就在路边棵大柳树下坐了下来,柳侠拆开了张福生的信来看。 张福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就是他们在放假前约好了,没事通个信,彼此熟悉下地址,不能再出现去年暑假柳侠到了京都却找不到云健家那种情况了,张福生作为老大身体力行,真的给寝室其他六个人都写了信。 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事,张福生信里悲喜交加,喜的是他找到了乔艳芳家里,乔艳芳居然没把他赶走,还对他买的那些衣服表现的很喜欢,最后还陪着他在自己所在的小县城逛了天,让张福生觉得好像自己的男朋友身份被确立了,暗自欣喜。 悲的是乔艳芳和其他批本科院校毕业生的派遣证被直接发到了所在的地区市,然后乔艳芳他们被通知九月份再去咨询分配情况,张福生预感,乔艳芳的分配应该很不理想。 柳侠也觉得很意外,学校曾经跟他们讲过,这么年来,他们学校的毕业生分配至少也是省级单位,好与差的区别仅仅是:你进的是只需要坐在办公室喝喝茶翻翻报纸就能领工资的行政单位,还是需要经常进行野外作业的企业单位。 乔艳芳这是怎么回事?直接就派到个那么小的地级市了? 不过,虽然有疑问,柳侠也并没有太在意,他觉得肯定是张福生想的了,派遣证毕竟不是最后的分配决定,也许这样做只是为了减轻省级劳动和教育部门分配时学生过于集中的压力呢? 总之,张福生的信只是让柳侠本来就不错的心情加欢快了。 走到上窑半坡,柳侠要背着猫儿走,猫儿却突然挣脱他的手奋力跑了起来,跑到他前面十来米的地方才停下,回头对他说:“小叔,你看我有劲儿,跑哩这么快,我不叫你背,你看你都热成啥了。” 正是晌午头上,太阳真的如火焰在炙烤大地,虽然他们这路大部分都有树木遮阴,但气温在那里搁着,那点树荫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再加上柳侠临时起意,买了几斤花生米,平时对他不算什么的七八斤东西,此刻也成了沉重的负担,他早就脱了上衣,上身现在真的是汗淋淋的。 柳侠喊着猫儿在个树荫下休息,猫儿却在柳侠三米开外的地方不肯靠近他,生怕柳侠突然袭击把他拎到背上。 柳侠坐在地上:“孩儿,过来吧,小叔这身汗估计今儿是背不了你了,背着肯定乱出溜,走不成路,歇会儿咱俩慢慢儿走吧。” 猫儿跑过来坐在柳侠身边,看着他发愁:“将将还不如叫你买个西瓜我背着了,现在也能捶开叫你吃点,你出这么汗,肯定可渴。” 柳侠把他小脸儿上的汗擦了把说:“小叔没事,你这么小,才不能渴着哩,会儿前面坡没这么陡了,咱下凤戏河里喝点水。”他又自言自语的说:“夜儿他背着那么大包菜,还背着那妮儿,也不知道咋走回去哩!” 猫儿不吭声,用小指头刮着柳侠背上的汗珠下下的甩飞。 俩人下了上窑坡,在比较平缓的地方下到凤戏河里喝了两次水,到关家窑又到住在路边的那家借了次水喝,六点半才回到家里。 柳侠和猫儿从凤戏河洗了澡换了衣服回来,进堂屋窑洞,就看到柳凌正只手里拿着二十块钱,只手拿着陈震北的信在给柳长青、柳长春几个人念: “........本来想买件礼物表示祝贺,是最近训练比较忙,没时间回京都挑选,二是我觉得自己真没什么眼光,怕买了也未必合适,最后想,干脆还是寄钱吧,二十块钱,不成敬意,你跟柳钰说,让他别嫌少啊。 伯,叔,您都听见了吧,我没特意跟陈连长说四哥结婚哩事,是四哥给我写信说他看的黄道吉日是‘八’,我觉得特别有意思,那天我正好也收到了陈连长,哦,我叫习惯了,他现在是俺副营长,那天我正好也收到了陈连长的信,回信哩时候我就当笑话随口提了句,我哪会知道他记性这么好,还会送礼呀!” 柳长春非常为难地说:“唉,就见过几次面,收人家这么重哩礼,不合适。” 柳长青说:“那孩子是个重情义哩人,既然人家都寄来了,就收了吧,小凌你记着,啥时候小陈这孩子结婚,提前跟我说声,咱得给人家回礼。” 柳凌把信折起来塞进信封里:“中,我记住了伯,到时候我给他上份重重哩礼,保证咱不亏欠他就对了。” 柳川第二天天黑前赶到了家,带回了三十斤挂面。 柳侠想到自己昨天提了七八斤东西就走得那么艰难,连猫儿都因为自己那怂样不肯让自己背着走,对三哥真是服气了。 他也偷偷看了看坐在树疙瘩上微笑的看着柳川的柳茂和坐在席子上、跟柳雲、柳雷脚顶脚玩游戏的柳娜娜,心里有点沮丧,算来算去,家里最没用的好像就是自己了。 柳川回来后个小时,柳钰的第次压床仪式开始了。 柳雲、柳雷被放在了床中间,猫儿兴奋地大叫着跳上去围着他俩先蹦了几圈热身,然后柳葳、柳蕤和柳莘也在了床上,柳侠、柳凌、柳海坐在床沿上,过来凑热闹的柳淼三兄弟和建宾、成宾、永宾都坐不上去了,全部在床周围准备呐喊助威,柳魁把闹着非压床不可的红宾给放了上去。 红宾比猫儿大两个月,却比猫儿高半头,胖出大圈,让柳侠羡慕的不行,摸着红宾软乎乎的腰直叹气:“唉,俺猫儿啥时候也能吃这么胖我就高兴了。” 猫儿扑过来跨坐在柳侠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腮帮子鼓鼓的看着他,气哼哼地说:“我今儿都吃了恁大碗烩面,我可快就长胖了。” 压床仪式正式开始,猫儿也不肯起来,他就在柳侠怀里坐着,跟着大家起喊:“压压床压压床,压出子孙满堂,嘿嘿哈,嘿嘿哈,嘿嘿嘿嘿嘿哈;压压床压压床,压出室好儿郎........” 第79章 欲望文 第80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80章 柳侠跟家里人说了王君禹的提议,柳长青觉得可以接受,新郎官和迎客身汗衣去接亲确实有失体面,尤其是可以让柳川休息晚上再跑那几趟,家人心里少好受了些,就是觉得好几个人去打扰王君禹有点过意不去。 柳魁提议带两张席子过去,王君禹就张单人床,他们几个铺张席子睡地上就行,柳川说:“我无所谓,大街上我也睡得着,让小钰睡好,到时候精神点就行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 三十号吃早饭的时候,柳钰说:“小凌,你不是带的有相机吗?会儿咱照张全家福呗。” 秀梅说:“原来不是说等您姐回来再照吗?” 柳钰说:“又不是就张胶卷,等她们回来咱再照张,我想跟俺哥他们单独照张哩,不想叫大姐夫也搁里头。” 常志杰家的条件在他们当地也算是比较好的,他对云芝也直都不错,但在他们结婚的第二年,常志杰转成了色金厂下面个附属小厂的正式工后,他对柳家的态度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和云芝年最两三次回娘家的时候,有意无意间流露出的优越感让当时年龄不大的柳钰都能感觉得到,柳家从柳钰以下所有的孩子都不喜欢他。 云芝的民办教师前年经过她公公的努力,也已经转正了,那之后,常志杰再来柳家的时候,反而又恢复了他结婚前对柳家十分尊重的态度。 但柳钰认定他是看到三哥柳川在公安局上班,以后用得着柳川的地方应该会很,柳侠、柳凌和柳海又都考上了好大学、以后肯定前途无量的缘故,所以柳钰现在对常志杰烦,如果不是家里大人教育他,他对常志杰的态度会对云芝在婆家的生活带来困扰,柳钰肯定还会直像常志杰在知道柳凌也考上了军校后、第次到柳家串门时那样对他恶声恶气。 柳长青问柳凌:“你带哩胶卷够不够?” 柳凌说:“足够,十卷呢。 ” 柳长青说:“那会儿就照吧,您几个照些,明儿您三太爷来了,给您几位爷爷也照几张,他们都上了年纪,想出去照张像不容易。” 柳家的全家福是柳淼帮忙照的,柳长青、孙嫦娥、柳长春坐在中间,分别抱着柳雲、柳雷、柳娜娜,柳葳跟猫儿他们和爷爷奶奶在排,柳家七兄弟和秀梅、苏晓慧在后面。 全家福照了两次,次背景是后面的窑洞,次是绿树葱茏的凤戏山。 柳凌现在对取景颇有心得,他取好了景后让柳淼拿着相机,他跑回去在自己的位置,柳淼按下快门就可以了。 柳凌说:“这次照的肯定漂亮,啥时候等秋天柿子黄了,山上的树也都变成红色,咱们再照次,肯定会有画里人家的感觉。” 接下来的自由组合,第张是柳长青提议的,让七个兄弟自己照张,柳葳这辈儿的几个孩子再照张,照完后就真的是随意组合了。 柳福来也和三个儿子合照了张,柳凌主动要求给柳淼三兄弟照了张,还有建宾、成宾他们,也都嘻嘻哈哈跟着照了好几张。 猫儿定要柳侠坐在秋千上抱着他照张,柳凌干脆让他俩摆出各种姿势随意照,猫儿坐在柳侠腿上的,柳侠坐在秋千上,猫儿抓着绳子在秋千上柳侠身后的,俩人都在秋千上,猫儿在前,柳侠在后的,反正是猫儿异想天开想到的模样,柳凌都给照了。 当最后张,柳侠坐在秋千上,柳魁把猫儿抱到柳侠脖子上坐着照的时候,柳侠无意中看到,在大柿树下的柳茂看着他们失神的目光。 午饭后,大群人都跳进凤戏河里凉快,柳侠仔细看着坐在石头上用脚拍打着水花玩耍的猫儿,小家伙浑身上下张皮,棕黑色的,小脸儿也黑黑的,但柳侠依然能从他脸上看到徐小红的影子。 柳侠还记得,徐小红不是那种明目皓齿特别扎眼漂亮的女子,但非常耐看,她最漂亮的是眼睛,虽然不大,也不是很明显的双眼皮,但她的眼睛比般人的都要黑。 秀梅曾经说过:“小红哩眼睛跟黑琉璃似哩,真好看,要是以后生个闺女,把她这眼睛跟细发样儿长了去,再加上柳茂那身材跟俊秀劲儿,不知道咱妮儿会长漂亮哩!” 猫儿的眼睛像足了徐小红,也是不大,特别黑,给人的感觉特别干净透澈,似双非双的眼皮,看起来非常舒服。 柳侠用脚使劲地拍打着河水,水花飞溅在猫儿的身上,猫儿咯咯大笑。 柳侠轻轻问身边的柳凌:“五哥,过些天鬼节,要是叫猫儿去给二嫂上坟,是不是有点早?我想叫他过了十二岁再给二嫂上坟。 我以前听咱妈说过,小孩儿过了十二岁魂儿才能长稳当,老小去上坟,小孩儿会被待见他哩祖宗们的鬼魂给勾了去,孩儿会生病。” 柳凌看了看双脚拼命拍打着水花还击柳侠的猫儿,又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不远处和柳魁、柳川他们起坐在河水里说话的柳茂说:“你要是不放心,就再晚两年吧。四哥结婚后第二天你别去咱叔那儿,那天四哥和四嫂会去给咱婶儿上坟,二哥肯定也要去。 咱这儿不兴夫妻之间祭奠上坟,二嫂的坟就搁咱婶儿旁边呢,二哥也不能过去看,他肯定心里难受哩不得了,要是再让他看见猫儿,咱二哥那心劲儿,非难受死不可。” 柳侠说:“我是怕会有人因为这个说猫儿不孝顺,那谁家,就是张家堡哩那家嘛,那个孩儿五岁就开始给他妈上坟了,现在村里儿人不都说他孝顺嘛。” 柳凌冷笑声说:“张富春?他孝顺个屁,他结了婚以后根本就不管他伯,说是记恨他妈哩死是因为他伯给耽误了,可笑,每次去给他妈上坟就跪半天,装孝顺,回到家却看都不看他活着的爹眼,世上的人喜欢看这种虚伪的把戏,幺儿,咱可学不来这种人。 猫儿还小哩,他又没见过咱二嫂,咱没来由的给孩儿增添这心理负担干啥?叫孩儿快快活活的过吧,不要去想那些,只要.........” “啊——,我逮住你了小叔,你跟俺五叔说啥哩都敢不理我?”猫儿忽然带着身水扑进柳侠怀里,笑哈哈地去咯吱柳侠。 柳侠带着他翻在水里,挠着他的肋骨:“说你成天那么淘力,商量咋修理你哩,叫你咯吱小叔.......” 猫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啊呀呀,小叔我不淘力了呀........我再也不给小雲跟小雷画眼镜........画大乌龟了.........\" 柳海扑过来按着猫儿又是阵猛咯吱:“你个小臭猫儿,你自己招了呀,您三叔他们那么冤枉我你都不承认,我比窦娥还冤啊........” 几天前,柳雲和柳雷在柳川他们的窑洞里睡午觉,看他们睡着了,苏晓慧就出来和秀梅起去柳钰的新房里收拾下最后的细节,过了半个小时,孙嫦娥过来看柳雲和柳雷的时候,发现俩小家伙脸上都被用毛笔画上了大眼镜,肚皮上围绕着肚脐,人个大乌龟。 因为这几天天太热,院子里的树荫下也烤的慌,孩子们午后练字、写作业都是在凉爽的窑洞里进行。 当时柳蕤和柳莘在柳魁的窑洞里睡午觉,柳葳负责边写作业边照看他们,只有猫儿跟着柳侠在他们的窑洞里。 柳侠中间出去上了个厕所,时间稍微长了点,回来后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孙嫦娥问的时候,柳侠就怀疑是猫儿干的,但猫儿很无辜的看着他说自己直在乖乖的练字。 柳侠无条件相信猫儿,信誓旦旦地给猫儿作证,说绝对不是他。 猫儿也给柳侠作证,说小叔出去时根本就没拿毛笔,不可能给弟弟画眼镜和乌龟。 所以,和柳魁、柳钰、柳凌起在下面柳长春那边干活、那个时间正好回家端放了白糖的茶叶水去喝的柳海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柳海大叫冤枉,说自己随手画就不会是那么拙劣的水平,那么难看的眼镜和乌龟,绝对不可能出自他这个美术学院的高材生之手。 但因为他没有证人,所以柳雲和柳雷那还带着弯腿儿的大眼镜、过于圆胖的乌龟就被大家视为柳海的欲盖弥彰。 因为最终也只是怀疑,所以孙嫦娥也没办法,她指着柳海、柳侠和猫儿说:“这事跑不了您这仨孬孙孩儿,哪天要是叫我知道了到底是谁干哩,看我不剁了他的爪子。” 这件事本来也不算个啥事儿,俩小家伙睡醒了拎到凤戏河里洗万事大吉。 可问题是,柳雲和柳雷醒了后,对自己的眼镜和乌龟十分喜欢,爱护有加,坚决不洗,拉着他们往凤戏河边去俩人就又踢又嚎,柳长青拍板让眼镜和乌龟先留着,别让孩子哭了。 结果,柳雲和柳雷两天里弄得跟脏猴子似的,却死活不肯洗澡,生怕把眼镜和乌龟给洗没了,害得苏晓慧两个晚上和他们起睡觉时都战战兢兢的,不敢碰他们。 第三天趁着他们午休睡着的时候,秀梅和苏晓慧烧了些热水把俩人身上擦了遍,俩人醒了后大哭了场,用大半碗老古龙才哄住。 昨天柳川回来,苏晓慧给他说了这件事,柳川开始也是怀疑猫儿,柳侠起誓赌咒地又给猫儿当了回证人,于是柳川也把最后的嫌疑人坐实给了柳海。 柳海越是跳着脚的喊冤,大家就越觉得他在装,柳海最后认命的闭了嘴。 没想到,做贼的不打三年自招,今儿猫儿自己说漏嘴了。 柳侠眯着眼抱着膀子对猫儿说:“好啊,你敢骗小叔了哦!” 猫儿过来抱着柳侠的腰摇晃:“我不是故意哩呀,我是怕奶奶问,你要是承认了,奶奶会打你呀!” 柳凌说:“猫儿,你知道您小叔会替你背黑锅你还成天恁淘力?” 猫儿睁圆了眼睛:“没啊,我没成天淘力啊,我天天都可乖呀,不信你问俺小叔。” 柳凌把他拎过去坐在自己身边的石头上,柳侠跟着他屁股后替猫儿辩护:“猫儿就这回有点气人,平常都可乖。” 柳海吆喝着说:“大哥、三哥、四哥您都听听哦,猫儿自己都承认了,咱幺儿还搁这儿睁着大眼说瞎话哩,幺儿,咱妈都说了,猫儿成天孬哩屁都放不出来,就你个人看不见,你这护崽儿护哩丧失理智了啊。” 猫儿拍起水花去溅柳海:“你才丧失理智哩,你连个胖乌龟都不会画,啥高材生,哼!” 大群人在河里凉快到快五点,云芝和玉芝带着丈夫和孩子起来的时候才出来。 云芝是和丈夫常志杰、儿子常帅、女儿常静家四口起来的;玉芝是和丈夫王二峰、大儿子王俊豪起来的,小儿子俊飞还不到两岁,这几天正好赶上出水痘,就没带着来。 两个姑娘回家,家里办喜事的气氛浓了,这晚上,孙嫦娥和云芝、玉芝说话到后半夜。 柳魁、柳川几个人陪着常志杰和王二峰喝了点酒,也是到半夜。 柳钰和柳凌、柳海本来也陪着的,因为中间常志杰说了句“哥,还有小钰、小凌、小海,您以后只要有啥需要我哩,说声,我二话不说,绝对不打点折扣哩给办好。”柳钰扔了筷子就起身离桌了,然后柳凌和柳海也找了借口跟着柳钰离开,回堂屋里和云芝、玉芝起说话。 柳侠和猫儿没上酒桌,他忘不了当初常志杰把奶粉藏起来不让猫儿喝的事,对他装不出笑脸,但对两个姐姐,柳侠直从心里都非常亲近,云芝和玉芝在家的时候,对他非常非常好。 云芝和玉芝直想对猫儿亲近些,但猫儿直坐在柳侠身边,不肯让她们碰,俩姑姑眼圈都红了,孙嫦娥和秀梅都哄着猫儿让他过去给姑姑抱下,猫儿的回答是拉着柳侠往远的炕角又挪了挪。 在对待猫儿上面,柳侠对两个姐姐没任何想法,她们离得远,来次真的不容易,天都不能打个来回,有时候来了正好赶上变天,被隔在这里十天八天的也不止次。 没孩子的时候还好,有了孩子,把他们丢给婆婆自己住在娘家这种事,柳侠想想自己想猫儿的时候那种抓心挠肺的感觉,就能体谅她们的处境。 三十号半下午,柳魁和柳川起,去把三太爷和柳家主支其他几位长辈都请到了柳长春家里,摆了两桌酒席。 菜是柳川、柳凌和秀梅、苏晓慧共同烹制的,六道热菜,六道凉菜,在外面可以说是非常简陋的席面,在柳家岭却是前所未有的奢侈。 柳侠买了几斤花生米的举动现在看来颇有远见,主支那边跟着过来的几个小孩子就把五斤花生米吃了半还。 看到这边热闹,终于忍不住跑过来,躲躲藏藏在坡口张望的柳牡丹也被孙嫦娥喊了过来,用报纸折了个锥形筒给她装了筒油炸花生米。 柳牡丹已经十四岁了,上学的时候留了两次级,去年从柳家岭小学毕业了,现在每天待在家里,偶尔会跟柳福来下地干活。 长大的柳牡丹变了不少,虽然没能变成美女,但她现在的面相像柳福来的些,比牛三妮要好看了,同时也比牛三妮高出大半个头,但她却有个非常大的缺陷没能变过来,就是罗圈腿。 柳淼现在很有大哥的样子,他去荣泽买了花布,回来请秀梅给柳牡丹做了衣服,现在的柳牡丹看起来比柳家岭很同龄的女孩子都还要干净体面些。 柳福来父子四人这两天都在柳长春家帮忙,柳淼看到柳牡丹过来有点尴尬,孙嫦娥给柳牡丹装了花生米后,他马上就过来拉着柳牡丹让她回家去了。 柳牡丹是真的有点缺心眼,谁也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说出些什么没眼色的话来,其他都好说,万她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又说了猫儿什么过分的话让猫儿不开心,就柳侠的那个脾气,柳淼真害怕他再去他们家砸通。 柳凌给三太爷单独照了几张相,又给其他几位堂爷爷照了很,照完相,开始吃饭。 三太爷已经年近九十了,老人家耳朵有点背,还有点白内障,但却依然乐观健谈,他拍着柳长青的手对柳魁几兄弟说:“当初您伯哩东家说,长青这孩子,不论到啥时候,到啥地方,都不会过哩比别人差。 耿直守信,重情重义,聪慧勤勉,吃苦耐劳,不好高骛远,不急功近利,这样哩人,走到哪里都招人稀罕,都能遇到交心哩朋友,这样哩人,咋也不会守穷抱困辈子,老天爷不会叫您伯这样哩人辈子都当人下人。 我这辈子就做了两回有眼光哩决定,回是自己从柳家岭跑出去,到了开城; 回就是把您伯带了出去,这是老天对我哩照应,叫我后半辈子衣食有靠了,您几个现在都挺有出息哩,不过,跟着您伯,您还都有得学。” 他又拍着柳长春说:“你也是有福人,有个长青这样哩哥。”他扭头指了指坐在另张桌子上陪着柳长安、柳成宾几个人的柳茂和柳钰说:“您这俩孩儿,也是好命,孩儿啊,您都要懂得惜福。” 柳长春说:“我知道,他们也知道,俺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俺哥。” 三太爷摇摇头:“孩儿,下辈子哩事谁也不知道,这辈子能遇着了,成了家人,成了兄弟,那就是少世修来哩缘分,这辈子互相好好照应着过就中了。” 三太爷离开前,对柳长青说:“扶着我去屋里拜拜菩萨吧,我老了,说走就走了,跟菩萨许个愿,保佑我下辈子还能跟您这些孩子们成家人。” 柳长青扶着老人进了堂屋,老人对着菩萨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走吧,我这心愿终于了了,走哩时候也安心了。” 柳长青说:“爷,您别这样说,俺还都等着给你过百岁哩。” 送走了三太爷他们,柳魁、柳钰他们也该出发了,除了他们兄弟三人,迎亲的队伍就还有个代表长辈的柳长兴。 柳川这次特意在其他单位借了辆十人座的大面包车,孙玉芳家那边也已经说好了,送亲的队伍不超过五个人,这样柳川车就可以把所有人都拉回来。 临出发前,柳钰忽然套上了西装,跑进堂屋,柳凌、柳侠、柳海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跟着他跑了进去,就看见柳钰端端正正地跪在炕上,对着菩萨磕了三个头,双手合十看着菩萨好会儿,然后跳了炕,来到院子里柳长青夫妇和柳长春跟前:“我走了伯,大伯,娘,我肯定会娶个好媳妇回来孝顺您哩,您都放心吧。” 柳钰的身材和柳川非常像,比着柳川量体裁衣做的西装他穿上非常合适,穿了西装,此刻又态度凝重的柳钰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可这样的他,没让几个长辈和哥哥觉得有欣慰,却没来由的让他们生出了些许惆怅。 小的时候总巴着希望让他们快点长大的孩子,现在真的长大了,要成家了,却觉得失落,觉得还是在自己跟前当小孩子养着放心。 柳钰对柳凌他们几个说:“小凌,小海,幺儿,祝福我句呗。” 柳凌上前步紧紧抱着柳钰:“四哥,你定会幸福。” 柳侠和柳海过来跟他们抱在起:“四哥,你定会幸福,定会。” 第80章 欲望文 第81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81章 第二天,柳侠他们又起了个大早,六点钟前就已经吃完了早饭,家人把所有该干的活都干完,和柳家主支那边过来帮忙的叔叔婶子们起,坐在院子里等迎亲的队伍回来。 没想到,快九点时,他们首先等来的是光着膀子,满身大汗的楚凤河、楚小河兄弟俩。 楚小河几乎是半靠半躺在那里喝完的茶缸水,他实在是给累坏了,半天都没说出句话。 楚凤河比他好点,至少还能礼貌周到的跟人打招呼,还能坐直。 入夏后中原省整个天气偏旱,已经快个月没下雨了,兄弟俩这几天回望宁浇地、锄草,活儿前天已经干完了,没回荣泽就是为了今天来给柳钰随礼。 俩人四点就出发了,想趁着凉快早点到,可越走越走不动,在上窑坡顶歇了半个钟头才又接着走。 柳家岭以前没有上礼金的习惯,但礼桌还是要设,礼单还是必须有的,虽然收的礼基本都是几个鸡蛋或只风干兔子或野鸡,甚至是半碗高粱或麦子,那也是礼尚往来。 可今天楚凤河兄弟俩破了例,他们要上十块钱。 柳长青合上了红本子:“孩儿,您俩哩情况俺都知道,上礼就是个心意,心意尽到就妥了,不能把自己哩日子挤得过不下去。” 楚凤河有点急了:“叔,俺没啊,我现在每月都能挣好几十,有时候好了还能挣百来块,我没打肿脸充胖子。” 柳凌对楚凤河说:“凤河,我跟你说,你上两块就中,再俺伯肯定不能收,就这样,两块。” 楚凤河和楚小河死活不干,和柳凌、柳海拉扯的在外人看来简直像打架,最后到底上了五块才罢休。 秀梅给兄弟俩盛了面条,俩人吃着面条和他们聊天,楚凤河说:“柳凌,你不知道,你给我写哩那些信,可给我长脸了,有回俺那头儿看见了,说,看不出来啊凤河,听说你以前穷哩裤子都光想穿不上,居然在京都还有朋友哩。 他看你哩字写得那么漂亮,就问我,我哩字咋样。 我哩字肯定没你好啦,不过也将就能看,现在俺那头儿有活就会通知我,还叫我替他管账,就是每天收发材料,嘿嘿,我就知道交上像您家人这样哩朋友,只有好处没坏处。 俺头儿就是觉得,我能跟你这样哩军校高材生做朋友,肯定我也差不,要不人家才不会让我管账哩。” 柳凌说:“哪有那么神,还是你自己争气,我听俺三哥说过,你不管搁哪儿干活,都可舍得出力,给人家看现场,总是把东西都收拾哩井井有条,你这样哩人到哪儿都不愁没人用。” 柳侠问楚小河在学校的情况,楚小河说:“俺学校肯定没您学校好,不过我觉得可不赖了。 柳侠,你听说没,今年哩大学毕业生全部都叫下基层了,我跟俺学校咱原城哩几个老乡有联系,他们今年有七个毕业了,这几天给我来信,有五个人都分到乡里了,不过学校还没定,他们害怕自己会被分到村儿里; 还有两个是家里人在找关系想把他们留在县城,他们没去拿分配函,在家里耗着哩,他们都说心里可不踏实,怕万不中,到最后没人管,连乡里都去不了了。 俺学校虽然跟您没法比,可好歹也是大专,以前大部分都能分到县城,张长喜去年荣泽师范毕业还分到古渡口乡中了哩,俺学校哩却要分到村儿里,今年到底是咋回事啊?” 柳侠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但他想到了乔艳芳分配的事,觉得应该是和那次活动有关,不过他没说出来:那么场声势浩大的爱国运动,他们家三个大学生都没参加,他觉得很没脸。 楚凤河说:“没事小河,分到村儿里就分到村儿里,只要给你发工资,你不用每天下地干活就中。” 苏晓慧说:“王老师还说今年想再跟教育局要十几个人哩,俺学校学生越来越,直扩班,老师也直都不够,照小河这么说,俺学校今年还不定要得到啊!” 柳侠问苏晓慧:“三嫂,我给王老师带哩那些东西,他觉得有用没?” 柳侠去年寒假回来时,把车杰他们学校高三的复习资料和各种模拟试卷收集了部分带回来,当时荣泽高中即将面临期末考试,他没去打扰王占杰,把东西留给苏晓慧,请她转交了。 苏晓慧说:“哦——,我忘了跟你说,今年哩我回来时候王老师还没顾上看,寒假时候那些他觉得挺好哩,他让我跟你说,要是方便,让你今年把二年级哩也找些带给他。” 柳侠寒假时候带的都是车杰和顾小婷给找的高三的资料,他当时觉得高高二的用处不大,就没带。 大群乡亲说着话上来了,手里提着各种准备当礼品用的东西。 秀梅、苏晓慧、云芝、玉芝和帮忙的婶子嫂子们过去忙着盛面条招待;柳长青、柳长春他们去陪着男人们说话。 孙嫦娥坐在树荫里给柳雲、柳雷、柳娜娜剥老古龙的壳,三个小人儿端端正正坐在小板凳上,小鸟样等着被投喂。 柳成宾今天坐礼桌负责登记礼金、礼品。 柳侠他们几个把楚凤河、楚小河往堂屋窑洞里让,乡下人没那么讲究,他们想让这累惨的兄弟俩在柳长春的炕上少休息会儿。 柳长青忽然叫住了柳侠:“幺儿你今儿啥也别干,看好猫儿就中,他老淘力,别叫他耍火编。” 柳侠屈指在猫儿的脑袋上嘣了下:“听见没,你都孬出名儿了,大爷爷都知道你老淘力,再敢偷偷耍火编,小叔就生气了。” 猫儿贼大胆,放个个单独的小鞭炮时总是捏着鞭炮的屁股,就让鞭炮在指端炸响,每次都让孙嫦娥、秀梅他们几个提心吊胆。 柳侠他们几个小时候也这么干过,他自己没觉得有危险,可现在看到猫儿这么干,柳侠却吓的不行,所以他今天直不准猫儿离开他身边步。 否则,常帅和俊豪跟猫儿都只相差半岁左右,也都皮的狠,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半大小子聚在起,不知道干出什么离谱的事呢。 柳葳今儿的任务是看好柳莘和柳蕤,柳蕤肠胃娇气,吃嘴都可能出毛病,他还馋嘴的很,光想偷吃点好东西。 猫儿拽着柳侠的胳膊原地蹦跳了几下:“中中中,我不耍,小叔你别害怕了,那你今儿天啥都不能干,光能跟我耍啊。” 在窑洞里和楚小河他们说了会儿话,柳侠觉得猫儿该饿了,出来打算给他盛碗面条吃,院子里的情形让他吓了大跳: 院子里着、坐着的都是端着碗吃饭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柳侠所认识的,几乎全部是全家出动,两大锅面条已经只剩了点点锅底。 秀梅、云芝、玉芝和柳家另外两个嫂子已经铺开了摊子,开始擀面条了,柳川买回来的三十斤挂面和家里原来存下的四十斤挂面看来根本不够吃。 柳侠只管先给猫儿盛了碗,然后装着跟成宾说话,过去看了看收到的礼品。 除了楚凤河兄弟俩的五块钱,还有几家随钱的:三太爷、张光禄、柳福来、牛墩儿都上了两块,柳长兴和关二平是五块,其他都是鸡蛋和粮食。 鸡蛋从六个到三十个不等,粮食从碗到五斤不等,大部分是碗高粱或玉米,但除了柳长兴和关二平、牛墩儿家,其他所有随了礼的人都是家老少齐上阵过来吃饭。 关淑萍刚刚生了女儿,还没满百天,杨书焕是怀孕了,有这两种情况的女人都不兴到别人家结婚的现场。 柳侠在坡沿上大群说笑着吃的正起劲的老女人中看到了牛三妮儿和柳牡丹。 柳侠回到窑洞坐在那里发愁:“五哥六哥,这么吃下去,咱家那缸面我估计都保不住了。” 柳凌掀开帘子看了看:“咱伯主要是想让人点,给咱叔家里涨涨喜气,再怎么吃也就是这顿。 没办法,咱这儿穷,这样顿肉丝面,可家年也吃不了回,有了机会肯定不能放过。” 猫儿看着自己手里的碗有点犹豫:“小叔,要不,我不吃吧,其实我不是可饥。” 柳凌在他后脑勺上拍了巴掌:“吃你哩,咱大家人,再怎么着还能缺了你这碗饭?” 柳凌今儿得和秀梅起掌勺儿,负责给孙玉芳娘家送亲的人做桌菜,十点秀梅过来叫他,顺便把柳雲、柳雷和柳娜娜给送了进来:“小海你看着娜娜,幺儿你看会儿这俩阎王爷,今儿人,他俩疯哩快把咱妈给使晕过去了。” 回来三四天,柳娜娜已经对家里的人很熟悉了,谁抱她她都不抗拒,不过,柳侠从来没想过要照顾她,所以她很自然的把小手伸给柳海,柳海把她放在炕沿上,她就乖乖地坐着,还喊着让柳雲和柳雷也坐上去。 柳雲、柳雷都是只挂了条小裹肚,浑身上下都是土,俩人起往炕上扒。 柳侠和柳海看着,就是不伸手抱他俩,俩人也不哭,眨巴着眼睛互相看看,突然同时转身冲向柳侠。 柳侠没防着俩小阎王,猫儿可是非常了解他俩的,他非常干脆的拦住了俩小土匪的去路,揪着俩人的耳朵说:“想去抱小叔哩腿给他蹭身土?哼,想哩美,给我老实着。” 俩小家伙被揪着耳朵,不敢动了,转着眼珠瞄柳侠,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柳侠转着圈想找个东西给他俩擦擦,还没找到,门上的帘子被掀开,柳茂端着个大木盆进来了,他没看任何人,把木盆放地上说:“给他俩洗洗吧,要不没法招。” 他直起身又对柳娜娜说:“你搁这屋听叔叔哩话,爸爸今儿忙,你别乱跑。” 娜娜点点头,柳茂转身就出去了。 猫儿从没离柳茂这么近过,等他出去了,猫儿好像才反应过来,有点无措的看着柳侠。 柳侠若无其事的把柳雲和柳雷拎进木盆里,对猫儿说:“来,帮小叔修理他俩,敢故意把水溅出来,今儿黑的老古龙就个也别想吃了。” 猫儿好像松了口气,蹲在柳侠身边往柳雲和柳雷身上撩水,柳侠揉了揉他的头。 猫儿扭过来,把小脸儿在他手心蹭了蹭,眼睛亮晶晶的看了看柳侠,里头透出特别的快乐和得意,然后高高兴兴开始给柳雲和柳雷洗澡。 俩小阎王虽然自己还不会说话,但完全听得懂别人的话,不让吃老古龙对他们而言是个非常严重的惩罚,俩人基本算是老老实实地让洗了遍,然后坐在炕上和娜娜起玩独属于他们的数脚趾头的游戏。 楚凤河和楚小河从柳茂进来后就没再说话,只和柳海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就直看着猫儿,发现猫儿几乎完全不受柳茂的影响,楚凤河和楚小河都感到很惊讶。 迎亲的队伍回来的时间出乎柳家人的意料,刚刚十点,东边路上就想起了三声炮。 楚凤河和楚小河跳下了炕,柳海扯着柳娜娜,抱着柳雲,柳侠牵着猫儿抱着柳雷跑了出来,几个人跟着看热闹的队伍往东边路上跑,很快就看到了柳魁他们。 柳家岭附近的婚嫁双方基本都是附近几个村子的,结婚时,走路最个、两个小时也就到了,即便是夏天,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所以柳侠他们从来没见过像柳钰和孙玉芳这样狼狈的新郎新娘。 柳钰的西装上衣拿在手里,身上的白衬衫连丝干的地方都没有了,整个人像刚从凤戏河里捞出来样。 孙玉芳穿着大红色的上衣,衣服的布料比较轻薄,现在完全粘在了身上,□的浅灰色裤子也被汗湿透了大半截。 柳魁、柳川和其他人也都和他们俩差不,平时柳魁、柳川他们这种温度可以光着膀子,今天是必须穿戴整齐的,柳魁路还要礼貌周全地和送亲的人说着话,不能让冷场。 柳川看到柳侠他们就笑了起来,他抱起柳雷,对柳侠说:“今儿热哩真叫个痛快,你快点跑回去,叫咱大嫂给您四哥、四嫂准备好换哩衣裳,会儿穿着这可没法拜天地。” 柳侠冲柳钰做了个鬼脸,拉着猫儿转身往回跑。 猫儿对柳侠说:“我越看结婚越不美,看俺四叔那样儿,快叫热成傻子了。” 柳侠说:“咱不学您四叔个傻子,咱俩结婚哩时候,都搁春秋天,咋美咋来。” 猫儿点了点头,忽然又觉得不对:“小叔,你不是独身主义者,不结婚吗?” 柳侠想:“就是哈,那我就不结婚,也不用叫这么人来咱家吃饭,啥都省了。” 猫儿非常赞成:“我也是,我不娶媳妇,省咱家哩钱跟面条儿。” 柳侠八、九年没去看过村子里其他人结婚,对他们村里人结婚场面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而曾怀琛和杨冬燕的婚礼又比较新潮,很传统的环节被取消。 所以他看到柳钰和孙玉芳跪在席子上拜天地的时候,心里涌起股莫名的思绪:望宁带,每对夫妻都是这样结婚的吧,这样虔诚地向天地许下承诺,发誓要白头到老的两个人,为什么有那么在成为夫妻以后却总是吵闹不休,甚至反目成仇呢? 正在胡思乱想的柳侠忽然被打断了思路,骑在他脖子上看热闹的猫儿在轻轻拍他的头:“小叔,你看.........” 柳侠顺着猫儿的力道看过去,看到在对面树荫里观看婚礼的柳茂脸色苍白,整个人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柳侠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绕过人群往柳茂那边走,他刚走出几步,就看到柳魁和柳川已经同时跑了过去,拉着柳茂进了窑洞。 柳侠把猫儿放下来抱着,猫儿看到柳茂被扶进窑洞了,就又开始专心地看柳钰和孙玉芳跪拜柳长春。 柳侠心里却乱糟糟的,他把猫儿脸上的汗擦了擦,再次仔细的看着他,从他脸上寻找着徐小红的痕迹:二哥是想到了二嫂吗?是想到了他和二嫂当初拜天地时候的样子吗? 他现在还记得二嫂吗?是仅仅记得、偶然想起呢,还是像张福生想念乔艳芳那样无时无刻的牵挂呢? 柳侠难得出现次的婉转感怀,在十几分钟后看到柳茂带着微笑坐在饭桌上陪送亲的孙家人说笑时瞬间消散,他心里甚至冷笑了声,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对什么不满。 柳钰完成了所有仪式,就跑过来和楚凤河兄弟俩打招呼,还狠狠给了柳侠拳:“我那会儿快热死了,你还出我哩洋相。” 柳侠大笑:“五哥将将应该把你那样儿照下来,给你留个纪念,以后叫您孩儿看看,他爹结婚时候啥德行,跟打了败仗哩土匪样,丢盔卸甲,狼狈不堪。” 柳钰擦了把汗:“下八辈子结婚我都不会再搁夏天了,真是自己找罪受,小凌、小海、幺儿、凤河,您可吸取我哩教训,结婚可别自己看个好儿哄自己了,还是指个大概时间叫算命先生给看吧,我靠,热死我了。” 楚凤河说:“俺结婚可能跟你还有点可比性,他仨结婚肯定是搁城里头,哪儿会跟你样弄得这么惨。” 柳侠说:“谁说哩?俺家哩人不管搁哪儿,结婚肯定都得回来,不回来拜俺伯俺妈,那算啥结婚啊,是不是五哥?” 柳凌点头:“嗯。” 楚小河不太相信他们的话,他对柳凌和柳海说:“您俩以后要是找个京都哩妮儿,也叫人家跟您回柳家岭结婚?谁会愿意啊?” 柳海说:“不愿意就去球拉倒呗,俺再找个愿意跟俺回来哩不就妥了,大丈夫何患无妻!” 柳凌也说:“连几十里山路都不能陪你走哩人,想让她陪你走辈子估计也不容易,人生遇到哩好事,可比走山路难了,所以这种人不要也罢。” 柳钰嘿嘿傻笑着说:“玉芳就愿意跟我走这么远山路,句也没埋怨,小凌,你说,那俺俩是不是以后就能可好哩过辈子了?” 柳凌说:“肯定啊四哥,咱家人都看出来俺四嫂人不错,就凭她是俺妈哩侄女,你说会赖不会?” 柳钰挠挠头:“玉芳只要有俺娘跟俺大嫂、三嫂半好,我这辈子就满足了。” 柳侠他们看不到别人的辈子那么长,但眼前的事情看得很清楚,他们都觉得孙玉芳应该会是个很不错的人。 因为下午,娘家送亲的人走后,孙玉芳就卷起袖子和秀梅、云芝、玉芝她们起洗刷办事用的锅碗瓢盆了。 而且孙玉芳家来送亲的几个叔叔、大伯、哥哥坚持要自己走,说啥都不让柳川去送他们,说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和家里人商量过了,这么热的天,让柳川来回跑不合适,同样是大老爷们,他们几个没那么娇气,六点左右,家里人会骑着自行车到上窑北坡下接他们。 柳侠他们都觉得,有这样通情达理的家人,孙玉芳肯定不会太差劲。 天黑后,最后次压床仪式在柳家家人和柳钰大群朋友们欢乐的呼喊声中完成了,柳钰和孙玉芳被单独留在了新房里,想要听墙根儿的建宾和柳森几个人被蚊子咬了身包,没坚持够半个小时就逃之夭夭了。 至此,柳钰的婚事画上了个圆满的句号。 柳侠抱着睡着的猫儿,和哥哥们起坐在院子里纳凉,大家的心情都非常轻松,柳海提议让柳侠跳段霹雳舞让大家乐呵乐呵。 柳侠欣然应允,把猫儿递给柳魁,在朦胧的月色里,把他拿手的好戏尽情地展示了番。 柳川拍着手说:“幺儿,你跳哩是越来越漂亮了,您五哥前几天还跟我说,他要不是马上就得归队,都想等您四哥办完事跟你学学哩!” 柳侠本来十分欢乐的心情在听到柳川这句话后马上低落到了极点。 他舍不得柳凌走,他还有很很话想和五哥说呢,他觉得他们团聚的日子才刚刚开始,怎么就又要面临再次的离别呢? 第81章 欲望文 第82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82章 柳凌明天就要走了,柳侠难受,家里其他人也都舍不得,兄弟几个都睡不着觉,从院子里挪到窑洞里继续说话。 柳侠靠在柳凌身边,锲而不舍地要求柳凌写信续假,柳凌无奈地搂着他说:“孩儿,你不敢再说了,你再说会儿,五哥就真走不了了。” 柳川说:“幺儿,您五哥现在是军人,你别再动摇军心了,您五哥逾期不归队受到的处分可比你们那样的学校严厉太了。” 柳侠说:“俺学校你只要去解释清楚,根本就不处分。” 柳海说:“幺儿,你这么粘咱五哥,毕业干脆想办法分到京都呗,你看我美,过几天就能再见到五哥了,点儿也不担心。”不过他随即想到什么,立马没精打采地趴在柳魁肩上:“可我也可想咱伯咱妈咱大哥他们,也见不着。” 柳侠说:“你好歹年还能看见咱家人三个月,五哥年就能回来个月,我觉得可不美,咱搁外边吃哩再好穿哩再好,成天见不着咱家哩人,那有啥意思啊。” “所以我说叫你毕业想法去京都嘛,至少咱仨能搁块儿,能经常见面,来回路上也能顾个伴。 你每回都是自己搭车,俺心里都可不美,咱五哥俺俩路上都在担心你,总怕你路上会出事,会丢,幺儿,真哩,你是重点大学,没准努努力真哩能分到京都,咱试试呗。” 说到毕业分配,柳侠想到了乔艳芳和楚小河今天说的那几个老乡,他问柳川:“三哥,你搁荣泽,听说今年哩大学毕业生可能要全部下基层这事了没?” 柳川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从海都回来的前两天,我和局长起去市局开了个会,市局个朋友那时候就对我说过,今年的大中专院校毕业生,统统不往大城市留,减少不稳定因素。 我当时就想,不知道明年会啥样,会不会影响你哩分配 。 今年俺局里原本也打算要几个原城警校哩毕业生,把刑警队扩大成两个中队,可今年从警校毕业哩学生统统都被分到了原籍地的乡派出所,县城个都不准留。 个家本来就在荣泽哩,被分到了城关派出所,听说他家的人也是到处托关系找人,但没人敢给他办这个事,他前两天已经去城关派出所报到上班了。” 柳侠很不理解:“不是说不搞秋后算账吗?这不是秋后算账是啥? 俺又没有做啥违法乱纪、祸国殃民哩事,就是希望通过这样哩运动,警醒国民,警醒当权者,健全法制,消除*,只有先建立个廉洁高效的政府,才可能建立个真正的、法制健全的民主国家,只有个公平而民主的法治国家才可能从根本上崛起,从而达到繁荣昌盛,长治久安。 俺又不是要阴谋推翻政*府,夺取权力,分*裂国家,俺只是希望咱们哩国家能好,不要让咱们国家毁灭在那些不学无术又利欲熏心的蛀虫手里,哥,俺这样做也有错吗?” 柳海也说:“是啊,三哥,电视里不都说了理解学生的爱国热情,保证不搞秋后算账吗?可现在,参加过哩人都分配到小城跟农村,不跟古代犯了罪流放苦寒之地样嘛!” 柳川伸长了胳膊揉揉柳侠的头,沉声说:“我没觉得您做错啥了孩儿,如果个人生都没有过这样热血的时刻,就好像个人从来都没有年轻过,但是........孩儿,年轻时的愿望大部分都会在现实面前碰壁。 社会是啥?你跟小海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 大学是现实社会最后的净土,我这句话小凌在部队呆过几年少会明白些,小海您俩现在可能还不能完全理解,或者说根本不信,我希望您能辈子都不信,辈子都体会不到我这话的意思....... 其实,不管这次的事情小海您俩参加还是没参加,我都可高兴,您参加了,我高兴之余份担心;您没参加,我高兴之余份安心......... 咱们国家很大,许东西不是朝夕就可以改变哩,这些,以后您慢慢就会知道了,您现在看不惯的事,还能以旁观者的身份随心所欲地进行评论,进行抨击,等您进入了社会,必须面对这些哩时候,你可能连说两句的*都没了。 到那时候,不要说是兼济天下,您能独善其身,我,还有咱大哥、咱伯、咱全家人就都可高兴了;大哥,你说是不是?” 柳魁摸着柳海刚长出来的硬刺刺的头发说:“是啊!当学生其实是辈子最好哩时候,孩儿,您都好好哩,开开心心哩再耍两年吧,您就是成了商品粮,上班有了工资,以后也会遇到可不如意哩事,那些事是您现在想都想不到哩。 这世界,可地方跟您想哩都不样。” 柳侠说:“可是,世界不是由个个的人组成哩吗?如果每个人都能独善其身,这世界不就好了吗?跟俺想哩有啥不样啊?” 柳凌说:“幺儿,你的前提是每个人都能独善其身,世界才会和你想象的样好。 你想想牛三妮儿,想想那些把曾大伯的行李扔出来的曾家人,还有咱伯他们去申请救济粮时候民政所那些人,还有卫生院那个丑八怪,想想他们,你就知道为啥咱大哥说这世界有很地方跟咱想哩都不样了。” 柳侠摸了摸猫儿的脑袋,把他往身边又搂了搂,有点泄气地说:“我知道了,到哪儿都会有那些赖孙货,都会有趋炎附势、媚上欺下哩人。” 柳川说:“所以呀孩儿,以后您就会知道了,想要独善其身也是件非常非常难的事。 只是个嫉妒,就能叫很人发疯、不择手段了,何况现实中还有很很其他的利益纷争,那些利欲熏心、唯利是图的人看不得别人洁身自爱,不放过切把别人拉下水或泼脏水的机会,非得让你变得和他样腌臜才甘心。” 柳侠说:“我没想着自己能兼济天下,可我洁身自爱谁也挡不住吧?我自己如果不想下水,谁想拉都没用。” 柳魁说:“你能这样想就中了孩儿,这世界老大,咱个老百姓管不了别人啥样,但咱知道自己啥样,咱到啥时候都不做坏良心哩事,到啥时候咱都踏踏实实干事,咱就能慢慢过哩越来越好,这样就算是明年你真被分回咱乡里,大哥相信你也能干哩比别人好。” 柳侠瞬间信心百倍:“就是,我要是分到望宁,咱孩儿以后就都不用来回跑着上学了,以后都住我哪儿,想想还怪得劲儿哩!” 柳海说:“孩儿,你可是重点大学哩啊,要是分到乡里不是冤枉死了,五哥,我记得陈大哥不是说过,等幺儿毕业哩时候他可以帮忙?这次你回去就跟他说说呗,叫给咱幺儿分到京都呗!” 柳魁使劲揉了把柳海的头:“傻孩儿,人家那是说客气话哩,小陈就是您五哥哩上级,最算是好朋友,想分到京都这么大哩事咱咋能跟人家说呢! 以后你得记住孩儿,叫别人难为哩事不能提,你说出来,就等于是把难题出给别人了,人家答应不答应都为难,答应吧,人家做不到或者不想做;不答应吧,又平白得罪了你,你说你叫人家咋办?” 柳凌坐了起来:“大哥,俺连长他不是.......不是,我跟您说吧,俺连长他其实根本就不像啥高干,他比起俺其他的领导要随意、没架子得,他跩哩不能行的那个劲儿就是搁不认识的人跟前用哩。 他只有训练的时候特别严厉苛刻,除了训练和开会,他跟俺这些普通战士混在起的时候,跟个地痞无赖差不。 不过,正事上他是个非常守信用哩人,大事儿上他轻易不给别人承诺,说出来了就定会想方设法给办好。 他说小侠毕业哩时候帮忙分配不是客套话,他特别喜欢咱小侠,说咱幺儿又皮又跩的劲头特别招人待见.........\" 柳侠抗议:“我啥时候又皮又跩了?我是么个温文尔雅哩谦谦君子啊,叫陈大哥说咋听着跟个无赖样?” 柳凌说:“孩儿,你能把比你还大哩学生修理的服服帖帖,月挣百;兼着职还能年年都拿最高奖学金,这还不够跩呀?” 柳海摇头晃脑的帮腔:“跩死了,堪称当代大学生哩楷模,是我辈学习哩榜样。” 柳侠冲着柳海龇牙:“滚边儿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柳魁和柳川笑起来:“孩儿,这又不是笑话你哩,俺也都觉得你可跩可能干,不过就是觉得你这样老辛苦,都考上大学了也没好好耍过几天。” 柳侠有点嘚瑟了:“想耍啥时候不中,我以后上班了随便耍,还有工资奖金拿,美。” 柳凌把话题拉回来:“我也可想叫咱幺儿分到京都,我回去只管问陈连长下试试,咱只要心里有个坎儿,知道是咱求别人办事哩,办成了是咱幸运,该感激人家,办不成是正常哩,不能恼人家,这就中了。” 柳川说:“小凌,我觉得这回哩事跟以前都不太样,你最好还是别问,我看小陈对你特别好,如果你提出来了,他即便觉得为难可能也会想办法找人办。没事拉倒,万要是因为给咱幺儿帮忙给人家惹出点啥事,你在中间咋办呢?要是出了事,咱也对不起人家啊!” 柳凌笑笑:“哥,我没恁傻,幺儿还有年才毕业哩,我回去后会先打听下情况,如果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就能办,那我就说; 如果真是全国都这样,想分到京都特别难,那我肯定不会开口的,就是到时候他想起来主动要帮忙,如果可能给人家带来麻烦,我也不会接受的。” 兄弟几个东拉西扯说到后半夜,柳魁和柳川直接就在这里睡了。 第二天他们是被柳钰叫醒的,孙玉芳和云芝在下面已经做好了全家人的饭。 他们要早点吃饭,新婚的柳钰夫妇和柳茂、云芝、玉芝要趁着凉快去给翟玉兰上坟,让她知道,她牵挂的孩子已经成家了。 因为柳凌、柳川、柳茂、云芝、玉芝今天都要走了,虽然吃饭的有两大桌人,气氛却有点低落。 吃完饭柳凌上来收拾行李的时候,柳侠是闷闷不乐,带的猫儿也高兴不起来了。 柳钰他们上坟回来才刚刚七点,柳长青家堂屋门前已经摆好了凳子,柳淼和柳森坐在树荫里等着,柳淼还要负责照全家福。 女婿、外孙们也在起和柳家人照了张大全家福后,王二峰对常志杰说:“咱领着孩儿们,叫俺姐跟玉芝和家里人单独照张吧,玉芝成天说,她没跟家里人照过张相,成天想他们哩不行却看不到,辈子都是个遗憾。” 于是,柳家又加上了两个已经出门在外的姑娘,照了张真真正正的全家福。 照完后,玉芝对柳凌说:“小凌,要是还有胶卷,你再给我照几张吧,我想搁咱家每个地方都照遍,你也给我洗几张,我得留着,留着到老了看,我,我.......”玉芝突然掉下泪来:“我咋不是个男人呢?我要是个男的,就辈子不用离开咱家了...... 娘,大伯,我跟俺伯说了,我回去后也请个菩萨,天天跟她说,请她下辈子把我变成个男哩,还投胎到咱家,就是比这辈子还穷,我也愿意辈子守着这儿。” 云芝也难受的开始掉泪。 秀梅拉着她们说:“别哭了,再哭,您娘该难受了,以后孩儿们都大了,回来就容易点了,咱家现在地方大了,您啥时候回来都有地方住。” 孙嫦娥对着两个姑娘真的是很难受,当初为了让她们离开这个穷地方,过上好日子,柳长青委托朋友给她们找了山外的婆家,她们现在的日子确实过的比柳家岭甚至望宁附近的人们好很,富裕很,可想回娘家次却很难,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年最也就是回来三两次,最亲的亲人反倒经常都见不上面。 剩下的几乎所有胶卷柳凌都给玉芝和云芝用了,还有几张让常帅、常静和俊豪三个跟柳家的几个孩子起照了两张。 俊豪和常帅这几天在姥姥家玩的非常痛快,都有点不想走,但常志杰要上班,俊飞在家里出水痘还有些发烧,云芝和玉芝留在娘家有点说不过去,把俩孩子留在这里吧,柳家的孩子着实已经够了,如果再加上他俩,孙嫦娥和秀梅的日子恐怕就没法过了。 常静快五岁了,小姑娘不喜欢柳家岭,嫌这里没有小卖铺,没有雪糕和火腿肠,来了之后已经哭闹了好几次,天天发脾气闹着要回家,这会儿知道要回家了,直拉着常志杰的手催着他走。 云芝和玉芝去堂屋拜了菩萨后,眼泪汪汪的和孙嫦娥、柳长青告别,先下去了。 柳茂这次回来后直住在上边的堂屋里,他进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柳侠正好进去给猫儿端水喝,看到柳茂在炕前,默默地对着菩萨,双手合十抵在额前,等他端了水出来,柳茂还在那里没动。 天气酷热,又是好几个人起走,所以柳凌不许任何人去送他。 柳侠扯着猫儿,和柳海、柳葳、柳蕤起把柳凌他们群人送到关家窑。 柳钰背着柳凌的东西,不说话,只管跟着柳凌,柳凌没办法,只好让他继续往前面送。 柳侠和猫儿他们回到家里,孙嫦娥就给了柳侠个红包:“您大姐、二姐非要给你,我咋推都不中,你拿着吧。” 柳侠不接:“我不是早就说过不要俺大姐、二姐哩钱了嘛,我现在挣哩比她们还呢,妈,你把这钱给俺叔吧,反正我不要。” 孙嫦娥把红包塞进他手里:“你想想,您叔会要吗?这两年你不要您叔哩钱他就觉得对不住你了,您姐给你跟猫儿哩钱他能拿?拿着吧,您姐她们人给小钰上了百块钱哩礼,还人给了玉芳二十块钱拜礼,您叔最近不会因为钱发愁了。” 柳侠只好接过来,拆开包看了,里面是三十块钱,他嘟囔着说:“以后你别再接俺姐哩钱了,叫常志杰那个势利眼知道了,说不定会跟俺大姐生气哩!” 柳钰六点回来了,带回了个大西瓜,还给柳侠带回了五封信:219寝室除了张福生外其他几人每人封。 柳侠先拆开了沙永和的信看,他实在想不出沙永和会跟他说点什么。 事实证明,沙永和确实没什么私密话要和他说,因为沙永和的信封里装的是张宁夏地图,信则只有句话:七儿,如果有时间,欢迎你到宁夏来。 柳侠挥舞着地图叫:“我靠,老沙他以为自己是宁夏旅游局的代言人吗?” 柳长青和柳魁、柳海却兴致勃勃地拿过了那张地图开始研究,柳海从地名上就推断出了好几个采风写生的好地方。 柳长青说:“过些年,等小雲、小雷都长大了,我就带着您妈出去看看,她辈子窝在咱这个地方,委屈了。”他又对柳魁说:“你也是,等小莘再大两岁,领着秀梅出去看看吧,不能说她来到咱家给咱生儿育女辈子,就只能围着锅台转辈子。” 秀梅正好端了稀饭出来:“伯,我没觉得搁咱家围着锅台转辈子有啥委屈呀,你看云芝跟玉芝,她们还想辈子不出嫁搁咱家哩!” 柳魁说:“那不样,平常搁家里操持家务,偶尔出去看看外面啥样,还是可有意思哩,等小雲、小雷去荣泽上幼儿园了,我领着你,最少咱先去原城看看吧!” 柳侠拆开云健的信正在看,闻言对秀梅说:“大嫂,原城咱啥时候不能去呀,咱要出去就去远点哩地方,对,就先去京都,京都还是比其他地方有看头。 哎,云健可真中啊,敢去找人家专业歌舞团哩人飙舞,唉,我跟他越来差哩越远了.......” “没,小叔你跳哩最好看了,谁都比不上!”猫儿非常肯定地否决了柳侠的自我贬低。 柳侠感动地呼撸了把猫儿的头发:“孩儿,谢谢你哩鼓励哦,不过,咱也得少顾忌下客观事实呀!” 柳海对他俩翻白眼:“咦,太阳从西边出来啦?幺儿你终于也发现了猫儿哩缺点啦?发现他从来看不见客观事实这个事实啦?” 柳侠伸出脚去蹬柳海。 柳海跳到柳钰身后让他挡着自己:“俩睁着大眼说瞎话哩货,公然无视我是咱家最帅哩人这个客观事实,只服从于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种低级哩主观意愿,次打击我脆弱哩小心灵,导致我现在自信心不足,自卑感严重,到现在也没动手开始构思我哩暑假作业。” 柳魁扭过头:“孩儿,说了半天,你是成天光顾着耍,没写作业呀?” 柳海扑了柳钰肩上:“哥,我越耍越不想画画儿了,这可咋弄啊?” 柳侠突然跳了起来:“哇,云健这个傻丫的,他居然敢说我老胳膊老腿儿,我我我.......,猫儿,拿笔来,我现在就要给他写信,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跩不动哩老家伙。” 猫儿和柳葳给柳侠准备好了纸笔,柳侠却不知道怎么开头了,他挠了半天头,忽然问柳长青:“伯,是不是文言文写信哩时候,比较容易写出来那种内容十分.......十分强硬,但口气特别委婉哩感觉?” 柳长青想了想:“对,老辈子哩人写信措辞都很客套谦恭,但想说哩意思点也不会少,你想干啥哩孩儿?” 柳侠把云健的信递给柳长青:“云健敢笑话我老,我在想咋给他还回去哩。” 柳魁和柳长青起把云健的信看了遍,说:“就因为人家说你再不好好练习跳舞就跩不动了,你就觉得受了打击,想加倍还回去?” 柳侠理直气壮地点点头:“他比我大三岁哩,敢这样说我,我就得给他个厉害看看。” 柳长青笑着把信还给柳侠:“那你干脆叫猫儿替你写吧。” 柳侠莫名其妙:“为啥?” 柳长青说:“云健他们几个都比你大吧?按咱这里哩规矩,比你大哩人,像猫儿这晚辈儿的该咋称呼他们?” 柳海抢着说:“大伯二伯呀,就个哩话,就叫伯伯嘛。” 柳长青说:“这不就完了,猫儿成天跟着小侠哩,跟他养哩孩儿差不,猫儿随着小侠哩身份,称呼他们几个伯伯不是正好吗?” 柳侠眨巴着眼愣怔了几秒钟,大叫着蹦了起来:“伯,姜还是老哩辣呀,我真信这句话了,来来来,猫儿,来给您伯伯们写信,好好叫他们体会把人到中年哩欢乐。” 柳海和柳钰也在边煽火起哄:“就是就是,敢说咱幺儿跩不动,咱给他说成糟老头子。” 个小时后,由猫儿执笔的给云健的回信完成了: 云健伯伯尊鉴: 今日收悉伯伯尊书封,知伯伯贵体康健,精神矍铄,至慰远怀,奈何近日家务繁杂,小叔及诸位尊亲俱忙忙碌碌,无暇亲笔复信,特命小侄代为润墨。 小侄观伯伯来信所书,内有与人飙舞斗狠之事,甚为忧心。 想伯伯年事已高,从骨头到肌肉俱已呈衰弱之势,满地打滚、胡蹦乱跳、张牙舞爪之姿俱为青春少年生机勃发者方可为也,以伯伯今日已趋三十高龄之身,行少年后生之事,招不慎,摔个大屁股墩儿,贻笑大方事小,摔坏了贵腰可就要了老命了。 故,小侄敬请伯伯谨言慎行,保重贵体,以免小叔及同窗友人终日挂怀,为伯伯之安康而担忧。 又闻京都每逢夏季酷热犹如大蒸锅,蒸熟乳猪没商量,再看我凤戏山川,夏日缤纷如画卷,凤戏河畔,冰肌玉骨自无汗。 小侄为伯伯身体念,诚邀您闲暇之时光临寒舍,颐养天年,殷殷之情,是为至盼。 顺颂 福安 侄男柳岸谨上 198*.8.2 柳长青把信拿过去看了遍,又还给猫儿,揉了揉柳侠的头:“孩儿,不说你读了恁年书,就这些年你临的那些碑文,也不应该把信写成这样吧!” 柳侠笑嘻嘻的把信拿起来,仔细打量了遍:“伯,没事,反正他们也不懂,嘿嘿,我还没寄出去哩就能想到他们个个哩糟心样,哈哈,真痛快,中华传统文化就是妙啊,客客气气就把人给气孬了啊! 猫儿,继续,再给您那几个伯伯写,叫他们都跟着沾沾光。 大哥,我想到毛建勇和黑德清还没过二十岁生日哩就当伯伯了,我就觉得神清气爽啊!” 柳侠因为恶作剧而带来的快乐直在持续,直到他身臭汗推开219的寝室门后被群人扑倒在沙永和的床上,他才知道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同寝室哥们儿的郁闷之上是很严重的事情,猫儿平白无故出来的伯伯们的恶作剧也够他喝壶的。 第82章 欲望文 第83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83章 柳侠走进寝室被几位兄长按在床上咯吱,怎么认错求饶都没用,如果不是韩彤来看毛建勇是不是又带了什么特卖品,柳侠觉得自己非笑得因缺氧而窒息身亡不可。 韩彤问:“怎么回事?你们大群当哥哥的欺负最小的兄弟,不怕天打雷劈啊?” 云健看着柳侠,咬牙切齿地说:“不是哥哥,我们现在都已经是伯——伯——了。” “什么?”韩彤怀疑自己听错了。 黒\德清点头:“韩老师,您没听错,七儿,你不想看看咱家猫儿诸位尊敬的伯伯们为答谢他的盛情邀请都准备了什么礼物吗?” 柳侠隐隐觉得有点不妙,他的床已经被先来的几个人给铺好了,他拉着栏杆借力就跳上自己的铺,扒了衣服准备去冲个澡,同时逃避危险:“无功不受禄,诸位愚兄不也都因国事繁忙,没能去为我柳家寒门增辉吗?所以礼物什么的就不必了,否则小弟会于心不安的。” 云健在下边直阴恻恻的盯着柳侠,等他跳下来就拉住他,把什么东西拍在他胸前:“贤弟,愚兄不才,若有不尽人意之处,还望贤弟包涵二。” 柳侠看看旁边几个人幸灾乐祸的样子,疑惑的把那个东西拿起来看,然后很快就把手里其他东西扔在了张福生床上,对着那张两寸照片大叫:“我靠靠靠哇,这这这,这谁干的?” 寝室其他几个人都对着他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照片:“嗨,猫儿他爸爸好!” 黒\德清笑嘻嘻地说:“看见没,猫儿他云伯伯下了血本了,我们每人张,就等我们家大侄子的爸爸哪天准备洞房花烛了,这就是棒打鸳鸯的铁证,哇哈哈哈........” 韩彤拿了毛建勇手里的照片看,也是看了下就叫起来:“我操,这,这........柳侠,呵呵呵,这下你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是张翻拍合成的照片,底板用的是柳侠去年冬天办身份证时照的那张照片。 他们来江城第年就准备过办理身份证的照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身份证的事又不提了,去年冬天学校又通知让大家照相准备办理身份证 ,因为要求的是近期免冠寸照片,以前的不能用 ,他们就又起去照相馆照了相,最后大家还照了张合影。 身份证上的用的照片要求比较,所以照出来后大部分都有点失真,因为表情严肃,般看着都比本人要显得大些,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照片上的人都会呈现出点劳改犯的气质。 不过比被翻到身份证上后还是要好很,因为身份证上的会上层楼地显现出尸体的气质,用黒\德清的话说就是:“咱那是正在服刑期的劳改犯,这是劳改犯在监狱中又被查出杀了别人的老爹,然后被枪毙后的纪念照。” 张福生的照片洗出来后,大家致公认他是个四十岁、刚从青海监狱里放出来的、在服刑期间比较受欺负的艰辛大叔; 毛建勇像后边有两个警察架着胳膊要求他低头认罪而他死拧着不肯; 黒\德清自己说他比较像在煤矿中服刑的小流氓; 云健只眼睛大只眼睛小,看起来有点缺心眼儿,云健说看自己那样,进了监狱肯定也是个受气包; 反正寝室里柳侠那张只是看着比实际年龄苍老了有三四岁、神情有点过于紧绷的照片,已经算是最正常的了。 为了纪念他们的集体劳改生涯,几个人起着哄把照片都又加洗了几张,大家互相交换,每个都保存了其他几位狱友的劳改照以做纪念。 云健就是把柳侠交换给他的这张照片做底板,和张三年前陈震北给猫儿拍的照片,不知道怎么弄在起给翻拍了下。 照片上的猫儿当时刚六岁,穿着身圆滚滚的棉衣在窑洞前,他小小的脸儿本来就显得人小,再加上带着柳侠给他买的带着两个绒线小球球的帽子,看着小了。 这张照片是云健特地要了去给家人显摆的,他说猫儿才五六岁就能写手好毛笔字家人都不信,他回来后非要跟柳侠要张猫儿的照片回去给家里人证明,柳侠不太情愿,找了半天才给他找了张相对来说最没有特色的给他。 被合成翻拍后的照片上,柳侠坐得板直,脸色紧张严肃,他胸前带着绒线帽子的猫儿的小脑袋稍微有点歪,这样来俩人的视线方向竟然正好是致的,如果不仔细看猫儿周围那圈非常不明显的深色,简直就跟二十岁左右的柳侠抱着四岁左右的猫儿在认真的合影留念样。 最可怕的是,照片下面还有行小字:儿子四岁生日留念。 云健做出脸阴险恶毒的样子说:“哼哼哼哼,最近几年的社会新闻告诉我们,十五六岁的男生女生是完全可以生出孩子来的哟!” 柳侠跳了起来:“我只比我们猫儿大十岁。” 詹伟说:“谁告诉你上面的小孩儿是猫儿了?” 沙永和说:“拿着这张照片,你来给我找下你只比这个小孩儿大十岁的证据。” 毛建勇对着照片无限深情的说:“儿子啊,你在哪里?爸爸是——么地想念你啊——,爸爸当初抛弃你真的是有苦衷的啊!” 张福生认真地纠正毛建勇:“五儿,不能这么直白,最后句应该这样,”他做出两眼无神,心如死灰的模样喃喃自语“:爸爸,爸爸........爸爸真的是........唉........看见了吗五儿?此时无声胜有声才是表达痛苦内疚的最高境界。” 柳侠对着张福生龇牙:“老大,我们乔嫂子知道你这么会装洋蒜吗?” 张福生憨厚的笑笑:“我在艳芳跟前从来用不着装,你儿子他张伯伯是个老实人。” 柳侠重新拿起自己扔在张福生床上的东西,在照片是夸张地亲了口:“哼,儿子就儿子,叔叔和爸爸是同辈,人家洋气点的地方就把叔叔叫叔父,怎么了?”他说着把照片往自己枕头底下塞,就要往外走。 韩彤把拉住了他:“柳侠,我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要通知你,詹伟已经知道了,要不,詹伟,你跟他说吧,我有点不忍心。” 柳侠心惊胆战的看着詹伟,他以为是自己考砸了,等奖学金没了。 詹伟表情痛苦地说:“七儿,考级十八天后进行。” 柳侠楞了几秒钟,然后把手里的东西下扔上床,自己也紧跟着跳了上去,手忙脚乱地翻床头的摞书:“我靠、靠、靠的,我在家眼都没看过英语,眼都没有啊!” 他翻出了自己的英语考级书,盘腿坐好,对底下几个人说:“谁敢再跟我贫,耽误我鼓作气冲向胜利的彼岸,我以后就跟他不共戴天。” 云健撇撇嘴:“别抬高自己,你这是第三鼓,三而竭,知道吗?所以你考不过我们也不会笑话你的,好好复习吧,猫儿他爸爸。” 说着摆头,从左手开始然后至全身的串爆砰动作瞬间完美地完成,云健得意地冲柳侠挑眉扭腰:“跟人比了十八场,次屁股蹲儿也没摔,怎么着!” 柳侠故作不屑地哼了声,转个圈把脸对着墙壁:“那我就祝你那奔三而去的老腰青春永驻吧!” 柳侠还没看三分钟书,就被毛建勇从床底下拉出来的大袋子给打断了,不过他坚定地抗拒着那各种各样图案生动的t恤的诱惑,没扑下去挑选,而是对毛建勇说:“全权交给你代理,你觉得适合我和我哥哥们的都给我留两件,对了,还有我大哥,身材和我三哥样。” 他们所在的寝室楼和测绘系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毛建勇只要返校就会带新潮又便宜的东西回来,而且是永远不打折扣的口价,观望只会让自己失去买到好东西的机会,所以这次毛建勇带的五大包东西天之内就卖完了。 韩彤个人至少拿走了他四分之的货,录像带韩彤就没让毛建勇打开包,他直接拿走了。 柳侠他们都知道,以后想再以同样的价格从其他地方买到毛建勇这样的东西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次他们每个人都买了不少。 柳侠在柳钰结婚后的那个星期天收到了柳川带回来的车杰的信,车杰和顾小婷都过了线,柳侠的奖金已经确定到手了,所以柳侠这次享受了下有钱人的感觉,毛建勇给他留的十二件t恤和六条牛仔裤他照单全收了。 体恤给他们寝室的人还是七块件,牛仔裤毛建勇这次只带了五十条,条十五块钱,卖给其他人三十,除了云健提前让给薛林他们留下的二十条,219自己内部消化十五条,余下的十五条被218和韩彤瓜分。 詹伟这次没再买,欧的裤子,剪掉半尺后,裤型整个就被破坏了,他自己都觉得可惜。 毛建勇这次的主打产品是体恤衫,薄薄的t恤衫,五件占的地方还比不上条牛仔裤,但两件体恤衫的利润就比件牛仔裤的利润高,为了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毛建勇毫不犹豫的带了三整包t恤,图案还都是他和他大姑厂子里的技术人员自己设计的,特别符合年轻人的审美。 柳侠和詹伟开始了近乎于高三最后两个月的学习劲头,除了必修课,其他时间全部都用在了英语上。 詹伟的目标是留校,这是他拿到测绘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就定下的目标,三年来他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 车爸爸和顾平山让詹伟带给柳侠的口信被彻底无视,在考级之前,柳侠绝对不会浪费个小时的时间去拿钱的,而且,个小时还未必够。 詹伟对柳侠说,顾平山的个朋友也想让柳侠给他的女儿补课,而那个人家住的比车杰家还远,柳侠根本不可能答应。 韩彤也又给柳侠介绍了个学生霍建永,高三理科;和原来介绍的那个学生彭飞家离得很近,如果柳侠给他们补课,地点就固定在离柳侠他们学校最近的彭飞家,柳侠每天在路上只需要耗费大约四十分钟时间,他从心理上就轻松很。 柳侠已经和韩彤说定,他考完级的那个星期天中午开始去上课,如果顾钊愿意,韩彤会和彭飞的家人商量,让顾钊也到彭飞家起补课。 顾云山家也在江南岸,和彭飞家离得不算太远,如果顾钊骑自行车的话,大概也就需要二十分钟左右,但顾钊现在念的是高二,和霍建永、彭飞不同步,这让柳侠有点头疼。 至于车红梅家的小女孩,柳侠没想过,他不太想教那么小的孩子,而且是书法,非常枯燥单调,不像数学题那样还有点挑战性,柳侠估计自己教不了几天就得烦。 两星期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玩儿命似的学了近二十天,到了跟前俩人反倒都放松了。 柳侠和詹伟的考试在下午,笑着和另外五个人击掌加油,黑德清说:“加油,考完了请你们吃热干面,考过了请你们吃鸿宾楼。” 毛建勇说:“可以随意点单,小黑子出钱。” 俩人看似轻松愉快地进了考场,出来的时候二话不说,赖着黑德清人吃了两碗热干面和碗米酒。 考不考得过,柳侠心里没谱,但他打算稍微放松段,暑假在家太悠闲自在了,开学就这么拼命,每天睡的不足五个小时让他有点吃不消。 詹伟也样,考完后,詹伟直接旷课天睡觉,饭都是张福生给送回寝室放在他跟前。 对面宋岩他们有点不理解:“你们俩想什么呢?那么人四级都没报,又不耽误毕业,干嘛把自己弄得跟高三生似的!” 柳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着了魔似的就非要考六级,不过他觉得既然已经努力了那么久,如果考不过不是太亏了吗?也许自己只需要再努力点点,就让以前所有的努力都有了价值和体现。 他每天都这样想,所以每天都有努力下去的动力。 考完的第二天晚上,柳侠和詹伟起来到了车杰家,路上他的脑子都在想这车杰信里跟他说的话: 知道我擅自把第志愿改成了海都的学校,我妈对着我又哭又骂,但我的通知书到,全家人都高兴坏了,我妈完全忘记了志愿的事,不停的说定要谢谢你。 柳侠,我超过本科录取分数线十三分,我要我爸爸给你发三十块钱的奖金,他特别高兴的答应了,不过,我怕时间长兴奋期过去了他会反悔,所以你回到江城后定要先找我爸爸要钱。 我和小婷都很想跟你见面再走,可詹伟哥说,你每次都是最晚返校的,我们要提前两天去报到,肯定见不到你了,如果我在家,哪怕再过年,我也定会让我爸爸把答应发的奖金给你。 顾小婷和车杰是商量好了的,俩人都是当初答应家里人报考江城的大学,但到学校填写志愿书时,第志愿都填了海都的学校。 两个人都对家人的管束很抗拒,都想到远离家人的地方上大学,海都是中国许许年轻人都向往的、象征着时尚与繁华的大都市,他们这么做柳侠点都不奇怪。 顾小婷被海都所专科示范学校录取了,她觉得当老师比较干净清闲,以后业余时间可以从事自己喜欢的文学创作。 她的信只有张纸,是夹在车杰的信里起寄给柳侠的,她觉得很对不起柳侠,她数学和物理都考的很好,甚至出乎柳侠的预料,但化学却只得了五十七分,虽然三门的总成绩超出了当初顾平山跟柳侠提的要求,但顾小婷怀疑他爸爸不会按约定给柳侠奖金。 詹伟已经提前给车爸爸打过个电话约定了他和柳侠到车家的时间,所以他们到的时候,车家包括两个姐姐和姐夫都在,顾小婷的父母也在,车母自己做了桌丰盛的饭菜。 在顾平山再次提出让柳侠给顾钊和他朋友的孩子补课之前,餐桌上的气氛直都很愉快。 当柳侠明确的表示,他不想再每天来回搭乘轮渡、在路上还要花个小时来回跑,如果顾钊愿意,可以到彭飞家补课的时候,顾平山夫妇都有点不高兴了。 詹伟在桌子下给了柳侠个暗示,让柳侠不要再说话。 詹伟对顾平山说:“顾伯伯,现在想搭帮让柳侠补课的至少还有三个人,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主动帮他介绍的,那三个学生的家长都不介意让他们跑点路去彭飞家,可柳侠考虑到还有顾钊,就都给拒绝了, 那三个人都是高三,顾钊是高二,其实这样对柳侠是非常不方便的,如果您真不愿意,那您就另外找人吧,江城的好大学有好几所呢,肯定有比柳侠合适的人能辅导顾钊,而且还是单独辅导他个人。 柳侠因为顾钊都快把我们辅导员给得罪了,那可是负责给我们填写在校期间档案的人,直接关系到他将来的分配,如果顾钊不愿意去,他就可以让辅导员介绍的那个去了。” 顾平山的脸色难看了,他觉得詹伟在威胁他,他非常勉强的又和车爸爸说了几句话,就和车母起离开了。 车家全家人面面相觑,车红梅先忍不住了:“他们分钱的奖金也不给柳侠呀?小婷数理化的平均分可是七十二分,当初他说六十五分以上就给柳侠八百呢,就是有门不足七十,他不给柳侠千块,至少也应该给八百吧!” 车母气呼呼的看着车爸爸说:“当初他张口就是八百千的,显得跟我们抠似的,现在小婷都已经上大学去了,还是海都那么好的学校,他就这么对小柳啊!” 车爸爸脸色也不好看,顾平山是他介绍给柳侠的,他这样做等于是不给车爸爸点面子。 柳侠心里非常非常失望,但还是强打着精神说:“补课费顾工都已经按时给了,顾小婷化学没达到65分,没有奖金是应该的。” 严宏伟对柳侠说:“以后看清楚了,不要跟这种人打交道,什么高级知识分子,就是他妈的小心眼,他肯定是故意的,就是顾钊的事你答应了,他朋友家离这里还有五六路呢,你如果说不去给他朋友的女儿补课,他还可以翻脸,他就是不想给你钱。” 詹伟气得用江城土话从车杰家直骂到寝室,他总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本来打算激下顾平山的,没想到却正中顾平山下怀,给了他个愤而离席的借口,正好不给柳侠奖金。 寝室几个人都以为柳侠今天去会拿到大笔奖金,都在替他高兴呢,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于是集体开骂,把顾平山家十八代祖宗都给诅咒了遍。 毛建勇骂够了对柳侠说:“你后天不是要去给新学生上课吗?让韩老师提前跟他们家长签合同,书面合同,要签字盖章的那种,记着,这次定要写明是平均成绩。” 柳侠苦笑着说:“不用了,这次我不会有高考奖金了,咱们后半年就开始实习了,我只能教他们这学期时间。” 毛建勇下泄了气:“我当时就只有这句没交待到,你就被人家给蒙的这么惨。不过,如果当真追究起来,他还真没什么错,我记得他当初给你说的是单科成绩。” 柳侠泄气的躺在床上,连话都不想说了,虽然车爸爸的红包里包的比车杰说的还要二十块钱,但比起满心期待的千,还是差的太远了。 好几天都没精打采的柳侠没想到,当他给彭飞和霍建永上了三节课之后,顾家的人居然以另外种方式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第83章 欲望文 第84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84章 柳侠是星期天早上八点开始给彭飞和霍建永上第节课的。 彭飞家条件不错,彭爷爷原来是个很牛的行政单位的把手,住房挺宽敞,彭飞的父母都是军人,因为部队所在地是边疆地区,教育落后,所以彭飞直跟爷爷奶奶住在江城。 彭飞和车杰的情况有点类似,都是挺聪明的孩子,前两年跟帮子同学哥们儿先是迷上了港台的武打影视,继而迷上了武侠小说,从此每天都沉浸在飞檐走壁杀富济贫傲视天下英雄的梦里,导致成绩泻千里。 不过和车杰需要柳侠费心费力地往正常轨道上拉扯不同,彭飞是寒假被送到父母服役地的户牧民家待了将近个月后自己突然醒悟的,寒假回来后脱胎换骨,跟变了个人似的,把大堆武侠小说都放在了个箱子里让爷爷奶奶保管,自己开始努力学习。 但他懈怠的时间有点太长了,跟着他们学校个数学老师办的辅导班恶补了学期加个暑假,成绩还是上不去,也是数理化跟不上。 本来已经对他失望透顶的爷爷看孙子迷途知返,高兴的忘乎所以,原来整天端着领导架子的老人也顾不得形象了,到处托人给他找家庭教师,最后拐了好几道弯从韩彤那里得知了柳侠辅导车杰的情况,便赖上了韩彤,到底把柳侠给找来了。 每节的补课费是彭爷爷自己打听了行情后主动和韩彤说的,每节课两小时,四块,如果期末考试彭飞的数理化成绩能及格,每节课再补块,并且另外给百块钱的奖金。 霍建永是属于比较踏实的学生,成绩直中等偏上点,这样的成绩如果发挥得好,也是有希望考上大学的, 和成绩压根儿塌糊涂的学生相比,霍建永这种蹦蹦还有可能摘得到果子的情况才是最让家人费心的,同样,也是让柳侠压力最大的。 这样的学生提升的空间不大,因为他已经尽力了,余下的事情需要的是智力,这可不是通过年半载补课就能提高的。 霍建永是他们家族里边学习最好的孩子,所以他从父母到祖父母都对他非常重视,从初三开始,就直在请老师给他开小灶。 在来彭飞家之前,他直在另外所重点高中的个高三老师那里接受辅导,这让柳侠心里的压力大了:个重点高中的老师都不能再让他提高的学生,柳侠觉得自己也做不到。 但霍建永的爷爷是韩彤他爷爷的老朋友,老爷子直接找韩彤说的,韩彤推不掉,所以柳侠也推不掉,他只能硬着头皮尽最大努力去教。 柳侠知道,现在能单独给孩子请家庭教师辅导的,都是家里经济条件很好的,彭飞爷爷是个领导,父母工资特别高; 霍建永的父母是原来的单位不行了,夫妻俩自己出来摆地摊做点小生意,结果越做越好,现在已经在第街有了两个店,如果单论经济条件,应该比彭飞家还要好。 车杰是个例外,他父母虽然条件般,但两个姐姐对学习原来直比较好的弟弟很疼爱,支持了娘家不少。 霍建永的补课费条件和彭飞是模样,唯不同的是,霍建永的数理化期末考试分数要求的是平均七十五分以上。 霍建永爸爸的承诺是,如果这三门的平均成绩超过八十五,他再给柳侠另外加五百。 霍建永在第三次上完课和柳侠起从彭飞家出来后,忽然对柳侠说:“我有个特别好的朋友,他爸妈的店和我们家的店离的不远,他比我低级,现在高二,学习跟我差不,他家里人原来给他说好的老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干了,他爸妈气的不得了,这几天直想给他再找个老师,说只要教的好,钱点也行。 柳侠,我听韩彤哥说过你家的情况,反正你也想挣点钱,要不让他来试试行不行?你今儿来之前我已经跟彭飞说好了,他说只要我朋友不爱瞎找事儿,个人也无所谓,。” 彭飞和霍建永比柳侠都小点,但俩人见了面却跟提前约好了似的,都不喊柳侠“老师”。 柳侠有点犹豫:“如果能教,我想教和你们样都是高三的,这样你们之间也可以互相讨论交流,对你们的提高也是有好处的,高二的,和你们的程度相差太,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霍建永说:“你这几天不直都在给彭飞补高下学期的部分吗,我朋友正好跟着听听,然后你再带着给他辅导高二的就差不了。 柳侠,试试呗,我朋友和他爸妈都挺好的,尤其是他妈,特别豪爽的个阿姨,如果他进步大的话,我敢保证,周阿姨比我爸给你的奖金还得。他是后加进来的,节课比我们再块钱,这个我跟他说,行不行?” 柳侠现在可以说是见钱眼开,他巴不得再带个学生挣点钱呢,这么优厚的报酬他怎么可能拒绝? 就这样,柳侠第四次来上课的时候,见到了顾钊和他跟顾平山长得非常像的爸爸顾云山,还有顾钊的妈妈周文凤。 非常简单的事情,几句话顾云山和周文凤就知道了,原来柳侠就是顾平山说过的打算介绍给他们的家庭教师,顾云山疑惑地问柳侠:“我哥说你要考什么级,所以不再干家庭教师了,你怎么又.......” 周文凤冷笑声打断了顾云山:“你哥的话你也信?谁知道他又干了什么,让我猜下........,小婷已经去海都上学了,他——,他当初特别大方地跟我们说过,如果小婷能考上大学,他就给你千块,是因为这个吗?” 柳侠淡淡笑了笑:“当初说的是每门功课七十分以上,没说是平均分,小婷化学只考了五十七。” 周文凤笑了起来:“所以虽然小婷以前数理化都只能考三四十分,现在的平均成绩却超过了七十分,被大学录取了,他还是没给你奖金,是吧?” 她转向顾云山:“知道了为什么我们顾钊忽然被晾在这里了吧?你哥,你那个当总工程师的哥哥,他赖了该给人家这孩子的千块钱,人家不跟他这种人打交道了。” 彭飞在边说:“我听韩彤哥说过这事,当时我们都不太信,他真的分钱都没有给你?” 柳侠说:“不是,补课费每个月都按时给了,是奖金,是我没经验,当初没说清楚,其实,我拿到补课费就可以了,奖金是顾平山主动提出来的。” 周文凤嘴角带着讥诮的笑容说:“谁提出来的他最后都不会给你;我见过的给孩子请家庭教师的人,即便刚开始没说,只要考上了大学,哪个家长都会再给人家老师单独发笔奖金的。 这种事也就顾平山做得出来,他当初那么大方的口承诺你千,就是因为他没打算跟你兑现。 以后记着,那些算计来算计去,看着挺小气的人,都是实实在在打算给你兑现的人,他们总害怕吃亏,所以得算清楚; 那种张口就成百上千给你许愿的,那都是放屁呢,他又不打算给你,说点不还让你高兴,给他卖点力吗?” 柳侠收下了顾钊,节课;六块,这是韩彤让霍建永跟顾云山夫妇提出来的,而且拒绝讨价还价。 对于顾平山的事,韩彤听说后也是除了气愤没点办法,当初就是顾平山句话,柳侠按常规的意思理解成了平均每门功课的成绩,顾平山如果咬死了他说的是单独门的成绩,谁也不能说什么。 周文凤对顾平山的评价是:“别说红口白牙说了不算,就是白纸黑字写下来摁了指印,顾平山到时候照样能给你抠字眼抠得你没话说,人家上那几年大学学的知识,就是专门用来玩心眼儿的。” 对于奖金问题,周文凤说:“我现在啥也不说,咱们到时候看,行吧?” 柳侠只能安慰自己吃堑长智,然后尽心尽力地教这三个新学生了。 这次虽然是教三个人,柳侠却觉得比原来教车杰和顾小婷两个人还要轻松愉快些,顾小婷是女孩子,他原来下意识的就会有许顾忌,比如,他即便是热的要死,只要顾小婷在,他连把汗衫卷起来都觉得不合适。 现在,教三个男孩子,热的很了,彭奶奶就给他们在地上铺张席子,几个人坐在地上喝着菊花冰糖水讲课,当然,大部分时间还都是三个学生给柳侠讲。 三个人里面最大的霍建永比柳侠小半岁,顾钊还不满十七,柳侠其实跟他们的年龄接近,但他现在的思维却是即将步入社会的大学生,所以他虽然和三个人相处愉快,却还是每次课结束就急着回学校和自己的朋友们在起。 可三个高中生却特别喜欢和柳侠相处,每次都想留柳侠会儿。 他教了车杰九个月,没在车家吃过顿饭,现在刚在彭家教了两个星期,就已经吃了两顿了。 星期天中午,彭奶奶总是提前把饭做好,十点,不论柳侠说什么她都不听,定要柳侠把饭吃了才能走。 彭爷爷是个乍接触挺不招人待见的老头儿,说话总跟做报告似的,打得口的好官腔,柳侠开始觉得他原来在单位肯定就是个老官僚、 可经过半个月的接触,他发现这还是个有时候挺可爱的老头儿: 顾钊听顾小婷说过柳侠会跳霹雳舞,于是就和彭飞、霍建永起,休息的时候非得缠着柳侠跳段,柳侠被缠的没办法了,只好给他们随意跳了段。 结果跳完后,发现观众的掌声有点不对,看,彭爷爷正躺在他的摇椅上,跟给做报告的上级领导鼓掌那样,用非常官僚的模样在给他鼓掌。 老头儿还用领导称赞下属的标准口吻说:“嗯,跳的很好嘛年轻人,运动对身体是很有好处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这样劳逸结合的教学方法是非常值得肯定的,以后要再接再厉啊。” 从此,柳侠每次给三个学生上课,中间必须有十五分钟时间是跳舞,他自己跳,还要教彭飞、顾钊、霍建永三个人跳,因为这个,他不得不又开始跟着云健练习,因为彭飞学的特快,柳侠觉得如果自己不再学习点新的动作,会有天镇不住自己的学生。 柳侠通过这件事发现,原来自己还挺虚荣。 云健特别高兴,他的舞蹈社团现在已经只剩下四个人了,有两个人谈了女朋友后就再也没时间去练习跳舞了,另个也正在步那两位的后尘,柳侠的及时回归让他又看到了霹雳舞的春天。 虽然云健和柳侠午后又开始在寝室跳舞,却挡不住寝室最近这几天越来越低沉的气氛。 老大张福生平日里温和敦厚惯了,大家已经习惯了他每天都乐呵呵任劳任怨的模样,他突然之间心事重重、情绪低落,让整个寝室的人都觉得生活不那么美好了。 张福生的心病主要来自乔艳芳,现在已经十月中旬了,乔艳芳还没有上班,她已经往市劳动部门跑了无数次,回答她的永远是“还没决定,星期后再来问吧。” 柳侠想起柳川说过的话,联想了大堆,瞒着寝室其他人和詹伟起去找了韩彤,问韩彤,是不是乔艳芳的档案里写了她组织和参加那次运动的事。 韩彤说:“我觉得肯定会有,这么大的事不写,那你们的档案里写什么呀?” 柳侠的情绪也下低沉了起来,他忽然间看学校所有的老师都不顺眼,觉得他们都世故虚伪,他们边说着理解学生的爱国热情,以保护他们为借口阻止他们上街参加活动,过后却又把参与活动的人都给出卖了,让他们连毕业分配都这么艰难。 乔艳芳的事对219影响很大,同时他们也从其他同学那里听到了类似的情况,时间,所有人都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毕业分配产生了恐惧和迷茫。 柳侠在给柳川和柳凌的信里尽情的发泄了番自己的恶劣情绪,十天后,他先收到了柳川的回信,柳川说: 幺儿,我听你说起过乔艳芳,所以也能理解你对她现在处境的同情和愤怒,我也听同事和周围其他人说起过同样的事情,和你样,我也很同情今年的毕业生,也许,明年你也会面临这样的处境。 但有点三哥不赞成你的想法,就是你因此对你们学校老师的道德品行产生的质疑。 这次学生*运*动声势之大,影响力之广泛,远远超出了你们最初的预料,你们学校的老师根据自己的直觉和经验得出了这次运动可能会引发不良后果的结论,所以他们禁止你们参加。 但后来,国*家*领导人在电视上公开表过态,理解学生们的行为,我觉得,好像还表达出了认可学生的行为是出于爱国热情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学校的老师把乔艳芳和其他同学积极组织和参与这次活动的情况如实写进档案里,有什么错呢? 毕业分配的问题,是暑假期间学生分配工作开始后才逐渐表露出来的,过去的经验只能让你们的老师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比你们些警觉和理智,却不能让他们看到后面可能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们怎么会知道现在才发生的切呢? 幺儿,你想想我们国家的开国将领们,他们在早期参加革*命活动中的种种经历都是他们后来成为国家高级领导人的资本,这次活动的性质后来被重新定义,所以乔艳芳他们的毕业分配才遇到困难,可如果这次活动现在得到上层的肯定呢? 如果是这样,你们学校如果没有把乔艳芳他们的所作所为写进档案,耽误了她以后进步上升的可能,你会不会觉得你们学校的老师当初就居心叵测,预见到了参加这次活动会成为以后加官进爵的政治资本,所以贪昧了乔艳芳他们的功劳呢? ......... 柳侠仔细回忆了下事情发生发展的经过,觉得柳川说的是对的,他对自己最近的行为马上就有点愧疚,因为他虽然对老师们有任何不尊敬的行为,但心里却对他们是很不满的。 尤其是黄有光,他这学期没有教柳侠他们的课,柳侠刚开学还跑去找他借过几次书和相机,后来听到乔艳芳来信里面的遭遇,他每次见到黄有光总会想东想西,反正就是往不好的那面怀疑,最近干脆个星期都没再去找过他,连詹伟想跟他去和黄有光套套近乎,以便在自己申请留校时能得到点黄有光的支持都被他找借口拒绝了。 柳侠收起柳川的信,看看时间,黄有光平常的这个时候都是个人在宿舍里看书,柳侠决定过去找他,用实际行动在内心忏悔下。 他先到寝管的窗口看了下,果然有他两封信,家里的和柳凌的,他高高兴兴地拿着信直接来到了黄有光的宿舍。 黄有光果然坐在沙发上在看书,看到柳侠进来他也没起来,点头示意柳侠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柳侠对这里很熟悉,他先给黄有光显摆了他的两封信,他直对自己有这么哥哥们的来信而骄傲,然后先把柳凌的信打开来看。 柳凌对这件事的理解没有柳川那么透彻,但和柳川样,他认为柳侠的老师们是没有办法预见到把那件事写进档案里会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的。 柳凌给他报告了个消息,柳海的两幅作品被曾广同个朋友看上,以总价八百元钱的价格买走了,柳海高兴的星期天搭车跑到军校去给柳凌报信,硬拖着柳凌吃了顿饭店,两个人花了十几块钱,把柳凌给心疼坏了。 柳海已经把八百块钱全部寄回了家。 柳凌说家里最近有柳侠的钱垫底,暂时不需要,寄钱还要掏邮费,让柳海寒假时把钱带回去就行。 柳海坚决不肯:“我就是要寄钱,让咱大哥去望宁取钱,叫乡里那些看不起咱伯咱大哥、因为咱申请救济粮就把咱当成要饭花子哩鳖儿们看看,咱生到山沟里也比他们强,咱大哥还有群好兄弟哩,让他们别狗眼看人低。” 今年中原省天气偏旱,秋粮收成不好,柳魁他们已经开始了又轮的申请。 柳川给柳侠说过,大哥去乡民政所好几次了,每次都被民政所的两个年轻人给不耐烦地晾半天,到现在也没个准话。 柳侠在心里给柳海叫了声好,把信折起来,心里同时也在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把钱都寄回家去,再给大哥长长脸。 他打开家里的信,先看柳魁的,柳魁根本没提申请救济粮的事,依然是把家里说的万事如意,猫儿懂事听话,柳侠如果不是这次暑假里亲眼见识了猫儿的淘气,肯定就和以前样相信了。 猫儿前几封信吸取了暑假里那几封恶作剧信件的特长,给柳侠胡乱拽词,结果用词不当乱了辈分。 柳侠上封信命令他不许再瞎用文言文,如果再出现“闻卿之言,朕心甚慰”、“今日闻悉小叔玉体安康,岸之心方得以小慰”之类乱七八糟的话,回去就把他的屁股打成八瓣。 柳侠有点担心的打开猫儿的信,害怕又看到什么骇人听闻的词句,还好,小家伙很听他的话,这次恢复正常了。 宝贝小叔你好: 今天收到你的信,日历上又正好过去了半个月,我特别特别高兴,离你回来还有88天了,大伯说,八十天,眨眼就过去了,可是我还是觉得有点长。 奶奶说让我先算到你的生日,再算到你回来,这样点点算,就没有那么长时间了,我试了试,不中啊,天也不少,我还是可想可想你....... 柳侠把猫儿的信收好后,黄有光才收起了书,微笑着问他:“今天过来找我有事吗?” 柳侠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就是想来您这里坐会儿。” 黄有光突然说:“你跟我说过,詹伟想留校,你想吗?” 第84章 欲望文 第85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85章 柳侠看着黄有光,楞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性,虽然在这个著名的大学里呆了三年,虽然大学生对他和他们家都不再只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名词,但他的潜意识里,大学教授却依旧是个传说中的存在,他从来没把这个职业和自己联系起来。 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知道詹伟想留校当教师的时候,他虽然有点吃惊,但马上就接受了詹伟的想法,并且替他感到高兴,觉得如果他们都毕业离开这里了,有詹伟在,就好像他们在这里依然有很深的牵挂和寄托,他们个寝室的兄弟就不会如同江边的流沙般,毕业的潮水阵冲刷,他们便从此散落在天涯。 可他自己,却从来没起过这样的念头。 在那个贫穷闭塞的山沟里长大,大学生已经是他梦想的最高点,而那些教导大学生的人们,超出了他的认知,所以即便他已经离他们如此之近,近到朝夕相处,近到如师如友,他却失去了对这个位置想象和期待的能力。 柳侠忽然觉得有点难受,有点悲哀,过了会儿,他才轻轻地摇头对黄有光说:“我没想过。” 黄有光点点头说:“那你现在想想吧,想好了告诉我。” 柳侠傻愣愣地看着黄有光,还是不太敢相信他的意思。 黄有光认真地对他说:“你没听错,我在问你想不想留在咱们学校,我听说过你家的情况,我希望你能留校,或者说希望你以后能有好的发展,而不是........” 他停顿了会儿,才接着说:“而不是像今年毕业的很学生那样,被分在某个小城家随时可能解体的建筑公司,当个可有可无的测量员,或者在某个城市地震局唯的间办公室里,翻着报纸、喝着劣质的茶叶,碌碌无为地度过你的生,柳侠,你愿意那样吗?” 柳侠茫然地摇摇头:“今年毕业的师兄师姐们,有人分到那样的单位吗?” 黄有光没有说话,还是那么平静的看着他。 柳侠明白了,他低下头,眼光正好落在了家里的来信上,他把信拿在手里,看着信封下面寄信人地址后面那行刚劲洒脱的正楷字:中原省原城市荣泽县望宁乡柳家岭大队。 他抬起头问黄有光:“黄老师,如果我在江城工作,我带着个人,个我最亲最亲的人,我能把他的户口也迁到江城吗?不论用什么方法,花钱,或者找人走后门,或者其他什么方法都行,能吗?” 黄有光诧异的看着他:“什么?” 柳侠说:“我是上了高中才知道,原来高考的录取分数不是全国都样的,中原、东海、中南,还有另外几个省份的录取分数线比其他很省份都高,而且,很好学校在我们那里录取的人数都很少很少,比京都、海都这样的大城市少很很,而且不管你到哪里去上学,最终都得回到中原省考试。 到了江城后我知道了城市户口的人不论怎么样都是会有人管的,父母的单位,还有居委会,他们不会像农村人那样,如果孩子不孝顺,自己又没有钱,死了也没人理。” 黄有光问:“你想说的是你那个小侄吗?” 柳侠点点头:“ 我不管去哪里上班,定要带着他的,江城的学校虽然抓的也比较紧,但和我们那里还是不能比,我们那里的高中真的跟地狱样,我们每天都睡不足六个小时,我原来特别讨厌我们那里的学校,现在我知道了,那是没办法的事,只有付出比别人的辛苦,我们才能在和别人样的高度。 我原来想着,只要我成了商品粮,有了工作,有了工资,哪怕我小侄不上学呢,我也能养活他辈子,让他高高兴兴地过辈子。 可现在我知道了,那不行,我比他大十岁,如果我老了,死了,他怎么办?我要不想办法把他也弄成商品粮城里人,要不就让他进好学校,然后努力学习考大学........” 黄有光哭笑不得地打断柳侠:“柳侠,如果我没记错,你还不满十九岁吧?” 柳侠点点头:“还有个月就满了。” 黄有光说:“那你就想到你百年后你小侄的生活问题了?” 柳侠认真地说:“那当然,我是他最亲的人,我不替他想谁替他想?” 猫儿没有母亲的事,黄有光是知道的,但他依然感到困惑:“柳侠,我知道你对你小侄非常非常好,可,他不是还有亲爸爸吗?他不才是最应该为你小侄的未来操心的人吗?” 柳侠愣愣地看了黄有光片刻,把猫儿的信从信封里单独拿出来,递给了他。 黄有光疑惑地接过信看了起来: ........小叔,不知道为什么,我老是管不住自己的脑子,你跟我说,不能跟菩萨提不合理的要求,如果我总跟菩萨说让你早点回来,那你就该被学校开除了。 可我每次看见菩萨,心里就会这样想,刚才我抬头看见菩萨对我笑,我心里下就又这样想了,我使劲使劲想管住自己的脑子也不行,我赶紧又在心里对菩萨说:菩萨,我就是太想俺小叔了,自己瞎胡想呢,你可别叫俺小叔被开除啊。 小叔,菩萨那么好,她肯定知道我就是太想你了,也知道我光想叫你可好可好,肯定不会让你被学校开除的。 我昨天去邮电所看有咱家的信没有,看见邮电所都开始卖明年的挂历和日历了,我知道过些天三叔单位会发,我没有买,光翻着看了看,我数了下,过了年,离你毕业还有126天......... 黄有光看的很慢,想从中找到可以为他解惑的理由。 柳侠慢慢开始给他讲猫儿的事,讲九年前那个大雪的夜晚,美丽温柔的二嫂,待他如亲儿子的二婶,被圪针扎透了手掌的父亲,头上缝了几针但侥幸没有跌落崖下的五哥; 不肯吃大嫂的奶的猫儿; 喝了变质牛奶差点死掉的猫儿; 被母亲和大嫂抱着在坡口上等他回家的猫儿; 刚会跌跌撞撞走路就想沿着他上学的路去找他的猫儿; 被几乎所有认识的人视为不祥的猫儿......... 黄有光静静的听着,脑子里渐渐形成幅幅清晰的画面: 大山环抱的户人家,个小小的孩子孤零零地在自家门前,用小树枝挖着土玩; 个小小的孩子蹲在地上,整天地看蚂蚁奔波忙碌; 个小小的孩子好奇地看着门前的小路延伸向其他无数的方向,但他从来不能沿着其中任何条走到远的、有其他同类生活的地方; 个小小的孩子眼巴巴地在落日余晖中看着那条能把他最亲的小叔带回家的山路........ 个由窑洞建成的小学校里,大群衣着破旧的小学生挤在起玩耍,只有个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地在人群之外,看着远处通向山外的那条路。 个孩子跪在炕上在本挂历上标上个记号,然后失落地看着后面那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数字......... “快九年了,我从来没给我们猫儿带来过次惊喜,总是让他的盼望落空,他三四岁就会很准确地计算星期天的时间了,可我经常会因为天气的原因,好几个星期都回不去........现在,他终于等到我快毕业了,是真正的毕业,再也不用离开他,我不想让他再失望回。 黄老师,我听说现在在江城,本市户口的学生如果想去所好学校,也要交很的赞助费或借读费,有些好单位都是公家出赞助费,让自己单位职工的孩子进好点的学校或幼儿园,如果我家猫儿来这里,就是我愿意交赞助费,会有学校收他吗?” 黄有光看着窗外想了会儿:“我不知道,我家在杭州,孩子直按部就班的在我家附近的学校上学,我知道现在很江城比较好的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都要交赞助费才能进去,那还是本市户口的,你是中原的,还要跨省,可能........不行吧........” 柳侠拿回了猫儿的信,自己又看了遍:“我问过云健和詹伟,京都的赞助费比江城高,江城好像比原城高,但对外地人,即便是你愿意交赞助费和借读费,也没人肯收。 我是原城人,如果我回原城,找找人,猫儿还有可能进那里的学校,那里的赞助费和借读费我努努力可能还交得起吧!” 黄有光问:“你确定你能分到原城吗?今年的毕业生大部分都分回了原籍的地级市。” 柳侠说:“我们家就属于原城市下面的个县,最差,我也就是被分回我们县吧?” 他没说望宁乡,因为从心底里讲,他真的不愿意自己读了场大学最后却回到那个闭塞又脏乱的地方去。 黄有光说:“应该还不至于分到县级吧,咱们学校是全国重点,在专业领域信誉非常好。 不过,我也不敢肯定,其实今年的毕业生在那次运动高*潮时很人都还在实习,并没有参加,发起和组织那次活动的主要力量是你们这届和你们下面的8*级,我担心你们的毕业分配可能会比今年糟糕。 柳侠,我就是考虑到这个因素,才希望你留校的,在这之前,我希望的是你做我的研究生,直读到博士然后留校或出国深造。” 柳侠呆呆地看着黄有光,他从来不敢想的事情,这位老师却已经为他打算的那么长远。 “不是说国外定就比我们国家好少,但人走走,看看,见些世面,思想就会开阔,当有天.......灾难,或者说厄运来临,你考虑问题的方式就会和其他人不样。 你见过的,所以你能想象出来的选择也就,你就不容易钻牛角尖,关键时刻你就能想出的方法来脱困,而不是拘泥于某个狭隘的思维,把自己逼进死胡同。 你的能力和性格,应该在广阔的世界有好的舞台来施展,可现在,因为次意外事件,你可能都无法登上本来已经属于你的舞台,我觉得太可惜。 但我看了猫儿的信,却不知道该怎么来劝导你。 不说留校任教,考我的研究生在学校呆两三年,两三年后,这股风头过去了,可能你毕业的前景就会有很大的不同,这个,你也不愿意考虑吗?” 柳侠低头抚摸着手里的信封说:“再让猫儿等两三年,再让他每天早上四点十分起床、晚上八点到家两三年........我做不到,我舍不得,我天也不想让他再跑了; 还有我大哥,他每天都要跑比我们猫儿和小蕤远的路接送他们,他已经接送我和我另外几个哥哥好年了.........” 黄有光凝视窗外良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从黄有光那里回来,柳侠躺在床上愣怔了很长时间,他在想自己今天的选择是不是正确,这样的选择对猫儿的未来是不是最好的。 柳侠是暑假返校前的那个星期天听到柳川说起的件事,才开始反省自己对猫儿上学这件事的态度是不是得改变下。 柳川在荣泽的个朋友,父亲是退休工人,母亲是普通的农村妇女,而且身体直不太好,平时都是父亲在照顾母亲,家里兄弟姊妹之间虽然偶尔也有小摩擦,但整个来说还算是和睦。 去年冬天,朋友的父亲突然患脑溢血去世,因为前些年家里几个儿子陆续结婚办事,母亲又长年用药,父亲的工资又不算高,所以没有给母亲留下什么积蓄。 这样,父亲去世后,母亲的抚养就成了个难题,几个儿子都不愿意让母亲跟着自己过。 柳川的朋友在家里排行老三,是自己当初考上中专出来的,接父亲班成为正式工的是家里的老四。 朋友提出几个儿子轮流照顾母亲的时候,老大、老二都不同意,说老四接了父亲的班,就应该把给母亲养老送终的责任承担起来; 老四说,就算是自己接了班,那母亲也是生养了几个哥哥姐姐的,他们也有义务赡养母亲,不可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他个人。 两个女儿说自己还有公公婆婆要养活,把母亲接到婆家赡养不合适。 现在,朋友的母亲自己个人做饭过活,谁都不跟,说等有天自己做不动饭了,就找个没人地方死了之。 柳侠听完柳川的故事,当时下就想到了猫儿,他比猫儿大十岁,如果猫儿考不上大学,以后就没有工作没有工资,那等自己老了,死了,猫儿怎么办呢? 柳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是钻进了死胡同,他意识里的猫儿直都是当时坐在他怀里、和他起听家人说话的小小的猫儿,而没有想到长大后的猫儿是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的。 他的想法没有和任何人说,所以也没人提醒他这点,柳侠就带着这样种对猫儿未来无限的忧虑,来规划自己的人生道路。 柳侠想了很久,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他必须得回中原省,回到他能为猫儿目前的生活和教育争取到的最好的环境中去。 其后的几个月,发生了好几件让柳侠记忆深刻的事情: 第件事,他们的英语考级成绩下来了,他和詹伟都过了,黑德清不废前言,带着全寝室的人又去搓了顿鸿宾楼。 詹伟则让他妈用柳侠暑假回来时给他带的干槐花蒸了大锅包子,对面218的人也分到了几个,大家都说特别好吃,詹伟就让他妈又连着蒸了好几次。 詹妈妈还非常开心地把自己酿的米酒让詹伟给他们带回了两坛子,大家就用米酒碰杯,庆贺了下两个人的胜利。 彭爷爷把个老朋友的孙子李明介绍过来跟柳侠补课,补课费和彭飞的条件样,柳侠答应了。 如果不是听詹伟说车红梅的女儿小丽暑假开始学电子琴了,柳侠都想让车红梅给他介绍几个想学书法的小孩儿,趁彭飞他们没课的三天再开个书法培训班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赚钱,越越好,赚到能够交得起原城最好的中学的赞助费和借读费。 十月中旬,乔艳芳的工作终于有了着落,她被分配在了她们市的个灯具厂,她来信对那个厂子的描述是:虽然只有两排陈旧破落的厂房,虽然只有五六十个工人,但却是国营的厂子没错。 元旦前,张福生请假回了次家,因为他收到乔艳芳的信里说:我们的副厂长托人给我介绍他的儿子,我拒绝了,他让中间人对我说,如果我答应,结了婚马上让我从车间出来,安排到办公室当个副主任什么的; 如果我不答应,就等着辈子在车间里干活吧,他说像我这样有政*治问题的人,他就是让我去扫厕所也是现成的,上级领导也不会有人对他说什么。 张福生没有回自己家,直接去了乔艳芳的厂子里,四天后的凌晨回到寝室,头倒在床上睡到第二天下午,起来后对柳侠他们说:“你们都开始攒钱吧,艳芳说了,我毕业我们就结婚,到时候你们都得去参加我的婚礼。” 柳海来信说,他去帮曾广同的个朋友布置画展时,遇到个叫费雯雯的女孩子。 费雯雯是京都所师范学院外语系大三的学生,也是京都人,漂亮热情,她给柳海留下了bb机号。 柳海很纠结,这和他想象中的浪漫邂逅有点不样。 他想象中的恋爱,都是在某个偶然光顾的地方,惊鸿瞥地发现了个女孩子,然后无论他怎么打听,都再也得不到那个女孩子的消息,于是他茶饭不思辗转反侧夜不成寐思念成灰,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女孩子却以另外种仙女下凡的姿态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然后他各种追,人家仙女各种拒绝,经过比唐僧取经还要艰难的九九八十难之后,他终于抱得美人归。 柳海给家人描绘他理想的恋爱过程时,柳川使劲在他的脑袋上来了巴掌:“有毛病啊,谈恋爱时候好折腾哩,结了婚也没几个消停哩主儿,你打算三天两头去您老丈人家赔礼道歉接媳妇吗?” 柳凌说:“小海,我咋听着你好像有被虐狂倾向哩?” 现在,柳海被这完全脱离他理想模式的恋爱节奏给弄得有点找不着北,他对费雯雯印象挺好的,除了太主动了点。 元旦那天,黑德清的父母来了,他们在江城停留了三天,柳侠他们都以为他们会住在江城比较豪华的宾馆里,谁知道他们却订了个非常普通的旅社,黑德清妈妈说:“就是黄昏睡黑,花那么钱可惜呀!” 黑爸爸黑妈妈这次来除了是想到儿子上大学的城市看看,还带给黑德清个非常大的好消息:他已经托人和他们省**局的领导搭上了话,人家听说黑德清的学校,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说只要黑德清档案过关,到分配的时候人家可以提前向劳动部门要人。 黑德清实习的单位也已经找好了,是他们省的测绘设计院,黑爸爸说:“我听人家说,去好单位实习也非常重要,万**局到时候咱进不了,你要是在设计院实习时候表现好,你们学校又这么有名,没准儿你就能留到设计院呢! 不过,我还是会想办法尽力叫给你分到**局,那里边的福利特别好,听说他们年的奖金比好单位几年的工资都。” 象征着毕业在即的实习,就这样进入了柳侠他们的话题和生活。 第85章 欲望文 第86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86章 虽然学校已经通知,如果学生自己找不到实习单位,学校全部都可以为他们安排,但大部分学生还是选择了回自己老家所在的省份自己找实习的地方。 219几个人都有点摇摆不定,很快就要毕业了,如果可能,他们希望兄弟们还能在起呆些日子。 可去年学长学姐们毕业分配的事情犹在眼前,面对关系到自己生的毕业分配,他们都不敢再天真下去了。 黒爸爸说的很有道理,在个好单位实习,如果自己表现的又足够好,真的有定的几率被留下,学校方面也是鼓励他们这么做的,所以虽然那个几率很小,很同学都还是想试试,大部分回自己原籍省实习的学生都是这么考虑的。 张福生回东海实习是必然的,大家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虽然舍不得,但几个人还都开着玩笑调侃他连三星期都等不了,早早就收拾好了行李等着回去侍候乔太后。 云健他爸也是在寒假前就已经给他找了地方,不过云健没打算去,他打算趁这个时间全日修炼他的霹雳舞,而霹雳舞方面的高水平人才,京都显然要比江城的,所以云健肯定是要回京都的。 詹伟开始的决定就是让学校安排,所以点也不着急。 毛建勇在床上打滚儿纠结,他想趁实习的几个月回家挣钱,又不想和兄弟们分开,他折腾哀嚎了两个星期,最后时刻和沙永和起去找了韩彤,要求学校把他们安排在江城实习。 沙永和这两个星期表现的直和以前样,总是平静地微笑着看他们几个在那里纠结闹腾,自己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柳侠他们都以为他寒假期间已经在老家那边找好实习单位了呢,没想到最后时刻他竟然来了这么手。 黒德清是最闹心的个,寒假前他爸爸告诉他已经为他找好了实习单位的时候,他还挺高兴的,现在发现这就要和兄弟们分开了,他下就急了,想给他爸写信告诉他自己也要留在江城和寝室其他人起实习。 张福生和詹伟、沙永和劝住了他:“六儿,别冲动,你爸爸是给你做了两手准备,有去年那件事,咱们的分配前景恐怕不容乐观,虽然实习留下的希望很小,但总比点希望没有的好,你得珍惜。” 这样来,寝室里就只剩下柳侠还没决定,六位兄长都没开口给柳侠提供任何意见:寝室门后面有本詹伟拿来的挂历,每过几天,柳侠就会看着挂历研究会儿,然后说:“我们猫儿今天肯定会特别高兴,又过了星期。” 知道猫儿天天在家算着日子等柳侠回去,他们不论想让柳侠留下,都觉得说不出口,但结果却出乎所有人预料:柳侠接受了黄有光的安排,到中国西南地区的深山里,跟他的个同学实习。 黄有光对柳侠说:“谢仁杰是我的同学,我们大学个班,又起在美国留学五年,起拿到博士学位,起回国,回来后我来到咱们学校,他去了**建工部,后来建工部改制,他到了现在的**路桥集团担任测量总工程师。 他看起来是个比较冷漠不容易接近的人,可你不用有心里压力,其实他人非常好,性格直率,不会玩弄权谋,业务上精益求精,很人都觉得他太死板苛刻,但我非常欣赏他的工作作风。 测绘看起来不像有形的建设那样引人瞩目,但他是切实体建设的基础,基础如果出了差错,旦出现问题,就不会是小问题,谢仁杰的座右铭是:保证数据的绝对准确性,不让任何点隐患在自己的手里遗漏出去。 柳侠,现在吃大锅饭的单位还有,但和以前比,的单位在往劳得的方向过渡,但你必须能证明,同样的工作你有能力比别人干的出色,你才能得到劳的那个机会,然后你才能得到的报酬。 很学生觉得实习可有可无,甚至有学生实习期经常找借口请假,到该返校时找熟人盖个章、假造份实习报告上交。 如果只是想找个清闲的单位养老,那样没什么不可以。 但如果你想到以后的单位马上稳脚跟,并在业务上得到领导和同事的认可,实习非常非常重要,实习中你亲自经历过的情况越越复杂,你亲自操作和计算的项目越,你到新单位后才能对各种任务应对自如。 谢仁杰所在的路桥集团去年承接了国家条新的铁路干线在中南省境内的工程,铁路的特点就是延伸性,所经之地可能涵盖种地形地貌,谢仁杰现在正带领着支测绘队在西南部的高原山区作业,那里可以说是我们国家地理状况最复杂样的地区,到那里去实习会非常艰苦,但你可以学习到很实际的东西,以后会受益无穷。” 柳侠用力点点头:“我知道您的意思,我去,艰苦我都不怕。” 二月二十七日中午,219寝室集体去个小饭馆吃了顿,下午,柳侠他们把张福生和黑德清、云健送上了火车。 晚上,柳侠给四个学生上完课后,彭奶奶做了桌丰盛的饭菜给柳侠送行,并把这半个月的补课费给柳侠结清,还约定柳侠实习回来后,继续给几个孩子补课。 二月二十八日早上,其他四人和黄有光起,把柳侠送上了路桥集团为谢仁杰他们运送补给的军绿色敞篷大卡车,柳侠拼命压抑着内心的空茫和无措,笑着摆手和他们告别。 虽然因为提前有黄有光的提醒,柳侠已经对测绘队野外作业的艰苦性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谢仁杰他们工作的艰苦忙碌和环境的恶劣还是让他心里暗暗吃惊。 不过就像柳侠自己说的,艰苦的自然条件他都不怕。 但和测绘队其他人的相处却让他非常不适应。 谢仁杰带领的测绘队就像架磨合得非常好的机器,每个人都像其中个有自己固定位置的零件,配合得恰到好处,让柳侠这个外来者就是想帮忙,也无从下手。 他每天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扛几个三脚架,等开始正式作业,他就又没事干了,连精密点的仪器别人都不让他碰。 柳侠不是个能坦然地歇着看别人干活的人,何况他比队里所有人个子都高,都年轻,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让他非常难受。 而谢仁杰好像不知道他是黄有光介绍过来的样,对他连句特殊关照的话都没有,如果不是对黄有光的人品有足够的信任,柳侠简直要怀疑黄有光是不是提前忘记了通知谢仁杰他来这里实习。 柳侠开始想厚着脸皮自己找活干,但又害怕做错了招人生厌,他只能学着林黛玉刚进贾府时的模样,偷偷观察其他人都在怎么做,争取等有机会让自己上的时候做到最好。 他来的第五天下起了小雨,柳侠天都举着个大黑伞跟着使用全仪的人,保证不让仪器被淋到,只要操作停下来,他马上就把仪器擦遍装起来。 晚饭的时候,个叫余万群的技术员吃了没几口就是说有点不舒服,然后靠在那里闭上眼睛,柳侠就过去跟他商量:“余老师,你如果不舒服,今天的数据我替你计算吧?” 白天的外业测量采集数据只是工作的半,每天晚上计算数据是每个技术人员必须完成的任务。 余万群确实不舒服,他看看坐在他不远处吃饭的谢仁杰没有什么反应,就有点犹豫地答应了:“定要细心点,要不,我.......” 柳侠赶紧表示:“我定会非常认真的,保证不出任何差错,要不待会儿我计算几组数据送过去让您先看看,您觉得行我再继续。” 柳侠的计算余万群没看到,他吃了药睡着了,谢仁杰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在了他身后,等他发现了停下来,谢仁杰就把他跟前的演算纸拿起来看,看完了又放回去,面无表情地说了声:“继续算,算完早点睡,明天你跑点。” 从这天开始,柳侠开始了白天在太阳下或雨中作业、晚上计算数据的忙碌生活,他边是紧张的不行,边又觉得终于踏实了。 柳侠白天的外业操作十天换,谢仁杰让他把工地除了炊事员和队医以外几乎所有的工种都做了遍,他每天都累得精疲力尽,但在其他人眼里,他每天都生龙活虎快乐无比,仿佛永远有使不完的劲。 但他们不知道,柳侠的内心正在经历着痛苦的煎熬。 随着作业区不断向大山深处延伸,他们经常是除了送给养的同事,再也见不到个人,柳侠觉得他离外面的世界越来越远,他甚至有了与世隔绝的绝望感,而收不到家里人和猫儿的只言片语,让他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几乎想不顾切的跳上送给养的车跑出去。 柳侠觉得度日如年,而其他人眼里的他却每天都开心的像在过年。 柳侠每天都在自己带的日记本上画个标记,三角形,圆形,菱形,梅花形.........每天个形状,七天轮。 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准确地体会过猫儿对他的思念么急切,那是充满绝望的盼望,觉得自己的盼望遥遥无期,可能永远都不会到来。 每天晚上,无论计算数据到晚,他都会以写日记的形式写页信,这些信会被下次送给养的人带出去替他寄走。 他通过自己的体会真切了解到了猫儿的感受,所以,他可以收不到猫儿的信,但他不能让猫儿收不到他的信。 在江城生活了三年,柳侠依然无法适应江城潮湿的气候,而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比江城还要潮湿的。 柳侠来的时候还是冬末,他虽然也难受,但觉得问题还不大,等进入五月,潮湿、闷热、蚊虫和各种其他小虫子几乎真的让他难以忍受,身上各种小红点、红疙瘩此起彼伏,他把身上挠得满是血痂,却依然痒的钻心,但唯独脸上没有。 所以其他人直都奇怪他这个北方人居然对这种恶劣气候适应如此之好,等柳侠真忍不住去找队医的时候,大家才知道这孩子直都在遭什么样的罪。 可谁也没办法,潮湿引起的各种小毛病,只有彻底离开这个环境才会慢慢好。 所以直到五月底回到江城,柳侠身上还是惨不忍睹,校医下给他开了三瓶药水:“回去洗个澡,把全身都抹遍,最好什么也别穿,透着风晾晾。” 柳侠抹了药,真的□□,就在两腿间搭了条毛巾躺在蚊帐里,翘着二郎腿,心神俱悦地看他那大摞信,边看边傻笑:“这只小臭猫儿,我就知道他还能考百分。” “嘿嘿,小傻子,我得过好几个月才能回去,你让全家人几个月都不吃包子啊!” “这个气人孩儿,再跟这么淘力真该叫打屁股了,嘿嘿,小雲跟小雷遇到你算是遇见阎王爷了。” “我靠,真他妈够笨的,我家猫儿的名字恐怕全国也就这个,你照着抄还好意思跟老师狡辩?” 黑德清忍不住了:“英语课都开了这么年了,还有把别人的名字给起抄了去的傻帽儿?” 毛建勇说:“我听我们那里的几个制假大户说过句话:自作聪明的傻子这东西你永远不必担心会消失,老的蒙怕了,小的长大了,自然规律,不可阻挡。” 云健轻飘飘地说:“说的好像你家不是制假大户样。” 毛建勇跳起来大叫:“我家做的都是高质量仿品,跟他们拿劣质的东西骗人压根儿不是回事,再说了,我爸爸现在已经和真正的唱片公司开始合作,以后我们家就不再做盗了。” 沙永和慢悠悠地说:“那也抹不去你们家曾经是盗制作商这个历史污点呐。” 毛建勇躺回床上喘粗气:“以后,以后你们想要盗也没有了,喜欢听什么歌就买十盘八盘磁带去首首来回倒着听吧!” 寝室里欢乐的情绪马上沉寂了下来,柳侠也笑不出来了:回家的渴望再强烈,也抵消不了对兄弟们即将天各方的惆怅失落。 张福生过去坐在毛建勇床边安慰他:“五儿,欧洲为什么那么富裕,还不是十七十八世纪开着船到处掠夺,积累了第桶金,然后才有资本完成工业革命,现在全世界都在羡慕他们,谁还去想当初的事呢?你家也样,等以后你把你家的厂子发展成著名的品牌公司,谁还会........” 毛建勇蔫蔫地说:“不发展成著名公司,让我继续和你们在起再呆几年,天天被你们骂盗贩子我也愿意。” 柳侠穿上条短裤下来,坐在毛建勇的床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詹伟、毛建勇、沙永和三个人都在测绘设计院实习,每天还回学校住,他们比柳侠早三天结束实习回来。 云健和黒德清、张福生个星期之前就回来了,云健和黒德清是想寝室几个兄弟了,迫不及待想回来。 张福生则是想早点回来把毕业论文、实习报告都整理好交了,好早点回去,以后踏踏实实地守在离乔艳芳比较近的地方。 他们已经没有课了,只需要把毕业论文和实习报告上交,等答辩完毕,领了派遣证就可以离校了,这个时间大约要持续个月。 柳侠的实习报告在回来前就已经写好了;论文就在脑子里,现成的,他只需要把那些文字和数据誊抄在纸上就可以了,所以他完成的非常轻松。 他现在的任务是帮云健写份合格的论文和实习报告。 柳侠回来的第二天彭飞就知道了,约了顾钊、霍建永和李明起来找柳侠,让他继续给他们补课,周至少五天,柳侠痛快地答应了:“六天也行。” 结果就是这四个小子真和家长商量了下,让柳侠每周辅导他们六天,这回加上了英语:彭飞听韩彤说过,六级特难考,他们学校共才几十个人考过,柳侠是其中之,所以当时就起了这个念头。 几个小伙子上学期进步都挺大,这三个月几个人都断断续续跟着其他老师办的辅导班学习过阵子,他们觉得跟着哪个老师都没有跟着柳侠效率高,虽然那些老师教的也都挺用心,水平也很高。 其实这几个大孩子让柳侠加课时,除了高考马上就要到来,他们希望得到的辅导以外,还因为他们都非常喜欢和柳侠相处。 所以这段时间,柳侠白天和寝室的兄弟们在起,和他们起整理论文,写实习报告,跳舞,聊天,玩耍,晚上去挣补课费。 柳侠回来的第二周,黄有光才从外地回来,他把柳侠叫了过去:“你可能听说了,咱们学校四月份举行了个毕业生推介会,虽然因为咱们国家的大数单位都不习惯这种形式,但还是有部分省市来人参加了,基本都是很不错的省级单位。 你们省也有几个单位来人,虽然这几个单位不算太理想,但比起去年已经好了很,你的档案和成绩他们都看了,对你的印象都很好。 其中有个省地质勘探局的人,对你特别满意,他和你们戚老师是同所大学的校友,你们戚老师叫上我和韩彤跟那个人起坐了下,我觉得这个单位可以考虑,虽然野外作业了点,但福利好、奖金高,这正是你需要的,你觉得怎么样?” 柳侠毫不犹豫地点头:“行,野外作业我不怕,只要有奖金,再也没关系。” 和黄有光谈过话后的柳侠心情非常好,能回到原城,能进个奖金的好单位,他就有希望把猫儿转到个好学校,没有比这个能让他高兴的事情了。 柳侠把自己的论文、实习报告和实习鉴定书都给黄有光看了,黄有光非常满意。 柳侠的实习鉴定是谢仁杰亲自写的,他对柳侠不吝溢美之词,从工作态度到专业素质评价都非常好。 事实上,在柳侠结束实习准备回来前的那个晚上,谢仁杰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去和柳侠说了很长时间话,他说如果柳侠愿意到路桥集团来,以他现在在单位的地位和资历,他可以保证柳侠能顺利地入职。 谢仁杰还非常直率的告诉柳侠,他们平常的奖金数目远远高于工资,年终奖通常可以比得上些机关单位普通职工两三年的工资,其他物质福利也非常丰厚。 柳侠不知道别人的实习老师都是怎样的,他觉得如果可能,自己会非常愿意和看似性格冷淡、但却为人正直、对工作精益求精的谢仁杰起工作。 可是,不能把猫儿带出来上学,这条就足以让柳侠放弃上面所有的诱惑。 柳侠不会转弯抹角的说客套话,他很明确的告诉谢仁杰,他得回中原省,他有必须回去的理由。 六月下旬的天,柳侠照完了毕业相,刚回到寝室躺在床上和几位兄长讨论他们最后的聚餐地点,宋岩跑进来,说黄有光让他给柳侠带了个口信,谢仁杰也回到了江城,打电话给黄有光,邀请他和柳侠晚上起到他家里去做客。 晚上黄有光临时有事,他给了柳侠地址,让他个人去谢仁杰家。 可能谢仁杰偏于冷淡的性格让柳侠印象太深刻,他进到那个布置得非常温馨舒适的屋子时感到非常惊讶,这和谢仁杰给人的感觉反差太大了。 谢仁杰的妻子和正在上初三的女儿谢婵玉都在家,谢婵玉的两个好朋友不知道他们家要来客人,刚刚过来找她玩,她们看到柳侠进来,都有点不好意思,当即就要告辞离开,被柳侠阻止了:“没关系,你们尽管玩,不会影响我和谢工说话的。” 谢仁杰的妻子不但开朗热情,还非常漂亮,她开玩笑问柳侠刚开始去实习的时候有没有被谢仁杰那张木头脸给吓住,说以前刚分到谢仁杰那里去的新人,领导有事让他们来告诉谢仁杰声,都没人愿意来,被他那张冷脸给吓怕了,看到他就觉得自己正在做错事。 谢婵玉给柳侠端了水果和茶后,三个女孩子礼貌地和柳侠打了招呼,就进谢婵玉的房间自己玩去了。 谢仁杰问了柳侠返校后的情况,知道他的毕业分配已经大致有了着落,替他高兴的同时,两口子也都为他惋惜。 谢仁杰的妻子就是听他回来后说了柳侠在实习期间的表现,又想到了黄有光和他们说过的柳侠家里和猫儿的情况,希望能劝劝柳侠留校或者考黄有光的研究生,加上谢仁杰也希望在柳侠离开前再见见他,于是就邀请他和黄有光起到家里来了。 但无论他们罗列了少以后的利害关系,柳侠始终坚持:只要不能把猫儿带出来上学或转成商品粮,他就不会考虑那种选择。 柳侠离开前,谢仁杰对他说:“有光是个难得的好老师,他直对你就这样离开感到惋惜,我也是这种感觉。 柳侠,你现在才十九岁,很人这个年龄还没进入大学呢,你现在为了你小侄不得不放弃继续深造,我觉得也可以理解,。 小侄现在已经上初中了,如果他能顺利地考上大学,你那时候也不过二十四、五岁,到那时候,我希望你能考有光的研究生,进步深造对你以后的事业是非常重要的。” 柳侠郑重地对谢仁杰说:“谢谢您,您的建议我定会认真考虑的。” 柳侠确实考虑过这种可能,他也想继续深造,尤其是跟着黄有光这样知识渊博又不刻板教条、对他又如此信任关照的老师,但肯定不是现在。 现在,随着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他想把猫儿带出来的心情也越来越急迫,和希望猫儿快乐生活的意愿相比,其他的事情都微不足道,都可以暂时甚至永远地放弃。 毕业前的离愁别绪和好男儿志在四方的壮志凌云纠结缠绕,柳侠的日记本写满了祝福和通信地址,他也在其他人的日记本上写了无数的祝福。 毛建勇哭的稀里哗啦:“你们都在北方,什么时候想见都可以,只有我个人那么远,你们都还嫌弃我们那里热,不肯往我们那儿去。” 柳侠心里也是空落落地难受,他赌咒发誓地说:“绝对没有,谁嫌弃谁是孙子,我实习的地方那么难受我都坚持过来,有时间我定会去找你的,我们那里的地理位置特别方便,所有大的铁路线都经过,你如果做生意往北边来,定要去找我啊! 还有你们,原城的地理位置是最方便的,你们如果出差,经过原城的机会特别大,到时候不许跟我说你们买车票的时候把我给忘了啊!” 云健说:“做个中国人,这辈子别的地方去不去,京都是定要去的对吧?你们要是谁去了京都不跟我说,咱们以后可就做不成兄弟了。 七儿,你俩哥哥都在京都呢,你肯定会经常去的,你再去可定得提前跟我说啊! 还有六儿,从你们那里去京都也挺方便的,你又不缺那俩钱,星期六晚上买个卧铺,睡晚正好到,你可得经常去看我。” 黑德清说:“我们那里从地图上看是偏了点,其实从京都走的话真的很近,而且我们那里冬暖夏凉,特别适合避暑,我把我家开辟成避暑山庄,随时等兄弟们临幸啊。” 沙永和说:“宁夏虽然偏了点穷了点,但好玩的地方也有很,我只要分配好,就会把单位的地址写信告诉你们,随时等着你们去。” 张福生说:“我可能今年年底就会结婚,我等着你们啊!说礼物是开玩笑的,你们只要能去,哥哥比什么都高兴。” 詹伟说:“我坐守大本营,随时恭候兄弟们回来探亲,五年后的约定都记好,到时候谁失约咱们集体跟他绝交。” 219七个人确定,以后每五年大家聚会次,第次就定在江城,每次聚会的时候再定下次的地点。 最后的聚餐定在了鸿宾楼,这是柳侠要求的,他用自己的补课费请寝室的兄长们吃了顿丰盛的午餐。 从鸿宾楼出来,柳侠和云健、黑德清、沙永和起,直接背上行李上火车,在盛夏耀眼的阳光里,在毛建勇、詹伟和张福生失落的目光中,离开了他们共同生活四年、带给他们无限美好回忆的城市。 第86章 欲望文 第87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87章 中原省地质勘探局,坐落在中原省会原城最繁华的地方之——翠微路中段,这里的繁华,不是热闹的商业街区,而是干净宽敞、绿树成荫的行政区。 人事股办公室,柳侠坐在红褐色的沙发上,无聊的听着窗外麦季鸟高高低低断断续续的的大合唱,对面办公桌前,秃头大肚子的中年男人左手拿着电话,右手夹着烟,嗯嗯啊啊的应和中不时穿插几声大笑,还不忘及时的吞云吐雾,似乎早已经忘记了柳侠的存在。 就在柳侠耐性耗尽,准备起来的前秒,走廊里来来去去的人中终于有个走了进来,进门,根本不管秃头在打电话,直接高门大嗓说自己的:“老贾,我靠,你跟你老婆有仇也不能把自个儿呛死来解决问题啊,别打了,分给我们的那宝贝疙瘩呢?.........得得得,你打你的,” 说口纯正普通话的男人打量着柳侠:“不会是你吧?我水文三队的,住荣泽.......” 柳侠马上了起来:“是我,柳侠。” 普通话不太相信:“我怎么看你都该是刚考上大学,而不是大学毕业吧?” 秃头终于放下了电话,刚才口插科打诨的老土话也顺溜地过渡成普通话:“就他,柳侠,江城测绘大学的。 我说马千里,你小子怎么他妈总是运气这么好哇,总队老刘巴巴儿跟局长磨了两年,想要几个牌子够硬的工程测绘专业的,前几年分来的都不怎么样,去年不用说了,什么都没有,今年好不容易来个,这小孩儿死活就看上你哪儿了,老刘这几天都气的在骂娘,他妈非说是我鼓捣的这小孩儿去你那儿的,你说我冤不冤哪! 这是规矩,每年分来的学生都要给人家介绍下咱局基本情况,也征求下人家本人的意见........” 走廊里有人打断了他:“贾德仁,你就别在那儿跟马千里唱双簧给我听了,我好歹也活了快五十年了,不傻,哪年分配来的学生不是想方设法想留在原城,谁傻了在大城市上几年大学回来愿意跑个小县城去?算了算了,谁让咱这张脸不够白呢,不说了。” 柳侠听着这场完全无视了他这个当事人的谈话,无语的继续看窗外。 和马千里起坐上辆灰扑扑的吉普,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开车的是个年轻人,比柳侠矮了些,马千里叫他小杜。 马千里看起来不到四十岁,中等身材,柳侠从贾德仁的谈话里知道,他是省地质局水文勘探三队的队长,今天正好到原城的总局办事,顺带把柳侠给捎回来。 当初去江城参加测绘大学“毕业生推介会”的那个人是江城地质局的位副局长,叫褚宝贵,柳侠回来后听从黄有光的指导专程去拜访过他次,他给柳侠介绍地质局的基本情况时,柳侠才知道,荣泽新汽车附近那个水文队,居然是地质局驻荣泽的第三勘探队,从行政上还是隶属地质局,不归荣泽那边管。 柳侠当时并没有心想回荣泽的意思,如果可能,他当然愿意留在原城,不但他的工作环境好,原城大部分学校的条件也比荣泽县中和高中好得,他肯定想让猫儿在原城的学校上学。 所以他当时就小心地跟褚宝贵询问了农村户口的孩子到原城上学的事情。 褚宝贵听戚老师和黄有光、韩彤说起过柳侠家里的点情况,当然,只限于知道柳侠的小侄从小没有了母亲,父亲再娶,柳侠希望自己工作后能让小侄跟着自己,其他细节的情况黄有光肯定不会说。 他非常肯定地对柳侠说:“不行,前些年刚开始改革开放、没什么农村人进城做生意的时候还行,偶尔两个特殊情况,如果有个后台很硬的亲戚,或者有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在学校当主要领导,想在哪个学校借读几年,找人说说,再送点礼,还能进。 最近这几年不行了,很农村人来原城做生意,开饭店的,卖衣服的,赚了钱都想把孩子弄到原城来念书,原城很学生的家长先就不愿意了,不想让自己孩子跟农村的孩子在起,后来学校就都不再收农村户口的孩子了; 最近这三四年就严了,教学质量好的学校连其他区的学生都不再收了,原城市的户口也不行,有些人可能找的领导太厉害了,学校推不了,开始收赞助费和借读费,要的狠着呢,不过现在有钱人,再也有人愿意交; 可如果是农村户口的孩子,没点办法,所有的学校都不收。” 听完褚宝贵的话,柳侠当即就要求去水文三队,褚宝贵都不敢相信,他是看过柳侠在校成绩也听过几位老师对柳侠介绍的,真心想把柳侠留在总局。 中原省虽然在地理位置上处于中国的中心地带,但因为地理、气候和历史等原因,经济并不是么发达,很高考考到发达地区的学生,毕业后都比较倾向于留在当地,虽然因为国家政策的原因,如果不是非常好的学校,成功的并不,这这种趋势直都存在。 如果回来,几乎百分百的人都想留在原城。 中国作为个农业大国,城市直都不发达,个省份里,比较有点规模的城市基本也就个省会城市,同时有个经济发达、又有城市沉淀意味的城市的省份,全国也没有几个。 原城作为中原省的省会,最近几年发展迅速,把省内其他几个有厚重城市积淀的历史名城远远地甩在了后面,所以成为从外地学成归来的学生们的首选。 柳侠放弃别人求之而不得的地方要求回到小城荣泽,不要说褚宝贵,换谁都无法理解。 褚宝贵给柳侠陈明了厉害,但柳侠不改初衷,褚宝贵就没有再坚持,但他交待柳侠,到人事股报到的时候,不要跟那里的人说柳侠提前和他说过去荣泽的事。 好几年了分来这么个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几个队都想要,他不想得罪人。 柳侠去人事股报到时,人事股股长贾德仁按惯例给他介绍局里的基本情况,柳侠听到三队在荣泽时,打断了他,当即要求去三队,惊掉了群人的下巴。 今年地质局分来了五个专业对口的大学生,柳侠是唯的重点大学毕业,上边有要求,今年的大学生原则还是要求下基层,虽然另外那几个人都找人去给局里领导或人事股管事的送过礼了,但最终留在原城总队的只有柳侠个。 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柳侠居然会自己放弃。 贾德仁其实是个面恶心善的老好人,他苦口婆心地跟柳侠讲了半天道理,但柳侠死活不开窍,他只得作罢,和主管人事工作的领导褚宝贵说了情况后,就通知了三队的队长马千里派人过来接人,并专门声明是个有金字招牌的宝贝疙瘩。 柳侠来之前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他以前听苏晓慧说过,她们毕业分配时,拿着派遣证来回跑了好几趟才把所有手续都办好,现在他直接就要跟着以后的领导去单位了,经常听说的那些扯皮事自己都没遇到,这让他非常高兴。 他是昨天从家里出发先到柳川那里住了晚上,今天早上搭车来原城的,猫儿原本想跟他起来荣泽的,柳侠想到柳川的房子太热,蚊子又,这么热的天还要来回跑几十里山路,硬是把他留在了家里。 现在,柳侠有点后悔:马千里说,他今天去分配好宿舍,明天就可以上班了,他们队所有的人事关系都在原城的总局,到队里不需要再单独办什么手续了。 这就是说,他今天不能回家了,他不回去,猫儿肯定睡不好,没准儿还会跑到关家窑去接他,他想到猫儿在路上等人的样子就心疼。 他稍微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现在就向马千里问清楚:“队长,宿舍是怎么安排的?我是和别人合住间,还是.........” “咱们单位有房子,你是单独间,具体住哪间,到时候你自己挑。”马千里没等他问完,就直接给了个让他欣喜若狂的答案。 柳侠努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说:“那我,我能不能跟您到单位报到后,把房子定下来,然后先回家趟,我用的很东西还都在老家。” 马千里笑了起来:“我忘了你还没带行李呢,行,褚局长给我打电话说过你的情况了,你家是在哪个乡?待会儿让小杜把你送回去吧,直接把你的东西给拉回来。” 柳侠赶紧说:“我家是望宁的,只需要把我送走就行,不用帮我拉东西了,我家离望宁还有几十里呢,车子过不去。” 小杜在前面说:“没事,我开车技术还行,路不好咱们慢点,最晚回来会儿。” 柳侠只好说:“不行的,那条路只能过辆架子车,其中还有段架子车都走不了,得把车轱辘和架子分开了抬过去。” 小杜脱口而出:“我靠,不会吧,原城还有这种地方?” 马千里也有点吃惊,但他略微思忖就大概明白了:“这里往南,应该是伏牛山脉的余脉,荣泽属于半山地半丘陵地区,正好是中部平原向山地过渡的地带,有山很正常。” 车子拐进水文队,院子比柳侠以前从外面看到的还要大很,冲着大门的路是平整宽敞的柏油路,路两旁是高大的白杨树,路南大片的空地后是两栋三层的红砖红瓦起脊楼房和栋四层家属楼。 路北靠近大门这边是大片白杨树环绕的空地,中间是个篮球场,边上是几个水泥的乒乓球台子,还有几个月季花开得正艳的花坛。 再往北边,隔着篮球场,可以看到几排白杨树后面正在施工的工地,是两栋刚刚盖到三层的楼房。 柳侠心里想,盖的好像是家属楼,可惜我今年才分来,如果早几年来,没准我还能分到套呢! 大院最东头是两栋并立的办公楼,马千里的办公室在北面栋楼的二楼,柳侠跟着他上去,办公室很大,比柳川他们刑侦二队将近二十个人用的办公室小不了少。 进了屋,柳侠第个感觉是宽敞,第二个感觉是凉快。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了楼后的两棵老柿树和几棵大榆树,这让他陡然生出了的亲切感,心情也好了。 马千里指指靠窗户的个黑沙发:“小柳,随便坐,以后你就在这里上班儿了,不用拘束。” 柳侠坐下,把包端端正正放在身边。 马千里和柳侠谈了十来分钟,主题思想是:水文队实行队长负责制,马千里主抓业务,书记杨洪主抓思想政治工作; 他们三队的业务地区,涵盖中原省西北部包括荣泽在内的三个原城直属县和七个地级市,是三个队里面负责范围最大的个,三队原来驻扎在黄河北岸的樵云市,五年前才迁到荣泽,人员正式搬过来也就是三年时间,现在还有部分职工留守樵云基地。 他希望柳侠上班后,尊重领导,团结同事,不怕吃苦,随时准备野外作业,不要因为自己出身名牌大学而骄傲......... 柳侠最关心的问题都在最后: 工资:国家有明确的规定,这个没什么说的; 奖金:柳侠会和队里的老职工执行同样的标准,如果柳侠能够独立带队完成作业,奖金和单位其他技术骨干的也会样; 般情况下,他们的奖金是工资的二到五倍。 柳侠好像觉得,马千里有点怕他反悔,要求回原城总队,所以在拿奖金稳住他。 关于住房,马千里说:“你看到了,咱们的家属楼正在盖,咱们是省直单位,队里部分老职工的家属还在老基地那边,他们在这里也都必须有间单独的宿舍; 般情况下,新分配来的学生是两人间宿舍,不过你是主动要求来咱们这里的,我和其他几位领导研究了下,给你单独分间; 现在正在施工的这两栋家属楼可能你分不到了,但过不了几年咱们就会再盖两栋,这个已经纳入了单位的规划,你好好干,到时候分到套应该不会太难。” 奖金和对未来家属楼的期待让柳侠心情飞扬,他就在马千里的办公室给柳川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柳川正好在,柳侠就给他说了自己的情况:马上就下去选宿舍,独立的间,明天他就可以把猫儿带来了。 柳侠去原城拜访褚宝贵回来,马上就让柳川找人给猫儿说转学的事,他当时要求的是让柳蕤也起到荣泽,被柳魁给挡住了,柳长青也不同意,他们都说,柳侠刚进单位就带着几个孩子住进去,会让人看不起。 他们没说的是,柳侠也二十岁了,说媳妇也就是三五年的事,如果柳侠带几个小孩儿,恐怕连说媒的都不会有个,女孩子那肯定是大老远就得躲,谁愿意跟个领着群侄子生活的男人谈恋爱啊! 就连猫儿是不是来荣泽上学,柳长青也要等柳侠上班后再做决定,如果柳侠自己能分到间宿舍,就让猫儿来,如果和别人合住间,猫儿就不能来。 柳侠是下了决心,不管他住哪里,住什么样,猫儿定要接来。 唯让他过意不去的是,猫儿也来了荣泽后,家里三个大点的孩子,就只有柳蕤个人留在柳家岭了。 谈过话,马千里打了电话,让办公室过来个人带柳侠去挑间宿舍。 过来的是办公室主任付东,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样子,出马千里的办公室,他就地对柳侠说:“你也别挑了,我直接给你推荐间,二楼最东头的那间,原来住在里边的姚大姐上星期调回原城总队了,她这几年直在跑着想回原城,都没怎么上班,共也没住过少天,不过她人特讲究,临走还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 最主要的是,那间在最头儿上,夏天在外面做饭干什么的特方便,不耽误别人走路。 这两天好几个人跟我商量想换进去呢,我说得跟头儿说声才行,当初分房子是队里研究后决定的,我自己做不了主。 今儿头儿让你自己挑宿舍,从我进单位之后这还头回呢,以前进来的人,不管是接班的、转业军人还是正常安排的、还是分进来的大学生,都是分哪儿他们住哪儿,根本就没挑这说。 楼比较脏,刮风什么的土特别,大家都不喜欢,现在正好也没空的,好几间当仓库用了; 三楼有点高了,你以后是技术人员,肯定得经常野外作业,跑天回来,累的要死,肯定不想再往三楼爬,你说呢?” 柳侠本来想要楼的,他觉得楼接地气,猫儿也不喜欢住楼房,但听付东这么说,就点点头:“行,就您说的那间吧。” 打开房门进去看了遍,柳侠发现,房子好的远远超过他的期待,特别宽敞,凭他的眼力估计,至少二十五平方以上,而且挑高比他以前见过的普通住房都高,应该有三米五左右; 南面墙上个大大的玻璃窗,靠东墙张单人床,张比较新的三斗桌,把和桌子、床同是朱红色的椅子,其他家具就没有了; 带给柳侠特别惊喜的是,房间居然带着卫生间和厨房。 卫生间很小,里面只有个白色的浴盆,个座便器和个小洗脸池,他这样瘦削的身材也就是勉强能容得下两个人转身,但这也够奢侈了。 柳侠打开水管,温热的水带着点铁锈的味道哗啦啦的流出来,柳侠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了,他和猫儿以后可以在自己家洗澡。 猫儿跟柳川进过次荣泽的公共澡堂,出来以后发誓,以后永远都不会再进去,说那么人挤在起,难闻的要死,还不如在家坐木盆里洗呢,受点冷也比呛得恶心好。 付东在卫生间门外看着柳侠跟个孩子似的撩着水玩,笑着说:“马队长他爸原来的单位曾经有过批苏联专家,他们住的单人宿舍都是这样,咱们从樵云搬过来的时候,马队长亲自设计的宿舍楼,可比我们原来在樵云那边老基地的宿舍舒服太了。 这屋子三十平出头儿呢,还南北都有窗户,我们原来在那边,都是七八平方的小鸽子笼,走廊还都在中间,房间不能对流,夏天能把人给热死。” 柳侠又兴奋地跑进小的厨房,只有个长米、宽五十公分的干干净净的水磨石台子和个水磨石小洗菜池,其他什么都没有。 付东说:“姚大姐很少做饭,偶尔做回也是用煤油炉,她还总是去走廊里做,所以厨房比别人家都干净。” 虽然姚大姐住的很干净,但毕竟还是好几天没人打扫了,桌子上、床上都又落了层灰尘,柳侠跟着付东去隔壁邻居家借东西打扫。 隔壁住的人叫万建业,看着应该比付东稍微大点,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他肤色比较深的原因,他听了付东的介绍,跟着起到柳侠的房间帮忙,看到那张小床,他对柳侠说:“你要是睡不惯小床,可以再要张来并在起,我们大部分都是这样的。 姚大姐以前经常回原城,很少在这里住,所以就这几件东西将就着用,咱们大仓库里有很床、桌子、柜子,都是办公楼买了新的后换下来的,编了号,只要不带出咱们单位大门,随便挑着用,你让付东给你挑几件好的用吧!” 柳侠跟着付东,又挑了张和他宿舍里那张模样的小床和两个柜子。 柜子是原来办公室的文件柜,现在放衣服、被子什么的也样用。 他想到柳川和柳葳以后肯定会经常来,最后又挑了三把椅子。 付东说:“东西我找人给你搬上去,以后需要什么随时都可以来搬,头儿不是说你还得回家趟吗?让杜涛送你还是我再给你派辆车?” 杜涛就是小杜,柳侠也不认识别的人,就还是他了。 柳侠先给柳川打了个电话,电话是办公室其他人接的,柳侠让他告诉柳川,自己坐单位的车回家了,明天回来,今儿晚上不去柳川那里住。 杜涛把柳侠送到上窑北坡下时,已经七点了。 杜涛下车看了看眼前的山说:“你家还得往里面二十里?靠,这你都能考上大学啊,我家是原城的,我要是不当兵,恐怕连个工作都找不到,只能在家待业了。” 看着杜涛倒着把车开的看不见了,柳侠才脱了t恤光着脊梁开始跑,就这样,等他在上窑坡顶,也已经是满天繁星了。 他刚从弯河坡拐过来,就有个黑影从前面冲过来挂在了他身上:“小叔,小叔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我就知道........” 柳侠拍着猫儿的屁股安慰着:“对呀孩儿,小叔当然会回来了,俺孩儿搁家哩,我咋会不回来哩?” 柳魁笑呵呵地说:“哎呦孩儿,你快成了施公了,听小虫儿、小老鼠说几句,就知道您小叔走到哪儿了,搁那儿想啥哩,是不是?” 猫儿从柳侠身上下来:“不是,我就是知道俺小叔会回来,不用听小虫儿们说也知道。” 回到家,柳侠把今天发生的事仔细给家里人说了遍,家人都高兴的不得了,秀梅说:“小蕤,听见没,您小叔还没上班儿哩就分了大间恁好哩房,这就是上大学哩好处。” 猫儿说:“是重点大学。” 秀梅说:“就是,还得是重点大学,要是不咋样哩学校,还得分到村儿里,间破屋子里住好几个人,不用说啥卫生间厨房了,屋老鼠洞还差不。” 柳长青说:“孩儿,你还没给人家干天活、出点力哩,人家就给你这么好哩待遇,你以后可定得好好哩干,要不对不起人家,咱不能光有个重点大学哩名声,还得叫人家看看咱重点大学哩本事,知道没?” 柳侠喝着冰糖绿豆汤,用力点头:“我知道伯,我肯定会好好干哩,不会给您丢人。哎,对了,您等我下,猫儿,来孩儿,咱俩去那屋儿趟。” 几分钟后,柳侠回来了,把摞钱放在柳长青面前:“伯,这是千五百块钱,我原来怕自己单独分不了间宿舍,打算留着租间差不哩房子把猫儿和小蕤都接去上学,现在用不着了。 这钱给你,我还留了好几百,宿舍里得再添点使哩东西,我想给猫儿买辆自行车,俺单位离县中有点远,我想以后叫猫儿骑着自行车上学。” 柳葳说:“就是,新汽车离县中有点远,主要是路上哩树都老小,现在搁那条路上走,光想给人晒死,孩儿以后天天上学哩,骑自行车就不会恁晒慌了。” 柳长青没动那些钱:“家里现在不缺钱,您大哥现在搁石子厂个月也能挣三十,你跟小海给家里哩钱还都没动过哩,这些钱你自己放着,啥时候需要,我跟你说。” 柳海的脚前天从大梨树上蹦下来的时候崴了下,脚脖子肿得老粗,这两天直老老实实地坐炕上养着,跟着柳长青用麻将坯子学刻章,他把刻刀挽了个花说:“幺儿,你上恁好哩大学最后回到荣泽,虽然是省级单位,叫外人看着也可没面子。 钱你自己存着吧,叫咱三哥给你看看,哪个单位盖家属楼,走走后门儿给你报套,这样下就把你哩面子挣回来了。 咱家以后花钱,六哥个人就包了,我灵感来,幅画就能挣好几百,够咱家花二年了。 我要是年来个三五十回灵感,咱家可快就是大富翁了.......” 孙嫦娥巴掌拍柳海脑袋上:“你再给我说大话,就画那回好画儿挣了钱,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还大富翁哩,你咋不说老财主哩?” 无论柳侠怎么说,柳长青都不接柳侠的钱,他想把小蕤起接去的想法也再次遭到全家大人的否决。 柳侠只好把钱又拿了回来,坐在炕上和猫儿对着脸发愁,过了会儿猫儿说:“小叔,咱不给大爷爷钱,咱搁荣泽买个大房子,叫俺大爷爷、俺奶奶、俺大伯他们去住,不是样吗?” 柳侠揪揪猫儿的脸蛋以做嘉奖:“对,咱搁城里买房,叫咱家哩人都去城里住。” 柳海翘着他的大肿脚不甘地说:“幺儿,我可想去看看你哩宿舍,六哥也没啥送给你,我去看看地方,回来给你画几幅画儿裱好了挂上,中不中?” 柳侠说:“中,不过我不要抽象派哩,国画或者油画都中,你可得给我画哩漂亮点; 还有,我那屋儿可大,你得给我画两幅大哩,副挂猫儿哩床那边,副挂我哩床那边........” 猫儿睁大眼睛不相信地问:“小叔,你不叫我跟你睡了?” 柳侠说:“我宿舍是二楼,老热孩儿,分开睡凉快,再说,你也长大了.........” 猫儿马上不愿意了,踢腾着腿大叫:“我不我不我不,我还没长大哩,我不待见自个儿睡,我天天都等你回来想跟你睡哩,我不自个儿睡........” 柳侠马上投降:“中中中,中孩儿,不叫你自个儿睡,还跟小叔睡,别踢腾了,脚老疼!” 所以柳川第二天下午来看柳侠的时候,进屋首先看到的就是两张朱红色小床并在起形成的张超大双人床。 第87章 欲望文 第88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88章 柳川打量着那张拼起来的大床,可真够大的,目测2*2.4米,和西边靠墙放着的两个柜子和两张三斗桌,颜色居然还都是配套的。 旁边传来哗啦啦流水的声音和猫儿的说话声:“小叔,我以后真哩就搁这儿住了?这儿以后真哩就是咱家了?” 柳侠的声音:“傻孩儿,不叫你搁这儿住,小叔带你来干啥哩?这间房子单位分给小叔了,就是小叔哩家,小叔哩家不就是俺猫儿哩家?” 猫儿嘿嘿笑:“我就是觉得这儿太好看太美了,嘿嘿,老怕人家又不叫咱住了。” 柳川接过话:“谁规定好看哩地方就不是咱该住哩地方?这是您小叔用重点大学哩文凭给你挣来哩孩儿,你尽管踏踏实实住吧!” 正蹲着起合力擦那个浴盆的柳侠和猫儿同时扭过头:“三哥?”“三叔?” 柳川觉得这屋子挺干净的,所以看着柳侠和猫儿干的满身大汗有点奇怪。 柳侠说:“总觉得是别人用过哩东西,得再好好清洗遍心里才觉得舒服。” 柳侠和猫儿今儿早上十点到的时候,昨天他看中的东西已经被抬到了他的宿舍,因为房间还没有柳侠的个人物品,所以钥匙就在门上插着。 猫儿知道这么大间屋子和漂亮的座椅板凳以后就都是柳侠的了,兴奋的只知道傻笑,就那么点地方,三个空间,他跑着看了好几遍。 然后就催着柳侠把两张小床挪到起,开始打扫卫生、 都不是大件的东西,在屋子里搬动柳侠个人就可以,何况还有猫儿帮忙,柳侠来的时候就在大门口买了拖把和其他打扫卫生用的东西,他先把放床的东南角拖干净了,然后才把两张有着朱红色床头的小床并着放在那里。 柳侠擦窗户的时候,猫儿把床反复擦了好几遍,不等擦的水渍干掉,就在空荡荡的床板上打了几个滚:“嘿嘿,老美,还跟小叔睡,就是不自个儿睡!” 中午俩人没去水文队的食堂吃饭,而是去街上花费半个小时吃了顿烩面,买了个大西瓜回来,俩人就又接着开始干,现在已经基本干完了,厨房和房间已经擦的尘不染,地也拖了好几遍了,卫生间是最后的收尾工程。 俩人高速度把浴盆和洗脸池擦完,跟着柳川出来。 柳川看着宽敞的房间,非常满意:“孩儿,上班就能分到这么好哩房子,好好干吧,您单位应该不错!” 对于柳侠回荣泽工作,柳川和家里人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从感情上,他们都希望柳侠在离他们比较近的地方生活,在他们心里,柳侠永远都是家里的幺儿,生活上什么都不懂,需要家里人照顾; 但从理智上,他们觉得柳侠上那么好的大学,最后却回到荣泽这样的小县城,真是委屈了自己家的孩子。 谁不想让孩子去繁华的大城市生活呢?那是和柳家岭,和荣泽完全不样的世界,是所有年轻人的梦想啊! 柳川直为小弟弟觉得委屈,直到今天看到他进了单位还没正式上班就能分到这么好间宿舍,他心里终于好受了些。 柳侠嘚瑟:“那是,俺队长说,俺单位奖金是工资哩几倍呢,,这我就不发愁了,我补课最后个月还能挣二百出头哩,要是上了班个月就发46块,我真觉得有点接受不了。 三哥,你咋现在过来了?” 柳川看俩人都是身的汗,就说:“着急过来看你分哩新房子呗!孩儿,看您俩热哩,有卫生间,这么方便,咋不直接洗个澡哩?洗完了看还缺什么,我开着车呢,咱出去趟,全部买齐。” 柳侠和猫儿互相看了眼,啊哦大叫声,转身又进了卫生间,里面很快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猫儿欢乐的叫声:“啊啊啊,淋浴真美呀,小叔咱又能起洗澡啦,我可待见跟你齐洗澡呀!” 柳川笑着摇摇头,抱起西瓜走进厨房:“幺儿正好分回老家来了,荣泽县中也不要借读费,要不真不知道猫儿会啥样。” 他等温热的水流完,才把洗菜池的水漏堵上,放了半池子水,把西瓜放进去,这样待会儿回来西瓜就凉了。 柳侠和猫儿洗完澡准备光着屁股出来时,三个人发现了问题:没窗帘,会漏光。 南面隔着水文队自己院子里的大片空地,院墙外是另外个单位的办公楼,三层的仿古楼,正好能看到他们这边。 天热的厉害,俩人在自己屋子里,本来准备没羞没臊光着躺凉席上凉快会儿再穿衣服呢,这下只好老老实实又把短裤给套上了。 柳川说:“窗帘等您三嫂回来让她扯点布给您做个吧,做好了我过来,咱俩用大号钉子把铁丝抻得紧点,窗帘挂上去整齐漂亮,这几天您俩先将就点吧。 我看您俩把小东西买哩也差不了,连西瓜刀都买过了,不过您那四个碗和盘子有点少,以后您就知道了,如果自己做饭,稍微动就得五六个盘子和碗,再买几个吧; 还得有个电扇,您这是二楼,比我那房子还热,不接地气,就是睡地上也凉快不了少,有个电扇吹着少好点。“ 提起电扇,柳侠和柳川都想起了邵岩,邵岩的那个电扇现在还放在柳川那里。 柳侠问猫儿:“孩儿,你还记得那年元宵节,就是给你买魔方那年,和我起带着你去知情楼耍,还跟咱们起吃烩面的那个叔叔吗?你搂着我脖子不让他抱,他就仗着个儿大硬把你抢过去,举哩可高吓你,你还记得他吗?” 猫儿想了想:“嗯,记得,他不叫你抱我,举着我从知情楼下跑到泽河那儿,我使劲打他哩头他也不把我放下来,还笑,吆喝‘小猫儿抓人啦,小猫儿抓人啦’,叫路上可人都看咱。” 柳侠说:“就是他,他是邵岩叔叔;三哥,也不知道他现在搁哪儿哩?他当时到底为啥声不吭就走了?我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柳川说:“我也不知道,他就那么突然走了,然后点信儿没有了,我也觉得想不通。 不过,我觉得邵岩是个特别有主见又自律哩孩儿,他个人在荣泽两年,学习越来越好,荣泽那几个跟着他瞎起哄哩孩儿看他条件那么好,不会少撺掇他逃学去玩或追女孩儿们,可除了跟你打架,两年,我从来没听你说他做过其他出格哩事。 这几年荣泽高中出去租房住哩孩儿们越来越了,您三嫂说,学校怕他们出事,经常会让政教处和班主任突然袭击去查他们住的地方,去过哩老师都说,那些孩儿们个个都把住哩地方弄得不成样子,跟猪圈差不; 女孩儿们也样,出来时候打扮哩漂漂亮亮,住哩地方满屋子灰尘,脏衣服到处扔,看都没法看,您三嫂说她们是‘鸡窝里飞出的凤凰‘。 可邵岩不是,他住的地方直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我记得那次星期六去他那里找你,他准备带回家让他妈洗的脏衣服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这种孩儿,我总觉得他不会出什么大事,可他就那么走,四五年也不给你写封信,确实让人费解。“ 从水文队到荣泽商场很近,进了商场,他们还在想邵岩的事,挑选落地扇的时候,猫儿忽然说:“邵岩叔叔肯定是因为你考上重点大学,他没考上,不好意思,所以才不给你写信哩。” 柳侠说:“他都没给我写信,咋知道我考上重点大学哩?” 猫儿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说:“他肯定偷偷回来看过你,肯定,俺三婶儿不是说您考上啥学校,都会写个可大哩光荣榜贴到荣高大门口嘛! 他肯定是来了看:‘哎呀,柳侠考上测绘大学啦,俺家还是原城的哩,我都没考上重点大学,老丑哇!’赶紧扭头就跑了。” 柳侠被猫儿给逗得大笑起来:“孩儿,邵岩要是听见你这样说,估计辈子都不好意思再来荣泽了。” 柳川把电扇调到最高风档试着,说:“猫儿,你快成刑侦专家了,连犯罪心理分析都有了,简直跟现场再现样啊。 不过,我觉得您邵岩叔叔不是这种小心眼儿哩人,他要是知道您小叔考上重点大学,肯定只会为他高兴。“ 猫儿不服气地说:“那俺小叔恁想他,他为啥都不来看俺小叔?” 柳川把电扇关了,对老板说:“就这个,便宜点吧。”他又边掏钱边对猫儿说:“你还小哩孩儿,不知道啥叫身不由己,虽然不希望是这样,可我觉得可能是他家突然出现了啥大哩变故,要不不会这样,邵岩看着不像个无情无义哩人。” 柳侠推开了柳侠的手,把自己的钱塞到老板手里:“给,五折,你亏不了。他肯定不是。” 老板手抖差点把钱给扔出去:“咦——,孩儿,我六十块钱哩电扇,你给我三十?” 猫儿马上指着旁边那家个模样和这个差不的落地扇说:“人家那个才要三十九。” 老板说:“是啊,他才要三十九,您为啥不去看他那个哩?还不是看不上他那东西,看就没我这个好,我这个是名牌。“ 柳川只手被柳侠直推着,不让他付钱,他知道柳侠的性子,也没再坚持,对老板说:“名牌也差不了那么,俺也都在这附近单位上班哩,经常来这里买东西,你赚哩差不就行了,不能要得太狠了,最再加五块,你不愿意俺就去买那家哩啦。“ 最后,落地扇以三十五块钱成交,他们已经搬到车上了,老板又追出来,压低嗓子对他们说:“荣泽就这么大点儿,您可不能跟别人说是这个价买哩啊,要不我这生意就没法做了。“ 放好了落地扇三个人折回来看自行车,柳川说:“幺儿,你跟着毛建勇也算出师了哦,真敢跟人家杀价,要是我,六十三,最会要求人家把三块给去掉,哪敢拦腰砍啊!” 柳侠说:“我还是不行,如果是毛建勇,最二十五就能拿下,就是比台扇了这么截儿钢管,台扇才十几块,他就要六十。 我还是脸皮不够厚,本来想说二十哩,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改成三十了,白白损失十块。” 卖自行车的只有家,好几种牌子的车子分类了很排,柳侠直接往“凤凰牌”那里走。 猫儿跟在柳侠身边,随手翻了个挂在车把上的价格牌看了下,有点不相信,就又挨着看了好几个,然后又跑到另外个牌子跟前看了几个,小脸下鼓起来,“哼”了声,跑回柳侠跟前:“小叔,我不想骑自行车上学,我可待见跑,荣泽哩马路这么美,我想天天跑着上学哩!” 柳侠和柳川正在看辆黑色的“二六”女式斜梁车,猫儿还小,身高还不太足米五,骑横梁车上下都会很费劲。 听到猫儿突然这么说,俩人都很意外,猫儿刚听到要让他骑自行车的时候特别兴奋,刚才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跃跃欲试,说自行车买回来他就要在院子里开始学,怎么会儿工夫就改主意了? 柳侠问他:“你不是可想学骑自行车吗?还说你学会了要带着我耍哩,咋突然又不想骑了?” 猫儿拉着柳侠往外走:“我原来忘了荣泽哩马路这么宽这么美,跟望宁不样,望宁街上老腌臜,我每回过哩时候都想快点跑过去,现在我看见荣泽哩马路这么好,就不想骑自行车了,我觉得跑着上学可美;小叔,咱赶紧走吧,我可想回咱家,我想回去吃西瓜咧!” 柳侠拉住猫儿不让他继续走:“孩儿,你是不是看了看价格,觉得老贵,才……..” “不是!“猫儿非常干脆地回答:“我就是待见跑着上学,我还不会骑自行车哩,要是摔着咋弄哩?” 他挣脱柳侠的手转到他后面,两手抵住柳侠的脊梁,脑袋顶着柳侠的后腰把柳侠往外推:“咱走呗咱走呗,我不待见骑自行车,咱回家呗!” 柳侠就这样被猫儿跟个小无赖样拱着出了商场,又在水文队大门口买了两个大西瓜就回家了。 拖得干干净的地上铺着个从家里带来的大凉席,猫儿抱着小半个西瓜坐在上面用勺子挖着吃,看着坐在对面边吃着西瓜边说话的柳侠和柳川,他心里暗暗为自己的机智而得意:就几根铁棍儿加俩轱辘,就想要俺小叔三百,哼,想哩美!嘿嘿,可给小叔哄回来了,不用花恁钱了,美!“ 可猫儿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柳侠七点五十去东边办公楼正式报到了,他写了两个小时毛笔字后没事干,就吃了个大甜瓜,又把家里的桌子什么的擦了遍,正撅着小屁股拖地的时候,听到柳川在下面用普通话喊他的大名。 他跑到走廊往下面看,柳川推着辆崭新的黑色自行车,正在楼下棵大槐树的树荫里笑吟吟地仰脸看着他。 柳川招手,用普通话说:“柳岸,快下来,看看你小叔的新自行车。“ 猫儿溜烟就跑了下来,看着高高大大的新男式横梁自行车问:“三叔,你说啥?这是俺小叔哩自行车?你给俺小叔买哩?“ 柳川拍拍车座:“你小叔给我的钱,我找熟人买的,二百三,你说你不会骑自行车,怕自己骑了会摔着,所以你小叔决定买个大车子以后自己骑着接送你上学。“ 猫儿嘴巴撅得能拴头驴:“三叔你咋恁孬哩?你明知道我不想叫俺小叔花恁钱;肯定是你哄我哩,夜儿后晌你走哩时候我搁您俩跟前哩,根本就没看见俺小叔给你钱。“ 柳川屈指在他头上敲了记:“你才大点儿个小屁孩儿,三叔原来是侦察兵,现在是警察,要是这么点小动作都瞒不过你,恐怕回家种地你大爷爷都得嫌我笨。“ 柳侠觉得自己所有的家事都已经安排好了,今天去找马千里安排具体地方,正好单位领导好几个都在,马千里挨着给他介绍了遍,然后安排主管业务的副队长潘留成带着他到业务三科报到。 三科在南边的办公楼楼,办公室和他的宿舍样,宽敞得出乎他的意料,共五张办公桌的办公室,和柳川他们现在近二十个人用的大办公室差不。 高级工程师兼科长的岳德胜用的办公桌,是现在最流行的朦胧色大写字台,其他几个人的办公桌稍微小点,但在柳侠看来也足够大了。 柳侠进来的时候,有三个人在埋头写写画画,岳德胜给他介绍:“这是李吉跃李工;葛喜友葛工;这是小张,张树宝,前年刚到咱们单位的,还有两个人,还没来,等会儿来了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几个人都抬起头和柳侠微笑着点头,柳侠简单的做自我介绍:“柳侠,柳树的柳,侠客的侠。” 他听柳川的话,刚来,尽可能少说话,自我介绍也是越简单越好,反正他的情况全单位都已经知道了。 岳德胜指着靠东面墙上大窗户边的张办公桌说:“那是你的办公桌,以后,你经手的资料尽可能不要往其他地方放,这样便于管理。” 柳侠点点头,走过去拉开了中间的大抽屉看了看,里面放着个挺大的计算器,两支钢笔,各种制图用具,几本稿纸,稿纸上面是“中原省地质勘探局地质水文测绘三大队”的字样。 岳德胜从自己身后的文件柜里拿出沓子纸张说:“孙工这几天不舒服没来,这是他前些天的外业数据,你要是没其他事,看能不能帮他计算部分。” 柳侠巴不得有点事做,要不别人干活,就他没事干,他会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接过东西说:“没问题,要求什么时候计算完?” 岳德胜说:“不着急,你慢慢算着,这几天气温太高,基本是全队休整,没什么外业任务,你每天中午过来做计算,下午就可以在家休息了。 咱们队里的规矩:有活儿的时候不分黑夜白天节假日,没活儿的时候可以签到都不用,好好休息调整。 当然,这指的是线人员,内业人员必须每天按时签到上班。” 柳侠点点头,对着那沓子资料暗暗深吸口气,坐下去开始专心地计算。 十点,岳德胜走过来,把柳侠计算好放在旁边的几张纸拿起来,然后视线在计算好的资料和柳侠身上来回转换了好几次,最后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对柳侠说:“小伙子,不容易,下班吧,下午不用来了。” 柳侠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偌大个办公室只剩想了他和岳德胜,他正好也计算到个结点,而且他特别惦记着猫儿,猫儿在这里谁都不认识,个人在家大晌肯定特别没意思,所以他马上把东西收好递给岳德胜就出了办公室,他打算回去叫上猫儿,再去趟商场,给他买个枕头和枕巾。 昨晚上太热,俩人铺了席子睡在地上,等躺下才发现,他们只有柳侠从江城带回来的个枕头,柳侠让猫儿枕,猫儿不肯。 因为太热,他也不肯枕着柳侠的胳膊睡,怕给柳侠的胳膊捂出痱子,就那么咕噜躺地上,只把右手放在柳侠手里让他拉着,还美滋滋地说:“就这样,只要你不叫我独个儿睡,不枕枕头也可美。” 柳侠硬把他拉过来,枕着自己的左臂,小家伙乐得都睡着了嘴角还翘着。 柳侠心里计划着是不是再去哪里给猫儿买个长檐的遮阳帽走出办公楼,大老远就看到猫儿蹲在地上绞着自行车的脚蹬在玩,等他走近点,猫儿看到他,就起身飞跑了过来,可到了他跟前却不像往常那样跳起来往他脖子上挂,而是撅着嘴在那里怄气。 柳侠笑嘻嘻地拨楞着他的脑袋把他转过来:“小叔还不知道你想啥呀,没事孩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叔还有恁钱哩,买个自行车根本不算啥,不过,我可真没想到,您三叔办事这么速度,今儿可买回来了。” 坐在楼走廊里凉快着择菜的几个女人和围着桌子打扑克的男人全都看向他们,眼神有点奇怪。 柳侠和猫儿都不明白他这句普普通通的话为什么会引起这么人的主意,俩人继续往前走,听到个女人刻意压低的声音说:“这就是江城测绘大学分配来的那个大学生?看着挺洋气的,怎么说话这个味儿啊!” 柳侠恍然大悟。 水文队虽然驻地在荣泽,但全部是外地人,这里面的人全部都说普通话,这确实是出于交流本身的需要,但也不排除有点省级单位在这个小地方刻意显示自己地位与众不同的优越感。 柳侠和猫儿的口纯正老土话,在这里真的显得非常特殊刺耳。 猫儿也敏感地意识到了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他窘迫的小脸儿都红了,不安地看着柳侠,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和他说话。 柳侠吹了声婉转上扬的口哨,本正经,用播音员样的腔调说:“请讲普通话!” 然后他自己先笑了起来,依然用土话对猫儿说:“孩儿,就是说话而已,你上课念课文,读大爷爷让你临哩帖子,不都是用普通话嘛,没啥难哩,这里边哩人都说普通话,你跟着这样哩环境,最三四个月就会习惯自己也说,没事,您那个张福生大伯,到毕业也没学会说普通话,不照样发毕业证,人家还直接找了个漂亮媳妇儿哩!” 猫儿看看院子里的人,小声说:“我要是说哩洋腔怪调哩,人家会不会笑话你,说你领个老渣皮住到这儿。” 柳侠说:“谁在老家说哩都是方言,有啥老渣皮哩?不过,如果外出,或者像现在这种大家哩老家都是不同地方哩人住在起,还是说普通话好,要不大家都不明白其他人哩意思,会发生误会,工作上也可不方便。 孩儿,没事,说普通话就跟你刚开始学写字样,拿着毛笔总觉得不顺手,写出来哩字也总和自己想哩不样,写哩了,毛笔就跟自己哩手样,随便画就是自己想要哩样子,说普通话也是这样,说哩了自己就顺了,会儿回咱屋儿里小叔就开始跟你说,你要不了少天就说顺溜了。” 猫儿用力点点头:“嗯,我好好学,不给小叔丢人。” 俩人已经走到自行车跟前,柳侠拍拍自行车车座:“坐后头孩儿,小叔带着你溜圈; 孩儿,会说普通话当然好,就是不会说,也没啥丢人哩,你辈子学不会,小叔也不会觉得你就给我丢人了。” 柳侠长腿撩跨坐在车子上,猫儿两手摁跨坐在后座上:“我能学会,不信你等着看,我不几天就学会了。” 柳侠脚蹬,自行车窜了出去,柳侠哈哈大笑:“中孩儿,你只要待见说就中;走,吃烩面去,吃完烩面去商场,买花枕头去喽——” 猫儿闻言愣,跟着就想往下跳:“我不待见枕枕头啊,我不想要枕头啊小叔!”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会非常忙,如果不能及时回复留言,姑娘们见谅,不过我会认真地看每条留言,谢谢大家! 第88章 欲望文 第89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89章 柳侠天天带着猫儿在外面吃饭:早上丸子汤、油条,或者胡辣汤、水煎包;中午羊肉烩面;晚上凉皮、凉粉儿或烤羊肉串就饮料。 柳川第二天晚上来的时候对柳侠说:“咱们这儿气候干燥,您俩这样天三顿吃咸哩不行,容易上火,早晚还是吃稀饭比较好。” 可柳侠看猫儿每次都吃的跟个小猪似的带劲,就没把柳川的话放到心上,带着猫儿继续在街上的小饭店里转战。 四天后,早上起来,柳侠觉得嗓子有点干疼,上午上班的时候他就刻意喝了几杯白开水,感觉好了很,于是他中午继续领着猫儿吃羊肉烩面,照样放大勺子辣椒,晚上还又拉着柳川起去吃烤羊肉串。 猫儿个小家伙今天依然是自己吃掉十五串,还吃了很五香毛豆和花生,饮料喝了三瓶,柳侠看的是舒心又痛快,感觉比自己吃还解馋。 吃完夜市,俩人和柳川告别往家走。 最近两年搬到新区的单位很,但各单位家属院大部分都还在老城,所以到晚上,这边路上人很少。 水文队的位置又基本算是新区的最东边,人少,此时此刻,整齐的路灯照着宽敞的马路向远处无限延伸,在周围夜色的映衬下,甚至让人有身处旷野的感觉。 猫儿在马路两边来回呈‘s’型奔跑,双臂展开,这样那样变换着姿势,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开大飞机,在马路牙子上不停地蹦上跳下。 柳侠正好担心他晚上吃了肉可能会积滞,不但不阻止他,还配合着他在马路上滑着串串的太空步,不时再擦几下玻璃、抽几下筋。 猫儿围着他大呼小叫地转着圈跑,本来二十分钟就能走回去的路,俩人生生折腾了快个小时。 回到家,俩人起冲个凉水澡,然后四仰八叉歪在地上看书。 看了不到个小时,猫儿的眼睛就睁不开了,可柳侠刚把书放在边,猫儿马上跳了起来,拽过柳侠背后的花枕头塞进柜子里。 特大号双人床的尺寸柳侠从家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报给了柳长春,请他给编个大席子,估计编好至少得个星期,所以现在的大床只有光光的床板。 猫儿每天都要把床板擦遍,可他却觉得那不是直接放枕头和毛巾被的地方。 虽然坚决不肯枕新枕头,但猫儿却非常爱惜它,每次柳侠靠着两个枕头半躺着在地上,他靠在柳侠身边看完书准备睡觉时,他就把枕头放进柜子里,然后理直气壮地枕着柳侠的胳膊睡。 半夜,柳侠是被嗓子给疼醒的,他疼得不敢咽唾沫,吸口气都疼的要命。 猫儿八爪鱼似的趴在他身上睡的很香,柳侠小心地把的胳膊、腿挪开,刚准备坐起来去找点水喝,猫儿也坐了起来:“小叔,你起来干啥哩?” “我.......有点.......咳咳,小叔......嗯.......咳咳........”柳侠发现自己居然快要发不出声音了,而且每说个字,喉咙都烧灼似的疼。 猫儿本来有点呓怔,这会儿下清醒了:“小叔你咋着了?你喉咙咋了?” 柳侠张开嘴指了指里面:“可能.......咳咳.......叫您三叔说对了,上火了,有点疼,我想起来喝点水。” 猫儿咕噜爬起来拉开了电灯,三斗桌上有套全新的茶具,晾水的那个鼓肚子大水壶总是装满了白开水,猫儿麻利地倒了茶杯端给柳侠:“小叔,你赶紧喝。” 柳侠没到天亮就把晾水壶和暖瓶里的开水给喝完了,感觉嗓子好像没那么疼了,他问猫儿:“你喉咙疼不疼孩儿?” 猫儿认真地做了两个吞咽的动作试了试:“不疼。” 柳侠放了心:“那你也喝点水,咱再睡会儿,咱听您三叔哩话,明儿开始咱去俺单位食堂吃饭,过两天小叔再领着你去吃烩面跟羊肉串,中不中?” 猫儿摇摇头:“不吃了,你吃羊肉烩面跟羊肉串光喉咙疼,咱以后就不吃了,我下吃了这么天,早就吃过瘾了,咱以后都搁您食堂吃饭,清早跟黄昏都喝稀饭,你就不会上火了。” 俩人晚上折腾的时间长了,觉睡到快七点,柳侠觉得嗓子比半夜时候疼的还要厉害,不过他没跟猫儿说。 他装着没睡够的样子先不说话,伸着懒腰打着呵欠进了卫生间,喝了大杯自来水,等觉得自己说话没问题了才和猫儿说话。 俩人洗漱完,拿了碗筷来到食堂,发现吃饭的没几个人,柳侠心里挺高兴,高中和大学为了吃饭排了那么年的队,他真有点害怕了。 不过,等他看到瘦骨嶙峋的大师傅盛到自己和猫儿碗里的小米稀饭和番茄炒豆角,还有放在豆角上的那两个看就瓷梆梆的馒头时,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么宽敞漂亮的食堂,吃饭的只有那么几个人了。 只吃了口豆角,他就认真地对猫儿说:“猫儿,以后,咱自己做饭吃吧?” 猫儿把根还带着干枯的蒂瓣的豆角挑到桌子上:“中,你上班了,我给你做饭,我搁咱家成天看大奶奶跟娘做饭,我也知道咋做哩!” 长年看着柳长青和柳魁为了救济粮奔波,俩人对粮食有着同样的执念,所以虽然小米稀饭寡淡得像泔水,豆角除了咸的要死什么味道都没有,馒头又酸又硬,俩人还都把自己那份吃得干干净净。 柳侠本来不想让猫儿吃,想自己吃完了再去街上给他买点好吃的,但他看到猫儿除了吃第口馍的时候咧了下嘴表示震惊,然后就跟平时吃饭样大口地吃起来,就没再说什么,他知道,猫儿是肯定不会把饭倒掉的,不会让他吃两份这么难吃的东西。 出来之前,柳侠又看了眼正在对个身材比较瘦小的吃饭的人抱怨说队里分配奖金的方法不合理的大师傅,对猫儿说:“这做饭的水平还跟体重有关吗?他跟你三叔单位的胖师傅根本不能比呀!” 猫儿说:“就是,他还可.......,嗯,这个师傅还态度不好,跟谁欠他.......钱样。” 猫儿中间换成了普通话,他本来想说‘跟谁欠他两斗黑豆钱样’,可他发现这句话他用普通话说不出来。 柳侠摸摸猫儿的头:“说的不错,跟小叔说什么都不用怕错,只管大胆说就行。” 猫儿嘿嘿笑,把脑袋在柳侠手心又蹭了蹭,小脸有点红。 俩人走到万建业门口的时候,万建业正好出来,看见柳侠手里的碗筷,笑着说:“去食堂吃了?” 柳侠点点头:“嗯,只此次,我们打算也跟你样,以后自己做了。” 万建业说:“需要什么就来我这里拿吧,我直都是自己做饭,东西比较齐全,我看你好像只有个煤油炉和个烧水壶。” 柳侠说:“行,谢谢!” 柳侠去上班了,猫儿点着煤油炉,放上壶水,开始练字,他最近在直在临写褚遂良的《雁塔圣教序》,这是柳长青要求的。 柳长青直认为行书和草书是楷书学成以后水到渠成的产物,在十岁之前,孩子们都要沉下心来写规整的隶书或楷书,可以看名家的行书和草书作品,但如果体会不到其中的神韵,生硬的临摹没有什么用处。 煤油炉就放在门口,从猫儿的位置,只要抬头就能看见,这样不会水开了他还不知道。 猫儿烧了四壶水,把家里所有的茶杯和碗都晾上了白开水,壶里还留着份。 柳侠做计算的时候太投入,忘了喝水,等他无意中吞咽了下,喉咙又撕裂样的疼,他才想起来,端起水喝的时候,每次下咽都疼的不行。 岳德胜看他那难受样,就对他说:“那些数据不急着用,回去休息吧,医务室就在北楼楼,常用药都有,你过去拿点吧!” 柳侠疼的真有点招架不住,而且还惦记着晌午要自己做饭,可家里做饭用的东西却样也没有,他可不想让猫儿再去吃次食堂的饭了,就收拾了东西出来,先到了医务室。 医务室唯的大夫老佟让他张大嘴“啊”了下,看了看他的嗓子,说没事,就是上火了,给他开了大把清热解毒的药片:“天三次,如果真疼的厉害,六个小时吃次也行。” 柳侠拿着药回了家,猫儿看到药就慌了神,他记忆里柳侠从来没生过病,所以他直觉得小叔和自己样,就是个石头蛋子,根本不会生病。 他惊慌失措地问柳侠:“小叔,你这是咋着了?你是不是可疼?” 柳侠笑着把老佟的话告诉了他。 猫儿马上拿起那些药,样样按上面要求的剂量倒出来,放在柳侠手心里:“给,你快点吃,这水都是温开水。” 柳侠把把药闷下,猫儿看着柳侠咽下去,马上把前天刚买的大黄狗闹钟拿起来,把响铃的那个指针往后拨到六个小时以后:“四点十七分,这是你下回哩吃药时间,可不敢忘。” 其实猫儿的嗓子也有点疼,但不厉害,就是早起有吞咽动作的时候会有点疼,喝几口水就好了,他觉得自己只是有点点疼就觉得不美了,柳侠已经到了需要看先生吃药的地步,肯定特别特别难受。 柳侠又喝了大碗水,俩人起下楼,骑了自行车去商场买做饭用的家伙。 