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珠与箭头》 分卷阅读1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 文案 我叫顾望想,是一名戏子,生于清末,头发尚未留长清庭便被推翻了。 我叫杜道周,四岁以前我都觉得自己与其他人不同,虽同有父母,可我爹不与我们同住。他只是偶尔出现。 ps.本文第一人称双视觉,不喜慎入。 文中内容有夸张失实,请不要深究。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影(顾望想),杜道周 ┃ 配角: ┃ 其它: ☆、顾影 我叫顾望想,是一名戏子,生于清末,头发尚未留长清庭便被推翻了。 那时不过七岁,什么也不懂,倒是听到人说我们这些娃儿命好生在一个有人权的时代。我问人权是什么?对方也说不上来,只支吾地说是指人与人都一样了,没有高低之分。后来我再被两条街外的杜府小少爷欺负时便说我跟他是一样的,他不能够这样骂我,只是杜小少爷连同他的身边的人都哄笑,骂了我一句下九流的贱种。 我当时肯定是哭了,虽然已经记不清,但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很硬气的人。爹在我很小的时候会抱着我高兴地说我是顾家的望想,如今想来有什么望想?其实是妄想罢了。就是因为爹有这样的妄想,他让我上私塾读书识字,我也是这样才认识那个杜小少爷的。 在被杜小少爷骂的那一刻,我懵懂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平等都是假的。人总分三六九等,就像行当也分一到九流一样。我爹是戏子,九流行当,我娘未嫁前是馆里卖唱的,也属九流行当。我是他们的儿子自然是比九流更不入流了,那一句下九流在虚长几岁后忆起竟然无从反驳。 在有意识以来我就喜欢听爹在宅子里练唱。 是了,我爹也是唱戏的。他当年待的戏班在城里也算有名,而爹是戏班里的红牌旦角,所以也置办得起院宅。一家三口人住,爹总是出场子,而娘出门的时候不多,多数时候也带着我,所以我们甚少与邻人结交。比较起来我更喜欢爹,因为娘总是愁眉苦脸,现在回想那模样大概就是男人口中的楚楚之姿吧。 我喜欢学爹的做功姿势,也咿咿呀呀地学念唱。爹的脾气其实不好,我偶尔还能听到爹对娘破口大骂,所以我是有些怕爹的,却又想亲近。爹唱戏时候是另外一个样子,静美柔和,我喜欢这样的爹,所以铁了心要跟着学唱做念,可是爹不喜欢,每回都要骂,待我人稍大了就是打。 爹下手不轻,我疼了,怕了,就改作偷偷地学。 直到有一回,我躲在门后看了爹的练唱后回房里偷偷地学,没想到让爹与戏班班主经过时候听到了,班主竟然还说我有爹的风范,以后估计会青出于蓝。我愣愣地道谢,眼睛不敢离开爹的身上,虽然爹那时没有出手打我,但我还是感觉到爹的愤怒。爹要送班主离开,我便慌张地跑去找娘,当我再见到爹的时候我看到他手上拿了把小刀。 爹怒视着我。 那时幼小的我以为爹疯了,吓得连哭都不敢。娘什么也不知道,但还是抱着我,虽然她发着抖。 爹那时说了句话,我现在想来只觉得造化弄人。他说:我今日就划了你的脸,让你还敢学唱戏。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天爹真的划了那一刀我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可惜我不是个聪明的人,一直就没有想出些什么来。 那天我还是哭了,娘也哭,爹最终自然是没下得去刀子。他从娘怀里夺了我,一句哄也没有,抱着我的力道倒像要勒死我。我难受地抬头竟然见爹也落了两行泪。那时才八九岁的我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事,只是觉得震撼,从那之后再也不敢学,即使是那时候我已经喜欢上京戏了。 天下是太平了,但我家的好日子却没过多久,因为我爹死了。 我记得是在我大概十岁时候的一个晚上,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而且越敲越响,还伴着骂骂咧咧的声音。我被惊醒,迷糊地揉眼睛,同时努力地想要听清外面在骂什么。但是我没成功,因为娘捂住了我的耳朵。我顺势枕在娘的怀里再次入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中又醒过来一次,因为娘在哭,她细碎的哽咽声就响在我的耳边。 但是我一晚上被弄醒了两回,困意更浓,眼皮马上就开始打架了,我觉得我一瞬间就又入了梦。梦里我隐约听到娘在说话,似乎很恨的样子,说什么死了都不干净,娘的这个样子即使是梦里我都觉得害怕,但马上娘又变回了我熟悉的样子,哭哭啼啼地抱着我,说什么可怜连这样的一个人都没有了,让我们母子可以依靠什么 那梦里我似乎听到了很多话,但其余的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娘哭得很惨,是我不曾见过的凄惨。醒来见到娘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睛竟然是红红的,我奇怪地问娘是不是哭过,娘只说我爹昨晚死了。 我不信,我说我要去找爹,我知道他在哪。我确实是知道的,因为我清楚看到爹昨天下午是跟了刘府的伯伯离开的。平素会有些有钱人家府上的帮佣来请爹去过场子,常来的那些我都是认得的。 娘听了我的话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她不让我去找爹。我哭,娘就跟着哭了,骂我胡说,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又说不能跟别人提起这事。 没了爹的日子很难熬,终于在差不多两年后娘把我带到庆喜戏班,将我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那时我已经不算小了,吃过苦懂事不少。娘离开前紧紧地抱着我,她在我耳边说:以后好好跟着戏班里的师傅学唱戏,你以前就喜欢跟你爹学,也算是从了愿了。娘站了起来要走,我马上拽了她的裤管,但因为哽咽说不出话来。娘瞅了我一眼便有泪珠滚了下来,我一见就松了手,那时我是从未如此的厌恶过她。 最后娘还是走了,尽管她一步一回头,尽管她说她会回来接我的。我因为忍哭涨红了脸,我点头,但不相信。 我知道她要跟一位姓李的叔叔走,我见过她们在一起,那段日子里他对我们颇有些照顾。那时候我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但我不知道的是娘会抛下我,而果然她再也没有回来找过我。 唯一算得上好的是娘并没有将我卖给戏班,在那里我算一个有自由身的学徒。但对于一个娃儿来说这样跟卖了也并无区别,难道我还懂得自己有什么权力? 在戏班学徒里我的年纪算不上小,但班主见我学起唱做念来很有那么点模样,就当我是有天赋,说是什么老天爷赏饭吃的,而且我也识字,于是待我总是格外的好。我不曾向他解释过我从小就偷着跟爹学过唱戏,那时已经吃过苦的我早学会了隐藏一些东西来保护自己。 后来在戏班里听到了许多闲言,我才知道原来当初我爹是死在了陈府少爷的床上,才知道因为娘没去领于是尸体就被扔到乱葬岗里去随便 分卷阅读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2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2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2 埋了,关于这个我当时是有些怨恨娘的。那年重阳我提了香烛一个人偷摸着跑到乱葬岗去,我自是去拜祭亡父,但到了乱葬岗的边缘我就傻了。 杂草乱生的地方没有一座坟一块碑,该往哪里拜祭?终于我在最近的地方找了棵树,在树根上插了香烛拜了拜便走了,心里还生出寒意,害怕着不知那一拜拜的是哪家的孤魂。回到戏班里将自己蒙到被窝中暗地里哭了一场,不知道为的什么,只是觉得很委屈。 十四岁的时候我第一次登台,戏是《西厢记》,我唱的是红娘,崔莺莺由戏班里的台柱子戴玉润来唱。我的人生由这出戏开始有了转折。 第一次登台很顺利,我心中的紧张早被兴奋取代。 当我们都在后台更衣卸妆时,班主忽然从外面进来走近我,笑容满面地说:望想,你的运气来了,外头杜大少几个说要赏你。收拾好了就快出去谢赏,别让杜大少他们等。 这才是我第一回唱竟然就有赏,我不禁有些愕然:班主,这 班主笑骂:什么这这那那的,这是好事。 我想了下觉得确实是好事,便笑着点头应好,又利落地动作起来整理仪容。待我整理好往外头走经过还在卸妆的戴玉润身边时,却听到他说:这戏文里张生一见崔莺莺就色与魂授,没想到台上的小红娘也勾到了人。 这话就像一根刺,把我的脚钉在了地上。我看过去,戴玉润一边给洗了油彩的脸上涂脂膏一边也向我看来。他见我望着他,便抿唇轻微一笑,有说不出的风情。我不知他什么意思,匆匆欠身离开,刚掀了帘子要出去又听到戴玉润的话远远地飘来:只是小姐的路亦难走,小小红娘可别跛了自己。 我不算太明白,但听着他幽怨的语气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回头怯怯地看向他。班主刚好来催,扯了我就往外走。 台上空落落,台下却有数人围桌而坐,我甚是不适应,想抽回手但班主的手劲比我大了许多,直到被带到人前我还是没有获得自由。 班主有些点头哈腰地向坐在那里的几人说道:几位爷,这就是方才的红娘了。说着还将我往前推了推,我只好大着胆儿道:几位爷好。 哟,不错不错真不错,杜大少的眼光果真是毒辣啊。说话的人看向桌对面的人。 那个被称作杜大少的人三十出头的样儿,穿着时髦的西装,长相斯文,一眼看去一桌人里数他长得最俊,而他温雅的眉眼也令我对他不那么排斥。杜大少对我笑了笑,招招手。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班主在背上轻推了一把,跄着往杜大少走去。 杜大少伸手托了我的手肘,将我拉到他腿上坐下。对于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我觉得很是尴尬,想挣扎又觉得不方便,只好红着脸低下头。 叫什么名儿?杜大少用手指勾起我的下巴问。他的声音很轻,给人温柔的感觉。 顾望想。我不敢看他,眼珠子斜盯着桌上的茶杯看。 旁边的人说:这名不好,俗。 杜大少修长的指摩沙着我的下巴,目光在我的脸上慢慢游移,说:梁兄以为叫什么好? 那人便说:顾盼如何?我瞧他眼睛生得好,真可称一句顾盼生辉。 杜大少笑着摇头:太娘气了。他靠近了我一些,朝我脸上吹了口气。顿时我就觉得眼睛痒得紧,眨巴起来,疑惑地看向杜大少,怯生生地唤了句杜大少。 杜大少与我对视数秒才转过去看其他人,说:不过眼睛确实生得好,水润光泽,而顾姓这顾字又与眼睛有关。杜大少略一沉吟,望着我问: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叫顾影可好? 我还没说话,同桌的其它人就先笑了起来。 哈哈哈,顾影自怜,好啊好啊。 这可不是一般的赞赏,小红娘就该应了。 别说,这小子确实有几分颜色,自怜也不是不可以。 杜大少没理会他人,低声再次问我:可好? 顾影自怜并非什么好词,但我还是笑着应了声好,一方面是因为杜大少是这些年里待我最温柔的人,另一方面是我看得出来这杜大少应该个人物,开罪他不是我能够担待得起的。 从那刻起,我便不再叫顾望想了。顾影便是我。 ☆、杜道周 我叫杜道周,四岁以前我都觉得自己与其他人不同,虽同有父母,可我爹不与我们同住。他只是偶尔出现。我问娘她也不回答,只会摸着我的头说不用等很久就能够与爹在一起了。 果然,四岁的某天林叔来接我了。林叔是爹的管家,以前他都只喊我小少爷,那天却喊我大孙少爷。本来我是不愿意跟他走的,因为他只准备带我走而并不准备带上我娘,但是娘竟然很乐意,我还记得那天她笑得很高兴的样子,像春天里刚开的花那样好看。 林叔带我去了杜府。那时我压根不认识什么杜府,都是他告诉我的。他将我从车里抱出来指着面前的大宅子很自豪的介绍这就是杜府,城里人都认识的杜府。我想他很喜欢这宅子,但是我不喜欢,因为后来我见识到里面人的不友好。 我被带去见的第一个人是位老太爷,爹就站在旁边,很恭敬的样子,这样使得我很拘谨。不过老太爷只是掀了下眼睑看了我两眼,然后听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后就挥手让林叔将我带离了。我频频回头,但很可惜爹并没有跟出来,这使得我对这个陌生的地方生不出一丝好感。然后我又听林叔说方才的老太爷是我爷爷,我以后都必须管他叫爷爷,还有就是爷爷喜欢安静听话的孩子。 当时我很纳闷,他喜欢什么样的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后来我去见的是三位夫人,正中那位端坐着,其余两位分坐她的两边,微低着头。林叔弯身附在我耳边轻声说话,他告诉我中间那位是我娘。 我听了当场就发怒,使劲抽回被林叔牵着的手说:她才不是我娘。 林叔急忙说:大孙少爷,请不要乱说话。 她就不是我娘。我坚持,怒瞪着林叔。 林叔一惯和蔼带笑的脸上难得严肃起来,大手一伸将我的口捂住,并对一直未发一言坐在正中位置的那位夫人说:大夫人请不要见怪。 夫人神色未变,对林叔轻点下头,然后语气冷淡地对我说:我确实不是你娘,不过你进得了杜府就由不得你,往后你就唤我作大妈吧。我也不爱听别人的唤我娘。好了,林叔带他下去吧。 后来我自然知道她们是谁了,那个让我称她作大妈的夫人是爹的妻,而另外两位则是爹的两位姨夫人。 杜府里人不少,但姓杜的却少,听林叔说我还有两位姑姑,早已经出嫁,另外还有位叔叔,不过出国留学去了,所以在我进杜府的第一天都没有见到他们。 最后林叔带我 分卷阅读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3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3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3 到了一个小院子,告诉我那是我住的地方,还让我认了院里的佣人。我发现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是古里古怪的,这里一切都那么陌生并透着古怪,实在是没有一点让人喜欢的地方。 我讨厌这里。 当天,直到晚上我才见到爹,所以我很生气。这是他的家,他一直都在,却直到最后才来找我。 我跟爹说我要娘,我要回家。 爹摸着我的头说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他让我乖乖地。可我其它什么都不想听只想着找娘,于是一直缠着爹问娘什么时候来。爹被我缠烦了生了顿气离开,那时被孤零零留下的我望着洞开黑漆漆的门口觉得很害怕,直觉得这个杜府就像只张牙舞爪的可怖鬼怪,年幼的我完全无力自救。 次日我被带到杜氏的祠堂里祭拜祖宗,连两位已出嫁的姑姑都来了,甚至还有几位老人,听说是族里辈分比较高的。他们都是来看我的。小小的我待在人群里被打量,会害怕,但是不甘心,于是我抬首回看每一个人,感觉到他们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都是那样的冷漠。 我讨厌这些人,我讨厌杜府。 所以我试着逃出去,试过很多次,也失败了很多次,所以照看我的人越来越严,而我也越来越野。终于在经历了十来次后我终于仗着身量小,东蹿西跑地混入人群消失在巷道里。不过我很快就被找到了,因为我能去的地方太少,而且我渴望回家的想法太明显。 当被找到后我很配合地跟着人回杜府。为什么?因为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在我回到家后,我发现屋里了无生气,这些日子里积压的害怕与委屈令我不可抑止地大哭起来,哭声颇大惊扰到了邻居老伯。他见到我后很是诧异,问我怎么一个人回到这里。我只说我要我娘,老伯突然神情就悲悯了起来,他说:可是你娘已经不在了啊。 怎么会不在!娘不会不要我的。我简直是用吼地说。 唉,不是不要你。不在,不在就是死了啊。 死了? 什么是死?我曾问过娘为什么我没有姥姥,娘说姥姥死了,就是走了一辈子累了需要长眠。我又问那什么时候醒?娘说不会醒了。 那一刻我只想到娘说过的这些话,也不哭了,只想着娘也不会醒了。 晚上,我被困在了柴房,说是让我反省。我确实反省了,我觉得我应该逃得更远,这个地方压根没有我的一席之地。特别是当我跟爹说娘死了这事,他竟然很冷静地回答我一句知道了。难道他一点也不伤心吗?小时候我哪里懂其中的曲折,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很,那时我并不知道这种难受叫作心寒。 说逃太容易,但实现却太难,特别是我成功过一次之后。 