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往事录》 分卷阅读1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 书名: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文案 后娘欠下了一大笔赌债,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为了还清债银,家里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变卖了房产。家道中落,金瑶只得跟着爹爹流落扬州街头。 食无米糠,睡无床席,迫于生计,金瑶跟了牙婆。牙婆又看她不惯,将她卖到了青楼。 从此金瑶过上了卖艺赎身的青楼生活……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宅斗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金瑶 ┃ 配角: ┃ 其它: ================== ☆、夜遇 郑可探是一个书生,前不久中了贡士,心中万分欣喜,筹划着来年上京赴考。只有中个状元,郑可探才能风光迎娶他的意中人——邻村的姑娘许语。 两人自幼青梅竹马,一个学识渊博,一个贤惠淑德,论家世又都是门当户对,倒也是一对璧人。 小路曲折往前蔓延,披着皎洁月光归回,他方才去了许语的家。许语父母并不反对这桩婚事,因为邻里都传郑可探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将来定是状元之才。这样一个人物,前途似锦,许语父母怎会拒绝? 林中僻静,只有黄雀儿在树枝上鸣啭婉啼。走着走着,郑可探只觉一股寒气袭来。不远处已经显出了自家房舍,加紧踏步前行,突然一个女子跌跌撞撞,从树后跑了出来,跌倒在郑可探的面前。 以往郑可探闲来无事的时候,也看一些有关神狐鬼怪的闲书,此行此景,倒和书中所记相似。不过郑可探并不怀疑她的身份,闲书只不过用来消遣,怪力乱神的东西,郑可探可不相信。 搀扶起那位女子,郑可探才发觉,那一张脸在月光下显得极为苍白。那样的神情,好似一只迷途的羔羊,无助又彷徨。 女子惊慌失措,似乎有非常急迫的事情:“相公,能不能救救我?” 郑可探微觉诧异,略有防备:“姑娘你怎么了?” 女子往后面张望片刻,怯生生道:“有官兵在追我,还请相公先助我脱险,奴家再和恩公道明来龙去脉。”因看郑可探迟疑不决,女子又补了一句:“恩公放心,奴家绝对不会加害恩公,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说至后头,已是声如细蚊。 郑可探莞尔一笑,都已经唤自己恩公了,还怎么好意思不搭救她?携着她的手,两人来到房舍。那位女子的手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久久埋在雪里的玉坠,虽是柔滑通透,却又凉意侵骨。 郑可探将门扉一掩,柔声道:“这下放心吧,官兵再怎么样,也不能随意擅闯民宅,私搜民物。” 女子蛾眉轻蹙,露出一段哀愁来:“多谢恩公。” 点亮煤油灯,郑可探才看清楚她的容颜,双颊浮肿,说不尽的憔悴和孤苦;双目灼灼,道不清的无助与害怕。不过依稀能见,她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她坐在椅子上,打量四周:“恩公的房子还蛮小的,统共就三间房,家具陈设也不甚多。” 郑可探笑道:“厨房正厅卧房,茅屋在他处,样样都有,一人住着,不觉有什么拥挤。” 女子先是嘴角上扬,牵着眉梢眼角才露出一个笑靥:“陶渊明虽居陋室,却能惟吾德馨。恩公屈居此处,倒也清闲自在。” 瞧她举止非凡,谈吐有品,郑可探不由对她起了兴致,问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女子道:“奴家贱名金瑶。不过姑娘二字早已不配我了,我现在二十余岁,已是人老珠黄了。” 郑可探倒了一盏茶,一面递给金瑶,一面道:“姑娘何必自轻。” 