俩人在商场想了半天,觉得没有点遗漏了才回来,等回来看到正在走廊里捞面条的万建业才发现,他们忘了买笊篱。 现在再回去买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他们觉得,挂面不用笊篱也能捞得很干净,笊篱主要是捞饺子的时候用。 可等俩人真正做的时候,才发现做饭比吃饭难的太了,俩人包挂面没煮熟,煤油炉就被溢出锅的面汤给浇灭了,面汤流了地,柳侠手忙脚乱地往锅里倒了碗凉水,再点炉子的时候却怎么也点不着。 已经吃了午饭躺下休息的万建业听见动静出来,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把自己的炉子打开说:“用我的炉子吧,你们那个面汤进去了,得清理下才行,面条泡时间长就没法吃了。” 等万建业帮他们把面条煮熟,柳侠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没买菜,俩人觉得有了锅和面条就有饭了,却把菜给忘了。 万建业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笑着说:“刚开始做饭都这样,丢三落四,不知道都需要什么;我还有半盘子西红柿炒鸡蛋,还有点腌蒜薹,你们先将就着拌面条吃吧。” 柳侠不肯。 万建业说:“你们不会以为是我吃剩下的吧?可不是的哦,我个人做饭,不值得每顿都炒菜,我习惯上午炒些,留出半晚饭时候用,晚上只需要熬点稀饭就可以了。” 万建业这么说,让柳侠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俩人就用别人家的菜拌着面条,吃了第顿自己做的饭。 午休时间,俩人都热的睡不着,柳侠就陪着猫儿写字,三斗桌对猫儿有点高了,他写字有点架胳膊,柳侠想着是不是星期天回去的时候跟大嫂说声,请柳葳他大舅帮忙给做个合适的桌子,可以当餐桌,也可以让猫儿写字。 快六点,太阳没那么毒了,柳侠带着猫儿出来,按万建业说的,来到古渡路买菜,他发现路口居然又卖鲜牛奶的,问了问,价格也很合适,柳侠心里特别高兴,但他没买。 现在这个季节牛奶很难保存,这里没有凤戏河,也没有窑洞,他想不出卖牛奶的人是怎么保存牛奶的,他害怕出事,所以他决定等以后天气转凉了再开始给猫儿买鲜牛奶喝。 现在,柳海放假时带回来的三元奶粉还有六袋,够猫儿再喝个半月的。 猫儿现在是每天早晚各大碗奶粉沏的奶,柳侠就是为了给他沏奶才买的煤油炉和烧水壶,要不,他们单位食堂是负责给职工提供开水的。 买好菜回来的时候,俩人又进商场买了个炒锅,进了单位大门,老远就看到柳川在楼前的大槐树下。 柳川进屋看到桌子上那堆药就笑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柳侠夸张地张大嘴对柳川说:“啊——,三哥你看看,你还笑呢,我的喉咙都快肿块去了。” 没等柳川说什么,猫儿下就窜过来,踮着脚伸长脖子看柳侠的喉咙:“小叔,你吃了恁药还没好?你还可疼?” 柳侠把猫儿抱着使劲勒了下:“傻猫儿,我骗你三叔呢,你怎么不跟小叔配合下呢?” 猫儿疑惑地又看看柳侠的嘴,可他什么也看不出来,只好作罢,对柳川说:“俺小叔夜儿黑喉咙疼哩都没睡成,咋弄啊?” 柳川拍拍他,过去打开他们刚买的东西扒着看了看:“还知道买绿豆啊,不错,熬点绿豆汤吧,等凉了放点白糖喝两碗,我给你拿了包白菊花,我们副局长去杭州时候带回来的,说是杭白菊,清热泻火,我放点进去,你们俩拿这个当水喝吧!” 猫儿认为柳侠现在是病号,让他躺地上看书,什么都不用管,自己去跟着柳川学熬绿豆汤:先用大火把水烧的翻滚,再调成小火慢慢熬,直到绿豆都开花为止,菊花最后再放,展开成朵朵的,就可以关火了。 这次,猫儿又给柳侠晾了长溜的绿豆菊花汤,害得柳侠十点睡觉前尿了无数次。 凌晨四点零十二分,大黄狗响,猫儿又咕噜爬起来,很快就把药片和大碗绿豆汤递给柳侠。 柳侠把把药片吃下去,对猫儿说:“孩儿,医生说哩时间就是个大约时间,你不用直盯着表,你看现在是四点十七分,下回小叔到晌午吃饭时候吃就可以了........” 猫儿斩钉截铁地说:“不中,医生说哩就是六个钟头,下回你得十点十七分吃,你带着药去,到时候我去您那楼后头,趴你哩窗户上喊你,你听见就赶紧吃。” 柳侠举手:“孩儿,小叔明儿带着药去,定按时吃,分钟也不会错,中吧?” 他躺下来,把左臂伸开,猫儿咕噜躺在他身边,脑袋自觉就枕在了上面:“小叔,你还可疼?” 柳侠说:“我觉得我差不都算好了,今儿后晌我真是故意吓您三叔哩,你看我现在说话点事都没有了,你快点睡吧孩儿,明儿咱就能回家了。” 猫儿眼睛滴溜溜地把房间看了遍:“咱回去,咱家搁这儿没事吧?” 柳侠收紧胳膊把他抱在胸口:“除非有人把咱哩房子拆下来背走,要不就不会有事。” 猫儿嘿嘿笑了,把脸在柳侠下巴上蹭了两下,闭上了眼。 柳侠拉灭了灯,在朦胧的黑暗中看着猫儿心满意足的小脸,摸了摸他额头上的两个小疙瘩,那是第天晚上猫儿刚来时让蚊子给叮的。 柳家岭的窑洞很凉爽,所以没有蚊子,柳侠第天带着猫儿住在这里,过于兴奋之下,忘记了这里不是柳家岭,所以也忘记了提前点灭蚊片,让猫儿身上给咬了好个包。 柳侠几乎是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轻轻把猫儿额头上的汗擦了擦,慢慢把他挪得离自己远点,这样可以让猫儿少凉快点。 他终于把猫儿带出来了,可是,却没能给猫儿最好的切,猫儿跟他住在这热的要死的房子里,忍受着蚊虫叮咬,吃着最难吃的食堂饭,自己每天上班的时候他只能个人无聊的守在屋子里写字看书。 最让他难受的是,以后自己出去野外作业时,猫儿就得个人守着这个屋子很天,而这样的事情还注定了会经常发生........ 单位里的人对猫儿没什么恶意,可仅仅没有恶意是不够的,猫儿虽然从来没说过,但他知道猫儿其实对周围人的感觉特别敏感,所以,他想给猫儿的是个友善的环境,而不是带着点看不起的淡漠或无视。 在他能真正的给猫儿创造出个友善的环境之前,他得先给猫儿个基本可以自给自足的环境,即便自己短时间不在家,猫儿也能过的有点乐趣。 猫儿在柳川那里端端正正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的模样浮现在柳侠眼前前,柳侠在猫儿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下:“你可快就能坐在咱自己家里看大彩电了孩儿。” 第89章 欲望文 第90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90章 柳侠决定要买个彩电,钱不是问题,但怎么能花千块钱买个大彩电还不让猫儿因为心疼钱而不开心却是个大问题,柳侠坐在车子上,路都在苦思冥想。 猫儿坐在他的腿上,兴奋地看着外面熟悉的景色。 猫儿已经很次坐着柳川的车走过这条路了,但大部分都是去送柳侠或接了柳侠回来,这两种情况,在当时都不能让他安心,个是马上面临分别,个是稍微长点时间后还是注定要分别,像今天这样可以完全放松的、安心的和小叔享受这样的时刻,猫儿还是第次,所以他的幸福模样,旁边的柳川看得最清楚,柳侠看得最欣慰。 柳侠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有点为难地开口:“三哥,我原来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听云健和黒德清他们说在电视里看足球赛特别有意思,还被他们拉着在学校看了两次,还真是的,刚开始不觉得,越看越有劲。 今年他们说有世界杯,就是全世界足球最好的国家队在起争夺冠军,我特别想看,不过我们单位没电视,电视都是别人家的,我不喜欢去别人家看,那个........,现在,在荣泽买彩电是不是还得找熟人啊?” 猫儿“呼”下就扭过了头,睁大眼睛看着柳侠:“彩电?小叔你,你想买彩电哩?” 小家伙看来真的是太吃惊了,坚持了天的普通话都给忘了。 柳侠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小叔特别想看足球赛。” 荣泽听说过足球世界杯的人都很少,不用说知道今年的世界杯二十天前已经结束这件事的人了,柳侠压根儿不用担心瞎话会被揭穿。 猫儿有点犹豫地问:“那得可钱吧?” 柳川说:“我认识个外贸公司的领导,他家的彩电是进口的,色彩特别好,我记得好像是千七百吧。” 猫儿显然被吓住了:“千七百?恁、恁贵?” 柳川点头,干脆跟着猫儿转了节奏:“国产哩便宜,小点哩八、九百,不过,样式跟色彩确实都没进口哩好。” 柳侠挠挠头,也跟着他们俩转换了说话的方式:“恁贵啊!那算了,云健跟黒德清说,看足球其实足球场也可有意思,足球场那草地都跟绿地毯样漂亮,要是买个质量不好哩电视,看个难看哩色彩,还不如不看哩!” 在买这么重要的家庭用品的时候,柳侠倾向于花点钱也要最好的。 柳川扭头看看柳侠,又看看猫儿,嘴角翘起来,转过头继续专心开车。 猫儿皱巴着小脸问柳川:“三叔,你不是警察吗?你可厉害是不是?那,你去找找那人,就是那个外贸公司哩人,给俺小叔也买个进口电视呗!” 柳川呵呵笑起来,伸手捏了捏猫儿的脸:“你再聪明,也还是个小孩儿哟!”他瞟了眼正暗自得意的柳侠说:“你算是真摸准猫儿哩脉了啊。” 猫儿不明所以地看看柳川又看看柳侠:“没有哇,我又没生病,俺小叔摸我哩脉干啥?” 柳侠把他按在怀里,抓着他的小胳膊说:“脉可不是光能摸出来生啥病了,还能摸出来你心里想谁了,来,叫小叔摸摸,看你心里最想哩是我不是。” 猫儿咯咯大笑起来:“就是,我最想哩就是小叔,不信你摸摸。” 柳侠装模作样摸了会儿猫儿的右手腕:“嗯~?我咋摸着你现在最想哩是大奶奶大爷爷,还有大伯跟小蕤、小雲、小雷他们哩?” “啊?”猫儿惊奇地大叫:“你真哩会摸出来呀小叔?我就是好几天没见俺大奶奶他们了,老想赶紧回到家见着他们,可是,我天天都最想你呀!” 柳川真忍不住了,大笑起来:“傻孩儿,你平时看着恁聪明,咋到您小叔跟前就成了个小傻子了哩?他说啥你都信呐?” 柳侠得意的冲柳川做鬼脸,猫儿总算明白了柳侠在逗着他玩,坐在柳侠的腿上气得又颠屁股又踢腿:“啊~,小叔你哄人小叔你哄人,你明知道我天天都最想你........” 柳侠是下午不上班,柳川是经常替别人值班,到周末的时候如果单位没有特殊的事,就可以自由点跟别人换个班,所以今天他们回来的很早,到望宁的时候还不足点半。 三个人先跑到付家庄的石子厂去找柳魁,却被看大门的人告知这几天望宁附近都没电,石子厂也停工好几天了,柳魁没来上班。 他们坐上柳川的车继续走,直开到上窑北坡下边。 因为柳川经常都是开车回来,为了尽可能往里面开点,又不耽误别人的架子车走路,柳魁在北坡下、路的西边平出了块地方,还用碎石头铺了下,柳川现在每次回来,都把车停在这里,比起付家庄,他们可以少走四五里路。 不过,因为路只是勉强能过的下两米宽的车子,没法调头,所以每次回去的时候柳川都得直把车倒到付家庄村口。 柳魁还在慢慢改造加大那个临时停车的地方,希望有天能让柳川在那里给车调头,不过因为两边都是沟,难度很大。 柳川和柳侠不用说,猫儿虽然还是个孩子,身体却跟个小豹子似的结实利落,所以今天他们走的速度特别快,三个小时点就回到了家。 三个人都是进窑洞先狂饮了通水,柳侠嗓子差点没着火,喝了大缸子水,肚子都胀得不行了,嗓子却还是有点干疼,不过比起前天晚上,已经好了。 猫儿进屋就跑到孙嫦娥跟前,把柳侠买的大块酱牛肉给她:“奶奶,给,可香可好吃,你赶紧吃点,我跟小叔天天吃。” 这是他们俩连续吃了好几天的那家烩面店的招牌菜,每次去吃饭,柳侠都会买三两,他吃约三分之,其余都是猫儿的。 因为天热,怕肉会坏,柳侠今天特意在柳川接他俩之前才从饭店买出来,不过老板说,酱牛肉咸,不太容易变质,最起码能坚持天。 孙嫦娥用手撕了点放进嘴里:“嗯,就是怪好吃哩,小孬孙,别拽啦,奶奶这就给您切。” 柳雲和柳雷是看见柳侠他们回来,才肯让柳海和柳钰把他们从凤戏河里提溜出来,现在俩人都光溜溜的,在边急的乱蹦。 孙嫦娥先切下两小块塞进他俩嘴里,然后又切了几个小块,让两个小馋猫和柳莘人拿块自己吃。 家里人,柳侠下就买了五斤,孙嫦娥又切了几块,递给柳钰、柳海、柳葳、柳蕤和坐在炕沿上缠毛线的苏晓慧和孙玉芳,然后又切了大块,用白布包着递给柳葳:“给您二爷送下去孩儿。” 柳葳拿了肉就跑了出去。 孙嫦娥又拿着块想给猫儿的时候,发现猫儿正跪在炕上窗户前,兴奋地跟柳侠显摆:“小叔小叔你看,我这么天没搁家,我回来菩萨还对着我笑哩!” 柳侠舒服地半躺在炕上:“嗯,你是好孩儿,你出去这么天,菩萨也想你了,看见你回来她老高兴。” 猫儿嘿嘿笑着把下巴颏抵在窗台上看着菩萨说:“就是,我也想她了,嘿嘿,回咱家也可美。” 秀梅给仨人下了挂面,柳侠吃了两大碗,柳魁说:“孩儿,看你吃饭这样儿,不像去城里上班了,倒像是出去逃荒回来了。” 柳侠说:“哥你不知道,俺单位哩饭老难吃,猫儿俺俩自己做饭,熬稀饭老是溢锅,炒菜老是炒糊,就顿好饭还是三哥给俺俩做哩。” 猫儿忽然对秀梅说:“娘,你再做饭哩时候喊喊我呗,我想学做饭哩,以后俺小叔上班了,我给俺小叔做好饭吃。” 秀梅拿个毛巾正给吃西瓜流了肚皮的柳雲和柳雷擦,闻言说:“你才大点儿,哪儿会做饭?叫您小叔学吧。” 猫儿下了起来:“我都这么高了,都是大人了,谁说我不会?我非得学。” 秀梅说:“中中中,你说学就学,学会了给您小叔想做啥做啥,省得你成天觉得您小叔吃亏了。 哎呀,家里吃顿饺子,你说‘咱先不吃呗娘,等俺小叔回来咱再吃。’ 家里蒸个包子,你说‘等俺小叔回来咱再蒸包子吃呗’; 这端阳节炸个糖糕、菜角,你也不叫炸,说‘俺小叔搁江城都吃不着,咱等他回来再炸呗’。 幺儿啊,你要是再不回来,猫儿就叫俺都扎着脖子过日子哩,啥好点哩都不叫家里做,都得等你回来才能吃。 咱妈说,等你回来了俺再给你做,猫儿就说:‘那俺小叔现在吃不着,等他回来,咱都比俺小叔吃可回好东西了,那俺小叔不是老吃亏。” 你听听,他向你。 您三嫂说:‘您小叔搁江城吃哩可好东西俺也都没吃过,你都没觉得俺老吃亏?’ 猫儿就说:‘那又不怨俺小叔,谁叫您考不上重点大学哩,俺小叔该吃好东西。’ 哎呦,反正猫儿横说竖说都有理,只要是你没吃上哩好东西,俺就都不能吃,是不是,猫儿?” 猫儿这回终于知道不好意思了,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软:“俺小叔再过个月就回来了,我叫您等等俺小叔再吃炸菜角跟糖糕咋着了?” 柳侠把猫儿拉过来靠在自己身边:“孩儿,端阳节就那天,过去再吃就没意思了,再说了,以后端阳节着哩,以后咱家还会炸糖糕菜角,小叔随便吃。” 猫儿撅着嘴说:“今年大奶奶跟娘炸哩可好吃,你都没吃着。” 直在边笑着看热闹的孙玉芳说:“要不咱明儿泡点槐花,烫点面,再炸回糖糕跟菜角吧,要不咱猫儿得替幺儿抱辈子不平了。” 柳海高高举起右手:“赞成,我也没吃,我要求把前几年没吃哩都补回来。” 孙嫦娥笑着骂他:“小憋儿,以前咱吃过几回?就是这两年您都会挣钱了,您三哥手里少宽裕点,他给家里买了好几壶油,咱才能炸点东西吃,以前炒菜都没少油,哪舍得搁油锅炸东西啊!” 柳海说:“以后咱年年炸,我以后肯定能跟俺曾大伯样,幅画卖好几万,咱家想吃少油就买少油。” 柳钰说:“娘,您用我前儿带回来哩油炸吧,那是葵花油,他们说葵花油跟花生油炸东西好吃,三哥,你带回来哩都是啥油?” 柳川说:“同事自己家轧哩花生油,他家包了几十亩黄河滩地,全部都种哩花生。” 直在专心雕刻麻将的柳长青忽然说:“上回给王先生的油他也该吃完了吧?下回您谁再带油回来,给他送去两壶。” 柳川和柳钰同时点头:“中。” 去年秋天柳魁和柳川去荣泽卖白茅根和银花的时候,到望宁先去了王君禹那里趟,给他送些银花和枸杞,王君禹邀他们在他那里吃了顿饭,结果每道菜都有些涩口。 王君禹觉得很抱歉,跟他们解释说,望宁的粮店供应的都是棉籽油,棉籽油稍微处理不好,炒出来的菜就会发涩,以前也经常出现这个问题,但那次的严重些。 后来柳川给家里买花生油的时候,总是会给王君禹送去壶两壶。 吃完了饭,落了汗,柳川、柳侠和猫儿去凤戏河里洗澡,结果除了柳长青,家里所有男丁都起下了凤戏河, 坐在凤戏河清亮的河水里只露着个脑袋在外面呼吸,柳侠觉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宣泄着快乐和惬意。 猫儿和柳葳、柳蕤、柳莘、柳雲、柳雷在河里闹得天翻地覆,负责柳雲和柳雷安全的柳钰和柳海不时大叫着把两个小家伙提溜出来,但半分钟不到,还得让他们下去,要不俩人就躺在地上撒泼给全家人看。 柳川在河里凉快得差不了,就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和柳长青他们说起柳侠想买电视机的事,柳长青问柳侠:“刚上班还没发工资就买那么贵哩东西,不会让单位哩人有啥看法吧?” 柳侠看了看正在和柳葳比赛凫水的猫儿说:“今儿上午下班时候,俺科长对我说,已经进入八月了,俺可能马上就会有野外作业任务,即便不是住在作业区,也是早出晚归,孩儿天天都得个人在家,他现在刚去,也不认识别哩孩儿们,我怕他........” 柳长青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你看着办吧,大件东西,买就买个质量好哩,不过,也得让手里少存点底,孩儿还跟着你哩。” 柳侠说:“我知道。伯,咱这儿啥时候要是能通电就好了,咱这儿要是通电,我马上就给咱家买个电视,叫你,还有俺妈俺嫂她们,就搁咱家哪儿都不用去,也能看到外面哩世界样!” 柳长青说:“咱家有个收音机就比别人家强太了,别胡想,带好孩儿,好好工作就中了,家里哩事你不用管。” 柳侠说:“我都工作该挣工资了,家里哩事我当然也得管了,俺六哥还没挣工资哩都回往家寄恁钱。” 柳魁说:“孩儿,咱家个月有三两块钱就能过可好,大哥现在个月挣三十哩,您以后挣了工资都存着吧,城里头喝口水都得花钱,尤其是你还带着咱猫儿,不能手里没个保底钱。” 柳侠心说,那个破厂子成天停电,你个月哪挣得了三十,能挣二十就不错了,还骗我呢,我又不是小孩儿。 但他没说出来,反正他以后离家近,家里需要什么他都知道,到时候他只管往回买,大哥还能给扔出去不成? 群人在河里玩了个痛快,出来后套上衣裳去下边看柳长春,柳长春这星期除了偶尔上来吃顿饭,其他时间都在家里编凉席。 柳侠看到搭在木架子上、只完成了不足五分之的凉席就惊讶的叫了出来:“叔,这真是你编哩?这也太像了吧!” 猫儿也对着席子上的两排红色图案大叫:“爷爷,你咋给狗和小猴子编哩这么好看呀?” 柳长春手里的活儿都没停下,乐哈哈地问猫儿:“待见不待见孩儿?” 猫儿过去趴在柳长春背上大声说:“待见,爷爷你编哩真像,我可待见可待见。” 柳长春欣慰地说:“你只要待见,爷爷就放心了。” 柳海从柳长春身边堆放得特别整齐的篾子里拿出两根递给柳侠:“你看看,咱叔为了把狗跟猴子编哩细致点,把席席篾劈哩细,这么大个围席编下来,得费好几倍哩工夫,要是用平常哩席席篾,就是编图案,咱叔个星期也编好了,可现在,他才编了那么点儿。” 般用高粱杆编席子,篾子都是劈成跟1.5公分左右宽,可柳长春这次把所有的篾子都劈得只有平时的三分之左右,这样编出来的图案会精致很,但从准备材料到最后完成,真的要费很工夫。 柳侠觉得特别过意不去,他对柳长春说:“叔,你就编成俺屋里现在用哩那样就可漂亮了,别费这么大劲儿劈篾子了。” 柳长春说:“我啥忙也帮不上你孩儿,就会编个没啥大用哩席子、拍子,您待见,叔又能编好,那就给您使劲往好里头编,就是会叫您等些天,铺哩席不能编这种图案,会硌得慌,我还是用粗篾编哩,你看中不中,要是觉得不好,我再给您编。” 往床上铺的席是红白相间的、最普通的如波浪般的花纹,但高粱篾也是柳长春根根精心挑选出来的,所以花纹特别均匀,整个席子看起来非常精细,柳侠和猫儿都很喜欢。 柳长春吃过午饭已经坐了大半晌,谁叫都不起来,直忙活席子,现在柳魁个眼色,猫儿过去拉着他叫了两声“爷爷”,他就起来跟着大家来到了上边。 柳钰偷偷对柳侠说:“要不是猫儿老粘你,我非得叫他搁家住几天不可,俺伯天天这样天到晚坐着编席,动不动哩,我都怕他会出毛病。” 柳侠说:“你就对俺叔说,你要是因为编席出点啥毛病,村里人又该往猫儿身上编排了,他肯定下就起来了。” 晚上十点,柳魁、柳川、柳钰都回自己窑洞里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柳海、柳侠和猫儿。 柳侠盘腿坐在炕上,看着猫儿跟个小守财奴样,小心翼翼地打开个大手绢包,把里面的钱数了遍又遍,最后数出来千八递给柳侠,嘴巴撅得老高:“咱就剩点儿钱了,你教了人家恁长时间才挣哩钱,他们个电视机就快给你要完了。” 柳侠看着猫儿的样子,真有点后悔,不该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他来保管。 去年暑假开学的时候,他给了柳葳十块钱,猫儿和柳蕤各五块,让他们平时自己买点小东西或冰棍、火腿肠之类的零食,谁知等他寒假回来,猫儿的钱分没动。 他问猫儿柳蕤花了没有,猫儿说柳蕤花了块,主要是给他自己和猫儿买冰棍了。 柳葳他没问,估计跟猫儿样,分没花。 他问猫儿为什么不花,猫儿说:“我知道这是你去给人家补课挣哩钱,你天天恁冷跑恁远去给人家补课才挣这点钱,我不花,我攒着以后给你买好东西。” 他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猫儿保存,是想让猫儿知道他们其实有很钱,根本用不着俭省到根冰棍儿也舍不得吃,可他当时真没想到,花这些钱的时候小家伙会心疼成这样。 他对猫儿说:“孩儿,小叔以后还会挣哩钱,可快咱哩钱就又回来了,你别心疼了哦!” 柳海特别高兴,柳侠能买大彩电,他觉得跟家里买是样的,他大大咧咧地对猫儿说:“孩儿,旧哩不去新哩不来,钱也样,这些钱花了,您小叔可快就能再挣其他哩钱。 就是他不挣,还有六叔哩,六叔现在张画就可以卖几百,以后画几张,给您小叔叫他卖,卖哩钱都是您俩哩。” 柳侠说:“你就吹牛吧,把你给我新宿舍里准备哩画都拿出来叫孩儿俺俩看看,要是孩儿不待见,我可不要。” 柳海说:“才画了张小哩,我想后儿跟着你去,我老想看看你哩宿舍,再看看你打算挂画儿哩地方,给你量身定做,画出来才有意思嘛!” 柳侠特别想让家里人都去看看他的宿舍,可柳长青不准,他也没办法。 他忽然想起来件事,问猫儿:“孩儿,你跟您小蕤哥说了没?” 猫儿还没有从即将有人抢去小叔那么钱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楞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柳侠的话:“说了,我还跟他说咱那儿可美,天天都能吃烩面,咱可快还会买大彩电。 可俺小蕤哥说:‘再美我也不去,你看你头上叫蚊子咬哩疙瘩,还天天黑热哩搁地上睡,我老怕热,怕蚊子咬,我才不去哩。’ 我再跟他说也没用,他还说荣泽没凤戏河,要是去了县中,天天都得上夜自习,他宁愿天天往望宁跑,也不想上夜自习。” 柳蕤信念坚定,柳侠精心安排的策反工作全面失败,柳蕤还把猫儿偷偷策反他的事大张旗鼓地通告了全家。 柳魁难得的非常严肃地对柳侠说:“小侠,你带着猫儿上班就已经叫大哥觉得心里不得劲了,带小蕤哩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哩,你要是再胡生法儿,给我玩釜底抽薪哩把戏,大哥可生气了哦!” 柳侠颓丧地倒下,脑袋在柳海的肚子上来回地晃荡,把柳海难受得直咧嘴,柳侠还嘟嘟囔囔地跟他诉苦:“你说咱大哥咋这么顽固哩,小蕤还没跟我去过哩,他咋就认定小蕤去了会让单位人小看我,以后会耽误哩我连个媳妇也找不到,说不定正好有个貌美如花哩姑娘人家正好特别喜欢小孩儿,看见我带着猫儿和小蕤还特别高兴哩!” 柳川看看坐在身边的大哥,拍了拍柳侠的头,没说话。 星期日中午,柳侠吃糖糕和鸡蛋粉条槐花韭菜馅儿的菜角太了,撑得差点坐不下。 他吃的菜角有三个是猫儿包的,特别大,跟柳莘的鞋子差不。 猫儿天差不都跟在孙嫦娥和秀梅身边,跟着他们学做饭,柳侠过去他就把柳侠推开:“你去耍吧小叔,我能学会。” 家人都笑柳侠养孩子养出功劳了,猫儿这么小就知道孝顺他了。 星期早上,柳侠贼心不死,鼓动专门起来送猫儿的柳蕤跟他们起去荣泽,被柳魁使劲儿在屁股上来了巴掌,柳蕤幸灾乐祸地大笑,所以和他们起来荣泽的,还是只有柳海个人。 和柳川约好了晚上过来的时间,看着他开车离开,柳侠、猫儿和柳海刚进单位的大门,门卫的赵师傅就从窗口对他招手:“柳侠是吧?快来快来,你的信,你的汇款单,哎呦,光汇款单就两张呢,还有这么信,天南地北哪里的都有。” 三个人起跑过去,柳侠接过那大摞东西,看个高兴地叫声。 猫儿却只是在看到那两张汇款单的时候才跳着脚大叫起来:“喔,啊哈哈........,小叔,咱又有钱了,嘿嘿嘿,老美,咱又有钱了;六叔,俺小叔不用卖你哩画也会挣可钱,哈哈!” 第90章 欲望文 第91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91章 柳侠打开们,背着大席筒的柳海说了声“我靠”,退后了步,他回到家住了个月窑洞,对柳侠宿舍里扑出的热气有点接受不能。 猫儿却点也不在乎,跑进屋熟练地跳上床打开窗户,柳侠开卫生间的窗户时,他又把小厨房的门窗都打开了。 自从柳侠告诉他,空气对流可以适当地降低房间的温度后,他每天都会在中午十点左右把南边的大窗子关上,等晚上外面的气温降下来的时候再打开。 三个人把家里给缝制的超级大床单和超级大凉席铺上去,屋子里立马感觉不样了。 光床板的时候,不管柳侠和猫儿把屋子收拾得么干净整齐,给人的感觉都像个临时住所,没点家的感觉,虽然柳侠和猫儿心里满满当当都是这种感觉;。 现在只是了条床单和席子,房间却好像下子圆满了。 猫儿躺在床中央,把自己摆成个‘大’字,嘿嘿傻笑着:“真美,等爷爷把帷席编好就美了。” 柳侠把他拉起来:“太热了乖,你脊梁上有汗,这样躺着会悟出痱子的,小叔冲把澡得赶紧上班去,你跟六叔在家等我,好好把那几封信看看,我回来了咱商量着给你那些伯伯叔叔们回信。” 柳侠其实心里急的跟猫抓似的想看信,但现在已经九点了,虽然他星期六走的时候岳德胜已经告诉他,科室里没有什么急需赶时间的活,他真晚点回来也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刚上班就迟到不合适。 猫儿点点头,抱起个西瓜进了厨房:“你先洗吧小叔,我泡个西瓜等你回来时候吃。” 柳侠简单冲了下换了衣服拿着柳凌的信就跑走了,柳海和猫儿靠着墙坐在地上,猫儿又拿着两张汇款单给柳海显摆了番,乐呵了阵子,俩人才把信封封拆开看。 猫儿好奇寄钱给柳侠的人,所以他们先看的是单独寄份钱的顾钊的信,另张汇款单的留言里说明了,是三家人的钱放在起寄的。 顾钊信里写到: 我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我妈对我爸说:“柳侠当时同意让咱小钊也跟着补课的时候,我心里就定下了数,如果小钊在期中或期末考试这样的大考中平均分能超过八十五,我就给他三百块钱奖金,超过九十,我给他咱们服装店最后个月的全部利润。 寒假时候小钊三门平均成绩八十七,我觉得三百有点少,不过因为咱是高二,不是高三,我也怕给的太你跟我啰嗦,我就没给,还是给了人家孩子三百。 这次虽然柳侠中间实习有三个月没辅导他们,可人家实习那么艰苦的情况下,还给小钊他们写信,鼓励他们,并且前前后后加起来,人家差不又辅导了小钊他们两个月,这次小钊平均九十四分,英语也比以前高出好几分,我决定了,七月份咱们服装店的利润有少算少,到时候建永他们高考的成绩肯定就下来了,咱们和他们起把钱寄给柳侠。” 柳侠,你不知道我爸当时那模样,他跟我大伯真是亲兄弟,虽然因为我家是我妈说了算,他不敢跟我大伯那样想方设法找借口赖账,可明显心疼的不得了,最后他跟我妈说,我又不是考上大学了,给那么不合适,如果建永哥他们考上大学了还给不了你那么,不是让人家那几家不好做人吗?说给半就行。 我妈对我爸说,他要是敢再跟我大伯样许愿的时候大大方方,到兑现的时候就吱吱歪歪昧着良心找借口,她马上跟我爸离婚,我爸才不敢再说话。 般情况下,夏天的衣服都便宜,不怎么赚钱,但前些天我妈去广州进了批裙子和t恤,特别时髦,所以今年七月份利润不错,现在都是你的了。 我妈故意气我爸,让他看着,有整有零,927块钱,连我都觉得这笔钱够大呢......... 顾平山那件事,柳侠给家里写信个字都没提过,包括柳川,因为柳川经常回家,他怕柳川给家里人说。 但他给柳凌说了,柳凌和柳海见面的时候说起过这件事,所以柳海明白顾钊信里话的来龙去脉,他骂了句:“操,家子扣扣唆唆的货,也就是长了那么个把儿被算做男人,还没个女人心胸大。” 猫儿说:“我说怎么还有几块的呢,以前咱家收钱,都是十块十块整的。” 另张汇款单也是有整有零,2188元。 这是彭飞、霍建永和李明三家起寄过来的,三个小伙子的信也装在个信封里,信里还夹着两张五寸照片,张是彭飞、霍建永和李明三人勾肩搭背在仙鹤楼前拍的,另张加上了顾钊,四个半大小子在共同的补课中成了好朋友,三个大的今年都考上了大学,起给最小的顾钊加油。 柳海和猫儿刚把照片放下准备看信,柳侠提着袋子西红柿、黄瓜和把豆角回来了,进屋就高兴地说:“今儿太热,又没什么急活儿,我们自由活动,有几个菜农在我们大门口卖菜,我就直接买了点,这么热,不用再往古渡路那边跑了。” 猫儿跳起来接过菜放进厨房里,顺手又给柳侠倒了大杯白开水,三个人开始起坐着看信。 那2188块钱里,1188是霍建永家奖励的,他考上了中南省另外个城市的理工学院,虽然学校很般,不能和彭飞的学校比,但对家族里从来没有个人进入过高等院校的霍家来说,也是天大的喜事。 霍建永说:我爸说,8就是发,他给你发1188是永远发发,就是让你辈子都发大财。 柳侠,我听说大学生毕业后的工资才几十块钱,我爸这个祝福对你还是很有现实意义的吧! 柳海感叹:“当个体户就是比当大学教授好啊,买卖茶叶蛋就是比做原子弹赚钱啊!如果我毕业分配的不好,我就在我们学校门口摆摊儿卖茶叶蛋。” 柳侠说:“六哥你真有抱负,真不愧是首都著名高校的高材生,等你卖成个万元户,再上个报纸:著名画家最得意的大弟子,卖茶叶蛋成就艺术人生,曾大伯肯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猫儿却兴奋地咕噜准备爬起来:“六叔,你会弄茶叶蛋?俺........小叔我们俩买的有鸡蛋,三叔给我们拿的有茶叶,你给小叔煮几个吃吧?” 柳海挪得离猫儿远点:“柳岸同学,咱俩绝对上辈子有仇,我对你不是有杀父之仇就是有夺妻之恨,我还是离你远点吧!” 猫儿不满地又重新坐好:“哼,你是小叔的哥哥,三叔也是,他都给小叔做饭,你给小叔煮个茶鸡蛋怎么了?” 彭飞考的学校最好,就是柳侠他们隔壁的江城师院,彭家给的奖金是八百。 柳侠实习回来后听说彭飞报了师范院校非常吃惊,他觉得以彭飞那种跳脱的性格,肯定是不愿意当老师的。 彭飞对柳侠说:“我原来真没想过当老师,我是那个月不见你,才生出的这个想法。 你去实习后,我爷爷又给我找过老师,他和以前辅导我的老师都差不,以前你没教我们的时候,我觉得挺正常的,可现在再跟着他们,我觉得难受的要死,他讲的时候如果我有不明白的地方想打断问下,他就会皱起眉头看着我,好像我做了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们几个都特别想你,你允许我们随便打断你问,休息的时候我给你说我以前看的小说你也会跟我们讨论,你还觉得我们说的也很有意思。 可他们,就因为别人中间休息的十分钟都还在做题或问他们问题,我跑到外面蹦了几下伸了几个拦腰,就觉得我还是不用心,跟我爷爷说我浮躁,不踏实。 我就想起我好几个同学,其实他们跟我样也特别想好好学习的,可就是忍不住想玩,忍不住想看那些不用上学,匹马、把剑就可以满世界跑、到处行侠仗义的小说。 他们在老师眼里都是不可救药的垃圾生,可我在你眼里却是个特别有潜力、聪明、能举反三、思维活跃、心地善良、有正义感的学生。 我想当个跟你样的老师,和你样天天都那么高兴,每天都和自己的学生愉快地相处。” 被教过的人夸柳侠当然高兴,他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兼职作为爱好教两个学生,和作为职业教师长年教很个班、上百个学生,心理上还要承受着沉重的升学压力是不样的,虽然,如果改变下观念的话,老师们也可以做的比现在好,但肯定没办法和他当时的状况比。 李明考的是江城本市的所综合类大学,奖金是二百。 这些奖金是柳侠提前没想到的,非常关键的时刻,他有三个月都没有教人家的孩子,人家考上了大学,他真觉得自己不该拿这么奖金的。 顾钊和霍建永家都是做生意的,但俩人个是高二,成绩再好意义也不大,还有年才参加高考,这中间存在很大变数;个是考的学校很普通,那么大笔钱让柳侠觉得受之有愧。 彭飞家的八百也很了,虽然彭家人都有工资,但还是不能和做生意的人家比,800块对于工薪家庭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了。 李明家是几家人里条件最差的个,李家妈妈原来是家国有建筑公司的职工,曾经是很好的单位,现在工资经常拖欠,几个月才发回,福利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家里的经济支柱就是李爸爸的工资,这200块钱恐怕是李爸爸个月的收入了。 柳侠看完信说:“我估计着他们会给我点,没想到会这么,尤其是周阿姨,顾钊又没考上大学,我觉得不该收人家这么钱。” 柳海说:“大学算什么,你为他开辟了人生的方向啊,正确、高效的学习方法和三个正面的、非常有说服力的榜样,这绝对是笔看不见的无穷财富啊!” 柳侠说:“哥,你真不愧是学艺术的,这腔调和云健当初个德行,如果去京都,我定介绍你们俩认识。” 猫儿对两张汇款单爱不释手,对几个人素不相识的人信则没有任何兴趣,只对彭飞能考上师院表示了下高兴,还是因为柳侠写信回家时告诉过他们,彭家爷爷奶奶对他非常好,彭奶奶经常留饭,做的还都很丰盛很好吃。 他眼神闪闪亮地问柳侠:“咱什么时候去取钱?” 柳侠揪揪他的耳朵说:“小财迷,外面现在热的要死,咱再喜欢钱,也得等到下午不这么热的时候吧,再说了,咱们还得给你的伯伯们写回信呢!” 猫儿爬起来,把两张汇款单金贵地放进柜子里压好,才又回来看另外几封信。 柳侠原以为沙永和会是最后个收到他信的人,没想到他是第批回信的,感到很意外,所以他先打开了沙永和的信。 沙永和先恭喜柳侠没有被分回乡里当个土地丈量员,然后向他报告,自己也分到了省级单位,分配过程很顺利,他和柳侠样不认识什么高官显贵,也没找人送礼,听天由命,没想到分配的居然很不错。 不过,他还没开始上班,报到后,单位让他进入八月再去正式报到上班。 柳侠替沙永和高兴,同时对信纸上那几小片黄不拉几皱巴巴的地方表示了下不理解,沙永和不是个窝囊人,怎么两张信纸都脏兮兮的呢? 第二个看的是黒德清的信,黒德清如愿以偿的进入了山西省**局,也是八月开始上班,他对柳侠能自己分到间带卫生间和厨房的房子非常羡慕,他说:我们单位对我也很优待,也给我分了单独间宿舍,但只有七八个平方的样子,卫生间和厨房都是公用的。 不过,厨房我肯定用不着,听说**局的职工食堂特别好,跟外面般饭店比也不差少,这足以弥补我对你那个厨房的嫉妒了。 七儿,咱们才分开不到个月,我却觉得很长时间了,还有点相见无期的感觉,我都觉得自己这感觉特操蛋,怎么跟云健嘴里那些诗人样矫情啊,可这确实是我真实的感觉啊。 我现在每天都在想,如果能上辈子大学,永远不毕业该好........ 黒德清的信让柳侠伤感了会儿,猫儿歪着头看他:“小叔,你跟黑伯伯是不是最好的朋友?他还给我买小擎天柱呢,肯定是你最好的朋友。” 柳侠说:“我们寝室几个都很好,但我和他年龄最接近,他特别爱逗我玩,我也很喜欢他,他跟你三叔有点像。” 猫儿点点头:“我知道了,小叔,你现在别再想他了,等我长大了就能挣可钱,咱俩坐火车去看他。” 柳海说:“幺儿,从京都去山西特别方便。” 柳侠点点头:“嗯,就是想着原来天天住在起的兄弟们,忽然就这么天南地北,几年都见不上面,心里不舒服。” 第三封是张福生的。 和柳侠想的不样,张福生没有分到乔艳芳所在的那个地区市,而是分到了东海省的省会。 张福生说:知道我分到了省会,虽然只是市级单位,但艳芳却特别高兴,我也忽然想开了,只有我先到个好地方住了脚,才能慢慢想办法让艳芳离开她不喜欢的地方。 我得到分配通知的时间比你还早几天,在去报到之前,我去艳芳家了趟,正式向她父母提亲,他们已经答应了。 艳芳说,她什么也不要,只要有间房子,哪怕只放得下张床,我们年前定结婚,七儿,你那间房子要是能给我该好,我也想给艳芳个宽敞舒服的大房子。 不过没关系,如果我自己分不到间宿舍,我就租房子,反正春节前我是定要结婚的,到时候,你们必须要来给大哥捧个人场。 柳侠环视了下自己的房间,又看了看只穿着条小裤头,舒舒服服靠在他身边看信的猫儿,心里十分满足。 最后,柳侠拆开了柳凌的信,没想到,居然也是个信封装了两个人的信,陈震北的信比柳凌的还要张。 他们先看柳凌的。 柳凌信里对柳侠分配的单位表现的十分满意,但柳侠和柳海都知道,柳凌想人柳侠留在大城市,即便是去不了京都,哪怕留在原城也好。 但柳凌的欣慰有点是真实的:柳侠是家里的幺儿,虽然因为太淘气从小没少挨打,但除此之外真的是无忧无虑,他除了学习和各种玩,生活上的事什么都不会。 在上高中之前,柳侠连洗头都是只负责弯腰,其他的都是大嫂或几个哥哥帮他完成;在柳海去京都之前,他连只袜子都没洗过,不用说洗衣服了,他连想都没想过。 柳侠上大学期间兼职,让全家人都心里过意不去,柳凌在京都见了其他大学生轻松快乐的生活,愧疚的感觉深,他和柳魁、柳川样,自己吃少苦都不觉得,看弟弟们过的比别人差点就觉得是自己当哥哥的没做好,护不住他们。 柳侠回到荣泽,经常可以回家,尤其是柳川就在他身边,这让柳凌觉得比较放心。 打开陈震北的信,柳侠瞟了眼,马上又折了起来,对柳海和猫儿说:“陈大哥有几句话是单独对我说的,你们俩不许看。” 柳海吹了声口哨起来:“正好撒泡尿休息下,咱们也该做饭了,猫儿,过来,看六叔给你露手。” 猫儿不想起来,他根本就没想过小叔还会对自己有秘密,所以他不解的问:“陈叔叔写的什么?为什么不许我和六叔看?” 柳侠把信展开在他面前使劲哗啦了下:“成年男人之间的话,十八岁以下的小孩儿禁看。” 猫儿回头找柳海,柳海在厕所里说:“不窥探别人的*是做人的基本道德,不好奇别人的*是真正的绅士,我正在往绅士上努力,猫儿,不准诱惑六叔哦!” 猫儿问:“什么是绅士?” 柳海甩着手上的水出来:“来,吃着西瓜做着饭我告诉你。” 猫儿不忿地对着柳侠做了个委屈的表情,爬起来跟着柳海进了厨房,过了没分钟,就给柳侠端出几牙西瓜。 柳侠吃着西瓜看陈震北的信,陈震北首先恭喜了柳侠的宿舍,然后说: 幺儿,你上班就带着猫儿,单位里肯定会有些自谓高人等的城里人心里不屑,你如果不想让猫儿受到干扰从而产生自卑,从开始就得表现出足够的自信和强硬。 你自信了,你想要保护的人才会自信,你强硬了,那些欺软怕硬的人才会自动闭上他们的嘴。 你们单位是吃技术饭的,你的底子足够硬,所以,只要你好好工作,在业务上表现出高人筹的能力,在单位稳脚跟并不难,陈哥相信,这对你肯定不是问题,所以你完全有自信的底气。 我担心的是你和同事相处,你五哥曾经和我说起过你打老师、砸牛三妮家的事,你对这两件事的处理我觉得非常好,当忍气吞声和委曲求全都不能换取暂时的安宁时,放手搏可能还会迎来海阔天空。 但你现在的同事不是那个欠揍的黄志英,不是愚昧无知的牛三妮,他们的你过了那个阶段或通过自己的努力就可以摆脱的人。 可同事不样,你可能这辈子都要和这些同事天天工作在起,生活在起了,所以,以前那种简单的解决方式不适合你以后的环境。 我所说的强硬,不是生冷的对抗,而是以平和的姿态待人接物,在日常相处的细节中,委婉而清晰的表达自己的原则和底线,那其实就是其他人面对你时需要遵守的规则。 在战争中,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制定规则,而在现实生活中,只有强者才有这种资格。 具体到你们单位你现在的身份,你首先需要的是确立自己在单位专业领域的位置,靠技术来挣取利润的地方,如果你技术不行,大的拳头大的脸也不可能真正让人信服,没有信服就谈不到尊重。 但是,确立专业领域的威信也需要时间,所以幺儿,你现在需要的是以最合适的姿态进入工作状态,有个好的开始,为以后打下基础,要知道,人的第印象是非常重要的。 欺生几乎是全世界职场的通病,也可以算是种规则,在没有资历和经验的情况下,个新人能得到领导和同事赏识的就只有勤快和努力了。 和你,甚至说和你们家任何个人说勤奋努力,我都觉得汗颜,因为不要说柳魁大哥和柳川哥,我付出的勤奋和努力可能还不足他们的百分之,可此刻,柳川哥呆在个小县城里,柳魁大哥在柳家岭为了每天块钱奔波几十里山路,而我却在中国最现代化的军营里,从事着自己最喜欢的事业。 就是你们家的小蕤和猫儿,每天早出晚归地上学,都比我只是每年在强化训练和演习的时候才早起那么几天要勤奋努力的。 但我还是必须厚着脸皮和你说,刚进个新单位,勤快是非常重要的,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干点活受点累都不算什么。 我刚进部队的时候,就是因为年龄小,什么都不懂,仗着自己后台硬,点亏都不想吃,副大爷样,所以虽然我训练起来非常拼命,但从上级首长到个班的战友,没个喜欢我的,吃饭都没人愿意和我张桌。 进了军校后,不管是不是我值日,寝室的卫生我都会抢着打扫,还有其他许繁琐的小事,我也都会主动去干,我不是在讨好别人让他们喜欢我,而是我珍惜身边的战友。 以前的战友们,我现在想为他们做点什么,也永远没有机会了。 做比自己本职工作低级的活,会让人觉得你踏实,同时,也不要放过给你们的领导,包括专业职务比你高的人白做工的机会,不要怕被别人诟病好涵高躅,和比自己境界高的人接触能有效地提高自己的眼光,这个境界我主要指的是专业素养而不是道德境界。 幺儿,你得正确理解我的意思,这些生存规则,并不全是为了博取别人的好感而进行的投机取巧,有很本来就是作为新人该做的。 我从小生活的环境,在普通人眼里,算是比较高等富贵的吧,我的朋友们在别人眼里也都是高高在上的种群,我告诉你幺儿,其实他们和普通人模样。 那些看起来高傲不可世的人,离开了大众的视线,回到自己家,其实过的是和普通人样的日子,高傲只是个唬人的表象,没准接触你会发现,那就是个因为说话就脸红所以只好硬端着架子装牛逼的怂货呢! 另方面,他们的心其实也和平常人样。 我说这个话的意思是告诉你,你周围那些看起来好像很傲慢很瞧不起你的人,其实大部分都是很不错的好人,他们的高傲只是长期以来被相对优越的地位养出来的惯性毛病,完全可以无视。 人装牛逼不就是给别人看的吗?你压根儿不当成回事,他还牛逼个毛啊! ....... 从在京都和陈震北几天的相处中,柳侠已经对看起来高高在上的人有了点认识,陈震北在人前就够能装牛逼的了,可和他们在起的时候,那压根儿就是个大孩子,还是个贪玩、贪吃爱恶作剧又冲动的孩子。 再看这封信,柳侠就加肯定了,人和人真的没大区别,至于单位里可能会有人看不起猫儿。 哼,柳侠想,时间长了,还不定谁看不起谁呢! 陈震北没有再为柳侠毕业分配的事道歉,让柳侠觉得很轻松。 六月初,陈震北随个军事访问团出国半个月,回国后从机场直接被送到医院,他那个可以称得上战功赫赫的爷爷正在那里抢救。 等爷爷的丧事办完,陈震北想起来的时候,柳侠的档案已经被移交回了中原省。 陈震北想再努力下,被柳凌拒绝了,档案在学校的时候可以有单位申请要人,旦被移交回原籍,再想动就非常麻烦。 举手之劳的帮助柳凌可以接受,这种还要让别人动用交情才能办成的事,他觉得难以报答。 而且,今年的分配,国家的分配政策和去年样,下面可能因为时间长了有点松动,京都可没有,他不能让陈震北的家人为了他们承担任何风险。 陈震北为了这件事专门给柳侠写了封信道歉,让柳侠觉得特别过意不去:什么时候好心想帮忙但没帮上就成了罪过需要赔礼道歉了? 柳海用三大碗高质量的鸡蛋西红柿捞面,再次捍卫了自己是个称职的好哥哥的称号。 柳侠靠在墙上抚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说:“六哥,你别回家了,直在我这儿住到开学算了。” 柳海洗着碗说:“住在这里伺候你和猫儿两个大懒蛋?” 柳侠说:“我记得你以前在家是最不喜欢做家务了,你现在怎么会做把饭做得这么好吃?” 柳海身汗的坐在他身边:“我刚去京都的时候,家里就我和曾大伯、怀琛哥我们三个,我和曾大伯都不会做饭,都是怀琛哥给我们做,后来他上班了,京都那些大商场下午下班的时间都特别晚,我总不能放了学坐那里歇着等怀琛哥回来给我做饭吧,我就开始慢慢摸着做,慢慢就会了。” 柳侠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可他还是忍不住心里难过了下,六哥原来是家里最讨厌做家务的个,可到了曾大伯家,即便是曾大伯他们对他非常好,可还是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吧?所以才会主动去做自己最不喜欢的事,以免被嫌弃。 柳海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在他脑袋上给了下:“别瞎想,曾大伯和怀琛哥对我好着呢,冬燕姐也样,是我自己要做的,就是别人不嫌弃,坐着等别人伺候,自己也会嫌弃自己的。” 柳侠对猫儿说:“我怎么听着你六叔这话有点说咱们俩的意思呢?” 猫儿躺在地上舒服的直哼哼,闻言摆了个嚣张的‘大’字:“哼,我不管,反正你得天天给小叔我们俩做好饭吃。” 下午下班,柳川提了单位食堂两个菜过来的时候,正汗流浃背地蹲在走廊里教猫儿做西红柿炒豆角的柳海像看到了救星:“三哥,你可来了,我被讹上了,你再不来我就被热死在这里了。” 柳侠接过柳川手里的菜,闻了闻,醸茄子,特别香,他看了看还继续盯着炒锅的猫儿,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进屋把两个菜倒进盘子里。 第91章 欲望文 第92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92章 柳海炒的西红柿豆角味道也相当的好,柳川随手又拍了个黄瓜,再加上柳海熬的稀稠合适的绿豆汤,往席子上摆,居然是颇具古风古韵的席四菜汤,只差几个人再换上舒袍广袖的古装了。 四个人真真是名符其实的席地而坐,吃着饭说着话,柳川说:“我本来想早点过来的,这么热的天不想让你们做饭,结果凤河过去找我,说小河分配的事,他工地那边还有事,说完就走了,我先去找了个人,然后又回单位买了菜才过来的。” 柳海和柳侠都挺惦记楚凤河哥儿俩,起问:“人家怎么说的?” 柳川说:“荣泽真的留不了,除非小河愿意等,等到十月份或十月甚至晚的时候,上头和身边的同学都不再关注分配的事情了,但就是这样也不敢保证定行。 凤河的要求就是不让小河去村子里的学校,去乡里就行,而且,他不想让小河回望宁。 我跟老楚说了,他口就答应了,说给小河分个富裕的乡,我跟他说最好能分到古村或城关,教学质量好,有奖金,而且路好,骑自行车回荣泽很方便。 他说城关进不了人了,光提前打招呼的领导家的孩子就已经塞不下了,他和局长都难为的不得了,哪个都得罪不起,可城关中学就那么几个班,下进不了那么人。” 柳侠试探着问:“三哥,你给人家送礼了?” 柳川反问:“不送能行?送了还不定就成呢,钱是凤河非要给的,二十块,我买的水果和条烟,又带上了我那里的两瓶酒。” 柳侠对柳海瘪瘪嘴:“我还以为请客送礼只是电影里演的呢,还真是这样啊!连三哥都会请客送礼了。” 柳川对他扬了扬巴掌:“你个楞小子,还敢笑话三哥了,你以为我想送啊?三哥为自己的事都没去求过人,我不真是可怜凤河他俩嘛。 没办法,咱都是祖上十八代全是种地的,没个有钱有势的亲戚朋友,认识的人也都和咱们差不,咱们现在少比凤河他们好点,能帮得上的地方,我尽可能帮他们把吧。 酒是我们新调来的周局长上次和我们刑警队的人起去我那里喝酒时剩下的,要不,那样的酒我也买不起。” 猫儿忽然对柳川说:“三叔,我们老师说,请客送礼走后门儿是不正之风。” 柳川刚喝进嘴里的口绿豆汤生生卡在那里,停了好几秒,他才认真地对猫儿点点头:“老师说的对,三叔以后定不再搞不正之风了。” 猫儿得意地对着柳侠摇头晃脑。 柳海哭笑不得地用大手固定着猫儿的头不准他动:“孩儿,你,你........唉哟.........” 从家里出来后,柳海和柳川就直在配合着柳侠给猫儿营造说普通话的环境,不过此时此刻,他觉得普通话真的没办法表达他无奈的心情了。 猫儿不明所以的看看几个叔叔:“我怎么了?” 柳川说:“没事,你六叔想说,你说的对。” 猫儿摇头:“不是,六叔肯定不是想说这。” 柳侠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好和稀泥:“三叔请客送礼是为了帮助别人,六叔觉得你有点冤枉三叔了,但又觉得你说的也对,所以........哎对了,三哥,六哥,我想把小蕤接来,大哥死活不同意,你们说怎么办啊?” 柳侠也觉得这个事跟猫儿说不清楚,干脆转移了话题。 猫儿听说起柳蕤来荣泽的事,马上不纠结刚才的话了,他也想让柳蕤来,他觉得自己来荣泽了,把小蕤哥撇家里每天跑那么远,特别不应该。 柳川笑了起来:“你别管了,我去给猫儿说学校的时候,直接说的就是他们俩,小蕤的被褥我都给准备好了,他来了之后和小葳起,都住在我那里。 县中到老城和到你这里差不样远,我觉得老城还近点,到开学的时候我直接回家把人拉来就行了,那时候就由不得大哥了。” 柳海恍然大悟:“我说那天猫儿策反小蕤不成功,幺儿在那儿折腾我的时候你怎么那么镇定呢,原来你是成竹在胸啊三哥。” 猫儿高兴地对柳侠笑:“嘿嘿,小蕤哥也来荣泽了,俺.........我们又能上个学校了。” 柳川说:“还有三个人呢,关强、建永和牛坨叔家的花云,长兴叔和二平哥先来找的我,牛坨叔听说了,就去咱们家找了你们三嫂,说不求花云定考上大学,就是想让她也出来见见世面,以后能在外面找个婆家,离开咱们那个大山窝。 我又去县中找了次人,挺顺利就说成了。 乡里教学质量差不的,家长般都不会让孩子跑这么远上个初中,县中的教学质量也不比北边几个乡的乡中好,也就是咱们那边几个乡觉得孩子学习差不,考大学有点希望,会把孩子送县中试试。 这事没送礼,说小蕤和猫儿的时候,是你三嫂的同学陪着去找的他们校长,有那次,就算是认识了,这次我自己去找他,说就成了。” 柳侠刚才心里有点不舒服,他印象中的请客送礼都是从电影里看的,送礼的人提着大包小包,满脸赔笑地双手奉上自己都舍不得用的东西,接受礼物的人要不是高高在上不屑顾,要不就是装的客客气气收了礼物,假模假式地和送礼的人寒暄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敷衍下,等你离开了才表达下对礼物的不屑。 哪种情况他都不愿意让三哥经历,他觉得自己的三哥就该是清清爽爽干自己的工作,凭本事提升职位,生活上干净顺遂的人,点头哈腰地去给别人说好话还要被轻视,他替三哥憋屈。 但知道柳蕤可以来荣泽上学了,他心情又下好了起来。 只把猫儿带出来,把小蕤留在家里,他觉得自己像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心疼小蕤,还对不起大哥,现在好了,只要小蕤来到荣泽,他就有机会再说服小蕤过来跟着他。 吃完饭,柳侠和柳海都不让柳川走。 柳海去京都的时候,柳川还在部队,每年只有探亲的时候回来不足个月,后来柳川回来了,柳海又去了京都,他们直都没有长时间相处的机会。 现在柳海每年放暑假都可以回来了,柳川却又在荣泽上班,星期只能回家天,有时候还因为天气原因或单位临时有事回不去,今年就因为下雨,七月中旬那星期没能回去,柳海能见着三哥的机会真是不, 同时柳海也想柳侠,他原以为柳侠能分配到京都,以后他们就可以在起了,他又可以像在荣泽高中时候那样照顾幺儿了,没想到柳侠被分配回了老家,柳海觉得自己比柳侠还委屈,京都再好,如果家里人都不在那里,他也觉得那里不是他的家。 柳川爽快地答应了,反正他回去也是个人,他也喜欢和弟弟们在起。 于是几个人出去遛弯消食,宽敞的马路上行人寥寥,柏油马路已经没有了白天蒸腾的热意,兄弟三人边走边聊,猫儿在前面扯了个树枝当马鞭撒着欢儿的跑,跑远了再兜回来围着他们绕圈,扒着柳侠的肩膀蹦几个高儿,说两句话,继续跑。 丝风也没有,几个人虽然走的不快也出了身的汗,柳川看看天说:“这么闷,不会是要闷场大雨吧?” 他话音未落,雨点就噼里啪啦下来了。 柳侠大声喊着猫儿,脱了t恤打算跑过去给他搭着脑袋,猫儿却也脱了小背心,在手里拎着圈笑着跑过来:“哦——,哦——,老美呀老美呀,下雨啦,凉快啦,小叔,赶紧跑呗,淋着你啦.......”他现在土话和普通话起来,说的特别顺溜。 几个人急急忙忙跑回来,个个都成了落汤鸡。 自己有个卫生间的好处这时候表现的特别明显,柳侠和猫儿先冲,然后是柳海、柳川。 柳川洗完后,在浴盆里把几个人的衣服都直接洗了挂出来。 夏天睡觉的地方挺好打发的,地上拖的很干净,几个人并排躺在席子上,除了猫儿,三个大人的腿有半截都在地板上。 柳海睡在中间,边是柳川,边是柳侠,柳侠另边是猫儿。 猫儿到底还是个孩子,身体没大人经折腾,早上四点起来兴奋到现在,真累了,这会儿躺下,没三分钟就睡着了。 柳侠摸摸他的小脸,确定他真睡熟了,对柳川和柳海说:“哥,我可能这两三天就得出去,今儿早上我去办公室俺科长就跟我说了,这场雨过,气温肯定会降,就是不降,俺队里休息哩时间也差不了,该干活了。 我去哩是色金厂那边,那边要建个电厂,俺单位接了活儿,外业采集数据大概需要三星期左右,虽然不算远,可中午不能回来,我发愁猫儿咋弄。” 柳海说:“你别管了,我搁这儿几天,给孩儿做饭,看着他写字儿,你只管去吧;不过孩儿,这么热哩天,您就搁大日头底下跑来跑去哩干活啊?” 柳川说:“工作就是这,不会都由着自己哩想法,俺单位哩法医,前些天,就是我没回家那个星期天,也是这么热,还在铁路北边翻着个溃烂哩尸体看呢,我觉得自己承受力够强了,看见那些蛆啊苍蝇啊,恶心哩都差点吐,人家就蹲在那里该干啥干啥。 不过,我发现他回去后天都没吃饭,西瓜都不吃,光喝白开水。 所以说孩儿,干啥都不容易,俺队里就有人成天提法医哩意见,说他们天天歇,就因为学历高,比外勤人员工资还高,我看了几回他们处理尸体,我觉得我宁愿天天值夜班出外勤,也不想干他们那个。 幺儿,你当初报这个学校哩时候,我就觉得你以后工作可能会很辛苦,部队也有测绘兵,我和他们打过交道,他们净去些荒无人烟哩地方作业,我想起他们,就能大概知道你哩工作。 没办法孩儿,别说当初这个专业是咱自己选哩,就是国家硬分配给咱哩,咱也得好好干,你刚进单位,得努力勤快才中。 猫儿你不用管了,就是您六哥不搁这儿了,还有我哩,猫儿以前去过俺单位,俺单位哩人都认识他,我就是不搁家,他去吃饭也没事。 老王师傅现在还是食堂哩头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人特别好,还待见小孩儿,猫儿去吃饭,就算是自己去,他也不会克扣猫儿,没准还给猫儿盛哩好些哩。” 猫儿知道柳侠要连续出去大概三星期,每天中午还都不回来的时候,楞了好会儿,然后忽然就裂开嘴笑了:“没事小叔,我在家肯定可听话,我跟着六叔学做饭,等你回来我做了让你吃,不过,你记着,下了班定要早点回来啊!” 柳侠第天外业回来,喝到的就是猫儿熬的绿豆冰糖汤,不稀不稠正合适,回来的时候汤就晾在桌子上,他口气喝了大碗。 猫儿看他喝完,马上又盛了碗端过来,特得意地说:“小叔,是不是特别好喝?我熬的,没让六叔管,我自己拣的绿豆。” 柳海伸出大拇指,对柳侠眨眨眼:“幺儿,咱猫儿真的特别能干,不但绿豆汤熬的好,中午还自己炒了个西红柿鸡蛋呢,不过他不肯给你留,逼着我吃完了,真好吃哦!” 柳侠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故意问猫儿:“你炒了好菜居然不让小叔第个吃?” 猫儿冲柳海犟着小鼻子:“你说过不对小叔说的。”然后他又不好意思地冲柳侠笑:“炒糊了,鸡蛋好都成黑的了,嘿嘿。” 柳侠外业第五天回来,终于吃到了猫儿炒的色香味俱全的西红柿炒鸡蛋,他喝了两大碗绿豆汤,吃了大半盘子菜,拍着自己的肚子由衷地感叹:“真舒服,我们猫儿炒的菜真好吃。” 柳海把盘子里最后块凉拌黄瓜夹进嘴里,苦着脸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吃西红柿炒鸡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发点,如果有时间,努努力,看晚上能不能把后半截也修完发了。 第92章 欲望文 第93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93章 柳侠每天都是天擦黑时才回来,每次回来他都是步两级或是三级地跑上楼,而猫儿第二天就已经能准确地判断出他的脚步声,总是提前出来,在走廊里冲向他,跳起来在他脖子上挂下才肯乖乖地陪他走回屋。 猫儿和柳海每天对柳侠的感觉就是除了有点脏,特别轻松愉快,但事实上柳侠在工地绝对不轻松,他虽然是重点大学毕业分来的,却是新人,还是得从最基本的工作做起。 第天,李吉跃让他自己选个事情干,他选的是跑尺员,直个星期,他都是在干这个工作。 他同时又是技术人员,虽然这只是他上班的第二个星期,可他第天进入科室计算的那些数据资料,全科室的人都看到了,他的专业计算水平李吉跃是了解的,所以他做小工的同时,每天还要和李吉跃样计算数据。 为了回家后能点时间陪着猫儿和柳海,别人中午躺在帐篷和车子里睡午觉的时候,柳侠大部分时间都在做计算,每天中午采集到的数据他都会在下午开始作业前计算完毕,然后如果还有时间,他才会稍微睡会儿。 他们这个临时组成的测绘小队由技术人员和普通人员组成,包括司机在内,共十个人,除技术人员和司机,其他几个人每天还负责轮流做午饭,两个煤油炉子,锅碗瓢盆齐全,柳侠觉得这几个人做的比单位的食堂好吃了。 他们有个跟部队军车外观差不的大卡车,还有两顶军用帐篷,中午就在作业区附近找个阴凉处休息,过了最热的时段,马上开始工作。 柳侠和李吉跃单独占了个帐篷,柳侠第天还觉得不合适,可他发现其他人都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表示,也就坦然了,计算确实需要比较安静的环境。 不过,如果排除掉直惦记猫儿这点,柳侠心情确实算比较愉快。 李吉跃是个很好相处的前辈,性格温和,做起事来不急不躁,他也是队长,所有人都很配合他的安排,其他几个人,包括司机小刘,不管李吉跃安排什么,大家都爽快地接受,偶尔会开玩笑似的抱怨两句他偏心,说完了还是会认真地去做该做的事情。 在这样个气氛融洽的小集体里,柳侠觉得即便工作辛苦点,心理上也很轻松。 晚上回到家冲个澡就吃晚饭,猫儿和柳海总是早早就把饭菜做好了凉着,等他回来块吃,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娇贵的身体,天气又热,凉饭凉菜吃着正舒服。 柳侠不管再着急,每次吃完饭后也定要先检查遍猫儿练习的字才开始做自己的工作。 猫儿则特别乖,天不见柳侠,晚上柳侠回来时他特别高兴,吃饭时定要挨着柳侠坐,但等柳侠开始做计算,他就安静地拿本书看,中间会起来给柳侠倒水、切西瓜,除此之外,他不会再打扰柳侠。 柳侠习惯集中精力高效率完成工作后,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开心玩耍,如果工作做不完,他玩也玩不痛快。 柳侠本身对数字就非常敏感,上学时专业课学得又十分扎实,实习的时候还被谢仁杰那样能力流、对工作精细到苛刻的专家天天盯着做计算,他当时又怕如果自己做的不够好,不但自己丢脸,连介绍他实习的黄有光的脸也起给丢了,所以心里直摽着劲地和谢仁杰比赛,不让自己输给他。 现在回头看,那就是种高压下的强化训练,虽然只有短短三个月时间,却给他奠定了异常坚实同时又是高起点的基础,所以现在这种程度的计算,对他真是小菜碟。 他每天回家后的工作时间都控制在两个小时以内,然后就陪着猫儿和柳海躺着说话。 现在每天都是说着说着,柳侠就先睡着了,猫儿会在昏暗中看着他的脸,用小手轻轻摸几下,然后挨在他身边,安心地睡去。 但几天后的晚上,柳侠睡着后,猫儿轻轻问柳海:“六叔,以前我看见,人家在城里当工人的不是都比咱白吗?小叔怎么这几天还变黑了点啊?” 柳海说:“傻小子,你小叔干的是测绘,都是在外面野地里头操作的,跟你大伯大爷爷他们在地里干活差不,肯定会变黑啊,你说的那些很白的城里工人,都是在车间干活或坐办公室的,天天风刮不着雨淋不着的,当然很白净了。” 猫儿有点迷惑了:“小叔上那么好的大学,为什么会干跟大伯和大爷爷他们样的活儿?” 柳海说:“这就是选学校和专业的时候没选好啊,不过,你小叔他不是不想选好的,他本来是想选京都的好大学呢,因为你特别喜欢他送给你的那个日记本上的仙鹤楼和长江大桥,他才决定去上江城的大学,你那时候还想把全中国好看的地方都看遍,他就选了测绘大学,他以为毕业干了测绘,就能天南海北的到处跑,把全国都跑遍,那他就可以带着你,把全中国所有的好地方都看遍了。” 猫儿好半天都没吭声,在柳海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说:“要是我小时候不胡说八道,小叔就不会干现在的工作了,也就不用天天还得去地里干活,连中午都不能回家了。” 柳海说:“你那时候才四五岁,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喜欢那两幅画,觉得漂亮,是你小叔太惯着你了,你说什么他都当真,换了别的人,谁会因为个四五岁小孩儿天真幼稚的小愿望就改变自己规划好的人生大方向啊? 高考填报志愿绝对是人生大事,你小叔就为了你那个神仙住的屋儿,把自己从京都改到江城了,这么缺根筋的人,我估计这世上除了你小叔,找不出第二个了。” 猫儿把脑袋往柳侠颈窝里蹭了蹭,不说话了,他懊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二天柳侠起来就发现猫儿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他问,猫儿就把柳海昨天晚上的话学了遍,最后特别沮丧地说:“小叔,你如果原来报了京都的大学,现在肯定也跟五叔、六叔样在京都上班了,就不会天天这么受罪了,你是不是现在可后悔?” 柳侠做了个标准的健美姿势,双臂顿,对猫儿说:“小叔点都不后悔,小叔觉得现在过的特别美,当然,如果中午能回来,就美了。 小叔可不觉得去野外作业是受罪,天天坐办公室里对我来说才是受罪呢,小叔现在有房子,能天天见着你,还能经常回家看你大爷爷奶奶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后悔。” 猫儿不太相信:“那,你不想去京都看五叔了?” 柳侠说:“不是还有你吗乖?你长大了考上京都的大学,分配到京都,小叔去你那里,不就经常可以见到你五叔了?” 柳海刷着牙问:“那我呢?你就不想我啊幺儿?” 柳侠说:“想,想五哥的时候也捎带着想你下,行了吧?” 柳海咕噜咕噜漱了口,伸出个脑袋对柳侠龇牙:“你就没良心吧,白给你做了这么天好吃的。” 猫儿高兴地说:“我考上京都的大学,也分个大房子,让小叔去住,六叔,你和五叔也去住啊,那样小叔肯定可高兴,是不是小叔?” 柳侠说:“是,那小叔等着啊,你可别到时候嫌弃小叔是个农村土包子。” 猫儿跳起来挂在柳侠脖子上,双腿环上他的腰,对着他的脸字句地说:“才不会,小叔是最帅最帅的!” 柳海正好出来,在猫儿屁股上拍了巴掌:“小马屁精!” 这天中午吃过饭,柳侠进了帐篷刚准备开始做计算,李吉跃进来了,对他说:“柳侠,我昨天忘了跟你说,你今天回去的时候叫下冯红秀,就是咱们单位出纳,她住在东边那栋楼二楼东头,你到时候下边叫声冯会计或冯大姐,她就下来了。 前天发工资了,我们昨天就都领完了,就剩你个人了,你得去签字把你的工资领了他们才能结账。” 柳侠说:“我上班还没个月啊,怎么会有工资?” 李吉跃说:“半个月的,这是规矩,前半个月报到上班的,领个月,后半个月报到上班的,领半个月,般情况下如果新分配或调进来的人,都会让他们赶在月初报到,这样单位不吃亏。” 柳侠想起了黑*德清和沙永和,他们好像都是被要求八月份再去报到正式上班,看来自己单位真的是比较厚道的。 黄昏回到单位,柳侠在楼底下对着上边喊:“柳岸,我回来了,有点事,稍等会儿再回家啊!” 猫儿和柳海马上从二楼伸出了头,猫儿说:“鸡蛋甜汤已经晾好了,六叔还炒了茄子,特别好吃,小叔你快点回来啊!” 柳侠冲他们摆摆手,跑了。 当冯红秀把两张表和摞有整有零的钱推到柳侠跟前的时候,柳侠以为她搞错了:“大姐,我七月份就上了个星期的班。” 冯红秀点头:“我知道,二十三号报到的,平常说的工资都是基本工资,咱们单位补贴高,以后你就直达了,广告快完了,晚了下集我就连不上了,167块3毛7分,数数,对不对,对了赶紧签字。” 柳侠先数钱,没错,签字的时候他看了下第二张表,表头上写的是“九九*年七月份奖金”。 冯红秀看着他签字说:“这个月你随的是我们行政后勤人员的平均奖,是全队最低的,下个月你就成最高的了。” 她收起了表格,锁了门和柳侠起出来:“早知道今天,我当年上学的时候不吃不睡拼上命也要考个大学,现在有学历牛啊,同样上个月班,你们技术人员的奖金比我们大半,唉,现在说什么都晚喽........” 柳侠进屋,先把钱拍在了猫儿的手里:“啊哈,看看吧宝贝猫儿,天上掉馅饼啦,意外之财啊!不但有工资,我还有奖金哪!” 猫儿不明所以地看着柳侠,他也以为工资就是上个月发个月。 柳海把钱拿过去数了遍:“167.37,幺儿,你不是年实习期没满,个月只有四十块钱吗?” 柳侠兴奋地把冯红秀的话跟俩人说了遍,猫儿马上把钱拿起来又数了遍,把两块三毛七放在桌子上,其他的放进个信封里:“小叔,等咱回去把家里的钱也拿来,起都存银行里。” 柳海不能置信地看着猫儿:“我说猫儿,你就是再抠儿,也不能就留二块吧,最少不留下十几块?百五十块,存个整的就行了。” 猫儿把信封放进抽屉里,过去端了碗鸡蛋甜汤递给柳侠:“小叔,你先喝几口;百六十五就是整数,五块还不是整数吗?” 柳海想了想,点点头:“也对,咱大队好家还没见过五块钱呢!” 知道了自己并不是每个月都只有四十几块钱的工资,乱七八糟的各种补助下来,工资能领近九十块,奖金每个月可能平均超过二百,柳侠的干劲足了,他记得,柳川最的时候,连工资带奖金,也从来没超过百五的,他觉得自己的单位大有奔头。 不过不管柳侠喜欢工作挣钱,知道星期天也不休息,连轴转,他还是觉得很郁闷。 柳侠星期天不休息,回不了家,猫儿也不会走,他要留下来给柳侠做饭,不肯把柳侠个人撇下。 柳侠担心他个人在家没意思,也怕他单独做饭会出事,就赖着也不准柳海走。 柳海也觉得不能让猫儿个人做饭炒菜,就踏实地留下陪猫儿了,所以,星期天回家的只有柳川个人。 柳海放假后在家里直带着柳雲和柳雷玩,特别喜欢俩小家伙,这次下出来星期,挺想他们的,想让柳川把俩人给带来。 柳川把大缸子木须肉递给他说:“你想让同事以为咱们幺儿是开幼儿园的吗?” 柳侠原来挣的钱,都被猫儿收在个他以前用的小花书包里,挂在他们大炕的炕头上,柳侠给柳川交待,让他再给家里留三百,其他的带来。 可柳川回来的时候,分没少地连书包起给带来了:“咱伯咱妈说,你回来给家里的钱还分没动呢,加上你六哥原来给家里的,家里这几年都不会缺钱花,他们让你都存起来,还让我跟你说,这里不是咱家,可不能再随随便便把钱挂在墙上了,买把锁,你的柜子和桌子至少得有个上锁吧!” 星期二晚上下起了雨,虽然不大,但到天亮都没停,柳侠他们暂时停工。 前几天他们为了少受点热,都是六点钟就出发了,柳侠他们三个都是四点点就起床做饭,今天,三个人舒服地睡了个大懒觉,快七点才起床,吃过饭,已经八点了。 猫儿关上门,三个人坐在席子上,猫儿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盘腿坐在地上准备开始数。 柳侠下也不动手,就坐着看猫儿认真地把十块、五块、两块分门别类地摞好,然后紧闭着嘴巴,表情严肃地数钱。 猫儿反复数了好几遍,才抬头问柳侠:“小叔,你说,咱是存三千八百七十五呢,还是存三千八百七呢?” 柳海做中弹牺牲状秃噜着靠在柳侠身上:“小侠,我现在可以画幅生动的葛朗台先生组画了,如果葛朗台先生是正面人物的话,甚至都可以作为标准像悬挂在很单位大会议室的主席台上面。” 猫儿已经读过《欧也妮.葛朗台》这本书了,所以明白柳海的意思,他扬起下巴对柳海勥着鼻子哼了声:“你才是吝啬鬼。” 柳侠热的要死,伸手把柳海扒拉开,柳海趁机躺在地上装死,柳侠对猫儿说:“小叔身上还有几十块呢,要不要给你再添个整数?”他说着就要去够放在桌子上的钱包。 猫儿马上把手里的钱收进了装信封里:“不要,你出去干活那么热,得带点钱买冰糕、汽水,小叔,他们要是做的饭不好吃,你去饭店吃吧,记着别放辣椒就行。” 柳侠也没坚持,他觉得以后就不是他个人了,手边必须少留点钱,抽屉里还有他放进去让柳海和猫儿平时用的三十块钱,可柳海自己就带着钱,次也没动过抽屉里的,柳侠也不管,他知道说了也没用。 柳海放假前,在曾广同家里练习的幅画被曾广同另个朋友看上,三百块钱买走了,曾广同说亏了,柳海却不介意,本来就是练习的,那人还是曾广同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如果那个人张口跟他要,不提钱的事,柳海肯定也不好意思拒绝的,三百已经是白赚的了。 柳海回来后要给家里二百块,柳长青没接,他让柳海自己学着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柳海跟柳侠说,他觉得特别奇怪,他构思了很长时间、精心创作出来的画没卖出去过次,三幅被别人看上的,都是他没事瞎画的。 如果买他画的两个人是陌生人也就罢了,柳海觉得那可能是外行,纯粹就是看个花哨看个热闹,可偏偏那两人都是跟书画界交往很的、正经的大行家,这让柳海特别困惑。 刚卖出去的这幅,就是他想家了,画的院子坡沿上的大柿树,柿树底下就是他们当凳子坐的树疙瘩,还有张席子,席子上躺着个睡着的小婴儿,婴儿身边扔着把破旧的蒲扇和其他孙嫦娥跟秀梅经常用的小零碎。 这幅简直可以称得上白描的画,被那个人眼看中,说:“呀,高士(柿)遇英(婴)图啊!这个寓意好,而且还有点特别的味道,宁静悠远却又不假清高。”随即拍给柳海三百块钱:“伯伯屋里正少这么副寓意吉祥的画,就这么着,伯伯拿走了。” 凭柳海觉得自己那被艺术细胞充满的脑袋瓜,都没能理解那些人的艺术品位。 雨点没停的意思,三个人打了伞溜溜达达出来,他们对面不到二百米的地方,就有两家银行,中国工商银行和中国农业银行,柳侠问:“咱存哪个?农业吧?” 猫儿坚决地说:“不,工商银行,你是工人。” 进了银行,第次存钱的三个人又为存款的时间纠结了阵子。 猫儿恨不得存百年,因为时间越长利息越。 柳海则说:“活期或者三个月,其实我觉得钱搁自己家最踏实,而且最好能换成黄金,弄个罐子装了,找没人地儿挖个坑埋,那才真正觉得是自己的钱呢。” 连银行的工作人员都被柳海给逗笑了。 没办法,如果这是八年前穿着补丁衣服的柳海说这样的话,肯定得招来圈鄙视的白眼珠,再来句“土包子”,现在的柳海高大英俊,衣着随意时尚,再加上口纯正的普通话,在这个小城里显得特高档洋气,说个不靠谱的话也就成了幽默的调侃。 柳侠想起他陪毛建勇去存款的事,把小财迷和大二愣子的话给中和了下:“三年吧,再过三年,五哥就二十六七了,就该结婚了,到时候正好用上。” 猫儿觉得小叔说的很有道理,而且利息至少比活期了,他就乖乖地让柳侠抱着,趴在柜台上办完了存款的所有手续。 存款单上的名字是柳岸,这是柳侠提前就想好的,小家伙整天怕柳侠的钱花完就没了,用他自己的名字存款应该能让他安心点吧? 猫儿也很乐意,他觉得这样就能确定自己是大人了,都有存款了嘛。 三个人先到古渡路买了菜,又去商场买了把小锁,回到家猫儿就把存折藏到了柜子里,把柜子上了锁。 锁上配着三把钥匙,他取下来给柳侠,柳侠不要:“小叔经常外出,万丢了怎么办?你拿好,另外两个放起来,万手里的丢了,不至于撬锁。” 柳海在猫儿放存折的时候又看到了上面“三年”的字样,对柳侠说:“你瞎操心,五哥三年内肯定不会结婚,京都人结婚都晚,条件越好的结婚越晚,人都使劲挑呢,万结完婚又发现了好的,后悔不就晚了嘛。 咱五哥那条件,如果不是咱家是农村的,女孩子肯定上赶着追;就是农村的,咱五哥也不愁,也得好好挑挑,我跟五哥约定了,三十岁之前不结婚。” 柳侠说:“六哥,你是不是受什么打击了?我怎么听着你的话.......哎对了,五哥,怎么这么天没听你说过那个啥雯雯呢?” 猫儿也想起来了,说柳海:“你不是说放暑假时给我带回来个京都的花娘吗?我花娘呢?” 柳海气得翻白眼:“我什么时候说她是你花娘了?我就说她说想来咱们家玩儿。” 猫儿不服气:“她要是不想当我们花娘,那么远跑咱们家玩什么?你说她要来咱们家玩,就是那个意思。” 柳侠叫停:“猫儿,花娘啥的确实有点远了,不过六哥,我这次回来怎么次也没听你说起过她呢?” 柳海哼了声,冷笑着说:“准备出国了,八字刚有了半撇,就跟我说她到了国外肯定会特别想念我这样单纯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好朋友了。” 柳侠下就明白了,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哈哈,六哥你居然被人甩了,还被甩的这么没新意,连表示的方法都这么烂大街,太可怜了,哥,今儿我给你做饭,安慰安慰你受伤的艺术灵魂。” 柳海不屑的“切”了声:“她凭什么甩我?她那暗示就余,你哥我压根儿就没把她当女朋友看过,是她自作情。 你老实边儿呆着去,我的胃已经经受不起大的摧残了,今儿我自己做饭,猫儿你也不许过来,你今儿敢过来明儿我就不教你做红烧肉。” 柳侠终于休息了在家呆天,猫儿巴不得跟在小叔身边呢,闻言马上把纸和砚台摆好,表明自己的态度。 柳侠陪着猫儿练了个小时的字,又抱了半个西瓜挖着吃,俩人边吃边商量柳蕤来了之后怎么说服他也来住在这里,猫儿想了大堆诱惑柳蕤的策略,柳侠觉得成功的希望相当的大。 柳海清清静静地做了个小时饭,终于吃上了自己炒的形状优美,口感上佳的尖椒回锅肉和番茄土豆丝,他觉得能自己个人做饭、吃自己做的饭的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猫儿把片层次特别好的五花肉挑到柳侠碗里,对柳海说:“六叔,我还不知道回锅肉能炒的这么好吃呢,明天咱再买点肉,你教我呗,我这回最三天就学会了。” 柳海把碗放在地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恶狠狠地对猫儿说:“柳岸,谋杀亲叔叔也是犯罪,你知道吗?” 第93章 欲望文 第94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94章 这场雨让柳侠休息了两天,猫儿这两天开心的像是过大年,代价是星期天柳侠依然得在外面作业。 这次,柳侠没再赖着柳海不让他走,柳海年回家的时间有限,他也很想父母和大哥他们的。 星期早上四点五十,柳侠想个人悄悄起来,出去买点油条或包子,回来就着昨晚上猫儿熬的绿豆汤吃了就去上班,让猫儿睡会儿,可他刚动,猫儿就醒了,跟着他就爬了起来:“小叔,我给你炒个茄子,再用白糖拌个西红柿,三叔说,吃这个不容易上火。” 柳侠不愿意。 把猫儿个人撇家里他就已经心疼的不行了,还再让他大早起来炒菜做饭,柳侠说什么都舍不得的,他干脆拉着猫儿又躺下了:“好几天没吃水煎包了,小叔特别想吃,咱们再睡半个小时,会儿起来咱去街上吃。” 猫儿到底是小孩子,不会想那么,他这些天直都觉得柳侠天都不能回家在外面,太可怜了,现在柳侠想吃水煎包,他当然不会反对。 清晨的时候屋子里稍微凉快点,猫儿枕着柳侠的胳膊,把条腿搭在柳侠的腰上,本来还想再睡会儿的,可俩人却都睡不着了,干脆就这么躺着说话,计划电视机买回来后放在什么地方最合适,家里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柳侠第个想到的就是电冰箱,已经八月中旬了,天会慢慢开始转凉,他觉得应该让猫儿接着喝牛奶了,冰箱是必须买的。 然后柳侠还想买空调,白天还好些,但这些天到晚上睡觉,他看着猫儿热的不停地挪动着腿脚想找凉快点的地板挨着的时候,心里都出现这个念头。 以前在江城那么热,他也已经在黄有光的宿舍里享受过空调的清凉了,却从来想都没想过自己有天要买,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那实在是太过奢侈的东西,不是他应该享受的。 但现在他非常想要,尤其是三天前猫儿在下面认识了马千里的儿子马鹏程,和他起去了马千里的办公室趟后。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猫儿就异常兴奋地给他描述马千里的办公室凉快舒服,最后猫儿对他说:“小叔,你这么怕热,你等着,等我考上大学,我也跟你样会挣钱了,什么都不买,先给咱家安个空调,让你凉快凉快,到时候你就不会干着活还热的直流汗了。” 柳侠每天晚上回来计算数据的时候都是汗淋淋的,猫儿每次都是把电扇对着他,但没用,哪里都是热的,电扇扇出来的也是热风,而且柳侠和柳川有点特别像,就是电扇吹时间长了会头疼,所以晚上睡觉前,猫儿定要把电扇关上。 猫儿每天看着柳侠热成那样,点办法也没有,他每天都在想,要是能把家里的窑洞搬来就好了,可他也知道,窑洞肯定是搬不来的,但他现在知道了,世界上还有空调这么好的东西,也能让屋子里很凉快,猫儿下就惦记上了。 俩人的意见第次出现了分歧,猫儿第次不赞成小叔的意见,而且是强烈反对:“我都这么大了,根本不用喝牛奶了,咱们用不着冰箱,咱应该先买空调。” 柳侠也是第次坚决不肯依着猫儿的想法:“不行,你天母乳也没吃过,身体就没人家吃自己妈的奶的小孩儿好,得喝牛奶才能补回来,至少得喝到十八岁,有了冰箱,咱就开始攒钱买空调。” 猫儿几乎要生气了,鼓着小脸跟柳侠吵:“谁说我没别的小孩儿身体好,奶奶都说了,我最结实了,跟石头蛋子样,从来都不生病,小蕤哥吃娘的奶吃到两岁,都没我身体好,他原来总是吃药,我次也没吃过。嗯哼~,小叔,咱先买空调呗,先买空调呗.........” 猫儿发现硬的不行,及时改变战术,开始来软的,在柳侠脸上乱蹭。 柳侠被小家伙闹的心里软乎乎的,嘿嘿笑起来:“乖,你说咱两个像不像打雁的那兄弟俩?雁还没打下来呢,就为了是清蒸还是红烧起了内讧,等他们反应过来,雁也飞走了,别说是清蒸红烧了,屁都没个了。” “嗯?”猫儿愣,滴溜着眼珠想了下,也嘿嘿笑起来:“就是啊,咱现在只有不到百块钱哈,个空调千呢,唉。” 猫儿不撒娇了,老老实实地躺平在那算计:“都怨我,我要是早点下去玩,早点认识马鹏程,早点去他爸的办公室看到空调,就不会把钱都存起来了,就先给你买个空调了,现在,小叔,现在咱去取钱,银行会给咱们不会?” 柳侠被说的也有点后悔,不过他后悔的是没买冰箱,但知道猫儿的想法,他非常肯定地说:“不会,定期存折的意思就是不到时间不准取,取了还得倒赔人家利息呢。” 猫儿被赔人家钱这个惩罚震住了,撅着嘴生银行的气。 柳侠赶紧说:“天马上就该凉快了,场秋雨场寒,最再下两场雨,就成秋天了,咱要是现在买个空调,也用不了几天,冤枉。” 猫儿看看窗外,只好说:“嗯,那就快点下雨吧,下雨,你就不用这么热还得去野地里上班了。” 五点二十,俩人准时起来,简单洗漱了下,就跑出去吃早饭,吃完回来,柳侠在底下直接坐车去工地。 猫儿拿着柳葳初的英语书读了将近个小时,然后个人跑到古渡路买菜,顺便把柳侠给顾钊的信寄出去。 他回来的时候正准备上楼,听到汽车喇叭声,回头看,柳川的车正好停在路边,车门打开,里面下来支大部队,柳川、柳海、苏晓慧、柳葳和柳蕤。 猫儿高兴地叫着“小蕤哥”拐了回去,被背着席筒的柳海给截住,叫着“小臭猫儿”,只胳膊抡着他转了圈,才把他放下来让他去跟柳蕤亲热。 这个时间还没有上班,不少住在楼的住户还都家人围着桌子在自己门前吃饭,他们都看着这队肩扛手提的队伍。 柳海和柳葳人背着个席筒,只手里还提着两个小椅子; 柳川提着个餐桌; 苏晓慧手提着个案板,手提着大兜好像衣服的东西; 柳蕤背着书包,手是扫案板用的小笤帚,手是两个用最细的高粱杆做成的拍子。 猫儿不管别人的眼光,高兴地对柳蕤说:“我就知道三叔肯定会把你带来,咱俩又能天天起去上学了。” 柳蕤第次到这里来,有点拘束,不说话,只是对着猫儿笑。 柳川却注意到了周围人的眼光,他招呼着大家都赶紧上楼:“快点快点上楼,把帷席钉好、窗帘装上去,三叔还得去上班呢,柳岸,别瞎高兴了,你三婶儿跟你小葳哥都是今天报到,帮你把东西都安置好,我们就都得走了。” 上了楼,柳侠的宿舍在最头上,他们还得经过好几家的门口,所有的人都被他们这支队伍给惊动了,出来看。 万建业看到柳海他们背的席筒,他听柳侠说过要在床周围钉帷席的事,就主动过来帮忙。 猫儿像个总指挥,指导着大家把东西放在该放的地方,柳海和柳葳起钉帷席,万建业帮柳川起砸钉子、拉铁丝、装窗帘。 帷席钉好了。 万建业和另外两个过来打算帮忙的邻居都觉得非常吃惊,他们都想不到高粱篾居然也能编出这么漂亮的席子。 直以来本地这种用高粱杆编的席子都被认为是很粗糙低级的东西,城里人几乎都是买商店卖的草席,这种高粱篾席子都是农村人在用。 但事实上,这种席子躺上去比草席要凉快,唯的缺点就是因为不使用任何其他物品做辅助的连接材料,席子的经线和纬线都是高粱篾,所以折叠不方便,卷起来后会是个直径比较大的筒状,而不是像草席那样可以折成实心的柱状,方便放置。 柳长春为柳侠编这些东西真的是非常用心,因为席子不能折叠,为了避免拐角的地方会被折断,他把席子直接分成了两个,个1.2*2米,个1.2*1.6米,因为床太大,有部分在窗户下面,帷席不能伸展到和床样的宽度。 柳长春计算的很细致,两个席子对接后,拐角处小动物之间间隔的距离和同张席子上小动物之间的距离是样的。 猫儿看看个个惟妙惟肖的小猴子和狗,特别开心,这次柳长春没把小猴子和狗隔开,而是个猴子个狗交替着编的。 围上了帷席的床看着舒适漂亮了,猫儿简直现在就想睡在床上,他觉得小叔没第时间看到他们这么漂亮的床铺,真的太不美了。 窗帘装好,万建业就回自己宿舍了,苏晓慧手脚麻利地把桌子擦了地扫了,猫儿马上就把地又拖了遍。 做窗帘的布是柳侠和柳海、猫儿起去选的,柳海以他艺术家的眼光选了这块海蓝色底子、印有米粒大的白色圆点的布,和柳川起回家的时候带回去,让秀梅给做成了窗帘,现在装上去看,果然十分漂亮清爽。 有了窗帘的房间显温馨舒适,柳葳看了圈,高兴地对猫儿说:“孩儿,这就好了,你以后跟着小叔搁城里,就啥都不用怕了,咱大队还没个人能跟你样住这么好哩房子哩,他们要是看见了,得羡慕死。” 柳葳今年要去荣泽高中了,苏晓慧也已经确定今年教高三,俩人都是今天报到,星期三正式开始上课。 苏晓慧今天情绪不是太高,和两个儿子起亲亲热热呆了个月,今天猛然离开他们,让她觉得心好像被割走了块,难受的要死。 不过她还是打起精神把她觉得柳侠屋子里不合适的地方给收拾了下。 男孩子到底粗心,柳侠和猫儿虽然非常非常爱惜自己这个窝儿,但房间的摆设确实没苏晓慧这样操持过家务的女人安排的合理,经她指挥着把桌子柜子调整了位置以后,连猫儿和柳海都觉得屋子好像宽敞舒适了。 苏晓慧看着柳侠的房间也非常羡慕,她直希望能有个这样的卫生间,现在他们住的地方用的是旱厕所,到夏天,不但难闻,苍蝇蚊子还特别。 她对柳川说:“咱也不要啥几室几厅,以后能有两间跟幺儿宿舍这样哩房,我就可满足了。” 柳川说:“肯定会有的,只会比这好。” 柳蕤今年该上初中了,县中开学还有十天,柳川趁着苏晓慧在家,让她说服柳蕤来县中上学。 按照风俗,柳魁作为大伯子不能和弟媳说太,所以苏晓慧连说带拉带着柳蕤走的时候,他只能在边干着急;而柳川作为弟弟,却可以笑嘻嘻地跟嫂子秀梅耍赖,不让她跟着苏晓慧去把柳蕤往回拉。 柳长青和孙嫦娥这次没说话,等于默认了柳川的行为,就这样,柳蕤被提前带到了荣泽,柳川想让他提前来适应下这里的环境。 柳蕤特别兴奋,他十岁,正是对世界最好奇又有点自主能力的年龄,他怎么可能会真的喜欢留在闭塞又脏乱的望宁而不想来城里上学,那只是他听了爷爷奶奶和父母的分析教导,知道自己来望宁跟着叔叔,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困扰,所以不得不努力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免得让小叔和三叔觉得愧疚。 现在他终于也能来荣泽上学了,柳蕤别提有开心,但他直记着路上柳川交待他的话,小叔还没娶媳妇呢,猫儿已经跟着小叔住了,如果他和小葳哥再跟着小叔,人家看小叔家里的负担这么重,得养活大群侄子,好的姑娘也得被吓跑,小叔就等着辈子打光棍吧。 所以当猫儿拉着他的手,让他挨着把小厨房和卫生间都看了遍,满心期待地对他说“小蕤哥,你看这儿美,解手都不用出去,以后咱都住这儿,咱俩还起去上学”的时候,柳蕤坚决地摇摇头:“我不待见住楼房,不美,老热,而且,这儿离县中老远,咱以前天天跑恁远去望宁上学,好不容易来荣泽了,我还想天天清早睡会儿哩,我想去咱三叔那儿跟小葳哥起住,那儿离县中比您这儿近。” 猫儿觉得光用物质条件诱惑柳蕤好像不够分量,决定以情动人:“小蕤哥,咱小叔要是出去干活,家里就该只剩下我独个儿了,我可不美,可没意思,其实这儿离县中不比老城远少,你也来住这儿呗,小叔要是不搁家,也有人给我做伴。” 柳蕤依然摇头:“不中,我不想跑恁远,要是冬天我天天都跑恁远,万又冻着了,咳嗽感冒,还得吃药打针哩!” 柳蕤小时候身体确实不好,但最近两三年已经好了很,特别是去望宁上学后,可能是天两趟地跑几十里山路也是种锻炼吧,他这年都没再生过病。 但他从小体弱这个印象已经在全家人心里扎想了根,猫儿也样,他使出了预先想好的各种招数煽动柳蕤,柳蕤就是不上当。 背着猫儿,柳川给柳蕤挑了个大拇指。 猫儿瞪着柳蕤跟他怄气,柳葳过来搂着猫儿的肩膀说:“孩儿,以后您小蕤哥跟你个学校上学,您俩天天都能见面,我没事也会来看你,听话孩儿,别怄包儿了,咱小叔回来看见该心疼了。” 猫儿听了柳葳的话来气了:“我没完成咱小叔交给我哩任务,他要是生气咋弄?” 柳海过来拦腰把猫儿抱起来,在他屁股上来了两巴掌:“就这么弄,我替您小叔打你顿,好了。” 把屋子全部都收拾好,已经快十点了,柳川不敢再耽搁,给苏晓慧交待了下,让她把几个人都带到老城他们家里,就开车先走了。 猫儿和柳葳、柳蕤他们半个月没见了,这会儿不想让他们走,苏晓慧说:“那你跟您六叔也和俺起去老城吧,我给您几个做饭吃。” 猫儿看了看加漂亮的家,有点会儿也舍不得离开的意思,但最后还是和柳海起跟着苏晓慧坐了三轮车来了老城,他真的很想柳葳和柳蕤。 苏晓慧中午给他们做了顿炸酱面,猫儿暗自觉得没有柳海做的饭好吃,下决心回去后要再跟着柳海学做几样饭,他这么想着,就不由得看了柳海几眼,把柳海看的心里发毛。 下午陪着柳葳起去学校报了到,回来后和柳葳、柳蕤玩到四点,猫儿就不玩了,拉着柳海要回家:“我得回去给小叔熬绿豆汤,他天天搁外头叫日头晒着干活,光上火,每天他回家就得喝大碗绿豆汤才中。” 黄昏时分,柳侠他们的车在大门口被看大门的老赵拦住,柳侠跳下车,猫儿在楼上就看见了,他飞奔下去直跑到了传达室,看到柳侠手里拿着两封信在接电话。 柳侠看见他进来就笑了,把信放回桌子上,伸出手使劲在他脑袋上揉了两把,同时继续对着电话说话:“........三哥,要不你跟凤河说说,我们吃了饭再过去,别让他请客了,咱们就坐在路边凉快着说会儿话就成,他那个........那行.......我总觉得咱们这么人去不合适,凤河哥得花少钱.......那行,我们会儿就到。” 猫儿手里拿着毛建勇和云健的信跟柳侠起往外走,柳侠说:“你三叔打电话,你凤河叔非要请客吃饭,请咱们家所有在荣泽的人,不去还不行,走吧,小叔上去洗个澡咱就去。” 猫儿说:“我给你熬了绿豆汤,都放凉了,六叔还炒了尖椒南瓜丝,特别好吃。” 柳侠回到家,喝着绿豆汤把自己的家好好的端详了番,跟猫儿样,越看越喜欢。 帷席,窗帘让家温馨舒适,放在床尾的餐桌和小椅子也让他非常满意。 餐桌是何家梁按柳侠的要求做的,五十五公分高,方方正正的,桌面是1.3*1.3米,比般的小餐桌要大很,主要是练字的时候有个大桌子非常方便,正好他的宿舍够宽敞,放在床尾对着小厨房门口的位置显得还十分合适。 餐桌和四把小椅子都是老榆木做的,被漆成了传统的朱红色,是柳侠和猫儿都最喜欢的颜色,和屋子里其他家具也都配套,就是看着特别新些。 餐桌和小椅子放,屋子里的烟火气息马上浓重了起来。 他又看了看小厨房,案板是何家梁自己想到他们新安置家可能需要,主动给做的,大大的柳木案板,放在厨房的台子上,长度正合适,宽度还出五公分左右。 可能考虑到他们的厨房特别小,柳长春给他们编的两个拍子也比较小,放在小厨房真的特别合适。 柳海说:“怎么样?这才真的像个家了吧?你前几天让我用块木板子切菜,看着真不像那么回事,现在只等电视机回来,你这个小家就真正齐全了。” 柳侠说:“嗯,只差个冰箱和空调了。” 柳海差点跳起来:“你,你心可真够大的啊幺儿,你才上班几天,就敢惦记冰箱和空调了?” 猫儿不乐意了,气势汹汹质问柳海:“别人能有冰箱和空调,凭什么小叔就不能想要?哼,我长大了挣钱,就先给小叔买最大的冰箱跟空调,怎么着?” 柳海现在是遇到猫儿就不战而降,他连连点着头:“行行行,你小叔应该有冰箱和空调,你小叔应该有切好东西,听说外国人还家家户户都有汽车呢,你赶紧挣钱给你小叔买吧,辆不行买两辆,这可以了吧?” 猫儿不信:“自己家有汽车?” 柳侠让那俩人在那里打嘴仗,自己去洗澡。 洗完澡三个人就起出来了,毛建勇和云健的信被做为噱头留在家里,等着吃饭回来再看。 楚凤河是因为楚小河明天就要去古村乡中报到了,今天才坚持非要请客的,柳川怎么推脱都没用,所以包括苏晓慧在内的柳家七口人现在都坐在了荣泽最好的饭店里。 楚凤河哥儿俩和他们家的人都很熟悉,所以气氛很随意。 猫儿和柳蕤虽然下午才见过面,但现在见就又把脑袋扎在起亲亲热热说话,柳侠听见柳蕤担心地对猫儿说:“咱望宁哩教学质量老差,咱要是到县中啥也不会,考试倒数第咋弄?我老怕丢人呀!” 猫儿信心十足地说:“没事,咱小叔跟六叔将将来荣泽高中哩时候,也是考倒数少名,最后还不是都考上恁好哩大学了?咱五叔连荣泽都没来过,还考上军校了哩,咱俩只要好好学,不装孬,肯定也会跟咱小叔样,越来越好。” 柳侠和楚小河说笑着,伸手把猫儿揽过来,大手托着他的小脸揉了两下。 猫儿美滋滋地回头冲他笑。 柳侠放开他,又揉了揉柳蕤的头:“傻孩儿,你咋也考不了倒数第,猫儿说哩对,开始差点没事,只要你好好学,考大学看哩是最后那下。” 楚凤河很惦记柳凌,虽然柳凌时不时会给他写封信,但他还是直在问柳海关于柳凌的事情。 楚小河则对柳侠回到荣泽表示了最大程度的同情,虽然是省级单位,但也改变不了回到荣泽这个小城的事实,楚小河直都觉得柳侠就不是应该呆在荣泽这样的小地方的人。 对于自己分到乡里,楚小河遗憾是有的,但没少抱怨,柳侠那么有名的学校都回荣泽了,他真心觉得自己能去古村就已经挺好了,尤其是,古村离望宁比荣泽还要远二十里地,让他很放心。 柳侠问他:“您回去种地哩时候,您伯没再想啥瞎巴主意难为您俩吧?” 楚凤河接过话说:“没少难为,要不我为啥不叫小河回望宁哩?那好歹是咱老家,小河在那里万有个事也有个熟人朋友,能照应他下。 可小河还没开始上班哩,那老不死哩就找我说,俺俩是他生养哩,小河现在成了商品粮,以后得每月给他养老费。您想想,如果小河回去,他能让小河有天安生日子过? 现在小河成商品粮了,俺家就剩我个人哩地,我直接承包给俺生产队个人了,以后我只需要年回去次,拿了钱就回来,那老东西别想再找着我。” 柳侠觉得挺惊奇:“你哩地承包给别人了?” 柳川说:“幺儿,你这几年不在家,不知道咱这边农村哩情况,北边几个乡这两年有不少人这么干,把不太好哩地承包出去,自己只种离家近,好管理哩地。 古村和古渡口、尚武那几个乡的黄河滩地现在都被占完了,亩地年二十块钱,有些家承包几十亩,种棉花,种苹果,都挣了大钱了,咱这边去年也开始有人承包别人哩地了,也想学北边那些人种果树。” 楚凤河说:“原来盖房咱不都是找乡亲邻居帮忙,现在不都承包给别人盖了?承包地也没啥奇怪哩,日子好了,人有钱了,就想省心省力呗。 哎对了,柳侠,您那水文队到底是干啥哩?恁大哩院子,房子盖哩也比咱荣泽哩单位都漂亮,那里面出来哩人也个比个洋气,都说普通话,成天也不见他们干活,都过哩恁自在,您都哪儿来哩钱啊? 俺老板说盖电厂哩时候测量是您单位干哩,真哩假哩?您不是光管测量黄河,还有地下水啥哩吗?” 柳侠这次才惊奇了:“自在?你看见谁成天不干活还恁自在了?你下午给俺三哥打电话哩时候,我还在野地里来回跑着打桩收集数据哩,不干活还想挣钱,哪有那种好事? 你说的测量黄河和地下水只是俺单位测量哩很小个方面,这么说吧,只要是大型点的建筑,提前都需要做测量,还有修路,矿山,水库,绘制地图,可可。” 楚凤河说:“哦,那像咱荣泽现在可单位准备盖家属楼,那前面哩测量您干不干?” 柳川笑起来:“幺儿,你还不知道吧,凤河现在不光给私人盖小平房了,他现在跟着咱县原来建筑公司哩个人,开始承包大工程了,没准他以后还跟您单位扯上业务关系哩。” 柳侠说:“原来是这样啊,凤河哥你快混成大老板了?是不是你承包人家哩家属楼需要做测量?” 楚凤河说:“哪啊,我只是给人家跑腿哩,离老板还差十万八千里哩,我就是问问,要是您也干,有你这个熟人,没准能给俺便宜点哩。” 群人热热闹闹说到十点才准备散,柳侠提前出来,打算把账结了,可他刚把钱包拿出来,楚凤河就追了出来,把把他推到边:“干啥你柳侠?看不起您凤河哥?觉得我请不起您这顿饭?” 他说着,拿出自己的钱包,沓子厚厚的钱露了出来:“今天中午老板刚给我哩分红,前些天我哩钱全部都先给他垫上了,要不也不会请柳川哥办事只给他二十块钱。 我今儿就是拿到了钱才敢叫您出来吃饭,你别跟我争,要是不请您家哩人次,我得亏心辈子。” 看着楚凤河、楚小河骑着自行车离开,柳川对柳侠说:“幺儿,你别觉得过意不去了,要是不让凤河请这顿饭,我会直不踏实。 他们兄弟俩从小没了娘,又遇到个那样哩爹,没人对他们上过心,凤河又是个特别重情义哩人,稍微帮他们点,凤河就记在心里了,你总不让他有机会还,他就会觉得亏欠得越来越,欠人情债哩滋味也不好受。 而且如果你今儿不让凤河请这顿,他会觉得是不是咱们嫌弃他,如果只是吃顿饭就能让他心安点,其实也不错,你说哩,幺儿?” 回家的路上,柳侠和柳海在后面走,猫儿在前面驴踢马跳地各种折腾着跑,柳侠看着他快乐无比的样子,非常欣慰。 猫儿也是从小就没了娘,但猫儿还有他,有他们大家疼爱他的人,所以他的小猫儿永远不必为来自外面的点点微不足道的帮助而感激不尽,而心怀不安。 他尽可以无忧无虑,他尽可以纵情快乐。 第94章 欲望文 第95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95章 柳侠的工作依然如故,每天早出晚归,但晚上回来后的情况稍微有了点变化: 原来,他吃完饭个人坐在三斗桌前计算数据,猫儿和柳海坐在地上看书; 现在,他坐在宽敞的餐桌上计算,猫儿就坐在他对面看书或写字。 小家伙为这个小小的变化开心不已,每天晚上都得对着他乐呵好几回,带的柳侠也心情非常好。 白天在家里,猫儿还跟以前样,每天和柳海打嘴仗,学做饭,看书,练字,巴着天快点黑,小叔快点回来。 猫儿每天只在上午八点到九点半左右下楼和马鹏程玩个小时;下午他练完字、预习完柳葳的书,基本都是四点左右,他就开始熬稀饭,这样柳侠回来的时候稀饭的温度才会正合适。 柳海星期天回家时候把自己画画的工具都给带来了,每天猫儿看书、练字和下去找马鹏程几个同龄的孩子玩耍的时候,他就在家里画画。 猫儿和柳海还又去过老城两天。 苏晓慧和柳葳开学后,家里就只剩下了柳蕤,他俩怕柳蕤没意思,就过去陪他,没想到每次他们去,柳蕤都是兴致勃勃地在看电视,点不觉得没意思。 俩人觉得放心了,天气又热的厉害,俩人以后就没再天天往老城跑。 猫儿已经跟着柳海又学会了两种菜,炒回锅肉和做红烧肉。 柳海对猫儿做出来的菜评价基本都是:“般般——,能吃而已啦——” 柳侠却觉得简直太好吃了,柳海每次说猫儿做的菜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或不足的时候,柳侠都会对猫儿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蓝就会嫉妒青,知道吗?体谅你六叔下吧乖。” 受到表扬的猫儿马上就从气鼓鼓变得十分嘚瑟,柳海则只能对着俩人翻白眼。 柳海每天都绞尽脑汁想给柳侠的屋里画幅应时随景的画,可不知道为什么,横竖画不出来。每次都是构思的时候觉得不错,动笔画,要不了长时间他就没兴致了,用他自诩艺术家的话说就是:“太俗,太平庸,无法激起我长久的创作热情。” 柳侠和猫儿有预感,他们的画恐怕短时间内是等不到了。 没想到,山不转水转,在柳海收拾了他所有的绘画工具回柳家岭的这个星期天,猫儿收到个柳侠的包裹单,是曾广同的。 柳侠他们那天正好工程外业部分全部完成,五点就收工回来了,他和猫儿起去邮局取回来个长长的、包的特别严实的盒子,回到家打开看,是副已经裱好了、带着卷轴的画:万紫千红春正好。 柳侠和猫儿高兴的同时大叫:“哈,真漂亮。” 几株盛开在山野之中的牡丹,开的正浓的大朵大朵紫色、红色、粉红色、白色的花和个个含苞欲放的蓓蕾,配上翠绿欲滴的叶子和周围的几丛野水仙,画面极致的艳丽。 柳侠和猫儿仿佛觉得闻到了花香,仿佛能看到这几株牡丹和野水仙以外起伏的山峦,微风吹过山坡,绿草野花摇曳生姿,花间蝴蝶翻飞,蜜蜂煽动翅膀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枝伸展的比较长的牡丹花枝上立着对小鸟,只瞭望远方,另只在歪着小脑袋看它,给人的感觉是两个小家伙像在商量着今天要去哪里玩耍。 画右侧留白处行小字:闻悉小侠小猫儿筑小窝,曾广同涂鸦以贺。 字的下面是个形状不太规则的红艳艳的小篆印章:广同手印。 这个印章,柳侠和猫儿都见过,是柳长青按曾广同的要求刻了两个传统正式的印章后,临时起意,用那块大的玉石剩的边角料刻的,柳长青说:“名人也有个三朋四友,刻个随手哩小玩意,用在朋友亲人之间兴之所至随意画哩小画上,比较应景。” 殊不知,以后曾广同的传世之作中,最被人看好的,流入市场后要价最高的,大部分都是盖有这枚形如手掌的私人小印章的作品。 柳侠和猫儿对画的寓意和价值之类的窍不通,俩人就是觉得好看、漂亮、喜气,挂在屋里特别般配特别美,所以当时俩人就跑出去买了几个大钉子,把画给挂上了。 第二天柳川从家里回来,给柳侠和猫儿送菜角的时候,看到这幅画,也是赞不绝口:“真漂亮,挂在家里喜庆又不俗气,给你们这屋子又增色不少。” 猫儿忽然想起来:“哎?我给曾爷爷写信的时候,跟他说要把我画得跟小叔样大,他怎么没画我和小叔,就画了两只小鸟啊?” 柳川笑起来:“猫儿,除了伟人像,你见过谁家屋子里挂过两个大人的画像的?除非是结婚的大照片,那照片也都是半身像,要不傻呀!门神似的。” 猫儿还是不甘心:“我就是想让曾爷爷画个我和小叔样高样大的画嘛!” 柳侠指着那对小鸟说:“这不是样大吗?喏,这个是你嘛,你正在问小叔:‘小叔,你想好了没,咱今儿去哪儿耍呀?去对面山上吃野梨儿中不中?’ 是不是呀猫儿?” 猫儿恍然大悟地看着那两只小鸟:“哦——,曾爷爷画了两只鸟当咱俩呀?嘿嘿,就是,那只小鸟就是在问你呢。”猫儿故意歪着脑袋问柳侠:“那,小叔,你们外面的活儿都干完了,是不是以后就不用再天天出去了?不用再天天中午都不能回家吃饭了?” 柳侠学着那只瞭望远方的小鸟的模样眯着眼对着墙上的画做瞭望状:”嗯,好像最近几天不用出去干活了,我是不是应该带着我家的小猫儿出去逛逛呢?“ 猫儿大叫着跳了起来:“我是大猫,我现在是大猫,”他说着巴着柳侠的肩膀用力跳,双腿稳稳地环着柳侠的腰挂在他身上,胳膊搂着柳侠的脖子,这样来他比柳侠还高出半头。 他得意地说:“我比你高,你看看,高这么;三叔你看看,我是不是比小叔高?” 柳川看着这俩人唱和跟小孩子似的玩儿,不由地呵呵笑:“你们俩呀,什么时候才长大呢?好了,我得走了,小侠,天热,菜角不敢放时间长,今天就得吃完。 对了,如果你这两天有时间,去把天线什么的买下吧,老牛说电视机这几天该回来了。” 电视机真的回来了,不是柳川说的这几天,而是当天下午,柳侠和猫儿刚去把天线买回来,柳川和马小军就开着车过来了,在楼下叫了嗓子,知道柳侠他们在家里,直接就抬着箱子上来了。 电视机的位置是苏晓慧调整家具的时候就留好了的,摆上去就行。 天线要高,接受信号才能好,柳侠他们这栋楼的南边是两排高大的白杨树,中间还有几棵老榆树。 柳川不要梯子,把天线和绳子往肩膀上挂,嗖嗖嗖几下就爬上了离得最近、长的最高的那棵老榆树,很快就把天线给绑好了。 柳侠看到箱子上“松下”的字样时心情有点复杂,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电视机的样子和色彩,真的比车杰和彭飞家的都好。 柳川的是黑白的,没法比。 柳侠心里想,同样的东西,我们怎么就做不出最好的呢? 猫儿兴奋地和几个大人挤在起调试频道,每显示个频道,他就高兴地“哈哈”嗓子,柳侠心里的那点遗憾在他欢乐的笑声里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调试完毕,临走前,头大汗的柳川从兜里掏出叠钱放在桌子上,对柳侠说:“不到千八,人家退回来三十二,我说让老牛拿着喝酒,他不肯,非得塞我兜里。” 柳川和马小军走后,柳侠和猫儿挨着把每个频道又看了好几遍,然后俩人嘻嘻哈哈坐在床上看《射雕英雄传》。 虽然是从半截开始看的,前因后果都不清楚,但柳侠和猫儿却很快就被剧中眼花缭乱的武功招式和名称给吸引住了,当又集结束,广告开始的时候,猫儿偶尔扭了下头,看到外面夕阳照在白杨树上,忽然叫了声“靠,忘了”,跳下床跑进了厨房。 柳侠跟着他跑进去,猫儿正端着煤油炉打算往走廊里拿,柳侠把煤油炉接过来放回去:“咱今天不做饭,小叔好几天没吃过羊肉串了,咱把最后集看完,吃羊肉串去。” 猫儿又把煤油炉端起来往外走:“那得熬点绿豆汤了,你吃羊肉串容易上火,吃完了回来喝两碗绿豆汤,正好把火浇灭,你嗓子就不会疼了。” 不管柳侠怎么说,猫儿还是把绿豆汤熬上了,并且看电视的时候还过会儿就跑出去看下,怕溢锅,柳侠想出去的时候,他就按着柳侠不让他动:“你天天去外边干活,我天天都在家没事,你别管小叔,我熬的汤可好了。” 晚上,柳侠给柳川打了个电话,让他叫上马小军起出来吃饭,结果到古渡路的时候,除了马小军,还有刑警队的队长邱志武和另个副队长张小田。 几个人坐下,邱志武就对柳侠说:“今儿你请客吧幺儿,您三哥有喜了。” 柳侠吓了大跳,睁大眼看看柳川的肚子,再看看柳川。 柳川被他害得也下意识地看了下自己的肚子,然后马上想起来不对,哭笑不得,兜手给了柳侠后脑勺下:“傻孩儿,亏你还是大学生哩,啥脑子啊?” 另外几个人大笑起来,马小军说:“川哥再能干也生不出孩儿来呀,再说了,他就是能怀上,他敢生吗?就是不被当熊猫给圈起来研究,工作也得先丢了,计划生育可不是开玩笑哩。” 张小田笑笑说:“您三哥过几天就该去原城警校报到了,进修年,你不知道少人挣这个名额,要不也不会到现在马上就该开学了才通知下来,年就个名额,您三哥今年能占着,真不容易。” 邱志武说:“可不是,前两年我跟常局去找了局长好几回,都没能保住您三哥哩名额。 常局今年调走了,临走还跟我说老对不住您三哥,说川儿跟着他拼死拼活干了五六年了,还争不过人家个啥也不是,刚从合同工转正过来哩。” 他拍拍柳川的膝盖:“这回我也算松了口气,川儿,要是你今年还去不了,我跟局长说了,我也不干了,刑警队哩兄弟们都寒了心了,觉得连你这样哩都没机会,我都给你保不住个名额,跟着我这样哩队长干没点奔头,他们都说以后不用再踏踏实实办案干活,关键时刻找人走后门儿就中了。” 柳川拿起瓶啤酒,和邱志武、张小田、马小军挨着碰了下:“谢谢,我不说了,兄弟们对我哩好我都记着了。”说完,口气灌下了大半瓶。 柳侠担心地伸手拦着柳川:“三哥,你不敢这样喝,该头疼了。” 柳家几个兄弟都是喝酒不上脸,喝少都看不出来,但自己会很难受,柳川白酒大概就是半斤的量,半斤他就开始头疼,了就不知道了,他从来没尝试过。 猫儿也说:“三叔,俺大爷爷说,人喝醉酒,就管不住自个儿了,管不住自个儿,就会干出可丢人现眼哩事儿,他说咱家哩人都不兴当酒鬼。” 柳川把瓶子放在桌子上:“没事孩儿,我今儿高兴,平常我就是瓶,今儿三瓶,口也不喝。” 柳川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五六年了,和他共事过的人都知道他为人,没什么人在喝酒上难为过他。 柳侠放心了,高声对着老板说:“羊肉串先来三把,凹腰先来两串儿,肥点哩,加辣椒孜然,快点喽。” 老板回头吆喝着应了声。 马小军说:“谢谢啊幺儿。”他特别爱吃羊腰子,而且是越肥越好。 柳川晚上都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奋,但柳侠能感觉到他很高兴,很放松。 柳川从来没和家里任何人提起过他们单位还有委培名额的事,这种往脸上贴金的好事,般都是为没有文凭、家庭背景又比较硬的年轻人提供的机会。 柳家就是最平常的农民家庭,柳川不想父母和大哥觉得愧疚。 柳侠主动打开瓶啤酒,和柳川碰了下:“哥,恭喜你。” 柳川举起瓶子,开心地对他笑笑:“三哥三十了,没想到还能去体验下上大学哩滋味。” 柳侠说:“特别美,辈子都忘不了,你定也是。”他想了想,把酒瓶子放在猫儿嘴边,让他小小地抿了口。 猫儿吧咂着嘴品味了下,摇摇头:“啥味儿都没啊,跟白开水差不,为啥瓶就要好几毛?” 柳侠不信,又喂着他喝了口大点的。 猫儿咽下去,又吧咂了品味了下,还是摇头:“就是白开水嘛,比白开水涩点,啥味都没嘛!” 柳侠干脆让猫儿灌了大口,可猫儿还是摇头:“没味,不好喝。” 柳川和另外几个人都看着柳侠,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柳侠说:“小孩儿们吸烟喝酒,都是因为看着别人吸烟喝酒觉得好奇,才跟着学哩,学开个头儿,就被人轰着管不住自己了。 我叫俺孩儿尝尝,让他知道啤酒啥味儿,别人再想引诱这着喝他就不稀罕,也不会去试了。” 他对猫儿说:“过两天就该去学了,县城里边有好孩儿吸烟喝酒,你别跟着学,你也试了,酒就这个样,没啥好喝哩,不会喝也没啥丢人哩,吸烟也样,记着没?” 猫儿点头:“老涩,点也不好喝,我不学;咱家哩人都不吸烟,我也不学。” 邱志武对柳川说:“怪不得您家搁望宁,您几个兄弟还都能考上大学哩,您家教孩儿们哩方法可真不样,这要是搁俺家,我敢这样教俺小兄弟,俺伯俺妈肯定得骂死我。” 柳川说:“用啥方法教也是看人哩,俺猫儿特别听小侠哩,所以他敢这样教他。 不过,我觉得对危险哩东西,家里人直接看着孩儿们,叫他们体验下,比打着骂着不叫他去接触,可能真哩效果还好点。 就像这喝酒,你又不能天天跟着他,他心里好奇,你越管哩紧,他越想试试,还不如俺小侠这样哩。” 几个人喝到快十点,其他几个人都有点,柳川却真的只喝了三瓶,点事没有,所以他开着车把那几个人挨个儿送回去。 柳侠结了十三块钱的账,特别高兴,为了三哥的进修,他觉得花百三也值得。 猫儿却心疼坏了,对马小军意见特别大:“他咋恁好吃那羊腰子哩?羊肉串块钱十串儿,羊腰子三毛钱串儿,他下就吃了六串儿,还喝了十几瓶啤酒,也不怕把肚子撑烂。” 柳侠说:“他们都是三叔哩好朋友,咱不能搁他们面前给三叔丢面子,没事,小叔以后个月大概能挣三百哩,几串羊腰子还吃不穷。” 柳侠就喝了大半瓶啤酒,就有点头晕,猫儿喝了几口却点反应也没有,回到家先给柳侠盛了大碗绿豆汤让他喝下去,才让他洗澡睡觉。 后半夜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大雨直持续到快天亮才停,清晨打开窗户后,俩人都觉得明显地凉快了不少。 柳侠连续外业天,回来后不用每天按时签到上班,剩余的数据和测量报告在周之内完成即可。 按说他刚上班,第次跟着实地作业,他只需要完成自己那部分的数据计算就可以了,测量报告应该还轮不到他来写。 但他有感觉,这次的报告最终肯定会落到自己头上,所以他决定八点钟老老实实地去办公室上班,主动请缨,在李吉跃和领导那里还能落个勤快的好名声。 俩人起床还不足五点半,柳侠对猫儿说:“咱先不吃饭,先去老城叫你小蕤,回来的路上咱们在古渡路那儿吃胡辣汤水煎包,然后让他回来和咱们起看咱们的大彩电,行不行?” “行——”猫儿蹦着高儿地答应:“那咱快点洗,洗完跑快去。” 俩人穿着运动短裤和背心撒开腿跑,二十五分钟后就到了位于新城和老城交接处的县中。 柳侠给猫儿指了指县中和旁边的个院子:“三天后你和小蕤来这里上学,明年小雲和小雷去那里,那是机关幼儿园,听说比荣泽高中还难进呢。” 猫儿咧咧嘴:“就那几间破房子,咱小雲和小雷还不能去?” 俩人继续跑,二十分钟后就到了老公安局柳葳和柳蕤住的那间房子前。 猫儿直接拍门叫人:“小蕤哥,开.......”门直接开了。 柳蕤还躺在地上睡得正香,猫儿扑上去按着柳蕤就咯吱,柳蕤迷迷糊糊地就笑了起来:“猫儿,这么早你可过来了孩儿?” 猫儿拽着柳蕤的胳膊起来:“快点起来,小叔俺俩来叫你去喝胡辣汤吃水煎包哩,吃了咱去看大彩电,可美,比黑白哩美可可,快点小蕤哥。” 柳侠看着柳蕤迷糊的样子,揉揉他乱糟糟的头发,弯腰把毛巾被拿起来叠着:“快点孩儿,小叔八点还得上班哩。” 柳葳和苏晓慧都是五点半到校,为了避免苏晓慧回来找不到柳蕤担心,柳侠让柳蕤写了张纸条夹在门搭子上。 三个人吃好饭买了菜回来,将近七点四十,柳侠又简单洗漱了下就去上班了。 柳蕤看到大彩电激动得不行:“我夜儿黑听咱三叔说您哩大彩电买回来了,可想来看看,嘿嘿,就是怕俺伯要是知道了嚷我,我不敢来,没想到咱小叔您俩今儿可去叫我了。” 猫儿指挥着柳蕤坐在床上,自己去涮了拖把出来:“你今儿不用走了,小叔说他今儿使劲干天活儿,明儿带着咱俩去原城买衣裳,他叫咱俩都穿着新衣裳去上学。” 柳蕤说:“我有衣裳啊,咱三叔跟三婶儿都给我买好了,两身儿哩,还有小葳哥哩,三叔说,咱小叔肯定会给你买好哩,他就不给你买了。” 猫儿撅着小屁股卖力地拖着地说:“那不样,咱小叔说给咱买运动衣和运动鞋哩,小叔说原城现在有专门卖运动衣哩商店,那里边哩衣裳可好,穿着可美。” 猫儿蹲下拖着床底下说:“那还有运动鞋哩,小叔说给小葳哥咱仨都买双运动鞋,他说穿着运动鞋跑步可得劲。” 柳蕤现在已经穿过好几双回力鞋了,觉得穿着走路就是比布鞋舒服哩,至少不会越穿越松,现在他听猫儿又说到个新名字,心里也很稀罕,想着运动鞋肯定比回力鞋穿上舒服。 柳蕤觉得在小叔这里真的特别美,他和猫儿起练个小时的字,然后开始看电视机,彩电真的比黑白的好看的太了。 中午饭是猫儿做的炸酱面,不是那种只有肉馅的炸酱,炸酱里还炒进去了豆角丁,这是柳海教他的,说有点青菜才好吃。 柳蕤吃了碗半,撑的不行了才放下碗。 柳侠也觉得猫儿做的炸酱面特别好吃,但他又心疼得不行,他回来的时候老远就看到猫儿在走廊上伸着头在往东边看,看到他马上就没影了,等他上了楼,猫儿已经把面条下到锅里了。 柳侠是想让猫儿跟着自己享福的,可现在,猫儿小小年纪,却要每天给自己做饭,他现在是真的开始后悔自己报了测绘这个专业了。 下午,柳侠早早就给自己下班了,他先去传达室给柳川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柳蕤今天晚上住在他这里,明天他会带着柳蕤和猫儿去趟原城,回来后就把柳蕤送回去。 然后他回了家。 猫儿看到柳侠提前回来,高兴的个跃起吊在了柳侠脖子上:“啊哈,小叔你回来了?” 柳侠抱着他进了屋,柳蕤正坐在床上看电视,柳侠把猫儿放在他身边:“跟您小蕤哥起看电视吧,今儿小叔给你露手。” 猫儿想下来,柳侠按着他:“听话,要不小叔生气了。” 猫儿哀求地说:“我就跟着你,我啥都不弄,看着你做,中不中,小叔?”他就想跟在小叔身边,这是真的。 柳侠没办法了,拍拍柳蕤的头:“那你自己看吧孩儿,小叔去给你炒菜。” 事实证明,即便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如果没有实践经验,眼高手低那是定的。 柳侠手忙脚乱大通,看着很热闹,可油都在锅里着起来了,他才想起来还没切蒜瓣,慌忙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是猫儿眼疾手快地把茄子倒进炒锅,把火压着,柳侠才松了口气。 最终西红柿炒茄子还是猫儿炒的,柳侠凉拌了个黄瓜,柳蕤只吃了块,就再也不看那个菜了。 猫儿想给柳侠攒点面子,主动去吃,被柳侠筷子敲开:“吃茄子,这个是我给自己拌哩。” 猫儿放下筷子,又端着黄瓜去厨房摆弄了下,出来后夹了块给柳蕤吃了。 柳蕤对柳侠嘿嘿笑了笑:“猫儿弄哩菜比你哩好吃。” 吃过晚饭,柳侠发现柳蕤好像直有话想跟他说,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就主动问他有什么事。 柳蕤嗫嚅着说:“小叔,我明儿不想跟你去原城,我老怕坐公共汽车,我晕车,可难受可难受。 明儿你跟猫儿您俩自己去吧,再有三天就开学了,我这几天清早还想睡会儿哩,明儿你跟猫儿去哩老早,你把我还送到俺三叔那儿吧。” 柳侠想起柳蕤去京都那次坐火车后,跟大病了场似的,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欠妥,晕车的人都怕频繁地停车、起步。 猫儿和柳侠样的想法,想人柳蕤起去,又把他晕车太难受,俩人只好又溜达着把柳蕤送回了老城。 猫儿原来也晕车,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年坐车比较的缘故,他现在晕车已经好了,如果是柳川开车,他坐在前面,就完全没感觉。 不过柳侠还是对他有点担心。 猫儿却拍着胸脯说:“没事小叔,我就是停车的时候稍微有点不得劲,过来会儿就好了。” 第二天,猫儿还是有点晕了,下车后蹲着路边难受了好会儿,吃了好几根雪糕才慢慢好了点。 为了转移猫儿的注意力,柳侠路上不停地和猫儿说着话。 猫儿也很配合,吃着雪糕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主动找些有趣的事和柳侠议论,慢慢的,心里真的不那么难受了。 俩人来到了原城最繁华热闹的商业区,柳侠指着家门脸装潢得非常漂亮庄重的商店对猫儿说:“看见了吧,这就是你毛伯伯说的那个专卖店,只卖个牌子的衣服。” 猫儿说:“他说他想代理两个欧洲著名的品牌,那他每次还得跑到英国去进货吗?那他还怎么上班呢?” 柳侠说:“设计院跟我们单位不太样,空闲的时候相对点,而且,他不用每次都跑到欧洲去进货,人家有专门的配货渠道,到时候就给他发过来了。” 猫儿有点消沉地说:“那,是不是他们的单位都比你好?云健伯伯也是分配到设计院了,平常肯定也可闲,就你天天都得去野地里干活。” 柳侠揉揉他的头:“哎,不许这么说小叔,好像就小叔没本事,分不到好单位样,他们可都是市级单位,小叔是省级,知道吧,小傻猫儿?” 猫儿还是鼓着小脸不太高兴:“我不管什么省级市级,我就是不想让你每天去地里干活受罪嘛!” 柳侠逗他:“那你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好专业,毕业后挣大钱,每月给小叔个万儿八千的,小叔就坐在家里享清福,什么都不干。” 猫儿认真地点点头:“嗯,我挣可可钱,都给你,你天天只管坐家里看电视就行了。” 柳侠给柳葳和柳蕤、猫儿各买了两双运动鞋和两双同品牌的袜子;猫儿里里外外四套衣服,花得身上只剩下十几块钱,才意犹未尽地从店里出来。 猫儿气呼呼地走在他前面,无论他说什么,猫儿都拒绝回应,直和他怄气怄到家,连晕车都忘了。 柳侠真没辙了,只好装着嗓子不舒服使劲咳嗽了几声,还端着白开水狂喝。 猫儿以为柳侠又嗓子疼了,吓得赶紧去捡绿豆,着急地对柳侠说:“你赶紧洗洗澡躺那儿歇着吧小叔,我给你熬绿豆汤,会儿放点冰糖喝两碗你就好了。” 柳侠哈哈大笑,过去把小家伙抱起来转了好几圈:“哈哈,你终于舍得跟小叔说话了?你个小臭猫儿,敢跟我怄气,敢路都不理我,啊,你长大了是不是.......” 猫儿捂着碗口大叫:“豆子快洒了,豆子快洒了,小叔,不敢转了.......啊,豆子真的洒了......” 第95章 欲望文 第96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96章 八月二十六号,星期。 前天晚上又下了夜雨,天气凉快了,晚上躺在地上睡温度正好,不会再被热醒,但猫儿有点小激动,四点点就醒了。 两边窗户都开着,屋子里有朦胧的亮光。 猫儿看看柳侠,柳侠还睡的挺沉,他侧过身,看了会儿柳侠的脸,抬起右手,隔着两厘米的距离在空中描摹柳侠的轮廓: 左眉,右眉,两个眉毛模样; 右眼,左眼,吔,小叔睡着了眼睛往下边弯弯的,也这么好看,跟醒着的时候样好看; 鼻子,鼻子这么高,嘿嘿,还会动哩; 嘴巴,睡觉嘴巴还总是闭的这么紧,嗯?这咋好像有点起皮哩?会不会还是有点上火,今天熬稀饭........ “臭猫儿,天还没亮你就开始气人了啊!” 猫儿的小指头突然被抓住,柳侠笑嘻嘻地睁开了眼睛:“不知道小叔昨晚上计算到半夜瞌睡的要死吗?” 猫儿翻身爬到柳侠身上,脑袋抵在他下巴上乱拱:“你骗人你骗人,你早就醒了还装睡,我根本就没碰着你。” 柳侠把他往上托了托,额头顶着他的额头阵蹭:“没碰着没碰着,没碰着我也能感觉得到,第六感,知道吗?直觉。” 猫儿轻轻地用自己的额头下下去磕柳侠的额头:“骗人骗人骗人,你就是装睡,隔那么远谁能感觉到?你因为我第天去报到可操心,就没睡着。” 柳侠按着他的小脑袋趴在自己的颈窝儿里:“宝贝猫,你也知道你第次到个新地方小叔操心,所以你到学校后定要好好学习,你比别人都小好几岁,尽量不要惹事。 这里不是咱家,不是望宁,这里小地痞小无赖,还有小流氓,咱不能跟他们学,咱要学那些好的。 刚开始你肯定不会有什么朋友,你就先和小蕤哥玩,慢慢熟悉了,你就会有自己的好朋友了。 开始学期我估计你考试可能都会排在比较靠后的名次,没关系,小叔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你这么聪明,只要努力,肯定会慢慢赶上去的。 记着,上课认真听讲是最重要的,没听懂的先记在书上,下课问老师、回来问小叔都行。 如果有人嫌咱们老土看不起咱,或者有老师看不起你是从望宁过来的,别理他们,别把他们当回事,小叔、你六叔当初都是这样过来的,现在,小叔和六叔都比他们强,是不是? 你只要好好学习,总有天会比现在看不起你的那些人过的都好。” 猫儿蹭蹭:“我知道,我才不会理他们呢。 我和小蕤哥刚去望宁的时候,也有人看不起我们,后来他们知道了你,还有三叔,五叔、六叔,知道了咱们家有这么大学生,三叔还是在荣泽当警察,吃商品粮,就没人敢再看不起我们了。 小叔,我肯定会好好学习的,我还要考上好大学,挣可可钱给你,让你再也不用出去干活,天天都能在家凉快享福呢!” 柳侠在他脑门上使劲亲了口:“真是小叔的好乖猫,来,起来,咱先出去跑圈,回来吃了饭咱就去报到,你三叔肯定也会带着你小蕤哥早早就去的。” 果然,柳侠和猫儿七点半来到学校的时候,柳川和柳蕤已经在树荫里着等他们了。 猫儿和柳蕤老远就互相向对方跑过去,然后俩人嘻嘻哈哈又跑回柳川跟前。 柳蕤兴奋地原地跳了几下,对猫儿说:“运动鞋穿着跑步真哩可得劲,小葳哥也可待见,不过他不舍得穿,都放起来了,我本来也不舍得,可咱三叔说,咱小叔给咱买,就是专门叫咱开学时候穿哩,要是我不穿小叔还想着是我不待见哩,我就穿上了。” 猫儿也轻盈地跳了几下:“就是,我也可待见。” 柳蕤又摸了摸猫儿身上穿的白色底子、领口和袖口带圈天蓝色的圆领短袖运动上衣:“你穿这也可美孩儿,可好看可洋气,要是我原来不认识你,肯定就把你当成城里哩孩儿了,嘿嘿,不过就是脸有点点黑。” 猫儿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套,下面是天蓝色的短裤,确实穿着很漂亮,可是,他用眼睛斜着瞪了下刚刚走过来的柳侠:“贵死了,咱小叔非买,我咋说他都不听,只管叫人家服务员装,还下装了两套,还有两套长袖哩。 我生气了不理他跑出来,他才拉倒,要不他还想再给我买个里面套那种秋衣哩。 小蕤哥,你说咱小叔咋这么大手哩?他天天出去干活恁受罪才挣哩钱,他咋点都不知道可惜哩?” 柳蕤看看柳侠,柳侠对着他做了个小鬼脸,瞟了猫儿眼。 柳蕤回了他个同样的鬼脸表示理解了他的暗示,然后对气鼓鼓的猫儿说:“咱是农村哩,来城里上学,咱小叔不是老怕别人看不起你,想叫你穿哩好点嘛! 别生气了孩儿,咱小叔花恁钱本来是想叫你高兴哩,你不高兴,小叔哩钱不是白花了,他成天恁心疼你,你不高兴,咱小叔也该不高兴了。” 猫儿回头看看柳侠,柳侠用无辜又有点落寞的眼神看着他。 猫儿马上跑过来抱着他的腰:“我可待见你给我买哩衣裳,就是老心疼咱哩钱,我这回我有这么衣裳了,你以后别再那样乱花钱了啊!” 柳侠马上认错:“小叔以后要是再大手大脚乱花钱,你星期都不理我,中了吧孩儿?” 柳川看的大笑起来:“幺儿,你回就买恁几条牛仔裤跟体恤,我说你花钱大手你还跟我犟嘴,这回你承认了?猫儿,以后好好管住您小叔,照他这花钱哩劲头,八百年也别想存下老婆本。” 猫儿重重地点了点他:“他说好了以后哩工资跟奖金发就都给我,我都存起来,以后他想乱花也没有。” 柳侠对着柳川摊了摊手,猫儿冲着他仰起小脸“哼”了声,得意地又和柳蕤玩去了。 柳侠也继续和柳川说话。 因为下雨,柳川和苏晓慧昨天也没能回家,他心里特别不踏实,因为他三十号就要去原城警校报到了,这几天他忙着交接日常工作和手上的案子,根本没时间回去,可自己去警校进修这么大的事,还是好事,家里人都不知道,他觉得特别遗憾。 他对柳侠说:“我听张小田说,警校是对全省招生的,学生星期天都不回家,所以有时候星期天也会有课,如果我下星期回不来,你尽可能回去趟,跟家里说下我的事,我想让咱伯咱妈和大哥他们高兴下。” 柳侠说:“我知道,只要能,我肯定想办法回去。 对了三哥,昨天下午我们队长把我叫上去了,说我早上交的测量报告,队里打算拿去参加总局的测量报告规范性模本评比,表扬了我几句,还透露了下,说我这个月的奖金会和队里其他技术人员的奖金样,估计有三百呢,我也想给咱伯咱妈他们说说,省得他们总认为我上班后每个月只有几十块钱,省吃俭用也不肯要我的钱。 不过队长还说,因为我们这个工程规模本身比较小,地质结构也相对简单,计算数据也就比较简单,报告获奖的可能性不太大,但他觉得我做出来的报告是他见过的最规范最漂亮的。” 柳川看着柳侠有点小得意的模样,真心替他高兴:“只要你们领导认可了你的能力和工作态度,获奖不获奖的都不重要。” 八点钟,学生们开始排队报到了,柳川领着柳蕤去(1)班门口排队报到缴费。 猫儿因为是插班生,班上新来的只有他和个叫王辉的男孩子,其他学生的学费在上学期放假前就已经交过了,所以他们俩不需要排队,几分钟时间,交了学费就完事了。 王辉是和水文队之间隔着条国道的、也是刚成立没几年的火力发电厂的子弟,发电厂的技术人员也是从全国各地调过来的,王辉说口带点天津口音的流利的普通话,几句话就和猫儿熟悉了起来。 柳侠挺高兴猫儿第天就认识了新朋友,这样他至少不会到了班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猫儿被分在二(1)班,算是重点班,因为柳川给猫儿转学的时候,猫儿除了语文七十八分,其他各科都在九十分以上,数学满分,连柳侠以前特别头疼的英语,因为有苏晓慧的点拨辅导,猫儿的成绩也直很好,去年年大大小小的考试,他的成绩从来没下过九十五的。 今天只是报到,交完钱领了书就可以走人了。 柳侠和猫儿起看了看他们的课程表: 早上6:30——7:20,早自习; 7:20——8:00,早饭; 中午四节半课,十二点放学。 下午两点半第节课开始,四节课,六点半吃晚饭,七点开始晚自习,八点五十放学。 柳侠和猫儿都有点小不满,他们俩都对早、晚自习深恶痛绝,他们都觉得早上和晚上那段时间应该是最温馨的家庭时光,应该和家人起共渡。 柳蕤也样,他看见猫儿,就十分难受地跟他抱怨:“为啥到哪儿都得上晚自习呀?咱五叔都没上过晚自习不是也考上那么好哩军校了吗?我老不想上啊。” 柳川和柳侠无可奈何地相视而笑,有什么办法呢,全中国的学生差不都这样,再舍不得也必须督促孩子们严格执行学校的作息制度,否则光是老师的白眼就吃不消。 柳侠今天和岳德胜已经打过了招呼,不上班,柳川则必须去单位,所以从学校出来,柳侠就带着柳蕤和猫儿起回到了水文队。 明天就要开学了,他不让猫儿再练字看书,就让俩人坐在床上看电视,让猫儿好好放松天。 中午他没让猫儿做饭,带着猫儿和柳蕤起出去吃烩面,还给俩人要了盘子酱牛肉。 吃完了,柳蕤说:“小叔,我吃哩都快走不动了,烩面跟酱牛肉咋都这么好吃哩?” 柳蕤从小身体弱,经常因为消化不良呕吐,柳侠怕他今天吃了再不消化,故意领着俩人又到商场转了圈,什么都没买,就是让柳蕤走走,消消食。 今天阴天,挺凉快,柳侠觉得柳蕤那食应该消得差不了,就领着俩人高高兴兴地往家走,可他刚进大门,就得到了个坏消息,门卫赵师傅告诉柳侠:“岳工刚才找你没找着,让我跟你说声,明天你和他起去三道河,六点半在大门口等荣泽矿产局的车,记着,六点半啊,别迟到了。” 柳侠没想到,猫儿去上学的第天,他就又要出去,柳海不在,而且再过三天柳海就要回京都了,以后都不会在了,猫儿个人在家怎么办? 猫儿是会做饭了,但他以前做菜,基本都是前面的程序由柳海都准备好了,柳海教着让他炒,现在柳海不在,他中午从学校跑回家就需要近半个小时,中间个小时他要给自己做顿饭会非常紧张。 县中也有食堂,但当初柳川去看了食堂之后,次也没让柳葳在学校吃过,柳侠也绝对不会让猫儿在那里吃。 柳蕤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说:“小叔,要不让猫儿晌午跟我起回去吃饭吧,俺三婶儿........” “我不去。”猫儿打断了柳蕤:“我会做饭,我可待见俺这个家,小叔,你就是不搁家,我晌午也可想回来,我不去老城,我天天都想回咱家。” 柳侠发愁地看着猫儿:“孩儿,你自个儿搁家咋弄啊?” 猫儿坚决地说:“我不管,反正我要天天回来,我哪儿也不去。” 柳侠发愁了个下午,最后又跑去找岳德胜问了下情况。 岳德胜告诉他,中午确实回不来,从荣泽到三道河和临县交界的山里走趟,至少需要两个半小时,中午如果再来回跑趟,他们天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柳侠正无计可施的时候,柳川来接柳蕤了,他进屋就先拿出两叠小票递给柳侠:“这是三十斤饭票和三十块钱哩菜票,我去原城了,你如果再有野外作业哩任务,猫儿就没法吃饭了。 我跟王师傅和小军他们都交待过了,我不搁家,小蕤跟猫儿去吃饭哩时候,请他们关照点。” 柳侠扑上去抱着柳川把他抱得双脚离地:“三哥,你真救了我哩小命了啊,哈哈,吉人自有天相,俺猫儿就是有福;孩儿,这下小叔就不发愁了。” 第二天,吃过饭,柳侠骑着车把猫儿送到学校门口,再次叮嘱他: “饭票和钱分开放在书包里;定记着把钥匙给你小蕤哥把,要不你万把自己这把丢了就回不去家了; 小叔再说遍,路上定要靠右走,走人行道,即便没有汽车,也要等绿灯再过马路,听见没有? 你看,这个坡这么长,下面那条路过的都是拉土拉砖的大车,速度特别快,万出事不得了,你每次都要停下,看清楚了两边都没有车再过; 公安局的伙食好,喜欢什么就吃什么,小叔没让你给我省钱,小叔想让你长高长胖,回来我会去问马叔叔,如果他说你每天都光吃素菜什么的,小叔就生气了.......” 猫儿突然跳起来在柳侠脸上亲了下:“小叔,你快回去吧,再不走你就迟到了,我都快十岁了,这是你说的第五遍了,我都记住了。” 柳侠在他后脑勺上拍了巴掌:“你嫌小叔啰嗦了是吧?要不是你以前在家那么淘气,我会这样操心吗?” 猫儿跟他摆摆手,撒开腿往教室跑,柳侠直看着他进了教室,才骑上车子赶紧往回赶。 他刚把自行车放在车棚里,矿产局的车就来了。 他们这次是应荣泽县矿产局的邀请,协助他们在三道河做个地矿勘探, 荣泽县矿产局成立还没几年,内部机构看上去很齐全,其实专业人才却非常少,仅有的几个都是最近几年刚从些三流大学毕业分配来的,能力和经验都很欠缺, 矿产局平时的工作基本是行政管理性质,遇到像这次需要真正的探明矿藏并进行开发,他们只能求助于专业的地质勘探机构。 岳德胜给柳侠他们规定的上班时间是早上六点半出发,下午五点半左右,工作到个结点就下班,这样,他们回到荣泽应该是晚上八点左右。 柳侠听完岳德胜的布置,心里抓挠着难受,他把猫儿接到城里,就是想弥补过去那么年的遗憾,想让猫儿安心地生活在他身边,现在倒好,他们每天睁开眼就得分开,见面的时候基本就该睡觉了,那他把猫儿接来干嘛,就为了让猫儿每天守着个空荡荡的房子等他回家吗? 不过,柳侠没把他的难受表现出来星半点,他很清楚,这是自己的工作,岳德胜那样的老工程师兼领导每天都和他做着同样的事情,他个刚到单位个星期就领工资的新人,有什么权利抱怨? 这次的外业环境是和柳家岭差不的山区,比柳家岭好的是他们的作业区离公路只有十里地左右,差的是柳家岭有人烟,而这里以前没有人,所以连条羊肠小道都没有,他们就在真正的荒山野岭开展工作。 矿产局跟着他们来说是配合工作、其实是负责招待和学艺的五个人不算,他们这个测绘队实际是由十个人组成,技术人员只有他和岳德胜,另外八个都是工人。 开始作业后,柳侠很快就感觉到,比起上次跟他和李吉跃合作的那几个人,这几个人从主动性和配合默契上都有差距。 柳侠不知道其他测绘单位的内部人员构成和分工,他实习的时候,跟着谢仁杰的测绘小队,就那么二十来人,和他直呆了三个月,他以为测绘小队的人员就是那样固定的几个人,少数技术人员配个熟练工人和几个后勤人员。 现在他才知道,在他们队不是这样的,技术人员组成的几个科室相对固定,而和他们合作的工人,都是临时组合的。 工人们有独立的科室,分别是施工队队、二队、三队,技术科接到任务后,自己挑选合作的施工队。 上次电厂的那个工程,和他们合作的是队队长郑朝阳带的八个人,他们那个工程完结后,郑朝阳他们随即就被其他工程小组组合走了,所以这次和他们合作的是二队队长张援朝带的人。 张援朝人很和气,老是乐乐呵呵的,也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就是没郑朝阳那几个人配合起来舒服。 郑朝阳是主动指挥着他领导的几个工人提前把切都准备好,甚至会主动和李吉跃商量着把进度往前赶,所有他们能做的工作都尽可能不让李吉跃和柳侠干,尽量给他们挤出时间让他们做计算。 张援朝和他的人听吩咐干活,有点能歇会儿就歇会儿的意思,但如果真喊他们干活,他们也不抵触。 柳侠不介意扛点设备跑点腿,可他希望把工作效率提到最高限度,能早点完成工程,早点过上每天按时回家的生活。 显然,要达到这个目标,和张援朝的队伍合作不是最佳选择。 但柳侠依然对张援朝他们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他觉得这几个人都比他年纪大,经验丰富,尊重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何况,这几个人除了工作不够积极主动,看着其实也都是挺好的人。 柳侠想,十个指头伸出来还不样长呢,他不能要求每个合作者都和郑朝阳样。 中午吃饭的时候,柳侠惊艳了把张援朝的手艺,看着普普通通的尖椒茄子拌面条,吃起来非常好,张援朝还非常体贴地做了两种拌面条的卤,另外种是西红柿炒茄子,不吃辣的那几个人也都说很好吃。 柳侠想猫儿了,他不知道小家伙这会儿吃的怎么样,虽然现在柳川还在荣泽,肯定会去接猫儿和柳蕤并照顾着他们吃饭,可柳侠就是放心不下。 矿产局的几个人在柳侠他们中午收工的时候,邀请他们起出去,到外面的镇子上吃饭,被岳德胜拒绝后,他们就自己离开了,到将近五点,回来了个人,就是那个负责招待他们的小董,司机和那三个跟着学艺的技术人员都没回来。 柳侠他们五点二十结束当天的工作,到公路上坐上车的时候,已经七点了。 路上,矿产局那三个技术员都黑着脸不说话,小董很尴尬的直陪着笑和柳侠他们没话找话说。 车子停在水文队大门口,正好单位好几个人在大门口凉快,其中包括万建业,万建业对岳德胜和柳侠说:“岳工,小柳,仪器我们帮忙搬回去,你们都早点回家吧,快九点了。” 岳德胜刚点头,柳侠就撒腿跑了起来,步三阶跑上楼,跑到自己家门口,却发现窗户还是黑的,猫儿还没回来。 柳侠有点泄气地打开门,屋子里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但也空荡荡的。 柳侠在屋子中间看了圈,小家伙不在家,房间的每件物品都好像少了点精气神,看着都那么干巴巴毫无生气的样子。 身上黏哒哒的难受,但柳侠顾不上洗澡,扔下包,喝了杯水就又下楼了。 虽然只有天,但今天是猫儿开学的第天,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小家伙,问问他今天在学校的情况,有没有人欺负他,能不能跟得上这里老师的节奏。 柳侠骑着车子沿着泽河路直向西,刚过了那个让他特别担心的泽河路和杏花路的交叉路口,就看到西面路上如潮水般涌过来的人*流:县中放学了。 过了杏花路,通往县中的这条路算是泽河路向西的延续,但比泽河路要窄的,而且是个比较陡比较长的上坡路,路南是原来的老县委大院,路北是比路高出米的庄稼地。 就在这样狭窄的下坡路上,骑着车子打头冲下来的学生却有好几个是大撒把,嘴里还发出“哦嗬嗬”尖锐的叫声,他们后面,是浩浩荡荡铺满整条路的自行车流。 柳侠和他旁边两个骑自行车的人如果不是闪得快,肯定得被冲下来的自行车给撞翻。 梳着螃蟹辫的女子破口大骂:“急着回家抢孝帽啊,妈了个*天天下班碰到您这些土匪,有宽哩路您占宽,不知道靠右走啊?” 她的声音被学生们欢乐的笑闹声淹没,没有个人有工夫看她眼。 柳侠扶着车子紧盯着源源不断的人流,寻找着猫儿的身影。 终于,他看到了正像条小鱼样在人群中穿梭着往前跑的猫儿,前面几个互相揽着肩膀的女孩子挡住了他,猫儿跳到路边根横倒的电线杆上展开双臂保持着平衡往前跑,迅速超过那几个女生,又跳进人群继续跑。 “柳岸,乖,小叔在这儿。”柳侠踮起脚尖冲猫儿挥动着手,但他几乎可以肯定猫儿听不见他的声音。 可猫儿却下子就看到了他,蹦起来冲他挥着手,大叫着向他跑过来。 “哈,小叔,哈哈哈,小叔.......\"猫儿搂着柳侠的脖子,腿环在他的腰上高兴的又笑又叫:“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我就知道你知道我想你了,哈哈,我就知道放学就能看见你了小叔........” 柳侠用下巴蹭蹭他的小脸,把他放在后座上:“小叔当然知道了,所以小叔回来就赶紧来接你了,怎么样乖,觉得能跟上吗.........” 猫儿样样回答了柳侠的问题,又兴奋地说起今天他见到永宾、关强和牛花云的事:“他们三个看见我好长时间都没说话,他们说都不认识我了,他们还说,大爷爷奶奶和爷爷说,如果他们见了我就跟我说,他们在家都可想我,让我星期天回去看看他们,小叔,你这个星期天会休息吗?我可想家,可想奶奶他们。” 柳侠也想家,他根本就没想到他回到荣泽上班了,居然能个月都回不了家趟:“我不知道,如果休息,哪怕是回到家就坐两个小时,咱也回去趟,行不行?” 猫儿兴奋地点头:“行,个小时也行,我不怕跑山路,只要能看见奶奶跟大伯他们就行,对了,小叔,咱再买点酱牛肉回去吧?咱家人都可喜欢吃,咱买点。” 柳侠说:“行,买五斤,要不买七斤,给太爷送去点,上回买的少了,没给太爷送,你大爷爷有点不得劲,可他又怕我花钱,就没说。” 猫儿说:“那咱干脆买十斤,给太爷送点,大爷爷就高兴了。” 俩人都饿坏了,回家再做饭吃显然不太现实,他们直接吃了烩面才回家。 柳侠在山里钻了天,身上难受的很,猫儿让他坐在浴盆里,自己跪在他身后,用毛巾使劲给他搓了两遍背。 柳侠觉得舒服了,懒洋洋的坐在浴盆里慢慢地自己搓前面,猫儿三下五除二就洗好了,光着屁股跑出去:“我中午回来把绿豆泡上了,王爷爷说,这样泡晌,再煮的时候很快就开花了,会儿你计算完就能喝到绿豆汤了。” 柳侠对着外面吆喝:“小叔喝白开水就行,乖,都九点了,别熬汤了。” 猫儿在外面答话:“你别管,会儿等着喝就行了。” 虽然只有几天,猫儿却掌握了用煤油炉的技巧,锅里的水翻滚之后,他把火调到最合适的位置,然后回来坐在柳侠对面开始写作业。 柳侠需要做的数据比猫儿的作业要很,猫儿半个小时后作业就写完了,绿豆汤正好也熬好了。 猫儿在两个碗里都放了冰糖,然后两个碗都只盛了半碗绿豆汤,然后又拿出个碗,把绿豆汤在两个碗之间来回倒:“小雲和小雷看见吃的就急的蹦,奶奶跟娘给他们凉稀饭的时候都是这样,她们说这样凉的最快。” 柳侠说:“你别忙了乖,小叔没那么着急,等自然凉了再喝就行。” 猫儿继续倒:“不行,你刚吃羊肉烩面放了那么辣椒,得赶紧喝绿豆汤把火浇下去,要不嗓子疼起来就没办法了。” 柳侠计算完的时候,已经十点刻了。 他把左臂弯里已经睡着的猫儿嘴角的口水擦掉,准备把他放在地上,猫儿马上睁开了眼:“啊?我,我睡着了小叔?” 柳侠抱着他起来,来到席子跟前把他放好:“没有,刚栽了几下嘴儿,小叔去尿泡就过来了,你等着小叔啊。” 猫儿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嗯。” 柳侠回来后躺下,伸出右臂,猫儿翻个身枕上去,把腿搭在他腰上,很快就又呼呼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单位特别忙,保守估计至少要忙到25号,我尽可能不挂请假条,万保持不了隔日,请姑娘们谅解。 第96章 欲望文 第97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97章 第二天早上,无论猫儿怎么坚持,柳侠还是骑车把他送到了学校,还是看着他进教室自己才回转。 猫儿比同班同学小四五岁,个子全班倒数第,坐在他最不喜欢的第排正中间。 他进了教室没去自己的座位上,而是趴在窗户上看着柳侠骑着车子离开,马上就跑了出来,找到了柳蕤的(1)班。 因为柳葳和苏晓慧早上五点半就要到校,柳蕤每天清晨也是早早就醒了,他昨天和今天来学都比猫儿早。 猫儿招手把柳蕤叫出来,对他说:“小蕤哥,我跟你商量个事儿,以后晌午我不跟你起去咱三叔那儿吃饭,我回家,你吃完了给我带份,我来学后再吃,中不中?” 柳蕤不理解:“为啥?那饭不就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再说了,晌午就那么长时间,咱俩吃完饭跑回来就点了,写作业都可紧张,你还非得再回家趟,你到底干啥哩呀猫儿?” 猫儿说:“咱早上上学老早,小叔俺俩起来就赶紧做饭吃,然后小叔再把我送来,可紧张,没时间管家; 晚上我跟小叔回去又都可晚,俺俩使劲赶,我写完作业就快十点了,小叔算完他那些东西都十点了,俺俩还是没时间管家。 咱小叔恁干净,我也不想叫家可腌臜,我想晌午回家把地拖拖再来;还有就是,小叔俺俩回家都老晚,黄昏哩饭没法做,小叔要是以后天天搁街上吃,又该上火了。 我晌午回去能先把汤熬好,再把菜洗好搁着,晚上我回去就能切菜炒菜,咱小叔就不用搁街上吃饭了。 小蕤哥,你说中不中?” 柳蕤皱着脸想了下:“那你这样老紧张啊孩儿,咱小叔看见该心疼了。” 猫儿听着柳蕤的意思是答应了,高兴地说:“没事,点也不紧张;我有钱,今儿晌午放学我先去买个饭盒给你,然后你跟咱三叔去吃饭,我回家。” 猫儿的算盘打得很好,但在柳川这里就没过关。 晌午柳川开车来接他俩的时候,猫儿把自己的计划说,就挨了柳川个脑瓜崩儿:“你要是天天这么紧张着跑,再吃不好饭,你觉着您小叔还能好好上班不? 以后晌午乖乖去公安局吃饭,家里哩卫生到星期天好好打扫下就中了,以后天气慢慢就凉了,你跟您小叔可以早上只做次饭,做点,留半,晚上回来只需要稍微热下就能吃,您俩就不用天天晚饭搁街上吃了。” 猫儿想了想,卫生星期打扫回这个不行,但做饭这个有道理,万建业不就是晌午把晚上的菜起给炒出来吗? 至于卫生和其他,猫儿决定再好好计划计划,现在当面和三叔犟,肯定没好果子吃,反正三叔再过三四天就去原城了。 不过猫儿没等到晌午,好消息就来了。 十点五十,猫儿下第三节课,出教室,就看到了在外面树荫里的柳海,他欢呼声跑过去,柳海笑嘻嘻地抡着他转了下,被猫儿愤怒地挣脱开了:“我都上初二了,是大人了,不许再抡着我转圈,我们同学会笑话我的。” 柳海刮了他鼻子下:“就你?还大人?切,小布丁点的小大人,快把钥匙给我吧,今儿中午你可以继续享受艺术家为你提供的高水平服务了。” 猫儿心花怒放地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我想吃有豆角丁的炸酱面,你做点酱,给小叔留点,晚上他回来再给他下点面条吃; 还有,明天我要吃红烧肉,你做点........” “给小叔留点让他晚上回来吃,”柳海学着猫儿的口气打断他,然后做出愤愤不平的样子:“我记着啦,小白眼狼,六叔对你再好你也只惦记你小叔个人,是不是?” 猫儿冲着他瞪眼犟鼻子。 柳海把钥匙在手里抛了抛:“快十点了,我得快点去买菜,中午你让三叔和小蕤跟你起回去吃饭啊。” 猫儿忽然看到了柳海身后放着的小皮箱,心里有点不舒服起来,下就有点蔫了:“六叔,你要走了?” 柳海点点头,在他脑袋上揉了把:“可不是,所以六叔提前来,再给你们做几天饭,省得六叔前脚走,你后脚就把我给忘光了。” 猫儿讷讷地说:“才不会呢!其实我知道六叔可好。” 中午,猫儿在自己最喜欢的家里和柳川、柳蕤起,热热闹闹吃了顿炸酱面。 柳海果然做了很炸酱,不但有柳侠的份,还让柳川带回去大碗,明天早上苏晓慧和柳葳可以吃。 柳川已经托人给柳海订票了,三十号晚上的,柳川三十号去原城警校报到的时候,柳海和他起走。 柳海听到柳川去警校进修的事,高兴地使劲抱了他下:“三哥,这就好了,进修也算文凭,你回来后晋级啥哩就不会总被警校毕业哩压着了。” 柳蕤吃着饭,眼睛却直盯在电视上,真叫个目不转睛。 猫儿坐在他身边趁机做他的政*治思想工作:“小蕤哥,你看,彩电就是比黑白哩看着美吧?你要是来住这儿,就能天天看了,我夜儿黑写完作业还看了个可有意思哩电视剧哩,香港哩,武打片,可美可美。” 柳川连人带碗把猫儿从床上抱下来,放在餐桌旁的小椅子上:“你可真是忠心耿耿啊,都这么天了,您小叔都没搁家,你还不忘他交给你哩任务啊!” 柳侠晚上回来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了自家窗户透出的灯光,他今天比昨天回来的还要晚,以为是猫儿已经到家了,所以在楼下就吼了嗓子:“柳岸,小叔回来了。” 二楼走廊马上伸出两个脑袋,柳海和猫儿同时叫:“小叔(幺儿),你回来了?快点上来吃饭。” 柳侠大笑着跑上楼,身后的岳德胜对张援朝几个人说:“这孩子真不错,我还想着他第次到山区作业,会和矿产局那几个人样,肚子牢骚呢,谁知道他不但没牢骚不满,还天天都这么劲头十足。” 张援朝说:“刚开始新鲜呗,过不了仨月就该烦了,皮了,到时候就不会有这精神头儿了。” 柳侠托着挂在脖子上的小赖皮进屋,首先看到的是餐桌上的大碗绿豆汤和个被碗扣起来的盘子。 猫儿从他身上跳下来,过去把碗拿起来:“嘿嘿,小叔,这是我刚给你炒的西红柿炒豆角,怕你回来晚,就先盖上了。” 柳海在外面说:“幺儿,你先喝着绿豆汤,蕴含丰富柳氏特色的艺术型炸酱面马上出锅,敬请期待。” 猫儿也替柳海宣传:“六叔今儿做的炸酱面特别好吃,不是小肉末,是肉丝,吃着真过瘾。” 柳侠痛快地先喝下去半碗冰糖绿豆汤,又夹了大口豆角:“嗯嗯,真好吃,乖猫你炒菜越来越好吃了。”说着跑进卫生间去洗脸。 等他洗完脸出来,柳海已经把面条拌好了。 柳侠只吃了口就冲柳海伸出给大拇指,最后吃了个沟满壕平,舒服地靠在墙上伸着腿摸肚皮:“怎么这么好吃呢?啊——,六哥,你不走呗,你走了谁给我们做这么好吃的炸酱面啊——” 猫儿抬起头:“我,我学会了小叔,我肯定会做的比六叔还好吃。” 他说着又低下头,奇怪地看着柳侠的肚子:“小叔,你肚子上这块疤到底是怎么弄的啊?今天你肚皮圆,把它都撑成白的了。” 柳侠坐直把汗衫拉下来盖着肚子,随意地说:“就是偷偷上倒栽崖那棵桑树上够桑葚,被你大爷爷看到了,急着逃跑,慌不择路挂在树枝上挂的呗,不是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嘛!” 猫儿又把汗衫掀起来看了下说:“树枝挂的不该是长道吗?你这怎么是弯的?跟个月牙似的。” 柳海收拾着碗筷说:“要不你小叔咋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呢,人家那是技术型挂法,般人挂不来那样的,般人挂出来都是跟你说的那样,直的,长道儿,谁能挂出轮美丽的弯月啊!” 柳侠起来,只胳膊夹着猫儿把他拖到电视机前的空地上:“陪小叔原地高抬腿三百下,小叔得消化消化,要不肚子非崩了不可。” 猫儿和柳侠相距尺并排着,摆起双臂,原地高抬起左腿:“预备——,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 柳海端着碗盘,把臀部尽可能地转了个最大直径的圈:“应该这样,这样,知道吗?让胃扭动起来,你们那样据说会胃下垂。” 柳侠和猫儿同时停下问:“真的?” 柳海走进厨房:“据说,据说据医学专家説。” 猫儿和柳侠互相看了眼,同时向右出胯,然后学着柳海的样子转大圈:“——,二——,三——,四——” 柳海过两天就要走了,所以猫儿的作业写完时,柳侠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暂时结束了今天的工作,三个人躺在地上说话,柳侠和猫儿近个月都没回家,柳海给他们说家里的事。 前面的两场雨都有点大,庄稼冲毁了大概半; 秀梅在河边种的秋黄瓜和西红柿也都没了; 白菜夜之间快被虫子吃完了; 不过院子边上种的梅豆角和南瓜长势非常好,檩的两畦葱也不错,配着春天晒的那些野菜和柳魁在望宁买的其他菜,家里吃菜现在还不用发愁。 经常因为断电停工,大哥柳魁这个月只去上了十三天班,挣了不到十六块钱,但却往付家庄跑了二十天。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电,所以他过几天就要跑付家庄去看次,好几次跑去了,电却还没有来。 马德英厂子的生意特别好,柳钰和柳侠样,已经快个月没回过家了,他从家里走的时候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提前把他要送给柳凌的礼物准备好了,让柳海走的时候带着,是包杏仁,柳钰个个挑出来的。 凤戏山的野杏仁比较小,不过没有苦头,余味带点香,柳凌爱吃的零食非常少,用盐水稍微浸泡过后炒下的杏仁算个。 但砸杏核这个活非常让人讨厌,个个地砸,掌握不好力道还容易把杏仁砸碎,大晌也砸不了半碗。 家里以前吃的杏仁,都是柳长春没事时候砸的,性格好动的柳钰以前宁愿去锄地、薅草也不肯坐在树荫里砸杏核、核桃。 但去京都吃了次那里的杏仁后,柳钰回来没事经常坐在那里砸杏仁,柳海或柳凌回京都的时候给他们带走。 孙玉芳结婚年了没怀孕,家里人倒没觉得什么,她自己却有点着急,村子里也有人说开始闲话了,说的还很缺德很难听。 秀梅听长兴婶儿说了后,拿着个鞋底儿去了小学校门口,和张家堡的群女人唠了半天家常,连说带笑指桑骂槐了通,给那些长舌妇们吹了个风: 管着自己的嘴,柳家的娘儿们不惹事,可要是有人欺负到头上,她们也不怕事,撒泼骂街这种事,只有不想干的,没有不会干的。 柳莘现在开始练字了,不过他每天练的时候都得坐在炕上,否则个字也别想写,柳雲和柳雷只要看见他写字,就欢天喜地地跑过去捣乱。 柳侠给他们俩买的带五毒图案的小裹肚已经毁了,俩人抢柳莘的墨盒,人弄了身墨汁。 柳钰让柳淼给柳长春捎回来的收音机还没听够个星期,现在已经成了堆小零件,柳雷非常喜欢,天天都要对着研究会儿,除了孙嫦娥和秀梅,谁敢碰那堆小玩意他就哭嚎打滚儿给谁看。 柳雲前些天摸了个刚刚蜕壳的小麦季鸟,直接放在嘴里,家人哄了半天,用蒸鸡蛋羹跟他换他都不理,最后还是柳魁让秀梅紧急给他煮了个兔肝,又给他许愿,下次有酱牛肉让他拿和大人们样的大块吃,他才把麦季鸟吐出来。 结果柳雷不干了,跳着脚的闹,定也要吃兔肝,要吃跟院子里的树疙瘩那么大块的酱牛肉。 可家里的兔肝已经陆续让肠胃不好的柳蕤给吃了,就剩那个,最后柳魁去柳福来家拿了两个兔肝回来,才把小阎王哄住。 所以柳长青让柳海告诉柳侠,下次回家定得买点酱牛肉,跟树疙瘩那么大块的就不用了,有个二斤,让俩小馋猫有的吃就行。 猫儿说:“小雲胆儿特别大,上回你们没回来时,他还在西红柿上捏了条特别长的大青虫,让娘给他炒了吃,大伯说那个炒了也不能吃,他就想直接生吃,大伯赶紧让娘给他煮兔肉吃。 咱家那么干兔子,都是让他俩给吃完的,哦,还有小莘,再好吃的东西,他俩都让小莘吃,可我跟小蕤哥说要吃,他俩就抱着跑奶奶和娘的怀里,说什么都不给我们俩。” 柳海隔着柳侠弹了猫儿的脑袋下:“他俩看见你没望风而逃就已经够好了,还给你好吃的?你把他们俩放在柿树枝上,那么长时间都不让他们下来,你小叔还不知道吧?” 柳侠看猫儿。 猫儿很无辜地说:“是他俩太气人了,大爷爷去看太爷了,大伯和娘去锄地了,奶奶在做饭,让我跟小蕤哥看着他俩,他俩连个字都不让我和小蕤哥写,我们摊开作业本,他俩就去抓,我只好哄着他俩坐柿树上........” “然后呢?”柳侠问。 “然后,然后,他俩抱着个树枝,我用绳子把他俩绑在上面,绑的不紧,就是从胳肢窝下面环着绑圈,不让他俩掉下来........” 柳海说:“幺儿,你想不到吧,咱大哥说,那俩货吓得动不敢动,可居然不哭也不叫,就是使劲抱着树枝,咱大哥回来的时候才把他俩给弄下来。 那俩货下来后才知道害怕,委屈地大哭了场,咱妈觉得他俩肯定受了惊吓,连着给他俩喊了三天魂儿。” 柳侠问猫儿:“你说绑,他们俩就让你绑?” 猫儿说:“我没说绑他俩,我先上树,让小蕤哥把我绑那儿,他俩就急的在下面又蹦又叫,非要上去让绑他们。” 柳海说:“猫儿就是看准了那俩货的德行,不敢看见猴儿掐麦,非得跟着学不可,故意引导着他俩上钩。” 柳侠点点猫儿的鼻子:“我直以为你可乖可听话呢,谁知道你比谁都费力。” 猫儿马上翻身八爪鱼样缠着柳侠:“我就是可乖可听话呀小叔!你看看我乖,嘿嘿,我最乖最乖了。” 柳侠没因为这个数落猫儿,倒不是因为他太惯着猫儿,这个看上去挺离谱的事,其实几十年前柳长青就做过,不过,柳侠不记得有人给猫儿提过这件事啊。 柳魁小时候性子特别野,爬山不知道危险,哪里都敢上,上树总往最高的树枝上爬,屡教不改,孙嫦娥整天提心吊胆,生怕他哪天摔下来,那可是天塌地陷的事。 柳长青在个风比较大的日子,又次发现柳魁“摸柿猴儿”爬得特别高的时候,就把他带到了那棵歪着长在沟沿边的大梨树上。 大梨树很高,歪着向外面长,下面是深沟。 柳长青让柳魁个人在根差不算伸出去最远的树枝上,他在下面的树枝上,在柳魁的脚脖子上绑了根结实的绳子,和大梨树的主干连在起,然后就离开了。 柳魁个人在被大风刮的来回摇荡的树枝上了大半晌。 柳长春吃饭的时候没见到柳魁,问柳长青才知道他被绑在树上,赶紧跑去给他解开了绳子,当时柳魁两只胳膊都已经僵了。 柳魁并没因此吓出什么毛病,但后来再上树玩的时候,确实不再往太高太细的树枝上爬了。 事实证明,柳雲和柳雷那脑袋瓜也够厉害,虽然下来后哭了鼻子,却点不耽误吃喝,也看不出有什么心理阴影,那俩小家伙现在看见大孩子们在树上玩,还是急的跳脚想上去。 猫儿还是第个睡着的。 柳海听着他半天不说话,呼吸均匀了,才对柳侠说:“你不让咱们家的人给猫儿说你肚子上那个疤是怎么弄的,看来是对的,因为你现在天天去外头干活,他就觉得都是他小时候不懂事乱说话,才让你报了个不好的专业,内疚的不得了,要是知道你的为了给他弄牛奶,肚子差点被扎透,他还不定会难受成什么样呢。 唉,幺儿,我原来还整天担心,怕你从小就这么娇着他惯着他,他长大了会被惯的特别任性不懂事,什么都不会,光想让别人伺候着,没想到咱猫儿皮是皮了点,可真是懂事。” 柳侠却没因为这个高兴:“他还不满十岁呢,那么懂事干什么?我特别想让他跟别人家的孩子那样,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玩,吃饱了什么都不想,天到晚高高兴兴就行。” 柳海翻个身趴在那里支着下巴:“有时候我觉得当大人也不美哈,你看咱伯咱妈,以前咱都小的时候,他们整天发愁咱缺吃少穿,总也长不大;现在咱都长大了,还都考上了大学,会挣钱了,他们还是天天操心。 四哥刚结了婚安稳了,他们又开始操五哥的心了,咱妈说五哥都二十五六了,再不找就过龄儿了,叫我回去跟五哥说,这军校也毕业了,别的什么都放边先不说,赶紧找个好闺女谈恋爱结婚是正事儿。” 柳侠笑起来:“咱妈她们也不知道怎么算的,咱五哥还差个月才二十四周岁吧?怎么让她们算就二十六了呢?” 柳海也笑:“嗯,咱妈给我算的都二十四五了,不过前面有五哥顶着,她没催着我赶紧找个女的结婚。” 柳海双手合十对空拜了几拜:“菩萨保佑佛祖保佑,保佑我五哥千万别太早结婚啊,他结婚我就该叫我妈盯上了,我的目标是至少三十岁之前坚决不结婚。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那么美,婚生孩儿太早就完蛋了,哪儿也不能去了,光在家里等着看孩儿吧。” 柳侠也翻过来趴着,十分向往地说:“就是啊,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那么美,我还以为我上班就能满世界的跑着看风景了呢,没想到,又爬回咱这山沟里干活去了。 我得好好计划下,不能让猫儿以后跟我样报错了专业,我得让猫儿报个好专业,容易出国的那种专业。 我们单位奖金,我使劲干,攒点钱,叫他以后能出国留学,全世界都看个遍,最后哪儿好就在哪儿住,国外也行,等他在国外定居了,叫咱伯咱妈他们也都出国看看去。” 柳海有点犹豫又有点兴奋地看着柳侠:“幺儿,有个事儿,我憋了这么天了,都没敢吭声,我害怕万最后不成,你们会说我吹牛,笑话我。” 柳侠说:“我哪会真的笑话你,要真是什么好事,最后黄了,不成功,咱家里人肯定都是想办法安慰你,谁都不会笑话你,什么事啊六哥?” “曾大伯问过我想不想出国留学几年........” “啥?”柳侠差点坐起来,旁边的猫儿动了动,想醒,他赶紧伸出手拍了拍他,又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头,猫儿就又睡过去了。 柳侠压着嗓子问柳海:“真哩?曾大伯真哩想叫你出国?” 柳海点点头:“嗯,我说我学哩是中国画,又不是油画,出国干啥? 曾大伯说,画画可不光是什么线条、色彩、明暗那些技巧,那些技巧当然很重要,但当技巧达到了定的程度,境界才是最重要的,美院出来的学生哪个都不缺技巧,但成名成家的有几个? 他说,境界,就是心境,或者说是心胸和眼界,心胸宽广了,眼界开阔了,画出来的东西才不会过于拘泥于技巧,才不会刻意地想去表达什么深刻,最终却总是暴露出真正的肤浅。 他说,心境到了,朵花片叶, 小的幅画,都能表现出大境界。 他说每种画法和风格,都有其特别之处,油画的很技巧和表现手法,对国画样适用。 他想让我去法国或英国,问我的意见,让我暑假后回去跟他说,我想了这么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我听说如果不是公派留学,光保证金就得几十万,咱家哪有你们钱,我要是跟咱伯咱大哥他们商量,白叫他们操心不说,他们肯定该觉得对不起我了,有人帮我办出国,他们却拿不出钱。 可我也不愿意叫曾大伯拿这些钱,当初曾大伯就是在咱家住过几年,又不是欠咱们的债,那么钱,凭什么让他来出啊?” 柳侠明白了,确实,几十万对他们家来说实在是个无法想象的数字,家人不吃不喝百年,也凑不出这么钱。 而对曾广同,柳侠和柳海是样的想法,曾广同现在对他们家的关照,已经超出了朋友的义务,即便是最亲的家人,也只能是这样了,他们不应该再接受他的帮助。 可他又真的希望柳海能出国留学,哪怕不是留学,只是去国外看看,看下外面广大的世界也好。 而且他看得出,柳海其实也是非常想去留学的。 柳侠发愁地趴在席子上:“那怎么办啊六哥?我现在使劲挣钱也来不及呀,我就是每个月都能发五百块钱的奖金,也得几十年才能攒够几十万啊,到那时候你都成个老头儿了呀!” 柳海用下巴磕地:“五哥也是这样说的!没事幺儿,我就是说说,人哪能你们贪心呢?我已经在京都上那么好的大学了,要是再想着跟别人比,又想出国,那成什么人了? 咱们现在已经比好人都过的好了,其实我心里特满足。” 柳侠点头:“我也是,我会挣钱了,还把猫儿接出来了,猫儿要是能考上大学,再有个清静安定的职业,咱们要是再能给大哥找个好工作,不那么受罪,还能挣点钱,我这辈子就什么都不想了。” 柳海说:“嗯,我今儿早上跟大哥起走在路上还想呢,什么时候能叫咱大哥也吃上商品粮就好了,咱伯咱妈肯定也会可高兴。” 柳侠忽然翻过身,扶着额头叫:“可是,可是六哥,我还是可想叫你出国啊,我还是觉得你要是不出去老可惜咋办呀!” ........ 柳侠早上醒的时候,觉得有点不对劲,屋子里比平时黑,窗帘被拉上了。 他刚想起来,柳海轻轻从外面走进来:“别动,你再睡会儿孩儿,我把闹钟哩铃儿摁上了,现在才五点,夜儿黑我把今儿早上哩饭都做出来了,您俩五点四十再起来吃也不晚。” 柳侠看看猫儿,猫儿条腿搭在他身上,脑袋扎在他右边胳肢窝里,还睡得呼呼的香。 他对柳海说:“那你起来恁早干啥哩?” 柳海说:“我觉得馍不是老够,我去古渡路买点油条跟水煎包,您俩睡吧,我白天又没事,您都走了我可以睡天。” 柳侠和猫儿真的睡到五点四十才起来,吃完饭,柳海去送猫儿上学,柳侠坐车去三道河。 晚上回来的时候,柳海告诉他,柳川下午回柳家岭家里了,买了个新收音机和几斤酱牛肉,柳海指指餐桌上的个盘子:“喏,咱三哥上来给咱切了盘才走。” 猫儿听说柳川回柳家岭了,蹦起来跟柳侠闹腾:“小叔,咱这星期也回去呗,我可想奶奶爷爷他们,我再不回去他们就该把给我忘了。” 柳侠身的水珠,猫儿挂在他脖子上,汗衫马上就湿了,柳侠拍着他的屁股:“先下去乖,让小叔擦下把裤头儿先穿上;放心吧,你奶奶他们忘了谁,也忘不了你这个淘气包。” 柳侠舒舒服服享受了两天,第三天他回来的时候,窗户黑着,他进屋开灯,眼就看到了压在电视机上面的那张纸。 幺儿: 我和三哥起坐车走了,稀饭和菜够你和猫儿吃两顿,明天早上你们俩可以再睡个小懒觉。 那个红花盆里盖的是做好的炸酱,现在天气还有点热,我怕放时间长了会坏,专门做的咸了点,你和猫儿至少能吃三天。 小铝盆里是红烧肉,猫儿今天中午就吃了顿,不过瘾,还嫌你少吃了顿太吃亏,我就又做了小盆给你们留着; 如果顿吃不完,定要再蒸次,蒸透了之后就放在锅里,别掀锅盖,也别动,这样不容易坏。 我经常坐火车,晚上就到了,你不用担心,我到京都就给你写信。 六哥 柳侠靠在桌子上,环视了圈屋子,慢慢把纸折起来,拉开抽屉,夹在个日记本里。 餐桌上放着碗绿豆汤和个用小盆扣着的盘子,他把小盆掀开,露出下面青灿灿的清炒梅豆角。 他端起碗,喝了大口绿豆汤,熬的像稀稀的豆沙样、又放了冰糖的绿豆汤带着淡淡的甘甜和清凉,直入心底。 第97章 欲望文 第98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98章 直到九月中旬,柳侠他们都没有休息过天,柳侠纠结的要死,他很想让下点雨,这样工地去不了,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呆在家里给猫儿做顿饭,即便他做的不好,他知道猫儿如果中午回家能看到他,吃着色香味样都没有的菜,猫儿也会非常开心。 可他又害怕下雨,下雨他们就得停工,工期就得延后,他就得有长的时间过现在这样的日子,而且,下雨的时候,他即便不上班,也回不了柳家岭,还可能因为下雨休息,抵消即将到来的国庆假期。 国庆会有假期吧?柳侠这样盼望。 他现在和猫儿样,特别特别想回家,这样没日没夜的连轴转,他有精疲力尽的感觉。 如果说这期间还有什么能让他略感安慰、能减少点他每天把猫儿个人撇在家里的愧疚感的话,那就是八月份的奖金了。 八月份,柳侠与岳德胜、李吉跃和其他几个技术科室的技术骨干们样,拿到了全单位最高的奖金,479元,真的像他第天来报到的时候马千里给他许诺的那样,他们的奖金通常是工资的2——5倍,柳侠他们这次的甚至超过了五倍。 出乎意料的高额奖金让柳侠和猫儿兴奋了好几天。 同时,从这件事,柳侠还知道为什么三个施工队的队长都对他这个还未转正的实习期技术员态度那么客气,因为接了工程后,用哪个施工队配合,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带队的技术人员,如果和技术科的人搞不好关系,你可能得到出工的机会比别人少很,那意味着没有奖金拿。 他们是国有单位,工资有保障,但现在工资在他们收入中占的比例直在稳步降低,奖金才是硬道理。 柳侠虽然现在还在实习期,但学历和能力在那里明摆着,队里几个领导和科室领导对柳侠的重视全单位的人都看得见,柳侠在单位的前景,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想得到,依赖于技术科生存的施工队,当然不会得罪他这样个以后几乎注定是单位技术领域说了就能作数的人。 柳侠进了单位后才知道,自己原来以为的水文队全部是由技术员和工程师组成的想法有离谱,他们单位二百五十人,二百十个是正式职工,还有三十个合同工,合同工都和原城总局领导沾亲带故。 这二百十人,技术人员不足五十人,其中还有十几个是进单位后自学了测绘知识,然后通过各种努力拿到了技术职称,平时有专业技术好的人带着干活还可以,如果碰上地貌比较复杂、要求比较高的工程,他们都不具备独立带队作业的能力,所以,这部分人实际上只能算半拉子技术人员,真正从专业院校毕业的也就三十个。 办公室、车队、器械管理科、人事科、财务科、宣传科、材料科、基建科等等,大量的人员都是行政后勤人员,专业都和测绘不沾边。 刨去马千里、杨洪等几位领导,他们单位现在最牛的,就是车队的八个人,而不是柳侠他们技术科和施工队这些为全队的福利和奖金拼在第线的人。 最热门的科室是业务科,负责对外联系工程,能报销很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的开支,吃吃喝喝的经常都是在饭店,轻松体面又来钱。 业务科的科长朱福水,甚至根本不鸟技术科的工程师们:奖金当然很重要,但他还有奖金以外的收入。 但对队里绝大部分人来说,柳侠他们还是令人向往的存在,他们的工资和奖金直都是全队最高的,而且,领导对这部分人的重视非常明显,现在那栋已经入住的家属楼里住的,除了七八个领导,全部是老资格的技术人员。 不过,同样身为技术人员,他们的奖金也不样,三个技术科,至少有二十个人这个月的奖金就没有柳侠这个新人,所以,贯在生活上比较粗枝大叶的柳侠,在很少的接触中,也感觉到了来自本科室的张根宝和另外两个科室几个人的、外人不易觉察的冷落和敌意。 柳侠在体会到劳得带来的丰厚的现实利益的快乐同时,也开始接触了解到了人性中他直不太熟悉的另面——嫉妒。 那个星期柳川回到荣泽的时候已经七点了,苏晓慧和柳葳、柳蕤坐下午点半的车回柳家岭了,柳川那晚上就住在柳侠这里。 柳侠问他:“三哥,我每天都跟队进行野外作业,回来后又承担了大部分数据的计算、制图和最后的测量报告,我几乎每天都计算到十点以后,所以我才得到了最高奖金,这些他们明明都知道的,为什么还有人看不下去,因为这个对我不满?” 柳川说:“没办法,幺儿,到哪里都有这样的人,他们只看得见别人得到的,永远看不见别人付出的,或者即便看见了,他们也可以视而不见。 有些人是天性使然,自私成性,但的人是前些年大锅饭惯出来的毛病,他们习惯了坐享其成,有天享受不到了,便会抱怨甚至怨恨。 还是那句话,你们是靠技术吃饭的单位,你只要技术好,又勤快,就能稳脚跟。 发钱是必须领导先签字同意才可以的,你刚来个月,就拿到了最高奖金,这说明你的领导们都很清楚你的工作表现,所以你没什么可担心的,踏踏实实干好工作就行了。 背后被人说三道四这种事情,古圣先贤都不能避免,咱们怕什么? 咱做得正行的端,不满的就让他憋着好了,等有天他们憋不住给你使绊子的时候,你要准备好,必须下子就把他修理得服服帖帖才行。 三哥刚到单位的时候,白天黑夜的值班加班,还没比其他人拿分钱,就是开会的时候局长口头表扬了下,下来就有人说些特难听的话,还装作不知道我在旁边,故意让我听到。 我知道,他们敢这样,是拿准了我刚来,又没什么后台,所以明的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我当时直接过去当着大群人的面,对其中个平时最横,也是当时骂的最脏、嗓门最大的个人说: 你说我假积极故意在领导面前表现,那咱们今天就来个真的吧,加班值班表现可以是假的,拳头可没假的,是不是? 警察嘛,擒拿格斗是基本功,这东西是硬碰硬,没法做假,咱俩就来比下警察的基本功,看我们俩谁是真,谁是假吧。 那个人比我早进局里七八年,是老人儿了,群人过来拉偏架和稀泥,说他是开玩笑呢,让我算了。 我谁都没搭理,我就对着他个人,直用激将法激他,激的他不得不跟我比。 我们打了不到分钟,他是被两个人给架着离开单位的,星期都没上班,后来他自己请调去了东龙乡派出所,到现在,他如果到局里办事,看见我大老远就绕着走了。 当时看着我跟他打那场的人,现在基本上都跟我关系很好。 幺儿,实力可能不能决定切,但实力绝对是切的前提保障,你有实力,又愿意踏踏实实地干活,怕那些人个蛋啊!” 柳侠苦着脸说:“不是怕,是膈应,身边有个这样的人觉得难受的很,他们又都是前辈,我在他们面前还得表现的恭恭敬敬,真他妈憋气。” 柳川笑他:“还是嫩吧?你工作几年,见得了,就能对这种人笑了之了。” 猫儿不忿地说:“还对他们笑?他们要是敢欺负小叔,顿揍死他们我都不解恨。” 柳川啧啧:“这还没只猫儿大呢,就牙尖爪利的准备挠人了?” 猫儿眼睛瞪:“我是大老虎,谁敢欺负小叔我就下咬死他。” 听了柳川的话,柳侠心里其实舒畅了,除了张树宝,他和另外几个人本来也接触不,他只是第次经历这些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恶意,没法对外人说,对自己的亲人倾诉下罢了,如果说怕,那才是笑话呢! 就像柳川说的,他有实力又肯吃苦干,怕他们个蛋啊! 柳侠的轻松猫儿随即就感受到了,他趁机撒娇想再次说服柳侠改变主意,而且他觉得柳川在,可以拉个统战线帮帮腔:“小叔,咱不怕那些人,下个月你肯定还会得最的奖金,咱明天去把钱存起来吧,咱存点钱,气死他们。” 柳侠点着猫儿的鼻子说:“买了冰箱后,你随便存,现在不行,这个月和下个月的工资、奖金加起来,咱们先买冰箱,没得商量。” 猫儿扑在柳侠身上踢腾:“不嘛,不买冰箱,冰箱点用都没有,还那么贵,不买不买就不买。” 柳川笑着把猫儿拉到自己身边:“猫儿,我们单位食堂的饭好不好吃?” 猫儿不明所以,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好吃。” 柳川说:“如果你中午的时候打两份,提回来份放着,你小叔晚上回来是不是就能快点吃上饭?” 猫儿眨巴眼睛。 柳川继续:“而且,我知道,王师傅做的菜很你都还不会做哦!不过,听说饭菜来回倒腾,好像很容易腐烂变质.......” 猫儿打断柳川叫起来:“买冰箱买冰箱,我们买冰箱,放冰箱里就不会变质了,嘿嘿,王爷爷做的肉片瓤茄子特别好吃,我每次都想给小叔带回来份,可又怕坏了,这下可好了。” 柳侠在猫儿身后抚额无声地笑,高高举起右手,伸出拇指在空中转了大圈。 柳川装作没看见,忍着笑对猫儿说:“冰箱现在也不好买,得托人找票,哎呀,这找谁呢?” 猫儿有点紧张:“三叔,你不是认识可人吗?他们没有个是卖冰箱的吗?” 柳川说:“不认识,就是认识人家现在也不定就有货啊,咱们不是想买好的还想便宜点嘛!” 