再长大些我就发现除了杜大夫人其他的杜府成员虽然对我多有不屑却还算是重视的,原因是杜府人丁单薄,而我是我这一代唯一的孩子,更何况还是个男丁。而杜大夫人与其余两位姨夫人都没有生出一男半女来,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大家明明并不喜欢我却还是将我带入杜府认祖归宗的原因。 有时候我会发现杜大夫人与两位姨夫人会用古怪眼神偷看我,我想她们是不是在想其实我并不是爹的孩子?毕竟爹这么多女人里竟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不过当我照镜子的时候就会发笑,因为我与爹的眉眼实在是太像了,又怎么会不是亲生的?想来真是可怜又可惜。 可怜的是她们,可惜的是我。 而更可怜可惜的是,虽然杜大夫人要求佣人称呼我为大孙少爷就是期望自己也是能够生一个正经的孙少爷,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我在杜府的这些年,她们仍然是无所出,更甚者连像我这样的野种也再没有一个。 杜府有钱,听佣人闲谈说爹现在从政了,这意味着杜府以后还会有权,但这些从未改变我的想法,我依旧厌恶杜府。杜府里的那些正经的主子们没有因为接触久了而不再疏远我,除了那位留洋的叔叔,他似乎因为受过不一样的教育而对我的态度有所不同,但他说服不了其他的人。他们总那样高高在上,他们瞧不起我,不过我也同样瞧不起他们,一群恶人,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的。 他们对我有要求,要我好好读书,要我风度翩翩,我偏不,我脾气大还爱与人打架,总之从不如他们所愿。 我并不以杜大孙少爷这个称呼为荣,即便随着生活经历了许多,也改变了许多,唯这一点从未变过。 ☆、顾影 有了杜大少的捧场,我快速的红了起来,渐渐成了庆喜戏班拿得出手的双旦之一,另一位当然就是戴玉润了。但从无到有,一切都是需要代价的,代价就是我被杜大少睡了。 那是一次宴后,我被哄着喝了不少酒,头晕脑胀被杜大少带离。我在昏昏沉沉中觉得极难受,好像有什么湿滑的东西在身上游走,后来又觉得被什么东西桶了,很痛,像皮肉被撕裂似的。我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眼皮太重身体太软,甚至感觉不到身体任何一部分的存在。但越是这样感觉就越清晰,疼得叫人难以忍耐。我听到低浅的声声呜咽,迷糊恍惚中我也知道这是出自我自己的口,但夹杂其中的粗喘我猜并不是我的。 终于清醒过来时已是后半夜,我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趴在床上,身旁是杜大少,同样的赤条条。我虽年纪小,但接触到的本就很底层的生活,这些龌龊事儿我哪能不懂? 茫然无措了半分钟我才勾着嘴角笑了,然后将头脸埋到被褥之间放松自己。我想这杜大少口味真是古怪,以他的地位还需要用强的吗?即便我不愿意又如何?还能跑不成?哦,对了,我是能够跑的,可我又能跑到哪去?他该知道我是识时务的,我这全身上下哪根骨头像是硬的?宁为玉碎是真烈性,但瓦全才是我这种平民的活法。 后庭还在隐隐发痛,而下肢似乎因为这种疼痛变得有点麻痹。总之,我难受,身上,心里。 忽然之间我就想起了死去多年的爹来,他也该是受过这样苦头的吧,而且竟熬了这么多年,真是屈辱啊。后来我又想到了娘时似乎就有点懂她了,像爹和我这样的男人还算个男人吗?能算个依靠吗? 笑话啊,我还依靠着别人而活呢。 事情总是这样,有一便有二,往后我与杜大少爷之间的情事自然不会少,加之我如今正是新宠,更是三天两头的被疼爱。杜大少待我还是有些温柔的,床事上加了些耐性,渐渐我也学会了怎样去寻找快感。 跟着杜大少我没少享受,被人捧在手心呵护似的,虽然这都是得益于我的乖顺,但偶尔闹点小脾气杜大少也觉得新鲜并不会发作,甚至还会哄上一哄。这种感觉很好,使我不自觉沉溺,渐渐堕落其中。更可怕的是我还总觉得杜大少 分卷阅读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4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4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4 对我比对别人要好上许多,心里渐渐就贪想着或许杜大少是真心的对我好。 若真如此我会倾心以付,因为我真的很喜欢被人重视与惯宠的感觉。 日子就这样过着,戏还是那样子在唱,却是越来越多人捧场了。从那之后戴玉润总是会说些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来,我曾猜他是心恨我借了东风与他平起平坐。可他的行为又不是那么回事,直到某天夜里戴玉润敲开了我的房门与我说了几句话,当时我不懂,后来终于弄明白,却是有些迟了。 我为他的深夜造访而讶异,想要将人请进来,谁知他却不愿,站在房门口就说:你不要太相信杜大少的话。 这实在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我疑惑:什么? 戴玉润似乎也不愿多说,踟蹰一阵,咬了下唇才低叹一声:杜大少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有些错愕他竟用东西一词来形容杜大少,但没有表现出来,强作镇定地问:为什么? 戴玉润不作解释,摇头说:总之他的那些好都是假的,你不要被他骗了。 我点头:我知道了。 话是这般说,但我心里却并不太信。我与戴玉润也不是特别好的关系,他凭什么就对我掏心掏肺?我不大相信。他与杜大少之间让我选一个,我宁肯相信杜大少,毕竟我俩更亲近。 听了我的话,戴玉润就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瞅了我一眼,但什么话也没再说。我被他静默的一眼看得心惊肉跳,总觉得他似乎将我看透了,这种感觉很糟糕。 经过这件事之后,戴玉润也没再与我说过那些奇怪的话,我倒是乐得轻松。 忽然有一天,戴玉润卸妆后坐到我身边对我说他很快要走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那话是什么意思,于是转头呆看着他,他见我发怔就笑了起来。我一直觉得戴玉润长得艳,特别是笑起来明眸皓齿的模样,百来个姑娘里怕也挑不出一个胜他半分的。他告诉我他不再唱戏了,已经跟班主说好下月就回乡娶妻生子。 听到这话我本应该祝福的,但想到了我的爹娘便又觉得这事没什么值得期待,于是也仅仅是点了点头。不过他一点也不介怀我的态度,独自笑得很高兴。我看着他当时充满憧憬的样子忽又觉得似乎是可以期待的,便又跟着笑了起来,倒让他骂了我句傻子。 只是他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而我也看清了杜大少这人。 那是当月某个下午,杜大少包了场,说是要宴请一人。我掀了帘子偷看,说是宴一人来的却不少,而且各个都穿着军装,不过看起来他们都是听命于与杜大少一同坐在戏台前席位的那人。我仔细打量了下那人,虽身着军装,却匪气甚重,颇为吓人。 杜大少发现我了,招招手让我过去。我虽有些怕那个人但也不敢忤逆杜大少。来到两人身边,那人瞪着豹子眼扫了我一眼,语带嘲弄地说:杜少喜欢这些? 我缩了下肩膀,偷看下杜大少突然有些难看的脸色。他甚少会有这种神情,而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一旦这样板脸都必定有人要遭殃,所以当时我挺怕的。只是杜大少这回竟没有发难,只是挥手让我回去。我觉得此时两人都不可招惹,连忙福了身就往后台跑,一刻也不敢多待。 后台里戴玉润已经着好戏服上好妆,见我匆忙闯进来还笑问发生什么事了。我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只紧张地说外头的人很可怕。他笑着摇头说我小鬼头,又安慰说我们台上唱自己的戏不必害怕。 戴玉润登台,唱的是《霸王别姬》,而我正在更换等会上台需要用到的戏服。听着外头的锣鼓丝竹声,开始上油彩画脸的我也低声咿呀地唱起来。 正是霸王唱道虞兮虞兮奈若何时,突地一声炮鸣似的响声炸开,紧接着传来惊呼。后台的我们被吓了一大跳,一向胆小的我甚至吓掉了手上用来画脸的笔,心突突狂跳,不安瞬间漫遍全身。我猛地站起来,抬脚噔噔地就往戏台的方向跑。 帘子外,戏台上,我只来得及发现虞姬。她躺在那里一身是血,血却不是从颈上喷出,而是从胸口不断溢出的。霸王呢?我张目四下慌乱搜寻,他正战战兢兢地站在台上不敢有任何动作,表情更是惊慌。毕竟不过是台戏,真正勇武的霸王早便作了古,不然怎容他的虞姬被杀害? 我从没见过杀人场面,大惊之下跌坐地上,控制不住地语无伦次起来:血死了?死怎么会好多血 横尸台上的戴玉润眼睛还是睁着的,眼珠子斜望着不知道原先在看什么,如今却似直勾勾地看着我,失了往惜灵动,黑白分明中透出来的是一股森寒死气。那时胆小如我竟不怕他,只是脑里一片混沌,忘了帮他阖上。 明明再过不久他便能够过上新的生活了,明明他那样满怀期望,明明是那样好一个人,偏偏止步在此,到死都还是一名戏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短短的片刻竟想到了这么多,而且满脑子都是他以前的样子。我只知道此时此刻我恐惧极了,绝望在四肢百骸滋生,又在血脉中游走,填满了我整个人。我害怕得发抖,又不自觉地偷瞥一眼台下那个充满匪气的人,我猜测这一切与他有关。而这一眼也证实了我的想法,我见到那人手上拿着把枪。 那时我脑海闪过一个词匪类。他简直就是占山为王视人命为草芥的匪类! 我又怕又恨,竟还看到他一边把玩着手枪一边对杜大少似有不满地说:杜少,你特地请我来就是让我听的《霸王别姬》?你意思是我是霸王了? 杜大少面色惨白,神色尴尬地说:既然大校不喜欢这个戏,那我们就换个吧。 然后我便听到杜大少叫我的名字,我尖声大叫着说不要。 不要,我不要,求求杜大少您了,我怕。我半伏在地似的瞅着杜大少,眼里满盈盈全是水气。我是真怕,我怕会我会像戴玉润似的被人用枪崩死,我怕,求您了。 我以为杜大少会安抚我,没想到却得来一声厉喝。杜大少抓过茶几上的茶壶就往我砸来,嘴上不忘喝斥:让你唱就唱,你以为你是什么? 壶身在我身前落地,壶盖却砸中了我额角,最后也摔在了戏台上,散了一地的碎片。 痛! 我的额角肯定肿了起来,可能还渗了血。这一下把我给砸清醒了,忽然间便悟透了之前戴玉润与我说过的话。这杜大少确实不是个东西!不过我也是蠢,竟然将期望放在是这样的人身上。 我僵硬而缓慢地转头四下看了看,班主也好,霸王也好,乐师也好,这屋里人不少,但一个敢反抗的都没有。但能够怪他们吗?不过都是一班汲汲营营过日子的星斗小民,谁值得谁挺身而出?只是我的命虽生得不好,但我还是舍不得它,尽管别人不管我的死生,我便是再 分卷阅读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5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5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5 无能也要挣扎扑腾两下自救的。 当时我笑了,弯下的眼角挤出了两颗泪珠,然后扬声道:唱!这一声在寂静的戏馆里喝出,算得上掷地有声。 原定接下来的剧目是《白蛇传》,我也不换,甩起水袖搭在了另一只手的手臂上,清唱了起来。 《白蛇传》是双旦的戏,本是由戴玉润唱的白蛇,我唱的青蛇,如今戴玉润横尸台上,却是缺了一旦,但我没改剧目。我不知道戏班里的其他人是不是以为我吓疯了,我只知道我想唱这个,或者是我还不能接受戴玉润突然死去吧,理不清,反正我就是唱了,一人将白蛇青蛇都唱了。 乐师们见我清唱了只好抖着手便开始奏乐。可能是怕的,刚开始时拍子都对不上。我顶着还没画好的妆,就着时不时错乱的乐声继续唱,整个戏馆都笼罩在一股诡异的氛围中。 在班主的喝斥下,其它角色也加入了这一场荒诞的戏中。只是由始至终都没人敢动戏台上的戴玉润一下,他就那样躺在血泊中,瞧着我们的闹剧。 一人两角长久的唱下去气息终究是跟不上的,但台下的人哪里是来听戏的?各怀鬼胎,却拿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命来折腾。台下的世界实在恶心,倒不如戏里恩仇来得痛快。 也不知道多久了,杜大少与他的客已经离开,但我还在唱着,无视了班主的叫停,也不管乐师已经住了手。直到班主示意大伙搬离戴玉润的尸体时候,我才生生打了个激灵,尖叫着扑到他已经冷硬的尸体上。 我与戴玉润本没有太多的交情,但同样的身份让我感同身受悲愤交加。 今日的事已经让班主又怕又怒,见我这样就叫骂起来让人将我拉开,我倒也没有纠缠,只是嘶哑着声说:我想给戴玉润发丧,再给他买个孩子戴孝。我怕他会像我爹那样死后还要作只孤魂野鬼,那样未免太凄凉了。 班主听罢,嘭地坐到戏台上,一手捂脸一手捶地,又是作孽又是倒霉地哭骂了起来。 后来戴玉润的丧事还是班主出资办的,那时候他灰着脸对我说:这钱该我出,他替我赚钱却丢了命,除了这点钱我也没别的还了。 一条命,就只值这么点,你说我们这命贱不贱? ☆、杜道周 虽然已经是国民了,但杜府还是那个传统迂腐守旧的杜府,在这里不讲道理,只论辈份。 他们称这为孝道。 所以别看这杜府是我爹当的家,但只要杜老太爷还活着,就轮不到爹出头。有些事情爹想做,但杜老太爷只管哼一声表示不满,爹就得认了。当然背地里肯定不会这么恭敬,那种时候爹会阴沉着脸,也会对着佣人撒脾气。 我为什么会知道?当然是两只眼睛看到的。说来这杜府人也奇怪,明明不喜欢我,却又因为我年纪小总是不将我放在眼里,所以我总能听到看到很多。我还曾经听到过爹低低地骂了杜老太爷句不识时务。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什么孝道都是王婆口里说的瓜,自己说着好听。 口服心不服可以称作孝吗?我那时候年纪小也懵懂中觉得不是这么回事,而当我被送进学校读了几年书后就更明白不是了。 杜府有钱,对我也不刻薄,衣食住行无一不照料周到,我想一方面是因为我现在也算认祖归宗了,另一方面也是顾全杜府的颜面。 我的生活不缺衣不少食,甚至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因为杜府主人们不会管我这个,生怕外人说他们没肚量容不得人,而佣人们就更是不管了,他们只管听吩咐领工钱就行。我是他们的大孙少爷,能不听我的吗? 有时候我咬着糕点时会想,要是娘在肯定就会管着我,她会说甜食不能吃太多,会说饭后不能马上吃零嘴,会说睡前不能吃太饱想着想着我就没了食欲。 总之,老实说我在杜府还是过得很滋润的,于是我就长得快,身子骨不断抽高,比班上的同学都要高些。 不过我不缺心眼,不会因为杜府随便施舍些吃食给我就会当他们的冷眼不存在,所以我还是那样的野。虽然我不爱主动惹事,但总是能够被事情惹到,打架的事儿还是常有。这事爹倒是管我,但不打不骂,总是罚我闭门思过。 不疼不痒的惩罚,就是得饿肚子。爹说这样才长记性。 杜府里没人和我交好,自然也没人给我说好话 ,不过我也不稀罕。有错没错这罚我也会受,而且每次都爽快接受,我才不要他们看我笑话。 爹的从政之路一开始似乎走得很顺畅,杜府本来就是城里有名的乡绅望族,这次从政时机算得准,人又有从商时练出来的圆滑精明,正是如鱼得水。不过从来国之初立都是重武轻文,杜府自然是与这个武字无缘,本来也是相安无事,但后来城里来了军官之后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杜府还是城里文官的龙头,但是见了军官总是低了一些,这事让爹很是恼怒。虽然次数不多,可每回在府上宴请那些军官后,爹必定会骂上几句,比如粗鄙、不通情理、刚愎自用,更甚者是骂一句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他们谈过什么,但是见对方能让爹这样失礼,暗地里就觉得对方厉害。 某日,我从学校里回来,正巧爹也从外面回来,只是他无视回头看他的我径直走了进去,爹这行为让我微讶。虽然我跟爹也不算十分亲近,不过终归血脉相连,他平时对我多少还是有些父子情分在里面,也会问问课业什么的,所以他这样在我看来挺出奇,有些在意。 我没有出声,只是仔细的打量身前匆匆而过的他。我发现爹的步伐极快,唇抿得很紧,呼吸似乎也很重,面色泛着苍白。这是爹从来没有过的神情,至少是爹从未在我面前展现过的,好像在慌乱,在恐惧,没有一丝平时表现出来的从容。 我的心底有着震惊,到底是什么让爹变成这样?又悄悄生出一点窃喜来,我知道这是弱者卑劣的幸灾乐祸。 但无所谓,我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我计较不来强弱,只知道我高兴,这一点才是重要的。 所以言行上我就更放肆了点。 杜老太爷有自己的小灶,不同我们一起吃晚饭。饭桌上只有爹,杜大夫人,我还有爹的两位姨夫人。爹的脸色还是不好,杜大夫人似乎也瞧出来了,但两人关系好像有点微妙,所以不见她说什么。