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香》 分卷阅读1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 《骨香》作者:平生不相思 ☆、初见 雪花还在颤巍巍地往下落,门前的一棵月桂树早已被压得直不起腰来。一身白衣的男子立在树下抬头看着什么,也不怕猛然间掉下的雪块砸中脑袋。 “哥。”一黄衣男子走到他身后,小声唤道。粉嫩如桃的脸庞,看不分明年纪。 木樨抬头看着月桂树,手臂从袖管中露出一点。鹅毛样的雪花停在掌中,慢慢化成水珠。“雪桃,四季之中,为何要有夏天。” 男子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眼光投向他掌中的水滴无言。 “雪桃,带木樨进来。”一位老者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穿透空气的力量,威严之中自有关爱。 舒雪桃上前扯扯他的衣袖,木樨才收回目光看他。含了淡然笑意说道,“还好有你和师父在我身边。” 舒雪桃微微失神。那个笑容,看似真实,却又像是虚幻的。仿佛不伸手抓住,就会随风飘走。 四季之中,为何要有夏天。 一幢豪华府院坐落在烟霞山中,许是哪家大户的别馆,只在盛夏隆冬之时,才会传出人声。 “苏岚,这酒烈,别喝多了。”两个身穿华贵皮毛的男子围坐在烧着木炭的火边,享受着冬日才有的野味。 眉目俊朗的男子在听到话后放下手中的酒囊,用袖子擦了擦嘴爽朗一笑。“孟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说完他把酒囊递给旁边面目清秀被唤孟峣的男子,男子无奈地接过酒壶,浅浅尝了一口。辛辣的酒呛上喉咙,他转过头,猛烈地咳嗽起来。 “哈哈,秘王果然只能喝温和的桂花醇。”苏岚笑着拍拍孟峣的背,帮他顺过气来。 把酒壶一放,孟峣站起身。“我去外面走走。”说话扯了扯身上的披风,大步向外走去。 苏岚慌忙跳起。“我与你同去。” 雪不知何时停了,有几丝阳光从厚实的云层里钻出来,透着荒凉的温暖。 路早已被大雪覆盖得看不到原来的样子,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艰难行着,头上都现出了密密的汗珠。 “沿着大路走多好,你偏要寻着这种小路。”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孟峣喘气说道。 苏岚停下步子,回头对孟峣咧嘴一笑。“走那种人人走的大路有什么意思?” 孟峣无奈摇头停住步子。“走了这样久,披风湿了,重得很。” “你啊,偶尔也练练武吧。”苏岚拉过孟峣靠到一块石头上,掏出随身带着的酒壶,仰脖喝了一口。 “你说这深山之中,会有人居住吗?”举目望去,满目皆是白色,冷清非常。< br>  “烟霞山外围只有那些富贵人家用来消夏的别馆,深山中除了树木就是兽类,谁会住在这里。”苏岚一脸好笑地看着孟峣,否定他的想法。 “遥盼秋雨,乍寒冬雪。不思春风来早,唯愿夏荷开迟。”话音刚落,从不远处的树林里幽幽传来人声。孟峣与苏岚诧异地对视一眼,往人声传出的地方走去。 一个穿着单薄白衣的人立在树林的空旷处,若不是那齐腰的黑发露在外头,定会与满山白雪融成一体。 “不会是雪仙吧?”孟峣看着不远处的人,撇头问苏岚。 “你竟然会相信那种东西。”苏岚冲孟峣小声说着,继续迈步往前走。 “谁在那里。”木樨听见雪地里传来咯吱的脚步声,转身回头。 一刹那,苏岚仿佛真的看到了雪仙。单薄的白色衣衫,乌黑的发垂在两肩,随着动作略微遮住了那张极美的脸。 意识到来人正看着自己,木樨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只露出深黑的眼睛,看着苏岚走近自己。 苏岚鬼使神差地把手抚上木樨垂下的一只手,入手冰凉,没有一点温度。“你不冷吗?” 觉得手中有温热传来,木樨急忙抽出手挪开两步。“不要碰我。” 分明是个男声,却轻得如天上的云,风吹便会散去。苏岚像没听见,仍旧上前想要拉住他。 “苏岚。”孟峣站在苏岚身后拉住苏岚的披风,抬眼打量对面用手遮住半张面容的男子。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盛满错愕惊慌。 被孟峣一叫,苏岚仿佛从梦中转醒过来。悻悻地停了步,“这样冷的天气,为何穿得如此单薄?迷路了吗?” 木樨没有应答,而是迅速转过身,消失在白皑皑的树林里。 木樨跌跌撞撞回到住处,关上房门,看着那只被苏岚握过的手愣愣出神。 “哥?”舒雪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木樨从床榻上站起身,打开房门。“你刚刚去哪里了?师父找你。” “只是出去了一会儿,不用担心。”木樨看到雪桃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转身去往师傅的屋子。 屋子里点着檀香,烟飘了满室,陈旧温和的气味让人快速沉静下来。木樨深吸口气,轻声唤道:“师父。” “进来吧。”苍老有力的声音传来,木樨掀起棉布帘子,进到内室。 韩墨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着眼也不看木樨,只是抬手指了指旁边的蒲团,“你刚刚去了哪里。” 木樨坐到蒲团上,低头出声:“雪刚 才停了,我出去走走。” “衣着单薄不要跑远就是。”韩墨微睁眼看了看他,复又闭上眼睛。“把药吃了吧。” 一颗黑中含紫的药丸,带着似药非药的香气。木樨把它放进口中,药丸遇津液融化,他一仰头,皱眉咽下。 “去吧。”韩墨略微抬了抬手,再不理他。 从韩墨房中出来,舒雪桃早已等在那里,递给他一块蜂糖,“哥,吃吧,我知道那药很苦。” “习惯了。”木樨接过蜂糖吃下,甜味充满口腔,冲淡了些许药味。 吃了这样久,已经习惯了。 舒雪桃在房里看着窗外的白雪,不觉地出了神。 端木氏,丰神世家,制毒炼药无所不能。一直为皇室所用,然上代先皇过世,新帝羽翼未丰恐压制不住,遂胡诌罪名下令清除。韩墨带着门中最小的两个孩子拼死逃了出来,躲进烟霞深山已十五年。新帝曾下令搜查,找不到人后只得放弃,就当人已死了。 木樨是门主端木玦的孩子,逃出时受到惊吓把五岁前的记忆全部抹杀。时任右护法的韩墨领着两名幼童躲进深山,隐端木姓氏为木。烟霞山冬日渺无人烟,一到夏日便有不少达官显贵前来消暑狩猎。斗转星移,木樨容貌越见秀美,一双眼睛像极端木玦。韩墨年老,木樨又无武艺,只得让他服用一种名叫骨香的丸药防身。它乃端木秘制巨毒,服用者自身无碍,夏日一到身体便会散发奇香。接触之人受其毒,不出片刻就会毒发身亡,状如入睡,长眠不醒。 每到夏季最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 热二月,木樨总是要把自己关在屋内不见任何人,唯恐伤到他和师父。 舒雪桃想到这里,黯然叹了口气。 “雪桃,你怎么了?”一声呼唤把舒雪桃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不知在什么时候木樨已经进了他的房间。 “哥。”舒雪桃看着木樨正看着散落在桌上的医书,忙收拾放好。那些书都与制毒有关,师父说过,木樨既已记不得那些事情,既然如此,就不要让他知道。 木樨看着舒雪桃快速把那些书收起来,眉头一皱。但他并没有问舒雪桃,只是笑笑。“想什么事情那么出神,连我敲门都没听见。” “想我俩小时的事。”舒雪桃给木樨倒了杯热茶,慌忙找了个理由。 木樨端起茶喝了一口,把杯子握在手里捂着。“我记不得小时的事情。” “无非就是孩童玩闹之类,用不着费神回忆。”舒雪桃上前拍了拍木樨的肩膀,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 “九儿。”女子抱着一个孩童 摇晃着,声音轻轻软软。颈间璎珞摇晃,一颗颗如鲜红血滴。 木樨在床上翻转,眉头紧紧皱着,额头上满是汗珠。“相公,你看我们的九儿,生得多好看啊。” 恍惚间,孩童又被抱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手上。“这样的相貌,生来便是罪孽。”冰冷的男性音调,木樨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掉进无尽的黑暗。 “呼..”他缓缓睁开双眼,月光透过窗棱洒在地上,惨白惨白。梦里多次出现的场景,每每到这里就断了头绪。 木樨淡淡一笑,那个孩童,是幼时的自己么。 他已完全记不得。 ☆、重逢 “苏岚,你从别馆回来后就像丢了魂一样,还在想那男子?”孟峣拿着书卷,转头问正在发呆的苏岚。 苏岚扔开手中的书,靠在椅子上,“我在想,我是不是撞见鬼了。” 孟峣好笑地用书敲敲苏岚的脑袋,“若是撞见鬼,怎会我俩都碰见?定是哪家猎户的孩子,在山中玩耍吧。”孟峣说完便觉得有些气虚,猎户家的孩子怎会穿着那样单薄的一身白衣。更何况,那面容神态,不是从小在山中长大的孩子该有的。 苏岚没有接话,脑海里浮现出木樨的脸。“我要再去别馆一趟。”说完便起身,召唤门外的侍从牵来坐骑,径自往外院走去。 孟峣扔下手中的书,跟着追出门。“你这人怎么说一不二的,这天都快黑了,明日再去也不迟啊。” 话还没说完,苏岚已经走出了内院,人影都没了。 夜晚的烟霞山寒气更甚白日,呼出的白气仿佛立马会结冰似的。苏岚拉马慢行,喝了口随身带的酒。“这么冷,怎么住得人呢..”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月亮隐隐从云中透出一点亮来,照得树木鬼影憧憧。马也开始喘着粗气,却仍没有找到那日碰到木樨的树林。 酒袋里的酒已没了先前的热度,穿在身上的袍子也被寒冷的水气冻住。“是不是这里?”把马栓在一棵树上,苏岚凭着记忆钻进半月前遇见木樨的那片树林。 头顶不时有诡异的鸟叫声传来伴随着翅膀的扑腾声。苏岚借着从树间透来的月光,往树林深处走去。 韩墨上山采药,舒雪桃看书觉得腹中饥饿去厨房找吃食。看见木樨又站在那颗月桂树下,不知抬头看着什么。“哥,天冷,别在外面站太久了。” “恩。”木樨冲舒雪桃点点头,“肚子饿了?厨房里有素馅包子,热热再吃。” 舒雪桃依言去了,木樨重新抬头看向月桂树,光落的枝桠上,原来有一个空着的鸟窝。“受不了寒冬的鸟儿都飞走了,我却希望这冬天能再长些。” 深一个浅一个的脚印蔓延了一路,苏岚在树林里转了已经有小半个时辰。早已记不清回去的路,像被什么东西催使着,一直往树林最深处走。 “也许真是雪仙,好冷,要冻死在这里了。”苏岚伸出冻僵的手抖掉了披风上的雪,头发沾满湿气,被寒冷的空气冻成了一个个雪粒。 一个踩空,左脚陷进被雪埋住的雪窝里,他再也没力气,一头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雪在这个时候,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木门吱呀一响 ,没有睡沉的木樨知道是师父采药回来了。他披衣起身拉开房门,意外的看见韩墨背着一个人。 一脚踏进房内,烧着炭火的屋子暖暖地罩住了一身寒气的韩墨。轻轻把人放到矮榻上,他伸手摸了摸那人的额头。 他背回来的,正是晕倒在树林里的苏岚。 木樨捧着热好的素馅包子轻轻叩了叩韩墨的房门,“师父,木樨给您送吃的来了。” 恍惚中,苏岚觉得自己周身都被一股热气包围,身上沉重的披风好象消失了一样,不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呵,许是冻死了吧。阴间怎会这样暖和?他迷糊想着,有说话声传进耳朵。 “师父,您在哪儿找到这个人的?”熟悉的声音,轻轻低低的,好象在哪听过。 苏岚略微皱了皱眉,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响起。“穿过树林的时候发现的,我看还有气,便带了回来。” 木樨进门时看到半月前在树林里见过一面的苏岚着实吃了一惊,这么冷的夜里,他又跑到那片林子里干什么? “恩..”苏岚略微动了动,唇里吐出一丝呻吟。 “醒了,木樨你先看着他,我去拿药。”韩墨见苏岚呼吸均匀已是醒来了,转身嘱咐木樨,回丹室拿药。 “要不要喝水?”木樨走去堂屋倒了杯热茶,端来问躺在榻上的苏岚。 屋内只点了一盏烛火,明明那样昏暗,苏岚却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周身都是明亮通透的。“你叫什么名字?” 真是答非所问,木樨无奈地摇摇头,坐到矮榻上单手把苏岚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胸前,将水杯送到他的唇边。“你身上寒气太重,喝点热茶。” 苏岚却不就着木樨的手喝茶,仍旧自顾自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是着了魔还是怎的,只是一味问自己的名字。木樨觉得好笑,“木樨。” 木樨..苏岚在心上默念一遍。极温暖的词语,让冰冷的身体也妥帖起来。“是个好名字。” 若人如其名,会更好。 第二天天不亮,韩墨又离开前去山中采药。临走前嘱咐木樨照顾好苏岚,若他已经大好便带他到出口请他自行下山,不要与他说多余的话。 山中化雪的日子太阳就格外的灿烂,可那冷却越发的强烈了,仿佛可以侵到人的骨子里。木樨在灶前熬着粥,不时把手伸向温暖的灶边,借着火的炙热让自己的身体暖一些。 “怕冷就多穿些,山中不比城里人气足,何必一直呆在这里。”到底年轻,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 躺一会喝口热茶苏岚 就觉得身体舒服多了,他没想到韩墨喂他吃下的丸药起了大功效。 木樨看了眼倚在门框上的苏岚,“只是冬天格外冷罢了,你不知道这里的夏天可是别有一番滋味。”一说到夏天,他闭了口,早上本来大好的兴致又低落起来。 “夏天?那夏天的时候我来找你,我们一同去烟霞池戏水如何?” 木樨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默默地把已经熬好的粥端到桌边。“把这粥喝了吧,等会我送你下山去。” 苏岚一路走一路偷看木樨,见他表情一直淡淡,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我长得很奇怪么。”他正想着该怎么打破沉默,木樨倒是先他开口。 被他这么一说,苏岚惊觉原来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遂尴尬地搓了搓手,嘿嘿一笑说道。“不奇怪,是太漂亮了,我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漂亮二字对于男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词,木樨脸色微变了变。“漂亮?呵,孰知这是福是祸。” 见他话中带刺,苏岚才知不小心说错了话。暗恼自己说话没遮没揽,也不好再分辩,只得又静了下来。 “沿着这路一直走下去便能出林子。”走了一会,木樨停下步子,伸手指着前方一条小路。 苏岚在木樨身后停住,开口问道。“我还能来这儿吗?” 木樨摇摇头,回转身看向男子。“你不要再来了,师父会责骂我的。” “你就打算一直呆在这儿吗?不想去山外看看?” “你不懂得,我不能随便出去。”听到他说山外,木樨把目光放向远处,眸光亮了亮便暗了下来,仍是摇摇头。“快走吧,否则午时你出不了这山的。”说罢他自苏岚身旁擦过,却不想那人已抓住他冰冷的手指。 “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有化不开的愁,到底有什么让你不能开怀?说给我听听好么?”苏岚慌忙说道,看着木樨低垂的眼睫。 木樨挣了挣被苏岚握住的手,见挣不开,便抬眼看向他。“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有什么能说给你听的?”说罢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带上厉色。“快走,别让我再见到你。” 苏岚被他眼神一刺,已是茫然松了手。木樨不再看他,一身白衣飘渺的绕过几棵树,随即不见。 “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吗..”苏岚重复着木樨刚才的话,转身离开。 躲在一棵略微粗大树干背后的木樨紧紧咬着唇,直到沁出血丝。 ☆、虎穴 “苏岚,自从回来你便奇奇怪怪的。”见好友失神的样子,孟峣对苏岚说道。“消失了一晚才回来,难道你在树林里碰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头我让法师来给你看看。” “你说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谁呢?”没怪孟峣乱说话,苏岚慢慢地收回目光投在孟峣身上。 “不知道自己是谁?我看你是真的快要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完了完了,真是中邪了,我得赶紧回去。”见苏岚的话越发奇怪,孟峣慌忙放下手中的书,提起步子就往门外走。 “我见到那人了。” 听苏岚说话,孟峣收住了正往外跨的脚,走回他身边。也不开口回答,只等他继续说下去。 “那次我在林中昏倒,是他师父把我救了回去,他看到我没有像上次那样躲开,还告诉了我他叫木樨。”想到木樨的脸,苏岚唇边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既然见过了,那么下次去找也方便多了嘛。”孟峣坐到另一张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苏岚摇摇头,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低叹道。“他说不想再见到我。他有不开怀的事,问他他却不说,还说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说给我听。” 紧皱的眉头昭显出他是多么的在意那次的对话,孟峣看着从不会这样的苏岚,一时竟然找不到开解的语言,只能默默地陪他坐着。 直觉告诉他,他必须去找这个名叫木樨的人。 “王爷,就是那里了。”一个黑衣侍卫低首向身旁的黄衫公子道。 “知道了。”黄衫公子摆了摆袖子,黑衣人迅速跳开,消失不见。 他举步朝那片屋子走去,走进原本安宁祥和的生活,带来一阵腥风血雨。 造化弄人。 “你找谁。”舒雪桃看了一会书觉得眼睛酸痛,于是打开房门想到外头走走。却不想一个黄衫男子信步走进院子,打量着四周。 听出问话中的不悦,孟峣止住四处张望的眼神,投到问话的人身上。 那人穿着一身粉衫,头发亦用同色丝带扎起,正环着臂膀警惕地看着他。 “在下孟峣,特来拜会木樨兄的。”黄衫男子拱了拱手。 木樨兄?舒雪桃一愣,想不到这男子会如此熟络的唤起哥哥的名字,只是看他不语。 “雪桃,你在跟谁说话?”听见声响,木樨从自己的屋子拉门出来,却见舒雪桃与一男子相对,那人看起很是陌生,却又像在哪里见过。 孟峣转身朝向木樨,对着他温润一笑。“木樨兄,孟峣冒昧了。” “公子找我有事吗。”将孟峣让进屋内,木樨把一盏茶放到他面前。 孟峣端茶微呡一口,皱了皱眉。“这茶..” “苦丁。”木樨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眉间无丝毫起伏,必是常喝。 孟峣摇头笑笑,放下茶盏正视木樨。“你可知我来意?” “公子不是拐弯抹角的人,有话直说吧。”他淡然注视孟峣的眼,无怒无喜。 对他的到来竟不感到意外,孟峣暗想这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我是为了苏岚而来。” “呵,为他来找我?”木樨轻笑出声,转动手中的茶盏。 看他并不在乎,孟峣只得与他说起苏岚回去后失神的种种。木樨静静听着,唇边的笑也收了起来,只慢慢饮着杯中的苦茶,直到杯空。 “我想,症结在你这里,解铃还须系铃人。”说罢苏岚的事情,孟峣总算说出此行的目的所在。 起身自炉子上热着的壶里续上一杯茶,木樨转身站立。“只怕这系铃人是他自己,这铃,还须他自己去解。” “你竟这样想?你没察觉出苏岚对你有..”孟峣听完木樨的话面露不豫之色,开口便驳。 木樨将杯子重重往桌上一顿,杯中的苦茶跳出几滴,打湿他的手背。“公子,你我都是男子,还请自重。” 见他眉头紧皱,想必是动了真怒。孟峣才觉自己失言,起身向木樨拱了拱手,从屋子了退了出来。 “你不该来这里。” 孟峣掩上房门,听到后面有个声音冰冰冷响起。他轻扯嘴角一笑,回过头看向粉色衣衫名唤舒雪桃的男子。“为何不该来,这里是龙潭虎穴么。”孟峣起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 了兴致,只等舒雪桃如何回答。 “龙潭无龙,却可溺毙;虎穴无虎,焉能无返。” 森冷的数字,让孟峣周身都泛起寒意。舒雪桃也不再看他,进了自己的屋子关上房门。 不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一人,孟峣略站了站,离开时他回首看了看这处宅子。 连匾额都没有的屋子,竟是龙潭虎穴吗。 朴孟峣从那回来,隐隐觉得舒雪桃那句话透着些许不对。他让侍从把密阳楼的探子找来,独一人坐在厅里有一口没一口喝着茶。这些年他在父皇面前装作闲散王爷不理世事,却和苏岚两人将密阳楼的眼线遍布丰神遍地。那个位置他想要,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想起太子无能的样子,他心里掠过一丝烦躁,把雨过天青的茶碗往桌上一撂,瞧见窗棂里闪过人影,随即换上漫不经心的表情。 密阳楼的宋掌柜何 等机灵,见孟峣绕过苏岚直接找了来,便是有什么不能说与楼主知道的事情。“王爷可是有事交待?” 孟峣对侍从使了眼色,侍从便躬身退到黑暗的角落里。他撑着下巴招招手,来人赶紧附耳上前。“你去查查烟霞山里那个院子里住的是什么人。本王不要表面的消息,你知道?” 宋掌柜站直身冲他点点头,悄无声息地退出屋子。 孟峣轻声笑了笑,复又端起杯子轻呡了一口。龙潭虎穴又如何,他从出生起,便与这种地方有不解之缘。 密阳楼不愧是他和苏岚花了大心血培养出来的,不出数日便有了眉目。来的还是那日召来的掌柜,恭敬地朝孟峣行了一礼,才将查到的东西一一说给他听。“那院子里住着三个人,年长的像是采药人,经常背着篓子一去便是好几日,另外两个年轻的成天只是躲在屋子里不出来。问过周围的猎户,他们打猎如果受了伤都是那老者给他们治,开方煎药从来不收分文。问他只说全当给两个小辈积德,我让底下人跟踪他采药的路线,发现一个不得了的地方。”见孟峣没有做声,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他每回采回的草药里,必定有几味是毒草。” “想必是药方里有的药引需要毒草,这有什么好惊奇的。”孟峣嫌他絮絮叨叨半天没有说到要处,只是揪着毒草这点不放。看来苏岚对密阳楼的管理还稍嫌松泛,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日子被木樨牵住了心神。 “王爷有所不知,我拿了皇帝剿灭紫念时所画的逃犯画像,发现那位老者竟然像极了当时脱逃未曾找到的右护法。”说到这里他停下观察孟峣的神态,这位王爷平常一副玩乐世间的风流样,饶是听到这样的消息也只是眉毛抬了一抬便回复常态,果然是生在帝皇家,面上的功夫练得滴水不漏。“这是当时查抄紫念时的物证,还请王爷过目。” 他哪里知道孟峣心里此刻就像捡到至宝一样惊喜不已,这场事情办下来想必皇帝和朝中的大臣都会对他刮目相看。可他终觉得有些不妥,他一直都是一副无心朝政的样子,猛然把二十年前的朝廷要犯抓住,定会惹得很多人不痛快。“这件事你办的很好,不用跟苏岚说了,回头到府里拿赏钱。” 木樨是紫念遗孤,这种事情是不能告与苏岚知道的,然而就这样把事盖过不说,对他来说确实可惜。剿灭紫念时自己尚小,只是后来大了才听人说父皇那时的雷霆手段,真是最难消受帝王恩,一朝天子一朝臣。 “来人,去烟霞山别院。”孟峣把宋掌柜呈上的物事放进袖袋,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梦回 “如果你还是为了苏岚而来,实在没有必要。” 孟峣拿起桌上的茶碗,打开盖子看着氤氲的雾气。“这次是为你而来。”说话间将一件包裹得仔细的东西放在桌上,“在赶我走之前,请先看看这个。” 黑色丝绸上依稀闪着银色的纹路,木樨解开线绳,一串璎珞躺在他的手心。颗粒圆润色如血珠,刺得他两眼泛泪。 “这是令堂的旧物。”话语间孟峣打量木樨的神色,他只是捧着那串璎珞不语,并不像常人那样失态。果然如苏岚所说,是失去记忆之人么。 木樨将璎珞放在桌上,“凭你一句话便能让我信服?”手藏在袖中握得死紧,孟峣带来的东西赫然就是每晚出现在自己梦中之人所佩戴的。 “东西放在这里。我只一句话问你,想不想弄清楚自己是谁。”朴孟峣站起走到木樨身边,凑在他耳边说道。“等你想清楚,我便来说段旧事与你听。”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全然不顾刚从屋子里出来看见他一脸敌视的舒雪桃。 纵然木樨的反应不如他所想,但衣袖中颤抖的手臂,他却看得清楚。 那是忍得极辛苦的表现。 “九儿!九儿!快和韩叔叔走!”火光里,红色裙装的女子把怀中的孩童推到一个男人身边,声音里满是急切。 挣脱掉男人的手,孩童摇晃着跑到红衣女子面前,抓住她的衣袖大哭道。“九儿不要,要和娘亲在一起。” 女子右手持剑将被抓住的衣袖斩断,“你忘了你爹如何教你?不要像个女孩子一样哭哭啼啼!”声色严厉的说完,她回身看了一眼浓烟冲天的宅院。“韩护法,九儿和雪桃,从此就托付给你。”步伐后退时颈间的璎珞摇晃,一颗颗犹如剑锋上的鲜血。 木樨从床榻上坐起,按着胸口猛烈呼吸一阵。水渍浸湿被面蔓延开来,他抬眼,带泪的眸中满是入骨恨意。 怎能如此不孝,竟然忘却杀父弑母之恨,无牵无挂地活了十几年。 木樨拾起枕畔的璎珞,鲜红的颜色有如那天母亲眼中的杀伐。 孟氏皇朝。 孟峣没有料到木樨会来他在烟霞山的别馆,在他离开的第二天。 “你与皇族有关系吧,或者说,你便是其中的一员。”森冷的口吻,孟峣看着与之前感觉完全不同的木樨,有种不再胜券在握的慌乱。 “孟峣,当今圣上第三子。”他缓慢地报上自己的名号,“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已经不需要听那段旧事了。” 木樨将一直紧握的手张开伸到孟峣面前,一颗 药丸安然躺在他的手心。“你不怕我杀了你?” “如果你真的想那样做,就会等我再去,而不是独自上我这儿来。我自小在宫中所受毒害,比起这药丸来足够我死上百次。”想起一路艰难,孟峣面上浮起狠戾。“做个交易吧。” “杀掉你的父皇兄长,助你登上高位。孟峣,你的算盘实在打得精妙。”接口道出他心中所想,“你不如说说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如若我坐上皇位,端木家族冤屈大白天下,你可以以门主之位再登朝堂。”说完他闭起双眼,下定决心般说道。“你还能在我身上种下毒蛊,日后若我做出背信弃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5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5 义之事,大可让我毒发身亡。” 木樨微微一笑,将手中药丸放入口中。骨香特有的气味让他皱起眉头,“种毒入体的滋味并不好受,只怕你会后悔说出此言。将我的师父和雪桃安排好。” 将木樨服药的错愕收回心里,孟峣点头表示知道。 “那个人..”木樨想起再也未见过的郑苏岚。 “如果他知道我所做种种,只怕会杀了我。” “你最好活下去,才能切身感受亲人离世的悲苦。”木樨将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水饮尽,站起身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朴孟峣冷冷说了一句。 “我的亲人,在我十岁时便离我而去。如今活着的,不过是阻碍罢了。” 他忘不了被人毒害枉死的母妃,娇艳如花却心肠狠辣的妃嫔。 还有那多情的帝王。 韩墨回到药庐,发现木樨不见了。才准备让舒雪桃外出寻找,便见他步子虚浮地来到他面前,“右护法..” 听到这个称呼韩墨一时愣住,这些年他只对两个小的自称师父。舒雪桃自幼拜他为师不提,已然忘却前尘的小公子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名号。“木樨你这是?” “我已经..全部记起来了。”他冲韩墨一拜,“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抹开孟峣找来的事情不提,只和韩墨说了梦寐一事。韩墨见他已经恢复记忆,索性不再以往日师徒之姿待他。“少主人,既然您已经记起,那可有什么打算?” “血债血偿。”从牙关里挤出四字,木樨眼中浮现出梦中火光冲天的景象。曾经叱咤朝廷的家族如今只剩他一人,何等凄凉。 “可是主母交待..”今后要隐瞒身份,再不能出现在世人面前。 想起总是笑得温婉的母亲,木樨胸中钝痛。“左护法忘了,我的身体,便是最好的武器啊。” 杀人于无形,有什么东西,能比得过他身上所种骨香。 上好的大红袍,一年才得几两。苏岚呡了呡杯中的茶水,环视一下大堂。 两个景德官窑粉彩牡丹花瓶放在红栎木香案两边,里面插着几尾孔雀羽。屋里燃了龙涎香,绵绵密密地钻进鼻间。皇家御用香料,彰显了这家主人尊贵的地位。 “每次来你都要这么四周看。”朴孟峣大步走进屋内,一掀袍角在主位上坐下。侍女很快端上茶盏躬身退下,并关上房门。 “从高丽那边买来的舞姬今日便入城了。”他才从高丽回来,所以这段时间孟峣的动作他并不知晓。“你有什么打算。” 与苏岚来往多年,孟峣知道他并不是两三语便能搪塞过去的。“暂时先留在密阳楼,下月我要设宴招待太子。” 眼中精光一现,苏岚随即了然的点了点头。“也是时候动手了。” “我只先与你说好,一切以大局为重。”如果你见到那个人,一定会方寸大乱吧。 苏岚瞪了孟峣一眼,“你还不信我吗。” 信任之类,不知在事关己身之时,又值多少斤两。 孟峣恍惚想着,心不在焉的样子没有逃过苏岚的眼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宫 密阳楼内,身穿异国服装的高丽舞姬敲击着长鼓,裙裾飘转间暗香浮动。东宫太子孟峥微眯了双眼,眼神胶着在舞姬半透的舞衣上。 丰神历来立皇后所生之子为太子。孟峥乃是皇帝二子,因是皇后嫡子,出生起就与众兄弟不同。就连尹贵妃所出的大皇子,看见他也要恭敬的称一声殿下。本朝皇帝相貌英俊,又最爱网罗天下美人充盈后宫,所以皇子均有副好皮相。只是太子生性愚钝骄纵,相由心生,纵然有一张俊颜,也实在让人难有好感。 “这样好的去处,也只有皇弟你能找得到。”孟峥端起桌上的酒盏尝了一口,从高丽运来的米酒不比白酒味道浓烈,微酸的口感让他颇感新鲜。 朴孟峣笑着把酒一饮而尽,侍姬连忙斟满酒盏。“密阳楼的掌柜与臣弟相熟,每逢有什么新乐子,第一时间便知会臣弟。”他拉过身旁高丽女子的手亲了一口,“殿下辅佐父皇日夜操劳,偶尔出来放松一下也是应该的。” 孟峥张嘴接过侍姬递上的食物,仿佛是炫耀一般。“我有时也羡慕皇弟逍遥玩乐,但奈何父皇期望之深,实在不能辜负。” 握着柔夷的手猛然加重力度,侍姬刚想说疼,便被孟峣眸中冷冽的怒气吓得噤声。 乐声不知何时散去,孟峥的注意力被撤下的舞姬吸引住,全然没留神朴孟峣身旁多了一人。 “放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场合,怎容得他前来。”听到侍从的禀报,朴孟峣怒极将侍姬的手甩开,最善察言观色的女子连忙将手缩回袖中,嫩白的手上已是淤青一片。 声音虽然不大,在没有乐声的空间里仍是显得突兀。孟峥不解看向孟峣,见商贾打扮的中年男子冲着他连连作揖。 “九公子的脾气您也知道,拦不住啊。”密阳楼掌柜身体弯曲如同虾米,语气听来惶恐不安,隐在宽袖之后的唇角却向上弯起笑得好不快活。 “皇弟,何事动怒?”孟峥挥开送酒上前的侍姬,满是兴致道。 孟峣摆手示意掌柜退下,“是臣弟一个不懂事的玩伴,听闻臣弟在这里,硬是闹着要来喝酒。”他话音刚落,帘外就有一个男声传入。 “哪里来的贵客,我竟不能叨扰。”说话间撩开纱帘,孟峥只觉眼前一亮,先前所见高丽舞姬竟比不上眼前男子分毫。 木樨一身雪色长衣,腰间用碧色丝带系了,越发显得腰身细软。满头乌发梳成发髻用一支簪子固定,簪上流苏底端坠着一颗鲜红宝石。粉润嘴唇微微牵起带笑,眼波流转如水,让人不禁就沉浸到那一汪碧池中去。 “九儿,你 先回去,我一会便去找你。”孟峣站起揽过木樨的腰,嘴唇凑到他耳边说道。语气亲昵全不见之前暴怒,可见对这个男子的宠爱。 孟峥想,下面人报三皇子平日最爱流连酒馆花楼果然不假,只是不想男风也有涉足。“既然是皇弟的朋友来了,怎有回去的道理。”身旁侍姬此时已悉数退去,“我是孟峣的兄长,孟峥。” 木樨之前便已知道今日所请乃是当朝太子,只是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向着孟峥大方行上一礼。“太子殿下。”孟峥虽是一身锦衣华贵,那毫不掩饰的垂涎目光几乎要洞穿他的衣物。 孟峣走到木樨身前,把孟峥的眼光尽数挡去,言语犹豫。“殿下,这..” “不妨事,不知我是否能同皇弟一样,唤你九儿?”孟峥自软垫上站起,绕过孟峣来到木樨面前。 唇边一丝冷笑,再抬头时已是灿若春花。“能与殿下相识,是我之幸。” 高丽米酒酒劲不大,许是室内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6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6 温暖,木樨在饮过几杯之后脸色微红,平白添了几分艳色。 孟峥将这些看在眼里,更是觉得心中瘙痒如猫掌搔过。“不知九儿在何处供职?” “我可没有兴趣做什么大官,能与孟峣日日喝酒便是乐事。”说罢将酒盏一倾,几滴酒液顺着嘴角滑下,掉进因坐姿张开的衣襟里。 台上早已换了密阳楼的班子,娇媚声调拨弦轻唱。孟峥还欲再说什么,身后侍从无声探上,提醒他门禁将近,需回东宫了。 “时候不早,殿下也该回去了。”孟峣站起走到木樨身边悄然把酒盏拿走,见他眸底透亮显然十分清醒,便放下心来。 美人在侧却要回宫,孟峥从未觉得如此扫兴。纵再浑噩无为,他也明白要坐上皇位,就不能忘形,身处太子之位,一丝差池也能让他粉身碎骨。 约定下次相见之期,孟峥带着大队人马迤逦而去。 等候多时的大网,已经向他张开。 看到那抹身影如雪仙一般走进密阳楼最为华丽的厅堂,苏岚险些就控制不住冲上前去。等到太子一行告辞离开,手心已经被指甲烙下血痕。 他从暗处走出,带着怒意的瞳仁看向孟峣。“这就是你说的以大局为重?” “还是没有瞒过你的眼睛。”孟峣遣散侍从,密阳楼过道中此刻只剩三人。 之前孟峣的异样苏岚就觉不对,怎么也没想到这股东风竟是木樨。“为什么把他牵扯进来。” “苏楼主。”木樨走到苏岚面前直视他的双眼,将他的暴怒一丝不留的望进眼底。“你曾经问我有 什么不开怀的事,如今,都说与你听吧。” “你不能进宫。”为了复仇,重新回到那个好不容易逃开的地方。 将身世说完,木樨便将他与孟峣的计划一一道出。苏岚的反对他早已料到,一如当初雪桃听到时那样反应强烈。“你并不能阻止我。” “那个地方,不是你想象中那样来去自如。”他想起与孟峣的初见,华贵的衣服满是泥泞,丝毫不是皇子应有的样子。 木樨眸光虚空一点,随即转到苏岚身上。“你到底在执着什么?” “不管你信不信,命中注定,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 他不能安然度过一生,也是命中注定罢。“苏岚,儿女情长比不得父母养育之恩。”他拔下绾发的簪子,从珠串上摘下的一颗璎珞珠子,随着长长的流苏一摇一晃。“若事后%8 ol0%5还在,再与你谈什么命中注定吧。” ☆、春宵 不出一月,孟峥便迫不及待的知会孟峣说要再聚,还叮嘱一定要把木樨请来。 想要近身皇帝,先入东宫是最好的办法。木樨看着镜中仍旧一身雪衣的自己,红色腰带与发簪上璎珞相映成辉。他自嘲地笑笑,明明是男子,却要利用自己的相貌。 似乎有点明白,当初父亲为何说生成这样是罪孽了。 京城二月仍旧湿寒,密阳楼内却是另一番模样。接了地龙的四处温暖如春,从南疆移植来的童子面1花期开早,粉红雪白娇嫩动人。 “这样的天气还能看到茶花,不愧为密阳第一楼。”脱去玄色狐裘的孟峥一身明黄,被人簇拥着坐到主位。眼神便一刻不停的寻找木樨的身影,“九儿他..” 孟峣在心中暗笑,太子本就昏庸无能,如在男风上沉沦一些,底下的大臣怕是更要上书声讨。冲身后的掌柜微微一摆手,那边脚步声方才姗姗而来。 木樨本就住在楼里,此时不慌不忙慢步而来。那边丝竹已起,“九儿来迟,还请殿下责罚。” 话虽如此,孟峥一见他来便心花怒放,哪会真正罚他。招呼本想坐在孟峣身旁的木樨坐到自己下首,还是一身雪衣,却怎么也看不厌。 手指拂过桌上酒盏,木樨想到苏岚那天说的话,胸中不禁有些抑郁,神情也心不在焉起来。 “今日九儿似乎有心事?”一举一动孟峥都看在眼里,见木樨思绪飘忽,便故作疑问说道。 孟峣闻声向木樨这边看来,见他老僧入定没有听见一般,只得出言。“之前没有告诉殿下,九儿自幼在扶桑长大,只是近一年才到密阳。想是看见今日此情此境,触景生情吧。” “这个时候,那里还下着雪呢。天和地都是白的,哪里有什么花朵可看。”木樨摘下近处花盆中一朵茶花,纳纳地看着花朵说道。 即使再昏庸,身处太子之位多年的他也懂得一些道理。那日回去之后,孟峥着人打探木樨的底细。回报来的消息甚为模糊,只说这人是这一年来与孟峣走得颇近,平日里住在密阳楼,偶尔去孟峣王府住上几日。孟峥想起探子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表情极是暧昧,像是亲眼见过一样。 他哪里知道,那些消息都是密阳楼各分支散播下去,传的人多了,便成了真有此人,确有其事。 “东宫里倒是种着几棵扶桑来的樱花..” “一月之后便是花期了!”木樨先是一愣,然后极为兴奋的喊了一声。“可惜皇宫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出入的。”说完眉目间便满是黯然,比之前忧虑更重。 见木樨反应正 如自己所想,“我的宫殿虽不如皇宫森严,可也不是想进便能进的。”孟峥假装为难道。“不过身份稍微置换一下,也倒无不可。” “那殿下有什么好办法?” 孟峥没有应声,想了片刻慢声说道。“不如,做我的‘入幕之宾’吧。” 孟峣端起酒仰头喝掉,抬起宽袖拭去唇边酒渍,一抹冷笑掠过。 一手拉着美人衣角,孟峥不知梦到了什么,竟嘿嘿的笑出声来。 “公公,这可怎么办?”太子在席上多喝了两杯,此时竟然醉倒不能醒来,已经错过了入宫的时辰。 魏公公挽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王爷竟然问奴才,只怕明日回去奴才就得挨圣上的板子。”阉人的声音尖利怪异,“还请王爷为奴才做主。” 孟峣看着这位平时仗着自己是东宫管事太监目中无人的魏公公心中冷笑,但语气仍是恭敬。“不如今晚便让殿下住在本王府上,明日宫门一开,便派车送殿下回去。”他知道这阉人明里为太子办事,实际却是皇帝安排在儿子身边的一个暗桩。今晚的事情,只怕明日一早那边便会知晓。 “那到时还望王爷在圣上面前替奴才说上几句好话。”话说的十分客气,魏公公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在皇帝面前如何编排。 木樨靠在一堆软枕之中,瞥了眼牵着自己衣角的孟峥,暗笑某人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无非是为风流艳史再添一段。 只是眼前这位仁兄,经过今晚一事,在大臣眼中的分量,怕是大不如前了。 密阳楼虽是酒馆,内里也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7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7 有供酒醉客人住宿的客房。楼中最为华贵的房间,铺着柔软皮毛的床榻上孟峥翻了个身,手中拽着木樨的雪色长衣。 此刻他的梦中,正在上演绝色春宫。孟峣双手交叠靠在墙边,见皇兄手指游移到衣下,已是兴奋到了极致。 “春宵一夜何其快活,他今后都会迷上这种滋味吧。”他看向已经换上一袭黑色衣袍的木樨。 想到那人梦中的人定是自己,木樨脸色有些不豫。“这药粉只要他吸入一次,脑中便会存下那样的根。”