金瑶连忙站了起来,伸手接过茶杯,叹了一口气:“非我自轻。” 郑可探打了个沉儿,又问道:“金瑶姑娘,官兵为何追你?” 金瑶喝了热茶,正欲回答,这个时候,靴声与敲门声一齐响了起来,她不由慌了神,往后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郑可探听了,望着门扉:“平日都没人来找我的,看这敲门的架势,定是官兵寻过来了。” 金瑶面露惊惧之色,一双手牢牢握住郑可探的手臂,低声道:“恩公定要为我遮掩过去,否则……奴家只怕死无葬身之地了。” 眼角泛着泪花,郑可探都看得心麻了:“我知道。”领着金瑶走进卧房,又软语安慰道:“你安心,到那床上躺着,我会全力帮你的。到时候你也要见机行事。” 金瑶点了点头,郑可探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只见两个捕头带着二三十个捕快走了进来。一个身穿黑衣,赤髯如虬的捕头喝道:“怎么婆婆妈妈的,敲了这么半天门,你才给老子打开。” 郑可探连忙鞠躬赔礼,柔声道:“一时因旁的事分了心神,开门晚了,还请捕头大人息怒。” 另外一个穿着黄衣,样貌温和的捕头道:“打什么要紧的,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子?”说着从后面的捕快手里取过一副画,展开在郑可探的面前。 戏要做得真,郑可探接过画卷,仔细端详片刻,画中的女子和金瑶样貌神似,乌黑的秀发飘摇轻荡,手执轻扇,将扇又未扇;腿往前迈,将行又未行。 的确是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画勾勒出她清丽纯真的容颜,她流转旖旎的身姿,却未画出她的憔悴,和她眼神中的那份迷茫。画只展示了她光鲜亮丽的一面,却未画出她心中的哀恸。 郑可探端详太久,黑衣捕头不耐烦道:“你见过没见过?” 郑可探将画卷起,恭谦道:”我自然没有见过。” 黄衣捕头听了,拿出令牌:“你既然没见过,我们只得搜一搜了。毕竟她是在附近一带消失的。” 看着珍贵雷击枣木制成的令牌,郑可探不由笑道:“捕头大人,你着什么急,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每日足不出户,自然见不到外人,我内人每日上集购物籴米,遇见过也说不定呢。”说着走入卧房,转头笑道:“我去卧房给我内人看一看,她抱恙在身,起床不得。劳烦各位在此等候须臾。” 话音才落地,房内就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郑可探轻笑,到底也在和自己上演着一出双簧。嘴角一扬,拿画走进卧房。 黄衣捕头打量了这巴掌大的地方,挪不开脚,便挥一挥手:“这房子也就这么大,我们在这里也能听到,就先别进去了。” 郑可探进了卧房,只见金瑶躺在床上,拿着床褥给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坐了下来,郑可探朗声道:“娘子,你见过画里的女子没有?” 金瑶呆呆看着那幅画,眼神里闪过说不尽的悲伤,不知为什么,郑可探一时也跟着难过起来。沉寂了一会儿,郑可探笑道:“娘子也没见过啊。”卷起了画,又问道:“娘子喉咙不舒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 服是不是?怎么不喝了这盏热茶?我平日就嘱咐娘子仔细些,娘子不听,现在受折磨了罢!” 郑可探尽自己最大能力装得像是夫妻,以防捕快们起了疑心。不停地嘱咐着,黑衣捕头在外面终于不耐烦了:“罢了,罢了,谁要听你们家长里短,你出来罢,我们还要去别处搜查。” 郑可探闻声出了房门,将画递还。黄衣捕头发问:“这位兄台,你的房舍只有这一扇门是入口吗?”郑可探点了点头。黄衣捕头又问:“那你今天什么时候开始不在房里的?” “我今天一整天都在。”郑可探道。黄衣捕头沉了片刻:“打扰了,告辞。”说着和黑衣捕头领着一众捕快走出了门外。 郑可探望着他们的背影湮灭在夜色之中,静静的仿佛他们从没来过。郑可探长吁一口气,闩上门,拿起桌上的煤油灯,来到卧房,想要和金瑶赔礼道歉。虽然说是为了搭救她,但也不能占她便宜。 