两位姨夫人本来就惯于低眉顺眼,这两年肚子还是没消息就更加的小心谨慎起来,就连对我也是越发的温柔和善,我想甚至已经有点讨好的意思了。在这种时候她们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全程低头专注地吃饭。 我心情好,八仙桌下踢着脚,眼珠子乱转,竟然让我捕捉到爹夹菜时筷子尖上那几不可察的颤 分卷阅读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6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6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6 抖。 心中一快,我开口说道:爹在害怕。 爹顿住手,缓缓地向我看来,沉声说:食不言没学过?一点礼貌也没有,我让你去学校上学就是学成这个样子?真是不识好歹,跟你娘似的登不得台面。 没想到我一句话引来了爹这么多句,而且都骂到我娘头上去了,分明是迁怒。 我听不得这些,怒吼:不许你骂我娘。 但爹听了只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对于我这句他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轻蔑。我更怒了,也学着他的样子,哼一声,说:你就是怕,我知道。 这一次爹又有反应了,大掌连带着筷子拍在桌上,将旁边杜大夫人的汤碗都给翻了,洒了一桌的汤水。 你反了!爹喝道。 杜大夫人为避开汤水有点狼狈的站了起来,两位姨夫人连忙上前扶。她冷瞥了我一眼,再望向爹说:今日倒是两个都说了大实话。只是也太丢人了些。说完她就走了,两位姨夫人左右一瞧,最后对视一眼也跟了出去。 爹听了杜大夫人的话,气得脸发黑,冲我大声道:回房里闭门思过! 我哂笑,又是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于是大方地表示了接受。 这样饿肚子的罚顶什么用?小时候的我很不屑,只觉得他们迂腐得可笑,连打我一顿都不敢,后来长大了才想通,这样的惩罚正是消磨人意志与尊严的一个好办法,能令让人慢慢麻木,失了烈性。 那时我觉得爹肯定被气个半死了,心里高兴得很,以至于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意,到我真累得困了,却被饿得睡不着了。小孩本就容易饿,更何况我比别的孩子还要长得高壮一点,平常更是吃得多,晚上那一顿只吃了几口,现在一饿简直没法忍受。 但没法子,我只能抚着肚皮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好饿 我想起了娘,那个有温柔笑脸的娘。她一定会护着我不让人欺负,她一定不会让我饿着。 想着想着我就湿了眼眶。 然后我又想起了爹刚才的话来,他竟这样嫌弃我娘!他凭什么瞧不起我娘了?又凭什么瞧不起我?凭什么!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自己十分的委屈,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为了止住泪意,我咬紧了牙,睁大眼瞪着床顶,一遍遍地跟自己说我不哭。 过了一阵,泪水算是被我憋回去了,但我心中的愤怒却是憋不回去的,于是我捏紧了拳头缓慢地捶打床板,虽慢但一次比一次用劲,终于将院里守夜的小翠惊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大孙少爷?小翠是刚嫁人的年纪,说起话来软软的,还带有少女的娇羞。 但她的娇软并没有消弥我的怒气,我更用力地捶床。 大孙少爷?小翠的声音有些急了。 不关你的事!我最终还是出了声,语气急冲冲的。 小翠似乎吓到,不敢再声张。 其实不过是个孩子的喝斥,也算不得有多凶恨可怕,但因为我自来了杜府后总是将自己当一个外人,事事冷眼旁观,待人方面自然也是冷淡,也从不向她们这些佣人发过脾气,所以这时候的激烈反应才会小翠产生了种不适应的紧张。 大孙少爷?不知过了多久,小翠再次战战兢兢地轻唤。 我早就停了动作,情绪发泄过去身体产生了剧烈运动过后的疲乏,连话也懒得说,所以我没理小翠。 小翠怕是急了,边低唤边轻拍着门。 我还是没理,倒是惊动了旁边房里的张妈。张妈是我院里佣人中的管事,听其他人闲聊她以前是杜老太君房里的人,杜老太君去世后调到杜大夫人房里,但杜大夫人不喜欢她,在我来到了杜府后就借了伺候大孙少爷的名头将她调了过来。虽说我讨厌杜大夫人,但并不是她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会觉得是错的,比如调开张妈我就觉得他做得很对。 因为张妈是个管不住嘴的人。 她也唤了我一声。比起小翠,我更不想理她。她们见我不出声,低声交流了一阵就听到张妈说:大孙少爷你也别闹脾气了,惹了大少爷生气,受苦的可是您自己。 我不作声。 过了好一会,张妈压低了声音对小翠说:看来是睡过去了。 唉,我看大孙少爷是饿得狠了。 这就狠了?我看啊后头还有更狠的。 我一听就知道张妈打听到了什么,竖了耳朵细听。 张妈这可是知道了些什么?快说我听,勉得我不小心触霉头。小翠也是好奇。 大少爷今天一顿脾气把老太爷惊动了。 这个府里谁不知道啊。 你们那叫知道吗?大孙少爷平时也没少顶撞人,为什么这一次大少爷反应这么大? 为什么? 因为大孙少爷没说错。 啊? 知道军官不?有枪那种。今天大少爷应酬一位军官呢,那官军当着他的面前就崩了个人!血都喷了一地,血淋淋的,可把大少爷吓坏了。张妈惊喘的声音即使压低了还是很明显。 啊! 嘘!张妈忙阻止小翠的惊呼,哎,我在这跟你说这么干嘛了,大孙少爷还在里面睡着呢,走走走。 房里的我也双手掩嘴,一脸惊恐。 但很快我就激动了起来,爹果然是在怕。原来他怕的是官军,不,不仅仅是爹怕,整个杜府都怕!杜老太爷知道后连脾气都不敢撒,一定是因为他也怕了。 我也要当上军官,然后威风凛凛地告诉杜府里的所有人,我杜道周不屑与他们为伍。 这事我想了一宿,也兴奋了一宿。 后来我在学校里悄悄打探关于加入军队的事情,最后我知道了我需要等,等到我年纪足够,然后逃出杜府去报考军校。所以往后几年我都特别乖巧,以至于杜府里那些主人都当我是知好歹了。 哼,他们又怎么会想到我这个野孩子也会知道蛰伏? ☆、顾影 空无一物的漆黑地方让我感到惶然,因为我知道戴玉润就在前方笑盈盈的看着我。我可以肯定,但我不敢看。只因我知自己正身处梦中,一个噩梦。它已经纠缠我多日。 我甚至知道一旦我与梦里的戴玉润对视,他便会变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便会成了死气沉沉的两颗大鱼眼珠子,然后瞬间连瞳仁都没了,却还是直勾勾地瞅着我,森然可怖。而且每次梦中当我对上他的眼后便再不能自主地动作,只能惊恐地看着他。他的嘴唇在动,没有声音,但我似乎明白他在说为什么死的是他! 但是,但是 我想说话,但只能抖着唇。 谁也不该死。这话我没有一次能够顺利地对他说出来,我实在是害怕。 怕什么? 我怕他太过不甘非要拉我去垫背。 我惊醒过来,但那种恐惧感仍然萦绕在我的心头,于是我拿被子将自己 分卷阅读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7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7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7 包裹起来,冒着冷汗瑟瑟发抖。 不关我的事啊。 别来找我。 放过我。 我也不想死啊。 夜里,我总念叨着这几句话,特别是最后一句。 我不想死,我也不想死。 每逢这种时候,我总会怨恨起杜大少来,却又懦弱地希望他能够来安抚我,打救我。 经过那事之后,我虽知道他对我没有半丝爱意,但总归也有情份在的吧。如今也没人拿枪出来要人命,我以为杜大少多少还是会管我的,事实却是他再也没到过庆喜戏班。 班主说杜大少没有弄倒戏班已经是大度了。我本是不懂这话,后来想了一夜也算想明白了。我们一群人看了他这么大一个笑话,即便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他又岂能当没发生过。 在我没有尊严地卑微地还奢望着他来扶我一把的时候他已经丢弃了我,乃至整个庆喜戏班。 哈,几年的温存和曲意讨好,还不如一点面子。 至此,我恨上了这个人。 后来我快被噩梦折腾疯了,便听了戏班里李婶的话跑到城外最有名的庙里将戴玉润的牌位供上,又在庙里借住了两天,诚心念了些佛经才见好,往后也不怎么作梦了。 临走前我给戴玉润的牌位磕了个头,只求他不要记得我。那时候我没有想到,以后倒是我经常过来找他说些琐事。 离了杜大少的羽翼,戏班的生意一时倒没受大影响。 为何? 呵 看戏嘛不就是图个高兴,有什么能比看我这个笑话更让城里富贵人家看着高兴的了? 我从不以为自己长得有多好,不过清秀一些,听说一双眼睛生得最妙,可我对着镜子看也只觉得阴郁,只是这样的我那时偏就对了杜大少的眼。他不是个喜欢分享的人,我在他身边的几年真的也就只跟过他一人。那时候被杜大少爷带在身边见过不少人,而人就是那样,看得到摸不着就心心念念,他们不敢怪罪杜大少爷,便怪起我来,说我拿乔。那时候我还真被杜大少宠出了些脾气,虽不至于反骂回去,但总是让那些人有些不快的。 如今我离了杜大少,那些人便都来看我这个笑话了。 言语羞辱,百般折腾。 该如何应付?受着罢了。 我柔顺的样儿倒也得了几个有钱老爷的青睐,小小的捧着我,都不敢大捧,城里谁不畏着杜府? 这段日子是我最难过的日子,有时会想不如死了,但又怕死。我曾去过一次杜府,那个杜大少从未带我去过的杜府,因为我实在是受不住了,只求卑微的哀求能博得杜大少一丝怜悯,将我从这种困境中拉出来。最后我自然是被撵走的,甚至连门都没进得了。 渐渐地大伙说我有些疯癫,老是一个人呆着就念叨戏词,夜里也不怎么睡,别人唤了也只是回头看着人恍惚地笑并不应声。捧我的人似乎发现折腾得有些过火了,也或者厌弃这样的我,就命人送了些钱财算是了断。 戴玉润没了,我半疯不疯的,庆喜戏班真的就没了旦角,戏也就没法唱下去了。于是班主去大戏班里请了个不红的旦角回来,还挑了个没出师的孩子,毕竟请回来的那个本就不红而且跟戏班没感情,班主还是更希望自己再培养一个出来的。 可能他是想要下一个我,这不难,难的是再有另一个杜大少,所以说有什么用?连我都明白庆喜戏班最风光的时候已经过了,班主却还在做梦。 请回来那个确实没法唱红庆喜戏班,但好歹还是能唱戏的。后来我也好了许多,本来我就是能够上台唱的,但是班主怕我在台上不知道会闹出些什么事来所以不让,见我正常许多了当然就赶着我上台了。 我比那个人唱得确实好一些,听众倒也有,但终究是改变不了戏班现在这种状态的。 倒是买回来那个叫柳宵月的小子看功架似乎会有些出息,至于这么根好苗子之所以会卖给我们戏班听班主说是因为他嘴上不饶人,得罪的人多了别人也就不想留了。 我觉得他唱得好,班主却说他长得好。 大眼小脸尖下巴的可不就是好吗?但我就是摇头。 我觉得这样不好。 后来西洋的玩意越来越被人接受,西洋戏剧、电影、歌舞厅这些是越来越威胁到传统娱乐。戏班,特别是我们这种称不上大的戏班是越来越难办下去了。更何况现在的人讲究门面,要听戏也是追捧那些个世家,说他们唱的才是真好,是艺术。我们这些拜的师也不知道是哪个野路子的自然也就入不得那些爷们的眼了。 我想,如果我有个儿子也是唱戏的,那也算三代了,能成梨园世家吗? 还不也是野路子。 不过老爷们钱多,可老百姓人多,戏班还算能够糊口。后来柳宵月正式登台,他唱得好长得好,不久就有了人捧,戏班的生意也算是见好了些。 我不理那些,还是有事没事就唱戏,不过不是疯,而是觉得戏里世界比较让我舒服而已。 大伙都当我以前受的刺激还没全好也就随我去了,反正也没碍着谁。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的,柳宵月就是那个觉得我碍着他的人。 如今的柳宵月已经是戏班里的顶梁柱了,小小年纪总显得锐气逼人,刺儿似的。我不敢想象他这性子也有人捧,也不知道是有人偏就喜欢他这样的还是他会演。 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我与他不熟悉。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变得更喜欢独处,已很少与人闲聊了。 那天我早早就醒了,在房里坐了一阵觉得实在无事,便到前院练嗓子去了。 我越发喜欢戏文里的故事,恩怨情恨一目了然,善恶好坏自有因果。 我沉醉其中,却被喝斥惊醒。 顾影你还真天皇老子了你,一大早就掐着嗓子嚎起来,还让不让人睡了?你当人人都跟你般闲得跟什么似的不用休息?你够了。声音清越,咬字清晰,即使背对着人我也知道这是柳宵月在说话。 他说的是实话,所以我没生气,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礼貌性地笑了下。 但我的不反驳倒是惹得他生气了,一手指着我高声道:你还当这是当年啊?练得再好又怎样?顾影你老了,老了再怎么唱也不会有人爱听的。 柳宵月长得好看,而且是越长越好看,是种艳丽的美,但跟戴玉润的艳不同。戴玉润的艳是新开的红杏,无论枝头再高都带着春意伴着春风,而柳宵月的艳却是涂了蔻丹的柔荑,可以添香夜读,亦可以执刀投毒。他的艳丽总让我觉得带着刀光剑影般的锋芒。 但无论怎样具有攻击性,柳宵月无疑是美的。即使此时他对我口出恶言,依然无损他的美丽,甚至像淬了毒一样带着诡异的光彩。 我琢磨着他的话。 分卷阅读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8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8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8 老了吗?才二十多岁,还是风华大好的年纪,如果没有杜大少的事情,我大概还能在台上十来年而不会被唾弃。 但柳宵月没有说错,那话虽然说得难听,但也直白,一针见血。我是老了,并不是已经鸡皮鹤发日薄西山,而是在那些决定我们命运的老爷们的眼里老了,或者说是看的时候太久了,久到好像已经老了一样。说简单点其实就是腻了,我再无初见时让人想要赏玩的鲜嫩,更何况被吹捧太过加速了那种厌倦感。 我老了。 嗯,我老了。 但他柳宵月却没有资格这样说我! 想我当年最红时对戴玉润也没有顶撞,最多只是敷衍,他却这样无礼。这样想来倒是庆幸了,我竟然没有让戴玉润难堪过,这事让我难得的高兴了。 于是我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柳宵月见了自然是不舒服了,又高声说了我几次老了。 拔高的声音直钻脑海里,我的高兴就这样被说没了,嘴角也垂了下来。我淡看他一眼后转身离开,缓慢地说:那又怎样,我还是会唱下去。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天气特别的热,好不容易入睡的我夜半醒来再难复眠,坐在房里又觉得无所事事,便披了件外衫到院里走走。 我们都住在班主买的四合院里,班主一家占一侧,剩下的大伙分了。院子不大,人却不少,所以大部分人是挤在一个房里睡的,但像我和柳宵月这样在戏班里有些地位的一般都是独立的房间。 我与他一个住西侧一个住南侧,虽然院子不大,竟然从来没有往来。要不是今夜醒来实在无聊,我也不会去到他房间那一边。 无星无月的夜,我摸着栏杆慢走,漫无目的,反而觉得整颗心都安定了下来。走了多久?我不在乎,大概在这边绕了三两圈了吧,该换个方向了,于是走上了不是很熟悉的路。 我默数着步子,像孩童的游戏,觉得别有趣味。 但煞风景的事总是忽然而至,譬如数到三十八的时候我听到了哭声。 急促、低声而且压抑,听得我心里一阵难受。它让我想到了紧紧裹在被窝里的自己。 我睁大了眼看,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能够看得出前方一个大概的轮廓,但我不熟悉这边的房子,所以我并不知道这是谁住在里面。 明明不该多事,我却挡不住脚下的动作,悄然往声音的方向挪去。声音渐渐清晰,我顿住了脚没再往前,因为我已经分辨出这是谁的声音了。 那是柳宵月在哭。 想到柳宵月那天是怎样的气焰,再听着传来的低哭声,我想不通他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是凑巧还是常态? 最后我低叹一声离开了。 没有窥探,没有劝慰,一声不吭地离开,让柳宵月今夜的记忆里没有出现过一个我。 邻近的房间里或者也有人听到了,但都与我一样不动声息,是爱莫能助,也是麻木不仁。 这是我们能够自欺欺人活下去的办法。 那夜我回到房里唱了一整出的《黛玉葬花》,以最平淡的语气。 ☆、杜道周 时间在人期待着的时候总感觉走得很慢,为此我也焦急,还好我需要增加自己各方面的能力,所以日子过得充实,也就觉得还不算太难熬。 