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灵》 分卷阅读1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 束灵(来不及续)+番外 by: 倚舟挽香 现代。 来不及的主角们的另一个故事。依旧带灵异成分。 束灵(一) 时间是半夜两点,整间屋子似乎都睡了,但他突然醒了过来,而身边是空的。 赤足踏上冰凉的磁砖,他走出房门,屋子里没有一盏灯亮着,但他凭着直觉穿过短廊,慢慢推开那间弥漫着檀香气息的房门。 屋外的光从落地窗映入,虽然称不上明亮却让他看见倚墙而坐的那个人,一手搭在立起的膝盖上,乌木佛珠从腕间垂落。 他靠着门静静欣赏了片刻才轻声笑着说:「我想坐在你大腿上,怎么样?」 那人无声地放下膝盖,双手大开。 褚月宵笑出低低的声音,自然而然坐到那人怀里,但是巧妙地分散了重量,不至于使那样的拥抱过于沉重。 「真糟……在禅房里亲热好像不大好。」 「怎么还不睡?」杨灵晔的声音落到他有些凌乱的发上。 「你不在旁边睡不着。」褚月宵伸手环抱对方,为自己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是因为晚餐那通电话的关系?」 自从那通电话来之后,杨灵晔整晚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是我舅舅的律师。他在医院,好像已经撑不久了,遗嘱上有提到我,律师想先见我一面,舅舅也是。」 「我讨厌他们全家。」 杨灵晔很小的时候父母双亡,被外婆舅舅一家抚养,但是得到的照顾仅仅维持在足以温饱的状态,那是他日后待人总是极为冷漠的一个主因,你毕竟不能要求一个在成长过程中几乎无人关心的孩子会对人际关系怀有怎样的热情。 「毕竟我没饿死。」 褚月宵轻轻地哼了一声。 「而且我现在有你了,我觉得很好了。」 「那你要回去罗?」 「嗯……而且他们的情况,似乎有一点奇怪……」 「怪?」 「舅舅变得很有钱,从律师的语气里可以听得出来,我九年前刚上大学的时候他生意还没做得那么大,然后……前几年,我的大表哥、二表哥和表姊,全都分别过世了。」 「不是巧合。」 「嗯,」杨灵晔将脸埋在对方的颈边。「一定不是。舅舅撑不久了,舅妈……在精神病房,我也应该去看看她。」 「我讨厌死她了。」 「好了,好歹她没把我饿死,」安抚似地亲了眼前的颈子一下,他慢慢说着:「我跟律师约好时间了,在周末,明天或后天我坐高铁下去。」 「我的功能只剩下喂猫了吗?」 「你待在家里我才会想早点回来,说不定一天就忍不住了,很快就把事情全部办完。」 「你要去超过一天?」小狐狸恨恨地抬起头:「我也要去!」 杨灵晔不说话,只是亲了亲对方脸颊:「乖,听话。」 「我又不是狗。」 「你也回去对我的感觉很奇怪……那不是我的家,我一点都不想把你介绍给他们。」他枕着褚月宵的肩膀,声音听起来有股沉闷。「我只当它是个义务,遗嘱上不管留了什么,我都不想要,我有你就够了。」 「……你这样叫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走。」 自从外婆去世后,那个孩子在那个家里的地位几乎只是一个房客,没有人在乎他,也没有人把他当成一个应该被关心照顾的孩子。他的舅舅忙于事业,而舅妈只在乎自己的小孩,明明生长在一个成员众多的家庭里,他身上那股寂寞孤单的气息却始终挥之不去。 「我不是小孩了,律师说什么都能应付的,你在家里等我好不好?我想要这样,知道有人在家里等我回去。」 「早知道那时候……就应该把你拐带出来,」恨得牙痒痒的狐狸一边亲着对方一边咬牙切齿,「我自己把你养大,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宠你,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想去哪里玩就带你去,天天亲你,每天照三餐说我爱你,把你宠到天上去,然后……」 「然后你会忍不住在我还没满十八岁之前就生吞活剥掉,」杨灵晔笑出声音:「亲爱的,那是犯罪。」 褚月宵皮肤细薄的脸似乎泛上一层红晕,但绝对不是在害羞,手指在对方胸膛上轻轻戳了几下:「相较于你们人类的法律而言,我觉得自己竟然让最爱的人到了二十六岁还是处男这点比较不可原谅。」 杨灵晔态度从容地抓住那只修长的禄山之爪,捏着食指先是亲吻,然后含在唇间用舌尖舔着。「那你准备把欠我的那六年好好还一还了吗?」 褚月宵极度愉快地眨了眨眼。「那我们现在可以去适合亲热的地方亲热了吗,亲爱的主人?」 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怎么还是这么瘦。」 「因为我觉得公主抱着我的你很帅啊,主人~」被抱着的狐狸趴在主人的肩上,又发出了那种愉快的轻笑声。 两人边说边出了禅房,脚跟一踢就带上了房门。 束灵(二) 车程很短,杨灵晔在车上打个小盹就到了。南部午后的阳光一如记忆中的毒辣,他下了车站在月台上,接了一封工作上的简讯,并简短回了。月台建在高处,四周毫无屏障的建筑物,乾热的风刮来,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要被卷走。风声宛如穿过战旗般腊腊作响,他静静站了片刻,直到上下车的人潮都散去,他伸出手在虚空之中任风在指间缠绕漫舞,然后反手一握,将那只凭空出现的淡色纸鹤夹在指节上。 「好特别的查勤。」他微笑,看着纸鹤在手上扑拍翅膀,又用尖喙擦着指腹。 杨灵晔将纸鹤贴在唇边亲了一下,轻声说:「虽然很惊喜,不过有事不能打手机吗,你老是变这些小把戏久了伤元气。」 纸鹤会意似地垂下头,接着他手一扬,风又乍起,淡藕紫色的纸偶随风一吹便不见踪影。杨灵晔摇头一笑,拎着行李箱下月台去了。 他和律师约在一间咖啡厅,稍微了解一下状况之后,律师已经将他理应得到的那一份财产统计完毕,但接过来看后,他迟了两秒才说:「叶律师,是不是有哪里出错了?」 律师推了推眼镜,依旧不动如山:「您会有疑虑是正常的,其中银行存款的利息没有另外加上,这是上周统计的结果,还有几支股票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灵晔苦笑着打断:「这笔钱太超出我的预期了。」他的工作让他对金钱有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2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2 着准确清晰的概念,所以这个数字不仅仅只是看起来的惊人,他知道这是多庞大的财富。 「如果这是舅舅的意思,那么文洛呢?」那是他最小的表弟,也是除了他以外唯一的财产继承人。 「杨先生,苏先生的意思是,他全部的财产,由你继承。」 杨灵晔慢慢放下纸张,表情动都没动。「连同文洛的监护权一起。」 「是的。」 他猛然觉得头痛。 「叶律师,那么请你替我处理抛弃继承,我不能收养文洛。」 「苏先生非常清楚你的现况,这份遗嘱的签署是在半年前,杨先生,他非常清楚你的状况。」 「你是指舅舅知道我和同性同居的事情?」 「是的。」 「我不懂,舅妈那里一定可以找到更适合的监护人……」 「很遗憾的,薛女士家族里没有人的亲属关系比你与苏文洛更近,并且苏先生明确地表达了希望由你监护的意愿。」律师又推了推眼镜:「褚先生是著名的书法家,苏先生对于这样的关系并不介意。」 杨灵晔若有所思。「那是因为舅舅没有别的选择,他知道只有我能照顾文洛,叶律师,我不相信薛家那里没有人会出来争监护权,他们是有原因不得不放弃的。」 「如果您是指您的宗教背景的话,那似乎也是苏先生选择的原因之一。」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舅舅从来没有找过任何相关人士解决这方面的麻烦吗?」 「这方面的事情我不清楚,不过可以替您联络一下苏先生的助理或秘书。」 杨灵晔点点头。「麻烦你了,我可以先去看看舅舅吗?」 律师看了看表:「这个时间恐怕已经不太方便,不过苏先生两天前最后一次失去意识前交代过,我与您见面之后要送您回家一趟。」 「我订了旅馆。」 「苏先生说您进去一趟就会知道。」 但究竟要知道些什么,似乎连这位律师也不清楚。只是杨灵晔正好也有回苏家一趟的念头,于是便不推辞,搭了便车。车上他才知道苏文洛目前由社福机构出面照顾,薛家完全没有人愿意出面短期照顾,看来真的是有什么麻烦异常的事情在背后。 杨灵晔下车后便请叶律师先走,他也不太确定会留多久,回旅馆时再搭计程车就可以,他不想耽误对方的时间。两边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便作别,临走前杨灵晔拿到了钥匙。 天这时已经暗下来了,他觉得气氛阴郁。那是一栋独栋双车库四楼透天别墅,他开了铁门,站在毫无景致的花园前,忽然觉得整栋房屋其实是陷入一种暗沉、湿黏、压抑的黑暗中,和他记忆中的清爽感彻底不同。那是一栋已经完全没有人气,甚至还被他物进驻的房屋。 杨灵晔在门口开了花园的地灯和一楼所有外廊的灯。信箱和鞋柜都是空的,连蛛网都很旧。 然后他才开一楼的大门,钥匙插进孔的那一瞬间他几乎已经可以感觉到整栋屋子的阴郁感往身上压过来,像是要将人扑食。喀啦、喀啦,他慢慢转着钥匙,神色自若,然后慢慢推开门。 在按开一楼客厅灯之后,他对着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生物——连老鼠、蟑螂一类都感觉不到——但非生物却很多的屋子清晰地说:「我回来了。」 「除了本来就住在这里面的以外,其他所有经过暂住的各方众生,」他一路啪啪啪地按开一楼全部的灯:「主人回来了,麻烦你们离开我家。」 杨灵晔一路走着,突然想起他先前在山上修行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如果是不晴朗的夜晚,连月光都没有,整山都会陷入一种浓稠宁寂的黑暗中,但黑暗并不可怕,人们所害怕的那些蛰伏于黑暗中的东西,其实就连白日也会现形。他也很清楚有些东西就算四周再怎么光亮也会一直在那里,他点灯只是因为怕自己被东西绊倒而已。 一楼是客厅、起居室、厨房和餐厅;二楼是书房、个人房间、祈祷室;三楼依然是个人房间还有杂物间,四楼则是顶楼,以前有鸽舍,现在则已经废弃。 屋里的东西都已经积上一层灰,倒是还没被断水断电,他在一楼的前半部转了一圈,站在楼梯口往上看着,楼上是一片黑洞似的黑暗,似乎有些什么却又感觉不到该是什么。他决定晚点再上去。倒是二楼一上去,就在楼梯的尽头那里的祈祷室似乎亮着一盏小灯,他不太确定。 他的舅妈薛女士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她的孩子们也是,而她嫁进来的时候就要求了一个小房间作为祈祷与诵经之用,杨灵晔小时候经常趁没人的时候跑进去躲起来,因为那里总是令人心情平静。长大之后他才知道为什么,因为某种确实神秘难解的力量让那个地方没有任何幽魂能够接近。 没有上到二楼,杨灵晔穿过起居室,往厨房前进。整栋屋子里最应该具有杂味的此处极为干净,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这里开火了。他慢慢开了灯。 这栋屋子里在那些虔诚的教徒进住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幽魂能停留的地方越来越少……原本还可以在一楼到四楼到处走的,后来活动空间只剩一楼,在杨灵晔离开这里的前两年内,她最后只能待在厨房和厨房出去的后院里。 他面对着角落半蹲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外婆。」 那个抱着膝盖蹲踞在角落的幽魂动也没动,彷佛已经被黏在那里成为一块非关生命的污渍。 「外婆,」他又叫了一声:「我是阿晔。」 极为黯淡的,比黑暗更黯淡的光晕发出细微的颤抖。 「外婆,告诉我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他才刚说完,厨房外的转角处便传来一声尖叫。杨灵晔站了起来,与那个小男孩对视着,然后在小男孩转身逃走的时候追了上去。 「文洛?你回家了?等一下,文洛!」 束灵(三) 当年杨灵晔上大学的时候,苏文洛才刚会说话,他还记得大家在客厅里看着小文洛摇摇摆摆走路,咿咿呀呀喊着巴巴、妈妈的样子。 不过那时候小文洛只有在别人引导下才会说话,所以他从来没对着杨灵晔叫过一声哥哥。 既不喜欢也不讨厌,杨灵晔不会像个兄长一样因为这孩子的出生抢走其他人的关爱而嫉妒或怀恨,因为他从来就没得到过那些关爱。 但是现在他却被迫不得不拼命找话题跟这个快十年没见过面的表弟说话。 没办法,他想他吓到这个孩子了。 带苏文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3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3 洛回家拿被遗漏的课本的是目前照顾他的社福阿姨,她一知道杨灵晔就是那个极有可能获得监护权的表兄时,立刻提议大家一起去吃晚餐。 杨灵晔当然没意见,紧抓着阿姨的手的苏文洛低着头似乎点了一下,但还是不敢跟他说话。 「你有不关心别人的毛病。」褚月宵有次半取笑半认真地这么说。确实如此,他本能的不对别人的事情好奇,哪怕仅只是客套。而感情最好的那几名挚友,在许久见面一次的时候他往往只要看几眼就知道对方的近况,所以口头上也不大提问。 他那时候并不在意,褚月宵也只是笑笑的滚进他怀里说,所以主人只关心我一个罗——他那时候当然觉得没有什么在意的必要。 结果在问完「读哪间国小」、「今年几年级」之后,感到词穷的此刻,他终于有点后悔。 