才进门,金瑶已经从床上下来了,床褥也叠得整整齐齐。她一骨碌跪在地上,郑可探忙上去搀扶,问道:“姑娘这是为何?岂不是折杀了我。” 金瑶苦笑道:“一则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二则恩公唤了奴家一声娘子,实在辱没了恩公。” 郑可探道:“这还是我失礼了,只是为了让他们不起疑心,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郑可探携着金瑶坐在床褥之上,金瑶蹙眉道:“实不相瞒,我乃是烟花女子……唤一声娘子,到底是侮辱了恩公。” 郑可探道:“姑娘不必如此,有什么侮辱不侮辱的?人又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只要无愧天地就好。不过话说回来,我瞧你那番咳嗽,倒是演得蛮像的。” 金瑶道:“恩公也只觉得演的很像?”郑可探听了,起了疑心,仔细打量她一番,憔悴苍白的脸庞,一丝血色也无,又想起她冰凉的双手,不由问道:“难道,姑娘是带病在身?” 金瑶垂下了头:“恩,不过恩公放心,我这病是以前落下的病根,不会染给他人,而且也不打紧。” 郑可探将油灯放在小杌子上,柔声道:“那姑娘平日真要多加注意了。不过姑娘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那些官兵要追赶姑娘?” 金瑶道:“恩公真要听吗?说来话长了,几乎是我这一生的遭遇了。” 郑可探右手支颐:“那我们今晚秉烛夜谈,不,是秉油灯夜谈。” 金瑶打了一个沉儿,目光迷离,思绪似乎被拉扯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一年,我只有十三岁……” ☆、元氏 那一年,戴瑶只有十三岁,正是豆蔻年华,玲珑可爱的年纪,可过得却不安稳。 戴瑶祖辈中有人做过翰林院士,到了她父亲戴世名这一代,虽然已经很久不做官了,家人却依旧喜爱读书。虽然戴瑶不算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但跟着爹爹,也能认字读书,做些文章。 也因着世代喜爱读书,戴世名一家在县城方圆数里是出了名的有学问。再说戴世名知书达理,举止得体,戴家也因此深得邻里称赞。平日做一些书籍生意,邻里也常来捧场,没出几年,戴家也发达了,成了大富人家。 戴世名之妻元氏常说:“如今我们家里富了起来,瑶儿又和千金小姐一样养着,这多亏了邻里的帮衬。如不是他们常来买书,我们生意也没这么好,是该知恩图报,平日也多多回报他们。” 因此书籍价格越发低廉,邻里一个个都在戴家买不说,就连邻县邻乡的都大老远跑到这儿来买。薄利多销,戴家赚得盆满钵满,口碑也越来越好,家底也越来越殷实。 可好景不长,元氏外感时邪,又恣食生冷瓜果,伤了脾胃,竟然害了痢疾。元氏起初还不在意,只一味休养着,到后面腹痛难忍,症状愈为严重。戴世名后知后觉,夜里元氏犯病,这才知晓,二话不说连夜叫了大夫过来整治。 医术高超,口碑极好的大夫平日里赚得盆满钵丰,也不差一点银子,夤夜也不开门候诊。戴世名只请到了一位医技平平的大夫许梅平。 许梅平素日除了看病,因生意不好,又兼卖医药书籍。可这份生意也被戴世名抢了去,心生恚恨,虽然没有表露出来,却早想着暗地里给戴世名一番教训。 许梅平二话不说,背起行医物品便和戴世名来到戴家。元氏冷汗直冒,许梅平诊治一番,心里知道元氏病情严重,却道:“贵夫人病情发现还算早的,只要稍加调养,喝我开的药,便能痊愈。”说着叹了口气:“我还当是什么大病呢,也值得我大晚上跑一趟。” 听到许梅平最后一句抱怨的话,戴世名心里却是乐开了花,送了许梅平大夫出去,戴世名叫下人去抓药熬药,此事也放了下来。 可病情一些天后开始恶化了。这晚元氏食过晚饭,打发戴瑶上床睡觉,回来躺到床上,便觉腹部好似几千把刀在割绞一般,元氏额角滑下豆子大的汗水,吩咐下人去叫戴世名。可等戴世名来的的时候,已经不大成了。 戴世名唬得魂飞天外,闯门而入,伏在床边,元氏有气无力道:“我恐怕是不成了,虽是去了,如今能有这样的家境,我也不担心你们二人了。只是,你千万要照顾好瑶儿……”话刚说完,便撒手人寰。 