猫儿忽然翻身过去对着柳侠:“小叔,我想起来了,马鹏程说你们队里好家的冰箱都是那个付叔叔帮忙买的,还有彩电,还有洗衣机,都是他帮忙买的,他买的比别人便宜。” 柳侠也想了起来,对柳川说:“对,我们办公室主任付东,他好像认识的人特别,他那天还随口给我提过句,说如果我需要什么,他能帮忙的定帮。” 柳川说:“那倒有可能,般做办公室主任的都是人脉比较广,擅长和外界打交道的,如果他又是原城人,没准儿真能买来便宜的,要不你找他试试?” 第二天大早柳川就搭车回柳家岭了,他和当初刚到荣泽上高中的柳海样,现在每次回家最只能呆个小时左右。 柳侠到工地后,问了岳德胜 ,岳德胜确认了猫儿的消息是可靠的,付东有个关系非常好的哥们儿是原城第百货大楼专门负责大型家用电器这块的,付东从他那里买出来的东西都不会另外加价,付东人又比较热心,最近几年,他们队大部分的这类东西都是他帮忙买的,也因为这个,付东这个办公室主任在单位的威信和分量都增加了不少。 柳侠晚上回来,没回家就打算直接去东边那栋楼上找付东,结果付东正好在和群人打篮球,看到他后就从场上下来和他打招呼。 柳侠和其他几个打篮球的人也笑着打了招呼后,刚想和付东说冰箱的事,付东先问他:“哎,小柳,你们家柳岸说你想买冰箱的事是真的吗?” 柳侠吓了大跳:“柳岸去找你说了?” 付东笑着点头:“嗯,早上我和你嫂子去买菜,正好碰到柳岸也在买菜,他就问我,能不能帮你们买个大冰箱,他还特别强调是最大的冰箱,是真的吗?” 柳侠咬牙轻轻骂了句“臭小子”,对付东说:“是真的,如果方便,想麻烦付东哥你帮个忙。” 付东说:“麻烦什么,我同学就干这个的,他们卖给谁不是卖啊?卖给我他们还能落个人情呢! 行,只要是真的你要买,我明天就去打电话跟他说,双鹿的可以吗?我家和马队长、杨书记家都是双鹿的,我觉得挺不错。” 柳侠说:“这个我也不懂,付东哥你看着买吧,要最好的。” 付东笑着拍拍柳侠的胳膊:“行啊小柳,财大气粗啊,有外快是吧?次就汇过来好几千,再拿着最高奖金,咱不在乎贵那百八十块钱对吧?” 柳侠知道他说的是那两张汇款单的事,也笑着说:“以后就没了,你看我现在这每天两头不见太阳的日子,还有时间挣外快吗?” 付东笑着推了他把:“你们这日子忙起来是够喝壶的,行了,你快回家吧,东西说好了我告诉你。” 柳侠走出了好几步,付东又在后面说:“你侄子那可是个厉害的主,我还没见过个小孩儿敢自己去找人说上千块钱的买卖呢,你们家后继有人啊!” 柳侠上楼梯,就揪住了挂在他脖子上的猫儿的小脸:“好你只臭猫儿,胆子真正啊,认识人家吗你就敢去跟人家说你要买最大号的冰箱了?” 猫儿嬉皮笑脸地得意:“认识,我差不每天中午回来都能看见他,我去马鹏程他爸爸办公室的时候他也在那儿,还跟我说过话,前几天,他不知道听谁说咱们屋子里的画特别漂亮,还跟着我过来看了看呢! 他还专门看了看咱们的帷席,问我咱们在哪里买的,说真漂亮,他也想买张。” 柳侠又揉了揉他被自己捏红了的小脸,问:“你怎么说的?” “我说,是我爷爷专门给我和小叔编的,他如果想要,我回家的时候跟爷爷说声,让给他也编个,他说行,编好了,要少钱,让我告诉他。” 柳侠把猫儿放在床沿上,自己也坐在那里换鞋子:“既然答应人家了,下次咱回家记得跟爷爷说,我明天问问,人家是开玩笑呢还是真的想要。” 猫儿跳下床,跑到餐桌边把稀饭端过来。 柳侠正在脱衣服,就着猫儿的手喝了几大口:“等着,小叔冲把就出来吃饭。” 柳侠问的结果,付东是真想要帷席。 付东家是原城的,但他老家是荣泽西边相邻的尚诚县的,地域风俗和生活习惯跟荣泽几乎都样。 付东小的时候他们家也穷,用的凉席也都是从老家带回来的这种高粱篾凉席,只不过手工都粗劣的很,他也是第次见到高粱篾编出来的这么漂亮的席子,所以想给老父亲买个,老人上了年纪后,就又开始喜欢从前的老习惯老东西了,觉得还是那些东西用着舒服。 柳侠继续着每天两头不见太阳的日子,为了鼓励自己不泄劲,他每天早上都要念叨两遍:“奖金奖金,我的命根,努力工作,挣奖金。” 猫儿跟着他念叨:“分儿分儿分儿,学生的命根儿,吃不够高分儿,就得当个家里蹲儿。” 叔侄俩念叨完了,互相做个鬼脸,各自奔向自己的岗位。 国庆节前三天,柳侠实在忍不住了,从三道河回来的路上,他对岳德胜说:“岳工,咱国庆节休息两天吧,我想回家趟,我离家这么近,快两个月都没回家了,我怕我妈会生气。” 孙嫦娥肯定不会生气,她听回家的柳葳、苏晓慧他们说了柳侠的情况,只会心疼,但柳侠觉得举着“孝道”这个大旗比较好开口,否则他真不知道怎么跟比自己年长三十岁、每天和自己样翻山越岭采集数据的岳德胜提这样的要求。 矿产局给他们开车的司机已经换了两个了,现在这个年龄比较大点,他在前边接话说:“是啊,连我这个外人都觉得你们该歇几天了,要是俺单位敢这么要求俺干活,底下哩人早就翻了天了。 您没看见?那几个开始跟您来学手艺哩都不来了,回去骂爹骂娘哩,说这活儿就不是人干哩,天天搁这荒山野岭哩跑,还不如个老农民,老农民现在地都成了自己哩,也不会大热哩天搁晌午头上去地干活了。” 岳德胜笑笑,对柳侠说:“现在的天还有些偏热,但基本上算是年里边最适合外业的时候,咱们这个地区春秋两季都很短,进入阳历十月后,随时可能有寒流变天。 冬季在野外作业难受,做记录的时候,冷的手都拿不住笔,所以我想尽可能把进度往前边赶,希望可以在冬季到来之前完成这个工程。 我也在考虑国庆节休息的事,我们是该稍微休整下了。” 岳德胜说到做到,而且还让柳侠小惊喜了下。 二十八号那天晚上,柳侠回来后吃完了饭,觉得自己和猫儿天天晚上窝在屋子里写字、计算数据的生活太可怜,激动,决定带着猫儿下去溜达会儿,散散心。 俩人不想去外面,近个月没下雨,外面街上过辆车子就会尘土飞扬,他刚冲过澡,不想再弄身土,俩人就在自己单位大院的林荫道上来回跑着玩。 俩人玩了有十分钟,听到东边办公楼上有人喊柳侠的名字,柳侠和猫儿跑过去,原来是财务科长楚远,他在二楼书记兼工会主席杨洪的办公室窗子里伸出个脑袋,看见柳侠过来,他冲柳侠招招手,示意他上去。 柳侠让猫儿在下边继续玩,自己跑了上去。 书记办公室里除了杨洪和楚远,还有好几个人,岳德胜也在。 看到柳侠,岳德胜就说:“小柳,你到科室报到那天,本来我就想通知你写加入工会的申请呢,后来忙着让你计算数据,就忘了告诉你。 现在咱们工会打算给职工搞点国庆福利,只有工会会员才有,我也是刚才回来才听说,马上就来找杨书记了,他觉得很为难,你没写申请,就不是工会会员,不是会员,给你发这个福利就不合适,你看.......” 柳侠看明白了岳德胜的眼色,立马走到杨洪的桌子前:“杨书记,我现在就写,咱工人阶级哪能不积极要求加入工会呢,我在学校时就非常向往这个组织了。” 事实是:柳侠直以为这个组织是解放前工人被压迫的年代才有的,直以为这是个地下反抗组织,他哪知道现在还有工会啊,他甚至都没注意过杨洪办公室的牌子还有个是工会主席。 杨洪、楚远和另外几个人表情各异地看着柳侠本正经地花分钟时间写好了份申请,然后双手拿着,毕恭毕敬地递给杨洪。 杨洪接过去看了好长时间,才抬起眼皮看了看柳侠说:“嗯,本来这种情况是不能算数的,但看在你态度比较诚恳,下不为例,楚远,告诉付东,增加个人的东西,就说是我批准的。” 柳侠心里猫抓似的想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却点没敢表现出来。 岳德胜露出满脸笑容,又给了柳侠个惊喜:“我听杜涛说过你上次回家的情况,你到望宁后回家还需要走几十里山路,我和几位领导商量了下,结合单位的放假时间,咱们再稍微搞点特殊,九月三十号那天,咱们点钟收工,回来的时候从三道河直接把你送到望宁,四号早上上班,怎么样?” 柳侠忍不住笑出了声:“谢谢领导,谢谢岳工。” 杨洪摆摆手,表示柳侠可以离开了。 柳侠出杨洪的办公室,就高兴地旋转着,滑出大串花哨的太空步,从左手指开始,上臂陡然流动起来,嘴里“喔——”的轻啸着,转了个身退着向后飘,飘出了五六米,又声快乐的轻啸,机器人般地转过身,然后........ 然后,和正好上楼的马千里、潘留成、付东了个脸对脸,他还保持着圆圆的口型和机器人起步的模样。 付东先笑了起来,冲柳侠挑了挑大拇指:“兄弟,你牛。” 马千里上下打量了柳侠好几遍,才对潘留成说:“这名校就是不样哈,我当初上大学的时候,有个教授听见我们唱《草原之夜》,就觉得我们这代已经堕落得无可救药了,看人家小柳,国际化最新潮的舞蹈都学得这么好。“ 柳侠楞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装鬼却正好遇到神了,咧着嘴在哪里不知道该怎么办:“队长,副队长,我.......” 马千里大笑起来:“我什么?还不快回去休息,连着干了个月了,还不累是不是?” 柳侠如蒙大赦,嘿嘿笑着就跑,听到后面潘留成说:“年轻可真好啊!这连明彻夜地外业个月,居然还能蹦得这么欢实。” 柳侠下楼,猫儿就跑了过来:“小叔,他们叫你上去干什么?” 柳侠回头看了眼,拉起猫儿就跑:“咱回家再说。” 回到家,他把工会发放福利和国庆节假期的事说,猫儿“呜哇”大叫声就跳了起来:“回家喽回家喽,回家看大爷爷奶奶喽,回家看大伯跟娘喽........” 柳侠第二天天都情绪十分高昂,把起工作的几个人都给带的十分高兴,张援朝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柳侠临时写申请加入工会的事,都开着玩笑恭喜他临时抱佛脚成功。 个月朝夕相处,施工队的几个都很喜欢柳侠,点没名牌大学生的优越感,但专业素质比队里技术职称最高的几位工程师也不差,并且能吃苦,乐观,个月了,无论干什么,句抱怨都没有。 晚上柳侠回到家,打开灯就看到了屋子里那个漂亮的玻璃茶几,再往里走,又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石英钟,走进厨房,看到个锃亮的大锅,掀开看,里面还套着两个小锅,原来是整套。 他觉得锅的色泽不太像铝合金,就端起来看,感觉分量比铝合金重了,他自言自语的说:“不锈钢?不会吧,不锈钢做锅也太奢侈了吧?” 但事实是,那就是套不锈钢锅,猫儿回来后把装锅的盒子给他看了看说:“咱这儿就咱两个人,咱就留个小锅,把大锅都给奶奶送回去吧?还有茶几和石英钟,咱已经有大餐桌和黄狗闹钟了,茶几和石英钟咱也带回老家用,它们都这么漂亮,奶奶肯定喜欢。” 三十号早上,柳侠早上直接把东西都装在了矿产局接送他们的车上,又和猫儿交待好了,让他放学后再买十斤酱牛肉带着。 县中直想扩大对乡里的招生,所以大的作息制度借鉴了荣泽高中的时间表,星期六和节假日放假前天,都是下午没课,星期天晚上学生必须按时回来上晚自习。 猫儿会和苏晓慧、柳葳他们起搭车回望宁,和柳侠在那里等齐,然后起回家。 柳侠是下午两点四十到的望宁,没下车就看到了在供销社门前等他的大群人,柳川今天居然也提前放假,和猫儿他们起回来了。 柳侠跳下车就扑向了大哥柳魁:“大哥,我快想死你了。” 柳魁呵呵笑着拍了拍柳侠的背:“我知道孩儿,大哥也可想您,唉,我咋看着你瘦了哩孩儿?” 柳侠蹦了两下:“没,我好哩很,比以前还结实哩,除了老想您,老想家,哪儿都可美。” 柳川已经和岳德胜几个人打了招呼,把柳侠发的东西都给搬到了家长车上。 猫儿没和柳侠起坐车回来,感觉就像和小叔分开了很长时间样,路上都拉着他的手。 他们大群人走到关家窑的时候,老远就看到远处蜿蜒的小路上,有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前面跑,后面两个人在追。 猫儿指着他们说:“那俩孬货跑来接咱了,俺娘跟四婶儿搁后头撵他们哩。” 苏晓慧抹起了眼泪,她直觉得那俩儿子现在跟她不太亲,没想到那俩小东西居然会跑来接他们,肯定是想她了吧?不管怎么说,只要能够,她每星期都会想办法回来,俩小家伙肯定是记得她的。 大家都加快了步伐,柳川和苏晓慧向两个小家伙跑去。 很快,他们就听到了俩小家伙快乐的声音:“啊哒哒哒哒,跑跑跑跑,快点跑,大伯大伯,肉肉,肉肉,可肉肉........” 第98章 欲望文 第99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99章 孙嫦娥听见外面的说笑声从堂屋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柳雲和柳雷人拿着大块酱牛肉正大口吃着被柳魁和柳侠从架子车上抱下来。 俩小家伙脚着地,个奔向坐在树荫下撕玉米衣的柳长青和柳长春,个大叫着“奶奶,肉肉,可肉肉,你吃”向她跑过来。 她弯下腰抱起冲过来的柳雷:“哎呦,俺好孩儿可吃上肉肉了,哎,奶奶不吃奶奶不吃,奶奶以前成天吃,俺孩儿吃吧。” 柳雷硬把牛肉往孙嫦娥嘴里塞:“肉肉可香,奶奶吃,奶奶吃。” 猫儿背着茶几下面的架子跑过来放在孙嫦娥面前:“奶奶,我回来了,俺小叔发哩茶几,可好看可美,我给你拿回来了,”他回头冲柳葳喊:“小葳哥,快点,把上边哩玻璃拿过来,放好叫奶奶看看。” 孙嫦娥条胳膊把猫儿揽在身边,仔细打量着他:“快俩月了没回来,叫奶奶看看孩儿,看看俺猫儿又长高了没。” 猫儿仰起脸笑:“嘿嘿,就长高了点儿;奶奶,我可想你,还可想俺大爷爷跟爷爷。”猫儿扭头冲柳长青和柳长春使劲喊:“大爷爷,爷爷,我回来了” 柳长青躲闪着跪在他腿上往他嘴里塞牛肉的柳雲的小爪子,对猫儿说:“大爷爷看见你了孩儿,您奶奶她成天想你,你跟她说会儿话,说完了过来叫您爷爷俺俩看看........哦哟小雲乖,大爷爷都吃了大口了,你自己吃吧孩儿........中中中,大爷爷再吃口........” 柳葳搬着茶几面过来,蹲□子,小心地把玻璃放上去:“奶奶,你看,俺小叔发哩茶几可漂亮,这上面哩两条鱼跟真哩样。” 孙嫦娥看着茶色玻璃上面两条橙色的好像正在游动着的鱼,惊讶的说:“真哩呀,这鱼真跟活哩样,哎呀,人家咋把东西做哩咋这么好看咧?” 柳侠把被汗湿透的汗衫挂在铁丝上跑过来,把孙嫦娥和她怀里的柳雷起抱起来:“哎嗨嗨,妈,我回来了,我回来啦回来啦........” 孙嫦娥被抱得脚不沾地,伸出只手打柳侠:“小鳖儿啊,你快给我放下来,哎呦,小兔孙你还敢转圈儿.........,柳魁柳川,您俩快点过来打这个气人精,他给我转哩头都懵了。” 柳雷却挥舞着手里的肉兴奋地大叫:“小叔小叔,可美可美,还转还转!” 猫儿在旁边拍着巴掌蹦:“哎嗨,您都快看啊,俺小叔给俺奶奶抱起来了,哎嗨,俺奶奶快吓哭了——,啊——,小叔,不中,你也转转我,你都好几天没转我了.......” 柳魁过来拎起猫儿:“来,大伯来转俺猫儿,起来喽——” 猫儿大笑着被柳魁拎着胳膊转了好几圈。 柳川把锅和石英钟放在石桌上跑过来,把孙嫦娥和柳侠块给抱住,柳侠才大笑着住了手。 他放下孙嫦娥就打算逃跑,却被柳川给揪住了。 柳川笑着按着柳侠不许他动弹,让孙嫦娥在柳侠背上打了几巴掌:“你个小鳖儿,你都大了还这么孬孙,妈都快六十了哪儿敢这么转?” 柳侠皮着脸笑:“百也敢。” 柳雷冲柳侠龇牙:“小鳖儿!” 柳侠冲柳雷伸出巴掌晃了晃。 苏晓慧老远呵斥柳雷:“该挨了不是?你敢那样说小叔?” 柳川把柳雷抱过来,把他油乎乎的嘴擦了下:“小雷,奶奶能那样说小叔,你不能,小叔是长辈儿,你是晚辈儿,你下次再那样说小叔就得打屁屁了,听见没?” 柳雷眨巴着眼睛看看柳侠,很乖地对柳川说:“中爸爸,再说,就打小雲哩屁屁。” 柳川被气笑了:“你个小兔崽子,你骂人打小雲哩屁屁,你咋恁会想哩?” 柳雲本来在柳长青身上折腾,听到柳雷说的他的名字和屁屁,马上爬了下来,跑到柳川跟前,踮着脚伸手想去打柳雷的屁股:“打屁屁,打屁屁,打八瓣儿。” 苏晓慧跑过来把他抱起来:“小祖宗啊,您俩安生会儿中不中,赶紧吃您哩肉肉吧,再不吃我就吃了啊!” 俩人立马把牛肉往自己嘴里塞。 苏晓慧捏捏柳雷的脸儿,高兴地对柳川说:“孩儿这回是真哩愿意喊咱俩了唦。” 柳雲和柳雷送回老家的时候才岁点,柳川和苏晓慧工作又都忙,再加上柳家岭这样的交通状况,俩人连星期回来次都保证不了,最长的那次,他们俩隔了个月才回家了天,这样的时间长了,俩孩子就和他们两个有点生分。 以前他们两个回来,两个孩子总要过老半天,还得是孙嫦娥和秀梅百般哄着,才会开口喊他们“爸爸妈妈”。 今天,两个小家伙被他俩抱着的时候,虽然用力挣扎着不让抱,想下去找柳魁要肉肉吃,但却是喊着“妈妈妈妈(爸爸爸爸),不抱不抱,肉肉肉肉。”在挣扎。 这就让苏晓慧十分欣慰了,虽然儿子那么热切盼望的目标是肉肉,喊“妈妈”也是为了让她快点放开自己好快点去跟大伯要肉肉吃,但儿子主动喊“妈妈”却是千真万确的吧?这说明在儿子心里还是记得他们,对他们很亲的,这就行了。 猫儿漫不经心地走过来,走到柳川跟前的时候,猛然跳起来在柳雷的脑袋上弹了下,说了声:“叫你个孬货骂小叔!” 然后拉着柳侠就往堂屋跑了。 柳雷摸摸自己的脑袋,也不哭,指着猫儿跟柳川告状:“哥哥孬,哥哥打我头。” 柳川又弹了他下:“打你不亏,你敢骂您小叔,他打你你也是白挨。” 柳雲鼓足了劲对着猫儿的背影叫:“哥哥孬货,打小雷,奶奶打你屁屁。” 猫儿不理那俩小阎王,拉着柳侠进了屋,爬上炕趴在菩萨跟前,兴高采烈地说:“菩萨,我跟俺小叔回来了,你想俺俩没?” 菩萨凝视着他,微笑不语。 猫儿高兴地对柳侠说:“菩萨对咱笑哩这么高兴,她肯定也可想咱俩,嘿嘿,我也可想她。” 他又对着菩萨说:“俺小叔回来接我那天,我跟你说,叫你保佑小叔单位可美,叫俺小叔天天都过哩可美可高兴,现在俺小叔真哩天天都可高兴,我也可高兴; 今儿俺小叔就搁这儿哩,你看见他了吧?你看看他好,那你以后还保佑他天天都可高兴啊!” 柳侠看着猫儿那副心愿得偿后特别满足快乐的模样,心里暖乎乎的。 猫儿说完就跳下了炕,跑过去掀开了拍子上盖着的白布,排排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包子露了出来,猫儿拿了两个过来,递给柳侠个:“哈哈,我就知道,咱该回来了,俺奶奶跟娘肯定会蒸好包子等着咱。” 槐花粉条鸡蛋馅的包子柳侠吃了五个,猫儿吃了三个,所以虽然和柳川、柳葳、柳蕤他们在凤戏河里使劲扑腾了快个小时,晚饭的时候柳侠还是只喝了碗鸡蛋甜汤。 漂亮的新茶几马上就物尽其用了,柳雲和柳雷特别喜欢那两条活灵活现的鱼,秀梅按他们的要求,把他们盛稀饭的小瓯放在鱼身上,等于让两条鱼驼着他们的小瓯。 俩小家伙也不让人喂了,高高兴兴地坐在小板凳上,自己拿着小勺,口稀饭、口菜、口馍地吃,乖的不得了。 柳莘也喜欢茶几,柳蕤现在经常不在家,特别想柳莘了,现在回来了,就跟他很亲热,这会儿想挨着他。 于是,柳葳领着四个弟弟起坐在茶几上吃饭,看到俩小家伙洒到衣服上或嘴上沾上了饭,就用小手绢给他们擦擦。 苏晓慧觉得婆婆和嫂子成天价照顾这俩小阎王辛苦的很,家人也都跟着受了不少累,今儿自己回来了应该让他们都歇歇,自己照顾俩儿子点,就也过去坐在他们旁边。 可她刚拿过了小手绢还没动手,俩小家伙齐抗议:“不叫不叫,哥哥,哥哥擦。” 柳葳对苏晓慧说:“三婶儿,你今儿走恁远哩路也使慌了,你去吃饭吧,我看着他们就中了。” 苏晓慧看俩小家伙,俩人也看看她,然后拉着小板凳往柳葳身边挪。 苏晓慧在那里看着俩儿子无语。 柳川和柳魁起去给三太爷送牛肉和药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是老人留他们说会儿话,她现在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 猫儿坐在柳侠旁边和大人们起吃饭,看见了这边的情况,对柳葳说:“小葳哥,你作业老,得赶紧吃完写哩,要不我过去看着他俩吧?” 俩小阎王立马起来,端起自己的小瓯跑向孙嫦娥和秀梅,挤在她们的怀里,觉得安全了,才转过身看着猫儿。 孙嫦娥笑着骂猫儿:“小孬孙,他俩好不容易安安生生吃回饭,你就吓他们,让奶奶跟您娘好好吃顿饭不中啊?哪天把奶奶给使死了,以后你回来看谁给你个小鳖儿做饭吃。” 猫儿得意地说:“才不会,奶奶你得活百岁哩。这俩孬货敢说俺小叔,不修理就不中。” 柳葳过来领柳雲和柳雷回去:“来跟着大哥,没事,您柳岸哥吓唬您哩,小叔搁这张桌子上,他才不会去那边哩。” 俩小家伙舍不得那两条鱼,可能也觉得柳葳说的有道理,警惕地看了看猫儿,发现他确实没打算动,就抱着小瓯又跟着柳葳回去了。 石英钟是柳侠在荣泽按电视机上的时间校对过的,现在被挂在了炕的西头墙上,它银灰色的金属外壳太过现代,和屋子里陈旧的摆设反差非常大。 孙嫦娥说:“小侠,这么好哩东西,搁咱家使糟蹋了,你以后要是再发,别往家拿了,搁荣泽您自己使吧孩儿。” 猫儿说:“就是老好,小叔俺俩才想拿回来叫您使哩呀奶奶,咱家要是有电,俺小叔还想给你买大彩电跟洗衣机哩。 要是咱家能使洗衣机,到冬天你跟俺娘洗衣裳就不冻手了。” 孙嫦娥把猫儿拉到怀里,捧着他的脸说:“孩儿呀,就你今儿这几句话,奶奶觉得啥都值了。” 柳侠骄傲地说:“妈,孩儿孝顺着哩,以后你等着吧,你会越来越觉得养咱孩儿真哩是最值得了。” 孙嫦娥说:“我不要您啥东西,您以后都过哩怪好,别叫您伯俺都操心,那就是孝顺了。” 不锈钢锅让孙嫦娥和秀梅非常喜欢,家里这么年用的都是大铁锅,虽然用着很顺手,可那黑不溜秋的样子着实不太讨人喜欢。 孙嫦娥把外面最大的那个留下,里面那个小号的重新放回盒子里,对孙玉芳说:“这边人,我留下大哩,下边平时就你跟您伯俩人,您就用小哩吧,这看着比铝锅夯实了,锅底也厚,不会再总是熰锅底了。” 翟玉兰和徐小红过世后,柳长春那边就不成个家了,冷清了这么年,不生火做饭,没有点烟火气,家再漂亮也没有个家的味道。 所以孙玉芳过门后,除了逢年过节和有了比较好的食物要改善次生活,孙嫦娥和柳长青没有坚持让他们在这边吃饭。 家里平常只有孙玉芳和柳长春两个人,每顿就做两碗饭,原来做饭的大铁锅用着不得劲,柳钰就买了个小铝锅回来,柳魁又给他们砌了个小灶台,平时孙玉芳就用那个小铝锅做饭。 铝锅轻薄的很,锅底也只是层薄薄的铝合金,做饭特别容易糊,尤其是做甜汤,不管孙玉芳小心地直搅着,最后锅底上还是层焦黑的面。 孙玉芳没有推辞,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她过门后,这边家人都对她非常好,真的和家人样,现在,她正需要这么个东西,姑姑家又用不着,她觉得虚巧地推来让去反而生分了。 原本对乡下人没任何实际意义的国庆节,因为家里有了几个在城里上班的人而变得重要起来,尤其是今年国庆节和中秋节只隔着天,孙嫦娥算到柳川、柳侠他们都会回来过节,就提前让孙玉芳过来帮忙做饭,这样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她和柳长春这几天都在上边起过个热闹的节日。 乡下的孩子即便家里人娇惯些,许家务却还是要干的,孙玉芳也样,她下地干活般,但做饭收拾家比般女孩子都要好,今天柳侠他们吃的包子,就是她发的面,也是她和孙嫦娥起包的。 孙玉芳过门年了,家人都很欣慰,也都替柳钰感到高兴:这是个贤惠的好媳妇儿。 他们吃过晚饭,柳魁和柳川才回来,三太爷留他们吃了顿饭。 今天中午柳川回到荣泽,又给被服厂的那个领导打了个电话,金环和银环去被服厂做工的事终于说好了,两个女孩子过了国庆节就跟他们起走。 老人家现在处在柳家岭这样的环境中,家境平常,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感谢柳川,就只有留他们顿饭了。 大后天就是中秋节,今天的月亮也特别好,大家人都坐在院子里撕玉米衣。 已经过了秋分节气,山里的夜晚,外面已经有了寒意,柳长青、孙嫦娥和柳长春都披着夹袄。 柳雲和柳雷在玉米堆上爬上爬下地玩。 柳蕤、猫儿、柳莘负责把大人们撕下来的玉米衣运到院子最西边的空地上,以后晒干了存起来当柴禾烧。 猫儿干的很起劲,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理应干些,玉米衣临时运完的时候,他就坐在柳侠身边撕会儿玉米衣。 柳侠坐在柳长青身边,边撕玉米,边跟大家说他在三道河探测的那个矾土矿。 那个矿的规模应该比矿产局原来预测的要大很,直延绵到尚诚县和南陈县,他们队已经向总局打过报告了,柳侠他们在完成在三道河的测量后,可能会被要求对从三道河向西的山脉做次跟大范围的矿产测绘,全部完成他估计还需要个月。 柳魁说:“那,三道河那边不就下富裕起来了?望宁附近就点零零星星的矾土矿,就让好人发家了哩。” 秀梅感叹:“唉,咋不是咱这儿哩,要是咱这儿也发现点啥矿,你也不用天天跑恁远找活儿干了,搁家门口就能挣钱了。” 孙玉芳说:“大嫂,也不定都是好事,你是没看见那几个村子,说起来挣了钱富裕了点,山叫挖哩不像样,村儿里也都叫弄哩可腌臜; 虽然盖了新平房,可门都不敢开,天天那些拉矾土哩大车从门前头过,土荡起来高,跟刮旋风哩样。 你看咱这凤戏河,这么干净,水都能直接喝,望宁那条河现在已经腌臜哩不行了,快成臭水沟了。” 柳魁也说:“俺那个石子厂也是,周围叫挖哩乱七八糟,厂子旁边那几家去闹了好几回了,说家里日子都没法过了,不光腌臜哩不敢开窗户开门,还叫聒噪哩成黄昏不能睡。 没法,白天成天都没电,总是半夜来那会儿,来就几个机器同时开,运石头哩人也大呼小叫哩,隔二里地都能听见,他们在隔壁肯定睡不成觉。” 柳侠说:“咋没人管管哩,矿产是国家资源,应该由国家统计划开发;办厂子也不能就搁人家住家户旁边吧?好歹得离村子有个几里地,要不谁受得了?” 柳川说:“管不了,主要是没人管,那么主管部门,也不知道到底谁当家做主,有矿哩地方,发家哩其实也就是村里干部或那几户光棍儿家,其他人根本沾不上边; 如果有人告状,那些单位也是互相推,告状哩连上哪儿告都找不到门; 即便是找对了地方,上边派几个人下来,那些开矿哩财大气粗,请调查哩人吃顿喝顿再塞两条烟,啥事就都没了,谁也没办法。” 孙嫦娥说:“幸亏咱这儿没那些东西,我搁咱这儿过了几十年,清净惯了,现在回孙家村过个黄昏,半夜里狗叫几声,我就再也睡不着了,我每回回家后回来就得睡半天,不光是走路使哩很了,主要是黄昏睡不着。 可是,要是咱这里啥矿都没,咱就还得直穷下去啊!” 孙嫦娥长长地叹了口气。 柳川和柳侠抬起头,看向远处月色笼罩下片静寂的山水,除了他们家,远远近近,目光所及之处,没有星的亮光。 他们也不知道,如果在自己门口发现有矿产,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 柳雲和柳雷玩累了,自己去找孙嫦娥和秀梅,想让她们抱着睡。 孙嫦娥和秀梅都不抱他俩,孙嫦娥让柳雲去找柳川,秀梅让柳雷找苏晓慧,俩臭小子很不情愿,在她们跟前,看着柳川和苏晓慧,就是不过去。 柳川起来把柳雷抱给苏晓慧,自己抱着柳雲,俩小子虽然不乐意,但也没闹腾,柳川和苏晓慧就让他俩躺怀里,继续撕着玉米说话。 俩小家伙是真累了,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秀梅进屋拿了几件夹衣出来,给柳川和苏晓慧人件,让包着孩子,然后喊柳莘去洗脸刷牙,让柳魁抱着睡。 快十点了,家人准备结束手里的活去睡觉的时候,听见东边路上隐隐传来说话声。 柳侠和猫儿跑到坡口,冲着东边喊:“谁?” 东边马上有人应声:“我,还有柳淼,幺儿,你回来了?” 是柳钰和柳淼回来了。 今年,马德英厂子里的生意特别好,加班成为常态,尤其是最近两个月,工人们经常连轴转, 厂子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受不了,跟马德英请假又不批准,那几个人干脆扔下了手里的活计,直接走人了。 柳钰现在是厂子里技术最好,出活儿最的人,他最近每天都要在车床上干十六个小时以上,但从来没抱怨过。 因为感激几年前马德英给他的这个工作,几年时间,柳钰甚至从来没在马德英面前表现出过任何不乐意的情绪。 他前段也觉得有点扛不住了,去找马德英请过两次假,但马德英跟他说合同时间快到了,对方着急催货,柳钰就又忍着坚持下来了。 但今天下午,他干完了天的活儿后,再次找到马德英,第次用非常强硬的口气对他说:“今儿不管你说啥,我都要回家趟,我快俩月没回去了,明儿是国庆节,俺哥跟俺小兄弟今儿肯定回去,我得回去看看他们,过两天我回来了,你随便叫我上少天连班都中,可今儿不让我走不中。” 马德英答应了。 柳钰随即去叫了也是着火急想回家趟的柳淼,六点从马寨雇了辆三轮把他们拉到望宁,紧赶慢赶地,回到家已经是这个时候了。 柳淼和柳川他们打了招呼,就回自己家去了。 牛三妮儿最近两年经常腿疼,柳淼虽然看见她就烦,可出去还是操家里的心,所以他和柳钰样,过段时间定要回家次。 柳森不想回来,他也不勉强,前些天柳垚也跟他们去马寨干活了,现在如果不是担心柳福来,柳淼其实也不想再回到这个他自己从小长大的家了。 柳钰见着了柳川和柳侠、柳葳他们,心里踏实了,马上就问柳魁:“大哥,小凌给我来信没?” 柳魁往他住的窑洞那边指了指,柳钰回头看,秀梅正好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几封信。 柳钰对柳长春和孙玉芳说:“我跟幺儿还有俺哥他们说会儿话,您先回去吧。” 柳长春说:“您哥他们也都忙天了,你少说会儿,早点回来,明儿还有时间哩。” 孙玉芳对柳长春说:“伯,他这么天没回来,肯定想幺儿跟俺哥他们了,叫他说会儿吧,没事。” 看着柳长春和孙玉芳走后,兄弟几个都来到柳侠他们住的窑洞。 柳魁和柳川靠在炕头坐着,柳侠把头枕在柳魁的腿上,猫儿把头枕在柳侠的腿上,俩人仰躺在大炕上,尽可能地伸展着四肢,舒服的不行。 柳魁摸摸柳侠的头:“孩儿,我听您三哥三嫂他们说了,你那工作老辛苦,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好好歇歇吧。 这两天你啥也别干,想吃啥叫您大嫂给您做,吃饱就去耍,对面那野梨都差不了,你明儿领着孩儿们上树够梨吃吧。” 柳侠晃晃头:“中,嘿嘿,大哥,回家真美,我回来就不想走了。” 猫儿说:“我也是,不过咱要是不走,咱荣泽那个家咋弄哩?哎对了,大伯,你去看看俺荣泽那个新家呗,可美可美。” 柳魁说:“中孩儿,等大伯忙过这歇儿,就去看您。” 猫儿翻身爬到柳侠怀里,枕着他的胳膊小声说:“俺大伯答应去荣泽看咱哩新家了。” 柳侠趴他耳朵上说:“你能再想法叫您大爷爷跟奶奶他们去不能?我不敢跟您奶奶说,我说他肯定得打我,她不舍得打你.......” 俩人在那里嘀嘀咕咕打小算盘,柳魁问柳川在警校的情况。 虽然柳川马上就三十了,可柳魁却总是觉得他还是个大孩子,不成熟,老担心他在外边会被人欺负,每次他回来柳魁都问长问短,走的时候又叮嘱半天。 从去当兵到现在,这么年,柳川也习惯了有什么事跟大哥说,兄弟俩就坐着慢慢说话。 柳钰靠在柳川身边,就着蜡烛看柳凌的信,不时嘿嘿笑几声:“小凌真铁,我就知道他到哪儿都中。” “嘿嘿,曾大伯真好,又领着小凌跟小海去饭店吃饭了,怀琛哥跟冬燕姐也不赖,对咱小凌跟小海都这么好。” “哎,冬燕姐怀孕了啊,哦,‘吐的什么都不能吃’?大哥,三哥,冬燕姐反应这么厉害,是不是怀哩是孩儿呀?你说哩幺儿?” 柳侠说:“我又没怀过孕,我咋知道?” 柳魁说:“您三哥俺俩都没闺女,也不知道,您大嫂怀他们仨哩时候,也有点反应,不过都不耽误吃饭干活。” 柳钰眼睛盯着信继续:“咦,冬燕姐还挺负责哩,难受哩啥都不吃还坚持住去上班,连小凌都觉得可佩服她。” “小凌连女朋友都没,还替我跟玉芳操心哩;我都跟他说了我不想恁早要孩儿,至少也得等小雲跟小雷长大点,长到跟现在小莘这么大,能顾着自己了,我再要孩儿,要不俺娘跟大嫂才忙不过来哩。” 柳川扭过头说:“孩儿,没事,明年这个时候小雲他俩就该去荣泽上幼儿园了,你赶紧要个吧,你有个孩儿,家里就热闹了,你不搁家哩时候,俺叔也不会觉得没意思了。” 柳钰想了想,摇摇头:“还是过两年再说吧,我还想再耍两年哩。” 他把上封信收起来,换了封继续看,会儿就又开始自言自语: “震北哥还怪有意思哩,我还想着他们那样哩城里人,还是*,肯定都是自由恋爱哩,不知道他们也会跟咱农村人样,也得去相亲。” “吔,震北哥还跟个小孩儿样,跟他底下哩兵显摆他女朋友漂亮哩;不过肯定哈,人家长恁帅,又是高干,媒人肯定给人家介绍哩都是长哩可漂亮哩妮儿。” 柳侠跟猫儿听着柳钰絮絮叨叨地说,交换个会心的眼神。 这些情况,他们已经从柳凌给柳侠的信里都知道了,柳凌现在基本上是半个月准时给柳侠写封信,说自己回部队后的工作和训练情况。 柳凌和两位战友毕业后都回到了原部队,柳凌任副连长,不是他原来的连队,但还是在陈震北手底下。 柳凌给他的几封信里,都有陈震北捎带的信,有时候是几句话,有时候则是满满两三张。 从这儿可以看出,陈震北和柳凌的关系还是和从前样:上下级加好兄弟。 可柳凌信里描写他们训练的时候,陈震北对柳凌他们连队苛刻的简直如同恶魔,训练结束后,柳凌已经私下里和陈震北吵过好几次了,结果都差不。 柳凌说:他只要离开训练场,就恢复了无赖本色,跟我辩论的时候,他各种无赖逻辑层出不穷,我每次都被气得想把脚踹他脸上。 可他却总是笑嘻嘻的,副如果我踹他左脸,他就把右脸送过来让我继续踹的二皮脸模样,明明是他在训练场故意挑我们的毛病,最后却好像是我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他倒成了个宽厚又包容的好上级。 我没法跟别人说,只好给你们说说,纾解下我心里的郁闷,否则我真的会憋出抑郁型精神病来,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跟谁说,都没人会信我的话,这个无赖他实在太能装了。 幺儿,遭遇到个特无赖特能装的上司的痛苦,不亲身经历下的话,你是永远无法理解的,每次看到他端着架子人模狗样地装的时候,基本上除了想拿大脚丫子直接踹死他,你很难有其他想法。 看到最后句,柳侠几乎可以确定,陈震北当时肯定就在柳凌旁边,并且肯定看到了他写的这句话。 柳侠想象着陈震北被人当面骂还必须要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在下属面前表现的宽厚和气,就觉得特别解气:你以为我五哥是那么好欺负的吗?震北哥你小心点吧,最后抑郁出精神病的还不定是谁呢! 第99章 欲望文 第100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00章 柳侠他们回到自己窑洞兄弟谈心的时候,孙嫦娥和柳长青也回到了自己屋子里。 孙嫦娥都上炕躺下了,想想觉得不舒服,又坐了起来,她怎么想都觉得,要是按原来她计划的那样过节,孩子们这个节日过的都不会舒心。 虽说有三天假期,可中秋节那天中午孩子们就都得走了,到真正的团圆夜时,孩子们其实已经各奔东西了,孩子们好不容易回来,难不成还得再回去过个孤零零的团圆节? 这不是太让人糟心了嘛! 她对靠着被子、带着老花镜看《约翰.克里斯夫》的柳长青说:“我出去和秀梅商量点事,会儿就回来了啊。” 柳长青把书移开:“秀梅也劳累天了,啥事?要不等明儿再说?” 孙嫦娥穿上鞋:“小葳跟小蕤回来了,她肯定这会儿也没睡哩,你别管了,点小事,我跟她说就中了。” 秀梅果然没睡,孙嫦娥刚走到他们那间窑洞外头,她就披着夹袄出来了。 孙嫦娥刚说了没两句,秀梅就理解了她的意思,接过她的话说:“我将将还想找你说哩妈,就是啊,啥节不节哩,还不都是跟人自己过哩,中秋节这么大哩个节日,国家都不肯给放个假,他不放,那咱们干脆自己安置吧,咱把节提前,叫他们搁家也吃两天安生饭,全当弥补他们成天搁外边受哩委屈了。 咱做点好吃哩,明儿就再包点包子,幺儿他们都可待见吃,今儿那大拍子,顿就吃完了; 糖糕、菜角明儿也提前做出来,叫他们随便吃,晌午再包顿饺子; 后儿个黑咱再凑桌酒席,幺儿买哩酱牛肉还有恁哩,隔天也不会坏,来大盘儿; 孩儿毕业回来时候带哩皮蛋,现在还有百哩,也实实在在地来盘子; 再炒个鸡蛋,拍个黄瓜,炒个南瓜丝,川儿买哩有月饼,这么赖好算,就差不能摆桌子了,不中就再杀两只公鸡,配着土豆炖锅,也可顶事儿。 到时候,咱大家人坐院子里看着月亮热热闹闹哩吃,团团圆圆哩,不就齐了吗?” 孙嫦娥说:“我就是这个意思,那咱明儿清早还得起早点儿,要不晌午做不出来恁样。” 秀梅说:“妈,你不用管了,去睡吧;晓慧回来了,我就能腾出手干活了,明儿清早我早起来就把槐花跟云间菜泡上,吃完早饭再浆点粉条,炒个鸡蛋,咱就开始炸菜角; 玉芳上来了再让她烫点面,炸点糖糕,半晌儿孩儿们就能随便吃了。 这好几天了差不都是你独个儿做饭,你还非得去捣腾玉米堆,你也老使慌,明儿你别起来恁早了,我跟玉芳俺俩就干了,你就晌午包饺子哩时候帮俺俩擀擀皮儿就妥了。” 等秀梅进了屋,孙嫦娥才转身又来到了堂屋窑里,在大粗坯盆里挖了五六瓢面,添了水,又把酵面拿出来,正准备下手开始和面,门被推开了,秀梅走进来:“哎呀妈,我都脱了衣裳了才想起来,包包子还得先发面哩,”她用抹布擦了下手,顺手就把盆拉到自己跟前:“我才三十,还没老哩,咋就成这记性了哩?” 孙嫦娥推推她:“孩儿都回来了,你回去陪他们吧,我老了没瞌睡,就这么点面.......” 秀梅没动,下手开始搅面:“你快去睡吧妈,就这么点面,我几下就和好了。小葳跟小蕤搁哪儿说话哩,柳魁也搁幺儿他们那屋儿没过来哩,我回去也睡不成,你要是不回去,俺伯会儿就该出来找你了。” 秀梅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孙嫦娥笑了起来:“您伯呀,真是哩,”她对秀梅摆了摆手:“那你和吧,我回屋儿了哦。” 秀梅听到外面柳长青的声音:“咋这么长时间哩?我还以为你掉茅厕了哩。” 孙嫦娥说:“我就恁没成色?明儿想再给孩儿们包点包子,今儿黑得把面发上,还没开始和哩,秀梅就过来了。” “您几个虽然不去地干活,天到晚哩也不清闲,正常给他们做饭就中了,别给自己弄这么紧张;咱这儿要是有电就好了,搁外头扯上两个那种带个罩哩电灯,黑了你跟孩儿们出来我就.......” 听听外面没声音了,秀梅伸了下舌尖,无声地笑了起来。 国庆节的早上,柳侠和猫儿实实在在睡了个大懒觉,都是到八点才起床。 猫儿其实醒的比较早,可他看见柳侠还睡的很熟,就还安静地躺着,看着小叔睡觉。 柳侠睡的越熟,猫儿越觉得心里不舒服:人家王辉他爸也是工人,人家就天天在办公室里享清福,有事不想上班了,跟领导说声就能歇天,小叔却成天都得起早贪黑地去野地里干活,都是我当初耽误得小叔没报个好学校。 以后怎么办呢?就让小叔辈子这样,成天连吃饭都得在野地里将就吗? 猫儿轻轻翻了个身,又想伸手去描绘下柳侠的脸,忽然想起上次的事情,就把手又放下了:小叔有直觉,不碰着都会把他惊醒。 外面的鸟鸣宛转悠扬,猫儿就听着小鸟的歌声,直那么安静的趴着看柳侠睡觉。 柳侠睁眼,就看到离自己只有半尺左右的猫儿的眼睛,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点不迷糊,看来醒了有段时间了。 柳侠用额头磕了下猫儿的额头:“天都这么亮了,你醒了为啥不喊我?会儿您三叔该笑我是大懒蛋了。” 猫儿嘻嘻笑着在柳侠脸上通蹭:“今儿放假,就是专门儿叫睡大懒觉哩,俺三叔笑你,大伯肯定会嚷他。小叔,奶奶跟娘肯定蒸包子了,我都闻见香味儿了。” 柳侠翻个身,正好把猫儿半压在下面,他懒洋洋的又迷瞪了有半分钟,然后下坐了起来:“为了热包子,起床。” 俩人出屋儿,就看到柳川坐在秋千上,腿上坐着柳雷,脖子上骑着柳雲,俩小子人抱个大包子,正吃的香。 柳川看见他们两个就笑起来:“味觉灵敏堪比警犬呀,闻见包子味儿就起来啦?” 柳侠笑,冲俩小家伙吹了声口哨:“俩孬货早上好。” 柳雲举着包子对他和猫儿叫:“小叔,哥哥,香香包包儿。” 猫儿忽然冲上玉米堆,向柳川他们跑过去:“喔,来吃包包儿喽,来吃香香包包儿喽——” 柳雲和柳雷吱哇乱叫地大笑,慌忙都想把自己的包子藏起来,结果柳雲把包子馅儿洒了柳川头,柳雷把包子塞进了柳川的t恤里。 柳川把柳雷揉烂的包子掏出来,笑着骂猫儿:“猫儿,你个臭小子,你会儿不招惹他俩就着急不是?” 猫儿从玉米堆上冲下去,愉快地大叫着绕着秋千跑了圈,直接又回到柳侠身边,十分无辜地说:“我咋着了三叔?我就是老想吃包子,使劲吆喝了两下嘛!” 秀梅听到他们的声音从堂屋已经出来了,她稍微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指着猫儿对柳侠说:“我跟你说他孬哩屁都放不出来,你还不信,这回知道了吧?猫儿,别装孬了,快点去洗洗过来吃饭,第二锅包子这就出来了,炒哩有辣椒南瓜丝,熬哩有稀饭,还有冰糖绿豆梨水,想吃啥吃啥,不想吃会儿还有糖糕、菜角。” 猫儿欢呼声拉着柳侠跑过去:“咱先去刷牙,会儿我喝稀饭,你喝梨水,我要吃十个大包子。” 长时间不下雨,天气干燥,人容易上火。 孙嫦娥经常会熬点绿豆汤,秋、冬季节,会再加进去几个梨,绿豆清热,梨润肺,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她般会再放点冰糖进去,喝起来味道好。 柳侠和猫儿洗漱完回到堂屋,看到窗台上菩萨跟前放着三个盘子,盘包子,盘菜角,还有盘糖糕,糖糕小小的,个个都鼓肚肚的,好像上面的油还在嘶嘶响,应该是刚出油锅没几分钟。 猫儿问孙嫦娥:“奶奶,你跟菩萨说过话了没?” 孙嫦娥正在用烙饼用的翻馍劈子烧红了,给柳莘粘脱开了的凉鞋的带子,不敢分心说话,秀梅说:“说过了,您俩想吃就吃吧,糖糕有点热,别叫烧着舌头了。” 猫儿马上跳到炕上,嘻嘻笑着双手合十拜了拜菩萨:“你吃完俺吃了啊菩萨,俺奶奶跟俺娘做哩饭可好吃吧?” 秀梅说:“菩萨是天上哩神仙,啥好哩没吃过?你还跟菩萨显摆咧!” 猫儿先拿了个包子递给柳侠:“给小叔,热乎乎哩;天上都是仙桃啥哩,又没包子跟菜角,菩萨以前没吃过,咱家做哩这么好吃,她肯定可待见。” 柳侠早上又吃了三个包子,三个菜角,喝了两碗绿豆梨水;猫儿眼大肚子小,只吃了两个包子,两个菜角,喝了碗小米稀饭就吃不下了。 不过俩人吃完出来的时候,还是人又拿了只已经凉了些的糖糕出来吃。 柳葳和柳蕤还没起来,孙嫦娥不让柳莘去叫他俩,柳葳每天早上五点半就得坐进教室里,晚上十点半以后才能睡,而且上高中,精神压力特别大,所以难得的节假日,家人都想由着他随便睡个够。 柳莘特别亲柳葳,柳葳不起来,他纠结了会儿,还是决定不跟柳侠和猫儿出去玩,就坐在堂屋等柳葳。 柳侠吃饭时没见着柳长青、柳长春、柳魁和柳钰,就知道几个人肯定是去地了,他想和猫儿起去地看看他们在干什么,自己也帮忙干点,和猫儿说,猫儿马上就拉着他想往地里跑。 俩人刚跑下坡,就看到柳川头发湿漉漉地光着膀子从凤戏河边上来了,手牵个儿子,柳雷还拿着个盒子,应该是洗发膏。 猫儿的糖糕还剩小半个没吃完,柳雲和柳雷看见了,立马丢开了柳川跑过来,柳雷连洗发膏都扔了:“哥哥哥哥,香香。” 猫儿把糖糕高高地举起来:“说‘哥哥最好’就给您俩吃。” 俩小子急得拽着他的裤子蹦着高儿去够,比着喊:“哥哥最好,哥哥最好,柳岸哥哥,哥哥好。” 猫儿得意的把糖糕递给柳雲:“这还差不,小雷等着,哥哥再去给您人拿个。”然后对柳侠说:“小叔,等我下啊。”说完就跑回家了。 柳川走过来,使劲摇了摇头,头发上的水乱飞,他对柳侠说:“你别去地了,我想去搭把手,咱叔咱大哥还说啥都不让哩;他们六点就去了,马上就该回来了,地里没啥大哩活儿了,是您说付东想要凉席,他们去砍别人家不要哩高粱杆了,走孩儿,咱回去撕玉米吧,早点弄完收起来,要不万下雨又该捂了。” 猫儿拿了三个糖糕飞跑回来,柳川、柳雲、柳雷人个,柳川先把俩小家伙的小褂子给脱了,才让他们吃:“糖流上,洗不净,流肚子上没事,会儿拎着搁河里涮吧下就妥了。” 俩小家伙刚才吃包子就吃了点馅儿,皮都给柳川吃了,这次糖糕倒实实在在都吃了,不过真跟柳川说的样,俩人都是把糖流了肚皮。 柳川又拎了俩小家伙去凤戏河里洗去了,柳侠和猫儿坐在大栎树下开始撕玉米,同时都巴着柳长青他们快点回来,在外边上了这好几年学才回来,柳侠每次在家的时间,都不想让任何个人离开。 现在,清晨的凤戏河水已经有点寒凉,不过柳雲和柳雷几乎每天都要被拎进去洗好几遍,早习惯了,不但不怕,旦下去还死活不肯出来,柳侠和猫儿直听到俩人快活的笑声和柳川的笑骂。 柳葳和柳蕤打着呵欠从屋里出来,看见柳侠和猫儿已经开始干活了,柳葳有点不好意思:“小叔,猫儿,您今儿也没睡会儿?” 柳侠说:“俺也是将起来,快点去吃饭吧孩儿,大堆好东西随便吃,跟过年差不。” 柳魁的声音从坡下传来:“都啥好东西叫你恁高兴孩儿?” 柳侠、猫儿、柳葳、柳蕤起往坡下跑去,马上就看到,柳魁驾辕,柳长青、柳长春和柳钰在车子周围推着,架子车上的高粱杆垛起来老高,柳侠觉得分成三车都够了。 柳侠他们跑过去起帮忙推着车,高粱杆直接被送到下面柳长春的院子里,全部斜靠着窑洞墙整整齐齐地码好,以后就得这么慢慢晾着了,等彻底干了后才能处理成高粱篾。 虽然前段个月没下雨,让秋庄稼的颗粒都很瘪,不饱满,但八月中旬以前算是风调雨顺,所以今年的高粱杆长的都还挺高。 大群人往柳长青家走,就看见俩小家伙丝*不挂地在河边个往东个往西分开着跑,跟柳川打游击战,坚决不回家,还要下河里玩。 柳长青和柳魁走到河沿上,俩人拍拍手,柳魁叫到:“好孩儿,快回来叫爷爷跟大伯抱抱,看俺孩儿哩小肚肚吃圆没。” 俩小阎王马上向柳长青和柳魁跑过来,边跑还都边拍着自己的肚子跟他们显摆: “爷爷抱抱,肚肚可圆。” “大伯抱抱,大伯摸肚肚,可圆可圆。” 柳长青和柳魁抱起俩人往回走,柳川提着他们的小衣服在后面跟着说:“带他俩晌比在新兵连训练三天还使哩慌;您俩给我听着,下次我俩月都不回来,看谁晚上驮着您俩转猫猫儿。” 俩小东西根本不害怕柳川的威胁,抱着爷爷和大伯的脖子得意地颠颠小屁股:“大伯驼。” 柳魁拿过件小褂子,给柳雲套上,可等他跟柳川要小裤子的时候,柳雲扭着不肯配合:“不穿不穿,不美不美。” 那边柳钰也帮着柳长青给柳雷套上了褂子,柳雷看柳雲不穿裤子,也抱着柳长青的脖子撒娇:“爷爷,不穿,不美。” 猫儿溜烟跑到玉米堆那里,蹲下去翻了几下,好像拿了个什么东西,等柳长青他们走上去,他拦着柳长青和柳雷:“爷爷,叫小雷下来呗,小雷都长大了,来孩儿,下来跟哥哥耍。” 小孩子对人的感觉全凭本能,柳雲和柳雷看见猫儿就跑,那是种他们俩和猫儿之间特殊玩法的默契表达,他们知道猫儿喜欢他们,是在逗他们玩,而他们也用这种方式跟猫儿逗着玩,现在猫儿难得本正经地要和他玩耍,柳雷马上就撑着要下去。 柳长青把他放地上,猫儿过去蹲在柳雷跟前,坏笑着把手里的小东西往柳雷的小*上放: “嘿嘿,不穿裤子?看看这是啥,虫虫咬*儿喽——” 柳雷吓得跳着脚踢腾着腿大叫:“虫虫虫虫,爷爷呀,虫虫咬*儿呀。” 柳长青赶紧把柳雷又抱起来,拍着背安慰他:“不咬*儿孩儿,不咬,不怕了。”说完他又用大手拢着猫儿的头说:“孩儿,你看你给小雷吓哩,你成天这么孬以后可咋弄哩?” 刚才也已经下了地的柳雲看到柳雷的模样,并没让柳魁再抱,而是光着小屁股撒腿就跑,直跑到堂屋门口,觉得离猫儿足够远足够安全了,才两只手捂着自己的小*说:“不穿裤裤,虫虫不咬*儿。” 柳钰对柳川说:“三哥,我决定三十岁以后再要孩儿,不管是妮儿还是孩儿,最就个。” 柳川马上改变了刚才看着两个小阎王时的愁眉苦脸,喜笑颜开地对柳钰说:“不是哩小钰,其实就是他们气人这会儿会有点头疼,大部分时候想起他们就觉得可高兴,其实我现在三天不见他们就想哩不行,到你自己有孩儿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就是没人劝,我估计你也会想要俩。” 柳钰咧咧嘴:“就跟这俩孬货跟猫儿样哩?还是算了吧,个就要了命了。” 柳长青、柳魁他们去屋里吃饭,柳川、柳侠和猫儿坐在树下继续撕玉米。 今年的玉米棒子还是很小,柳侠去三道河的路上捡到过荣泽附近的玉米地,人家的玉米,大部分都有半尺长,而他们家的,般都是跟个小拳头差不,头道坡比较好的,也就是人家的半左右,这部分很很少。 柳侠看看直带着笑容撕玉米的柳川,想着今年三哥还得找人买粮食,大哥还得去求爷爷告奶奶申请救济粮,就有点难受。 猫儿还想不到这些,直情绪高昂。 柳长青他们吃完出来,看到柳侠跟猫儿在撕玉米,柳魁马上就过来轰他们俩起来:“就这点东西,用不着您俩,幺儿,领着孩儿去耍吧,梨跟枸杞都熟了,去找着吃吧。” 柳葳也领着柳蕤、柳莘从堂屋出来了,柳葳喊柳侠:“小叔,俺爷爷说不叫我直坐着写作业,他叫你领着俺去耍哩,咱去那边找熟透哩梨吃吧?” 柳侠看着猫儿跃跃欲试的样子,了起来:“中,那咱拿着弹弓,最好哩梨都搁最高哩枝上长着咧,够不着,打下来再吃。” 猫儿跑进他们窑洞里拿了弹弓出来,柳雲和柳雷听见他们要去河对面吃梨,抱着柳葳的腿不放。 柳侠过去,把柳雲扛肩上,柳葳背起柳雷,猫儿先用个石子儿试着打了下,个柿子带着两个叶子被打了下来,他挥手:“走,咱就去吃那棵高顶白,高顶白最甜。” 群人浩浩荡荡去河对岸了,柳钰看着他们的背影说:“我听小军哥回去说,咱幺儿成天得跟咱样,成天去野地里干活,不,是比咱还辛苦,咱还能自己做主,哪天真使慌不想去了就歇天,咱幺儿不但没星期天,平常还连家都回不了,都是天不亮就走,二天才能回去,两头不见日头,连顿安生饭都吃不了。 我听着心里可不美,咱孩儿上恁好哩大学,最后咋会弄哩跟咱老农民样,成天去地里干活咧?” 柳川想了想才说:“幺儿跟咱差别可大了,咱幺儿干那活儿确实辛苦,比我,比咱家哩人都辛苦,可你知道咱幺儿个月哩奖金是少吗” 柳钰看着他。 柳川说:“跟你年哩工资加奖金差不。” 柳钰目瞪口呆地看着柳川。 柳长青说:“年轻时候干点活受点累没啥,我看小侠他自己点没觉得辛苦,这就中,孩儿虽然还年轻,可懂事哩很。” 柳魁笑起来:“小钰,当初您大伯不准你退学,老想叫你也考上大学,你变着法儿哩折腾不上,现在知道上大学哩好处了吧?” 柳钰半天才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靠哇,我,我,我要是有孩儿了,不是,我以后不管是妮儿还是孩儿,他要是敢跟我说不上学,腿直接打折。” 柳长春笑着慢悠悠地说:“那我是不是今儿就该把你哩腿给打折呀?” 柳钰揪着脸说:“伯呀——.......” 孙玉芳在和饺子面,秀梅在剁粉条,孙嫦娥和晓慧出来打算薅几颗葱,剁进饺子馅儿里几棵,谁愿意就着饺子吃利利口也可以。 孙嫦娥出屋门,本能地往远处看了眼,马上指着对面吆喝起来:“咦,您都看看幺儿那小鳖儿,都看看他搁哪儿领着孩儿们干啥哩;柳魁柳川,您俩过去去把他哩裤子给脱了,光着屁股给我打他顿,看他这么大、二十岁哩人了,知不知道丑。” 苏晓慧顺着孙嫦娥手指的方向看,就看到对面半山腰那棵大梨树根树枝上,大大小小、高高低低七个人,要不扶着树枝,要不互相扶着,成排,正齐对着远处撒尿。 柳川起来,两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冲着对面喊:“注意观察风向,随时跟着风向转,谁要是敢尿裤子上回来挨打哦!” 孙嫦娥气得拿手指指指柳川,不过没说啥,她对苏晓慧说:“走吧,咱不搭理这群小鳖儿,个个长到百也没个正形。” 晌午该吃饭了,柳侠带领群小家伙们带着半编织袋梨跑回家。 柳雲和柳雷争相去给柳长青和柳川表功,还手舞足蹈带动作:“尿高高,尿恁高恁高,柳岸哥说,生,可孩儿,可可。” 吃饺子的时候,苏晓慧提前坐在茶几跟前,对着两条鱼表现的特别喜欢,柳雲和柳雷马上端了自己只盛了个饺子的小瓯过去,要求鱼鱼驮着他们俩的小瓯才吃饭。 苏晓慧看看秀梅,偷偷地笑,把俩小瓯按要求放在鱼屁股上,柳川也端了饺子过来帮她招呼俩小阎王。 苏晓慧偷偷问柳川:“你以前是不是也跟他们样,光好搁树上,嗯,那个?” 柳川吹凉半截饺子塞进柳雷嘴里,本正经地回答:“当然了,你没听咱孩儿说吗?尿高高,生可孩儿,可可,要不咱咋回就是俩呢,都是以前在树上尿高高练出来哩!” 苏晓慧咬牙切齿地说:“我以前咋不知道你这么厚脸皮哩,当着恁人你居然还指导幺儿他们尿哩,你都三十了,咋就不知道丑哩?” 柳川痞着脸笑着说:“脸皮厚薄不重要,重要哩是咱回生俩,这可不是吹牛就能吹来哩,这绝对是真正哩实力呀,你说是不是?” 苏晓慧脸红了,看看家里人都没特别注意他们,使劲拧了下柳川的耳朵:“孩儿都搁这儿哩,你再胡说。” 柳川端着碗跳了起来:“嘶——,晓慧,你真哩........” 家人都看着他,孙嫦娥问:“你咋了孩儿?饺子里有尘?硌着你哩牙了?” 柳川马上摇头:“不是不是,是.......是晓慧她跟我说还想再要个妮儿,嘿嘿,我有点........” 孙嫦娥点点头:“中,咱家群光头孩儿,我早就想要个孙女了,孩儿也两岁了,晓慧要是现在怀上,等生下来孩儿就三岁了,会自己耍了,您大嫂俺俩正好能腾出手带小哩。” 苏晓慧默默地抬头看看天,天空碧蓝如洗,点没有要下黑雪的征兆,她深吸口气,把整个饺子塞进嘴里。 第100章 欲望文 第101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01章 第二天晌午,大家人都坐在院子里吃饭。 柳侠和猫儿人端了大碗饺子坐在秋千上晃荡着吃,山风带着微微的秋意吹过脸颊,柳侠舒服的简直想作首诗来抒发下自己美好的心情了。 不过,他声情并茂地吆喝了个“啊——”字之后,就江郎才尽了,接下来他对猫儿说:“饺子,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了。” 可能因为他顺着那个咏叹的语调用了普通话,所以让某个特定个体产生了误会。 猫儿赞赏地说:“小叔,你这诗其实也可美,就是有点太短了 。” 旁边的柳魁、柳川、柳葳和柳蕤互相看了看,都觉得有点牙疼。 柳侠丝毫没不好意思的感觉,认真地对猫儿说:“小叔这属于写实派,同时也具有简约派的特征。” 柳葳真忍受不了了,对柳侠说:“小叔,我以前真不知道你脸皮居然这么厚。” 柳侠点头:“那主要是因为你没见过毛建勇,见了他,你就知道您小叔我是怎样个谦谦君子了。” 柳川看了看柳侠,屁股在树疙瘩上扭了半圈,表明自己要离柳侠远点的思想。 柳侠得意地冲他扬扬眉,把个饺子塞进嘴里。 今天晌午家里两种主食:捞面条和饺子。昨天剩的饺子馅儿够三四个大人吃,不够的都吃捞面条。 柳侠从小就爱吃饺子,他曾经宣称,哪怕是草呢,只要包成饺子的样子,他都觉得好吃,所以家里人想都不用想,饺子就先紧着他吃。 猫儿的爱好永远和柳侠保持致,所以猫儿也吃饺子。 然后是柳川,他去当兵那么年,又是南部边境,部队的伙食基本也都是符合驻扎地的民风民俗的,那里的人几乎不吃饺子,所以柳川那些年也吃不到,他现在对饺子的喜爱程度,和柳侠差不。 柳雲和柳雷两个小家伙,每次柳川回来的时候他们都要过上阵子才能和他亲热起来,但可能真是父子亲情天性所致,旦俩小家伙适应了柳川的归来,便对他十分喜欢依赖,不管柳川干什么,他们俩定要跟着掺和脚才罢休,吃的也样。 现在,俩小家伙就是自己搬了个小板凳,乖乖地坐在柳川跟前,艰难却兴致盎然地用小勺挖着饺子吃,满脸糊的都是饺子馅儿。 柳川看他们把小瓯里的那个吃完了,就从自己碗里再分给他们个。 猫儿吃了半碗,看看柳侠碗里剩的没几个了,就从他腿上下来,把碗往地上放,跑了。 小会儿,他就小心翼翼地端着个中号的铝盆又回来了,秀梅跟着他后面,手里端着两个装满饺子的大盘子。 猫儿走到柳侠跟前:“小叔,来,饺子汤。” 柳侠碗里的饺子正好吃完,猫儿给他顺进去大半碗饺子汤,秀梅把两盘饺子放在树疙瘩上:“就剩这么了,不够哩话今儿就先将就着再吃点面条,想吃明儿再给您包。” 柳川说:“足够了,嫂,明儿要是还包,少弄点馅儿,够幺儿跟猫儿吃就中了,我明儿吃面条。” 猫儿过来,柳川伸出碗,猫儿给他碗里倒满饺子汤,柳雲和柳雷马上起来,俩小脑袋起趴在碗沿上喝汤。 原汤化原食,当地人吃饺子的时候,没有另外做汤的习惯,都是喝煮饺子的面汤。 猫儿又端着盆儿过去给吃面条的柳蕤碗里倒了些面汤,才又端起碗重新坐在柳侠腿上晃悠着吃起来。 柳长春说:“幺儿,您要是想用啥小东西,只要是我能做哩,就给我说啊。” 猫儿忽然想起来了,说:“爷爷,你给俺编个馍筐吧,小叔俺俩买了馍没地方放,都是搁盘儿里,挨着盘儿哩地方光有水;还有放菜哩筐,菜筐得大点,我每回买了菜回来,都没地方搁,都是搁地上,可不得劲。” 柳长春点点头:“中孩儿,编柳条筐吧?柳条筐结实还好看,现在先给您编个使着,等明年春天再好好给您编个,春天哩柳条软,编出来哩筐好。” 猫儿说:“中,你给俺编美点啊,爷爷。” 柳长春说:“爷爷肯定有大办事抻大本事,给您编成最好哩孩儿。” 柳侠颠颠腿,说猫儿:“小管家婆,哎不对,是小管家老头。” 猫儿美美地扭扭屁股:“就是就是,谁能咋着?我要是不管着你,你就乱花钱,咱分钱........小叔?” 猫儿顺着柳侠突然有点愣怔的目光扭头看,看到了走上坡口的柳茂和柳长兴。 猫儿回头看柳侠,柳侠已经收回了目光,对着猫儿瘪瘪嘴睁大了眼,表示了下对柳茂突然回来的意外感,然后只胳膊把猫儿夹起来放下去:“我去跟您长兴爷爷打声招呼就过来了,等我下啊孩儿。” 猫儿点点头,柳侠端着碗就过去了。 猫儿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的饺子,眼睛看着西南面的山峰,脸儿鼓了起来,每次都是家里最热闹最高兴的时候那个人就回来了,点都不美。 柳茂声音不大地挨着叫了比他年纪大的长辈和同辈后,孙嫦娥和秀梅就拉着他去堂屋:“还没吃饭吧,走走走,看你热成啥孩儿,回屋里洗把脸,臊子还有,俺给你和您长兴叔下面条去。” 苏晓慧和柳长兴打过招呼,想和秀梅起进屋帮忙做饭,被孙玉芳拦着了:“三嫂,你吃饭吧,就两碗面条,有挂面,我去烧火,大嫂下面条,下就中了。” 柳雲也对着苏晓慧喊:“妈妈,喂条条儿我吃。” 苏晓慧也没再坚持,柳川肯定要和柳长兴说几句话,她就过来看着俩小家伙继续吃饭。 柳长兴只把个外地的同事带给他的特产——包豆皮拿给孙嫦娥,人却不肯进屋:“可别做我哩饭啊七嫂,我得赶紧回家,要不俺爷俺伯都该着急了,我就搁院子里跟俺七哥、八哥还有俺侄儿说几句话就走了。” 柳侠和柳长兴打了招呼,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就又坐回了秋千上,然后喊有点蔫的猫儿:“过来孩儿,咱荡着秋吃饺子,下哩顺。” 猫儿的心情下就好了起来,柳侠把自己剩的几个饺子倒进他碗里,把自己的碗放在边,抓住绳子,对猫儿说:“上来。” 猫儿抬腿和柳侠对着脸坐在他腿上,他还没坐稳当,柳侠就把秋千荡了起来。 猫儿“啊”的大叫了声,赶紧用腿环紧柳侠的腰,要不他就把碗扔出去,仰躺着了。 柳侠恶作剧成功,笑着把秋千荡得越来越高。 猫儿趁着他笑的时候把个饺子塞进了他嘴里,柳侠下就没声儿了,猫儿乐的大笑起来:“叫你孬,叫你故意哄我。” 柳侠在这边和猫儿闹腾着玩,那边几个大人在说话。 柳长兴先对柳川在荣泽照顾永宾的事表示了感谢和不安,最后对柳川说:“虽说都是个村子哩,可这不是偶尔遇到个事儿去你那里回,你请他们去吃饭店也没大劲儿,他们可是以后好几年都搁荣泽上学哩,时间长了谁都吃不住。 川儿,有你在荣泽,他们万有个啥事儿哩时候有个认识哩人帮他们下,这就比别人强了,以后平常哩日子,可啥都别给他们买了,我跟二平俺俩都商量过了,你要是这样,俺俩不中就还叫永宾跟小强回望宁上学了,不能说你帮忙给孩儿们安排好了学校,俺倒都赖上你了。” 柳川笑着说:“没啊叔,就那两回,俺单位正好吃烧饼夹跟包子,我觉得也怪好拿,就买了俩叫小蕤捎给几个孩儿,让他们都尝尝,平常也没给孩儿们买过啥,现在我去原城进修了,星期回来回,是没时间照应他们了。” 柳川不想在这件事上说,这事他没想过要刻意瞒着苏晓慧,但也没特意跟她说过。 柳川照顾自己亲侄子和本家远房侄子都说得过去,关强、花云他们毕竟只是个村子的,他和苏晓慧又不是富裕,他如果对个村子的人都要花钱照顾,苏晓慧不管有通情达理估计也没办法接受。 柳长兴是个精细的人,他话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所以马上就转了话题,说起他们矿上的事。 罗各庄煤矿最近直在吵吵着要改革,彻底铲除大锅饭,实行竞争上岗优化组合,柳长兴说他和关二平转正的事都跑的差不了,如果能在优化组合之前转正,他和关二平都打算竞争个队长。 柳长青点点头说:“就该这样哩,要不偷懒耍滑哩跟踏踏实实泼了命干活哩发样哩工资,时间长了谁都想偷懒耍滑。 你跟二平想哩对,咱不想着欺负谁,但也不能总叫别人拿捏着,眼看着别人说哩不对还得听着,还得照着做,那是老憋屈,现在既然有机会,您俩又都不是窝囊人,是该尽力挣挣。” 在三太爷的曾孙里,柳长兴不是老大,但当初柳长青有了合同工的名额去跟三太爷商量的时候,三太爷却口就指给了柳长兴,这绝对不仅仅因为柳长兴上过高中。 事实证明,老人家看人很准,柳长兴这么年来直用他微薄的工资在照顾大家人,而不是只顾着他那个小家,但他的优点却又不仅仅是这点,三太爷是看准了柳长兴身上某些和柳长青非常相似的品质。 而关二平的父亲关麦囤 ,在看透人心这件事上,也有和柳家太爷样的眼光。 柳长兴说:“七哥,我就想听你句话哩,我跟二平俺俩都没敢跟别人说过这个心思,怕人家说俺个合同工不知道天高地厚。” 柳长青说:“他们凭啥说您?别说是您矿上哩个正式工,全中国哩人往上边数三代五代,有几个祖辈不是种地哩? 城里人乡里人,也不过是解放后国家那几年情况特殊,没办法了才实行了那么个政策,弄了个户口这东西,限制得人动不了,这才硬是把人给分成三六九等了。 往根儿上说,都是人,谁比谁高贵到哪儿了,谁又比谁低贱到哪儿了? 好好干吧长兴,现在这个年头,有本事,踏实,心又平和直正哩人,不管搁哪儿,早晚都能干出个模样来。” 柳长兴说:“我知道。”他犹豫了下,看了看堂屋才接着说:“咱柳茂也不是窝囊废,能写能算还踏实,可就是他那个媳妇........,唉.......” 柳钰忍不住问:“那个膈应人哩腌臜娘儿们又胡折腾了?” 柳长兴点点头:“前儿跟柳茂他们副长媳妇骂了大半天,就因为登科跟人家哩孩儿耍哩时候腿上磕了下,我今儿去柳茂那儿哩时候看见了,就指甲盖儿大片,蹭破了点皮,她就骂人家孩儿,说她早就看出来人家打小就不是啥好东西,咒人家早晚不得好死,人家孩儿就比登科大岁,也才两岁点,她骂人家孩儿,人家妈听见了能愿意? 最后就对骂起来了,恁人围着看热闹,没个人评她有理,她可能觉出来全人都在看她哩笑话,柳茂听说她跟人骂架回来劝她哩时候,她就对着咱柳茂撒泼,还是那老套,说都是柳茂没本事,她才会被人欺负,说全哩人都欺负她啥哩。 我跟二平觉得柳茂那日子难熬,平素常会时不时过去坐会儿,想跟他说说话。 可每次俺去,刘冬菊就开始跟俺说大堆陈芝麻烂谷子哩事,都是咱家哩人咋对不住她,柳茂咋对不住她,柳茂咋没本事咋窝囊,她咋为这个家操心受累,要不是俺了解她啥样,光凭她那张嘴,俺肯定会以为她嫁给柳茂后咱家哩人咋刻薄她、柳茂天天都虐待她哩。 就连柳茂下了班先抱娜娜,没先抱登科,她都能跟柳茂闹场,拉扯成是咱家哩人怂着柳茂,故意让他嫌弃登科,是想让咱.......”柳长兴看了看大栎树那边,压低了点声音:“想让咱猫儿以后接柳茂哩班,吃商品粮哩。 唉,她就没消停过天,我跟二平俺俩说过不止回,就是想不明白,她长哩不丑,又念过高中,不该是知书达理才对吗?她咋就.......唉,真是.......真是没法说,我个大老爷们,真不想说个女人哩长短,可这马上就该优化组合了,她又去惹个这事,叫咱柳茂咋弄啊?” 柳葳在边听的生气,愤怒地骂到:“这个鳖儿孬孙女哩,还当过老师哩,咋狗屁不通啊? 她不管俺二爷就算了,咱家有这么些孩儿哩,俺不用她管,俺养活俺二爷,她对俺二叔好点也算数啊,她现在还成天这样祸害俺二叔,太杂碎羔子了吧?” 柳葳对着柳长青、柳长春说:“爷,叫俺二叔跟她离婚吧,中不中?这种膈应人哩赖渣女人,咱家不要。” 除了鸟鸣和柳雲、柳雷小勺子碰在小瓯上的声音,院子里下就安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说25号后会闲点,没想到会忙,先发这点,如果后边的今晚上修改不出来,就明天再发章,姑娘们莫见怪,上班族,身不由己。 第101章 欲望文 第102章 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02章 章 柳葳因为愤怒,说话的声音很大,柳侠和猫儿也听到了他的话,他们俩交换了个略显吃惊茫然的眼神,柳侠看向原本正在吃饭的柳长青,不再用力荡秋千,让它自由地摇摆,慢慢地停下。 院子里除了柳雲和柳雷以外所有的人,也都看着柳长青。 柳长兴有点尴尬,他看看柳魁、柳川,又看看柳长春、柳长青,十分不安地说:“这,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起来这事了觉得.......,我不是对柳茂哩婚事........,七哥........”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柳长兴真的是非常厌恶刘冬菊,但他也非常了解柳长青对孩子们的要求,他平时也是个极其自律的人,如他所言,作为个老爷们,他今天会坐在这里说刘冬菊个女人家的是非长短,真的是因为刘冬菊这次耍泼给柳茂现在的处境带来很大的困难,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这些年,柳长兴和关二平是除柳家人以外和柳茂平时接触最的人,柳长兴又算是柳茂的堂叔,而抛开因为徐小红意外去世后过度的消沉冷淡,柳茂应该说也是个非常出众的人,他身上保留了柳家男人几乎所有的特质:聪明正直,踏实肯干,为人宽厚;原来的柳茂在罗各庄煤矿,是能够给柳长兴带来自豪和骄傲的人,所以,柳长兴对柳茂,确实有着发自内心的对自家后辈子侄的怜惜。 但无论出于么正当真诚的原因,柳长兴都没想到要拆散别人的家,或者说是婚姻,不会想要把柳长青置于难堪的境地。 柳茂的两次婚姻都是柳长青跑前跑后、费尽心力才完成的,已经四十出头、本身也经历过许世事的柳长兴作为旁观者,非常清楚柳长青为柳茂的两次婚姻付出了少心血和财力,他因此对柳长青加尊敬。 即便现在的事实证明柳茂的第二次婚姻糟糕透顶,也丝毫无损于他对柳长青的敬意:刘冬菊的蛮横自私,只能表示,即使精明睿智如柳长青,也有识人不清的时候,却不能抹杀他作为长辈为柳茂的幸福所付出的切。 柳长兴对自己的爷爷和父亲非常尊重,但他很久之前也曾经不止次地想过,如果他也能有柳长青这样个嫡亲长辈,他的人生可能会是什么样。 所以柳长兴永远也不会做出对柳长青有任何不礼不敬的举动。 但柳葳那几句话,等于是彻底否定了柳茂的第二次婚姻,柳长兴担心,其他人会觉得那同时也是在间接否定柳长青,否定柳长青这么年为柳茂所做的切,而柳葳的话是因为他刚才的话而起,所以柳长兴会才会感到不安。 柳长青慢慢地把碗里剩下的两口饭吃了,然后放下碗了起来,对柳长兴说:“长兴,你不是急着回家吗?走吧,我送你几步,再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柳长兴连忙起身,甚至顾不上和柳魁他们打个招呼,就拿起自己的东西,跟着柳长青往坡口走去。 看着柳长青和柳长兴的身影走下坡不见了,柳葳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做的好像有点不合适,他有些忐忑地问柳魁:“伯,我刚才那样说,不会惹俺爷爷生气吧?” 柳魁看着坡下面说:“不管您爷爷是不是生气,你当着这么人说长辈哩事都不合适,小葳,我知道你是替您二叔不忿,不过你以后得记着,刘冬菊再不是东西,她现在也是您二婶儿,有您二叔在那儿着,你就不能对她说那些话,那是打您二叔哩脸哩,知道不?” 柳葳鼓着腮帮子,不愿意接受柳魁说的话,但也没犟嘴。 柳魁也没勉强他非得满口答应,他知道柳葳不是个没分寸的孩子,何况,他心里不知道有过少次和柳葳样的念头了,所以他说到了,柳葳也听到了,也就罢了。 柳侠看着和他样好奇但又不能追过去听的柳魁、柳川几个人,在心里猜测柳长青可能会对柳长兴说些什么。 最后他到底没能忍住好奇心,从秋千上直接抱了猫儿下来,在坡沿上往下看。 柳魁故作严肃地瞪了他眼,意思是这样偷窥长辈说话的行为是不对的。 柳侠回赠大哥个鬼脸儿,继续伸长脖子看。 不过他除了看到柳长兴最后临走时那个吃惊的表情,啥也没看出来。 柳长青送走柳长兴回来,刚坐下,柳葳就跑过去蹲在他跟前说:“爷爷,我将将那么说,你没生气吧?” 柳长青看了柳葳几秒钟,才带点笑温和地说:“你又没说错啥,爷爷为啥要生气?” 柳葳开心的趴在柳长青膝盖上笑了起来:“爷爷,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气,我知道你也心疼二叔,不过爷爷,以后我知道了,我要是再想起来啥事了就去跟你自己说,不会再当着可人哩面就胡说了。” 柳长青伸手揉了把柳葳的头说:“孩儿,你将将那话不是胡说,今儿搁这里哩也都是咱家哩人,没事。” 柳魁忽然了起来,过去端起柳长青的碗,说了句:“伯,我再给你盛半碗面条去。”就快步往堂屋那边走了。 柳侠觉得大哥看起来有点不对劲,正想跟过去问问咋回事,柳川也了起来,跑了几步追上柳魁,从他手里接过碗,自己送进了堂屋,柳魁则转身往西边厕所的方向走去。 他们家的厕所挖在远离窑洞、院子最远处的西南角,和宽敞的院子之间由条碎石子路连接,靠近厕所的地方还有两棵半大的柿树和棵栎树跟院子象征性的隔了下。 柳侠在栎树跟前撵上了柳魁,拽着他看,柳魁眼睛有点红,有点湿润,柳侠从没见过大哥这样,时吓的有点说不出话了。 柳魁又往前边走了几步,柳侠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柳魁最后在那里,看着远处的山水,长长地吐出口气,过了好久才说:“我就是觉得,觉得咱伯他老不容易孩儿。” 柳侠默然。 柳魁接着说:“咱伯辈子没给自己打算过星半点,心为了咱家,为了大家哩孩儿们好。 可是孩儿,咱伯他再铁,他也不是神仙,他也没长前后眼,他咋会知道小红会难产咧?他咋会知道长哩又好,又有文化哩刘冬菊是个搅家不贤哩泼妇咧? 咱伯辈子都没这样过,出了力,磕头捣豆哩去求人给自己侄子说媒,家里欠着账还借着钱给您二哥安置彩礼办婚事,最后却落得身哩不是,成天价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亏了心,让兄弟家破人亡,让侄子生不幸.......” 柳侠拉着柳魁的胳膊说:“大哥,咱伯啥样咱知道,二哥他要是认定咱伯亏欠了他,那就叫他随便拗蛋去吧,有本事他就这么拗辈子,总有天,他会知道这世界上谁是对他最好哩人,到时候,看不后悔死他。” 柳魁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就是刚才看咱伯跟小葳说话,下就觉得咱伯老了,好像下老了可年,不知道咋了,心里下子就难受哩不行。 幺儿,你过去吧,今儿后晌你领着猫儿去随便耍吧,别搁家里,孩儿看见您二哥就别扭,咱伯每次看见您二哥跟猫儿比过路哩人还不如哩样子,都会心里难受。 他跟我说过好几次,要是当初他能咬牙再借点钱给您二嫂排排场场办个‘五七’,您二哥心里不结那个疙瘩,可能他就不会这么对猫儿了,要是那样,您二哥可能现在就是不再婚,也能带着猫儿高高兴兴地过日子了,他总觉得是自己当初没给您二嫂办个好‘五七’,才步步叫您二哥过成了现在这种日子。” 柳侠往院子那边看了看,猫儿现在很懂事,知道他不想让其他人特别注意他和柳魁,没跟着他过来,现在正荡着秋千耍花样,逗的柳雲和柳雷在下边跳着脚的叫唤。 他对柳魁说:“我正好想领着猫儿耍哩,会儿过去我就领着孩儿去河对面,俺耍到黑该吃饭了再回来。” 柳魁说:“记着给孩儿带点吃哩,家里啥都有,别叫半晌饿着孩儿。” 柳茂带回来二斤月饼,五斤大肉,还有三件秋季的厚外套:柳长青夫妇和柳长春人件。 孙嫦娥拿着衣服长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对柳茂说什么。 这几年,柳茂和她,和柳长青,或者说和柳家所有人都没什么话,但只要他买东西回来,都不会少了她和柳长青的,孙嫦娥不知道跟他说过少次了,说她和柳长青不缺衣服,让柳茂只给柳长春买就行,柳茂每次都只是淡淡笑,不反驳,但下次,他还是买三个人的。 孙嫦娥把衣服叠好了收在边,问柳茂:“咋没给娜娜带回来哩孩儿?八月十五是团圆节呀。” 柳茂说:“老远,她跑不动,后儿清早我就又走了,也不想叫她跟着跑。” 秀梅把两个包子端上来放在柳茂跟前:“茂,面条会儿就好了,你先吃个包子点点饥,夜儿蒸哩槐花馅儿包子,炒了十个鸡蛋拌进去,好吃着哩。” 柳茂淡淡地笑了下,拿起个包子吃着:“我就搁这儿坐会儿,吃了饭我就下去了。” 柳茂没有吃了饭就下去,柳魁、柳川叫着他起帮忙撕玉米。 而在他出来之前,柳侠已经领着猫儿和柳蕤、柳莘,背着柳雲和柳雷去凤戏河对面找熟透的枸杞吃去了。 猫儿爬山上树下河,用弹弓打高处的梨,还给柳雲、柳雷打下了他们俩发现的半山腰上几个特别大、特别红的野酸枣,让俩小家伙特别开心,连柳莘都和他们俩起,直跟着猫儿的屁股后“哥哥,哥哥,柳岸哥哥”地喊,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猫儿第次被视作偶像,心情大好,直接导致他超水平发挥,弹弓打下只斑鸠。 柳雲和柳雷颠儿颠儿地跑去把斑鸠捡起来,大叫着:“肉肉,香香肉肉,娘,奶奶,煮肉肉。” 猫儿成就感暴涨,副大侠派头环视周遭,嘚瑟地说:“贤弟们稍候片刻,待为兄再展神威,打几只下来,起送回府中,咱们且来桌斑鸠宴,哇哈哈哈........”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柳茂回来的事。 柳侠看着猫儿又恢复了淘气包的本来面目,心里终于舒服了。 虽然本地人对斑鸠的称呼是“憨斑鸠”,但即便是智商不高的傻鸟,预知危险的本能也是很强的,猫儿雄心勃勃地找了半天,也没再看到只值得打弹弓的鸟,柳莘只好把那只唯的斑鸠给送回家了。 半晌柳侠领着群孩子在倒栽崖下玩得正开心,柳川端着个碗过来找他们,柳侠这才想起来俩小家伙天天下午半晌得加个鸡蛋羹。 猫儿和柳蕤他们继续玩,柳川坐在块石头上喂柳雲和柳雷吃鸡蛋羹。 柳侠犹豫了会儿才问:“三哥,今儿咱小葳说哩那个事,我看咱伯好像也不反对,那,咱伯会不会趁今儿黑咱家人都在,当着........二哥哩面把这事说明白,同意他离婚。” 柳川毫不迟疑地说:“不会。咱伯就是打算叫二哥离婚,甚至说刘冬菊要是寻死觅活闹着不离婚,二哥处理不了,咱伯出面帮他处理,咱伯也不可能今儿黑说,咱妈今儿黑提前叫咱过中秋节哩。 你仔细想想幺儿,从小到大,就是再艰难,咱家过节哩时候哪次不是高高兴兴哩,咱伯咱妈从来不会逢年过节哩时候叫家人不痛快。 咱伯要是想让二哥离婚,肯定会觉得是他做错了事,当初给二哥找错了人,大过节哩,咱伯就是不嚷任何人,但他知道,他是老哩,如果他在咱们面前认错,咱心里都不会好受,至少我就觉得,要是因为二哥这个事咱伯当着家人哩面认错自省,我会比咱伯打我顿还难受,所以咱伯今儿黑肯定不会说。” 柳川喂玩俩小子就回家去继续撕玉米了,柳侠和几个孩子在河对面玩到快五点,柳雲和柳雷毕竟只有两岁,玩得再高兴,小身体也坚持不了长长整晌,柳莘也跑累了,柳侠把几个小家伙抱到北边河沿上,柳蕤领着他们回家,柳侠和猫儿跳进凤戏河继续玩,俩人比赛狗刨。 柳葳写完了作业后也跳到凤戏河里玩耍,柳侠和猫儿又陪着他在河里扑腾了快个钟头,觉得快要开饭了才回家。 要准备大桌酒席,孙嫦娥和秀梅她们几个真有点吃力,以前几十年都是过的穷日子,她们没见过几样像样的菜品,所以几个人今儿做的有点慢,柳侠他们回来时有两样菜还没好。 猫儿带着柳雷荡着秋千等饭,柳雲在下面嗷嗷叫着也要上去,柳侠拎起他转圈。 柳葳在堂屋端着沏好的奶粉出来往秋千这边走,从柳茂身后经过时,柳茂正好起来准备上厕所,他猛然回身,胳膊正好打在柳葳端着的碗上。 奶下洒了差不半碗,柳葳端的牢碗才没有给扔出去,但奶洒得他手上胳膊上都是。 柳茂慌忙接过碗,拿着柳葳的手甩,想把上面的奶甩掉:“孩儿,快点甩,烧着你没?” 柳葳说:“没事二叔,俺妈凉好了才叫我端哩,奶不咋热了。” 柳茂放下心,仔细看了看柳葳的手,确实没事,擦掉皮肤上的奶,点红痕都没有。 他又看了看只剩半碗的奶说:“就剩这么点了,不够小雲跟小雷喝,我再去给他俩沏点吧。” 柳钰撕着个玉米,声音毫无起伏,不含任何表情地说:“那是叫猫儿喝哩!小海从京都带回来哩好奶粉,就剩这袋了。” 柳茂端着碗僵在那里。 柳魁说柳葳:“还那儿干啥哩小葳?把那半碗叫孩儿喝了吧,会儿就该吃饭了,不用再沏了,睡觉前记着叫您妈再给孩儿沏碗就中了。” 柳川起来:“二哥,走,我也得去尿泡,将喝梨水了,三分钟泡。” 柳茂和柳川起往西边走了,柳钰暴躁地拿起个玉米在他们后面扔出老远:“我靠!” 柳魁沉下脸对他说:“小钰,别胡闹,您二哥他不容易,遇到个刘冬菊那样哩女人,搁谁都没办法,猫儿现在跟着幺儿过哩恁高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就中了,别再叫您二哥为难。” 柳钰不服气,但也不敢和柳魁顶嘴,气呼呼地起来:“今儿过节哩,我把这边哩玉米往西再推点,把东边收拾干净,会儿孩儿吃完饭耍哩时候地方能大点。” 柳魁轻轻叹了口气,起来拿了把木锨跟他起推玉米堆。 猫儿口气把半碗奶喝完,对柳葳说:“哥,我今儿黑不喝了,你别叫娘给我沏了,我都十岁了,根本就不用再喝了。 再说了,我搁荣泽也是天才喝两回,俺娘现在天就叫我喝四回。” 柳葳说:“俺妈说,牛墩儿他媳妇前儿来咱家了,他听柳淼说你从小到现在都没断过牛奶跟羊奶,要是没了咱家就给你买奶粉喝,她就专门跑来给咱奶奶说,她喂哩羊大前儿个黑生了,你要是回来了,就跟她说声,她天天给你送羊奶; 俺妈想着,总是有新鲜羊奶了,就叫你喝点奶粉,反正也不害怕喝完会断顿,咱奶奶跟俺妈都说你瘦了,奶奶还说你下回要是回来再瘦,他就打咱小叔哩。” 猫儿马上蹦了几下表示自己十分健康:“看看,我这么好,哪儿瘦了哪儿瘦了?我不管,我不想喝奶了,我都这么大了,要是叫俺同学知道我还天天喝奶,肯定会笑话我,老丢人。” 柳葳说:“他们凭啥笑话?又没花他们家哩钱,关他们屁事儿,他们老想喝还没哩。” 猫儿扭头看柳侠:“我就是不想.......小叔?嘿嘿,其实我是跟您说着耍哩,其实牛奶可好喝,香喷喷哩,我最待见喝了,以后咱哩冰箱买回来了,咱俩天天喝哦!” 柳侠刮了下猫儿的鼻子,把故意装眯着眼装生气的表情瞬间调换成了喜欢:“这才是好孩儿,敢再说不喝奶,立马打屁股。” 晚饭终于做好了,丰盛得出乎柳侠意料,除了孙嫦娥和秀梅计划的那些,由苏晓慧理论指导,秀梅和孙玉芳操作实践的红烧肉、木须肉、干煸回锅肉均取得了圆满成功。 院子里的两个石桌被临时合并在起,茶几也被派上了用场,紧挨着石桌西头,三个东西共同组成个长方形的大餐桌。 猫儿偷偷对柳侠说:“小叔,咱最后再过去坐呗,咱先看他坐哪儿,咱离他远点坐,中不中?” 柳侠说:“中孩儿,你别觉得别扭,他肯定得坐在您爷爷身边,你跟着我坐在大爷爷这边,咱肯定离他可远。” 柳莘、柳雲和柳雷搬了小板凳提前坐在了茶几跟前,柳雲指着鱼尾巴说:“鱼鱼驼大肉肉,好孩儿吃。” 孙玉芳就把满满大盘酱牛肉和红烧肉放在了鱼尾巴那里,俩小家伙急的流口水。 柳莘对他俩说:“今儿咱不能先吃,今儿是八月十五,是过节哩,得爷爷奶奶说叫吃了,咱全家人齐儿吃。” 柳雲吞了口口水,忽然发现不对劲,他起来又看了看,确定自己没看错,马上跟端着放了切好的月饼的盘子出来的秀梅说:“娘,肉肉,没肉肉,斑斑肉肉没。” 秀梅把盘子放下,喊柳雲和柳雷:“过来,跟娘进屋看看您哩肉肉,斑斑肉肉。” 俩人跑过去,人拉着秀梅的只手,跟着她进了堂屋。 秀梅把个小盆端给他俩看:“看见没孩儿,斑鸠娘用盐给腌起来了,要不明儿就该坏了,今儿咱有可肉肉,斑鸠咱明儿再吃,要是今儿都吃完了,俺孩儿明儿就没肉肉吃了,对不对?” 俩小人儿起回答:“对——” 秀梅说:“那,咱把斑鸠放起来明儿吃,现在咱去吃院里哩肉肉吧?” 俩 小人儿蹦着说:“中——” 苏晓慧正在擦小酒盅,扭头对俩儿子犟了犟鼻子:“吃嘴精!” 秀梅牵着俩小家伙往外走:“吃嘴精才好哩,连吃嘴都不会哩那是傻子。” 柳雷回头说:“妈妈骂仍(人),打屁屁。” 玉盘般的月亮从东边山头慢慢升起,柳家院子被笼罩在片温柔的月色里。 大家人都坐齐了,柳川拿着瓶酒,给几个成年男人面前每人都倒了盅,苏晓慧则给女人和孩子每人面前放了罐健力宝。 柳川收了酒瓶,对柳长青说:“伯,好了,咱先干杯?” 柳长青说:“来吧,咱都端起来碰下,不用干杯,自己想喝少喝少。” 柳川和柳侠拿起自己跟前的酒杯在桌子上磕了磕:“来咯,都举杯咯。” 所有人都把自己跟前的杯子或饮料举了起来,柳雲举的太高,洒了自己脸,苏晓慧连忙去给他擦,小家伙却吧咂着嘴说:“甜甜,可好喝,妈妈,不擦不擦。” 柳侠和猫儿坐在和柳雲、柳雷挨着的地方,和靠柳长春坐着的柳茂几乎是对角线两端的位置,最远,所以猫儿坐在那里点也没啥不良情绪,他快乐地和大家起举起自己的健力宝。 柳侠端起了自己的酒杯问柳魁:“大哥,咱是不是该来个啥祝酒词哩?” 柳魁想了想:“那就祝愿咱全家人永远都跟现在这样健健康康快快活活哩吧,也祝您五哥跟六哥在外面也跟咱样好。” 柳川说:“这个愿望用简单点的哩话该咋说呀?” 柳葳、柳蕤、猫儿几乎是同时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柳长青说:“嗯,就是这个意思,孩儿们用哩诗句还怪合适哩,那咱就但愿小凌、小海也跟咱全家人样长长久久,在京都和咱样快活地赏月吧。 来,咱碰下杯,开始吃饭吧。” 每个人都和身边的人碰着手里的杯子或罐子,叮叮咚咚地煞是热闹,柳雲和柳雷还使劲碰了下说:“干杯。” 猫儿把自己的健力宝塞进柳侠左手里,把他右手里的小酒盅拿过来说:“小叔,你不是嫌白酒不好喝,老辣吗?那我喝,上回俺大伯叫我尝过回白酒,我喝了点事都没,点也没觉得辣,你喝我哩健力宝吧。 来,小叔,咱俩碰下。” 柳侠通过上次喝啤酒,发现猫儿好像对酒没什么反应,所以对他喝点点酒并不担心,但他还是说:“那你只准喝这盅。” 猫儿说:“中,来,咱碰杯。” 柳侠举起健力宝和猫儿的小酒盅碰了下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说过今天把后面修好发的,没能按约定完成,晚了差不个小时,抱歉哈! 第102章 章 欲望文 第103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03章 中秋节的早上,柳侠他们早早就都起床了,晨风鸟鸣中的山间清晨舒爽宜人,几个今天要走的人情绪却都有点低落,猫儿抱着柳侠的腰看着对面的凤戏山水,包着嘴哼哼唧唧:“嗯哼~小叔,不想走,咱要是有秋假美。” 柳侠摸摸他的头:“过些天小叔这个工程结束了,咱还回来。” 柳钰和孙玉芳比他很早就上来了,孙玉芳帮秀梅做饭,柳钰和柳魁在八点钟前又拉回了车高粱杆。 柳茂在家里陪着柳长春处理他这两天刚砍下的柳条,早饭做好,孙玉芳在沟沿往下面喊了之后他们才上来。 这两天家里人,柳雲和柳雷玩的有点疯了,昨晚上尤其闹腾,所以今儿早上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吃饭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被套个小褂子给抱出来,不过俩人看见院子里这么人,马上就挣脱了苏晓慧和孙嫦娥,跑进人堆里玩去了。 家人刚吃完饭,秀梅和孙玉芳正在给柳侠他们装包子菜角的时候,柳长兴领着金环、银环和永宾来了,手里还牵着他的小女儿佩环。 柳长兴和佩环是来送金环他们来跟着柳川几个起去荣泽的。 金环和银环两个人有点拘谨地和柳侠打了招呼,然后就坐在树疙瘩上等着,和孙嫦娥、苏晓慧说话的时候,还不时往东边的路上看眼,兴奋又惶恐。 金环比柳侠大三岁,银环比柳侠小岁,在柳家岭带,这样年龄的女孩子早就该嫁人生孩子了,但金环坚决不肯和任何人相亲,死也不肯过和祖辈女人样的日子。 三太爷无奈之下才恳请柳川,如果有机会,帮她们在外面找个合适的事情做。 银环和金环不是亲姐妹,金环是柳长安家的老大,银环是柳长运跟前的,但他们在个大院子里朝夕相处这么年,银环受金环影响很大,尤其是最近几年看了好几本从柳长青家拿的书,也和金环样,对外面的世界十分向往,不甘心辈子窝在柳家岭这个穷山沟里,有人给提亲,她每次都以大姐金环还没定亲为借口拒绝。 前段,柳川和被服厂的人把事情说的有了点眉目后,金环和银环每天都要来柳长青家,用碎布头之类的学着用缝纫机,为以后的工作做准备。 人越,行动过程中出意外的几率越大,今天起走的除了金环、永宾兄妹三人,还有关强和花云,所以柳侠他们九点半就动身了。 三天时间,柳雲和柳雷对爸爸妈妈已经有了点依赖情绪,走到柳长春家东边的路上,孙嫦娥和秀梅要把他们从柳川和苏晓慧的怀里接过来的时候,俩人才知道爸爸妈妈是要走了。 第次,俩小家伙有点不舍得,抱着柳川和苏晓慧的脖子赖了会儿,才伸手让奶奶和娘抱。 苏晓慧忍不住就掉下了泪,柳川拉拉她:“十天八天就回来了,高兴点,孩儿慢慢也大了,别叫他们也不高兴。” 苏晓慧擦了泪笑着亲亲俩儿子的小脸:“宝贝,再见。”话出口,泪却又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俩小家伙到底小,不懂什么离愁别绪,摇着小手跟他们再见,不过柳雲还是用小指头去擦她的眼泪,并且很奇怪地问她:“妈妈,你咋着了?” 柳川笑着捏捏俩小家伙的脸蛋:“可不用叫您俩小孬货天天折腾哩不能睡了,您妈高兴哩都哭了。” 俩小家伙高兴得手舞足蹈:“哈哈,妈妈高兴哭了。” 猫儿对柳长青和柳长春说:“大爷爷,爷爷,您说好哩等麦子种完了就去看俺哩新房跟大彩电哩啊,可不能到时候说话不算数。” 柳长春说:“不会,爷爷还没见过彩电啥样哩,可想看看,定会去哩孩儿。” 柳长青说:“搁那儿听您小叔哩话啊孩儿,你不是老想长大跟您小叔样吗?那你就得跟您小叔样现在开始就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才中,听见没,孩儿?” 猫儿重重地点头:“听见了大爷爷,我肯定会考上跟俺小叔样恁好哩大学,去京都上,叫俺小叔,还有您都去京都。” 柳侠扯着猫儿的手,使劲抱了下孙嫦娥和柳雲,猫儿也学着他的样子,跳起来抱了下孙嫦娥,然后俩人嘿嘿笑着就跑了。 孙嫦娥笑着骂了句:“俩小孬孙!” 柳茂直缀在送行的人群最后,从头到尾都没说话。 车子在千鹤山少堵了会儿,到荣泽时已经三点半了。 柳川和苏晓慧下车后,叫了辆脚蹬三轮,直接带了金环和银环去被服厂见那位副厂长,住宿的地方厂子里有,两个女孩子以后就工作、吃住就都在厂子里了。 永宾、关强和花云在上个路口就已经提前下车,直接去县中了。 柳侠和猫儿硬拉着柳葳和柳蕤跟着他们来了水文队,柳葳还没看过他们的大彩电呢。 在大门口,柳侠拿到了詹伟和张福生的信。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拐上二楼,首先看到的是个女人拖地的背影,而她拖的地方是走廊尽头,柳侠他们平时做饭的地方。 猫儿和柳侠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然后柳侠故意露出个惊喜的眼神:“田螺姑娘?” 柳蕤不愿意了:“要是田螺姑娘,那也是咱猫儿,猫儿天天给你做饭哩,那是个打扫卫生哩。” 猫儿不乐意了,说柳蕤:“我又不是小妮儿,我才不是田螺姑娘哩。” 柳侠和柳蕤都是压低声音说的,猫儿声音大,他话音落,万建业就从屋里走了出来:“你们回来了?哎呀,那个,丽萍,先停下,柳侠他们回来了。” 拖地的女人直起身转了过来,是个挺漂亮的女人,她打量了柳侠下,笑着问万建业:“这就是柳侠呀?第次见到这么帅气的小伙子,比电影明星还帅呢!哎呀,你这条件,怎么没考电影学院,却考个测绘大学呢?” 这话让柳侠没办法回答,不过这种话通常也不需要回答。 万建业笑着给柳侠他们介绍:“这是我爱人,你嫂子,郭丽萍。” 柳侠赶紧和郭丽萍打招呼:“嫂子好!第次见面,先谢谢嫂子帮我们拖地。” 郭丽萍爽快地说:“就是捎带手的,谢什么呀!我又没事干,来这两天歇的腰疼。这几个是........” 万建业替柳侠回答:“这个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柳岸,这两个也是柳侠的侄子,都在荣泽上学。” 郭丽萍说:“这几个孩子怎么都长这么好呢,看着就让人喜欢。” 双方又客套了几句,柳侠他们就回屋了。 猫儿离开柳家岭的时候舍不得家里人,打开宿舍的门,却又迫不及待地跑了进去:“哦——,回来了,咱家没事吧?哈哈,没事,叫我赶紧把窗户开开,透透风。” 走之前,猫儿特意又把家里收拾了遍,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才离开,现在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屋子里除了还有些热,看上去还是漂亮整,没有想象中的层灰尘。 柳葳把自己拿的东西放在餐桌上,过去摸了摸彩电,猫儿赶紧过去打开了电视开关,短暂的静默后,林黛玉美丽忧伤的脸庞伴随着凄婉的音乐出现在屏幕上。 柳葳说:“红楼梦?就是比黑白哩美哈,我搁咱三叔那儿看过几集,黑白哩林黛玉看着没这么漂亮。” 柳蕤马上坐在床沿上:“换个台呗换个台呗,我想看香港武打哩。” 猫儿跑过去把包子之类的往刚起带回来的馍筐里放,馍筐是家里原来放洗好的菜用的小筐:“就是最下头排左边那个按钮,小葳哥您俩自己调,按下就换个台。” 从柳川给家里买回第个手电筒开始,家里只要买回来个比较金贵的东西,都会先教几个大点已经懂事的孩子正确的使用方法,所以大彩电虽然猫儿看的非常金贵,每次看过后都会用白色花边线巾仔细地盖好,但却没想过不让第次看的柳葳动。 柳葳只按了下,电视里就传出了“嘿,哈,”、“呼,哈”的声音,屏幕上,几个穿着古装的男男女女在你掌我脚地打架。 柳蕤欢呼声:“就看这,可有意思,都是武林高手,可毒气,巴掌就能给人哩心脉都断了。” 柳葳看了几眼,虽然非常喜欢,但觉得自己是老大,猫儿在干活儿,自己却坐着看电视不应该,就过去打算帮柳侠干点啥。 柳侠正嘴里叼着个包子在摆放糖糕和菜角,看见柳葳过来对他摆摆手,示意他回去接着看电视。 猫儿说:“小葳哥,你看吧,你别管我,我天天都能看。” 柳葳过来嘿嘿笑着抱了猫儿下:“孩儿,您这儿越来越好,你也越来过哩越美了,你都不知道,哥哥高兴。” 柳蕤看着电视也说:“就是,我今儿都可想叫永宾他几个跟着来咱小叔这儿看看,然后他们回去肯定会给咱村儿里哩人说,羡慕死他们,看他们还说咱孩儿命老硬命不好不说。” 猫儿正好进了厨房去接水准备烧,没听到柳蕤的话,柳侠也没吭声,等猫儿提着煤油炉出去了,他才说:“小葳小蕤,咱过哩啥样咱自己知道就中了,不用专门叫他们知道,尤其是咱猫儿,我压根儿就不想叫咱村哩人知道孩儿搁哪儿哩。” 柳葳和柳蕤都明白了柳侠的意思:“俺知道小叔,就是有时候会这样想,想气气那些以前胡说咱孩儿哩人。” 把带回来的东西安置好,烧好了开水,柳侠和猫儿坐在地上开始看信,俩人先看的是詹伟的。 詹伟现在读研同时兼做年级的辅导员,自己觉得非常满足,他的理想是考博,最后在自己的母校做个像黄有光那样的老师,为了这个目标,他现在依然很忙碌。 他说,车杰假期结束该返校的时候,他去给车杰送行,结果在车杰家碰到了顾小婷,顾小婷见到他非常尴尬,她想通过詹伟为顾平山的事跟柳侠道歉。 詹伟对她说:“不用,我们全寝室的人都觉得柳侠这个亏吃的很值,他年龄小,单纯幼稚而且太过中直,所以看不清人,太容易轻信人性本善;如果不是你爸爸给他这个教训,让他知道人心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让他知道这世界上还有种人叫‘伪君子’,他以后肯定得吃大的亏。” 詹伟说:我知道这事跟顾小婷无关,我也知道我说的再难听也替你要不回那些钱了,但事过年,我依然想起来就想骂人,这次,就算给顾平山那个伪君子添点堵好了。 我就不信这样的话我说到顾小婷的脸上,她回家后会不学给顾平山和他老婆听,做父母的从自己女儿嘴里听到那些话,哪怕只是转述别人的,也够丢脸的,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 柳侠看完信对猫儿说:“你詹伯伯平时看着圆滑,其实关键时刻特能抹得开脸,什么难听话都说得出来,挺有决断的,要不学生会那么人,怎么轮得到他当主席?” 第二个看张福生的,柳侠打开信后,般都会习惯性地把第张整个先扫眼,今天这扫,他马上叫了起来:“我靠,这也太速度了吧?” 猫儿趴柳侠胳膊上仔细看: 七儿你好: 代问我柳岸贤侄好。 为了避免啰嗦到最后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我就把这事放第个说吧:我和你们嫂子的婚期已经确定了,阳历11月11号,农历九月二十五,这是我和艳芳我们俩自己看的好日子。 艳芳说11.11,就是两个曾经孤单的人现在并肩在了起,从此生世、心意路同行,彼此依靠,彼此支撑,起迎接以后所有的风风雨雨。 我觉得这个寓意特别好,虽然我父母和艳芳的父母都觉得我们看的好日子不靠谱,不管阳历还是阴历都是单日子,可我们俩都喜欢,他们也就答应了。 我知道咱们都是第年刚参加工作,请假什么的不方便,但我还是想让你们都能来济城,我和艳芳都希望最好的朋友们能亲自见证我们的婚礼....... 猫儿有点不满地说:“张伯伯才毕业几天,就想娶媳妇了,哼。” 柳侠奇怪:“张伯伯娶媳妇惹着你什么了?你怎么就那么不待见?” 猫儿乜斜着眼嫌恶地瞟了下张福生的信:“他们要是结婚,肯定就会说你也该结婚了,不信你等着看吧,肯定会,我不待见你结婚。” 柳葳和柳蕤听见猫儿的话,同时问:“你不待见咱小叔结婚?” 猫儿说:“嗯,结婚点也不美,咱小叔要是跟........咱小叔要是娶住个孬孙女哩咋弄?不孝顺大爷爷跟奶奶,还对小叔不好,还成天跟小叔吵架,那咋弄?” 柳蕤挠挠头:“也是哈,我也觉得结婚不是老美,成天光吵架,就跟福来叔家样。” 柳葳说:“那就叫咱小叔挑个好哩呗,孬孙喽咱不要嘛。” 猫儿说:“那她要是结婚前装哩可好,结了婚开始可孬孙,那咋弄?” 柳侠摇头晃脑地说:“这就是你詹伯伯刚才说的,人心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说着就换上了副嬉皮笑脸:“不会啦孩儿,小叔运气好,小叔肯定会娶个才貌双全兰心蕙质贤良淑德哩好妮儿哩!” 猫儿鼓着小脸说:“你以前跟我说你是独身主义者,不娶媳妇。” 柳侠恍然大悟:“对呀,那咱还纠结个屁呀,小叔我是独身主义者,就不娶媳妇,所以也不可能娶个泼妇嘛!” 猫儿这才觉得气顺了些,可没等他把信收起来,柳侠下句话就让猫儿炸了。 柳侠靠在墙上眯着眼说:“就剩个月几天了,我得赶紧给您那几个伯伯写信,跟他们商量下上少礼,俺这个工程估计俩月也不定能结束,我肯定不能请假,他们也都跟我差不,比我上班还晚,不好意思请假,所以,就只能上点礼弥补下了。 少合适咧?二十?三十?还是.......五十?” 猫儿差点跳起来,瞪着眼睛问:“啥?五十?他结个婚咱就得给他五十块钱?小叔你是瞎说哩吧?俺三叔说他单位哩人结婚大部分都是上十块,可好可好哩朋友才上二十,咱凭啥上恁?” 柳葳和柳蕤也皱巴着脸说:“就是,那也太了,俺伯个月最才挣二十几块钱。” 柳侠把猫儿拖到自己的腿上,让他和自己对着脸说话:“孩儿,您这个张伯伯他不样啊,他是俺寝室里老大,是俺几个哩老大哥,而且,他追他媳妇追哩可不容易,献殷勤献了好几年才追到手,你说,小叔是不是得表示下祝贺?” 猫儿气鼓鼓地说:“那咱就上二十,三叔说了,可好可好哩朋友才上二十哩,你跟张伯伯不就是可好可好哩朋友吗?” 柳侠皱着眉头,转着眼珠想了会儿,非常无奈地妥协步:“那我跟您云伯伯、毛伯伯、黑伯伯他们商量下,最高限度三十,中不中孩儿,再咱就不给他上了。” 猫儿松了口气,但还是撅着嘴翻白眼:“恁,其实十块就中。” 柳侠心里暗自得意自己的聪明,先说个让小家伙最不能接受的,然后退步,让小家伙就觉得跟白捡了便宜似的。 柳侠高效率地先给詹伟、云健、毛建勇和黑德清人写了封信,又给顾钊也写了封,五封信写完,时间就差不了,他不让猫儿做饭,拿着信先去邮局寄了,然后四个人去起去吃了顿烩面,吃完饭,柳葳坐了三轮车回老城,猫儿和柳蕤起去学上晚自习。 十月四号,柳侠的生活就又恢复了之前的状况,每天早出晚归,晚上回到家都是八点半以后。 国庆节后,各行各业,包括学校的作息时间都进行了调整,猫儿他们早上到校时间改成了七点,中午休息的时间减少了个小时,猫儿每天中午和柳蕤起跑到公安局吃完饭后,直接马不停蹄地再跑回学校,这样时间都很紧张,所以没办法再回家。 不过猫儿却非常喜欢这个改变,因为他晚上可以提前个小时回家了,这样,他就有时间做新鲜的饭菜,柳侠回家后洗个澡后正好赶上吃。 十月中旬,下了场中雨,柳侠和小队其他几个人休息了三天,那三天,柳侠除了早晚接送猫儿,捎带着再买点菜,其他时间就没下过楼,他除了抓紧时间计算和绘图,最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了给猫儿做饭上。 也就是那三天,让柳侠对自己当初选择测绘这个专业真心感到后悔了: 他做饭的时候点不能分心,第天,他警告了自己好几遍记得五分钟后出来看看熬稀饭的锅,把锅盖掀开,可开始计算,他就忘了。 稀饭溢出锅,把煤油炉浇灭了,稀饭也只剩下大半碗,他只得收拾干净了摊子又熬了次稀饭。 本来想让猫儿回来就能吃上冷热合适的饭菜,结果猫儿回到家的时候,他刚把稀饭做好,滚烫滚烫的,菜洗好了连切都还没来得及。 猫儿现在做饭比他熟练了,所以最后还是猫儿做的菜,俩人吃完饭都已经九点半了。 第二天中午他打算给猫儿蒸点米,炒两个菜,虽然他炒菜真不怎么样,可猫儿每次都吃得特别香,他知道猫儿不是装出来的,猫儿就是喜欢坐在他旁边、吃着他做的饭的感觉。 可他蒸上米后,进屋收拾菜就把外面的事忘了,还是郭丽萍闻到糊味,关了火,帮忙把锅给端下来,可水早已经烧干了,米已经被熏成了焦黄色,不能再吃了,他只好又领着猫儿出去吃了顿烩面。 后来的几顿饭,他每次都是直守在煤油炉跟前,专心只做样,这个做好了之后再开始做另样。 他想起自己每天晚上回来都吃到的熬得稀稠正合适的稀饭和炒的香喷喷的菜。 猫儿肯定是每天放学后,先专心地给他做饭,饭菜全部都做好了,如果还有时间,才能写会儿作业,如果像熬豆粥或炒土豆丝这样比较费时间的饭菜,猫儿就没办法做作业,都是等吃完饭,他开始工作了,猫儿才坐在他对面开始写作业。 中午的休息时间缩短后,猫儿上午的作业就没时间写了,天的作业全部都赶到了晚上,现在,猫儿每天晚上都是十点半左右才能做完作业睡觉。 柳侠想,如果自己和队里那些行政后勤人员样,每天很规律的上班,那自己就能每天中午、晚上都提前做好饭,然后和其他家长样接送猫儿回家吃饭,这样猫儿中午和晚上的时间加起来,至少能提前个半小时完成作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都睡的那么晚,还得每天惦记给他做饭了。 但后悔改变不了既成事实,柳侠也不是个怨天尤人的人,心里再怨念,他的工作还是如既往地踏实认真。 那三天的休假后,他们整整四十天都没有休息,连张福生二十元钱的贺礼都是猫儿趁着星期天去寄的。 没错,219兄弟们给张福生的贺礼是每个人二十块钱,这是大家互相通信商量后决定的:詹伟每个月只有光杆几十元工资,沙永和目前还没有真正进行过次野外作业,基本也只有工资,他比詹伟好点的,也就是地区补贴高些。 大家都觉得弟兄们应该上样的礼,把任何个人单独晾出来都不应该,最后决定都上二十。 就连接收冰箱这么大的事,都是猫儿独立完成的,柳侠晚上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是摆在卫生间和厨房之间的漂亮的牙白色大冰箱,和冰箱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十几个鸡蛋。 猫儿对他说:“我先给付东伯伯了千二百块钱,又给他打了个七百八十块钱的欠条,他说他信得过我和你,不用打条,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毛建勇伯伯跟你说的,钱的事任何时候都要白纸黑字地记清楚才行,我就硬写了张给他,最后写的是我的名字。” 柳侠把他抱起来转了圈,在脑门儿上亲了下以示嘉奖:“宝贝乖乖做得对,定得给人家打条,就是不怕别人讹,咱还怕自己会忘了呢!以后,除了咱们家里的人,其他人如果跟你借钱,也要让他给你打条,记着没有?” 猫儿在柳侠脸蛋上大大来了口:“记着啦!宝贝小叔。” 柳侠九月份和十月份的奖金都突破了五百元,算上工资和补贴,他两个月存了千二百块钱,加上八月份存的五百五十块钱,冰箱的钱到十月就能全部付清了。 他非常感谢付东,柳川说同样的冰箱,柳川的同事买的是两千百,付东给柳侠送到家是千九百八,当时猫儿手里的钱不够,付东很爽快的说先欠着,两个月之内给清就可以了。 十二月份人家商场就要结算全年的账目了,不能拖到那个时候。 所以当付东给他张铺席和两张帷席的钱的时候,他死活都没接。 猫儿十周岁生日这天是星期,柳侠第二天依然要赶早出工,所以只能提前在星期天晚上煮了几个鸡蛋,猫儿又用挂面下了两碗西红柿鸡蛋捞面,叔侄俩晚上八点用晚饭提前给猫儿过了生日。 为这个,柳侠心里觉得特对不起猫儿,他还记得去年暑假他开学时,他给猫儿许诺过的,说过了去年,猫儿以后所有的生日他都会跟猫儿起过,今年才是第个,他就食言了。 最让他郁闷的还是,如果他不打算重新选择职业,他以后的每年都有可能继续食言,而他肯定是不可能改变自己的职业的。 柳侠看着猫儿端着面条小猪样呼噜呼噜的吃,幸福的小模样就像在吃山珍海味样,心里暗暗想:如果我以后再这样说话不算数,恐怕乖猫就再也不会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叔,而是世界上最会吹牛的小叔了。 作者有话要说:忙里偷闲修文,不敢进群聊天,不敢回复评论,怕聊上瘾,每个回复都不想漏掉,可时间就那么点,所以,还是献给文文本身吧。 第103章 欲望文 第104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04章 冰箱买回来了,柳侠给猫儿买的奶粉还剩大半袋,他就开始每天早上给猫儿打鲜牛奶了。 柳侠理所应当地认为鲜牛奶肯定比奶粉好,于是他就自己把奶粉沏了当茶喝,猫儿每天早上和晚上各斤牛奶, 早上牛奶顶半稀饭用,晚上,牛奶就当水,猫儿写着作业喝着,很快就完了。 当然,每次柳侠必须先喝几口猫儿才会乖乖地喝。 猫儿和柳蕤期中考试成绩都不错,柳蕤在班上排第六,全年级二十;猫儿班上排第十名,全级排名四十五。 猫儿物理、化学都是满分,数学本也应该是满分的,可因为他进了县中后,数学每次考试都 是满分,老师觉得这样好像有点说不过去,这次终于找到他个错处,他把弧线的“弧”笔误 写成了“弘”,扣分。 猫儿对此根本就不在乎,他直记得柳侠高中时候的成绩,他觉得只要自己最终高考能考出好成绩,现在的小考都可以忽略不计,何况他知道,小叔肯定不会因为这个就不给自己做奖状了。 猫儿的问题依然是作文,他的作文这次只得了二十分,满分是四十,这说明,猫儿第次得了个不及格。 猫儿相对较差的还有历史和政治,不过也都在八十五分以上,柳侠对此点都不介意,但对猫儿作文只得二十分,柳侠有点耿耿于怀。 所以当有天晚上两个人吃饭的时候,猫儿顺口说了句“学校让订杂志跟书呢”,柳侠第个反应就是把抽屉里的每月生活费全部拿出来,放在猫儿面前:“乖,都订成书,订点,喜欢什么就订什么。” 猫儿放下筷子,把钱拿起来又放回抽屉里:“咱们家那么好书,我订那些干什么?白花钱,不订。” 柳侠不以为然:“咱家的书大部分都不适合你看,都是大人看的书,你得看点你们这个年龄该看的。” 猫儿端起碗喝稀饭:“我们班现在就传着好《少年文艺》、《儿童文学》,我看过几本,点不好看,都没以前你给我念的那些书好。” 柳侠无奈地也端起碗吃饭:“你这是被名著把口味给养刁了,这可怎么办呢?你说,我给你读过那么名著,从你岁就开始给你读,读到现在,你怎么就点进步都没有呢?” 猫儿振振有词:“那还不是因为你给我读的太少了,不信你试试,你以后每天接着给我读,直读到我高三,高考的时候我肯定会有进步,而且会是巨大的进步,就像你高考时那样。” 柳侠伸手刮了下小家伙的鼻子:“当初那是没办法,我走你就哭,我只好读小说把你哄睡;你现在都十岁了,初中生了,还让小叔读着小说拍着屁股哄着睡,你好意思?” 猫儿笑嘻嘻地点头:“嗯,我可好意思了,到百岁小叔给我读小说拍着我睡我也觉得好意思。” 柳侠被小无赖给制住了,只好祭出杀招:“你百岁的时候,小叔就百了,到时候就是个老眼昏花、两耳失聪、脸老年斑的糟老头儿了,到那时你居然还要让小叔给你读书?” 猫儿眨眨眼:“就是哈!那,那我给你读,小糟老头儿给老糟老头儿读,哈哈哈哈,肯定可有意思,俩糟老头儿,躺在轮椅上还读名著呢!” 柳侠发现小家伙无论怎样都找得到让自己快乐的理由,决定不再跟他辩论,束手就擒:“那以后咱们俩如果能在十点之前上床睡觉,小叔就给你读,你喜欢哪本书?”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长大了的孩子用读小说的方式,即便是拍着屁股也没办法把他哄睡着,只会越哄越精神。 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晚,都已经进入阳历十二月了,柳侠他们的野外作业区还残留着深秋的美景,如果不考虑工作的压力,凤戏山也算得是处休闲养生的好地方。 柳侠他们这个小队和中间加入的由副队长潘留成亲自带领的另个小队,就在这宜人的景色中干了近两个月,柳侠他们这个小队在凤戏山荣泽往尚诚县延伸的这边作业,潘留成的小队在南陈县那边作业,柳侠他们每天晚上还可以回荣泽基地,潘留成那支小队在离作业区最近的村子里租了三间房子,就地安营扎寨,直到十二月下旬,所有野外数据采集结束后才回来。 柳侠他们彻底结束凤戏山地矿勘探工程那天是星期,下午四点他们回到了单位,柳侠和小队其他人起上交了仪器后,第件事就是洗澡。 水文队自己有内部澡堂,年根据季节和气候开放时间不太固定,也就是夏季不开放,其他三季,职工和家属免费洗,不对外。 柳侠洗完澡,身心俱爽,虽然厨房里还有菜,足够做顿晚饭用的,他还是骑上自行车来到了古渡口路,买了大堆东西。 小米红薯稀饭,芹菜炒豆干,排骨炖胡萝卜,柳侠对自己今天做饭的质量很满意。 虽然稀饭有点稠了,但红薯今天买着了,又软又甜,煮烂在小米里,锅饭都是甜的; 芹菜豆干炒的有点咸了,但这两样搭配着炒,翠绿嫩黄,颜色特好看。 排骨炖得相当成功,买的小排很脆骨,是猫儿最喜欢的,咸淡合适,没放八角,只有花椒的清淡麻香,吃口想两口,小家伙肯定得来大碗。 柳侠拿个小盆把炒菜盘子扣上,看看时间差不了,穿上外套,路口哨下了楼,骑上自行车去接猫儿。 他来到校门口的时候,离猫儿下课还有十分钟,他和其他几十个来接孩子的家长起在门外,在初冬微寒的夜风中静静等待。 听到下课的钟声响起,他把自行车调了个头,推着车子稍微往边上靠了靠,他估计不消两分钟,第波自行车流就会冲出来,他可不想挡了那些横冲直撞的中学男生的路。 可他没想到,第个冲出来的居然不是自行车,而是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小豹子样敏捷灵动的身影。 猫儿虽然跑的飞快,却还是大老远就看到了柳侠,大叫声‘小叔’冲了过来。 柳侠跨上车子条腿撑地,同时闪开上半身,猫儿飞身坐在了前面的横梁上,大叫声:“小叔快走。” 柳侠大笑着叫到:“冲啊——”,用力蹬,车子窜了出去,同时他也看到了在校园里迅速汇聚而成的自行车队伍正向外猛冲。 柳侠和猫儿笑着叫着冲下了坡,冲过杏花路,把后面大群不停地怪叫着的小男生彻底甩开了。 等到了宽敞的泽河路中段,学生潮已经分流得很散了,怪叫声也彻底没有了,猫儿才转过脸问:“小叔,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柳侠放慢了车速用正常速度骑着:“这是个秘密,回家后再告诉你。” 猫儿眼睛眨巴了好几下,试探着问:“什么小秘密?” 柳侠摇头:“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哦。” 猫儿又眨巴着眼睛看了他好会儿,才慢慢转过身,弄得柳侠都以为其实有秘密的不是他而是小家伙了。 回到家,猫儿看到餐桌上扣着的盘子就有点怀疑,马上跑进厨房,等他看见了稀饭和炖排骨,马上转身冲出来挂在柳侠身上:“你回来了,三道河的工程结束了,小叔你明天不用再去了,对不对?” 柳侠挑挑眉,用下巴使劲蹭了蹭他的额头。 猫儿马上就明白自己猜对了,搂着柳侠的脖子在他脸上通乱蹭:“啊哈哈,小叔你可回来了,小叔回来了,我中午也能见着你了,嘿嘿,天都能见着你了。” 柳侠把他放在小椅子上:“来,开饭,先吃肉肉再喝汤,小孩儿长得白又胖,小叔下决心这个冬天定要把你喂得白白胖胖。” 猫儿非常给面子地吃了大碗排骨,对稀饭和炒芹菜也赞不绝口,夸得柳侠心花怒放,以至于吃了半碗饭。 俩人都吃了,吃完就坐在那里摸肚子,连起来都不愿意了。 还是柳侠年龄大,意志力好像也强些,先了起来,猫儿也紧跟着起来准备收拾东西。 柳侠拦着他:“乖,我把桌子擦了,你早点写作业吧,小叔会休息好几天,今天不做计算,你早点写完咱俩坐被窝儿里看书。” “行!”猫儿答应的特别干脆,平时,他回来早的时候,每次收拾碗筷都和柳侠抢,不想让柳侠动手。 但今天,他特别特别想早点写完作业和小叔坐在暖和的被窝儿里,而且,他知道,洗刷碗筷很简单,只需要花很少的时间。 孙嫦娥和秀梅的锅灶都特别干净,扫灶台的小笤帚经常就在手边,平时基本上都是饭菜做好了,灶台同时也清扫干净了。 柳侠和猫儿虽然在家的时候从来不需要碰锅灶,但俩人从小看着孙嫦娥和秀梅的做法,下意识地也就养成了习惯,都是做饭炒菜的时候有条固定的抹布就在手边,做完饭,小煤油炉和案板等地方也就收拾干净了。 他们两个的三个锅,用了也几个月了,煮稀饭也溢锅好几次,但因为随即就洗干净了,所以三个锅和开水壶到现在都跟新的样。 同样,他们的衣服也都习惯了脱下来随即就洗,所以屋子里也点没有通常单身男生宿舍的凌乱和异味。 天气凉快之后,他们就搬到床上睡了,铺上了大褥子和橙色宽格子床单的床特别温暖舒服,让整个屋子看起来都又增加了几分温馨的感觉,猫儿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尽可能早上床,和小叔坐在被窝儿里起看书。 柳侠洗好碗,过来坐在猫儿身边,猫儿正在做语文作业,他就拿着猫儿的数学书翻着看。 猫儿早就被柳侠养成了固定的学习习惯,比如:预习,第时间完成作业,上课时注意力高度集中,下课时尽情玩耍等等。 柳侠辅导猫儿功课的次数很少,因为般来说,需要辅导的就是数理化和英语,而这几门,小家伙几乎就不需要辅导,偶尔有过那么几回,也是点就透。 而政治、历史这类需要死记硬背的功课,除了自己努力,别人是半点忙也帮不上的。 不过,同样是需要死记硬背的地理课,猫儿却学得非常好,柳侠觉得无法理解,猫儿的解释是:“小叔你就是管测量大地的,我怎么可能会记不住那些简单的地理知识啊!再说了,咱们不是想把全中国好玩的地方都看遍吗?我当然要把所有的地方都记清才行。” 柳侠被猫儿的神逻辑说的张口无言。 猫儿和全中国无数的中学生样,都被繁重的作业练出了神速写字的技能,只不过猫儿因为从小练字,所以即便也是运笔如飞,但出来的字依然很漂亮,他已经自动进入行楷模式。 猫儿写完了语文,换数学的时候对柳侠说:“小叔,有点冷了都,你别坐着陪我了,你去坐被窝儿里看着书等我吧!” 柳侠翻着语文书说:“没事,早着呢,现在坐被窝儿有点太早了,你快点写吧,写完了咱们起坐被窝儿。” 猫儿不肯,头拱着把柳侠给拱到床上去了。 今天只到九点四十九把全部作业做完了,柳侠也已经把被窝儿暖得热乎乎的了。 猫儿洗漱过,飞扑到床上,脱了衣服直接钻进柳侠怀里:“霍霍,真暖和,来,给你冰冰脚。” 柳侠年到头手心脚心爱发烧,冬天睡觉时候,只要被窝热乎起来以,他就得把脚伸出去点,要不就脚就闷燥的难受。 当然,在江城那几个冬天例外,因为那四年的冬天他几乎都没能暖热过被窝儿。 猫儿在外面呆时间长了,脚冰冰凉,挨着柳侠的脚,俩人都觉得特舒服。 猫儿找了最舒服的位置趴好,柳侠只胳膊搂着他,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翻到他折了个角的那页,开始念: “下面是个又大又黑的湖,湖周围的松树摇着他们那高大的头。 这些树就像活人样,冬妮娅心里想。她躺在花岗石岸边的低洼的草地上,上面,在洼地的后面,是松林........ ........ 不,不常来,有空的时候才来。 那么,您是在什么地方做工吗?冬妮娅.......” “小叔,保尔怎么不吭声呢?”猫儿欠起点身打断了柳侠问。 柳侠奇怪地反问:“什么不吭声,他不是回答‘有空的时候才来’了吗?”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冬妮娅随便就把保尔的名字改了,虽然保尔本来就叫保尔,不叫保夫卡,可是,如果保尔自己愿意说自己叫保夫卡,冬妮娅凭什么让他改成保尔?保尔也不吭声,就这么过去了。” 柳侠也没办法解释这个问题,他快速地往后面目十行地浏览,终于看到了‘保尔的眉毛竖了起来,他心里想,我为什么要和这个妖精闲扯呢?瞧她那副神气,会儿是保夫卡这个名字她不喜欢,会儿又是不要骂人’这段,就对猫儿说:“后面肯定会有说明的,咱们慢慢往后读,看看有没有,好不好?” 猫儿说:“好。”又把脑袋枕回柳侠胸前:“如果有人敢胡乱改我的名字,我就揍死他,我的名字最好听了,大名小名都最好听,谁都不让改。” 柳侠说:“那是当然,谁起的呀!只有你小叔我这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高人才能起出这么意境高远又寓意吉祥的好名字,就连小名儿那也是饱含着中华上下五千年民间文化精髓的智慧结晶啊!” 猫儿得意的把小脑袋在柳侠胸口蹭了几下:“嗯,俺同学都说我哩名儿可好听,我也可待见可待见我哩名儿。” “小叔想了可长时间才想出来哩名儿,不好听我会给俺孩儿起?”猫儿激动就会忘记说普通话,自动拐成土话,柳侠历来是无障碍奉陪,猫儿拐成什么他就自然而然地陪着他说什么。 猫儿特别臭美地扬扬眉,把合上的书掀开:“那咱继续看,小叔!” 柳侠重新拿起书开始读。 柳侠完工后可能会在家呆好天的消息让猫儿过于兴奋,晚上怎么都睡不着,柳侠读书后又陪着他说了好长时间话,两人大概到点才睡着,所以第二天黄狗闹钟的响铃声俩人居然都没听到,等柳侠忽然从梦中惊醒时,已经七点十分了。 柳侠赶紧喊猫儿起床,小家伙瞌睡的睁不开眼,柳侠把他拉自己怀里帮他套毛衣,他还东倒西歪地想躺下继续睡。 柳侠心疼的要死,套了半截的毛衣也不穿了,犹豫了大概半分钟后,毅然决然地说:“睡吧孩儿,会儿小叔去给你请个假,咱今儿歇天,你不是有课程表嘛,等你起来了自己搁家学习,不会哩小叔给你讲。” 猫儿的眼睛下子就睁开了,亮晶晶地看着柳侠:“真哩小叔?你真哩去给我请假叫我搁家歇天咧?” 柳侠对小家伙的反应非常疑惑,但心疼仍然占据着绝对优势,所以他还是点了点头:“嗯。” “喔,老美呀!今儿不用去学喽——,天都能跟小叔搁块儿喽——,整天都能看见小叔喽——”猫儿跳起来,只穿着小裤头,毛衣挂在脖子上就跑进了厨房。 柳侠赶紧撵过去,猫儿已经端了小铝锅出来,把冰箱打开了。 柳侠拉着他问:“你干啥哩孩儿?这么冷,先穿上衣裳,咱出去吃饭.......猫儿,你弄这么些鸡蛋干啥咧?” 猫儿继续从冰箱里拿着鸡蛋往锅里放:“你今儿生儿哩呀小叔,我得给你煮点鸡蛋,叫可人吃,俺小蕤哥他们,还有隔壁万伯伯跟郭阿姨; 我前几天才听荣泽哩几个同学说,过生儿吃鸡蛋是咬灾哩,吃哩人越越好,灾就都叫咬死了,过生儿哩人这年都会平平安安。” 柳侠想了想:“好像我真是今儿生儿咧,老子二十了呀!好呀猫儿,你是不是早就打定主意今儿不去学了?” 猫儿嘿嘿笑着,端着锅进厨房了:“我夜儿黑晚自习哩时候就写好请假条给俺小蕤哥了,叫他今儿帮我请假。我不知道你夜儿个工程就结束了,要是早知道,我前儿就请假了。” 柳侠看着猫儿熟练地点着了煤油炉把煮鸡蛋的锅放好,抱着他又回到了床上,虽然心里不忍,但他还是正色对猫儿说:“孩儿,上学是正经事儿,咱不能说请假就请假,要是生病了还是家里发生了啥大事,那是真没法了,像今儿这样,因为小叔过生儿就请假,这可不对。” 猫儿几乎不记得柳侠对他有过如此严肃的时候,所以非常委屈,有点不知所措地说:“你今儿生儿,我,我老想给你包顿饺子,要是我去学,就没法去买肉馅儿跟萝卜了,白萝卜还得淖,还得剁,我要是去学,等你黄昏回来,我肯定包不成.......我,我是想叫你惊喜下.......” 柳侠把猫儿搂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小叔不是嚷俺孩儿哩,小叔就是老怕你这样随便请假,老师知道了会嚷你,小叔该心疼了。 没事了孩儿,其实,小叔也可不想叫你去上学,小叔也是光想天都叫俺孩儿搁家,陪着小叔,小叔想啥时候看见俺孩儿,俺宝贝孩儿都搁跟前咧! 来,咱再搁被窝儿里暖和会儿再起来,起来了咱去古渡口喝胡辣汤买菜,回来咱俩起包饺子,中不中乖?” 猫儿看着他的脸十分小心地问:“你不生气了小叔?” 柳侠在他额头上使劲亲了口,又额头抵额头蹭了蹭小家伙的鼻尖:“小叔啥时候生气了?小叔就是怕老师嚷你才给你说那些哩,你天天都不想上学小叔也不会嚷你。 以前小叔也这样,尤其是有了你以后,小叔成天编瞎话想哄您奶奶,想让她答应不让我去学,我就能搁家看着你了。 你今儿也是老想小叔才不去学哩,小叔咋会生气咧?” 猫儿抱着柳侠的脖子,好会儿才松开:“我上学就会好好学习,以后肯定考上可好哩大学,小叔你别害怕我最后考不上大学。 小叔,咱早点起来吧?我才跟郭阿姨学了两回和面,我怕和不好,得试两回,要是起来晚了,晌午你就吃不成饺子了。” 俩人起床后人先吃了两个鸡蛋,才骑车去古渡口路吃饭买菜。 路上,柳侠看着坐在前面的猫儿毛茸茸的头顶,忽然想起猫儿昨晚上看他的眼神。 现在他明白了,小家伙那时候真的怀着个小秘密,为了给他过生日特地请假、并且坚信定能带给自己惊喜的小秘密。 小家伙那时候怀着么颗喜悦的心为自己准备生日礼物,可今天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他直想抽自己耳光,心里想:管他娘的,反正我又不是养不住我家宝贝乖,以后宝贝乖别说请天假了,就是不上学又能怎么样? 唉,什么时候中国能恢复古代那时候的体制就好了,谁爱上学家里就给请个先生,不爱上的就在家随便玩,大家都不上学了,就谁也不笑话谁没文化了。 现在的小孩子其实点都不幸福,那么小就得上学,还天天那么作业,还有早自习、晚自习、考试....... 下辈子如果能带着宝贝猫托生在个不用上学的世界就好了........ 猫儿显然是早就计划过很遍了,肉馅儿,白萝卜,葱姜,十三香,溜顺儿就买齐了,回到家后调拌馅儿的过程也非常顺利,十点半,满屋子已经飘着饺子馅特有的香味了。 难点就出在猫儿预料中的和面上,猫儿回忆了好几遍郭丽萍教他的和面要领,和出来的面还是有点太软了,柳侠擀皮的时候,总往小擀杖上粘,放太面布,猫儿包的时候又捏不住口了。 包了好长时间,猫儿才包了七个饺子,还个个都歪三扭四地趴着,根本不是猫儿预想中鼓肚肚的小胖饺子的模样。 猫儿急得鼻尖都出汗了。 柳侠先用抹布擦了手,然后用手给猫儿擦着汗说:“乖,要不咱这样吧?咱俩都是大男哩,不需要恁细发,咱把这些面重和起来,不再切成小剂儿了,咱就给它平均分成十个剂儿就中,咱就包十个大饺子,你看咋样?” “啊?要是万不中咋办咧?”猫儿有点不踏实,他已经把面和砸了,要是再包不成,他惦记了这么天的送给小叔的惊喜就只剩下沮丧了。 柳侠非常坚定地说:“肯定中,就是把几个小饺子拼成个大哩,只要味儿好,咱俩待见吃,大点小点不都样,反正进了肚子后都是渣!” 猫儿终于决定试下。 原来大堆几十个小面剂儿,被重新分配成了十个跟猫儿拳头差不大小的大面剂儿,擀出来的皮比柳侠的巴掌还大。 猫儿就把皮摊在案板上往上面挖馅儿,然后直接就着案板包。 很快,十个超级大号饺子就包好了,并且每个都鼓肚肚地着。 猫儿先给柳侠下了小半碗面条,拌着西红柿鸡蛋卤,让柳侠先吃着,他开始煮饺子。 过生日吃面条是这带流传了不知道少年的风俗,生日这天的面条又有“长寿面”的说法,所以虽然柳侠极力劝阻,猫儿还是坚持先给他做好了卤才开始拌馅儿,要求柳侠必须先吃面条,哪怕根也行。 他们的锅都不太大,十个饺子分了两锅才煮完。 饺子煮了以后好像大了,猫儿不敢碗来装,碗口好像不够大,他怕饺子被窝断了;他把饺子盛在大盘子里,饺子至少占了盘子五分之四的长度。 柳侠吃完了面条帮着猫儿盛饺子,因为饺子太大太长,不能像小饺子那样随便捞在碗里即可,这几个饺子得小心的排列整齐摞着,又软又饱的特大号大饺子,还不能直接用手,摆放起来是很不容易的,不小心就可能断开。 终于,饺子被端上了餐桌,十个大饺子七个小饺子,装了三大盘。 柳侠端着个盘子,对着饺子使劲吹气:“噗——,噗——,闻着就可好吃,急死我了,快点凉呗。” 猫儿轻轻吹着另个盘子,有点紧张地看着柳侠。 柳侠用筷子撬起个饺子的头儿,又吹了两下,然后用力咬了大口,嚼吧了两下,使劲点着头对猫儿说:“啊——,真好吃,宝贝乖,快过来尝口,快来。” 猫儿过去趴在柳侠的盘子上,柳侠把饺子挑起来,猫儿咬了口,慢慢嚼,小脸儿渐渐笑成了朵花:“哈哈,我就知道,我肯定会给你做出可好吃哩饺子,是真哩吧,小叔?” 第104章 欲望文 第105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05章 看来真是季节到了,不管之前的天气么像秋天,场大风就足以证明,此时,冬天才是真正的本命天子的地位。 柳侠生日的第二天,他早上骑自行车送猫儿去学的时候,明显感觉吹在身上的风变得冷了,而且空气中微微有点潮湿的气息,半下午开始刮起了大风,黄昏时分,大风息了,雪纷纷扬扬下来了。 五点十五,柳侠穿上羽绒服,拎起准备好的东西下楼,去给猫儿送吃的。 县中下午点半开始上课,学生吃完饭般都在点之前,住校生下午五点半开饭,只有半个小时时间,六点开始上晚自习,走读的学生根本来不及回家吃饭,但经过好几个小时又都饿了,于是很孩子就会去校门口的小摊子上买个热烧饼或买方便面、火腿肠之类的零食直接干吃。 柳蕤和猫儿平常都是在公安局吃午饭的时候直接买点能带的,比如馒头、包子、油饼之类的,有时候中午饭人家食堂并不提供这些种类的食物,但王师傅人心细,除了柳蕤和猫儿,还有好几个同事的孩子都在他那里搭伙,他现在每天都会专门给这几个孩子准备点好带又顶饥的东西,价格也很合理,是街上卖的零食根本没法比的。 但柳侠既然回来了,就不想让柳蕤和猫儿大冬天的再吃中午剩下的凉东西,他给俩人弄的是街上买的精粉面馒头,回家后从中间切两刀,个馒头就被分成了两个夹层,每层夹进去几片火腿,然后再上笼蒸。 他还给柳蕤准备了碗加了冰糖的蛋花粥,给猫儿则准备的是保温杯热牛奶。 今天早上他买了三斤牛奶,他决定以后自己在家的时候猫儿这顿加餐稀的都搭配成牛奶。 柳侠刚出了楼梯口,就看到岳德胜从办公楼那边走过来,老远看见他就喊了声,并招手示意他过去。 柳侠提着东西跑过去,他是卡着点去给猫儿他们送饭的,他怕耽误时间。 岳德胜说:“我正要去找你呢,矿产局的人请咱们俩吃饭,六点钟在粤秀,你这是.......” 柳侠说:“去给我们柳岸送饭,他吃完就差不快六点了,我怕........” 岳德胜说:“晚会儿没事,是他们请我们呢,不过定得去。” 队里的工程师们都算是知识分子,基本上都不喜欢应酬,岳德胜也样。 柳侠还想回来给猫儿做正经的晚饭,本不想去,但岳德胜既然都要去,他无论如何是不能推脱的。 “行,不过岳工,咱们能不能时间不要太长?我回来还有事。” 岳德胜点点头:“我也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起吃饭,咱们稍坐坐就回来,这个程序是必须走的。” 柳侠到县中门口的时间正好,他下车,正好看到猫儿和柳蕤到传达室门口。 三个人就在传达室的房檐下,把饭放在人家的窗台上开始吃。 猫儿吃的很带劲,但还是埋怨柳侠:“我咋说你都不听,你看看,俺同学都是晌午时候从家里带点饼、火腿肠啥哩,要不就在门口买点东西吃,俺小蕤哥俺俩也不是娇气,人家能吃哩俺俩也都能吃。你明儿别再给俺俩送东西了啊!这么冷,骑自行车最冻手了,你要是冻出来冻疮咋弄?” 柳蕤呼噜呼噜喝着蛋花汤,也对柳侠说:“就是小叔,俺同学都这样,你别天天给俺送东西了,你成天出去干活,好不容易歇两天,还得天跑四趟接送猫儿,要再给俺送东西,你使慌啊!” 柳侠笑笑:“好好吃吧,小叔要是使慌自己就不送了。” 猫儿和柳蕤吃的满嘴流油,柳蕤说:“小叔,你给馍弄成这样真好吃,这就是金华火腿?” 柳侠说:“嗯,待见小叔明儿还给您做。” 猫儿把最后两片火腿硬塞进柳侠嘴里,又喂他喝了两口热牛奶:“你快回家吧小叔,外头老冷。” 柳侠把个袋子递给柳蕤:“这是两袋金华火腿,俺单位有人哩亲戚是卖这个哩,她帮忙批发价弄回来两大箱,我买了好几袋,这两袋你拿回去给您三婶儿,蒸了当菜或者跟我给您俩这样蒸了夹馍吃都中。” 柳蕤接过袋子说:“俺三婶儿专门叫我跟猫儿说过,叫他跟你说,不叫你光给俺买东西了,你前儿从三道河给俺买哩卤肉,俺夜儿黑才吃完。” 柳侠推着他和猫儿:“该上课了,快点走吧孩儿,我是正好碰到怪便宜就买了点,要是老贵,您想要我也不舍得买。” 看着俩小家伙跑进学校,柳侠骑了车子往粤秀酒楼赶。 粤秀酒楼离这里很远,在火车附近,雪这时候已经越下越大了,自行车碾过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却跑不快。 所以柳侠到的时候已经快六点半了,矿产局小董和另外三个人,还有岳德胜都已经到了,菜也差不上齐了。 介绍和寒暄都是惯例,柳侠知道了另外两个人,个是矿产局抓业务的万副局长,个是测绘科的贾科长。 席间大家说话都非常客气,柳侠因为第次和业务户打交道,为避免说错话,很少开口。 他非常担心出现柳川说的那种谈业务时大家都拼命灌对方酒的场面,他没醉过,但真心不喜欢酒的味道,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对这样难喝的东西嗜爱如命。 不过还好,可能真考虑到他们是知识分子,矿产局三个人只是象征性地和他们碰了个后,就让他们自己随意。 柳侠心里惦记着回家给猫儿做饭,眼前的大桌子菜又让他觉得可惜,思绪就有点抛锚。 五个人,对方点了十六个菜,把他们几个都撑死也不可能吃完,柳侠决定尽最大努力吃,争取最后让少剩点,少糟蹋点粮食。 不过,他心不在焉中依然听明白了贾科长的话,意思是给他们送测绘报告的时候,能替他们那几个人专业人员,或者说替他们测绘科美言几句,说穿了他们就是行政单位,上级要求必须有这个科室,他们就成立了个,专业上确实差了点,好在领导也不指望他们给单位创收。 贾科长说:“其实正因为这样,咱们才能有合作哩机会,是不是?俺那里有活儿,就找您这样哩专业单位给做;您水平高,干出来哩活细发,俺报上去脸上也有光。 您挣钱了,俺也没丢人,咱双方哩领导也都可满意,两全其美,对不对?” 岳德胜点点头,整个过程,不管对方说的话听着么荒,他总是含笑顺着对方的话附和几句,不反驳,也不刻意讨好,体谅与客气中带着疏远,却也让对方挑不出什么毛病。 小董今天成了陪衬兼店小二,不停地问柳侠他们还想吃点啥,让柳侠十分无语。 不过和小董相处过个月,他对这个人印象还挺不错,至少,矿产局那几个测绘科半吊子的专业人员和司机都嫌辛苦不再跟着他们每天跑的时候,小董直陪他们到荣泽县境内的作业区所有外业部分结束。 后期的时候他还总是尽可能的在生活为他们提供些方便,比如给他们准备整箱的方便面和火腿肠、榨菜,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塑料软包装饮料。 不过,后者岳德胜不准柳侠他们喝,最后小董都拉回自己家了。 柳侠吃着菜,心里直在想今天这个饭局的意义所在。 国庆节后周,他们就已经完成了荣泽县境内的所有勘探工作,也就是完成了荣泽县矿产局对他们单位的委托,十月中旬以后,他们的工作是原城总局受省地矿厅委托继续开展的,和荣泽县矿产局已经没任何关系了,到现在事隔个月,矿产局的人为什么还要请他们的客呢? 等最后那位副局长把两个信封分别递给岳德胜和柳侠,柳侠才明白:原来是这样啊! 副局长说:“工作是工作,那是咱们两个单位哩事,跟咱们这些干活哩关系不大。 这些哩,是两位工程师辛苦了,俺单位领导给两位工程师个人表示哩点意思,希望下回咱哩合作仍然愉快。 俺领导说,咱那个报告马上就完成要交给俺局里了,还请两位关照下啊!” 小董刚才又出去了,现在适时地重新出现,手里提着两兜东西:“对面那家小店哩垛子肉做哩特别好,搁荣泽可出名,俺贾科长叫我给您人买了点,别嫌少啊,人家就剩这么,我下给兜底了。” 柳侠看着自己面前那足有五斤、如斑斓的岩石般的大块肉,直想翻白眼:这还少啊,十口之家顿也吃不完吧? 和矿产局的人告别后,柳侠和岳德胜起顶着大雪往回走,单位门口的时候,他才忍不住问:“岳工,他们给咱那钱.......” 岳德胜说:“去之前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必须的程序,不是咱们主动跟对方索要的,是很单位约定俗成的规矩,咱们不去他们还不答应,只有带队的负责人和主要技术人员有,施工队和其他的技术员都没有,他们会有点小要求,其实那不归我们管,可对方不知道,因为报告是我们出的,他们可能以为决定权在我们手上吧。 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所说的署名其实和咱们说的不是回事,他们要求的是咱们技术性报告以外的行政性总结报告,提下他们的名字,证明他们在这个工作中踏实认真,出过很力之类的。 你不用管这些,这些我来写,你把咱们的报告和图都做到最好就可以了。” 柳侠这才真正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回到家关上门,柳侠把垛子肉放桌子上,就迫不及待地先打开了那个信封:三百元。 三十张十元的钱,柳侠数了好几遍,他知道,作为工程负责人,岳德胜拿到的肯定比他,可他还是感到非常不安。 岳德胜刚才的话解释了对方请他们的原因,但这并不能把他们私收对方钱财这种事合法化 他按单位的要求工作,单位已经给了他工资和高额的奖金,自己却有私底下收对方的钱,这怎么看都不大对! 三百块,可能对现在的他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数字,可对荣泽大部分的单位的职工来说,这至少是三四个月的工资或长时间的奖金,柳川和苏晓慧的单位在荣泽都是相当好的了,柳川最个月拿过四十二块的奖金,大部分时间他们的奖金都不会超过三十,苏晓慧也样。 柳侠看着鸡蛋甜汤的锅,心里还在为那三百块钱犯愁。 他进单位刚刚五个月,如果让领导知道他私拿合作单位的钱,领导会怎么看他? 可如果不拿,这些钱给谁?上交单位?那不是把岳工给卖了?人家连他这个实习期的小技术员都给了,可能不给领队的岳工吗? 柳侠纠结中脑子还蛮清楚,没把白菜豆腐炒糊,所以猫儿回来吃到的饭菜都很正常,虽然味道比起六叔和他自己做的差的不是丁点,但猫儿爱吃。 柳侠刚才没有再拐去接猫儿,雪太大自行车骑不了,他推着车子去接,还不如猫儿个人跑回来的快,不过最主要的,他想让猫儿回来后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 猫儿看出来柳侠好像有心事,他不知道自己和小叔分开才两个小时,小叔怎么就吃过饭了,还吃撑了,按理说吃成这样应该是吃得太高兴才对,可小叔又明显不像。 而且,垛子肉虽然比酱牛肉还好吃,但小叔也不应该下买这么呀,下雪了,他们星期天又回不了柳家岭,也没办法把肉送回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正打算问的时候,柳侠起来对他说:“小叔有点急事去找马鹏程他爸趟,会儿就回来,你吃完饭就写作业,碗等我回来刷。” 猫儿点点头:“你早点回来。” 柳侠决定去马千里那里,旁敲侧击问下今天的事,要不他今天晚上就别想睡觉了,他总觉得那些钱不该是自己的,放在自己屋里横竖不得劲,他做好了还回去的打算,所以没和猫儿说,小家伙和他样,对钱有执念,给他容易,让他再拿出来就难了。 至于岳德胜,柳侠有足够的把握不让马千里怀疑到其他任何人,他就是从侧面问问,假如发生类似的情况,单位会怎么处理。 马千里和妻子苏丽蓉都在家。 苏丽蓉也是水文队的职工,还是仪器管理科的科长,她看到柳侠进来,热情地给他倒了杯水,又端了瓜子和盘子苹果过来,陪着柳侠说了几句嘘寒问暖的话,就借口回卧室了。 马千里端着茶杯问柳侠:“下这么大雪跑过来,什么事啊?” 柳侠原先准备好的话下堵在了嗓子眼,他觉得马千里的眼神能看透切,他刚才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不暴露岳德胜就把事情问清楚的自信突然就没了。 他忽然急中生智,想起了楚凤河,决定现编瞎话:“哦,我个朋友是干建筑的,原来直小打小闹承包民房,现在承包了个单位的家属楼,第次包这么大的工程,他有点.......怕出质量问题,同时也想次打响名头,以后有个好的信誉,所以就让我帮忙问问,咱们接私营企业的活儿吗?” 马千里喝了口茶:“你朋友?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还不满二十吧?” 柳侠马上说:“我昨天刚过的生日,我现在就算是二十了。” “哦——”马千里靠在沙发背上,很舒服悠闲的样子:“二十岁的民营企业家想让我们给他第个大型工程做测绘.......” 柳侠只好解释:“不是,他比我大好几岁,我上学有点早。” 马千里点点头:“这样啊,你确定他是想找咱们单位给他做而不是你本人吗?” 柳侠傻愣愣地看着马千里:“我本人?” 马千里忽然笑了起来,把茶杯放在茶几上:“算了算了,不和你逗着玩儿了,你小侄儿肯定眼巴巴等着你回家呢! 柳侠,你来是想问矿产局给你红包的事吧?” 柳侠这下彻底傻了。 马千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还真是个小孩儿呢,点事藏不住。好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来就连续几个月外业,干得不错,红包的事岳工提前已经跟我说了,那是惯例,安心花吧。 哎对了,方便告诉我他们给了你少吗?” “三百。”柳侠老老实实地回答。 马千里微微抬起点下巴看了看柳侠,然后有点咬牙切齿地说:“他妈的他们打发要饭的呢,老子手下的人这两年了都没拿过这么寒碜的红包呢,不行,我他妈得给苏宝福打个电话,定是他手下那帮孙子中间打了拐了,他们不敢克扣岳工的,看你年轻,想着你不懂,所以就.......” 柳侠赶紧了起来:“队长您别,三百已经很了,只不过咱们队奖金高,您不觉得,其实,在别人眼里,三百真的是很大笔钱,我大哥每天跑几十里山路,天才挣块二。” 马千里摇摇头:“你不知道,有些下面的人,很惯于耍这种把戏的,他们就是认定了你肯定不会跟单位其他人说这事,所以才敢这么干。 如果不是怕荣泽政府和附近村子里的人知道咱们单位有油水往咱们这儿塞人,老子就骂到苏宝福的脸上去。” 柳侠解决了心事,决定还是快点离开。 马千里给他打开门的时候忽然说:“别泄气,不就是少了几百块钱吗?没准从其他地方就回来了呢。” 柳侠还没来得及消化他这句,他又笑着说:“过了年,马鹏程和楚昊就来荣泽上学了,到时候你们柳岸就有人玩了。” 柳侠惊喜地问:“真的?”他是真的希望猫儿有几个同龄的玩伴,可队里其他人家和猫儿同龄的孩子基本都在原城上学,少数几个在云樵的老基地那里上。 马千里说:“荣泽高中这几年教学质量特别好,比原城几所重点高中点都不差,咱们又不住校,只要教学质量好,其他的不用考虑。 马鹏程那兔崽子越来越大,他爷爷管不住他了,我得把他弄到身边收拾他。” 柳侠回到家,先把信封拿出来给小财迷,告诉他这些钱是怎么回事,又跟他说了马鹏程和楚昊过完年也到荣泽上学的事。 猫儿对着钱阵开心的笑,然后马上就锁进了柜子里。 楚昊是楚远的儿子,他和马鹏程都跟猫儿样都是属猴的,都比猫儿大生月,俩人现在都在上五年级。 猫儿暑假时候跟他们俩很玩得来,尤其是马鹏程,也是野小子个,根本就不像是城里长大的孩子,他对猫儿上树的技能十分向往,猫儿则对他滑旱冰的技术非常羡慕,俩人本来约好了明年暑假互通有无,现在看来不用等那么久了。 猫儿信誓旦旦地说:“我定要学会滑旱冰,滑的比马鹏程还要快还要花样。” 柳侠在心里仔细过滤了遍,荣泽好像没有卖旱冰鞋的地方,看来得让三哥在原城给买了,不过,三哥肯定不会要他的钱,这有点不好办。 雪不下的时候是点没有,现在下开个头又停不住了,从柳侠生日到元旦不足星期,下了三场雪,现在,荣泽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滴水成冰,柳侠他们屋子里的盆子如果放了水,过晚上起来就会结层厚厚的冰。 柳侠每天早上看着猫儿起床都舍不得,他觉得寒假应该和暑假样长,甚至可以再长点,大冬天的让小孩子天不亮就起床上学,真的是太不人道了。 他已经忘了自己当初四点起床跑几十里山路上学的事,本来他当时也就没觉得那有么难以忍受。 柳侠为有了休息日却不能回柳家岭而郁闷,但同时又为可以安心地每天给猫儿做饭而高兴。 在单位总结大会暨元旦联欢会之前,柳侠也想过那天马千里在门口给他说的那句话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指向,但想了好几次也想不出自己还可能会有什么其他意外之财的来源,他觉得肯定是自己财迷心窍想太了,马千里当时只是随口安慰他句而已。 但今天,他听到马千里在全体大会上宣布:“李吉跃同志和柳侠同志今年八月份所做的《黑龙寨火力发电厂期勘查工程地质勘查报告》,获得中原省地质勘探局‘地质勘探测量报告标准化样本大赛’等奖,这是总局颁发的证书。 经我队全体领导组成员集体讨论决定,为了表彰这两位同志为我们三队赢得的荣誉,给他们每人发千块钱的奖金,现在,请这两位同志上台领奖。” 柳侠欣喜若狂地和李吉跃起上台,在全队人员的注视中接过了存折。 楚远坐在离主席台比较远的角落里,大声对着他们喊:“喂,李工,小柳,散会后三十秒内来找我要密码,过时不候啊,过时我马上就去挂失,然后自己把钱给取了,人家银行可是只认密码的。” 主席台上的领导和下边的人全都哄堂大笑。 柳侠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就在这善意的笑声里散去了。 总结会后直接就是联欢会,等在外面的家属全部都涌进了礼堂,猫儿灵敏得跟只真正的小猫样,钻过人群首先跑了进来,他在外面已经听到了柳侠获奖并且得到奖金的事,所以见柳侠就伸出手:“快把存折给我,别会儿你给丢了。” 柳侠心里骂了他句“小财迷”,乖乖地把存折交给了他,猫儿只看了眼,就笑眯了眼,然后认真地把存折叠了下,放进自己棉袄的口袋里。 等家属们都坐好,大家都准备开始看节目的时候,杨洪突然敲了敲麦克风:“同志们静静,静静,刚才我忘记了件事,就是元旦过后,我们单位会进几位新同志,他们今天都已经到了,现在我介绍他们和大家认识下,我说到名字的新同志,请起来下。” 本来闹哄哄的礼堂马上安静了下来,人们对新人总是充满了好奇的,虽然无数次的事实证明新人混熟了之后其实和熟人没有任何区别。 杨洪看着张名单念到:“张鹏。” 柳侠吓了跳,他下想起了罗各庄煤矿带他和柳海坐过很次班车的张鹏,心里特别期待地顺着杨洪的目光回头看,却看到了张完全陌生的、三十来岁的男人的脸。 他失望地转过头,却正好跟张树宝和张树宝身边个不认识的年轻人目光对上了下。 张树宝和柳侠的目光稍接触马上就把脸扭边去了,而他身边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却好像专门在看柳侠。 柳侠收回自己的视线,对猫儿说:“不是你六叔原来的同学,我还以为他也来了呢。” 猫儿感觉到了柳侠的失落,但这种事他还不知道怎么安慰柳侠,所以他只是抱着柳侠的胳膊,又往柳侠身边使劲靠了靠。 杨洪连叫了四个人的名字,然后介绍说:“这几位都是从部队转业到我们单位的,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这几位同志的到来。” 掌声热烈响起,然后杨洪继续喊名字:“吴小林。” “到。” 声高亢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楞了楞,然后所有的人都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个身材不算太高,有点偏瘦男生有点局促地在那里。 杨洪按按掌,示意他可以坐下了,然后又念:“袁秀华。” 右后方靠近柱子的地方起来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 “丁红亮。” 这次,柳侠看到了那个坐在张树宝身边的年轻人了起来,个子还挺高,估计没米八也差不。 丁红亮转身看了圈,也让礼堂几乎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他,才坐下。 晚会开始了,柳侠提前根本不知道还有元旦联欢会这回事,所以没做任何准备,而且他看到上台表演的几乎全都是平时不需要出去进行野外作业的行政后勤人员,就加放心地认为没自己什么事,安心的抱着坐在他腿上的猫儿看节目。 节目没什么新意,至少不能和他在大学时的迎新或元旦联欢会比,但热闹快乐却是样的,所以柳侠还是看得兴致勃勃,和周围的人起不停的鼓掌或叫好。 出乎意料的幕发生在苏丽蓉和宁小倩上台的时候,宁小倩是楚远的爱人,报的节目是她和苏丽蓉合唱《爱的奉献》,当宁小倩和苏丽蓉走到主席台中央拿起麦克风的时候,下面突然有人喊:“大姐,我给你们吉他伴奏怎么样?” 柳侠、猫儿和所有人都扭头看,他们看到丁红亮已经了起来,微笑着看着台上。 苏丽蓉笑着招手:“快上来快上来,我们还没享受过现场伴奏的待遇呢,你说呢小倩?” 宁小倩逗乐:“可不是,我从年轻时就希望有个白马王子抱着吉他来给我伴奏了,这次可让我满足心愿了。” 看来丁红亮早有准备,他在众人的注视中跑到礼堂最后面,很快就抱着把吉他过来了。 柳侠想起张福生和黒德清,想起黄有光,心里阵暖意流淌,他满怀希望地看着丁红亮手上的那把吉他,期待着能再次听到动人的和弦。 第105章 欲望文 第106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06章 想象中婉转优美的和弦没有听到,丁红亮从踏着台阶往主席台上走的时候就开始打出“咣、咣”的强烈节奏,柳侠开始以为他只是想先烘托下气氛,到了台子上后就会转换成歌曲的前奏,让苏丽蓉和宁小倩随着前奏自然而然地开始演唱,可丁红亮从头到尾都是那样打着节奏,连个柳侠熟悉的和弦也没听到。 苏丽蓉和宁小倩很给丁红亮面子,虽然伴奏点也不合拍,她们还是坚持唱完了整支歌,最后的高*潮部分,丁红亮甚至和他们起唱了起来。 下面的掌声很热烈,柳侠也抓着猫儿的小手起用力鼓掌了,可他却有个很奇怪的直觉:这是个华而不实的人。 柳侠是亲眼见过张福生和黒德清学习吉他的过程的,吉他应该说是入门比较容易的种乐器,黒德清前后共只学了不到三个月,认真学习的时间最个月,可柳侠敢保证,黒德清弹的比丁红亮要好太了,张福生就不用提了,丁红亮根本和他不在个档次上。 张福生和黒德清刚开始学的时候,都以为这种节奏和弦很容易,就是右手以较大的力度快速划过六根弦就对了,等他们真正开始学习,才知道人家那乍听好像都样的节奏,其实仔细听是有着很细致的变化的,是和歌曲的节奏致的。 必须是分解和弦非常熟练,由熟生巧之后,再经过艰苦的练习和反复的实践,才能慢慢不加思索就能随机地为任何歌曲伴奏。 张福生刻苦练习三年,才勉强达到可以随机伴奏的程度。 丁红亮其实就是用吉他打了个节拍,根本没有任何符合这首歌本身旋律的变化,这种看似花哨熟练的样子,其实只要是手不残疾,稍微有点节奏感的人都可以做到的。 柳侠的感觉,他只是用吉他这个时髦的道具吸引众人的目光,强调了下自己的存在感而已。 苏丽蓉和宁小倩的节目比较靠后,她们之后再有三个节目就结束了,柳侠暗暗合计,现在才四点,联欢会结束,他就先领着猫儿去把钱存起来,再过五六天他们就该发十二月份的工资和奖金了,到那时候就不再存钱了。 今年的春节要到阳历二月中旬才过,柳川打算元月中旬把家里所有人都接到荣泽,给他们添置过年的衣服,柳侠已经决定了,今年给家里人买衣服的钱自己出,让三哥攒点买房子的钱吧。 台子上群圆规状女人的健美操难看到死,柳侠的脑子里满是柳长青、孙嫦娥、柳长春、柳魁和秀梅知道自己要花钱给他们买衣服后死活不肯试穿,自己舌灿莲花将他们说服的精彩画面,忽然被猫儿拧着脸摇醒后有点莫名其妙,等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他马上又觉得有点大事不妙。 马千里、潘留成和楚远三个亲眼看见他跳过霹雳舞的家伙都正含笑看着他,马千里用手敲敲桌子:“快点小柳,就是喊你呢,装聋作哑那套在我这儿没用,快上来让大家都开开眼,看看你那个抽筋儿舞,还有那个飘着跑的舞。” 柳侠看猫儿。 猫儿瘪瘪嘴,耸耸肩。 小家伙最近几天晚上放学回家就能吃上饭,所以有时间每天看集美国电视剧《侠胆雄狮》,不知怎么就学会了这么个洋气的表达方式。 柳侠看看马千里和潘留成带笑的模样,再看看楚远副随时准备起哄的架势,知道今儿这事是逃不过去了,就干脆地了起来,对猫儿说了句:“乖,等我会儿啊!”就走出观众席,跑了几步,跳上了主席台。 岳德胜和李吉跃几个技术三科的人带头鼓起掌。 宁小倩、冯红秀几个老娘儿们居然比男人还能起哄,大声吆喝着:“小柳儿,给姐姐们跳段火爆的。” “小帅哥儿,来段脱衣舞给阿姨们瞧瞧。” 柳侠拉开了羽绒服的拉链,女人们阵夸张的尖叫:“哇,咱们小柳儿真脱啊!” 柳侠走到放录音机的桌子跟前,圆规阿姨们跳健美操的磁带还在那里放着,都是他非常熟悉的“的士高”,他放进去后摁开关,声狂野的尖叫传了出来。 柳侠左臂好像猛然被通上了电样,阵抖动迅速通过躯干部传导到了右手指尖,同时大串飘逸的太空步后退着飘到了台子中央。 下面响起震耳的尖叫声,后面的人都了起来,其实,主席台比较高,他们坐着也绝对不可能被前面的人挡住视线。 柳侠随着音乐的节奏或流云般的飘着擦玻璃,或跟痴呆机器人般的走路扫地,间或几下随意的摇摆,然后大串让人眼花缭乱的风车旋。 在众人都鼓掌大叫的时候,他把把羽绒服脱了下来,引起阵加夸张的尖叫,不等那群精力过剩的阿姨们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疯话,他忽然把羽绒服往台子下抛去,然后个干净利落的跟头翻下台去,正好把羽绒服接在手上。 ......... 从银行回来的路上,猫儿还在跟柳侠置气:“你还跟我狡辩,你是傻子啊,她们让你脱你就脱?她们怎么不脱呢?你里边就穿件薄毛衣,那些老娘们儿个个包得跟北极熊样,层层又层,她们怎么不脱了让你瞧瞧呢?” 柳侠说:“她们就是脱了我也不看啊,老娘儿们有什么好看的!好了乖,小叔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咱别怄气了,这么滑,小叔背着你走,你的鞋子都快湿透了。” 猫儿撅着嘴又瞪了柳侠会儿才说:“直背到床上。” 柳侠蹲下:“直背到被窝儿里。” 猫儿趴在柳侠背上,脸偎在柳侠颈窝,偷偷地笑,他觉得应该给小叔点惩罚他才能长记性,下次才不会别人轰他就犯二百五,当然,最主要的是,这样让小叔背着走真美,能闻到小叔头发上洗发膏的香味。 柳侠没食言,真的把猫儿直接背到了被窝儿里——今儿实在是太冷了,屋子里也冻得伸不出手,他让猫儿坐被窝儿里写作业。 柳侠把暖水袋脚边个,右手边个给猫儿放好,从三斗桌上拿起摞资料说:“小叔把这些东西送到办公室,再拿些绘图纸回来,你别出来啊,咱今儿也不做饭,出来白挨冻。” 猫儿点点头:“你快点回来,天都快黑了,我都闻见郭阿姨那边炸东西的香味了。” 柳侠点点头:“我跟郭阿姨说声,不会耽误的。” 联欢会结束后,柳侠他们和万建业两口子起回来,万建业说过节呢,天这么冷哪里也去不了,就两个人怪冷清的,让柳侠和猫儿晚上去他们家吃顿,起热闹热闹。 柳侠从住进来后,万建业帮过他不少忙;前段他忙的厉害,郭丽萍又时常帮忙照顾猫儿;刮风下雨,他们不在家的时候,走廊里晾的衣服郭丽萍总会帮他们收了叠整齐,等他们回来时再交给他们。 走廊的地面,自从郭丽萍来后,他们就没再拖过次,郭丽萍爱干净,每天至少拖两次,每次都把他们那段也都带着拖遍。 柳侠当时就觉得,应该自己请他们夫妇吃顿饭才合适,可万建业说什么都不肯,说他们家已经准备好了过节的东西,定要柳侠和猫儿去他们那里吃。 柳侠出屋门就被冻得激灵,开放式的走廊,外面刮着挟带了冰沫子的西北风,刺骨的寒。 柳侠对着万建业的屋子喊了嗓子:“万大哥,我去趟办公室,很快就回来了哦。” 郭丽萍在厨房里应者:“去吧没关系,我这边刚准备好,还没开始炒呢。” 柳侠抱着资料抖抖索索地来到办公室,发现办公室居然有两个人,岳德胜和张树宝。 岳德胜在这里柳侠不意外,他老家离原来的云樵老基地很近,基地搬到荣泽后,他只身人随队过来了,家属全部都留在了云樵,所以他现在虽然住的是套三居室的房子,但他除了睡觉很少回去,在单位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呆在办公室里,自己做计算制图或者检查验收其他人的计算数据和图纸。 但张树宝在这里就奇怪了,办公室虽然有个电炉,但这么大个空间,个小电炉真不顶什么用,办公室还是跟冰窖样,宿舍虽然也是冰窖,但可以坐被窝儿里干活,可比在办公室脚被冻得跟猫咬似的好了,所以几个技术科的人这几天除了把计算好的资料送过来给岳德胜检查 ,再把需要的材料拿回去,其他时间都呆在自己家里。 不过,这跟柳侠没什么关系,所以他虽然心里不理解,脸上却点没带出来,他把资料放在岳德胜桌子上,岳德胜对他点点头。 柳侠笑笑,扭头打算和张树宝打个招呼的时候,张树宝已经低下头专心的开始做自己的事了。 柳侠在心里耸了耸肩,看着岳德胜打开他交过来的资料看。 岳德胜只看了几眼,翻了几张后面的图,就合上了:“嗯,你做出来的东西我放心,放起来吧,不用再检查了。柜子没锁,需要什么你自己拿吧,领料单就在边上放着,签个字就行。” 柳侠把资料拿回自己的柜子锁了,然后到岳德胜身后的柜子里拿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他正签字的时候,岳德胜说:“小柳,等天气好点,你可能还得出去。” “嗯?”柳侠抬起头,心里惊,他以为春节前他都不会再被派外业了呢! 外业辛苦,但技术科和施工队所有人却都希望自己能得到些外业的机会,他们的高额奖金百分之九十以上来自于工程,而他们的工程全部都在野外作业,没机会出去,意味着没有或少得奖金。 岳德胜接着说:“是黄河枯水期的个专项测绘任务,我们总局直配合黄委会做这项工作,今年是科的罗工带队,马队长亲自指定让你参加。” 柳侠心里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受,很明显,队长马千里很重视他,可这也意味着,天寒地冻的,猫儿每天晚上放学回来,等着他的又会是个冷冰冰的空屋子了。 岳德胜歪歪头,看着柳侠:“怎么,不想去?” 柳侠摇摇头,把纠结的情绪摇走:“没,没有,我在考虑怎么安排我家柳岸吃饭呢!” 岳德胜点点头:“那就好,罗工前几天还跟我说过,我们都把你夸得跟朵花样,他正想看看你是不是真那么能干呢!快回去吧,天快黑了。” “岳工,我有点事,先走了。”张树宝突然了起来,很快收拾了东西走过来。 柳侠说:“我也走了岳工。” 岳德胜摆摆手:“嗯,都走吧。” 柳侠跟着张树宝身后几步远往外走,他总觉得张树宝刚才走出办公室后“哼”的声有点不寻常,不过,他不打算有任何表示,即便张树宝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人家又没明说,他还能霸道到不许人家哼声吗? 但今天好像注定了他和张树宝之间必须发生点不愉快才能结束。 他们俩前后刚走出办公楼,丁红亮就从北边跑了过来,看见张树宝就拉住了他:“树宝哥,付主任正要带我们几个去分配宿舍呢,我想找你跟我起去看看;嗨,柳侠,你也刚下班啊?”丁红亮和张树宝说完了话,又主动和柳侠打招呼。 柳侠笑着回答:“过来交些资料,现在给你们分配宿舍啊?” 丁红亮刚张开口准备回答柳侠,张树宝先说话了:“不就分配个破宿舍吗,有什么好高兴的?你又不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没资格单独分间;你也不会来就跟着领导屁股后溜须拍马,所以也没资格随便挑,人家分哪儿你住哪儿就行了,拉上我有什么用?” 丁红亮满心高兴地跑来找张树宝,却被他没头没脑这么数落顿,虽然张树宝话里的意思明明白白是在讽刺柳侠,但明面上的话头却是对着他丁红亮的,丁红亮脸上挂不住,也不管柳侠了,对着张树宝就是声冷笑:“切,你不愿意帮忙拉倒,说这么废话干什么?你是三流专科学校出来的,我可不是,我是正经的本科毕业,不可能跟你样和别人分间宿舍。” 柳侠没工夫听这两个明显可能以前就认识的人扯淡,他对丁红亮说:“对不起啊,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走过张树宝身边的时候,说了句:“你要是有本事溜须溜出个重点大学来,也能自己住间,也能拣好的随便挑。” 柳侠的话,从北边走过来的群新进人员和领着他们分配宿舍的付东都听到了。 柳侠是吹着欢快的口哨回到家的。 张树宝的话对他来说连个屁都不算,相反,张树宝原来没对他公开发难,但每次见到他都不阴不阳的,让他难受的不行却说不出来,今天张树宝撕破脸当面对他冷嘲热讽,终于让他有机会出了口恶气,他简直是太舒坦了。 猫儿看到柳侠心情这么好,就舍不得继续和他怄包儿了,让柳侠坐在他身边暖会儿,他自己抓紧时间继续写作业,等着万建业叫他们过去吃饭。 六点半,万建业在外面敲门:“过来了小柳,饭好了。” 柳侠和猫儿进万建业家,就被那满满当当大桌子酒菜给吓住了,柳侠问:“不是说随便炒俩菜吗,怎么弄这么大桌?” 郭丽萍把碗黄灿灿的鸡蛋甜汤放在桌子上:“过节呢嘛,也不能太寒碜了,快坐吧,小柳你先把稀饭喝了,柳岸刚才跟我说,你三哥跟他说过,喝酒前先喝点稀饭能保护胃,也不容易喝醉,让我先给你做个鸡蛋甜汤。” 柳侠非常不好意思,敲了下猫儿的脑门儿:“有你这样的吗?来别人家做客,还点菜,客随主便,没听说过啊?” 猫儿笑嘻嘻地说:“万伯伯和阿姨说他们俩不是别人,咱们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咱们相当于亲戚。” 万建业拉开椅子让柳侠坐下:“是我说的,这是老话嘛,肯定是有道理的,来,柳岸,先坐下,想吃什么自己随便叨。” 鸡蛋甜汤很贴心,郭丽萍炒菜的手艺也很对柳家叔侄俩的口味,可最后,万建业两口子给出的难题也很够味。 柳侠为难地说:“嫂子,万大哥,组合这种事,你们得主动找人家郑队长说才有诚意啊;万大哥,关系到自己切实利益的事,你得拿出点勇气,你干活踏踏实实的,就因为跟着魏队长,现在每个月奖金都那么低,冤啊,这种情况下你转组,应该是他觉得不好意思才对,干嘛是你觉得会得罪他啊!” 郭丽萍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丈夫眼:“我早两年就跟他说让他赶紧换个队,他就是不听,直说都在个单位上班,低头不见抬头见,在魏根义跟前没法开口;可他怎么就不想你们都有家人要养活,他有个局长退休的爹,工资高,替他养着家,你们可没有。 年到头谁都不愿意用你们队,就像小柳说的,该不好意思的是他。” 万建业苦恼地抓抓头发,看着柳侠:“小柳,你嫂子的单位现在等于是破产了,我们家现在就靠我个人养活,你定得帮帮我。 我要求不高,你就帮我在郑队长那里问个信儿就行,都在个大院里住着,我是真的没办法去找他,万让魏队长看见了,人家郑队长又不想要我,你说让大哥以后怎么办呢? 真的,我听郑队长跟别人夸过你好几次了,他说你根本不像是刚毕业第次作业,他说你干活踏实的劲头,连他都觉得佩服;他还说,他家郑翼长大后要是有你半,他就知足了; 真的小柳,你去跟郑队长说,肯定行。” 柳侠被夸的真有点难为情了,只好说:“那我去试试吧,不过万大哥,你如果真去了队,可得守人家的规矩,郑队长他们干活跟你们和二队真的不样。” 万建业非常高兴:“你这是答应了,对吧?那哥哥我先喝杯。”他把盅酒饮而尽:“你放心吧,别的我不敢说,干活上,我肯定不会让你落埋怨的。” 回到自己屋里,柳侠躺在床上,猫儿盘着腿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柳侠搓了搓脸:“宝贝猫,知道了什么叫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了吧?唉,没想到万大哥看着老实,还会摆鸿门宴呢!” 下午的总结大会上,第条宣布的就是春节前会进行全队优化组合,竞争上岗,这对水文队不是什么新鲜事,马千里上任第二年他们就这么做了,年次,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年了。 中层以下领导演讲竞争职务,竞争成功的聘用自己所任科室的人员。 没人聘用的,队里最后会给安排工作,但当年所有的福利减半,奖金也是最低等级的半。 柳侠听说,第年实行的时候有人寻死觅活,还有人扬言要吊死在马千里家门上,当然,还有的人通过各种形式告状。 马千里也够横,他也放出了话:寻死觅活的,随便; 想吊死在他家门上的,只要不怕他把尸体扔大街上喂狗,随意; 告状的,他随时恭候上级领导来调查,如果他有任何徇私舞弊的做法,可以随时撤他的职,他愿意承担任何后果; 可如果最终证明了他马千里是清白的,那好,接下来就轮到他给告状的人上点小手段了。 双方对峙了小半年,最后马千里完胜: 打破大锅饭,鼓励能者上庸者下,劳得,是大势所趋,几个被体制惯坏了的泼皮无赖阻挡不了改革的大潮。 这几年,三队的效益是总局四个分队里最好的,总局领导非常满意,三队内部也慢慢有了凝聚力,每年的组合和竞争上岗都很顺利,当然也有人失意有人抱怨 ,但不影响三队的大局。 但外表看上去么完美的团队,内部都会有些不完美的因素存在,三队也样,尤其是他们搬迁到荣泽后,离原城非常近,总局领导会把许他们推不掉的人情在三队这里消化解决,三队这几年进来的新人,大部分都是总局领导亲戚朋友的孩子。 这些人里,有点阅历,知道点世事艰难的人还好,他们至少还知道自己目前这份工作是父母豁出去老脸给他们求来的,所以会珍惜,即便他们不满意自己目前的待遇,也会比较本分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但那些没经过点风雨,觉得自己有个总局领导的亲戚就把自己当皇亲国戚金贵着的,现在已经成为队里最不和谐的部分,他们不光自己拈轻怕重什么都不愿意干,什么都干不好,还成天牢骚满腹怪话连篇,搅带的许原本只是对其他岗位或职位比较羡慕、对自己的岗位有点不甘心的人也开始觉得队里的各种制度对他们都不公平,他们是队里最重要却总是最不受重视的人,每每因此生出事端。 施工三队队长魏根义和炊事员老侯就是这样的人。 魏根义的父亲原来是总局的副局长,已经退休年;他大哥魏忠义现在是总局基建科科长。 施工队的队长最初是让全体施工队人员自己民主投票选的,魏根义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批人投了他的票,当上了队长,却不思进取,仗着自己总局有人,也仗着自己在三队时间长,倚老卖老,除了对马千里几位领导少有点顾忌,对几位老资格的工程师少还保留点表面的尊重,其他谁都不放在眼里。 和技术科合作外业时,他甚至对资历浅的技术人员吆三喝四出言不逊,不可能听从这些技术人员的安排,让干什么干什么了;但他最让技术科的人不能容忍的是,还是他对待工作的态度,特别敷衍,他的口头禅是:“几个点少几个点球谁知道啊,那么老百姓盖房没家弄过什么测绘的,也没见谁家的房子盖完就塌了呀。” 所以如果和他起工作,打桩画线之类的活儿,技术人员都不敢让他做。 而且他还有个自以为非常出众的优点——护短,如果技术人员给他手下的队员派活,他觉得天太热或太冷,或太晚了,反正就是他觉得不应该干活的时候,他就挡着不让干,明着给技术人员难堪。 他觉得自己很仗义,但几个技术科的人都不愿意和他合作,所以,三队得到出工的机会是最少的,当然,奖金也就是三个施工队里最低的,而且低的还不是星半点。 但即便如此,旦成了习惯,那些最初选了他的人却都不好意思和他竞争队长,想转投其他队又怕得罪了他以后不好见面,所以他的这个队长位置就这么直坐着。 万建业就在魏根义的三队。 猫儿托着下巴想了想:“咱们俩以后不能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要不还得给人当枪使。” 柳侠看小家伙那小大人似的神态着实可爱,翻身把他拖到自己怀里揉吧了几下:“小傻猫,没那么严重,万伯伯不是那种把别人当枪使的人,你现在还小,以后就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 再说了,就凭郭阿姨天天帮我们拖走廊,还教你做饭,我也想帮他们点忙啊!” 第二天,柳侠把猫儿送到学校后买了菜回到单位,直接就去找了郑朝阳。 郑朝阳也干脆,口就答应了:“建业啊?行,过几天双向选择,只要他写我,我这里没问题,建业是个老实人,没那么花花肠子,我喜欢这种人。 不过小柳,既然你来替他当说客,那你也替我给他带句话,到了我这里,就得守我这里的规矩,现在的队全部都是退伍军人,服从命令是基本要求,他如果到了这里后跟我要什么民主自由,我可不会听。” 柳侠说:“我昨天答应他的时候就已经把这话告诉他了,他说肯定不会让我落埋怨的。” 郑朝阳又笑着说:“以后等你独立带队作业了,有工程的时候想着我们队的兄弟点啊 !” 柳侠说:“你们不直都是供不应求的吗?还需要我这个小实习生提点?” 郑朝阳说:“未来的大拿,万建业都有这样的眼光找你当说客,我还能不趁机给自己和兄弟们铺点路吗?” 柳侠笑嘻嘻地说:“行,如果有天我独立带队作业,第选择绝对是你们,你们如果没时间我再找别人,不过你可有得等啊,我听说实习期满后五年内的新人马队长都不会允许独立带队作业的。” 郑朝阳说:“不错,可你肯定也听说了,马队长也从来不允许新分来的人自己挑宿舍,还个人住间。” 柳侠笑着跑出去:“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渐渐从阴天转成晴天,但柳侠知道,野外的积雪现在还不可能融化,所以他还能休息几天。 猫儿现在每天中午由柳侠接送,节省了不少时间,中午吃完饭般就是十二点四十左右,猫儿有时候会抓紧时间写作业,但的时间,柳侠不让他写作业,觉得他天到晚坐教室里不见太阳对身体不好,所以会逼着他去外面玩。 但院子里没其他和猫儿同龄的孩子,其实应该说,院子里连三岁以上的孩子都没有,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龄,小孩儿就都被送回原城了。 猫儿个人玩没意思,柳侠就干脆让他学骑自行车,正冲着大门的林荫道笔直宽敞,柳侠在后面扶着后座,让猫儿先只脚蹬着,让自行车跑起来,找找平衡的感觉。 两天后,猫儿开始右腿从横梁下面伸过去,两只脚踩脚蹬了。 猫儿刚过十岁,而且他和柳侠兄弟几个样,都属于晚发育型的,现在他的个子在同龄人中也就是中等,所以对付个大自行车还是蛮吃力的。 不过猫儿兴致高昂,他想赶紧学会自己骑自行车,这样以后这么冷的天,小叔就不用去接送他了。 每天猫儿学车子学到大概点十分,柳侠再骑车把他送到学校。 猫儿学车子的时候柳侠碰到过次张树宝,当时张树宝特兴奋地从传达室出来,应该是刚接过电话,他手里拿着个黑色的bb机,很大声地对赵师傅说:“赵师傅,以后再也不会让你跑着通知我接电话了,这个特方便,谁打电话找你,下就知道了,有时间再回回去就行了。 其实我觉得,你干门卫这个工作虽然看着清闲,实际上特别辛苦,点不比我们进行野外作业的劳动量小,给你发最低等级的奖金真的不合理。” 他说完扭头正好看到柳侠扶着车子,猫儿小屁股扭扭地蹬着自行车过来,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嘴角抽搐着把脸转到了边。 柳侠当他是空气般,只和赵师傅打了声招呼,然后骑着车子带上猫儿扬长而去。 柳侠看着每天都很开心,但心里却天天为自己很快就又要外出作业而偷偷纠结,他是真不想再出去了,但他又非常想在春节前再挣笔丰厚的奖金,每天看着太阳升起来,他都要发会儿愁。 但已经连续过了将近半个月晴朗的日子了,罗工还没有通知他准备走,这么等待判决的日子非常之难受,柳侠决定找上门去问个明白。 罗水旺对他说:“你没去过黄河滩吧?黄河滩的地下水位非常高,那几场大雪融化,黄河滩就跟沼泽差不,再有个星期也不定敢进人。” 晚上柳侠接着猫儿后,十分兴奋地对他说:“咱这星期可以回家了,可以看见你奶奶他们了,哈哈,幸福的周末即将来到了啊!” 柳侠没想到,实际情况比他想象的幸福。 星期六中午他正做饭的时候,赵师傅喊他接电话。 柳侠跑下去,刚拿起电话,那头儿就传来苏晓慧兴奋的声音:“幺儿,快点来,现在就来,咱伯咱叔他们都来了,还有咱大哥大嫂,嘿嘿嘿,小雲跟小雷也回来了。” 柳侠放下电话,“哦嗬”声连跑带跳出了传达室,边走边轻摆了几下臀部,用《路灯下的小姑娘》的旋律唱着:“亲爱的,小猫咪,爷爷已到荣泽城里,接着你,咱们就,起向着老城冲去......” 第106章 欲望文 第107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07章 柳侠快速把做了半截的菜处理了下,看看时间十点二十,现在直接去接猫儿稍微有点早,先去老城再折回来不划算,他想了想,还是没法安心在家里等,干脆拿着钱包出来了:人,三哥那间办公室改造成的屋子平常还算宽敞,可今天家里下来了好几口人,那屋子就不够看了,吃饭肯定也转不开身,还是去吃烩面吧,大嫂共也没吃过几回,猫儿说小莘吃过两次,也特别喜欢。 上次小董买的垛子肉味道特别好,柳侠分出大半让柳蕤拿回去给苏晓慧,没几天柳葳和柳蕤就夹着烧饼给吃光了;柳侠留下的二斤,他和猫儿也只用三天时间就给解决了。 柳侠骑着车子先去那个小饭店买了三斤垛子肉,然后去县中,五分钟后,柳蕤和猫儿就放学了。 听说家里人都来了,柳蕤和猫儿阵欢呼,柳蕤他们也已经快个月没回家了,想家想的不得了。 猫儿坐前面横梁上,柳蕤坐后座,柳侠带着俩小家伙路笑声冲向老城。 柳侠拐进老公安局的院子,就听见柳魁和秀梅的声音:“孩儿,这就是家呀,您小哩时候就是搁这儿住哩呀!” 柳侠又往前蹬了两下,只脚撑地把车子停了下来,他们就看到柳雷拉着秀梅的手,柳雲拉着柳魁的手,正使劲往外拽:“不是,回咱家,吃饭饭,找奶奶.......” 柳长青、柳长春、柳川、柳葳、柳莘、苏晓慧都在柳川那间屋子的门口,就那么看着俩小东西赖着柳魁和秀梅闹,看来小人儿闹的时间不短了,估计是大家都没办法了。 看见他们进来,柳魁和秀梅跟遇到了救星样,秀梅指着已经从横梁上跳下来的猫儿说:“看看谁来了?哥哥,您柳岸哥哥。” 猫儿已经大笑着跑过去,下把柳雲了抱起来:“小孬货,你又搁这儿想法儿闹人哩不是?” 柳雲被猫儿杀了个猛不防,楞了几秒钟,才忽然睁大眼睛:“吔?柳岸哥哥?” 柳蕤也已经跑过来抱起了柳雷。 柳侠喊了大哥、大嫂后跑到柳长青跟前,兴奋地喊了圈:“伯,叔,小葳,小莘,三嫂,这俩货这是又咋着了?” 柳长青说:“孩儿乍出来不习惯,到吃饭时候了,想找您妈咧。” 猫儿对柳侠喊:“小叔,先去给孩儿切点垛子吃,孩儿肯定饥了。” 柳侠把垛子肉递给苏晓慧:“就是,先叫孩儿吃肉再说。” 可能是因为又了几个熟悉的人,增加了点新鲜感,柳雲和柳雷虽然还是有点不情愿进屋,但抱进来后也没再大闹,等人拿到大块垛子肉,俩小东西就乖乖地坐在猫儿和柳蕤的腿上,让俩人抱着,专心吃肉。 秀梅松了口气,对柳侠说:“将来哩时候觉着可美,啥都新鲜,才过了会儿,您三哥跟咱伯咱叔说过会儿去饭店吃烩面,俩人就开始闹着要找咱妈,非说这儿不是咱家,咋哄都不中,直喊着回家吃饭饭,找奶奶,也不叫您三哥跟三嫂抱了。” 电话里,苏晓慧已经告诉了柳侠,孙嫦娥和玉芳没来,山坡背阴的地方路还非常难走,这样的情况下让五十岁的孙嫦娥走几十里确实非常困难。 