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 分卷阅读1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 书名:月月 作者:唯枝 文案 月月是桑梓国王的女儿,却一直和娘亲生活在乡下。 在她十五岁这年春季,她的娘亲病逝了。 没过多久,她的父王派人来接她。 她上了去都城的马车,挥手跟那座茅草屋和那棵桃花树告别。 此一去,她以为自己会成为公主。 但事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内容标签:恩怨情仇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月月 ┃ 配角:子都,子充 ┃ 其它: ================== ☆、月月 在桃花盛开的季节,我得到了一个消息。 我的爹亲,我的父王,要接我回去了。 小时候,我总缠着娘亲问:“娘亲,娘亲,爹亲是谁,他在哪儿?” 娘亲每次都摸着我的头,温柔的笑着说:“你的爹亲是我们桑梓国的王,住在世上最美丽的宫殿里。” 然后,我又问:“那我们为什么在这里?他为什么不来接我们?” 娘亲望了望远方,又温柔的笑着说:“月月乖,等月月长大了,父王就会来接我们了。” 那时我还太小,不懂得娘亲脸上的温柔其实是落寞,也看不到那落寞中的悲伤。我兴奋地扯着娘亲的衣裳,又问:“娘亲,那我以后会不会变成公主,是不是也会住在世上最美丽的宫殿里?” 娘亲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又温柔的笑着说:“当然,月月会是最美丽的公主。” 那时,我无比期盼自己快点长大。因为长大了,父王就会来接我,我会成为公主,还会住进最美丽的宫殿里。 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屋前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父王还是没有来。 今年我已经十五岁了。 我算是长大了吧!可是,我已经不再期待父王来接我,也不会再因为父王没有来接我而伤心了。 但我的娘亲走了。 她临走前,拉着我的手,还是温柔的笑着,“月月一定要好好的,父王就来接你了。” 我哭着笑道:“我知道,我会好好的。” 然后,她望向窗外,痴痴地看着,最后落寞地闭上了眼。 我也望向窗外,泪流满面,自言自语道:“可惜桃花还没有开。” 一个月后,桃花开了。 我的父王派来了使者,他终于来接我了。 我想这肯定是娘亲在天显灵了。 ☆、初入宫门(1) 穿上最好的衣裳,我登上那辆华贵的马车。 马车的帘子是深蓝的绸布,又软又滑;而我最好的衣裳,是粗糙硬质的麻纱。 我沮丧地看着那片深红,暗想:“这要是用来做衣裳该多好!” 车轮开始转动,黄泥路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印子。我紧紧地扒着后窗,看见桃花下的那座茅屋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在它即将消失的那一刻,我对那树桃花挥了挥手,道了声:“再见!” 三日后,我来到了都城,它是世上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屋宇楼阁,画栋雕梁,青瓦白墙,一排排,一幢幢,好像没有尽头;人来人往,百业百行,满目琳琅,一连连,一片片,令我目不暇接。 马蹄“得得”响,车轮“噜噜”叫,沿着平滑宽敞的青石路,那个叫做王宫的地方离我越来越近。 马车越过一道城门,门的两侧都有披坚执锐的士兵在站岗。 马车又越过一道城门,站岗的士兵多了一倍。 在第三道城门前,马车终于停了。 “月月姑娘,到了。”使者打开帘子,让我下车。 我踏下马车,抬头仰望,看见高高的城门中央写着“北门”二字。我暗自纳闷:“上面写着的为什么不是王宫呢?” 使者给前来问询的士兵看了一块雕花的木牌,然后领着我进了朱漆的大门。脚下是白色的石子路,路旁是青色的草、绚烂的花和苍翠的树,树下还有美丽的大鸟,它们有的五彩斑斓,有的浑身雪白。 我仿佛进入了仙境,一时连呼吸都忘了。 突然,我看到了一片熟悉的淡红。 那是桃花! 我无比激动,踏着白色的石子路飞奔过去,路旁的一切都不能令我流连,使者的劝喝也不能让我止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当近在眼前时,在那树繁华下,我看见了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 然后,身影转过了身。 霎时,我的心扑通一声响。 那是一张比桃花还要绚烂的脸。 “二王子殿下。”赶过来的使者匆忙的跪下。 “你是谁?”他俯视着我,眼里是高高在上的冷淡。 我愣愣的望着他,脑中一片空白,耳里全是心跳,依稀间听到了他的声音,便讷讷的应道:“月月。” “月月?”他皱了皱眉,眯了眯眼,开始好奇地打量我。 这时,我发现了他右眼眼角下方的一粒朱红。那是泪痣,听说长着泪痣的人往往是多情的人。我盯着那若隐若现的一点,脸不由得红了。 “二王子殿下,这位月月姑娘是王下令接回来的,奴下正要带着她去见王。”使者恭恭敬敬地垂着头。 他脸一僵,眼神骤然冰冷,“你就是那个宫婢生的女儿?” 我怔住了。 因为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娘亲是宫婢。 小时候,我还不知道怀疑我为什么是王的女儿,但这几年却隐隐有了这个疑问。可是,我不敢问娘亲,因为我怕看见娘亲的悲伤。我有时候也会擅自猜测,但我一直以为是王出宫巡视时偶尔碰到了娘亲,所以才有了我。 “哼!”眼前这个冰冷的人突然甩袖离开。 在他转身的那一瞬,我看到了他眼里满满的仇恨。 我很伤心。 因为他不喜欢我,可是我却喜欢上了他。 ☆、初入宫门(2) “月月姑娘,请跟着我走。”使者催促我。 我垂下头,一路无声的往前,路旁的似锦繁花也不再多看一眼。 几经曲折,使者领着我来到一座宫殿。我不知道它是不是世上最美丽的宫殿,但的确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屋宇,红瓦飞檐,朱红门窗,白石墙壁还泛着五彩的光泽,殿门的正上方是三个金灿灿的大字—栖凤殿。 “大司命,奴下已将月月姑娘带来,奴下请求觐见以复王令。”使者向一个黄服男子躬身。 黄服男子正在倾听殿门内的动静,殿门两侧都有一排青衣人垂首默立。这时,黄服男子转过头,神色还有些焦急。他一眼向我望过来,眉头皱得更深。然后,他不耐烦的对使者摆了摆手,说:“先等着。” 突然,殿门内传来一声巨响,那是东西打碎的声音,殿门口的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2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2 人都被震得一惊。 “阿妹,你就不要生气了!”殿门内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那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那个声音继续说:“你知道我是迫不得已才接她回来的!子都大了,继承王位之时需要王后,可我们只有儿子,没有女儿,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是,我没有给你生女儿,这都是我的错!这都怪我!”这是一个尖利的女声,声音里满是歇斯底里。 “阿妹,你怎么还在耿耿于怀当年的事?那个人我早忘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那只是我一时糊涂!”这又是那个好听的男声。 然后,殿门内是一阵寂静。 突然,殿门打开了,一个身着朱红衣裙的身影冲了出来。 我抬眼望向她的脸,顷刻呆了,因为她和先前桃花树下的那个少年简直一模一样。 她也注意到了我,还停了下来。她那双看着我的眼睛,也一样的高高在上,也一样的冰冷。 她的身后,还紧随着一个面容有六七分相似的白衣男子。那个男子也注意到了我,他看着我愣怔了瞬间,然后在使者跪下的那一刻,他说:“月月,你来了。” “王,奴下不负所托,将月月姑娘带来了。”使者匍匐在地,恭敬道。 我愣住了。 原来这就是我的父王。 这个美丽、威严、高贵且还有世上最动听的声音的人,就是我的爹亲,我的父王! “见了王和王后,还不行跪礼!”那个黄服男子在一旁喝道。 我忙的屈膝跪下,学着使者的样子匍匐下去,口中喊道:“王,王后。” “月月,你以后就叫我父王,王后就是你母后。”他将我扶起来。 王后瞪着我,眼里的仇恨越来越浓烈,灼得我的心又惊又惧。下一刻,只见她轻蔑一笑,说:“哼!我可当不起她的母后!”然后甩袖转身。 无端的,我的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个一样仇恨我的少年。 “月月,以后王宫就是你的家了,你会一直住在这里,知道吗?”我的父王匆匆的跟我说了这一句话,就吩咐黄服男子:“带月月去找子都,让子都安排她的起居。” “是。”黄服男子垂首应道。 然后,他看也不看我一眼,急急地追随王后而去。 我想喊他一声“父王”,可是我还来不及鼓起勇气,他就消失得无踪无影了。 ☆、初入宫门(3) 我很失落。 同时,脑中回想起了刚才他在殿门内说过的话。 他说:“你知道我是迫不得已才接她回来的!子都大了,继承王位之时需要王后,可我们只有儿子,没有女儿,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原来我的父王并不真的想要我来王宫,他是迫不得已的! 可是,那个叫子都的继承王位需要王后,跟他们只有儿子没有女儿有什么关系?什么是没有办法的事?接我来王宫是没有办法的事吗?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接我来王宫呢? 这一切,我都想不明白。 后来,他又说:“阿妹,你怎么还在耿耿于怀当年的事?那个人我早忘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那只是我一时糊涂!” 当年的事?什么是当年的事?那个人又是谁? 好奇思索间,我猛然发现那个黄服男子在盯着我看。 我其实有些怕他,刚才他那一喝,吓了我一阵颤抖。但是,我不想让他发觉我的胆怯。所以,我也盯着他看。 对视间,我努力瞪大双眼,不让自己的眼睛眨一下。可是,他的眼里全是淡漠,没有一丝情绪。我不由得心内惴惴不安,最后就败下阵来。 在移开视线的瞬间,我恍然看到了他的笑意。再一次抬眼看时,他却还是满脸肃然。 “月月姑娘,我带你去见大王子殿下。”他说。 “嗯。”我点点头。 又是曲曲折折的白色石子路,路旁还是繁花似锦、绿草如茵、翠木葱茏,也有长着美丽羽毛的大鸟在悠闲的散步。 我一路走一路想,“大王子殿下是怎样一个人呢?他是叫子都吧?刚才,父王让这个叫做大司命的人带我去见子都,那子都应该就是大王子殿下了。父王还说过子都会继承王位,那二王子殿下呢?”想到这里,我不自禁又回忆起那个美丽冰冷的泪痣少年,“那他又叫什么呢?” 又是一座宫殿,还是一样的美丽,却没有那座栖凤殿宏大,朱红的殿门上方写着“启祥殿”。 在进入殿门的那瞬间,我整个人仿佛飘了起来,头晕目眩,完全不知身处何方。 脚下的地面是一片透明的晶莹,晶莹中夹杂着一丝丝的青色和白色;两侧都摆放着一排朱红的连椅桌,连椅桌后是泛着彩色亮泽的层层轻纱,金色的光芒从纱中穿透过来。 可不知怎么的,越往里走,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的有些发冷。 “大王子殿下。”在大殿尽头的朱红大桌前方,大司命跪下地去。 这时,我才发现朱红大桌后面有个身影。他一身纯白,垂首默坐,手执朱笔,在一张淡黄的布帛上认真地书写。 然后,我看到他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非常熟悉的脸。那张脸像父王,也像王后,还像那个美丽冰冷的泪痣少年。他望过来的神情很淡,但不冷,还有些温和的感觉。 “嗯哼!”大司命偏头瞪着我。 我一个激灵,慌的也跪在地上。 “大王子殿下,这位是月月姑娘,王让殿下安排她的起居。”大司命的声音没有起伏。 接着,我听到冰凉的地面上响起了脚步声。 “大司命,请起。”那声音有些低沉,又有些柔和。 然后,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扶住了我的双臂,将我拉了起来,“月月不用向我行跪礼。” 我抬头,看到了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 “大司命,请回禀父王,我会将月月安排住进馨宁殿。”他说。 “是。”大司命垂头躬身。 “还有事吗?”他又说。 大司命沉默片刻,接道:“月月姑娘初来王宫,不知礼仪,还请大王子殿下安排人教导她。” “我会让馨宁殿的少司命教她。”他回答。 “奴下告退。”大司命转身匆匆而去。 ☆、初入宫门(4) 看着那个远去的黄服背影,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月月,他是王宫的大司命,地位最高的侍官,专门服侍父王母后的,同时监管王宫九殿的所有宫婢侍奴,为人有些严苛,就算是我和子充言行有失,他也敢教训,你不要太在意他。”他笑着对我说。 “是,大王子殿下。”我点头应道。 “叫我子都就行。”他还是一脸温和的笑容,“我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3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3 带你去馨宁殿。” 大王子领着我一路前行,他不停地告诉我王宫九殿的位置,告诉我怎样抄近路,可是我多半都没有听进去,因为我看着他的笑容,不知不觉就陷入了遐思,“那个泪痣少年会不会也是这样笑的?要是他对我这样笑该有多好!刚才大王子提到了子充,他是不是就叫子充呢?不过,他们一家四口都长得好像啊!为什么父王和王后那么相像呢?” “月月,月月?”大王子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我说的都记住了吗?” “啊?哦!都、都记住了。”我说。 “那就好,要不然会迷路的。”他笑着,“不过,记不住也没关系,可以让宫婢侍奴给你带路。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来启祥殿找我,馨宁殿和启祥殿很近,你应该不会迷路的。” 虽然他说很近,但还是有一段路程。我暗里感叹:“为什么这些宫殿都要隔那么远呢?” 馨宁殿是一座更加小巧的宫殿,但外形却更加雅致漂亮。尽管我已经见识过了启祥殿内的景象,但进入馨宁殿之后,我还是飘飘然起来。 脚下依旧是一片透明的晶莹,晶莹中也夹杂着一丝丝的青色和白色;两侧依旧都摆放着一排朱红的连椅桌,连椅桌后依旧是泛着彩色亮泽的层层轻纱,也有金色的光芒从纱中穿透过来。大殿的中央还放置着一个金色镂空的大香炉,香炉的顶端雕刻着一朵盛开的金莲花,莲花的花瓣里嵌着一颗香柚一般大小的浑圆珠子,珠子里是盈盈的紫光。 大殿的尽头却不再是朱红的大桌,而是一幅绣着百花的帛画。帛画布满了整面墙壁,远远看去,那是一片竞相争艳的姹紫嫣红。而我一眼就看见了墙角那枝粉色的桃花。 “大王子殿下。”一名黑服女子领着二三十个青衣人齐齐跪在地上。 “这位是月月姑娘,从今日起,她就是馨宁殿的主人,你们要尽心服侍她。”大王子说。 “是。”他们齐声应道。 “少司命,你要将公主的礼仪教给月月。”大王子又说。 “是。”那名黑服女子应声。 然后,大王子笑着对我说:“月月,你好好歇息,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嗯。”我也回以他笑容。 他走后,少司命领着我去一个冒着热气的池子里洗了个澡,给我穿了一身细腻柔滑的粉红衣裙,又服侍我吃了一顿美丽又可口的晚膳,最后带我进入了寝殿。 寝殿很宽敞,地面铺满了又厚又软的棕色皮毛,临窗放置着又宽又大的床铺,铺上是华丽耀眼的被褥。床边的碧色圆柱上,有一颗拳头大小的圆珠,它正散发着温馨淡黄的光。 “月月姑娘,天色已晚,请早点歇息,若是有什么事情,请吩咐门外的宫婢。”少司命跪地恭敬道。 我有些着慌,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我赶忙把她扶起来。 她站起身后,垂头躬背,还是恭敬道:“婢子告退。” 最后,在这梦幻一般的寝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连续三日都在赶路,我早已疲惫不堪;今日王宫里的一切,也都让我身心负累。可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因为我觉得冷,这些柔软的缎被暖不了我的身。 ☆、王宫深深(1) 翌日,少司命便遵循大王子之令,教导我王宫礼仪。 这时,我才知道王子和公主向王、王后行的是跪礼;王子和公主之间,年龄小的需向年龄大的行躬身礼;大臣、侍奴、宫婢和一般庶民向王、王后行的是伏礼,向王子、公主行的是跪礼,而他们之间,则按官阶、年龄等小的需向大的行躬身礼。而且,各种身份的行礼方式也不同。 少司命教我的是公主的礼节。我有些纳闷,我是王的女儿,他们却叫我月月姑娘,而不是公主,可大王子又让他们把我当公主对待。 时光匆匆而过,一个月转眼而逝。 我早已经学会了王宫礼仪,还趁着大王子来馨宁殿的时机实践了两次。大王子只来看过我两次,主要是问我是不是习惯、有没有什么需求,我回答他一切都很好。 其实,我更盼望我的父王来看我,或是召我前去见他,可是一次都没有过。有时候,我又会幻想那个冷眼对我的美丽泪痣少年前来馨宁殿。当然这只是幻想,我清楚他是不会过来的,可是我忍不住想他。但我最想的还是我的娘亲,我的茅草屋,我那屋前的桃花。可这一切都已经远离了我,我这一生将只能在梦里见到她们。 我一个人闲极无聊,便会来到馨宁殿的正殿,看那幅绣着百花的帛画。盛开的百花中,能让我视线流连的也只有墙角的那一枝淡红。 这一日,我又来到了正殿。正殿中央的大香炉里正燃着熏香,而炉顶金莲花中的大圆珠无时不刻都在散发紫光。这时,紫光晕染得缕缕香烟也呈现一片出尘的紫。 “月月姑娘跟王一点儿也不像!”又高又大的香炉后面,传来一个宫婢的声音。 我驻足倾听。 “就是!