桃夭,端木氏鼎盛时制的催情毒药。比普通媚药更为恐怖的是,就算不是真正云雨,也能在日积月累之下精力尽失,枯竭而亡。 撒在袖口之上的药粉,呼吸吐纳间,已经完全进入那具身体。 春宵一刻值千金,梦醒之后是销魂。 睡梦中的头颅一点一点,木樨抄手险险接住掉下的书本,自床上拿过一张薄被披到舒雪桃身上。 为了不让自己一 人复仇,他有多少个夜晚没有好好睡了。木樨叹了口气坐到舒雪桃对面,拣起一本反扣在桌上的书。 驻颜秘术?他重新仔细看了一遍封面上的字,这种书舒雪桃怎么会找来读。纳闷了一会,脑中闪过一个细节。“后宫么..” 想永葆青春丽颜的是女子,而最有这个欲望的,便是皇宫之中守着一人而活的女人。 “唔..哥?”感觉到温暖,舒雪桃揉揉眼睛醒了过来。 木樨将带来的宵夜端到舒雪桃面前,食盒底部燃着炭火,虽是等了一会,仍旧冒着热气。“吃了上床去睡。” 迷瞪着舀了一个馄饨放进嘴里,“你在看什么书?” “雪桃,你不能进宫。” “哥,我进端木家时虽是只身一人。但那日倒在血泊之中的,也有我的前辈兄长。”那晚端木门中,如同森罗地狱,他今生今世都忘不掉。 这话从舒雪桃口中说出,木樨竟找不到理由驳他。“那你可有什么打算?” “太医院。” 治病救人的所在,阴谋诡计的温床。 作者有话要说:1童子面:山茶科,别名银红菊瓣。花白色而带红晕,似幼童脸色,为云南山茶花中花色最浅的,极为珍贵。云南八大名花之一。 ☆、发妻 三月,莺飞草长。东宫中的樱花经一夜细雨,纷纷扬落下。 “在扶桑,此时便是结伴出游的时候。”铺着华美锦缎的树下,木樨曼声念着之前背诵的话。花瓣飘到打开的茶盏中,荡起一点涟漪。 几日前,他以太子伴读之名进入东宫。东宫宫人都道他是兔儿,太子春宵一夜,竟然舍不得他。 异样的潮红浮到孟峥脸上,他正欲张嘴说些什么,魏公公急跑过来,附耳便说。“殿下,太子妃这阵身上不好,您已多日不曾去看过她。” 楚雪嬿是皇后侄女,两年前皇帝下旨将她许给孟峥为太子妃。完婚时太子待她甚好,雪嬿虽叹夫君资质愚钝,但依旧在他身后鼎力支持。两月前她有了身孕,没有欢喜多久,孟峥就迷上木樨一发不可收拾。孕妇本就不能思虑过重,无奈她又是个有话不会说的主,一来二去,半月前散步时竟不慎跌了一跤,将还未成形的孩儿断送了。 “不是着太医开药服了么?去了又是哭哭啼啼好不闹心。”他厌烦的挥挥衣袖,将一串葡萄讨好递到木樨面前。 一月下来,桃夭的药效已是根深蒂固。木樨心中冷笑,眼中却露出忧心神色说道。“殿下,去看看太子妃,好歹顾忌那边。”意欲雪嬿乃皇后侄女,不可怠慢。 “罢了,既然九儿开口,我便去看一看吧。”孟峥站起身,掸了掸落在衣上的花瓣。魏公公见状连忙上前引了太子前去,走时不忘回头看了木樨一眼。 木樨端茶喝了一口,全然不将轻蔑之色看进眼里。 本该暖香氤氲的寝殿,此时却被一股浓重的药味掩盖。孟峥一进太子妃寝宫,便用袖掩住口鼻皱了皱眉头。 管事姑姑弦音先一步知道太子前来,孟峥一进门便带着一干宫人迎了上来。 雪嬿刚刚觉得乏困想要睡一会,听闻夫君来了挣扎着从床上半坐起。病榻上缠绵几日,妆容未理之下竟然显得苍老。“殿下..” “可好些了?”起初还有些不耐烦,看到还是双十年华的女子一脸病态,孟峥心中升起一丝怜惜,语气也温柔下来。 雪嬿虽在病中,却从宫人口中得知太子近日沉迷男色,竟然将那男子带进东宫。宫中事宜虽是姑母掌管,但东宫的事,她多少还是要过问些。“殿下,将那男子送出去吧。” 都说深中毒瘾的人性情大变,孟峥现在虽不至于丧失理智,但脾气再不如从前那般。“这件事你不用管,安心养着便是。” “殿下,朝中已是对您不满,如若失去父皇的信任,储君之位岌岌可危啊!” “你是 在咒本太子会被废么!没了孩子心智也跟着丢了?真是荒谬。”这几日他也或多或少听闻朝中大臣不满,恼怒间说话戳住雪嬿痛处。 雪嬿听到他提起失掉的孩子,心中苦闷一下子漫了上来,喘息了一会昏了过去。一时殿内传太医熬中药忙乱不已,孟峥也不愿再呆,便挥退侍从一人回到樱树下。 地上锦缎被风吹得凌乱,木樨已不在树下。 心中的烦躁,更深了。 他只怕是最闲的太子伴读。 孟峥不在的日子,木樨便在东宫到处转悠。旁人忌讳他的身份,多半不与他交谈,见到他也只是匆匆行个礼避让过去。这正让他有了熟悉环境的好时机,最多不过两月,泱帝的这位太子,便要驾鹤西去了。 他在心中想着,脚下的步子也不禁轻快起来,不知觉就走到太子妃所居的寝宫周围。 “太子仍旧日日宿在那个兔爷房中?”下等宫人清扫之余,最爱的就是谈论宫中秘辛。木樨听到谈论自己,便停了步子靠在墙角,呼吸也轻了下来。 “也不知道太子是中了什么邪,男子也能当女人来用吗?” “想必男的比女人更有趣味吧,要不然那位怎么会..”话语渐渐不堪,木樨不想再听,正要离开,便听见有女子的呵斥声传来。 “你们是吃了豹子胆了,竟敢在这里乱嚼舌根。”弦音刚巧端药过来。 宫人呼啦一下散了,弦音摇摇头准备打开宫门,却有人自内缓缓推开。“太子妃..” “去看看那位伴读在不在,若在,把他请来。”雪嬿的声音轻柔,全然没有怒意。 不等弦音应声,木樨便从墙后走出,对雪嬿恭敬行了一礼。“太子妃。” 既然好奇,便让她看看吧。 如果撇开身份,眼前这个男子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8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8 ,的确是生了一副蛊惑人的容貌。 不输女子的白皙皮肤,红润的双唇,还有女子所不能达到的身量。 以及那只看一眼便要沉溺其中的双眼。 “真如他们传言,每晚殿下都..”终归是女子,后头的话雪嬿没有再说,木樨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殿下睡得很好。”简单六字,其中意味个人理解不同,他也不想再多做解释。 果然雪嬿意会错了这话的意思,“你身为男子,如何能做如此苟且之事!” “太子妃,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便可以不做的。”木樨叹了口气,转身背对雪嬿。“还望太子妃日后珍重。” 望孟峥死后,你能保重己身。 玄 天宫中,泱帝冷眼看着跪在堂下的孟峣,一碗刚端到手边的参汤被他挥手打掉。“你真是越发出息了。” “父皇息怒。”孟峣身子一低,已是俯首跪拜状。 “息怒?你只怕气不死朕吧,平日里你流连花丛朕不管你,好好的太子竟被你教唆成这样。”泱帝慢步走到孟峣面前,暗紫龙纹的袍角,闪着诡异的光亮。 孟峣抬起头,眼睛里已是含了委屈的泪水。“父皇只道儿臣教唆太子,却不知道被人夺去心头所好的滋味。” 泱帝一惊,“难道是峥儿从你身边抢去的?”再开口时怒气已然消了一半。 孟峣心中暗笑,脸上仍旧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太子开口要的,儿子怎能不给。” 话到这里,泱帝暗道看来喜好之类都会遗传,没想到平素不甚过问的三皇子,竟然最像他。“起来吧。” 孟峣闻言从地上站起,久跪的姿态让他不禁有些踉跄。“这次,父皇真的错怪儿臣了。”用袖口擦掉腮边泪水,凑近对着父亲耳旁一阵低语。看着泱帝越皱越紧的眉,孟峣微眯双眼,眼中满是嗜血寒光。 午后孟峥被泱帝叫到跟前挨训,回到东宫才敢将压抑的怒气散发出来。不知哪个在皇帝面前多舌,让他知道自己宫中养了男子。“等我坐上皇位,你们统统不得有好下场。”他恨恨说了一句,大逆不道自不言明。“来人,把九儿给我找来。” “殿下,九公子早晨被太子妃斥了一通,此刻回密阳楼去了。”东宫中人人都喊木樨为九公子,他进来之时便与孟峥说明自己要时常回密阳楼教导扶桑歌姬,所以出入不受限制。 将手中折扇啪的摔到地上,孟峥快着步子就往雪嬿住处去。 可怜无辜女子,莫名受了一顿斥责。对夫君还残存的情思,彻底断了个干净。 芙蓉暖帐夜,已忘结发妻。 ☆、侍读 “凡主有识,言不欲先。人唱我和,人先我随,以其出为之入,以其言为之名,取其实以责其名,则说者不敢妄言,而人主之所执其要矣。”1 太傅口中喋喋不休,孟峥掩面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向站立在身后的木樨。自雪嬿与木樨谈话一事之后,他便日日带着木樨早课。 低首出神的木樨感觉到炽热的目光,抬头冲太子一笑。旁边传来刻意的咳嗽声,他循声望去,是一个身着暗绿长衣的俊朗少年。 “今日便到这里,殿下回去要好好研读。”老头将书一合,虚受了孟峥一礼。“青泽,明日提问殿下若答不上来,我可是要罚你的。” “是,谨遵老师教诲。”唤作青泽的男子高声应了一句,待太傅离开房间往地上大剌剌一坐,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精巧食盒,官氏的青玉酥花卷。 太子面色如常,倒是把木樨惊了个目瞪口呆。 叶青泽,当朝丞相叶赋之子。叶相老来得子,传闻叶青泽出生之时天边彩霞萦绕不去,娃儿落地不哭不闹,只笑嘻嘻瞪大眼睛看着墙上字画。众人都说他今后定然不凡,果然顺应人言,他年纪轻轻便在吏部挂职,兼任太子侍读。 太子侍读,等到太子登上大宝,便是朝廷中得力干将。 不知怎的,孟峥待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侍读很好,比亲兄弟都要来得亲近。 “要不要吃?”吃了几块,叶青泽感觉到后方视线,转身冲木樨说了声。 这男孩的态度竟不像旁人一样,木樨起了兴趣。“这酥花卷要是配上雨前龙井,想必更为绝妙。” 叶青泽眼中放光,“没想到你是识货的人,不过这里可没有好茶。”今天他起得有些晚,匆忙赶上早课时辰,早饭也误了吃。 许是太子今天心情不错,或是看见叶青泽能与木樨聊得来也挺高兴,嘱咐木樨等会自己回宫,便带着一行人径自去了。 “被你一说我便觉得自己牛嚼牡丹,不如到我家去,好茶配好点。”叶青泽提出邀请,他性格不同旁人,从不忌讳这些有的没的。 木樨欣然答应,虽然呆在孟峥身边是有意为之,但叶青泽的性子合他的胃口。 看来太子身边,也不尽是心肠狭窄的人。 不比别的侍读,除去陪伴孟峥的时间,叶青泽都是住在自己家里。用他的话说,宫中御膳房比不上自家厨子的手艺,再来每天规定进膳时间,着实亏待自己的肚子。 脑袋好使的同时,他的“肚量”也比别人要来的大。 “九公子来自扶桑?听说那里的吃食甚为精致,不知味道如何。”谷雨前采摘的西湖龙井虽比不上进贡给皇帝的明前茶,却也是茶中上品。 孟峣做事素来有心,行事前特意从扶桑引了几个歌姬,所以木樨虽没去过那里 ,风土人情之类倒是信手拈来。“精致是精致,只是应该填不饱你的肚子。”看到叶青泽露出疑惑的样子,他拿起盘中的糕点继续道:“每样只有这个一半大。” 果然叶青泽脸色变了变,再不提扶桑食物一句。 “其实见你之前我听旁人提起过你与殿下的事情。”不是他特意去打听,总有那些多事的人会把话传到他的耳朵里。“今日一见,觉得他们说的大半不对。” 木樨未答话,只抬了抬眉让他继续。 “你对殿下态度不卑不亢,行事作风也是男子气度,与我听到狐媚惑主女子之态大相径庭。”更为难堪的话语他未说出,“我想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出此下策。” 叶青泽的话让木樨心头一跳,但想到他不可能猜到自己的目的,便很快镇定下来。“即是难言之隐,恕我不便相告。” “交谈下来我知道你是能够相处的人,不管你有什么原因,不要伤害殿下。他生性虽是如此,但储君之位,不可动摇。”将手中茶碗放下,叶青泽站起踱到木樨面前。“如果以后因为你殿下有什么不测,我不会善罢甘休。” 说到最后一句,叶青泽原本如幼鹿一般温顺的眼神,突然放出寒光。 木樨清浅一笑,“殿下能有你这样的人在旁跟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9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9 随,也算幸事一件。” 轻轻将放在腰间的手放到空处,木樨轻声下床,着一件黑色披风打开房门,融入一片夜色。 廊外苏岚靠着柱子,听着门吱呀打开,唇边绽开一缕笑容。 “把这个交给孟峣,告诉他需提防叶相之子叶青泽。”把手中纸条递到苏岚手中,木樨将白日谈话拣要紧的对苏岚重复一遍。 木樨不曾习武,除却体内骨香没有一点内力。子夜碰头这样的事情便,落到了苏岚头上。“那个人,没有碰你吧?”自进了东宫,木樨便夜夜与孟峥睡在一处。这无疑成为苏岚最担心的事情。 木樨瞥他一眼,不明恼怒袭上心头。“你不懂桃夭的药性,他只要一闻便犯困,哪里还有什么精力碰我。”更何况孟峥已经中毒至深,白天精神就不足,他还一直以为是夜夜欢好所致。 苏岚听到这话放了心,但是看木樨的表情显然已经生气。“我也是担心你,没有事自然最好。” “不过抚摸亲昵之类,真是躲也躲不掉。”木樨咬了咬唇,手在披风之下抚上手臂。烦腻的感觉挥之不去。 苏岚一把揽住木樨将他抱进怀里,早春微凉的温度浸在黑色披风上,让他不禁有些颤抖。 木樨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推开苏岚怀抱。“这里虽然没有时刻巡夜的侍卫,可总归不安全,早些回去罢。”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苏岚空抬一双手臂,满怀寒凉。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吕不韦所著《吕氏春秋》。 ☆、花宴 “太子妃,您身体还没好透,问安之事再缓几天吧。”辰时刚过,雪嬿便唤侍女帮她梳妆,说要进宫面见皇后。 拿起妆台上的脂粉扑到脸上,镜中的自己面色不再苍白骇人。“就算母后那边下旨暂免了晨昏定省,本宫也不能日日懒在床上。” 手巧的侍女梳好一个同心髻,正要往上钗上发簪。雪嬿一想同心二字,再联想如今情景,苦笑不禁泛上脸庞。“这个不好,拆了再梳一个。” 弦音看见雪嬿脸色不豫,连忙使眼色让侍女拆开重梳。一番折腾下来,竟快到了午时。 凤藻宫中,楚潓刚传午膳,听到太子妃进宫来,索性放下紫檀嵌金银丝镶玛瑙箸等着侄女进来。 雪嬿走进殿后,看到宫中最为亲厚的人,眼泪掉出眼眶。“母后..” 泱帝二十五岁时即位,当太子时所娶的正妃为皇后。虽然时光已经走过十五年,楚潓保养得宜的面容丝毫看不出中年妇人的老态。“嬿儿..”扶起正欲行礼的雪嬿,楚潓将她带到桌边,让人端来一盅杏仁酪。“太子又给你气受了?”她看雪嬿来本想督促她一番,如今看到侄女这个样子又开不了口。 提到孟峥,原本香甜可口的杏仁酥也变得苦涩起来。“他已经好长时间不到我房里来了,连话都说不上一句,哪来的气可受呢。” “宫里的事虽是我掌管,但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我也听说了,你多少要拿出太子妃的样子来,否则如何压制底下那些人。”后宫上下大小事情都要由她定夺,如今太子夫妻存了间隙,真真让她头疼。 雪嬿想起太子侍妾几日来连问安一类事情都怠慢了,“母后,让您担心了。” “你终有一日要坐上我这个位置的,一直这么善,以后如何统领六宫。”她想起自己刚当上皇后时觉得和气最为重要,可也在不知觉的时候变了模样。“你这个孩子啊,总归输在一颗心上。” “母后错了,如今我,还有什么心呢..”雪嬿苦笑。 “有心也好,无心也罢。你只要想着,太子以后登上皇帝之位仍沉迷男色,朝堂上的事情咱们不管,这后宫之中,没脸的可就是你了。”楚潓凑到雪嬿耳边说道,“你连这张脸,也不想要了么?” 雪嬿听了一惊,她看向楚潓,一缕冷笑挂在美妇嘴角。 她仿佛看到以后,一国之母,不过是笑话一场。 “上面那位,昨天去宫里了。”花园内,孟峥几个侍妾围桌而坐,太子长久没有找人侍寝,但她们仍旧妆容精致,谁也别想把谁比下去。 说到雪嬿,众人脸上不约而同带了轻蔑。就算她是太子正妃,一不得宠,便与她们没有什么分别。“落地的凤凰不如鸡,现如今啊,她也只能将苦水往肚里咽咯。”不知是 谁说了一句,侍妾们纷纷拿手绢掩唇低笑。 “众位妹妹好兴致,今儿怎么聚到一处了?”这边笑声刚落,雪嬿扶着弦音的手,唇边带笑一路行来。 众人一阵行礼,再看太子妃时,笑容艳丽如花,眸子里却无一丝笑意。 “刚听到有人说凤凰啊鸡啊什么的,本宫虽没见过真正的凤凰,却也知道..”她话语一停,见众人脸色变成雪白,才继续道。“鸡就是鸡,再怎么扑腾,也是飞不起来的。”说完她先扑哧一声笑开,好像自己说的话是最好笑的笑话。 只是除了她,旁人再不能笑出一声。 “太子这几日越发的萎靡不振,早课时已经睡着好几回,太傅状都告到皇帝那边去了。”苏岚长身玉立窗边,看着街上熙攘人群笑道。 孟峣悠闲挥了挥扇子,笑望于他。“看来他真是时日无多了。” “木樨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他想起太子身边那位侍读。 孟峣拿起茶杯轻啜一口,“且等着吧,已经有人忍耐不住了。”中宫的那位,还真是不动声色间翻云覆雨啊。 “王爷、楼主,舒公子来了。” 孟峣知道舒雪桃素来不喜他,与苏岚交换一下眼色便藏进百鸟朝凤屏风后。刚敛衣站好,那人特有的声调便传进耳内。 “孟峣那厮呢。”他刚一进屋便不客气的直呼孟峣名字,苏岚早已习惯他的样子,倒把上茶的侍者吓了一跳。 一身长衣,衣角绣着几朵桃花,倒是应景得很。“你来他哪敢在这儿呆着,走了。” “他倒跑得快。”撇了撇嘴角,舒雪桃端起茶喝了一大口,上好的碧螺春。“今日找他有事,不过说给你听也是一样的。” 苏岚抬了抬眉没有接话,只等下文。 “什么时候让我入宫?” “还没到时候。” 舒雪桃摆出一副又是这句的表情,“太子最多活不过下月,有些事情,你们也不要拖着,尽早打算。” 苏岚听完冲着舒雪桃了然一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孟峣在屏风后虽听不见,却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东宫那边,风波将起。 执银匙的纤细手指上下浮动,雪嬿的神情再不像以前那般哀怨,而是清冷中透着一股戾气。 “太子妃,可是这羹做得不够可口?”弦音低声问道。 将银勺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0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0 往碗里一掷,雪嬿用丝帕擦去溅在手背上的汤汁。“派人去告知各宫侍妾,今日天气甚好,本宫做东,在花园里摆赏花宴。”想起那日花园中的事情,雪嬿脸上浮上一丝冷笑。“也把九公子请来。” 长廊下挂着几只鸟笼,八哥鹦鹉上下蹦着。木樨靠在廊柱上,时不时撒上一把鸟食,引得鸟儿婉转啼叫。 “九公子,太子妃在花园设宴,请您前往。”一个小太监匆忙跑来 ,垂肩低首说道。 木樨把手中剩余的鸟食扔回盒子,唇边带着一缕笑意。“我换好衣服就来,劳烦公公稍等片刻。” 小太监稍抬眉眼,看到他的笑容立马失了心魂。木樨笑着转身进屋,反手关上房门。 看来果然如孟峣所说,有场好戏可看。 经上次一事,太子侍妾再不敢怠慢雪嬿。所以她今日东道,人来的格外全,香衣倩影,为繁花锦簇的花园更添春色。 木樨到花园时众人已经落座,见他到场脸色皆是一变,女眷纷纷以团扇遮面不再看他。只有几个胆大的,时而偷看一下,便慌忙垂下眼。 小太监将他引到席上,木樨轻声谢过,坐下后便犹自喝茶,再不管别人目光。 “太子妃驾到。”太监一声唱和,原本坐着言谈的侍妾连忙起身静默站好。一时间寂静无声,只听见来人裙裾轻擦地面的声音。 雪嬿坐到主席,侍妾眉眼低垂一派恭谦。“今日太子不在,大家也不用拘礼,随意些。”说完她眼风一扫,往木樨所在看去。 那人也不回避她的眼神,大方迎上。 “九公子近来可好?”刚一落座,雪嬿便关切般问候木樨。言下之意不过耻笑他夜夜与太子睡在一处,就是个玩物罢了。 木樨从苏岚那已经得知雪嬿前几日进宫向楚潓请安,中宫一顿言辞将她心境完全转变。“太子这几夜不再痴缠,自然是好的。” 他说这话本就是想故意激怒雪嬿,所以话语毫不遮掩暧昧非常。众人先是一愣,反应快的已经体会到其中意味,只是默不作声等看雪嬿的反应。 木樨的话果然让雪嬿大吃一惊,她虽然已经明白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心灰意冷。但宫廷间勾心斗角这类事情,她总归没有学的周全。“这样的不知廉耻,真是..”掩在袖中的手瑟瑟打抖,雪嬿说了上句,下句却是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既然春色这般美好,我这个不知廉耻的人就不必呆在这里了。”木樨将一串葡萄往水晶盘中一撂,起身拍了拍衣摆先行离去。 一声清脆,保养得宜涂着蔻丹的指甲连根断掉。雪嬿掐着黄花梨木的扶手,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想要立威不成,反倒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她忿忿想着,脸部表情也扭曲起来,把殿中宫人吓得不敢出一丝声气。 “太子妃,太子妃!” “什么事情这样大呼小叫的!”不等雪嬿反应,弦音便出门斥责喊叫之人。声音顿时低了下去,过了一会弦音进来,脸如僵死的枯木。“娘娘,九公子他走了。” 雪嬿没有出声,弦音抬头看她一眼,只能掂量着继续说道。 “他说,与其在这儿受气,不如回秘王那边快活。”说罢脸上一阵羞红,再也说不出一句。 脑中美丽男子 容颜浮出,雪嬿血色褪个干净,指甲断处传来钻心的痛楚。 ☆、废黜 “这是你养的好儿子!”泱帝将数本奏折扔到楚潓身前,冷笑道。“学外头那些人养男宠还就罢了,现在居然闹起废妃来。”早朝时数位大臣联名参太子,说他昏庸无能鬼迷心窍实在不能担任太子之位。想起近来孟峥没精打采的样子,泱帝心中的厌恶更深一层。 身着正红百鸟朝凤衣裙的楚潓拾起一本奏折略看了看,脸色越发苍白。“陛下,奏折上所写之言不可全信啊。” “你当朕全不知情?原想他只是一时新鲜,训了一回也就算了。如今越发没有章法,可见是你纵容!”饮了一口六安瓜片,泱帝继续道。“他本就不是当储君的料。” 听到泱帝最后一句,楚潓几乎要昏厥过去。她强撑着站起身走到泱帝面前,“陛下,您要听信那些人的谗言废掉臻儿吗?” 泱帝没有回话,疲倦地挥了挥手示意楚潓退下。提起沾满朱砂的狼毫笔,缓缓在奏折上写下几句。 “今日的早朝,真是精彩。”虽然只是听了传话,孟峣仍然能够联想当时情景。 “你那步棋实在险了些。”苏岚隐在暗处,脸上表情几乎不见。 “帝王最是多疑,我的说辞反倒能让他信服。”虽然把木樨和自己栓在一处有风险,但总比教唆太子的罪名来得好些。“想必那位现在仍浑然未觉,一心往自己挖的坟里跳呢。” “娘娘,国舅爷来了。”贵妃榻上,楚潓闭眼养神,妆容精致仍掩不住满脸疲惫。 她微微睁眼,便见同胞哥哥楚渊步伐急促地走了进来。 “听了你的,我把嬿儿接回府里住了。”行过一礼,楚渊坐在一旁说道。“皇帝那边怎么说?” 抬手挥退宫人,楚潓揉着太阳穴道。“早朝时你也在场,还不知臻儿处境么。” “我早说过不是十月怀胎生下永远不得长进。”想到回到家中还不停垂泪的雪嬿,楚渊不禁气恼道。 “大哥!”楚潓失声叫道,随即又将声音低了下来。“你答应过我从此不提此事的。” 太子本不是她楚潓的亲生儿子,她的孩子,在那晚生产之时脐带绕颈窒息而死。现在的孟峥,只不过是她宫中婢女与皇帝一夜欢好所结之果。 楚潓想到那个有着一双勾魂大眼的卑贱女子,银牙碎咬说道。“本宫便是臻儿生母,你记住了。” 自知失言,楚渊咳嗽了一声转了话题。“那你现在可有什么打算?” “你回去,派人把那个男宠找到。”镶金拢翠的护甲刮着苏绣靠枕的花纹,“本宫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春日一到,鸟儿果然都回来了呢。”仰头看着葱翠月桂上衔草搭窝的鸟雀,木樨轻声说道。 从东宫出来之后,他便回到了烟霞山的药庐。密阳楼中有孟峣为他布置的卧房,他却 不喜欢那奢菲的装饰。 “一直仰着,回头又该说头昏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木樨也不回头,只等来人走近。 看着换了一身湖绿衣服的木樨,苏岚的心情也随着春日转暖欢快起来。 “怎么有空过来。”感觉到后方视线,木樨转身笑道。 “想念你泡的茶了。”虽然这处地方只有他和孟峣知道,为了保险起见,苏岚还是决定过来陪着木樨。 木樨扑哧一笑,“苏楼主真是吃得苦中苦啊。”苦丁那样的茶,除了他,还有谁能品味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1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1 。 不再是呆在东宫面无喜色的他,才是苏岚最为想念的。 浸着朱砂的狼毫细笔被掼到地上,玉质的笔杆应声而断,碎成一段一段。 金丝楠木的御案被连日来大臣递上的奏事折铺得几近全满,泱帝表情冷如冰雪,冻得殿内宫人僵直无声。 “把那畜生给朕找来。”泱帝回到案前坐下,沉声向身边近侍太监崔海说道。 “父皇不用派人来找儿臣。”孟峥掩口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的走到泱帝面前跪下。几月下来,他已像一具活动的干尸,原本合身的明黄衣袍空空荡荡。 “你还想不想当这个太子了!”将一方澄泥砚砸向孟峥,泱帝怒声说道。 摸着被砚台砸出血痕的额头,孟峥嗤笑道。“这太子之位,谁爱当谁当去。”深陷桃夭,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权位竟不放在眼里。 泱帝眼前一黑,扶住慌忙上前的崔海,闭目缓声说道。“既如此,那便随了你的愿吧。” 天启十五年四月十四,泱帝废太子孟峥,称其赋性奢侈,暴虐□,弃皇族脸面于不顾,实不能任储君之位。幽禁于碧穹宫中,无奉召不得出。1 次日,泱帝发圣旨一道,废丰神历来立嫡子为储之则,改立皇子中德行兼备者为君。 朝中有反对者,皆罚三月俸禄,于家中面壁思过。 “姑姑,还记得我和有臻成亲的时候吗?”通往碧穹宫的宫道上,一顶碧色小轿轻缓而行。雪嬿撩起纱帐,满天乌云映入她的眼睛。“洞房花烛,他便是我的良人啊。” 弦音用手绢轻点湿润的眼眶,看着一脸怀念的雪嬿轻声道。“太子妃..” “姑姑,我已不是太子妃了。”她摇摇头,“从此之后,我只是孟峥的妻。曾经种种,过眼云烟罢了。”从今后,不管他爱不爱她,她都要陪他一辈子。 弦音一时无言,却见一个太监跌倒着跑了过来,脸上满是凄惶。 “皇宫中你跑个什么劲,冲撞了贵人你担当得起么。”还未到跟前,便有宫人将他拦下。 那人往地上一跪,整个身子蜷在一起颤声道。“二皇子薨了。” 乌云似乎再也承担不住,淅沥沥下起雨来。 天启十五年四月二十一,废太子孟峥薨于碧穹宫中,年二十四。 同年五月初一,其正妃楚雪嬿自请入甘露寺为尼。 皇后因伤心过重病倒,免去晨昏定省,将后宫诸事暂且交与尹贵妃掌管。 一时间诸王群起,朝中风向变幻无穷。 作者有话要说:1改自康熙皇帝废太子所写诏书。 ☆、国舅 本想自己乃当今皇后兄长,太子妃生父,论荣华富贵地位崇高,这也算极致了。 楚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从此便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的女儿雪嬿,心中浊气呼之不出。 原配夫人生雪嬿时血崩撒手人寰,虽有侍妾若干却只为他添了一个千金。楚渊认定自己此生无子,便将两人都视为掌上明珠,几年前雪嬿嫁作皇家妇,他便只有小女承欢膝下,想着雪嬿有朝一日能为国母,他也觉得没有什么遗憾。 却不料横生枝节,太子被废,女儿出家,国舅爷称呼也成为空谈。 楚渊觉得口干舌燥,正待喊人倒茶,便有下人来说秘王来访。 时值深夜,孟峣突然到访让楚渊颇感意外,让人先迎孟峣去正厅奉茶,他起床穿戴整齐急急赶去。 一进正厅,楚渊便觉有股压抑之气。“给王爷请安。”说完便要跪拜。 孟峣上前一把托住楚渊,笑道:“国舅爷切莫如此。” 要是往常听到这个称呼,楚渊定然是眉开眼笑。今日听到,他是真真笑不出来。“王爷就不要笑话微臣了。” “楚大人可知本王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孟峣微微一笑,待楚渊坐好,便出了个谜题给他猜。 楚渊不解,秘王素来与朝中大臣交结甚少,突然造访,任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缘由。“还请王爷示下。” 孟峣用杯盖撇去茶叶浮沫,如同聊家常般说道。“想必大人已经知道那男宠是本王府上的人吧?” 楚渊一惊,自己派人前去打探在男宠去向一事,竟然传到这位耳中。“王爷您如何知道..”太子被废事出突然,他还没有来得及将消息告知妹妹,皇帝便一纸诏书昭告天下。他脑中灵光一现,想是这位王爷怕火烧到自己身上,所以星夜赶来。想到这里,他脸上换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只等着孟峣下文。 “我有一个主意,不知大人有没有兴趣。”像是没有看见楚渊的表情,孟峣将茶盏放到桌上,慢条斯理道。 “愿闻其详。” “大人的小女儿,尚待字闺中吧。” 楚渊心中突的一跳,他以为孟峣前来是为掩盖此事,没想到话题竟然到了自己身上。“末女雪婧,确实还没许配人家。” “大人可愿将令嫒给我做正妃?”孟峣正容说道。 泱帝的这个三儿子,生来就适合呆在女人堆里。母妃过世后,没人约束的他更是成日流连花丛片叶不沾,人人都是心上人却人人都不上心。楚渊没少听过这位王爷的风流韵事,就连皇帝都奈他不何,更别提选妃了。“王爷抬爱微臣感激不尽,只是小女实在没这福气啊。”雪嬿本就嫁得不如意,他不想再把这个女儿推到火坑里。 孟峣听到这话并不生气,只是懒懒说道。“没有了子嗣靠山的皇后 娘娘,于您还有什么用呢?”看到楚渊脸色一变,孟峣再下一个筹码。“大人不再是国舅也就罢了,难道连国丈这样的尊位也不想要吗?” 他从懂事起便已知道,血亲血缘这样的东西,在权力荣耀面前,是怎样的不值分文。 谈到月落破晓,孟峣才乘一顶小轿从楚渊府上侧门离开。 “王爷,现在回王府去吗?”轿外侍从轻声说道。 “去密阳楼。”坐在轿中一摇一晃,疲劳困意席卷而来。他闭眼小憩,唇边一缕志得意满的微笑。 “峥儿!峥儿!”楚潓从床上惊坐起,鸳鸯交颈的幔帐摇摇摆摆,如飘渺的鬼影。 听到皇后的惊叫,值夜宫女连忙上前。楚潓撩开幔帐赤脚下地,汉白玉的地面倒映着日光,照得楚潓一张玉颜雪白。“什么时辰了。” “娘娘,辰时了。”执事宫女将一件外袍披到楚潓身上,低声回道。 眼眶下的青白昭显又是一夜噩梦,这是第几回梦到峥儿了,楚潓心想。 “娘娘,楚大人已在门外候了好久,可是让他进来?”正出神想着,一个太监在寝殿外禀报。交代宫人摆些茶点招待兄长,楚潓打起精神让宫女为她梳洗装扮。 只怕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2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2 哥哥今次进宫,是来问罪的吧。 在后殿坐了好久,楚潓才亭亭而来。一身再素净不过的衣服,略施脂粉的脸,岁月的痕迹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爬上她的脸庞。“事到如今,我只能愧对你。”免去楚渊跪拜,楚潓半靠在美人榻上说道。 “你叫我查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提起害死爱子的人,楚潓的眉眼浮出无比狠厉。“如何。” “他原是秘王府上的人,事发之后,没有交代便失踪了。”低下头不去看妹妹骇人的神色,楚渊将先前孟峣说的话重复道。 将一个苏绣靠枕摔到地上,楚潓颤声说道。“如此本宫的儿子竟是白死了么!” “坊间都在传闻,人是峥儿从秘王手中强要过来的。秘王现在没有向我们要人,已是十分难得。” 楚潓闻言一阵冷笑,“那个贱人的儿子,也敢来问我要说法。”当初只怪自己不够狠心,留他一条性命,没想到竟惹来诸多祸事。 “娘娘凤体康健些吗?”楚渊没接话茬,而是将话引到楚潓身上。“执掌后宫之权,不可旁落啊。” “那是自然,本宫已没有了儿子,难道还要放任那些人爬到我的头上。” 楚渊用茶杯掩去面上表情。看来妹妹还不知道,今日早朝尹贵妃的父亲以皇后教子无方为名,请求泱帝免去皇后执掌后宫之权。 权力者,无论是谁,只要得到,便不会舍弃。 药庐中从没这么热闹过。 木樨在厨房忙活,听着外头舒雪桃同孟峣拌嘴,纵然是在勾心斗角里长大 的孟峣,竟也受不住舒雪桃抢白。 他扑哧一笑,险些将手中的盘子打掉,一只手掌闪电般上前接住盘子。“孟峣可算遇着克星了。”苏岚今天穿了一身湖蓝的衣服,举手投足间风流倜傥。 “也该让舒雪桃给我报报仇。”木樨把一摞碗放到苏岚怀里,相处下来,他对孟峣的恨意不象从前浓厚,言语间也随意起来。 两人正说笑,韩墨用内力传来话语。“苏楼主,能否打扰一会。” 因韩墨救过自己一命,苏岚对这位长者一直很是尊敬。盘腿坐在韩墨对面的蒲团上,他满脸恭敬地说道。“师父。” “楼主对少主可是真心?”经事多年,他不是没有看出两人之间流露的情愫。但事关少主,免不得一番询问。 见韩墨表情十分认真,苏岚也敛去笑容说道。“若有二心,天诛之。” “少主身上的毒性,到夏天时便会完全释放。那个时候,你要能够忍受住相思之苦,不去见他。”韩墨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年轻人,将骨香个中利害一一说给他听。“我正在寻找解毒的方法,可效果甚微。我想若骨香能解,纵是老天要收我这条命去,也痛快给他。” “师父不要说这不祥的话。”苏岚变坐为跪,“您独自一人将木樨抚养长大,至亲之人也不过如此。” 韩墨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等少主大仇得报,请你好好待他。” 若得心爱之人,半生辛苦也算值当。 ☆、蛛丝 孟峥逝后,叶青泽不再担任太子侍读,吏部不少他一个,于是在家中当起了闲散少爷。 拿起一块绿茶芙蓉饼,碧绿小巧的茶点,让叶青泽不禁想起数月前的事情。 从东宫拂袖而去,直到太子薨逝再没出现过的,九公子。 “叶侍读,这些便是碧穹宫中的宫人。”他虽已不是侍读,宫人却仍旧如此称呼。 叶青泽微微点头,眼光挨个扫去。“二皇子薨时有哪些人在场?”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走出数个太监宫女。 “收敛尸身的人是谁?”他将数人所穿服色记在心里,问道。 两个品阶稍微高等的中年太监躬身说道:“是奴才们为二皇子净身入殓的。” “可还记得当时情形。”将剩余宫人遣散,叶青泽问道。 圆脸太监想了想,“二皇子脸瘦了一大圈,颧骨也深深凹着,好不吓人。”说罢便发觉说错话,忙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你实话实说就是,不必顾忌那些有的没的。”见他自掌嘴,叶青泽连忙制止道。 “还有还有,二皇子刚咽气时脸色白的吓人,细看还带着一丝沉疴之色。就好像是..”方脸太监像是想起什么连忙道。 “是什么?” “像是久卧病榻的样子,一点血色也无。”说罢两个太监相视点了点头。 听到这里叶青泽心中觉得不对,孟峥仅仅纵欲,并没有过缠绵病榻的时候。“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再想想。” “明明春日暖人,嘴唇却是青紫的。”圆脸太监回想道。 “死人本身就是青紫,你想邀功便胡说一气。”方脸太监反驳道。 圆脸太监一听这话急了,怕叶青泽认为他是为了讨赏钱胡说。“侍读明鉴,奴才一句假话都没说。”说完瞪了方脸太监一眼,“你两个眼珠子是拿来出气的?哪有大活人嘴唇一直青紫的。之前奴才也伺候过二皇子,他住到碧穹宫来之后,唇色就一直是那样。” 叶青泽端杯的手一抖,几滴茶水溅到朱红衣摆,湿润如新血。 “叶侍读。”听闻丞相爱子到访,太医院院使亲自迎了出来。 叶青泽对长者恭敬行过一礼。“晚辈有一事不明,烦劳大人为我解答一二。” “此处多有不便,还请侍读移步。”院使看出叶青泽是有事情私下商量,便将他带到自己休憩的地方。 “常人在什么情况下,嘴唇会一直青紫不褪?”普一落座,叶青泽便急切问道。 “出生时心肌不全,便会如此。”院使说完盯着叶青泽看了一会,“侍读不像是有此症的人啊。” 孟峥并没有此病,“除却这个呢?” “中毒之后嘴唇也会青紫,侍读你?”老头想了一会说道,“可是侍读家中有人中毒?即是如此需快快治疗,否则命不久矣啊!” “大人不必惊慌,晚辈只是随便问问。”叶青泽连忙站起安抚院使一阵,辞别出来后他径直向秘王府上去。 蛛丝一点,让他窥到事实真相。 有个想法在他脑中浮现,若真是如此,只怕天将大变。 “王爷,叶侍读求见。”孟峣正坐在荷苑喝茶,娇媚佳人陪伴身边好不快活。 叶青泽的到来让孟峣有些惊疑,之前木樨与他有过交手,但找到自己府上还是头一次。孟峣连忙挥退美人,堪堪整好衣衫,便见叶青泽大步走来。 有着幼鹿一样神态的男孩,此时脸上满是冰封寒意。 “叶侍读?”孟峣从石凳上站起,装作陌生说道。 叶青泽冷然看着孟峣并不说话,待只留他二人后。“毒害储君图谋篡位,这个罪名王爷可真但得。” 虽有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3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3 微风拂过,孟峣却是汗湿一身衣服。“侍读说些什么我竟不明白。” “九公子如今在哪里。”想起那个有着卓然姿态的男子,叶青泽胸中怒火滔天。“身边藏了一个祸害,王爷还蒙在鼓里么。” 孟峣脸上表情不变,脑中已是百转千回想遍对策。“他从东宫出来之后便没了消息,如今我也在到处找他。” “如此,那我便等王爷找他出来。”叶青泽转身欲走,“希望王爷清清白白。” 密阳楼中,苏岚持剑在手,却被木樨拦了下来。 “让我杀了他。”苏岚眼中杀意大盛,却挣不开手臂上的力道。 木樨眸光水亮,言语里毫不惧怕。“丞相之子岂是能杀便杀的。”纯如幼鹿的孩子,却有这样敏锐的观察力。 “木樨,终归是我大意。”孟峣撩起袍角正欲跪下,也被木樨一把扶住。 “我等你还我端木氏一个公道。”他站得远些,望着二人笑道。“怎可在此功亏一篑。” 说罢他欣然离开,再不管身后肝肠寸断。 “你倒真是大胆。”叶青泽刚一入睡,便接侍从禀报有一自称九公子的人来找。 看着叶青泽眼中森冷寒光,木樨微微一笑。“心愿虽然还未了,能让他死,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有什么话,留到圣上面前说吧。”挥手让人绑了木樨,罪魁祸首虽然找到,叶青泽心中却无一点欢喜。 他甚至很怀念那春色撩人,喝茶谈笑的日子。 太子竟是被毒害致死。 泱帝接此密奏,险些失控将身边宠妃掐死。 他起身穿好衣物,带着若干宫人下到刑部牢中。燃着火把的墙壁映得人脸可惧可怖,任谁进了这里,无罪也能吓个半死。 长久的跪姿已经麻木,反绑的双手也从不适转为僵直。木樨低头听着大批人群走近,随即是门上铁链哗啦的声响。 仓促铺就的明黄座椅,泱帝半靠在扶手上。“谋害储君你可知罪。” 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诛,木樨眼中泛上泪意。口中却发出诡异的笑声,笑得猛力,肩膀也随之轻抖。 “你笑什么。”泱帝看着眼前这诡异一幕,疑问道。 “笑你亲手断送骨肉性命还不知悔。”木樨抬起头,唇边笑容艳丽嗜血。眸中泪水承受不住,如珠般滚落。 看着边哭边笑的木樨,泱帝脸上一僵,再开口时已是带了莫名喜悦。“把他带去昭狱,不得用刑。” 只一眼,他便沉溺在那盛水双眸之中。 尘封的记忆。 ☆、坠湖 几乎是魂不守舍的回到宫中,泱帝屏退众人后便慌忙找到一个檀木箱子。抖着手打开,偌大的箱子里只有一件玄黑的外袍,在烛火下闪着诡涩的光亮。 “皇天不负有心人。”爱怜地将衣服抱进怀里,泱帝叹息一声。“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突来的变故,让木樨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不是不知道昭狱,但是眼前这一间牢房,怎样看都不像戴罪之身能呆的地方。 儿臂粗的蜡烛照得上下通亮,像是怕牢里味道难闻,点了熏香燃着,被褥一应都是新的。木樨揉了揉被绑到麻木的手臂,心中虽是惊疑但语气仍然冰冷。“这是给人坐牢的地方吗。” “这是圣上交代的,你就暂且住着吧。”圣意不是一个小小监狱看守能揣测的,将牢门锁好,守卫留下一句话便摇着手回去补眠。 木樨走到榻边抱膝坐好,一直压抑着的情绪这才弥漫上来。 不能把握自己生死的感觉,竟是这样难过。 第二日无早朝,叶青泽卯时就被宫中来的太监叫起进宫面见皇帝。 泱帝看着之前陪伴过孟峥一段日子的叶青泽笑道。“你查出这样一件大事,可要什么奖赏?” “敢问陛下怎么处置那人?”叶青泽跪在地上直视泱帝,完全不回应他的话。 泱帝眉眼一跳,随即仍是和颜悦色道。“若是你,会怎样做呢?” “公布于天下,还太子清白。” 泱帝一摇手,殿中的宫人鱼贯退出。