孙嫦娥不能来,玉芳就说什么都不肯来,她说不能就留孙嫦娥个人在家里,万有点啥事,孙嫦娥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秀梅是必须来的,如果她和孙嫦娥都不来,柳雲和柳雷肯定不干,就是白天勉强拿好吃好玩的哄着不闹,到了晚上,估计这个院子的人都别想睡了。 柳侠过来从猫儿腿上抱过柳雲:“中啊孩儿,听见吃饭了还知道想起奶奶,俺孩儿怪孝顺咧!” 没想到这句竟然说坏了,又把俩人的心事给勾起来了,柳雲和柳雷拿着肉都不吃了,又开始拧着身子撑:“奶奶,奶奶咧?找奶奶呗。” 柳侠赶紧转移话题:“伯,叔,大哥、三哥,咱要不先去吃饭吧,小葳、小蕤跟猫儿都时间老紧,饭店里稍微等会儿,吃完孩儿就都该去学了。” 柳川了起来:“走吧,将就是等您仨哩,要不俺直接就去了。” 大群人来到了荣泽高中东面那家老烩面店,以前总是座无虚席的小馆子,现在因为越来越的人搬往新城而显出了点寂寥破落。 服务员帮他们把两张桌子拼在起,柳侠趁大家都忙着拉凳子摆桌子的时候,过去点了八个菜,柳川摆好了桌子安置好了大家过来准备点菜的时候,柳侠已经把钱都付过了。 柳川轻轻叹了口气,俩人在窗口旁边等着端面的时候,柳川说:“孩儿,你要不是奖金高,光我不搁家这几个月,你给您三嫂他们买哩东西,加上你让他们往家里捎哩那些,就能把你给花破产了。” 柳侠得意地摇摆了两下:“嘿嘿,咱就是能挣奖金,每个月都是最高哩。” 正好走过来的柳魁伸手摸了摸柳侠被冻得冰凉的耳朵:“唉,还是个小孩儿咧,俺这么大群哥搁这儿杵着,还叫你成天操家里哩心。” 柳侠说:“哪有呀,我才是点心都不用操咧,家里有你,平常有点啥事有三哥,我就是看见啥有意思给家里买点儿,我那就是耍咧。” 先上的是四个凉菜,然后是烩面,大家都高兴地吃着,柳雲和柳雷还是很委屈的想找奶奶,瘪着嘴不肯吃东西。 苏晓慧把筷子放下说:“那中,现在妈妈就给您俩送回老家去,咱也不给奶奶买花嘎嘎了,也不给奶奶买花围巾了,啥都不给奶奶买,咱回家去,中不中?” 俩小家伙马上不动了,眨巴着眼问:“花嘎嘎?” 秀梅接着说:“对呀,咱来荣泽就是想给爷爷奶奶买花嘎嘎衣裳,花嘎嘎鞋子,还有花嘎嘎围巾哩,您俩不想搁这儿,咱就不买了,您奶奶也没花嘎嘎穿了。” 柳雲看看柳雷,然后扭过头很坚决地对苏晓慧说:“买,花嘎嘎,奶奶买,娘买。” 苏晓慧说:“这就对了嘛,咱乖乖吃完饭才能去给奶奶、娘买花嘎嘎嘛!” 俩小家伙马上张开嘴,个对着苏晓慧,个对着秀梅:“喂,啊——” 服务员这时候正好端着盘子热菜过来,柳长青、柳长春和柳魁几乎同时说:“咋还有咧?你弄错了吧?” 服务员指指柳侠:“咋错了?他点哩呀!” 柳侠吃着面条点头,痞着脸对大家笑:“咱也奢侈回,快吃吧都,反正人家都做好了也不能退。” 柳长春说:“孩儿,大碗面条就够吃了,再弄这么菜,老可惜知道不?” 柳侠说:“就这回,叔,这不是人嘛,我想叫热闹点,我还想叫您都喝点酒咧,不过怕俺伯修理我,没敢要。” 猫儿说:“就是,爷爷,大爷爷,您赶紧吃吧,俺小叔点哩都是可好吃哩菜,小叔都给我说了好几回了,说您要是来了,定得给您点几个好菜吃才中。” 八个盘子里的菜最后全部被吃了个精光,面条也没剩下根。 柳家人走后,年轻的女服务员不屑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对另个服务员说:“我来这儿呀快三年了,第回看见把盼儿吃成这样哩,点也不留,就是心里再想吃,好歹也得留个底儿吧,要不还不叫人笑话死。 那几个人腿上脚上都是泥,看就是乡下来哩,农村人就是没出息,丢人现眼哩。” 从柳家岭走到望宁,除了路上都被大人背着的柳雲和柳雷,其他人的鞋子和裤子上都沾了很泥,到荣泽后,只有柳魁换上了柳川的裤子,柳长青和柳长春都说没事,说啥都不肯穿柳川给他们拿的裤子。 秀梅比苏晓慧高三四公分,也穿不了她的衣服,所以也是到现在裤腿和鞋子上还沾着泥。 窗口里的大师傅说:“闺女,你要是遇见回糟年景,饿哩吃树皮,就不会说这话了,搁我眼里头,那些成天吃几口留半盘哩才是作孽咧!” 柳葳从烩面馆出来后,虽然满心不情愿,还是直接去学校了。 苏晓慧请了下午假,下午陪着家人起去买衣服,所以现在跟着大家起回家。 老城街道狭窄,路两边的大树根部,到现在还有很积雪。 柳侠驮着柳雷跳来跳去,还不时绕着树转两圈,在雪堆上跺几脚,副精力过剩的样子,柳雷被他逗得直咯咯笑。 柳川被柳雲闹的没办法,只好跟着柳侠学,哥儿俩驮着俩小东西,路走路闹,走过的地方,片笑声片热闹。 等柳侠又次转了个圈正好跳到柳长青跟前的时候,柳长青轻轻拉住了他的胳膊:“歇会儿吧孩儿。” 柳侠嘿嘿笑笑,驮着柳雷就在柳长青身边跟着他走。 柳长青温声说:“以后,咱自己家人搁块吃饭,别弄恁些菜了,吃饱就中了,平时省着点,到有天用着钱哩时候你就不会没处抓挠了。 我知道你现在奖金比旁人些,不过,你听说过句俗语没?文钱难倒英雄汉。 谁也不知道以后有啥事,搁哪些地方得花少钱咧,没准到时候你就差今儿花这十来块,就那你也得找别人借,还得再落人家个人情,你说划算不划算?” 柳侠笑着点头:“我知道了伯,我平常没这样花过,猫儿俺俩出来吃饭我都是只给孩儿买点肉,平常他也可懂事,俺发钱他就给我收了,去银行里存起来,我想花也没。” 柳长青点点头:“家里得有个知道过日子哩人。不过孩儿还小哩,咱不乱花,不浪费,该吃哩喝哩也不能委屈了孩儿。” 猫儿用手比了个手枪正跟柳雷逗着玩,听见柳长青的话大声说:“俺小叔成天都给我做可好吃哩,我点也不委屈,我成天都觉着可美。” 柳魁把柳雷接过去放自己肩膀上,摸摸猫儿的头说:“那就中,您奶奶搁家成天担心您小叔啥都不会弄,怕你连顿热饭都吃不上。” 回到柳川那里休息不到十分钟,柳长青就决定大家起去三道河路买衣服,顺便也正好把柳蕤和猫儿送到学校去。 到了县中门口,柳蕤抱着秀梅的胳膊不想走,猫儿也巴着柳长青的胳膊哼哼唧唧,但上学这事没商量,俩人最后还是在众人的目光中走进了学校。 猫儿都跑进大门老远了又跑回来:“大爷爷,爷爷,大伯,娘,您今儿黑都得去俺那儿住啊。” 柳魁笑他:“你不知道您那床有大,就叫俺都去咧?” 猫儿说:“我不管,反正您都得去俺那儿,小叔,你看好俺大爷爷他们,不叫他们走。” 柳侠摆摆手:“知道了,你快去上课吧孩儿。” 猫儿跑出几步又回头威胁了众人句:“您要是敢不去俺那儿,我明儿就不上学,搁家看着您去。”说完才又接着跑了。 三道河路是荣泽的服装条街,也在火车附近,柳侠直很奇怪荣泽负责街道命名的人是怎么想的,荣泽县下属近二十个乡,就这古渡口和三道河的名字是三个字构成的,做街道名字的时候念着拗口,他们还偏偏就选了这两个名字,其他街道都是以荣泽境内有名点的山水或花的名字命名的。 到三道河路西口,柳侠就对苏晓慧和秀梅说:“待会儿您杀价哩时候狠着点,往三折四折上杀,随便卖东西哩咋说,都不能轻易松口添钱。” 苏晓慧和秀梅都点头答应,秀梅还说:“不会,我知道您挣分钱都不容易,说啥都不会叫他们给赚了去。” 可柳侠没想到,他们看上的第件衣服,卖衣服的中年妇女说人家的衣服是从广州进的,最近生意不好所以不打算再干了,现在这个价是在赔本卖,秀梅马上就上当了,脸同情地对苏晓慧和柳侠说:“要不咱就添两块吧,人家都干不下去,赔着卖了。” 柳侠没办法,只好让秀梅和苏晓慧到边去,自己亲自上。 他原来还觉得荣泽这么个小地方,自己个大老爷们跟人家块八毛地讨价还价,怕熟人知道了笑话,想着苏晓慧和秀梅两个女人上比较好缠磨呢,现在看来这俩人都指望不上了,苏晓慧压根磨不开脸,不会和人家还价;秀梅心软,人家说什么她都信。 柳侠拐回来对那女的说:“就刚才说那价,十二块钱,你卖不卖吧?别跟我说你不打算干了啥哩,我看你这件衣裳就值十二块,不卖我就换地方了。” 卖衣服的女人斜着眼睛看了柳侠会儿,突然就笑了,麻利地把衣服叠就塞进了柳侠怀里:“现在哩男孩儿们也这么会缠磨了,以后这生意可真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柳侠知道刚才苏晓慧和秀梅跟人家还价的时候直接就还到坑里去了,现在他想改嘴也来不及了,秀梅看了好几家,又只看上这件,他只好拿钱。 苏晓慧看见柳侠摸出钱包,赶忙跑过来想自己付钱,被柳侠只胳膊给推开,她有点急了:“幺儿你干啥咧?说好了今儿是您三哥俺俩给咱伯咱嫂他们买衣裳哩。” 柳侠说:“下回吧三嫂,今儿我来,猫儿早就跟我说了,俺俩挣钱了,就给咱伯咱妈,咱家所有哩人买可好衣裳,他将搁路上还给我说哩,叫我给咱妈、咱嫂买几件,气死牛三妮儿。” 秀梅拿着衣裳,有点不好意思,她和家里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现在的衣裳就已经够了,不愿意来荣泽再让柳川或柳侠花钱。 可柳川昨天回去后就死赖着,说他们如果不来,他也不走,就在家里耗着,他是在警校请了两天假回来的,回去晚了就得挨批评,时间长了还可能会被退回原单位,如果他们不怕他被退回来,那就跟他耗下去好了。 其实柳川是临时帮忙充当了两天警校正式学员的格斗教练,昨天马小军他们去原城公安局办事,开车过去看他。 柳川正在担心最近可能还会再下雪,想赶快回来趟把家里人接到荣泽买过年的衣服,要不万再下场大雪,春节前家里人都出不来了。 他对他起训练学员的警校正式教官提了句,教官当时就让他坐车回来了。 其实警校对柳川他们这种委培的学生管理非常松,个星期不去也不会有人管,柳川是自己珍惜这次机会,旁听很专业课,所以才会那么紧张。 家人明知道柳川是在耍赖,也没办法,柳川从回来后,每年春节前给几位长辈和家里几个最小的孩子添置新衣服已经成了惯例,谁说都没用,今年想让他下子把这个习惯戒了,也不大可能。 万柳川说的是真的,因为他们耗着,耽误了柳川按时返校,那可真不值当,所以大家只好跟着他来了。 柳雲和柳雷送回家养着后,苏晓慧觉得俩儿子太费力,给秀梅和大哥也添了很麻烦,去年年前她想让秀梅和柳魁来趟荣泽,给他们买衣服,秀梅和柳魁不肯来,苏晓慧自己做主给买了,结果,柳魁的很合适,秀梅的不行,不是穿不上,而是穿上新衣服后反而显得秀梅老,反正就是不好看。 所以今年苏晓慧早早就对柳川说,今年定得想办法让秀梅亲自过来挑衣服。 柳川没别的办法,只有把柳雲和柳雷当饵,如果这俩小阎王不来,秀梅是肯定不会来的。 秀梅根本没打算让柳川他们给自己和柳魁买衣服,可苏晓慧进三道河街,都是给她看的衣服。 秀梅知道苏晓慧的意思,干脆决定,给自己挑件便宜的买了,让柳川和苏晓慧安心也好。 几个男人领着柳莘、柳雲、柳雷的远远的,柳长青和柳长春根本就没想过买东西的事,他们来就是因为答应了柳侠和猫儿定会来看看他们的新家,觉得在孩子跟前不应该食言,所以才来的。 同时,柳长青和柳长春也都很了解柳侠,知道他和其他几个哥哥样,对家里人永远都是报喜不报忧。 柳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到了个新单位,不管他说的再好,不亲眼看看,他们也总是不放心。 柳魁的考虑现实,他纯粹是因为苏晓慧和柳葳、柳蕤快个月都没能回家,不放心俩孩子,怕他们不懂事,柳川在原城上学,他怕柳葳和柳蕤星期天会经常去柳侠那里吃饭或看电视,那以后对幺儿的影响太大了。 柳魁来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要带柳雲和柳雷,他作为三个孩子的父亲,非常理解柳川和苏晓慧想念柳雲和柳雷的心情,如果柳川这几天没回去,他原本也是打算和秀梅起带着俩小家伙来荣泽趟的:路不好,苏晓慧爬山不容易,他和秀梅把孩子送来让柳川和苏晓慧看看。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既然已经来了,很事就由不得他们了。 秀梅和苏晓慧给孙嫦娥挑了件枣红色的七彩缎棉袄、给柳莘、柳雲、柳雷又各挑了身衣服和鞋子后,剩下的柳川和柳侠就全包了。 柳长青、柳长春和柳魁不肯看,不肯试衣服,这俩人就自己做主了,看中了衣服,让店家再看看真人,给出个合适的号码,柳侠负责砍价。 几件衣服,柳侠差不都是在四折左右的价位拿下的。 他基本是口价,其后任店家口若悬河说的天花乱坠他也不会再加了,柳长青和柳长春的裤子条七块钱买出来的,是在看着他柳侠离开,人家店家都不肯让步卖给他,柳川觉得肯定不可能成交的情况下,柳侠居然又厚着脸皮折回去,条给人家加了块五,又把裤子给买出来的。 柳川问他:“跟人家僵成那样,是你自己说不要出来了,这你还好意思再回去?” 柳侠说:“这有啥不好意思咧?我又不认识他是谁,咱买着可心哩衣裳走了,他笑话嘚瑟我又听不见看不见,他随便。” 柳川感叹:“你可真是得着毛建勇哩真传了啊!脸皮可真厚。” 柳长青他们再催着走,这俩人也不着急,不买够就是不肯走。 柳长青看他们买了大堆了,柳侠还在看着条裤子跟人家问价,就黑着脸喊了他声,柳侠扭过头,跟没看见柳长青的表情样,十分欢快地说:“伯,我就是问问。” 然后他回头对买衣服的说:“看见没,俺伯恼了,不叫我买,六块五,行了我拿着,不行我这就赶紧得走了。” 卖衣服的咬咬牙:“给你条。” 柳侠说:“两条十二块。” 卖衣服的瞪着他,柳侠抱起手里的衣服就走,买衣服的在后头问他:“你都要啥颜色?” 柳侠掏钱包:“黑蓝哩跟铁灰哩,大嫂,三嫂,快过来。” 秀梅和苏晓慧过来从老板手里接过衣服抖开了开始检查细节。 终于走出了三道河路,柳长青说:“幺儿,你这样大手,以后哩日子可咋过咧?” 柳侠舒心地笑:“伯,这不是年就这回嘛,又不是天天买,你看你跟俺叔,裤子上都是泥,我至少得叫您拿条新裤子回家吧? 您会儿换上条,穿上不是就成旧哩了?这条拿回去,算是新哩嘛!” 逛街是最容易消磨时间的了,条三四百米长的街走出来,他们用了快三个小时。 这里人比较,街上还不时有卖糖葫芦、江米糕之类小吃的推着车子走动,柳雲和柳雷看着热闹吃着东西,冻得鼻子直流,却不闹着回家了,只是俩人不知道危险,直胡乱跑,让几个大人心里会儿也不得清净。 柳侠在路边准备招手叫几辆三轮车过来,他理所当然地觉得现在大家都该跟着他回家了。 柳长青拦住了他:“您大哥、大嫂领着小莘去你那儿坐会儿,我跟您叔俺都先回您三哥那儿。” 柳侠不明白:“为啥伯?这儿坐着三轮,条路就直接到俺单位了,您还回老城干啥咧?” 柳长青说:“没啥,我跟您叔年纪大了,今儿清早走了好几个钟头,将这又走这么长时间,老使哩慌,想去您三哥那儿歇着,要是去你那儿,还得再折腾趟,明儿我跟您叔俺再过去。” 柳侠忽然明白了:“伯,叔,您是不是因为脚上跟裤子上老泥,觉得去俺单位会给我丢人?哪儿会呀,俺单位哩工程师天天干哩活儿跟咱去地干哩活都差不,俺成天回来也都是身土,真哩没事。” 柳长青说:“那也不中,就这么着了,柳魁秀梅,您俩领着小莘去幺儿那儿坐会儿吧,我跟您叔俺都跟川儿他们先回他那儿去。” 不管柳侠再耍性子怄气,柳长青还是和柳长春起坐上三轮和柳川他们起走了。 柳侠气得在那里直喘粗气,柳长青他们都走了好长时间了,他还直盯着那个方向不懂。 柳魁拉拉他的手:“孩儿,别怄包儿了,咱伯走哩都看不见影儿了,咱也走吧,小莘老冷,你不会叫您大嫂俺仨直搁这儿冻着吧?” 柳侠这才结束了雕塑状态,把柳莘抱起来,辆等待很长时间的三轮很有眼色地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第107章 欲望文 第108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08章 柳魁和秀梅在屋子中间,转着身看了圈,柳魁高兴地说:“孩儿,真不赖,” 秀梅摸摸电视机,摸摸冰箱,把所有的家具几乎都摸了遍:“可真好幺儿,咱也啥都有了。 以前,咱妈俺俩拆洗了咱伯跟您大哥哩旧衣裳给你改做衣裳、缝补丁哩时候,想着啥时候要是能给您几个都做身新崭崭哩衣裳就中了,咋也没想着有天您都会住到城里,当上城里人,还有这么好哩房子. 彩电冰箱,以前咱听都没听说过,就是后来听说了,也没敢想过这辈子咱也能使上,唉,真没想到,俺家最小、原来最气人、最踢腾哩幺儿,会考上最好哩大学,最先过上好日子。” 柳魁笑着呼噜了把柳侠的头发:“虽然最小最气人,不过也最聪明,俺孩儿过上这么好哩日子,咱伯咱妈肯定是最高兴哩。” 柳侠扑棱扑棱被大哥揉乱的头发,笑着先过去打开电视,然后把柳莘的鞋子和外面罩的小裤子脱了,拉开被子把他包在被窝儿里,又去给他灌暖水袋:“咱那儿要是通电了,我就先给咱家买个彩电,您搁家就不光能听戏,还能看戏了,咱那儿要是再不缺粮食,就是搁咱家,俺三哥俺几个也能叫咱伯咱妈跟您都过上好日子。” 他把暖水袋用个毛巾包着,放在柳莘怀里,小家伙对他笑笑,包着暖水袋舒舒服服地看电视。 柳侠把刚才他擅自做主给秀梅买的两条裤子挑出来,又把个鞋盒子拿过来放在床边,对秀梅说:“嫂,我下去买点馍,你把裤子跟鞋都换了吧。” 柳侠出去了,秀梅拿起两条裤子比了比,条深蓝条深灰,她把深蓝色的抖开,又从鞋盒子里拿出双带着圈毛边和两个绒球球的皮鞋,皮鞋带点跟儿,但不高,秀梅有点踟蹰地看看柳魁:“咱是山里哩,我要是穿个高跟儿皮鞋回去,人家看见肯定该笑话了。” 柳魁说:“花他们哩钱了吗?咱家兄弟愿意给你买,你就只管穿,他们那不是笑话,是嫉妒咧!” 秀梅坐床沿上把泥鞋子和裤子给脱了,往身上套着裤子说:“我咋觉得川儿跟晓慧把咱俩当外人了咧?幺儿搁这边给咱伯咱叔买衣裳,他俩就跑边去给我买鞋子,他俩是不是觉得让幺儿掏钱给我买哩不算数,我平常看咱俩孩儿了,他俩就觉得应该单独给我买衣裳才中;吔,怪得劲咧,少有点点长。” 柳魁起来,走稍微远点看着秀梅穿皮鞋:“你啥时候学会没事想这么了?川儿没搁家这半年,幺儿虽然忙哩不行,却成天想法照应小葳跟小蕤,经常买了好东西叫猫儿给晓慧他们捎过去,没少花钱,川儿跟晓慧今儿就是不想叫幺儿再花钱,才赶紧给你买哩,哪儿是把咱当外人了? 川儿以前年年给咱伯咱妈还有咱叔买衣裳,你能说他是把咱伯咱妈也当外人了?” 秀梅穿好了皮鞋,转着圈的看,原本稍微长点的裤子,和皮鞋搭,正合适:“嗯,正得劲。你说哩也是哈,我没别哩意思,我平常啥也没干,就是喂喂孩儿吃饭,黄昏搂着孩儿睡睡觉,我老怕他们因为这就觉得带累咱了,是过意不去才给我买东西哩,要是他们那样想,这鞋我就不要了,都是自家哩孩儿,我是孩儿们哩娘,那还不都是该哩嘛。” 柳魁说:“这不样嘛,你觉得看咱小雲跟小雷应该,川儿他们觉得自己当兄弟哩挣钱了,给你这个嫂子买点东西也应该,都是因为咱是家人嘛。” 秀梅直起身,把裤子抖顺:“就是唦,咱几个兄弟都对我这么好,我自己还搁这儿没事瞎胡想哩唦。” 秀梅穿上皮鞋和布料垂坠的新裤子后,显得高窈窕了。 柳魁把新布衫也拿出来递给她:“给,都穿上叫我看看。” 秀梅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平常的日子穿身新,她从小到现在都没见谁这么干过,但柳魁那么高兴地看着她,她也就很干脆地把身上的旧布衫脱了,换上这件枣红底子带点隐隐的浅灰色图案的新上衣。 柳魁叫柳莘:“小莘,看您妈好看不好看?” 柳莘此刻全部的心思都在可怜的孙悟空身上,快速地瞟了秀梅眼,看着满地打滚的孙悟空和口中念念有词的唐僧说:“好看。唐僧真是糊涂蛋,连谁好谁孬孙都分不清。” 柳侠正好推门进来,也听到了柳魁问的那句话,他看着秀梅说:“大嫂,今儿这卖衣裳哩要是毛建勇,他肯定会叫你穿着衣裳搁他店里呆俩钟头,你如果答应了,这件衣裳肯定就不用花钱了,没准他还会再把其他颜色哩送给你件咧。” 秀梅问:“为啥?” 柳侠把串糖葫芦用纸包着把儿递给柳莘:“你给他当模特儿了嘛,我那几件t恤跟牛仔裤就是这样赚来哩。” 秀梅把馍袋子接过去:“不准笑话大嫂,我这老土样儿,搁人家店里会儿人家还嫌耽误人家生意咧,还当啥模特儿。孩儿,你咋买这么馍咧?” 柳侠说:“我前些天想给小蕤和猫儿他俩弄点热乎东西送去吃,又不会做,就用了个笨法,弄出来哩馍可好吃,他俩都可待见,今儿我买点馍,给他俩送几个,您也都尝尝。 嫂,你帮我把馍从中间片成三层,别给片透了,就跟夹烧饼那样哩,其他你别管了,跟俺哥您块看电视吧。 我再给孩儿做点热汤,会儿块送去,要不孩儿上晚自习坐那儿老冷!” 柳侠坚持自己给柳蕤和猫儿弄吃的,不让柳魁和秀梅参与。 可秀梅闲不住,她看了几分钟电视,又起来挨着把屋子看了遍,最后还开门出去看了看,回来对柳侠说:“幺儿,你不是说走廊那头归你自己使吗,我看您做饭这地方老小,东西都没法搁,我回去叫俺大哥给你做俩橱柜吧,做哩严实些,安上玻璃,你个靠头儿上搁,个背靠着外边儿哩墙搁,你屋里这些不常用哩小东西都能搁里头,锅也能放进去,可得劲儿。” 厨房确实是太小了,三个锅,炒锅不用的时候都是放在煤油炉上,另外两个锅平时都是放在案板上,用案板的时候就先放在地上。 除了冬天,楼上的人其他三个季节都是在走廊里做饭,柳侠也是这样打算的,所以,秀梅说的柜子放在那里应该是非常合适又方便的,最西头的林工就是这样的。 林工还把西头用硬纸板挡起来了部分,把那里弄得跟个小房间样,不过这个自造的小房间,可比厨房大了。 柳魁说:“只要人家让用,咱明儿回去就跟大哥说,等过年就做好了,孩儿年后就能用上了。”柳魁又环视了遍屋子说:“明儿咱伯跟咱叔来了,看着你住这么好哩地方,不知道高兴咧。 孩儿,你那些年算是没白遭罪,总算是把自己熬出来,也把咱猫儿给带出来了,要不,孩儿直搁咱村儿里,就算是咱家哩人能护住孩儿,没人敢明着欺负他,可心里还是对孩儿不好,平常时候也看不出来,可等孩儿长大了,该说亲娶媳妇了,就会跟现在哩柳淼他几个样,打听就得黄。” 柳侠搅着碗里的鸡蛋,冷笑了声说:“这辈子谁想再作践咱孩儿,可等瞎他哩狗眼吧! 咱猫儿可聪明,肯定能考上大学,就算孩儿考不上大学,我也能攒钱让他做个生意啥哩,再给他娶个漂亮又贤惠哩媳妇,叫他过哩比谁都好都顺心,叫那些人连他哩脚后跟都赶不上,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再对他胡说八道。” 柳魁笑着说:“现在他们就已经够不着咱孩儿哩边儿了,还说个屁。” 柳侠把鸡蛋碗放在边,过来坐在床沿上柳魁旁边:“大哥,嫂,您今儿黑得住俺这儿啊,不能走。” 秀梅又推开了卫生间的门,正在门口往里面看,好像在合计什么,听见柳侠的话,她笑起来:“傻孩儿,您大哥跟小莘搁这儿住还中,我个女哩搁这儿,您几个咋睡咧?再说了,我要是不回去,小雲跟小雷得把您三哥三嫂给吃了,那俩货听话哩时候比谁都招人疼,可要是不高兴了闹起来,谁都没法他们。 会儿我给你跟猫儿做顿饭孩儿,做完吃完了我就得走,那边哩地方好像也不够住,就叫您大哥跟小莘搁你这儿住黑吧,小葳跟小蕤其实也想您大哥了,不过俺要是大群人都搁您三哥那边热闹,就你跟猫儿搁这边,您大哥肯定也舍不得把你给撇下走。 幺儿,我看了半天,您都有大彩电跟电冰箱了,咋不买个洗衣机咧?你跟猫儿都是男孩儿们,洗衣裳麻烦,你还成天搁外头跑,衣裳腌臜哩快,买个洗衣机方便,人家说双缸哩洗衣机才四百块钱,你又不是买不起。” 柳侠楞了楞,他确实没想过买洗衣机,买彩电是因为猫儿个人在家没意思,买冰箱是因为猫儿喝牛奶需要低温保存,他纳入计划的还有空调和斜梁小自行车; 猫儿怕热,得有个空调;猫儿天天跑着上学太紧张,有个自行车能节省不少时间;可买洗衣机....... 柳侠点点头:“是应该买个洗衣机,我有时候累哩很了,回来洗了澡就想躺下,想把脏衣裳攒着过两天清闲了再洗,可我只要放那儿,猫儿就会去给我洗.......,对,这个月发奖金了,先买个洗衣机,双缸哩,省得现在洗件衣裳星期都干不了。” 柳侠发明的馍夹香肠蒸好了,他用盘子先盛了个出来,让秀梅吹下给柳莘吃,自己赶紧去炖牛奶,*蛋汤。 柳莘边吹气边吃:“哈,呼呼,伯,妈,可好吃可好吃,您俩也吃呗。” 柳侠蒸了十个,给柳蕤和猫儿送四个,其他的他们自己吃。 柳魁和秀梅人拿了个吃,柳魁吃了几口说:“幺儿,你真中啊,咱妈俺成天搁家发愁您俩不会做饭,怕您吃不好,没想到你自己弄哩肉夹馍这么好吃。” 柳侠得意地说:“猫儿老馋,在街上买熟肉又经常都是凉哩,我就想了个这法,不赖吧大哥?” 秀梅说:“真不赖孩儿,你这里边夹哩是啥肉啊,这么好吃。” 柳侠把两个保温杯装好,又把四个馍夹肉用白布和毛巾裹了好几层,也装进包里:“火腿,喏,那儿还有整箱哩,我早就想往家送咧,下雪走不了了,等您走哩时候块带走,回家蒸了叫咱妈也尝尝,大哥,我........” “喂,柳侠电话,荣泽高中的,说让你快点接呢。”赵师傅的叫声打断了柳侠。 柳侠提起包往外跑:“我接了电话直接就去给孩儿送饭了哦,您等我回来。” 可秀梅刚把柳侠*蛋汤的锅刷好,柳侠就在下面叫了起来:“大嫂,你快下来,俺三嫂哩电话,小雲跟小雷快闹翻天了,三嫂让你快点过去。” 电话是苏晓慧打的,但她只说了两句话,接着就是柳雲和柳雷的哭叫:“娘,娘回来呗,咱回家呗.......” 秀梅火速下楼,柳魁紧跟着抱着穿好了衣裳的柳莘下楼,柳莘很喜欢看彩电,但他想大哥柳葳,非要回去今天晚上跟柳葳睡。 柳侠前边是柳莘,后座是秀梅,顶着西北风来到县中。 猫儿听大爷爷跟爷爷居然都没去他们家,当场就蹦跳着不愿意:“凭啥凭啥凭啥?他们自己答应我去咱家咧,现在说话不算数。” 秀梅推着猫儿手里的馍:“先吃馍孩儿,您小叔弄了半天,就是不想叫您吃凉哩。” 猫儿使劲咬了大口馍,嚼巴着馍还撅着嘴怄气。 柳侠用热气哈了两下手心,又使劲搓了搓手,然后捂着猫儿的耳朵给他暖:“别生气了乖,我现在去送您娘跟小莘,到那儿想法叫大爷爷跟爷爷去咱那儿,中了吧?” 猫儿点点头:“你跟大爷爷跟爷爷说,他俩不能说话不算数,大爷爷不是说,做人得讲信用吗?他也得讲。他俩要是今儿黑不去咱那儿,我明儿就不上学,搁家等着他俩。” 柳侠说:“中,那您俩吃吧,吃完把保温杯装好,猫儿你今儿带着吧,你放学时候小叔还来接你,块带走。” 柳侠带着秀梅和柳莘拐上通往老城的那条路上没远,就看到柳长青和柳川人抱个小家伙在泽河桥西头。 柳侠弓着身子用力蹬,那边几个人都看见他们了,柳雲和柳雷撑着下了地,颠颠儿跑着,带着哭腔喊着:“娘,娘回来了,娘回来了,抱抱........” 秀梅跳下了车子,紧跑几步过去,蹲□子张开胳膊让俩小家伙扑过来。 俩小家伙大哭着说:“娘,咱走呗,不搁他家,他家不美。” 秀梅掏出手绢给俩小家伙擦鼻涕眼泪,难受得眼圈都红了:“俺孩儿乖,俺孩儿不哭了,娘回来了,咱明儿就回咱家。” 从泽河桥到柳川住的地方也就五百米左右,可走得特别艰难,俩小家伙都要让秀梅抱,碰都不让柳川碰,俩人在柳家岭的时候跟柳川还挺亲热的,可到了荣泽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俩人就只让最熟悉的秀梅和柳长青抱,这大半晌不见秀梅,好不容易见着了,俩人连柳长青也不让抱了。 柳川发愁地看着挤在自行车横梁上的俩小家伙,对柳长青和柳侠说:“这要是明年去上幼儿园了,可咋弄啊?” 秀梅第次推自行车,推不稳当,柳侠走在车子右边帮她扶着车把,听见柳川的话,他逗柳雲和柳雷:“您俩待见幼儿园不待见?” 俩小家伙已经不哭了,只是还有点抽噎,闻言看看柳侠,又看看秀梅,柳雲问秀梅:“幼阿(儿)园?是啥?.......幼阿园,好吃,不好吃?” 柳侠放声大笑起来,就连柳长青都忍不住笑了,说柳雲:“孩儿,您爸爸妈妈只要回去就给您带好吃哩,他们要是回不去,您大伯也会想法给您买,您不算老委屈呀!” 柳川咬着牙说:“可好吃,比老古龙、酱牛肉还好吃,香喷喷哩,你上不上?” 柳雲眨巴眨巴眼,看看秀梅,又看看柳川:“不,回家,找奶奶。” 柳川做出副苍天在上总算是还有点指望的表情说:“真是好孩儿哦,心里除了吃,居然还有别哩。” 苏晓慧已经不做他想,老老实实在家做饭,秀梅回来后,牵着俩小家伙的手去给他帮忙,俩小东西乖乖地在边问这问那,还不时帮个小忙,无比乖巧懂事。 柳侠从进了柳川的屋子里开始就鼓着脸瞪着柳长青和柳长春,也不再说话了。 柳长春温和地笑笑,对柳长青说:“哥,孩儿这是生咱哩气了。” 柳长青伸手把柳侠额头上有点凌乱的碎发理顺,又摸摸他的脸,笑着说:“真生气了孩儿?” 柳侠眼珠翻,看向别的地方。 柳长青说:“孩儿,不是您叔俺不去,你才去单位上班没长时间,俺今儿后晌那样,去您那单位,只会给你丢人.......” 柳侠下就炸毛了,瞪着眼说:“丢啥人?不就是裤子上鞋上有点泥吗?叫谁去走几十里山路都那样,庄稼还都是泥土里长哩咧,也没见谁洋气到不吃饭就能长大哩!” 柳长青笑了起来:“别说,幺儿说哩还怪有道理哩啊,要不长春,咱现在去孩儿那儿看看?” 柳长春说:“中啊哥,你说去咱就去。” 柳侠依然鼓着脸:“不是去看看,是去住俺那儿,反正俺那床可大,睡四五个人没问题。” 柳川说:“床就是没问题,被子咧?你就那两床被子,叫咱伯跟咱叔盖啥?” 柳侠瞪柳川。 柳川走到大立柜前:“我以前单身时候哩被子,都拆洗哩干干净净哩,放这儿也没啥用,会儿喊辆三轮,起拉过去吧。” 柳侠把被子放车子后面往外走哩时候,苏晓慧过来,说饭马上就好,让他们吃了再走。 柳侠不肯:“咱大哥肯定也快把饭做好了,叫咱伯咱叔去俺那儿吃顿,再说了,我还得去接猫儿咧,不能等了。” 柳川去叫了三轮,柳长青和柳长春抱着被子坐上,柳侠骑着自行车跟着。 柳魁真的在用煤油炉在做饭,熬的红薯甜汤,他看见父亲和柳长春都过来,特别高兴,趁柳侠去洗手的时候问他,怎么说动柳长青的。 柳侠十分嘚瑟的说:“咱啥水平,只要我想,三言两语就能搞定。” 房子就那么大,柳长青和柳长春在屋子里都听见了柳侠的嘚瑟,俩人相视笑,欣慰地又打量了屋子遍。 猫儿听见大爷爷、爷爷真的都过来了,坐在横梁上高兴的左摇右晃:“哈哈哈,我就知道,大爷爷跟爷爷也可想咱俩,肯定会来。” 柳侠被他摇得扶不稳车把,只好脚撑地停住车子,把他往后拉拉:“小叔心口有点冷,靠紧点,给小叔暖暖。” 猫儿立马老实了,转过身,把脸儿贴在柳侠胸前,抱着他的腰动也不动了。 走到水文队大门口,柳侠想起来家里又增加了两个人,下午剩的馍好像不太够了,就直接把车子骑到了旁边的小百货店里,这里下午代卖馍。 他和猫儿买了馍出来,推着车子准备走的时候,看见前面走着的人背影很像丁红亮,他和猫儿没再骑车子,就那么推着走,进了水文队大门,他们内部的路灯比外面市政的路灯亮了,他也终于看清楚,那个人真是丁红亮。 柳侠刻意走慢了些,他不想和丁红亮打招呼,因为他不知道这个招呼怎么打。 元旦那天下午柳侠和等待分配宿舍的丁红亮打过招呼回家后,到现在,半个月了,柳侠都没再见过他。 柳侠听万建业说,那天分配宿舍,付东把丁红亮分到了原来个人住间宿舍的王建军屋里。 王建军是车队的司机,那几个新人没来之前,他是除柳侠以外唯个单独住间宿舍的未婚职工,因为他来之前,队里的其他单身职工正好凑成双数,也就正好都是两人间,他落了单,反而占便宜自己住了将近年的单人宿舍。 据说丁红亮听到自己居然要和其他人合住间房子,当时表现的非常震惊和不满,当场表示不接受这样的安排,要求自己住间,付东当然不可能答应,丁红亮当时就背着自己的东西甩手走人了,然后这么天都没回来。 柳侠好不容易不用野外作业了,心意给猫儿做饭,余的时间会抓紧制图和计算,对丁红亮的事,他听了耳朵后,随即就忘记了,根本没想到居然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柳侠前几天早上送完了猫儿买菜回来,碰到王建军和队里其他几个人在大门口板报栏前的太阳地暖和,王建军正破口大骂丁红亮狗眼看人低,他舅舅只不过是总局的工会主席,仗着资格老点,厚着脸皮硬是把专业压根儿不对口的丁红亮安置到三队,丁红亮就跩得不知道自己是那根葱哪棵蒜了,居然嫌跟他住个宿舍跌份。 王建军看到柳侠,就跟年跟踪起悬案的警察忽然发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般,拉着柳侠跟众人说:“你们看看人家小柳,人家才是地道的重点名牌大学毕业,是咱队里正急需的专业人才,可人家分宿舍也是办公室给人家分哪儿人家就住哪儿。 丁红亮那下三滥学校毕业的算个什么玩意儿,居然要求跟小柳样的待遇,他当着我们好几个人的面对付东哥吆喝:柳侠是本科毕业,我也是,凭什么他可以自己单独住间宿舍,我就得住集体宿舍? 付东哥对他说:柳侠单独住间宿舍是队里领导集体研究决定的,我只负责执行,我没义务给你解释那么,不过你真要问,我可以把我的看法告诉你: 柳侠是总局去人家学校专门招来,总局指名要留下,而人家柳侠自己要求到三队来的; 你是托了关系走后门遮遮掩掩晚分配好几个月瞒天过海硬被塞进三队的; 同样是本科,柳侠是国家重点本科学校王牌专业的高材生,专业又是三队正需要的; 你是中原省的个普通三本师范学校,汉语言专业和三队的业务八竿子打不着; 丁红亮,你真觉得你跟人家柳侠样吗? 你们是没看见付东哥当时把他给恶心成什么样,付东哥简直太牛逼了,哪句话都跟大巴掌似的直接摔他脸上。 靠,他舅舅只不过是个工会主席,他就以为是天王老子了,想跟付东哥耍里格儿咙,人付东哥他爸原来还是省政府的呢,人家大哥大姐现在也都在政府当领导,怕他个球啊! 你说是不是,柳侠?” 柳侠当时只是笑笑,不知道怎么回答王建军的话,他也不知道王建军所说的话是不是有水分,但无论如何,柳侠听了王建军的话之后,再看见丁红亮都膈应的慌。 刚开始知道丁红亮把自己拉出来当靶子说事的时候,柳侠其实没那么恶心,他觉得通常在那种情况下,般人都会拿条件相近的人来比,这可以算是人正常的反应,不过般人都会顾忌下即将形成的同事关系,再不忿不平也不会说出来,而丁红亮说出来了。 柳侠姑且算他和自己当初样,对自己拥有间独立宿舍的渴望过去强烈,所以冲动之下口不择言,所以就算是心里不舒服,柳侠也努力说服自己原谅他。 可柳侠后来越想越觉得,就自己目前的处境而言,丁红亮其实在这点上是最不可原谅的,如果三队的队长不是马千里这种性格强势,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而是那种前怕狼后怕虎,对下面人的言论特别在乎,总害怕有人说自己不公平不清明的人,那丁红亮这么闹,没准自己的房子就没了,他就得跟其他人样住集体宿舍了,如果那样,他和猫儿刚建立起来的小窝也就没了,他就得带着猫儿去外面租房子流浪了。 想到猫儿六神无主地跟着自己满街找房子的画面,柳侠刚开始对丁红亮的宽怀大度就彻底消失了,他被自己脑补出来的自己和猫儿的凄惨境遇给激怒了,只要想起丁红亮就生气。 但柳侠对丁红亮的反感绝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利益可能因为丁红亮的缘故而受到损害,让他非常膈应的还有点,就是丁红亮参加工作第天,到个新单位,天的工作还没干呢,就那么理直气壮地跟人家提要求,而且他还是在托了关系后,还晚了半年才能进入个比较好的单位的情况下这么做的。 他就点不考虑那个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把他弄进来的人的感受吗?即便那个人是他舅舅。 这样的人,得有自私、自以为是啊?如果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或者说关系比较近,除了关键时刻被他当挡箭牌使,还会有其他结果吗? 再想想丁红亮第天在联欢会上的表现,明明吉他弹得狗屁不是,居然能那么自信地在众人面前炫耀,个人,得要强烈的虚荣心,才能支撑起明知腹中空空却还是要表现出满腹经纶的假象? 这样个极度虚荣自私自以为是,还曾经当众把自己拉出来当靶子的人,柳侠觉得当然是离他越远越好。 可丁红亮之前却热情主动地和自己说过话,丁红亮拿自己当靶子也不是当着自己的面干的,所以柳侠也没法像对待张树宝那样对待他。 可让柳侠克制着自己的厌恶假装礼貌周到的主动和丁红亮说话,柳侠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所以他只好这么耗着,等丁红亮先走过去。 猫儿不知道丁红亮拿柳侠做靶子的事,但他却知道小叔不喜欢前面那个人,所以即便猫儿很想飞跑回家,但柳侠不想和那个人并肩走,猫儿就乖乖地跟着柳侠。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柳侠和猫儿快走到通往他们那个楼洞口的路的时候,柳魁突然在二楼说:“小侠,猫儿,咋这么长时间咧孩儿?快点上来吧,饭早就盛好了,您再不回来就凉了。” 第108章 欲望文 第109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09章 柳魁话音未落,丁红亮已经转过身,柳侠推着车子猛跑几步,冲着楼上说:“我怕馍不够,又去买了几个,哥您等俺弄啥咧,做好您只管先吃呗。” 他说着已经拐上了往自己那栋楼走的小路,猫儿拽着他的胳膊蹦跳着跟在他身边。 柳侠的意思很明白,他刚才就从丁红亮身边过来,没搭理他,那么近的距离,几乎是擦身而过,如果说柳侠没看清楚那个人是丁红亮,鬼都不能信。 柳侠在楼洞口停自行车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僵立在路边的丁红亮,心里小小地痛快了把。 这么明显的视而不见,自视甚高的丁红亮肯定不会感觉不到,既然他感觉到了柳侠刻意的无视怠慢,以他的性格,以后肯定永远都不会主动和柳侠交往,这样的结果正中柳侠下怀,这种人,辈子不和他有交集柳侠也不会觉得有任何遗憾。 柳侠只手提着馍,只手拉着猫儿,俩人都是步三阶地往上跨,猫儿嘴里还兴奋地念叨着:“喔喔喔,大爷爷来了,喔喔喔,二爷爷来了.......” 柳侠哭笑不得地对他说:“再胡说,爷爷跟二爷爷是样的吗?” 猫儿胡搅蛮缠:“小葳哥他们不都是喊二爷爷嘛,我说说怎么了?二爷爷二爷爷就是二爷爷。” 俩人拐上了二楼,柳魁还在走廊里等他们,猫儿飞跑过去跳起来,柳魁伸手把他抱住:“哎呦,俺好孩儿回来了,叫大伯看看俺孩儿哩耳朵冻掉没。” 柳侠也跑着过来,叫了声:“大哥。” 柳魁扭脸看着楼下,小声说:“底下那是谁啊?你将是不是跑哩老快碰着人家了,他直那儿看着您上楼,我觉得他是搁那儿瞪着您生气咧!” 柳侠不想让丁红亮看见自己专门在注意他,所以又往走廊内侧靠了靠,才伸长脖子看了看下边。 真的,丁红亮真的还保持着柳侠刚才在楼梯口看到的那个姿势,动不动地在原地,只是此时他看的是柳侠他们现在的方向。 柳侠掀开棉帘子:“冻死了,咱回屋儿,管球他去,我没碰着他,他待见就黄昏好了。” 猫儿进屋就从柳魁身上滑下来,飞扑到柳长青、柳长春跟前:“大爷爷爷爷,您俩哄人,您都不来小叔俺俩这儿。” 柳长青摸着他的头笑着说:“大爷爷这不是来了嘛孩儿,咋哄你了?” 猫儿嘿嘿笑着:“俺小叔去给您俩讹来哩,要不您俩就不来了。” 柳长春说:“不会孩儿,您小叔不讹俺,您大爷爷俺俩也定会来哩,俺早就想看看孩儿您俩住哩啥样,过哩好不好了。” 猫儿眼睛亮闪闪地快速看了遍屋子:“您看见了吧,小叔俺俩过哩可美,等明年夏天俺再买个空调,俺小叔回来就不怕热了,才美咧!” 柳魁把菜盘子上的小盆拿开:“伯,叔,孩儿回来了,您赶紧过来吃饭吧,八点了。” 冬季天黑的早,他们在山里,平时五点半左右就吃过饭了。 家人围着餐桌吃饭,猫儿今天吃得格外香的样子,柳魁注意到柳长春看猫儿时无限欣慰的目光。 他们刚吃完饭,柳魁正帮柳侠收拾碗筷,听见外面的敲门声,猫儿本来正在掏书本准备开始写作业,听见声音就跑过去开了门。 柳川搓着手在门口:“这天真他妈叫个冷,手指头都快给冻掉了。” 柳川也过来了,他是被俩儿子给赶出来的。 俩小家伙怕晚上还跟在柳家岭时那样,会让自己跟着柳川和苏晓慧睡,所以今天他俩靠近身边,俩小阎王就又蹦又跳地哭嚎,秀梅怎么哄都不行,时间长了,俩人又开始哭着“不搁他家,回咱家,找奶奶。” 秀梅最后真没办法了,问他俩:“叫爸爸走中不中?叫爸爸去小叔家,娘跟妈妈搂着俺孩儿睡这个大床上。” 俩小家伙不哭了,人推着柳川条腿把他往外推:“走,走,小叔家。” 柳川就这样在寒风呼啸的冬夜被自己的两个亲儿子给驱赶了出来,听起来似乎无比凄惨,不过柳川现在正舒服地盘腿坐在床上,双手交叉勾在脑后,使劲转了几下腰,长长地喟叹了声:“嗷,真得劲啊,可清净了,可不陪着那俩小兔崽子较劲了。” 柳长青故意说:“你也过来了,就张床,咋睡咧?” 柳川点也不觉得自己余,非常快活地说:“俺叔您俩跟猫儿躺着睡,俺仨靠床上坐着说晚上话就中,我最近这几个月都没好好跟俺大哥和幺儿说过话了,正想找机会好好喷晚上大江东咧。” 柳川的计划听着还可以,真执行起来可够呛,现在正是年里黑夜最长的季节,直挺挺坐晚上可够受的。 不过幸好他们不用真的那么坐晚上,隔壁万建业知道柳侠这里来了好几个家人,特地过来告诉他,他们单位大门口北边那个招待所,是他们队里办的,单位职工家属住的话只收半费用。 柳侠告诉万建业,他不打算让家里人去住招待所,他们就坐着说晚上话。 万建业说:“这样啊,那你等下。”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很快就提了个用塑料布包着的大东西过来:“钢丝床,咱从老基地搬过来后淘汰下来的,五块钱张,抓阄,我抓到个,直没机会用,今天可算是有点用处了。” 米宽的钢丝床,质量非常好,很夯实,铺了褥子,柳侠和柳川起坐上去,除了弹簧连接的地方有点正常的嘎吱声,整张床稳稳当当的。 猫儿今天为了回家后能和大爷爷、大伯他们玩会儿,下午在学校抓紧分秒时间写作业,所以今天回来后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把作业做完了。 然后柳长青、柳长春、柳侠和猫儿坐在大床上,柳魁和柳川坐在钢丝床上,家人亲亲热热地说话。 柳长青忽然想起来柳侠接着猫儿回来进屋时那句话,就问他怎么回事。 柳侠就把丁红亮的来历简单介绍了下,又把王建军说的丁红亮分宿舍时候的情况给他们说了遍。 柳长青问柳侠自己对丁红亮的感觉,柳侠就又把丁红亮第天在联欢会上的表现和自己对他的直觉说了遍。 柳魁也把刚才他看到丁红亮直在寒风里追着柳侠的背影不放的情形说了遍,他本能的觉得那个人盯着柳侠的目光不善。 柳川说:“我觉得这个人应该是那种看上去特别开朗大度,事实上心胸狭隘特别记仇哩人,他记仇未必就是别人真对他做了啥错事,而是人家做哩事不合他哩心意,自以为是哩人都犯这种毛病。 如果他真是当着恁人哩面指着咱小侠哩名儿说事,那这个丁红亮绝对是个特别自命不凡,心底里特别狂哩人,谁他都不放在眼里。 因为他那句话出来,得罪哩不光是咱小侠,还有给他分配宿舍哩付东,还有其他那些不是本科毕业哩人。 他大学毕业,二十岁了,这个道理他肯定知道,知道他还那么做,就是因为他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认为自己比这些人都牛,以后他会比这些人都有前途,根本不用在乎这些人对他哩看法。 他是不是真有啥过人哩才华咱不知道,可只要他自己觉得有,到了单位后他又觉得自己没受到足够的重视,那他肯定就会怨天尤人,自觉怀才不遇遭人嫉妒陷害啥哩。 所以我觉得咱幺儿不想跟这种人做朋友是对哩。 这种人跟谁做朋友都长不了,做朋友的基础是彼此欣赏,这种人都是只欣赏自己,然后可能还会欣赏那些离他十万八千里的某个名人或偶像,可旦让他真正和那个人相处,估计过不了长时间那个人在他心里也就狗屁不是了。 这种人还有个特点,就是觉得全世界哩人都应该捧着他夸着他顺着他,旦别人不这么做,他就可能反目成仇。 咱幺儿可不是会对别人降心相从的性子,所以还是趁早和这种人保持距离最好,被这种人在心里结仇惦记可不是啥好事。” 柳长青点点头:“小侠,您三哥说哩对,这种人咱最好不沾,老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我不敢说这个孩儿肯定就是个小人,不过依我这么些年见过哩人、经过哩事,这种人通常成不了啥气候,也没啥胆量,说话可厉害,但却不敢真对谁下啥黑手。 可这种人他要是惦记上了谁,他会成天价弄出些下作哩小事恶心你,苍蝇样嗡嗡哩叫你没个清净哩时候,你要是自己心里没主见,会叫他给搅和哩天天都过不成日子。 对这样哩人,自己心里先得稳当,平常不用把他当成个事,他说啥你全当是放屁哩; 您来这个单位上班,没准这上就是辈子,日久见人心,只要你保证自己行哩正坐哩端就中; 您哩同事们自己也都长着眼哩,谁是啥样哩人,人家都看着哩,你不用害怕他几句话就会把你说臭了,只管放心安安生生过自己哩日子。 真是哪天他蹬鼻子上脸闹腾哩很了,你觉得再不管就影响着自己哩日子了,就下狠手拾掇他回,这回就得把他给治下了,让他想起你就害怕,辈子都不敢再对你使啥下作手段。 你现在将来上班没几天,领导对你也好,他就是对你说了几句不该说哩话,你也不能乱动。 你要是现在修理他,修理轻了不济事;修理哩重了,别人可能会说你仗着自己受重用,欺负他个新来哩。 所以你现在就是好好干自己哩工作,全当没看见那个人就妥了。” 柳侠点点头:“我知道,我本来也没打算搭理他,过几天我就又该出去了,估计工程不结束还真就看不到他这个人。” 柳长青说:“那正好。” 猫儿不愿意了:“那他要是以后欺负俺小叔,俺小叔就得白受着?” 柳魁说:“孩儿,你要是走到路上,遇见个癞皮狗跟着你,会儿蹭你裤腿泥,会儿搁你旁边撒泡尿,你说你该咋办? 你不能去蹭它腿泥,也不能去他跟前撒泡尿,它是个畜生,啥感觉都没,咱自个儿还嫌恶心哩慌咧,是不是?咱只能先忍着,或者想法离他远点。 可他要是咬咱那就不中,小打小闹咱就当陪它耍了,想咬人,那就得直接把它那狗牙给敲了。” 猫儿使劲抱着柳侠的胳膊对他说:“他要是敢再咬你,我去敲他哩狗牙。” 柳侠把胳膊抽出来,把猫儿揽在怀里。 猫儿这才有点蔫地说:“这么冷您还得出去?” 只有第次知道柳侠出去进行野外作业的时候猫儿表示出过难过,以后柳侠再出去,猫儿不管心里再舍不得,都会表现的很坦然。 这次,他以为这么冷的天,又快要过年了,柳侠肯定不会再出去了,所以这些天他心里特别踏实,没想到,还是得和小叔分开。 柳侠蹭蹭猫儿的头顶:“嗯,不过这回是去测量黄河咧,我就搁咱去京都哩火车上见过回黄河,还是半夜,看不清楚,这次可能看看著名哩母亲河是啥样了。 往北边去哩路都比较好,罗工说,俺这次不会跟去三道河样,天天都回来恁晚,俺最六点半七点就到家了,小叔还能天天给你做饭。” 猫儿抬起头看着柳侠:“我不叫你给我做饭,你恁使慌,回来洗洗澡就开始计算数据吧,你早点计算完,我回来给你做饭,咱吃你就能睡了。” 柳魁对柳川说:“咱猫儿真是老懂事啊!” 柳川说:“您要是搁这儿几天就知道了,孩儿比这懂事儿哩还着咧,幺儿过生日,孩儿给幺儿做了长寿面,还包了饺子,你都不敢相信吧大哥?” 柳长春听见柳川的话,问猫儿:“孩儿,你都会包饺子了?” 猫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包哩可丑,都趴那儿,还跟俺小叔哩鞋样恁大。” 柳长春说:“那就可好哩孩儿,爷爷辈子了,连个皮都不会擀,俺孩儿都会给小叔包成能吃哩饺子了,还想啥咧?” 柳侠特美地说:“孩儿弄哩饺子馅儿可好吃,点也不比俺妈跟俺大嫂弄哩差,大饺子吃着也可美,过瘾,十个,我吃六个,又吃了七个小哩,孩儿吃四个大哩,正好。” 猫儿趴在柳侠胸前开心地笑,可柳侠能感觉得到,小家伙其实特没精神,他把这次外业说的再好,事实还是他出去就是整天,中午小家伙又得跑着去公安局吃饭了。 不再说丁红亮那个让人倒胃口的话题,几个人说起了柳家岭和望宁的事,气氛越来越热烈。 柳淼现在是死了心,真的不说娶媳妇这件事了,有人给他介绍相亲,他都是直接拒绝。 他前几天专门回家了趟,告诉柳福来和牛三妮,马寨有个姑娘看上柳森了,柳森也挺喜欢那个姑娘,柳淼已经决定了,如果那个姑娘家提出让柳森招赘,他会代表家长答应这件事。 柳淼说,等柳福来和牛三妮老了,他会回来给他们养老送终,但两个兄弟不能辈子都打光棍。 牛三妮这次没哭号,听柳福来说,她原本又打算哭号来着,柳淼对她说:“你要是想叫您哩仨孩儿都打光棍儿,叫咱家断后,那以后就继续扯着嘴去造谣生事、动不动就哭闹撒泼吧。 最好能把咱家哩名声弄哩再臭点,臭哩叫连给牡丹说媒哩人都没,那我就彻底省心了,不用给柳森、柳垚准备彩礼钱,也不用给牡丹攒嫁妆钱,舒舒服服自己过辈子。” 柳淼二十六了,在柳家岭带,这样的年龄基本意味着,他这辈子已经错过了娶亲的年龄,要打辈子光棍儿了。 柳魁叹了口气说:“柳淼真是个好孩儿,就是生到咱那个地方,再摊上牛三妮儿这么个娘,孩儿辈子就毁了。” 柳长青说:“要是有合适哩闺女,还是得给柳淼留留心,你看见您福来哥没?愁哩头发都快白完了。 唉,人这辈子,真不知道搁哪儿栽坑儿里哩,您福来哥原来恁朗利个人,就因为娶了个牛三妮儿,这后半辈子就过哩没个人样了,还有老........,唉,人辈子有那么几个坎,走哩时候得小心再小心,走错步,就百步难回了。” 柳侠他们都知道被柳长青咽回去的是什么事,心里都有点沉重,只有猫儿满心都是柳侠要出去的事,没听见柳长青的话,还趴在柳侠怀里发呆。 柳川忽然说了句:“不知道那俩小孬货睡了没?他们要是闹晚上,俺嫂可咋办咧?”让柳侠想到了明天的事,他对柳长青说:“伯,您明儿还搁俺这儿呗,猫儿俺俩都可想您,明儿咱把小雲他俩都接过来........” 柳长青打断了柳侠,非常坚决地说:“不中孩儿,俺明儿坐清早那趟车就得走了,原来说没来你这儿看咧,就再呆晌,现在您叔、您大哥大嫂俺都看过了,知道你跟孩儿过哩这么好,俺也就都放下了,再搁这儿住着,耽误哩您都没心上班了。 再个,家里就您妈跟玉芳俩人,我出来哩时候就不放心,您妈年纪慢慢大了,万有点事,咱那个地方她们俩女人家可不中。” 柳侠撅着嘴看了柳长青会儿,突然说:“乖猫儿,你先起来自己坐会儿,小叔有点事出去下。” 几个人同时问:“现在你出去干啥咧?” 柳侠穿上裤子鞋子,拉上羽绒服拉链:“有点事,可快就回来了。” 柳侠是出来找付东,付东是办公室主任,队里所有的车辆都归办公室统调配,办公室安排到车队,具体用哪个司机开车,归车队队长付晓乐负责。 柳长青说了明天早上走,那肯定就得走,柳侠知道自己再说也没用,而且他也觉得家里只有孙嫦娥和孙玉芳两个人有点让人不放心。 可他不想让柳长青他们老老小小的大群那么早就去赶公共汽车,大人先不说,只是想到柳雲和柳雷两个小家伙在这么冷的早晨天不亮就要在汽车等车,他就心里不舒服。 今天早上为了赶上八点半的车,俩小家伙已经是天不亮就起床,在寒风中被大人背着赶了几十里山路了,不能明天再让他们遭这个罪。 可去望宁的车天就那两趟,如果坐下午的车不合适,早上虽然起大早很难受,但柳长青他们走山路的时候是在白天。 如果是下午的车,车到望宁差不三点,带着俩小家伙,再背着买的衣服鞋子,柳长青他们肯定走不快,走到家至少得四个小时,那就是七点了,现在这个季节,不到六点山里的天就已经完全黑了,路不好,再背着孩子走山路,真的非常危险。 柳川以前在局里上班的时候,考虑到他情况特殊,朋友和同事都会尽可能把刑警队唯的那俩吉普车周末让他用,可柳川现在平常不在局里上班,明天又是正常上班的日子,公安局共也没几辆车,柳川如果专门跑局里要求用车那就太不合适了。 可水文队车,大大小小十几辆,而且这几天好几个临时测绘小队因为积雪未完全融化都在休息,大部分车子都闲着,柳侠想和付东说说,明天让他用辆。 付东还没睡,正和爱人欧萍萍在看电视,听到柳侠敲门,他披着衣服出来,问清楚了柳侠什么事,他说:“别说来找过我,你直接去找付晓乐,队里的车不忙的时候,如果有谁想用车办点私事,我们办公室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让他做主安排。 他人不错,你家的情况特殊,以后肯定用车的时候会比较,跟他搞好关系有好处,你自己去找他,让他落个人情,来二去回数了,慢慢你们不就算是有交情了吗?以后你再想用车就方便的了。” 柳侠和付晓乐不熟悉,他们只正面打过次交道,就是柳侠和李吉跃起做任务那次,李吉跃让他去跟办公室要车,柳侠跟着办公室的人起去见过付晓乐,让他安排车和司机。 不过柳侠觉得付东说的很有道理,就下楼又来找付晓乐说了,付晓乐也有三十了,只是起了个小孩儿名字。 柳侠见了人后叫了声晓乐哥,没提付东的事,就说自己明天想把父亲和小侄送回家,问能不能用辆车。 付晓乐口就答应了:“没问题,让杜涛去吧,他平时老在我们面前提起你,说你特牛,住大山沟里都能考上重点大学,我觉得你们俩关系好像挺好的。” 柳侠说:“行,只是人有点,您得给派辆大点的车。” 付晓乐说:“那俩十人座的面包车,你给杜涛直接说就行了。” 柳侠谢了付晓乐,又去找杜涛,和他约定了明天早上八点半出发,柳侠才冻得“呵呵”着,搓着手回家了。 搂着猫儿,和父亲、叔叔挤张大床上睡,旁边小床上还有两个哥哥。 晚上的气氛太美好,所以柳侠第二天送走家人之后的心情落寞。 猫儿中午回来的时候,看到下空了好的家,也很失落。 但让猫儿失落的是三天后。 星期早上七点钟,由罗水旺带队,柳侠为主要技术骨干的十人测绘小队坐在由杜涛驾驶的大解放上出发了。 猫儿早上在校门口看着柳侠骑车子离开,在那里发了好半天呆,上课的钟声响了他才转身撒腿往教室跑。 中午公安局食堂的主食是卤面,猫儿直接买了四份,他让柳蕤只管吃,自己却让王师傅把余下的三份用塑料袋给他装起来,然后对柳蕤说:“小蕤哥,你吃完自己去学吧,我先回家趟,把这两份卤面搁家里,我带着份去学校再吃。” 柳蕤知道猫儿是因为王师傅做的卤面特别好吃,买了要给柳侠带回去,他知道自己挡不住猫儿,只好点点头:“那你可快点啊,您今儿后晌第节就是体育课,你要是迟到了,那个长脖雁踹起人来可老厉害。” 猫儿背起书包往外走:“不会,我跑哩可快,不会迟到。” “长脖雁”是猫儿他们班体育老师的绰号,因为这个老师个子不高,但脖子特别长,走路的时候又有点脖子前伸,他给学生讲任何事情的时候,还都爱背着手不停地走来走去,学生们觉得他很像飞行中伸长了脖子看不到腿的大雁,就给他起了这么个绰号。 “长脖雁”在县中的名声很响,这不但是因为他严厉,爱体罚学生,主要还因为他有过句惊人的名言,是县中的老师们传出来的。 长脖雁体罚学生名声在外,校长找他谈话,让他对学生进行思想教育,而不要动手打人。 长脖雁的回答是:“我从来没动手打过个学生,我都是用脚踹哩。” 不过长脖雁还有个特点,他只踹男生,不踹女生。 但长脖雁从没踹过猫儿,因为猫儿跑的特别快,耐力还极好,长脖雁想把猫儿培养下送到体校去。 荣泽的体校归荣泽县教育局直接领导,为体校输送人才,就是为教育局主管体育的领导输送人才,长脖雁很珍惜柳岸这个人才。 猫儿路从公安局跑回水文队家里,把两份卤面放餐桌上就又锁上门跑了出来。 他跑的太快,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这样的速度直跑到县中可够呛,可今天最后节数学课老师拖堂了,他如果不跑快去,真可能迟到。 虽然没挨过长脖雁的踹,猫儿也不喜欢迟到的感觉。 猫儿快跑到大门口的时候,看到了车棚里自己家的自行车。 罗水旺说话算数,柳侠他们下午回到单位的时候,正好七点。 今天风不算大,黄河滩的空气冰冷纯净,柳侠决定今天不洗澡,洗把脸就开始做饭。 他进屋就先看到餐桌上的两袋卤面,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又转身把屋子看了遍:孩儿中午回来过,唉....... 柳侠做了鸡蛋甜汤,这是最省时间的稀饭之,然后炒了个白菜豆腐,最后呛了个葱花,把卤面炒好了捂在锅里,时间刚刚好,还有十五分钟猫儿放学。 柳侠跑下楼,到了车棚却找不到自行车,他不相信在单位车棚里放着自己的自行车还会丢,就去传达室问赵师傅。 赵师傅下子想了起来:“哦,是柳岸骑着去学了,他让我看到你的时候告诉你声,刚才我忘了,他还说,以后他放了学自己就能骑着车子回来,不用你再每天去接他了。” 柳侠想像了下小家伙条腿从横梁下穿过去、小屁股扭扭费力地蹬车子的样子,觉得真是不放心,就撒开腿跑了出去。 柳侠是在刚过了体育馆、快到杏花路,荣泽县城最繁华的那段街上看到猫儿的,小家伙正以他刚刚才想象过的标准姿势骑着自行车,混在大片刚从那段上坡路上冲下来的自行车大潮中,好像边骑还边和旁边的个男生在争执。 柳侠从人行道上逆行跑过去,大喊了声“柳岸!” 猫儿吃了惊,自行车摇摆着继续向前冲,旁边的车子纷纷躲闪,骑车的孩子们发出哇哩哇啦的惊叫声。 猫儿在这片兵荒马乱中不但没摔倒,还坚持着没下车,而是摇摇晃晃地把车子骑到了人行道边柳侠跟前。 柳侠伸手抓住车把,小家伙终于停下来了。 不过停下来的猫儿今天没第时间扑到柳侠身上,而是冲着远处高喊:“你才是三寸丁、恨天高呢!早熟的茄子长不大,老子后长,肯定超过你。” 柳侠看着眼前那大片乱哄哄的车流,问他:“你这是骂谁呢?谁说我们宝贝猫是三寸丁了?” 猫儿气呼呼地说:“张红军那兔崽子,他看我骑着车子去上学,就说我还没三寸高呢,居然就敢掏着车子上学; 刚才下课,我去推车子,正好又和他碰上,他就喊我三寸丁、恨天高,直喊到刚才。” 最近这些天,柳侠每天都要接送猫儿好几次,有时候会碰到和猫儿打招呼的同班同学,他见过这个张红军,个子是挺高的,应该有米七左右了,比猫儿确实高很。 不过,柳侠肯定不会说猫儿矮的,所以他说:“张红军啊,他就是你刚才说的那早熟的茄子嘛,肯定长不高,他现在那样就定型了,你以后肯定会超过他的。 来乖,坐上来,咱们回家。” 猫儿高兴地嘿嘿笑,却不肯松开车把:“小叔,我骑得又稳又快,你坐后座上,我带着你走。” 柳侠呼噜了把他的脑袋:“还没只猫儿大呢,就想带小叔,你不怕我坐上去车把就翘起来呀?” 猫儿跺脚扭屁股:“我会我会我真的会嘛,小叔你坐上去让我带着呗!” 柳侠在他的小屁股上打了巴掌,自己两腿分开跨坐在后座上:“扭屁股还扭出瘾来了,好,就让你试试,把小叔摔坏了你可得伺候啊!” 猫儿嘻嘻笑:“才不会呢,你等着,看我怎么口气把你带回家。” 柳侠两脚撑地,让自行车保持平衡,只手扶着车座,手空出来,随时准备发生意外的时候抓着猫儿。 猫儿扶稳车把,左脚踩上脚蹬:“准备,起飞喽——” 柳侠双脚同时用力向后蹬,车子稳稳当当地向前蹿了出去。 第109章 欲望文 第110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10章 柳侠他们连续干了两个星期,第二个星期六下午他们扛着仪器收工的时候,罗水旺说:“快过年了,咱们明天休息天,大家抓紧时间,把急需办的事情办下,星期早上咱们还是七点钟准时出发,然后不出意外的话,就直要干到阴历二十五六了。 这个工程不同于其他,对时间的要求很特殊,天气只要允许咱们就得抓紧切时间干,要不万年后气温骤升,上游开冻,春汛提前,咱们就完不成任务了。” 柳侠听了罗水旺的话,真的是悲喜交加: 终于能休息天了,而且还是星期天,和猫儿同步,他可以安心地和猫儿在起天,并且带着他去买买衣服和其他过年的东西了。 居然要干到那个时候啊?五哥和六哥马上就要回来了,猫儿下周也要考试了,考完虽然不公开说放假,但实际上就不用再去学了,大家都放假回来准备过年了,只有他还得按时按点甚至是超时超点地上班。 回到单位,柳侠跳下车,就先看自己家的方向,今天他不但看到了窗户里的灯光,还看到了走廊里大小两个人。 “三哥,你也回来了?”柳侠大叫着问。 柳川对他摆摆手:“饭已经做好了,快点上来吧。” 猫儿扒在走廊栏杆上说:“红烧肉,酸辣土豆丝,还有可,小叔你快点。” 郑朝阳和另外几个工人笑着对柳侠说:“小柳你先回去吧,那么好吃的我们听着都着急了,就这么几件东西,我们随手就收拾了;罗工、小吴,你们也走吧。” 元旦报到的几个新人,只有吴小林的专业是测绘,他是这个星期才进入柳侠他们这个黄河测绘小分队的,在这之前的那些天,他直在二科充当杂役,据说是总局有领导给马千里打了电话,吴小林才被安排进来的。 吴小林现在干的完全是工人的活,不过这点都不委屈他,不要说和罗水旺、柳侠比,就是和郑朝阳这些熟练的技术工人比,他在专业上也还有相当段距离。 吴小林现在除了干杂活儿,还要和郑朝阳他们起轮流做中午饭;队里不用做饭的就是罗水旺、柳侠和司机杜涛。 罗水旺在第天和柳侠合作了个中午的实地操作,中午又看了他绘制的草图和初步的数据计算后,下午就把他当成了个成熟期的老工程师用了。 罗水旺拿起自己随手用的东西,摆摆手就走了,和现在这拨人合作,他省心得可以连句话都不用说,天的工作就能顺利地高质量完成,。 吴小林跺着脚搓着脸说:“小柳,我明天去找你吧?” 柳侠和郑朝阳点点头表示告别,往楼上跑着说:“回头我拿给你吧,还都在箱子底下压着呢,我今儿晚上得翻着给找出来。” 柳侠跨上最后个台阶时,猫儿准确的出现并挂在他脖子上:“三叔不到五点就回来了,我们俩给你做了大盘红烧肉,还蒸了三个大红薯;我作业全部都做完了; 我还写了五张字,今儿我临的《枯树赋》,嘿嘿,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人家写的真美,不过三叔说我临的也不错,越来越好了。” 柳侠使劲在他小屁股上来了下:“看你骄傲的,背的这么熟,写作文的时候有句用上过的没有?再说了,你练习了这么年,如果再临不好张帖子,那这双小爪子就没必要再留着了。” 柳川掀开棉帘子让他们进去:“嗯,这双小爪子还是留着吧,要不你以后就吃不到正宗的柳岸特制红烧肉了,赶紧去尝尝吧,小臭猫儿的水平直逼你三哥了。” 猫儿从柳侠身上跳下去,跑进厨房,很快就用筷子夹着块红烧肉、左手还拿着个盘子在下面接着出来:“小叔,给。” 柳侠张开嘴:“啊——,嗯........嗯,真好吃,宝贝猫,再来块。” 猫儿美滋滋地颠颠儿跑进厨房又夹了块出来喂给柳侠。 柳川盛着饭说:“我提前警告你们俩啊,你们要是再直这么跟小雲小雷似的不等饭端上桌就开始急着吃,,以后就半点规矩都没了,幺儿以后你要是想找个书香门第家学渊源、上点档次的女朋友,人家只消看眼你这吃相就没戏了。” 柳侠咽下红烧肉,夸张地来了个太好吃了的表情:“那我就找个孙二娘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绿林派女朋友,肯定特欣赏我现在这吃相。” 猫儿接过柳侠手里的东西:“你去洗脸小叔,洗完接着吃,大盘子呢!” 然后他转向柳川:“我小叔吃相怎么了?谁干了大晌活儿饿的要命都会大口吃饭的吧?就是书香门第的娇小姐,你让她往地里挑晌粪,回到家肯定也得这样狼吞虎咽的吃饭,翘着小指头吃顿还行,如果天天那么翘着,她不得给饿死啊。” 柳侠在卫生间说:“错,宝贝猫,人家书香门第的如果干了往地里挑粪的活儿,回到家绝对不是狼吞虎咽,而是压根儿就不吃饭,人家要坐在窗前对着月亮悲愤交加,泪洒香腮,感叹命运的坎坷不公,是饭这事俗气啊!” 柳川把猫儿摁在小椅子上:“你们俩够了啊,唱和的,这是跟我这儿说相声呢?” 有了充分的时间,又是柳川和猫儿通力合作的成果,晚饭的内容真的是相当丰富,柳侠觉得如果自己再吃根土豆丝,肚子就会胀破。 他坐在床沿上摸着肚皮,指挥猫儿把放书的纸箱拉出来,把他大的课本往外翻。 这是吴小林想要借去看的,他上的是学制三年的大专,也是测绘专业,不过看了吴小林这几天的表现,柳侠不知道他在学校期间都干了些什么,柳侠觉得就是他们寝室最不用功的毛建勇和云健,随便动动手都比吴小林要好出很倍。 吴小林第天随他们队到达作业区后,罗水旺让他帮柳侠统计整理数据,结果那家伙弄了个塌糊涂,如果不是柳侠习惯特别好,不管谁负责记录数据,和他有关的他定要过会儿就得去看眼,核实下记录是否准确无误,那他们当天上午所有的工作都得重做,所以吴小林这几天在其他几个人面前都抬不起头。 今天中午吃完饭短暂休息的空档,吴小林偷偷跟柳侠说,想借他上大学时候的书看看,柳侠私下里认为,如果好好学,其实大专的那些专业知识在他们正常的工作中足够用了,但他当时看着吴小林满脸羞愧可怜巴巴的模样,没把这话说出来。 同时他也觉得,吴小林现在能想到看书补救,并且跟他这么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同事张嘴来借书,是非常不容易的,所以他就口答应了。 要知道,柳侠对书是有执念的,他不喜欢把自己的书借给别人,尤其是大学的课本,他是打算保存辈子的。 看着猫儿把书本本拿出来,柳侠故意装着漫不经心地说:“明天星期天,休息天,干些什么好呢?” 猫儿扭头看着他楞了两秒钟,忽然扔了手里的书,跃而起,扑在他身上:“你明天休息是不是?小叔你明天不用上班是不是?哦哦哦,小叔明天不上班,我天都能看见小叔了.......” 柳侠翻个身,把在他身上又是踢又是扭的猫儿给翻到里边床上,捂着肚子大叫:“你个小臭猫儿,不敢再压了,再压下小叔的肚子就崩了。” 猫儿赶紧坐起来,把手伸到柳侠棉袄里摸着他的肚子问:“我忘了,我不压了不压了,揉揉揉揉。小叔,你明天真的休息?” 柳川洗完了碗筷,过来坐在他们俩脚头儿,也问:“幺儿,你明天真的休息啊?” 柳侠伸手帮猫儿解着上衣扣子说:“嗯,休息天,然后可能要口气干到阴历二十六左右。乖,把衣服脱了咱们坐被窝儿里说话暖和。” 柳川穿着棉袄也坐进被窝,柳侠把猫儿脱得只剩下小裤头,自己还穿着羽绒服坐在被窝儿里,猫儿舒服地趴在他怀里。 柳侠对柳川说:“三哥,你既然回来了,我就还给你说吧,省分是分。我想给猫儿买个斜梁的二六自行车.......” “不要,我不要!”猫儿大叫着坐了起来,光着小身子对柳侠说:“咱们前几天买洗衣机才刚刚花了四百五,我本来这个月想存六百块钱的,结果就存了二百,这才几天,你居然就又想乱花钱,我.......” 柳侠拉起被子去包他:“快进来说,冻感冒了。” 猫儿不给他包,挣扎着继续说:“我跟你说,我就喜欢咱们现在那个大自行车,你不在家的时候我自己骑着它上学,你回来了就你骑着带着我上学,你别再买自行车啊,买了我也不骑!” 柳侠伸出胳膊硬着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把被子给他盖上:“行行行乖,咱不买自行车,不买了。 马鹏程和楚昊他们跟你样,马上就该放假了,他们放假就会来这里,你不是想跟马鹏程起滑旱冰吗?明天咱们和我们小队其他几个人起去原城,就买件过年的衣服和旱冰鞋,行了吧?” 柳川前段抽时间去原城好几个商城看过,都没有马鹏程穿的那种旱冰鞋。 柳川平时在警校把自己也赶的非常紧,就和刚进入大学时期的柳侠样,几乎把每天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了去图书馆看专业书籍上,星期天他又总是着急回荣泽,真没有太的时间到处跑着找双鞋,现在他又已经放假了。 柳侠前天听杜涛说,马鹏程穿的那种旱冰鞋,只有人民路那里有几家体育用品商店有卖的,所以他决定自己带着猫儿去买。 至于小自行车,看来只能先放弃这个计划了。 柳侠非常了解猫儿,别看小家伙平时对他百依百顺的,可对于钱的事,小家伙是特别固执,他能干脆痛快地答应花大钱买的东西,都是他觉得对柳侠或家里人有特别大的用处的,否则的话,小家伙能心疼死。 而这个小自行车,柳侠怎么也没办法把它扯的对自己么重要么有用,他总不能说自己喜欢骑小自行车吧?如果他说出来,别说猫儿不信,就是老鼠都不能信。 所以,小自行车的事得慢慢再想办法。 猫儿听到不用花钱买自行车了,立马放松下来,乖乖地点头:“行。” 柳川眼望天花板吐了口气,对柳侠说:“看见没有?猫儿会把家,只要能存点钱,自己就那么掏着大车子上学也高兴。” 柳侠捏捏猫儿的鼻尖说:“乖猫你是不是立志要把咱们存成个万元户?” 猫儿把条腿搭在柳侠腰上,脑袋往柳侠胸口又使劲蹭了蹭,滴溜着黑眼珠看柳侠,贼溜溜的小表情看上去十分欢乐,看来是默认了。 柳川说:“好吧,听起来很有成就感,我马上就会有个万元户的兄弟了,感觉特别有底气啊!” 猫儿前天晚上因为成功保住了已经装在自家口袋里的二百块钱不被送给卖自行车的奸商而轻松愉悦的心情,在第二天柳侠不顾他的劝阻、硬是用百五十六块钱买下那件海蓝色儿童羽绒服的时候给打击得抽着筋滴着血的疼。 然后还有旱冰鞋、羊毛衫、翻毛皮鞋和裤缝处有两条道道的裤子,猫儿给气得差点把人家店家的玻璃门给撞烂了,也不管小叔了,自己个人跑回了车上。 他们今天是和柳侠这次所在的临时测绘小队其他几个人起坐杜涛开的车子来原城的,有几个人已经采买完了需要的东西先回到了车上。 猫儿上了车自己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鼓着小脸儿,气哼哼地看着窗外,柳侠回来后坐在他旁边,他“哼”了声往车窗那边靠了靠,表示坚决和柳侠划清界线。 杜涛诧异地看着柳侠,用口型问:“这是怎么了?你小侄儿居然还有和你闹别扭的时候?哦哟,我这是见鬼了吗?” 现在,整个水文队的人都知道,柳侠的小侄儿聪明又乖巧,小小年纪,不光学习好,字写得好,还特别能干,放了学就会主动给柳侠做饭。 最重要的点,这个小孩儿没有其他那些被娇惯着长大的小孩子任性自私的毛病,从来不会句话说的不合心意就使性子,这个孩子永远都是心满意足高高兴兴的。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又有几个人回来了,因为今天基本上都带着家属,座位不够,大家都是挤着坐。 柳侠揪揪猫儿的耳朵,猫儿起来,柳侠挪到他的位置上,把猫儿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猫儿虽然被迫坐在柳侠的腿上,却依然犟着小脖子看着窗外,视线看向远的地方,副绝对不会和柳侠和解的模样。 郑朝阳今天是带着妻子来给妻儿买衣服,现在坐在柳侠后面,他捅了捅柳侠的肩膀,轻轻问:“看上了什么好玩的你没给买?” 柳侠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他跟人家解释的时候提到羽绒服和翻毛皮鞋、羊毛衫这些字眼,估计小家伙得当场炸毛。 柳侠挠了挠头:“不是,是我没计划好,乱花钱,那个.......” 猫儿在前面又“哼”了声,表达对柳侠睁着大眼说瞎话的不屑。 柳侠对郑朝阳咧咧嘴,郑朝阳和妻子李玲无声地笑了起来。 回到水文队下了车,猫儿还是个人在前面走,柳侠提着大包小包追上他,但也没喊着他说话,直到上了二楼,看看周围没其他人了,柳侠才说:“乖,别生气了,小叔知道错了,下回小叔定听你的话,你让买什么买什么,你不让买的,哪怕毛钱二斤黄金,小叔也坚决不买。” 猫儿只管往前走:“我才不信呢,你上回就是这么跟我保证的,你还说今年都不再乱花钱给我买衣服了,今天你不还是拿着钱乱买气?” 猫儿拿出钥匙开门,嘴里继续数落柳侠:“你每次都不听我的话,只要人家买东西的花言巧语白话,你就当真,贵都敢买,你成天这样乱花钱,咱们什么时候.......” 门“砰”的声关上了。 万建业提着垃圾筐拉开门走出来,看了看柳侠紧闭的门,扭头对郭丽萍说:“你说,这俩人到底谁是叔叔,谁是小侄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上出了点意外,写好的保存丢了,今天先发这么。 第110章 欲望文 第111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11章 猫儿这才次脾气发的很大,柳侠各种赔礼道歉均被无视,小家伙回到家后,数落完了柳侠,就开始动手洗菜、做饭,柳侠想帮点忙趁机和解,猫儿看都不看他,弄得柳侠很是没面子。 猫儿六点钟还要去学校上晚自习,所以他们五点点就开始吃饭了,柳侠给小家伙夹菜,拿馍,主动说笑话,殷勤得不得了,可猫儿就是直绷着脸吃自己的饭,跟没看见样。 柳侠彻底没辙了,为了防止事态进步恶化——上学的时候猫儿把自己甩开个人跑着去学,柳侠和猫儿抢着洗碗失败后,看时间差不了,先跑下去把自行车推出来等在楼前。 猫儿没会儿就背着书包下楼了,柳侠的自行车挡在不宽的小路中间,猫儿绷着小脸打算无视柳侠径直走过去,但被柳侠只胳膊抱着腰给放在了横梁上。 猫儿踢腾着腿挣扎着想往下跳,住在楼梯右侧那间屋子里的苏春红正好出来了,笑着说:“柳侠呀,去送你们柳岸上学?” 猫儿下就不动了,老老实实坐在那里,脸上还挂上了点笑模样。 柳侠笑着回答:“嗯,走了啊,今儿顶头风,骑不快,再晚我们柳岸该迟到了。”说着就跨上车子,吹着口哨启动了。 猫儿虽然在和柳侠冷战置气,但却绝对不想让别人看小叔的笑话,今天上午那会儿在车上和柳侠闹别扭让那么的人都看到,猫儿心里已经后悔了,所以现在他心里再生气,也不会让的人看到他不搭理小叔。 风确实有点大,而且刺骨的冷,猫儿的小脸被冻得都木了,他刚想用手捂着搓几下,只大手把他眼睛下的部分都捂住了。 虽然带着手套,但猫儿依然能够感觉得到,大手的手心非常温暖,但指尖部分却是冰冰凉。 柳侠只手扶着车把,只手捂着猫儿的脸,直骑到县中大门口。 还有大概七、八分钟分钟就该上课了,骑着车子或步行来校的学生很,柳侠把猫儿抱下来,把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扒拉顺了:“风大,快进教室吧,放学小叔还在那里接你。“ 猫儿撅着嘴,眨巴着眼睛看了柳侠几下,转身走进了校门。 柳侠看着另外两个学生喊着“柳岸“跑了几步追上猫儿,猫儿和那两个男孩子说着话继续往前走,把车子调了个头,慢慢骑着往回走。 柳侠骑出了大概有三十米,车把转又折了回来。 紧挨着学校门口东边,有四、五间临时盖起来的小平房,那是学校西边几户人家发现推着车子的流动小贩趁着学生上、下学的时间段卖东西居然很赚钱之后,自己在这里盖起房子,办起的小卖铺。 这些房子绝对不合法,把县中连接泽河路这段本来就比较狭窄的路给占了大概三分之,而且还盖的非常粗糙难看,给县中的领导添了不少堵。 但学校当初占的就是这个生产队的地方,这个生产队的社员在县中领导那里就是标准的地头蛇,县中的领导和职工再堵心,也拿他们没办法,甚至连句难听话都不敢说,要不人家真敢再把房子加宽倍甚至给他们看看。 现在是冬天,小卖铺的生意非常清淡,所以除了东边家卖烧饼还开着门,另外几家最近几天都歇业了。 柳侠把车子靠在中间那家的门口停了,然后靠着墙慢慢往前走,走到最西头那间房子的拐角处,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头…….. 双乌溜溜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他楞了好几秒,然后眨巴了几下,下面的小脸突然红了,小家伙转身就想跑,被柳侠把揪住给抱了起来:“哈哈,你个臭小猫,把小叔欺负的肝儿疼,你原来躲在这儿等着看笑话呢!“ 猫儿还想使劲绷着脸,但没成功,如果表现的太高兴又觉得有点挂不住,他干脆抱着柳侠的脖子,把脑袋死死地扎在他颈窝里,不让柳侠看到他的脸。 柳侠眉开眼笑地蹭着小家伙的脑袋:“好了乖,小叔不是骗你的,小叔以后买东西之前真的会认真考虑,不乱花钱了,宝贝乖不生气了哦。“ 小脑袋动了动,轻轻说:“这么冷的天,你天天出去那么累才挣的钱,会儿就花没有了……..咱不是说好了买个大房子让大爷爷奶奶他们都来住的吗?你把钱都花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买大房子?我可想奶奶他们了。“ 柳侠摸摸小脑袋:“虽然咱们要攒钱买大房子,可是大爷爷和奶奶肯定也不想看到他们的宝贝猫儿穿着旧衣服过年啊!小叔给你买的东西都是过年时候小孩儿应该有的,小叔也特别喜欢看着乖穿得漂漂亮亮过年。 好了乖,要迟到了,快进去吧。“ 猫儿下来,又搂着着柳侠的腰使劲抱了抱,仰起脸对着他开心地笑了下,才飞跑着进学校。 猫儿下午都很快活:幸亏不放心小叔又跑出去想偷偷看他下,要不晚上回到家还得使劲绷着跟小叔怄气,想让他抱着上楼都没办法说了,晚上肯定也没办法搂着小叔睡。 和小叔怄气的感觉点都不美,虽然是专门想教训下小叔让他长点记性,可看着他认错赔不是,自己不高兴;还是现在好,小叔那么高兴地回去了,自己也这么高兴。 嘿嘿,真美,和小叔又和好了。 柳侠他们最近这几天虽然每天还是七点钟出发,六点左右收工,但每天用在实际测量中的时间却了将近个小时,这是因为他们现在的作业区推进到了距离荣泽县城最近的那段黄河。 但这却让柳侠有了不太妙的预感,可为了让自己过个踏实安宁的春节,柳侠自欺欺人的忍着不去问罗水旺他们这次任务的作业区范围最远到达什么地方。 重新开工的第四天上午,柳侠他们开始作业没久,九点钟,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雪粒,雪粒特别小,但密密匝匝的,下这种雪粒的时候,通常气温都很低,感觉会非常非常冷。 黄河边本来风就比较大,现在柳侠真正体会了把风如刀子般割在脸上的感觉。 这种看似恶劣的天气,对他们现在的工作并没有实质性的影响,所以他们除了比平时了点吧手放在嘴边哈热气的动作,其他切照旧。 柳侠在冰天雪地中操作着仪器报数据,心里却不停地想起今天考试语文的猫儿,不知道今天的作文是啥题目,小家伙这时候应该正对着题目发愁吧? 宝贝乖那么聪明,临过的帖子几乎都可以熟练地背诵下来,可为什么写作文的时候句也用不上?不会是自己这个文学细胞先天不足的小叔把宝贝给传染的吧? 午饭后,雪粒下得没那么密了,但直到他们下午五点收工也没有停。 这样的天气,能见度很低,今天他们提前收工了,柳侠他们回到单位的时候,刚刚六点半。 柳侠还是跳下车就往自己家的方向看,这次他在看到窗口的灯光之前,先看到了两个从楼梯口飞奔出来的人。 “五哥六哥。“柳侠顾不得和身边的同事说声,就迎着柳凌和柳海跑了过去,在通往宿舍楼的小路口被柳海抱住。 柳海“哦嗬“声抱住柳侠转了个圈:”我跟五哥都出来看了你八百回了,想着这样的天你们早就该回来了,谁知道你们居然还是干到天黑啊!“ 柳侠搂着柳海的脖子大笑着,被他放下来,就扑到了柳凌跟前,柳凌伸出手捧着他的脸搓了几下:“孩儿,这种天气您还不歇?还得干到这个时候?“ 柳侠把自己的手捂在柳凌手上,也用力搓:“没法,雪下了大半天才将盖着地皮儿,不影响采集数据就得直干。“ 柳凌柳海回来了。 坐在温暖的被窝儿里,怀里是呼呼儿酣睡的猫儿,抵足而坐的是天天都想念的五哥六哥,柳侠觉得窗外呼啸的西北风都了几分温情。 柳海靠着墙角,兴奋中带着忐忑和点愁容:“曾大伯说,对俺这行来说,学历和毕业证不是不重要,但不像对你们学理工哩那么重要,所以他才给我这么安排,幺儿,五哥鼓励了我这么天,我还是有点害怕见咱伯咱妈还有咱大哥他们。 曾大伯给我找好了担保人是不错,可是您都知道咱家人哩性子,他们肯定还是觉得欠了人家个天大哩恩情,以后肯定又该想着得节衣缩食给我攒点钱,尽量叫我搁外边不受罪,不欠人家哩。 这几年咱家哩日子才好过点,咱伯咱妈咱大哥才过上几天舒心日子,我就又给找个这么大哩事,还得叫他们成天担心我。“ 柳侠说:“你说啥咧六哥,你这种事越大,咱伯咱妈咱大哥越高兴,你只要记着到法国后经常给家里写信啥哩,叫咱伯咱妈还有俺都知道你过哩咋样就妥了。 当初你去京都,明知道你跟着曾大伯,吃哩穿哩肯定比搁咱家好可,可咱妈还是难受哩哭,你走以后可天,咱家哩人都不敢提起来你哩名儿,说咱妈就掉泪,就跟咱五哥去当兵后那些日子样。 咱家就咱伯算是出过国,还是去打仗咧,朝鲜那地方比咱国家还穷哩,所以咱家哩人也没啥经验给你说,你出去以后自己小心。 五哥,你开学走哩时候说起过担保,那太了,我觉得就是把我卖了也不值那百分之,所以我没吭声。不过你以后哩生活费啥哩,我可能能帮你点,我听毛建勇说过人民币和港币、美元哩兑换,咱哩人民币好像特别不值钱,不过,有点总是好点,我个月要是能给你五百,搁法国当五十用总是差不吧……..“ 柳海说:“孩儿,你别管了,曾大伯说了,法国可以打工,法国人还对艺术品有特别哩爱好,如果我努力点,就是业余时间去街头画画儿也能养活自己。 曾大伯说,他不想让我读预科哩时间那么长,所以才让我年后晚些走,他说欧洲哩大学各种奖学金名目繁,只要我肯努力,他说我就是靠奖学金也饿不死;如果我再画点画儿,没准儿还能补贴咱家里咧!“ 柳凌呼噜了把柳海的头:“孩儿,那也得等你拿到了奖学金才算数,你没拿到奖学金,没打工挣钱之前,还是叫五哥跟咱幺儿先贴补你点吧,这样至少俺搁家里都放心。” 柳海自己也呼噜了把自己的头,他现在剪着和柳凌差不的短短碎发:“还有差不仨月哩,叫您这么说,我咋觉得自己好像明儿就该走了样咧。” 柳侠蹬蹬柳海:“六哥,那个费雯雯出国没出成,你倒是可能要出国了,你说,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再主动回来找你?” 柳海翻了个白眼:“谁认识她是谁啊?别说我出国了,我就是回咱家,搁柳家岭种辈子地,她再找我我也不会搭理她了。” 柳侠又蹬柳凌:“五哥,你说,是不是这世上哩女哩都是这样朝三暮四水性杨花啊?俺六哥遇到个费雯雯是这种人,震北哥人恁帅,还是*,自己现在在部队还前途无量,他那女朋友也能把他甩了看上别人。” 柳凌用你明白个什么啊的眼神看着柳侠说:“费雯雯对您六哥我觉得确实有点水性杨花,可陈震北那个绝对不是,我觉得是人家那个女哩有眼光,通过那两个月哩交往,慢慢看透了隐藏在他那华丽人皮背后哩无赖本质,所以人家才把他给甩了咧。 你是没跟他长时间相处孩儿,那家伙就是个标准哩地痞无赖,除了训练跟开会哩时候,啥时候都没个正形,成天没皮没脸哩,还是个碰不得哩热粘皮。 你问您六哥,他路上都在跟俺俩说搁他家过年没意思,等到车哩时候,我就跟他开玩笑说,‘那你干脆买张票跟俺俩回柳家岭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俺家过年特别美,特别有意思’,结果他凭着台票上了车后,死活不下去了,说等车开了他再去补票,要不是我硬把他给推下去,那个厚脸皮就真跟着俺回来了。“ 柳侠看看柳海:“不会吧?该过年了,他就不怕他家哩人生气?” 柳海说:“真哩,你不知道,震北哥平常看着恁爷们儿,恁硬气个人,其实有时候真跟个小孩儿样。 夜儿黑谁都能看出来咱五哥是看他唠叨哩时间长了故意哄他,跟他开玩笑哩,可他当时就非赖着不下车。他还和五哥同时申请休哩探亲假,说好兄弟就应该立正稍息同步走,请假也得请样。“ 柳侠想起陈震北和柳长青、柳川他们说话时严肃认真的模样,再想想他肆无忌惮骂周丽娟的痞子样,觉得挺有意思:“可能震北哥他家真哩可没意思吧,要不大过年哩谁不想舒舒服服搁自己家住着,跟家人好好团圆几天,而是想要大老远地跑别人家去,尤其是咱家,趟走哩腿都要断。” 柳凌点点头:“我记得我信里跟你说过的吧幺儿?我十月哩时候跟他去过他家趟,独家院比曾大伯家哩还宽敞,院子里花花草草哩比曾大伯家还精致,家里还有警卫员、保姆,他爸爸和大哥那天也都在家,说话也都可好。 可不知道为啥,就是觉得他家没个家哩味儿,给人哩感觉凉冰冰哩,我想着要是我,我可能也不会喜欢在那样哩家呆着吧。“ 柳侠说:“就是嘛,那震北哥恁可怜,你为啥还硬要给人家推下去咧?他反正放假也没事,叫他来咱家耍不就妥了,然后您起归队。” 柳海说:“我就是跟咱五哥这样说哩呀,他非说不中,不合适,硬是把震北哥给推下去了,我觉得震北哥在台上那样看起来有点伤心,可咱五哥说他是装哩,说震北哥就是个赖皮,为了达到目的,啥样都能装出来。” 柳凌说:“孩儿,您真是还小着咧,啥都不知道,这是过年咧,人家家也得团圆呀。 陈连长他俩姐都专门从国外回来过年了,他倒跟着咱跑中原来耍了,你想想他家哩人得气成啥 ? 这事要是搁咱几个身上,咱家哩人会难受。” 柳侠想了想:“也是哈,大过年哩拆散人家家人团聚,听着就可不应该唦。” 这场雪到底没有下大,柳侠他们和其他测量小队样,都没有因为这场雪停止作业。 可这场雪对望宁那边几个乡还是有点影响的,这场雪后,气温持续走低,千鹤山公路上结了层冰,通往望宁的公共汽车得绕道三道河。 上窑坡肯定也会上冻结冰,虽然不会是太厚的冰,但走起来却非常危险,所以柳川不许柳凌和柳海回家,让他们至少得三天以后有太阳了才能走。 猫儿和柳蕤天考门,这周都是把三门主课语数外考完了,下周开始考辅课。 星期天,天气依然阴沉寒冷,柳侠上班后,柳凌、柳海带着猫儿去老城柳川那里,和苏晓慧、柳葳、柳蕤起,大家渡过了热闹的大半天。 晚上柳侠回来,又吃上了柳凌和柳海起做的丰盛可口的饭菜;吃完饭,看着猫儿写完作业,几个人又都坐进了被窝儿,柳侠和两个哥哥说话又是说到后半夜。 星期大早,柳侠和猫儿跟柳凌、柳海起起了个大早,吃完饭,柳侠和猫儿把柳凌、柳海送到汽车,看着他们坐的车驶出汽车,柳侠才蹬着自行车飞速把猫儿送到学校。 猫儿这周还要考四门,天门,星期四中午考完最后门地理,下午就不用上学了。 阴历腊月十五以后,队里几乎每天都要发东西,大米、白面、花生油,大枣、苹果、梨、被罩、床单、…….,反正生活里用得上的,队里都有可能发。 原来柳侠中午回不来,猫儿即便回来也总是匆匆忙忙放下在公安局买的饭菜后,马上就骑着自行车赶紧跑,发的东西都是晚上柳侠回来后再去找保管领。 猫儿考试完在家后,就开始和其他家属样去签字代柳侠领东西了,柳侠每天回来后屋子里几乎都会出样新物品。 阴历,腊月二十二,猫儿去学校领了通知书,这就算正式放假了。 柳蕤领完通知书,和猫儿起来到水文队,下午,柳葳也过来了,他也放假了。 晚上柳葳、柳蕤和柳侠、猫儿起住在这里,考试完了的三个学生特别轻松愉快,特别是猫儿,七十二分的语文成绩对他的心情没有任何影响,小家伙毫不在乎地说:“小叔说了,他今年定要为我做个漂亮的奖状,学校的奖状我才不稀罕呢,难看死了。” 第二天早上,柳侠和猫儿又把柳葳和柳蕤送上了回家的公共汽车。 十点,猫儿正在写作业的时候,下面有人叫着让去仓库领东西,猫儿和郭丽萍起,去领了个拉舍尔毛毯。 猫儿对自己挑的这个温暖的浅橙色底子,带着大朵花的毯子非常满意,他和郭丽萍提着毯子往回走的时候,从后面开过来的车在他身边摁了下喇叭放慢了速度。 猫儿和郭丽萍赶紧往边上靠了靠,同时扭头看那辆车,猫儿发现居然是杜涛在开车,觉得很奇怪,就跑过去冲杜涛摆手。 杜涛停下车打开车窗:“你小叔没回来;祝辉下车的时候摔了跤,把水准仪给实实在在摔了下,没法用了,罗工让我回来换个。“ 猫儿有点失望,正想摆手跟杜涛说再见的时候,他看到了空空的副驾驶座,他忽然心里跳:“杜涛叔叔,我想坐你的车去看看我小叔。“ 杜涛吃惊地说:“黄河滩可比这里冷了,你去干什么?“ 猫儿说:“没事,我不怕冷,我到那里肯定不捣乱,我就是想去看看我小叔,让他大吃惊。行吧,叔叔?我肯定不会捣乱,不会耽误你们干活的。” 杜涛想了想,然后笑着点点头:“那行,我也想看看你小叔大吃惊的模样,你把东西放家里,快点下来,我得抓紧时间过去呢,。“ 猫儿高兴地转身对直在旁边等着他的郭丽萍说:“郭阿姨,你帮我先把毯子提上去吧?“ 郭丽萍已经听到了猫儿刚才和杜涛说的话,她接过猫儿手里的毯子,但却劝猫儿说:“这么冷的天,你去干什么?你小叔他们是工作,没办法不去,你就别去找罪受了柳岸,你想下就知道黄河滩现在得有冷了。” 猫儿冲她摆摆手,拉开大卡车的门爬了上去:“没事,我早就想看看我小叔在外边怎么干活呢,我觉得肯定可有意思。郭阿姨再见。” 个半小时后,猫儿在了寒风刺骨的黄河滩上。 他浑身发抖地看着那个穿着臃肿的军绿棉大衣、碎发被刮得凌乱,正弯着腰、眯着眼睛看着个三脚架上的仪器报数的人,轻轻喊了声:“小叔?” 第111章 欲望文 第112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12章 猫儿被两个棉大衣包成个圆球,只露出个脑袋,坐在驾驶室里隔着玻璃窗看着外面的世界。 此时的黄河没有诗人笔下遥看如在白云间的清新浪漫,周围也没有片孤城的忧郁唯美和万仞高山的深沉酷炫。 柳岸目之所及,万物萧瑟,浓云沉暗,宽阔浩荡的黄河水缓缓流淌,闪烁着细碎柔和的光芒,和两岸无边无际的泥土黄沙起无限延伸,在远方和寥廓厚重的天空交合,构成幅仿佛是混沌初开的寂寥画面。 在这如远古洪荒的天地旷野间,有几个小小的黑点,时而静止,时而飘动,和周围苍茫的世界比,他们显得那么渺小,几如尘埃。 在以后柳岸觉得非常短暂的生中,他经常看到这个画面,很时候,他分不清是自己睁着眼睛清明的回忆,还是午间朦胧小憩或午夜沉沉安睡中的梦境。 但每次,都能让他清晰地记起那个人看到他时先是惊喜、然后手忙脚乱地脱了棉大衣把他包裹着抱起来的样子,还有棉大衣上那个人的温度和独属于那个人的味道,那个人冻得青紫的脸颊、微红的鼻尖和睫毛上白色的冰雾,那个人冻得连给他系扣子都系不上的手,那个人冰冷的额头,那个人温暖疼爱的眼神…….. 晚上回到家,猫儿把暖水瓶提到卫生间让柳侠洗脸,自己先跑过去拉开了被子,然后才赶紧去做饭。 柳侠洗了脸出来看见床上铺好的被窝儿,怔了下,然后走进小厨房,猫儿正在搅面糊准备*蛋甜汤。 锅里的水还没烧开,柳侠把猫儿手里的碗拿过来放在案板上,拉着猫儿出来,然后抱着他坐在小椅子上,让他和自己脸对脸。 柳侠说:“乖,你看到了的,我们有十二个人在做那个工作,现在和我们样在外面进行野外作业的小队还有六个,我们干的活儿可能不完全样,但也都差不,你今天看到的小叔干的这个,在小叔没来之前,别的人直在干。 宝贝乖,小叔其实现在非常喜欢自己的工作,很庆幸我当初选择了学测绘,要不我每个月可能也得和那个小河叔叔样,每个月真的就只有四十几块钱了,没钱给大爷爷奶奶,也没钱给我们宝贝猫买新衣服………” “我不要那么新衣服,我不想让你去外面挨冻。”眼泪在眼眶中打着圈圈,猫儿打断柳侠小声说。 柳侠伸出手去擦,猫儿的眼泪落下来滴在他手上,柳侠把他轻轻搂在怀里,下巴蹭着他的额头,眼睛,鼻子:“小傻瓜,谁都是这样的啊,你想想,你三叔和他的同事,不管是什么样的天气,该出外勤的时候都必须得出去,晚上经常加班;而我们,如果天气太差就可以在家里随便休息,天气太热可以很天不上班,这好啊。 小叔上班的时候,干天挣的钱比你三叔他们五天挣的还,大伯每天光是跑山路就比小叔干天活儿还要辛苦,可他天才挣块。 有时候跑到了付家庄却没电,还得再跑回家,几十里山路跑下来,却分钱都挣不到。 你四叔也是,跑那么远,忙起来的时候经常白天黑夜连轴转,也是经常个月都不能休息,他半年挣的还没我个月。 小叔这样已经是最好的了,知道吗乖?” 猫儿摇摇头,搂着柳侠的脖子,半天才说:“知道,可我就是不想让小叔这么冷去干活儿。” 直到吃完饭钻进被窝儿里,柳侠发现猫儿的情绪都没有真正的缓过来,他不让柳侠给他念书,说拿着书手太冷,柳侠就搂着他看电视,可看了好会儿,发现猫儿不说话,柳侠看,小家伙眼睛看着电视的方向,但眼睛却没有聚焦在个点上,小脑瓜明显在想别的什么事,柳侠捏捏他的脸儿,他就使劲的抱着柳侠,和小的时候害怕柳侠趁他睡着时离开的动作模样。 柳侠非常担心猫儿会要求第二天还跟着他去黄河滩,所以睡着之前他直在想如果猫儿明儿早上提出这个要求他怎么拒绝, 但猫儿没有,他第二天乖乖地看着柳侠坐上车离开,自己提着牛奶回家。 回到家,猫儿坐在床边楞了好会儿,然后才倒了墨汁,拿出两张报纸准备练字。 这已经成了他的个习惯,高兴或不高兴的时候都会写字,高兴的时候写字容易找到感觉,突破原来觉得已经到了尽头的感知,顿悟某些情况;不高兴的时候写字简单,能忘掉烦恼。 把砚台摆放好,报纸铺好,猫儿把自己的手举在眼前看了又看:奶奶说,是鸡都带两只爪,只要肯勤快地扒拉,总是能找到虫子养活自己的。 可现在自己的小爪点用都没有,全靠着小叔养活,而小叔还总想把自己养得最好最好,为了把自己养好,小叔自己每天都得过着最不好的生活。 我要考上最好的大学,而且定要考个能挣很钱,上班后天天都不用离开办公室或在家里就能把工作做完的专业,那样,小叔就不用为了挣奖金那么辛苦的出去干活,我挣的钱就花不完; 小叔如果想我了,我就在那里,他随时都能找到我,而不是像我现在这样,想他他都不在。 猫儿放下手,提起笔开始写字。 他不要求跟着小叔去工地,因为他知道自己去了也帮不了小叔丁点,最主要的是,如果他去了,小叔晚上回来就吃不上热饭。 马鹏程和楚昊昨天已经都回来了,猫儿刚写了会儿字,就听到马鹏程在下面的叫声,猫儿跑到走廊上对着下面喊:“我现在有事,十点再下去,我下去就能玩个半小时,了不行。” 马鹏程气得叉着腰瞪着上面。 猫儿摆了摆手,转身回屋了。 以后每天,猫儿都是上、下午各个半小时下去和马鹏程他们玩,到时间就回家,随便马鹏程和楚昊他们在后面叫、拿话损他,猫儿都跟没听到样: 他要回家给小叔做饭,他要练字,他要早点把作业写完,等小叔放假,他和小叔在起的时候,他就可以不想其他事情,专心地陪着小叔玩。 马鹏程教猫儿滑旱冰,猫儿摔了三次屁股墩儿后,就能摇摇晃晃地沿着水泥路直滑到头了,只用了两天时间,小家伙就能在屋子里沿着边滑给柳侠看了。 柳侠现在每天晚上回到家都有可口的饭菜等着他,他已经吃了两天饺子,他回来后去澡堂冲个澡回来,热气腾腾的饺子正好端出来。 猫儿现在包的饺子已经稍微小了点,般十个左右柳侠正好吃饱。 队里又发了金针、木耳、腐竹等好几种干菜,阴历腊月二十二这天又人发了二十斤大肉。 正好柳川单位也发了年货,柳川开了车准备往家送。 以前每年的这天,只要天气不出意外,柳魁都会拉着架子车去望宁接柳川送回去的年华,今年要加上柳侠的了。 猫儿留了很少部分他和柳侠需要的,然后把所有剩下的都装上了车。 晚上柳侠回来后,吃着增加了干槐花的饺子,听柳川怒不可遏地破口大骂望宁乡民政所那两个狗*日的王*八蛋。 和同龄人相比,经过场短暂战争洗礼的柳川心态相当成熟,而且他继承了柳长青宽厚豁达的心性,和人交往,总是能将心比心地体谅对方的处境,所以虽然性格耿直强硬,但平时极少发脾气,像今天他这样激烈的情绪发作,柳侠还是第次见到。 今天柳川送东西回去,他以为柳魁会和前两年样等在上窑北坡那个他可以停车的地方,但柳魁和柳海今年却是在供销社门口等着他:接到柳川送回来的东西后,柳魁还要去乡民政所催救济粮。 原来,今年他们几个贫困大队申请的救济粮,民政所最早说的是十二月初发下来,后来说县里有了什么重大的活动,救济粮的事稍微往后点再发,大概时间是十二月下旬,最晚到元旦前,定会分发下来的。 后来因为下雪,就拖到元旦后了,当时柳魁和其他几个大队的负责人也都体谅天气不好,路不好走,想着可能是粮食还没送县里运过来,就没有频繁的来乡里催。 可后来天气转好后,千鹤山通车已经完全没问题了,他们再去问,民政所的人说还要再等等,说人家上级民政部门事情的很,不可能老记着他们这点事。 然后柳魁他们就开始了和往年样的来回奔波催促,直到今天,救济粮还是没到。 按往年的惯例,明天腊月二十三祭灶,乡里虽然没说放假,但实际上就已经成了放假的状态,如果年前不把事情说准,年后还得扯皮,那救济粮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了。 柳魁很发愁,他总觉得好像事情好像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或者说是他不太愿意往那方面想。 柳川当时心血来潮,非要跟着柳魁起去民政所看看,柳魁拗不过他,加上柳海,兄弟三人就拉着架子车起去了。 结果就是,柳川和柳海听到民政所两个年轻人被柳魁问的哑口无言后,耍起了国家工作人员的威风,或者说是无赖,脸不屑地对包括柳魁在内的南部五、六个深山区贫困大队去催救济粮的负责人说:“俺就是说话不算数了您能咋着?粮食就搁仓库里头扔着咧,俺就是不给您您能咋着? 鸡*巴穷要饭哩还有理了,谁欠您啊?您这么厉害这么有本事您给自己种够吃哩呗,伸着手跟别人要东西还想叫俺看着您哩脸色?您以为您是谁啊? 人家其他办公室哩早就没事儿成天上街准备过年哩东西了,俺干民政哩遇见您这群鸡*巴倒霉货,该过年了也不得安生。 明着跟您说,明儿过小年咧,俺就算放假了,没人有工夫再管您这球闲事,过完年再说。 您要是今儿再敢搁这儿闹,过完年也不会给您发,有本事您去告俺吧,看有人理您没。“ 柳魁被气得发抖,有两个大队的负责人嘟囔着骂着就要走开了,柳魁上去揪住了那个刚才耍无赖的年轻人的衣领子:“小孩儿你给我听着,俺都是代表自己大队几百口子社员来申请国家救济粮哩,不是上您家门上要饭哩,你如果不是在望宁乡民政所上班,俺不会来找你。 就你这样哩人,跪到我面前叫爷爷我都嫌有你这种孙子丢人。 你今儿给俺句老实话,救济粮有,还是没,没,俺现在就去荣泽民政局问,有,您就赶紧给俺发,你要是敢给我再耍下二五眼,你信不信我拳头打掉你哩满嘴狗牙?“ 被柳魁抓住的年轻人脸憋的通红,但被柳魁脸上的戾色镇的只敢用手去掰柳魁揪着他衣领子的手,却不敢说话。 另个年轻人指着柳魁大叫:“你干啥咧你干啥咧?你是哪个大队哩?妈了个*你也不看看自己啥*样,算个啥东西,还敢殴打国家工作人员?” 柳川伸出胳膊拦住了想要冲过去的柳海,自己走了过去,拉开柳魁,走到那个正在叫喊的年轻人跟前:“他就是敢殴打国家工作人员你能咋着?你那*样老好,来,脱了裤子叫俺都看看,你那*到底长哩好能叫你嚣张成这样,拿着国家工作人员哩工资,干着您妈哩个*遭天谴哩杂种事。” 柳川说着就把把那个年轻人拽到了自己跟前,伸手就把他腰间的皮带给扯了下来。 那个年轻人双手拽着自己的裤腰,柳川穿着警服他也不敢像对待柳魁那样嚣张地叫了,非常气短地说:“你干啥咧?我跟你说,我可是正式工,你你你要是打我………” “我不打你,我就是看看你,”柳川不紧不慢地说,扔了皮带就伸手去扯年轻人的裤子:“你不是说俺哥那*样不好吗?我就是看看你那*样有好,叫你跩成这样,拿着国家工作人员哩工资不干人事,来呗,大家都来看看国家工作人员哩*长哩啥好样。”柳川招呼着旁边那几个大队的负责人。 几个原本在旁边看热闹的乡政府大院的人跑过来拉住了柳川: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年轻人不懂事您别跟他们样,回头俺定好好说说他们。” “兄弟,熄熄火熄熄火,别跟这些小孩儿们般见识,都是才来这里上班,不会办事......” ………. 柳川冷笑着放开了那个年轻人衣服,但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说:“孩儿,你还嫩着咧,别那么狗眼看人低,你也不过就是接了个班来到这乡大院,你以为自己就成了啥不得了哩东西? 我跟你说,就你这*样,要是生到俺那个地方,你连来这个大院申请救济粮哩资格都没,不过俺那个地方虽然穷点,也生不出你这么个*玩意儿。” …….. 柳侠愤愤地说:“那些鳖儿真就把粮食在仓库放着让老鼠糟蹋也不给咱们发?明儿过小年咧咱伯咱大哥他们还不能安生,这下至少得折腾三天吧?” 柳川说:“今年咱哩秋庄稼还不算老赖,申请哩救济粮少,两天就差不运回去了,您五哥、六哥都搁家咧,咱伯好歹不用跟着来回跑了。” 猫儿把两个刚捞出来的热饺子小心地拨到柳侠的碗里,然后自己才端着剩余的坐下:“三叔,那粮食不是国家分给咱哩吗?那些孬孙货凭啥白搁那儿放着就是不给咱?” 柳川说:“我也不知道孩儿,现在不光他们,荣泽可单位也是这样,他们好像不知道自己是国家单位,他们做哩事是他们哩工作,而是把单位当初他们家开哩,去他们单位办事,高兴给你办就办,不高兴了,随便就能找出大堆借口。 俺单位也有这样哩人,明明可小件事,就应该给人家办哩,举手之劳也就办了,可就能坐在那里聊着天,就是不给办,让人家跑趟又趟,最后非得找个熟人啥哩才给办。” 柳侠下子就想起了他们219和黄有光关于官僚主义的讨论,气愤地说:“我现在才知道,官僚主义是啥,官僚主义真哩是能害死人。” 柳川叹了口气,内疚地看着柳侠:“孩儿,你毕业才几个月,就把啥都担起来了。以后,别哩事先不说,咱家买粮食这事,你不许再管了,啥都叫你买,三哥觉得可对不住你,觉得自己可没用。” 柳侠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饺子汤:“你说啥哩三哥,你都给咱家买少年了?我只不过是你今年没搁家,就买了这回。 三哥,我哩工资奖金每个月加起来,比你跟三嫂俩月加起来还,我买回,你有啥对不住我哩?你要是还觉得自己没用,那我就是个废物了,上个恁好哩大学回来,也开始挣钱了,我给咱家弄过啥?” 柳川去原城警校报到后的第三天,柳侠就写了张条子,和二百块钱起,让猫儿交给了马小军,条子上写的是需要买的粮食的种类和数量。 粮食已经在十月底就到了柳家岭,。 猫儿接嘴说:“三叔,俺小叔就是想叫你攒点钱咧,您单位哩人恁都住上楼房了,俺小叔说也得叫你攒点钱准备买房了。” 柳川起来:“买啥房,我现在住哩就够宽敞了,离您三嫂学校还近,要是把房买到这边,您三嫂个女哩,天天天不亮就去上班,我还不放心咧! 好了,我走了孩儿,您也早点睡吧,幺儿你那工作听着不错,其实可真不清闲,。” 阴历二十三,柳侠他们下午两点回到了单位:今天单位要召开全体会,竞争上岗,优化组合。 猫儿下午写字都静不下心了,直侧耳听,希望早点听到散会的声音。 四点半,他终于听到了外面闹哄哄的声音,放下毛笔跑出去往东边看,群群的人说着话往这边走,可里面却没有柳侠。 万建业回来了,看起来非常高兴,他对直趴在水泥栏杆上向外看的猫儿说:“你小叔可能得等会儿才能回来,刚才走到礼堂外边,我听见办公室的人通知他去马队长那里趟。” 猫儿问:“为什么?是就通知我小叔个人去,别人都没通知?” 万建业说:“要是所有人都通知,那马队长还不如直接在全体会上说呢。柳岸,你就别替你小叔操心了,肯定是好事,我直都想让通知我回呢,可轮不上啊!” 半个小时后,柳侠回来了,他关上门,就拉着猫儿坐到了床上:“来,小葛朗台,让你高兴高兴。” 他从羽绒服右边口袋里掏出大把钱,又从左边口袋里掏出个红色的、比般信封小点的信封放在猫儿跟前:“都是你的了,快数数有少,先看信封里的,我也还不知道里边有少呢!” 猫儿嘴巴真笑得快咧到耳朵后去了,他拿起信封:“你也不知道?你没看?” 柳侠点点头:“马鹏程他爸说,这是队长红包,他只发十个。这是现在深圳很外国老板的做法,他们会亲自给他们觉得最好的员工封红包,红包里的钱都不样,但每个人都只知道自己得到了少,不知道别人的。” 猫儿把沓子钱抽出来,咧嘴笑着说:“马鹏程他爸还挺洋气呢,嘿嘿,这么,我数数………” 马千里的队长红包是388元,这对进单位刚满半年,还在实习期的职工来说,实在是够了,如果他和楚小河样每个月只有工资的话,这相当于他四个月的工资还。 另外那大把,是柳侠月份的工资和奖金,还有年终奖,柳侠是唯个有年终奖的新进人员,他的奖金是九百八,是技术三科年终奖最高的岳德胜的半。 年终奖是公开的,柳侠签字领自己的钱的时候,无意中瞟到了张树宝的,只比柳侠的不足百块钱。 柳侠不知道奖金具体的计算方法,他也没想过这件事,他觉得,这件事肯定单位有固定的计算模式,他想也没用,人家财务室的人也不可能故意少给他算点,他只管踏踏实实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但柳侠知道,他们的奖金绝对不只是按出勤时间算的,具体管理他们的科长有很大的话语权。 大小两个财迷盘腿坐在床上,把钱数了好几遍,俩人都高兴地合不拢嘴。 猫儿把厚厚摞钱归置得整整齐齐的,重新塞进红色的信封里:“小叔,这些钱,再加上咱银行存的,六叔到了法国就不用到街头要饭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被和谐的字是“*”diao,*样,当地骂人的话。 第112章 欲望文 第113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13章 水文队整个单位算是祭灶那天就放假了,但柳侠他们直上班到腊月二十六下午点,结束了之后没吃饭,直接回到单位。 从队长罗水旺到最后进入的吴小林,没有个人抱怨,所以柳侠不会抱怨,除了吴小林和杜涛,其他人都是结了婚有了小家庭的,他们都毫无怨言的干到现在,柳侠觉得自己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下了车,罗水旺对杜涛说:“小杜,如果待会儿办公室跟你们付队长不给你再派活儿,你就负责把小柳送走吧。” 杜涛搂着柳侠的肩膀说:“没问题,我这两个月都是咱们小队的人,没人会另外给我派活儿,我送了小柳回来,大家谁还需要用车,随时叫我都可以,我直服务各位到年三十。” 大家开着玩笑和柳侠告别:“明年见,小柳,春节快乐。” 柳侠笑着挥手:“明年见,祝各位师傅和兄长明年发大财!” 赵师傅拿着两封信过来:“小柳,你的信,天南地北的经常有人写信应该很有意思吧?” 柳侠接过信扫了眼,还真是天南地北,封毛建勇的,封陈震北的,他挑挑眉,笑着对赵师傅说:“是很有意思,新鲜嘛。” 柳侠往回走,拿着陈震北的信忽闪了两下:“真是个无微不至、关心部下的好首长哦,五哥才回来几天,家访信就到了。” 然后他把信放在下面,先撕开了毛建勇的信,边走边看。 猫儿在家已经把切都收拾好了,他以为柳侠今天还是要到天黑才回来,所以没做柳侠的饭,看到柳侠回来,慌忙准备洗菜做饭。 柳侠看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家,使劲揉吧了小家伙的脑袋几下:“别做了,小叔放假了,咱会儿就走,我洗个脸,看下你毛伯伯和震北叔叔的信,咱们就下去,给三叔三婶儿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杜叔叔开车送咱们走,然后咱们再去吃烩面,吃完了回来就走。” 猫儿听柳侠已经放假了,马上就能回家,高兴的“哦嗬”声跳起来,在他脖子上挂了下,然后跑过去给他提了热水放在卫生间,就去收拾最后准备带回家去的小东西。 柳侠洗了脸坐在床沿上看信。 毛建勇没屁事,给柳侠写信还是老生常谈,抱怨单位发钱少管得严;生气欧洲那边的公司对开专卖店资格审查条件太苛刻,效率太低;发感概嫉妒柳侠年龄小,不用被家里逼着相亲。 让毛建勇怨念最大的就是这最后条了。 作为家里这辈人中唯个男孩子的毛建勇,虽然才二十二周岁,已经被迫开始了相亲生涯,半年时间,他已经被他妈妈、姐姐和姑姑们押着至少和十个姑娘相过亲了。 毛建勇为此不光嫉妒柳侠的年龄,还嫉妒柳侠有大群能够替家族传宗接代的哥哥,每次写信都抱怨老天不公平,说老天爷只需要把柳侠的哥哥匀给他个,他就可以尽情的享受自由的人生了,即便不能做时髦的丁克族,潇潇洒洒玩到四十岁再结婚生孩子也行啊,可现在…….. 毛建勇哀叹:七儿啊,你现在那幸福的小脑瓜肯定无法理解,像为兄我这么纯洁善良的男人,每天都要挖空心思地去想既能拒绝那些恨嫁心切的美丽女子的痴情、又能不伤害她们娇弱的小心灵的措辞的人生,是么蛋疼的人生。 柳侠把信收起来,对不时过来瞄眼的猫儿说:“知道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吧?知道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吧?你毛伯伯就是个活标本,如果他这信是写给柳淼的,你说柳淼会怎么样?” 猫儿毫不犹豫的说:“拍他黑砖,从前边拍。” 柳侠点点头,拿过陈震北的信:“太对了,我回信就这么跟他说,不行再让你六叔给他配个插图。” 不出柳侠所料,信封里有两叠折好的纸,叠外面什么都没有,叠上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柳凌同志收。 柳侠把写着字的那叠拿起来在眼前打着转绕了几圈:“哼哼哼哼,陈震北同志,如果柳侠同志不小心收了,你能怎么样呢?”他又使劲呼扇了两下,才把信放下:“柳侠同志乃君子也,君子慎独,不欺暗室,且放过你这回。” 然后他拿起没写字的那叠纸打开: 幺儿你好: 很长时间没单独给你写过信了,代问小猫儿和三哥好。 直都是从你五哥那里听你的消息,知道你在单位工作顺利,很受领导重视,而且单位福利待遇都非常好,震北哥的愧疚终于可以减少点了。 前些天看到给你五哥的信中,你提到科室有个比你大点的同事对你在单位的待遇表现出了明显的嫉恨,你当时就直截了当还击了他,我觉得你处理的挺好。 你刚到单位,虽然低调做人才是上策,但有人当面欺负到自己脸上时,如果再瞻前顾后想那么,只会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 虽然这只是件小事,对你来说也已经过去了,但我作为比你年长,又早进入了社会几年的哥哥,还是想对你说点我在这方面的经验和体会。 因为我觉得以你的情况,你将来肯定还会遇到同样的事情,并且情况可能会比这个要严重的,有个心理上的准备比较好,当然,我希望只是我想了,这种准备你永远没机会用最好。 幺儿,我们生活的人类世界,和自然界其他生物生活的环境其实是样的。 你虽然没见沙漠,但通过书本和其他方法应该对它也有所了解吧,沙漠看上去很干净,实际上也确实比较干净,因为能在里面生存的物种很少很少。 因为物种少,所以就没那么激烈的竞争,同时也就产生不出的垃圾;同样,因为物种少,所以沙漠是如此的单调乏味,了无生机。 看上去生机勃勃景色如画的森林,是和沙漠完全相反的存在,世界上最富生机的森林,应该是热带丛林了。 可当你真正走进热带丛林,就会发现,除了你在外面看到的各种美丽的植物和动物,森林里面的,是让感到恶心甚至为之胆寒的东西,各种剧毒的植物和动物,各种形状瘆人实际上也确实能够杀人的小东西,让你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想在其间生存,诸不易。 生活就像是道选择题,沙漠和森林,选择了简单,你就选择了乏味;选择了繁华,你就选择了竞争。 但同样的竞争,你可以选择不同的方式。 你五哥也遇到过和你同样的事情,但远比你严重,这个你肯定能想到,像你五哥那么优秀但却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没人嫉恨才是不正常的。 部队不是世外桃源,不是铁板块,军装是样的,但军装下包裹着的,却是和社会上其他任何地方都样的、形形□□的身体和灵魂,个心地龌龊心胸狭隘的人,并不会因为穿上了军装就变成个高尚纯粹的人。 我很佩服你五哥当时对待那些人的态度,不卑不亢,不骄不纵,依靠自身凛然的正气和内心的坚强,将自己武装成掠过草原的骏马,将那些在背地里给他下绊子泼脏水的人,视作躲在青草下面见不得光的地方滚粪球的屎壳郎,踏而过,最终远远的抛在身后,义无反顾地奔向自己的目标 这就是我今天想告诉你的,幺儿,像你五哥那样,看准了自己的目标,心无旁骛,勇往直前。 今天那些让你烦心的、愤怒的事,也许只需要几年,你再回头看,可能就只是会心笑。 如果把你的生活比作森林,你所拥有的美好的亲情和友情,就是构成森林的大树,有了他们,你就拥有了生存的天地。 而那些让你烦心的人和事,就像森林里那些有毒的植物和小动物,虽然因为他们的存在你会觉得碍手碍脚,可能每次出行还得小心翼翼地提防他们,但同时,因为他们的存在,你的森林才丰富彩,充满生机。 ……… 最后要说的是,本来是单独给你和你五哥写的信,但每天看天气预报,原城总算小雪或中雪,如果把信寄到望宁,恐怕你五哥他们去取也不方便,就干脆起都寄给你吧。 柳侠看信的落款时间,居然是十天前,也就是柳凌和柳海回来的第二天,这封信竟然在路上走了至少九天。 柳侠苦笑不得,那几天,可不就是天天预报有雪嘛,但实际情况是,每天都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可能下场大雪的天,其实却片雪花都没飘过。 柳川本来已经和柳侠约好了,明天他们起坐早上的车走,接到柳侠的电话,他就跟邱志武说了下,自己会儿就要走了。 邱志武说:“谢谢啊川儿,本来你今年能早点走几天的,又让你弄到现在。” 按公安局往年去接受委培的人员形成的惯例,柳川其实回来后可以不用再回单位上班,但柳川是副队长,他走后局里也没安排临时替代他的人,所以柳川主动回来了,并且他回来就开始值班。 邱志武和父母住在起,两位老人年纪都大了,而且身体都不好,邱志武晚上值班的时候特别不放心,怕老人起夜的时候出事,柳川回来后,就直替他和妻子即将分娩的马小军值夜班。 好几个月没回来,车子转上通往望宁的分支公路,猫儿就兴奋地趴在玻璃上直向外看,等他们在上窑北坡口下了车,猫儿蹦跳着对着南面的山峰好通狼嚎:“哦,回来喽——,呼哈呼哈,哦——” 苏晓慧说:“猫儿,你这才三四个月没回来就这样了,要是有天你也跟您六叔样出国了咋弄啊?” 猫儿不解地说:“我没事出国干啥?我才不出咧,我就考个好大学搁京都上,反正我现在也不咋晕车了,想俺小叔了坐火车就能回来,出国就见不着俺小叔了。” 苏晓慧笑他:“那你可挂您小叔哩裤腰带上长辈子吧,都十来岁了还天也离不开您小叔。” 猫儿跑过去挂在柳侠身上,两腿环着柳侠的腰:“嘿嘿,你看你看,就挂俺小叔裤腰带上。” 柳侠往他屁股上打了巴掌:“气人孩儿,快下来,赶紧背上东西走,要不天黑就走不到家了。” 猫儿笑嘻嘻地跳下来,按计划背起他的那份东西,四个人说说笑笑赶路。 快到上窑坡顶的时候,他们听到了山那边有“噗噗嗵嗵”好像砸夯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猫儿说:“可像俺大爷爷跟大伯哩声音。” 柳侠说:“还有俺五哥、六哥。” 柳川也仔细听了听:“还有福来哥。” 几个人把背着的东西换了换肩膀,又奋力往上爬起来。 爬上最高的地方,他们眼就看到了临着凤戏河的这边路沿上,大概三十来米长的距离,竖着溜形状不太规则的、大约五十公分左右高的石桩子,每个石桩子大概相距米半左右,中间用胳膊粗的、经过简单处理的树枝钉成了两道栏杆。 柳魁、柳钰和柳海正人拎着个木夯,把三个应该是刚新栽进去的石桩子周围的土夯实; 柳长青和柳凌、柳福来和柳茂正合作着在钉树枝栏杆; 柳长春正拽着两根树枝从下面往柳长青那里拉。 “大爷爷爷爷!” “伯,大哥……” 猫儿叫了声先扶着靠右的山崖壁往下跑,柳侠、柳川、苏晓慧跟在后边。 柳侠和对面的柳魁同时叫:“孩儿,慢点,不敢跑。” 所有正在干活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猫儿和柳侠扒着柳长青腻歪了几下,猫儿被柳海抱起来俩人斗嘴,柳凌接了柳侠的东西给他擦汗。 大家又简单地说了几句话,柳川就脱了外套拿过柳海的木夯开始干活。 苏晓慧想念俩孩子心切,说了几句话就个人先回家了,柳侠和猫儿则和其他人起,把剩下的几个石桩子和树枝全部砸实钉结实,才起回家,这时候,天色已经暗的只能模模糊糊看见路了。 上窑离柳家岭还有十来里,等他们走到柳家岭,已经七点,天早就黑透了。 柳长春、柳茂和柳钰在他们家坡口下就停住了。 柳凌和柳海刚回来那几天,柳茂还没回来,柳长春他们三口人都在上边吃饭,柳茂祭灶那天回来后,他们就都下来了。 说好了柳钰吃完饭就上去,柳侠他们就继续走,回自己家了。 这么人回到家,家里马上就热闹起来了,饭菜早就做好在锅里温着,苏晓慧和柳葳招呼大家都赶紧洗了手过来吃。 柳蕤跑过来亲热的拉着猫儿问这问那,俩人原来天天上学见面,分开几天,就觉得想得慌了。 虽然已经够热闹了,但柳川、柳侠和猫儿还都觉得家里安静的有点不正常,因为柳雲和柳雷俩小气人精居然没跑过来大喊大叫捣蛋,而是个趴在孙嫦娥怀里,个趴在秀梅怀里,老老实实动也不动。 只不过,孙嫦娥和秀梅的右手直插在俩小家伙的棉袄里上上下下地动。 柳川问:“妈,大嫂,您这是干啥咧?” 他是用正常声音问的,坐在炕西头靠着墙正抱着柳雲的孙嫦娥赶忙对他轻喝:“小点声,孩儿想睡咧。” 句话没说完,柳雲就哼哼唧唧扭着不愿意:“嗯~奶奶,挠,挠。” 秀梅也轻轻对着柳川使眼色,示意他小声点。 柳川诧异地看看,压低声音问苏晓慧:“这是咋啦,咋连话都不叫说了?” 苏晓慧咧了下嘴,对着柳雲的背影小声地但却是有点咬着牙的说:“作吧你,现在还连句话都不叫奶奶说了。”又转脸对柳川有点歉意的说:“气死人了,上星期你没回来不知道,我也不想跟你学,想着过几天这俩人哩毛病就改了咧,谁知道还上劲了。 上星期六我回来哩时候,哄着小雲睡,他想方设法就是不睡,哼哼唧唧不是说这儿疼就是说那儿痒。 咱妈说我跑恁远哩路回来老使慌,就把他接过去说哄睡着了再给我,小鳖儿就跟咱妈说他脊梁老痒,咱妈就这样给他挠着让他睡,小雷看见了,也非得让大嫂给他挠,就这样,挠着挠着,俩人真睡着了。 谁知道第二天小雲还记着这事儿咧,该睡午觉哩时候又开始闹,非得让咱妈还给他挠着脊梁睡,我挠他都不愿意。 柳川,你说他俩是啥托生哩呀,咋这么会气人哩?” 柳魁洗着脸呵呵地笑,柳长青也是笑着不说话,不过看样子是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只有猫儿在边说:“欠修理。” 柳川很赞成猫儿的话,他伸手去孙嫦娥怀里要把柳雲给弄过来:“妈,把他给我,叫我抱着他睡,看他还敢作闹人不敢。” 孙嫦娥巴掌打在柳川胳膊上:“爬过去吃你哩饭,孩儿就是叫挠个痒就睡了,听话,咋作闹人了?” 柳雲扭过头看了柳川眼,又趴了回去,孙嫦娥继续给他挠脊梁,柳雲得意地扭动着小屁股故意气柳川。 柳川无奈的吐了口气,坐在了炕上。 家里女人和孩子们都已经吃过饭了,就剩他们几个,柳长青和柳魁都说腿有点发硬,不想盘腿坐炕上,就坐在了下边的石桌上吃了。 柳凌和柳海跟他们坐在起。 柳侠和猫儿好天没见孙嫦娥,就去炕上坐在靠近孙嫦娥那边,和柳川起在炕桌上吃。 因为俩小家伙要睡觉了,大家都不说话,想尽快让他们睡着,屋里时特别安静,连直跟在柳葳身边的柳莘,都不说句话。 谁知道,柳雲乖乖地趴了会儿后,发现柳川居然不理自己了,不甘心,扭头看了柳川好几次,柳川都没发现。 柳雲也不让孙嫦娥给挠痒痒了,绕过柳侠和猫儿,爬过来坐在柳川跟前,歪着小脑袋,直盯盯地盯着他吃饭。 个屋子的人都忍笑看着他,小家伙点没感觉,直看着柳川的嘴,不时吧咂下自己的嘴,看样子口水随时都会流下来。 柳川到底还是小东西的爸爸,会儿就忍不住笑起来,把碗里块烧豆腐挑出来喂给他。 柳雲嚼巴嚼巴咽了,然后从柳川胳膊下爬过来坐进他怀里,仰着脸,等着柳川继续喂。 柳川又喂了他块烧豆腐,柳雲咽下去,说:“爸爸,香香,可好吃。” 直乖乖地趴着秀梅怀里,大家都以为已经睡着了的柳雷听见了,“呼”地下扭过头,看到柳雲居然坐在柳川怀里吃东西,马上不干了:“娘,抱抱,爸爸喂香香。” 说着不等秀梅起来,自己就跑到炕前,手脚并用地想往上边扒。 于是,全家人刻意营造的睡眠气氛宣告结束。 猫儿当即就扔了筷子爬到孙嫦娥跟前:“奶奶,你想我没?你都不去荣泽看小叔俺俩,俺俩都可想你。” 柳蕤跑过来拉着猫儿:“孩儿赶紧吃,吃完咱起去把我哩奖状贴上去,将忘跟你说了,小葳哥俺俩搬到最东头那间了,小莘这几天也跟俺俩过去睡了,不过等咱开学,孩儿还回来跟俺妈睡。” 柳川把柳雷提溜上来,小家伙挤进柳川怀里,和柳雲并排坐着,等着爸爸喂香香。 柳川边喂边发愁:“养您俩这小吃才,除了吃啥都不想,要是长大您俩还这样,您妈俺俩可咋过呀!” 柳侠说:“五哥,信就搁猫儿哩书包里咧,我先给你拿出来吧?” 柳凌吃着馍摇摇头:“不用,等去咱那屋儿了再说,他就是搁家老没意思,写信打发时间咧,这几天他那些狐朋狗友都回来,他天到晚哩出去花天酒地,就没工夫搁那儿装模作样哩无病呻*吟了。” 柳侠在上窑坡帮忙干活的时候,和柳凌说起了陈震北的那封信,柳凌告诉他,他回到家后,已经收到陈震北两封信了,时间都是在柳侠这封之后。 柳凌说,陈震北什么正经事都没有,他就是闲得浑身上下不自在,他那几个最要好的发小们都还没回到京都,他每天只能和他姐家那几个孩子逗闷子,年龄相差太,结果是越逗越郁闷。 柳侠奇怪:“京都恁好玩哩地方,震北哥也不是就那几个发小朋友,他还能找不到地方耍?居然天天搁家陪着几个半大外甥儿找罪受?” 柳凌说:“他跟正常人逻辑不样,他说他不能去和他的那些同学朋友们耍,因为他实太帅了,同学朋友哩爹娘看见他就想给他介绍漂亮姑娘,可他觉得那些漂亮姑娘都配不上自己,但这话他又没办法跟朋友们哩爹娘说,所以干脆不去给自己找麻烦。”。 猫儿非常震惊地说:“天底下还有陈叔叔这样厚脸皮哩人咧?我以为俺六叔那脸皮就是最厚了咧!” 柳海非常自豪地说:“我最排第二,您陈叔叔那脸皮,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咧,他夸起自己我都替他脸红。” 柳凌说:“那厚脸皮这两封信里都还在抱怨我把他推下车了咧,他说咱家大群都是孩儿,不会出现女孩儿们被他迷哩神魂颠倒那种事,所以他只有来咱家最保险。”。 当时连柳长青和柳魁都被陈震北的厚脸皮给震住了,不过柳长青听柳凌说了他去陈震北家的感受后,说:“要是这样,下次他如果真想跟你回来耍几天,就让他来吧,少耍几天,该过节哩时候让他回去,不耽误他跟家里人团聚就妥了。” 等回到他们自己住的窑洞,柳凌拆开了陈震北的信,他看了遍后,让柳侠也看了看。 信里确实没什么正经事,陈震北就好像是在记录他回到家那两天的流水账样,所以,柳侠也觉得柳凌说的对,陈震北就是闲的了。 不过柳凌说这几天陈震北的发小们回到家后、他就只顾得上花天酒地、没工夫再写信的预言却没说对。 因为年三十,柳凌又收到了封那个厚脸皮的信。 第113章 欲望文 第114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14章 立春已经快半个月了,所以虽然山里的风依然带着凛冽的寒意,但空气中却已经氤氲着丝春天的味道。 半个月前那场不大的雪早已经踪迹无存了,柳家大院子里今天是片明媚的阳光,虽然这样的天气给人的感觉有点不像过年,但也真算得是个舒服宜人的好天气。 女人们大早起来就又开始忙碌,春节就是这样,只要不到那天,总觉得还有许需要准备的。 昨天天擦黑的时候才把最后两块石桩子和树枝栏杆弄好,柳侠他们吃过饭都已经八点了,个个都累得腰酸背痛,兄弟几个躺在炕上聊着天,不知不觉就横七竖八地睡着了。 所以柳侠这两天都没顾得上给猫儿做奖状,今天已经是年三十了,无论如何不能再耽误了。 今儿柳侠起床就先把他准备好的做奖状的画给拿了出来,他本来打算吃了饭回自己住的窑洞做的,因为柳雲和柳雷俩小东西实在太闹腾了,他估计在堂屋连边角都裁不好,就得让俩小家伙给扯个稀巴烂。 可俩小家伙白天不需要砸夯打桩的劳作,晚上又能小猪般的随便睡,所以这两天起的比柳侠和猫儿还早,起来之后就挨着屋子祸害。 今天早上柳凌起来后还特意把门从外面给搭上,暗示屋子里已经没人了,可俩小家伙却非常自信于自己的直觉,不屈不挠地拍门,踢门、跺门、大喊大叫,终于成功地把柳海、柳侠和猫儿赶下了床。 现在,俩人看柳侠和猫儿居然要回西边的屋子,上前就抱着了柳侠的腿,然后坐在他的脚上,抬头看着他:“不叫跑。” 柳侠指着刚刚放下了碗,正对着太阳伸懒腰的柳海:“他不跑,孩儿去找他耍。” 柳雲摇头:“不,小叔耍。” 柳雷看看柳海:“六叔孬,弹孩儿头。”柳海高兴就喜欢弹俩小家伙的脑瓜崩,俩小东西记着了。 孙嫦娥端着泔水出来倒,看见俩人和柳侠耍赖的样子,对柳侠说:“成天不回来,回来了孩儿老稀罕猫儿您俩,跟孩儿耍会儿,孩儿现在懂事了,不会拿着您哩砚台跟毛笔乱耍了。” 猫儿给俩小家伙定规矩:“敢抓纸、撕纸,耍墨水,屁股打八瓣。” 俩小东西点头:“小叔抱,哥哥画,眼镜。” 猫儿严词拒绝:“那是您小莘哥哄人咧,哥哥不会画眼镜,再说了,我今儿要是敢给您画,奶奶非把屁股给我打烂不可。” 三十了,大的活计都干完了,男人们基本算清闲下来了。 柳川在帮着秀梅和苏晓慧准备精致些的菜品;柳魁坐在石桌前给柳葳、柳蕤的通知书填写家长意见。 柳长青坐在炕上,拿着麻将坯子指导柳凌刻幺鸡; 柳海今年也想学刻章,正拿着个白萝卜在练习,也坐在柳长青身边,以便随时接受指导。 柳侠把那张他精心挑选出来的,有着高山草地森林湖泊的风景挂历图的边都裁掉,然后包上了整齐的深绿色边,和画面的色彩非常协调。 柳雲和柳雷居然真的很乖,并排坐在他左边看着他干活,几次好奇,忍不住伸手想去抓,临了都又忍住了,吧咂吧咂小嘴看着柳侠。 猫儿把柳侠裁下来的彩色纸边给他俩,俩人马上高高兴兴地把它们撕成碎屑,洒对方头。 柳侠把奖状底板做好了,正要问柳长青今年该给猫儿怎么命名,孙玉芳先推门进来了,然后是柳长春、柳茂和柳钰。 天天见面,跟家人样,所以也没什么客套,孙玉芳马上洗了手卷起袖子去帮秀梅他们干活;柳茂坐在柳魁身边,拿起了柳蕤的寒假作业看; 柳长春坐在炕沿上看柳海刻萝卜,柳钰挤在柳凌身边看他刻幺鸡。 孙嫦娥提过半编织袋花生递给柳茂:“帮我再剥点,我觉得我准备哩有点少,孩儿们都待见吃,炸点搁那儿叫他们当零嘴吧。” 柳侠把制作好的底板举到柳长青脸前:“伯,你看美不美?” 柳长青、柳长春、柳凌、柳钰、柳海都抬头看,柳长青点点头:“嗯,好看哩很。” 柳海咏三叹地说:“青山不老,绿水长流,意境淡泊高远,当奖状最合适不过了。” 柳凌说:“孩儿,我觉得你越来越有眼光了,并且做哩也越来越细发,真漂亮。” 猫儿与有荣焉地咧着嘴笑:“俺小叔每年给我做哩都可漂亮可美。” 柳侠问:“那今年给孩儿颁啥奖呀?我觉得孩儿比三好学生还好哩。” 柳海咧嘴:“哟,您都听听,幺儿夸猫儿哩时候比震北哥夸自己还叫人起鸡皮疙瘩,啥话都好意思说出口,那你干脆写上世界第好孩儿柳岸算了,你说是不是三哥?” 柳川摆着粉蒸肉盘子,头也不回地说:“我觉得孩儿真哩可好,不光学习好、懂事,还会自己做饭,孩儿都会给幺儿包饺子了,写世界第好孩儿也没啥不中哩。” 秀梅接腔:“写吧写吧,就写世界第好孩儿,我光看着孩儿把那屋儿收拾哩恁干净,就觉得谁也比不上咱孩儿。” 柳侠得意地笑,把猫儿揽过来使劲抱了下:“孩儿,咱谦虚点,别学哩跟您六叔和震北叔叔样脸皮恁厚,世界第好孩儿就算了,咱写个五好学生吧。” “五好学生?”包括猫儿在内的众人集体看柳侠。 柳侠理直气壮地说:“对啊,至少是五好啊,孩儿除了学习好,品德好,体育好,还身体好,晚上小叔搂着跟个小火炉样;长哩好,小帅哥枚,这不就是五好嘛!” 柳凌举了下手:“赞成,今年就颁发给猫儿五好小帅哥称号吧!” 柳侠十分嘚瑟地说:“六哥,你赶紧给我刻个章,这是我今年特别给孩儿哩新命名,除下咱家哩章,我得单独再加盖个我哩章,以示隆重!” 居然有人看得上自己的手艺,柳海十分兴奋:“说,刻啥?就你哩名儿?那有点太简单了吧?不够我发挥呀!” 柳侠想了想:“刻俺单位哩全称,然后底下是我哩名儿。” 柳海龇牙咧嘴:“那,那字有点太了吧?就这么个小萝卜儿,算了算了,我绝对可以克服困难,高质量完成任务。 哎,猫儿,过来,跟着六叔学学刻章,以后万考试不及格想自己偷填个通知书啦,偷偷收您小叔个挂号信甚至汇款单啦,都可以自己盖个章冒充下…….” 柳侠指着柳海叫:“就叫你刻个萝卜章,你就敢教孩儿这孬主意,六哥你找打哩是不是?” 柳海本正经地说:“真哩,现在人家就有人弄萝卜刻个单位哩公章,自己写份介绍信盖,冒充业务员去订货,对方高接远迎,吃、喝、住,啥都不要钱,订个假合同还能吃回扣咧! 您想想,不要分钱,随便吃随便喝,还有回扣拿,美!我觉得猫儿以后干这个就中,个萝卜搞定全套,空手套白狼,划算啊。” 孙嫦娥说:“小海你个小鳖儿,这么孩儿搁跟前咧,你就敢胡说,看我不拧你哩嘴。” 柳海嘻嘻笑:“妈,艺不压身,我这是想教猫儿学点武艺哩呀,来猫儿,赶紧来,学学以后有大用……..” 柳侠扶了下柳雲和柳雷,跳下炕,捋着袖子就奔柳海去了:“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敢当着我哩面教猫儿这…….” 柳海扔了萝卜和刻刀跳下炕,拉开门跑了出去:“幺儿你别跟我打,猫儿个孬货还用教?他本来就肚子孬主意,他说瞎话骗人哩时候跟真哩样,连你都叫他哄住了,他不干这个亏………” 柳侠追出来,柳海大笑着窜上了那棵向外歪着的大柿树,柳侠跟着就追了上去。 猫儿在后面也追了出来,紧跟着上了树:“小叔,咱俩把他挤到那个树枝上,别叫他跳到那棵上逃跑。” 柳凌推开窗户叫:“小海你个笨蛋,你不往河对面跑去跑树上,比上树你会比过幺儿?” 柳川被柳雲和柳雷拉着出来,手上还沾着米:“小海你还是老实叫幺儿打你顿妥了,你当着咱伯咱妈哩面教孩儿们不学好,他不打咱妈也饶不了你。” 柳海被柳侠和猫儿合力围堵,只好往最高那枝上爬,边爬边大叫:“我冤枉啊三哥,现在真哩有人用萝卜章造假,我是采用反证哩方法刺激猫儿个孬货下,要不…….” 柳魁牵着柳莘出来:“小海,不敢再往上上了,你不看看那树枝吃不吃得住你?幺儿,猫儿,您俩别堵他了,叫他下来您俩再修理他。” 柳钰嘟囔:“小海咋光吃亏不领教咧,跟幺儿比啥时候都不能往树上跑哇。” 柳侠和猫儿已经死死地把柳海堵在了最高的树枝上,他们人靠着个安全的树杈,柳侠狞笑:“有本事你今儿到树上,当着我哩面还想教坏猫儿,不修理你中不中?” 猫儿继续狞笑:“哼,敢说我是孬货,敢教我骗俺小叔,你就等着搁树上过年吧。” 柳雲和柳雷抱着柳川的腿往树的方向拖:“爸爸,走,上树,走呗爸爸。” 柳川举着满是油和米的手回头喊:“小葳、小蕤,赶紧来把这俩货弄走。” 柳凌先跑了出来,拎起柳雲:“走,陪您六叔耍会儿。” 柳葳紧跟着出来抱起了柳雷:“走吧孬货,看看咱小叔跟您柳岸哥咋修理六叔。”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柳海惊慌失措的惨叫:“啊——不敢了不敢了,幺儿猫儿,树枝快折了………” 柳侠和猫儿俩人悠闲自在地靠在背后的树枝上,你脚,我脚,配合默契的交替蹬着柳海抱着的树枝,那根树枝来回摇摆着。 柳海死死地抱着树干坚持着,柳侠和猫儿递了个颜色,俩人不再蹬树枝,舒舒服服坐在树杈上和柳海对峙。 柳凌抱着柳雲,柳葳抱着柳雷,柳蕤领着柳莘,坐在下面安全的树杈上看笑话。 坚持了不到五分钟,柳海有点不行了,不由自主地开始往下滑,柳侠和猫儿同时抬脚,开始新轮的摇晃。 柳海拼命想抱紧树干也没用,身体个劲的往下退,他退的刚到柳侠伸胳膊能够到的位置,柳侠就把他右脚上的鞋子给拽掉扔了下去。 柳海知道不妙,可是他知道坚持也没用了,干脆主动往下退,柳侠瞅准机会使劲挠了他右脚心几下。 柳海痒得忍不住大笑起来,腿上的劲下就松了,整个人秃噜了下来。 柳侠和猫儿扑上去就开始咯吱,柳海痒得又笑又叫,柳凌抱着柳雲也上来了,柳雲跃跃欲试地往前蹭:“啊——,咯吱咯吱老美………” 柳葳抱着柳雷上来:“老美你还不上,走!” ……… 秀梅把几块切好的条子肉摆进盘子,看了眼窗户外面,对苏晓慧说:“晓慧,去把小雲跟小雷弄下来吧,可不敢叫他俩跟着猫儿那孬货学,以后要是学哩上天入地上房揭瓦哩,天到晚能吓死你……” 苏晓慧瞄了眼窗外,淡定地说:“他俩想孬随便孬,只要长大了能学哩有猫儿半恁懂事,我就算烧了高香,啥都知足了。” 秀梅忽然看到了坐在石桌边、手里抓着几个花生,正失神地看着窗外的柳茂,不由地又看了眼外面树上,正好看到受不了咯吱的柳海冲出重围,直接从树上往下面的护院坡跳去,猫儿和柳侠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石桌上盛着剥好的花生米的碗“咣啷啷”掉了下去,花生米洒了地。 柳茂如梦初醒,在那里时有点不知所措:“我,我……,大嫂,我捡下……” 苏晓慧和孙玉芳都扭过头看,秀梅拿个抹布擦着手蹲下来:“这桌好像有点不稳,会儿得再叫您大哥拿个东西支支。茂,我捡吧,你往那边挪挪,再剥半碗就差不够了。” 院子里,孙嫦娥看着那仨野小子消失在视野里,对着坡下吆喝:“您仨鳖儿不要命了不是?恁高就敢往下跳,还往那野蒿子棵里跳,扎屁股圪针我看您几个小兔孙就安生了,赶紧给我爬回来,要不今儿晌午就别吃饭了。” “七嫂你这是骂俺哪个侄儿咧呀?我老远就听着咱家院子里可热闹。”柳长兴背着个大包从坡口走上来,笑着问。 家人都和柳长兴打着招呼把他往堂屋里让,柳长兴从胸前的小包里拿着两封信:“我走到望宁往邮电所拐了趟,正好有咱小凌两封信,我就给带回来了。” 他把信递给柳凌:“我今儿才到家,不敢再停了,七哥,七嫂,柳魁,您都搁这儿吧,我赶紧回去了,我估计俺伯跟咱爷急哩都不行了。” 柳长兴和关二平两个月前都转了正,同时竞争上岗成功,虽然只是个采煤小队的队长,但和以前单纯地当个工人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比以前忙了很,以前如果没什么意外,星期定会回来次,现在,这个时间没保证了。 柳长兴走到坡底下,碰到了追着闹着跑回来的柳海、柳侠和猫儿,三个人都是身的土和草屑,后面还跟着柳福来。 已经半晌午了,太阳暖洋洋的,柳凌坐在阳光下的秋千上,拿着两个信封来回看了几下。 两封都是陈震北的,但信封却不样,个是他们部队的信封,也是他和陈震北平时都在用的那种,个是牛皮纸的那种大点的信封,他觉得有点奇怪,先撕开了牛皮纸信封。 柳海认输,过来捡起了自己的鞋子提溜着,对柳侠说:“我去给你刻章了啊,咱妈会儿要是打我你得替我说好话。” 柳侠高傲地说:“那得看你刻出来哩章啥水平,水平老差我按着你叫咱妈打。” 猫儿说:“就是,刻哩要是老赖可不中,小叔给我做哩奖状恁漂亮,不能盖个丑八怪章;小叔,俺小葳哥喊我去摸柿猴咧,我去了啊。”说着就跑了。 柳海看着猫儿的背影说:“个小周扒皮,白剥削六叔哩劳动就算了,居然还挑肥拣瘦咧!” 柳侠说:“活该,谁叫你贫气哩,老老实实去刻你哩萝卜章吧。” 他说完就跑到秋千那里,趴在柳凌肩膀上:“半个月五封信,震北哥他都写点啥呀!叫我看看呗。” 柳海看看柳凌,转身轻松地把鞋子抛在空中玩着往堂屋走:“我才不怕咧,大不了叫五哥帮我刻,大哥三哥也都搁家咧,咱妈根本就打不着我。” 柳凌伸手掏信,觉得有点不对劲,拿出来看,居然是封仍然装在信封里的信,他颠倒过来拿正了看,:“是我原来那个副班长哩信,连长他居然是替我转了班长哩信,这回冤枉他了。” 柳侠说:“我说嘛,这才几天,震北哥就又写信了,原来是替别人转哩。” 这封信是柳凌给柳侠的信里曾经提到过的、那位在生活上非常照顾他的副班长文永生的信。 柳凌这几年和文永生直都保持着通信,虽然写信不算频繁,但从没断过,陈震北也知道文永生这个人。 文永生的生活也不顺心,他上边有个姐姐,除了高考失利服药自杀的那个弟弟,他现在下面还有个弟弟个妹妹。 他现在的弟弟文永明和柳海同岁,也没考上大学,和他样在家务农。 文永生这封信的重点是他的妹妹永芳,他说: 半年前,有人给永芳介绍了个县城附近村子里的对象,见过两次面,永芳和那个人都觉得还可以,媒人又来回跑了两趟,说对方父母对永芳也很满意,然后我们就决定把亲事定下来。 只是双方长辈见了次面,彩礼也只是说了说,还没得及过,那个人半个月后出去跟着人家盖房子的时候就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死了。 永芳和他从第次见面到他死,共不到两个月时间,只见过两次面,现在,他们家的人到处说是永芳命硬,把他们儿子给克死了,我们村子里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件事。 现在,村子里连给永芳说媒的人都没有了,前些天终于有了个我本家的远房婶子来说媒,说的居然是个三十岁死了老婆,带着儿女的男人。 永芳现在连门都不肯出,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 柳凌,我们这里虽然不像你们家那样在深山里,可也是属于比较贫穷落后的地区,人们都迷信愚昧,为永芳的事,我愁的要死,可女人命硬克死男人是个特别招人忌讳的话题,所以我连个说的地方都没有,只好跟你写信说说,要不我就给憋死了。 ……… 柳侠扭头看了看正和柳葳、柳蕤几个人在树上跟猴子似的折腾的猫儿,深深地吸了口气。 柳凌拍了拍柳侠的胳膊:“咱孩儿已经跳出去了。” 柳侠说:“我知道。” 柳凌把文永生的信收起来,望着远处长叹了声,过了好会儿,才打开陈震北的信。 第114章 欲望文 第115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15章 柳凌: 我就不问候你好了,我知道你看见我的信后,肯定觉得浑身上下是个地方都不好了。 可看在我把永生的信给你寄去的份上,给我回信的时候就别那么嫌弃了,好歹写两张吧,七十九个字的回信真的很伤我脆弱的心灵啊。 柳侠瞪大了眼睛问:“你给震北哥回信就写几十个字?” 柳凌坦然反问:“要不然咧?我跟小海回来当天就跟着咱伯咱大哥去打石桩去了,回来使哩连饭都不想吃,我能坚持着给他回信就不错了。” 柳侠点点头:“也对哈,他是闲哩看蚂蚁搬家给狗娃儿挠蛋,咱是从早干到黑光想叫累死,所以他写六七张,你写六七十个字,也没啥不公平哩哈。” 柳凌点头:“可不嘛!” 俩人继续往下看: 今天早上起床就看到我家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脸,哥哥我可是五点半起的床啊,他居然还不满意? 所以吃过早饭,我毅然决然开车回部队了,是我不在家老爷子和我都会心情比较舒畅,二,也是最主要的,是我觉得只有我个人大早起来就被人黑着脸训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我决定也去训几个人,以彰显这个世界人人平等的基本原则。 六连朱半拍那老小子非常荣幸地配合我完成了这项任务,我把他训了个狗血喷头,看着他头重脚轻脚步虚浮地带着人在训练场跑到要吐血,我觉得舒服了。 柳侠说:“不会吧,震北哥拿你们战士哩训练发泄自己哩不良情绪?他,他………” 柳凌说:“别听他胡说,他满嘴跑火车,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面目全非了。 朱半拍是六连长哩绰号,他慢性子,干啥都比别人慢半拍,所以连长就给他起了这么个绰号,其实没那么严重,就是个正常人,是连长他雷厉风行惯了,朱连长那种正常的在他眼里就成了磨叽蛋。 肯定是朱连长觉得过节哩,把战士们放哩过松,超出了连长哩底线。 他绝对不是因为赌气才回去哩,不是回去发泄郁闷哩,他就是专门杀个回马枪回去查岗哩。 这个二皮脸虽然背地里看着有点不靠谱,但和部队纪律,和训练,和战士有关哩任何事,他都非常认真,跟他私下里那痞子样根本就不像个人。” 柳侠觉得自己是松了口气:“我就说嘛,震北哥咋也不能是这种人。” 心情舒畅了,于是我就开始思考,在这么寒冷的冬季,我个人呆在这塞外苦寒之地,这不正是作诗赋词的最好时机吗?流传至今的千古名句基本上不都是在像我此时此刻这样可怜巴巴的境况中写出来的吗? 于是我决定也去睹物思人在寒风中忧伤把,然后写出几首千古佳作来。 我决定从我最好的战友、兄弟、朋友开始思念。 我来到你住过的窗前,所有的切都在,唯独你不在,明明是和那么人样的豆腐块,隔窗看着它,我却清清楚楚地闻到了你的气息; 窗前桌子上的钢笔,我能看到它在你手里流动的样子,继而看到坐在那里写字的你。 前些天的那场雪下的很大,到现在还到处都是残雪,白杨树在阳光下的寒风中发出尖锐的呼啸,寂静的训练场不知为什么让我想到了硝烟散尽后的战场,想起了白地千里,马革裹尸。 我知道这里曾经是真正的战场,而那些曾在这里浴血厮杀的将士今天在哪里? 忽然很希望人真的有灵魂,不灭的灵魂,那么,那些和现在的我们样,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横刀立马保家卫国的英灵,就会在此时注视着我们,指引着我们,护佑着我们。 我忽然想到,如果我那天没有心血来潮跟着建国哥去中原,没有因为受不了武装部那几个人的嘴脸匆匆起身去望宁,你现在会在哪里?会是什么样? 应该是在你们那个温暖舒心的大家里吧?而此时此刻,你应该会坐在窑洞前的树疙瘩上或秋千上,看着你儿子和小蕤、小莘、猫儿他们起摸柿猴,虽然穿着补丁的棉袄和大裆裤,却幸福满足。 柳侠抬起头,看到了正在树上蹿来跳去摸柿猴的几个小家伙。 小蕤蒙着眼睛,正小心翼翼地顺着根树枝在爬; 小葳背着柳雲在轻手轻脚换树枝,小蕤正在爬的树枝和他们正呆着的树枝挨着呢; 小莘搂着柳雷坐在个树杈上,小莘捂着柳雷的嘴不许他发出声音; 猫儿正从个很细的树枝上慢慢退下来,准备去偷袭小蕤; 柳魁和柳钰在树下说话,同时关注着树上的孩子们:柳雲和柳雷还太小,不知道自己防身,他们得在下面保护着,随时准备扑救可能失手掉下来的小家伙。 柳凌往远处看了好阵,才使劲呼了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陈震北你个混蛋,我就知道你直在心里偷偷笑话我咧。” 柳侠问:“震北哥笑话你?不会吧,他笑话你啥了?” 柳凌赌气地说:“大裆裤,他遇到我那天我穿哩,就是掰玉米砍玉米杆时候穿哩那条。” 柳侠想了想,没想起来柳凌那条大裆裤,但大裆裤他绝对也没少穿,所以印象深刻:“ 大裆裤咋了?大裆裤舒服,小鸡儿不窝哩慌,叫咱大嫂给他做个,你回去哩时候给他带回去,叫他穿穿试试他就不笑话你了。” 柳凌气哼哼地说:“还给他做衣裳?美不死他,这个小心眼哩王八蛋,他就是故意哩。 哼,咱伯还说下回要是他还是恁可怜,就叫他跟着我回来咧,他可等着吧,八辈子也别想再来咱家,好好搁他家看着他爹那张门神脸吧!憋屈死他。” 柳侠又看了看大柿树:“不过你还别说,震北哥猜哩还怪准咧,你还就是坐秋上搁这儿看孩儿们摸柿猴咧,嘿嘿,不过就是没你哩孩儿唦。 哎五哥,你说,要真是跟震北哥说哩这样,他那天没来咱望宁,你那天没遇见他,你说你会不会真就跟他说哩样,现在孩儿都会摸柿猴了?” 柳凌转过身拧着柳侠的耳朵:“不准再搁我跟前说在望宁遇见那个无赖哩事,想起来我就生气,你都不知道他那天看见我穿着大裆裤时候那模样,跟看耍猴儿哩样;回去再说!” 柳侠的耳朵得救了,他摸着耳朵问:“反正他早都已经看见了,回去你能咋着他?” 柳凌抖开信继续看:“不咋着他,直接踹他个嘴啃泥。” 柳侠咧咧嘴,趴柳凌肩膀上继续看: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阵狂风刮过来,差点把我刮跑,我吓了跳,小凌,你说是不是真是那些守护着我们的英灵有知,知道了我居然想把你这么好的战士给弄回老家娶媳妇生儿子,所以发怒了? 柳侠大笑起来:“震北哥他可真中,看着恁时髦,没想到还迷信咧!” 柳凌非常解恨地说:“活该,叫他没事搁那儿装深沉,咋没直接把他刮到桑北河里咧。” 柳侠接着往下看,吓了跳,因为下面写着: 我知道,看到这里,你肯定会咬牙切齿地说:“活该,陈震北,让你给我装深沉,怎么没把你刮到桑北河里喂鱼呢!” 柳侠搂着柳凌的脖子大叫:“喔,震北哥真了解你呀,连你咋咒他他都能猜对。” 柳凌说:“因为他知道自己该被咒,这个二皮脸!” 柳海在堂屋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叫:“五哥,你来帮帮我呗,‘勘’字我老是刻不好,都费了俩萝卜了;幺儿,你赶紧过来把奖状写好,要不我哩章刻好了往哪儿盖?” “别咋呼了六哥,看完马上过去,我写好十个奖状你也未必能刻好。” 柳侠说着继续趴柳凌肩膀上看,因为陈震北还真是记流水账般地把他天从早上起床到晚上写信时候的行动给记录了遍,中间偶尔夹杂点和前面样让柳凌想拿脚踹他的脸的感慨,确实没什么正经事,所以柳凌和柳侠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 柳侠看着陈震北最后句:我知道你看我的流水账倍受折磨,那你为什么不也给我寄份流水账过来折磨我下呢,如果是我,我肯定会这么报复回去的。 柳侠说:“五哥,我看震北哥说这个法也中,你就跟他样写个流水账当回信吧,要不,他总是给你写这么厚沓子,你寄过去哩总是跟空信封差不,那他搁他家人跟前没面子啊!” 柳凌把信装信封里随时往口袋塞:“活该,我又没让他写。走,刻章去,给你刻个漂亮哩,带花哩,盖到你那么漂亮哩奖状上,孩儿肯定可高兴。” 柳侠要求的那个章,字数确实有点,他又不让刻太大,说要不盖上去看着不协调,所以柳凌刻起来也有些吃力,尤其是那个“勘”字,刻了好几次,沾了印泥后盖到纸上都不太清晰。 最后,柳凌和柳海只好请柳长青亲自出马。 柳长青眼睛稍微有些花了,屋子里也有些暗,于是大家就搬到外面窑洞前,看着柳长青刻。 柳福来是和牛三妮吵了几句,不想在家里呆着,可又没其他地方去,就来柳长青家里了,他这会儿边说话边帮柳长春砸核桃。 柳淼本来是过来喊柳福来回家的,看到柳魁今天正好有空,就跟他商量过完年扩建自家窑洞的事。 柳淼想在离他们现在住的窑洞稍微远点的地方下土,再挖两孔宽敞的新窑,挖好后中间用堵墙和现在他们住的窑洞隔开,单独成个院子,让柳森和柳垚结婚后住。 柳淼不打算结婚了,他想自己以后跟着父母过,让两个兄弟在另外那个院子里过,要不,有牛三妮儿在,柳森和柳垚即便结了婚恐怕也别想过天安生日子。 柳淼成年看柳长青家过日子,可今天看着,依然羡慕的不行,他家虽然现在不缺钱花了,可却仍然不能和人家家比,他知道,即便他们家挣的钱比柳长青家,他们也过不出这样的生活。 他和柳钰也过来看柳长青刻章,可每次只要抬起头,看见柳长青家大院子里的任何样东西,他都觉得羡慕,让他也跟柳福来样,不愿意回自己家。 家里三个儿媳妇都在厨房操持,又有柳川帮忙,孙嫦娥今儿很清闲,她带着个老花镜坐在柳侠他们旁边,给只虎头鞋缝眼睛。 柳侠已经把奖状写好了,也坐在柳长青旁边看他刻章,看见孙嫦娥,他就想起来文永芳的事,猫儿正好不在跟前,他就跟孙嫦娥说起来。 孙嫦娥听了叹口气:“您五哥说过可回永生帮他哩事,那家都是好人啊。 咱这儿真哩是老穷,路也不好走,要是咱住哩能少好点,不说荣泽了,就跟付家庄那片样,回个家不用翻山过岭哩,咱就叫那闺女来咱家住,在这边给她找个婆家,就是穷点,也好过辈子搁婆家受气,辈子叫人指指点点。” 柳凌看着柳长青刻字,没回头说:“不中妈,他们那儿是平地,永芳跟咱幺儿个属相,也是刚二十,光咱这几十里路她就走不过来。” 柳淼他们也都听到了柳侠跟孙嫦娥说的话,因为说到了“命硬”“克死人 ”这样的词,柳淼特别敏感,在柳长青家听到这样的话,他觉得跟打自己的脸样。 但他知道,柳侠和孙嫦娥只是在就事论事地感叹个和猫儿有点相似的人的命运,绝对没有指桑骂槐敲打他跟柳福来的意思。 柳淼想了下说:“柳钰,马厂长不是说咱生意好,最近打算再添两张车床,想再找几个人吗?” 柳钰有点不明白地点点头:“嗯,咋了?” 柳淼说:“那小凌他朋友那个妹子来中不中?咱那活儿除了加工大型活儿哩时候女哩扛不动,得靠男哩,平时大部分活儿其实女哩都能干。” 柳钰看看柳凌:“我也不知道啊,咱是穷山沟里哩,没别哩挣钱门路,所以才觉得干这也不赖。 可你想想马寨附近去哩那些人,还有马厂长家哩那些亲戚,都是干不了长时间就走了,嫌使哩慌,人家文大哥家是平地哩,条件比咱这儿好,他妹子会愿意干这个?” 大柿树那边阵欢呼,大家起看过去,柳蕤终于抓到了直跟树钉样坐在那里抱着柳雷不能动弹的柳莘。 猫儿坐在枝高高的树枝上嘬着嘴吹着口哨,风吹的树枝不停地摇摆,他却跟没事人似的,点不知道害怕。 柳魁过去伸出手:“小莘,慢点过来,把小雷递给我。” 柳雲和柳雷是看到别人在树上玩急得慌,可自己真上去了,他们太小,不敢乱爬乱动,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所以听说可以下来,都特别高兴,柳魁接过来,把他们往地上放,俩小家伙就颠颠儿地叫着“奶奶”跑过来找孙嫦娥了。 对柳长青来说,在萝卜上刻字,并不比在纸上写字难,当然,速度肯定会慢些,而且今天他还要捎带着教几个孩子,他就刻意又放慢了点速度。 尽管如此,他也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把萝卜章刻好了,并且应柳凌的要求,他还在中间刻了朵莲花。 猫儿美滋滋地把奖状摊在石桌上,柳蕤帮他抻着,并大声把上边的内容念了出来: “兹有我家宝贝孩儿柳岸,在本年度学习好,体育好,品德好,劳动好,长得好,被评为五好小帅哥称号,特发此状,以兹鼓励。 柳家岭大队柳长青家全体成员。” 柳凌挠头,对柳侠说:“孩儿,你写那五好,咱就是那个意思,也不能写哩这么直白吧?是不是应该写学习刻苦,团结同学,尊敬师长,热爱劳动,最后那个写成……身体健康,好像也不老对哈,那……写成啥咧?” 柳海说:“写才比宋玉貌比潘安,跟前边连着,顺溜。” 柳蕤说:“顺溜也不中啊,猫儿就是因为作文吃了十二分,语文才没过八十五哩,那还能说才比宋玉?” 柳海挥手:“那就不要才比宋玉,直接写貌比潘安,要不就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反正咋都比写个‘长得好’显得有文化。” 柳长青都被几个孩子给气笑了,他本来是打算自己写奖状内容的,猫儿这些年的奖状大部分都是他写的,可他刚才看到柳侠兴致勃勃的样子,就没吭声,没想到柳侠还真就写了那么张大白话。 猫儿瞪了柳海好几秒才蹦起来不愿意:“你才沉鱼落雁咧,你才闭月羞花咧,我,我,我是虎背熊腰玉树临风。” 这次满院子的人都笑了。 柳海笑得几乎要岔气:“哎哟哟哟,还没个猫儿大,看你虎背熊腰,看你玉树临风……,哎哟哟哟,笑死我了。” 柳凌笑够了才说:“孩儿,怪不得你哩语文老上不了八十五咧,你这形容词使哩,可真跟您小叔当年有拼哪!” 最后,还是在柳侠写好的奖状上盖上了“望宁公社柳家岭大队柳长青全家”和“中原省地质勘探局第三水文勘探大队柳侠”的章。 因为,猫儿喜欢。 猫儿点也不觉得柳侠写的那“五个好”太白,太没水平,他只是觉得被夸得那么好有点不好意思。 但小叔写的,谁也不许改。 猫儿还非常喜欢柳长青刻的那个章,刻的是宋体,占据了四分之三圆周的单位名称下,是朵稍微变化了点形状的莲花,莲花心里,是简单的“柳侠”两个字。 吃午饭的时候,猫儿还拿着那个章看了半天,然后对柳长青说:“大爷爷,你用别哩东西给俺小叔刻个这样哩章呗,我可待见。” 柳长青想了下:“那,我用您曾爷爷送哩那块玉,给您小叔刻个吧,不过孩儿,私章都没这么大哩,你其实是待见这朵莲花吧?” 猫儿连连点头:“嗯嗯。” 柳长青说:“那我就给您小叔刻个小章,下面也刻朵莲花,中不中?” 猫儿说:“中,刻漂亮点。” 吃过午饭,柳凌和柳川起准备八宝饭的时候,柳凌忽然说:“我觉得今儿柳淼说哩那个法也差不,俺班长他家哩人都可实在,永芳肯定也不会是好吃懒做哩妮儿,三哥,要不,我给俺班长写封信说说吧,看他们愿意不愿意。” 柳川说:“您班长家离咱这里千里,你可得想好,个人离乡背井可不是说话咧,咱家也没个女孩儿们,吃哩住哩,如果不习惯,她连个说哩人都没,万来三天人家觉得不好,不想干了,再回去,恐怕不得劲。” 柳凌点点头:“那我跟咱伯咱妈跟大哥大嫂再商量商量,他们考虑事比我周全。” 柳侠从吃午饭时就在纠结,柳钰已经结婚了,柳长春他们今天下午肯定要单独祭祖,今年又是翟玉兰和徐小红去世十周年,这在农村是件大事,到底要不要让猫儿下去祭祖,要不要让猫儿跟着去上坟? 如果去,今年柳茂在家,他是长子,肯定是他领着祭祖上坟,让猫儿跟着柳茂? 柳侠在炕上打了个滚儿:“不中,那孩儿得委屈,本来这么高兴哩年三十儿,跟着他,连句话都不敢说。” “谁不敢说话小叔?” 猫儿捏着两块炸带鱼跑进来,跳上炕跪在柳侠身边,把块带鱼放他嘴边。 柳侠伸手去拿。 猫儿说:“有油,你别拿,我喂着你吃,将你说谁不敢说话呀?” 柳侠把边上的刺咬出来,猫儿拿了张纸放在炕上:“吐这儿,你别咬了,我把刺都弄出来你再吃。” 柳侠说:“我说小雲跟小雷咧,那俩孬货现在真会作闹人,想睡觉哩时候不但得直挠着痒,还不准别哩人说话。” 猫儿用小牙把两边的鱼刺都给咬出来了,只剩下中间脊梁骨的鱼刺,他把鱼块放在柳侠嘴边,柳侠翻身趴在那里吃。 猫儿咬着另块说:“其实他俩有时候可乖,原来俺娘跟大伯去地里干活哩时候,俺奶奶领着他俩做饭,他俩直跟着奶奶,人拿块馍吃着,能耍大晌,点都不闹人。” 柳侠装作很随意地说:“孩儿,你是您爷爷那边哩老大孩儿,要是爷爷想叫你回家祭祖,或者想叫你去给您奶奶上坟,你想去不想?” “嗯?”猫儿楞了:“我?我……,我不知道啊小叔,你说我去不去?我,我都没见过……那个奶奶。” 柳侠正想说话,柳葳端着个盘子进来了:“小叔,猫儿,吃完了没?给,俺妈叫我又给您端来点,三叔说这个新炸出来哩时候最好吃,俺妈跟俺奶奶说,那就叫咱现在吃了算了,反正早晚都是进咱几个哩肚子里。” 柳葳说着话,突然发现猫儿的表情有点不对,伸手摸摸他的头:“孩儿你咋着了?不得劲儿咧?” 猫儿鼓着脸摇摇头:“小叔问我俺爷爷要是叫我回去祭祖,我回去不回去。” 柳葳下就沉默了,过了会儿才说:“不想就不回,你要是回去了觉得可不高兴,小叔就不高兴了,是不是小叔?” 柳侠翻身躺平:“小葳,你说我替孩儿去中不中,就是磕个头……” 柳葳差点想翻个白眼,他早就发现了,小叔这么聪明的人,到猫儿的事情上就糊涂得不行,祭祖这事是能替的吗?尤其是当事人还在家的情况下,猫儿是二爷家的大孙子,小叔是谁啊? 不过柳葳点没表现出来,他挑了块最大的带鱼递给猫儿:“给孩儿,你慢慢吃着,再给小叔剥着刺,别叫扎着他,哥哥还得去喂小雷,咱奶奶喂他俩喂不过来。“ 柳葳出去了,柳侠又翻过来,非常坚决地对猫儿说:“不去,咱俩今儿后晌就搁这屋不出去,装着不知道,反正以前你也没回去过,他们肯定把你今年已经十岁了给忘了。” 柳侠在家历来是个小自由,再加上全家都知道他的工作非常辛苦,他吃过午饭后赖在炕上不起来,全家人除了心疼,其他任何想法都没有。 所以大半个下午,他都是和猫儿躺在炕上,柳葳、柳蕤,甚至柳莘,不停地把各种好吃的送到他们屋里。 柳凌和柳海中间也过来了次,柳海边损着柳侠看起来像年老肾虚,边喂他吃炸丸子。 柳凌喂着柳侠吃了几个五香杏仁,摸摸他的头:“躺着耍吧,没事,孩儿还小咧,咱叔不是个拿邪哩人。” 柳凌的话让柳侠心里大感安慰,他其实就是怕柳长春心里难受,如果柳长春不在意,他才无所谓呢。 猫儿却有点不踏实,他不但聪明,而且敏感,他觉得小叔明知道他不喜欢去下边,还专门问他,肯定是有原因的,是不是今年他应该或者必须下去? 不过,小葳哥都说了,他如果不高兴,小叔肯定不高兴,他决定不下去,不管那个原因是什么,反正他就是不想让小叔不高兴。 柳侠吃了肚子乱七八糟,趁猫儿去给他端水的时候跳下炕往厕所跑,出屋门,就看到柳茂个人在大柿树下,并且正好往这边看过来。 柳侠不去想那么,转身往厕所走,眼睛的余光却看到柳茂也在快步往那边走。 柳茂在厕所前面那棵栎树下追上了柳侠,柳侠在那里看着他不说话。 柳茂看了柳侠眼就把目光转向了别处,艰难地说:“我,我刚才听见……听见小葳跟咱大哥说了……他,他还小着咧……,叫他……跟你搁家耍吧。” 柳茂说完了,才又转过头看着柳侠。 柳侠怄了会儿才*地说:“我听三哥说了,俺伯叫长兴叔给你带过话,要是过哩老不好,你离婚他不会干涉,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为啥还不离?” 柳茂垂下了眼帘。 柳侠心里“忽”的阵难受,因为柳茂这个样子,和猫儿垂下眼帘的时候模样,虽然猫儿从来没有过这么颓废的时候。 柳茂说:“你不懂。” 柳侠脱口而出问到:“这还有啥需要懂哩吗?那种女人和她离婚不是天经地义哩吗?” 柳茂看着他,轻轻摇摇头:“你不懂。” 看着柳茂的背影,柳侠轻松又沮丧。 他发现因为柳茂那句允诺,他纠结了下午的心下子就轻松了,所以他沮丧:猫儿还是他的孩子,我自己都是这么想的,他说了猫儿不需要去,我就觉得切都顺理成章了。 可当柳侠在门前,看到捧着碗水,小心翼翼沿着碎石路向他走过来的猫儿时,他却在瞬间释然了:是二哥的孩子又怎么样,他现在和我在起,健康又快乐,这不就可以了吗? 柳侠接过碗,口气把水灌下,拉起猫儿的手:“走孩儿,咱去堂屋等着,会儿东西准备好,您爷爷他们就该下去祭祖了,小叔把你送下去,你搁下边祭祖,小叔搁上边祭,中不中?” 猫儿诧异地看着他:“我非得下去吗?我要是下去,你不会不高兴吧小叔?” 柳侠笑着说:“不是非得下去,不过,你要是下去爷爷会可高兴。 至于小叔,那应该是最高兴哩个了,因为,俺孩儿开始跟着祭祖,就证明是长大了呀!” 猫儿高兴地拽着他的手跳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问:“能祭祖就是长大了?小叔,我可快就能长哩跟你样这么大了吧?” 柳侠大笑着带着他跑起来:“对,马上就比小叔长哩还高还大喽!” 柳氏列祖列宗和天地诸神的牌位已经放好了,孙嫦娥和秀梅、苏晓慧正在摆放祭品。 柳侠再次跑到院子东沿往那边看,猫儿正拉着柳长春的手在那里,看着孙玉芳摆放祭品,小家伙也看到了他,冲他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柳侠挑挑眉,裂开嘴差点笑出声,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用口型对小家伙说了句“我过去了哦,俺这里也该开始了。” 小家伙点点头,冲他做了个快乐的鬼脸,然后跟着柳长春跪在蒲席上,他的另边跪着神色凝重的柳茂。 冬日的夕阳散发着最后丝柔和的光,祭祖的鞭炮声在山间回荡。 柳侠冲下坡,张开双臂,让欢快地笑着跑回来的小宝贝跳起来挂在他的脖子上。 暮色已起,堂屋窗户里露出温暖的灯光,饺子的香味透出门窗,飘散在浅浅的夜色中。 柳侠抱着猫儿大笑着跑进堂屋,他们要在温暖的窑洞和香喷喷的饺子中告别旧的年,迎接新的春天。 第115章 欲望文 第116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16章 柳侠的这个早春整个是在黄河滩上渡过的,等他三月中旬回到荣泽,才知道柳海已经在十天前到达法国,连特意去送他的柳魁和秀梅、柳莘,也在他回的前天刚刚回到了柳家岭。 柳侠披着棉袄,搂着坐在怀里的猫儿,看着摊在面前被子上的画,画的名字是《家》,是柳海和柳凌在返回京都前给柳侠和猫儿留下的,他上次在京都憋了半年都没画出来的画,这次在离开家之前两天就完成了,这副画写实得像是照片的国画临摹: 大柿树上,柳葳背着柳雲、小莘抱着小雷,小蕤蒙着眼睛,猫儿正悄悄靠近小蕤准备偷袭; 在树下看着孩子们的柳魁和柳钰,秋千上看信的柳凌和柳侠。 唯不同的是,柳海把画面进行了精选和方位的调整,画面上,可以看到窗户里秀梅她们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窑洞前,柳长青和柳茂好像在砸核桃或杏仁; 孙嫦娥在做针线; 柳长青在刻章,趴在他身边观看的,是柳川和柳海自己。 本来是水墨画的黑白淡雅风格,但柳海添了几笔亮丽的彩色: 孙嫦娥手里的虎头鞋是红色的; 柳雲、柳雷身上的衣服是农村最常见的碎花布; 猫儿的裤子,柳海也用了不重,但却非常娇艳温暖的浅橙色。 黑白水墨画面,因为那寥寥几笔的色彩,下变得格外生动起来。 柳侠摸了摸画上猫儿的裤子,说:“我不知道艺术家怎么看这幅画,但我真的特别喜欢,你六叔定会成为最好的画家的。” 猫儿小心地把画折起来:“嗯,我也特别喜欢,六叔肯定是最棒的。” 让柳侠吃惊的消息还不止这个。 文永芳也已经在马寨上班了,她是正月十七到的,柳川本来是想让她在荣泽玩几天,然后直接去马寨,但文永芳坚持要先到柳家岭拜访柳长青和孙嫦娥,说这是来之前父母和大哥文永生再三嘱咐过的。 姑娘和她哥哥样踏实勤快,而且心灵手巧,就是话少了点,不过大家都体谅她,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又新到个地方,干活少说话是对的。 还有个就是杨冬燕生了个大胖儿子,生日是正月二十,取名曾鉴柳,因为那天正好是惊蛰节气,小名胖虫儿。 马小军的老婆大年初生了个儿子,取名马家驹。 所有都是让人高兴的消息,但柳侠心里却难受的不行,他春节后上班第天就走了,三个星期没有回来,今天刚回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张口给猫儿说下面的事情。 没想到,重新躺下后,猫儿钻在他怀里,搂紧了他的脖子,先对他说:“小叔,我知道你只回来两天,上星期马鹏程就跟我说了,你们接了个大型重点工程,他爸爸说还要让你参加。” 柳侠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搂紧了猫儿:“乖……” 猫儿说:“没事,你去吧,我在家可听话,天天带着小蕤哥去公安局吃饭,王爷爷每天都给我们几个准备好下午带的饭,你快点去,早点干完就能回来了。” 柳侠脱口而出:“明儿星期六,小叔给你请半天假乖,这两天小叔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陪着你。” 猫儿仰起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然后紧的搂着他,忍不住咧嘴笑:“嗯,我搁家给你抱饺子吃。” 第二天柳侠和猫儿正常起床,柳侠让马儿在古渡口路打奶买肉,自己去给他请了假。 猫儿高兴得在回来的路上,坐在横梁上脸朝后,直抱着他的腰傻笑。 正好今天是单位发工资的日子,柳侠看猫儿往肉馅儿里放盐、味精、酱油、香油,自己也插不上手,就先出来领工资了。 他刚走到二楼楼梯,就听到财务室那边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是出纳冯红秀在和谁吵架。 八卦之心人人有,柳侠也爱看热闹,所以他三步两步就跑了上去,眼就看到财务室门口的走廊里了好几个人,都在窃窃私语,财务室传出个人愤怒的声音:“你不管谁管?钱是你发的,你就得给我说清楚,样的上班,凭什么我们就比他们少拿这么?” 柳侠这次听出来了,是丁红亮的声音。 “后勤人员就比他们低头吗?我也是天上满八小时,他们也是,凭什么我的奖金还不到他们的三分之? 都是国家正式职工,都是大学毕业,他只不过比我早来半年,凭什么奖金比我高那么?凭什么都是大学毕业,他来就自己间房,我就得跟别人合住间宿舍?他们出去野外作业辛苦?那谁不辛苦?他们回来后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就随便在家歇,做饭,逛街,后勤科室天天都得守着办公室不比他们辛苦?........” 走廊里几个人都停止了议论,眼光转向柳侠,柳侠摸摸鼻子,笑笑 。 离他最近的是施工队的两个工人,笑着跟他点头,闪开点让他走过去,其他几个后勤科室的人脸上都有点讪讪的不自在,柳侠脸明媚的笑容跟他们打着招呼走进财务室。 “........你们这是欺负人,公然的岗位歧视,把职工分成三......”正挥舞着胳膊怒视着冯红秀吼叫的丁红亮看到了柳侠,怒吼声戛然而止。 冯红秀靠在椅子背上,抱着膀子,乜斜着眼睛冷笑的看着丁红亮,看到柳侠进来,马上放下双臂笑了起来:“哟,小柳啊,难得你也能准时回,我以为又得哪天半夜三地过来给你发呢!快快快,签字,又是最高奖金哦,你是不是得请大姐次啊!” 柳侠笑嘻嘻地说:“行啊,待会儿咱们起走,吃什么大姐你点,只要不超过我今儿领的钱,随便。” 他说着,还当做完全没听到刚才听到的声音,和丁红亮点了点头。 丁红亮没任何表示,保持原来怒视冯红秀的姿势。 柳侠拿过工资单,签名,再拿过奖金单,签名,然后把两份单子都推回冯红秀的面前。 丁红亮那次之后没有再公开对他表示过什么特别的不满,柳侠直特别忙,他们也基本上没什么交集的机会,柳侠对他的防范,也只是建立在自己对他人品的判断之上,并没有进步的事实证明丁红亮这个人有么恶劣,么不上路,所以柳侠觉得犯不着故意和他交恶。 今天亲耳听到丁红亮刚才那番很明显指向他的话,柳侠在心里冷笑了下,正中他的下怀。 他和丁红亮点头,并不是交好的表示,他看似轻松友好的态度,能让丁红亮清楚地知道,他,柳侠就在这里,听到了刚才的话,丁红亮别以后装不知道和他套近乎,没那种可能了。 冯红秀拿出个写着柳侠名字的信封递给他:“数遍。” 然后她又恢复了抱着膀子的姿势靠在椅子上,阴阳怪气地对丁红亮说:“哟,怎么不说了?说完了? 哼哼,你说完了,那就听我再说遍,奖金分配制度是队里制订的,我这个小出纳只管执行; 出勤是你们各自的主管领导报上来的,我只管照着算; 分房子那事是领导们研究决定的,是跟我半点关系都没,听清楚了吗?没听清楚我可以再说遍。 如果听清楚了,有胆子,就去找马队长和你们朱科长蹦去; 没胆子有本事也行,去做份测量报告拍在马队长桌子上,我保证比你在这儿拍我的桌子管用。 没胆子又没本事,哼哼,你把这种桌子拍烂他管个屁用啊!” 柳侠正在数钱,他感觉到丁红亮的目光好像不受控制地在看他手里的钱,心里暗暗嘚瑟了下。 “共是六百八十九块毛七,对了,那我先走了冯姐。”柳侠把钱又装回信封。 冯红秀笑笑:“走吧,记着回头请大姐吃顿。” 柳侠双手插兜,款款洒洒吹着口哨下楼梯,后面传来“嗵嗵”的脚步声,紧跟着,丁红亮从他身边快速走过:“妈的,中国就是被你们这些官老爷给搞成这样的,中国早晚要葬送在你们这种蛀虫手里,没有民主,没有自由,嫉贤妒能………” 柳侠看着丁红亮的背影,挑挑眉,把《少年先锋队之歌》换成了《国际歌》。 听说丁红亮和张树宝是姨表兄弟,别说,这两个人有些地方还真像。 柳侠路上又碰到好几个过来领工资的人,都和往常样乐呵呵地跟他们打招呼,他的心情丝毫没被刚才那件事影响,这种矛盾不是天两天了,也不是他个人的事,他管不着; 至于丁红亮针对他的那些话,他加不介意,现实就是他自己宽宽绰绰地住间单人宿舍,丁红亮和吴小林合住间集体宿舍,而且付东有话放在那里,如果有新进的人员没地方住,随时可能往集体宿舍里分人,队里的决定,集体宿舍的标准是四人间。 所以说,如果必须得有个人生气,那也不该是他柳侠啊! 猫儿看到柳侠拿回家的钱非常高兴,小手搅拌着饺子馅儿对着他笑。 柳海走的时候,柳侠不在家,猫儿按照提前和柳侠商量好的,把家里全部五千五百块钱的存款全部塞给了柳海。 给臭六叔钱,猫儿没点舍不得,想起臭六叔要去离家那么远的地方他还很难受,但家里下子没了存款,猫儿还是有些心慌的。 现在,家里又有钱了。 不过小家伙没像以往那样放下手里的事先跑过来数钱,他拌好了馅儿,又把面挖出来,才过来接了钱数,柳侠过去和面。 原来猫儿不让柳侠和面,都是他自己和,后来柳侠听郭丽萍说,和面是个力气活儿,特累手腕,如果年龄太小经常和面,手腕会落下病来,他就再也没让猫儿和过次。 小家伙现在包的饺子大小基本已经正常了,只不过还是达不到有个圆鼓鼓的肚子、可以排着队着的程度,他包的都是扁扁的月牙形,本地还把饺子叫做“扁食”,猫儿包出来的可谓名符其实。 两天的时间眨眼即过,星期把猫儿送到学校后两个小时,柳侠就出发了。 他们这次的队伍是黄河测绘的原班人马,除了领队换成了岳德胜,吴小林也依然跟着他们这个队。 车子直向西,从国道转入狭窄破落的地方公路,下午三点,在柳侠几乎绝望的时候,他们到达了个小县城,个比他当年上高中时的荣泽老城看上去还古朴安静的小城。 但这并不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的目的地在小城西南大约四十公里的山里,和这里的山比,柳家岭确实应该算丘陵地带。 柳侠开始了和当初实习时几乎同样的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大山深处,十几个人每天跑点、放线、打桩、放样、记录、计算、绘图, 每个人都非常非常努力,他们每天早上只要能看清楚数字,就开始作业,每天三顿饭加起来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下午直到无法看清楚仪表上的数字才收工,大家都想尽快结束这里的工作出去。 柳侠他们来的时候,马千里初步估计他们应该需要五周的时间完成数据收集部分,柳侠希望把这个时间至少提前周。 但他忘记了个重要的不可抗因素——天气。 柳侠他们连续工作了十七天之后,这里下起了连阴雨,如果不是当地配合他们工作的土地局的人经验丰富,柳侠他们可能会被隔绝在山路,跟他在柳家岭样,十天半月都出不来。 他们在县城的招待所住下,边整理计算数据,边等待天气放晴。 他们在招待所住了整整星期,柳侠每天都在进最大努力做计算和绘图。他们这个工程不同于黄河测绘,那是例行的常规工作,结果是作为资料保存,积累数据资料,当下并没什么具体的用处,所以他们可以回去后慢慢计算。 现在的工程是要尽快把测量数据整理完成,提供准确可靠的资料,为很快就要到来的施工建设做准备。 过完年柳侠回到单位,单位好人都买了bb机,随着bb机的增,街上的公用电话也迅速了起来,柳侠他们现在所在的小城虽然看着比荣泽落后很,但街上也有两部公用电话。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柳侠赶在猫儿晚上放学的时间打了几次电话,电话也通了,可每次里面都是乱七八糟的噪音,根本听不清楚对面的人在说什么,其他几个人的情况也和他完全样,他们换了另家的电话也是这样。 贯和气的柳侠在第五天的时候终于和糖烟酒小店的老板吵了起来,他每天都拿好几块钱,但连电话到底打到哪里了都不知道。 老板坚持自己的电话没问题,他当着柳侠的面拨了个自己朋友单位的电话,柳侠听到里面传来清晰的、带着当地浓重口音的声音:“喂,找谁咧?” 柳侠气呼呼地扔给老板两块钱,和吴小林起回到招待所,躺在床上喘粗气。 再次回到作业区,他们又连续干了十三天,就在大家都松了口气觉得终于可以回家了的时候,他们接到了当地协调工作的负责人带来的消息: 这个巨大的系统工程的另个点就在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北东八十公里的地方,他们完成这里的测绘任务后,从这里直接赶到下个作业区。 除了岳德胜,全队的人都非常烦躁,他们虽然经常有野外作业的任务,但像这样在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进行这么长时间的连续作业还是非常少的,至少他们这十个人都没有经历过,他们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还有种被装在个狭小的密闭空间的憋闷感,总而言之,非常的难受。 柳侠知道这是自己的职业,没得选,他现在的要求只是能让他们回去趟,哪怕就是到家,让他和猫儿说声,然后马上就返回都可以。 他自己个成年人,和自己的十几位同事在起,处在个相对隔绝的环境,都有被抛弃的感觉,猫儿个人守着个空房子个月,他会怎么想呢? 