苏文洛还是低着头,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鸡肉,不是害羞,他表现出来的是一种近于害怕的怕生。于是几乎整顿晚餐都在社福阿姨的努力带话题下结束,她对杨灵晔非常亲切,说了许多苏文洛的好话,大概是真的很希望他照顾这个孩子,但他还在犹豫。 晚餐结束后,社福阿姨带着苏文洛先告辞,杨灵晔还坐在原地喝茶。他在想要了他名片的社福人员会不会把自己的手机给苏文洛,那孩子又会不会打电话给他。 其实会有那种反应也是正常的,她说苏文洛经常都是那个样子,不太说话。那也是正常的,他所有兄姐都已经过世,父亲在加护病房,母亲则神智不清。 大表哥死于酒驾车祸,二表哥死于火灾,表姊则是难产,因为并发症过世,孩子也没有留下来。这些事情全都发生在最近三年内,同时舅妈因精神分裂入院,他的舅舅则在半年前也因器官衰竭被送入病房观察。 杨灵晔突然觉得几天内是回不去了。就算他不收养这孩子,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因为照这种情势发展下去,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苏文洛。 他招招手请小姐为他加茶,正在打算明天白天再去老家一趟的时候,电话响了。 是褚月宵专用的铃声,minnie&on的loving you。他还记得那只狐狸帮他设定这个铃声的那天,他笑说怎么这么老派,但那只狐狸却边笑边爬过来,脸比喝了qoo还红,边爬到他身上边笑着唱:「loving you is easy ‘bsp;your&iful,making&h you is all i ;do……」 ——然后他就被那只披着人皮的狐狸给吃乾抹净了。事后当然也没力气再去抗议那过于甜蜜腻人的来电铃声。 他赶忙在第一句唱完前就接了起来。 「亲爱的~你吃饭了没有?」 杨灵晔差点叹出声音来。才一天不见他就想念这个声音到难忍的地步。 话题很简单,只是甜甜蜜蜜的互相问候,家里没什么事,褚月宵也不是多话的人,正当杨灵晔想找个话题继续延长这通电话的时间时,褚月宵突然说:「真想唱歌给你听。」 他微笑:「在听。」 那声音又停了两秒。「算了,你赶快回来,我好想你。」 「嗯。」 「我睡了整个下午。」 「为什么?」 「你不在我好无聊。」 他失笑:「去看书、看电影,练你的字,什么好无聊!」 「你赶快回来。」 「嗯。」 「我想你。」 「嗯。」 「挂电话罗。」 「早点睡。」 「啾——」 褚月宵在手机的另一边打了个响吻。 拿着结束通话的手机,他慢慢说了一句:「我也好想你。」但他不能说出来。因为只要一说,就算语气再怎么平淡,他那只爱撒娇爱黏人的小狐狸也会立刻想尽办法跑到他身边来又抱又亲,然后献宝似的说着:主人你想我所以我就来啦我很乖对不对——他才不会上当。 但他才刚说完,马上就有一封简讯传来,主题是:『亲我亲我!』 图片内容是一张闭着眼嘟着嘴的自拍。脸上还带着他熟悉的红晕,背景是家里的客厅,好像还有条橘色的猫尾在角落入镜。 ——不亲的话会被发现吗? 他笑着吻了一下手机萤幕。 束灵(四) 一大早杨灵晔就接到律师的电话,约在下午见面,所以他决定先去医院探望舅舅。 九年前离家时他的舅舅正值壮年,但是现在躺在床上插管的男人却像是老了三十岁,头发全白,脸颊凹陷的面容极为憔悴,杨灵晔站在床边,突然有股从未有过的心酸。即使总是极少关心自己,但毕竟是亲人,毕竟曾经在一起生活那么长的时间。 「舅舅。」他叫了一声,伸手按住那细瘦的手臂,然后声音与表情都凝结了。 是空的。 这具躯体里面剩下的东西已经不多。 杨灵晔俯身,慢慢摸上那堆着皱纹的前额,手里摸到的却仍是一片空荡与荒凉。三魂七魄都只剩下一些碎片,已经不会再醒来了。 「舅舅,到底发生什么事?」表哥表姐,还有你,都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是什么凶狠的东西? 难怪这房间如此干净,他还以为见到舅舅的时候也会见到一些脏东西,但什么都没了,躺在这里的只剩一个空壳。 「对不起,舅舅,如果我早一点回来……对不起……」 原本想再去探望舅妈的,但时间已经到了,只好先去赴与叶律师的约,在那里与他见面的还有一名他舅舅的秘书。 只是这位半年前才刚被录用,杨灵晔想知道的事情一件都问不出来。与律师交换一个眼神之后,他们结束这次的会面。 寻找离职员工的个资不在叶律师的工作范围内,但他意有所指地暗示了杨灵晔可以回家看有没有什么留下的资料。 「对了,叶律师,那么你是什么时候被我舅舅雇用的?」 「两年前我的老师过世的时候,我接手他的工作。」 「两年前。」 「是,就是那次文树先生过世的火灾,我的老师也在会场。」 「叶律师,你可以告诉我舅舅在三年前发生过最……嗯……」 「苏先生最麻烦的官司?赔过一笔八位数的违约金,这应该是最大的,但我想你是问更私人的东西?」 「如果你因为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4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4 职业道德不能说的话,我可以自己查。」 「不知道您知不知道一位秦书锦先生,他曾经持有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票。」 「我知道,他是舅舅最好的朋友。」 「秦先生一年前肝癌过世,他的弟弟半年前登山时发生山难,大概两年曾经遇过一个事件,但是证据不足,所以案件其实没有成立。」 「怎样的案件?」 「蓄意谋杀,但是没有尸体。」 杨灵晔晚上回到旅馆时,柜台给了他一张名片,是有人特地送来给他的。那张名片极为花俏,所在的地址在室内有名的夜生活闹区附近。翻到背面写的时间就是当晚的九点到十点。 柜台小姐看着杨灵晔细细打量完名片后甚至还拿到鼻间嗅了嗅,彷佛一点都不觉得这动作看来其实有点吊诡,然后对她点头致谢,又拿著名片出去了。 这座城市里的公车并不发达,但杨灵晔非常乐意以步行怀念这些街景,慢慢走了一个小时之后,他找到那条巷子,隔着几十公尺就是一大片霓虹灯光织成的花团锦簇,这里反而显得幽静。 推门后便是懒懒的音乐声迎面而来,但那意在言外的诱人却浓烈到他几乎有些感慨。 真受不了。 他不喝酒,只点了一杯红茶,便坐到隐密的墙角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lounge bar,但这次却不大一样。空气里漫着轻柔香氛,靠近吧台的是咖啡暖香,郁而不浓,人语如遥远的一片清碎水声,在觥影与流苏垂帷间漂摇浮动,绵密却轻微,桌是色泽沉稳的木质,椅却是酒红醇紫的沙发,垂下的灯盏以水晶捧烛,似将目中所及一切都晃成缱绻水纹,悠悠然地将笑语低声绽开,情调暖而慵懒。 台上的歌者,站在乐群前面,身段修长,瘦而透着柔韧,随着节奏轻轻摇摆,带着些许并不艳丽的柔媚,但那双眼睛确实是艳丽的,明亮而生辉,眼角挂着微扬的笑穿过层层薄纱帷幕与笑语勾引着他。 tell me when will you be&ell me quando quando quando…… 杨灵晔不知道曲子是什么时候停下的,直到那青年端着两杯酒在他面前坐下,水晶杯中酒液鲜艳诱人,但平心而论,拿着它们的人更艳更诱。 「还是不喝酒吗?」 「请坐。」 「谢谢。」 噙着笑,青年在他面前将身体陷入软垫中,撑着额看他,姿态媚得不可方物,杨灵晔却只是慢慢又喝了一口茶。 「你变了好多。」 「你也是,你变得比我更多,」杨灵晔想了想才又补充:「不过你这样子倒比较像以前。」 青年笑得无声,却彷佛整个人都透出一种愉悦。「是哪一段从前呢?」 杨灵晔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消耗时间的闲谈,他无意识地觉得麻烦而叹了一声,脱口而出:「汀兰……不对,你现在是男身,我该叫你澜华?为什么要见我?」 束灵(五) 青年发出轻笑,端起鸡尾酒杯贴在唇边,柔软的舌尖先是舔触在杯缘上才慢慢饮入酒液,下颚微微扬起,线条美丽的喉咙轻微起伏,他并没有上妆,但纤长睫毛却在低垂时闪着微光,而睫下是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睛。 但他想起的却是……那双眼睛波光流转,欲语还休地凝视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必须倾诉……他们只是相似而已,杨灵晔冷静地知道这一点,妖狐的魅诱在弹指之间便能颠倒众生,但他自己却是因为心甘情愿才会被套牢,若非他心爱的那一个便毫无意义,这出戏不是第一次演了,澜华不可能到现在还不相信。 「我知道你为什么回来。」澜华看着对方冷静自持的样子,仍旧无声却笑得张扬。「是不是很困扰?」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看看你的样子,你弱了,整个人弱得不像样,若是以前的你,闭个眼就知道是哪只厉鬼在作祟,手指一捏就能让它魂飞魄散,看着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都忍不住要感伤。」 「你是叫我来让你嘲笑的?」杨灵晔反而笑了。 澜华伸出修长而颜色漂亮的食指停在桌上。「我知道麒麟帮你开过天眼,也知道后来你的身体负荷不了,所以大哥又帮你封了起来,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倒叙法。」杨灵晔恍然大悟。 「你觉得很有趣!」澜华嗤笑:「你的灵性越磨越淡,不然麒麟的一只指爪、狐妖的半颗元丹怎么镇得住你?我那时又怎么会只用一眼就惑住了你?你再这样自甘堕落,迟早有一世要灵性尽消,从此永坠凡道……你别走!」 澜华恼怒地叫出来,杨灵晔却已经站了起来。「这些我都知道,澜华,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像的多。」 「是吗?」澜华一笑,了无馀媚,却是多情,并轻轻挽住了男人的手腕。「我不在乎你自甘堕落,我在乎的不是你……」 「我知道,否则你不会来诱惑我,」杨灵晔侧着身轻声说:「但我反而要感谢你,若不是这样,他会一辈子都只站在旁边看着我。」 澜华笑得嘲讽,抬眼时却盈着一些感伤的水光。「那么你告诉我,这一世你打算活多久,你打算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让他再心碎一次,锥心泣血,痛不欲生……我不在乎你打算怎么死,但你始终会死……你知不知道心是可以碎不止一次的?我只能看着他心碎……」 那滴眼泪哀婉至极,眉目间满是悲戚与痛楚,任何人都会轻易在这滴眼泪下软化,但他却办不到。 「算我求你,你放过他吧……」 「我办不到,澜华。永远都不能。如果你现在不杀我,我就要走了。这已经是你第三次问我,但答案依然还是,办不到。」 步出建筑物时,夜晚的风带着些微冷意,他独自走在半暗街道上,口袋里的手机传出震动与铃响,他拿起来一看,简讯附着的是家里两只小猫缩成小团睡在一起的照片。他笑了笑,按下回覆键,却站在冷清的街道上犹豫许久。 那倾诉不尽的千言万语,其实他花了几世的时间都还不能为自己理出头绪。 抬头一看才突然觉得月色很好。 他拍了一张独立于尘嚣之外的满月,想了很久才附上一句话。 『虽然世世都只能做个普通的凡人,但我还是要你在我身边。』 回信来得很快,他原本以为会是电话,还在酝酿一个云淡风清的理由,但对方却只传来一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5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5 句:『等你回来之后我要听你用说的。』 杨灵晔不禁笑了,又觉得想念开始膨胀喧嚣,但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号码保密。他有股奇妙的预感。 接起后喂了一声,等了片刻才听见对方哼出的一声笑。就连音色里都彷佛带着炽热的火焰。 「……麒麟殿下。」为什么会有他的手机?这些非人哉当真神通广大。 「你以为你的名片很难拿到手吗?」 「抱歉,殿下,我不该腹诽您。」 麒麟又清晰地哼笑一声,杨灵晔没有接话,静静等着下文。 「……天地之间有灵秀之气,清明多变,地理感此气而生为名川大泽,钟灵毓秀、天文者为星辰云雾,调和风雨、若感时运,凝结赋体则成灵物,麒麟凤凰具在此列,偶有人胎感此气而生,则必聪俊逸然,奇巧妙才,甚或天赋异禀,能通天地之灵,识见阴阳……你这一世的肉身亦由此而来。」 「受教了。」 麒麟大笑一声。「狂徒!你没听懂!我要你收手!」 「为什么?」 「你现在要找的那只厉鬼已经厄死了十几条人命,你以为那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幽魂?身有异能者未经佛缘点化,横死时又怨气惊人,其残忍乖僻之戾气,岂是你这一个凡人能经受得了的!」 「殿下……那个人是我舅舅害死的吗?」 「有邪术者曰束灵,将人凌迟致死后摄其魂魄以招通天之运,积百代之财,但其亡者魂魄生时必得有你这般灵能方可见效,是不是他干的,你自己心里有数。」 杨灵晔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那是你们人类的天性,我如何能解?那只厉鬼要咒死苏家上下所有生灵,你还是趁早脱身吧!」 「不,舅舅已经把文洛托给我了。」 「那么你若非成就极大功德,否则必是后悔莫及!」 话语方落电话便立刻断线了,杨灵晔怔怔站在毫无行人的空旷街道上,路灯黯淡,树影摇曳着沙沙作响,他突然感到那些一直看着自己的无所不在的眼睛彷佛都呼呼呼地笑了起来,他没有看向他们,却能清楚听见那些阴郁的笑声。他们不敢近他的身,却会等着在他虚弱时试图占据这个身体。 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杨灵晔收起手机招来计程车。 