“让朕承认错误?” 叶青泽心头咯噔一下,泱帝寥寥数字再明白不过。这个事情,他不会承认也不会改过,只任时光流逝掩盖真实,“事关储君,陛下如何可以一笔盖过。” 若是以往,泱帝一定会嘉许这样直言不讳的臣子。“你乃叶相之子,又是出了名的神童。”泱帝停了一停,再开口时语气已然带了帝王威严。“个中利害,竟是不懂吗?” 叶青泽愣住,良久唇边露出一点苦笑。“臣愚钝,实不能为朝廷效忠。”他将头深深低下,“还请陛下容臣辞去官职。”帝王家的亲情如此淡薄,真让他感到寒凉。 “准奏。”泱帝准允,他不想留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在身边。“闭紧你的嘴巴。” 叶青泽起身退出,临了留下一句。“还望陛下留心秘王。” 一夜惊魂,孟峣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进宫探探口风。以他对父亲的了解,这件事定然不会很快大白于天下。 “儿臣有罪。”刚入大殿,孟峣便重重跪下。 泱 帝接过崔海递上的汤药,一饮而尽后才道。“何罪之有。” 心道父皇还不知真相,孟峣将脸埋在织金广袖之中,惶恐道。“将来路不明的人留在身边,间接做了害死皇兄的凶手。” “峥儿与朕父子缘分许便到这里吧。”叹了口气,泱帝说道。“那个人,是怎么到你身边的?” “父皇?” “朕要把他留在身边。”脑中浮现那双瞳仁。 孟峣抬起头来,泱帝没有看见他满眼的惊愕。 和计谋得逞的意外。 “皇帝要把木樨留下?”苏岚听完孟峣的话,一腔疑问按捺不住。 孟峣点了点头,“竟像是丝毫不在乎事情真相。”太子一事按住不发他能理解,但是,怎能如此轻易放过他。 像失了神一般,苏岚纳纳说道。“如此,我要去他身边。” 一直隐藏的身份,也到了要利用的时候。 “这是圣上指给公子的住处。” 水榭之上,一幢楼阁亭亭而立。木樨仰头打量,春日末的阳光雪白晃眼。今日他从昭狱出来,却不是压到刑场砍头,而是来到重重宫阙之中。“得月居?”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名儿是圣上御笔。”看他不解,引路的太监说道。 一条楼梯笔直通往楼阁,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出口。木樨暗笑,这便是把他囚在这湖水之上来去不得。 湖面微风吹来,桂子香气让人心脾舒爽。木樨眉眼皱起,径自上了楼台。 泱帝纳了男人进宫的消息,不出几日便如长了翅膀的鸟儿,在后宫传遍。 楚潓掌宫之权被夺之后,贵妃尹如的漱玉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4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4 宫便成了后宫中最为热闹的所在。这日众人前来请安,聊着聊着话题便到了新进的木樨身上。 “姐姐,您说那位是什么来历,竟然把陛下迷得神魂颠倒。”身穿桃红衣裙的宫装丽人摇晃着精致的画扇,话语虽是轻松自得,眉目间却是已经醋意满坛。 尹如将她表情看在眼里,端了手边的酸梅饮道。“妹妹这话可别来问我,若要好奇啊,便去瞧瞧。” 她为人素来亲近,饶是权力在手也不以势压人。因为这点和楚潓不同,众妃子在她这里也少了拘束,话语间也随便。“姐姐还真当我不敢去了,我这便去问候问候。”桃红丽人说罢便起身摇曳着走了。 有几个耐不住的也跟着告辞离去,尹如轻抿了一口酸梅饮,将不屑眼神藏进绘着春桃绿叶的瓷碗里。 且让这些不省心的去打探打探吧。 得月 居本是泱帝建来观赏月色的楼阁,赐给木樨时特意修缮一新。空旷的楼台用水晶珠帘和鲛人纱隔了,分成两进,靠里是卧房,临水的一边则是会客的地方。 楼外长廊放着一把湘妃竹椅,斑斑点点似美人血泪。木樨靠在椅上,立夏之前的风还算凉爽,吹得他昏昏然想要入睡。 半梦半醒,他听见门外楼梯吱呀作响。木樨半抬起身子打量,几个宫装女子拾级而上,五色裙裾轻展。 “公子好大的架势。”领头的桃红丽人画扇微遮面容,眼中满是轻蔑。 木樨皱了皱眉,这样多女子突然找来,于理不合不说,更是让他疲于应付。他起身靠在门上,双眸轻扫挨个看去。 自古后宫中只有帝王算是男人,除去那些割去物件的阉人,妃子哪里看过别的。见木樨神情慵懒姿态非凡,年轻些的已经红了脸庞敛衣避开,只留下两三个年长妃子。 见木樨不发一言,桃红丽人恼怒说道。“身为男子以姿悦人已是不齿,怎的见了本宫也不叩拜,真真没了规矩。” 木樨扑哧一笑,“我的双膝只跪苍天父母,你是何人,也敢受此大礼。”说罢眼神直直刺向那人,唇边笑意转为冰冷。 凡是得宠些的妃子,平日受着众人奉承,几时受过这样的羞辱。木樨话音一落,桃红丽人便气红了双眼,仪态也不顾了,拎着裙角就到他面前。“怕你到了陛下面前也这般没规没距,今日便让本宫来教教你。” 不意与她揪扯,木樨退到长廊之上。看着女子不依不饶,暗恼自己之前嫌烦硬是把一干侍女打发走了,此时一个通风报信的也没有。 见他退无可退,桃红丽人将手中画扇塞到身旁侍女手里,抬起雪白皓腕扇向木樨。 木樨正欲撇头躲过,眼瞧见底下湖水在春日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心中生起一计。 像是避让一般,他摇晃着踏上木质围栏,身体后仰。 扑通一声,雪白身影坠入湖底。 ☆、桂香 见木樨坠湖,之前还咄咄逼人的桃红丽人也慌了神。身旁的侍女怕闯下大祸,连忙夺门而出喊人来救。 一时间本来冷清的湖堤旁人声鼎沸,闻声而来的侍卫正欲解下护甲下去救人。却见一个人影矫健地跳入湖中,没一会就潜入湖底。 虽是天气转暖,春日的湖水仍是冰冷刺骨。白色衣袂随水轻展,苏岚一把捞过,将木樨抱个满怀。 如果不是他今日进宫,心爱之人此刻只怕做了湖底亡魂。 泱帝听到木樨落水,丢下手中的奏折便赶往得月居。刚要训斥宫人,便看见浑身湿透的苏岚抱着木樨上岸。发髻遇水松散,木樨此时一头长发松开,璎珞发簪掉落一旁。血红珠子衬得他脸色雪白,越发看得人心慌意乱。 将人平放在地上,苏岚顾不得自己浑身湿透,轻拍木樨脸颊。嘴里正要喊出他的名字,却见木樨悠悠睁开双眸,眼神越过他径自叫了声。“陛下..” 苏岚这才惊觉回头,发现泱帝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他身后,眼神关切地看着木樨。 “如若知道你出此意外,朕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住到得月居中。”泱帝绕到苏岚身前将木樨抱进怀里,语气凝重说道。“这次多亏你。” 苏岚这才敛容跪倒在地,恭敬叫了一声。“陛下。” “起来吧,朕还是喜欢听你唤我舅父。”接过崔海递上的披风,泱帝将木樨裹得严严实实后对苏岚笑道。 说来可笑,即使他和孟峣计划着如何倾覆朝野,也改变不了他骨子里流着皇室血统的事实。 他的生母,便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已随父亲一起驾鹤西归的敏珍长公主。 敏珍长公主虽然出身皇家,却喜欢上一位江湖侠客。先帝极为宠爱这个女儿,丰神历朝只出了这样一位独一无二的公主。 苏岚一身武艺乃是父亲所传,十五岁时,双亲丧于雪崩之中。他扶灵回到密阳,才与孟峣相识,便有了这段纠葛缠绵。 “自从你母亲逝后,你有多久没来看朕了?”将木樨安置在玄天宫一处偏殿内,泱帝唤了苏岚上前。“这么些年在外面,都不想舅父了么。” 苏岚已经换下湿透的衣物,一身绛紫的衣袍,将他眉眼间霸气凌然烘托。“刚刚回到密阳,今日特来给舅父请安。” “今日若不是你,九儿想必凶多吉少。”想到刚才惊魂一幕,泱帝叹道。“如此便住下吧。” “晚辈无官无职,实不能住在宫中。”苏岚拒绝道。 泱帝招来近侍,“拟旨,封苏岚为御前侍卫,正 三品,准带刀行走。”说罢,泱帝走上前拍了拍苏岚肩膀,“为朕保护木樨,不要再让旁人伤害到他。” 苏岚俯身叩首。“定不负陛下期望。” 昏睡了一会醒来,已是月上梢头。木樨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却发现床边站着一人。“苏岚?” “你真是要把我吓死了。”按耐住想要把他抱进怀里的冲动,苏岚低声说道。 见宫人已被他遣了出去,木樨放下戒备靠在软枕上。“不想住在那里,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拼了性命的跳下来,为的便是逃离那个不能脚踏实地的地方。“没想到你与这里也有渊源。”唇边绽出一丝苦笑,木樨把脸埋进发中。 苏岚一时无言,只得唤了侍女端来姜汤。“落水极易受寒,公子把这碗姜汤喝了吧。” “九儿可是醒了?”两人正僵着,泱帝穿着睡袍疾步而入。苏岚连忙避到一旁,眼看泱帝接过侍女手中姜汤,亲自喂给木樨喝下。 握剑的手骤然用力,苏岚撇开头,将脸上神色隐进烛火阴影里。 “陛下,我不能住在这偏殿里。”几日后木樨身体痊愈,便向泱帝道出辞意。 见他眼中水光荡漾,年过四十的泱帝顿时紧张得如毛头小子。“可是这偏殿不好?” 忍住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5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5 心中不适,木樨哽咽说道。“我本就成了众人眼中祸害妖孽,怎可继续呆在陛□边。” “我已将肖氏禁足,从此再没人欺负你。” 提起桃红丽人,他眼中寒光一闪,话语转为暧昧。“此处人多眼杂,陛下还是给我另找住处吧。” 泱帝恍然大悟,想了想便道,“那便住到桂宫去,离朕也近。” “多谢陛下。”木樨笑道,心中想泱帝真是爱极月亮。 可惜他不是月中嫦娥,而是索命厉鬼。 “当真不负桂宫名号。”有了保护木樨的名义,他便顺理应当的陪伴在他左右。苏岚将掉落在木樨发间的桂枝拿起,宫中所种树木皆是桂树,为保花期常在,还特选了皖地的四季桂花。 时值春末,桂花香气由淡转浓,氤氲着将二人环绕。木樨抚去衣上桂花,蹙眉道。“等到六月,你便要小心这桂香。”见苏岚露出不解,他低声说道。“骨香的味道,便是这桂花香。” 香气撩人,催魂夺命。 “娘娘真是聪颖,竟然知道肖氏此番凶多吉少。”漱玉宫中,尹如坐在雕花铜镜旁,看着镜中依稀爬上眼角的鱼尾,奉承的话语也无法让她开心。 “本宫比不得年轻人,能在陛下面 前恃宠而骄。”从妆台上拿起一盒胭脂,瑰丽的色泽浸染双唇,衬得容颜莹白胜雪。“凤藻宫的那位,如今真像供在佛前的菩萨。” 宫人何等乖觉,见贵妃心绪不好,忙拣了讨喜俏皮的话说。“娘娘行事仁慈,才真真是大慈大悲的菩萨呢。” “今日无事,本宫便去拜拜中宫吧。”尹如从凳上站起,自有宫女将缠枝牡丹的披帛递上。 楚潓坐在大殿中,脑中仍是刚才楚渊留下的话。 “如今峥儿去了,你又被夺去掌宫之权。不是为兄凉薄,再不为自己找条出路,恐怕今后的日子更为难熬。”话虽说的痛心疾首,但句句都如尖锥戳在心上。 “前日婧儿去寺庙礼佛,回来时遇到几个纨绔子弟调戏,幸得秘王相助才得以脱身。”这戏是早已安排好,孟峣演来甚是得心应手,可怜楚雪婧自幼养在深闺,竟对孟峣产生好感。想到这儿,楚渊的话语带着悲痛。“婧儿回来之后便向我打听秘王为人,听到他还尚未迎娶正妃便铁了心要嫁去。我知道你最恨就是他们母子,可今时不同往日,除去尹贵妃所出的大皇子,皇帝现在颇具青眼的便是他了。” “潓儿啊,你是一国之母,若以后秘王即位仍要尊你为太后。”楚渊的话轻微有如烟雾,自己的闺名被唤出来却是诡异非常。“比起尚有母妃在世的皇子,秘王这颗棋子是不是更好拿捏些呢?” 镶着大红宝石的护甲应声折断,楚潓脸上死灰一片。 “姐姐,春光正好,如何枯坐宫中呢?”寂静大殿里,娇媚女声骤然响起。 牡丹花纹映着日光,放大在她眼前。 楚潓眯起双眼,泛上一缕轻笑。 芍药妖无格,牡丹真国色。1 作者有话要说:1芍药妖无格,牡丹真国色:改自《赏牡丹》,唐代刘禹锡所作。 文中喻意牡丹乃是花中之王,皇后亦相当于后宫第一人。尹如虽然贵为贵妃,却不是正宫皇后,所以她在楚潓眼里只是妖艳的芍药,上不了台面。 看的人也很少,所以我也不求评论啥的了。 谢谢看过的人 ☆、朱颜 “哦?朕的峣儿想纳妃了?”泱帝放下手中茶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道是这个儿子一生便是留恋花丛不意娶妻,却不想他会主动提起。 孟峣起身跪在殿上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以前儿臣太过无知,让父皇担心了。” “是不是怪朕抢了你的九儿。”一把将孟峣扶起,泱帝深深看进孟峣眼里。 孟峣坦然面对泱帝说道。“父皇喜欢九儿是他的福气,儿臣有什么可怨的。”说完像是想起某人,唇边漾出极甜的笑。“如今婧儿才是儿臣的终身良伴。” 胸中桃样身影呼之欲出,孟峣撩起袍角重新跪到地上。“请父皇下旨,把婧儿许给儿臣。” 宽大衣袖掩盖住的,是一脸无奈不忍。 天启十五年五月,泱帝指礼部侍郎楚渊末女楚雪婧为秘王正妃,赐绫罗珠宝,择吉日完婚。 密阳城中人皆道楚家风光无限,门中出了一后二正妃,实为丰神历朝之最。 熙攘街市,桃面男子眼中泪光一点,随即消失不见。 “我要入太医院。”一进密阳楼,不等侍者端上茶水,舒雪桃便对孟峣说道。 见他神色不耐,孟峣也不敢调侃。“”一下怎么这么急?” “六月将至,再拖下去木樨处境危险。”别过头不看孟峣,舒雪桃咬着唇说道。“现在秘王您春风得意,竟忘了宫中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吗。” 孟峣张了张嘴,终是没有把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明日我便送你入宫。” “我的师父,还请你多多照顾。”转身开门,舒雪桃低低说了一句。 “好。”孟峣看定舒雪桃背影,像是要把这个身影刻在脑中一般。 所谓日久生情,奈何形同陌路。 上弦月,弯弯如钩。微凉的月光照进桂宫,显出一番天上景色来。 苏岚抱剑站在远处,亭中泱帝木樨相对而坐,声音轻微有如情人呢喃。 “陛下,桂宫中为何没有住人?”木樨搬来之后,偌大的桂宫才算有了人气。别的宫室都有品级稍高的妃子住在主殿,独独这里空着,每日只安排勤快宫人打扫。 眼中荡漾着如水月光,泱帝看得失神,半天才答道。“这样的宫殿,不是人人都能住的。” 木樨掩唇一笑,眉眼弯弯说道。“那我一定有什么独特之处,殿下才会让我住在这里。” 笑的样子更像那人,泱帝心中想着,越发温柔看着木樨。 唇边的笑逐渐冰冷,拿起桌上酒盏掩住面容,木樨心中闪过一丝狐 疑。 皇帝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他,却更像是透过他的眼睛看着别人。 那样的怀念。 太医院新进一人,这几日成为后宫妃子私下交谈最为频繁的对象。 “听说这人生得一副稚嫩容貌,二十多岁仍如少年一般。” “我上次依稀看过一眼,那脸真是红润水嫩,就像洗净的水蜜桃,一掐就会出水的样子。” “啧啧,姐姐好不知羞,这世上还有谁能俊得过我们陛下。” “莫非那人懂得什么驻颜之术?” “竟能容颜不老?” 锁在深宫中的女子,言语相传间,便把新入太医院的舒雪桃推到风口浪尖。 “脸上无毛的小子,竟然也敢跟我们争高下。”太医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6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6 院中,称药的太监背地嗤笑舒雪桃,竟没想到这一骂也将他们骂了进去。 “我家娘娘想请舒雪桃过去,不知他可在?”青衣宫女刚一踏入太医院便翘首望着,舒雪桃现在仍是见习,所以便只好直呼他的名字。 “哟,我当是谁呢。染姐姐,可不巧,舒雪桃刚被我们娘娘要去了。”同是一身青色衣装,说话宫女身量略高,便显出亭亭玉立的姿态来。 各宫妃子明面上姐姐妹妹叫得好不亲切,暗地里却是你来我往谁也不让着谁。宫女也是一样,虽说都是伺候人的贫贱命,却因顾着自家主子面上都不好看。舒雪桃背着药箱出来,便见两班宫女对立站着,气氛僵持互不相让。 “何必为我这样一个人生气。染姐姐,你先回去告诉你家娘娘,就说卑职去飞霞宫看过,立刻就往那去。”舒雪桃推着飞霞宫宫女茵儿便往外走,嘴边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桃花。纵是有再大怒气,看到这样的笑容登时就消了一半。 虽然他在外面从来不在乎孟峣王爷身份经常叫板,但进得宫来,他却明白一言一行稍有不慎便会惹来灾祸。 抬头看着宫道上瓦蓝一方天空,舒雪桃心中叹了口气。 “卑职给娘娘的叫作梨花白面法。取宫粉一两,蜜陀僧二两,白檀香二两,轻粉、蛤粉各五钱,共研细末。鸡子白调贮,每晚用鸡子白调敷,次早洗去,可令面莹白,绝似梨花,且香美异常。”舒雪桃边说,手上毛笔飞快写着方子。1 飞霞宫原还住着肖容华,因她上次犯错致木樨落水被禁足。于是这宫中便只剩下一位贵嫔,“你这方子可不能给别人,要是被我知道了一定罚你。”将一个荷包抛到舒雪桃怀里,女子拿起抄好的方子递给宫女。 看也不看将荷包揣进袖中, 舒雪桃起身笑道。“只有娘娘才能配得梨花二字。” 凝脂欲滴,妩媚多姿;独占枝头,先开为快。 “便由她们去吧,只要不闹得下不来台,本宫乐得做闲人。”听了宫人的禀报,尹如浅浅一笑。各宫妃子为了驻颜上演的一幕幕戏,她全都看在眼里。 不是不怕红颜老去,只是还有这权力在手,就算皇帝独宠桂宫,也少不得来她这里小坐。 泱帝赞她贤良淑德与世无争,却不知她是因为已将中宫甩在后头,便对这些尔虞我诈再没兴趣。 “传本宫懿旨,着太医院舒雪桃专司桂宫事宜。”朗朗过后,尹如脸上现出一缕阴险笑容。 她不意参与这些争斗,却少不得这些来悦己悦心。 她却不知木樨就等着这道懿旨。 正愁怎样向泱帝开口把舒雪桃要来桂宫,尹贵妃便做了回好人将人主动送到他的面前。 六月将近,骨香毒性慢慢复活。 他怕苏岚因此受到威胁。 拥住刚刚进门的舒雪桃,他终于有种安心感。 作者有话要说:1梨花白面法:古代美容手法之一,梨花开时凝脂欲滴妩媚多姿,也是花期早开的植物。文中喻意宫妃也希望自己如梨花一样受皇帝宠爱。独占枝头,先开为快;一枝独秀的意思。 ☆、疯魔 六月,荷花露角。桂宫中桂香更甚,远远便可闻见浓烈花香。 木樨坐在窗边,看着院中宫女在地上铺了绢纱,持杖将枝头桂花打下。金黄花瓣用处良多,每到这个时候,各宫妃子都会惦记这里的桂花。如今他在,少不得求他通融。 木樨收了笑容,这些女子说话时温柔娇笑,眼中寒光却能将人冰封。 “哥,这是飞霞宫茵姐姐做的桂花糕,尝尝?”正出神,舒雪桃便捧了一个纸包笑着进来。 纸包打开,里面齐齐整整放着一叠嫩黄糕点,香气扑鼻。舒雪桃正欲拿起放入口中,却被木樨半路截掉。“可仔细看过?” 见他疑心,舒雪桃挑眉说道。“哥也未免太小看我,从小就是伴着毒物长大的呀。”这话不是自夸,从他懂事起韩墨便教他辨别毒草,寻常的东西只要他闻过便知。 木樨冲他抱歉一笑,八岁失忆之后他便再没碰过这些,有无毒性真是分辨不出。“如今阖宫上下的妃子怕是恨透了贵妃,将你调入桂宫之中吃尽苦头。”将手中药丸吞下,木樨皱眉还不忘说笑。 舒雪桃嗤鼻,“不过是气愤今后再也没人教授她们驻颜之法,难博皇帝青眼罢了。”那女人把他指来桂宫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并非全无反应。 “半月后骨香的毒性就该出来了,想好对策没有?”他入宫只为杀掉泱帝,不想累及无辜。 舒雪桃支着额头想了一会,“到时候就与皇帝老儿说你得了急症,需要封锁桂宫治疗。” “他会相信这套说辞么。”帝王疑心最重,骗过他并不容易。 舒雪桃笑了笑,“有贵妃在,万事无忧。” 半月后 “陛下,桂宫舒太医求见。”泱帝正在与大臣论事,听得崔海禀报,忙遣了大臣召见。 舒雪桃自入宫后,第一次亲见泱帝,血洗端木氏的仇人。“恭请陛下圣安。”用袖掩住眼中恨意,他跪地恭敬道。 太医晋见不是好事,泱帝想是木樨身体不适,语中不禁带了担忧。“可是九儿病了?” “九公子昨夜里梦中受惊,醒来便精神恐慌不能自理。”换上一副惶恐表情,舒雪桃说道。“微臣当时诊治后开方煎药,公子吃过方觉好些。可不知怎的,今日竟是沉睡不醒。用银针扎过一道穴位醒来,但已不能识人,只要靠近他便惊叫不已。”说罢,舒雪桃俯首跪得更低。 一番话听得泱帝心惊肉跳,不等侍从跟上便要往桂宫去。舒雪桃见他要踏入殿门,忙膝行到他面前。“陛下现在还是不要去得好,公子如今神智癫狂,贸然前去怕 有伤龙体。” 泱帝停下步子,眼中焦急强压下来冷语道。“那便是没有办法了吗。” “臣将尽一切努力让公子恢复清明。”重重将头磕在地上,舒雪桃沉声道。 “如此最好,否则,你便等着九族陪葬。”久未有过的嗜血感觉漫上泱帝心头。 漱玉宫中,尹如亲手剥了一枚妃子笑送到泱帝嘴边。“陛下无需太过担忧,舒太医医术过人,定能治好九公子的急症。” 女子温婉可人,将泱帝心中急躁稍去。“还是如儿最体朕心。” 尹如低头假作娇羞,唇边笑容越显诡异。 “谁..谁要杀我!谁!”桂宫中,木樨拿着琉璃碗碎片满脸惊恐的指着宫人。白皙的手死死握着碎片,尖锐的琉璃□掌中,猩红血线滴到地上,吓得一干宫人面无人色。 一个稍微胆大一些的太监小心上前,“公子,公子你冷静一些。”说着便想从他手上夺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7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7 下碎片,却不料被木樨一个旋身擦中脸颊,留下一条血痕。 “呵呵,你们骗我,你们都在骗我。”原本清明的眸子变得狠戾,木樨咬着唇将碎片往前送了送。“都想要我的命,呵呵,没那么容易。” 被划中的太监连滚带爬跑出寝殿,胆小的宫女尖叫着挤作一团。苏岚听到叫喊进到屋内,看到木樨拿着碎片不断指着来人。“公子,手疼不疼。”他一面小心说着,一面观察木樨神情。 苏岚这么一说,木樨便觉得手掌刺痛难忍。甩掉手中琉璃,他倒退着想要回到床上,一错眼看见苏岚身上所配的剑,顿时失控。“是你!是你要杀我。”他拿起放在床边矮桌上的烛台,用滴血的手掌拔掉上面残烛,不管不顾的冲向苏岚。 ‘扑哧’一声,尖锐烛台刺破衣料。苏岚腹前瞬间盈满鲜血,他一手扶住木樨,一手按住烛台不准它再往前。“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公子扶开。”强忍着疼,他回身对傻掉的宫女说道。 许是看见太多鲜血,木樨竟然愣愣地停了手。撒手任苏岚抓着烛台,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在地上。 一时桂宫乱成一团,谁曾想木樨的病非但丝毫不见好,反而生出伤人的魔怔。 皇帝钦点的侍卫苏岚也不慎被刺伤,只能暂时搬出桂宫主殿调养。一时间一干宫人人心惶惶,去往主殿值夜伺候之类也是推诿着不愿前去。 为防他再伤人,在征得泱帝允准后,舒雪桃一人担下所有权责,将桂宫主殿封锁。 宫中迅速风传,桂宫九公子得了失心疯,恐难痊愈。 桂宫偏殿之中,正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苏岚一脸青白的靠在床上,腹上白色布带淡淡地沁出一些血迹。他咬咬牙正要起身将炉上药锅拿起,门吱呀一声打开。 “你还伤着,快躺回床上去。”将砂锅中熬好的药汁倒在瓷碗中,舒雪桃捧到苏岚面前,神色满是担忧。“这伤怕是要有段时间才能好了。” 为了让木樨疯魔一事更加可信,三人商议演一出戏骗过宫中诸人。当着众人的面,木樨持烛台向苏岚刺去,怕伤到皇帝最爱的宠人侍卫不敢施展武艺,只能生生受了这下。 想起那一幕,舒雪桃脸上浮出不忍。“还好哥控制住了力道,你怎么躲都不躲的。”事后木樨担心了好久,无奈自己正装着病,不能来看苏岚。 “如果不被刺中,怎么能骗过那些人呢。”一口饮尽药汁,苏岚咧嘴笑道。 拿过药箱替他换药,舒雪桃咬唇道。“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是怎样喜欢上哥的,难道真是一见钟情么。” 药粉撒到伤处,疼痛如蚂蚁轻咬。“要是都能想明白,哪里有那么多痴情缠绵。”苏岚咳嗽一声,望着舒雪桃。“孟峣前几日已经完婚。” 像是戳到痛处,舒雪桃的手不禁带上力道。“他怎样与我有什么关系。” 苏岚呼了声痛,嘿嘿笑过便不再提,只是看舒雪桃的眼中带着些许心疼。 待桂宫中所有人都睡了,木樨才敢披着一件黑色外袍悄然进到偏殿中。 床榻上纱帘未遮,惨白月光照着苏岚一张因失血而不复红润的脸,让他看的心中一片疼痛。 “傻瓜,怎么都不喊疼呢。”纤细手指轻抚苏岚脸庞,木樨红了眼眶。“明明发誓不让你受伤害的,如今为了我,平白添一道伤疤。”晶莹泪水滴下,在枕边烙下印记。“我这样不堪的人,也难为一直你惦记着。” 怕泪水落到苏岚脸上惊醒他,木樨慌忙抬手拭去。“等这事了结,我便陪着你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去,没有看见床榻上的人已经睁开双眼,静静的看着他。 泱帝寝殿内点满儿臂粗的蜡烛,灯芯燃得久了,光线便昏暗下来。 “你不能将他夺走。”泱帝手中捧着玄黑外袍,喃喃自语。“如今上天将他送到朕面前,他便是朕的人。纵然你有万般不甘,也不能动他一分一毫。”烛火跳动,泱帝的身影映在帘上,重重叠叠有如鬼影。 “那双眼,真是像你啊。”脑中浮现出木樨如水双眸,“可是你从未对我笑过,只冷冷的看朕一眼,便转开了。”泱帝叹息一 声。“那时太过年轻气盛,被你拒绝便做出再难挽回的事。”话音带了哽咽,将手中衣服凑到鼻间。“过去了这么久,这衣上仍有一股血腥气。你是有多恨朕,才会以头触柱,毫不留恋的离开呢。” 眼中流出浊泪,“朕至今也没碰过他的身子,想是一直放不下你,才会如此吧。”像是怕弄湿外袍,泱帝用袖擦了擦泪水。“桂宫中那一场金黄细雨,真是牵扯朕一身一世啊。” ☆、旧梦 那时他还是太子,虽已娶了妻妾,却发现自己与常人有所不同。 娇美柔软的身体从来引起不了他的兴趣,只有那些精瘦平坦的男子身体,才让他有想要压上的欲望。 那种欲望,在他见到父皇身边宠臣之时,一发不可收拾。 天子宠臣,身份高贵容貌俊美。 尤其是那双眼睛,生得最为动人。只要被他瞥上一眼,他便僵立好久不能自已。 人人都说那人最会使毒,惹恼了他便性命堪忧,他却不这么觉得。 那人明明就如广寒宫中的仙子,冷冰冰从来不与旁人说笑。只有在看到自己妻子的时候,才会展露欢颜。 那个女子,虽然长得比他的妻妾都美,和那人站在一起,便失了好多颜色。 躲在门后的太子轻捶门柱,暗恼自己生迟了年岁,不能与他一起。 那人最爱桂宫的桂花,每到桂花浓烈之时,总会来到这里。 有时兴起便会脱下玄黑外袍,足尖轻点腾空而起,用剑鞘拍打粗壮的桂枝,让一树桂花纷纷然落下,金黄有如细雨。 过几月便会在父皇宫中闻到甜香的味道,那人酿的桂花酒,从来只有父亲才能尝到。他问父皇讨要过几次,总是不能如愿。 那时他便发誓,等到自己君临天下,定要让他住到桂宫,用那细碎金黄为他酿一坛甜香。 于是等到父皇驾崩,太子登基成为皇帝,那人终于跪在堂下对他俯首称臣,只是愈发冷淡如冰。 终究忍耐不住,一道密旨将他封为男妃,独居桂宫。 原以为那人会接下旨意乖乖到他身边,沾沾自喜时,却见那人只身入宫,将明黄锦缎织就而成的天子谕令丢在地上。眼神冰冷对他说一声:我敬你是先皇亲子,别道先皇不在,你便可以恣意妄为。 新帝恼羞成怒,年少冲动之下寻个由头将他拿下。本想让他服软,却不想那人用力挣断身上束缚,在他面前一头撞向殿上门柱,以死了结。 犹记得那人弥留之时对他说道,堂堂男子,怎容得你随意糟践。 之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8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8 后便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名,将他满门下狱秋后问斩。 那人的妻子在他下令抓捕当晚带一众弟子反抗,但终没敌过数千御林军。 冲天火光,燃尽了圣宠不衰的名门望族,也烧掉了他年轻时的荒诞不羁。 那人的孩子,如今在哪里呢。 是不是同他一样,有双勾魂夺魄的大眼,却满是千年寒冰。 他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惑,身边妻妾子嗣环绕。 却再也没有那人。 “陛下,舒太医求见。”玄天宫中,泱帝正捧了画轴黯然出神,便听崔海禀报。他慌忙收起画轴宣人进来,神情终于不再悻悻。 七月炎夏,骨香的毒性终于发展为十成,木樨将自己锁 在桂宫主殿的寝殿里,只等时机成熟要泱帝性命。“陛下,九公子已痊愈。”一身青白衣服的舒雪桃跪在堂下,“但怕桂宫中还有残存病气,陛下还是过些天去看才好。” 半月多没见木樨,泱帝已是忍耐到了极致。“那他能走动吗?” 唇边浮出笑容,舒雪桃越发恭敬道。“略微走动倒是无妨,只是白天日光太盛,九公子一时还受不得。”说罢站起身,在泱帝耳边说了几句。 待他说完,泱帝招来崔海,低声交待他这几日夜晚宫门不要落锁,免去夜巡。 舒雪桃低首退下,在出门前看清一眼泱帝。 悄然老去的帝王,面容上满是期待。 子夜,皇城中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巡夜侍卫手中的灯笼,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桂宫中所有宫人,已被舒雪桃借清理宫殿之名遣去别地暂住。木樨着一件连帽披风,形同鬼魅地走在偏僻宫道上。 玄天宫四周的侍卫已经清退,值夜宫人也昏昏沉的睡着,夏风吹过带走些许燥热,让他们睡得更沉。 玄天宫寝殿中,泱帝手中握着画轴睡得正香。香炉里点的是秘王献上的暹罗香,不同于龙涎香稳重香气,轻飘飘让人失神。 他翻过身,手中一松,画轴落下,如美人水袖急展开来。 木樨正欲踏进门内,却被画中人惊得失了魂魄。 画上男子一身玄黑,静立在桂树下。周身金黄花瓣,染得本是肃杀之色的衣袍一片柔软。 举世无双的容貌,双眸含着灿然笑意,如春日化雪。 木樨弯腰拾起画卷,脸色煞白。 他怎么会忘了这双眼,不笑的时候有如千年冰山,只消一个眼神便能将人冻住。 自他记事起只在母亲面前露出笑容的,他的父亲。 感到颈间刺痛,泱帝悠悠睁开眼。 一个身穿玄黑衣袍的人影站在他的床前,手中拿着一支璎珞发簪,尖利底部凝着一滴殷红。 “泽袆,我等了你这样久。”他悠悠唤着端木玦的字,顾不得颈上疼痛,伸手想要抓住那人衣摆,却被轻巧躲开。他正欲苦笑,见人影将掩去容貌的头发以发簪绾住。 木樨将脸凑到泱帝面前,唇边笑容盈满但双眼满是冰霜。“这双眼,长得真像我爹?” 一阵桂香飘来,蒙住泱帝口鼻,让他不禁晕眩。 “我爹最爱九月桂花,,所以将我乳名取作九儿。”轻展手中画卷,木樨将画上男子送到泱帝眼前。“你这样垂涎他,竟然不知道这个缘故。”见泱帝眼中现出惊恐之色,木樨唇边绽出诡涩笑意。“原来,端木氏被灭是你因为无法染指我爹而泄私愤。孟莘贤,你这皇帝,当真了得。” “你每晚还能安然入眠?这十五载,被你夺去性命的端木氏满门没有找你索命?” 泱帝张口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徒劳张着嘴,如同濒死的鱼。 “看到我这双眼,你便轻易将太子被杀丢到一旁。”把泱帝逼到龙床最里,木樨解下衣带,任由一身玄黑外袍掉落,露出如雪的里衣。“父子皆昏庸,丰神怎能毁在你们手里。” 骨香的气味透过丝质里衣袭上泱帝,片刻间便让他力气尽失动弹不得。木樨拔下头上发簪凑到泱帝面前,“玉玺在哪。” 丰神建国初便有一方传国玉玺,有此玺便受命于天,比传位圣旨更有效用。孟峣怕别人疑心圣旨假造,所以在木樨进宫前,便特地嘱咐他要将这方玉玺拿到。 发簪顶端冰凉,泱帝神智稍微清醒。见木樨索要玉玺,他抬起颤抖不已的手指了指枕下。 以簪抵住泱帝咽喉,木樨揭开枕头,枕下一个暗格,系着明黄穗子的玉玺安然在内。 他舒了口气,反身抱住泱帝僵直的身子,用手盖住他的眼睛。“如此,你便安心去吧。” 浓烈桂香过后,怀中的身子慢慢变得柔软。 如同坠入甜梦。 ☆、帝崩 将近卯时,泱帝仍没有唤人入内更衣早朝。崔海见时辰不早,便大着胆子轻叩寝殿大门。喊了数声都没有听到泱帝回应,崔海便让宫人等着,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寝殿窗户大开,偌大龙床上泱帝正抱着玄黑衣袍睡得香甜。崔海掩好窗子正要叫醒泱帝,却发现一国之君早已驾鹤西归,他抖着手摸了摸泱帝的身体,触手僵硬冰凉,俨然有段时间。 猛地跪在地上,崔海正要喊出皇帝驾崩,却瞧见皇帝脖颈泛红有一血红小点。他揉揉眼睛俯身细看,发现像是尖利物件留下的痕迹。 崔海记得昨晚为泱帝更衣时身上并没有这样的血点,这个痕迹来得突然,长久浸淫宫廷的他顿时觉得有什么不对。崔海定了定神,忙走到门外遣宫人去太医院请医官,还没吩咐下去,秘王便捧着一件东西大步走了进来。 “公公这么火急火燎的,是要干什么去?”孟峣打趣一句,见崔海并没心思与他说笑,便敛了笑容将崔海拉到一边。“可是父皇有什么不好?” 见他提起泱帝,崔海马上哭丧了脸低声回道。“圣上驾崩了。” 孟峣听他说完忙奔到寝殿内,不一会便传出凄厉哭声。“父皇,您怎么就这么去了!” 事出突然,崔海只能打消之前的念头,让宫人置备泱帝后事所需,自己连忙跟了进去。 龙床边孟峣早已哭得脱力,带来的东西也匆忙丢在一旁。“父..父皇,您这一去让儿臣如何是好。” “王爷,节哀顺变。”崔海将孟峣扶到榻上坐下,看了看那件东西。“王爷今日怎么这个时辰入宫?” 抬袖拭去眼角泪水,孟峣哽咽着道。“父皇几日前着密召本王,将传国玉玺给了本王。”说罢他起身将地上东西抱起,解开包裹在外的暗龙纹绸缎。“当时父皇只叫我好生拿着,本王回去想了好一阵觉得不妥,今日便进宫想要将此物归还,没想到..” 崔海这才看分明那件东西,触目净是明黄,的确是泱帝一直贴身藏着的传国玉玺。“不瞒王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9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19 爷,奴才觉得有个地方甚是奇怪。” 孟峣心中一惊,寅时苏岚带着传国玉玺到他府上,他便知道泱帝已经身亡。所以天刚亮他便带着玉玺进宫,为的就是在崔海面前来一场死无对证。可现在一听崔海这话,倒像他已经发觉什么。“公公?”他假装不知,心中已然起了杀意。 “圣上脖子上这个血点,奴才昨日晚上都没瞧见。”崔海起身走到泱帝身旁,将疑处指给孟峣看。“奴才本打算让太医看过再发丧,既然秘王来了,便想向您讨个示下。” 颈间本是一个小小红点,不细看只会觉得是毒虫叮咬所致。孟峣心中恨得发痒,嘴中却要夸赞崔海细致。“如此说来真是奇怪,不知公公如何 想法?” 自泱帝登基,崔海便一直随侍在旁,身为太监总管的他堪称人精。见泱帝将传国玉玺给了孟峣,他便知道皇位归属,说话也格外谦卑。“奴才不敢妄自定夺。” 孟峣看他态度谦恭已然将自己待如新皇,便装作迟疑说道。“近来天气炎热,想是蚊蝇扰得父皇不好安睡,睡梦间伸手拍打所致。”说罢又红了眼眶,“近来父皇身体一直抱恙,最后一夜竟也睡得不好。” “昨晚宫人点的是王爷敬上的暹罗香,最是安神,怎么会..” 崔海话音刚落,孟峣便瞪大双眼惊叫道。“暹罗香虽是安神佳品,但最忌夜晚开窗,公公竟不知道?”那香里面掺了舒雪桃调配的迷药,还起到中和骨香味道的作用。不能开窗只是孟峣顺口胡诌,刚好将错推得干净。 孟峣的一席话将问题全部抛给崔海,暗指他不知忌讳惹出虚惊。“那帮兔崽子,竟然忘了这个忌讳,待我回去好好整治。”崔海恨声说道,连忙跪到孟峣面前。“奴才太过多心,让王爷受累。”接着便将身子低下趴伏在地,“还请王爷在外等候,奴才这边便人给圣上擦洗穿衣。” 眸底升起笑意,孟峣低□子亲手扶起崔海。“不敢受公公大礼,你服侍父皇一生,已是宫中老人。本王今后,还需多多仰仗你啊。” 就像心魂也跟着泱帝去了,楚潓呆坐在殿上,任由宫女为她摘下头上发饰,换上雪白丧服。 最后一次见他,是臻儿被废的时候吧,没想竟成诀别。楚潓想到这里,泪如珠串落下。 “娘娘,贵妃娘娘在玄天宫与秘王起了争执。您快去看看吧!”泱帝身边近侍跌爬着到了楚潓面前,神色满是惊慌。 她微微抬睫,眼睛终于恢复神采。不等宫人跟上,提了裙角奔去玄天宫。 “没有传位圣旨,本宫绝不认秘王为君。”尹如拂开宫女端上的茶盏,跪到泱帝灵柩面前哭道。“陛下,且好好看看你的儿子。” 孟峣双手捧着传国玉玺冷笑道。“尹母妃伤心过度,竟然不将玉玺看在眼里。”他还欲说些什么,便被殿外女声打断。 “先帝梓宫在此,尔等休要放肆。”扶着宫女的手,楚潓越过尹如跪到最前。泱帝逝后,一干妃子成为旧人,原本无后宫执掌之权的楚潓,一跃成为太后。 尹如恨恨蹬着楚潓瘦弱的背影,声音悲切道。“陛下走得突然,并没有传召任何人告知皇位归属,怎能凭秘王一己之言定夺。” 楚潓回身冷眼看着尹如以袖抹泪,“贵妃这样的说辞,倒像是有人蓄意谋害先帝。”见尹如一惊,她续道。“先帝生前倒是在本宫面前屡次提到秘王,可见意有所属。”眸光投向孟峣手中玉玺,“如今传国玉玺在秘王手里,贵妃还要质 疑?” 她一席话,把尹如脑中搅得胡乱。秘王与皇后存了芥蒂这是后宫中都知道的事情,怎么突然转了风向,两人竟然连成一气。“没有圣旨,怎知真假。”她仍旧是不死心,只得停止哭泣梗着脖子驳到。 楚潓起身慢步走到孟峣身前,看了他一眼后随即向跪在殿外的众臣说道。“众位爱卿,传国玉玺在此,你们意欲如何。” 她声音虽是朗朗,却有着久居高位不可辨驳之气。臣子中几位德高望重者带头伏地颤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秘王顺应天命,继承大统。” 其他臣子见状,连忙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响延绵至皇廷各处,尹如跪坐在地,姣好面容雪白,连原本未施粉黛仍旧朱红的唇也失了颜色。 ☆、寡人 天启十五年七月二十四,泱帝崩于玄天宫,年四十,谥曰康景惠孝安懿皇帝,庙号圣宗。 同日,秘王孟峣于灵前即位,称鸿帝,次年改元,大赦天下。 桂宫中,木樨如泥胎木偶枯坐,窗外烈日透过染绿纱纸进来,绿森森苦涩寒凉。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从一出生起便不得父亲喜爱。 这张脸继承双亲,年岁越长,越叫人惊艳。 小时他总是爱哭,稍微有什么不如意,便使起少主小性。众人都会哄他,除却他的父亲。 在父亲面前木樨从来不敢放肆,因为只要稍微露出哭相,便会被父亲呵斥。堂堂男儿成日泪挂腮边,成何体统。 所以他从来惧怕父亲,只记得是高大逆光人影,眼眸中满是寒冰。 如果那个时候父亲能抱起他展颜欢笑,他一定不会只记得母亲的容颜,而忘记父亲的样子。 决计复仇之前,韩墨曾与他提过端木旧事。新帝以图谋不轨先将父亲拿下,之后便是数千御林军带着门主畏罪自尽的消息入府抓捕。母亲带着一些青壮掩护弱女娇儿撤离,自己却没逃过当庭被杀的命运。 他想起师父说起这些的时候,眉眼间全是不置信。门主那样冷清的性子,怎么会将天下看在眼里。 原来不过是一场畸恋,造成这样的悲剧。 唇边绽出一缕苦笑,木樨倒在床榻上。眼中干涩毫无泪意,心中却如吃了黄连一般,痛苦无处宣泄。 “木樨,你可在里面?”有人轻叩窗棂,是苏岚的声音。 靠着墙角坐下,木樨低声问道。“事情进行的还顺利吧。”桂宫中已没有宫人,外面悲哀喜庆,他都置之度外。 看不到木樨身影,苏岚心中空了一半。“是,新帝已经于先皇灵前即位。” “那就好,我找雪桃有些事,你帮我把他找来。” 门内人声音疲惫,想是累极。苏岚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木樨听着苏岚离去的脚步声,支撑不住的双眼终于闭合起来。 “哥,你找我?”不出一会,舒雪桃的声音便出现在墙那边。 “雪桃,带我离开。”仅是一夜未眠,他的声音此刻便变得低哑难听。 凝神听过一遍,舒雪桃才发现木樨已经萌生退意。“孟峣登基了,如今现在再没人敢为难我们。” “我累了,不想再理这些纷乱。”一片人影染着暗绿出现在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0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0 舒雪桃面前。 门外男子用力咬了咬唇,“好,我这便去找孟峣。” “陛下,舒太医求见。”玄天宫中放着泱帝梓宫,孟峣便暂时搬进悦合殿理事。见崔海报舒雪桃到来,忙放下手中事务迎了出去。 先帝驾崩,宫中人皆换了白色衣装。殿外男子站在门柱下,朱红雪白,衬得身姿越见清减。“陛下。”听到脚步声,舒雪桃回 转身便要拜下,却被孟峣一把扶住手臂。他别过脸去,“事情已了,我该走了。” “留在太医院不好?”想挽留住他,即便不像从前一样放肆随便,也总陪在身边。 舒雪桃低声笑道,“继续为你的妻妾书写驻颜妙方?”说罢抬眼看向孟峣,澄明没有一丝犹疑。 “你知道我只有一位皇后。”见他言语狭促,孟峣不甘心地回道。 他垂下眼睫,“为了皇嗣,以后你会拥有更多。”绽出桃花般灿烂笑容,“陛下正值壮年,禁欲有碍龙体。” 