他直都知道,看上去无忧无虑淘气野性的猫儿,其实内心深处直潜藏着恐惧,他最依赖的柳侠,在他从小到大的过程中直在重复着回归和离去这样个循环,而在这个循环中,离去的时间远远于他回归的时间。 猫儿从小就在随时可能失去小叔的记忆中长大,等他懂事后,又知道了,自己不是柳侠他们这边的孩子,不管柳长青这边大家人对他么疼爱,自己不属于柳侠和他这个家的恐惧却已经深深烙印在了猫儿的心底。 长时间的分离,并且没有点音讯,可能猫儿会陷入到被遗弃的想象中,只是想下猫儿可能有的那种感觉,柳侠心口就有种想要炸开的感觉。 但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三天后的黄昏时分,他们到达了又个安静地像在水墨画中的小县城。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最近有事,会尽可能,但时间没办法确定。 当前是柳侠的事业奠基期,没办法为了感情快速推进就省略这部分,整个节奏还是会很缓慢,如果姑娘们不喜欢,可以跳着章看。 第116章 欲望文 第117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17章 在小城的政府招待所,当地协调他们工作的负责人老熊告诉他们:“俺领导说,您哩领导可快就来了,不过具体啥时间额也不知道。” 柳侠他们心里少安慰了些,他们觉得领导应该会带着批人来,即便不是接替他们的工作让他们这个队回去休整,至少也会增加人手,那样整个进度会加快,他们回去的日子也能早点来。 但柳侠根据老熊提供的情况,粗略估计了下,觉得即便再增加个小队,整个工程结束恐怕也得是个半月以后,现在这个季节,正是年里他们业务最繁忙的时候,他们被接替的可能最半半,所以为了让猫儿安心,他决定还是用最原始也是最保险的方法先和猫儿联系:写信。 半夜,柳侠刚把给猫儿的厚厚的封信写完,住在他隔壁的岳德胜过来敲门,说肚子有点疼。 杜涛开车,老熊、柳侠、郑朝阳和吴小林陪着岳德胜来到医院,睡眼惺忪的医生问了几句晚饭都吃了些什么,解手怎么样,很快得出结论:急性胃炎,然后给开了点消炎药和止痛药,岳德胜回到招待所后吃了后,很快就感觉好了很。 第二天早上,他们六点半出发,在老熊的带领下,来到了新作业区。 同样的地质地貌,新作业区比上个作业区的山稍微平缓些,岳德胜和柳侠比照地图做了初步的观察后,很快确定了作业区起始处的范围,下午,他们就正式开始了工作。 听了老熊的消息后,大家的心情都兴奋了起来,前两天稍嫌沉闷的气氛扫而空,大家干起活来比平时还要努力。 可柳侠今天到了现场重新计算了下后觉得,即便以他们这样的工作效率,在不出任何意外的情况下,两个测绘小队同时开展作业,这个工程恐怕也至少得两个月才能完成,期间,他们需要跨越六个县进行作业,住宿的地方得不停地随作业区迁移。 柳侠以前从来不介意不停地改变作业和住宿地,但现在,如果是那样的话,猫儿是不可能给他写回信的。 这个判断让柳侠很是难受,因为他同时也在考虑,是不是来的人就定是接替或充实他们的,也许只是来送补给的呢! 可不管心里再难受,柳侠还是在拼命地认真地工作:坐着发愁或牢骚都不会让事情变得好,不管最终是哪种情况,现在抓紧时间干点都是最好的选择。 岳德胜是第四天吃午饭时骤然发病的,他两手按着肚子,脸色苍白得骇人,会儿工夫汗就顺着脸颊开始淌,郑朝阳说看起来很像急性阑尾炎,必须赶快送医院。 他们需要步行大约十五里左右才能到大路上坐车,郑朝阳和他的手下全部是军人出身,经验丰富,几分钟时间就做成了个简易担架,柳侠、杜涛和施工队其他几个人轮番抬着岳德胜,手脚并用路狂奔把他送到车上。 极度难受的岳德胜还坚持只让杜涛个人跟他去医院,让柳侠和郑朝阳他们都回去继续干活。 柳侠以前听说过,阑尾炎这种听起来不是严重的病,如果耽误了,是生生能疼死人的,他不放心杜涛,觉得关键时刻郑朝阳有主见,所以他让老熊和郑朝阳也都跟着岳德胜起去县城医院,自己和另外三个工人返回继续工作。 柳侠他们本来是在距作业区最近的个小镇旅社住着的,今天黄昏收工后,杜涛把他们全部又接回了县城,岳德胜确实是阑尾炎,下午已经做了切除手术。 打着吊针的岳德胜虽然脸色依然非常差,可精神却不错,还能笑着和柳侠他们打招呼开玩笑。 柳侠心里非常难过,岳德胜肯定是这几天直都在难受,他们这么人居然都没觉察到,还每天让他跟年轻人样的跑,点也没照顾过他。 岳德胜好像看透了柳侠的心思,拍拍他的手说:“别胡思乱想,医生说了,我是慢性阑尾炎急性发作,我自己以前都没当成回事,直觉得是胃不好,这次发作这么下,彻底给解决了,以后我就不会再动不动觉得胃疼了。” 县城医院的条件都差不,拥挤简陋,老熊找了自己单位领导,领导又找了医院的领导,好歹给岳德胜调了个单间,老熊单位又派了个年轻小伙子小何过来帮忙,小伙子厚道勤快还会办事,柳侠这才觉得踏实了些。 岳德胜对柳侠他们的要求是:“严格按照操作流程进行作业,我们是在为个巨大的系统工程做前期勘探,我们提供的数据资料对上级做出正确的决策有决定性作用,所以必须保证数据的准确性。 小柳,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和职业精神,现在我们和马队长他们联系不上,即便能联系得上,如果不是咱们人手不足,我也不会申请其他人来代替我的工作,你独立带队作业完全没有问题,尤其是和朝阳搭档,我放心。 你们要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工作上,不用每天过来看我,有小何在这里就行了。” 柳侠他们每天都按照岳德胜说的,认认真真严格规范地作业,只是每天晚上都定会过来看他。 离乡在外,原本正常的同事关系都会显得加亲近些,何况柳侠和岳德胜相处的时间本来就比较,而岳德胜本人又是个非常值得尊重的领导和前辈呢。 马千里他们是在岳德胜住院的第四天黄昏时候赶到的。 他们今天天不亮就出发了,因为从这个地方到荣泽方向去的公路在前些天那场连阴雨中出现了塌方,塌方的路段非常险峻,至今也没抢修完毕,他们绕了很远才过来。 马千里不仅带来了十五个人,还带来了个让他们人人都眼热的东西——大哥大。 马千里把黑色气派的大哥大往桌子上放,对柳侠他们说:“我几天前才申请到的,试着用过几次,挺好用的,今天,大家可以挨着试下,给家里打个电话吧,以后谁想打,随时都可以。 今天大家都着急,人先打个,我来的时候给赵师傅交待过了,让他跟你们的家属说了,大概这个点都在大门口等着。” 柳侠看看时间,六点四十七分,猫儿还没放学,他百爪挠心地在旁边看着别人亲亲热热和家人说话。 柳侠是八点十分在马千里刚开的单间打过去的,马千里去看岳德胜了。 赵师傅听是他的声音马上就说:“哦,你家柳岸就在我跟前着呢,你等……” “小叔,你在哪儿?你怎么这么天还不回来呀?”电话里传来猫儿急切的声音。 柳侠激动的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猫儿,乖,是小叔,是小叔,小叔……没法回去,小叔这里的工作还没做完……” 短暂的沉默后,猫儿很正常的声音: “哦,我知道了,那,那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我,我特别想你,特别想特别想。” 柳侠觉得有热乎乎的东西在胸口翻滚,眼睛也发热:“嗯,小叔知道乖,小叔也特别想你,天天都想,恨不得把这里的工作扔下跑回去。 乖,你还没吃饭吧?” “我不饿,我到大门口赵爷爷就说你会来电话,我就在这儿等着,嘿嘿,我可高兴了,我,我天天都想着你会回来,后来马鹏程说你可能回不来,我还以为,他是故意骗我的呢! 不过,我也偷偷想,如果是真的你不能回来,见不到你,就是能听见你说话也行。” “小叔也是这么想的乖,这里的电话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不过去,小叔前几天给你写了封信,都星期了,你还没收到吗?” “没有啊,这么天了为什么还没寄到呢?如果收到就好了,我可喜欢看你给我写的信。” “那以后小叔没事经常给你写,每次都写厚厚的沓子,让我们宝贝猫好好高兴高兴。” “嗯!小叔,我们学校春季运动会,我三千米跑得了第,长脖雁说让我叫家长,他想让我上体校,我跟他说不行,我要考大学,他还是不愿意,非得让我叫家长,我就让小蕤哥跟三婶儿说了,三婶儿来跟长脖雁说了,他才没再找我。 我们下星期期中考试,陈老师找我谈话了,给我拿了好本中学生作文让我看,她说想让我作文吃个高分,那样我就能得年级第了,可是,我不喜欢那些作文书,点意思都没有,都是瞎编的,看就是在撒谎,我不想看。” “不想看就不看,年级第咱不强求,你只要努力学习了,小叔就可高兴; 记着,每天上学、放学骑车子定要小心,杏花路口大车,下坡的时候不敢冒冒失失往下冲,出了事可不得了。 奶每天都必须得喝,现在天气开始热了,打了奶定要赶紧回去放冰箱里,千万不敢让变质了; 如果炖奶的时候觉得不正常,不要想着尝两口试试,直接倒掉,咱不可惜那几毛钱,变质的牛奶说什么都不能喝,记住没有? 你和小蕤哥去吃饭,喜欢什么随便吃,不要只挑便宜的; 还有,万哪天起来晚快要迟到了,不要着急,就是真迟到,咱也不能闯红灯,不能跟汽车抢道。 迟到就迟到,没关系,下回早点起来就行了,如果因为骑快车出事,小叔会生气的……” …… 柳侠打了快个小时,马千里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打掉了个月的工资。 马千里笑笑,大声说:“柳岸,大哥大以后就放在你小叔这里了,以后你可以每天跟他说话,就不用天天找马鹏程问你小叔什么时候能回去了。” 摁断了电话后好长时间,柳侠耳边还响着猫儿快活的笑声:“啊——,以后我天天都能接到你电话了?小叔,嘿嘿嘿,我……嘿嘿嘿,我天天放学就在这里等,你可记得天天都给我打啊小叔!嘿嘿嘿,老美,天天都能听见小叔说话了。” 马千里接过电话放在桌子上:“唉,同样都是这么大的孩子,马鹏程那兔崽子有你家柳岸十分之懂事,我跟你嫂子就省心了。” 柳侠笑笑,却开不了口说话,和猫儿通话没让他的想念减少,他反而难受了,想着猫儿放了电话后孤零零地回家,然后个人坐在房子里写作业时落寞的样子,他恨不能现在就走,回去陪着他的小宝贝。 马千里让柳侠召集他们小队所有的人都过来,起开个会。 会上,马千里没有过的给柳侠他们解释临时追加这个工程的理由,就好像他们刚刚完成的那个工程样,只是告诉他们,这是个必须完成、没有任何讨价还价余地的任务。 马千里又带来的十五个人,有三个是技术人员,其中包括李吉跃和三科即将退休的老工程师孙连朝,还有个是四科比较年轻的技术员孟玉杰; 个叫王宝的司机。 七个施工队的人,全部都是队郑朝阳的手下,其中包括万建业。 这三个技术人员和七个工人临时组成了个小队。 至于那两男两女四个后勤人员,马千里不解释,柳侠他们也没敢问,他们明显觉得那几个人神色不大对,非常尴尬憋屈的样子。 知道了这些人真的只是来和他们起作业的,而不是原本所希望的替代他们,让柳侠他们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他们同时也想到,出个小队总是好的,至少比只有他们个队在这种荒山野岭干好几个月好点吧? 而且,和家人以后经常都能通电话,让他们心里都踏实了不少。 柳侠回到自己和吴小林的房间后,不声不响坐了好长时间,然后开始和吴小林起做计算,吴小林到十点真坚持不住,睡了,柳侠直干到快两点。 马千里没有把人丢下来自己走,他留下来,亲自带着柳侠他们这个小队起干了十天, 马千里是七三年的工农兵大学生,专业也是测绘,不管后来的人怎样评价当年属于政治产物的工农兵学员,柳侠直认为,马千里绝对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学生。 马千里离开的前天晚上宣布:他和岳德胜走了以后,柳侠为领队,带领原班人马,组成第小队; 李吉跃为领队,和魏工、孟玉杰以及他新带来的施工队员,组成第二小队; 两队共同完成后面所有的工作,在工程进展过程中,有关整个工程推进速度和具体作业范围的划分,李吉跃和柳侠商量着办。 关于住宿。 因为他们工程沿线大部分都属于深山区,即便附近有人家,也都非常贫困,基本都是两三间低矮阴暗的泥坯茅草屋住着大家人,每家都可以用家徒四壁来描述,根本不可能租房给他们,所以他们很难就近租房驻扎。 基于这种情况,马千里让他们自己灵活安排,如果离最近的村镇太远,他们有大卡车和帐篷,尽可能就地驻扎,避免把时间过地浪费在路上。 如果遇到像他们目前这种情况,离县城或乡镇比较近,可以住招待所或宾馆。 柳侠从当天起,享受领队待遇,和孙工、李吉跃样,住单间。 马千里宣布完,随即就带着已经拆线出院的岳德胜走了,因为柳侠要搬到他原来住的那个单间,他把大哥大直接留给了柳侠,说每人每天可以给家人打个电话,不用考虑费用的问题,队里还没穷到出不起那几个话费钱。 岳德胜住院后,柳侠自然而然就领着剩下的人在干了,可现在马千里专门宣布了他做领队,柳侠却有点茫然,他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他是个根本不需要别人指挥,找准了位置就能非常出色的完成自己工作的人,郑朝阳和他的手下们也是如此,柳侠想回忆下岳德胜和马千里是怎么做的,可什么都想不起来。 因为和他们这拨人配合,基本不需要什么指挥,每个人都很尽职尽责,并且彼此之间默契得根本不需要专门的言语来调度,只要柳侠他们找准自己的位置,郑朝阳和他的手下们就知道下步他们需要到哪里,干什么。 郑朝阳看出了柳侠的问题,笑着说:“小柳,我们这些兄弟又不会给你横着拉,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们还是和以前样干就行了。” 李吉跃也笑着拍拍柳侠的肩:“干吧,我们没来的时候,本来不就是你在独立地领着干吗?怎么宣布了个小队长就傻了呢!” 柳侠镇静后想了想也是,不还是那些活儿吗?如果李吉跃他们不来,自己不还得带着那几个人把活儿干完吗?确实没什么不样的。 于是柳侠坦然地继续干自己的工作。 吴小林特高兴,柳侠太年轻,他直在担心马千里会打发他去跟着资格老的孙工或李吉跃。 他喜欢和柳侠在起工作的感觉:很严格,很累,但不憋屈,即使他刚来连记录都做不好的时候,柳侠也没点看不起他的意思,现在和柳侠起做计算,不管他问出么小白的问题,柳侠都会认真地给他讲解。 吴小林觉得,他来到单位四个月学到的东西,比他在大学三年学到的还,尤其是在柳侠身上,他学到了很他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还存在的东西。 万建业有点遗憾,他以为自己这次来,能和柳侠、郑朝阳搭档着干活呢! 柳侠和李吉跃都故意无视了四个后勤人员,因为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几个人。 马千里在的十天,不准这几个人干任何事,就在旁边看柳侠他们干活,到时间跟着吃饭,如果他们中有谁想插手帮忙做饭的,马千里马上就会厉声呵斥,让他们就那么直干看着,不许动。 临走,马千里都没跟柳侠他们提句带这些人来干什么,就对柳侠和李吉跃说,工程结束的时候让这些人跟着起走就行了。 不过,柳侠已经从万建业那里听说,他们离开这段,队里发生了不少事,马千里现在正在整顿后勤部门,要求后勤部门所有人员轮流下来体验线外业人员的生活,至少得跟个队渡过个完整的工程周期,如果是短期的小工程,可能得跟好几个才算完。 柳侠想起那天丁红亮的话,耸耸肩。 马千里走的这天中午正好轮到吴小林做饭,那四个后勤人员跟商量好了似的起都去帮吴小林。 吴小林新来的,绝对不可能像马千里那样声色俱厉地说不让他们帮忙,于是,那几个人得寸进尺,连说带笑地把吴小林推到柳侠身边,让他继续帮柳侠记录数据,那四个人自己把饭给做了。 柳侠没吭声,默认了,他也是新人,他不打算去干预这样的事情。 吃饭的时候,几个人跟过来跟李吉跃和柳侠说,他们想把做饭的事给包了,仓库保管员袁青梅和宣传科的周彩凤还说,她们俩可以帮大家洗洗外套之类的。 柳侠和李吉跃只交换了个眼神,就答应了。 天天干看着别的同事辛苦地工作,自己被故意晾在边,那滋味比被架在火上烤还难受呢。 落井下石的事柳侠永远都做不来。 岗位之间的待遇差别这种矛盾,几乎所有人背后都会议论几句,只要不是像张树宝和丁红亮那样摆明了针对某个人,其实谁都不会太当真,想得奖金的心情每个人都样,柳侠也能理解。 这几个人年龄都比柳侠大得,除了袁青梅,柳侠刚来时候领东西和她打过几次交道,另外三个连话都没说过两句,无冤无仇的,他何必难为他们呢。 可周彩凤心里还是不踏实,她找了个机会对柳侠说:“小柳,丁红亮那天在财务室说的那些话,我们宣传科其他人提前都不知道。 他刚来没几天,人又傲气得很,天天都是民主法制自由平等理想抱负啥的,我个高中毕业的大老粗,人家根本就不稀罕搭理我,我也不可能跟他说那些事,对吧? 大姐来咱们队也十来年了,怎么会不知道你们这些线人员辛苦呢? 你看,孙工马上都要退休了,这个年纪,就是在农村也都不怎么下地干活了,可孙工还要在这荒山野岭地天天奔波,晚上还得算那个什么到半夜,这种情况,我们这些老人儿都是知道的。 就是丁红亮这样新来的,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乱提意见,还有就是业务科、车队那些人没事爱瞎吵吵,我们平时都没说过什么的,你可别把丁红亮那些话当成是我们宣传科,是大姐在提你们的意见哦!“ 柳侠笑着说:“大姐你想什么呢?我整天在外面作业,忙的要死,哪有时间想那些;再说了,就是我想,也肯定是就事论事,丁红亮说的话,怎么也算不到你们头上啊!” 周彩凤说:“这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跟那么个啥都不不懂,天天满嘴大炮的人个科,恶心死了,不但得天天听他吹牛吹破天,还得替他背黑锅,其实我们也觉得自己特倒霉,你说你们科室,领导怎么就偏偏把他分我们科呢?” 工作重新恢复到平稳期,两个小队的人干活都很拼,效率非常高,让柳侠觉得回家好像也不是那么遥远的事了。 中午在山里信号不好,每天晚饭时间回到镇子上,大哥大他随便大家用,他只在八点十分那个点用五分钟左右。 猫儿每天都有很作业,柳侠不想耽误他太长时间。 五分钟,就足以让柳侠和猫儿都安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横着拉:本意是指同时拉辆车的几匹马,靠边的马不和驾辕的马保持致的方向,导致马车不能顺利前 行,这里是指故意捣蛋,不配合工作。 第117章 欲望文 第118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18章 结束所有野外作业,柳侠他们回到荣泽那天,是六月十三日半夜,这次他出去了整三个月。 猫儿坐在床上,看到门口微笑着的柳侠,整个人都傻了,好半天才“嗷”地声跳下床,扑过来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小叔,小叔,小叔你回来了小叔,小叔……” 柳侠蹭着他的额头,拍着小屁股说:“嗯,我家宝贝猫居然知道穿着裤头睡觉了,真是长大了啊!” 猫儿紧紧搂着柳侠的脖子,使劲地蹭着他的脸:“你不在家,我自己睡就穿裤头,要不万进来了坏人,我总不能光着屁股和他打架。” 柳侠蹭着小家伙的鼻子:“对,万被打到小鸡儿,我们宝贝大串尿高高的儿子可就没了,小叔还等着你生个五男二女子孙满堂呢!” “嘻嘻,我给你生七郎八虎,厉害!” 坐在床沿上,柳侠仔细感受着他的小宝贝,怎么好像瘦了呢?嗯,感觉好像长高了点;小脸儿看着倒是很健康。 柳侠使劲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下:“想小叔没有?” 猫儿把脑袋扎在他颈窝里可劲蹭:“可想可想,每天都想,每天都看你的信,信就在那儿搁着,天天看的瞌睡了再睡。” 柳侠已经看到了放在枕头上的信,抱着小家伙起来:“你再自己躺十分钟,小叔洗了澡马上来。” 猫儿双腿把腰缠得紧:“不,咱俩块儿洗,我不自己睡。” 俩人起洗了澡,小家伙坚决不肯再穿裤头,又恢复了光溜溜的模样在柳侠怀里来回出溜,高兴地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了,兴奋够了,乖乖地枕着柳侠的胳膊,如数家珍地给柳侠说这些天发生的他觉得有趣的事。 柳葳高年级数理化三科联赛得了第,发了个笔记本。 个月前,柳蕤他们班有个女生偷偷塞给他张纸条说喜欢他,把柳蕤给吓坏了,到现在都不敢跟那个女生说话,天天都要想办法躲着那个女生; 柳莘去京都送柳海时候,曾怀琛给他买的喷水枪和小坦克,被柳雷卸的七零八落,柳莘气坏了,怄了天不吃饭。 柳长春给柳侠和猫儿用精挑细选的细柳枝编的两个馍筐,还没来得及让他们两个看到,就被柳雲和柳雷俩小阎王当小推车给坐着玩坏了。 柳长春给他们编了个放鞋子的东西,就在床下面,两层,特别好用,能放好双鞋子,还很漂亮,拖地的时候来回拉,鞋子也不会掉地上。 苏晓慧的弟弟苏晓智办手续接他爸爸的班,需要相片,他来荣泽照相的时候,骑自行车速度太快,车后闸又崩了,他撞翻了老城十字路口卖菜的摊子,路冲下去,差点直接冲到泽河里去,苏晓慧赔了卖菜的五块钱。 有人给楚小河介绍了对象,是古村乡政府的,那女孩子和楚小河谈了个月后,知道原来他家不是荣泽的,而是望宁的,马上就和他吹了。 楚凤河对柳川说,他定要在荣泽给楚小河买套房子,气死那个势利眼女人。 前几天猫儿晚上放学回来和柳侠通电话的时候,王建军把丁红亮的衣服、鞋子和碗筷都给扔楼下了,说再在屋子里放着,他就要被呛死了,丁红亮和他打了起来,好人围着看,杨洪出面才把两个人拉开。 马鹏程说,王建军那天晚上坐在他家里不走,非要让马千里给他调宿舍,说宁愿和其他的人四个人住间,也坚决不和丁红亮住间了,马千里说他们两个都是成年人,让王建军自己解决。 王建军现在住在车队办公室里。 马鹏程和楚昊生气猫儿比他们小却已经上初中了,后悔自己上学太晚,两个人最近正在计划着跳级,发誓要超过猫儿。 孙玉芳怀孕了,柳钰半个月都没去上班,孙嫦娥和秀梅已经开始准备小婴儿衣服了。 柳川在托人给王君禹找房子,王君禹打算来荣泽开诊所。 ...... 俩人睡着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第二天早上送猫儿去学的过程相当艰难,上课的钟声响了,他才不得不跺着脚让柳侠又抱了下才往教室跑。 中午柳侠给猫儿蒸了米,炖的排骨土豆,俩人舒舒服服地吃了个肚圆,然后躺床上聊天午睡。 结果,柳侠是被猫儿开门的声音给惊醒的。 猫儿回头发现柳侠被惊醒了,有点懊丧,说了句“我自己去学,小叔你睡吧,下午也别给我送饭哦,我们学校大门口卖的葱花油饼特好吃。”然后用力带上门就跑了。 柳侠是真累了,为了能早点回家,他们把白天的作业时间用到了极致,他那几个月没睡过天午觉;每天晚上,无论晚,他都要把当天的数据全部计算完才睡。 昨天坐了大半天的车,晚上见到猫儿后又高兴地睡不着,这会儿,他真的是眼睛都睁不开了。 听着小家伙的脚步声迅速消失,柳侠破罐子破摔地躺下继续睡。 再次醒过来时,周围片漆黑,他以为自己睡迷糊了,随手拉开灯,又掀开窗帘角看,才发现真的是天黑了。 他赶紧起床,看下表,已经七点半了,猫儿八点五十放学,做饭还来得及。 鸡蛋甜汤最省时间,早上买的有豆角和番茄,饭做好菜炒熟,八点十分。 柳侠溜溜达达走在街上,看着路边熟悉的景色,呼吸着熟悉的空气,他觉得浑身都是舒爽的,再想想即将见到的小家伙,不知不觉他的唇角就翘了起来。 走过了热闹的泽河路,穿过杏花路,马上就像走进了另个世界,狭窄幽静的公路在昏暗中向远处延伸,北面的菜地传来阵阵虫鸣,南面安静幽深的破落大院透出点点灯光。 柳侠觉得心里特别宁静,虽然昨晚上就回来了,虽然已经见过猫儿了,可现在,马上就能见到小家伙的期待心情还是如此的美妙。 他忽然不想走了,想让这美好的感觉保留会儿。 路边歪倒的电线杆还在原处,旁边乱蓬蓬的树枝里面被人开出了小片小片的菜地。 柳侠干脆安然地坐在电线杆上,静静地等待放学的钟声。 几分钟后,钟声悠悠然传来,柳侠扭头注视着通往西边的路。 只有分钟,辆自行车箭般从西面昏黄的路灯下冲出来,骑在横梁上的小人儿宽大的白色汗衫被风吹得向后飘,他身后四五米,跟着七八辆和他差不样飞速行驶的自行车,再后面才是浩浩荡荡的自行车大军。 穿过向北通往幼儿园的小路口,小人儿居然两手放开车把,张开双臂,让自行车在惯性中向前冲,嘴里还大声地吆喝着:“哟喝喝——” 柳侠下子就了起来,但他只来得及伸出半只胳膊,自行车就从他脸前风样驶过,紧跟着是阵树枝噼里啪啦折断的声音........ 猫儿只脚着地,右腿搭在自行车横梁上,两只手紧紧的捏着车子的前后闸,回过头,睁大眼睛:“小叔?” 柳侠不看后面紧跟着冲进菜地翻倒的那几个半大小子,径直走到在堆干枯的桐树枝里的猫儿跟前,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眯起眼睛看着他:“技术超流啊!这么窄的路,还是下坡,坡下直接是十字路口其中条是荣泽最繁忙的主干道条是每天都在过拉砖拉土的大卡车,你就敢玩大撒把。 柳岸,这就是你天天跟小叔说的你每天都可乖,每天路上都很小心地骑车,不闯红灯,不和汽车抢道?” 猫儿乌黑的眼睛无辜的看着柳侠,眼角的余光却隔着汹涌的自行车浪潮在看那几个正从被冲倒的豆角架子里艰难的爬起来的笨蛋:没用的家伙,这让我怎么跟小叔说就是大撒把也绝对不会摔着? 柳侠伸出只手揪着猫儿的耳朵:“给我玩沉默是金是不是?” 猫儿赶紧回答:“不是。” 柳侠扶着车把:“不是就好,来,你下来,把车子给我。” 猫儿把右腿从横梁上拉下来,在那里,心虚地看着柳侠。 柳侠把车子从树枝里拽出来扶着,在路边,看着路上说说笑笑的学生们。 猫儿在柳侠身边,拉着柳侠的左手,满脸纠结地直看着柳侠的脸。 路上的学生终于不那么拥挤了,柳侠忽然推起车子往西边走,猫儿忍不住问:“小叔,你怎么往这边走?” 柳侠吹了声婉转的口哨:“看你大撒把那么美,我也要试试,等你们同学过完了,我就从上面冲下来过过瘾。” 猫儿下慌了,拉着柳侠的手不让他走:“不行小叔,会摔着,小蕤哥他班有个叫蔡宝明的就把胳膊给摔断了。” 柳侠满不在乎继续往前走:“没事,我技术好,摔谁也不会摔我呀!” 猫儿使劲拽着柳侠的胳膊:“我不敢了小叔,我以后真的听话,你别去玩大撒把。” 柳侠只管推着车往上面走:“没事,我先试试,长这么大还没玩过大撒把呢,看你玩儿感觉特英雄,如果不来次我岂不要遗憾终生? 我今天先试次,如果真的那么美,我就再买辆自行车,没事就去上窑或千鹤山玩,那肯定比这里还过瘾。” 猫儿跑到他前面伸开双臂拦着他大叫:“不,不行,小叔,真的不敢,可危险了,就跟刚才那几个笨蛋样,好几个人都摔着过。 小叔,我错了,以后我真的老老实实骑车,小叔啊嗯哼哼........小叔啊——,好小叔~……”猫儿发现纯语言的央告不起作用,硬着拽开了柳侠的左手,挂在柳侠身上各种蹭各种扭。 虽然那边有同班同学,被看到会比较丢脸,但总比让小叔摔着好:“小叔,我以后听话,我知道错了,我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啊啊——小叔——好小叔最好的小叔宝贝小叔啊哼哼........” 柳侠揪着耳朵把胸前蹭的乱糟糟的小脑袋拉起来:“这可是你说的,你们那几个同学都听见了,如果你再让我看见你玩次这种危险游戏,我就让你看着我从千鹤山往下冲。” 猫儿立马停止扭动,无比乖巧地说:“嗯,知道了!” 柳侠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些:“别光给我答应的好听,再让我发现次,别说耍赖,哭都没用。” 猫儿蹦起来在柳侠脸上亲下:“乖小叔,不耍赖,我最听话。” 柳侠在后脑勺上给了他下,把车调了个头,跨上去。 猫儿坐在横梁上,尽量往后坐,靠在柳侠怀里,路过他那几个冲到菜地里、现在正在互相扶着车子正车把的同学,他居然还好意思跟人家招了招手。 有两个孩子伸出舌头冲他做鬼脸,用手指刮着自己的脸羞他:“吔吔吔——” 柳侠捏着猫儿的脸儿说:“丢人不丢人?让同学羞。” 猫儿得意地笑:“不丢人,只要不摔着你,管他呢!他们还摔人家菜地里了呢,比我丢人。” 耍赖成功的猫儿高兴的饭都比平时吃了大半碗,吃饭途中还不时傻笑着再给柳侠个顺心丸吃吃:“嘿嘿,我真的可乖,真的,小叔不生气了哈!” “下回再发现,你把我屁股打八瓣儿,真的,我脱了裤子趴那儿让你打。” 把柳侠气得几次举起筷子想敲他,他皮着脸笑嘻嘻地把脑袋伸柳侠跟前让他随便敲,柳侠反倒没辙了。 猫儿他们今天最后节晚自习老师请假了,他们上了堂真正意义上的自习,大家都趁着这节自习把作业全部做完了。 俩人洗完澡,柳侠确定他们今天真的再也没有需要做的事情了,让猫儿坐在床上闭着眼睛等他, 猫儿很听话地靠墙盘腿坐着,闭上眼睛。 柳侠从褥子底下拿出把东西放在猫儿跟前:“好了,可以睁开了。” 猫儿慢慢睁开眼,看到脚边放着的东西,眼睛下睁得溜圆:“我靠,这,这,小叔,哪来的呀?怎么这么呀?”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原本和117是章,晚上有点事,怕万修改不完今天发不了,就先修半截给发了,现在把后半部分也发了,要不总觉得难受,跟话说了半截样。 第118章 欲望文 第119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19章 连续三个月的野外作业,又是小队中的主要技术人员,这次,柳侠的奖金是全队最高的,而且,他不知道是以前就有,还是这次因为他是临时顶替的岳德胜担任领队所以特殊对待,楚远让他签了张六百元单独的补贴,并且跟他说不要告诉任何人。 小财迷柳岸数了遍又遍,把那大把钱整理成了整整齐齐的四摞,不过除了那三摞准备明天去存起来的,他打算放在家里零花的那摞居然有近二百,让柳侠非常不理解:“这不是整的吗?怎么不都存起来?” 猫儿跳下床,把那三摞钱压在柜子里的被子下面:“你都瘦了,咱得买点肉吃,明天星期六,我下午不上学,我回来给你包肉饺子,后天……” 柳侠接嘴:“后天咱在柳家岭呢!” 猫儿下反应过来:“哦,我忘了,你回来了,咱能回家了!嘿嘿,真美,那,那咱就割点肉带回去,让奶奶跟娘给你做;等咱回来了,我再给你做,反正你得天天吃肉,我不让你直这么瘦。” 柳侠摸摸自己的脸:“不能吧,我觉得没瘦啊,摸着跟以前感觉差不啊!” 猫儿锁好了柜子爬上床,坐在柳侠跟前盯着他的脸看:“就是瘦了,脸蛋儿这儿都瘦了,我腿搭你腰上睡,肋骨也高了。” 他过去跪着趴在柳侠怀里:“小叔,咱以后不要那么奖金,你不去外边干活行不行?你跟马鹏程他爸说说,你也跟付东伯伯他们样,就在这个大院里干活,其实,光你个月的工资咱们就花不完了。” 柳侠轻抚着他的背说:“乖,不是钱的问题,小叔的专业就是这个,你看到大门上我们单位的名字了吧,我们就是因为这个才存在的。 如果大家都嫌野外作业辛苦,都想舒舒服服地坐在办公室里等着别人去干活挣钱,然后自己帮点洪福分奖金,那活儿谁干呢?大家都不干,单位分钱都挣不来,你还能分到奖金吗? 而且,如果那样的话,国家设立我们这个单位还有什么用呢? 虽然我们出去干活的时候比较辛苦,可过年咱们回家的时候什么都不干,还有下雨下雪的时候小叔也在休息,国家不照样给我们发工资吗? 咱们不能当那种只能占便宜吃不得点亏的人,何况,那本来就是小叔的工作,也不能算吃亏,你说呢乖?” 猫儿吸吸鼻子,搂着柳侠的脖子,闷闷地说:“我就是不想让你老出去,还那么受罪,我听他们说起过你们干活的地方,好像比石头沟还穷呢。” 猫儿喜欢柳家岭,从来不觉得柳家岭穷,但他知道他们附近那些村子特让人看不起,特别穷,他在村子里上学的时候,也能看到张家堡的人住的有差,穿的有破。 但就在他们附近那些都很穷的村子里,石头沟也是最穷的个。 他实在没办法忍受小叔都上过大学了,现在还要去那样的地方工作。 第二天中午放学的时候,柳侠接了猫儿和柳蕤,三个人直接去银行把钱给存了。 柳侠刚回来,不用坐班,很清闲,他中间完全可以去存钱,但他没去,他就是想看小家伙拿到存折后忍不住咧着嘴笑的样子。 柳蕤看着那么厚几沓子钱,吃惊地倒吸口凉气,存完钱都坐在烩面馆里了,他还在用十分崇拜的眼神看着柳侠。 猫儿今天没有以前每次存钱时候那么兴奋,他鼓着脸对柳蕤说:“小叔仨月都不能回家,才挣哩恁些钱。” 柳蕤非常向往地说:“就是三年不叫我回家,能叫我挣恁钱那也中啊!” 猫儿气呼呼地乜斜着眼睛瞪柳蕤:“就是给我百万英镑,叫小叔三年都不回家也不中,年也不中。” 柳蕤挠挠头:“孩儿,我不是说咱小叔哩,我是说我自己哩呀!我也不想叫咱小叔光出去,他出去,天天就剩你自己了,俺看着都可不美。” 猫儿这才算消了点气,对过来送茶水的服务员说:“您这儿单独加肉不加?” 服务员说:“加,不过,今年哩羊肉实在是太贵了,最少得加三毛钱以上哩,要不俺顾不住。” 猫儿指指正在窗口报面的柳侠说:“他报哩面里,有碗加块钱哩肉,记着,那碗还要放点芫荽。” 柳蕤吃惊地瞪圆了眼睛:“猫儿,大碗烩面才七毛钱,你就叫人家加块钱哩肉,你可真舍得呀!” 猫儿不接柳蕤的话,继续对服务员说:“您可给俺够啊,块钱六串羊肉串咧,可,您可别给俺几小块儿就算数了,那可不中。” 当地的风俗,出门饺子回门面。 柳侠昨天忘记了,而且他太累了当时也不想出门,就自己做了饭,今天猫儿想起来了,非要自己放学回家后给他做炸酱面。 天气现在已经开始热了,柳侠不想让猫儿放学后还要紧紧张张给自己做饭,就提出吃烩面,他们待会儿还要坐点半的车回家,也不敢耽误时间。 三个人吃完饭起往水文队走,还没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了从汽车方向向他们跑过来的柳川。 柳川穿过马路,到跟前就抱着了柳侠:“孩儿,你可回来了!” 柳侠回抱着柳川笑:“前儿黑就回来了,就是没法跟你说,哥,你今儿咋这么早就回来了咧?” “再有个星期学校就放假了,这星期开始考试,俺晌午考了两门,下午没事,我就回来了。 我还想赶早回来跟猫儿商量带着他起回家咧,孩儿天天自己搁家等你,每回俺回家哩时候让他起走,他都不干,老害怕他走了你正好回来,没人管你,没人给你做饭。” 柳侠摸摸猫儿的头,小家伙有点不好意思的在他胳膊上蹭蹭。 时间有点早,几个人先回柳侠宿舍,柳侠早已经把回家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几个人说着话等柳葳。 柳葳点点背着个大书包过来了,几个人在汽车坐了点半的车准时回家。 苏晓慧今年依然教高三,现在已经到了高考的最后时刻,她两周才休息次,这周不能跟在大家起走,她买了三双小凉鞋让柳葳带回去,柳雲、柳雷和柳莘的。 车过千鹤山,猫儿看看陡峭曲折的公路,又贼溜溜地看柳侠的脸,被柳侠抓了包,提溜着他两只耳朵强迫他看外面深深的山谷:“你再敢那么骑车子,小叔就来这里玩大撒把。” 猫儿不顾耳朵会被拽疼用自己的脸去蹭柳侠的:“真哩不会了,真哩,小叔你别害怕了。” 小家伙撒娇,柳侠就半点脾气都没了,还任由他趁机赖在自己腿上不下去。 柳侠离开的时候还是草木枯疏的冬季,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满目苍翠,可以在凤戏河里洗澡了。 家里人看见柳侠和猫儿真的是心疼坏了,虽然柳侠不承认,但他的确是瘦了,还黑了些;而猫儿,个小人儿守着个家等了柳侠三个月。 俩人被当成了受尽委屈的大宝贝,什么都不用动手干,只要张嘴吃就行。 柳侠躺在夕阳照拂下大栎树的荫影里,吃着菜角问猫儿:“你自己天天恁没意思,为啥不叫小蕤哥黄昏过去陪你睡?” 猫儿趴在那里,吹着糖糕说:“不想,别哩人睡,就把你哩味儿睡没了。” “我哩味儿?”柳侠不明白。 “就是你哩味儿,可好闻,咱哩床上、被子上、枕头上都是,我天天都能闻见,可好闻,要是别人去睡,肯定就该把你哩味儿弄没有了。” 柳侠抬起手臂使劲吸着鼻子闻了闻:“没啊,除了汗味儿,啥都没有啊!” 猫儿趴过来,也吸着鼻子闻了两下:“不是汗味儿,就是你哩味儿。” 柳侠做恍然大悟状:“哦——,我知道了,你小哩时候,我就能闻见你身上跟别人不样哩味儿,跟谁都不样,香喷喷儿哩,可他们都闻不见,您奶奶都闻不见,就我能闻见。” 猫儿两眼晶亮:“真哩?我小哩时候你就能闻见我哩味儿?那现在咧?现在你还能闻见不能?” 柳侠把最后点菜角塞进嘴里:“当然了,大老远就能闻见,臭乎乎儿哩小臭猫儿味儿嘛!” “啊——小叔你咋这么孬咧,我是说真哩咧,你咋哄人咧?”猫儿扑到柳侠身上踢腾。 柳魁拿着推剪、提着个小椅子过来:“孩儿,别气人了,吃饱了没?吃饱了过来剃头,头发恁长肯定可不得劲,剃完今儿黑睡觉就舒服了。” 柳侠把猫儿翻到席子上,自己爬起来坐在小椅子上。 前段他在外面其实理过几次发,不过最后个月他觉得该回家了,就不想在外面瞎耽误时间,所以头发还是有点长。 柳雲和柳雷人端着个小瓯跑过来,边个在柳侠身边,虎视眈眈地看着柳魁手里的推剪。 柳魁笑呵呵地对俩人说:“看也不中孩儿,这东西可不敢叫您耍,您要是把它拆了倒没事,要是弄伤了您俩哩手,您奶奶还得打大伯咧!” 俩小家伙现在已经完全能听懂大人的话了,再看看柳魁的表情,知道今天没戏了,就过去坐在猫儿身边,把小瓯放在地上,开始吃自己的糖糕。 柳魁剃头干净利落,就个木梳把推剪,理出的头发细致漂亮,点都不古板。 柳侠开了个头,猫儿和柳葳、柳蕤都过来趁坑和泥,柳魁给几个人都理完,正好天黑,柳川只能等明天了。 柳侠带着几个人去凤戏河里又扑腾了阵子,碎头发就干干净净了,几个人回来开始吃晚饭。 柳长青坐在柳侠右手,看着刚刚吃了五六个菜角的柳侠又狼吞虎咽地喝了两碗小米绿豆稀饭、吃了三个菜角,柳长青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柳侠瘦削的脸颊:“孩儿,你以后得知道,这人挣钱是叫日子过哩好咧,要是为了挣几个钱把身体使出毛病了,那就划不来了。” 柳侠又拿起个糖糕:“没啊伯,我不使慌啊,俺就是跑跑腿儿,看看仪器记记数,不是跟咱去地干活那样,还得大包小包背,锄地半天不能直腰,光想把人使死; 俺那就是时间拉扯哩长点,点都不使慌,嘿嘿,就是有时候作业区离咱家老远,回不来,我会可想家,可想您还有孩儿。” 柳长青点点头:“我是跟你说挣钱跟过日子咧,啥时候都记着,挣钱是为了叫日子过哩高兴好,要是因为挣钱,家也不顾了,身体也弄坏了,那钱还不如不挣,人不能当了钱哩奴隶,为了它啥都不要了。 再个,挣了钱,手里留个防备三灾六难哩底子,其余哩该花就花,别想着钱存哩越就越好。 少人辈子拼命哩挣钱,挣了都攒着,分不舍得花,叫自己跟家人成天价都过哩苦巴巴哩,结果遇见个兵荒马乱哩年头或者大灾年,钱不成钱,成个废纸了,那才是哭天没泪咧!” 柳侠说:“我记住了,我不会伯,我要是觉得干哩老使慌吃不住了,肯定会请假歇; 我也不会挣了钱不舍得花,前儿我回来发了三个月哩工资跟奖金,猫儿下留了快二百都没存,他说叫我天天吃肉咧!” 孙嫦娥说:“那就中,看你瘦成啥了孩儿,赶紧吃点肉补回来吧。” 柳侠和猫儿几个月没回来,今天回来了,柳长春和孙玉芳也上来起吃饭。 孙玉芳妊娠反应比较严重,闻见油炸食物的味道就难受的干呕,秀梅给她盛了饭菜,拿了个馍,让她单独坐在旁边的玻璃茶几上吃。 柳长春坐在猫儿的左边,直欣慰地看着像只小猪般吃啥啥香的猫儿,很少说话,等猫儿吃饱喝足把筷子放下了,他才轻轻对猫儿说:“孩儿,您小叔干那工作老辛苦,你平素里可得听话,别叫他因为你操心。” 猫儿说:“嗯,我知道爷爷,我可听话,我还跟俺隔壁哩郭阿姨学会做腐乳肉跟摊煎饼了,我回去就给俺小叔做,可快就会叫他吃胖了。” 猫儿做的腐乳肉和摊煎饼都非常好吃,可从家回来后柳侠都吃了好几顿了,还又吃了肉饺子、红烧肉、回锅肉、木须肉、炖排骨,可就是点都没胖,这让猫儿非常苦恼。 他在给柳凌的信里提出了这个问题,陈震北给了他个答案:猫儿,你不能天天对着你小叔看,你让他再离开三个月,这三个月里还让他天天这样吃,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你就能看出效果来了。 猫儿气得把信扔边,愤愤地说:“怪不得五叔说他二皮脸不靠谱,他竟然还想让你再出去三个月。” 柳侠把信拿回来接着看:“震北叔叔的意思是,我其实已经胖了,只不过你天天都对着我看,我每天都只是胖点点,所以你没看出来罢了。” 猫儿扭过身,端着柳侠的下巴仔细打量:“真的吗?没有啊,我怎么觉得还是这么瘦啊!” 柳侠把他转过去,勒在怀里不许动:“你天天这么看永远发现不了,继续看信。” 猫儿捏着信的角继续看,这段是柳凌写的: 虽然我们陈营长的人品完全不值得信赖,但他这几句话还是有道理的,猫儿,你天天看着小叔,确实不容易看出来他是胖了还是瘦了。 你看看五叔给你们寄回去的六叔的照片,六叔说他点都没瘦,可是,和他旁边那位黑铁塔似的非洲兄弟比,你六叔何止是瘦啊,简直是弱不禁风,对不对? 猫儿从旁边那沓子照片里把柳海在塞纳河边留影、结果旁边正好走过来位巨无霸黑人大叔的照片再次拿起来看:“就是哈,六叔比你跟五叔还胖点咧,现在跟这个黑老头比,看着咋这么瘦咧!” 柳侠说:“这就对了嘛,小叔其实不瘦,主要是你心里边要求的标准太高了。” 猫儿反驳:“不是,你就是太瘦了,以后还得吃肉。” 幺儿,照片曾伯伯洗了好几份,我也往家里寄了份,不过,咱妈就是看了肯定也还是不放心,在她的认知里,照相都是专门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找个最漂亮的背景、端着架子照出来给别人看的,她肯定不会相信你六哥身边那如画的美景是他现在正常生活的地方。 曾伯伯就是因为怕咱妈不相信小海信里所说的,所以才会特地照这么照片带回来的,如果咱妈再连这些照片都不相信,那曾伯伯不是白操心了,咱妈还是天天都能不安心,天天都觉得小海在外边肯定很受罪。 所以你们回家的时候要跟她说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让她相信你六哥现在在国外生活的确实很好。 下面是陈震北写的: 幺儿,照相机其实现在在发达点的国家非常普及,也很便宜,甚至有不少人习惯用相机记录平常生活的点点滴滴,所以呢,千万不要让阿姨觉得小海是故意照相给家里人看、安慰他们呢,这点定要让阿姨知道。 为了增加这些照片的说服力,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拥有台照相机呢? 正好,现在我手边就有台新的,是年前我二姐回来时带给我的,我已经有两个了,这东西不是苹果梨或者馒头油条,天可以吃好几个,今天吃不完明天接着吃,这东西了点用都没有,还白白占地方,我处理个给你怎么样? 听你五哥说你工资奖金都很高,我想从你这里换点外快花花,德国货,才六百块,随机赠送胶卷若干,如果在国内买,两千都不定买得到哟…… 猫儿拿起那张包裹单:“我说他没事咋给咱寄个照相机咧,原来是他太了没地方放,硬踹给咱哩呀!下就六百块,咱不要,给他退回去中不中小叔?” 柳侠接过那张包裹单又看了看,瘪瘪嘴。 陈震北压根儿就不是跟人商量着办事的人,他都是直接做好了决定告诉你声,你服从就是了。 不过,有个相机好像也不错啊,猫儿三年前从京都回来后就没再照过相,宝贝越长越大了,现在很想再看看他小时候的样子都没办法看了,那时候家里太穷,就百天的时候给他照过那三张照片,后来就再也没有了。 以后再长大点,肯定也会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的,不能像以前那样,什么都没有,要给宝贝照很很照片,以后随便想看他任何时候的样子,只要翻相册就可以了。 还有俺伯俺妈,还有大哥和全家人。 所以,柳侠第二天就去取回了照相机和箱胶卷。 坐在餐桌前,看着满纸的英文说明书,柳侠觉得自己当初还是不够努力,他应该考个专业八级的。 相机对于柳侠现在的同事和朋友而言还属于过于奢侈的存在,尤其是进口相机,柳侠玩不转,并且连个请教的人都找不到。 好在现在荣泽这样的小城也有英汉词典了,柳侠翻着词典查了大半天,终于弄明白了相机的使用方法。 柳侠想了下,觉得以自己家的条件,如此烧包地买了个进口相机,肯定会让别人觉得他太虚荣,所以还是低调点,平时不要拿出去,偷偷在自己家用就好。 吃过晚饭,猫儿端端正正在曾广同画的那副牡丹图前,小脸绷得很严肃。 柳侠半弯着腰取景:“笑点乖,嗯,看着小叔,笑——! 好了,为了防止照成个瞎子,咱得再来张,你往北边稍微挪点,头正好在那大片牡丹花中间,对,就这样,看着小叔,笑啦!” 猫儿照好了,柳侠过去在那里,猫儿靠在东面的墙上给他照,照了四张。 然后,俩人就非常郁闷地在那里大眼瞪小眼:想跟小叔(宝贝乖)照个合影都不行啊! 只有他们两个人,没人给他们拍。 柳侠郁闷中给陈震北单独回了封信,主要是表示下歉意,因为他得十天之后才能把钱给汇过去。 他们把钱都存起来了,现在家里全部的钱加起来不足二百五十块。 上次要给柳海钱,猫儿才知道原来定期存折是可以提前取的,但利息按活期算,比定期少很。 这次,猫儿表示坚决不许再提前取钱,他定要存够三年,拿点利息。 不过猫儿很快就会知道,他这个愿望将比上次还要快地落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使慌:使,大时候相当于“用”,在这里和“慌”连在起用,意思是:累的厉害。 第119章 欲望文 第120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20章 柳侠寄走了给柳凌和陈震北、黄有光、黒德清的信,提着菜走回单位,在大门口被赵师傅喊住,说有他封信,还有人打电话找他,打电话的人说自己姓楚,留了叩机号,让柳侠回来后呼他。 柳侠看到那封信,哭笑不得。 是他在作业区写给猫儿的最后封信,二十天前的,他都回来十六天了,信才寄到。 不过想想他前些天听到天气预报说的那边有雨,也可以理解,山高路险,如果再遇到道路塌方之类的,简直就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和柳家岭样,十天半月都没办法出来。 电话是楚凤河打的,柳侠呼了他遍,三分钟后,楚凤河就把电话又打过来了:“柳侠,今儿是星期六,今儿黑有空没?俺小河今儿也回来了,喊喊柳川哥和嫂子,咱块吃顿饭呗。” 柳侠很干脆地就答应了:“我跟俺三哥俺几个去,俺三嫂跟小葳去不了,再有星期就高考了,她今年教高三你忘了?” 楚凤河说:“没忘,我想着她是老师,又不是高三哩学生,黑了出来吃个饭应该没事吧?三嫂那时候对俺小河恁好,俺也没别哩法报答她,没事想请她吃顿饭,还老是碰不到起。” 楚凤河知道柳侠单位的电话,但他从来没打过,向柳侠发出的屈指可数的几次邀请,他都是通过柳川来传话。 柳侠曾问过柳川他这么做的原因。 柳川说:“凤河太不容易,十来岁差不就算是孤儿了,步步带着小河过到现在,路上都在看着别人的脸色讨活,所以和人交往的时候,他什么事都会先考虑别人的感受。 你们是省级驻荣单位,里面的人都傲气,眼界高,他觉得自己个打零工的农民,如果去找你,会影响你在单位的形象。 就是打个电话,因为他不会说普通话,他都怕会因此对你有影响。 和凤河这样的人打交道很舒服,因为他善解人意,总是尽可能地为你着想,不给你添麻烦。 可是幺儿,这事不能细想,细想,就觉得凤河太可怜,年纪轻轻的,就没舒舒心心地过过天日子,总在看着别人的脸色过。 善解人意,对别人来说是个好事,但对这个人自己呢?如果能够肆意张扬地活着,谁愿意整天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别人的心意过日子呢!” 从那以后,柳侠告诉自己,只要不是实在做不到的,定尽可能不要拒绝楚凤河的任何要求。 猫儿和柳蕤今天中午考完了最后门,柳蕤着急回家,不管柳侠和猫儿怎么说暑假的时间还长,让他在这里放松地玩两天再走,他都不愿意,连最喜欢的《西游记》都不看,吃完饭就搭了点半的车走了。 猫儿下午用了三个半小时突击完成了数学暑假作业的大半,这个时间柳侠在汇总数据,同步制图。 柳侠看猫儿收了写作业的摊子,就拿出了自己那封信,要求销毁,他觉得当着收信人的面看自己的信实在太傻了,像“今天我们住的地方不远处有棵柿树,柿花开的正好,我看到它就想,如果我的宝贝猫在这里,肯定会高兴得哇哇大叫着跑过去爬上去,在上面跟个小猴子似的尽情撒欢,现在,小叔还仿佛能看到了你在上面开心的样子,可扭头再看看自己身边,空荡荡的,瞬间,小叔觉得连心都跟着空了,”这类当时有感而发,很自然地信笔而来,可再回头看觉得非常肉麻的句子,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当着猫儿的面看,他现在怎么看都觉得自己那矫情的口气简直就跟那位爱摸人家桶底的诗人样的无病呻吟。 猫儿却如获至宝,特别兴奋地拿着信,光信封就看了好几秒钟,跟柳侠原来接到他的信时爱不释手舍不得马上拆开,让看信的快乐在期待中延长片刻的表现模样。 他自从知道柳侠最后还给自己写了封信,就直都在等,这也是柳侠拿到信后没直接销毁的原因。 现在看到小家伙这个表现,柳侠觉得有点困窘的同时,又非常地满足得意。 猫儿笑眯眯美滋滋地坐在柳侠身边看他给自己写的信,越看越高兴,有时还会把信举到柳侠面前,指着其中某句问他:“那个小孩儿大概有七、八个月大,趴在他奶奶肩上,淌着口水睡着的样子和你小的时候特别像,小叔下子就闻到了你那时候的气息,还有你趴在我肩上睡觉时软乎乎的感觉,心里觉得暖融融的,特别想过去把那个小孩儿要过来抱会儿;小叔,你真的能闻到我的味道,真的想抱那个小孩儿?” 柳侠说:“嗯,真的,他那个样子跟你太样了,头发也是毛茸茸的……” “啊,坏小叔,你居然想抱别人,”柳侠还没说完,猫儿就扑了过来,搂着他的脖子阵扭:“那又不是我,毛茸茸的也不是我,你居然想抱他,你居然想抱别人,不啊……” 柳侠被晃的东倒西歪,赶紧解释:“没抱啊,小叔就是想想……” “想也不行,不许你想抱别人。”小家伙各种抖,几乎要跺脚了。 柳侠连连答应:“好好好,不想不想,以后小叔再也不想了,小叔永远都只想你个人,长的再像你的小孩儿小叔也不会再想抱他。” 猫儿盯着柳侠的眼睛看了几秒钟,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心满意足,坐回去继续看信。 柳侠想了想,把小家伙拉怀里坐着,决定和他起看信。 后面还有六七张,他还写了好事,就凭小家伙这小心眼的样子,后面那些事他肯定会较真儿,柳侠觉得自己应该提前预警,主动把误会和危险解决掉比较好 出乎意料,猫儿好像非常享受这样和他起看信的感觉,乖乖地直看到最后也没再就信里其他事件提出抗议,只不过,小家伙连续看了三遍才罢休,还让柳侠把他最喜欢的某些句子读出来,比如:小叔现在跟以前的你样,每天都可想可想你,小叔觉得,比你当初想小叔还要想很很倍呢! 柳侠心里发誓,以后如果出去,定要计划好最后封信的时间,这样和收信人起看信,实在是太考验写信人的脸皮承受力了。 猫儿和他的感觉完全相反,他说:“小叔,咱俩起看你给我写的信可真有意思,以后你给我写点呗,不出去,就在家里给我写吧?” 柳侠毫不犹豫地拒绝:“坚决不,这是电话打不通小叔怕你着急真没办法了,你见过谁在个屋子里天天见面还去写信的?” 猫儿说:“张丹丹啊,她不就天天跟小蕤哥个教室还写信,她都是写了塞在小蕤哥的书包里,后来小蕤哥中午放学也背着书包,她就塞在小蕤哥桌斗里的复习资料里。” 柳侠说:“那能样吗?人家那是早恋,爱慕之情没办法说出口所以才写信的,咱们这样,小叔给你写什么? 难道小叔天天给你写‘亲爱的猫儿,今天下午小叔打算给你熬绿豆汤,你愿意吗?如果不愿意,你想吃什么,请回信。’这些吗?” 猫儿咧咧嘴,摇摇头:“还是不写吧,人家会把咱俩当成神经病的。” 柳川三天前已经结束了在警校的培训回局里开始上班,楚凤河是在医院门口碰到请了假和妻子起去给儿子看病的马小军,知道柳川回来了,所以才想约柳侠他们见个面的。 但他给柳川打了几个电话,接电话的人都说柳川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不清楚。 楚凤河不好意思直再继续给柳川打,但又怕说晚了柳川晚上答应了别人的邀约,就第次打了柳侠的电话。 柳侠在下午三点上班之前十分钟给柳川打电话,柳川果然已经到了办公室,听他说,也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他本来就打算晚上喊柳侠出去带着猫儿和小蕤起出去吃顿夜市的,俩孩子终于考试完了,领着他们放松放松。 七点钟,柳侠和猫儿起,步行溜达着往古渡口路走,他们到的时候,柳川和楚凤河、楚小河已经叫好了下酒的小菜和啤酒了。 可能因为职业的原因,已经上了年班的楚小河说话办事给人的感觉还像个大学生。 柳侠把他这个看法说出来,大家都觉得很好笑,柳川说: “幺儿你知道不知道,你看着其实才像是刚上大学咧。 你前儿后晌给猫儿他俩送饭,不是碰见我跟另外俩新同事吗,你走后,他们就对我说 ,如果不是听俺队里其他人说起过你,知道你已经上班了,还以为你最是才考上大学哩年龄咧。” 柳侠吃着羊肉串说:“哥,您那俩同事是老眼昏花了吧?我要是才大,那得复读少年才能熬成这样啊?” 楚凤河说:“柳侠,柳川哥哩意思是说,其实你也是口学生腔。” 柳侠奇怪:“不会吧,我成熟啊,光看看我这肤色他这就是老成持重啊!” 柳侠说的是心里话,他直觉得自己上班以后表现的特成熟老道。他不知道,他除了在专业上表现的比较成熟,平时的言谈话语间对工作、对生活那种单纯的热情、热爱,比楚小河还学生气呢! 去年柳侠刚上班的时候来这里吃羊肉串,还是毛钱串,够块钱了就送串,今年就成了两毛钱串,经常来吃的老熟人买五串才会送串,要不还是买十串才送。 几个人感叹工资没涨,少发了几个奖金,这物价就哄起来了。 楚凤河说:“去年之前咱这里哩家属楼,般都是先交两千,房子成了再交剩下的部分,最好哩楼层,最大哩三室厅,也就是八千来块钱。 今年就都涨了,俺刚刚交工这个,造纸厂哩家属楼,跟人家好单位哩比可不咋样,就那最贵哩也要快万,最小最便宜哩顶层,两室厅,还四千块咧,以前都是论套卖,大套少小套少,今年开始,好几个单位按平方算了,说大城市都是这样,这样最公平,楼梯啥哩也都算进去。 就这样,房子还总是不够,都是托人找领导哩,分不到哩人,还都骂哩不像样。” 楚小河说:“就是啊,都是挣工资哩,人家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钱。” 柳川说:“都是借哩呗,俺单位那房,好几年了,我知道哩几个人,除了马小军家条件好,他伯贴他了三千,不用他还,他现在不欠账了,其他哩都还没还完咧。” 楚凤河突然问:“柳侠,您那里边有人偷偷接活儿没?俺老板可能最近会接个大活儿,他老想炮打响,啥都想使最好哩。 他本来就是跟建筑公司闹翻才出来单干哩,也看不上他们公司测绘队那几个人哩水平,老想使您单位,可他打听了下,说您单位要哩老贵,比建筑公司那破测绘队贵倍还。 他就跟我商量,想问您单位有没有人自己承包个小分队单干哩,能商量下便宜点。今儿见你了,我正好问下。” 柳侠摇头:“没,我还没听说过俺这种测绘还有单干哩咧,我听他们说,俺是最近三四年才开始接底下哩小工程,以前基本都是国家下派哩任务,都是大型工程,那个可不是三五个人能干得了哩。 主要还是俺那活儿技术性比较强,不是随便拉几个有力气哩人就能干哩。” 楚凤河有点遗憾地说:“我知道了,其实我预计到了会是这样。柳侠,你要是能接私活儿就好了,咱这儿未来二十年肯定都会是快速发展,二十年里您那个都不愁没活儿干,你要是自己能单独干,得挣少钱呀!我估计你随便干俩小工程,买房哩钱就用不完了。” 柳侠笑起来:“我不做这白日梦,我才上班不满年,就是有钱,哪有资格分到房子呀。 俺单位哩两栋家属楼已经成了,我估计最国庆节就会分房,设计哩都可得劲儿,没有那种客厅圈都是门哩,楼台子还起可高,我记得俺三哥他们单位哩都是两个台阶,俺单位都是五阶,前面可宽敞,大片杨树林,采光特别好。 可惜,就是轮不到我。” 猫儿说:“咱现在哩房就可美,我哪儿都不想搬。” 柳侠说:“你去马鹏程家几回,不是觉得人家有专门哩书房跟客厅,可美嘛,要是咱也有个套房,你不待见?” 猫儿说:“我就是说说,又不想住,我就待见住咱现在哩房。我待见大房子,是想叫俺奶奶他们都来住咧!哎,啥呀?啥滴我头上了?哎呀小叔,你赶紧去那边房檐底下,下雨了。” 猫儿说话的同时,大雨点噼里啪啦就下来了。 雨来的太猛,毫无征兆,所有的人都顾不上桌子上的东西了,纷纷找着宽点的屋檐下避雨,但附近都是近几年盖起来的三四层的楼房,很根本就没有房檐,大部分人都被找不到地方躲雨。 楚凤河满头满脸的雨水,推着柳侠和柳川说:“雨老大,都赶紧走吧,回来有时间咱再耍。” 柳侠想过去给在大树底下的老板结账,楚凤河和楚小河起把他给推到了路上:“快领着孩儿走吧,别搁这儿争这几块钱了,没意思。” 雨太大,三轮车夫们也都找地方躲雨去了,柳川、柳侠和猫儿觉得,反正也已经淋湿了,再找地方躲也没用,就干脆口气跑回了水文队。 柳川往荣高传达室打了个电话,让传达室的人告诉苏晓慧,如果雨下的时间长,他就住在柳侠这里了。 雨真的下的时间很长,般情况下,夏季这种突如其来的暴雨都是阵就过去了,可这次,大雨下了三四个钟头后转成了中雨,然后大大小小,直下了三天。 这三天里,柳川正常上班,晚上住在柳侠这里。 柳侠和猫儿第天冒雨买回来了大堆容易存放的菜,洋葱、土豆、豆角、茄子、番茄,然后就安心地呆在家里。 猫儿第三天中午就写完了全部的暑假作业,然后,柳侠做计算绘图的时候,他就坐在柳侠对面练字。 猫儿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是太美好了,不能出门也开心。 第四天早上,雨停了。 这天是星期三,猫儿中午要到学校领通知书,然后就正式放假了。 柳侠没陪着猫儿去学校,因为付东不到八点就在楼下叫他,说马千里让他上班之后拿了东西直接去队长办公室找他。 八点钟,柳侠拿了已经计算汇总出来的部分数据资料和图纸跟猫儿起下楼,猫儿要和柳侠分开去车棚推车的时候,忽然笑嘻嘻地对柳侠说:“小叔,别担心啊,我听话,不玩儿大撒把。” 柳侠骂了声“臭小猫儿”,扬起巴掌作势要打他,猫儿大笑着跑了,柳侠看着他跨在横梁上骑着车子出了大门,才往办公楼走。 吴小林目前的能力还不足以独立完成哪怕分阶段的测量报告,绘图是短板,所以柳侠等于是要个人完成他负责的这块所有后期数据计算和制图。 同时,因为孙连朝年纪大了,跟着他们连续高强度外业两个月身体也有点顶不住,回来后就休息了,李吉跃后期的工作量也很大,马千里对这个工程又非常重视,他看了两个测绘小队全部的初期数据后,和柳侠谈了次话,让他和李吉跃结合下,把整个工程的制图部分全部承担了下来,所以,柳侠最近虽然不用外出作业,依然非常忙。 马千里用十几分钟时间看了柳侠的部分资料,神色非常满意,岳德胜中途因病退出这个工程,现在,柳侠直接对马千里负责。 马千里把资料还给柳侠,端起茶杯:“我最近要出去几天,你接下来的工作依然是这个工程的后期数据和图纸。 你放心,咱们的奖金结合的不光是野外作业时间,还和工程本身的价值、造价等因素有关,不可能因为你们每天加班加点的干,把工程提前完成了,反倒因此少拿奖金,如果那样,谁接了工程后故意磨洋工拖些时间,反而可以拿奖金,不就成笑话了吗?” 柳侠心里豁然轻松了,他是前几天看到郑朝阳他们和科的工程师们又组成了个小队外出作业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他当时的感觉就是对不起和他起作业的其他人,他以为当他们结束了这个工程野外作业部分后,工人们和这个工程的关系便随即结束。 现在知道了工程造价有关,他觉得下踏实了,要不,他真怕以后再也没人愿意和他搭档组队了。 柳侠拿了东西起身准备走的时候,马千里说了句:“如果最近听说或看到什么和你有关的意外传闻或决定,表现的沉稳些。” 柳侠疑惑地看着他。 马千里带点神秘地笑着说:“别看我,看也不会告诉你,很快你就会知道了,记着我说的话,别拆我的台,我为了你这事可是还专门去找了储局长趟,让他关键时刻帮我圆场呢,可别最后在你这里掉了链子。” 柳侠虽然压根儿猜不出来是什么事,但他还是很坚决地表示:“不可能,我历来都是关键时刻能扛的。” 马千里笑:“那就好。” 柳侠上午炖着排骨都在想马千里的话,差点让溢锅。 昨天吴小林拿了借他的大学课本过来找他答疑解惑,同时还拿着本杂志,柳侠随手翻了下,看到上面的篇保健常识,说补钙对正在发育中的青少年非常重要,喝牛奶、吃排骨可以有效补钙,同时还要注意保持充足的睡眠,因为生长激素在熟睡状态分泌得最旺盛,所以在晚上睡觉前喝牛奶能达到最佳的补钙效果。 柳侠庆幸自己原来只是为了让猫儿健康长胖逼着他每天睡觉前喝大碗牛奶的习惯,同时也决定,以后每星期至少买次排骨,可以吃两到三顿,猫儿每天必须睡够十个小时,他自己也要增加睡眠,他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再长高几公分,追上柳海。 中午和猫儿大吃了顿排骨炖土豆,俩人都吃得有点撑,猫儿摸着小肚皮说:“小叔,你让我吃那么排骨,我现在快给撑死了,咱下去遛遛食儿吧?” 柳侠也觉得这么躺着有点不好受,就翻身坐了起来:“ 走,这么窝着会儿非吐出来不可。” 俩人下了楼,却没地方去,大院里虽然树荫密布,但刚下完了雨的高温天,到处都闷热难耐。 猫儿看了圈,说:“要不咱去那边看房子吧,咱们俩原来最喜欢的那套,不是都说是马鹏程他爸那种领导才能住吗?我上午回来的时候碰见马鹏程,他说他听他爸跟他妈说,现在住在他们那个楼上的人都不能买新楼,新楼只分给现在没套房的人,如果分给别人,咱以后就不能进去看了。” 猫儿中午学自行车的那些天,柳侠和猫儿去看过几次那边的新家属楼,猫儿和柳侠都很喜欢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但这不影响他们向往大宽敞的套房,每次猫儿都会对着那些中间还互相通着的房子计划: “这套好,两个卧室和客厅都向阳,如果咱们能分到这套,咱们俩住这间,在这里摆个大桌子,冬天太阳照过来,小叔你在这里画图计算肯定就不会那么冷了; 大爷爷和奶奶他们住这间,奶奶喜欢坐窗户下面干活,正好有太阳,奶奶能看清楚; 大伯和娘他们住这间,这间不是可美哈,不向阳,娘干活的时候不亮堂。” …… 柳侠直接往那边走:“行,看看人家的房子,咱们要是有天有钱了,盖个独家小院,定得设计的特别合理,跟橡树园样。” 柳侠和猫儿这个纯粹是因为吃饱了撑的临时起意的行为,在两天后的下午四点钟,被很人当做了柳侠当初进地质勘探局时,总局确实给他许诺的证据。 要不,柳侠个刚来不满年的小年轻,这么热的天,没事大中午的带着小侄子去看别人的房子干什么啊? 柳侠在那张公布单位购房人员资格顺序表的大红纸前,激动地心都要跳出来了。 柳侠终于明白了马千里那天那句话的意思,他看着大红纸上他名字后面括号里“进入总局时,总局承诺的条件之”的字样,在心里暗暗对马千里说了声“谢谢”。 办公室副主任苏春红和付东起贴的告示,贴完后就在那里看其他人议论,看见柳侠的表情,她走过来拍了柳侠巴掌:“小柳,你可真够沉着气的啊!原来看见你领着柳岸去看房子,还以为你们就是没事去看着玩呢,原来你是胸有成竹,早就知道有你的套啊!” 柳侠做出自己认为最恰如其分的高兴的表情说:“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正好赶上咱们单位盖了新家属楼,咱们队长也没食言。 我听说有不少单位当初要人的时候许诺的挺好,旦人进了单位,就想办法推脱耍赖,我直有点担心,怕自己也会遇到这样的事。” 付东走过来说;“怎么可能?马队长不是那种人,只要他答应你了,肯定会兑现的。小柳,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挺庆幸当初选择了咱们单位?” “是,确实挺庆幸的,咱们单位虽然外业了点,但干起来过瘾,奖金来得也痛快,如果每年能给我三个月寒暑假我就满意了。”柳侠发自内心的说,眼睛却突然看到了脸悻悻的张树宝和跟他在起、高傲地仰着下巴、满脸带着不忿和不屑混杂表情的丁红亮。 张树宝前段应该直也是在野外作业,前几天下大雨才回来,柳侠因此对他的反感少了些,但看着头发打着发胶的丁红亮,他真心觉得倒胃口,再想起吴小林说的,他不断地跟人诉说他在大学里领导学生*运动时的呼百应叱咤风云,每天都在抨击时事,宣扬欧美国家的先进民主与自由,痛斥中国的落后*与*,柳侠觉得看见这个人都感到糟心。 个和人同住间宿舍三四个月,不但次卫生都不打扫,连自己的衣服都是天洗次,鞋子脏了都不刷只是拿毛巾擦擦外面,碗里的剩饭菜都臭了也不去洗,把宿舍糟蹋得跟猪圈样的人,却天天高喊什么法制救国民主万岁自由至高无上,不是他妈开玩笑吗? 在219,连最不会干家务的云健,轮到值日的时候都会认真地两天拖次地,张福生帮他擦桌子擦窗户的时候,云健还会从床上倒栽下来半截身子对张福生说:“老大,明天请你吃热干面哦!” 而丁红亮对忍无可忍要求他注意点卫生的王建军却只有满腹的优越和脸的不屑:“当男人应该志在四方为国家建功立业,我不会整天去想这些芝麻蒜皮的屁事儿,我学的专业也不是用来干这种小事的。” 周彩凤说丁红亮满口大话是真没说错,柳侠这种从小看着家人每天辛勤劳作还可能填不饱肚子的人,对他这种人真正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付东也看到了丁红亮的模样,对柳侠做了个心照不宣的表情:“这回恐怕不会再到处去控诉我们*,而应该直接就跑美国去了吧?” 苏春红也知道他们在说谁,笑着说:“他倒想,人家要他吗?” 柳侠步三阶冲回宿舍,把正在练字的猫儿把抱起来,转了个大圈,猫儿举着毛笔大叫:“弄衣服上了弄衣服上了,小叔你干什么?” 柳侠嘿嘿笑着把他放下来:“乖,小叔金榜题名,哈哈,分房的名单公布了,七十二个人,小叔排三十七名,咱们马上就有大套房子了,大爷爷跟奶奶他们都可以来住了。” 猫儿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真的?不会吧?马鹏程说是按职称还有工龄什么排的,你才来年呀!” 柳侠痛快地喝了几大口水:“还差十几天不到年呢,嘿嘿,你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小叔是破格,所以不排在最前边也不排最后,正中间,咱们还不会分到六楼呢!” 猫儿现在确定柳侠是真分到房子了,高兴得跳起来挂在了柳侠脖子上:“哈哈,咱真的有大房子了,能把奶奶他们都接来了,小叔,你真棒,咱去给三叔打电话吧?让三叔也高兴高兴。” 柳侠拿起钥匙抱着猫儿直接往外走:“对,这么大的好事,没人分享简直太不美好了。” 柳侠没用单位的电话,他怕自己太过兴奋的心情暴露了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有资格分房这个事实,所以他跑到大门外用公用电话往柳川他们办公室打了个。 柳川正好在,听了柳侠的报告简直不敢相信:“你再说遍幺儿,你,你分到房子了,还不定是顶层?” “对,七十二套房,我排三十七位,怎么也不可能分到六楼啊!” 柳川在对面笑了起来,越笑越响:“真中啊孩儿,也不亏了你成天没日没夜哩干,这才二十,就有房子了,唉,三哥高兴哩不知道该说啥了,今儿黑你带着猫儿出来,咱再去吃顿羊肉串,喝点啤酒庆祝下。” 柳侠口答应:“中。” 旁边的猫儿忽然问柳侠:“小叔,不是分房之前都得先交点钱吗?你们让先交少?” “啊?”柳侠愣住了,他刚才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后面括号里的注释后太激动,竟然忘记了看名单下面的内容。 对面的柳川也听到了猫儿的话,干脆利索地说:“孩儿,现在就去看看,不过,不管交少,这房咱都得要,你不知道现在在荣泽想找个地方集资套房难,您单位那地方还恁好,院子比公园还宽敞,不要太可惜了,下次还不知道啥年月才盖第二批呢!” 柳侠放了电话,和猫儿起跑着来到了办公楼前,还有很人在树荫下看名单,看到柳侠过来都笑着和他打招呼,恭喜他。 很人可能心里少少都会有点不舒服或不服气,但都没有表现的很明显,也没有人对柳侠名字后面的注释提出质疑。 这两年报纸上不停地有类似事情的报道,特别是深圳那边,比这个还优惠的引进人才的条件简直太了,马千里又是个行事不拘格的人,大家已经习惯了在他手里经常发生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最主要的还有点,马千里和单位主要领导都不在名单上,这让想拿不公平之类的理由发牢骚的人也没办法说。 四年前的房子,户型设计和现在的相比差很,面积也都比较小,早就有人私下里议论新楼最大最合理的户型肯定会被领导们占着,现在,领导们自己把自己分房子的资格取消了,所有的猜测或者说谣言都不攻自破,这种情况下,柳侠作为唯的个例外,以正大光明的方式公布在名单上,人们实在很难再把这事和走后门、不公平什么的联系起来。 柳侠和同事边说话边看名单下面的要求,猫儿则小声地念了出来:“、按照国家和总局当前对福利住房的有关政策,本次房屋非福利性分房,而是以集资建房的形式出售给本队职工,购房人拥有房屋所有权和买卖权,但任何情况下,不得将房屋转卖或赠与非本队职工的个人和单位,有资格购房的职工,交齐购房款后,到杨书记办公室签订协议,不认可此条款的,视为自动放弃购房资格。 二、本次房屋分配方式:按分房资格名单先后顺序,由职工本人自由选择,房屋经选定登记,不得反悔; 本月7月10日选房,当天全部选定,请有购房资格的同志认真考虑,避免选定后反悔。 三、如果有人自愿放弃购房资格,由本人和单位其他有购房意愿的职工自行商议转让,单位不予介入。 四、获得购房资格的职工请在199*年8月1日前到财务科缴纳购房期款五千元,逾期不交者视为自动放弃购房资格,所选房屋由单位另行分配。 剩余款项要求在199*年10月1日前全部交清,逾期不交者,视为自动放弃购房资格,单位原数退回期房款,不支付利息。 ……” 两个人回到宿舍,柳侠就仰躺在了床上:“啊——五千块啊,万块啊,就是破砖头垒起来的墙和水泥板,怎么会这么贵啊——” 柳侠躺在床上哀嚎,猫儿坐在他身边发愁:“咱银行的钱和家里的钱全部加起来才三千九百,这可怎么办呢?” 第120章 欲望文 第121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21章 七月十号选房那天,单位没有外出作业的人几乎是个不落全都到了,八点钟,科的罗水旺高级工程师第个选。 马千里他们现在住的那栋家属楼,当初罗水旺就有资格分到,但当时他因为家属没有跟过来,就主动把房子让给了别人,今天,他选了大家公认最好最合理,也是最大套的三楼。 接下来所有人的选择,没有任何意外出现,水文队现在职称高资格老的职工都出得起房钱,所以没有个人因为钱的原因放弃被公认为最好的而退求其次。 柳侠关起门来在自己家里捶胸顿足地哭穷,但今天,他依然选了自己和猫儿最心仪的房子——面积最大——129平方、设计最合理——两间卧室和客厅都向阳的楼。 猫儿今天和他起来选房,看着付东在柳侠的名字后面写上‘东——中门洞——东楼’,小家伙使劲忍,可还是没控制住,嘴巴自己要咧开。 新楼共有四种户型四个面积,最大的129平方,其次是118平方,98平方,最小的87平方。 柳侠和猫儿看上的129平方的楼,价格是9675元,是同样面积三楼和四楼价格的75%。 三楼、四楼是普遍公认最好的楼层,平方100元,二楼是三楼四楼的90%,五楼是80%,六楼最便宜,统统是最好楼层的50%。 在荣泽买房,人们心里有个基本的认知,如果是四层的楼,顶层是最差劲的,楼次之。 顶楼不被看好,是因为冬天冷、夏天热,还那么高,每天爬上爬下的太麻烦,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顶楼最致命的缺点是——屋顶渗水,白花花的墙壁,几场雨下来,墙角处的粉刷层就开始剥离脱落,看上去特别堵心。 楼的缺点也很,第是潮湿,第二是采光不好,第三,其实也是让楼成为最不受欢迎的楼层的主要原因,是脏。 第点不用解释,第二条也很好理解,现在盖高楼的了,楼高了肯定遮挡阳光,如果楼距不够宽楼肯定是最容易受影响的; 第三条脏,还分两个原因,第是因为荣泽地处黄河沿岸,风沙比较大,房间容易落灰尘,楼甚; 楼最让人不能容忍的点是:如果楼上的人缺少公德心,往下水道随便扔东西,楼的下水道会堵塞,导致污水粪便翻涌横流,要恶心有恶心。 二楼、三楼是最好的,不高不低,也不潮湿,也不存在下水道堵塞,所以,二楼和三楼几乎成为领导的专属楼层。 对于现在的六层楼,大家按常规的思维做了顺延的推理,中间的三、四楼最好,二楼和五楼次之,楼、顶楼最差。 所以虽然单位已经承诺会对房子终生保修维护,但六楼还是给了非常优惠的价格。 但即便如此,如果有可能,大家还是不愿意选择楼和顶楼。 不过柳侠和别人想的不太样,他看中的是——楼接地气儿。 柳侠和猫儿是山里长大的,对住楼房有过向往,但真住进去了,他们才发现原来住楼房是那么的难受,冬冷夏热不说,还总有种被装在盒子里的憋闷感。 而楼连接着土地,他们觉得通透,那是他们因为从出生便和土地相依为命而产生的种特别的感觉,无法用言语描述,因为这个,他们觉得其他的小毛病都可以忽略不计。 水文队新家属楼的楼,南面的阳台都从正中开着个门,可以直接来到外面 ,外面虽然没有圈单独的院子,但前面有二十米宽的空地,空地南边,是隔开家属楼和工作区的片白杨树,白杨树林再往南,是被桐树和白杨树环绕的篮球场和好几个种着月季花的花坛,风景很不错,柳侠只是想想在外面摆张石桌子吃饭写字的样子,就觉得比在四面都是墙的楼上好的太了。 至于是脏还是干净,他觉得这和周围环境确实有很大的关系,但决定性的因素还是住的人,窝囊懒惰的人,住到白金汉宫也能给糟蹋出了个样子来,自己如果有了新房,大不了以后每天擦两遍,又累不死人,哪会把家给糟蹋得像猪圈样。 至于下水道的问题,柳侠觉得,肯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柳侠看上这套房子还有个原因,这套房子的主卧特别大。 猫儿不喜欢自己睡,猫儿还特别喜欢很大的、能让他随便打滚耍赖的床,所以如果柳侠买新房,肯定还是需要张比较大的床,最好是和现在的床差不大小的,这样的话,他们就需要个比较宽敞的大卧室,只有这套房子符合柳侠的要求。 而柳川,也在鼓励柳侠:“就报你最喜欢的,钱不用发愁,到时候总能凑齐的。” 报柳侠对面98平方那套的,是柳侠刚刚合作过的老工程师孙连朝,他虽然是高职称的技术人员,马上就要退休了,但因为他是五年前才从驻扎信城的大队调过来的,所以排名比较靠后,没资格选最好的楼层。 原本计划要用整天时间的选房活动,实际上只用了不足三个小时就结束了。 每个人有购房资格的人提前都心里有谱,选房的顺序又是提前有明确规定的,大家都在个大院里住着,提前也都交流过,知道排在自己前边的人大致要选哪套,自己就会根据情况选剩余房子里最好的,所以没有出现任何纠纷。 柳侠庆幸的是,他们这两栋楼的户型设计的都比较合理,要不肯定会有人为了户型放弃楼层优势,那他就不定能选到自己和猫儿最喜欢的了。 选好了房子的俩人欢天喜地回到家里,却没敢像以前那样有了高兴的事就去饭店吃顿来庆贺,他们以后要节衣缩食了。 俩人如果去饭店,就是不要菜,只吃两碗烩面,也得块四;而在家自己做,他们算了下,俩人吃面条,通常只要四毛钱左右,大米饭再炒个肉菜,也就是块点,肉可比烩面里的肉了。 俩人吃着鸡蛋番茄捞面,商量着怎么给陈震北写信说推迟给他相机钱的事,猫儿说:“咱不能把相机还给震北叔叔吗?咱已经用了几次,赔他点钱,五十,或者,八十?咱还能省下五百呢,小叔你说行不行?” 柳侠摇头:“那就太不讲究了,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出了商店的门,再卖就是二手货了,卖不上价,再说了,震北叔叔好心把相机那么便宜地卖给咱们,咱们现在退给他,他该没面子啊!” 猫儿想想,觉得也是,继续想办法:“要不,卖给别人吧,还有自行车,咱买的还不到年,我骑的也可爱惜,跟新的差不,咱买的时候快三百,现在卖二百总会有人要吧?” 柳侠放下碗筷,郑重地揪着猫儿的脸蛋儿对他说:“既然买回来了,就都是咱家的东西,靠典当东西过日子的事咱家绝对不允许发生,而且,典当东西能解决问题吗?共九千呢,你打算把咱家的东西全给买了吗? 好了大乖猫,你别管了,小叔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猫儿看着满头大汗的柳侠说:“上次天还不热,把空调忘了,你现在又热成这样,咱要是当初忘了冰箱而买成了空调好。” 柳侠说:“你该谢天谢地咱没买空调,要不搬进新房子时还得拆了重新安装。再说遍,你小孩子不用管这些,小叔肯定能解决钱的问题的。” 柳侠在猫儿面前嘴很硬,事实上心里点底都没有,他算了下,自己马上还能再领个月的工资和奖金,按马千里的所说的奖金发放原则和自己这个月干的活,柳侠估计自己的奖金应该还不会少于五百元,加上工资就是六百了,这样的话他八月号还差五百块钱。 五百哎,去哪里弄咧? 借钱,是柳侠绝对不愿意的,他从稍微大点记事起,家里基本就没不欠账的时候,那种好不容易挣到点钱马上就得还账的感觉想想都不能忍受。 如果真要借钱,柳侠也只愿意在自家兄弟这里借,但现在他们兄弟几个都没钱,柳钰可能少有点,但孙玉芳怀孕了,柳钰很快就要用到钱,他不能跟柳钰开口。 三哥柳川长年贴补家里,根本不可能有少钱,特别是最近这年,他又出去学习,只有工资,奖金分都没有,柳雲和柳雷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据说个月得好几十,次要交半年的钱,三哥自己不借钱就已经不错了。 至于五哥柳凌,柳侠根本就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买房子的事。 柳凌已经二十四周岁了,得攒点恋爱结婚的钱了,柳海走的时候,柳凌也是倾其所有把钱全部给柳海带上了,柳海走到现在共才四个月,柳凌手里攒不了几个钱,如果他知道柳侠买房子缺好几千块,而他手里又只有微不足道的几百块,他肯定得替柳侠借钱。 柳侠不想让五哥借钱,无论借谁的都不行。 他太了解柳凌的性格了,如果是因为柳凌自己,柳凌估计饿死也张不开口跟别人借钱,但如果为了给柳侠买房子这么大的事,柳凌再磨不开脸也会去替他张罗着借的,柳侠觉得家里无论哪个人跟别人张口借钱他可能都会很难受,但最终也能接受,唯独五哥柳凌,柳侠绝对不愿意。 不过,柳侠觉得可以接受柳凌先替自己抵挡下陈震北那里的欠账。 说好了十天后给陈震北照相机钱的,什么原因都不说,封信就找借口不给了,柳侠觉得自己很没信誉。 如果找个其他合适的借口,让柳凌先替自己把钱给陈震北,这个是可以考虑的。 六百块钱,柳凌当面跟陈震北说清楚分两次或三次还清,应该不算太为难。 虽然还是得花五哥的钱,但总比欠外人的钱安心得,震北哥人真是好,还大方,可终归和自己家人不样。 就这样决定了,给五哥就说要买空调好了,很可信的理由,还不会让五哥操心借很钱,最合适不过。 为了保证猫儿每天有足够的睡眠,柳侠现在每天和他起睡午觉,但今天,俩人躺在那里死活睡不着,猫儿现在已经大了,靠拍着哄根本没用,他看上去比柳侠还愁的慌。 俩人纠结到两点,柳侠刚迷迷糊糊想睡着,听到底下付东在大声喊:“通知:三点钟在礼堂召开全体会,所有人员都必须按时参加,迟到的现场交现金二十元,旷会的过后补交五十元,大家都听清楚了哦!” 柳侠骨碌爬起来,但按着猫儿不许动:“继续躺着,躺到睡着为止,什么时候睡够了再起来练字。” 猫儿以脊背为轴转了半圈,把腿竖起来贴到墙上,眨巴着眼看柳侠。 柳侠叫了声:“乖猫。”就去卫生间洗脸。 猫儿个人的时候,什么奇形怪状的姿势都可以睡着。 会议气氛前所未有的严肃,马千里神色凝重地给他们报告了下消息:县中,也就是猫儿现在正在上的学校,现在尚未交工、准备八月底开学时投入使用的两栋三层的教学楼,在前几天那场大雨中出现了问题,两栋楼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严重倾斜和十分明显的裂缝,其中栋楼是从楼到三楼的贯通裂缝,最宽的地方裂缝宽度将近十公分;另外还有栋还未封顶的家属楼,昨天也开始出现了倾斜。 县中的领导和承建这批房子的荣泽县建筑公司的领导刚开始可能还以为能用什么方式补救,直在想办法隐瞒事实,但现在楼房裂缝越来越大,瞒天过海是根本不可能的了,建筑公司方面原来负责这个工程的人突然失踪找不到人了,正在施工的工人也把烂摊子扔那里不管走了。 县中的领导找到了建筑公司,建筑公司的领导全都避而不见。 县中的家属楼也属于集资楼,集资的教师已经提前每人交了四千块钱,现在,老师们已经听说了这件事,闹的很厉害,昨天上午,几个老教师到荣泽县政府告状,这件事才被捅了出来。 今天,政府办公室牵头,让建筑公司的领导和县中的领导起过去说事,结果两边扯皮开始,县中说建筑公司严重偷工减料,建筑公司说县中领导要回扣狮子大开口,他们不得不适当换些建筑材料的型号和材质,否则就得赔着干了。 但马千里的重点不在这里,他的重点是:建筑公司这次把回扣这种大家都心照不宣讳莫如深的事情抖搂出来,是因为他们实在是找不到可以推脱责任的第三方了: 县中的几栋楼,从工程测量到楼房建设,建筑公司手包办。 “假如这次建筑公司用的不是他们自己的测绘队,而是用的水文队的测绘数据,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况?”马千里问,然后靠在椅子背上,静静地注视着下面。 柳侠觉得马千里看似平静的眼睛里,有火焰在燃烧。 果然,马千里注视了下面有足足三分钟的时间,忽然起身,把放在他桌子上的沓子东西劈手扔下了主席台,冷笑着说:“你们都看看,如果县中的这场测绘是我们做的,而我们又恰好派出了做这份测量报告的几个人,那,我们现在面临的可能是什么处境?” 没人去捡那份扔在地上的报告,柳侠坐的位置靠前,扔在地上的报告翻开了几页,柳侠自吹视力至少点八,所以能够清楚地看到图纸那部分,他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毛病,当然,离柳侠对自己要求的绘图标准确实差了些距离。 马千里坐下来,面带冷笑继续说:“也许你会说,你的报告很不错,格式规范,行文清晰,各种原始数据和计算数据都没有错误,图也绘的七七八八........” 他眼里的阴霾加重了些扫视众人,放缓了语速,几乎是字顿地说:“可你没想到我去过你们的施工现场吧?就凭你们在现场留下的那些作业痕迹,能得出报告上面的这些数据吗?” 柳侠心里动,他大概心里有谱,这份报告是谁做的了。 最近几天和郑朝阳起外出作业的万建业每天晚上都回来,他跟柳侠提过,他们有天因为仪器故障提前收工,回来时经过技术四科工程师房春明带队的作业区,和房春明搭档的,是施工三队队长魏根义。 他们两个小队现在做的是同个工程,是荣泽通往南陈县的条县级公路的前期测绘,因为马上天气就要入伏,队里不想让职工在高温下作业,就同时派出了两个小队作业赶工期,想在年里最热的三伏天到来之前结束这个工程。 万建业说,他们的领队、老工程师卜鸣看到房春明他们的作业情况时,就私下表示过担忧,连万建业这样比较老练的工人,都觉得他们太敷衍了些。 但同在个单位上班,地位都样,没人主动去向领导汇报他们的作为,谁都没想到,马千里会个人驾车挨着工地抽查他们的作业痕迹。 偌大的礼堂鸦雀无声,马千里起来,对着下面轻飘飘地说:“谁觉得三队的规矩太大受不了的,说句话,辞职或停薪留职在我这里都很容易,但想在这里耍无赖,坐吃等死混日子,我劝你还是趁早歇了这份心!”说完,拂袖而去。 等马千里走不见了,下边的人才开始小声议论。 书记杨洪敲了敲话筒,主持接下来的程序,他宣布:“从明天开始,房春明同志带领的测绘分队暂时停工,测绘分队解散,该队施工人员暂时停止工作,具体什么时候恢复工作,单位另行通知。 停止工作期间,奖金和各种职务补贴停发,只发放国家规定的基本工资,这点,请财务科楚远同志记清楚。 接下来,荣泽县——南陈县公路线前期勘探测绘工程由卜鸣同志全面负责,行政后勤科室线工地体验活动正常进行,从明天开始,宣传科、业务科、财务科和食堂各派出名同志跟随卜鸣同志的测绘小队下工地体验,具体人员由各科负责人指定。” 柳侠坐在那里,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下房春明,心里替他不值。 房春明专业能力不差,但性格太软,柳侠都可以想象到他被魏根义言语挟持着,自己明知道那样投机取巧的作业不对,但为了不得罪魏根义和他手下的人,还是听着他的减少很必须的环节进行作业时的为难模样。 不过柳侠并不同情房春明。 柳侠还记得黄有光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为别人的错误让自己陷入困境的人,几乎全都是因为虚荣和懦弱,记着,虚荣是自取其辱的前奏,懦弱和善良无关。” 黄有光这话,是在柳侠毕业去和他做最后的告别时,他告诫柳侠以后到了工作单位,如果在专业问题上遇到人为因素的干扰,需要秉持的正确态度。 黄有光留学美国五年,从美国人身上学到的最大的长处,就是把工作和人情分的非常清楚。 柳侠暗暗告诫自己,以房春明为戒,在专业领域内,坚守自己的底线,永远不为任何人所左右。 柳侠回到家,问猫儿返校那天他们学校新楼裂缝的事,猫儿摇头:“不知道啊,我去的晚,进教室老师就开始发通知书了,然后我又想早点回家,去拿了小蕤哥的通知书和奖状就跟王辉起回来了,没注意。” 柳侠说:“你也真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心只读圣贤书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 我听我们队长的意思,如果不是楼歪的太厉害,又裂开了没办法弥补的大裂缝,你们学校还想隐瞒这样的危险,让你们下学期搬进去上课呢!如果你们正在里面上课的时候出点问题,你说会是什么样?” 猫儿说:“靠,这么缺德呀,我们校长给我们讲话的时候看着可正直善良了,原来是驴粪蛋儿个呀!” 柳侠说:“可能,所以你看,做人得实诚,驴粪蛋儿它外面再溜光,早晚有露出它粪蛋子本来面目的那天。” 猫儿摸摸自己的脸:“我可是你亲自命名的五好小帅哥儿,绝对的外焦里嫩心里美,香酥可口绕梁三日,绝对不会成那样的人的。” 柳侠捏了捏小家伙已经显现出英俊少年轮廓的小脸:“嗯,成语学的有长进,外焦里嫩香酥可口就不用了,小叔也没打算把你烤了吃,你只要别长成个外光里毛的小草包就行了。” 在猫儿跟前装得轻松自在,好像切都在掌握中的柳侠,两天后领到了他六月份的工资和奖金七百九十七元,和前边那三个月相比,只少了三十块钱的奖金和二百元的领队补贴。 虽然已经听过马千里的解释了,可柳侠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这个月可以领到这么奖金。 楚远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说:“兄弟,你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队长还觉得亏了你呢!” 柳侠把装钱的信封拍的啪啪响,笑着离开了财务科。 现在,他只差三百元就可以先把第期的钱凑够了,可到哪里去筹集这三百块钱呢? 他听楚远说,选完房子那天下午就有二十个人把钱交了,这两天柳侠自己看到的去财务科交钱的就有七八个,他估计,到现在还没交钱的,没准就只有他个人了。 柳侠急的在心里抓耳挠腮的时候,柳川来了。 第121章 欲望文 第122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22章 柳川是和柳葳起来的,柳葳几天前就考试完放假了,因为那场大雨,柳川怕上窑那段路有危险,不准他走,让他等苏晓慧高考结束后把工作彻底收尾了和她起走。 柳葳看见猫儿就兴奋地问:“俺三叔说您分到集资房了,我都不敢相信,是真哩孩儿?” 猫儿拉着他跑出屋子,趴在栏杆上指着对面的新楼给他看:“看见没,东边那个楼,楼,从东边数第三个阳台,可大可美,仨大屋子,客厅也可大,还有间可大哩餐厅,啥都不弄,专门搁那儿吃饭使哩。 小葳哥,等小叔俺俩搬过去,你跟小蕤哥也来住这儿呗,到时候奶奶跟娘也都来了,咱家还搁堆住,热闹。” 柳川在电扇前掀着汗衫吹了会儿,才坐在柳侠跟前,从包里拿出个牛皮纸信封放在他腿上:“孩儿,这是千块,加上这些,现在还差少?” 柳侠看着柳川不说话。 猫儿和柳葳正好掀帘子进来,说:“那就够了三叔,还出七百。” 柳川开心地笑了起来:“您单位可真牛啊孩儿,你个月快顶三哥干半年了,俺局里奖金最高哩交通队也不能跟您比,他们要是个月能发二百就高兴哩不得了了,平常也就是百点。” 柳侠靠在墙上,把腿伸出老长,在拖得干干净净的水泥地上取凉:“哥,你哪儿来哩钱?” 柳川拽着耳朵把柳侠的脑袋转过来,让他正对着自己:“小侠,你就这么小看三哥,公安局在荣泽也算是好单位了,您三哥好歹也上班五六年了,千块钱还能存不了?” 柳侠认真地点点头:“你存不了,我听马小军他们说过您单位哩工资奖金情况,就凭你每年那么贴补家里,还有小葳搁荣泽上学你管着孩儿吃饭,我就是猪脑子也能算出来,你自己压根儿就不可能再有啥余哩钱。” 柳川松了手,摸摸柳侠的头:“嗯,如果你是听了马小军哩话才这样想,那就对了,他抽烟喝酒恁厉害,又看见啥时髦哩东西都想买,别说存了,他每个月还得让他伯贴补几十块钱才能过到月底咧,您三哥可没他那些不良嗜好。 孩儿,有了小雲跟小雷后,咱伯咱妈就说啥都不要我跟您三嫂哩钱了,我每年也就是给家里买粮食花二百来块钱,俺单位食堂便宜,这你也知道,您三嫂单位哩教师食堂也可便宜,俺俩平时大部分都是在单位吃,真花不了几个钱。 小葳来荣泽上学,本来我应该会花点钱哩,可你每次走之前都偷偷给小葳和咱大哥撇点钱,咱大哥就没让小葳手里缺过钱,孩儿也懂事,平常节省哩不得了,除了学习用具,分钱都舍不得花,我在他身上就没花过几块钱,孩儿正好搁这儿咧,不信你问他。” 柳葳看着电视说:“我这几年哩衣裳跟所有学习用具都是你买哩,学费也都是你缴哩,我编瞎话俺小叔也不会信。” 柳川无奈地说:“小葳,你就故意拆三叔哩台吧哦!” 柳葳说:“我说哩都是真哩嘛!” 柳川只好当作没听见柳葳的话,继续对柳侠说:“我对您三嫂没外心,不过,咱家兄弟们,咱伯咱妈慢慢年纪也大了,我还是觉得得少留点小钱。 俺单位这两年奖金也高了点,我给自己规定,每个月再紧张,也必须存三十块,这些钱,连您六哥出国我都没动,我是怕咱伯咱妈或家里万有个啥意外,就我离家近,不能急忙间手里分钱都没。 这次你能分到房真是不容易孩儿,说啥咱都得要,我这两天想了想,咱伯咱妈身现在体也都还不赖,时半会儿肯定也用不着这些钱,所以……” 柳侠不吭声,拿起信封躺下,头枕在柳川的腿上翻来覆去看手里的信封。 他知道柳川的话半真半假,这千块里定有柳川自己私下存的,但肯定也有借的,否则,如果真的都是柳川自己存的私房钱,他定会在知道柳侠钱不够的第时间就把钱送过来,不可能等到现在。 这中间错出的几天,就是柳川在权衡跟谁借钱最合适的时间。 柳侠收下了柳川的钱,他知道他根本推不掉,所以也不去做那些虚巧的推让,以后还有长长的辈子,他会有很机会帮三哥。 猫儿却想到了另个问题:“三叔,你把钱都给俺小叔了,过些天小雲跟小雷该上幼儿园了,你咋弄啊,我听说幼儿园个月就好几十咧。” 柳川好像松了口气似的说:“那俩臭小子今年上不了幼儿园了,俺单位办公室哩人去机关幼儿园联系,人家说要验收啥哩,就是他们那个系统的达标验收。 但幼儿园原来哩房子太差劲,都是五六十年代盖哩红瓦房,跟望宁卫生院原来那病房样,墙都还是土墙,不符合要求,政府已经批准他们盖新楼了。 我今儿清早上班专门从您学校那边过,去幼儿园看了下,他们那房子已经全部扒了,门口贴哩有公告,停园年,明年才开始招生。 除了机关幼儿园,荣泽就工会那里有家私人办哩幼儿园,我今儿打听了下,他们说那个幼儿园里就几个五六十岁哩老婆儿,退休了没事,家里又不富裕,就合伙开了个幼儿园。 如果把小雲跟小雷送到她们那儿,我都怕会给几个老太太闹出人命来,还是叫他俩搁家,就叫咱妈跟大嫂看吧。” 听说那俩小家伙不用上幼儿园,连柳侠和猫儿都觉得心里轻。 不说那俩小阎王回来了之后可能有闹腾,想想上次回家说起来要把俩小家伙接到荣泽上幼儿园,可能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回家次,孙嫦娥和秀梅当时就掉起了眼泪,柳侠和猫儿看着都觉得不忍心。 同时,那俩小家伙也够呛,只要离开柳家岭,俩人就跟没了魂样。 去年暑假时候,苏晓慧的父母想外孙了,要求把他们带回去住段时间,柳川和苏晓慧好说歹说把俩人带了出来,俩小东西还没到荣泽就想拐回去,好不容易给弄到姥姥家,俩人呆了不到三个小时就不干了,闹死闹活的要回去找奶奶和娘,哭的嗓子都哑了。 那天苏晓慧早上刚走了几十里,下午真走不动了,柳川个人连夜把俩小阎王送回了柳家岭,路上差点没被俩小家伙给折腾死。 柳侠说:“正好,我觉得恁大点儿哩孩儿就该天天睡到自然醒,天到晚随便耍,恁小就叫孩儿天天坐到教室里学这学那,太可怜了。” 柳川看看猫儿:“听见没?您小叔就是娇你娇出来哩毛病,看着谁家小孩上学都觉得不应该,太可怜。” 猫儿非常无辜地说:“我不娇啊,奶奶说我石头蛋儿最泼实了,两岁就想跟着俺小叔去上学。” 柳侠说:“没,我就看着咱家哩孩儿起大早上学觉得心疼,别人家哩我没感觉。” 柳葳笑着说柳侠:“小叔,你可不敢再说了,猫儿现在就恁不待见上学了,你再说,他以后真敢赖家里不去学,反正你也舍不得拍他巴掌。” 柳侠非常正色地说:“谁说咧?敢不去上学,十巴掌我也舍得打他。” 猫儿下子扑到柳侠身上,把脑袋扎在他颈窝里乱拱通:“给给给,我现在就不去学,你打呀打呀打呀!” 柳侠被他拱得脖子痒痒,大笑着在他屁股上来了两巴掌。 猫儿人来疯,大叫着“你居然真敢打我”,厉害地在柳侠身上踢腾撒泼,柳川给俩人闹腾得也差点躺倒,柳葳赶紧过来拉,屋子里笑声叫声闹成团。 柳侠没想到,柳川随意说的那番话,居然没几天就和他们单位有了联系。 柳侠去马千里办公室交最后的测量报告时,马千里正在电话里和人谈工程造价的事,马千里说他去过幼儿园那边办事,知道幼儿园大概也就是七八亩的地方,这样个小工程做下来共也没少钱,所以真没有优惠的余地。 马千里放了电话,柳侠把报告递给他时直接问:“队长,如果咱接幼儿园的工程,我想参加。” 马千里翻着报告瞟了他眼:“这么热的天要求外业,房钱不够?” 柳侠笑:“差点儿。” 马千里点点头:“建筑公司那帮不长进的玩意儿给咱们凑了个好事,最近咱们都不会缺工程做,而且还都是就近作业。 我本来想让你休整段时间,把黄委会那份报告先给做出来,人家再不急,这也大半年了,得给人家有个交代,不过你如果真想做工程也行,反正就在家门口,早上早点去,天热就回来,各种补贴点不少拿。” 柳侠说:“黄委会那个大部分都已经出来了,幼儿园这样的工程要不了几天,不会耽误的,最半个月,我定会把完整的报告交给您。” 马千里问:“你是不是够年该转正了啊?” 柳侠说:“还有八天,去年二十三号那天我跟着您来报到的。” “那就是够了,让楚远赶紧把手续给办好了,以后的小工程你就可以独立带队作业了,不过大工程还得再跟老工程师们锻炼段。” 柳侠抑制着心跳:“我知道了。” 两天后,柳侠带着吴小林和施工队几个刚完成个工程准备回来休整的工人,开始了幼儿园的工程。 猫儿每天百爪挠心地想去工地看柳侠作业,可他如果出去,柳侠回来的时候就没冰糖绿豆汤和可口的午饭了,小家伙为此颇是郁闷了番,让来找他起写作业的马鹏程和楚昊很是不忿,他俩都是每天巴不得家里大人天亮就出去该睡觉时候再回来才好,要不天不知道要被修理少次呢。 不过没两天猫儿就发现,他下午可以早点做好了稀饭炒好了菜去找小叔,然后跟他起回来,回来的时候稀饭和菜都凉了,吃着正舒服。 从那天开始,猫儿每天下午六点左右跑工地去找柳侠,从幼儿园到交通局、劳动局,连续二十天,柳侠和猫儿每天都在黄昏时起回家,这种感觉让两个人都很喜欢。 猫儿心里偷偷想,以后如果上大学,是不是也报小叔的学校,这样自己以后就能和吴小林样,天天和小叔起上班了。 不过,柳侠和猫儿单纯的快乐不样,他心里直都在发愁,他的转正手续已经办好了,现在这几个小工程都是他在独立带队作业,但即便他每个月再出二百元的领队补贴,到国庆节他也挣不够四千块钱的房款。 时间进入阳历的八月,三伏天,酷热难耐,队里除了卜鸣和罗水旺带领的两个测绘队因为甲方对工期的要求直未停止作业,就是柳侠带领的这个小队直在不停地干了,其他大部分线人员都在休整。 这天下午,柳侠和小队其他几个人在百货公司新址作业区正准备收工的时候,柳川开车过来了,他没让柳侠和猫儿回家,柳侠到不远处个正在建设的工地上,就着水龙头洗了把,就坐上柳川的车来到了古渡路口。 柳侠下车,就看到了卖羊肉串的大片桌子里,坐在最靠近街边那张桌子上的几个人,柳长兴、苏晓慧,金环、银环,还有二姐柳玉芝。 柳侠和猫儿兴奋地跑过去,柳长兴他们也都了起来。 猫儿以前每年也就是见两个姑姑两三次,可他对姑姑还是比较亲,尤其是二姑玉芝。 柳侠和玉芝亲热地打了招呼之后,就和柳长兴先说话,玉芝则拉着猫儿舍不得放手:“孩儿,半年没见,你长高这么,也白了可,真跟城里哩孩儿模样了,不是,比城里哩孩儿还洋气漂亮咧!” 猫儿穿着柳侠在原城体育服装专卖店里给他买的蓝色运动短裤和白色汗衫,看上去清清爽爽,遗传了柳茂和徐小红两个人优点的小脸儿十分俊秀,如果不是眼睛里流露出的神采太野性淘气,那模样比女孩子还要招人疼。 猫儿最喜欢的莫过于别人夸他长高长大了,闻言使劲挺直腰板在玉芝跟前:“咱俩比比,我快比你高了吧二姑?” 玉芝大概米六五,猫儿现在也就是米五左右,他比不过,蹦了蹦:“快超过你了,你看,超过了二姑。” 玉芝欣喜地笑着说:“就是,俺孩儿才十二岁就快超过姑姑了,再过两年就该超过您小叔了。孩儿,别蹦了,老热,想吃啥,姑姑给你点。” 猫儿说:“就吃羊肉串,撒点辣椒跟孜然,俺小叔好吃辣哩。” 这几个人凑到起很巧,玉芝属于最近两年内刚转正的民办教师,县教育局要求他们统到进修学校培训两星期,今天来报到。 进修学校在老城,荣泽高中西边,离柳川现在住的地方很近,她去看柳川,正好遇到了同样去找柳川商量金环亲事的柳长兴。 金环的父亲是柳长安,柳长兴是金环和银环的小叔。 柳长安长年不离柳家岭,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现在,女儿在荣泽谈了对象,要谈婚论嫁了,本来该他和妻子起跟未来的亲家见见面,说说婚嫁中些必要的程序和彩礼,可他觉得如果是他们夫妻出面,会让闺女在婆家人面前丢脸,所以说什么都不肯来,最后只好由三太爷和六爷做主,让柳长兴来和男方家议事。 金环的对象李卫东是被服厂的维修工,家在荣泽县城东边的东龙乡,他是个合同工。 原来李卫东的父母嫌弃金环是临时工,说啥都不同意他们的亲事,但李卫东死心塌地非金环不娶。 李卫东的母亲背着他偷偷到被服厂,让看大门的把金环叫出来,原本是打算说些难听话,让金环膈应下然后主动要求和李卫东断绝恋爱关心的。 结果看到清秀利落的金环本人,这位精明的妇人马上改变了主意,轻轻巧巧地在夸奖中数落了顿儿子的年轻不知礼,没有早点告诉父母他和金环的恋爱关系,以至于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冷落了未来的儿媳妇,感到非常抱歉,现在她就是来邀请金环去家里认门的。 然后这位特别有主见的妇人又备了厚礼让李卫东去柳家岭求亲,显示出了高度的诚意,对柳家岭的闭塞贫穷也表现的丝毫不介意。 但三太爷对重孙女的婚事还是不放心,他让柳长兴和柳川亲自去见次李卫东的父母,判断下他们是不是真的不介意金环只念过小学,也没有瞧不起金环娘家的意思。 老人家认为,如果男方父母嫌弃女方娘家穷困,小看女方文化水平低,那即便是结了婚,女孩子性格又足够强势,能够在家庭中勉强为自己挣得席之地,平日的生活也未必就能和睦顺遂。 你不能指望个从心底里鄙视你和你的家庭的人会在生活中真正地关心体贴你。 个女孩子,只身嫁入另个完全陌生的家庭,如果得不到公婆和其他家人的认可与关心,只凭新婚丈夫时的恩爱,幸福很难长久。 老人家不想自己的孙女挣脱了贫穷的柳家岭,但却辈子都生活在个遭人排斥的家庭中,他觉得和睦融洽的家庭氛围,和吃饱穿暖样重要。 六爷亲自去柳长青家了趟,如果柳长兴和柳川觉得李卫东和他的家人对金环是真心满意,那就请苏晓慧帮忙,和柳长兴、柳川起,做主把金环的亲事给定下来。 本地的风俗,定亲的时候,女方家是要到几位亲近的长辈或同辈年长的亲人出面见证的,是有审查男方本人人品相貌和诚意的意思,最重要的是让男方感觉到女方家对定亲的重视,同时也是在表明这个女孩子在娘家是很受家人重视和宠爱的。 还有层不可言传的意思是:我们家女儿是有个强大的娘家做后盾的,如果你们敢欺负她,有你们好看的。 苏晓慧已经见过李卫东好几次了。 金环和银环在来荣泽之前,三太爷特地把他们叫到跟前交待过很待人接物的规矩和细节,金环和银环到荣泽之后,半个月左右会去老城柳川和苏晓慧那里看看,刚开始因为钱很少,她们都是过去说会儿话就离开,后来两个人做熟练了,工资和奖金都高了些,过去的时候就会买些瓜果点心之类的礼物。 两个女孩子很懂事,牢牢记着太爷爷的话:没事不要总去柳川那里,也不能因为点小事就去柳川那里讨主意想办法,不能让人家觉得,因为给你介绍了个工作,反倒给自己招来很麻烦; 但也不能总是不照面,人家给介绍完工作了,从此就把人家扔边给忘了,那是忘恩负义。 金环觉得和李卫东的关系比较稳定后,柳川平时不在家,她就带去给苏晓慧看了,苏晓慧觉得小伙子很不错,话不,很稳重,不经意的小动作里,带着对金环的体贴,长相和金环也般配。 今天中午柳长兴和柳川已经跟李卫东和他父母见过面了,两个人觉得小伙子和父母人都不错,李父看着平和慈祥,李母精明但不刻薄,虽然他们都希望自己家的女孩子有个老实厚道的婆婆,但李母这样的婆婆也可以接受。 家总得有个精明人吧,要不在外面还不被人欺负出屎来。 总的来说,有个精明能干又不失厚道的婆婆,比有个厚道但窝囊废的婆婆还是要好些,尤其是自己家女孩子也不窝囊的情况下。 第二天中午,柳侠、猫儿和柳玉芝也作为女方娘家人出席了只有桌酒席的定亲宴。 正襟危坐,跟着众人次次端起装着白开水的茶杯,在双方执事长辈严谨的祝酒词里和旁边的人碰杯表示祝贺,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点点靠近自己跟前的盘子里的菜,慢慢送进嘴里,然后轻轻地放下筷子等待下次可以吃菜的礼让…… 柳侠觉得脊背都僵硬地发疼了,猫儿已经偷偷问了他好几次:“咋还不完咧?定亲咋这么不美咧?”连大口吃饭都不许。 柳侠真受不了了,装作上厕所出了雅间,猫儿跟着他就溜了出来,柳侠说:“再坚持会儿乖,咱会儿去吃烩面,小叔再给你来半斤酱牛肉盘红油肚丝。” 猫儿被饿的可怜巴巴的:“光烩面就中,酱牛肉跟肚丝老贵。” 两点,酒席终于散了,金环和李卫东家的人离开,柳侠马上问:“我跟猫儿老饥,打算去吃烩面,还有谁没吃饱想跟俺俩起去吃?” 柳长兴笑起来:“走吧,我估计都没吃饱,老叔请您几个去吃烩面吧!” 柳侠对定亲这件事所有的浪漫幻想,今天都随着这大碗烩面和红油肚丝起被送进肚子然后消化得没影了。 不要说什么深情款款的爱恋之言,就是略带羞涩的“我会辈子对她(他)好”这样句简单的承诺都没听到,群人费这么周折坐在起,原来就是说些没有营养的客套话,看几件花样时新的衣服,再吃顿食不知味甚至不能饱腹的酒席,简直太颠覆他对爱情的理解了。 猫儿是对定亲仪式满腹怨气:“恁大桌子好菜光叫看不叫吃,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别扭死了,小叔,以后咱可不定亲哦。” 柳侠说:“那当然,我是独身主义者嘛!” 柳长兴在柳川那里住了晚上,第二天就和苏晓慧起回柳家岭了。 玉芝直住在柳川那里原来柳葳和柳蕤住的房子里,每天去进修学校上课,柳侠和猫儿晚上跟着柳川回去,连着去看了她三四天,都是说话聊天到很晚才回家,当天采集的数据都没时间计算,这在以前柳侠是从来没有过的。 可玉芝离柳家岭远,回去趟不容易,出嫁以后柳侠和她见面的机会很少,尤其是这几年上大学,他有两年都没见过云芝和玉芝,现在有机会住的这么近,肯定要聚聚,柳侠心里边对两个从小对他特别疼爱的姐姐很亲。 星期六下午,玉芝回家了,柳侠晚上抓紧时间计算绘图,猫儿坐在他对面写字,旁边放着黄狗闹钟。 十点半,猫儿准时起来帮柳侠收摊子。 这是柳侠给他立规矩、让他在暑假期间每天睡觉不得少于十个小时时,猫儿给柳侠提的条件:柳侠夏天最晚不得晚于十点半睡,冬天不得晚于十点,否则,他也不睡。 柳侠躺在地上揪着小家伙的耳垂说:“其实,小叔是大人,晚点睡没关系。” 猫儿说:“其实,我也长大了,奶奶说我都十二三了,晚点睡也没关系。” 柳侠说:“法律规定,十八周岁才算成年人。” 猫儿说:“大爷爷说,太爷爷十六岁就当爹了。” 柳侠说:“你现在长大了,不乖了,会跟小叔犟嘴了,小叔很伤心。” 猫儿说:“你变老了,开始倚老卖老了,会跟小雲和小雷样气人了,我很发愁。” 柳侠翻身掐着小家伙的脖子挠:“好哇,你居然敢说小叔变老了,你居然想嫌弃小叔老,你这个臭小猫儿……” 猫儿挣扎着大笑:“啊哈哈……小叔不老,小叔又年轻又帅……啊哈——不敢了……小叔,好小叔乖小叔宝贝小叔……” 乘凉回来的万建业对郭丽萍说:“这两个人到底有少开心事,怎么天天都这么高兴啊?” 郭丽萍开着门说:“如果你有个跟柳侠那么能干又疼你的小叔,你不高兴吗?反正如果我有个跟柳岸那么懂事的小侄儿我得高兴死。” 万建业说:“也是哈!” 听到隔壁邻居已经回到了家里,柳侠和猫儿停止了嬉闹,猫儿乖乖枕着柳侠的胳膊,闭上眼睛:“小叔,咱睡吧!你明儿还得起来可早去工地咧!” 作者有话要说:老婆儿:老太太。 第122章 欲望文 第123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23章 虽然是为了挣点钱自己要求的大热天外出作业,但真正被热的头发懵眼发昏的时候,柳侠心里也还是有点小哀怨的,如果又正巧是在别人都悠哉悠闲的星期天出现这种状况,那哀怨就是会加深倍。 下午收工的时候,柳侠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他又不习惯光膀子,所以只好硬扛着,汗湿的衣服粘在皮肤上的感觉是真难受,他看着路两边穿着大裤衩、手拿大蒲扇纳凉的人,难受的感觉强烈了。 不过,等进了单位大门,看到刚好从车上跳下来的朱福水、丁红亮和炊事员老侯,柳侠马上觉得心里舒坦了:朱福水、丁红亮和老侯都是灰突突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脸上的表情真可以用如丧考批来形容。 柳侠他们热情地和郑朝阳群人打着招呼,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上交,几个工人自觉包揽了所有的仪器,让柳侠只管回家。 柳侠临上楼梯又回头看了眼扛着三脚架的丁红亮和老侯,以便让自己愉快的心情也跟此刻的身体样再上层楼。 昨天,万建业对柳侠说,他们从下星期开始,就近驻扎作业,中间都不再回来,直到工程结束。 卜鸣下午宣布这个消息后,丁红亮当时就要求请假,被卜鸣口拒绝。 老工程师卜鸣在单位以敬业和脾气执拗著称,平时少言寡语,除了作业时指挥其他人员配合,平时想听他说句话都难,但他旦开了口,想再让他改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这种性格的人,也很少向别人提什么要求,所以,据说,对于他偶尔提出的要求,队里的历任领导都没人拒绝过。 业务科长朱福水曾在公开场合,毫无顾忌地嘲笑技术科的工程师们都是些除了算数画图,其他屁都不懂的书呆子,如果不是有他们业务科的人给联系工程,工程师们得饿死,朱福水当时重点嘲笑的人之就是卜鸣。 而这次,业务科跟着卜鸣的小队去体验生活的就是朱福水——他是科长,前面都是他把其他人派出去,这次,他们科里没下去过的只有他了。 柳侠可以想象朱福水、丁红亮和老侯他们几个人在卜鸣那里可能得到的待遇,认真偏执的卜老爷子定是不折不扣地执行队里的规定,让体验生活的人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他们身边,围观他们作业,但不允许他们干分钱的活儿。 而那四个人现在绝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换个其他小队体验都不可能。 柳侠他们小队现在只跟了个宁小倩,楚远提前找过柳侠,让他帮忙照顾点,柳侠很爽快地答应了。 因为楚远的工作性质也算是比较特殊,和领导关系很密切,队里的主要收入来源楚远比谁都清楚,所以他从来不会对线人员的收入说三道四。 作为楚远妻子的宁小倩也样,平时爱说爱笑很泼辣,但在线人员和后勤人员的待遇问题上,她历来三缄其口,超然事外。 柳侠很喜欢她这种性格直率但不缺根筋、在大事上能分得清是非的人,她跟队的第天,柳侠就告诉她,她只需要每天给大家准备点温凉的白糖水,让大家能随时喝就可以了,柳侠他们干活的时候,她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凉快去。 宁小倩知情识趣投桃报李,她每天为柳侠他们提供的是冰糖菊花水。 星期晚饭后,柳侠和猫儿汗流浃背地坐在餐桌前,个计算数据,个练字,俩人刚开始没半个小时,听到敲门声,随即柳川就走了进来。 这次,柳侠和猫儿看着柳川放在桌子上的信封,都不说话。 柳川说了句:“先数数,看是不是八百整。”然后自己去卫生间洗脸。 柳侠和猫儿互相看看,柳侠没表情,猫儿拿起信封打开往里边看,但没动里边的钱。 柳侠收起了纸笔,坐端正,准备和柳川理论番。 柳川光着膀子出来,在电扇前吹风:“玉芝姐今天大早来就给我了,你拿着吧,我都跟她说了天了也没用。 她说她家的房子前两年刚翻盖过,家里最近几年都没用到大宗钱的地方,说农村盖房子都这样,谁家也没那么钱,下子就能把房子盖起来,都是亲戚邻居的先借着,然后住进房子里慢慢还。 幺儿,确实是这样,攒钱这事儿难着呢,因为哪个家都是不停地有要用钱的地方。 可还钱就容易了,老欠着别人的钱不踏实,所以钱到手就会紧着还,要不了几年就还清了。” 柳侠说:“那我也不要,哪有在城里上班个月挣好几百,还去挂扯出了嫁、个月只挣几十块钱的姐姐的?让外人知道不得笑话死我?” 猫儿给柳川端了大碗绿豆汤,柳川喝着说:“这个不样,平时如果挂扯二姐她们确实不合适,可买房子这事谁都样,你找遍荣泽也找不出几个买集资房不借钱的。 你还是接着吧,要不你自己去还给二姐,我是不去还,二姐如果哭起来我可没办法。” 柳侠接下了玉芝的钱,但他在玉芝结束培训准备回家的星期六和猫儿起过来送玉芝时,郑重其事地给了她张借条: 借款条: 今收到玉芝姐资助购房款人民币捌佰元整,甚是高兴,为激励自己努力工作大把赚钱,在此保证,年内定归还,如若食言,屁股在上,笤帚疙瘩伺候! 借款人柳侠 代笔人柳岸 199*、8、9 柳侠的名字上盖着枚鲜红的带有莲花图案的小章,柳岸的名字上是个红红的小指印。 玉芝拿着借条,笑着落下满脸泪:“孩儿,这些钱我没想过叫你还啊,当初大伯费那么心让我跟大姐离开柳家岭嫁到好地方,俺俩这么年也没帮过家里啥,逢年过节想回去看看俺大伯俺娘都走不到,你现在买房哩,二姐正好手头宽绰,你拿着就对了,你咋还给我写欠条咧呀!你…...” 柳川说:“二姐,幺儿没别哩意思,你没分家,跟公公婆婆搁块过咧,要是你拿出来这么钱都没个声响没个凭据,俺是怕俊豪他爷爷奶奶会不放心,有了这个条,你在家也好说话。” 玉芝说:“我没事,这钱就是您二峰哥跟俺公公婆婆叫我给哩,他们都觉得幺儿买房这么大哩事,我当姐哩就应该出点钱。 出了门哩闺女贴补娘家不是该哩吗?谁家闺女嫁了人就不要娘家了?” 柳侠说:“二姐,你以前没少贴补咱家呀!” 玉芝说:“我贴补啥了?俺婆家也是兄弟姊妹,以前哩日子过哩也紧巴,除了逢年过节回家拿点馍,有时候带二斤点心大伯都会嚷俺,大伯啥都不叫大姐俺俩拿,只怕俺拿了叫婆家人小看。 这么年,我也就给家里打过两件毛衣,拿回去俺大伯俺娘还有咱大哥还都说我顿,说俺婆家也不富裕,叫我以后给俺婆家姊妹们打,不用管他们。 孩儿,我觉得自己真是可没良心,大姐俺俩这样哩闺女,要是搁别人家,可能娘家人辈子都不想看见俺了。 大姐家富裕些吧,志杰哥他爹娘心眼小,大姐每次回娘家前拿啥东西,他们都会装哩跟不介意样去翻翻看看,大姐少拿点值钱哩东西,他们就在边说些敲梆哩话。 常志杰跟他爹娘可像,也是光能往里进不能往外出哩个性,你要说吧,他对大姐真不赖,大姐穿哩戴哩都是他买哩,出去吃点啥好哩也都记着咱大姐跟俩孩儿咧。 可就是不让大姐碰钱,每次大姐该回娘家了,他都找可借口不叫大姐回,要不就是偷偷翻大姐哩东西,生怕大姐偷偷藏了钱,拿回来贴补了咱家。” 猫儿打断玉芝说:“老稀罕,俺三叔跟小叔都会挣可钱,单位也会发可好东西,二姑你给俺大姑说,以后她回家啥东西都别拿,就说咱家啥都有,他就是拿到咱家也没人稀罕。” 柳侠拉过气愤的小脸都红了的猫儿,安慰他:“没啥好生气哩孩儿,以后小叔啥都会挣来,咱家真哩是啥都会有,咱真不稀罕他那些东西。” 柳川只是笑笑:“咱家以前老穷,现在也不富裕,人家是怕沾上咱就会吃亏。 没事儿二姐,以前不是有句话,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大街无人怜,人都这样。 你别想那么,俺几个都长起来了,咱家哩日子只会慢慢越来越好,你安心过好你哩日子就行,不用操家里哩心。” 玉芝长叹口气说:“我也是看见您了才想起来这些,大姐去年中秋节后跑到俺家,说想离婚,常志杰撵来,跟我解释了大堆,说他对大姐好好。 他不解释我还不知道咧,大姐有好事嫌没面子,跟我都没说过,都叫他说出来了。 当初我跟大姐说好哩,我给俺伯还有俺大伯、咱大哥人打件毛衣,大姐给俺娘、大嫂还有小海人打件,当时小海不是来荣泽上学了吗?俺俩怕孩儿穿老赖搁学校丢人,就想先给他打。 结果我打好了,大姐来哩时候件也没打,大姐跟我说哩是她前些天直不舒服,啥都不想干,我当时有点生气,也没追问大姐。 常志杰这次解释我才知道,是他不准大姐打,他还跟我算了个账,说当时他要是答应了,咱大姐俺俩开了这个头,咱大家人肯定都该指望着俺俩穿衣裳了,那年俺俩得往娘家贴少钱,这么年下来,俺俩得贴进去少钱。 他还说,人都是这样哩,便宜怪,除非你刚开始就不让他沾上你,他彻底没念想了,以后就不会缠着你讹着你了。 您二峰哥搁边都听不下去了,问他说:你跟大姐结婚也这么年了,你自己说说,咱伯跟大伯他们指望过咱啥?他们过哩恁艰难,啥时候来找咱要过分钱?咱不是啥有钱人,不贴补她们娘家就算了,可志杰哥你要是再这样说话,那可是老坏良心啊! 咱大姐当时又跟常志杰吵了架,搁俺家住了快个月,常志杰后来带着小帅来,孩儿哭哩不像样,大姐没法了才跟他回去。 唉,我都不知道该咋说了,常志杰前些天去海都出差,回来给他爹娘啥都没买,给大姐买了好几件衣裳,都可贵,还给大姐买了对金耳环,按说对大姐也算真好,可就是……” 柳川说:“这就妥了,他只要对大姐好就中了,好混账男人,吃喝嫖赌连家都不管,常志杰只是心眼小点,但知道顾家,还算不错。 你跟大姐说,让她好好过自己哩日子就中,别为了些不相干哩事想。” 柳侠说:“二姐,我不想叫俺伯俺妈知道我买房哩事,要不他们该跟着操心了,这事你跟谁都别说啊。” 玉芝点头:“我想到了,我不会说。唉,人跟人真不样,可孩儿们,二十岁了还啥都不干,成天价坐吃等穿,爹娘点伺候不到还可大脾气咧; 您几个都是十几岁就开始挣钱贴补家里了,俺大伯俺娘虽然以前受了罪,可我觉得他们这辈子真值了,您个比个懂事。 俊豪跟俊飞长大了,有您十分之百分之我就知足了。” 玉芝又看看借条:“孩儿,我给你钱,你还给我打条,你是真把二姐当外人了对吧?” 柳川说:“不是,二姐,你不知道?好大学生现在都是这种做派,理念先进嘛,他大学同学教他哩,跟钱有关哩所有事,都必须白纸黑字才算数,他们之间借三二十块钱都这样,大家都没觉得这是生分或不信任哩意思,没准以后人人都会习惯这样咧,二姐你可别心。” 玉芝说:“那中吧,这借条我拿着了孩儿,不过你别想还钱哩事,我给你拿钱哩时候就没想着是借给你哩,我是您姐哩,辈子可能也就能帮你这回了,你帮了您叔他们少? 我看猫儿您俩把这借条写哩老有意思,您也非让我拿着,那我就留着做个念想吧。” 柳侠写借条的时候,就是怕玉芝会觉得自己和他生分了,会难受,才让猫儿代笔写了这么个事件清晰,但口气却像是玩笑样的借条。 再有个月月就要交钱,所以柳侠和猫儿没把钱往银行存,就放在家里。 猫儿每天都要看遍那些钱,然后为剩下的那三千发愁,他觉得自己特别没用,小叔天天那么受罪地去干活挣钱,自己除了吃饭,什么都不会。 柳侠给柳凌的信发走快十八天,才收到柳凌的回信,回信非常简短,只有半张纸。 柳凌说相机钱他已经还上了,他们最近正在准备次大型军演,现在非常忙,而且周期会比较长,如果近期他写信少了,让柳侠和家里人都不要担心。 柳凌最后特别交代了句:陈营长比我忙,最好不要写信打扰他。 柳侠对猫儿说:“你老觉得小叔太辛苦,你看看,五叔和震北叔叔比小叔辛苦,他们还没奖 金拿呢!” 八月十三号,柳侠又结束了个小型工程,他决定接下来稍微休息下,带猫儿起回家住两天。 可等第二天下午他去给岳德胜交测量报告的时候,他还没开口请假,岳德胜就对他说:“愿不愿意跟我去樵云老基地走趟?那边有个矿山测量项目,马队长让我带两个技术人员过去,其他人用老基地的。” 柳侠只纠结了秒钟就回答:“行,什么时候走?” “星期。” 柳侠从办公室出来,先来到单位大门外,那个眉心有个米粒大的红痣的卖瓜汉子正和他的女人坐在树荫下,就着个铝盆吃凉皮,看到柳侠过来,两个人都笑着了起来。 柳侠说:“六七个吧。” 那汉子掀开奔马三轮车上的大被单,挨着个的拍西瓜,很快就挑了七个出来,女人过来帮他抬着木棍子把瓜给称了。 “九十七斤,你给我十二块钱吧。”汉子说。 柳侠拿出十二块钱,汉子背了装瓜的编织袋往水文队里面走。 柳侠和猫儿最近确实在吃上比较节省点,但柳侠却天也没让猫儿断过西瓜,这是他第次看见猫儿吃西瓜的时候就下决心做到的:等他挣了钱,到了夏天,只要开始有卖西瓜的,他就会让猫儿天天吃个痛快。 这个汉子的瓜非常好,都是个大皮薄的沙瓤,而且人实诚,要价实在,秤上也从来不会玩花样,柳侠去年到今年买的基本都是他的西瓜,只有他不在这里的时候,才会买别人的。 上着楼梯,柳侠对卖瓜汉子说:“过几天我小侄如果瓜吃完了,再去找你买,你定得给他挑最好的。” 卖瓜汉子说:“放心吧,肯定是最好哩,还负责给他送上来,就个孩子,真没钱了,白吃几个瓜也没啥。” 等卖瓜汉子离开了,柳侠和猫儿坐在地上,人个勺子起挖着半个西瓜吃。 柳侠做足了心理建设,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说出来:“宝贝乖,小叔……得出去了。” 猫儿刚把口瓜咽下去,抬起头就那么傻乎乎地看着他,好像没听明白。 柳侠放下勺子,捧着他的脸:“时间不会太长,肯定比上次那个短很,不过,肯定赶不上你开学了。” 猫儿过了好半天才问:“工地在哪儿?” “樵云,我们单位原来的老基地那边,还得过黄河,所以小叔不能天天回来,我跟岳工起去,他这次要把家属起带回来,所以我们都会进最大努力赶进度,争取早点回来。” 猫儿把西瓜放在席子上,过来趴在柳侠怀里:“哦!” 柳侠轻轻拍着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他昨天刚告诉小家伙自己要休息了,俩人起回柳家岭,自己安心地陪着他好好玩几天,这还不到天,自己就再次食言了,而且还是次远距离的外地施工。 还有两天,柳侠决定不回家了,这种天气来回路上跑,小家伙很受罪,也少了呆在个固定的地方的安心感觉。 他跟猫儿商量,自己走后,让猫儿个人回柳家岭,家里凉快,也有人做饭,关键是,他不想猫儿个人守着个空屋子。 猫儿很乖的答应了。 柳侠发现猫儿的情绪不对,是在他星期天下午和吴小林起去领仪器回来。 从前天下午他告诉猫儿自己要出去的消息后,猫儿就慌了神,虽然努力打起精神不想让柳侠觉得他不高兴,但他的情绪柳侠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可现在怎么回事,他只是出去领了个仪器,怎么刚才还蔫的跟旱了两个月的玉米苗似的小家伙突然就成了雨后的小竹子了?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猫儿能高兴,柳侠心里就好受了,他也不敢问,生怕刚刚高兴起来的猫儿又蔫下去。 柳侠他们明天天不亮就要走,早上时间太紧张,今天晚上猫儿给他包饺子。 两人各怀心事吃了顿香喷喷的饺子,猫儿非要自己洗碗,说柳侠明天要在车子上晃大半天,肯定很难受,让柳侠早点去躺着休息。 看猫儿进了厨房,柳侠仔细地环视了遍屋子,表面上看不出来任何异常,他想了想,打开了放被子的那个柜子,在最下面层的被子下面,压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那是猫儿的书包,他打开看,是猫儿现在经常穿的几件衣服。 柳侠把包放回原处,轻轻关上了柜子门,坐在地上靠着墙呆坐了会儿,才对猫儿说:“小叔想起来少领了个仪器,下去下,你在家乖乖等着小叔啊!” 猫儿欢快地答应着,柳侠跑出了家门。 猫儿晚上都睡得不踏实,虽然很热,他直都扒在柳侠身上睡。 柳侠睡不着,每次觉得小家伙好像要惊醒的时候,他就在黑暗中拍拍小家伙的背,亲亲他的脑门儿,小家伙就会暂时安静会儿。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半,柳侠他们就开始把仪器装车准备启程了。 柳侠看东西都装得差不了,就和岳德胜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再回家趟拿件东西,然后悄悄上了楼。 猫儿正在床边往包里塞刷牙缸子,听到柳侠开门的声音,他手忙脚乱的把包塞在了餐桌下面,故作镇定地跑过来,正好撞在了柳侠怀里。 柳侠把他抱起来,坐在床沿上。 猫儿觉出了不对劲,搂紧柳侠的脖子动不动,睁大眼睛不让里面正在氤氲弥漫的液体掉下来。 他想趁出发前最后的时刻藏在小叔他们那辆大卡车后面,他已经想过了,小叔肯定是坐在前边驾驶室,后面的车厢里不但有各种仪器,还会有两三个帐篷,那么大的帐篷,他藏在下面肯定不会被人发现。 离开学还有十来天,如果到时候小叔不能回来,他可以自己搭车回来,他不想离开小叔这么长时间。 柳侠把小家伙的脑袋扳起来,和他额头相抵:“乖,以后不敢这样,万你偷偷上车的时候车突然启动,很危险。” 猫儿的胳膊搂得紧了:“我到那里会可听话,不影响你们工作,,你们出去的时候要在野外开饭,我会给你们帮忙,小叔........我不想这么天都看不见你,我知道你出去工作不能带家里人,可是,我........我可想你啊!” 柳侠抱着小家伙起来:“那就走吧,跟着小叔起去。” “哦,啊?”猫儿不敢置信地看着柳侠:“你说啥呀小叔?你再说遍。” 柳侠使劲抵了抵小家伙的额头:“跟小叔起去樵云,小叔也舍不得我们大乖猫。” “啊哈哈......小叔,小叔你怎么这么好呢,小叔......” 猫儿和柳侠、吴小林起坐在后面车厢里,路颠簸,猫儿却兴奋地连晕车都给忘了,中途下车吃饭,他吃了满满大盘子炒面,以前他坐车后可是半天都吃不下东西的。 到了樵云市,他们被安排在老基地他们自己的宾馆住了晚上。 柳侠作为主要技术人员,因为要担当大量的计算任务,岳德胜安排他住单间,虽然他今天根本就没什么可以计算的。 虽然是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这天晚上猫儿却睡得非常踏实。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他们就带上老基地施工队的人出发了,九点钟,他们进入了作业区,看着被强烈的阳光炙烤着的山峦,柳侠有点后悔了。 可晚上躺在帐篷里,听着身边的小家伙欢快地絮絮叨叨,柳侠又释然了:快乐,可能真的跟睡在什么样的地方关系并不大,身边躺着的是谁好像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敲梆话:戏曲伴奏里的梆子,有掌控节奏的作用;敲梆话:意思很明显,但却不明着说,让你自己揣摩。 打毛衣:织毛衣。 第123章 欲望文 第124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24章 测绘队人顶阔檐草帽,猫儿也发了个,小家伙虽然不算太矮了,但太瘦,带着个大草帽有猴子扛大枪的感觉。 不过猫儿非常喜他的草帽,和柳侠相同的打扮让他有了跟小叔在起工作的感觉,不管天气再热,他都会带着大草帽跟在以不干扰到柳侠工作为标准的最近的地方,柳侠专心查看仪表做记录的间隙,只要抬起头,就会看到小家伙快乐的身影。 柳侠没有了上次在中原西部作业区时那种空落却焦躁的感觉,小家伙快乐的身影充实了他的心,他天到晚都处在平静的喜悦中,踏实,安心,宁静。 在这种良好的心境下,柳侠把工作安排的有条不紊,紧凑而不紧张。 第次,他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享受工作,而不再是为了完成任务和挣到的奖金而工作。 老基地施工队的人刚开始把柳侠当做了实习的学生,到作业区搬动仪器支帐篷的时候,几个人都吆三喝四地指挥着柳侠和吴小林干,柳侠和吴小林也非常配合,任劳任怨地让干什么干什么。 等真正开始作业了,工人们发现柳侠居然是打主力的,并且打的有模有样。 虽然阑尾炎切除术不是个大手术,但岳德胜有年纪了,柳侠这次特别注意照顾他,九点左右气温上来,他就让岳德胜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顺便整理计算前面刚刚采集到的数据和草图。 岳德胜也乐得清闲,在第天整体察看了作业区,制定了总体勘探计划之后,就放心地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了柳侠。 施工队的头儿耿喜乐越看越觉得不对头,凑了个空儿过去问岳德胜怎么回事,岳德胜呵呵笑着说:“你不是都看见了?就这么回事嘛! 小柳七月份就转正了,现在是助理工程师,虽然只是助理工程师,可小伙子是江城测绘大学的高材生,专业扎实的很,跟我来这里之前已经独立带队做了好几个工程了。” 耿喜乐拍大腿:“岳工您这不是故意坑我们吗?您介绍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全名就那么随随便便地说个小柳呢?这要是我们过去了这小孩儿以后还能用我们这帮兄弟吗?” 岳德胜笑:“就你们几个老油子,我就是介绍时候报了人家的全名你们能服气吗?你虽然不是魏根义,可熬新人鹰的事你也不是没干过,所以我才什么都不说,我让你们自个儿看。” 耿喜乐拍巴掌:“以前不是年轻嘛,现在早不干那事了,现在是个人都想着踏踏实实出工挣奖金呢,没事挤兑人家孩子干嘛?” 岳德胜拍拍他说:“那就好,我也跟你说吧,小柳这孩子不是你们挤兑得了的,人家能力在那里明摆着呢,不服气的就只有自己干憋着; 那边不是没人眼红他,可都让马队长不声不响给拍下去了;楚远给他办手续那几天,老罗还想挖我的墙角呢,说实习期在哪个科室都是临时的,不能算数,让我给堵回去了。 就是把人借给他用了次,他可就惦记上了,以后再想跟我借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个小吴,吴小林,那孩子虽然能力上差点,但也是个踏实孩子,干几年肯定也能干出来,你们别故意刁难他,省得以后没活干,魏根义现在就歇着呢,春明也让他给拖累了,三队大群人在那儿闲着发霉,朝阳的人忙的个工程没完下边就提前预订走了。 我跟你说句实话,如果不是马队长说了让用咱们这边的人,我就带高群他们过来了,我们来的前天,他们刚结束个工程。” 高群是施工队的副队长,也是转业军人,郑朝阳最好的朋友,在技术人员那里和郑朝阳样受欢迎。 耿喜乐说:“知道知道,我听说了,老魏现在还搁那儿干翘着呢?马队长可够狠的,真就给个基本工资啊?” 岳德胜说:“要不然呢?活儿倔老头儿领着人得重新再替他们干遍,劳民伤财耽误工期,马队长已经够给他爹和大哥面子了,要不就马队长那脾气,打包裹自己回总局报到去吧!” 耿喜乐点头:“也是,咱们这活儿,嘴头上发点牢骚可以,真那么偷工减料的干,出点事可就兜不住了,老魏狂的有点离梗儿了。” 岳德胜说:“你知道这就行,老耿你也是老人儿了,现在的形势你还看不清楚?对年轻人宽厚点仁义点,吃不了亏。” 耿喜乐他们开始对柳侠也就是不太厚道的前辈使唤新人的正常态度,说不上刻薄挤兑,柳侠也不是娇滴滴纤细敏感的林妹妹,没什么被压迫被欺凌的自觉,可即便如此,两天后他还是感觉到了老基地几个工人微妙的变化。 其实还是那么些活儿,还是原来人员的分工配合,但就是不样了,几个人话语之间了些随意的亲热,随来意去的小事那几个人都主动了很,杂事基本不让柳侠动手,柳侠不用再为任何作业时段以外的事情分心,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工程本身。 猫儿还看不出那些微妙的弯弯绕绕,柳侠被喊着支帐篷搬东西的时候,他还觉得挺新鲜,如果不是他怕自己帮忙的时候万做错了什么别人会怪罪到小叔头上,他还巴不得去插脚凑凑热闹呢。 因为天气太热,柳侠他们中午十点半到下午四点之间休息,这个休息其实只针对施工队的工人,柳侠他们几个技术人员要利用这个时间整理计算上午采集的数据和草图。 中午时间比较长,为了保证猫儿晚上的睡眠时间,柳侠现在会把前天下午的数据留出部分,在第二天中午整理。 可猫儿每天都高度兴奋,在寂静的山谷间乌黑的帐篷里,只听到小虫的叫声,本来应该是很容易入睡的,小家伙却总是有大堆高兴的事情,不对小叔说就睡不着。 也许别人会觉得听小孩子说在石缝里发现个螃蟹怎么横着走,在草丛里看到个蚂蚱蹦得么远诸如此类的事情非常无聊,可柳侠喜欢。 猫儿描述的时候,他仿佛能看见小螃蟹被发现后急急忙忙逃跑的样子,体会到猫儿当时好奇的心情; 想象着蚂蚱在前面蹦,猫儿在后面追着扑的样子,他能感觉到小家伙把蚂蚱按在手心里时的喜悦; 还有岩壁上渗出的水滴,野山枣树上个特别大的青枣,个被蚂蚁拖着走的胖虫子…… 所有的事,柳侠都听得津津有味,乐在其中。 等猫儿嘿嘿笑着说“小叔,这儿可真有意思,跟着你来真美。”柳侠就收紧右臂,亲下小家伙的额头:“嗯,小叔也觉得可美,明天你肯定还能逮到大的蚂蚱,现在,睡吧乖。” 小家伙就会翻个身,把脑袋扎在他颈窝,腿搭在他腰间,乖乖地闭上眼睛。 美好的日子似乎总是过的快些,猫儿觉得只是眨眼的工夫,十天已经过去了。 柳侠给猫儿收拾好了书包,又装了几个西红柿和黄瓜,不停地交待:“路上车,不能把头伸到窗户外面;半路下车撒尿,定看看后面有没有车过来再打开车门; 带着你小蕤哥,到半坡就得捏着后闸,看清楚北边没大车再过去,那个路口早就应该装个红绿灯了,不知道为什么直不装; 喜欢什么只管买着吃,小叔给你算过账,咱房钱已经够了,以后不用省着了; 还有,西瓜马上就快罢秧了,看到有好的赶快买些放着,要不以后再想吃也买不到了; 这么天没喝牛奶,回去得每天喝三次给补回来,还有排骨,要买带脆骨的吃,这样你才能长高……” 猫儿蔫的都快脱层皮了,直委屈的看着柳侠的脸,就是不肯像以前那样乖乖地点头答应。 副队长潘留成的岳父母都在樵云市,他三天前结束了个工程,和妻子起回来看望老人,住了两天,今天顺便来这个工地看看,也算是领导来视察,然后直接回荣泽。 杜涛这次给他开车。 对柳侠来说,潘留成的到来是正瞌睡的时候有人给送来个枕头,再没那么合适了。 他这两天都在发愁猫儿怎么走,让猫儿个人坐长途汽车他不放心,他送猫儿回去的话工程进度肯定要受影响,他觉得太不应该。 现在,正好让猫儿趁他们的车回去。 可猫儿不愿意,他还在做最后的努力,抱着柳侠的腰摇晃:“真的小叔,万伯伯和郭阿姨都跟我说过,樵云到原城的车四个小时,天的报到时间呢!” 他明天才报到开学,还可以再和小叔呆天,他不想现在就走。 柳侠收拾好了东西,把小家伙转到前边,书包给他挂上,搂着拍着哄:“大乖猫,长途坐车不是你那么计算的,路上来来回回等待浪费的时间,比你正经坐车时间还长呢; 你坐杜叔叔的车走,不用来回转车,直接就把你拉回咱们院子了,你如果个人坐车,小叔不放心。” 如果真让猫儿自己搭长途汽车走,在得到猫儿平安到家的确切消息之前,柳侠估计自己根本没办法安心做任何事。 岳德胜和吴小林则认为,如果那样,还不如让柳侠把猫儿送回去,虽然会耽误两天时间,可肯定比柳侠压根儿无心工作星期好。 猫儿被连拖带抱放在了吉普车上,潘留成和妻子看着这叔侄俩直笑:“柳岸,你个人在家的时候那么懂事能干,今天怎么成个小无赖了?” 猫儿这才觉得有点丢脸,松开了环在柳侠腰上的腿,鼓着小脸看着柳侠。 柳侠在车边搂着已经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猫儿对潘留成说:“队长,麻烦您了,回去您带着柳岸去找下楚远哥,让他写个借条,我的章他拿着呢,我不会不认账的。” 潘留成说:“没事,你如果回不去,我去跟队长说,晚几天肯定没问题,你是在外面工作,又不是故意不交!” 两天前吃午饭的时候,岳德胜无意中说起,队里有个规定,职工有紧急需要时,可以在单位财务室借不超过两千元的现金,两年内还上即可。 如果不是没电话,柳侠当时就想告诉楚远自己要借两千块钱。 他七月份的工资奖金还没领,他估计应该不少于八百,他现在这个工程至少要做个月,到九月份他还可以领到至少六百元,加上家里现在放着的千五百块钱,交房款还用不完。 “谢谢您!”柳侠对潘留成说,然后又对杜涛说:“柳岸有点晕车,杜哥你照顾着点。” 杜涛拍拍胸口:“我这技术你还信不过吗?潘队长每次回来除了晓乐哥,就是让我开车,不信你问问。” 柳侠说:“信。”他低头看猫儿:“乖,跟小叔再见。” 到了现在,猫儿知道再挣扎也没用了,主动靠在座位上坐好:“小叔再见,我到家就给你写信,你也给我写啊,你早点干完回去,我给你包饺子吃。” 柳侠他们这次勘探的地区,附近有个矿区治安巡逻点,能够通信。 这点让柳侠心里安慰了不少,上次只能发信却收不到猫儿的回信的感觉,实在很堵心。 柳侠忍不住又使劲抱了小家伙下,然后退后步关上了门。 车开了,直很蔫的猫儿趴在车窗上忽然展开了笑颜:“小叔,快点干完回来吃饺子啊,太晚就没韭菜了,萝卜馅儿饺子不好吃,吃了还老是放屁。” 柳侠笑着挥挥手:“小叔知道了,小叔肯定会争取早点回去吃几次韭菜饺子,乖猫再见!” 等车子点看不见了,柳侠才和吴小林起转身走。 吴小林开玩笑地说:“唉,原本还指望着借给你点钱,跟你能近乎点,以后再麻烦你的时候心里会少平衡点呢,这下没指望了。” 柳侠强打精神开着玩笑回应他:“那以后干脆我收你补课费算了,小时十块,这样你就平衡了。” 吴小林蓦地住了:“真的小柳?五块行不行,天两个小时。” 柳侠使劲给了他拳:“就那几个存款看把你给烧的吧,找什么平衡啊,我反正没事,在你身上过把为人师长的瘾也不错,你就别跟我矫情了。” 吴小林马上恭恭敬敬地喊到:“柳教授!” 柳侠抬脚就蹬了过去,吴小林大笑着跑走了,柳侠在后面,慢慢走向作业点。 柳侠出来后也直在为房款发愁,他想了几天,算计了几天,决定跟吴小林开口借钱。 吴小林跟柳侠说过,他父母都是工人,单位也都还行,吴小林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个哥哥个姐姐,都已经结婚有孩子了。 他爸爸为了让吴小林分个好单位,找了不少人,花了不少冤枉钱钱,最后好不容易把他弄进了柳侠他们单位。 他到水文队报到的前天,他爸爸对他说,他们单位准备集资盖家属楼,他爸爸够资格分套,家里钱不宽裕,以后至少三年,家里不会再贴补他钱了,但他也不用给家里交钱,让他自己学会计划,自己攒结婚谈恋爱的钱。 吴小林从上班开始,每个月给自己留五十元钱,其他都在银环存了零存整取。 柳侠前几天试着问了他下,吴小林口就答应了把全部存款都借给他。 不过,第二天,柳侠就从岳德胜那里听到了可以在单位借钱的消息,柳侠觉得还是借公家的钱比较好,公事公办,不用落人情债。 他跟吴小林说,吴小林还挺失落。 吴小林是真心想把钱借给柳侠的,他开玩笑似的说的,其实都是真心话。 虽然知道猫儿跟车走肯定没有安全上的问题,可柳侠还是下午都魂不守舍,抬眼看不到小家伙的感觉,很难受。 晚上回到帐篷就无聊了,做计算,没有个小家伙托着下巴颏趴在旁边脸崇拜地看着; 躺下,没有个小家伙在怀里来回出溜着给他讲花花草草间那些小虫子们有趣的事; 坐起来写信,整个心都是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写什么; 小家伙上午才走啊! 柳侠不知道,此时猫儿也在对着信纸发愁,不知道事情怎么最后会成这个样子。 猫儿今天回到水文队是下午两点半,他们在原城停了下,潘留成请杜涛和猫儿吃了顿合记烩面。 猫儿回来后,先在传达室给柳川打了个电话,然后把东西放在家里,就拿了柳侠的章去找潘留成。 潘留成已经和楚远打过招呼了,猫儿写借款条,签上了自己和柳侠的名字,盖上柳侠的章,潘留成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摁了指印。 在钱的问题上,楚远非常较真,如果没有柳侠的章,他会让潘留成写这个借款条。 猫儿也签字盖章把柳侠七月份的工资和奖金共计七百九十块钱给领了。 楚远没把领队的特殊补贴给他,他怕猫儿太小,出去乱说。 回到家,猫儿把钱放柜子里锁好,就骑车去学校报到,报完到出来在校门口,看到了满头大汗的四叔柳钰。 猫儿写到:不管我怎么说,四叔非要把钱给留下来,最后我没办法了,就说,咱们只差三百块钱,让他给我三百就行。 可四叔说,你当然是拿着四叔的钱去交,把单位的钱还给人家了,难不成单位的人比四叔还亲? 我说不过四叔,他硬把千五百块钱都留下了。 不过我让三叔把钱拿走了,要不,那么钱,我就没办法了。 柳川原来给柳侠的是自己私下存的点钱和找同事临时借的,他和苏晓慧两个人还起存的有千五百块钱,柳侠交第批房款的时候,这千五还差三十二天不到年,为了利息,柳川没去取,因为这些钱到期是在八月份,完全赶得上柳侠国庆节交第二批房款。 这千五百块钱大部分是柳川和苏晓慧把两个儿子送回柳家岭之后存下的,孩子不在跟前,少了很日常开支,也不用再支付原来看孩子的表妹每个月几十块的工钱,他们觉得经济上宽裕了很。 两个人决定尽可能地把苏晓慧的工资和奖金都存起来,只花柳川个人的,两个儿子,他们必须考虑买房子的问题了。 去年年,柳川只有工资,没有奖金,再加上柳蕤也来到荣泽上学,在公安局食堂吃饭,还有他和柳葳的日常用度,柳川的工资根本不够用,他和苏晓慧年也没存够五百块钱,这笔钱他们没存银行,准备柳雲和柳雷上幼儿园时交学费。 苏晓慧开学从柳家岭回来后,柳川和她商量,想把那千五借给柳侠。 苏晓慧计划了下,他弟弟苏晓智今年年内要定亲,她父母准备冬天翻盖厢房为苏晓智明年结婚做准备,肯定需要他们支援点。 最后两个人商量了下,苏家在农村盖房子还是比较便宜些,他们给七百,柳侠这边给千二,等柳侠回来就把钱给他送过来。 没想到,猫儿回来就给柳川打电话,说柳侠可以在单位借两千块钱。 因为猫儿在电话里没给他说柳侠那些还没发到手里的工资,所以柳川算的账是:柳侠有了这两千,再加上玉芝和他原来给柳侠的钱,如果他把千二拿过来,柳侠现在就可以把第二期房款交齐了。 柳川觉得房钱越早交齐越好,能把钥匙拿到手就彻底放心了。 所以他随即就去取了钱过来了,没想到,柳钰也在这里,正和猫儿为了钱在斗嘴。 柳钰是上星期天才从马小军那里听说柳侠要买集资房的事的,但具体细节马小军也不知道。 马德英现在自己的小家在荣泽县城,妻子孩子平时也是只有星期天回马寨老家,他本人在荣泽县阀门厂的工作也没有停,还经常回来,所以他对荣泽集资房的行情非常清楚。 柳钰问了他之后,知道柳侠买房子至少也得八千块钱,而柳侠现在手里根本不可能有那么钱,柳凌告诉过他,柳海走的时候,猫儿把柳侠所有的存款都取出来给他带走了。 柳钰马上回了趟柳家岭,他现在已经成熟了,知道集资房的事柳侠如果连他都瞒着,肯定也不会愿意家里其他人知道,所以他对柳长春和孙玉芳说的是厂子里时周转不开,马德英想用他们的钱暂时周转下。 柳长春和孙玉芳都不懂这些,钱本来就是柳钰辛辛苦苦挣的,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就让他把钱拿走了。 猫儿坚持说柳侠在国庆节前就能攒够第二期房款,柳钰说不能借着外人的不用亲人的,最后,猫儿看不得柳钰伤心,把钱收下了。 柳川的钱猫儿死活都不肯要,他笔笔给柳川算账,又把柳侠七月份的工资和奖金拿出来给柳川看,终于让柳川相信,他们的钱现在已经用不完了,猫儿肯定不可能把刚从柳侠单位借的钱再还回去。 猫儿写道:我想把咱出来的钱先给三叔,让他把上次替咱们借的钱还上,可三叔跟四叔样难说话,怎么都不肯要,我也没办法了,小叔,等你回来,你把钱给三叔吧,我知道你不想让他借别人的钱,怕别人笑话三叔。 猫儿不知道,柳川第二天就从自己打算给柳侠的千二百块钱里拿出了四百,先还给了邱志武。 猫儿在信的最后写道:小叔,明天正式开学,五点半老师就要求坐进教室里,我该睡了,你也早点睡啊,你答应过我晚上十点半以前定睡觉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小叔,我刚才躺在地上,虽然只有张光光的席和个枕头,虽然你都出去十二天了,可席子和枕头上还有你的味道,可好闻可好闻。 你别担心我,闻着你的味道,我可快就能睡着。 不过,不知道为啥,我可想做梦梦见你,却次也梦不见,我现在忽然想到,是不是因为你没想过要梦见我呀,如果你也想着梦见我,那我梦里肯定就能找着你了。 小叔,你收到我的信后,每天睡觉前定要想几遍你想梦见我,定哦,这样你肯定就会梦见我了,我也就能梦见你了。 要是我过星期还没有梦见你,那肯定就是你没有想,我就生气了,我真的会生气,我生气就可厉害可厉害,不信你回来看见我试试。 可想可想你的柳岸 199*、8、27 柳侠靠在毯子上,看着猫儿的信,忍不住的笑,小家伙不知道,他也在为同样的问题困惑: 他每天都那么想念的小宝贝,可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努力,做梦却都梦不到呢? 第124章 欲望文 第125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25章 开学第天中午回来的时候,猫儿发现新楼前有几辆卡车在往下面卸整箱的东西,他跑过去看了下,原来是地板砖和扣板。 招呼着卸东西的人猫儿都认识,问才知道,原来这些家都已经把钱交完,拿到钥匙,准备开始装修了,这几家为了能把价格杀得低些,起去买的,相当于批发。 猫儿跑回家,迅速数出了四千六百七十五块钱,再次带着柳侠的莲花小印章,找到了楚远,十几分钟后,猫儿拿到了串三把黄灿灿的铜钥匙。。 楚远说,房子水电都已经通了,基本算是竣工了,只有六楼几户的瓷片还没贴完。 领导们研究了下,都是本单位职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纠纷,有些家想早点装修下搬进去,正好今年新分配来的人员马上就要报到了,樵云老基地也有部分人最近调过来,早点把宿舍楼上的房子腾出来也好,所以允许交齐了钱的人把钥匙领走。 从办公楼出来,猫儿溜烟跑到了新楼,打开屋门,新房子特有的石灰和水泥混杂的味道扑了过来。 猫儿挨着把每个屋子都又看了遍,最后推开卫生间的门,轻轻的吹了声口哨:“靠,真大呀!” 回到家,猫儿看看还有时间,就趴在餐桌上给柳侠写信: 宝贝小叔你好: 你猜我刚才去干什么了?哈哈,你肯定猜不着吧,我刚去把咱们新房子的钥匙领回来,去里面又看了遍。 新房子的卫生间贴上瓷片后看着大了,坐便器都安好了,单独个小屋子当厕所觉得美了。 不过,我最待见的还是咱的新浴盆,那么大,咱俩以后起洗澡就不会再挤了,你以后不许再说浴盆太小咱俩应该分开洗澡了,谁会喜欢自己洗澡啊! …… 四天后的黄昏,柳侠在河里洗澡的时候想:个人洗澡是不得劲,背觉得痒够不着也没人给挠挠,如果乖猫在,自己就不用这么费力巴拉的用个毛巾来回擦了,小宝贝看着瘦,手上特有劲,搓背真舒服,搓完觉得整个人都通透舒爽了。 不过,那家伙到底还是个小孩儿,居然没看出来我其实也不喜欢个人洗澡。 唉,要是能天天都看到乖猫的信就好了,小家伙只是升了个年级,竟然进步这么大,这封信下就用了七个成语,虽然有五个用的好像地方不太合适,但看着却有趣…… 当柳侠因为猫儿终于能够大量使用成语而沾沾自喜的时候,猫儿正在教室外接受语文老师,也是他们班主任的谆谆教导: “柳岸,写作文呢,要有血有肉,有血有肉懂吧?就是不能跟解数学题样,第步第二步第三步,数字写,按正确的步骤计算,把单位名称再填,完。 作文是要带着感情去写的,不能像你现在写的这样呆板、机械、毫无感情。 你看看你写的,点题就句:我的理想是当个测绘高级工程师。虽然也可以说是言简意赅,可是,你不觉得有点太单调了吗?” 猫儿申辩:“不单调啊,我还用了形容词“高级”呀!” 陈老师干咳了声:“咳咳,好吧,这个,算我形容的不准确,不过,不过你这个……,算了,点题这样也算可以,不算太那个啥。 咱们还是看看你下面写的,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理想这段: 因为测绘对我们可爱的祖国建设很重要,测绘是所有大型建设都必不可少的基础,有了前期准确的测量数据,才能盖起固若金汤的高楼大厦。 柳岸,当我们描写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崇高的理想的时候,不是应该满怀深情的回忆或憧憬,说明自己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理想,是因为某些让你深刻感动或向往的原因吗? 可为什么看着你写的这些,我就跟看我们大学专业课程的前言部分样呢?” 猫儿不认同老师的看法:“我满怀深情了啊,我用了‘可爱的’形容祖国呀!‘可爱的’不就是可有深情吗?有深情不就可感动了吗?” 陈老师看着远方的天空,抚胸,深呼吸:“这个,这个……当你描写个人物或物体,要表现它是‘可爱的’的时候,不能用‘可爱的’这个词本身,而是要用,要用……其他表现它是如何‘可爱的’的词汇,比如,比如……” 猫儿茫然:“描写可爱的东西,不能用‘可爱的’,还得表现它是‘可爱的’,那怎么写呀老师?” 陈老师把作业本递给猫儿:“今天老师还有点事,你先回去自己再好好看看,认真体会下,再好好进行修改,后面‘如何实现自己的理想’这段,你也要再好好斟酌下用词,如果能想张琼那样,用排比句就好了。 好,你回去吧,下回咱再说!” 陈老师抱着教参往办公室走:参加五科联赛的人选看来得重新定,幸好发现的早,要不培养到下学期该参赛了才发现,那才是真悲哀呢! 晚自习,猫儿做完了其他各科的所有作业后,对着作文最后段发愁: 如果我有朝日干了测绘这个工作,我定会披星戴月,不怕风吹雨打,兢兢业业地工作,战斗在测绘事业第线,勤劳勇敢,百折不挠,万众心,众志成城,为把我们美丽的祖国建设得加美好而努力奋斗。 猫儿把自己的最后段默念了好几遍,还是觉得自己写的非常好,用了那么褒义词的成语来说明自己是打算怎样来实现理想的,为什么老师会觉得不好呢?张琼的排比句哪里好了?神经病样的啊啊啊,连个成语都没用,怎么能跟我的比呢! 放学的钟声响了,猫儿个字也没修改出来。 小叔不在家,跑快回去也没什么意思,猫儿收拾了书包和王辉起出来,两个人起跨在横梁上骑着车子,随着自行车大部队起冲出了校园。 杏花路口在他们放暑假的日子装上了红绿灯,今天猫儿他们到路口的时候正好是绿灯,他们加速冲了过来。 过了路口后不用踩脚蹬,车子因为惯性直冲过体育馆,快到古渡口路速度才减缓了下来。 王辉忽然歪歪扭扭往人行道的马路牙子上拐,猫儿蹬着车子跟过去,王辉已经左脚支地把车子停住了:“好像链子掉了,老踩空。” 猫儿下车看,果然,自行车链子松松垮垮垂了下来。 王辉把车子停好,蹲□子,试着想把链子转上去,试了几次都不行。 猫儿转着圈想找个棍子挑着车链子帮他下,柏油马路上连根树枝也找不到。 “怎么了?车链子掉了?” 猫儿转过身,楚凤河手里拿着串快吃完的羊肉串在那里。 猫儿挺高兴地喊:“凤河叔,你搁这儿吃羊肉串咧?” 楚凤河顺手指了下三四个坐在路边张桌子上,光着膀子吃的正痛快的人:“俺建筑队哩活计,干了天老使慌,黄昏没事请他们喝啤酒。” 他说着蹲在王辉的自行车跟前,示意王辉靠边,他把吃完了肉的竹签子从中间折了下,挑起车链子,只手绞动脚蹬,只下,链子就上去了。 王辉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叔叔”。 楚凤河笑笑,问猫儿:“您小叔咧?我最近有点忙,听说您三叔单位最近特别忙,就没去找过他,想找您小叔再出来坐坐也不知道他有时间没?” 猫儿说:“俺小叔去樵云了,都去半个月了,我也跟着他去了,俺开学我才回来。” 楚凤河说:“哦,去樵云了啊,你说你开学才回来?那前几天我去拉石子哩时候碰见您四叔,隔着公路俺俩打了个招呼,他说他去找你跟您小叔咧,你见着他没?” 王辉说:“柳岸,你跟你叔叔说话,我先走吧。” 猫儿推起自己的车子:“行,你先走吧。”然后对楚凤河说:“见着了,俺四叔听说俺小叔买房钱不够,来给俺送钱咧。” 楚凤河下住了:“你说啥?您小叔买房咧?” 猫儿骄傲地说:“嗯,都买了了,钥匙我星期都拿回来了。” 楚凤河不太相信地说:“真哩假哩?您小叔上班才将将年,他就买房了?哪儿哩房?他单位哩?” “嗯,单位哩集资房,不是有两栋吗?俺买哩是东边那栋,楼,可大可美。” 楚凤河相信了:“您小叔老铁啊,不过我知道,您家哩人都中,都是心又好,脑子又聪明,还都可能吃苦,到哪儿这样哩人都可吃得开;哎,你说啥?您买哩是楼?”楚凤河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猫儿说:“对,楼,129平方,可美,厕所是单独个小屋儿,不跟洗澡哩地方搁块,可得劲,卧室也可大,还有个单独哩餐厅咧!” 楚凤河说:“您咋会要楼咧?万下水道堵了,可膈应人,您那房子已经交工了?” 猫儿说:“就剩几家瓷片没贴完,其他哩都好了,可家都把钥匙领走了。” 楚凤河问:“您小叔哩单位统贴哩瓷片?您家哩也贴好了?” 猫儿说:“嗯,白瓷片,厨房、卫生间、厕所都贴好了,米高,可好看,地上还贴哩有红地板砖咧。” 楚凤河挠挠头:“我早点也不知道,现在瓷片地板砖都贴好了,要是现在改,还得把地板砖给砸了,老可惜。” 猫儿觉得楚凤河说的有点蹊跷,问:“你啥意思凤河叔?改啥?为啥要砸地板砖。” 楚凤河说:“我也是没少天前才听别人说哩,这种家属楼楼哩下水道不是都光堵吗?原城有住楼哩,把原来的公用下水道堵了,自己单独弄套下水通道,可得劲,只要自己用哩爱惜,不乱往里面扔东西,根本就不会堵。” 猫儿下子兴奋了起来:“你弄过没凤河叔?你会不会?” 楚凤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听说后觉得这办法真不赖,正好俺老板他家住哩是原来建筑公司哩家属楼楼,隔三差五就堵,连屎带尿都能翻到客厅里,老恶心人。 我就跟他说能不能叫我搁他家试试,他家前天才堵过,正膈应哩,口就答应了。 我就自己琢磨了几天,设计了下,搁他家试了试,现在快两个月了,没堵过。 我试哩时候他媳妇还不是老愿意,怕我给弄坏了,现在,她觉得可得劲。” 猫儿急切地说:“那你也去把俺哩新房子给改下呗凤河叔。” 楚凤河说:“您小叔没搁家,您哩房子还贴了地板砖了,做独立下水管道得把地板砖砸了再重新挖开土下管子,这么大哩事,你能当家?” “能!”猫儿干脆地说。 柳侠收到猫儿的信报告自己家的下水道会被改成独立的、只有他家专用、永远不会堵塞的时候,已经是四天后,他们的下水道已经改造完成,楚凤河正跟着付东在柳侠对面孙连朝的房子里考察,准备动手砸地板砖了。 付东是是看到晚上柳侠新房子里亮着灯,感觉好奇过来看看,结果看到猫儿和柳川正在那里,看楚凤河和另外两个人在用水泥填个直径很大的铸铁管的口子。 付东和柳川聊着天,看到半夜十二点,然后递给楚凤河根烟,问他能不能帮忙把对面那家的也给改下。 楚凤河说:“付东哥是吧?没问题,我听柳侠和川哥说过好次,柳侠来你就可关照他,就冲这,你说出来了我就不能把你给搁那儿。 不过你也看见了,这活儿老折腾,可能会把你哩新屋子给弄哩老腌臜。” 付东说:“随便,没住进去的时候怎么麻烦,都比住进去之后三天两头地翻屋子脏水要好。” 事实上,楚凤河干事手相当干净,他把折腾的范围控制到了最小,除了卫生间和厕所,其他地方他和他带的两个人都很少进去。 楚凤河分钱的工钱不肯要,说他不能要柳侠好朋友的钱,要不柳侠回来他都没脸见柳侠。 付东给他带的两个师傅人包了个三十块钱的红包,还送了他们每人条“散花”烟。 几天后,猫儿中午放学,付东跟他要了新房的钥匙说有用,晚上猫儿回来的时候,付东带他到新房子里看了看,交待了几句,把钥匙还给了他。 付东走后,猫儿对着卫生间里那几摞子地板砖和十几箱瓷片又看了会儿才离开。 猫儿人小脸皮厚,他又跑传达室去呼了楚凤河。 第二天晚上楚凤河就又带着人来了,然后花了三个晚上,把新房卫生间和厕所的地面全部重铺了次,厨房、卫生间和厕所的瓷片都加高到了房顶。 最早把钱交齐领钥匙的那些家,有好几家都趁着建筑队还在,让他们帮忙加高了瓷片,不过这些事猫儿不知道,付东知道,而且那些人的瓷片都是自己买的。 楚凤河把卫生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给猫儿交差的时候,猫儿很豪放地对楚凤河和那两个师傅说:“走,咱去饭店搓顿。” 给钱楚凤河又不要,猫儿觉得只有请吃饭这种表达感谢的方法了。 楚凤河跟他摆摆手:“早点回去洗洗睡吧,明儿还得去学咧,等您小叔回来了让他请我就中了。” 猫儿过了好几秒,才对着楚凤河的背影愤愤地说:“我再过俩月就十二了。” 柳侠每次收到信,如果接下来还有工作,他都舍不得马上看,总是等到天所有的工作都结束,才安心地靠在床上,慢慢地打开信,慢慢地看。 知道有个美好的礼物在等着自己回去欣赏,天都会心情愉悦。 今天也是,他靠在毯子上,已经看过遍了,现在看第二遍,还是忍不住想笑: 小雲跟小雷越来越孬,每次看到牛奶煮好了,他俩就满院子跑,每次都要全家人起出来围追堵截,闹腾够了才肯喝。 今天我跟三叔、小蕤哥都回来了,我们小会儿就撵上他俩了,他们就耍赖不喝,跑到爷爷家东边路上很远三叔又把他们给追回来,他们俩才乖乖地把奶喝了。 奶奶可发愁,说,这俩孬货天到晚光想在外面跑,连窑洞里都不喜欢呆,这以后要是去荣泽可怎么办呢! 小莘上学了,还是关老师教他。 俺大伯说,听人说,前些天上窑小学分来了个师范毕业生,还没走到半坡,就坐在路边哭起来了,然后她拐回去,到现在都没再回来。 上窑都没人愿意去,大伯说,咱村估计辈子都不会有个师范学校毕业的老师了。 知道咱买了大房子,全家人都可高兴可高兴,不过大伯也有点伤心,说买房这么大的事,你到处借钱,他是大哥,你和三叔却都想办法瞒着他,他分钱也没帮你。 我跟大伯说了咱的钱都花不完,还出好几百呢,可大伯还是可难受,他说那不样。 大伯现在没去付家庄上班,石子厂还是成天停电,正好柳淼要挖窑洞,大伯现在天天过去帮忙,今天三叔也过去看了看,柳淼让他帮忙买点花纸,说永芳姑姑可待见俺四叔四婶儿房子里的…… …… 小叔,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可想可想你,咱家的房子都好了,还那么漂亮,你到现在都没看见,我觉得可不美。 十点半了,我该睡了,小叔你还要想着定要梦见我呀,我肯定还能再梦见你回,我现在就闭上眼睡。 最想最想你的柳岸 199*、9、15 柳侠用手指轻轻抚过最后那几个字,笑着轻轻说:“真是个小傻孩儿呀!” 现在每天晚上睡觉前,柳侠都按照那只越来越会变着法气人的猫儿的指示在脑子里想好几遍“让我梦到猫儿让我梦到猫儿”,然后个人黑暗中无声的笑,觉得自己可真是幼稚到弱智。 不过他又觉得这样挺好玩,如果因此真的能让自己梦到小家伙或让小家伙梦到自己,那不要说想几遍,就是想几百遍也不是问题。 开始几天觉得好笑好玩,然后很快就成为种习惯,无论白天忙累,只要躺下脑子里自动就会这样想,哪怕躺下之前他还在靠着毯子在读小家伙的信。 这种幼稚的精神*没让柳侠梦到猫儿,但却让他很频繁地收到猫儿的信,在他们即将结束本次作业的前五天,他又收到了猫儿封信, 猫儿依然是开门见山的写法: 宝贝小叔,我梦见你了,就刚才,不过,我现在可不美可不美。 我梦见你去接我放学,咱俩起骑着自行车回家,不过走的不是咱回家的路,而是在沿着凤戏河往西走。 河边有很石头,看着好像根本没办法走,可你骑着自行车这样拐那样拐的,咱都绕过去了,直往前走,后来不知道怎么就骑到泽河边。 泽河边有很很芦苇,青青的特别美,你说:“乖猫,咱去看芦苇吧,芦苇里没准还藏着武工队呢,也许还有平原游击队。” 我可高兴,于是,咱俩起往有芦苇的地方走,然后就听到芦苇里河水流淌的声音,我听到水流的声音就想尿,可咱后边还有别的人,咱俩就往芦苇密的地方跑,可怎么跑都跑不动,我都快尿裤子里了还跑不到。 你就对我说:“管他呢,只管就在这里尿吧。” 我觉得老丑不能尿,还想拉着你跑,结果下就醒了。 我可生气啊,我是叫尿憋醒了,去卫生间尿了可大泡。 小叔,我要是晚上不喝大碗稀饭,不喝牛奶,肯定就不会叫尿憋醒了,我还能梦见你会儿,我以后晚上都不喝稀饭和牛奶了,光吃馍和菜。 柳侠本来是半躺着看信的,看到这里马上就坐了起来,小家伙和他样,从小的生活习惯都是早晚要吃稀饭,如果连续几天不吃,很快就会上火嗓子疼。 两天后,猫儿就收到了柳侠的回信: 宝贝猫,关于被尿憋醒导致美梦中断的问题,小叔可以非常负责任的地告诉你:如果你不喝稀饭和牛奶,你会醒的快,要不是到处找水喝,终于看到了水却跑不过去,被渴醒;要不就是看到了好吃的东西却吃不到嘴里,被饿醒,你想选哪个? 你不喝稀饭和牛奶还会有个附加的结果:小叔会生气。 我如果生气了,就会变得可厉害可厉害,不信你就等我回去试试。 三天后的晚上,在他们荣泽的家里,猫儿盘腿坐在床沿上,在最后的署名“即将生气的小叔柳侠”那里亲了大口,小脸扬:“哼,试试就试试,你还敢怎么着我?你是回来敢不抱我,还是敢不让我搂着你睡?” 说完看了看冰箱,收起信放好,跑进厨房端了炖奶的小锅出来,倒进去小半锅奶:“如果不是喝奶能让人长高,我就是不喝,哼哼,等我长的比你还高,就天天让你喝奶,还得让你天天枕着我的胳膊睡,不枕就打屁股,不信等我长大了你就试试。” 此时此刻,身在樵云的柳侠可是完全想不到,他最心疼的小宝贝居然生出了如此的忤逆不孝之心,竟然想打他的屁股,他刚刚把今天所有的工作收尾,正伸着懒腰心情愉快地在帐篷外看着月色下的群山。 最再有两天,他们就可以结束这里的工作回家了,他马上就可以看到大乖猫了,想想大乖猫看到自己时可能会有的样子,柳侠就忍不住地翘起了嘴角。 可就和想不到猫儿会想打他的屁股样,柳侠此时也根本想不到,他回到家时看到的,是和他期待的欢乐美好的画面完全相反的幕。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姑娘们,记得早上发送的时候把最后部分是粘贴上了的,结果现在睡够了起来看评论,点开了章节,才发现居然少了。 第125章 欲望文 第126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26章 柳侠他们回到单位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他在传达室往公安局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人好像是刚分配的学生,不认识柳侠,他告诉柳侠说柳川大早就带人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谁也不知道,柳队最近直都是大早来报个到,带着人出去就不再回来了,但柳侠想问和柳川起出去的人的呼机号时,他却不肯说。 柳侠想反正已经回来了,见三哥随时都很方便,也就没坚持,放了电话就直奔家里。 满屋子都是小家伙的气息,想不笑都做不到,想马上看到小家伙的心情比在路上还要强烈。 高速度冲了个澡,柳侠换上干净的衣服跑出来,叫了辆脚蹬三轮直奔县中。 为了避免在写信的问题上出现时间差,柳侠提前几天就告诉了猫儿自己要回来了,小家伙肯定最近几天都心绪不宁,上学都上不踏实地在等着他回来,所以还是先来看看小家伙比较好。 县中看大门的人居然还记得柳侠,看见他就说:“你可来了,您这做家长哩也太儿戏了,小孩儿搁学校惹那么大事,老师叫您这么几天您都不来,非得等学校给您那孩儿开除了再来找人说好话啊?图啥咧!” 柳侠下懵了,猫儿出什么事了?怎么好好的竟然说到开除呢?猫儿最后封信是六天前,也就是上个星期六写的,那封信里猫儿还说自己每天都按时上学,作业也完成的很好,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啊! “三班在哪儿?”柳侠直接问他班级,必须先见到猫儿,其他什么事都得等确认猫儿平平安安以后再说。 老头儿手指向西北方:“喏,第三排,最西边那个教室。” 柳侠撒腿就跑,路来到三班教室外面,他在最后个窗户外往里面看,找过来遍,都没有猫儿的影子,班上也没有发现空着的位置。 他正在想是不是自己记错了猫儿给他说的班级,讲课的老师走了出来:“你找谁啊?” 柳侠赶紧回答:“柳岸,我是柳岸的叔叔,我记得他就是在三班,怎么找不到他呢?” 带着近视镜的女老师惊奇地说:“你不知道啊?柳岸和同学打架,打得可凶了,学校让他回家叫家长来,他家长直都没来,看你的样子他回家根本就没跟你们说是吧?现在的孩子咋都......” 柳侠打断她:“柳岸他现在在哪里?” 女老师往他身后的栋二层红瓦房指:“三年级语文备课室,全校的领导都为他……” 柳侠顾不得礼貌,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转身跑了。 从斑驳的红漆木门框里看到的情形,柳侠觉得是那么的眼熟:猫儿背对门着,海蓝色的运动短衣裤长短虽然合适,但因为他太瘦所以衣服看起来还是特别宽大,让小家伙看起来瘦弱;但看起来瘦得缕的小人的背影却的笔直,即便看不见脸,柳侠也能清楚地感觉他此刻倔强坚持的态度。 可不管他看起来么桀骜不驯愤怒不服,小小的人儿在排能够决定他前途、而此刻以审判者的姿态矗立在他面前的成年人时,看起来仍然是那么孤单无助。 柳侠的心好像被刀子硬生生地剜割样,那年打烂的玻璃瓶子刺破他的肚子都没像现在这样疼痛到乎让他窒息,他甚至不得不张嘴大口地呼吸,来努力压制自己想要冲进去抡起椅子砸在那几个靠在备课桌边,或抱着膀子冷眼斜睨着猫儿,或端着茶杯悠闲中不耐烦地瞥猫儿眼的人们。 不必刻意去想象,只是眼之间,柳侠就已经能清楚地知道他的小宝贝这些天在经历着什么,当年被老师路推搡拉扯着,在众同学的围观中跌跌撞撞往前走,少的愤怒也无法掩盖天塌地陷世界末日降临般的恐惧还如此清晰,在王占杰校长的办公室里惶惶不安等待审判的感觉他还不曾忘记,他的宝贝就已经在重复他的历史,而那时的他,身边还有个虽然不能够为他遮风挡雨,但却尽力伸展臂膀保护着他的六哥让他依赖,他的小宝贝却是个人在承受着所有的恐惧和责难。 柳侠再次深吸口气,抬手敲门:今天,他是替代了父亲和大哥,来为自家孩子解决问题的家长,他不能失控。 猫儿回过头,和五位老师同时看向门口,他看到了和平时样,穿着发白的牛仔裤和白色t恤,脸上带着开怀的笑容的小叔。 猫儿的表情从惊喜到无措只是瞬间,柳侠却看的清清楚楚,他忍着满满的心疼笑着走进来在猫儿的身边,先礼貌地对老师们点头问好:“各位老师好,我是柳岸的小叔。”他说着话的同时,把手放在了猫儿的头上,轻轻的揉了揉。 猫儿看他的眼神从无措变成了惊讶和不安,还有委屈。 柳侠手轻轻用力,把猫儿揽到了身边,嘴里却是对着他凭直觉觉得是猫儿的班主任、此刻唯个坐在椅子上面对猫儿的陈秀云老师说:“对不起啊老师,我前段直出差不在家,个小时前刚回到荣泽,我家莫.......嗯,我家柳岸并不是故意要跟老师作对不喊家长,而是因为我是他唯的监护人,我的工作性质有点特殊,柳岸不想让我分心赶回来,其他人又不可能代替我来处理他的事情,所以请老师谅解他这几天的行为。” 尚且年轻的陈老师有点反应不过来,她以为自己会听到连串诚惶诚恐的道歉或对柳岸声色俱厉的呵斥,但这个看起来只是个大男孩的家长完全不按套路行事,他不但没有教训自家闯了祸的孩子,还在变相夸赞自家孩子特别明理懂事,暗示柳岸违背学校的要求不叫家长来的行为完全是对的,至少也是应该被体谅的。 旁边几个人听了柳侠的话也是表情各异,但绝对没有当年荣泽高中几个老师看到柳长青和柳魁时的高傲和鄙视——柳侠的穿戴和举止让他们完全不可能产生出那样的情绪,他们的表情基本都是纠结震惊——竟然还有有当着老师的面这么惯孩子的家长啊? 猫儿使劲忍了忍,没忍住,还是把脸在柳侠胸前蹭了蹭。 小叔回来了,就在这里,小叔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我跟他用样的香皂,我怎么就没这么好闻的味道呢? 柳侠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还摸了摸猫儿的脸,让他知道,自己点都没生气,自己和以前样很想他。 陈秀云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终于找回了她作为闯了祸的学生的班主任老师的感觉,她严肃而又为难的对柳侠说:“那,你是还不知道柳岸和其他几个同学打架的事吧?柳岸把三五班三个同学打的住院了,那三个学生的家长不愿意,每天来学校闹,说他们孩子被打得脑震荡,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动都不敢动,动就头疼恶心想吐,让我们通知你们来,要求你们先垫付住院费,赔偿他们孩子的精神损失费,还要求学校开除柳岸,你们家老也不来人,我跟管教务的高老师天天课都上不安生,随时都得准备着去跟那几个家长说好话.......” 陈老师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柳岸的小叔礼貌地和他们打过招呼后,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柳岸身上,从脸开始挨着点点查看,现在正极度紧张地在掀开柳岸的衣服,看后背和屁股上有没有什么伤,根本就没听她说话。 猫儿虽然非常留恋趴在小叔怀里的感觉,但还是微微地挣扎着:备课室大部分都是女教师,上衣被拉起来也就算了,被扒开裤子检查屁股让他脸上有点挂不住,再说了....... “你不用给柳岸检查,他没事,是他把那三个同学给打伤了。”陈老师心里直翻白眼,但脸上却没带出来:这可怎么办?那仨学生的叔叔跟流氓样,原本指望这边的家长能好说话点可以妥协退让步,赶紧把事情了结,可这边也来了个叔叔,刚开始说话倒像个通情达理的,看起来虽然算不上斯文,但却非常有教养,可怎么说到正题马上就露出护短不讲理的面目了?是你家孩子把别人家的孩子打成了脑震荡,你这么紧张地当着我们的面检查你家孩子是什么意思?也想跟那几个家长样讹学校或对方把吗? “哦,那就好说了。”柳侠把猫儿的短裤提好,直起身回答了陈老师句,表示他其实也在听陈老师说话,然后他又认真的跟猫儿核实了下:“他们真的没打到你?” 猫儿摇头:“没有,他们仗着人就是想打我呢,我用大扫帚把他们给打跑了,后来郑帅又拿了个垃圾斗过来砸我,我用椅子把他夯跑了,那个垃圾斗是他砸我没咋着,给砸墙上了弄扁了,他们三个串通好了,都说是我弄扁的,学校就让我赔......”猫儿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赔钱,没音了。 小叔挣的钱,他分也不想白白往外掏。 