肯定像她那个不知廉耻的娘亲!”接着,又是一个宫婢的声音。 “你说,她身体里流着那个女人的血,怎么配得上大王子!怎么配当王后!”这是第一个宫婢的声音。 “还不是王后没有生下公主,要不然哪里轮得到她这个下贱胚子!”这是第二个宫婢的声音。 “其实,王后没有生下公主,都是因为那个下贱女人!”第二个宫婢又说。 “她?她能对王后做什么?”第一个宫婢问。 “你想,王族是凤鸟的后裔,他们历代都像凤鸟一样痴情专一,而且只喜欢有血缘牵绊的亲人。可十六年前,王却临幸了那个宫婢,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第二个宫婢反问。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理!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样耍的阴谋诡计?”第一个宫婢接道。 “她是王和王后的贴身婢女,想要做些小动作还不简单!据说那时王后正怀着二王子殿下,而桑梓国的祖制,王后怀孕时期需要和王分房而居,这时候王后管不到她,她不得逞才怪!”第二个宫婢回答。 “这女人可真歹毒!趁着这样的时机勾引王,还怀上了孽种!”第一个宫婢不齿道。 “她肯定以为给王生了孩子,就可以当侧王后了!可惜,我们桑梓国没有这样的先例!最后还不是自作孽,被赶出了王宫。这倒也罢了,那是她活该!可还连累了王和王后的感情,从那以后,王后就不愿与王同房了,哪里还能生得出公主!”第二个宫婢愤愤地说。 我一直静静地听着,一动也不动。可是,我早已经听得胸闷背痛、咬牙切齿,脑中还轰轰作响。 “少司命。”那两个可恶的声音又响起来。 我看到那个服侍了我一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4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4 个月却一直恭敬冷漠的黑服女子从殿门外走进来。 “月月姑娘。”她向我跪下。 立时,香炉背后响起了两声惊呼。两个青衣宫婢慌慌张张的跪行过来,在我面前不停的磕头。 我死死地瞪着她们看了很久,然后,一言不发地从旁而过,往殿门外走去。 “月月姑娘,你要去哪里?让婢子给你带路吧!”少司命跟了过来。 “不用。”我冷冷地说。 ☆、王宫深深(2) 踏出馨宁殿,踩上白色的石子路,我依旧满腹怒火。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要那么说我的娘亲?我娘亲绝不会是那样的人!”我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重复这句话,也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最后我攥紧拳头,愤怒的大喊:“绝不会!” 突然,耳畔是“噗嗤”一声响。 我被惊得心底一颤,赶紧偏头,只见一只彩凤和一只白凤展翅而飞。此时我已经知道了这些美丽的大鸟就是凤,是桑梓国的圣鸟,还是桑梓国王族的先祖。 先前那两个宫婢不就说了,王族是凤鸟的后裔,他们历代都像凤鸟一样痴情专一,而且只喜欢有血缘牵绊的亲人。 记得刚来王宫那一日,我在栖凤殿门外听到我的父王说:“阿妹,你怎么还在耿耿于怀当年的事?那个人我早忘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那只是我一时糊涂!” 后来我还好奇地想过那个人是谁,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个人还能是谁!那个人只能是我的娘亲,我那温柔的娘亲,我那至死都还在傻傻等待的娘亲! 而我的父王早就忘了她,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他和她生下我只是一时糊涂! 他痴情的是与他有血缘牵绊的亲人,这个人就是他的阿妹,就是王后!怪不得他们那么像,甚至一家四口都是一张脸! 而他迫不得已接我回来,是因为没有公主做大王子的王后! 原来,我不是来做公主的,我是来当王后的! “哼哼!可笑,真可笑!天下没有这样可笑的事情了!”我朝天咧着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无意识间,我察觉这个地方有些熟悉。往四周仔细看了一圈,我注意到不远处正是初来王宫那日见到的桃花树。只是,此刻树上已没了淡红的花影,只有满枝的绿意。 我走过去,呆呆的看了它很久,脑子里淌着过往的回忆。 六岁那年,看着屋前的一地桃红,我拉着娘亲哭道:“娘亲,桃花为什么要落?我喜欢看她们开,我不要她们落下来!” 娘亲笑着给我揉了揉眼睛:“傻月月,桃花落了还会再开的,你只要等到明年就可以再见到她们。”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明年?为什么不能天天看到她们?”我不甘心地问道。 “桃花是天上的神仙,天帝只许她们每年的三月下凡一次,所以我们只能一年和她们见一次面。”娘亲笑着回答。 然后,我跳着脚向娘亲嚷嚷:“天帝真坏!桃花不要听他的话!” 娘亲把我抱起来,望向远方的天空,“月月乖,天帝是桃花的王,桃花必须听王的话。月月以后见了父王,也一样要听父王的话,知道吗?” 我认真地点点头,“嗯,我一定听父王的话,做一个好公主!” 春风吹拂而过,绿意在我眼前招摇,我从回忆中醒来。 下一刻,我的视线越过那跳跃不已的枝头,像那时的娘亲一样,我望向远方的天空,“娘亲,你放心,我一定听父王的话,做一个好王后。” “子充,子充!”这是大王子子都的声音。 循声望去,透过前方大树的间隙,我看见两个身着白衣的人在奔跑,一前一后。 “子充,你听我说!”在后面追赶的是子都。 “子充!”子都抓住了前方的人。 然后,那人转过身。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我能认出他,他就是我在这棵桃花树下邂逅的泪痣少年,与王后一样美丽冷傲的二王子殿下。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我看着他,再一次听见了心跳的声音。 “我不想听你的借口!”他疯狂似的大喊。 “子充,我要继承王位,我不得不娶她!”子都又说。 我冷笑一声,又来了个迫不得已! “是!你要继承王位!你是王!你想娶什么人就可以娶什么人!”子充大喊着转身。 “子充,你不要不讲道理!你知道根本不是这样的!”子都又抓住他。 “你放手!”子充挣扎起来,子都却不肯放开。 两人拉扯纠缠间,我看见子充对子都甩了一个耳光。霎时,两人都静止了。然后,他们对视一阵,子充突然上前抱住了子都,哭泣道:“你不要娶她!你不能娶她!你不可以娶她!” 子都来回的抚摸他的背,又说了些什么,但我没有听清楚。 我看着哭泣的子充,心里有些疼。 而他们这样子,一个歇斯底里,一个耐心劝慰,让我无端的想起了那日王后与父王的争吵。而同时,我心里又无比疑惑,子充为什么不愿意子都娶我? 天色渐晚,夕阳西下。 望着那两个牵手而去的背影,我惊觉自己不记得来时的路途。 这里我虽然来过,可当时使者领着我路过这里去的是栖凤殿,难道我要先走到栖凤殿,再走到启祥殿,最后再回到馨宁殿?那岂不是把初来王宫那日所走的路又走一遍!而且中途的曲折弯拐又多,我不一定还记得。森森林木,不辨方向,我此刻有些后悔那日没有听清大王子的话还不懂装懂。 其实,我现在还可以赶上那两个人,让他们给我带路。但我没有那么做,因为我不想。 独自穿行在王宫,天色越来越朦胧。就在我焦慌不已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点灯火。我高兴地跑过去,却看见了一个我害怕见到的人。 这个人就是身着黄服的大司命。 “月月姑娘。”他提起灯笼,只是盯着我看,没有向我行礼。 “大、大司命。”我果然还是怕他,尤其是在这不见天日、不见行人的地方。 “月月姑娘好兴致,这个时候还出来闲逛。”他的声音如初见他那日一般,没有起伏,但我听明白了里面的教训和嘲讽。 我脸一红,不好意思道:“我、我迷路了。” “跟我走吧!”他说。 在他转身的瞬间,在昏黄的灯光中,我这一次清楚地看到了他翘起的嘴角。 他在笑,他在笑我! ☆、王宫深深(3) “不用,我一个人能回去!”我气愤道。 他又转回身,又提起灯笼盯着我。然后,他笑开了,眼睛都弯起来了,“你和她真像,连脾气都一样!” 我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5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5 愣着了,原来他笑起来是这样的亲切温柔! “快跟我回去,馨宁殿的人都在找你。”他又板起了脸。 这时,我回过了神,突然反应过来刚才他说了句“你和她真像,连脾气都一样”。我心里一热,想问他一句,“你说的是不是我的娘亲?” 可是,他立时转过身,也不等我,就往前行去。我只好忍住心里的话,也跟随着去了。 有他带路,很快就到了馨宁殿。馨宁殿里此刻只有少司命一个,其他的宫婢侍奴都被打发了出去寻找我。她见了我,立即跪下,“月月姑娘,那两个宫婢犯了大不敬之罪,婢子已经禀告大司命,大司命已将两人逐出王宫。而婢子治下不严,伺候不周,请月月姑娘责罚。” 我说:“这不关你的事。”我虽然恨那两个宫婢羞辱我的娘亲、羞辱我,可是我没有想过要把她们赶走,更不可能将这事怪在这个不知情的黑服女子身上。 身着黄服的大司命却立即冷声道:“月月姑娘,王宫有王宫的规矩,办错了事情就应该受罚,恩威并施,善用奖惩,才是为上者该有的气度。” “我不知道该怎么罚!”我气恼道。他为什么老是教训我! 然后,他又板着脸,打开一份黄色的布帛,声音平冷,“月月姑娘,王有尊旨,请跪听。” 我一愣,然后依着少司命教我的礼仪,端正的跪下去。 “彩凤起舞,白凤鸣喜。兹女月月,来归月余。卜祀有言,明日上吉。乾坤殿内,册立公主。” “谢父王。”我以头叩地,然后双手捧过王令,站起身。 “恭喜月月姑娘。”大司命跪下地去,“明日卯时一刻,奴下会前来迎请,请着礼服以待。关于怎么恩威并施,善用奖惩,做为上者该做的事,月月姑娘册封公主后,王会派专人教导。奴下告退。”然后,他站起来,垂着头退了出去。 我手捧王令,静静地站着,心里没有任何感觉。我觉得奇怪,这毕竟是我年幼时心心念念的梦想啊!我怎么一点儿激动和高兴都没有呢! “月月姑娘,请让婢子伺候您用膳洗漱,明日您需要早起,请早点歇息。”少司命在我脚下恭敬道。 我没有理她,径直走向那华丽又清冷的寝殿。 这一夜,我又没有睡着。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少司命就领着众宫婢前来给我梳妆。漱牙、净面、梳发、涂粉、抹红、佩饰,一番功夫下来,明镜里的人我已经认不出来了。 然后,又是一身粉红的衣裙。 这个颜色我喜欢。 卯时一过,大司命就来了殿外。我没有让他等,立即出了寝殿。他请我坐上那副四人抬的软轿,然后一声“起”,我就被抬了起来。一路上,晃晃悠悠的,让我有些发晕,又有些想要发笑。 乾坤殿不是一般的远,白色的石子路拐了一道弯又是一道弯。本来是朦胧的天色,现在已变成明亮的阳光。 林间,我看见彩凤在起舞,又听见白凤在鸣唱。 如王令所言,今日上吉。 穿过洞开的朱红大门,过了那道高墙,一切都变了。 脚下是方正齐整又光滑的白色石板路,林木都不见了影,前方只有一座金灿灿的大殿。 再往前行,行到大殿的右侧,在放有四副同样软轿的地方,软轿停了。 我踩在地上,跟着大司命往大殿殿门走。而我的右侧下方,是一层又一层的白色阶梯;阶梯下方又是一片平坦的白色;白色的中央有一个黑色的方形物体,显得格外醒目;而白色的左右两侧,是两座金灿灿的殿堂;再往远方望去,是三道白色的城墙;城墙之间,有齐整一致的官署房屋;而城墙之外,那是一片错落的街道人家,且不见尽头。 这就是都城。 此刻,都城就在我眼前,都城也在我脚下。 “请月月姑娘上殿!”一声高喊。 大司命做了个请的动作,我深吸一口气,往乾坤殿迈出了我的第一步。 脚下也是一片透明的晶莹,晶莹中也夹杂着一丝丝的青色和白色,如同大王子的启祥殿和我居住的馨宁殿。我挺胸直腰,注意着步伐和姿势,踩在上面,小心翼翼。 我的两侧各立着一片身着紫服、头戴黑冠的人,我知道他们是桑梓国的百官。他们都没有侧头或回头看我,一个又一个都是目视前方。可当我越过了他们,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眼睛都盯到了我身上。于是,我将后背拉得更直,我想留给他们一个傲然的印象。 前方的尽头是一处高台。高台之上,有我的父王,有王后,有大王子子都,还有二王子子充。他们一家四口,在金灿灿的宝座上坐着,正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我。 越往前走,我渐渐感觉到了那处高台给我的压迫,我突然有些紧张。这时,我才发现整个大殿太肃静了,静得连百官一声一声的呼吸都入了我的耳,而且这些此起彼伏的声音让我发怵。 我告诉自己:“决不能露怯!” 所以,我把头抬得高高的。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长着泪痣的二王子殿下在看着我微笑。在我与他对上眼的时候,他笑得更深了。 “扑通”一声,那是我的心跳。 “扑通”又一声,那是我摔在地上的声响。 ☆、王宫深深(4) 我四肢着地,跪趴在脚下的晶莹之上,耳畔是一片轻轻的抽气声。 然后,我看到晶莹中那个身着粉色衣裙的人霎时红透了脸。但我对自己说:“我才不是那么没用的人,走路都会摔倒,我是跪下来的!” 所以,我就着现在的姿势,端正了身体,恭恭敬敬地喊道:“父王,王后。” “月月上前来。”我父王那动听的声音响彻了大殿。 我依言起身,前行,然后又跪地。 这时,有一人从百官之列上前,在我前方打开黄色的布帛,朗声道:“彩凤起舞,白凤鸣喜。兹女月月,来归月余。卜祀有言,今日上吉。乾坤殿内,册立公主。” “谢父王。”我以头叩地。 “月月上前来。”我的父王又说。 我依言起身,跨上晶莹的台阶,走往高台,坐在那张仅剩且靠边的空位上,而空位的另一侧是子充。 这时,百官尽皆跪地,齐声道:“公主殿下。” 我无声。 百官跪地不动,亦无声。 “说免礼。”子充轻声说,又笑了一下。 此刻,那张比桃花还要绚烂的脸就在我眼前,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直晃得我头晕乎乎的。我仿佛在重重白云中飘着,找不到了南北,眼里只见深深笑眼下的那粒朱红在向我招手。 “说免礼。”子充又说,还伸手过来摇了摇我的手臂。 下一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6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6 刻,我那本就红了的脸烧着了,火辣辣的,还有些疼。 疼痛让我回了些神。 然后,我在一片空白中,在天崩地裂的声音里,动了动嘴唇,“免礼。” “谢公主。”百官叩首起身。 我却只听见耳畔响起了隆隆的一声雷,然后又仿佛看见有一片紫中带黑的云一闪而过。 “月月。”我听到有人在叫我。 “月月?”我一惊,看见大王子子都就在我身前。 “月月,走吧!我送你回馨宁殿。”子都笑着说。 我恍然去看下方,百官已经没了踪影;又惊得去看身侧,只有几张空空的金座,我的父王、王后和长着泪痣的二王子子充都不见了。 “他们呢?”我愣愣的问。 子都又笑了笑,“月月,册封仪式已经结束了,他们都走了。” “哦。”我点了点头,说:“那我们也走吧!”但我没有动,我看着身侧空空的座位,心里空落落的。 这时,子都拉起我的手,又笑着说:“月月,下次不用那么害怕。” “害怕?我害怕了吗?”我心里暗问。 然后,子都牵着我走下高台,走出殿门,走进阳光里。我侧头看了看脚下连绵不绝的街巷,回答自己:“我怎么可能害怕!” 归途依旧是那副晃晃悠悠的软轿。 子都的软轿在前,我的软轿在后,穿行在林间,一路无声。送我到了馨宁殿的门口,子都没有停留,匆匆走了。 “公主殿下。”我走进殿门,只见身着黑服的少司命领着二三十个青衣宫婢和侍奴齐齐跪在地上,他们不再喊我“月月姑娘”。 “免礼。”这一回,我不再无声。 “公主殿下,请用膳。”少司命起身,又躬身道。 我点头,随着她前行。可是,面对专为我准备的佳肴,我食不知味。进了寝殿,我抱膝坐在那张宽大又华丽的床榻上,望着窗外的林木,脑子里闪现着的是子充的笑脸,一遍又一遍。 “公主殿下。”不知多久过后,我听见了门外少司命的声音。 “二王子殿下来了。” 我一愣,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紧接着,子充的笑脸蓦地又出现在我的脑海;下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底颤起了一阵悸动;然后,心止不住的狂跳起来。 “公主殿下?”少司命又喊。 我慌慌张张的下床,开门,一路跑着前往馨宁殿的正殿。在即将进入正殿之时,我突然停住了。因为这时,我感觉到自己好像呼吸不过来了。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我把双手攥得紧紧的,再慢慢地往殿内踏去。 正殿里,绣着百花的帛画前,是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 然后,那身影转过了身。 “月月,我来看看你。”子充笑着说。 “二王子殿下。”我僵硬的走到他面前,躬身一礼。 “叫我子充。”他又笑着说,眼睛还一直凝视着我。 “子充。”我听见自己喊他。 然后,他转过了头,看向那一片姹紫嫣红的百花,“好久都没有来这里了!” 我看着他眼角下方的那一粒朱红,眼睛不眨一下。 他突然又转过头来,“月月,你知道吗?馨宁殿是王宫九殿中我最喜欢的一座。” 我一惊,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里,但幸好他只看了我一眼,又转过了头去,“因为这一幅画,我喜欢这一幅画,尤其是墙角的那一枝桃花。” 听到他这一句,我很兴奋,“你也喜欢桃花吗?” “对,我喜欢桃花。”他看着那一枝淡红。 “我也喜欢。”我高兴地看着他。 这时,他又转过头来看我,嘴角还微微翘起。 可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突然发现他的眼睛里好像没有一点笑意。再仔细一看,我又是一惊,那里面竟像是漠然和冰冷! “月月。”他突然走近了两步。 