戴瑶还不知怎么回事,便被下人叫了起来。又被告之母亲见背,起初戴瑶还云里雾里,等看到母亲的身体与伏床大哭的父亲时,戴瑶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父女两个抱作一团,哭得稀里糊涂。元氏素来贤惠淑德,对待下人有如亲人一般,平时不打不骂,这时候下人念着元氏的好,也跟着哭了起来,一屋子人呜呜咽咽。 回天乏术,只得安排后事。花了大量的财力人力安葬好元氏后,戴世名便将许梅平给告了。 戴世名觉得许梅平难逃干系,一纸诉状将他告于公堂。县令接了案件,戴世名拿出许梅平开的药单交给县令,并将来龙去脉道得一清二楚。县令又叫来两个老大夫仔细看了药方,说的确是强身健体的药,不过对于痢疾却没多大效果。 蓄意害人和庸医误人的判决可是天壤之别。元氏死无对证,诊断时痢疾的病情也无法再查,县令自以为是秉公处理,只判许梅平医术不高,误人贤妻,罚了一大笔银子。 许梅平虽然被罚了一大笔银子,而且口碑下降,恐怕这个县里再无人找他看病,但他也不恼,毕竟算害死了戴世名的爱妻,心中那是一个解气。付了赔款,就在酒楼里面喝得醉气熏熏,当夜醒来,背井离乡跑了。 戴世名虽然心有不服,但想再如何惩治许梅平,对于元氏也无济于事,不如宽容他,也当是替元氏积德,投个好人家。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 然而事情并未因此告一段落。爱母去世,戴瑶整日里闷闷不乐,不是坐在门口呆呆望着,便是桌旁支颐不言不语。 戴世名红着眼眶安慰道:“瑶儿,你这样也不是个事,整日闷闷不乐的,娘见了也不会开心的。” 戴瑶无精打采道:“我也不想闷闷不乐,只是什么也打不起兴趣来。” 下人给戴瑶送去好玩的,戴瑶拿在手里,看了两眼便丢下了;丫鬟给戴瑶送去好吃的,戴瑶随便吃了一点,便再无胃口。每日除了在房里弹琵琶抒思母之情,什么也不做。 这样过了几个月,戴瑶越发消瘦了下去。以前脸上还有些肉,现在面黄肌瘦,倒像是饿出来的。 戴世名也等不住了,乘着得空的时候,带着戴瑶看遍了县里的名医,都只说是心郁寡欢,只要喝一些药,平日多笑笑也就得了。 想尽办法也不能逗戴瑶开心,戴世名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续弦,替戴瑶找一位后娘,去与戴瑶相处,省得戴瑶整日关在房里,闷出病来,元氏在天得知,也不会怪罪罢。 消息一出,各处的媒婆便上门来说亲。推荐的要么是粗鄙不堪的,要么是自恃高贵的,戴世名不说般配不般配,单对戴瑶来说,又有什么裨益。 好些天过去了,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日戴世名在书庄整理书籍,一位女子走进书庄。 戴世名连忙走出柜台:“姑娘买书呢?” 这个姑娘与戴世名年岁相仿,一身粗布衣裳,洗得却是一尘不染。头上插着鎏金牡丹钗子,看起来十分素雅。笑起来如沐春风。 姑娘拿起一本《女德》,双手在书上摩挲着:“这本书怎么卖?” 戴世名道:“这本书一钱银子。” 姑娘听了,就打开了话匣子。两人说谈一会儿,十分相投。说着说着,戴世名说漏了嘴,将元氏之死和女儿之事不小心道了出来,姑娘笑道:“你家女儿真是孝顺,我们那儿有人前天死了娘,后天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呢,也不怕遭雷打。倒不是你家千金的错,逢了这样的事情,哪个还能开心,她既难过这么久,便是孝心太过的原因。只要有人开导劝教她,或是有位后娘好生照顾她,弥补这份失去的母爱,那令爱再也不郁郁寡欢了。” 戴世名听她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又和她说了一大箩筐的话,就这么着,两人心生了想法。 下人们知道了,一来对元氏还有念想,二来也不知老爷看中的人品德如何,心里也是讪讪的,不过身为下人,也不好说什么。 传到戴瑶的耳中,戴瑶却没有下人们想得那么难过。这日吃饭的时候,戴世名对女儿说了,戴瑶竟破天荒对他露出一个笑脸来。戴世名心中直念佛,迅速将这门亲事定了下来,并且打算越快越好。 那位姑娘三十来岁,名为项其青。