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与玫瑰》 分卷阅读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 《南风与玫瑰》作者:静蹊 文案: just living is not e have sunshine, freedom, and a little flower.——安徒生 仅仅活着是不够的,人们还必须有阳光、自由,和一朵花的陪伴。 对于谢尧亭而言,陈絮,就是他独一无二的那朵小玫瑰。 与阳光、自由一样,是他生命中的不可或缺。 ******* 温柔中医vs带刺少女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花季雨季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絮,谢尧亭 ┃ 配角:周弋,江思邈 ┃ 其它: ================== 第1章 11 1.忍冬。 陈絮又失眠了。 语文课本上的文言文默声背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数过了几千只羊,依旧毫无睡意。她的神经好像变得异常敏锐,脑海中充斥各种声音,楼下电动车的防盗铃声、风声、落叶声、甚至是窗外薄雾笼罩大地的声音。 六点整,丁静宜起床了,外面响起窸窸窣窣的洗漱声。 邻居戴香阿姨敲门进来,刻意压低了声音,繁繁絮絮的讲述着她的母亲曾经看过的那个老神医治愈过多少疑难杂症。 她说,“谢老先生年纪大了,一个周就在中修堂坐诊这一天,只是比较远,在南郊。” 她又对丁静宜说,“为了小絮,你一定要有信心。” 丁静宜病了很久了,两周一次的化疗,已经做了十二次。 陈絮今年读高三,升学压力大,她一直没有透露过任何口风。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苍白衰弱早就被敏感早熟的陈絮看在眼里。 丁静宜穿好外套,坐在门口换鞋凳上穿鞋。她微微佝偻着背,本就清瘦的身躯被病魔折磨的过于单薄了,蓝色/医用口罩外露出的眼睛憔悴而落寞。 陈絮洗涮完毕穿戴整齐,出来说:“妈,我今天周末没有课,跟你一块去。” 丁静宜一怔,抬手抚了下额前已经退却了乌黑和光泽的凌乱发丝。 戴香迟疑着叫了句,“小絮……” 陈絮又说了一遍,“妈,戴阿姨,我跟你们一起去。” 中修堂在江城南郊,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一栋三层的旧式庭院。 围墙很高,繁茂的绿色藤蔓植物掩映着斑驳陆离的墙面。 一楼是药铺,厅内三面墙都是通顶的樟木木柜,小格子抽屉上镶嵌了铜环,柜台上整齐排列着青瓷大肚罐,标签纸是古朴的小楷。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柜台里用铜秤抓药,再用褐色的牛皮纸包起来,讲话轻声细语的。 很安静。 却并不冷清,病人甚至有点多,大概是隔三差五造访的熟客。 城市病人越来越多,中医治未病之病的理念也逐渐被认同。 更多的人是为了养身健体。 戴香去诊台处说明来意。 她走回来,“静宜,谢老先生在二楼,我们上去吧。” 丁静宜点点头,对身边的陈絮说,“小絮,你在楼下等我。” 陈絮拖长声音叫她,“妈——” 丁静宜很坚持,“听话,小絮。” 诊程十分漫长。 谢世清是中医药大学的教授,退休之后直接返聘,在江城小有名气。他的名声确实名副其实,靠的是口口相传而来。 他坐诊的时候从不故弄玄虚,总是思路清晰,用药精准。 望闻问切之后,他又认真看了丁静宜带过来的病历。 初秋时节,天渐渐凉了。 院子内有几盆铜钱草,依旧是生机盎然的样子。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中药材草本植物的味道,连风都好像是清苦的。 陈絮眉头紧锁,在楼下廊檐下的阶梯上坐了一会儿。 她曾经偷偷在搜索引擎中输入过丁静宜病历结论中提到的那个医学名词,在各种碎片化信息里找寻了病患或者家属发帖讲述发病后的存活时间。 她很害怕。 父母已经分居一年多了。 父亲陈之韧,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还有一个八岁的儿子。 她觉得眼眶很疼,鼻头很酸,只想远离人群,找个偏僻安静的角落躲起来。 陈絮沿着回廊向更安静的后院走了几步,抬头,视线辽阔开来。 后院很大,整整齐齐的架子上摆满了圆形的篾竹编制的笸箩,上面分门别类的晒制着各种草药。架子中间的道路上站着一个人,他低着头,带着手套,左手握着一卷书,右手聚精会神的翻检草药。 他穿一件宽薄的白色亚麻衬衣,灰色毛衣开衫,修身黑色长裤。眉眼入画,鬓角利落,长身玉立,像一竿青竹缓缓摇曳在慢镜头里。 她站在原地呆了呆。 他在镜头里,她在观众席。 谢尧亭侧过脸看到陈絮。 他微微拧了眉,似乎是在质问这位不速之客的来意。 陈絮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解释道:“我是陪我妈妈来看病的,她在楼上。” 谢尧亭唇角有善意的清浅笑意,“嗯。” 本来到此,陈絮就应该转身,退出他的世界了。 但是,并没有。 陈絮反而向他走近了几步,问,“你在看什么书?” 谢尧亭低头看一眼手中的书本,“《神农本草经理论与实践》,关于中草药的书。” 谢世清主持编纂的中医类的十三五规划教材其中一本,他抽空帮忙做了修订和校注。 陈絮点点头,指着他手下笸箩上的药草问,“这是什么?” 谢尧亭笑着回答她,“是忍冬。” “忍冬?” “嗯,又叫金银花。” 他的声音低沉、温润,好像一汪清澈的山泉从岩石上汩汩而过。 “哦,金银花我知道,嗓子疼的时候可以泡茶喝。” 谢尧亭又笑了笑,“嗯,忍冬是银翘散的主要药物,现代医学用来治疗流感、急性扁桃体炎和细菌性痢疾。”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 看,像温柔的夜色浸透半幅暮霭。 她又问,“那金银花为什么叫忍冬?” 他深深看了陈絮一眼,耐心给她讲解,“这种草本刚开花时是纯白色,然后逐渐变成黄色。黄色像金子,白色像银子,所以叫金银花。开花之后,即使在隆冬时节的冰天雪地里也不会凋谢,又叫忍冬。” 陈絮指着另外一个笸箩中像葡萄干一样大小的颗粒问,“那这个呢?” 谢尧亭皱皱眉,仿佛有点不悦了,但是仍旧低声回答了她,“是女贞子。” “那个呢?” “川穹。” 她点点头,原来他真的什么药材都认识。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她再问。 “我是学中医的。”他说。 果然。 她低头沉吟了片刻,仿佛下定决心一样,向他倾诉道:“我妈妈得了癌症,已经做过三个疗程的化疗了,但是效果并不好。我在网上看过了,有人通过吃中药治好了病。你们真的能治好她吗?” 陈絮不知道自己今天的问题为什么会这么多。 或许,只是因为她失意太久,太孤独了,十七年的人生仿佛突然行至绝境。 孤苦伶仃的母亲,支离破碎的家庭,荆棘满布的前途。 长夜漫漫,她太需要一点光了。 谢尧亭这才完全停下手中的工作,转身正视着陈絮。 她微微低着头。皮肤十分白皙,齐腰的乌发有些凌乱,神情淡淡的,眼眶微红,显得眼窝处的青影尤其明显。 这个孩子,应该是失眠很久了。 “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回答她,反而问了第一个问题。 “我叫陈絮。耳东陈,未若柳絮因风起的絮。” “喜欢谢道韫的诗?” 他又问了个无关的问题。 “不喜欢。只记得这句,因为这句有我的名字。” “我也姓谢,我的名字叫谢尧亭,尧舜禹的尧,醉翁亭的亭。” “给我妈妈看病的老神医也姓谢。” 她随意跟他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情绪渐渐放松下来。 他笑笑,“他不是老神医,他是我父亲。” 她固执道,“大家都说他治愈了很多例疑难杂症。戴阿姨的妈妈也得了癌症,吃了他开的药,现在每天早上都能去人民公园跳广场舞。” 谢尧亭正色,“我父亲从医五十年,看了不下数万病例。治愈与否,有时只是概率问题。医生是人,并不是神。” 陈絮沉默下来。 他不谈生死,但这番循序渐进的谈话的意思,她有点懂了。 陈絮看了眼他手中的那本教材,问:“这本书……你能借给我看看吗?” 她怕他不同意,又说:“我下次陪妈妈过来的时候,就还给你。” 谢尧亭脾气温和,递给她,“当然可以。” 她接过来,“谢谢。” 陈絮回到前院,丁静宜那边的诊疗还没结束。 她又在廊檐下坐了下来,翻开那本书。 一张素白的硬卡纸掉了出来。 陈絮从地上捡起来,猜测那大概是用来做书签的。 她翻过来,背面是手写的一首诗,俄国诗人莱蒙托夫的《孤帆》。 硬笔字,下笔遒劲,道骨仙风,气韵生动。 一只船孤独地航行在海上 它既不寻求幸福 也不逃避幸福 它只是向前航行 底下是沉静碧蓝的大海 而头顶是金色的太阳 归途。 戴香开了辆旧款的大众波罗,丁静宜和陈絮坐在后排。 陈絮握住她枯瘦冰凉的手指,笃定地说,“妈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丁静宜把她揽入怀中,爱怜的摸了摸她的长发,“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 第2章 12 2.冬天的第一场雪。 丁静宜出殡那天,江城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是陈之韧出面办的葬礼。 从医院到殡仪馆,再到陵园,一切从简。 陈絮在灵堂守了整整两夜。 全程并未避讳她。 陈絮的情绪一直很平静,至少在表面上,没有恸哭,只是眼角泛红,双目迷茫。她也有理智,甚至还会对陆续来吊唁的亲朋周到的还礼。只在遗体被送进火化棺之前,再也没忍住,凄声喊了一句:“妈妈——” 戴香用力掰开了她紧紧扶着棺木的手指。 她泪流满面,一边劝哄陈絮,“好孩子,让她走的安心点。” 一切止息。 生离死别,无可抗拒。 北风刮了整整一夜。 陈絮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眼角还有冰凉的泪痕。 暗沉天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周遭环境很陌生。床单、家具、壁纸,甚至气味,都是她所不熟悉的。 她的神志从混沌中逃出,渐渐清醒过来。 丁静宜去世之后,陈之韧就带她回到了他与魏薇的住处。 陈絮重新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夜晚。 万籁寂静,病房的墙角的立灯暗暗地亮着。她在一旁的陪床躺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丁静宜醒过来,轻轻的拉住了她垂在一侧的手。 陈絮睁开眼睛,也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妈妈?” 她说,“小絮,我这一辈子,于感情一事,过得很失败。我跟你爸爸分居的时候,已经协商好将房子过户到你的名下,十八岁之后,你可自行处置。家里主卧床头柜抽屉里有一张卡,不多,是我给你存的上大学的学费,密码是你的生日。” 这就是在交待后事了。 丁静宜又说了一些她的旧友、同学、至交的名字。 最后,她说:“你出生的时候,满城飞絮,你爸爸才给你取了这个名字。他当时在外地出差,连夜赶回来,在产房外面守了整夜。天亮的时候,他抱着刚出生的你,握住我的手,激动的哭出声。他也曾把你放在心尖上疼爱过。”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 陈絮睁开眼,掀开被子下床,脱掉睡衣换成校服。 白衬衣打底,中规中矩的黑色西服,领子上镶了苏格兰红格子的滚边,同色系的百褶裙。乌黑长发拢起来梳成马尾,白瓷似的一张脸,小小的,嫩的像初春刚抽芽的柳梢。 培嘉是重点中学,高中部尤其难进。 这阵子在功课上的松懈,让陈絮的年级排名一落千丈。 她低头看了眼书包旁边的那圈黑纱,拿起来缠在左袖上,再穿上羽绒服外套。 陈之韧的新家是普通的三居室。 房龄很多年了,布局还算合理。客厅小,只放得下沙发和茶几,没有餐桌的空间,卧室面积倒不小。他和魏薇住一间,陈桐一间,最小的一间是杂物房。 陈絮在住。 六点半,天色还早。 陈桐读小学二年级,八点半上课,学校就在小区门口。 没有人起床。 老城区,主色调都是黑灰,清晨因为连日的雪和寒冷而略显萧索。 路边早餐摊的笼屉氤氲着热气腾腾的白烟。 陈絮出门之后,步履匆匆的走到附近的公交站牌,跳上了一辆公交车。过了几站,在一片打字复印店的门面前下车了。 丁静宜毕业于音乐学院,生前在市里的交响乐团工作。 陈絮自幼跟她学习弹钢琴,基本功十分扎实,去年就考过了九级。也参加过各类比赛,在全国性比赛上获过奖。她把这些都列在简历的表格中,印成了钢琴课的传单,然后拎着一罐浆糊,沿着学校附近小区的公告栏一路贴过去。 丁静宜身体每况愈下之后,就停止了在乐团的工作。 为了生计,她也曾在家里给学生教授钢琴,按课时收费。 她一直觉得不快乐,从热爱艺术到为了谋生,难免钻牛角尖,落差让她的心境愈发黯淡。 陈絮不觉得。 她没有办法,她需要钱。 江思邈骑着自行车从兰亭水岸小区门口出来,看到陈絮正在往公告栏糊小广告。 寒风把她的脸颊吹得有些发红。 他们是同班同学。 高三的教室,一眼望过去,每张课桌上都是书,一摞一摞的,像是坚固的城墙。堡垒的缝隙中露出一张张与年轻的稚气不符的倦怠的脸。 陈絮最近经常缺课。 江思邈在她站过的位置定了定,打算伸出手揭下那张宣传单,半道儿又改了主意。他从上衣口袋掏出手机,对着拍了张照。 速成钢琴课,一对一私教,周一至周日晚上任选时段,每课时120元。 一行醒目的数字,是联系电话,后面尾随一列钢琴等级和各类奖项。 靠近学校大门的路口总在拥堵。 江思邈骑的很慢,一直跟在陈絮身后,远远地看着她。很显眼的背影,纤瘦,脊背挺直,独来独往,不像班里其他那些整天嬉笑和拉帮结派的女孩。 很酷。 张粤西凑上来,与江思邈勾肩搭背,“嘿,哥们儿,看什么呢,丢了魂儿似的。” 江思邈郁叹一声。 他指了指教学楼顶自上垂下的各种颜色决战高考的条幅——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考过高富帅,战胜官二代。 不苦不累,高三无味,不拼不搏,高三白活。 不待张粤西回应,江思邈踩上脚蹬,一溜烟的向车棚的方向去了。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 临近期末考试,培嘉高中在周六、日安排了半天的课程。周五没有晚自习。 课业繁重,很多学生都会自动留下复习功课。 陈絮没有这个打算。她做完上次模拟考试的错题分析,就把课本和试卷都收进书包。 眼前人影一晃,祝安安就坐了过来。她在陈絮旁边的空位上,笑容灿烂又明朗,“陈絮,这次模拟考的怎么样?” 教学楼外的整块墙面,循环往复的更迭张贴每次考试的成绩榜。 陈絮在年级的排位已经从前十倒退了四十二个名次,在五十名开外了。 陈絮只好停住了要起身的动作,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词,“还行吧。” 祝安安:“一次成败不代表什么,你的成绩一直很稳定,这次太紧张了吧。别气馁啊。” 陈絮:“……” “呵……”后排传来一声嗤笑。 江思邈从一摞书后抬起头,舒展着身体一边打哈欠一边伸了个懒腰。眼皮低垂,薄唇微抿,唇角轻轻上扬。 陈絮能察觉出他内心那点子对周边俱是平庸之才的俾睨。 一直以来,江思邈的学习成绩简直好的令人惊叹,尖子生,天赋高,人也谦和,至少在表面上。又屡次在奥数竞赛上拿了名次,学校也正在帮他运作保送生的名额。 前途无量。 “我这次也考砸了,真可惜。”祝安安靠在椅背上,笑着叹了口气。 陈絮随口问了句:“哦,你考了多少分?” 祝安安:“唉,太差了,才考了689分,理综尤其差。如果明年高考也考成这样,我只能复读了。” 陈絮:“……” 祝安安:“陈絮,你想考哪个大学啊?” 陈絮:“没想过,到时看分数吧。” 祝安安:“我们考到同一个城市吧,还能相互照应。” 还未等陈絮回应她的这份热情邀约,身后幽幽传来一句,“那可说不好,万一你只考了689,就要留下来复读一年了。” 是江思邈。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玉树临风的身高,颇具有威慑的压迫感。他也不看陈絮,随手把外套通过左肩甩到背上,另一只手拎着书包,走出了教室。 祝安安看他一眼,红了脸,抿抿唇,没有吱声。 年少气盛,真是刻薄,不留半分情面。 陈絮背起书包,低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从教室到校门的途中,经过篮球场。 透过铁丝网。陈絮又看到了江思邈。 一只篮球从场中飞出来,刚好落在他的脚边,有人高喊着让他扔回去。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 江思邈把外套和书包放在地上,捡起来篮球举过头顶,双臂微微用力,天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橙色的圆稳稳落入框中,擦过粗粝的网,十分漂亮的三分球。 身板笔直,小臂线条紧致,动作潇洒利落。 场边围观的女生尖叫声此起彼伏。 手机响了,江思邈从上衣口袋中翻出来,屏幕上闪烁着四个字,十七师叔。 是谢尧亭。 本科期间,谢尧亭子承父志,学的是中医。但考虑到中医式微,他又通过自修拿了中西医的双学位,然后考了江老爷子的研究生,是他的关门弟子,专业临床医学,硕博连读。老爷子只有一个独孙,就是江思邈。 江老爷子去年驾鹤西去,今天是他的祭日。 江思邈的父母最近都在美国,这种日子也只有谢尧亭能带江思邈去一趟墓园了。 “邈邈,我到你的学校门口了。”谢尧亭跟江思邈的父母一样叫他的小名。 温厚、寡言、待人很和气,这是江思邈对他的印象。 他几乎从没见过这位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师叔跟谁大声说过话。 谢尧亭在培嘉高中门口的马路边停好车。 阴天,天低云重,一切都灰蒙蒙的,好像在酝酿一场倾盆大雨。 陈絮从学校附近的花店走出来,背着双肩包,长发梳成马尾,蜜桃尖的下巴,微微低着头,怀里抱着一捧白菊,用牛皮纸裹着,一尘不染。 谢尧亭远远地看着她上了一辆公交车。 第3章 13 3.姜汤。 江城南郊,临河靠山,是卦书上说的风水宝地。 山道是新修的,一路通上半山腰的陵园。建筑物都是黑灰色,映衬着阴沉的天色,浓烟暗雨,好像年代久远的水墨画。 今天是丁静宜的五七之日。 陈絮思忖着天色,怕雨势越来越大,公交车不上来,也没多耽搁,很快就从陵园里出来了。她没有带伞,在站牌的遮雨棚下站了快二十分钟,连公交车的影子都没见到。 雨冷天凉,深静寒寂。 山道上更加冷清。偶有的几辆私家车都是急匆匆的呼啸而过,急促的雨点摩擦飞速转动的轮胎,溅起一团团水花。 陈絮穿着厚厚的羽绒外套,仍能感觉到寒风无孔不入的从四面八方袭来。 她看了眼手机上毫无反应的叫车软件界面,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了头上,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下肩膀。 这样孤独的困境让她觉得很无助。 绵绵密密的心酸甚至叫嚣着要超越生离死别的大悲大恸。人死如灯灭,但是生活琐碎的折磨就像一个水滴石穿的过程,缓慢而深刻。此时此刻,这种心酸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满溢出来,结结实实的堵在她的心口。 谢尧亭的车转出陵园的大门。 江思邈坐在副驾驶位上,没有系安全带,车子的提示声音越来越大。他正低头玩一款新出的手游,也不是很在意。 “邈邈,系上安全带。” 江思邈低声“嗯”了下,一只手操作另一只手去够安全带,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手机屏幕。 谢尧亭莞尔,“那么好玩吗?” 他却好像突然没了兴致,停下来侧过脸,轻描淡写的解释,“不是觉得好玩,是生活太没意思,打发时间而已。” 他又加一句,“如果将来我有机会制作游戏,会比这个好。” “那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可以报考相关专业。” 谢尧亭对年轻人的梦想总是持过分宽容的鼓励态度。 江思邈嗤笑一声,“你还不知道我爸妈?你听听我的名字,从我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是要学医的。” 江家的情况,谢尧亭大致知道一些。 杏林世家,师兄师姐在培养江思邈的道路上简直高度和谐,一拍即合。 江思邈瞥了一眼窗外的雨幕,又转头看了一眼,然后降下车窗。一叠声的嚷了起来,“停车,停车,停停停……” 谢尧亭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四平八稳的放缓了车速。 雨势小了点。陈絮已经沿着山道走了一段路。 天色全黑,没有路灯。也不知道江思邈是怎样一眼就认出得她。 谢尧亭把车子停在路边,打了双闪灯,然后下车从后备箱拿了一条毛毯出来。他的睡眠状况一直不太好,有时候越累越睡不着,好静,尤其怕吵。在医院值大夜班的时候,偶尔会在车里窝着养养神。 陈絮坐在后排,微微低着头,额前的刘海被雨水打湿了,脸色因为寒冷而有点苍白,睫毛颤颤,眼睛里泛着点水色。下颌微尖,肩膀单薄而瘦弱,显得有点狼狈。 谢尧亭默不作声,重新发动车子,把车内的暖风开到了最大。 江思邈看陈絮一眼,“先把淋湿的外套脱下来,披上毯子暖和下。” 陈絮应了声,又认真说了句,“谢谢。” 江思邈本来想问什么,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脱掉外套后露出左臂上的那圈黑纱,动了动嘴巴,没有立刻作声。 过了一会儿。 江思邈作简单介绍,“我同学,陈絮。” 他侧过脸,冲陈絮抬了抬下巴,“我小叔。” 陈絮透过后视镜看到谢尧亭的眼睛,他一直全神贯注的望着挡风玻璃前面的山路。藏蓝的西装,雪白的衬衣,素色的领带,整洁、俊朗,赏心悦目,像是遥挂在天际的一颗星辰。 回程路途长,雨天,又恰好赶上下班高峰,路上堵车严重。转上主干道之后,刹车灯此起彼伏,在高架桥上蜿蜒成一片灯海。高处的电视塔投射下十字形的光,被夜雨和玻璃幻化成光怪陆离的电影场景。 江思邈提议:“我们先去吃饭吧?” 陈絮连忙说:“不用的,把我放在附近的地铁站就可以了。” 江思邈面不改色,道:“有个福善观,是做素食的,挺好吃的,就在我小叔家附近,他晚上值夜班,正好要回去换件衣服。” 谢尧亭笑笑,只管开他的车。 江思邈偷偷对他比了个手势,又问:“是吧,小叔?” 谢尧亭唇角微弯,低声配合小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 朋友:“是,我晚上要值夜班。” 陈絮一时之间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福善观的位置闹中取静。门面没有明显招牌,进入之后有一种淡淡的檀香味,布置的极为精巧雅致。大青石的地砖,和式风格的隔断,屋顶六角宫灯的光线温文而柔顺。菜牌都是竖排的,手写小楷,朴拙大方。 刚坐下就有值班经理过来寒暄。谢尧亭是这间素食馆的食疗方顾问。 他点了菜就回家去换衣服。片刻之后,服务生上了壶姜汤茶,“谢医生特意吩咐厨房煮的。说你们淋了雨,预防感冒。” 江思邈一脸嫌弃:“你喝吧。我最受不了生姜的味道。” 陈絮接过来,低头喝了一口。姜汤茶里加了红枣和黑糖,有一种甘甜的辛辣味,一会儿功夫身上就发了汗,很暖和,连指尖都有了温度。 陈絮问:“谢医生是你小叔?” 江思邈笑道:“看起来太年轻了吧。其实,他是我爷爷的学生,关门弟子。我爷爷一生就收了十七个博士生。” 陈絮点点头。 江思邈打开了话匣子,问了许多问题,陈絮的回答都很简洁,有时就一两个字。 他也不是很在意。 谢尧亭很快回来了。他换了一件黑色的粗棒针的毛衣,圆领口,露出一截白衬衣的领角,修身长裤。长外套脱掉了,搭在小臂上。 陈絮的目光略过餐牌上那一行楷体书写的小字:初一、十五,奉食。 江思邈解释道:“这间素食馆,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有免费餐发放。我来过两回,排队的都是附近的老人和流浪的人,是真正的公益布施。” 陈絮:“下次需要帮忙,可以叫上我。” 江思邈眼睛亮了亮,转头看向谢尧亭,“我小叔是这个活动的发起人。” 谢尧亭当然欢迎陈絮的加入,但是他考虑的比较多,一是孩子们的首要任务仍然是学校的课程,二是公益事业贵在坚持,如果只是凑热闹那就大可不必了。 他问陈絮:“为什么想要做公益啊?” 陈絮想了想,坦率道:“我觉得做公益很帅,很潮啊。你看,慈善和公益基本上是大明星和企业家的标配标签了。而且还能帮助有需要的人。” 江思邈笑出声来,“哈哈哈……志同道合,我还真怕你说出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来。” 吃罢饭。 谢尧亭去医院值班,顺路先把江思邈送回了家。 华灯初照,车子密闭的空间内只剩了陈絮和他两人。没有人说话,夜色温柔,暗香浮动。 她沉默了片刻,主动说:“你的书还在我这里,我后来一直没机会去中修堂。” 谢尧亭笑了,“还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陈絮低了低头,勉强扬起的笑容有些苦涩,“我不太想当着同学的面讲我家的事情。我的妈妈去世了,爸爸找了别的女人,我现在跟他们住在一起。说起来觉得特别不真实,像是狗血连续剧的剧情简介一样。” 陈絮的眼睛望向别处。 她从不愿意向别人倾诉她支离破碎的家庭状况。因为她太早就明白,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谁的痛苦在别人眼中都是一个笑话。 谢尧亭看得出来,她不愿意再说了,或者说已经说不下去了。 他转移话题道:“书看了吗,是不是很枯燥?” 陈絮在后排直起来身体,往前凑了凑,“不会,我觉得很有意思的。原来栗子、枇杷、橘子还有姜,都是可以入药的。” 谢尧亭抬眼:“药食同源。空腹食之为食物,患者食之为药物。” 陈絮说:“嗯,我很喜欢吃橘子的,最喜欢吃那种带点酸涩味道的小金橘。看了你编写的书,才知道原来橘子中有一种叫……有一种物质可以抑制癌细胞。” 他接话:“诺米林。” 她笑:“对的,对的。” 雨也一直没停。 拐进梧州路,破败的街道两旁都是旧房子。大多是五六层高,没有电梯,八/九十年代的建筑物。氤氲着白烟的路边食铺和水果摊,像是琐碎生活的缩影。 这才是属于她的人间烟火。 陈絮坚持在路口下了车。 谢尧亭给了她一把宽大的黑伞。 他在路上接了个电话,赶着去医院,说以后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找他。 陈絮只当他是客气。但没有多说,点点头,冲着他离开的方向挥挥手。他们没有互相留任何联系方式,也注定不会再有交集了,只能成为彼此的路人甲。 谢尧亭的车子开得飞快。 路上接到江思邈发的微信消息,他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划开屏幕。 只有一行字,“我要学弹钢琴。” 第4章 14 4.柴胡桂枝汤。 陈之韧有一个工程队,注册成立了个小建筑公司。 到处接工程,修路、盖楼、装修……前些年着实赚了不少钱,但是这个行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许多大工程队分包下来的工程都需要先垫资再开工。大环境不好,所以每逢年底才出现那么多因为要不到账而跳楼的包工头和农民工。 陈之韧也不例外。 这几年有赔有赚的,但是好歹维持了平衡收支。 行业越来越规范,大鱼吞小鱼,小鱼吞虾米。每年因为资金链断掉而倒闭的公司简直多如过江之鲫。 几个月前,陈之韧接了一个工程,是一个有资质的建筑公司分包的修路工程。 就在江城西郊,先垫资后开工。 陈絮在单元楼前收起伞。 楼道里声控灯坏了很久了,黑漆漆的。北方的冬天,邻里之间心照不宣的把取暖用的蜂窝煤摞在楼梯拐角的地方,本来不算狭窄的公共空间显得有些逼仄。 陈絮一口气爬上五楼。 门板的隔音不好,东户吵架的人声音不小。 魏薇:“年底了,工程款要不到,好多人还等着结账,又是一大笔钱,公司账上早就垫空了,到哪里去借?” 陈之韧很生气的大声嚷道:“那也不能打那个房子的主意。” 陈絮握着伞柄的手紧了下。 魏薇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 声音也高了几个分贝:“我们也是没办法啊。那你说怎么办?” 陈之韧沉默。 魏薇:“你看看她,过来这么久,就没正眼瞧过我。我天天给她做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一副讨债像,我都没眼看她那个样子。” 陈之韧的声音弱了些:“那房子是静宜留给小絮的。” 魏薇:“那房子难道没有你的一半?” 陈之韧不吱声。 魏薇眼看有戏,压低声音缓缓劝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想想,那个区的房价现在涨成了什么样。卖了那个房子,工人的工资、拖欠建材商的钱都有了着落,不仅能解眼前的燃眉之急,等明年腾出手了,再在新区买个房子,我们一家人都住在一起。” 她又说:“你总得替儿子想想,他不能一辈子住在这里。” 陈之韧瘫靠在沙发上,摸出香烟盒子,抽出一根,点燃。 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 贫贱夫妻百事哀。 陈絮握着那把伞,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来。老实说,伤得重了反而麻木了,她只是觉得疲惫,脑袋木木的,她不该再有任何期待的。 雨还在下。 她撑开伞,机械的掏出手机确认了时间,然后步行到地铁站。 末班地铁上人很少,倦鸟归巢。 陈絮把头抵在玻璃窗上。 地铁转眼间冲进黑暗,仿若有穿堂风从心间呼啸而过。 陈絮回到原来的家时已经接近午夜时分了。 陈之韧打电话过来,她接了,说晚上在同学家里做作业,便就近住在这里了。 陈之韧也没多问什么。 他并不记得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事实上,他身陷债务危机的巨大压力之中,就连这通电话都是经魏薇的提醒,他才想起打给陈絮的。 陈絮换了鞋。 为了防尘,家里仅剩的家具都盖上了旧被单。客厅的窗下空着,原本那里摆放着一架钢琴,是丁静宜生前用了很多年的,为了填补医药费的窟窿,卖掉了。 陈絮其实知道她很舍不得。 她很珍惜那架钢琴,每天都擦得锃亮。 夜凉如水,万籁寂静。 陈絮从柜子中拿出一床被子,铺床。 水不太热。她十分疲惫,草草的洗完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周六。 陈絮觉得浑身都很乏力,头也痛。但是倒不至于难以忍受。她用掌心试了试自己的额头,猜测大概是昨天淋雨了,因为感冒引起的发烧。 她轻车熟路的在小区门口的药房买了一盒药,抠出两颗胶囊,用水服了。 上午前两节是英语课,模拟试卷错题分析讲解。 下课铃声一响,陈絮就懈了劲儿,直接趴在课桌上,左侧脸颊枕着手臂,脸色有些苍白。 江思邈默默注视了一会儿,他坐在陈絮的后排,刚好能看到她单薄瘦弱的肩。他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后背。 陈絮稍微支起身体,往后靠了下,“怎么了?” 声音低弱,还有些喑哑。 江思邈皱皱眉,“感冒了?” 陈絮:“嗯,有点。” 她又问:“你昨天也淋了雨,没事吧?” 江思邈不以为然:“我连个喷嚏都没打。女生就是娇气。” 陈絮勉强笑笑。 他问:“要不要去看医生?” 陈絮摇头:“不用。我吃过药了。” 这一病,就是一周。 高三的生活,一天与一月也没什么区别。 不知为何,钢琴课的传单一直无人问津。陈絮鼻塞症状很严重,有时候只能借助嘴巴喘气呼吸,她知道自己状态不好,也不是很着急兼职的事情了。 又是周五下午。 江思邈的手指一整个下午都在手机屏幕上敲来敲去。上课的时候偷偷的在抽屉里,下课的时候明目张胆的放在课桌上。 带你去看医生。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太强势,退格键删除。 我帮你约了我小叔,你知道的,他的医术很好。你感冒太久了,需要去看医生。 太啰嗦,退格键删除。 高三的时间每分钟都很宝贵,为了不耽误功课,你得去看医生。 太假了,退格键删除。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了。 张粤西拿了篮球走近江思邈招呼他,“哥们儿,走啊。” 江思邈低着头,看手机。 “你看什么呢?” 他说着就伸手过来。 江思邈啪的一声,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没好气的说,“说了我今天不打球啊。” 张粤西无缘无故的受了无妄之灾,气呼呼的走了。 陈絮收拾好课桌,起身。 她看了一眼貌似心情不太好的江思邈,说:“那我先走了。我要去看医生。” 因为鼻音,瓮声瓮气的。 江思邈:“……” 陈絮想起书包里的那本中医教材书,又转身问了句,“谢医生在哪间医院?我想去挂他的号。” 江思邈:“……” 所有的医院都同一个毛病,人满为患。 中医院也不例外。 陈絮背着书包,书包里有那本中医教材书,手里拎着他给她的那把伞。她站在门诊楼前的专家介绍栏。中间的位置有谢尧亭的两寸照片,红底,白大褂,笑容无欲无求的,很温和。 不知为何,她似乎也被感染,勾着唇角轻轻笑了笑。 护士叫号。 陈絮应声,跟着她走进了谢尧亭的诊室。 她之前陪丁静宜一起看过几次中医。印象之中,中医与西医最大的区别是,中医的拿手本事是通过望闻问切逐条说清楚病人的病理,而西医要通过各种仪器的检查确认。 中医分科不太清楚。 好的中医什么病都能治。 谢尧亭幼时体质极弱,属于先天不足后天亏损那类的。 他父亲谢世清就把他送回老家,跟着谢家老爷子在神农架的山脚下住了八/九年,借草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 木之气慢慢调和阴阳平衡,养好了身体。加之家学渊源,子承父志。 他接受中医的过程非常的顺理成章。 谢尧亭抬起头看到陈絮,笑道:“真的是你,我看到名字,以为是重名。” 陈絮坐在他对面。 她把书和伞从桌子上递过去,“还你的。谢谢。” 他接过来,放在一旁。 他开玩笑,说:“挂我一个号要二十块钱,要只为了还这些东西,太不划算了。” 陈絮也笑了。 她的鼻音浓重,“我感冒一个周了,吃了药,还打了针,一直不见好。所以过来看中医。” 谢尧亭认真观察了陈絮的气色。 他问:“吃了什么药?” 陈絮回想了下,老实答道:“维c银翘片,感康,还喝了板蓝根冲剂。” 他皱眉,打开桌角的探勘灯,拿起桌上消毒桶里的刮板,“张嘴。” 陈絮:“啊。” 谢尧亭仔细看过她的舌苔和喉咙。随后示意她把手腕放在脉枕上。片刻之后,他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了陈絮的手腕处,垂眸静默了一会儿。 她的体温高,显得他皮肤的触感更加温凉。 他的手指瘦长白皙,骨节分明,指甲圆润,修剪的很干净。两人的距离很近,周围很安静。她望向他略显淡白的唇色,微微垂下的眼睑。 鼻尖、周遭、整个空间,都萦绕弥漫着清苦的药香味。 诊脉结束,陈絮还在怔怔出神。 谢尧亭发觉她不寻常的目光,似乎是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了,他笑着屈起手指在她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很轻,分寸掌握的很好,几乎是刚接触到就离开了。 他笑问:“小姑娘,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陈絮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就像被烫到一样移开了目光。 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个瞬间涌向了头部,脑袋因为发烧而彻底懵掉了,脸红的像成熟的快要爆开的石榴。她的声音细弱如蚊吶,结结巴巴的,“看……你……你后面的那张图。” 他座位后面的那面墙贴了一张中医人体穴位图。 “那我没什么大病吧?”她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一本正经的回道:“外感风寒,肝郁脾虚,脉浮弱。辨证为虚人感冒。” 陈絮听不懂,睁大眼睛看着他。 谢尧亭翘着唇角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晚上吃了药,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他又说:“以后不要自己乱吃成药。早就医,别耽误了病情。” 陈絮点点头,“嗯。” 谢尧亭扬声叫外间的护士进来。 他拔开钢笔,一边在纸上开方子一边吩咐她:“开柴胡桂枝汤。请中药房代煎,用文火,三副的剂量。” 陈絮低头,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写的字。 柴胡,黄芩,半夏,桂枝,生姜,甘草,大枣,每日一剂,水煎服。 药材名后分别标注了克重。 非常独特圆熟的笔法,清雅中和,朴茂遒古,隶楷之间隐约又飘逸的行书笔调。 很好看。 陈絮很喜欢,想临摹。 第5章 21 1.医闹。 丽斯梅尔酒店坐落在江城的天河区,临江,区位优势十分优越。 陈絮乘地铁过来,出站的时候天已经全部黑了。临近年关,江边步道装饰了水滴状的灯球,五颜六色的,仿佛走进了繁星满布的夜海。 酒店有自己独立的咖啡厅。 玻璃屋顶,采光无敌。白天能看阴晴雨雪,晚上有星光灯海。 装修风格并不是传统五星级酒店那样奢华的气势汹汹,很是宽容含蓄。大厅中空式空间的地台上放置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一个穿着小礼服的年轻女孩坐在琴凳上,弹奏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第五号》。 节奏稍微调整慢了,舒缓而平静,与周围的歌舞升平很相称。 陈絮课间接到提供兼职面试的电话时,还以为是骗子。 周末两天,下午没有课。五点到八点,每小时一百块。又不耽误晚自习,简直是量身定制的好差事。 周恒坐在咖啡厅靠窗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这里景观隔离的极好,仅有的吊灯光线柔和,温馨又不耀眼。周恒穿正装衬衣,翘着脚,长腿交叠在一起,外套随意搭在一旁。神态平淡,看上去很是清晰而精明。 面前一杯冰咖啡,喝了一半。 陈絮从书包中掏出一叠a4纸的复印件,“这是我全国比赛的获奖证书,还有等级证书。” 他接过来,随意翻了下。 “待遇跟你说过了?” 陈絮点头,“嗯。” “你在读高三,时间上有没有问题?” “嗯,学校暂时没有在周末下午安排课程。如果临时有变动,我会提前跟您报备。” 周恒轻轻颔首,打了个手势让服务生过来,然后指了指大厅中央地台上那架钢琴,“带她过去,弹首曲子。” 陈絮垂眸思索了片刻,单手试了几个音,然后双手弹奏起来。 李斯特的《钟》。 单纯为了炫技,节奏就刻意的轻快了很多,在夜幕中有种幽深的空灵清静。 周恒并不太懂音乐。他抬眼看了下陈絮所在的方向。女孩还年轻,为了心底的自尊,特意选了一首难度大的曲子。她微微低着头,视线不在琴键上,脊背笔直又瘦弱,坐姿矜持又优雅。 手机响了。 周恒接起来:“正要跟你通电话,陈絮到了。正在弹琴。” 谢尧亭听到电话那头隐隐约约的音乐声,道:“这次真是麻烦你。” 周恒:“客气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再说这里刚好缺个琴师。” 他问:“是邈邈的同学?” “对。” 周恒称赞了句,“琴弹的不错。” 谢尧亭笑道:“为了让他同学接这个兼职,邈邈偷偷把她贴在学校附近公告栏的钢琴课传单挨个撕了干净。” 一曲完毕。 陈絮回来,重新坐在周恒对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 面的位置上。 在职场上,他一向严谨自持,这种陌生的感觉让陈絮既向往又自卑。周恒看出她有些拘束,顺着她交握在一起的瘦长手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笑道:“衣服由我们来提供,你每次提早二十分钟到这里,赶得及换班就行。” 陈絮抿抿唇,“好的。谢谢您。” 晚归,厨房里还有饭菜。 陈絮拨到保鲜盒里放置到冰箱。 戴香自从知道陈絮搬回来住了,就三天两头的让她去家里吃饭。她家是三代同堂,家里有老人和孩子,陈絮觉得不好太麻烦她,推托了几次。 她便经常做好了饭送过来。 打开冰箱,看到医院中药房代煎的药包。谢尧亭开的药喝了三天,陈絮的感冒就好得差不多了。每天晚上回到家,拆了药包放进微波炉,热乎乎的喝上一碗,家里到处弥漫着熟悉的浓郁的清苦药味。 最后一帖药,明天是复诊的日子。 最近的日子很难熬。 阴冷,孤独,焦虑,压抑,铺天盖地的考试,排名上上下下。 陈絮睡前又做了一张英语试卷。翻开英汉牛津词典的时候,看到那张写了《孤帆》的素白书签。她握在手里,发了一会儿呆。 人的寄托是很玄妙的东西。虽然跟谢尧亭并不算是熟悉,但是他的平和简单,有时候想起来,就像是能治愈重感冒的草本药剂,感觉很慰藉。 次日,江城中医院。 最近单人病房出了一起事故。死者是县医院送来的一个八十多的老人,痴呆症。夜里悄没声息的,连急救灯都没按,人就没了。早晨护工进去给他洗脸的时候,才发现。现在医患关系紧张,死者家属当然不肯善罢甘休。 老人那个据说忙于事业从没露过面的儿子,第二天就黑旋风一样刮来了。 要想得到确切的结论,就得做进一步的解剖。但是家属不同意,只是一口咬定是医疗事故,一味扯皮。每天一堆披麻戴孝的人坐在医院门口。扯着一条灰白色的横幅。 本就乌泱泱的门诊部更加乱糟糟。 陈絮坐在走廊的等候区排了一会儿队。 一群人冲进来,领头的两人抬着一个硕大的纸花扎成的花圈。跟看病的人挤在一起,哭嚎连天,大厅里顿时乌烟瘴气的乱成一片。 护士站里有个大姐站起来,扬声制止道:“你们注意点儿秩序。” 队伍左侧的平头男,不知何时摸出一根钢管,哐的一声砸在护士站的柜台上,大声嚷道:“人都死了,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愧疚呢!我爸好好儿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你们就是杀人凶手!我要告你们!” 护士大姐气不过,指着门外,“那你们去告啊,别在这里瞎闹。” 平头男脸色涨成猪肝色,“靠,我跟你说不着,特么的把你们说话管事的人给我叫来!” 他身后的十几号人又开始大声附和,喊打喊砸。护士站的两三个小姑娘都往后缩了下。护士大姐平复下情绪,低声吩咐后面的人,“叫保安,报警。” 陈絮站在人群圈子外。 这一年来,她跟医院打过太多次交道了。医患关系,简直就是浮世绘中最复杂的众生相。医生、家属、媒体、第三方检测机构,互相都不信任,加之多是琐碎的民事纠纷,每次事件都仿佛罗生门,说不清,理不明。警察也管不了。 谢尧亭听到外面的动静,从诊疗室走出来。 他穿白色长褂,鼻梁高挺,眼梢微微上翘,眉间难掩倦怠之色。他今天值夜班,又坐了一整天的门诊。此刻,确实很累了。 陈絮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迎了上去。 谢尧亭看到她,眉头拧的更深了,“你怎么在这里?” 未待陈絮回答,他就抬起掌心向下压了下,比了个手势,低声安排:“你在这边等我,别过来。” 她点点头,乖巧应声,“嗯。” 谢尧亭向那堆吵吵嚷嚷的人群走去。 陈絮没忍住,跟着他走了几步,垫着脚,往前抻了下脖子。 谢尧亭还没走到,骚动就起了。 不知道两方说岔了哪句话,又或者本就群情激奋难忍。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声,穿天蓝衣服的护士长满脸是血的从包围圈中冲了出来,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谢尧亭快速往前跑了几步,制止住了拎着钢管追过来的一个男人。 医院的保安们进来三两个。 护士长扶着走廊的墙走了一段路,突然跌坐在地上。原本排队的人此时都下意识的躲的远远的。有的人干脆从另外一个门出去了。陈絮没有动弹,站在护士长身边。她额上有血,碎发遮住了半张脸。手心也有血,粘稠糊在地上,像被推倒的红油漆桶。场面十分骇人。 陈絮心里有些恐惧。 之前被推倒在一边的平头男重新站起来,摇摇头,似乎恢复了神智,又拎起了地上的钢管。 陈絮连忙委身试图去扶起浑身瘫软的护士长。她拖着护士长还没走多远,就被人追上了。陈絮把人挡在身后,指着大门口的方向,大声喊道:“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平头男转过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吼道:“臭丫头,你别特么多管闲事,给我让开。” 陈絮没有动,瞪大眼睛看着他。 对面的男人红了眼,扬起了手中的钢管,在空中带起一阵寒嗖嗖的风。 陈絮低头,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有人飞扑过来,跟他推搡了两下,摔开了。陈絮睁开眼,一抬头就看到脸色凝重沉着的谢尧亭,还没等她庆幸,平头男从地上爬起来,又冲了上来。 再也来不及制服了。 千钧一发的时刻,谢尧亭选择了最简单有效的方式,他紧紧抱住了陈絮,把她和护士长压在角落里,牢牢的保护了起来。 陈絮耳边轰隆隆的,再也听不清周遭的任何声音。 泪水歇斯底里,唰唰唰不停涌出眼眶。胸腔中好像有金戈铁马碾压而过,一片兵荒马乱。整个世界都仿佛停摆。她能感觉到那根钢管的所有重击似乎都落在了谢尧亭的背上,他箍住自己身体的双臂慢动作一样震动。 第6章 22 2.探病。 警察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9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9 来了之后,查看了现场,做了一轮笔录。 几个携带武器的人被制服带走。剩下一堆披麻戴孝的人跌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不哭也不闹。警察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门庭若市的医院门诊,从旺角油麻地的古惑仔场景切换成五讲四美的文艺剧情片。 难得的安静。 陈絮的情绪平静下来时,已经是将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她筋疲力尽的从医院走出来,一个人坐在广场前面的马路牙子上发呆。 围绕露天广场一整圈的白炽路灯,照的这片夜色亮如白昼。 现场有好事之徒用手机录了视频。 自媒体时代,舆论发酵的很快。陈絮划开屏幕,微博推送了弹出的消息。她用牙齿咬着右手食指的指节,看完了。原来,她觉得那么漫长的时间也不过只有两分多钟而已。电光石火的瞬间,谢尧亭飞扑过来以身相代的保护动作完全是不假思索做出的。 陈絮撇撇嘴,鼻子一酸,原本就红通通的大眼睛里又滚落下泪来。 谢尧亭被推走救护时,意识还是清醒的。但是背部利刃般排山倒海锥来的剧痛让他的神智渐渐迷离,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面前几张影影绰绰的脸庞重叠着,陈絮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一瞬不眨的看着他。 他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正午时分了。俯卧体位,趴在病床上,触目所及都是白色,耳朵里还有尖锐的鸣叫。他稍微动作,侧过身轻咳了一声,背部一阵刀割一般的剧痛。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 叶颖女士走进来,后面跟着保姆许阿姨,手里拎着一个保温粥桶。原本俩人都轻手轻脚的。看到谢尧亭的动作,叶颖女士直接扑到床边,红着眼眶双手合十感谢菩萨,“可算醒过来了。昨晚接到老沈的电话,我吓的差点晕倒。” “妈……我没事。”谢尧亭的声音喑哑,有气无力的,十分微弱。 叶颖女士恨恨的,伸出手指轻轻点点他的额头,“还逞强。当初就不该听你爸的话,学什么医科啊。真是太可怕了。这一行,也太危险了。好端端的就被打成这样。再说了,那个又不是你的病人,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谢尧亭没有说话,抬眼制止了下母亲。 许阿姨倒了杯温水,插了根吸管,递过来。 叶颖接过手,放到谢尧亭唇边,给他喂了口水,轻微的吞咽动作都会带来十分尖锐的背部疼痛。他又低低的咳了声,脊背顿时一僵。他微微阖上双目,绷着脸,垂眸忍耐着。这些症状,大致诊断也不过就是背部外伤、软组织挫伤,肋骨骨裂,心肺气血瘀滞。 还算是幸运的。 许阿姨背过身去拧了条热毛巾。叶颖站在床边,俯身慢慢的给他擦手和脸,“睡会儿吧。老沈说医院要给你发个特殊表彰奖。让你好好休息。” “我下午就出院。”他低声说。 果不其然,闻风而动的媒体,等着录口供的警察,还有医院大大小小的领导,一拨拨的过来。谢尧亭已经不在病房了。 陈絮一整天课程都心不在焉的。 下午第二节的课间。 临近年关,寒假在即,期末考试也进入倒计时。中国自古就是考试大国,高考更是大部分家庭全部希望的寄托。大部分人的孤注一掷,带动了周围所有人被这个氛围感染。此刻,就连走廊都少了许多大声调笑的人。 江思邈也看了网上的那个视频。 他气愤的不得了,两只手在课桌的物理课本上交握成拳头,指节发出咔啪咔啪的声音,“如果我当时在场,看我不废了他。几个大老爷们,追着打女人算什么本事。一群怂蛋、败类、社会渣滓。” 陈絮转过脸,小声问:“谢医生他怎么样了?” 江思邈:“我听叶奶奶说,中午就醒过来了。趴着呢,整个背乱七八糟的都是伤,耳朵差点被打聋了。” 陈絮听得心里一拧,顿时纠结成一团。 昨天的情形兵荒马乱的,也没人管她。她录了口供出来,又在急救室外面等了很久,直到值班的医生发现她,告诉她谢尧亭已经被送去病房,用了药,一直昏睡着。她才离开的。 放学铃声一响,陈絮就抓起书包,炮弹一样弹射出去。 到医院,扑了个空。 陈絮还记得谢尧亭家的位置。她毫不迟疑的去乘地铁,又给江思邈打电话问了谢尧亭的手机和门牌号。并且直言不讳的说明是要去探望。 电话那头顿时一滞,但是没多说什么。 真到了小区门口,陈絮反而有些情怯。她年纪虽小,却也通人情世故,总不能真的两手空空去登门造访。何况谢尧亭还是她的救命恩人。陈絮逡巡一圈,在街边的水果店买了一袋橘子。橙黄的,小小的,果香浓郁,握在手掌心,就像一只只圆滚滚的小鸭子。 门铃响的时候,谢尧亭刚从睡梦中醒过来。 止疼药里有安眠的成分。他在熟悉的环境里睡了一整个下午,精神好了很多。 不速之客。 谢尧亭打开门。他穿白色圆领衫,外面罩了件黑色的羊毛开衫,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脸色比起前几次,苍白而黯淡。看到陈絮,眼睛里有笑意蔓延,“怎么是你啊?” 陈絮外套里穿着校服,背着双肩书包,右手拎着一袋橘子。碎发因为跑动散落在唇畔,她下意识的抬手往耳后捋了下,“我是来探病的。” 房间里升了地暖,温度很高。 陈絮坐下来,有些热了。她脱了外套搭在扶手上,转头扫了一眼。客厅有一整面墙的大落地窗,夜海中灯光隐隐约约的。亚麻色的布艺沙发,周围家具都是暖暖的浅原木色,很相配,含蓄内敛的简约中式风格。 客厅很大,与卧房的隔断是通顶的书柜,分门别类的摆满了各式书籍。 谢尧亭从厨房走出来,握着一杯温白开,笑道:“抱歉,我这里没有饮料。” 陈絮连忙站起来,从他手中接过,“白水就可以,谢谢。” “小孩子不是都喜欢喝甜的吗?邈邈每次来都抱怨冰箱里没有可乐。” 陈絮皱皱眉,小声辩解:“我已经不小了。” 谢尧亭走近,扶住沙发椅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0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0 背,动作缓慢的坐下来。角落里一盏落地灯开着,橘色的暖光,他侧脸的轮廓在淡淡的光线下显得很柔和。陈絮认真观察了他的脸色,知道大概江思邈得到的情报有夸大。 但还是问他:“你没事吧?” 他开玩笑,“没事。幸亏是冬天,我穿的厚。要不然也不敢出去硬碰硬。” 陈絮又问:“疼吗?” “一点点。” 他的声音倦倦的,“我吃了止疼药,其实并不太疼。” 陈絮颔首。 谢尧亭看了一眼面前矮几上的一兜橘子,伸手取了一个握在掌心里。他唇角的笑容光泽温润,低声称赞:“你昨天表现的很勇敢。” 陈絮低了低头,面颊上掠过一丝火热的绯红,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说:“我以前特别喜欢金庸的武侠小说。我还记得,书里有句话,大致是说,生而为人,若不能卫国御侮,也当行侠仗义,济危扶困。保护弱小是我们应该做的。” 谢尧亭怔了下,被她的言论逗乐,笑着侧过脸低咳了几声,牵动背部的伤口,额上顿时出了一头冷汗。他低声说:“你还小呢,又是女孩子。下次出去行侠仗义之前,不要莽撞,先保护好自己。” 陈絮问:“那你为什么以身相替?” 谢尧亭被问住了。无奈的摇摇头,“我是男人。不能坐视不理。” 陈絮不以为然:“当时医院走廊里也有很多男人。护士长满脸是血的冲出来,他们有的躲得远远的,有的甚至拿出手机拍照录像,大概准备发微博和朋友圈吧。” 他勾着唇角,瘦长手指剥开了那个橘子,一边低声跟她聊天:“道德没有标准,不能划线。大多数人,在面临这种境况时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陈絮很固执,强调,“可是你没有。” 谢尧亭笑笑,脸色虽然淡的发白,但是眉宇之间笑意难掩,他不再接她的话。 谢尧亭去掉了橘子的顶部,保留了一个小小的底座。空气中有清新静谧的香气弥漫开,稍微撕掉表面一些白色的经络,橘瓣散开,像一朵莲花的形状。 素手破新橙。一派无限旖旎的风光。 他递给陈絮,“吃吧。” 陈絮回过神,“给我的,你不吃吗?” 他摇摇头,声音有些浮,“太凉了。你上次不是说过,很喜欢吃橘子。” 陈絮心一动,接过来。原来他还记得。 谢尧亭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又低声说:“我一天都没吃东西,有点饿了。刚才点了外卖,不介意的话留下陪我喝点粥吧。” 附近的粥店,送餐员很快就到了。 陈絮自告奋勇的去开门,拎了进来。她站在餐桌前,打开粥碗的盖子。是皮蛋瘦肉粥,还有两样清淡的小菜。 第7章 23 3.风雪夜归人。 饭后,谢尧亭又招待陈絮喝了茶。 自制的罗汉果陈皮茶。 草本在沸水中伸展,水色从红到深棕,入口香软绵甜。陈絮握着杯子,忍不住赞了句:“这个茶,怎么这么好喝呀。” 他笑笑:“小孩子都喜欢喝甜的。” 陈絮鼓着脸,有点不高兴了。 他深谙养生之道,“晚上喝这个,不怕失眠。” 不知何时,窗外慢慢开始飘起雪来。 偏僻角落的路面很快蓄起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满城灯火萧然。陈絮站在落地窗前,看到远处高架桥上拥堵成一片的交通状况,有些为难。孩子气的撅了噘嘴。 阳台是全封闭的,收拾的很齐整,木架子上养了几盆植物,花木葳蕤,满庭清幽。 陈絮抬手去摸了摸一株繁茂绿植的叶片。 “这是艾草。”谢尧亭收拾好,走到她身后说。 气味很好闻,有田野的感觉。 陈絮回过神来,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好意思的垂了眸:“我不认得,还以为是芹菜呢。但是味道又不太像。” 他问:“你喜欢吃芹菜吗?” 她摇摇头,“不。我喜欢吃肉,牛肉鸡肉鱼肉排骨之类的。” 谢尧亭笑了笑。 夜风扬起窗帘的一角。 谢尧亭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掩住那条缝,牵动了背上的伤,脸色瞬间变得很差。动作被痛楚牵制,只好扶着门框略微借了力。 “怎么了?”陈絮离得近,下意识的托住他的胳膊。 他似乎疼的说不出话来,鬓角都有些汗湿了,摇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没事。” 她皱皱眉,嗔怪了句,“你身上有伤,就别再乱动啦,赶紧坐下吧。” 谢尧亭勉强笑了下,按着沙发靠背艰难的落了坐,唉声叹了口气,“被嫌弃了。” 陈絮紧张的攥着手指,很担心。 她没有接话,突然说:“让我看看你背上的伤吧。” 他当然不肯,笑着拒绝,“有什么好看的。” 陈絮低眉敛目,趴在他身旁的沙发扶手上,下巴枕着肘弯,低声说:“我上初一那年,有一天下雨,妈妈来接我迟到了。我那个时候叛逆期,脾气特别怪,就一个人淋着雨沿着马路,心不在焉的往回走。差点被一辆拐弯的三轮车撞到,是妈妈推开了我。” 她又说:“妈妈为了救我,摔断了腿,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 “你也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她越说越难过,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大眼睛,眼圈红红的,像一只受伤的小白兔。神色刻意的平静,凄凉无助的让人怜惜。 幸福大概能让人更加慈悲吧。 谢尧亭心生不忍,抬手摸了摸陈絮的脑袋,轻声安慰她,“我受伤,根本就不怪你。不要胡思乱想。” 他身上有一种森林中才有的草木芬香,很清淡,像是回归自然。 陈絮的脸颊蓦然一烫。为了掩饰尴尬,她必须要主动找点话讲。 “你为什么会选择当中医?”她开口问。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是跟着爷爷长大的。在神农架的山脚下,小地方,交通不便。当地人有个头疼脑热的病症都来找他。我在旁边看着,也背会了几本中医理论的书,慢慢学会了药性、汤头和辩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1 证。后来长大了,回来读书,受我父亲的影响,选择了当中医。” 陈絮眨眨眼,感慨一句,“这么平淡啊?” 谢尧亭被她逗的不行,“还会有什么刀光剑影的原因?我不是你看过那些武侠小说的主角,没有传奇遭遇,也不是天赋异禀。” 他问:“你长大想做什么?” 陈絮沉吟片刻,一脸的懵懂与倔强,强调,“我觉得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谢尧亭哭笑不得,偏过头低低咳了一声,“真是小孩子。” 陈絮:“你困了吧,我也该走了。” 谢尧亭转头看了眼窗外,有些为难,“下雪了。” 她说:“嗯,春节快到了。”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我今天实在没有办法开车。你一个人能行吗?” 陈絮已经穿上外套了,“我可以乘地铁。” 她调皮的冲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啦。” 雪夜。落地灯幽幽散发橘色的柔光。 因为伤病,谢尧亭眉梢眼角的神色都带了点倦怠,侧脸的轮廓清晰而苍白,他的声调耐心、和缓。看人的目光带着很温柔的抚慰,是那种享受过温暖和爱惜的人才会不吝啬给予的。还有他们彼此谈话间熟稔的语气。 这一切都令人感动。 风雪交加。 谢尧亭从卧室取了条围巾出来,毛茸茸的,经典的格子款。 他递过来,“外面太冷了,把它戴上。” 陈絮连忙摆摆手,“不,不用了。” 谢尧亭直接抖开,随意折了两下绕过她的后颈,围住她耳垂的位置,系了个别致的结。然后顺势掀起羽绒服的帽子扣在了她的脑袋上。陈絮顿时只露出两只亮闪闪的眼睛。 他凑过来的时候,柔软的额发恰好擦过她的额角,痒痒的,酥酥的。 他低声说:“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陈絮点点头,又嘱咐一句,“你好好休息。” 从地铁站出来,陈絮的脸还在发烫,一直红到耳垂。 手机连着耳塞,一直在播放纯音乐。 风雪夜归人,跟巴赫的音乐很相配,弦乐,略显沉闷的重复,但是让人很安心。曲调曼妙而舒缓,引而不发的调柔是冲上云霄前的铺垫。 《g弦上的咏叹调》。 相传在一次宫廷宴会上,巴赫的大提琴被人动了手脚,g弦之外的所有琴弦都断了,他在g弦上即兴演奏了一首咏叹调,就是这个曲子。 鸡汤本子上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生的牌局,不在于你拿到什么牌面,能把一手差牌打赢的人才称得上成功。 陈絮默声笑了笑。 地铁出站口,各色人等,步履匆匆。 配上音乐,好像电影的剪辑片段。 一个高瘦的男孩子呵着手,不停的来回踱着步子,大概是等了很久。女孩从扶梯上三步并做两步的跳上来,扑到他的怀中,两个人挽着胳膊走远了。 那些年轻时候的感情,纯粹、干净而青涩。 像曾经的陈絮一样,深信不疑的认为他们的人生能够永远美丽如初。 陈絮从电梯中走出,拧开门。刚一进屋,就被吓了一跳。 屋内只亮了一盏廊灯,沙发上影影绰绰的一个人影,是陈之韧。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烟味,还有隐约的食物香味。茶几上有个打包盒,是梧州路上那间老店的萝卜炖牛杂。陈絮小时候很喜欢吃。 陈絮本来想说我回来了,但是她没吭声,蹲下来换了拖鞋。 陈之韧问:“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陈絮不欲多做解释,“快期末考试了。学校补课。” 没有人会注意她。没有人真正关心她究竟去哪里了,做了什么,有没有撒谎,为什么难过。陈之韧也绝对不会深究。 果不其然,陈之韧根本就没细想,点点头,又陷入沉默。 陈絮去厨房洗了杯子,从保温杯里倒水给他喝。 陈之韧接过来,没喝。他脸上的表情凝重中带了点愁苦,甚至有些压抑。 陈絮大致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陈之韧叹口气,艰难的开了口:“小絮,爸爸的公司经济状况出了点问题。需要钱周转一下。只是周转,我保证,过了这段时间,等情况好转,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又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陈絮抿抿唇,“我没有钱。” 房子是学区房,是小高层。楼层、朝向、地段都非常理想。是为了陈絮转学买的。当时,陈之韧刚从机关辞职,手头的积蓄都投在了这个房子首付上,最开始供楼的那几年,日子虽然过得拮据,但是一家人和乐融融。 那个时候的陈之韧自信又潇洒,跟现在的消极和黯淡简直判若两人。 生活,会慢慢摧毁一个男人原本的雄心和责任感。 陈之韧:“小絮,你的成绩那么好,想过出国留学吗?” 陈絮偷偷去律师楼咨询过。未成年子女名下的房子,监护人想出售,只要能提供房款是用于子女教育、医疗等切身利益的书面证明就可以。 陈絮默不作声,整个人都木木的。 陈之韧的眉心拧成了疙瘩,继续劝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但凡我有一点办法,也不会打这个房子的主意。” 陈絮:“你离家出走跟魏阿姨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慢慢习惯就不会难过了。妈妈去世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慢慢习惯就不会痛苦了。我从没有想过,原来日子会那么煎熬。” 陈之韧:“生活哪有不累的。” “爸爸。” 陈之韧一怔,他发觉已经很久没有从女儿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了。 陈絮拒绝:“我不想卖房子。” 不欢而散。 第8章 24 4.灯。 下午放学。轮到陈絮值日,她没有去学校食堂吃晚饭,留下来打扫卫生。 组长分配给她的区域是教室外面的走廊。 夕阳染红了云,天边像一幅油画。 收拾完,归置了簸箕和扫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2 把,又给地面洒了一层水。 陈絮以手支颐,趴在走廊的扶栏上休息了会儿,这个角度侧过脸就能看到操场。 四楼,居高临下,视野不错。塑胶跑道上,有三五成群结伴遛弯儿的,还有捧着小册子来回踱步,摇头晃脑争分夺秒背单词的。 一侧的篮球场,一群血气方刚的男生正在打球,场面热火朝天。 江思邈也在其中,他的身高优势十分明显,鹤立鸡群的。外套随意丢在一旁的地上,身上穿了件圆领的灰色毛衫,露出一截白衬衣的领子。鬓角一层薄汗,亮晶晶的。 察觉到陈絮注视的目光。 江思邈微微牵起唇角,满场的跑动更加积极了。他一把从同伴手里捞过球,传球,截断,抢篮板,盖帽,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场边围观的鼓掌叫好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途经的女生,眼神几乎都有意无意的锁定在他身上。 张粤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锤了下他的肩膀,“够浪的啊,你今儿吃春/药了吧。” 江思邈下意识的望了眼走廊方向,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心情几乎在瞬间晴转多云,他拍开张粤西伸过来勾肩搭背的手,“滚蛋。” “操”,张粤西气的不轻,一声低咒。 “走吧,去小卖部买饮料。”江思邈从地上捡起外套,抖了抖。 “你请啊。”张粤西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陈絮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之后,拿出数学试卷,准备晚自习的时候做。拾掇书本的时候,抽屉里露出了牛皮纸袋的一角,打开来冒着热腾腾的香甜白烟,是校门口面包房新出炉的红豆面包,还有一盒牛奶。握在掌心里,是温的。 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吃掉。” 发信人是江思邈。 就算再迟钝,也能察觉出一点耐人寻味的东西了。 考完最后一场理综。 高中阶段的最后一个寒假就开始了。 春节前夕,电视台策划了一个系列年夜饭的节目。 天河区是江城最万众瞩目的豪奢地段。清一色耸入云层的华厦起伏,统一规划的灰色马路与绿化带,仿若钢筋水泥浇筑的现代迷宫。 五星级酒店在这里扎堆开业。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在春节的重头戏年夜饭上。 丽斯梅尔酒店也不例外,针对都市愈发普遍的亚健康群体制定了养生的主题,随即推出了许多配套的项目。 天晴舒朗。午后,橘色与淡青色交融在天边。 陈絮照例乘地铁来到咖啡厅。门口的led屏幕展示栏,有高端食疗养生论坛的宣传海报,路线指示是在酒店二楼的圆形报告厅。 主讲人的名字很熟悉,谢尧亭。 陈絮的脚步一顿。看时间还来得及,转脚就去了报告厅。进程已经过半,她偷偷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落了座。 讲的内容是元人忽思慧《饮膳正要》中的食疗方。 阵仗挺大。 两百多个位置的报告厅几乎座无虚席。最前面一整排的摄像机,有各地电视台的标志。主讲席后是imax的环形屏幕,顶灯闪耀,璨若星河。 谢尧亭穿一件藏青色的正装西服,里面是灰蓝色的净色衬衣,领带上点缀了细碎的蓝色花纹,面色沉稳又愉悦,十分得体的意气风发。 最终也免不了回到年夜饭这个主题上。 丽斯梅尔酒店新推出了一套菜单,其中有一道秘制猪肚包鸡。配料里有一味中药辣桑根。 有人捏着话筒提问,“谢专家,既然食疗这么神奇,加了辣桑根又能祛风暖胃护肝补肾,那是不是说,吃药膳的时候喝大酒,可以两下相抵消,不会伤身啊?” 谢尧亭淡淡一笑:“专家不敢当。不是有句话说,专家一出来辟谣,本来空穴来风的事情也要信上个八/九分了。” 底下哄堂大笑。 几句话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尴尬,恰到好处的自嘲往往源于对自身专业的绝对自信。 他说:“其实,所谓食疗、药膳、养生,也只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需要改变的无非都是个人的生活习惯。中医秉持的理念是七情伤身,如果在调理身体的过程中,仍旧酗酒、妄怒、纵欲,气血终归无法调和经脉,最终还是无用。” 场内互动气氛十分热烈。 陈絮赶着去咖啡厅换班,没听完。 讲座结束之后,谢尧亭去酒店的咖啡厅跟周恒打了个招呼。 这个讲座,就是在周恒的邀请之下促成的。 人情债,总归是要还的。 陈絮还在弹琴。 坐在大厅中央的琴凳上,穿了件香槟色的小礼服,头发盘成丸子头。脊背挺直,纤细白皙的脖颈微微后仰,手指不停的穿梭在黑白键之间,琴声张扬而迅疾。 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 她弹奏的很有气势。身后仿佛有一整支的管弦乐队。 谢尧亭被吸引,忍不住驻足了一会儿。 曲子的收尾节奏密集,陈絮处理很是潇洒利落。她长出一口气,手指轻轻抚上琴键,然后从琴凳上站起来。看到谢尧亭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十分明显的笑意。 两人在附近临江的快餐厅落了座。 陈絮没吃晚饭,肚子饿的咕噜叫。还不忘解释:“我在这里做兼职琴师。” 谢尧亭:“嗯,弹的很不错。” 点了纯正的美式厚底披萨,用木质的单柄平底托盘盛上来,上面焗了红肠和烤肉,料足,几乎快满溢出来了。切开一块,烤的恰到好处的芝士能拉出稠密的丝,香味喷薄而出。搭配的饮料是大杯的青橘柠檬苏打水。 年轻人对垃圾食品的抵抗力大概都是为负的。 服务生端上来的时候,陈絮的眼睛都亮了。胃部放空的感觉在食物的香气面前愈发明显。 谢尧亭是习惯照顾人的。他用饼铲托起一块放在陈絮面前,“吃吧。” 陈絮也不客气,拿起来张大嘴巴咬了一口,浓郁厚重的芝士味肆意在口腔蔓延,齿颊留香,食欲满足。