瞬间,有一股陌生的气息向我扑面而来,并迅速笼罩了我的全身,我骤然觉得自己身处在一张无形的网中。我本能的觉得危险,身体还在颤栗,可是我却没有后退,好像是根本动弹不得,又好像是不想逃脱,又好像还有一点儿想要靠近。 而我的眼睛早已失了神,我看不到他那漆黑的眼中到底是什么情绪,我甚至完全不知今夕何夕。 也不知道我直愣愣的看了他多久,当我神智清明些的时候,他漆黑的眼睛里却是实实在在的笑,而且笑得很深,深不见底,还形成了一个漩涡,将我的视线吸引不放。 “我明日再来。”他笑着对我说。 此刻,我觉得他眼角下方那颗朱红的泪痣也仿佛在对我微笑。 他不等我回应,就转身走了。 在他转身的那一瞬,我突然疑惑起来:“初来王宫那日,他的眼里明明是无法掩饰的仇恨,可今日为什么变了,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可下一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的脑子里又闪现出他的笑脸来。立时,刚才的这份疑惑就在我脑中失去了立足之地,然后不得不潜藏到了我心里的某个角落里。 这一夜,我做了个梦。 我梦到自己回了茅草屋,屋前的桃花开了满树,一树繁华下,娘亲在向我招手,子充在对我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唯枝抽风了,大家快来看吧! ☆、千回百折(1) 翌日清早,有一个身着紫服的官员来了馨宁殿。 “公主殿下,臣下司祭,掌管桑梓国的祭祀事宜,特奉王命前来,教授公主殿下课业。”他在我面前跪下。 现在,绣着百花的帛画下,已经铺了一层又软又厚的棕色皮毛,皮毛上方是一张朱红的低矮长桌。我在长桌的一端跪坐下去,对他说:“免礼。” 他叩首起身,踩上皮毛,在长桌的另一端跪坐下去,“今日是首次授课,臣下便先给公主殿下讲述我们桑梓国的由来。” 鸿蒙之初,天降淫|水;不息不止,三年不绝;河水日涨,百兽逃遁;高山大川,庇佑之所;一席之地,血溅山河;河水漫山,人类渐亡。 灭顶之灾,天降双凤;载负遗民,另寻他山;他山灭顶,又另寻之;三年往复,山川绝迹;河水漫天,万类寂寂;凤翔于天,三年不歇。 终有一日,河水消退;双凤着地,遗民复归;三叩九拜,凤化人形;彩凤为雄,白凤为雌;预言末日,洪水再归;遗民惊恐,哀请救世。 双凤交合,复生雌雄;凤凰之血,代代相传;无杂无垢,逢凶化吉;遗民立国,是为桑梓;凤鸟遗裔,尊为王族;千秋万代,江山不改。 身着紫服的司祭,神色无比崇敬,声音无比虔诚,讲述完了,他肃然的看着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7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7 我:“凤凰之血需要延续,纯粹无垢才能国泰民安、避凶趋吉,这是古训。王族是凤鸟后裔,传承凤凰之血,治理桑梓万民,是王族生来就被赋予的神圣使命。公主殿下是下一任王后,愿谨守古训,体恤百姓,让我们桑梓国千秋万代,永世流传。” 我看着司祭的眼睛,心里是一阵一阵的发虚,小心翼翼地问他:“我的娘亲不是王族,我身体里的凤凰之血,是纯粹无垢的吗?” “不是,公主殿下只有一半凤凰的血脉。”司祭说得斩钉截铁。 “那、为什么还要让我当王后?”我又小心地问。 司祭盯着我,面无表情道:“公主殿下不必忧心,公主殿下虽然不是纯血,却有彩凤的血脉,依照古方,怀孕之时每日服下一碗白凤之血,一样可以和下一任王生下纯血的后代。” 不知为什么,他逼直的视线让我有些气闷,但我还是对他了然的点了点头。 授课直到正午才结束,我用过中膳后没有休息,又跪坐在正殿的百花下方,默记关于祭祀事宜的诸多规格和要求。手拿着司祭留下的黄色布帛,眼睛看着布帛上的墨黑字迹,我的心神思绪不知不觉就飘远而去。 “我明日再来。”子充在我的脑海中笑着对我说。 我心花怒放得呆傻痴笑而不自知。 “月月。”脑中又响起了子充的呼唤。 看着凝滞在脑中的这张笑脸,我惊觉这声音好像来自耳畔,转头一看,果然见到子充就在我身边。 “你在干什么?”他笑着在我近旁跪坐下来。 我骤然脸红心跳,慌乱道:“我、我在默记祭祀的知识。” 他伸手过来捏住布帛的一角,看了一眼,就笑道:“月月,你不用记这些东西,那些人自然会准备好一切,到时候你只需监管他们就行。” 他的手与我的手隔得很近,他的身体也近乎挨着我的身体,我的脸益发的红,心跳益发的剧烈。我不得不用尽所有的理智回答他:“我一点儿也不了解,还是看一看才好。” “月月真是个认真的人,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他笑着起身。 我以为他就要走,心里顿生不舍,来不及仔细思量,不自觉地挽留的话就脱口而出,“你再坐一会儿吧!我不看了,等会你走了我再看。” 他回头一笑,“谁说我要走了!” 然后,他在长桌的另一端坐下,面朝百花,手肘抵着桌面,手掌撑着下颌,身体略微倾斜,“我就在这儿安安静静的陪着你,你看你的,我就看这幅画。” 霎时,有一股莫名的暖流充满了我的心胸,我望着他的侧脸,还有他眼角那颗朱红的泪痣,怔住了。 过了片刻,他突然转头,对我又是一笑。我慌的低头,去看手中的布帛,再也不敢看他一眼。可是,一直到他离开,我根本没有记住任何一项祭祀的事宜。 第二日清早,司祭又来了馨宁殿;午后,子充也来了馨宁殿。 第三日如此。 第四日亦是如此。 第五日清早,另一个身着紫服的官员跪在我的面前,“公主殿下,臣下司空,掌管桑梓国百官的升迁考核,特奉王命前来,教授公主殿下课业。” “免礼。司祭为什么没来?”我如往日一般跪坐在又软又厚的棕色皮毛上。 “司祭大人向王禀明,公主殿下已经掌握了祭祀事宜的大纲,所以,王改令臣下前来授课。”他起身在长桌的另一端跪坐下去。 “那以后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过来给我授课?”我好奇地问他。 司空看着我,淡淡的笑了笑,“是的,公主殿下。国有九司:祭祀司、空署司、百谷司、慎刑司、军马司、百工司、万户司、典乐司和九宫司。所以,除了司祭大人和我,还有负责百谷播种的后稷、掌管刑狱的司徒、掌控军事的司马、负责建筑百工的共工、掌管户籍役税的朕虞、负责文史礼乐的典乐和掌管王宫九殿的司命,会相继前来教授公主殿下相关的课业。” 我紧绷着眉头,想要记清楚他说的话。他说完了好一会儿,我还兀自在脑中回忆,可我根本记不全那些东西。 “公主殿下。”他起身走过来,在我面前打开一张宽大的黄色布帛,“这是九司的构架图,上面还注有各司各部的职责和考核标准,臣下都会一一讲解。” 我看着布帛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不禁有些头晕。 司空回身跪坐于原处,“百官的业绩三月一评、一年一审、三年一升迁,空署司负责监督评审,并将评审结果禀报于王和王后,同时给出百官升迁的建议,最后由王和王后定夺。不过,九宫司不在空署司的监督之列,直接由王和王后授权于大司命掌管。” 听他提及大司命,我不由得抬起头,恰好见到他正直直的打量我,对上了我的眼,也不将视线移开。我暗自纳闷:“他们为什么一个又一个的这样看我?” 午后,子充又来了馨宁殿。 他如往日一般,先问我几句当日的课业,然后就侧身坐在长桌的另一端,静默无声的陪着我。 这几日,我已渐渐的习惯了忍受自己面对他时的心跳,但我却越来越不敢看他。因为,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本能的脸红,又让我的心莫名的甜。有时候,我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这时我的全身都会微微颤栗,呼吸也会慌乱动摇起来。 在我又一次为子充的视线而窒息的时候,殿门口传来了少司命的声音:“公主殿下,大王子殿下来了。” 我猛地一惊,心里登时“咯噔”一声响,我突然察觉到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我是要做王后的,子都会继承王位,我要和他做夫妻,可是我却喜欢子充! “月月。”子都已经走到了近前。 我慌的起身,向他躬身一礼。 他没再说什么,眼睛盯着我审视了片刻,然后转头去看子充,他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子充没有起身,也不转头看他,眼睛盯着姹紫嫣红的百花,漠然道:“我怎么不能来这里?” 子都望着他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有说出来,最后转过头来,“月月,我给你带了些帛书过来,以供你学习和参考,少司命已经收好了,以后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启祥殿找我。” 不知为什么,我也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垂着头,说了声:“好。” 然后,我看见他转过了身,但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他背对着我们说:“等会儿我去启泰殿找你。” 我知道这话是对子充说的,昨日子充告诉过我,他住的就是启泰殿。子充却还是一动不动,也没有应答他,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子都停了片刻,无声地走了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8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8 。 再次跪坐下去,我已经完全无心于面前的九司构架图了,因为我的心里很不安。 今日,子充在馨宁殿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朦胧下来,少司命前来请我们两人用膳之时,他才起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唯枝抽风了,大家快来看吧! 一更到底,全文完结就在今日。 ☆、千回百折(2) 子充再一次前来馨宁殿时,我还是跪坐在绣着百花的帛画下。 “月月。”他笑着走过来。 “二王子殿下。”我起身,向他躬身一礼。 他近前来拉住我的手,笑道:“不是说了让你叫子充的吗?怎么忘了?” 听着头顶的笑语声,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热,我的脸登时滚烫了起来,脑子还有一瞬的晕眩。但我立即稳住自己的心神,强迫自己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他的手停在原处,很久都静止不动。我低着头,战战兢兢的,不敢看他。 “月月,你是不是厌烦我了。”他的声音有些冷。 “不是!”我赶忙摇头。我当然没有厌烦他,我怎么可能厌烦他!只是,昨日见了子都后,我的心一直很乱,还有些害怕。我知道自己不该喜欢他,不能和他走得太近。所以,我想和他保持一些距离。 “算了,既然你不欢迎我,那我还是回去吧!”他立时就转身往外走。 我慌的伸手,想要拉住他,可是指尖碰到了他那身纯白的衣裳,却不敢用力。然后,我看见他很快离我远去,没有一瞬的停留。 在他的身影消失之际,我不顾一切的追了出去,向他的背影喊道:“子充,我没有不欢迎你,我更没有厌烦你!” 可是,他却依然没有一瞬的停留,径直走远了,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我很焦虑,我担心他再也不会来了;但同时我又想:这样也好,这样我就能忘了他。 第二日,他真的没有来馨宁殿。我告诉自己:“他肯定是还在生气,气消了就会过来的。” 第三日,他又没有来馨宁殿。我对自己说:“他说不定有什么事情,正忙着呢!怎么能过来!” 第四日,他还是没有来馨宁殿。我在心底气愤道:“不来就不来!永远不来才好呢!我又不是要嫁给他!” 第五日的午后,我跪坐在姹紫嫣红的百花下,看着子都带来的帛书,眼睛里不知不觉就湿了。那些水渍遮住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清帛书上的字迹,于是我狠狠的一抹,骂道:“你争气一点好不好!你是要做王后的人,你怎么能去想他,你就该忘了他!” “公主殿下,二王子殿下来了。”殿门外,少司命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一愣,然后慌的用衣袖去擦拭湿润的眼睛。 “月月。”他很快就来到我的身前。 我怕他看出眼睛里的异样,于是垂着头,向他躬身道:“二王子殿下。” “不是说了让你叫子充的吗?怎么又忘了?”他笑着又拉住我的手。 想到他那日冷脸而去,之后三日都不再过来,我一时觉得委屈又愤怒;而与他的手相碰之时,有一个理智的声音在告诉我:这样不对,不能这样! 所以,我又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可下一瞬,他又把我的手拉过去,还握得紧紧的,我怎么挣也挣脱不开。 “你放手!”我怒极了,瞪着他喝道。 他却依旧一脸笑容,“月月,出去走走吧!你一直都在学习,也该轻松半日。” 我怔住了,也不再挣扎,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不觉间,双颊就热了起来。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启泰殿。”他拉着我前行。 望着他笑眼下的泪痣,我依旧怔怔的,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出了清冷的馨宁殿。 自从册立公主之后,我都没有再出来过。 而此刻,春风和煦,阳光灿烂,白色的石子路旁,花丛绚丽,草地青翠,林木葱茏,彩凤起舞,白凤鸣唱,子充一直牵着我的手,还不时地转头向我微笑。 这一切如梦如幻,仿佛不是真实的世界。 恍恍惚惚间,启泰殿竟是转眼就到了,我无比遗憾地期盼王宫里的路再远一些就好! 我的眼前,自然也是一座美丽的宫殿,它与子都的启祥殿近乎一样,朱红的殿门外还垂首侧立着一个青衣侍奴。 “启泰殿不如馨宁殿,我带你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子充笑着说。 这时,那个青衣侍奴已迎了出来,跪地道:“二王子殿下,大王子殿下在殿内等着您。” 他的话音刚落,殿门内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去哪里了,子充?”紧接着,一个白衣身影走了出来。他就是大王子子都。 子都看到了我,脸瞬时僵了。 我看到了子都,慌的挣脱了子充的手。 一瞬之后,子都看我的眼神骤然冰冷,那里面还带出了浓浓的恨意。 我一惊,没想到温和的子都竟会对我露出这样骇人的神情!而我又觉得这样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初来王宫那日,子充也是这样看我的。 子都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我甚至以为他会打我。可是,到了身前,他却不再看我,而是死死地盯着子充。 “你跟我进去说清楚!”他拉起子充的手,又气势汹汹地往殿门走去。 子充面无表情,且一声不吭。 “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殿门内,子都的声音满是愤怒。 “你认为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子充的话里全是漠然。 “难道你喜欢上她了?”我听到子都这么问。 “对,我喜欢她!而且她也喜欢我!难道你这都看不出来吗?”我又听到子充这么答。 然后,里面是一阵沉默。而我,脑中是一片空白。 “你说的是真的?”我又听到了子都的声音。那声音嘶哑暗沉,仿佛一只伤到深处的野兽的哀鸣。 子充却没有作声。 “你怎么可以这样!”子都猛然嘶吼一声,震得我一个颤抖。 “我怎么不可以这样!难道只许你娶她,就不许我喜欢她!”子充也歇斯底里,他的话让我想起了他们两个上一次在林间的争吵。 我记得那个时候,子充哭着对子都说:“你不要娶她!你不能娶她!你不可以娶她!”而我那时心里还无比疑惑,子充为什么不愿意子都娶我? 原来子充喜欢我!他也喜欢我! 突然,一个白衣身影冲了出来,那是子都。 “送公主殿下回去。”紧接着,子充也出了殿门,他漠然的看着我,声音冷冷的。 蓦地,我愣了;然后,我只觉得一颗激动热切的心仿佛被划了一刀,隐隐作痛。 “公主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9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9 殿下,请。”青衣侍奴垂头躬身道。 我犹自愣愣的望着他,没有动。他却不再看我一眼,转身进了殿内,还将殿门重重的关上。 在朱红殿门紧闭的那一刻,我安慰自己:“他刚和子都吵了架,心情不好,所以才会这样对你。” “公主殿下,请。”青衣侍奴再一次催促。 我这才转身离开。刚刚走出启泰殿,在林木的间隙里,我注意到不远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身着朱红衣裙的王后,一个是身着黄服的大司命。 驻足细看,我看见王后在朝我冷笑,大司命则皱着眉头。 ☆、千回百折(3) 翌日清早,我再一次见到了大司命,这一回是他来馨宁殿给我授课。 行礼之后,他在我对面跪坐下去,随即开口道:“公主殿下,在这王宫之中,一切皆有礼法,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各有所职,各有所司,不容僭越;公主殿下是下一任王后,言行举止尤其应该守礼,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定要思量仔细,不要失了为上者的威严和尊重。” 看他板着的脸,听他句句都是教训之意的话,我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和子充的事情。然后,我一心虚,脸就红了。 他盯着我,沉默了片刻之后,那严肃刚冷的表情渐渐地柔和起来,他说:“公主殿下想不想听听伊人的事情?” “伊人是谁?”我好奇地问。 “伊人,就是公主殿下的娘亲,这是她在王宫时的名字。”