父母早已过世,因拿不出嫁妆,又在村子里不受人待见,一直没有出嫁。 那日书庄遇见戴世名,并非意外,而是项其青有意为之。戴世名正妻去世,自己又未出嫁,两人谈话投机,正好一对。况且戴世名家境殷实,又不要嫁妆,自己穷得一清二白,正好嫁进他家,从才再也不用过这样的穷日子。 两人请媒婆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项其青便嫁了过去。 自从嫁入戴家后,项其青的粗布衣裳换成了绸缎,衣裳上的小补丁也不见踪迹,全是细细的金银丝线精密缝制。头上的鎏金钗子早就换成了珠玉玛瑙。吃的也不再是清水馒头,而是山珍海味,时不时还吃些燕窝。 这样一位飞上枝头的姑娘,脾气却不骄纵,对□□贴温和,对戴世名温柔贤惠,对戴瑶更是细心呵护。 见了这样的新夫人,下人们背后常说,这项氏肯定是元氏附体,才这么贤惠,有几个胆大的,还说元氏比不上这位项氏。这些话当然传不出去,下人们只敢在背后说说而已。因此众人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戴世名心里也很宽慰,能有这样一位淑德的续弦,果然是喜读《女德》的女子。心中对爱女戴瑶也能放下心来,毕竟女儿有这么一号人呵护着,心病解去,肯定是板中钉钉的事。 然而事情却没有戴世名想的那样一帆风顺。 ☆、项氏 不过数月,项其青狐狸尾巴便露了出来。 小丫鬟端来温温的茶水,项其青呷了一口,便吐了出来,扯开嗓子大骂:“死不长眼的蠢货,这么烫的茶水也端上来,要烫死老娘还早呢!”翻起茶水就泼了小丫鬟一裙子。 晚上老妈妈端来洗脚水,特意等了一会,降一下水温,项其青刚把脚伸里面去,就暴跳如雷:“这么凉的水,是要我寒气侵体么!这么大把年纪,这点活也干不好!” 这下小厮丫鬟中可炸开了锅,这么几个月,项氏原形终于露了出来。 有的丫鬟讲:“以前肯定是元夫人附体的,现在元夫人投胎去了,项氏本性就暴露了。” 有的讲:“且不说那些,这夫人只怕长着一张猫舌头。” 一位老妈妈又补充道:“还长了一对死猪蹄子。” 下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不过说的话自然传不出去,传出去了先要紧的也是他们。 这日项其青不知着了什么魔,突然想吃府前小巷子里面做的粥。便命一个小厮:“你去外面龚家粥那里替我买一碗蛋花鸡肉粥来吃。” 小厮干巴巴候着,项其青大喝道:“怎么还不去?” 小厮扭扭捏捏:“那个,那个……” 项其青冷冷道:“还跟我要起银子钱来了?一碗蛋花鸡肉粥要你砸锅卖铁才能够买的起?多少银子也来和我计较,权当是孝敬我的。” 小厮面红耳赤,一溜烟跑了。来到巷道上,见到一张横条上题着:“龚家粥”。小厮走进去:“店家,我买一碗蛋花鸡肉粥。” 店家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哂笑道:“真是对不住,今日鸡肉已经售罄,做不出来了。” 这会遂了小厮的心意,跑回去和项其青交代了,项其青冷笑道:“叫你给我办这点事,也小气着那十几文铜钱。不剥皮抽筋,你不知道我的厉害。”说着叫了几个人,把这小厮拖下去打了一顿,打得七荤八素,鲜血直流。 项其青又叫了另外一位小厮素喜去买,等素喜去的时候,早已关门了。素喜心中害怕,自己拿出一些银子,到街上买了鸡蛋和鸡肉,央求几位厨房里面的管事做了,端着送去给项其青。 项其青眉开眼笑:“到底要狠要辣,你们这群人才服服帖帖。否则你们当我吃素的呢。”翘着兰花指,舀上一口咽下去,喷了素喜一脸,又抄起瓷碗,“哗”地扣在素喜头上,粥流了素喜一脸。 项其青指着素喜鼻子骂道:“可见你们这群贱骨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 头夸不得。拿了什么东西就来敷衍我?这是什么味,你且去喂喂猪,看它吃不吃!” 素喜少不了是一顿打骂,这蛋花鸡肉粥的事情虽然不大,到底传到了戴世名的耳中,戴世名只当下人事情没有做当,项其青又心情不怎么好,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多给素喜和那位小厮添了月钱。项其青见此,越发雷厉风行,行动就怒。 