听他说笑,孟峣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唤了崔海去传禁卫统领。“我会与他们说好,你收拾好便出宫吧。” 即使他已经万人之上,却无法将这人留在身边。 新皇即位,宫中焕然一新。凤藻宫中这几日收拾妥当只等新后入主,楚潓看着撤去她平日装饰的寝殿,恍然如隔世。 “这次还要多谢母后。”不带侍从,孟峣着一身常服到楚潓面前。此番如愿以偿,仪态呈现出与之前全然不同的风范。 已成太后的楚潓经此一事,心境苍老许多,说话也不如以前咄咄逼人。“已经如你所愿,那样东西,可以给哀家了。” 孟峣从袖袋中抽出一方绢帕,本是花蕊之色的绢帕上有着数行以血写成的字,随着年代的久远已经变成暗红。 楚潓一把夺过,看着虽用鲜血所写但仍是娟秀的字句,一丝诡异莫辨的笑容袭上唇角。“没想到你的母亲如此聪慧,竟然留有一手。” 孟峣笑而未答,只看她将绢帕收入袖中。 他与楚雪婧成婚翌日,他便独自进宫,以谢楚潓之名与她密谈。 “事到如今,娘娘应该知道我的主意。”待楚潓屏退宫人,孟峣省去寒暄,直截了当道。 孟峣毫不掩饰对帝位的窥探,让楚潓觉得眼前这个秘王极为陌生。“传位给谁那是皇帝的主意,他不见得会听我的枕边风。” “母后当真以为,现在父皇还会听你所言?”像是听了笑话一般,孟峣加重母后二字笑道。 自孟峥被废后,楚潓在泱帝心中地位一落千丈。“那你要本宫如何。” “只要母后在众臣面前奉我为君。”孟峣敲敲桌面,低声道。 楚潓心中一惊,这话的听来竟像泱帝不会留有密旨。“胜券在握?本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筹码。” 孟峣起身凑到楚潓面前,在她耳边声如蚊呐。“夕妃薨的时候,母后有件东西找不到吧?”他没有称母妃,为的就是让楚潓听来心惊胆寒。 果然楚潓脸色立即僵住,愣了半天才道。“你在说些什么,本宫怎么会有东西落在夕妃那里。” “那件东西如果到了尹贵妃手里,想必她一定欣喜若狂。”孟峣站直身子拍掌笑道,声音越发诡异。“毒害后 宫嫔妃,意欲谋害皇嗣。这样的罪名,恐怕不止废后那样简单。” 听到这里,楚潓终于面如死灰。 那时宫中人皆道夕妃所出的三皇子比孟峥更为聪敏,担心太子地位不稳,她便使毒计害死夕妃,想将孟峣圈到自己身边抚养。却不曾想心腹宫女行事时不慎将一块绢帕遗落夕妃宫中,待再去找时已经没了踪影。担心孟峣捡到将她告发,便联合别宫嫔妃多次陷害孟峣,望除之而后快。 一次下雨孟峣玩耍不慎被人推了一跤,醒来之后性子便不如从前,再长大些更是流连花丛不爱政事,楚潓这才放心将他撂在一旁。却没想到在那之前孟峣便从母妃宫中被遣散宫女那里得到这方绢帕,上面还有夕妃用鲜血所写实情。 上前扶住楚潓摇摇欲坠的身子,孟峣说道。“母后,你已经被尹贵妃夺去执掌之权,难道还要看着她的孩子称帝吗?” 楚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心意已决。“本宫便依了你,事成之后,本宫与你,再无瓜葛。” 孟峣笑着跪倒在地,对楚潓行下大礼。“谢母后成全。” 孟峣从凤藻宫步出,所遇宫人皆下跪称他陛下。望着自小便看惯的天空,他的心中竟然生起一丝荒凉。 那日夜晚他从崔海处得知,申时舒雪桃便驾着一辆车厢全用黑色幔布牢牢钉住的马车出了皇城。御膳房的宫人一如往常去桂宫送晚膳,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苏岚得知随即出宫,只留下他一人独坐御座之上。 天下在握,他却失了最好的事物。 再难找回。 ☆、前尘 让他最为痛苦的夏天,便这样过去了。木樨看着桌上舒雪桃为他准备的秋衣,低低叹了口气。 “哥。”正当他出神,舒雪桃提着灯走进。桃样少年不再是以前的样子,如同桃花开遍,生出一点憔悴。 木樨打起精神笑道,“可去烟霞山告诉师父我们在这里。”怕苏岚找到自己,他竟然跑到端木旧宅。一场大火过后残垣断壁不再剩下什么,只有制毒的地宫还在,如今已是灰尘一片。他和舒雪桃打扫了好一会,才勉强能住人。 将一盏油灯点亮,地宫里才有了些许光亮。“今日子时去的,给他留下一封书信。”舒雪桃咳了咳,“为什么不回烟霞山去?” “现在他一定发了疯的找我吧。”没有回答舒雪桃的话,木樨自言自语说道。“如同你不想见到孟峣一样,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岚。” 脑中浮现孟峣笑如春风的样子,舒雪桃不再说话,只沉默坐到木樨身边。 “师父,你那时说的话,如今竟是不作数吗?”苏岚跪在韩墨面前,话声满是急切。 韩墨睁眼看看苏岚,心中泛上一丝不忍,但想到舒雪桃书信中所说的话,只得硬下心肠。“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他们不会对你隐瞒行踪。”望定韩墨的眼,苏岚笃定说道。 “苏楼主,你回宫向新帝问询关于端木前尘旧事。如果知道真相之后你心意还是如此,我便将木樨的下落告诉你。”韩墨说完便起身拿起背篓走出屋子,留下苏岚一人。 他匆匆进宫,正要去玄天宫找孟峣问清来龙去脉,却见崔海提着一个包袱佝偻着身体独自走在宫墙下。“崔公公?” 泱帝猝然离世,崔海瞬间变成垂暮之人,眯着眼睛看了苏岚好一会,才笑着微蹲了蹲。“原来是苏公子。” “公公这是要上哪去?”见崔海不像是匆忙出宫置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1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1 办东西,苏岚疑问道。 崔海看了看手中包袱,“陛下准允老奴告老还乡。”说完咧开嘴角,“正准备去皇陵告诉先帝。” 泱帝从登基起便一直是崔海在旁服侍,苏岚深知这点,便想到可以在他身上打听到事情。“我有一事不明,还想请公公指点迷津。”将崔海让到一处僻静地方,苏岚低声说道。 崔海抬了抬眉,原就佝偻着的身子更加弯曲。“苏公子客气。” “端木旧事,公公可还记得?”看不到崔海面上表情,苏岚试探问道。 抱着包袱的手抖了抖,崔海抬起头望着苏岚莫名一笑。“即是旧事,难为苏公子会有兴趣。” 将一 叠银票塞到崔海的包袱里,“这些银两给公公做盘缠,我在密阳楼置备一杯薄酒,全当为公公送行吧。” 酒楼独立设置的精致雅座内,苏岚和崔海相对而坐。几杯温热的花雕入腹,崔海这才觉得冷了好久的身体暖和起来。“先帝与端木家,真是一场冤孽。” “端木氏不是因为威胁皇位而被清除的吗?”给崔海空掉的杯中续上热酒,苏岚疑问说道。 夹了一口菜,崔海摇了摇头。“先帝那时迷恋端木当家门主,还下过一道密旨封为男妃,端木玦为人最忌这些,当时便拂了先帝的意思。年轻气盛的先帝哪受得了这个,便胡诌了一个罪名将他拘了。”象是回想起当时荒唐,“金殿审问时那人撞了柱子,没救回来。事情闹到这地步先帝全然没了主张,于是便有那早视端木为刺的臣子出谋划策。这便有了端木氏图谋篡位被灭的惨剧。” 真实陡然展开,苏岚已被震得失措。“那..舅父喜欢木..九公子是因为?” “呵,那双眼睛,真真像极端木玦。”想起金泽袆当年风姿,崔海眼中迷蒙。“这么多年过去,先帝还是没有放下。若端木玦泉下有知,是否会原谅他当时莽撞。” 想要掩饰心中惊惶,苏岚端起杯子送到唇边。热酒喝到嘴里,却成刺骨寒意。 “先皇驾崩后那九公子也没了踪迹,想是在桂宫中与舒太医私交甚好,一并出宫去了吧。”饮掉杯中不再温热的酒,崔海喃喃说道。“这男子也真是魔物,先头因为他太子被废,不知怎的又到了先帝身边。”泱帝对他信任非常,有些事情并没有瞒着他。“走了也好,希望今后再没谁遭殃。” 握着酒杯的手一紧,苏岚森然笑道。“公公,你就不好奇九公子的来历?” “如果真有什么原因,那便是欠下的债,如今要还了吧。”将酒杯倒扣在桌上,崔海拿起放在一旁的包袱。“天色晚了,老奴还要赶路,就不陪郑侍卫了。” 看着佝偻身影离去,苏岚一直握住的拳头松开,青瓷酒杯早已化为齑粉。 惨白散落一地,如同木樨的心。 将银雪栓在药庐门口,苏岚走进院内。韩墨采药还未回来,无人居住的屋子在月色下显得极为寥落,他打开随身的酒囊喝了一口。 执念引来一场惨烈,他竟不明白自己是对是错。 “木樨啊,这是第二次呆在夜晚的烟霞山。这样的渺无人烟,你是怎样熬过十五年?”走进木樨原先居住的屋子,蒙了灰尘的一切昭示着这里许久没有人住。“是不是后悔遇见我?没有林中一见,也 许你还是忘却前尘的人,不会被这可笑真相伤得体无完肤。” 手指抚上桌上冰凉的茶盏,苏岚闭上眼,想象木樨拿着它微笑的样子。“好久没喝过你泡的茶了。” 他俯身桌上,歪头累极睡去。 玄天宫还点着通明的烛火,孟峣皱眉看着崔海临走时给他的书信。纸上只有寥寥数字:端木冤罪,丞相叶赋。 一直掩盖的真相,到了呼之欲出的时候。 他入神想着,竟没看到有个袅亭身影轻声走来。 “陛下,夜深了。”骤然出现的女声吓了孟峣一跳,他慌忙将手中的东西压到奏折之下。 一身粉色宫装的楚雪婧提了食盒笑得温婉,孟峣牵了她的手走到案前坐下。婚后他待雪婧一直很好,只是从来不与她同枕共眠。“怎么一个宫女都不带的独自跑来。” 看着孟峣眼眶下一圈青黑,雪婧低声说道。“臣妾听殿前伺候的太监说,陛下一直忙于事务,已经几天不曾好睡。”将食盒中的莲子银耳羹端到孟峣面前,“这是臣妾刚刚做的,陛下用过就去睡吧。” 就着雪婧拿勺的手尝了一口,甜糯的莲子入口即化,想必已经煮了很久。“这些吩咐她们去做就好,何必三更半夜守着炉子。” “这是臣妾的一份心意。”把金勺塞到孟峣手里,“臣妾告退。”雪婧面露不舍,但见孟峣并无挽留之意,只得微福了福退出宫门。 曾是深闺中不谙世事的娇儿,进了宫中便也学会了固宠的手段。 碗中银耳包裹莲子,渺渺热气照得孟峣眼中一片燥热迷离。 ☆、丞相 黑玉制成的冕冠,十二旒的珠玉把上位者的面容遮得掩掩重重。叶赋仰视坐在高处的帝王,头一次从心里生出看不透的异样。 辅佐孟氏两朝,叶赋俨然已经成为最高权威,平日众臣对他礼让有加。他对秘王不甚了解,就因为这种不了解,他才会在皇位之争上保持缄默。 只是这位新皇的作风,越来越不像皇子时那样了。 “叶相,小公子还没回来?”下了朝,叶赋正准备出宫回府,有人拉住他的袖子低声问道。 提到儿子,叶赋脸上一片凝重。“那孩子终究太过顽劣,想必过几年就懂事了。”叶青泽在一次与泱帝面谈之后辞去官职,几日后与他说要游历便离开了家,已是几月没见。 儿子没有与他提起与泱帝的谈话,可直觉告诉他,与废太子的死有关。 他叹口气,辞别离去。 刚从马车上下来,便有满脸喜色的家仆上前。“相爷,公子回来了。” 叶赋一听连忙快着步子踏进院内,走进正厅便见儿子坐在几前喝茶,桌上摆着平日里他最爱吃的糕点,竟是动也不动。 他心中诧异,正要开口问他这几月去了哪。叶青泽便率先开口,“我在外头看到告示,秘王登基了?” “已经是近两月前的事情了。”用杯盖撇去浮沫,叶赋说道。 将骨瓷茶碟往桌上一掷,叶青泽冷笑一声。“他果然有手段。” “泽儿,不得妄自评论主上。”叶赋从座上站起往后堂走去,“到我书房里来。” 虽位极人臣,叶赋的书房摆设却极为简单。墙上只几副字画,其余皆被摆放得满满当当的书橱占满,一张桌案上文房四宝都是旧物,一看便知已经用了好久。 “先帝怎么走的?”见父亲走到桌前似要写字,叶青泽便乖巧地站在一边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2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2 为父亲磨墨。外人看来一副父慈子孝,却不知他们说的是皇家秘辛。 将一支惯用的青竹紫毫笔润湿,叶赋淡淡道。“一梦入黄泉。”对于帝王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不必经历病痛之类。 磨墨的手一点停顿,“没有查出什么异样?” “你真是大了,为父竟不知你在说什么。”叶赋轻轻一笑,将笔倒挂说道。“珉儿好像对新皇颇有见地。” 见叶赋看出自己心中所想,叶青泽索性坦荡。“那样风流的帝王。” “他只有一位皇后。”叶赋不是没有听过孟峣的风流韵事,只是这位皇子在大婚之后便遣散了府中所有侍妾,只留楚雪婧一人。即位后更是以守孝为名暂时搁置了纳妃一事,让之前对他存有成见的臣子惊奇不已。 见叶赋果然误会他的意思,叶青泽笑着说道。“那便是我想错了吧。” “听闻叶相的公子昨日回来?可否让他助朕一臂之力。”次日议事完 毕,孟峣便作询问对叶赋说道。 叶赋心中一惊,叶青泽回来一事只有家里人知道。皇帝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犬子之前辞官而出,再入朝堂于理不合。”他恭敬行了一礼拒道。 “那都是些老古板的话,叶相莫不是对朕有疑虑?” 这话像是玩笑说出,却带着为君者的威严。叶赋不好再拂孟峣的面子,“陛下能赏识犬子是他的福气,过几日臣便让他来向陛下请安。” 脸上笑容如沐春风,孟峣亲自端了茶到叶赋面前。“令郎乃是神童,朕还有很多事要请教他呢。” 明亮杏黄色茶汤中根根银针直立而上,叶赋一看便知是湘地进贡的君山银针。“原来是老君眉。” 孟峣揭开盖子喝了一口笑道,“是,丞相一生最是刚正不阿,用这茶敬您最好。” 叶赋执盖的手抖了抖,随即用茶盏掩去面上表情。“臣愧不敢当。” 轻轻将茶盏盖上,孟峣收去唇边笑容,不错眼珠的望着叶赋。 他要尽快查出叶赋与木樨生父有何过节,好还端木一族清白。 他昏昏沉沉好像睡了几世那样长,醒来时发现自己仍伏在满是灰尘的桌面上。苏岚坐直身子晃动僵直的脖颈,背上披着的一件外袍跌到地上。 他回头拾起,赫然发现那袭外袍一如白雪,还有淡淡的桂子清香。 苏岚提了衣服冲到屋外,只见韩墨背着一筐草药踏进院内,看见他也是一惊。 “我外出两天,你一直在这里?”老人诧异问道,看见他手中的衣服,更是惊疑。 “木樨来过。”将手中衣服拢在怀里,“师父,他来过。” 他失神的样子将韩墨心中所筑屏障倾覆,把舒雪桃书信递到苏岚手里。“城外端木旧宅,你去那里吧。” 端木倾后,宅院所在之处便成禁地。周围原有的人家全部迁出,只留下几栋小院,历经风霜雨打,已是一片沧桑。 这几日,舒雪桃靠着所学医术在附近村庄当起郎中,所赚银两仅够两人果腹。大多时候,木樨就这样独自坐在残垣断壁下,看着手中璎珞度过。 前日晚他回到药庐,一进屋便看到苏岚满脸疲惫的伏在桌上睡得深沉,手中还牢牢握着他曾经用过的茶盏。 差一点便忍不住想要唤醒他。 血红串珠在暮色的照映下闪着暗光,木樨出神看着,不觉有人已经走到自己身旁。 “你坐在这里,便能将它恢复昔日荣光?”熟悉的声音响起,木樨惊惶抬头,便见一个高大人影逆光看着他。 将手中外袍披到木樨身上,苏岚在他旁边坐下。 “你还是找到我了。”将璎珞收进怀中,“我离开的原因,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伸手将木樨揽过,苏岚强按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我向师父发誓,等你大 仇得报便陪伴你一生一世。”感到肩上头颅开始有些不情不愿,随后便放松下来安然靠着。“你不打招呼的离开,是要我遭天谴吗?” 苏岚话中怨气让木樨扑哧一笑,胸中抑郁也慢慢释放。“倒成了我的罪过。” “你忘了昔日与孟峣的约定?”苏岚将木樨发簪抽出,任一头青丝披散在他肩膀。“如今他心愿达成,也是时候让你圆满了。” “让我再入朝堂?真怕再次陷入万劫不复啊。”感觉苏岚手掌抚过发顶,木樨叹了口气。 苏岚低声一笑,“皇家欠你甚多,便是一条人命可以偿还的么?” 木樨抬起头,迎上苏岚的目光。“那我便先要了你吧。”原本还顾忌左右的心思,在看到苏岚的时候消逝得干净。他不像父亲那样忌讳这些,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禁锢自己的心。 红润双唇印上他的,夕阳照射下,更添一份绮丽光影。 ☆、针锋 叶青泽虽然低头敛容目不斜视的跪着,仍旧让孟峣有种不安感。 “公子一番游历,想必已将丰神风光尽收眼底。”让人端茶赐座,孟峣首先开了话匣。 入殿后一直垂着头的叶青泽这才看向孟峣,没想到这位王爷深藏不露,竟是笑到最后的人。“在下还没有恭贺陛下,荣登大宝如愿以偿。”他微微一笑,幼鹿般的双眼眯起。 抬手将一干宫人遣出,看着慢慢关上的殿门孟峣低语道。“你从一开始就对朕有成见。” 孟峣语气十分沮丧,叶青泽却丝毫不以为然。“陛下何出此言,在下与陛下交往甚少,哪里有什么成见。” 废太子一事让叶青泽看出端倪,对着这位比自己小上几岁的男子,孟峣不敢大意。“你父亲年岁已大。” “陛下这是暗示家父到时候回家颐养天年?”叶青泽言语讥诮,也不怕孟峣生气。 孟峣丝毫不以为意,只踱到叶青泽面前。“朕知你心里想什么。”他低下头,将唇凑到叶青泽耳边。“你真的觉得,先帝是位仁君?”见叶青泽身体一僵,孟峣继续道。“你将皇兄被害一事告知先帝时,得到的是怎样的回答?” 听他提到孟峥,叶青泽从座椅上跳起说道。“那事与你脱不了干系。”一切起因皆是木樨,而这个人,恰好是孟峣身边的。 “父子是何等好色之人。”不将叶青泽怒气看在眼里,孟峣回到金座上。“丰神在他们手里会是什么光景?叶侍读还真是愚忠。”他淡然一笑,唤起叶青泽旧时称呼。 见他暗讽自己,叶青泽想起昔日诸事反而冷静下来。“就算太子被废是大势所趋,这皇位陛下就当真坐得安稳?”看孟峣端起茶盏的手一顿,叶青泽继续说道。“先帝的事陛下心知肚明,有太子之事在先,在下实在没有办法将陛下看作好人。” 雀舌浮在水中,绿葱葱娇嫩动人。孟峣看着聚集在一块的茶叶说道,“看来朕今日说服不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3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3 了叶公子。” “以后你便可以转圜?”叶青泽轻声笑道,微微抬了抬手以示告辞,转身出了殿。 孟峣这才将眼神移到叶青泽的背影上,眸光一闪,他心中暗笑。 来日方长。 把紧要事务处理完,孟峣正准备回内廷的玄天宫。他身边来往于密阳楼与宫中的暗使急匆匆进来,行了礼之后在他耳边低语一阵。 孟峣眉毛一抬,随即扬起灿烂笑容。招过近侍示意自己有些疲乏要在暖阁内休息一会,不许任何人打搅,近侍应了一声,带着宫人退出延和殿。 少时,一顶黑色小轿自延和殿偏门而出,摇晃着往宣武门行去。 密阳楼昨日便以清扫名义闭门歇业。自孟峣登基后,人人都道密阳楼掌柜与他关系了得,所以来往的客人又比平常多了好些 。虽然停了几天不做,但这并不影响楼里的生意。 孟峣乘的小轿从密阳楼后院进去,早有宋掌柜带着几名小童候在那里。孟峣从轿子里出来,便快着步子往他与苏岚谈事的房间走去。还没到门口,便见舒雪桃靠在回廊的柱子上,一张脸红的像熟透的舒雪桃。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舒雪桃被猛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见是一身常服的孟峣含笑看着他,忙敛衣行礼。 托住准备拜下的舒雪桃,孟峣低声说道。“这里没有别人,随意些。”见舒雪桃一副悻悻的样子,他纳闷问道。“既然来了干嘛站在外头,苏岚和木樨呢?”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平日里跟冰块似的,竟然也能热乎到不行。”舒雪桃自语般抱怨,惹得孟峣以及身后的人一阵低笑。 看着舒雪桃古怪的样子,孟峣这才觉得自登基后便压抑的情绪,有了好转的迹象。 轻缓的敲门声把原本两个头挨着头说话的人惊醒,苏岚咳嗽了一下扬声说道。“进来吧。” 孟峣笑嘻嘻地把门推开,“我说你们两个也太不是事,怎么能把雪桃一人撂在外头。” “这不马上就有兴师问罪的来嘛。”木樨轻笑一声,走到孟峣面前俯身行上一礼。“还未向陛下贺喜,实在是在下的罪过。” 心结一放,原本不露人前的调皮性子便跳了出来。被木樨乖张语气逗得大笑,孟峣做贼一般附到木樨耳边。“贺喜什么,我是偷跑出来的,要是被那些老古董知道又要闹个没完。” “你还以为坐了这个位置还能像秘王时一样自由?”木樨挑眉一笑,扶住孟峣的肩膀看向他。“是有多少天没睡过好觉,眼眶黑成这个样子。” 孟峣转过头,见舒雪桃一脸担忧的样子忙笑着说道。“真正上手我才知道,做皇帝并不是发发号施令那么简单。”掩着口鼻打了个哈欠,“你们回来就好,我这里正好有件要紧事告诉你。” 说话间另外三人都正了颜色,围坐在红木圆桌旁,舒雪桃抬手给孟峣面前的茶盏斟上茶水。冲舒雪桃点点头,孟峣皱眉继续道。“叶青泽回来了。” “你已经见过了?”将杯中残茶饮尽,木樨问道。 “今日召他进宫谈了一次,很是棘手。”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纯如幼鹿但洞察过人的男子,木樨叹了一声。“他一定怀疑泱帝之死与你有关。” “有孟峥在先,他疑心我也正常。”见三人神情皆是凝重,孟峣又开解道。“不过看叶赋的样子,叶青泽应该还没有将他所想说给父亲知道。” “叶青泽在相府有单独的院落,并不与家人住在一起。”木樨那次只身去找叶青泽说明太子是自己所杀,也诧异他竟然不同父母一处住,而是有独自的空间自由出入 。“他心智不同常人,想必有自己的计较。” “还有一事,我想迟早你要知道。”孟峣话音一顿,见木樨神色如常,才启齿说道。“之前随侍父皇的崔海,告老出宫之前留下一张纸笺。端木氏被灭的主谋,是叶相。” 木樨心里一跳, “叶青泽的父亲?” 没有答话,孟峣静静点了点头。 “又是一桩奇事,难道他也钟情我爹。”木樨扯了嘴角笑道,“那说服叶青泽这件事,便由我来做吧。” 果树上原本青涩的果子这几日渐渐转红,叶青泽抬头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吃到自己院中的水果,脸上浮出自回来后难得出现的笑意。 “公子,门上有人找您。”他正喜滋滋想着,门房上老头穿过月亮门说道。 反正闲来无事,叶青泽也懒得再让人回去通传,便径自走去门口看是什么人找。右脚刚跨过门槛,他就看见一个虽只见过两面却无比熟悉的人提着几个纸包笑望着他。 将叶青泽惊讶的表情看在眼里,木樨手抬起晃了晃连串纸包。“叶老弟,别来无恙?” 带着他最爱的官氏茶点,如许久未见的老友。 作者有话要说:求回复神马的,难道真的是奢望么。。看在我如此勤快日更的份上,诸位看官不管好话坏话,说上几句吧。 ☆、诡月 于秋分后采摘的铁观音,品质虽次于春茶,但观音韵味悠然,萦绕在二人鼻间。 白色瓷盘中盛着木樨带来的北国相思饼,金黄外皮甚是喜人。木樨看着叶青泽笑道,“看来我比这饼更吸引人些。” 话中调侃之意让叶青泽脸上红了红,他别过脸咳嗽一声。“我没有料到你会来到这里。” “有什么不敢来的,难道还怕你再绑了我送进宫里?”木樨轻笑一声,见叶青泽脸色微变,也不管他继续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公子还要继续固执下去吗?” 他的话再没明白不过,叶青泽撂了茶杯怒声道。“那个位置只怕是他用了别的法子得来的,能否坐得安心现在尚未可知。” “圣宗宾天时陛下持传国玉玺登上皇位,众臣无一反对。”木樨眉目淡然,话说的却是斩钉截铁。“胜者为王这个道理,公子想必比我更加明白。” 他如何不明白,孟峣最终坐上皇位,期间他用了什么手段现在追究起来也没有用处。朝中大臣都没有站出来质疑皇位归属,就凭他一个闲散凡人又能如何。叶青泽想到这里,唇边绽出一缕苦笑。“你说的不错,我并不能做什么。”说罢他将掷在桌上的茶盏端起,轻抿一口示意送客。 白衣男子丝毫不理会他的逐客之意,只是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靠在藤椅上。“左右无事,我说个故事给公子听可好。” 话虽是询问,但一点也由不得叶青泽不听。他皱皱眉,只得听木樨娓娓道来。 “如果世人知道端木一族遭难不过是因为当家门主没有顺从上位者的意思入宫为男妃,这街头巷尾的茶余饭后,一定又多了一份谈资。” 木樨没有想到,他也有可以将这件事说得仿佛与己无关的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4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4 时候。最后一个字轻缓落下,他将早已冷掉的茶水灌入喉中,全然没把叶青泽脸上惊愕看在眼里。 “这简直太荒谬。”良久,叶青泽才哑着嗓子说道。他那时虽小,但在之后长成读书的日子里,父亲反复把这件事当作教材说与他听,提醒他若以后为人臣子谨守本分。不可像端木一门妄图问鼎宝座,做出那样天理不容的事情。 他怎么会想到端木被灭,竟是这样一个骇人的事实。 “如今你知道为什么我还能活到现在了吧?”木樨将脸凑近叶青泽,直到看到自己的脸孔出现在他眼中。“这双眼,生得最妙。”说罢他微眯双眸,将叶青泽凝住。 如鹿少年白了脸,眼睛想要逃开木樨的凝视,却发现根本转动不了脖颈。就像掉进一方寒潭,周身血液都被冻住,身体也僵得不听使唤。 “你知道那件事的主使是谁么?”仿若催眠一般,木樨看着叶青泽的眼睛低语道。见他傻傻地摇了摇头,“是你的父亲。” 是你父亲 ,只言片语间便将端木灰飞烟灭。 木樨想起那夜自己用手蒙住泱帝双眼时,那人眼中最后的情感。 如今他才明白,那是满腔的后悔,以及释然。 从叶青泽的院落出来,已经是掌灯时分。木樨笑着辞过门房上的老者,按了按发胀的脑仁,刚一跨出门槛,便见不远处有一盏灯笼慢慢行了过来。 他迅速躲到檐下阴影处靠着围墙站好,前头打着灯笼的是仆从模样的人,后面蓄须老者一身暗色衣衫,眉目间满是严慈。 木樨没有见过这人,却也知道这便是叶青泽的父亲,当今丞相叶赋。 他怎么不从前面直接过来,反倒绕了个弯兜到后面。木樨疑惑想着,便见门房上早有机灵的迎了出来。 “相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公子还没有去前面用饭?”许是年纪大了,入秋夜晚的穿堂风让叶赋有些经受不住,嗓子一痒咳了几声。 门房赶紧将他迎进门里,叶赋一只脚刚跨进门,便觉身后有股寒意缠上。他回过头,只有仆从提着灯笼诧异地看着他。 慌忙将目光撤回,木樨敛着衣往阴影处缩了缩,暗道这老头好敏锐的直觉。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叶赋穿过月亮门便被一个漆黑的人影唬了一跳,凝神一看是自己儿子。才沉声斥道,“这个时候了也不去前面,你娘还在等你吃饭。” 叶青泽还犹自沉浸在方才木樨所说的事情当中,叶赋的声音在他耳边恍惚出现。他愣了愣神才轻声问道,“您怎么来了?” 他恍惚的样子让叶赋没由来一怒,“从皇帝那回来你就跟个闷嘴葫芦一样,心里到底是怎样的打算也不告诉父母知道。”他这几日都忙于公事,多年混迹官场的直觉告诉他,近来怕是会有风波。 “打算?父亲如今又是什么打算。”他实在无法将眼前的父亲与十五年前狠绝的叶赋重叠起来,可是木樨怎么会拿生身父母的事情开玩笑。即使他是那样沉静地道出往事,眼睛深处的悲伤他仍能看得出来。“是辞官养老,还是最后一搏?” 叶赋被他从未有过的语气惊得眉毛一颤,“你在说些什么。” 叶青泽低下头不去看黑暗中的父亲,言语中满是疲惫。“孩儿下午零食吃多了,现在有些想睡。父亲还是早些回去用饭吧。”他心中虽有万千疑问,却不能够在此时问出。冲叶赋深深一揖,叶青泽迈着虚浮的步子回到屋内。 叶赋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叹口气抬头看向方寸间的月亮。弦月弯弯如钩,本是极美的事物,他却觉得冰冷有如剑尖。 藏匿在云端,透着诡秘寒意。 入夜,京城街道两边店铺燃起灯笼,随着轻风一摇一晃。木樨漫步走着,心中满是疑问。 泱帝是因为垂 涎父亲不成狠下杀心,叶赋为什么要对端木赶尽杀绝?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恍惚间撞到一人身上。 “对不住。”木樨住了步子对人说声抱歉,却听那人低笑一声。 苏岚见木樨天黑了还没回来,便一路寻了过来。笑盈盈地抬手帮他揉揉撞疼的额头,“想什么这么入神?” “想叶赋的事情。”见苏岚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木樨拉了他的衣角小声说道。“你觉得这样沉浸在复仇中的我好不好?” 木樨皱眉犹疑的样子让苏岚心中一软,“在我眼里,你怎样都是好的。”揽过木樨肩膀,苏岚凑到他耳边说道。他没有经历过这些,无法自私的品评对和错,是与非。 那是木樨的仇,如果他想继续,他便跟随。 ☆、老将 “楼主,这是底下分支查到的线索。”宋掌柜走进一间开阔密室,将近几日来搜寻到的东西交给苏岚过目。 “好,有什么事我再找你。”冲宋掌柜赞许一笑,苏岚说道。 孟峣自登基后便被政事缠得□乏术,木樨的事情也不好明面上查,只有到他这里才能不动声色低进行。 将手中纸页展开,苏岚一行行细细看过。上面罗列着泱帝判定端木一族谋逆时在场官员的名字住址,还包括已经到了岁数辞去官位告老还乡的大员。他翻过一页,在其中一行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苏岚看过一眼纸上所写内容,笑着把它揣进怀里。 这次,终于轮到他出马。 密阳城外有片竹林,以往都是没人去的。前阵子有个老者在这里开了家武馆,专门教授枪法,学费之类随性便给。一来二去,竟然闯出一些名堂。 虽已是秋日凉天,年近古稀的老者将衣服绑在腰上,裸着上身手持一杆椆木长枪走过一列列慕名而来的年轻人。“腰壮气足,学不会这个的,趁早给我收拾东西回家去。”他面像温良,一双眼眸微微眯着,不怒自威。 苏岚笑着走到老者面前,笑着抱拳说道。“桓伯伯。” “是你。”桓睿先是一愣,眼神在苏岚身上一个来回。 多年不见,竟长这么大了。 “自你爹过后我便再没见过你,怎么想起我这糟老头子了?”将一帮学生交给旁人,桓睿拉了苏岚到屋子后面坐下。虽然辟了一方土地做房屋,剩余竹子还是完好的保存着,亭亭的秀竹不畏寒秋,傲然独立。 “晚辈今日来,是有一件往事想要知道。”与习武之人从来不必兜ψ樱跋鹊巯铝钗Ы硕四炯沂保苍诔“伞! 苏岚的话虽是询问,结尾处却带着笃定。桓睿抚须笑道,“那样久的事情,老头子我已经不记得了。”说罢他从椅上站起,提了长枪便要离去。 “您总教我做人要光明磊落,切不可埋没良心。”苏岚没有忙着拦住桓睿,“如今伯伯要舍掉自己当年所言吗?” 老者惊异回头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5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5 ,眼前这个男子还是当年只要看到自己枪法便吓得躲到母亲身后的人吗。“要我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得先让我手中这杆枪答应。” 椆木枪一枪扎出,有如万朵梅花,朵朵致命。幸而不在战时,桓睿的枪头早就换成不伤人的物事。苏岚一个旋身避过,桓睿枪把一转,枪头摆得圆润,无数片竹叶落下。他手腕一停,枪杆停止旋转,笔直有如灵蛇冲着苏岚奔去。 苏岚闪身蹲下,仍被枪杆前段敲中肩膀。他足下轻点飞至桓睿身侧,见老头回身又要扎上,连忙用剑鞘击上枪杆,将椆木枪杆震得离开身旁。 桓睿提枪还欲再攻,却不想苏岚一个纵跃跳 离视线。他一时诧异停住,人影窜到自己身后,用未出鞘的剑点上后心。 剑鞘只轻轻一点就离开桓睿,老头转过身看着抱拳的苏岚,眉目间满是感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肩膀上传来火辣的疼痛,苏岚咧着嘴笑道。“伯伯还是当年神勇,如此早早的辞去将位,实在可惜。” 桓睿神色一凝,抚着马尾制成的枪缨。“天下太平,我这个粗人早就不适合呆在朝中了。” 一身武艺无用武之地,他恨自己没有生在战时。看着自父亲手中接过的长枪,思绪回到当时。“我虽对制毒这些东西反感,但毕竟端木家一直为皇室所用,想必也有它独到的地方。” “端木玦那样的性子真是生错地方,冷淡作为颇不受那些文官待见。不知什么时候起便有那么些人聚在一起,以叶赋为中心,背地里筹措一些事情。我素来习武,对这些勾心斗角最不耐烦,便没有参与其中,只是顾好我自己。” “现在想来,实在太过自私。”他断断续续说完,“那时我的确在场,但叶赋到底存了什么心思要置端木于死地,是不知道的。” 桓睿的话已经让苏岚十分满意,他知道来找这位与父亲有深交的老者绝对不会有错。“既然如此,晚辈还有一事求伯伯答应。” “你说。”想来自己也没几年好活,前尘往事,不昧自己良心才好。 苏岚捡了一片竹叶,“半月后,还请伯伯去密阳楼小坐。” 在桓睿那里吃过午饭,他才回到密阳楼。从后院进去,便见木樨坐在院中石桌边,撑着额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岚屏息走到他身边,正要拍上木樨肩膀。 “别在我身后装神弄鬼。”白衣男子回转了身,一脸好笑的看着他。“与我呆的久了,身上便染上了味道,你一进来我就闻见了。”骨香虽然只在夏时作用,平日仍有淡淡的桂香,好闻异常。 嘿嘿笑了两声,苏岚牵了他的手回到屋内。“雪桃呢?怎么只你一人坐在这里。”刚从外面进来的衣衫浸了凉气,苏岚背过身子换去黑衣。正要穿上平日的衣服,木樨一个箭步冲到面前,眼神停留在他里衣下沁出的血痕。 “这是哪里来的?”突兀的痕迹让他心上突的一跳。 顺着他的眼神苏岚看向自己的肩膀,刚才被打中的地方淤血全出,印上由绢丝制成的里衣。“去找一位前辈切磋了一下技艺。”他打着哈哈,想要赶紧穿上外衫。 素白双手伸到里衣束结处轻轻一扯,苏岚长久练武的劲瘦身材露了出来。微凉手指抚上伤口,火辣的伤处得到缓解。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伤又是为我受的吧。”手指有如蝶翼,轻微的触碰着红肿伤口。木樨抬起双眼,平日静若寒潭的眼中波光闪 动。 抓住木樨垂着的另一只手,苏岚望着他的眼睛。“你总是胡思乱想。”不管上身还□着,将木樨拢进怀中。“那是你的愿望,也是我的。”就算为此受伤,只要木樨能展颜欢笑,他便觉得值得。 轻轻推开苏岚,木樨从屉子里拿出韩墨做的伤药。碧绿色的药膏沾上他的指尖,化作一汪碧玉抹上苏岚肩膀。“这是师父做的药膏,虽不能立竿见影,能让你舒服一些也好。” 药膏完全沁入伤处,凉凉的本是舒服。苏岚却一把抓了木樨的手把他扯到面前,“你再进行下去,只怕要生出事端。” 他面色忍得辛苦,木樨呀了一声跳开,丢下仍旧光着上身的苏岚,如一只雪狐窜出屋子。 苏岚无奈的摇摇头,捞起挂在架上的外衫穿上。如果不是韩墨与他打过招呼,木樨身上骨香未解之前不能碰他,只怕他刚才就要提枪上阵。 此刻他真是恨起那样东西来。 ☆、梓童 这个时辰,皇后差不多该回凤藻宫了。楚潓看着坐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楚雪婧,懒懒开口。“有什么想说的便说罢。” 她今日的确有话想对楚潓说,可是想到孟峣毕竟不是楚潓亲生,她又有些犹豫。“陛下他..” 楚潓无奈的看着楚雪婧,哥哥这两个女儿虽不是一母同胞,但都有个共同的毛病,凡事总太过优柔。“他从没到你宫里去过吧。”她一语道出,楚雪婧脸上露出羞愤之态,一双手几乎要将绢帕搅碎。“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是..”挥退身旁侍女,楚潓低声问道。 一滴泪珠砸在楚雪婧手背上,随即成串掉下。“让母后笑话。” 楚潓正欲说些什么,外面一声唱和说陛下驾到。楚雪婧连忙擦干眼泪,强挤出欢颜站起。 孟峣并不经常上楚潓这儿来,两人存着间隙,强装出母慈子孝颇让人不自在。楚潓也乐得清净,每次他来只略坐一会就走。今天想必是知道皇后在这里,才特地赶来。 “母后凤体安康。”孟峣撩起衣摆正要跪下,楚潓便免去他的礼。他也不客气,径自在凳上坐下。宫人端上茶水后迅速撤去,只留下这名义上母子儿媳三人。 楚雪婧端正给孟峣行过礼,见他来了也不好再继续之前的话,只能谎称疲累先行离去。 看着皇后背影转出殿门,孟峣才将来意道出。“儿臣今日来,是想与母后商量选妃之事。” “可是下面人又催了?”楚潓装作理解叹了口气,“也不怪他们,陛下是该考虑此事了。”外头人不知晓,只道楚家皇后独宠后宫,明里暗里总有人不自在。 “既然母后准允,儿臣便让他们去办了。”楚潓的配合让孟峣苁锹猓迕婺看认榈奶笪1014恍Γ阈湟换悠鹕砝肴ァ 他才踏出殿门,便有等在外面的宫人簇拥而来。他眼神飘过,瞥见身后一根红柱旁有金光闪过,孟峣笑了笑,不理会的离开。 听见殿内全部谈话的楚雪婧,此时脸色白的像鬼,纵是妆容得宜也盖不过凄苦神色。她没有料到这边自己刚说这事,孟峣后脚就将她算盘拨得纷乱。 用力咬了咬唇,楚雪婧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离开,发上一支金凤衔珠步摇轻摆,就像她此时心中烦乱。 孟峣那话是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6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6 故意说给楚雪婧听的。 成亲之后的每一晚,他虽与她同处一室,但都是在外间的软榻上入眠。在莲子入口的一刹那,他就明白过来。成为皇后的楚雪婧想要一个孩子,想必是听了宫中老人的话,在送来的银耳莲子汤里放了催情的药物。 可是,他不想楚雪婧有孩子。 楚家欠他的,总要找个人还。 凤藻宫的装饰原本是极奢华的,自从楚雪婧入主之后,这处宫殿就多了许多书香气息,以及一处时常点着檀 香供她抄写经文的地方。 在澄心堂纸上落下一字,楚雪婧正欲再往下写,孟峣的话语不停搅乱她的思绪。无法静下心来,楚雪婧索性扔了笔,移到旁边美人榻上坐下。如白玉一般的手指未染蔻丹,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美人榻上的靠枕花纹。 “小姐,皇上来了。”陪嫁侍女玉穗撩了帘子进来,楚雪婧慌忙起身理好妆容,挂着淡怡的笑容出了屋子。 “臣妾见过陛下。”楚楚的朝孟峣福身,楚雪婧迎孟峣在靠窗的软榻上坐下。将玉穗端来的茶盏亲手奉到孟峣面前,她正要开口说话,冷不丁被凉气呛住,拿手帕掩了口一阵轻咳。 一只带着暖意的手轻拍她的背脊,“这两天转凉了,你也不多穿一些,宫里的人这么不上心么。” 饶是以前,楚雪婧听到这话一定十分高兴,今日竟生出一丝悲凉。“就是呛着了,陛下不要怪臣妾失仪才好。” “下月便有新人进宫,到时婧儿要好好替朕操持。”孟峣装作不经意的说道,楚雪婧本是咳得泛红的脸颊微微发白。“你也知朕的难处,这个后宫,总有许多人盯着。” “臣妾懂得。”她莫然回道,话说得如此堂皇,只不过是需要人充盈后宫延绵子嗣,而她恰好没有这个资格而已。“希望到时有几位贤德的,也好分分臣妾肩上的担子。” 这话说出来便是她无意专权,孟峣却知道这并不是真心话。“我知道你一人很辛苦,这话还为时尚早,新人总要时间调教。”他握着楚雪婧的手,状似真诚的说道。“朕今儿的午膳就在这里用,听说你宫里的厨子做得一手好素斋。” 楚雪婧本以为他要走的,听到这话有些受宠若惊。“臣妾这便吩咐他们去做。” 看着她慌忙去了,孟峣端起有些微凉的茶喝了一口,唇边荡起一抹轻笑。 纵然楚雪婧对他纳妃颇有微词,也拒绝不了他的示好。 一直在花丛中飞舞的他,最是懂得如何去讨女子欢心。 在楚雪婧宫中用过午膳,孟峣以批阅奏折为由回到玄天宫。刚一进屋他便招来暗使,让他速去密阳楼把舒雪桃请进宫来。 就算他不想让楚雪婧有孕,但也不能让她一直是处子之身。楚雪婧不会不去找宫中唯一的亲人倾诉,楚潓现在就算不说什么,以后也会联合楚渊一块对他施压。 要借助药理让皇后不能生育,除了舒雪桃,他信不过任何人。 孟峣叹了口气,暗恼自己又要再伤那人的心。 舒雪桃一早随韩墨进山采药,直到申时才回到密阳楼,随着暗使进宫已经到了宫门下匙时候。 他本不愿去,可一想到那人如今在宫中孤立无援,又觉得有些心疼。 孟峣早早就把宫人遣散。连平日值夜的太监也没要,一个人坐 在偌大寝殿眼巴巴等着舒雪桃。 怎么觉得有些像等待宠幸的妃子,他笑着摇摇头,把奇怪的念头从脑中抹去。 “你这个时辰找我来,是要我侍寝么。”孟峣正发呆的时候,一个独特的男声懒懒传来。 舒雪桃声音与其他男子有所不同,疑是长成的时候用嗓过度,高亢间有着一丝沙哑。“我倒觉得自己像那么一回事。”孟峣笑着走到舒雪桃面前,宽大的睡袍让他整个人看来清瘦一圈。 明亮烛光下,舒雪桃莫名觉得那笑容很是揪心。 龙床大得几乎可以同时睡上数人,舒雪桃抱着锦被蜷缩在最里,四周悬挂的幔帐将他的脸隐在阴暗之后,看不分明。 “我觉得麝香不好,太容易让人察觉出来。”宫中总有老人在,混在香料里终有发现的时候。 “为什么不想皇后生下你的孩子?”他没想到孟峣找他是为寻求不让皇后有孕的方子。 孟峣眼中寒光一现,话中也不禁带上冷厉。“谁都可以,唯独她楚雪婧不行。” “那便用西红花吧,加丹参益母草煎水服,也可以碾碎加进吃食里。”蚕丝织成的被子最是保暖,舒雪桃却打了个寒颤。“好困,我要睡了。”说罢顺势倒在床上,闭了眼不再理他。 “在我心里,只有你是我的梓童。”鬼使神差,孟峣说出埋在心里好久的话。 舒雪桃骤然睁眼,半抬起身不置信的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西红花:即藏红花,孕妇忌用,不仅可以避孕还是民间流传的堕胎药。 ☆、释然 自古只有皇帝正妻,才能称作梓童。 “喜欢你与我拌嘴的样子,一张脸红扑扑的甚是好看。”把头颅的重量交给玉枕,孟峣放松全身轻声说道。“等我明白过来,却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原本有些冰凉的身体此时全是热意,舒雪桃觉得面上烧红简直要冒出气来。“你说这些干什么。” 话语中的别扭让孟峣胸膛微震,“反正都是说了,索性全部说给你听。”他看向舒雪桃,却发现那人整个身体埋在锦被里,脸庞也遮遮掩掩。“你靠近些,让我看看你。” 他话声一落,舒雪桃便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到更里。“不要。” 也只有他敢与皇帝这样说话。看着有如白面馒头的舒雪桃,孟峣俯□子爬行到他身边,也不出声只默默靠在一旁。在被子里闷得久了有些难受,舒雪桃微微掀起一个角,孟峣瞅准这个机会,一把撩起被子把自己也罩进里面。 本来满是寒意的秋夜,却被玄天宫中这一方所在,染得微醺。 “父亲会来这里?”密阳楼中有一间最特别的雅室。一整面竹报平安绢画的背后,是一处仅容两三人的房间,可不被察觉的清楚听到外面动静。 看着叶青泽满脸狐疑,木樨微微一笑。“这人与你爹交情虽然不深,但也在一起共事过。我想你一定和我一样好奇那件事情,索性今日就了结了罢。” 叶青泽心中一紧,“知道后你要怎样?”他虽想知道真相,但事关他父亲,木樨会如何处置让他忧心。 听到外间门声轻启,木樨食指放到唇边示意叶青泽噤声。两人不自觉放轻呼吸,心神全部集中过去。 桓睿极为守诺,今天是约定之期,午时刚过他便进城。刚到密阳楼时便看到一顶轿子缓缓行来,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7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7 里面的人正是得了拜帖前来赴会的叶赋。 苏岚前几日着人送了帖子去相府,上面只写着老友相邀四字,连落款也没留下。他知道以叶赋的为人,一定会来赴约。 “一别数年,桓将军怎么想起请我饮茶?”叶赋撩起袍角坐下,看着同样一头白发的桓睿说道。 桓睿冲他拱了拱手,“我已不任职,提那旧称作什么。”待奉茶的小童出去了,他才启唇说道。“我也不绕弯说那些奉承话,今日是受人所托,想要向叶相问询一些旧事。” 叶赋掀了盖子正要撇去茶叶浮沫,听到这里便停住笑道。“即是旧事,那便要看我记不记得。你且说来听听。” “端木的事情,丞相一定难以忘怀。”桓睿极为直接,隐在绢画后面的二人呼吸微窒,只等叶赋回答。 像是早就料到这般,叶赋面上并没有太大起伏。只是垂首抚着绣着暗纹的袖口,“终身难忘。” “那时我刚任丞相不久,就有许多文官前来依靠 。你知道朝中有不少人注目端木玦,他虽是门主却偏偏性子冷淡,从不与人结交。一来二去,便惹得众人不快。事情一出,就有人迫不及待想要端木一族倾覆。不管你信不信,那些呈给先帝的证据,并不是我搜罗的。我太想做出一番成绩,所以没经细查便将那些告诉先帝。”长长一席话说完,叶赋已是失了大半力气。 “主意不是你出的?怎么又牵出别人。”桓睿眉毛一抖,疑道。 见桓睿不信,叶赋只得苦笑。“吴明你记得吧?是他拿了大堆端木谋反的证据给我,说自己官职不高呈上去怕先帝不信,便想请我代劳。” 对于那个人,桓睿倒是有些印象。年过四十仍旧是名小吏,“后来你怎么知道..” “也许真是报应不爽,之后吴明大病一场,熬了八九年还是撑不下去。临死前派家人找到我,说是夜夜梦到端木玦,吓得心魂俱散不得安宁。所以在去阴曹地府之前将真相说与我听,希望死后不会再受纠缠。”他一生最是正直,却因为急功近利害了不相干的人。“我才知道端木玦从未有过策反的心思,我的所作所为,正好给了先帝一个台阶..”这件事成为他的禁地许多年,直到新帝登基。 木樨凝神听完,唇边浮出一缕不明笑容。撇下叶青泽走向雅室,他伸手将门推开,一脚跨进屋内,直面两人惊异眼光。“没想到智慧如叶相,也会沦为别人的帮凶。” 叶青泽后脚追来,叶赋看见自己的儿子出现在这里更是惊讶。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停留到木樨身上。“你是金门主的公子?”冷静下来看那双黑瞳,真是如出一辙。 一双瞳仁定定望着叶赋,木樨恭敬说道。“晚辈正是。” “我总算知道泽儿那日说的是什么。”叶赋爱怜地看着一脸忧色的叶青泽,“要我如何赎罪?” “不必。”人已死,再纠缠又有什么用处。“丞相不过替他人作嫁衣裳。” 叶青泽不置信的看着木樨,“你真的放下了?” 听完叶赋与桓睿的谈话,木樨突然就释然了。泱帝是所有事端的起因,他强行纳父亲为妃导致父亲自尽,才让忌恨的人有机可乘。什么谋逆诛之,不过是他掩盖真相的踏板。就算没有这些,他也会用别的办法达到目的。 如今他死了,所有的一切,也该有个尽头。 “罪魁祸首已经去了黄泉,仅凭叶相一己之言,冤屈便可大白?”端木已经没了十五年,世间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些前朝旧事。骤然提起,想必只会掀起轩然大波,让孟峣辛苦操持的天下再起纷乱。“没想到我爹那样的性子,竟然送掉端木一门。”木樨嘴边一丝轻笑,心里无比心疼横死的母亲。 “看到你我才觉得,当初劝阻先帝继续追捕是 唯一没有做错的事情。”叶赋走到木樨面前,冲他深深拜下。“多谢少主不杀之恩。” 双手将叶赋搀起,“我已不是什么少主。”他去找叶青泽不过是想说服他不在孟峣即位一事上纠缠。叶赋已是半截埋入黄土,对一个老人动手,木樨实在做不出来。 一直在旁没有做声的桓睿看到这里,才悠悠开口。“苏岚原来是为了你走那一趟。” 木樨面上一红,咳嗽一声说道。“他身上那道棍伤,想必就是您给的吧。”古稀老人说话中气十足,一听就知道是练武的人。说罢转向叶青泽,“圣上很是欣赏你的才华,放下那些执念,为丰神尽一份力吧。” 天启十五年十一月十九,叶赋辞去丞相之位告老归家。鸿帝表他一生为国鞠躬尽瘁,封忠仁候,爵位世袭。其子叶青泽再入朝堂,弱冠之年便任国子监司业,成就一段神话。 ☆、皇亲 天翎元年元月 木樨靠坐密阳楼临街的窗边。几个孩童拿着刚买的糖人嘻嘻哈哈,笑声撒了一路。他不自觉地笑了笑,刚想伸手端茶,便有温度正好的茶水送到唇边。 “可曾后悔?”苏岚挨到木樨身边坐下,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喝了几口。 木樨转头将唇凑到苏岚耳边,“我对父亲,感情其实不深。”他失落说道。“他心中只有母亲。”记得有次他拿着门中长辈给的糖葫芦去找母亲,父亲看到他,马上阴沉了脸。吓得他马上回转身,本来可口的吃食也变得冰冷。“我小时候很骄纵,虽然继承了他和母亲的容貌,性格之类却一点都不像他。” 看木樨即将深陷回忆不能自拔,苏岚连忙转了话题。“你不要孟峣再查端木的事情,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没了复仇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木樨自嘲说道。端木氏衣钵他完全没有继承,只怕九泉下的父亲知道又得气到不行。 苏岚皱眉想了一会拍手喊道,“你索性过来帮我。”孟峣做了皇帝,明面上的事情便没人主持。他操纵暗使再顾这边,十分吃力。 “让我在外招摇,苏岚你还真放得了心。”木樨瞥了苏岚一眼,“你应承我一件事,我便帮你。” 苏岚眨眨眼睛,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我不做掌柜。”话刚出口苏岚便急了,把他按回椅上木樨巧笑道。“只替你打发那些麻烦客人,可好?” 密阳楼是城中第一酒楼,经常有些纨绔子弟借着醉酒惹是生非。以前孟峣在时还有几分震慑,他走以后便故态重萌愈发过分,掌柜为此头疼很久,不知该如何对付这帮祖宗。 “别被那些人占了便宜。”他都这样说了,苏岚自然答应,只是仍旧有些不放心。 木樨把袖子挽起直到手腕,“楼主大可放心,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么?” ‘啪’,一声清脆,描金烫粉的酒杯碎成几瓣。宋掌柜心疼这套酒器残去一只,口中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8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8 却不停赔着不是“公子小心割手。” “爷我只不过想看扶桑女人有何不同,遮遮掩掩真是扫兴。”说话的年轻男子衣装簇新华贵,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 宋掌柜把手藏到后背做个手势,便有机灵的小厮跑了出去。“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跟一个舞姬置气。”话说得极是恭维,掌柜却在心中将这人凌迟百遍。想要寻乐子去花楼就行,何苦在这里找麻烦。 “去,把她喊过来陪爷喝酒。”男子不耐烦的挥挥手。密阳楼与别的酒馆不同之处就在于歌女舞姬,几套班子来自异地,比其他地方新鲜好些。 宋掌柜正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便有懒懒的人声传了过来。 “我当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儿撒野。”一身玄 黑长衫,红色丝带腰间绕了几圈松松系了个节,一张脸被黑色面纱挡去大半,只露出深黑双眼。木樨半靠在门框上,嘴里蹦出的话如同刀子一样在男子身上剐个来回。 “公子。”雅间的门轻声阖上,宋掌柜行过一礼退到木樨身后。 男子脸上此时涨红如同煮熟的螃蟹,“你竟不知我闾琏,当今国丈是我姨父。” 要是别人听到这名号一定唬了一跳,木樨想了想了然说道。“哦,原来你是国丈如夫人的外甥。”见闾琏露出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他紧接说道。“那又如何?”闾琏?叫驴脸更为恰当。 这话噎得那人一阵猛咳,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已是话都说不完整。“你..你又是什么东西。” 快步走到闾琏面前,木樨弯下腰在他耳边说道。“当今圣上唤我兄长。”满意地从那人眼底看到惊慌,他拿起桌上斟满酒液的杯子,用袖挡住面容喝去一半,把剩余的塞到闾琏手里。“喝了这半杯酒,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受了蛊惑一般,闾琏点了点头,把带着桂花香气的残酒全部喝了下去。 随行的人已是傻了眼,木樨眉眼弯弯的退到门边。“我就不扰各位的兴致。”他推开门正欲出去,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步子。“密阳楼的班子从来卖艺不卖身,要找乐子,还请移驾芙蕖馆。” 一缕狡黠笑容隐在面纱之后,宋掌柜小心的靠上来。“公子怎么把那酒给他喝了。”要是被楼主知道怕是不好。 “他喝了最好,掌柜你可以消停几天。”轻拍了拍宋掌柜的肩膀,木樨打了个哈欠。“我今晚睡在后面,苏岚回来知会一声。” 为了磨那玩意,他可是整宿没睡。 果然那夜之后这伙人几天没来,宋掌柜思来想去弄不明白,只得借着给木樨送饭的当口问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一点巴豆粉。”用袖挡住酒杯的时候,他把藏在袖袋里的粉末撒了一点到酒杯里。巴豆粉无色无味,稍微一点便能让那人泄个死去活来。 宋掌柜听了,面上五颜六色一通变换,他匆忙把食盒往桌上一放便闪身出了屋子。低着头拐到一个死角,才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这样的办法,他以前怎么就想不出来。边想着边擦去笑出的眼泪,宋掌柜正要起身离开,一个纳闷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我没听错吧,老宋居然在笑?” 宋掌柜连忙抬头,只见苏岚坐在屋顶檐边,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闾琏回到家便连泄了几天,嚣张气焰低了一截。极宠儿子的母亲跑到楚渊府中找自己的姐姐诉苦,希望她能吹吹枕头风,让姐夫替自己出这口气。 楚渊的原配死得早,府中只有这位生下楚雪婧的侧室有些地位。见妹妹哭天抹泪的样子 ,她只得劝解了两句打发她回去。待楚渊散朝回来,才将这事斟酌着和他说了。 “那也是个蠢东西,密阳楼是什么地方,容得他去闹。”楚渊将刚端到手里的茶碗一撂低声说道。“今上当王爷时与那里掌柜甚是要好,虽然现在不在一处,也要卖人三分薄面。” 见他生了气,侧室忙用柔夷顺着他的背脊一阵抚摸。“琏儿说那里有个面生的男子,听了你的名号也就嗤鼻一笑。”她装作纳闷继续道,“还说皇上也要尊他一声兄长。” 身为皇亲国戚,怎会有人能尊荣过他。听到这里他一肚子火又大了几分,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乘了轿子就去密阳楼。 楚渊这一去,满腔怒火变成一盆冰水,从里到外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作者有话要说:玄英:冬天,出自《尔雅?释天》。 如夫人:妾室的别称。 ☆、红花 密阳楼中午的生意虽不及夜晚,大堂却仍是人声鼎沸。楚渊一进门便拉住一个跑堂说道,“让你家掌柜出来见我。” 还没待人回答,宋掌柜便撩着袍角从楼上快步走了下来。来的多是老客,楚渊的面孔他也不是第一次见。满脸笑容的把楚渊迎进一方精巧雅室,遣人去端了茶,宋掌柜才开口说道。“国丈大人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他装作不知,心里却明镜似的。楚渊今日来,定是为了小妾的外甥兴师问罪。 “密阳楼什么时候换了当家?宋掌柜竟然会臣服于年轻人,真是新鲜。”楚渊翘脚抖抖袍子,言语满是轻蔑。“那人来头好像挺大?掌柜也不给我引见引见。” 宋掌柜露出一脸为难之色,“国丈恕罪,那位从来不喜生人,小的也没有办法。” “听说也是皇亲国戚?如此便算不得生人。”知道会被回绝,楚渊自有应对的方法。 “这..”宋掌柜倒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一时竟想不到如何回答。 楚渊见他这样更是得意,说话更没顾忌。“我是不知道陛下还有外姓兄长,难道是胡诌不成?宋掌柜,冒充皇家亲眷,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楚大人真是春风得意。”他话音刚落,门外便有明朗男声传来。他偏头从宋掌柜身后望去,只见一个身量修长丰神俊朗的男子走了进来。 楚渊起先一阵纳闷,这年轻男子自己从未见过,怎的知道他的名字。眼神在男子身上来回打量,最终停在那张只有巴掌大小的脸盘上。“你是..敏珍长公主的儿子?” 苏岚笑着点了点头,“看来大人还没有全部忘记。” 他的出现让楚渊起先的怒气消了大半。敏珍长公主乃是圣宗亲姊,她的儿子便是孟峣表兄。楚渊心中暗骂闾琏什么不好招惹,竟然惹到这样一位麻烦人物。他站起身走到苏岚面前,拉住他的手寒暄。“原来是贤侄。” 苏岚一脸亲和的看着楚渊,“晚辈刚到密阳,听说这里掌柜与皇上交好,便在这里借住几日。”他已经从宋掌柜那里知道前几日的事情。“晚辈在江湖混迹惯了,见宋掌柜碰到难处,并出来调解一二。如有得罪楚大人的地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9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29 方,还请大人见谅。” 这话说得极为诚恳,已然是请罪的意思。楚渊哪会数落他的错处,敏珍长公主虽然已经仙去多年,却依然让人存着敬畏。“贤侄莫要这么说,都是那小畜生自己惹的祸,你教导他也是应该。” 苏岚看着平日趾高气昂的国丈爷此时窘迫非常,也只得装糊涂的与他喝了一杯茶。 坐如针毡待了一会,楚渊便借口还有公务处理告辞。苏岚也不与他客气,把他送到门口便回转。 苏岚身影消失在视线外,楚渊才拽着袖口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坐在轿子里他 越想越觉烦躁,怒火又转到闾琏身上。 楚渊撩起轿帘正要吩咐轿夫去闾府,一个雪白人影从旁边的小巷出来,与他轿子擦身而过。 抬起轿帘的手一下子僵在那里,刚刚擦去的冷汗去而复返,把他背脊弄得湿透。 楚雪婧正专心抄写着经卷,玉穗忙不迭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楚雪婧讶异的停了笔,盯着玉穗迟疑说道。“陛下让本宫去镜泊湖?” 玉穗自小就陪在楚雪婧身边,见她一副如在梦中的样子,也顾不得礼仪之类,拉着楚雪婧就往寝殿走。“皇上身边的华公公亲自来宣的,小姐赶紧换了衣服去吧。” 直到宫女为自己换上翠色宫装,跟着华堇去镜泊湖的路上,楚雪婧都没想明白孟峣是何用意。 冬季昼短夜长,才近酉时,镜泊湖边就点起了盏盏灯笼。还没踏进镜泊湖中央的亭子,楚雪婧便看见孟峣朝自己走了过来。 “这样冷,你怎么不穿着狐裘过来。”说话间孟峣将自己才系上的狐裘解了下来,轻柔地披到楚雪婧身上。 带着龙涎香气的狐裘轻暖,楚雪婧不禁把脖子往里缩了缩。“怕陛下久等,一时匆忙便忘了。” 孟峣的一反常态让楚雪婧不知所措,如果不是一直没有行夫妻之礼,她几乎要以为那天所听到的不过是梦境一场。 似是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孟峣牵着楚雪婧的手来到亭中。四周窗棂上装着外藩舶来的玻璃,既挡冬日寒风,又能将湖中景致一收眼底。宫女将楚雪婧身上还带着暖意的狐裘接去,翠色映着灯烛,越发显得她腰肢纤弱。 “舒妙婧之纤腰兮,婧儿果然当得这字。”视线在楚雪婧身上停留一刻,孟峣抚掌笑道。 楚雪婧本来看着湖中漂浮的点点烛火,听到孟峣夸赞自己一下子愣住。 见她略微窘迫的样子,孟峣缓步走到楚雪婧身边搂住她的纤腰,低下头在她耳旁低语。“一掌便能握住,不能再细了。”低哑的嗓音伴着暖热的气息,染得楚雪婧耳朵红润一片。 楚雪婧侧头靠在孟峣怀中,把心中疑虑藏进低垂的眉睫。 见孟峣用过晚膳后仍没有回宫的意思,楚雪婧只得敛了衣袖主动提起。“夜晚寒凉,陛下还是早些回去吧。”这一番话不是做派,按照往常,孟峣定会依了她的意思回去玄天宫。 “华堇,备銮驾,今晚朕要歇在皇后宫里。”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孟峣自顾吩咐华堇。见他领命去了,孟峣才转过头对楚雪婧笑道。“这样冷,朕实在不愿回去了。”带着些许耍赖的意思,一点不像九五之尊的皇帝。 楚雪婧听到孟峣要睡在自己宫中时已经是惊得不行,凭着涵养才没有将诧异神情露在面上。“臣妾的凤藻宫确实离这儿近些。”说罢她招过 玉穗,让她先行回去把空置的偏殿收拾出来,移了自己的被褥过去。 玉穗心里虽恼楚雪婧白白拱手如此好的机会,却也不能违抗皇后的命令。她点点头正要离去,却被孟峣叫住。 “傻丫头,你家娘娘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么?”孟峣将宫女递上的狐裘披到楚雪婧身上,一双桃花眼望进她的眼底。“朕一直亏待皇后,今日是时候补偿了。” 次日楚雪婧醒来已是巳时,她微微起身,蚕丝织就的樱桃锦被滑落。阳光透过鸳鸯戏水的正红寝帐照射进来,把整个人拢在一片橘红色暖光里。 轻轻的动作便扯得腰部一阵酸疼,她不自禁叹了一声,早就等候在帐外的玉穗柔声问道。“小姐可是起来了?” 昨夜就像梦境一场,楚雪婧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真的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她低低应了一声,玉穗微撩了帐子给楚雪婧光洁的身体罩上冰丝寝衣,伺候她沐浴。 宽大的浴桶里注满温度适宜的热水,一朵朵香花摇曳水面。扶着玉穗的手进到热水里,楚雪婧闭了双眼懒懒说道。“这是谁置备的?” “是皇上那边的意思,花是秋天采收的,晒干了入浴最好。”玉穗话中带了喜意,“对了,还有皇上赐的红枣汤,一直温着,小姐趁热喝了吧?”说完便把屉子里的玉碗拿了出来,小心递到楚雪婧手上。 去了外皮剔去枣核的红枣熬煮后滤出汤汁,加上益母草蜜,金黄甜蜜盛于碗中。昨夜之后,她已然忘记孟峣之前说过的话,心中满是初为人妻的欣喜。手臂微抬,楚雪婧将红枣汤缓缓饮下。 掩藏在美好寓意背后的红花几缕,化作长夜梦魇。 如同一双鬼手,悄无声息间,扼死她的期望。 作者有话要说:1舒妙婧之纤腰兮:出自《文选?张衡?思玄赋》,形容女子纤弱苗条。婧也指女子有才品。 2益母草:性味辛苦凉,具有活血、祛瘀、调经、消水的功效。治月经不调、浮肿下水、尿血、泻血、痢疾、痔疾。孕妇禁用。无瘀滞及阴虚血少者忌用。 ☆、黑眸 楚渊那日回来便生了一场急病,吓得侧室闾氏以为他是在密阳楼受了气,再也不敢与他提闾琏的事。 等他渐渐好转起来,已经过去半月。不顾还有些不适的身体,楚渊乘车进宫,径自朝楚潓所居的慈仁殿去。 “半月没见,你怎么成了这个模样?”身着褚色宫装的楚潓靠在软榻上,看着兄长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奇道。 殿中烧着地龙,暖融融的一点不似冬日。饶是这样楚渊仍旧蜷缩在高深的座椅内,蔫耷耷如同深秋枯叶。“真是白日见鬼,那双眼睛怎么那么像。”想到那日情景,他犹自打了个寒颤。 话说的没头没脑,楚潓如何能够明白。“你是不是病糊涂了?一句完整话都说不了。什么眼睛..”她重复一句,脑中却猛地想到一人。“眼睛?什么眼睛!” “我看到一双与端木玦一模一样的眼睛。”虽是一闪而过,楚渊却牢牢记得那双眸子。“他明明已经死了。” 猛然听到那个十五年未曾听闻名字,楚潓有些惊惶。“定是你看错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你不要忘了,他的儿子并没有找到。对,那人一定是他的儿子。”说到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0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0 这里,楚渊越发肯定自己心中想法。“他儿子来报仇了,潓儿,他来报仇了。” 兄长癫狂的样子竟然让楚潓慢慢冷静下来,她起身走到楚渊面前。“你在怕什么,没有人知道那些。”借他人之手灭掉端木氏的事情,除了那个死去的吴明,再没别人知道。“你是在哪见着他的。” “密阳楼附近的街道上。”楚渊渐渐镇静下来,仔细回忆。 楚潓拍拍兄长的肩膀,“这几日你派人盯着那边,说不定他还会再出现。”她深居宫中手无半点兵力,只有靠楚渊家中私兵。 “找到之后怎样处理?”事出突然,楚渊全然没有主意,只能问楚潓的意思。 楚潓脸上现出如同地狱修罗的神情,舌尖上慢慢凝成一字。 “杀。” 楚渊碰到的确是木樨无疑。 恶整闾琏之后,他知道楚渊总有一日会来问罪,于是白日都会去烟霞山的药庐暂避。那日午时因为韩墨与舒雪桃要进山采药,他只得回密阳楼。 回去之后他才知道楚渊被苏岚一通惊吓,刚刚离开密阳楼。木樨并不认识楚渊,所以就算擦肩而过,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危险临近他浑然未觉,仍旧戴着面纱在密阳楼中装扮神秘公子。因此又多出许多客人,有的甚至故意找茬,只为引他出面。 “又是他?这是第几回了..”听到小厮来请,木樨扶额叹道。 见他一副为难样子小厮只得讪笑,“第四回了,公子这次下点猛料,让他数月下不来床吧?” “那可不行,巴豆吃多了是要死人的。”木樨摆摆手回绝道,拿 起搭在椅背上的面纱。秀美容颜半遮半露,越发惹人遐想。 “严公子,这回又是哪里惹你不快?”木樨冲站在一旁深感无奈的宋掌柜笑了笑以示无妨。珠帘围绕的雅室内只有一人,桌上酒菜未动,显然为他而来。 严莘并不是京城人士,数月前为了家族一桩生意来到密阳。与他做生意的人是密阳楼的老客,在这里设宴款待他时,隔壁因为一点小事与府尹爱子起了争执。木樨前来调停,却不想被他看见,为了引起木樨注意,严莘半月间来了四回,总能寻到由头让他出面。 蓝衣公子脸上苍白之色尚未全消,见到他倒是精神一振。“你来了就好。”严莘正要凑到木樨面前,却被两个童子笑着挡住。 木樨走到桌前斟了两杯梨花白,将其中一杯递到严莘面前。“喝过这杯酒,你好生做你的生意,不要再到这里来了。” 严莘并不接过,只拉住木樨伸直的手腕痴情说道。“舍了这里,跟我走好不好?” 木樨正要挣开严莘的束缚,帘外苏岚的声音冷冷响起。“公子有什么话直说便好,怎么动手动脚起来。” 冷着脸走到两人面前,苏岚用巧劲把严莘的手从木樨身上拿开。真是一语成谶,他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便有人堂而皇之的从他这里抢人。“你最近真是越发长进,这样的小事也要劳公子亲自来。”将木樨挡在自己身后,苏岚瞥眼对宋掌柜说道。 老宋知道苏岚吃了醋,也不辩白带着童子退下。视线被挡得完全,木樨只得拉了苏岚的手,上前与他并肩。 苏岚的出现让严莘很快明白过来是怎样一回事,却仍不死心。“你有什么权力将他留在身边?”面前男子容貌气势俱是上等,但他并不想因此输给苏岚。 苏岚微眯双眸看了一会严莘,并不答他的话,而是侧头吻上木樨掩在面纱之后的唇。带着隔阂的接触让人觉得新鲜,他闭上眼将木樨搂在怀里,当那人是空气般,霸道而张扬的宣示所有权。 突来的吻让木樨有些惊愕,张口轻呼间苏岚的舌探了进来,质地极软的面纱夹木樨间,带着些微的痒摩擦他的口腔。木樨脑中一滞,双手环住苏岚肩膀,仰起脖颈回应他的亲吻。 一声剧烈的响动打断他们,木樨从苏岚怀中探头一看。严莘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跌坐在地上,宽袖带翻了桌上的酒杯,梨花白染得衣摆全湿。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把他留在身边。”苏岚用力将坐在地上的严莘拉起。“这样的爱恋,不是所有人都给得起。” 将世人眼光抛在脑后,不掩饰对他的爱。 这样的事情,不是人人都做得起。 看着严莘失魂落魄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木樨这才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不是明天 才能回来么?” 拉着他快步走到无人的雅室,苏岚把已被濡湿的面纱从木樨面上撩去。“我要是不回来,你就要被别人拐去了。”每月他都要去密阳以外的城镇与分布各地的暗使商讨事宜。这次去的地方较近,忙完手头上的事情苏岚便日夜兼程的回到密阳。没想到就看到这样突兀的一幕。 烛火照耀珠帘,一点亮光透过木樨的黑眸照进苏岚眼底。“你那样的作为,是个人都要被吓死,我还能上哪去。” 苏岚一把抱住木樨低声叹道。“你身上的毒什么时候才能解。” “过几日我进山一趟,舒雪桃说师父似乎找到解毒之法了。”这半月他都没有离开密阳楼,前日舒雪桃送日常所需的药物来提了一句。“你一定忍得很辛苦了吧?” 苏岚用吻回应,惩罚他明知故问。 ☆、危局 清晨木樨正要出门,苏岚慌忙从床上跳起说要陪他同去。 “我雇马车进山,又不是姑娘家,还怕被人劫了去?”见苏岚一脸不放心的样子木樨笑道,替他拢拢睡得散乱的发丝。“你回来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正好今日得闲,再睡一会。” “我让人同你一起。”说罢苏岚从床榻上下来,打开门欲招呼身边暗使。 木樨一把把苏岚扯回床榻,将他压在温热的被褥上。“小爷我再不济也是个男人,苏楼主怎的这般小看。”见苏岚一张脸由微红转为恼怒,木樨连忙起身跑出门去。 装扮成货郎的大汉悄然跟在木樨的身后,楚渊的私兵盘桓在附近几日,终于见到了要灭口的那个人。 木樨停下步子到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货郎也赶紧卸下挑子假装卖货。有早起采买的丫鬟走了过来,“水粉什么价钱?” 货郎转过脸,恶狠狠地瞪了女子一眼。“不卖,滚。”说完便赶忙转了头看住木樨,怕一个不留神将人跟丢。 没有见过放着生意不做把人赶跑的货郎,那一声吼也带着十足的中气。木樨顿时警醒,将铜板递到老头手里,他抱着滚烫的纸包离开。脚下步子逐渐加快,如同一只躲避猎人追捕的雪狐。 走到一处行人极少的地方,这人也等不及出城将他诛杀。见旁边有一小巷,大汉藏在挑子里的刀便要追上。木樨一个转身,将刚从屉子里拿出没一会的包子扔到他脸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1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1 上。 大汉吃痛叫了一声,就近埋伏的私兵一涌而出。木樨堪堪避过正欲抓住他衣袖的男子,从袖袋中掏出还没用完的巴豆粉,洒向那人眼脸。 见又有一人吃瘪,剩余的私兵抽出短刀,狞笑着逼近木樨面前。 利刃在阳光下闪着森然的光芒,木樨心中一冷。这附近巷子大多都是宅院后门所在,最长不过数尺。他一咬牙,背转身冲进小巷。 狭窄的巷口只容两人通过,拿着短刀的私兵一个箭步来到巷口,却见远处恍惚只有一缕墨色。将刀插回腰间刀鞘,那人独自向里走去。 走得近了,大汉才发现墨色乃是一个身量极高的男子。只见他侧着身子,右手撑在墙上,宽袖上搭着青丝几缕,显然是个女子披散了头发被他拥在胸前。男子正欲低着头亲吻女子,眸光扫到有人走了过来,只得停下动作。 墨衫男子神色不悦地侧过头,私兵这才发现此人却是国子监司业,忠仁候的公子叶青泽。 将怀中丽人搂得更紧,叶青泽皱眉看着凶恶之色还未收去的大汉。好事被扰,他的语气极为不耐。“你是什么人。” 大汉慌忙收起戾气换上一副讨好笑容。“小的是楚大人府上的护院,今晨府里跑了一个家生奴才,大人让小的出来找找。” 叶青泽怀中的女 子细细地嘤咛一声,似是忍受不住已被挑起的□。叶青泽咳嗽一声,“既然如此你就快去找,杵在这里干什么!”说罢也不顾那人,对女子掩在发中的耳垂轻咬。 大汉眸光扫过左手边开着一条缝的木门,低低啐了声离开。 巷外一阵响动,很快趋于平静。叶青泽这才慢慢放开怀中抱着的人,白衣男子一头青丝垂到腰际,瞳仁泛光,面容晕红。 “木樨兄,情况危急,如有得罪之处还请饶过小弟。”将藏在袖中的璎珞发簪还给木樨,叶青泽一张俊脸满是歉意。 “无妨。”将头发拢好绾住,木樨抬眼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昨夜和同僚在这里喝酒,没想到醉过去,只能宿在这里。”天刚拂晓他就醒了,怕叶赋发现他彻夜未归,只能匆忙梳洗过从后门溜了出来。 经他一说,木樨这才想起这条巷子一侧连着芙蕖馆。被你父亲知道你就惨了..”话音未落,叶青泽就通红着一张脸捂住他的嘴巴。木樨眨眨眼睛示意他放开,“不过还是多谢你。”他本来以为逃不过一劫,却不想碰到刚从后门走出的叶青泽。 叶青泽走到巷口,路上行人渐渐多了,他招招手让木樨出来。“你怎么得罪了楚渊?那人虽说自己是护院,可他的腰带我认得,是楚府的私兵才能佩戴的。” 木樨伸手将碎发别到耳后,“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是上次喂他外甥吃了回巴豆。”说完他又觉得不对,那件事情苏岚已经替他掩过,没有被发现的道理。 木樨的话让叶青泽哑然失笑,“为了这点小事楚渊就派人绑你,实在太过小气。” “那些人分明下了杀手。”想到刚才险境,木樨深深吸了口气。“附近埋伏这么多人,想必守了好些天。” 听到这里叶青泽再也放心不下让木樨一人,“你要去哪,我同你一道去。” 知道叶青泽怕自己再度遇险,木樨也不拒绝。今日的事实在蹊跷,他也正好想找个头脑灵光的人解开疑惑。 楚渊最近一直睡不安稳,待寅时迷糊过去,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所幸今日没有早朝,他也懒得去户部走个过场。让婢女换了衣裳,楚渊端了一碗粳米粥半倚在八仙椅上,脑中翻来覆去想着木樨的事情。 “老爷。” 他正走着神,之前派出去的人哭丧着一张脸回来,楚渊心中猛地一跳。“怎么了?” “盯梢的廖二被发现了。”大汉简单一句话,就将所有罪责推到伪装成货郎的廖二身上。“我们几个追上去的时候,那小子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把万良的眼睛给弄伤了,钻进巷子里就没了踪影。”他一气说完,把头深深埋在地上。 “真是一群废物!”将喝了一半的粳米粥连碗一块摔到大汉面前,楚渊 颤着身子怒道。“好不容易找着他,才一次就被察觉了,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不敢擦去溅到脸上的粥水,大汉低声回道。“那条巷子连着芙蕖馆的后门,奴才打发扫地的小厮找了一圈都没见到那人的踪影。”之后的话他没再说,想来楚渊也能明白,平日进出芙蕖馆的不乏高官大员,动静大了反倒麻烦。他小心翼翼抬起头,见楚渊一副沉思的样子,大着胆子继续道。“奴才在芙蕖馆后门见着一个人。” 楚渊微微挑眉,“谁。” “忠仁候的儿子,叶青泽。” “他怎么会在那..”这个名字倒是让楚渊大感意外,叶赋那样正直的人,怎能容得自己儿子在妓院过夜。“没被他看出什么吧?” “奴才胡诌了一气,司业正忙着偷香,哪有工夫想这些。”想到那一幕,大汉带了狭促说道。“许是昨晚伺候的姑娘很得沈司业欢心。”说到这儿他不禁开始意淫,那女子该是多么销魂,能让公子哥放不开手。 再说下去肯定不堪,楚渊也实在没这心思再听。挥挥手让那人退下,他撑着头思量该怎么告诉楚潓。要是她知道了,一定又要大发雷霆。 楚渊无奈的摇摇头,如果不是女人的嫉妒心,哪来的这么多麻烦。事到如今,他真后悔自己趟了这摊浑水,想抽身也难了。 ☆、顽毒 木樨跳到马车,带着叶青泽钻进树林。马车是在车马行租的,虽然他每次进山都会租用,但从来不乘马车直接去药庐。那是唯一安全的地方,除了孟峣苏岚再无他人知道。 山中仍有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行了一会,叶青泽便看见一处开阔的地面上盖着几间砖瓦房。用半人高的木条隔出的小小院落,走得近了便能闻到一股药香。 “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叶青泽奇道,想不到烟霞山里除了大户人家的别院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舒雪桃恰巧从韩墨屋里出来,见木樨来了忙笑着跑了过来。“我以为哥晌午才会过来,一定是等不及了吧。”跟在木樨身后的墨衫公子一脸睿智精明,舒雪桃虽没见过叶青泽,但经木樨字里行间,也依稀知道这人身份。 木樨瞪他一眼,将叶青泽领进自己的屋子。“我去沏茶,司业稍坐。”说完反手将门一关,扯着舒雪桃的袖子走去厨房。“师父当真找到解毒的方法了?” “嗯,你先服几丸,不行的话我和师父再想办法。”把炉子上热着的水壶递给木樨,“这毒种得太深,想必不是一下便能拔除的。” 泡上一壶碧螺春,木樨点点头。“你请师父到我房中,有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2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2 事相商。” “楚渊派人杀你!”木樨特意掩去自己与凶徒纠缠之事,只捡了不是那么惊心的说了。饶是这样舒雪桃还是惊叫一声,粉红脸颊失了血色。“受伤没有?”他慌忙丢下茶盏,奔到木樨面前抬起他的手仔细看过。 “舒公子不必这么惊慌,木樨兄并没受伤。”叶青泽被舒雪桃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出声安慰。“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谢沈司业救我家少主于水火。”韩墨正色说完正欲一拜,却被叶青泽一脸惶恐托住。 “您这是要折煞晚辈。”从小叶赋便教导他要长幼有序,所以韩墨拜他绝对受不得。“木樨兄对晚辈有恩,理应这样做的。” 见这一老一小客气非常,木樨笑着为叶青泽空掉的茶盏续上水。“师父你就别为难他了,只替我好好想想我们有什么得罪楚渊的地方。”他面色轻松全然不像死里逃生的人,仿佛对这类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捻着花白的胡须,韩墨沉吟着说道。“他妹妹贵为皇后,理应不会把我等放在眼里。”端木玦与楚渊交际几近全无,实在想不到有哪里惹得这位不快。 一个不太敢确定的想法在叶青泽脑中一闪而过,“除去太医院的太医,端木氏门中有没有为宫闱中人诊病的人?” “只有门主一人,可以不受限制出入宫禁。”端木玦对原配用情至深,别的女子在他眼中不过脚下尘埃,丝毫入不得眼。 木樨心中了然,想必这就是泱帝为什么能 在桂宫见到父亲的原因。那座宫室在孝宗那朝一直空置,父亲最爱桂花,所以经常去到那里。 “难道..”听了韩墨的话,叶青泽又多了一分确定。“晚辈还有些事,就此告辞。”他做事一向稳妥,要等证据确凿才会将想法告诉别人知道。 木樨没有再留,以他对叶青泽的了解,这个少年一定会将疑问解答完全。 跟着韩墨进到丹室,木樨看着铺满桌面的书卷和摆了满地的药草,心中生出许多愧疚。 韩墨从药屉中拿出一个织锦小盒,转身递到木樨手上。“这里有四颗解药,你先服两丸。” 盒子里是四粒鸽卵般大的白色丹药,木樨拿起两颗放进嘴里。药丸入口即化,瑞脑般微凉的气息沿着咽喉直到腹中。他冲一脸紧张的韩墨笑笑,“没有什么不适。” “这几日你就住在这儿吧,让我看看有无成效。”韩墨心知木樨和苏岚是一刻也离不开的,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只能把木樨留在药庐。 木樨突然觉得有些困倦,“师父,我先回屋里躺一会,想是起得太早,此时觉得困。”一席话说完更觉乏力,他摇晃着出了韩墨的屋子,慢慢走回自己房中,倒在床上便人事不省。 到午饭时木樨仍未起来,不好让韩墨久等,舒雪桃便到木樨房里叫醒他。木樨衣衫未解躺在床上,头颅微微向内,舒雪桃走近一看,竟是连棉被都没来得及铺好。他轻轻的推了推木樨,“哥,你这么睡会着凉。” 没有得到回答,舒雪桃只得站在脚踏上越过木樨的身子扯过棉被替他盖上。不小心碰到木樨脸颊,他心中一惊,慌忙翻过木樨的身体。 原本有些红润之色的面庞此时有如冰雪,嘴唇也失了颜色,唇角还有尚未干透的血迹。 不是正常的猩红,而是触目惊心的黑色。舒雪桃吓得倒退几步,定了定神跑出屋子。“师父!木樨不好了。” 苏岚自木樨离开后心绪就有些不宁,用过午膳他本该处理日常事务,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老宋见他这个样子,便调侃他一半心神也跟着木樨走了。他扯着嘴角笑笑,总觉哪里让他不安。 刚到未时,苏岚终于忍不住想牵马去药庐看看,人才到后院,便有童子引了舒雪桃进来。 “苏岚,你赶紧同我去药庐。”一路疯跑到山下舒雪桃才拦到马车,给了车夫两个银角央他把马解了,骑着马一刻未停的冲进城。他本来不善骑马,可事情危急,只能咬牙颠簸着到了密阳楼。□已是磨起了水泡,火烧火燎的疼。 见舒雪桃一脸慌张,苏岚便知一定是木樨出了事。跑到马厩牵出他的银雪,苏岚飞身上马, “让老宋给你找辆马车,你这个样子不能再骑马。”说罢他挥鞭一抽马臀绝尘而去, 即使此番举动会惊了街道上的行人摊贩,他也顾不得。 早知如此,便不能由了木樨,让他一人去。 银雪脚程极快,不过半个时辰便载着苏岚到了药庐。足尖一点,苏岚使了轻功奔到木樨屋中。见韩墨端了一碗汤药站在木樨床边,眉头紧皱没有动作。 听到舒雪桃呼喊,韩墨赶紧为木樨扎过一遍银针。拔出之后针尾发黑,他知道是骨香反噬,便熬了汤药想喂木樨喝下,谁知木樨牙关紧咬,贸然撬开必定损伤,正踌躇间,苏岚便赶到了。 接过韩墨手中瓷碗喝下一大口药汁,苏岚抱起木樨坐到床沿,俯身贴上恋人唇瓣。用手捏住他的下巴微微施力,舌尖顶入将苦涩药汁渡进口中。如此反复三四回,才将碗中汤药全部喂了下去。怕木樨呛住,苏岚又拍了拍他的后背,做完这些,他才恭敬喊了声师父。 他的举动让韩墨一时愣住,等他出声才回过神来。“你来了就好。”老者上前看了看木樨,见他虽未转醒但呼吸已趋平稳,才舒了口气。“怪我太过急切。” 苏岚知道韩墨为了这事付出许多心血,怎能怪他。