算着日子,快了。 我已经十七岁,快了。 快了,十八岁已经在眼前,我将高中毕业,我将有足够丰富的知识与足够强壮的身体去报考军校。 那一天拿到了毕业证书,我欣喜若狂,不过还是装作平时的样子。我不能让杜府的人看出任何端倪,虽然这可能是多余的,因为他们极有可能认为我已经被驯服了,认为我会跪伏在杜府里等待成为下一个傀儡般被掣肘的家主,因此我猜他们一定不会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只不过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杜府为这事还设了宴,姓杜的主人们都有出席,当然包括已经出嫁的两个姑姑,同时还邀请了爹的同僚和城里乡绅,推杯换盏大聊我的以后。爹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小叔叔前两年已经归国,杜府里就数他对我态度最和善,宴席间也显得特别高兴,揪着我手臂说他出国的事,还说我也该出去看看。 谁要学他一样出国!看他现在什么样儿,不也就是杜府养的一个废物吗?杜府只是要他出去镀金,根本不会重视他学到些什么。这样能有什么作为?杜老太爷活着一日,爹永远当不上杜府说话最有力的人,更何况他。他在这杜府里算什么? 哦,他不就是杜二老爷嘛,听说出去留过洋,不过公子哥一个,什么也不会。外头的人都是这样形容的。 外头的人早就称呼爹为杜大老爷,称呼我这个小叔叔为杜二老爷,这说明他们都不年轻了,可这个小叔叔竟然还这么天真。 我敷衍了他一阵就借口醉了,从宴席里退了出来。院里的人大多都被叫去前厅帮忙了,我拿出早就收拾好的东西偷偷地溜出了杜府,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或许我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没想到前脚才离开爹竟就叫人去房里看我情况,自然就发现我已经不在。爹脑子一转肯定就能想明白我是逃了,在他们还在为我学成而兴高采烈的时候逃了。满座宾客不是有权就是有钱,杜府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所以我的事一点不敢声张。 你说我都离开了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因为我看到有人来追我了,而且看清了追来的人是谁。那都是杜大夫人手底下的人,所以我猜这是杜老太爷与爹不好离席,于是让杜大夫人先退了找人来追我。 他们都是做惯粗活的人,手脚利索,而且耐力极好。不过我也不弱,为了报考军校这些年特别加强过自身的锻炼,所以一时也没有被追上。不过时间长了终究是比不过,好几次眼看就要被追上了都只是靠着巧妙的路线转换堪堪避开。 又是一次突然拐弯。我已经有些喘了,见到这路上人比较多,灵机一动冲进了一个门没有关严实的馆里,并反手将门合上。 不知道追我的人有没有看到,但我已经没多余的时间回头确认,只是祈祷这个馆里有能够让我藏匿或者穿越的门。 但进来后我就后悔了,因为馆中竟然有点空。怎么个空法?馆子里桌椅都集中到比较中间的位置,但也不是很多,大部分是长条凳,只有前面两排是椅几相间的摆法,似乎专供给比较有身份的人坐的。而且除了身后的门外似乎只有窗户是与外面相通的。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确实有些蒙了。 不过我很快就清醒过来,然后便清晰听到人声,寻声看去,馆里颇大的一个台子上站了个人。 白面红妆,身姿婀娜,衣色如雪,乌发成髻留几束垂下,随着人的动作晃荡缠绕在脚踝 分卷阅读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9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9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9 附近,似是眷恋不舍远离。 台上那人的唇在开合,我所听到的声音就是从那人口中出来的,那是一种婉转**的声音。 啊! 婉转**。 我是从读的诗词赏析里知道这四个字的,但从来想象不出来这到底表达的是怎样一种感觉,女同窗光凭这个就说我没有一点浪漫情怀。但此时我脑中闪过的确实就是这四个字,我好像突然就悟了它们的浪漫。 可是我这样闯进来,那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完全没发现我一样。绕过长条凳往前走,我的步伐越踩越重,那人还是没有反应。 我都要怀疑我面前看到的是不是电影了,但这是个无稽的想法,因为台上的人确确切切是真实的。 这时候我该找另外一个出口逃出去或者藏起来,但我却固执地想要那人回看我一眼。 馆子不大,我很快已经走到台前,那人依然是在台上唱着,有各样的动作神态,就是没有看我一眼。 那一刻我有点难过,因为我觉得那人同我不在一个世界里,那人的世界里没有我,所以不需要注意我。 因为那点奇异的难过,我没再前进半步,脑里冒出了一个想法,就是觉得面前的台子是属于那人的,如果我贸然闯进去就太过失礼了。我好像不想失礼于那人。 我定定地望着,看那人转身,看那人翻手,看那人眼波流转语笑嫣然。 我也跟着笑了。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吵杂的声音。一激灵回神,我想是他们找到这里来了,大概是追过了几岔道还是没看到我的身影所以猜测我可能藏起来了于是折返回来。 可恶啊,竟然要找到我了,竟然在这种时候。 之前并没有好好地打量过馆子,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转头四周快速看了遍,有窗!但跳窗肯定也会让在外面的他们发现,要怎么办? 我紧张得全身崩紧。 到底还有没有出口?有没有? 我还在四处张望。 有了! 我终于发现台子左侧有个供人进出的地方,我不知道它通向哪里,但我想至少能够缓一缓。 撑着台子边沿跳了上去,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那个地方走去。我还记着台上那人,即使两人擦肩而过是那样匆匆还特地转头望了一眼。紧张的时刻我还在想那人的眉毛竟与我鼻尖位置持平,比我认为的要高不少。 外面的声音更大了,我想他们下一步就要闯进来,而我还有心情关心他们会不会打扰到台上这人。 但我只能加紧了脚步。 已经近在咫尺。 ☆、顾影 经过那夜,我似有感触,原以为像我这样懦弱的人才会那样,没曾想像柳宵月那样带刺儿的人也是这样。到底是他一直装作坚强,还是我们这种人的命运本就无法扭转? 我自然是想不通,更不敢想,没有能力的人多想无益。 日复一日,我如常地过,只是更沉迷于戏中世界。 有时候我会很感叹老百姓的念旧,瞧着我这样的人在台上唱作念这么多年,竟然还会来捧场子,虽然赚不了几个钱,但我总感觉他们是真的喜欢戏里的故事,所以我唱得投入,希望能够叫他们尽兴。 这样做竟比以前什么时候都让我宽怀。 人前的柳宵月还是那样光彩夺目,他过得也张扬,生这个字用在他身上显得最灿烂。这样一对比我就显得逊色许多了,不是着疯地唱戏就是沉默地过活,我习惯了倒不觉得怎么样,反正怎样过不是过?我怕死,但或许也希望这一生快点过完。但有些人总是热忱,譬如戏班的李婶,总爱在我落单的时候劝说我成家,她说有了家一切都好了。 我觉得她是真的关心我,因为她总不在人前提这事,免了我的尴尬。说来她算是看着我长大的,多年来她的亲近与关怀宛如母爱,所以当她不知第几次与我说要给我介绍姑娘的时候我终于答应了下来。 听李婶说是个城外村里的姑娘,单纯踏实。 我还没见着人,于是开始想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就想到了我娘,那个楚楚可怜的美丽妇人。这使我无来由地产生了恐惧。嫁娶不见得两情相悦,各取所需到头来哪个好过了? 于是我问李婶:那姑娘知道我做什么吗? 她说:知道,姑娘不挑的。 她这么一说我更忐忑了。 她又说:你放心,跟城里人不同,实诚着呢。 终于见到了人,李婶的眼光很好,姑娘长得挺好看,年轻丰润。她说话的声音大且亮,是与我娘完全不同的女性,瞧起来很乐观的样子。与她相比,倒显得我很柔弱似的。 我们分开后,我还是对李婶了说不合适。不是对方不好,而是我出了问题。我害怕她看着我的目光,总觉里头的明亮把我照得无所遁形。过去那些不光彩让我心虚得很,而且我的潦倒也不必让别人陪着分担,日子久了终是会互相埋怨,那样好的姑娘被折腾成那个样子我不敢想象。 想到这些我觉得很无助,我对爱竟提不起兴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错了。 后来李婶又给我介绍了几位姑娘,但都被我婉拒了,而她叹气的样子让我心里一阵暖和。不过没多久她的媳妇给她家添了孙子后,她也没空理我了,虽说这样免了不少麻烦,但我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那年夏天来得早,闷热难耐,戏班的生意也受到影响。柳宵月性子急,这种天气更是受不了,撒了通脾气说明天不唱了要休息。班主惯他,只好写了牌子放到馆子外说休息一天。 这样大撒脾气本是很招人怨的,不过这回给了大家一个休息日,大家也就乐于接受,还高高兴兴的谢了柳宵月。 我在院里闲了一个早上觉得实在无趣,也就往馆子去了,真正的戏台会让我更自在些。 眼前是没有人声的馆子。 我扯着嘴角笑了下,嘲笑自己的多愁善感。 进馆后我没有拴上门,仅虚掩着。我想要是有人戏瘾来了跑过来要听戏却发现今天不开锣倒也能进来听我胡唱一通,如此他们大概也不至于太过难过吧。 这个理由特别好,归根到底只是因为我懒散罢了。说句老实话我除了唱戏什么也不干,也基本不怎么会干,所以养成了这样懒散的脾性。我也从不觉得懒散不好,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因为这一次的懒让我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不过这些就是后话了。 我到了后头画脸戴假发,镜里的人连个笑容都不给我。这天确实热,我脱了长衫马褂拿着有些厚的戏服时开始犹豫,最后将它放下了。长衫马褂脱的时候被我放到了梳妆台上,我看了眼衣衫又看了看镜中自己现在的样子。 镜中人身上穿的是方 分卷阅读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0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0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0 便行动的中衣中裤,这样最简单的样式配着完整的头面妆容,倒有点趣味。 我索性就这个样子登上了戏台,不看台下,只专注于戏里的世界,这样就不会因为没有观众而觉得失落。 刚开始我还是很认真地唱的,后来就胡乱地唱了,东一段西一段不知道都拼出了些什么故事来。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感觉很自由。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突然冲了个人进来,不是见惯的平民样,穿着西装,不过我仍当他是个来听戏的,所以没理。 很快我就重新进入到戏文里的世界,不过因为有人听我便再不胡唱了,希望他听得高兴。 一段戏尚未唱完,他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往台上冲了上来,还是从我身边蹿过去的。我一时没反应不过来,待反应过来却看到有一堆人闹哄哄地走了进来。 我不敢多事,继续唱着,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算了。 可是别人不放过我,喝道:有一个年轻少爷进来过吗? 不好惹的人。 我心底叹了口气,边唱着边向他们作了个摇首的动作。为什么我不供那人出来?我想可能是唱太久人糊涂了,但也有可能就是我觉得应该帮一个认真听我唱戏的人? 现在看来是缘份作怪吧。 那时我觉得自己干了蠢事,心里紧张得很,毕竟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就信了我的。 果不其然,站在中间的那个人站了出来,怪声怪气地说道:这不是顾老板吗? 我看了他一眼,努力想了想才认出来是谁。在我跟在杜大少身边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个人,几面之缘。原来要抓人的是杜府的人吗? 瞬间我就对自己刚才的行为很满意了。 那人见我没理他,往前几步,直走到戏台边沿位置。他笑着,但我觉得满脸横肉的很是狰狞。他又说:顾老板现在是更风光了,不认得我杜府人了? 呸。 只是我不敢表现出来,停下动作不唱了,向他们笑了笑作个揖。 才抬头,见那个人竟已经跳上了戏台,与我只有三四步的距离。 他说:几年没见,顾老板越来越好看了。 下面的人哄笑起来。他往我的方向走,步伐很大但慢,好像在戏弄什么似的。 我紧张地说:我刚刚没见过外人。 他已经来到我身前了,我只好往后退。他似乎满怀恶意地也跟着往前步,一边还说:听到了,不过我们还是得搜一搜的。说完,他挥挥手,台下的人就开始分散四处找人。 看来竟然还是个小头目,更不好与他作对了。 我心急,退后的步伐更快,忽然被东西拌了下,就跌坐下去了。那是放在台上装饰用的太师椅,两椅一几放在戏台正中,因为没开锣所以都用绣花黄布分别罩着。 他低头看着我,嘿嘿笑了两声,伸手拽我的假发,又掐我的脖子。我敢肯定这人是个粗人,因为他的手劲实在是大,我想他要是再多掐一会我就该死掉了。 但是他没有,玩儿似的,一会掐下,一会摸下,还给了我个巴掌。我扭着身子要躲,当然是躲不过,但也咬紧了牙不喊疼。 疯子。 其余人哪里都搜过了,包括后台,没有找到人,此时都站在台下看戏。 最后他揪着我的衣领说:真贱。 我怔住,连他松手了也不知道,摔倒在椅脚边,额头还磕到了戏台上。 咚的一声在脑海里久久回响,恍惚中我想起了杜大少爷砸我的那个茶壶,茫然地左右看下,没有满地的碎片心才安定下来。 我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他却来辱骂我,与他何干?真是好笑! 他们都走了,带着嬉笑,我却连回骂都是在心里不敢声张。 我觉得很累,趴了一阵才站起来,拍了拍太师椅边上的茶几,说:都走了。 ☆、杜道周 我没有藏到戏台后面的房间去,因为我跳到戏台上看到两椅一几后福至心灵的决定藏到里面去,毕竟后面的房间到底有没有可逃跑的地方也不知道,要是没有就只能被瓮中抓鳖了。而且在杜府的这些年里我从来只有逃没有藏,我想他们有可能想不到我会蜷缩在一张茶几之下。 于是我果断地掀了黄绸布钻进去。 外面传来了很多声音,每一次都像锤子砸在我的胸口,我的手攥紧了案腿。我很紧张,为那人可能会将我指出来,也为那人如果不指出我来会被刁难。那是一种复杂矛盾到我无法理解的情绪。 终于那些难听的话语都停了,而我也终于能够顺利呼吸了。只是我迟迟没有听到那人的声音,整颗心再次被吊了起来。之前我就为这个陌生人担足了心,但那人按住了茶几,用的力道算不上重,可是我不敢掀了它走出来。 只因为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柔。 外面到底什么情况?眼前一片黑,耳边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我几乎要为这样的寂静而窒息。 在我快要忍耐不住时终于听到了那人低声说:都走了。 那刻我一定很激动,所以手上的力道重了。整张茶几连同盖在上面的黄绸布都被掀倒地上,而我也跟着狼狈地跌了出去。 黄绸布一掀才看得出来原来太师椅与茶几的样子非常简单,腿部纤细,而且这个茶几比一般的高一些宽一些,以至于个头挺高的我能够藏进去,虽然十分逼仄。 我快速地站起来。 这是我与那人的正式见面,但是我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心里不免有点懊恼。 我低着头装作不在意地拍拍身上的尘土,说:谢谢你帮了我。我抬眼,再慢慢抬头看那人。 那人比我还狼狈,衣衫皱得不成样子,头上假发歪了,油彩之下右边脸肿起一片,嘴角也破了,最令我不忍直视的是脖子,其上指痕明显,我不敢想象这是多大力度造成的。很多话哽在喉头,我盯着那人的衣领处,在衣衫遮挡的地方不知道还有没有伤痕?拳头被捏得死紧,我看不到自己的神情,但我想我的眼神必定凶狠。 我胸腔里满是怒意。 应该是因为嘴角破了的关系,那人说话很慢,显得温吞低缓: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折返,你还是快走吧。 是我连累了他,我不应该再连累他第二次的,但是我摇头,很肯定地摇头。 