她的鼻腔中发出满足的声音,眼睛都笑的弯成月牙儿。 谢尧亭的眼睛涌上毫不掩饰的笑意,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3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3 “好吃吗?” 陈絮这才反应过来,微微羞赧的舔舔唇,“嗯,真的很好吃。” 他又递过来一块,“那就多吃点。” 陈絮点点头,小脸被灯光映衬的红扑扑的,又欢喜雀跃的喝了一大口饮料。 谢尧亭有点累了,缓缓向后靠了靠,静静的含笑看她。 陈絮又吃了一大口,边咀嚼边问他,“你不吃吗?” 他摇摇头,淡淡一笑,轻轻低咳,“我不饿。也不太爱吃这些。” 他又笑了,捉弄她,促狭道:“也不太爱吃这些……小孩子才喜欢吃的东西。” 谁知陈絮没顾上接他的话,听见他咳嗽,反而关切的问了句,“你背上的伤都好了吗?” 谢尧亭无奈摇头,“早就不碍事了。” 她问:“那个患者的家属,后来怎么样了?” “做了进一步解剖,死因是急性心肌梗塞。大概是在凌晨三点,所有人的精神防备状态都是最弱的时候发生的。这件事,护工是有责任的。严格来讲,医院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错。” 陈絮很公正,“但是,医闹是不对的。打医生护士更不对。” 他眼里有深深浅浅的倦意,声音更加低缓沉静,“大环境是这样,国内的医患关系太紧张了,也没有具有公信力的申诉机制。最初的起因,或许也只是求而不得一个真相罢了。” 陈絮思索片刻,调侃道,“我们好像应该交换一下立场。” 谢尧亭挑挑眉。 陈絮说:“你一直都站在患者的角度,而我一直站在医护人员的角度在谈论啊。” 落地窗外是无边无际的夜海,灯光如繁星满布。江水汩汩而过,逐浪隐隐。他们相对而坐,又随意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谢尧亭问:“期末考试怎么样?” 陈絮咬着吸管,喝一口饮料,“还行。英语能考满分。” 他赞许的点点头,又说:“邈邈去美国他父母那里,过完春节才回来。” 她仿佛不愿多谈,“嗯,那很好啊。” 陈之韧带着魏薇和陈桐回老家躲债去了。 临走之前,魏薇又来过一次。无非也是同一个目的,话说多了,陈絮就默不作声,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陈絮一连吃了整张披萨的三个尖角。 谢尧亭出声制止她,“吃饱了吗?剩下的打包带回去。大晚上的,积食了就不好了。” 陈絮不好意思了,低了低头,“嗯,我吃饱了。” 节庆日前夕,广场上的音乐喷泉亮了起来。 仿佛不夜城一样,人山人海的,热闹的很。 灯海如星河,静谧如宇宙。 陈絮很开心。她一边走路一边跟着音乐轻快的节拍舒展了身体,架起姿势,横起手臂,绷紧脚尖,旋转,起舞。她冲身后跟着的谢尧亭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嘴里还打着拍子,“蹦擦擦,蹦擦擦,蹦擦擦。” 少女和华尔兹。 谢尧亭手中拎着打包的牛皮纸袋,也被她的快乐感染,勾唇一笑。 人群熙熙攘攘的。 陈絮退步走的时候,不小心跟人推搡了下,摔倒之前被谢尧亭稳稳揽住了腰。她纯净清澈的目光就这样直接望进了他的眼睛里。 周遭人声鼎沸停顿了几秒,空气都变得不寻常起来。一切都如梦境一样。 广场上有人燃放了孔明灯,数百盏灯齐齐升空,有一种宗教的仪式感。 极致的大气,带着神圣而磅礴的美感。 谢尧亭送陈絮回家。 车窗开着,她趴在上面,脑袋枕着臂弯。冷风拂面,漫天灯火。未来仿佛近在眼前。她对着夜空许愿。那颗盼望长大的心蠢蠢欲动,难以压抑。 第9章 31 1.“alwayslikethis.” 太阳照常升起。生活恢复原样。 陈絮给自己制定了一套寒假复习的计划。 按照课程和时间表,每天都会做大量的试卷、习题册还有各种参考书。有时候做题做疯了,会偷偷在一个人的时候哭。 虽然,整个社会对于高考的诠释是病态的,但是她想更好的生存下去,为了所谓海阔天空的明天和近在眼前的梦想。 叶颖女士在博物馆研究部当主任,已经快到退休年纪了。惯例是周一闭馆。一群人开了半天的筹备会,讨论开年要做的那场海外宋代瓷器展。 后勤办公室置办的年货车到了。 馆里的福利还不错。橄榄油、干果、米粮、冻生鲜、还有饼干、糖果、饮料,满当当的箱子铺了一院子。 叶颖女士平时步行上下班。 她只好给谢尧亭打电话,让他下班之后开车来一趟。 谢尧亭昨晚替别人值了夜班。他是远近驰名的好好先生,寡言、温柔、宽厚,习惯照顾人。同事家里有什么走不开的事情,都愿意麻烦他。上次闹的沸沸扬扬的医闹事件之后,他更是一举成为全院小护士眼中的英雄。 接到叶颖电话的时候,他刚好在回家的半路上。 于是,转了方向盘,直接把车子开进了博物馆的后院。 叶颖站在阶梯上。看着他技术娴熟的倒车,停稳。谢尧亭下车来,打开后备箱。弯腰一箱一箱的搬进后备箱。东西太多,放不下,后排位置上也装了两三个箱子。 馆长程荃刚好从外面办事回来,见到谢尧亭,笑着打招呼,“小谢医生来了。” 谢尧亭连忙迎上来,跟他握了握手。“好长时间没见您了。” 他问:“您爱人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程荃:“好着呢。你上次开的药已经吃完了。这也不失眠了,每天精神头儿足的很,一早起来就去打太极拳。我有个老朋友,也是刚做了手术,说想请中医调理一下,我让他去找你。” 谢尧亭点点头,“好。” 程荃笑了,转过脸对叶颖女士说,“上次跟你提的事,小谢医生意下如何?” 谢尧亭怔了怔。 “他整天忙的很。我都大半个月没见到他人了。这不,我实在没办法处理这堆东西,才打电话硬是给叫来的。”叶颖笑着嗔了句。 程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4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4 荃笑呵呵的,转向谢尧亭,“年轻人有事业心很好啊。我那侄女儿,从德国留学回来就一直在市电视台工作。最近网上很红的那个栏目,深度关注,就是她做的。我跟叶主任提过,想让你们年轻人见个面。” 谢尧亭听明白了。长辈们大多热衷于给单身男女青年乱点鸳鸯谱。 他生性温和,也不会驳人面子,笑了笑,没有立刻作声。 叶颖赞道:“我在电视上看过,人长的真是漂亮。” 程荃又赞,“难得又很懂事,识大体,有思想。上次你们医院发生的那个医闹事件,她也去了现场采访,还要做后续深度报道。你们没见到?” 谢尧亭没说话,笑着摇摇头。 “不见面也行,可以先加个微信聊聊天啊。” 程荃很是与时俱进。 看到谢尧亭眼眶通红,眼睫下青影沉沉,又关切地说:“不要仗着年轻,身体好,就总是熬夜。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谢尧亭:“昨晚值大夜班,正要回去休息。” 回去的路上,谢尧亭推测自己大概是有些发烧了,脑子昏昏沉沉的。为了提神,他摇下车窗吹了半路的冷风。 隆冬,天色黑的早,霓虹灯染红了浓墨似的天边,他的眼前突然晃过陈絮的脸。 不知何时。那个单薄、瘦弱,总是一脸倔强的女孩子,就像一株小小的树苗,悄悄地在他心里生了根、发芽、慢慢成长。再也不容忽视。 节前的超市很热闹,商家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挣眼球。 德国黑啤堆成塔,冷冻台上的生鲜冷飕飕的冒着白烟,货架上的糖果蔓延成花花绿绿的海洋,泰国香米的袋子像水泥一样垒成战壕。 陈絮接了一个兼职,替某个新上市的阿胶固元膏牌子做宣传促销。 为了吸引人的注意,她身上穿一件粉红颜色的围裙,头上带了一顶同色的五瓣桃花的帽子,只露出一张脸,脖颈系着一条很夸张的紫色蝴蝶结,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人来人往。 陈絮捧着托盘,用小夹子捏着固元膏的碎块,招呼人试吃。一边不停的介绍优惠。 祝安安是被她妈妈硬拽着才出门的。 她也不推购物车,一路埋怨。在高考这扇地狱之门前,重点班的学生都过早的把精神出卖给了撒旦。 她身边有同学每天都带着未来战士一样的健脑器,还有发烧但因为怕耽误功课在教室里打吊瓶的。更有甚者,班里二十多个学生的家长自发筹钱,买了一台复印机放在教室角落,不停的印刷各科试卷和试题册。 祝安安说,我哪有时间陪您逛超市买年货啊? 话音刚落,就看到了陈絮。 陈絮也看到了她们。 祝安安附在她身边那个中年女士耳边说了几句话。离的近了,陈絮才看清楚了她脸上浓重的妆容,浑身上下真假混搭的名牌,甚至闻到了她身上飘过来俗气廉价的香水味。 她原本想躲开,避一避的。倒不只是因为隐隐作痛的虚荣心作祟。 陈絮和祝安安的目光再一次对望。 她已经笑着迎上来了,“陈絮,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人了。你在这里干嘛呀?” 陈絮脸上淡淡的,“我找了个寒假兼职。” 祝安安皱皱眉,脸上露出一丝怜悯的表情,“你爸妈都不管你吗?这个阶段,我们的时间多宝贵啊,最重要的还是学习。” 她妈妈也推着购物车停在陈絮身边,“是啊,自从安安放假,我就天天陪着她,一天三顿饭,变着花样给她补充营养。可怜天下父母心。” 祝安安介绍:“我妈妈。” 陈絮很有礼貌的微微欠身,打招呼,“阿姨好。” 祝安安提议,“妈妈,我们替陈絮买点她的固元膏吧?” 她抬眼看了眼货架上的价签,笑道:“好,好。我的乖女儿,助人为乐,当然要支持。三十九块八一盒。也不算贵,买四送一是吧,那给我拿四盒吧。” 祝安安得意的笑笑。 陈絮沉默片刻,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提醒一下,她低声说:“阿姨,您看错了。是三百九十八一盒。买四送一。” 她立刻变了脸色,“太贵了,你们这东西。” 祝安安用手扯了扯她的袖子,拖长了声音抢白她,“哎呀,妈,我们先拿上嘛。” 陈絮面无表情的,“商家规定在这边的小柜台结账。我带您过去吧?” 她直接拒绝,推上购物车迈开脚步,“不,不用了。我们再看看别的。” 祝安安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 陈絮叹口气,眉头微微皱起来,里面藏了淡淡的哀愁。 钱,真是人的腰板啊。她想起昨晚的那个梦,睡到半夜,打开家里卧室的大衣柜,不停喷涌而出的粉红色纸币几乎铺满了整间屋子。 她转过身。 人山人海里,谢尧亭就站在那里。身后是红色中国结和各种对联的海洋,仿若人间烟火中的一丝奇境。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是他出现的时候,原本阴霾满布的天空,忽然投射下一束蜂蜜味的阳光。是鸡毛鸭舌的琐碎生活中的珠宝,是喝完药之后满嘴苦味,用来甜口的那颗糖。 谢尧亭半路接到父亲的电话。 老爷子没别的爱好,除了给人开方子就是烹饪,烧的一手好菜,色香味俱全的。他这两天炮制的新菜中需要一味特别的调料,只有在这间超市才能买到。 又见面了。 两人在超市出口处坐了一会儿。 不大的地方摆了四张满贴了广告的桌子。每桌都配了两张长条凳。因为室外温度低,路人都形色匆匆的。此刻一个人都没有。 陈絮坐在那里,摘掉了花瓣头套帽子,鬓角的发丝有被汗水濡湿的痕迹。 身后是一间巴掌大小的饮品店。一半的空间是保鲜冰柜,装满了各种颜色的冰激凌和饮品。另一半是操作台,一只热气腾腾的锅子里煮着关东煮、茶叶蛋和卤豆干,烤肠机慢吞吞的滚动着,头顶上各种饮品的标签亮着灯。 谢尧亭点了一杯枇杷雪梨热饮。 热气氤氲,仿佛笼罩一层白雾。他穿一件长款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5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5 的墨绿色翻领毛呢大衣,单手抄兜,很耐心的站在那里等。远处灯火摇曳,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忽明忽暗,周遭的空气都显得冷冷清清的。陈絮心里有些恍惚。 陈絮接过来那杯热饮。喝了一口,甜的。满嘴药味儿。 谢尧亭反过来背对着桌子,与她并排而坐。双手抄在兜里,很放松。长腿舒展开,踩在门前的阶梯上。超市广播在功放一首英文老电影的主题曲,shapeofmyheart。话题自然而然的转到上面。 陈絮:“这个杀手不太冷。” 谢尧亭点点头,“嗯,你看过吗?” 陈絮摇摇头,“没有。不过,我做英语阅读理解的时候,看过电影赏析。还记得那句经典台词。islifealwaysthishard?youareakid.” 谢尧亭隐隐笑了下,接道:“alwayslikethis.” 第10章 32 2.双桅船。 雨滴稀稀落落的,撞碎在车窗玻璃上。之后越下越大,渐渐细而绵密。 夜雨笼罩下的整座城,像是素描本上的铅笔画。 因为疲倦,又吹了一路的冷风。 谢尧亭没有去父母家送年货。从超市回来直接开到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他的头昏沉的厉害,四肢就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苍白的脸色甚至泛了点潮红,原本好的差不多的背伤也凑热闹似的,跟发烧一起来势汹汹。 他把车停在车位上。只想赶紧上楼,缩进被子里睡一觉。 电梯门缓缓关上,上行。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座机号。 派出所打来的。 陈絮坐在民警的对面,眼前一片阴湿的水汽。 警察到之前,高利贷公司讨债的人潮已经退去。她从超市做完兼职回去,刚掏出钥匙拧开门,就被一群训练有素的人推搡着一拥而进,站满了整个客厅。 是陈之韧欠了钱。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知这个地址的。 邻居说,下午她不在的时候,几个丧门星似的的大汉,咣咣咣拍了很久的门。又蹲在楼道里抽了大半天的烟,就是为了等她回来。 后来,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围着陈絮,吞云吐雾的询问陈之韧的下落。 他实在看不过眼,才用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夜深了,值班民警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日光灯明晃晃的,亮在陈絮的头上。雨夜,显得格外清冷。 “这种事情,我们见得多了。那些人讨债的手段层出不穷。砸门砸玻璃,扔鞭炮,雇佣艾滋病人去堵门,敲开门泼屎撒尿呕吐的。我们出警去了现场也没用啊,因为没有任何冲突。” 他的右手不停的转着笔杆,询问:“他们打你了吗?” 陈絮摇摇头,低声回答:“没有。” “家里丢东西了吗?” 一贫如洗,也没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贵重物品。 陈絮默不作声,相当于否认了。她出来的时候,身上只穿了一件毛衣外套。雨一直没停,气温低得很。她缩着肩膀打了个寒噤。实在是太冷了。 民警侧目,看了陈絮一眼。 她额前的刘海被雨淋了,湿漉漉的。俏丽年轻的一张脸,微尖的下颌,眼睛漂亮又灵动,是很容易让人于心不忍的那种相貌。父母都不在身边,明明还是可以肆意撒娇任性的年纪,她却仿佛巨浪里飘摇的一片树叶,无枝可依。 他叹口气,恻隐之心占据上风,说了几句闲话,“这种事情,最好的处理方式是躲。” 陈絮轻声嗯了下。 他瞟了眼墙上的挂钟,说:“来接你的人怎么还没到。” 话音刚落,值班室的大门就被人推开了。 谢尧亭带进来一丝萧瑟的水汽。一贯平静安然的神色中有些显而易见的焦躁。陈絮茫茫然的抬起头,伤感让她的神情涣散。看到谢尧亭,她瘪瘪嘴,眼眶瞬间就酸涩模糊起来。 民警站起来,问:“谢尧亭?” “是我。” 他认真打量了下,忖度着说:“赶紧把你妹妹带走吧。最近先不要住在那个房子了。” 谢尧亭看了眼坐在长条凳上衣衫单薄的陈絮,微微蹙眉,抿紧了唇。 陈絮连忙站起来。 谢尧亭沉声问她:“你没事吧?” 陈絮小声答:“没有。” 民警絮絮叨叨的,一边整理口供,一边又把事情解释了梗概。谢尧亭接过来笔录,从头到尾认真浏览了一遍。然后才递给陈絮,让她签字,按了手印。 风雨之夜。天格外的冷。 出了门,陈絮全身都在发抖。她跟在谢尧亭身边,默不作声。 他看她一眼,抬手脱掉了自己的外套,然后不由分说的披在了她身上。拢住衣襟时,擦过她的指尖,触感凉得寒冰似的。陈絮的手一抖,暖意和他身上那种清苦的草本味道顿时将她包围。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雨刮器不停来回摆动,前挡风玻璃却没有一刻清晰。 谢尧亭的脸色很差,似乎是头痛。左手臂支在窗沿上,指尖轻轻抵着太阳穴。一路无言,车子开的四平八稳。 无涯无际的苍穹点缀着华厦繁密的都市霓虹。这个世界到处铜墙铁壁似的,谁也无法成为谁的托付,只能独自上路。陈絮其实是能习惯孤独的,也在苛刻的训练自己心如止水。 民警问话时,她却下意识的说出了谢尧亭的联系方式。 陈絮低着头,浓密的睫毛渐渐潮湿。她不经常在人前哭的。日子很累。有雨的黑夜,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泛滥,堵在心头。眼泪是唯一的发泄。 谢尧亭腾出一只手,把挡风玻璃前放置的纸巾盒递过来。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 他声调低稳,“没事的。” 仿佛有魔力一样。很简单,却很奏效的安慰。 陈絮渐渐平静下来。 他温声道,“今天太晚了,先去我家休息。” 本也无处可去。短时间的沉默。 “……家里有空房间。”他一边转方向盘,一边又加一句。 陈絮亦步亦趋的跟着谢尧亭走进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6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6 电梯。两人站的很开。她的目光低垂,他平视前方。银灰色的电梯门缓缓关上,像是一帧文艺电影的慢镜头。 一室温暖。 谢尧亭去卧室拿了件咖啡色的卫衣出来。 他的声音有些疲倦,仔细安顿她:“洗手台的抽屉里有洗漱用品。浴巾是干净的,搭在架子上。吹风机在镜子旁。你淋湿了,赶快去洗个澡。” 陈絮接过来。看到他又在揉额角,抬眼问:“你身体不舒服?” 谢尧亭勉强笑了笑,“我有点发烧。” “吃药了吗?”陈絮问。 “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家里有配好的小柴胡汤药包,懒得弄。” 陈絮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医生也讳疾忌医啊。” 她又问,“药包在哪里?” 谢尧亭倚靠在厨房宽大的流理台前,看陈絮手法娴熟的拆开药包,把药材倒进电陶罐,加入适量的清水,开始煲药。 “你这个罐子,跟我家的差不多。分了武火和文火档,还能设置自动保温。但是保温时间长了,药渣又会把药汤重新吸收。一定要有人看着,还挺烦人的。” 她转身,与他深潭眼眸中的柔和目光对望。 陈絮:“有段时间,我每天放学回家都会帮我妈妈熬药。” 谢尧亭无声的笑笑。有些困倦的撑了撑眼皮。 “你去睡吧,过会儿好了我叫你起来。” 他也不逞强,低声答应了,“好。” 转身的时候,微微侧过头,说了句,“谢谢。” 陈絮计算着时间洗了澡,换了衣服。卫衣是连帽衫,穿在她身上宽宽大大的,袖管长,卷了好几层,长度像裙子。隐约有刚洗过柔顺剂的味道。清寂,又温暖。 她站在厨房,把陶罐调成文火。 熟悉的草本药味,十分浓郁的弥散开来。 谢尧亭很快就入睡了。卧室门开着,暗暗的亮了一盏壁灯。像是特意为她留的。他歪在枕上,鬓角的发丝贴在星空蓝颜色的床品上,身上落了大片的阴影。 陈絮很为难。进退维谷的站在门前。 他却好像有所察觉似的,眼皮耷拉了下,又撑开。脑子混混沌沌的,一团浆糊,难得还能回想起来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小絮。”他低低唤了一声,有气无力的。然后撑着身体靠在床头,被子滑下来,盖在齐腰处。他摸到遥控器,按开了床头灯。 陈絮连忙捧着托盘走了过去。 一碗褐色的汤药,一杯温水,热腾腾的冒着白烟。 卧室空荡荡的。摆设少,床沿很低,陈絮直接在地板上盘腿坐下来。单手托腮看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淡橘色的光倾斜而下,笼罩着两个人的身影。 雨声绵密,夜色中,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今天实在太晚了,我又没精神,还怕你不愿意。明天带你回家收拾点东西。寒假的这几天,就住我这里吧。” 陈絮怔了怔。 他问:“学校留了寒假作业吗?” 她调皮道:“有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简称五三。” 谢尧亭微微蹙眉,“什么?” 陈絮唇角微微翘起,歪着脑袋看他,“题海战术的武林秘籍,最红的参考书。” 她眨眨眼,“五三就像是笑傲江湖里的《葵花宝典》,高考好比华山论剑。真能吃透这套书,肯定能当上盟主的。” 谢尧亭被逗笑了。 她故意问:“你没有读过高三吗?” 他摇摇头:“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太久,不太记得了。” 他说:“我这个人很无趣的,从小就是看书、学习、做题,高三那年大概也是这样过的。我父母反而希望我能去逛逛网吧,甚至打架。” 谢尧亭侧着身,靠在枕上,昏昏欲睡,声音渐渐低弱缓沉。 陈絮起身,低声说:“你睡吧。” 她收拾好空碗和水杯,轻手轻脚的关了床头灯和壁灯,用口型默声说,“晚安。” 客房床具一应俱全。 陈絮睡不着,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厚厚的数学参考书。翻开那张素白书签的标识页。趴在床头,在另外一面抄写下一首朦胧诗,舒婷的《双桅船》。 不怕天涯海角 岂在朝朝夕夕 你在我的航程上 我在你的视线里 第11章 33 3.腊梅 一夜无话。 天色大亮时,陈絮才从沉睡中醒过来。 月白与金橘色的晨光交融,从窗帘缝隙中挤进来,洒在地板上。她爬起来,光着脚踩在地面,拉开了窗帘,闭上眼睛,脖颈轻轻后仰站在原地。像是拉开了新生活的序幕。 谢尧亭正站在露台上打理花草。 侧着身,微微弯了腰,很随意的穿一件灰色的长款羊绒开衫,一手执花洒。落地窗开着,冬日清寒的风飘进来,拂动细格子的麻纱窗帘。 陈絮走出来,笑着摆了摆手,扬声跟他打招呼,“早上好。” 谢尧亭转过身。 刚才视觉盲点,陈絮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右手正握着电话贴在耳边。 那头的林槐早就忘了上一句他们在说什么,一叠声的问:“我没听错吧?我竟然听到了女人的声音?是谁啊?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还这么一副欲求不满的声音?” 谢尧亭的太阳穴跳了跳,低声说:“你别多管闲事。” 他放下手中的花洒,抬手在唇上轻轻压了下,冲陈絮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林槐不以为杵,口吻戏谑:“我一直担心你这么道貌岸然的端着,搞不好会孤独终老。谁成想这都登堂入室了。” 他一激动就喜欢胡言乱语。乱用成语还好说,主要荤素不忌的。 谢尧亭往露台外面,踱了两步,背对着陈絮,声音又压低了些:“那孩子是邈邈的同学,家里遇到了点事,我让她在我家住几天。” 多嘴解释完这句,他就有些后悔。 林槐果然跟打了鸡血似的,点评道:“光源氏计划啊。原来你有洛丽塔情结。” 谢尧亭扶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长出一口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7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7 气,“滚蛋。” 陈絮洗漱出来。衣服烘干了。 她换上,走到厨房,在门框边趴了一会儿。 谢尧亭煮了很费功夫的砂锅羊肉粥。熬到粟米粘稠,山药软糯。出锅的时候加了胡椒粉,去腥膻,吃起来辛香可口,鲜而不腻。 许阿姨是山西人,做得一手好面食。定居江城之后一直在谢家做保姆。冰箱里分门别类的用食盒速冻了她做的杂粮面窝窝。谢尧亭蒸了几个黄橙橙的玉米面馍,又把萝卜酱菜切成小丁,用香油拌匀。 厨房水汽氤氲在他周围,浓重的烟火气濡湿了明净的窗玻璃。他鼻梁高,眼睛微垂,睫毛浓密,显得线条很深。下巴连着脖颈的轮廓匀称又优美。右手骨节分明,握着一柄木勺,全神贯注的搅动了下锅子。像一幅行走的画报。 陈絮忍不住吸了下鼻子,“好香啊。” 谢尧亭笑笑:“去餐厅坐下,马上就好了。” 她乖巧的应了,“哦。” 相对而坐。 陈絮握着小瓷勺喝了口粥,很清淡,有隐约的中药味,她欢呼着感叹一句,“太好吃了。” 谢尧亭翘了翘唇角,眼睛弯弯,和声细语的:“你上次说很喜欢吃肉。山药和羊肉都是温补的,加了点肉苁蓉,很适合冬天吃。” “你身体好了吗?” “已经退烧了。多亏了你熬的药。”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又说:“我上午要去趟书城,老师在群里布置了一套试卷。” 他说:“嗯,我今天不上班。先送你回家拿点换洗的衣服。我们再去书城。” 一场冷雨过后,气温大跳水。 城市被雨水冲刷,路边的灌木丛和萧瑟的枯枝都似乎有了生机。 书城里人也不少。陈絮穿的有点厚了,解开围巾握在手里,趴在检索机器上搜索了参考试卷的名字,有的放矢的定位了书架的具体位置,结了账。 谢尧亭在三楼人文社科图书区。 陈絮提着纸袋,哒哒哒跑了两层楼梯。 这个区域都是高大的樟木书架,隐蔽性特别好。陈絮漫步目的穿梭其中,转了好几圈,才看到了谢尧亭的身影。他今天仍旧穿一件长款大衣,卡其色的,高领,露出里面的黑色的针织衫。手腕上一只腕表,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一如既往的沉静温吞。 他聚精会神的翻着一本书。 陈絮走过去,歪着脑袋看了封皮,英文原版的《傲慢与偏见》。 她看过译文版本。 “不会闷吗?”她问。 “还好。” 陈絮跑的有些急,鬓角被汗水濡湿了。 饱满的蜜桃脸颊红扑扑的,像一只活力十足的小马驹。 他随意问:“你很喜欢看武侠小说?” 陈絮想了想,说:“我喜欢刀光剑影里的快意恩仇。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亡命天涯,归隐避世。那些遥不可及的自由,都让人向往。” 谢尧亭笑了。 陈絮指了指他的眼镜,问:“你近视吗?” “一点点。只在看书的时候用。” 她的脑袋轻轻靠在书架上,又说:“我看过译文版,还看过同名电影。达西先生真的很矛盾。宽容大度又玻璃心,隐忍理性又矫情脆弱。但是,我喜欢他。” 他低声问:“喜欢他什么?” “温柔、正直、睿智又长情。” 她抬起头,清澈纯净的目光望进他的眼睛里。强调一句,“我喜欢这样的男人。” 谢尧亭静默了会儿。 他最终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走吧。” 槐树咖啡馆就在书城后面小巷子里。 一栋三层高的洋房小楼改建而成,街道两旁都有高大的梧桐树。围墙很高,墙面因为岁月沉淀而斑驳陆离。 庭院是独立的,随意摆放了几只厚重的樟木长条桌。头顶有宽大的墨绿色伞。很适合举办小型的聚会活动。 陈絮跟在谢尧亭身后,走进来。 透过正面落地玻璃幕墙,能看到厅里棉麻质感的沙发,三两猫咪,一只卧在窗下眯着眼睛晒太阳,另外一只踩着靠垫轻巧的跳上了猫爬架。 廊下的风铃泠泠作响。 老板林槐穿一件咖啡色围裙,正握着一把钨铁制的长细嘴壶,站在吧台里做手冲咖啡。 厅里很热闹,大概是在举办读书会的活动。年轻人聚在一起,个个争相表现自我,生怕落人下风,气氛倒像是一场辩论。 陈絮莫名放松下来。 谢尧亭在吧台前坐下来,把配好的中药药包递过去。“刚好来附近办事情,就给你带过来了。记得按时吃,过段时间来复诊。” 林槐有点亚健康,一直在吃中药调理身体。 林槐接过来,端出一盘花生酱夹心的小圆饼点心。并极力推介:“新开发的,试试。”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他身后的陈絮,自我介绍道:“叫我林槐。” 陈絮也坐了下来,“我叫陈絮。” 林槐人很白,高高瘦瘦的,头上系了条日式头巾,落拓不羁的浪人模样。他歪着脑袋,笑着说:“我知道啊,早上我跟尧尧通电话了。” 陈絮脸颊蓦地一烫。 他是个自来熟,“小絮要喝什么饮料啊?” 谢尧亭替她答:“给她榨杯果汁。” 林槐:“我又没问你。” 他撇撇嘴,转身开始切水果。 厅里的音乐舒缓调柔,空气中有浓厚的咖啡香气。靠墙的展示柜中有一些旧物和书本,标牌提示是为藏区的希望小学援建募捐义卖的。 陈絮逡巡了一圈。回来握着果汁杯喝了一口,问林槐,“你身体不好吗?” 林槐口没遮拦:“前段时间天天在夜店通宵,黑白颠倒,得了一次带状疱疹。把我吓了个半死,还以为感染hpv了。后来,就听尧尧的话,开始修身养性了。吃中药是为了调理……” 他的话音未落,谢尧亭的脸都黑了。 随手拿了一只花生酱小圆饼塞在滔滔不绝的林槐嘴里,“吃你的吧。” 回去的路上,路过城隍庙。 华灯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8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8 初上,天色渐晚。夜市开始出摊了。 地铁站出站口的位置有许多卖东西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支了个简易的小摊子,地上一堆腊梅花枝。每个枝条上都是花骨朵,玉蕊檀芯,黄灿灿的,挨挨藏藏的挤在一起,稀松的枝条连成一串。竖立的白色纸板上几个歪歪扭扭的黑色大字,两元一支。 这种黄腊梅正值花期,在江城十分常见。 人来人往的,老人坐在那里,鲜有问津。像是都市电路板一样的繁密灯火上的静止背景。 路口有点堵,谢尧亭停车等红灯。 陈絮按下车窗,趴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谢尧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说:“我家在神农架的老房子,后院里有两颗碗口粗的黄腊梅。花心是紫色的,一到季节,满树繁花,折下半开的花骨朵枝条插瓶,可以开十几天。” 陈絮用力吸鼻子嗅了下:“原来腊梅花的香味这么清淡,之前都没注意过。” 谢尧亭转了方向盘,找了合适的位置停车,提议道:“我们去买几枝吧。” 陈絮蹲在花摊前,认真选了二十多枝半开的。 谢尧亭把钱包的零钱都拿出来了,大概有两百块,递到老人手里,低声说:“早点回家。” 陈絮站在一旁,默声看着。 她心里有一瞬的波澜起伏,但是没吭声。 老人握住谢尧亭的手,一直在道谢,又从随身携带的小包翻出两张旧报纸。 陈絮接过来,裹住花枝,抱在怀里。 第12章 341 4.山居(1) 次日,天光晴好,碧空如洗。 谢尧亭带陈絮去了城郊的竹溪山爬山,林槐同行。这里山气清新,遍植翠竹,山涧多清泉小溪,因此得名。后山有一间寺庙,住持清和禅师与谢尧亭相熟。冬日山景难免有些萧条枯索,参天古木的枝条都是灰褐色的。 撩雾初散,远处青山隐隐。一条石板铺成的阶梯随山势蜿蜒。 节假日,户外活动的人很多,山道上的游客三三两两。刚开始地势平缓,还有小朋友不停的上下打打闹闹。陈絮兴冲冲的,蹦蹦跳跳的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快步拾级而上。 谢尧亭一身休闲装扮,斜背着挎包,带了简单的行李,施施然跟在后面。 陈絮很开心。 她站在高处,双手交汇在头顶上,冲谢尧亭挥了挥,笑着催促他:“你们快点啊。” 山势渐渐陡峭。灿阳当空,微风轻拂起她的发丝。她光洁白皙的额上微微沁了汗,眼睛亮晶晶的,轮廓像是镶了一层金边。活力十足的少艾之年。 谢尧亭无奈笑笑,一手撑在膝盖长出一口气。 林槐一屁股坐在阶梯上,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包烟,点燃了,捏在指尖,喘着粗气摇摇头,“不行了,我这把老骨头特么的要散架了,得停下来歇歇。” 陈絮灵巧的跳上两级台阶,双手扣在唇边,握成喇叭状,大声说:“那我去前面等你们哦。” 她又看一眼低处的谢尧亭。 他仰着脸,唇角噙着温和的笑容,微微侧身站在道路旁,给其他行人让了道。他冲她轻轻摆了摆手,用口型说去吧。她这才安心的转身。 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全身心的信任。 林槐仰头看他,嘲讽的呵笑了一声。 他轻轻掸了掸烟灰,问:“你这究竟是爱心泛滥,还是真的情不自禁了?” 谢尧亭一怔。 事实上,他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此刻,被林槐略带讥诮似的问出来,仔细一想,竟然会有一瞬间的意外。年纪与道德,罪恶感与愧疚,这些都与他传统保守的三观相背离,以至于他从未往风月方面联想过。 谢尧亭沉默片刻,平静道:“我爱心泛滥,帮她只是为了做慈善。” 林槐不以为然,耸耸肩,“待会见到菩萨,但愿你也能……心口如一。” 谢尧亭没有接他的话。 他重新迈开脚步,淡淡道:“走吧。” 林槐站起来,在垃圾桶上掐灭烟卷,突然说:“我见到叶茯苓了。” 谢尧亭脚步一顿,随口问了句:“她不是出国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槐觑了眼他的脸色:“前阵子吧。上周聚会时见到了。” 沉默无话。 他也曾有过鲜衣怒马的青春年少时光。也曾听她亲口承认和别人在一起,也曾因爱而伤,食不下咽,漫漫长夜辗转反侧,失眠到天亮。能一直爱下去,才能算是用情至深吧。长情与寡情,有时候也只是一刹,想通了,便能释怀了。 陈絮半途又折返回来了。 她背着双肩包,手中小心翼翼的举着一只在路边小摊买的竹筒糯米粽子。 清甜的香味简直迷人。 “这个好吃的。你尝尝吧?”她很殷勤,满心愉悦递过来。 谢尧亭很给面子的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唇角微微上挑,抬手极其自然的替她摘掉了唇边粘着的半粒米。 他低声笑道:“中午寺里有素斋,全部都用竹子入菜。有一道是用糯米、竹笋干和豆腐,加酱油蒸熟成的饭团,你一定会喜欢吃的。” 陈絮很期待,点点头,“嗯。” 林槐从他们身边经过,装模作样的大声咳嗽了下,无语。 攀至山顶,有一间古旧的教堂。游客大多聚集于此。穿过竹林,通往后山的路愈见清幽。古木参天,迂回曲折,落叶与尘埃铺满山道,有一种颓废萧瑟的美感。 水岩寺是一座两进的庭院,因山势而建。 墙砖是灰色的,角落里蒙着一层绿色的苔藓,有种斑驳的岁月感。门开着,中庭栽一颗百年的香樟树。穿青灰色僧袍的小师傅正握着一柄笤帚打扫落叶。看到谢尧亭,他往外迎了几步,双手合十,招呼道:“居士到了,住持已经恭候多时。” 小师傅又道:“两位施主请随我来用斋饭。” 谢尧亭也双手合十还礼,低声道:“有劳了。” 他侧过脸,又低声安排陈絮,“我去给清河禅师诊脉。你吃过饭等我一会儿,晚上我们就住在山上。” 陈絮连忙点头,“嗯,好的。” 寺庙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9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19 后院是僧人居住的厢房。毗邻一片茂密的小竹林,竹影潇潇,映在窗上,别有一番山居趣味。 吃罢斋饭,林槐自来熟的去后山菜地劳动。 陈絮在正殿前的阶梯上坐了一会儿。殿内有厚重的檀香味道,还有僧人在蒲团上打坐做午课。远离都市的喧嚣,周遭难得寂静,能听到鸡叫鸟鸣,甚至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炉上的铸铁壶咕噜咕噜的冒着白烟。 一室茶香。 谢尧亭说:“病情控制的很好。肿块没有再继续变大,我再调整个方子。还是跟上次来时一样,我建议您能下山一趟,用西医的方式做个全面检查。” 清和禅师发须皆灰白,宝相庄严。他徐徐说:“生死有命。阿弥陀佛。” 谢尧亭不再多言。 静默片刻,清和禅师缓缓开口,问:“居士似有难言之事?” 谢尧亭低头抿了口茶水,清静的眸中有些恍惚神色。他低声道:“红尘男女的世俗之事而已,不值一提。” 禅师慈祥一笑,“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谢尧亭垂眸静默了会儿,“她还不知道。” 他顿了顿,“她算是我的小辈,年纪还小。这让我有罪恶感。” 山里黑的早,傍晚的寺庙黑灯瞎火的,只有单调的静谧。 月亮爬上来,一味的冷。 陈絮点燃了三支香,跪在蒲团上,虔诚的对着供奉的佛像拜了三下,插在主殿外面的青石鼎炉里。她双手合十,将心中所求低声念出,“我希望,能快些长大。我希望,他能健康、平安、快乐。我希望,他能喜欢我。我还希望,能有个家。” “呵,都像你这么贪心,菩萨怎么忙的过来?” 殿宇中的黑暗角落突然传出一把冷峭的声音,冷淡,又讥诮。 陈絮被吓了一跳,惊慌的望过去。“是谁?” 周弋从黑暗中走出来。佛像前供奉的莲花灯影影绰绰的,青影摇曳。他很高,又瘦。身上也穿灰蓝色的僧袍,手腕执一串小叶紫檀的念珠,衬得皮肤更白了。有头发,额前的刘海有些长了,遮住了眉毛,神色郁郁。 一时之间,陈絮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又问了句,“你是谁?” 他说:“周弋。” “你在这里做什么?” “养病。” 陈絮站起来,疑惑道:“养病?” 他说:“对,心脏病。佛寺里教人清心寡欲,最合适了。” 陈絮“哦”了一声,只当他随口胡诌,根本不信。 周弋走近了,她才看清楚,真是金玉其外的上好皮相。 年龄大概与她相仿,皮肤白,鼻梁高,眼睛十分深邃,看人的神色便带了三分浑然天成的凛冽。他长相是那种偏欧化的乖张,身上的僧袍衣襟都是中式而含蓄的。 偏偏却又协调的很。 陈絮对他的印象说不上好,也不欲多谈,转身欲走。 周弋养病期间无聊的很,每天在寺里除了打坐就是念经。她瞪大眼睛的样子,很是天真无邪,还蛮有趣的。 他拦住她的去路,“你问完了,该轮到我了。” 陈絮不太想理他,十分灵巧的转了个身,企图从另一边的缝隙中挤出去。却没想到周弋手上的动作更灵活,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拧了回来。 陈絮叫嚷了句,“你放开我。很疼的。” 谢尧亭从后院厢房走过来,蹙眉站在阶梯下,“小絮。” 第13章 342 5.山居(2) 他眼中溢上一丝阴翳,沉声说:“你先放开她。” 周弋的目光望过来。陈絮仿佛看到救星一样,使劲儿甩开了他禁锢住自己小臂的手,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下去,站在谢尧亭身边。 “发生什么事了?”他偏过头,低声问陈絮。 “我在上香。他突然从殿里出来了。”她言简意赅的回答。 避重就轻,讲的也算是事实。又是一声呵笑。周弋不是肯吃亏的性格,说要问便一定会得到答案。他别有深意的上下打量了谢尧亭,问了句:“这就是他?” 陈絮立刻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她当即羞红了脸,愠怒道:“不关你的事。” “那就是他了。”周弋肯定道,他无聊似的一直把玩那串紫檀的念珠,木珠一颗颗滑过他修长白皙的指间。戳破了她的秘密,他也没再多说什么,似笑非笑的转身离开。 夜空明净黯蓝,皓月当空,月色温凉沉寂。漫天的星辰。寒窗孤灯,一丛丛竹林沙沙作响,笼着一层白茫茫的霜气。 谢尧亭笑了笑,开玩笑说,“我还没见过,你竟然会跟别人起争执。” 陈絮鼓着脸,“才不是呢。是他太讨厌了,躲在一边偷听我向菩萨许愿。又突然跳出来吓了我一跳。还拦着不让我走。” 听到她孩子气的告状,谢尧亭眸中笑意又深了些。 他问:“哦,你许了什么愿?” 陈絮沉吟片刻,赖皮道:“愿望说给别人听,就不灵了。” 谢尧亭不以为意,一笑而过。 水岩寺的规制完整,穿过大殿,后面便是斋堂,禅房和客舍。 厢房外面有竹子制成的小桌和椅子,两人坐了一会儿。陈絮双手捂在唇边,轻轻呵了口气,又握在一起搓了搓。 谢尧亭看她一眼,低声说:“上次过来时,是秋天。天气还没有这么冷。” 陈絮抱臂,拢了拢肩膀,“虽然很冷,但是全世界都很安静。好像能听见星星的声音。” 谢尧亭微微一笑,“星星也有声音吗?” 陈絮指着天空那颗最亮的启明星,说:“有啊,在这广袤无际的宇宙中,每颗行星的公转速度和轨迹都不同,落在琴键上的音阶也不同。散落天际、连成一线,变换的节奏就是奏鸣曲的音谱。” 她说着,伸出手指在桌面比划了弹奏的动作。 “原来,小絮还是位诗人呢。”谢尧亭含笑望她。 陈絮忽然腼腆起来,小声说:“其实,作诗也没什么难的,把字句截短了,不要标点符号,一行行竖排起来,就是诗了。”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0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0 谢尧亭随意笑笑,不置可否。 陈絮略略挑眉,“你不信也可以试试。比如这样,用你熟悉的中药名。” 她双手托腮,沉吟片刻,说: 三七薄荷 栀子苏合香 爱的九蒸九晒,就像熟地黄 谢尧亭被她一本正经的开玩笑作的伪诗逗得乐不可支,拊掌赞道,“不错,不错。” 陈絮:“你也来试试。” 谢尧亭原本不肯,陈絮不依,一直闹他。他无奈,想了一会儿,只好说: 半夏合欢 醉沉香 相思子当归 陈絮低头仔细咂摸了下,只觉字字句句入情入境,唇齿余香。她想象力丰富的脑袋瓜,立刻脑补了一场爱过之后分离又相思盼君归的爱情大戏,完全怦然心动的感觉。 她叹服道:“哇,这三句情诗,嵌入的中药材的名字恰如其分的很,简直比我刚才那些纯粹为凑字押韵的打油诗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原来,你才是诗人。” 谢尧亭佯装捂住心口,笑道,“小姑娘嘴巴怎么这么甜。我快抵制不了糖衣炮弹的轰炸了。我不会写诗,算不得诗人。” 陈絮再接再厉,双臂叠在一起,趴在桌子上看他,说:“其实,诗人,不只是指会写诗的人。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哦?” “每句诗都是一幅画。比如,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再比如,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又比如,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谢尧亭不明所以,眨眨眼,望着她。 他施施然坐在月色笼罩下的竹椅上,身上穿一件大翻领的咖啡色棉服,袖口露出一截白色粗棒针织毛衣,眼神柔和而剔透,无边无垠的沉静。 身后一丛随风摇曳的翠竹,与佛寺的客舍黛瓦交映在一起。 像是一幅画。 陈絮说:“所以,你真的是位诗人。” 如诗一般的人。 谢尧亭怔愣片刻,刚开始没懂,但随即反应过来。唇边的笑立刻荡漾开。他没有接话,含笑无奈摇了摇头。在这样一个谈诗的月亮夜,或许是气氛实在太好。了不得了,竟然被面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撩的精神迷醉,乐在其中。 谢尧亭掩饰似的,偏过头低低咳了两声。 陈絮凭着一股唯心主义的傻气把这个梗铺垫完,此刻早就怂了。她立刻站起来,就坡下驴,嘶嘶哈哈的抽了口冷气,“外面太冷了,我们快点进去吧。” 谢尧亭也站了起来。 陈絮站在他面前。 他低下头,自然而然的伸手替她拢了拢衣襟,低声安顿她一些小细节,“屋里烧了火炕,晚上睡觉时可能会觉得热,不要踢被子。明天上午我们就下山。” 她一怔,又见月色下的谢尧亭仍是朝着她笑,无尽的温柔缱绻。如果满天神佛真的能够听见她许下的愿望,她惟愿,他的怀抱能成为她最终的归宿。 次日,雄鸡报晓。 或许是因为做超度法事,整间寺庙梵音不辍,香烛缭绕。许多僧人都做完了早课,此刻正盘坐在殿内诵经叩礼。陈絮在斋堂吃早饭时遇到周弋。 他换掉了僧袍,仿佛落入了烟火生活当中。他握着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对斋饭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看到陈絮,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勾着唇角笑了下。 陈絮一直觉得他邪气的很,并不很想理会他。 林槐早起在菜地里劳作,又抓着笤帚扫了大半个庭院,此刻神清气爽的很。他挥了挥手,招呼陈絮,“小絮,这边坐。” 陈絮看到周弋身旁的人,很意外,点头道:“周总,您好。” 周恒站起来,有些意外,“好巧。” 林槐走过来。陈絮介绍道:“这位是周总。” 她又小声解释一句:“我在他酒店咖啡厅的大堂里做兼职琴师。” 话音未落,谢尧亭也走进来。他起的早,去禅房替清和禅师把了一次脉,又交待僧人一些煲药的注意事项。然后收拾完随身携带的行李过来,在这个场合猝不及防的遇到了周恒。 “尧亭,你也在这里。”周恒笑着过来跟他打招呼。 谢尧亭笑着跟他握了握手,“你什么时候上山的?” “一大早,乘索道上来的。”他转过身,用眼神示意,“周弋,我小堂弟。一直在寺里,我是来接他下山的。” 谢尧亭点点头,也介绍,“嗯,林槐,我朋友。” 陈絮有些疑惑,问他:“原来,你认识周总啊。” 周恒笑道:“怎么,你还不知道?就是尧亭介绍你过来做兼职的,我们是高中同学。” 陈絮蹙眉垂眸,没有作声。 这情形,显然事先是全然不知情的。 一顿早饭,谢尧亭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吃的食之无味,草草结束。 为了少年脆弱的颜面和少女敏感的自尊心。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她详细解释这件事,此刻却被周恒突兀的说开。察觉到她突然低落的情绪,他患得患失的叹口气,突然有种做恶人的自觉感。 回程的路上,周恒与谢尧亭一直在低声交谈,陈絮沉默的背着书包跟在后面。山顶的索道,车厢一次只能容纳两人。周弋事先就要求跟陈絮共乘,于是,周恒与谢尧亭,林槐与周恒的随行秘书,便分了三组。 山间冬日,景致萧条荒索。空气湿冷,不知何时,天空飘起细密的雨丝,淅淅沥沥的落在玻璃上,凉意徐徐。 周弋突然说:“培嘉高中,高三一班,陈絮。” 陈絮吓了一跳,往后靠了下,十分明显的防御姿态,“你怎么知道?” 周弋抬起手,指了指她书包一侧别着的姓名牌。 陈絮没好气的说,“那刚好,你昨天没问的问题,这下都答完了。我也不欠你什么了。” 一副划清界限的冷淡语气。她不喜欢跟同龄的男生接触,这几乎是不加掩饰的。不管是自卑还是扮酷,尖子生还是坏男孩,在她眼里,都像田里没成熟的苞谷,还太青涩。 周弋轻描淡写的问:“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陈絮恼了,脖颈都红了半截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1 ,皱眉怒道,“你别多管闲事。” 见她这样,周弋跟个神经病一样,就像小孩子拿了奖牌那样高兴的不得了,翘着唇角笑了很久。他双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一路无话。 山门处的停车场,分道扬镳。 归程,换林槐开车,谢尧亭坐在副驾驶。陈絮爬上后排座位,一改叽叽喳喳的小喜鹊做派,一直偏过头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青山树影。 谢尧亭双目半合,一手覆在额上,靠在椅背上休息。 有一段山路不太好走,车子颠簸得厉害。他蹙着眉,以手握拳抵在胃部,低头翻了翻置物柜,摸出一板胶囊药丸来。然后偏过头,低声说:“小絮,后面有矿泉水,给我拿一瓶。” 陈絮见他脸色十分不好,连忙在副驾驶后的置物袋掏出瓶装水递给他,一边问他:“你怎么了,晕车吗?” 他的指节因为攥紧而隐隐发白,拎过去,拧开瓶盖,送服下药丸。 他长出一口气,似不愿多说话,声音低低的,“没事,有点胃痛。” 第14章 41 1.烟火。 回到市区,刚好是午饭点。 林槐路上跃跃欲试的预定了一间蟹主题的餐厅。霜柑糖蟹,人生美事。林槐肆无忌惮的就着醉蟹生,饮下了半壶花雕酒。 螃蟹这种东西不太好对付,陈絮吃不惯。又掰又抠的,弄了半天都没有太多收获,手边堆着的残骸倒是一片狼藉。 她有些挫败。低下头开始吃面前的那碗咖喱花蟹细面。 谢尧亭吃东西很少,又不太吃冷食。 陈絮问他:“你不爱吃蟹?” 林槐一脸鄙夷,说:“他这个人挑食的很,我就没见过他爱吃的东西。” 谢尧亭笑笑,没有作声。慢条斯理的用工具拆了两只冬蟹。从螯臂到蟹斗,调转关节,拧,剪,拆,动作有条不紊,井然有序。不一会儿,就剔出了大半碟蟹肉。他把碟子推到陈絮面前,又在桌上抽了张湿纸巾,擦了擦手指。 陈絮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小声问:“给我的?” 谢尧亭:“嗯。” 他看着她,翘着唇角,静默的笑了笑。 林槐拿勺子分走一半蟹肉咬在嘴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絮是你闺女呢。” 陈絮的脸蓦然一烫。然后欢喜雀跃的把那碟蟹肉收拢到自己的手边,加了点蘸料,三下两下的就吃完了。蟹黄肥美,入口即化。她吃的开心,从鼻腔里发出满足的声音,“好香啊。” 谢尧亭的声音低低的,“就吃这些吧,蟹是寒性的,吃多了伤脾胃。” 陈絮旁若无人的乖巧点点头,赞叹一句:“你怎么这么擅长拆蟹肉啊。” 拆蟹肉这种技术活儿,细究起来,跟做小手术也没什么区别。他学过八年临床,经历了各科轮岗,做起来自然顺手。 她又感慨:“你怎么能把什么事情都做的这么好啊。” 林槐看不过眼了,“我吃饱了。” 他平素口没遮拦惯了,起身挥手道:“你俩慢慢吃,电灯泡就先走了。” 傍晚起了风。隆冬,铅云低垂,窗外狂风呼啸,天空阴恻恻的。天气预报说,春节期间,将持续雨雪阴冷天气,今明两日会有大到暴雪降临。 屋里地暖热乎乎的。 陈絮盘腿坐在客厅的长绒地毯上,趴在客厅木制矮几前,做了两套语文试卷。她看了一眼卧室门,谢尧亭还在沉沉的睡着。他胃里冷痛,一直很不舒服。一开始躺下也没睡着,后来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之间,梦到了自己的读书年代。 叶茯苓是叶颖女士在希望工程上结对资助的贫困学生对象。她从小山村里一路走出来,几乎是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了一穷二白到风云人物的蜕变。 她年少时性情开朗,很有进取心。爱笑,跟什么人都能迅速打成一片,颊边两只小巧的酒窝,就像清晨七八点初升的太阳。 叶茯苓追了谢尧亭好几年。从青春期到象牙塔,从第一次见面之后不停寄出的情书到朝夕相处之后发送的短信。慢慢地,他便也习惯了两人的相处模式。 大概是在读研期间。 那段时间,谢尧亭在学校附属医院实习,又要准备硕士学位答辩,加上参与了导师主持的一个中西医结合的临床应用可研项目,那是国家社科基金的重点课题。他每天碎片化的时间都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很忙。也没怎么顾上叶茯苓。 他饮食不规律犯了胃炎,吃不下什么东西,喝口水转身都会吐出来。他在校医院输了好几天液,手背又肿又青,整条手臂都像是灌了铅,冷冰冰的沉重。 叶茯苓当时在校医院有个勤工俭学的职位。 也是像现在这样的冬季。微雨,一连半月。他正窝在输液区的椅子上翻文献,同组的师兄打电话过来,急着要一个由他负责的数据。他的电脑不在身边,没法立刻给他做。就给叶茯苓发了个短信,问她是不是在校医院。 叶茯苓很快回复,不在。在外面做兼职,晚上才能回学校。 谢尧亭也没多想,直接拔了还有大半袋的点滴。从校医院向实验室去的路上,经过一条僻静的露天连廊。冬季,原本繁茂的绿色爬藤植物只剩下萧索的枯枝。他握着一柄黑伞,站在一旁看到叶茯苓正在大声跟院里新引进的一个海归男教授争执。 她在他面前,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向来都是欣然展颜,乐观面对。他从未见过她那样气急败坏的样子。 谢尧亭听了几句,大致是为了公费出国的名额。 后来的事情,好像已经记不得了。大概是他回过神之后,怔忡着直接转身离开。时间过得太久了,那些过往都全数被遗弃在记忆深处,无论是切齿气极,还是无可奈何,甚至,连失望与懊恼都变得不真切了。 谢尧亭眼皮沉重,一直醒过不来,窝在被子里睡了很久。如果不是因为口干舌燥,起来找水喝,他可能会一直睡到次日天亮。 陈絮推开试卷和课本,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 谢尧亭的手还按在保温壶的柄上,刚倒完水的样子。夜幕渐渐低垂,落地窗外是水雾朦胧的点盏灯火。他站在那里,像是夜空中徐徐上升的一轮寂月,万点星光簇拥。 越热闹,越冷清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2 。 陈絮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清糯,“你睡醒啦?” 谢尧亭恍惚了下,刚清醒过来似的,他把手移开,拿起水杯,低声说:“起来喝点水。” “你发烧了?”她看到他苍白唇瓣上翘起的干裂口子,皱着眉头,踮起脚,自然而然的把掌心覆上他的额头。 这样的姿势在旁人看来实在太过暧昧亲昵。 谢尧亭一口水滞在喉咙,咳嗽起来,一时之间喘不过气,弯下腰来。 陈絮连忙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来。 “你没事吧?”她眸中有毫不掩饰的担忧。 “没事,不小心呛到了。”谢尧亭摇摇头,低沉的声音还有些呛咳之后的喑哑。 他看一眼茶几上摊开的书本,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又低低咳了几声,然后随意问了句,“你在做功课?” 陈絮点点头,“嗯,下午做了两份语文试卷。阅读理解是汪曾祺先生的散文《岁朝清供》。” 谢尧亭有些惊讶,“你喜欢他?” 陈絮指了指他身后通顶的书架,“我看到你收了很多他的书。” 谢尧亭:“相比较于病态的追求华丽惊艳,我更喜欢平铺直叙的朴素。京派作家里我最喜欢老舍先生和他。那个时代真正的文人。” 陈絮放松了姿态,双臂交叠趴在矮几上,脑袋搁在上面,仰着脸看他。 谢尧亭笑道:“我又忍不住在说教了,是不是无聊?” 她连忙摇头,“你再说点,我很喜欢听。我不太喜欢看语文新课标课外阅读指定的书目。事实上,我觉得被指定的一切都很索然无味。” 他又笑了,“你这是叛逆期。读经典能培养基础的审美观,并没有什么不好。” 她说:“不会觉得很枯燥吗?”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越枯燥的书,越要趁年轻的时候读。像我这个年纪,就再也看不进去了。” 她吐了吐舌尖,小声辩解,“你也还很年轻呢。” 谢尧亭听到了,唇角微扬。 她又说:“我觉得,你现在就是最好的年纪。” 案上清供的那瓶黄腊梅开得极盛,用龙泉青瓷的美人肩藕瓶插了,青碧与灿黄交映,满室清香。岁月清宁静好,就如少年人满腔纯净的爱与悦。 谢尧亭突然有些恍惚。 门锁咔塔一声,被拧开了。 叶颖走进来,身后跟着许阿姨。她坐在鞋凳上换了拖鞋,身上穿一件黑色刺绣的旗袍上衣,绸布的修身长裤,那种不自知的,骨子里的文艺。 谢尧亭起身走过来,皱眉问道:“妈,你怎么来了?” 叶颖对着儿子温和地微笑,“你也不接电话了。我担心你的很,反正馆里也放假了。我闲着没事就来看看。” 陈絮跟在谢尧亭身后。 叶颖没见过她,上下打量,她性情柔婉,和气的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陈絮没有立刻作声。 谢尧亭迟疑了下,简要解释:“是……邈邈的同学。家里出了点事,我让她在这里住几天。” 陈絮连忙自我介绍说:“您好,我叫陈絮。” 叶颖又看了谢尧亭身上随意的家居服,心里便有些不满,但是也没有多话,只点头道:“哦……是邈邈的同学啊,欢迎欢迎。” 谢尧亭进去换衣服。 许阿姨去厨房收拾晚饭。叶颖又嘱咐她多加一个虾仁玉米,孩子爱吃的菜。 陈絮收拾了课本,正襟危坐在沙发一角。 许阿姨开始布菜,一边跟叶颖聊些家常的话。“我过两天要回老家去了。侄女儿生孩子办满月酒,过了初五才回来。” 叶颖:“我记得她才满二十吧。这都生孩子了?” 许阿姨摇摇头:“高中就没读书了,去深圳打工好几年,嫁了个电子厂的老板,对方年纪大她十岁,等不住。早早就把婚结了。” 叶颖不禁唏嘘感叹一句。 谢尧亭已经换了衣服出来。他在陈絮面前,毫不设防。但父母都是中式传统文化的拥趸,母亲叶颖出身名门,素来重仪表整洁,修养高尚。 叶颖不满意的看了他一眼,调侃说:“许阿姨家的小侄女儿都有孩子了,你再看看你。” 许阿姨端了一碗汤出来,笑着插话:“我看啊,没有谁配得上我们谢医生。” 陈絮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其实很会看脸色。大多数人会很轻易地被电影里年龄相差很大的爱情感动,而放在现实烟火生活之中,就会抵触,漠视甚至恶心。 第15章 42 2.除夕。 除夕,江城下了一场暴雪。 隔着酒店咖啡厅宽大的落地窗望出去,满江灰白。 陈絮坐在周恒对面,面前一杯氤氲着热气的果汁。 助理送了个款式古朴的红包出来,递给周恒。他的指尖按在上面,微微前倾了身体,从桌对面推到陈絮面前。 陈絮连忙摆手拒绝,“不不不,我的银行账户已经按时收到酬劳了。” 周恒随意笑笑,“新年快乐。就当是我给小辈的压岁钱。” 他再接再厉,“或者,员工福利。” 言下之意,当然还是从谢尧亭那边论的关系。陈絮更不愿意了,轻轻的推了回去,她在这方面一向有很奇怪的羞耻心,摇摇头,“真的不用了。” 周恒也不强求,默声笑了,把红包收了回去。 华灯初上。 陈絮在弹琴。身上的小礼服是酒店统一新置的,一字肩的款式,长度齐膝。只有年轻才能配得上的粉色。曲子是即兴发挥的,她喜欢抒情性强一些的调子,爱好比较小众。 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哒哒哒跑过来,他的头发微卷,穿一件卡其色的背带裤,圆头的小皮鞋,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声音脆嫩嫩的,问她,“姐姐,你会不会弹《天空之城》啊?” 陈絮看了眼他白皙的小胖脸,笑了下,手指变换了节奏。 小男孩拍着手,欢呼道:“哇,姐姐,你好厉害呀。” 陈絮又笑了。她很迷恋一切温柔的事物。软萌的小朋友,绵甜的巧克力糖,清晨挂着露水的植物和花朵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3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3 。还有谢尧亭身上那种书生气,穿衬衣的时候袖口领口都整整齐齐的。 小男孩用小胖手拽了拽陈絮的胳膊,她坐在琴凳上偏过头来。他垫着脚附在她耳边咯咯笑着,“姐姐,你好漂亮啊。” 这样的恭维从小天使一样的孩子口中说出来,任谁也无法抵御。 陈絮很开心,弯着眼睛笑开了,轻轻捏了下他软嘟嘟的脸颊,“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咔嚓一声。手机拍照的声音。 陈絮皱皱眉,她在这里弹琴也有一段时间了。也曾有人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掩饰着拍过照片。她心里虽然并不喜欢这样被对待,却也没必要撕破脸皮。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 周弋收起手机,大喇喇的走过来。穿了件暗红色的卫衣,铁灰色的牛仔裤,头发凌乱,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他直接双手架在小男孩腋下,把他拎起来放在一边,“小混球儿,这么小就懂得调戏女生,长大了还了得。” 小男孩挣扎着,翻了下小白眼,“弋弋,讨厌。” 显然,这一大一小两人是认识的。 周弋冲她挥挥手,打招呼:“又见面了。” 陈絮略微点头示意,没有作声。目光偏到一侧,重新开始弹琴。 服务生上了一壶伯爵红茶,一碟子司康饼,还有一盘彩色的马卡龙。 落地窗外灯火映飞雪。周弋窝在半圈沙发里,懒洋洋的抻开双腿。他滑动手机屏幕,相册里抓拍的陈絮在笑,背景是一丛新鲜的粉色玫瑰。他也扯着唇角笑了笑。 快结束的时候,原本应该在老家躲债的陈之韧来了。陈絮让他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去更衣间换了衣服。他们在最角落的位子坐了下来。 陈絮问:“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陈之韧神情惨淡,声音低沉而疲倦:“桐桐,他病了。” 陈絮一脸冷漠,低声接:“有病应该去医院啊。” 陈之韧责备道:“他是你弟弟,你都不问问他得了什么病?” 他重重的叹口气。 陈絮静默了下,蜷着手指,克制了情绪,低声问:“他得了什么病?” 陈之韧把脸埋进双手搓了搓,声音沉重,“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住院已经第三天了。刚开始只是发烧,我们还以为是回老家,水土不服。没想到这么严重,病情发展的很快。到医院之后,才发现生这种病的孩子太多了。” 雨雪连天,寒风割面。 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陈絮坐在副驾驶,付了车费。远处华厦此起彼伏,如崇山峻岭一般隐匿在都市夜雪之中。三十三层的病房楼里依旧人满为患。 陈桐的情况真是不容乐观。 生活,永远能出其不意的兜头泼下一盆狗血。陈絮没有进病房,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远远的看了一眼。陈桐躺在病床上输液,口鼻带了呼吸器,额发因为发烧湿哒哒的贴在皮肤上,身体蜷缩在一起,像是一具被渐渐抽掉生命力的木偶。 陈之韧在走廊尽头处蹲着抽烟。魏薇双泪长流,眼眶通红的从病房走出来。 陈絮和魏薇并肩坐在一侧的排椅上,她递了一包纸巾过去。魏薇接过来,擦干净眼泪,情绪稍微平静了些。 陈絮问:“医生怎么说?” 魏薇:“要做骨髓移植手术,在等配型。我和你爸爸都做了。” 她停顿了下,“你也抽空做一下。” 陈絮:“……我马上要高考了,没有时间。” 魏薇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盯着陈絮,“你见死不救。” 陈絮不说话了,低下头去。 她不喜欢陈之韧和魏薇那样理直气壮向她讨债的架势,她不欠任何人。 魏薇:“还有一件事。我跟你爸爸的经济状况你也知道,医院是个无底洞,这一天就要好几千的药费,更不用说随后的手术费了。” 陈絮很平静,“我没有钱。” 魏薇不快道:“他是你弟弟,急着用钱救命啊。” 陈絮不打算继续听下去了,起身打算离开。 魏薇也站起来,拽住她的胳膊,眼光热切的说:“把房子卖了。” 陈絮看着她,突然问:“那些讨债公司的人,是你叫过去的吧。” 魏薇一怔。 陈絮甩开她的手,声音冷冷的,“陈桐是你们的儿子,要卖房子也轮不到我。况且,也不是我让他得的病。” 陈絮往前走了两步。 魏薇在后面歇斯底里的喊:“你站住。” 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来,抬手就扇了陈絮一个耳光。她的动作太快了,又很突然。陈絮的耳边嗡鸣了一下,散落的头发遮住了渐渐肿起的脸颊。 陈之韧快步走过来,压着声音斥一句,“闹什么!” 陈絮木然的,慢慢走出了病房楼。 书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陈絮一个人落寞的游荡在街头,仿若双耳失聪。雪停了,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万家灯火通明。 谢尧亭小区门口有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热气给落地玻璃蒙上一层雾气,一处角落的木制长椅,被路灯的微光照亮。 她走累了,掸了掸雪,便坐了下来。 枝头枯败的树叶,在夜风的拂动下,有积雪飘落,温柔的簌簌作响。 谢尧亭在父母家吃年夜饭。陈絮下午坚持要去丽斯梅尔弹琴,也不愿意跟过来。他便没强求,此刻却隐约有些后悔。 他看着依旧无人接听的手机屏幕,皱皱眉。 叶颖从他身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嗔怪,“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一直在给谁打电话?” 她又说:“一大家子人都在等着你呢,快去陪爷爷奶奶看春晚。” 第16章 43 3.新岁。 好不容易结束了年夜饭,谢尧亭借口医院有急诊,不能陪老人家守岁,便离开了父母家。 天空又飘起小雪,零星半点,不紧不慢,气温很低。车子的雨刷缓慢的来回运动,橡胶与玻璃摩擦在一起,天地一片灰茫。 刚转过路口,谢尧亭就看到了便利店门口的陈絮。 离路灯几步远的地方,黑黢黢的树影里,椅子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4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4 上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单薄又安静。如果不是她身后雾蒙蒙的玻璃窗透出的光,他几乎要错过。 刚下车,谢尧亭就被冷空气激得按着胸口低咳了一阵。 他撑着伞走到近前。 陈絮低着头,目光顺着他的鞋子往上,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待看清来人,她下意识的扯着唇角笑了下。笑容里有难掩的苦涩,清澈的眼眸中甚至带了些沧桑。 谢尧亭左侧心房毫无预兆了酸涩了下,他握着她垂在身侧的手,拉她站起来。 他莫名生气,皱眉低声责备她,“怎么不接电话?” 她的手寒凉如冰,指尖不自主的轻轻颤抖。发梢还有尚未融化的雪花,唇色灰白,微微翕动,没说出话来。 谢尧亭抬手轻轻抚了下陈絮左侧红肿的脸颊,眉头深锁,“谁打你了?” 望着他眸中的担心神色,她的情绪全面崩溃。 生活就像是一大块砂纸。 所谓成长,于陈絮而言,不外乎是一场天长地久的折磨。磨掉天真、稚气、纯灵,留下坚硬、粗粝、强悍的心,直到一个人能习惯孤独,习惯了就好了。 世事艰难,浮生糟糕。但她一直告诫自己,要善良,懂事,有情有义。要努力变成更好的人,要站在高处。可是现实却让她无比沮丧。 她越哭越厉害,又因为冷,浑身都在发抖。 谢尧亭揽过她的肩膀,一手撑伞,单手把她拢在怀里。这样的姿势让陈絮很有安全感,她的侧脸抵在他的胸前,眼泪越聚越多,渐渐哭出声来。 他抬手按在她的后脑勺,轻轻抚了几下,没有更多的动作。 陈絮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谢尧亭直接把她的手拢住,揣进大衣兜里,低声安慰她,“没事的。先回家,回家再说。” 回到家,陈絮洗了个热水澡。屋里升了地暖,谢尧亭尤嫌不够,又打开了空调暖风。她换了干净的睡衣走出来,头发还是湿哒哒的,脖子里挂着一条大毛巾,脸颊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眼睛也红,像只小兔子。 谢尧亭端了一碗药汤出来递给她,“把药吃了。” 热气氤氲,药香四溢,一室如春。电视开着,春晚直播在演小品,进行的如火如荼,观众席一阵哄笑。陈絮这才觉得四周灰茫尽褪,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她接过来,“谢谢。” 谢尧亭坐在她对面,又说,“把头发擦干。” 陈絮喝口药,不知是烫的还是苦的,龇牙咧嘴的摸了摸耳垂,又重新端起碗,“我得先把药吃完吶。” 谢尧亭看不过眼,无奈摇摇头,起身站在她身边,拎着毛巾给她擦头发。 陈絮手上的动作凝固了,鼻尖一酸,睫毛颤悠悠的,红通通的眼眶又凝聚起水汽,她微垂着脑袋,“除了我妈妈之外,再也没有人像你……” 她没说下去,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药碗里。 谢尧亭叹口气,低声安慰他,“好了,不哭了。今天过年呢。” 陈絮乖巧的点点头,哽咽着,捧起碗一饮而尽。过了阴历新年,她就真的是传统意义上的成年人了。 桌子上有巧克力糖和干果,盛在式样古朴的大红色雕漆食盒中,十分应景。 陈絮简单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顺便咨询了陈桐的病情。有时候,人们之间的谈话并不需要太多意义,只是情绪压抑过多,需要一个倾诉的出口而已。 夜深了,电视机里在唱《难忘今宵》,窗外传来跨年夜噼里啪啦的炮竹声。 谢尧亭这几天身体不好,胃口差,一直没吃进去什么东西,此刻精神有点困倦了。 他低声宽慰她,“这种病,最近几年在儿童中很常见,联合化疗有很好的效果,再结合中医,配些扶正祛邪的药,治愈的可能性很大。” 陈絮情绪低落的很,她趴在沙发扶手上,脑袋枕着臂弯,问:“我是不是很坏?我不想去做配型,也不愿意卖房子。如果……我是说如果,陈桐真的没治好,是不是像魏阿姨说的,是因为我见死不救?” 不待他回答,或者她根本不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脸上掠过一抹自嘲而惨淡的笑,又说,“刚才一个人的时候,我想,如果这次生病的是我,我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谢尧亭叹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有点头痛,窝在沙发里,指尖抵在太阳穴的位置,揉了揉。 不痛不痒的安慰太过虚浮,对眼前少女的心理困境来讲,俱是无用,不如不讲。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陈絮却觉得堵在心中的焦灼稍微舒缓了下。 落地窗外一片无边无际的灯海,雪花飘摇,奋不顾身的撞碎在玻璃上,像浮世红尘中身陷爱情深潭的饮食男女。 谢尧亭抬手掩饰的打了个哈欠。 