柳侠把猫儿缕被他弄乱的头发理顺,爽快地说:“虽然不是你给弄扁的,但是是因为你而扁的,咱们赔也说得过去,老师,您还没告诉我,柳岸为什么会和那三位同学打起来呢” 陈老师这次真有点为难了,她看了看猫儿,踟蹰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猫儿眼睛滴溜溜看了柳侠好几秒,才说:“他们骂我,骂……我,反正就是骂,我不喜欢别人骂我,就.......” “没人喜欢被人骂,但般情况下你也不会因为随口句脏话就跟人打起来,他们都骂了什么能让你气得把他们三个打得住医院?”柳侠追问。 年纪比较大,直端着个大杯子在慢慢喝的女老师说:“其实根本也算不得什么骂,小孩子可能听别人说了什么觉得稀罕,连什么意思都不懂就跟着胡咧咧,就是说了他几句丧门星、扫帚星什么的,你们这孩子就……” “我操他妈,那几个杂种在哪个医院?” 办公室除了猫儿之外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看着刚才还彬彬有礼脸温和的柳侠骤然间勃然大怒,脸杀气地问刚才说话的女老师。 那个女教师好像被吓傻了,端着杯子在那里动不动地盯着柳侠。 句怒吼之后,柳侠好像突然冷静了下来,他转脸对陈老师说:“那几个学生住在哪个医院?不用他们家人来找了,我现在去找他们。 老师我告诉你,从现在起,这件事跟你们学校没关系了,下面是我跟那几个学生家长之间的事,不用你们学校插手,我处理完了,回来给学校个交代,到时候咱们再商量赔偿学校公物的事,现在您告诉我,那几个学生在哪儿?” 陈老师看着旁边几个面面相觑的同事,用眼神征求他们的意见,她觉得,如果把那几个学生住院的地方告诉柳岸的小叔,事情恐怕就不是学生之间打架这么简单了。 校长有话,他们学校刚刚出过楼房裂缝那样影响学校形象的负面事件,学生打架打成脑震荡住院这件事无论如何要压住,千万不能闹大,可看柳岸这位小叔的脾气....... 看到其中个年纪最大的带着眼镜的男老师轻轻对她摇头,陈老师心里有了点谱:“他们具体在哪里住院,我们也不太清楚,那几个家长直说要等你们来了再说事,我们要去医院看那几个学生他们也不让。 其实我们学校也直在努力在跟那几个家长解释,说这件事不能单方面怨柳岸,是他们家的孩子先骂人,然后柳岸才........” “陈老师,三班的陈秀云老师!”窗户外有人敲着玻璃窗在喊,是看大门的人。 陈老师问:“啥事啊,张师傅?” 张师傅说:“十里堡那几个人又打电话来了,问柳岸家哩人来了没有,我没敢说来了,就跟他们说我来问问你,他们说要是今天这边哩家长还不来说事,他们会儿就过来把咱学校哩门给堵........” “跟他们说,柳岸的家长在学校大门口等着他们,让他们现在就过来,记着,让他们提前把条件想好了,到时候块说,省得到时候没机会说齐全后悔。”柳侠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窗纱对张师傅说。 张师傅征询的看看陈老师和那个年长的男老师。 那个男老师原来是教务处的高主任,就是他直在处理猫儿打架这件事。 高主任犹豫了下,对陈老师点点头。 陈老师对张师傅说:“你让他们过来吧,我去喊张校长,看到时候咋办,不光他们不愿意,现在人家柳岸的家长也不愿意,他们的孩子先骂人家,人家还要找他们说理呢。” 半个小时后,柳侠在县中的大门外等到了七八个穿着水深色西装的男青年,如果他们不是骑着二八横梁的自行车,而是骑着风驰电掣的摩托车,那就是香港黑*社会寻仇的现场。 远远看见那几个弯着腰用力蹬自行车的人,新上任的县中校长,个五十来岁的文弱男人就有点发憷,他对柳侠说:“这,那个柳岸的家长,咱尽量还是跟他们讲道理,好不好?至少咱先礼后兵,先礼后兵.......” 高主任也说:“是啊,还是和为贵,这要真打起来,对咱们家孩子影响也不好是不是?” 柳侠冷笑了声没说话,双手插兜,眯着眼睛看着那几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他们同时下了车,停在离他不足五米远的地方。 柳侠上下打量着嘴里叼着烟,明明点都不胖但却故意把两条胳膊乍得很开、用狞笑和骄横的表情硬是把脸上的肌肉给撑的往横里堆、头发被发胶固定成鸭舌帽形状、摇晃地向他走过来的领头的黑*社会。 黑*社会在离柳侠不足二十公分的地方定,用十分蛮横但因为身高原因不得不以仰视的方式来达成的强硬姿态也上下打量着柳侠,然后……两个人同时: “郑建平?” “柳侠?” ........... 后面的假黑*社会们面面相觑。 郑建平扭头看看张大嘴呈痴傻状的张校长和扶着眼镜认真确认情况的高主任,又环视周,再次确认周围没有其他可能认识他的人,然后才问柳侠:“刚才电话里约俺几个搁这儿谈判哩人是你?你就是那个柳岸哩家长?” 柳侠点头:“对,我是他小叔,你是郑帅他……” “靠,我是郑帅他小叔呀,哎呀我靠,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嘛,”郑建平脸的纠结,回头对后面几个莫名其妙的同伙说:“没事了没事了,那啥,这是柳岸他叔,我上荣高时候哩同学,这好几年没见,今儿好不容易见着了咋弄个这咧!看这弄哩不得劲。 柳侠,你,你还记得我吧?” 柳侠看郑建平那态度,就知道今天这事基本已经解决了,尽管他心里依然非常不舒服,但他还是配合着郑建平的姿态,好像十分开心似的笑着说:“学校就那几个出名哩人物,我就是想忘也忘不了,你不是也记着我咧嘛!” “我靠,那能样?”郑建平自来熟的不得了,好像他真跟柳侠是曾经无话不谈两肋插刀的好朋友样:“你是正面典型,我是反面教材,我记得你是名留青史,你记得我是臭名远扬,那差别大了。” 柳侠挑挑下巴:“你不嫌热?” “啥?”郑建平愣,然后猛然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身打扮,随意地把手里的烟头弹出老远:“我靠,光顾着鸡*巴装黑*社会吓人咧,忘了,他妈的热死我了,” 他边说边动手脱衣服:“还不是叫您那小侄儿给害哩,我说柳侠,您小侄儿可真跟你模样啊,看着又秀气又斯文,那打起人来可真下得去手啊!俺侄儿那脊梁上、胳膊上,都是让他给夯出来哩红檩子,宝根儿那脸肿了两三天,现在鼻子还肿着呢,脸青了大片。” 郑建平身后个年轻人脱了黑西装,团了下拿在手里扇着风,问他:“三哥,这都认识,我看您俩还恁熟,这架还打不打了啊?不打俺几个就回去上班吧,万叫查岗哩发现俺不在,这月奖金就没了,好几十咧!” 郑建平说:“靠,你没看见啊?这还打啥咧,说就妥了,您几个先走吧,记着,有啥事赶紧呼我;二孩儿,傻福,您俩别走,我介绍您跟柳侠认识认识。” 有五个人和郑建平打了招呼,骑上自行车飞快地离开了,还有两个擦着满头的汗走过来。 自觉得是因为本人英明,能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张校长高兴的也走了过来:“几位家长,外边也老热,要不咱去我哩办公室坐着谈?” 柳侠非常客气地说:“老师,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不好意思啊!这件事我们自己解决,定不会给学校添麻烦的。” 郑建平摆摆手说:“就是就是,没学校啥事了,俺那几个孩儿明儿就回来上学,哎对了,我跟你说啊张校长,咱学校可不能因为这件事歧视俺那几个孩儿啊,我要是听说老师报复俺侄儿他几个,那我可不会轻易算拉倒。” 张校长连连摇头:“不会不会,孩儿们这个年龄,正是淘力哩时候,尤其是小子孩儿家,打个架惹个事再没恁正常了,其实心里头都单纯着咧,还是好孩儿,再说了,这世上哪有做老师哩去报复学生哩?” 郑建平说:“ 有你这话就中,那您就去忙吧,不用管俺了,俺几个去找个地方喝杯,把事儿说开就完了。” 张校长和高主任如释重负地转身往学校走。 柳侠看到学校大门的缝隙里闪过个他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对郑建平说:“你稍等我下。”就跑了过去。 正好高主任拉开大门,右手拎着块两个还粘在起的旧砖头,左手拖着把没有了前面竹枝部分的大扫帚把的猫儿下给暴露了出来,柳侠跑到猫儿跟前:“乖,你怎么没去上课?” 猫儿看看柳侠,又看看正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看他的郑建平,小声说:“我怕他们打你,他们每次都来大群人,你就自己.......” 柳侠叹口气,摸摸猫儿的头,正想说话,郑建平过来了:“哎呀柳侠,您侄儿真中,要是俺侄儿有这胆子,我哪还会叫群兄弟装成流氓来人家学校丢人现眼! 郑帅那球孩儿,瞎咋呼个赛俩,真到事儿上,仨不顶个,下就怂了,要是今儿咱俩换换,那货早吓哩跑没影了,你看您侄儿,啧啧,这是准备下黑手朝死里给俺来下啊。” 猫儿扬起下巴不服的看着郑建平:“啥叫下黑手?俺小叔就他个,您八个,要真打起了,我肯定是正大光明出去砸你,偷偷摸摸下黑手还不够耽误事咧!” 柳侠把猫儿手里的家伙都给拿过来扔了,对郑建平说:“您弄哩跟黑*社会样,俺留手还不是应该哩?”他转身对还在犹豫着走不走的张校长说:“张校长,我跟您请个假吧,我现在带柳岸起去看看那几个受伤的同学,不管谁对谁错,那几个学生终归是受伤住院了,是柳岸打的,他应该过去趟。” 张校长连连答应。 郑建平却连连摆手:“别别别,受了点伤倒是真哩,不过根本就没住院,郑超也没缝针,就是胳膊上叫挂那道老长,流了点血,当时看着有点吓人,俺嫂子气不下就想叫您赔点钱。 我将接着学校哩电话,叫俺个兄弟回家送信儿了,想叫他们趁你去之前先跑到医院,万您这边非要去医院看,我有熟人,叫他们随便找张病床躺上去装会儿,现在那几个怂货估计正慌哩忙哩往医院跑咧,嘿嘿嘿,这事儿咋这么有意思咧?” 柳侠十分无奈地看看郑建平和他那两个兄弟,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猫儿听了柳侠的话,本来以为能跟着柳侠走了,兴奋的两眼亮晶晶的直看着柳侠,现在听郑建平这么说,立马没精神了,换成了可怜巴巴的眼神抱着柳侠的胳膊晃悠。 柳侠虽然非常想带着猫儿回家,但郑建平刚才已经说了,想和他起喝杯把事儿给说清楚了,不管怎么说,猫儿打了人家侄子是事实,郑建平主动和解,他如果推却肯定不合适,所以他狠着心对猫儿说:“乖猫,小叔都已经回来了,就剩几个小时你就能回家了,现在先回去上课吧!” 张校长和高主任听到柳侠的话,冲猫儿招招手,猫儿十分不情愿,步三回头地跟着两位老师走了。 柳侠心里难受的厉害,他想起当年自己和六哥受了委屈后被父亲和大哥带出来时安心温暖的感觉,想到猫儿现在也是受了好几天的委屈,好不容易盼着自己回来了,自己却把他个人撇下跟着别人出了。 可郑建平这里不应付又不行,他总不能带着猫儿和郑建平几个人谈条件叙旧,虽然卸下了黑*社会假相的郑建平看起来人还不错,但柳侠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记住郑建平这个人的,他担心郑建平会在谈话中说点什么过于不堪入耳的笑话,虽然是男孩子,他也不希望猫儿过早接触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看着猫儿被排教室挡住身影看不见了,柳侠才回头和郑建平几个人起往泽河路上走。 他忽然想起来郑建平已经带着人来过好几次了,不由脱口问到:“郑建平,你领着人来那几回,没打俺柳岸吧?” 郑建平把“易拉得”领带拽到底,解着衬衣最上边的扣子说:“咦,柳侠,你把我当成啥人了?我就是看着再像流氓,也不能真去干恁下作哩事儿吧?我二十哩大老爷们儿领群人去打个十二哩小孩儿,这要是传出去,我还搁荣泽城里混不混了?我要是真那样干,就是俺这几个兄弟恐怕以后也嫌丢人不会再跟着我混了。” 正好走到老县委大院破落的大门口,柳侠扭头往里面看了眼,继续和郑建平说着话:“我不是听人家县中看大门哩说您打算堵人家大门才这样想哩嘛,你要是连学校哩大门都敢堵,那……” 郑建平浑不在意地打断柳侠笑着说:“狗屁,吓唬他们咧,四天了您这边都不来人,俺嫂子又天天跟我这叨叨叨,叨叨叨哩,我烦哩不行,再说了,俺已经过来闹腾好几天了,您压根儿不照脸俺也真没法下台呀,我不跟他们来点硬实哩你说咋弄? 你不知道,俺家我这辈儿四个孩儿,到俺下头这辈儿,到现在共六个孩儿们了,就郑帅个男孩儿,那五个都是妞,现在计划生育又紧,都不能生,俺伯俺妈就娇郑帅娇哩有点狠,俺二嫂二哥不用说了,是当心肝宝贝儿哩给捧着,结果就娇出这么个门里大王,在家再没他厉害的了,出了门就是个杀才怂包,成天叫我跟着给他擦屁股。 我以前就是喜欢跟我差不年龄哩有时候打个架耍耍,没啥事,就因为郑帅这个怂货,成天搁外头惹了事儿兜不住底,他惹哩又都是跟他差不大哩孩儿们,我又不能真去打人家顿给他出气,只好装出副流氓相去吓唬人家,这时间长了,真就被人家给当成流氓了,他娘的,冤死我了。” 柳侠他们走过去三四分钟,马小军和三个穿警服的年轻人从老县委大院骑着两辆摩托车出来,在下面杏花路上拐弯,回了公安局。 柳侠决定今天这顿饭他请,所以他让郑建平点饭店。 郑建平是打算自己请,他觉得自己算是本地人,比较了解行情,所以也不推辞,自己决定:“粤秀哩菜真没啥吃,屁味儿都没,古渡口路北头开了家京都食府,听说可上档次,菜也合咱这边人哩口味,尤其是做哩蒸碗,特别好吃,咱就去那里吧。” 柳侠说:“那走吧。” 几个人继续聊着天走,原来郑超是二孩儿郑杰的侄子,宝根是福根他最小的弟弟,用郑建平的话说,那“三人帮”其实就是个“门里大王怂货帮”,就敢欺负比他们小看着特别瓤的,稍微厉害点的他们根本就不敢去招惹。 柳侠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刚才直在担心以后这仨小地头蛇会报复猫儿。 他们刚走到京都食府门口,郑杰腰里的bb机响了,他拿下来看了眼对郑建平说:“咱大办公室哩,那边有公用电话,我去回个。” 柳侠和郑建平、福根在原地等着,当他们议论到京都食府的糖醋排骨做的不错时,郑杰急匆匆地跑过来了:“建平哥,小栓哩电话,叫咱赶紧回去,厂里真通知开会了。” 柳侠对郑建平说:“郑建平,工作要紧,咱们有时间再联系,我把俺单位传达室哩电话留给你,要不这样吧,”柳侠从牛仔裤后兜里拿出钱包:“我刚才从外地回来,不知道俺柳岸打伤您侄儿这事,没啥准备,这里有........百三十块钱,你先拿去给郑帅他们买点营养品........” 郑建平调转自行车,对柳侠摆摆手:“柳侠你别寒碜我了,那仨小子就欠揍,我问过俺队另外几个孩儿,他们都说了,是他仨先骂您侄儿哩,小子孩儿嘴跟个老娘儿们哩裤裆样不主贵,活该挨揍,还营养他个屁。 他们这几天搁家赖着耍咧,过了国庆节就是月考,几个货学习个赛个哩差,正好就着这个事不去学,到时候考试差劲儿就有理了,我早知道他们在想啥,不想搭理他们罢了。 柳侠,咱俩虽然以前不算熟,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咱以后再联系,您单位跟俺就隔着条大马路,咱以后有哩是机会搁块耍,今儿这事就算到底了,孩儿们打架是正常事,大人掺和就没意思了,你说咧?今儿是真想跟你喝杯喷喷,不过我是真有事,” 郑建平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有点嘚瑟地说:“我现在大小算个头儿,我领哩供给小组连续两个“百日工作无事故”,今儿俺全厂开表彰会,嘿嘿,我说啥都不能耽误,俺几个哩工作都是拿村儿里哩地换来哩,可不容易,俺得干出个样,我先走了啊。” 柳侠摆摆手:“这可是正事,你快走吧,再见!” 郑建平都骑上车子走出七八米了忽然又下来,回头问柳侠:“我忽然想起来,公安局刑警队有个叫柳川哩,您俩是不是亲戚呀?” 柳侠无奈,只好说:“那是俺哥。”郑建平是地头蛇,事儿,而且这种人通常都很难缠,他不愿意让柳川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我靠,”郑建平又跨上车子:“怪不得您侄儿恁性咧,您家都够厉害了,您哥前几年把新城这带哩刺头们给捋完了,您侄儿这还没毕业哩,就开始捋下茬了。 走了啊柳侠,回来介绍我认识认识咱川哥,崇拜他好几年了都。” 郑建平他们拐过路口,柳侠马上招手喊了辆三轮,十分钟后就又来到了县中。 正是住校生吃晚饭的时候,走读生大部分都在边玩边吃自己带的零食。 柳侠刚走过第二排教室,就听到声欣喜若狂的大叫:“小叔”,跟着,猫儿就真跟只敏捷的小野猫样扑了过来。 柳侠大笑着托住了挂在他脖子上的小家伙的屁股:“如果你不上晚自习,咱去找谁请假?” “陈老师。” 柳侠只手推着自行车,只手插兜,沿着路边慢慢走,悠闲地看着眼前快乐的小孩儿。 猫儿在他前面,双手插兜倒退着,看着他的脸笑,然后玩着各种花样走。 初秋的夕阳依然耀眼,透过白杨树的树枝洒落下来,猫儿踮着脚蹦几下,跳跃的发梢被夕阳染上层瑰丽的色彩,停下来,微笑的小叔还在眼前。 双臂展开,单脚转个720度的圈,再转过来,小叔微笑的脸依然在眼前。 在路边歪倒的电线杆和大树干上飞跑过去,再跳回路上,推着车子微笑着吹口哨的小叔还在眼前。 猫儿裂开嘴,上扬的唇角和洁白的牙齿表达着他最快乐的心情,乌黑的眼睛中闪耀的幸福,让他看起来比黄金的颜色还要绚烂炫目。 而柳侠此刻的心,比他的小宝贝跳跃的金色发梢还要欢喜雀跃。 “小叔,老师见你说是我打别人了,你都不问就觉得我定有理吗?” “那当然,谁会比小叔了解你,小叔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的打架,你是最好的孩子。” “嘿嘿,我也知道你是最好的小叔!那小叔,你想我没有?” “天天想夜夜想。” “嘿嘿,我也是。小叔你回来还没吃饭吧?” “没,小叔正想找人陪着吃饭呢。” “嘿嘿,我陪小叔吃,那咱回家,我给你做面条吧!” “听说荣泽新开了家酒店,蒸碗特好吃,主食还有各种面条。” “好,你喜欢吃哪个,我回去学着给你蒸。” “不用,做饭太辛苦,以后喜欢吃什么,小叔带你出来吃就行了,不用你做。” “嗯~嗯~,我喜欢给你做嘛,我喜欢你吃我做的饭嘛!” “好好,乖猫喜欢做那咱就做,小叔也特别喜欢吃我们大乖猫做的饭。” …… 作者有话要说:门里大王:只敢在家跟亲近的人耍横,出了家门就没胆子干事的人。 瓤:本意:植物比较柔软的内部,比如西瓜瓤。这里是土语,形容人身体特别柔弱或性格特别软弱。 喷喷:痛快地聊天,吹牛。 性:血性足,武力值高。 捋:本意:用手握着条状物,顺着滑动,或轻轻摘取。 刺:通常都比较强硬棘手,刺头就棘手难以处理了。捋,在这里和刺头们连在起用,形容柳 川武力值高,修理刺头们的时候很轻而易举。 第126章 欲望文 第127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27章 初秋的凤戏山万木葱茏,阵山风吹过,挟带着果香的清新凉意让人身心皆爽。 柳家院子里,大柿树繁密的枝叶间,三个小家伙正个跟个,像溜大虫子样小心翼翼地抱着树枝往前爬,柳莘轻装简行爬在最前面,柳雲和柳雷人脖子里挂着个小小的布袋,紧跟在他后面,苏晓慧坐在最下面的树杈上,紧张地看着两个臭小子。 柿子已经开始变黄了,俩小馋猫雄心勃勃,要亲自寻找最大的柿子,让奶奶和娘给做最好吃的“懒柿”,但俩人的小胳膊小腿又够不到高处的柿子,只好让小哥哥柳莘帮忙摘柿子,两个小家伙负责接着放袋子里运下去。 柳川最近不分昼夜地在忙案子,已经两星期都没回来了,苏晓慧今年依然教高三,两星期休息次,每次回家孙嫦娥和秀梅都不让她再插手做家务,只让她专心陪两个皮猴子,和他们好好培养感情,为明年回荣泽上幼儿园做准备。 苏晓慧以前从没上过树,心里挺害怕的,不过为了和儿子套近乎,她豁出去了。 大柿树是歪着长的,支个梯子,上来其实挺容易,只是她上来后看着下面的护院坡,才发现自己好像有恐高症,看下面手脚就发抖。 大栎树下,猫儿悠闲地坐在秋千上晃悠着,不时看眼旁边和柳葳起趴在石桌上写作业的柳蕤。 上星期,柳蕤和柳葳、猫儿三个人起回家,路上走出身汗,汗落了后,猫儿和柳魁、柳葳带着柳莘和柳雲、柳雷去凤戏河里洗澡,因为柳蕤从小身体弱,现在的河水傍晚时分已经开始有点寒意了,家人都不让他去,可柳蕤不肯,非说自己这几年身体早就好起来了,根本没事,硬跟着他们下了河,结果半夜就发起了高烧,柳魁和柳长青连夜把他背到望宁卫生院去看。 王君禹让他在那里住了三天,没输水,就只给他打针吃药观察,彻底退烧后,秀梅舍不得让他去学,这星期都在家好吃好喝养着。 猫儿昨天回到家第件事就是给柳蕤补课,柳蕤本来就学习很好,这几天在家也直在自学,猫儿给他补课其实很容易,柳蕤只是在些难点上需要点拨下即可。 不过猫儿好不容易有了次为人师表的机会,那肯轻易放过,讲不了课,他就盯着柳蕤写作业,巴不得柳蕤能做错了让他给指导下,显示下他当老师的权威。 秋千架旁,孙嫦娥和秀梅、玉芳在给柳雲和柳雷做小夹袄,山里早晚温差大,现在中午俩小家伙只挂个小褂子,但早晚都得穿夹衣,而且这两个太折腾,两套夹衣天都不够换的。 两个小家伙都有苏晓慧给织的毛衣,可家里人都觉得,毛衣不隔风,还是棉布做的小夹袄穿着好。 柳侠紧挨秋千坐着,撕着玉米和父亲、大哥家人说着话。 “……给您五哥写信时候,劝劝他,训练确实重要,不过也不能太拼命,毕竟不是真正哩战场,其实,就算是真正哩战场,也有喘气哩时候,毕竟双方都是人,体力上都有扛不住哩时候,叫他别把自己赶的恁紧。” 柳侠点头:“我知道伯,我直都劝着俺五哥咧,他回信说他有分寸,咋也不会拿自己哩身体开玩笑。” “你跟您三哥也是,还是那句话,工作咱尽心尽力干好,但不能不要身体。 上星期小葳跟猫儿他们回来就说,他们个星期都没见着您三哥了,猫儿见不着他还有啥说,就晌午那会儿工夫,他出去办事了,小葳、小蕤搁他那儿住着咧都见不着他,这样没日没夜三五天还中,这都俩仨星期了,铁打哩人也吃不住这么折腾。 有些话,夫妻倒没法开口说,您三嫂说了跟拖他后腿样。 你去找他说说去,就跟他说,再这么不要命哩胡来,就说我说了,让他回来种地吧,种地还有个拄着锄把喘口气哩时候咧。 再说了,干他们那种工作,可不是根筋地拼命就中哩,得动脑子,他这么天连觉都不咋睡,那脑子能清楚?脑子要是都不清楚,那能破案吗?” “嗯,知道了,我回去就找三哥说他。” “你也样,不敢仗着年轻身体好就不知道调节,再好哩身体也搁不住成年累月地糟蹋,白天干活辛苦了,黄昏定得好好睡觉补回来,听见没?” “听见了。” …… 柳侠这次回家后特别老实,从在上窑北坡柳魁接到他们后兜手给脑袋瓜上来的那几下,到回到家后被孙嫦娥点着额头数落,都笑嘻嘻地应着,句嘴都不犟。 至于柳钰从接着他后路都怄气不肯和他说话,他是陪着笑脸讨好着,直到把柳钰给哄得笑起来。 他这几天也想了,如果换成是家里其他人,把买房子这么大的事瞒着他,去跟别人借钱,估计他也会生气,四哥从他出去上大学后就连抱怨他句都舍不得,这次是真给逼急了才会和自己怄气。 可猫儿不干了,他替柳侠不忿,大伯打小叔脑袋瓜他忍了,大伯是老大嘛,何况看他就没舍得用力,可四叔居然给小叔脸色看,这猫儿是无论如何不能忍的,小叔在单位那么辛苦,好不容易回家了,就是要高兴的,谁也不能让小叔不开心。 在上窑坡顶,猫儿叉着腰威风凛凛地在柳钰面前横眉瞪着他:“四叔,俺小叔跟你说话哩,要是他再跟你说三句你还不吭气,哼,我到后儿个俺走都不会再跟你说句话。” 柳钰眨巴着眼看了猫儿会儿,转头笑呵呵地问柳侠:“孩儿,你知不知道永芳为啥会对柳淼那货动心?我跟你说哦,柳淼那货其实……” 猫儿小脖子梗:“哼,这还差不!” 柳侠现在每次回家,都觉得自己好像刚回来,根本就还没有开始享受家里的安适惬意呢,就又要离开了. 这次他还是这种感觉,这让他时有点小泄气,怎么好像连牛三妮儿都比自己过的舒服自在呢?看她坐在河沿上没心没肺吃懒柿的样子痛快。 柳雲和柳雷人端着个小瓯过来,坐在他面前,俩小家伙看看小瓯里的包子,忽然都起来踮着脚往远处通往山外的那条路上张望,柳雲问他:“小叔,爸爸咋还不回来咧?肉包包儿可香,爸爸不回来咋吃咧?” 柳侠把他抱到腿上:“你想爸爸了?” 小家伙有点蔫地点头,他看到苏晓慧和柳侠他们收拾东西准备走了:“您是去找俺爸爸咧?” 柳侠点头:“嗯。” “那,你叫爸爸回来呗,要不,肉包包儿就没了。” “中,那你得可想他,要不他就不想回来了。” “我可想他呀,奶奶说,爸爸搁荣泽……给好孩儿挣钱,买肉肉吃咧,我就是好孩儿。” “嗯,你跟小雷都是好孩儿,搁家乖乖等爸爸,他下星期就回来了。” “中,叫爸爸快点回来,驮着好孩儿耍。” 猫儿正好端着盘子大包子和碗木耳蛋汤过来:“三叔现在驮着您俩耍,您俩长大得孝顺三叔。” 柳雷过来挤在柳侠怀里说:“奶奶说,俺俩是可孝顺哩……好孩儿,肉包包儿,给爸爸妈妈吃。” 柳川现在回到家,孙嫦娥和秀梅也都是让他尽量陪孩子,柳川每次回来都是用尽浑身解数和俩小家伙打成片,每次回家都觉得比在部队训练还累,好在现在终于见功了,家里如果做什么特别点的食物,俩小家伙都会想到爸爸妈妈了。 柳魁过来,把柳雷抱在自己腿上:“来,大伯抱着俺好孩儿,叫小叔赶紧吃饭。” 猫儿把个包子递给柳侠,自己也拿了个包子坐在他身边吃:“小叔,你是不是可不想走?” 柳侠看看他们自己住的窑洞:“嗯,不过,咱要是不走,孩儿还有大爷爷奶奶他们就没肉包包儿吃了。” 柳魁暗自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柳侠的头,柳侠回给大哥个明媚的笑脸:“咱家这么美,每次回来就不想走,嘿嘿,我是不是可没出息呀大哥?” 柳魁说:“这咋是没出息咧孩儿?您要都是出去就不愿意回家了,那大哥跟咱伯咱妈还不得伤心死?” 柳侠说:“才不会咧,六哥哩信你不是看过了?他去法国恁繁华*哩地方,好人去就想移民,他还想咱家想哩哭咧。 五哥就不用说了,他说他觉得哪里都没咱家好,他都担心自己要是哪次回来就再也不想出去了。 大哥,俺都想出去见见世面,可不管到哪儿,俺都是可想咱家,还是觉得咱家最美,嘿嘿,除了咱哩地不好好长庄稼,收成老赖。” 今年望宁南部几个村子的秋庄稼收成只有其他地方的十分之,七月份那场连续的大雨把所有的玉米和谷子都毁了。 雨停后,农民自动抓紧时间补种了玉米,但庄稼这种娇贵的物种是很讲究季节的,晚种个月,后来的天气又旱得厉害,柳家岭的玉米穗子大部分都只有小孩儿拳头那么大点,很还都是只有半拉有玉米粒。 柳侠回来那天看到已经撕开了包衣的玉米穗,当时就开始在心里计划找谁买粮食。 不过,晚上在他们窑洞聊天时,柳钰让他回去给三哥柳川带口信,让柳川今年不要管粮食的事,他已经在马寨预定好了,定金都已经给人家交过了,等麦子种上,他和柳淼、建宾几个就会把粮食送回来。 柳魁看看自家的大院子:“就是咱这里再穷,地再薄,我也舍不得咱这个家。” 柳侠说:“对啊,俺几个都是啊!” 柳侠他们回来那天,在汽车看到了公告,从今年十月日国庆节开始,荣泽发往各乡的车都增加了两班,上午九点半和下午四点半同时对开,所以柳侠他们以后可以吃完中午饭再走了,比以前在家可以呆三四个小时。 吃过午饭,快点了。 孙嫦娥和孙玉芳把糖糕、菜角、包子分开样样地给他们装袋; 秀梅揽着柳蕤在那边难受,她想让柳蕤在家再歇星期,可柳蕤急的不行要走,返校就要月考了,他不想耽误,他是数学课代表,没考试成绩怎么服众? 柳魁在劝秀梅,孩子就是猛然受凉发次烧,又不是什么大病,不能连学都不上,小子孩儿家不能太娇气。 柳莘直拉着柳葳只手,不想让他走,想把他送到望宁。 柳莘今年已经在村子里上学了,他知道上学的事不能随便耽误,但他还是不想让哥哥们走。 苏晓慧抱着俩小家伙在遍遍给他们交代要听奶奶和娘的话,不能每天都让大伯驮着跑很圈才睡觉,大伯白天干活很累。 柳雲说:“那,妈妈,你叫爸爸回来驮俺吧?” 柳侠坐在树疙瘩上,下巴颏在石桌上磕磕磕,他刚才听了柳雲的话,下就想明白了,觉得自己在外面工作意义真的很重大,可是,可是,他还是不想走啊! 猫儿在菩萨面前为小叔争取了大堆权益,高兴地跑出来,却看到小叔在磕着下巴颏发呆,心里下子就不舒服起来,赶紧跑到柳侠跟前安慰他:“小叔,你别发愁了,等我长大挣可钱,你就不用再上班挣钱了,想搁咱家耍少天都中。” 柳侠偏过头,猫儿趁机把只手垫在他侧脸下面,柳侠说:“这可是你说哩,说话不算数可打屁股。” “嗯,说话不算数脱了裤子叫你打。” “中,等你大学毕业五年,我就搁家当吃饱墩儿,啥都不干,光管耍。” “嗯,不用等恁长时间,我上大学你就光管耍,啥都不干,我也学你,上着大学挣着钱,给你买可好东西。” 柳侠“呼”地起来,下把猫儿抱起来转了大圈:“哎呦,真是个孝顺哩好孩儿,走,开路,等你长大还得好几年咧,现在小叔得先给你挣钱买好东西。” 猫儿给转得大笑。 柳葳对孙嫦娥和孙玉芳说:“看俺小叔,会儿愁会儿笑,跟个小孩儿样。” 孙玉芳说:“我看猫儿就是幺儿哩开心果,猫儿只要过去,幺儿就啥愁都没了。” 孙嫦娥把装“懒柿”的布兜扎紧,和其他好几个布兜放在起:“可不是嘛,从小就这样,别管啥天塌地陷哩事,看见猫儿,啥就都好了。 猫儿个小鳖儿也是,平常淘力哩吓死人不偿命,看见他小叔,再没他恁乖恁懂事的了。” 柳长青去套架子车,柳侠和猫儿正想过去帮忙,柳长春过来对猫儿说:“孩儿,跟爷爷来下。” 猫儿疑惑地跟着他走,奇怪爷爷有啥话不能当着小叔的面对他讲。 来到大栎树下面,柳长春拿出叠比较新的钱:“这是二百块钱,您小叔将买了房子,手里头紧,你用这些钱贴补着他点……” 猫儿把钱给推回去:“爷爷,俺小叔有钱,俺交完房钱还剩千咧,俺小叔还说可长时间都没给你买东西了咧。” 柳长春硬把钱塞进猫儿手里:“我知道,那是您小叔借咧,那能当自己哩钱?听话,要不爷爷生气了。这些钱平日里您俩买点肉吃就中,您俩都老瘦孩儿,得补补。” 柳侠看到柳长春把猫儿单独叫边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套好车就跟着跑过来。 可没等他开口,柳长春就推着他说:“别跟我缠嘴了孩儿,您该走了,以后有时间就回来,要是上班老紧张,咱家老远,就别来回跑了,难得歇天,还得跑几十里,您伯、您大哥俺都心疼。” 柳侠和猫儿直被他推到了坡口拉着架子车的柳钰跟前,柳蕤和柳莘、柳雲、柳雷三个小家伙都已经坐在了车上,人戴着顶柳条帽,看见他们俩过来,柳雲和柳雷大叫着让他们上车。 柳长青给柳侠扣上个草帽:“走吧孩儿,时间松闲就回来两趟,老紧张就别来回跑了,您妈俺都不会心。” 孙嫦娥搓搓猫儿的脸:“乖乖哩,等您小葳哥他大舅舅把您哩大床做好,奶奶就去看您哩新房子。” 猫儿说:“这可是你亲口答应哩啊奶奶,你要是到时候不去,我 跟小叔俺俩就回来把你给背去。” 猫儿可没想到,因为他要求何家梁做的那个有着抛物线似的弧度和有个跟带尖的屎堆儿般的柱子的欧式床,仅凭着张杂志里的画页照片,做起来实在太高难,于是,孙嫦娥提前践诺,和全家人起,在床只做出了张床板的时候就来给他和柳侠举行搬家仪式了。 第127章 欲望文 第128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28章 柳侠在樵云作业区那段时间,队里新进了批人,先是八月份队里陆续进来了五个大学毕业生,九月份樵云老基地那边又调过来二十个人,据说年底前还要进几个转业军人。 樵云过来的这二十个人全部都是已婚,到荣泽后都要人占用间宿舍,但队里目前住房非常紧张,付东临时把南面办公楼的三个办公室改成了宿舍,队里又要求所有单身职工和刚从樵云调过来的人员暂时都先四个人住间宿舍,这才把人都安置了下去,队里因此要求柳侠他们这些已经到新房子的职工最迟到春节前必须搬家,把现在住的房子腾出来。 所以现在分到房子的人大部分都在紧锣密鼓地装修中,最早开始装修的那批,有好几家已经准备搬了。 “国庆节”从家里回来后,柳侠没有随即外出作业,而是以半休假状态在家渡过了五天,他想好好地和自家勇敢又能干的乖宝贝享受下相聚的快乐轻松,补偿下宝贝前些天所受的委屈,所以每天除了计算绘图,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勤奋地学习做饭。 因为柳蕤牢记父母的教导,坚持原则,非不可抗拒的特殊原因坚决不肯到小叔这里来吃饭,所以猫儿每天中午放学时骑车子把他带到公安局后,自己再回家吃小叔做的饭。 连中午都能见到小叔的生活是如此美妙,小家伙乐得简直都找不到北了。 他要求每天早上和小叔跑步起去上学,这样可以路上和小叔说会儿话,但中午他坚决不让柳侠再接他了,理由是:“你这样可辛苦,而且你要是过几天中午不在家不能来接我了,我就会可不美。” 柳侠知道,前面那个理由占的比重要大些,但他听从了小家伙的话,有岳德胜这位高级工程师坐镇,柳侠这次的后期计算和制图任务整体来说不算重,他想尽快赶完,这样他就可以专心地投入下次作业中,而且,白天时间抓紧点,晚上这种相对来说比较安心的时间他就可以陪小家伙玩会儿。 从家里回来的第天晚上,柳侠就打电话想约三哥和楚凤河兄弟俩出来起坐坐,可震惊荣泽的系列强*奸案和奸杀案都还没有破,柳川和他队里的弟兄们依然在不分昼夜地忙,柳侠打了好几次电话他都不在局里。 不过第二天中午,柳川主动给他回了个电话,柳侠听着他的声音都替他感到累,就把柳长青要他转达的话给柳川说了遍。 柳川听完后笑着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睡会儿去,我可能真给忙的脑子都不清醒了。” 楚凤河也在忙,他们原来想承包的那个大工程现在政府那边出了点意外,暂时搁置了,但另外个建材厂家属楼的工程出人意料非常顺利地谈成了,楚凤河正在到处跑着做前期准备,也没时间,他和柳侠说,改天再约。 柳侠感谢他帮忙改造下水管道的事情时,楚凤河说:“那算个啥事儿呀,比起您家哩人当初对小河俺俩哩好,这根本就不值提。 不过柳侠,您家柳岸那孩儿可真中啊,主意头儿真正,砸地板砖改下水道这么大哩事,他就敢口决定;还特别有成色,还知道去给俺那两个干活哩伙计买烟跟打火机咧!” 夸奖猫儿聪明能干之类的话,柳侠永远都是非常受用地来者不拒,但对楚凤河说他们家当初对楚家兄弟俩有好,柳侠点也想不起来了,他真不觉得他们为楚家兄弟做过什么。 十月的第二个星期,柳侠独立带领支测绘队,再次进入黄河滩。 这次是他们队接受荣泽县国土资源局的委托,对荣泽县境内的黄河滩图地和邙山进行测绘。 因为种原因,黄河近些年水量持续下降,黄河两岸形成大面积滩涂地,这些原来被芦苇和各种野树野草覆盖的荒地,原来只是为附近村庄的村民提供大量沤制农家肥的原材料,后来有人开始开荒种田,再往后,农村包产到户,这些地被以非常低廉,比如每亩每年五元的价格承包给村民。 最近几年,随着人们生活水平普遍提高,对经济作物的需求越来越,这些土地持续升值,和这些当初可以说是无主的土地相关的矛盾也随之而来,些最早嫌这里地薄路远不远承包的农民,看到了这些沙土地带来的巨大利益,纷纷要求重新分配。 这种矛盾还在持续升级,不但表现在同个村和同个生产队,还有村与村之间,乡与乡之间,矛盾等级的上升还体现在矛盾的激化程度,从原来的吵吵闹闹到现在的持械群殴,规范管理这些原来的无主田已经势在必行。 几千年来造福黄河南岸人民可以免于遭受黄河泛滥之苦的邙山面临的也是同样的问题,原来莽林苍苍的邙山,现在已经被开发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而且引发无数矛盾和争斗。 土地局这次要求他们做的是柳侠觉得最简单的土地测绘,但因为这不是他专业的主修方向,柳侠接到任务后还是把大学的课本拿出来认真地温习了遍。 猫儿知道柳侠接了在荣泽县境内的任务后,虽然为中午见不着小叔小小失落了下,但的是庆幸柳侠能够天天回来。 还有点让柳侠和猫儿都感到非常欣慰的是,队里在国庆节后明文规定,以后的星期天和其他法定节假日,只要不是甲方对工程期限有特殊要求,除了特殊岗位需要长年有值班的人,其他所有职工都正常休息。 据说,这个规定是马千里看了篇什么报道后提出来的,那篇报道中的著名企业家有个不同于很中国企业领导人的认知:他不认同加班的行为,他觉得:般情况下,只有那种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自己工作任务的人才需要加班,经常加班意味着这个人的能力有问题。 柳侠不知道那位著名企业家是谁,但他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个人,高额的薪水之外,还能按时享受节假日,这感觉真是太好了。 于是,原来两个人每天午饭后跑去新楼看别人家装房子,现在变成了猫儿个人,但柳侠每天晚上回来后都会和猫儿起,到自家的新房子里再看遍,计划番。 然后回到他们现在正住着的家,盘腿坐在床上,根据看到的别人家的经验,规划自己家的每个房间,每个细节。 俩人每天都过得非常开心,都没有再提起过猫儿在学校打架的事。 柳侠不想深化猫儿对那件事的印象,他希望这件事尽快从猫儿的印象中消失,所以如果能,他不想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 原来对他敬畏有加,老远看见他就拘束的不得了的小姑娘花云已经鼓起勇气拦住他,哭着给他解释了自己知道柳岸可能被老师选中要参加全县初级中学的五科联赛后,因为高兴,时心血来潮,和同学聊天时,拿猫儿的现在在学校的表现和村子里的谣传做对比,来证明村子里原来嫌弃柳岸的说法纯属封建迷信胡说八道。 小姑娘原本是在为猫儿抱不平,没想到传到郑帅那几个人学渣耳朵里后,会被他们拿去打击猫儿,小姑娘后悔得都想退学回家了。 柳侠只是告诉她以后不要在其他人面前随便再提起猫儿的任何事,就让小姑娘回去了,他相信牛坨不会让家里人出来说猫儿的坏话,而且牛花云平时确实是个非常老实的女孩子,她和家人对柳川帮忙让她能来荣泽上学的真心感激,柳侠能感觉得到。 猫儿是知道小叔对那两个意味着“不祥”和“恶运”的词语有么不能忍受,所以不愿意再提起,否则他也不会因为那三个人对着他吆喝几句就和他们打起来,他怕如果他不制止,传这些话的人越来越,直到有天传到小蕤哥耳朵里,再传到小叔那里。 他不想小叔再为他担心。 叔侄两个都想让对方尽快忘掉这件事,这件事真的很快就被他们忘记了。 人在幸福中的时候会变得心胸宽广,柳侠和猫儿刚刚经过个月的分离,好不容易又能守在起,幸福快乐充满了他们心中的每个角落,两人同时还有个幸福的未来的家需要操心,真的没心情老去惦记那些不愉快的事。 两个人挤时间去新华书店买了两本经典家居装修的书,上面的图片个比个漂亮,其中本的最后几页还是国外的家装图片,不但有室内的,还有各种不同风格的房子的外观和院落的图片,真真是花样繁,个个都有自成特色的美。 俩人越看越喜欢,家装计划每天都在修改,柳侠光装修草图画的都够订本书了。 猫儿对他请求何家梁给做的那个大床也越来越有信心了,因为其中本书的图片中,也有那个大床,可能因为拍摄的角度和光线不太样,大床在这个图铺中看起来庄重漂亮了。 不过,终于有天晚上,猫儿首先恢复了理智,他在柳侠又趴在床上兴致勃勃地用铅笔勾画出了主卧繁复华丽的吊顶和墙裙的图案后,用非常抱歉的口气说:“小叔,我算了下,咱最晚从十月开始装修,到春节才能装好住进去。 可到那时候,咱就是先不还四叔剩下的五百块钱,最咱也只能有不超过两千块钱,付东伯伯说,他家光大理石地板就三千块,吊灯和床头灯,还有落地灯加起来快两千,玻璃吊顶我不喜欢,没问,还有墙裙,扣板……” 本来遐想得心旷神怡的柳侠愕然地睁大眼睛看了猫儿会儿,然后扔了铅笔,把脸扣在床上:“啊——,这他娘的也太残忍了吧,看了这么漂亮的图居然个也装不起,啊——,老天爷,我想给我家宝贝猫装修个漂亮的猫窝儿啊——” 猫儿伸着手想往柳侠脸下边垫:“小叔,不敢这么磕,磕着鼻子可疼。” 柳侠偏过脸,鼓着脸看着猫儿:“那我画这么图不是白画了吗?咱就那么住进去小叔不甘心啊,小叔从知道自己分到房子那天就在计划给你弄个最漂亮罪暖和的猫窝儿了。” 猫儿把图纸拿过来,仔细地和原来画的那些夹在起:“怎么会白画呢?等咱攒够了钱再照着这个装嘛!” “可大爷爷和奶奶他们如果来了,看到别人家都装那么漂亮,就咱们什么都没弄,他们会难受。” 尤其是付东家,付东虽然能力很牛,但资历浅,没分到房子,但这家伙利用自己做办公室主任消息特别灵通的便利,提前和有分房资格,但决定退休后回老家生活的孙连朝达成了协议:他给孙连朝五百块钱,孙连朝把房子转给了他。 他和欧萍萍两个人虽然都属于后勤人员,奖金不是最高的,但两个人都在三队,加起来的奖金也够客观的,再加上他父母和哥哥姐姐的家庭经济条件都比较好,听说他买房都大力支持了把,他的房子是全队装的最好的,全屋通铺大理石。 其他最奢侈的几家也就是用大理石铺个客厅,其他房间都是用地板砖,大部分人都是全铺地板砖。 而荣泽其他单位的家属楼,大部分人都是用地板砖铺客厅,其他房间还是水泥地或水磨石地。 现在,柳侠和付东住对门,如果柳侠就这么搬进去,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点。 猫儿趴在柳侠身边,和他对着脸想了会儿:“你觉得大爷爷和大伯他们会去别人家看吗?” 柳侠眼珠子转了圈,摇摇头。 猫儿说:“这不就完了,屋子等咱有了钱再装修,咱把咱们手里的钱买两张漂亮的席梦思放那两个屋子里,席梦思个好像四五百块钱,咱要是次买两个肯定还能再便宜点。 剩下的钱咱还够再买套沙发或柜子,咱俩住的屋还用咱现在的床和东西,大爷爷他们又没见过席梦思,来看,肯定会觉得咱们家还可漂亮呢!” 柳侠想了想,对着猫儿伸出个大拇指:“就这么着,不过,席梦思咱得尽量买最好最硬的那种垫子,我听说,以前经常睡硬床的人,睡席梦思会觉得腰酸背痛,睡不舒服。” 猫儿说:“那当然。” 不过,在他们俩去看席梦思之前,终于破了案的柳川正好来,听了他们的计划后问了柳侠句:“你觉得依咱伯咱妈那性子,他们可能会长期住在你们这里吗?还有大哥大嫂,他们可是连小葳和小蕤来吃个饭都不允许太频繁的。” 柳侠和猫儿下就傻脸了,他们自觉考虑了那么那么周全,怎么就忘了考虑家里人都是什么性子了呢? 柳川看看两个人的表情,毫无同情心地继续:“别想着回去撒娇或耍赖,那招儿小事的时候管用,在这么重大的问题上,咱伯咱妈不可能因为你们那点小猫腻就妥协的。 而且,我觉得还不仅仅是在理智上咱伯咱妈他们觉得不应该来住的问题,我每年把咱妈接来买衣服,必须在荣泽停晚上,咱妈几乎就没睡着过,街上随便点动静,她就睡不着。 咱妈说,她在咱们家住了四十年窑洞了,受不了外面这么乱糟糟的世界。 在曾大伯家,咱伯开始直急于回来也是因为这个,如果不是咱妈当时舍不得扫咱们的兴努力坚持,怀琛哥举行完婚礼咱伯就带着咱妈回来了,咱伯根本不可能让咱妈天天遭这种罪。” 事实证明,柳川这个警察已经越来越专业了,观察人的能力比柳侠和猫儿他们高出大截。 柳侠和猫儿回家轮番上阵,找出各种理由和柳长青、孙嫦娥撒娇耍赖,想让他们以后长住荣泽。 柳长青轻轻巧巧句话就把俩人给打发了:“您能生出法叫您妈天天黄昏睡哩跟搁咱家样踏实,我就去。” 第128章 欲望文 第129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29章 柳侠和猫儿百般花招用尽,也说不动柳长青和孙嫦娥离开柳家岭跟他们俩长住,两个人回到家后沮丧了好几天,然后恢复精气神,晚上又坐在起修订计划。 最终俩人决定,如果现在不打算装修,那干脆就趁现在季节正舒服,早点搬家,天气冷了之后,家人都来,他们这里没有那么铺的盖的,而且柳雲和柳雷两个小家伙现在也已经住习惯了窑洞,恐怕会嫌楼房冷。 要搬家,就得选黄道吉日,选黄道吉日,就得找算卦先生。 柳侠虽然星期天可以按时休息了,可星期六还得上满全天,他从工地赶回家,天天都是七点半以后,所以星期天他回家还是非常紧张。 如果趁柳川的车,苏晓慧和柳葳、柳蕤本来可以提前半天都走的,为了等他个人,大家都得弄到半夜。 全家人,包括柳川都不让柳侠这么辛苦地来回跑,所以柳侠和猫儿现在不是每个星期都走。 这个星期天,两个人决定去把搬家的时间确定下来。 柳侠在荣泽高中时就知道,老城泽河桥头长年都蹲守着若干位算命先生。 星期天,吃过了早饭,柳侠和猫儿先到古渡口路买了排骨和土豆,白菜,然后才骑着车子来到泽河桥边。 猫儿在十来个人中眼就看中了坐在大柳树下位白胡子飘飘、颇有点仙风道骨的老先生。 两个人在小马扎上坐下,说明了来意,老先生让他们报上生辰八字和房的大概坐向。 两个人同时惊奇道:“搬家看日子还得要生辰八字?” 老先生道:“要不看啥?黄道吉日可不是个固定哩日子,要不那些结婚哩人咋不搁同个好日子里成亲咧? 只要沾上了吉凶,那就是不同人不同命,所以吉日也不同时,八字不样哩人,黄道吉日也不样。” 两个人觉得老先生这话很有道理,就老老实实地报上了八字。 老先生垂目捻指稍微掐算便说:“最好哩日子是下个月,也就是阴历十月初五,祭祀、祈福、作灶、搬家、入宅皆宜,辰时起火祭灶。” 柳侠和猫儿互相看了眼,对这个日子很满意。 还有整整两个星期,到时候应该还是现在这样不热不冷的天,而且准备的时间也不会太仓促,虽然不打算装修了,可他们还是有不少需要准备的,床和柜子还没买,还有些小东西需要添置。 柳侠拿出钱包问:“先生,少钱?” 老先生神色恬淡慈祥地说:“卜卦历来都是主顾凭心意给,没有要的。”他忽然好像很随意地问柳侠:“两位小哥儿哩生辰确定没记错吗?” 柳侠觉得他问的有点奇怪,而且称呼也很有意思,就开着玩笑反问:“先生何出此言?” 猫儿却生气了,不高兴地对先生说:“不可能记错,俺小叔是看着我出生哩,我哩生日他咋会记错? 俺小叔是俺家最小哩,俺奶奶俺大伯还有俺三叔四叔五叔都成天跟我说生俺小叔哩时候家里啥样,还说俺小叔落地哩时候鸡正好叫第声,他哩生日我也不会记错。” 先生捻须笑了笑说:“很人会把阳历和阴历弄错,或者弄不准时辰。再个,我觉得您两个生辰八字都很好,所以有此问,小小哥儿你不必生气。” 柳侠没零钱,递给先生张五块的,说:“找我三块吧!” 老先生微笑着接过钱,可他找钱的时候,不但给了柳侠三块人民币,还递给了他几枚铜钱:“小哥儿,既然来了,顺便算个姻缘吧,你这个年龄也差不了,全当耍咧算卦; 我已经开了张,这卦我也当作没事干瞎消遣咧,你给不给钱都中。” 柳侠拿着铜钱,觉得挺好玩,他看看猫儿,发现小家伙也兴致盎然地看着他手里的铜钱,十分好奇的样子。 他问猫儿:“想知道小叔哩姻缘不想?” 猫儿点头如捣豆:“想。” 柳侠听了,对他瘪嘴:“臭猫儿,我就知道你想。”说着,想也不想,随手就把铜钱抛洒在了面前红色的金丝绒布面上。 先生抚须眯眼看着几枚随意散落的铜钱,良久不说话。 柳侠和猫儿都有点心急,柳侠忍不住问:“卦不好?” 老先生慢慢摇着头说:“不是不好,而是……咋跟你说咧? 小哥儿,这么说吧,你只需记得你最终姻缘美满即可,其他诸不顺,俱是过眼烟云,人过云散,不留痕,你用不着放在心上。” 柳侠和猫儿愕然相视片刻,然后柳侠才问:“听你这意思是,我婚姻不顺,会……离婚?然后,再娶?” 先生看着他不语。 柳侠笑起来:“先生你可真会开玩笑,俺家根本不可能出这种事,我要是敢跟你说哩这样,娶了离离了娶,估计我这双腿就保不住了。” 猫儿把把铜钱都给抓起来,对算命先生说:“你肯定是胡说咧,俺小叔命最好,他才不会跟你说哩那样咧! 你给我算卦,我看你算哩准不准,要是不准,别说给你钱了,我还想打你咧,叫你敢胡说俺小叔会离婚,哼!” 说着,他也随手把铜钱抛洒了出去。 老先生低垂眼帘看了会儿,说:“看似福薄,实则命贵,贵则贵矣,遇贵贵,命至贵而福泽至,福泽至而泽贵人。”老先生抚须笑说:“小小哥儿,这么好哩卦象,你是不是该赏老头子几个零花钱咧?” 老先生那几句不诗不词,半文言半白话的论卦,从小就临摹过大量文言文碑帖的柳侠和猫儿下就听明白了,虽然逻辑上听起来有点混乱,但总的来说是副非常好的卦象是毫无疑问的。 猫儿为了柳侠刚才那副不好的卦象有点想反驳下老先生,证明他说的不准,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得出小叔刚才那卦也是不准的结论。 但老先生第句实实实在在地说中了,他想反驳却无从开口,猫儿时有点语塞。 撒谎不是猫儿的长项,但为了小叔强词夺理猫儿却是毫不犹豫的:“反正你刚才给俺小叔算那个是胡说八道,点都不准,不给你钱哦,哎小叔你干啥咧?” 柳侠拿出两张十块钱双手递给老先生:“谢谢!俺小侄如果以后真跟你说哩这样福泽深厚,我到时候再带了厚礼来谢先生。” 仙气飘渺的老先生点也超然物外地接过了钱:“不用,哪天你觉得我说哩都应验了,就给我送个大锦旗吧,越大越招眼越好。” 猫儿愤愤地看着老先生手里那二十块钱,瞬间百分百地肯定这绝对是个老骗子:小叔个月的工资才五十六块,他胡诌了通就能挣二十,而且还要什么锦旗,不是骗子是什么? 柳侠推着自行车,兴高采烈地吹起了悠扬的口哨。 猫儿气呼呼地走在柳侠身边,拒绝坐车,和柳侠怄气:“那臭老头儿明明就是胡说咧,你干嘛给他钱?还给那么,下就给二十块,二十块能买少东西你知不知道?” 柳侠挑眉看着他,把“爱你在心口难开”的主旋律吹完,才对他说:“乖猫你不知道吧?谁的钱都可以赖,唯独算卦的钱不能赖,我听你奶奶说过,只有死人才能欠算卦人的钱。 还有种人,算卦的会主动不收他的钱,就是命太不好,算卦的人觉得他的命轻贱到不值卦。 你的命那么好,小叔当然要重重的谢那位老先生了。” 猫儿吃惊地看了柳侠会儿,还是争辩道:“他就是蒙人咧,胡说八道咧,他竟然说你会离婚。” 柳侠停下来,把猫儿抱到横梁上:“没有啊,他说我婚姻最终会美满呀,是我自己理解成了可能会离婚。 现在想想,可能就是刚结婚的时候会跟别人样偶尔吵吵架生个气什么的吧?不顺嘛,就是开始时候不那么顺利美满而已,我觉得刚才应该是我理解有误。” 猫儿还是很不开心,蔫蔫的趴在车把上:小叔不但会结婚,结了婚还会不幸福,这算的是什么狗屁卦啊! 泽河桥边,那位算卦的先生手里搓摸着那几枚铜钱,看着柳侠和猫儿离开的方向:看面相看八字,明明两个都是至刚至阳的男子,为什么八字放在起,会是这样呢? 柳侠是吹着欢快的口哨和猫儿起做的大米饭和排骨炖土豆,搂着猫儿睡午觉的时候,都躺下了他还在咧着嘴笑。 猫儿捏着柳侠的两个嘴角说:“小叔,别再笑了,再笑就笑傻了,就把嘴笑到耳朵后回不来了。” 柳侠挣脱了猫儿的手,在他脑门上亲了个响的:“你只要以后能享福,小叔笑傻也认了,唉,我们猫儿是个金贵的命,是个最有福的人,哈哈,老天有眼,我们宝贝苦尽甘来喽——” 猫儿把脑袋扎在他颈窝里嘟囔着:“我什么时候苦了?除了你去上学特别想你,觉得时间有点难熬,我直都觉得自己生活得可美,比谁都美。” 午休起床,柳侠路口哨带着猫儿到商场,把碗、盘、筷子、毛巾等等应小东西都买齐了送回家里,然后又骑车子来到火车附近的家具大世界,满心欢喜地挑家具。 可他们最近看了图片上太过漂亮的家具,眼睛被养刁了,上千平方的家具大世界,居然没件入眼的床、柜子或沙发。 可两星期后就要搬家了,不买是不可能的,到时候他们还想赖着全家人在这里住几天呢,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怎么留人啊? 两个人最后终于在靠边个单独的房间里看到个乳白色皮革包成的床还不错,问价,带床垫,千二。 柳侠让人家卖家把最贵的、要价千块的床垫给放上去,本正经地坐了又坐,还躺了躺试床,又把价格给砍到了七百整,但最后却干脆利索地不买,走人。 柳侠和猫儿想好了,柳川在荣泽认识人,把今天自己砍价后的这个底数报给他,明天他再找熟人来买,肯定能便宜; 还有,他们知道付东的床带垫子是千八,他姐姐找熟人给买的,他们忘记了问付东那个垫子是什么牌子的,问清楚再说。 柳侠和猫儿已经商定了买家具的基本原则:坚决不干拿着钱买堆便宜的破烂玩意那种缺心眼的事,买就买好的,尤其是大件东西。 床是猫儿心中除了房子以外最重要的家具,定要尽力买最好的。 晚上,刚刚从柳家岭回来的柳川来了,苏晓慧晚上有课,他个人在家没事,前段他和柳侠错着茬地各自忙,见面少,最近只要有时间,他就会来看看柳侠和猫儿。 柳侠给他说了买床的事,柳川说:“行,家是你自己的,你看着办,我明天给你看床架子去。 床垫你也不用发愁,我找辆车,跟着付东起去原城拉回来。” 第二天,柳侠下班回来的时候,床和床垫已经摆在了他给柳长青孙嫦娥准备的房间里,共是千零二十块钱,光床垫就八百整。 剩下的钱,柳川给柳侠和猫儿建议,还是买套沙发合适,家里人不可能在这里长住,不存在放衣服之类的事情,可不管是家里人还是其他客人,到了家里来总得有个坐的地方吧? 柳侠和猫儿想了想,也觉得目前的情况,沙发确实实用些。 柳侠和猫儿个要上班,个要上学,都没时间,正好柳川最近比较消闲,于是,他开了车,付东跟着,又去了趟原城。 柳侠和猫儿晚上回家的时候,看到套朱红色的木质沙发,上面有暗红色带团花的海绵垫子,虽然离柳侠和猫儿心目中想要的厚重温暖的大沙发有很远的距离,但两个人知道,这绝对已经超出了他们给柳川的那八百块钱的价值。 不过柳侠没有过于纠结,第二天晚上回来看到屋子里所有的窗帘都挂的整整齐齐的时候,他也坦然接受了。 还是和原来宿舍里样的海蓝色底子带白色小点的窗帘,只不过,这次做的细致,每个都带了荷叶边,褶子也很,挂上去非常漂亮。 沙发有了,窗帘再挂上,家的感觉就来了。 柳侠和柳川坐在新家的新沙发上说话的时候,猫儿就坐在柳侠身边,把其实很空荡的客厅看了好几圈。 他眼里看着房子,心里却直在想这几天的事情。 家里日常开销的钱,就放在三斗桌靠床的那个抽屉里,没锁,除了给柳海出国那次,柳侠没让里面少于百块钱过。 可猫儿身上平时几乎从没超过三块钱,他觉得自己省下来点,小叔如果有天想休息的时候就会少点忐忑。 但猫儿身上这几天直装着三十块钱,从星期开始,他每天中午和柳蕤起回到学校后,都会沿着小路跑到泽河桥边找那个算命的先生。 但他次都没再见过那位先生,问旁边其他几个算命的,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样:“他平时不坐摊摆卦,是个游乡哩,如果不是算哩老不靠谱,怕被人家找回来寻事,谁会待见游乡? 小孩儿,你别找他了,这种人,你根本找不着。” 猫儿不信这些人的话,他觉得是自己去的时间不对。 星期四中午第二节是体育课,他撒谎说不舒服,找老师请了假出来,再次跑到泽河桥,那位老先生还是不在。 猫儿难受的不得了,他以前是从来不信算命先生的话的,但这次被算的人是小叔,不管亏,他都宁愿信其有不愿信起无,他愿意出的钱,让那人给小叔算个好命,小叔定得有个最值得算卦的好命。 猫儿歪倒在柳侠身上,心里盘算着明天如果找到了那个算命先生,该怎么开口跟他讲。 柳侠以为他累了,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让他靠在怀里:“睡吧乖,会儿小叔把你抱回去。” 猫儿点点头,闭上眼睛: 如果那个先生是胡说八道,那小叔的命肯定还是和现在样好; 如果他不是胡说八道,那他说了我的命以后会特别好,我还有很大的福泽,只要我把自己所有的福泽都给小叔,小叔不就还是会有个非常好的命了吗?那我还怕什么呢? 对,就是这样,柳岸,你得好好学习,跟算命先生说的那样成为个贵人,争取到的福泽给小叔,这样才能让小叔辈子都享福。 至于那什么狗屁姻缘,不美满拉倒,只要我能挣钱让小叔享福,小叔不要那狗屁姻缘照样辈子过好日子…… 柳川走的时候,猫儿根本就没睡着,但他还是让柳侠把他抱回了宿舍楼。 猫儿装睡赖着让柳侠把他塞进被窝儿,也不去洗漱了,等柳侠洗漱完了躺下,他就把腿搭在柳侠腰上,使劲呼吸了两口:只要小叔在这里,只要小叔好好的,其他随便。 柳侠把小家伙搂紧点,捏捏耳垂:“哎,又学警犬呢,小名儿真是给你起错了,应该叫小狗儿才对。 闻够了吗?好闻吗?” 猫儿点也不觉得装睡让小叔抱自己过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地说:“好闻,没闻够。” 柳侠承认自己脸皮没猫儿厚:“那好吧,以后继续闻,现在睡觉,准备明天精神抖擞地迎接你奶奶他们大驾光临。” 初五正好是星期日,因为看的点火吉时是辰时,孙嫦娥他们从老家来根本赶不上,所以得提前天来。 星期六的黄昏,柳侠刚从车上跳下来,就看到猫儿后面跟着串儿小家伙起向他跑来。 柳雲和柳雷老远就对着他喊:“小叔小叔,快回家,爷爷奶奶等着你回来吃香饭饭咧!” 柳侠连给队里几个人交代声都顾不上,就大笑着跑过来,把柳雲放在脖子上,又抱起柳雷,然后和猫儿、柳莘起往家跑。 他已经闻见了从自己家新房子里传出的饺子馅儿的香味,看到了温暖的灯光中好几个亲切的身影了。 第129章 欲望文 第130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30章 柳侠搬家需要的所有礼仪程序,都由父母和哥哥手包办了,因为正常情况下的搬家,通常都是比较年轻的夫妻和孩子组成的家庭因为分家或其他原因而发生的,这样的情况,按风俗,夫妻双方的父母都会有所表示。 比如,女方娘家这边,需要给孩子买个厨房用的比较大的物件,还要发盆面在搬家的时候带来,寓意简单明了,取“发面”里“发”的意思,祝孩子们以后发大财。 从有文字记录开始,中国人祖祖辈辈生活都不富足,绝大数人生都需要为生存而苦苦挣扎,所以寓意发财的祝福无论用哪种方式来表现,都是很受欢迎的。 男方家这边则至少要准备足够的饺子让大家吃,吃饺子是这带很节日必须的程序,原因不详,但吃饺子在现在是代表团圆的意思。 通常,男方父母或非常亲近的其他家人还会准备套比较喜庆的床上用品,新居所配上新铺盖,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乔迁新居的喜庆感觉圆满。 像柳侠这种光棍条就搬家的情况基本没有,家里人也没有先例可循,干脆就按最圆满的标准给准备。 孙嫦娥和秀梅提前发好了大盆面,还做了套全新的被褥,被面是红艳艳的底子配上各种鲜艳的花朵,因为柳侠和猫儿的大床是拼起来的特大号,没有现成的床单可以买,秀梅就用和被子样的大花布,加了个里子给缝制了条,和被子起铺上去,别提喜庆漂亮了。 秀梅没想到,她因为觉得床太大,怕单层的棉布做床单太薄容易起皱,所以临时想出来的加了层里子来包边的做法,会在二十年后成为种叫“床盖”的非常时髦的床上用品。 柳川和苏晓慧买了个大锅,又买好了肉馅和其他配料,孙嫦娥他们给接来之后,几个人女人直接开始准备饺子馅儿。 宽敞的三室两厅,每个角落都是热闹的。 明天中午辰时才能开火做饭,今天晚上的饭是柳川、苏晓慧和猫儿带领全家人去饭店吃的,结账的时候还发生了点小争执,猫儿要争着付账,被柳川拎着耳朵给塞到了柳魁怀里。 柳侠回来吃的是猫儿在宿舍那边给他做的稀饭馒头和清炒梅豆角。 柳侠在外面风吹日晒天,经常会觉得嗓子干渴,回到家就喜欢吃这种舒服可口的家常饭,尤其是稀饭,每次都是两大碗。 原来看着很大的小餐桌放在宽敞的餐厅里存在感减弱不少,孙嫦娥、秀梅和苏晓慧围着它在准备明天的酒菜,搬到这么好的新房子里,如果只是吃顿饺子实在是太冷清了,她们决定再做桌子菜,让男人们喝几杯热闹热闹。 玉芳没和大家起来,再有个月她就该生了,为了安全,半个月前柳魁和柳钰起,用整天的时间把她送回了娘家,这样到该生产的时候,去卫生院会方便很。 柳钰也还没来,厂子里最近活儿很足,他直都在加班,说好了赶在明天起火之前赶过来。 柳长青、柳长春、柳魁、柳川和柳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说话。 柳葳和柳蕤坐在放了席梦思床的房间紧张地写作业,同时还要对付过小会儿就要欢笑着跑进来围着他们闹圈的柳雲和柳雷。 为了明天痛快地玩,今天必须把作业写完,但两个小阎王也得罪不起,如果不在繁忙中抽出时间和他们说几句话,夸奖他们几句真乖真懂事,那接下来恐怕就个字也别想写了。 猫儿为了今天迎接家人到来和明天快乐的搬家仪式,今天中午所有的下课时间都没有出去玩,中午放学回到家,把剩下的作业都写完了才开始做饭吃。 现在,他正线作战,餐厅的孙嫦娥她们需要什么,他要跑过去找; 客厅里柳长青他们研究怎么把他们新房子前面的空地收拾地漂亮又实用,他也要参与意见; 他还要帮柳莘修理着柳雲和柳雷两个人来疯,让他们满屋子乱跑的时候不要太疯,把自己给磕着碰着了。 两小家伙下午已经擅自打开过次淋浴头,把自己浇成个落汤鸡回了,虽然今年到现在还没有寒流过来,天气不算太冷,但也已经过了寒衣节了,两个小家伙还是被冻得直哆嗦。 幸亏孙嫦娥和秀梅有先见之明,来的时候就给他们带了套薄棉衣裤,要不这会儿俩人就只能光着屁股躺被窝儿里疯去了。 女人们准备好了桌十二道菜的材料时,男人们也暂时把话题打住了。 新楼前面的空地,单位已经有了规矩:楼住户可以圈起个院子,大小是:自己房子的长、到阳台外墙十米距离的宽,院墙和相邻两家之间的墙的高度都不得超过米五,律用红砖砌,院内不允许加盖任何建筑物。 西面那栋楼的楼六户已经起去买了砖把院墙砌好了,柳侠他们这栋楼楼的六个人商量了下,把这件事交给了付东。 但付东最近为宿舍分配、自家装修和单位购置新车的事忙的焦头烂额,还没顾得上去办,柳侠他们也不着急,付东办事大家都放心,他既然说了春节前给大家砌好院子,那大家春节时肯定会有个比西边几户人家漂亮的小院子。 猫儿和柳侠起在电视里看过次电影《鸳梦重温》,猫儿对剧情无感,但对史密斯和波拉那个开满玫瑰的栅栏小院特别喜欢。 柳侠本来是下决心,只要单位其他人敢擅自圈地围院,他也敢给猫儿弄个漂亮的栅栏围个院子,玫瑰花当然暂时是没有的,月季花栽院子也算是差强人意吧。 可现在,单位大大方方地允许他们圈地围院了,却要求统用红砖墙,柳侠和猫儿商量了下,栅栏小院肯定是没有指望了,就弄个带拱形顶的栅栏门聊慰老怀吧。 柳魁把这个活计承包了,就是长长短短几根木头,刷上点漆就可以了,三两天就好,完全没难度。 还要在院子里再栽上两棵树,已经决定了,棵栎树,棵柿树,要不院子里光秃秃的,和住在楼上有什么两样,没有林木荫照,感觉都不太像个完整的家园。 树等到冬天叶子完全落光了,进入休眠期,就可以挖了移来,柳魁负责找合适的树苗,柳川负责送来给栽上。 还有,院子里留有水管,得砌个池子,柳长青看了看,让柳侠以后把池子砌在靠院子西墙、栎树长起来后树荫可以笼罩的地方,以后在院子里洗洗刷刷的都方便。 从阳台下到小院的台阶现在只有五个光裸的水泥台子,柳长青已经量好了尺寸,决定回去后给他们打出整套石台阶和栏杆,阳台上也要同步改造下,把水泥护栏都换成石头的,水泥时间长了还是会松散消减,石头可以历经的年头要长远的。 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大家人准备睡觉,不过分配房间成了个难题,尤其是两个小阎王,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长成大孩儿了,今天非要和哥哥们起睡。 主卧和北边屋子都是两张单人床拼起来的大床,挤挤能睡好几个人。 家人商量了好会儿才决定:虽然柳长青和孙嫦娥是长辈,但柳侠和猫儿才是长住屋子的主人,他们俩带着柳葳、柳蕤、柳莘、柳雲、柳雷睡主卧,孙嫦娥、秀梅和苏晓慧婆媳三人睡席梦思;柳长青、柳长春、柳魁睡北边那个房间,柳川睡沙发。 两个小阎王可能自己都没想到他们的要求居然会被批准,高兴懵了,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说过的已经长成大孩儿的话,在大床上蹦着高儿叫:“压压床压压床,压出子孙满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莘对俩人叫:“小笨蛋,小叔跟柳岸哥哥是搬家咧,不是结婚,谁叫您俩压床咧呀?” “啊?!”俩小阎王停下来,不明所以:“红被被这么好看,咋不是结婚咧?” 柳蕤说:“搬家也是很喜庆哩事,所以奶奶跟娘给小叔铺了红被子,谁跟您俩说哩盖红被子就定是结婚哩?” 两个小阎王犟着脖子不服:“娘说哩,盖红被被就是结婚咧,小叔就是结婚咧,咋着?压压床压压床,压出室好儿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个小东西根本还不知道结婚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无所顾忌公然地挑战大家的神经。 猫儿叉着腰正想着怎么修理两个小家伙,孙嫦娥、秀梅、苏晓慧和柳川都进来了。 两个小阎王怕被秀梅她们抱走,马上坐床上装出副乖乖相。 柳川不上当,指着两个人说:“敢再给我折腾下,都过去跟着我睡,听见没?” 两个人齐摇头:“爸爸,俺俩可乖,是好孩儿,俺俩乖乖睡觉觉。” 秀梅说:“嗯,俺孩儿就是可乖,快点睡吧,明儿清早起来吃饺饺儿,吃肉肉。” 俩小家伙乖乖点头:“中,吃可。” 孙嫦娥指指两个小家伙:“您这俩小孬孙啊,您小叔连个亲都没相过咧,就叫您俩提前把床都给压了,您是打算叫他也学现在那些不要脸哩主儿,没结婚就先生孩儿吗?” 苏晓慧说:“妈,别搭理他俩,你越说他俩越作,咱回去睡吧,他俩再搁儿这儿气人,叫柳川收拾他们。” 两个小家伙十分无辜地看着孙嫦娥眨巴眼,孙嫦娥心疼了,摸摸两个人的头:“您俩听话,奶奶看着您爸爸,不叫他收拾您俩。” 柳雲和柳雷齐点头:“嗯。” 可苏晓慧刚把门带上,俩小阎王就爬了起来,蹦得比原来还高,叫的比刚才嗓门还大:“压压床,压压床,压出子孙满堂……” 柳侠扶着墙扶额。 他过段不见这两个小家伙就会想他们,但每次看见他们都会觉得,如果不给这俩家伙两巴掌都对不起自己的手。 猫儿跑到门口对正准备推门再次进来的柳川和孙嫦娥他们说:“三叔,奶奶,您都睡吧,孩儿耍会儿就该睡了,您都别管了,我搁这儿领着他们咧,不会有事。”说完就把门给碰上并上了保险。 两个小阎王继续在床上转着圈地连蹦带叫,俩人兴奋的样子带的柳莘也高兴起来,跃跃欲试也想上去。 猫儿把柳侠推到椅子上坐着:“小叔,你歇会儿,就会儿,我把他俩收拾服帖咱就睡。” 柳侠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准备观战,他对猫儿信心十足。 猫儿对柳莘说:“你也上去孩儿,跟着他俩起蹦,小蕤哥,你会儿给他们数数,不到百遍不准停下来。” 他走到床边对俩小阎王拍拍巴掌:“孩儿,快点过来,哥哥给您俩商量点好事。” 猫儿以前在家时经常修理这俩货,至今在两个人心中余威犹在,俩小阎王蹦过来在猫儿跟前:“弄啥咧哥哥?” 猫儿笑嘻嘻地说:“您给小叔压床,哥哥可高兴,您既然这么待见压床,那今儿哥哥就让您俩压个够,中不中?不能停,在床上蹦百圈,如果蹦不够中间停了,您俩就得去给三叔睡,咋样?” 两小阎王对数字根本就没什么概念,当然也不知道连续蹦百圈意味着什么,傻乎乎高兴地大笑:“哈哈,老美呀,能蹦百圈儿。” 猫儿说:“对,可美,那咱就开始吧,记着,要是蹦不够停了,”他转头问,“小叔,你负责送谁?” 柳侠说:“小雲。” 猫儿再扭头:“小葳哥。” 柳葳坏笑着对柳雷挑挑眉:“孩儿,那就你吧,我个胳膊你就跑不了,你就等着今儿黑叫您爸爸修理哩屁都不敢放个吧。” 柳川在门外说:“谁都不用送,我直接就把他俩拎走了。” 柳雲和柳雷同时大叫:“不,俺俩要跟哥哥睡,俺俩长大了。” 猫儿举手:“预备——,小蕤哥开始计数,开始。” 柳雲、柳雷和柳莘起蹦了起来:“压压床、压压床,压出子孙满堂。” 柳侠带头,柳葳和猫儿起跟着助威:“嘿嘿哈嘿嘿哈,嘿嘿嘿哈!” “压压床、压压床、压出室好儿郎。” “嘿嘿哈嘿嘿哈,嘿嘿嘿哈!” …… 第八遍,两个小家伙气喘吁吁,刚想停下来,猫儿嘴里吆喝着就要去给柳川开门。 俩小阎王继续蹦,但已经不再喊了。 柳蕤把手伸到柳雲脸前:“加油加油,第十!蹦高点。” 柳雲拼着小命儿又蹦了两下,屁股坐在床上:“呼呼……哥哥,我……老瞌睡……我想……睡瞌瞌咧!” 柳雷也早累的不行了,跟着柳雲直接骨碌躺了下去:“我睡着了,我睡着了。” 猫儿伸手拽柳雲:“不中,没蹦够百遍,不能睡,要睡就起来去跟三叔睡。” 柳雲仰倒:“不,就跟您睡,谁敢叫我跟爸爸睡,我就尿他家哩床上。” 柳侠笑的直想抽,过来坐在床沿上,推推俩装死的小家伙:“横过来,叫小叔也躺下。” 俩小阎王马上眉开眼笑地转着圈把自己顺了过来。 柳莘也蹦累了,伸手,柳葳过来坐在床沿上抱着给他脱衣服:“尿不尿?要不大哥先去把你尿尿?” 柳莘点头,柳葳抱着柳莘出去了。 柳侠和猫儿人抱个小阎王,出来在厕所外排队。 柳雲和柳雷看见柳川在主卧门口对着他俩笑,马上搂紧了柳侠和猫儿的脖子:“爸爸,你睡觉呗,俺俩可乖,俺俩尿就睡了。” 柳川走过去,大马金刀地躺在沙发上:“嗯,您俩是可乖,居然都没把您小叔这屋哩房顶给掀了。” 轮到柳雲撒尿了,他抱着柳侠的脖子拒不肯坐在坐便器上:“俺大伯跟俺爸爸,还有哥哥他们都是着尿哩,我不坐,坐那儿尿就该变成小妮儿了,俺小莘哥说哩。” 他这么叫着,却也不肯下地自己尿,说是因为没穿鞋子。 柳侠把他尿,他夹着腿死活不尿 :“不中小叔,对不准,口老小,小鸡儿会尿歪,爸爸说敢尿地上就打屁屁。” 柳侠气得在他屁股上响亮地给了巴掌:“你直接说你想对着浴盆尿不就完了?” 小阎王龇着牙笑:“嘿嘿。” 猫儿直接抱着柳雷走进卫生间,柳侠也跟进来,俩小阎王对着浴盆痛快地比赛谁尿的高。 柳川听见声儿不对跑过来的时候,俩小家伙齐说:“是俺小叔(哥哥)叫我搁这儿尿哩啊!” 柳川咬着牙说:“中,算数,不过您小叔以后要是生不出大溜儿孩儿,看我咋收拾您俩。” 猫儿今天不能搂着小叔睡,觉得很不习惯,但柳莘坚决拒绝和俩小阎王挨着睡,但也不肯靠边睡,柳葳搂着他,自己靠边躺下。 柳蕤和猫儿睡在中间把俩小阎王和柳莘隔开。 猫儿看着柳雷,他让柳侠靠在最里面看着柳雲,这样柳侠至少有边没人,翻个身什么的会舒服点。 两个小家伙从早上知道要来荣泽给小叔和柳岸哥哥搬家就兴奋起来了,今天天都在高度兴奋中折腾,这会儿是真累了,再加上又有个猫儿在跟前镇着,两个人也不敢再生什么幺蛾子,安静下来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柳侠向左侧躺着,猫儿向右侧躺着,俩人中间隔着两个小家伙,其实也没远,柳侠伸手,猫儿也伸手,柳侠拍着猫儿的手说:“你也睡吧孩儿,半夜他俩要尿小叔起来把,你这天比小叔还使得慌呢。” 猫儿笑嘻嘻地说:“没,我觉得可美呀,咱家哩人都来了,嘿嘿,我可高兴。” 柳侠心疼地摸摸他的脸:“你才十二,小叔不想叫你操这么心乖。” 猫儿爱干净,对床尤其讲究,只要不是家里人,别人坐在他和柳侠的床沿上他都反感,吴小林每次来找柳侠,只要猫儿在家,他都会非常礼貌地先给吴小林搬把椅子请他坐,以防他无意中坐在床上。 但柳雲和柳雷在家里,在他们的床上无论怎么闹腾,猫儿都不嫌弃,他对柳莘和柳雲、柳雷都非常喜欢,虽然年龄相差有点大,他也喜欢领着他们玩。 但他不愿意他们几个影响到柳侠的工作和休息,如果柳侠把过的注意力放在几个小家伙身上,猫儿就会非常闹心,但他不会迁怒几个小家伙,他会和柳侠耍赖,把他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自己身上。 床上到底是太挤,柳侠和猫儿想让那边柳葳和柳蕤他们睡的舒服点,所以自己尽量侧着睡,少占点地方,结果晚上睡得腰酸腿疼。 再加上怕柳雲和柳雷尿床,睡的时候也直惊醒着,半夜又起来把了俩小家伙两次尿,两个人感觉好像夜都没睡。 孙嫦娥和秀梅、苏晓慧不到六点就起床开始准备了。 六点点,柳葳带着柳莘起床,把柳蕤、柳雲和柳雷也惊醒了。 柳葳轻轻打开门,让柳魁和柳川进来,把俩小东西抱出去穿衣服。 猫儿和柳侠艰难地睁开眼,柳魁给俩人拉好被子:“您俩再睡会儿孩儿,还早着哩,等咱妈跟您嫂子包好饺子,我来叫您您俩再起来。” 柳侠迷糊着笑笑,翻个身把猫儿搂怀里,继续睡。 柳川和柳魁领着起床的群小家伙起贴对联,对联是柳长青昨天下午写的,前面楼洞里入户门上是: 上联:地无寒舍春常在,下联:居有芳邻德不孤,横批 :择处得仁。 南边阳台上这个门上是:山远侠作伴,近岸柳为城,横批:燕贺德邻。 阳台上这个对联原本的上联是“远山花作伴”,下联是“近岸柳为城”,和柳侠的新居环境点也不符合,是柳长青觉得里面正好包含了猫儿的名字,为了让柳侠和小家伙高兴,他才选了这副联。 猫儿看到后,非要让把上联改得也包含柳侠的名字,可如果上下联都有个‘柳’字,就着实有点太白气了,几个人起想了想,最后就给改成了现在的样子,虽然不够工整对仗,但乍看也不离梗。 柳长青在这种事上历来不迂腐呆板,他认为流传千古的诗词歌赋也都是人写出来的,当时写的人肯定是根据他们当时的处境写的。 现在,像他们这种平民百姓家临时借用副对联,又不是入史入典,只是为了符合自己当下的境况,改两个字让孩子开心下无伤大雅。 猫儿也确实是为了这幅对联非常非常开心。 七点钟,饺子已经包得放满三个大拍子,辰时也到了,但柳长青让晚点再放鞭炮:“辰时有俩钟头咧,不着急,这院子里住着哩都是上班人,今儿星期天,上班哩人平素里紧张,难得个星期天睡会儿,咱稍晚点没关系,只要在辰时里就可以,八点再放吧。” 八点钟,柳侠和猫儿被鞭炮声惊醒,跳下床,拉开窗帘往外看: 柳葳正用根竹竿挑着挂长长的火鞭,鞭梢处火星四溅光芒乱舞;柳莘和柳雲、柳雷捂着耳朵在跳着脚的大叫,柳魁和柳川、柳钰、柳蕤在边看着笑。 柳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猫儿跟着也来了个,然后两个人起同时往外跑:“冲啊,搬新家喽——吃饺子喽——” 第130章 欲望文 第131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31章 柳侠和猫儿吃饱喝足后,按计划开始分头行事。 柳侠坐在柳魁身边磨蹭,让他帮忙说服柳长青和孙嫦娥,允许大家在这里住几天,至少住到星期六,让他和猫儿跟着大家起回家。 猫儿去跟柳长青和柳长春撒娇耍赖,坚决不能让他们走。 柳魁笑呵呵地带着趴在他背上耍赖的柳侠,前后摇晃着身体:“孩儿,不是大哥不帮你说,你想想那中不中?家不要了?俺成天都住你这儿,你跟猫儿您俩不上班、不上学了?” 柳侠非常理所应当地说:“上啊,您都搁这儿,我跟猫儿俺俩上学上班有劲啊,知道回家就有现成哩饭吃,您都搁家等俺回来咧,那美呀!” 柳魁反手扒拉了把他的头:“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恋家哩不得了,猫儿小哩时候,你想了恁花样,变着法不想上学,你以为我不知道? 咱伯咱妈俺要是都搁你这儿,估计你每天上班都得跟以前去上学样,艰难哩不行。” 柳侠头抵在柳魁背上:“不会呀大哥,我这么热爱工作哩好同志,咋会不积极上班咧?大哥呀——啊啊,你不能学成老顽固呀啊……” 柳川在旁边调着电视频道笑:“幺儿,你要是老这么长不大,成天想赖到咱伯咱妈跟大哥身边,你那卦就该成真哩了,我估计比那还严重,不是离婚,而是打光棍,压根儿就没谁家哩妮儿愿意嫁给你。” “啥?”柳魁、柳钰和正在擦桌子的秀梅都吓了跳,柳魁接着问柳川:“孩儿啥时候算哩卦说是会离婚?好好哩孩儿咋会去算这个咧?” 柳川笑着看柳侠:“问他自己,他跟猫儿去看黄道吉日搬家,人家算命哩两句话哄他就下了卦。” 秀梅活儿都顾不上干了,过来坐在柳侠身边:“孩儿,你赶紧说说是咋回事?那算卦哩还说了点啥?好好哩他咋能说你会离婚咧?他是不是想骗你点钱咧?你没有给他点钱叫他给你破破?” 柳侠看大嫂紧张成那个样子,得意地大笑:“我才不会叫他给破咧,他说咱猫儿以后命会越来越好,会成贵人,福泽深厚,这么好哩卦,谁会叫破啊?” 对面沙发上的柳长青和柳长春听到柳川的话,也非常吃惊,柳长青拉着猫儿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先别说话,屏息凝听柳侠给秀梅解释。 听到柳侠说猫儿的那卦,他们都松了口气,柳长青问柳侠:“孩儿哩卦是挺好,不过说你离婚那卦,先生到底是咋说咧?” 老辈子的人,或者说稍微有点年纪的中国人,内心深处压根儿就不信卜卦抽签之类玄妙之事的人,几乎没有,尤其是关系到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家人,哪怕以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也很难真正做到笑了之。 柳长青不会沉迷局限于鬼神之说,但他相信天道可循,对于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的预言之说,他还是很介意的。 柳侠还没开口,猫儿说话了:“大爷爷,那人就是胡说八道咧,他说叫俺小叔记着,他最终姻缘会美满,前面哩诸不顺,都是过眼烟云,人过云散,不留痕。” 算命人对自己命运的解读,猫儿只记了个大概,但对小叔的,他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没亲口说您小叔会离婚?”秀梅忍不住问。 猫儿摇头。 孙嫦娥手上沾着面过来:“幺儿,你把这事再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再给我说遍,我听着咋这么不对劲咧!” 猫儿从沙发上跳下来让孙嫦娥坐在他的位置上,自己过去挤在柳侠身边。 看到家人都盯着自己,柳侠觉得气氛有点太严肃了,他真没把算命先生说自己的那几句话放在心上。 不过,他看得出,家里人都非常介意,于是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又说了遍,包括猫儿的那卦,只是把老先生说自己姻缘的那几句话刻意说的轻松随意了些。 可家人的重点就在他的姻缘上,怎么会被他糊弄过去?除了几个小的不懂得这种玄妙之事,几个年纪大点的都觉得很奇怪,秀梅说:“般搬家看吉日不需要生辰八字呀,再说了,就是要,小侠个人哩也就中了吧,咋会连猫儿哩八字也要看咧?” 柳长青看着孙嫦娥忧心忡忡的样子,开口道:“都不用想恁,没大事,先生不是说了嘛,小侠最终姻缘美满。 平常时候,算命先生能说个姻缘不错就是好的了,他专门说小侠哩姻缘是美满,姻缘美满可不是件容易事。 这世上姻缘相合哩,不冲不撞有夫妻之缘就是相合,这就已经是好哩了,能说得上美满的可是少之又少。 人这辈子,搁自己爹娘跟前有少福分那都不是福,谁家哩爹娘不心疼自己哩孩儿? 有个好姻缘,那才是辈子哩福分,爹娘对你再好,都不能跟你过辈子,夫妻才是辈子搁块过日子最长久哩人,所以说要是有个好姻缘,美满姻缘,那才是人生哩大福分。 先生说孩儿最终姻缘美满,我觉得这比啥都好。” 孙嫦娥长舒了口气:“这倒也是,可孩儿到底是因为啥开始会姻缘不顺咧?” 柳长青说:“脾气啊,个性啊,还有些待人接物哩方式啊,可东西都会让小夫妻闹矛盾,刚才小侠不也是这样说哩吗?” 他专门对着柳侠说:“孩儿,算命先生哩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如果算命先生啥都算得出算得准,那他就不会成天价那么辛苦哩出来摆摊赚钱养命了。 如果人哩命是生出来就注定了,那你说这人这辈子还活个啥咧? 不过,既然咱没事算了这么卦,先生也这么说了,就当个警醒吧! 再过三两年,你该找对象了,就留点心,觉摸着不合适的,咱不谈,或者处了些日子才发现对方闺女有些小毛病是你不可能迁就哩,就当机立断断掉。 婚姻这事是最掺不得点假哩,要是在谈恋爱这种最该热热乎乎,看着对方啥都好哩时候你都觉得忍不了哩毛病,结了婚之后忍不了。 所以如果觉得不合适,马上就明明白白断了,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别想着你能慢慢让她改,有句老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从小养成哩毛病也是这样,改不了。” 柳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伯,我记住了,妈,你别操心了啊,我肯定能过好哩,你听听算命先生给孩儿俺俩算哩命最终好,你该高兴哩呀!” 孙嫦娥搓着手上的面:“嗯,我是该高兴哩,可您个个小鳖儿谁叫我高兴了? 小海个孬孙孩儿跑恁远,过哩是好是赖全凭他好几个月才来哩封信瞎说,就是他搁那儿过哩再不好,叫人欺负了,我也看不见。 您五哥,眼看都二十六七了,连个闺女哩相片都没给我寄回来过张,成天价就是训练、演习,唉! 咱这边哩闺女,我怕他看不上,也不敢托人给他说媒;京都那边哩闺女吧,人家能看上咱这样哩人家? 这样两头耽搁,您五哥啥时候才能结婚成家呀? 哎对了幺儿,我正好问问你,您五哥给你写信,就没提过他搁部队有看上哩闺女没?” 柳侠挠头:“这个,妈,真没哇,俺五哥他最近几个月给我哩信都跟给咱家哩信样,都是可短,就前些天……前些天我有点别哩事跟他说,他回信长了些,不过跟他自己没啥关系。” 柳侠吞吞吐吐不想说的事,是猫儿在学校打架的事,这事他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但又憋气得慌,就给柳凌写信诉说。 柳凌回了他很长封信,开解他,并对猫儿勇敢的自救行为表示赞赏。 他让柳侠想想,猫儿这样从小基本上就算是同时没有了父母,还被周围环境排斥的孩子,在可以说被人直指软肋的情况下,能这样不自卑不怯懦,奋起反抗,并且没有吃亏。 事后在面临对方家长和学校的双重压力下,居然也没有惊慌失措地找家人解决,而是想力承担所有后果。这样的猫儿,柳侠不是应该感到骄傲和欣慰吗? 柳侠看了柳凌的信后,心里好受了很。 那封信中,柳凌对自己的情况确实还是寥寥三两句带过,所以柳侠就是想安慰孙嫦娥,也找不出具体的事实来说。 秀梅说:“会不会是小凌已经谈恋爱了,只是事情还没个准儿,他怕万以后黄了不好跟咱说,所以才啥都不肯写;那,叫幺儿给陈震北写封信问下中不中?他跟小凌不是最好哩朋友吗?以前还给咱幺儿单独写过信。” 孙嫦娥询问地看着柳长青,她真的是太惦记柳凌了,非常希望从其他途径得到柳凌的消息。 柳长青虽然十分体谅孙嫦娥的心情,但他还是说:“还是不要吧,虽然震北跟小凌关系好,可他毕竟是外人,让幺儿给他写信,打听自己亲哥哥哩私事,我觉得不合适。 小凌是个靠得住哩,他这段时间哩信不,可能真会是因为出了点什么意外哩事,不过我觉得,如果能说,小凌肯定不会瞒着家里,既然他不想说,那就是小凌他自己能解决。 孩儿们大了,哪能没点自己哩心事咧?咱做爹娘哩,就是再替孩儿操心,也不能要求孩儿啥都得对咱说,你说是不是?” 最后几句话,他是拍着孙嫦娥的手背说的。 孙嫦娥叹口气:“唉,我心里啥都知道,可就是忍不住老是瞎担心,真是老了,成天价爱胡思乱想,总怕孩儿搁外头出点啥自己担不住哩事。” 话题不知不觉间从柳侠的那卦转移到了柳凌和柳海的婚事上,柳侠暗暗松了口气,猫儿感觉到了,挠了挠他的手心。 柳侠偷偷对猫儿说:“独身主义搁咱家好像行不太通啊,您奶奶光想叫您五叔俺几个明儿就给他生排孙子,她这是带孙子带出瘾哩感觉啊。” 猫儿郁闷地歪在柳侠怀里,听着孙嫦娥和秀梅十分向往地跟家人计划柳凌、柳海和柳侠如果三年内都生了孩子,而且如果还有个跟柳川样是下生了俩,那家里会是什么情况。 哇哇大叫着跑进来的三个小家伙打断了大人们的话题,柳雲扑到柳侠跟前想把他拽起来:“小叔小叔,有伯伯找你!” 柳侠和猫儿刚起来,楚凤河和楚小河兄弟俩就提着东西进来了。 家人都了起来,热情地招呼兄弟俩。 楚凤河是前几天有事和柳川联系,柳川无意中说起了柳侠今天搬家,楚凤河就放在了心上,今天正好星期天,楚小河也回来了,兄弟俩就带了箱健力宝和个大红的拉舍尔毛毯起来了。 柳蕤看着纸箱子上漂亮的毛毯图片,对柳葳和猫儿说:“这还真是跟结婚哩样唦,咱三叔跟三婶也有条这样哩毛毯,是咱三叔结婚哩时候,马小军叔叔他几个合伙给三叔买哩,可贵,好像得百咧!” 猫儿看着毛毯,小脸鼓鼓的:结婚有啥好哩,咋个个都光想叫小叔结婚咧? 楚凤河兄弟俩看他们家人这么热闹,觉得自己在这里打扰了人家家亲密的气氛,说了几句话就想告辞,被柳魁和柳川、柳侠摁在沙发上,早上包的饺子还有拍子没吃完,秀梅已经搁上锅去给他们煮去了。 兄弟俩人两大碗饺子,吃完后觉得随意了很,就坐在客厅里和柳魁他们起聊天。 靠在窗户边给柳莘叠纸飞机的柳葳发现,柳长青去卫生间的工夫,柳长春趁大家不注意就出了屋子,然后往大门那边走,他赶紧拉着柳莘也追了出去。 柳魁和柳川看见柳葳和柳莘出去,才发现柳长春也不见了,两个人赶紧跑出去,柳葳正好回头,对他们摆摆手说:“俺二爷跟小莘想出去转悠会儿,我领着他们,伯,三叔,您别管了。” 柳长春听到柳葳的声音也回过头,指了指大门口,示意是自己想去外面看看。 柳葳是个非常靠得住的孩子,有他跟着柳长春,柳魁和柳川都很放心,就继续回来陪着楚家兄弟。 柳侠此时正在全神贯注地听楚凤河说事。 楚凤河认识三道河个叫桑德山的人,这人兄弟好几个,在三道河南部带算霸,桑德山他们那村和南陈县隔着几道山峰,南陈县那边出煤,靠这个,南陈县现在很人发了起来。 桑德山兄弟几个听说后,前几年也挖了个煤井,赚了不少钱,不过现在那个井已经没有煤了,荣泽现在又有了矿产局,对私自开井挖矿的行为查的很厉害,发现就报到政府,马上就有派出所和矿产局的人起过来强行封井,如果公然对抗还会被拘留。 用楚凤河的话说,桑德山算是个比较有眼光的,发了财后,就不想当黑户,成天价挖个煤跟做贼样了,他说服了其他几个兄弟,想了很办法,花大价钱要办个正规的采矿证,听说已经差不,证马上就拿到手了。 楚凤河的个朋友认识桑德山,前几天起吃过顿饭,桑德山想用水文队给他的新矿做测量,但打听了下,觉得太贵,而且付款方式太强硬,报告出,随即就要付款,想找认识的人问问,能不能给优惠点,工程款能先付部分,其他的等他开始投入生产了再付。 楚凤河把这事给揽了下了,他知道水文队业务科的人拉到工程是有提成,他想让柳侠把这个提成给挣了,当然,他想促成这件事,从而和桑德山拉上关系,以后从他那里以最低的价格弄到煤。 不过,楚凤河最后还给了柳侠个大胆的建议:“如果你能自己接这个活儿就好了。” 柳侠纠结得要死,他现在真缺钱啊! 可是,队里破格给他分房子,给他高额的奖金,可不是让他这么吃里扒外接私活的呀! 柳川说:“幺儿,这样,你全当帮凤河咧,去问问您队长,能不能给桑德山打个折或分期付款,如果他说不中,你再试着问问他,你能不能自己接这个活儿。” 柳侠觉得三哥这个主意真心不怎么样,谁家领导会愿意自己的职工接私活? 但钱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柳侠真的是非常喜欢图片上那红色的木地板和墙裙,还有那白色浮雕的天花板和水晶吊灯,还有猫儿喜欢的壁纸和地毯,漂亮的大餐桌…… 柳侠看大哥柳魁。 柳魁摇摇头:“大哥没在单位干过,不知道这里边哩道道儿,不给你瞎出主意。” 柳侠看柳钰。 柳钰摆摆手:“我也不懂您单位哩事,俺那私人小厂,干天挣天哩钱,不干就啥都没,跟您情况不样,这事,你得自己拿主意。” 于是,柳侠咬着牙,边心虚内疚,边却又连星期都等不及,就来到了马千里家。 第131章 欲望文 第132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32章 柳侠进来的时候,马千里正在和儿子玩斗鸡眼,马鹏程脸破罐子破摔的看着他,面前茶几上扔着几本乱七八糟的书和作业本。 苏丽蓉看到柳侠进来,简直像看到了救星,赶紧把马千里推到沙发上坐着,又把马鹏程往书房里推:“好了好了,家里有客人,你们俩就是打架也不能当着客人的面打是不是?显得好像咱们故意想把小柳寒碜走似的。” 马鹏程却不配合,抓着门框问柳侠:“小柳叔叔,柳岸在家吧?我不喜欢我们家,我想去你们家写作业。” 柳侠点点头:“他在,不过我哥的双胞胎今天也在,你……” 马鹏程不等他说完就说:“我决定自己写了,小柳叔叔您跟我爸说话吧。“说完就“砰”的声把门给关上了。 他经常和猫儿在起玩,知道柳雲和柳雷,听着猫儿说那两个小阎王他都觉得头大,坚决不会主动送上门去给他们折磨。 苏丽蓉给柳侠端了杯茶,就坐在旁边看着电视织毛衣。 柳侠很直接地把桑德山那件事给马千里说了,包括桑德山希望打折或改变下付款方式的要求。 柳侠觉得这就是个正常的生意,双方讨价还价很正常,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马千里听的很认真,答复也很干脆:“价格和付款方式咱们都不可能做出让步,柳侠,虽然同样是做生意,但咱们和其他的生意不样,或者说至少目前不样,咱们现在不缺工程做,这是其,最重要的是,咱们不能把规矩给破坏了,价格这东西不能轻易改变,旦开了这个头,就收不住了。 咱们挣钱靠的是知识和辛苦,看过咱们施工过程的人般都觉得咱们钱挣的太容易,到底是不是真的容易,只有咱们自己知道,你觉得自己的知识不值那么钱吗?” 柳侠说:“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只是把对方的要求叙述给您。” 马千里说:“明白我的意思就好。荣泽,甚至说中原省,都不是大,你只要给家开头便宜了,后面想再坚持原来的就难了,别相信对方说他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的保证,他可能不想让别人也占便宜,但他却会管不住自己的嘴,想炫耀自己有能力,别人都做不到的他可以,事情很快就会在业内传播开,到时候就由不得咱们了。 付款方式也样,你知道荣泽、原城甚至是全国,有少企业是被债务拖垮的吗?还有很饭店,看着生意那么好,为什么会说关门就关门? 其实这怪不得别人,他们为了竞争,争夺客源,推出那么损人不利己的条件,结果形成恶性循环,最后大家都成为了受害者。 咱们这个行业现在算是最好的了,我不想成为咱们这个行业恶性循环的始作俑者。” 柳侠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也知道该怎么答复他最合适了。” 说完这句话,他踟蹰了下,才鼓起勇气说:“那,队长,如果咱们队里不愿意接他的工程,我可以自己干吗?” 马千里看了柳侠会儿,笑了起来:“你其实早就想接私活儿了吧?” 柳侠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想挣点钱,我三个小侄儿五年内有可能都会上大学,我大哥没工作;我还想装房子,嘿嘿,我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队长?” 马千里笑着摇摇头:“说不上贪心,如果有机会,谁不想挣点钱呢?不过柳侠,”马千里突然换成了比较严肃的表情,“如果你想私下接这个活儿,可以,我甚至可以为你提供些方便,但是,我给你几个建议,你要听清楚。 如果你接这个活儿,肯定要压低工程费,如果你不压价,人家不如干脆还用咱们队,有保障,就没必要用你了,对吧? 还是我刚才说的,如果你把价格压的太低,是坏了咱们这个行业的规矩,我不希望你成为这样的人,最主要的是,这对你以后的发展非常不好,想挣钱,也要保住底线。 所以,我的建议第条就是:只能象征性的压点价。这样既顾及了对方的面子,同时也让他有个感觉,咱们这个工作的价值就是很高,绝对不是随随便便谁就做得了做得好的,价格上回旋的余地确实不大。 你要把主要的优惠条件放在付款方式上,这是我给你的第二个建议:付款方式要有明确的时间,要用规范的合同方式记录。 做生意,谈合同的时候,把对手往最大的恶意上来设想,才能把风险控制在最低状态;具体开始执行合同的时候,把对方当做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才会把所有工作都做到最好。 我这几年见过不止十个八个例子,都是开始的时候为了先把生意拉到手,不敢明确地向对方申明自己的主张,糊糊涂涂,你好我好大家好,最后不仅仅是兄弟反目,连家底都赔进去了。 你再想挣这笔钱,也要有底线,有时候,宁可这个生意不做,这个钱不挣,也不能坏了自己的规矩。 i 你要知道,生意有很,没了这个还会有下个,可规矩旦坏了,底线旦突破了,想再修补起来,非常困难,接下来的每个人都可以要求你为了他再坏次规矩,再突破次底线,直到你自己承受不住,像那些被欠账拖垮的饭店样关门大吉。” 第个价格问题柳侠明白,但第二个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他问道:“比如呢?” 马千里说:“比如,你刚才说,姓桑的要求,他到开工生产时才能支付最后的工程款,这个不行,这个时间太模糊不清,旦发生纠纷,不好界定。 如果他因为某种私人原因直开不了工,那你岂不是永远拿不到钱了? 还有种情况,就是他开了工,但他还不想付款,那他可能会说,他说的开工生产是最后个井也开始出煤,那时候你怎么办? 看你的表情,你是觉得我的第二个假设说不通是吧?” 柳侠点点头。 马千里说:“我也觉得那是屁话,那本来就是屁话,可就有人能这么耍无赖,他就可以这么不要脸的跟你胡搅蛮缠。 所以我说,要有明确的时间,某年某月某日之前;如果对方确实有困难,你又确定他后期定有能力支付,可以把时间放的稍微长点,但像开工生产这样不确定的词语最好不用,如果用,也要加上个限制,比如,如果对方年内还不开工,他也必须在什么时间内结清工程款。 现在很私人工程就是在打的时间差,你提前给他提供了可靠的测量报告,让他能提前开工生产,已经是给了他很大的帮助,明白人会因此感谢你,不会再在价格上提出过要求。 如果你已经答应付款延后,对方还在价格上提出过分的要求,那基本可以肯定,即使是他以后有了大把的钱,他也不会痛快地付款给你,这种人很。 你如果没有足够的底气保证对方不敢赖你的钱,就不要签这样的合同。” 柳侠说:“我知道了,谢谢您队长,我会认真考虑的。再个,我跟您保证,我即便是接了私活儿,也绝对不会影响我在队里的工作。” 马千里点点头:“我知道你不会!假如我看走了眼,你那样干次,我保证你以后都没有私活儿可以接。” 柳侠走到楼梯口,马千里关门的时候笑着说了句:“我接私活儿赚外快的时候,你还在玩尿泥呢!” 柳侠心情特别轻松地回到家,把马千里的话给柳长青、柳魁、柳川学了遍。 柳川说:“你们马队长这人绝对值得交,放心吧,如果你能接下活儿,在荣泽范围内,没人敢赖你的钱。” 柳长青说:“还是打交道前先看清楚对方哩人品最关键,是那种不守信用哩,咱趁早离远点,比过后跟他们纠缠好。” 柳魁说:“孩儿,你还小着咧,可能看不透人,不过你记着点,你自己硬气了,谁欺负你前就会先掂量掂量,咱把活儿给人家干好,如果干完了想不给工钱,那咱不能认。” 柳侠说:“我知道,我可没打算给谁白做工。” 桑德山的采矿证还没拿到,也就是说这件事其实是八字还没撇,柳侠的外快还没影儿,因为柳侠不可能给个没有合法手续的矿做测量。 柳侠的轻松愉快是因为马千里对他接私活这件事的态度,如果马千里不在意,那即便他接不了桑德山这个工程,以后也有机会接其他的工程。 柳侠没急着给楚凤河回音,他得自己先把这事给考虑周全了再和楚凤河说。 那天,听到楚凤河的建议,他确实心里有点痒痒的,但最终打动他,让他在那么心虚内疚的心情下还能厚着脸皮去找马千里的,是他出来送楚凤河兄弟俩的时候,楚凤河对他说的话: “柳侠,如果桑德山这个工程你能干好,咱们以后哩日子就都能宽绰很,我能从他那里弄出来便宜煤,过不了几年我就能攒够钱,给俺小河买房子了,说不定,他定亲、结婚跟生孩儿做满月哩钱就都有了。 只要俺小河有套房,再能顺顺当当哩结婚生孩儿,我就啥都不想了。” 楚凤河比柳凌还大岁,在农村已经过了结婚的最佳年龄,在他这样的年龄,连出身柳家岭的柳淼都有个柳福来在天天为他操心发愁,楚凤河却连个问句的人都没有,就是这样的楚凤河,却在直为了已经吃上商品粮、有了工资的楚小河而奔波忙碌。 柳侠觉得楚凤河对楚小河,就像大哥、三哥对他们几个弟弟,就像他对猫儿。 柳侠希望如果桑德山能拿到采矿证,自己能在不违背马千里的要求的情况下接到这个工程,为自己,也为楚凤河赚大把。 他不想让楚凤河失望。 苏晓慧和柳葳有晚自习,半下午就回去了还带走了柳莘,柳莘粘柳葳特别厉害,宁愿自己个人去坐在苏晓慧在荣泽高中的宿舍里等柳葳上晚自习,就为了大哥课间的时候可以去跟他玩会儿,晚上他还可以跟着柳葳睡。 柳钰是和他们起走的,他答应了马德英晚上回去继续加班。 猫儿和柳蕤直坚持到再不走就迟到了才出门去学,柳侠当时看着猫儿那模样心疼坏了,如果不是怕被柳魁抓着把柄,他都想给猫儿请晚上假了:就是两节晚自习嘛,猫儿在家学习效率还高呢。 为了怕猫儿放学时急着回家又骑飞车,柳侠在他放学之前跑步来到了县中门口,等他和柳蕤都出来后,两个人在后面扶着自行车,让柳蕤学骑。 他们三人进屋,柳侠和猫儿的腿就被柳雲和柳雷给抱住了:“小叔,哥哥,我还想跟您睡。” 柳侠和猫儿看就知道这两个小家伙是跟柳川商量不成功,直接从他们两个这里下手了,柳侠觉得猫儿明天要上学,今天得好好睡觉,不太想让两个小阎王跟着他睡,但看两个小家伙眼巴巴的样子,他又不忍心拒绝。 猫儿也是同样的心思在考虑柳侠,他先拍板:“那您俩都跟着哥哥睡,不准去跟小叔捣乱,要是敢去跟小叔闹腾,马上扔出来。” 两个小阎王得意地看看柳川,欢天喜地就跑进了主卧,“压压床、压压床”的叫声马上就传了出来,家人都习惯了两个小家伙的闹腾,这么高兴的时候也不想让他们不开心,就由着他们闹去了。 少了三个人,睡觉的地方宽敞了。 柳蕤想跟秀梅睡晚上,秀梅也惦记他的很,就答应了。 柳魁、柳川和柳侠、猫儿起坐在主卧床上看着两个小家伙热闹够了,跟着猫儿躺进被窝儿,嘀嘀咕咕和猫儿又玩了会儿,两个人就睡着了。 孙嫦娥进来,把柳雲抱走了,柳魁、柳川和柳侠他们又说了会儿话,柳川把柳雷也给抱走了。 柳魁对柳侠和猫儿说:“孩儿,明儿咱伯咱妈必须得走了,夜儿黑您这院子里半夜又车回来,您大嫂说咱妈黑都没睡成 ,咱妈年纪大了,不能这么熬。 小莘也得上学,明儿他们都走,大哥再搁这里停两天,等星期四永芳他哥来了,我接了他俺俩再起走。” 柳侠和猫儿心里失落的不得了,但也没办法,孙嫦娥的身体和柳莘上学都很重要,他们不能要求家人什么都不顾在这里陪他们。 柳魁好歹还能留两天,两个人心里少好过了点。 他们两个都不知道,柳魁留下来,主要是昨天柳长春去老城桥头没找到那位算命的老先生,柳魁和柳长青、柳长春商量了下,他留两天,再去找找看,如果能找到,就再替柳侠算卦。 柳长青安慰孙嫦娥的时候看似很轻松,但算卦的那么清楚明白地传达出柳侠可能会离婚的信息,他心里其实比谁都在意,尤其是那位老先生给猫儿算的还那么准。 以后的几天,柳魁每天除了做三顿饭,其他时间都是去泽河桥边等人,可次也没等到。 星期四凌晨四点,柳魁、柳川、柳侠起在荣泽火车接到了和妹妹永芳样不算太高、胖乎乎的文永生。 文永生急不可耐地想早点见到妹妹,也想看看柳淼到底怎么样,分钟都不愿意耽搁,柳家兄弟几个本来打算接到他后在荣泽先去饭店招待顿的打算只好取消,群人回到柳侠这里歇了个小时,吃了饭,六点半,柳魁和文永生起坐公共汽车回了望宁。 猫儿拿着袋子煮鸡蛋,脑袋扎在柳侠背上怄包儿。 他不想去学,擅自做主让柳蕤给他请了假,他自己躲在水文队大门外,看着柳侠送走柳魁和文永生回来,他上学的时间已经过了,才回家。 他今天生日,他想在家里做好了饭等小叔回来吃。 柳侠心疼的不得了,可又觉得不能再纵容小家伙不爱上学的毛病,就故意沉默地洗脸刷牙晾着他,想过会儿自己去工地时顺路把他送到学校,和老师解释下。 猫儿消极抵抗,不说不去,可就是柳侠走哪儿他跟哪儿,赖在柳侠身上不出门。 柳侠他们平时都是六点就出发,七点半之前就开始作业了,今天因为要接送文永生,他昨天时间通知晚个小时出发,现在马上也就该走了。 他不想让猫儿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家过生日。 猫儿顽强耍赖,柳侠把所有的活儿都干完后,心已经软了,把快长在他背上的小赖皮拉到前边搂着:“只有这次,以后就长大了,不能再这么耍赖了。” 猫儿蹬鼻子上脸挂在柳侠脖子上,在他脸颊上使劲亲了口:“那你今天下午能早点回来吗?就早点点,眯眯儿。” 柳侠抱着小家伙放在沙发上:“乖乖在家等小叔,小叔尽量早回,鸡蛋给我,你们同学不能吃了,我让我们小队里人替你咬灾。” 猫儿伸出小脸儿:“我今天生日,亲下。” 左脸颊、额头、右脸颊、鼻子,柳侠熟练地挨着亲了遍:“在家听话,回来还有遍。” 猫儿开心地裂开嘴,也在柳侠脸上按顺序亲了遍:“你想吃炸酱面还是臊子面还是卤面?” 柳侠想了想:“卤面,早点蒸,放凉了我回来炒着吃。” 蒸次卤面他们俩可以吃三顿,猫儿可以少费很力气,而且,猫儿蒸的卤面真的很好吃。 猫儿跳下沙发:“好咧,我现在就去买菜。” 猫儿没想到,他中午刚把卤面蒸好,还没弄到盆里,就听到了敲门声。 柳侠把八爪鱼样挂在他身上的小家伙放在床上,脱着衣服说:“高师傅儿子昨晚上不得劲,吐了好几次,他不放心,正好吴小林也有点感冒,我们今天就提前收工了。” 猫儿非常配合地说:“我知道小叔,你不是因为我今天过生日才提前回来的。” 柳侠气得扔了棉袄,直接把小家伙扑倒在床上,咯吱着他的肋下说:“你个臭小子,都十来岁了还这么气人,不爱上学,不爱写作业,不爱看书,你给我说说,你爱什么?” 猫儿笑的喘不过气:“我都说了……啊哈哈哈,小叔……我都说了你不是因为我才请假的……啊,我不敢了小叔……我爱跟小叔……啊哈哈,爱跟小叔在家里学习……写作业……看书……啊呀小叔……” 柳侠放过他,仰躺在床上:“小叔中午都不踏实,老想着你个人在家过生日肯定可委屈,你个臭猫儿。” 猫儿翻身趴在柳侠胸前:“以后不了。” 柳侠揉揉小家伙的后脑勺:“说定了,以后不许闹人了。 嗯,我闻见卤面的香味了,等不及了,来,咱们起来吃,吃完咱们睡个午觉,然后小叔带你出去看秋景,行不行?” 猫儿点头。 柳侠喊:“二三,起——!” 后半年雨水少,季节也赶得晚,到现在还是副最美好的秋天景象。 柳侠慢慢蹬着自行车,猫儿悠闲地坐在前面包了很厚的海绵的横梁上,看着街头来来往往的人。 国道上各种车辆川流不息,再加上还有个汽车,招来了很卖水果和小吃的小摊子,这个路口特别热闹也特别乱。 柳侠左脚支地,在路边,准备等这大波车流过去再穿过马路。 从原城方向过来的私人公交车两分钟就是辆,司机为了抢下的乘客,开车极其野蛮粗暴。 又有两辆车几乎同时开过来,几乎要撞在起冲到了路边,柳侠被逼得又往西让了好几米,车头还堪堪擦着他腿。 猫儿冲着公交车司机大骂:“□□十八代祖宗,你他妈着急回家抢孝帽子呢!” 大群乘客从车上下来,正好路上那大波车流过去,柳侠迅速转车把,自行车先拐到公交车的驾驶室跟前,然后才冲过马路,猫儿就趁着那几秒钟的时间,又起来对着司机的脸骂了句:“王、八蛋,你早晚得被撞死。” 柳侠冲到路对面,回头看着北面打开了窗户怒视着他们的司机,忍不住笑起来:“你个小臭猫,什么时候嘴学得这么毒了?” 猫儿冲着对面喊:“看什么看?就骂你呢,没点公德心的王、八蛋。” 柳侠笑着蹬起车子往东走,骑出了十来米,忽然停下来回头看向对面:“我怎么觉得直在有人看着咱们呢?” 猫儿莫名其妙的也回过头:“谁?不是开车的那个杂碎羔子吧?” 柳侠在对面乱纷纷的人群里寻找着:“不是,不知道是谁,我就是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咱们。” 两个人看了好几分钟,刚才下车的人已经走光了,又有辆车开过来,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留下群后开走,他们依然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柳侠对猫儿瘪了瘪嘴:“错觉。”骑着车子离开。 这里是大片当初已经被电厂收购征用、后来又被搁置着未动工建设的农田,电厂财大气粗,虽然暂时没用,却把这里美化了下,栽种了很树,白杨、塔松、银杏、洋槐、红叶李,还绕着厂子修了圈宽敞平整的水泥路。 天空高远蔚蓝白云朵朵,地上草木缤纷微风习习,柳侠慢慢骑着车子,用放慢的节奏吹着《失恋阵线联盟》,猫儿在后座上会儿扶着柳侠的肩膀,会儿展开双臂狼嚎嗓子。 不知道转了几圈,柳侠问猫儿:“想不想试着坐座上骑?” 猫儿“嗖”地下直接跳到了他右前方:“想,老那么跨着骑,都不像大人。” 柳侠下车,刮了他鼻子下:“十岁,就算是你开个火车也还是小孩儿。” 猫儿不服气地皱皱鼻子,看着他把车座落到最低:“哼,十二岁,按奶奶的算法也可以说是十三四。” 柳侠把车子交给他:“共才长了十年,就是别人说你二十三四有用吗?” 猫儿跨着骑上车子,然后试着坐了上去,柳侠跟在后面看,看小家伙屁股扭扭拼命想让脚够着脚蹬,可他再扭,脚蹬到最低处的时候他脚尖也够不着。 柳侠大笑起来:“哎呦,扭得真好看呀!” 猫儿气得脸都红了,可不管他怎么变换姿势,还是样的结果。 猫儿忽然想开了,故意扭着小屁股:“这样骑真美,扭下,又下,左下,右下,扭扭扭,再扭扭……” 柳侠跟着他跑了两圈,最后紧跑几步在前面握住了车把:“下来吧,再这么来回扭小鸡儿就被磨没了。” 猫儿跳下来:“谁说的?我的肯定是越磨越大。” 柳侠兜手在他后脑勺来了下:“这也争,这么小的人要个大鸡儿鸡儿有什么用?炖蘑菇吃啊?” 柳侠在把车子靠在棵银杏树跟前,自己跨坐在后座上,猫儿坐在横梁上,靠着银杏树。 夕阳把红的黄的树叶照出了绚烂缤纷的色彩,让看到的人无法不心生欢喜。 柳侠吹起了《草原之夜》,猫儿的口哨还不太熟练,但也基本上也能跟得上柳侠的节奏,他还试着给柳侠吹过门儿。 暮色渐渐降临,几辆后座上夹着锄头或铁锨的自行车从他们面前走过,然后慢慢走远,消失在远处树木掩映的村庄里。 柳侠说:“乖猫,你说,人是不是跟鸟差不,天黑了,就该回窝儿了。” 猫儿点头:“嗯,倦鸟归巢,那咱也回窝儿吧,小叔?” 柳侠帮他把外套的扣子系好:“走,回窝儿。” 水文队的大门口,猫儿在后座上伸着右手,柳侠脸向前,左手扶车把,右手在空中举着:“二,开。” 猫儿伸出个小巴掌,柳侠伸出个拳头。 猫儿大笑:“哈哈,我就说了我肯定赢,回家做饭吃喽——” 柳侠嘟嘟囔囔蹬起车子:“生日嘛,去饭店搓顿才合适,谁生日喜欢在家喝稀饭啊!” 白面馒头,鸡蛋甜汤,白菜炒豆腐。 两个人躺在床上,柳侠摸着热乎乎的肚皮,问猫儿:“今天高兴吗乖?” 猫儿趴在他胸前,轻轻点头:“特别高兴。” “因为小叔带着你出去玩?” “因为小叔在家。” 柳侠抚摸着胸前毛茸茸的脑袋说:“以后你生日,只要不是真脱不了身的事,咱们两个都请假。 我今天想了中午,咱们就是都活到百岁,也不过八、九十个生日,每个生日都请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他日子干点就回来了。” 猫儿往上爬,搂着柳侠的脖子,头扎在他颈窝里,轻轻叫了声:“小叔!” 柳侠把小家伙的头捧起来,挨着亲了遍脸颊、鼻子、额头:“宝贝,生日快乐。” 第132章 欲望文 第133章 柳侠的二十一岁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33章 柳侠的二十一岁 几乎所有美丽的秋天都是消失于场寒风,今年的这场寒风还捎带着送来了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柳侠就在大雪纷飞中渡过了自己二十岁的生日。 很年后,柳侠回忆往事时觉得,于他而言,,二十岁好像是个分水岭,他开始真正的进入了成人世界,因为,他过了二十岁生日后的那小段时间,参与了那么同事、朋友、亲人的事情。 单位里,周时间他上了三份礼,杜涛、王建军结婚,还有书记杨洪的母亲八十大寿,单位人都上礼,柳侠也跟着上了十块钱。 家里这边,腊月初,孙玉芳在望宁卫生院平安生下个儿子,柳长青为他取名柳萱,取萱草忘忧之意。 柳长青希望这个孩子的降生,能让柳长春家彻底从失去两个女主人的不幸忧愁中走出来,恢复生机。 为了表示祝贺,柳侠他们兄弟几个都独立地给柳钰送了贺礼,柳侠送的是个两用的婴儿车,折起来可以当车子推,打开可以当小床。 腊月初六,柳淼和文永芳结婚,除了柳长青、孙嫦娥代表半个娘家为文永芳准备了两整套铺盖和梳妆台、写字台、板箱等陪嫁,柳侠和柳川还起给文永芳买了辆永久牌女式自行车。 虽然从望宁到柳家岭自行车骑不了,但从马寨到望宁是可以骑的。 柳凌从京都给文永芳寄来了个海鸥牌女式手表。 腊月十五,柳侠给张福生寄过去三十块钱,祝贺张乔乔出生。 在收到柳凌寄回来的手表和简短的来信后,柳侠终于无法按捺最近心中越来越严重的不安,决定给陈震北写封信,问下五哥的近况,拜托陈震北如果方便,照顾下柳凌。 柳侠觉得柳凌好像是遇到了什么特别麻烦、他自己解决不了却又无法向家人启齿寻求帮助的事情,这件事对柳凌的影响应该非常之大,否则不会让他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在给柳侠写信的时候都不敢谈他自己当前的情况。 周后,柳侠收到了陈震北的回信。 幺儿你好: 代问猫儿好! 收到你的信很意外,也很高兴,在此之前的几个月,我以为可能这辈子我和你们家的人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机会了。 收到你的信,我看了好几遍,我看得出你对你五哥的担忧,为了是否给你回信,我踌躇了整整天,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说你五哥现在的情况,最近我们都很忙,很少见面。 不过,我知道你五哥他确实遇到了可能无法解决的烦心事,具体是什么事,在你五哥愿意对你说之前,我不可能对你或任何人说。 所以很抱歉幺儿,我能告诉你的仅仅是你五哥他现在工作和身体都很正常,却不能跟你说他过的很好很快乐,虽然那是我最希望的,但我知道,他不快乐。 不过你不用担心,从小凌的角度来说,只要他下定了决心要抛开这件事,他就能很快回到他以前充实快乐的生活状态,并且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至于你托付我关照他的事,对不起幺儿,我只能再次对你说声抱歉。 我正在考虑退伍,所以以后,我是说我退伍后的全部人生,可能都不会再有机会和你五哥共事,因此我也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照顾你五哥,无论他以后遇到什么。 念及此,痛彻肺腑,但这是我自愿选择的人生,我想我应该可以承受,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此,自私如我,也不能(后面是两行被涂抹得看不清楚的字)…… 对不起幺儿,我心里有点乱,刚才想到了点别的事,胡言乱语跟想和你说的话毫不相干,很忙,不再另外誊抄遍了。 虽然你五哥暂时不开心,我可能也要离开部队了,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幺儿,你,和你们家所有疼爱关心你五哥的人,都不必为他的未来忧心。 我曾经是你五哥最好的兄弟和战友,在他入伍的最初阶段,我因为家庭的关系有能力为他提供过点微不足道的帮助,是不是因此给了你种错觉,觉得你五哥现在的切是因为有我的助力才得到的,而他未来的人生也需要得到像我这样的人的庇护才能生活得好? 幺儿,你应该知道那首诗吧,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 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朝。 …… 幺儿,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你五哥,或者说包括你在内的你们家所有人,都是涧底之松,没有哪棵松树需要棵草的庇护,哪怕这棵草生长在高山之巅。 也许在松树还是颗被无视的松子的时候,棵带刺的草稞子能为他提供暂时的保护,让他免于被山间啮鼠践踏残食的命运。 但他旦破土而出,显露出松树的本质,风雨雾霭都不能阻挡他长成顶天立地的大树,他又何需棵山顶之草的庇荫与佑护? 不管我和小凌的未来如何,过去,在我心里,我们直是以战友和朋友的身份并肩立在起,我从来都不是他的庇护者,小凌也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他的出身可能会让他永远置身涧底,但松就是松,生于涧底也是松,就好像草永远都是草,不管是供奉在昂贵的花盆里还是生长在山顶上也依然是草样。 山顶草可以得到的阳光和雨露,所以可以洋洋自得傲视众生,被众生仰视的感觉让人迷醉,让人留恋,让人欲罢不能,我也曾以此为傲,目空切,在我从战场返回后,我度以为自己已经成了棵树。 但在我遇到你五哥之后,在我去过柳家岭之后,我知道了真正的树是什么样子的,我开始反省自己,开始渴望另种人生,渴望成为像小凌那样的人,哪怕代价是永远生长于涧底。 …… 我和你五哥之间,从来都不是庇护与依赖的关系,我们曾经有的是彼此激励与扶持,你五哥对我的帮助,只有我自己知道,他给予我的,远远超过我能够给予他的。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力之所及,但凡小凌所需,我必倾尽所有,今生今世,不死不休…… 猫儿皱着小鼻子问柳侠:“五叔给我们写信太短,和震北叔叔想退伍有什么关系?” 柳侠摇头:“我也觉得很糊涂,震北哥退伍,怎么就好像和你五叔永别样,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和咱们家人有交集的机会,他们家就是京都的,你五叔他们部队离京都那么近,他和曾伯伯又认识,还经常来往,怎么会永远和咱们家没有交集的机会呢? 除非是他自己不想再和咱们扯上关系,可是,看他的口气点也不像啊,他这么惦记你五叔,好像还很不放心的样子。” 柳侠又看了信结尾的那段遍:幺儿,既然你五哥不愿意,那么你现在就不要去追究你五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希望你做的,是让你五哥知道,无论他发生了什么,你们都永远是他最亲的、最值得信任和依靠的家人,我知道,你们定是的。 柳侠再次肯定,陈震北在为柳凌担心,但他现在无法给予柳凌任何帮助。 柳侠嘟囔着说:“都是男人,干嘛这么弯弯绕绕的,你离五哥那么近,直接去告诉五哥他不但有我们大家亲人,还有你这么个铁杆战友和兄弟不好?” 猫儿把信又拿过去看了遍:“震北叔叔不直接去和五叔说,是因为五叔和震北叔叔他们俩在怄包儿吧?” 柳侠问:“为什么这么说?” 猫儿指着最后几行字:“你看震北叔叔补的这段,‘不要让你五哥知道你和我写信的事,在他愿意主动和你谈之前,任何人的介入对他都是压力,我不希望再有点点的压力叠加在他身上’。 肯定是震北叔叔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惹五叔生气了,五叔不再理震北叔叔,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连咱们家的人都不说。 震北叔叔怕五叔知道了他和你通信,会当成是他主动写信,想让你帮忙劝五叔饶了他,跟他和好,那他肯定得跟你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对吧?五叔是不想让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这样,五叔不就生气了吗?” 柳侠把信拿过来瞟着看:“好像是,震北哥可能真是心里乱,写的信都乱糟糟的,弄不清他到底想说什么。 好了,知道你五叔身体没事就行,其他事都算个屁。 不过,五哥和震北哥关系那么好,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他们闹这么大别扭,你五叔这半年的来信都没提起过震北哥。” 猫儿说:“反正五叔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你问问呗。” 柳凌是腊月十七回到荣泽的,这天是大寒节气,天气也应景,刮着凛冽的西北方,下着密密匝匝的小雪粒,真的是天寒地冻。 柳凌前面封信没说他具体哪天回来,所以柳川也没能去接他,他自己推开了柳侠小院子那个十分异类的白色栅栏门,两肩带雪地在了柳侠跟前。 柳侠扑在柳凌身上,哇哇大叫连拖带抱地和他起进了屋子。 猫儿吃过午饭已经去学校了,他下午考完最后两门,明天就可以在家等通知书了, 中午做的肉臊子还有很,柳侠给柳凌煮了大碗面条,坐在餐桌对面专心致志看着柳凌吃。 他觉得五哥好像瘦了点,微笑着看向他的眼睛里,发自内心的高兴之外,好像还有的别的什么,哦,好像五哥刚才和自己抱在起大笑的时候,没有以前那么肆意纵情了。 是他先入为主以为柳凌还陷在某件无法解决的事情当中造成的错觉吗? 柳侠不是个复杂的人,尤其是在最亲近的家人面前,他从来没想过要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柳凌吃过饭,两个人坐在主卧里大电炉跟前烤着红薯说话时,他非常直接地问柳凌:“五哥,你在部队那件不开心的事还没解决吗?” “什么?”柳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柳侠说:“除了猫儿和人打架你回我的那封信,你每封信都是只有稀稀拉拉的页,长点的也都是在跟我说些,说些……就是没话找话说吧,你以前每次写信都会把你身边发生的有意思的事给我说,写就是好几张,现在你的信里什么都没有。 还有震北哥,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提过他,他也没再在你的信里捎带着给我写些话了。 五哥,你这么长时间都不高兴是不是和震北哥有关?你和震北哥是不是闹别扭了?是那次演习里他对你们连队太苛刻了吗?” 柳凌愣愣的看了柳侠半天,才强笑着摇摇头:“没有,你没事都瞎想些什么?我哪有什么烦心事,我……咳,我和陈震北都挺忙,他可能很快就要去团部了,职位越升越高,肯定事情也越来越,怎么可能直没事跟你闹着玩啊?” 柳侠楞了会儿,把差点脱口而出的些话咽回去,才说:“可你们是好朋友啊,他现在不是还没去团部吗?他提营长也两三年了,不直都喜欢跟你打打闹闹的,你差不每次写信他都得插杠子嘛,现在有忙,弄得你们大半年都不见面。” 柳凌垂下眼帘,转着手里扎在筷子上烘烤的红薯:“哪会大半年都不见面,训练,开会,经常见,但随着职务改变或调离或其他原因,很原来的朋友不都会慢慢变淡吗?你跟很同学不也是这样的吗?” 柳侠想起前几天楚凤河刚刚提到的调回了望宁职高的张长喜,还有结婚后经常打打闹闹的刘狗剩,有点黯然,但他很快就发觉自己思考的方向不对: “可你们这也太突然了,原本是最好的朋友和战友,震北哥也没真的调离,你们还都在原来的单位,我觉得真的不该……,五哥,是不是震北哥在你跟前耍*的派头,你觉得难受所以想办法跟他疏远了啊?” 柳凌慢慢揭着已经烤热的红薯皮吃:“有点吧,咱们和他们那样出身的人到底不样,说不上耍,因为他不是故意的,那应该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吧! 幺儿,人其实就是这样,某个时间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完全不在个世界的人会处在同个时空,那刻,看起来他们之间似乎完全是没有差别的,但那个特殊的时间和原因旦消失,他们就会回到各自原来的世界,重新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比如,怀琛哥的婚礼,我们和他的很同事、朋友在同个富丽堂皇的酒店吃饭,当时在外人眼里,我们都差不,可当婚礼结束,他些朋友的孩子回到了京都最好的学校,而猫儿和小蕤回到了柳家岭。 所以幺儿,外人眼中并肩而行的两个人不定就是朋友和伙伴,也许仅仅是擦肩而过的路人或因为巧合而短暂同行的萍水相逢者,下刻他们就各奔东西了。” 柳侠讷讷地说:“我知道你说的适用于大部分人,但我觉得你和震北哥不是这样。 我从来没想过你和震北哥成为朋友会给我或者咱们家带来什么好处,我只是觉得难受,震北哥是我知道的最能理解你的人,我希望你身边有个这样的朋友,你不需要保护,但总需要有个能听你说心里话的人吧,你离我们那么远,如果连个能理解体谅你的朋友都没有,那不是太……,反正就是可不美。” 柳凌微笑着说:“五哥没那么可怜,我有很朋友的,和我起考上军校的那两个战友,我们直保持通信,还趁星期天聚过好几次,我现在的指导员和……” 柳侠打断柳凌:“他们和震北哥样了解你吗?他们对你和震北哥对你样吗?” 柳凌沉默了很久才说:“不样,但不是和他不同的就是不好的。” 这下轮到柳侠沉默了,他不知道怎么接柳凌这句话。 只是非常短暂的沉默,柳凌和柳侠都不会让其他因素影响到他们兄弟相逢的欢乐。 柳凌把小块很面的红薯塞进柳侠嘴里:“不说别人了,你给五哥说说,为什么买房子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我,买房子到底借了少钱?” 柳侠非常得意地笑:“已经还清了,除了四哥还有五百块,他死活不肯要,我现在又开始存钱了。” 柳凌揉了把柳侠的头,这次是发自内心的骄傲和心疼的笑:“我知道你是最能干的,不过,你的工作真的太辛苦了,以后遇到难处,别个人硬扛,你好歹还有我们几个哥哥呢,我没你能挣钱,不过部队工资也算比较高的,还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五哥少能帮你点。” 柳侠说:“你已经帮我了啊,相机的六百块不是你替我还给震北哥的嘛,而且,我又不打算还你。” 柳凌眼底无法言喻的表情闪而逝,他依然笑着说:“你要是敢跟我说还,看我不揍你,怎么样,给猫儿照了少照片,都洗了没?让我看看。” 柳侠从抽屉里抱出两个大相册:“给,这本中间还夹了好,没来得及再去买相册呢!” 柳侠看柳凌慢慢翻看着相册里猫儿和他各种各样的照片,说:“五哥,你分几次把钱还给震北哥的?六百块,用了你好几个月的工资吧?” 柳凌专心地看着照片回答:“可不是嘛,三四个月呢,不过他是有钱人,不着急,我攒够次就给他了。 幺儿,过几天咱们回家了,你不要主动提起陈震北好吗?如果咱伯咱妈他们提起来,你帮我把话绕过去,行不行?” 柳侠趴在柳凌肩头,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五哥,你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天底下就没过不去的坎儿,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陈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无论怎么样,我都是在你这边的。 有他那样的好朋友当然好,如果没有,你还有我们这么哥哥和弟弟呢,没什么了不起的。” 柳凌反手拍了拍柳侠的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继续慢慢的翻相册。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还是隔日,如果偶尔日,姑娘们当成福利好了,千万不要期待那是种常态,人到中年,除了工作,还家务繁,兼职不易。 姑娘们的留言我每条都看的很仔细,半夜醒来打开手机看眼,发现条新的评论都会非常开心,只是回复困难,基本上每回复条都得关闭阅读页面再重新打开才行,所以如果没回复,姑娘们别见怪,我抓紧点滴的时间,努力写文回报大家。 第133章 柳侠的二十一岁 欲望文 第134章 又一个新年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34章 又一个新年 柳侠和柳凌他们是二十三祭灶这天搭九点半那趟车出发,天黑的时候回到家的,去接他们的柳魁和柳钰也跟他们几个样弄了身雪泥,几个人回到家里,累得拿筷子都觉得太费力气了。 下雪天背着东西走陡峭的下山路,连经常保持高强度锻炼的柳凌都觉得浑身的肌肉都紧张成硬的了。 从柳侠生日那场雪开始,中间大大小小又下了好几场雪,从那天起,柳家岭几乎就没人再出过山。 今年望宁调来了个新书记,比较年轻,肚子里没那么弯弯绕,救济粮早早就发放下来了,所以虽然雪封山了,和外界失去了联系,村子里的人也都觉得很踏实,年货不年货的,大部分人家都没想那么,有吃的不饿肚子就足够了。 柳长青、柳长春家的年货却点不比去年少,大部分都是祭灶这天群孩子背回来的,还有些是柳魁和柳钰看天气不好,老早就准备下的。 水文队发的东西比去年花样还,柳侠和猫儿就留了点平常他们不容易买到的,其他全部都带了回来。 柳川的基本是按三七的比例分成了两份,苏晓慧娘家三,柳家七,没办法,柳家人。 柳雲、柳雷两个小家伙提前开始过年,把前些天少吃的其他种类的肉都给补了回来。 这么说,是因为两个小家伙其实没少吃肉,今年雪,柳长青和柳魁套了不少兔子,两个小家伙天天都能吃到肉,不过,就只有样兔子肉,往常爸爸妈妈星期天带回来或大伯从望宁买回来的大肉或牛羊肉没有了,所以孙嫦娥和秀梅还是觉得两个小馋猫受了委屈。 祭灶那天的雪又下了整夜,第二天看,整个凤戏山片白茫茫。 山里的冬天能娱乐的活动太少,大家人就副羽毛球拍、个秋千,玩起来不过瘾。 柳凌让大家把院子里干净的雪都撒在了坡上,把坡上的雪增加到大约有四十公分厚,然后让几个小家伙在上面随便滑着玩。 几个小家伙简直玩疯了,个个滚得满头满脸都是雪,大冬天的,都玩得满头大汗,连吃饭都叫不进屋里。 大人们都在坡口看着孩子们玩,只有柳侠被猫儿拉着,和他起坐在倒过来平面朝下的板凳上趟趟从坡上滑下去,玩得不亦乐乎。 雪被来回踩了以后,变得比较瓷实,虽然滑起来快了,但却不能在上面打着滚玩了。 柳雲个小家伙去撒了泡尿回来,居然看上了护院坡上松软绵厚的积雪,小家伙才三岁,还傻着呢,趁大人不注意,往院子沿上坐,小腿伸,小屁股往下直接滑去,结果溜轱辘往下滚,掉进蓬灌木棵子里才停下,饶是小家伙皮实,也给吓得大哭了起来。 群人手忙脚乱跳下去把他弄上来,仔细检查了遍,又鼓励着小家伙蹦了几下试试,发现他除了露在外面的小脸儿被挂了几道浅浅的红印,其他什么伤都没有,柳魁驮着他围着院子跑了几圈,小家伙马上就破涕为笑,又骑上自己的小板凳继续到坡上滑雪去了。 雪后的空气凛冽清新,孙嫦娥把柳萱也给抱了出来,脸褶子的丑小孩儿不时就要嚎两嗓子,加上柳雲、柳雷和猫儿他们的喊叫欢笑,冰天雪地的凤戏山深处,柳家院子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柳侠和猫儿扛着大板凳步出溜地互相搀扶着往坡上爬,无意中抬头,看见了在坡沿上的柳凌,虽然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睛好像也在看向他们,但眼神却空茫散淡,没有焦点,柳侠觉得,柳凌的心似乎是在千山万水之外,无所依从。 柳侠继续和群小家伙在坡上来回闹腾,心思却有大部分放在了柳凌身上,他觉得这样的柳凌太让人心疼,可他却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到他,他甚至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不该去打扰柳凌。 连续几天,柳侠都默默地关注着柳凌,柳凌和大家在起的时候有说有笑,看上去切正常,可旦安静下来,柳侠发现他经常发呆,看上去低沉茫然,而且带着浓重的不安,柳侠心里越来越难受。 晚上,在柳侠他们屋里闹腾到睡着的柳雲、柳雷、柳莘都被抱走了,天天在这边和柳凌玩到半夜的柳钰也走了,疯耍了天的猫儿缠在柳侠身上睡成了只念经的小猫儿。 黑暗中安静了好久,柳侠抓着旁边柳凌的手,轻轻说:“五哥,不能跟我说说吗?” 柳凌的手微微颤抖了下,好长时间都没动,然后他翻过身,把头靠在了柳侠肩上:“孩儿,别问我,啥都别问。” 柳侠伸开左臂,搂住柳凌单薄的身体:“中,五哥,我不问。 不过五哥,你记着,不管发生啥事,你都是咱家哩人,都是我最好哩五哥,我都是您兄弟。 要是你做错了啥事,就是天底下所有哩人都不待见你、笑话你,咱家哩人都不会嫌弃你,我不会。 我虽然不知道你出了啥事,但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干啥坏良心哩事,所以五哥,没啥好怕哩,咱在外面过不下去了,咱还能回咱家,回柳家岭,有咱伯咱妈咱大哥,咱怕啥?” 柳凌没说话,只是把头在柳侠胳膊上放得舒服点。 “五哥,天塌不下来,你好好睡吧,这好几天了,你都没咋睡。” 柳凌在柳侠胳膊上蹭了两下,闭上眼睛:“我知道了孩儿,你也睡吧,别担心我,我没事。” 二十七黄昏,柳川回来了,和他起回来的还有柳茂和娜娜。 小姑娘剪着和男孩子差不的短发,穿着不太合身的新衣服,怯生生地直跟在柳茂身边,直到吃过晚饭,她才不那么拘谨,坐在炕上和柳莘还有柳雲、柳雷起玩小猫钓鱼。 猫儿现在已经基本可以做到完全无视柳茂的存在,柳茂坐在炕上和柳长青、柳魁他们说话时,他就在灶台边看着柳凌和柳川准备粉蒸肉和八宝饭之类麻烦点的菜。 自从去年春节前柳茂因为猫儿是不是去下边祭祖的事主动过来找他说话后,柳侠对柳茂的怨气就消解了很。 疼了他十年的二哥,柳侠副和柳茂不共戴天的架势坚持了这么年,其实自己心里也不是不难受的,现在有了个和解的机会,只要柳茂不让猫儿离开自己,柳侠也能够心平气和地和柳茂坐在起。 但以前的亲密好像再也回不来了,连共同的话题都找不到,虽然不再剑拔弩张,但却难免冷场尴尬。 所以柳凌和柳川做完了灶上的事后,柳侠就找了借口带着猫儿回到了自己的窑洞,很快,柳魁、柳川、柳凌、柳钰和柳葳群小的也都过来了,窑洞里热闹的翻了天。 娜娜虽然是被柳川和柳茂轮番背着回来的,但三十里被冻实的积雪覆盖着的山路,柳川和柳茂走了*个小时,小姑娘也跟着累坏了,所以早早就想睡,还非得要柳茂陪着起睡。 孙玉芳还没出月子,即便是两家人十分亲密,不出月子的女人不能到别人家的规矩也是不能随便破的,所以为了怕孙玉芳个人无聊,这些天只要做完了自己这边的事情,秀梅和苏晓慧都会下去陪孙玉芳聊天说话。 等群小的都熬不住睡着了,柳钰也下去了,柳魁忽然扒拉着柳凌的头发问:“孩儿,你是不是搁部队遇到啥难事了?大哥咋觉得你有时候好像不是恁开心咧?” 柳凌平静而莫名其妙的神情看着柳魁,还没说话,柳侠指着他就开口了:“看看,我就说你有啥心事肯定瞒不住咱伯跟大哥,咋样,咱大哥看出来了吧,不就是演习时候出现点小失误嘛,你才从军校毕业年,战斗经验不够丰富,正常,想恁严重干啥咧?” 柳川问:“孩儿,是你本人出现失误被上级首长批评了,还是您队其他人出现失误,你当连长哩所以要承担责任?” 柳凌说:“是我指挥不当,俺连好几年哩荣誉搁我手上丢了,我觉得……” 柳魁笑了:“孩儿,我以为啥不得了哩事,不就是演习嘛,您三哥俺也都当过兵,我咋觉得,演习里出问题是最好哩咧,你说哩川儿? 演习本来就是叫发现问题哩,咱国家和平这么些年了,包括你上边好几级哩首长都没亲自打过仗吧?所以现在这种演习可时候都是上边在想当然哩,您三哥上过战场,你让他跟你说说,真打仗哩时候,跟演习是回事不是?” 柳川拍拍柳凌:“孩儿,搁真正哩炮弹子弹面前,荣誉啥哩连个屁都不如,训练是绝对重要哩,啥时候都不能懈怠,但那种提前安排好哩演习,成绩真没必要放到心上……” 柳侠偷偷舒了口气,心里的感觉却点不轻松。 …… 柳魁和柳川离开后,柳凌沉默了半天,对柳侠说:“幺儿,我如果申请退伍,你会……” 柳侠脱口而出:“五哥,到底出啥事了,咋震北哥跟你都想退伍咧?我刚才说哩那是顺嘴编哩瞎话,不想叫咱大哥他们担心,五哥,你跟震北哥不是真哩演习时候出啥大问题了吧?” 柳侠感觉到柳凌整个人都僵硬了,好长时间,他才问道:“你刚才说啥幺儿?陈震北想退伍?你咋知道?他啥时候跟你说哩?” 柳侠后悔得想抽自己几巴掌,闭紧了嘴不说话。 柳凌在黑暗中坐了起来:“幺儿,小侠,是不是你不放心怕我出事,给他写信,他给你回信了?信搁哪儿咧?搁家咧还是搁荣泽咧?幺儿……” 柳侠趴在柳凌腿上,蔫蔫地说:“搁荣泽咧。五哥,震北哥不想让你知道他给我回信哩事,信里他啥都没说,就跟我说让我跟咱家哩人不用过于担心你,你哩工作跟身体都正常,其他哩,其他哩,我不知道咋跟你说,要不,等过完年我回荣泽哩时候,你跟我起走,我把信给你,你自己看吧。 五哥,你要是生气就说我吧,可别怪罪震北哥哦,是我老担心你,自作主张给他写信问你哩情况,咱伯专门说过不让我写信,他说震北哥对你再好,那也是外人,跟个外人打听你哩私事不合适。” 柳凌靠在墙上,轻轻抚摸着柳侠的头发:“我说你啥孩儿?你又没做错啥事。” 柳侠说:“五哥,你,你这么难受哩事,真是因为震北哥?他在你跟前耍*派头是当真哩?” 柳凌沉默地坐在黑暗中,好久才说:“睡吧孩儿,没事。” 二十八黄昏,柳淼和文永芳回来了,他们两个是结婚后的第三天,和文永生起出发去的文永芳娘家。 两个人把带回来的土特产拿了半送到柳长青家里,还给孙嫦娥买了件墨绿色的外套,看起来就不会便宜。 秀梅和苏晓慧炒了几个下酒菜,留新婚夫妇吃了顿饭,柳侠也在酒桌上作陪,还喝了点酒。 猫儿看柳侠喝酒时那痛苦的表情,本来打算过去替他把剩下的半杯给喝了的,可看看柳长青和柳长春,他觉得还是不要过去比较好:如果他敢过去喝白酒,小叔可能就得被大爷爷训,被奶奶点着额头数落,当着这么人的面,小叔该没面子,还不如喝酒难受那么下算了呢。 年三十下午,看到孙嫦娥和秀梅准备好了祭品,猫儿对柳侠说:“小叔,你搁家等我啊,我下去会儿就回来了。” 然后猛跑几步,嘴里“喔嗬嗬”地叫着,赶在柳茂之前,潇洒地从坡上滑了下去。 柳茂今年在家过年,节后初十才返回罗各庄上班。 吃完了除夕的饺子,家里几个小家伙要洗澡,去去身上的积灰,为了防止柳雲和柳雷在起洗太费劲,柳川给柳雲单独洗,秀梅和苏晓慧把柳雷和柳莘在放个大盆里洗。 就这样,俩小阎王还不安生,拿着小黄鸭隔空互相喷水,喷了柳川满头满脸。 在众人的笑声里,柳侠把叠钱推到柳长青跟前:“伯,嘿嘿。” 柳长青看了会儿钱,却不动手拿:“你买房恁紧张,家里不缺钱,这钱你自己留着,等攒够了,把房子也跟别人那样装修下吧。” 柳侠嘻嘻笑:“就三百六十五块钱呀伯,我个月挣好几百,有时候都快千咧,天才给您块,你还不要,人家都该说我不孝顺了。” 猫儿从柳侠身边爬过来,把钱拿起来塞进柳长青手里:“大爷爷,你拿着呗,俺小叔给你哩嘛,你不要俺小叔该不美了。” 柳长青说:“孩儿,老话说,万事孝为先,在心不在事;万恶淫为首,在事不在心。 我觉得后半句不太对,那些被恶人糟蹋哩妇女就不能这么说; 可前半截是对着哩,有孝心就中了,自己作难到处借钱,爹娘老人不缺钱还要给,那就不是孝,那是假了,是做给别人看哩; 你想想,要是让别人知道,俺这当爹娘哩,明明就不缺钱花,还要跟欠着账哩孩儿们要钱,人家会咋说您妈俺俩? 叫别人戳着您妈俺哩脊梁骨,说俺仗着孩儿们孝顺,就倚老卖老作闹孩儿们,那你就孝顺了?” 柳侠还是笑:“伯,我早就不欠账了,孩儿俺俩都又存了千了;嘿嘿,妈,你别瞪我呗,我又没说瞎话。 搬家时候,凤河哥给我说哩三道河那个活儿,您都还记得吧?我放假回来之前,已经说好了,工程预算款是马队长帮我定哩,我给他们优惠了百分之十,他们先付我百分之三十哩工程款,后面部分年内付清。 人员也是马队长帮我参谋哩,都是能干嘴又严哩; 对了,伯,妈,大哥,要是不再下雪,过完年我会早走几天,赶在俺单位上班前我就开工了,这次,我挣哩就是我好几年哩工资。 所以咧,”柳侠嬉皮笑脸地趴在炕桌上拿着柳长青的手,把钱塞进他棉袄兜里:“伯,你只管拿着,以后说不定我每次过年能给您天十块咧!” 柳长青揉揉柳侠的头:“孩儿,别叫自己老难为了,你每月哩工资奖金就够了,钱这东西挣不完,咱够花,不缺吃不缺吃就中了,年纪轻轻,不敢把自己哩身体使亏了。” 柳侠笑嘻嘻地坐回去,靠在柳魁身上,嘚瑟地说:“伯,我是技术人员,不下力,我只管动嘴,下力气哩活儿都是别人干!” 柳侠在家人面前说的特别轻松,可实际上,春节后,在寒风刺骨的工地上,他是个人当三个人用的。 第次接私活儿,第次独立做矿山测量,柳侠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他亲自跑点绘草图,要求所有数据和图纸都必须是最精确的,郑朝阳,高群、吴小林也都非常用心地配合他。 他们这支私下临时组成的测绘队只有七个人,除了吴小林,其他人都是马千里给柳侠推荐的,全部是郑朝阳的手下,都是业务素质和个人修养都非常好的,效率高,不抱怨,能管得住自己的嘴,还有个重要条件:家属也要具备同样的素质。 杜涛就是因为他老婆史瑞玲爱和队里其他女人扎堆讲闲话被马千里排除掉的,柳侠本来想用杜涛当司机的。 郑朝阳和高群都是在部队就会开车,马千里把柳侠这个小队的人压缩到了最少,这样才能尽可能保守秘密。 第天,猫儿不肯自己坐在车里等,被包得跟个圆球样直跟在柳侠身边。晚上回到荣泽的家,吃过晚饭,柳侠开始坐在卧室计算数据,猫儿坐在他对面翻着他的大学课本看,专心得和临帖样。 年前柳侠为了让猫儿写作业时暖和点,把小餐桌搬到了主卧,有个大电炉,主卧比外边暖和得。 以后每天,猫儿都是带着柳侠的课本和他起去工地,柳侠在外面作业,猫儿就坐在驾驶室里看书,回到家,两个人个做计算,个把大学课本当课外书看。 猫儿的很基础知识还跟不上,不可能进行复杂的计算,但基础部分和测绘理念看看,还是可以的。 柳凌是初十那天离开柳家岭来到荣泽的,那天水文队也是第天正式上班,柳侠他们没去三道河。 柳侠开完会回来,看到坐在主卧看书的柳凌,就把陈震北那封信拿了出来。 柳凌开始看信,柳侠和猫儿起去厨房做饭,等他们做完饭过来喊柳凌,柳侠发现柳凌已经把信装好放在了桌子上,人正在窗户边,看着外面萧瑟的景色发呆。 吃完饭,猫儿提出让柳凌帮他和柳侠照几张合影,他们俩的照片大部分都是单人的,只有少数几张柳川帮他们拍的合影,猫儿对此非常不满意。 柳凌拿到相机的时候明显楞了下神,但随即就熟练地装上镜头,给俩人拍照。 下午,柳侠他们去三道河的时候,柳凌还提出和他们起去,帮他们拍几张野外的照片。 第天上班,柳侠就接了荣泽到三道河的公路拓宽改道测绘工程,他同时还听到个消息,省里已经打算开发凤戏山风景游览区了,但不是他们家那个地方,而是凤戏山在三道河乡境内的部分。 据说,主要是因为在这里发现了现在很有观赏价值的溶洞,同时,这里还是抗日战争期间,位著名的将军在中原地区的指挥机关驻地,三道河境内的凤戏山,不管是自然景观还是人文景观,都比柳侠他们家那边具备大的开发价值,为了景区开发的需要,要先改造从国道到景区的公路状况。 因为年前下雪,水文队有好几个工程中途中断作业,年后需要赶工,他们还承接了就从他们南边三百米外经过的那条国道在中原省境内的大部分测绘任务,所以年后上班,线人员就全体出动了,各个临时组建的测绘小队的人员都被精简,柳侠他们这个小队只有七个人也就点不显得出格。 猫儿阴历十二正式开学,没办法再跟着柳侠去工地,十分不痛快,但他现在已经不会因为这个特别失落,还小大人似的叮嘱柳侠他们路上别开快车,天气如果不好早点收工回家。 柳侠把时间用到了极致,他们每天比猫儿上学的时间还早就出发,下午直干到看不到仪表上的数据才收工,中午不开火做饭,只用十分八分钟的时间吃方便面和火腿肠,他们每天的作业时间不少于十个小时,这样,他才能够挤出时间完成桑德山那里的全部工程。 桑德山那里煤矿部分的工程,经过之前他们群人最高效率的工作,已经差不了,柳侠现在在他那边要做的,是桑德山打算盖的两栋楼。 桑德山确实有打算从黑矿主往企业家方向转变的意图,为了显示自己拥有采矿证,区别于其他那些黑矿主们的正统身份,他打算要先盖两栋小楼,栋办公,栋让工人们住。 这是桑德山后来才决定的,没算在柳侠当初的测绘范围,桑德山本来也就没打算因为盖个房子还要测绘啥的,不过后来听不少人说起县中教学楼那件事,再看看他们这里比县中那边复杂得的山区地势,还是决定让柳侠帮忙给做个测量。 两栋小楼的测绘,柳侠给了桑德山很大的优惠,他说明,这是因为楚凤河的缘故。 但,他作为楚凤河的朋友,可以为了楚凤河的面子白做工,不能要求别人也这样,他收桑德山的,只是另外几个人最基本的工钱。 桑德山说:“算数,小兄弟,我办采矿证花哩太了,现在分钱都是主贵哩,你这个情我承下了。 不过,您这行可真牛逼啊,等俺孩儿长大我也叫他考你这个学校,几天时间,也不出大力,几个恁大点儿哩仪器看,就那么量量算算,钱就到手了。” 柳侠笑笑,也不说,等桑德山拿到测量报告,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不过,心疼钱那还是肯定的。 柳凌在家里给柳侠和猫儿做了三天饭,阴历十四早上,柳侠和猫儿离开家前,柳凌对他们说:“三哥刚任命了队长,肯定忙,今年就别让他往家跑了,待会儿我去给他打个电话说声,我今天出去买些元宵,坐九点半的车送回家,明天上午回来。” 柳侠说:“五哥,咱家里人都不喜欢吃元宵,再说了,去年开始,望宁也开始有做元宵的了,大哥都不让三哥往家送了,你就别跑了,你来的时候,不是已经和咱伯咱妈说过,从我这里就直接回部队了吗?” 柳凌说:“没事,我闲着也没什么事,我听四嫂说,望宁的元宵没荣泽的好,太瓷,煮熟了也不软和,还是在荣泽买点送回去吧。” 柳凌再有两天就要离开了,柳侠特舍不得,他甚至都不想上班,想在家陪柳凌呆着,可柳凌要给家里送元宵,他也真没理由阻拦,虽然他知道柳凌送回去,十有*会被孙嫦娥数落顿。 柳侠这几天回到家里,家里都亮着灯,还有柳凌做好的热乎的饭菜,最主要的是,柳凌在,他觉得心里都是暖和的,今天回来,老远看见黑乎乎的家,他觉得非常不舒服,以前柳凌在京都的时候他都没这样的感觉,特别特别想见到他,特别特别想让他在自己身边。 柳凌这些天努力表现出来的轻松和快乐,让柳侠感觉到的却是仿佛死死纠缠在他身上、挥之不去的寂寥孤单,柳侠看着他,就像是在江城上学时深夜想起猫儿个人蹲在树下玩泥土时的感觉,心疼得要死。 柳侠把陈震北的那封信拿出来,又非常仔细地看了遍,希望从中找到点蛛丝马迹,能知道柳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是,他还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只是把信重新折起来的时候,他觉得信好像皱巴了很。 柳侠心里非常难过,他想,五哥应该也是非常在乎震北哥的友谊的吧?不管什么原因,失去了曾经最好的战友和朋友,五哥定也难受的不得了,尤其是在他正好又遇到了自己难以解决的事情时。 五哥身边现在连个能帮他,甚至说能了解安慰他的人都没有了。 想到五哥回到部队后可能又要回到前几个月那种境况,并且又知道了他和陈震北真的可能是已经冷淡疏远了,柳侠心情又沉重起来。 猫儿对柳侠的情绪感知敏感而准确,他写作业的间隙抬起头,看到捏着铅笔发呆的柳侠,就走过去,蹲在他跟前,搂着他的腰,劝慰他:“小叔,你别这么担心五叔了,他肯定会慢慢好的,五叔那么好,他就是再怄包儿,震北叔叔都不会生他的气,等五叔回去,震北叔叔肯定会把五叔哄过来,让他天天都可高兴。” 柳侠摇摇头:“乖猫,我虽然不知道你五叔到底有什么事,但我知道,事情肯定特别特别大,要不,就你五叔的心性,他绝对不会是现在的样子,高考那么大的事,你五叔都没让家里人担心过。” 猫儿说:“我知道,但我就是相信五叔肯定会好起来。” 柳侠点点头:“我也相信,你五叔他定会的。” 柳凌回来后,柳侠才知道,柳川没让柳凌个人回家,他陪着柳凌起走的。 十五中午,柳侠和另外几个人商量了下,他们提前收工:柳凌下午就要去原城坐火车,柳侠要去送他。 凭着柳川的警服和警官证,虽然没买到台票,柳侠他们还是和柳凌起进了。 没有了柳海的陪伴,柳侠看着马上要独自离开的柳凌,觉得好像比原来自己离开时心里还难受。 人流拥挤的台,拖儿带女大呼小叫奔跑的人群,中国九十年代初的火车并不是个适合表现离愁别绪的地方,但在柳凌微笑着揉了他把头发准备转身上车的时候,柳侠还是伸出双臂抱住了柳凌。 “五哥,你记着我说的话,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咱们家的人,我永远都跟你在边。” 柳凌紧紧抱了柳侠下:“我记着了,你也要保重自己,别让五哥老担心你。” 柳川揽过柳侠,伸手扒拉了下柳凌额上短短的碎发:“孩儿,小侠说的也是三哥想跟你说的,记着,天底下就没有过去的坎儿,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三哥永远都是你三哥。” 看着柳凌瞬间发红的眼圈,柳侠眼睛下模糊了,他不想让两个哥哥看到自己这种样子,就装作很随意地趴在柳川了肩膀上,眼睛无意识地看向前方,却在远处纷乱的人群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柳侠以为自己看错了,用手擦了下眼睛,再次抬头看。 来来往往奔跑的人群占满了他的视线,可刚才那个身影伫立的巨大柱子旁,却已经是空空荡荡。 第134章 又一个新年 欲望文 第135章 第一次私活儿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35章 第一次私活儿 返程的路上,柳侠直都在想台上那个熟悉的背影,但他没和柳川说。 和信任、亲密程度无关,柳侠这么做只是因为柳凌特别和他交待过,不想再让家里其他任何个人知道他和陈震北疏远的事。 柳侠还记得他小的时候柳长青和孙嫦娥对待柳川每封信里单独夹带封给柳魁个人的信的态度,柳长青和孙嫦娥从来不认为柳川那样做是在冒犯或不信任他们,他们甚至在看到那些单独叠成个青蛙或小船样子的信时,会欣慰的调侃几句,说孩子终于长大了,都有了只能和同龄人诉说的小心事和秘密了。 孙嫦娥也曾在柳魁把封叠成小裤子形状的信单独收起来时,故意做出很失落的样子对柳长青感叹:“唉,真是老喽,孩儿有啥心事都不愿意跟咱说了,嫌弃咱是老封建跟不上趟了。” 柳魁就开着玩笑把小裤子举在孙嫦娥眼前晃悠:“妈,要不你看看?” 孙嫦娥笑着在柳魁背上来巴掌:“你个孬孙孩儿,明知道我就是说着耍咧,你要真是叫俺都看了,看以后谁还敢跟你说点心事话。” 柳侠记得大哥当时拿着三哥的信大笑着跑走了,去自己住的窑洞里看,孙嫦娥指着他的背影跟柳长青笑骂,说柳魁是个看着老实其实贼精的。 这让柳侠从小就形成种下意识的认知:真正的亲情和信任,并不是彼此都要把自己的身心赤*裸裸毫无保留地呈现给对方,而是理解和体谅,给予彼此适度的空间,让对方能从容地保留自己的*,而不是因此感到愧疚不安。 柳凌已经二十五了,在工作和感情上有点自己的想法再正常不过,作为他最亲爱的家人,关心、担心他都很正常,他和个自己认为在某些事情上最能和他有共鸣的家人单独分享或分担自己的秘密,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信任或疏离了其他的家人。 柳侠毫不怀疑,家里其他人都是这么想的,三哥当然也样。 他们回到荣泽时已经快午夜零点了,柳川决定就住在柳侠这里。 柳侠被冻得浑身冰凉,他刚钻进被窝儿,猫儿就缠在了他身上,柳侠搂着热乎乎小火炉似的小家伙,脑子里却直在转悠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有主卧暖和些,柳川就和柳侠他们起睡,他也给冻得不轻,看猫儿乖成那样,居然使劲往被窝儿下面退,让柳侠把两只脚蜷上来放在他两腿之间暖,柳川嫉妒了,把手放猫儿小屁股上:“给三叔也暖暖。” 猫儿跟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样吱哇乱叫着从柳侠身上翻到他另边,坚决不挨着柳川,不给他占到便宜。 第二天晚上,家里只有柳侠和猫儿两个人了,十点,躺被窝儿里都快个小时了,柳侠还睁着眼睡不着:“乖猫,你觉得到底是什么事会让你五叔生陈叔叔的气直生大半年?我觉得我原来以为的你震北叔叔在他面前耍*的脾气,现在看好像有点不大可能。” 猫儿问:“为什么?” “昨天送你五叔的时候,我在台上看到个人,特别像你陈叔叔,我只看见了眼,人太,我再看的时候,就找不到他了,可我觉得那就是他。 大乖猫你想想,现在别说来回坐火车了,就是在火车排个队得难受成什么样?前几年你五叔来回的车票都是你陈叔叔提前买好的卧铺,今年肯定是因为你五叔他们之间闹得很僵,你陈叔叔没办法给你五叔买卧铺,可又担心他买不上车票或来回路上受罪,不放心,所以偷偷跑过来跟着他。 如果真是这样,你觉得陈叔叔可能在你五叔跟前摆什么高干的谱儿吗?” 猫儿摇头:“就算不是你猜的这样,我觉得陈叔叔也不可能对我五叔摆什么谱儿。 小叔你想想,五叔那么好,又帅又能干,如果震北叔叔真跟五叔摆高干架子,肯定也是刚认识的时候摆,那时候他都没摆,现在他跟五叔都成了这么好的朋友,怎能可能再摆,你想想,谁会跟自己最好的朋友摆臭架子呀?除非原来他从心里就没把五叔当成好朋友。” 柳侠觉得猫儿想的很有道理,而且他们家人都不是傻子,陈震北是不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喜欢柳凌,他们还是看得出来的。 可如果真是这样,五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对陈震北那么疏远呢? 凭陈震北以前曾经对柳凌有过的关照,以他们家人的脾气,以柳凌的为人,哪怕是陈震北在他面前真的犯下了无心之过,柳凌都不可能以现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的。 柳侠对柳凌的担心,在收到柳凌的来信后缓解了不少。 柳凌的信是在半个月后到的,比起较早以前,这封信不算太长,但比起刚刚过去的大半年里他的来信,已经好了很,并且柳凌在信的最后,用很平静的语气说,他和陈震北已经和解了。 不管是为了让柳侠放心刻意表现出的轻松,还是柳凌真的处境或心境得到了改善,柳凌终于能够重新开始和自己探讨周围的人和事,都让柳侠觉得高兴,哪怕他和陈震北的关系并没有真的改善,只要柳凌不再为失去那份友谊而消沉,柳侠觉得在目前都是好的。 柳侠很喜欢陈震北,也很珍惜他和五哥、和自己之间的情谊,但和五哥柳凌的生活相比,陈震北要不重要得。 不过,柳侠有个感觉,即便那天没在台上看到陈震北的身影,柳侠也直觉得,五哥和陈震北之间的友谊,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就结束的,何况现在看起来陈震北还在不惜切地挽回这份友谊。 柳侠几乎可以肯定他看到的那个人就是陈震北,这个结论让他感觉安慰了不少,从心底里,陈震北在柳凌身边,让柳侠感到放心。 放松了心情的柳侠以加饱满的热情投入到了工作中,三月中旬,他从桑德山那里拿到了30%的工程款,并且按照马千里的指导,在第时间把队里那几个人的工钱给付了。 工人都是五百,吴小林七百,郑朝阳,按马千里说的,千。 钱都是提前在信封里装好的,谁都不知道别人拿到了少,这是毛建勇来信给柳侠的建议,他说在这种事情上,猜测比坐实了好,不管那几个人对郑朝阳有信服,看到和他们出同样工的郑朝阳比自己拿倍的报酬,心里也会不舒服的,好事就变成了坏事。 但在他们觉得自己得到的报酬已经是出乎他们预料的高,非常高兴的情况下,摸不清别人到底都得了少,反而有助于他们反省提高自己。 毛建勇特别嘱咐:发红包时,定要表现的特别高兴,感谢之意要表现在脸上,让每个人都觉得你对他的工作是非常满意的,他可能拿到的是最的红包。 这本来就是柳侠真实的感觉,所以柳侠做起来点都没难度。 只有郑朝阳知道其他几个人都拿到了少钱,但他不知道全部工程款是少。 柳侠给这几个人的工钱都算是很丰厚了,按队里的奖金制度,同个工程中,施工队人员的奖金是技术人员的百分之六十或七十,这中间的差距,由带队的负责人说了算。 也就是说,当柳侠个月能拿到六百块钱的奖金时,郑朝阳最是四百二,再加上他们的工资百,这个数目在荣泽甚至是原城的月收入里都已经是非常非常高的了。 这几个人跟着柳侠全力以赴干了九天,又抽零碎时间干了五天,拿到五百块,确实不少。 楚凤河他们建筑队的大工,干个月下来,也很少有人能拿得超过二百,小工三五十块是正常收入。 柳侠又跟马千里咨询了下行情,决定按行规给楚凤河提成。 他约楚凤河来到京都饭店的雅间,把钱拿出来之后,楚凤河满脸通红差点起来走掉:“你别寒碜我啊柳侠,这事是你帮我哩忙,不是我帮你哩,你再给我钱,这算啥啊!” 柳侠说:“我问过了,这是规矩,般提成都是15%到20%,我给你哩是百分之二十,不过,那两栋楼我不要钱可以,但我不能叫人家那几个人白下力,我就从你哩提成里把他们哩工钱给出了。” 这句话说出来后,柳侠觉得心里轻松极了,这是他的第份生意,是立规矩的时候,心里再觉得不好意思也得硬着头皮上。 楚凤河把装钱的小包又推给柳侠:“柳侠,这钱我分也不能要,桑德山已经答应以最低价给我煤了,我直接把这生意转手给了别人,那人有路子往电厂送煤,少煤都销得出去,他原来是平价从南陈那边买煤送,不光价格高,路还太远,算下来,从桑德山这里拉煤,他每天能捯饬两车。 他已经付了我年哩转让费,三千六百块,等开始出煤后,他再给我四年哩,这是你帮忙给我弄成哩事,我咋能再要啥提成咧?” 柳侠把小包硬塞进楚凤河敞着怀的大棉袄里:“码归码,那是你跟桑德山谈哩生意,我最算是锦上添花让这生意顺利了些,跟提成这事不搅,你给我介绍了生意,这是你应该得哩。” 楚凤河坐下,把小包拿出来看了半天才说:“柳侠,我今儿啥都不说了,咱以后日子长着咧,你慢慢等着看吧。” 柳侠知道楚凤河想的是什么,笑着说:“那中凤河哥,我等着你以后发达了,好好沾沾你哩光。” 下子送出去好几千,说柳侠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但再心疼这个钱自己也不能昧了,贪念这东西,千万不能开头,开个头,以后就收不住了。 第批工程款,柳侠自己拿到手的,还没楚凤河的提成,但后面那百分之七十,全部是他自己的。 是自己的吗?柳侠想起那以万做单位的钱,总觉得不太真实。 他没把钱给猫儿,主要是他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给马千里也提点成或送点礼,他怕钱到了猫儿手里再往外出会让小家伙肉疼。 这事和柳川商量没用,对做生意,除了质量和信誉方面的考虑,柳川还没他有经验。 柳侠给毛建勇写信求教,毛建勇的回信很快,因为确定柳侠够不着揍他,所以也很简单粗暴,上来第句就是: 七儿: 你这个傻丫二百五,你居然没先给你们队长提成?这还需要我教吗?你那永远拿等奖学金的脑袋瓜现在装的都是狗屎吗? …… 柳侠咬牙切齿收了信,坐在床沿上合计。 提少呢?毛建勇这个傻丫二百五,居然连个具体的指标都不给提供,队里的人不敢问,其他认识的人都不知道这个行情啊! 柳侠收到毛建勇的信,带着这种纠结的心情去工地的第二天,他们几个人正在吃午饭的时候,马千里独行侠般开车驾到了。 柳侠端着面条碗跟在马千里身边,看他点不含糊地复查自己的作业区。 吴小林紧张坏了,等马千里收了家伙坐在树下抽烟,柳侠过来送碗的时候,他赶紧问柳侠:“如果马队检查出问题怎么办?” 柳侠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问:“问题?在我的工程里?” 吴小林咧咧嘴:“队里人都说你勤快又谦虚,其实就我知道,再没比你骄傲的了。” 柳侠把碗抛给吴小林:“咱骄傲但不自满,所以还是个勤奋上进的好同志。洗干净了,上星期易师傅接你的班,说碗沿上的疙巴干上去了,半天都抠不掉。” 吴小林把碗放进盆里嘟囔:“我得赶紧熬出来成为真正的技术员,做饭洗碗这活儿真不是爷们儿干的。” 吴小林又给马千里下了大碗方便面,马千里边吃边看着柳侠他们干活。 柳侠因为前段自己从单位的作业时间里挤时间去干私活而内疚,所以最近直都是以个人顶三个人用的状态在工作,今天他还是自己跑点兼绘草图,其他几个人也都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马千里吃完了饭,准备去国道那边的个作业区了,柳侠送他上车,马千里十分高兴地拍拍柳侠的肩膀:“不错,继续保持。” 柳侠嘿嘿笑,然后十分心虚地问:“队长,今天晚上你在家吗?我找你有点事。” 马千里转着眼珠看了周围圈,然后才又看柳侠:“让我试试猜的对不对啊,你想——给我送钱?三道河那个工程的提成?” 柳侠瞠目结舌:“你,你……” 马千里拉开车门:“工程又不是我给你介绍的,你给我哪门子提成啊?给你那位老乡带朋友打发好了才是正理儿,”他下巴指了指正在打钎的郑朝阳他们那边:“把这个给干好了你就算没辜负我个当队长的吃里扒外假公济私允许你干私活还给你出主意的番苦心。” 柳侠忙不迭地表示:“您放心吧,如果不是这工程实在太小太没难度,我保证给您做出个示范工程来。” 马千里笑起来:“行,我可记着你的话呢,下次给你个大的有难度的重要的,你给我做出个示范工程。” 他坐进驾驶室,又打开车窗玻璃:“小柳,没准过些天你真得去找我送提成呢。”说完这句,也不等柳侠反应过来,他就开车走人了。 柳侠看着那辆已经被泥浆和灰尘给弄得看不出原色来的破吉普卷起的黄色尘烟,阵雀跃,这是说他马上又能挣到大笔外快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临时有事出去,担心回来晚,先把这部分发出去,如果不出差错,晚上应该还有章。 第135章 第一次私活儿 欲望文 第136章 猫儿的思考关于生死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36章 猫儿的思考关于生死 柳侠他们这个工程四月中旬结束,原先催促他们赶工期,迫不及待要修路的荣泽县公路局,现在因为资金短缺又不着急了。 采集完外业数据,柳侠原本是应该在单位赶制后期数据和图纸,准备测量报告的,现在因为甲方不着急马上交付,柳侠他们这个小队随即就被派到了国道改扩建测绘工程作业中,而且是需要就地驻扎的远距离作业。 好不容易盼着柳侠工程结束了,居然连天和小叔完整地守在起的时间都没有,猫儿想装懂事也装不下去了,抱着柳侠的腰又蹦又叫:“马鹏程他爸咋这么孬咧,他为啥给你派到恁远哩地方去啊?”猫儿被气急了,普通话都不会说了。 柳侠无奈地笑着安抚他的小宝贝:“没办法乖,小叔就是干这个的,不过,这个工程时间不会太长,我们是分段测量的,我们西边还有好几个小队呢,我估计我们最二十天左右就回来了。” 猫儿蹦得高了:“啊哈哈,我不想嘛,二十天,两天我都觉得太长了,小叔——,我天天都会可想你咋办呢?” 柳侠把小家伙按在怀里不让他再蹦,心又疼又软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好:“乖猫,再有两个月你就放假了,等你放假,小叔出去的时候都带着你,好不好?” 猫儿搂住了柳侠的脖子:“好,小叔你别难受了,我是跟你说着玩呢,我现在什么都会做,在家过得可好了,你记着过两天给我打个电话就行。”猫儿感受到了柳侠难受的情绪,马上换了语气。 柳侠说:“小叔天天给你打,这次的作业区都在比较繁华的地方,打电话很容易,你每天晚上放学小叔都往传达室打个电话。” 猫儿点点头:“嗯。” 柳侠带队离开后的第二个星期天,猫儿接收了柳川开着卡车给送过来的大床。 何家梁和父亲花了六个月正常劳作以外的几乎所有业余时间,又专心制作了个月,才把猫儿那张图纸上的床给做出来。 材料是何家这几年收购到的最好的老榆木,传统的油漆方式,而且按照猫儿的要求,里里外外都刷了漆,而不是像般的家具那样,只油漆外表面。 付东和单位几个人过来帮忙抬,把床安置好之后,他说了句:“这得少钱哪?我在原城最好的家具商场看的,这种床要价比最贵的全套组合柜还高呢。” 最近两年流行起来的组合柜,据说是最符合中国人目前居住状况的设计,最节省空间,容物量大,漂亮,水文队年前搬新家的,大部分都买了组合柜。 不过猫儿死活不喜欢,原因他也说不出来,他就是喜欢曾怀琛结婚时新房里那种家具的颜色和风格。 不过后来很久以后柳侠和猫儿才发现,他们俩当时眼拙到认为中国传统实木家具和欧洲复古家具是样的。 事实是,他们俩看到的这张图片上的大床,只是颜色和中国传统家具的颜色很接近,都是猫儿最喜欢的偏暗的朱红色,而猫儿也喜欢这张床看上去既古朴笨拙又漂亮华丽的样子。 付东的话让猫儿觉得大事不妙,张床比人家满屋的家具还贵?那是少? 付东说:“反正我看了个,张床带两个床头柜,搞了半天价才搞到六千,还不带床垫,人家配套的那个床垫要三千八。” 猫儿看了看自己还觉得比较委屈、很将就的订制的大床:2*2.2米,付东说的应该是他们家那样的,1.5*2米的。 他原本是想要个跟现在拼在起的床般大的床的。 帮忙的人走后,猫儿问柳川:“小葳哥他大舅舅要少钱?” 柳川说:“他没说,我觉得这个床做得真漂亮,用的木头也实在,咱们原来在家具商场看到的席梦思根本就不能比,就问他千够不够,他说够。 他这么痛快的接话,我觉得肯定不够,以前你小葳哥他舅舅给咱们做什么东西,赔着工夫赔着材料,都是说什么不肯要钱的,这次他根本没推辞就说够,肯定是花费太,这个价给咱们他还赔的。” 猫儿蔫了,张床他就要花小叔好几千吗?这也太贵了,他这个小叔最信任的小管家居然成了败家子? 现在的猫儿还不知道,他看到的图片上那层次复杂丰富的抛物线形状的床头,是用模具制作出来的,而作为乡村传统木匠的何家父子,是用大锯、小锯、刨子、砂布点点手工打制出来的,光是他们花费的精力和时间就不好计算。 退货是不可能的。 猫儿晚上躺在这张让所有见过的人都夸奖漂亮、但却没有小叔的味道的大床上,糟心的直想撞墙。 半个月后,柳侠回来,他进屋后看到大床的反应是:“我靠,这么漂亮啊!我们猫儿就是有眼光,随便指,家里就出件经典。” 而终于盼到小叔回来的猫儿,半夜从柳侠怀里醒来,借着透过窗帘的朦胧月色看到庄重大气的床头和小叔的脸,忽然觉得,就是贵点,也是值的吧,小叔那么喜欢,这么漂亮的床,在别人家,都是只有结婚才舍得买的,而现在,他和小叔就睡在这样的床上。 把自己的脸在那张他觉得是全世界最帅气的脸上轻轻蹭了好几下,被蹭的人迷迷糊糊地拍着他的背说了句“睡吧乖猫,小叔搂着呢”, 猫儿无声地咧着嘴巴笑,把脸偎在柳侠颈窝里,放心地睡去。 柳侠找时间和柳川去了趟大嫂秀梅的娘家,给何家梁留下了三千块钱,千五是床钱,另外千五请何家梁再做个大写字台和衣柜,还给了何家梁个图片,依然是家居图片,猫儿喜欢的。 放眼望去,四周全是马平川的黄土地,连个可以挡挡的土坡都没有,也没有丛灌木或野蒿子,柳侠跑了圈又圈,可不管他跑出去远,回头还是能看见那大群男男女女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还有几个人扭头对着他笑。 柳侠觉得不行了,手搭凉棚往远处看,天边远远的地方,好像有起伏的山峦,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那里,可是不去又不行,他想撒开腿跑,可是,可是腿好像坠了铅,脚下的地软绵绵的,他怎么都跑不动,柳侠简直要绝望了....... 慢慢睁开眼,向下看,只脚,白胖胖的大脚趾和瘦高、圆脑袋的二脚趾,正隔着蓝色的裤头,下下蹬着小帐篷的最高点在玩。 “啊——,你个臭猫儿,再玩小叔就尿床上了!”柳侠惨叫声,蜷起中指在猫儿脑门儿上敲了下,跳下床,捂着肚子就往卫生间冲。 猫儿嘻嘻笑着,把腿举高,和身体形成九十度:“是你让我七点半叫你的,要不我才不会让你醒呢,你说话不算数,昨晚上快点才睡。” 柳侠在坐便器前,和自己的身体斗争。 明明憋的都快尿床上了,可这会儿小柳侠硬的跟个铁棒似的,怎么都没办法让它低头对着坐便器。 柳侠想起自己每次梦里都是憋的要死却找不到撒尿的地方,现在都醒了居然还有让尿给憋死的可能,这也太气人了,他激动,弯起大拇指和中指就弹了小柳侠下:“下去吧你……呃——嘶——哦哈哈哈……” 柳侠为自己的二百五行为倒抽了好几口气。 猫儿光溜溜地跑了过来:“小叔你怎么了?” 小柳侠终于肯低头了。 柳侠痛快的放水,用下巴指指自己手里捏着的家伙:“尿不出来,给了它下,疼死我了,啊哟哟舒服舒服,猫儿,我跟你说,你要是以后没事再蹬着它玩儿,我尿床上你负责拆洗褥子啊!” 猫儿挤过来托起小小猫儿也开始撒尿:“行,我洗床单,褥子我拿篮球场上去晒,嘿嘿,让整个水文队都知道你都二十了还尿床。” 柳侠尿完,舒服的颠了几下:“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的话吗?人家肯定都认为是你尿了床嫌丢人,所以赖在我身上。” 猫儿想了下,好像柳侠说的这种可能性要占百分之百,他有点不甘心的看看柳侠裤头里那团:“明天它再敢竖那么高,我还蹬它。” 猫儿尿完了,挨柳侠着,洗着手说:“小叔,我觉得它好像可喜欢我跟他玩儿,我蹬,它就竖的高,好像还长的大。” 柳侠刷着牙说:“那你就继续蹬吧,哪天个没防住,蹬过了,你那个加强连的弟弟们可就没机会逗你奶奶开心了。” 猫儿翻白眼:“原来还是五叔六叔你们起给奶奶生个排,才几天你就打算自己来个加强连了,你是想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还是想娶几头老母猪?” 柳侠说:“我是独身主义者,当然是试管婴儿啦,科学家证明,男人次就能有亿那啥,培养个加强连还不是小菜碟儿,也就是用几根试管的事嘛!” 猫儿刷牙:“嗯,培养出来以后,就给他们盖个猪圈,奶奶和娘每天给他们倒几大盆猪食,保证每个都吃得白白胖胖。” 柳侠看着小小猫儿随着猫儿刷牙的节奏乱摇就头疼:“今年到生日那天开始穿裤头睡,这是命令。” 猫儿满不在乎地说:“凭什么?” 柳侠揉了他脑袋把:“凭你长大了,再这么天天光溜溜地就被人当小流氓了。” 猫儿忽然大叫:“啊——,我忘了先把锅放上去烧水了。”说着扔了牙刷就想往外跑。 柳侠拉着他重新给推到洗脸池跟前:“咱今天出去吃,小叔想吃胡辣汤和油饼。” 两个人在街上吃了早饭,猫儿去买菜,柳侠去土地局。 今年的春天似乎特别短,三月份还穿着大棉袄,现在就想穿短袖了。 柳侠穿着牛仔裤和长袖衬衫,走到土地局出了身的汗。 王东平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待了柳侠,她开门建山的说:“你的情况你们马队长跟我说过了,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过我也还是要再跟你强调遍,这是我们局的个脸面,咱丑话说前头不丑,小柳,你们马队长坚持的价格我们也不再讨价还价了,按他说的规矩,我们先付你五千块,可要是你最后做出来的东西不是那么回事,到时候可别怪大姐说话难听,剩下的钱我们不但不会再给,这五千块你还得退给我们。” 柳侠非常认真地点点头说:“我知道,马队长都跟我说了,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等我把东西做成,您和土地局其他领导看过后,您就会知道这个价格值不值得了。” 他不说如果你们不满意我就退钱的话,如果他柳侠用心做出来的沙盘他们还不满意,那只有种情况:他们想赖账。 王东平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个人拿了个信封上来,先交给王东平,王东平又交给了柳侠。 柳侠接过信封,抽出沓崭新的面值全部为新五十元的人民币,虽然还打着银行的封条,柳侠还是认真的数了遍,然后接过王东平推过来的纸笔,写了收条,交给那个人。 等出纳离开,柳侠说:“王大姐,材料您准备好了吗?” 王东平从旁边的茶几上拿起摞资料:“给,这是数据。对了,小柳,大姐刚才那些话是公事公办,现在大姐私底下跟你说几句话。 这是我调到荣泽土地局后第次领任务,你可不能让大姐丢脸,要求做沙盘模型是上次我们去省里开会要求的,你要是这次给我们做的好,我可以给你介绍其他县区的这个活儿,我可是说真的。” 柳侠郑重地说:“您放心,我不敢说我做的沙盘是完美的,但我敢说,至少在我大学四年时间里,我是我们学校沙盘做的最好的。” 这就是那天马千里跟他半开玩笑说提成的那件事:为土地局做沙盘。 他上星期回到单位,马千里就把他叫到了办公室,确认他是不是能独立地制作沙盘模型,柳侠给了他肯定的答复后,马千里给他介绍了这份私活儿。 这件事的前前后后都是马千里替他谈的,柳侠毕业后进入单位,直都在紧张地工作,几乎没接触过除自己单位同事以外的同行,所以根本不知道做沙盘的行情。 马千里大概了解行情,同时还知道这方面的专业人才缺乏,而柳侠在专业上有扎实的理论知识和非常强的动手能力,所以马千里提出了个对方觉得相当高的价格,如果是柳侠自己来谈,他估计自己最会要求马千里价格的五分之。 柳侠年前和土地局合作搞过次土地测绘,听他们说起过王东平这个人,好像是去年年底才从尚诚县土地局调过来的,丈夫原来是荣泽师范的老师,现在好像是荣泽哪个居委的领导,王东平才三十点,调过来就是副局长,土地局很人都不服气。 不过那几个人也说了,王东平是个性格非常直率的人,挺好相处的,今天和这个人直接打了次交道,柳侠觉得确实如此。 年前那次合作,土地局最后单独给他的是八百块,给吴小林的是三百块,这个钱柳侠拿的非常不舒服,因为那个负责给他们钱的人直在暗示柳侠他们,应该再主动给他们的主管领导吐出来部分。