束灵(六) 他走在漫漫无际的黑暗里,走到浑身酸痛,每一扇门都关着,只有门缝底下透出些许光线,他一直一直往前走着,踏过并不均匀的黑暗,那些黑暗里有许多眼睛在看着他,死寂而拢着青白色的雾。 有一个东西掉了,是什么东西?他要找回来,必须要找回来。 终于走到了尽头。他伸手按在门上,门底下的缝隙渗着暗红色的光,污血一点一点地流出来。 不是这里,回来吧。那个声音在他背后喊叫着,他不敢回头。 但是这扇门后面是什么?他应该要知道的。门后传出碰撞的声音,一阵一阵的呜噎声。他必须要知道。是血,满地的血,全部都是,还有泪水。 但是推开门的瞬间,那温暖的手从后面按住了他的眼睛。不要看这个,阿晔。那声音和手都是如此温暖与柔软。不要看喔。不要看,阿晔。 隔着手指,他知道那扇门又关了起来,然后那个冰凉的东西落到胸前。不要再掉了,一定要一直带在身边。现在,回去吧…… 于是他醒来,发觉自己一如梦中般全身酸痛。摸了摸胸前,原本戴着的还在,翻到床边的行李箱找了一下,又扯出那条火焰形状的坠饰,想了想,终于还是把它挂到颈上。 梦里那个人是谁,杨灵晔一点头绪都没有。他试着用一样的姿势按住双眼,在黑暗里眨了几下眼睛,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静静坐了片刻沉思,他才注意到电子钟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下午。 用电脑处理完一些工作上的问题与又多请几天假之后,他另外发了一封信到某个工作室表达他需要的资源,然后播了电话给照顾苏文洛的社福人员,他必须见那孩子一面。 杨灵晔很准时地到了餐厅,正要穿越毫无车辆的马路时,突然一辆血红色的跑车带着让空气震动的乐声呼啸而过,离他只有一公尺左右的距离。或许更短。 那一瞬间的确是有什么东西用力把他往回拉了一下,在弹指之间的一瞬。杨灵晔站回骑楼,静静看着那辆跑车绝尘而去,然后试着叫了一声:「……老爸?」但没有任何声音或徵兆回应他。 ……别扭的老头。 杨灵晔像是叹息似的哼了一声,然后在红灯时过了马路。 那依然是一顿气氛不怎么热络的晚餐,趁着社福阿姨暂时离席的时候,杨灵晔先开口说:「对不起,那天好像吓到你了。」 苏文洛还是低着头,搓着自己的手指到几乎发白的地步。 「文洛,你还好吗?」 「哥哥那天是在跟谁说话?」 果然被听到了……「和我的外婆,你的奶奶。」 苏文洛受到极大惊吓似的猛然抬起头,用力地睁大了眼睛。杨灵晔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孩子长得非常像舅妈,有一双很漂亮与清秀的眼睛。 「奶奶在你出生前就过世了,所以你没见过她,但是她一直在家里。」 「在、在厨房里……」 「嗯,她还在世的时候那里就是她的地盘。文洛,你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哥哥?你是不是在家里看过别的东西?」 杨灵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温柔,让这个看起来很敏感的小孩少一点戒心,但苏文洛却仍旧像反射似地用力摇了两下头。 「没有!」 说谎。但是…… 「嗯,你吃的很少,我们再去夹菜吧。」 苏文洛却像没在听,飞快地往已经走回来的社福阿姨看一眼,然后很快地说:「哥哥,爸爸有东西说要给你。」 「什么东西?」 「爸爸说,如果你问家里是不是有其他东西的话,就叫我去拿给你,爸爸的保险箱密码只有我知道,可是,」他突然嘟起下唇,看起来有点难过的样子:「爸爸说如果你不想管我就不要去拿。」 杨灵晔伸手摸了摸那孩子才有的细柔发丝。「那我们等一下就去。」 他们是坐计程车过去的,因为那栋大宅其实离市中心稍微有点距离。杨灵晔牵着苏文洛发着冷汗的手心,穿过一片荒芜的花园,开了外面的灯。在灯光亮起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6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6 「文洛,以前家里养的两只狗狗呢?」 苏文洛几乎半边身体都黏到杨灵晔的手臂上,发出细细的声音:「死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早上醒来的时候在外面的马路上死掉了,明明这里晚上都没有车的,而且笼子也锁起来了……」 「嗯,没关系。」 他们打开了一楼所有的灯,杨灵晔却没有在厨房看见外婆,只好先牵着苏文洛上楼,楼梯爬到一半,他们进到二楼的黑暗里。 那空荡荡的黑暗无边无际,某个房间的窗似乎没关,灌进呼呼的冷风,杨灵晔将手搭在楼梯顶端的墙边,按了几下开关,头上的灯却纹丝不动。 「走廊的灯坏了,要先去姊姊的房间开灯。」 苏文洛说到一半,杨灵晔却在他们刚爬完楼梯的喘息间听见远处一个细微的声音。 非常、非常细微的一声:喀嚓。 然后是轻微的拖行声,非常,非常轻微…… 杨灵晔突然觉得背脊处一片冰凉爬了上来,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那东西进大门了。 刷……刷……刷……是拖过一地没有扫起的落叶的声音。 那冰冷空荡的感觉不断膨胀,整个二楼都没有开灯,一片漆黑,但将苏文洛推过转角的时候他看见祈祷室总是点着的那盏小灯。 苏文洛很快开了离他们最近的房间的灯,灯光是死白色的,杨灵晔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已经有些不稳。「文洛,我们先进去祈祷室。」他的声音僵硬得像有东西哽在里面,并发出细微的喘息。苏文洛只呆了一下,立刻就着那灯光跑进小小的斗室里抱着脚缩进祭坛下面。 「哥?」 苏文洛怯怯地叫了一声,却看见杨灵晔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珠子,慢慢缠在手上,然后站在没有门板的祈祷室入口念起他听不懂的东西。 只念了几句,他又安静下来,好像在听着什么,整条走廊宽阔得让风声畅行无阻,但现在苏文洛也听到那细碎的声响了。 像是有人拖着什么很重的东西一直走过来。 然后头上的灯光突然一闪,熄灭了。 「文洛,你闭上眼睛,念……嗯,念玫瑰经吧。」 苏文洛发着抖在祭坛上抓到了一串念珠,而那种拖着的脚步声越响越大,很远,但很清楚,在一片死寂的黑暗里,甚至带着一点像是哭泣般的呻吟。 喀嗒……呜……喀喀……呜……啊…… 祈祷室的窗帘被风吹得高高扬起,灌进阵阵冷风。 苏文洛的声音非常微弱,几乎像是气音一样,杨灵晔诵经的声音相形之下显得非常坚定,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某种难以撼动的力量。 呜呜……呜呜…… 那抽泣着的哭声一步一步地上了楼,然后那种拖行着的声音变成沉闷的咚咚声,像是随着脚步一下一下地撞着楼梯。 那哭声像是呻吟一样。一丝淡淡的酸腐味先是乘风飘了过来,然后突然膨胀,浓烈得让人难以呼吸。 杨灵晔手里的念珠终于转了一圈。念完最后一个字,他俐落地将珠子反缠在手上,结了一个手印,然后那声音突然消失了。 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好像从头到尾都是个错觉。 杨灵晔正要摸索着去找电灯开关,但身后的苏文洛突然倒抽了一口气,很轻微,却突兀得让人心里发毛。 他转过身去,顺着苏文洛的视线,望向那扇丝质窗帘随风鼓动的窗。 整扇敞开的窗外,没有半点月光,尽是一片黑暗,而二楼的空中漂浮着一个女人的——扭曲的形体。她的脚边与某种血肉模糊的东西相连着,不像人,那团东西长着很多颗扭动着的头颅——数不尽的手与脚,就像是,一群人被硬生生像黏土一样被揉成一团,彼此无法挣脱的样子,那团肉球还在蠕动。 那双眼睛是空的,眼眶里漫流出的液体是像血,爬满整个脸颊,而杨灵晔清楚地知道她在看着自己,甚至露出了狰狞的笑。 那只停在桌上的纸鹤突然自己跳了起来,弹得有半天高,吓到了两只躺在沙发上睡觉的猫咪,褚月宵也从书房里出来,正好接住了那团纸燃烧后剩下的些许灰烬。 他只匆匆地看了手心一眼,握起拳头,迅速地找来了笼子打开,招呼着一对孩子进去。两只猫咪一前一后进了笼,褚月宵匆匆拿了些东西就出了门,边疾走边打着手机。 「喂,学妹,我现在带猫过去可以吗?……嗯,大概几天……哼,是啊,」他笑骂起来:「我的男人不知道又去哪里野了,这么晚还不回家,当然要去找!」 束灵(七) 苏文洛稍微恢复意识的时候,躺在一楼的楼梯旁,四周一片壁砖的碎片和碎玻璃。他的小脑袋没办法在瞬间回想清楚先前发生了什么事,一开始涌上来的都是疼痛,还有对黑暗的害怕。 但是远处的灯突然亮了,他先是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听到一个愤怒的声音在起居室外面,隔着一扇没有关上的门怒吼:「死老鬼,你把你儿子弄丢到哪里去了!」 碰的一声,听起来像是力道惊人的一击……苏文洛就着外面的光看见客厅的一面墙被打出裂痕,但是墙上什么都没有。 他那混混沌沌的脑袋还没有运转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形,又听到那个声音低语:「竟然会有这么凶煞的东西……早知道你这么没用我就自己跟着!……什么?狐狸?」 苏文洛躺在那里听了一下,然后渐渐回复过来的知觉让他觉得头上的黏腻感渐渐流到脸上来。他的头好痛…… 忍不住轻轻呜了一声,他立刻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走了进来,头上的灯开了,一个年轻的大哥哥走了进来,手搭在墙上的电源开关上,眼神凌厉得几乎让人发抖。 那是就连成人都会感到战栗的压迫感,像他这样的一个小孩子根本还没弄懂发生了什么事,却下意识地就要哭起来,当那个大哥哥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时候,他甚至连逃走的冲动都提不起,几乎就缩在原地发抖。 他还以为会被打——但那个大哥哥却只是伸手在他头上一摸,然后那种可怕的压迫感立刻就消失了。 「阿晔……」 那是表哥的名字。苏文洛突然意识到那不是他的血,是哥哥的。当他抱着自己从二楼一路狂奔下来的时候,好像发生了地震或什么东西之类的,他们一起摔了下来,但是哥哥还是一直抱着他,按着他的头……然后…… 然后那个陌生的先生绕开他,去摸后面那片墙,苏文洛才发现整堵墙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7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7 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的打过一遍,布满了又宽又大的裂痕。上面甚至还有很多红色和黑色的血。 「阿晔……你到底怎么了……」 那个大哥哥用一种像是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这么说着,摸着墙,两手都沾上了那些血迹。 那种眼神带着迷惘、不可置信,还有又像悲伤又像害怕的某种东西。 但那并没有持续很久,也许只有几秒,他又用那种尖锐、冰凉的眼神转了过来,直对着苏文洛。「小东西,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你除了杨灵晔以外刚才还有见到谁?」 而这时候的杨灵晔则在——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某个地方。 那一夜,他看到飘在二楼窗外的那个女人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抱起苏文洛往楼下冲,并且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不能坐车,因为有可能会出车祸——但是楼梯还没下到一半,似乎是地震了,而且强烈到他整个人脚步不稳,直往下摔,因为凭着本能抱住了怀里孩子的头和颈子,所以他自己反而在跌到平地的时候完全没有力气再站起来,而这时那种冰冷腐烂的气息几乎已经从脚踝爬到后颈上了。 杨灵晔迅速推开苏文洛,才刚喊出快跑两个字,眼角就闪过一道影子,他不确定那是不是汀兰,但就后来的处境来看,他很确定那一定是汀兰没错。 就像七年前他被推进畜生道的时候一样,他又再次不小心——脱离原本所在的那个宇宙——不、严格来说依旧是那个宇宙,只是在另一个不同的层次——所以他左思右想,觉得最好的定义是:他又不小心暂时性的脱离人间道了。 他不确定汀兰是不是想救他……虽然在当下那的确是离开危险最迅速的方法,那只厉鬼身上惊人的戾气和煞气比起七年前发生在学校的那场大火更猛烈惊人,但是尽管他现在没事了,苏文洛呢? 那夜他跌进异界之后,出人意料的四周不再是一片充满杀意与危机的黑暗,没有手持利器互相砍杀的恶灵,也没有好啖凶狠的猛兽,他几乎怀疑自己是掉(或飞?)到某处仙境了。 一发现自己身处异境时,他立刻检查时间,却发现手表和手机全部都停止作用,他的表是自动机械式的半古董,却也在瞬间——可能就是在他脱离人道的瞬间停止运作。那时候是白天,他站在一片晴朗的水湄处,四周长满气味清新的香花香草,他试着沿着水面寻找人家,却走了许久都徒劳无功,终于遇到一个人时,他们完全无法沟通,但对方却没有露出丝毫惊讶或恐惧的样子,反而亲自带他找到了一间暂可栖身的小屋,然后飘然离去,杨灵晔到了这个地步也已经静下心来,便耐性等待褚月宵的出现。 但是等了一个月之后,他确定汀兰那时候不完全是为了救他。仔细想来,汀兰应该知道苏家的情况,因为她知道杨灵晔遇上了什么棘手的情况,所以也很有可能一直等着出手的好时机,而这里,就是褚月宵找不到的——可能是某层修行天。