陈絮轻声问,“你困了吗?” 谢尧亭轻轻扯了扯唇角,眼睛中有温暖的清浅笑意,声音虚浮,“有点累。” 凌晨。窗外楼顶有人燃放烟花,夜色中流光溢彩与城市迷离的灯海融为一体。陈絮着迷似的站在落地窗前,窗花是谢尧亭前几天亲手写的福字。洒金红纸,墨色行楷,无限俊逸风流。 陈絮回过头来,“你快去睡吧。” 谢尧亭一手撑了下扶手,起身,“嗯。” 陈絮叫住他,“新年快乐。” 谢尧亭回过头,侧脸隐没在落地灯昏黄的灯影之中。他微微抿着唇,浓密的睫毛压着眼帘,脖颈白皙修长,脊背笔直。永远都中规中矩,却丝毫不显寡淡,黑白之上,浓墨重彩,冷冷清清的风风火火,很吸引人。 陈絮又往前走了两步,“新年快乐,谢尧亭。” 谢尧亭怔了片刻,依旧没有转身。 他也低声说,“新年快乐。” 某个瞬间,陈絮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她几乎能肯定,心底甚至是在期待发生一些状况之外的事情。 但是,什么都没有。 大年初一。 陈絮起得晚,睡眼惺忪的爬起来,穿上拖鞋。 卧室的床头柜,闹钟下压着一个红包。她握在手里,心里五味杂陈。地板上的纸袋里折叠着一件新款的浅粉色的中长羽绒服,抖开来,款式简单大方,帽檐边镶着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5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5 一圈蓬松水滑的貂毛,温婉又柔和,很漂亮。 是谢尧亭喜欢的风格。 陈絮披上,在穿衣镜前转了两圈。心里美滋滋,甜的要滴出蜜糖来。 谢尧亭坐在沙发背后的书桌前,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正目不转睛的对着电脑看文献。 陈絮洗漱完,穿着新衣服走出来,在谢尧亭面前晃啊晃的。 “早上我去爸妈那里给长辈拜年,顺便带了点饺子回来,一会儿煮给你吃。”谢尧亭侧着脸,认真翻手边的专业书,连头都没抬一下。 陈絮晃过来,故意拖长了声音,“——哦。” 谢尧亭下意识的抬起头,看清楚陈絮身上的羽绒服,抿着唇,很清淡的笑了下。合上书本,没忍住,又笑了下。 屋里温度高,他只披了一件单薄的黑色羊毛开衫。他轻轻低声笑,“你不热吗?” 陈絮凑过来,趴在沙发上靠背上,把帽子也扣在头上,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我一点都不热啊。” 谢尧亭一时懒得动弹。 他摘掉眼镜,手指捏了捏眉心,使唤她,“小絮,去帮我倒杯水。” 陈絮很开心,表现积极,双手放在腰胯一侧,学着电视上宫妃丫鬟的样子福了福身,调皮笑道,“遵命,老爷。” 谢尧亭被逗的不行,“我已经这么老了吗。” 陈絮哒哒哒跑到厨房,听不太清楚,扬声问,“你说什么?” 谢尧亭无奈笑着摇摇头,没吱声。 陈絮凉了一杯温水,放在他的手边,又讨好似的作揖,“……少爷,请喝水。” 原来,听到了。谢尧亭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握着杯子喝了两口水,目光重新落回在电脑屏幕上。陈絮好奇的凑过来,“你在看什么啊?” 谢尧亭没有预料到她突然的动作,往后撤了下。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水杯,眼看就要翻倒。陈絮反应快,手臂迅速越过电脑键盘,扶住了。同时,谢尧亭又下意识地往前一倾,这么一来一往,两个人距离变得非常近。鼻尖差点要蹭在一起。 陈絮面上笑意未减,手忙脚乱之后脸颊闪过的羞赧神色,全部映在少年人那双会说话的清亮眸中,像夜幕之中落了两枚星辰。 她甚至主动又大胆的往前慢慢凑了下。 谢尧亭抑了抑情绪。最终,没有回应她心底那份纯净而恍惚的期待。 第17章 44 4.庙会。 城郊东岳山,春节大庙会。 天空放晴。大概也是因为心情大好,周遭无端带着一股和煦的春意。谢尧亭驾车,陈絮放松姿态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车载fm缓缓播放一首老歌。张国荣《风继续吹》。 勾起年少时的回忆,谢尧亭:“当年看《纵横四海》,还是在那种老式放映厅看的录像带。” 陈絮说:“我没看过那个电影。” 谢尧亭眼角笑意渐深,“九十年代初,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陈絮说:“但是,我看过吴宇森的《赤壁》。” 谢尧亭笑笑,转方向盘,不做评价。 郊野之外,路上积雪未消,车轮碾过去,发出咯吱的响声。 他们之间,因为年龄差距而存在的代沟,是无论如何都不可避免的。 到达的时候,已经傍晚时分了。庙会上,人山人海,比肩继踵。 园子里修旧如旧的仿宋代古建筑数量可观,颇具规模。 陈絮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握着一支琥珀色的糖堆四处转悠,停在一个摊子前,主办方推广中国传统文化,解开鲁班锁,就能免费获赠一个小小的六角宫灯,特别好看。 陈絮迈不动脚了,难得主动,“我也想要一个灯笼。” 谢尧亭笑了一下,“好。” 夜幕四合,凉风萧瑟,冷飕飕的。排队的人很多,铩羽而归的人更多。 陈絮站在原地跺了跺脚,也顾不上心头之好,体贴道,“你冷不冷。我们不排队了吧。再说,我也不弄不开那个锁。” 谢尧亭不以为意,还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低声说:“可是,别的小孩都有。” 他看她一眼,浅浅一笑,“我们家小孩也得有。” 陈絮的脸蓦地红到耳朵根。好像开满鲜花的心湖,被春燕的尾巴轻撩而过,劈开一点小小的缝隙,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终于轮到他们,陈絮还熏熏然晕乎乎的,怎么也组合不好那个卯榫相嵌的鲁班锁。 她皱着眉,小声嘀咕,“我刚才在网上看图解,明明就是这样的啊。怎么不对呢。” 谢尧亭接过来,握在手里。手指灵巧的翻动几下,三下五除二,横竖立三,凹凸咬合。 陈絮简直看呆了,直到主办方工作人员把灯笼递给她。她才如梦初醒,晃着他的胳膊,激动的在原地跳了跳,“哇,你太厉害了。” 灯笼上三行小楷,陈絮一字一句读出声来,“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也。” 沈复的《浮生六记》。 谢尧亭看她的样子,乌黑长发,蜜色肌肤的脸颊红扑扑的,年轻又俏丽,挑着灯笼爱不释手。像是上天赐予他的一个精灵。 陈絮站在一望无际的灯海长廊下。仰头看星空之上,仿古建筑满布彩绘和写意画的斗拱飞檐,眼神亮晶晶的。 谢尧亭站在她身后。 “喜欢?” 陈絮点点头,“嗯,我一直都觉得中国的古建筑很美。” “是很美。” 他指着天空,“你看角檐垂脊上装饰的那个动物。” 夜色中,陈絮看不真切,“狮子?” 谢尧亭笑笑,解释,“獬豸,又叫神羊,是公正的象征。” 陈絮有些不好意思了,“獬(xie)豸(zhi),怎么写?” 她摊开掌心,谢尧亭的指尖自然而然点上去,轻轻划了几个笔画,一边低声问:“有没有想过,大学读什么专业?” 他的手指触感干燥温润,划在她的手心上,痒痒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陈絮茫然的合拢起手指,她是真的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件事。也没有人跟她谈过,对于未来,还有太多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6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6 的不可知,只能得过且过。 她仰着脑袋看他,“没想过。” “该想了。你钢琴弹的不错,准备艺考吗?” 陈絮摇摇头,声音挺消极,“我知道自己的深浅,在这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分。” 她想起什么事情似的,突然说:“谢谢你。” 他疑惑,“嗯?” 她深吸一口气,“就是……咖啡厅兼职琴师的事情。” 谢尧亭恍然,苦笑了下,“谢什么。我还一直担心你怪我。” 她又低声问:“是江思邈拜托你帮我的吗?” 他一怔,讶异于她的敏感,“嗯。邈邈是个好孩子。” 陈絮:“他学习特别好,是那种天生站在高处的人。别人需要付出十分努力才勉强做成的事情,他都游刃有余的。” 谢尧亭不置可否,笑笑:“哦?” 他跟她并行,慢慢地簇拥着人群向中央戏台方向走。 陈絮:“是真的。有一次上语文课,做诗词赏析。老师问我们喜欢谁的作品,踊跃发言的人站起来,把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维说了个遍,当然,也背了几句应试的诗。轮到江思邈,他说他喜欢屈原的《涉江》,然后一字不差的把原文背诵了出来。我们都惊呆了,觉得他简直燃爆。” 谢尧亭笑一笑,沉默了一会儿。 同龄人之间的欣赏擦出的小火花,很动人。 陈絮没有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说:“其实,我们班上很多同学,表面上很轻松,但每晚都挑灯夜战到凌晨。我也是。但奇怪的是,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觉得努力似乎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她叹口气,“高考的压力是无形的,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谢尧亭循序渐进,声音低沉温和,带着清软抚慰的笑意,“放轻松。高考只是一个分水岭。无论读什么学校,什么专业,前路都有诗和远方。” 陈絮:“嗯,我会好好想想的。” 空地上搭了戏台,唱的是豫剧《桃花庵》,虽然唱词不如京剧昆腔那样雕琢精致,但胜在热闹应景,有一句,九尽春回杏花开,鸿雁飞去紫燕来。 陈絮侧耳听明白了,很高兴。拉着谢尧亭的胳膊又往前凑了凑。 人群熙熙攘攘,互相推搡着。陈絮不小心踩到了别人的脚,连声道歉。 祝安安看清楚是她,“陈絮?” 陈絮怔了片刻。 祝安安看到她挽着胳膊的人,别有深意的笑了下,又问:“好巧,你也来逛庙会啊,跟谁一起来的?” 谢尧亭看过来。清净一笑,没有立刻作声。 陈絮低声介绍:“我同学,祝安安。” 祝安安转身跳起来,挥手,扬声招呼别人,“来这边。陈絮在这里呢。” 陈絮看到几个同年级的同学远远地向这里移动,当即立断,垂下眼帘,道:“你们一起玩吧。我们去那边看看。” 话音未落,她也顾不上身后祝安安一叠声的挽留,拖着谢尧亭的胳膊,往人潮相反的方向走过去。 经过一条小食街,甑糕热腾腾的冒着白烟,热气虚无缥缈的。羊肉串在烤架上转来转去,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孜然的辛香。 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陈絮决定不解释,直接转移话题,“……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刚才看到有卖关东煮的。” 也许是话题转的太过生硬,陈絮的表情有些尴尬,鼓着脸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 谢尧亭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平静的神色中有清淡的笑意,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似的,“嗯,走吧。” 排队的时候,陈絮垂着脑袋,头发散落下来。 谢尧亭自然而然的抬手替她把头发拨到耳后。 陈絮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村上春树,他有一套纯洁的爱情观理论。 我爱你,如果你也爱我,你头发乱了,我会笑着替你整理。但是如果你恰好不爱我,我只会说,你的头发乱了。 谢尧亭内心有难以言喻的惆怅。不合时宜的爱,开始很容易。但是之后要面临的现实因素太多了。就连涉世未深的陈絮,都懂得规避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归途。 进城之后,路况不好,堵车。一停一动之间,谢尧亭脸色就有些差,淡的发白,眉间微微露出疲态。停车等待的间隙,他稍微按下车窗换了气,整个人惫懒的倚在靠背上。 窗外灯火连绵,忽明忽暗,他侧脸的轮廓棱角分明。 陈絮:“寒假过后,学校的课程安排有变动。我就没办法去弹琴了。” 谢尧亭有些意外,但很快点点头,表示理解,“学业为重。” 她突然说:“对不起。” 他怔了怔,没有深究她这意味不明的道歉。他的声音一向温柔,像笼了一层薄烟似的雾霭,“没关系的。” 然后,又是大片的沉默。 陈絮很失落,眼睛望着虚无的远方。 一些事情,实在难以启齿,无从开口。她无法坦然的向旁人说明谢尧亭的身份,也没有任何立场跟他探讨这件事。只能就这样烂在心里了。 第18章 51 1.流言。 寒假过后,开学第一天。 班上的同学似乎都还沉浸在节日氛围中,三五成堆聚在一起,兴高采烈的交换假期中的各种新奇事物。 陈絮走进教室,坐下来。她平时习惯独来独往,也没有关系特别好的同学。祝安安正跟别人小声议论着什么,见到她,笑着打招呼,“陈絮,你来啦。” 此地无银三百两。 陈絮也不是很在意。她从书包里掏出语文课本翻开,第一节是班主任卢老师的课。她今年四十多岁,是省级骨干资深教师,备课非常认真,在江城教育界有“应试王”的江湖别称。 卢老师没有孩子,把满腔的热情全心全意的奉献给学生,带过的毕业班都结结实实的给学校拿下了重点大学升学率。 江思邈从美国回来,闷声不吭的凑过来,用手指点点陈絮的背。 她侧过脸,低声问:“怎么了?” 他面无表情的,脸色不太好,反问:“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7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7 没看到吗?” 假期中,江思邈几乎每天都会发一条微信给陈絮。她知道他申请了国际驾照,自驾穿越两个州,去怀俄明州逛了一趟黄石公园,途中还认识了一个黑人小伙伴。 那种生活,距离现在的她实在太遥远了。根本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陈絮抿抿唇,避重就轻道:“我看到了。” 江思邈更生气了。薄唇抿成一条线,不再作声。 张粤西拎着一本数学黄冈密卷,拉过凳子,歪着身子坐在旁边,向他请教问题。 江思邈解释的飞快,笔尖滑过纸面,发出刷刷的响动。 陈絮侧着脸瞥了一眼。 他的长袖白衬衫卷到胳膊肘之上,搭在课桌上的手臂线条修长,一手捏了只钢笔,另一只手的指头按在数学参考书的页面。 一道关于立体几何的题目。 张粤西低咒一声,“操,什么鬼。” 江思邈很不耐烦的推开书:“不是跟你讲过了,就是这么算的。” 张粤西吐槽他:“你以为我是你啊,大神。你这样省略全部步骤,一下子就直接写出答案,很欠揍的,知不知道?” 江思邈:“这是一道送分题。” 张粤西:“……” 张粤西转脸看陈絮,语气真诚,“不如,你替我讲讲。这卷子是我老爸花大价钱弄到的,要求我必须吃透每一道题。” 陈絮接过来,认真审完题目,拿出一只中性笔,不出水。 她看了眼文具袋中满满的笔,回过头示好:“能借支笔给我吗?” 江思邈抬起眼帘看她,长臂一捞,重新把卷子拿了回来,顺手拎过陈絮的文具袋,抽了一只笔出来。又开始在纸上列步骤,这次耐心很多。 陈絮被他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惹到了,鼓着脸瞪了瞪眼。 江思邈自觉扳回一局,高兴得不得了。 那种青春期带着淡淡的小暧昧的喜欢,真的不需要什么大动作,只是一种很唯心主义的感觉。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而逝去,再也不复返。 张粤西看明白了,发出一声鄙夷的嘘声。然后厚脸皮的凑上来,继续缠着江思邈问下一题。 教室中乱哄哄的嘈杂声因为卢老师踢踏在走廊的脚步声而减弱。 她稳步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声音冷冷的,用黑板擦敲讲台,“不想学的时候抬头看看倒计时,距离高考已经不足一百天了。我知道,你们很苦,很累。可是我不赞成你们将压力当成意气用事的理由。收收心,我们一起努力,这样才对得起你们的十年寒窗苦读。” 张粤西逞能,小声嘀咕,“十年哪够啊,小初高加在一起明明是十二年。” 卢老师啪的丢过来一截粉笔头,“张粤西,你要是不努力,保不齐会是十三年,十四年。你们扪心自问,对得起你们父母的殷切希望吗。” 全班沉默。 卢老师又说:“不管你们承认还是抵触,高考都是目前来说相对最公平的选拔人才的方式。坚持下去,过了这道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样或慷慨激昂,或苦口婆心的犒军演说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次。 同学们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其实,从本质上说,学校与军队也没什么区别,都是磨掉个性,打造流水线成品的地方。 陈絮有些走神,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被隔离开。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默声看了一眼窗外,柳梢吐新绿,春意渐浓。 谢尧亭下班之后,驱车去天河区的一个商业街。七十七层的地标建筑牢牢占据了江城的制高点。升降梯稳如泰山。顶楼旋转餐厅,三百六十度的落地玻璃窗外,夜色中灯火绵延。 叶颖约他过来,说让儿子请吃饭。 她坐的位置十分显眼,伸着手臂招呼他,“儿子,这里。” 谢尧亭坐过去。 叶颖点了一壶白茶,香味很清淡,茶点是几样精致的中式糕点。 “我怕你不肯来,事先没来得及跟你说——”她的话音未落,又看到熟人一样,笑着摆手招呼,“程韵,这里。” 谢尧亭这才明白,叶颖事先安排了相亲。 他心中有些不快,皱眉开口就带了一点埋怨的意味,“妈……” 叶颖已经站起来了。又说:“就是程馆长之前跟你提过的,他侄女儿,在电视台工作。” 谢尧亭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一个身穿藏青色职业套装,白白净净的女孩子向他们走过来。他一向修养得体,便也跟着站起身来。 叶颖给他们做了相互介绍,就借故离开了。 两个陌生人相对而坐,气氛陡然冷寂下来。 难得的是,程韵的性格倒是让人意外的温婉大方,又开得起玩笑,言谈之间对相亲这回事也不是很上心。大概也是长辈乱点鸳鸯谱,不好直接推掉,只能出来应酬。 她好像一直在等电话。以至于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她脸上促狭的笑意几乎算是欢喜雀跃了。 有句话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咳嗽和爱情是无法掩饰的。 挂了电话,程韵不好意思的向他道歉:“……我其实,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坦然,真诚,甚至带了点对那人引以为傲的意味。 谢尧亭低声笑了下。 昨晚失眠到半夜,他起来找消遣的书助眠。他翻开了那天在书城买的英文版《傲慢与偏见》。不知何时,书里夹了一张素白的书签,两面都有字。一面是他抄写的《孤帆》,一面是陈絮抄写的《双桅船》。 谢尧亭说:“好巧,我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两人相视而笑,客气的握手道别。 陈絮的脑子仿佛一个锈掉了的机器。她开始赖床,每天都不想从梦中醒过来。闭上眼睛就是谢尧亭。他的笑,他的脸,他的一切。 一日晚自习,她趴在桌上的试卷堆,做诗词鉴赏题,唐寅的《一剪梅》。 题目:你认为词中哪句最能突出表达诗人的感情? 陈絮毫不犹豫的填上答案: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开学摸底模拟考试成绩出来了,陈絮的排名一落千丈,年级倒退了三十六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8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8 个名次。 下午最后一节课。 卢老师做考试总结,她面带肃杀之气,站在讲台上,扶着眼镜,很不满意的敲了敲黑板,“同学们,这次考试,我们一班六百分以上的比其他班加起来竟然少了一个人。” 她痛心疾首的重申,“同学们,我们是重点班啊,同学们。” 放学之后,陈絮被卢老师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我们谈谈吧。”卢老师在饮水机旁接了一杯热水,低头抿了口。办公室很大,但是因为是放学时间,所以空无一人。 陈絮站在她的办公桌前,目光落在堆积成山的教案和摊开的讲义上。 诚然,担任毕业班的班主任是一个很辛苦的工作。她不想让人失望,尤其卢老师还对她抱有希望,并且真心实意希望她能好。 “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陈絮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上课总是走神,学习成绩还一路下滑?” 沉默。 “你在想什么?可以跟老师说说。” 陈絮继续保持沉默。 卢老师目光如炬,仿佛要将她看穿一样,“早恋,一点好处都没有。你现在这个阶段,最重要的是学习。” 陈絮的脸色变了下,眼睛望向窗外。 卢老师似乎觉得戳中她的心事了,继续苦口婆心劝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不管你爱听不爱听,我还是要提醒你,江思邈是尖子生,现在正是关键阶段,你不要影响他。” 陈絮:“……” 卢老师看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叹口气,试着站在年轻人的立场上看问题,“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你们现在最应该做的约定是:相约清华。” 陈絮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卢老师,我跟江思邈是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不喜欢他。也不会跟他早恋的。您放心吧。” “真的?” 陈絮信誓旦旦,举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举在耳边,“真的,我保证。” 卢老师看着她坚定而毋庸置疑的目光,点点头。这位经验老道的特级教师的眼神越过陈絮的肩膀看了下门外,沉声道:“老师相信你。” 她真正的谈话对象江思邈,此刻正站在走廊上,一字不差的听完了两人的对话。他仿佛被人猛击一棍。天之骄子的自尊心被践踏,散落一地。 第19章 52 2.太阳花。 教室黑板上那个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的倒计时不断在刷新。 日历像一副巨制的多米诺骨牌,一天天的掀过去。微小的努力积累起来,带动一连串质的飞跃。 陈絮很久没见谢尧亭。 全市模拟联考,她的成绩还算差强人意。她渐渐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心无旁骛的思考比选大学和专业。 陈之韧又来找过陈絮两次。他新接了一个室内装修的工程,辛苦维持公司开支的同时还要辗转于医院。每次见面,他总是神色惨淡的样子,鬓角甚至染了些霜白。 陈絮认真考虑很久。在月考之后,她抽空去医院采集了检测血样,做了造血干细胞hla高分辨率配型。 陈桐一直在做化疗治疗,效果尚可。 天色已晚。夜空漆黑一片。 陈絮下了晚自习,已经九点二十了。医生通知她去医院听配型结果。挤在人潮涌动的地铁上,她的脑海中一直在预演结果出来之后的场景。 值班办公室的日光灯,阴惨惨的。穿白大褂的主治医生坐在对面,一本正经的翻开病历本,沉声道:“初步配型结果,不匹配。” 魏薇提着的一颗心又被高高吊起来。前阵子还难掩戾色的她,现在看起来憔悴苍老许多。陈之韧揽着她的肩膀,两人互相支撑着抵御这巨大的失望。 陈絮不动声色的退了出来。 病房楼下是个小花园。 春意渐浓,薄叶树随风轻轻浮动,修长繁茂的枝丫前伸后仰,拥抱整个夜空。 走出来,陈絮才发觉,不知何时,天空开始飘起绵密的细雨。 廊下有几把长条木椅。 楼里鼎沸的人声远了,安静的黑暗中传来一声低咳。陈絮望过去,墨色的树荫中有猩红的三两点明明灭灭,烟味传来。 陈絮走近了,“是你?” 周弋站在廊柱边,指尖捏着半支尚未燃尽的烟卷,蓝条棉布的病号服宽宽大大的像袍子一样,外面披了一件黑色的长款棉衣。 身侧一株初绽的蔷薇,雨水密密的渲染开阴沉沉的柔。 陈絮迟疑片刻,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周弋眼角有些微笑意,轻轻往花园的泥土掸了掸烟灰,扯着自己的病号服:“没眼睛,不会看?住院吶。” 陈絮抿抿唇,没管住自己,呛了一句:“……住院,还抽烟啊。” 周弋笑了一声,没接这一茬,“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性格向来是这样的。来而不往非礼也。 陈絮不欲纠缠,言简意赅道:“我来看一个病人。” 雨下大了。滂沱的砸在墨沉沉的树影上,水汽氤氲开来,带着些泥土的腥味。 一时半刻也走不掉了。 陈絮看了眼时间,有些焦躁,为难的叹口气。 周弋熄灭了烟,与她并肩而立在廊下,轻声笑,“……我们,跟医院还真是有不解之缘。” 陈絮没听明白,转过头,问:“你说什么?” 周弋耸耸肩,笑道:“没什么。” 雨滴淅淅沥沥,啪哒啪哒地落在宽阔的薄叶上,反正,闲着也是无聊。陈絮用脚尖轻轻点着铺了石子的地面,“很晚了,你还不上去休息?” 周弋嘴角微微翘起:“嫌我?。” 陈絮不理他刻意的曲解,“你家里人可能在找你。” 他一怔,“……不会的。” 陈絮很敏感,“你一个人?” 周弋没作声,他一直在笑,只是笑容有点飘忽。他又从上衣口袋摸出烟来,噙在唇边。手掌隔开夜风,护着打火机那簇蓝焰,点燃了,捏在指尖。 陈絮当他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9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29 默认了,低声安慰一句,“……我也是一个人。” 顿了顿,虽然知道大部分可能是白问,陈絮还是开口,“你有伞吗?” 周弋低咳:“……没有。” 陈絮侧过脸,看一眼夜空中绵密的雨,自言自语道:“那没办法了。” 她拉起外套的帽子扣在脑袋上,书包反过来背,抱在怀里,抬脚迈出走廊,直接冲进雨幕之中。 春风杨柳万千条。又是一年满城飞絮时。江城主干道两旁市政统一栽种白杨树。这个季节,杨花榆荚,漫天飘摇作飞雪。 周日下午,学校没安排课程。 陈絮从堆积如山的试卷和参考书中抬起头,按揉了僵硬的脖颈。 劳逸结合。江城博物馆最近开放展览一批明代家具。一个人看展览应该是最适合的消遣方式了。门口租个导览仪,戴上耳塞,隔绝路人。可以消磨一整天的时间。 校门距离公交站还有一段路程。 陈絮戴着耳塞,随身听里播放《新概念英语》课文。老师说,这种利用碎片化的时间练习听力,是一种潜移默化提高英文水平的方法,叫熏耳朵。 陈絮兀自沉浸在机械的男女声对话中。 直到那辆熟悉的白色suv鸣了下喇叭,缓缓的停靠在路边。 陈絮望过去。 车窗摇下来,谢尧亭脸上戴了一副黑色口罩,露出一双带着稠密暖意的眼睛来。 陈絮把书包放在后排座位,又绕过来坐上副驾驶,主动开口问:“怎么戴口罩?” 谢尧亭转动方向盘,声音瓮翁的,低声答:“过敏。” 陈絮眨眨眼,“对柳絮过敏?” 他低低应声,“嗯。” 她乖巧而拘谨的系上安全带,端正坐姿。问:“去哪儿?” 他说:“江城博物馆。开了一个明代家具展,主题是‘抱朴守拙’,我带你去看看。” 她点点头,抑扬顿挫的恍然:“啊——” 陈絮的唇角的笑容明晃晃的,心里更是忍不住在窃窃偷笑。 谢尧亭车子开得四平八稳。他声调不急不缓的与她闲聊,主题不外乎老三样,“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行。上次模拟考试的成绩来看,上重本分数线应该不成问题。” 谢尧亭笑了。 “注意身体。” “吃得饱睡得着,每天早上一边跑步锻炼一边背单词,跑完一千五百米才回教室早读。” 她沉吟片刻,说:“我去医院做配型了。” 他点点头,“我知道。” 她疑惑的望着他。 “主治医生是我同学。” 一时之间,陈絮心中五味杂陈,他一直都在关注她的生活,却从来没有主动联系她。 谢尧亭停车等红灯,侧过脸,“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陈絮点点头:“嗯。” 周末,博物馆大厅里人声鼎沸的。 领了票,谢尧亭带着陈絮直接上了三楼。展厅里恒温恒湿。旧物陈列在玻璃柜中,匠人赋予器物魂魄,这样的交流能突破生死跨越时空。 陈絮蹲下来,隔着玻璃看那张标签,问,“这个字读什么?” 谢尧亭站在她身后,垂首,低声道:“交杌(wu)。” 她笑着回过头,“其实就是我们现在说的‘马扎’。” 他淡淡一笑,很宽容的附和,“嗯,对。” 陈絮站起来。 他又说:“王世襄先生家里也有一件黄花梨小交杌,后来捐给了上海博物馆。现在应该还在那儿,全国唯一一间陈列明清家具的专室里。” 陈絮心生神往,说:“我特别佩服这种人。如果是我,我就舍不得献给国家。” 谢尧亭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笑得停不下来。 陈絮鼓着脸:“你笑什么呀?” 谢尧亭伸出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捏了下。他指腹的触感温凉而干燥,带起一叠酥酥的痒。窗外,春日晴空,桃夭李秾。 叶颖今天在市里有个学术报告会,结束得早了,直接回了馆里。门卫看见她,乐呵呵的打招呼,“叶主任,今天谢医生带女朋友来看展了。” 叶颖一怔,笑道:“你看错了。” 门卫说:“我看的千真万确,是谢医生。身边跟了个女孩子,长得很漂亮。” 叶颖一边往馆里走,一边蹙紧了眉头。 傍晚,天边橘色与青色交汇融合,晚霞绵延。繁华商业街的尽头,闹中取静的小馆子。谢尧亭停好车。陈絮站在路牙子上,看他绕到了后备箱,拎出一盒蛋糕来。另外还有一只长方形的纸袋。 陈絮愣住了。 谢尧亭脸上的表情略显无奈,拉了下她的手臂,“小寿星,怎么了?” 两人倚窗而坐。 每个餐台都由繁茂的绿色爬藤植物隔离开,私密性绝佳。餐厅中央设了明炉,穿着洁白制服的大厨穿梭其中。 落地窗外,能看到隔着步行道对面的一间花店。暖白色的光交汇着缤纷的花朵,空气中的每个因子都好像自带芬芳。 一切都美的好像梦境。 谢尧亭点燃蜡烛,两只小小的数字,十八岁。 “生日快乐。”他低声说。烛光摇曳,映在他的眸光中。 陈絮没忍住,双手捂住眼睛,哽咽着哭出声来。 谢尧亭无奈,抬手握着她的手腕,轻轻拉开了点,声音沉静,“怎么又哭了?” 陈絮抹掉眼泪,“……我没哭。” 他把那只灰色的纸袋递过去。她接过来,打开,一台小巧的灰色笔记本电脑,标识是一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 她一怔,“……这个,太贵了。” 他靠在椅背上,语调疏懒,低声笑道:“就当是我提前送的入学礼物吧。” 陈絮沉默了。十年寒窗,一朝蟾宫折桂。等待她的还有更广阔的世界,外面因为未知才愈发有吸引力的世界。 谢尧亭看了一眼对面绵延的灯与花的海洋,好像心血来潮一样,“你等我下。” 陈絮趴在桌上,以手支颐。透过雾气朦胧的落地窗,她看着他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0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0 进了那间花店。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手中握着一把牛皮纸包裹的太阳花,其间疏落的配了几支翠菊。 他穿越人来人往,一步步朝她走来。 那个时候,陈絮还不知道,太阳花的花语是:沉默的爱。 他给予她的,永远都在想象之上。 第20章 53 3.故人。 一个周末。 谢尧亭去参加大学同窗李擎的婚礼。他这个年纪,同龄人该成家的大都步入婚姻了,也有携家带口过来的。 硕大的电子屏幕循环往复的播放新人的爱的历程,配乐是一首耳熟的韩国音乐,十分甜蜜。 台下人三五成桌的凑在一起喝茶叙旧。 李擎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口迎宾。 林槐在一旁的垃圾桶旁抽烟,仿佛专程在等他一样,见面就勾肩搭背的凑上来,还没等他开口,李擎也走了过来,拧着眉先叹了口气,啧了声。很为难的样子。 谢尧亭笑一笑,“怎么,新娘子临时打退堂鼓,不肯嫁你了?” 李擎欲言又止的,有人在旁边喊他。他摆摆手,“我去招呼下,你们先进去吧。” 谢尧亭一头雾水,“怎么了?” 言语之间,两人已经穿过了宴会厅的门,走进了婚礼会场。 林槐说:“你自己看吧。” 叶茯苓正侧着脸,低声跟身边人聊天。 她穿了一件很别致的藕色灯笼袖水洗丝衬衣,配麻纱阔腿裤,齐肩发,下巴微微抬起,姿态清高。 这么多年,她也算脱胎换骨。于事业一途,早已得偿所愿。从异国归来,走过了几段无疾而终的恋情,度过了漫长而漂泊的缓冲期。大概是因为浮萍半生,她突然无比渴望安定。 跨年的夜晚,叶茯苓应邀去上海看烟火秀。 到了之后被放鸽子,这才知道那个与她暧昧了好几个月的金融界新贵原来是有妇之夫。 那天有雾霾,外滩上数不清的人。烟花绽放开宝光华丽的光圈,像是蒙了一层灰色,耳边哐哐哐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碎屑落到身上,她一直后退,差点退到黄浦江里。 回去之后,失眠到半夜三点,那颗早已练就的坚冷的心裂了缝,一个人在酒店里哭。 她知道,她可能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叶茯苓的目光投过来。她看到了谢尧亭。 记忆的锦箧打开,恍如隔世。 她心底一直无比介意自己出身的寒微。当初,是因为她的姓氏与叶颖女士相同,名字又是一味中药,从而得了她的眼缘,才获得了慈善帮扶助学的机会。 从底层一步步走到现在,她得到了很多,失去了更多。 如果这真是她想要的生活,为什么总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司仪清了清嗓子,照本宣科的开始婚礼,灯光暗下来,场内有小孩子跑来跑去,音乐响起,周遭闹哄哄的。 谢尧亭站在观礼的人群之外。与叶茯苓遥遥相望。 林槐突然问:“那个小朋友还住在你家吗?” 谢尧亭看他一眼,正色道:“早回去了。” “这么看我干嘛?我是好心,怕你钻牛角尖,陷在迷宫里出不来。” “她还小呢。” 林槐嗤笑一声,“等她读了大学,有的是小鲜肉排着队追,牵着手上课放学,周末一起逛街看电影,参加各种联谊活动。到时候,还轮得到你?” 谢尧亭:“……” 吃罢饭。许久未见的老同学组了局去酒店负一层唱歌,谢尧亭借故推脱了。他没有开车过来,饭桌上绕不过喝了几杯酒。街角穿堂风呼啸而过,谢尧亭站在马路牙子上打车,一口冷风呛在喉咙,咳的气管都痛了。 一辆白色捷豹轻轻鸣了下笛,在他身边停下来。 谢尧亭侧过脸,身上卡其色的风衣随着夜风猎猎飘动。 “一起去喝一杯吧。”叶茯苓邀约。 天河区江边新天地有一整条街的文艺酒吧,不吵,没有震耳欲聋的电子edm。现场有穿着随意的歌手抱着吉他,对着谱子唱《少年锦时》。 调子冷冷的。 叶茯苓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微微仰着头,她随意束起头发,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嘴角暗含笑意,饮尽一杯酒,把空杯子推过去,“再来一杯。” “少喝点。”谢尧亭低声劝了一句。 叶茯苓笑了一声,“你不记得了,我酒量很好的。” 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抽了支烟出来,酒保滑燃打火机,她向前倾着身体凑上去,点燃噙在唇边吸了一口,烟卷夹在指间。青烟缭绕,灯影浮动,故人也是美的。 “有瘾,忍不住……你不介意吧。” 谢尧亭摇摇头。不再说话,有些心不在焉。 无话可说的叙旧没有任何意义。 叶茯苓听着歌:“我们那个时候都喜欢崔健和窦唯。” “嗯,你去听过他的演唱会。” “是啊,你嫌吵,我一个人去的。崔健站在台上,眼睛蒙着一条红布,唱《一无所有》,我一边跟着现场的人合唱一边哭,不知道是因为你不在而难过,还是别的原因。那场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叶茯苓说:“或许真是因为一无所有,我那个时候实在厚脸皮。雷打不动写了三年的情书寄给你,又跟在你身后追了一年半。如果不是你妈妈那次生病,你是不是根本不会搭理我?” 那年叶颖动手术,在医院卧床休养。 叶茯苓下课之后经常过去陪着她聊天解闷儿。谢尧亭看到过几次,她一手举着输液瓶,一手扶着叶颖去洗手间。整整大半个月,几乎天天如此。 谢尧亭抿抿唇,低声答:“不是。”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的手一到冬天,指关节上就会长冻疮,每次都肿得像馒头一样。你妈妈见到,给我擦了一种药酒,这么多年,美国的冬天那么冷,都没再长过。” 谢尧亭语调缓沉:“嗯,是个偏方,挺有效的。” 叶茯苓已经微醺。听着他沉稳平淡的语气,自嘲的笑了。 谢尧亭这个人,任何时候都是这样一副温柔又安稳熨帖的模样,滴水不漏,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1 无隙可寻。她曾经离他那么近,却又感觉那么远。如果当初没有那么多意难平,或许今天也是能过着举案齐眉的日子的。 “当年是我做错了。我一直觉得最美的风景始终是外面的世界,到美国那几年,刚开始还好,一时的新鲜感永远抵不过生活的鸡毛蒜皮。” “过去的事情了。” 叶茯苓自顾自的抽烟,“后来,我觉得只有钱不会背叛我。但没想到,弃医从商之后,更加空虚了。” 她笑容虚浮,“是我自作自受。” “……你醉了。” 说完,谢尧亭仰头饮尽杯中酒,一边从钱包抽出几张纸币从台面上推过去,一边从高脚凳上站起来,“很晚了,回去吧。” 抬头望出去,窗外夜色枯寂,一片温柔的阑珊灯海。 谢尧亭替叶茯苓叫了代驾,送她到楼下,才发觉两人住的很近,只隔了一条街。从地下停车场上来,他没有打车,沿着路边慢慢往回走。 夜风吹拂,残存的酒意都冲上了头,太阳穴突突的跳,胃里又寒又涨,像揣了块冰疙瘩,简直说不出的难受。 晚上九点半,街边食店已经开辟了露天烧烤,空气中有初夏的气息翻涌。 谢尧亭下意识的摸出手机,一个未接电话,是陈絮的。记忆仿佛打开了沙漏的瓶盖子,一点点的恢复。他握拳重重敲了几下脑袋,挥手在街边打车。事情多而繁杂,他忽略了脑容量的有限。 收件箱里有几条未读短信,陈絮发了两条。 第一条:“我打不通你的电话。你说今天晚上有空,会帮我把行李搬到学校宿舍的,我还要等你吗?” 第二条隔了两个小时,“我看了下,也没有很多东西。我把被子和枕头用行李箱打包好,乘公交车带到学校了。我上晚自习了,你忙其他事情吧。” 似乎是怕他误会她的语气,后面紧跟了三个呲牙笑脸的表情符号。 讨债公司的人一直没有消停。临近高考,陈絮一个人住在家里。既不安全又不方便,所以申请了学校宿舍。这个周末下午没有课,她回去收拾东西,本来约好谢尧亭会帮她帮行李送过去的。 他又看了眼时间,把电话拨了过去,立刻接通了。 “喂——” 那头刚好响起急促的下课铃声,乱糟糟的。陈絮的声音透过电磁流,显得十分清亮,“你忙完啦?” 谢尧亭:“下课了吗?” “嗯。” “对不起,晚上参加婚礼,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陈絮:“没事的。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培嘉高中门口。下了晚自习,人群熙熙攘攘的。 谢尧亭下车站在路边。 江思邈推着一辆单车,与陈絮并肩从校门里走出来。张粤西从后面冲上来坐在他的单车后座,被赶下来又笑嘻嘻的推了下他的肩膀,大声问他,“去吃宵夜。” 江思邈踉跄了下,嘶了一声,说,滚蛋。 陈絮在一旁看着他们咯咯笑,眼睛亮晶晶的。 那是只属于年轻人的,可以为所欲为的青春年代。 江思邈远远地看到了谢尧亭,一溜烟的跑过去,“小叔,你怎么来了?” “我……” 谢尧亭无言以对。 他向来秉持大道无为,世间万物,包括情之一字都须顺其自然。他不清楚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劲,大概是酒精的驱使,他竟然会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蠢到不管不顾,尽管陈絮一再保证已经妥善安置好了,他还是要亲眼确认才罢休。 陈絮跟上来,并不跟谢尧亭主动打招呼,脸上有些不自然。三个人面面相觑的。 江思邈忽然笑了下,主动解围似的,说,“来都来了,请我们吃个宵夜吧。” 第21章 54 4.迷宫。 校门口附近的必胜客。 生意格外的好。 坐在店内望出去,落地窗外,马路边的灯箱广告牌有一张巨幅海报,三两个办公室打扮的人聚在一起笑着吃披萨,泛着油光的表面铺满熏肉和蔬菜,芝士能拉出长条的丝。 谢尧亭去排队点了三个套餐。医院值班室刚好有电话进来。 室内大多是年轻人,吵的热火朝天。空气中到处弥漫的都是浓郁的奶香和肉汁的香味。 谢尧亭出去接电话,回来就看到张粤西撸着袖子,面前的意面盘子都已经空了,手边的大杯冰可乐只剩了个底。 谢尧亭笑着问他们:“够吃吗,要不要再点别的?” 或许是因为心底潜在的那份对于世俗红尘的忌惮,陈絮知道自己尚未有能力描绘未来的美好蓝图,所以总是把谢尧亭当成不可告人的秘密,小心翼翼的深埋呵护。在别人面前,她甚至会刻意避免跟他眼神直视的接触。 年龄与道德,伶仃破碎的家庭,贫瘠匮乏的生活,横亘在二人之间的现实鸿沟如同深渊,难以跨越。 陈絮张张嘴,嗓子中的“不用”还没说出口,张粤西已经欢喜雀跃的指着外面的灯箱,抑扬顿挫的念广告词,“好啊好啊。我想吃那个新出的披萨。肉是力量,芝士是信仰。” 这些青春期少年正是抽穗拔节生长的时候,连食欲都显得活力十足。 谢尧亭又转身去加了两个海鲜至尊披萨。 张粤西双手合十的感恩戴德,“谢谢小叔。” 谢尧亭笑起来,“不客气。” 他在位置上坐下来,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一旁安静的陈絮身上。她的目光也恰好扫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春江月夜烁烁闪闪的草萤。她身上总有一种不自知的矛盾,倔强而脆弱,独一无二的吸引力。 两人对视片刻,交汇处仿佛是被煮沸的开水烫到,迅速各自别过眼去。 江思邈当然看出来了。他吃完了,让服务生收拾了台面,心不在焉的怔忡出神。 张粤西啃着一个奥尔良烤翅,嘴角沾了油,明晃晃的。他问江思邈:“你怎么跟丢了魂似的……对了,把你的课堂笔记借我用一下,明天还给你。” 说着,在餐巾上擦了擦手,然后一把拎过来江思邈挂在椅子角的书包。 江思邈也没在意,起身道:“我去趟洗手间。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2 ” 张粤西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灰色的软皮本,夹在数学课本里。他好奇的摊开,一页页翻开来,一整本的手抄情诗。第一页就是木心《五岛晚邮》中的情诗句子: 你尚未出现时,我的生命平静,轩昂阔步行走,动辄料事如神。 如今惶乱、怯弱,像冰融的春水,一流就流向你,又不知你在何处。 张粤西怪叫着念出声音,道:“陈絮,你快看这是什么!” 陈絮下意识的觉得不妥,抬眼去看谢尧亭。他皱皱眉,低声解围,“这应该是邈邈的作文摘抄本。快收起来吧。” 还是晚了一步。 江思邈回来了,登时脸色通红,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上来抢走本子,攥紧拳头吼道:“你特么的……乱翻什么!” 张粤西被推的一个趔趄,一腔年少轻狂无处宣泄,呵呵两声,取笑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情书吗,人就在这坐着呢,你倒是给她看啊。” 他的目光盘桓在默不作声的陈絮身上。 江思邈看一眼似乎永远云淡风轻的谢尧亭,重新拉开椅子坐下来,神色反而坦然了,直接赌气似的承认:“就是要送给陈絮的。” 陈絮无言以对。 见他这样,张粤西知道真把人惹生气了,耷拉着脑袋,彻底蔫儿了。 半晌,谢尧亭点点头,说:“……哦。” 江思邈眼角通红,声音充满怨怼,“你好像一点儿也不吃惊。” 陈絮坐立不安,依旧没说话。 江思邈自顾自地说:“难道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你不是也喜欢……” 谢尧亭难得抬高声音,不满的制止道:“邈邈——” 他叹口气,从位子上站起来,收拾残局,“很晚了。你们都赶紧回去,明天还要上课呢。” 罪魁祸首张粤西正不知道怎么收场,此刻正巴不得赶紧开溜。陈絮也跟着站了起来,谢尧亭看着她脸上惶然的神色,安抚似的勾着唇角轻轻笑了下。 江思邈依旧坐在位置上不肯动弹。 谢尧亭无奈,低声劝一句:“邈邈,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暮春的夜,都市的天空是一场灯的盛宴。大厦的窗口流落出的稠密光屑,仿佛是从流水线生产,在天际与星辰融汇,繁华与虚幻交叠。 江思邈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 两个人在露天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路灯昏黄,江思邈递给谢尧亭一支,熟练的滑燃打火机,先后点燃了烟卷。他噙在唇边,重重吸了一口,烟草中尼古丁那种奇异的味道让他的情绪稍微舒缓了点。 谢尧亭沉默了一会儿,“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江思邈哼了一声,“只有我爸妈才会以为我是个完全按照他们既定路线行驶,永远不会脱轨的列车。” 谢尧亭挑了挑眉,“他们安排的不好吗?” 江思邈抽烟,不肯说话。 “快高考了,考完就要填报志愿。你……不想学医科,对吗?”他换了一种方式。 江思邈眼神继续望着别处,“……我一点儿都不想当医生。”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少年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正色,严肃问他:“你喜欢陈絮吗?” 谢尧亭随手掐灭了烟卷,头痛似的抬手按了下额角,没有立刻作声。 江思邈垂眼片刻,“就跟你一样,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压抑,仿佛被束之高阁,又像是一座孤岛。他们永远自以为是,从不过问我到底真正想要什么。我偏要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就像——你喜欢陈絮那样。” 话匣子,就像是打开了沙漏的瓶盖子,一旦松了,怎么拧都堵不住了。 江思邈滔滔不绝的,从幼时被当成神童一样培养,讲到身在杏林世家早就被决定的人生轨迹,说起两年前因为沉迷学佛,奉李叔同为偶像,一度想要效仿弘一法师长伴青灯。又有一段时间每晚躲在被窝里玩手游,自学了很多编程方面的书籍。 他压抑已久的情绪仿佛火山喷涌,一发而不可收拾。 谢尧亭问:“后来呢?” “后来……我不玩游戏了,把书都扔了。” “为什么?” 江思邈沉默了很久,黯然道:“我不想让爸爸妈妈失望。” 谢尧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接话。 江思邈:“关于陈絮。我不知道是我一时义气要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还是别的什么。我不确定,但是,我会交给时间。你知道的,高考对她有多重要,别去打扰她。” 谢尧亭看着他满脸认真的警告,无奈笑道:“臭小子。” 江思邈依然正色看着他。 谢尧亭:“少操心别的。高考对你同样重要。” 江思邈低头捡起脚底下的几个烟蒂,起身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漫不经心的挥手,说:“等到高考后,我们各凭本事吧,小叔。” 时针像是长了翅膀,光阴飞速流转。 过了五一小长假,毕业班彻底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学校将原本周末下午的休息时间变成了强制自习。高考是一场战役,成败在此一举。 陈桐的病情渐渐稳定下来,总算看到了治愈的希望。只是医疗费依旧是巨大的缺口,陈之韧早就捉襟见肘,几乎走投无路。 陈絮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 她从堆成山的参考书中抬头,看着教室黑板一角的倒计时不断刷新,虽然常态仍然消极,但偶尔也能生出些激昂斗志来。 人生从来没有奇迹和捷径,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夏日流火。 六月六日,一年一度的高考轰轰烈烈的即将拉开帷幕。星辰大海的征途终要启程。 陈絮的学校因为区域限制,没有被选为考点。 宿舍空荡荡的,本城的学生都回家了,外地的也有家长赶来在考场附近酒店开了房间,加入陪考大军。陈絮早早的爬上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手机叮铃一声,她迅速翻身,握起划开屏幕。 仿佛心有灵犀一样,那个期待的熟悉的名字弹了出来,“我在宿舍楼下等你。”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3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3 陈絮用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出楼道。 培嘉高中建校已经六十周年,操场遍植核桃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结满了青色的果实,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谢尧亭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踱步,灯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听到响动,他转过身。 陈絮像一枚小炮弹一样,直接冲撞进他的怀里。她喘着粗气,长发拢起,梳成马尾辫,鼻翼上有亮晶晶的汗珠,唇角绽放开大大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第22章 61 1.高考。 谢尧亭扶着她的肩膀,忍不住笑道:“跑这么快做什么。” 陈絮的眼神亮晶晶的,不好意思低下头,“我怕你等急了呀。” 听到他有些喑哑的嗓音,她皱皱眉,又鼓着脸问了句,“你的嗓子怎么了?” 谢尧亭右手指间抵着喉结,好像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轻轻咳了两声才开口,“……没事,有点感冒。” 陈絮抬头望天:“大夏天的温度这么高,还能感冒?” “热伤风。” 她板着脸,正色道:“那你应该在家好好休息啊。” 他说:“我有点担心,怕你考前太紧张,所以过来看看。” 陈絮心里当然很受用,微不可见的笑了下,默不作声。 两人沿着笔直的林荫道走了一会儿,梧桐树整齐的枝条悄悄蔓延在道路两侧,在前方渐渐融汇在一起,好像没有终点。夜晚清风习习,到处都静悄悄的。 谢尧亭:“别紧张,好好发挥。考完了,给你买好吃的。” 陈絮用脚尖踢了下路上的小石头,呼出一口气,“……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们走到校园一角的月牙湖。 谢尧亭有点累了,在路旁的长条木椅上坐下来。舒展开双腿,一手枕在脑后,放松了姿态。 陈絮低着头看草坪,接着说:“这几天,我总是做噩梦,梦见考试迟到,梦见忘了带准考证,梦见英语听力耳机没有声音,还梦见分数出来,我落榜了。” “那你肯定能考上想去的大学。” “为什么?” 谢尧亭一本正经道:“因为梦都是反的。” 陈絮噗嗤笑出声来,“那我还梦到过中了六/合彩呢,看来是没机会了。” 谢尧亭也笑了。 他问:“想好读什么专业了吗?” “经管类的专业。” 谢尧亭挑挑眉,表示不解。 陈絮眼神懵懂,但还是认真解释道:“我看填报指南上分析,这类专业毕业后赚钱最多。” 谢尧亭失笑,扬了扬眉梢,“……赚钱最多。算了,先不谈这些。明天考试需要随身携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陈絮点点头,“收拾好了。” 谢尧亭站起来,“我明天过来送你去考场。好了,现在回到宿舍要做什么?” 陈絮:“……好好睡觉。” 谢尧亭笑了笑,抬手摸摸她垂在耳侧的头发:“这才对。” 他又说:“拿到试卷,认真审题,见题就做,不会就放,保持自信。考完一科放下一科,出来考场千万别急着对答案。你一定能行。” 两天,四门功课,就这样波澜不惊的渡过了。 陈絮整个状态是完全放空的。高三整个阶段,她已经经历超过二十次的大大小小的模拟考试,试卷上所有的题型都是熟悉的。 她所需要做的,就是放松心情,摆正心态,尽力保证不因为粗心大意而丢分,这就够了。 谢尧亭调休,整整陪考了两天。 他从来不多问什么,像别的家长一样,只负责按时接送和准备早中晚餐。 终于等到考完最后一门英语。真的很难相信,十二年,就这么在两天内结束了。 有的人超常发挥,鱼跃龙门。有的人考场失利,难掩失落。但是那又如何,这只是开局而已,人生舞台的帷幕即将拉开,未来是更为广袤的一片天与地。 陈絮走出考场的大门,校门口人山人海,全部都是等待考生凯旋而归的家长。谢尧亭就站在马路对面的路牌下。他穿一件质地浮柔的灰色棉布衬衣,像是不食人间的谪仙。 看到她,他笑着冲她挥挥手。 天很蓝,夕阳透过繁茂的树枝落在他的肩头,留下斑驳陆离的色块。所有无可奈何却铿锵有力地疾驰而过的光阴,都抵不过陈絮此刻的百感交集。 庆功宴。吃的是改良版的四川火锅。 在滨江路的一栋三层小楼。今晚生意出奇的好,沿江的饭店几乎统统爆满,大多是家长带孩子来的,也有同龄人约着举办狂欢聚会的。且不论结局如何,那是之后估分报志愿时候的事情了,今宵有酒今宵醉。 谢尧亭早就预定了三楼的一个小包间,四人台。 推开窗,江风带着水汽的潮湿余韵。陈絮闭着眼睛感受,吹面不寒杨柳风。 红白鸳鸯锅开了,咕嘟咕嘟的冒着小泡泡。热气腾空而上,辛香味弥漫开来。 谢尧亭走过来,站在陈絮背后,“走吧,先吃饭,吃完饭回去好好睡一觉。” 陈絮转身,走了两步坐在位置上,说:“你都不问我考得怎么样?” 他用公筷帮她涮了几片切的薄如蝉翼的鱼,笑道:“看得出来你现在心情不错。” 陈絮看着他,唇角有促狭的笑意,“当然,因为跟你在一起。” 谢尧亭一怔,笑笑,不作声。 陈絮敞开了吃,好像从心城中突围而出,突然失去了束缚精神的套子,整个人从轮廓到灵魂,都鲜活明亮起来。 包间外,大厅中传来隐隐约约的音乐声。 陈絮竖着耳朵听了会儿,然后技痒似的在桌面上比划了下琴键,忍不住笑道:“春之声,约翰施特劳斯。” 一切都好的很过分。 饭后,陈絮又嚷着要去看新上线的电影。 谢尧亭无奈,笑道:“好,好。今天都听你的。” 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情片。 荧幕中一片无垠的绿野,金童玉女牵着手漫步,然后在夕阳余晖中拥吻,互相诉说爱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4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4 意,配乐中钢琴的节奏蕴藏一种和谐的惊情。声光电完美结合,极致浪漫经典重现,让她脑袋中那个声音越来越强烈。 黑暗中,陈絮鼓足勇气,握住了谢尧亭搭在扶手上的手。 似乎是因为笃定她会这样做,他毫不意外一样,也回握住她汗津津的手。 他唇角微微弯起的弧度,他掌心温热干燥的触感,他瘦长白皙的手指,甚至他身上那种清苦的草本植物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 她是如此为他而着迷。 从电影院出来,两人在一旁商场的娃娃机玩了会儿。谢尧亭去柜台换了一摞硬币,终于夹到了陈絮想要的那个麦兜同学,一只歪着带帽子的粉红猪。 她接过来,抱着他的胳膊,在原地跳了下,“太好啦。” 谢尧亭被她晃的头晕,笑问:“这么开心啊?” 陈絮重重点头,“嗯,特别特别开心。今天是我长这么大最开心的一天了。” 初夏,夜风轻柔和煦。 谢尧亭送陈絮回家。一路上她都开着车窗,随意跟他聊些有趣的事情。 路况很好,到达目的地之后。谢尧亭把车子停稳在路边,陈絮没有立刻下车,而是说:“啊,这么快就到了啊。” 两个人似乎都有点意犹未尽,舍不得就此说再见。 狭窄封闭的空间中只有车载电台循环往复的播放一首老歌。张国荣的声音低低的,寂寞也挥发着余香,原来情动正是这样。模糊地迷恋你一场,就当风雨下潮涨。 过了一会儿,陈絮说:“那我先上楼去了。” “好,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她点点头,“嗯,我真的走了。” “……去吧。” 她抬手去按开车门锁的一瞬间,他突然翻身按住了她的手背,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缠绵而出,“小絮……我要吻你了。” 陈絮的脊背紧紧靠着座椅,身体僵硬,攥紧手指抓紧安全带,瞪大眼睛呆呆的看他,白瓷似的脸颊上如打翻了泼墨山水画中春日海棠的染色盘,晕染开一抹浅浅的酡红。 他的身影覆盖下来,轻轻啄吻,仿佛蜻蜓的翅膀擦过水面。 她的唇瓣触感温软的不可思议,她窝在他的怀里,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栗。 啪嗒一声,陈絮身上系着的安全带锁扣解开了。 她提着的心好像突然松了那根绷紧的弦。 谢尧亭抬起右手,轻轻托住陈絮的后脑,两人的距离更近了,几乎是唇贴着唇。他凝望着她,沙哑的嗓音微不可闻,像是拂过天鹅绒布的表层,温柔而粗粝的触感中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乖,闭上眼睛。” 陈絮顺从的阖上眼睑。下一秒,他湿软的舌尖就抵进来了,先是探索似的轻轻点了点她的上颚,接着灵巧的辗转、拨弄、挑逗、纠缠、抽/插。 她白藕节似的清辉玉臂揽着他的脖颈,轻轻喘息。她的脸颊带着从未有过的妩媚潮红,好像是漫游奇境的爱丽丝,进入一个从未经历的世界。 那双纯澈如麋鹿的眼眸,再睁开时就蘸上了几分湿漉漉的绵绵情意。 陈絮觉得自己因为害臊,整个人都烧的厉害,脸颊尤其滚烫,眼睛也不敢抬,直接拉开车门,跳下去摆摆手,“我走啦,明天见。” 谢尧亭坐在驾驶位上,看着小玫瑰落荒而逃的样子,轻轻笑了下。 他回味了下刚才那个蜜糖一般的吻,向来古井无波心里突然痒痒的,似乎对心旌荡漾这个成语有了全新的体会。 第23章 62 2.光。 次日。 或许是因为累到极致后突然的放松,陈絮生病了。 谢尧亭下班之后遇上晚高峰,在高架桥上堵了一会儿车。到达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门铃响起了,一下,两下。 陈絮踩着拖鞋哒哒哒跑着过来开门,小脸儿因为虚弱,显得有点蜡黄。看到门外的谢尧亭,眼神里还是亮的,瞳仁清澈见底,映出人影儿来,像是塞了两颗星。 她站在门口招呼他,“快进来吧。” 谢尧亭走进来,他拎了两大袋东西,一时半刻腾不出手来。 陈絮刚好仰着脸凑过来,问他,“你路上堵车吗?” 谢尧亭低了低头,额头抵住她的试探了一下,低声道:“还好,已经退烧了。” 她没有料到他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愣在原地,双颊登时通红。 他仿佛毫无所觉,委身换了鞋子进来,又低声自责道:“还是怪我太心急了,不然你也不会感冒。” 她没听明白,瞪大眼睛,微微张开嘴巴,“啊?” 谢尧亭看她可爱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尖,越过她,笑着说:“……病毒最有可能是通过唾液传播的……厨房在那里?” 陈絮脑海中立刻浮现昨晚那个瑰丽的吻,垂下眼帘,默。 陈絮像个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的跟着谢尧亭进了厨房。 她站在一旁,他从袋子里掏出保温壶,里面盛的是已经煲好的中药汤。他倒在小瓷碗里,递给她,“我听你在电话里讲的症状开的方子,下午医院药房熬好了送来的,快趁热喝了。” 陈絮其实不怕喝中药。 所谓五味杂陈,生活展现给她最多的就是一味绵绵无期的苦涩。天翻地覆的这几年,面对无边无际的茫然与无助,她早就学会了忍耐和麻木。 何况是谢尧亭给的,就算再苦的药,她也能端起来一饮而尽。 陈絮不肯接,双手背在身后,拿乔着说:“……我都已经好了。” 谢尧亭笑了下,“嫌苦?” 陈絮:“嗯,中药真的太苦了。” 谢尧亭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叹口气,说:“其实熬药的时候已经多加甘草了”。 陈絮还是有些不情愿,哼哼唧唧的看着他。 他无奈摇摇头,又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打包的甜品盒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引诱似的,“路上买的,草莓华夫饼。特地买了给你吃过药之后清口的。” 陈絮吃了药,洗好碗出来。 谢尧亭正站在客厅的书架前,手里捏着一个相框,照片里的陈絮年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5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5 纪还小,梳着两只麻花辫,发尾扎了蝴蝶结,身上穿一件蓬蓬袖口的白纱裙,和丁静宜并排坐在琴凳上。 他看她一眼,声音低低的,“你长的很像妈妈。” 陈絮摇摇头,说:“她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 说到此处,她不知从何而起的辛酸,叫嚣着溢满了整个胸口,一路向上刺激到泪腺。 她惨淡一笑,又说:“她一生都认为崇拜物质很羞耻,甚至觉得拜金是一件会亵渎她的琴声的事情,这样一个人,最后竟然为了我,要到了这个房子的所有权。” 谢尧亭拥她入怀。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伸手抚摸着她的后脑,低声安慰她,“好了,好了……以后都有我呢。” 陈絮哭了一阵子不哭了,擦干了眼泪,眼眶通红的像只小兔子,神色里满是依赖。 谢尧亭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填报志愿?” “还要一个周,要等答案出来。” 他点点头,“也好,可以再认真考虑一下去哪里念大学。” 又说中陈絮一件心事。 有句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尽管江城也有几所很不错的高校,她心底其实却更想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就算不是北上广深,也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体会一下祖国大好河山不同的风土人情。 但是,她舍不得离开谢尧亭。真的,舍不得。 谢尧亭说:“你知道的,我一直在做公益。我们每年都会组织慈善助学活动,对口贫困地区的中小学。过两天会去郊县的田家庄小学,给他们赠一批教科书,孩子们下学期要用的。还要带一些中成药。需要几个志愿者,你愿意去吗?” 陈絮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当然要去。” 他笑了下,又说:“到时候,邈邈也会去,他还叫上了几个同学,你……没关系吧?” 陈絮噗嗤笑出声来,“那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欠他钱。” 谢尧亭也察觉到自己似乎太过保护她了,没有作声,一笑而过。 陈絮的声音难掩兴奋,问他,“我是第一次做志愿者呢,要带什么东西呢?” 谢尧亭正色道:“田家庄的条件……不太好,从镇上过去只有一条需要步行才能通过的山路。不是你想象之中的那样。我们要在那里过夜,所以你带一些保暖衣服和洗漱用品就行了。” 她有些不以为然,“你怎么知道我想象的是什么样呀?” 谢尧亭摇头,唇角微微翘起,轻轻一笑:“……算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略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只嘱咐她好好休息。 陈絮借着倒垃圾的名义非要送他下楼。两个人牵着手,并肩走出电梯,她一直送到他的车边,还有些恋恋不舍的目送他的车子在道路尽头转了弯。 回过头,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从单元楼门口迎面而来的陈之韧。 他阴沉着脸色,情绪很激动的质问:“刚才那个男人是谁?陈絮,你……早恋了?” 他的音量很高,立刻引来途径的三两路人的侧眸。 陈絮不置可否,“不关你的事。” 说着,她抬脚欲走,他紧紧抓住她的小臂,“你给我站住……你这孩子,你知道社会多复杂吗,我看他年纪也不小了,你不怕被骗!” 陈絮挣脱开了,压低了声音,“不要你管我。” 陈之韧语气强势,说:“我是你爸,不能就这样看着你被骗。” 陈絮低垂了眼睫,低声问道:“我有什么好骗的?” 陈之韧脱口而出,“你有房子啊,你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房价疯涨到什么程度了。” 又是房子。说到底,还是为了钱。 “呵……”陈絮冷冷一哂。 陈之韧自觉失言,缓和了表情,叹口气道:“小絮,我也知道你为难。可是你弟弟的病刚有起色,治疗总不能停啊。我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陈絮默不作声。 陈之韧冷哼一声,“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去跳楼。” 类似威胁的言辞,这大半年没听百遍,也有数十遍了。陈絮攥紧了拳头,呼出一口气,声音低沉,“……要跳就去跳吧。” 陈之韧被噎住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了。 陈絮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出发去郊县田家庄参加慈善支教那日,天气出奇的好。一行人在约定地点集合。谢尧亭和林槐都在。所有人都穿上了统一印刷主办方所在ngo名称的文化衫。 江思邈黑着脸靠在椅背上。 他昨天在ktv唱歌,中间有人起哄要他给陈絮打电话,没有接通。他一气之下续了通宵的钟,连续唱了七八个小时。最后,人都走光了,他十分放纵的喝了一整打啤酒。 陈絮早上乘公交车过来,到达的时候有点晚了。 张粤西从位置上站起来,招呼她,“陈絮,给你留了位子。” 陈絮连忙应声走过去,这才看到里面靠窗正歪着脑袋假寐的江思邈,鼻梁上一副硕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 她也不好再换了,便坐了下来。 张粤西从前排转过头,打了个哈欠,跟她开玩笑,“昨天我们去唱歌,本来想叫你来着,江思邈打你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你不是把他拉黑了吧?” 陈絮摸出手机,“怎么可能……可能信号不太好。” 张粤西:“没拉黑就好。你不知道,早上我醒的时候,他那嗓子都吼哑了,还在唱死了都要爱呢。” 江思邈不耐烦的翻了个身,装什么都没听见。 陈絮:“……” 大巴车行驶上高速,渐渐远离喧嚣的都市。 陈絮望过去,偷偷看了几眼。 谢尧亭坐在最前排,正偏过头低声与身旁的人沟通一些细节的事。她想起发车前,他为表达对志愿者的感谢之意,讲到了邵逸夫先生一生如何诠释达则兼济天下,又说起海明威的那句话,andwhtingfor. 虽然任重道远,但是这个世界的美好,值得我们做出任何努力去改变。 哪怕,这个改变是很微观的。 那一刻,她觉得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6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6 他真的是一个会发光的人。因为身处光明,所以从不吝啬去照亮黑暗。 陈絮心甘情愿的干了这碗鸡汤。 车窗外,夏意渐深,一路繁花与树影交映,远处云雾中青山隐隐,近处格子状的农田成片。恍然中有种唐人孟浩然诗中,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韵味。 第24章 63 3.山雨欲来。 大巴车停在了乡政府门口。 从高速下来,一路颠簸。陈絮下车站在原地观察四周。饶是她早就做了充分的心里准备,还是被眼前贫困偏僻山区的现实状况震撼到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场景就像是突然被按下黑白切换键。 偏僻、破落、荒远、萧条……这些具象化的形容词完全不够用。 于从小在现代化都市长大,而且满脑子充斥罗曼蒂克主义桥段的陈絮而言,对山村这样词汇的理解只能来源于电视和网络。