柳侠装作听不懂无视了,他可以肯定,对方已经克扣了他们五百块,居然还想再占便宜,这也太贪了吧! 柳侠希望,看上去性格率直的王东平最后不会给他来这么手。 柳侠开始了数据和制作材料的准备,对方的人不太懂,所以材料也都由柳侠自己准备,他们给的采购费出柳侠预算近千块,柳侠特地去问马千里要不要退回去,马千里句否决:“不学无术的人应该为无知付出代价。” 六月初,柳侠和付东打了招呼,让他去买空调的时候喊上自己,然后他就开始全力以赴地做两个公路测绘的所有后期计算,他要把制作沙盘的时间赶出来。 柳侠用十天的时间完成了通常需要二十天以上才能做完的工作,每天除了给猫儿做饭,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计算和绘图上。 晚上猫儿临完帖子看完书催促他该睡觉了的时候,他就跟猫儿笑着耍赖:“就这次,小叔再算个小时保证睡觉。” 每次都是猫儿睡醒觉看他还没睡,想发脾气的时候,他才不得不上床睡觉。 柳侠完成了所有的测量报告后,没把报告上交,而是头扎进了土地局为他准备的间工作室。 今年夏天到来的特别早,还没进入七月,气温却经常达到35摄氏度以上,猫儿每天中午回到家,都会发现最近坐办公室的小叔居然比自己骑车子到家还热,总是衣服湿透地在给自己做饭。 猫儿对柳侠说自己不怕热,现在他中午要在家午休,三点才到校上课,让柳侠不要做饭,等他回来再做完全来得及。 可他每天回到家,柳侠都还是汗淋淋地在做饭,猫儿终于生气了,他坐在餐桌边,但看也不看大米饭和尖椒回锅肉,拒吃。 柳侠凉水沾湿了毛巾过来给猫儿洗脸,猫儿扭头,拒洗。 柳侠蹲在小家伙跟前皮着脸笑:“大乖猫,小叔在家没事,不给你做饭还能干什么呀? 不过,乖猫,最再有两天就好了,咱们的空调马上就买回来了。” 猫儿不妥协:“那就等买回来了你再做。” 柳侠投降:“好吧,明天我就不做了,现在你乖乖吃饭,好吧?” 猫儿很跩地径直走进卧室,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的席子上:“不,如果你今天这么耍赖我就吃了,你明天肯定还会做,到时候再跟我耍赖。” 柳侠慌了,坐在小家伙身边起誓赌咒:“乖,我说话算数,明天如果空调还没装上,我还做,就让我变成狗。” 猫儿想了想:“我就离家出走。” 柳侠脸都绿了:“不许跟我提离家出走这个词,柳岸,如果你这辈子敢跟我玩次离家出走,我保证你即便回来了也永远别想看到小叔了。” 这下是猫儿慌了,他下坐起来搂住了柳侠:“我胡说八道呢小叔,我才不会离家出走呢,我每天都眼巴巴的等着放学,想早点见到你,怎么会舍得离家出走呢!” 昨天晚上电视上才报道个新闻,个离家出走三天的女孩子被发现尸体从城外的河里漂了上来,柳侠当时就跟猫儿说,因为点小事就离家出走的小孩子实在是自私又任性,告诫猫儿有任何事都可以跟他讲,再严重的事他都会帮他解决,然后情况下,猫儿绝对不许有离家出走的想法。 柳侠说:“以后别跟小叔胡说八道这种话,小叔在外边作业,天天都害怕你在家、在路上出事,每次回来,小叔就会去接送你,为什么你知道吗?因为你如果晚回来五分钟,小叔就会担心,想着你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猫儿抱紧柳侠:“小叔,我知道了,你以后别担心,我想辈子天天都守在你身边,永远都不可能离家出走,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如果说要回来了,超过时间回不来,我也是那么想的。” 柳侠带着猫儿起来:“好,那咱们说好了,这辈子,咱们俩谁都不许玩离家出走的把戏;现在,跟小叔去吃饭。” 猫儿乖乖地吃了大碗饭,午睡的时候,虽然很热,他还是紧紧地挨着柳侠。 他老想起电视上那个女孩子,她爸爸妈妈如果像小叔心疼自己这样心疼她,那她现在死了,她爸爸妈妈该怎么办呢? 猫儿拼命不许自己胡思乱想,但却管不住自己的脑子,他只是想了下如果小叔死了,自己会怎么样,就觉得世界好像已经塌陷了。 所以猫儿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小叔没有了,那肯定猫儿也就没有了。 第136章 猫儿的思考关于生死 欲望文 第137章 第二桶金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37章 第二桶金 空调在柳侠和猫儿闹个小别扭随即和好的第三天就买回来了,虽然比窗机贵了近半的价格,柳侠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的要了分体的:没有噪音,猫儿能睡的安稳,有利于长个儿。 这次的空调,年轻人买的,共二十台,窗机和分体各十台,分体的基本都是比较年轻点的给要了,当然,光棍汉就买空调的,就柳侠个。 杜涛也要了分体的,他妻子史瑞玲怀孕了,妊娠反应很厉害,做了b超是个男孩儿,原本因为史瑞玲是乡下人接班才成了商品粮而对儿媳妇非常不满意的杜家父母态度马上180度大转弯,要求杜涛为媳妇儿提供最好的保障,史瑞玲从知道怀孕后就不再上班了,现在,杜家两老要儿媳在空调房里好好养胎。 岳德胜说柳侠:“夏天热冬天冷是自然规律,人就该这么顺其自然地生活,年轻人不能太贪图享受。” 柳侠笑嘻嘻地回答:“等我家柳岸长的比我还高了,我就不用空调了,到时候我定艰苦朴素过日子,不行就我就回老家在凤戏山上挖个小洞住在,做山顶洞人,绝对自然。” 猫儿对买空调十分支持,小叔怕热,别的东西暂时缓缓都可以,空调定要先买,如果能买两个就好了,厨房也装个,这样小叔做饭就不会热了。 猫儿问领着人装空调的付东:“付伯伯,没有能让房子里热的空调吗?” 付东问:“干嘛?我没听说过。” 猫儿有点失落地说:“冬天我小叔计算数据、绘图,时间长手都冻僵了,要是有热的空调就好了,我小叔可怕冷。” 柳侠刮了他鼻子下:“小叔有那么娇气吗?” 付东说:“原城有市政供暖,总局的家属房和办公楼都有暖气,冬天在家洗澡都不觉得冷,可惜荣泽没有,盖这两栋楼的时候队里领导讨论过这事,马队长想让直接把暖气给块解决了,还让基建科打听了下行情,给做了个预算,可供暖代价太高了,另外几位领导说不合适,就没弄成。” 特意过来感受柳侠的空调屋的柳川感叹:“你们单位可真有钱啊,我们单位家属楼盖成这么些年了,就两家安窗机的,跩的不得了,家里人说起话都比别人嘚瑟三分,你们这下子就二十台啊!” 柳侠说:“过两天我也让你跩下三哥,你等着啊!” 柳川莫名其妙:“你让我跩什么呀?每天晚上过来蹭你们的空调?” 猫儿说:“这不算,等着吧三叔,最三天你就知道了。” 三天后,柳川接到柳侠的电话,中午带了两份单位食堂的红烧排骨过来了。 等柳川把菜装好盘端进主卧,直等在里边的猫儿跳到他跟前,手藏在身后:“三叔,猜下我手里拿的什么?猜对了给你,猜不对我自己要。” 柳川歪着头想偷看下,猫儿退到墙边:“再偷看次就算猜错了,就不给你了哦。” 柳侠在旁边笑着友情提示:“哥,你想想,你这年最想要什么?” 柳川皱着眉头想:“皮夹克?不能吧?那也太小了;摞钱?这只葛朗台猫儿也舍不得啊!” 猫儿对着柳川龇牙瞪眼。 柳川望着天花板继续想,忽然拍额头,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他突然弯下腰,下把猫儿抱起来:“肯定是你小叔知道我那里有老鼠,所以把猫儿送给我了,哈哈哈,这下我可赚大发了,这只能管家还会逮老鼠的小猫儿归我喽——” 猫儿被柳川抱着,拼命挣扎,可就是不把手里的东西给柳川:“想得美,小叔说我是他的猫儿,才不给你管家逮老鼠呢,小叔——” 柳侠大笑着突然从后面下手,下把猫儿手里的东西拿走了,在手里抛上抛下:“三哥,你看这是什么?用这个换只猫你觉得划算不划算?” 柳川看着柳侠手里的东西,有点动容:那是个bb机。 猫儿趁柳川愣神的工夫,果断地跳下来,接着柳侠手里的bb机递给了柳川:“给,三叔,这是小叔给你买的,他买了两个,你们俩人个,以后我什么时候想听小叔说话了,只要给他发传呼,他就会给我回电话啦。” 柳川接过黑色的小玩意,拨弄了下上面的按键,圆圆的,真可爱。 他摸摸猫儿的头:“嗯,以后小叔要是忙,有事就给三叔说,三叔虽然也忙,但比起你小叔好了,至少我不怎么离开荣泽。”猫儿上次在学校打架的事,柳川最近才非常偶然地从马小军那里知道,为此他非常内疚,好不容易被幺儿从村子里带出来的猫儿,在荣泽被人欺负,他这个在公安局大小算个头头儿的叔叔的居然什么都没替他做。 猫儿点点头:“知道了。” 柳川摁了下按键,小小的荧屏发出淡淡的浅绿色光芒,很漂亮,很......暖心。 这确实是他直都想要个的。 年轻人的地方,攀比是不可避免的,bb机流行起来不到两年,刑警队基本上就人手个了,他虽然不是虚荣心强的人,可在个集体中生活,有些东西,你装作看不见不知道,可能也就过去了,但还有些东西,是真的看不见,你却没办法装作不知道,比如刻意表现得不经意,但却能让你明明白白感觉得到的优越感。 柳川不慕虚荣,但他也不是圣人,即便没有虚荣心,他也会渴望件确实能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很方便,而且身边大部分人都已经拥有的东西。 柳侠说:“哥,现在入网费便宜了,咱起步晚,所以直接来个起点高的,我买的都是汉显,交了年的费,以后咱联系就方便了。 乖猫,记好我和三叔的传呼号,下午去学告诉你小蕤哥,以后他有事可以直接跟我或三叔留言。 ” 猫儿说:“嗯,我遍就记熟了。” 因为离开的时候不放心猫儿,柳侠早就想有个bb机了,可去年柳海出国需要钱,后来买房子还借了债,实在挤不出钱来买。 上次楚凤河给他介绍那个活儿,楚凤河想联系他的时候就很不方便,有几次楚凤河急了,干脆跑水文队大门口等他,最长的次等了他快三个小时,寒冬腊月的,柳侠觉得特过意不去。 这次土地局做沙盘这活儿也是,本来马千里给他牵上线就可以功成身退了,但因为不管是把电话打到单位办公室或传达室,都不方便说事,所以王东平每次找柳侠都得通过马千里,柳侠觉得这太不合适了,马千里是队长,每天要忙的事了,为了自己的事老让他在中间当传声筒,是不是有点太不知道马别腿了。 拿到桑德山给的第批工程款,柳侠还不确定能不能属于自己,所以刚开始不敢用;给了何家梁家具款后,余下的钱满足他要给猫儿在银环存至少五千块钱的最低目标后,剩余的两千勉强够空调钱,这个钱也不能乱动,所以他还是没买。 王东平付了他五千块钱后,他第时间把马千里应该得到的全部三千块钱的提成给送了过去,还剩下两千,他今天从土地局干活回来的时候,拐去邮电局去问了最新的汉显bb机的价格和入网费,钱还用不完,他直接就买了两个。 柳侠觉得,三哥的工作比自己还需要传呼机。 土地局三楼间僻静的房间里,柳侠直起身子,退后几步坐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口气,拉下脖子里缠着的白毛巾擦汗。 因为做沙盘模型用的细沙和锯末都太轻散,不容易定型,点风都不能有,所以不要说吹电扇,今天外面有点风,他连窗户都不能开,37度的天气,柳侠觉得自己快要晕了。 汗源源不断的从全身每个毛孔往外渗,柳侠觉得他刚刚喝进去的水好像都没经过肠胃,直接就被身体给排了出来,他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十点十分。 太热了,真有点招架不住了,要不上午就到这里吧,下午干会儿。 柳侠刚准备起身走,放在旁边桌子上的bb机响了,他拿起来摁下按键:宝贝小叔,我刚买了个糖葫芦(种冰棍)在吃,天热,你也买个吃吧,等我回家哦。 柳侠拇指轻轻擦过显示屏,忍不住笑出了声:“小臭猫儿,什么都发,也不怕传呼台的人笑话。” 放下传呼机,他决定再干个小时。 定要在放暑假前把这活儿给结束了,要不宝贝猫放了假了自己也没时间陪他,而且,如果让他知道我每天都出来干这个,肯定该难受了,小家伙看着皮,心其实很细,还特别软,很正常的工作,我干他就觉得太累太辛苦,还是别让他知道好。 柳侠重新把毛巾围在脖子里,走到桌子前开始工作。 王东平和测绘科的几个人过来看过柳侠几次,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超过五分钟。 王东平现在觉得,马千里开的那个价格,可能真不算太离谱,光是这小孩儿这几天受的罪流的汗,也值个千儿八百的了。 家里有了空调后,柳侠觉得在干活的时候有了点盼头。 他回到家第件事就是先把空调打开,然后冲进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觉得活过来了,才围个浴巾出来,把自己摊在主卧地上的席子上,凉快二十分钟左右,起来挂条短裤,做饭。 有了空调后,猫儿对柳侠放心了很,每天回家后不再用刑警队长监视老特务的眼神对柳侠察言观色了,这其中也有点其他的因素,已经接近期末了,猫儿正紧张地复习,准备考试。 四月份柳侠在外面的时候,猫儿参加了学校的五科联赛预选赛,小家伙第次雄心勃勃地披挂上阵,结果折戟沉沙。 原来学校规定个班有三个预选参赛名额,三班没有猫儿,后来两个重点班的老师经过努力,给各自班增加了两个名额,陈秀云老师抱着侥幸心理把数理化在全年级枝独秀的柳岸同学给推了上去,寄希望于他的作文能爆个冷,只要能过及格线,柳岸同学拿个奖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结果柳岸真给她爆了个冷。 四十分的作文,柳岸得了凄惨的十五分,把打乱的段落重新排序和修改病句也个没做对,经过他修改的病句比原来的毛病还大呢,百分的语文,柳岸同学得了六十,只是这门的差距就足够把他从前三名给踢出来了,何况这次的英语也了道短作文的题目。 这次出语文试题的老师没有刻意标新立异,出了很传统的作文题目,《我的***》,后面的不确定宾语让学生自由增添,父母兄弟,同学老师,亲朋好友,甚至自家的小狗都可以,应该说这是个不错的命题,正统但不刻板,限制少,便于学生发挥,要求是八百到千五百字。 柳岸同学的作文,批改卷子的老师没看,直接给了五分,后来还是陈老师去据理力争,那位老师才非常不情愿的给他加了十分,原因是那篇作文将将满四百字,批改卷子的老师认为,连基本要求都不符合的,应该直接零分才对,那五分是他给那小半张刚劲潇洒的行楷字的。 猫儿写的是《我的小叔》,这个让所有人都觉得猫儿肯定能写出篇声情并茂甚至感人泪下的作文命题,被猫儿写成了篇英雄人物的简介和褒义成语荟萃。 猫儿至少用了三十个成语描写柳侠的英俊长相和美好品质,表达柳侠对他的关心和爱护又用了大概二十五个,即便这样猫儿也没能凑够老师要求的最低字数。 我小叔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他玉树临风、风度翩翩、面如傅粉、貌比潘安、雄姿英发、羽扇纶巾、掷果盈车、雅人深致…… 陈老师拿着柳岸同学的作文试卷扶额自责了老半天:“我明明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就这么缺心眼儿呢?我又不是没见过柳岸写的作文,为什么还……” 柳侠拿着卷子笑得倒在床上打滚:“啊哈哈哈……我面如傅粉掷果盈车……我城北徐公长身玉立……我粉雕玉琢明目皓齿……哎呦呦,宝贝猫,你……你见过有人往脸上抹黑粉的吗?” 猫儿因为柳侠的恶劣态度和提前已经吹过牛要给柳莘挣的漂亮的日记本没了影,灰头土脸地郁闷了好几天才回过劲来,现在,猫儿正前所未有的勤奋努力,希望考出个好成绩,挽回自己上次竞赛失利带给小叔的负面印象。 所以最近几天他才放松了点对柳侠的监督,柳侠回家后只要及时把汗湿的衣服过把水晾起来,就能瞒过猫儿的火眼金睛,每天干两个小时。 柳侠努力想把沙盘在六月下旬之前结束,不过没能成功,他不能因为干私活耽误队里的工作,如果这样,先不说给他介绍活儿的马千里会怎么想,柳侠自己心里的坎儿都过不去。 他跟马千里去原城开了次规范测绘行业标准的会议,还接了准备在荣泽和原城之间的个小镇落户的家合资企业的生产基地测绘任务,这期间他只能每天下午回来后到土地局干两个小时。 所以直到六月底,猫儿开始期末考试的那天,柳侠才完成全部的工序,把沙盘模型安放在了土地局办公楼的大厅里。 猫儿考试的最后天,中午汗淋淋的回到家,开门就被柳侠抱了个满怀:“喔,小管家回来喽——” 猫儿大叫:“别,别,小叔,我汗衫都湿透了,让我先脱了,要不弄你身汗。” 柳侠不管,勒着他跑进主卧,滚倒在席子上,然后大声问莫名其妙地趴在他胸前的猫儿:“□□教导过我们什么?” 猫儿响亮地回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锻炼身体,保卫祖国;植树造林,绿化祖国;还要吗?” “哦荷——不用,足够了,下个问题,现在最时髦的句格言是什么?” 猫儿眼睛滴溜溜转:“时间就是金钱!” 柳侠食指抵在小家伙额头上:“五十分儿,正确答案:知识改变命运。”柳侠把小家伙脸上的汗擦了擦:“去,起来去中间抽屉里看下,看那是什么。” 猫儿疑惑地眨眨眼,慢慢爬起来:“我们老师天说好几遍,深圳速度,时间就是金钱,说我们每天早上如果从四点就起床开始学习,就比别人学两个小时,累积起来,就能比别人学习好,以后就能考上好大学,然后就能.........啊,小叔,这么,这么.........”猫儿看着抽屉里静静躺着的厚摞钱,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侠四仰八叉地躺着,得意的嘿嘿笑:“拿过来,咱再数遍,让你感受下知识的魅力。” 猫儿拿着钱过来,坐在柳侠身边,柳侠说:“数吧,数完了咱吃饭,小叔给你在饭店买的红焖羊肉,咱使劲奢侈回。” 猫儿数了三遍,才数清楚那是百张,张百,那就是万啊!猫儿睁大眼睛看着柳侠:“小叔,你从哪儿弄这么钱?” 柳侠个鲤鱼打挺盘腿坐起来:“小叔刚才说什么来着?知识改变命运,你说什么来着?时间就是金钱,对吧?咱俩这么综合,就是:知识就是金钱。 嘿嘿,这是小叔利用自己丰富的知识储备,小施法术干了点儿私活儿挣的,怎么样,小叔牛吧?帅吧?都没人给小叔来点奖励吗?” 猫儿爬起来,跪在柳侠怀里,左脸、额头、右脸地亲了遍,但人却不那么兴奋,甚至还有点蔫:“前些天,就是咱们俩吵架那几天,你是不是就是去干这个私活儿了?小叔,你有工资,奖金还那么,咱们家都花不完,你以后别干私活儿了好不好?我不想让你那么累。” 柳侠拍拍自己的胸脯:“就小叔这身板,那点活儿根本就是小菜,只是赶上今年天热得早,少有点不舒服,压根儿跟累扯不上边儿。 宝贝猫,小叔紧赶慢赶在你放假之前把这个活儿给干完了,今天又把余款给拿回来了,特高兴,你现在这样,小叔......唔,嘿嘿,这边再来下,哎,嘿嘿,这才对嘛,这才是小叔的大乖猫嘛!” 猫儿又在柳侠额头亲了个响的:“你以后别那么累,我天天都会可乖可高兴。” 柳侠满心欢喜地起来:“行,小叔听我们乖猫的,以后太冷太热就不接私活儿了,走,吃饭去!” 接下来的周,柳侠过的心旷神怡,合资企业生产基地的工程,外业部分已经结束,每天最热的时间段,他就在家里凉凉快快地计算绘图,猫儿坐在他身边看他的大学课本。 早晚外面还不那么热的时候,他和猫儿起去街上到处闲逛。 他请终于办好了手续、开始着手准备诊所开业的王君禹吃了次夜市,柳川和楚凤河作陪。 柳侠本来是打算请王君禹去京都饭店吃的,他觉得夜市的氛围和王君禹的气质格格不入,但王君禹笑着推辞了,说自己还没吃过烤羊肉串,已经惦记很久了。 柳侠还带着猫儿去荣泽高中找了王占杰两次,可都没见着人。 苏晓慧说荣泽高中现在的学生人数,已经超出了现在校舍应有容纳量的倍,王占杰申请了两年要求建分校,前几天终于批了,王占杰让苏晓慧给柳侠捎信,让他过去趟,想问问他前期测绘的事。 柳侠和马千里说了这件事,又问了他下工程款的大致情况,然后写了封信让苏晓慧捎给王占杰,详细给他解释了水文队承包工程的正常流程,也说明了自己尽最大努力可以争取到的最大优惠,请王占杰考虑。 最后他写上了自己的呼机号,让王占杰有时间呼他,他只要在荣泽,定会尽快赶过去见王占杰。 柳侠和猫儿逛街,并不完全是放松心情,柳侠和柳川商量了很久了,想给大哥找个合适的小生意做着。 以前没有做生意的本钱,主要还因为柳侠直想着能让全家人都跟着他来荣泽生活,所以并没认真的筹划过这件事。 搬家时家里人的态度让柳侠知道,至少在他能为家里人独立地买上套房子之前,家里人是不会到荣泽来长期生活的,于是柳侠只得另做打算:为大哥选个可以在望宁干,而且不是那么辛苦的小生意。 不过当时他手里没钱,所以只能想想。 现在,柳侠觉得自己的钱能给大哥筹措出个有点底气的生意了,他马上就行动了起来。 可望宁就那么条几百米长的大街,原有的那些小生意基本都已经饱和了,像饭店,就那么家烩面店生意还行,其他的基本上是开家新的就得倒闭家老的,要不就是新店面门楣上“开业大吉”的字样还新崭崭的,店门已经落满灰尘不再打开了。 效仿荣泽盖的商业街,虽然房子已经竣工了,却没什么人买,粗糙低劣的仿欧式风格街道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也带动不起来什么高档点的生意。 个偏僻的山区小乡镇,人口就那么,生活水平还低,外来流动人口可能兜里有两个钱,可数量少的可怜,根本不足以支撑起个希望持久生存的行业。 柳侠和猫儿考察了星期,后几天,每天回到家后都是盘腿对坐着发愁:唉,想发现个适合在望宁做的生意可真难啊! 有人说,机会总是在你决定要放弃的时候不期而至。 柳侠没决定放弃,他只是暂时停止寻找,想冷静下,慢慢地再看看找人打听打听,选对项目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他不打算拿自己辛苦挣来的钱买失败的经验。 没想到,机会就在这个时候,以那么漫不经心的方式在他面前掉落下来,而且是直接砸在了他的脚面上,让他想不接都不行。 第137章 第二桶金 欲望文 第138章 意外的机会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38章 意外的机会 猫儿终于巴到放暑假了,而且是个没有作业的暑假,兴奋地简直要疯魔了,他直记着柳侠说的那句话,如果他放假期间柳侠外出作业,会带他起去,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快两个月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天天和小叔在起。 柳侠心情和猫儿样,猫儿不喜欢的,他也不喜欢,猫儿不喜欢上学,柳侠现在对猫儿每天都需要去学的怨念也很强烈,尤其是太热或太冷的季节,所以,他决定给小家伙庆祝下,中午去饭店搓顿。 两个人的这次小型庆祝活动让柳川的个传呼打乱了:小军中午在京都饭店请客,请你和猫参加。 马小军是柳川最好的朋友,柳侠和猫儿对他都非常熟悉,这些年也没少帮柳川的忙,柳川去原城学习期间,猫儿和柳蕤去公安局食堂吃饭,他对两个孩子也非常关照,他请客,无论什么事,柳侠都定要去捧个场的。 上次因为猫儿打架的事,柳侠找不到柳川,还是麻烦马小军帮的忙,虽然最后因为对方正好是郑建平没有发展成斗殴事件,但马小军听他句话,马上就带人过来准备随时帮他镇场子这个行为本身柳侠是不会忘的,他本来就直想找机会谢谢马小军的。 两个人到了才知道,原来是马小军调到城关派出所当副所长了,同事都已经请过了,今天只有几个最要好的朋友。 开始时因为升职而欢乐的气氛被马小军喝后的嚎啕大哭和指天骂地给弄得非常尴尬,被酒精麻痹了神经的马小军口不择言,不停地诉说自己的郁郁不得志,十七岁就进了公安局,拼死拼活的干,被有后台的压着,被有学历的压着,被有钱的压着,被有能力的压着……最后个,他说的是柳川。 不过,柳侠从马小军这次在酒桌上的失态,想到的不光是以后绝对不能乱喝酒,还有其他,那就是:如果个人对另个人是发自内心的尊重,那么他即便在完全丧失理智或者说是失去主观意识的情况下,也依然会对这个人保有起码的底线。 马小军醉言醉语中对柳川的升职有嫉妒,有不忿,但却没有对其他那些让他不忿的人诅咒辱骂,真的只是因为自己不得志而生出的愤懑。 柳侠没吭声,装作上厕所去付了这桌酒席的账。 他和猫儿离开时,柳川和另外两个同事把滩烂泥的马小军弄到车上,又特意跑过来对柳侠说:“小军人不错,只是他干了这么年,能力也够强,三十了,却要被比他年轻的人分派任务指手画脚,脸上确实挂不住,所以今儿才会这样,别因为这个对他有什么看法,你以后就知道了,放谁身上都这样,我也样,只不过我比较克制,不会丧失理智说出来,也能克制自己不对嫉妒的那些人做出任何不利的事而已。” 虽然柳川这么说了,可柳侠和猫儿还是路都觉得很堵心,柳川最好的朋友心里其实对他是很不忿的,这个事实让柳侠觉得三哥很可怜,他很心疼三哥。 回到单位,大门口宣传栏写着个通知,让大家到各自的科室填份表格。 柳侠觉得正好,最近几天太热,队里没给正好完成了工程在家休息的职工再派任务,柳侠完成了前面所有工程的后期工作,心里非常轻松,猫儿又放了假,他正想跟岳德胜请个假,带着猫儿回家住几天呢。 柳侠让猫儿先回家,自己去办公室填表、请假。 原来,是国家进行大幅度工作普调的个统计摸底表格,项目很很复杂,但柳侠的简历非常简单,需要填的很少,几分钟时间就填完了。 不过他正好听到李吉跃和岳德胜在商量,总局褚宝贵副局长生病住院了,队里几个和褚局长共过事的老人儿想找时间起过去看看他,他们在商量什么时间去合适。 柳侠问李吉跃,褚局长什么病,在哪家医院住。 李吉跃说:“省人民医院,听说是腿静脉曲张,疼的受不了了,做了手术。” 柳侠当时就和岳德胜请了假,说他明天想出去办点私事。 没工程的时候他们可以在单位什么都不干,打扑克、打篮球、聊天,但不能随便远去,单位万有任务得能找到人。 岳德胜笑着摆摆手,让柳侠出去随便玩,也就是同意了。 虽然当初褚宝贵是公事公办地把柳侠要到了地质局,但在这个过程中,褚宝贵对他的指导和帮助柳侠是永远都不会忘的,而且因为最早是黄有光和戚老师在公事之前就先介绍了他和褚宝贵认识,柳侠到地质局后,感觉上对褚宝贵就比其他人亲近些。 上次马千里为了理直气壮地给柳侠个分房的名额,还提前和褚宝贵打了招呼,褚宝贵心领神会地配合了马千里的工作,马千里后来交待柳侠,如果没什么特殊原因,不要让其他人觉得他和褚宝贵关系特别,省得有心人拿这个生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柳侠打算去看褚宝贵,但不想让单位其他人知道。 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柳侠和猫儿就出发了,八点点就到了原城,两个人等商场开门,买了大堆滋补品和箱健力宝,提着起来到省人民医院。 褚宝贵脸色和精神都挺好的,手术已经过去两天,也不怎么疼了,褚宝贵笑呵呵地躺着和他们说话,他看着猫儿问柳侠:“这就是你那个小侄子?现在在荣泽上学?” 柳侠点头:“嗯,叫柳岸,今年该上高中了。” 褚宝贵也不惊奇:“像你,以后应该也是上重点大学的料。”他又笑着对猫儿说:“以后可要对你叔叔好,他为了你,连留在原城的机会都放弃了,你知道当时留在原城的机会有难得吗?很人托了少人花了少钱都留不下来,就因为你进不了原城的学校,你叔叔说放弃就放弃了。” 猫儿看着柳侠的脸,不说话。 柳侠笑着扯扯猫儿的耳朵:“你是小叔的福星,如果不是因为你小叔回到荣泽,现在咱们能住那么好的房子?” 猫儿咧嘴笑笑,还是不吭声。 褚宝贵又问了柳侠在单位的些事,交待了他些为人处世的方法,最后说:“记着,少说话,干事,在哪里都不会错的,你们马队长是个难得的有大心胸的人,在他手下,踏实干事的人尤其不会吃亏。” 从医院出来,两人打了辆的,直奔繁华的商业区,在他们熟悉的那家运动服装专卖店,柳侠自己买了双运动鞋,给猫儿买了三套衣服和两双鞋,柳葳、柳蕤人身衣服两双鞋。 猫儿这次没抵制柳侠大手大脚的行为,因为他过完年到现在身体拔高了不少,衣服确实都短了,上衣还不明显,裤子都挨不着脚面了,必须添置,如果他要求去买旁边那些明显是杂牌便宜的,他知道柳侠肯定不会答应,所以他干脆不提。 他们想给柳莘也买双运动鞋,人家没小孩子的号,两人只好作罢,又给两个小阎王买了个篮球就出来了。 看看时间还早,他们在附近又转了转,结果发现有好几家卖运动童鞋的店,两人干脆给柳莘买了两双。 两个小阎王太小了,年有半年都光着脚,他们俩真不知道该买大的,也就不想了。 购物计划圆满完成,已经中午十二点了,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在附近个原城非常有名的烩面馆吃了顿饭,然后坐市内公交来到了往荣泽方向去的个临时候车点。 候车点在原城国营第*棉纺厂的大门口,往荣泽和有色金属厂去的车就在这里停靠;售票员正在拿着喇叭大叫的那辆车人已经坐满了,却不肯走,直在那里吆喝着想让再上几个人。 猫儿晕车,坐后面会加重,所以他们两个就在树荫里等后面的车,旁边还有大群人和他们样等的人。 远远的过来辆空车,原来那辆车终于开走了,柳侠和猫儿拿好东西正准备跑快点去车上抢座位,后面突然冲过来个人,那个人在跑过柳侠身边时,左肩上挎着的包带子突然断了,几件东西掉了出来,有件正好砸在柳侠的右脚脚面上。 柳侠扔了被尼龙绳捆成串的鞋盒子,抱着右脚,左脚单脚跳着疼得直转圈:“我靠哇……哎呦……嗬嗬嗬嗬……” 猫儿扔了手里的东西扶着柳侠:“小叔你怎么了?小叔……草泥马你挤什么,看看你把我小叔的脚砸成什么了?”猫儿扶着柳侠,对着带个大黑框眼镜的男人大骂。 那男的好像被吓傻了,愣愣地看着柳侠,被猫儿这么骂才转过神,叠连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赶车……”那人说着伸出胳膊想搀扶柳侠。 猫儿把把那人的胳膊打开:“边去,这儿的谁不是要赶车,赶车你就不长眼了?赶车你就把东西砸别人脚上?”猫儿凶得跟只狼样,如果不是要扶着柳侠,估计他就要动手了。 那男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想试着伸手扶柳侠,可看到猫儿那凶狠的样子又缩回去了,想蹲下去捡地上散落的东西也不敢,他看猫儿那神情,他敢蹲下猫儿就敢抬脚踹他。 剧烈的应激疼终于过去了些,柳侠放下脚扶着猫儿好:“没事了乖,就是那下疼得不行,已经好了,没事了。” 他转向那男的:“我靠,你那包里是什......我*操,扳手啊!我说砸下怎么这么疼呢!那个铁疙瘩是什么?如果是那个砸着,我这脚直接就废了吧?” 那男的没回答柳侠的问题,却试探着叫了声:“柳侠?” 柳侠看着男子厚厚的黑框眼镜迷茫了有半分钟才说:“你是.........于宝忠?” 于宝忠有点激动:“是是是,哎呀,你怎么长这么高啊?我都不敢认了。” 柳侠打量着比他稍微矮点的于宝忠说:“你也差不啊,我记得那时候跑操,你总是你们班第排,比我还矮呢。” 猫儿看看柳侠,又看看于宝忠,非常不愿相信地问柳侠:“小叔,你认识他?” 柳侠点头:“我们都是荣泽高中的。” 售票员冲着柳侠他们吆喝:“哎,上来吧,还有座儿咧!” 柳侠看看,车门前面那个位置没人坐,他拍拍猫儿说:“他晕车,我们想坐前边,有小凳子吗?” 售票员说:“有马扎,个人坐发动机上,正好。” 于宝忠赶紧蹲下把地上散落的扳手和个铁疙瘩似的东西捡起来装进包里,艰难地抱着,三个人起上了车。 柳侠坐门后的座位,猫儿坐马扎上。 于宝忠坐发动机上,把那包不大但特别沉重的东西放好后,他隔着窗户指了指那个第*纺织厂的仿古大门说:“我就在这里边上班,明天调休,今天请了半天假,想赶上四点半那趟车回家,怕来不及,所以跑的有点那啥......,柳侠,你在哪个单位?怎么下班这么早?” 柳侠轻轻拍着猫儿的背说:“我在荣泽上班,是省地矿局住荣泽的水文勘探队。” 于宝忠不敢相信:“不会吧?我听说你考上的是重点大学呀,怎么会回荣泽呢?我们那届考上大专的有好几个都想办法留在原城了,你.........” 售票员打断了于宝忠的话,让他们买票,于宝忠坚持自己买了三个人的,个人七毛钱,柳侠也没跟他争,他不喜欢当着那么人的面拉拉扯扯,关键还有猫儿那眼神儿,如果他敢替于宝忠买票,猫儿就敢当这么人给于宝忠个没脸。 , 车开了,猫儿刚才的狼模样完全消失,变成了只蔫猫儿趴在柳侠腿上,他最近晕车好了点,但还是会恶心头疼,来的时候那难受劲儿刚刚过去,现在就又闻到汽油味儿,那种感觉就又来了,趴着不看周围会好点。 于宝忠没再追问柳侠分配到荣泽的事,他指着那包东西告诉柳侠,他父亲打算开个修自行车、捎带着配钥匙的铺子,他提的东西都是给父亲的工具,那个铁疙瘩似的家伙是买的二手配钥匙的机器。 柳侠轻轻拍着猫儿,听于宝忠有搭没搭的说着话,没会儿,猫儿居然睡着了。 小家伙因为放假太兴奋,昨晚上直不肯睡,拿着柳侠的大学课本让他给讲到十二点。 于宝忠和柳侠不是同班同学,他比柳侠高两届。 柳侠刚进荣泽高中的时候,考试都是排好几百名,他和柳海非常羡慕那些学习好,有可能考上大学成为商品粮的人,所以他们记得三个年级几乎所有排名经常在前五十名的人。 当时的于宝忠每次大考公布成绩,排名都保持在高三年级的前十,而且他当时就带着副大黑框眼镜,身材也特别矮小,在学校比较显眼,柳侠对他印象深刻。 和于宝忠说了路,柳侠没想到,以前在同所高中上学时从来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人,交谈起来居然还挺有意思。 和文弱木讷的外表不太相符,于宝忠其实算得上开朗健谈,说起柳侠打黄志英的事,于宝忠说:“我高刚到学校没少天就被他打过,打完了被罚在操持边的苗圃里不许动,让别的班上体育课的同学看着我丢人现眼,我被蚊子咬得满身都是疙瘩,挠破感染,差点退学。 当时我想,如果我退学,走之前定要杀了黄志英那杂种,可我到底没你那勇气,后来你把黄志英打成那样,我看着你跟看英雄人物样。” 柳侠说:“咱们样,每次考试看着你们排在前面的人,我也是看英雄人物的感觉,羡慕死了。” 在荣泽汽车起下了车,柳侠邀请于宝忠去家里坐坐,于宝忠本来要拒绝的,看看手表才三点半,而且柳侠指着的水文队大门就在对面百十米的地方,就答应了。 猫儿在心里冷“哼”了声:砸我小叔的脚,还热粘皮,就是跟你客气下,还真来了。 柳侠往北面的家属楼走的时候,于宝忠就有点疑惑,等柳侠打开有着两个扇形小窗和漂亮月亮门的红砖墙上的白色栅栏门,看到绿荫葱茏的小院,再走进宽敞的三室两厅,他根本就不能相信。 柳侠可是比他低两届考上的大学,就算是重点大学,可毕竟毕业刚刚满两年,上班应该还不满两年,他在单位住的可是两人宿舍,而且是冬冷夏热又漏雨的顶楼啊! 猫儿进屋先跑进主卧开空调,然后挨着关其他各个房间的门。 楼本身就没楼上那么热,猫儿不喜欢外人进他们的卧室,而且如果关起门来吹空调时间长了柳侠会头疼,开着门或者窗就没事,于是柳侠和猫儿现在开空调的时候都是把主卧的门打开,把其他房间的门都关上,半个小时左右,客厅和餐厅就都会比较凉快,两全其美。 “这,这是你的房子?单位给你分的?”于宝忠坐在沙发上,柳侠从冰箱里拿出了听健力宝打开放在他面前,他才终于回过神能说出话了。 柳侠口气喝下大半听健力宝,才回答:“嗯,差不吧,单位先综合排出有资格分房的人的顺序名单,然后按顺序挑选房子,选定后交钱。” “交钱?是.......集资楼性质?” “对,不过我们单位补贴的点,应该是只收了成本钱。” 于宝忠扭着头又把屋子环视了遍:“就是成本价,那也得万吧?我看你这房子得有......百平方?我们单位还没这么大面积的房子,我估计不出来。” 柳侠说:“百二十。荣泽是小地方,没人管,原城是省会城市,谁敢乱来?荣泽前两年的房子也很少有超过百的,我们单位地方大,又是驻荣单位,荣泽政府不管,总局的人没事也不怎么下来,两不管地区,所以就怎么宽敞舒服怎么来。你分到房子了吗?” 于宝忠苦笑下:“哪轮的上我呀,我们单位很退休的还住在平房里呢,去年盖了两栋集资楼,那些老职工挣破了头还有很没分上呢,我们这样的想都不用想。 我听说六十几平方、顶层的还万二三呢,好楼层快两万,你这少钱?” 柳侠说:“荣泽的房比原城便宜,我这套楼层不好,不到万块。” 猫儿在厨房问:“小叔,咱们熬绿豆汤吧?早点熬,放凉了晚上喝正好。” 柳侠说:“行,把绿豆放进去你就别管了,先冲个澡,然后切个西瓜吃吧。” 猫儿说:“我出去的时候把西瓜放咱们屋儿里了,可是咱们不在家,没开空调,现在还是热的,不好吃,等晚上再切吧。” 叔侄两个都觉得自己的肠胃是钢铁属性,就没有吃不了的东西,可吃冰镇西瓜两个人就拉肚子,柳侠尤其厉害,可不冰的话,热乎乎的西瓜确实不好吃,有了空调后,猫儿就保持让卧室总是有两个西瓜,自然凉,好吃。 于宝忠非常震惊的问柳侠:“你家有空调?” 柳侠点头:“嗯,刚装了没几天,我们在老家住窑洞,冬暖夏凉,到这来后,到夏天我小侄儿热的连觉都睡不好,就咬牙买了台。 真他娘的贵,老农民种出来的粮食是养人活命的,斤两毛,大车也卖不了几个钱,这种东西却都是论千卖。” 柳侠觉得于宝忠的神情突然之间有点跟刚才不同,好像有点魂不守舍,还有点欲言又止,柳侠不知道是那句话刺激到了他,也不敢乱说了,慢慢的喝健力宝。 于宝忠看看正开着的电视机,再看看餐厅里漂亮的冰箱,挠了挠头,忽然了起来:“四点了,我得走了,搭车这事赶早不赶晚。” 柳侠看看时间,差两分钟四点,于宝忠说的搭车规则也是他贯的做法,所以也不再留他,找了个结实的包把于宝忠那些东西装上,和猫儿说了声他去送客人,就和于宝忠起出来了。 于宝忠出来后,不安的样子加明显,柳侠心里奇怪的不得了,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回事,想问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他和于宝忠这种程度的交情,不好乱说话。 出了水文队大门走到树荫里,于宝忠终于忍不住了:“柳侠,我有件事,说出来你先听听,行不行的,我就是想试试,你可别想着我是想骗你钱呢哦!” 柳侠心里咯噔下,有点不舒服,第次重逢并且不算熟悉的同学,忽然说到钱,总让人联想到利用和欺骗,可他也不能人家什么都还没说就直接拒绝,所以他还是和颜悦色的说:“你说吧,什么事?” 于宝忠说:“你知道,咱们家织布,有时候也会出现瑕疵,比如说颜色不均匀,或者经纬线按颜色排列时计算错误,出来的花纹不对称,还有跳线什么的。 纺织厂是大型机器作业,样会出现这种问题,而且纺织厂的要求比咱们家自己织布严格的太了,所以我们厂经常会有织坏的布,不能通过验收进入市场,这部分残次品在个大厂的大批产品中所占比例很小,但如果积攒起来,数量却相当可观,这么残次品,不能按正常途径进入市场,你说,正常情况下应该怎么办?” 柳侠心里有了点眉目,鼓励着他:“你继续说,隔行如隔山,我不懂你们的行业规则。” “我们单位的做法是,用非常非常低,低的让你无法想象的价格内部处理,但这个内部不是厂里所有人都有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就像你们分房,那也是要有资格的。” “我明白,你继续说。” “我虽然不是像你那样的重点大学毕业,但我们学校在纺织行业也算牌子比较硬的,领导对我也还算是重视吧,我前年转正后,有机会分到些残布,但我没有要,因为那些布要求拿现金买,我没钱。” 柳侠盯着于宝忠:“然后呢?” 于宝忠继续说:“我听我们车间主任说,以前曾经是可以先把东西拿走,过几个月再还钱或者在工资里扣的,可有些资格老的人倚老卖老,最后不给钱,也不让扣工资,后来就形成了现在的制度。 柳侠,我知道你们家是望宁的,大家都知道你们那边穷,我们这边富裕,可是,哪个地方会是跟天堂样到处都是美好的呢,我家在我们村儿差不算最穷的。 我是老大,下面还有个妹妹个弟弟,我妈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不能下地干活,前年又检查出来得了淋巴瘤,她不肯去医院治疗,就在我们乡卫生院开药吃,我家地里挣的钱还不够我妈买药的。 我从上班第个月开始,我妹和我弟的学费和生活费就都是我管着了,我个月想存五块钱都不可能,所以,我每次都得把那些布让出去........” 柳侠打断他:“你想跟我借钱买那些次品布?” 于宝忠脸有点红,可他还是鼓起勇气点点头:“对,不过不全对,如果你的钱够,我能想办法弄点布,咱老家都是农村的,那些布在农村特别好卖,你要是愿意,我买回来后,咱俩把布分了,只要卖够借你的钱,我分钱都不会往其他地方用,定会先把你的钱还给你。” 柳侠问:“大概得少钱?” 于宝忠眼睛下就亮了起来:“你,你真的有钱?” 柳侠说:“还完买房子借的钱,又攒了点,没少,我也有点怕万布卖不出去........” “不会,绝对不可能!”于宝忠害怕刚刚萌芽的希望就这样瞬间又破灭,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柳侠,你可以去商场看下布的价格,我们那些次品布的价格,连那十分之都不到,怎么可能没人要呢?就我知道的,我们厂里好几个领导老家的亲人,都是靠这个发起来的,虽然不能跟倒卖钢材啥的比,可在农村绝对能过得上好日子。” “那你说说,大概需要少钱?” 于宝忠非常小心的说:“要是咱两个都卖,至少也得........七八百块钱,”他怕这个数字让柳侠打退堂鼓,连忙解释:“你看,柳侠,咱都知道,卖东西,你要是东西太少,不起眼,就没人注意你,那就没法干了,咱个人再少,不得有十来种花色?那样才能引来人购买,东西越,可能吸引到的人也越,我说的在农村卖的最好的花棉布,般匹是百米,匹就得........” 柳侠打断他:“你不用跟我算了,这个我窍不通,你才是行家,你觉得行就可以了。 不过,这么大的事,我得跟家里人商量商量,我存的钱本来是准备给我哥买房子用的,如果全部拿去买布,我也有点担心,你让我好好想想......这样吧,明天你几点回来?” 于宝忠说:“我平时坐下午四点半的车,明天我坐点半的吧,大概两点半到这里。” 柳侠说:“到时候我在家里等你,行不行我都给你个准话,可以吧?” 于宝忠非常兴奋地说:“行!柳侠,你可千万别把我当成骗钱的,我知道这几年有人拿着集资啥的专门骗熟悉的同学朋友,我........” 柳侠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给了于宝忠肩膀拳:“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怕我哥要是突然让交房钱,我说好的帮他准备两千块的,如果没有,到时候就点办法没有了。” 于宝忠说:“我知道,我这么着急,第次见面就跟你借钱,是因为我妹今年是第二年参加高考,去年差2分没上线,今年不管她考的怎么样,我都得想点办法挣钱了。 她考上大学,我得供应她学费、生活费;考不上,她今年周岁十九了,按咱农村的算法,就二十了,得给她准备嫁妆;还有我弟,他今年初三,明年上高中,得离开我们村儿,那以后抬手动脚的就都得花钱。 唉!咱是农村出来的,看就穷,我也不敢跟单位里的人借钱,人家肯定觉得把钱借给我不放心,要不......” 柳侠说:“咱都是农村的,你说的我都知道,你走吧,要不赶不上车了,明天我定给你个准信儿。” 于宝忠离开视线,柳侠马上跑回大院,到传达室给柳川发了个传呼:“晚上如果有时间,来我这里趟,有非常重要的事商量。” 柳侠回到家,看到猫儿在厨房正剥蒜,准备做个凉拌蒜泥黄瓜,旁边有盘已经切好的辣椒和茄子。 就个煤油炉,绿豆汤得熬烂了才好喝,所以时半会儿也炒不了菜,柳侠就帮猫儿剥了几瓣蒜,然后两个人跑卧室凉快,柳侠表面平静,心里却特别急切地盼着柳川快点来。 七点钟他们坐下准备吃晚饭时,听到外面汽车鸣笛的声音,柳侠抢在猫儿之前跑去开了门。 饭桌上,柳侠把于宝忠说的事跟柳川详详细细地学了遍。 猫儿兴奋地说:“三叔,大伯以后不用去石子厂了,我点不待见大伯干那个工作,又脏又累,还经常让大伯白跑腿。” 柳川说:“如果是真的,这个事情绝对能干;这样吧,明天让我见见于宝忠,干几年警察,别的不敢说,看人基本上能看到骨头里去了。” 第二天,于宝忠准时来到,进屋,就被穿着警服的柳川给吓了跳:“这,这个,柳侠,我真不是骗你钱的呀,我不借了,柳侠……” 柳侠没想到柳川的身警服能闹出这么大误会,赶忙拉着准备往外退的于宝忠:“你瞎想什么呢?这是我哥,我昨天跟他说了咱们说的那事,他觉得我说的不清楚,今儿过来亲自问问你,你过来跟他仔细说说,要是我哥觉得行,我就出钱,咱们两家都干。” 柳川随意的说:“坐吧,昨天你说的事小侠跟我说了,我们家的人都没有做过生意,我想问你点具体的情况。” 放松下来的于宝忠恢复了平时思维敏捷、叙述条理清晰的本质,仔细给柳川说他所知道的单位其他领导拿到的布的价格,他们怎样把残次品布转手处理给农村的家人或亲戚,那些人又是怎样在县城摆摊子或跟着农村的传统“集会”流动,从批发到销售,整套的流程于宝忠都很清楚。 柳川问:“你去厂里也才三四年,自己能分到的步肯定不,你怎么能保证年到头不间断的供应我们?”如果按柳侠说的让大哥大嫂在望宁大街摆固定的摊位,那必须长年有货才行,货源稳定很重要。 于宝忠犹豫了会儿才说:“柳哥,柳侠,本来我觉得挺丢人,不想说,可既然咱们真打算干这个事,我就跟你们说了吧。 我所在的那个车间是我们厂最大的个车间,跟我年分进去的其他两个人,有个还是中专毕业,不过人家都在原城或厂里有关系硬的亲戚,转正后都调到办公室了,就我没有人,还留在车间。 我们车间主任是原来的优秀纺织女工上去的,获得过全国劳动模范称号,不但技术好,人也挺正直,她算是挺欣赏我吧。 她是老原城人,家里没有农村的亲戚,她十几岁进厂,资格老,技术过硬,虽然只是个车间主任,在厂里却地位很高,她每次都能分到很布,去年年前她就主动问过我要不要,她不赚我的钱,转给我部分,我当时手里连三十块钱都没有,所以就谢绝了。 现在是七月上旬,马上还会处理第二季度的残次品,我跟她说说,应该没有问题。” 于宝忠踟蹰了下,有点破罐子破摔的笑笑:“ 车间主任就两个闺女,大的结婚走了,小的就在我们厂里,比我小两岁,她想让我跟她闺女谈,其实就是我个人在原城,她觉得我和她闺女结婚后跟招赘差不。 那女孩子其实不错,我原来主要是怕找个城里的嫌弃我们家里,那样结了婚以后肯定是生不完的气,所以直没明确表态。 不过我最近有点想开了,就是找个农村后来去原城的,该嫌弃人家照样嫌弃,我家负担重,还不如找个家里没有负担的,以后经济上压力小点,只要我正干、顾家、好好对她,未必就过不好。 前两年我肯定会靠我们车间主任拿点货,最三年,我的学历在那儿放着,以后我自己就也有资格分些了。 而且,以后我们不定就只卖残次品,我们赚了钱之后,我可以以最低的价格买到正品,我们样可以卖,对吧?” 柳川当场拍板这个生意能干,哪怕就是锤子买卖,按于宝忠说的那跟白捡差不的价格,怎么算也赔不了。 买完bb机后余的钱柳侠和猫儿还没往银行存,柳侠去卧室拿出了两千块。 于宝忠没想到这么,他原来想着柳侠最能凑出千块钱,毕竟柳侠刚买过房,家里还添了冰箱、彩电、空调这种昂贵家电,时间于宝忠有点发憷了:“我会儿搭公共汽车,不敢下带这么钱,要不这样吧,我先带点回去,转让给我的人看到钱,放心了,肯定愿意转给我些,你们去拉货的时候,需要少你们再带过去。” 柳川觉得这样最合适,就先数出了千块,让于宝忠给打借条,并说:“越越好,有少我都要,钱你不用担心,不够我可以借。” 于宝忠连连点头,听到让他写借条居然没点不满的意思,但他没写过这样的东西,柳侠指导着他写了张,才把钱给他,并要求他再数遍。 于宝忠有点尴尬地把钱又数了遍,然后满怀信心的走了。 柳侠的心却悬了起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是真的想给大哥找个不是太劳累又能赚钱的事做,希望不会出什么意外给黄了吧。 第138章 意外的机会 欲望文 第139章 柳侠的礼物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39章 柳侠的礼物 于宝忠说他们马上可能就要分布,柳侠也不敢带着猫儿回家了,他怕传呼台的信号到不了柳家岭,万于宝忠那边有情况找不到他,耽误了大事。 可这么天到晚无所事事,专心致志地等待件自己对结果没有任何掌控权的事情的日子真的是太难熬了,如果不是乖猫每天缠着他讲课,拉着他练习太空步、抽筋,柳侠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发展成祥林嫂了,没事就碎碎念:“布啊,次品布啊,大哥的次品布啊......” 还好,这种日子没过太长时间,第五天,也就是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中午,柳侠见过王占杰,从荣泽高中出来,和苏晓慧说着话走到老百货商店门口的时候,他的传呼机响了:布已经分了,速回电话,于宝忠。 柳侠兴奋的心跳加速,把传呼机在苏晓慧眼前绕了下,让她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嘿嘿笑着向不远处的小卖铺跑去,那里有公用电话。 看起来于宝忠比柳侠还兴奋,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昨天我们就分货了,我只分到百块钱的,我去找我们车间主任说了,我主要是怕太少你会不愿意干啊,所以没先给你打电话,我给我们主任说好后才敢给你打电话,现在,她的货都已经转给我了,还帮我又要了三百块钱的,现在的货是千六百块钱,可能还能再弄到些,咱们都要吧?” 柳侠说:“要,越越好。” 于宝忠说:“这东西不敢让工人们知道,你能不能找辆车?如果能,现在就赶紧带车过来,直接把东西拉走,我怕……” 柳侠打断他说:“没问题,提前把钱算清楚,还有你丈母娘的那部分,人家帮忙了,不能让人家吃亏,咱们直接把钱给人家清了,下次再跟人家要也好张嘴。” 于宝忠十分兴奋:“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放心吧柳侠,咱们绝对不可能赔的,她给我加的是最低的转手价,而且她特别有经验,挑的布不光漂亮,瑕疵也少,有些都看不出来。 你大概几点能过来,我在这儿等着,好几个人都是当时分就直接拉走了,我资历浅,怕万放时间长,被工人知道了,给领导惹麻烦。” 柳侠说:“我现在就去找车,三个小时以内到。” 他放了电话马上又拿起来,给柳川发了个传呼,说于宝忠有消息了,让他速回电话,然后就在旁边等。 苏晓慧也跟着柳侠过来了,她已经听柳川说过这件事,也兴奋的不行,把她娘家那边的烦心事暂时都给忘了。 柳魁秀梅对自己两个儿子的好,苏晓慧真的是非常非常感激,她也见过相处得好的婆媳妯娌,但也仅仅是没那么家长里短的矛盾,相处的时候彼此都比较客气有礼,从来没有谁像柳长青、孙嫦娥这样,真的把儿媳当闺女待,没有人像柳魁和秀梅这样,把弟弟的孩子当亲生的养。 日常生活中,柳魁和秀梅把柳雲、柳雷照顾的无微不至,但却又时时注意教导两个小家伙,苏晓慧和柳川才是他们的爸爸妈妈,苏晓慧和柳川之所以要离开他们,是为了给他们创造个好的生活环境,想方设法预防两个孩子因为经常不见面和他们从感情上疏远隔离。 所以知道柳魁和秀梅可能有机会用不那么辛苦的方式挣到钱,苏晓慧也觉得心里放下了块心病。 柳侠等了十分钟柳川都没回电话,他判断柳川可能不在荣泽甚至不在哪个乡政府所在地,要不他肯定会想办法找个电话给自己个回音的。 柳侠决定不再等柳川了,回单位去跟付东申请辆车,付晓乐跟着潘留成回樵云了。 苏晓慧昨天结束高考后没回柳家岭的车了,要不她早就走了,家里她都已经收拾好了,她走后柳川平时就住在柳侠那里了。 她打算搭下午点半的车走,她让柳侠赶紧回去找车,她自己回家拿东西,会儿也去柳侠那里,从汽车搭车有座位。 柳侠骑着车子跟飞样冲进水文队的大门,差点撞上正排成横列倒着滑旱冰的猫儿、马鹏程和楚昊。 猫儿早上本来要跟柳侠起去老城的,结果马鹏程比他们早就跑家里来,赖着猫儿给他辅导作业,马鹏程是个脸皮超级厚的,赶都赶不走,猫儿只好留下。 现在猫儿看到柳侠回来,声欢呼就扑了过来:“小叔,你可回来了。”他利索地跟猴子似的跳到柳侠的横梁上把旱冰鞋脱了,跟马鹏程、楚昊摆摆手:“我回家做饭了。” 马鹏程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说你跟屁虫都冤枉你,你怎么不长在小柳叔叔肚子里当蛔虫呢!” 楚昊说:“蛔虫会被拉出来,跟屁虫不会。” 猫儿扭头回嘴:“你们俩是蛲虫,被你们老爹当大便养,还得时不时拉出来揍顿。”小家伙语文学不好,生物那么不讨喜的课却能倒背如流。 好像专门为了证实猫儿的话般,楚远突然从他家三楼阳台上探出身体向下边吆喝:“分钟内给我滚回来写作业,超过秒钟看我怎么揍你。” 楚昊连个字都顾不得说,旱冰鞋阵咕咕噜噜的响声很快就没影了。 柳侠乐得大笑起来,对楚远吆喝:“楚远哥,谢谢你这么给我们柳岸面子。” 楚远也笑起来:“这小子如果也能给我考回数理化满分,我就帮他拆你们家柳岸的台。” 马鹏程溜着冰跟着柳侠的自行车,柳侠到了办公楼前停下,对猫儿说:“小叔有点急事,你先跟马鹏程玩儿。” 柳侠进办公室问,才知道付东大早就去原城了,今年太热,又有好几家想要空调,付东去找人了。 柳侠给付东打了个电话,只说了想用车,还没解释,付东就说:“今天好几个人回老家,车都派出去了,车队现在应该还有三辆,想用哪辆,你自己去挑吧,就说跟我说过了,记得回来请哥哥吃顿好的。” 柳侠答应着:“滋补烩面和红焖羊肉,哥你随便挑。” 付东说:“行,回去带着办公室兄弟使劲杀你把,到时候别心疼的哭啊。” 柳侠笑着放了电话,跑车队办公室找人。 柳侠走进车队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几个人正在汗流浃背的打扑克,看见柳侠进来,纷纷和他打招呼,柳侠笑着回应,却发现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杜涛、王建军,小刘几个都不在,就说:“我跟付头报过了,哪位哥哥跟我去趟原城,我想用大车。” 去年刚从部队分来的肖文忠把扑克递给身边的人了起来:“走,哥跟你遛趟腿,记得给哥买几瓶雪菲力。” 柳侠笑:“冰镇的,随便喝,管饱。” 手里拿着扑克的朱成军扒拉着桌子上的牌,几乎是没任何表情的说:“我今儿腿疼,什么都干不了;小杜今天是固定班,万哪位领导用车他随时得候着,别的谁再装大瓣蒜也用不着他;小肖你要是出去,万领导临时派个急活儿,找不到人,你自个儿看着办。” 肖文忠在那里进退不是,他来还不到年,朱成军是车队里年龄最大的个,虽然车队没安排副队长这个职位,他平时就是把自己当副队长看的,肖文忠也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那,小柳不是跟办公室说过了吗?我跟他去也算是单位派的活儿吧?” 朱成军扔出张牌:“幺尖儿。办公室的人跟你说了?谁过来空口白牙随便说句办公室说过了咱就得出车,车队是他家开的? 算了算了,我没事当什么恶人呢,算我没说,你爱去你去,我只不过告诉你,万领导派车找不到人,那后果我不承担。” 群人都不自在的看着柳侠,他们也没想到偷空过来玩把,竟赶上这么场尴尬的事,他们虽然都是后勤科室的,和柳侠合作的机会不,可柳侠摆明了在单位前途无量,他们可不想得罪他; 而朱成军是业务科长朱福水的堂弟,也不是个省油灯,在队里比魏根义还刺头呢,得罪了他,以后要想用个车,他且得给你下绊子呢。 这会儿的柳侠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不过,柳侠因为什么事得罪了他?怎么没听说呢? 柳侠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朱成军,自己领队的工程没挑他做随队司机?是,可别说是他个新人,就是岳德胜这样资格老的,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也是绝对不敢用朱成军的,谁没事给自己请个天到晚鼻孔朝天开的大爷供着啊! 野外作业,天气热,他把其他人扔在作业区,自己找个凉快地方呆着,收工的时候得大家扛着仪器去找他;领队的说他句,他车开自己回基地了,把大群人扔在野地里,就因为他堂哥是业务科科长,他大伯是总局办公室主任。 “肖哥,你回去吧,万有领导用车,没人确实不合适,我自己想办法。”柳侠笑着对肖文忠说,又对圈人笑笑,转身出来。 电厂西面那条路,是荣泽货车出租市场,柳侠有正事,没工夫和个让全队人都恶心的玩意置气,他准备去租车。 柳侠刚拐过宿舍楼来到中间的大路上,赵师傅就招着手喊他:“柳侠,快点快点,你哥哥电话。” 柳侠撒腿跑过来,电话还没挂断,柳侠拿起电话就问:“哥,你没事吧,?呼你怎么不回话呢?” 柳川说:“从罗各庄回来,走到半路上,找不到电话,于宝忠给你信了?” 柳侠扶着又穿上了旱冰鞋跟着他进来的猫儿:“于宝忠让现在就过去拉货,越快越好,我现在正准备出去租车呢!” 柳川说:“你就在大门口等着,我换辆车过去。” 柳侠刚放下电话,苏晓慧骑着车子过来了,柳侠把家里的钥匙给她,告诉她已经联系上柳川了,他们马上就去原城。 苏晓慧说:“让你三哥开车小心点,我在家给你们做饭。” 十分钟后,柳川开着辆柳侠从来没见过的破客货两用车过来了,车后灯玻璃裂着缝,车头和两侧的漆剐蹭掉很,露出大片黑色的底,不过这车比昌河车大了,看着很能装东西。 猫儿晕车,柳侠让他坐副驾驶位,两个人上了车就被热得咧嘴,马鹏程旱冰鞋都没脱也跟着挤了上来,骂了句“我靠,想把老子蒸熟啊”,就很自觉的挤在柳侠身边坐下了。 柳川怕地方不够用,把后面的座位都给拆了,后面只有个单人座。 柳侠拿他没办法,让柳川开车走,到原城再给马千里打电话吧。 猫儿不干了,翻身来到后头,推着柳侠:“小叔你去坐前边,我今儿点都不晕。” 柳侠哪能不知道猫儿的小心眼儿,但当着马鹏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揭穿猫儿的,就听他的去坐在了前边。 马鹏程翻了个白眼:“我又不会跟你抢小柳叔叔,你干嘛这么醋溜溜的?” 猫儿把马鹏程挤过去点坐下:“你想抢抢得走吗?那是我小叔。” 不去管后面小孩子那滑稽可笑的斗嘴,柳侠把自己和于宝忠在电话里的谈话原原本本给柳川说了遍。 柳川非常高兴:“这就好了,我这几天直心里不踏实,特别担心会临时出变故,事情黄了。” 两人兴奋地想象了好几种可能,都是进到少布,大哥能转到少钱,越算越有信心。 柳侠突然问柳川:“哥,学车难么?” 柳川奇怪地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柳侠就把自己去车队借车的事给柳川说了遍,最后气鼓鼓的说:“哥,你教我开车吧,我就是想看看,开车是个了不起的技术,就那么牛!” 柳川笑着揉了他头把:“还是没长大,小孩儿才跟那种玩意计较呢,要我,当时就非得让人跟我开车走,领导回来用人,看他去不去,不去让他跟领导解释好了,有病?有病他开证明,跟咱们有个屁关系,对这种欠揍的杂碎羔子,就不能惯着。” 猫儿气得胸脯起伏,从后面趴柳侠肩上抱着他的头安慰:“小叔,我马上就上高中了,再有三年就上大学了,我上大学就能挣钱了,我给你买最好的车,咱以后根本不用尿这种王八蛋。” 马鹏程不屑地哼了声:“朱成军装什么牛逼呀,朱志安是朱福水他亲爹我爸都把朱福水收拾得老老实实的了,他个狗屁不是的傍边儿亲戚跩什么呀?欠收拾的傻货。” 业务科科长朱福水和食堂老侯,是马千里行政后勤人员体验线生活制度实施以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典范,朱福水以前的傲气大为收敛,再也没对技术人员们说过句不敬的话。 老侯变化大,饭也不做糊了,菜也择干净了,牢骚话也没了,整个跟换了个人似的,新来的单身汉们现在基本都在食堂吃饭,老侯前些天还给患了感冒,嗓子疼的不敢咽唾沫的吴小林专门开过几次小灶,给他单独熬了豆萁水,把吴小林感动得塌糊涂,在柳侠面前夸了老侯好几次,人和气,心眼好,想让柳侠和猫儿跟着他起吃食堂,被柳侠干脆利落的拒绝。 虽然自己做饭麻烦了些,但他喜欢和猫儿每天晚上睡觉前计划第二天吃什么饭买什么菜的感觉,喜欢看小家伙每顿都吃得香喷喷小猪似的样子,老侯做的饭怎么可能让猫儿吃出那种感觉? 车队因为要跟着测绘队出外业,只能算半个后勤科室,所以朱成军没被放大太阳底下或冰天雪地中晾过,死性不改。 柳侠自己的时候点不生气,看到柳川就觉得很委屈,现在被大家安慰了通,委屈差不就烟消云散了,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学会开车,不争馒头争口气,他就是要让朱成军看看,他那点本事什么都不是,只要自己愿意,超过他分分钟钟的事。 他再次问柳川:“真的三哥,学车难么?” 柳川笑道:“和你的那些大abc小hd的根本没法比!熟活儿,摸了谁都会,你只要有时间,哥教你开,就你这聪明劲儿,半个小时,上路走人。” 猫儿说:“我也要学。” 柳川说:“行,你小叔只要放心,我没意见,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反正你小叔放个屁你都得跟他样,他如果会了你早晚也得会,块学也不错。” 马鹏程跟着起哄:“我也想学。” 猫儿句把他堵了回去:“让你爸教你。” 马鹏程立马蔫了:“那我还是滑旱冰吧。” 事情顺利得让柳侠有点不敢相信,可眼前摞在大块帆布上的布堆是实实在在的,柳侠摸着那些让他眼花缭乱的布忍不住咧着嘴傻笑。 于宝忠说:“这两份都是咱们的,数量基本样,花色也样,但每种花色的数量不太样,次品都是因为意外产生的,发现就马上正了,所以不可能像正品那样匹是少米很精确,柳川哥,柳侠,你们随便挑,哪份都行。” 柳川说:“没什么好挑的,我看两份样,我们就要这份吧。”他指了指柳侠身边的那堆,然后摸着下巴估算:“份装车都不宽绰,把驾驶座都放上地方也未必够,试试吧,尽量装,不行跑趟。” 于宝忠试探着说:“柳川哥,这要是再倒次车会特别费事,你能不能.......帮我直接拉回古渡口家里?你可以从我这份里面再拿两捆布。” 柳川说:“拿什么?我跑趟就是了,那,咱们现在开始装车吧?时间不早了,再耽误,天黑前我就跑不了两个来回了。待会儿我往回送东西,你和小侠你们俩算账。” 几个人说干就干,猫儿和马鹏程也起动手搬,这种残次品的布不像商店里卖的布那样是成卷的,而是米左右宽折叠成捆,看着不,上手才知道,特别沉,猫儿再要强也搬不动那些大捆的,只好和马鹏程样拣着小捆的搬。 车子就在仓库门口,来回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但天气太热,这也真算得是体力活儿,两趟下来,五个人都已经是大汗淋漓了。 柳侠不舍得猫儿这么累,也觉得不应该这么使唤马鹏程,就让他们两个去外边找个凉快些的地方歇着。 猫儿冲柳侠笑笑只管搬,马鹏程是看比他还瘦还矮的猫儿都在干,自己觉得不能输给他,也坚持着干。 他们搬到半的时候,从厂区那边过来个女人,和教科书插图里纺织女工的形象模样,白色的桶帽,白色的无袖罩衫,只是年龄大了些,有五十来岁的样子。 等那女人走近,几个人大人都暂时停止了搬运,于宝忠给柳川、柳侠介绍:“这是我们鲁主任。” 柳川笑着对鲁慧敏点点头:“鲁大姐好,我听宝忠说了,这些布都是您帮忙给我们找的,谢谢!” 鲁慧敏笑着说:“谢什么呀,我家没什么亲戚,自己也不会上街做生意,这么直接转给宝忠,我也省了很心呢。”她看看地上那堆布,又看了看车,对于宝忠说:“这么,够你们装阵子的,要不我让佳玉过来帮忙吧,她正好该下班了。” 柳川和柳侠连连推辞。 他们已经听于宝忠说了,宋佳玉是鲁慧敏的小女儿,他们觉得自己搬着都觉得吃力的东西,怎么能让个女孩子来帮忙呢? 鲁慧敏笑笑:“那行,我不打扰你们了,哪种布卖得好,可以告诉宝忠,下次我留心点,咱们尽可能挑在你们老家那边好卖的。” 鲁慧敏走了,柳侠他们算是喘了口气,可猫儿个小家伙跟小老虎似的,刻也不停地在来回跑着搬。 柳侠真是看不下去了,硬是抱着他把他按在了放另堆布的帆布上:“听话,要不小叔生气下回就不带你来了;马鹏程,你也过来,你们俩就坐这儿休息,我说让你们起来才能起来。” 马鹏程还从没像今天这样干过活儿呢,真给累坏了,听柳侠的话,立马跑过去躺倒在了猫儿身边,跟只缺氧的鱼样大喘气。 将近点,才把堆东西装完,险险的,副驾驶座还放了三捆才算勉强放得下。 可装最后捆的时候,猫儿忽然说:“小叔,三叔,不是说这份是咱们的吗?咱们先装了,三叔还得回去把布全部找地方卸了,才能拐回来再给于叔叔送吗?” 柳川拍额:“我*操!” 柳侠刮猫儿的鼻子:“装完了你才说?” 猫儿耸耸肩:“我想先把咱的弄回去,现在你们说三叔个人走,我才想到这个。” 柳川对于宝忠说:“无所谓,两份不是样吗?我把这份直接送你们家算了。” 于宝忠说:“行,谢谢柳川哥!我们家于垛的,从东头进村子,第家就是,我爸叫于老全。 我弟我妹都放假在家,我爸人缘特别好,柳川哥你到了那里只管歇着,我爸会找人卸货,你不用管。” 柳川点点头:“放心吧,我是警察,只知道你的名字我也能找到你们家。”说完上了车,对柳侠说:“带着小于和他们俩去吃饭吧,记得把钱给小于结清。” 柳川话音未落,马鹏程高高地举起手:“小柳叔叔我要求吃合记大碗滋补烩面酱牛肉红油肚丝酸辣肚片麻辣......” 猫儿跳起来给了马鹏程脚:“吃屁吧你,你以为我小叔是百万富翁啊?” 柳侠不是百万富翁,但他按马鹏程的食谱点了菜,不光因为马鹏程是马千里的儿子,还因为他忘了给马千里说马鹏程来原城了。 儿子到现在没影,那两个人得急疯了吧?可马鹏程这臭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了吃竟然点不怕他爸妈担心。 电话回过来,柳侠才知道什么叫不是家人不进家门,苏丽蓉说:“没什么对不起的,我还得谢谢你把那兔崽子给带出去大半天让我清净会儿呢,小柳,那小子直想给你当儿子,要不这个暑假就让他跟着你算了。” 柳侠吃着烩面说:“马鹏程,你做人也太失败了吧,居然连你亲妈都不想让你回家。” 马鹏程满嘴油光,辣得嗞嗞溜溜:“是他们俩太失败了,就我这么个儿子,我还不想回家。 唉,个法西斯,个披着林黛玉外衣的孙二娘,我真是太可怜了。” 猫儿说:“什么法西斯?我要是你爸,你把字写成那样,我也得天揍你三顿。” ...... 阵鸡飞狗跳的打闹,柳侠赔了人家两个盘子的钱,啤酒瓶不算,猫儿跟人家大堂经理说:“啤酒是我们买的,瓶子就是我们的,烂了也是我们的,凭什么赔你们钱?” 柳侠掏钱的时候觉得不对,就是加上两个盘子的钱也出了四块八。 他问。 服务员回答:“没算错,我们涨价了,烩面碗涨两毛,荤菜份涨块。” 柳侠说:“我不到星期前吃的时候还是七毛碗呢!” 服务员说:“我们大前天才涨的,你没听说吗?国家都涨工资了,我们当然要涨价了。” 柳侠老老实实付了钱走人:娘的,他们只是填了个表格而已,真正拿到钱还不知道到哪个猴年马月呢,就被惦记上了,私营企业的效率就是高啊! 吃饱喝足了的几个人回到仓库那里,猫儿和马鹏程躺在帆布上继续探讨猫儿为什么不可能当马鹏程他爸爸的问题,气氛非常热烈,语言和肢体攻击起上。 柳侠和于宝忠蹲在地上算钱,于宝忠提前已经算的很精细,和他报给柳侠的数完全符合。 柳侠把包里的钱全部拿了出来,数清楚了递给于宝忠。 于宝忠从墙角拿了个破包过来,把钱装了进去,他兴奋的不得了。 第步终于走起来了,他觉得自己那天偷偷早退回家的决定简直就是有神明指引,让他碰到了柳侠这个大贵人! 而柳侠觉得,现在的情形很像香港电影里最下等的毒品交易贩子,在见不得人的角落里从事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过,目的好像要高尚的,这是他送给大哥的最好的礼物啊! 柳侠开心的笑起来。 第139章 柳侠的礼物 欲望文 第1第40章 意外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第40章 意外 柳侠他们拉着自己的车东西回到荣泽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不过这个季节这个时间天还不黑,水文队大门口和迎着大门的那条林荫路上都是吃过晚饭出来凉快的人。 柳侠先下车和赵师傅打了招呼,柳川小心地把车开进水文队的院子里,停在路边。 柳侠赶紧打开车门,把猫儿和马鹏程拔萝卜似的从里面薅出来。 他们这车比于宝忠那车还几捆布,是鲁慧敏临时让于宝忠又拿的,没要钱,所以车里被塞的满满当当,猫儿和马鹏程拒绝了柳侠带他们去坐公交车的提议,柳川和柳侠只好在上面硬给他们扒拉出了块勉强能让他们俩趴着的地方给塞进去,柳侠则是窝蜷着着坐在副驾驶位上,脚下和腿上都放着布。 马千里和苏丽蓉正在悠闲地饭后百步走,正好走到大门口,看到了柳侠从车上抱下来两个人,却差点没认出是自己儿子来。 两个小家伙都是只穿着短裤背心,这会儿短裤背心不但湿透完了还皱巴的不成样子,而且两个人浑身都是被布硌出来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印子。 马千里看着自家儿子连连点头:“啧啧啧,这才出去天就长了能来了,连纹身都有了,还原色立体的。” 马鹏程大声惨叫:“爸,妈,我快热死渴死了,我要喝冰镇汽水,喝百瓶。” 苏丽蓉再心大这会儿看着儿子这样也是很心疼的,她伸手给马鹏程擦了把头上的汗,正想说什么,却正好瞥到车上那五颜六色的东西,正要给马鹏程继续擦汗的手马上就换了方向,扶着车门往里看,这看可就坏了事。 柳侠说帮朋友送货物的瞎话被马鹏程当场拆穿,为了取悦他妈能要点钱喝冰镇汽水,马鹏程毫不犹豫地出卖柳侠:“妈不是,是小柳叔叔自己买的,我看见他给人家钱了,那个姓于的还说以后再有就马上呼他,还要给他挑最漂亮的。” 听见苏丽蓉的呼唤围过来的女人们儿你言我语指着柳侠损:“你个小柳儿哦,看老实不老实的,吃独食儿还想骗大姐啊!” “就是看看,我们又不要你干嘛这么急赤白脸的?” “卖给谁不是卖又不是不给你钱,快点快点都拉出来,要不我们可自己拿了哦。” “再这么小气大姐们生气你以后就等着打光棍吧哦,快快快,把那个大朵紫花的拉出来让大姐看看。” ...... 柳侠忽闪着汗衫,绝望地看着那群贯喜欢显摆矜持、号称从不爱淘便宜货的中年妇女们此刻跟菜市场上的大妈哄抢便宜大白菜样地哄抢他的布,他都不知道那些看上去很专业的长尺子、短尺子、硬尺子、软尺子和剪刀她们是从哪儿就给变出来了。 苏晓慧把健力宝的盒子剪了半截当临时钱箱,她想的很明白,反正都是个卖,只要给的价钱合理,那就卖呗,最后块把钱给大哥大嫂不就完了。 冯红秀充分发挥了她作为财会人员的优势,迅速地设计出了个表格,姓名、花色、数量、单价、总价、合计、备注,很齐全,很专业,。 苏丽蓉、宁小倩组、欧萍萍、郭丽萍组负责丈量扯布,冯红秀、袁秀华各跟组登记,苏晓慧负责收钱。 这个临时的交易所除了没征求货物主人的意见就把人家的东西拿出来卖这点,简直堪称现代办公的典范,高效又正规。 柳侠郁闷地看着于宝忠给他的清单,上面有价格,当然,是他的进货价格,他得根据这个定出个合理的出售价格。 柳川说:“三倍吧,瑕疵特别少,咱们都看不出来的,四倍;于宝忠不是说了吗,别人在集市上卖都是五倍,不过这毕竟是你们单位,少加些比较好,荣泽不大,以防万。” 柳侠觉得有道理,于是兄弟两个就挨着把被强行抱进来三十捆布定了价,柳侠誊写了两份,分别给冯红秀和袁秀华。 冯红秀溜了眼说:“你没搞错吧小柳,这也太便宜了。” 柳侠伸手要去重新拿回来:“那让我乘个五再给你。” 冯红秀大笑着把单子举高:“去去去,快去吃饭吧,这里不用你操心,你只管明天等着数钱就行了。” 柳侠和柳川、猫儿关了门起坐在餐厅吃饭。 虽然客厅里现在看着乱糟糟闹哄哄的,可柳侠点都不担心,不光是因为苏晓慧在那里守着,而是因为他很了解,队里那些疯起来看着十分不靠谱的大姐们是什么样的人,不要说是猫儿最忌讳外人进的卧室,如果主人没邀请,她们连通往他们主卧室的走廊都不会去,最就是在客厅和餐厅折腾,这点她们和老家的人确实不样。 三个人刚开始吃,马鹏程就手冰镇汽水手肉夹馍进来了,看见他们的小米绿豆稀饭和几盘子炒菜眼睛亮,自己拉个凳子就坐下了:“小柳叔叔,我也想吃饭。” 猫儿恶声恶气地说:“你手里那烧饼夹不是饭?” 如果不是这个见利忘义的汉奸,自己家现在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样子,出去跑了天,小叔看就累得不行,他本来还想回来洗个澡早点睡,给小叔揉揉腿和肩膀呢,现在这种破场面,小叔哪有心情享受他的按摩啊! 马鹏程的脸皮应该是先天深厚,他用十分冤屈的表情说:“这怎么能算饭?这就是个干馍嘛,打发要饭用的,都快噎死我了,要不我干嘛拿瓶水冲着吃。” 柳侠起身要去给马鹏程盛饭,被柳川给按着,他去盛。 柳侠对马鹏程说:“要饭的遇到你们家人真幸福,我干脆以后天天上你家要饭去得了。” 猫儿对马鹏程翻了个白眼:“下三儿皮。” 马鹏程毫不在乎地接过柳川递给他的稀饭,呼噜噜喝了大口:“下三儿皮,厚脸皮,吃饱不会饿肚皮,嗨嗨,真好喝!” 家里大群老娘们儿,柳侠没法洗澡,可他确实累了,客厅那边又用不着他们,于是,打发走了那个小厚脸皮以后,他干脆和柳川、猫儿起回到卧室,躺在地上凉快,想等外面的女人们走了再洗澡。 猫儿也累坏了,可他躺了几分钟后,突然又爬了起来,对柳侠说:“小叔你往墙边再挪点,然后翻过来趴着。” 柳侠不明所以,但还是想也不想地照着猫儿的话做了。 猫儿扶着墙,先把只脚放在柳侠尾巴骨上面的地方,然后试着整个人了上去:“咱们看香港电视剧里面那些人不都是这样让别人来回踩吗?我想着肯定可舒服,要不谁会让别人踩自己,我给你踩下试试。” 猫儿就这样扶着墙慢慢来回走,刚开始他只顺着脊梁骨踩,后来慢慢扩大范围。 柳侠舒服得直哼哼:“哦哟哟,就是这儿乖,又酸又困难受死我了......乖,往右边点,哎,哎,再往右点,对对,就这里,使劲踩......右屁股这儿踩几脚.......嗯,就是这里,哎呦,......三哥,家里养只乖猫可真美哎........啊——臭猫儿,不准用脚趾头夹肉........” 柳侠第二天醒的时候,只有扒在他身上睡得香香甜甜的小猫儿,家里很安静,隐约能听见卫生间有流水的声音,那是柳川在洗漱。 他不想动,继续躺着,过了几分钟,柳川轻轻地推开了门,看他睁着眼,柳川笑起来:“醒了孩儿?看来真是给累坏了,再迷瞪会儿吧,您三嫂把饭都做好了,待会儿等猫儿醒了,您俩起吃吧。 您三嫂坐五点半那趟车走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上窑北坡了,她回去叫咱伯跟大哥大嫂,等他们到望宁大概得两点半三点。 我现在去单位请个假,顺便和望宁派出所哩老崔再联系下,别到时候他正好出门不在所里,那这大车布就没办法弄了。” 柳侠可怜巴巴地说:“哥,我浑身都不得劲儿。” 柳川笑他:“你还好意思说,猫儿昨天跟着咱起搬了大半天咧,夜儿黑你都睡着了孩儿还又给你踩了半天。 昨天那活儿确实老使慌孩儿,先忍忍,等会儿我请了假回来,再给你捏捏腿捏捏腰。” 柳川走后,又过了快个小时猫儿才醒,两个人爬起来的时候都比较艰难,可看到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屋子,两个人都觉得心情好了很,他们还以为得花半天时间收拾那片狼藉呢! 不过,柳侠可没想到,他远远低估了中老年妇女们淘便宜货的热情,他吃完饭后去找岳德胜请假,想趁着送布直接回家住几天,结果岳德胜批准他请假的话语还没落,他就被郑朝阳和付东给架巴出来了。 柳侠负隅顽抗:“不能再卖了,那是给我大哥做生意的底子,我要是直接给卖完了算什么啊!” 付东笑嘻嘻地说:“算钱!” 郑朝阳乐呵呵地说:“你现在应该想的是提少价比较合理的问题,而不是卖不卖的问题。” 都是个单位的,怎么可能隔了个晚上就卖两个价,柳侠可不想把大院大半的人都给得罪了。 车子周围已经了圈阿姨,间或里面还有几个叔叔,柳侠知道不卖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在不得已中争取最大的权利:“付东哥,郑大哥,你们俩跟大家打个商量,昨天没动的那些布,今天也不能动,我怎么也得给我大哥留部分完整的,让他们量量尺寸,知道完整的匹布是少,够不够,如果真卖起来手头有个寸劲儿,是吧?” 付东和郑朝阳都是爽快人,办事也都老到,他们也觉得不该把所有的布都给拆的乱七八糟,所以两人马上答应了,付东拍拍手,让大家安静,他给众人说了下柳侠的要求。 虽然有点遗憾,但都是个单位的,大家也都能理解,柳侠又不是真的卖布的,人家是给自己哥哥进的货,看在个单位同事的份上便宜卖给大家,肯定不能跟到自由市场了样由着自己高兴把人家的布全部都给拉扯开了挑挑拣拣。 车钥匙就在柳侠这里,他打开了车门,但不动手,还让昨天晚上负责的苏丽蓉她们全部包圆。 苏丽蓉和其他人商量了下,老去柳侠家里折腾不合适,干脆抬出几张桌子就在院子里支个摊子算了。 柳川十点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树荫下那热热闹闹、花红柳绿的场面。 布到底又被拆开了好几样,没办法,岳德胜的妻子看上了个花色,想做床围和床单,柳侠不可能坚持着不答应的,结果开了个头儿就坏了,下又打开了近十个花色。 昨天他们回来的时候有点晚,真正开始卖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虽然有电灯,可夜不观色这个古老的经验在现代化设施面前依然有效,灯光下的颜色和白天差别还是挺大的。 宁小倩看上了那个海蓝色格子布,要给楚昊做全套的床上用品,柳侠自己也觉得挺不错,他和猫儿现在床上的东西都是搬家时大嫂和三嫂给做的暖色调,他们其实喜欢铺冷色的。 于是这个花色直接被处理完了,苏丽蓉和宁小倩帮柳侠算了下,做全套的被罩、床单和枕头需要少,先给他们留够了才给其他人分。 十点半,付东和苏丽蓉他们负责张罗着把摊子收了,拆开了没分完的布都被收拾整齐了放回车上,柳侠看着共只减少了大概不到十五分之的布和冯红秀刚刚给他的目了然的账目,满满的喜悦和安心。 吃过午饭,柳侠他们开车上路,大破车不给力,爬千鹤山北坡的时候差点趴窝儿,速度还没牛车快,所以到望宁的时候已经两点十分了,他们计划的是两点前赶到望宁,这么热的天,定不能让父亲和大哥大嫂在大街上等他们。 不过还好,父亲和大哥他们还没到。 为了扩路,望宁大街两边原来的黑槐树和泡桐、白杨树都给砍了,新建的商业街原来是麦田,也是棵树都没有。 这个季节这个钟点,太阳接近直射,望宁最高的建筑也就是两层楼,个是乡政府的办公楼,个是望宁卫生院的病房楼,离大街都还远着呢,所以,柳侠他们想找个凉荫儿都不容易。 最后柳川把车子开到望宁乡中旁边,乡中隔壁那户人家大门口有两棵大槐树,树冠巨大枝叶茂密,形成的树荫很大很实在,而且从那里可以看见通往柳家岭的那个十字路口。 二十分钟后,猫儿跑出树荫向东面的十字路口奔去:“大爷爷,爷爷,大伯,娘,小葳哥,小蕤哥,您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三儿皮:特别贪吃,对不属于自己的食物特别垂涎的样子。 不好意思姑娘们,想赶到个节点再发的,可今天有事,明天还要起大早外出,就到这里,大家先看着吧,聊胜于无。 第1第40章 意外 欲望文 第1第41章 准备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第41章 准备 柳侠看着家里来了这么人,个个都热的浑身透湿却点不显疲态,心里高兴又酸涩,只是车残次品布料,就能让他们这么高兴。 柳川拉拉柳侠,柳侠心领神会地和他起走到车尾部,人边,按捺着激动,摆出副眼就能让别人看出来是故作平静实则很牛气的表情,等待家人的到来。 柳葳、柳蕤喊着“三叔,小叔”和秀梅起先跑过来,柳侠和柳川突然同时拉开车后门,气喘吁吁的秀梅跟傻了样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大车的色彩斑斓。 柳葳和柳蕤目瞪口呆只几秒钟,就欢呼声扑了过去,趴在车边伸手摸着那些花布大叫起来:“嗷——三婶儿说哩都是真哩,真哩有大车漂亮哩布,妈,你赶紧过来看呗,这么,这么漂亮!” 柳侠嘿嘿笑着,得意地和柳川交换了个眼神:“我就知道大嫂肯定会被吓傻,哈哈,真哩吧?伯,叔,大哥,嘿嘿……”看到后面走过来的柳长青、柳长春和柳魁同样不敢置信的眼神,柳侠得意地都不知道怎么显摆才好了。 柳魁也是呆呆地看了足有半分钟,才转过身伸手给柳侠擦了把脸上的汗,问他和柳川:“孩儿,这大车都是咱哩?” 柳侠嘚瑟:“那当然。” 柳魁还是不太相信:“这么大车布,这得少钱哪孩儿?幺儿,你不会又借钱了吧?” 柳侠十分不在意地笑着说:“哪会呀,别看,不值啥钱,我这几个月存哩钱正好够,没借。” 秀梅喘着气,擦着脸上不停流淌的汗珠:“幺儿,这下就把你半年存哩钱都又花完了?” 柳侠轻松地说:“花完就花完了呗,我下月做几天外业就又有了,挣钱不就是让花哩嘛!” 秀梅无措而内疚地看着柳魁说:“这,这,咱下就给孩儿存这么天哩钱给花完了。” 柳魁伸手摸着那些布,心虚地安慰秀梅:“没事,钱虽然花出去了,有这么东西搁这儿放着咧,咱仔细点,顺顺当当把这些布卖了,肯定不会赔,到时候咱重给孩儿存那儿。” 柳侠吊儿郎当地说:“我可不要哦,就是车次品,我要是还跟您要钱,让别人知道了不得笑话死我。” 过来后直用平静的眼光看着整车的布和柳川、柳侠的柳长青忽然说:“幺儿,川儿,您夜儿都使哩狠了,过来坐这儿歇会儿,也叫您大哥大嫂好好看看布,您大嫂路都在想会是些啥样哩布咧。” 柳侠和柳川都过来,坐在靠着大树的几块石墩儿上,柳长青和柳长春到车跟前看着布,互相递了个欣慰的眼神,也过来坐下。 柳川对柳长青、柳长春说:“伯,叔,这么热哩天,您咋也跟着跑来了?我不是专门叫晓慧给您说,光叫俺大哥大嫂来就中嘛!” 柳长春说:“孩儿,不亲眼看看,那俺会放心?晓慧说,您几个夜儿搬这些布都给使坏了,幺儿使哩睡黄昏连个身儿都不翻,您伯俺要是不来,这么布您咋卸咧?” 车这边,秀梅用手来回轻轻抚摸着布,问柳魁:“这大车布真哩都是咱哩?” 柳魁也用粗糙的大手摸着布,点点头说:“真哩。” 柳侠对直平静地看着他的柳长青嘿嘿傻笑了下,想找猫儿问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昨天晚上夜都没翻身,却发现刚才跟着柳长青起走过来的小家伙突然不见了,他心里阵慌乱,本能起来地向四周寻找,却远远看到小家伙正背对着他们往大街供销社那边跑。 柳侠扯着嗓子喊:“猫儿,这么热又跑回去干啥咧孩儿?” 猫儿没听见,他正好跑到马路边,停下等辆拉煤的大车过去,飞快地跑到了路对面。 柳葳说:“小叔你别害怕,我过去,孩儿可能是去给你买汽水了。”说着撒腿就跑。 柳蕤说了声“我也去接孩儿”,跟着柳葳也跑了。 知道小家伙去了哪里,柳侠下就没事了,他又对着柳长青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说:“我怕孩儿丢了。嘿嘿,伯,其实您不用来,俺三哥跟派出所哩崔所长联系过了,他给俺大哥找哩房子就搁商业街里咧,是他大哥买哩房,原来他侄女卖化妆品啥哩,卖了俩月不中,净赔,咱这儿就没啥人化妆,就不干了,房子现在闲着咧,俺大哥大嫂以后去赶集卖布,回来就把布放那儿,不要钱。” 柳长青又扭头看了看大车的布,点点头:“您三哥您俩想哩怪周到,这我就放心了。”他问柳川:“现在这些布咱得先卸了,把车给人家腾出来,对不对?” 柳川说:“嗯,不过也不用太着急,这是我搁公路局借哩,这种车不,就他们那里有两辆,我专门借了这辆旧哩,真是用两天他们也不会着急要。 我是想叫俺大哥大嫂来认识下崔所长,他们以后搁望宁街上出摊哩时间,望宁这两年不正干哩孩儿们越来越了,咱家不是这儿哩,俺大哥要是长期搁这儿做生意,这些孩儿们早晚得来找事,虽然咱不怕这种小无赖,不过还是有个照应比较好。 伯,我想叫您先看看这些布,高兴高兴,我再跟俺大哥起去派出所,除了崔所长,俺大哥最好能跟派出所其他几个人也认识认识。” 柳魁本身就不是个张扬的,现在随着年龄增加,平日加内敛,但今天他却忍不住喜形于色,听了柳川的话,他马上说:“那走吧孩儿,咱现在就去,天老热,把房子说好了,您大嫂俺开始收拾地方搬布,你跟幺儿也能早点回家,踏踏实实歇会儿。” 柳侠远远看见猫儿和柳葳、柳蕤都抱着东西往这边走,对柳魁和柳川说:“哥,稍等下,孩儿买汽水回来了,您人喝瓶。” 天气热,又是在正午头儿上赶路,柳长青他们带了三壶水,半路就喝完了,这会儿只是因为太兴奋,所以忘记了口渴得厉害。 三个孩子抱了三大兜汽水,人两瓶,柳川和柳魁都是口气喝完,然后两个人块去派出所了。 柳侠给猫儿擦着源源不断的汗珠,心疼地数落他:“这么热,你渴了咋不跟小叔说?小叔跟三叔过去就中了,你看把你晒哩。” 猫儿小脸儿通红,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瓶汽水才说:“我个儿小,表面积也小,叫日头晒哩地方也就小,所以就我去最划算;小叔,你快点喝呗,不凉喝着就不美了。 这家哩人老抠儿,我刚去哩时候他哩冰柜就没插电,汽水都没荣泽哩凉。” 家人喝了冰镇汽水,心情愉快地在树荫下等待。 大约半个小时后,柳魁、柳川和崔所长过来了,跟他们起来的还有两个年轻小伙子,柳川做了介绍,原来是派出所的民警,过来帮忙的。 后来柳侠他们知道,这两个年轻人都是合同民警。 房子空置的时间不长,卖化妆品对房子的影响也不大,自来水也有,所以打扫起来很快,上下两层,下面有两个放化妆品的柜台和货架,楼上还有张小床。 柜台是玻璃的,不能用;两个货架却是木头的,平放后可以在上面放置布匹,但大部分的布还是要铺了帆布放在地上。 柳长青、柳长春被柳魁、柳川和崔所长硬推到边,无论如何不让他们动手搬运布;柳侠和猫儿也被柳魁命令只许坐在那里歇着。 柳葳现在干活已经完全顶个成年人了,柳蕤也差不,柳川把车子倒的正对着商店门,来回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又有七个男人起动手,搬运起来比柳侠他们昨天快了。 秀梅只负责在里面指挥着把布分类放在合适的地方。 柳侠、猫儿和柳长青、柳长春坐在西边排房形成的点点凉荫儿里,四流八汗地看那边的人干活。 柳侠让猫儿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自己又挨着看了遍,然后开始样样给柳长青交待:“伯,这张是布真正哩进价,这是三百块钱,你放着,现在不能叫俺大哥大嫂看见; 这张是我跟俺三哥参考着那份,又跟别人打听过行情以后,自己写了份,我会儿会把这份给俺大哥大嫂,我就跟他们说这是进价,叫他们看着适当加价,要不就俺大嫂那心肠,得赔个底朝天; 这钱是夜儿黑跟今儿清早搁俺单位卖布赚哩钱,那三百其实也是,我怕俺大哥大嫂知道了会觉得赚哩老,坏良心,以后不好意思加价,俺三哥俺俩商量了下,就先拿出来了三百,剩下这些给俺大哥大嫂。 伯,我跟俺大哥大嫂说他们肯定不会要,得你跟他们说,叔,你也得帮忙说哦,就说这是第次做生意,咱心里都没数,叫俺大哥把所有哩钱都归拢好了,等布全部卖完了,咱算下,心里就有底了,以后要是再继续干,咱也知道加少价,平时给人家量尺寸哩时候大概放出来少合适。 这是俺队里哩出纳夜儿黑临时做哩账,叫俺大哥大嫂照着这个学学,以后每天卖了少,都能弄得清清楚楚哩。” 柳长青接过那摞皱皱巴巴的纸,张张翻着看。 柳长春说:“幺儿,你刚才是故意跟您大哥大嫂说,这车布把你存哩钱都花光了吧?” 柳长青看了柳侠眼,用拿着那摞纸的手在他头上拍了巴掌,然后微笑着继续看。 柳长春叹了口气:“孩儿,你才二十点儿……” 柳侠笑着说:“叔,你知道就中,你知道买这大车布根本就不会花光孩儿俺俩存哩钱,以后你就别再给俺俩钱了,你过年给孩儿俺俩恁压岁钱,俺俩都觉得不应该要,我都会挣钱了,该孝顺你咧!” 柳长春说:“您倆姐都能顾着自己了,您四哥现在个月也能挣百,我哩衣裳啥都是您给买哩,你说,我要恁钱干啥?” 柳侠看到猫儿伸着手指头,样样在给柳长青算账听,显然,柳长青相信他的存款没花光,但却不相信这车布那么便宜,他认定柳侠即便没借钱,自己的存款也所剩无几了,他知道问柳侠肯定没用,就想从猫儿那里打开缺口。 猫儿对数字非常敏感,昨天柳侠和于宝忠算账的时候,他和马鹏程在旁边打闹玩耍,看起来好像完全没注意柳侠那边的情况,但晚上他和柳侠、柳川躺着瞎合计,憧憬柳魁和秀梅可能赚少钱的时候,猫儿列举出来的价格和数量几乎全部都正确;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又看了遍冯红秀拿过来的账目,所以现在和柳长青算起账来头头是道,柳长青最终相信了柳侠确实没动用银行的存款。 四点半,布全部都安置好了,柳川要请崔所长和那两个小伙子去饭店喝杯啤酒,三个人说什么都不肯,崔所长说:“咱望宁以前穷,也不出啥人才,县里各局委都是荣泽城跟北边几个乡哩人,以前俺去局里办个事都比别人难些,最近这两三年因为你搁那儿,俺省了少力? 今儿这事算啥?以后用得着我哩地方你别客气,这房子您尽管用着,俺大哥时半会儿也想不起啥生意能做,万他哪天要用,我再给您找地方,放心吧,不难找。” 对方坚持不去,柳川也没办法,只好放他们走,可没走几步,崔所长突然又回来了:“我忽然想起来,今儿是阴历十二,明儿是十三,望宁现在是阴历逢三起“会”,您想想这吉利,明儿您把那张床抬出去,早早找个好地方占着,直接可开张了。” 柳魁和秀梅同时说:“就是啊,我咋忘了咧?” 家人刚开始都只想着把布赶紧找个地方安置了,还真没仔细想过在集市上卖的具体事宜,现在经崔所长提醒,都觉得这事情很紧急,明天定要开张。 柳长青和柳魁他们本来是打算让柳川、柳侠和猫儿现在就动身回柳家岭的,现在,就柳侠和猫儿今天早上还积累了点卖布的经验,第次试水,还是他们在心里比较踏实点。 柳川觉得自己也不能走,他根据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这些布在水文队受欢迎的程度判断,明天大哥的生意肯定不会差。 同样是中老年妇女,望宁附近乡村的和水文队的可不样,她们中相当部分人在同时看上某件东西时可不会互相谦让,言不合揪着头发厮打起来的可能性不能忽视,大哥第次做生意,还是几个人镇着场子比较好。 柳长青、柳长春肯定不会走,柳长青虽然几十年没再做过生意,但少年时代那么年的经历在哪里放着呢,有他在,所有人都觉得心里踏实,所以虽然非常不想让父亲和叔叔跟着他们在这里遭罪,柳魁和柳川都没说让父亲走。 柳长青不走,柳长春肯定也不会走,他今天来没帮上忙搬东西,希望自己明天能替他们做点什么。 柳葳现在相当于大人,柳魁和秀梅第次做生意,他绝对不可能离开。 讨论的结果,大家都认为让柳蕤回家比较合适,这么人都不回家,家里人肯定不放心,得有个人回去送信; 他们今晚肯定是要睡在放布的这个房子里,这房子跟个大蒸笼样,柳蕤身体弱,还是回家住在凉爽的窑洞里好。 柳蕤愤怒地抗议:“我啥时候身体弱了?我早就好了,我不走,我也想看咱家第回卖东西咧。” 柳侠看着猫儿,试探着说:“孩儿,奶奶肯定可想你,你跟您小蕤哥块儿回去吧?” 实在太热了,而且晚上肯定蚊子非常,柳侠不想让猫儿在这里受罪,但也不敢直接说,就想找个听起来让小家伙不好拒绝的理由。 猫儿点都不生气地说:“你还是幺儿咧,奶奶也可想你,你跟俺块儿回去呗。” 柳侠呼噜了他把头发:“气人包。” 猫儿说:“明儿咱回去就能陪奶奶好几天了,咱要是都不搁这儿,没人给大伯跟娘看摊子,奶奶还不放心咧 柳长青说:“都留下吧,您妈初、十五都要给菩萨上香,她只要想到明天是十三,就知道咱为啥都不回去,就不会着急了。 第回做生意,连我跟您叔都觉得可稀罕,孩儿想看看也正常,别叫孩儿走了。” 时间还早,柳川开车,柳魁和秀梅、柳葳、柳蕤起去秀梅娘家,请何家梁帮忙弄个大点的临时的架子,明天可以把布放上去,那个床太小了,放不了几样布。 他们走后,柳侠和猫儿去买了凉席、尺子、剪刀和灭蚊片,他们层就点了五个灭蚊片,屋子很快就被白色的浓烟充满了。 两个人大笑着跑出来,让坐在门口台阶上的柳长青和柳长春等着,他们去买雪糕。 看着两个人互相追逐嬉闹着跑在望宁尘土飞扬的大街上,柳长春说:“哥,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猫儿上辈子是个有大功德哩好人,小红跟玉兰因为啥亏欠了他,要不,老天为啥要把小红跟玉兰收了去,让猫儿能跟着幺儿咧? 这世上,就是那些父母双全、被家人娇惯着哩孩儿,有几个能跟猫儿这样,成天都过哩这么高兴这么好?” 柳长青说:“嗯,可能吧,不过小侠也样,要是没咱这么聪明懂事哩猫儿跟着他,他也不会整天价都恁高兴,猫儿是小侠哩开心果,我看他现在可时候都开始照顾小侠了。” 柳魁他们是吃过饭才回来的,带回来两张1.5*2的板子,是秀梅的父亲和大哥临时为他们合的,还有两个配套的架子。 柳葳说:“小叔,猫儿,您俩哩写字台跟大立柜做好了,俺大舅说您给哩钱老,还给您做了个书柜,也是照着您给他哩那些画上哩样式做哩,俺都觉得可美,俺三叔说他过几天就回来给您拉。” 柳蕤说:“猫儿,你老美呀孩儿,你跟小叔那屋儿比别人结婚那屋儿还美咧,俺大舅这回给您做哩新家具往里头放,才像新房咧!” 猫儿美滋滋地说:“你要是待见就赶紧结婚呗,您舅舅恁好,你结婚他肯定会给你做可漂亮家具。张丹丹恁待见你,你说娶她她肯定愿意。” 柳蕤翻了个白眼做呕吐状:“呕,恶心,不准搁我跟前提她,俺妈说那种差池哩疯子女生,我要是敢理她,就把我哩腿打折。” 晚上,秀梅自己睡楼上,群男人们睡下面,虽然是躺在地上,他们依然热的睡不着,当然,为明天的开张兴奋也是个原因。 柳魁和秀梅,心中的却是不安甚至是隐隐的恐惧,第次做生意,这种忐忑无法避免。 柳长青在黑暗中拍了拍柳魁的手:“好好睡吧,咱卖哩是实实在在、谁家都得用哩东西,这种东西,价格你只要计算好了,般都赔不了。 我就见过家,因为铺子里有很日本货,当时全国都号召抵制日货,没人去买他们家哩东西,他们关门了,恁年,我还没见过第二家咧。 秀梅自己不都说了,恁大块布,够给个大人做件衣裳了,才块钱,如果她见了,肯定也会买。” 柳魁觉得不好意思,快四十岁的人了,做点事,不但要家人为自己保驾护航,还得要父亲来安慰自己。 他说:“我知道伯,你放心吧,孩儿倾家荡产哩给咱弄回来哩东西,我不会叫赔。” 第二天的生意,柳侠预料到了会很好,但没想到会那么好,他高兴得连身体都觉得轻盈起来了,所以他带着猫儿去给家人买冰镇汽水,在喧嚣拥挤的人群里穿梭时,居然可以体会到飞翔般自由自在飘然世外的感觉,直到那个抱着孩子、额头上带着伤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会:集市。 第1第41章 准备 欲望文 第1第42开业大吉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第42开业大吉 第二天,不到五点大群人就都起来了,但柳长青没有让大家去占地方,而是带领着他们去旁边荒芜的田边拔了好几个已经基本长成的扫帚,开始清扫从他们临时占用的这间房子到商业街南头的街道。 柳侠他们都没有问,因为这几乎是他们家每个人的习惯,哪怕是临时在个地方呆会儿,也要把自己周围弄得干干净净,何况这可能是大哥大嫂以后经常要呆的地方。 商业街不宽,最十五米,他们所在的这间门面距离望宁大街约五十米,这么人齐动手,没几分钟就扫到头儿了。 大街上,已经有人开始用废砖头和石头蛋子之类的当记号占地方了。 柳长青忽然说:“咱不去占地方了,咱就搁咱这门口卖。” 大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秀梅也不相信,所以她问柳长青:“伯,你是说,咱就把摊儿摆这儿儿?” 柳长青说:“对,咱这生意,就搁这儿卖就中。” 望宁的会就起在最热闹也是最脏乱的东西大街上,乡政府努力了次想把会引导到商业街都没成功,卖东西的人好像认定了大街上是财源滚滚的风水宝地样,顽强地和工商、税务所的人对抗,说什么都不肯往冷冷清清的商业街挪,派出所的去帮忙他们也仅只是嘴头上答应的好听点,等人转身他们就停止动作继续呆在原地了。 平常时候,商业街也就是靠南头的四五家开门做生意,再往里面走,除了两家卖化肥和农药的,其他都是关门闭户,到了晚上甚至有点阴森恐怖的感觉。 逢会的日子,商业街会少热闹点,望宁大街没公共厕所,有些内急的人会到这个宽敞又冷清的地方解决问题。 柳魁经常来望宁,他知道这些事,并且他知道柳长青也知道这种情况,所以柳魁就忍不住问柳长青:“伯,为啥这样啊?这儿离大街还有这么远哩,都没几个人愿意往这里走啊!” 柳长青给他,也给所有人解释:“咱这生意跟他们那些都不样,咱跟卖化肥的差不,都是独份生意,咱这些布还招眼哩很,咱不用去最热闹哩地方挤,看见哩人如果需要,自然会过来看眼。 再个,咱卖这个东西得干净,得少讲究点,不能跟那些卖笤帚、箩筐,还有卖猪娃、羊羔哩搁块儿。 我记得以前开城哩绸布店,东西怎么摆放都是有讲究哩,咱这些虽然是次品布,没人家哩东西那么金贵讲究,可咱也不能当次品生意做,次品布咱也得当正品哩东西看。 这里边地方宽敞,没人跟咱争,会儿您几个把小葳他姥爷做哩那架子铺板都先抬出来,再把那两个货架上哩东西先捯饬出来,把那两个货架并排放这边,对着大街,那两个玻璃柜台搁货架后头。 秀梅,你把你觉得最好看哩布挑出二十样,放在后头玻璃柜台上,再抖开几米,折成尺宽左右,从后面搭到货架上,从前面垂下来,颜色要搭配哩好看花哨些,让人大老远看就待见。 柳魁跟川儿您几个,把需要放架子上哩布都提前摆好,尽量放哩都般宽,叫人看着整齐。 咱哩布样数,今儿不能都搬出来,那样会被拉扯哩乱七八糟,还不定能卖,咱光收拾摊子都顾不过来。 咱今儿最就是卖三四十样儿,其他哩以后过些天添进去几样,过些天添进去几样,总有新花样,人都待见看。 今儿都卖哪几种布还是叫秀梅说,女人们搁这上面比咱见长。” 柳侠对秀梅挑了个大拇指:“大嫂,你今儿就是大老板,啥都是你说了算。” 秀梅都快被吓傻了,六神无主地看看柳魁,又看看柳长青:“伯,我,我没干过这,我老怕我弄出来不中啊!” 柳长青说:“没啥不中哩妞,人都样,好看哩东西人他感觉都差不,买布大部分都是女人做主,你觉得你咋喜欢咋来就对了。” 柳魁拉拉秀梅的胳膊:“你肯定中,你上回光听金环跟银环说了几句人家咋叫袖口上堆出那些褶子哩,自己就琢磨着学,你给玉芳、牛墩儿媳妇、佩环,还有牡丹做哩,金环回来见了不都说好? 没事,还早着哩,你想会儿,再好好挑挑,大不了咱捣腾几回,俺几个又不会埋怨你。” 等秀梅把今天要卖的花色选好,柳家群男人已经把东西都抬出去按柳长青说的摆好了,柳川、柳侠几个人还把街道往北又清扫了二十米,保证自己家做生意的地方连附近都是干干净净的。 第份生意来的有点太早,他们还没把秀梅挑好的布全部搬出去,东面这排房最南头那家出来打扫自己门前卫生的女人就过来了,问清楚他们是要支摊子卖布,马上指着猫儿正抱着的那小卷布问:“这个钱尺?” 众人把目光转向柳魁,秀梅想到要和别人讨价还价就吓得手脚发软,大家已经决定了今儿柳魁扛大梁。 柳魁把自己抱着的布放好,从猫儿手里接过那卷布,其他人都装作若无其事干自己的活儿,眼角的余光却都瞄着柳魁。 柳魁看似非常熟练地报了价,那是真实进货价格的六倍,柳侠和柳川做出来的假进价的两倍。 女人不太相信居然能那么便宜,柳魁就把布上面那点不显眼的瑕疵指给她看,明说了自己卖的就是残次品,最后还加了句:“这个花色就剩这么了,昨天刚进的货,这个布质量好,花色又洋气耐看,叫俺俩兄弟朋友们哩老婆给哄了,现在就剩这么了。” 柳川和柳侠抱着布,非常配合地对那个女人笑了笑,表示他们就是柳魁说的那俩兄弟。 摊子还没铺开,第份生意就这么成了,女人以真实进价的五倍买了十三米,说自己回去把地扫完,等他们把布都摆出来了,她再过来挑两样。 秀梅拿着柳魁递给她的钱,激动的语无伦次:“这样就中了?哎呦,就这?她说少点,你把那零头抹就算搞好价了? 啊——呀呀,我再也不吓慌了,原来这么容易就能做生意啊?” 柳葳说:“妈,你只要想想,布是咱哩,谁胡搞价,咱不卖给他不就妥了,你恁吓慌干啥咧?” 秀梅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赔了咱不卖就妥了,我知道了。” 前面的三十份生意,都是卖给了附近几家开店的人,这让柳魁和秀梅直悬着的心踏踏实实落了地,这几个人都是望宁大街上长年做小生意的,比起附近村子里的人眼光要高些,他们能看上,这个价格还能接受的,其他人肯定没问题。 事实证明他们想的没错,事实也证明柳长青让他们把摊子摆在门前而不是拥挤的大街上非常正确。 中午比较凉快的时候,赶会和串亲戚的人都还没来,他们就做了附近商户好几十份生意,正午最热的时候大街上人很少,柳家人也都暂时躲进房子里,虽然房子里也是热的要死,但至少不在太阳下直接晒。 下午四点后,人流量迅速上来了。 柳侠看着那些把布拉开好几米、在那里比比划划商量计算的女人们,还有那些围着摊子恨不得把所有布都拉扯开看遍、叽叽喳喳讨价还价的女人们,对猫儿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咱今儿都听您大爷爷哩了,所以没吃亏,要不,咱现在就是个人长八双眼睛也看不住这么人啊!” 猫儿呼呼噜噜喝下大半壶凉水,抹了把嘴:“就是,咱哩东西物美价廉嘛,不去大街上挤,照样顾客盈门,小叔,这会儿老热,你别出去,要不你去买冰镇汽水喝吧,我过去了哦。”说完就跳下台阶跑到了柳魁身边。 柳侠在台阶上对他说:“进步真大,你今儿哩成语用哩都对。” 猫儿把个鸡窝头女人指的那捆布拉出来抖开,回头冲柳侠得意地笑。 柳侠指导大家学习在水文队时苏丽蓉、冯红秀她们的经验,分成了两组: 柳川和秀梅、柳葳组,柳川和秀梅负责价格,管丈量撕布,柳葳负责算账收钱,并把被拉扯乱的布归置好; 柳魁和柳长春、猫儿组,柳魁和柳长春负责价格、丈量撕布,猫儿负责算账、收钱、归置。 撕布也算是有点技术含量的活儿,弄不好会把布撕斜,当地人说就是“连脚”了。 开始大家担心,他们经常都不用剪子的,真是要布的人了,就秀梅个人会撕布,他们半天都剪不了块布,耽误事啊! 没想到,柳长春拿起剪子就用得很顺手,柳侠他们这才想起来二叔还有双特别灵巧的手。 柳长青、柳侠、柳蕤负责整理东西带看场子,农村这种集市人特别杂,顺手牵羊的事时常发生,他们有些布已经卖的只剩下几尺布头儿,折叠起来豆腐大的块,遇见个没出息的顺手塞进自己包里很容易。 忙活了个小时,柳侠觉得渴的厉害,中午他们是轮流去吃的烩面,有点咸。 可自来水管里出来的水热乎乎的,难喝的很,柳侠不愿意喝,他想吃雪糕,想喝冰镇汽水。 他问:“大哥大嫂,三哥,您是喝汽水还是吃雪糕?”柳长青、柳长春从来不吃雪糕,当然他们也不会主动买汽水喝,但如果买回来他们会喝,所以不用问。 柳葳和柳蕤跟柳侠和猫儿样,对这两种东西都是来者不拒。 柳魁说:“我不渴孩儿,啥都不要。猫儿,你跟着小叔去买汽水喝吧,叫您小蕤哥来收钱。” 柳川和秀梅正在拉着块布比齐,同时说:“我也不渴,你自己去买汽水喝吧孩儿。” 柳侠嘿嘿笑着看着柳长青,柳长青说:“去吧,卖了这大半天,您哥他们都熟练了,也不慌了,不用这么人都守着。要不,我替着您三哥,你跟您三哥、猫儿起回家吧? 您三嫂夜儿回去,俩孩儿就问‘爸爸咋没回来’,您三哥肯定也想孩儿了。” 柳侠说:“我不,我跟您起回去,我就是老渴,去买瓶汽水就回来,你叫俺三哥先回去吧。” 柳长青说:“那算了,你都不走,您三哥不会走,你领着孩儿去耍会儿吧,成天价上班恁紧张,咱这儿哩会虽然没啥金贵东西,转转看看也可有意思。” 猫儿擦着汗过来,柳侠拉着他的手,两人往大街那边走。 街道两边摆满了各种各样待售的物品,基本都是农村人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卖的人坐在马扎上,镇定地看着蹲在对面挑挑拣拣的人,适时地为自己的东西美言几句。 挑拣东西的人任身后的人流推推挤挤、着急上火的司机摁坏了喇叭,充耳不闻,稳如泰山。 柳侠和猫儿从个卖箩筐、篮子的摊子上跳过去,不等那人开骂,柳侠和猫儿同时指着他说:“这是路口,你挡了路俺不骂你就妥了,你敢骂俺俩句试试!” 中年男人凶恶的样子还没做出来就直接怂了:“那您都不能先跟我说下?我给您让下不就妥了,直接从我脊梁上搽(跨过),男哩都不能让人从身上搽。”男人嘟嘟囔囔,声音越说越低。 猫儿扯着柳侠往人群里挤:“你要是恁好说话就不会占住路口了,俺要是给你说好话叫你让让,你还不知道性咧!” 虽然路边的东西柳侠件也没打算买,虽然太阳烤得人流油,虽然街上人挨人非常不舒服、拉煤车的喇叭刺得人耳朵发疼,柳侠和猫儿的心却像沐浴在凤戏河清凉的河水里般沁凉舒爽。 柳侠从人群的缝隙中瞥到眼晶莹的深紫色,拉紧猫儿的手说:“那边好像有卖李子哩,咱去买点吧?” 猫儿反客为主拉着柳侠就往那边挤:“走。” 柳侠对李子的记忆最早是什么时候,他自己已经记不清了,柳川说是三岁,他跟着全家人起来望宁赶会的时候。 那时候的望宁不是现在这样十天个会,而是以前保留下来的古会,年只有三次。 那次,柳侠第次看到圆溜溜、紫红色油光发亮的李子,哭着闹着要吃,柳长青花二分钱买了三个,柳钰、柳凌、柳海三个人两个,柳侠自己个。 柳海太馋,拿到就着急吃,结果把整个李子吞进去,卡在了嗓子眼儿,柳长青赶紧把他抱起来头朝下拍。 柳海把李子吐出来了,柳侠的李子也没了:柳海被倒提着的情形很奇怪,柳侠当时小,只顾着看稀罕,把自己刚咬了两口的李子掉在了地上,随即被后边走过来的人踩了上去。 最后是四个小兄弟分吃了个李子,柳侠没吃够,想到自己那个李子就伤心,直哭到上窑坡顶在柳长青的背上睡着。 柳侠不相信柳川的说法,但他对李子确实有股莫名其妙的执念,他在望宁上学时经过的望宁的几次夏季古会,都是看见李子就喜欢的不得了,但他那时候已经懂事了,知道家里没钱,所以从来没问过李子的价格,没有吃过。 李子在这里本来就很少,他年也就是见那么次,所以每次都是很快就忘记了。 但当他今天再次看到,并且自己有钱可以随便买的时候,他下就被那小东西又勾住了魂儿。 猫儿现在身上从来没缺过钱,他大手笔地把人家那小篮李子都买了,共是三块二毛五,加上小篮子,最后算三块七。 柳侠看着篮子漂亮的小玩意,乐得笑出了声。 猫儿拣了个颜色最深、没点斑点瑕疵的,在自己汗衫上仔细擦了擦,递给柳侠:“给小叔,你慢点吃。” 柳侠张嘴就咬,然后……龇牙咧嘴嘶嘶地吸了几口气:“哦——真好吃哎——”他嘴里含着已经咬下的那块,把剩下的递到猫儿嘴边:“乖,可甜可好吃,你也吃口。” 猫儿高高兴兴就来了口,然后:“嘶嘶……哦——阿噗,臭小叔——酸死我了,小叔你现在咋这么孬咧?” 柳侠得意的大笑着把嘴里那块也给吐了:“哈哈哈,叫你个小臭猫不听话,叫你回家你不……” 猫儿捂着腮帮子,看着因为恶作剧成功无比快乐的小叔,正准备想个什么办法报复他下的时候,却看到柳侠突然之间脸上片山寒水冷,猫儿心里惊,喊了声“小叔“,顺着他的目光扭头: 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正抬头看着柳侠,猫儿只觉得她额头上那大片血痂淤青触目惊心,衬得她看向柳侠的目光中阴沉怨毒的成分强烈,掩盖了她瞬间的吃惊。 猫儿冲着那女人说:“俺又没碰着你,你瞪着俺小叔干啥咧?” 女人的目光转向猫儿,打量审视的眼神依然阴沉怨毒。 猫儿莫名其妙,扭头看柳侠,想问问他是不是认识这个女人,却听到那个孩子说:“妈妈,咱走呗,咱去吃烩面呗。” 柳侠伸手把猫儿带到自己另边,说:“走孩儿,咱去买雪糕吃。”说着拉着猫儿往人群中挤去。 猫儿觉得背后直有个东西在跟着自己,他知道是那个女人在背后盯着自己和小叔,但他不想问柳侠,他已经猜到了那女人是谁。 两个人都不提刘冬菊,可心里却没办法再像刚才那样的快乐,两个人看似很高兴地在人家店里直接喝了两瓶汽水,又买了十六瓶提着,提上那小篮李子,再次从那个卖筐子篮子的男人那里进入商业街,柳侠才调整好了心情,他对猫儿说:“孩儿,咱不能为堆臭狗屎叫自己不高兴,太不划算了,对不对?” 没任何证据,但他确定猫儿知道了那个女人是谁,就好像他第次看见刘冬菊时那样。 猫儿说:“小叔,我不高兴,是因为你不高兴。那堆臭狗屎跟我有啥关系?我凭啥因为她不高兴啊?你现在高兴了没?你要是高兴,我下就高兴了。” 如果不是周围有那么人,柳侠都想把小家伙抱起来亲大口了,他吹了声悠扬的口哨:“小叔高兴了,我哩宝贝猫就搁我身边咧,咱哩生意今儿又这么好,小叔有啥好不高兴咧?” 摊子仍然被大群女人围着,两个人把汽水打开,挨着分给家里人,柳侠推着柳长青让他回屋子里坐会儿歇歇,自己在那里看着;猫儿把汽水递给柳蕤自己就开始接着算账收钱。 俩人不用商量,谁也没想着要给家里人提刚才的事,他们已经恶心了下,不想家里人跟着不痛快。 可事情不会按照他们希望的那样发展,他们回来后大约半个小时后,秀梅娘家大家人都来了:他们不放心,想亲眼看看秀梅他们的生意怎么样。 秀梅的两个嫂子接替了柳长春和柳魁的工作,柳长春、柳魁和柳长青、柳侠起陪着秀梅娘家其他人说话。 何家梁的大儿子何浩宁已经十八了,前几天刚才参加了高考,他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被录取的可能,也没打算再复习,这几天已经在家开始跟着爷爷学木匠手艺了,他来就过去在秀梅身边准备帮她干活。 小儿子何琰宁比柳蕤小两岁,来了后直跟在柳蕤身边,看猫儿算账收钱。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后,两家人几乎是同时看到了抱着柳登科出现在不远处的刘冬菊。 何家梁和何家顺给柳钰送结婚家具的时候,去过罗各庄,所以他们都认识刘冬菊。 刘冬菊应该是看到了这边鲜艳的花布才过来的,提前不知道是柳家人在卖布,因为她明显楞了几秒钟,然后突然转身走了。 柳魁淡淡地冷笑了下,然后就像没看到过刘冬菊出现那样继续和岳父说话。 可柳侠注意到,柳川直在眯着眼睛看刘冬菊的背影,直到刘冬菊被人群完全淹没,他才收回视线。 柳侠从没看见过柳川那样的眼神,鄙视而冷酷。 秀梅娘家人直帮他们收拾完了所有的东西才告辞,柳长青怎么邀请他们起去饭店吃了饭再走他们都不肯,说来之前家里的稀饭和菜都已经做好了晾着,现在回去吃正好。 可柳侠正对着自来水洗脸的时候,听到何家梁和何家大嫂又起回来了,柳家人赶忙都又起来问出了什么事。 何家梁非常不好意思地说:“浩宁她二婶儿老待见您那卷带拼音字母哩布,她怕您不要钱,直不好意思说,可她又怕您万卖完了……” 柳川回手就把那卷布拿出来在架子上抖开了:“二嫂想要少?” 何大嫂说:“这是窄幅布,她想做个带荷叶边哩单子,我算过了,得九米。” 柳长春过来帮忙,两个人很快就把布截好了,柳川说:“嫂子,您待见哪块都说出来,要不以后真可能就没了,您别不好意思,我跟您算钱还不中?” 何大嫂听到柳川说算钱,下子就轻松了,下要了三块布。 可柳川把布给折叠好后,却忽然改了话头,推着何家梁和何大嫂往外走:“今儿俺都忙了天,老使慌,等哪天俺大嫂回去了您慢慢跟她算账吧。” 何家梁夫妇坚决不肯,非要给钱不可,柳侠和猫儿跑过来帮柳川的忙,硬把他们给推走了。 秀梅觉得有点不得劲,还没开口,柳侠笑嘻嘻地先说话了:“大哥大嫂,这些布从今儿清早拉回来开始,就跟我没关系了啊,我快忙死了,以后除了再有新货哩时候我负责给您联系好拉回来,其他啥我都不管了,您可别给我报账,报了我也不听。 东西都在这里,赔了赚了都是您跟咱家哩,您以后要是有啥事跟咱伯咱妈说,可别跟我说。 您可不能因为我老能干给您联系了这些布,以后就讹上我了,平常您要是跟我算账,万赔了肯定就该找我了,那我可不干。” 今天哩买卖,虽然还没详细盘点,柳魁和秀梅只需要随便看眼余下的布匹,再大概想下今天有少流水,就知道这生意绝对不可能赔。 柳魁拍了拍柳侠的脸;“孩儿……你呀……” 猫儿学着柳魁的口气接着说:“真是个好孩儿!” 柳侠扔了手里的尺子冲着猫儿走去:“你个孬货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敢占小叔哩便宜了啊!” 猫儿跑到柳长青后面藏了起来,只露出个脑袋看着柳侠:“你来呀,你来呀,你来打我呀!” 柳侠跑过去,猫儿拉着柳长青的衬衣,把他当挡箭牌,转着圈躲着柳侠。 柳长青很配合地挡着猫儿,柳侠怎么都抓不到。 柳葳、柳蕤包括柳川都在大叫着为猫儿加油,本来就热的不得了的房子里,现在的气氛划根火柴都能点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忘了,先说下,明天肯定不会有了姑娘们,以后大概个半月时间,能保证隔日就谢天谢地了,请姑娘们别因此去支持盗哦,只要有点可能,我都会努力的。 第1第42开业大吉 欲望文 第143章第 家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43章第 家 柳长春、柳川、柳侠、柳蕤和猫儿第二天四点钟动身回柳家岭, 柳侠和猫儿因为柳长青和柳魁他们不能跟自己起回来很郁闷,好不容易自己能回家了,家里居然没有父亲和大哥、大嫂,这让他们真的是非常非常不适应,进步想到以后可能经常都会这样,柳侠简直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弄那些破布了。 让大哥做生意是为了让大哥大嫂和全家幸福的,现在,为了做生意大哥他们平时连家都不能回了,那还幸福个屁。 柳川安慰他说:“那个房子只是临时的,如果能找到个可靠的地方,有可靠的人晚上在附近照看着,大哥就能天天回来了。 咱伯今天不回来,除了大哥大嫂跟小葳去何垛拉架子的时候他要看着摊子,主要的就是想办这件事,咱伯要是打定主意找这么个地方,肯定能找到,你就别在这儿瞎寻思了。” 那天秀梅的父亲和大哥匆忙之间只来得及给他们做了两个架子,他们那么布,根本不够用,何家梁他们过去亲自看了柳家人怎么卖布以后,决定回去给他们做几个轻巧易搬动的架子。 这种架子很简单,木料用最轻质、望宁带很常见的泡桐木就可以,所以半天就能做好,做好了柳魁和秀梅他们马上就过去拉回来用。 最近几天望宁附近的村子都没有古会,他们已经决定就在商业街继续摆摊了,天天抬柜台肯定不行,所以要尽快把架子弄回来。 柳侠的情绪下就高涨了起来,对于父亲,他的看法和柳川样,既然父亲也觉得大哥天天住在望宁不合适,要想办法解决,那大哥肯定就不会老守在望宁了。 柳长青下决心要做的事,不管难,最终总是能办成的。 柳侠回复了精气神后,虽然赶路热得把汗衫都脱了,只穿着裤子,却还是精力过剩地路跟猫儿追追跑跑,不时对着远山和凤戏河嚎两嗓子,抒发下他的快要溢出胸口的快乐。 “啊——,凤戏山,我的扣子——丢了!” “啊——,凤戏河,我的小猫——跑了!” 猫儿在前面转过身,叉着腰,居高临下地咏叹:“啊——,柳侠,你快成个——老乌龟了!” 柳侠撒开腿向上跑去:“臭猫,居然敢说小叔老,看我不扒了你的猫皮,剁了你的猫爪,呼呼……吃了你的……猫心,喝了……你的……猫血……喔,不行了……我是……真老了,跑不动了。” 正是上窑北坡最陡的段,又已经连走带跑了个小时,柳侠没跑几步就开始喘了。 猫儿本来大笑着往上爬在躲避柳侠的追赶,扭头看见柳侠靠在崖壁上不动了,他马上就转身飞快地跑了回来:“小叔,把东西给我吧,爷爷,三叔,要不咱歇会儿?” 柳川在下面稳稳当当说:“他还有当诗人哩雅兴咧,根本就不使慌,继续走。” 柳蕤冲他们喊道:“猫儿,快跑,小叔是骗……” 他话音未落,柳侠突然把抱住了猫儿:“哈哈,逮着只傻猫,喔——,我要前进喽——”他把猫儿按在自己左边的崖壁上,自己飞快地向上跑去。 猫儿大叫:“小叔,你耍赖,你赖皮,你……”他撒腿又追了上去。 柳川看着前边两个手脚并用你追我赶的背影,抹了把额头的汗,对柳长春说:“叔,我真觉得自己老了,以前我跟俺二哥也是跟幺儿和猫儿这样,就不知道使慌,天天放学都是这么打着耍着跑回家,现在可好,还没到上窑顶咧,我就觉得腿酸。“ 柳长春含笑看着上面说:“不看见小哩长起来,真不知道自己已经老了,我以前觉着五十岁可远,是我永远都不会长到哩年纪,现在才眨眼哩工夫,我就往六十上走了。 不过你还年轻着咧孩儿,将三十,最好哩年纪咧!” 柳侠和猫儿在上窑坡最高处,初升的太阳照在他们身上,照着两个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就这样,柳侠还在嘚瑟地笑:“叔,三哥,您俩……作证,我可是赢了……,臭猫儿你准备下,接下来我可就不再走路了哦!” 柳川冲上面喊:“猫儿,他不显丑,你就背着他,叫我看看您小叔那脸是啥长哩!比孩儿大十岁,居然好意思跟孩儿打这种赌。” 柳侠点也不在乎地冲柳川哼了声,对猫儿招手:“转身,弯腰,我要上人肉轿子了。” 猫儿也很牛地哼了鼻子,真就转过身退到柳侠跟前:“来,不到家不准下来。” 柳侠皮着个脸,真的就趴了上去,可刚挨着他就受不了了,俩人都是身汗乱流,皮肤挨在起时的那种黏腻油滑,让两个人同时咧嘴:“靠,这咋乱出溜啊?” 柳侠占不了便宜了,只好起来把东西甩到肩上:“今儿饶了你,记着帐,算利息,你只要背不动我,过年就加回的利息,驴打滚,利滚利。” 猫儿说:“中,百年内有效,过期作废。” 几个人过关家窑,远远就看见自己家院子边上那几个高高低低的身影。 柳侠再度兴奋起来,回头说:“小蕤,跑快点,咱仨先走,叫您二爷跟三叔搁后头慢慢走。”说着就撒开腿跑了。 对面的人也看到了他们,几个小家伙的身影马上不见了。 三个人在半道上迎上了柳莘和柳雲、柳雷,柳侠抄起柳雲,猫儿抱起了柳雷,柳莘拉着柳蕤问:“咱大哥咧?咱伯咱妈咧” 柳雲和柳雷俩小家伙大笑着还冲他们后面喊:“爸爸,你也跑快呗。” 群人在坡底下就被孙嫦娥和苏晓慧、孙玉芳堵住了,三个人急切地想知道布卖的怎么样。 柳侠、猫儿和柳蕤抢着回答:“特别好,布还没搬出去完咧就有人买。” “可好,俺把人分成两组还光想忙不过来。” “买家可可,俺妈撕布撕哩胳膊都酸了。” 孙嫦娥有点不敢相信,看柳长春和柳川。 柳长春说:“嫂,你放心吧,孩儿们说哩都是真哩,幺儿跟川儿弄回来那布可漂亮可好看,又便宜哩很,俺哥跟柳魁都算过了,咋都不可能赔。” 孙嫦娥这才颗心落了地,双手合十笑着说:“阿弥托福,菩萨保佑,我这两天都担心哩睡不着,老怕卖不出去。 有人买就中,咱也不贪心,天能赚两块钱,叫柳魁有个事儿干,不天到晚觉得自己啥都干不了,拖累了几个小哩就妥了。 猫儿说:“奶奶,你也太看不起俺小叔哩眼光了吧?天赚两块,那还不够俺大伯俺娘跑腿儿钱咧,俺小叔说,天少于十块他都觉得冤。” 苏晓慧兴奋地问柳川:“真哩,卖哩可好?” 柳川说:“想想水文队那晚上卖了少你心里还没个数?” 他伸出右手来回翻了好下,把苏晓慧都看晕了:“你别吓人,真有那么?望宁虽然人,可有钱哩才几个?水文队哩人买几十米也不过花个工资奖金哩小零头,望宁可没几个敢跟他们样买东西哩。” 柳川说:“可望宁人口基数大啊,反正昨天俺卖哩不比水文队少可。” 柳长春从包里掏出卷子花布,递给孙玉芳:“这是卖剩下哩布头儿,您大嫂叫我拿回来,叫你有空跟您娘、您三嫂合计合计,给小萱跟小雲、小雷做个小褥子啥哩。” 他们说着话已经顺着坡走了上来,刚到坡口,柳侠就看到了坐在大柿树荫凉里的小姑娘。 娜娜手扶着婴儿车正好也扭头看过来,目光和柳侠的相撞,小姑娘和柳侠短暂对视了两秒,就无措地把目光转向了孙嫦娥。 孙嫦娥笑着招呼她:“孩儿,快过来,看看您爷爷带回来哩花布,可好看,你待见哪块,回来叫您娘给你做花布衫。” 娜娜犹豫着了起来,却没过去。 柳雲和柳雷看到那卷子花布却着急了,撑着要下地:“花嘎嘎,奶奶,我看花嘎嘎咧。” 柳侠放下柳雲,扭头看猫儿,猫儿也已经把柳雷放下了,正抬头看着他,看到他扭头,猫儿冲他露出个大大的开心的笑脸。 柳侠在他额头上擦了把汗说:“臭小猫!”心瞬间恢复了原来的快乐。 孙嫦娥她们预料中今天回来的人应该还有柳长青和秀梅,所以做的饭,这会儿都还温着,正好可以吃。 不过孙玉芳让他们等会儿:“幺儿跟猫儿他俩不是待见吃煎饼嘛,我薅两棵小葱,摊几个煎饼,可快,您稍等会儿就中了。” 柳侠其实非常饿了,但他听到煎饼,决定稍忍会儿。 猫儿却跳起来跟着孙玉芳跑了:“四婶儿,你去打面糊,我去薅葱,你教我摊煎饼呗。” 孙玉芳说:“今儿你老使慌孩儿,去坐那儿等着吧,摊煎饼特别容易,今儿后晌我还给您摊,到时候你跟着学。” 猫儿不肯,到底去院子西边薅了几棵葱,跟着孙玉芳去堂屋了。 柳侠坐在婴儿车旁边,和柳长春、柳川和两个小家伙起逗着白胖子柳萱玩儿, 吃过饭,汗终于落了,柳侠他们准备去凤戏河里洗澡。 身上的衣服这两天已经穿的不成样子了,柳侠和猫儿去他们带回来的包里拿换洗的衣服时,猫儿看见了自己的书包,忽然眼睛亮。 李子太酸,他们就留在望宁了,但临出门的时候柳侠随手抓了几个放进了猫儿的书包里,说是吃不了,看着也高兴。 猫儿招手喊正坐在柳川的腿上,缠着他讲警察抓流氓的故事的两个小家伙:“孩儿过来,小叔给您带哩好东西,可甜可甜,俺都不舍得吃,专门给您俩留哩。” 两个小馋猫马上忘记了警察和流氓,飞快地跑了过来。 柳莘也还小,听见有那么好吃的东西也想过来,柳蕤刚想开口对他说啥,柳侠冲柳蕤使劲摆手,柳蕤伸伸舌头,拉着柳莘,在俩小馋猫背后做了个非常凄惨的鬼脸儿。 猫儿拿出两个李子,人分了个:“快点吃吧孩儿,就这俩了,我想吃小叔都不叫,非让给您俩留着。” 正拿着笤帚扫树疙瘩餐桌周围的地的苏晓慧觉得柳川笑着看两个儿子的表情不太对劲,刚想问他怎么回事,就看到柳雲和柳雷同时用力咬了大口李子,然后…… 两张小脸同时揪成了苦瓜:“啊——,嘶嘶嘶嘶……” 柳川、柳侠、猫儿和柳蕤同时大笑起来,柳侠抓起两人的衣服,和猫儿起飞快地往凤戏河边跑了。 孙嫦娥脱了右脚的鞋子去追两个人:“您俩小鳖儿咋这么孬孙咧?猫儿,你给我回来,看我不给你那屁股打成八瓣儿;幺儿你个小兔孙,你还没百咧还这样诳孩儿。” 猫儿没跑到河边已经把自己扒光了,他痞着脸笑着跟孙嫦娥犟嘴:“大爷爷说哩,李子才摘下来都是酸哩,放放就甜了,俺小叔俺俩想叫李子搁俩孬货哩肚子里头放甜咧!“ 柳川和苏晓慧怕孙嫦娥有个闪失,跟着跑过来拉住了她,苏晓慧说:“妈,没事,那俩货啥没吃过,还怕俩酸李子?” 柳川拉着孙嫦娥只是笑,不说话。 孙嫦娥狠狠地点着他的额头说:“你也不是哪儿哩好东西,明知道那东西酸成那样,故意不吭声叫酸孩儿,你还敢跟我笑?” 然后她又转身指着已经跳进凤戏河开始扑腾的柳侠和猫儿说:“您俩小孬孙有种,今儿就搁河里给我泡天,您只要敢回来,看我不打烂您俩哩屁股。” 柳侠和猫儿快活地“哦嗬”大叫了声作为回答。 孙嫦娥回到院子里,看到柳长春正含笑看着俩小吃货,笑的居然也很幸灾乐祸,哭笑不得地说了他句:“长春,你是孩儿哩爷爷咧,也跟着幺儿他俩诳孩儿?” 柳长春笑着说:“嫂,咱这俩小家伙啥样你还不知道?就算是你知道李子老酸,你还能挡着他俩吃?” 孙嫦娥想,还真是,这只不过是猫儿主动给了他们俩,自己就觉得这俩小家伙吃了亏;可如果没人给,让这俩家伙自己发现了李子,哪怕是全家人都说李子太酸不能吃,估计俩小家伙也会想尽办法吃口试试。 不过,柳侠和猫儿两个小孬孙哩罪行可不会因为这就没了,以前是个个哩淘力气人,现在俩人居然合着伙装孬孙了,这还得了?不给他们几鞋底儿,这俩人得上天。 柳长春、柳川、柳蕤带着俩小馋猫和柳莘下河后,柳侠和猫儿又跟着他们洗了快个小时才上来,他们回家后屁股都没有挨鞋底儿,因为: 柳雲和柳雷两个人都把自己的李子给吃光了,而且还把李子核都啃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苏晓慧怕他们俩的牙给硌坏了硬把核给没收了,俩小家伙已经打算找块石头把核砸开吃里面的仁儿了。 午后的凤戏山静谧安详,大柿树的树荫下,娜娜、柳雲、柳雷都躺在席子上睡着了,只有柳萱吃饱喝足了躺在孙玉芳怀里,搬着自己的小胖脚咿咿呀呀。 窑洞的凉爽是空调不能比的舒服自然,柳侠和猫儿直睡到快四点才起来,然后,柳侠舒舒服服地坐在秋千上晃荡着腿监督猫儿看《十月》《花城》和《中篇小说选刊》,这是他为了提高猫儿的作文水平特地去买的。 猫儿拒绝看《中学生作文选》之类的专业书籍,口咬定那些书看了会把人看成个二傻子或瞎话篓子,说看那种书不但辱没了他五好小帅哥的身份,还会降低他的智商。 为了不变成傻子以后能考上个好大学给小叔挣很很钱让小叔专心致志地在家里当吃饱墩儿,猫儿很坚决地表示,谁要是敢要求他看示范性的作文书,他就考个大零蛋给谁看。 柳侠不想看猫儿吃大零蛋,只好取消了给他买优秀作文选的打算,买了这些他觉得水平比较高的文学期刊。 柳蕤和柳莘在专心地临帖子,娜娜在写“”,她这次回来才刚刚开始练习毛笔字,共才练了三天。 她还有两个月就五岁了,柳家的孩子在这个年龄,都会开始尝试着提笔练习,但每天练习的时间都不长,主要是培养他们的兴趣和用毛笔的感觉。 柳川和苏晓慧很威严地人坐了个树疙瘩,前面是两个端端正正坐在小板凳上的儿子。 …… 苏晓慧说:“幼儿园有特别漂亮哩滑滑梯,不上幼儿园哩小孩儿人家都不叫滑。” 柳雲眨巴眨巴眼:“俺,俺……俺不待见滑滑滑梯。” 柳雷补充说明:“俺待见滑咱家哩坡儿。” 苏晓慧说:“幼儿园有可小朋友,您想跟谁耍跟谁耍,可有意思。” 柳雲说:“俺想跟小莘哥还有娜娜姐耍。” 柳雷补充:“还有胖小萱。” 苏晓慧说:“幼儿园哩老师都会弹钢琴,可好听可好听,科学家说,小孩儿越听越聪明,越听越漂亮。” 柳雷说:“俺爷爷会写大字儿,写哩可好看可好看,俺大伯说,小孩儿写大字儿会变聪明。” 柳雲补充:“还会变帅气,跟俺五叔样恁帅气。” 柳川终于开了金口:“您俩哩意思是:爸爸不帅气?” 柳雲、柳雷异口同声:“爸爸最帅气,爸爸,俺俩不想去荣泽上幼儿园。” 望子成龙的妈妈兼老师有点恼羞成怒:“柳川,你别捣乱,我跟孩儿说正事儿咧!” 柳川惊讶地说:“难道我想确认自己在儿子心目中哩形象不是正事儿?” 苏晓慧带着哭腔喊:“妈,你看柳川,孩儿上幼儿园这么大哩事儿他点也不上心,净搁这儿拆我哩台。” 孙嫦娥放下手里的画粉,尺子指着柳川:“你个小鳖儿给我过来,你再这么没个正形,八辈子也跟他们商量不通。” 柳川如遇大赦地跑过来坐在柳莘和娜娜之间:“来,叫三叔看看您都写哩咋样。” 苏晓慧无奈地看了看天,继续:“人家现在哩小孩儿都上幼儿园,不上幼儿园哩小孩儿啥都不会,慢慢就变成傻子了。” 柳雲迷茫地看了妈妈好会儿,忽然对着这边喊:“奶奶,小叔,爸爸,哥哥,俺妈说您都是傻子。” 柳雷补充:“还有爷爷跟大伯咧,爷爷跟大伯也没上过幼儿园。” 苏晓慧绝望得差点昏倒:“老天爷,我咋生了俩这小鳖儿咧?” 作者有话要说:特别解释: 柳侠嚎的那两嗓子,套用了诗人梁小斌句著名的诗:中国,我的钥匙丢了。 第143章第 家 欲望文 第1第44章 预测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第44章 预测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是农历六月十六。 夏季的月圆之夜,是最让乡下孩子喜欢的,不需要像白天那样到地里劳作,明亮的月色却可以让他们玩许原本只能在白天玩的游戏。 沐浴在皎洁月光下的柳家大院,此时片喧嚣与安详相生共存的和谐画面。 猫儿刚刚教过了柳蕤和柳莘滑太空步,这会儿正指导着柳雲和柳雷打马车轱辘,两个小家伙才四岁点,胳膊上力量不够,总是打不圆,看着柳岸哥哥打的又快又圆,还能口气从院子这头打到那头,崇拜得不行。 柳莘原本因为柳葳没回来,天情绪都不是很高,现在的体力活动成功地激发了他的好心情,他和猫儿同步给俩小家伙做示范,不过因为年龄和体力的关系,他每次都坚持不到最后。 窑洞前宽敞没有树的地方铺了三张大席子,大人们坐在那里乘凉,同时照看着孩子们玩耍。 苏晓慧和玉芳轻轻说着话,商量着等大嫂回来,给家里的窗户也都加上个窗帘,柳侠和猫儿拿回来的那些装修书里有不少窗帘的图片,那些复杂的带着金色的穗子和灯笼花样褶皱的做不了,做几个整齐的褶子,加个荷叶边还是可以的,挂上窗帘的房间看起来温暖漂亮些。 玉芳说着话,还直用蒲扇轻轻给已经睡着的柳萱扇着,小胖子睡的很香甜,两个小胳膊投降似的自然放在脑袋两侧,像个胖青蛙。 柳川和柳长春在旁边说着柳钰的事。 玉芳怀孕后,柳钰就直合计着想回来,不是回柳家岭,而是在望宁找个合适的地方,买几台车床自己干。 后来因为柳海出国大家的钱都花空了,这件事除了已经知道他心思的柳长春,柳钰就再也没和其他人提过,是最近柳长青和孙嫦娥觉得他们年纪轻轻的小夫妻老这么个月见那么三两天面不合适,上次回来的时候问柳钰有没有其他想法,柳钰才说出来的。 柳长春觉得心里没底,想让柳川打听下其他做阀门生意的人,这生意到底怎么样,马德英的生意不能做为参考,他是阀门厂的销售科长,有成熟稳定的销售渠道,柳钰可没有。 娜娜睡在孙嫦娥旁边,身体蜷缩成小小的团,孙嫦娥慢慢为她摇着扇子。 柳侠坐在孙嫦娥另边,百心不操,咧着嘴乐哈哈地眼睛跟着小臭猫在来回跑,东头到西头,西头到东头,小家伙的马车轱辘打的都快飘起来了。 “小侠,妈想跟你说点事。”孙嫦娥轻轻说。 “啥事妈?你说吧。”柳侠眼睛跑到了大西头:“臭小猫,真好显摆。” “您叔想把娜娜留家里咧,您四哥跟玉芳都愿意。” 柳侠心里惊,扭头看着孙嫦娥:“啥?” 孙嫦娥不紧不慢继续说,她知道柳侠听到了她的话,只是不太相信:“其实,去年春上您二哥领着娜娜回来哩时候,玉芳就有过这个意思,她觉得这孩儿太可怜了。 当时您二哥觉得家里已经有小雲和小雷了,小莘也还小,说我跟您大嫂带这么些孩儿老辛苦,玉芳和您四哥自己都还没孩儿咧,就得帮他看孩儿,他觉得不应该,就说啥都不肯往家撇。 今年过年哩时候,我看娜娜比以前回来哩时候胆子还小,就觉得事儿不太对,当时您四嫂已经有小萱了,我就跟您二哥商量,叫他把妞留给我,他还是不答应,您大嫂去跟他商量,也没商量通。 大前天,就是阴历十三那天,快天黑哩时候您二哥带着妞回来了,跟我说,想让妞搁家跟着我住段儿,我答应了后,您二哥坐那儿可长时间没说话,等娜娜睡着了,抱到您伯俺俩那屋儿里,他才掀开了妞哩衣裳给我看。” 孙嫦娥停止了扇扇子,把娜娜抱进怀里,小姑娘发出声微弱的呻*吟,忽然个激灵睁开了眼,茫然而惊恐地看着孙嫦娥。 孙嫦娥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睡吧孩儿,是奶奶,这是咱家,咱以后就不回罗各庄了,就跟奶奶住咱家里了。” 小姑娘又看了会儿孙嫦娥,好像确认下到底自己听错没有,然后才把头偎在她怀里,蜷缩起双腿,闭上了眼。 等她再次睡着,孙嫦娥轻轻拉开了她后面的衣裳。 朦胧的月光下,柳侠看到孩子小小的脊背上,中间大片黑色的东西,还有肩膀下块块的深色。 他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试探着伸出手摸了摸,中间那大片是血痂,肩膀下的深色摸不出来,是正常的皮肤。 孙嫦娥说:“肩膀这儿哩是刘冬菊拧哩,这大块是她正发脾气哩时候,孩儿急着上厕所,没办法了,只好从她跟前过,她揪着妞哩头发把孩儿给甩出去,正好磕到锅沿上,给孩儿刮哩。” 柳侠咬着牙骂了句:“这个杂碎娘儿们。”他忽然想起来刘冬菊头上那吓人的伤,问道:“妈,我跟猫儿夜儿搁会上正好碰见这个赖渣娘儿们了,她额头上可大片血痂,旁边还都是黑紫哩淤血,不像是下给打哩,倒像是……我也说不上来,俺二哥没跟你提这事?” “没啊,”孙嫦娥吃惊地说,她想了想,才又接着说:“我当时问您二哥了句,说,‘孩儿,我跟您大伯做主给你娶这女哩是错了,您大伯已经叫您长兴叔给你带了信儿,说过不下去就离了吧,到现在她闹成这样你还将就着,你是跟您大伯俺俩赌气咧吗?’ 您二哥说,‘不是,娘,开始时候有点,那也不全是,现在早就不是了,娘,我不知道咋跟您说,您叫我想想吧。’ 您二哥说,刘冬菊以前虽然不待见娜娜,也就是跟别家脾气不好哩爹娘样,妞做啥事不合她心意了,骂哩狠些,随手推搡孩儿几下,给几巴掌,不顺心就这样狠哩拧孩儿,就是最近这个月。 您二哥前儿就搁家住了夜,大早就走了,我看他心事老重,就叫您大哥去送他下,顺便问问他到底啥想法,您大哥回来对您伯俺俩说,他叫您大哥对您伯俺俩说句,就是他跟刘冬菊离了婚以后,不会再结婚了,叫您伯、您叔俺都别再替他操这个心了。” 柳侠不知道说什么好,轻轻叫了声:“妈!” 孙嫦娥重重地叹了口气,有点茫然地看向远处:“唉,少男人,当初女人活着哩时候,千好万好,可哪天要是没了,要不了年半载,那真是尸骨未寒呐,就急急忙忙想再娶了。 您伯俺是等您二嫂没了三年,才敢给您二哥找哩。 那三年,你不知道您伯俺俩想了少,知道您二哥跟小红好,知道他忘不了,怕他因为这难受; 可他到底才二十出头,少城里人那个年纪还没找对象咧,咋能就叫他那样孤孤零零过辈子咧,那是自己家哩孩儿呀! 我就想,您婶儿要是搁地里知道自己哩孩儿得那样过大长哩辈子,你说,她该心疼?我跟您伯想想就觉得不忍心。 可我也想过,您二嫂搁地下会咋想。 您二嫂活着哩时候对您二哥恁好,为了他愿意嫁到咱这大山沟里;当初她怀不上孕,俺都觉得是她太瘦了,养不住胎,她为了给您二哥生个男半女,明明不待见吃肉,还硬着头皮吃老古龙麦季鸟,吃红薯吃到烧心,吃到哕,知道自己终于怀上那天,你不知道您二嫂高兴成啥样。 我现在还记着咧,那天是星期三,您二嫂难受哩不行了,您大哥去叫了您吴大娘来,号脉,说她是怀孕了,她开始不相信,您吴大娘说自己快二十年了,号脉从来没错过。 您二嫂当时就起来,想去罗各庄给您二哥送信,俺几个说,等您二哥回来再跟他说就中,您二嫂说,‘今儿才星期三,还得好几天咧,我想叫他早点知道早点高兴,我想看看他知道俺俩也要有孩儿了,会高兴成啥样。’ 后来俺都劝她说,孩儿才将将坐了胎,要是跑几十里山路,恐怕会出事儿,您二嫂这才没去;可她天天往东边路上看,星期六那天,她早早就出去了,接您二哥下接到弯河,就是想叫您二哥能早会儿知道他们也要有孩儿了。 我那些天就想,满心满意都装着您二哥哩二嫂,她要是看到您二哥孤单单哩过辈子,她会咋想?她要是看见您二哥跟别哩女人同床共枕,她会咋想? 我还想过,要是我哪天没了,您伯要是再找别哩女人,我要是搁地底下有知,我会咋想…… 孩儿,您现在都不会懂,当时,您伯俺俩是进退都难受,俺可怜您二哥,也可怜您没了哩二嫂。 最后俺俩说,全当是俺搁您二嫂跟前坏了回良心,下辈子再还她吧,这辈子,就先顾着活哩再说吧! 没想到到最后,俺其实是搁您二哥跟前也坏了良心,糟蹋了他对您二嫂哩片心,还给他找了这么个搅家不贤哩东西,害哩他连个安生日子都不能过。” 柳侠伸出胳膊揽着孙嫦娥的肩:“妈,你别这样想,你跟俺伯没坏良心,要是您俩这样对孩儿们还叫坏良心,那世上就没好人了。 俺二哥不是也说了,他只是开始有点跟您赌气,后来早就不是了吗?我虽然恁几年都不理俺二哥,可我也直都看着他咧! 他除了前几年还账没有钱,没买过啥,后来年年买衣裳,都是俺叔俺伯您仨哩,你想想,俺二哥要是真恨您埋怨您,他会这样吗?他最近这些年,就是俺二嫂没了之后,他成年就是那几件工作服来回换,除了俺小钰哥结婚那次,我都不记得他穿过啥新衣裳,可他还记得给俺伯您俩买衣裳咧。” 孙嫦娥拍拍柳侠的手:“嗯,我也知道,您二哥因为您二嫂‘五七’哩事跟再娶这事,对您伯俺俩有抱怨,可根儿里他不是想跟俺生分,就是您二嫂没了,他提不起精气神儿了。 孩儿,有时候想想,可能,夫妻俩人也不能太好吧,太好了,那心啊肺啊可能就连起了,个走了,就把另个心里哩、骨头里哩念想都带走了,没了念想,人活到这世上,可不就没了精神了吗?” 柳侠下巴搁在孙嫦娥肩膀上,眼睛看着前面,也不知道脑子里想些什么,他觉得自己不太懂孙嫦娥最后这几句话,可是,好像也不是全不懂,只是说不出来吧? 孙嫦娥又拿起扇子给娜娜扇了几下,忽然想起了自己刚才说着说着就跑了题,该说的还没说,就用扇子拍了拍柳侠的头:“幺儿,我将跟你说恁些,其实是想跟你说,你就是心里不待见娜娜,也忍忍,别叫妞看出来。 女孩儿们辈子是不是有福气,在娘家哩时候不算数,以后嫁人了,遇到个知冷知热能心疼自己哩男人,那才是辈子哩福气。 可是孩儿,能知冷知热心疼自己女人哩好男人老少,想碰上个老难,结婚前说哩跟蜜罐子样,结婚后成天骂骂咧咧对家不管不顾哩男人倒满世界都是,再要遇上个糊涂哩公公婆婆,那女孩儿们哩辈子也就没啥盼头了。 所以说,大数女孩儿们最好哩日子,就是搁娘家当闺女哩时候了,可娜娜这孩子,她连这点福气都没。 有了娜娜之后,您二哥对她并不亲,我是过来人,虽然没亲眼见过几回,光听您大哥、三哥跟小钰去他那儿之后回来说哩那些话,我就知道,您二哥原来也不待见这闺女。 您二哥对娜娜开始好起来,是刘冬菊怀了登科之后,他是可怜这孩子,有个刘冬菊那样哩娘。 刘冬菊生了登科以后,您二哥回家,差不都带着娜娜,他开始打心里心疼这孩子了,这咱家都看得出来了。 我说这么些,就是想叫你知道,娜娜这孩子老可怜,平常哩日子,咱就是看见个不认识哩人有个难处,还觉得应该伸手帮把咧,娜娜她咋说也是咱家哩孩儿,也姓柳,亲娘不疼她,咱家哩人要是再嫌弃她,你说,妞搁这世上不是没活路了吗? 小侠,你想想孩儿,就算娜娜她不是咱家哩孩儿,是个街上要饭哩丢下哩,咱也不能看着她没人要,冻死饿死到街上吧? 咱家现在不缺吃不缺喝哩,就是给妞口饭,给孩儿个笑脸儿,叫孩儿过哩别恁可怜。 我想跟你说哩是,你现在平常搁家哩时候也不,看见妞哩时候,我不说叫你去抱抱她哄哄她逗逗她开心,就是别叫她看出来你嫌弃她,中不中孩儿?” 柳侠几乎是急切地说:“我没嫌弃她呀!我就是想,就是想……您别因为她......对猫儿不好。” 孙嫦娥笑起来:“傻子孩儿你胡说啥咧?猫儿是咱家人看着长大哩,不光是你疼他疼到心窝儿里头了,您伯俺也都是,我现在过些天看不见孩儿,比想你想您五哥六哥还想他咧! 孩儿,你想想,娜娜其实还不如猫儿咧,猫儿生下来就有你,还有咱大家人,娜娜咧?刘冬菊那样哩娘,我说句不好听哩,有还不如没。 刘冬菊那种脾气,她娘家嫂子能待见她?这么些年,刘冬菊跟您二哥再闹哩厉害,帮她出头哩都只有她妈个人,她可是有俩哥哩。 那次她作哩狠了,您二哥在地磅那儿,当着恁人哩面扇了她好几耳光,她娘家俩哥都没出面去找您二哥,这还不能看出来她在娘家现在不招人待见? 她俩哥要是连她这个亲妹子都不待见,还能待见她哩孩儿们吗? 要是有天,您二哥跟刘冬菊离婚了,娜娜要是跟了她回娘家去过,你想想,孩儿得过啥样哩日子?。” 柳侠急了:“咱家哩孩儿,咋能叫跟着她走?登科也不能给她,她跟俺二哥不离婚哩时候,那是没办法了,人家是家哩,咱不能把人家哩孩儿给要回来。 可要是离婚了,咱柳家哩孩儿个也不能叫她带走,竟然下手拧自己哩亲闺女,她就不能算是个人,孩儿以后搁她手里得长成啥样啊?” 孙嫦娥欣慰地笑了:“您伯也是这样说哩,您二哥要真是离了婚,只要您二哥愿意要俩孩儿,随便外人说啥,说咱仗着人欺负她个女人家也好,说咱不讲理老狠心,把人家亲生母子硬给撕扯开了也好,孩儿个也不能给她。” 柳侠看了看娜娜,有点不舒服地说:“妈,您随便待她好我都没意见,我也不会嫌弃她,可是您谁都不能因为她或者登科嚷猫儿,句也不中,猫儿就是不待见她嫌弃她,您也不准说孩儿。” 孙嫦娥说:“你放心吧,俺不会。再说了,猫儿比你心大,不信你看着吧,猫儿最就是跟娜娜不亲,嫌弃肯定不会。 过年哩时候你不是看见了吗?他跟您二哥块儿祭祖,他高高兴兴哩,该跪跪,该磕头磕头,像模像样哩,跟没看见您二哥样。 您二哥他都不在意了,他还能在意个娜娜?” 柳侠没再接话,坐直了,专心看他的小宝贝玩耍。 猫儿和柳蕤两个人正嘴里吆喝着号子,抬着柳雲“筛筛子”,就是人抬胳膊,人抬脚,在半空中来回地悠。 这个动作是大人们用筛子筛麦子或绿豆中的砂尘,或盖房子时筛沙子常用的个动作,偶尔面粉生了虫子,吃之前也经常会用小筛子筛遍,不做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简单的动作成了个特别让孩子们喜欢的游戏项目。 现在,柳雲因为打了个比较圆的马车轱辘,猫儿和柳蕤奖励小家伙,筛他。 猫儿好像感觉到了柳侠的目光,筛完柳雲就跑了过来,扒在柳侠肩上:“小叔,奶奶,您俩是不是将搁这儿说我咧?” 孙嫦娥说:“可不是嘛,说你个小孬孙去城里都快两年了,还是打马车轱辘啊,上树啊,光着屁股下河淘力啊,你咋没学点城里小孩儿洋气点哩耍法咧?” 猫儿不屑地说:“城里小孩儿就没啥耍哩,马鹏程跟楚昊除了滑旱冰,啥都不会,上树都爬不利索,他们搁原城哩时候没事就会跑录像厅看香港武打片,有啥意思?还没俺摸老古龙美咧!” 他还没说完,柳雷就跑了过来,拉着他不依:“哥哥,您也筛筛我呗!筛筛我呗!” 柳侠拉着猫儿了起来:“来孩儿,小叔跟爸爸筛你,筛哩高高儿哩,你可别害怕啊!” 柳雷说:“我才不怕咧,筛到天上也不怕!” 柳侠喊:“三哥。” 柳川起来:“来喽,小孬货,说话算数,会儿可不准哭哦!” 柳侠拎起柳雷的胳膊把他悠到半空,柳川正好过来抓住他的脚,两个人往院子中间走着悠着,他们俩胳膊上有力,把柳雷悠得超过了柳侠的头,柳雷哇哩哇啦大笑着:“啊哈哈,老美老美,爸爸,再高点!筛哩再高点。” 柳雲在边急得跳脚:“不啊不啊,爸爸爸爸,爸爸也筛我,小叔呀,我也想叫筛这么高咧!” 苏晓慧起来,玉芳把柳萱递给了柳长春:“伯,你抱着孩儿,我跟三嫂去筛筛小雲。” 柳雲也被筛起来了,小的就剩下了柳莘,猫儿和柳蕤过来:“来孩儿,俺俩筛你。” 三个最小的被同时筛了起来,筛人的人边筛边念叨:“筛,筛,筛沙子,筛净沙子熬饭吃;筛,筛,筛沙子,筛净虫子蒸馍吃……” 最后,柳莘、柳蕤和猫儿也被柳川、柳侠筛了遍高的,游戏宣告结束,柳侠和柳川累得满头大汗。 孙嫦娥说:“十点了吧?都去睡吧,明儿再接着耍。” 柳雲和柳雷同时跑过来,人抱住柳侠的腿,人抱住猫儿的腿:“俺俩想跟小叔跟哥哥睡咧!” 柳川恶劣地笑着走过来:“您俩敢嫌弃爸爸?屁股痒了不是?走,老实跟我回屋儿,等着挨修理。”说着先把柳雷拎起来,夹在了左胳肢窝里,又对柳雲说:“是自己老实过来,还是等着我动手?” 柳雲溜烟往柳侠他们住的窑洞跑去,边跑还边大叫:“奶奶,救命啊,俺爸爸想打俺俩咧呀!” 孙嫦娥笑道:“打您不亏,您这俩小孬孙淘力哩快赶上您柳岸哥了,老实回您屋儿里,跟您爸爸好好说说,您福来大伯家恁好个牛,现在咋成了个秃尾巴牛。” 柳雲听做的坏事被奶奶给翻出来了,马上老实了,十分乖巧地对柳川说:“爸爸,我可听话,我是哥哥,我都不叫你抱,自己回咱屋儿。” 前些天柳淼和永芳起回来休息了三天,领着柳雲和柳雷去他们家耍。 柳淼结婚用的窑洞就是原来他打算挖了给柳森和柳垚以后结婚用的那两孔窑洞,中间有道墙和门,把那两孔窑和他们原来住的老院子隔开。 柳淼结婚后,柳福来给牛三妮儿立下了规矩:永远都不准过那道墙、进那个门,要是因为她,让柳淼跟永芳生气,过不了安生日子,牛三妮儿就等着被赶回娘家吧。 永芳把他们的小家收拾的很干净,所以柳淼才会同意永芳带了俩小家伙来自己家玩,自己原先的那个家,他觉得邀请柳长青家任何个人过来,都埋汰了人家。 两个小东西路过柳福来那个院子时,看到了在老榆树下惬意地吃草的老牛和小牛犊,对它们不时甩动下的尾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柳福来告诉他们,那是牛在用尾巴赶蚊子和苍蝇呢。 结果,三天后的下午,柳福来下地了,牛三妮儿带着柳牡丹去西头人家的地方找人说闲话去了,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家老牛的尾巴秃了,还秃得非常不好看,乱七八糟,狗啃了似的。 这事柳福来根本没吭声,连牛三妮儿都没敢对任何人说。 俩小家伙的罪行暴露,是因为柳魁在自己屋里发现了几根颜色奇特的头发,循着踪迹找,看到了自己褥子下面那些长长短短的黄色毛发。 审讯的结果是:俩小家伙想给自己做个能赶苍蝇蚊子的尾巴,这样在凤戏河边睡午觉的时候,就不用奶奶和娘坐旁边给扇扇子了。 可等剪了牛尾巴上的头发回到家,两个小家伙才发现,尾巴的制作难度居然那么高,只是尝试着把那些长短不齐的头发弄成牛尾巴的样子,就耗去了两个淘气包全部的耐心和智慧,别说还要头不动腰不动,却要让尾巴随心所欲地自己去赶苍蝇蚊子了,那真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啊! 两个小家伙简直是佩服死那个小牛犊了,它居然就能做到,大爷爷说过,它还不满岁呢! 第二天,两个小家伙蔫头耷脑地被大伯带着去柳福来家赔礼道歉,回来时兴高采烈满载而归,人两个煮鸡蛋,还有大袋子炸菜角和糖糕:那天是柳牡丹十七岁的生日。 柳侠和猫儿撒了尿回来,听到柳川他们那窑洞里热闹的很,不过,他们两个怎么听,那两个淘气包惨叫声里的兴奋都大于痛苦,而且大的还非常。 两个人回到自己的窑洞,摆成大小两个“大”字舒服地躺着,猫儿说:“小叔,回家真美唦!” 柳侠说:“嗯,等哪天小叔挣够百万了,咱就啥都不干,小叔不上班,你也不用上学了,咱就回来,都跟今天样,从早耍到晚。” 猫儿说:“中,到时候你想吃啥我就给你做啥,天天包饺子咱也不怕迟到。” 柳侠嘿嘿笑,慢慢翻过了身,食指抹过猫儿的额头、鼻子,直到下巴:“孩儿,要是,我是说假如,假如,假如……您,嗯……他离婚了,娜娜跟登科都来咱家,跟着大爷爷和奶奶了,你回家会别扭不会?” 猫儿扭过头,眨眨眼:“他,他想跟那个赖渣娘儿们离婚咧?” 柳侠点点头:“应该是吧,不过可能得可长时间,咱中国离婚可难,有时候得好几年,有些闹辈子也离不了。” 猫儿翻过身,和柳侠对着脸:“小叔,你别担心我,我今儿看见那妮儿,就刚开始有点不美,会儿我就忘了,等那孩儿来,肯定还是这样。 反正,只要你搁家我就觉得可美,别哩啥我都不管。” 柳侠把小家伙的右腿拉到自己腰间,用力抱了他下:“我就知道,你是最懂事哩好孩儿。 乖猫,要是以后娜娜跟柳登科来咱家了,我不想叫您奶奶跟大爷爷他们生气,要是我跟他们说话,你可别难受啊。 搁小叔心里,谁都比不过你,你辈子都是小叔最心疼最心疼哩小宝贝。” 猫儿嘻嘻笑着,搂紧了柳侠的脖子:“我知道,你也是我最心疼最心疼哩大宝贝,那,大宝贝小叔,咱睡吧?” 柳侠把小家伙翻到自己身上,使劲顶了顶他的额头:“好,小宝贝,咱睡喽!” 第1第44章 预测 欲望文 第145第章 柳长青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45第章 柳长青 虽说猫儿明确表示了自己不在乎柳娜娜,可柳侠却并不完全相信,他相信,柳茂对待娜娜的态度,猫儿可能真的会完全无感,可自己对娜娜的言行,甚至个眼神,都会极大地影响到猫儿的心情。 因为其他人让猫儿不开心,甚至是不安,对柳侠来说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柳侠暗暗着急,自己到底怎样做,才能既让猫儿如既往地安心快乐,又不让孙嫦娥因为自己对娜娜的态度而心里难受? 而且,还有点,他不得不承认,听了孙嫦娥的话以后,他是真心可怜那个小姑娘的。 柳侠没想到,猫儿和他有样的焦虑,不过猫儿焦虑的方向和他正好相反,猫儿想的是,他要怎样做才能让柳侠安心,让他不用因为对待娜娜的态度而担心自己的情绪,在自己和奶奶之间左右为难。 猫儿对柳侠的切都太熟悉,他能准确地感受到柳侠最细微的情绪波动,所以他知道柳侠怜悯娜娜。 天气热的让人有点抓狂,山里今天也没什么风,又不能让小孩子们天到晚都呆在窑洞里,别人不说,如果敢这么要求,柳雲和柳雷能把人给吃了。 吃过了早饭,趁着热气还没完全上来,孙嫦娥让孩子先练字。 柳侠也和小孩子们起练,闲着也是闲着,他直觉得自己的字和父亲、大哥、五哥的比起来根本就惨不忍睹。 柳侠和猫儿、柳雲、柳雷在靠东边的那张桌子上,他得修理并指导着两个小家伙;柳蕤和柳莘、娜娜在西边那张桌子上,柳蕤负责指导两个小的。 柳萱的婴儿车放在娜娜身边,小胖子、丝不、挂躺在车子里,啃着自己的大脚趾,吃得津津有味, 柳川在柳侠他们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已经离开柳家岭,这时候应该已经到荣泽了。 猫儿早上喝了大碗奶粉,又喝了碗小米绿豆稀饭,写了没会儿就跑去撒尿。 回来的时候,他没走靠着窑洞那边的石头小路,而是沿着南边的坡沿走,拽了两根狗尾巴花,路过柳萱的小车跟前,他蹲在车边用狗尾巴花逗柳萱。 柳萱咯咯笑,咿咿呀呀跟他说话。 猫儿吹着口哨,咯吱小胖子圆鼓鼓的小肚皮,小胖子高兴地抓着他的手想起来。 猫儿逗着小胖子玩的时间有点长,柳侠正想喊他过来继续练字的时候,猫儿忽然了起来,走了两步立在娜娜身后,说:“写字哩时候得坐可直才中,你哩腰弯了;还有,你把横写得太平了,你再看看大爷爷给你写那张,看清楚了再写。” 柳侠愕然地看着猫儿,小家伙不看他,嘴巴抿得紧紧的,盯着石桌上娜娜面前的那张纸。 娜娜慢慢扭过头,安静地看了猫儿会儿,又慢慢转过身,照着柳长青临走之前给她写的几个“”字,又写了个,然后怯生生地回头看着猫儿,意思非常明显,想让猫儿看她写的符不符合要求。 猫儿犹豫了下,转到她另面说:“把毛笔给我,我给你写几个,你看好我是咋写哩哦!”然后他端端正正坐在了另个板凳上,提起笔。 柳侠摸摸柳雲和柳雷的脑袋:“乖乖哩好好画,会儿小叔带您去河里洗澡。” 看着两个淘气包认真地点了头,柳侠走过来,在了猫儿身边。 猫儿并排写了五个“”,这五个最简单的字或者说笔画,简直模样,标准得像是书法教材里刻印出来的。 猫儿从小跟着柳侠,太小的时候没什么好说的,等他稍微有点控制力,柳侠练字的时候,他就能安安静静的坐在柳侠身边直看着,也许那也是种练习吧,猫儿当初开始写字就非常有灵性。 柳侠考上大学不在家的几年,正好柳长青辞了大队书记的差事,不再整天为大队的事东奔西跑,他在家里指导监督孩子们练习的时间很,猫儿直在他温和但严格的要求下练习,所以基本功相当扎实,那些最简单的笔画练习,他随手而出,基本可以说无可挑剔。 柳侠先拿起猫儿写的字,吹着让墨迹干了,才放在娜娜面前:“刚开始肯定写不了这么好,认真练习,写得了自然就写好了。” 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头,拿起毛笔接着写。 柳侠牵着猫儿回到自己的桌子上,猫儿继续练字,柳侠看着柳雲和柳雷画的抽象派大作点评,逗得两个淘气包又蹦又笑。 所有人都完成了今天的练习,娜娜被玉芳和苏晓慧叫过去量尺寸,准备用昨天拿回来的块花布给她做个裙子,柳侠领着群男性小家伙去河里凉快。 放松地坐在凤戏河沁凉的水中,看着两个淘气包乖乖地坐在石头上踢腾着小脚拍着水花玩,柳莘就在身边不远的地方跟着柳蕤练习狗刨儿,柳侠对猫儿说:“乖猫,你要是不待见娜娜,离她远点,不欺负她就中了,小叔不会要求你非得喜欢她,对她好,小叔喜欢你想干啥干啥,不喜欢干就不干,你别难为着自己去对她好。” 猫儿笑嘻嘻地摇头:“我没啊小叔,我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猫儿往家的方向看了看,脸上的笑没了:“我看见三婶儿给她往脊梁上抹药了,” 柳侠说: “孩儿,你是不是跟小叔样,老可怜她?” 猫儿点点头:“要不是有你,还有俺大爷爷、奶奶,还有俺大伯、娘,还有咱家哩人都这么好,我肯定得跟着他,跟着那个赖孙娘儿们,说不定,我也会叫打成这样……” “不可能,她找死。”柳侠打断猫儿,愤怒得好像猫儿已经被打了样:“啥时候也轮不到她来打你,她敢碰你指头,看我不宰了她。” 对面两个淘气包瞪大了眼睛:“谁?谁打俺哥哥了?” 柳侠撩起河水洗了把脸:“没人打,小叔说笑话咧,有小叔搁这儿,谁也不敢打您哥哥。” 俩淘气包同时亮了亮自己的小爪子,对猫儿说:“哥哥,谁敢打你,俺俩就去挖他,给他哩脸挖流血。” 柳侠说:“好吧,您俩可记好自己说过哩话啊,等您哥哥老了,谁要是敢打您哥哥,您俩去替您哥哥打回来,打不过,挖回来也算数。” 柳侠和猫儿在家又开开心心地呆了三天,第三天的晚上十点,猫儿和几个小的玩够了,柳萱和娜娜也都睡了,柳侠和猫儿也回到自己的窑洞,柳侠对着猫儿开始发愁。 他回来的时候岳德胜说了他可以休息十天左右,最不能超过十二天,他现在离开单位八天了,单位的事他倒不是太担心,他们这个行业,说走就走的紧急任务很少,般的任务,真晚个两天,到作业区效率高些就赶出来了。 让柳侠闹心的是王占杰那里,王占杰那天跟他没把话说死,只说自己再考虑考虑,考虑好了给他发传呼。 荣泽高中新校区的建设不是全部由政府出资,荣泽高中自己也要筹集部分钱,他们先垫钱开工,政府的财政拨款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到账。 王占杰如果想要为以后可能发生的任何工程质量意外卸责,就需要正规的测绘报告,要水文队加盖了公章的,那样的话,柳侠只能为他争取到最百分之十的优惠价格,付款方式没商量。 如果他放心柳侠的技术并能想办法通过工程验收这关,柳侠愿意无偿为荣泽高中做测绘,荣泽高中只需要支付除柳侠以外另外几个测绘人员的工钱即可,那点钱和工程款比,真的不值提。 王占杰很急,荣泽高中这个报告已经打了两年,今年终于批下来了,他想尽快动工,柳侠怕王占杰已经想好了,但却找不到自己。 猫儿看柳侠纠结得实在难受,就替他拍板做决定:“咱明儿大早就走吧小叔,咱回去就去荣泽高中找王爷爷,他要是没事,咱搭下午哩车再回来,这样正好咱还能看看俺大爷爷跟大伯他们咧!” 猫儿话音刚落,柳侠还没答话,就听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个声音:“奶奶,小叔,孩儿,俺回来喽——” 猫儿“嗖”地声窜了下去:“俺小葳哥,小叔,俺大爷爷他们回来了。” 柳侠跳下炕和猫儿起跑了出来。 比柳侠和猫儿还快跑出来的是柳莘,小家伙大叫着“哥,伯、妈”,光溜溜地连鞋子都没穿,就冲出院子往东边路上跑了,柳蕤挂了条裤头在后面追。 刚刚进屋还没睡着的人都又出来了,包括柳雲和柳雷,俩小家伙乐坏了,在坡下看到柳魁和秀梅就扑了上去,猴子似的挂在他们俩身上不下来。 几个人下午收了摊子就忙着往回赶,还没吃饭,晓慧和玉芳去做饭,其他人都坐在院子里说话,秀梅也难得地没去插手做饭,坐在席子上听柳雷给她诉说柳岸哥哥的罪行。 柳侠坐在柳长青身边,猫儿拿了把蒲扇在柳长青身后给他扇,柳蕤和柳莘也拿了扇子给柳魁、秀梅和柳葳扇。 家人都着急的想知道布放哪儿了,这几天生意怎么样?柳侠最想知道的却是柳茂和刘冬菊的情况。 柳魁他们几个互相补充着,这几天的事情很快就清楚了。 布现在放在柳茂那里。 罗各庄煤矿也盖了栋集资楼,‘五’时交工了,原煤转运有四家买了,他们长是其中之,长半个月前搬家的时候,把他原来住的两大间房让给了柳茂间。 刘冬菊可恶,柳茂的人缘却直都很好,而且自从他调到里,历任长的各种计划、总结之类的文字性材料都由柳茂捉刀代笔,他还经常替矿里其他领导和办公室写东西,其他人不会因为刘冬菊就完全否定柳茂的为人。 转运前天有几个女的结伴去望宁买菜,看到了柳家卖布的摊子,人买了好几块。 柳魁以前经常去看柳茂,他和柳钰在五道口打石头的时候,还每天在柳茂那里吃饭,所以这几个人都认识柳魁,回去后就跟柳茂说了,柳茂正好下夜班,随即就骑着车子来了望宁。 当时柳长青他们正和何家梁起准备把些布装到架子车上,拉到付家庄去,付家庄的大队书记帮他们找了户房子宽绰、人又厚道实诚的人家,他们决定把布放在人家那里。 柳茂知道后,横竖不让,他说他现在自己住的那大间房,完全能把那些布放进去,以后由他守着那些布,柳魁和秀梅每天都可以回家。 而且,虽然看着罗各庄比付家庄要远好几里路,柳魁和秀梅以后除了去附近村庄赶会卖布,平常都在商业街支摊子,好像每天都要跑那好几里,可从望宁到付家庄是路的慢坡,拉着重车走,不管是上坡还是下坡都非常吃力,望宁到罗各庄可是平展展的柏油路,除了脏点,比付家庄要好走了。 最后,柳长青决定,就放在柳茂那里,他让秀梅给自己选了两块瑕疵很少、颜色也很漂亮的布,付家庄的大队书记和那户准备寄放东西的人家家块,表示感谢。 这件事大家都没表示惊讶,柳侠都能明白柳长青的心思:柳茂准备离婚了,趁这个机会,让柳茂和家里的联系紧密起来,慢慢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柳长青和柳魁他们这几天就赶了槐树顶个古会,布卖的非常好,虽然比不上望宁会那天,但也不差很。 但他们还是决定,以后,除了望宁附近几个村子的会,远的地方不去,平常没有会的日子,就还在商业街摆摊,他们这几天在商业街的生意直都不错,每天的流水账大概是会那天的六分之,这个数目已经非常好了,如果长年保持稳定的水平,十分之柳魁和秀梅就觉得很满足。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除了柳魁和秀梅怕家里老人孩子那么,万出点啥意外家里没个跑腿的人,所以想每天都回家外,还有个重要的原因:货源。 关于以后的布,柳侠没和于宝忠没签什么合同书,因为,柳侠和柳川都看得很清楚,货物的数量和质量都不是于宝忠能决定的,在这些都不确定的情况下,签合同完全没有意义,他们本身走的就不是正规的进货渠道,签了合同也不受法律保护。 虽然知道是最不靠谱的做法,但这个生意的最终走向,柳侠只能寄希望于于宝忠有诚实守信这美好品质。 这是柳侠最不喜欢的种合作方式,但就这件事而言,他没有其他选择。 柳侠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柳长青,所以柳长青决定,哪怕平时少赚点,也尽可能不要断货,平稳可靠的生意才能赢得稳定的客源,如果每天的生意都跟望宁会那天样,要不了少天布就卖完了,中间得断货很长时间,这样反倒不好。 柳侠不知道柳长青心里还有深层的想法:即便这不是桩长期的买卖,也要把信誉确立下来,望宁不大,以后哪怕不卖布了,就是柳魁和秀梅在望宁做点其他生意,良好的信誉也是百利而无害。 柳长青非常肯定,有了这次卖布赚钱的利润和经验,柳魁定会想办法做其他生意挣钱的。 柳侠坐在旁边听他们说话,心里非常着急,他太想知道柳茂离婚的事情了,他本能地觉得刘冬菊额头上的伤不简单。 柳茂不可能把刘冬菊打成那样,那也不太像是被别人打出来的伤,那,那些伤是怎么来的呢? 把鸡蛋甜汤和炒豆角,茄子,拌黄瓜端上桌,柳侠忍不住问了出来:“二哥现在咋样了?我是说,他提离婚哩事了没?” 秀梅看了看柳长青,看到他很平静地拿起馍准备吃饭,才说:“他已经跟刘冬菊说了,俺去往您二哥那儿送布哩时候,没看见刘冬菊。 您二哥说,她是望宁会那天跟刘冬菊说哩,那天他下夜班,直接又替别人值了个早班,第二天能再休息天,下午刘冬菊带着登科回去,他就跟刘冬菊说了,说完他就自己去睡了,起来后,直就没再见过刘冬菊。” 柳侠说:“俺二哥提出离婚,以刘冬菊那性格,居然没闹翻天?这简直不合逻辑呀!” 秀梅说:“俺也都觉得可奇怪,我想着可能她看您二哥不像是吓唬她哩,慌了,就又回娘家,找她那个不是东西哩娘给她出主意去了,她每回回娘家住段时间,回来就会跟您二哥大闹场,这回要是回来了,还不知道咋闹咧?” 柳魁冷笑声说:“未必。 刘冬菊这种好吃懒做又满肚子虚荣哩泼妇,平常你让着她,她就不知天高地厚撒泼耍刁,再没她厉害的了;这回她看出来小茂是当真要跟她离婚,她就半点胆子没了。 结婚这么些年了,她啥都不干,分钱也不挣,离了婚她指望啥生活 她连手套都没给小茂洗过双,不用说替他干别哩了;娜娜为啥剪个小子孩儿哩头?因为刘冬菊有了登科后根本就不管妞了,您二哥给妞梳头她还嫌梳哩不好,丢了她哩人,她就给妞剪成这样了。 她除了搁登科跟前还少像个当娘哩样子,压根儿就不算个人,这种人,在家当闺女哩时候,家里人从小到大习惯了,可能会惯着她,旦出嫁几年,离了婚再回到娘家,恐怕她娘自己都忍不了她了。 我倒要看看,她娘这回还能给她出个啥锦囊妙计,让小茂不跟她离婚。” 柳长青到底年纪大了,忙了天,又走了几十里山路,吃过饭就去睡了,对于柳茂的事,他从头到尾都没说个字。 柳侠和猫儿又和柳魁他们说了会儿话,想着他们累了,虽然他还有很话想和大哥说,但还是催着柳魁去睡。 柳魁起来说:“虽然你不叫您大嫂俺俩跟你算账,可大哥觉得还是跟你说说心里踏实些,走,咱去您那屋儿里说。” 柳侠本能地感觉大哥并不是要跟自己说卖布的事,而是柳茂离婚的事,所以他马上起来,和柳魁、猫儿起回了自己住的窑洞。 果然,柳魁坐下就对他说:“今儿俺回来之前把布拉到您二哥那儿,您二哥帮俺把布都卸下去放好后,就在那屋里,跪到咱伯跟前说,叫咱伯别生他哩气,他跟刘冬菊离婚后,不会再结婚了,他愿意自己过辈子,如果家里还有叫他再结婚哩想法,那他就不离了。 咱伯对他说,‘逼着你再婚这事儿,是我错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逼你了,以后你只要过哩顺心过哩好,咋都中孩儿’,您二哥当时抱着咱伯哩腿就哭了。” 柳侠眼圈下就红了,为柳茂,为柳长青,他想起那天孙嫦娥跟他说的那些话,他第次对父亲有了心疼的感情,为了他付出那么,最后的结果却和他的初衷截然相反。 而且,这样让人难过的结果还不是物质或金钱上的损失,而是柳长青最在意的孩子们的幸福,这是对柳长青最大的打击吧? 猫儿抱着柳侠的胳膊,轻轻喊了声:“小叔!” 柳侠拍拍他:“我没事孩儿。”他没让猫儿回避他和柳魁的谈话,他不想让猫儿因为不了解内情而不安,他知道猫儿在意的是什么。 柳魁也难受的不行,过了好会儿才说:“我知道我不该这样说,但当初在您二哥再婚这事儿上,咱伯确实有点……太……武断了吧,他不忍心让您二哥那么孤零零哩过日子,看着咱叔原来热热闹闹热热乎乎哩个家转眼就冷清得没个人气了,他也可怜咱叔…… 唉,不说了,我想着,我要是放在咱伯那步,可能也会那么做吧,总不能看着自家哩孩儿二十来岁就过哩跟个孤老头儿样吧? 我也不埋怨您二哥,他跟您二嫂好,俺都看着咧,他最后为啥答应结婚,时间长了,我慢慢也能想通了些。 孩儿,你还小,人这辈子,都不容易,尤其是你再想当个好人,就难了。” 柳魁走了,柳侠躺在炕上,看着屋顶发了半天呆,直到猫儿趴在他胸前问他:“小叔,他要是离婚了,不会,不会……” 柳侠下不愣怔了,带着猫儿蹿了起来,靠在被子上半躺着,非常干脆地说:“不会,他不可能。” 猫儿还是不放心:“为啥?你咋这么肯定?” 柳侠非常清楚地说:“他是俺二哥,从小抱着我背着我长哩,我跟再怄十年气,我也知道他是啥样哩人。 他不会把你要过去,因为,他知道,你跟着我,过哩特、别、好!” 猫儿直直地盯着柳侠。 柳侠又重复了遍:“他知道,你跟着我过哩特别好,所以,他不会把你要回去。 别说他可能还有娜娜跟登科,就是没有他俩,他也不会。 他、就、是这样哩人!,知道了吗,孩儿?” 猫儿对柳侠的信任是渗透在灵魂里的,柳侠以这样正式的姿态对他说的话,他点都不会再有疑惑。 所以他彻底放了心,对柳侠点点头:“知道了!” 柳侠往下秃噜,拉过被子把两个人的中间部分搭上:“知道了就好好和小叔起过,以后啥时候都不准胡思乱想,要是有人对你说你不该跟着小叔,你就对他说:滚! 听见没?” 八爪鱼把柳侠缠得紧些:“听见了!” 柳侠第二天没走,虽然荣泽高中的事情他很重视,但他重视的还有父亲的感受。 柳长青的早饭是在堂屋炕上吃的,他这几天确实累的有点狠了,不太想动。 柳侠和猫儿要求跟他起吃,柳长青笑着把猫儿拉到他身边坐下,柳侠自觉坐在他另边。 柳魁把秀梅最后才炒的花生米分了小碟端过来,坐在了父亲对面。 柳侠夹起个煎饼送到柳长青面前:“伯,俺大哥您俩给我报个帐呗,我虽然对您赚了少不关心,但我得知道个大概,万哪天于宝忠那边提价了,要还是不要,我心里得有个谱儿。” 柳长青接过煎饼,没吃,带着笑看着柳侠,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孩儿,我没事,您别搁这儿变着法儿哩叫我高兴,我活了六十年了,啥事没经过? 您二哥那事儿,当初是我错了,这几年他哩日子过成那样,我心里难受哩不行,可当初是我逼他结婚哩,现在我不能再逼他回离婚,我这几年都直在等着他自己做决定咧,现在,他有决定了,我其实比谁都高兴。 我年纪大了,搁这个家,还有咱大队,我当家作主这么些年,可能是当家当惯了,有时候就听不得别人哩话,自己还不觉得,总觉得自己是心好意。 您二哥这事就是这样,第次叫您二哥去跟人见面哩时候,您二哥对我跟您二叔说,他就是死也不会再娶别哩女人; 他话说到这步,我都没体谅他对您二嫂哩心,总觉得要是有个可心哩人陪着,他慢慢就不会这样钻牛角尖了。 其实现在想想,是我钻了牛角尖。 人过哩是不是好,只有自己知道。 我心觉得您二哥老年轻,以后恁长哩几十年,孤伶伶哩个人,老可怜,可我就没想到,他就是回到家守着和您二嫂住过哩空屋子也是觉得顺心哩,让他再娶别哩女人,他觉得是自己作践了您二嫂,辜负了您二嫂对他哩好…… 不说了! 柳魁,小侠,您都长大了,读哩书比我,见过哩世面比我广,以后要是我再犯糊涂,您提醒我句,回不中就说几回,人老了,有时候会固执,不听劝,万我说话不中听,您是孩儿们咧,别跟我样,您伯可能就是脾气差了些,还不至于老了老了,硬把自己作成个混账东西。” “伯!“柳魁和柳侠同时喊道。 他们快难受死了,他们宁愿柳长青还像年轻时那样脾气上来了拿树枝抽他们几下,也不愿看到他此时低沉苍老的样子。 猫儿爬起来跪在柳长青身边抱着他的脖子:“大爷爷,我知道,俺小叔、大伯,三叔,还有咱家哩人都知道,你最好了。” 柳长青呵呵笑起来,问小家伙:“比您小叔还好?” 贯伶俐的小家伙哑口无言,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才说:“大爷爷就是最好了,跟俺小叔不样,俺小叔也最好了,俺小叔是……嘿嘿,大爷爷,你等着哦。” 猫儿松开柳长青,转过去对着菩萨:“菩萨,俺大爷爷最好了,你可保佑他活到百岁啊!”说完他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柳雲和柳雷正好跑进来,俩人起问:“哥哥,你磕头弄啥咧?” 猫儿说:“我叫菩萨保佑大爷爷活到百岁咧!” 俩淘气包伸着手让柳侠和柳魁抱:“俺俩也想磕头咧,俺俩也保佑爷爷活百岁咧!” 柳魁拎着柳雷,柳侠拎着柳雲,两个小家伙爬到菩萨跟前就学着猫儿的样子磕了几个头:“菩萨菩萨,你要是保佑俺爷爷奶奶活到百岁,我哩李子放甜了就叫你吃。” 柳魁他们昨天把那小篮子李子都带回来了,孙嫦娥只给小馋猫人发了个,告诉他们,剩下的那些都是他俩的,人半,只不过还要再放几天才给他们吃。 柳长青大笑着把靠近自己的柳雲拉到怀里:“孩儿,要是照您这么说,菩萨想吃到您哩李子,还得等好几十年咧!” 院子里的柳葳和柳蕤、柳莘听到屋子里的笑声,都放下筷子跑了。 孙嫦娥把个咸鸡蛋剥好了放进娜娜碗里,自言自语地说:“说百遍我没事我没事,我好好哩好好哩,也没听见他这样笑声放心啊!” 第145第章 柳长青 欲望文 第4146章 邵岩的消息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4146章 邵岩的消息 柳侠和猫儿大早出发回荣泽,在付家庄收到了王占杰的传呼,下午五点,柳侠已经带人在泽河路东段,离水文队约三公里的地方开始作业了。 经过几天的考虑,王占杰选择了让柳侠,而不是水文队为荣泽高中新校区做测量。 他手里的资金实在有限,他必须用在最紧急的地方,测量不是不紧急,而是柳侠不会像其他他马上就要面对的那些人样,逼的他很紧急,钢筋、水泥、砖头、瓦,这些,他不付部分现金是绝对拿不到东西的,那些人可不是他的学生,荣泽高中新校区明年能不能投入使用他们点都不关心。 和上次桑德山的工程样,柳侠不会让吴小林、郑朝阳他们白做工,但即便要付给他们优厚的薪酬,柳侠也不觉得自己就应该随心所欲地要求他们。 所以虽然他非常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外业部分做完,然后他就可以在家安心地陪着猫儿,同时做后期计算了,他还是接受了郑朝阳的建议,把原来打算每天干十四个小时的计划取消,改成了每天只在早晚天气相对凉爽的时候进行作业。 不过,这所谓的凉爽,温度也都在摄氏27°以上,这几天的最高气温直都是38°或39°。 他们用七天的时间结束了外业部分的工程。 柳侠回来当天去见王占杰谈具体细节的时候,已经把几个人的工钱拿回来了,最后天下午去工地前,柳侠去郑朝阳家里,把提前包好的红包给了他,下午七点半,郑朝阳和另外几个人把所有的仪器都收拾干净装到柳川的车上后,郑朝阳当场把红包发给了他带来的几个人。 仪器是郑朝阳去借的淘汰下来的旧仪器,说是替朋友借的,最后还得他去还,柳侠不能出面,但今天郑朝阳没找到车,所以还跟前几天样装柳川的车上。 柳侠把吴小林的红包拍在他手里:“谢谢!” 吴小林打开红包看了看,笑得满脸都是牙:“是我该谢谢你,咱们队里那么专业技术比我好的,你却直用我。” 柳侠说:“我用人品好的,只要肯用心,技术不是问题。” 郑朝阳、高群几个人各自骑上自行车,冲柳侠摆摆手:“柳儿,我们先走了。谢谢哦!” 看着人都走完了,柳川问:“人少啊?” 柳侠伸出手比划了下,然后说:“郑大哥加倍,吴小林比他们百。” 柳川拉开车门坐进去:“我*操,早知道我豁出命也要考上你们学校啊!” 