“师父不要太过自责,再想别的办法化解就是。” “有一个办法。原本想着这样能解便不用那些,现在看来终是不行。”见苏岚疑惑,老人咳嗽一声低头说道。“骨香虽对宿主无害,但终究是毒,想是日积月累间腐蚀少主肠胃,一遇解药便会产生毒性。如果用药浴通过肌肤渗透,再配合习武之人内力,想必还有几分作用。” “药浴?”苏岚重复一句,想到这样便与木樨裸裎相见,脸上不禁烧红。 “这个方法虽可,但毒性极有可能伤到苏楼主你。”韩墨怎不知道苏岚等了许久,但事关己身,他免不了提醒。“如果因为这样让功力尽失,你也不后悔吗?” 苏岚爽朗一笑,“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尽力一试。” ☆、仇隙 仅容两人的浴桶里盛满了混入药草的热水,雾气升腾间满是苦涩香气。将锦盒中剩下的药丸放入水中,苏岚半裸着抱仅着里衣的木樨进到桶中。 里衣质地轻薄,宽袖衣摆浮在水面,如一朵月下盛开的白莲。把木樨衣服解下放在一边,苏岚闭了双眼,丹田中一股气息集于双手,他稳下心神,手掌贴上木樨后背。 身体内的阴寒渐渐被一股暖流代替。木樨醒来,看见自己浸在水中,一个男子倒影映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3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3 入眼帘。“苏..岚?” 听到木樨声音,苏岚唇边露出安心笑意,仍旧闭着双眼轻声道。“骨香遇解药反噬,你才醒来,不要费力说话。” 苏岚的声音温柔且轻,像热水一般摇曳环绕。后心处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力让木樨心中一窒,“你将内力传给我?” 手掌下的背脊僵直不已,却一点都不能动弹。“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毒性,让溶在水中的解药透过肌肤进到体内。这只是我内力一小部分,不用担心。”额头沁出汗珠,苏岚深吸口气。“闭上眼,一会就好。” 听他这样说,木樨只得轻阖双眸,苏岚的内力如同四月阳春的暖风,混合着丹药微凉的气息绵密的渗到内里,化解掉骨香霸道的毒性。 桶中热水转凉,苏岚才放下贴在木樨背上的手掌。他疲倦的靠在壁上,微睁了眼看木樨扶着浴桶慢慢起身,将搭在桶沿寝衣披到身上。湿透的衣服吸附在那具梦寐已久的身体上,比不着寸缕更加动人心魄。 仅仅是把衣服的结系好就用去了大半力气,木樨半转身看着靠坐在那的苏岚,声如蚊纳。“我..现在还没有力气出去,你能不能..” 苏岚撑着额叹声道,“我也想抱你出去,可是现下有些困难..” 木樨想起来苏岚自回来之后就没有好好休息,现在更是因为他费了心神耗去内力。他眼眶一涩,重新坐回水中,半靠在苏岚怀里。“你一定吓坏了。” 细长手指缠上木樨放在衣上的手,这双手前一刻还是冰凉刺骨。“我几乎以为你要离开我了。”毫无生气的木樨,苍白着一张脸,连呼吸也是轻微的。“如果知道它会伤害到你,我一定不要..”苏岚话间已经带了哽咽,他性格一向沉稳,偏偏遇到木樨不能自执。 转过身拥住苏岚的身体,“我不要一年有两月不能见你。”怀中躯体一僵,木樨嘴边含了笑,一字一句说道。“我知道不会这么容易,只要不死,我就要将这毒解去。”遇到苏岚之后,他便无比想要逃离这束缚囚禁他十余年的牢笼。“以后有你保护我,还要这个干什么。 ” 被他话中嗤之以鼻的语气逗得一笑,苏岚抱住木樨起身,踩着放在桶边的石凳走到床榻边。 “把身上湿衣换下。”侧开眼不去看那几近透明的身体,苏岚扯过搭在架子上的软布递给木樨。“我去请师父为你诊脉。”说罢用外袍胡乱的擦了擦身上的水滴,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等他领着韩墨回到屋子,木樨已经将自己裹进被褥中,发髻也拆散了,乌黑的发丝铺了一枕。“师父..” 听他出声唤自己,韩墨才觉一颗心放了回去,将手搭在木樨腕间片刻。凝重的眉宇才淡去一些,“脉相上没有什么大碍了,但一时还不知道毒性去掉没有。”他转过身宽慰苏岚,“明日一早我再施针一次,天色已晚,郑楼主就在这歇下吧。” 苏岚恭敬地应一声是,待韩墨离去便快速换掉身上浸湿的衣物。回头瞧见木樨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瞳仁看他,便忍不住笑道。“你放心,我也累了,不会对你做什么。” 床里那人往里挪了些,伸出手臂拍拍床铺。“劳烦苏楼主将就一晚。” 苏岚摇头笑笑,踢掉鞋子钻进被褥,一丝若有若无的瑞脑香气让他心神一松,很快合眼睡去。 看着他毫无戒备的睡颜,木樨心中一暖,将靠近苏岚一侧的左手塞到那人手里,也迷糊了过去。 纵是睡得再沉,苏岚每日也是这个时辰醒来。转了转僵直的脖颈,他微抬了抬手,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木樨牢牢的抓在手里。别过头看向木樨,苏岚伸手替他撩去落在脸上的发丝,竟看得愣了过去。 之前的木樨虽容貌秀丽,但因身中骨香,脸上带着阴柔病气,总觉美玉蒙尘。如今骨香尽除,便如拭去灰尘的玉,从内里绽放出无数光华,照得整个人都闪光透亮,让人不能直视。 苏岚眸光顿时一热,随即着魔的吻上木樨侧脸。 将紫檀念珠甩到桌上,楚潓怒极反笑。“兄长府上的人真是好本事。” 楚渊看着地上波斯绒毯的花纹一圈一圈有些晕眩,纵是如此不适,他也不敢抬起头看妹妹的表情。 见楚渊不说话,楚潓重新拿起扔在一旁的念珠一颗颗拨弄。眉目安详得如同寺庙中供奉的菩萨,“如此说来只在街上见过这一回,便没再搜寻了?” “一次便被他发现了,那定然是存了戒心的,如何还会被我们找到。”耳畔只有念珠发出的声音,楚渊小声回了,心中暗自叫苦。本来派私兵寻人就不能大张旗鼓,如果有好事的人知道了,保不定就在皇帝面前参他一本,告他一个扰乱京 都治安的罪名。 楚潓如何不明白他的难处,可是只要一想到端木玦的儿子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她便觉得胸口烦闷。“你说是在密阳楼周边看到他的,那密阳楼查过没有?” “那里如何查得。”听她提到这三字,楚渊慌忙抬起头直摆手道。 楚潓并不知道密阳楼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觉得自己这位兄长年岁愈大愈发畏首畏尾。“只不过是一个酒楼,里面还有妖魔鬼怪不成。” “你有所不知,今上未登基时与那里的掌柜极为要好,更何况..” “何况什么。”楚潓心中鄙夷,朴孟峣那时虽只是王爷,却也是极尊贵的,怎么会与商贾混在一处,还颇为关照。 “为兄在那还碰到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你可还记得敏珍长公主?” 泱帝嫡亲皇姐,楚潓如何不晓得。更何况这位公主的故事直到现在还是丰神上下津津乐道的,她略抬了抬眉,只等楚渊接着往下说。 “长公主的儿子,之前便寄住在密阳楼。”他省去为妾室外甥讨公道那段,只谎称自己与同僚去密阳楼喝酒,碰到苏岚云云。 楚潓见苏岚的次数用手指都算得过来。她久居深宫,又因为有臻被废夺了掌宫之权,所以苏岚被泱帝指名担任木樨贴身侍卫一事,从没听人提起过。就连木樨被泱帝圈在桂宫的事情,她也只是依稀听闻,更不知道那人便是害了有臻的凶手。“既然只是寄住,那么自然时日不长。你让信得过的人盯上几日,不找到他,我心实在难安。” 待楚渊走了,楚潓才放下手中的念珠。紫檀打磨的念珠颗粒浑圆,因为一直摩挲而有了琥珀般柔和的光泽质地。 这样沉静的颜色,却无法让楚潓的心安定下来。她端起桌上的绘着松鹤的茶盏饮了一口,唤来宫女将她扶到内殿的软榻上,心口一阵阵发闷。她紧皱眉头,时间久到几乎要让她以为自己忘记的那个人,原来从未在她记忆中消失过。 端木玦。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4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4 作者有话要说:传内力神马的各位就随便看看,中国武学博大精深,总有那么些道理的。 谢过 ☆、眠蛇 楼里这几日多了好些面生的客人,宋掌柜留心观察了一阵,总觉哪里不对。寻到苏岚有空的一日,便与他说了。 苏岚闻言让宋掌柜引着他到暗处看了。果然发现坐在楼下大堂里的四五个男人心思全不在吃上,而是张着眼睛四处打量,面容气息看似平常却藏着凶气。 “这是散客,雅座上也每天会来几个,衣服穿得体面,但行为举止极为粗陋。”见他微微皱了眉头,宋掌柜又将楼上情形告诉他。 “收拾几个。”苏岚拂袖转身,“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往我这儿插眼线。” 这些人哪里知道跑来盯人结果反被盯上,过了这么些天没有线索,他们也有些倦怠,看了一刻钟便划着拳喝起酒来。反正银子都是府上支出,苦了这些日子,理应吃顿好的。 宋掌柜窥到这点,便让跑堂的小二假装忙中出错给那桌上了一坛好酒。数十年的陈酿,若不是好酒量的人,只怕喝完还没踏出这门就要趴下。 这群人酒一入喉,便知道这坛乃是好酒。占了便宜自然不会有人说道,宋掌柜眼风一扫,便有机灵乖觉的小厮装作收拾堂内饭桌,不动声色间将他们围了个严实。 酒坛子没一会就空了,也不知谁踢了一脚,滴溜溜直在地上打转。这些人惺忪着眼睛打着酒嗝歪七扭八的想要离去,却发现怎么也踏不出那道门槛。别眼一瞧,才发现胳膊早就被满脸讨好笑容的小厮托着,好像怕他们摔倒的样子。其中一个用力挣了挣,便发现怎么也挣不开手上的箍制。 “掌柜的,这几位客人喝醉了酒钱都没付便想走呢。”宋掌柜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便有一个小厮说道。旁边的客人一见是这种装酒疯吃霸王餐的,便纷纷转了眼不再去看。 “不懂事的东西,还不带客人下去先醒醒酒。”宋掌柜袖子一挥,“惊扰各位老客了,宋某给各位赔不是。”说罢他朝四方拱了拱手,一步三摇地回到楼上。 刚开春的日子当头一盆冷水,就算是喝了玉液琼浆,也要打着哆嗦醒过六七分来。 甩了甩头上的水珠子,大汉骂着娘说道。“不过是一坛子酒,爷不是没钱付。敢把老子捆了,解开!” 四周黑咕隆咚的,只听见旁边有人扑哧笑了几声。大汉火气越发大了,扭动着身体想要挣开绳索,却没想到绳子绑得死紧,用起力来便觉肉疼。他这才惊觉过来,好像不是没付酒钱这般简单。想着话间也带了惊惧,但仍梗着脖子叫道。“有种的便出来,躲在暗处算什么东西。” 苏岚拍着手从黑暗中踱出步来,“说话倒是条汉子,却在这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人抬头拼命向上看,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你是谁,把爷绑 在这里干什么。” 苏岚蹲□子正视那人。“兄弟不是纯粹来喝酒吃肉的吧?”他笑着说完,眼中闪着凌厉的光芒。 “笑话,来这里不喝酒还能做些什么。快点把爷解开,爷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大汉仍不嘴软。四周静悄悄的,明明四五个人来的,此刻怎么就剩他一个。 “你一定在想,自己的那几个兄弟到哪里去了吧?”见那人蒙了眼睛还四处张望,苏岚淡淡说道。“他们早把一切都招了,把你一人扔这儿。” 汉子心中一惊,“你休想用这些诈我。”他并不信苏岚的话,那些人再混也不敢招出自己是楚府上的人。 “你们是来这儿寻人的吧?”苏岚凑近他的耳朵。看不见的人听觉最为敏感,就算平时胆大,这带了阴森诡异的声音也会让他胆寒。“守了这些天,人没寻着,想必也花了不少银子。这要是让主子知道,如何是好呢?” 大汉喘息一阵,感觉身旁气息渐渐远了,才松下一口气说道。“左右都是死,爷便学一学那忠良,你休想从我口中知道什么。” 苏岚哈哈一笑,摇头叹息道。“好,你既然要做这样的人,我便遂了你的心愿。”见那人身子一下僵直,“那些手段我也好久没有使过,今天就同你玩一回吧。” 一个物体带着冰凉贴上他的脸,发出嘶嘶的响声。大汉身体一抖,那件事物如同活物一般,从脸上滑到颈后,上下挪动间还欲钻进他的衣领。 “这个时候它本该还是睡着的,从窝里掏出来惊扰了好梦。碰上这样温暖柔软的所在,一定不会放过。”苏岚几乎憋不住笑,看着吓得颤抖不止的大汉犹自说着。 大汉身体僵硬如同死尸,待那东西探进衣领半寸后大叫道。“我说我说,是楚渊楚大人让小的到这儿找一个穿白色衣服深黑眼睛的年轻男人。只要他一出现便把他杀了!冤有头债有主,小的也是替人办事,还望大爷放过小的一条贱命。” 苏岚眉头一抬,冲身旁的人做个手势,便有人上来一个闷棍将大汉打晕过去。他一步步拾级走出藏酒的地窖,“把那几个从正门扔出去。” 宋掌柜点了点头,“那这一个?” “留着,等楚大人亲自上门来取。” 木樨并没有将遇袭一事告诉苏岚。 那天出了许多事情,光骨香反噬就把苏岚吓得够呛。要是再将这事说给他听,只怕以后苏岚再也不会准许他一个人独自外出。 木樨知道叶青泽一定会将真相查出,这段时间他也留了个心眼,从药庐回来之后便闭门不出,每日只在密阳楼看稍浅的医书,留在苏岚身旁。 昏黄烛光下看久了觉得眼睛酸疼,木樨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倒杯茶喝。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他吓了一跳,抬眼便见苏 岚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什么事情惹得楼主大人不高兴,拿这门板撒气呀。”他笑着走到苏岚面前,“怎么啦?” 苏岚瞥他一眼,“这样凶险的事情,你还瞒着我。”说罢也不理木樨,径自在桌前坐了,斟了一杯茶慢慢喝着。 见他闹起别扭,木樨便猜到大概。没想到楚渊非要做到赶尽杀绝的地步,竟然派了人手摸进密阳楼来。“事情还不明白,我不想让你烦心。” 将茶杯往桌上一放,苏岚拽过木樨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楚渊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明日我便派人查探。” “叶青泽正在查,想必过几天会有消息。”握住苏岚的手,木樨回身冲他笑道。“我不是软弱无力的人,有些事,还是让我自己去解决的好。” 苏岚不再纠缠,而是奸笑着将手中攥着的东西探到木樨怀里。冰凉滑腻,贴着他的小腹一路往上。木樨吓得一激灵,兔子一样跳出他的怀抱。苏岚哈哈大笑,甩掉那件东西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5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5 ,揽着木樨走向床榻。 冰溜碎成几段,渐渐融化成一滩清水。吓得那个大汉险些尿裤子的,正是这从冰室里拿出来的冰溜子。 遇热便生滑腻,如同蛇的躯体。 作者有话要说:青阳:即春天,出自《尔雅?释天》。 ☆、狼狈 “老丈,这家人不住这里?”叶青泽从父亲那里知道吴明住址,到了却看见灰尘满阶门环生锈,显然已经久无人居住。 住在对面的是一家小户人家,老头从门内探出头来,看了看他的样貌才道。“走了,不住这儿啦。” “那老丈可知他们搬到哪里?”心里虽然急切,但叶青泽面上却不露分毫,只依旧笑着问道。 老头见他衣着不俗,嘿嘿笑了两声。“没想到吴家还有这样体面的亲戚,你去余家巷子找一个叫博书院的地方,吴家公子好像在那当教书先生。” 叶青泽道声谢过,从袖中掏出一个金饼塞到老头手里。 活到这么大年纪还没见过金灿灿的饼子。也不顾叶青泽还在这里,老头张嘴咬住金饼,然后在衣襟上抹了抹就要揣进怀里。 叶青泽一把抓住老头的手,笑眯眯的眼睛一大一下。“还望老丈不要将今日的事说与别人知道。” 他话声极低,一丝情绪也无。老头心中突然就生了怕,金饼当啷一声砸在脚面上,他也不觉得疼,只鸡啄米样点着头。 弯腰将金饼拣起递还老丈,叶青泽转身离开,步伐从容有如信步闲庭。 博书院是一家私塾,专收不是十分富裕人家的孩子。塾中只有两位先生,叶青泽只略打听便找到吴明的儿子。 他才将姓名道出,吴仁便连忙将他迎进屋内。“没想到公子会找到这里来。” 吴仁中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早早许配了人家。他独身一人,平日就住在私塾后面的平房中。如此境遇叶青泽并没料到,吴明即使在朝中混得再差,也不至于让家人沦落至此。“吴兄怎么不去谋个差事?” “先严临终交待,今后不得再入官场。”吴仁淡淡一笑,“不怕公子笑话,先严在时曾与当今国丈楚渊交好。先严缠绵病榻直到离世,楚渊都不曾前来探望悼念。”说到逝去的父亲,男子眉眼间带了黯然。“唯有令尊,在先严逝后一直接济。” 叶青泽谦逊一笑,“家父为人一向如此。只是弟有一事不解,楚渊为人向来不屑与低等官宦来往,怎么与令先尊私交甚密..”说话间看着吴仁脸色,见他渐渐由黯然变为忿忿,叶青泽心中便笃定几分。 吴仁张口欲说什么,但仍旧是犹豫了没有开口。“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弟一好友近来不知因为何事得罪了楚渊,竟然到了险些送命的地步..”这话本是用来打动吴仁,不知怎么,叶青泽说到最后竟然真的有了感情。“弟不会强迫吴兄做这不仁义的事情。”他扶额叹道,“只是可怜我那好友,逃过这次,下次便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好的运气。” 事关人命,吴仁也顾不得许多。“楚渊绝非良善,还望公子提醒那位好友小心。”他 咬咬牙,将父亲告诉他的话透露一点。“落井下石过河拆桥的事情他做得惯了,如今贵为国丈,想必更加肆无忌惮。” 听到这里,叶青泽终于完全肯定自己心中所想。“多谢吴兄提醒,我这便回去告诉好友。” “希望沈公子不要将与我见面的事告诉旁人。”吴仁将他送到门口。 叶青泽唇边笑容一点,“放心。”说罢向吴仁拱了拱手,向密阳楼方向去。 以为要等上几日,没想到叶青泽这么快就查出原委。 “你怎知道我在这里?”他不过因为叶赋一事在这里会过叶青泽,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找上门来。冲带他过来的老宋笑笑以示谢意,木樨将他迎进屋内。 叶青泽并不答话,坐定之后带了意味莫名的笑容看向木樨。“楚渊那样急切的想要杀人灭口,反倒露了狐狸尾巴。” 木樨抬抬眉,走到屋外招一个童子去唤苏岚来,重新坐回凳上。“你一定是成竹在胸。”他也不急着问,将热在炉上的茶斟了一碗递给叶青泽。“国子监有你这样年轻的司业,想必比以前全是老古董要有趣得多。” 叶青泽何等机敏,听他这样说,便捡了一些有趣的告诉他。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外面便有人轻轻叩门,木樨上前把门打开,一位身穿天青色衫子的男子便走了进来。 苏岚也不主动开口,只带了笑容默默看着叶青泽。他虽没真正见过这位神童,但明里暗里总和他打过交道,知道这位状若幼鹿的男子心智不同常人。即使自己在叶青泽看来很是面生,但也多少能够猜到他的身份。 略略打量过苏岚,叶青泽起身深深一揖说道。“久仰公子大名,今日总算得见。” 还没等苏岚开口,木樨便先奇道。“你都没有见过他,怎么知道他是谁?” 叶青泽直起身子爽朗一笑,“木兄可还记得那日桓老将军口中提过一句岚儿?那时我便在想此人是谁。”视线停在苏岚脸上,“英气间带着雍容闲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公子定是皇族后代。” “司业好眼力。”苏岚称赞一句,携了木樨的手走到桌前。“苏岚,先慈敏珍长公主。” 叶青泽了然点点头,眼神转向木樨笑道。“木兄果然好眼光。”他赞叹一声,“你要等的人也到了,我可以将猜测说出了吧?” “那日听令师说起只有令先尊一人可以自由出入后宫,我便有个不大确定的想法。今日见过一人,才将此事确定下来。”叶青泽敛去笑容,“太后这一招借刀杀人,真是了得。” “楚渊极有可能是受了太后的指使,搜集了根本不存在的证据交给吴明。然后吴明再将这些给了家父,谎称自己没有能力让圣宗信服这些。” “太后这样做,想必是窥到了泱帝真 正的心思。由妒生恨..”叶青泽说到这里,木樨便将前后事情连起,说出自己所想。 “楚渊那日一定是看到你的容貌,再与太后商量,决意除去心腹大患。”苏岚很快接口。 三人相视一笑,木樨冷冷说道。“到底是做贼心虚,看到我便吓得魂不附体。”本来都不知道这层,没想到楚渊按耐不住,先行漏了马脚。“他一定想不到我有贵人相助,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叶青泽想起那次事情脸上泛起红晕,怕苏岚起疑,忙转了话题说道。“已经威胁到你的性命,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他。” 木樨转头对上苏岚眼睛,“他会借刀杀人,我便请君入瓮。” “把柄被抓,楚大人一定欣然赴约。”苏岚回以木樨微笑。 狼狈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6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6 为奸者,定不会有好下场。 ☆、入瓮 那晚除去被苏岚扣下的一人,其他的都被老宋以赖账的理由踢出门外。之后这些人醒了酒各自离开,第二日便发现少了带头的刘胜。 以为刘胜在家躲懒不来,这些人也没有在意,只如常去密阳楼盯梢。可是过了几日仍不见人,只得去刘胜家问了,却得知他并没回来。因为平时也有住在楚府的日子,所以家人也没在意,只等人寻来,才觉不妙。 出了这样的事情,想瞒楚渊肯定是不能了。还没等这些人商量出个办法,密阳楼一张请柬就送到楚府,楚渊看过之后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穿戴好匆匆忙忙出了门。 楚渊乘着轿子到了密阳楼,才一踏出轿门便见宋掌柜候在门外。他正欲上去问个究竟,宋掌柜却连句客套话都不说,径直将他请到三楼一处雅室。 屋内燃了沉水香,朴素悠远的气味让人心思沉静。楚渊刚一进去,宋掌柜便从外面把门关上。低哑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慌忙转了身想要把门打开,却发现门从外面关得死紧,纵是他有千斤力气都束手无策。 冷汗爬上楚渊额头,他开始觉得呼吸困难,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楚渊颓然的放下手,慢慢的回转身子,一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眸撞进眼帘。 如同千年寒泉,将他整个人冰在原地。 “楚大人?”木樨本是凑得极近,见他脸孔变得雪白,才满意地离开一些,撩起袍角坐到黑檀椅上。“大人知道我是谁吧?” 木樨的声音不同于端木玦,楚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非看到鬼魂。但仍是惊得不能自已,半晌才颤声说道。“你想怎样。” 面前男子发出极畅快的笑声,“楚大人这话该由我来问才是。”木樨斟了一杯香片端在手中,低首看着杯中花瓣上下起伏。“木樨本与楚大人素不相识,也想不明白有什么得罪大人的地方。不过刚才看到大人的反应,我便多少猜出一些了。”将茶盏轻轻阖上,木樨抬眸看向楚渊。“大人一定是有什么对不住我爹的地方,否则怎么一副白日见鬼的模样。” 从没人敢对楚渊这样说话,就算是身为帝王的孟峣待他也是温和有礼。但他看到木樨那双眼睛,便觉得像被端木玦盯着,一丝气焰也无。“既然你已经知道,就不必说那些多余的话。”楚渊闭了眼,面如死灰说道。 “我不会对大人怎样。”木樨低低说道,“只是想问大人,为了女子那点心思,做到这步到底值不值当。”见楚渊骤然睁了眼,木樨叹口气继续说道。“就算那时是因为心疼亲妹,如今楚潓贵为太后,大人何苦再为她做那些有损阴德的事。” 楚渊心中微微动摇,面上却是不带分毫。“你说这些不过是想唬住我。” “木樨只求性命无忧。何况大人 也知道,端木家已倒,现在的我,做不了什么。”木樨抚了抚额,自嘲说道。 楚渊这才细细看过木樨,不过长了一双与端木玦一样的眼睛,举止气质完全不似他。他心中终于松快一些,径自坐到木樨对面,也斟了杯茶喝过。“你敢单独见我,也算有些胆量。” 听到这话木樨面上极为讶异,“大人竟不明白我的用意?” 楚渊一愣,“何解?”他只当木樨不敢出这里,倒没觉得还有别的。 “上次杀我不成,太后是知道的吧?”楚渊果然上钩,“那次没有得手,她还能放心交由你一人做?大人真是爱极亲妹,竟忘了她是天下至尊的女人。”木樨仰头一笑惋惜道。“皇家素来没有血缘亲情,即便是唯一的手足,也会在数十年的深宫生活中变了模样。” 木樨不再开口,只坐在一旁将杯中香片慢慢饮尽。楚渊是极易被说动的人,这一步棋又是苏岚叶青泽二人筹划,此刻经由他口说出更是增了几分力度。 楚渊听过这些皱眉静坐好久,等杯中香片转凉,才开口说道。“这事不了她不会善罢甘休,我也是没有办法。” “大人可知圣上生母肃柔太后如何薨逝的?”木樨走到楚渊身旁,低□子在他耳边说道。“我听这里掌柜说,圣上还是王爷时有一夜醉酒哭泣,口中低低喊着太后名讳。”声音刻意压低,“这是大忌讳,如果不是心中有什么难以告人的事情,圣上怎会这般失态?” 楚渊惊得从椅上站起,“你是说肃柔太后薨逝与潓儿有关联?”脑中百转千回,皇帝定然知道真相,估计还以此事作为筹码登上高位。楚渊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若真是如此,他还能容忍楚潓主旨后宫,也不知存了怎样的心思。 “有无关联,这便是我不能猜测的了。”木樨伸出食指向上,“大人需想一想,那位能忍耐到几时呢?” 身子晃了一晃,楚渊扶了桌沿强自站住,眼珠不错地盯着木樨说道。“你怎会知道这样多事情?” 知道他会有这一问,木樨轻笑一阵拍拍手掌。自百鸟朝凤屏风后走出一人,鸦青衣衫雪色长靴,除却苏岚还能是谁。 楚渊以为自己看错,便见苏岚走到木樨身边站定,谦和说道。“若不是危及木樨性命,晚辈定不会出此下策。大人受惊了。” “贤侄你..你们..”楚渊抬手颤颤指了指两人,“端木玦并没有断袖之癖。” 木樨眉眼一抬,声音冷了下来。“大人此话何意?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苏岚握住木樨手掌,带了疏离的笑对楚渊。“大人本就有愧端木门主,还请尊重故人。” 楚渊年老,又因楚潓的缘故,对这种事情更加不耻。但此刻把柄被人抓在手里,他便不 敢将心中所想露在面上。“是我唐突,敢问贤侄,圣上心中如何打算?” 苏岚微微笑道,“近来太后凤体抱恙,皇帝仁孝,正在寻访天下名医。”这话说得无根无据,自己亲妹身体如何楚渊如何不清楚。“皇后日日抄写经文,为太后安康祈福。” 不料苏岚提到楚雪婧,楚渊神情微滞,咬牙开口已是决绝。“我这便派人去寻。” 把扣在地室的人交还楚渊,再让宋掌柜好生送他出去。苏岚才回到那间雅室,只见木樨愣愣坐着,全然没了刚才与楚渊对峙时那样的冷静敏锐。 “木樨?”他走过去,木樨便一把拥住他,将头靠在他胸前。 “我多想杀了他。”咬牙切齿的恨意,“如果不是他和楚潓,我娘和端木众人就不会死。”髻上发簪轻晃,底端璎珞如血欲坠不坠。“女人的妒意,怎会这样可怕。” “她那样骄傲,怎能容忍夫君迷恋一个男子。”修长手指抚上木樨背脊,轻慢舒缓有如母亲爱抚。“本是可怜人,却做出那样狠毒的事情。如今还危及到你,无论如何,再不能放过。”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7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7 木樨抬了头,言语犹疑问道。“孟峣会不会怪我们自作主张?” 摇了摇头,苏岚笃定说道。“他只怕早就想这样做了。”若说那时留了楚潓是因为皇位,如今他是天下至高之人,总有按捺不住心中恨意的时候。“明日我会进宫,将此事告诉他。” 木樨闭上眼,心中躁动经由苏岚抚摸,慢慢安定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肃柔太后:孟峣生母夕妃。古代皇后为嫡母,妃子为庶母,亲生也是如此。皇帝若不是嫡母所出,奉嫡母皇后为皇太后,生母份位若高可上生母为太后,死后亦可追封。 ☆、琼华 楚雪婧才抄了一会经书,玉穗便上前夺了她的笔。“小姐,这几日芷园的琼花开了,婢子陪您去走走如何?” 用素白的手指点了点玉穗的额头,楚雪婧笑着说道。“我还不知道你这妮子的心思,在屋里呆得烦了,便想出去疯。”自小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还是碧玉年华,总有爱玩闹的时候。 玉穗娇俏一笑,托着楚雪婧的手走出书房。旁边早有拿着鹅黄外裳的宫女等候,楚雪婧穿戴好轻移莲步迈出凤藻宫。外面春光正好,暖洋洋一片明媚。 孟峣虽下旨着各省选适龄女子入宫待选,但因路途远近缘故,直到三四月间还没有妥当。这段日子,孟峣隔三岔五便到楚雪婧宫中,或是看她抄写经卷,或是品茗用膳,有时兴致来了,还会挥笔题诗作画。虽然没有时常宠幸她,总比刚进宫时从来不往她这来要好上许多。 楚雪婧不是不知足的人,她也知道,这样静宜安好的日子,想必也不多了。 走在楚雪婧身侧的玉穗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没再开口说话。一路行去芷园,便只有女子裙裾掠过地面的轻响,仿佛落英纷纷,于春日中透出一股寂寥。 进了芷园,楚雪婧便瞧见姹紫嫣红间一片洁白如玉。琼花花盘硕大,如同八仙齐聚,仙姿绰约令人神往。 芷园的宫人早得了信,此时已在琼花树下摆了桌椅供皇后赏花。楚雪婧在树下坐下,宫人端了茶来,她端起微微尝过。“你们先退下,留玉穗一人就可。” 等到身旁宫人无声退开,楚雪婧才抬起头看向玉穗,唇边含了一缕轻笑说道。“闹着要来看花,这会子倒成了闷嘴葫芦。”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座椅,“这里也没别人了,你就坐着陪我说会话吧。” 玉穗谢过拿捏着坐了,“陛下这些日子待小姐甚好,小姐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她斟酌着说了,偷望一眼楚雪婧,看她没有生气的意思,才放了心。 “傻丫头,你以为这好能是一辈子?”说罢楚雪婧看向不远处有如缬晕明霞的西府海棠,“就好比素净看得久了,便会对那娇媚之色生了兴趣。” “小姐是在担心纳妃之事?”玉穗年虽不长,但也知道后宫并不是一人独大的地方。 楚雪婧点了点头,“我本不该存了这样的心思,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选定的良人终有一日会与别的女子同眠共枕,心里便生生的疼。”初夜之后她的确高兴了好一阵子,可是那劲一过,便生出许多惆怅。 “小姐..”玉穗见她神情悲戚,也不知如何开解,只能纳纳喊了一声。 “我们回去吧,春风虽好,吹多也会着凉的。”楚雪婧抬睫看向头顶的琼花,雪白的花瓣玲珑剔透迎风轻舞,胜似冬日飞雪。 无端让她生凉。 下朝后孟峣乘銮驾刚到延和殿,便有小太监躬身走到华堇身边低语几句。华堇点点头附耳过来,“陛下,苏公子来了。” 孟峣眼风一扫,识趣的宫人依次退下只留华堇一人。他扶了华堇的手迈进延和殿的暖阁,便见苏岚靠窗站着,一身竹青衣衫长身玉立。 孟峣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苏岚回头先是一笑,后又带了凝重问他。“脸色怎的这样不好?” “前后都要费神操持,能好真是奇怪。”孟峣笑着领他坐下,“今日怎么进来?” 苏岚让华堇去端一碗参汤,转头对他说道。“楚渊派人追杀木樨。” 孟峣心上一惊,转念一想若木樨有了意外,苏岚就不会坐在这里。遂放心下来,“为何。” “慈仁殿那位,手上真是沾了不少鲜血。”苏岚低声说道,“端木的事情,全因她妒心。” “她也能忍。”孟峣冷冷笑道,“做到这步,反而失了分寸。”如果她不指使楚渊去杀木樨,也不会被人知道这些。“她也怕有人索命。” “我已将个中利弊说给楚渊听。”华堇端了参汤进来,苏岚拿过递给孟峣。“我自作主张,说太后凤体欠安,让他去寻名医。” 孟峣抬腕一口饮尽,“他是极易撼动的人,不过除了雪桃,还有谁能做到不动声色。”说罢将碗交到华堇手上,见他欲言又止似有话说。“有事便说,苏岚也不是外人。” 孟峣自幼便是华堇服侍,后来他接替崔海成了太监总管,是孟峣身边最得力的人。“公子,麻烦您去找那位叫雪桃的公子进宫。”见苏岚面上不解,他只得凑了过去小声说道。“陛下日夜操劳不好好安寝,也只有他的话才能听进几句。” 华堇的话孟峣虽听不到,但见苏岚憋住一丝笑也大概知道他说了什么。“好个奴才,如今越发胆大。”孟峣笑骂道,“还不去给你苏公子倒杯好茶。” 华堇笑着退了出去,苏岚沉思一会摇头说道。“舒雪桃恐怕斗不过她,再来年轻也容易沉不住气。我的打算,是请师父入宫。” “会不会被认出来。”这个想法虽好,但当时韩墨毕竟是在逃的钦犯,恐怕楚渊看过画像。 苏岚好看的凤眼里发出晶亮的光芒,“已经过去十五年,师父早已从天命进入古稀。贵人善忘,何况楚渊。” “老实说,你这番思量并没有多少是为了我吧。”对于苏岚等人,孟峣从来不端架子。 “你竟和他吃醋?说到底,得便宜的还是你。”苏岚瞪他一眼,“隐忍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坐上皇位,还要受她牵制?”见孟峣脸上不豫,他继续道。“你并不想让皇后有子嗣吧,现下相安无事,日后呢?只要她楚潓在一天,你就一天不能安心。” 孟峣苦笑一阵,“不瞒你, 我现在并不想亲近任何女人。”心上只有一人,再没地方让给别人。 握住孟峣手掌,苏岚叹声道。“我自然知道,但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便要这样断送吗?” 如果母妃还在,定会心疼他劳心劳力。孟峣轻笑说道,“自然不能,师父我亲自去请。也有好长时间没有看到雪桃了。” “不打算让他陪在身旁吗?”比不得他日日和木樨在一起,孟峣一定很想舒雪桃。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8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8 孟峣摇了摇头,“让他呆在这里看我和旁人亲近?他嘴里不说什么,心上总会痛的。相思虽苦,与这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了。” 长长睫毛投在眼眶下有暗暗灰影,映着孟峣青玉一般的脸庞,愈发苦涩难当。 作者有话要说:琼华:一指雪花,二指琼花。 ☆、君心 看书看到子夜,舒雪桃才撑不住睡了一会。迷蒙间听到外面像是有人敲门,轻缓一下一下。他揉着眼睛把门打开,便见清晨阳光中一个人影,半倚在门上歪头看他。“昨晚当夜猫子去了?” 声音沙哑慵懒,除了孟峣还能是谁。舒雪桃低呼一声,不顾衣带还没系上,扑到那人怀里。“你怎么来了?” 揉顺舒雪桃睡得松散的头发,孟峣揽住他的肩膀走进屋内,隐在一旁的暗使无声把门带上,耀眼的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照在二人身上。“今日没有早朝,我便过来了。” 退开孟峣的怀抱,舒雪桃看了他一眼,秀气的眉毛拧在一块。“多长时间没有好好睡了。” 将金冠上垂下的丝带顺到脑后,孟峣伸手将他眉头揉开。“想你想的睡不着。” 要是以往孟峣这样说,舒雪桃一定会羞得一张脸孔变得桃红。可孟峣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不好,他便没有那样的心情。“我知这太平盛世也需你辛苦操持,但也要好好保养身体。”他心中一疼,眼中也有了泪意,忙转开眼不去看他。“我去厨房给你煮碗药粥。” “我就知道还是你最疼我,太医成日只知道煮那些苦到不行的汤药,还说什么固本培元。”坏笑着在他臀上拍了一记,“和我一块吃吧。” “我倒觉得你不用这些,精力好得很。”舒雪桃脸上一红,“哥说过什么红焖羊肉煲,最是补气益血的,比那些汤药都好。” 孟峣嘿嘿一笑,“回去我就让御膳房做来。”说完敛容道,“师父起来没有?” 舒雪桃知道他一大早赶来一定是有事,“师父昨天才采了药回来,今天应该不会再去。”上前把门打开,舒雪桃回头冲他一笑。“去吧,我的陛下。” 韩墨屋中终年都有药气,并非单一苦涩,而是夹杂着别的药草香气一起。孟峣独自一人走了进去,便见韩墨盘腿坐在蒲团上,随手翻着一本医书。 “师父。”孟峣恭敬的行过一礼,跪坐在蒲团上。他虽是帝王,对待韩墨还是一如当初。 韩墨略抬眼,面前男子一身蔚蓝,仿似晴朗天空。本是极好的颜色,却仍无法将他脸色衬得好看。“如今没有外患,陛下为何思虑过重。” 孟峣低头笑道,“大臣亲眷,有哪个是省事的。” “木樨遭楚渊追杀的事陛下知道吧。”将手中医书合上,韩墨皱眉说道。“果真与宫里的太后有关系?” 孟峣说了声是,细细说给他听了才道。“我今日来,便是想请师父走这一趟。” “敢问陛下,是否也怕楚家以后对立储的事过多干涉?”见他神色一凛,“雪桃这孩子用情至深,我不能勉强陛下做什么,只是希望陛下不要辜负了他。” 孟峣眼中一热,正要答话,便听外面舒 雪桃惊地喜喊了一声。 “木樨苏岚,你们怎么来了?” 樱草柳绿,站在一处便是春日胜景。柳绿男子原本持剑的手上提着鲜鱼活鸡,袍角上还有鱼尾摆动时甩出的水渍。饶是这样,他唇边却是灿烂无比的笑容,映着皓齿直追春阳。 樱草色衣衫的木樨牵银雪站在一旁,一匹通体雪白只四蹄是黑色的马儿跟在后面。见前面的人停了,便晃着脑袋走到银雪旁边,用脑袋轻顶马腹,十分亲昵的模样。 “哥是骑马来的?”苏岚去厨房放东西,舒雪桃笑盈盈地帮木樨牵过银雪的缰绳说道。 木樨笑着轻拍了拍马身。“它叫墨雪。我刚学会骑马不久,苏岚挑了这匹性子温顺的母马给我。”等舒雪桃拴好缰绳,木樨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孟峣可来了?” 舒雪桃轻轻点了点头,叹了气说道。“在师父屋里,脸色很不好。” 木樨虽有数月没有见到孟峣,但昨日已从苏岚那里听到他的近况。见舒雪桃脸上现出愁容,忙安慰道。“他是一国之君,现下虽然太平但总有事情需要劳心。等叶青泽在国子监历练一番,定能成为孟峣左膀右臂,为他分担一些。” 他话音刚落,那边便有如春风一般的声音朗朗传来。“知我者木樨也。”木樨转头一看,是满脸笑容的孟峣,跟在韩墨身后走了出来。 自孟峣为帝后,四人许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苏岚把柴填进炉灶,看木樨卷着袖子忙里忙外笑道。“好久没见你这样子。” “在密阳楼呆得懒了,等会可不许说我做的难吃。”将砂锅放到火上,木樨转头说道。“孟峣那个样子,雪桃该有多难过呢。” “朝中那些大臣,无一不想把族里未嫁的女子送进宫里。”苏岚叹了口气,“孟峣并不想纳妃。” “在那位置,由不得他不想。”木樨走到门边,“没有子嗣,迟早有一日会出祸事。这个道理,孟峣不会不明白。” 苏岚无言走到木樨身旁。外面舒雪桃捧了一摞稻草放在马儿面前,待他转过身,孟峣笑嘻嘻地替他拿下沾在衣上的草屑。 春日这样好,也已经是末梢了。 月桂树下几人围坐,面前是斟满桂花醇的白瓷酒杯。孟峣轻轻一笑,端起杯子开了话匣。 “这第一杯,要敬师父。”春日的阳光照进杯盏,摇曳起一点金黄涟漪。“还愿师父马到成功。”说罢将酒一饮而尽,复又倒上一杯。“第二杯,要敬苏岚。支持我这样多年。”他一倾酒杯,“第三杯,要敬木樨。谢你不计前嫌。”桃花眼微眯,孟峣将第三杯倒入口中。“第四杯..”他还欲再说,却被舒雪桃夺了杯子。 桂花醇劲头不大,但一连三杯也把孟峣脸颊染得微红。舒雪桃定定看住他一双眼眸 ,“这杯酒,我喝。” 木樨冲苏岚使了眼色,扶着韩墨回到屋子,只留他们二人。 将酒杯放回桌面,舒雪桃含了一缕轻笑问道。“你怎么了。” 他的笑容没有丝毫不快,但在孟峣看来却是另一番样子。“师父嘱咐我不要负你,可是..” “孟峣,我并没有想过这些。”桃样男子仰头看着葱郁的桂叶,“你是帝王。” “我不想让你伤心难过。”看着舒雪桃侧脸,孟峣急急说道。 舒雪桃收回停在月桂树上的目光。“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才伤心难过。以前的孟峣呢?云淡风轻间运筹帷幄,从来不会将心中所想露在脸上。”他站起身,走到孟峣身边。“我知你的心意。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9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39 好好的坐住皇位,便是不负我。” 