她想起新闻中曾经报道过的“天梯村”,但道听途说跟亲眼所见又是两码事了。 陈絮的目光追寻着谢尧亭,他正在一旁与出来接待的人对接,有条不紊的清点完物资。再指挥人将捐赠的书本文具和药品分门别类的转移到村子派来的牛车上。虽然沉默,但是一旦开口就言之有物,像是天生的统帅。 仿佛心有灵犀一样,谢尧亭也看过来,四目相对。 他安抚似的对着她笑了下。 江思邈背后一把黑色的吉他包,走到陈絮身边,主动问:“吓到了?第一次来都这样的。” 陈絮没有立刻作声,却是在用沉默掩饰心中的惊讶。 张粤西已经去稍远的周围溜达了下。 他仰头看看眼前摇摇欲坠的一栋土屋,又看一眼旁边同样摇摇欲坠的木质牌匾,咽了一口唾沫,低咒道:“操,出门前我还跟我妈说,我去春游了。” 队伍稍作了修整,简单吃了点东西,紧接着出发了。 从乡政府通往田家庄,只有唯一一条狭窄的山道。 夏意深深,道路蜿蜒崎岖,两侧覆满蕨类灌木,站在山脚下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从蕴蕴藏藏的山顶垂下的一条绿色丝绦。半山腰飘着几缕影影绰绰的灰白色炊烟,是村子所在的位置。 陈絮背着双肩包,里面装了简单的行李。 谢尧亭原本在队伍的最后,他渐渐加快脚步,赶上来与陈絮并肩前行。 “累不累?从这里走过去要差不多三个小时,而且都是很陡的上坡路。” 她摇摇头,“不累。” 谢尧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 她仰着脸看他,因为懵懂而本能发问,“那政府为什么不把田家庄挪下来呢?” 谢尧亭沉默片刻,认真解释道:“从山上到山下,说起来很容易,但实际做起来工作量太庞大了。尤其是教育、就业资源方面的严重短缺,只靠政府,太难做到了。” 陈絮嗯了下,点点头,深以为然。她觉得自己提的问题有点太浅了。 谢尧亭叹口气,扶着膝盖在原地歇了片刻,语气平缓,“……另外,从中国人传统思维来看,一个层面是落叶归根,故土难离。还有一个层面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经济学上有个搭便车现象,等着吃国家救济而不主动工作的大有人在。” 层峦叠嶂的远山被雾气笼罩,稠密的树冠在山风吹拂下,颤巍巍的晃动。谢尧亭目光怔忡的望过去。一时无话。 陈絮心头莫名沉重了几分,又问:“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谢尧亭脚步不停,轻描淡写的开玩笑:“跟你现在的感觉应该没什么差别。” 陈絮重重地叹口气,“说实话,我……有点恐慌。” 他侧过脸看着她,轻轻笑了下,“这么严重。” 陈絮:“……我以前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人。来到这里,突然发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许多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还有人连最起码的温饱都达不到。” 她扯着唇角,自嘲笑道:“以后,就失去理由,不能继续矫情的自我催眠了。” 谢尧亭看了眼释然的陈絮,轻轻挑了挑眉。他的眼角有浮薄的笑意,语气中带着不自知的矛盾和轻愁,“多经历些……对你是有好处的。趁还年轻,去远方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的声音低低的。 余音不停地回荡在陈絮左侧心房,仿佛有了实体,在山野之间那种独特的带着泥土潮湿味的空气中碰撞,摩擦,然后才随着清风消散,飘到很远的地方。 六年前,有一对夫妻从上海辞职来到田家庄小学支教,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 这间村小学只有不到四十个学生,却有完整的六个年级,除了基础课程之外还单独开设了音乐课。他们的教育理念里,认为艺术是基础审美的种子,音乐能为孩子们幼小稚嫩的心灵插上翅膀。 学生们已经收到消息,都跑出来在操场列队相迎。 他们年纪小,最大的才十二岁。眼神虽然是亮晶晶的稚纯,但许多都是骨瘦如柴,明显的营养不良。皮肤黝黑,身上穿的衣服脏兮兮的。有些孩子脚上还穿着那种古朴的军绿色的解放鞋,前面橡胶底与布料交汇处磨破了,露出脚趾头。 看得出来,这里的条件确实很艰苦。 领头的孩子见到江思邈,笑着冲过来,朗声喊了句,“江大哥!” 江思邈一把抱他起来,在原地颠了颠,然后放下他,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下身高差距,笑道:“长高了,也吃胖了。那……学习成绩提高了吗?” 徐沧华从教室里走出来,笑道:“小满这次的月考成绩很不错,数学英语都得了满分。” 小满转过头,与学生们一起喊,“徐老师。” 谢尧亭与他握手,左肩贴上右肩,轻轻拥抱了下,热情的打了招呼。他四下逡巡,摆手示意陈絮过来。 陈絮连忙小跑过去,主动自我介绍,“徐老师,我叫陈絮。” 林槐烟瘾犯了,站在一旁,指间夹着半只烟卷,笑的一脸意味深长。 徐沧华单手扶额,恍然大悟,道:“哦,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小姑娘啊。尧亭年纪大了,脾气也犟,你平时要多担待他啊。” 谢尧亭有些尴尬,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7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7 低咳两声,皱眉提醒他,“……为人师表。” 陈絮:“他脾气很好的。” 一群人顿时笑作一团。 途中的惶惑与茫然渐渐被轻松和新奇取代。教室里有一架电子钢琴,是徐沧华的爱人章芸当年决定留在这里支教时带过来的,虽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上山,却为孩子们的音乐启蒙打开了第一扇门。 陈絮一时兴起,坐在电子琴前用魔术一样的指法炫技,弹了一段李斯特。 章芸眼睛都亮了,有毫不掩饰的将她引为知己之意。 后来,陈絮回想了下自己小时候学的儿歌,弹起《种太阳》的曲子,招呼大家说:“来,我们一起唱歌吧。” 章芸笑道,“我们不唱这个歌。” “那唱什么?” 孩子们异口同声的要求,“唱个《小苹果》吧。” 陈絮惊呆了,张大嘴巴,“啊。” 江思邈凑过来,开始拨弄他背过来的那把吉他,熟悉的前奏响起来,孩子们拍手附和,又唱又跳的,场面十分热烈。 张粤西打开随身携带的ipad,教孩子们打植物大战僵尸,大家都玩的热火朝天的。 晚饭定在村支书家吃。从学校过去还有一段路,山里天气多变,积雨云飘过来,突然砸下一阵雷阵雨。 一行人都没有带伞。 陈絮把手掌抬起盖在眼帘遮雨,一路小跑着踏着泥泞不堪的羊肠小道,总算到了村支书家,浑身淋了个落汤鸡似的。其他人都进去找地方换衣服。她站在堂屋里,翻了翻背包里随身携带的衣服,为难又挫败。 她没有野外生活的经验,背包的布料不防水,经过大雨的洗礼,从外到内,基本湿透了。 谢尧亭走出来,递过来一条干毛巾给她,“快擦干头发,感冒才刚好一点。” “嗯。” 陈絮接过来,握住发梢,迅速擦了几下,又偷懒似的停下来,吊儿郎当的搭在脖子里。 谢尧亭无奈摇摇头,他抬手从她脖颈上拿过毛巾,然后从头顶裹住她的脑袋,轻轻揉搓着,总算替她把头发擦了半干。 陈絮得逞一样咯咯笑出声来,“……谢谢。”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低沉了声音,问:“……怎么不换衣服。” 陈絮身上只穿了一件出发前统一发放的白色文化衫,布料质地稀疏,加之被雨水淋的湿哒哒的,此刻服帖的裹在身上,很明显的勾勒出少女的体态曲线轮廓,连内衣都若隐若现。 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下意识的将双臂交互拢起。小声答:“……带的衣服也都湿了。” 本来就不寻常的空气,因为她这个暗示性十足的动作变得更加暧昧了。 “冷不冷?” 陈絮说:“没事的,我不冷,湿衣服很快就能干。” 须臾之间,谢尧亭已经把自己身上的衬衣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皱眉道:“你先穿着。这里都烧柴火灶,一会儿你去把衣服烤干了。” 陈絮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抬手按了下他眉心的褶皱,笑道:“你别生气呀。” 谢尧亭抓住她不老实的手指,握在掌心里,微不可闻的叹口气。 陈絮笑起来,抬起另外一只手主动牵住他。 他们之间距离变得非常近,执手相对而立,站在堂屋的门槛前。 这萧索古朴的村落之中,此刻只有单调的寂静,静的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暮色四合,外面是绵密的雨幕,近处三两盏灯火,远处青山隐于天外。 第25章 64 4.起风了。 天色很快完全暗下来。 夜晚的山村周遭万籁俱静,水塘边传来一两声蛙鸣,仿佛与世隔绝。陈絮烤干衣服,换上了,坐在堂屋廊下的竹凳子上望出去,遥远天际一轮下弦月,星河璀璨。 村支书乐呵呵的,亲自掌勺做了几个农家菜招待大家。 全部都是下午从田地里新摘的时令蔬菜,带着很新鲜的大地的味道。柴火灶上面架一口大锅,添几瓢清甜的山泉水,切两块老姜,一条鲫鱼,熬煮的鱼汤慢慢变成奶白色,盛出在大盆里,端上桌的时候还是热气腾腾的,咕嘟咕嘟冒着小泡泡。 物以稀为贵。 正在院里举着手机四处寻找信号的张粤西,被饭菜的香味吸引过来,“哇,这可是真正的纯天然无公害。” 他转过头,招呼在一旁分门别类的整理药材的江思邈,“哥们儿,别忙了,快来吃饭呀。” 江思邈正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做记录。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四下逡巡了一圈,问同行的工作人员,“小叔呢?” 谢尧亭背着药箱,跟着徐沧华去了附近一户农民家里。 他的妻子刚生完孩子不到半年,小婴儿依偎在母亲身边,蹬着小腿吃完奶,看到陌生人,小嘴吮吸着指头笑,看起来很活泼健康的样子。 来的路上,徐沧华压低了声音跟他说:“……去了一次县城医院,说是肝癌。你再给看看,还有办法吗?” 谢尧亭笑着跟产妇打过招呼,俯下身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腹部,确实有很明显的肿块,而且不止一处。他又在床前的椅子上落了座,垂眸替她诊了脉。 产妇好像一无所知,很平静的样子。 她的目光落在一旁床上爬来爬去的小娃娃身上,脸上一直挂着母性光辉的浅笑。她絮絮叨叨的叙述着自己的症状,说她生了孩子之后经常感到胃疼,疼的厉害的时候满床打滚。 从农户家出来,谢尧亭的脸色就变得很差,他低声问:“患者本人知道她的病情吗?” 徐沧华摇摇头,叹口气,“家里瞒着呢,她一直觉得是胃病。” 他又道:“虽然我这么说,你们医生可能会觉得有悖科学,但是,谈癌色变这个观点你同意吧,很多时候,人都是被心里对死亡的恐惧拖累的。” 谢尧亭不置可否。他的步子迈的很大,只顾低头走路。 徐沧华:“……对她而言,清醒可能更痛苦,无知才是幸福。” “有烟吗?”谢尧亭停下来问。 徐沧华抬头一看,已经回到村支书家门口了。同行的志愿者都在堂屋,正围坐一圈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8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8 吃着晚饭。他站在原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很瘪的烟盒,在掌心轻轻磕了下,递过来一支,“别嫌弃,镇上买的土烟,挺呛的。” 谢尧亭接过去,捏在指间。 打火机的款式是最朴素廉价的那种,用的时间久了,绿色塑料外壳上印花被磨掉了,滑轮也变得很涩。他握在掌心里,一只手拢在一起挡住无孔不入的山风,一下,两下……再一下,终于打着了。 陈絮吃完饭,看到门口晃晃绰绰的两道身影,连忙起身,从堂屋一路小跑出来,笑着招呼:“你回来……” 谢尧亭就站在那里,身后是一垛子小麦秸秆,摞的很高。 月光朦胧,仿佛从天际流泻而出,笼罩住他的上半身。他侧脸的轮廓像是被剪裁下来的影子,额前垂下的发丝末梢有淡淡的栗色。 听到响动,他转过身,轻轻吐出一口烟。 一抹很淡的灰白色轻飘飘的,在夜色中氤氲开来,莹火之光照亮他的眼眸。 中医学向来推崇颐养性情,讲究气血调顺,阴阳平衡。谢尧亭从小耳濡目染,一直都性格平和,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刻。此时却无端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不是第一次来到这样贫穷、落后、荒凉的偏远地区,更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病例,但新生与颓败的反差,对于医者而言,总是有难以言喻的震撼力。 陈絮第一次见他抽烟,惊讶的忘了要说什么,把话都吞了一截进去。 她定定的看他,无意识咬了咬下唇。 谢尧亭指间捏着一支燃着的白色烟卷,见到陈絮哑然的样子,唇角勾出一点淡淡的笑意,低声问她,“吃饱了吗?” 陈絮这才回过神,点头,“嗯。你……刚才去哪里了?” 徐沧华摆摆手向他们示意了下,离开谈话现场,直接迈开脚步跨进院子里。 谢尧亭又把烟卷凑在唇边吸了一口,轻描淡写的答:“去看了个病人。” 陈絮没有作声。 她很敏感,直觉上认为他的情绪十分低落,一时之间无话。 谢尧亭低声安排她,“你先进去吧,外面冷。” 陈絮:“你呢?” 他扬了扬指间的烟卷,呼出一口气,“……抽完这根就进去。”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的很圆润,在月光与燃着的烟卷点盏之火交相辉映下,让人移不开眼睛。 陈絮脚下没有动弹,仰着脸看他,“我在这里陪陪你吧。” 他没作声,她便默认他同意了。问:“是因为你去看的那个病人吗?” 谢尧亭听到她这没头没脑的发问,怔了下。 看到陈絮眼眸中毫不掩饰的关切之情,他简略的把事情概述讲了一遍。末了,他苦笑了下,回答她,“其实,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陈絮:“……我一直觉得,医生,是既站在生命的起跑线,又站在终点上的人。所以面对生与死,才会更加悲天悯人。” 谢尧亭回味了下。这样通透又仿佛历经沧桑的一番话,很难想象,竟然是从眼前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口中说出的。 他目光怔忡,又吸了一口烟,勾着唇角笑了下。那笑容里就带了点意味不明的自嘲之意。 “原来中医也会抽烟呀?”似乎觉得谈话太沉重,陈絮换了个话题,低着头看地面,问。 谢尧亭被她这种理所不应当的语气逗乐了,笑道:“怎么,你之前对我有什么误会?” 陈絮看他一脸促狭笑意,不肯吭声了。 谢尧亭抬手轻轻抚了下她的脸颊,低声解释道:“小时候,为了舒筋理气调养声息,我曾经跟爷爷学打太极拳。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他打完拳之后,偶尔会抽烟。烟草,其实算是一味药材。用得好了,也能疏肝、宣肺、醒脾。但是,世间万物都有一个度,中医从本质上来说,讲究节制。” 陈絮听得兴趣盎然,睁大眼睛问:“你还会打太极拳啊?” 谢尧亭看她提炼出这样的重点,有些哭笑不得,滞在胸口的那口郁气也得到纾解了一样。他随手在门口的土墙上熄灭了烟卷。转身往院子里走进去。 陈絮背着手跟在后面,一叠声的扬声要求,“……你什么时候教教我吧。” 谢尧亭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简单做了分组,布置了明天的任务。有几户人家住在较远的后山,需要分别把这次带的药品送过去。 起风了。 气温仿佛瞬间大跳水,寒气逼人。 谢尧亭觑了眼外面,“要变天了。明天大家早去早回,不要在路上耽搁。我们下午就返程。” 外面山风呼啸而过。吹动树枝,哗哗作响,林槐缩着肩膀跑过去关上堂屋的门。凉意无孔不入,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 啪嗒一声,屋里顶上唯一那盏昏黄的电灯泡灭了。整个山村彻底陷入黑灯瞎火。 林槐低咒一声,“操,停电了。” 村支书送过来一兜蜡烛,长短都有,参差不齐的。 他显然很有经验,头头是道的分析,说可能是大风把电线刮断了,一时半刻之间也找不到是哪家出的问题,只能明天白天再去排查检修了。 年轻的志愿者们各自散去休息。 条件有限,男女各一间房。床具不够,大家用地铺和睡袋克服了。 陈絮睡不着,她坐在堂屋的竹凳上,把出发前随身携带的丑橘拿出来。她小心翼翼的用刀子剥掉顶部,把橘肉掏出来放在一边,然后把一截小小的白色洋蜡填了进去。 谢尧亭收拾完毕,看到还有亮光,于是出来做最后的排查。 “怎么还不去睡?” 陈絮托着腮,正聚精会神的看那盏小桔灯。看到是他,她压低声音道:“以前读初中语文,学过冰心的《小桔灯》,当时就特别想做一盏。” 谢尧亭与她隔着灯,相对而坐。 因为怕吵到别人,他的声音也放的很低,“明天,你跟邈邈一组去后山的小满家,有问题吗?” 陈絮:“没有。我刚好找个机会跟他把话说清楚。” 谢尧亭默声笑了笑。 陈絮沉吟片刻,双臂交叠在一起,脑袋搁在上面,开口倾诉道:“其实,我觉得江思邈对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9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39 我,根本就不是那种喜欢。你经历过青春的叛逆期吧,我们都会很容易被与自己截然相反的人吸引,然后把感情付诸于一个被虚构和美化的影子。那是一种很唯心主义的感觉,可能是欣赏、怜悯、不甘心。只是,无关风月。” 谢尧亭轻轻叹口气,没有接话。 橘黄色的光很温暖,他的笑很暖,陈絮心里更暖。 第26章 71 1.脱轨。 天刚破晓,山间云雾缭绕。 陈絮与江思邈很早就起床了,洗漱完毕,带上药品,从村支书家出发。 田小满的家在后山坡的一个坝子上,走过去要半个小时的路程。 东西贯通的长河将村子一分为二。河上架了一座吊桥,在岁月风雨的侵袭下显得十分陈旧破败,木质桥板泛着潮湿的腐朽味道。 江思邈背着双肩包走在前面,偶尔遇到陡峭难走的路,会转过身扶陈絮一把。 陈絮只好主动开口找话题,“……你估分了吗,考的怎么样?” 他看她一眼,随口答:“还行吧。我爸妈一直在讨论是填清华还是北大的医学院。” 陈絮默了下,然后点点头,说:“那挺好的。” 江思邈嗤笑一声,低垂了眼睑,情绪消极,说:“这生活……真是没意思透了。” 陈絮:“你才多大啊,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知道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他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脚步不停,话音也不停。他说:“我不觉得二十年以后,我的生活跟我爸的今天会有什么不同。” “当医生不好吗?” “我只是觉得压抑,所以就想逆着他们做。” 陈絮:“比如?” 江思邈:“一切让他们觉得离经叛道的事情,我都想做。” 陈絮:“……” 江思邈自顾自地说下去,“他们希望我的人生一尘不染,早就为我做好了条条框框的规划,我只需要按照那条捷径走下去,就能通往所谓的成功。但我觉得很束缚,所以反感。想象一下,一辈子从事不是自己热爱的行业,有多痛苦。” 陈絮:“……其实,你可以跟你父母好好谈谈。” 江思邈:“谈过,没有用。为了表示反抗,我高二的时候故意缺考了一场很重要的全国竞赛,去网吧打了一天的游戏。我妈当天晚上不准我睡觉,滔滔不绝的跟我谈了一整夜,灌了一大锅鸡汤。只有一个主题,邈邈,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陈絮:“他们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江思邈哼了一声,“她跟我爸都是那种最典型的中国式知识分子,表面上温文尔雅,骨子里比谁都迂腐。” 陈絮接不下去话了。良久,她问:“那如果不做医生,你想做什么?” 江思邈:“……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嗯,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但是我很清楚,我不想做什么。” 他望着远处朦胧雾气掩映的山巅,目光怔忡,说:“我需要一点只属于自己的时间。有时候,我真想留在这绵延不绝三千里山脉之中,过与世隔绝的生活。” 天色渐暗,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那株粗壮的楠树下,田小满家的土屋子。陈絮一边用手遮住眼帘躲雨,一边加快了脚步。 江思邈却落在后面,摊开双臂,半仰着脸庞,迎接细雨的洗礼。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田小满的父亲三年前在建筑工地打工时,被混凝土搅拌机卷住了右手臂,截肢之后丧失了劳动能力,便留在了村子里做些简单的农活。 因为没有缴纳医保,治疗费无底洞似的,本就一贫如洗的家庭仿若雪上加霜。一家人的生计都落在了母亲肩上。她这几年一直都在外,跟人出去做些零工,按时汇款回来。 江思邈把背包中一些常用成药掏出来,分门别类的放在土屋的桌子上。 他扬声问:“田大叔,小满呢?” 里间走出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汉子,咳的声音嘶哑,招呼道:“来了……我这老毛病又犯了,小满去山上采药了。” “小叔让我又带了药过来,你一定要按时吃。” 他连声应了,“好好,替我谢谢他。要不是谢医生一直按时带药给我,我这把烂骨头,早就入土了。” 他看一眼陈絮,“这位是?” 江思邈介绍道:“我同学,陈絮。” 陈絮连忙笑着点点头,“田大叔,你好。” 江思邈站在昏暗的屋内,从门口望天边,乌黑的积雨云沉沉的压了过来,山风从四面八方逼近,篱笆前低矮的灌木丛黑的发亮,树木枝丫隐隐作响,真是要变天了。 他转过头,皱眉问:“小满怎么还没回来?” 田大叔面上也很担忧,“一大早就出去了,按说应该回来了。” 江思邈:“我以前跟他一起去采过药。我去找他吧。” 陈絮觉得不妥,不同意道:“万一你去了,他回来了。两个人走岔了怎么办?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狂风大作,轰鸣着呼啸在山林之间。霎时之间,天色阴沉无比。 江思邈抱臂横亘在胸前,不停在屋里踱着脚步,突然停下来,道:“不行,我要赶在暴雨之前把小满带回来。” 陈絮原本坐在凳子上,也站了起来,劝阻道:“这里的山路,你还没有小满熟呢,还是不要去了。他自己肯定能回来。” 江思邈气得不轻,一腔年少轻狂的热血无处宣泄,音量几乎称得上是吼了,“万一他要是不小心受伤了,被困在山上了呢。” 陈絮语塞。 江思邈抄起门口立着的那把破旧的雨伞,就要冲出门去。 陈絮脱口而出:“……要去一起去。” 江思邈回过头看她。 她的态度很坚决,一副同甘共苦的大义凛然模样,“我们快去快回。” 两人刚爬上山坡,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江思邈也顾不上瓢泼大雨,浑身湿透,一边跑一边大声叫着小满的名字。 陈絮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泥泞不堪的山路上。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0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0 好在,没过多久,一棵繁茂的宽大阔叶树下就传来小满的声音,“江大哥,我在这里。” 江思邈连忙跑过去。 小满正窝在那里,脑袋上顶着一片树叶,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一缕一缕支棱着。他的右脚不小心崴到了,脚踝此刻肿的像个馒头似的,根本没法走路。眼看大雨倾盆,他就躲在了一边,打算雨停了再下山。 江思邈浑身湿透,在他前面蹲下来,“不能等了。这里很危险。你上来我背你回去。” 陈絮举着摇摇欲坠的伞,很担心,问:“路上特别滑,你能行吗?” 江思邈一脸凝重,“雨太大了,这里的地势很容易爆发泥石流和山洪。我们得马上走。” 谢尧亭在山下村支书家里清点人数。只有陈絮和江思邈没有按时回来。门外雨幕已经成颓靡之势,狂风肆虐,天地之间一片混沌。 他的脸色因为担心而隐隐发白。这种极端天气,是合该要出事的。 张粤西骂骂咧咧的,举着手机到处找信号。 林槐推门而入,一把扯掉身上披着的蓑衣,他的满脸都是雨水,脸色铁青,一身的泥浆,“操,这鬼天气。走到一半路,实在上不去了。根本没办法。” 谢尧亭眉头紧锁,低声自责道:“怪我太大意了。早上就不该让他们上山。” 林槐:“你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未卜先知。何况,邈邈又不是傻瓜,他们可能是在小满家里躲雨才没下山的。只要房子不塌,都不会有什么事。” 话虽如此。 谢尧亭摇摇头,“我实在不放心。” 暴雨如注。山道上弥漫起一层水雾。 小满趴在江思邈背上,手臂搂住他的脖颈,身体抖的厉害。他小声说:“江大哥,我害怕。” 江思邈眼前被雨水糊住了,模糊不堪。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的,他又大声叫陈絮的名字,陈絮忙不迭的大声应了。 他确认她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才安慰小满,“没事的,我们很快就到家了。” 风狂雨涌,山道有一段路很陡。 陈絮一个不小心,脚下打滑,直接顺着坡上的蕨类植物滑进了旁边的坑涧之中,一屁股磕到石头上,半天爬不起来。 江思邈听到响动,又大声叫陈絮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陈絮听到之后,连忙回应:“我没事,我没事的。” 江思邈四下逡巡一圈,找了个看起来颇为坚固的石头洞,把小满塞进去,“你在这里待着,等雨停了再出来。我要下去看看情况。” 小满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嗯。” 江思邈一边大声叫陈絮的名字确认她的位置,一边在两旁的树木和山石上借力,往她的方向一步一步的挪过去。 陈絮躲在一个大石头的旁边,头顶是一株繁茂的树冠,满脸都是泥点子。 江思邈一把拉过她,“别站在那里,容易遭雷击。” 陈絮吓了一跳,连忙逃到一边,远远的避开。 江思邈扶着膝盖,笑的直不起来腰。 陈絮大声骂他,“……你神经病啊。我们都这么惨了,你还笑得出来。” 江思邈却开始仰头淋雨,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了几声,发泄过后,他心头长时间凝滞不散的那口郁气仿佛一扫而光。 陈絮被他的快乐感染,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江思邈的脸色却突然变了。 一颗大树轰然倒塌。 陈絮才刚意识到一片阴沉的树影从身后压了过来,整个人就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扑过来的江思邈推到了一旁。 回过神的时候,再看过去,他已经被压在了那片繁茂的枝桠之下。 第27章 72 2.志愿。 陈絮被眼前的景象吓的几乎情绪崩溃。 她一边大喊江思邈的名字,一边十分费劲的拖着他的胳膊把他从树冠下拉了出来。她很夸张的晃着他的双肩,“你怎么样,你没事吧,江思邈。” 江思邈昏昏沉沉的坐起身来,眼前的山与树都是影影绰绰的重叠影像,脑子里面嗡鸣声不断,意识也有些模糊不清。他抬手按了下闷痛的脑袋,低哼了声,吐槽道:“……耳朵都要被你的咆哮震聋了。” 陈絮这才呜呜地哭出声来,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快被你吓死了。” 两个人互相扶持着,艰难地沿着坡地爬了上去,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在泥地上瘫坐了一会儿。终于与顶着风雨上山来找寻他们的谢尧亭和徐沧华会合。 谢尧亭的脸色铁青,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雨衣下露出的裤脚布满了泥泞。他看一眼仿佛从泥里打滚出来的江思邈,和一旁同样狼狈不堪,怯生生不敢与他对视的陈絮,还有满脸担忧之色的小满,责备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徐沧华背起了小满,“可算找到你们了,快走,先去小满家修整一下再下山。” 谢尧亭叹口气,把雨披脱下来给陈絮,“走吧。” 雨势渐渐弱了下来,淅淅沥沥的被疏风吹散。山间的树木和植被都平静下来,经过冲刷,泛着油亮亮的墨绿色。 江思邈一言不发,微微佝偻着背,坐在小满家堂屋的竹凳子上,右手握拳按了下太阳穴。谢尧亭十分敏感的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走过去,“邈邈,抬起头来。” 江思邈昏昏然,下意识的照做了,眼圈里布满红血丝。 谢尧亭举起右手,竖起食指在他眼前左右晃动,测试了下瞳孔反应。他侧过脸,低声问一旁的陈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他的神色凝重,连忙言简意赅的解释道:“一棵大树让风刮倒了,江思邈为了推开我,被树枝砸到了。” 话音未落。 毫无预兆的,江思邈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徐沧华借了一辆拉板车,套上了牛,用最快的速度把江思邈移送到了乡政府。山下停有一辆suv,是林槐的。他不习惯乘大巴,来的时候开了自己的车。 谢尧亭坐上驾驶位,单手转动方向盘,一把把车子从停车位倒出来,脚下猛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陈絮哆哆嗦嗦的坐在后排,两只小臂沉沉的交握在一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1 起,按照谢尧亭的要求固定住江思邈的脑袋。他闭着双眼,已经不省人事了。 林槐坐在一旁的副驾驶,十万火急的打了几个电话。 陈絮蓬头垢面,不敢开口,她抬眼从后视镜里看谢尧亭,似乎是被他周身笼罩的那种浓重的焦虑所感染,她的情绪非常低落,瑟缩着肩膀窝在一角。 她觉得格外的冷,像是要感冒那样。 救护车等在高速路口接到他们。 江思邈的父母都是医生,早就等候在急诊门口。 谢尧亭一直很冷静,简单的向主治医生做了情况说明,还有他个人的初步判断。末了,陈絮远远的站在一旁,看到他对江思邈的母亲鞠躬道歉。 静谧的夜。 手术室外等待区的椅子都是金属材质的,泛着冷冷的银灰色的光。陈絮站的累了,直接窝在墙角蜷缩起来,背靠着墙壁,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板砖上。 谢尧亭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来。 陈絮的眼神空茫茫的,不知道落在何处。回过神看到是他,唇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声音都是抖的,“他……不会死吧?” 谢尧亭眉头轻蹙,握住她的小臂,温声道:“地上太凉了,你先站起来。” 陈絮顺从的站了起来,因为腿麻,又不受控制的跌坐回去。谢尧亭捂在身上的衣服还湿哒哒的,她却仿佛溺水的人遇到一块浮木,抓住他的衣角不肯放开。 谢尧亭叹口气,低声安慰她,“我师兄——邈邈的父亲,他是神经外科的业界专家,已经进手术室了。除了他,还有许多其他有经验的医生。” 陈絮惶惑不堪,又问:“那他一定会没事的吧?” 谢尧亭看她眼角的苦涩与担忧满的要溢出来,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实在于心不忍,顺着她的意思低声说:“嗯,邈邈一定会没事的。” 陈絮自责的很,抿了下唇,“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非要跟他上山找小满。我就不会跌到沟里,他也不会为了救我……” “这是个意外。”他沉声打断她。 陈絮控制不住自己,呜咽着继续说:“可是……” “如果非要追究责任,是我带你们去参加的这次支教活动。”谢尧亭看着她,一字一句说的异常清晰。他的脸色很差,淡的发白的唇毫无血色,握住陈絮手臂的指尖几乎没有温度,像是从冰天雪地的河里凿出的那种沁人的极寒。 陈絮不再吭声了。 按照谢尧亭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的那种性格,恐怕他早就把罪魁祸首归咎于他自己。她说得多了,除了是在拿着一柄锋利的刀刺他的心,给他套上更重的道德枷锁之外,别无它用。 几个小时漫长而煎熬的等待,手术室正在进行中的灯,终于灭了。 自动门打开,一直在守候几个人立刻围了上去。 昏迷之中的江思邈被四轮平车推进重症监护室,做进一步的监护观察。他身上盖着医用被单,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显得白惨惨的。整个头部都裹了网格状的纱布,耳畔放了一个枕头状的蓝色氧气袋。与平时那个耀眼活力的他根本判若两人。 陈絮胸腔里一直悬着的那颗心,仿佛被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又狠狠的踩上一脚。 她站在包围圈之外,鼻尖一酸,眼眶霎时通红,泪水不受控制的蔓延而出。 江思邈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之中。 高考成绩如约而至。不出意外地,他考的很不错,成为了今年江城的理科状元,在全省也是名列前茅。这样的分数,国内最好的大学和专业都可手到擒来。 填报志愿那天,陈絮回了一趟学校。教室里沸反盈天,同学们三五成群围在一起翻着报考指南,互相讨论明日之前程。 十二年寒窗苦读,磨此一剑,既已出鞘试锋芒,只愿求仁得仁。 江思邈的位子空着,课桌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阳光透过窗外的树影折射进来,眯起眼能看到空气中细小的微尘。 卢老师唉声叹气的,为了她的得意门生扼腕叹息。 陈絮低着头,不敢看周围同学们质询的目光。无论是无意的,还是别有用心的,她都有点承受不住。 张粤西没有到场。 他彻底考砸了,家里为他联系了留学代理机构,正在上语言课,准备托福考试,打算下半年先去美国读预科。 祝安安坐过来,“陈絮,你打算报哪个学校啊?” 陈絮面前的志愿表一片空白,低声答,“……还没想好。” 祝安安叹口气,“你考的这么好,选择的空间比我大多了。我就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选了专业就选不了学校,想进名校就要服从调剂。” 陈絮:“……填志愿,也不光看分数,运气也很重要。” 祝安安翻开手中的那本大部头的填报指南,边翻动边问:“你打算在本地读大学吗?” 江城大学的历史最早能追溯到清朝末期,是一所综合类985高校,在国内的排名很靠前。陈絮的分数绰绰有余,专业能随心所欲的挑,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絮没有回答。 她把志愿表拿起来收进书包里,一个人落寞的走出学校大门。然后乘公交车去了医院。此刻正是探视时间,病房的走廊上人来人往的,躺得太久的病人举着吊瓶架来回走动,穿白大褂的医生推着治疗车呼啸而过,两个小护士站在尽头的窗下笑着互相打趣对方。 生活的车轮滚滚向前,时间的指针不会因为任何微观的意外事件而停摆。所有人都一如既往,马不停蹄的奔赴未来。 她的痛苦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江思邈还是老样子,依旧没有醒过来。他拆了纱布,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与平时睡着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陈絮想起那天,他说,他想过一段与世隔绝的生活。 一语成谶。 陈絮把脑袋抵在病房门,透过玻璃看到江思邈的母亲握着他的手,伏在床边睡着了。这些天,她太累了。她彻底放开了工作,放开无休止追名逐利的晋升,放开源源不断涌入医院的病人。全身心投入到看护江思邈这件事。 她没有找护工,换药,量体温,清洁擦洗……亲力亲为,吃住都待在儿子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2 身边。 她似乎想把过去二十年亏欠儿子的一夕偿还。 陈絮没有敲门进去。 她可耻的藏匿了。关于那天的意外,谢尧亭并没有把细枝末节的事情讲的一清二楚,只说了江思邈是为了救人才受伤的。他不动声色的应承下外界所有的指责。 陈絮知道,他所有的婉转回护,都是为了自己。 陈絮转过身,病房走廊尽头处的窗下有一排插座,一溜儿排开了几个电磁壶,有些住院的病人有熬煮中药的需求,此刻壶口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白烟。清苦酸辛的药香弥漫开来,随风吹散在空气中。 谢尧亭身上穿一件质地柔软的灰色亚麻衬衣,站在那里,似乎是刚从走楼梯上来。 需要善后的事情很多,他一直在忙。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见面了。 两个人在楼梯拐角处站了一会儿。落地窗外阳光明媚,花坛里一丛丛的木槿花灼灼盛放,簇簇藏藏堆在一起,粉如烟霞。一晴方觉夏深。 明知是在为难他,陈絮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谢尧亭抿抿唇,低声答:“……不一定。” 陈絮的眼底有雾气,叹口气,唇角的笑容苦涩难掩。她说:“我怎么好像是武侠小说中的天煞孤星呢。谁遇到我都要倒大霉。” 谢尧亭蜷了蜷手指,指关节轻轻触了下她的脸颊,“别胡说。” 陈絮再也忍不住了。她往前迈出一步,双手揽着他的腰,把脑袋抵在他的胸膛,整个人都深深陷入他身上那种草本植物的清苦味道之中。 谢尧亭也有微微动情。 他紧紧搂住她瘦的伶仃的肩,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 第28章 83 3.爱的故事上集。 “陈絮……真的是你。” 魏薇站在楼梯门内的过道上,扬声叫了一句。她从家里替陈桐拿换洗衣服回来,在医院门口远远地看到陈絮,便一路跟着到了这里。 陈絮脸颊上还挂着十分明显的泪痕,她伏在谢尧亭的肩头,越过他,看到虽然满脸难掩憔悴疲惫,却依旧像个斗鸡一样的魏薇。 陈絮下意识的与谢尧亭拉开了一点距离。她不想连累他。 见状,魏薇冷笑了一声,“还躲躲藏藏的做什么,我已经听你爸说过了,你找了个大你很多岁的男人,是不是他?他是做什么的,你小小年纪,懂什么社会险恶,不怕被骗!” 谢尧亭转过身,与陈絮并肩而立,看了一眼面前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没有立刻作声。 陈絮听到魏薇粗鄙的形容,厌恶的垂眸,指甲抵着掌心,“……与你无关。” “……呵呵,怎么会与我无关?我是你法律上的继母,有你的监护权。”大概是因为情绪不虞,所以更加要挑事儿,以期通过言语之间的争执来发泄。 魏薇嗓门尖利,加之刻意抬高了声音。很快就吸引了一些走廊上无所事事的人过来围观。 谢尧亭低着头,侧脸笼罩在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之中。 他侧目看了陈絮一眼,牵住她的手,“我们先离开这里。” 陈絮嗯了下,抬脚向前走了两步。她根本不欲多谈,只想赶紧逃开这是非之地。 魏薇是存心来找不痛快的,哪肯就此放过。她横在过道上挡住他们,红着眼眶骂陈絮,“你这个白眼狼,也太狠毒了,不肯拿钱救你弟弟,竟然还对你爸爸说,让他去跳楼!” 说着,她恶狠狠的伸开手臂来拽陈絮。 她的动作很快,指甲划过陈絮的手背,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陈絮忍痛似的小声嘶了下,倒抽了口冷气。 谢尧亭连忙挡在陈絮面前,抬手制止住魏薇要去拉扯陈絮小臂的手,眉间拧在一起,正色道:“……你先放开她。” 推搡之间,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魏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撒泼。 “打人啦……”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胡说八道,用自己的逻辑控诉陈絮的行径,仿佛要审判她的罪行。言语之间竟是把谢尧亭描述成别有用心的欺骗年轻少女的猥琐大叔。 陈絮的脸一阵白一阵青,窘迫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样的戏码日复一日的上演,她真是厌倦至死。魏薇简直是活灵活现的上演了一出三流狗血电视剧的剧本,把她从不愿真正示人的不堪曝晒到日光之下还嫌不够,又敲锣打鼓求人来看这场大戏。 尤其,这次还牵扯到谢尧亭,他那样一尘不染的人生就这样被自己连累,与这市井之间的泼皮无赖纠缠在一起。 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他们互相交换着不知从何处脑补的话本一样的离奇故事,然后再一传十十传百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散播出去,每一句话都仿佛亲身经历那样信誓旦旦。 根本没有人关心事实,也没有人认为有必要了解真相。 以讹传讹,才有了难以抽身的舆论漩涡。 屋漏偏逢连夜雨。 叶颖是与谢尧亭一起来探望江思邈的,她正在病房里询问孩子的伤情。听到走廊上的骚动,便走出来一探究竟。 她站在人群外听了几句,正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的年轻人的恋爱观怎么都是这个样子,就看到了谢尧亭的背影。身边跟着的那个女孩子也很眼熟,名字叫陈絮,春节时两个人住在一起。 陈絮再也忍不下去了。 丁静宜去世之后的这大半年,各种压力层层叠叠的堆积,对未来的不确定,对江思邈的愧疚,魏薇的歇斯底里终于成为压断骆驼脊背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从围观的人群中冲出来,木着脸从走廊另外一侧,一口气爬上了两层楼梯,跌进洗手间吐的昏天黑地。她扶着抽水马桶的水箱站起来,眼角都是汹涌的泪意。嗓子里火辣辣的痛楚一路沿着食道抵达胃部。 她觉得恶心极了,因为鄙夷,所以才对魏薇不屑一顾。但这种骄傲表现出来似乎就成了懦弱。她无比矛盾的痛恨自己的示弱。 何必死守着假清高,不如撕破脸皮跟她大吵一架,哪怕只是替谢尧亭辩解几句也好。虽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也好过现在这样。 叶颖女士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3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3 拦住了谢尧亭,神色十分不快,“你跟我过来,我们谈谈。” 谢尧亭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只得叹口气,低声安抚道:“……妈,我现在还有点事情。我们晚点再谈。” 说着,他便头也不回的去往陈絮脚步的方向。 从病房楼下的小花园到门诊楼,谢尧亭几乎找遍了目之所及的角落,可始终没有见到陈絮的身影。他掏出手机给陈絮打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无人接听。 谢尧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过去三十年的人生之中,他过的太顺利了,没有任何羁绊,更极少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失控的时候。他紧紧蹙起眉,在花木扶疏的黑色雕花铁艺长椅上坐了下来,握拳重重砸了下扶手。 谢尧亭正脑筋脑汁的思考陈絮究竟还能去什么地方,捏在手里的电话响了。他看一眼屏幕,迅速接通。 “……喂。”陈絮的声音哆哆嗦嗦的,还带着哭腔。 “你跑到哪里去了?”他稍微放下心来,靠在椅背上抬起头,一手覆在额上,然后无意识的看了眼顶楼,瞬间一个激灵。 病房楼的顶层天台上晒满了白色的医用被单。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围栏边上一个伶仃人影映入眼帘,不是陈絮还会有谁。 谢尧亭吓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他沉声道,“你站在那里,别动。我上去接你。” 陈絮握着电话,还想再说什么,“嗯……” 他根本听不进去别的,强调道:“你就站在那里,千万别动。” 医院的电梯任何时候都人满为患,谢尧亭等了两趟才挤进去。如果不是电话一直在接通状态,又考虑到体力实在不允许,他真的恨不得直接爬楼梯上去。 谢尧亭推开顶层的防火门,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找到陈絮。 她果然乖乖的,一动也没动,惶惑不安的站在那里。 谢尧亭走到她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你怎么回事,一声不吭的跑顶楼做什么!” 陈絮委屈的撇撇嘴,眼眶里又蔓延开水汽,小声辩解道:“……我就是想吹吹风。” 谢尧亭被她这种态度气的不行,双手插在腰间,来回踱了几步,万年不变的低沉声调顿时高了几个度,“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一个人跑到楼顶来吹风静一静……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吗?”他冷声打断她。 陈絮一怔,看到他眉梢眼角浓郁的焦急与担心,咬了下唇,认真解释道:“我就是觉得很难过,又是因为我。如果你没有遇见我,今天就不用被她骂的这么难听了。” 谢尧亭看到她惶惑的神色,实在于心不忍,态度缓和下来,“那你也不能……” 陈絮低下头,又要落下泪来,“……对不起。” 她这样低眉顺眼的道歉,他心里窝了再多的火,一时半刻也发不出来了。他看一眼陈絮,低低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说别的。 陈絮也抬起头看他,林间小鹿一般纯澈的眼神。大概是刚洗过脸,她的鬓角还是湿漉漉的,通红的眼眶里水光潋滟。 两个人都不作声。 这里四下无人,只有淡淡的消毒/药水和洗衣粉的味道。很安静,夏天的风拂过白色的被单,掀起浪潮一般的起伏感,缓缓的。 陈絮往前走了两步,踮起脚,双臂搂住他的脖颈,唇瓣覆上他的,闭上眼睛,他的怀抱好像有魔力,阻隔了这个世界所有的纷繁芜杂。 她小巧的舌尖试探似的深入他的牙关。窸窸窣窣的抵上他的上颚,与他纠缠在一起。像是初学者执着毛笔的尖舔上砚台的墨,再落到雪白的宣纸,晕染开一片花影,因为不熟练所以更有天然去雕饰的意味。 谢尧亭齿间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陈絮顿时羞赧到无以复加,脸颊蓦然发烫,下意识的想要鸣金收兵。 猎人又怎会轻易放开送到手边的猎物。 谢尧亭的手掌按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间揉搓了下,一阵酥/麻的战栗感直冲云霄。他开始回应小姑娘别有用心的挑逗,国画大师握着小徒弟的手,在画上落笔点睛,灼灼花影盛放,千般旖妮,万种风情。 舌尖湿哒哒的,像是沾了蜜糖,又黏又甜,根本分不开,她微微气喘,绝望的温柔满溢心间,就像是踩在云朵上与他跳华尔兹,旋转,抽离,回身,再紧紧贴在一起,根本不愿意分开。 到此为止。明天是世界末日也罢,纵情欢愉一日好。 谢尧亭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屏幕上不屈不挠的显示着叶女士三个字。 陈絮放开他,稍微平复了澎湃的心潮,低声说,“……你快去吧。我还要回一趟学校。” 谢尧亭抬手替她整理了凌乱的鬓发,另一只手握着她的轻轻捏着,“嗯,有事给我打电话。” 两个人在医院门口分别,陈絮磨蹭了下,留恋一般回握住他的食指。 谢尧亭笑了下,“怎么了,舍不得我?” 陈絮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收起黯然之色。日光之下,她仰着脸冲他笑得十分灿烂,一边倒退了几步,一边对他挥挥手,“再见。” 再见了,谢尧亭。 夕阳西下。 光与影的魔术把人的身影拉的很长。陈絮背着书包一步步走到公交站,转了两趟车,重新回到培嘉高中,找卢老师交了志愿表。 卢老师坐在办公桌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想好了?” 陈絮低着头,说:“嗯……我想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之后的一段兵荒马乱的日子,尽管陈絮每次回想起来都像是掺了冰碴子的巧克力,苦到发冷,酸到成涩,她依旧只能照单全收。 陈絮委托戴香阿姨替她找了靠谱的房产中介,出售了她名下的那套屋子。过程很顺利。买房者是一对小夫妻,打算重新装修完做婚房,迎接新生命的降临。这个房子所承载的一切感情与寄托终将灰飞烟灭,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江思邈一直没有醒过来。 陈絮接了两份兼职,白天在社区学校的活动中心教老年人弹钢琴,晚上在快餐店做收银员。似乎只有筋疲力尽的将所有空余时间填满,才能拯救已经无药可救的消极情绪。 她跟谢尧亭不常见面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4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4 ,偶尔会通过微信联系,大多数是为了询问江思邈的情况。 陈絮早就想过,谢尧亭可能已经猜到了她的打算,所以才对她填报志愿的事情绝口不提。 他给予她最宽容的自由。 录取通知书长了翅膀一样一批批的到达。陈絮已经提前通过电话查询到录取结果,虽然心中期待,但也不是望眼欲穿。邮政特快专递如约而至,拆开来,喜庆的大红色卡纸上四个烫金大字,一枚闪耀的校徽,一句意味深长的校训,一把开启新生活的钥匙。 个中滋味,难以言喻。 从培嘉高中出来,陈絮去了梧州路。陈桐的治疗效果很不错,前段时间各项指标都降到了临界值以下,可以暂时出院了。 小区建筑外观很陈旧,路边的香樟树年岁已久,枝繁叶茂,遮蔽住浓夏的毒日头。树下有摇着蒲扇躺在藤椅上纳凉的老爷爷,因为打盹眼镜滑到了鼻骨以下,看起来有点滑稽。 陈桐在单元楼门前围观激战正酣的象棋摊儿。他看到陈絮,远远地迎了过来,一叠声叫她,“姐姐,姐姐,你回来了。” 小小的孩子因为病痛看起来很孱弱,最近虽然恢复了正常饮食,面上多了点血色,但还是瘦到只有一把骨头。也没有什么同龄人玩伴。 陈絮克制了下,没有去牵他伸过来的手,低声应了,“嗯。” 陈桐有些委屈,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不会迁怒,但也不可能做到毫无芥蒂的亲近。 陈絮说:“陈桐,你先在楼下玩儿一会,等我走了再回家。我不会待很久的。” 上了楼,陈之韧正在家里等她。他这两年的日子过的太艰难了。逐渐失去了去打拼的斗志,整个人显得颓败而憔悴,鬓角霜白是岁月砥砺留下的证据。 茶几上一杯温白开冒着烟,应该是为陈絮倒的。 陈絮视线逡巡一圈,没有落座。她直接从包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递到陈之韧面前,开门见山的说:“我把房子卖了,这里面有一点钱,密码是六个一。” 陈之韧一怔,“小絮……” 陈絮面无表情,羽睫微垂,遮盖住眼底的冰冷之色,“……我以后不会再回江城了。你也不要找我。我不想再跟你、跟你这个的家有任何瓜葛。你收下这张卡,我就当你答应了。” 陈之韧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陈絮静默不语。 一片岑寂,陈之韧终于反应过来,直接撩起桌子上的玻璃杯砸到了地砖上,叮铃咣当的一阵响动,地上顿时一片狼藉,飞溅而起的玻璃碴擦过陈絮的脸颊,尖锐的疼痛之后,划出一点细小的血痕。 陈絮抬手抚了下,指尖上一抹艳丽的红。 陈之韧陷入暴怒的情绪,完全熟视无睹,冲她咆哮吼道:“你这个不孝女,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你爸啊!” 陈絮抿抿唇,继续冷言道:“……见好就收吧。” 陈之韧警告似的叫了句,“陈絮!” 陈絮眼神复杂的看他一眼,“……呵。” 这声冷笑彻底让本就成水火之势的局面崩溃。陈之韧抬手指着门口,狂躁的喊道:“你给我滚出去!” 陈絮把银/行卡留在茶几台面上,转身慢慢走了出去。陈之韧没再作声,等她走到楼梯拐角处的时候,听到楼上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从梧州路出来,陈絮转了几趟公交车,去了南郊的中修堂。 她知道,谢尧亭今天会在那里坐诊。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边晚霞如锦缎一般铺陈开来,草药味的幽香弥漫四周,让她那颗浮躁不安的心突然归于宁静。 陈絮沿着廊檐走进院里。谢尧亭穿一身白大褂,正站在柜台里,背后一溜儿按照本草饮片配伍原则排开的樟木小方格子。他对着处方,拉开一个药斗抽屉抓出一把草药,过秤之后,挨个放在柜台上摊开的牛皮纸上,又转身拉开一个抽屉抓出一把草药……动作娴熟而沉静。 她像是中了邪,着迷似的,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谢尧亭把草药按副包好,递给等在一旁抓药的病人。这才看到陈絮,笑着打招呼,“来了怎么也不吱声。” 陈絮没回答,抿着唇角笑了下,走进来与他隔着柜台相对而立。 她之前站在背光处,看不太真切,现在离得近了,脸颊上那个细小的伤痕就很显眼了。 谢尧亭啧了声,皱着眉头轻轻抚了下她的侧脸,低声问:“怎么伤的?” 陈絮这才想起来之前被玻璃渣溅到的伤,避讳似的偏过头去,随口胡诌道:“……呃,不小心撞墙上了。过两天就会好的。” 谢尧亭听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哭笑不得的叹口气,“跟我过来,我帮你处理一下。” 中修堂的后院很大,有各种各样的炉灶炮制中草药。陈絮想起她第一次来这里的那个时候,只看到了一个晾晒区的角落。 陈絮在中堂那张古朴的明式圈椅中坐了下来。 谢尧亭从内室的小匣子拿出一小罐药膏,一边打开一边说:“这个药,刚擦上去的时候会有点疼……你忍下。” 谢尧亭的指腹温润而干燥,沾了一点淡绿色的药膏,轻轻在她脸上点了几下。 薄荷的清苦味,带着很清淡的沁人心脾的凉。就像他这个人,永远沉稳,无论对待何事都能岿然不动淡然处之。她喜欢这样的安定。 陈絮伤感的不得了。她的掌心紧握住背包的袋子,里面那份录取通知书仿佛是块烫手山芋,她把来之前的初衷完全抛诸脑后。 谢尧亭替她上完药,看她紧绷的身体,笑着问,“真的很疼吗?” 陈絮回过神,摇摇头,“……一点都不疼。” 月亮爬上来,一轮银盘遥挂在琉璃九重天。 陈絮最终长出一口气,说:“我拿到录取通知书了。你要看下吗?” 谢尧亭一怔,随即点点头,“好。” 陈絮掏出来递给他,他接过在桌面上展开,山城大学建筑城规学院建筑学专业。 “……很不错。” 隔了半晌,她听到他说。 陈絮咽下一口气,又说:“距离这里一千二百公里,坐k字头的火车要十九个小时。”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5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5 谢尧亭轻轻嗯了下,表示听到了。 陈絮一鼓作气,“我……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尾音不由自主的带了些哭腔。 谢尧亭抬手捧住她的脸颊,动作轻柔的替她擦掉不断涌出眼眶的泪水,低声安慰她,“……傻孩子,别哭了。” 陈絮好像在承受锥心之痛一般,她微微向前含胸,佝偻着背,右手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哭的根本停不下来。她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砸在他搭在膝上的手背。 谢尧亭的指尖颤了下,他给不了她任何实际意义的安抚,他亦说服不了自己给出任何不确定的承诺。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放手让她去追寻真正属于她的未来。 陈絮决绝的不肯给自己留任何一条退路。她能狠下心抛下任何人,唯独不舍得谢尧亭。就算未来有繁花盛开,明朝能呼风唤雨,那又如何。在她心里,所有名利场上的诱惑都比不过眼前人的展眉一笑。 她又何尝不怕,就此别过,就是错过一生的时间。 九月开学季。 临行之前,陈絮又去了一趟城郊墓园。 松柏是常青之树,盛夏之时,葱葱茏茏的覆满半山。 陈絮怀中捧了一束纯白色的马蹄莲,穿梭在墓园的步道之中,最终站定在丁静宜的墓碑前,从背包里掏出录取通知书和车票,跟她道别。 她对着那张小小的黑白寸照,讲了一些在老年活动中心兼职教钢琴的趣事,又絮絮叨叨谈起她对大学生活的规划。 南下的列车呼啸着驶出站台。 陈絮执意不肯谢尧亭来送她。她对自己说,没有任何分别是不堪忍受的。 耳机里音乐循环流转播放,陈絮偏过头,看着车窗外迅速略过的一帧帧风景胶片,原本凝滞在心头久不消散的消极抑郁变得十分弱势。她对于远方和未来有了隐约的期待。 她相信,成长路上所有的迷茫与不知所措,统统能加冕成为青春的勋章,照亮未央长夜,最终迎来黎明的曙光。 始终坚定不移的相信。 第29章 81 1.山城。 早晨七点整。 手机上设定的闹钟震动声准时嗡嗡响起。 陈絮像是被上好发条的机器人。她从不赖床,睁开眼睛,立刻从上铺坐起来,轻手轻脚的爬下来,去阳台的水房梳洗。 宿舍楼是典型的回形设计,采光效果无敌。依山而建,一眼望出去,天边绛色朝霞与石青色交融,掩映着远山隐隐和江水迢迢,很独特的立体感。 秋高气爽,天清地明,一年之中最好的时节。 四个大学室友,分别来自大江南北的不同省份,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 大学一年级,学校统一安排基础课,几个小姑娘课表基本相同。她们结伴上课,相互占座位。晚上卧谈会,除了讨论最近新追的番剧,学院里哪个男生最帅,还能用各地方言演绎不同版本的《再别康桥》,爆笑过后,关系渐渐融洽起来。 生活就是这个样子了,不动声色,具体而琐碎。 郭香香听到下面窸窸窣窣的响动,在床上翻了个身打着哈欠,哼哼唧唧的叫她,“阿絮……你等等我,一起去吃早饭。” 正当饭点,学校食堂内沸反盈天的。玻璃窗口内,发糕、包子、油条、汤羹,各类早点像等待检阅的士兵列队整齐。 让人迷恋的浓重人间烟火气息。 粉面档口排队的学生最多。穿着白色厨师服的大师傅动作娴熟的刷卡,再转过身抓起二两碱面,用竹篦子在深汤锅煮熟,烫几根青菜,捞起来,一同落入事先加了调料和辣子的不锈钢大碗,端上桌来还冒着热气腾腾的白烟。 新校区,各种设施都很完备。 偌大的食堂,间隔几张长条桌,就在屋顶安装有一台电视机。郭香香眼尖手快,端着碗迅速抢占有利地形,扬声招呼她,“阿絮,来这边”。 陈絮端着盘子走过来,坐下抬起头。 正在热播的偶像剧里,男主角站在雨幕中的屋檐下,深情款款的说着绵绵情话,你一来,这里的天气都变好了。 郭香香是性格爽利的川妹子,胃口典型的无辣不欢。一大早就捧着一碗红油澎湃的豌杂小面,她一边埋头苦吃,一边划开手机触屏,刷朋友圈。仿佛是看到了什么爆炸性的消息,一口面条呛在喉咙里,咳的惊天动地。 相处下来,陈絮已经习惯了她总是一惊一乍。 她很喜欢郭香香性格中的大大咧咧和胸无城府,那是从小被爱意浸泡成长的女孩身上才会有的明朗。跟她在一起久了,她觉得自己以往那种自怨自艾的情绪都好了很多。 情绪是会被传染的,消极的人聚在一起,失落难免不被放大,反之亦然。 陈絮连忙把豆浆递过去,一边轻轻替她拍了拍背,开玩笑,“第三次世界大战开打了?” “比那个还严重,蒋灵犀刚发了一条朋友圈,说要一个月内拿下周弋。” 郭香香噎下去一口气,很激动的咋呼着解释,把手机屏幕递到陈絮眼前。 文本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字里行间满溢着绝对自负与骄傲—— 「三十天,倒计时开始……」 后面跟着一溜儿排开的红心。配图是周弋在山城美院迎新晚会节目上的背影。黑色的连帽衫,帽兜松松垮垮的盖在脑袋上,本来就欧化而立体的侧脸在现场舞台的光电幻影和烟幕效果的映衬下,轮廓显得更深了。 与周弋的重逢,是陈絮始料未及的。 两所学校的新校区都在南山上,距离近,有两个侧门甚至只隔了一条马路。军训结束没多久,郭香香收到消息,拉着陈絮去美院凑热闹,“去嘛去嘛,就当是陪我。我哥哥的同学是他们学生会的主席,我拜托他弄了两张第一排的票。” 陈絮不想表现的太过孤僻不合群,半推半就的跟着过去了。 艺术院校,氛围大多恣意旷达。 在迎新晚会的节目单上与综合类大学的区别尤其明显,元素潮,人靓,花样繁复。露天舞台支在夜色下的广场。开场节目按照惯例要热场,安排了韩式的hiphop群舞,大爆炸的bangbangbang前奏响起,灯光瞬间照亮舞台。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6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6 周弋站在最前面,黑色棒球连帽衫,牛仔裤,动作随意舒展又充满力量。 现场气氛瞬间被调动起来,变得无比热烈。 郭香香立刻就疯了,摇晃着陈絮的胳膊,激动的几乎要哭出来。 陈絮刚开始没认出他来,只是觉得眼熟,为了确认往前凑的很近,几乎贴着舞台。最后一个动作时,不知道是不是无心还是有意,周弋朝着她们所在的角落,勾着唇笑了下。 之后紧跟着一个独唱。 舞台全部暗了下来,只有一束追影灯光打在周弋身上,他握着话筒唱《faded》,伴奏重新做了remix,弱化了电音,他的声音在夜幕中回荡,空灵而激荡。 郭香香看得简直如痴如醉,跟着他又唱又跳。 就连陈絮也不得不承认,舞台上的周弋真的很迷人。 经此一役,周弋立刻红透了整个南山大学城。人红是非多,无风不起浪。饶是陈絮想一心只读圣贤书,也听郭香香说起,星探要发掘包装周弋出道,进军娱乐圈,被他一口拒绝。 周弋在传说中是无比放浪形骸的性格,任性,贪玩,贪靓,对待美人来者不拒。 蒋灵犀人长的漂亮,又在新生中薄有才名。她在去年的东京杯青少年画展上拿了金奖。高考前,学院出面主动与她签了意向书,降分特招。她的家境不错,人生一帆风顺,没有经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做事风格就比周围同龄人多了几分倨傲。 比如现在,倒追周弋,还要发个朋友圈,恨不得昭告天下。 郭香香是个行走的段子手,单口相声张嘴就来。 她把面碗推到一边,扯出纸巾抹干净嘴巴,小声嘀咕道:“那个蒋灵犀,真是个戏精,得多大脸才能公开立下这种flag?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啊吹啊,吹起她的骄傲放纵。” 尾音稍稍撩起,下一秒钟就按照歌曲的调子哼唱了一句。 陈絮听到她金句迭出的吐槽,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抬手锤了下她的胳膊,“香香,我迟早有一天要被你笑死了。” 郭香香很淡定,学着摊手小人的表情,“怪我咯?” 上午的课程表里只有两节《微积分》,下课铃声终于响起。陈絮收拾桌面上的书本装进背包,准备去图书馆上自习做英语四级试卷。 郭香香倚在靠背上,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昨天刷魔兽副本到半夜。我太困了,要回宿舍睡一会儿。” 陈絮点点头,说:“我去图书馆。” 郭香香摆摆手,“那你中午叫我一起吃饭哦。” 两人在教室外面分道扬镳。 西南之地,多是隧道和人防洞,从教学楼到图书馆有一段路,要经过一截长长的隧道,顶上常年覆盖繁茂的爬藤类植物,洞口大概有二十米宽,花与蕨类植物从半山腰的位置垂下,形成一面花墙,是天然的园林景致。 陈絮在路边的木制长椅上坐下来。 她从上衣口袋掏出手机,机械的划开屏幕,然后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敲下一行关于近况的消息,垂眸静默片刻,又删掉。 这些动作不知道已经重复过多少次,她却始终没有按下发送键。 生活渐渐重回正轨,网络覆盖的范围日新月异,通讯手段发达到极盛阶段。 大约是因为近情情怯,她好像突然失去了主动联络谢尧亭的勇气。每次想起他,随之而来后遗症都无比强大,彻夜失眠,情绪焦虑,自我怀疑,心里戳痛,甚至连情歌都不敢听,总觉得字字诛心,每一句伤情唱的都是自己。 校园里很安静。 银杏树的叶子黄了,被轻柔的秋风吹落到陈絮脚边,日光倾城,透过枝桠的间隙投射到地面上,一片斑驳的树影。 陈絮正兀自出神。 周弋从她身后走过来,长臂一捞,直接把她捏在指间的手机抢了过去。 陈絮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周弋,皱眉伸手,“你干嘛,还给我。” 周弋白皙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把她的手机在掌心翻了个圈,笑嘻嘻的问:“你盯着手机一动不动的看了大半天,在想什么呢?” 陈絮没好气的说:“我们很熟吗?我想什么不关你的事,把手机还给我。” 周弋哪里肯,他伸长了手臂,直接把手机举在半空中,笑着逗她玩儿,“我们去年就认识了,怎么不算熟?” 他的气色也比初见时好了很多,唇红齿白,身上穿了件军绿的薄风衣,白色的圆领棉t恤衫,铁灰色的修身牛仔裤,裤脚利落的收到脚踝,脚上蹬了一双当季的小白鞋。 皮相好,衣品佳,几乎没有同龄女孩会不买他的账。 陈絮根本不想理他,她跳起来,就要去抢那个手机。 周弋身高有绝对优势,又存心捉弄她,几个回合过去,她依然两手空空。 陈絮气急了,握拳重重的砸了下他的后背。或许是刚好打在寸劲儿的地方,周弋登时变了脸色,捂着胸口原地蹲了下去。低声哼了两声,控诉她,“……你是不是女的啊,下手真特么重。” 陈絮只当他是在装佯,趁他无力反抗,直接夺过手机,不客气的回敬他一句,“你是不是男的啊,这么弱不禁风。” 嘴上虽然这么说,陈絮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就此对他不管不问,她也蹲下来,推推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周弋:“……死不了。” 陈絮伸手扶着他的胳膊,让他借力站了起来。 周弋缓了缓,脸色依然有点苍白。他坐在椅子上微阖双眼,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弯着唇角笑了下,“好久不见,你这尖牙利嘴,倒是长进不少。” 陈絮没理他,问:“你来我们学校干什么?” “找人。” 陈絮联想了下早上在食堂听的八卦,说:“我们专业今天上午就两节课,蒋灵犀应该回宿舍了,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最南面的那栋灰色的楼就是。” 说着,她拎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那我先走了,还要去图书馆。” 周弋突然支起身体,伸手捉住她的手腕,仰着脸看她,皱眉道:“你说谁,我为什么要找她?” 陈絮挣了下,没挣脱,“……那你找谁?”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7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7 “我是来找你的。” 第30章 82 2.酸。 周弋是十分典型的公子哥儿做派,行事风格全凭个人喜好。至于他的所作所为是否会给别人的生活引来麻烦,统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比如,那次见面之后,周弋愈加频繁的出入山城大学,与她嬉皮笑脸的插科打诨。 陈絮经常泡在图书馆,周弋便一本正经的坐在她身旁,面前摊开一本书,从开馆到闭馆,都是同一页。 陈絮不怎么理他。 她觉得他已经打乱了自己原本平静琐碎的生活节奏。 周弋却浑然不觉,依旧我行我素。 周五下午,上课铃声响起来。 《印象派画作赏析》是全校公选课,为了培养对色彩的基础审美,学校给建筑学专业的所有新生选排了这堂课。主讲老师汪青崖,是学校特意从隔壁美院的邀请的客座教授,国内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能容纳将近三百人的阶梯教室,几乎座无虚席。 无论是什么课程,陈絮都习惯早早到场。 她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隔着正襟危坐的郭香香,再往外的过道旁位置,周弋坐在那里,他一直低着头,唇角带着促狭的笑意,脸部线条轻松而愉悦。 面前一杯柠檬红茶,大半杯都是冰块,两三片切的极薄的柠檬泡在红棕色的液体里,杯壁外面因为低温裹着一层白霜。 像是一幅文艺广告的画报。 汪青崖打开幻灯片,一张一张的浏览过去。从莫奈的《日出印象》讲到梵高的《向日葵》,又滔滔不绝的发散到西方印象派与中国水墨画的共通与不同点。 