对于戴瑶,那可是戴世名的掌上明珠,也是项其青嫁入戴家的因头,项其青心里有些忌讳,也不去沾惹戴瑶,平日走动也渐渐疏了。 这晚卧房里,戴世名站在镜子面前,项其青笑嘻嘻地替戴世名解开衣上的绦子,戴世名道:“其青,听说你昨日为了一只金钗子,把一个小丫鬟给戳了。” 项其青立马沉下脸去,翻了个白眼,又换了笑脸:“他们就是喜欢说话只说半截。昨日我见那金钗子颜色不亮了,叫那小丫鬟拿去店里炸一炸,拿回来一看,哎呦,原先大拇指大的金点子就成了绿豆大,你让我怎么不生气?这还是你送我的钗子呢。” 戴世名道:“原来是这个,下人喜欢捞点油水也是有的,犯不着为了这个就生气。再说肝火旺盛,对身体也不好。” 项其青羞红了脸,也不说话,服侍戴世名宽衣完毕,两人到了床上。 戴世名盖着被子,满脸愁容。项其青侧身起来,问道:“怎么一张苦瓜脸?难道你生我气了?” 戴世名枕着双手:“那些小事我怎么会生气。只是气这灾难罢了。近些年,不是水灾,便是旱灾,好不容易天气不闹毛病了,蝗灾瘟疫又来了。真真是急死人了。” 项其青道:“这关我们什么事情,反正我们又不产粮食,生病了也有银子治。别为这个愁坏了身子。” 戴世名凝眉:“这个和我们的干系可大发了。粮食收成不好,便卖的贵。东西一贵,百姓生活便拮据,哪里还腾得出银子来买咱们的书。我的生意可越来越冷清了。” 项其青笑道:“从小到大,我母亲就教育我,想要高贵很难,但是也有捷径,就是读书。又云:‘世上最高贵的人便是读书人。’我也是这样想的,生活再拮据,人也舍得下银子来买书。” 戴世名哂笑道:“你这番话倒是有局限,喜欢读书的人便是不吃,也会舍得下银子来买,可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可都不会买了。不说这个了,否则晚上又睡不着了。” 项其青伏在戴世名的胸口上:“那你说,我们说什么?” 戴世名道:“瑶儿她怎么样了?最近看你去得也不勤快了。” 项其青起身,躺在一边:“我去频繁了,没的惹她生厌,还不如隔三岔五去几次来的好。” 项其青只当戴世名在暗示她,自此以后,项其青每日都去一次戴瑶的房里。戴瑶当初支持这门亲事,只是为了爹爹着想,以免他老来孤苦,对于这个项其青并没多少好感,又逢她打骂下人,多多少少也传到了戴瑶耳中,戴瑶也不大想理会项其青。 两人你不理我,我不理你,都坐在一间屋子里面看书。戴瑶是沉得下去气的,项其青心潮起伏,哪里看的下,那时候不过在戴世名面前装装样子罢了,于是每次从戴瑶房里出来,都像是吃了火药一样,随时都要爆炸。 如此过了些许天,项其青更加烦躁了。下雨天不许外人在府门檐前躲雨,遇见就让下人去打。也不许门前有谁摆摊,也不管那是不是戴家的地盘。偶然兴致来了,出去买东西,两个一模一样的馒头,小哥若是拿起她不顺眼的馒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别人也当做自己家下人一样。 起先邻里还能忍耐,到了后来,也有不顾戴世名脸面的,扯着嗓子就和项其青开骂。邻里恶其胥余,渐渐也不来戴世名书庄买书了,戴世名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三番四次想教训一下项其青,可项其青到了他的面前,就换了一副面孔,又是体贴又是温柔,戴世名却不好动口了。 戴世名到底说出口来:“其青,你没事的时候多去走动也是好的,只是别和人斗嘴,这是修养。你可以去和其他人的夫人摸摸牌,玩玩色子什么的打发时间。” 项其青果然就去了,每天去赌庄赌博。前几天一直赢,项其青虽然不在意那点银子,到底被里面的小厮奉承得上天了,只觉脸上有光。后来频频光顾,到了后头,每天只输不赢,也不告诉戴世名,只想着自己每天扳本。 有时候输急了,项其青就在赌桌上发气脾气来,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又是打又是骂,起初旁人看她是妇人,多有忍耐,后来几个脾气暴躁的,就开始动手打人,项其青打不过,就像泼妇一样闹起来。 闹大了这事情也传到了戴世名的耳中。是日晚上,乌云蔽月,寒风拂来。戴世名立在庭院中,项其青拿着披风,走了上去,披到戴世名肩上,柔声道:“夜里风大,可别着凉了。” 