他的脸上是怀念之色。 “你真的认识我的娘亲?”我一阵激动。 “认识。”他第二次对我露出亲切温柔的笑容,“公主殿下和她长得很像,连一举一动也仿佛和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娘亲为什么会和父王——”那日两个宫婢对我娘亲的诽谤之词现在还令我愤怒,我一点儿也不相信她们的话,我的娘亲绝不会是她们口中所说的那种下作之人。 大司命敛去笑容,神色间出现了悲伤之意,“伊人被送进王宫的时候,也是公主殿下这个年纪。当时,王还是王子殿下,居住在启祥殿,奴下则是启祥殿的少司命。她被当时的大司命指派到了启祥殿,负责王子殿下的生活起居。每一个宫婢侍奴在初入王宫之时,教习之人会反复告诫他们:进了王宫,就必须摒弃私情,私相授受是大忌,一旦被发现,定会被逐出王宫,而私通引诱王族则是大逆不道,轻则被驱逐,重则有杀身之祸。伊人进宫没多久,奴下就发现了她的异常,她经常在王子殿下面前失神犯错,动不动就面红耳赤,王子殿下以为她是紧张,还安慰过她几次。但奴下却知道,她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她喜欢上了王子殿下。好在她不是一个轻佻孟浪之人,一直严守规矩,所以奴下没有斥责揭发她。没过多久,王子殿下就成了王,娶了他的亲妹妹公主殿下,搬进了栖凤殿,奴下这些近身伺候的人也跟着去了栖凤殿。那段时间,她很伤心,奴下时常开导她,她也将所有的心思都和奴下说了。后来,时间久了,她也渐渐的恢复了,奴下以为她是看开了,终于死了心了,可没想到,有一日她突然跑过来对奴下说:王也喜欢她!” “父王真的喜欢我的娘亲吗?不是说王族只喜欢有血缘牵绊的亲人吗?”我忙问他。而且,我还记得我的父王说过: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的娘亲。 大司命沉默了片刻,接道:“王当时应该是喜欢伊人的。那时,王后正怀着二王子殿下,身体虚弱,几乎不出寝殿,王总是让伊人独自伺候。王族也是人,人喜欢上谁,那是不由自主的事情,怎么会受血缘的限制,王族只喜欢亲人这种说法只是庶民的迷信而已。但是,喜欢这种感觉,并不会长久,慢慢的就会淡下去。而且,人是不会为了纯粹的喜欢而活的,尤其是王。王有王的责任,他肩负桑梓国的命运,凤凰之血的传承,百官和万民都盯着他,而他的王后又是他的亲妹妹,他是不会为了微不足道的宫婢而众叛亲离的。所以,事发之后,王就舍弃了伊人,让王后来处置她。王后本是坚持要处死她的,而那时候幸好她已经怀上了你,奴下和大司命都替她求情,她才躲过了死劫,只判了驱逐。而被逐出王宫的人,家族是不会再接受的,因为那是一种羞耻。在伊人无处容身的时候,王最后还是念了旧情,给她安排了去处。” 我没有想到,娘亲居然受了这样的苦,我对父王的愤恨一时燃到了极点,“他是王,他肯定也知道我娘亲和他在一起是不被允许的,那他为什么还要招惹她?” 这时,大司命叹了口气,道:“感情的事是两厢情愿的,不能只怪一方。伊人当时若能一直谨守宫规,肯定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 听得他此言,我更加气愤,脱口道:“所以,你是因为宫规,才不敢追求我的娘亲,任她走向别人的怀里!” 他一怔,然后默然片刻,随即又正了神色,道:“总之,公主殿下,不该做的事情就绝不能做,不该有的念想也绝不能有。奴下希望公主殿下谨记:子都才是下一任的王。这也是王让奴下今日前来馨宁殿的原因。” 他那一句“子都才是下一任的王”,令我脑中“轰”的一声响:他果然已经知道了我和子充的事情,连父王也知道! 然后,他垂首道:“奴下告退。” 大司命离去很久,我依旧浑浑噩噩的跪坐在原地。 “公主殿下,大王子殿下来了。”殿门外,少司命的声音突然响起。 瞬时,我心慌意乱得不知所措起来。我知道:他肯定是兴师问罪来了! 子都很快进了殿门,他穿过大殿中央那片氤氲的紫烟,气定神闲的朝我走来,眼里平淡无波。 我战战兢兢地起身,向他躬身一礼,道:“大王子殿下。” 然后,他来到了我的身前,站立不动,且静默无声。 我不由得更加忐忑不安。 这时,只见他一笑,“月月,初入王宫那日我就告诉过你,叫我子都就行,你不用和我那么拘谨,你是我未来的王后,我未来的妻子,我们两个是平等的,等我即了位,这躬身礼你也不必向我行了。” 面对他依旧温和的笑脸,我愣怔了瞬间。紧接着,我心底的慌乱和忐忑消失了。可下一瞬,一股歉疚之意油然而生。而这种感觉让我更加难受。 “月月。”他笑着拉住我的手,带着我一起跪坐下去,“桑梓国的旧例,王子成年之时必须即位。再过几个月,我满了十八岁,就会完全接手国事。所以,前一阵我一直在忙着学习和适应,没有太多空闲过来陪你。但现在,我已经熟练了国事。以后,我会经常过来看你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0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0 。” 我勉强自己对他也笑了笑,点了点头。 之后,他一直留在馨宁殿,帮我温习课业,又给我讲述他的见解,还陪着我一起吃了中膳。这是我进入王宫以来,第一次和人共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看着他不时地给我夹菜,我禁不住想:你不该和子充纠缠不清,你是子都的王后,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午后,子都终于走了。 我刚松了一口气,殿门外又响起了少司命的声音:“公主殿下,二王子殿下来了。” 子充也很快进了殿门,他也穿过大殿中央那片氤氲的紫烟,也气定神闲的朝我走来,眼里却是笑意盎然。 我起身,也向他躬身一礼,道:“二王子殿下。” 然后,他也来到了我的身前,也站立不动,也静默无声。 感受着头顶令我脸红心热的气息,我攥紧了拳头,暗里告诫自己:虽然他也喜欢你,可你一定要记住,你是下一任王后,子都才是下一任王! 接着,只见他也一笑,“月月,你怎么又叫我二王子殿下!叫我子充。” 他那张比桃花还要绚烂的笑脸,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我瞬间就迷失了神智,愣愣的看了他片刻,殿里就响起了我羞涩又讷讷的呼唤:“子充。” 这时,他笑得更深了,“月月,我以后天天都会过来,你可千万不要厌烦我。” “没有,我绝对没有厌烦你!”我赶忙说。 “那就好。”子充笑眼下的泪痣在向我招摇,“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下次,我再带你去我的启泰殿,昨日都没有好好招待你,我过意不去。” 经他这一句,昨日他的冷漠带给我的伤痕瞬间愈合了,我笑着答他:“好。” 日复一日,子充真的每日都来了馨宁殿;而子都,也每日来了馨宁殿。他们多数没有碰到,像是故意岔开一样:你来了我就避开,你走了我再来。当然,也有偶尔碰到的时候,但他们都互不理睬。 时光荏苒,我对子都的歉意越来越深;而我对子充的情意,却越来越重。 因此,我越来越痛苦,越来越不知如何是好。 ☆、千回百折(4)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 寝殿里,床边的碧色圆柱上,拳头大小的明珠,正散发着温馨淡黄的光。我正坐在宽敞华丽的床榻上,斜靠着窗沿,没有丝毫睡意。 “公主殿下,王后来了。”寝殿外,守夜的青衣宫婢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一愣,然后慌的下床,在王后进来的那一刻,我跪下地去,恭敬道:“王后。” 她这一回倒没有再身着那身朱红的衣裙,穿的竟是一套类似宫婢装扮的青衣。她进来之后,将寝殿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最后才将目光落到我身上。 “没有想到,像你这样的人都能够住进我曾经住过的宫殿,真是讽刺啊!”她说。 我没有回答她,也不知如何回答她。但我知道,她说这句话,无非是想让我难受。 “也真是难为你了!一个乡里来的丫头,突然就成了公主,又有哪个服气你!听说,馨宁殿的宫婢都敢在背后嚼你的舌根,这王宫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说你的长短呢!”她又说。 我还是静静的听着,不作声。 “你以后还要当王后呢!我就更替你担心了!百官里有哪一个是好应付的,我当了那么多年的王后,他们尚且还会说三道四!像你这样一个名不正言不顺、又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他们又怎么会把你放在眼里!”她继续说。 她这句话,让我想起了给我授课的司祭和司空。他们都是用逼直的视线看我,那样子的确是不将我放在眼里。 这时,王后捏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抬起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轻蔑的说:“你根本就不是纯血,你根本就不配住进王宫,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会尊敬你,你只是一个笑话而已,就像你的娘亲一样!” 她侮辱我可以,但绝不可以侮辱我的娘亲,我气愤道:“我的娘亲才不是笑话!她喜欢父王,父王也喜欢她!” “喜欢?哈哈!”她恶毒的笑着,那张和子充近乎一样的脸,此刻竟是让我觉得厌恶,“你没有听说过,王族从来只喜欢有血缘牵绊的亲人吗?他又怎么会喜欢你那个流着下贱之血的娘亲!” “这是胡说,人喜欢一个人,绝不会是因为血缘关系!”我照搬大司命的话来反驳她。 她还是一脸轻蔑的盯视着我,一时无言。 我也直直的看着她,我不想输给她。 突然,她那轻蔑的笑容变得神秘起来。然后,只见她附到我的耳边,轻声说:“我告诉你,王族的爱情,真的只会给有血缘牵绊的亲人。要不然,你怎么会爱上子充呢!” 猛地,我的心一惊:难道我喜欢上子充,真的是因为身体里的凤凰之血? 然后,她那神秘的笑脸又变得得意起来,“不过,这血缘也有亲疏浓淡之分。血缘越浓,情感才会越重。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没有一个人喜欢你!子都没有,子充也没有!” “你骗人!”我愤怒地吼道。 这时,她笑得更得意了,“月月,我真的没有骗你!你只有一半凤凰之血,而我是他们的娘亲,他们的心思想法,我是最清楚不过了!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终有一日!” 然后,她走了。 不知为什么,很久过后,我觉得她的话还是久久的萦绕在寝殿里,消散不去。 翌日,我一直在等着给我授课的人。可是,授课的人却一直没有过来。而一向安静的王宫,今日倒是喧闹得紧。时不时的,殿门外就会响起宫婢和侍奴吵杂的声音。 “少司命,发生什么事了?”我问殿门口候着的黑服女子。 少司命在殿门处跪下,道:“公主殿下,听说王后不见了,他们正奉了王令在王宫里四下寻找。”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后失踪了,王正让宫婢侍奴在整个王宫里搜寻。”少司命又说了一遍。 我忙的走出殿门,果然见到林间白色的石子路上往来穿梭着青衣宫婢和侍奴的身影。突然,我注意到林间还有两个身着白衣的身影,他们是子都和子充,正往馨宁殿的方向匆匆赶来。 “月月,听说昨晚母后来过你这里,她有没有和你说要去哪里?”远远的,子都的问话就传了过来。 “没有。”我答他。 “她为什么来找你?”子充紧接着问。 直到他们两个走到我的身前,我才回道:“我不知道。” 然后,子都又问:“那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她说——”我有些犹豫。 “她说什么?”子充急切地问道。 我低下头,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1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1 闷声道:“她说,我不是纯血,不配住进王宫里,名不正言不顺,又什么都不懂,不会有人尊敬我。” “月月,母后一向是刀子嘴,她心里未必是这样想的。”我听见子都说,话里是安慰之意。 “她还说了什么?”子充又问。 我没有想到子充对我的感受竟是不闻不问,一时心里就郁郁的,脑子里还响起了王后的话: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没有一个人喜欢你!子都没有,子充也没有! 望着子充焦急的脸,我还是回答了他:“她还说,王族的爱情只会给有血缘牵绊的亲人,而且血缘越浓,情感越重。” 子都皱了皱眉,问我:“没有其他的话了吗?” “没有。”我回答。 然后,眼前的两人是一阵沉默。 接着,我看见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相视片刻,又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静默无声。 好一会儿之后,子都才对我说:“月月,那我们走了,父王现在着急得很,母后要是来了你这里,你派人去通知我们一声。” “嗯。”我对他点点头。 看着他们又匆匆离去的背影,我禁不住好奇:“他们两个不是一直在为我的事情争吵不和的吗?怎么这会儿看着,他们之间竟是一点儿嫌隙也没有?” ☆、千回百折(5) 王后一直都没有再出现过。 偶尔,我听到馨宁殿的宫婢和侍奴在说悄悄话,话里的内容与我也有关。他们说:王后之所以离宫,是因为我来了,我把王后气走了。 这一段日子,子都没有再来馨宁殿,子充也没有来馨宁殿。 又过了一段日子,我的父王病倒了。 那日清早,大司命再一次来了馨宁殿,我以为他又是给我来授课的。但是,他却对我说:“公主殿下,请随奴下前去栖凤殿,王要召见你。” 乍一听,我竟是觉得有些稀奇。因为,我来了王宫这么多日子,他从没有召见过我,而我也只见过他两次。 踏进铺陈华丽耀眼的栖凤殿,我没有心惊。在王宫里已经耳濡目染了许久,我对这些已经见惯了。 可是,我父王的变化却让我吃了一惊。他躺在那张雕刻着双凤呈祥图案的华丽大床上,消瘦、苍白、憔悴、虚弱,全没了奕奕神采。 “父王。”我跪在脚下那片冰冷的晶莹之上。 “月月,起来。”他的声音依旧动听,但其中的病弱之感让我有些难过。 “过来。”他又说。 我走到床榻前,他慢慢地握住我的手,我感觉到他的手心凉凉的。然后,他对我柔和的笑了笑,“月月,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就想起了娘亲临走前的那一幕。那时,她也拉着我的手,也温和的笑着,对我说:“月月一定要好好的,父王就来接你了。” 这时,我很想大声质问他:“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我的娘亲过不过得好?你知不知道她一直在等着你?”但我忍住了,我说:“我过得很好。” “在王宫住得还习惯吗?”他又笑着问。 “习惯。”我回答。 “那就好。”他放开我的手,“你以后要好好向子都和百官学习,不懂的地方一定要问,桑梓国的未来就全靠你和子都了,你一定要尽心辅佐他治理国事,还要记住善待万民。” 就这么几句话,他已经有了疲累之意。我看见他轻轻地喘了几口气,然后看向我,眼里是严肃之色,“最重要的,是凤凰之血的传承,这是身为王族最大的义务。王族的子嗣一向稀薄,你是唯一的公主,子都是下一任王,你要和他生儿育女,将王族的血脉传递下去。” 我知道他知晓我和子充的事情,刚见他时,我心里还很惭愧。但现在,听得他每一句话都是告诫和命令,一句都不提起我的娘亲,我不由得愤慨起来,“这十五年我一直和娘亲生活在乡里,我从来不知道什么王族的使命和义务,我什么也不懂,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会住进王宫,我更不知道自己还会成为王后!” 他静静地看了我片刻,叹道:“月月,你是在怪我吗?” 他憔悴的眼里有些悲伤,我突然就不忍再看他,于是垂下头去。可我怪他吗?我以前从没有过这个念头。但此刻我明白:我确实怪他! “你的娘亲,也怪我吗?”然后,我听到了这一句。 他终于提起我的娘亲了!原来,他还记得我的娘亲!想到这儿,我心底是一阵不可遏制的激动,脱口道:“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 我的父王沉默了很久。 后来,我看见了他眼里的湿痕。 “伊人。”他湿润的眼有些空茫,“我对不起她。” 之后的一段日子,我每日都会来栖凤殿看他。他越来越虚弱,话也越来越少,后来就一直昏睡不醒。 在栖凤殿里,我时而会碰到子都,时而会碰到子充。他们对我依旧亲切,可还是都没有再去过馨宁殿。子都没去馨宁殿,我知道他是国事繁忙;可子充没去看我,我却有些想不通。 有时候,我会禁不住难过地想:“难道真如王后所说,子充没有喜欢我!” 这一日,在栖凤殿里,我却看见了他们两个人。他们并排坐在父王的床榻前,背对着寝殿的门。所以,我走到了门口,他们都没有看到我。而我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就有一瞬的愣神,步子也停了。这是我在栖凤殿第一次同时碰到这两个人。 “子充,我们不要闹别扭了,好不好?”恰好这时,子都说了一句。 “你不娶她,我就不和你闹。”子充紧接着答。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子都又说。 “那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子充冷声道。 “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我?你知道我不喜欢她!”子都激动起来。 “你都要和她成亲了,你还叫我体谅你!”子充站了起身。 “子充!”子都攥住子充的手腕。 子充甩开了他,再转过了身,一眼就看到了我。我好像看见他眼里有似曾相识的恨意一闪而逝,但转瞬间,他就对我笑了起来,我暗想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这时,子都也看见了我,他有些不自然,道:“月月,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我说。 “月月,父王现在还睡着,人太多,反而打扰他。我和你去馨宁殿吧!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去了。”子充笑着走过来。 子都的脸瞬间变得冷峻,我有些不敢看他。其实,我一直就怀疑子都不是真的喜欢我,因为那日他和子充在林间争吵时,他说过他娶我是迫不得已的。他是下一任王,必须娶我做王后。虽然他不喜欢我,可我到底是他的王后,而他对我也很好,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2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2 我和子充的接近就是对他的背叛。此刻,我是不应该和子充一起走的。 但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子充已经拉住我的手,把我带出了栖凤殿。 又一次被子充牵着走在林间,我很高兴,对子都的歉疚也渐渐的淡了。可是,自从出了栖凤殿,他没有再对我笑过,一直到了馨宁殿,他也没看过我一眼。 坐在姹紫嫣红的百花下,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他明显不高兴,不高兴的原因我也清楚,和他与子都争吵的原因一样:他不愿意子都娶我。 这时,我不由得想:“他终究是喜欢我的。” “二王子殿下,公主殿下,王归天了!”一个青衣侍奴匆匆的闯进馨宁殿。 我愣了瞬间,而子充却已往殿门外冲去。我赶紧起身,一路追赶着他,往栖凤殿飞奔而去。 ☆、千回百折(6) 再回到栖凤殿,眼里尽皆缟素。白色的幔帐四下悬挂,来来往往的青衣人和紫衣人头顶都缠着白纱。见子充和我到了,两名侍奴立即前来给我们披上了纯白的缟衣。 栖凤殿正殿的尽头,停放着一副黑色的灵柩,司祭在一旁闭目站立,念念有词。灵柩前方,子都双膝跪地,紫衣人在他身后匍匐一片。 我跟着子充,跪在子都身侧。 这一场葬礼延续了三日,每一日栖凤殿里都是哀戚悲伤的声音。但我却一直没有哭。我自然难过,可眼里就是挤不出泪水来。 第三日的黄昏,父王的灵柩被兵士缓缓抬出了栖凤殿,沿着王宫里弯曲的白色石子路,一路往乾坤殿的方向而去。子都、子充和我紧随在灵柩之后,而紫衣百官则紧随在我们身后,王宫里所有的青衣侍奴和宫婢则手执明火,次第立在石子路旁。 渐渐的,天黑了。 送葬的道路上,是一片通明的火光,沿途的一切都犹如白日一般清晰。 走完了漫长的白色石子路,灵柩被抬着越过了那道高墙,然后在乾坤殿的殿门前方转了向,沿着石阶层层而下,最后被轻轻地停放在乾坤殿正下方那个黑色方形物体的近旁。 在册立公主那日,我曾远远见过它一次,但那时我还不知道它是什么、作何用途。后来,司祭在授课时告诉我,它名叫涅槃,是凤凰后裔的化身之所,是王族归天的必经之地。 司祭领着几个紫衣人念了一番,然后令兵士开启灵柩。接着,子都和子充上前,将父王的遗体抬了出来,再轻放到了涅槃的中央。又一番念叨之后,司祭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青色的罐子,并将罐子里的东西均匀地倾倒在父王的遗体之上。顿时,四周溢起了一股松香,那是松油。 然后,子都接过了司祭递上的火把,再慢慢地将火把靠近父王的遗体,火舌一触到那身白色的衣裳,衣裳瞬间烧着了。很快,涅槃里,是一片火海。 我的父王就这么消散了,最后只剩下一抔灰烬。可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弄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的娘亲。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喜欢王后。不然,他怎么会因为王后的离去,而伤心至死呢! 这时,我暗想:“或许,王族的爱情,真的只会给有血缘牵绊的亲人。” 最后,当灰烬冷却,司祭将它们盛进了一个白色的罐子里,又双手捧着罐子,一路念叨,领着随从往涅槃左侧的大殿行去。那是朱雀殿,王宫九殿之一,里面放置着历代已逝王族的骨灰,是供奉和祭祀王族先祖的圣地。每年的九月九日,王族会领着百官在此举行祭祖之礼。 而此刻,子都、子充和我,还有百官,都只是目送,并没有跟去。 送葬结束,回到馨宁殿时,夜已经很深了。我很疲累,可我没有丝毫睡意。因为,三日之后,子都即将即位。 翌日,我又去了栖凤殿。 授课结束后,一个身着黑服的男子前来馨宁殿,跪在我面前,恭敬道:“公主殿下,奴下是启祥殿的少司命,奉了大王子殿下的命令,来请公主殿下前去栖凤殿商讨宫殿的布置事宜。” 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子,神态柔和,面目清秀,声音清朗,让人觉得舒服可亲。立即,我便随着他出了馨宁殿。 再一次进入栖凤殿的正殿时,葬礼上的一切都已被撤走了,眼里是焕然一新的铺陈。两侧七彩亮泽的层层轻纱松松卷起,仿佛一道道接连洞开的门窗;金色的墙壁不再被遮住,灿然的光芒十分晃眼;大殿的尽头,是一副宽大的朱红雕花连椅桌,连椅桌的背部是双凤戏珠的图案。 子都没有在正殿,我在父王生前的寝殿里找到了他。这里依旧是原来的面貌。 “月月,即位大典后,我们也就成亲了,会一起住进栖凤殿里,对这里的布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要求?”子都笑着问我,他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我没有什么要求,一切由你做主就好。”我说。 “那你对王宫九殿司命的任命有什么看法,要不要将馨宁殿的宫婢和侍奴调到栖凤殿来?”他又问。 “司命也由你任命就好,馨宁殿的人也不用调过来。”我答他。 “既然如此。”他说,“那大司命还是原来的大司命,我会将启祥殿的少司命调来栖凤殿,其他的一切不变,好不好?” “好。”我没有异议。 我没有在栖凤殿久留,很快就向子都辞行。子都也没有留我,他对一直候在一旁的黑服男子说:“孔阳,你再送公主殿下回去。” 原来,启祥殿的少司命叫孔阳。这时,我才发现自己从没有问过馨宁殿少司命的名字。 刚出栖凤殿,我碰到了子充。 他就在正殿门外的不远处站着,冷冷地看着我。 我被他的目光刺得心里一痛,委屈的眼泪霎时就涌了出来。我知道他喜欢我,他不想子都娶我,所以他很生气。但我也喜欢他,我也不想子都娶我,可我没有办法,我必须做王后,子都才是王,不是吗? 我慢慢的往前走,离他越来越近。 在近到眼前时,眼前这个冰冷的人突然甩袖离开。而在他转身的那一瞬,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眼里满满的仇恨。 “轰”的一声,我脑中的记忆被打开了一道闸门,初来王宫那日在桃花树下的那一幕,猛地重现在我的脑海。那时和现在是何其相似,连他的一举一动都毫无二致!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突然惊醒:他分明不喜欢我! 可下一瞬,我又疑惑起来:若是他不喜欢我,那他为什么那日和子都说他喜欢我?若是他不喜欢我,那他为什么又不愿意子都娶我? ☆、千回百折(7) 整整两日,我都在思考。 思考时,我会伤心;伤心时,我会怀疑。可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3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3 真相到底是什么,我还是不知道。 明日就是子都的即位大典,他已经派人送来了一套朱红的衣裙。 褪下一身淡红,穿上这套朱红,我站在明镜前,对自己说:“你不要再想了,想也没用,你明日就是王后了!子充喜不喜欢你,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看到明镜里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哭了。她眼泪哗哗的奔流不止,很是难看。猛地,我将褪下的那身淡红砸到明镜上面。可那身淡红瞬间滑落在地,明镜里又是那个没用的人。我颓然的坐下地去,将头埋进双膝之间,不再看她。 然后,在婆娑朦胧里,我看见有水滴不断地落到那片又厚又软的棕色皮毛上。 “月月。”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月月。”这声音很熟悉。 是子充! 我猛地抬头,果然见到了子充,他就在我的眼前! “月月,怎么睡在地上?”他的笑容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一时恍惚了,这是梦吗? “天黑了,地上凉,去床上睡吧!”他把我轻轻地抱起来。这时,我和他是前所未有的近,他眼角的那粒朱红几乎也贴到了我的脸上。 “明明刚才还是白日,怎么突然就天黑了呢!果然是梦!”我朦朦胧胧地想。 他又把我轻轻地放在床榻上,还伸出手来柔柔的抚摸我的脸颊,看着我的眼益发的温柔起来,“月月,我就要走了。” “走?你是要回启泰殿去了吗?”我问他。 “不,我要离开王宫了。”他说,“我这一次来,就是为了再看看你。” “离开王宫?”我愣了一下,然后慌的抓住那只抚摸我的手,“你为什么要离开王宫?你要去哪里?” “月月。”他的眼睛湿了,里面是深深的痛苦,“子都就要娶你了,我不能再留在这里。” 我瞬间也哭了。他的眼神让我心痛,可同时又让我高兴,我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了。我一面啜泣,一面笑着问他:“子充,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他只是看着我,沉默无声。 我盯着他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突然,在他那深不见底的眼里,我看见了身着朱红的自己。我猛地一惊,心里暗骂:“你这是做什么呢?就要当王后了,还问他这样的话!” 这时,我看见他又笑了,眼里的痛苦又化成了腻人的温柔。 我恍然过来:这不过是梦而已!子充是不喜欢我的,又怎么会这么看着我! “既然是梦,那应该不要紧吧!”我又想。于是,我大胆地伸出手,也去抚摸他的脸颊,还有那粒朱红的泪痣,又问他:“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月月,我不想子都娶你。”他温柔的笑脸向我靠近,“我就要去边关了,让我最后好好看看你。”他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他的唇贴在了我的唇上。 我猛地又是一惊,他温热的气息,还有唇的触感,太真实了!终于,我再也骗不了自己,清明和理智也一齐叫嚣起来:“快推开他!快推开他!”接着,是一阵本能的挣扎。 “别动!”他低低的嘶吼一声,还死死地制住了我的双手。 我害怕起来,慌的去看他的脸。然后,我怔住了。他那双涨得通红的眼里,竟是露骨的狰狞和疯狂! 愣神间,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裂帛,他撕裂了我那身朱红的衣裙! “子充!你住——” 他猛地用唇堵住了我的话。 我乞求的看着他,继续挣扎。然后,我看见在他那双狰狞和疯狂的眼里,泪水瞬时就蓄了满眶。接着,那些一滴一滴的东西,打湿了我的脸。 不知不觉间,我的挣扎变得无力。 最后,我顺从了他。 ☆、不见子充(1) 睁开眼,窗外是一片漆黑;而寝殿里,是一片温馨淡黄的光。 我没有动。眼角的余光中,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坐在我的床榻旁,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望着窗外黑黢黢的树影,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对那个白衣身影说:“子充,你忘了我吧!” 很久,那个人还是没应声。 “你以后不要那么痛苦了。”我又对他说。 “月月,我不是子充。” 我慌的坐起身,只见子都慢慢的抬起了脸,脸上是平淡,是漠然,不见一丝起伏。愣怔了瞬间,脸立时红了一片,我又慌的转过头,因为我无法看他的眼睛。 然后,我的视线落在了那面明镜上。霎时,我僵住了。在明镜中,我看见了一个头发散乱、衣衫破碎的女人,那是不堪的自己!于是,我慌的拉过缎被,将自己遮住。 “子充已经走了。”这时,子都又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心中一痛,眼泪就滚落了两行,我明白子充此时肯定已经离开王宫了,而我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到他,或许我再也不能见到他! “你不用为他哭,他不值得你哭,你知道我此刻为什么会在这儿吗?就是他派人通知我来的。他想折磨我们,同时也折磨他自己。好在他还没有做得太绝,他来的时候把宫婢侍奴都遣散了,要不然,我们两个明日就会成为整个桑梓国的笑话。”子都站起身,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我听得心里又是一痛,眼里全是子充那时狰狞和疯狂的样子。 渐渐的,我心底起了恨意,我恨他就这么走了,我更恨他对我做了那种事情,又故意让子都知道,这分明是报复!这让我情何以堪!让我以后的每一日如何面对子都! 可不争气的是,我的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说:他是伤得太深了,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伤人;而之所以伤得太深,那是因为情太重了,他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这不能怪他! “你这身衣裳已经不能穿了,我会派人再送来一套。”子都突然转过身,往寝殿外走去。 “对不起!”在他的身影消失的那一瞬,我向他大喊。 他没有应答我,殿里只有空荡荡的寂静在回响。 没过多久,那个名叫孔阳的少司命就来了馨宁殿。他给我送来了一套崭新的朱红衣裙,还取走了破碎不堪的那套。又过了一刻,馨宁殿的少司命才领着几个宫婢侍奴前来,问我是否需要用膳洗浴。 此刻,我没有食欲,但我这身体确实需要洗一洗。 翌日黎明,大司命在殿外迎请。如册立公主那日,我坐上四人抬的软轿。软轿晃晃悠悠的,往启祥殿的方向行去。启祥殿的门口,子都的软轿正在等着,见我到了,便开始起行。我的软轿跟随在后,一起往乾坤殿而去。 软轿停了,子都过来牵起我的手,往乾坤殿的殿门走。他依旧淡漠,面无表情的脸上还隐隐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4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4 透着威严。我有些惴惴的,但我竭力让自己无惧无畏、气定神闲,因为前方有百官跪地。 此刻,乾坤殿门口,放置着一个朱红色的香案。香案中央,有一个金色的香炉,香炉里正燃着三根又粗又长的斗香。香炉的前方,摆放着两个晶莹剔透的大玉盘,左右的玉盘里竟是被割断了咽喉的彩凤和白凤各一只,它们的断喉处依旧有暗红的鲜血汩汩流出。而香炉的正后方,并列摆放着桑梓国的两方国玺,左边的那方雕刻着彩凤,名叫王玺,是王所用的;右边的那方雕刻着白凤,名叫后玺,归王后所掌。国玺的两侧则是两个晶莹剔透的玉碗,玉碗里都盛着暗红色的液体,我知道那肯定是彩凤和白凤的血。 子都带着我在香案前跪了下来,然后我随着他朝天拜了三拜。这时,司祭上前来,将左边那碗凤血端给子都,又将右边那碗凤血端给我,然后高喊:“凤凰遗血,凤凰遗裔,血裔和合,逢凶化吉!” 子都将碗中之物一饮而尽,我不得不忍住恶心呕吐,也将凤血灌进了嘴里。 司祭又将玉碗收走,然后将王玺捧给子都,将后玺递给我,又高喊:“双凤呈祥,国祚绵长,礼成!” 这时,子都站起了身,我也跟着起身。同时,下方那一层层白色阶梯上列队立着的兵士一齐向天举起了炮竹,“砰、砰、砰”紧接着是三声震天巨响。 然后,子都转过了身,我也跟着转身。下一刻,他又牵起了我的手,往金光灿灿的乾坤殿迈去。而我们的身后,百官缓缓相随。 登上乾坤殿尽头的那座高台,我与子都一齐落座在金光闪耀的座椅上。 “王,王后。”百官伏地,齐声叩首,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免礼。”一刻之后,空寂的殿里只有子都的声音。 而此刻,我正在为乾坤殿正下方那个黑沉沉的方形物体愣神。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高高在上的地方,视线所及的尽头恰是王族化身归天的涅槃。 “谢王,谢王后。”百官已经起身。 登时,我脸红了。我知道:如同册立公主那日一般,今日我又出丑了。而那一日那个害我出丑后来却又提醒我的人,今日却不在身边,他正在远赴边关的途中,他与我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甚至远到此生终不复见。 即位大典结束后,我又坐上那副晃晃悠悠的软轿,又如册立公主那日的光景,子都的软轿在前,我的软轿在后,穿行在林间,一路无声。但不同的是,我的归处变了,我没有再回馨宁殿,而是住进了栖凤殿,与子都一起。 漆黑的夜,布置一新的寝殿里是一片暖黄的亮。铺陈着华丽缎被的柔软床榻上,我在里侧静静地平躺着,子都在外侧侧身而卧,我看不到他的脸。 “子都,对不起。”我对他说。这是我唯一能对他说的话。 他始终没有应我,也始终没有动一下,但我知道他始终都没有睡着。而这一夜,床榻的中间,间隔我和他的那一片地方,始终是一片冰凉。 ☆、不见子充(2) 此后的每一日,黎明到来之前,就有宫婢前来服侍我梳洗,妥帖之后,我和子都一起吃过早膳,然后坐上软轿,往乾坤殿而去。 乾坤殿里,高台之上,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透明的旁观者,百官从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也从没有说过自己的看法,子都也没有和我商量过一句话。 重大的事情解决之后,百官多数散去,子都和我会前往乾坤殿的偏殿。偏殿里,他批他的奏文,并和犹有要事的官员商讨;我看我的帛书,还向专门留下来授课的人请教。 