周弋外形实在打眼,静态的样子仿佛自带鹤立鸡群一样的明星般的光圈。 郭香香盯着他看了半晌,声音哆哆嗦嗦的,附在陈絮耳边,“……阿絮,我没眼花吧,他是不是周弋啊?” 陈絮又看周弋一眼,恰好撞上他看过来的眼神,连忙偏头避过了,低声应她,“嗯。” 郭香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功能。对着周弋的侧脸按下拍摄键——啪啪啪啪啪,教室里立刻响起一阵清脆的连拍提示音,还带着闪光灯。 陈絮正埋头认真做笔记,吓了一跳,转头睁大眼睛看她。 郭香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小声叫了下,把脑袋磕在了桌面上。她忘了调成静音模式,此刻懊恼窘迫的恨不得直接把手机扔地上。 汪青崖平时以艺术家的身份自居,行事风格不可避免的带着一点清高。 以往,他讲课时总是心无旁骛,对待下面整节课都趴在桌子上睡觉,或者眼睛长在手机屏幕上的学生基本采取熟视无睹的态度。 这次似乎是兴致突发,他笑出声来,却是对着周弋,“……你这位同学,在美院还没听够我的课,跑到这里来捣什么乱?” 教室里轰然一笑。 周弋坐直身子,笑了下,“这可真是六月飞雪千古奇冤,我好端端坐着听课吶。” “少贫嘴。到底来干什么的?” “这可是您让我说的。” “说吧。” 周弋视线落在陈絮身上,拖长了声音,摇头晃脑的吟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而不得,辗转反侧。” 陈絮埋着脸,根本不敢抬头。 郭香香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大惊失色,嘴巴都张成了鸡蛋,结结巴巴的小声问:“……阿絮,你你你……周弋在追你啊!” 后排有知道周弋的男生喊了句,“你们美院的资源那么好,还来撬墙角。” 教室里立刻哄堂大笑。 汪青崖也不是很在意,跟着大家一起笑起来。他向来秉持的观点就是所有艺术都应该是能让人放松的手段,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感情足够动人。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同学们如潮水退去一般涌出教室。 周弋被汪青崖点名叫走,陈絮莫名缓了一口气。郭香香气鼓鼓的背着包走在前面,她的步子迈的很大,根本不理陈絮。 “香香,你听我说啊。” 郭香香停下来站定,恨恨的哼了下,鼓着脸,瞪大了眼睛看她,“……我快要气死了。” 陈絮面露难色,但还是打算主动认错。她并非故意绝口不提周弋的事情,只是认为没有必要而已。但郭香香是她在异地结识的第一个莫逆之交,她很珍惜。 陈絮:“周弋……” 郭香香似乎真是气得不行,自顾自的说:“汪老师说,为了惩罚我上课玩手机,下节课要我单独交一篇论文,赏析印象派大师雷诺阿的作品《乡村之舞》。” 陈絮:“……” 郭香香垮着脸,感慨道:“早知道周弋在追你,我就不偷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光明正大的拍啊。” 对于她这种清奇的脑回路,陈絮彻底服气。 两个人在食堂外面的甜品铺子坐下来,点了一个大份的芋圆红豆仙草蜜,一层层的刨冰堆叠着蜜豆和龟苓膏,最上面浇了一层炼乳,用玻璃碗盛上来,好像缩小版的富士山的造型。陈絮握着小铁勺填进嘴里,透心凉。 郭香香嘶嘶哈哈的吃了两大口,“这顿你请哦。” 陈絮连忙很爽快的点点头,“嗯,我请。” “差点忘了跟你算账,你跟周弋的事……”郭香香问。 陈絮认真思索了片刻,把她跟周弋相识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或者是出于郭香香的绝对信任,又或者是她的情绪太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陈絮把深埋于心的那些秘密都讲了出来。 她的性格稍显自闭,从来没有一次性的说过这么多话,直说到口干舌燥,日落西山。 郭香香实在是个很好的聆听者。 陈絮的经历已经超过她对生活的认知,是她完全无法想象的。她二十年的人生之中,经历的最大挫折不过就是学校选拔参加竞赛的人选,她努力备考一个月还是被刷掉了。 对于女孩子而言,喜欢同一个明星就足够成为好朋友了。相互分享过彼此的秘密,两人的关系迅速升华,亲近到几乎无话不谈。 桌子上的冰碗已经空了。 郭香香以手支颐,看着陈絮,一声长叹。 陈絮反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8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8 倒平静下来,“……所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跟周弋也不合适。” 郭香香又叹一口气,掰着手指头替她计算,“可是……你不是说,他的年龄比你大一旬。你至少还要读完本科,如果读研究生的话,毕业之后再工作个两三年才能稳定下来。天啊,他是不是已经变成老头子了。” 陈絮:“……” 郭香香:“他会一直在江城等你吗?” 陈絮小幅度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山城的冬天。无雪,多雾,多雨。 仿佛是在睡梦中,陈絮就听到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今天是周末,宿舍里的人都在补眠。 陈絮申请到一个勤工俭学的岗位,每周都要去图书馆帮助整理学生归还的书籍。她喜欢徜徉在书海中的感觉,踏实而富足。 时间还早,又因为是周末,开馆后的一个小时,来自习或借阅的学生非常少。 周弋身上松松垮垮的披一件黑色长款开衫,一手抄着兜,大喇喇地从门口走进来。他打着哈欠,把另一只手中捏着的纸袋递给陈絮,“路上给你买的早餐。” 陈絮正费劲的抱起一摞书,看他一眼,“……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周弋耸耸肩,把纸袋放在一边,抬眼打量了下那栋差不多半人高的书楼,随口问:“这么重,你能搬动?” 陈絮眨眨眼,“你要帮忙吗?” 周弋一怔,点点头,下意识的伸出手。 陈絮直接把怀中的那一大摞书移送到周弋的手上。他没有做好准备,被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重的书的重量坠的一个趔趄,低咒一声,“操,真特么重。” 陈絮抿抿唇,轻轻笑了下。她一边移动小推车,来回穿梭在成行的书架中,将借还的图书按照书脊上的索引标签归类,放置回原来的位置,一边随口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周弋捧着书,跟在她后面,得意的笑笑,“山人自有妙计。” 陈絮无语地翻了下白眼,抱起一摞书走向落地窗前的书架,不客气的拆穿他,“香香告诉你的吧……让开点。” 周弋侧过身,脊背靠在书架上。 陈絮从他身边经过,风吹动发梢,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带起一阵酥酥的痒。她身上那种甜橘味的体香在空气中游荡着。 图书馆里很安静,窗外细雨霏霏,将整个空间衬托的更加安静了。 最上层的位置有点高,陈絮踮起脚尖好不容易归置完毕,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周弋就把她抵在了书架和他的胸膛之间。他的左手把她的手腕禁锢在架子的隔板上。 陈絮怔愣片刻,立刻有点恼羞成怒,压低声音,“你放开我!” 周弋眸底神色晦暗不明,默不作声。 陈絮的视线无意识的转向落地窗外。 天与地仿佛都安静下来,绵绵密密的雨幕之中,花园内一株快要落光了叶子的黄葛树下,谢尧亭正站在那里,一身黑衣,一手撑着一把黑伞,肩上背着一只经典款的牛皮旅行袋。 满身风尘仆仆而来。 第31章 83 3.醋坛子—— 周弋察觉到陈絮表情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他微微眯起眼睛,待辨认清楚来人,手上稍微松懈。 陈絮趁机逃掉了,步履急促地往门口的方向跑了出去。 天空灰沉沉的,似乎要滴出墨来。周遭人来人往,大多为了躲雨而行色匆匆。 谢尧亭静静地站在图书馆大门外的广场上,手中握着的黑伞稍微抬起,与陈絮遥遥相望。他似乎是清瘦许多,唇畔的笑容带着稠密的温柔。 黑衣,黑伞,白皙灵秀的细长手指,黑白分明,清俊不染,衣着永远一丝不苟的整洁。 陈絮心里泛起丝丝似有若无又难以言喻的伤怀。鼻子一酸,眼前顿时一片水雾弥漫。 风疾雨横,打落黄葛树的叶子,稀疏的散乱在地面浅浅的积水中。 谢尧亭依旧站在原地。 陈絮等不及,抬起手掌在刘海前遮挡了下,轻快的跳下台阶,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他面前站定,湿漉漉的眼睛里笑意无处隐藏,“你怎么来了?” 谢尧亭蹙了下眉,把手中的伞往对面的她头顶倾斜过去,低声答:“我来山城出差,参加一个新药研制的项目。过来看看你。” 这样一来,他的整个后背都曝露在雨幕之中了。 陈絮连忙体贴的往前凑了下,两个人的距离变得相当近。她又闻到了他身上那种经年累月沉淀而下的清苦草药香。 “你怎么知道我在图书馆?”她仰着头问他。 似乎是回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谢尧亭笑了下,说:“我打不通你的电话。想去你们专业的宿舍楼碰碰运气,刚好遇到你的室友。她告诉我的。” 山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有个国家级中草药实验室,正在跟制药企业合作开发一种对抗疟疾的速效药。产学研用一体化,前台的临床治疗效果及时反馈到后台的研究,是现阶段学界十分推崇的研发步骤。 自屠呦呦女士从东晋葛洪《肘后备急方》获得灵感,改进提纯方式获得稳定的青蒿素,摘下诺贝尔奖的桂冠之后,学界将中草药及古籍偏方推高到新地位。 巴蜀之地多山脉丛林,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前阵子,实验室的研究员走访绵延千里的大巴山,在这座号称荆楚门户的大山深处采集到一种罕见的药草样本,邀请谢尧亭过来做进一步的鉴定。 临时决定,他没来得及提前知会陈絮。 谢尧亭赶早班机过来,落地的时候时间还早。他便直接打车到山城大学,所有的念头都是遵从本心,他并不想刻意追问自己这种反常的急躁究竟意味着什么。 陈絮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他便找路上的学生问了个大概位置,一路沿着坡道蜿蜒而上,在宿舍楼下遇到了实在饿得受不了,爬起来去超市买零食吃的郭香香。 陈絮很惊讶,“我室友?” 她又伸手去摸了摸外套的口袋,没摸到手机。她虚握拳头轻轻锤了下太阳穴,“手机开震动模式放在包里了,我在整理书,没听到。” 谢尧亭点点头,又笑了下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9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49 ,“嗯,她说是你室友,她认得我。” 陈絮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她跟郭香香分享自己的秘密时,为了证明谢尧亭并非是她担心的那样是个老头子,特意给她看了他的照片。那张挂在医院专家简介墙上的红底证件照,很早之前就被她偷偷拍下来,一直存在手机里。 郭香香被惊艳到了,嚷嚷着一定要把谢尧亭的照片发到天涯八卦论坛上,那个「扒一扒你在现实生活中见过最好看的人」帖子里。 陈絮当然不肯。 独家珍藏,私人专飨,自然不可随意供陌生人观瞻。 她讪讪一笑,“……好巧,你遇到了香香啊。我给她看过你的照片。” 谢尧亭脸上笑意愈加明显,他抬手替她拂了下凌乱的额发,低声说:“猜到了。不过,你是什么时候拍的我?我一点都没发觉。” 陈絮不肯老老实实的回答,调皮笑道:“不告诉你,这是秘密。” 谢尧亭也不多做计较,一笑而过。 午饭在半山腰吃火锅。 山城特色,五步一锅。这家十年老店依山势而建,包间布局分散在山林景观带上,透过古朴的雕花窗棱,能看到烟雾朦胧的石与林。 南山上有两三家屠宰场,就地取材,食材十分新鲜。 黑色的毛肚盛在冰上端出来,冒着白色的冷烟。 三人相对而坐。陈絮爱食荤,又向来无辣不欢。 厚切的牛肉用辣椒腌渍了,红通通的。她用筷子夹起一片又一片,吃得不亦乐乎,简直要欢呼出声。 谢尧亭抬手给对面的郭香香倒了一杯奶白色的鲜榨花生浆,笑道:“今天幸好遇见你,不然我可能要白跑一趟。” 郭香香心无旁骛的涮毛肚,不停在心里默念七上八下的口诀。 她停了筷子,笑的一脸骄傲,说:“你可千万别客气。我跟阿絮是最好的朋友,当然希望她身边能桃花朵朵开。” 闻言,谢尧亭只是低着脸轻轻一笑,没有作声。 陈絮想起周弋来,脸色立刻不太好看。她装佯重重地咳嗽两声,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郭香香,咬着牙小声骂她:“你又在胡说了。” 郭香香神经大条惯了,眼珠子咕噜转了几下,这才反应过来。 她连忙转移话题,笑道:“那个,我听阿絮说你是中医的时候,还以为你是那种总是穿着琵琶扣的中式衣服,一脸高深莫测,能隔空诊脉的大师呢。你会气功吗?” 陈絮:“……” 谢尧亭被她的问题逗的乐不可支,但还是笑着认真解释道:“我会一点华佗的五禽戏,但是做不到隔空诊脉这种程度。” 郭香香点点头,深以为然,“嗯,其实我也觉得那些所谓的气功大师都是在故弄玄虚。” “你们这行赚钱多吗?”她又发散出新话题。 “……还可以。” 陈絮看不过眼了,夹了块酥肉塞到她嘴边,“香香,你最爱吃的,快趁热吃。” “唔唔……”郭香香嚼了几下,终于消停下来。 从开始起,谢尧亭就一直在帮两人布菜倒饮料,自己却很少动筷子。饭程过了大半,他确认了她们再没有想加的东西,离席去前台结账。 郭香香吃的酣畅淋漓,停了筷子,问:“谢医生是不是不爱吃火锅啊?” 陈絮低下头,“……他胃不好,不太能吃辣。” 胃不好,不吃冷食,不能吃辣,不吃葱、姜、蒜、芫荽……凡是最后切碎撒在食物上的调味品,他都不吃。不知从何时起,她记住了他的起居饮食的一切习惯。 郭香香摇摇头,啧啧两声,说:“那真可惜,饮食习惯跟山城八字不合,他不适合定居这座城。” 陈絮心里沉甸甸的,“他只是来出差而已,很快就走的。” 郭香香一针见血的点评,“异地恋。这一点就比不上周弋。” 饭后,郭香香约了其他同学去解放碑逛街买衣服。谢尧亭送陈絮回学校,雨完全停下来了,校园里出来活动的学生渐渐多起来。两个人从校门口沿着银杏大道走了一段路。 他随意问了她一些课业上的事情。 之后便有些无话可说。 两个人站在山坡后的影湖边,凉风瑟瑟,吹皱一池碧水清波。 陈絮问:“你跟人约了几点?” 谢尧亭摇摇头,连腕表都没抬,“不急。” 远处,有个女生扭扭捏捏的发脾气,男生为了哄她开心,委身蹲了下来,她十分嚣张的跳上他的背,然后欢呼着指挥男生跑了一段路。因为年轻,可以肆无忌惮的表达爱情,连矫情都不令人反感。 陈絮目光怔忡望过去,沉吟片刻,主动解释了句,“……你是不是不开心了?早上,我跟周弋他真的没什么的。” 谢尧亭抬手扶住她的肩,一汪深潭眼眸望着她,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轻愁。他说:“我一直觉得,你的大学生活会很丰富多彩,会认识很优秀的同龄人,也会有很优秀的学长追求你,你们会一起上自习,泡图书馆,你会穿着漂亮衣服参加各种联谊活动。” 陈絮皱眉,轻声说:“他们都没有你好。” 谢尧亭被她突如其来的表白感动了,笑容里带了些郁悒的开怀。他的指节屈起,轻轻触了下她的脸颊,低声道:“等你再长大一些,慢慢想明白了。会不会后悔?” 陈絮有点委屈,咬了下唇,“我不会后悔的。” 谢尧亭看小姑娘红着眼眶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转移话题道:“邈邈的情况最近好了很多。” 陈絮果然被鼓舞了,顾不上其他,一叠声问:“真的吗?” 谢尧亭点点头,“我每天都会去看他。上个月试了穴位针灸,中西医结合疗法的效果还不错,他的身体各方面机能都在慢慢恢复。我对他醒来很有信心。” 陈絮这下真的哭了出来,“那太好了。” 江思邈始终是束缚着陈絮与谢尧亭感情的最大桎梏,如果他一直在昏迷沉睡之中,日以继年的深重愧疚感,就足以让她永世如堕深渊。 第32章 84 4.翻了。 阴雨连绵了两日。 整座城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0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0 都浸泡在烟雾迷蒙之中,雨丝飘摇,时有时停,在天地之间拉起一幅婆娑的珠帘。 陈絮周末无课,也无心去教室上自习。 她有些百无聊赖,坐在宿舍翻开一本楼庆西先生编著的《中国古建筑二十讲》,用铅笔认真临摹里面的插图,为下一年的课程打基础。 于学业一途,她一直很刻苦,尽全力不辜负读书年代的每一寸光阴。 郭香香趴在电脑屏幕前,又哭又笑的补完一集正在追的韩剧,起身去洗了个苹果。察觉到陈絮的反常,她拉着凳子坐过来,“你再这么唉声叹气下去,我都要被你传染成抑郁症了。” 陈絮停下手中机械的动作,转头看她,惊讶问:“……我叹气了吗?” 郭香香趴在椅背上看着她,摇摇头,一副爱情专家的模样,感慨道:“为情所困。” 陈絮微微一怔,笑了下,“你这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知道什么?” “啧,小看人了吧,我不仅知道你的症结在哪里,还有解决办法。” 陈絮深深看她一眼,“你有什么办法?” 言下之意,就是默认她的猜测是对的了。郭香香得意的笑笑,伸出手掌,“……替我写《印象派画作赏析》那篇论文。” 陈絮想了想,伸出手跟她默契击掌,声音清脆,“成交。” 郭香香咔嚓咔嚓嚼了两口苹果,说:“真想见他,就主动一点呗。爱情这回事儿,不过就是个推拉的过程。山不过来,你就过去。” 陈絮不说话。 这次轮到郭香香叹口气。 陈絮思忖踌躇再三,索性主动发信息给谢尧亭,大方要求一尽地主之谊。他很快就回复了,他在江北的研究所忙工作,一时之间走不开。 陈絮就说,那我过去找你吧。 谢尧亭没再说别的,直接发了个位置消息过来。 陈絮换了一件白色的长款棉服,色泽柔润,款式大方。她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尤嫌不够,又换了根发绳,擦了点唇彩。整个人顿时神采飞扬起来。 她乘轻轨过去。 中间换乘,二号线蜿蜒的轨道上,列车沿着嘉陵江一路飞驰。她的侧脸望向窗外,对向驶来的列车呼啸着从黑洞洞的隧道中划出,穿梭在山城之间。 南滨路上,耸入云端的楼宇密密匝匝,像是巨大的钢筋水泥森林。 虚幻而真实。 中草药研究所坐落在江北的一个植物园内,占地面积颇为可观。植被丰饶,遍植各类草木,冬日物候,枝桠枯寂,花木扶疏,偶有婉转的亮色点缀,也难免显得萧索。 一路过去,走到最里面,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陈絮站在原地,怔了片刻。她透过温室花房的落地玻璃看过去。谢尧亭正穿着白大褂与身边的人低声交谈。黑的发,白的衣,静若一幅水墨丹青。 他让她在外面的会客区等待他处理完手头的事情。 角落里有几张木质桌椅,陈絮没有立刻落座。 她四处转着看了下,植物下大多数都有标牌提示。有些只能在极端海拔才能生存的草药被成功移植,人工栽培之后批量生产,再变成治病救命的良药。 这就是他一直从事的工作。 陈絮心里突然泛起澎湃的激荡感,来之前那种矛盾的患得患失消失不见。 谢尧亭走过来。 陈絮背对着他,站在一丛不知名的蔷薇科花朵前,正饶有兴致的拿着手机对着花瓣取景。身上穿一件纯白色的棉服,蓬松的长发被墨绿色的丝带束成慵懒的马尾,随意披在背上。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转过头笑了下。精致的五官,薄施粉黛的唇,白瓷似的肌肤,像是晨露般润泽而洁净。 “你来啦。” 谢尧亭身上穿着白大褂,步履匆匆,带起的风拂动他的衣摆:“嗯,临时被人叫过去看了个数据,你等急了吗?” 陈絮连忙收起手机,迎上去,“没有,我一直在到处拍照呢。这里真的好漂亮,很多植物我从来都没见过。 陈絮问:“我能去里面参观一下吗?” 谢尧亭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欢喜雀跃的兀自往温室里面走了几步。此刻正值午休时间,这里空无一人,只有自动喷灌系统在作业,水汽弥漫氤氲,像是九重仙阙。 她一路走,一路叽叽喳喳的问过去。 谢尧亭不紧不慢的跟着她,丝毫不见不耐烦,一一作答。 尽头处有一处数量可观的木质置物架,一排排的不知名植物小盆栽,有的刚绽新芽,有的叶片舒展。愿意跟植物长久相处的人,大多心平气和。 陈絮很喜欢谢尧亭身上那种不温不火的平和。 她饶有兴致的站在一片尚未开放的紫色小花苞前,转过头问他,“这是什么?” 谢尧亭:“藏红花。” 他又低声解释一句,“这种草药对采摘时间要求特别高,花开之后两三个小时就会凋谢,如果不及时把花丝掐下来,就失去药用价值了。” 陈絮接了句,“我只在宫斗剧里听过这个。” 谢尧亭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他正想接话,角落里电控室的玻璃门被推开,又走出一位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女研究员。她长的不算很艳丽的漂亮,但是眉眼之间温和,有观音相,气质很是脱俗洁净。 是谢尧亭会喜欢的那种气质的类型。 她扬起手,笑着打招呼,语气熟稔自然,“尧亭,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 谢尧亭侧过身来,她这才看清楚陈絮,十分抱歉,道:“你约了人啊,这位是?” “陈絮。”他简单介绍。 “你好,我是尧亭的同事。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谈。”她笑着说完,也不多做停留,施施然远去。 谢尧亭提议午餐去附近吃麻辣香锅,说是本地同事推荐的,上座率和翻台率都很高。 陈絮做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问:“是刚才那个人推荐给你的吗?” 谢尧亭微微怔了下,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是啊。她是大家公认的美食家。” 陈絮气鼓鼓的说:“不去,我减肥。” 他无奈,抬了下她蜜桃尖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1 的下巴,“你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减什么肥,健康最重要。” 她心里受用,但还是不买账,赌气道:“……反正不吃麻辣香锅。” “那你想吃什么?” “随便。” 谢尧亭叹口气,指尖点了下她的鼻尖,“小朋友,你这嘴噘得都能挂酱油瓶了。” 陈絮十分幼稚的哼了下,不肯理他。 谢尧亭无奈笑笑,与她走的更近了些,抬手捏了捏她赌气的脸颊,“我跟她刚认识不到四十八个小时。而且,她已经结婚了。你这飞醋,吃的太没道理了。” 陈絮脸颊蓦地一烫,嘴硬道:“我才没有呢。” 她站在通顶高的花架之前,他往前走了两步,两个人的距离瞬间变的很近。 谢尧亭身上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她笼罩。陈絮仰着脸,对他眨了两下眼睛,心跳扑通扑通的。他的声音轻轻的,不缓不急,“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还有笔账没有跟你算清楚。” 陈絮没反应过来,小声啊了下,瞪大眼睛看他,表示疑问。 谢尧亭没有作声,低着脸,神情井然,突然握着她的左手按在架子的隔板上。 陈絮立刻就想明白了。 她促狭笑道:“原来,你还在吃周弋的醋啊。” 谢尧亭微弱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望着她,眼神深邃而沉静,低声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活的像是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遇见你之后,又陷在年龄与道德的矛盾里,无论对你做什么,都充满了愧疚和罪恶感。” 顿了顿,他自嘲的笑笑,又说:“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心平气和的看着你跟同龄人一起牵手上课,泡图书馆,参加各种有趣的协会……毕竟,我没有权利剥夺你享受年轻的机会。” 陈絮胸口酸酸的,又表忠心,“我不喜欢那些。” 她踮起脚,主动在他唇上印上一个浅浅的吻,“……我只喜欢你。” 谢尧亭的吻带着泼天情/欲纷纷落下,从额头到鼻尖,再到脸颊,轻轻痒痒的,酥酥麻麻的,最后落到她的唇瓣,轻轻含住,她柔软的触感像是甜美多汁的水果,带着诱惑而馥郁的香味,让他深陷迷途,难以割舍。 他手上的动作轻柔而克制,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背,越过她白皙修长的脖颈,抚摸着她的脸,舌头轻轻扫了下,轻易闯进她的牙关。 他的动作微小又细致,每次都恰到好处撩拨到关键点。 陈絮当即溃不成军,她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脸颊飞上红霞,好像火苗骤然腾起一般发烫,她按捺不住自己想要与他贴近的欲/望,也根本不想要这无用的自制力。 所有矛盾、束缚、愧疚感,统统都去见鬼。 她软热的舌尖纠缠上去,喉头涌动,唾液吞咽。 狭路相逢,情动之处。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第33章 91 1.异地。 圣诞节前的几天。 陈絮拉着郭香香一起去附近的驾校报名,并很快通过了科目一。生活慢慢步入正轨,过程难免跌跌撞撞,但一切都朝着预定的方向积极前进。 谢尧亭回了江城。虽然人远在千里之外,但是两人每天都会通电话。 她仿佛永远有说不完的话讲给他听。黄昏时的晚霞,灯海中的教室,操场上夜跑,食堂里的黑暗料理,喜怒哀乐,幼稚胡闹,她想把自己的一切分享给他。 陈絮的性格骨子里狷介又执拗,于学业一途,给自己的压力很大。又因为年少时如飘絮般流离的身世,心事颇重,经常夜深难眠。 谢尧亭特意配了安神助眠的药茶包快递过来,定时提醒她喝。 为了哄她安然入睡,他会在电话那头读温暖平和的绘本故事。她塞着耳机躺在床上,听完了《柳林风声》,听完了《小王子》……他的声音耐心而低沉,等她呼吸均匀时才会挂电话。他像呵护一个小朋友,想把她没有得到过的统统补偿给她。 她的梦田遍植绿草,开满鲜花,没有四季更迭,永远春意盎然。 她几乎要溺毙在这无穷无尽的温柔之中。 周五傍晚。 谢尧亭下班之后应邀去参加一个应酬的饭局,车子被堵在高架桥上丝毫动弹不得,临道脾气急的司机不停狂按喇叭,他握着方向盘微微皱眉,无声忍耐着。 这座城,拥堵,干燥,空气质量经常全国垫底……有千般万般的不好,但是他生长在这里,奋斗在这里,父母亲朋在这里,责任也在这里,远离并非是一件能轻易做到的事情。 手机提示音响起。 陈絮发过来图片消息,点开来,是一张照片。笑容灿烂的女孩捧着一个手工制作的千层蛋糕,表层是一圈剖开的草莓摆成一颗心的样子。 紧接着是一个亲吻的表情。 谢尧亭像是被触动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不自觉的笑了下。 陈絮发来语音消息,“今天去参加烘焙协会组织的活动,现学现卖。” 谢尧亭回复:“看起来很好吃。” 她问:“你吃饭了吗?” “还没,堵车,一会儿有应酬。” 陈絮想了想,“那你答应我,尽量别喝酒哦。” “嗯。” 蜿蜒成长龙的车流开始缓慢的蠕动,谢尧亭重新全神贯注的开车。她也十分体贴,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陈絮握着手机坐在宿舍的书桌前,内心有点难以言喻的怅惘。 她难以安之若素。 空间的距离感,甚至比年龄的代沟更让人无所适从,文字和语音始终无法表达感情的全部。大约是人类本性,她变得越来越贪婪,除了已经拥有的,他鲜活的表情,他们亲密的贴近,这些都是她这个阶段求而不得的。 郭香香站过来,倚靠在柜子门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絮看她一眼,“……怎么啦?” 郭香香叹口气,“求你件事儿呗。” “什么事?” “你知道王进吧。”肯定的语气。 陈絮一脸茫然的啊了下,“谁呀?” 郭香香登时俏脸绯红,晃了晃脑袋,“哎呀,就是那个体育特招生,前段时间在南滨路跑了全程马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2 拉松,还上了校报的呀。我们上英文电影鉴赏课,他就坐在我们前面两排的过道旁的位子上。” 陈絮又在脑海中仔细搜寻了下,还是毫无印象。 不过看郭香香的样子,她大致也猜出了几分。少女心事总是诗,每个女孩心中都有一片月光地,就算岁月老去,再回想起来也不会觉得黯淡的初恋。 “哦,他在追你啊?”陈絮歪着脑袋,故意问道。 郭香香嘴角微微翘起,但笑不语。 陈絮又道:“你还没说,到底让我帮什么忙啊?” 郭香香简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叙述一遍。 山城大学建筑城规学院与美院即将举办一次学生联合画展,名单里的顶梁柱就是周弋。王进在校学生会当宣传部干事,负责作品归集及布展的一些琐事。他去找了周弋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说到底,这也是小事一桩,直接闹到学院老师那里,会显得他成事不足。 吃饭聊天时,郭香香无意间听到他的烦恼,就想暗自替他解决掉这个问题。 陈絮怔了怔,有些为难,“……我有段时间没见他了。” 短信不回,电话不接,迎面走来装作不认识,就算是茅坑里的石头,也不会像她这么又臭又硬,死活都捂不热。但是,她的整颗心已经完全载荷,每一个程序的指令都是谢尧亭,再也没有空间容纳任何人了。 郭香香攥着手指,低垂了眼眸,说:“……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想帮他。” 她的性格不似陈絮那般自闭敏感。她是那种被拳拳爱意浸润滋养成长的女孩,一直活力十足,总是落落大方,任何场合都能侃侃而谈,仿佛与所有人都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 陈絮从未见她这样落寞的样子。 “好吧,我试试。” 饭局定在一间装帧古朴拙雅的中式酒楼。 老板大概是个宋词狂人。包间的名字都是词牌名,从宴山亭到苏幕遮,内饰均按照字面意思布置,力求将附庸风雅做到极致。中堂的莲池摆了个财源广进的金蟾喷泉,浮萍上的水珠晶莹剔透,在顶上璀璨射灯的照耀下,碧意森森。 穿旗袍的服务员笑容得体,训练有素的在前面引路。谢尧亭无话,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三两步远的地方。 大厅里的卡座由亚热带宽叶绿植隔断,私密性极强。不闻推杯换盏声,只见绰绰人影。 越过大厅,转到雕花廊檐。大红灯笼挂在廊下,一溜儿在夜色之中排开,昏黄而迷离。繁光远缀天,依楼似月悬。倒也算是应景儿。 叶茯苓到的早,不太想进去跟那些人寒暄,就坐在角落里太师椅上抽烟。蓬松的齐肩短发,黑色一字肩毛衣,配一条长款的大红色包臀毛呢裙,踩一双十公分的细跟鞋。大衣外套随意搭在扶手上,丝毫不嫌冷似的。 看到谢尧亭,她很意外。 再望过去,藏青色的西装,蓝色条纹的衬衣,没有系领带,整洁斯文,眼睛里有暖意,脸上线条温和而轻松。再不可能是别人了。 她低着头,眉间溢上盈盈笑意。她摆手示意服务员退走,起身迎上来打招呼,“好巧啊。” 谢尧亭拧眉略一思索。 他向来通透,只是不爱过问经纶世务。三两下推敲猜测,便大致想明白了。沈老院长口里那个新药研发的投资人,大概就是叶茯苓。 叶茯苓扬了扬下巴,“你是去——临江仙?” 谢尧亭也浅浅的笑了下,低声应了。 叶茯苓心中感慨一句,人生何处不相逢。她掐灭了烟卷,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一盒名片夹,翻开来递过去,“……一直觉得你跟政商俗务完全不搭边,所以上次压根没想起给你。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思源药业,叶茯苓。” 谢尧亭接过来,一张素白的卡片,她的名字后面跟了四个字——执行董事。 他说:“我是替沈院长过来的。” 叶茯苓点点头,“他退休前,我们在他办公室见过一次,他说一定会找人跟进这个项目。” “嗯。” 她问:“前段时间,你去过山城的中草药研究所了吧?” 谢尧亭的心情有些矛盾似的,低声说:“对。” 叶茯苓摆手做了个指引动作,笑道:“那么,请进吧。谢医生,我们边吃边谈。” 平安夜到了。 陈絮下午没课,吃过午饭之后,她跑去校园超市买了几颗苹果。都用玻璃纸包装好,看起来新鲜又饱满。当然价格也比平时贵了好几倍。 山城美院外有绵延不绝两公里的涂鸦墙。 路边皑皑藏藏的都是各种售卖颜料、画架、装裱、手工陶瓷制品的小店,小巷子里有许多个人工作室性质的画廊,看起来十分冷清,似乎一年到头都没什么生意。 艺术品市场跟古玩大致雷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据郭香香收到的准确情报称,周弋最近旷课严重,一直窝在这里的画廊。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陈絮拎着一兜苹果,一路沿着阶梯爬上去。 山城氛围十分休闲放松,过了饭点,道路两侧的许多食店都已经偃旗息鼓,支起摊子邀请街坊邻居过去凑一桌麻将,打个血战到底。有些老板,就算生意上门也可能不愿意做。 陈絮走得累了,在一棵黄桷树下站了一会儿,目光四下逡巡。有个小男孩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抱住她的腿,“姐姐,姐姐……” 他穿着一条牛仔背带裤,白色毛衣,黑色小皮鞋,皮肤白白嫩嫩的,小手背上肉肉的,有很明显的小窝窝。 陈絮怔了下,她觉得他很眼熟,但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 小男孩说:“姐姐,弋弋在楼上。” 陈絮抬眼望了下四周,一栋红色的三层小楼窗帘拉开了一条缝,周弋抄着裤兜站在落地窗前,眼神冷冷的。他冲她摆摆手,示意她上楼来。 她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被直接拒之门外。 陈絮牵着小男孩的手,一边照顾他上楼梯,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男孩哼哧哼哧爬的很卖力,“周嘉树。” 来开门的是个面相很和蔼的保姆大姐,陈絮把那兜苹果递过去,跟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3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3 着周嘉树叫了句,黄阿姨。客厅面积很大,复式结构,通顶的高度几乎是常规住房的两倍,显得很冷清。中间地台上摆了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周嘉树翘着腿爬到琴凳上,一叠声招呼他,“姐姐,姐姐,我们弹《天空之城》吧。” 陈絮这才恍然想起,周嘉树就是那个在丽斯梅尔酒店跟着周弋的小尾巴。她试着用一种小朋友很容易明白的方式与他进行有效沟通,她猜测着问道:“周弋是你哥哥吗?” 周嘉树一脸懵懂的骄傲,重重的点点头,“嗯。” 陈絮心下难免忖度,他们的年纪差别至少十五岁。 黄阿姨端了水果出来,一边招呼她吃,一边寒暄着问,“今天的苹果比平时贵吧?” 周弋闻声出来,站在二楼的扶栏前,轻佻的撇过来一眼,没有作声。 陈絮看到他,照实回答:“嗯,挺贵的。平时论斤,今天是按个卖的,十块钱一个。” 周弋哼了下,没好气的接她的话,“这么贵,你还买来干嘛?” 陈絮也不遑多让,抬眼看着他,说:“我听同学说你生病了,一直不去上课,连人影儿都见不着,之前答应要交的联合画展的作品也没有按时提交,特意买了表达诚意的。希望你早日康复,早点交稿。” 周弋被她一本正经的揶揄噎住,默了片刻,垂眸冷声道:“上来。” 陈絮叹口气,硬着头皮踩上了楼梯。 第34章 92 2.向死而生。 周弋的房间大而空旷。 厚重的遮光帘挡住了午后阳光无孔不入的侵袭。 陈絮站在原地,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突袭而至的晦暗。 角落里的复古台灯昏昏地亮起来,物品的轮廓慢慢变得清晰。画架上支着一幅尚未完成的油画。画面是一片无垠的灰色,层层叠叠黏稠不散,像是积雨云的天空,又像是抑郁的情绪海。 木质的颜料盘被随意丢在一边。亚麻油的气味弥散在空气中,稍显刺鼻。 墙面上的投影开着,幕布中的影片闪过一帧一帧的景物。 周弋不说话。 他扬了扬下巴,用眼神示意她自便,可以坐在幕布前的黑色真皮沙发,然后就拿起调色板和画笔,重新坐在画架前开始涂涂抹抹。 陈絮难免觉得尴尬。 她没有直接落座,视线逡巡之间,她看到影片中一闪而过的明黄色向日葵,又仔细听了下画外音,猜测大概是关于梵高的传记类片子。 陈絮开门见山,简明扼要的把来意解释了一下。 末了,她低声问:“画展下周就要开幕了,你这个周能交稿吗?” 周弋嗤笑一声,看都不看她一眼,“你不是说我们不熟吗?你不是装作不认识我吗?你凭什么以为你来找我,我就一定会答应你?” 陈絮早就料到他会这样。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加上道听途说,周弋的性格中很有几分睚眦必报的疯气,嘴巴又毒,从来也不肯吃亏。 她呼出一口气,“对不起。我为之前不尊重你的行为向你道歉。” 周弋挑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他依然不肯理他,只管低着头继续在画布上涂涂抹抹。 幕布上,影片里的麦田一片粲然欲烧,乌鸦低空掠飞而过。 旁白是个低沉的男声,他缓慢的念出梵高给弟弟提奥的信,“一望无际的麦田铺陈在忧郁的天空之下,我无需费力表达我的悲伤和极度孤独……如果生活中没有某些无限的、某些深刻的、某些真实的东西,我就不会对生有任何留恋。” 极度的躁动与静水流深的悲伤都蕴含其中。 讽刺的是,这位饱受贫穷和疾病的折磨,郁郁不得志,以开枪自杀而终的印象派画作大师,却在死后得到了无数人奉若神明,推崇为传奇般的无尚荣光。 陈絮开始没话找话,“……你喜欢梵高吗?” 周弋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对于她试图从偶像这个话题打开话匣子的沟通技巧很不以为然。 陈絮默了片刻,再接再厉,低声道:“我不懂画。也看不出他的作品到底好在哪里,为什么会被后世如此顶礼膜拜。” 周弋终于起身,走过来两步,侧脸的轮廓映在昏黄的灯光中,显得晦暗不明,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又似乎只是自我抒发,“……我喜欢他的歇斯底里。每一幅作品都像是即将迎来世界末日。他……是个传奇。” 陈絮听得出他话语之中的扼腕与可惜。 她摇摇头,说:“我不懂。” 周弋似乎是微不可见的笑了下。他的目光虚虚地落在地面上的某处,难得神情怔忡。 他低声说:“向死而生,每一次创作都倾尽全力把感情放大到极致。大概,只有与死神近距离接触过的人,才能体会他这种疯狂吧。” 她捕捉到他话中的重点,抬眼看他,疑惑问道:“你能体会?” 周弋怔了片刻,然后就勾着唇笑开了。 只在一瞬间,他又恢复成往日那种似乎与生俱来的浑然不觉和做出任何事都是天经地义的样子,懒洋洋道:“我……当然不能啊。哎,你跟我聊印象派,从梵高说到高更和塞尚,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你不是来当说客的吗,还记得正事儿不?” 陈絮低着脸,默。 周弋坐在沙发上,一条腿吊儿郎当的平折过去,脚腕支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 逆鳞不敢触,陈絮只好顺着他的意思,问:“那你这个周能按时交稿吗?” 周弋说:“可以。” 陈絮立刻喜上眉梢,笑容才如小荷露尖角,尚未来得及抻开,就听他拖长了声音,来了个转折,“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现在还没想好。” 陈絮忍了忍,没忍住,接话怼他,“你以为你是赵敏啊。是不是还要加一句,这个要求不会有违武林侠义之道啊。” 周弋大喇喇的笑,嬉皮赖脸的拱手抱拳,“不敢当,就当我是郭襄吧。” 杨过送了三枚金针给郭襄,许她但凡力之所及,必定无不从命之君子一诺。自此,天涯思君不可忘,一遇杨过误终身。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4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4 陈絮没办法,长出一口气,“……好吧,我答应你。” 从周弋家里出来,陈絮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周弋身上很有几分邪气,总是一副游戏人间的态度,做什么都是玩票儿性质的,也没见他对什么事真正上过心,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来之前,她根本没有把握能说服他。 落日西沉,夜幕降临。周围开始弥漫起浓郁的辣香味。 陈絮坐在面馆前的阶梯上,摸出手机给郭香香发短信,「说通了,周弋会按时交稿。」 郭香香立刻发过来一个欢喜雀跃的么么哒的表情,「太好了,不过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哦,我不想让王进知道有人在背后帮了忙。」 陈絮选择一个头上冒问号的小人儿,按下发送键。 郭香香:「你知道的,男生那种很脆弱的自尊心。」 陈絮没再回复她。 华灯初上。 山城美院的涂鸦街,夜市十分热闹,卖手工制品的小摊一个连着一个,商品琳琅满目。 陈絮蹲下来,对着色泽艳醴的彩绘瓷盘拍了个照片。为了找到合适的角度,她拍了很多张,然后在相册里选了一张最好看的图给谢尧亭发了过去。 他经常在忙,大多数回复都不算及时。 陈絮也不是很在意,她尝试着理解他,尽最大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在爱情的推拉过程里,爱的多的那一方,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闪失,姿态难免要低到尘埃里。郭香香那种矛盾的患得患失和羞怯的甜蜜,她完全感同身受。 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 考试周轰轰烈烈的降临。陈絮每天按时起床去晨读,晚上就泡在自习室里复习功课。她相信天道酬勤,最喜欢披星戴月归来时,塞上耳机躺在床上,放松地听谢尧亭在那头随意讲一些时事。他的声音仿佛有魔力,她所有的焦虑与不安都能轻易被抚慰。 铃声骤然响起,最后一科考试结束,预示着寒假的开始。 又过了两天。 晨光熹微,透过窗帘的缝隙,从阳台照射进来。屋里只有陈絮一个人。她其实已经醒了很久,但是躺在床上没有动弹。宿舍楼的走廊上,行李箱的滚轮声从最初的密集变得越来越稀少,大部分人都踏上了归程。 只有陈絮无处可去。 郭香香出发之前,曾经盛情邀请陈絮跟她回家过年。她说起自己五代同堂的大家庭,说起除夕那天,全家人都会在爷爷那里吃团圆饭。说起掌勺的大厨伯父和入伍当了边防官兵,从未在春节时回来,今年会回家探亲的堂哥。 那些别人的,琐碎而闪亮的生活。 陈絮拒绝了。她性格中有十分自卑的情绪作祟,根本无法坦然面对旁人善意的探究和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怜悯。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来。陈絮坐起身,下意识地划开屏幕,是网站自动发出的机票预订成功消息。 陈絮怔了怔,下一秒谢尧亭的微信就进来了,「帮你定了明天的票,收拾好行李,回家吧。」 她的眼眶一酸,瞬间就落下泪来,在被子上氤氲开一小块潮湿。 陈絮抑制了下快要如洪水决堤般喷薄汹涌的复杂情绪,她握着手机,拨通了谢尧亭电话,那头似乎正在忙,隔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周围很安静。 他似乎心情很不错,语气轻松,低声调侃她,“收到订票短信了吗?放假了还不回家,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陈絮小声嗯了下,“我原本想留在这边参加社会实践勤工俭学的。” 谢尧亭轻声笑道:“小朋友,钱是赚不完的。” “可是……” “没有可是。我在家里等你呢。” 谢尧亭的声音就像是一把音色上好的大提琴,低沉中带着诱哄,“小絮,你不想我吗?” 陈絮控制不住的哽咽了下,“想。” 谢尧亭笑了下,“那就快回来吧。” 陈絮擦了擦眼泪,抽噎着嗯了下,“好。”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邈邈,他醒过来了。” 第35章 93 3.邈邈。 江思邈整个人都像是漂浮在黑色的真空之海,再慢慢的坠入无垠无际的海沟,下沉,又下沉,沉入无底深渊。 他漫无目的在虚空混沌的世界中游荡着,如同一抹流落在*八荒之中的魂魄。 周遭一直有几个熟悉的声音,他们不停的向他灌输着外界的各种信息,试图刺激他的脑神经,重新唤回他的意识。 最开始那种逃离的舒适感消失之后,他主观上很努力的想要挣脱束缚,从荒芜中跳脱出来,但意识和思维都好像被封印在了密闭的玻璃之中,仿若灵魂出窍。 直到有一天。 他恍惚察觉到有微弱的白光在眼前不停摇晃,抽离已久的元神像是坐上了过山车一样,直冲云霄然后笔直俯冲向下。 紧接而来的是周身撕裂般的剧痛,魂魄渐渐开始归位。 江思邈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惨惨的天花板,亮澄澄的白炽灯,模模糊糊的人影,还有倒挂着的输液瓶……都提醒着他,自己人在医院。 谢尧亭临时要开个很重要的研讨会,走不开,没有去机场接站。 陈絮满心都是江思邈,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她拖着行李箱从机场国内到达走出来,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江思邈醒过来已经有几天了,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在逐步恢复中。但有时候还是会头晕,一站起来就天旋地转的,大部分时间仍旧卧床。 累了就睡,偶尔会做梦,醒过来时,甚至能清楚回想起梦境中的小细节。 江思邈情况稳定之后,换了间疗养性质的医院。 午后,病房楼里很安静。陈絮蹑手蹑脚的走到最西边的病房前。门虚掩着,透过门缝看过去,屋里只有江思邈一个人。他的脸色褪去健康的小麦色,变成许久不见阳光的那种病态的苍白,搭在一旁的手背连着输液管,肤色几乎与雪白的被单融为一体。 他睁着眼睛,仰着脸对着天花板发呆。 陈絮蜷着手指,轻轻敲了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5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5 江思邈听到响声,蹙着眉转过头看门口慢慢走近的陈絮。她的面庞终于渐渐清晰起来。他一开口,嗓子破锣一样,“你……是谁啊?” 陈絮看到他消瘦憔悴的脸庞,又听到他这样说,心里一个咯噔,差点没晕过去,忙解释道:“我是陈絮啊,你不记得我了?” 江思邈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陈絮,是谁啊?” 她真的害怕极了,往前走了两步,直接挨着病床,俯身晃了晃他的胳膊,“你……不会失忆了吧?你都忘了吗,你就是为了救我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他转了转眼珠子,仿佛是在艰难的回想之前的事,语速稍显缓慢,“……这样啊,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是不是得以身相许啊。” 陈絮惊愕,“你……” 江思邈唇角微微翕动,促狭笑意无处可藏。 陈絮气的很,抬手推了下他的胳膊,又哭又笑的呜咽着,“你骗我!江思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的身子一歪,呲了一声,“哎……你轻点。我现在可比以前脆弱多了,身上的管子还没拔完呢。” 陈絮又紧张起来,替他稍微升高了病床头,让他舒服的靠着,语气还是十分不忿,“也比以前不正经多了。你以为你在演电视剧啊,还是最狗血的那种。” 江思邈咧嘴嘿嘿笑了两声。 “你都好了吧?”隔了片刻,她还是确认似的问了句。 他照实回答,“有时候还是会头晕,方位感很模糊,比如,我明明知道窗户在右手边,想看窗外的时候会控制不住的往左看。集中精力想事情的时候,偶尔会想吐。不过,医生说是正常现象,过阵子能恢复正常。” 陈絮神色立刻紧张起来。 他又说:“其实我是有知觉的。我昏迷的时候,我妈每天晚上七点准时打开电视让我听新闻联播,了解国家大事。还有我小叔,他经常过来跟我讲话,我醒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惊喜的脸就是他的。” “你真的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他无声笑笑,“英国脱欧,美国大选,韩国总统的闺蜜干政团……人工智能的阿尔法狗横扫棋坛。” 陈絮:“……” 他继续说:“我以为我只是睡了一觉,后来我才知道,我竟然躺了大半年。” 陈絮敛了神色,“……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就算那天不是你,我也会扑过去的。” 隆冬时分,窗外草木凋零,夕阳稀薄,罩在大地。病房里很暖和,到处都是浓重的消毒/药水的味道。他们随意聊一些日常琐事。 江思邈说,经此一役,他觉得所有人事都仿佛恍若隔世,在生死面前,那些都不值一提。父母从未如此通情达理,说会尊重未来他的一切选择。 生活就是这样,当你以为已经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造物主又会在不经意间从第三个方向抛出一个小甜饼,诱惑你继续走下去。 过刚易折,年少时吃点苦头,有时候并不是坏事。 江思邈问:“大学生活怎么样,一定有很多人追你吧?” 陈絮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给他削苹果,低着头,一本正经的答:“没有。” 他笑着揶揄她,“你可别为了我小叔那一棵树就放弃整片森林啊。” 江思邈醒过来之后,父母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事情给他听。除了念着让他重新入学读书,就是要他永远对谢尧亭感恩戴德。 谢尧亭的工作那么忙,还坚持定期抽时间过来看他,从未缺席任何一场他的病例专家研讨会,治疗方案调整的每个小细节他都了如指掌。他甚至特意回了一趟神农架老家,接了退隐已久的谢家老爷子过来,给江思邈施针,刺激穴位,加速他的脑神经的复苏。 可以说,江思邈能醒过来,他功不可没。 但是,陈絮并不知道他做的这一切。 在她的认知里,自她离开这里去山城之后,他们之间断了很久的联系。机缘巧合之下,谢尧亭去山城出差,促使他们重逢,之后也是她采取主动攻势,一路向前。 没办法,她就是爱他,爱到低到尘埃里,哪里还顾得上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陈絮仿佛不愿多谈,转移话题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我听说你办了延迟入学,手续应该也不繁琐,你会去清华读医学院吗?” “不。我打算去美国。” 江思邈斩钉截铁的回答她,好像已经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 谢尧亭来接陈絮。医院门口不能停车,他就在马路对面耐心等待。 寒风隐隐,夜色宁静而昏暗。 他的车子停在路灯下,远处的都市霓虹与万家灯火交汇,流光溢彩。驾驶位的车窗开着,他的左手胳膊衬衣袖口卷到肘处,支在车窗棱上,指间捏着一只半燃的烟卷,白雾氤氲缭绕,七分稳重三分疏狂。 他的侧脸轮廓半明半暗,皮肤像是上了釉的瓷器,有一种港片中朦胧的油画感。 沉静似海的,哀颓如秋日落叶的,她一定是被人下了蛊,他的每个样子她都喜欢。 陈絮沉迷其中,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 谢尧亭察觉到她的目光,下车在垃圾桶顶上掐灭了烟卷,摆手示意她站在原地等他。他一步步穿过稀疏人流来到她身边。他自然而然的接过她的行李箱,然后牵住她的手过马路,边走边问:“见过邈邈了?” “嗯,他的精神很好。我们聊了一会儿。” 说着,就来到了车边,他把她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拉开车门,让她上车。 陈絮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低垂了眼睑,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垂在胸前的长发像是云锦绸缎的质感,在车顶灯的映照下泛着粼粼光泽。 长久以来,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大石头就此尘埃落定,她眉宇之间的神色都放松下来。 谢尧亭静静等了一会儿,见她依旧漫不经心的用手指缠着头发玩,心不在焉的实在可爱。他无奈轻叹,俯身过来,替她系上了安全带。 她像是躺在阳光下发呆被突然吓到的猫咪,瞬间开启防御状态,下意识的往后撤了下身体,脊背紧紧抵在椅背上。 谢尧亭觉得好笑,抬手轻轻抚摸了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6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6 下她的头发,“注意安全,我们要出发了。” 陈絮扭扭捏捏的说,“……我还是住酒店吧。” 谢尧亭一怔,又把档位恢复成驻车状态,低声问:“怎么了?” 陈絮低了低头,“我不想给你添麻烦。如果因为我,让你的家人不开心,就不好了。” 他的手掌抚了下她的侧脸,“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可以不见他们。” 陈絮默不作声。 谢尧亭低低叹了一口气,“小絮,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陈絮被他这质朴平淡的一句话触动,几乎立刻想要把胸腔里那颗心剖出来献给他,告诉他她的相思之情丝毫不逊于他。 她侧过身体,朝露般纯澈的目光直直看进他的眼睛里,“我也很想你。” 谢尧亭低下头,凑近她。 他们的额头相抵,视线就此失去焦距,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他的唇轻轻覆上她的唇,再慢慢辗转深入,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她在病房中削好的苹果江思邈也不能吃,大半都进了她的腹中。 烟草的清苦味与水果的香甜味交融,碰撞出一首缠绵悱恻的爱之乐。 不知今夕何夕。惟愿就此天荒地老。 第36章 94 4.月半小夜曲。 车子平稳滑出,汇入车水马龙之中。 正值饭点,路上有点堵,刹车灯次第亮起,蜿蜒成河,汇流成海。整座城的光与色融成一片夜色阑珊,如海市蜃楼一般风姿绰约。 陈絮心情很不错,只要跟他在一起,连糟心的堵车似乎都是罗曼蒂克。 她看一眼车窗外,“不是这条路啊。” “我们不回家。” 她歪着脸看他,疑惑道:“那现在去哪里?” “今天林槐过生日,我们去吃个饭。” 陈絮恍然,点点头,“去他的店里吗?” “嗯。他这个人,年纪越大越爱热闹。过个生日,把旧友同学邀请了个遍不说,还特意强调让所有人都带上家属。” 陈絮尤其善于提炼他话中的重点,她抿着唇笑,“哦,那……我是你的家属咯?” 恰逢红灯。 谢尧亭腾出一只手,弹了下她白皙的额头,笑道:“明知故问。” 陈絮眨着眼看他,“你要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们认识吗?” “当然了。” 她嘟了下嘴,双手托腮扮乖巧,“也对,谁让我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 谢尧亭被她佯装自我陶醉的样子逗乐了,偏过头笑的停不下来。信号灯转换,后面排队的车子催促的按了下喇叭。 陈絮不再继续扮演最差副驾驶,老老实实的窝在位子上,静静瞧他。 大概是错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会恍然发觉光阴沉静,时间的指针仿佛慢了半拍,空气中漂浮的每个因子都充斥着内敛的温情脉脉。 夜色迷离。 槐树咖啡馆的大门口挂了告示牌——老板诞辰,今日歇业。 庭院里最适合进行露天的小型聚会。人气旺,鼎沸的热闹,连呵气成冰的冬日寒夜都变得莫名温暖起来。烧烤摊热火朝天的支在一角,宽大的墨绿色伞下有一个移动吧台。 林槐正站在那里调酒,把不锈钢的雪克壶摇的眼花缭乱。 谢尧亭带着陈絮一路跟朋友打招呼。 林槐看到他们,老远就摆着手示意,待他们终于挤了过来,半道上谢尧亭又被人临时叫走,在一旁寒暄了几句。 陈絮坐上高脚吧台凳,冲他摆了摆手,用眼神示意他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林槐口没遮拦的开玩笑,“小絮,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她不肯接他的话,而是笑着说:“生日快乐。” 林槐也不是很在意,道谢之后,又道:“你走之后,某人为情所困,天天食不下咽。他最不爱跟企业和政府打交道,但是听说那个新药研发的项目在山城,他就忙不迭的推了手头所有工作。” 陈絮愣了下,有些恍惚,“……我还以为是碰巧的。” “哪有那么多巧合,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久别重逢都是蓄谋已久。” 陈絮仔细回味了下他的话,又看一眼谢尧亭所在的方向。槐树上装饰满烁烁闪闪的小彩灯,他站在那里,似乎发觉到她的目光,笑着回望过来。 林槐从吧台上推过来一杯鸡尾酒,掌心朝上示意道:“来,这杯是我专门给你调的,成年人可以喝酒了。” 台面上,高脚水晶斗笠杯里盛着满满一杯马卡龙粉红颜色的液体,就像是那种蜜桃味的起泡甜酒的质感,杯沿一角别着一片薄薄的青柠檬,看起来甜蜜又青涩。 陈絮接过来,试探似的喝了两小口,并没有想象之中的辛辣感,有很清淡的桃子味,入口很甘甜,回味有些酸。 她好奇的问:“这酒叫什么名字?” 林槐突然很坏的勾着唇笑了下,他摆手示意她附耳过来。陈絮下意识照做了,歪着头凑过去,听到他小声说,“……少女的酥胸。” 谢尧亭走了过来,脸色阴沉沉的,不太好看。 陈絮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既纯情又色/情的名字,她有些赧然,连忙掩饰似的端着酒杯喝了一大口,只剩了个浅浅的底。 谢尧亭看她有些不对劲,蹙眉低声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林槐随意摊摊手,但笑不语。 陈絮也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杯子推回去,伸出右手的食指,向林槐要求道:“再给我一杯吧。” 林槐又慷慨大方的给她调制一杯。 陈絮接过来,握在手里。她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脸热心跳的起身。 夜深露重,谢尧亭带她进了咖啡馆的室内,这里变化不大,坐具桌台和通顶的格子架都是和式的简约风。 白天的时候,林槐在厨房烤了蛋糕和曲奇饼,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残存的焦糖与奶油的甜香味。一室温暖如春,两三只猫咪窝在沙发里打着小声的呼噜。落地窗前的角落里有一架白色的立式钢琴。 陈絮的眼睛一亮,朝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 她一手执酒杯,单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7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7 手按着琴键,随意试了几个音。她的手指跳跃在黑白之间,旋律在黄沉沉的暖光下蔓延开来,显得空灵而清净。 谢尧亭站在一旁,手肘支在琴箱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小絮,弹一首吧。” “你想听什么?” 陈絮大方在琴凳上坐了下来,仰着脸看他,下巴的弧度像是柔润蜜桃尖,白皙的脖颈显得愈发修长。说着,她就把手中的酒杯放下搁在琴箱面上,然后双手交握着做了舒展的动作。 谢尧亭的手指摸了摸下巴,笑着沉吟片刻,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低声答:“嗯……我喜欢舒伯特。” 陈絮了然的点点头,双手落在琴键上,开始弹奏起来。 舒伯特的小夜曲,节奏舒缓而清冷,带着情深意重的悠远绵长。 灯光昏黄,桌台上有一瓶清水养的马蹄莲,无香,但是色泽洁白,无比纯澈。陈絮脊背挺直的坐在那里,她微微低着头,视线虚无缥缈的落在指尖,气质十分优雅矜贵。 他喜欢她这样心无旁骛的样子。很喜欢。 散场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时分。 天空飘起细小的盐粒子。谢尧亭握着方向盘四平八稳的开车。陈絮酒量浅,此前从未喝过酒,两杯已经轻易饮至微醺。车里暖气开的足,她望着挡风玻璃上来不及堆积着留下任何印记就立刻被融化掉的雪花,心中生出复杂的激荡感。 挚爱就在身边。 盔甲是他,软肋是他,他是她最深刻的渴望,也是她最坚定的信仰。 车子稳稳停在地下停车场。 谢尧亭下车,一手牵住陈絮,一手拖着她的行李箱。两个人并肩走进电梯,一路平缓上行。他打开门,密码锁的提示音响起,回荡在走廊里。 整间屋子,只亮了玄关一盏昏黄的廊灯。 身后那扇门合上的刹那,这个空间仿佛与世隔绝。 两个人默契而矛盾,都未继续往里走。 谢尧亭的手按在了客厅吊灯的开关上。陈絮的掌心扣在他的小臂上,轻声制止,“……别开灯。” 他的动作一顿。 她借着酒精壮胆,在灰沉沉的暗中凑近他,浅浅的啄吻了下他略显寒凉的唇瓣。 谢尧亭浑身一颤,没有主动回应。他捧住她的脸,声音喁喁软软的,因为压抑而显得有些嘶哑,“……小絮,你想好了吗?” 陈絮小声嗯了下,算是回答了。 她被情/欲冲昏了头脑,眼神变得愈发迷离而朦胧。她的双手攀上他的脖颈,伸出小巧的舌尖,一路向下,舔了舔他的脖颈和锁骨。 她的脸上未施粉黛,脸颊弹软粉嫩,是那种只有年轻才可能有的青春与饱满。 他嗅到她身上和发间特有的甜橘的味道,一直刻意克制的理智仿佛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低着头,轻轻的吻她,从发丝到额角,从鼻尖到唇瓣,轻轻缓缓的含住,一点一点的深入,辗转,吸吮,交融,沉醉。 她的双臂环在他的腰间,脸伏在他的胸前,微微喘息。 深夜。 窗外路灯下,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簌簌而下,压在萧索的枯枝上,落在楼宇马路间。灯火阑珊处有晚归客,被这场大雪覆盖的城市,像是音乐盒玻璃球里的世界,穆静而端庄。 陈絮身上穿了一件修身版格子衬衣,一丝不苟的扣着最上面的纽扣。她稍微与谢尧亭拉开一点儿距离,她低着头咬了下唇,抬手解开扣子,指尖微微发颤,一颗,又一颗。 谢尧亭突然握住了她正在动作的手。 她微微怔愣,抬眼看她,声音有些羞赧的委屈,“……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化为一声无奈的浅叹,他的声音喑哑而低沉,“……我知道。” 他的掌心裹挟着萧瑟的凉意,指腹圆润而干燥,一颗颗从上至下,帮她解开胸前的纽扣,指尖相触,灵巧翻动,仿佛是电影里的慢动作镜头。 衬衣直接褪到地上,瞬间春光乍泄。丝缎般触感的香肩展露无遗,白玉雕就的蜜桃双峰掩映在文/胸之下,欲拒还迎,欲语还羞。 她看着他,眸中水灵灵,脸颊粉嫩嫩,肌肤柔滑滑。 谢尧亭苦心孤诣的克制就此彻底失控,烈火焚身,沉沦欲海,无止无休,无穷无尽。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背,沿着脊椎一路向下。他托起她的臀,她八爪鱼似的攀在他的肩上。他抱着她,坐在餐桌上。木制的水果盘被挤在地上,滚落遍地橘子。黄澄澄的圆映在乌沉沉的地板上,像一幅静默的工笔画。 云里行舟,雾里看花。窗外落雪,一室旖旎。 谢尧亭抱着陈絮,两个人从客厅,到沙发,再到卧室,他们互相亲吻,互相诉说绵绵情话,互相贴近彼此最深刻的欲/望。 雪光皎洁似月。 星空深海一般釉蓝的床单上,两具雪白的胴/体缠绵交合在一起。 她胸前肉颤颤的两枚水蜜桃,被他握在掌心稍稍揉搓了下。她的双腿缠上他的腰,他的滚烫进入她的秘境。那种从头顶到脚掌心的酥麻颤栗,带着一阵难以言喻直冲云霄的快感,让她情难自禁,嘤咛出声。 食髓知味,饮食男女浅荡在欢愉之海,乘兴前行,沉醉不知归处。 深冬之时,三月桃李,灼灼盛放,艳冶至极。 陈絮窝在谢尧亭的臂弯中,贪婪的嗅着他身上那种草本植物的清苦药香,半梦半醒之间还不忘说,“我爱你。” 谢尧亭爱怜的看了一眼怀里的陈絮,掌心按着她的后脑,低着头轻轻吻了她的额角,“我也爱你。” 第37章 101 1.浮生小记。 天亮了, 雪也停了。 室外气温低,屋里升了地暖, 温差在窗玻璃上绘制一层迷蒙的冰花。马路两侧的高大树木叶子落光了,疏枝上雾凇沆砀, 阳台上草木弥蔓,好像是两个世界。 陈絮洗完澡出来,身上随意套了件纯白色的水洗棉睡裙, 设计很别致,宽大的半袖,扬落之间像是蝴蝶的翅膀。裙摆很短, 下面支着纤长雪白的两只腿,一双裸足踮起来踩在地板上,林间麋鹿一般, 悄没生息的走到厨房。 谢尧亭的作息习惯早已养成,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8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8 生物钟每天雷打不动, 从不赖床。 菠菜汆熟切碎与蛋液面粉拌匀,平底煎锅上抹了橄榄油, 舀一勺浇上去, 伴随着滋滋啦啦的响声, 蛋液凝固成饼。 陈絮趴在门前,看他身上穿一件咖啡色的羊绒开衫, 为了方便活动,袖口捋到肘处,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手腕, 与料理台沉沉的灰对比鲜明。 他发觉她探寻的目光,侧过脸笑道:“起床了。” “嗯。” “放假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她一颗拳拳赤子之心,带着满腔诚意,说:“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谢尧亭微微一怔,“……明天陪你。” 陈絮背着手,俏脸一红,说:“一言为定,明天我们要一起睡到日上三竿。” 他笑笑,问:“早餐吃紫薯杂豆粥,咸鸭蛋配粥吃,还有菠菜饼。前几天许阿姨新做了酱瓜和送过来,切一点当小菜,够不够?” 她轻声嗯了下,接着很为难的皱眉,“可是,我不爱吃菠菜啊。” 谢尧亭利落的盛出一张黄灿灿的蛋饼在盘子里,又在锅内浇上一勺蛋液。他是那种做任何事都似乎能游刃有余的人,“小朋友不准挑食……” 这句说教话音未落,他的眼角余光略微向下,看到她夏日新棉似的一双裸足。 桦木地板泛着淡淡的黄,前段时间刚做的保养,打了蜡,色泽柔润,倒比她肌肤的细腻质感逊色不少。 他喉头微动,低声责她,“……去穿上鞋。” 陈絮应声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哒哒哒跑进厨房,像个树袋熊一样拢住他的腰,然后把脸贴在他的后背,尽情呼吸他身上那种温和清儒的草木香,鼻腔里发出满足的声音。 谢尧亭怔了下,也不管她,只是笑着继续做饭。 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似的,从厨房到客厅,又到餐桌,直到他布餐完毕,她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一顿饭吃的浓情蜜意,说什么也笑,不说什么也笑。他向来斯文稳重,竟也被她晴光潋滟的一双眼看的一颗心化成一潭蜜糖水的湖。 吃罢饭,陈絮自告奋勇的洗碗。 谢尧亭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兴致勃勃做家务的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提议道:“要不要喝茶?” 她回过头,“要。” 等陈絮洗好碗碟,挨个放在沥水架上出来的时候,茶几上的马克杯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杯冒着袅袅白烟的药草茶。 她端起来喝一口,满嘴的药味儿,倒也不难喝。她扬声问:“这是什么啊?” “人参茶。” 她问:“怎么有甜味?” 他说:“怕你喝不惯,加了紫苏和陈皮,还有一点甘草。” 谢尧亭在书架前找了一本书,拎在手里坐在沙发上。 陈絮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笑着扑过来,非要跟他挤在一起。