总之是他的小狐狸到不了的某处。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推论,除了时间的证明以外,第二个理由是昼长夜短的这里完全没有任何幽魂。连一点点碎片都没有,空气里也没有丝毫贪嗔痴的气味,他的肺得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待在那里的时间,他除了寻找食物(这里的野菜野果不出意料的毫无毒性,而这种生活他在山里修行的那段时间早就习以为常。)以外,靠着禅定静修度日,甚至觉得辟出的修为澄净且纯粹到难以置信的地步,这是第三个理由。 这里的昼夜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运行,但杨灵晔尽量记录自己已经待了几天,换算人道的时间,也许已经过了好几个月,或者更久。他还是很有耐性,却又隐隐不安。 像这种自耕自食,无事做时便静修入定的日子他非常习惯,也知道怎么从其中安定心神,并不因为脱离物质世界而困扰,所以他最牵挂的是不知现在如何的苏文洛,还有他那只讨厌寂寞的小狐狸。 只是除了静静等待以外竟也毫无他法。他知道褚月宵和汀兰是用什么方法开异界之门,但仅限于知道,并不了解,否则至少他可以试一试——但那本质上就是他无法了解也不可能做出任何尝试的举止。 而且就连那个老是隐形让他看不见的别扭老头守护灵都没来……杨灵晔默默叹息着。如果能回去,就对那老头说一句,虽然被抛弃了十几年,但其实我也没什么好怪你的…… 束灵(八) 他的确曾经以为那是不能原谅的事情。在他还是个渴望陪伴与了解的孩子时。明明是有父亲的,为什么在母亲死掉之后,他不肯照顾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呢?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过得怎样,他有没有想过要来探望?但其实在更早的记忆里,家里就已经没有了父亲的存在,他从来不在。就连到家里来看阿晔的姊姊都不能告诉他为什么,幸好你也有个好妈妈,以后要对妈妈很好喔,姊姊曾经这么说过,但是到最后他们都在离他远去。 母亲变成一张照片,而姊姊只剩那一句不知道到底真的是回忆还是捏造出的印象,叫他要好好孝顺妈妈,而原来他一直避免去想但从来没有忘记的父亲,早就已经去世,不知道从多久之前就在旁边看着他,直到他早就已经不需要一个父亲时才察觉到这件事。 他并不特别去意识到什么是寂寞,因为出现在生命里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件事情都在彰显着它的无所不在,他以为自己并不在意,永远能这样生活得很好,直到那个人到了自己身边。 所以爱了之后的分离才让他体认到必须去爱的理由。如果不去爱和期盼,等待以至于其馀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生命依旧用它原本的形式延续下去,但是曾经让它变得更好的那些记忆将会毫无意义,如果遗忘了它们而不再去爱。 除了那个人以外的所有一切在他的记忆里都比寂寞更荒凉。如果能因为疲惫而拒绝就好,但他却甚至无法尝试,所以甘于忍耐那无止无尽的等待,在日升月落之间。他知道放弃是多么容易的事情,因为若是选择如此那么结局将只有最单纯的一种,但坚持,坚持却令人迷惘着最后坚持的结果,那也许将不会比放弃更好,但他终究还是宁愿去等。 在分离的五年里,越是寂寞的日子越让杨灵晔意识到不能放弃的理由,他必须维持着那条不可跨越的底线,以将那些唯一珍贵的回忆保留在最特别的地位,他唯一珍惜并爱着的东西。 所以竟然在又离开对方之后才终于发现到,原来是这样的理由。他爱着的那个人是不是也用这样的理由度过在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8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8 尘世中漂流的数千岁月,只因为在所有痛苦的极限都轮回过一次之后,还是不忍心遗忘。 竟然在分离时才体会到对方的寂寞与缘由,而这缘由如此寂寞。 他已经在这里独自过了约一年左右的时间,惯于寂静自己的结果是,某一天他突然发觉思念变得十分迟钝了。 无法一闭眼就精确想起那凝着笑的眼角和怀抱时感到的温暖,那一瞬间才令人感到孤寂的可怕。 所以他开始一件一件地回忆,所有声音和动作、习惯性的话语和喜好,甚至是那只能用美好形容的光裸的漂亮的背与腰线,还有同时被唇与舌轻吻的触感,加了蜂蜜的茶,他会用三种称呼叫自己,平常用阿晔,撒娇时用主人,而在重要的时刻用亲爱的,每一个字都像浸过蜜那么甜,但不论哪个称呼后面都会经常性的伴随一句我爱你,有时候不需要任何原因,就算身处人来人往的生鲜超市也会在突如其来的一次转身时冒出这么一句。 他再也无法静定禅思,在这里太容易进入空寂,而现在他害怕那什么都不剩的清静。无法修行的原因竟然不是因为对方在身边,而是因为分离。世事的难料已经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但他很自然地接受了,开始试着从清晨时就回忆从前对方在自己身边醒来的样子,直到入睡,每一天都像是从未分离。 我爱你,他说,彷佛可以一直说到喉咙乾哑。他记得他的狐狸爱吃的所有东西,但渐渐忘记了它们的味道;记得那只有自己能同时用眼睛与手指欣赏的美丽身体,但忘了依偎着睡在身边的温度;记得细而软的发丝垂落的样子,但忘了用手指穿过它们时盈在手中的触感;记得曾听过的每一句爱语和承诺,但却忘了说这些话的音色,曾几何时原来他已不是无法出世,而是害怕那虚静后的空无,思念这东西就算本身是苦涩的他也能甘之如饴,就算痛苦也仍能激起波澜,但他恐惧于将超脱于这一切的自己。 记录时间已毫无意义。他不想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只是必须为那个不在身边的人继续坚持。 这晚他在摘隔天早上的早餐,每折下一段嫩芽,他唱一首那只狐狸喜欢的歌,寂静的夜里,四周万籁俱寂,只有他这个人籁还在发出非常不标准的歌声。 every day in my life is filled with loving you。loving you,i see your soul e shining through…… 夜里的风突然变强了,有一片不像是落叶的东西掉到他肩上,杨灵晔的动作顿了一下,慢慢转头去看,那只淡紫色的纸鹤正轻轻拍着翅膀。 「……是你啊。」 「对啊,是我,」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笑声里提炼出来的一样匀满愉悦和轻快:「我第一次知道走音得这么厉害的歌也这么好听,可以继续唱吗?」 杨灵晔并没有立刻站起来,甚至没有立刻转过头,只是用非常温柔的手指取下停在肩上的纸鹤,用掌心捧着。「我等了你很久。」 「因为你突然跑走了,我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去哪里找你,所以花了一点时间,不过目前保持的寻获率依旧是百分之百,我一次都没有错过。」 「嗯。」 他慢慢站了起来,褚月宵就立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身形依然修长,在月光微冷的夜里提着一盏玻璃罩灯,灯光晕黄温暖,映着那张满是熟悉笑容的脸上。 「对了,在来这里的途中,我想起一件事情,一个故事,你有没有兴趣听我说?」 「洗耳恭听。」 「其实也没有什么,」褚月宵手里那盏灯将他脸上越来越深的笑容照得十分清晰:「我突然意识到……我突然意识到我其实和人一样善变。我曾经以女身嫁给一位将军过,他是能文能武的儒将,运筹帷幄,无人可比,我也以男身娶过一位郡主,国色天香,尊贵无比,但当他们都过去很久很久之后,我又遇到一个人,我才发现,此生我最爱的是他,因为他对我说了一句他们从来没有说过的话,他说,哪怕世世都只能做个普通的凡人,他也要我在他身边……所以我发现我没有办法不爱他。」 褚月宵闭着眼,长长地叹息一声却含笑意。 「我没有办法不爱他,所以,我来了。」 他知道那个人是用如何熟悉的姿势将自己抱到怀里,手指穿在发丝之间并轻轻擦过他的耳朵,热切而又温柔,他不自觉地笑得迷离,终于感到安心似的将脸枕在对方肩上。 「我好想你噢,主人,你想不想我?」 相较于他的轻声细语,杨灵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正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顿了一下,被盈在掌间的发略有些乱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他想了想,竟然还是这一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那熟悉的轻笑声就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杨灵晔几乎陶醉得不想睁眼,那美好的颈项就在他的唇边,一个干燥却温柔至极的吻就那样深深地烙了下去。 而那个吻明显地延长了他的笑声。 在笑声之间,褚月宵半吟半唱地附在对方耳边叹息:「loving you is easy ‘bsp;your&iful,making&h you is all i ;do……loving you it’s&han just a dream&rue。ahing that i do it’s out of loving you……」 束灵(九) 抱紧的时候才发现臂弯里的身体很瘦。不是因为距离与时间而产生的错觉而是瘦到几乎可以用手指压进骨头之间的凹陷。 那只小狐狸像是被弄痛了似的呜了一声。 「主人,我好累。」 杨灵晔半抱半扶着褚月宵进屋,像在证明那句话一样,褚月宵一倒到床上立刻闭起眼睛,喃喃说了句「我先睡一下,一下就好」,然后陷入寂静。 那寂静维持了一段很长的时间,杨灵晔坐在床边,等到那股寂静彷佛将他整个人包围之后才慢慢举起手,用连风也不能被惊动似的小心翼翼去碰对方的额心。 只是指尖触碰到的那一瞬间,深金棕色的眼睛立刻睁开,彷佛从未入睡般清醒,并且抓住了悬在脸上的那只手。但杨灵晔却无视那阻挡着自己的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9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9 力道,依旧固执地按着对方的眉间,唇角几乎抿起刚强的线条,褚月宵不得不用双手阻止他,而眼神流露出的惊慌与脆弱前所未有。 他们如此僵持了几秒的时间,杨灵晔几乎整个人跪到床上去,指腹整个按上去的时候,他探触到了更深的东西,而那里一片空荡并冰凉。 褚月宵像是没有听到自己的叫喊一样,在被放开的时候按着头滚到床沿喘息。他们维持着这样的静默,没有人说话。 那苍白的脸色不是因为月光,屋里没有灯,而月光从毫无遮掩的窗外倾了一地,在这片银白色的冷寂里,没有人说话。 杨灵晔摸着自己发烫的手指,许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懂。」 躺在月色里的背一动也不动,微妙地透露出一股脆弱。 「你是不是根本不应该来找我?」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的,」褚月宵的声音异常沙哑,却极为平静。「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但是,我不……」即使闭起眼睛也不能遮掩声音里的那种犹疑与害怕。「我不懂……」 「tasita,」褚月宵侧躺着,脸上已经回复那种平静的笑容。「人界之上的修行天,开启通道与真正进来是两回事,山精野怪的修为再高都不可能……」他长长地吐息着:「而你则是因为七世修行的宿慧……」他彷佛疲惫到一个字都无法多说似的,又倒在床沿几乎闭上眼睛,然后被扶着躺进更温暖舒适的肉垫里。 抱着他的力量很紧,狐狸动了动鼻尖,整张脸埋在衣料里,奢侈地呼吸着熟悉而久违的气息。抱着他的力量实在太紧了。 「因为主人你想见我,所以我就来啦,」声音软绵绵的,带着意味强烈的讨好。「我很乖对不对?」 「不。」 好无情的语气……似乎不是撒娇的好时机…… 「不会死的啦,只是耗了几年道行而已,以后不能用树叶变钞票了。」不能尽情撒娇的狐狸很郁闷,非常郁闷。 那股温暖却不愉快的沉默在空气里漂浮着,狐狸觉得越来越闷了。他想要主人抱他亲他继续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为什么要这么快就发现啊,早知道刚才就撑着不要睡……还是应该马上让自己被吃来转移注意力……啊果然应该先推倒滚床单的这样就算昏过去也…… 正当思想邪恶的狐狸精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有什么湿湿的东西落到他脸颊上,份量是那么单薄又沉重,一路沿着脸滑了下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褚月宵闭着眼睛伸手往上摸,然后又坚定地说了一次:「不会死的。」只是能活着的时间少了很多很多,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所以根本没关系。 「我找了你好久……我在人界以下的地方找了好久,然后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但是进不来……我知道你就在这里,所以我只会做一个选择,你比我还清楚的啊,我需要你,我只需要你。