那人看了我一眼,距离近以至于我都能够看得出那双眼里的瞳仁不是纯黑的,有琥珀的色泽,表面一层潋滟水光,是我见过最清澈的。那人说随便我,然后转身就往戏台右侧的出口走去。 眼看人要离去,我伸手抓住了其手腕,说:你去哪? 那人不得不回头,眉头稍微皱了起来:放心,我要是会出卖你刚才就不会帮你了。 分卷阅读1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1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1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1 见被误会了,我急得手上用了劲:那些都是杜大夫人手下的人,他们不会尽心找我的。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我疼。那人说。 啊?我想我肯定是在茶几下闷久了导致头脑发昏,所以此时在那人面前总有种慌乱与无措。 你的手抓得我很疼。 对不起,我我收回手,脸上有点发热。实在是太尴尬了。 真是个粗鲁的孩子。那人如此评价,我听了有些不是滋味,有点想要开辩又听到那人开口说话,甚至看到那人的嘴角好像上扬了那么一点,不过粗鲁些好,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说完,那人就再次转身要走。我还是那句:你去哪? 那人回头似乎无奈地解释:我总不能一直这个样子与你说话吧。 这么看来确实是我无理取闹。 看着他走到后面的房间,我默默地等待,早忘了我该离开,似乎等待才是我需要做的事。那人没有出来,而是唤了我进去。 一个极温柔的男人。 这是我走进后面房间见到的人。我呆了。我没有想过那个柔媚的人会是个他,但那些伤我不会认错,那人就是他。我对于这个事实不能适应,心里难过,但我不知道我为了什么难过。 你 来,渴吗?他先坐下,再招呼我,不过他摇了摇小桌上的茶壶又说:连点隔夜的茶水都没了,我自己只带了酒。 他用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我。 我不喝酒。我坐到他旁边的凳子上说,说完又觉得这样的回答有点过于冷硬,于是又说:酒会误事。 听了这句,他转首看我:是了,你这么粗鲁的小鬼头当然还是少喝的好,免得醉酒闹起来伤了人。确实误事儿。我以为他在记恨刚才的事,但接着又听到他低头轻声笑着说:不过我这样的人啊,不喝酒才误事儿,得多喝点儿的。 这话给我的感觉很怪。他明明笑着说,我却听出了点难过的感觉来。我向他看去。 说来奇怪,这人我之前一直盯着看,进来这里后竟然就不敢看了,好像在赌气,可是他压根没给我气受。 此时他还在轻轻笑,我开始细细瞧。 他的两道眉毛浓但不粗,眼睛低垂着能清楚地看到眼尾往上挑的弧度,鼻头圆润,双唇没了口红不再给人娇艳的错觉,而是薄薄的两片抿着,有隐忍之感,我想这应该是他原本清秀的脸上难得的一点男子气质。最令我欣赏的是他整个人给我的感觉,气质非常温和,无论是脸部线条还是骨骼身形都有种温润圆滑的感觉,我并不是说他胖,他一点都不胖,甚至是瘦削的,但就是给我这样的感觉。 温柔是我唯一能够用来准确形容他的词。 随着他的低头,没有上蜡的额发向下滑,挡住了眉眼。 我似乎更难过了,轻声问:你怎样的人? 他抬头,神色有些讶异:你听了我唱戏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原来他是唱戏的。 我没有听过戏所以并不知道,我向他如实解释。 他不计较。 我们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他当我不存在似的自斟自饮。我发现他的酒量确实好,似乎都不会醉一样,我就这样看着他饮酒,也看着他两颊漫上红霞。 时间在这样的无言中过去,我终于忍不住地说:今天你帮了我,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叫杜道周。我郑重地报出名字,渴望与他结识。 他举杯的动作停了下来,猛地转头看我,原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杜道周?是有杕之杜,生于道周的杜道周? 爹曾对我说过我名字就是出于有杕之杜,生于道周这一句,他说这是求贤之诚,他说我该有贤能,我只当他附庸风雅。只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也会知道? 我点头。 他看我的眼神忽然就不对了,变得非常冷漠。他问:既是杜府孙少爷,他们为什么还要抓你? 这些私事本不用回答,但我好像不想惹他不高兴,所以解释了起来:我要离开杜府,我不要待在那里。 然后他疯了似的狂笑,我依稀见到他嘴角的伤口再次裂开渗出血丝。 哈哈哈哈,做得好! 这句话是在夸我吗?但他看也没看我一眼。 不知道笑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嘴角因为伤口裂开而令周边有些红肿,但他一点疼也感觉不到似的,眼睛透亮地盯着我。我被他这样瞧得心跳加速。 又过了一阵他才收回视线,给自己斟了杯酒一口饮尽,然后才满足地对我说:我疯了,高兴疯了。 到这里,我发现他很讨厌杜府,跟我一样讨厌,或者比我更讨厌。 虽然只是这城里的势力,但杜府人脉还是有的,你要跑就得跑远一点。他又饮了杯酒说。 我要去广州,考军校。 他拿着酒杯的手抖了下,洒了小半杯到桌面上,用带着一丝惊慌的目光看着我说:你竟然喜欢当那种杀人的人。 听到杀人二字我的心也颤了下,低头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值得为了威压杜府而去当一个刽子手吗?当然不值得!可当军人必定是要举枪的吧,有什么值得我举枪杀人?锄强扶弱?用拳头就行了。保家卫国?太伟大了我还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我抬头,他正在看我,眼神里藏有戒备。 这是在害怕吗?为什么害怕我?我即使有了枪也绝不会用来指着他的,甚至还能够保护他,为什么? 突然我想通了那个问题。 我站了起来,与他对视,很严肃地说:因为那样才能让该死的人伏诛,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他怔怔望着我,好一会弯着眼睛笑了:小小年纪比我想得透彻。 其实都是受他启发,所以我有些不好意思,站着更是显得无措,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好,最后本能略偏开头搔着耳后。 他也站了起来,意外地倒了两杯酒,端起一杯在另一杯的边沿轻敲了下。我留意到他的手指细长白皙,比起杜大夫人来竟然只觉得是长了点,然后我看着他仰头饮尽。他笑着说:打仗是个危险事,我祝你平安。接着伸手将另一杯也拿了起来,不过你不会喝酒,所以你的那杯我也替你喝了。 一句平安让我眼眶都热了,夺过他手上的酒杯,也学着他的样子仰头倒进嘴里。火辣的感觉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胃部,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像拿火灼烧,但我觉得这一口酒很暖。 他笑着扶呛得直不起腰的我坐下。 从来没有沾过酒的我很快我就开始晕乎起来,无力地趴在桌上半眯着眼看他喝酒,渐渐就没了意识。 ☆、顾影 杜道周,也就是我帮了的那个少年人,竟原来是杜大少的儿子,而且他竟然说要摆脱杜府,我听了实在是高兴极了。 该 分卷阅读1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2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2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2 啊,该他的儿子嫌弃他。 因为开怀我饮了很多酒,带过来的几乎全喝光了,但也只是半醉,这是多年练出来的成果,毕竟有意识才不会教人随便摆弄了去。而旁边的杜道周早已经醉倒,趴在桌上呼呼睡了起来。这样看起来他的确在眉眼间与杜大少爷颇为相像,但两人的眼神却是大相径庭的。杜道周给我的感觉是耿直,而他爹杜大少的心思却需我费心揣摩。 真是怪异的传承。 我避开伤口托腮看他,越看越觉得他很好,倔强坚毅,与我大不相同。 我总觉得人生来都是带着棱角的,像一粒砂子。亿万的砂子堆出世界,我们在岁月中被风刮着前进,与其它砂子碰撞,不断地碰撞。有一些最终会被磨成圆滚的珠子,方能更好地借着风势朝前滚去,而有一些却会被磨成锋利的箭头,在漫漫长路上破空而去。 这些年来我终成一颗珠子。我想,杜道周会是个箭头,他能够走得更远。 真好啊。 我感叹一阵,替他捡来已经落到地上的西装外套披上,然后回到戏台上。 最终,只有这里才是属于我的。 不,是我属于这里,我对它连所有权都没有。 尽管我还有意识,但是毕竟喝了不少酒,脚步有些虚浮,身上也在发热,于是我坐在了戏台上的太师椅上。我将头往后枕在靠背上,双手置于扶手处。我想在别人看来这个动作肯定很古怪,像一个端坐的人忽然失去了生气。 但我只是觉得这样很舒服。 我想唱点什么,但闭眼想起的就是当年,我想这应该是受到杜道周的影响。 最终我还真的唱起了《西厢记》,但我已不是当年的小红娘,我早已当上了崔莺莺。可是诚如戴玉润以前说的,小姐也不比红娘好啊。 我闭着眼轻声地唱。由于被掐过喉咙疼,所以我唱得很慢,字是一个一个地吐出来的。 正唱到《哭宴》中张生与崔莺莺离别赴京考状元的地方,忽然就听到杜道周的声音。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缓慢睁了眼,如大梦初醒。他已经站到戏台下方正中,与我是面对面的方向。我停了唱词,说:他们都叫我顾影。 他还问:哪个顾哪个影? 我停顿一下,自嘲道:顾影自怜的顾影。 他说:我会回来的,我会报答你的。 我笑:好啊,我等着。 其实我想的是,离开了又何必回来? 杜道周走后我开始留意杜府的消息,丢了孙儿这事他们掩盖得很好,不过我是知**还是看得出些端倪来,比如杜大少的脸色非常差。我远远见过一次,立马心里就畅快得很,觉得很解恨。后来还有一个消息,听说杜老太爷给杜小少爷物色了一房媳妇,是邻城很有影响力的一位政府官员的独女。 这事成了真,婚礼极尽豪华,我按着自己的意愿想这肯定比杜大少当年的婚事更风光。 后来我经常特地走近杜府,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碰上一次杜大少出门,我便怀着落井下石的心思上去攀谈。 杜大少。我还是一如当年的唤他。近看他更显老了,我想他此时心里肯定难受得要命,一个没了继承人的继承人,哈哈。 他看了我两眼才恍然,沉着脸说: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吗? 我的心一阵刺痛,他果然从来没有喜爱过我,竟然不能一眼认出我来。而他即便化了灰我都觉得我都能够认得,这种轻视实在太可恨了! 但我还在笑:我是来向杜大少道喜的。 看着杜大少爷因为我的话而神色顿变,我发现我已经不怕了,怎么招人怒都敢,我只要这一瞬间的解恨。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哼一声就转身上车离开。 我站在杜府门外傻乐了好一阵才打算离开,才走出去两步就见到有辆车载了杜小少爷回来。我见了他就想到当年如谶语般的那句下九流,恨恨地向他招呼了一声:杜小少爷。 他茫然地看着我。 我笑着说:杜小少爷可是不记得当年总是被你欺负的那个小男孩了? 他这才认出我来,但一点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尴尬表现,而是非常爽朗地说:原来是你啊,真是好多年没见了,你还是跟当年一样瘦瘦弱弱的。才上了几年学就没学下去了,现在过得还好? 不好! 我很想吼他这一句,但我做不到,因为我有些犯糊涂,方才的快意刹那全没了,甚至连恨都消失不见,瞬间不知道这么多年埋在心里的那些不平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转身就走,完全不理会身后杜小少爷的叫唤。 为什么他可以将如尖刺扎在我心上的事情如此轻巧地抹过去?原来这世上有好多事情只有自己在意,对别人来说那不过是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或者随意做的一件小事,压根不值一提,但于自己却是无法磨灭的伤痛。找他们理论去?呵这样只会发现自己的不自量力,连恨都恨得微不足道。 这样的恨一辈子都解不了,包括我对杜大少的恨,我以为方才是解恨了,原来并不是的,因为他再不好过也掩盖不了他对我的不在乎,他的痛恨也好麻烦也好全不由我而起,我的所谓解恨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我的恨,戴玉润的恨,全是没法子解的,会跟我们一辈子直到带入黄土。 我不想要这样,这样让我极度难过。 可又能如何?我解不了也放不下啊。 我更消沉了。 一年后戏班发生了一件大事,是源于柳宵月的。他趁夜盗了钱老爷的珠宝银钱逃了,钱老爷找不到他人就带了一班子打手和佣人将戏班的人压送到警察局里讨公道。钱老爷家丢的东西到底有多少我们谁也不知道,但判下来的价格着实可怕。 我们自然是骂冤枉,但一个小戏班怎样斗得过有钱的老爷们?戏班的日子本来就过得不算富裕,这么一折腾便倒了。为此班主甚至连院子都卖了,可谓赔尽了一生积蓄。 这是我们能够呆的最后一天了。班主没什么钱分给大家,只好跟大家说院里还有什么能带走还有用的细软都拿走吧。 我抓了包袱站在院中细细打量这里的一砖一瓦,小时候住的地方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反倒是这里像个家一样,而现在我连它都要失去了。 班主站到我身边,也一同看着这个院子。 他说:有什么打算? 我说:再找个戏班吧,除了唱戏我还能做什么? 他说:这个不能一辈子的。 我说:不能唱再打算吧。 他叹气:还是你老实啊,那个柳宵月真是个没心肝的,我对他多好你们也是看到的,他倒好,这样回报于我,简直就是白眼狼。 虽然班主的话也没错,但我心里是有些佩服柳宵 分卷阅读1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3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3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3 月这个做法的,果然还是跟我有些不同,他确实带着刺儿。 班主又呸道:他逃?逃得掉吗,现在什么时世,这么安逸的城里不待那是找死,他就是在找死。死了干净。 我没有回应,又看了一会就离开了,也没有招呼一声,想着班主这时候也不想被人打扰。 好不容易我找到了一个草台班子,住的地方很小,吃的也总是有一顿没一顿,加上后来爆发了全面战争,前线紧张,后方城里生活就越发的不好,那便更没人听戏了,即使是要听也不听我们这种戏班。但戏除了自己开堂子唱,还有唱红事和白事的。红事轮不到我们这种小戏班唱,但是白事总归是有的,特别是这种时世。 生前富贵不了,死后也想热闹一场,这是百姓普遍的想法。 有时候是在人家里唱,有时候是在郊外唱。头几回在郊外唱我怕得要死,站在那个竹搭的台子上腿都是抖的,后来多唱了几次也麻木了,我甚至会想给人唱与给鬼唱有什么不同? 百姓越来越穷,我们的生意也越来越少,戏班里的人都饿得要上山挖野菜了,我偷摸着拿些以前的头面去换钱来帮补自己的生计,也不敢吃多,生怕别人发现我有吃的。人饿疯了穷疯了会干出些什么事来谁也预计不到,我得防范着些。后来拿去当的头面变得越来越不值钱,我就不卖了,都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若要贱卖我还是有些舍不得。 十天半月没一顿饱,我瘦得面黄肌瘦,有次唱完回去卸妆经过镜子的时候差点儿被自己的样子吓到,整一个无常鬼似的。 原来我每次都是顶着个鬼样给鬼唱戏吗?那他们会不会把我当成同类勾了我的命去? 那夜我没睡着,想了一宿,最终我决定不唱了。 我决定要离开这座城。 临行前我到城外庙里走了一趟,算是向戴玉润告别。我与他说往后我再也不能来看他了,我问他会怕寂寞吗?离开时我在门边回头看了很久,其实会孤独寂寞的是我,往后连个熟悉人说话都没有了,我有些舍不得他。 不过我还是独自走了,跟在我身边他怕是连口香火都没,何必呢。 火车票的钱我掏不出,只能靠自己走了,只是战争年代我怎敢一个人到处走动?还好让我找到个南下的商队,求了许久才得了随队的许可,不过吃还是得自己管自己。我们一路南下,在经过一个寥落的村子时我选择了留下。 就这里吧,我想,从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杜道周 顾影自怜的顾影。 