桑梓国的国政,历来是王和王后共同决断,王的决议王后可以否决,两个是互相辅佐、互相制衡的关系。可是我,却显然让历史出现了意外。没有办法,谁让我只是一个乡里来的黄毛丫头呢!什么也不懂,什么都需要人教,自然也就无从谈起决断国事。 不过,就算我可以决断,我相信自己也不太可能去否决和制衡子都。 毕竟,我对不起他。 所以,每次他需要我的后玺,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给他。 说是给他,其实是给他派来的人,那个总是随在他身侧、名叫孔阳的少司命。即位之后,他很少跟我说话,仅有的交谈也是他在人前做出的样子而已,态度还淡淡的,一派疏离;在人后,他没给过我一句话,更没看过我一眼。 在歉疚和痛苦的煎熬中,时光终于流逝了两个月。 子都一直没有碰我。每一夜,我们虽然同榻而眠,却从没有跨过那一条横亘在中央的冰冷鸿沟。这让我无措,却更让我庆幸。 刚开始,我总是不敢面对他,面对他时总对他说“对不起”;可渐渐的,他的冷漠让我灰了心,我放弃了对他的道歉;而近几日,我发现子充的脸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我的脑海。 子充一直音讯全无;也或许有,只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该再想他,我不该继续背叛子都。所以,每当他出现时,我就会刻意让自己想起他那日疯狂狰狞的样子,我想用他的报复来激起心中的恨意,然后我就能忘了他。可是,时日渐长,我的恨消散了,心间只余下痛苦和思念在滋长。 这一日,我依旧和子都并列坐进高台之上的宝座。 百官跪伏叩首之后,一向无事的司祭,今日却是首个上前禀奏的人,“王,王后。明日是九月初九,是桑梓国的祭祖之日,一切所用之物皆已筹备,朱雀殿也由臣下和大司命布置完毕,特此奏告。” “司祭辛苦了。”子都说了一句。 司祭保持着躬身禀奏的样子,一时无声。 “司祭,还有何事?”子都问他。 “臣下斗胆进言,祭祖虽为要事,可王族的血脉传承才是举国最重要的事宜,希望王和王后早结贵子,让凤凰之血,代代相传。” “希望王和王后早结贵子,让凤凰之血,代代相传。”紧接着,百官也随声附和。 对于此事,我一直有隐隐的担忧。我担心子都会一直不理我,让凤凰之血的传承失继;而同时,我又担心子都会因为责任而做出改变,因为我并不想他碰我,至少不要那么快。 “各位费心了。”一瞬沉默之后,子都淡淡的接道。 看着他冷凝中透着威严的侧脸,我心里是咚咚的鼓声,我害怕他今夜就做出改变。 然而,怀着忐忑的一颗心,一直到了深夜,最后我才发现一切照旧。 翌日,我是被宫婢叫醒的。 我觉得有些奇怪。自从来了王宫,我的觉一向很浅,周围一有动静,我就会醒来。可这一日,我不但没有察觉子都是何时起身,连几个宫婢进来也无丝毫知觉。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5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5 梳洗完毕,子都已经在摆着早膳的桌旁坐等,我到了,他才让人上前服侍。 面对吃惯了的佳肴,我觉得胃口很好,很快碗就见了底,身旁的宫婢立即给我添饭。端起她递来的碗,刚想动筷,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忍耐不住的恶心,接着就是一阵呕吐,刚吃下的东西几乎都吐了。等结束了,我不禁有些头脑昏沉,宫婢将我搀扶至一旁坐下。 “孔阳,叫医官来。”犹自昏沉间,我听见子都吩咐。 很快,孔阳领着一个身着青黄长袍的老者来至殿内。子都免去老者的伏礼,让他径直给我看病。他在我身旁的矮桌上垫了一块白巾,然后请我将手腕至于其上,接着便开始给我把脉。 他的手指在我的手腕上搭了又放,放了又搭,如此三遍,最后他跪伏在地,“王,王后,贺喜恭喜,凤凰血脉已成!” 我听得愣了一瞬,之后才猛然醒悟他话里的意思,心里登时“咯噔”一响,我慌的去看子都的脸。 子都恰好也向我望过来,他那双淡漠的眼睛盯着我打量了片刻,渐渐的那里面透出了一些别的东西,像是讽刺,又像是怨愤;像是恨意,却又像是快意。 在我心慌猜疑之际,子都突然走过来,他牵起我的手,大笑一声,然后说:“走,我要昭告天下!” 此刻,我只觉得他的笑不可捉摸,不由得就有些害怕。关于我和子充的事情,他只是一如既往的漠然,怒火一直隐忍不发,而现在我怀上了子充的骨肉,他依旧不对我置喙一词,还一笑处之,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要怎么做,我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乾坤殿内,他果然向百官宣告了我怀孕的事,还令司祭将此事写成文书,张贴于王宫四门,以通告天下万民。 司祭昨日才提过王族血脉之事,这时便激动不已,他欣然领命的同时,还泣道:“恰在祭祖之日发现王后怀孕之事,真是王族先祖庇佑啊!” 祭祖之礼开始后,子都牵着我的手,领着百官,走下层层阶梯,经过涅槃近旁,一步一步往朱雀殿行去。 我从未去过朱雀殿,但我一直对它有些好奇。司祭曾说过,桑梓国的历史久远到说不清年代,是世上最古老的王国,而王族死后的骨灰都会置于朱雀殿内。那朱雀殿里到底有多少盛放着王族骨灰的罐子? 此刻,朱雀殿的正门是关闭着的。门框上方嵌着用白幔曲卷而成的花样,门边摆放着白色的野菊花。当子都和我行到门前,司祭大喊:“开门祭祖!” “吱呀”一声,朱红的殿门缓缓地开了。 踏进殿内,我目瞪口呆。 ☆、不见子充(3) 前方是一层又一层平缓向上延伸的白色,白色延伸至大殿尽头,已近乎挨着殿顶,而白色的两头则抵着殿壁,如此宽广宏伟的一片,竟全是密密麻麻的骨灰罐子接连而成。这数目,何止成千上万! 子都带着我往前几步,跪在黄色的草蒲团上。草蒲团的前方是一个朱红小香案,香案上放置着一个金色的香炉。而香案的前方是一排连接不断、直抵两侧殿壁的朱红方桌,方桌上是紧挨的玉碗,玉碗里分别盛放着不同的谷物菜蔬、糕点肉食。 视线越过那份犹自冒着热气的白米饭,我看见白色骨灰罐的最底层并未完满,摆在最后的那一个颜色很新亮,我想那个肯定就是我的父王。而看着剩下的那少许几层空空的玉阶,我又想:若干年后,这地方总会摆满的,到时候新来的骨灰罐又放哪里呢? “拜!”司祭在一侧突然高声喊道。 我一惊,醒过神来,随着子都一起拜了三拜。 “上香!” 我忙接住身旁侍奴递来的三炷香,又随着子都一起拜了三拜,然后将香插入香炉。 “祝祷!” “桑梓永存,王族永继,千秋万代,江山不改!”百官在殿外齐声念道。 “再拜!” 又拜了三拜。 “礼毕!” 这时,子都拉我起身,又牵起我的手,往殿门走去。在踏出殿门的那一刻,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一片。不知怎么的,这一眼让我觉出了毛骨悚然的味道。 回到栖凤殿时,我觉得很饿,好在子都立即让人备膳。坐上膳桌,刚想动筷,我被身着黄服的大司命打断了。 “王,王后,这是司祭大人特地嘱咐奴下准备的白凤之血,请王后服用。”他跪身在地,双手将一个盛着鲜血的玉碗端在我面前。 一闻到那血腥味,我猛地一阵反胃,还干呕了两下,同时,脑中想起了那日司祭的话:公主殿下虽然不是纯血,却有彩凤的血脉,依照古方,怀孕之时每日服下一碗白凤之血,一样可以和下一任王生下纯血的后代。 “今日就算了,明日再开始给王后服用。”子都的话让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我不由得感激地看他一眼。可是,一对上他的眼睛,我僵住了:这孩子不是子都的,也可以吗? “是。另外,奴下已为王后备置好了新的寝殿,请王后今夜移驾。”大司命又说。 听得他此言,我恍然记起那两个诋毁我娘亲的宫婢说的话:桑梓国的祖制,王后怀孕时期需要和王分房而居。于是,我向他点点头。 “月月,从明日起,到孩子出生,你都不用跟我早起去乾坤殿了,授课的人我会让他们午后再来栖凤殿,你以后就安心休养,不要太劳累。”子都居然对我说出了关心的话。 我讶异地望向他,看见的却依旧是一张淡漠的脸。这肯定又是在人前做的样子而已!我是王后,现在既然怀了孕,他这个王理所当然的就需要表示几句关怀。何况这又不是他的孩子,他能继续平声平气地和我说话,就是难得了,怎么又能期盼他真的关心我! 想到这儿,我不禁回忆起他刚得知我怀孕时的复杂神情,那里面有分明的怨恨,却又有我看不明白的东西,正如我看不明白他那张漠然的脸下面到底是怎样的心思。或许那时,若是能看明白他眼里的情绪,我就能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司命,王族血脉是头等大事,以后你就专门伺候王后,我这里有孔阳就够了。”子都又说。 “是。”大司命应道。 岁月流逝,三个月过去了。 我的肚子渐渐的隆起了小丘,原来的那些朱红衣裙已经无法穿了。现在的衣裙是专门为怀孕之人做的,宽宽的,大大的,但依旧是朱红色。 现在,我早已不再害喜呕吐,但那碗白凤之血却依旧是我每日的噩梦。 那血腥味刺得我胃里发凉,偏偏我却不能不喝,喝下了还不能吐出一点。每日见大司命端来盛着凤血的玉碗,我就不自禁的想晕过去。可是,我知道就算晕过去了也逃不过,因为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6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6 身着黄服的大司命是个严苛守制的人。有时候,我会暗里抱怨:他哪里是来伺候我的,他是来监视我喝那碗血的! 而子都,我很少见到他。这三个月,我不再和他同榻而眠,也不再随着他去乾坤殿,我见他的机会自然也就骤减。而且,我们用膳也多数不在一起了,他总是让人将饭菜端去他处理国务的殿内。不过,就算偶尔见了他,他也依然淡漠。但他身边那个名叫孔阳的少司命,我却日日能见到两次。每一日,他午前过来替子都取用我的后玺,午后又退还给我。 近来,我还总是在林间散步。因为还在乡里时,我听人说过:身子不运动,生娃难又痛。 而每一次散步,我不知不觉就会走到那棵桃花树下。时值深冬,桃花树上只有光秃秃的枝干。越过那曲折粗陋的树枝,望着天空的尽头,我总是抚着自己的肚子暗想:这一辈子,子都是不会再理我了;而子充,我肯定是见不到了;能够陪着我、好好对我的,也就只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了!而且,他是我和子充的孩子。 这一日,我起得很早,用过早膳后,我又往那棵桃花树走去。可是,行至中途,天突然下雪了。北风一直都有些冷身,这时又夹杂着鹅毛般的飞雪,就更显得冷冽萧瑟。所以,我赶紧回了栖凤殿。 “王后。”栖凤殿的正殿内,大司命见了我,立刻跪伏在地。 “王后。”紧接着,他身边那两个本就跪着的宫婢和侍奴调过身躯,也跪伏在地。 “免礼,快起来。”我说。脚下的这片晶莹在夏季时尚且凉身,这个时候肯定更加冰冷难捱。 “王后,奴下有事禀告。”大司命没动。 我在靠近火炉的雕花木椅上坐下,道:“起来再说,都起来。” “谢王后。”三人终于起身。可在他们起身的那一瞬,我看见那两个宫婢和侍奴都抬眼看了我一下,那眼神不放肆但也不恭敬,里面是揣测、打量和探究,仿佛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又像是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王后,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每一个人都应该严守规矩法制。”大司命虽然躬身,坐着的我却可以看清他那张义正言辞的脸,又听得他这番带着教训口吻的话,联想到那两个宫婢和侍奴的目光,我不禁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可是,我不记得最近我做过什么不得体的事,难道是我和子充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 接着,他又说:“孔阳身为栖凤殿的少司命,却以身犯法,不顾男子之身引诱王,秽乱王宫,伤风败俗,望王后予以制裁。” ☆、不见子充(4) “什么?”我没听明白。 “你们将今日所见之事如实禀告给王后。”大司命命令身旁的两个青衣人。 那个宫婢一时竟有些脸红了,而那个侍奴则犹豫了一下,便躬身道:“王后,是这样的。平日,少司命都会在卯时领着奴下两个前去王的寝殿服侍。可今日,奴下两个等不到少司命,便自行去了王的寝殿。王一向醒得早,醒了就会让前夜伺候的人退下。奴下两个到了寝殿门前,没有看到守夜的人,而且,寝殿的门也是虚掩着的,便以为王已经醒了,正要向王请示,就隐约听到里面有少司命的声音,但那声音、那声音不是平常的声音,奴下两个忍不住好奇,便透过门缝往里瞧了一眼,看见床榻上王和少司命正在、正在行云雨之事。” 霎时,我愣住了。我从未想过、也从未听闻过两个男子竟然可以做那种事。 “王后,孔阳大逆不道,请一定要重责。”大司命又说,他望着我的眼神还有些担忧。 我缓过神,对那两个宫婢和侍奴说:“你们先下去,此事我自会处理,但请你们不要宣扬出去,否则,我定不轻饶。” “是。”他们躬身退出了正殿。 “不知王后打算如何处置孔阳?”留下的大司命一脸严肃道。 我也严正了神色,对他说:“大司命,此事还请你也不要追究,就当它没有发生过。” “为什么?”大司命不解。 “大司命,我娘亲当年也是这样的吧!被人发现了,然后就逐出王宫。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也说过,这种事不是一个人的错,不能将罪责归咎于一人。”我回道。 “难道王后打算包庇孔阳?就这么算了?这置宫规于何地?”大司命咄咄逼人地质问。 “当年,我娘亲的事,你后悔吗?”我转开了话。 大司命一怔,一时就沉默了。他这样的反应让我松了一口气。 “王后。”过了一刻,他又开了口,神色间透着担忧,“有些话奴下本不该说,但奴下终是看不过去,王后是不是一直畏惧于王?所以,孔阳的事情也不敢多做干涉。” 这回是我被他说得一怔。我畏惧子都吗?我应该是畏惧他的。我和子充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又怀上了子充的孩子,这些都让我不敢面对他。而他对此又都不闻不问,这让我不安,却更让我歉疚。此刻,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管他的事情! “王后对这事不生气吗?”大司命问得有些小心。 我对他撇嘴笑了一下,没说话。对此事,我非但没有生气;相反地,我的心里竟是轻松了不少,那压在心上的沉沉歉疚感无端的减轻了大半。 大司命盯着我端详了片刻,然后躬身道:“这事有一就会有二,长此以往,终有被揭穿的一日,奴下希望王后到时候一定要做出让人心服的处置。奴下告退。” 大司命走后,我立即回了寝殿。而不久之后,少司命孔阳又来向我借取后玺。他今日见我,举止非常不自然。 我依旧如往日,将后玺给了他,不置一词。但我心里却有些好奇:“孔阳虽然秀美温和,可到底是个男人,子都和他那样,难道这男人也能喜欢上男人?” 经孔阳一事,我觉得日子飞快起来。眨眼之间,就过了年又过了元宵。很快,又到了桃花盛开的季节。 这一回的桃花,我是无缘再见了。因为,我实在走不了那么远的路。而且,产期已然临近,这种时候我也不敢走太远,而大司命也不许我再出栖凤殿。 自从过了年,授课的人便不再来,所以成日待在殿内,我总有些无所事事。为了不让自己闲极无聊,我绣起了帛画,帛画的内容是我喜爱的桃花。 当桃花绣到第七朵的那日,我临盆了。 忍受着下腹的阵阵痛楚,我挣扎了两个时辰,最后终于听到了婴儿哇哇哭泣的声音。 而那一刻,我满脸都是水渍,有汗水,也有泪水。宫婢将他抱到我的枕边,我侧头看着他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心里就怀念起了子充,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怀念得深刻。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7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7 子都今日特意在我的寝殿露了面,他还对我说了几句慰劳的话,神色间却还是淡漠疏离之意。 但我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他在想什么,我不会在乎;就算以后他一直冷待我,我也不会在乎。我只是期盼我的孩子好好的长大,还有就是,能再见一见子充就好! 三日后,我抱着孩子去了乾坤殿。乾坤殿内,子都给他举行了庆生礼,还给他赐名——扶苏。 三个月后,依照桑梓国的祖制,我又回到了乾坤殿,和子都一起共理国事。再次登上那座高台,我发现百官对我的态度改变了些许。他们商议国事之时,也会偶尔询问我的意见。我从未理过国事,自然也给不出什么好建议,所以,最后的决策还是由子都一人决定。 这三个月,子都和我还是分房而居。大司命日日都在催促劝谏,但子都一直没有表态,我也没有那个意思。而这时的栖凤殿里,人人都有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子都夜夜都让孔阳侍寝。 岁月如梭而过,三个月转眼又逝。扶苏已经有半岁了,我还是住在原来的寝殿里。大司命已经不再催促劝谏,但这件事终如他所言,被人揭穿了。揭穿此事的人不是王宫里的宫婢和侍奴,而是百官中的司祭。 那一日清早,他气势汹汹的上前奏言:“王,王后,臣下昨日听到了一件闻所未闻的怪事,今日特来向王和王后请教,望王和王后给臣下一个清楚的解释。” “何事?”子都淡淡的问。 “听说在王宫里,有一只彩凤居然抛弃自己的伴侣,和一只麻雀私通,而它的伴侣白凤居然毫无反应,任那只麻雀嚣张得意。亘古以来,凤鸟的一生只忠于一个伴侣,绝不会有二心,请问王和王后,现在王宫里的这两只凤鸟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得此言,我垂下头,默不作声。 “凤鸟自然有凤鸟的心思,人又怎么能知道它们的事情。”子都又淡淡的回答。 “但凤鸟也有应尽的责任,凤凰之血不能断绝,否则桑梓国危矣!为了桑梓延续,为了天下万民,臣下恳请王和王后将那只麻雀逐出王宫!” “司祭费心了,王宫里的事情我和王后自会处理。”子都的声音有些不悦。 “望王和王后以王族血脉为重!”司祭跪伏下去。 “望王和王后以王族血脉为重!”