你也一直都在等我,你带着我的元丹,所以我知道你每天都在想我……我不可能知道你在哪里,却不去见你,那是不可能的。」 他觉得自己很唠叨,连自己都听得不耐烦,但是贴在颈边、一路往下蜿蜒的水痕却依然那么寂静而汹涌。 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自己也很清楚,就如同不可能不追过来一样,这个人不可能不伤心的。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以他也只能默默抱紧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的主人,就像想承受所有的悲伤一样,默默亲吻着对方的头发。 哭得好厉害啊。 人类真是想不开的生物。 狐狸好像也是?不过他早就知道了。 「阿晔,你听我说,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他放轻音量,温柔得好像他才是那个安抚着宠物的主人,一边抚挲着温暖的毛皮一边说着:「只要你亲亲我、抱抱我,像以前一样让我撒娇一下,就会过去的事情,我一点都不在乎,你一下子太伤心,对身体很不好,损失的是我,这么久没亲热了……我损失真的很大,」他笑了笑,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依旧低哑温柔:「我一点都不在乎。只要能到你身边,一千年……只是一个数字。」 束灵(十) 呼吸到的空气改变时,杨灵晔知道他们已经回到了人世。所有感觉到的一切都转变了,既熟悉又陌生,只有怀里抱着的这份温暖从未改变。 四周是一片黑夜,笑声又在耳边响起:「他们骗人。」 「嗯?」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骗人的,你看你的表。」 杨灵晔举起手,那个停摆已久的表不知何时又开始转着秒针,一分钟过去了。褚月宵的时间也才过一分钟,所以他可以想像得到——他所度过的那『一年』想必也不在人间,那么一定很辛苦。 指腹轻轻按过那排瘦得可以触到凹陷的肋骨时,虽然心情是又酸又苦的,但他完全没发现那在久旷的情人身上所引发的反应多像在调情。 只是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对。褚月宵笑着推开他那过于伤感的主人。「我叫你表弟打电话找人带他回去了,我们还要去你舅舅家看吗?」 杨灵晔摇摇头,手指慢慢擦过对方疲惫的眼角。「我想睡觉。」 回到旅馆房间后,褚月宵眨着眼,语气平静而略带暗示:「睡觉?」 但是明明接收到暗示的主人却反应冷淡:「睡觉。」 他们安安份份地躺在双人床上,杨灵晔从后抱着心爱的人,听着那细微的呼吸声渐趋缓长,明明是思念已久的情景,但心里却毫无欣喜。他只是睁着眼,不知道几个小时过去,确定对方已经深深睡去,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站在床边,想了想,还是跪下去吻了一下那垂在额边的发丝。 褚月宵睡得很深,近看之下更能清晰地看见两颊的凹陷和略乾而苍白的嘴唇,微皱的眉心还泛着一点病郁。 他悄悄进了浴室,带上门,坐在浴缸边缘,灯光柔黄却明亮,他彷佛沉思般坐了许久,才突然地叫了一声:「爸爸。你出来。」 毫无动静。 杨灵晔短短地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以前不勉强你,但现在有事情要问,我总是有办法让你出来的,只是不会很舒服。」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威胁老爸的儿子?」 声音出现的时候,杨灵晔对面那覆着盖子的马桶上也现出人形。 那男人远比他想像得还要年轻。一头极有个性的乱发,破破烂烂的白上衣和牛仔裤,搭在蹲坐着的膝盖上的手夹着半支歪歪扭扭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0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0 的烟,单看脸的话完全分不出来这人死时是三十或四十岁,但是整个人的体态——以及那张脸,一看就知道是父子,杨灵晔现在知道自己再过十年的长相了,除了那个发型和穿着以外。 完全不记得父亲长相的儿子和十几年来从未与儿子说过话的父亲就这么尴尬地对视了十馀秒。 「……是你叫我出来的耶小鬼。」 「对不起,」杨灵晔咳了一声:「我想知道你以前的方法。」 男人侧着头看他。杨灵晔发现他们根本上的不同,刚才还那么颓废慵懒的气息,眼神突然锐利得惊人,彷佛是个活体一般,那股气势带着沉静的压迫,轻易就能看穿人心。 「那只狐狸为你耗损了千年道行,但要应付你遇到的那只恶鬼还绰绰有馀。」 「我想要保护他。」 男人便不再说话,抬起眼睛发呆似的盯着灯罩。他知道自己的儿子问出这一句是卸下了怎样的心防和怀着怎样的决心,因为这种人生一旦启了开端就难有休止。啊咧,果然是杨家的男人,虽然他自己很刻意的从来没有教过儿子任何事情。 结果还真的就跟嬷嬷讲的一样,这个孩子的一生非他能够保护,能够保护他的人不是自己。就算刻意让这孩子生长在信基督的家里,而自己从来不照顾他、甚至不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任何片段,该来的宿命还是会找上门。而那宿命偏偏还是最麻烦的一种,狐缘。 所以真的是完蛋了。 真的是完蛋了,干,根本不可能拆散他们,拆散了一定会闹出人命,干,他只是想要让自己的儿子过点正常人的生活也这么难!干!早知道就让儿子改姓苏,不要姓杨!妈的!啊不对可是嬷嬷也说过就算改姓也还是姓杨的血胤……干干干…… 「杨先生,请问您的心理建设结束了吗?」 心理建设到一半被打断的杨先生龇牙咧嘴地看向另一个平静的杨先生,很不爽,超级不爽。 「你以为你老爸是那种会用桃木剑和符咒的道士吗?那老子干嘛离家出走?人要是越依赖那些东西就会越容易被操纵,我从来不用!」 「所以?」 「再怎么恐怖的鬼都是从人而来的,那个人是谁,你不是花钱去查了吗?」鬼魂慢慢地穿墙出去,只留下最后微弱的一句:「查到了继续自己想办法,没办法再来问老爸。」 杨灵晔还是在浴室里坐了一下,确定外面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之后才轻轻出去,轻轻上了床,还是将人抱进怀里。睡得一塌糊涂的狐狸下意识地往主人怀里钻,蹭了蹭后寻到最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听着伏在怀中的呼吸声,杨灵晔这才略感安心地慢慢睡着。 束灵(十一) 先前杨灵晔托人调查的消息已经有了回音,他一早醒来检查电脑的时候就收到回信,没有印表机只好简略做些笔记。 先前叶律师跟他提过的那个案子,实际上的内容是一名妻子失踪的丈夫控告她的上司,然而最后应该是用金钱或其他更见不得光的东西解决了事情,调查报告写得非常详细,时间与人物关系都交代得极为清楚。 他要查的那位女性叫魏夕云,在秦书锦名下的一间小工作室上班,在某次员工聚会后失踪,有员工证实她曾搭上秦书铭的便车回家,但除此以外毫无线索,根据魏夕云丈夫的说法,她早就在计划离职,一是因为当时她已经怀孕,二则是因为觉得上司的举止怪异,不是性骚扰,却让人非常不舒服,私底下探听她的家庭环境、个人喜好,却又不像有追求的意图。 魏夕云早已父母双亡,在两年前失踪时正满三十岁。 三十岁。这个数字不知为何在杨灵晔的脑海里用力弹跳了一下,彷佛那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如果昨夜——至少是这个人世刚过去的前夜,他在苏家里看到的那个女子是魏夕云……他知道那些被绞成一团的肉块是什么,那是无法被超渡的亡魂,被她的怨气所禁锢,那些惨死的魂魄以至于她,共同凝聚起了一股可怕的怨念,而同时也被它所束缚……无法超渡。 将人凌迟致死后……摄其魂魄以招通天之运,积百代之财……那份报告里连带有一份他舅舅前几年财务危机的调查结果,他是因为叶律师提过的违约金而想到这件事的,但线索却相符合了,就在魏夕云失踪半年后,原本已经濒临破产的公司突然风生水起,最后甚至累积到他在那份遗嘱上看到的惊人数字。 那报告上还附了魏夕云丈夫的联络方式。杨灵晔记了下来,虽然这份报告的价钱非常昂贵,但比他所想的还要物超所值。 他想了想今天的计划,自己笔记了一番,要出门时他的小狐狸还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到床边默默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伸臂抱了抱,然后亲了一下褚月宵的额头,他明显的并没有醒来,却发出一声有些难受的呜咽往杨灵晔的臂上枕去,甚至抓住了袖口,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 「月宵?」他试着叫唤一声,很轻的,褚月宵依旧没有醒来。 不能就这样出去。不能离开他,再也舍不得离开他。 他知道褚月宵是怎样的极力隐瞒,但那种明显衰弱下来的气息却无法掩饰,就只是躺在身边而已也感觉得到。 等到褚月宵醒来时,手里仍紧紧抓着他的袖子。 「我成了董贤了我。」一醒来就调侃着自己,狐狸的笑看起来却莫名有些豁达,低头亲了主人一口:「拜托你别像汉哀帝。」 杨灵晔张开嘴唇,明显的想说些什么,却只回吻了一下,把温驯至极的狐狸揽在怀里,像对着婴孩般的语气温柔至极:「我们等一下出去租车,如果你饿的话我们就先去吃东西,我带你去我以前最喜欢的早餐店……说不定你早就去过了,然后我要去找文洛,你陪我。」 「我还想睡。」 「好,那你再睡一下,我买东西回来再叫你,你想吃什么?」 「阿晔……我不会风一吹就不见。」不要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 抱在手里的身体彷佛瘦得只剩骨头,也许是错觉吧,但是,但是。 「我知道,可是我害怕。」 狐狸发出短促却低沉的笑声。「可是我现在真的没什么力气……难得你这么可爱啊——好可惜。」 杨灵晔捏了一下怀里人的腰:「到底还要不要睡觉?」 「要吃饭!」并不尖锐的牙齿啃了主人的肩头一口,充满玩耍意味。 苏文洛又见到那个漂亮得像模特儿的哥哥时,他坐在车子的副驾驶座上向外微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1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1 笑。杨灵晔下了车向社福阿姨道歉,昨晚他突然身体不适自行前往医院,她表达了适当的关怀之意,稍微闲谈了几句,苏文洛便坐上车子后座。 「文洛,这是我的……」 「哥哥你昨晚结果到哪里去了你有没有受伤那里有好多血——」 褚月宵轻盈的笑声打断了这些急促的句子,杨灵晔带些喝止之意地叫了他一声,褚月宵却只笑着说:「好像小麻雀,啾啾啾,啾啾啾。」 苏文洛的脸红了,声音也突然真的细得像小鸟一样:「哥哥好。」 「小麻雀,你肚子饿吗?」 「咦……还好……」 「阿晔,我带他去吃点东西吧,然后你可以先去找那个魏小姐的丈夫?」 「为什么?」 「我们才赶得及在日落之前回你舅舅家去啊。」 话是这样说,但对方却不是那么好找。杨灵晔打了几次住宅电话却都无人接听,那里是栋普通的公寓,一楼甚至没有锁,他上去后按了几下电铃,等了一阵子,正在想是不是要留张纸条的时候,背后传来警戒的男声,人就站在狭小的楼梯间里看他。 「你是谁?站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不是非常友善的语气。杨灵晔转了几个念头,决定将自己的来意也转个弯。 然而作为一个因为某些难以解释的灵异事件而试图抛弃继承的远亲,他还需要点别的理由,所以他几近无中生有地借了父亲的名字当作那个指点迷津的灵能专家,呃,或者该说是江湖术士……这个字眼刚从脑海中一闪而逝,后脑马上传来被敲了一记的闷痛。 「杨御衡?」对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语气明显地转变了:「请进。」 ——老爸,你的名字好像真的满好用的……呜! 又被敲了。忍着伸手揉一下后脑的冲动,杨灵晔尾随着对方进屋。 下午时他接到电话,于是找到了一间玩具店,那时褚月宵正和苏文洛玩着叠叠乐。杨灵晔走过去,把苏文洛手上的那块长积木直立在已经摇摇欲坠的高塔最上层,褚月宵笑着推了他肩膀一下:「比你弟弟还坏心!」 杨灵晔也笑了:「我买这个让你慢慢玩。」 「小麻雀,你还想要什么快去拿,有人要掏钱包了!」 「文洛是乖孩子,不会敲诈人。」 「哥哥我想吃饭……」 于是他们提早吃了晚饭,杨灵晔正准备要送苏文洛回去的时候,褚月宵突然指挥他往另一条路上开,因为「回家不是那个方向。」 回家?虽然不太明白,但杨灵晔很识时务的没有多问,进到那栋看来要价不斐的平房(在地价不便宜的此处甚至还附着车库)后才发现,他在旅馆里的东西已经全都搬到这里来了。 怎么回事?他与褚月宵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突然发现,狐狸大仙的仙法,小小凡人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好,趁着苏文洛被褚月宵催去洗澡的时候,他拦下对方,小狐狸也只是耸耸肩:「如果真像麒麟说的,那文洛还是跟我们待在一起比较好。」 「房子怎么来的?」 「绝对不会让你半夜醒来发现自己睡在破庙里!」褚月宵咬着唇含着笑捏了多疑的主人脸颊一下:「你以为我从前守着你的时候就是天天住旅馆吗?」 杨灵晔才刚把那只手移到唇边吻那么一下,就听见浴室门开的声音。 