柳侠拽着安全带不想往身上扣:“我已经养成习惯了,哥,我身汗,今儿不用行不行?” 柳川说:“不行,不扣就让我开。” 柳侠嘟囔着扣上:“以前次也没见你用过,我要不是学开,根本就不知道原来汽车还有安全带。” 柳川给了他后脑勺下:“再嘟囔就别开了,我那是师傅不亲,没教好,我是你亲哥,当然要把最好的教给你,猫儿学的时候,你不也要求他必须系上吗?” 柳侠转动钥匙,启动了车,车慢慢地、但稳稳当当地开了出去。 柳侠和猫儿回来那天,柳川找了车去何家梁那里把他们那几件家具给拉了回来,这让柳侠又想起了学车这茬子事,柳川正好最近不忙,就让柳侠每天吃过晚饭后出来跟他学。 能把车开得动起来其实非常简单,难的是上路后良好的心态,熟练程度是慢慢练出来的。 柳川只教了柳侠二十分钟,就让他在泽河路东头没人的地方开始自己来回开着练习,个小时后,他坐副驾驶位上看着,柳侠把车开到了自己家的小院门口,三公里路,用时十五分钟。 第二天晚上,猫儿把这个过程重复了遍。 这几天,柳川每天都会让柳侠和猫儿开两个小时左右,当然,主要是柳侠,猫儿就是个捣蛋的,柳侠会什么他就要会,现在,他已经会开着车绕着荣泽城跑圈了,很有成就感,柳侠却是憋着口气想给朱成军看的,所以猫儿就不闹着要开,而是让柳侠练习。 猫儿对几乎全水文队都因为高温酷暑休整的时候柳侠还要去干活非常不开心,但王占杰很着急,猫儿知道柳侠对王占杰要求的事情非常上心,所以他心里再不乐意,也没办法,只好每天在家里做柳侠喜欢吃的饭菜,提前熬好绿豆汤放了冰糖凉着,让小叔回到家的时候能舒服点。 今天,猫儿被马鹏程和楚昊黏着,做好了饭菜后,就被两个人拉出来比赛滑旱冰,刚刚又赛完了次,正满头大汗扶着膝盖喘的时候,看到柳川在大门口冲他招手:“快来,练车去。” 猫儿对马鹏程和楚昊说:“我现在要去练车,明天咱再接着比。”说着就向大门口滑去。 今天他们比了五次,他次第也没得过,憋气得不行不行的。 马鹏程和楚昊本来也正扶着树喘呢,听猫儿说要去练习开车,马鹏程立马不喘了,拉上楚昊就跟了上来:“我也去,我前天跟我爸说你都会开车了,让他教我开,他说,‘哼哼,这会儿想起来我是你爹了?老子没工夫跟你个小白眼狼磨牙,你心里巴不得让谁当你爸,就找谁教你去吧。’ 我心里巴不得小柳叔叔是我爸呀,所以他当然就得教我。” 猫儿转身抬脚就踹:“马鹏程你个白眼狼,我小叔才不会有你这么没良心的儿子呢!” 马鹏程个漂亮的转身躲开猫儿的脚,嬉皮笑脸地说:“你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是被你爸天三顿地踹,你也想换个爸的,楚昊你说对吧?” 楚昊翻了个白眼:“我就是被我爸天八顿地踹也不会想叫小柳叔叔爸的,小柳叔叔还没我哥大呢,我大伯家二哥今年大学毕业,比小柳叔叔还大岁呢,这你都好意思喊爸你要不要脸啊?” 几个人说着已经滑到了大门口,马鹏程什么都不说,直接扑过去拉开了车后门就坐进去了。 柳侠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笑着打开车门下车:“乖猫,你开,调头,去火车转圈,然后咱直接去吃羊肉串。” 猫儿说:“我饭都做好了,你先回去喝点绿豆汤再去吃羊肉串吧,要不你该上火了。” 柳侠说:“没事,吃完了回来喝,喝晚上,少火也给浇没了。” 马鹏程正在解旱冰鞋上的带子,听见柳侠的话不太相信,等看到猫儿真的坐进了驾驶座上,他伸手就想开门下去,想了下,又停住了:“哼,吓唬谁啊,反正小柳叔叔也在车上呢!楚昊,快上来,吃羊肉串去。” 柳川早就服了马鹏程这个厚脸皮,笑着对楚昊说:“走吧,块儿去。” 有柳侠在,楚昊不怕回来会挨揍,所以毫不犹豫地挤在了马鹏程身边。 这圈大概六公里的路,猫儿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把车在古渡路靠边停好的时候,他出的汗比从柳家岭跑到望宁还。 不过,是他开车把小叔他们拉来的,想想都觉得心里美。 顺利地把王占杰这里的工程做完了,虽然辛苦了星期,分钱没挣,柳侠心里却特别轻松,他直希望能为王占杰做些什么,以报答他当年对自己和柳海的关照,现在他终于做到了。 他把啤酒给猫儿也倒了杯,然后和柳川,三个人碰杯。 马鹏程觉得事实再次证明了他真的是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靠,柳岸你这日子过的太痛快了;小柳叔叔,我今儿当真的,你收了我当儿子吧!” 柳侠口气喝了大半杯:“我还想活几年呢,你还是折腾你亲爹去吧!” 马鹏程愤愤地瞪了柳侠会儿,忽然扬手对老板叫:“十把串儿五个凹腰。” 柳川哭笑不得地给了马鹏程个脑瓜崩:“你小孩儿家吃了那个不怕流鼻血?老板,开玩笑呢,五把串儿,凹腰不要,再给来盘花生就行了。” 马鹏程失落地剥着水煮花生狂吃,猫儿得意地冲他做了个鬼脸儿,端起杯子喝了大口:“真舒服!”。 楚昊看着猫儿的啤酒杯子咽了口唾沫。 其实,他也特羡慕柳岸有个这样的小叔,长得帅,重点大学毕业能挣钱,最关键的条,柳岸在家里说什么是什么,小柳叔叔从来就没舍得训过他,别说揍了。 如果是他语文考试得六十五分,满分四十的作文只得得是十八分,不被老爸揍死,也得被老妈给唠叨死,可小柳叔叔却说:“嗯,不错,有进步,虽然字数少了点,个别词语运用不当,但文章整体结构合理,语句通顺,标点符号运用准确,也没有错别字;来,大乖猫,奖励个沙瓤大西瓜。” 这比亲爹还好的小叔,谁不想要个啊?如果不是怕被□□老爹楚远给扫地出门,楚昊也想打个申请当小柳叔叔的儿子啊! 柳侠看楚昊直瞄着猫儿手里啤酒杯子那模样,正打算逗他下呢,却看到隔着两张桌子,郑建平端着个啤酒杯子向他们走过来了,柳侠对他笑笑,拉着猫儿往自己身边靠了点,让他给郑建平腾出个地方。 郑建平没走到跟前就对着他们扬了扬酒杯:“川哥,柳侠,难得碰见您,真高兴。” 柳川和柳侠都端起杯子冲他举了下,郑建平过来坐下,三个人象征性的碰了下杯子,各自喝了口。 郑建平那次和柳侠饭局不成分开后,快年了,俩人再也没见过面,但郑建平却和柳川搭上了线,已经去找柳川办过好几次事了。 柳川和柳侠提过几次,郑建平为人处事相当有套,他找柳川办事,第次是拿着柳侠和柳川套上了近乎,但以后再找他的时候,从不依仗这层关系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公安局许治安民事案件,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确实存在很大的可操作性,柳川是个轻易不爱跟别人张嘴的人,所以他如果出面,单位的人都很给他面子,郑建平看到了这点,但每次都没要求过柳川把事情办到极致。 柳川之所以给郑建平留下了继续交往的余地,还有点,他听柳侠说过郑建平和吴红娟的事,郑建平高中时候和吴红娟好,吴红娟怀孕被开除,郑建平成了电厂的正式工后,不但和回家务农的吴红娟结了婚,而且感情非常好,现在有个女儿,郑建平对妻女疼爱有加,小家庭过的非常幸福。 柳川觉得,个对被全世界都认为是破鞋的女友有情有义、对家庭充满责任感的男人,骨子里不可能是个无赖。 郑建平很有眼色,他看到柳侠他们带着几个孩子,那气氛像是家庭聚会,所以亲亲热热说了几句话后,就了起来,说自己厂里的几个朋友还在那边等着,就不陪他们了。 柳侠礼貌性地起身送他,郑建平忽然问:“我前些天看见邵岩来找你了,邵岩您俩还直恁好啊?他考哩是啥大学?现在搁哪儿咧?” 柳侠愣住了:“邵岩?你啥时候看见他哩?” 郑建平说:“过年时候次吧,就是过了年初九俺开始正式上班那天,我下午下班哩时候天差不都黑了,看见他在俺厂门口那个地方等车; 还有就是,大概星期前,我下夜班那天,八点点从厂里出来,看见他搁仿古楼哪儿,好像刚下车,咋?您俩错开了,没碰上?” 柳侠摇摇头:“你不会是认错了吧?他次也没来找过我呀!” 郑建平说:“咋可能认错咧,他原来搁咱学校恁有名,咱仨还直接照过面儿,想认错都不中。 他就是比以前高了点儿,应该跟你差不高,脸基本没咋变,还是跟以前样,稍微成熟点,虽然穿哩可随便,不过看着还是可洋气可帅,看就是大城市哩人,我绝对不会认错。 咋?你没见过他?您俩后来没联系?” 柳侠摇摇头:“没,他回原城参加高考后俺俩就再也没见过,我直想找他,可没他哩地址。” 柳川开车回单位查岗去了,柳侠、猫儿和马鹏程、楚昊走路回水文队。 猫儿路上看马鹏程都不顺眼:马鹏程开始说自己至少要吃二十串才能饱,般都是三十串,事实是,他吃了四十串。 猫儿和柳侠加起来才吃了二十八串。 柳侠吹着口哨悠闲地走在后面,看着猫儿在前面和马鹏程、楚昊吵吵闹闹,追追打打。 除了自己家的人,猫儿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好朋友,在学校有王辉、张红军,还有不打不相识的郑帅几个人,在家里有马鹏程、楚昊,今年队里还有好人都把孩子接荣泽来了,猫儿定还会有的朋友。 他终于不再是那个自己蹲着看蚂蚁搬家就能度过天的孩子了。 走到大门口,柳侠让马鹏程和楚昊先回去,他和猫儿来到了国道边仿古楼前那个临时停车点。 柳侠在平时人们最经常等车的那个路灯旁,看着往原城方向延伸的公路。 虽然已经十点了,宽阔的国道依然繁忙,不过这时候来来往往的大是货车,公共汽车般到九点半就没有了。 柳侠转身环视周围,除了被路灯和车灯照亮的国道,还有身后的荣泽城有点点灯火,四周是片无边的黑暗。 猫儿说:“小叔,邵岩叔叔就是要来,肯定也不会是现在,咱们在这里等没用。” 柳侠说:“我不是在等,我总觉得,好像不久之前,我在这里见过他,这感觉真奇怪。” 猫儿说:“郑帅他叔肯定是认错人了,邵岩叔叔如果想找你,去荣泽高中或公安局问就找到了,根本不可能在这里下了车瞎转悠着满荣泽地找。 你怎么可能在这里见过邵岩叔叔呢?肯定是你本来就挺想他,现在被郑帅他叔说,就开始乱怀疑了。” 柳侠看着对面:“不是郑建平说了我才这么想的,是我真的有过这种感觉,觉得,觉得就在这里,我好像看到了邵岩……,不,不是看到,而是,而是……我也说不了,就是觉得见过他,在这里。” 猫儿拉着柳侠往回走:“大车过带起来的都是土,咱走吧,要是哪天碰到邵岩叔叔,我定饶不了他,连个地址都不给你留就走了,害得你老这么惦记他。” 柳侠看着猫儿,心里微微动,连个地址都不给留?难道,邵岩那时候并不是因为走得太匆忙忘记了给自己留个通信地址,而是故意忽略了这件事? 柳侠心里忽然非常非常难受,他觉得,猫儿这句因为为他鸣不平而随意抱怨的话,好像说的是真相。 第4146章 邵岩的消息 欲望文 第147章 失1落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47章 失1落 邵岩的消息带给柳侠的冲击连柳侠自己都觉得意外,这几年,除了安家买电扇和蚊帐时的触景生情,他平时几乎从没想起过邵岩,所以听到猫儿那句类似抱怨邵岩的话,对于自己难受的心情,他自己好像都不能理解。 可他是真的难受,发自内心的,莫名的失落,莫名的滞涩。 猫儿感觉到柳侠情绪暗沉,可这件事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柳侠,小叔直牵挂的最好的朋友,来了荣泽却不肯和小叔见面,猫儿虽然对这样的事没有经历过,所以不知道柳侠具体的感受是什么,但却可以肯定那定不会美好。 好在,今天他正好还有件能让小叔开心的秘密武器,他挺庆幸出去之前没给小叔说。 洗完了澡又看着柳侠喝了大碗冰糖绿豆汤,猫儿耍赖趴柳侠背上让他给背进卧室。 柳侠把他放在床上:“今年过了生日后洗完澡必须穿裤头,小鸡儿蹭着脊梁可痒。” 猫儿说了声“凭什么?就不穿”,然后跳下床,跑到漂亮的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摞东西拍在柳侠手里:“看,四封,还有黄教授封呢!” 柳侠和黄有光直保持着通信,只不过黄有光工作忙,不是柳侠每封信他都定回,柳侠每次收到他的信都特高兴。 果然,柳侠看到信下就兴奋了起来,拿起摞信挨着看了遍信封:“真邪乎,每回都是扎堆儿来,啧,老大这信人邮局没让他加钱吗?” 猫儿推着柳侠:“坐床上看,我喜欢看你们黄教授的信,特别有意思。” 两个人靠在床头,从手感最薄的云健的信开始,挨个看。 云健和父母大吵了架,以大众都认为是离家出走、但他自己死活不承认是离家出走的方式离开家,和几个跟他样喜欢跳舞的朋友租房在外面住,他想辞职,想出国,想专业跳舞,想满世界流浪,想……反正就是不想干自己现在的工作。 柳侠说:“这家伙不光魔障了,还越活越回去了,都参加工作了居然跟着中学生学,玩儿离家出走的把戏,丫就是吃饱了撑的,欠揍。” 猫儿把云健的信装回去拍边:“就是,让他来咱们家,在奶奶跟前试试,闹腾回屁股上来五十鞋底儿,估计回他就什么毛病都没了。” 把张福生超重的信拆开,除了写满张乔乔小公主各种逸闻趣事的满满当当四大张信纸,还有各种姿势的照片五张。 张福生对女儿的疼爱和骄傲,他那么大个儿的心脏都盛不下,看起来都要溢锅了。 可惜,张大哥被当爹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忘记了柳侠在很年前就已经对育儿这充满乐趣和挑战的高端职业身体力行全方位进行了实践,到现在已经有了十年的育儿心得,对他眼里张乔乔小朋友那些聪明可爱到天下第的小把戏根本看不上眼。 哼,张乔乔小丫头再聪明,还能聪明过我家大乖猫?再可爱,能比得上我家大乖猫个小脚趾吗? 猫儿嘚瑟地跟着点头。 不过——,柳侠眯起眼睛,看着照片上那个笑得小胖脸儿把眼睛挤得只剩下条缝的丑丫头:“凭什么她就能吃这么胖?” 猫儿马上退得离柳侠大老远:“不许拿我跟她比,奶奶都说了,她这种是奶膘儿,断奶就没了,跟胖小萱样。” 柳侠还是不甘心,到底又把猫儿拉到跟前,捏了捏他的胳膊,又摸了摸照片上那胖丫头莲藕似节节的小胳膊:“唉,小叔最失败的就是养了十几年都没把你喂胖。” 猫儿干脆利落地把黒德清的信撕开塞进柳侠手里,把胖丫头的照片夺过去放在写字台上:“我要是现在胖成这样,眼睛被挤得看不见路,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感叹吗?” 柳侠从信封里又掏出张照片:“不感叹我干什么?” “哭啊!”猫儿把照片抢过来自己先看:“哭着不让我吃肉、吃饭,督促我减肥……喔——靠,大美女啊小叔!” 柳侠把照片接过来:“说什么呢?小叔是大帅……喔——,真的是大美女吔,怪不得你黑伯伯笑的这么实诚呢!瞧那嘴咧的,艳福不浅啊他,红衣女郎,乱世佳人、倾国倾城诶。” 猫儿把照片没收,和张乔乔放堆儿里去,信纸递给柳侠:“什么乱世佳人?哪里倾国倾城?最也就是浓眉大眼小家碧玉,穿的时髦点而已。” 柳侠抖开信,笑的比黒德清还实诚,满嘴大白牙都露出来了:“宝贝猫,你那些小说没白看,成语用的越来越老练了,张口就来啊。” 猫儿扒在他肩膀上看信:“那当然,我谁啊?玉树临风满腹经纶的五好小帅哥,几个成语算什么!” 柳侠边看信边评论:“切,嘚瑟个什么,大夏天的去魔都出差有什么好?不怕热死在那里吗?” “还算有良心,没忘记了我们兄弟的魔都七日游。” “同事还纯粹的,谁没事把跟同事的合影寄给最好的兄弟?自欺欺人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的家伙,当我们都缺心眼啊。”他最近跟着猫儿起苦读成语词典,有点营养过剩。 “这家伙命真好,分这么好的单位,平时也没什么外业,奖金还傻高,不过,还是没小叔的高哈,不过老黑从来不缺钱,他老爹那矿现在日进若干斗金,你黑伯伯现在也算得上暴发户子弟了,很牛逼的说。” “想我?煤黑子你就装吧,想我你怎么不来看我?回来到原城下车不就完了,不就转回车嘛!” 猫儿不解地问:“黑伯伯家那么有钱,他干嘛还上班?你不总是想着挣够了钱就在家当吃饱墩儿的吗?” 柳侠屈指在小家伙脑袋上来了下:“男人的社会存在感,人生价值和理想,懂么?给你百万,整天门都不许你出,你干吗?” 猫儿不服:“我说的是你的理想不是挣够了钱就能啥都不干专心当吃饱墩儿吗?他已经有了钱为什么不这么想?还要天天去上班。” 柳侠想了两秒钟,非常泄气地说:“因为人家比我有志气有理想有抱负。” 猫儿小心眼得逞,高兴地大笑:“错,因为他家里没有个像我这样举世无双的五好小帅哥,家对他没有吸引力,所以他只好去单位上班,好蹉跎他无聊的岁月喽!” 柳侠想了下,把把小家伙拉过来搂在怀里揉吧着:“哈哈,还真是,我每天想到家里有只大乖猫等着我呢,就巴不得天赶紧黑,我就可以收工回家了,老黑这家伙简直太可怜了,回到家除了满屋子煤灰啥都没有。 宝贝猫你现学现卖灵活应用的不错啊,《八小时以外》看来比《中学生作文选》有用了,我哪天请吴小林吃羊肉串,谢谢他。” 黄有光的信如既往的风趣幽默,问柳侠打算什么时候考他的研究生,说他只要想到可能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上次只有个学生的大课,就觉得人生少了许乐趣,希望柳侠回去后再成全次他的愿望。 他信里提到谢仁杰,说他们前天在起吃饭时,谢仁杰还在为当初没能把柳侠留在他们单位感到遗憾,就连谢婵玉都说,柳侠这样的人回到个小县城太可惜了, 谢婵玉还说,如果有机会,她定要来中原趟,看看荣泽和柳家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间天堂,让柳侠那么念念不忘; 还有柳侠那个叫猫儿的小侄子,她要看看他到底有聪明可爱,能让柳侠为了他,放弃别人求之不得的留在大城市的机会。 猫儿很牛气地对着信说 :“本帅哥要聪明有聪明,要可爱又可爱,你来看啊!哼,我以后会带着小叔去京都,给他买个最好的房子,让他在里面专心当吃饱墩儿。 留在你们那里天天去大山沟里当苦力呀!” 柳侠收起了信,谆谆教导自己三观有跑偏趋势的宝贝:“乖猫,第,虽然咱聪明可爱是不争的事实,但咱们自己不能说,会被别人指责骄傲自满不谦虚的; 第二,小叔想当吃饱墩儿这么高尚的理想只能像小叔这样的大人可以树立,少儿不宜;当然,你也不能把‘长大后定要挣钱,把小叔养成个吃饱墩儿’作为人生理想,这个理想实在是太不高尚了。 你的短期理想应该是把作文提高到老师不是因为你的字才给你打及格分的水平,远大理想暂时待定,明白吗?” 猫儿嘻嘻笑:“不明白。” 柳侠在他屁股上响亮地来了巴掌:“小臭猫,不明白去切个沙瓤大西瓜来,半个下肚就清楚又明白了。” 猫儿跳下床抱了个大西瓜跑出去:“喔喔喔,吃西瓜,大西瓜,甜又甜,吃完今天想明天…...” 关于邵岩,柳侠的心情并没有像猫儿所认为的那样,看了几封好朋友和老师的信就忘记或改善了,相反,他不但对邵岩当年不辞而别的原因产生了深深的疑惑,心里还加难受了。 六年前,他只有十五岁,没经历过什么事,轻易相信了邵岩留给他的那封短信上的说辞,现 在回想下,邵岩的理由真的是经不起点推敲。 如果邵岩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要满校园的找,说怕耽误时间还说得通,可事实是,他提前去找王占杰补课还是邵岩提出来的,邵岩从租住的房子跑到王占杰的办公室,连五分钟都要不了,写那封信恐怕十分钟都不够吧? 邵岩住的房间再简单,那也是住了两年的地方,各种日常用品齐全,邵岩跟柳侠说过,他在家历来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什么都不干的,连裤头袜子都是他妈妈给洗,邵岩的脏床单、枕巾之类的都带回原城也证明了这点。 那么,那天邵岩也不大可能动手收拾东西,屋子的东西,他妈妈个人,就算有司机帮忙,至少也得收拾几十分钟吧,这个时间还不够邵岩去跟自己当面道个别吗? 所以柳侠现在可以得出确切的结论:邵岩就是因为不愿意给自己留地址,或者说不愿意以后继续和他保持联系,才那么匆忙地离开的。 这个结论让柳侠没法不难受。 他现在在单位有吴小林、杜涛几个好朋友,还有虽然见面不,但偶尔碰到起却很谈得来的楚家哥儿俩,还有虽然不见面,但心里彼此牵挂的219寝室的帮兄弟, 但是,邵岩和他们都不太样。 他们都是在柳侠有家庭或兄弟做依靠,或生活顺风顺水的时候遇到的人。 而邵岩是在柳海离开后,柳侠生活和感情上最惶恐无助,又被学习的压力和考学的前景挤压得喘不过气,生活最黯淡无光的时候,直陪在他身边,用开朗乐观的态度鼓励和感染他的人。 邵岩是个偏于粗线条的人,乐观豁达,大大咧咧,还经常丢三落四,有点少爷习性,在柳侠偶尔住到他租的房子里之前,他连双鞋子都没刷过。 可柳侠去他那里住了以后,冬天他总会记得提前插上电炉,夏天的时候,柳侠偶尔午睡醒来,总有盆干净清凉的水等着他。 邵岩的英语永远年级第,但他和柳侠在起的时候,柳侠辅导他化学的时间,远比他和柳侠起学英语的时间少。 在柳侠到目前为止二十年的人生中,高中生活是他最不喜欢的段经历,但时过境迁,当他能够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回想那段生活,那三年时间里所有美好快乐的记忆,大部分都有邵岩的影子。 可就是这样个陪了他两年,最后的告别信里还想要做他七哥的人,居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柳侠怎么能不难受? 他真的想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会让邵岩对他绝情,或者说厌恶至此。 和猫儿起在国道边的临时停车点晃悠了三天都没看到任何个像邵岩的人后,柳侠给柳凌的信里对自己的人品有点质疑。 柳凌回信说: 傻幺儿,邵岩离开时所有的想法,都是你的推断或想象,你自己觉得这样的推断有理有据,可证据这东西,如果你从不同的角度看,也许会得出相反的结论呢。 你先入为主地认为邵岩是因为不想以后和你再有联系,所以才故意不给你留下他的通讯地址,所以你现在回想他所有的行为,都符合你这个结论。 可你忽略了个最简单也是最直观的问题:如果邵岩是因为讨厌你才不愿意和你保持联系,当时的情况,他大可以收拾了东西走了之,为什么会给你留下那封信呢?他都已经决定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了,有必要再给你做任何解释吗? 还有电扇、蚊帐,最主要的是,那间房子,要知道,他租的那个房子位置那么好,又到了高考前夕,如果他提出退租,房东肯定求之不得,人家再租给其他人,个月可以轻松地收好几块钱。 从你和三哥对我说过的情况,我看到的是:邵岩临走前,把在你们当时那个年龄、那个处境下朋友能为你做的,做到了最好。 怀疑个这样对待你的朋友,幺儿你好意思吗? 所以,我同意你说的他是故意不给你留通讯地址,但我觉得,他是另有原因,这个原因和你无关,应该是他的家庭方面临时遇到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未来的事情,他无法确定,所以他选择暂时和你中断联系。 至于他现在明明很简单就能够找到你却直没找过,我想,是当初导致他不辞而别的原因依然存在。 幺儿,以后你就会知道,造成个人陷于困境的可能有无数种,你亲眼看到的,都有可能不是真相,何况你只是推测呢! 五哥这些年见过很很人,不是为了安慰你,五哥告诉你,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孩子——最好的儿子,最好的弟弟,最好的小叔。 所以我知道,在你的朋友们心里,你肯定也是他们最好的朋友。 邵岩曾经是你最好的朋友,因为不可知的原因他可能暂时不方便见你,也可能你们此生都无缘再见,所有的猜测和怀疑都没有意义,现在你能做的,就是祈祷他在远方安好。 我相信,邵岩如果还记得你,肯定也会是同样的想法。 五哥柳凌 在柳凌名字下面,是陈震北的几行字。 幺儿,很时候,放弃的,并不是因为不够好,恰恰相反,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求之不得,也可能是因为太过珍惜,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放在心里,珍而重之。 不要怀疑自己,仅仅因为你是小凌的弟弟,我身为他的战友和最好的兄弟,已觉得与有荣焉。 陈震北 199*、7、28 柳侠把信又看了遍,问猫儿:“你觉得小叔好吗?” 猫儿侧身抱着他的脖子,用自己的脸在他脸上蹭了个够,然后才说:“你是最好最好的小叔,全世界的好人都加起来也没有你好。” 柳侠把小家伙的头发揉了个乱七八糟,说:“臭小猫,马屁精。”然后轻叹了口气说:“也许真的该像五哥说的那样,祈祷邵岩不管在哪里,都过的好。” 柳川拿过柳凌的信粗粗浏览着说:“你以前可没这些风花雪月的心思,我看你是长大了,最近又闲了点,所以才听风就是雨的在这里胡思乱想。 二十二岁都可以结婚了,你到现在还连个暗恋的女孩子都没有过呢,难怪你会听见郑建平句没影儿的话就给自己想出那么莫须有的罪名,纯粹是闲的。 我看你呀,要么赶紧再找个私活儿干着,要么就找个女孩子谈恋爱去,要再这么闲下去,还不知道你又瞎合计出点什么来呢!” 猫儿马上转过身对着柳川抗议:“这么热的天,我不让小叔再出去干活儿了,别的人都歇着呢。小叔是独身主义者,不结婚,跟谁谈恋爱?是不是小叔?” 柳侠点头:“对,三哥你太狠心了,就因为我偶尔的忧郁了这么下下儿,就想把我打发给别人,你还是我亲哥吗?” 柳川把折起来的信往他头上拍了下:“你还偶尔忧郁了下,猫儿这几天又操*你的心你知不知道?那么聪明的脑子怎么会钻这种牛角尖? 邵岩如果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怎么可能走的那么急?当时你该高考了,不想让你胡思乱想,没想到过了这么年了你倒学会琼瑶女主角那套了。 邵岩不来找你,肯定是有他的难处,同学朋友因为毕业从此各奔东西再正常不过了,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过了六年才反应过来,然后开始伤感的呢!你说你那神经是什么做的,能以这种速度反射? 我最近正为二哥离婚的事忙,没时间管你那些少年情怀,你别怀春少女似的动不动就愁善感那么下子,让猫儿再替你操心,他才大点儿,你不天天哄着他高兴,倒让他哄着你,你说你是不是该打?” 柳侠嘿嘿笑,用下巴蹭蹭猫儿的鼻子:“宝贝猫,咱明天去吃红焖羊肉,就咱俩,不叫某个坏哥哥去,好不好?” 柳川哭笑不得,屈指正准备往柳侠脑袋上敲记,他放在桌子上的传呼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下,对柳侠说:“我去你们传达室回个电话,你们俩先吃吧。” 柳侠和猫儿同时说:“没事,我们等你回来起吃。” 柳川过了快二十分钟才回来,柳侠和猫儿都看清楚了他脸上平静而冷酷的表情。 柳侠问:“谁的电话?出什么事了哥?” 柳川平静地坐在餐桌前端起碗,冷笑了声说:“意料之中的事,娜娜和登科都不是二哥的,刘冬菊那个婊*子养的娘居然还敢去找二哥闹,她真以为谁叫的声儿大谁就有理呢,作死的东西!” 柳侠和猫儿愕然地互瞪着:“他俩,都不是……” 第147章 失1落 欲望文 1第148章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1第148章 柳川对柳茂和刘冬菊之间关系的怀疑,是自己结婚、对夫妻之间的相处有了切身的体验之后,那年端午节,他往家里送粽子,开车到罗各庄,他先去了二哥柳茂那里。 那时候,柳茂和刘冬菊结婚大半年了,刘冬菊已经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而且妊娠反应非常厉害。 柳川到的时候,刘冬菊直坐在院子的树下干呕,而柳茂对刘冬菊没有任何表示,真的是任何——心疼、照顾、嫌恶、呵斥、高兴、厌烦,什么都没有,连个眼神都欠奉,就好像刘冬菊根本不存在样。 对柳茂这个态度,柳川当时不奇怪,因为他听柳魁说过,刘冬菊的母亲在他们知道刘冬菊怀孕前,就到柳茂家里为自己闺女出过次头,指责柳茂喝了酒后强迫刘冬菊行夫妻之事,把刘冬菊弄得身伤。 几天后柳魁来看柳茂,刘冬菊的母亲又把那事跟柳魁说了遍,还在柳魁面前指责柳茂不算人,让刘冬菊现在只要想起房事就害怕,现在怀了孕还是吓得不敢回来住。 这种情况下,柳茂对刘冬菊有好态度才不正常。 柳川不理解的是刘冬菊,她对柳茂几乎是相同的态度,没有任何的情绪,仿佛柳茂不是他丈夫,也不在她身边几米远的地方样。 般情况下,即便夫妻不是太和睦,女人怀孕的时候也还是会比较的被照顾到情绪,如果没有这种照顾,女人的表现般都非常过激,激烈的争吵是种,绝望的冷战也是种,但直在柳茂面前都非常强势非常高高在上的刘冬菊,却表现出了毫不介意的模样,让柳川十分困惑。 那天柳川和刘冬菊始终没说句话,刘冬菊像无视柳茂样无视了他,事实上,这六年,柳川几乎从没和刘冬菊说过话,经常去柳茂那里的柳钰也样,除了会在柳魁面前抱怨柳茂诸不是,刘冬菊对柳家其他去看望柳茂的人基本都是视而不见。 柳川和柳钰对刘冬菊几乎也是个正眼都没有,只不过柳川为人相对成熟,回到家里不说,柳钰则是去柳茂那里次,回到家就要臭骂刘冬菊次。 柳川是过了很久才听柳魁说起刘冬菊母亲那天的抱怨的,柳魁当时也只是刚过三十的年纪,夫妻之事又是非常禁忌隐晦的话题,刘冬菊的母亲在他跟前控诉柳茂的时候,柳魁都尴尬的无地自容,和自己的亲弟弟说,他也觉得张不开嘴。 柳魁后来之所以和柳川说,是因为他冷静下来后想了又想,怎么都觉得柳茂干不出酒后强迫刘冬菊的事。 柳茂以前不喝酒,刘冬菊母亲说的那天,是徐小红去世六周年的忌日,柳茂第次喝醉,这是事实,柳魁问的时候,柳茂自己点头承认的。 柳魁觉得,以柳茂对徐小红的执念,这天他难受的连班都没有上,个人独自借酒浇愁,怎么可能对刘冬菊做那种事。 而且,以刘冬菊那蛮横的个性,她会让喝醉的柳茂伤到她吗? 柳川对刘母说柳茂醉酒强迫刘冬菊的事嗤之以鼻。 柳魁几乎算是不喝酒,平时接触的人也少有喝酒的,所以有些事不知道,柳川在公安局那些同事朋友里,可是有不少人是三天小醉五天大醉的,而且因为职业的关系,有相当部分同事把男女之间的事当笑话说完全没有心理负担,柳川听他们说过,男的如果真喝醉了,根本干不了那种事。 “个醉得连路都走不稳的男人能顺利地走到家门口就不错了,他还有能力干那事?”柳川当时这样对柳魁说。 柳魁问:“那,刘冬菊他娘编排您二哥这事是啥意思?这事传出去,对您二哥当然没好处,那对她闺女就好了?个女人,叫男人搁床上打,传出去也会叫外人笑话吧?” 柳川就是因为柳魁这句话,脑子里瞬间闪过个念头:是不是柳茂结婚后根本就没和刘冬菊同过房?刘冬菊的母亲年龄大,生活经验比刘冬菊丰富得,她看出了柳茂对刘冬菊点夫妻情分都没有,怕柳茂离婚不要刘冬菊,所以才造出这么个声势,让外人都知道柳茂和刘冬菊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而且还是柳茂主动强迫刘冬菊的,这样,如果柳茂敢提出离婚,必定是万夫所指。 可柳川随即又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当时刘冬菊已经快生了,柳川方面不相信柳茂会那么快和刘冬菊有夫妻人伦之事,方面又觉得柳茂虽然性格和他们几个兄弟比相对温和些,但绝对不是个窝囊废,他再怎么不在乎和刘冬菊的婚姻,也不会容忍刘冬菊给自己带绿帽子。 柳川第次凭个刑警的直觉对刘冬菊的怀疑,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支持,随着时间慢慢被忘却了。 柳川和柳茂只相差两岁,跟柳钰和柳凌样,他们起长大,起上学,两人之间感情非常亲厚,虽然看见刘冬菊就倒胃口,但柳川回家的时候还是经常会在柳茂那里停留下,有时候柳茂在外边地磅那里值班,兄弟俩就在那里说几句话。 柳川对柳茂的未来越来越担忧,因为刘冬菊经常没任何来由的就会和柳茂闹通,偶尔听柳茂的同事说起,刘冬菊有时候歇斯底里的样子,真跟疯子没两样,她要死要活,十足的泼妇像闹完了,却经常会马上摆出副高贵的嘴脸,住在柳茂单位的房子里,还能副和柳茂完全无关的模样,自己做饭自己吃,视柳茂为无物。 柳川真的不能想象,自己原来那么幸福快乐的二哥要这样过辈子。 柳登科出生后,柳川放弃了酝酿了好几个月的说服大哥柳魁和自己起劝说父亲让柳茂离婚的打算,可能是因为年轻,对于刘冬菊给新生的孩子随娘家那边起名字,柳川也生气,但没柳长青和柳魁他们那么在意。 他看到的是刘冬菊生了柳登科后,好像脾气明显地收敛了,他以为,刘冬菊以前的无理取闹除了性格和家教的原因,可能还因为她第个生的是女孩儿,而柳茂和徐小红有个儿子,刘冬菊因此没有安全感,所以通过不停地和柳茂打闹来争取到强势的地位,以增加以后自己在家里的话语权,有了儿子后,刘冬菊安心了,应该会慢慢克制自己的坏脾气,把小日子过好。 可事情并不像柳川所想象的那样,柳登科只让刘冬菊安分了几个月时间,刘冬菊再次带着柳登科回了娘家个月后,回来闹腾的比以前还凶,而且再次寻死觅活,怀柳登科的时候她是要割腕,那次她是拿剪刀要捅自己,如果不是被旁边看热闹的人拉着,按柳茂背书般的的描述,她没准儿就真把剪刀捅进自己胸口了。 刘冬菊对娜娜从冷落到动手打,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而柳川怀疑柳登科不是柳茂的孩子,则是今年年后他去柳茂那里时,偶然看到柳登科两周岁的纪念照片开始的。 照片是很容易把个人的特征放大的,柳川以前看到柳登科本人,闪念之间也出现过“长的点也不像二哥”这样的想法,但那么小的孩子,看不出来像父母哪个人太正常了。 但刘冬菊特地为柳登科照的五寸彩照,却让柳川下子起了疑心,柳茂百天和三岁时的照片现在还挂在柳长春家堂屋墙上的镜框里,猫儿五岁时的照片可以看出和柳茂非常明显的相似之处,而柳登科大大的眼睛、明显的双眼皮和粗重的眉毛,和柳茂偏于细长的眼睛、单眼皮和干净的“”字眉实在差别太大。 怀疑旦开始,作为刑警的柳川开始回忆刘冬菊以前的行为,发现原来刘冬菊看起来神经质似的说来就来的撒泼闹腾,或偶尔非常高贵冷艳地和柳茂以冷漠到极致的方式和平相处,都是发生在她回娘家住了段时间回来后。 如果哪段刘冬菊在罗各庄住的时间稍微长点,中间和柳茂也还是非常冷淡,她也要出点幺蛾子不时发作下,不是没有疯子般撒泼的时候,但比起她刚从娘家回来的时候,程度总是轻点,发疯的时间也要短点。 柳川开始暗暗调查,刘冬菊回娘家后都发生过什么事,接触过什么人。 但他了解到的情况不,毕竟,那是个女人的家事,不是要好的朋友邻居基本没机会知道,而且,刘冬菊如果真的是和其他男人有染,肯定是偷偷摸摸,知道的人少。 这种事不可能像办案样大张旗鼓地找人讯问,没确凿的证据之前柳川也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件可以说是家丑的事情,所以,他的调查进展缓慢。 直到今年五月份,他去杨庙乡派出所办事,无意中在杨庙乡政府看到那个叫韩忠孝的人。 柳登科和韩忠孝长的实在太像了。 柳川在看到韩忠孝的正面时,几乎是立刻断定:娜娜和柳登科都是这个人的孩子。 半个小时后,柳川和杨庙派出所的所长谈笑间,得知韩忠孝家是仁堡的,原来当过民办教师,后来接了他父亲的班,转正到杨庙初中当了教师,和杨庙乡原来的副书记杨万强的女儿杨巧丽结婚后,调到了乡司法所,今年年后刚去党校学习了三个月,估计今年要提个副所长什么的。 柳川知道,自己的猜测全部被证实了:仁堡是杨庙乡最西边,和望宁乡接壤处的个村子,望宁最东边和杨庙乡挨着的,就是刘冬菊的娘家,刘寨。 从地理位置上,刘寨离杨庙乡政府所在地比望宁还要近,杨庙比望宁还要繁华些,般,刘寨的人如果要买点什么东西,都是去杨庙而不是望宁。 柳川问柳侠:“于宝忠给你打电话说布已经准备好的那天,你给我发传呼我没回,你知道我是去哪里了吗?” 柳侠说:“你不是说你去罗各庄办事了,半路找不到电话吗?” 柳川点点头:“对,可你不知道,我是从杨庙去的罗各庄二哥那里,我委托了个人帮我招呼着刘冬菊,那个人告诉我,刘冬菊前天晚上带着柳登科去杨庙了。 那天在望宁,我看到刘冬菊头上的伤点也不奇怪,因为我第次看见她头上的那块伤的时候是在杨庙,那伤还新鲜着,还流着血呢,呵呵,估计是韩忠孝没胆子离婚,她以死相逼,自己把自己撞的,她不是惯会耍寻死觅活的把戏吗?” 柳侠问:“你觉得,二哥知道这事吗?” “不定知道是韩忠孝这个人,但绝对能把刘冬菊的事看得八、九不离十。 如果不是刘冬菊有了柳登科后对娜娜太刻薄,又知道了刘冬菊这次发疯是因为韩忠孝的老婆杨巧丽怀了孕,我估计二哥会再冷眼旁观三到五年,直到他觉得自己的年龄可以说服咱伯跟咱叔,再也不会逼着他结婚为止。“ 柳侠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猫儿和马鹏程、楚昊你追我赶地滑向大门口,问:“刘冬菊如果就这么直住在娘家不回来,二哥怎么办?” 柳川笑笑:“现在担心受怕的应该是刘家那对自作聪明的母女,咱们急什么? 如果我猜的没错,刘冬菊还抱着线希望,是在赌杨巧丽第二胎生不出男孩儿,韩忠孝家到他这辈儿是四代单传,杨巧丽第胎也是女孩儿,比娜娜小三个月,杨巧丽大概再有四个月就生了。 二哥和刘冬菊结婚快六年了,次也没去过刘冬菊家,现在他也不打算去,他已经写好了起诉书,我正准备去法院找人,民政所申请离婚还要调解什么的大堆事,咱们直接起诉离婚,刘冬菊她躲哪儿都没用。 她们母女如果打算韩忠孝那边不要刘冬菊,就把二哥这里当退路,那还是省省吧,她们真以为咱们家是山沟里的咱就是憨大头,任她们摆弄呢!” 柳侠看着猫儿向家这边冲过来,不由的脸上露出笑容:“那,娜娜怎么办?” 柳川摇摇头:“不知道,这事我就跟大哥说了下,还没跟咱伯咱妈跟咱叔他们说呢,我想等二哥离完了再跟他们说,省得让他们直跟着操心。 大哥觉得娜娜要是跟着刘冬菊太可怜,可如果不跟着,在咱们家,看见她就都会想起刘冬菊,那可是够糟心的。” 客厅的门响了声,猫儿在那边吆喝着说:“小叔,马鹏程跟楚昊说游完泳让你请客吃烧饼夹和米线,你可别答应啊,他俩就不要脸,别人请客他们就往死里吃,我去洗下脸啊!” 柳侠说:“知道了,我不搭理他们,你洗了脸先吃个鸡腿儿,饿着肚子游泳容易抽筋,水库里水特别深,万腿抽筋可不得了。 哥,我总觉得即便是二哥起诉离婚,也不会顺利,刘冬菊和她妈对儿泼妇,除非那个韩忠孝离婚娶刘冬菊,要不……” 柳川冷笑声说:“没有什么要不,她们如果以为撒泼是万能的,那就继续撒,想把咱们家的人当备胎垫脚石,瞎了他们的狗眼。” 柳侠和柳川都没想到,这件事情会以完全出乎他们预料的另种方式展开,柳家兄弟还是低估了刘冬菊性格的彪悍程度。 1第148章 欲望文 第4149章 刘冬菊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4149章 刘冬菊 天气持续高温,领导即便通情达理体恤下情也不可能让几百口子人就这么直歇着,单位每天维持基本的运转就要消耗不少银子,坐吃山空这句话适合的可不仅仅是破落户。 而且水文队的人也已经习惯了每个月有大把的奖金入账,算算即将到手的奖金要缩水大半,个个自己就不踏实了。 预定的些小工程开始启动,柳侠带了个队入驻色金厂新开的个分厂区和住宅区。 色金厂职工几万人,新开的个分厂厂区和新规划的家属楼院都是大手笔,柳侠接这个工程心里很舒服,这个距离,他们每天中午也可以回家。 行政后勤人员下线体验生活的活动还没结束,前期所有的漏网之鱼这次清仓大处理,付东利用职务之便把自己安排到了柳侠这里,让柳侠好阵挠头:“您这么尊大神来我们这小庙,小的不胜惶恐啊!” 付东大笑:“这就对了,以后的日子让你们享受把哥哥我带星儿的优质服务,保证你们下次再出外业的时候哭着喊着想带上我。” 付东说到做到,就连编外人员猫儿都说,有付伯伯做后勤供应,他下午在家做饭的时候都感觉安心好。 付东为了维护自己万能办公室主任的形象,不知道从哪里借了辆桑塔纳,天数次从市场上买了冰镇的橘子水往工地上送。 柳侠他们为了赶早上比较凉快的时候作业,早上都是草草吃点东西就出发,不到六点就开始动工了,付东从第天开始,在他们开始作业后,就会去市场上搜罗好吃又方便带的食物送过来,让他们中间抓紧时间垫吧点。 猫儿每天早上和柳侠起来工地,不过这次和上次他跟着去樵云不同,上次他只是跟着玩,这次他跟在柳侠身边做记录,上手就很老练,书写非常规范,和柳侠本人的记录几乎无法分辨,吴小林嚷嚷他的饭碗要被抢走了。 猫儿为了跟着柳侠来,特地在他跟前露了手,自己模拟柳侠在工地看着仪器报数的情境,自己做了记录,柳侠这时候才知道,这些天小家伙没事就看他的大学课本和他以前的各种资料是要干这个。 这么热的天,他是真不舍得让猫儿跟着自己去遭罪,可猫儿觉得自己个人在家才是遭罪,跟着小叔去工地,快乐无比。 十点左右柳侠他们结束前半天的工作回单位,下午四点再来的时候,猫儿就不跟着来了,他在家做饭,辛苦了天的小叔,晚上定要吃顿舒心可口的饭菜。 他们每天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柳川晚上过来睡觉的时候,柳侠偶尔会问句柳茂和刘冬菊的事。 柳川说法院已经受理了,但难度比他想象的要大得,依然要有调解的时间,和民政上唯的区别是,如果方坚持要离婚,最终会判离,而民政上如果方死活不离,那你就辈子别想离。 刘冬菊那边根本不照面,提供刘冬菊与他人同居的证据、夫妻感情破裂的证据或分居两年以上的证据暂时都不可能,柳川正在考虑让柳茂和娜娜起去医院,化验下血型。 他上星期回家把这事跟柳魁说了,柳魁气得破口大骂中国这破法律,赞成验血的事,可又为难怎么跟父母解释,才能把娜娜带出来,而且,怎么跟那小姑娘解释让她去医院抽血的事,也是个问题。 柳川在家里试探着和娜娜说了会儿话,小姑娘听说要离开柳家岭,马上就不说话了。 柳川现在简直不能提起刘冬菊这个泼妇,说起来就恨不得枪崩了她,但看到娜娜,他心里再不舒服,对着个四五岁的孩子,他也说不出刻薄无情的话来。 感情这种事就这么复杂,小姑娘以前来柳家岭的时候不,可柳川和家里其他人样,几年来都已经把她作为柳茂的孩子接纳了,最近又在起相处了这么天,感情的基础已经有了,即便现在知道了她是刘冬菊出轨的产物,膈应得要死,可看到对自己的身世无所知、已经把柳家当成了全部依靠的小姑娘,柳川也做不来把她扫地出门或声色俱厉理所当然地要求她配合自己的事情。 柳川回荣泽之前,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苏晓慧,让她想想办法。 苏晓慧很快就要带着柳雲和柳雷来荣泽,让俩小家伙先去那家个体幼儿园上段适应适应,省得到了公办幼儿园什么都不知道,让老师不待见,柳川希望到时候她能把娜娜起带过来。 柳葳今年该上高三了,十号就要开学,柳莘想跟着他来荣泽住到自己开学再回去,柳长青和孙嫦娥已经答应了。 家里几个小孩子都要来荣泽,苏晓慧如果提出带娜娜起来,应该不会嫌的太突兀,两个淘气包现在和娜娜玩得很好,天天喊姐姐喊得很顺溜,如果能鼓动得两个小傻子缠着要娜娜跟他们起来,那就顺理成章了。 柳川对柳侠说:“你每天工作那么辛苦,这种糟心事你不用管,二哥自己下了决心,这事就没问题,我会帮他解决,你跟猫儿高高兴兴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柳侠心里完全不想这事不可能,但具体行动确实是点都没有,猫儿就算再不在乎,听到的时候至少也不会高兴吧? 他们每天有那么快乐的事情要去做,他何必让不快乐的事情占据猫儿的生活? 星期六中午,柳侠接到柳川的传呼,苏晓慧和柳葳带着群孩子回来了,娜娜也在其中。 下午柳侠回家,进小院子就听到屋子里热闹地翻了天:天太热,老城蚊子太,猫儿趁苏晓慧去工会那家个体幼儿园咨询的工夫,雇了辆三轮车过去,把几个小家伙都接过来了。 当时柳葳想拦也拦不住,柳雲和柳雷经常被猫儿修理,却特别喜欢和他玩,看见猫儿就抱住他的腿不放了。 柳莘想看看小叔家的空调啥样,柳葳看他热得浑身是汗的样子,也心疼的很,边觉得不应该这么人都去小叔那里,边却又特别想让几个小的去享受凉爽的空调房,再看看猫儿那架势,根本就不打算和他商量,直接在街上叫好了三轮,过来就是要带人走的,所以柳葳干脆也不阻拦,起跟着过来了。 柳侠和猫儿度过了个鸡飞狗跳的不眠之夜: 柳雲、柳雷玩的时候很开心,等该吃晚饭的时候,俩人才发现这里不但没有娘,连奶奶也没有了,马上就不干了,人个拽着柳川的手非要回家找奶奶,大群人连哄带骗才让两个小家伙吃了点饭。 两个小家伙吃完才发现上当了,爸爸和叔叔根本不打算带他们回去,立马蹦着脚大哭起来,没人带他们走,他们就自己往外跑,被柳川和柳侠追上抱住后,柳雲急了,张嘴就咬了柳川口,在柳川胳膊上留下了圈渗血的小牙印。 柳雷在柳侠肩膀上也来了口,不过隔着衣服没出血,小家伙马上被猫儿接手了。 小阎王没胆子和大阎王叫板,咬人是不敢了,可俩人比着哭得死去活来,惊动得对面的付东、欧萍萍两口子都敲门过来了,知道是孩子刚离开老家不适应,也帮不上什么忙,感叹几句走了。 俩小家伙哭闹到点,最后瞌睡得真扛不住了才被柳川和猫儿抱着睡了。 主卧的门开着,整套房子都不热,苏晓慧和娜娜两个人睡主卧对面那间卧室,男性公民们都睡在主卧,猫儿搂着柳雷,和柳侠他们三个起睡在床上,其他人睡地上。 猫儿摸着柳侠的肩膀小声问:“小叔,疼不疼?” 柳侠捏捏他的耳垂:“还没您奶奶哩鞋底儿疼,小孬货心里精着呢,你在旁边,他咬我都不敢使劲儿。” 猫儿对着睡着的小家伙比划了下巴掌,小家伙梦里又抽噎了几下,猫儿吓得赶紧轻轻拍着他的背哄。 四点,柳雲不知道怎么个激灵就醒了,迷糊中喊了句“奶奶”,柳川几乎就没睡,马上搂着拍着哄,却点用都没有,小家伙已经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不对劲,嗓子就把所有人都嚎醒了,柳雷连眼都没睁就开始呼应,哭得比柳雲还响。 五点十分,柳侠出门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他真不知道猫儿这晌在家怎么过,怎么才能收拾住两个炸了毛的小阎王。 十点半,柳侠回程坐车走到老城的时候,传呼机响了,他还以为是猫儿向他报告两个小阎王去体检的事,没想到,传呼机上的内容是:韩忠孝母亲和姐姐正在刘冬菊家门口骂街。 回到单位,柳侠马上去传达室给发传呼,柳川却直没回,十二点半,柳侠他们正哄着哭得嗓子没音的柳雲、柳雷吃饭的时候,柳川回来了。 娜娜也和大家坐在起吃饭,柳川不好说什么,夸了两个小阎王句“真乖”却被彻底无视后,他对柳侠使个眼色进了主卧。 “我早上接了老胡的传呼,去刘寨了。 刘冬菊给杨巧丽写了封信,里面装了娜娜和柳登科的相片,杨巧丽要带着女儿走,和韩忠孝离婚,听说韩忠孝当着他爹妈和他姐的面,跪在杨巧丽面前扇自己的耳光,被杨巧丽连打带抓弄了个满脸花,还吐了脸,现在已经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韩忠孝他妈和他姐气不过,今天早上七点跑到刘寨,在刘冬菊家大门上挂了大串破鞋,然后开始坐在那里骂。 我接了老胡的传呼过去的时候,两个人还在骂,刘冬菊家门口跟赶会样,人山人海都是看热闹的,刘冬菊家的大门直关着,没个出来。” 柳侠问:“她们都骂些什么?” “骂刘冬菊想当城里人吃商品粮想疯了,不知道和谁生的野种,硬赖着说是韩忠孝的。 我大概给你总结下我从她们骂的两个小时里得出的信息吧。 韩忠孝上高中的时候,他们村儿逢会,刘冬菊和自己村儿几个姑娘起去赶会,碰见韩忠孝,两个人见钟情,偷偷谈了好几年,至少是韩忠孝当民办教师期间他们还直保持着恋爱关系,当然,韩忠孝他妈和他姐说的是谈过几天,但我觉得那根本不可能。 后来他们全家人都觉得刘冬菊不是个东西,太泼,就让韩忠孝去跟刘冬菊提出分手,这个我觉得应该是真的,但是没办法判断是韩忠孝接班前还是接班后。 不过,他们两个应该是直都没彻底分开,韩忠孝畏惧刘冬菊的坏脾气,同时也贪图刘冬菊的漂亮,所以背着家里人直还和刘冬菊来往。 刘冬菊因为长得漂亮,直心高气傲,不甘心当农村人,也和其他条件比较好的男人,也就是是合同工或正式工的男的相过亲,其中包括原来还是合同工时候的二哥,但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有成。 韩忠孝是家里唯的男孩儿,他父母直在想办法让他接班,但他爹当时离退休还有十来年,单位不同意,直没办成。 后来韩忠孝他爹经过努力把接班的事办好了,韩忠孝吃上了商品粮,于是开始有人给韩忠孝介绍门当户对,也就是同样吃商品粮的对象,韩忠孝背着刘冬菊和杨巧丽开始恋爱。 韩忠孝周旋在刘冬菊和杨巧丽两个人之间的时间应该很长,直到杨巧丽那边觉得年龄大了不能再等了,韩忠孝也觉得再没借口继续拖着不结婚了,他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解决刘冬菊这边。 但刘冬菊这关,韩忠孝知道不好过,他非常了解刘冬菊的脾气,按他妈和他姐的说法,刘冬菊曾经因为韩忠孝和同村个同样当民办教师的姑娘下班路上说了会儿话,扇过韩忠孝的耳光。 韩忠孝抓住刘冬菊特别渴望成为城里人、想吃上商品粮的心理,用杨万强的关系说服了她,让自己和杨巧丽顺利结了婚。 我的推断是,韩忠孝说服了刘冬菊,让他相信自己借助杨万强的关系肯定能很快谋个官半职,等他地位稳定了,他会和杨巧丽离婚,娶刘冬菊并把她转成商品粮,否则依刘冬菊的性格,韩忠孝当年不可能顺顺当当结婚。 刘冬菊原来对韩忠孝肯定是有感情的,但这感情没商品粮户口重要,所以她会和韩忠孝谈恋爱期间跟其他人相亲,但当韩忠孝也成为商品粮后,刘冬菊对他是死心塌地的喜欢了,但这喜欢依然没能超过她对成为城里人的渴望,所以她那种霸道的个性,却能隐忍不发,看着韩忠孝娶了杨巧丽。” 柳侠冷笑:“刘冬菊没想到韩忠孝只是个缓兵之计,人家结了婚后生儿育女,根本没她什么事。” 柳川说:“如果韩忠孝结婚后真没刘冬菊什么事,就不会有今天,如果没娜娜和柳登科,刘冬菊再泼也拿韩忠孝没办法,可现在显然不是这样。 韩忠孝在学校干了不到年就调进了司法所,老胡说他在乡政府大院人缘特别好,见人不笑不说话,再加上长得好,杨万强特别得意这个女婿。 个大院的人都知道,韩忠孝特别勤奋上进,结婚后没久就报考了函授大学,每星期三个晚上,风雨无阻骑着车子去荣泽进修学校上课,整整跑了两年,终于拿到了大专毕业证。 刘冬菊结婚比韩忠孝晚半年,她虽然想等韩忠孝离婚娶她,可现在这社会,她家里人也容不得她二十七八了还不结婚,所以她迫不得已选择了结婚。 她结婚后没几天就回娘家住了,下住了个月,她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和韩忠孝发生了关系,怀上了娜娜。 然后他们直非常隐秘地保持着关系,我的推断,刘冬菊他妈是最清楚这件事的人。 她直在为刘冬菊打掩护,从二哥这边,她先声夺人,知道刘冬菊怀了韩忠孝的孩子,她利用二哥醉那次酒,就把刘冬菊和韩忠孝鬼混的事给遮掩过去了。 在她们家里那边,她为刘冬菊制造和韩忠孝偷情的机会,可能我太主观了,但她即便不是主动为他们制造机会,也至少是在为他们擦屁股打圆场。 不过,我猜刘冬菊因为为韩忠孝生了孩子,觉得自己以后铁定要吃上商品粮当上城里人,所以有恃无恐,就把她和韩忠孝的事告诉了二哥。 当然,事情是经她美化过的,她肯定只说了她和韩忠孝么相爱,然后因为城乡身份的悬殊所以她才不得已和二哥结婚,她的意思是怕时间长了二哥会要求和她同房,她要为韩忠孝守身如玉; 而二哥却因为她和韩忠孝之间的经历跟二哥和二嫂之间开始时候的经历特别像,对她产生了些同情,这也是二哥直忍让她的原因,直到后来二哥发现她这个人性格太乖张,品行也也有问题,即便有那么几分同情在,也无法再忍受她这个人。 去年杨万强调走前,又给韩忠孝争取到了去党校学习的机会,所有的人都觉得韩忠孝今年定会提拔,刘冬菊和他直保持着关系,当然也知道。 刘冬菊应该是觉得自己终于要熬出头了的时候,却发现杨巧丽又怀了二胎,韩忠孝估计也把给她转商品粮这个承诺再次找借口往后推,终于让刘冬菊崩溃了。 刘冬菊的内心绝对不像她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可世,这么年,韩忠孝结婚,生儿育女,她心里肯定不会踏实。 她看不起二哥,可几年下来,好歹二哥那里是她名正言顺的栖身之地,依赖是在她不知不觉间形成的。 现在二哥点余地没有地要和她离婚,刘冬菊这回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所以豁出去商品粮什么的都不说了,只想让韩忠孝离婚,和她结婚,可她没想到,韩家人会以这种方式来讨好杨巧丽,维护韩忠孝的婚姻。 幺儿,咱们接下来不用着急,看刘冬菊那边接下来怎么发展,她那边闹的越大,对二哥和她离婚越有好处。” 柳侠说:“只要二哥下定了决心,永远不让刘冬菊回来,就是没那张离婚证也无所谓,那张纸算个屁。” 刘冬菊没听到柳侠这句话,她以自己独特的方式结束了和柳茂的婚姻。 两个月后的个星期天,柳侠和猫儿正坐在小院里栎树下的石桌上研究柳岸同学高中第次月考的语文试卷时,柳川推开白色的栅栏门走了进来,他坐在石凳上后的第句话是:“两个小时前,刘冬菊和韩忠孝都被送到原城医学院了,刘冬菊用硫酸泼了韩忠孝,自己的右手也被烧伤了。” 邱志武回来后对柳川说,刘冬菊装硫酸的瓶子口有点小,所以韩忠孝和刘冬菊伤的都不算厉害,韩忠孝只有左脸颊下面点和左边耳朵,还有左耳下脖子到肩膀、前胸烧伤了片,刘冬菊是右手和胳膊烧伤了,右手应该废了,胳膊问题不大。 韩忠孝在病床上翻来覆去说的句话是:“老天注定我这辈子该倒霉,我从来不好赶会,就去了那回,就去了那回......” 刘冬菊跟傻了样,看着天花板也是只有句话:“他从来没碰过我,俩孩儿都是我跟别人哩野种,呵呵,他从来没碰过我,俩孩儿都是我跟别人哩野种......” 柳川说:“刘冬菊想用对二哥的责难,表示自己的清白,以讨好、逼迫韩忠孝;用守身如玉来表达她对自己和韩忠孝之间爱情的忠贞。 她却不知道,韩忠孝直都在想尽办法摆脱她,她这边越折腾的厉害,韩忠孝对她越是恐惧,向个对自己已经毫无感情的人展示自己的绝境以逼迫他拯救自己,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太天真,还是该说她自我感觉实在太好了。 至于她所守候的纯洁如水的爱情,在她答应韩忠孝娶杨巧丽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桶发馊的泔水,经过这些年的发酵,已经臭不可闻,也只有她自己觉得她是对爱情忠贞不渝吧! 又过了个月后,柳茂和刘冬菊在望宁民政所领了离婚证,刘冬菊签名时用的是左手。 她回来后只和柳茂说了句话:“我回来跟你离婚咧,走吧。”没有问娜娜句,也没有说柳登科在什么地方,看着民政所的办事员把章盖好,她拿了那个写了自己名字的离婚证,转身就走了。 元旦后,柳侠在尚诚县土地局的间办公室正给沙盘涂色时,接到了柳川个传呼:刘冬菊昨天结婚了,对方是原西的养猪专业户。 第4149章 刘冬菊 欲望文 第第150章 柳海回来了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第150章 柳海回来了 工商银行营业部,柳侠悠闲地在排椅上坐着,右腿随意地架在左膝盖上,吹着几乎无声的口哨,满眼含笑地看着坐在柜台前熟练地填写单据的小家伙。 猫儿填好了最后张单据,仔细检查了遍,和另外两张起推给营业员,然后从挂在胸前的书包里往外掏钱,摞、两摞、三摞…… “这张单子上的钱先取出来,加上这六千,存五年;这两万五,存年。” 柳侠看着小家伙小大人似的本正经看着营业员收钱、盖章,然后拿过来认真签字的样子,心高兴得都要忽忽悠悠飘起来了。 不过,看臭小猫那脸,过了年回来,短时间内定不能再接沙盘了,要不小家伙真要生气了。 唉,臭小猫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呢,居然都会板着脸装大人训我了,嗯?训我?训小叔?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这种风气坚决不能放纵,必须得适当修理这个臭小猫下,让他知道长幼有序师道尊严,让他知道小叔是用来爱戴的,不是用来数落的,不过——,怎么修理呢…… “小叔,好了,咱们走吧。”猫儿伸手提起柳侠旁边的袋子排骨和菜。 柳侠提起袋子轻飘飘却花红柳绿的东西,只胳膊揽着猫儿的肩膀,走出银行,他的口哨终于吹出了声:《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身边的世界冰天雪地寒风凛冽,悠扬的口哨却带着春日阳光的味道。 猫儿把左手放在柳侠羽绒服的口袋里,感觉到自己的步调和柳侠不太致,他稍微赶了下就调整了过来,然后和着柳侠的节奏也吹响了口哨,动人的旋律路伴随两人回到家。 已经和柳川说好了中午十二点之前定要动身走,现在已经快九点了,两个人不敢耽误,高速度先把排骨和胡萝卜洗了炖上,然后柳侠去洗衣服,猫儿洗菜蒸米。 猫儿做完的比较快,排骨还要炖会儿,他过来帮柳侠洗衣服,洗衣机把裤子搅得都缠块了,两个人挨着给拉扯开。 猫儿拉拽着衣服对柳侠说:“再跟你说遍,这是最后次,以后你要是再这么要钱不要命,我就回家告诉大爷爷,让他拿鞋底儿打你的屁股。” 柳侠笑:“鞋底儿是你奶奶的专利,大爷爷都是用树枝抽或直接大脚踹,你想让小叔挨哪个?” 猫儿给气得真没辙了,停了手里的活儿对着柳侠瞪了几秒钟,突然扔了手里的衣服扑上去,跳起来搂着柳侠的脖子,腿环在他腰上,凶神恶煞地呲着牙趴在柳侠脸上:“额额额额——,咬你,你都这么大了还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爱惜,我教了你这么天你还是不打算改,额额额,使劲咬你。” 他在柳侠右脸颊上留下圈浅浅的牙印,然后几乎就鼻子顶着鼻子的,挑衅地看着柳侠。 柳侠眨着眼和他对峙了几秒钟,然后笑嘻嘻地把左脸颊转过来:“给,接着咬,有本事咬掉块。” “啊哈~,小叔啊,你怎么学得这么气人啊——,你怎么变成癞皮狗了呢,我不让你再干那个嘛——”猫儿给气得彻底没脾气了,用自己的脸在柳侠脸上又蹭又揉,想发狠又舍不得。 柳侠大获全胜,心情非常好,所以很大度地拍拍小家伙的屁股:“好了大乖猫,再蹭小叔的脸就得蜕层皮了,下次再有沙盘,如果是在春秋天的时候小叔就接,夏天或冬天小叔不接,行了吧?” 猫儿不太相信,柳侠最近的诚信度在他这里直线下跌:“如果下次你再敢在现在这样的季节接沙盘,我就旷课,逃学,不上学,跟着你去看着你。” 柳侠用额头碰了他的额头下:“成交。” 前些天柳侠带着个小队在尚诚县连续做了两个工程,个是水库扩容测量,个是公路改扩建,后面这个还没结束的时候,甲方尚诚县公路局直接又给他们追加了另条新开的公路工程。 柳侠去之前,王东平给他介绍了为尚诚县土地局做沙盘模型的活儿,他在家抓紧时间把前期数据全部整理好了,到尚诚县后,他白天干队里的工程,晚上去土地局做沙盘。 尚诚县几乎全境山区,以前比荣泽穷,最近十来年发现了很金属矿藏,原来象征着贫穷与落后的大山立马变身聚宝盆,尚诚县下就富裕起来了,短短十年左右的时间,经济就发展到甩荣泽好几道街。 水涨船高,尚诚大大小小的单位这几年也都牛了起来,土地局看就比荣泽县土地局财大气粗得,他们要做的沙盘是荣泽土地局的两倍大,价格也同样加倍。 柳侠紧赶慢赶,每天从工地回来,都是只用十来分钟的时间搞定吃饭和洗漱,然后马上到土地局开始干活,直干到晚上十二点左右,就这样,他也没能赶在三个工程全部都结束前把沙盘制作完成。 所以工程结束后,柳侠没随队返回荣泽,他给马千里和岳德胜打了个电话请假。 腊月中旬以后,年味儿就上来了,工程告段落的人回到单位,队里般就不会再派活儿了,柳侠他们的工程结束那天,是腊月十四,所以接到他的电话,马千里和岳德胜都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把队里那边搞定,柳侠才给猫儿打电话请假解释。 猫儿当时就气炸了,在电话里跟他蹦高儿,柳侠在家整理尚诚县土地局给的资料时,猫儿就跟他说了,不准接这个活儿,就是接,也要等过完年,天气暖和后再接,他没想到,柳侠居然背着他已经干了个月了。 猫儿当时离期末考试只剩两天时间了,要不,他非当时就请假去尚诚县不可。 他坚持到四天后的下午考完最后门,和柳葳、苏晓慧打了个招呼,说他和柳侠有点事,今年回家可能会晚几天,让家里人别担心,然后就拎着提前准备好的包跑到国道边,拦了辆往尚诚县的长途公共汽车就走了。 猫儿在黄昏里推开尚诚县土地局那栋气派的办公楼大门时,柳侠正弯着腰在粘表示河流的蓝色布条,猫儿满肚子的怒气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的瞬间,都变成了心疼和快乐。 被惊讶地大叫着把他抱得喘不过气的柳侠原地转了三圈,猫儿脚落地就拉开自己的羽绒服,把柳侠的双手塞在自己腋下,他刚才碰到了柳侠的手,冰凉冰凉。 柳侠想把手抽出来:“乖,其实不冷,你看,屋里开着电炉呢!” 猫儿把胳膊夹的紧些:“这么大个屋子,还八面透风,个小电炉有什么用?” 他们家的主卧开个电炉会暖和,是因为房间小而且密封性好,电炉还天到晚都不关。 柳侠现在做沙盘的地方,是土地局主办公楼的大厅,不仅仅是比他们的卧室大很倍,还是连接楼上和楼其他办公室的通道,个电炉也是每天柳侠来了之后才插上,所以那点热量和没有差不,这里比外面露天处好点的也就是没有风,温度几乎样,都是零下七八度。 猫儿给柳侠暖了会儿,觉得他的手热乎起来后就放开了他,而没有阻止柳侠继续工作,他知道,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除了想办法帮小叔把这份活儿赶快干完,其他做法都是小叔不能接受或会让他为难的。 柳侠重新开始干活,猫儿跑出去在杂货店里买了两个暖水袋、两条毛巾和个烧水壶。 灌了开水的暖水袋非常烫,皮肤不能直接挨着,去年冬天,猫儿每天晚上放学回到家写作业时,柳侠都会用包了毛巾的暖水袋给他抱着,写会儿觉得冷了,他就把手放在两层毛巾的夹层里,很快就会暖和起来。 现在,猫儿用同样的方法给柳侠暖手。 猫儿到的当天,柳侠干到九点就收工了,以后的八天,猫儿和他起,早上七点开始动工,晚上八点半之前,只要活儿做到个节点,猫儿就干脆利索地把工具都收拾了,根本没商量的余地。 如果柳侠企图争辩,猫儿就手叉腰板着个小脸顿训:“你是想弄手冻疮回去让大爷爷跟奶奶心疼还是想让大伯内疚?你明知道咱们家里人都舍不得你这么受罪你还大冬天的接这种活儿,我没让你把活儿扔在这里回家去就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居然还敢得寸进尺要求连轴转,腰疼病是怎么得的你知道吗?” 柳侠笑着拧小家伙的脸:“不知道。” 小家伙使劲乜斜着眼看柳侠的手:“哼,还敢犟嘴,你要是弄手冻疮,以后就再也不许捏我的脸,我才不会让手跟烂南瓜样的人捏我呢?”小家伙眼神凶悍地说着狠话,却动不动地任柳侠扯着他脸上的肉调戏。 柳侠做顿悟状:“哦——,你的意思是只要手长得好看就可以随便捏你?” 猫儿气急了,脑袋扎柳侠肚子上把他顶到门外,自己跑回去快速拔插销、打包工具、关灯,然后两个人路打闹着往招待所跑。 类似的情况每天上演遍,柳侠在快乐中完成了任务,随即拿到了付款支票。 猫儿却气鼓鼓的。 倒数第二天他们在招待所洗澡的时候他才发现,柳侠的右边臀部有两个硬块,那是刚刚形成的轻度冻疮。 这几天,他每天除了帮柳侠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还非常操心地烧好几壶水,让两个暖水袋随时都保持着很热的状态,柳侠干活中间稍微喘息的工夫,他就会把柳侠的手放在暖水袋上暖会儿,柳侠安静地坐在那里干活时,他还会把暖水袋放柳侠脚面上给他暖脚,没想到,他防住了手脚,却让柳侠身上给冻坏了。 所以直到昨天,也就是阴历二十六黄昏他们起回来,猫儿那张小脸都是臭臭的。 他们回来的时候没在半途下车转望宁直接回家,除了等柳川和带自己回家过年穿的衣服,最主要的是要把支票兑现,然后存起来。 桑德山那里全部工程余款元旦前已经结清,柳侠中间回来了趟,把那笔钱暂时存了活期。 无偿为荣泽高中做的工程,县政府的财政拨款到了后,王占杰把柳侠叫去,坚持给了他万块钱,王占杰说,即便是出于不得已的原因,占便宜也要有底线,要不就是厚颜无耻了。 几处的进项加起来,柳侠想为猫儿存五万块钱养老本儿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对他而言,世上简直没有比这个美妙的事了,当然,和他的宝贝猫安心呆在起这事除外。 把衣服都晾起来,排骨也炖好了,两个人又合作炒了个醋溜白菜心,柳侠去传达室给柳川发了个传呼,让他回来吃饭。 等了几分钟,柳川没回电话,柳侠决定自己和猫儿先吃,从猫儿去尚诚县那天开始,猫儿就没喝牛奶,他觉得猫儿的身体亏了,得赶紧吃点好的给养回来。 虽然提前约好了,可柳川如果外出,时间他自己也掌控不了,所以不用等他,饭留在锅里,等他来了再热下就可以了。 手端米手端菜走进主卧,把饭菜饭菜放在小餐桌上直起身时,柳侠看到院门被推开了,个穿着海蓝色羽绒服,背着大背包的高个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点疑惑的表情,在看到院子里的栎树和柿树的时候,下变成了欣喜。 柳侠瞪大眼睛愣怔了秒钟,冲外面大喊了声“六哥”,就大叫着往外跑:“宝贝猫,你六叔回来了,快过来乖你六叔回来了,六哥!” 他跑进客厅,拉开通往阳台的门,正好和柳海对上脸,他大叫了声“六哥”,扑上去就抱住了柳海。 猫儿拿着调羹勺和筷子“嗲嗲嗲”地跑出来,就看到柳海抱着柳侠,说不清楚是想哭还是想笑地说:“可回来了,孩儿,我快想死您了,快想死您了!” 柳侠像个小孩子样说:“哥,俺也都可想你,孩儿俺俩将还正说你咧!” 猫儿高兴地咧着嘴喊:“六叔!” 柳海放开柳侠,把包随手放在沙发上把猫儿抱了起来:“孩儿,你长这么高了?想六叔没?” 猫儿看着柳海,半点生分的感觉都没有,好像柳海只是早上去上学,现在放学回家了样,他笑嘻嘻地说:“当然想了,将我还跟俺小叔说,要是你搁家,肯定会给排骨做成糖醋哩,比俺俩炖哩还香还好吃,早知道你会回来,俺就不做,等着你回来做了再吃。” 柳海使劲搂了猫儿下:“想吃糖醋哩,明儿六叔就给您做。” 柳侠忽然想起来柳川,对柳海说:“六哥,你跟猫儿去里边,我赶紧去给咱三哥发个传呼,就说你回来了,叫咱三哥快点过来。” 柳海放下猫儿:“今儿都二十七了,我以为你跟孩儿您俩早就回家了,到原城火车哩时候,我就给咱三哥发了传呼,问他回家了没,等了几分钟三哥没回电话,我看见往咱这儿来哩车该开了,就没再等……” 外面急促的刹车声打断了柳海的话,柳侠和猫儿同时说:“三哥来了。” “三叔来了。” 两人话音未落,柳川就推门跑了进来:“幺儿,猫儿,你们俩快出来,现在什么活儿都先放下,先跟我去接……小海?孩儿,你可回来了了?” 柳海看见柳川,才露出了自己大孩子的本相,他惊喜地抱着柳川,却非常委屈地说:“三哥,我给你发传呼,你没回,我还以为你跟孩儿您都已经回家了咧……我觉着,我觉着我跟没人要了样……” 柳川眼圈红了,拍着柳海的背安抚着他:“孩儿,不是,火车市场那边有人打群架,我去帮小军处理,该过年了,市场上老乱,可年轻孩儿都放着炮耍,我没听见传呼机响。” 柳海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哩哥,我就是老想您,光想早点看见您,早分钟也中。” 柳川说:“孩儿,我也是,看见是你发哩传呼,我连把人帮小军送到他所里哩心都没了,就想赶紧去接你。” 柳侠呼噜了把自己的脸:“三哥,六哥,这儿老冷,您去卧室等着,孩儿俺俩去给您盛饭,咱早点吃完就能回家了,俺六哥肯定可想咱伯咱妈,我也还没见五哥咧,咱赶紧点儿,早点回去。” 三个人的饭四个人匀着吃不太够,不过冰箱里有柳川从单位带过来的馍,热两个就差不了。 热热乎乎地吃着饭,柳海跟柳侠他们说自己突然决定回来的过程。 第第150章 柳海回来了 欲望文 第151第章 团圆年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51第章 团圆年 柳海他们学校元月中旬有半个月的假,原本柳海没打算回来,机票实在太贵了,他周末在画廊打工和平日在街头给人画像存的钱不够订往返的机票,他打算利用假期再挣点,春节前把钱寄到曾广同那里,让他帮忙兑换成人民币后寄回家。 那些在外面的世界还不够趟奢侈的路费的钱,能够给家里人的生活带来怎样的轻松和未来相当长段时间生存上的保障,柳海是非常清楚的,用自己暂时无法满足的刻骨思念来换取家人的踏实安心,他虽然难过,却也觉得很值。 可周前,柳海寄放在自己打工的那家画廊里的两幅画同时被个顾客买走了,他不但有了买机票的钱,甚至还有余钱给家人买点礼物。 柳海纠结得要死,他舍不得把万块钱花在路上,可他真的是想家想得不行了,没指望的时候是真没办法了,不得不硬扛着,现在有了希望,他秒钟都坚持不下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经空了,如果不回家去看看,接下来他什么都不可能做,他的脑子里心里被家人的脸和柳家岭的山山水水塞满了,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事。 所以他最终咬牙订了机票,放假当天没有到京都的航班,他坐的是前天晚上的。 昨天下午点到京都后,他在机场给曾广同打了电话,他的打算是和曾广同见面,他就直接去火车买票回来,春节时候的火车票太难买,他怕耽误分钟都可能让他错过天。 结果他乘大巴到市中心的时候,陈震北和曾广同起在那里等他,原来柳海打电话的时候,陈震北正好过去给曾广同送些比较稀罕的年货,放下东西准备离开时,听到了柳海的电话。 陈震北告诉柳海,当天往原城的火车票不好买,他找了个熟人直接带柳海上晚上十点趟京都到魔都的车,已经和那趟车的列车长说好了,到了原城,列车长会请那里的工作人员把柳海送出。 柳侠问:“你在火车上了晚上?” 柳海嚼巴着块脆骨说:“怎么可能?震北哥什么时候办过那么不靠谱的事?列车员都有休息的地方,我睡列车长的铺。 我的返程机票是初十的,我最能在家呆十天,震北哥说春节后车票紧张,他找人给我买返程车票,说好了初七晚上的,他让我到时候只管去火车卧铺候车厅门口,会有人在那儿等着我。” 猫儿说:“等你回去,让震北叔叔也给五叔买个卧铺呗,五叔回来的时候,皮鞋被踩得可脏了,他的票有座位,让给个抱小孩儿的了,五叔了路回来,我看就知道他累的慌。” 柳凌回来那天,柳侠在尚诚县,柳川和领导去开城办事了,柳凌留下给猫儿做了天饭,等晚上柳川回来,他们起住在柳侠这里,第二天吃过午饭柳川开车把他送到了望宁。 柳川略微想了下问:“猫儿,你长的什么眼呐?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五叔特别累的慌呢?” 猫儿十分嘚瑟地说:“你回来的时候五叔都歇了大半天了,你当然看不出来,我就能看出来,虽然五叔看着可高兴,我还是知道五叔就是可累的慌。” 柳海说:“我听震北哥说了,十五那天他去军部开会,回来的时候五哥已经走了,震北哥给了我个电话号和呼机号,说五哥哪天回去,提前两天给这个人说,让他给五哥买票,震北哥已经跟这个人交待过了。” 猫儿说:“五叔肯定不会跟人家说,我那天就问他,震北叔叔每年都给他买卧铺,今年五叔怎么不找他。 五叔说,中国这么人,坐卧铺的才有几个?他个男的没那么娇气,京都到原城不到十个小时,会儿就到家了,不能每回都麻烦震北叔叔。” 柳川点头:“小凌说的对,朋友再好也有个底限,何况买车票的事震北也是找别人,因为自己点事老让朋友去求人,时间长了再好的朋友也会烦的,就算那人是震北他爸身边的工作人员也样。” 柳海说:“五哥跟震北哥不是这样啊,我在京都时候就知道,每次车票都是震北哥自己做主买的,五哥还嫌卧铺贵呢,只不过是震北哥已经买好了,五哥觉得如果他不坐,反倒让震北哥没面子,好像他不稀罕人家帮忙似的。 每回给完震北哥钱,五哥都得心疼好阵子。 大前年我们俩回来的时候,又是震北哥自己提前把票买好了,五哥跟震北哥说,咱几个以前上学,每天路上来回加起来都得六七个小时,那还得上坡下坡不停地跑呢,火车上几个小时对我们俩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叫震北哥以后别再让人给我们买票了。 结果震北哥说,‘小凌,你别再说了,再说,下回我就给你买软卧了’,五哥哭笑不得,真的不敢再说了。 五哥知道震北哥的性子,也知道震北哥是真对他好,五哥点不在意随便说说的事,让震北哥听就成了大事,他觉得五哥以前遭罪太,以后点罪都不应该再受了,所以只要能让五哥少受点罪,震北哥觉得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柳川说:“孩儿,朋友对自己好,那是人家做朋友的心意,可咱不能仗着人家的情意,就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咱们得做好自己该做的,能不麻烦别人的时候,尽量不去麻烦。” 柳海点点头:“我知道哥,我在巴黎,就去过翁先生家两次,次就是我刚去没少天,曾大伯去欧洲做学术交流那次,翁先生和那里些华人富商请曾大伯他们去作画,曾大伯带着我去的;次是我听说翁先生病了,买了礼物过去看他,坐了会儿就离开了。 翁先生那人也挺好的,他给了我他家里的电话号,说有困难我可以随时找他,我除了过段时间给他打个电话问候,从来没跟人家提过任何要求。 我知道人家只是看曾大伯的面子关照我,咱不能去麻烦人家什么。” 柳川收了碗筷起来:“不错孩儿,你能知道这些我就放心了。小海,幺儿,千鹤山被雪封了,咱们那里的公交停运,待会儿我们邱队送咱们走,我得去局里换辆车,咱们就是绕三道河走这辆车也不行,你们把东西都收拾好,门窗都关好插销插上,在家等我,咱们得赶紧走,要不天黑前过不去上窑。” 柳川出去了,柳侠他们开始检查房子,收拾回家的东西。 柳侠和猫儿平常把家保持得很干净,猫儿离开家去尚诚县找柳侠的前晚上又把家打扫了遍,所以现在就今天中午做饭的锅和几个碗筷需要收拾,其他没什么活儿要做。 柳侠和猫儿不让柳海动手,他们两个人很快就洗刷完了,然后开始装回家时候带的东西。 柳海回来,家里人就都齐了,全家福是定要照的,猫儿把相机拿出来准备带回家。 看见柳海,他临时起意,想给臭六叔和小叔照张合影,这样以后小叔想六叔的时候就点抓挠的东西,不会再只有那年去京都的时候那几张在景点留影的照片让他解心焦了。 柳海看到猫儿安装镜头,好奇地凑过来,他还不知道柳侠买了相机。 看到相机上的商标标识,柳海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我靠,不会吧?莱卡啊!幺儿你、你也太牛了吧,你们干这个测绘到底有赚钱啊?你居然都买得起莱卡了,你吓死我吧!” 柳侠奇怪地说:“虽然确实挺贵,可你也用不着这么夸张吧六哥?我算上奖金,个月好歹也有七八百呢,我买了快万的房子你没感觉,买个六百块钱的相机你倒这么大动静,你这什么逻辑啊?” 柳海看看相机,又看看柳侠和猫儿,迷茫地问:“你说这相机少钱幺儿?”, 猫儿回答:“六百啊,震北叔叔相机太,搁那儿没用,他想换点零花钱,就卖给小叔了,怎么了六叔?” 柳海脸见了鬼的表情又仔细看了看相机:“莱卡,六百块?还是人民币?如果说这个包六百还差不,你说这个相机六百……小侠,猫儿,我虽然玩不起相机,可前几年经常见震北哥玩,少知道点这东西,现在我身边不少欧洲的同学也都有相机,你这个相机,光这镜头没准儿就值你这半套房子!” 柳侠和猫儿都不太相信,柳侠接过相机看了又看,递给猫儿:“你震北叔叔把相机以白送的价格卖给咱们?不会吧六哥?你没弄错?个相机就这么贵?” 柳海说:“什么叫个相机就这么贵?是个镜头。” 猫儿根本就不信,大大咧咧挥手:“不可能,你别去外国跑两天回来就想蒙我们,我们不上当,快点好,我先给你照张,再给小叔你们俩来张合影。” 柳海历来心宽,何况好东西现在是他最心疼的弟弟的,越便宜越好,他有什么好纠结的? 他嘟囔了句:“你个小土老帽儿,不相信算了,你是压根儿就没听说过莱卡,所以才觉得我是蒙你。”说着拉了柳侠靠在写字台上,亲热地搂着他的肩膀,先照合影。 本来说是单人、合影各张,可猫儿照上了瘾,下给他们拍了十来张,各个房间带客厅都要来两张,最后还在院子里的栎树和柿树下照了几张。 猫儿满足地收起相机对柳海说:“我照相水平可高呢,去年春节五叔回来,我在咱们家给他照了好张,洗好之后小叔我们俩给他寄去了。 过了些天,震北叔叔给小叔写信说,我给五叔照的他在咱家沟沿上,看着雉鸡岭那边的那张,都赶得上摄影家的水平了,还让我们俩把好几张我们觉着照的不太好,没寄给五叔的,都给他寄去。” 柳海挑起大拇指:“嗯,看架势确实有摄影家的模样,不过我觉得,这么好的相机,随便照下应该都差不了。” 猫儿让柳海给他和柳侠也照了好几张合影,他还想跟柳海、柳侠起再照几张,柳侠隔着墙喊付东过来帮忙。 队里家在原城的人大部分都走了,付东是办公室主任,得安排值班和很杂事,每年都是到三十下午才离开。 付东家条件好,他自己有个海鸥相机,今天用了柳侠这个,他羡慕的不得了,跟柳侠商量,等春天暖和了,借他用几天,他想带着他爸妈去少林寺玩趟。 柳侠爽快地答应了。 付东刚离开,柳川和邱志武就进来了,几个人赶紧拿了东西往外走,柳海走到阳台门口,回头又看了看屋子说:“幺儿,你这房子这么好,就这么光秃秃地住着可惜了,没情调没气氛,我给你设计,你装修下吧?” 猫儿不等柳侠回答,就推着柳海往外走:“你别出什么瞎巴主意啊六叔,我就喜欢我们房子现在的样子,我们不装修。” 装修那么费钱,钱花完小叔又该想办法出去干私活儿了,到时候小叔累得要死,你替他啊? 柳海笑嘻嘻地说:“今儿不着急,等咱们过完年回来再说。” 柳侠轻轻在猫儿后脑勺上揉了把:“小臭猫。” 群人拼命地赶路,总算在天彻底黑透前爬到了上窑坡顶,柳侠抱着来接他们的柳凌又喊又叫,柳海恨不得长出千手观音那么的胳膊,好让他能抱住所有他日夜想念的亲人。 他挨个儿把柳茂、柳凌、柳钰、柳葳抱了遍后,最后抱着大哥柳魁不放了。 柳魁乐呵呵地笑着,任他把鼻涕眼泪汗水蹭了自己满肩:“哎,我这两天都搁这儿想咧,咱院子边那几棵柿树上哩柿子早叫小虫儿吃完了,咋这几天还是有成群结队哩喜鹊往上头落咧?原来是俺小海要回来了,好了,咱不难受了孩儿,赶紧回家见见咱伯咱妈,你不知道咱妈想你想成啥样了。” 孙嫦娥从在坡口看见柳海,到柳海吃完饭,眼睛都没从他脸上移开过,看会儿笑笑,再看会儿又抹抹眼泪,又高兴又难受的,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孩儿平平安安回来了,看样子在外面过哩不算老赖,可搁家住十天八天就又得走了,这走,恐怕又得好几年。 柳海是下了决心,看见柳长青和孙嫦娥坚决不能哭的,可只要看见孙嫦娥掉泪,他就忍不住,泪也会啪嗒啪嗒地掉。 柳长青拍拍孙嫦娥的手:“看见孩儿没瘦,也没跟你想哩样连件厚棉袄也穿不上,不是该高兴嘛!别难受了,你难受,叫孩儿也跟着难受。” 孙嫦娥抹着眼泪笑:“就是唦,小鳖儿看起来比搁京都时候还洋气还跩,我还有啥可难受哩?这要是搁大街上看见,我没准儿都不敢认他咧!” 柳海眼睛、鼻头都是红红的,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很贴心地都孙嫦娥开心:“妈,真哩?我真变哩帅到连你都快认不出来了?” 孙嫦娥抚摸着柳海的脸说:“孩儿,这都去外国了,还成天惦记着想变帅?不是我哄你高兴咧孩儿,妈看你现在比您几个哥都帅,俺小海是越长越好看那种,妈咋看都看不够。” 猫儿才上了学期高中,就已经练成了神速吃饭*,他早已经吃完了饭,挤在柳侠和柳凌之间,面向炕角,边往嘴里塞着明明已经吃饱可因为看着特别好看所以还想吃的烤包子,边和分开了好几天特别想得慌的柳蕤说话,同时还修理着想过去跟柳海捣蛋的柳雲,就这样,他居然还不耽误忙里偷闲地打击柳海:“就是六叔,你别恁自卑,你除了没俺小叔帅,其实真哩算是可帅可帅了。” 被猫儿用只脚顶着肚子钉在墙上不能动弹、却还在乐哈哈地笑的柳雲对着柳海喊:“也没俺爸爸帅,俺爸爸会抓特务,最帅最帅,你说是不是,小雷?” 坐在柳魁怀里拿着手电筒玩的柳雷把光柱打在柳海脸上:“就是,俺爸爸还会抓流氓,俺爸爸最帅,你、你,算你二帅吧” 众人哄堂大笑:“俩小马屁精,真知道咋拍会叫您爸爸舒服啊。“ 柳川从里灶膛里扒出来个红薯,吹了吹上面的灰,越过柳葳、柳莘、柳钰,远远地抛给柳海:“透了孩儿,又软又甜。”然后,他笑容可掬,十分亲切地对俩小家伙说:“既然爸爸最帅,您俩这么待见爸爸,那,过完年跟爸爸去荣泽上幼儿园吧?” 俩小马屁精立马噤声,个扑进猫儿怀里装死,个转身钻进柳魁的毛衣里把自己藏了起来,引得大家又是阵哄笑。 小胖子柳萱本来在柳茂怀里乖乖地让他喂着吃饭,看见柳雷把柳魁的毛衣撑起来的样子觉得很好玩,扭过身,拽着柳茂的毛衣也钻了进去。 坐在灶台前烤红薯的玉芳怕撑坏了柳茂的毛衣,过去想把柳萱拉出来,小胖子嗷嗷叫地抱紧柳茂的腰不让。 柳茂淡淡地笑着对玉芳说:“没事,孩儿耍咧。”又拍拍小胖子的屁股:“老捂哩慌就赶紧出来,缺氧时间长就变成小傻子了。” 秀梅把个烤成金黄色的包子抛给柳钰:“川儿,大过年哩,别吓孩儿。” 柳雲和柳雷没在荣泽上幼儿园。 两个小家伙去那个个体幼儿园了半天,人家就给柳川发传呼,让他们赶紧去趟,当时柳川不在荣泽,打电话给猫儿,让苏晓慧去看看情况。 猫儿通知了苏晓慧,自己和她起去,两个小家伙闹起来的时候,苏晓慧个人根本收拾不住,猫儿得跟着去压阵。 事实上,是猫儿这晌都在惦记着柳雲和柳雷,他压根儿就不赞成这么热的天把两个小孬货送到那个破落狭窄的小院子里去。 猫儿和苏晓慧走到水文队大门口,碰到了柳魁。大群孩子都来了荣泽,柳魁和秀梅不放心,尤其不放心柳雲和柳雷,他预计到了两个小家伙不会老老实实去上幼儿园,怕柳川和苏晓慧年轻气盛,会用暴力手段修理两个小家伙,专门过来看情况。 听苏晓慧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柳魁下急了,招手叫了辆三轮就和他们两个起去了,走过拐七扭八的小胡同,从那间放置杂物的小屋子把两个已经哭得嗓子嘶哑的小家伙抱出来,然后直到水文队家里,柳魁除了安抚两个小家伙,没说句话。 原来整天原来价都欢天喜地、看见个新鲜玩意就想剖肠开肚折腾番的小家伙,现在蔫搭搭地个趴在猫儿肩上,个趴在柳魁怀里,眼神黯淡,不停地抽泣,连柳葳和柳莘给他们抱了西瓜过来,都不看眼。 柳魁问苏晓慧:“孩儿是非上幼儿园不可吗?” 苏晓慧有点无措地说:“也不是,就是,就是……,别人家哩孩儿现在都是上幼儿园进行早慧训练咧,早早就学会可字,还学拼音、算术,有些还学钢琴、电子琴、二胡啥哩,现在哩人都在想法叫孩儿学艺术类哩东西,培养素质咧,我也老想叫孩儿学点儿。” 柳魁不太明白:“素质?那,小凌、小海跟幺儿,还有川儿都没上过幼儿园,你觉得他们比别人……素质差?” 柳魁这句虽然是问话,却让苏晓慧颇为惶恐,被自己发自内心感激和敬重的人质疑,人通常都会有这样的感觉,苏晓慧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就是看别人哩孩儿现在都学,怕孩儿他俩以后要是啥都不会,低人头。” 柳魁不明白了:“啥都不会不就是不会弹琴吗?不会弹琴就低人头?世上正经事着咧,弹琴这个手艺是不赖,可比它重要、比他有用哩东西了,无非就是会弹琴哩人少,所以显得金贵些。 我点也不觉得不会弹琴拉琴就叫人看不起,川儿跟小凌、小侠他们都不会这些花里胡哨哩东西,我咋觉得他们比谁都招人稀罕咧!” 柳葳、柳莘、猫儿齐点头:“就是,俺叔们到哪儿都不掉价。” 猫儿还补充:“俺大伯也样,俺大伯点也不比城里人差。” 苏晓慧犹豫着说:“其实大哥,我也不知道该咋弄,不知道是该叫孩儿来荣泽上幼儿园,还是搁家跟着咱伯咱妈跟您。 看人家哩孩儿学那些,我就觉得他俩也得学,要不以后就比不上人家; 可再看看咱这几个兄弟还有小葳、猫儿他们,我又觉得,就是会弹个琴唱个歌哩人,也比不上咱家这些孩儿们,小雲跟小雷要是以后能长哩随便像他们个,我其实心里就高兴死了。” 柳魁说:“不用像别人,像川儿就中了,我觉得俺川儿就是最好哩孩儿了。 晓慧,咱家也就是不会教弹琴唱歌啥哩,要是说写字跟算术,我觉得咱伯教哩比谁都好,您大嫂俺俩商量好了,家还有地,咱伯、咱叔他们年纪大了,俺俩不能因为做生意就不要家,地也不能荒了,所以以后俺俩还会经常回家,只要我搁家,俩孩儿就由我来教。 你要是信得过咱伯跟大哥,我今儿就做主,咱小雲跟小雷不上幼儿园了,今儿跟我回家。 孩儿才这么大点,天大地大哩不叫孩儿耍,叫孩儿窝到那个憋屈死人哩小院儿里头,天连门都不能出,你说孩儿能待见?” 苏晓慧看着两个儿子才去了晌就热出的头痱子和没精打采的模样,再想想前些天两个淘气包在家时天到晚都生龙活虎快乐无比的样子,点点头:“中大哥,以后孩儿上学哩事,你跟咱伯说咋着就咋着吧,我会儿就带着孩儿回家。” 两个小家伙被大伯和哥哥们解救出来,现在又过上了在凤戏山深处天天信天游的美好生活。 只不过天气转凉爽后,俩淘气包开始提起毛笔练字了,每天到两个小时之间。 柳长青对孙子比对儿子温和慈祥得,两小淘气包练字,时间上从来不强迫,淘气包喜欢,可以歇儿练快个小时,不喜欢,就去玩,不过旦坐下练习,就点不能马虎。 两个小家伙好像是为了证实给妈妈看他们不上幼儿园也是最好的孩子样,基本上每天都会练差不两个小时,而且兴致很高,到了时间自己就会跑去找大爷爷或大伯要求。 柳魁和秀梅现在个月基本有十天在家,当地有“集三不开”的说法,就是说个地方,逢次集市或会之后,后面三天可以不用开门营业,因为开了门也没生意。 柳魁他们卖布也受这个规律影响,刚开始在市场完全空白的时候,需求太大,这个规律在他们这里不太明显,时间长了,慢慢就会显现出来。 其他商户可能都不太喜欢这个现象,可这却正合了柳魁和秀梅的心意,他们是三天不回家就想的要死,惦记孩子、惦记老人、惦记地里的庄稼,现在这种情况,让他们可以安心地暂时关门歇业回家,又不用为损失太的生意而遗憾。 柳魁已经单独跟着柳川去于宝忠那里又拉了两次货,十月份那次的比较少,十二月这次和第次差不,货源充足稳定,俩人心里现在生意做得很踏实,已经摸到了点做生意的门道。 对当初柳侠瞒着他们制定的价格,俩人心里的高兴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弟弟,说感激不合适,说是欣慰自豪贴切吧,觉得自家幺儿真是聪明又有远见,如果当初幺儿把东西往回拉,让他们自己定价,估计赚的钱连现在的五分之都没有,没准还能赔呢。 秀梅觉得,世界上最好的日子也就是这样了吧?不愁吃穿,能安安稳稳地赚钱,只要天气正常,还能天天回家,虽然每天路上来回跑累了些,可这世上哪有不受累就能赚钱的事?以前他们累死累活还吃不饱肚子呢!她和柳魁现在天赚的钱,可是比柳茂以前年赚的还。 柳魁和秀梅在家的时候,孩子们练字基本都是柳魁在教。 柳长青现在依然是得点闲就打石头,家里的石头矮墙已经全部围好了,上窑坡那段需要的石桩子,还要费去他很很时间。 而且他觉得,柳魁教得比他好,他老了,学不会柳魁在孩子们面前的风趣幽默,孩子们跟着他练字,没有跟着柳魁那么轻松快乐。 柳川看到两个儿子惊慌失措的样子,得意地大笑。 苏晓慧把毛衣针和毛线举到娜娜面前,让她看着自己怎么起头,瞟了眼柳川,十分淡定地说:“你以为他们那样是真怕你这招儿?唏,人家逗你玩儿咧!” 她语落地,柳雲和柳雷同时对着柳川做了个模样的鬼脸:“爸爸,你敢再叫俺俩去荣泽,爷爷跟大伯屁股给你打八瓣儿。” 大家都冲着柳川笑,俩小家伙也跟着哈哈大笑。 柳侠回头在柳雲脑袋上敲了下:“狐假虎威。” 柳雲眨巴了下眼睛,大声说:“威风八面。” 柳雷大叫:“面壁思过。” 娜娜在那边接:“过目不忘。” 柳莘接:“望风而逃。” 柳雲、柳雷、娜娜同时:“逃之夭夭。” 柳莘:“嗯——,夭……夭……” 猫儿接:“妖言惑众。” 几个小的起转眼珠:“众?众……” 柳莘转了会儿说:“想不起来了,‘众人拾柴火焰高’算不算?” 柳魁有点不确定地看着柳侠、柳凌他们这边:“我觉得应该算吧?” 猫儿很大声很坚定地说:“算,不光是四个字连块儿哩才是成语,这是字成语。” 柳侠稍微转了转身,双手伸到后边,把猫儿和柳雲起搂着,前后地来回晃悠着背了几下,以示夸奖。 猫儿美滋滋地靠在柳侠背上不起来了:“小叔,再背几下。” 柳海挠挠头,问柳凌:“哥,这是玩哩哪道菜?我都没明白咋回事咧,咋就转成了家庭成语接龙赛?” 柳凌笑起来:“猫儿不是作文老写不好,每回考试都叫拉分吗?咱大哥怕咱这几个孩儿以后也会这样,他回来没事哩时候,就给孩儿读成语故事,还跟他们玩这种接龙游戏,孩儿都可待见,现在咱妈跟四嫂他们得空也给孩儿读,孩儿都学会可成语了。” 柳海恍然大悟,然后他看着继续在接龙的几个小家伙摩拳擦掌:“真有意思,我也参战……坐以待毙?毙……毙……闭月羞花!” 猫儿扭头看看跟着大家起在想成语的柳侠,悄悄拉了拉柳凌的袖子。 柳凌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柳侠,若无其事地往后挪了下,靠着被子半躺在炕上。 猫儿让战斗力旺盛的柳雲趴在柳侠背上继续对成语,他笑嘻嘻地往柳凌身边爬:“五叔,我听说您部队是中国最牛哩,你给我说说您那儿都有啥先进武器呗。” 到了柳凌身边,他看到柳侠正背着柳雲轻轻摇晃着想成语,没太注意他,就趴在柳凌跟前,小声跟他说话。 柳凌安静地听着,时而轻轻点头,时而微微摇头问猫儿两句,脸上的微笑深深浅浅浓浓淡淡。 第151第章 团圆年 欲望文 第第152章 柳海的法国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第152章 柳海的法国 柳海决定回来很突然,手里的钱又拮据,所以匆忙之间只给几个小家伙买了礼物,还都是很平常实用的小东西,不过,即便如此,几个小家伙还是高兴坏了。 小胖子把那套色彩艳丽的益智玩具当成了漂亮的石头蛋子,砸得“咣咣”乱响,砸够了,又把手里那个高高的抛了出去,嘴里还带着伴奏:“呜——砰——呀呀呀呀呀!” 小胖子彻底无视了玩具益智的功能,先拿它锻炼了把体能。 柳雲和柳雷穿着漂亮的半高筒防雪靴在炕上排着队蹦:“咚、咚、咚、咚,五叔,你躺平叫俺俩过去呗,俺俩穿着花嘎嘎新鞋打电夯咧!” 柳凌惊醒过来,抱着带头的柳雲把他转个方向:“五叔肚子上不能打电夯孩儿,您俩围着桌子打吧。” 俩小电夯乖乖地围着炕桌,嘴里继续“咚咚”着,用力往前蹦。 俩人暑假在柳侠单位为上幼儿园做准备的那两天,水文队挖了地基准备盖煤棚,那两天正好打电夯砸地基,俩人跑去看了几次,回来就开发出了这么个游戏项目。 柳莘穿上了自己的新靴子,跑过来坐在柳侠身边,然后往后躺,两条腿笔直地举在空中:“小叔,看。” 柳侠拍拍他的腿:“孩儿,给小叔看也没用,这么洋气哩东西咱这儿没卖哩,小叔看了以后也没地方给您买。” 柳莘嘿嘿笑:“不是小叔,我是叫你看看,这鞋跟你给我买哩运动鞋样美,我都可待见,俺柳岸哥给孩儿俺几个买哩也可美,俺现在个人有好几双这么美哩鞋了,咱村哩小孩儿们都可羡慕俺。” 猫儿说:“你待见就中孩儿,以后小叔要是忙,你哩鞋小了,跟哥哥说,我给你买。” 柳莘现在经常穿的,就是猫儿前不久才给他新买的运动鞋。 柳侠和猫儿夏天给柳莘买的运动鞋,现在已经小了,穿着有点顶脚,猫儿上次和柳川、柳葳他们起回来看到了,也没吭声,回去后发现荣泽商场现在也有卖真皮运动鞋的了,就下买了四双,柳莘两双,柳雲、柳雷人双。 夏天他们把柳莘的新鞋子送回来时,俩小孬货抢过去双,人穿了只,跟小船似的跑掉,可俩人却还是玩的特别高兴,当时猫儿就很后悔没给俩小孬货买,但为了两双鞋子再跑趟原城也不划算,他也不舍得让柳侠花钱,所以就那么过去了,现在荣泽有卖的了,柳侠又不在家,猫儿就用自己平日里节省下来的钱买了,他觉得这样不会给柳侠增加大的负担。 柳莘把靴子脱了递给柳葳:“哥,你给我先放起来,等年下那天再穿。小叔,柳岸哥,俺伯说,以后我想穿啥鞋他给我买,小雲跟小雷以后您也别管了,俺伯都管着,您以后得省点钱,小叔该攒钱准备娶媳妇了。” 柳侠继续搂着猫儿晃悠,捏着他的俩耳垂玩:“别说小叔还没打算娶媳妇咧,就是真打算娶了,也不指望给您买这几双鞋哩钱。 大哥,你别成天教孩儿这些呗,叫孩儿都觉得俺几个叔叔结婚娶媳妇,就跟成了外人样,连给他们买双鞋都不应该了。” 柳魁用钳子敲着核桃说:“孩儿,不是外人,是您都长大了,都该有自己哩事了,不能把钱都花到他们身上。” 柳侠说:“我个月挣好几百,给孩儿买几双鞋才少钱?” 柳凌说:“哦——,大哥,按你说哩,那你当初跟大嫂结完婚,该有自己哩家人了,肯定得有可自己哩事,你咋没要求分家自己过,还成天管着俺几个干啥咧? 就是地分给个人以后,你要是不用管俺几个,跟大嫂起出去干点啥,也比窝在咱这里强得,你咋不出去咧?” 柳魁笑呵呵地说:“孩儿,那能样?大哥是老大,您几个没长大顾住自己之前,大哥能把您都撇给咱伯咱妈,自己出去?” 柳侠说:“这不就对了嘛!那,咱孩儿没长大顾住自己之前,俺几个当叔哩都有工作会挣钱了,还能把孩儿都丢给你,俺光顾着自己攒钱娶媳妇?” 个屋子的人都笑,柳川说柳魁:“大哥,你别跟幺儿他们缠嘴,你说不过他们;我都说了少回了,给这俩孬货除了吃的,买啥好东西都是白糟蹋钱,幺儿跟猫儿都不听,看见啥好哩就非要给他们买,小猫钓鱼、积木、插塑、拼图、小汽车,啥稀罕给他们买啥,说这些东西能锻炼思维、发挥想象力,可你看看,现在搁他俩身上还有样是好哩没?” 柳雲和柳雷停止了打电夯,齐说:“有,哥哥给俺买哩排球都没烂,还可圆可好咧!” 柳侠给俩人买的篮球,送回来没少天就寿终正寝,柳雲的小手还因为它被弄伤了,因为柳雷好奇篮球里面究竟装了啥神奇的东西,那么沉的大球球,居然越拍的用力就蹦的越高。 俩小东西密谋了番,偷偷拿了柳长青的两把刻刀和个凿子,躲在放柴的窑洞里给篮球做解剖,结果把柳雲左手食指上的肉削掉块,差点见骨。 柳雷第次被大伯揍了屁股,委屈得要死要活,哭得连煎好的老古龙都不吃了,谁都哄不住,最后还是打完就后悔得不行的柳魁带着柳雲从卫生院回来后,单独把他抱到自己屋子里,剥了老古龙喂着他吃,晚上又亲自搂着他睡了两天,小家伙才缓过劲来。 对柳魁来说,那只是对待过于淘气的孩子次必要的惩罚,但对小家伙来说,被最信赖最喜欢的大伯打屁股,可能就是天塌地陷般的灾难。 惩罚之后的温柔能让小家伙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不会陷入到被亲人嫌弃甚至抛弃的恐惧幻想中。 猫儿听柳葳说了这件事后,就买了个排球和两个花皮球,让柳川给俩人带了回来。 俩人现在经常和柳莘、娜娜起,把排球当足球,在院子里踢着玩,花皮球早已经不知所踪了。 苏晓慧点头:“要是排球也没了,那您俩哩屁股就不是挨巴掌,而是该用笤帚疙瘩伺候了。” 娜娜认真地说:“三婶儿,大伯说丢东西不能打孩儿,孩儿不是故意丢哩,他俩还老小,顾不住行李。” 柳雲蹦进猫儿怀里,冲他做个鬼脸儿:“哥哥你可好,都不打小雷俺俩唦。” 猫儿搂着他和柳侠起晃荡:“嗯,不用巴掌打,用树枝抽。” 柳侠捏猫儿的脸:“孬货,你是不是看见他俩不修理就浑身不得劲儿啊?” 柳海没给家里的大人带什么时尚的法国货。 人种肤色都不同,生活水平又悬殊很大的两个地方,消费的观念也有极大的差别,法兰西引领世界潮流的时装和昂贵的化妆品可不是柳海这样个穷留学生买得起的,再说了,那些东西即便柳海有钱买回来了,柳家人也真穿不了用不着。 从小过着穷日子长大的柳海很会划算,法国件像点样的衣服的价格,换算成人民币,在国内可以买很衣服,他带回了德国马克和美元,陈震北以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帮他兑换成了人民币,结果……他和柳凌给几位长辈买的东西重复了——都是羽绒服和件女式团花唐装。 孙嫦娥拿着柳海给她买的大红团花棉袄,心疼的直叹气:“孩儿呀,咱家现在自己卖布咧,您大嫂给我做了大堆衣裳,穿都穿不完,今年您三哥三嫂给您伯俺几个买衣裳,您伯都不叫。 这衣裳件就上百块,您伯您叔还有您大哥他们成天价搁外头跑咧,有两件换洗哩好衣裳也中,我成天搁家啥都不干,您给我买这么贵哩衣裳干啥呀?” 柳凌只是笑,不说话,他给孙嫦娥买的是枣红色的,而且和柳海是个牌子,只是颜色不样。 柳海把衣服从孙嫦娥手里拿过来,笑嘻嘻地往她身上套:“你成年给俺这么人做饭、洗衣裳,比谁都使慌,俺不给你买给谁买?” 猫儿和柳侠交换了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眼神,猫儿说:“奶奶,你别心疼了,要不是小叔俺俩从尚诚县回来那天下雪,去不了原城,俺小叔也打算去给您买羽绒服咧,俺小叔还想给俺大爷爷您俩都买件这种老地主衣裳,说叫你体会下当地主婆哩快乐咧!” 家人都笑起来,柳长青笑着对孙嫦娥说:“怪不得孩儿都想给你买这种衣裳咧,穿上去是怪好咧,喜庆哩很,穿着吧,跟电影里地主婆个样。” 柳长青的话等于是变相地夸奖了柳海有眼光,柳海特嘚瑟地给孙嫦娥系好扣子说:“妈,真哩可好看,明儿咱照相你就穿这件。” 柳雲和柳雷在家呆了三年,习惯了早睡早起,现在已经比他俩平日里睡觉的时间晚了近两个小时,俩人折腾够了,安静下来再被晃悠,很快就开始栽嘴儿,却硬扛着不肯睡,柳雲靠在猫儿怀里,迷迷糊糊之中还发表评论:“奶奶,你穿着这花……衣裳……看着、看着……跟……花媳妇儿样。”说完就闭上眼睛,打起了小呼噜。 跟哥哥个状态的柳雷在睡过去之前又强调了遍:“就是,奶奶……跟……花媳妇儿样,不叫……不叫……给小雲……俺俩哩......花嘎嘎鞋……脱了……” 柳海乐得抱着孙嫦娥大笑:“妈,你听见孩儿咋说了吧?说你跟花媳妇儿样,花媳妇儿啊妈,小孩儿们说花媳妇儿哩意思就是老好看老漂亮,是不是?这证明我眼光特别好,对吧?” 柳长青摸了摸孙嫦娥的袖子:“您妈真当花媳妇儿哩时候,我也没能叫她穿过这么好哩衣裳,年轻时候净叫她跟着我受罪了。” 孙嫦娥推着柳海的脸把他扯开:“爬边去,连您妈你都敢笑话,小凌,你给我拧他哩嘴。” 柳凌笑着探过身子,拧着柳海脸颊上的肉,转了半圈:“妈,你看,这样拧中不中?不中我就换个样再拧,百零八种拧法任君挑。” 柳海捧着脸大叫:“喔喔——,五哥,你不敢真拧,老疼啊!”满屋子的人都看着他笑。 孙嫦娥伸手去打柳凌:“小鳖儿,你原来恁听话厚道,这出去当两年兵咋也变哩这么孬孙咧?你这是跟谁学哩?” 柳川拍着已经睡得呼呼香的柳雷说:“还能跟谁?震北呗,震北干正事哩时候看着像个大人,私底下皮哩很,小凌跟他搁块儿时间长了,如果不也学哩皮点儿,嘴头上不净吃亏?” 柳凌松开了手,戏谑地揉了揉柳海的脸,回来靠着窗台坐下:“唉,不折不扣地执行首长的命令,并且能视具体情况灵活机动地制订种战术,居然还不对了,做人真难呐!” 柳侠对柳凌点点头:“五哥,三哥没说错,你真是跟震北哥样,学哩越来越皮了。” 孙嫦娥把衣服脱下来慢慢折着,对柳长青说:“事儿哪有这样比哩?咱结婚时候我穿哩衣裳,比后来恁年咱村儿那些花媳妇儿穿哩都好。” 秀梅和玉芳正起往灶灰里埋蒸好的小红薯,闻言说:“就是,我也是,到现在咱村儿还有人说我结婚时候穿那件红花衣裳好看哩,不过,出去看了现在小闺女儿们穿哩衣裳,就会觉得,那时候穿哩真老土呀!” 玉芳说:“前些年过年时候,俺小姑跟俺姑父回孙家村,虽然咱小姑穿哩不是最好哩,俺还是都可羡慕她,都觉得俺小姑最有福、过哩最美。” 柳凌说:“四嫂,你以后也会可有福,过哩可美,嫁给俺家哩男人,只要你不追求啥高人等的荣华富贵,都会过得可顺心,俺四哥肯定辈子都不会打你骂你。” 苏晓慧把睡熟的柳雲从猫儿怀里抱走,对柳凌和柳海、柳侠说:“对,我也是这么觉得,不过,我还是觉得咱妈最有福,不光是咱伯对咱妈好,辈子不让她挨打受气,还因为有您几个,您几个都这么争气,咱伯咱妈天天心里都舒坦,那才是真正有福气哩日子咧。” 晓慧的父母现在因为她弟弟苏晓智的婚事气得寝食难安,让她觉得自己婆家这几个弟弟真是太好太难得了。 秀梅说:“小凌,小海,幺儿,您几个都赶紧开窍吧,都快点谈恋爱结婚,您结婚,这世上就又几个有福气哩女人,哎,小海,你不会给俺领回来个深眼窝蓝眼珠儿哩外国闺女吧?” “啊!?”柳海眨巴眼。 众人从柳海这种反应里看出点不同寻常的意味,都盯着他看。 柳侠不太相信地问:“六哥,你,你不会是真哩跟法国妮儿谈恋爱了吧?听说,白种人都身那啥味儿,你不怕难受?” 柳海装若无其事状:“没哇,哪儿有那回事?五哥都还没结婚咧,我慌啥?” 可已经晚了,大家都觉出柳海刚才的反应很可疑,柳蕤过来挤在柳海身边:“六叔六叔说说呗,法国妮儿长哩美不美?你到底谈了没?” 柳葳背着柳莘坐在炕沿上晃荡着,跟着起哄:“就是啊六叔,以前光看杂志上有,现在咱家也有人谈这种跨国恋爱了,说说叫俺听听呗。” 柳海嘿嘿笑,挠头:“那啥,俺还不算正式谈咧,就是,就是……我觉得她对我有点意思,嘿嘿,我怕咱家人不待见,就装作不知道。” 居然真有情况,家人都安静地含笑注视柳海,等他老实交代。 柳海没办法了:“她英文名叫劳拉,中国名叫于丹秋,她太爷爷是战时候中国派到法国去哩劳工,她太奶奶和奶奶都是德国人,她妈是美籍华人,所以她有八分之三德国血统。 她姥爷是国民党军官,解放哩时候去了台湾,后来又去了美国,她爸在美国留学哩时候和她妈认识结婚哩,丹秋是德国国籍,他们家现在定居德国。” 家人愕然,这么复杂? 柳海挠头:“我也不知道该咋说,她家以前哩事叫咱听着可复杂,其实在欧洲、美国可正常,他们出国跟咱国家不样,可容易,尤其是欧洲国家之间,就跟咱这个省去那个省差不 ,所以父母不是个国家哩可常见 。 丹秋虽然是德国国籍,可她身上的德国血统已经比较少了,她差不完全是咱中国人哩样。” 全家人互相交流着眼神,都松了口气:要是柳海领回来个高鼻深目蓝眼珠的姑娘,他们时半会儿恐怕还真适应不了。 柳川听柳海说完以后问他:“你将说,只是这个叫丹秋哩姑娘对你有点儿意思?你自己就没啥想法吗?” 他特地加重了“点儿”这个字的语气。 柳海眨巴着眼看着柳川,努力做出无辜状。 众人佩服地看柳川:刑警的感觉就是不样,柳海这模样,明显是交待问题不够老实彻底啊。 柳葳、柳蕤、猫儿起挤兑柳海:“六叔,你就老老实实顿倒出来吧,磨磨唧唧有啥用?反正俺三叔搁这儿咧,你说瞎话就得被揭穿,最后还是句也饶不了。” 柳海看柳长青和孙嫦娥,有点心虚。 柳长青说:“说吧孩儿,你不都说了嘛,她其实就是个中国人,不就是祖上因为点特殊原因落搁到外国了嘛,这不算啥,以前这种事了。 解放前,人活不下去哩时候,逃荒要饭,走到哪儿算哪儿,能活下去就中,没恁讲究,咱中原三四十年代遭灾哩时候,逃出去少人?现在你去西边几个省,稍微动动都能碰到老乡。” 柳海扒在柳长青肩头笑:“伯,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嘿嘿。 那个,三哥,其实,是她直追我咧,我写信跟俺五哥说过,她本来是去马赛玩哩,被人当街抢了包,我当时也……去马赛玩,在街头正给人家画像,听见她喊,就……咳咳,四哥,我有点渴。”柳海扫到柳凌看似淡然实则警告的目光,赶忙打住了。 他其实已经非常小心了,可回到家他真的是太高兴了,在家人面前完全的放松随意,所以忘记了他直小心翼翼保守着的秘密。 柳钰接过秀梅递过来的碗水给柳海,柳凌接过话头替柳海讲。 柳海出国前恶补过几个月的法语,当时觉得水平已经很不错了,可到了法国后他发现,补习班老师那些放慢了速度的标准法语和他们学校教授们满口俚语的法语完全是两码事,经常是节课下来,除了那些他记得滚瓜烂熟的专业词汇和固定的人称称谓,其他的,他根本就听不明白几个音节。 可柳海又不愿意耽误时间上预科,他想早点学成归国。 有次,附近几个大学的中国留学生聚会,个比柳海早两年到法国的学长说,以前有个和柳海样,法语很差又不愿意专门上法语学校的留学生,怎么用功听力都不长进,气之下,那个人趁假期买了张火车票去了个离巴黎非常遥远的城市,然后花了个月的时间徒步往回走,沿途他必须不停地问路、进饭店、住宿,都得用法语,他用这种方法强迫自己去听、去说,回来的时候,张嘴就是口流利的法语。 于是,柳海放暑假就买了张去马赛的火车票,马赛是他去法国之前,除巴黎以外听说过最的个城市。 柳海鼓起勇气在马赛的街头给人画像,强迫自己和法国普通人交流口语的同时,他还想挣些钱。 可第三天中午,他就遇到了于丹秋被抢劫的事,个在马赛做生意的中国人目睹了柳海见义勇为的全过程,抢包的黑人离开,他马上过去告诉柳海,马赛的黑帮和街头流氓非常猖獗,警察基本不作为,他帮于丹秋抢回了包,还给了那个黑人两脚,如果被那些人盯上,想脱身走都难,没准就得横尸街头,让柳海会儿都不要停,赶紧走。 柳海当时就买了火车票返回巴黎,他在火车上又遇到了于丹秋,后来他知道,于丹秋从他打的去火车就直跟着他,她对柳海见钟情。 柳海回到巴黎后,开始在街头给人画像,他前三天的顾客都是于丹秋个人,全身、半身、正面、侧面、面部特写,各种不同的姿势和服装、发型,柳海给于丹秋画了几十张像,连她脸上有几个雀斑都记着了。 于丹秋能流利地说汉语、英语、德语和法语,这个热情执着的女孩子,用这种方法教柳海法语的同时,也让柳海牢牢地记住了她。 暑假后,于丹秋进入了和柳海学校相距不远的所专科学校的机械工程学院,然后开始大大方方地追求柳海。 柳海原来直觉得生活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的女孩子都应该是自私任性又虚荣娇气的,他们家绝对不可能娶进这么个姑娘,后来发现完全不是这回事。 他身边的外国姑娘们,自私、任性、虚荣可能是有的,却没有个娇气的,个个都独立彪悍,于丹秋也样。 于丹秋的父母只给她交了学费,她的生活费是她当保姆自己挣的,她每天下午为个单身母亲接孩子,每周有天照看那两个孩子,业余时间还做翻译。 于丹秋会弹钢琴,会拉小提琴,会做简单的西餐和中餐,柳海唯的身正装被她浆洗得十分板正…… 柳凌把柳海和于丹秋之间的交往过程叙述得简单明了,马赛那段堪称危险的经历,被他轻松地说成了和望宁大街上二流子占人家几两瓜子的小便宜差不性质的行为。 柳海生活中无法回避的境况描述,都被他最大限度地美化,比如街头画像赚钱,被他说成了国外艺术家追求创作自由与浪漫的最高境界,不如此不足以体现艺术家的与众不同。 最后,柳凌说:“于丹秋对小海说,她太奶奶家的传统,不分男女,大学期间都要选择技术性很强的专业,但如果婚后家庭需要,女人们可以放弃工作,专心相夫教子。” 柳长青点点头:“她们家这个传统好,世道这东西没个准数,有个实实在在哩技之长傍身,啥时候都能挣口饭吃,手好技术是安身立命哩根本。” 猫儿扭过头悄悄对柳侠说:“我以后学个最好哩技术,挣可钱,叫你啥都不干,搁家专心当吃饱墩儿哦。” 柳侠下巴在他脑门儿上轻轻蹭:“大乖猫。” 柳凌拽着柳侠的耳朵让他坐直,示意他父亲正在说话,俩人暂停腻歪。 柳长青继续说:“为了相夫教子放弃工作就不必了,您妈俺俩身体都好着咧,给您几个哩孩儿都看到上学应该没问题,没准儿俺俩还能给小葳、小蕤跟猫儿哩孩儿都看大咧。” 柳莘从柳葳背上爬到柳长青身边:“爷爷,还有我咧,俺奶奶您俩不管我了?” 柳长青笑呵呵地把柳莘拉怀里:“管,爷爷不管俺小莘管谁?爷爷奶奶现在不天天都看着俺孩儿咧嘛! 来孩儿,爷爷搂着,你睡吧,爷爷跟您五叔说点事。” 柳莘舒舒服服地躺在柳长青怀里,却不睡,拉着柳葳的手玩。 柳长青轻轻拍着柳莘,对柳凌说:“小凌,你将说哩,俺都听明白了,这个叫丹秋哩闺女,人好,家教也好,对咱小海也好;小海自己可愿意这闺女,你也已经替小海把过关了,对吧? 我现在给小海句话:小海,只要你觉得自己看准了,觉得那闺女人中,您妈俺俩就没意见,啥时候你把人领回来俺见见就妥了,不过——” 他目光看向了柳凌:“小凌啊,你说小海哩事哩时候头头是道,小海比你还小两岁,他都找好女朋友了,你咧?”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故意要水,实在是写到柳家人在起就控制不住地啰嗦,如果姑娘们不喜欢,可以跳着订阅。 明天应该还有章,然后恢复隔日。 谢谢断这么天还直守候的姑娘们! 第第152章 柳海的法国 欲望文 第1为53章 为人父者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为53章 为人父者 柳凌还以为柳长青是认为他作为旁观者看得比较清楚,想仔细问问他于丹秋的事,没想到柳长青的目标居然是自己,他楞了好会儿才说:“我跟小海不样啊伯,小海是艺术家,我是军人,小海谈好了就让他先结婚呗,我又不在意这个。” 柳长青说:“你不在意俺在意,小海在意,你问问,小海会不会把你闪着,自己先结婚。 再说了,军人不是人?军人就不能谈恋爱结婚?我也当过兵,我当兵哩时候全国还没解放,还打着仗咧,部队上那些首长,还不照样都是大群孩子?我跟您妈也是那时候结哩婚,部队还鼓励咧! 震北他父亲跟大哥都是军人,现在还都搁部队咧,震北他们兄弟姐妹好几个,他父亲原来不照样带兵打仗? 震北他大哥比您大哥大十岁,有他哩时候抗日战争还没胜利吧?那么艰苦哩战争年代,军人都照样结婚生孩子了,现在和平年代,您就忙哩连个谈恋爱结婚哩空都没?” 柳凌被说的哑口无言,求救地看了圈。 可平时都很疼他的家人,这会儿没个替他说话的,哥哥们嫂子们都看着他笑,孙嫦娥则是有点忧心忡忡的,侄子们个个居然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模样。 柳凌正为难,柳侠说话了:“伯,时代不样了,您年轻哩时候,十五六岁就结婚生孩儿点也不稀罕,可现在不中了啊! 咱小葳也十六了,他现在别说结婚了,就是谈恋爱,恐怕咱家都得愁死了,大哥,你恐怕得打孩儿顿吧?” 柳魁看着柳葳,笑着说:“腿直接打折。” 柳葳过来扒在柳魁肩上问:“伯,你是不是成天就巴着有个机会把我哩腿打折咧?俺小叔说,你接哩这么顺溜儿。” 柳魁说:“没巴着,不过你要是现在敢谈恋爱,真就得打折。” 柳葳下蹿到了柳长青身后:“哎呦呦,这是啥世道啊?俺妈十七岁就来咱家了,谁都待见,我这马上就十七,连个谈恋爱哩念头都没咧,就被自己老爹合计着要把腿给打折,没法过了没法过了。” 秀梅跳着过来打柳葳:“你个小鳖儿,你再给我说句,你再给我胡说句试试!” 柳葳跳过柳长春和柳凌爬到了炕的最里角:“妈,你打我干啥?我这是在赞美你勇敢追求爱情啊!” 秀梅给气笑了,用手里的个小红薯去扔柳葳:“小鳖儿,你还敢给我胡说?”。 柳葳伸手接着,揭着红薯皮咬了口:“谢谢你啊妈,可筋,可好吃,小蕤,你也吃口孩儿,看看咱妈向我。” 家人都被柳葳逗得大笑。 柳侠非常得意地说:“所以呀伯,你看看,俺五哥也不能跟震北哥他爹他哥比,现在大城市哩人,快三十结婚才正常。” 柳海也跟着帮腔:“国外搁这事上特别自由,有十八岁就结婚生孩儿哩,也有可三四十也不结婚哩,就是辈子不结婚,也没人说啥闲话,大家都觉得结不结婚是别人自己哩事,其他人都不该管。 至于我跟丹秋,伯,妈,还早着咧,咋也得等我回国吧?所以您不用因为我逼俺五哥结婚,我可不想俺五哥因为我匆匆忙忙找错了人,辈子都不幸福。” 正把睡着的小胖子撒尿的柳钰说:“大伯,幺儿跟小海说哩对,您别催小凌。 咱小凌这么好,你跟俺娘根本用不着发愁,您要是催哩太紧,小凌孝顺,他要是为了叫您高兴,使急慌忙找个不称心哩结了婚,那咋弄咧?叫咱小凌慢慢找个好哩,只要他以后能过哩好,结婚晚点就晚点呗。” 孙嫦娥说:“孩儿,话是这么说,可,可小凌也二十六七,眨眼就三十了,他要是没个着落,您大伯俺真是老不放心啊!” 柳川咧嘴问柳魁:“小凌明明才过了二十五周岁,最虚到二十六,咋叫咱妈三下两下就给算到三十了” 柳钰说:“我就没看见过能配得上咱小凌哩人,连我都看不上,小凌会看上?” 柳长青说:“过日子又不是光看样咧,你咋能替他看咧孩儿? 人心地好,品行好,俩人谁心里都有谁,分开哩时候互相惦记着,搁块儿哩时候觉得舒服顺心,这就是两口子了,这可不是光看模样就能看出来哩。” 柳侠说:“对呀伯,俺五哥现在就是还没遇到分开了能叫他总惦记着、搁块哩时候又觉得舒服顺心哩人嘛,你说,根本就没遇见,他跟谁谈恋爱,跟谁结婚?” 柳长青无奈地笑着说柳侠:“孩儿,你是非叫您五哥打光棍才高兴不是?我说啥你都能跟我缠出理来,可你就是不想您五哥都大了。” 猫儿替柳侠辩护:“俺小叔想了呀,俺小叔成天跟我说,五叔也不知道会给我找个啥样哩五婶儿,要是万俺五叔没防住,找个对他不好哩,俺小叔说,他就替俺五叔给她打跑,咋都不能让她折腾俺五叔。 反正俺小叔是最小哩,打了嫂子最被人说糊涂蛋不懂事儿。” 孙嫦娥指着柳侠跟猫儿说:“我打死您俩小鳖儿咧,您嫂子都搁这儿坐着咧就敢胡说,再说了,您成天价都给我想点儿啥?猫儿你个小孬孙就不能盼着您五叔找个好哩?” 猫儿猴子似的翻过柳凌,端端正正坐在窗户前,对着菩萨双手合十:“菩萨,你看俺奶奶厉害,你赶紧给俺五叔找个好媳妇吧,要不俺奶奶就打死小叔俺俩咧!”他说完拉着柳凌往这边拽:“五叔,你也来求求菩萨呗,叫菩萨保佑你找个好媳妇,省得小叔俺俩挨打。” 柳凌坐在猫儿身边,学着猫儿的样子,双手合十对着菩萨,只是不出声,就那么直静静地看着菩萨恬淡慈祥的面容。 孙嫦娥还有点想再问柳凌几句,被柳海给打断了,柳海从包里倒出来大堆的瓶瓶罐罐,然后开始强势推销,全都是他听说适合中老年人吃的补充各种微量元素,据说能延年益寿的,理论根据是:“世界卫生组织公布哩数字,欧洲人平均寿命比中国人快十岁,他们那儿哩饭没咱哩好吃,肯定就是因为他们经常吃这个。” 最后,柳长青、孙嫦娥、柳长春人十瓶,有效期,三年。 柳海拿了两瓶想递给柳魁,柳魁晃着大巴掌问他:“你觉得大哥老了?” 柳海嬉皮笑脸把手转了个弯递给柳川:“三哥,咱明儿不是得去看太爷嘛,你看咱拿几瓶这合适不合适?”然后他得意地冲柳魁挑眉笑。 柳魁起来使劲按着他的脑袋呼噜了几把:“这说起来都二十了,咋还是跟个小孩儿样咧?” 柳川接过瓶子看上面的字,个也看不懂,泄气地放在桌子上:“再合适不过,就冲是你恁远带回来哩,哪怕没点用,太爷也会高兴;正好,我从王先生那里给太爷拿哩药明儿也得送过去咧,再拿几斤垛子肉,治病哩,营养哩,好吃哩,齐了。” 柳长青顺手又给柳川抛过来两瓶:“给,我身体好用不了这么,给您太爷拿几瓶。” 柳长春把自己跟前的两瓶推到柳长青跟前:“哥,你以前受过伤,前几年腿又摔断过,你吃点吧,我年轻几岁,不用天天吃。” 柳海说:“您别搁这儿来回推了叔,我肯定不会再过三年才回来,我回来再给您带,您要是觉得好,写信给我说,我啥时候都能给您寄。” 猫儿举手:“我现在就给你说,六叔,你回去给俺小叔先寄十瓶呗,俺小叔这么瘦,得吃点。” 柳葳对着猫儿说:“孩儿,你就是向小叔,也得看看是啥东西吧?这可是药啊!” 猫儿非常理所应当地说:“是营养药,小叔就需要营养嘛,他太瘦了。” 柳侠把摊开的右手在猫儿脸前晃:“刚才您大伯给六叔伸这个你看见没?你居然想让小叔吃中、老、年人营养品?你个臭小猫是不是皮痒了?” 猫儿眨巴眨巴眼,把掀开自己的衣服把脊背露出来:“哎呀就是,可痒可痒,痒死我了,哎呀呀痒死了痒死了,谁给我挠挠?” 柳侠咬着牙上下左右地给他挠,猫儿舒服地扭来扭去哦哦啊啊。 柳海咧嘴:“幺儿,惯到天上去啦——!” 柳长春摸摸猫儿的脸:“气人孩儿呀,你咋这么会作闹您小叔咧!” 猫儿转身坐在柳侠腿上,两腿环着柳侠的腰,搂着柳侠的脖子蹭:“嘿嘿,小乖叔,到你老了我给你挠哦!” 看热闹得差不了,时间也晚了,柳长青让孩子们去他们自己住的窑洞随便玩去,他和孙嫦娥该歇着了。 进到他们自己住的窑洞,柳钰就问:“小凌,你将对着跟菩萨看了恁长时间,你都跟菩萨说哩啥?” 柳魁、柳川同时对柳凌喊:“小凌别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小钰,你个傻孩儿,以后可不兴问人许愿哩事。” 柳钰扑在炕上嚎:“我老想知道小凌想啥哩嘛,我老怕小凌找个跟刘冬……,咳咳,我老怕小凌看走眼呀,要真找个外光里毛对他不好哩,那可咋弄啊?离婚这事不光丢人现眼,还伤心难受啊!” 柳茂也被柳川给拉了过来,所以柳钰不想提刘冬菊的名字,柳茂离婚后,柳钰对他的态度下就恢复到了从前兄弟友爱时候的样子。 在徐小红意外去世之前,柳茂直都是个称职的好哥哥,柳钰再生他的气,也恼不到心里去,再加上柳魁的讲解与开导,柳钰现在很后悔以前他生气时对柳茂口不择言说的些狠话,所以现在他非常注意,不去触及哥哥的痛处。 柳钰当初对柳茂最不满的事情有两件,是他对猫儿的态度,二是他让家里花了那么钱娶了刘冬菊,却把日子过成那个样子,让柳长青和孙嫦娥直为此愧疚自责。 柳茂离婚的时候,柳魁专门和柳钰谈了次,柳钰才想明白,柳茂当初在次抗争无效的情况下答应娶刘冬菊,有赌气的因素,但的是:他不想再让家里为他的婚事花钱了。 本地的规矩,相亲成功的男女,不管男方为女方买过么贵重的东西,付出过么丰厚的彩礼,如果是男方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女方分钱都不用退,当然,也有女方很骨气地主动退回彩礼的,不过很少见罢了; 反过来,如果是女方提出的,刻薄些的男方哪怕把两人玩耍时起吃过的饭都折合成钱要求退回,女方也没讨价还价的份。 柳长青为了柳茂的婚事,光是委托媒人就花费了不少点心钱,不用说他们开始觉得女方人还算不错,为了稳着女方和柳茂继续交往,每次给人家的见面礼了。 那时候见面礼般是现金二十元,柳茂因为是再婚,又有个孩子,如果对方是未婚女子,要求就高些,每次都是三十。 柳家给刘冬菊的彩礼是逐渐累积成个巨大的数目的,柳茂如果坚持不肯和刘冬菊结婚,不仅是这次花费的彩礼钱回不来了,柳长青和柳长春定还会给他寻找其他的女人,前面的过程将继续。 柳钰自己现在结了婚,有了孩子,和玉芳夫妻恩爱,回想下当初二嫂活着的时候柳茂的生活,再设想下如果玉芳有个意外自己可能的心情,柳钰也开始体谅二哥的心境。 至于现在柳茂和猫儿的关系,柳钰非常高兴:二哥没有提出要回猫儿。 如果柳茂提出要回猫儿,不管怎么理解他,柳钰觉得,他对二哥的恼怒定会超出当初他不肯接纳猫儿:猫儿是小侠的,无论谁因为猫儿让柳侠伤了心,柳钰都不能接受。 院子里,和柳侠、猫儿、柳葳、柳蕤起撒尿回来的柳海被柳长青单独拦住,堂屋已经没人了,柳长青让柳海坐在炕上,和他说话:“孩儿,法国那地方不太平?光天化日哩就有人当街抢劫?” 柳长青怕孙嫦娥担心,当时主动把话题转移到孙嫦娥现在最关心的柳凌的婚事上,吸引了孙嫦娥的注意力,柳海以为他也已经把这茬给忘了呢,没想到他还记着呢,柳海也不想父亲担心,所以叠连声地否认:“没有没有,没有啊伯,我去了快两年,也就碰见这回。” 柳长青摆摆手:“孩儿,你不用恁害怕,我没想着要是那儿不太平就叫你回来,这世界,到哪儿都有好人有恶人,躲是没用哩,我就是想交待你几句。 你搁那儿人生地不熟,出了啥事连个商量哩人都没,以后不管有大哩事,你都得自己学着拿主意了。 孩儿,出门在外,平安永远是最重要哩,咱搁外头不招惹是非,但也不能因为怕事就吓哩成天价低三下四忍气吞声哩过日子,那样哩日子还不如条狗咧,对不对?” 柳海点点头。 柳长青继续:“可人要扬眉吐气地过生活,搁别人哩地界,尤其再是世道不太平哩地方,不容易。 我教你句老话,‘能大能小是条龙’,明白啥意思吧孩儿? 龙吞云吐雾呼风唤雨,上能升天下能入地,咱觉得它无所不能,可就是它,如果走了背运到了绝处,也会变成个小长虫沉到水底,先保着自己不死。 你搁外头也是这样,该硬哩时候硬,该软哩时候咱也得弯弯腰,啥时候该能折不弯硬对硬,啥时候该弯个腰先保着自己平平安安,我没搁你跟前,没法点点都教你,这个分寸你得自己拿捏,知道不孩儿?” 柳海又没出息地掉起了金豆子:“知道了伯,我,我可想您,可想咱家哩人,我可想早点回来……” 法国比中国富裕很,这是事实,可却并非传说中浪漫如天堂的地方,尤其是对于个发展中国家的亚裔留学生,其中的艰苦辛酸,只有亲历者自己才知道是什么滋味。 柳长青帮他擦了泪:“孩儿,你不光要学本事,还得要平平安安回来,别叫您妈操心,要是你搁外头有个啥长短,我宁愿你啥都不会,就搁我跟前吃糠咽菜、穿着补丁衣裳过辈子,只要你平平安安就中,听见没?” “听见了伯,我不会,我知道分寸,您别替我操心。” “至于那个姓于哩闺女,你觉得人好,就好好跟人家谈,谈好了咱就明媒正娶地接回家。 不过我看那些杂志上也说,有好出去哩中国人,为了入外国国籍,就娶或者嫁个外国人,不管对方是啥人,只要能有个结婚证能办个外国户口就中。 小海,咱家不兴做这种事,要不是因为待见,别说是个户口,就是辈子哩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咱也不能娶。 孩儿,人这辈子,就算是活百年,能吃少喝少穿少?至于为了点身外之物就把自己给卖了吗? 您几个要是谁在外边做了这种事,以后就永远别回来了,搁外边也不用跟人家说您姓柳。” 柳海说:“我知道伯,我不会,丹秋追我大半年我都直没应声,后来我是真哩觉得她可好,我可待见她,才开始跟她约会,我搁信里给俺五哥都说了,俺五哥怕万我看走了眼,叫我先别跟您说,等真觉得这辈子非她不娶哩时候,再把人带回来叫您看。 我不会入外国国籍伯,我搁中国长这么大,要去对着人家哩国旗或女王像宣誓效忠,就是您不说我,我自己都可膈应。” 柳长青拍拍他的头:“那就中孩儿,记着,咱家再穷,也不缺你哩口饭,要是觉得搁外头老不美,过哩不顺心,就回来,其实,人要是心里知足敞亮,搁哪儿都能活可好。去睡吧孩儿。” “嗯,我知道伯。伯,丹秋对我说,如果我回国,她就跟着我来中国生活,如果咱家人不待见我娶个外国儿媳妇,她就加入中国国籍。” 柳长青笑了:“孩儿,看来你遇见了个真心待见你哩好闺女,既然这样,就好好对人家,别辜负了人家对你哩好,改国籍啥哩不用,人只要好,不在那张纸上写哩是啥名儿。 对了小海,我再问你个事儿,你没给猫儿买个礼物?” 柳海也笑起来:“伯,不给谁买都中,要是不给猫儿买,幺儿还不吃了我?” 柳长青说:“那你将咋就光给了小莘跟仨小哩咧?” 柳海看看窗户外,没人,才开始说:“幺儿啥都想给猫儿最好哩,可猫儿除了幺儿,啥都不稀罕,所以我给他哩礼物比较特别,等我走那天我再拿出来,要不,幺儿跟猫儿都不会要。” 柳长青问:“是钱?” 柳海惊奇:“你咋知道咧伯?我还以为谁都想不到我会拿钱当礼物给孩儿咧。 嘿嘿,跟我给俺妈您俩哩差不样,只不过,给您哩我都叫震北哥换成了人民币,我打算到除夕黄昏再给您咧! 给猫儿哩是美元和德国马克,这样,我就说给猫儿稀罕着耍哩,幺儿他俩就不会拒绝了。 我出国哩时候,孩儿他俩应该是把他们全部哩钱都给我带上了,幺儿从小就想让猫儿比别人过哩好,辈子都吃穿不愁,我给猫儿点钱,幺儿心里踏实,就不会成天恁辛苦哩偷偷干私活了。” 柳长青说:“小海,您兄弟几个以后哩日子长着咧,你现在个人搁外头不容易,现在你先顾好自己就中了。 幺儿就是再疼猫儿,也不会叫你搁外头苦巴苦熬哩省着钱给猫儿,你以后再回来,给孩儿买个稀罕好看哩衣裳就中,幺儿肯定就可高兴。 至于家里,您大哥大嫂卖布赚哩钱俺都花不完,以后搁钱上,你就别惦记家里了,给您妈俺哩钱,你别拿出来了,俺俩不要,你回去后,手里还得少有几个钱放着,以防万。 孩儿,人家说,皇家爱长子,百姓疼幺儿。 幺儿是咱家最小哩,可咱穷,孩儿搁咱家也没娇惯过,没享过啥福,还小小年纪就开始挣钱贴补家里,您妈俺都觉得亏待了孩儿,可俺俩这个年纪,现在也做不了啥帮他了,最以后他有了孩儿们,俺给他看好养好,您要是都记着孩儿对您哩好,您几个当哥哩,以后有本事挣大钱了,帮帮孩儿,叫他清闲些。” 柳海说:“伯,我搁法国存哩还有钱咧,回去不会饿着。 对咱幺儿,你放心吧伯,俺几个以后都会对孩儿好,还有猫儿,俺啥时候都会帮幺儿护着孩儿,不会叫他遭罪。” 柳长青起来:“您几个啥样,我跟您妈都知道,去睡吧孩儿,记着这几天搁您妈跟前别说那些不顺心跟危险哩事,要不就她那心思,你走了后,她个安生觉都别想睡了。” 柳海也没给娜娜买礼物,但柳长青没问,柳海也不解释。 对于娜娜,柳长青可以做到视同仁地对待,但他知道,短期内,几个已经长大懂事,又全程见证了柳茂第二次婚姻的几个孩子肯定做不到,他不会强迫他们,孩子们的表现已经够好了,他不能要求孩子们做完全违背他们内心感受的事情。 这让柳长青在自己对待柳茂第二次婚姻的事情上,加内疚自责:孩子们都能看清楚的事,自己却因为固执己见,让柳茂平白经受了七八年的煎熬,七八年啊,人这辈子能有几个七八年哪!真是让这孩子受苦了。 柳海则是非常坦然:他干嘛要给那个不要脸的赖渣娘儿们的闺女买好东西?他那么好的小侄儿们还没来得及都给买呢! 作者有话要说:长虫:蛇。 将,或将将:刚才。和我们现在说的‘将’是‘即将,将来’是意思正好相反。 第1为53章 为人父者 欲望文 1第154章 温暖冬夜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1第154章 温暖冬夜 屋子里,猫儿正跪在那里,把包了毛巾的暖水袋往柳侠裤头里塞,柳侠很老实地抬着半边屁股配合,他小声问猫儿:“乖,您六叔没给你买礼物,你生气了没?” 猫儿拍拍暖水袋,位置正好,翻身靠在柳侠身边坐好:“没啊!俺六叔能回来我就可高兴了,咋会生气咧?那礼物都是买给小孩儿哩,我都十三了,是大人了,要个唱戏哩靴子干啥?” 柳侠大感宽心:“你没生气就中,将要不是您大爷爷给您六叔叫走,我正打算修理他咧,买好东西居然没俺宝贝猫哩,哼!” 猫儿很无奈地看着柳侠:“小叔,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我有恁好鞋,你跟俺六叔争这干啥咧?” 柳凌拍拍猫儿:“孩儿,你还不知道您小叔是啥人?凡是他看见别人有哩好东西,你如果没,他就气不下。 他将听见您六叔遇见个恁好哩女孩儿,没跟您六叔打听人家有没有个跟你年龄相当哩妹子,我都已经觉得很意外了。” 柳侠闻言摸着下巴大叫:“哎呀就是呀,我咋没赶紧问问俺六哥,于丹秋有妹子没,给咱猫儿占个咧?” 柳魁哭笑不得地说:“孩儿,你给猫儿哩算盘打得也瓷实了吧,你这是打算给猫儿订娃娃亲?” 柳葳说:“还洋气哩很,跨国娃娃亲,猫儿,咱小叔这是要让你来了个世界创举呀孩儿。” 连柳侠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猫儿本正经地点点头:“那我跟咱六叔就是条串了,根杠儿,我喊咱六叔姐夫,他只要不嫌吃亏,我才不怕咧!” 柳川和众人起拍炕大笑中忽然发现柳茂慢慢攥紧的手,心里动,拍了拍柳茂的手,轻轻说:“孩儿这么聪明,你该高兴咧二哥。” 柳茂保持着微笑,几乎没出声地说:“我知道。川儿,我没事。” 柳魁笑得不行,指着猫儿说:“你个孬货啊,真该挨打了,啥便宜你都敢占。” 柳蕤说:“猫儿,我去学就跟人家都说说,你定好媳妇了,还是外国妮儿。” 猫儿非常豪放地挥手:“随便说,咱这是国际主义精神,高尚哩很,不怕说。” 柳钰趴柳凌耳朵边问:“要是猫儿真长大结婚了,新娘子拜高堂哩时候,是拜咱二哥呀还是拜咱小侠?” 柳凌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肯定是拜二哥了,那种时候,以前有少哩嫌隙都得放下来,猫儿和二哥血缘上哩关系,谁都取代不了,再说了,咱伯咋可能叫二哥恁难堪,小侠也不会。 我担心哩是,猫儿要是结婚了,小侠得难受成啥样,他从小给孩儿养大,孩儿现在这么贴心,恁知道心疼小侠,小侠看着性子野,其实心软哩很。” 柳钰说:“我也是这么想哩,小侠把猫儿当命样从小疼到大,以后猫儿要是不搁他跟前,他咋弄咧?我想想都觉得可不美。” 柳川在那头叫:“凌儿,将搁那屋,咱大哥俺俩怕咱妈逼你哩紧,所以没敢插嘴,现在俺想问问你,你真哩心里就没个待见哩人?次恋爱都没谈过?” 柳海正好掀帘子进来,接话道:“应该算是有回吧,五哥他们师部医院哩医生,姓杨,我出国之前,她趁五哥跟震北哥哩车块儿去京都过次,还去曾大伯家耍了会儿咧!” 所有人都被柳海的话给吸引住了,兴味十足地等着他继续。 柳海非常有成就感地环视周,然后脱了裤子钻进被窝儿,坐在柳魁身边:“杨大夫长哩特别漂亮,连曾大伯都觉得能配得上五哥,所以她看上了曾大伯自己也特别喜欢哩那张《荷花图》,曾大伯二话不说就取下来送给她了。 不过我出国后写信问俺五哥他俩咋样了,五哥回信说,杨大夫调到他们军区总医院了,和五哥他们驻地离得好几百公里,中间还隔着京都,从那以后就没消息了,五哥,您后来又见过面没?不会就那样就黄了吧?” 柳凌把刚拿到手的相册打开,很平淡地说:“就没开始谈过,哪儿有啥黄不黄哩,部队里学历高又长得漂亮的女兵,全都是找哩*,人家那真就是搭了个顺风车,听说曾大伯是画家之后,有点好奇,跟着我过去看了看,是您想哩太了。” 柳海不服:“咋可能嘛!五哥,她看你那眼神儿,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她对你有意思啊,连冬燕姐都说,‘可看到个配得上咱们小凌的人了,真漂亮,还这么主动大方,小凌看起来好像对这姑娘的感觉也不错’,要不曾大伯能把那画给她?以曾大伯的名气,那张画虽然不大,五千块钱恐怕也要被争抢的吧!” 柳凌说:“孩儿,咱是亲哩,所以您看着我哪儿都好,其实我也就是个平常人,最就是比般人个儿高了点、军校毕业而已,可搁俺部队,这真不算啥,俺部队家庭背景好、自己能力又好哩太了,您别给我想哩那么人见人爱中不中?” 柳海嘟囔:“反正俺都觉得您俩有点那意思,除了震北哥直线思维,把您俩之间当成纯洁哩战友情,曾大伯跟冬燕姐俺几个都觉得你跟杨大夫当时就是最美好哩‘郎有情妾有意’的朦胧阶段。” 柳凌拍拍猫儿说:“看下暖水袋,别冻疮没治好,再给您小叔屁股上烫俩大泡。”然后才对柳海说:“曾大伯您都是艺术家思维,浪漫细胞过剩,看见个年龄相当哩年轻孩儿跟……,跟年轻……妮儿搁起,就能联想大串爱情故事,可惜,这回您错了,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您说哩那种经历了。” 猫儿虽然对自己做的事非常放心,但还是伸手摸了摸暖水袋贴着的柳侠的屁股:“我就知道没事,毛巾包哩可严实了,再过九分钟开始按摩就妥了。” 柳侠十分舒坦地半躺着:“大乖猫做事,小叔放心,你看,您五叔随便说,我就不去摸。” 柳川问:“孩儿,你这句话啥意思?为啥你这辈子都不会有那种经历了?” 柳魁、柳茂、柳钰几乎同时问:“就是呀孩儿,你就是失恋了回,以后咋就不会有了?” 柳凌被几个人异口同声的问给吓了跳,赶紧解释:“我都二十六了嘛,按咱妈哩算法,差不就是三十了,朦胧美妙哩爱情故事不都应该发生在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时代吗?我这个年龄,哪还会有?” “哦——”哥哥们集体松了口气,他们还以为自己弟弟心气太高,受过次挫折就从此看破红尘不问□□了呢。 猫儿说:“五叔,这可不定哦,”他对着柳海喊:“哎,姐夫,你给你那外国媳妇哩妹子也给俺五叔介绍个呗,外国妮儿都浪漫,叫俺五叔也跟着浪漫朦胧回,咱仨还能当条串,美。” 柳海还没明白咋回事,柳凌和柳侠就起按住了猫儿,柳凌说:“猫儿,你竟然孬哩连五叔哩便宜都敢占了,你想咋着咧你说吧!”他说着就咯吱猫儿的胳肢窝。 柳侠挠着猫儿的肋巴骨咬牙切齿道:“你个臭小猫儿,你成天叫我独身主义,你竟然惦记上娶外国妮儿了,我叫你娶,叫你娶,过几天就叫你跟您六叔出去给人家当童养婿去……” 猫儿笑得打滚儿:“呀呀小叔,不怨我呀,是你给我订哩娃娃亲哪……哈哈哈,五叔,不敢了……不敢挠不老盖儿……啊——大伯救命啊——小叔,别给暖水袋……啊哈哈……挤崩了……” 柳川已经三言两语给柳海解释了“姐夫”的来历,柳海掀开被窝儿就从柳魁身上爬过来了,猫儿这会儿已经滚出了被窝儿,他就两只手齐挠猫儿的脚心,猫儿笑得无比凄惨。 柳魁动也不动看着小家伙在哪里呼救:“你个臭小子现在孬成这样,不修理不中了。” 柳茂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还是被猫儿的话给逗得露出了笑容,不过这会儿听着猫儿笑得喘不过气,他轻轻对柳川说:“不会……呛住吧?” 柳川刚说句“不会,他成天跟小侠闹腾哩……”就听到猫儿剧烈的咳嗽声。 柳茂坐的是靠炕沿的地方,小腿耷拉在下面,只是大腿上搭着被子,他“呼”地下了起来,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柳侠已经把猫儿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给他拍着背顺气;柳凌和柳海、柳葳也都手忙脚乱地在给猫儿拍着背。 其实,即便没这几个人,柳茂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过去。 猫儿真被呛得狠了,脸色通红地趴在柳侠怀里,咳嗽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都下来了,柳侠惊慌失措地给他拍着背问:“大哥,这咋弄呀,孩儿呛到气管儿里了吧?” 柳魁扶着猫儿的头:“孩儿,尽量控制着,张大嘴、轻点慢点吸气,呼气咳嗽哩时候用力,把唾沫咳出来就好了。” 柳蕤忽然说:“小葳哥,猫儿正好该喝奶了,给孩儿沏点奶粉热乎乎哩喝下去,会不会好点?” 柳葳跳下床:“我去给孩儿沏奶粉,孩儿,你等着啊,会儿喝点儿热奶就舒服了。” 猫儿连续又剧烈地咳嗽了好几阵,终于缓过来了些,趴在柳侠肩膀上大喘气。 柳茂轻轻说了句“我去看看小葳把奶沏好没”,就慌慌张张往外走,出门时差点被被门槛绊倒。 十几年的生分,已经在他心里形成了深深的障碍,有猫儿在的时候,他都会手足无措,连视线都不知道看向哪里合适,不用说此时此刻,他要从猫儿跟前米远的地方经过,他紧张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柳侠拍着猫儿说:“孩儿,轻点吸气,别把唾沫又吸进去了,等唾沫全都咳出来就好了。” 柳凌和柳海都有点后悔自己闹得太厉害了,关切地看着猫儿的脸,巴着他赶紧好了。 柳钰跪在旁边,不停地给猫儿擦咳出来的眼泪。 柳魁伸出手:“孩儿过来,叫大伯看看。” 猫儿边咳嗽边摇头:“四十分钟……咳咳咳……了,该给小叔……咳咳咳……揉了。 柳川跳下床走过来:“孩儿,你叫大伯抱着,我给您小叔揉,三叔这手劲儿绝对轻重合适。” 柳侠不想给,猫儿却主动伸出胳膊让柳魁抱了过去。 柳侠翻身趴着,伸着胳膊去擦猫儿脸上刚刚又咳出的泪:“大哥,你轻点拍,孩儿他老瘦。” 柳凌对柳川说:“三哥,我给孩儿揉吧,这个我应该比你专业。” 柳川坐在炕沿上问:“为啥?你给谁揉过冻疮?” 柳凌拉开柳侠的裤头,按了按冻疮的位置,把右手覆盖上去:“不是,是别哩伤,我……个战友,背上哩旧伤,有时候下雨天下雪天之前会难受,我帮他揉过几回。” 柳川在柳侠脚头坐下,疑惑地问:“您部队参加过对越轮战的老兵如果没退伍,提拔起来的应该都比你职位高吧?除了震北,你身边还有受过重伤哩战友跟你关系恁好?” 柳凌的手顿了顿,他还没说话,柳海先说了:“震北哥右边肩胛骨下面不就有个伤疤吗?我看见的时候问他,他还开玩笑说,‘这个弹片如果打在左边,我直接就成了异国他乡的孤魂野鬼,没机会认识你五哥了。’五哥,你说的不是震北哥吧?” 柳凌随意地说:“是,不过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除了脖子上那个伤,身上还有,所以我也没说过。 他担心别人知道后会说他家里人以权谋私,因为如果按他伤哩那种程度,从医院出来就该退伍了。” 柳钰说:“看来震北哥是真喜欢当兵。” 柳川说:“是啊,震北不容易,点也没*哩毛病,他们那种身份,别的不说,就凭他身上那些伤,也能换个轻松又体面哩好前程了,他还是搁部队踏踏实实步步哩走。 咱成天说坚持理想啥哩,可没几个人真哩能坚持自己哩理想,震北跟小凌,还有咱幺儿,是我见过哩最能坚持哩人了,跟他几个比,我觉得自己真怂。” 柳葳端着碗走进来:“三叔,你这样哩要还叫怂,这世上就没英雄了。” 柳川问:“您二叔咧?” 柳葳说:“猫儿不是说俺小叔揉了还得换袋热水,睡哩时候继续涾着吗?俺二叔怕暖壶里哩水不够热,现在搁那儿烧咧。” 猫儿喝了奶,呛着的劲儿也过了,坐在边上看柳凌给柳侠揉屁股,还用脚趾头去夹着柳侠的裤头玩。 柳魁说:“凌儿,以后震北要是能跟你起休探亲假,又还想来咱家耍,你就让他来吧,咱这窑洞暖和,咱哩新炕都能烧,咱以前觉得不冷,没烧过,要是震北来了咱就烧个屋儿哩炕,暖和又干燥哩地方,旧伤不容易疼。 我怕咱伯年纪慢慢大了,那条伤腿会疼,今年刚入冬冷那几天,您大嫂给咱伯咱妈那屋哩炕连着烧了三天,白天烧,黑了睡哩时候还有点余温,却也不会太热让人上火,咱妈说她觉得腰里暖和和哩,可舒服。 现在咱妈过两天就烧天,不叫屋里潮,咱伯哩腿从来没疼过。” 柳川也说:“就是,叫震北来吧,几年没见他,还怪想他咧!” 柳海给柳侠捏着腿肚子说:“大哥,三哥,您这话要是叫震北哥听见,我估计他连夜就跑过来了,您是不知道他想来咱家。” 柳侠舒服地哼哼唧唧地说:“我知道,我觉得震北哥恨不得他是咱家哩孩儿,成天住到咱家才高兴。” 柳凌专心地给柳侠揉屁股,低垂的睫毛遮住了他所有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条串,根杠:连襟。 不老盖儿:膝盖。 本来是章,有点长,为了挣点积分,就分成两章发了,姑娘们别介意哦。 1第154章 温暖冬夜 欲望文 1第155章 家务事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1第155章 家务事 大雪后持续的低温让凤戏山片冰天雪地,柳家岭现在几乎是与世隔绝,不过,柳家并没有因此有丝毫的恐惧与失落,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种隔绝是短暂的,几天的阳光照耀,隔绝他们与外界的天堑也就变通途了,当对件事情的走向与结果有充分的了解与掌控,人就能够变得从容,安心享受当下。 柳侠披着棉袄趴在窗台上看外面,天还是阴沉沉的,光秃秃的树被西北方吹得溜顺往东南方倒,西厢房房檐上挂的冰凌有近米长,看着都觉得冷,所以,他不想从热被窝儿里出去,虽然现在被窝儿里就只剩下他和猫儿、柳蕤三个人,哥哥们和小葳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起来了。 感觉到身上的被子被拉下去点,柳侠扭过头,看到猫儿有点迷糊地看着他,看到他回头,猫儿往上蹿了蹿,把脸偎在他胸前:“小叔,可憋慌,不想起来尿。” 柳侠揉揉他的头发:“这个小叔没法替你孩儿,我把着你尿吧?尿盆儿搁门外咧。” 正说着,外间传来开门的声音,没等柳侠反应过来,两个圆嘟嘟的小人儿就已经踢掉鞋子爬上了炕,然后个扑到柳侠背上,个“霍”地掀开被子,把猫儿光溜溜地亮了出来。 “啊——叔叔,哥哥赤麻肚儿*,*儿都露出来了,老羞老羞老羞!”柳雲终于逮到了猫儿的短处,比得到块大肉肉还高兴。 “啊,老美,打哥哥哩屁屁。”柳雷也不让柳侠背了,伸手就去打猫儿的屁股,只怕错过了这个来之不易的修理猫儿的好机会。 柳侠赶紧扯了被子去包猫儿,柳凌坐在炕沿上拍着猫儿的屁股说:“孩儿,这都高中生了,还赤麻肚儿睡觉,不嫌丑啊?” 猫儿揪着柳雲往被窝儿里按:“不丑,可美。小孬货你进来吧,夜儿黑咱小叔俺俩吃了可红薯,叫你闻闻被窝儿里哩好味儿。” 柳雲吱哇乱叫地抓着柳凌的衣服:“我不我不,老臭。” 柳凌笑着把柳雲抱过去,柳雷也赶紧又回到柳侠背上,猫儿掀开被子跳下炕往外跑:“不中了,再不出来就尿床上了。” 直好像在熟睡的小蕤也忽然跳下炕跑了出去:“猫儿,我憋了半天了,你这尿,我也憋不住了。” 柳葳在外面叫:“小叔,孩儿,都起来了没?包子、红薯都烤好了。” 柳雲、柳雷欢喜地大叫着“呀,吃肉包包儿喽”,就往炕下秃噜,柳凌给他们穿好了鞋,俩人颠颠儿地就跑了,柳侠他们赶紧穿了衣服也出来。 过年时的劳作还是两家起,在柳长青这边准备,不过柳长春他们要吃了早饭收拾下才会上来,即便这样,柳家堂屋还是坐的满满当当。 稀饭、炖菜、馍、包子、红薯正好端上桌,柳川和柳海也回来了,两个人大早就给三太爷送东西去了。 老人家早年在开城做生意养成的习惯,总是天不亮就起床,把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开门迎客,回柳家岭几十年了,依然保持着这种习惯。 再者,也因为本地有种说法:老人和病人般都是体弱阳虚,如果要看望,须得趁中午之前阳气上升的时候才吉利,所以柳川和柳海早早就跑过去了。 早饭吃得轰轰烈烈,速度很快,今年没年三十,过了二十九就是初了,今天来求春联的人会特别集中,柳长青要早点开始扎场子。 可收了碗筷后,柳长青却没出去,他和孙嫦娥在炕上坐好,让孩子们也都找地方坐了,说有几件事要给他们说下。 柳侠搂了猫儿,和柳凌、柳海起,还是坐在炕上窗前,柳魁、柳川、柳葳和柳蕤、柳莘坐在下面石桌边,俩小家伙看到爷爷有正事要说,也不闹腾了,让大伯和爸爸抱着,很乖地自己玩玩具;秀梅和晓慧也拉了板凳坐在灶前。 柳长青说:“不是啥大事儿,就是家里点事,跟您说说,也是想看看您啥想法。 第个事,就是娜娜,现在叫萌萌,柳若萌。 那孩子咋回事,您也已经都知道了,俩孩儿搁这儿咧,我也不再说,我今儿给您要说哩是,您叔专门跟您妈俺俩说过了,以后,萌萌平日里就跟着玉芳,没别哩意思,就是不想叫咱猫儿不舒服。” 柳长青回头:“猫儿,大爷爷这样说,你知道啥意思吧孩儿?” 猫儿点头:“我知道,大爷爷,其实我点都没事,就是叫她搁咱家我也没事,她遇见个孬孙妈,老可怜,我跟俺小叔俺俩可美,我不膈应她 。” 柳长青欣慰地摸摸猫儿的头:“嗯,中孩儿,男孩儿们就得这样,知道了自己搁哪儿着咧,其他那些小节就不必去计较。” 娜娜以后就要在这个家里生活了,老那么不明不白反而让孩子想,柳长青能看出来,柳茂对猫儿几乎已经完全没有影响,猫儿是个心很大的孩子,只要柳侠在他身边,其他他完全不在乎,他觉得以这种开放的方式和猫儿说娜娜,会让猫儿安心。 他继续对大家说:“就是猫儿刚才说哩,妞也老可怜,不管因为啥原因,妞落搁到咱家了,也算是缘分吧。 我知道您心里少都会有点不舒服,其实我跟您妈、您叔,俺也都样,想起她妈是谁,就觉得心里不得劲。 不过,您想想,咱要是不留下这孩子,她能去哪儿?去她姥姥家?跟着她妈?川儿,你最清楚他们哩事,你说那中不中?” 柳川摇了摇头:“男孩儿们我说不了,但要是女孩儿们,搁他们那儿辈子就毁了。”柳川非常不情愿说这句话,但在父亲面前,他没法说谎,而且,他回家比较,每次回来都要和娜娜相处,他确实也有点可怜那孩子。 柳长青点点头:“妞搁咱家长了这年了,就是不把她当亲哩看,您对她少也都有点感情,可能现在您自己都不觉得,可要是以后有天,您知道这孩子过哩连街上哩小狗小猫都不如,或者出点啥差池,有个长二短,您就都知道了。 孩儿,我是您伯,我知道您都是啥样哩人,要是到那个时候,您个个都会内疚、后悔,后悔自己当初咋就容不下个没人要哩孩子。 咱不能去做明知道以后会后悔哩事,对不对?” 柳侠搂紧猫儿:“对伯,就叫她留咱家吧,孩儿俺俩都没意见。”虽然原因完全不同,但娜娜和猫儿样,基本上都等于没有了爹娘,柳侠想想猫儿如果不是出生在他们家可能会是什么样,就觉得心都在颤着疼。 柳海皱巴着脸说:“我其实也知道她可可怜,可我就是想起她妈就恶心哩吃不住。” 柳凌说:“我刚开始知道萌萌还在咱家,也是可不舒服,后来知道除了领过张结婚证,俺二哥从来就跟刘冬菊没点关系,从来也没把她放心上过,反倒没感觉了。 伯,妈,您放心吧,俺都不会故意给她脸色看,俺现在对她不亲,主要是因为刘冬菊,等过段,俺自然就对她有感情了。” 柳长青点点头:“嗯,我想到了会是这样。 川儿,小海,幺儿,您也都已经听见了,前几天您叔、您大哥、二哥俺几个商量了下,给妞改个名儿,叫柳若萌。 萌,草木初始发芽之意,在以前还指外来之民。 我希望这孩子到咱家以后,就跟小草小树过了个冬天,把以前哩叶子褪尽,重发次芽再长次新叶样,从头开始过,咱从头开始养。 我跟您二哥说了,等这孩子长大懂事了,如果问起她妈,不用瞒着,她根儿不是咱家哩,算外来人,咱把她当自己家哩孩儿,尽心对她好,至于长大后会咋样,到时候由她自己决定。 川儿,你觉得这中不中?” 柳川说:“中伯,户口我找人改,你说她长大了就把身世告诉她,我也觉得这样最好,这事就不是藏着掖着哩事,是有良心哩,到时候打也不会走,没良心哩,你咋对哩好都能寻出毛病,咱不坏良心就妥了。” 在柳茂和刘冬菊的事情上,反应最强烈的就是柳川,现在柳川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娜娜,柳长青和孙嫦娥交换了个欣慰的目光。 柳长青接着说:“再个就是小钰哩事。 小钰现在有家人了,不想再跑恁远去干活,想买几台车床,搁望宁自己干,您叔有点担心,怕万找不来生意会赔钱,我跟您大哥商量了下,也想了这么长时间,觉得这样对小钰他们夫妻也好,对家也好,最主要哩是,俺觉得小钰这个想法中。 小钰虽然读书不好,可人勤快踏实,干活特别有成色,同样哩活儿,他干出来就比别人哩细发几分,孩儿出门跟人打交道也有眼色,要是辈子跟着别人打下手,您大哥俺都觉得委屈了孩儿,得叫他自己甩开手试下,万赔了,咱家现在您几个也都会挣钱了,日子也不会过不下去。 我今儿想问问您几个哩意思。” 柳凌、柳海、柳侠同时举手:“中,俺四哥肯定中。” 柳川说:“伯,小钰给您算过没,扎摊子需要少钱?我也觉得咱小钰有成色,能干成,回来对家也好,可要是钱太,咱没法帮他筹齐咋弄?” 柳长青点点头:“算过了,至少得有两万块才能动起来,玉芝跟云芝俩人已经给您叔送过来了两千五,呵呵,云芝那钱是志杰亲手给您叔哩,要不您大姐就要跟他离婚。 您二哥说他给小钰拿三千块,不过我不想叫您二哥拿这么,他肯定是要去找人给小钰借。 您叔他们那边全部都加起来,大概能有个七千块左右; 柳淼跟建宾说,小钰如果自己干,他们就都回来跟小钰起干,人给小钰拿五百; 您几个这几年给家里哩钱,平常家里也使不着,攒了不少,再加上您大哥大嫂今年卖布挣哩,俺能给小钰……” 柳侠举手:“伯,剩下哩我给俺四哥包圆儿,俺大哥您别管了,咱家这么人,平常家里得放点钱。” “那三叔哩福……”猫儿脱口而出说了半截,猛地停住了,心虚地看了眼柳川,鼓着脸对柳侠说:“那,那,那你又该出去接私活儿了。” 柳侠笑着看猫儿。 猫儿气呼呼地踢腾了两下腿:“我咋再长不大了咧?” 柳侠把猫儿拖到自己腿上搂着:“乖,可快哦,叫您奶奶给你算下,你马上就该娶媳妇了,妈,咱猫儿大了?” 孙嫦娥明知道柳侠是在气人,还是笑着说:“这不再有两天就跨了十四个年了,那不就是虚岁十五了嘛!” 柳侠挑眉对猫儿说:“看看,今年咱都十五了,明年就十八,快。” 猫儿嘟着脸趴柳侠颈窝儿里不动弹,他想到刚存的钱马上就又要没了,小叔还可能又要加班加点干私活儿挣钱,就觉得心里憋屈的要死。 那几万存死期的小叔说打死不准动,给他以后娶媳妇攒的,其实,剩余的只要不低于两万,小叔就觉得心里踏实,不会急着再去找活儿干,可现在……啊啊啊—— 可,四叔成天跑恁远真的可不美,胖小萱成天见不着爸爸,啊——,咋都这么可怜,咋都得叫小叔花钱呐!他才十二,娶个狗屁媳妇啊…… 柳长青摸了摸柳侠的头:“孩儿,您五哥连个女朋友都没,咱家两年内不会有啥用大钱哩地方,您大哥俺手里哩钱放着也没啥使处,你是咱家哩幺儿,不用操……” 柳侠打断柳长青,副趾高气扬:“对啊,我是咱家老幺儿,最年轻,学历最高,所以最能挣钱。擦擦擦,公式套算,擦擦擦,图纸画晒,刷刷刷,沓沓数钱!” 孙嫦娥说:“孩儿,你说那谁信?挣钱哪有恁容易?” 柳侠拍拍胸口:“妈,我是谁呀?俺六哥画画还得搁那儿憋憋憋,憋灵感哩,憋不出来就啥都没,我这,都搁肚子里装着咧,现成哩,只要咱想,哗啦啦出来都是钱,比女哩生孩儿还容易,女哩生孩儿还得十个月才能生个,我高兴,个月能接仨私活儿。” 柳凌搂着柳侠的肩膀,轻轻喊了声:“幺儿!”他只从柳川给他的信里,就能知道柳侠干私活挣钱辛苦,他心疼幺儿,可他现在能在钱上帮柳钰的很少,大头可能真的还得幺儿出。 柳钰结婚,柳凌还在军校,钱不,他倾囊而出;柳海出国,他刚毕业回部队不足年,存下的钱除了给家人买东西,剩下的几百块春节离开家的时候都压在了父母的枕头下,他向陈震北借钱,陈震北借给他千美元,他压在了柳海的行李里。 这个钱至今还没还完,还有陈震北给柳侠的相机钱,柳萱出生,文永芳结婚…… 他这次能给柳钰的,就是本来准备留给父母的五百块。 柳侠靠在柳凌怀里:“嘿嘿,五哥,你虽然挣钱不算,但肩负崇高使命,人人敬仰人人爱。 我虽然工作看着不起眼,可小日子过哩可瓷实,奖金大把拿,私活儿本万利,也是人见人爱,咱俩殊途同归啊!” 猫儿抬起头:“你啥时候本万利了?你干俩月,快冻死了才挣恁些儿钱。” 柳侠拿下巴磕猫儿的额头:“换个人就是干两年也挣不来呀,何况小叔也没冻死,你不是天天给小叔暖手暖脚嘛!再说了,你想叫咱小萱天天都见不到爸爸?” 猫儿嘴撅得能拴头驴:“不是,我是觉得自己可笨蛋,再长不大了,不会给你挣钱。” 柳魁说:“小侠,你手里要是宽绰,给您四哥拿三千就中,其他哩你别管了,您四哥还没租房咧,买机器模具啥哩还早着咧,到时候俺就把钱给他凑哩差不了。 你以后别再干私活了孩儿,家里哩事儿,以后大哥就管了,你那工资奖金,顾着孩儿您俩过好,再加上谈恋爱啥哩也足够了,别叫自己恁劳累,。” 柳侠笑:“那中吧。伯,还有啥事,你说吧!” 柳长青说:“没啥了,就是您以后搁外边都顾着自己就中了,不用再惦记着给家里拿钱。 小海离家最远,有个事家里手再长也够不着帮你,所以小海以后自己存点钱放身边,防备个万。 小凌该找女朋友了,京都那地方花销大,你那工资又有数,家里不贴补你就够对不住你了孩儿,你就别再给家里撇钱了,谈恋爱时候你总得给人家闺女买件衣裳、请人家吃顿饭吧?别老小气,把好闺女也给吓跑了。 小侠我不说了,以后就顾好孩儿您俩就中,钱了就存着,以后结婚使。 川儿,你过来孩儿。” 柳川过来,坐在炕沿上柳长青身边。 柳长青扶着柳川的胳膊,深深吸了口气说:“孩儿,你从十七岁当兵到现在,十来年了,不再借钱欠账,也就是这两三年吧?” 柳川笑着叫了声:“伯。” 柳长青拍拍他的手:“孩儿,以后,你跟晓慧就踏踏实实哩过自己哩日子,你也看见了,他几个都长起来了,您大哥现在也有事做了,您妈俺俩身体也都好着咧。 你以后啥都不用想,干好自己哩工作,看见待见哩东西也给自己买几件,这么年了,你除了军装就是警服,年到头地穿,几件时兴点哩衣裳,都是小凌跟幺儿给你买哩,我就没见过你给自己买件衣裳。 以后除了回来哩时候给孩儿买点好吃哩,叫孩儿高兴高兴,晓慧您俩啥都不用往家里买,咱家现在啥都不缺,您别花哪个冤枉钱。 您俩哩钱都攒起来,要是哪个单位集资盖楼你能找人报套,就努努力,到时候,你不能跟幺儿样,谁都不说,自己搁外头个人作难,听见没?你要是也跟幺儿那样,会叫俺觉得辈子都愧对您。” 柳川笑着说:“不会伯。” 猫儿挠挠柳侠的手心,柳侠得意地冲他挑眉,趴他耳边非常轻地说:“坚持,不能说。” 猫儿点点头:“知道。” 院子里传来柳萱和萌萌的叫声:“牙牙(爷爷)。” “奶奶,娘,俺吃了饭了,俺四婶儿蒸哩枣馍给您拿来了。” 快乐的小胖子进屋引起的喧闹还没结束,院子里也热闹起来,求春联的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赤麻肚儿:光溜溜,丝不挂。 估计,明天还能有章。 1第155章 家务事 欲望文 第156章 章 纠第结 一路凡尘 作者:一叶苇 第156章 章 纠第结 天寒地冻,家里人又,柳长青今年没在堂屋写,而是挪到了东边间新窑洞里,窑洞本来就不冷,早上起来秀梅又把炕烧上了,那间屋子也很暖和。 全家真正团圆了,柳长青、柳魁也想和家人坐起说说话,不想把时间都用在写对联上,就把柳魁屋子里的炕桌也搬过来,分成了三摊,柳茂的字也非常漂亮,柳长青、柳魁、柳茂齐写,柳长春给他们三个打下手,。 柳钰去看牛墩儿了,牛墩儿前几天屁股上长了个大脓包,在卫生院做了手术,昨天中午出院回家了,柳钰当时急着去接柳侠他们,没过去看他,今儿吃了早饭就喊着柳森起去了。 女人们在堂屋烹炒煎炸,忙忙活活地劳作,不准小孩子和男人们在旁边捣乱,把他们往外轰,院子前面的坡被柳凌他们像去年样铺成了雪道,柳侠他们就和群小的起滑雪玩。 柳蕤他们玩了两天,已经掌握了诀窍,滑的很顺溜,猫儿今年第次滑,又想烧包耍把炫的,结果下去后直接冲到了路那边的雪堆里,把柳侠惊出身冷汗。 猫儿点事没有,还故意在雪堆里打个滚,大笑着爬起来,却看到柳侠以屁股着地呈半躺的姿势冲下来了。 猫儿吓的魂儿都没了,大叫着“小叔”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想接着柳侠,却被快速冲下来完全失控的柳侠又给撞回了雪堆里。 柳侠没想到小家伙们玩得那么得心应手潇洒自如的游戏,自己居然是以这么丢脸的方式完成的,而且还实实在在把宝贝猫给砸了下,他脸疼又心疼。 被哥哥和小侄们围着强制性紧张地检查了遍,又蹦了几个高儿证明自己根本就没被摔出腰伤之类的隐患后,柳侠捋起袖子,打算再滑几次证明下自己不是个运动废物,却被猫儿脑袋顶着腰硬是给推回了堂屋炕上:“你个儿老高,重心不稳,不适合耍这个,再说了,外头恁冷,你屁股还没好咧,不能再冻了,搁屋暖和吧。” 柳侠想抗议,被柳川脱了鞋子掀倒在炕上:“孩儿说哩对,你那屁股得暖着,趴炕上耍吧。 小凌小海,咱这么大人了滑那个没啥意思,您俩也坐炕上孩儿,看着幺儿别叫他再出去冻,咱伯这儿有几张出来没用哩麻将胚子,您没事练习刻章吧,我帮咱大嫂准备几道菜。” 柳川的几道拿手菜虽然秀梅和苏晓慧现在也能做,但都没柳川做的好吃,所以逢大的节气,柳川还是亲自操刀。 柳凌跳上炕,用眼神告诉柳侠:不用再想出去滑雪那事了。 柳侠只好老老实实坐着,透过窗户看柳葳牵着柳莘、柳雲和柳雷坐在板凳上,大呼小叫无比快活地冲下去,柳蕤在那里等猫儿,他没精打采地对猫儿说:“您小蕤哥搁那儿等你咧,你出去耍吧孩儿,你滑好了给小叔当拐棍儿使使。” 猫儿说:“中,最今儿后晌,我带着你滑,给,三叔哩棉袄,你给右屁股包着。” 柳凌坐在靠窗的地方,拿起块麻将胚子相了相:“我决定来个高难度哩幺鸡。” 柳海也上了炕,坐在柳凌旁边拿起个胚子:“我刻发财,吉利,保佑我明年每幅画都能卖个好价钱。” 可他从准备回国开始,心情就直处在高度兴奋中,飞机上、火车上都没睡好,昨晚上又说话到后半夜,所以只是研究了下怎么下手合适,还没动刀呢,就歪在被子上睡着了。 柳凌和柳侠把被子抽出来,把柳海摆成舒服的姿势,盖上被子让他睡。 两人刚把柳海摆弄好,棉帘子掀开,柳淼提个篮子和永芳起进来了。 秀梅他们都笑着和俩人打招呼,柳凌和柳侠想下炕穿鞋,被柳淼按住:“别下来了,俺又不是外人,永芳身子笨,时间长了脚光淤,俺坐会儿就走。” 永芳本来就是个胖乎乎的姑娘,现在怀着七个月的身孕,人都成了个圆的了。她前几天还在马寨和柳淼、柳钰他们起上班,孩子预产期是阳历四月上旬,还有两个月,她过完年就不再去了。 永芳和柳淼过来是给柳家送卤肉的,这是永芳在娘家时学的手艺,她和柳淼每次回来,都会特意割点肉,卤些给孙嫦娥送过来,这次是过年,他们下送过来了十来斤,刚卤好的,还热乎着呢。 两个小馋猫闻到味已经跟着跑进来了,和柳萱起扒着篮子流口水,柳萱对着孙嫦娥叫:“呀呀,啊啊啊。” 孙嫦娥拉着永芳在自己身边坐下,伸手先撕下绺肉丝喂给小胖子:“再吃奶奶就抱不动了,现在成天都吃恁好,咋个个还都这么馋咧?”说着接过柳川递过来的刀,又切下几块递给柳雲和柳雷:“人块,这块儿是您小莘哥哩,将才吃过饭,您俩不敢吃老,听见没?” “听见了,吃完再回来跟奶奶要。”俩馋猫接过肉就跑了。 苏晓慧对着门口喊:“不准再挖着雪就肉吃了,小心肚子疼。” 俩小家伙早跑没影了,柳川说:“说了也没用,这俩臭小子就是不锈钢胃,叫他们随便吃吧,人本来也就没恁娇气。” 柳侠伸长脖子往外看,发现俩小阎王出了屋门直接跑到靠西边的矮墙那里,还真是抓着雪就着肉吃去了。 猫儿和柳葳向俩小阎王跑过来,柳雲又往嘴里闷了口雪,调头就跑,柳雷哇哇叫着往另个方向跑,俩小东西在长期的实践中形成了极好的默契,逃跑路径配合合理,想抓到他们得跑最远的距离。 柳侠推开窗户:“猫儿,抓住使劲打他俩哩屁股,咋这么气人咧!你想吃肉就回来啊,肉还热着咧。” 猫儿摆摆手:“小叔,你别管了,老冷,你关好窗户,我修理他俩。我都大了,到整晌时候再吃饭,半晌不吃。” 柳侠坐回来,问了柳淼几句柳森、柳垚的事,再往外面看的时候,猫儿抱着柳雲从西边往回走,柳雲正殷勤地往他嘴里塞肉;柳雷则被柳葳驮在肩上,十分痛快地左右开弓,把两块肉上面的肉皮和肥的部分吃掉:柳莘不爱吃肥肉。 柳侠瘪瘪嘴:“孬货还得孬货治。” 柳淼和永芳发愁地在跟孙嫦娥他们说自己家的事和柳牡丹的婚事。 柳牡丹周岁已经十七了,在他们这带已经到了最合适的出嫁年纪。 作为大哥的柳淼忧心忡忡,柳牡丹是有点缺心眼,可妹子再傻再不招人待见,他也想给她找个好婆家,至少是个厚道人家,男方本人也得差不,最不济的,也不能是个缺心眼,要不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按说柳淼他们兄弟三个现在都出去做工了,家里的条件比附近村子的绝大数人家都好,柳淼挣钱以后,尤其是永芳进了门之后,把柳牡丹打扮得很不错,只看柳牡丹穿衣打扮,应该能找个差不的人家,事实上人家前两年给她介绍的也还真都不算太差。 可牡丹跟着牛三妮儿真没学到点好,小小年纪,嘴碎得要死,如果她沉默寡言些,和男方见面时少说几句话,可能也就唬过去了。 可她偏偏傻着个脸不争气,无论事先怎么跟她交待,每次相亲之前永芳和柳淼千叮咛万嘱咐的那几句场面话说完后,她都记不住及时闭嘴或告辞,然后话还特别,特别爱显摆自己谁家的糟心事都知道这个特长,三言两句就把缺心眼的真相给暴露出来了。 结果就是每次都是男方家长因为没和她交谈,所以都愿意她,会把见面礼给了,可男的本人死活不肯见第二次。 后来,人家给她介绍的越来越差,最近年介绍的,基本都是家里特别穷、快三十了还找不到媳妇或男方本人跟她样有点缺心眼的,要不,就是丑得没法说的。 这样的,牡丹又不愿意。 柳福来直想让牡丹找个望宁附近的,前些天正好又有人给牡丹说了个付家庄的,柳淼特地请了假回来带着牡丹去相亲。 男方家穷得和柳家岭大队很人家差不,只有三间快倒塌的土坯房,娘二十年前跑没影儿了,家里除了那个比牡丹大五岁的小伙子,还有个瘫痪在床上的奶奶,个病病歪歪长年吃药什么力气活都干不了的爹。 柳淼唯觉得满意的,就是那小伙子本人比牡丹以前见过的那些男的长得都好些,而且,也是最重要的——不缺心眼儿。 那个小伙子和柳牡丹见面后,给了她三十块钱,这表示:他愿意了。 柳淼刚刚松了口气,前几天回到家,柳福来就告诉他,媒人来家里了,男方说,他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随时可能没了,他是奶奶手养大的,想让奶奶看着自己结婚成家,所以,想早点把婚结了,最好能过了年三月份之前办事。 且不说男方家连间像样的房子都没有,牡丹嫁过去住的地方看着都让人寒心,这边柳森和柳垚两个哥哥都还没结婚呢,牡丹先结婚算怎么说呢? 柳森的亲事也真正定下了,女方是弯河的,姑娘十七岁的时候因为不肯为哥哥换亲和家里闹翻,跳弯河自杀,被救了之后爹娘不再逼她,可也没人给她说媒了,村里人还是那样的想法:个不肯为家里男丁换亲的女孩子是没良心、不孝顺的;而且还自杀过,肯定脾气也不好,这样的媳妇娶回去也没什么用。 姑娘就这么耽误到了二十,吴玉妮今年收完秋去弯河接生的时候见到这个姑娘,觉得不错,回来就给柳森做媒,两个人见面就成了。 除了结婚后不和公婆住个院子,也就是不和牛三妮儿个锅里摸勺,女方家提的其他条件都很正常,对现在的柳福来家说完全不是问题,双方已经议定,过了年“五”结婚,做新房的窑洞柳福来早就挖好了,在柳淼的西边,也是和柳钰、玉芳新房样宽敞的套间,元旦时候,做家具的定钱也已经让柳魁和秀梅带给了何家梁,现在只等着日子到了迎娶新娘了。 柳垚在厂子里也谈了个姑娘,他决定倒插门了,原本柳垚也不想做个让人看不起的上门女婿,直在犹豫,牛三妮儿娘家侄女把晒在院子里的柳淼给永芳买的件七彩缎罩衣拿走,牛三妮儿还哭天抢地死不承认、说是永芳诬赖她的事发生后,柳垚就对自己的娘彻底死了心,现在他好几个月才回次家,回来也不搭理牛三妮儿句,吃顿饭过夜就走。 柳垚对柳牡丹啥时候结婚无所谓,可柳森对象那边肯定不能同意,通常如果不是上边大的实在挫的不成样子找不下媳妇,小的是不能先结婚的,牡丹如果先结婚,是在说自己哥哥都差劲的娶不了亲吗?那对方姑娘该有挫才能找她哥哥?就是那个姑娘不在意,人家娘家人也不能答应——人家自己不把姑娘当人可以,但在未来的婆家面前,绝对不能掉价,尤其是在知道柳家很稀罕他们家姑娘的情况下。 “别让媒人在中间过话,你直接去找那孩儿,他要是愿意牡丹,您以后就是亲戚了,你是他大舅哥,给他把情况说清楚,他如果真心和咱这边结亲,就不会坚持他这个要求,再说了,就见过次面,共才认识不到二十天就说结婚,他这个要求确实不合理,不是咱故意刁难他。”柳川摆着排骨对柳淼说。 孙嫦娥说:“咋没听您伯说过这事咧?今儿头回听你说,我觉得这事儿听起来不靠谱,柳淼,奶奶说句你可能不待见听哩话,咱家牡丹也不是仙女样哩容貌,他见回面就这么急着结婚,我咋觉得他是根本就不在乎咧?” 永芳说:“俺俩也是这么想咧,可牡丹特别愿意,俺说那孩儿对她可能不是真心哩,她就恼哩不行,摔了门就走,俺现在啥都不敢说,牡丹现在脾气可大。” 柳侠心里说:那些出去杀才得不行哩,在家里都是脾气可大。 柳淼和永芳离开后,几个人为柳牡丹的未来发了会儿愁,可虽然是几十年的邻居,那到底是别人家的事,他们管不了。 柳福来不是个糊涂人,可在对待孩子上,他真称得上是溺爱,他们家的孩子都是从小被牛三妮儿骂大的,但都没挨过巴掌,无论孩子做了出格的事,柳福来从来都是嘿嘿笑就过了,尤其是对柳牡丹,他是百依百顺,这次的亲事,他也知道有点不靠谱,可牡丹哭闹,他就不说话了,现在已经开始为牡丹准备嫁妆了。 孙嫦娥抱起柳萱把着尿感叹道:“姻缘都是前世注定哩,也许牡丹这辈子该有这遭劫难,也许是牡丹前世积攒下来哩福气,该遇见个精明能干还不嫌弃她哩孩儿,以后会过上好日子,唉,看老天爷哩心意吧!” 柳侠对柳牡丹的事半点兴趣都没有,今天本来打算照全家福的,因为天气不好,风刮得外面坐不住人,决定改日再说,柳侠这会儿没事,猫儿又不准他出去耍,他跟浑身长了跳蚤样难受,拧来扭去地不是味儿,后来就拿着相机,对着在灶台边忙碌的秀梅、晓慧、玉芳和柳川瞄来瞄去,几个人都习惯了柳侠的小自由,从容地说着话干自己的活儿,跟没看到他玩花样样。 柳萱抱着自己的虎头鞋玩了好半天才挤出了几滴尿,被放进婴儿车后继续玩自己的玩具,小家伙是心宽体胖的典型代表,谁抱都可以,刚过来柳凌抱着他玩了会儿,再往婴儿车里放的时候,小胖子有点不乐意,挣扎着哼哼了几下,可真被放进去了,马上高高兴兴地开始玩玩具,还不时“咿咿呀呀”地跟众人交流番。 柳侠每次看见小胖子那白白胖胖的小脸和小手,都是各种喜欢各种恨:猫儿现在的脸儿好像也没小胖子的大。 柳侠抓拍了张小胖子流着口水抬头看着他笑的镜头,感觉很不错,回头想给柳凌显摆,却看到柳凌对着窗台上的菩萨,眼神却飘遥得仿佛在世界之外,麻将胚子上什么都没有。 柳侠轻轻推了柳凌下:“五哥。” 柳凌恍惚地回过头:“啊?幺儿?” 柳侠看看菩萨,小声问:“五哥,你想啥咧恁入神?是跟菩萨许愿吗?” 柳凌摇摇头,又点点头,把手里的刻刀和麻将胚子放在炕桌上,看了菩萨会儿,轻轻说:“小侠,你相信世上真有神、有天界和阴间、有奈何桥跟孟婆汤、有生死轮回吗?” 柳侠放了相机,小心地跨过柳海,过去和柳凌并肩坐着,对着外边:“我不知道,可我希望有,如果有,我们这辈子努力做个好人,菩萨看到了,就会满足我们对下个轮回的愿望。 我希望来世还能生到咱们家,咱伯咱妈咱大哥,还有你们,咱们家现在所有的人,咱还能是家人。” 柳凌点点头:“我也直这样想。那,你相信,我们在菩萨面前许的愿她都能听到,是吧?” 柳侠说:“我希望是,猫儿在菩萨跟前许了很愿,我想让菩萨满足他,我也在菩萨跟前许了愿,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些,还有,让二嫂下辈子平平安安,那猫儿下辈子就不会被人嫌弃,就能辈子都快快乐乐的了。” 柳凌问:“那,你觉得,如果,这辈子良心上欠了个人的,请菩萨保佑下辈子还能遇到他,用生来补偿他,菩萨会答应吗?” 柳侠眨巴了几下眼,皱巴着脸说:“应该不行吧?你想,良心上欠别人的,换个说法就是在这个人面前坏了良心,坏了良心不就是坏人了?菩萨虽然大慈大悲,但也善恶分明,怎么会满足坏人的愿望呢!” 柳凌看着菩萨,过了会儿才慢慢地说:“可能我说的不准确,也许不能说是良心,而是……感情…… 你知道个人真心对你好,为你倾其所有,为你孑身以待,本是飘茵之花,为你甘愿坠粪溷之境……可你,有不能舍弃不能伤害的,所以,这辈子都不能接受他的感情,甚至不能有任何回应,所以……希望下辈子,可以用加倍的好回报他……幺儿,如果这样,菩萨会答应吗?” 柳侠歪头看着柳凌,他知道的五哥,直都是坚强、坚定的,认准了就义无反顾地去做;现在五哥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平静而迷茫,好像已经有了答案,有了决定,但却惶惑不安,不知道对错,希望自己能帮他肯定,柳侠不明白了:“五哥,是有个女孩子特别喜欢你,为你可以放弃切,甚至打算终身不嫁,而你理智上知道她是个好姑娘,可感情上横竖对她没感觉,所以觉得对不起,希望下辈子回报她吗?” 柳凌不说话。 柳侠想了想:“五哥,如果这辈子你都不愿意委屈自己的感情去会回报她的感情,你下辈子会愿意吗?下辈子和这辈子样,还是你自己的人生啊!你打算委屈自己的下辈子? 而且,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转世轮回,如果不能,那……,哎,好像不对呀,如果没有下辈子,你觉得这辈子对不起她,如果有,你就要委屈自己,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 柳凌轻轻地说:“不是委屈,只是这辈子不能。” 柳侠睁大眼睛问:“这是什么意思啊?不觉得委屈,就是你也喜欢喽,那为什么还不能答应人家?而且还是这辈子不能,下辈子可以? 如果连这辈子你都不能,是不是有下辈子我们都还不知道,你怎么能肯定你还有机会下辈子遇到她,对她加倍地好?要是根本就没转世轮回,没下辈子,那你们俩不冤死了吗?” 柳凌怔了怔,眼神飘向窗外。 柳侠托着下巴也看窗外:猫儿正扛着大板凳,雄赳赳气昂昂地沿着大坡两边的矮石墙往上走,后面跟着两个姿势和他模样的小家伙。 “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下辈子,反正这辈子我使劲对咱家里人好,争取如果有下辈子,你们都还记得我,都还来和我做家人。 还有猫儿,万没下辈子,我就再也不能对他好了,所以这辈子我要使劲对他好,疼他辈子。 五哥,你想想,如果人家这辈子把心都挖给你了,你都不给人家半点回应,如果她也信佛,那她肯定会在佛前许愿,下辈子把你忘个干干净净,省得再伤次心。 那你还会有机会加倍对她好吗?你肯定是连遇到她的机会对没有了。” 柳凌沉默,回头看着在灶台前边轻声说笑边忙碌的哥哥嫂子们,还有正满脸欢喜地喂着柳萱吃鸡蛋羹的孙嫦娥,然后转过身,眼神又转到窗外。 三个人同时写很快,刚才来的大波人都已经打发走了,柳魁陪着柳长青正好出来活动□体,柳雲和柳雷看见了,欢呼着跑过去举手让爷爷和大伯抱。 柳葳和猫儿他们也都跑过去,让柳长青和柳魁去看他们的滑雪比赛。 柳长青笑呵呵地抱起柳雲,柳雲手舞足蹈地对他描述着柳淼哥哥送来的肉肉香好吃,自己滑得了不起。 柳魁把柳雷放在脖子上,驮着他往厕所那边跑:“孩儿,等着啊,我会儿回来给您做裁判,看您谁滑哩最快。” 柳雷大叫:“我第我第,我都不摔屁股墩儿。” 柳莘冲着他喊:“小葳哥溜儿屁股墩儿下去也比你快,你个孬货倒数第还差不,就会装孬抢别人哩板凳。” …… 柳凌收回视线,伸手慢慢摩挲着菩萨坐下的莲花,轻轻说:“幺儿,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些好,不管你么珍惜……不舍,都必须放弃,因为,他会……让那些你加珍惜、永远不可能舍弃的,受到伤害,所以……”柳凌默默地凝视着菩萨,纠结,虔诚。 柳侠不解地看看菩萨,又看柳凌:“怎么会呢?你珍惜,不能舍弃的,肯定也是对你非常非常好的,都是对你好,谁会伤害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淤:浮肿。 杀才:没用,窝囊废,给人杀了也白杀的。 第156章 章 纠第结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