顾影。 我记住了这个名字,记住了这个人。 乘火车赶到广州,我顺利地考上了陆军军官学校。训练与学习都很苦,但我都熬下来了,并于一年后顺利地毕业。由于在校时表现算得上良好,所以我一出来就是中尉。 自从当了军官后我才知道原来以前杜府里见到的军官并不是所有军官的样子,他们是老一辈军官,地位都是真刀实枪的打出来的,所以身上的匪气与杀气都很重,而现在这些军官大多是系统学习与训练出来的,比较起来要斯文很多,不过这些都是还没有上过战场的状态。 三年后我们都全面参加了战争,那时候我已经是上尉,与战友一同出生入死,受过伤也见过别人死,说真的一开始会很怕,怕到吐,怕到一整天手都还在发抖,后来就麻木了。 不是麻木于杀人这件事,而是麻木于生命的消逝。 我们都不愿意多杀一个人,但对于死亡已经能够坦然接受。 战争越来越激烈,我很幸运地依然活着,用流血换了少校的头衔。有一次师团驻军的地方离家乡很近,我特地请假回去一趟,不是为了回杜府,而是想见一见顾影。 看多了生死,再回头看以前在杜府发生的事就觉得自己从前的想法太过孩子气了。如果还想着回去耀舞扬威的话,那简直就像拿那些死在战场上的战友的生命在开玩笑一样,我不敢为。过去就随它去吧,什么恨都早就淡了。 但很奇怪,我对顾影的反而有了执念。 在校时觉得苦了会想起他独自一人在戏台上唱戏的样子,真正踏足战场后身染鲜血时会想起与他面对面时他一身的狼狈,如今夜深人静难以入眠时会想起分别时仰首低唱的他 仿佛我受过的他都受过一样,而他却还能出手帮我这个萍水相逢的人,还能够带着笑容面对。顾影身上有我渴求的温柔,我想他的时候越来越多了,甚至开始去听戏。虽然我并不懂得欣赏,但只要有机会我都会去听一听。然后闭眼回想那时候的顾影是怎么唱的,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很婉转**。 我想要见他一见,问一问他当初是怎样唱的,我得记熟了,方便以后回忆。这个想法很强烈,所以难得离故乡近我就向上级告假跑了一趟。 只是,我没有找到顾影。我们相遇的地方早就不是一个戏馆子,如今是一家茶馆,生意还不怎么好。 那日我打听了很久才打听到原来顾影所在的戏班散了,而他人也不知道去哪了。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顾影,你在哪? 军情越来越急,每一次我都不知道会不会轮到自己上战场,上去了又会不会还有机会下来?一切皆无常,我不畏惧,毕竟为着家国天下,但终究有些遗憾。 我曾说过要报答顾影,但如今都没有这个机会,有时候我想起他时会担忧,怕他在战火中流离失所,更怕他被牵连身死,这种怕与当年藏在茶几下的感受一样,即使已成铮铮汉子,我依然会这样怕着。 打了有三年仗了吧,我升了中校,人变得更稳重了,再不是当年的野孩子,但话也变少了,总觉得少了些对活着的激动。 我们团最近都在驻扎,等待着上级的调动。我每天就是跟上级一起研究大势,晚点读一读书,渐渐连顾影都很少想了,不过听戏的习惯已经养成了,听过那晚会睡得更好。 春夏交接,树上有正在梳羽的鸟儿,我看着它不着调地哼两句,忽然就有人往我边上过来。我的警觉性被锻炼得很高,但没有转头去看,因为凭对方那个乍乎劲我就能认出来是手下的小张。 他跟我报告说遇到一个会唱京剧的人。我奇了,马上随他去看。 这几年随军到处走但到过的地方大多都是中部比较偏南的,戏听了不少,可是基本都是地方戏种。京剧也只有那次离家乡近了的时候听过,不过因为寻不着顾影消沉了好多天,所以总共也没听几次。现在我们的位置虽然也是长江以北,但还是比较接近江南一带,所以能遇到会唱京剧的人确实有些奇。 不是一个人,而是俩,一男一女。 男的很瘦,应该是好久没吃饱造成的,衣服洗得泛 分卷阅读1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4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4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4 白而且有不少补丁但一点也不显邋遢。女的被护在他身后,低着头看不见长相,但光身形来看比起男的要有肉一点,似乎被照顾得挺好。 虽然干瘦,但在我看来,那男的要比女的更吸引人。他一双眼睛镶在瘦得两颊凹进去的脸上显得特别大,而且特别亮,跟顾影的眼睛一样像会说话似的,只不过这个人的眼睛表达出来的情绪是冷漠的,跟所有经历过战争苦难的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我问:你会唱京剧? 他说:不会。 我看了小张一眼,小张急道:我明明听了你唱的。 他说:你听错了。 我说:不唱就算了。 小张还要争辩,我已经走开。 我想那个人应该是住在附近的,因为这几天我只要往外走远一点偶尔也能够见到他。而且小张没说错,这人是会唱京剧的,我撞见过,他也发现了我,竟然还能很坦然地与我对视。 我曾问他为什么要说不会唱,他的回答很有力。他说:凭什么要告诉你? 那一刻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我说:我不会强迫你唱的。我只是喜欢听而已,虽然我不懂得欣赏。 他笑了,虽然瘦脱了型笑起来还是好看,我想他原先肯定长得非常俊。他嘲笑道:你们哪个听戏的懂欣赏了。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是承认的,所以不在意他在嘲讽。 我说:我只是想怀念一下那种腔调。可能因为难得遇到一个会唱京剧的,所以我总觉得从他身上能找到一点顾影的影子,所以闲话也多了起来。 他说了一个很文气的词,令我笑了出来。 他说:哦,你是北平那头的人吧,觉得故土难离? 我笑着摇头,如今对于我来说国家即是故土,不纠结于哪一方水土。 他追问,表情很倔,眼神里藏有刀锋,应该比我当年更甚。 我说:那是一个人给我最深的印象。 他不说话了,我还以为以他性格会揶揄我一顿,于是我侧过头看他。他发现我在看他了,回看我,目光像淬了毒。他鄙夷地说:养戏子是吧,哈,没想到你还是个长情的。 我皱起了眉头,他转身就走。 我说:我与他只是一面之缘。 他嗤声:一见钟情?我看你是色迷心窍,两个男的?别笑死我了,你们就是一群吃饱了撑的。 我被他的话震住数秒,回味过来摇头说: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没有别的什么念头。 他扫了我一眼,嘴角冷冷地笑开。 我们的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之后与他碰到也再没有交谈。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过很快我们就分别了,因为我团被指派到别的地方,大概又是一场生死战争在等着我们。 后来多次想起他的话总会觉得好笑。 什么一见钟情,我与顾影都是男的,怎么可能啊。只是他与我相遇的时候太好,正是我需要帮助时,我受他恩惠,也感受到他的温柔,于是我很想要跟他做朋友,可以一生的朋友。他很特别,或者只是对我来说很特别,所以我才会念念不忘。事情只是如此简单。 已经连着赶了好多天的路了,大家都疲累,天还下起了雷雨,前路昏暗难辨,更是让人寸步难行。幸好我们遇到了一个村庄,看起来很破落,我们以为又是一个被战火破坏的家园,正准备打算直接住进去,没想到走近了能够看到三两点火光,看来是有人住的。我们派了最多话的小张去跟村里人借个方便,很快小张就回来,报告说村里人不反对,不过希望我们能够住在村子外围的屋里。 这种做法我们都理解,这年头军匪难分,平头百姓只能尽量小心,尽量远离。 各自安顿好,小张来找我闲聊,聊到他刚才在村里听到有人唱戏,而且还是京剧。他说他肯定不会听错。 看来小张对于之前那人说他听错了的事有些介怀。 有人唱京剧吗? 小张说就刚刚,那人可能还在唱呢。 我想了想将刚脱下的斗笠蓑衣再穿上就往小张指的方向去了。 雨很大,耳边只有哗啦的雨声和偶尔的响雷声,其它什么也听不到。 不得不说,我有些失望,但不死心又往深处走了一点。终于让我听到一点声音,依稀是在唱着什么,可是不是很清晰。 但已经足够了,事隔这么久我终于又听到了这种熟悉的腔调。 我越走越急,声音也就越来越清楚。 面前是一间旧屋,门虚掩。多么熟悉的一幕,画面与记忆开始重叠,原以为已经淡忘的人事一下子全勾了回来。 我将门轻轻推开,没有戏台,也没有白面红妆的人,只有一个背对着门口坐在矮竹椅上弯腰低头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的人。 我无声苦笑,不敢打扰对方,倚在门边闭目倾听。 雨未停,人声就先停了下来。我睁眼,屋里坐着的人回身看我,是个很瘦弱的人,一双眼睛独有神彩,似吸进了白天的阳光,此时尚有淡金暖意。 人与人的缘分总是来得这么突然,教人毫无准备,或者这样才值得往后数十年的回味。 此时此刻,我觉得非常平静,静得连心脏都不会跳了。 我长吸口气,又缓慢吐尽,然后低声唤面前的人:顾影。 ☆、顾影 我向村里人说了来意,他们虽然奇怪也愿意让我留下,还说没人住的房子随便挑个住下就行。 这个村子原本应该是挺大的,但如今已经败落到只剩不足二十户人家了,而且大多都是老人与孩子,连妇人都不多。后来听老人说青壮的都投身战争了,不管愿意不愿意,妇女大多往城里逃了,剩下的都是舍不得根的老人。 我说孩子呢? 老人的眼神透着难过,他说那些孩子大多可怜,已经是家里唯一活着的了。 原来都是些遗孤。我见他们的脸总是少有笑意,眼神也带着戒备,原来竟是这样的原因。 村子里的生活确实艰苦,但这是跟以前比的,战争年代我这种穷人在城里和在这里没什么区别。我已经学会了自己洗衣服,将食物简单的煮熟,还学会打补丁,就是线脚不平整还经常会露出线头罢了。 渐渐我与村里人也熟络起来,他们都是很质朴的人,只是这样的时世让人变得充满戒心而已。可能因为我是外人,也是城里来的,那些小孩倒是愿意与我亲近,其实就是想听听城里的事儿。 他们还太小,离开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即使是食不裹腹也阻挡不了他们对美好的向往。我也爱跟他们说话,不过都挑好的说,说说城里当年的盛况,说说才子佳人的风流,或者说说那些新奇的西洋玩意 分卷阅读1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5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5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5 。 后来我就跟他们说戏。像我这样的,学戏唱戏用了二十多年,要说摆脱它还真是难的,至少我不行。平日闲来没事我就会哼几句,被某几个话多的小鬼头听到了,缠着我非要说要听,我也就顺了他们的意唱几句,最后就变成了村里人都知道这事了,也都爱听。 但因为他们听不明白唱的是什么,我就给他们讲戏文,讲那些故事。村里人跟城里人不同,他们更爱那些英勇忠贞的戏,而不是**悱恻的。 这样看起来我与村里人都过得很好,很快乐安逸。事实却是我们没有足够的劳力去农耕,粮食根本不够吃饱,很多时候我们还是去挖山上和荒地里的野菜,天冷了连野菜也没有的时候只能挖树根。 有时候会有些队伍经过村子,有军队也有流民,我们不管是哪种都避让。有一些见这里屋漏墙倒,人也是老弱病残,会给我们留口吃的,有一些则相反,抢了能找到的可以食用的东西离开。 幸好,我们的命都还在。 直到有一年,好不容易存到的一些吃的被抢走了,天已经见冷,地上草都是黄的,能果腹的东西还能有吗?每天我们都很努力的去寻找能吃的东西,甚至连小孩都出动了,但能找到的却越来越少。 有次跟老人上山,他指着地上的土跟我说:这东西叫观音土,不能随便吃。 我说:土还能吃? 他皱着脸说:能饱肚啊。说完他挖了一块出来,轻轻地放到我的手心,你拿着吧,只是不到受不了千万不要吃。 我问:为什么? 他弓着腰给自己挖了几块装在衣兜里,才转过来对我说:吃了会死的。 吃了会死为什么还吃?我没问,因为他先一步回答我了。 他拍着肚皮说:至少不用当饿死鬼啊。 我捏着手心的那块心里滋味万千。 这里是南北交接的地方,春夏景致特别好,但一入了冬,雨雪霏霏寒气怎样也挡不住,就像附在了骨头上一样。 我们吃不饱,身体弱很容易就会生病,一生病就意味着要死了。尽管大人有心关照小孩,吃的给他们多分一点,但终究他们还是更弱小一些,这个冬天才过半已经死了好几个。 四个小孩一个老人。 老人是给我观音土那一位,他不是病死的,而是吃观音土吃死的。或许是觉得自己老了多活无用,或许是为了省口粮,又或许是真不想活了,我们都不可能知道,只知道人是死了。 每死一个我都很伤心,因为我与他们已经建立了感情,特别是那些小孩,所以我更留意着他们。 因为冬天难过所以我们都挤在一个屋里睡,这样能省些柴火,靠着也能暖和一些。 某天夜里,二丫挪到我身边说冷,我将她抱到怀里。 她不冷,一点都不冷,浑身都是烫的,像个暖和的手炉,但她一直哆嗦着说冷。我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话安抚。听说人在死前会有感觉,我想是的,因为二丫似乎感觉到了,她很不安,两只小手攥紧了我胸前衣衫。她在啜泣,但听起来有气无力。 我抚着她的后脑,低声说:没事的。 二丫气弱地说:叔叔,我想听你唱曲。 我细声唱。大冷的天其实大家都没睡得着,听到声音便都朝我们这儿看过来,但很快眼神就暗淡下去了,大家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哭,但好不容易湿了的眼睛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冷风一吹又干了,到最后我都没有落下一滴泪。 天刚蒙蒙亮,怀里的小人已经冷了。我抱着她站了起来,走到屋外,挑了棵小树将她埋在了下面,并捡了块尖头石在树干上刻下二丫两个字。 这一年的冬天是我遇到过最难熬的,眼睁睁的看着人慢慢死去而无能为力,有时候我想不如我先一步死了吧,那样就不用再被精神折磨了。但每一次当我拿出那块观音土的时候都会选择放弃,能生谁愿意死?那些死去的哪一个不是想再多活一天,只要一天哪怕一个时辰可能命运都不一样了。 来年收成竟然很好,我们又这样熬过了好些年,但那一块观音土我还是用一个小袋着装着带在身边,它提醒着我只要坚持下来会好的。 最近一直在下雨,也对,南方的夏天本来就多雨,虽然我们这里只是比较接近南方。 今天还打雷,在这样的天气里竟然有军队投宿,听老人的语气似乎是国军,但他还是让我们小心些,小孩们更是被禁止走动。 这夜尚早,我睡不着,又难得清闲,便搬了把竹椅坐在屋里剥毛豆。毛豆不是稀罕物,但是在这时候就变得很难得了,而且数量还少,刚刚才煮好,本来打算今晚给孩子们吃的,现在这情况只能是我剥好了明天再给他们吃了。 我边剥着毛豆边唱,胡唱一通,串了好多的戏文。 毛豆不多,但是烫,所以我剥得很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手边还有一小半毛豆,我觉得风似乎越来越大了,吹得我后背一阵凉,于是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一眼。 怪不得风大,原来门开了,还有一个穿戴着斗笠蓑衣的人倚立在那里。 这人很高,身上带有气势,我敢肯定不是村里的人,所以我被吓到了,定定地看着他。 难道是投宿的军队里的人?不是说宿在外围的屋子吗,怎么就进来了?难道是想要拿吃的? 我紧张得要命,却听到那人轻唤了一声。 他唤的是顾影。 顾影自是我了。 我疑惑地问:你是谁? 他摘下斗笠,说:我是杜道周。 他的人已经走近,我仔细地看了看他,努力回忆。 然后我笑道:是你。 可能我已经不记得杜道周是什么样儿了,但是那样的眉眼我却记忆深刻。那像足了杜大少的眉眼,曾经与我温柔相看多年的眉眼,我又怎会忘了? 我又说:你如愿当上军官了。长相可能不清晰了,但事儿还是记得的。 他似乎有些激动,抱了我一下,说:我回去过,但你已经不在了。 我搬了张长条凳给他,自己也坐回原处,边剥着剩下的毛豆边说:戏班倒了过不下去只好离开。 其中辛酸也不是只言片语能够说尽,我便不说了。 我想杜道周是懂的,所以他没有追问,只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帮着我剥剩下的一点毛豆。我知道他刚才是在盯着我的手,可有什么好看的?皮肤又粗又糙的,还有冬天冻伤留下的淡淡痕迹。 毛豆本就剩下不多,两人一起不消多久就剥完了。左右没事,我就让他说说这些年的经历,他虽说得平淡,但个中凶险我还是能够想象得到的,为了一口气他可谓吃足了苦头。 我问:你回去过杜府了吧,感觉怎样? 分卷阅读1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6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6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6 令我惊讶的是他摇头了。