孟峣抬头看向舒雪桃,那人脸上灿然的笑无比耀眼,拂去他心中阴霾。 不负相思意,君心似我心。 作者有话要说:樱草色:淡黄色,出处《中国传统色彩名录》。 君心:出自李之仪《卜算子》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幽兰 半梦半醒间,楚潓觉得有个人影站到绣着福禄寿喜的幔帐外。她想要转头去看,却觉脖颈僵硬不能自理。 “小姐,奴婢的孩儿可做了皇帝?”人影径直穿过幔帐到了面前,是一个身着碧色衣裙的女子。苍白脸孔上一双瞳仁直直望着楚潓,“奴婢的孩儿,如今在哪里?小姐把他从奴婢身边夺走,口口声声说会扶持他做皇帝。小姐,你言而无信。” 碧衣女子咧嘴发出破旧风箱一般的笑,刺得楚潓耳膜发疼。“你骗我,楚潓,你不得好死。” 楚潓心中大骇,强自挣脱间手指触到数颗浑圆。她咬紧牙抓住那件东西,猛然发力砸到女子脸上。身上一松挣扎着爬坐起来,“休要来纠缠哀家。身为低贱婢女却想要攀高枝,真是痴心妄想。” 女子身形一晃,漆黑的瞳仁里流出两行血泪。“太子那样喜欢我啊,他总说我一双眼睛生得最为动人。” 楚潓冷冷笑道,“他喜欢你?他不过是透过你的眼睛看着那个人,动人又如何,没有那人半分神韵。”说到最后已是凄哀,“如果不是哀家亲眼所见,只怕一生都要蒙在鼓里。” 帘外燃起烛火,近身侍女拾起地上的紫檀念珠轻声问道。“太后?” 楚潓披衣撩起幔帐,“年纪大了,醒来就难再入睡。哀家要去佛堂诵经,你随侍吧。” 宽大外袍上以五色丝线绣成展翅的凤凰,被摇曳的烛火镀上昏黄的颜色。仿佛她的人生,已经到了垂暮时候。 楚渊回去便着人去寻坊间名医。人倒是来了几个,可是一听进宫都打退堂鼓,说太医院那样多杏林好手都解决不了的病症,小人更是束手无策。纵然他一再放话出去赏金加倍,如此反复三五日,便再无人来。 密阳楼那边虽然没有限定时日,但君心难测,何况楚渊对孟峣本就不甚了解,实在拿不准这位皇帝能忍到几时。 他正觉焦头烂额,门房上便有人来报,说有个白胡子老头自称能解国丈心病。楚渊眉头一跳,连忙遣人去将那人请进来。 韩墨深居烟霞山多年,早就没了年青时的戾气,眉目间满是慈祥从容。时隔多年,楚渊哪里还记得当年钦犯,只知这位老者解了自己燃眉之急。 将韩墨让到座上,楚渊亲自泡了好茶送到手边。“老丈师从何处?” “眼下这样的情形,大人还计较这些吗。”韩墨轻声一笑,见楚渊脸色微变,端起茶盏再不言语。 楚渊咳嗽一声。“你既是明白人,就该知道此去不容有失。”既然来人知道原委,他也不必拐弯抹角。 “太后定然寿终就寝,大人只需下定决心。”韩墨说罢,目光灼灼的看着楚渊。眼前这人久在高位,形容举止却如履薄冰,可见天恩难固。 为人为己,且在一 念之间。 那夜梦魇之后,楚潓一直睡得不太踏实,太医开了多少安神的药也无济于事。她自然知道原由,只是苦了楚雪婧日夜衣不解带在慈仁殿侍疾,原本姣好的面容也变得憔悴。 楚渊进宫正碰到楚雪婧亲领了宫人去为楚潓煎药。看到这样的女儿楚渊心疼到不行,可是面上半分不敢露,匆匆行过礼跟着内监进了寝殿。 楚潓和衣靠坐床榻,脸上颜色堪比手中的和田白玉碗。“哀家这几日病着,辛苦婧儿那孩子了。” “她是太后的媳妇,理当如此。”楚渊深深拜了,小心的坐在宫女拿来的绣墩上。“事办妥了,太后好好养病才是。” 楚潓微微颌首,眉头仍然紧皱。“哀家与楚大人说会话。”将玉碗递到跪在一旁的宫女手中,只听裙裾轻响,宫人撤得干净。“碧漪那丫头来了。” 楚渊从绣墩上惊得站起。碧漪是楚府家生奴才,自幼服侍楚潓。楚潓封太子妃后带了她进宫,十分尽心尽力。不久楚潓有孕,随侍在旁的碧漪竟然博得圣宗青眼,宠幸过一次便结了珠胎。 独断如楚潓,怎能容得身边人夺了宠爱,只将这事瞒了下来。不想十月怀胎生了意外,碧漪也在这个时候诞下孩子,她便以皇位为饵逼迫碧漪自尽,将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夺了过来。 有臻的生母正是碧漪,只是这件事情,除却他们二人,再无人知道。 “你不必怕,哀家如今好好的在这里,谅她也再不敢来了。”见兄长一副惊吓的样子,楚潓出声安慰道。“真是年纪大了,受点惊吓便这个样子。” 楚渊定定神,站到床前低声说道。“雪婧她娘近来身子也不爽快,请了位大夫看着还不错,是否让臣带来给太后瞧瞧?” 木樨的事情解决,便是除了楚潓一大心病。她笑着点点头,“想必外头的人比太医院那些只会拖着吊着的太医更有能耐些,哀家会知会皇帝,你带来便是。” 苏岚埋头书写,闻到一缕幽香如兰。他抬头看去,木樨端着青花茶盏,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庐山云雾?”他接过木樨手中的茶盏,轻呡一口问道。 “真是好鼻子。”木樨点着苏岚高耸的鼻尖笑道,“这是孟峣遣人拿来的。” “他有求于你,自然肯拿好东西来。”拉着木樨的手,苏岚笑盈盈说道。“师父不在药庐,让雪桃住这来吧?” “苏岚,我实在不如雪桃。”见苏岚面上疑惑,他自嘲般说道。“他那样为孟峣着想,换作是我,一定不允你身旁有别人。” 轻轻弹了弹木樨脑门,苏岚将他环在胸前。“我不是九五之尊,没有那样多不得已。苏岚此生,只要木樨一人。”他低头,含住木樨细巧耳垂轻声道。 炙热的气息冲进耳内,脸也不 禁红了。木樨低头推开苏岚的怀抱,“你忙着,我只是来送茶。” 苏岚知他想要溜走,哪会那么容易放过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扯过木樨吻住,幽兰般的茶香在唇齿间流动,吞咽不及便顺着下巴滴落在两人衣上。 都道茶香醉人, 怎比情愫万一。 作者有话要说:庐山云雾茶:古称“闻林茶”,从明代起始称“庐山云雾”。此茶产于江西庐山,是十大名茶之一。 ☆、垂髫 楚渊将韩墨带到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0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0 慈仁殿时正逢楚潓午睡,因急着赶往礼部,便嘱咐楚潓身旁的管事姑姑云琅代为晋见。 韩墨年老,云琅待他十分客气。将他安置在偏殿中奉了茶点,云琅谦和笑道。“太后正在午睡,等她醒了我便引你前去。” 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小锦囊,韩墨低垂着眉眼将它送到女子面前。“劳烦姑姑。” 云琅也不推辞,福了一福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三两个低等宫人静默站着。 韩墨闭了眼,气定神闲的抚摸着雪白的胡须。烟灰色的长衣纤尘不染,古稀老者有如仙人,莫名给这宫室罩上祥瑞之气。 许是心情放松,楚潓这几日午觉睡得比平常好了许多。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唤了宫人服侍起身,喝过一盏参汤,云琅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她微微颌首,便有宫人去偏殿带了韩墨来。 韩墨正欲跪下行冗长的叩拜,便听见金座上的楚潓漫声道。“先生年岁已大,就不必行那些虚礼了。” “谢太后。”即使不用行跪拜礼,韩墨仍端正躬身拜了一拜。 楚潓命宫女端了椅子放到殿下。“先生请坐着说话。”待韩墨敛衣坐了说道,“听家兄说先生医术十分了得。哀家这几日睡得不太安稳,吃了好些药都不管用。” 韩墨微微欠身,“中医所谓望闻问切,太后眼眶下有些青黑,还要等号脉之后才能定夺。” “那是自然,就麻烦先生再诊一诊了。”楚潓起了身,扶着姑姑的手下了金座。韩墨身后的宫人接过他的药箱,恭敬地跟在身后。 韩墨眼中眸光一线,前面女人的衣饰妆容华贵,却丝毫掩饰不住内里散发出来的颓然颜色。 万病皆从心起,若不彻底放下,纵是华佗在世,也是不能。 掐丝珐琅双鹤香炉中烟气袅袅,孟峣缓缓搁了笔,华堇将冷热适宜的茶水递到他手中低声说道。“陛下,韩先生已经去了慈仁殿。” 孟峣点了点头,温润的茶水微沾唇瓣。“只三日报过一回便可,师父自有打算。” 华堇答应一声,接过他手上的茶盏躬身退开。御案上奏折厚厚一叠,多是催促充盈后宫之事,让他先行考虑京中官宦族内适龄女子,以免耽误皇嗣大事。 孟峣冷冷一笑,拂开那些奏折拿过一张谢公笺1。浅云的颜色,如同碧空中一抹最柔软的所在,让他的心情明媚起来。 女子默默放下握了许久的茶盏,将坐在一旁的垂髫童子拢到身边。“小二。”她扬声一唤,音调如垂柳柳丝清丽动人。“去把你们掌柜请来。” “娘子可是有什么不合意的?掌柜的正忙,娘子同我说是一样的。”肩头搭着白布巾的小二笑容满面的凑上前。 女子皱皱眉,牵着孩童站起身。“我说的话,你没 有听见么?” 小二并非没有见过难缠的客人,女子进来后只点了简单的茶饭吃了,便沉默坐了好久。身边孩童拿着一个九连环玩着,不哭不闹十分乖巧。小二心想她不过是囊中羞涩不好开口,便嘻嘻笑说。“这饭也不值几个钱,就算小的请娘子的。” 女子面上先是一红,随即咬着牙低声冷笑。“你真当打发要饭的?”她声音本来秀丽,此时含了怒意说出,便像柳丝根茎强韧不易折断。“密阳楼也有你这样不懂眼色的人。”她微低身子,从小童颈上摘下一块玉佩送到小二眼前。 玉佩由全黑墨玉雕琢而成,黑如纯漆细如羊脂。识货的人一眼便知不是凡物,女子手掌一合收回玉佩。“龙生九子,三子嘲风2。” 她声音虽不大,却如鼓槌敲得小二心中怦怦直跳。“娘子请随我来。” 将玉佩重新戴回童子颈上,女子为他拢拢散开的衣襟,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南儿,我们去见爹爹。” 木樨正在房中捧了医书默诵,一阵叩门声急促响起。木樨连忙应了,还没等开口便被老宋拉着到二楼中一处雅室。守在门口的小厮见是他来,推开房门躬身退了开去。 女子原本低头逗着抱在怀里的小童,听见门声响动便慌忙抬眼。见是陌生男子,原本盈满眉间的笑意迅速消散。“掌柜这是何意。” 木樨含笑看她。女子看似双十年华,容貌虽不是极美却自有灵气。霜色衣裙沾染些许灰尘却不破旧,一头青丝盘成发髻,只簪一支浑圆银簪。 “这是九公子,娘子可将事情说给他听。”老宋在木樨耳边低语几句,笑着对女子说道。 “我只找苏公子。”态度十分不善,显然不满老宋带了外人前来。“旁的人我都信不过。” 木樨上前几步,见那小童从女子身上下来,扯着她的衣袖躲到身后,只拿乌溜溜的眼睛上下看他。“姑娘若不愿说,在下也不勉强。苏公子有事外出现不在楼内,姑娘可稍坐等他回来。”说罢向着女子身后的小人儿。 一身银红小袄,绣蝙蝠团团。还未梳起的垂发软软搭在两肩,红润小巧的嘴唇,满月般的面庞上一双眸子眼角微翘,眼睛眨动时睫毛如鸦翅轻展。还未长成便自有风韵,木樨细细瞧着,越发觉得小童眉眼像极某人。 女子见他眼神毫不避讳,忙将小童往身后藏了一些。“如此便谢过公子。”她微福了福身子,“只是还烦公子陪我稍坐。” 小童起先有些怕生,但见木樨拿了他扔在桌上的九连环翻来覆去不得其法,便大着胆子到他身边教他。女子本想出声阻止,看这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便转过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廊上传来稳健的脚步声,渐渐停在雅室 门口。 还未等木樨起身,原本看着窗外的女子猛然回头步伐踉跄地冲到门前拉开门。 门前站着的正是刚刚回来的苏岚,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女子便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细长的手指死死抓着他的衣衫。 女子投怀送抱吓得苏岚不轻,抬眼一看木樨竟在房内。他想要出声喊木樨的名字,怀中女子却哽咽着哭喊起来。 “苏公子,奴婢找你找得你好苦。” 木樨下巴险些掉在地上,见苏岚一脸哭笑不得,便带了意味不明的表情环臂站在原地。 带着孩子上京寻亲,这风流债真是了得。 作者有话要说:垂髫:髫(tiáo )古时儿童不束发,头发下垂,因以“垂髫”指三四岁至八九岁的儿童。 1谢公笺:宋代名纸,又名十色笺,为宋初谢景初(10191084)创制。在历史上与唐代的“薛涛笺”齐名。这种纸色彩艳丽新奇,雅致有趣。有十色:深红、粉红、杏红、明黄、深青、深绿、浅绿、铜绿、浅云。杨文公亿《淡苑》载韩浦寄弟诗云:‘十样蛮笺山益州,寄来新自浣花头。’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1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1 谢公笺出于此乎。” 2嘲风:龙三子,形似兽,平生好险又好望,殿台角上的走兽是它的遗像。 ☆、白首 梨花带雨本该是极动人心扉的景致,可这场面实在尴尬。苏岚只觉怀中女子如芒刺一般,将他整个人扎得坐立不安。也不顾女子哭得喘不过气来,他伸手扶住女子肩头将她拉开。“拢翠?” 拢翠面上一喜,低头用袖子拭了泪福身说道。“公子还记得奴婢。” 木樨看这一幕故人相见正入迷,衣袖却被人轻轻扯了扯。他微微侧了头,看见垂髫小童忽闪着一双眼睛,糯糯说道。“姑姑很喜欢他吧。” 小孩儿话语很是笃定,木樨生了兴趣,蹲□子将他拉到面前笑问。“你才多大一点,就知道这些事情?” “情来不自禁。”童子歪头一笑,唇边两个笑涡可爱非常。“姑姑这个样子,南儿从没见过。” “情来不自禁?”木樨重复一句,拉着南儿的手站起身来。“姑娘一路奔波十分辛苦,楼中有女宾住的客房,梳洗过再叙旧可好?” 他这话一来为苏岚解围,二来女为悦己者容,一番折腾下来拢翠早已发松钗落仪容凌乱。老宋带了侍奉舞姬的婢女等在一旁,苏岚劝了几句,拢翠便带着南儿一块去了。 剩余的人也哗啦作鸟兽散,只留他们二人屋里屋外相对站着。 “美人在怀的感觉如何?”木樨抬手伸个懒腰,宽松的衣袖堆在一处,露出不输女子白皙的手腕。 苏岚走到桌边拿起空杯,杯底对着木樨赖道。“口渴得很,九公子赏口茶喝可好?” 木樨扑哧一笑,执了绘着荷花翠鸟的茶壶倒满苏岚手中的杯盏。“这茶凉了好一会,正好解渴。” 语调如腌渍过的青梅,听来便觉含了一丝绵绵酸意在牙根。苏岚一气喝空了茶水,扯过木樨靠在自己怀里,方沉声道。“那孩子眉眼颇似孟峣。” “想必是他早先在外欠下的情债。只苦了那位小姐,还没明媒正娶便为他生下孩子。”木樨叹息一声,南儿那样早慧,生母定是极为聪颖的女子。 苏岚点了点头回忆说道。“只有江南那样的地方,才能孕出顾子衿。”脑海中浮现略微模糊的身影,一如江南三四月的春水,袅亭轻柔。“拢翠是子衿的贴身丫鬟。” 木樨一副了然的表情,转头上下打量过苏岚笑道。“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也难怪人家姑娘还惦记着。”他慢条斯理说完,离开苏岚怀抱。 这话醋意满满,苏岚却是十分受用。木樨这个样子,定是爱极了他。“在九儿看来,我竟是这般璀璨温润。”他定定看着木樨,眼中宠溺之色尽显。 木樨反倒被他盯得不好意思,笑了笑把话引到正题。“一会你看看那块玉佩是真是假。” 那块玉佩苏岚是见过的,丰神自初就有将墨玉雕成龙形玉佩赐给诸皇子的习惯。到了泱帝这朝也不例外,孟峣 是泱帝三子,所得玉佩便是龙三子嘲风的样子。墨玉墨底本就难得,何况制成龙形,民间并无人敢仿制。 他俩絮絮说着话,也不留神未关的门外藏着一人。拢翠双手掩在袖中握得发白,身体微颤几欲瘫倒,仿似被狂风虐过的弱柳。 过了片刻,拢翠梳洗毕由婢女领着回到这里。换过一身玉色的长裙,自腰部以下绣着几枝柳枝,步履轻动间裙裾翻飞。木樨视线缓缓落在拢翠发上,见她绾了随常云髻,仍用那根银簪固了,留一束发丝垂在肩侧。 果然不出他所料,拢翠仍是未嫁之身,之前梳成已婚女子的发式,想必是怕路途上惹来麻烦。“我去瞧瞧南儿,姑娘可放心?” 她的一身打扮并未博得苏岚青眼,心中正有些忿忿,猛然听到木樨说话,反应了一会才点头说道。“奴婢正好有事想私下告诉苏公子,公子自便。” 木樨哪里看不出拢翠不想他在这里,一只脚刚踏出房门,便听那边拢翠迟疑喊住他。 “公子怎知我未许配人家?” 木樨闻言并不回身,“姑娘自称我而不是妾,在下愚钝,斟酌一二便知晓了。” 拢翠脸色一变,仅仅一字木樨便知道这些,足可见此人心智。 唤了小厮重新沏茶,苏岚抬手将女子请到坐上。“姑娘应该知道,如今孟峣贵为天子。” 拢翠轻点了点头,眉间微皱含了薄愁。“南儿四岁时小姐病逝,在那之后奴婢便听闻秘王..圣上继承大统。”她仓促改口,“奴婢卑贱之身,实在无法将南儿养大。奴婢也知认祖归宗不易,可南儿毕竟是圣上的骨肉..”言语渐渐哽咽,她抽出掖在腰间的帕子拭去眼中迷蒙,抬头楚楚看向苏岚。“还请公子为南儿做主。” 苏岚皱眉不言,皇嗣一事颇大,纵然有玉佩为证也极难说服朝中众臣。“姑娘可否将玉佩交给我?” 拢翠背转身,将藏在衣襟里的玉佩拿出递到苏岚手上。“圣上当时肯将此佩给小姐,便是存了真情。这玉佩南儿一直贴身戴着,半点不曾露人前。”眸光胶着在墨色玉佩上,“小姐临去还念着圣上的名字。” 苏岚把玉佩好生收起,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送到拢翠面前。“我们走得仓促,他们可有难为子衿?” 他说得十分小心翼翼,但仍触动了拢翠的伤心处。“小姐未出阁便有了身孕,这在顾家是极大的耻辱。老爷拿着棍子想要除去小姐腹中的孩子,是夫人拼死拦了下来。” 顾家在江南虽不是极显贵的人家,却也是书香门第家规森严。顾子衿碧玉之年与人私定终身还有了身孕,怎能让顾家老爷不恼。“之后奴婢便陪着小姐搬出祖宅住到别处,夫人也被老爷喝令不准前来探望,夫人只得每月遣人送了银两和所 需物品。” 苏岚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斯人已逝,难为你这些年。”见拢翠含泪抬头看他,苏岚宽慰说道。“我会进宫将此事告诉孟峣,你和南儿先住在这里。有什么缺的找宋掌柜。” 拢翠点头应了,绞着手中的帕子纳纳问道。“那位九公子,是公子的朋友么?” 唇边漾出极温柔的笑,苏岚摇摇头说道。“是我的一心人。” 寥寥数字如一把尖锐的匕首,急速狠厉地插进拢翠心房。“一心人。”她伸手抓住桌角,将悲戚的笑掩在低垂的头颅里。“那奴婢愿公子与九公子,白首不相离。” 作者有话要说:朱明:夏天,出自《尔雅?释天》。 情来不自禁:南朝?梁?刘遵《七夕穿针》诗:“步月如有意,情来不自禁。”情不自禁成语出于此。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出自诗经?国风?卫风?淇奥,比喻男子美貌似金银璀璨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2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2 ,如圭璧温润。 子衿:出自诗经?郑风。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出自卓文君所作(存疑)《白头吟》,也作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今天打碎了一只玉镯。。 ☆、美玉 转眼快到六月,不久便是孟峣寿辰。天子服丧以日代年,孟峣仍是坚持简单操办只设家宴。毕竟这是他称帝后的第一个千秋节,宫中撤了白纱灯笼换成红绢的,宫人的服色也稍微鲜艳了些,一扫沉疴许久的颓唐。 楚潓这几日精神好些,也不用楚雪婧日日身旁侍奉。扶了云琅的手在园中漫步走着,茉莉丛丛如雪,呼吸间满是馨香。 她还记得年轻时候,自己不喜欢那些浓重熏香,便会命宫人摘了朵朵茉莉置于白瓷大缸中。微风吹来,宫中内外都是茉莉清香,伴她度过一个又一个寂寞长夜。 “楚大人荐来的那位大夫当真了得。”见她微眯双眼像是沉浸在回忆里,云琅开口轻声说道。“婢子见太后脸色渐好,总算放心了。” 拍拍云琅的手,楚潓唇边露出疏淡的笑容。“也没有几年好活了,只可怜了你,一直在哀家身边拘着。” 碧漪死后便是云琅伺候楚潓,主仆情谊多年,她深知楚潓心中苦楚。“太后。” “他夺去峥儿性命,照理说哀家该恨的。可是云琅啊,听到他去的时候,哀家终是难过的。”她从来不示弱于人前,这时面容极为沉静,眼中却有极深的哀伤徘徊。“一日夫妻百日恩,到头来,他还是走在我前头。” 云琅听她越说越是悲戚,忙捡了别的事情开解。“不久就是圣上的千秋节,皇后正在苦恼送什么寿礼呢。不如太后替她想想,也算疼皇后一回。” 孟峣坐上皇位之后,并没有以肃柔太后之事为把柄制约楚潓。两人默契的维系着这样的关系,还算相安无事。“把库里的白玉绶带鸟衔花佩找出来给皇后送去,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讨个喜意就是。” 纵是简单办了,宗亲大臣却无一落后的纷纷送上寿礼。孟峣不让华堇再念那冗长的礼单,掩唇打了个哈欠。 “陛下,苏公子来了。”朱漆门外小太监尖细的嗓音传进孟峣耳朵,他精神一振,忙挥手让华堇请苏岚进来。 进到殿中苏岚刚想行礼,便被孟峣一把托住手臂扯了起来。“你我还闹些这样的虚礼,真是没趣。” 苏岚瞪他一眼,挣开他的手跪下端正行过一礼。方笑着说道,“这可是延和殿正殿,规矩总是不能废的。” 孟峣辩不过他,只得着伺候茶水的宫人换茶。苏岚道声不用,只推着孟峣走向暖阁,默契使然,孟峣手臂一抬,华堇便止于门前,只让他两人进到里面。 “你定不是来给我送礼的,说吧,有什么事情劳动苏楼主亲跑一趟?”孟峣坐在榻上,把玩着腰间所挂玉佩的流苏笑道。 苏岚目光不由转向那块玉佩,一整块羊脂玉雕成的盘龙佩,龙鳞龙爪清晰可见。他咬了咬唇,将放在袖袋中的嘲风玉佩递到孟峣眼前。“ 你可还记得它?” 孟峣不经意地转过头,待他看清楚那块玉佩,人已经从榻上猛然站起。“子衿?”他接过苏岚手中玉佩,墨玉温润,触手便是和暖。一别经年,那个已经快要从回忆中淡出的女子,渐渐清晰起来。 “她已经去了。”苏岚淡淡说了一句。孟峣将玉佩紧紧握在掌中,玉佩棱角硌着手心最柔软的一块,有尖锐而细小的刺痛,沿着脉络传到心里。 “我终究是负了她。”唇边是牵强的笑意,孟峣微阖了眼,将手中玉佩轻轻放到桌上。 苏岚知孟峣深爱舒雪桃,可子衿毕竟是他第一次中意的女子,若说完全不伤心实在不能。“她给你留下一个孩子。” 孟峣心中一跳,随即有种说不分明的情绪蔓延心头。“已经有好几岁了吧。”他放松身体靠进填了决明子的软枕中,“若能迎进宫来立为太子,也算我对子衿的补偿了。” 苏岚自然知道他的心思,这桩事情若能如愿,也解了困扰孟峣许久的烦忧。“这事还需细细思量,不能急在一时。” 孟峣点了点头,扬声唤了华堇。“宣国子监叶司业。”听外面应了一声,“且听听这位如何打算。” 苏岚扬眉一笑,孟峣等待这么久,终是要拉叶青泽入阵了。 楚雪婧发愁看着面前桌上堆着精致物件。她素日勤俭,从家中带来的大都是女儿家的东西,除却这些件件都是孟峣赏下来的,断然没有送出的道理。 “奴婢云琅给娘娘请安。”她犹自烦着,那边玉穗打帘迎了一人进来。楚雪婧抬眸去看,却是太后宫中的管事姑姑云琅。 “姑姑。”楚雪婧上前搀起正欲下拜的云琅笑道,“母后定然是大好了,否则姑姑也没空上本宫这来。” 云琅回身将宫女手中五福朱漆盘拿过,笑盈盈地送到楚雪婧面前。“太后知道娘娘正在为寿礼的事情犯愁,特地让奴婢送来这个。” 羊脂白玉润洁细腻,以透雕琢出五瓣形花朵花蕾,枝叶脉络清晰齐整。一只绶带鸟停立在花丛中,双股长尾略向内弯。楚雪婧拿在手中反复看了,绶同音于寿,用来贺寿便最好不过。“母后真是有心了。” “娘娘是太后嫡亲的侄女,哪有不上心的。这玉佩还没有络子,娘娘等会亲自打了络上,陛下一定喜欢。”她浸淫宫中多年,必然知道什么话说来最贴人心。 楚雪婧让玉穗抓了一把金瓜子塞到云琅手里,又拿了散碎银子赏了跟随的宫人,笑着将她送出凤藻宫。“本想留姑姑喝茶,可母后那边一刻也离不得您。本宫明日便去谢恩,姑姑慢走。” 云琅福福身领着宫女迤逦去了,一抹淡然笑意挂在唇边。她怎会不知楚雪婧的心思,只怕是一心想着要择哪种丝线打成络子,哪里有工夫陪 她喝茶呢。 叶青泽进了延和殿暖阁,便瞧见苏岚和孟峣一处坐着。旁人看到定会说乱了规矩,叶青泽只恭敬对孟峣行过君臣之礼,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 孟峣指指旁边的紫檀圆凳,“司业请坐下说话。”好不容易将叶青泽拢到身边为他效力,自是对他十分礼让。“朕有一事,还需司业助朕一臂之力。” “陛下苦恼的,定是十分要紧的事。可否让臣猜一猜?”孟峣赞许一笑,叶青泽思索了一会才道。“最近朝中闹得最凶的无非是纳妃之事。而纳妃不过是为了皇家延绵子嗣,陛下愁的,是皇嗣吧?” 孟峣抚掌轻笑,心中赞叹叶青泽举一反三能力颇高。“不错,正是这事。”他对苏岚使个眼色,苏岚轻轻颌首,拉过叶青泽一阵低语。 一席话说完,叶青泽的眉头已经微微皱起。流落在外的皇子迎进宫中这种事情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3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3 前朝虽有,可本朝倒是头一遭。别说立为太子,就凭其母是民间女子这一条,就够那些宗亲跳脚。 “朕虽没见过这孩子,却也知道他母亲十分聪慧,教养定是不俗的。”孟峣拿起桌上的嘲风佩轻声说道,心中已迫不及待想要亲眼见见南儿。 叶青泽撑着额想过一会,“让皇子一直呆在密阳楼不是办法。”见孟峣显出不解,他呵呵一笑说道。“臣在国子监有独住的屋子,陛下若信得过微臣,可将皇子交给微臣。” 他自幼就以神童闻名,若能让叶青泽当南儿的老师,那是再好不过。“朕的孩子,就托付司业了。” 叶青泽灿然的笑意透出眼底。“臣一定不负陛下期望,将他雕琢成一块美玉。” 作者有话要说:白玉绶带鸟衔花佩:金(1115年-1234年),直径6厘米,厚约0.5厘米,丰台区王佐乡金乌古伦窝伦墓出土。现收藏于首都博物馆。绶与寿同音,比喻健康长寿 ☆、杨柳 “有叶青泽教导十分不错,拢翠姑娘可会答应?”苏岚回来便将这一打算告诉木樨,他凝神听完,将心中疑虑道出。 苏岚深知拢翠心性,她一路波折将南儿带到密阳,非寻常女子可以比拟。“少不得一番说辞,实在不行,就请叶青泽来一趟吧。” 木樨略一思索,含笑说道。“她倾心于你,若你去说反倒觉得是你不想让她留在这里。这恶人,便交由我来做吧。” 拢翠正拿一块云锦给南儿缝制外裳,只听门外轻叩作响。她放下手中活计打开门,却见木樨负手站在房前。拢翠眉间一皱,语气疏离问道。“公子?” 晚香苑是仿制江南格局的两进屋子,拢翠来自江南,宋掌柜便将这里给她居住。因着南儿,房中多了好些孩子的东西。木樨见南儿不在屋内,便知苏岚已经将他带去玩了。“是南儿的事情。”他咳嗽一声,“姑娘打算让在下站在这里说完?” 拢翠面上一红,将木樨让进屋内。抬袖斟了杯茶,龙井独有的清香气味溢出。将杯盏送到木樨面前,拢翠垂首淡然说道。“公子请用茶。” “国子监司业叶青泽有意将南儿接到身边教养。”木樨知拢翠不喜自己,也不多费口舌说多余的话。“叶司业是密阳有名的神童,其父忠仁候叶赋官拜宰相多年。若得叶氏照拂,南儿入宫的路想必也能顺遂一些。”这话并不是诓骗拢翠。叶赋虽已不在宰相之位,但因正直清廉,朝中许多大臣对他仍是十分敬重。 “既然是陛下首肯,拢翠自然无话可说。”她冲木樨淡淡一笑,“只是南儿年纪尚小,还需有人照顾。” “姑娘如若放心不下,可陪南儿同去国子监”。知她不舍南儿,“在下自会知会叶司业。” 拢翠沉默一会,将眸光放到虚空处。“如此,请公子代拢翠谢过苏公子。” 他点点头起身欲走,却听女子幽幽说道。“公子如何对得起苏公子家人。” 木樨只作不解回道。“姑娘想说什么?” 不想木樨这样一问,拢翠咬牙说道。“不孝有三。公子是聪明人,有些话无需拢翠说的明白。” 木樨慢慢转身,漆黑的眸子牢牢看住拢翠。“我知姑娘的的意思。然而情爱二字,从来都是自私的。”说完楚楚一笑,“木樨深爱苏岚,断然容不下旁人。” 翌日一早,拢翠收拾妥当等在房中,南儿抱了苏岚给他买的布老虎安静坐在一旁。 “姑娘就这一个包袱?”楼里的小厮推门进来,见圆桌上只有一个半旧的包袱不禁愕然。 将垂在一旁的碎发绾到耳后,拢翠牵起南儿的手。“我身无长物,能带走的不过这个包袱而已。” 二人陪着叶青泽等在院中,不久小厮带了拢翠过来。看见拢翠两手空空,苏 岚不禁问道。“我让宋掌柜置办的那些东西,姑娘怎么不带走?” 拢翠也不答话,只是牵了南儿默默站着。木樨无声一笑,拉过叶青泽走到拢翠面前。“南儿,这是叶叔叔。”说罢将小人儿搂在怀里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姑姑有些话不好当着咱们面说,南儿最乖,跟叔叔们回避一下可好?” 绣鞋尖尖露出裙裾,顶端缀着的蝴蝶随风轻展。拢翠低头盯着鞋尖,一双眸子酸得几乎掉下泪来。 “姑娘可是怪我?”见她垂首不语,苏岚开口说道。 拢翠慌忙摇头,眼眶中的泪水砸在鞋面上。“拢翠不敢。”她低头不看苏岚,“奴婢孑然一身,无需那些丝绸锦缎装扮。” 苏岚低低一笑,目光飘向院外柳树。“嫋嫋古堤边,青青一树烟。若为丝不断,留取系郎船。雍裕之这首江边柳作得很好,只是苏岚做不了诗中郎君,叫姑娘失望。” 拢翠凄哀一笑。自己何尝不明白这些。“拢翠知道公子与九公子的情谊。”她抬袖拭去眼中湿意,“昨日九公子与奴婢说了一番话,奴婢便看开了。”换做是她,也无法大度容纳他人。“时候不早,拢翠告辞。” 端了一碗冰糖绿豆到苏岚面前,木樨捧一卷医书看了,并不问他与拢翠独处说了什么。 瓷碗中一汪青碧,恰到火候的绿豆沉在碗底。苏岚舀起一勺尝了,凉过的羹汤甜而不腻。他抬眼望向木樨,却见他愣愣看着书页,好久也不曾翻过一页。“木樨?” 木樨低低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笑道。“怎么?” 他极力想要掩饰,苏岚仍从神情看出他有心事。“拢翠说了什么?”走到木樨面前蹲下,苏岚轻声问道。 与苏岚一起后,木樨从未想过子嗣之类。昨日拢翠说起,他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在逃避这件事情。“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实在对不起你的父母。” 苏岚听完脸色大变,伸手扶住木樨肩膀急声道。“我从没想过这些。”他深深望着木樨,“我说过,苏岚此生,只要木樨一人。” 他凑得那样近,近到木樨可以从他眸中看到自己的脸。迟疑忧虑,本不是该他所有。他闭一闭眼,重新迎上苏岚眼中的自己。“木樨知道,所以只有到幽都再向二老赔罪。” 苏岚心中一疼,俯身将他揽到自己怀里。“我十五岁起孤身一人,原以为要这样终老。直到遇上你。”于木樨发上烙下一吻,“父母若是知道,定会为我高兴。” 他的声音绵绵软软,如同阳春中纷飞的柳絮。木樨鼻中一酸,靠在苏岚肩上。“不要怪拢翠,她也是为你。” 苏岚刮刮木樨鼻头,笑着说道。“我哪有那么小气,只是好奇你与拢翠说了什么,竟然让她心服口服。” 他不过随口一问 ,木樨一张脸顿时红透。支吾了几句便挣开他的怀抱跑了出去,苏岚愣了一会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4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4 ,随即发出爽朗的笑声。 叶青泽抱着南儿跳下马车,回首见拢翠站在车上,才想起未曾准备女眷所用的脚凳。“姑娘若不介意,便扶着叶青泽下来吧。”他将南儿放到地上,把手伸向女子。 拢翠也不伸手,面前男子一袭柳黄,长身玉立似岸边杨柳。她微撩裙摆,轻盈落到地上。 叶青泽只觉眼前一花,女子已站在孩童身边。发上银簪反射阳光,映入他的眼帘。看着低头对南儿柔声说话的拢翠,叶青泽心中升起异样。 这样的女子,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江边柳:五言绝句,唐代雍裕之作。描写女子江畔送别情郎,萌生出用柳枝系住郎船的想法。 ☆、千秋 天翎元年六月初十,鸿帝千秋,免早朝,赐美酒,天下共庆。 睡到辰时方起,以金冠束发,步履走动间顶端东珠轻摆。着宝蓝色常服,衣上绣蛟龙出海暗纹,明黄腰带上坠以羊脂玉云纹鸡心佩。 饶是这样简单的装扮,也无处不昭显皇家天威。穿戴完毕,孟峣带着华堇一干宫人,去慈仁殿走个过场。 知孟峣要来,楚潓早就准备妥当端坐在金座之上。妆容之后是一张已然老去的容颜,精心描绘的黛眉之下有几丝鱼尾,细细长长延至鬓发深处。 “皇上驾到。”外面太监一声唱和,孟峣踏进朱漆大门,跪在大殿正中。 “太后万福金安。”他朗声说道,旁边早有华堇将他扶起,引他到楚潓身边坐下。 楚潓久不见孟峣,两人虽存有龌龊,但今时今日的景况,客套话自然是要说一番的。“陛下今日千秋,倒先来给哀家请安。云琅,去取那尊青玉三老祝寿山子来。”见云琅领命去了,便端起已经凉过一会的汤药饮过。“楚渊荐来的那位老者甚是不错,陛下平日操劳十分辛苦,便让他去给陛下请平安脉吧。” 孟峣笑着领了,眸光扫过盛药的玉碗。楚潓喝的虽是看似调理身体的汤药,实际上经韩墨之手再加针灸料理,已经变成延绵的毒药,一丝一缕蚕食她的精神。“太后玉体康健,这医者定是要好好赏的。”他微扬手,华堇便执拂尘躬身走了过来。“将那方桃蝠端砚赐给他,老者为上,就不必亲来谢恩了。” 在慈仁殿呆了小半个时辰出来,孟峣想到这样与楚潓相对口是心非的日子不久将会远去,便不由自主放松了身心。 “陛下可是回宫?”华堇见孟峣唇边含了笑容仰头看着清空,小心翼翼问道。按例,皇后娘娘应去玄天宫贺寿。 孟峣眉头一皱,渐渐收起笑容。今日这样的日子,他最想同那人一起度过,然而身不由己,哪怕一句恭贺生辰,也听不到吧。“去延和殿。” 将一支狼毫细笔润满墨汁,舒雪桃刚刚悬腕落下一字便听门被人哗啦一声推开。他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人影夺了他的笔搁于笔架上。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有闲情在这里写字。”木樨拖着舒雪桃的手走出屋子,言语满是嗔怪。 舒雪桃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好不容易跟上步子才说道。“我哪会不知道,他那样大手笔的赐了酒出来。凡是落地会跑的孩子,都晓得今日是鸿帝寿辰。” 木樨听他这样说,便停下步子回身看他。“你既然知道,就该知这样的日子他最想与谁同过。”说罢继续牵着舒雪桃走到后院门前,早有苏岚牵了马车等在那里。“我与苏岚送你进宫去,管他什么宫规森严,总叫那人遂了心愿就是。” 孟峣在延和殿看了好些折子,用了午膳便在偏殿小睡。这觉十分酣甜,长久以来不曾这样松快,精神一旦放松下来便浑身倦怠。他翻个身,塞了合欢花瓣的软枕沙沙作响。 “陛下好睡。”有人轻轻撩起帷帐踏上床榻,盘膝坐到身边。孟峣迷蒙睁眼,影影绰绰只觉那人看不分明。“赴宴的时辰到了,陛下难道要在床上度这个千秋?” 沙哑的音调懒懒钻进耳中,孟峣抿唇坏笑一阵,猛然伸手将那人扯到怀中。“在床上度过也未尝不可。”他低声笑道,将唇凑到舒雪桃耳边。“把自己当寿礼送与朕?” 舒雪桃吃吃一笑,推开孟峣的怀抱半坐起来。“陛下去吃家宴,雪桃在这儿等你。”见孟峣面上现出不耐,他敛了笑容。“祖制不可违。” 这样的日子,楚雪婧自然不会以一袭素净宫装示人。品红的宫装将她衬得有如怒放枝头的虞姬艳妆,随云髻上是一应的赤金发饰,颈上戴了一串珊瑚珠链,光华流转间有娇艳的红光闪过,极为动人。 孟峣斜斜靠在座上,双眸微微眯起看向自己的皇后。赞叹之语行云流水轻缓而来,“朕从不曾见皇后穿这样娇艳的颜色,乍眼一看惊为天人。” 楚雪婧面上红云浮起,不染蔻丹的素手端起酒盏。“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皋,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臣妾借古人之言,祝陛下天地同寿,日月齐晖。”1 孟峣笑着点点头,举起酒盏抿过一口。殿下舞姬裙裾翩翩,眼中媚意如水,有意无意朝他涌来。他微侧了头,华堇借着斟酒向他耳畔低语几句。 “原来是穆王送的班子,果然柔媚似水。”孟峣冷冷一笑。穆王是圣宗长子,尹太贵妃所出,他煞费苦心寻了这样一班舞姬来,孟峣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眼中带了酒气迷蒙,孟峣举盏朝穆王遥遥一举。“朕谢穆王美意。” 楚潓坐了一会便告乏去了,殿上便只有楚雪婧陪在孟峣身旁。她望孟峣一眼,见他迷离像是喝醉。“陛下少饮一些罢。” 孟峣似是没有听到,仍抬手去拿酒盏,碧玉酒盏一个倾斜倒在几上,淅淅沥沥的酒液淌了一地。他低低笑了两声,手指抚着洒上酒渍的织金外袍。“这样好的日子,朕怎么能扫了大家的兴。” 华堇慌忙唤两个太监搀了孟峣离座,满脸无奈地对楚雪婧说道。“陛下久不沾酒,想是喝急了些。奴才央娘娘先撑着这里,待奴才服侍过陛下喝了醒酒汤换好衣裳再来。” 殿下皇室宗亲喝得正酣,楚雪婧轻点了点头笑道。“那便劳烦公公了。” 銮驾刚停,孟峣便掀起帘子,眼中晶芒灿灿毫 无醉意。他择了这样一个法子逃出来,不过是想快些到舒雪桃身边。 华堇见主子一副急切的模样只是无语,瞧这情形恐怕自己等会便得去那边给皇后娘娘赔罪,想起楚雪婧眼中心疼不舍,他微微打个寒颤。 明明只是六月夜风,怎么觉着吹得有些凉。 牵了苏岚到桂宫前,木樨伸手轻推宫门,却发现门从里面闩得死紧。今日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5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5 是孟峣千秋,除却家宴上伺候的宫人,其余宫殿的宫人都放了假,桂宫中更是连个人影也无。 自圣宗后,桂宫成了废宫,只不时叫人打理宫中桂树。月夜之下桂花香气隐约飘来,闻者欲醉。 木樨叹气说道,“本想取些桂花回去酿酒,没想竟锁着。” 苏岚自然不想让他失望,退开几步看了看桂宫宫墙,提气纵身一跃。宫灯盏盏随风轻摆,映得他衣袂飞舞有同谛仙。 木樨一时看傻过去,过了不久宫门吱呀一声开启,引他回过神来。苏岚站在门内,有金黄的桂花吹到衣上,满是甜香。他偏头一笑,眉眼弯弯俊美非常。 看着白衣身影飘然进了桂宫,楚潓才将一直憋着的气息徐徐吐出。 寸长的指甲在柱上留下道道抓痕,更有几根已是齐根断掉。她胸中一痛,身子如凋零的枯叶慢慢滑到地上。 罩着红纱的灯笼映着她的面色,苍白下带了诡异的橘黄,竟透出金纸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千秋:旧时称人寿辰的敬辞。 1虞姬艳妆:牡丹的一个品种,以虞姬命名 2出自诗经?小雅?天保 九如——该诗中连用了九个“如”字,有祝贺福寿延绵不绝之意。旧时祝寿的话,祝贺福寿绵长。 ☆、凤逝 云琅看着仍旧昏睡的太后,眼中沁出泪珠。那夜楚潓说要看看月色,便遣了凤鸾先去,只留下云琅及两名宫女随侍。走了一会楚潓觉得有些凉,她便让其中一名宫女守着太后,带着人回慈仁殿拿楚潓惯用的蚕丝披风。 哪知只去了片刻回来,便瞧见楚潓坐在芙蓉台的石阶上瑟瑟发抖,原本守在一旁的宫女竟不见了踪影。她正要命侍卫去找那宫女回来斥责一番,楚潓却一把拉住她犹自说着要回慈仁殿。 回宫之后云琅服侍楚潓梳洗睡下,却不想她半夜发起热来。韩墨煎了散热的药喝下一碗,热度倒是退了,人却混混沌沌的,半睡半醒极不安稳。 “姑姑,芍药那蹄子来了。”云琅正要给楚潓换汗湿的寝衣,听宫人说那闯祸的宫女到了,忙让别的贴身宫女小心伺候,急步走到外间。 堂下跪了一个年纪不过十五的红衫宫女,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吓得一颤。才想将头抬起来,便被云琅一个巴掌扇得几乎跪不住。痛极也不敢呼喊,只连忙磕头喊着姑姑饶命。 “你还想要这条贱命?”云琅厉声说道,“我让你好好服侍太后,你跑去哪里疯了。” 她素来亲和,几时这样声色俱厉过。芍药膝行到云琅面前,牵了她的裙角哭着说道。“奴婢原本陪太后坐着,却突然觉得肚子疼..”她脸上红得似要滴下血来,几近裙衫颜色。“奴婢跟太后告罪便匆忙去了,回来之后便不见太后。” 要是平常,云琅便会饶了这回。可此番太后病着,不好好整治定会说她管教下人不严。“你倒会找借口。”她拂袖一笑,端起桌上茶杯掷到芍药身上。“只你一人在太后身边,无论如何都不得留太后独坐。枉你是个机灵的,昨儿倒糊涂起来。” 茶水刚斟出不久,猛地泼到身上便觉有如火烧。芍药一张脸疼得几乎扭曲过去,“奴婢若是知道太后独自走开..”她不敢再说,只伏地求饶。 女子的哭声搅得云琅脑仁疼,她抬脚踢开还抓着裙摆的芍药。“太后因你而病,断然饶不得。”手臂微微一抬,两个太监垂首上来。“拖出去杖毕。” 芍药哀嚎一声,太监上前扭了她的双臂。云琅转身欲走,却听见皇后的声音在背后轻声响起。 “母后还病着,实在不易见血光。”楚雪婧冲玉穗使个眼色,踏着袅亭的步子踱到云琅身边。“姑姑还是想个别的法子打发了吧。” 玉穗眼风在两个太监身上一扫,两人慌忙放开抓着芍药的手。