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着脸问他,“你在看什么?” 谢尧亭顺势把她揽在怀里,一只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折回来翻开书,明朝张岱《陶庵梦忆》,她啧啧两声,“文言文啊?” “有注评。”他言简意赅答。 她窝在在他怀里,随着他翻书的速度看了几页,大致都是些玩赏文物,流连各地的小短文。张岱放浪形骸又标榜高雅清绝,这种矛盾大概也是与明末大时代的动荡不安有关。 谢尧亭看到张岱描述湖心亭雪景,说:“有一年冬天,我在扬州参加一个活动,在平山堂住,刚好遇到瘦西湖上下雪,跟这个感觉差不多。” 从阳台落地窗望出去,低处远近的楼顶都是一片茫茫素白,这是城市的雪色。 陈絮心生向往,就说,“那下次我陪着你再去看一次。” 谢尧亭浅浅的笑开了,轻轻摸摸她的头发,“好。” 室内太温暖,他的怀抱太让人安心,声音不再是透过电波,真切的回荡在她耳边,以至于她很快就昏昏欲睡的去会见周公。 陈絮小猫一样的蜷缩在沙发上,枕着手臂趴着睡得不省人事。 谢尧亭轻手轻脚的放开她,起身去卧室拿了一条绒绒的毛毯盖在她身上,俯下身的时候,指关节不受控制了碰了碰她白皙软嫩的脸颊,眉梢眼角的满足笑意无需隐藏。 待她再醒来时,已经是过午了。 橘红色的太阳升上来,挂在树腰,主干道的积雪渐渐融化,露出灰白的柏油马路。 早饭吃的晚,两个人都不太饿,换了厚衣服出门大采购。 节日里氛围最浓厚的地方莫过于超市了。 谢尧亭徘徊在水果生鲜区,挑选了一些食材。陈絮四处转了一圈回来,沿着冷柜一路拿过去,黄桃味的酸奶,益生菌,盒装的冰激凌……满满当当的装了大半个手推车。 除非是需要双手并用拿东西,其余的时候,她不是挽着他的胳膊就是牵住他的手掌,像是潮汐依恋月亮般难分难舍。 从超市出来,去地下停车场把东西放进车子的后备箱。 陈絮打开一盒酸奶,咬着吸管,因为超市内温度高,脸蛋被熏成红扑扑,可怜兮兮的,“……我有点饿了。” 谢尧亭用遥控钥匙按上锁,“想吃什么?” “我刚才看到街角有一家蛋糕房。” 他牵着她的手,一路走过去。 蛋糕店内很安静,整体是复古的墨绿色装修。可以点一份面包加热,然后坐在街边的位子,隔着落地窗观望人来人往。 穿灰色围裙的店员热情出声招呼。 角落里有很多插瓶的鲜花,玻璃柜里摆放了各式精致的糕点,吧台顶上的餐牌也刷了一层淡淡的绿漆,在灯光的掩映下,暖意融融。 陈絮趴在玻璃柜前看了一会儿,有些为难,撒娇似的转身看他,“吃什么呢?” 谢尧亭站在她身后,低声提议道:“……嗯,草莓慕斯吧。” 她嘟了下嘴,声音糯糯的,“可是我还想吃这个巧克力木糠。” “还有呢?” “和这个芒果派。” 他探寻目光看她,“……别的呢?” 她摇摇头,“没了。” “那就都买了,回去慢慢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9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59 吃。” 她立刻孩子气的欢呼雀跃起来。 他结完账,趁着店员包装的间隙,她凑过来搂住他的腰,他低着脸,抬手捏了下她的鼻尖。他们对视时的眼神是只有相爱才会有的无比热忱。那些发自肺腑的小幸福,完全是在不经意之间流露而出,无处掩藏。 商业街附近的路口经常堵车。 叶茯苓从机场回来,赶着参加晚上的一个饭局,车子却被堵在路上,半天都没动弹超过十米。她坐在后排座位,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一直在闭目养神。 连司机都察觉到叶茯苓的耐心在一点点消耗殆尽,卯足劲儿要见缝插针,以期尽快到达目的地,不误点。 白色的捷豹,车身流线型感很强,提速非常快。 前方的信号灯转换,又放行一批排队的车子。 终于动了。 叶茯苓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车窗之外。视线逡巡之间,她看到——街角蛋糕店里,女孩正站在玻璃柜前认真挑选蛋糕,宽肩窄腰的男人在她身后,好像是将她拢在怀里的姿势,很有安全感的样子。然后不知道因为什么,两个人在原地笑作一团。 她低下头,隔了两秒,又猛地抬起头再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男人一手拎着打包好的牛皮袋,从门口走出来,扶着推拉门的把手稍微用力,很绅士的让女孩出来,才关上门。然后自然而然的把女孩的手拢在大衣口袋里,两个人并肩离开。 不用再次确认,也无需自欺欺人。 回到家。 陈絮换了家居服,窝在沙发里吃蛋糕喝酸奶。谢尧亭把采购回来的食材分门别类的整理进冰箱,走出来,她正吃完一口草莓慕斯,嘴角沾了一点粉红色的碎屑。 谢尧亭坐在她身边,指了下,“……这里有东西。” 陈絮哦了一声,毫无所觉一样,伸出粉色的舌尖,灵巧的舔了下唇角,问他,“你要不要尝尝?这家店的蛋糕还蛮好吃的。” 谢尧亭笑意盈盈的看她,没有立刻作声。 她自顾自的,又说:“但是草莓慕斯被我吃完了,你只能吃其他的了。” “吃完了?” “嗯。”说着,她把手中的空盘子展示给他看。 他扬了下眉,低声说,“也不是不能尝尝……” “啊?” 下一秒,他的吻就覆盖下来了。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舌尖抵进她的牙关,扫荡一圈,唇舌纠缠,她口腔中残存的丝丝淡淡的草莓甜和牛奶香蔓延开来。 第38章 102 2.小叶。 两人相拥而眠, 果真如约定一般,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陈絮在谢尧亭怀里醒来, 绒绒的发顶抵在他的下巴上,不老实的动来动去。谢尧亭早就醒了, 只是格外享受这样的岁月静好,所以闭着眼睛没有动弹。 她支起身体,着迷似的托着腮看他, 大概因为睫毛浓密的缘故,他的眼睛线条显得很深,唇色比常人略淡, 利落的鬓角漆黑如鸦羽一般。 真是一等一的好皮相。 “再看就要收钱了。” 他突然开口,睁开眼睛看她,唇角微弯, 音色带着刚睡醒时的喑哑低沉。 陈絮吓了一跳, 然后咯咯笑出声来, “你醒了啊。” 她的掌心温热覆上他的眼睛,双腿勾着他的, 整个人都贴上来, 耍赖似的要求, “你再睡会儿吧。我喜欢看你睡着的样子。” 他握住她不老实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啄吻, “不睡了。下午要出门,晚上还有个应酬。” 她半坐起来,居高临下的看他, “那就剩我一个人了。” 他似乎早有安排,“你可以去医院看看邈邈。他每天都抱怨无聊。” 陈絮想了想,点点头,“……嗯,好吧。” 他看她脸上吃味儿似的表情,好笑的抬手勾着她的脖颈略微用力。她便俯下身来,轻轻亲吻他的唇,又调皮的往下,吸吮他的颈子,再用牙齿咬。 他吃痛似的嘶了一声,拍拍她的脑袋,声音更低了,“……别闹,晚上还要见投资商。” 她问:“上次你去山城参加的那个项目?” “嗯,沈院长退休之后,把这个课题项目交给了我。” 陈絮了然似的点点头,“那是正经事,你去吧。” 谢尧亭哭笑不得,“谢谢你的理解。” 她趴在他的胸膛上,语气热忱,眼神里的迷恋无所遁形,“我真舍不得跟你分开。” 他被她这样心无旁骛的告白撩到情难自抑。两个人又滚作一团,难舍难分。 洗漱完毕。陈絮自告奋勇的进厨房煮了一锅青菜鸡蛋汤面,只盛一碗,两个人坐在一起分食完毕。 趁着谢尧亭打开电脑查阅邮件的间隙。陈絮打开衣柜替他配了衣服,藏青色的西装,净蓝色的衬衣,一块银灰色的机械表。 她忙里忙外,像个快乐的小主妇。 谢尧亭换了衣服出来。 陈絮坐在玄关处的换鞋凳上,一手握着鞋油,一手提着他的鞋子,已经把那双同色系的牛津鞋擦的锃光瓦亮。 他感动的无以复加,一边系袖扣,一边低头吻她脸颊,“谢谢我的小朋友,这么懂事,这么乖。” 她仰着脸,两只手因为握了鞋子有所避讳似的张开到两侧,又踮起脚来,与他耳鬓厮磨,“那你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晚上应酬,不可避免的要喝酒,谢尧亭便没有开车。打车到了约定地点,下来后发现是间休闲私人会所。在半山腰的位置,设施齐全,餐饮、温泉、高尔夫、跑马场,后面竟然还有一个小型的观星台。 叶茯苓坐在咖啡厅里的落地窗前,远远地看到谢尧亭。 多年之前的翩翩少年,被岁月打磨掉了书生意气,只余醇厚的沉静稳重。但是目光依旧如当年一般清亮,举手投足愈加风度翩然。 物是人非。 她起身来迎。 她身上穿一件黑色的长款羊绒大衣,深灰色的高领衫,松松垮垮的系着腰带,愈发显得脖颈纤长,细瘦腰肢不盈一握。肩上一件正红色的流苏披肩,那种气质,是只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0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0 有年龄和阅历才能积淀下的风情万种。 “尧亭,你来了。” 叶茯苓摆了摆手,示意一边角落穿黑色马甲随时等候的侍者过来,“要喝点什么?” 谢尧亭坐在她对面的位子上,笑了下,“白水就行。” 她加一句,“要温的。” 然后解释道:“你胃不好。” 侍者应声而去。 谢尧亭面上似乎有些不自在,掩饰似的低声寒暄,“路上有点堵车。我没迟到吧。” 她说:“早呢。我下午没事,在这里做了个spa,也才刚出来没多久。” 他一向话少,“嗯。” 叶茯苓忍不住叹道:“我现在是腹背受敌。上个周开董事会,董事们对这个项目颇有微词,决议说除非与天宁药业合资,分担风险,否则就无法通过这项投资。” 谢尧亭沉吟片刻,“我听沈院长大致讲过一些。今天就是见天宁药业的冯总吗?” “对,但是你不了解,冯总是个老酒鬼。得先把他喝高兴了,才能谈合作的事。” 谢尧亭没有立刻作声。 国情大致如此,许多合作的事情只能上了酒桌之后才能敲定。他向来不爱与人虚与委蛇,所以基本不掺和这些事。但今天的情况特殊,受恩师之托,又骑虎难下,根本无法推辞。 她又叹一声,口气笃定,“那也没办法,谁让我们有求于人。他肯上桌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别说是酒,就是端盆尿过来,我也能一杯一杯喝下去。” 对面那人依稀是多年前的面孔,只是妆化得浓艳,红唇,眼线精致,耳垂下点缀一颗祖母绿。她坐在那儿,被落地窗的金属框棱衬在里面,像是一幅人物写生的油画。 “小叶……”他抬眼看着她。 叶茯苓低着脸,正握着马克杯的指尖顿时一颤,这个称呼,是午夜梦回时,她掩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眷恋。 谢尧亭的声音低低的,却是不容反驳,“既然冯总特意提出要见项目的研发负责人,待会吃饭,我来喝酒,你看我的眼色行事。” 叶茯苓怔愣住,“你……” 他笑起来,“放心吧,叶总。我不会给你掉链子的。” 冯天宁人到中年,又从事医药行业。他白手起家坐大,不可避免的对延年益寿之类的话题感兴趣。开场相互介绍之后,谢尧亭巧妙的把话题引到了野生草药,又讲了几个趣味十足的靠偏方治好的特殊病例。冯天宁喝的脸颊通红,对中医的尊崇之情几乎溢于言表。 几次三番交谈,冯天宁抛出的问题,他总能从容应对,继而又发散出新话题。 之后,酒桌上的氛围十分热烈。 谢尧亭一直在喝酒,也不怎么吃东西。他吸引了酒桌上大半火力,叶茯苓自然好过许多。 精巧的白瓷小火烛台不间断煨热的天九翅压轴出场,黄花梨材质雕花镂空的自动转盘送承到每个人面前。 叶茯苓照顾他,抬手取下一碗,递过去说:“你吃这个热的,养胃。” “谢谢。” 谢尧亭客气接过,低声道谢。手腕扬起存许,露出一截净蓝色的衬衣袖口。多年如一日的一丝不苟。 她心头一颤,明明没有醉酒,却阵阵眩晕。 一顿饭,推杯换盏的吃了四个多小时。冯天宁兴尽而归,自有随行秘书安排车驾。 叶茯苓坐在餐厅大堂等了一会儿。谢尧亭在洗手间,白花花的水柱从光可鉴人的笼头里汹涌而出,他鞠了一捧冷水泼在脸上,颓靡的精神顿时恢复了几成。 高纯度的白酒,后劲儿特别大。 神经支配动作,但是此刻他的行动仿佛慢了半拍,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叶茯苓看到他脸色苍白的走出来,连忙迎上去扶着他的小臂,让他在角落的位子坐了下来,问:“吐了吗?” 谢尧亭摇摇头,嗓音喑哑,“……没有。” “我让服务员泡了一壶又浓又酽的普洱茶,你喝点解解酒。” 他点点头,接过白瓷杯抿了一小口,咽下去,还不忘低声道谢,“谢谢。” “谢什么。论起来,是我该谢你才对。” 夜色茫茫,山中的天空比市区干净,加之雪后风清,繁星满布,近在眼前,仿佛伸手可摘。两个人相对而坐,随意聊了一会儿。 谢尧亭的精神不太好,靠在椅子里,有些失神的望着漫天星辰发呆。 叶茯苓说:“这么多年,我早都习惯了。尤其是回国之后,为了谈生意,我不知道喝过多少回不省人事的。” “谈生意为了什么?” “为了赚钱呗。” 她想了想,觉得逻辑不够缜密,又说:“也有谈不成的,谈成的生意也不是都赚钱。” 谢尧亭手肘支在扶手上,指尖揉了揉眉心,笑道:“没有生意是稳赚不赔的。” “道理我都懂,可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钻牛角尖。” 他看着她,说:“小叶……你对自己太苛刻了。” 很平淡的一句话,叶茯苓却听的鼻子发酸。正是因为这么多年凭着一股韧劲苛刻待己,才一步步从底层走到现在的位置。他一语中的,直直戳中她内心最软的那部分。 她捧起马克杯抿了一口茶,掩饰眼眶中的泪意。 “我要回去了。” 说着,谢尧亭站起来,身子晃了一下。脚步虚浮的走了两步,手掌不受控制的撑在椅背上稍稍借力。刚才没发觉,这才意识到身体轻飘飘的,四肢乏力,没什么力气。 叶茯苓连忙走过来扶了他一把,“你喝的太多了。再坐一下。” 谢尧亭却不肯,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低声说:“……家里有人等。” 她察觉到他抗拒的意思,略微尴尬偏过头自嘲一笑,再转过来时,依旧是无懈可击的完美笑脸,“坐我的车,我这就安排司机。” “不用……” “别推辞,你是因为我才喝这么多酒。于情于理,我都应该送你回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第39章 103 3.男与女。 陈絮下午去医院之前先去了趟书城, 按照江思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1 邈发过来的书单替他完成了采购。他还在复健阶段,主治医生不让他过多接触电子产品。 江思邈天天困在医院, 实在太过无聊,最近突然迷上了霍金。从量子宇宙论到黑洞悖论, 那些深奥枯燥的理论书籍他都像是吃饭一样,速度惊人的迅速消化,最难得的, 他竟然还能用普通人听得懂的方式转述出来。 陈絮听他讲了一会儿时间简史,然后应邀坐在对面陪他玩五子棋。 玩了一局又一局,她次次都输给他。又是一局被他轻易秒杀, 她赌气似的推了一把棋盘,起身欲走,“不玩儿了。” 江思邈连忙扯着她, “别走啊, 再玩最后一盘。我快无聊死了。” 陈絮不情不愿的坐下来, “事实证明,天才即使被砸了脑袋, 也还是天才。我是比不上的。” 他哼了声, “你一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的, 能赢我才怪。是在想我小叔吧?” 她被人戳破心事,却不肯承认, 低着头咬了下唇,“你知道什么。” 江思邈叹一口气,感慨道:“旁观者清啊。” 他自言自语似的, 一边数棋子,一边用手指摩挲了下巴,自言自语道:“不过,他真的挺受女孩子欢迎的。” 陈絮一下子来了兴致,睁大眼睛看他,“说说看啊。” 他张口欲谈,看她一脸探究的样子,又临时熄灭了话头,“我才不说呢。” 陈絮佯装冷脸,“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 “来,玩棋呗,我让你先走两步。” “不要,我想听你讲他怎么受女孩子欢迎的。” 江思邈有些为难,挠了挠后脑勺。那里新长出了头发茬,偶尔会痒,跟他之前臭美似的烫的发型完全不同,而是象征着新生的青瓜皮似的平头,“那我说了,你可不准多想。” 陈絮嘿嘿笑了两下,伸出手指抵在耳边,发誓似的,“我保证,只当八卦听听。” “我小叔这个人,看起来温和,实际上是另外一种薄情。他拒绝了挺多追求者的,就用那种最简单粗暴的完全不理会的方式。” 陈絮张大嘴巴,“啊?” 江思邈又说,“只有一次,有几年,我爸妈都在美国当交流学者。那个时候我跟爷爷住,就在他们家对面。有个挺漂亮的姐姐是我小叔的大学同学,她经常去他家。我见过好几次,她好像是叶奶奶资助的贫困生,一直说是想报恩,中间叶奶奶生病住院动手术,她从头到尾都在陪护,叶奶奶很喜欢她。” “后来呢?”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不了了之了。” 夜已经很深了。 谢尧亭小区附近有一条林荫大道。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有些年份了,树干高大粗壮,枝叶萧条而疏落,夜风拂过,摇摇欲坠。树根部积雪尚未融化,在路灯的映照下泛着冷冷的光。 叶茯苓侧过脸,看一眼谢尧亭。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呼吸缓重。 上车之后,刚开始,他还强撑着精神,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后来车子转上高架,平稳行驶,他便开始闭目养神,渐渐睡了过去。 手机震动提示声响起。 他一向浅眠,眼睫微颤,初醒时精神还朦胧的很,待到反应过来所处的环境之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好像睡着了。” 她也从无止尽的回忆旋涡里回神,“对,睡的很沉。” 他眼角疲态浓重,看一眼窗外,又笑了下,“前面门口停下就行,我走几步到楼下。很晚了,你赶紧回去休息。” 叶茯苓有些焦急,斩钉截铁的拒绝道:“那怎么能行,不差这两分钟。” 小区门口电子系统识别车牌之后,档杆自动抬起。前排司机一路无话,按照叶茯苓的意思直接开了进去。 谢尧亭也不再继续推辞,只低声说:“谢谢。” 他这才低头划开手机屏幕。 不出所料的,是陈絮发过来的消息。一整排眼底都是黑眼圈的小人儿表情,可怜兮兮的怨念,隔着网络也能准确表述。 她之前正儿八经的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说要很晚,让她早早睡觉,不要熬夜。看来是没听进去,一直在等他回家。 他握着手机,眯着眼睛轻轻笑了下。 陈絮蜷缩在沙发上看电影。屋里的灯全暗下来,只有电视机的屏幕烁烁闪闪。 男与女相识于北欧异国的一场天寒地冻的大雪之中,女人主动向男人搭讪,两个人漫步在杉木林的雪地里,在木屋中为自己的肉体找到彼此的温暖。他们都有家庭,面对社会道德与家庭负担对爱情的双重考验,女人破釜沉舟的向丈夫承认了婚外情,男人却为了家庭徘徊退缩了。 两人最终分道扬镳。 画面很淡。芬兰一望无际的雪,回国之后餐厅和酒店里昏黄的灯光,男与女的痴恨缠绵。最后女人倚着车子抽烟,带着一种荼蘼而奇异的美感。 刚开始,陈絮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后渐渐被吸引,看得心里坠重。 男人跟女人,尤其是在面对边缘化的感情时处理方式多么大相径庭却又在人性的合理范围之中。 她能为了爱情祭献出所有。他却始终理智而清醒。 陈絮面无表情的看一眼手机屏幕,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了。因为困倦,她双眼失去焦距,睁着眼睛发呆。屏幕里的光明明灭灭的落在她的脸上,像梦游一样。 密码锁咔哒一声,门开了。 谢尧亭走了进来。陈絮披了件睡衣外套,穿上拖鞋一路小跑过去,“你回来啦?” 他伸出手指解开两三颗领口的纽扣,勉强冲她笑了下,脚步虚浮的走到沙发坐下来,一边说:“……不是让你早点睡吗?” 陈絮也跟过来,“我一直在看电影呢。再说,你不回来我也睡不着。” “见过邈邈了?” “嗯,跟他一起吃了晚饭。他已经能下床了,我用轮椅推着他在医院里转了转。”她事无巨细的交待。 他轻笑起来,额头低下轻轻蹭了蹭她的,问:“看的什么电影?” “一个文艺片。我觉得全度妍真是美极了。如果我到她那个年纪,也能那么美就好了。” 谢尧亭失笑,幽深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2 瞳仁不可见底,声音低低的,在夜色中显得有点飘,“……嗯,我知道她。你比她更美。” “真的?” “当然了。在我眼里,小絮是最美的。” 虽然知道是哄她高兴,陈絮却无比受用,扭捏的笑了又笑。她直接顺势在他脚边的地毯上盘腿坐下来,仰着脸看他的眼睛,“你喝酒了?” 他思维逻辑依旧清晰,低声笑道:“对,但刚才那句不是醉话。” 他低头闻了下衣袖上浓重的酒精依稀混杂着烟草的味道,嫌弃似的皱皱鼻子,又撑在扶手慢慢站起来,“我进去洗个澡,你先睡吧。” 她哪里肯,也跟着站起来,挡在他面前,“我帮你泡点茶解解酒。” 他轻轻捏捏她的脸颊,“在外面喝过了,乖,去睡吧。” 她又提议,“那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面吃。酒桌上都吃不饱。” 谢尧亭摇摇头,低声说,“我吃不下。” 话音刚落,他的脸色一变,疾步去洗手间,终于将胃里冰冷冷的酒水吐了个干净。陈絮反应过来,立刻跟了上去,有些担心的站在一旁,看他苍白着脸色,手掌撑在胸腹之间,难受的眼角都是红的。 她递过来一杯水,眉梢眼角满是担心神色,“……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接过来漱了漱口,“没事。” 她的眼圈红起来,声音带了哭腔显得瓮声瓮气的,搂住他的腰,侧脸趴在他的胸膛,“就算是为了工作,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呢?” 他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拍她的背,“……哭什么。” 她无端端觉得委屈的很,又问,“我给你发的信息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当时已经到楼下了。我没来得及回。” 谢尧亭指尖按了按额角,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的手机不在身上,应该是落在叶茯苓的车上了。他用陈絮的手机打通了自己的电话。 叶茯苓接通,“我给你送上去吧。” 谢尧亭一怔,“不用了,我下楼去拿。” “我已经进电梯了。” 他只好把门牌号告诉她。 叮铃一声,门铃响起,在沉沉夜色中显得有些突兀。 谢尧亭打开门,随即在玄关处的门毯上站定。 叶茯苓没有走进来,也没有打算进来。她直接把他的手机和一个印有药房标志的白色塑料袋递过来,“车子开出去,刚好路过药店,顺便买了点胃药。你今天喝太多了,晚上如果更严重的话,就吃点吧。” 谢尧亭从她手里接,低声说,“……好,麻烦你了。” 她又善解人意的后退了几步,主动摆了摆手,说:“很晚了。我就不进去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 第40章 104 4.歧路。 夜色阴沉沉的。 陈絮站在客厅里, 趴在多宝格的书架隔断前,越过谢尧亭的肩头, 她看到叶茯苓微微低着脸,递过来手机和药盒之后, 顺势抬手把鬓角垂下的一缕发丝掖至耳后。随意盘在脑后的发髻松散又慵懒,侧脸的轮廓很美。在屋内廊灯的映照下,她扭头离去时, 耳垂上点缀的那颗小小的祖母绿泛着萤火般的光泽。 对面女人身上那种年龄的风情,竟让她有一瞬间隐约的苦涩的自卑。 直到谢尧亭走进来,她还在愣神, 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抚上她的肩膀,轻轻捏了下,低声安顿, “很晚了, 快去睡吧。我进去洗一下。” 说着, 他就往里面走了几步。 大约是女人共有的那种很敏锐的第六感,她脑海里莫名其妙的一闪而过白天江思邈说的话, 然后不受控制的转过身, 直接用质问的语气脱口而出, “她是谁啊?” 谢尧亭的脚步一顿,扭过头来看着她, 脸上表情没什么情绪。 他沉吟片刻,认真解释道:“沈院长那个新药研发项目,她是投资人。我跟着她做事, 晚上有应酬,一起吃的饭。” 陈絮默不作声。 他把话语权的主动地位交给她,“你想问什么?” 她无理取闹似的,“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谢尧亭皱皱眉,似乎对陈絮这种无端发作的负面情绪有些疲于应对,“小絮,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我已经很累了。” 陈絮没有吭气,也不肯迈出一步。 他看到她脸上倔强的落寞,低声叹口气,“小絮……” 话音未落,他便用手抵着胃部,忍痛似的长长吁了一口气。他的脸色白的很难看,连唇都在瞬间褪尽了血色,微微弯了腰站在那里。 陈絮被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拥住他,“你没事吧?” 谢尧亭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轻轻摇了摇头,勉强对她笑了下。 见他这样,她瞬间红了眼眶,鼻子一酸,就哭出声来,“为了帮她,你喝了那么多酒,连自己的身体不管了。” 谢尧亭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声音有些中气不足的虚浮,低声哄她,“好了,别哭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陈絮抽泣了下,喋喋不休的说:“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欢你,我也知道,我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个,一事无成,不漂亮,脾气又差,更不会讨你欢心……” “你胡说什么呢?”他叹口气,蹙着眉低声打断她的自我菲薄。 她停顿了下,又哭着说,“我真想把你揣在口袋里,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一个人的。” 听着她孩子气的独占欲的表白,他无奈,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她问他,“还疼吗?” 他把她拥的更紧了,胳膊箍住她的肩膀,“让我抱抱你,就好了。” 一夜无话。 阴雨天,天空乌沉沉的,最适合窝在家里什么也不做。 谢尧亭请了年休假,难得赋闲在家。昨晚醉酒,晚上也没怎么睡,又起来吐了两次,清晨醒来就有点咳嗽,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陈絮从厨房端了碗白粥出来,看他姿态舒展的坐在沙发上,瞳孔有些散,眼神没有焦距的落在窗外的水色迷蒙的空中,“你不累吗,再去睡一会儿吧。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3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3 ” 谢尧亭回过神,“睡不着。”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因为鼻音显得瓮翁的。她很担心,“睡不着可以躺一会儿。有句俗语不是说,舒服不如倒着,好吃不如饺子。” 他轻轻笑起来,顺着她的话说,“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她坐到他身边的位置上,“煮了点粥,就算没胃口也要吃一点。” 说着,她跪在沙发上,支起身体,把额头抵上他的,小猫似的蹭了蹭,“还是有点低烧。” 谢尧亭心里有点痒痒的,眷恋她的一腔挚诚,却矛盾的推开了她一点,偏过头低咳了两声,“……我感冒,别传染给你。” 她偏要凑上去伸手去咯吱他,他被她闹的没办法,也只是无奈笑笑。 她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我不怕。” 谢尧亭胃口缺缺,陈絮端着碗,一边随意讲些她小时候的趣事,一边一勺一勺喂到他唇边,他便也来者不拒的,慢慢吃下去大半碗。 “我读初三那年,每个周有一百块的零花钱,早餐和杂志费都包括了。” 他低声问,“够用吗?” “正常情况下,是够用的。但是有一次,我们班有个同学的爸爸出了车祸,他的家庭很困难,老师组织我们捐款。刚开始用那种不透明的箱子无记名捐的,效果特别差。” 他微微皱眉,“后来呢?” “后来,又用透明的捐款箱捐了一次,占用课堂时间,每个人走上讲台面对大家,将自己捐的钱投进去。” 谢尧亭眉头皱的更深了,没有作声。 “我第一次捐了二十块,第二次捐了一百块。然后一个周都没吃早餐,饿着肚子上课的滋味真不好过。我那个时候,是不是挺虚伪的?” 他的掌心抚了下她的侧脸,心疼道:“……不是。” “说说你读书时候的事吧。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慈善帮助别人的?” 谢尧亭的手臂支在沙发扶手上,略微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歪着脸看她,“最开始参与这些事,应该是受了我妈的影响,她每年都会资助一个贫困生,一直负担他们从中学到本科毕业的学费。” 陈絮敛眸,“这样啊。”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说:“你有没有照片?我特别想看你那个时候的样子。” 他笑了下,“为什么想看?” 她嘟着脸,语气愤懑,“我觉得很不公平,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是这样了,做所有事情都是游刃有余的成熟,我想参与你的年少轻狂,也不想错过你的读书年代。” 他说:“书架的最上层,有一本黑色的影集。胶卷时代的纪念品。” 陈絮立刻起身跑过去,踩着矮脚凳才顺利拿到。 他在她身后,扬声提醒,“小心点。” 她捧过来,窝在他身边翻开,一页页掀过去。意料之中的,从小学到博士毕业,每次都有一张毕业合影照。 倒数第二张右下角有一行烫金小字,临床一班硕士毕业合影留念。她穿着硕士服站在最前排靠左的位置,她的外表太出色,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翻过来,背面有名字,对着那个位置的是叶茯苓。 陈絮的情绪陡然跌至冰点。 凭着一股子唯心主义的直觉,联想起江思邈在医院的那番话,她已经基本能确认自己心中猜测。她并非无理取闹之人,也知道以谢尧亭的年纪,不可能丝毫没有过去。 她真正介意的是,昨晚谢尧亭为何要刻意回避谈起叶茯苓。 他察觉到她的不寻常,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尚未来得及开口,手机铃声乍然作响。 陈絮回过神来,按着他的手背,制止他起身的动作,“我去帮你拿。” 她一路小跑到卧室,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烁烁闪闪的叶女士三个字,让她本来就低落的心绪更加不虞。 谢尧亭接过手机,低声道谢之后接通。 他的眼神变了,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最后几乎称得上难看了。挂断电话之前,他说,“好,我安排一下,你们收拾好东西,两个小时之后我去接你们……从江城回去一路都是高速,能赶得及晚上十二点之前到。” 陈絮顾不上别的,仿佛要给他传递力量一样握住他的手,仰着脸问:“出什么事了吗?” 他面白如纸,艰难发声,“我奶奶……去世了。” 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老人家年事已高,在神农架与老伴和药草为伍,深居简出已久,只是,前段时间谢世清还张罗着,要按照往年惯例接老人家过来江城过春节,共聚天伦。却突然收到这样的消息,未免难以接受。 陈絮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谢尧亭抬手触了下她的脸颊,低声说:“本来想带你过年的,但是现在,我得赶回老家去处理丧事。你一个人……” “你别管我了,我一个人可以的。”她连忙说。 他于心不忍,却无可奈何,“小絮,对不起。” “你放心吧,我可以回学校,有挺多同学没回家的。”她胡乱找借口宽慰他。 谢尧亭也无暇顾及其他,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就告别了陈絮。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天地之间模糊成一片。 谢尧亭开着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上,雨点撞碎在挡风玻璃上,溅开粉身碎骨的水花。后排坐着父母,两个人十指紧扣互相支撑。 叶颖红着眼眶,低声说:“虽然很突然……妈是在睡梦里走的,没受什么苦。” 谢世清拍拍她的手背,没有作声。 叶颖不放心,又劝道:“你要看开点。” “人都有这一天。” 第41章 111 1.她所不知道的事。 谢尧亭走后的第二天。陈絮赶在春运高峰期前回到山城。 学校里到处冷冷清清的, 食堂和图书馆基本都关门了,连考研的学生都见不到一个。网站的公告栏挂出通知, 年后过了初五才能陆续恢复正常。 陈絮在群里接了一个促销兼职,去附近商圈的超市卖腊肠腊肉之类的熏制食品。西南地区, 这种年节传统食品的销量很大,她站在柜台里,介绍、开单、装盒, 忙的一刻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4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4 也不得闲,根本无暇胡思乱想。于她而言,这是最好的状态。 从学校到那里, 差不多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陈絮在起点站上车,到终点站下车,来回基本都有位置。她便默声坐在后排, 放空自己的思绪。 除了到达当天报平安的短信, 她并没有主动联系谢尧亭。他也仿佛失去所有联络一般。 除夕前, 三天的兼职顺利结束,陈絮如约拿到报酬。除此之外, 年轻的老板还很爽快的给她们几个女孩每人送了一袋腊味。 从家乐福出来, 商圈的广场上熙熙攘攘, 所有人都仿佛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之中。 陈絮无端端觉得冷,她瑟缩着肩膀, 拎着那袋腊味,穿越人山人海,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学校。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 加之宿舍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她觉得格外冷,爬上床,裹着被子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陈絮的嗓子干巴巴的就像冒了火,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她坐在床下的书桌前,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手机,握在手里迟疑了下,最终也没有按出拨号键。 校医院没有开门。陈絮又坐了两站公交车,去附近的医院挂号,坐班医生简单询问了几个问题,就开药让她去输液。 陈絮有些不情不愿的,一边咳一边问他,“我就是感冒而已,能不能只吃药就行?” 医生笑了下,慈眉善目的耐心给她解释,“你的扁桃体发炎挺严重的,这一会儿功夫,体温又上来了。不要讳疾忌医,今天就是除夕夜,你也不想带着病过年吧。” 陈絮不好再多说什么,握着药单出去了。 在药房的收费处划完卡,她就有点撑不住,整个人好像虚脱一样。好在输液区已经近在眼前,她走了几步过去,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沙发软和而宽敞,就算不能躺下来,也比站着的时候好受了很多。 周弋做完检查出来,经过门诊楼。他看到陈絮一步三晃的从药房缴费处出来,他脚下转了个方向,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陈絮原本低着头,察觉有人靠近之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复古的擦色布洛克鞋子,然后是铁灰色的牛仔裤,长腿,浅灰色的圆领羊绒衫,颈间露出灰蓝的衬衫领口,外面罩一件深灰色的长款大衣。层次分明的灰色中一张素寂的俊脸。 周弋直接大喇喇的在她身旁落座。 陈絮恍惚了下,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双手揣在兜里,自言自语似的,又说了一次,“我们跟医院真是有缘。” 他的声音很小,她的脑子一团浆糊,根本就没听清,“你说什么?” 年轻的小护士推着四轮平车过来,给陈絮扎上了针,又简单嘱咐了她注意事项,就离开了。临走前,她回过头,对着旁边的周弋说,“如果去洗手间,替你女朋友把药水袋举高一点,小心别回血。” 说完,她就急匆匆的转身。 周弋怔了下,冲着她的背影摆了摆手,“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她。” 陈絮也没什么精神,但是还记得刚才的话茬,她又问一遍,“你怎么在这儿,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例行身体检查。” 她看他一眼,又问,“除夕夜,做体检?” 他嗤笑一声,反问她,“不行么?” 几次三番的接触下来,陈絮深知周弋的性格,嘴皮子上不肯吃一点亏。她不再纠结,而是换了个问题,“你家不是在江城吗,为什么不回去过年?” 周弋似笑非笑,“我家……” 陈絮很敏感的发觉,他似乎有难言之隐,便说:“你的堂哥周恒周总一直在江城,我还以为你的父母也在那里。” 周弋沉默了几秒,“……我妈已经去世十多年了。” 陈絮错愕,一时之间没说出话来。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疑问,在某个瞬间,她其实想问周嘉树的身份的,但是又转念一想,站在周弋的立场上,应该不愿意讲给她听。 周弋看她一眼,仿佛知道她在好奇什么一样。静默片刻之后,他打开了话匣子,“周嘉树是我爸和他现在的太太生的。我妈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就因为心衰去世了。她在医院住了很长时间,磨光了我爸最后一点耐心。我妈走了不到半年,他就另娶了。” 升平之世,华灯初上,万家灯火如锦绣流转。 陈絮的目光落在手背透明的输液管上,世界仿佛从此静默无声。这样孤单的除夕夜,两个年轻人被困在医院这一隅天地之间。她陡然生出一种与周弋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们一家人都移民了,在温哥华。一年到头,总有聚在一起的机会。还没放假的时候,他们把周嘉树接走了。我一个外人,就不在大年夜过去给他们添堵了。” 他叙述的音色很清冷,低低的,缓缓的,好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 陈絮沉吟片刻,药性上来,她稍微提了点精神,说:“……我妈妈去年也因病去世了,爸爸在很多年前出轨,跟别的女人生了个儿子。真要细说起来,我过的日子简直比八点档的生活剧还要狗血。” 周弋转过脸,被她这种安慰人的方式触动。他认真看着她,没有立刻作声。 他之前就大致知道一些她的事情。 丁静宜生病做化疗的那段时间,周弋刚好也在江城住院。他从小到大,都很喜欢到各地,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但是灵魂被身体状况禁锢,自由根本无从谈起。 当时,正值高考前夕,他要参加艺考,每天都会坚持练笔。 医院里的每个场景,都在他的素描笔下跃然纸上。小花园里的一草一木,护士站里的病历架,手术室前的人物速写,查房的医生神态……他认真的做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周弋几乎每天都能遇到陈絮。 她像是被人拧上了马达,仿佛不知疲倦一样,总是楼上楼下的跑来跑去,给丁静宜送饭、洗衣、催药、检查,说笑解闷,勤快的不得了。 但是,忽然有一天,她从他旁观的世界中彻底消失了。 他很是惦记了一阵子。 情绪平和于他当时的身体状况而言,大有助益。 周恒安排他在水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5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5 岩寺礼佛,他念了一百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以为早就练成一副古井无波的心如止水,却在听到她虔诚跪地,向菩萨祈求她的爱情,竟鬼使神差的心湖起涟漪,没忍住,出声跟她纠缠了几句。 之后,周弋多嘴向周恒询问了她的身世情况,周恒也语焉不详,但是他知道她的母亲不治去世。他在丽斯梅尔酒店的咖啡厅看到她弹琴,在医院小花园的那个雨夜,她质问他抽烟,她随口的安慰……陈絮其实只算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而已,却不知为何,每个有她出现场景,画面感都特别强。 只是,她一直一副不怎么想搭理他的样子,他便也没再强求。 高考之后,一切尘埃落定。 猝不及防,始料未及。在山城美院的迎新晚会上,他再次见到了她。 陈絮抬起另外一只没有扎针的手,在周弋怔怔出神的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我刚才说的你听到了吗?” 他回过神来,轻轻勾着唇,浅笑了下,接着她的话说:“……如果我们是来比惨的,我大概是要比你好那么一点。” 陈絮也跟着笑了笑。 周弋问:“一会儿打完点滴,你去哪里?” 他一语中的,让她这几日刻意回避的问题重新浮出水面,她根本无处可去。 陈絮怔了片刻,照实回答说:“回宿舍。” “一个人吗?” “嗯。” “你去我那里,我也是一个人。” 她下意识的摇摇头,拒绝道:“不了。我还是回宿舍吧。” 周弋一本正经的转过脸,看着陈絮,“上次联合画展,你让我帮忙,说了会答应我一个要求。” “啊?” “说话算数吗?” 她只好硬着头皮道,“算。” 他一字一句说的异常清晰,“我要你陪我过年。” 陈絮依旧坚持回了一趟宿舍,拿了一点随身携带的物品。想了想,又折回去,把阳台上那包腊味拎在手里下了楼。 周弋看一眼她手中的东西,皱眉问:“……这是什么?” 陈絮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解释,说:“我前两天做兼职,在超市里卖腊肠腊肉,老板给的。宿舍里不让使用大功率电器,没办法吃。”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也不好空着手去你家……” 他嗤笑一声,“我来拿吧。” 她连忙摆摆手,客气道:“不重不重。” 他直接从她手里拎过来,语气调侃,“都说了是给我的,怎么又不舍得了。” 陈絮也不继续推辞,交给他。 山城的冬天,温度从来都不算很低,但是风却无孔不入,好像能吹进人的骨骼缝隙之中。路灯空寂,黄葛树的叶子落下来,在步道上浅浅的堆积在一起。 两人并肩走出了校园。 周遭仿佛一部默片,只有夜风拂过,卷起树叶的沙沙声。 第42章 112 2.吉光片羽。 夜色苍郁, 一片沉沉的水汽。 道路两旁的店铺早早关了门,廊檐下一排红灯笼, 近处有隐约的鞭炮声炸响。经过一个长长的阶梯,两个人爬到一半的位置, 远处开始燃放烟花。 陈絮的脚步停下来,目光被吸引过去。 她恍然想起去年那个雪后的夜,她被家庭拖累到万念俱灰, 谢尧亭在便利店门口的椅子找到她,带她回家,给了她这辈子体会过的最大的温暖。她喃喃低语, “……江城今年已经禁止在城区燃放烟花爆竹了。” 伴随着咚咚的巨响,烟火直冲云霄,在天空之湖绽放开华丽的涟漪光圈。漫天洒金, 幻化成巨大的蒲公英, 继而被夜风吹散, 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弋一手扶着膝盖,从胸腔中发出一声轻笑, “想家了?” 陈絮回过神来。他轮廓凛冽的侧脸上的笑意弧度, 无端显得凉薄。她没有理会他一针见血的问题, 直接摇头否认,“没有。” 空气中从远方中飘过来, 似有如无的硝烟味,在鼻端弥漫开,提醒着他们, 那一瞬间释放所有生命力的绚烂是曾经切实存在过的。 保姆黄阿姨的老家在郊县,三天前就赶着回去与家人团圆了。南方没有暖气,屋里的壁挂炉开着,一室如春。厅里显得有些凌乱,硕大的沙发上随意搭了一条厚重的咖啡色绒毯。茶几上堆了几本翻开的杂志,角落里摆着两个吃了一半的打包盒子。 周弋随手把那包腊味扔在了厨房的流理台上。 陈絮跟着走进去,打开冰箱,不出所料的空空如也,只有几罐啤酒。她转过身,拧着眉问,“你每天都吃什么?” 周弋倚在橱柜前,抱臂而立,语气十分理所当然,“叫外卖啊,那几个啤酒都是赠品。” 陈絮:“……” 周弋满不在乎的转身,“我进去换个衣服,你随便坐。” 她在他身后扬声问,“那我们今晚吃什么啊?” “你在网上看看啊,附近有家渝味小厨的菜还不错。” 陈絮在厨房烧了一壶热水,倒了两杯拿到客厅。沙发前的茶几桌面乱糟糟的,连放茶盘的位置都没有。她的视线逡巡一圈,只好先放在拐角处的小圆几,双手撑在腰间长出一口气。 她有点忍受不了这一室狼藉。 她顺手把沙发的毯子上折叠起来放在一边,又整理了杂志,摞在一起,归置到靠窗的那侧,再把外卖的打包盒和吃了大半的零食收拾好,扔进垃圾桶,然后才坐下来,打开手机上的外卖app,皱着眉头上下滑动。 周弋换了件舒适的家居服出来,舒展了身体倚在沙发里。他顺手握着手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怔了下,温度刚刚好。他抿着唇,无声笑了下,看她似乎无比怨念的样子,揶揄道:“你天秤座吧,选择恐惧症啊。随便点几个菜吃,我又不挑食。” 她口气不虞,呵呵两声,“不好意思,我金牛座的。” “那你点菜啊,我都饿了。” 陈絮愤懑的直接把手机杵到他的眼前,“……都不接单了。” 他看着屏幕上的店铺显示一溜儿灰色的停止营业,也有点傻眼,吐槽道:“有钱都不赚吶。”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6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6 “少爷,今天是大年三十啊。”她彻底服气。 “那我们晚饭吃什么?”他看着她问的一脸理所当然。 陈絮:“……” 因为黄阿姨及时补给,厨房里的米桶倒是满的。冰箱里还有几颗剩下的鸡蛋。 陈絮拆开流理台上那包腊味,对着菜谱上的煲仔饭看了好几遍,才开始动手。她趁着把米泡上的功夫,处理了腊肠腊肉,全部切成薄片备用。又估摸着用酱油麻油糖和水调了酱汁。出锅前打了两颗蛋,转小火焖熟。 虽然只有腊味和鸡蛋,掀开锅盖时,倒也香喷喷的。 周弋打开电视机,高高在上的像是王子,说要与民同乐,跟随全国人民的节奏看春晚。 陈絮只好端着砂锅,摆上茶几。 周弋早就饿了,但是吃相很是矜持,一看就是教养良好的家庭的孩子。他用勺子挖了一口,嚼了两下,开口赞道:“不错不错,很好吃。” 她也尝了一口,自我感觉也挺满意,“……我刚才要拿过来的时候,你还嫌这嫌那。” “我哪有嫌这嫌那?” 两个人在茶几上的地毯席地而坐,凑在一起吃一锅煲仔饭,过一场异乡客的春节。不知何时,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骤雨忽降,继而刮起了风,撬开未关紧的窗,扬起白色纱帘的一角。 周弋起身,过去抬手把窗关严,转过身看着陈絮,突然说:“要不要喝酒?” 她吃得差不多了,眨了眨眼,“啤酒?” “嗯。” “那我能喝一点。” 周弋去冰箱里拎了两罐啤酒出来,打开易拉环递给她一个,也不倒出来,直接轻轻跟她碰了碰,“干杯。” 陈絮喝了一口,下巴抵在膝盖上,“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周弋笑了下,点点头,低声道:“……北岛。” 她笑意盈盈的应声,“嗯。” “我也有一句喜欢的诗……一切都明明白白,但我们仍匆匆错过,因为你相信命运,因为我怀疑生活。” 他的语速很慢,带着一种奇异的懒散与慵闲,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空灵朦胧。 她觉得耳熟,问他,“谁写的诗?” 他又喝仰头一口酒,答:“顾城,《错过》……他是个天才。” 陈絮摇摇头,皱眉道:“……也是一个疯子。” 顿了下,她又为难似的沉吟片刻,斟酌着开口,“我发现,你的偶像都是这种人,既是毋庸置疑的天才,又是不能否认的疯子。梵高是,顾城也是。” 周弋怔愣在那里,低着头笑了很久,才说,“可能,因为我也是个疯子吧。” 陈絮想了想,认为有几句话不得不说。 她正视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的劝道:“你们学艺术的人都特别敏感,很容易剑走偏锋,但是你不要太钻牛角尖了。生活就是这样的,过去了,就好了。” 周弋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一直静默着。 他本来就跟她坐的很近,又突然往前压了下,一手撑在她身侧的地毯上。她被他吓了一跳,迅速往后撤了下身体,背部紧紧抵在沙发腿部。 电视机里一片歌舞升平,他整个人都笼罩在落地灯昏沉的灯光下,像是镜头拉近取景,脸白白的,眼睛很亮,歪着头,勾着唇,只一味看着她笑。 陈絮被他盯的心里发毛。她目光偏离开,不知落到何处,试图转移话题,“……那个,我去洗碗。” 说着她就要起身。 他脸上的笑容意味不明,但是没有更进一步,而是抬手压制住她的动作,主动站起身来,“我去吧。你做饭了,我来洗碗。” 压迫感解除,陈絮莫名松了一口气。手机提示音响起来。 她捞过来,顺势窝进沙发的角落划开屏幕,是谢尧亭发过来的红包。金额是个挺大的整数,附言——给小絮的压岁钱。 陈絮笑了下,点击拆开收下。下一秒,谢尧亭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神农架下的小镇子。 谢尧亭家里算是当地的名门望族,老屋已经有些年头了,是用当地产的青石砖盖的,灰黛色的瓦,白生生的泥墙,房梁架的很高。虽然年年翻修,到底有几分岁月侵蚀下的斑驳感。 按照当地的风俗,刚刚办完丧礼,撤掉了院子里的灵堂。 叔伯兄弟一连帮忙多日,此刻都在堂屋里吃饭。 他出来躲清静。 中国人传统的传承思想中,要求子女在生老病死方面发挥尤其明显的承上启下作用。这几天,繁杂事物太多,父母年纪大了,又伤心过度,事无巨细只能由谢尧亭过问,他体力透支的厉害。 事情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他一手指间捏了一支燃着的白色烟卷,用来提神。一手握着手机,沿着青石砖铺成的一路走到老屋的后院。 乡村的夜,除了静还是静。除夕,连零落的鞭炮声都是远远地。 陈絮清甜的声音透过无限电波传来,“喂——” 他轻轻掸了下积了一截的烟灰,呼出一口灰白色的烟,声音低低的,“……是我。” 她听到他略显喑哑低沉的声音,立刻解读出其中浓重的疲倦意味。她的左心房不受控制的抽了下,问:“奶奶的丧礼都办完了吧?” “嗯。但是要在这里陪爷爷过年,还要几天才能回。” 她懂事的说,“那你要注意身体,不要太伤心了。” 他低声抱歉,“对不起,没能带你在身边。” “没关系,我能体谅的。” “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她低了低头,不愿意多谈似的,“嗯……我收到你给我发的红包了。” 谢尧亭抬手按了下额角,笑道:“压岁钱,今年不能亲手给你。” 陈絮轻声嗯了下,“新年快乐。” 他低声笑笑,“嗯,你也是。一个人在学校吗?” 她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实话实说,道:“不是的,我……跟一个同学一起过年,刚吃了饭,现在就在他家里呢。”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7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7 “同学?” 周弋洗了碗,从厨房走出来,看到陈絮正低着脸坐在沙发里,神色晦暗不明。她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臂支在扶手上,贴在耳边,刚好在他的视线盲区之内。 下雨天,留客天。 除了他的卧室之外,这里还有三个空房间。为了方便,黄阿姨和偶尔来的周嘉树平时都住在楼下。楼上,他的卧室隔壁有一间客房。 他站在那架三角钢琴旁,扬声问她,“晚上你睡楼上吗?” 谢尧亭正倚在一株老梅下,透过稀疏的树影望着月半中天,鼻尖暗香幽浮,电话那头年轻人的声音传过来,他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第43章 113 3.爱。 陈絮转过头。 周弋这才看清她贴在耳边的手机, 怔了怔,没有立刻作声。 寂寂的夜色之下, 远处三两盏灯火透过旧式门庭镂空的窗折射出来,好像开在天上的玻璃灯。谢尧亭的眼睫颤了下, 垂在眼睑,覆下一片深沉的暗影。 陈絮咬了下嘴唇,小心翼翼的解释了句, “……你也见过的,周弋。” 他压低了声音,“嗯。” 她听出他的情绪不虞, 索性起身往落地窗前走了两步,一股脑的将前因后果说出来,“我今天去医院打针, 他去做检查, 我们是偶然碰到的。他一个人在这边, 我也无处可去,所以就……” “你生病了?”他捕捉到她话中的重点, 皱眉, 开口询问。 她低着头, “没事,感冒, 打完针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愣了愣,半晌才道:“……照顾好自己。” 陈絮应声。电话那头远远的传来人声,谢尧亭被人叫走忙其他的事情, 挂断电话。 周弋这才走过来,窝在沙发里,长腿交叠在一起,支在矮几上。他的语气懒懒散散的,低声道歉,态度却是诚恳的,“不好意思,刚才没看见你在打电话。” 陈絮转过身,“没关系啊。” 他自嘲笑笑,“不怕他误会你?” 陈絮默了下,屋里一片静寂。窗外一片绵绵密密的雨幕。 周弋一直没有开口。 陈絮低着脸,犹豫了下,声音有些茫然,“我刚才已经跟他解释过了。而且,他们那个年纪的人,对于很多事情处理方式都跟我们都不一样。” 周弋从胸腔中发出一声嗤笑,“你是不是傻啊?” 陈絮脱口而出的接话,“你才傻呢。” 他低低叹口气,“什么年纪大,什么处理方式不同,爱情使人疯狂,真要深陷其中的话,无论多么成熟稳重,都照样会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做尽一箩筐轻狂蠢事。” 陈絮下意识的想反驳,话到唇边,仔细回味,无话可说。 电视机里的春晚节目,开始唱新年倒计时计数。 周弋又道:“你晚上睡楼上,我隔壁有空房间。” 陈絮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我回学校宿舍睡。反正离的也不远。” 他的脸色笼罩在暗影里,像是上了一层浮薄的釉色,声音冷冷的,“外面下雨呢,家里一把伞也没有。这么晚了,我可没那个闲情逸致与你雨中漫步。你用瞬间转移大法变回去啊。” 她看了一眼窗外水沉沉的夜色,没有作声。 他便把她的默认当成同意,起身大喇喇的张嘴打了个哈欠,“我太困了,先去睡了。你自便吧。” 她动了动嘴,还想再说什么。 他侧过脸,定定的看她。两个人的目光在瞬间碰撞,又各自别开。 次日,大年初一。雨停了,世界仿佛被冲刷过一般,清洁而宁静。 案前浅底广口的玻璃碗里清供的一盆水仙花盛放,淡淡的清香似有如无的弥漫开。窗外的黄桷树,叶子落光了,枝条光秃秃的,结了一层浅浅的冰棱。 温与冷对比明显,室内外温差巨大。 陈絮很早就醒了过来,窝在被子里赖了一会儿床,浑身都暖洋洋的。 她轻手轻脚的起身,整理干净床铺,出来洗漱,换好了衣服。周弋的房门依旧紧闭着。她便没有当面跟他道谢,径直走出来,掩上大门。 她在心里感激他,无论出于何种目的的留宿。 有人的地方,总强过回学校一个人待在那个空荡而冰冷的集体宿舍,那种空洞而巨大的孤独感,因为新春佳节愈发如泰山压顶,让她隐约喘不过气来。 听到关门声。 周弋睁开眼,手腕翻过来,搭在额上,怔怔的盯着天花板看。思绪游离,漫无目的漂浮。这苍茫天地之间,他孤单一人,她无处可去,便也谈不上谁帮了谁,谁应该感激谁了。 接下来的日子,在平平无奇中悄然流过。郭香香提前一周回了学校,跟陈絮一起参加了驾校训练,顺利通过了科目二的考试。 元宵节前。 临近正式开学,校园里渐渐人声鼎沸。陈絮抱着一摞专业书,坐在图书馆里,随意翻开挑拣有兴趣的做笔记,为这学期的专业课做准备。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影照射进来,忽明忽暗的洒下一片稀疏的斑驳。 陈絮看书看累了,略微向后仰了仰脖颈休息,眼角余光恰好看到郭香香,她背着书包,正泪眼婆娑的从书架区出来,径直往门外走。 周围很安静。 陈絮低声唤了两句郭香香的名字,她却好像根本听不到一样。陈絮很担心,也顾不上收拾桌面上的书本和资料,跟了出去。 陈絮一路小跑,才跟上郭香香的步调。 两个人在图书馆后面的湖边停下来,陈絮皱眉看着满脸泪痕的郭香香,拖着她的手坐在石椅上,“出什么事了?” 郭香香眼眶发红,呜呜出声,“王进他要跟我分手。” 陈絮皱眉,她知道两个人开始交往也没多长时间,应该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她轻轻抚了下她的头发,“为什么呢?” 郭香香又哭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哽咽着说,“他跟我说,是因为性格不合。我太喜欢自作主张了。就是……我之前让你帮忙去找周弋的事情,他知道了……可是,我也是为了他好啊。” 她断断续续的,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8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8 说的有些颠三倒四。 陈絮倒是听明白了,不可思议道:“就因为这?” 郭香香的情绪好了一点,接过陈絮递来的纸巾擦了擦鼻涕,说:“我刚才从教室出来,看到他跟蒋灵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一起进了图书馆。我控制不住自己,跟了过去质问他,他可能觉得我在蒋灵犀面前害得他没面子,就说要分手。” 又是因为面子。 旁观者清。 陈絮抬手压了下她的肩膀,斟酌开口,道:“香香,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 郭香香转过脸看她,目光质询。 “好的爱情,永远都是相互助益的。但你跟王进之间,就有很多不对等。你把自己的姿态摆的越低,他越看不到你的好。” 郭香香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理我都懂。但是真的深陷其中,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退一步海阔天空。” 郭香香的满腔赤诚,一门心思扑在这场初恋上,祭献出所有的奋不顾身。 “你跟谢医生,不也是这样?” 陈絮恍然,果然只有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才能理智分析利弊,真正在爱之中沦陷,时间空间也无法阻隔精神与意识。 她叹口气,“我跟他问题也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其实年龄倒还不算什么,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不在你身边。” 陈絮看她一眼,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劝道:“你做事情一直都那么潇洒,不要让爱成为束缚,告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郭香香轻轻说,“我试试看。” 陈絮笑着伸出手握着她的,“我请你去唱k吧,发泄一下情绪。” 郭香香欢呼一声,提起兴致来,“走。” 打折季,两个人缠着手臂在商业步行街逛了整整一个下午,吃过晚饭又直接冲到了附近的ktv,包了欢唱套餐,玩的不亦乐乎。 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了。两个人一手拎着几个购物袋,站在公交车站前等待的过程,陈絮掏出手机看时间,之前一直放在包里,她根本就没听到铃声。几个未接电话,都是谢尧亭的。 陈絮心头一沉,连忙回拨,立刻就被接通了,“小絮,你怎么不接电话。” “我刚才在ktv里唱歌,太吵了,没听见。” “在哪里?” 陈絮一怔,“……就在我们学校附近的商业街,新世纪百货这里。” 他轻轻笑了下,“好,你在那儿待着别动,我去接你。” 陈絮瞠目结舌,“啊?” 夜幕低垂,公交站牌的灯箱泛着幽蓝的光。 路况很好,十几分钟之后,谢尧亭到达电话中的约定地点。 夜班车刚刚发车,站牌下空无一人。 陈絮坐在那幅巨大的广告前,脚下堆着几个购物袋,她侧着脸,抬起头,月亮隐匿在都市稠密的万家灯火之中,不见了踪影。 谢尧亭的车子停在路边。 外地车牌。他想,自己这次是真的发了疯,从江城一路开过来,朝发夕至,此时一刻也不愿意再耽搁。他直接从驾驶位下来,绕过车头,向她走来。 黑发,黑色长款翻领大衣,几乎与浓墨一般的夜色融为一体。轮廓分明的脸颊弧度,温光潋滟的眸子,在灯火的映衬下泛着艳醴的光泽。 陈絮愣了下,下意识的站了起来,然后不受控制的向他跑了过去。 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她几乎是扑到他的怀抱之中,他揽过她的肩膀,紧紧把她箍在怀中,她的侧脸抵在他的胸膛。分不清是他的臂弯还是她的身体,因为情动而轻轻战栗。 陈絮抬起头,扬起下巴。 她双手勾着他的脖颈,踮起脚,吻了上去。 第44章 114 4.欲。 谢尧亭在陈絮丝滑如瀑的发丝之间收拢手指, 上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又把她往自己胸膛带了带。 他的吻密密匝匝的落下来, 从额头到鼻尖,停在她软绵绵的唇, 慢慢的吮,细细的辗,细雨清风般的柔, 繁星满布般的密。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她在夜风中待的久了,浑身上下弥漫萧索的凉意。他身上的温暖笼罩着她。她微凉的唇瓣擦过他的耳畔,冰凉的鼻尖蹭过他的脸颊, 抬起头看着风尘仆仆的他,她的脑子还有些发蒙,低垂了眼眸, 哑声问:“……你怎么来了?” 谢尧亭的喉间溢出一丝低低的叹息, 似有如无的在无边无垠的夜色与灯火中氤氲开, “……从大年三十那晚,听到你生病, 一个人去医院打点滴开始……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非要时时刻刻看到你, 才能安心。” 这句缘由听似平淡无奇,却比任何情话都让陈絮动容。她怔了下, 双手抚上他的喉结,又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但是太多事情需要处理,等我安排好那边的工作, 便拖到了现在。” 陈絮紧紧抱着他,没有作声。 谢尧亭又自嘲似的笑了笑,低沉的嗓音游荡她耳边,“我一刻也等不及了,直接从江城开车过来,一路高速,连休息站都不想下。” 陈絮这才真正回过神来,跟他拉开一段距离,一手拉着他的,一手食指点了点他的胸口,撒娇一样的埋怨,“你这是疲劳驾驶。” “嗯?” 她眨了眨眼睛,解释道:“我在考驾照,交规上说,连续开车超过四个小时,中间休息不到二十分钟的,都属于疲劳驾驶。” 谢尧亭不置可否,尾音轻轻上扬,低声问她,“哦?考得怎么样了。” “刚过了科目二。” 他点点头,双手握着她温软细瘦的指尖,“嗯,那该路考了。等过几天有空了,我来教你开车。” 陈絮一怔,然后偏过头笑了下,轻轻咬了下唇,重复一遍,“教我开车啊……” 谢尧亭被她略带揶揄意味的笑,弄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 她却只是一味笑,眉梢满是促狭,眼角弯成一轮新月,“……没什么啊。” 他无奈叹口气,有些挫败似的投降,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轻声说:“我年纪大了,有时候会听不懂你们年轻人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9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69 的话,你要多体谅。” 她安慰似的伸出一根手指压了下他眉间的褶皱,“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谢尧亭也收起故作的自怨自艾之态,释怀一笑。 陈絮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车窗摇下来,她趴在窗棱上,下巴枕在手臂上,看着谢尧亭站在咖啡店的落地窗里,点单,付款,耐心等待,然后接过店员递给他的杯子,低声道谢。 她的心里一阵悸动。 其实他们的距离很远,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她却能想象得到他对别人说话的语气,他有点近视,偶尔眯着眼睛看餐牌的时候,会显得很孩子气,还有他笑起来时眼角微微展现的细小纹路。 谢尧亭坐进来。 陈絮侧过脸,嘟着嘴,极其自然的献了个蜻蜓点水式的吻。 他笑着拧钥匙,发动车子,“太晚了,喝咖啡怕你失眠。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给你买了一杯布丁奶茶。” 她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又被烫到了似的,小声哀叫了下,伸出舌尖轻轻哈了口气。 谢尧亭侧过脸看她一眼,喉结微动,低声责她,“……你慢点。” 陈絮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划重点一样问他,“你刚才说……等过几天有空。你这次会在山城待多久?” “我不走了。” 她轻轻啊了一声,睁大眼睛看他。 谢尧亭打开手机导航,车子平稳滑进滨江路的灯海之中。 陈絮看了一眼他亮着的手机屏幕,目的地显示是两江交汇处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推介,山城十大最美夜景观赏平台就在那里。 “我租了个房子,明天才能拿到钥匙。先在附近酒店住一晚。” 陈絮不可思议的咬了下唇,双手握着那杯奶茶,“你说真的?” 谢尧亭抬了抬下巴,轻声笑道:“你看我带了多少行李。” 陈絮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望了一眼后排的位置,除了她下午在商场血拼,采购的几个纸袋子,还有两个旅行袋,应该是后备箱满了才放在那里的。 她有些惶惑,“……为了我?” “嗯。” 路口遇到红灯。 他四平八稳的跟在车水马龙之后依次排队,摘挡,拉上手刹,腾出右手,掌心抚了下她的侧脸,神情专注而动人,“也为了我自己。我舍不得让你一个人。” 山城冬末的夜,湿寒的江风拂面,渐渐凛冽起来。 酒店大堂灯火通明,旋转门阻隔了冷飕飕的寒意。为了迎接元宵节,到处装饰了细碎的灯盏,头顶上大幅的水晶吊灯璀璨无双。 谢尧亭在一旁办理了入住手续,陈絮接过来房卡和身份证,紧紧攥在手里。 两个人并肩走进了电梯。 夜深了,周遭都很清静。陈絮双手收拢在身前,掌心捏着房卡,手指弯折,提着一个购物袋,低着脸,视线落在光可鉴人的金属门板。 高层电梯,稳如泰山,速度非常之快。 走廊里铺了厚重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声音,犹如漫步云端。金黄色的波斯菊花纹舒展而繁复,一眼看过去,华丽到让人晕眩。 5608. 陈絮抬眼,核对了下房间门牌号。然后把一直窝在掌心的硬卡片抽出一张,贴在感应区。 酒店的廊灯昏黄,照在墙角的大理石材质,折射出棱镜般的光泽,把本就暧昧无比的氛围搅弄的愈发浓烈。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复杂情绪,陈絮的脑袋懵懵的,指尖肉眼可见的微微颤抖,反复试了好几次,房门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懊恼而迷惑,小声道:“怎么回事啊?” 谢尧亭一直站在她身后,他轻轻叹口气,低声提醒她,“小絮,你用的是身份证。” 陈絮这才回神,恍然大悟似的轻声啊了下,接着抽出挨着的另外一张。 谢尧亭整个人笼罩住陈絮,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抬手握着她的,稳了稳她的动作,房卡准确无误的贴上去,房门应声打开。 门板一开一合之间。 屋内没有亮灯。陈絮随手把房卡掷在一边。 唯一的光源来自于落地窗外,五十六层的观景阳台,两江交汇,稠密灯火璨若星河,远远地从水面上传来三两声轮船的汽笛声。 两个人俱都情动难耐。 外界的一切都变的不知所谓的多余。他们同时扔掉手里似乎面目可憎的行李,褪去碍事的外套,纠缠在一起。她伸手解开他领口一丝不苟系着的那颗纽扣,然后野猫似的扯掉他身上的衬衣,下摆的纽扣脆弱的不堪一击,滚落在地板,却无人有暇顾及。 她粗重的喘息,双手勾着他的脖颈,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他托起她的臀,抱着她坐在床上,她的双腿缠上他的腰,手臂撑在绵软的床垫,深深陷入其中。 