又玩闹了一阵(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家的小狐狸这么会对付小孩),在杨灵晔把苏文洛哄上床睡觉的时候,褚月宵锁好所有门窗——当然不是单纯的用物质锁好——之后,正要进房间,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只好把手搭在门边忍着那股虚弱。 果然太虚了……一次失太多血了,只休息一两天还是很累…… 脚下彷佛踩的不是地板,而是什么软绵绵的其他东西。没什么力气啊……再休息几天,应该会慢慢恢复元气…… 还在恍惚的时候,忽然听到脚步声下了楼,于是褚月宵开始聚精会神地看着门框上的油漆,几年没住人,有些剥落了。 「房子真的有点旧了。」被拥进温暖的怀抱里时,他随口说了一句,然后被轻轻扳过脸回身接吻,他叹息,在衬衫被解开第一个扣子的时候呢喃着对方的名字。 「可以吗?」问句在几乎发出声音的乾吻里显得模糊。 背靠着门,褚月宵突然笑起来:「我也没想过……那时候住在这里的时候……能和你在一起……我好高兴……」难以言喻的高兴。 他知道杨灵晔在自己不小心说出那一句「守着你」的时候就开始想了,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诱人至极的气味,真是让人恨不得立刻一口吃掉。明明很想要,但是因为还有人在,只好一直忍耐……真是可爱到令人头痛。 「一次就好……」 一边发出恳求的声音一边动作快速地关门关灯剥衣服,一点都不让人有拒绝的馀地嘛……这种时候说停,会怎么样呢?会自己去冲冷水吗?一定会……但是,干嘛要那么浪费呢…… 可是没被拒绝的求欢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改天……吧……」 狐狸突然会意,舔了主人的耳垂一口,甚至还咬了一下:「爸爸不在,他没跟着你回来,而且之前……他也都是在我们一开始接吻的时候就出去的……」 被推上床的时候,褚月宵脸上的笑像朵无声却灿烂的花,那种美丽温和而又令人屏息。「要不是我没力气就吃了你,而且要吃好几次。」 口出狂言的下场是,被吃了个大半夜,还被吃得全身绵软,像滩水似的淌在床上,然后被清理好的主人上床之后又抱住。 他以为他睡着了。 褚月宵还想趁着装睡时慢慢睡着的时候,又突然觉得对方的呼吸声有异,然后湿润的感觉慢慢流到颈子上,又被小心翼翼地擦乾。 他没有睁开眼睛。 还是会在意的,他这个执迷不悟的、实在想不开的……但是他知道那是为什么,爱得越深越不能豁达,甚至不能原谅,他很清楚这种事情。 那些一语不发的眼泪既让他无可救药的欢喜也心疼。 所以他只能装睡,在这个所有举止都能牵动自己的人的怀里,慢慢地睡着。 束灵(十二) 那晚他又做了一次那个梦。 黑暗漫无边际,足下行过的地方流满黑血,直到那扇门前。 这次没有人阻拦,门缝下渗着肮脏的光线,血色像被倾覆似的从里面流出,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2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2 他可以感觉到里面的那个人正在一点一点死去。 是这里,就是这里。 这扇门后就是他要的答案。 门后传出碰撞的声音,那些血里有无尽的泪水,那就是他要的答案。 手已经按上门板,在推开之前,他醒了过来。 而醒时褚月宵并不在身边,杨灵晔起床穿了衣服,上衣口袋里那躺着那串密码,是苏文洛在睡着之前告诉他的。 满室漆黑与月光,他踏过整间屋子的寂静,在与餐厅一同向客厅敞开空间的厨房窗前见到那个背影,立着一片瘦长的影子凝在地上。 「月宵。」 那张清秀的侧脸在银辉中怀着难以言喻的动人,他深深看着这个自己最心爱的人,看了很久,终于还是微笑着按下那些不舍。「我走了。」 「这么快?」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褚月宵慢慢点了一下头。「你失踪的那天,在你舅舅家的墙壁上,我以为那是你的血,所以我……早就知道了。」 「她不只是要克死苏家人,还有很多帮凶,他们……都会死,不能再拖下去。」 「你又要离开我。那么你今天为什么回来?」 他低下头想了想又抬起,终于还是微笑:「为了告诉你,我答应你会回来。」 褚月宵彷佛害怕那种坦然的眼神,他移开视线,看往黑暗之处,然后又闭起眼睛,眉眼之间的紧绷像是快要流泪。 「你又要离开我。」 「我答应你。」 那四个字让他单薄的身体抽动一下,像被无形的鞭子鞭打似的,褚月宵吸了口气,扶着自己站起来,身后放在流理台旁边的是个盛满液体的碗,他伸指在里面抽出一条细线。 那是血。从滴落的声音与气味里杨灵晔如此猜测,而那条被染成鲜红的线被绑上他手腕,细密地缠了十几圈。 那个为他缠线的人单膝跪在面前,模样虔诚而专注。褚月宵打好最后一个结后紧紧抓住那只手吻了一下,在指尖处有着细微的颤抖。 「这和你上次弄的不一样,不只是血而已吧,月宵……」 「我什么都愿意给你,这句话的意思是真的,」嘴唇贴在指节上,他闭着眼睛轻声说:「我什么都愿意给你,此生除此以外,我已毫无眷恋。」 杨灵晔俯身将脸贴在对方耳边,声音里满是温柔:「剩下的不用说了,你还要陪我几十年,所以不必说了。」他贴着那偎在自己颈窝的头颅,最后亲了一下对方的鬓发。 「一个小时之后来接我,替我照顾文洛一下,我和爸爸一起去。」 他说完就走,客厅里依旧满地的黑,只有临门处有一盏微弱灯光,但当站到黑暗中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几乎怀着泪的声音。 「我知道你非去不可,你永远都有自己非做不可的事情……我也每一次都答应你会等,你总是有要我留下来的理由,」 那声音停顿半晌。 「所以别把线拆下来,如果你又……失信一次,那是我唯一,可以在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找到你的方法。」 腕上的血已乾,他的脉搏在这束缚下的鼓动格外清晰。 「不会的。但我还是答应你。」 下午在接到电话去玩具店接人之前,杨灵晔顺道开车去幼时常被带去的教堂。那天不是假日,他在教堂旁边的育幼院里找到那个老神父。 神父依旧是满腮的花白胡子,在堆成一叠的皱纹下,天蓝色的眼睛闪动着温蔼光芒,一见到杨灵晔立刻露出的笑容开朗而带点淘气。 「你又回来看我了,先让我看看你!」 杨灵晔不禁微笑:「其实神父你还是可以说英文。」 「这样孩子们会以为我们在说不得了的秘密,我们是要说秘密吗?」 杨灵晔想了想,还是笑着摇了头。 「那么我们应该去散个步,我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我的孩子,你一个人生活过得好吗?」 老神父终于还是忍不住说起英文,虽然数十年来锻链出的中文已经极为字正腔圆,用词精准,但他许多时候都还是觉得说英文的时候比较自在,这也是为什么杨灵晔不曾受洗入教却和他互动良好,感情深笃的原因:那是他辅导过的学生中最聪明而灵慧的孩子。老神父曾经深信入教会是拯救这孩子脱离那种天赋的唯一方法,但当杨灵晔成年离家之后,他明白主自有安排,并且不忘每日都为那个天性温柔的孩子祈祷。 在阳光明媚的午后,青年伴随着年迈神父慢慢穿过青翠草地,孩子们在他们身后玩闹嬉戏着,两人步到树荫下的长椅坐下。 「抱歉,也许你想到处看看,但是我的风湿越来越厉害了,」老神父摸了摸膝盖,又复微笑:「但我们别说我了,来谈谈你吧,孩子,我觉得你似乎……有一些困扰。我能为你做什么?」 「神父……」杨灵晔不自觉地显露出些许踌躇,稍微犹豫了几秒才说:「我希望你告诉我关于舅妈他们的……你知道的一切,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 老神父稍微思索了一下,用一种迥异于对方的温和语气说:「让我告诉你我从前初到这块土地上的事情,我告诉过你吗?」 「如果是你刚开始学台语的时候把印章说成肠子那一段,你不小心说过。」 「噢,噢,好吧,但我已经不是因为尴尬而脸红的年纪了,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记得当我还是一个新手的时候,教廷曾经希望我留在英国,但我希望有新的体验,所以我去过非洲、印度尼西亚……和许多许多国家,进入山区,冒险,生活,祈祷,不只是在这里,但特别是在这里,当我们进入一个新环境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们,我们也没有办法让人们来听讲道,」老神父摆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唇线往上挤了挤:「孩子,你记得那时我们做了什么吗?」 「那应该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没办法亲眼看见。但我猜你们藉了某些方法打入本地的生活圈。」 「噢,譬如办学校,建医院,但那个时候,我们在这里做的是发药,可爱的小药片,有些阿斯匹灵,我们还发过征露丸,那个时候的药并不便宜,而且那时也还没有健保这个东西对吗?」 老神父非得等他的听众点头回应才肯继续说下去:「我们当然不是免费发的,但我们也不收钱。领取药片之前,他们必须要听讲道,但别露出那种表情,这不是一种条件交换,问题是在于,我们希望治愈人们,这是我们为什么来到这里,在治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3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3 愈身体之前,先治愈你们的灵魂,因为你看,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灵魂的纯净,我们读经,我们吟唱,我们时刻约束自己,说善言,行善事……」老神父的眼睛凝视着远方,杨灵晔觉得那并非犹豫或迷惘,只是某种不得不的谨慎。 「孩子,我可以猜到你为何问这个问题,我也自问过无数次,他们到底为什么会遭遇这些事情,我能够为他们做什么?但我能够告诉你的只有,我感觉到的是,他们的灵魂已经偏离了道路,灵魂的痛苦比任何肉体的痛苦都更危险,伤害得更大,我试着介入,但他们已经听不见我的话语。而在这一切之中……我感觉到有灵魂仍在受苦,直到此刻,都还没有得到救赎。」 午后的微风很静,其馀的声音都很遥远,只有偶尔能在头顶上听见几声鸟鸣,轻声诉说的话语里充满犹豫。「我刚才顺路去医院探望了舅妈,我恐怕她已经失去了她的灵魂。」 「不,灵魂是不会被遗失的,只是迷惘。」 杨灵晔低着头,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所看见的,那似乎不能被现在他们所使用的语言解释,所以他只是站了起来。 「最后一件事,神父,我想告诉你,我现在不是一个人生活。」 「噢。」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过得非常快乐,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人,」他不由得微微一笑:「灵魂也非常美丽,每一天清晨我醒来时,都觉得睡在身边的人美丽到像是闪耀着光芒。」 老神父微微一笑:「等你们有了孩子之后,会令他受洗吗?」 「我恐怕我们是不会……不能生育的。」 那藏在白须里的笑容没有一丝改变,仍旧怀着年迈的温柔与独特的开朗:「那么我祝你们幸福,你看起来非常幸福,你在发光,继续幸福吧,我的孩子。」 他微笑接受,但又犹豫起来,在某个瞬间突然变得脆弱,笑容变质成迷惘。「我非常爱他,父亲,我非常、非常爱他,胜于一切,但如果,我必须要去……拯救我最后能拯救的……我的亲人,那已经受苦太深的灵魂,我就很有可能……必须要离开他,再一次,或许是永远的,我不能……」 他跪了下去,彷佛虔诚的信徒在忏悔告解,却是因为不可自拔的困惑与苦痛。 「我不害怕痛苦、死亡,但我不能再次离开他,他为我付出过太多,没有任何方法能弥补,原谅我,父亲,我不知道……」 神父温柔地抚摸着那靠在自己膝前的头颅,安慰着他无助的孩子,以温和但坚定的语气说:「这一切都是自由意志的选择,做你会做的选择,不论爱谁,世上没有错误的爱,但不要缄默不语,永远记得告诉你爱的人你有多爱,然后……去做你的选择,我的孩子,质问你的心,不要欺骗它。」 束灵(十三) 深夜的街道上一片寂静,杨灵晔驾着车,在一个红灯前停了下来。 「爸爸,你回来了吗?」 他只是试着问一句,然后男人的形体在副驾驶座上出现。 「你不用自己去。」 「你知道我应该去,多拖一天,她厄死的人就会越多。」 杨御衡的眼神似乎放空了一下,车子缓缓前行,他把那根残烟叼在嘴里,伸直了脚。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和你一样,一进门就知道了。」 下午的时候,一踏进魏家就知道了。甚至在看到书架上的照片前就知道了,那个女人是谁,和他非去不可的理由,还有他的梦,那不只是梦而已,梦里的声音也不是幻觉。 「我是一个很烂的爸爸。」 「嗯,没错。」 杨御衡哼笑一下,但听起来略有些苦涩的感觉,像是自嘲。 「阿晔,我跟你妈结婚的时间很短,但比起我上一个老婆,我最爱的人是你妈。」 杨灵晔模糊地嗯了一声。 「第一次结婚的时候,是不小心先有了小孩,那个时候我还满笨的,她就带着孩子走了,遇到你妈之后我才知道要怎么珍惜人。……你知道我后来为什么要跟你妈离婚吗?」 「因为我。」杨灵晔回答的声音很简短,似乎不带什么感情,开着车的侧脸平静如昔。 杨御衡慢慢吐了一口烟。「你出生的时候,我的奶奶,你的曾祖母,在我和你妈从医院把你抱回来的时候,站在门口,不准你进杨家门。她说,杨家传了几十代,这是第三个降世的天人,但不是来普渡众生。而是为了还一段情债,了结一场尘缘……债偿,然后命尽。」 