芍药已经吓得晕厥,猛然松开便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云琅心中不满,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浅浅行过一礼笑道。“娘娘宅心仁厚,老奴考虑不周,便打发去暴室吧。” 暴室是宫中织作之所,因其职责是织作染练,故 取暴晒为名。楚雪婧心里清楚进了那样的地方死活皆由天命,但她已经拂了云琅的意,只能由着太监把芍药带下。 挥退一室宫人,云琅走到楚潓床榻边放下重重帷幔方道。“太后这会睡着,教娘娘白跑一趟。” 楚雪婧虽贵为皇后,却因云琅是楚潓贴身婢女,辈分又长,断然不能无礼。“昨夜家宴母后离席甚早,怎的半夜不好起来?” 见她问起,云琅只得将昨夜的事情大概和她说了。“也是奴婢疏忽,知道太后不喜桂香还让她在附近的园子稍坐。想来是因为这个,太后才会走去别的地方。” “姑姑是在哪找到母后的?” “芙蓉台。”云琅思索了一会说道,话刚出口勃然变色,人也惊得站了起来。 楚雪婧见她这样也是吓到,脑中一番思量,觉出哪里不对。“芙蓉台便在桂宫旁边,母后要避桂香,怎么还往桂宫去?” 云琅扯着嘴角强笑一会,冷汗已爬满背脊。“炉上还热着药,奴婢得盯着那些奴才别弄洒了。娘娘先回去,等太后醒了奴婢便遣人去告诉娘娘。”说完她冲楚雪婧福了福,再也不顾皇后脸上诧异。 楚潓微微睁了眼,喉咙像被人掐着呼吸不畅。撩起幔帐慢慢下地,不着鞋袜的脚掌接触到金砖地面便有生生的凉意。她环顾四周一会,只觉这个地方陌生非常。空旷的殿中只有一张大床,铜炉里点着安神的熏香,没有半点她喜欢的茉莉味道。 她皱起眉头,拿起挂在支架上的织金外袍披在身上。袍子是沉沉的褚色,不是她平常穿的妃红。“云琅那个丫头,又跑哪里去了。” 犹自想着,她慢慢步出慈仁殿。阳光晒得青砖微微的热,楚潓回身一看,才发现自己竟是在太后的慈仁殿中。 走了许久,楚潓只觉脚酸非常,幸好宫道皆有宫人打扫,赤脚走着并无沙砾碎石。许是午后静怡,路上一个宫人也无。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一处花台,正想坐下歇歇,便见一处宫室宫门大开,有个人躲在门柱下朝里看着什么。 她悄悄走上前,那人背影渐渐清晰。玉色常服,头上金冠垂下碧色飘带,正是她亲手绣的海云纹样。楚潓刚想开口唤声太子,便见院中立在桂树下的那人回过头来,看着漫天金黄桂花含笑不语。眸中似有水光,盈盈之间如同冬日化雪。 宛如一柄利剑,将她整个人钉在原地。 “原来如此。”楚潓低低说了一句,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唇边却是了悟的笑容。“碧漪不过替身,你是透过那双眼,在看着这个人啊。”她吃吃笑着说道,脑中刺疼不已。“以为你喜欢她,我才夺去她的孩子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6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6 。”楚潓喘息一阵,眼中景象越发模糊。 “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她叹息一声,身 子绵绵躺倒。褚色外袍铺展开来,衣上凤凰如同啼尽最后一声,伏在血泊之中。 楚潓慢慢闭上双眼,桂宫中细碎金黄经风一吹,越过宫墙落到她的发上。 甜腻芬芳,是她一生最不堪的记忆吧。 天翎元年六月初五,肃敏皇太后,薨。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这章最后两但各位是否能够明白,楚潓是在做太子妃时就知道泱帝喜欢端木玦,也终于明白泱帝为什么会宠幸她身边的侍女碧漪。 此番情景重现,只是加速了她的死亡,有什么比得上亲眼看到自己的良人喜欢上男子来的痛呢。 终究不过是一个可怜人。 ☆、破镜 楚潓的骤然离世,为原本带了些微喜意的后宫再度蒙上白色。人人面上都带了或真或假的凄哀,越发显得人情寒凉。 孟峣踏进玄天宫门便将脸上悲伤尽收,等了这样久,终于将心头之患除去。母妃的仇,如今总算得报了。 华堇小心接过孟峣解下的白色外袍,回身对其余宫人说道。“有我一人伺候,你们先下去。” 孟峣知他这样定是有事,索性也不开口只歪在榻上。华堇取了一只蜜瓜冰碗奉于他才道,“慈仁殿那些小子没事嚼舌根让奴才听见了,奴才思来想去,还是要告诉陛下知道。” 银勺搅得冰块哗啦作响,孟峣含了一块蜜瓜吃了。“什么事情是你总管拿不定主意的,说吧。” 华堇嘿嘿一笑,凑到孟峣跟前低声道。“太后不是在慈仁殿薨的。” 眉眼微微一抬,孟峣含怒哂道。“真是新鲜,还有更离奇的?” “人是抬进慈仁殿才报的丧。”华堇话音一顿,偷眼看孟峣。“午后都躲懒去了,还是慈仁殿的云琅寻着的。在桂宫那儿,已经没气息了。” 将冰碗搁在几上,孟峣闭眼问道。“云琅现在何处。” “自请为太后守梓宫,待与先帝合葬后再去守陵寝。” 孟峣唇边含了赞许笑意,声音却是阴冷无比。“把那起子拔了舌头的奴才给姑姑送去,就说朕赏的,伺候她安享晚年。”他微一沉吟,“这事就此揭过,该怎么做,无需朕来教你。” 日光映着素色丝线织成的宽袖宫装有晃眼的亮光。楚雪婧半倚在美人靠上,伶俐的宫女为她揉肩捏腿。玉穗端了一盅蜂蜜燕窝进来,看见楚雪婧的脸色忙说道。“小姐脸色看来不大好呢,可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她刚想摆手说不用,猛然想起这几次月信来的比前几月早了许多,便点头说道。“罢了,叫王太医来请平安脉。” 片刻之后宫人带了太医过来,那人行了跪礼抬起头,竟不是平常看顾她的王濛。 “王太医家中有事,院使指了微臣来为娘娘请平安脉。”没等楚雪婧开口,那人便恭敬说道。“微臣刘甦,是王太医的门生。” 楚雪婧含了考究的神色看向刘甦。平平的眉眼,举止倒是极恭顺。王濛是太医院数一数二的千金圣手,他的门生想必也有几分能耐。想到这里,她遂安下心来,只由玉穗将她扶到床上,蒙了帕子让刘甦诊脉。 夏日已至,凤藻宫里外都放了冰块,风轮一吹极为凉爽。楚雪婧闭眼养了一会精神,再睁眼却见刘甦满头大汗,眉毛皱成一团。“娘娘可否让微臣摘去手帕再诊一次?” 楚雪婧点点头,陪在一旁的玉穗伸手撩去手帕。见冰丝织就的帕子已被刘甦的汗液浸得有些湿润,脸上微微变了颜色。她想要开口说 话,只听楚雪婧轻咳一声,便掩了口没有出声。 刘甦诊了许久,久到楚雪婧也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便见男子一个扑通重重跪在地上,声音颤颤问道。“娘娘素日可用了什么不该用的东西?” 楚雪婧心中一冷,“大人请坐下回话。”她半坐起身,让玉穗扶了刘甦起来。“这话本宫不大明白,大人还是仔细说了才好。” 刘甦迟疑一会,心道王太医屡次诊脉怎么会默不作声。但他已经开口,无论如何也无法搪塞过去。“娘娘有血虚之症,断断不能用活血之物。微臣从脉象看来,娘娘似乎犯了此忌。” “怎会!麝香之类宫中从来不用。平日膳食也是王太医看过才呈给娘娘。”不等楚雪婧答话,玉穗便急急说道。 刘甦闻言大惊,“老师糊涂,血虚之人如此恐致不孕啊!” 楚雪婧只觉脑中一滞,人已不由自主站了起来。“王太医是陛下钦点给本宫的。”她还欲张口说些什么,突然便明白了个中关节。楚雪婧摇摇头只作不信,步子却一刻不停的往玄天宫行去。 孟峣刚把手边奏折放到一旁,便见楚雪婧寒着脸直直走了进来。他心中不悦,起身走下金座。“皇后来了,怎么也没人通传。” 楚雪婧端庄行过一礼,目光毫不避讳的看向孟峣。“是臣妾不让他们传的。”眼前的天子一身明黄,面上是如春风一般的笑容。她心中钝痛,语气越发含霜。“臣妾可曾做过对不起陛下的事情?” 孟峣微眯双眼,淡淡吐出两字。“不曾。” “那为何陛下夺去臣妾为人母的权利。”话一出口,她便抑制不住双眼流出泪水。那样疼,仿佛有人生生挖去她的骨肉一般。 泪水沿着楚雪婧姣好的面庞滴落下来,孟峣转开眼。“因为你是楚家的人。” “楚门只余父亲一人在朝。陛下纳妃之后可另择太子,臣妾绝无怨言。”她仓惶说道,“何况太后已经..” 她话音未落,孟峣已经截去她的话头。“她死了又能如何?”他阴森说着,徐徐转过头看向楚雪婧。“朕的母妃,再也回不来了。” 玄天宫正殿颇大,即使放了冰块也只有微微的凉。楚雪婧却觉得有蚀骨寒意顺着脚尖缠上身体,她微一踉跄扶住身旁金柱。 “你既已知道,朕就索性同你说个明白。”孟峣冷冷一笑,“不过是害怕朕替代孟峥的位置,她便指使身旁宫女用毒害死了朕的母妃。” 楚雪婧几乎惊得跪坐在地,死死咬住嘴唇才强站住。她凄楚一笑,唇上有嫣红溢出。“臣妾何辜。” “只是不准有孩子,你仍是朕的皇后。”孟峣从御案上拿起一卷明黄,递到楚雪婧面前。“这是封赏楚门的圣旨。” 楚雪婧眸光落到明黄的丝帛上,“从今往后 ,这些都与臣妾无关。”她缓缓说完,掉转身离开。一袭素衣似广玉兰,被风扬起绝决的弧度。 夫妻情已逝,破镜再难圆。 待楚雪婧走得远了,鎏金屏风后才走出一人。韩墨看着孟峣直立的背影慢声说道,“陛下心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7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7 意已决的时候,就该知道有这样一日。” 孟峣转身将圣旨放回御案,“此事已了,朕着人送师父出宫。” “我没有治好太后,陛下还需寻个由头把我撵出去才好。”韩墨淡然说着,“动静大些,才能掩住那些人的眼睛。” 孟峣点点头示意知道,眼神扫过摆放在兰草茶盏旁的嘲风玉佩。心中突然有了一番计较,“有几句话,还托师父带给苏岚与木樨。” ☆、旃檀 才进叶青泽所住院落,木樨便看见一个小小人影飞扑过来,撞进他的怀里。“九叔叔。” 稚子软糯的声音甜甜响起,木樨一阵讶异,牵了南儿疑问说道。“谁让你这样喊的?” 南儿抬头看着木樨发端的流苏正要说话,便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传来。他扭头一看是叶青泽,悄悄吐了吐舌头乖巧喊道。“老师。” 叶青泽故作老成的颌首,看到木樨手上提着一个纸包,眼睛马上放出垂涎的光芒。 把纸包往身后藏了藏,木樨装作不悦说道。“是你让南儿喊我九叔叔的吧?”见叶青泽露出委屈的样子,他扑哧一笑,将纸包塞到叶青泽怀里。“我挺喜欢的,给你吧。” 叶青泽接过纸包领着南儿大笑去了。木樨笑着摇摇头,便听后面有清丽女声唤他。“九公子。”他转过身,便见拢翠一身柳色衣裙立在抄手游廊之下。 “我今日来,是有一事要与你商量。”在会客的屋子坐了,木樨才将来意道出。“有个机会,可将南儿名正言顺迎进到宫中。”他将孟峣的打算和拢翠说了,果见面前女子蹙起了眉头。 “皇后会肯?陛下可是彻底伤了她的心。”拢翠疑问说道,同为女子,她自然知道楚雪婧的痛楚。“被夺去生育之痛,只怕一生都难以弥合。” “将南儿交给她抚养,便了却了她这个遗憾。南儿那样懂事乖巧,一定能讨娘娘欢心。”木樨笑望着拢翠说道,“如此一来,便不辜负姑娘一番辛苦。” “谁有这样的本事能说服皇后?”拢翠思索再三,仍是觉得不妥。“后宫那样的地方,不是人人都进得去。” 木樨一语打消她的忧虑,“宫中传话来,皇后正在虔心抄写经文,不日将供奉至甘露寺。”见拢翠面露疑惑,“甘露寺是皇后亲姊出家之所,这样的地方,只有亲贵女眷才能去得。”他朗朗一笑,“到时请姑娘带南儿前去,之后的事情,有叶司业便可。” 走进密阳楼后院,木樨便看见宋掌柜有如火烧蚂蚁一般原地转圈。一见是他回来,忙舒展开紧皱的眉头,小跑着到他面前。“公子可回来了,楼主正找您呢。” “苏岚就这么离不得我?”跟着老宋去苏岚那里,木樨笑着说道。他今日瞒着苏岚去找叶青泽,原是存了一份私心,不想苏岚再见到拢翠,也免去两人面上尴尬。 老宋苦笑一阵,心说楼主碰到九公子便失了常态,平日里的从容睿智皆变成云烟。只要木樨没有知会走开一会,定然将密阳楼翻个底朝天。 苏岚在房里来回踱着步,耳力极佳的听见不远处传来两人的脚步声,便急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房门冲了出去,带起的劲风把老宋逼得一个踉跄。 木樨险险扯住老宋另一只手,待他站稳 才放开说道。“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才出去一会,你便慌成这样?” 苏岚本来带了抱歉看着老宋,听他这样一说便拧了眉头。一把扯了木樨进屋,掌风一扫将门带上。还没等木樨反应过来,便将他抱进怀里,紧得就像要把他嵌进自己的骨肉里。 知他是担心自己才会如此,木樨只得忍着痛轻缓抚摸苏岚背脊。“没事了,我不是好好在这里吗?” 苏岚张口将木樨的耳垂咬住,带了含混说道。“下次不准不告诉我便往外跑。”他叹息一声,舔过木樨耳珠。“楚潓一事之后,我再不放心你独自一人。” 木樨痒得一颤,双手环上苏岚脖颈。“苏岚,你几时变得了这样婆婆妈妈。”说完嘴唇一勾,凑到苏岚耳边吐气说道。“也太小瞧小爷我了。” 苏岚眸光一闪,将绾住木樨发髻的璎珞发簪摘去,随即狠狠吻上他的唇。 楚雪婧扶着玉穗的手走进一间陈设简单的屋子,看见跪在佛前诵经的女尼,终于忍不住心中悲戚颤声叫了一句。“姐姐。” 女尼闻声回过头来,声音平静无波。“娘娘唤贫尼静慈就好。” 不施脂粉的面容隐在旃檀飘渺的烟雾里,静慈将一盏清茶放在楚雪婧面前。孟峥薨逝时她自请落发为尼,一颗心已经在经年的青灯古佛中沉寂成灰。 “娘娘似是有什么不顺意的事情。”妹妹眉间有微凝的愁苦,静慈低叹一声说道。“贫尼虽不知事出何因,但劝娘娘一句。所谓执念,不过是因执着而产生的不可摇的念头。若执着过分产生怨念,对人对己,都是不好的。”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楚雪婧缓声念着,眼中泛起一片迷蒙。“若这些皆能勘破,我也不会来这里。” 静慈闭起双目,手指捻过颗颗持珠。“放下即是得到。娘娘若记住这句,有些事情,便能释怀了。” 楚雪婧辞别出来,听见前殿佛音袅袅,忽然觉得之前岁月不过梦境一场。孟峣从未对自己有过真情,一番作为不过因她是楚家的女儿,之前看得那样透,怎么到了现在反倒计较起来。 她笑着摇摇头,是恨他不让自己有孩子,还是气自己不能有他的孩子。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再纠缠了。 她扶着玉穗的手慢步行着,寺中古树绿荫如盖,为她遮去夏日苦热。 主持躬身将楚雪婧送出寺院后门,随侍宫人打起轿帘。楚雪婧刚要移步上轿,便被猛然窜出的小小人影撞得站立不稳。玉穗扶住皇后刚要出声呵斥,就听见孩童的哭声响起。 楚雪婧挥开一拥而上的乔装侍卫,蹲□子抱起坐在地上的小童。柔声哄了一会,孩子才抽抽嗒嗒地停住哭,一双水汪汪的瞳仁呆 呆看着楚雪婧。 黑且圆的眼珠,眼角微微向上。楚雪婧心上一跳,几乎错觉是那人的孩子。她抬眼看向玉穗,自幼陪在身边的侍女也是一副诧异的样子。 “是娘亲的味道。”小童吸着鼻子说道,一头扎进楚雪婧怀中。“南儿好想娘亲。” 旃檀醇厚,让人闻之沉静。搂着怀中软小身体,楚雪婧觉得眼中一涩,白皙手指不由自主抚摸着幼童发顶。 作者有话要说:白藏:即秋天。《尔雅?释天》:“秋为白藏。” 旃檀:旃(zhān)檀,梵语译音,即檀香。 ☆、稚子 饶是一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8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8 早得信守在这里,拢翠看着身处乔装侍卫之中的南儿仍是心惊胆战。她咬咬牙,装作寻找一般四顾着走近,口中喃喃唤着南儿的名字。 楚雪婧冲玉穗递个眼色,不多时玉穗便带着身着柳色衣裙的拢翠过来。楚雪婧只作寻常大户人家妇人装扮,一身衣着首饰极为内敛,只有慧眼的人才能看出其中不凡。 女子看见她怀中的孩子,面上马上转忧为安。碍着孩子仍在她怀中,只福了福小心说道。“夫人,这是奴家的孩子。” 许是听见亲近之人的声音,孩童转了脸喜笑颜开的喊了声姑姑。女子轻柔伸出手臂作势要抱,楚雪婧身子一僵,只得悻悻地放了手。“这样小的孩子,可要看顾好。” 女子歉然一笑,牵着小童的手掩在袖中微微汗湿。“夫人说的是。”她低□子轻声教导孩童,“下回不要脱了姑姑的手,若是走丢了,爹爹会伤心的。” 楚雪婧本该上轿离开,可听到女子这样说便仿佛脚下生了根般挪动不得。“他抱着我只说很想娘亲。”她温柔注视孩童说道,“可怜他没有娘亲,我亦做不了娘亲。” 女子也不看她,只愣愣说了几句。说完像是惊觉身旁有人,便匆忙福了福身带着孩童离开。楚雪婧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招过身旁近侍。“跟着她,看看住在哪里。” 即使女子声音再低,周遭寂静无声,话语仍是传进她的耳中。 “可怜南儿母亲已逝,就连父亲,也咫尺不得见。” 木樨斜靠在湘妃竹椅上。他不过独自出去一回,苏岚便攒了好些力气“整治”他,连着几日□,身体极尽倦怠。拢翠一事之后,苏岚似乎对他越发情痴,时常做出有违本来个性的事情。 他唇边含了一丝笑意,这样的爱慕在别人眼中看来许是拖累,于他来说,却是甘之若怡的。 苏岚也知自己过分,见到木樨不适心中更是愧疚。每日忙完手头事宜便涎着脸给他揉腰,竹椅上的木樨腰线微凹,揉着揉着心中便升腾起一股热火。苏岚低低啐了一声,暗恼自己贪得无厌。 老宋轻声推门进来,只作不见说道。“沈司业着人带话来:中宫已与皇子相见,借密阳一隅,以偿夙愿。” 两人相视一笑,如若事成,便了却孟峣一桩心事,也解去楚雪婧所求不得。 皆大欢喜。 密阳楼有处极密雅室,原是孟峣会客所用。因着楚雪婧的到来,苏岚便让老宋收拾出来。桌上放置着一只白瓷缸,种着小巧的碗莲。莲花清香,又是佛教象征,可谓用心良苦。 楚雪婧随着楼内侍女进到雅室,便见叶青泽早就等在那里。见她进来,连忙敛容站起。 她出宫极少,若有也是换过装扮。丁香这样娇柔淡雅的颜色,将她拢在淡淡的紫色光华之中。楚雪婧微微一笑。“不在宫中,叶司业唤我夫人便可。” 叶青泽抬手为楚雪婧斟了一盏茶。“夫人想必已经知道那孩子所居何处,青泽不才,只能在国子监代为照料。” 见他这样直截了当,楚雪婧也免去许多口舌,只说南儿身世。“他是那人的孩子。” 男子点头笑道,“眉眼简直如出一辙。”说罢端起茶盏撇去浮沫喝过一口,“那夫人定然知道青泽所求。” “你怎知我会心甘情愿抚养他的孩子。”楚雪婧冷声笑道,“此番一定得他授意,那你也知他对我做过怎样不可原谅的事情。” 叶青泽垂下眉眼,声音平缓说道。“他知夫人不会原谅,然,稚子无辜。” “你有十足把握?”面前男子自己从来只是听闻,楚雪婧深知,他若没有本事,孟峣也不会遣他来当说客。“朝中大臣不会答应。” “主上不会纳妃,朝中尚无人知晓,但已是内定的事情。主上膝下无子,若是让那些大臣知道,少不得一场风波。”他低声说完,便见楚雪婧面上有了不忍。“主上与夫人的事情别人无从知晓,但总有人会说是夫人的不是。何况,自古以来言官最是无畏。”叶青泽连消带打,言语间将个中利弊阐述得清清楚楚。“家父已知道此事,也极力赞成皇子入宫。若获夫人首肯,一定事半功倍。” 楚雪婧看着白瓷缸中所种碗莲,淡黄的颜色,是极为珍稀的莺莺。“他是不是早就有此打算。” “主上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皇子存在。”叶青泽眼神随她转向淡黄碗莲。“主上历经磨难才至今日之位,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如这莲花一样,淤泥不染,清涟不妖。” 坐在马车之上,楚雪婧看着街上熙熙攘攘,偶有抱着孩童的人走过,停下来买下孩子喜欢的玩意。她唇角勾起一笑,眉宇也温柔起来。 “小姐,真打算抚养陛下的孩子吗?”玉穗看她表情,忍不住出声问道。 她慢慢回过头,抚着衣上纹饰。“司业有句话说得不错,稚子无辜。” 就当他亏欠她的,那个孩子,便是补偿。 在宫中换过皇后装束,楚雪婧乘了肩鸾到玄天宫。守在门前的太监通报一声,孟峣便亲自迎了出来。 “陛下万福。”进到殿内,楚雪婧恭敬行过一礼。“陛下交代叶司业的事情,臣妾已经应 允。”她垂下眼睫,语气是客气的疏离。 女子的眼睑隐在赤金凤冠的垂珠之后,说话时有沙沙轻响。孟峣一颗心总算回到肚子里,“我替南儿谢你。” 他弃了尊贵的自称不用,可见很是看重那个孩子。她轻声一笑,已是带了揶揄。“从前那样多情的秘王,如今去了哪里?” 孟峣笑中带了春风,“你若不怕,我便告诉你。” “陛下已将最可怕的事情告诉了臣妾,还有什么是臣妾不能承受的。”她挑起描绘精致的眉,将前次所受伤害全数奉还孟峣。 天子迈着闲适的步子走近,用低不可闻的音调说了几句。楚雪婧面上未动分毫,只是沉默良久才庆幸说道。“如此甚好。为陛下所伤的女子,便止于臣妾。” 她一径说完,行过简单的随礼转身离开。 外面天光正好,是她从未见过的疏朗颜色。 ☆、立储 “陛下,那小儿身份未明,实不能迎进宫中!”数日后孟峣在延和殿面见各部臣子,他将欲将南儿迎进宫中立为太子的风声一露,果然有不少臣子反驳。 一人大胆说话,反对之声顿起。除去中立派别,人人面上义愤填膺。孟峣面无表情的听这些人说完,才懒懒伸出手臂,将玄黑宽袖下的嘲风玉佩置于人前。 “众卿可识得此物?”他将玉佩递到华堇手上,太监总管双手托着墨玉龙佩下了台阶,在众臣之中走过一遍。“试问天下有谁会冒着满门被诛的风险,制一块龙形玉佩,交给弱质女子,让她带着一个垂髫小童进京送死?”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9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49 众臣看过玉佩一阵静默,孟峣摇了摇头,冕冠上的珠玉瑟瑟有声。“如此行径,实在陷朕于不仁不义。”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立储之事不能急于一时。”族中有适龄女子的大臣仍不死心。 孟峣眸光一冷,慢条斯理地拿起案上的朱砂御笔。“方大人。太后梓宫尚未入陵,朕便大肆操办选秀之事。朕的生平,一定会被添上浓重一笔。”他抬手,将蘸满朱砂的细笔掷到地上。朱砂鲜红如血,看得众人心中皆寒。 “皇后娘娘尚未诞下子嗣,怎可轻易将太子之位许与他人。”不知是谁梗着脖子说了一句。孟峣正欲开口,便有雍容女声朗朗传来。 “本宫视南儿为亲子,怎会是大人口中他人。” 正红席地宫装,袖口以金线绣了朵朵祥云,五彩丝线成展翅凤凰,以腾飞的姿态蜿蜒裙上。满头青丝梳成最为正式的凌云髻,正中凤鸟金簪衔一缕流苏,红色宝石坠于眉心。楚雪婧牵了南儿的手,以极稳重端庄的步子步入珠帘之后,立在孟峣身旁。 皇后只有在节庆时才会出现在众臣面前,与皇帝一起接受百官跪拜。她的突兀出现让堂下众臣反应不及,倒给孟峣吃下一颗定心丸。 “南儿生母出自世代书香门第,无一人在朝为官。立他为太子,也免去日后诸多烦忧。”她看了孟峣一眼,见他唇边有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才朗声说道。“众位有谁不藏私心,陛下若纳妃,后宫之中争奇斗艳自是不说,前朝你来我往想必也是十分精彩。” 她一番说辞,有些的确抱了这样念头的大臣面上立时不好看。更有人伸长脖子想要极力看清皇后身边小童,南儿心中有些惧怕,刚转开眼,便觉手中有柔软的力道传来。 楚雪婧也很心疼南儿小小年纪便要面对这些,可是走到这步无论如何也容不得他们退却。她手上微微用力,将软小身体带到面前。“把老师教给你的话,说给这些人听。”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孟郊所作的游子吟,在这些大人看来,不过是小时背过古诗中最平常的一首。“碧落黄泉,南儿再也无法报答母亲养育之恩。”小小的孩童步出珠帘,将视线投向从未见过的父亲,“南儿不能喊爹爹吗?” 叶赋越众而出,“谁无父母,诸位忍心看着纤弱小儿无枝可依?”他眼光扫过众臣,“臣叶赋,恳请陛下立皇长子为太子。” 天翎元年八月二十,鸿帝立皇长子孟南琛为太子,由皇后抚养。国子监司业叶青泽为从一品太子太傅,担辅佐之责。 尘埃落定。 孟峣抱南儿入怀,孩童柔软的身子乖巧依在胸膛。他眼中微涩,低低唤声南儿。 楚雪婧垂手站在一旁,见他情不可禁的样子低声一笑。“陛下不好奇是谁将太子带进宫的?” “除去叶青泽,还能有谁。”他在南儿脸颊烙下一吻,不置可否说道。 “还有一个如桃男子。”楚雪婧说完偷看他的脸色,“姹紫嫣红看遍,那样粉嫩的颜色,臣妾看到也心爱不已。” “雪桃..”短短两字,极尽缠绵。 裙裾一阵轻响,楚雪婧跪于地上。“臣妾向陛下求一道恩旨。”见孟峣面露疑惑,她伏低身体,将面庞隐在广袖之后。“让舒公子入太医院,照拂太子玉体。” 孟峣吃惊站起,“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楚雪婧点点头,含了和煦的笑容看向孟峣。“臣妾知道,只当成就一段姻缘。”见天子伸手欲扶她起来,楚雪婧摇摇头示意不用。她站起身,接过孟峣怀中幼童。“臣妾与陛下无缘,但有南儿,心满意足。” 凤藻宫中,一干宫人正陪着南儿玩耍。楚雪婧拿起水晶盘中一个红艳可爱的水蜜桃,唇边荡起一丝欣慰的笑容。只有舒雪桃那样的男子,才能抚慰孟峣长久以来的心伤。她一壁想着,思绪不由回到那日清晨。 男子本是不准出入后宫的,因为孟峣,这条宫规对于其他四人来说,便是形同虚设。楚雪婧看到叶青泽牵着南儿到凤藻宫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娘娘金安。”叶青泽撩了袍子跪下,身后跟着的男子也同时伏到地上。她抬手让太监扶了两人起来,忙赐座看茶。 殿中只燃了佛家旃檀,是她抄写经书时必焚的香料。南儿软软说道,“娘亲在的时候也喜欢点这种香,说是替爹爹早逝的母亲祈福。” 叶青泽身旁的男子听到这句,眉目间带了些微黯 然,将南儿拢在自己怀中低语几句。孩童听完之后乖顺的点了点头,牵着叶青泽的手摇晃说道。“泽叔叔,陪南儿去玩好不好?” 叶青泽脸上噌的一红,南儿从来喊他老师,这样撒娇的喊他叔叔是头一遭。他心中一热,赶紧点了点头抱起南儿就走,也忘了皇后与陌生男子独处一室于理不合。 面如春桃的男子待两人走出好久,才重新敛衣拱手一拜。“在下舒雪桃,见过皇后娘娘。” 舒雪桃看到皇后如常,便知道她一定知道自己的存在。想到这里,他反倒不好意思。“娘娘似乎知道在下。” “陛下已和盘托出。”她浅浅笑了一句,“你更能沉住气一些。”楚雪婧细细打量舒雪桃,一双眼睛细细飞上,倒与孟峣桃花眼睑相得益彰。 “雪桃是来向娘娘致谢。若没有娘娘襄助,陛下哪有这般顺心如意。”他话虽极不客气,眼中掩饰不住的情意却是一目了然。 端起桌上的茉莉轻呡一口,“陛下那样的人物,也只有公子能制得住。”楚雪婧掩唇一笑,“本宫算是懂得何谓一物降一物。” 舒雪桃没有想到放下怨怼的楚雪婧会是如此。他心中惋惜,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女子,若是放在别家,一定得尽宠爱。“娘娘可恨在下。”他愣愣说着,神色极为不忍。 “本宫不恨任何人。”她眼神飘向院中花木。“人各有命,一味的强求,是与自己过不去。”楚雪婧收回视线,“时辰不早,还请公子在偏殿稍坐,待本宫匀面换衣。” “雪桃有事,需先行离开。”他站起身,“还愿娘娘马到成功。” 男子转身离开,楚雪婧见他衣摆处桃花几朵,走动间仿似摇曳枝头。 人面桃花相映红。 作者有话要说:南儿名字解释:南琛,即南方所产珍宝。南儿对于孟峣和子衿所言,就是珍宝。 ☆、碧桃 将睡梦中的舒雪桃唤醒,木樨一刻未停为他穿好衣裳。男子揉揉眼睛迷糊问道,“这是要上哪儿去?” 长发用粉色丝带挽起,“宫里来人了。”木樨把一柄白玉发簪插到舒雪桃髻上,含苞桃枝的式样,一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50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50 看便知是宫里物件。 一番辛苦,如今终是云开月明。 苏岚正陪着华堇喝茶,见木樨带了舒雪桃前来,忙起身迎了上去。 “公子,请即刻随奴才进宫。”华堇放下手中茶盏躬身上前。 舒雪桃眉间一皱,“可是孟峣身子有什么不适?”他也不顾许多,拉起华堇便往外走。“成天没日没夜的看折子,公公怎么也不劝劝他。” 话音越来越远,木樨摇头无奈说道。“也是个没心眼的,若是他不好了,华堇怎么有闲工夫坐在这里喝茶?” 苏岚笑着握握他的手,“关心则乱。谁让孟峣想出这招,等会有他好受的。” 明黄马车方到玄天宫,舒雪桃便跳下车子径自冲了进去。华堇一句话噎在喉咙里要说未说,只得垂着脑袋挥退守在殿前的太监宫女,缓缓关上殿门。 正殿空无一人,金砖地面印着形单影只,舒雪桃心中一紧,抬头望向高高金座。只见御案之上有一卷半展明黄,一支狼毫细笔放在一旁,仿佛主人刚刚落完最后一字便急急离开。 他迈着迟疑的步子走上汉白玉阶,案上事物渐渐映入眼帘。上好蚕丝织就的绫锦,绘着春日碧桃,熟悉的字体迹跃然纸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有卿相伴,和顺绵长。”舒雪桃喃喃念着,手指抚上还未干透的字迹。身后有温暖的气息罩上,“陛下好才华。” 孟峣抱着怀中人儿,心中从未如此充实。“你不笑我改了《桃夭》便好。”他慢慢转过舒雪桃的身体,将一枚轻吻印到他的唇上。“皇后让你入太医院,我从没想过她会成全。” 舒雪桃吃了一惊,随即了然低声笑道。“所谓一物降一物,娘娘这步棋走得很好。”见孟峣面露疑惑,忙摇摇头绽出一缕笑容。“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因南儿年纪尚幼,又由楚雪婧抚养,便没有入住东宫。叶青泽便每日入凤藻宫授课,楚雪婧特意命人收拾出一间偏殿,用来作书房。 玉穗端了一盘茶点正欲进去,猛然瞧见殿中景象竟愣在那里。楚雪婧看她去了许久未回寻了来,见她傻傻站在殿外,便轻声问道。“站在这里作什么?” 玉穗将葱管一般的手指放在唇边,“以前只听小姐说过戏文里的神仙眷侣如何,今日见到才知什么叫作 一双璧人。” 楚雪婧转首看去,南儿坐在桌前低头写着什么,叶青泽站在一旁时而提点几句。名唤拢翠的侍女盈盈立在叶青泽身边,手中带了恰好的力度磨墨,偶尔低头温柔地看看幼童。 一身茜色衣裙与月白衣衫的叶青泽一起,便象如水月光下开得灼灼的碧桃,分外明艳醉人。 踏出凤藻宫正殿,见楚雪婧坐在花园中,叶青泽便止住行前的步子,恭敬行上一礼。 “太傅辛苦,坐下来同本宫饮一杯茶吧?”她含了合宜的笑容看向男子,挽起宽袖斟好一盏茶。 纯白瓷碗里汤色清澈明亮,叶底嫩绿显翠。叶青泽撩起袍角坐下,将茶盏端到鼻间一嗅。“金陵翠螺茶?” 楚雪婧颌首一笑,“正是,比不得宫中那些贡茶,想必另有一番风味。”她轻轻抿过,“果然是江南的茶,太傅可去过江南?” “若说京城是皇族中雍容尊贵的金枝,江南则是雨巷里温婉秀丽的碧玉。”叶青泽朗声说着,眼神不自觉飘向凤藻宫室。 “本宫虽不能去江南,但见拢翠的相貌,也大概可知了。”她看着卧在杯底的碧绿茶叶。“太傅的心思,拢翠可知道?” 叶青泽闷声笑了一会,“娘娘问微臣么?”他摇摇头,“她原有心仪的人,情意哪是说没就没的。” “日久见真情,太傅不可妄自菲薄。”楚雪婧见他有些沮丧,忙出声开解。“太傅这样优秀的儿郎,怎能让女子不倾心呢?” “娘娘也知微臣不可随心选择配偶。”他是沈家唯一的儿子,若娶正妻必定要在世家之中择选,以示门当户对。“多谢娘娘赐茶。” 月白色的背影纤长瘦弱,楚雪婧看得出神,一抹茜色身影遮住她目光所向。拢翠回身微微一福,见楚雪婧点头准允,便迈着楚楚的步子跟上那人。 “公子留步。”虽至夏末,一路追赶叶青泽也让拢翠额上冒出薄汗。见前面的人停了步子站定,她忙拿出绢帕擦去汗珠,方走到叶青泽面前。 叶青泽见她追来心中疑惑,面上却露出一点闲散笑容。“姑娘何事?” 宫中一路景致极好,他们停留的地方乃是靠湖,依依杨柳经风一吹便似恋人手臂贴在身上。 “公子可是喜欢拢翠。”她的话是问句,结尾处却是笃定。“那公子可知拢翠的心思?” 叶青泽执起拂过衣裳的柳枝,“青泽不敢擅自揣测。”他微微一笑,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姑娘有话便直说吧。” 面前男子身量极高,仰脖看久了便觉有些酸麻。“公子的妻 室一定是知礼贤惠的大家闺秀。”拢翠低下脖颈,随着叶青泽的视线转向湖面。“拢翠这样的人,不配与公子比肩。” 叶青泽自嘲一笑。原来拢翠一直都明白,这样的明白,倒让他无地自容。“出身之类,从来不是自己能够选择。”他眉间一皱,几乎就要忍耐不住倾诉衷肠。“那些官家小姐倒不如你。” “世间除去夫妻,还有一种缘分。”她看向叶青泽,“拢翠若为红颜知己,公子觉得可好?” 水面随风微动,叶青泽心中亦是如此。他微叹口气转头看着拢翠,极轻地点了点头。 夏去秋来,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很长。叶青泽想着,唇边绽开一缕开怀的笑容。许是受他感染,拢翠也掩了唇轻笑起来,眉眼似一弯新月。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作者有话要说:翠螺茶是绿茶的一种,因为有一个翠字所以用了它,折射拢翠的名字。 《桃夭》:诗经中女子出嫁时的诗歌,所以只用了前两句,大家不要嫌弃我粗陋写的后两句。 ☆、执手 木樨只觉眼前一片黑暗,屋中烛火竟不知在什么时候熄了。他欲摸黑起身,却不想被人拦腰抱起,惊呼挽住那人脖颈,便听熟悉的笑声冲进耳膜。 “怎么这样黑,连月色也没有。”乖顺躺在苏岚怀中,木樨轻声问道。 苏岚看着眼蒙黑色锦缎却不自知的木樨,唇边绽出玩味笑容,步子一刻不停的往门外走。“乌云满天,哪来什么月亮。” 稳健的步伐伴着轻缓的呼吸,木樨眉间一皱,身体在男子怀中挣扎起来。“你这是要抱我上哪去?”双手抬到苏岚胸前推拒,换来更加紧固的双臂。 “这么黑,怎么能让你下来。”胸中笑声震动,木樨手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51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51 指抚上自己眼帘,有润滑如水的锦缎挡在眼前。 “苏岚,你又想什么幺蛾子!”他怒声道,苏岚步子骤然停了下来,像是把他放到一处不大空间,随后纵身跳了上来。 轻轻一声呼喝,系在马儿脖颈上的铃铛轻响。“小生曾许公子一个诺言,时隔经年,也该兑现了。”男子声音清朗,惹得街上寥寥行人侧目。 也不知行了多久,马车方缓缓停下。幸而车中垫了厚厚的柔软皮毛,木樨被蒙着双眼亦不敢乱动,否则一番颠簸下来,骨头一定散架。 苏岚把马栓在一棵粗壮的樟树下,撩起帘子钻进马车。伸手在木樨脑后一扯,便把缚得很紧的锦缎轻松解了下来。 突来的光线让木樨有些不适,待他习惯亮光想要一拳招呼苏岚下巴时,那人却速度极快的退到门边,满脸奇异笑容看他。 “车厢实在太过狭小,不能方便‘行事’,公子可否出来说话?”说到行事两字时,苏岚故意将舌尖舔过嘴唇。木樨脸上一红,越过他撩起门帘。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令人窒息的初秋景象。一湾清池,种以常绿冬青,水面轻雾缭绕如烟似霞,竟是从未来过的烟霞池。 “可还记得去岁我说要带你来烟霞池戏水?”苏岚揽过木樨的肩,“那时的你,定然还不知道烟霞池本是一眼温泉。” 木樨摇摇头,“当时是逃命来的,只知烟霞山人迹甚少,哪里知道什么温泉。”心中有清甜泛上,时间过去那样久,他还记得。 苏岚轻轻一笑,牵着木樨的手下了马车。“这个时候游人稀少,正好合我心意。”他一路说着,走到一处极为隐蔽的地方。 葱郁冬青树后别有洞天,一间屋子临水而建,尽头有长长石阶延至水中,远远望去便似仙境一般。室内以翠竹屏风一分为二,陈设干净清幽,连着石阶的卧房竹青色纱帘随风轻展,教人心中静宜轻软。 “温泉水滑洗凝脂,木樨同我沐浴可好?”勾魂夺魄的男子嗓音袭来,木樨转身面对苏岚,纤长的手指抽去腰上玉色系带。 系带在指尖缠绕 成暧昧的形状,木樨噙了一丝轻笑将它抛到地上。眼中有迷离水光,看得久了便会沉溺其中。缓缓抽去绾发的发簪,齐腰的黑发坠下,他伸手一抛,璎珞发簪稳稳落到苏岚怀中。 美人轻解罗衫何其美妙,知他存心撩拨,苏岚不急不躁,只看他动作。外衫空荡挂在身上,被风带起欲飞的弧度,木樨双手在衣襟处一拨,衣衫委地,露出白如新雪的里衣。 是极好的蚕丝织成,微微透着肌肤。手指在衣结处一阵徘徊,苏岚几乎以为要解开了,那人却身子一低把手放在月白的靴上。 “不能穿鞋下去吧。”撩人的呢喃,木樨抬脚扯去一只靴子。苏岚的目光随着动作微转,胶着在他半敞的里衣上。 白皙平坦之上是两颗红樱,因为紧张微微耸起,如同将熟未熟的果实,让人不禁想要采摘品尝。苏岚正看得兴起,便见果实一个晃眼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宽肩下细软的腰肢,以及隐在新雪之后的丘臀。 心中有挥之不去的燥热,苏岚伸手欲将木樨拉入怀里,那人却像脱兔一般跃进那片雾气迷蒙,空留他一人衣冠楚楚立在堂上。 池水微烫,不一会就把木樨面庞熏染成淡淡粉红,他靠着池壁待了一会,却迟迟不见苏岚下来。里衣湿透覆在身上,木樨想要把它脱去,脚腕间却有怪异的触觉袭上,游移来到他的腰眼。 他吓得一缩,苏岚从水中站起,未着寸缕的身体严丝合缝地紧紧贴住他,膝盖屈起一顶分开他的双腿。嘴边亦含了邪魅的笑容,“衣服怎么还好好的穿在身上?”他一手搂住木樨背部,好整以暇地拉开已经湿了的衣结。 黏在身上的衣服极为难脱,何况整个身子又被苏岚拢在怀中。木樨里衣不过褪到肩膀,便见那人头颅一低,含住胸前红樱。 渺渺热气似乎更加蒸腾了些,遮住这秋日里的春光几许。 醒来已是迟暮时分。更换过的里衣散发着皂角清香,周身有微风吹过,木樨半坐起,湘色撒花薄被自胸前滑落,发出一阵轻响。 许是听见动静,坐在开阔石台上的苏岚转身望向木樨,笑着冲他招招手。木樨不明所以的披衣起身,走得近了便看见苏岚身旁放着一个朱漆食盒。 “睡了这样久,肚子一定饿了。”苏岚伸手拉他坐下,转身将食盒里的饭食拿出。绘着并蒂莲的瓷盘中盛着爽口小菜,让人食指大动。 拎起一只醉青虾放入口中,生虾的清甜味道迅速萦绕齿间。木樨不禁好奇。“从哪弄来的?” 苏岚看着他宠溺一笑,倒了一杯酒递到木樨手上。 白玉杯中摇曳着宝石红的酒液,馥郁绵长。木樨举杯轻酌一口,“蒲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玳瑁筵中 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葡萄美酒夜光杯,只有西域的酒,才能这样毫不掩饰明艳醉人。1 持杯的手凑到木樨身边,杯口碰碰他手中玉杯。“酒不醉人人自醉,我的九儿已然醉了。” 月亮躲在薄云之后,地上便有了如雾如纱的月华。玉杯微倾,苏岚眼中水光潋滟。“现世安稳,我才能同你过这样的生活。” 回应他的是一片静怡,木樨唇边含了恍惚的笑容,抬头看向迷蒙月色。不似日光热烈,笼在身上只觉温和。 失忆惊醒,复仇释然,险境顺景。桩桩件件,皆有他陪伴身旁。木樨放下手中玉杯,将头靠在苏岚肩上。“想起之前的那些,还是宛如梦境一场。唯有你是真实的。” 抬手环住他的肩膀,月光下湖面轻烟越加飘渺。“犹记得初见那次,只消一眼,我便深陷其中。”天地间白茫茫,只有那人一双眼眸,定定看着他。 “再见便是师父把你捡了回来,我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半夜跑进深山不说,醒来只知道问我名字。”想起那一幕,木樨便止不住笑。“那样冷静聪颖的苏岚,怎么遇到我就变成呆头鹅呢。” 苏岚呵呵一笑,放下手中杯盏扶正木樨肩膀。那人唇边虽是开心笑着,眼中却泛起莫名水光,固执得瞪大双眼,就怕眨眼间泪水掉下。“木樨啊..” 爱人的呢喃有如魔咒,木樨低低的应了一声,红唇慢慢贴上苏岚。舌尖沿着轮廓轻舔,迫不及待想要进入。 怀中身躯温软,散发着葡萄酒的甜蜜清香。苏岚心中哀叹再下去只怕又要木樨受累,便紧紧咬着牙关不松口。 木樨吻了一会终于放弃,“我知道,你是怕我累着。”转头将脸贴在苏岚胸膛,泪珠承载不住落在衣上,一片濡湿。 感觉到胸前湿意,苏岚握住木樨的手,手指张开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52 骨香 作者:平生不相思 分卷阅读52 ,结成十指相扣的形状。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诗经中古老而优美的篇章,吟来便觉口舌含香。“有卿如此,夫复何求。” 手心有丝丝暖意延至心底。木樨轻阖双眼,含笑说道,“我亦如是。”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都不会放开这只手。 愿作比翼鸟,同为连理枝。 终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