百官也跟着跪伏下去。 看着眼下的这一片,我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转头去看子都,他那张淡漠的脸上却仿佛写着满不在乎。 ☆、不见子充(5) 司祭劝奏之后,子都依然没有表态,我也依然不对孔阳一事做任何举措。渐渐的,百官的劝谏越来越激烈,子都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而我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这一日,子都又是从乾坤殿不快而归;我随在其后,心情也是一片沉郁。但回了栖凤殿,见了扶苏之后,心间的郁闷也就散了。扶苏已经开始牙牙学语,却还是不会喊我娘亲。大司命说:我应该教他喊母后。但我希望他以后都能叫我娘亲,因为娘亲更亲近些。 我从宫婢手中接过日渐发沉的孩子,正要教他喊“娘亲”,门外传来了少司命孔阳的声音,“王后,奴下有事求见。” 差不多每一日的这个时候,他都会过来替子都借用我的后玺,我以为今日自然也不例外。我让宫婢将后玺递给他,他接了过去却并不起身离开。 我示意宫婢退下,然后抱着扶苏在朱红的雕花木椅上坐下,问他:“孔阳,你有什么话要说?” 孔阳垂着头,道:“奴下是个有罪之人,早该向王后请罪,但奴下一直心存侥幸,以为能瞒过众人的眼睛,便斗胆欺瞒了自己大逆不道的罪行,而现在,奴下的罪行已是人尽皆知,望王后予以重罚,以正宫规。” 我沉吟片刻,对他说:“孔阳,你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但我一直都不说。现在,我也不会罚你。怎么处置你,都由子都来决定。” “请王后将奴下逐出王宫。”孔阳以头叩地。 “你为什么要我将你逐出去?子都不是喜欢你吗?难道你不喜欢他?你不想陪在他的身边?”我问道。 孔阳默然了一阵,然后接道:“奴下身份低贱,怎么配和王说喜欢二字!奴下确实对王有私心,但王并不喜欢奴下。奴下也想永远都在王的身边伺候,王让奴下做任何事情,奴下也都愿意!但现在,因为奴下的缘故,王和王后日日遭受百官的责难,奴下实在无脸继续在王宫待下去!奴下也请求过王,但王不肯放奴下出宫。” 看着他那张让人如沐春风的脸,我微微一笑,“子都为了你,不惜和百官对抗,又不肯让你离开王宫,可见他是喜欢你的。” 孔阳却是苦笑了一下,“不,王不喜欢奴下,王喜欢的是另一个人。” “子都不喜欢你,那他喜欢——”说到这儿,我顿住了。我是王后,却和一个侍奴在心平气和地谈论王喜欢谁不喜欢谁,而且还是一个与王有私情的侍奴,这简直是太滑稽了。我尴尬的笑了笑,道:“孔阳,你下去吧!我不会处置你的。” 孔阳叩首起身,躬身后退,脸上依旧温和恭敬。但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对我说:“王后,奴下一直在王的身边近身伺候,很多事情奴下都清楚。” 此刻,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他的语气我却听得很明白。他这是在告诉我:他知道我和子都之间的隐秘。说不定,连我和子充的事情他也一清二楚。毕竟,在子都即位大典的前夜,是他去馨宁殿取走了我那身破碎不堪的朱红衣裙。 “所以呢?”我冷声道。 孔阳立即跪伏下去,“奴下没有其他的意思。奴下只是想告诉王后一声,王喜欢的人现在不在王宫里。奴下告退。”说完,他起身退了出去。 很久过后,我依然在思量他的话。那话像是在暗示些什么,却又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若是暗示,他在暗示什么呢?子都喜欢的人与我有什么关系吗?可是,我应该不认识子都喜欢的人吧!可若只是一个简单的陈述,他为什么要在最后对我说这一句话?而且,他不是知道我和子都之间的事情吗?那他应该明白,子都喜欢的人在不在王宫,我是不会关心的。 想到最后,我实在弄不透彻,便放弃了。转头去看怀中那张可爱的小脸,我在心里感叹:他喜欢的人不在王宫里,我喜欢的人也不在王宫里,我们两个还真是同病相怜啊! 岁月匆匆,又一个年头过去了。 扶苏已经学会了喊我娘亲。每一次我从乾坤殿归来,他都会迫不及待地往我怀里扑,口中还不停地呼唤:“娘亲,娘亲,娘亲!” 我怕他从宫婢的手中挣脱,再摔下地去,总是急急地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8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8 把他抱过来。这时候,他往往就会死死地搂住我的脖子,生怕我舍他而去。感受着他柔柔的身躯,我觉得心里暖暖的。但是,他那张越来越酷似子充的脸,却让我心里空空的。 子充已经走了近乎两年,我依然没有他的半点消息。我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边关,我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可我总是想他,我总盼着某一日他突然就回来了。近来,我还很担心他,因为边关有战报传来:邻国鬼方正对桑梓国虎视眈眈,隔三差五就会出兵侵扰边关的疆土。 这时候,我已经不会再为了思念子充,而觉得愧对子都了。子都和我的关系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而他和孔阳的纠缠也依然如往先。白日里他让他随身伺候,夜晚他便让他侍寝。 百官依然针对此事,时不时的向子都和我发难,但那势头却渐渐的弱了下来。因为,反应最为激烈的司祭以及司空几位重臣都不再劝谏了。对此,我觉得有些奇怪:凤凰之血的延续,王族血脉的传承,不是桑梓国最为重要的事情吗?不是他们一向都放在心头口头的头等事宜吗?怎么他们都放弃不管了? 而不久之后,当桃花盛开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其中的蹊跷。 那一日午后,在盛开的桃花树下,我抱着扶苏正在观赏那一片淡红,大司命神色匆匆的来找我。他先将跟随着我的宫婢打发远去,然后从他的黄色衣袖里取出两块卷着的白色布帛,布帛上有黑色的字迹。 我将扶苏递给他抱着,然后接过它们,打开其中一块,我立时惊了。这是司空领着十几个重臣写的联名书,其上斥责子都为侍奴所惑,枉顾凤凰之血的传承大任,还不听百官劝谏,并让我同意废旧王而立新王,而这个新王就是子充! 我慌的又打开了另一块,眼泪就涌了出来。这是我期盼了一年多的消息,这是子充给我的信! 信上说:月月,近两年不见了,你过得还好吗?听说你给子都生了一个王子,我没有想到你们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孩子。但更让我想不到的是,子都居然和他身边的少司命有那种肮脏的关系!他这么做,怎么对得起百官和天下万民的信任和敬仰!怎么对得起你和你的孩子!他一点儿也不配当王,一点儿也不配当你的夫君!所以,我决定废旧立新。我已经联合了九司的重臣,他们都支持我立新王,但只有他们的同意还不够,我还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帮我吗?若是你愿意,就请你等待,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你再帮我牵制子都,和他们一起减除他的势力;若是你不愿意,也请你等待,终有一日,我会回来的! “娘亲,不哭!不哭!”扶苏在大司命的怀里挣扎着要过来。 将信收好,擦了擦眼泪,把他抱过来,我对他笑着说:“娘亲才没有哭!娘亲高兴!” “王后,此事你如何答复?”大司命躬身问。 我看着那一树桃花,微笑道:“我同意。” ☆、既见子充(1) 两年后,时机成熟了。 邻国鬼方大举入侵,边关告急,战报连续不断的传来,请王增兵。 司空以春耕在即、勿扰民生、战事紧急和征兵不及为由,向子都提出派都城守备前去增援,九司的其他重臣也纷纷附和。 那时,我坐在子都的身旁,心里很紧张。若是他不同意,我就不得不动用王后的权威,和他抗衡博弈。而且,这是我第一次与他敌对,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就在我满心忐忑的时候,子都竟然轻笑出声,我诧异的望过去,他的脸上的确写着愉悦二字。紧接着,我又听到他毫不犹豫地说:“如司空所奏,就派都城守备前去,明日起行。” 突然,我惊觉:他早就知道我们的意图! 蓦地,我本该放下来的心,又七上八下起来:他既然知道我们的意图,那他为什么还会同意派出都城守备?为什么还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难道他有什么出其不意的后招?那子充还能回王宫吗?他会不会有危险? 桑梓国与鬼方的战火燃烧了近半年,我的心也悬了近半年。我害怕子充在行军打仗中有什么闪失,又怕子都在暗里准备什么对付子充。担惊受怕中,这近半年的岁月竟是比十年还要漫长难熬。 现在,扶苏已经满了三岁。他很淘气,总是往王宫的林子里跑,还喜欢追逐林间的彩凤和白凤。照顾他的宫婢和侍奴怕他摔着,总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口中还不停地劝阻,“王子殿下,慢一点!” 每一次听到他们喊王子殿下,我总会暗自想:只有子充回来了,只有子充成了王,扶苏才是名副其实的王子殿下。这时候,我就会更加期盼子充能快点儿归来。 终于,到了八月中旬,边关传来了捷报,鬼方战败投降,桑梓国的大军即将凯旋。 大半个月后,子充领着大军兵临都城。他没有立即入驻城内,而是先派人给子都送来了一封帛书。 “司祭,你来念给大家听。”子都只看了一眼那块黄色的布帛,就将其扔下了高台。 司祭上前捡起,然后朗声念道:“王兄,弟远在边关数年,一直不得相见,窃自思念。但闻王兄专宠一侍奴,弃王后于不顾,弟窃以为不可。王兄是一国之君,肩负凤凰之血的传承大任,怎可耽于男色!弟特此敬告王兄,请王兄以王族血脉为重,赐死孔阳以谢百官和万民,与王后重归于好。如若王兄执迷不改,弟只有以下犯上,请王兄让位于弟。弟将静待三日,等候王兄的消息。如何抉择,请王兄一定要再三思量!” “你们认为此事该当如何?”子都笑着问。 百官是一阵沉默。 “司祭,你怎样认为?”子都又问。 司祭跪伏下去,道:“请王赐死孔阳,与王后重归于好。” “司空,你呢?”子都又问。 司空也跪伏下去,道:“请王赐死孔阳,与王后重归于好。” 这时,子都一阵大笑,然后说:“你们这个时候还装什么?这两年,你们这些人不都在背地里替他筹划这件事吗?” 顿时,百官尽皆跪地,匍匐道:“臣下不敢。” 子都长叹一声,“行了!你们去告诉他,不用等到三日之后,明日就进王宫来,我会让位给他。” 百官匍匐不动,无声。 乾坤殿里,一片死寂。 转过头,我看见子都正凝视着前方,脸上是一片平和之色,嘴角还泛着淡淡的微笑,那仿佛是在怀念,也仿佛是在期待。 再一次,我觉得他是那么的不可捉摸,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栖凤殿,我耐不住心底的疑问,即刻前去他的寝殿找他。这是我这些年第一次主动去见他。寝殿的门没有关,我一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9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19 眼就看见他坐在朱红的雕花木椅上,而孔阳正跪在他的脚边。 他见了我,便对孔阳命令道:“你先下去。” 孔阳起身垂着头向殿外走来,秀美温和的脸上隐隐有悲苦之色。 “月月,进来坐吧!”寝殿里,他笑着说。 他这和颜悦色来得太过突然,我禁不住一愣,就立在原地。然后,只见他又一笑,“我正好也有话要对你说,现在你来了,那我就不用再过去找你了。” “你要和我说什么?”我仔细打量着他的脸,步入寝殿,在另一张朱红的雕花木椅上坐下。 他还是一脸温和的笑容,“月月,明日子充就要回宫了。我会让位给他,他会成为桑梓国的王,而你依然是王后。以后,你就和他好好过吧!” “为什么?”我愣愣的问。 “我知道你喜欢他,你和他又有了孩子,这个王该他来做才合适。这几年,我一直冷待你,希望你不要太介意。”他又笑着说。 “你早就知道了子充和百官的举动,你却没有阻止他们,难道你早就打算让位给他?”我又问。 “是。”他淡淡的笑着点头。 “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我喜欢他,我和他有了孩子,你就要放弃王位?”我又问。 “是。”他还是淡笑着点头。 “我不明白。”我看着他。 这时,他看向我的眼睛,笑容消散了,但脸色依旧平和,接着他淡淡的说:“月月,由子充做桑梓国的王不好吗?你可以和他长相厮守,你可以再给他生孩子,难道你不希望这样吗?” “我——”我脸红了,低下头去,轻声接道:“当然是希望的。” “那就不要再多问了,好好的和他在一起就行了。”子都又说。 我又抬起头,真挚的看着他,“谢谢你,子都。” 他又笑了笑,没说话。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笑眼,我突然感觉到一阵难过,不由自主的问:“那你以后怎么办?你要离开王宫吗?” “不,我不会离开王宫,我会永远留在王宫里。”他转过头,眼睛望向殿门外,目光充满了坚定。 回到自己的寝殿很久,我依然在思考和子都的对话,我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地方被我遗漏了。入夜时分,我刚心不在焉地哄了扶苏入睡,殿门外响起了孔阳的声音:“王后,奴下特来辞行。” 我打开殿门,只见他匍匐在地,身边放置着一个包裹,于是问他:“你是要离开王宫吗?” “是。王让奴下今夜就离开。”孔阳接道。 “他怎么突然就让你离开?难道是因为——”我顿了一下,不可能是因为子都要让位,所以就让孔阳离开,他既然已经打算让位了,那孔阳留在他身边也没有大碍,“他为什么让你离开?” “王后。”孔阳以头叩地,声音悲怆,“王喜欢的人就要回来了。”说了这一句,他便起身走了。 望着他远去的落寞身影,我暗道一声:“原来如此。” 又想到今日子都那令人悲伤的笑容,我又在心底暗叹:“我喜欢的人明日就要回来了,而他喜欢的人也要回来了,这样很好,他让位之后也就不会过得太清冷寂寞!” 重回榻上,看着扶苏的睡颜,我突然无比激动起来,“子充就要回来了,子充真的就要回来了!”顷刻间,我满眼都是泪水。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清楚扶苏的脸,但我没有去擦拭。 后来,我一直没有闭过眼睛,我一直在看着窗外,我看着窗外的黑暗一点一点的褪去,再看着黎明的曙光终于到来。 ☆、既见子充(2) 乾坤殿里,高台之上,子都在我的身旁静静地坐着,眼睛望着殿外。 我抱着扶苏,也静静地坐着,眼睛望着视线的尽头,那里是涅槃。我知道:子充会从涅槃的近旁走过,然后走上乾坤殿下方的层层阶梯,最后会进入乾坤殿里。 高台之下,百官侧身而立,无声无息,他们在静静地等待,等待他们新拥立的王归来。 终于,我远远地看见一个一身戎装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他的步伐很快,身姿矫健;而他的身后,还跟随着两列同样装束、同样威武的将士。 然后,他的身影又消失了,被那层层的白色阶梯遮挡住了。 又是一阵等待。 等待中,我隐隐约约听到有齐整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渐渐的,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我的心也被它鼓动着,随着它的节奏起伏跳跃。 突然,乾坤殿的殿门前方出现了一张熟悉却又显得陌生的脸。 他就是子充,可是我却有些不敢确定,他的变化太大了!此刻,他的脸色黝黑,下巴蓄有胡须,面容刚硬成熟,成熟里还透着粗犷,神韵气质全然不复当年的少年模样。 “娘亲,那个人是谁?”扶苏在我耳畔轻声问。他今日很懂事,一直都不吵闹。 看着他那双天真好奇的眼睛,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这时,子都站起了身,他端起一方朱红木盘,往高台之下慢慢地迈出了脚步。那木盘上,有一个白玉酒壶,还有两个白玉酒杯,还有桑梓国的王玺。我也站起身,抱着扶苏,跟随在子都的身侧,眼睛却一直注视着那个刚刚归来的人。 子充在乾坤殿门口有一瞬的停驻,他向身后的将士挥手示意之后,才踏入乾坤殿内。 立时,百官跪地相迎。 子充不置一词,一步一步径直朝子都和我走来。 我抱着扶苏,和子都一起,也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最后,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我们都停了下来。 可是,我发现:从始至终,子充都没有看过我一眼!从始至终,他都在死死地盯着我身侧的子都,眼里是熊熊的怒火,怒火中还有隐隐的伤。 突然,我心中一痛,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滚落下来。我思念他那么多年,我期盼他那么久,现在他人在眼前了,却不肯给我一个眼神,好像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而他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娘亲,你怎么哭了?”扶苏不解的问,小脸上还有些伤心。 我忙的对他笑了笑,又把眼泪擦了擦。然后,我抬头再一次去看子充。 这时,子充终于转过了头。但是,他的眼神里只有冷漠,没有一丝温情。 顿时,一阵冰凉直透心底。 “子充,你变黑了。”身旁,子都对他说。 子充又冷然的转过头去,冷漠的眼睛在触到子都的那一刹那,立刻就变了一番模样,那是温柔。但那温柔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化成了痛苦。片刻之后,那痛苦又演变成了愤恨和怒火。 “也变壮实了。”子都又对他说。 子充还是沉默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20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20 着,眼睛里的怒火却愈演愈烈。 “这几年你在边关受苦了,不过多亏了有你,才能那么快打败鬼方。”子都仿佛没有看到他那喷薄的怒气,只是自顾自说,边说着还边倒了两杯酒,然后他举起一杯,又说:“来,我敬你一杯。” 这时,子充的怒火突然熄灭,眼里泛起了仇恨的冷光,然后他动了动有些干裂的嘴唇,“孔阳在哪里?你把他叫来。”声音有些嘶哑。 “那我先干为敬。”子都没有理会他的话,径自喝了一杯。 “我问你孔阳那个贱人在哪里!”子充嘶吼一声。 子都沉默了一阵,然后突然跪下地去,将朱红的木盘举在头顶,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桑梓国的王,这是王玺,请王收纳。” “你真的喜欢那个侍奴?为了和他在一起,你连王位也可以不要?”子充冷冷地问。 子都没有说话。 听得子充句句都提起孔阳,我冰凉的心又回暖过来。我高兴地想:“原来他不是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他这么气愤,都是为了子都专宠孔阳而置我于不顾,他在为我打抱不平!” “子充,子都已经让孔阳走了,你不要责难子都了!”我劝说他。 他瞥了我一眼,又冷冷地盯着子都的头顶,“你让他走,是怕我杀了他吧!你舍不得他死!看来你还真的喜欢他。” “不,子都没有喜欢他。”我解释。 他看着我笑了笑,嘲讽道:“不喜欢他,那他喜欢谁?喜欢你吗?” 那有些刻薄的目光刺得我一阵难受,“不是,孔阳说子都喜欢的是另一个人,而且这个人也要回王宫了,所以子都让他走了。” 他听得愣住了。 看着他愣愣的脸,我也愣了:子都喜欢的人也要回王宫了,而出去多年又能回王宫的,只能是王宫里的人,还只能是王族;而从王宫里出去的王族,我只知道两个,一个是上一任王后,一个就是子充,难道这王族中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人吗? 突然,“哐当”一声响。 转过头,我看见被子都举起的朱红木盘摔在地上,而子都就倒在一旁。 “哥!”子充慌的跪下,将子都扶起,“你怎么啦?” ☆、既见子充(3) 子都靠着子充的胸膛,一脸惨白,满头是汗,眉头紧皱,神色痛楚。 “你刚喝了什么?”子充猛地醒悟过来。 子都在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不过是一杯酒而已。” “我问你在酒里放了什么?医官!快叫医官来!”子充歇斯底里地喊道。 跪着的百官中,有人立即出了殿门。 “不用了。”子都握住子充的手,继续微笑着说:“我饮的是鸩毒,叫医官来也没有用。” “子都。”我将扶苏放下,跪在他身边,“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子都没有回答,他望着子充的脸,神色柔和,满目眷念,“子充,有一件事我还得告诉你。”他看了一眼扶苏,又望着子充,轻声道:“那是你的孩子,我没有碰过她。” 子充愣愣的看了一眼扶苏,然后紧紧地抱住子都,眼里有泪水涌出,“你说的是真的?” 子都伸手抚上他的脸,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片湿痕,柔声说:“是真的。” “那孔阳呢?你也没有喜欢他?”子充痴痴地看着他。 “没有,我没有喜欢他。这一生,我只喜欢过一个人。”子都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可是,我是王,我必须娶王后,他不体谅我,就弃我而去了,临走前还做了一件荒唐事报复我。” 子充抓住抚着他脸庞的那只手,泣道:“那你恨他吗?” “我恨他。”子都的眼里泛起了泪痕,“我恨他一走了之,我也恨他的报复。” “你不要恨他好不好?”子充放开子都的手,转而抚上他的脸,“他只是看不得你和别人双宿双栖,所以他才会逃走;逃走前的荒唐事,那是他想让你永远记住他,不论什么时候都记着,就连和别人亲热的时候都记着。” “他还真是个任性的人啊!”子都笑了笑,眼里的泪滑落下来,落进子充的手心,“其实,我早不恨他了,而且,我也报过仇了。” “是吗?”子充悲痛的脸也露出了笑容,“那你是怎么向他报仇的?” “月月不是怀孕了吗?”子都看了我一眼,“我把消息散布出去,他听了肯定很生气。” 子充轻笑一声,“对,他很生气。他气得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 “孔阳的事情,他也很生气吧!”子都又笑着说。 “对,他气得简直想要杀人!他此次回来,就是为了质问你,为了教训你,他还要杀了那个侍奴!”子充敛去笑容。 “子充。”子都却还是笑着,“我一直都在想他,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在想。”他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慢慢地描摹,“但我知道,他做了那件荒唐事才离开,肯定是打算再也不回来了。所以,我故意弄出孔阳的事情来,我希望他得知了这件事后,会回来找我,那样我就能再见到他。” “原来是这样。”子充眼里的泪又滚落下来,还滴在子都同样湿润的脸上,“那现在他回来了,你高不高兴?” “高兴,我当然高兴。”子都的眼泪也滑落下去,与子充滴落下来的泪水交融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要死?你为什么一定要死?”子充突然嘶声低泣起来。 “咳咳咳!”子都一阵急咳,嘴角流出了暗红的血。 “哥!”子充慌的呼唤。 “娘亲,父王要死了吗?”扶苏拉着我哭着问。 听得他们这番声泪俱下的泣诉,我早已泪流满面。给扶苏抹了抹泪,我又看向子都,“子都,你这是何苦!你喜欢的人既然回来了,你以后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你怎么还做这样的傻事!” “你滚!”子充突然朝我怒吼,“离我们远点!” 我被他吼得一愣,看着他那一脸的伤心愤怒,心里又难过又委屈,我不明白他这莫名其妙的怒火来自何处。 “哇”的一声,扶苏大哭了出来,“坏人,你这个坏人!不许你凶我娘亲!” “子充。”子都颤抖的手扳过他的脸,“月月一直……都在等你,你以后要……好好对她。” 我听得更是难过委屈,向他哭道:“子都,你不要再说话了,休息一下吧!” “娘亲,你也别哭了!”扶苏用小手给我拭泪。 “我不哭!”我擦了擦眼,向他笑道。 “子充。”子都又说:“能再见到你……真好!” 子充低下头,脸轻轻的碰触着他的脸,“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死?你不知道他会伤心吗?” “原谅我,子充。”子都在他的耳畔轻语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21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21 ,“以后……这个王……就由你来当了。” “谁稀罕你这个王位!”子充看着近在咫尺的眼。 子都又笑了,“我知道你……不稀罕它,但是,我因为他……做不到给王族……留下血脉,而你可以,这个王由你来当正好!” 子充擦去他嘴角的血渍,一脸悲伤。 “我也想……和他在一起,但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子都又说,“他看不得我娶别人,就……逃得远远的,而我,我也看不得……他娶别人,可我不想逃。” “所以你选择死,这是你的报复吗?报复他离开你!你太狠了!”子充抚摸着他的唇,“他不过离开了几年而已,而你却要永远的舍他而去!” 子都缓缓的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不,我没有舍他而去,我会永远……永远陪着他,就在朱雀殿里,他要是想我了,可以去那里看我;而且,我还会等着他,等着……我们团聚的一日!”这时,他拉起我的手,慢慢地叠合到子充的手上,“以后,你就和她……好好过吧!凤凰之血的传承……就靠……你们两个了。” “哥,你真的好狠!好不容易我回来了,你却要死了,你还要把我推给这个女人!”子充猛地将手抽离,“哥,你休想!你休想把我丢下,既然你选择死,那我会奉陪到底!”他突然拾起朱红木盘里那个倾斜的白玉酒壶,猛地将酒壶往嘴里一灌,一声吞咽之后,又将那酒壶摔碎在地。 顿时,百官一片哗然。 而我,我还沉浸在他那句“把我推给这个女人”的话里。是那一声玉碎让我回过了神,我抬起头,恰好撞上了子充那双笑得得意的眼睛。我愣愣的看着他,然后再愣愣的问他:“子充,你做了什么?” 他还是一脸得意的笑,“我做了什么你没看见吗?我要和他一起死!” 我颓然坐地,泪水瞬时迷蒙了双眼,“为什么?我不明白!” ☆、既见子充(4) “月月。”子都拍了拍我的手,“你放心,那酒里……没有毒。” 顷刻,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庆幸和喜悦,但眼里的泪反而汹涌起来,我抹了又抹,抹了又抹,可就是抹不尽,仿佛没完没了似的。 “哥。”子充的脸上不见了得意,只有悲伤。 “子充,我怎么可能……在酒壶里下毒,你要是喝了,我……岂不害了你,我是不会害你的,我希望你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你答应我,好不好?”子都一脸乞求。 子充只是看着他,无声。 “答应我!”子都的手又抚上他的脸。 子充笑了笑,无奈又悲凉,“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下去。” “那就好,那就好,咳咳咳、咳咳咳!”又一阵咳嗽,满口暗红的血涌出,子都的喘息变得剧烈,痛楚之色再也隐忍不住,“有一句话……我……从没有问过,我想……咳咳咳!” “你想问什么?”子充握住他无力下滑的手。 “我想……问他。”此刻,子都脸上的痛楚烟消云散,静静地看着他,“他爱我吗?” 子充也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流光溢彩,有些干裂的嘴唇吐出了三个字,“我爱你。” 我有一瞬的愣神。 下一瞬,我想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可就是这一瞬,那唇竟然贴上了子都的唇。 霎时,我如梦初醒,又如雷轰顶。 原来,他们口中的他竟然就是眼前这个他,就是子充! 前尘往事,过往种种,纷纷踏至而来,而那些不明白的、不清楚的,此刻都已经有了答案。 我愣愣的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的唇贴合在一起,看着他们的目光交缠在一处,最后看着子都那双溢着笑意和泪水的眼睛慢慢地闭上。 很久之后,子充还是没有退开,他的唇温柔地轻吻着,他的眼深情地注视着,他的手不舍地抚摸着。 我又愣愣的问他:“子充,你做了什么?” 又过了很久,他转过脸来,漠然的看着我,“月月,你真是个笨女人,这个时候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我感觉不到任何感觉,好像我整个人都是空洞的。 他却没再理我,又转过了头去,眼睛望着子都,一脸平静,手在那双闭着的眼上来回的摩挲。 “子充。”我望着他,又愣愣的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不答,还亲吻了一下子都的眉心。 突然,我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眼里的泪滚滚涌出,忍不住向他大喊:“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可他还是不答,又亲吻上了子都的唇。 “娘亲,你别哭!你别哭!呜呜……”扶苏拉着我的手摇晃。 看了看他那张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又转头望了望子充,猛地,我想起了另一张非常相似的脸,那张脸的主人曾得意地对我说:“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没有一个人喜欢你!子都没有,子充也没有!”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他们可笑,我更可笑!我傻傻地以为子充是喜欢我的,我以为他和子都争吵是因为喜欢我,以为他不愿意子都娶我是因为喜欢我,以为他痛苦地离开王宫也是因为喜欢我,以为他重回王宫、逼子都让位、愤恨孔阳都是因为喜欢我! 可其实呢!他喜欢的是子都!他接近我只是为了和子都闹别扭,他对我做那样的事是为了让子都永远都记得他,而他重回王宫是因为他吃孔阳的醋!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他真的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枉我喜欢他、思念他、期盼他! 我很恨,我恨他,我指着他,“你……” 我又恨他们两个,我指着他们,“你们……” 我想控诉他们,“你们两个……” 可是看着子充那痴迷忘我的脸,我满腔的控诉只能化成自嘲的笑,“好……真好……哈哈哈……哈哈哈……” “月月。”子充突然转过头来,他还怜悯地看着我,“对不起。” 我觉得更可笑了,原来他还知道他对不起我! “我为那些误会和伤害道歉,但我从没有骗过你。”他还是怜悯地看着。 “哈哈哈,对!”我看着他大笑,“你没有骗过我!那些都是我瞎了眼,都是我自作自受!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伸手过来。他那粗糙结实的手来到了我的眼前,停了片刻,转而抚上扶苏的脸。 扶苏甩开他,“坏人,不许你碰我!” 我立即把扶苏抱在怀里,“你不要碰他!他和你也没有一点儿关系!” “月月。”他收回了手,还抱着子都起身,高高在上的目光俯视下来,“好好将他养大,他会对你很好的。” “他是我的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22 月月 作者:唯枝 分卷阅读22 儿子,当然会对我好!”我恨恨地迎上他的眼睛。 对视片刻,他俯视的眼里,怜悯之色渐渐的化成了悲悯。又过了片刻,那悲悯的眼神慢慢地平淡下来。然后,他不再看我,他对子都轻轻地说:“哥,我们该走了。” 看着他慢慢地转过身,一步一步的往前,我突然醒悟他话里的意思,愣愣的问他:“你要去哪里?” “月月,我要离开王宫,我不会再回来了。”他背对着我说。 “离开?”我嘲讽的笑了笑,“你怎么能离开?你是王啊!你有责任的!你只能待在王宫里!你还必须娶我呢!” “月月。”他说,“子都死了,这一切我都不在乎了,以后,我只想青山孤冢伴他一生。”他的脚步没有停留。 “王!”司祭跪行至他的脚下,以头叩地,“请以王族血脉、桑梓万民为重!” 百官也以头叩地,“请以王族血脉、桑梓万民为重!” “哼哼!”我看着他停顿的身影,笑得快意又讽刺,“子充,你走不了!你走了,这王由谁来当?这凤凰之血又该如何延续?” “司祭,王位历来是如何传承的?”子充问跪在脚下的人。 一阵寂静,然后司祭回道:“子承父位。” 又一阵寂静,接着百官又一片哗然。 “请王三思。”司祭再次叩首。 “请王三思。”百官随着叩首。 “我不是你们的王,你们的王已经死了。王既死,子承父位。”子充大步往外走去。 “子承父位,子承父位,子承父位!”子充的声音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响,他的身影消失在乾坤殿前方之际,喉中突然一阵腥甜,接着我猛地咳了两声。松开捂住嘴唇的手,我低头一看,鲜红的颜色正从指缝间下滴。 “娘亲!娘亲!你不要死!”扶苏抓着我大哭。 我将他一把推开,跌跌撞撞的追出殿外,对着远去的那个身影嘶声大喊:“子充,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尾声 三日后,九月九日,桑梓国新王的即位之日,桑梓国的祭祖之日。 黎明时分,有两副晃晃悠悠的软轿从栖凤殿起行,前方的那一副抬着我未满四岁的儿子扶苏,后方的这一副抬着我。他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看我。 抵达乾坤殿的右侧,软轿停了。 扶苏被大司命抱下软轿,然后向我走过来,小心翼翼的牵住我的手,我起身和他一起前行。 前方有百官跪地,有一个朱红色的香案,香案上的一切我都曾见过。 扶苏和我在香案前跪下,一起朝天拜了三拜。这时,司祭上前来,将香案左边的那碗凤血端给扶苏,将右边那碗凤血端给我,然后高喊:“凤凰遗血,凤凰遗裔,血裔和合,逢凶化吉!” 扶苏喝一口皱一下眉头,我将碗中之物一饮而尽。 司祭又将玉碗收走,然后将王玺捧给扶苏,将后玺递给我,又高喊:“双凤呈祥,国祚绵长,礼成!” 这时,司祭扶起了扶苏,大司命扶起了我。同时,下方那一层层白色阶梯上列队立着的兵士一齐向天举起了炮竹,“砰、砰、砰”紧接着是三声熟悉的震天巨响。 然后,我转过了身,扶苏也跟着转身。他又小心翼翼的牵起我的手,往乾坤殿内走去。而我们的身后,百官缓缓相随。 登上乾坤殿尽头的那座高台,我与扶苏一齐落座在金光闪耀的座椅上。 “王,王后。”百官伏地,齐声叩首,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免礼。”一刻之后,空寂的殿里只有扶苏稚嫩的声音。 而此刻,我正看着视线尽头的那处涅槃愣愣的想:“我死后也一定会被放入其中烧成灰烬吧!而那些离开王宫再也不回来的人,不知道死后又会怎么样?” “娘亲。”扶苏在轻轻地叫我,还在轻轻地摇晃我的手。 我转过头。 “说免礼。”扶苏对我说。 霎时,泪水迷蒙了眼睛。这一幕何其熟悉,与册立公主那日的那一幕何其相似。 “免礼。”我随着他说。 “谢王,谢王后。”百官起身。 “王,王后,请移驾朱雀殿行祭祖之礼。”司祭上前禀奏。 “娘亲。”扶苏牵住我的手,哀求的看着我,“你不要哭!我会永远陪着娘亲,我会永远爱娘亲!” 我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起身,带着他走下高台,又一步一步,往乾坤殿外走去。 此刻,乾坤殿外是一片薄薄的雾。泪眼婆娑里,眼前却是白茫茫的一片。步入雾中,我看不清前方的路途,但那处涅槃,我人生的终点,却看得一清二楚。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