他说:回去过,但没想要回杜府,我就是想见一见你。 我更奇了:为什么想要见我? 他说:就是想要见一见。说完,他抿着唇,好似不想解释。 我无意那些,只是好奇他与杜府的事,大概是我至今都还记恨着杜大少吧,所以对杜府的事特别好奇,于是我问他:为什么不回杜府? 他反问:为什么要回去? 我说:我以为你恨他们。 他想了想,看着我说:回去没意义了。我走到现在这一步,看过多少人献身和牺牲,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炫耀的资格。 我问:那你现在还恨吗? 他说:恨吧,我不记得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发现有更多值得我记住的人与事,那些不值得的不如就忘了吧。顾影,我不知道你与杜府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也不劝你,只是希望你可以高兴一点。 有更多值得记住的人与事 比如二丫,比如村里的其它人,比如庆喜戏班,比如戴玉润,比如爹娘,比如面前这个杜道周。 恨真的如此容易放下吗?为什么面前这个人能够轻易做到?他明明是个被锻造得锋利的箭头,却为何不扎人? 是了,箭头是空心的,所以他能够包容许多。 而我呢?我是颗珠子,蚌里珠,将自己一层层包裹起来来适应这个世界,但我的心里始终是带着角,硌不着别人偏偏硌着自己的神经。我的恨已经够微不足道了,到头到竟然还是错的? 他见我不说话,就又说道:我不劝你,你不要把我隔开。 我有点乱,站起来将他请离。 他想要拉住我,我不乐意,两人动作间扯落了挂在腰间的袋子,袋口松开滚出里面的白色土块。 我想他是知道这东西的,所以有些激动地问我带着观音土干什么。 我应该是为他刚才的话生气,所以没说实话,只说是总有一天会用到。 他抓着我的手腕,力道很熟悉,一如当年他抓我的时候那样重。我觉得疼,但又有点心暖,觉得这个人是在关心自己。 有人关心真的是件很温暖的事,所以我没挣开任他抓着,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我看见他青色的颈脉突了出来,所以我想他应该是在生气。 等了好一会他才说话,似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说:顾影,你跟我走吧,我不会让你再吃苦的。 我惊讶,然后笑了。 得人如此关怀,焉能不高兴。 不过我没答应,只是让他回去休息。 我只想留在这里,只想过最简单的生活,我本就不是勇敢之人,如今更是懦弱。对我来说杜道周就像站在河对岸的人,我曾见河中鳄鱼张口,又怎敢涉水而过? ☆、杜道周 顾影竟然装了一块观音土随身带着,这东西我知道,我见过吃这个吃死的,只因为受不了饥饿的感觉。当我看到观音土的那一瞬间,我有种窒息的感觉,我不能想象顾影吃过怎样的苦,才致使他有随时结束自己生命的准备。 我所知道的他明明那样干净温润,一如初见时那身白中衣,像满月流泻下来的光华,照得我满心的温和静谧。如今却是衣衫破旧补了又补,人瘦得脱了型,那双手更是粗糙不堪。 我不敢想象,我很懊恼,像看着战后场景那样难受,或许更甚。 一见钟情?我看你是色迷心窍,两个男的?别笑死我了,你们就是一群吃饱了撑的。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眼带锋锐的人说过的这句话。我原以为只是对一个恩人的想念,只是对一个给过我温柔的人的想念,只是对一个朋友的想念,没想到却远远不止这样。 原来我早已动了情,为这个落寞而温柔的人。 我抬头看着他,我说:顾影,你跟我走吧,我不会让你再吃苦的。 一切来得太突然,我前头还在为自己理清想法而激动,后头顾影就给我泼凉水。 他拒绝了我。 他说:我在这里很开心,不愿意离开。 我还有什么想说的,但他不给我这个机会,将我请离。我没有办法,离开前拾起那块观音土带走,我真怕他将这东西吃了。其实那夜我还在屋外等了一阵才离开,我是个固执的人,既然承认了自己这不容世俗的爱就一定会坚持走下去,至少直到顾影能够给我一个无法反驳的拒绝理由为止。 而他刚才给我的理由显然是不够的。 雨一直没有停过,我团不得不再留一天,但团长也说了只能是一天,再待下去恐怕会赶不上其它队伍,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看了我一眼,大概是他看出了我的毛燥。 我离开了休息的队伍再次来到顾影住的屋子,没想到里面有一堆孩子有比我来得还早。他们正围坐在顾影身边听戏,嘴里吃着昨夜顾影剥的毛豆。 他们见到我都有些戒备。我觉得可悲,战争都给了这些孩子怎样的伤害? 我无奈地对他们笑,但他们还是紧张。顾影转身对我笑了下,然后对着那些孩子说:不用怕,这位是叔叔的朋友。 看来顾影与这些孩子颇为亲近,所以他的话很见效,孩子们看我的目光已经变成了好奇,不过还是没有过来跟我搭话。 顾影继续唱,我随便找了个角落听。 声音与我记忆里的一样婉转动人,我想这些年顾影应该都没落下练习唱戏。我记得他唱戏的时候非常沉醉,他估计是真正喜欢唱戏的,所以才会这样动人吧。 听了有一阵子,顾影停了下来,然后对那群孩子说: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叔叔有朋友来了,需要招呼一下。 我看得出来那些孩子有些不乐意,但还是非常听话地离开,三两个牵着手举着一些能够挡雨的东西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顾影说要招呼我,我有些不高兴,觉得他这是见外,我不想跟他生分。 他说:我真的不想离开,我舍不得。 是的,他看那些孩子的眼神分明是舍不得,他舍不得所有与他亲近的人。 我说:我们团明天就要走了。 他皱了下眉说:这天气看着不像明天就能好。 我点头:是的,不过军情要紧。 他听了也点头,没有再说话。 我说:我要走了,你会舍不得吗?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说出这种腻歪话来,但我还是说了,而且心怀忐忑,像所有刚刚懂得爱情的人一样急于确定自己的身份地位。 顾影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所以我见到他有脸上有着愕然的神色,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如初。他好笑地说:我自幼失怙,娘又将我一个人留在了戏班,看着这些孩子总觉得是在看过去的自己,我对他们好对他们不舍,其实就是对我自己的安慰。 他顿了下又说: 分卷阅读1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7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7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7 我是个自私的人,只是想安慰自己。 我说:你想用这样的话来让我放弃吗?我不会相信这种话,我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些孩子,因为当他看着孩子们的时候眼里盛满的全是温柔和快乐。 他问:我对你来说不过是几面之缘,你到底执着什么?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又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念念不忘的? 我想反驳他后半句,但正如那人说的话色迷心窍,尽管这四个字说得难听,但也是这个理,我不敢说我当初没有为他的台上的丰姿所迷,但肯定不仅仅如此,不然我见到现在的他应该是失望而不是难受。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反驳,因为顾影的话也没有错。 最后,我只能摇头说我不知道。 顾影叹气,让我坐下,然后说:我给你说说我过去的事。 顾影说得很慢,有些零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就插一句。我没有打断过他,一直静静地听着,感受那些平和语气下藏着的辛酸与苦难。 最后,他说:所以,我人生的所有的风光与折辱都是因为杜大少,也就是你爹,甚至连顾影这个名字也是他起的。我对他欢喜过,现在还忿恨着,那些过去种种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没有办法摆脱。我很累了,我没有办法再来一次。 没想到他与我爹 但我并不会因为这个而嫌弃他,只是为他感到不值,因为连我都觉得我爹是感情淡漠的人,特别是爱,他似乎没有这东西。 顾影说得婉转,但我已经听得明白。他说他走不出过去的阴影,他是在拒绝我,不惜抖出他与我爹的那些事来。 我说:我并没有要你怎样,我只是不想你再吃苦,你这样,我我会难过。 他说:我已经习惯了。 我们的角力一直没有结果,他无法让我放弃,我也无法说服他离开。 但我终究要离开。 队伍在前进,我却频频回头。 我想,如果可以我会留下来陪他的,但我有自己的责任,我们只能这样分离。这种感觉比遍寻不着或者错过更让我感到难受。 又一次回头,我见到有个人影出现在村子的边缘,心念一动,脱离了队伍急奔过去。那撑着破伞的人身如修竹,果然是顾影。 他将因为奔跑而掀落挂到后背的斗笠给我戴好,说:我在这里送你一下就好,何必跑过来呢。 我什么都不说,只是笑着,心里全当这是他舍不得我。 顾影又说:你一路珍重。 这一刻我的脚有些迈不开了,我想如果他出口挽留我可能就不走了,当然他没有挽留我。我张开双手与他拥抱,只一下,一秒可能都不够,我怕他不愿意,怕他不高兴。 我说:顾影,我会回来找你的。然后将挂在腰间包好的粮食塞到他的手里,这是我的那一份,不多,只是几天的量,但我觉得顾影比我更需要,他瘦得我看了就难过。 顾影没有要,将东西塞还给我。我没有办法,只能说:我会回来的,你不要离开这里。我怕他一离开我就再也找不着人了。 顾影点头:我很喜欢这里,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离开的。 与顾影分别后我追上队伍,马上就被团长严厉地训斥了一顿。我也知道我擅自脱队是错的,但心里不禁还是高兴。 顾影他来给我送行了,光这样就能让我感觉到无比的兴奋。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情根深种至斯。 战争越来越激烈,我军死亡人数不断在增加。我头一次这么畏惧战死,我不愿要什么舍身成仁为国献躯等的荣光,我只想要平安活着,只想要活着再与顾影见面。 战场上没有不受伤的兵,我当然也不会是个例外,大大小小的刀伤枪伤在我身上留下了不少的伤痕,最厉害一次是被流弹射进胸腔,生命危在旦夕,幸好那时离大城近能够及时取出碎片捡回一条命。小张是当时照顾我最多的人,他说我在昏迷时经常含糊地喊着个人名似的,但他听不清,还问我到底说的是什么。我可以肯定我念叨的是顾影,但我没有告诉小张,没有必要。 战争已经延续多久了?我已经快要麻木到记不清楚,只能数清楚身边还剩下几个旧识战友。 师长又给我团下了指令,让我们往南进军截断敌军的后路。这是一个急命令,我们连夜急奔,走的时候比停的时候多,终于在预定的时间前到达。我们分散隐藏好,等待着敌军的仓惶而来,然后给他们致命一击。 天渐黑,这是个利于伏击的时候。 敌军果然逃过来了,不成队形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慌乱。 我们有备而来自然是大获全胜,但有一小部分敌兵还是成功逃脱了。我请示团长追不追,团长说逃兵一定会伤民,追。 这一下黑夜就给我们造成了妨碍,所以追了小半夜只追杀了几个,而我们也被伤了两人。 团长想了下说不能再追了,大局为重要回去汇合。 我却什么也不管地继续往前走,团长让人拉住我,喝斥我疯了。 我想我是疯了,因为我忽然发现追踪到的敌方余兵逃跑的方向正是顾影所在村子的方向。我对那里并不熟悉,所以能够发现的时候我相信已经非常接近了。村里都是手无寸铁的人,而且我们都知道敌军的常规军早已经所剩无己,现在这些兵卒毫无军纪,烧杀抢掠无所顾忌,一个敌兵都有可能将他们屠尽。 我很怕。 我挣扎着要继续去追,吼道:那边有村子,放开我! 团长听了皱眉,说:你能肯定? 我说:那个村子我们去过,他在里面,我不会记错的。 团眉头更紧,说:我可以相信你,但你必须听从命令。小杜,你不要一而再地藐视军纪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团长让人放开了我,我不管其它人有没有跟上,独自往前跑。 我只求快一点,更快一点。 ☆、顾影 借宿的军队要离开了,杜道周也在里面,我没有去送行,直到他们走远了才到村头远远地看一眼。 我知道杜道周是个好人,跟他爹不一样。经历了不少事,我对自己现在的眼光还是有些信心的。他似乎对我有些奇异的感情,我不认为那是爱,譬如当年我对杜大少的感情一样。那不能说是爱,而且非常脆弱,一击即碎。 无论如何,这个人将要再次踏上前往战场的路,我想再多看他一眼,因为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 虽然他说他一定会来找我的,但世事无常,我见过太多突变,对展望以后的承诺会珍惜但并不会太执着。 我撑着把破损的竹伞遥望着远行的队伍,没想到杜道周竟然往回跑,他的步伐很快,我感觉只是一瞬间他就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让我连个回避的时间都没有。 杜道周将挂腰 分卷阅读1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8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8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8 上的食粮放到我手里,我觉得它如烧红的烙铁一样烫手,马上又塞回他的手里。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失落,但我不能承他的意。我想只要再过几年他就会把我忘了,毕竟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值得人回味的地方。 他终于还是走了,但走前他还是重申了一次会回来找我的话。 虽说我坚信他终有一天会明白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爱,但他的这些话还是让我很心暖,所以我算是答应了不会离开。 村子虽然位处比较偏僻的地方,却仍然能够感受到战争的可怕。特别是接下来这几年,敌军简直疯了,他们让我想起了当年枪杀戴玉润的那个军官,他们的眼里哪里还有人命?房子我们可以给,吃的也可以给,可为什么还要人命? 别人的命他们要了何用? 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时我们大部分人都正在山上挖一些山芋之类能吃的东西,有个孩子发现村子方向冒出浓烟,我们急忙回去。当我们赶到时发现已有不少房子着了火,更可怕的是看到已经渗进泥土里的血,一大片地散发着浓烈腥味。最后我们发现了被刺死的孩子与老人,凝固在他们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惊恐。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会这样?抢食需要杀人烧屋吗? 大概是行凶者压根没有想过要隐瞒,所以我们不用费力便发现了一顶敌军的军帽,于是一切便有了解释。 可又能怎样?我们除了避让什么也做不了。 从那之后,凡是成年的,除却一些实在年纪太大的老人,晚上都要轮流守在村头,一旦发现任何情况便通知大家上山躲避,而早上就由一些年纪稍大的孩子轮守。 就这样我们也算是躲过了好几次敌军,虽然没有人被杀死,但有两个年纪大的老人禁不住这样奔走一晕就那样去了。 我不想死,也不想大家死,但这战争一天不到头,我觉得生的机会越来越渺茫。我劝过老人们往城里走,城里总比这里要安全些,但他们说人老了就离不开根,而且也走不动了,不想死在半路。他们还让我们带着孩子们去城里,可如果我们都走了剩下的老人肯定躲不掉,所以最后还是没有人离开。 最近的逃兵更多了,我们经常需要躲藏起来,虽然他们可能只是远远经过不一定会过来我们这个看上去已经无人居住的村子,但不能不防。 某天深夜,拍门声由远及近。 我一直神经紧崩,所以浅眠得很,一下就惊醒过来,马上抱起今晚留宿我这里的豆子就往山上走,边走我还边安慰自己这一次也定会平安度过。 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逃兵像被追赶似的往村子里跑来。