「但有趣的是,我到底欠了他什么,又要怎么还?这又不是还泪,流完一辈子的眼泪就可以泪尽而逝,」杨灵晔微微一笑,摸了摸系在腕上的红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应该可以活很久了,因为欠他的东西已经不是一生能够还尽。」 一阵沉默之后,他改以一种轻松的语调开口:「所以我要想办法活很久很久才行,老爸,你会帮我吧。」 「废话。」 杨御衡夹着烟的手指指向电子钟上的数字。 「你最好开快一点,到了阴时她就差不多要出来了。」 「没问题。」说完的同时猛踩油门,车子如箭一般飞出。 亡魂无法感觉到所谓的速度与冲力,杨御衡仍蹲在座位上,他想他明白儿子的理由,那种还没有被消磨尽的慈悲,如果不这么做就不能挽救那些被她厄死的魂魄——否则当然可以叫那只狐狸打得她魂飞魄散,但不论站在那边立场,杨灵晔都不会这么做,那不能救她,更会磨消褚月宵的道行。 但是这小鬼究竟有没有意识到现在面对的是什么啊…… 还在思考的时候,苏宅已在眼前,昏黄的路灯光线微弱,杨御衡在车还没停好的时候开口:「把封印解开。」 「然后呢?」杨灵晔将安全带拔开。 「你还有十分钟可以跑。」 「知道了。」 那三个字被抛在身后,杨灵晔边跑边抽出钥匙,迅速开了门,甚至来不及关上,跑进屋子时里头灯光一盏一盏开了,用飘的明显比用跑的快。他一路跑上二楼,撞开书房门,里头摆饰一如记忆,迅速掏出口袋中的密码,他跪在保险箱前转起号码。 号码是十九位数的,一共有三层,苏文洛用简谱的方式将它们记下来,边唱边写,杨灵晔仍旧觉得不可思议,舅舅早就知道事情可能会变成这样,却迟迟不肯亲自解决,任由参与这件事的人一个个横祸加身,但他就是不愿意放手,只在最后留一线希望在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4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4 自己身上。 号码很长,转完第二层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声响。沉闷的碰撞声。 「不要理它,你继续。」杨御衡的声音在旁边冷冷响起。 碰撞的声音慢慢逼近,和那天的情形一模一样,杨灵晔虽然专注在转锁上,但仍旧可以感觉到楼下的黑暗与腥风慢慢涌了过来。 碰的一声,邻近楼梯的那扇房门因为某种力量被碰撞开来,然后是祈祷室里的东西被一一翻倒,房门外渐渐泛成一片漆黑,但是所有声音又突然消失。 杨御衡并没有出去,那并不是他。 手停在锁上,杨灵晔突然觉得一阵心悸,他感应到那是什么了。 「外婆!」 「不要停,她能争取的时间很短,快点打开。」 幽魂的声音依旧冰冷,毫无情感,那驱使他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最后一层箱门打开的时候,极冷的温度从缝隙里渗流出来,瞬间冻得手指发麻。 那是一个小小的、漆黑的骨灰坛。。 被数不尽的丝线困绑着,上百条线的尽头附在保险箱的内部,坛子上封着一道符印,写满血红文字,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那股冰冷的气息是从坛中释放出来的,彷佛靠近的话连血也会结冰。 「把线扯……」 指示的声音还没有说完,这个房间的灯突然也熄灭了,在黑暗中,那些丝线绽着艳丽诡谲的冷光,原本漆黑的坛身上也浮出一个鲜红的符号,彷佛某种古老文字。 他见过那个字。 彷佛被蛊惑似的,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那一团彷佛凝结的冰冷里。 束灵(十四) 他又站在那扇门前,鲜红色的字在黑夜里透着冷艳的光,门缝中流出模糊的光线,遍地的污血。 这不是梦,他想。他并没有睡着。他并不存在于发生过这些事情的空间里。 这是封印。 答案就在这扇门后,他一直想知道的事情,早就在眼前了。 他闭上眼。 也是这样的黑夜。他看见他们将她从车里拖下来,有人捡起她的鞋小心处理掉,他们扯着她的头发在地上拖行,手脚撞出乌青。他们轮流打她。她反击。他们封起她的嘴,将她绑起来。他们将她关进那个房间。那里的地上与墙上画满符号,鲜红而艳丽。他们轮流打她,没有理由,除了咒骂的话语什么都不说。她啜泣。他们轮流看守她。他们被允许做任何事,第一个人强暴她,然后是第二个,在所有人做过一遍之前都不停止。他们在她赤裸的身体上涂满颜料,然后抓着她的长发往墙上推。那些文字依旧闪着妖艳的光。他们用烧红的铁丝作画与困绑。他们在她身上丢掷东西。 那些画面不断闪现。 他们不停地、不停地,从不停止,每日每夜……直到地板上流满污血,它们干涸之后,她不断哭泣。撞击的声音、呜咽声,都不停止。满地的血。他们来来去去。 日复一日。 鲜红的朱砂笔在赤裸的布满痕迹的女体上画满那种符号,每一寸,没有一处遗漏。然后他们将她一片一片割开。满地的血。 直到皮肤与内脏散落一地。 最后只留下那颗头颅,将七孔缝起,在眼皮上各画一个血字,将头发剃光,头皮上写满几百个符文,所有怨气连一丝都不能逸漏,最后将全部肢体的碎片捡起焚化,倒进坛中,以符咒密封。 他走进那个冰冷的房间里。每一块冷白色的壁砖上都写着那鲜红色的字,一盏微弱的日光灯在头顶上摇摇晃晃。 满地的血。 他走了过去。在深红色的血泊中躺着那具死白色的女体,布满不堪的痕迹。他跪了下去,那瞬间她如尘灰般消散无踪,只剩下满地的血,与一块小小的碎肉。 他们第一次轮暴她的时候孩子还没有流掉,但在它离开母体的时候,他们忘了捡回它焚毁。那孩子身上属于母体的血肉于是成为怨气发泄的凭依,否则的话,那是多么可怕的咒术,她的魂魄会被永远禁锢,也许百年,或是千年,永远在生前经历过的地狱中煎熬。 他能看到那一切是因为她还没有解脱。 他能看到那一切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联系。 她曾经阻止过他去寻找那已经放在眼前的答案,不论那是什么时候的她。 那声音和手是如此温暖与柔软,曾经遮住他的眼睛,叫他不要去看那些东西。直到今天,她还是害怕他会受伤。 那不是梦,而是至今都还在发生的事情,结束它们唯一的方法只有一个。 杨灵晔握紧胸前那个火焰垂坠,将手伸向那滩血泊之中,温柔地覆盖住那块碎片。 「姊姊,握我的手。我带你出去。」 清脆猛烈的撞击声从他手心中传出来,眼前重新恢复光亮之后——彷佛那黑暗只是短暂的幻觉一瞬——那小小的骨灰坛已经变成碎片,惨灰色的骨灰散落一地,有些黏在掌心间,他半跪在地。 整间屋子又静下来了。 「为什么你会不知道?」 经历一段漫长的沉默后,漂浮在半空中的幽魂才慢慢回答:「夕云和你不一样,她出生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孩子,没有遗传到我。」 杨灵晔慢慢拨开瓷片,从口袋中掏出珠串。 「逢九为厄,她的命变了……所以他们才找到她。」 他整理了一下跪姿,低着头,将佛珠垂在膝前。 「爸爸,你回避一下吧。」 空荡的房间中只有持咒的声音响起,温厚而平静。 脚步声慢慢走进房间的时候,他依旧没有抬头,来人走到身后,温柔地抱着他的背。 「我想起来……小的时候,有一次姊姊来看我,那时候我和妈妈住在一起,还没有搬到舅舅家。妈妈去上班,我在家附近玩,我跌倒了,弄丢了这个东西,」杨灵晔握着胸前那枚缺了一角的火焰垂坠。「姊姊陪我找了很久,她一直握着我的手,然后我就什么都没看到。我们找了回来,她帮我戴上,叫我再也不要弄丢,一定要一直戴着。 ……她并不是,真的那么普通的人,她看不见,可是一定知道什么……她不应该被……」 褚月宵用手擦着他的脸,并且揉开眉心。 「可是你已经救了她。因为你她才自由的。」 束灵(十五) 其实早就应该知道的。 麒麟已经说明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早就在无意识中窥探到了真相,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5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5 那夜他做了那个梦,在梦里觉得失落了什么,原来是关于她的记忆。 他的姊姊。 明明还记得那双手……那双温暖的手在梦里阻止他开门。小时候被阴影里的东西吓到哭的记忆还在,却忘了姊姊是那时候唯一安慰他的人。 即使魂魄已经被怨气污染了,那双在梦里出现的手却是真的,到现在都还保护着他。 在以为可能要付出生命做为代价的时候,那被怨气操纵的魂魄依旧没有伤害他。 但是自己却发现得这么迟。直到一切都不可挽回的时候才去找她。 诵经持咒的声音独自响了整夜未曾间断。 清晨时才接到从医院来的两通电话,入夜前那对抚养自己长大的夫妻分别去世,他还是去得太迟。 葬礼结束后,杨灵晔的舅母被葬在天主教墓园里,舅舅则火化后安置到从前就买好位置的灵骨塔中。为了这些后续事宜,他又请了一个月的假,把累积已久的额度都用完了。 在假期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杨灵晔带苏文洛去做礼拜,但是他并没有进去教堂,反而带着他的小狐狸在外面的广大庭园里对坐在凉椅上闲谈。 魏夕云的骨灰已经另外装置好送还给了她的丈夫。牵涉在其中,不论直接或间接造成魏夕云死亡的人都已经身故,杨灵晔原本希望能给那个还在哀悼妻子的男人一个审判或足以安慰的手续,但其实这件事情已经落幕了。他自始至终没有告诉那位先生自己和魏夕云之间的关系,但却有种直觉,其实对方知道,无论如何魏夕云的本姓是杨,母亲改嫁后才改姓。他没有说的原因有一半是因为愧疚,一半是希望对方尽快开始新的人生。 接下去的时间就在处理丧葬与继承事宜中度过。 「我倒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喔?」 「我已经做决定了。」 褚月宵的神情瞬间陷入沉思。「意思是,以后那孩子,会跟我们住在一起。」 「嗯。」 「……啊,」他突然长长叹息一声,像是全身的骨头都瞬间软化一样趴在石桌上:「啊啊——讨厌——」 那模样很可爱。杨灵晔不由得微笑,从容地问:「你不喜欢照顾孩子吗?还是不喜欢文洛?」 「不会啊,那孩子有些地方满像你的,所以看到他就觉得你越来越可爱,我很喜欢他。」 「那问题在哪里?」 小狐狸仰起脸,湿润明亮的眼睛眨了两下,似乎有点受到委屈地嘟着嘴唇,却一点都不显得幼稚或违和,那在他的主人眼里实在可爱得过份。 「问题是在于——这样以后就不能在沙发上亲热了!」他低声喊了起来,愤慨的模样认真无比,双拳还击了桌面一下:「也不能在浴室来第二次!更别提厨房!书房!我想了好久的餐桌!阳台!而且我——我才刚买了新地毯……阿晔!我可是很认真的!」 狐狸都已经气得咬牙切齿,主人只好努力按着嘴压抑笑声,然后拼命让自己肩膀不再抖动得那么剧烈才转回上身。 「嗯……咳,我想这件事是可以克服的。」 「好没劲喔……」气消了之后又变成无骨狐狸,懒洋洋地趴在桌上。 「我们现在住的屋子要再安置一个孩子有点太小了,我想搬到大一点的地方去。这部分的钱我想和你借一下,舅舅的钱……我已经算好了,只留下以后文洛读书结婚要用的部分,其他用舅舅他们的名字捐出去。」 「喔……」看起来还是很没劲。 「既然新屋子你也有出钱,你想再弄一个餐厅、厨房、书房,或是阳台都可以,或是我们可以住楼下,孩子住楼上。」 「一定要把隔音设备弄好!」突然又激动的握起拳来。 「好,都听你的。」杨灵晔又忍不住笑了满脸。 「唔嗯……所以文洛知道吗?」 「我还在想要怎么跟他解释。」 「如果小麻雀讨厌我的话怎么办咧?我们要分开住吗?」 「我不会离开你。」 「你知道我其实可以化身成大美女吧?主人喜欢哪一型的呢?coffee,tea,or me?」 「哦……」 「主人在想色色的事情吗?」 「我在想这样也不错,不过显然你会失去一些乐趣。」 「你认真的?」 「我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真的?」 「我在想你以前总是很想要一个孩子。」 褚月宵无所谓地笑一笑:「那样的心思也淡了,只要你高兴就好。只是这样不知道对小孩子的教育会有什么影响。你真的不要我……」 「我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也比较自在,」杨灵晔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次:「你和他很投缘,但如果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我也不会离开你。」 「但你也不是为了这种理由丢弃责任的人。」 「那也不会很长,就几年而已,你愿意为我忍耐一下吗?」 褚月宵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他的意思很明显,不用再加以言述。虽然先前对于没有养育过幼年的自己表达深切的憾恨,但杨灵晔却经常觉得这种包容和宠溺是不分年龄的,就算自己活到七老八十他们恐怕还是会像这样互相迷恋,现在就已经感觉到自己有种被惯坏了的任性。 「时间差不多了吧。以后我们得经常疲于奔命接送孩子罗~」褚月宵笑着起身,对方却坐着不动。 「我常常觉得这是很俗气的事情,大概是因为我爸吧,总觉得结婚不是很有意义的事情,特别是这种情况,」 褚月宵看着他,挑着眉笑,没有说话,但已经有种神秘的预感,有趣的事情要发生了。 「不过我想我们偶尔可以俗气一下,我只是个俗气的人而已,」杨灵晔边掏着西装外套边站起来,才刚站直又跪了下去。 「反正只是个戒指而已,呃……俗气的戒指,我不太喜欢钻石,所以挑了这个。」 是积蓄不够吧,这个习惯积功德的主人留在手边的钱总是只够生活。事实上他的闲钱竟然多到能买这种奢侈物本身就是件令人难以相信的事情。 而且还是这种随便一个纯银戒就贵死人的牌子。该不会被当作肥羊敲了一笔吧。 