她仰着脸看他,大领口的毛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肩上,露出精致的锁骨,如瀑的黑发摊开在床单,皮肤吹弹可破,白雪飞絮一般的好颜色。非黑即白,浓墨淡烟。 他俯身,脑袋埋在她的颈窝,他的手伸进她的毛衣下摆,摩挲着她的尾椎骨,一路向上,一阵酥酥麻麻的快感引得她嘤咛出声。 陈絮趴在他肩上,有样学样的把手从他的领口伸进去,摸到他突出的肩胛骨。 他古井无波的眼睛里像是燃了两团火,“你……” 她笑起来,调皮的挑衅道:“扳回一城。” 谢尧亭一把捞过想要爬到他头上作祟的不老实份子,三两下替她脱掉了上衣,脱掉了裤子。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端的是一片春/色无边。 她失去了外衫的束缚,撒娇一样在床上爬了两下,又被拖住。他欺身压了过来,她坏心眼的想要逃开。他捉住她的手腕,手臂揽着她,禁锢住她的动作,她的后背依偎着他的胸膛,两个人身体滚烫,紧紧贴在一起。 他的腿夹住她的小腿,手掌抚在她的大腿之间,上下滑动,轻轻揉捏。 他的掌心微凉,比起她始终不见天日的那片细腻的秘境显得粗粝而原始,她的唇间溢出一丝羞耻的呻/吟,“……讨厌。” 他被她这把迷途幼鹿一般的清音撩拨的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0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0 心境荡漾,难以自抑。他伏在她耳边,诱哄似的低笑着问,“喜欢我这样……讨厌吗?” 陈絮害羞的厉害,浑身像个通红的虾子,翻过身,窝在他怀里,小声道:“嗯……喜欢。” 谢尧亭眸中的火势渐涨,隐约有燎原的趋势。 他低下头,唇瓣认真而轻柔的吻在她胸前落下,掌心贴着她后背,双线齐头并进,一路向下,像是一场盛大音乐会的演奏家,节奏缓和而富有韵律。他把前戏做了十足。直到她溃不成军,他的滚烫才突破禁区。 “疼吗?” 她已经接近神智迷失,轻轻摇了摇头。不染俗尘的清亮双眸沾染了无边无际的情/欲,又压抑着不肯出声。 谢尧亭轻轻安抚她,声音低沉而喑哑,“……叫出来。” 她哪里肯乖乖就范,闭了闭眼,恶作剧似的咬了下他的肩膀,瓷釉般的肌肤纹理上立刻浮现一排红通通的牙印儿。他吃痛似的低哼了下,以示惩罚,身下动的频率愈发快而密。 漫步云端,欲/仙/欲/死。 她终于忍不住,手指借力抓住身下床单,羞赧出声,“……尧亭,谢尧亭。” 欢愉至巅峰的瞬间,陈絮睁大了眼睛,一滴泪从眼角夺眶而出,落入绵如云朵的床上,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想说的话都在文里了。 第45章 121 1.生日 下雨的清晨。 从酒店阳台上望出去, 一江烟色迷离。 谢尧亭很早就起床了,冲了澡出来。陈絮整个人都陷在那床雪白的被子里, 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一张素淡的清俏脸庞贴着枕头, 眼睛里泛着黑润的水光,目光一刻不停的盯着他瞧。 “看什么呢?” 他身上随意罩一件白色的长浴袍,俯下身来, 唇角笑容恬淡,看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抚摸了她柔软的额发。 陈絮眼神扫过他裸裎相对的胸膛, 和弧度漂亮的下颌曲线,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她卷着被子,像个毛毛虫一样蠕动了下, “感觉像梦一样, 很不真实。” 她伸出一条藕节一样的白皙小臂, “你掐我一下。” 谢尧亭无奈摇头,轻轻捏了下她小巧的鼻尖, “别怀疑了, 小懒虫。” 她小猪似的哼哼两声, 又感慨,“真不想起床啊。” 谢尧亭转过身, 捡起地板上的衣服和散落在角落里的纽扣,有些为难的叹口气,“我下午约了人, 要去一趟研究所,换洗的衬衣都在车子的后备箱里……” 陈絮连忙接话,“我昨天逛街,给你买了一件衬衣。” 谢尧亭微微一怔。 她昨晚一直提着的那个购物袋里,有一件净蓝色的登喜路,小尖领,英伦风,款式简约大方,他抖开来穿在身上,连尺码都正好,熨帖而合身。 陈絮从床上坐起来,随手捞起毛衣套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下摆遮住大腿根部,她一时之间找不到拖鞋,便踮着脚尖直接踩在地板上走到他身边。她的细瘦手指摩挲着下巴,好像在欣赏一件自己亲手打造的艺术品,啧啧两声,“真好看。” 谢尧亭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低低的叹口气,侧过脸看她,“……你一个月才用多少钱的生活费。” 陈絮愣了下,胸膛里也渐渐涌上不知名的酸涩情绪,心里倏忽有点疼,情绪无端被那种因为被全方位的疼惜而莫名其妙的委屈所笼罩,复杂而矛盾。 她站在落地玻璃外,被橱窗里的模特身上穿着的衬衣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就连专卖店中庭那光影变幻的彩灯也不再耀眼。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买下来送给他。 “刚好是你平时喜欢穿的牌子。” 他默了几秒,抬手把她鬓角散落的发丝掖至耳后,“……那也太贵了。” 她低了低头,闷声说:“我本来……是买了给你做生日礼物的。” 他挑挑眉,“哦?” 陈絮知道他想问什么。 她笑着拥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侧着脸轻轻蹭蹭他的颈窝,“其实,我之前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过生日,想着反正新年才刚开始,总能等到。但是,昨天办理入住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身份证。” 他翘着唇角笑了笑,没有作声。 她俯在他耳边,低声说:“发现竟然很快就到了,还好赶得及。” 谢尧亭轻笑,与她拉开一点距离,“我年纪大了,家里老人都在,挺多年不过生日了。” 陈絮眨巴了下眼睛,凑上去轻轻吻他的唇,“以后每一年的生日,我都陪你过。” 谢尧亭俯下身,舌尖扫过她的牙关,抵进去,缓慢而绵柔的扫荡一圈。他口腔中残存的漱口水的味道,清新而凛冽,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银杏叶绿满枝桠,海棠花碎如残雪,又是一年春来到。 陈絮正式开学之后,与谢尧亭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她前八个周的课程表排的满满当当,除了基础课程,还有各类专业课和全校公选课。他整日泡在实验室里,与药草和各种数据为伍,偶尔还要出去应酬。 新药研发的项目进入收尾阶段,叶茯苓来过几次,与谢尧亭匆促见过两面。 因为他的刻意避讳,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怪怪的,都有些无话可说。 周末无课。空闲时,陈絮乘轻轨穿江而过,到他住的地方。 谢尧亭租的房子临近码头,二百七十度的落地玻璃幕墙,纵观无敌江景。 清晨半睡半醒时,能听到轮渡的汽笛声。夜色降临时,仿佛走进了繁密的灯海之中。他的性情平和,几乎能抚平她所有的焦虑与不安。他们牵着手,去逛花鸟市场,阳台上渐渐草木葳蕤,花叶扶疏。 有时候,他们刷着美食推介的app走街串巷去吃一份小食,有时候就窝在沙发里看一部电影。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是值得珍藏的好时光。 这学期,陈絮自主选课,开始上建模课,学习用软件绘制各种立体的设计图,对于空间的理解渐深。她偶然在网上看到日本一个爷爷亲手给孙女制作的和风娃娃屋,她灵机一动,谢尧亭的生日礼物便有了着落。 她怀揣满腔诚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1 意,从绘图开始,在万能的淘宝上采购了各种原材料,下课之后直奔食堂,吃过饭连图书馆都不去了,每天晚上都趴在床铺下的书桌上赶工,又是用刀刻,又是用胶水粘,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郭香香最近迷恋上一个新晋小鲜肉,自此有了新的寄托,很快从那段无疾而终的短暂恋情中彻底解放出来。 陈絮低着头,在台灯下,用镊子认真粘那个窄条拼接的木地板。她的手工做的十分精致,严丝合缝的排布在一起。 郭香香剥开一个橘子,边吃边凑过来,啧啧两声,“谢医生看得上吗?” 陈絮头都没抬,嘟着嘴轻轻吹气,好让胶水快点晾干,半晌才道:“那送什么?他什么都不缺啊。” “那也不能送这么幼稚的娃娃屋啊。” “这不是娃娃屋。” “那是什么?” 陈絮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初具雏形的房子,一本正经的答,“这象征了我们未来的家。” 郭香香摇摇头,“当局者迷。你之前还跟我说,恋爱双方要对等,不能把姿态摆的太低了。” 陈絮停下手中的活儿,抱膝而坐,目光怔忡,不知道落在哪里,“你之前也说,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他不在我身边。可是现在,他为了我来了。” “为了你?” 她叹口气,体贴的易地而处,为他开脱,“好吧,也不全是为了我。但是,他们那个年纪的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 郭香香做无奈摊手动作,“爱情太复杂,我还是专心粉我爱豆吧。” 谢尧亭生日那天,恰逢周五。 温度一天天爬升,校园里花都开了,红白/粉紫,灿烂如锦缎般铺陈开来。 陈絮上午上课时就开始心不在焉,一颗心像长了翅膀一样。下了课,连饭顾不上吃,回到宿舍洗了个澡,换了一件七分袖连衣裙,海军蓝的颜色,大方领披在后背,脖颈纤长,皓腕盈盈,玉臂清辉。裙子长度及膝,下面支着两条瘦长的腿,露出一截雪缎似的肌肤。 她小心翼翼的把制作完成的娃娃屋装在盒子里。然后摸出手机,给谢尧亭发了一条信息,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家。 谢尧亭似乎没有察觉到她准备的惊喜,他的工作很忙,又从心底不在意这些,甚至早就把过生日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他像往常一样回复她,按时回去。 陈絮收起手机,乐颠颠的跑去附近的蛋糕房拿了预定了栗子芝士蛋糕,还订了一束花,用牛皮纸裹了,搂在怀中。她随身携带的东西太多,又为了留出充足的布置时间,所以直接打车过江。到达的时候,时间还早。 锦绣夕阳洒在水面,半江瑟瑟半江红。 她把礼物打开,摆在落地窗前宽大的桌面上,有花,有甜品,幸福似乎如此轻而易举。 谢尧亭在研究所,对着电脑整理临床试验反馈回来的数据,重新编制完成报告,已经超过下班时间了。同事们相互打着招呼,接继离开。 陈絮的电话打进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他听着那头糯糯的清甜之音,坐在椅子上按了下酸痛的后脖颈,抿着唇,不由自主的笑了下,“你到了?” “嗯。” “我现在下班了,很快就到家。” 谢尧亭脱了身上的白大褂,拎起角落里的衣帽架上的外套,口袋里的电话再次嗡嗡作响,他只当是陈絮让他捎东西,也没仔细看来电显示,一边穿衣服,一边接通,“喂——” “你好,是谢尧亭吗?” 他一怔,又从耳边拿下来,仔细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我。” 电话是从山城人民医院的急诊科打来的。对方简单将事情交待了一遍。 叶茯苓三天前来这里出差,谢尧亭参与的这个新药研发项目即将进入收尾阶段,生产线最终定在了距离原材料最近的山城。思源药业与天宁药业在这里成立了合资公司,用的是天宁药业之前的厂房。 谢尧亭的工作在前期已经基本完成,加之他隐约察觉叶茯苓的心思,也根本没有存过破镜重圆的意思,总在刻意避讳。叶茯苓走到哪里,身边都簇拥着一堆人,两个人只是第一天在药厂见面,谈了不到二十分钟的公事。 之后,便再也没有联络。 医院说,叶茯苓独自一人,在路上晕倒,一直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他们没办法,只好用她的指纹打开了她手机的屏保锁。 她编辑通讯录的时候特意加了一个字母,把谢尧亭的名字提到了第一位。 医院便联系了谢尧亭。 第46章 122 2.温柔的慈悲。 夜色/降临, 黛青色的天幕镶嵌流萤般的灯火。 陈絮把生日惊喜一样一样的准备停当,窝在沙发里打开音响, 听了一会儿钢琴曲。她有些耐不住性子,隔几分钟就皱着眉头看一眼时间。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来电显示,欢喜雀跃的接通,“你到哪里了呀?” 下班高峰, 车子堵在过江大桥上。 谢尧亭简单把事情原委解释了一下。他心存避讳,只含糊说是一个女同事,“她来这边出差, 身边也没有朋友。我去医院看下情况,如果没什么大碍,很快就能回去。” 陈絮愣一愣, 不作声。 开放式厨房, 一眼能望到宽大的流理台, 金属色的台面上已经准备好的各色蔬果鲜肉,只待他进门, 就能上火下锅。 他好脾气的低声哄她, “你乖乖在家, 可以吗?” 陈絮眼前突然浮现出那张毕业照上叶茯苓娟秀细致的眉眼,半天没有吭声。 “小絮?” 她回过神, 某个瞬间,她觉得自己非常的难过。她低垂了眉眼,咬咬唇, 装作毫不在意的问:“哦,她在哪间医院啊?” 谢尧亭一怔,“……市人民医院。怎么了?” “没事。我就想知道远不远……那里我知道,打车二十多分钟就能到。” “嗯。” 挂了电话。 对于陈絮今晚莫名的反常,谢尧亭这才有所察觉的警醒。 他一直避免跟她谈论起叶茯苓的事情,除了只是觉得尽是一些不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2 相干的陈年旧事而已之外,就是在他的价值观里,君子不妄言是最基本的。 既然早已经分道扬镳,便要做到相忘于江湖。至于工作上的交集,他的性格使然,做不到对一些事完全袖手旁观。 大约是跟成长经历有关,陈絮处事一直很敏感,她心里有疙瘩难解,但是觉得一旦问出口,那场面就太难看了,像是无理取闹的泼妇一般。 她不问,他也不主动说。 如烟往事,前度反而像是意大利水手结,越想解开,却纠缠的越紧。 陈絮望了一眼窗外江上的下弦月,往阳台上走了几步,双臂抱着肩膀,在花草中站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猜疑冲昏了脑袋,本能支配着她的思维。她心里没有底,稍稍定了定神,然后下定决心似的,拎着一件外套,夺门而出。 急诊室里人来人往,每个床位旁只有一张简单的帘子隔开。 谢尧亭到了之后,发现交警也在。 交谈过后,才知道原来叶茯苓是晕倒在马路上一辆车前,司机吓得差点灵魂出窍,赶紧把人送到医院,又不敢贸然离开,变成肇事逃逸。 司机见到来处理事情的谢尧亭看起来是个明事理的,絮絮叨叨的扯着他,又把现场还原一遍,并一直强调自己安装有行车记录仪,言下对于碰瓷的行为很是谴责鄙视。 谢尧亭也没有继续跟他做过多交涉,他从交警那里大致了解清楚情况,便让司机离开了。 叶茯苓躺在病床上。 谢尧亭走过来,俯下身,她的神智已经清醒过来,少了妆容的掩饰,愈发显出她的脆弱,仿佛与平时判若两人。满额头的虚汗,鬓角濡湿,细瘦的手肘上连接着透明的输液管。 她眼神虚弱的看过来一眼,强打了精神,笑道:“……尧亭。” “醒了?” “嗯,有一会儿了。你怎么来了?” “医生打开你的手机通讯录,找到的我。” 叶茯苓脸色虚白,“麻烦你了。” “别客气,大家都是朋友。” 她牵着唇角笑了笑,“差一点,我就变成了碰瓷的。” 他在她床侧的椅子上坐下来,低声道:“我看了下你的检查结果,应该只是单纯的低血糖和体力不支引起的晕厥。” 她说:“中午应酬,一堆人在一起,喝的有点多。” 在南滨路上的陶陶居,临江而坐的包间里,各自说着言不由衷的恭维话,推杯换盏一整个下午,也没吃进去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低低的,在甚嚣尘上的空间里显得十分游离,“小叶……你太拼命了。” 她靠在枕上,抬手按了下额角,气音虚浮,“本来想一个人到处逛逛。在网上看到说,那里的夜景很像宫崎骏的《千与千寻》里的世界。你还记得吗,上学的时候,学校协会定期组织露天电影,我们一起在操场上看过的。” 谢尧亭没有作声。 叶茯苓自嘲笑笑,“我的性格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想要什么,就要尽全力去争取。这么多年也没改掉这个毛病。我这样,是不是特别讨人嫌?” 谢尧亭没接她的话,起身替她掖了下被角,“……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她觉得唇角牵着的笑容弧度有点痛,“你要走了吗?” 他的语气沉稳,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嗯。我联系了跟你过来的小庄。一会儿他到了,我就走。” 她一阵心悸,浑身有些僵硬,抬手摸了摸酸涩的眼角,自顾自的道:“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叶茯苓出身底层,家中父母有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的封建思维,为了供弟弟上学,多次要求她像旁人一样辍学去沿海城市打工。 叶颖的助学只是为她打开了是新世界的大门,谢尧亭才是她久旱逢甘霖的救世主。 因为爱他,她抛掉所有的自卑与怯懦,努力打磨,让自己变得更好,只期望有朝一日能与他并肩而立。她一定是鬼迷心窍,才会在得到了全世界之后,还贪心奢求走到更高的位置。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除了高处不胜寒的空虚,就是想走回头路的懊恼。 叶茯苓年少离家,一步一步实现脱胎换骨,她自问负人良多,甚至觉得情爱无用,俱都是负累。尤其是在这薄情社会摸爬滚打许多年,人人都有一层保护色,她戴的面具已经摘不下了,极少会以脆弱的一面示人。 即便当年,情浓最盛时,她也没有这样低声下气的祈求过。 谢尧亭沉默了半晌,斟酌了下,开口低声道:“小叶……从开始到现在,你一直都苛刻待己,也已经习惯了把所有事情都定个目标。” 她抬眼看他。一缕发丝散落在耳侧,沉沉的落寞。她在病中,又收敛起浑身张牙舞爪的冷硬,带着很容易让人怜惜的脆弱感。 他迎上她灼灼的目光,语气温存又凛冽,“但是,感情不是工作,不是你按照时间节点去实施计划就能达到既定结果的。当年也好,如今也罢,我对于你,是因为求而不得才会念念不忘。你对于我……只是过客而已。” 这样一番话,便是既否定了当初,又堵死了后路。 也是他能给出的最温柔的慈悲。 叶茯苓瞬间就红了眼窝儿,她蜷缩了下身体,哽咽道:“你……非要这么全盘否定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言尽如此。 谢尧亭看一眼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消息,低声叹口气,从椅子上起身,“小庄已经到医院门口了。你好好休息。” 陈絮一路催促出租车司机,风驰电掣的赶了过来。她站在急诊室门外,透过玻璃门,仰起脖子,使劲儿张望。 待到认出叶茯苓,她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下,眼眶不受控制的潮热。 谢尧亭转身欲走,叶茯苓心有不甘,她从被子下探出一只手,掌心虚虚的握住他的手腕。她浑身无力,也很清楚,想要留住他,根本与力气无关。 他垂眸看一眼那截雪白皓腕,轻轻拂开,脚步未停,向门口走去。 叶茯苓心里无比空洞,白皙指尖一颤,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她把手背翻过来盖在额上稍作掩饰,酸涩的眼角滑下来一颗泪珠,顺着脸颊一路向下,流进了耳廓。 月亮明晃晃的,看不到星星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3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3 。 霓虹灯烁烁闪闪,与城市钢筋水泥堆砌而成的森林中每个方格子窗口透出的万家灯火融成一片。 陈絮早谢尧亭一步出来。她在医院门口失神似的站了一会儿,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闪了闪眼睛,往前走几步,在公交站台直接跳上了回学校的那路车。 谢尧亭把车子开得飞快。 一室清冷静寂。 陈絮已经离开了。谢尧亭不明所以的望了望周遭。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客厅窗下宽大的桌上依次排开的蛋糕和礼物盒子。 他换了鞋子,往屋里走了几步,鼻尖萦绕似有若无的清香。茉莉花正当季,绿色簇拥着纯白,插在广口玻璃瓶中盛放,一旁的角落放了一瓶樱桃味的百利甜酒。瓶颈系着一条墨绿色的丝绦,打成蝴蝶结,带着隆重的仪式感。 厨房里的流理台上,有各种各样的未完成的餐点食材。 谢尧亭微微蹙眉,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的以掌拊额。 这次放鸽子,确实太不应该了。 第47章 123 3.玫瑰的刺。 当晚, 谢尧亭跟陈絮通电话。 她心中郁结难消,情绪难免负面, 但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总觉得捕风捉影的发脾气, 要求让他坦白所谓的过去实在没有必要,不发泄出来又心有不甘。于是,还没讲两句不相干的话题, 她就委屈的不行,只好胡乱找个借口挂了电话。 她不说,他也根本不知道她曾经套过他的话, 更不知道她在医院见过叶茯苓,没办法对症下药。 陷入胶着。 陈絮一时意气用事,心里想着就这样拖一段时间也罢, 冷静一下。 就这样不痛不痒过了一个周。 周末, 谢尧亭在研究所对着电脑和实验记录加班。 窗外, 惠风和畅,桃红柳绿, 一片生机盎然的春日之景。 当谢尧亭察觉到, 在短短二十分钟内, 他已经是第六次修改同一个数据时,才不得不承认, 此时此刻,想见陈絮的心情已经叫嚣着一路而上,直接占领覆盖了他整个大脑皮层, 他无法思考任何别的事。 谢尧亭长长呼出一口气,起身,换了外套,拎着桌面上的车钥匙,干脆的出门了。 陈絮在学术报告厅听讲座。 南山大学城多所高校联合举办的大学生艺术节轰轰烈烈的拉开帷幕,学院老师相互邀请,走访,到别的高校站台。 今天这场是人文社科类的国学讲坛。 主讲人滔滔不绝的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恰逢诗词大热的潮流,学生们对待传统文化的热情十分高涨,两层的阶梯教室座无虚席。 为了从失去重心的状态中解脱,重新找回生活的平衡感,陈絮有意将自己的空暇时间填满,除了本专业的课程,她最近经常到处蹭讲座和展览。她一直坚信天道酬勤,只有认真消化掉一本本的书,才能填满她对于未来一无所知的惶惑,不辜负流光容易把人抛的读书年代。 她一向习惯早到,此刻正坐在前几排的中间最好的位置,却有些心不在焉。 手机振动声恰到好处的响起,她摸起来划开,看清楚那个头像时,心里一动。锦绣文章都仿佛变成磨人的紧箍咒,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收拾好桌面的一叠书本,找了个间隙,猫着腰出了报告厅。 谢尧亭其实很喜欢走在校园里。 年轻人的朝气蓬勃在四周汹涌泛滥,游弋其中,他觉得自己身上那种老气横秋的凝滞感都削减不少。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感情拉锯战中,他并非完全游刃有余,尤其是最近,甚至有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患得患失。 他承认,同龄人之间的距离更容易会被拉近,喜欢打同一个网游,粉同一个明星,甚至讨厌同一个人都能让他们的感情迅速升温。比如周弋那样,乖张又个性十足的同龄人。相比较而言,他的寡淡,他的了然无趣,难保她哪天不会突然厌烦。 他的小玫瑰,是有可能喜欢别人的。 陈絮怀里抱着几本书,背一个米白色的单肩环保布袋,长发随意披在肩上,步履匆匆的拾级而上,风衣下摆随着她的动作飘来荡去。 谢尧亭走得累了,坐在月牙湖边的木制长椅上等她。 暮春,清风,绵延不绝的林荫道,日光通透,透过叶子密密匝匝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像是和风文艺小清新的片子,清静又恬淡。 看到她,他稍稍坐直身体,冲着她的方向挥挥手。 陈絮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谢尧亭看着她白皙鼻尖上细碎的汗意,笑了,“怎么,我不能来的?” 陈絮一窒,低了低头,“……也不是不能来。” “我是来道歉的。”他不再卖关子,开门见山。 陈絮瞪着眼睛看他,啊了一下。 谢尧亭微不可闻的叹口气,他正视她的眼睛,认真道:“我是来道歉的。你为我准备了生日惊喜,我却失约了。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陈絮淡淡的说,“你那天已经道过歉了。我也没有……因为这个怪你。” 谢尧亭抬眼一笑,还想继续问些什么,却被陈絮的手机铃声打断。她看他一眼,他很绅士的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尽管接。 郭香香一惊一乍的,“阿絮,十万火急,快跟我去对面美院帮个忙。” 山城美院承办了这次大学生艺术节的歌手入校园的活动,今天会来一个小有名气的乐队,活动布置场地人手不够,急需帮手,报酬是乐队主唱亲笔签名的专辑。 两个人的谈话就此中断。 谢尧亭一向好脾气,只嘱咐她注意安全,说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谈。 郭香香拽着陈絮一路狂奔,到达美院之后找到学生会组织签到,然后被统一调度,分配了内场引导的工作,负责一块小片区的秩序。她们换上了统一的明黄色应援t恤。 现场开始调音,乱糟糟的。 陈絮在舞台下站了一会儿,四周的工作人员,动作和语气都是又急又快。郭香香去后台找认识的人打招呼。陈絮一个人怔怔出神,她踌躇的很,刚才谢尧亭循循善诱,怕是下一句就能把她深埋于心的嫉妒与自卑试探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4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4 出来。 周弋长腿迈开,直接从舞台上跨了下来,从背后拍了下陈絮的肩膀。 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 周弋下意识的抬手拉了下她的小臂,替她稳住身体重心。虽然蹙着眉,但是没藏住眼角的星点笑意,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错。他身上穿着一件熨帖合身的白色西服,领口点缀了羽毛状的夸张装饰,舞台妆,他会出席最后的合唱环节。 “你怎么在这里?” 陈絮道了谢,又指着身上的衣服,“我是来帮忙的,负责组织秩序。” “喜欢他们?”周弋嘴角扬了一下,冲着那幅巨大的海报抬起下巴。 “还行。”陈絮又多嘴说一句,“其实我最喜欢的乐队,是美国的eagles.” “hotel ia.” 陈絮点点头,“desperado.” 周弋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鼻翼微微翕动,“我也很喜欢那首歌。” 夜幕如期而至。 谢尧亭又回到研究所加了个班,回到家洗漱完毕,靠在床头借着台灯的光翻了几页书。年纪大了,也没有什么风月消遣,日子当真是寡淡而乏味。他一边摇摇头,一边垂眸看一眼手机屏幕,两个小时前他问陈絮是否安全回到宿舍的消息,至今仍未回复。 他正思忖是否拨电话过去,又怕打扰年轻人的狂欢,讨人嫌。 虽然摇摆不定,但是理智最终占了上风。 他窝在被子里,意识刚刚抽离身体,昏沉迷蒙之间,手机铃声大作。意料之外,竟然是陈絮的辅导员从派出所打来的。 他是她的紧急联系人。 这样兵荒马乱的周末,也是合该出事。 校园演唱会曲终人散之后,郭香香和陈絮两个人心血来潮,去涂鸦街的夜市逛了逛,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才慢悠悠的往回走。 夜幕深垂,路上的行人已经十分稀少。 她们在山城美院门口撞上回家的周弋。他卸掉了舞台妆,整个人看起来苍白的很,显得十分没精打采,边打哈欠边说要送她俩回去。 见他这样,陈絮哪里肯,“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郭香香也说,“我们两个人呢,这一路灯火通明的,怕什么。” 周弋也没再坚持,三人同行了一段路,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谁也没想到,她们刚转过那处僻静的小路,突然从树影幢幢中窜出一个人来,在她俩面前站定,解开腰带,把裤子褪到膝盖,对着她们露出生殖器来。 陈絮怔了下。 郭香香忍不住,一下子就炸毛了,声音尖利的大喊大叫,你变态啊。 周弋尚未走远,循声而至,刚好堵住了那个露阴癖,抓着他就是一顿暴打。陈絮便报了警,一行人都在派出所配合调查。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也算是画上了句号。 但是,民警调查几个人身份的时候发现,那个人竟然也是美院的学生,于是联系了两个学校的辅导员,让他们来领人。他一见到老师,大约是出于怕受处分的心理,坚决不肯承认曾经做过的事,并且反咬一口说是周弋无缘无故打人。 周弋当时就气疯了,差点一脚直接踹他脸上。 两位辅导员都是刚从高校毕业的研究生,没带过两届学生,毕竟是经验不足,又彼此心照不宣的想要息事宁人。言语之间只希望火药味消弭于无形之中。 陈絮不肯,郭香香也不肯。 谢尧亭接到电话,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年轻的辅导员迎上来,上下打量他,顿时一愣。 “我是陈絮的家长。她在哪儿?”谢尧亭一边推开派出所值班室的玻璃门往里面走,一边简单解释了一句。 辅导员抬手虚虚的拦了下,说:“陈絮家长,这件事,其实我们大概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一是对方不肯承认自己的行为,二是他也是个学生,档案里留了案底,也不利于毕业以后的就业。您看能不能劝劝陈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谢尧亭脚步一顿,皱眉道:“你们让我来,是为了劝她息事宁人?” 辅导员有点尴尬的别开脸,“你不知道,她的脾气真是……她跟办案民警和对方的老师说,现在是自媒体时代,如果非要追究周弋打人,她就把这件事曝光到网络。” 辅导员又说:“你是家长,应该知道轻重,毕竟这种事情传出去了,对女生的名声也没什么好处。” 听到这番言论。 谢尧亭收起唇角似有如无的笑意,原本刻意压抑克制的怒气腾地蹿了起来。步伐不停,又转过一道门,他看到了坐在角落里长条凳上的陈絮。 明晃晃的白炽灯光下。 她鬓角垂下凌乱的发丝,眼眶可疑的微红,因为与老师意见的分歧,和事态出乎意料的演变,此时此刻,她就像一只与全世界为敌的刺猬。 陈絮抬起头,看到谢尧亭望过来的目光。 第48章 124 4. “她只是已经过去的过去。你才是我的现在和未来。” 事件牵扯的四个学生, 都是外地人。 辅导员之所以联系谢尧亭也是存了让他劝诫陈絮的心思,不要恶化事态影响。 周弋抄着兜, 抻开了长腿,懒散的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哈欠。白皙的唇角有一片明显的淤青, 推搡之间,他吃了暗亏,更加忍不了, 所以最后才下了狠手。 见到谢尧亭走进来,他掀了掀眼皮,没有作声。 民警对面的位置, 肇事者缩着脖子,眼睛肿的眯缝,伤势颇为吓人。 辅导员小声当和事佬, “陈絮家长……退一步讲, 就算是那孩子先做了错事, 周弋把人打的也不轻,他也受到教训了, 不如, 就这么算了吧。” 陈絮耳朵尖, 听到了,腾地站起来, “不能算了,他诬陷好人。” 对方辅导员看不惯小姑娘得理不饶人的态度,接了句, “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做了你们说的那些事?” 陈絮涨红了脸,据理力争,“我们三个人都能作证。” “你们是利益相关方,口供不能尽信。” “事实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5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5 就是如此。” 能言善辩的郭香香完全插不上话,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向沉默的陈絮突然雄起,像是进入了叛逆期,一改往日不与人争是非的处世之道。 “事实是需要证据支撑的,你们把人打成这样,见好就收……” 谢尧亭出声打断对方辅导员喋喋不休的劝诫,却是对着坐在一旁的民警,声线低沉又稳重,“整个南山大学城都覆盖了天眼,那个地方,没有监控吗?” 民警认真解释了句,“被树枝挡住了,刚好是监控死角。” 两方各执一词,他便调取了监控,但是画面显示出来的场景,只有周弋追着肇事者,一路把他从被遮住的地方打到街角。 谢尧亭思路清晰,和对方辅导员交涉,语速缓慢而有条理,“就算那个地方是天眼的死角,附近的监控也应该拍下了几个人的行动轨迹,对比之下就会有合乎情理的分析。再不济,还有经过车辆的行车记录仪。那个时候也不是很晚,又或者有别的学生肯作证。” 陈絮的目光望过来。 他站在那里,自带一股子不动声色的沉着镇定,逻辑更是严丝合缝,挑不出毛病。她所有的躁动都仿佛被抚平,莫名安心。 察觉到她的注视,他安抚似的笑了下,“只要愿意查,总能把事情弄清楚。” 对方辅导员脸色变了又变,“……陈絮家长,闹的人尽皆知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是对我家孩子没什么好处。” 谢尧亭顿了下,牵了牵唇角,又说:“但是你们的损失会更大。是让学生坦白承认自己的错误,还是让他继续默不作声,甚至诬陷别人,任由事态恶化,影响扩大,最终牵连到美院的名声……你应该很清楚,舆论的杀伤力有多大。” 对方辅导员怔了下,瞪着眼睛,没有吭声。 说到底,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社会影响尤为恶劣的严重犯罪行为。一开始,他只想以打人事件为筹码与她们交涉,换取掩盖丑闻,尽量缩小事态的影响,不致使学校蒙羞。本来连哄带吓,再加上双方老师和稀泥,民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很有可能达到的他想要的结果的。 却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谢尧亭态度强硬的像一块钢板,又像是一个黑洞。 他的声音不大,根本不像是谈判。他就站在那里,不紧不慢,有理有据的分析利弊,把可能发生的最坏的结果摆出来,再抛出一个其次差的供他选择。 糟与更糟。 鲁迅先生说,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对方辅导员摇摇头,主动权已失,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谢尧亭侧过脸,对着从开始便耷拉着脑袋的趴在桌上的那个学生,“现在承认,就只是档案里的污点而已,之后或者还要再加上无休止流言蜚语的包围,你……承受的起吗?” 打蛇打七寸。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他蓦地抬起头,脱口而出这句话,就是沉不住气了。 谢尧亭笑了,“小絮,你们说要怎么样?” 陈絮没想到谢尧亭敛去清淡温和,竟然也能咄咄逼人,而且颇有收效,可见不同的人处理事情,便会有不同的结果。 她的神情轻松了些,语气仍是倔犟,“我要你跟警察说清楚事实真相,向我们和周弋郑重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再做这样的事。” 从派出所出来。各自回住处。 城市的灯火旖旎,流淌成光芒的河。 陈絮窝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耳后的碎发垂下来,脑袋歪在一边,显得有些不修边幅的慵懒,她抬手掩唇,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谢尧亭转了方向盘,“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陈絮余怒未消,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虚虚的捏成拳头,“我原本想,如果他们非要黑白不分,我一定要把事情闹大。” “为什么?” 她倾诉一般,“闹大了,媒体就会闻风而动。得到关注,才会有人关心事实真相。” 他仿佛不以为然,四平八稳的转方向盘,“这算是什么事,也至于你去拼个鱼死网破?” 她愤愤然,坐直了身体,昂起下巴,竖起周身盔甲,“只有这样做,平头百姓这种弱势群体的正义才能得到伸张。”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小朋友,这种解决问题的方案太不科学。” 她别开脸,轻声哼了下,“如果科学和礼貌不能赢得尊重,那我觉得以暴制暴,也没有什么不可行的。” 红灯。 夜深了,路口不复车水马龙的拥挤,车辆稀稀拉拉的。 谢尧亭拉上手刹,腾出右手,轻轻摸了下她的脑袋,“这是意气用事的负气话。” 陈絮默不作声。 他说:“小絮,我特别喜欢你带着一点小小的执拗抵御这个世界的负能量的处事方式,真的很可爱。别钻牛角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并不是不行,甚至你可以说服自己,做的更出格。只是,如果为了达到目的,变成你曾经最不屑一顾的那种人,未免太过得不偿失。” 车窗外的灯火微光忽明忽暗的照进来,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封闭空间,周遭很安静,只有他沉绵的声音包裹着她动荡不安的心。 一时无话。四平八稳地转进地下车库。 档杆自动掀起。 陈絮和谢尧亭对视一眼,挑眉笑了下,“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能说。如果在春秋战国时期,我看不会比纵横捭阖的苏秦之口张仪之舌差到哪里。” 他被她调侃揶揄,微微一笑,又低声叹了口气,话题转的十分自然,“我哪里比得上苏秦张仪,如果真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也不至于让你生气到现在。” 陈絮愣了下,“……我没有生你的气。” “那怎么不开心?” 谢尧亭一边拧着钥匙熄火,一边问她。 发动机的引擎声也消失,周围一片肃寂无息。陈絮在黑暗中,凛凛的望着他,“我那天……你生日那天,我去人民医院了。” 尽管早有察觉,但听到此处,谢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6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6 尧亭这才算彻底肯定心中所想,他无可奈何的叹口气,“你……” 陈絮心里没底,低下头去,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她开口,声音凉凉的空洞,“我一无所有,我没有信心,我说服不了自己心安理得。我嫉妒她拥有你的过去,现在又有与你并肩而立的能力。” 他抬手抚摸了下她的眼角和颧骨,低声唤她,“小絮……” 她闻声抬起头。 他眸光黑沉,嘴角微微上翘,眉间却蔓延开几分轻愁,“你根本不知道,在我眼里,你有多好。” 陈絮语气弱势,带着浓重的自嘲,“……我哪里好。” “你哪里都好。” 她没有料到他会下意识的给出这样无赖似的答案,愣了愣,轻飘飘的笑了下。 他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按着她细瘦纤长的后颈,压下身体。两个人的距离不经意之间变得很近。 他声音低哑,呼出的热气喷薄在她耳后,“小玫瑰,你究竟在自卑什么?我才是那个患得患失的人。我多想能早点遇见你,这样就不会存在年龄差带来的代沟问题。我多想天天见到你,这样才不担心你被校园里的小伙子追求的问题。” 她沉迷在他熟悉的草本清苦气息之中。 她搂住他的脖颈,额头抵上他的,慢慢辗转。她依赖她,像只四处流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咪找到了能遮风挡雨的家。她凑过去,蹭了蹭他的唇角,触感温润而柔软。 他正视她,眼底汹涌起潮水般的爱意。 他一字一句,清晰而确切的说给她听,缓释她所有的不安,抚平她全部的矛盾。 谢尧亭说:“她只是已经过去的过去。你才是我的现在和未来。” 第49章 131 1.合欢。 山城多雨水, 骤雨初歇,天地渺远。 陈絮拿到驾照那天刚好是周末。她坐在教室, 心不在焉的翻了几页书,还是没忍住, 兴冲冲的拍了照片发给他炫耀。 意料之外的,谢尧亭很快回复了个共享位置过来。 她点开一看,怔了下, 随即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她怀中抱着一叠书,从自习室中疾步走出。他的车子停在车道边,人从驾驶位下来了, 随意坐在校车站牌下面的椅子上。 春夏交合之际,栀子花铺天盖地的盛放,白的像初雪一般, 清冽的香气蔓延开。 他穿一件灰色的棉衬衣, 黑色修身长裤, 露出一截脚腕来。鬓角修剪的很利落,凭空年轻了好几岁。他眯着眼睛看人来人往, 身后一簇繁盛的白色香花, 空净而温和。山城研究所的这份工作节奏相当快, 他最近难得赋闲,反而有些不习惯停下来放空似的, 从工作中抽身而出,只一味想她。 陈絮穿一件蔚蓝色的长袖连衣裙,裙摆镶嵌别致的镂空, 长度只到膝盖之上,随着步伐游走摆动,像一条自由游弋于深海的鱼。 她笑着走到他身边去,语气调侃,“咦……大忙人今天终于有空啦?” 虽然身处同一个城市,他们也已经很多天没见面了。谢尧亭负责的那个新药研发的项目最近终于圆满结题,陈絮的两个选修课课程结束之后也安排了考试。两个人解开心结,重新找回生活的平衡点,倒也不至于太过追求朝朝暮暮。 待到看清楚来人,他眸中笑意乍现。她在他面前越来越放松,偶尔开起玩笑来更是明眸善睐,神采飞扬。 他拉过她的手,语气诚恳的道歉,“是啊,所以今天特意来赔罪。” 陈絮故作姿态,拖长了声音,“空口说白话,多没诚意啊。” 谢尧亭温声笑笑,心甘情愿的坠入她的套路陷阱,“你说要怎么样,都依你。” 她眼波流转,笑意盎然眉间,“怎么着也得陪吃陪喝陪玩,做足全套吧。” “三陪啊。” “不愿意吗?” 他当了真似的,“你想要去哪里玩?” 她却怂了,瞪大眼睛,“啊?” 陈絮只是随口胡诌,谢尧亭起身拉开车门,按着她的肩膀,安顿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直到车子开出市区,她才茫然开口问,“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窗外青山隐隐一闪而过。 他侧脸的轮廓清朗周正,扶着方向盘,声音四平八稳,“周边郊县有个竹海花谷,现在刚好是高山杜鹃的花期,我们去度假。” 陈絮闪了闪眼睛,问:“你早就计划好才来接我的?” 他是那种熨帖得体的人,出去前习惯做好行程路线,规划好住宿景点。他轻声嗯了下,她的目光有点好奇的掠过仪表盘,轻快道:“我考到驾照了。” “嗯,很不错。值得庆贺一下。” 她开心的很,突然对车内触摸屏的控制面板和零零碎碎的按键起了兴致,目光逡巡一圈,抬手去调广播的频道。 他看穿她技痒的跃跃欲试,低声说:“等下了高速公路,你可以开一会儿。” 她抿着唇笑了下,“……又要教我开车啊?” 谢尧亭目光含笑,平视前方蜿蜒绵远的公路。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眉梢眼角蔓延开光彩夺目的笑意,连语气都多了一丝似有若无的轻松,“对,到了度假村,我要好好教教你开车的技巧。” 她恍然察觉他着重强调的词语,脸颊立刻红桃桃的,小声问,“你知道意思啊?” “知道什么?” 她有些羞赧,语焉不详,“就是……你上次明明……你怎么知道的?” 他却完全懂她想表达什么。 他叹口气,但笑不语。 陈絮窝在副驾驶位置上,沉默了片刻。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偏过头问他,“你不会去网上搜索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吧。” 谢尧亭轻轻动了一下嘴角,笑意从眼底上浮现出来,语气温存而和缓,“没办法。为了跟年轻人保持无障碍沟通,老人家只能借助搜索引擎的力量了。” 陈絮心下百转千回,她一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低到尘埃里的人,他却像是把幸福的糖果收集起来,敞开口袋任她予取予求。一时之间,她连玩笑都不想开了,敛了神色,低声道:“你就是喜欢妄自菲薄,你一点都不老。”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7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7 “比起周弋呢?” 她怔愣片刻,眸光中有难以掩饰的促狭笑意,“你……” 他无奈笑笑,自嘲的摇摇头。 真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这句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蠢话大概是大脑皮层潜意识的反射,正是因为没有经过理智的思考,才更加贴近他的本心。 “他不适合我。”她见他眉宇之间难掩落寞之色,便郑重其事解释了一句。 “那孩子……”他欲言又止。 她托着腮看他,“他怎么了?” 他却临时改了主意,没有继续说下去,专心开车,低声道:“算了,之后再说吧。” 她本能的察觉他对周弋态度的辗转和矛盾,但是既然他不愿意说,她也不值当坚持追问下去,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快到目的地时,天地之间飘起稠密的雨帘。积雨云灰扑扑的,一片烟色朦胧。遍地草木经过雨水刷洗,一片蔚然清秀。 度假村位于山中坝子上,依地势修建,千倾竹林万亩花海簇拥着林间独栋木屋。每一栋屋后都配了一个私人专享的露天汤池。或是茅草山亭之下,或是山石掩映之间。 山城周边,号称五方十泉,果然名不虚传。 正值淡季,虽不是人声鼎沸,也不至冷冷清清。 两个人身上难免都淋了些雨水。 陈絮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只好换了一件他的衬衣,他身高摆在那里,穿在她身上十分宽大。袖子松松垮垮的挽至肘部,露出一截清辉玉臂,下摆的长度才遮住大腿根部。沙发上铺了厚重的羊毛毯子,她陷在里面,目光落在落地窗外的雨幕之中。 谢尧亭冲了澡,换了一身干爽的家居服走出来。 他步调轻,她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回过头来。 她年纪虽小,但这两年经历了不少事情,与初遇之时相比,眉梢眼角褪去了一些青涩味道,就像是一颗甜美的浆果,又像一丛含苞待放的花朵,等着辛苦照料她的园丁采撷。 他坐下来,她窝进他的怀中,脑袋靠在他的肩胛窝上。她转过头,带着热气的呼吸随着她糯甜的声音喷薄而出,他身上清苦的草本植物的味道钻进她的鼻腔里。 细雨幽密,这一方天地,仿佛与世隔绝一般的安静。只要在他身边,所有疲惫的兵荒马乱都能被轻易治愈。 她问:“那个是什么树?”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窗外几株矮树之上绒球似的花朵在细雨迷离中摇摇欲坠。 “合欢。” 她点点头,“啊,原来这就是合欢。” 他的声音很低,深深浅浅的泛着一丝惫懒,“嗯。可入药。” “治什么病?” 他笼着她温软的手指,微微阖了阖眼,一字一句的耐心讲解,“据《本草纲目》记载,合欢皮有和血、消肿、止痛的功效。合欢花能舒郁、理气、安神。你之前失眠,我帮你配的药草茶里就有这一味。” 提及此,她唇角笑容蓦地微敛,“我之前一直都没问你,来这边工作……适应吗?” 他顿了一下,重新露出笑容来,语气淡淡的,“在哪里都一样。” 她固执的很,“但是,在江城工作你会更轻松。毕竟你的父母都在那边,为了照顾我们,你经常两头跑。我知道,你一定很累了。” 他立刻说,“没有这回事。” 陈絮默了片刻,仰起头看着他,所有的依恋爱意全部盛进那双会说话的黑润双眸之中。他一手揽过她的肩膀,轻轻笑了下,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角,“别胡思乱想,能天天陪在你身边,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暮色四合。月亮爬上来。 度假村的餐厅送了食物过来,俱都是山野之味,因为合时令,也因为心情好,连普通吃食都变成了无尚美味。 谢尧亭从后备箱里拎了两大袋食物出来,顺手开了一瓶甜酒。 冰镇过的果香味,浮瓜沉李般清甜。 陈絮满足的笑起来,她握着气泡蒸腾的水晶香槟杯,叮的一声碰上他的,然后豪爽一饮而尽。他微微皱眉,也不多说什么。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聊天。 一切都发生的自然而然。 她的酒量不太好,轻而易举的饮至微醺,突然心血来潮似的摸出了手机,连上屋内的蓝牙音响,挑选一首曲子。 沉郁的旋律,带着隐隐约约的骚动,适合节拍缓慢的华尔兹。 她的双臂攀上他的肩,眸光迷离,齿和舌灵巧转动,啄吻之后,啃咬他的唇瓣。她摇摇晃晃的纵情放浪形骸,邀请他共舞。 他抱着她,从鼻腔中溢出一丝轻声哼笑,“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教你学开车。” 她已经迷离的意识暂时归位,本来潮热的脸颊愈发通红如烛火通明照耀的灯下海棠,喉间的低吟犹如蚊蝇呐呐。 他们耳鬓厮磨,温存而缓慢的互相试探。他的掌心从衬衣下摆探入,轻轻摩挲着她腰间最敏感的尾椎骨部位。她浑身轻轻战栗,紧紧贴向他。她眉梢眼角染上一片情/欲的潮红,舌尖轻轻舔了舔他耳后的肌肤。他的瞳孔瞬间收缩,更加强烈的渴望醍醐灌顶一般压了下来。 他们彼此熟悉对方的身体和反应,懂得怎样撩拨、挑逗,才能攻城略地。 她躺在宽大沙发上的羊毛毯上,如瀑一般的黑色发丝披散开来,发梢围成半圆的弧度。他伏在她身上,吻密密匝匝的铺天盖地而下,从唇角到脖颈、肩头、胸口……他的滚烫深埋进她的身体,窒息般的高/潮迭起,极致到巅峰的快感。 天与地都安静。 只有他们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室内封闭的空寂之中。 第50章 132 2.饮食男女。 阴雨蒙蒙, 溪声淙淙。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宅在屋里, 什么也不做。 陈絮泡在一泓蒸雾氤氲的露天温泉里,泉水软滑, 舒适而惬意。 谢尧亭从屋里端了一盘洗干净的甜杏出来,她踮着脚尖趴在池边仰起头笑意盈盈的看他。 她事先没有准备,身上穿的是在度假村服务中心临时买的泳衣。布料寸缕不着般, 极其简约,只裹了她胸前两团饱满多汁的蜜桃似的隆起,裸/露的背部皮肤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8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8 玲珑剔透的羊脂玉一般细腻的白, 在天青色的泉水中若隐若现。 她张开嘴要投喂,“啊——” 他纵容她,踩入池中, 大半个身子埋进泉水中, 然后塞了一半橘色的杏肉进她的嘴巴。 她一边咀嚼一边得意的笑起来。长发挽成的丸子头的式样, 愈发显得脖颈天鹅般纤修白皙,发髻随着她的笑声颤巍巍的晃动。 她靠在池边, 眯着眼睛。风声吹过竹林, 沙沙作响。才起床, 却又开始昏昏欲睡。 谢尧亭揽过她圆润的肩膀,把她搂在怀里。两个人身体都湿哒哒的, 被泉水包裹住,搂在一起。他的声线慵懒,云淡风轻舒了口气, 轻轻笑了下,“小懒虫,困了就回房睡吧。” 她摇摇头,“不睡了。我们聊聊天吧。” “好,聊什么?” “聊聊你的历史,”她顿了下,装腔作势的推开他的怀抱,手指摩挲着下巴尖,瞪圆了眼睛看他,“……不如,就从叶茯苓开始吧。” 他失笑,无奈道:“你这是秋后算账。” 她嘟了嘟嘴,“我就是好奇而已。” “她是过去的事情,早就结束了。没什么值得你好奇的。”他不肯多做纠缠,转移话题,抬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笑的山水温柔,“你嫉妒了?” 她吃味儿似的哼了下,情绪突然意兴阑珊的低落,“我觉得很不公平,我的过去一片空白,根本没什么值得你嫉妒的。” 他叹口气,“围在你身边的小伙子可不少,老人家差点嫉妒的得了红眼病。” “你骗人。” 他默了片刻,抿着唇笑,低声强调,“真没骗你。” 她怔怔的,低声说:“我只是遗憾相逢恨晚。” 他看着她,眸中情绪安定又平和,“我倒是不这么认为。如果是在我年少时就遇到你,我没有信心能照顾好你……现在不同。” 只要她愿意,他不介意把她身上的叛逆和不成熟统统与他关联起来。漫长的人生路途,他愿意成为她的启明星和灯塔,先行一步,替她经历,为她探路,走过所有的未知,成为她最终的归宿。 她湿漉漉的眼神直接望进他的眼睛,“怎么不同?” 他在泉水中握住她的手掌,情话说的十分动听,“现在的我很肯定,我们能一路走下去。” 陈絮再也忍不住,双手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他的目光掠过她胸前白如积雪的赤/裸肌肤,手掌移到她不盈一握的腰部,轻轻摩挲。泉水似乎是粘合剂,他们紧紧的贴合在一起,互相交换湿热的吻。 情动之时,两人的体温骤然上升。 她的发丝之间蒸起淡白的烟色,发泄一般,皓白贝齿轻轻咬了下他的颈侧。他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她立刻有些羞赧,鸦羽般浓密漆黑睫毛微微垂视水面,指尖不老实的在他的背部弹来弹去,撩拨的他最后的克制碎如齑粉。 他好整以暇的叹口气,鬓角被泉水蒸腾而起的雾气打湿了,脸部的轮廓线条带着餍足的愉悦,“……不如我们换个地方,继续你的演奏。” 最终还是从露天温泉回到了卧室。 她的全身一/丝不/挂,细腻如瓷般的肌肤滚烫,泛着隐隐的酡红色,蕴藏无限春光旖旎。他的手臂越过她的脖颈,她的身体深深陷入雪白软厚的床垫之中,他伏在她身上,轻轻唤她的名字,两人低低的喘息声不断纠缠,在静寂幽肃的空间中显得游荡又迷离。 他的身边,此心安处。 她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流光容易把人抛。 考试周如约而至。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的拿下奖学金,陈絮发扬艰苦卓绝的死磕精神,早出晚归,把每一科的考试重点都翻来覆去吃透。因为目标明确,就连政治课也不觉得枯燥乏味。 考完最后一科,郭香香与陈絮携手去逛街。 漫长的暑假即将拉开帷幕。 郭香香打算先回家待一段时间,所以去步行街给父母选购捎带的礼物。 陈絮左右也无处可去,谢尧亭托关系在山城的一家建筑设计院帮她找了一份实习工作,她迟疑过,但是认真想过之后,她说服自己不排斥他的帮助,欣然接受了。工作底薪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她也不是很在意,权当是学习。 晚上安排了聚餐。 学校附近的火锅店,全班同学悉数到场。恰逢毕业季和放假前夕,周边高校的学生成群结队的蜂拥而至,大厅和包间基本全满。 食材新鲜,汤辣浓香,九宫格的铸铁锅,筷子夹起一片黑色毛肚,在沸腾的锅子过一下就很美味。酒过三巡,气氛热烈而高涨。 陈絮一向无辣不欢,人多的时候话又很少,只顾大快朵颐,一味埋头苦吃。 郭香香放下筷子,凑过来,掌心掩着唇,胡乱讲起八卦道:“哎,阿絮,你知道今天蒋灵犀为什么没来吗?” 陈絮捞啊捞的,捞起一条毛肚,放在油碟里,随口问,“嗯?” “我刚才听说,她跟周弋去约会了。” 陈絮怔了下,茫然地看着她,噢了一声。 郭香香啧啧两声,“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陈絮一副那又怎样的样子,“饮食男女,谈个恋爱多正常啊。” 郭香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陈絮没有继续接她的话,低头吃掉最后一根毛肚,起身说要去洗手间。从噪杂无比的环境中猛然抽身而出,她脑袋有些不习惯似的,周围的一切都像包裹进真空的环境之中。她站在洗手台前认真搓洗沾了油的指尖,抬眼就看到镜子中的周弋。 这间火锅店装饰风格走现代工业风,为了保持统一,洗手间全部贴了黑色的瓷砖,与他惨白的脸色行程了鲜明对比。黑与白,界限分明。 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周弋的状态不太好,整个人显得消瘦而阴郁。他摇摇晃晃的,站的不太稳当,陈絮下意识的抬手支撑了下他。 她抽了抽鼻子,根据蔓延开的淡淡酒精味道,推测着问,“你喝醉了?” 周弋没有回答。他越过她,趴在洗手台前掬一捧又一捧冷水泼在脸上,稍微恢复了一点精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9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79 神。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眼神却闪过一丝潦倒的郁郁寡欢,低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考完试了,我们聚餐。你呢?” 周弋失笑,言简意赅,“一样。” 陈絮想起刚才听来的八卦,但她并无立场与他谈论此事,于是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她迈出的脚步就被他拦住了。他穿了件黑色的嘻哈风格的t恤,袖子松松垮垮的,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撑在墙壁横亘在她面前。 陈絮抬眼看他。 周弋指了指外面,“陪我说会儿话。” 四周灯火通明。西侧包间外面,底楼的廊檐尽头有一排等位椅子。早就过了高峰期,此刻空无一人。两个人走过去,落了座。 周弋点燃一支烟,掌心挡风,护住打火机的火苗,凑在唇边点燃了。夜色沉沉,灰白色的烟雾缭绕氤氲包围他精致的眉眼,带着几分羽化登仙的虚假感。 “以后少抽点烟吧。” 他没所谓的笑起来,没有作声。 陈絮沉默下来,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周弋随意掸了下烟灰,燃烧殆尽的粉尘簌簌而落。 “暑假在哪儿?”他开口问她。 “我在江北的一间建筑事务所找了一个实习工作,打杂的。”她老实回答。 周弋笑起来,“这么快就实习啊。” “没办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顿了顿,为了活跃两个人之间僵硬的气氛,陈絮又调侃着加了一句,“毕竟,像你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不需要懂得时间对于我们普通人而言的紧迫性。” 时间的宝贵。 周弋愣了愣。 他忽视掉那种戳心的感觉,语速缓慢,悠悠然笑着低声附和她,“……或许吧。” 陈絮还想再说什么,尚未来得及开口。蒋灵犀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她的视线飘过来,美丽的脸庞在远远近近的三两盏灯火的照耀下,像是蒙了一层哀怨的薄霜。 她疾步走来,声音无限委屈,甚至带了点哭腔,“……周弋。” 周弋紧紧拧着眉头,声音里不由自主的带了点不耐烦,“你怎么来了。” 蒋灵犀旁若无人,无比激动,“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肯接受我了。” “啊?” 她的眼眶红红的,“原来,你是怕拖累我……” “你少胡说。” 周弋出声打断她的话,然后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抬手按了下太阳穴的位置,然后没精打采的掐灭了烟,恹恹地扯了扯唇角。 这种事情,还是留出足够的私人空间,由当事人不受围观干扰的处理才妥当。 陈絮尴尬的偏过头,悄悄退了出去。 第51章 133 3.道别。 聚餐结束。 一群年轻男女, 乘着酒兴从火锅店出来,勾肩搭背的往学校门口的方向走。 陈絮和郭香香跟在队伍的末尾。夜色黑黢黢的, 路灯昏黄,照在绿化带里的植物上, 缝隙映射一片斑驳的稀疏树影。 郭香香好奇问她,“阿絮,我刚才去洗手间没找到你啊。” 陈絮脚步一顿, 低声解释了句,“我刚才遇到周弋了,他们也来聚餐。后面我们出去聊了几句。” 郭香香这个八卦小狂人立刻来了兴致, “咦,不是说他去跟蒋灵犀约会了,怎么会……我就知道, 说不定又是蒋灵犀那个戏精单方面宣布的。” 她的话音未落。 绯闻男女主角便出现前面的路口。蒋灵犀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周弋一脸不耐烦的甩开她扶着他小臂的手。她又追上来, 他头重脚轻,好像没力气一样, 撑着膝盖长出一口气, 然后自暴自弃的在路边坐了下来。 郭香香向来是个爱管闲事的, 何况经过上次事件之后,她自觉跟周弋有了几分交情, 主动往前走了几步,凑上去问,“你没事吧?” 陈絮只好跟了上去。 周弋抬起头, 眼前影影绰绰,看清楚面前的人,他勉强扯了下唇角。郭香香被他吓了一跳,“你这脸色白的跟刷了层漆似的,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他摇摇头,指了下蒋灵犀,“她喝醉了。你们把她弄回去吧。” 陈絮这才发觉她的不对劲,难怪情绪激动,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原来是借酒发疯。 蒋灵犀已经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被郭香香叫住她们同寝的两个女生,连拖带拽的弄走了。她是难得的大度不记仇,并没有因为王进与蒋灵犀的事情心存芥蒂,还不忘回头扬声安排,“阿絮,你知道周弋住在哪里,你送他吧。” 陈絮原本跟上去的步子生生的止住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周弋性格太过逞强。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他的眼角颓垣败瓦的微红,眸中神色却凛冽峥嵘的很,音色又低又冷,“你也走吧。” 陈絮转过身,蹲下来,试图搀起他,“我送你回去吧。” “我没喝多少。”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他撑住地面,一站起来,脚下打一个趔趄,差点没撂倒在地。 陈絮脱口而出一声小心,下意识过去架住他,他整个人都压在她的肩上。他的个头太高,脑袋沉甸甸的垂在她的肩上,好像真的醉的失去了意识。 她吓坏了,一叠声的叫他的名字。 短暂的意识空白之后,四肢百骸渐渐可供支配。仿佛从绵软虚浮的云朵重新踩上坚实的柏油路面。他推开她的扶持,重新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 陈絮恍然捕捉到一粒被她遗失在时光里记忆尘埃。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他们相遇的那间寺庙,她跪在佛前虔诚祈求未来,他从莲花灯后踏入万丈红尘。他们的争执与对话。无数念头瞬间急转而过,有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结论,叫嚣着呼之欲出。 她攥紧了手指,又松开,“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周弋心中蓦地一沉,双肩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下。他的声音低哑,“嗯,我喝醉了。你帮我打个车吧。” 静默片刻,再静默片刻。 陈絮没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0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0 有继续追问,转身拦下一辆出租车。 这个位置距离周弋的住处很近。 陈絮坚持要送他回家,他便也没再推辞,两个人并肩坐在后排座位上,一路无话。 计程车司机将车子停在那段高耸的阶梯前。 周弋拉开车门,长腿一跨,直接迈上两层。他察觉到身后的动作,直接把门咣的关上,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半开车窗里的陈絮。 眉心微拧,目光灼灼逼人,“你回去吧,我不送你了。” 陈絮抿抿唇,也不坚持,“……那行吧。你好好休息。” 计程车渐渐驶离他的视线。她从后视镜中看到他的身影缩小成一个迷离的黑点。他站在那里,盯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看了很久。左侧胸口突然涌上利刃割过般的尖锐痛楚,他的手按在上面,那个位置空荡荡的,很早之前便有个声音循环往复。 到此为止,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说给她,也说给自己。 却不知为何,从来没有说出口。大约还是与心底深处仍旧残存的那份不舍有关。有些事,只能就这样烂在心里,一旦说出口,就真的没意思透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七月,盛夏流火。 陈絮正式开始实习。事务所坐落于江北新区的地标建筑内,她从泡咖啡复印文件整理档案的琐碎工作开始,磕磕绊绊的走上职场菜鸟新人的必经历程。 谢尧亭休探亲假,回了一趟江城。 叶颖在住院。 她快到退休的年纪了,人愈发闲不住。最近市博物馆承办一个瓷器特展,她忙的不可开交,去上班过马路,在路口分神,不小心被电动车刮倒,脚腕有点骨裂,一直在休养。 这几天疼的厉害了,去检查医院说有积液,被要求留院观察。之前因为谢尧亭一意孤行的换了工作,她心中难免不痛快,三令五申不准身边人告诉儿子自己出意外的事情。 但是,她每天长吁短叹,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谢世清跟她相处了大半辈子,怎么不会不懂她的性格脾性,连忙替她找台阶下,暗地里跟儿子通了电话。 谢尧亭从父亲那里知道之后,愧疚的很。连夜乘坐红眼航班飞回江城。 陈絮手头有工作走不开,也没有什么立场要求同行。她知道,自己不合叶颖眼缘,心头难免涌上前途未卜的悲观。为了逃避这种消极情绪的侵蚀,她把一腔热情都扑在了工作上。但是毕竟才疏学浅,只能担纲最简单的基本工作。 江思邈到达那栋耸入云端的华厦前时,刚好是午休时间。陈絮从电梯里出来,正思忖在楼下快餐店吃一份双拼饭,抬眼就看到了他。 头发长了,皮肤晒黑了些,脸颊的轮廓褪去青涩,显得十分硬朗,横眉之间,目光坚定,纤修的脖颈挂着一只当季新款的红色耳机。 骄阳之下,他对着她笑的一脸灿烂。 陈絮一时恍惚,反应过来之后,走上前去打招呼。 她仰着头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他翘着唇角,“我下周要去美国,走之前,过来看看你。” 江思邈从鬼门关徘徊了一圈,已经出院两个多月了,身体恢复的不错。足迹几乎遍布大半个中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有的阅历沉淀下来,得到的欢愉,失去的豁达,让他真正从过去生活的束缚之中脱胎换骨的解脱出来。 从稻城亚丁出来,他就直接来了山城。他有一个微博,打理的很勤快,尤其是发了几次真人照片之后,粉丝数量噌噌的往上长。 陈絮也关注了,知道他最近在川南流连。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他摊摊手,语气调侃,一副还能有谁告诉我的样子,“我小叔效仿红拂夜奔的那个举动,我可没少添油加醋的怂恿鼓励,说起来,你还应该给我记一功。” 陈絮想起谢尧亭不远千里朝发夕至的那个夜晚,瞪着眼睛,啊了下。 江思邈笑起来,“不知道这个功劳够不够让你请吃顿饭啊。” 两个人走街串巷,在小巷子里的苍蝇小馆点了两份小面,浇头很丰盛。 他们相对而坐,随意聊聊天。 “我小叔回去了?” 陈絮一边洗餐具,一边回答他,“嗯,他妈妈住院了。” 江思邈笑着开玩笑,“其实,你可以跟我小叔一同回去看望一下叶奶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她却当真一样,敛了眼睑,低了低头,闷声说:“她……不是很喜欢我。” 他不以为然,“何以见得?” “人跟人之间的那种感觉啊。我能感觉到,她……更喜欢那种圆滑世故八面玲珑的人,而我不是,在长辈面前,我连话都说不好。” 江思邈停下来,“你想太多了。其实吧,有时是你觉得面前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但是行至水穷之处,就会发现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不定那座山下会有隧道贯通,天堑变通途。” 