他们青壮,速度自然比村里好多人都要快,眼看着就要入村了,而我们很多人还只是刚从屋里出来。 大家都很惊恐。 老人大叫快跑,大人都抄起手边比较小的孩子没命地跑。 奇怪的是这些逃兵不开枪,只是追着人,似乎是想用步枪上的刺刀扎死我们。 此时我脑海里全是被刺死的那些老人与孩子的表情,更是发足狂奔,怀中的豆子也紧紧地环着我的颈。我们都在害怕。 身后传来凄厉的痛呼,我能够想象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不敢停下脚步,我救不了他们,我 一切都不过是借口,我只是怕死,不敢回去救人。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按在豆子头上的手就更使劲,脚下却踉跄起来。我想逃离,但恐惧与惊惶使我变得慌乱,手脚发冷不听使唤。 山已近在眼前,但我已经不知道跑上去是否就能够保命了。身后的声音越来少,这是因为很多人都逃掉了还是越来越少人活着? 到底是哪一种? 终于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我就绝望了,身后我能看到的基本都是身着军装的人。村民呢?难道都成刀下忘魂,只剩下猩红的血沾在那些恶鬼般的敌军身上?而最令人绝望的是,我离最近的那个敌军不过大约三步的距离,他只要手一伸枪尖一刺我也将身殒。 我所知道的战争是饥饿,是贫穷,当然也是死亡,但我虽见过被战争间接害死的人,却从未亲身经历过,所以我对生还有希望。可是此时直面这带着血腥味的死亡,我顿觉绝望化作了这天这地,让人无处可逃。 死吧,终归要死的。 我怕,我还想活着。 如此时候我竟然还在矛盾纠结,以至于没有发现脚下的树枝。我被绊倒了。身后传来怪笑声,犹如凶兽的喘息充满恶意。我想我是逃不掉了,只能蜷缩着身子伏在地上,将怀中的豆子用自己的身体包裹起来,抖着声在他耳边说没事的别怕。我不知道刺刀会不会穿过我的身体刺中豆子,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我祈求他能活下来。 等待疼痛与死亡的到来是痛苦而漫长的,一瞬间我想了许多许多,但最终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活着就好。 能活就好。 什么爱恨情仇都是过眼云烟,何足记挂与在意? 我紧闭了双目,可惜迟了。 耳边响起清晰的声音,但不是尖刀切肉断骨的声音,而是枪声。 我没感觉到痛。我没有受伤。我没有死! 我惊诧地回首,看到那些可恶的敌军倒地的倒地,仓惶逃走的仓惶逃走。我茫然地四处张望,有人在射杀那些万恶的敌军。那个人我认识,他叫杜道周。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我连反应都不会做,只是呆怔着看着一切发生。 直到豆子如获新生的大哭,直到杜道周来到我的面前,我才回过神来。他的脸色不是很好,身上衣物带着湿气,我想替他擦去面上的污渍,手却还在发着抖,不受我的控制。 他单膝跪在我身前,用手指拭擦我的脸,原来我竟哭了,自己却无知无觉。他见我一直没有反应便低声唤我:顾影。 他伸出双臂将我环在怀里,说话的声音能够听出颤抖来:没事了,还好,还好。 怀抱很温暖,但不够。 我抑起头说:抱紧我。 杜道周似乎比我更需要这个拥抱。他用了狠劲将我紧紧地抱着,连我与他之间的空气好像都要挤出去才好。我的脸埋在他在颈间,感受到上面传来的博动,非常有力,充满了生命力。 活下来了。 我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原来当初的少年已经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而且他真的保护了我。 怀抱很温暖,我不自觉的用脸轻蹭他的颈侧。 杜道周大概不堪被扰,低下头来反蹭我几下,或许可以说是厮磨。 我侧头看他,他将唇靠近,轻轻地与我的擦过。我的唇很干,他为我湿润它。 这应该可以称之为吻,很浅的吻,不曾久落不曾深入,像年少时初次的亲近,是单纯的情动。 分卷阅读1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9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9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19 但已足够让人为之窒息。 之后是尴尬的沉默,我不敢看他。 被冷落一旁的豆子使劲地往我们中间挤,我顺势轻推开杜道周,将豆子抱住,轻手拍着他的背安抚这个幼小生命。 这一夜过后,整个村子的人只剩下了我与豆子。 国军帮忙我们埋葬村民,没有碑。我指着一个个被黄土掩埋的尸体对豆子说出他们的名字,我要让他记住这些人,往后也只有我们俩会记得这些人了。 杜道周说:跟我走吧,这里总之让你一个人我不安心。 我说:我想替他们唱丧。 不等他回答,我神色黯然地往屋里走去,翻出以前的头面和油彩,勾画妆容再戴上假发头饰。 没有戏服,我就穿身旧的中衣中裤唱;没有戏台,我就站在断墙边唱。 唱什么? 《窦娥冤》。 还有什么比无辜丧命更冤了?他们作何恶事了,竟被屠杀? 我一个人在台上演绎一整出戏,扮演所有的角色。我想在别人眼里我肯定跟个疯子一样,但我只是想喊一声冤,替那些已经无法再开口的人喊一声。 ☆、杜道周 从没想过上天怜我至此,竟然让我能够及时救出刺刀下的顾影。 他跪伏地上的样子是那么的绝望,那一刻我才知道有些愤怒是不能够无视的,我相信如果我来不及救下顾影,即使是将凶手锉骨扬灰都无法平息我的怒意。 幸好。 真好。 当他落入我的怀里我因为害怕而猛烈跳动的心才慢慢地缓和下来。他信任的亲近令我情动,小心翼翼地落下一个亲吻,舌尖轻扫过他的唇,但不敢流连,就怕他反感。不过即使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相触,已经令我悸动不已,那份雀跃不是言语能够形容的。 对于顾影,我大概已经无可救药了。 可惜的是村里如今只剩下顾影与被他抱在怀里的孩子,孩子十分瘦小,连几岁我都瞧不出来。我看得出来顾影很伤心,他的眼里充满哀戚,我想再次拥抱他让他安心,可是不敢。 我敢深入敌营,敢打架杀人,独独不敢冲撞顾影半分。这样的珍视从未有过,我也从未这样在乎过一个人想法,只要他一个不愿意我就不敢造次。 我对顾影说要他跟我离开,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说想唱丧。他的想法我能够理解,但团长他们不能够理解,我原本想跟着顾影进屋去准备的,这种时候我不想他一个人待着,可是团长叫住了我,他的神情很严峻,我想他是要训斥我。好在村里那个孩子粘着顾影跟了进去,这才让我安心一点。 团长将我带到稍稍远离大家的地方,他果然是要训我。 他说:小杜,你知道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吗? 我说:知道。 他黑沉下脸:你知道军队迟了一分钟对一场战争的影响有多大?你现在还要让我们留到什么时候? 我坚定地说:请团长带队先走,我会跟上的。我不会再留下顾影一个人,我不敢担保下一次他遇到什么危险的时候我还能够及时赶到。想到这些如果我就惊出一身冷汗,我承受不起。 他喝道:杜道周你马上跟团离开,这是军令。 我拒绝: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说:更重要的事?就为了一个人,你置保家卫国的大事于不顾,你让他自己迁到安全的根据地或者在城镇就可以了,怎么就想不通非要让他跟着你走?小杜,你要知道你是副团,你需要给下面的人做榜样,但你今天呢,你都做了些什么?跟一个男的当着众人的面搂搂抱抱,还为他违抗军令!你的前程,你的使命,你的家国呢?我不问他值不值,我只问你愧不愧。 团长的这些话说得很重,拿家国天下与一个人相比,我无法回答,这是一个不等量的对比。我不敢说顾影比国家重要,但正如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家被侵略一样,我也不能无视顾影受到一点伤害。 其实我已经快三十岁了,那些道理我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懂,但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明白他训我不是我错,也不是他错,而是我与他不同。 他又说:我的话说得重了,但也是为你好,你好好想清楚。你既然是副团,我也不想你在其它士兵面前为难,我就再等你这一次,但这肯定是最后一次特殊了。 对于团长峰回路转的宽待我表现出十分的激动,向他行了个标准而有力的军礼:是。 我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团长看了我一眼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走开了。 那边顾影已经走了出来,简陋的打扮并没有让他显得滑稽,反而透着股哀伤。其它人或坐或站地在远处休息,只有我与那个孩子站得近,但无论远近都听得清顾影念唱中饱含的悲愤。他在为亡者诉说怨恨,哭这天地不公战火无情。 孩子受了一夜的惊吓早就累了,靠在我脚边打盹。我将他抱入屋内安置,但只要我的位置能够看得到顾影我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受到的惊吓的何止是这个孩子?明明还有我。我已经不能让顾影在我的眼前稍离片刻,唯有这样才能安心。 顾影一直没有停,唱词已经重复好几遍了还是没有停下来,甚至我发现他的动作已经迟顿,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但他还是没有停的意思,似乎永远不够。 我很心疼,但没有上前阻止,因为我明白他心里有极端的悲痛需要发泄。 直至日出东山,顾影终于停了下来,不过应该说是不得不停下来,他是力竭晕倒的。我及时跨前两步,一把将他搂到怀中。 或许这才是我最忘不了顾影的地方,他总是那样的良善,虽然经历过各种不幸的事,但最终都能保持那份最单纯的心思,为对自己好的人付出全部的感情。 我用脸蹭着他的头发,我想如果他能够爱上我该多好啊。 这一次团长没有责备我,或者他也觉得一个会为他人喊冤喊得声厮力竭继而昏倒的人值得厚待。特别是在我们这种已被战争折磨得麻木的人看来,顾影的行为表达了一种可贵的情感。虽然它在很多时候是无用而且脆弱的,甚至对于举枪的手来说它是一种阻碍,但不可否认它是人非常珍贵的一种情感。而顾影表现得尤为浓烈,让人无法不动容。 我将顾影扶抱到屋里躺好,搬了把长条凳坐在床边陪着。他的脸上还覆着油彩看不出神态,但眉头轻微拢起,我看了也跟着皱眉。我希望他高兴一点,但总不能如愿。 我执起顾影的手,手指摸到掌心一层茧子,这是双经历过疾苦的手。 顾影很快就转醒过来,看着被我握着的手。我一阵慌乱地将他的手放开,但又坚持与他对视。我不过怕他不 分卷阅读1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20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20 圆珠与箭头 作者:一身匪气 分卷阅读20 喜欢才放手,但是也要表明自己的立场,所以我坦然与他对望。 我知道我没有错。 顾影没有说什么,收回视线站了起来。 我让他再休息一下。 他却摇头说不能再耽误我们的时间了。 我听了不禁大喜,他的意思是他要跟我离开了?顾影终于愿意跟我在一起了! 他在一面很老旧的镜子前抹去脸上的妆,我就站在他后面看。看着镜里慢慢回复原来模样的他,不再年轻,不再光洁,但我依然满心欢喜。我只要这个人,只想珍藏他的温柔。 我看得发呆,任时间流逝。 这样就很满足了。 ☆、顾影 我从悲伤的梦境中醒来,入眼的是杜道周刚毅的脸。手心处传来温暖有力的感觉,那定是他的温度与力度,驱走惶然,使我的心安定。那种感觉便如在空中漂泊半生的人终于找到一个落足点,叫人不再彷徨无助。 杜道周收回了手,然而我开始眷恋那种触感。 卸去面上油彩时他一直站在我身后,我从镜中能够看清他的所有表情,所以我知道他也在看我。渐渐地,我擦拭油彩的动作变得缓慢,开始怕没了遮掩的脸会被嫌弃,毕竟我再不是当年的少年有让人称赞的青葱与秀气。 可幸的是杜道周的眼神一直那样专注,没有露出一丝的厌恶或失望。 我想起个好奇了很久的问题,忍不住问:你第一次经过这里的时候是怎样认出我来的。虽不能说这几年容貌上有翻天覆地的改变,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会想不起自己原本的样子来,更何况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他好像觉得这个不是个问题,回答得很快。 答复让我微讶,我没想过缘分是这样结下来的。 我停顿了一阵又说:你对我好我知道,但我是男的杜道周,我们没办法过你想要的那种生活。我前半生对这个感触很深,特别是戏子这样的贱业本就不被尊重,何况雌伏人下,更加难堪。 杜道周的神情因为我的话变得严肃,我望着镜中的他,听着他低沉的告白,心跳乱了拍。 这个人从来不曾有过半分龌龊,不得不承认他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有责任有气概还非常纯粹。 如此倒显得我的不好,所以我只好老实地说:我的心早就空了,装不下人。我已经不懂得怎样去爱一个人,抑或是累于爱一个人。 但他的回答令我无法拒绝。 我想或许他是爱我的。我一生缺乏爱,没想到在此刻被赠予,而且还是来自这样好的一个人,叫我怎舍推拒。 我不自在地摸了下脸,又搓搓手:可我我现在这样。 没想到他也花言巧语了一把,我竟很受用。 我清楚地知道我将会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污点,他待我这般好,我本不该累他如此,但他是我此生所见最温暖之人,我不敢错过。本就不是君子,我何必装模作样地大度?不如顺了心意自私地占有,并紧紧地揣在怀里。 我转身牵过他的手,说:让我到你认为安全的地方吧,你还有应尽的责任,而我还有可以等待的时间。 他将我拥抱。 依旧是温暖有力,我想这就是我渴求的。 我在他的耳边轻语:我的本名叫顾望想。 我的所有都已告诉他,再无秘密。 ☆、杜道周 顾影忽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我说:眼睛。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在台上唱戏,我在台下看你。我一直看着你,可是你连个正眼都不给我,那时候我就不服输了,眼睛更是离不开你,想要捕捉到你的一个眼神,但最后都没有成功,倒是把你的眼睛看了个透彻。它藏着怎样的情绪我都能看出来。 顾影听了没有表示,镜中的表情慢慢变得黯然,仿佛在生动地诠释着他对我说的另一句话。 我缓缓靠近,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我说:我不知道你的想象是怎样,但我想要生活很简单,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平安待在我身边就好。 现在站着的位置看不到镜中的顾影,但我能从他说话的声音听出一股无奈与悲凉的感觉。 我轻声说:不是这样的,你的心里装满了人,而我最贪心,想要占据里面最大的部分。 顾影接下来的话似乎对自己并无信心,我不高兴,因为这分明是对我的不信任,我的感情哪有这样肤浅? 所以我郑重地说:我喜欢你,你就永远是我喜欢的样子。我喜欢你就是最好的,哪个也比不过。 顾影牵起了我的手,那一刻我尝到了幸福的滋味,因为我知道他已经完全接受了我。我欣喜若狂,但我们不能够马上在一起,他让我完成自己的责任,他还说他会等我,而这一次他说出口的等待是那样的明确。 我在身后抱着他:顾望想吗?望想我是杜道周,是要和你过完后半生的人。 之后顾影收了活下来那个孩子当儿子,我替他改名为顾余生,小名还叫豆子。我团与师队汇合后我托人将顾影与豆子送到了成都,也写信请那边的战友帮忙照看。无论最后生或死,我都要保证他们的以后。 1945年反侵略战争结束,我活了下来,并被升为中校,与顾影在成都聚首。但很快我们又再分离,这一次是场可悲内战。 1949年国军失势,我只好带着顾影与豆子跟随元帅去了台湾省,从此相依相伴。 ☆、顾影与杜道周 一生尚有很长,故事当然也未尽,但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了。 我们在一起生活,如爱人,如亲人,亦如知己。身边很多人对我们的关系很好奇,我们也从未回答,只是相视一笑。 总之,我们很好,相守到老。 分卷阅读2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