「月宵……你说说话啊。」 褚月宵伸出手,还是没有说话,眼睛里的笑意很深,手指被套紧的时候露出的神情满足又适意。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平素从容和气的人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6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6 这时候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他预想对方会是很高兴的,然后说很多话,那是对方表达高兴的方式。 「其实只要你陪着我我就很高兴了。」 彷佛看穿了心思似的,褚月宵的回答没有一丝迟疑,附着静静的微笑。 「为什么是这个颜色?」 「很像你的眼睛。」 「他们出来了,你去,你去接一下文洛,我可以休息一下吗?」 被主人亲了一下脸颊之后,他在对方身后闭着眼叹息一声,坐了回去,举起手看着。 那戒指一点都不俗气,深邃的祖母绿像雨后的新叶(所以真的被当肥羊了,这个笨主人),光泽柔和而浓艳,镶在流线造型的藤蔓上,后面还跟随着两颗较小的绿碧玺衬托,这种宝石很难买到这么清澈晶透的等级,看来他的主人瞒着他计划很久了,说不定还有个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帐户。 而且一看就知道销售人员不知道他要的是男戒,他也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买了。真是笨拙得可爱。 褚月宵没发现自己的笑看起来也有点傻气。他可以感觉到杨灵晔的手足无措,但自己确实已经快乐到不知如何言语。 「我不喜欢你那样笑,看起来好蠢。」 「……我确实没有你那么聪明,兰,」褚月宵还是满脸笑容,但并不看向来客。「你来得有点迟,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束灵番外:节日的必要措施 被吵醒了。 狐狸是敏锐的生物,那只小麻雀一下楼的时候他就醒了,并且在那孩子悄悄开门之前起床,匆忙套上衣裤,亲爱的主人还在床上睡得很熟,看起来很累。 「小哥哥……」 「早,」褚月宵用气音说:「走,去厨房。」 苏文洛打着呵欠,身上的睡衣还没换,被牵着往外走。 「好早起喔,今天是礼拜六耶。」 「今天画画课要补昨天的课啊。」 「哦,」这倒真是没听说,「乖,去刷牙洗脸换衣服,包包先放房间下来吃饭。」 小麻雀跳着细脚回房间了,狐狸忍着一点睡意先去洗手。 煎了火腿蛋,烤了吐司,倒了牛奶,切了柳丁,另外煮了咖啡,褚月宵倚在流理台上边喝黑咖啡边发呆,仪容整齐的孩子很快下楼吃起东西,然后他又上楼去检查包包有没有遗漏东西。 画画的教材、小钱包、卫生纸、悠游卡、手机里还有电,却没把名牌放进包包,而且水壶没水了,粗心的孩子总是忘记一回家就把水壶放在厨房,早上再带出门。 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再确认一遍之后,他拿着那些东西下楼,突然觉得这些举动好像太过溺爱,应该稍微遏止一点。 洗了水壶装了水,又喝起黑咖啡,苏文洛正在吐司上涂果酱。那孩子吃饭很慢,似乎是从那个家里带出来的习性,一大一小吃饭的样子一模一样,斯文而且悠闲,从不发出难听的声响。 真是太像了,而且好可爱,眼前的孩子也连带可爱起来。 还在陶醉于回忆自家主人幼时的可爱貌,旁边的孩子突然抬头,吞下嘴里的东西才开口说话:「小哥哥,表哥看起来好累喔,」 「嗯,等一下要我载你出去吗?」 「没关系啦我搭公车,所以是因为你们昨天爱爱了吗?」 「……」褚月宵虽然没被呛到,但手却不自觉慢慢放下杯子,「那是什么意思?」 「爱爱啊,就是,」小麻雀放下叉子,两手手指兜在一起,左右手指尖互相碰了几下,「啾啾。」 「你说的是,啾啾吧。」 「不是,是爱爱!」小麻雀用力地啾了起来,「反正就是,可以生小孩的,啾啾!」小手又兜着指尖互相碰了几下。 好吧,不管怎么样,管他爱爱还是啾啾,问题是,一个小二生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 「……你应该知道两个男生是生不出小孩的吧。」 「可是现在也有很多人不是为了生小孩爱爱的啊~」 真不知道现在的小孩是太早熟还是…… 褚月宵仍靠着流理台,再度举起杯子:「不要在你表哥面前问到这个问题,他会害羞。」 「喔……」 「还有,虽然说这个好像太早了,不过不管你什么时候要爱爱……记得戴套。」 今天帮他带写着可爱字体的名牌,明天搞不好就要教他哪个牌子的套比较好,人类的社交礼仪真是千变万化。 「戴什么?」 「不,没什么。」好像还是太早了。「赶快吃,快迟到了。」 扫完剩馀的食物之后,苏文洛背上背包,褚月宵把水壶塞进背包旁边的网袋,孩子坐在门边小椅子上绑着鞋带,绑完又叫了一声,「小哥哥。」 「嗯?」碗洗到一半的褚月宵擦了擦手出来,「怎么了?」 「今天是情人节喔。」 「喔,对喔,怎么了?」 「要记得爱爱。」 「……」现在的小孩……不过,大概就和圣诞节会收到礼物,生日要带乖乖桶到班上去,一样吧——「呃,好。」 「葛格!」小麻雀弹了起来,又开始啾啾叫。「要记得!」 「……为什么一定是今天?」 「因为今天是情人节啊!大家平常都会爱爱,可是会在今天爱爱的只有情人啊!」啾啾啾,啾啾啾,「小妍说这样才会一直在一起喔!」 别闹了,小妍是谁啊……拍了拍啾啾叫的小麻雀,褚月宵觉得有点好笑,又要忍着不笑出来,「好,好。」 小麻雀却抓住他的袖子,「因为小哥哥不在,表哥就会很郁卒,所以要记得喔。」 「很郁卒?」 点点头,「很郁卒。像你去垂瑛哥哥家的时候,去买东西的时候,一下下就受不了。」 杨灵晔起来的时候就知道苏文洛不在家了,他套上衣裤,打着小小的呵欠走到客厅,转进厨房,「月宵,昨天忘了告诉你,画画课……」 「文洛出去了,我有做早餐给他吃,我们中午去接他就好。」 「谢谢,」他倒起牛奶,却被人从背后抱住,动作里充满感情,彷佛动作本身就是享受,耳朵后面被柔软的嘴唇轻轻吻起来,细微的声音里听得到清晰笑意,又彷佛醉得要命似的朦胧沙哑。 「主人……阿晔……亲爱的,主人,我们来……爱爱吧……」最后那三个字听起来像吹气般微弱,那是因为舌尖已经抵在耳垂上,上面的动作很细腻,下面的动作却已经迅速准确地伸进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7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7 衣服里在腰际处抚弄起来,一手往上,一手往下。 手里的牛奶几乎被打翻,完全无法反应和反抗的主人还处于全身酸软的状态,更加无法推开狐狸的尖牙,看来再度被吃掉已经势在必行。 「你、你昨天,等一下……」 「可以的啦,可以的,你说小孩不在,厨房也可以,餐桌也可以,书房也可以……」 「等一下,清早发什么情——不、那里,呃……」 「今天是情人节喔,情人节,这样才会一直在一起喔——」狐狸尾巴几乎都要翘起来摇摇晃晃了,快乐的不得了。 苏文洛在公车上有点无聊,于是打起简讯:『哥哥,今天是情人节,要爱爱喔!』可是打完又觉得有点害羞,所以把爱爱两个字改成了幸福,然后按下传送,送给家人群组里的两个号码。 不过当手机响起简讯铃的时候,两个大人根本就已经没空去看了。 ——end—— 束灵(十六) 「因为我想我还是会害怕你。」回答他的声音如此平静。 当年那只误闯墓林的小母狐被抓起来的时候,在那里守墓的他已有千年道行,环在周身的妖气几乎令人不敢直视。 「我并不生你的气,结果就好了,他也没事。」 汀兰闻言温柔一笑,「但你很清楚这是为什么,你为他数度耗损道行,如今已不如我了,我要带你走。」 褚月宵微笑着张开手,语气近乎漫不经心:「好啊,你有你的本事,我不能阻止也是活该,这是我教你的,但是你没看见我身上少了什么?」 他仍旧微笑,汀兰凝视他片刻后脸色大变,原本的表情迅速剥落。「你的精魂……你,你什么时候……」 「找回他的隔天,我亲手系在他的手上,」凝视着那人坐过的位置,他的笑里一点一点渗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已经收不回来了,其实早就应该这样……这次他一死,我也就到了尽头。」 汀兰怔怔地看着他,连眼泪流下来的时候都没有移动一下视线。 「为什么?」 「你很明白,兰,你不是去找过他了吗?你觉得我已经无法承受,这也是真的,我不能再看他死一次,连你都觉得残忍,」 他的笑容依旧和气温柔,看在她眼里却有些飘渺模糊了起来。 「连你都觉得残忍,我已经很累了。」 慢慢转着指上的戒指,他想,人类怎么想得出这种把戏,把对方的心意剥下一片留在身上,时时看着,又时时把自己束紧,而他也真是扮人扮得走火入魔了,竟然高兴成这副德行。 「你们都觉得是我为他付出太多,但其实我们互相亏欠的部分已经无法算清。轮回多苦,但他为我却已不看涅盘,我欠他的,我注定要赔上自己。」 他曾经为那个人守墓守了千年,亲眼见到山无棱,江水竭,沧海桑田,水脉变迁,他们从前的一切都成灰随风,他无数次后悔过不曾为那人流下一点血胤,但其实只是想要有些东西,证明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世无恒常,何况是这一点在大千世界中显得如此幽微的爱,为了不忘,他曾如此挣扎地活着,如飘荡的幽魂般在守着一点骸骨的荒山中徘徊,不忍离去,如今爱得越真,苦痛越深得连时间也不能催折,他当真只是一只野性难驯的狐狸,活了千年都不悟道,区区三字勘不破,爱别离。 「那么来生……」汀兰突然闭了眼,将最后汹涌的泪意锁紧,却不敢再看他,看自己那份从未实现的爱。「来生,你又要怎么了局?生生世世,烦恼不休,最终……没有最终。」 「那不是很好,他身上有我的精魂,不论我记不记得,总是会一眼就看见他,他一走,我也就了结了,这样转世时,应该不会相差得太远吧…… 「我一直在等,也许将来轮到他等我,那我倒比较轻松,假使他转生成花,我就做一团蓬草;成树,我就做他生根的土;成船,我就做海,就算只是一朵云,我就做一条汇水的河,他总是会到我身边。假使千万世后,罪业深重,魂魄散成飞灰,那我就成风吧。」 杨灵晔远远的就看见褚月宵站在那里,抬头望着天空,难得晴空如洗,只有几丝流云,四周繁花绿草,色彩灿烂,那身影是一种鲜明的烙印,彷佛在等待着什么,但无论问题为何,他都觉得自己无法回答。那是一种已经默许的姿态,而除了此处他再无从停息,他只是个凡人,他愿意就此成一凡人,必须不断离别,但总会再度相遇,就像这样,他会看着这身影片刻,无须屏息,然后走过去,去叫那个名字。 「月宵。」 那只调皮的狐狸在看到他身边的孩子时露出嫉妒似的调皮笑容,然后走过来,牵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这样好像我才是小孩啊……」他叹息。 然后手心里被捏了一下。 「没错,这样才不会把你弄丢。」 束灵(尾声) 夜里下起雨来,垃圾车比平常迟更久了,杨灵晔牵着表弟,一大一小各提着一包一大一小的垃圾下楼。 褚月宵说,一家之主要负责的就是倒垃圾,苏文洛立刻自告奋勇要帮忙。很乖的孩子,不过真正让他笑出来的是同居人说那些话时的主妇样。 他可从来不觉得彼此之间有什么地位的差别,同居人也只是说来玩笑,只是不知道孩子会怎么想。也许几年后还要另外开导一下。 这城市是湿冷的,在夜幕里更显得阴寒,杨灵晔紧紧牵着弟弟不让小小的脚失足滑倒,丢好垃圾后人也散得差不多了,他们小心翼翼避开水洼走回家。 那是一条略长的路,他们的房子在社区的偏里处,花园里的灯仍开着,到门口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他轻轻推了一下弟弟:「乖,先进去,哥要关门。」 孩子咚咚咚地进小花园,爬上阶梯,放下伞就进屋。杨灵晔站在铁门旁接起电话:「喂?」 「将军,」 「……殿下。」 「你终究还是……」电话另一端有沙沙的背景声,令麒麟奇特的嗓音显得十分模糊。「你没有什么要问我?」 「……有,」他心中确实有一个疑惑,但是竟然无法以言语成形,仔细想来觉得有些可笑,却迟迟无法释怀,这时被突然问起,他突然意识到,麒麟要告诉他的正是这个。「为什么他们会找上我姐姐?」 麒麟放肆地笑起来。「为什么找上杨夕云?大概是因为,她是杨御衡的女儿吧!」 「……爸爸…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8 束灵 作者:倚舟挽香 分卷阅读18 …」 「你父亲当年做事太张狂霸道,得罪过多少生灵神只,他自己都数不出来吧!连我都听过他的大名!」 瑞麟凌厉地大笑起来:「你是福泽深厚之人,但杨家又……我早说过……」 她的声音被那种越来越严重的沙沙声覆盖住,杨灵晔想仔细侧耳倾听,却被另一种更尖锐的直觉攫住。 父亲一直没有回来。不是躲了起来,而是一直没有回来。 自从那夜他打碎封印之后……他一直以为那别扭的老家伙只是又躲了起来,因为姊姊的事,但是,但是…… 那么他去了哪里? 杨灵晔手里的伞不知何时已经滑落,虽然手机仍贴在耳边,却什么都听不清楚。 那时他看到的景象——那些人——施术者……每一个施暴的人他都清楚看见他们,看见他们的脸,他们的手脚,与所做的一切,唯独那个施术者,那个布下封印、书写咒文,在她身上画满咒字的人却看不见。 那是谁?那会是谁? 雨依旧不停下着,他很快全身湿透,寒意扑天盖地地侵袭进身体每一处,手扶着铁门,他突然觉得冷到站不住,眼睛不自觉地往外看,在朦胧的雨丝里,他彷佛又感觉到在旧宅里感受到的漆黑的深浓腥风。 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知道魏夕云—— 那是谁?那是谁! ——完——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