她被他的乐观感染,忍不住笑起来。 他强调一句,“我说真的。” 陈絮摆摆手,转移话题,她挑起一筷子面条,“什么时候才回来?” 他顿了下,正色道:“说不好。我过去波士顿,先在mit读电子工程专业,毕业之后打算去英国。我爸妈也有意移民过去,如果一切按照计划顺利发展的话,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陈絮怔了下,有些失神的抬起头看着江思邈,一时无话。 过客匆匆,生命倥偬,时光白驹过隙般一晃而过。那些曾经的遇见渐行渐远,暗夜最后的星辰固然熠熠生辉值得珍视,但更让人期待的是黎明降临的未来。 她送他去机场。 人潮涌动之中,他们相互拥抱。这大概就是青春散场前的道别了。 第52章 134 4.婚礼。 陈絮收到一封意外的婚礼邀请函。 日期刚好是周末。她赶早班机到江城, 乘出租车到达现场,时间还很早。 度假村的湖边。长桥卧波。 早就布置好了满墙的白玫瑰的花架子拱门, 浓绿的藤蔓层层叠叠的缠绕在上面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1 ,叶片上缀着的晶莹剔透的水珠摇摇欲坠。 陈絮手里捏着那张精致的粉色洒金卡纸, 火漆封胶上新郎新娘姓氏字母的花体字缩写。她的指尖摩挲过叶茯苓三个字,右侧紧邻的新郎下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邀请函封面镂空的心形中间有两人的照片。 婚纱照都免不了要经过摄影师艺术美化,冲印时狠狠修图, 为普通人的一生一遇营造出明星光辉的假象和回忆。 实话实说,新郎王柏的长相非常普通,小眼睛, 理了个平头,发茬很短,笑开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显得有点土里土气。而叶茯苓面容姣好, 气质文艺清冷, 一袭白裙捧着一束桔梗花,站在无边无垠的花田里, 丝毫不沾烟火气。 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几个月前。 抗疟剂速效新药项目临床试验成功, 正式投产。叶茯苓失去唯一的借口, 彻底断了与谢尧亭的联系。她的情绪不虞,从工作中抽身而出。 为了能尽快治愈情伤和彻底放空心情, 她从山城直接飞到了拉萨。 落地之后,她便有些高原反应,又不太习惯当地的饮食, 整个人没了往日指点江山的杀伐果决,精神萎靡不振,轮廓都脆弱柔和了不少。 王柏是个务实派。 他从部队退伍之后,没有转业到机关当干部,白手起家在江城做点小生意,手头上经营了一家餐馆,一家修车行。 叶茯苓典型的文青做派,休息整顿了一个下午,次日一早就裹着宽大的披肩上了布达拉宫,跪在一堆虔诚的信徒间朝圣。 王柏站在她身后。 他看她素面朝天,披肩从头顶自上而下遮住半张脸,露出一双不动声色的眼睛,他看她双手摊开,额头触地,伏在诸天神佛面前,仿佛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宗教。 转经筒被风吹动,喇嘛诵经的声音重重叠叠的传来。 他口不能言,耳无法听,着魔上瘾似的被她吸引掉全部的注意力。 他们真正相识于从拉萨到羊卓雍错的路途中。她租的车子在路上抛锚,黄沙漫漫,天地苍茫,她孤身一人,走下车来。 他的车子跟在她后面,摇下车窗,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她问他是否会修车。他迟疑了下,撒了平生第一个谎言。 她坐上他的副驾驶,两个人交换信息,发现交集是江城之后,立刻熟络起来。后半途的路况不好,她晕车之后吐了几次。他劝她回去,她执意前往,最终如愿以偿的见到了碧波如镜的羊卓雍错。 他问她为什么一定要来。她回答说,她的心底放着一个人,很多年前,这个人说过有生之年会到这里。 真是傻透了。他的心里酸酸的。 回到拉萨的酒店之后,她的状态更差了,几天没吃进去东西,整个人都很虚弱。 他问她想吃点什么,他生怕她来一句随便。 她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还好给出了个具体的东西,说想吃清汤面。 他去菜场买了一只野雏鸡,好说歹说借用酒店的厨房熬了一锅高汤,又几乎跑遍全城的超市买到一袋惯常用的小麦面粉,亲手擀了面条,下锅煮熟,端到她面前。她也没客气,只当是酒店大厨的手艺,难得的合她胃口,一碗面很快一扫而光。 次日。 她叫客房服务,又点清汤面,端上来却不再是那个味道。 追问之后,她才知道当中缘由。 之后的事情就很自然而然的顺理成章了。他们回到江城之后继续保持联络,他有她渴望的安定的烟火气息,她则有吸引他着迷的不接地气。倾盖如故,白头如新。交颈鸳鸯并蒂莲,两情相悦比翼飞。任何时候,终成眷属的圆满都是值得被祝福的。 叶茯苓正坐在遮阳棚下的化妆台前盘头发,她身上那种轻松愉悦的感觉浓重,只有嫁给爱情的人才会有。她看到从花架子前转出的陈絮。笑出声来,热情招呼她,“你能来,我真的很感谢。” 陈絮坐下来。 她看叶茯苓身上一件素淡的白裙,头发盘在后脑,一缕细碎的卷发垂在耳侧雪白肌肤,当真是美的不可方物。 陈絮一路都在疑惑,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你见过我?” 叶茯苓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又释怀似的轻轻叹口气,“一面之缘。那次……我在门外,你在尧亭身后。我看到你了。” 陈絮回想了下,了然的点点头,又说:“恭喜你。” 她低声道谢,又说:“我不能肯定今天你会不会来,所以没有告诉尧亭我邀请了你,待会他来了,怕是要怪我多事了。” 陈絮笑了下,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怎么会?他这个人……只会责怪自己。” 叶茯苓也笑了,“也对。” 顿了顿,她说:“还是你了解他。他才是最苛刻对待自己的人。” 陈絮没有接她的话,事实上,她很不擅长与不太熟悉的人调笑着打交道,半天才说:“总而言之,祝福你。” 叶茯苓起身,礼貌而得体的致谢,“也祝福你们。” 尽管是小型婚礼,临近正午,来观礼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现场音响开始循环流转的播放一首甜蜜的轻音乐,喜庆而热闹。晴天,阳光大好。绿意盎然的草坪上,长长的自助餐台铺着洁白的餐布,甜点酒水一应俱全。侍者和宾客穿梭其中。 陈絮站在那里,拿了一杯香槟酒握在指间慢慢摇晃。 谢尧亭远远地看见了她。 人来人往之间,她站在那里,亭亭玉立的样子非常显眼。 锦衣脂粉,光芒万丈。 很明显,她是精心打扮过的。蓬松长发梳成半丸子头,身上穿了件粉红色的缎子小礼服,长度收在膝盖以上,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脚下踩一双细高跟,把她拔高,愈发显得玉树临风。她难得这样坦率直接,张扬外露自己的美丽。 不知不觉,她长大了。 女孩的俏皮乖觉渐渐蜕变沉淀,恍然间就带了点成熟女人才有的风情娇媚。像是一朵恰逢盛放的小玫瑰,无与伦比的赏心悦目。 谢尧亭走过去,唇角笑容浅淡温和,着迷似的盯着她瞧。 陈絮察觉到他的目光,也不急着开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2 口说话,只一味笑着上下打量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的眸中渐渐沾染了些蜜糖般的柔情,明知故问,“这是谁家的大小姐啊。” 她就浅浅淡淡的笑开了,反问道:“你在这里见到我,一点都不惊讶吗?” 他笼着她的肩膀,轻轻说了句,“小叶跟我要你电话的时候,我大致猜到了,只是不确定你真的会来。” 她没有作声。 陈絮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委屈和挫败感。两个人因为年龄和阅历的差距,她难免处在弱势地位,谢尧亭习惯于不动声色的替她遮风挡雨。很多事情,尽管看起来是她在独自做决定,实际上他之前就已经把风险降低在了可控范围之内。 他察觉到她的低落,握了她的手,低声哄她,“比起惊讶,我更觉得是惊喜。” 主婚人开始念白誓词,轮番询问两人意愿。他们相互承诺不离不弃,交换戒指,热情拥吻。这样世俗的幸福,是多少人穷其一生的梦寐以求。 谢尧亭和陈絮站在人群之外。 婚礼进行曲奏鸣,他侧过脸问她,“小絮,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 她佯装不解的挑挑眉。 他双手握住她的,与她相对而立,“虽然,距你毕业还要两三年的时间,但是婚礼的流程看起来很复杂。我想提前准备。” 陈絮的脸红极了,扭扭捏捏的撅嘴,拿乔道:“……谁要嫁给你啊。” 谢尧亭轻轻笑了下,他与她拉开一段距离,托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的眼睛里缱绻的百转千回。 半晌,他低低的叹气,“我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你现在知道了,我们之间,患得患失的那个从来都不是你。我一直担心,等过几年你再大一点,遇见更有趣的人,会离开我选择另一种生活。” 她的眼睛里都有了泪光,嘴硬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们之间,先离开选择别人的那个人不是你。”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宽容道:“选择是年轻人才有的权利。” 她很少对他做假设性的提问,但是又不想他继续自怨自艾,于是故意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挽留我还是放我走?” 她几乎能肯定,以他的性格,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谢尧亭为难似的紧皱了眉头,放你走三个字在唇边呼之欲出,他却仿佛深陷矛盾的泥沼挣扎着难以自拔。 停了一会儿,他苦笑了下,说:“我不知道。” 他向来信奉老庄之道,骨子里比起旁人多了几分超脱,加之性情宽容平和,极少会钻牛角尖。但是,如果她真的决定离开他选择别人,他或许也做不到云淡风轻,甚至变得歇斯底里都说不定。 陈絮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答案,难以自制,上前两步,紧紧地拥着谢尧亭。他揽过她的肩膀,把她搂在怀中。 她闷声问他,“你妈妈的身体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了。出院在家休养呢。” 她原本低垂的双眸抬起,下定决心一样攥紧手指,再松开的同时长出一口气,“你帮我约个时间吧,我想去探望一下她。” 第53章 141 1.情。 叶颖出院之后, 一直在城南的中仁堂。 在对待陈絮的事情上,谢尧亭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落实她要去探望的要求之前, 他先将她妥善安置,找借口先回去一趟南郊。 谢世清在前堂坐诊。 儿子越过等待的病人, 进了诊疗室。父亲了然的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先过去。 叶颖在后院的小厅,坐在八仙桌前, 握着毛笔画兰花。 窗子是仿制的苏州园林,镂空的六角边,淡绿色的绉纱帘子。屋外一角疏竹, 屋内摆一张黄花梨的美人榻,布置的十分雅致古朴。 夏日浓阴,阳光铺陈, 透过玻璃照进来, 格外晃眼。 半生画竹, 一世画兰。 叶颖女士一生与文博打交道,业余的消遣爱好就在笔墨纸砚之间, 尤其爱画墨兰, 通身自有一股子清高的气派。陈絮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 就注定了她对这样的家庭心存敬慕,却很难毫无芥蒂隔阂的融入。 叶颖女士看见谢尧亭走进来, 他叫了一声妈。 她抬了下眼睛,没有作声。又重新低下去,在嶙峋怪石丛中再添上最后一笔, 远景横卧嶙峋怪石,近处疏落几只墨色兰花细叶,极具风骨。 谢尧亭走到近处,赞叹着评价道:“您这幅峤壁孤兰,越来越有板桥先生遗风了。” 一兰一竹一石,有节有香有骨。 是郑板桥推崇的君子气节,也是她从小教导他的做人的道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叶颖女士果然笑了,搁下笔,“你这孩子……难为你还能编出板桥遗风来哄我。你多久没正儿八经的动过笔了,小时候给你打下的悬腕捻转基本功,恐怕早就还给老师了吧。” 谢尧亭老实听着训话,低声笑了下,“我这不是忙工作呢。” 她嗔怪一句,“忙工作都忙得辞了职?” 叶颖女士撤了镇纸,起身。她身上穿一件黛青色的斜襟衫,走到厅中的圆桌前。上面摆了一套茶具,薄如蝉翼的精致细白瓷。 她的步调尚且不稳当,谢尧亭扶着她的小臂,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落了座辩解,“您也知道情况,沈院长退休前把那个项目交待给我。您不是从小就教导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她抬手给他斟茶,明前雨后的西湖龙井,茶汤清澈见底,带着鹤立鸡群一般的芳香。 “别跟妈绕圈子了,说吧,什么事?” “陈絮……听说您住院了,想过来探望一下。”他开门见山的说。 叶颖沉默了下,叹一口气,说:“在这件事上,妈原本也不应该盲目干涉你的选择。但说实话,我有顾虑。” 谢尧亭无所谓的一笑,“年龄并不是问题。” 叶颖女士一针见血,“怎么不是。等再过十年看看,年龄是不是问题。” 谢尧亭没有作声。 “之前那个小叶也是,看着是个多么懂事能吃苦的好孩子。可实际呢……” 他出声打断,“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3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3 ,她已经结婚了。” 叶颖继续道:“抛开年龄不谈。跟小叶一样,她的家庭我也不满意。中国人的传统讲究门当户对,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一辈子,不是那么容易的。她那个继母……” 她鼻子里哼了下,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曾经在医院亲眼目睹了魏薇撒泼,污言秽语一箩筐,难免心有余悸,十分不屑与之为伍。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她不得不反复思量。 他沉吟片刻,“这就太不公平了,你不能把这个账算在陈絮头上。再说,她读大学之后就跟家里断了来往了。” “血浓于水,怎么断的干净。” 谢尧亭不再说话。 叶颖表现的很理智,仿佛经过了长久的深思熟虑。 她说,“我对她个人没有什么意见。但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交给时间来做决定吧。” 谢尧亭抿抿唇,蓦然笑了下,笑容里有一丝复杂的自嘲意味。 他抬起头,目光清朗坚定,静静看着她,“妈,你可能还没弄清楚情况。我跟她之间,我才是那个被挑挑拣拣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被围在身边年轻有为的同龄人撬走,所以换了工作,不远千里守在她身边,才能勉强安心。” 叶颖语塞,拧紧了眉头,“你……” “我等不及了,也做不到从长计议。” 听到儿子妄自菲薄,仿佛一文不值,叶颖女士心头莫名起了一股子邪火,“行了行了,你的事我也管不了,你把情况告诉你爸爸,只要他同意,我也没意见了。” 谢世清从医五十年,对万物皆心存悲悯,目光总是隐忍平和,带着一种既柔软又坚韧的矛盾,很容易让人安定下来。 他走进来,身上还穿着白大褂。 谢尧亭唤了句,爸。叶颖站起来,踮着脚后跟擦过地面,挪过去服侍他脱下外套挂在角落的红木衣架上,动作默契而自然。 她在他面前,几十年如一日的放纵脾气,“你管管你儿子吧。” 谢世清轻描淡写,沉声笑道:“大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你不是总担心尧亭这脾气找不到媳妇儿。现在不是刚好如你所愿。” “……你就会拆我的台。” “当年我从乡下过来,也是一穷二白,年龄还比你大这么多,也没见岳父岳母嫌弃,把他们的掌上明珠下嫁于我。” “那是因为你妙手回春,治好了我奶奶的风湿病。” 谢世清笑起来,眼角皱纹堆叠而起,“最重要是你的坚持。” 没两个回合,叶颖彻底败下阵来,这也是谢尧亭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从父亲走进门,他就没再作声,坐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父亲性情持重平和,只有跟妻子才会插科打诨,母亲偶尔会耍小性子,丈夫三言两语就能安抚住。 陈絮嫌他太过刻板端正,偶尔与他分享段子。 他突然想起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他的脑海瞬间浮现出她慧黠的笑容,默声翘起唇角。 谢世清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说:“有空就带她来家里吃个饭吧。” 叶颖加一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谢尧亭站起来,刚刚放松下来的脸部轮廓瞬间绷紧,唇角漾开得浅笑不自觉的收敛。他在原地怔了下,没有立刻接话。 叶颖女士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解释了一句,“等我的脚伤好了,才能亲自下厨招待她啊。” 在谢尧亭与父母摊牌的几个钟头里,陈絮无所事事的在天河区的商业街逛了逛。沿着江边步道一路向北,就走到了丽斯梅尔酒店的玻璃屋顶的咖啡厅。 盛夏,夕阳西下,吹面不寒的江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很惬意。 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下意识的回过头来。 周恒坐在露天的卡座跟别人谈事情,结束之后,起身送别,抬眼就看到了陈絮。 “真的是你。” 她连忙点头致意,“周总,好久不见。” 周恒邀请她在露天的宽椅上落座,头顶是伞状的遮阳棚,侍者走过来,奉上两杯白水。就算不是这次的偶遇,他也会找机会见她一面。 他省掉了所有寒暄,先开口说道:“你知道周弋吧。” 陈絮愣了愣,点头,“嗯,我们学校离得很近,经常在一起搞活动。” 她不解,问:“周弋跟您提起过我?” 周恒摇摇头。 话头就在嘴边,他却发觉难以启齿。 起因,是他见到周弋的一幅油画。画面是一个阴沉沉的雨天,天空中却漂浮着晴天才有的细碎白云。远景是一片片的平静的海,更远处是浓淡深浅绿压压的森林。女孩的侧脸在水面投下一层浓重的影子,神秘、压抑又深刻。 画面中女孩的侧脸他认得,就是陈絮。 周弋也不避讳谈及,大致给他讲了下创作灵感。 丁静宜住院化疗期间。某个阴天,无雨。陈絮刚知道丁静宜的病况,陷入即将失去相依为命多年的母亲这种骇人魔咒里,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她坐在医院小花园的椅子上,抱着膝盖放声痛哭,眼泪流成了河。 椅子后一排灌木丛,遮挡住在走廊檐下休息四处打望的周弋。 这是他们的初见。 世间情,从来都是这样矛盾,他用断崖式的决绝与完全撇清的姿态构筑起深情,虽然矛盾,但大抵是这样的。 陈絮握着杯子抿了口水,“周弋很有才,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周恒恍然回神,“嗯,他很有天赋。但从小一直住院,比同龄人少了很多乐趣。” 静默片刻,陈絮低声问:“……他身体怎么了?” 周恒苦笑,抬手指了下左心房的位置,“被上帝咬了一口的苹果。先天性心脏瓣膜缺损,做过两次修复手术了。” 尽管早就有所猜测,但就这样得到确认和佐证,她难以接受。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这么严重啊?” “嗯。” 彩云易散琉璃脆。 一时无话。 “你来这里是?”周恒转移话题。 “等人。” 周恒拍了下额头,这才后知后觉的猜测到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4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4 她等待的人是谁,他站起来,最终也没有把翻腾于胸的那些话说出口。既然周弋不愿意打搅她的感情生活,他只有默默做一个旁观者,才能成全周弋的不说。 他与她客气道别,“不耽误你了。” 华灯初上。 沿江两岸,灯火璀璨迷离。 陈絮在滨江路观景平台慢慢踱着,周恒欲言又止的样子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谢尧亭从出租车后排座位下来,越过稀疏扰攘的人潮,疾步走近她。 她凭风而立,耳侧垂下一缕卷曲的长发。 他把她拥入怀中。 就算外面的世界是惊涛骇浪,呼啸沧桑,斗转星移般变幻万端,他的怀抱是永远的避风港湾。她的鼻尖忽然酸酸的。 他们稍微拉开一段距离。她问他,“怎么样?”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谢尧亭却听懂了,他抬手蹭了下她饱满的脸颊,轻声浅笑,“……我父母欢迎你随时去家里玩。” 她瞪大了眼睛看他,眼眶红通通的,呆呆的样子像只受惊了小兔子,还是蛮讨喜的。 他没忍住,掌心揽过她白皙纤瘦脖颈,低头吻了下去。 第54章 142 2.长颈鹿与花。 一叶知秋。 山城多雨, 翻飞飘摇。天边的积雨云灰沉沉的。 南山下,运动公园的活动中心正在举办一场慈善绘本展览, 拍卖绘本所得善款,主要用于救治孤贫先心病儿童。 这里毗邻大学城, 又是周末。谢尧亭最近在京城出差。陈絮左右无事,便响应学校团委的号召过来做义工。主办方在展厅出口设了售卖处。闻讯而来的家长和小朋友参观出来,购买及捐助热情十分高涨。 陈絮一直忙到过了晌午, 才被替换下来去吃饭。她随口啃完了一个三明治,一头扎进展厅。 外面雨幕稀疏,水滴裹挟着虚浮的清寒, 落在阔叶绿植上。展厅内的空间轩敞广阔,人流少了很多,四处都静悄悄的。布展风格颇为简约, 入口处的黑色幕墙光影流转。走进来, 每幅画框的顶端灯光自上而下, 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晦暗不明的影子。 陈絮四处流连逡巡,眼睛不过随意掠过画面, 并不仔细深究其中故事暗涵的意味。 她正看着, 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 是周弋,他的身后是一幅光影湍流的油画。 陈絮转头望过去, 微光里,他神情漠然清冷,下颌微微抬起, 跟画面上那个仰着头遥望天空的长颈鹿如出一辙。 新学期,课业骤然繁重许多。陈絮一心扑在学业之上,便退了学生会干事的职务,也基本不参加校园之间的联谊活动,跟周弋碰面的机会少了许多。此刻乍然见面,她踌躇了下,走到他跟前站定,“我来当志愿者的。” 周弋点点头。 “你呢?”她又问。 “……我来看展。”停顿了下,他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她。 陈絮小声嗯了下,“我觉得这个展挺好的。” “哦?”他双眼含笑,抬眸挑眉,就这样勾起唇角笑了下,像是辽远天幕上的启明星,整个人都活泛起来。 她低了低头,“我觉得孩子们的世界很单纯,绘本家都是成年人,越单纯的文字脚本配上画面,越能有无限丰富的含义解读。” 两个人保持一定距离,在那幅画前并肩而立。 陈絮的目光被吸引,画面上一丛深深浓浓晕染开的森林灌木,远处的蓝天,一只长颈鹿站在草地上,树荫下一朵盛开的娇艳花朵。她垂眸看了一侧的标签,题目是——长颈鹿与花,署名舟鱼。 “这是个什么故事?” 他转过头来,满脸写着我就是逗你玩儿你千万别当真,说:“……关于爱情。” 陈絮:“……” 她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开始了一本正经的解说。 “从前,有一只长颈鹿被猎人追,一路逃到一片广袤无边的森林。长颈鹿太累了,在树荫下停下来休息,遇到了一朵花。花仰着头冲长颈鹿微笑,邀请它留下。长颈鹿低下头看着花,猎人在追我,我不能停下。花很失望,长颈鹿舍不得她,留了下来。它们成为了好朋友。长颈鹿很爱它的花,它想亲吻那朵花。但是,长颈鹿的脖子太长了,即便努力低下头,却始终无法触碰到花。” 他的语速缓慢,目光从上至下,一寸寸的移动。 她见他突然停了下来,“……后来呢?” “后来……猎人趁着长颈鹿低头看花的时候,开枪猎杀了长颈鹿。它倒在了花的身旁。” 不知为何,陈絮听完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在胸腔间蔓延开来,她下意识的抚了下胸口,“你骗人的吧。童话的结局都是好的。” 周弋耸耸肩,“你就当我骗人吧。” 她沉默了下,张口问:“花知道长颈鹿的爱吗?” 他皱着眉,反问道:“有区别吗?” “有,我想知道。” 周弋眯了下眼,“长颈鹿很清楚,自己待在那里迟早会成为猎人的囊中之物,况且长颈鹿也根本触碰不到花,就更没有必要表达它的爱了。” 陈絮点点头,啊了下。 她原本想说,花也可能早就知道长颈鹿的爱,但是既然长颈鹿不想表达,花知道自己回报不了长颈鹿任何东西。为了成全长颈鹿,只好装作不知道。 顿了顿,她开口,“……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周弋反倒笑起来,“我胡编乱造的,你别当真。” 展厅中的人群重新变得熙熙攘攘起来。有些小朋友不懂事,呼啸着跑来跑去的打闹。陈絮和周弋往出口走的时候,遇到一个逆行的男孩,展厅的地面是黑色的大理石砖,不防滑,男孩跑动速度非常快,脚下一滑,下一秒就要摔个狗啃泥。 周弋伸手捞了一把,被带的趔趄了下,差点扑倒在地。 陈絮离得近,下意识的稳住他的手臂。 随行的家长跑过来,一叠声的致谢,又压低了声音训斥男孩的鲁莽。 这场小意外过后,周弋的脸色就不太好,脚步虚浮的厉害。陈絮只好扶着他,他走不动路,在大厅的阶梯上跌坐下来。她跑到自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5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5 动售卖机前,拿了两瓶水,拧开盖子,递到他手里一瓶。他握着,仰头喝了一小口,稍微恢复了一点。 “你……身体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 陈絮抿抿唇,“我前段时间回江城,遇到周总,他跟我说了你的事情。” 他侧过脸,看她满脸担忧,他笑得一脸无所谓,“你别听他的,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呵,反正一时半刻也死不了。” 陈絮忍了忍,没有作声。 “真的,不信你可以问问谢医生。” “啊?” “前段时间,他给我号过脉。” 周弋撑着膝盖站起来,陈絮去扶他,被他不着痕迹的推开了,“……我先回去了,你呢?” “我还要帮忙收拾一下。” 周弋扬起手臂冲身后摆了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陈絮站在原地没有动弹,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她看到他摇摇晃晃的身影拾阶而下,渐渐变成一个细小的灰点,继而消失在迷蒙的烟雨之中。 谢尧亭出差回来那天,陈絮开车去机场接他。 雾天,航班晚点。陈絮把车子放在停车场,百无聊赖的坐在到达出口外的快餐店最显眼的位置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哪怕是在通讯工具极度发达的现代社会,视频和电波永远无法代替肌肤相亲的真实触感。 谢尧亭拖着行李箱出闸,一眼就看到了陈絮。 大约是等待的时间太久,小姑娘面前放了一大杯可乐,百无聊赖的鼓起脸咬吸管,额前蓬松的刘海稍微长了,遮住了秀气精致的眉。 察觉他的注视,她转过头,撞上他的目光。 她几乎是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脸上的欢喜雀跃根本无从掩饰。 她笑的咧开嘴巴,三步并作两步的一路小跑。他在她面前停下来,松开行李箱,展开双臂向她敞开怀抱。她扑过去,双臂缠上他的脖颈,踮起脚,他的掌心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她的下巴搁在他的颈窝,尽情吮吸他身上那种熟悉而令人沉迷到无法自拔的清苦药香。 我想你。我很想你。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站在不断上演离别与相逢的机场,可以拥抱很长时间。 回程。 依旧是陈絮开车。谢尧亭好整以暇的坐下副驾驶的位置,并不多话。 上了高速,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轻轻一笑,低声赞了句,“真不错,开车也这么稳当。” 停顿了下,他叹口气,“……我恐怕很快就要无用武之地了。” 她挑挑眉,“你又说这种话。” 他一本正经的开玩笑,“等过十多年,我已经老了,你还年轻。你会抛弃我吗?” 陈絮斜他一眼,继续目视前方,“放心吧,谢叔叔……” 谢尧亭哑然失笑,“你叫我什么?” 她不吭声。 他修长手指交握在一起,要求道:“再叫一遍。” 她任性的小声咕哝了句,“我偏不……” 他摇摇头,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目光落在后排座位的一摞绘本上,长臂伸过去,拎了一本过来,封面上几个很别致的花体字,《长颈鹿与花》。 陈絮开车的习惯是谢尧亭手把手养成的,又快又稳,“周末我去当志愿者,就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为孤贫先心病儿童募捐的展览,我买了一套绘本。” “嗯。” 一时无话。 陈絮率先开口,“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什么事?” “你是不是给周弋号过脉?” 谢尧亭停下手中翻书的动作,没有立刻作声。受周恒之托,他确实给周弋诊过脉。两个人甚至针对陈絮的问题,有过深度交流。 先发制人是年轻人的权利。 尽管周弋的精神和灵魂都囿于虚弱的肉体,他却仍能说出,假如他没有得病,假如他能拥有大多数人的寿命,陈絮会是谁的还不一定。 谢尧亭说:“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他的情况怎么样?” 车速快,风声呼啸而过,车内封闭空间,她的声音惶惑而游离。 谢尧亭再三斟酌,才开口向她解释,“中医学上,有一种说法,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听起来好像很不科学,甚至有点漠视生命的意思。但是治疗效果跟病人意志是有很大关系的。医生的作用是扶正,病人才是主体。” 陈絮大致听明白了,“你是说……他不想治好病?” “并不是主观上不想治。” “那是什么?” “在我看来,周弋的生活,过得放纵又压抑。又或许因为天纵英才,许多东西轻而易举,唾手可得,所以他更觉得生活无趣。具体来说,他没有提着一股劲儿想将养身体,好好活着。而是觉得很无所谓,这个态度是要不得的。” 从机场高速上下来。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陈絮侧过脸,目光灼灼落在谢尧亭的眉目之间,语气坚定,带着全身心的信任,“我想为周弋做点事情,试试看去劝劝他,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长颈鹿与花》这个绘本故事,是作者胡编乱造的。 谢大夫是个菩萨,一直都是。 第55章 143 3.小天狼星。 曙色侵窗。 寒潮迫近, 山城的深秋,晨光清寒。 周六。手机闹钟震动声如约响起, 陈絮睁开眼睛,早早地从宿舍温暖的床铺爬起来。郭香香咕哝着翻了个身, 继续沉入梦乡。 整栋楼还是静悄悄的。 洗漱完毕,她一个人出了楼,穿过校园。在校门口乘坐空空荡荡的公交车, 去郊外的流浪动物领养中心。之前她在网上填了完备的申请资料,手续办理的很顺利。 陈絮拎着狗笼子,跳上一辆计程车, 直接到了周弋家门口。 这几个月,他从来不主动找她,一直对她爱答不理的。 她只好事先跟保姆黄阿姨打电话确认。黄阿姨说自己刚出去没多久, 正在外面的菜市场, 家里只有周弋一个人在。她站在那扇灰色的大门外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6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6 , 执拗的把门铃按了又按,一直无人应答。她低头看一眼毫无反应的手机屏幕, 长出一口气, 锲而不舍的开始拍门。 不知过了多久, 咔塔一声,门应声而开。 周弋一脸不耐烦的出现在门后。日光倾城, 他眯着眼,下意识的抬手遮挡了下。 陈絮的手臂扬着,还没来得及放下, 讪讪地说,“……你在啊。” 他睡眠不足就被无端端吵醒,起床气大的不得了。身上穿了件圆领白棉衫,灰色棉裤,夹趾凉拖,随意披着一条松松垮垮的黑色长罩衫。头发微卷蓬乱,眼角泛红,气色也差,没精打采的样子。 周弋没有作声。 他上下打量她,目光落在她右手拎着的笼子,里面卧着一只小土狗,瞪着圆溜溜湿漉漉的眼睛与他对视,缩着脖子,警惕的很。毛色是那种最普通的咖啡色,脑袋很大,四肢营养不良的瘦弱,呆呆丑丑的,耳朵尖很明显缺了一只小小的三角形。 周弋疑惑的挑挑眉。 陈絮仰着头,讨好似的小声恳求他,“……我在学校附近捡了一只流浪狗,宿管老师不让养。你能不能帮个忙?” 周弋:“……” 她像是个推销员,尽职尽责的罗列能让他接受的条款,“它很乖的,吃的也少。已经洗干净,还打了疫苗。你一个人住这么大屋子,它还能给你看家护院。” “为什么不让谢医生帮忙?” 陈絮语塞了片刻,立刻反应过来,随口扯谎道:“他……对动物毛发严重过敏。情况实在不允许。” “那也不行。”他继续斩钉截铁的拒绝,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灼灼的目光立刻黯淡下去。她抿抿唇,倔强的站在原地,似乎并不打算放弃。 两个人僵持不下。 隔了一会儿,周弋站的累了,叹口气转身,“你先进来吧。” 陈絮大喜,在心里暗自比了个胜利在望的手势,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进屋之后,她便打开了笼子,小狗被禁锢许久,环境陌生,它一步三晃的朝着沙发上坐着的周弋跑过去,蹲在他脚边,响亮的叫了两声。 周弋立刻皱眉扶额,脑子里像是许多只蜜蜂飞来飞去,嗡嗡作响。 “你先养着,等我毕业了,我就把它接走。” 他嗤笑一声,“以后的事情,可说不好。再过几年……” 他停顿一下,“我在哪里还不一定呢。” 她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反常,问:“那你是愿意留下它了?” “我可没答应你。” 大约是察觉到主人并不心甘情愿收留它的情绪,小土狗努力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蜷缩在沙发腿边的角落,低低的呜呜出声。 陈絮去厨房倒了一碗水,蹲下来摆在它面前。它摇着又短又小的尾巴,吐着粉红色的小舌头啪嗒啪嗒喝的很起劲儿。 她站起来,侧过脸看他,“它还没有名字呢。” 他说:“你捡的,你来取名吧。” 陈絮试着抛砖引玉,“要不,叫它……旺财?” 周弋正握着杯子,一口水呛在喉咙里,边狂笑边咳嗽,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咳咳……土的掉渣,还能更土点吗?” 她鼓着脸,“那你取个阳春白雪的。” 他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的伸开长腿,用脚拇指尖轻轻点了点小土狗的屁股,“……叫它小天狼星吧。” 她眨了眨眼,“《哈利·波特》里的那个小天狼星·布莱克?” 他点点头,“嗯,有点关系。天狼星是夜空中最亮的恒星,大犬座中的一等星,跟这个小东西……多贴切。” 小土狗倒是有眼力见儿,迈着短腿跑过来,大脑袋表忠心似的在周弋裤脚上蹭来蹭去,仿佛在对这个名字表示满意。 陈絮笑道:“看书的时候,我就很喜欢哈利的这位教父。但是他的结局不好。” 故事里的小天狼星,在三十六岁的时候被阿瓦达索命咒击中,跌入神秘事务司的帷幔,自此与哈利阴阳两隔。 周弋显然是知道的。 他漫不经心的扯了下唇角,神态一派云淡风轻,说:“死得其所,没什么不好的。” “他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呢。我一直不愿意相信,直到哈利用复活石召唤死去亲人的时候,年轻的小天狼星出现,我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表情漠然,“如果都能寿终正寝,怎么会有英年早逝这个词。” 陈絮这才发觉这个话题对于周弋而言,委实起的太过沉重了。她静默片刻,不动声色道:“周嘉树是不是已经上小学了?” “嗯。被惯的无法无天。” “小孩子嘛。” 他脸上笑意淡淡,“前段时间闹着要回国,离家出走到机场,被我爸弄回去打了一顿,才消停。” “你们的感情真好。” 周弋一脸嫌弃,“小屁孩太粘人了,挺烦的。” 小天狼星四处晃荡一圈回来,对周围环境熟悉了,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它兀自卧在周弋脚边的地毯上,前爪子搭在一起,样子憨态可掬,十分讨人喜欢。 陈絮莞尔,“其实,小孩子跟小动物一样,最单纯也最敏感。他们喜欢你,才会粘着你。你对他们而言,是很重要的。” 听到她这句意味不明一语双关的话,周弋默了下,“……或许吧。” 两个人都有些难言之隐的心事。 陈絮斟酌再三,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周弋拉开抽屉,翻出一个纯白色的烟盒,倒立在手心磕了下,拎出一支捏在指间,并不急着点燃。 陈絮生硬的开口,说:“我跟你讲下我妈妈的事情吧。” 周弋瓷白脸色隐在窗外的一丛树影中,目光游离,“嗯?” “她确诊癌症之后,一直没有告诉我,而是选择自己一个人去医院,默默承担了所有的压力。后来,我找到她的主治医生那里。化疗前,医生履行告知义务,拿着她的诊断书,一条条的把潜在的危险和种种死亡的可能给我交底。我当时几乎情绪崩溃。” 停顿片刻,她继续道: “她真的特别想好起来,但是病程很快,几乎药石无效。这跟她最开始给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7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7 自己预设的结果是有关系的。很多时候,治疗效果跟病人心态能成正比。” 听到这里,周弋搭在膝盖上的指节微不可见的抖动了下,眼睑轻敛,浓密卷翘的羽睫遮住了眼底的心事。 陈絮咬了下唇。不破不立,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周弋没再接她的话,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小天狼星大概是饿了,啊呜一口咬上陈絮的裙角,低低的呜咽着。周弋从厨房冰箱里翻了两根火腿肠出来,剥开一支,递到它的嘴巴里。它也不挑食,吃的十分香甜。末了,它跳上他的膝盖,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 周弋最终答应将小天狼星留了下来。 他太孤独了。独自一人在红尘中挣扎,与这荒凉俗世抗争,他需要一点生之羁绊,才能继续消遣这有涯之生。 她懂得,都懂得。所以她送来了小天狼星。 周弋送陈絮离开。 她絮絮叨叨的嘱咐他一些注意事项,“……反正还有黄阿姨呢,肯定饿不着小天狼星。” 他默声听着,最后才说:“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陈絮点点头,“嗯。” 他深深的叹一口气,又说,“谢谢你。” 她愣了下,没有接话。 不知不觉,来到了那个高高的阶梯前,下去的路口直通主干道。 陈絮停下脚步,与他相对而立,“那我走了。你回去吧。” 他抿抿唇,“嗯。路上小心。” 她冲他挥手作别,然后踩上阶梯,一路向下。 “陈絮——” 周弋站在高高的阶梯顶端,垂眸,扬声唤她。 陈絮转过身看他。 市井之间,小食店和麻将摊鳞次栉比。道路两旁遍植树龄多年的银杏,小扇子一样的叶片在秋风中浮动翻飞而落,重叠堆积在门口灰黯的石板上。 静美,哀颓而沉郁。 周弋就站在那稀疏的落叶帘幕中。不知是因为倦怠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他的眼角微微上挑,染上了一丝可疑的酡红,眼神傲慢而凉薄,神情漠然寂寥,语气慢条斯理。 他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弋很酷吧。 他的结局早就写好了,在番外里。 临近尾声,却突然开始舍不得。 专栏里有两个存稿坑,如果下次有机会再见,你们想看什么呢? 第56章 151 1.不羡仙。 人生不相见, 动如参与商。 那次之后,陈絮再没有主动找过周弋。 生活, 按部就班的周而复始。 寒假前夕。 陈絮参加全国大学生挑战杯创新大赛,导师是山城建筑城规学科带头人, 于学术一途,要求十分严格。她不敢怠慢,终日跟同组的研究生师兄师姐泡在实验室。谢尧亭所在的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研究院组织下乡活动, 去了大凉山区义诊。 两个人整个农历十一月竟然没有见一次面。 正式比赛答辩日那天。 陈絮换了一身藏青色正装,方领的白衬衣,包臀裙, 玻璃丝袜,踩一双跟鞋,显得身量愈发纤修。蜜桃挂枝, 羞怯展露即将成熟的端倪, 幽浮的香甜, 让人迷醉。 她放松心态,坐在答辩台的末席, 按照事先分工, 有条不紊将成果展示完毕。 过程相当顺利。 当天下午就出了结果, 人文社科类一等奖。 山城是直辖市,这相当于是省部级的荣誉, 虽然陈絮只是组员内最后一个名字,到底是对未来极有分量的一个里程碑。 功不唐捐。 他们互相拥抱祝贺,拍照留念。她少年心性, 摸出手机,迫不及待地将奖杯和荣誉的照片发给谢尧亭,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她也不是很在意。只当是他还在山中,信号不好。 隔了大半日,他果然简短回复了一句,热烈祝贺,回来给你庆功。 她便放下心来。 天渐渐黑了,华灯初上。 一行人乘坐学院的中巴车回到主城。 陈絮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一眼外面熟悉的路口。好巧不巧,行车路线刚好经过谢尧亭的公寓。她惦记阳台上的花草无人照看,便扬声招呼司机停了车。 进门之后,客厅里竟然亮着灯。 谢尧亭闻声而出。小别重逢,他显得清瘦许多,脸色也差。 当然,首先映入她的眼帘,也是最刺眼的,莫过于他横亘在胸前的右手小臂上裹缠着的白色绷带。 陈絮脑子一懵,怔在原地,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问,“……你手怎么了?” 他轻描淡写的笑起来,低声解释,“皮外伤,已经处理过了。不严重的,连石膏都没打。” 谢尧亭在大凉山为一家农户患有精神疾病的儿子诊治过程中,发生了意外。制服失控的患者的过程中,谢尧亭的手臂被他握着的镰刀划伤了一道口子。当时血呼啦的,缝了几针,伤口看起来很吓人。 陈絮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迟疑片刻,实话实说:“昨天下午到的。” 返城两日,手臂受伤,她毫不知情。 他们昨天晚上甚至通过电话。因为赛前情绪紧张,她喋喋不休的向他抱怨赛程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耐心听到最后,挂电话前不忘提醒她喝一杯热牛奶,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回放一遍答辩词。 她照做了,验证之后效果卓然。 可是,或许当时他正在默默忍受伤口的痛楚。 她却一无所知。 因为年龄和阅历的差距使然,两个人相处过程中,他习惯于充当她的结界。在他的庇护之下,她的世界平静安宁,无风无浪。 她低下头去,“……你是不是一直都把我当成是没长大的小孩儿了。” 他走近了两步,抬起没缠绷带的左手捏着她的手掌,“……不是的。” 室内的空气绷紧。 谢尧亭拉着陈絮往沙发的方向走,她不肯动弹,脸颊鼓起来,“……我生气了。”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8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8 他无奈,轻声叹气,等着她的下文。 陈絮:“一直以来,我们的关系,都特别不对等。如果只是你单方面无条件的付出,迟早会有厌倦的一天。我想成为与你并肩而立的木棉树。你能为我遮风挡雨,我也要为你排忧解难。这才是能天长地久的相处方式。” 他听她一字一句说完,微微动容,默了半晌。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诚恳,“这次是我错了。” 她眼眶微红,默不作声。 夜深天凉。 两个人裹着毯子依偎在宽大的沙发上看电影。顶灯熄灭,窗外江岸灯火映射进来,与屏幕的亮光交织在一起,在核桃木颜色的地板上覆盖一层晦暗不明的薄膜。 画面上一闪而过的中式园林。 陈絮忽然想起他之前提过的瘦西湖平山堂雪景,心痒难耐。 谢尧亭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稍微抬了抬右手臂,“祸兮福所倚。虽然受了点皮肉之苦,但是院里认定了工伤,给了我大半个月的假期。” 她打断他,“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他轻声笑道:“趁这个机会。你放寒假之后,我们可以出个远门。” 她侧过脸,眼神顿时亮了起来,“真的?” 不待他确认,她复又低下头去,“还是算了,我答应过你妈妈,要回去陪她过年的。” “不影响,春节还早呢。我会跟她好好说的。” 她眨眨眼睛,“那,一言为定。” 计划中的旅行,最终成行。 前段时间,恰逢从秋入冬换季。 谢尧亭犯了咳疾,每天夜晚都被咳醒,喝点温水才能镇住。他右手手臂缠着绷带,使不上劲儿,无法活动自如。 陈絮便包揽了所有照顾他的活儿。 她每天两点一线,往返学校和他的公寓,考试周也不例外。夜晚稍有动静,她便条件反射的醒过来,起身给他倒一杯温度合适的水,再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他心疼她,也严词拒绝过,却没有成功。 他的手臂拆了线,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她却瘦的下巴尖尖。 寒冬腊月。 在没有暖气的扬州早早起床,实在是一件相当考验人的意志的事。 半夜关了空调暖风,两个人互相依恋彼此的体温,相拥而眠,倒也是赏心乐事。此刻,要把暖和的身体从被窝里分出来,过于困难。 谢尧亭醒过来,想着旧日光景,目光掠过身边的小天使,内心陡然生出无限欢欣。 他多年养成的良好的作息习惯,洗漱完毕,出来看到陈絮还闭着眼睛,用被子将自己卷在里面,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他俯下身,捏捏她咕咕哝哝的脸颊,“起床了,睡美人。” 她哼哼唧唧的不肯睁眼,“睡美人受到了诅咒,醒不过来。” 他被她逗的不行,“那要怎样,我的睡美人才能醒?” 他的不解风情弄的她几乎演不下去,她咬牙切齿的从唇缝儿里溢出提示词,“童话故事里,是王子把玫瑰公主吻醒……” 话音未落,他温热的唇瓣便覆了上来。 他的分寸掌握的极好,蜻蜓点水似的啄吻,氛围却像是洋溢着粉红泡泡的温柔海洋,她的脸颊上不由自主的烧上两团热烘烘的红光。睁开眼睛,便对上他微微带了几分温和笑意的眸子。 他转身去拉开窗帘。 酒店坐落在半山腰的位置,景观视野无敌。 “外面下雪了。” 她立刻来了精神,从床上一跃而起,“真的吗?” 微雪薄寒,空气湿润而清新。瘦西湖上飘着细碎的雪花,园内白梅灼灼盛放,望过去一片香雪海,花香清冽沁人心脾。晓风吹堕枝头,合着雪花翩翩洒洒。分不清是花瓣还是落雪。 他与她并肩站在落地窗前,唇畔带着似有若无的清浅笑意,“天公作美,去年说到要来看雪,没想到真的心想事成。” 她搂着他的腰,接他的话,“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想事成。” 陈絮这两年完全脱离了原生家庭的负累,性格开朗许多,这样随时随地的真情告白他不知听过多少次,却还是觉得此生有幸。 于他而言,她的这份赤子之心,实在难能可贵。 温度不算低,雪下不大,很快就停了。 翠碧的竹枝梢头,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银白色。 他们携手款步而行,流连在市井之间。二十出头的年纪,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她兴高采烈的举着相机东拍西拍,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眸中含笑,带着稠密的温情脉脉。 走得累了,他们寻了一处僻静的园子吃早茶。 二楼包间内布置的颇为素淡朴雅,案头上摆一只青瓷瓶,清供着一丛竹枝,数枝绿萼梅花。厅中摆了一张樟木八仙桌,推开窗子,一湖碧色。 “好香啊。” 陈絮不嫌冷,侧着脸看窗外,深深吸了一口气。 服务员端着红漆雕花的茶盘,打了帘子进来,几样细点依次上桌。翡翠烧卖,清炒虾仁,大煮干丝,青花缠枝纹样的白瓷碗中盛着几只虾子酱油小馄饨。 谢尧亭吃的不多,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饮茶。陈絮大快朵颐的扫荡一圈。她在他面前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从课业同学讲到娱乐八卦。 他偶尔接两句就是点睛之笔。 他们相视而笑时眼中的满足,仿佛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最好的状态也不过如此了。 夜宿园林酒店,一间风格清雅的中式套房。 房间里没有亮灯。 窗外月映雪色,透过窗纱照进来,根本不用开灯。一丛竹枝影影绰绰,屋内疏光明明暗暗,两人的胴/体纠缠在一起,深深陷入床垫之中。她小声嘤咛出声,情动之时双肩微微抖动,他伏在她身上,眼中爱意繁盛,窗外廊下琉璃玉光的灯火都显得黯淡许多。 他们竭尽全力将每一寸肌肤紧紧贴合。律动如同一首低沉的弦乐,温柔而铿锵。 第57章 152 2.此心安处。 春节前夕。 谢尧亭与陈絮在苏扬两地流连数日, 一起返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9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89 回江城。 林槐在机场接到他们,直接送到谢尧亭的父母家。叶颖收到消息, 一早就起来等着了。门应声而开。 “快进来吧。” 陈絮笑的一脸灿烂,好学生一样跟她打招呼, “叶老师。” 叶颖也忍不住笑了。 陈絮对他们的称呼问题,当初着实困扰了她一阵子,总觉得叫什么都不妥当。幸好陈絮乖觉, 第一次见面脱口而出叶老师。 得体又尊重,很合适。 于是,陈絮便谢老师叶老师的叫着, 一来二去,双方都渐渐习惯了。 叶颖祖籍绍兴,为了取年节的好彩头, 按照传统在厅中茶几上摆了一盘黄澄澄的福橘, 堆成螺旋状的塔尖, 气味清中微酸。锅里煮了甜玉米,蒸山药……卤肉的香气似有若无的弥散开。屋子里升了地暖, 从寒风刺骨中踏入这温柔的人间烟火, 暖的简直让人志得意满。 陈絮的鼻尖酸酸的。家的感觉, 大致就是这样了吧。 刚落座。 叶颖随手捞起一个福橘,塞在陈絮手里, “吃橘子,南边儿来的,特别甜。” 谢尧亭在一旁看着, 默声笑弯了眼睛。 叶颖撇过去一眼,“看什么?想吃就自己拿。” 谢尧亭啧啧两声,摇摇头。 叶颖抬手点点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小絮的醋你也吃。” 几个人笑成一团。 过了一会儿。陈絮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来,“叶老师,我在苏州买了礼物给您。” 叶颖从接过盒子,打开盖,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水墨画意的真丝丝巾,很特别的紫灰色,掬起来的时候轻盈若羽雪。 静默片刻。 叶颖指尖摩挲过表面,“刚好缺这样一条丝巾,春天配旗袍穿。你有心了。” 陈絮终于放下心来,“您喜欢就好。” 谢世清在附近小区出诊。回到家时,陈絮正坐在客厅里琴凳上弹奏《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谢尧亭坐在沙发上,抱臂倾听。叶颖站在一旁,提气唱到那句,“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美声,醇厚而激荡。 一曲终了。 陈絮手指刚从琴键上离开,就开始热烈鼓掌,“叶老师,唱的太好了。” 叶颖摆摆手,“不行了,献丑了。” 谢世清说:“你唱这首歌,让我想起了我们刚见面那次,三十多年了。” 叶颖看一眼并肩而立的谢尧亭和陈絮,两个人目光恰好撞在一起,相视而笑。她轻声叹口气,似乎感慨颇深,“岁月不饶人啊。不服老都不行了。” 然后,她又加了一句,“小絮一来,家里的这架钢琴后继有人了。” 陈絮爱惜的轻轻合上蹭光瓦亮的黑色烤漆琴盖,转过脸,好奇的问:“之前都没有人弹吗?” 叶颖走近几步,不满意的目光剜了谢尧亭一眼,“这琴是尧亭的外婆留给我的。她走得早,去世的时候嘱咐我以后传给女儿。谁成想,刚好赶上国家独生子女的大政策,我身体也不好,原本以为这辈子没有儿女双全的福气……”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爱怜的拍了拍陈絮的手背,笑着解释,“尧亭小时候也学过几年琴,但他心不在这上头,我也不强求了。” 陈絮吃惊的啊了一声,“原来,还有他做不好的事情啊” 谢尧亭笑着插嘴,“我也是能弹几首完整曲子的。” “你那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就别拿出来献丑了。这琴啊,留给小絮最合适不过了。” 这下子,陈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喃喃道:“叶老师……” 叶颖笑一笑,最后说:“好孩子,以后我就把你当成女儿看。” 陈絮眼眶一热,水光蔓延。 叶颖连忙转移话题,“都饿了吧。菜都是现成的,我再去包点饺子,一会儿就能开饭了。” 许阿姨采买完年菜,照旧过年休假。 厨房只有叶颖女士一个人打理,张罗午饭。小茴香切碎与里脊肉拌匀,打入两颗生鸡蛋,酱油姜茸胡椒粉盐糖纷纷而下,鲜香味顿时破阵而出。隔着水汽氤氲的玻璃推拉门传到厅里。 谢世清最近犯了棋瘾,逮着谁都想对局杀一盘。谢尧亭在客厅里陪着下棋。 陈絮不好干坐着,冲着谢尧亭指了指厨房的位置,他轻轻颔首点头。她便洗干净手,主动凑到厨房里宽大的流理台前,“我跟您一起包吧。” 叶颖看她满心期待的样子,没有推她出去,“……行吧。” 陈絮立刻欢欣雀跃起来。她照葫芦画瓢,大半晌功夫才包出一个囫囵饺子。又因为没有经验,馅儿料严重不足,包出来的形状瘪瘪的,很难看的样子。 叶颖看到就说,“小絮,你以前没包过饺子吧。” 陈絮小声嗯了下,“您教教我吧。” 叶颖笑了,一边演示一边解说:“像这样,把皮子在手上摊开,然后在中间放上馅儿,再把饺子皮对折,用手指沿着饺子皮的边儿来回捏一圈。” 叶颖包饺子的时候习惯最后在边上捏出两个褶,鼓鼓囊囊的茴香肉馅儿,揣在雪白的面粉皮里,像是一锭一锭银元宝,很可爱的精致。 陈絮怎么也学不来,有些气馁的唉声叹气。 叶颖说:“慢慢来,不着急。” 陈絮乖巧应了,“嗯。” 叶颖:“这包饺子就和拿筷子是一个道理,小时候都是一个妈教的,每个孩子包出来的形状也都不一样。” 陈絮又拿起一张饺子皮,平摊在掌心,举一反三的附和说:“跟练字也是相通的,就算是比照着同一张贴当模板练习,写出来的也不相同。” 叶颖性格十分好为人师,笑道:“太对了。” 厨房里欢声笑语不断。 一家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了饺子。 从陈絮的学业开始,聊到中国近现代建筑史,又从养生之道讲起,说起现实中存在疗效卓绝的野生中草药,继而发散到武侠小说中虚构的灵丹妙药。 饭后。 叶颖准备笔墨纸砚,在宽大的书桌铺上书画毛毡,裁剪开洒金红纸。谢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90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90 世清卷起袖子,在砚台上舔了笔尖,挥手写了几幅对联。除了亲朋学生早就打招呼留下的数量,其余的全部分给街坊邻居。 傍晚时分。 谢尧亭拎着对联和浆糊出了门。 陈絮沉浸在过节的氛围中,兴奋的不得了。为了方便手脚活动,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毛衣外套便跟了出去。站在椅子上爬上跳下的,擦拭门庭,抹上浆糊,又在门两侧贴上对联。 贴横批的时候,她踮着脚,一边移动一边问,“……在正中间吗?” 谢尧亭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扶着椅子,“嗯。” 她皱眉,嘀咕道:“我怎么觉得应该再往左一点点嘞。” 他叹口气,“差不多就行了,没差别。” 陈絮哪里肯依,不老实的踮着脚试探来去。谢尧亭连忙说:“你当心点,别摔了。” 话音未落。站在椅子上动来动去,跳芭蕾似的她便晃悠悠的失去平衡,直接倒了下来。好在他早有心理准备,反应迅速的展开双臂将她接住。她吓了一跳,直到稳稳的趴在他的肩头,警报才解除。 楼道里声控灯熄灭下来。 她穿的少,身上裹挟着冬日室外寒风特有的清冷之意。他拉开外套的衣襟,将她整个人笼罩自己的怀抱。他温热的掌心抚上她微寒的脸颊,她的手勾着他的腰,黑暗中,她的眼睛爱意灼灼,亮如星辰。 他无奈,点点她的鼻尖,低声道:“这么笨手笨脚的,一点也不让人放心。” 她不说话,勾着唇角笑。 “好端端的,傻笑什么?” 她攀着他的肩膀,“我是故意的。” “嗯?” “让你这辈子都不舍得我离开你的视线。” 他怔愣片刻,脸上虽然依然挂着浅淡的些微笑意,语气却是低落下来,“我的年纪比你大那么多。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要怎么办?” “嘘……” 她伸出右手食指覆盖上他的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要这么说……我想过了,我会永远陪着你。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陪着你。” 他没有料到她竟然说出这样决绝的话来,眸中有震惊之意,“小絮……” 陈絮语气坚定而毋庸置疑,“没有你,生活于我而言,根本毫无意义。所以,你一定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大年初一,两人携手去城郊山上的庙宇还愿。 青山连绵,香烛氤氲。 宗教是最能寄托希望的一种方式。年味虽然越来越淡,庙里却一年比一年热闹。周围人声鼎沸。两个人沿着步道一路爬了上去。 长香堆积,燃箔飞旋,祈愿的红丝带挂满庙里的古木枝条。 求富贵平安,求生意兴隆,求天作之合。 受叶颖之托,谢尧亭去殿后找到功德簿续供祈福的莲花灯。陈絮没有跟过去,独自站在一群烧香祈求安康的善男信女中间,对着宝相庄严的菩萨金身,双手合十,阖目虔诚朝拜。三年前,她跪在佛前的蒲团上,许下希望能有个家的愿望,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他站在人头攒动的阶梯之下,与她隔着云雾缭绕的烛台鼎炉,遥遥相望。 她的眼里渐渐盛满浅浅的笑意。 这红尘俗世,万丈喧嚣。幸而得你,给了我一个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你们的支持,从本章开始到正文结束,所有留评的小仙女均送红包。 谢谢订阅。 第58章 153 3.尾声:你在终点等我。 又是一年春来到。 毕业季。 陈絮坐在宿舍床铺下的书桌前, 盯着电脑屏幕,又把简历从头到尾的过了一遍。 郭香香报考了家乡省会城市的公务员, 面试成绩出来,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她也不是很在意, 打算先全力准备毕业设计,来年找机会再战。另外两个室友,一个被保送去了华南理工大学读研究生, 另一个将读书时候的网店事业从兼职变成了全职。 相聚一场,眼看着就要各奔东西。 陈絮的工作找的不是特别顺利。 诚然,她的成绩很不错, 但是本科学历就成了她的桎梏。国内排的上名次的大型建筑设计事务所或者研究院,招聘的实习生岗位大多都是硕士毕业起。再加上她一直在山城和江城之间犹豫摇摆不定,选择就更少了。 依着她的想法, 她根本不想再回到那个伤心之地, 可是这次如果做了决定, 就真的要定居山城了。谢尧亭的父母年纪大了,渐渐需要人照顾, 她不能这样自私。两个人在一起, 如果非要有人妥协, 她越来越希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那个人会是自己。 本来, 按照她的专业综合排名,保研的名额是有她的。 现在想起几个月前,她犹豫彷徨之后, 最终还是把已经准备好的保研申请材料丢进了碎纸机,跟老师解释之后从行政楼出来,恰好日光倾城,她仿佛做了平生最叛逆的决定那般通体爽快。 再看看现在,邮箱里孤零零的几封高不成低不就的offer,两下对比,真是现世报的后槽牙都酸了。 “嘟——” 江思邈的视频电话打过来,界面来电显示cool魔王。他如愿以偿的在mit读电子通讯专业。发明家创世梦想爆棚,隔段时间便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黑科技小东西。 陈絮接通。 画面中没有人,宽大的实验室,金属色的地面上一个橙黄色的圆球状机器人映入眼帘。滴滴两声,在屏幕上投射出蓝色荧光,一行行数据刷刷而过,关于陈絮的简要分析便显示在她的脑袋上。 陈絮早就习以为常,笑着对那个不明物体打招呼,“嗨,新朋友,你好啊。” 江思邈的画外音隔着电波清晰传来,“来,隆重介绍一下我的新女朋友e,你也可以叫她小橘子。” 陈絮笑得停不下来,佯装震惊道:“你又有新女朋友了啊,这次打算交往多久?” 他话痨一样喋喋不休的做产品推介,“你可别小看我的小橘子,作为第一代日常生活用人工智能,她现在可是硅谷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等到你办婚礼的时候,说不定她都进化到能站在礼宾台收红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91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91 包了。直接扫描人像,对应上数额,然后输出数据,打印礼单,多么方便快捷。说到这里,你们定了日子要告诉我啊,我提前订机票。” 陈絮叹口气,“我忙着找工作呢,毕业设计改到第三稿了,焦头烂额。” “不读研了?之前不是说有个保研名额。” “学校不太合适。而且,我不想再折腾几年的时间了。考虑再三,还是放弃了。” 江思邈啧啧两声,“我小叔的意思吗?” 陈絮一怔,“他根本不知道保研这件事。” 这下轮到那边目瞪口呆。 顿了下,陈絮又道:“你跟他说话的时候注意一点啊,别说漏嘴。他的性格你知道的,我不想让他又觉得亏欠了我什么。这件事完全是我个人的决定。” 江思邈点点头,比了个成交的手势。 山城的春天,多雨。 路旁的香樟初绽新芽。整座城市的夜,沉浸在一场迷离的烟色梦乡。 前段时间,谢尧亭参加一场关于中草药的国际学术交流会,刚从英国回来。飞机落地,便约了陈絮吃晚饭。计程车开到滨江路,他正站在餐厅外面的廊下等她。 雨下的不大,沙沙声仿若松涛。 不过是几步远的距离,他还是迎了过来。 他也没有撑伞,身上穿一件休闲版型的卡其绿的风衣,长臂绕过她的脖颈,轻轻扶了下陈絮的肩膀,揽着她走进餐厅。 位置靠窗临江,恰逢涨水期,江水奔流而过。轻烟细雨淡江,全世界铺天盖地的水汽。 陈絮心血来潮的点了一瓶香槟酒,水晶杯中气泡升腾。厅内循环往复的播放一首交响乐,声音很轻,愈加显得周遭的安静。 她举起杯子叮的一声碰上他的,“欢迎回来。” 谢尧亭纵容的看着她笑,问:“有什么好事情吗?” 她单手托着腮,声音低低的撒娇,“关于工作。我今天收到两份offer,都是我心仪已久的事务所。一间就在江北,还有一间……在江城的天河区。” 谢尧亭转着手中的杯子,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你长大了,主意也大了。连放弃保研这样的事情自己都做了决定,工作的事情我大概也是无权过问的。” 陈絮愣了下,“你怎么会……” 她懊恼道:“我就知道,江思邈太不靠谱了。” 他淡淡解释,“跟邈邈没关系。你填表的时候用了我电脑,我无意间看到的。” 她没有找他商量,便代表她不想让他知道。他只好把电话打到学院教务处,询问清楚当时的情况,才知道竟然是她主动放弃的这个机会的。 在他面前,陈絮惯会审时度势的。 她双手合十,抵在额上,做讨饶状,“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你别生气了。” 谢尧亭原本也不是打算秋后算账,只是轻轻吁出一口气,声音低低的,“我没生气。” “那工作的事情,你替我做个选择。” “决定权在你手里。” 她叹气,“我有很多顾虑。” 谢尧亭咽下最后一口沙拉,撩起纸巾轻轻按了下唇角,目不斜视的看着她,“我只有一句话。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陈絮心中陡然升起无限豪情万丈。 她看着他,说:“我们结婚吧。” 谢尧亭被她这样跳跃的不按常理出牌吓了一跳,“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你不愿意?” 他摇摇头,温柔的回答她,“我还没有准备求婚的戒指和鲜花。” 陈絮神秘一笑,朝着侍者的方向潇洒的打了个响指。金属四轮平车由远至近,象征爱情的红玫瑰,香味与香槟酒美好的甜蜜气息融合在一起,世俗而让人回味无穷,旁边有个红丝绒的首饰盒,一枚银白色的铂金指环静静躺在里面,带着庄重的承诺和仪式感。 谢尧亭脸上有毫不掩饰的惊喜。 他默声笑着,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感动,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的手握住他搭在餐布的手,眸光含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你愿意吗?” 空白的静默。 “我愿意。”他笑着说。 五月。 谢尧亭和陈絮携手回到江城。 他们在户口所在地民政局盖完戳,去了一趟城郊墓园看望丁静宜。四季流转,万物生长,一切都带着蓬勃的生之希望。陈絮委身,把怀中的那捧纯白的马蹄莲放在墓碑前,站起来与谢尧亭并肩而立,“妈妈,我带他来看你了。” 谢尧亭牵着她的手,“……我会好好照顾小絮的。” 陈絮对着墓碑上那个小小的黑白照片,说:“你在天上看着,我们一定会好好的幸福下去。” 山道蜿蜒。墓园的阶梯层层叠叠而下,通往山下的俗世纷扰尘世间。 陈絮拖着他的手,一步一个阶梯的走下去。 谢尧亭又迈下一步阶梯,“小絮?” 墓园是个很容易让人情绪游离,忍不住要思考生与死这个横亘人类史数千年,却始终无解的命题的地方。他突然想起春节前贴对联,她信誓旦旦的说要与他生同衾死同穴。 她仰着脸看他,轻声应,“嗯?” 他的掌心攥着她的手,低声对她说:“我年纪比你大许多,这就注定了未来寿数的不平等。答应我,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离你而去,好好活着。生命的终点,我会等着你。” 陈絮没有作声,更没有回答是或者否。她长久的拥抱他。 七月。 陈絮正式在江城天河区一间建筑事务所供职,成为名副其实的职场菜鸟。每天在格子间里徘徊辗转,深陷图山会海,应付各种人际关系和不熟悉的突发状况。谢尧亭应邀在江城大学的医学院当客座教授,一周三天到市中医院坐诊,平时闲暇,大部分时间都在中仁堂炮制中药材。 生活恰到好处的维持着回归正轨的平衡点。 谢尧亭今天不值班,在滨江路的中心广场的路边停车位等了一会儿。她收拾停当,从事务所灯火通明的玻璃门里走出来。 中央喷泉水声潺潺,江水长河汩汩而过。 他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92 南风与玫瑰 作者:静蹊 分卷阅读92 看到她,拉开车门从驾驶位下来,很有耐心的站在马路牙子上,眉梢眼角俱是清静和缓笑意。她抬眸,发觉面前熟悉的身影,不由自主的笑起来,也不管身上束缚的职业套装和高跟鞋,朝着他的方向跑过去。 相识经年,他日常的细心熨帖仍旧像是拥有神奇的魔法,依然足够让她惊喜。他甚至根本不用做任何事,他的存在本身,就能轻而易举的荡平她工作中所有的负面情绪和疲惫不堪。 都市霓虹与无边夜色缠绵不绝,蜿蜒成海。 他们站在那片无垠灯海之中拥吻。 他的呼吸掠过她的面颊和嘴,温柔得像是南风拂过一片玫瑰。 ——正文完——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