戴世名百味陈杂,又骂不得,只焦急道:“夫人,我说你啊,我叫你和其他妇人去摸牌玩色子消遣,不是让你和一大堆男子在赌市骂得死去活来。你怎么……” 项其青沉下脸来:“我怎么?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戴世名拂袖道:“你怎么和当初就不一样了呢?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项其青叹息道:“是啊,我现在嫁给了你,人老珠黄,当然不是以前那个人了。” 戴世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项其青道:“罢了,你肚子里面那点小心思,我都一清二楚。要休了我,就快。” 戴世名心内寻思,以前和家里的小丫鬟小厮发脾气也就罢了,现在还闹到外面去了,人人侧目,又和赌市里面的人厮混,休了也就罢了。当即道:“好,我就休了你。” 项其青一拍手,掮起包袱就走了,还道:“休书也不用给我了,咱们两人一致同意了,犯不着那些套路。” 看着项其青走出门外,戴世名心中无比纳闷,这好像在等着自己休了她似的,平日里待她也算不薄,怎么这会没有一点不舍感。 过了几日,戴世名心里也算是明白过来了。每天都有两三个人上门讨债,说是项其青借了他们一大笔银子,戴世名休书还未写,始终觉得这是自己应该负的责任,还清债银。不过数月,家里的积蓄也全空了。 这日来了一群大汉,站在府门便道:“里面的人出来,这府邸已经是我们的。” 戴世名不知所以,领着一群小厮走了出来。当头一个大汉拿出一张契约:“尊夫人已经将这府邸抵押给我了,期限内并没有还我银子,现在我来收房了。” 白纸黑字,抵赖不得,况且戴世名也不会抵赖,只得与戴瑶搬了出来。还了债,银子也不多了。况且项其青在周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 围一带声名狼藉,虽然邻里没有迁怒自己,到底觉得脸上无光,便连夜背井离乡,和金瑶带着一点小盘缠前往异乡。 ☆、牙婆 路上戴世名不由哭了:“这项其青我对她虽不算有恩,但也不薄啊,每天好吃好喝款待着,怎么就这么没有良心!” 戴瑶在马车里昏昏欲睡,却也挤出一句话来安慰爹爹:“中山狼是常有的,只是以前不知道她罢了。我们也犯不着为她生气。” 两人舟车劳顿,疏于打理,看起来蓬头垢面的。些许天后,天微微亮,两人进了扬州城。 戴世名带着女儿戴瑶,在街上走着。换了新地,戴瑶十分有兴致,一面东张西望,一面道:“爹爹,这扬州和我们家那里也差不多,花树街头,大多是一样的。” 戴世名叹息道:“可惜没有一样的人。” 戴瑶走到一旁的摊子旁边,笑指着卖手绢的中年妇女:“爹爹,你瞧,这不是一样的人吗?”看着爹爹这般苦恼,戴瑶想要在他面前表现得开心些。 那摊子是卖手绢布料的,妇女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孩指着自己,连忙喝道:“哪家的臭娃娃,也来乱指乱摸,脏了你买的起吗?还不乘早走开。” 戴世名为读书之人,哪里听的下这样的话,脸上登时红一块,白一块,拉过戴瑶,细声道:“你可看见了,爹爹不骗你,人不是一样的。” 戴瑶被那一喝吓懵了,只捏着戴世名的衣角,不敢再乱动。两人在扬州街头走了大半日,已经到了晌午。 戴瑶摸摸肚子:“爹爹,我好饿。” 戴世名苦笑着将戴瑶拉到一条巷道里面,两人就坐在石阶上。一路两人舟车劳顿,身上盘缠早已不多,戴世名从怀里好不容易才摸出二十枚铜钱。拿出八枚放在戴瑶手上,道:“瑶儿,这八枚铜钱你收好了,以备不时之需。另外十二枚铜钱能买十二个馒头,够我们两天的生计了,我总要想些办法去赚些银子。” 以前戴瑶怎么会将八枚铜钱放在眼里,现在摩挲一阵子,便收在怀里。金瑶注视着戴世名:“爹爹你何苦为难自己,我们又没有一门技艺在身,怎么好赚银子。” 戴世名道:“这不用你来操心,爹爹自然会赚到的。” 戴瑶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戴名世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对面那儿买两个馒头给你吃。” 转角处有一卖馒头的,案板上的几个馒头还都是热气蒸蒸的。 戴瑶道:“爹爹,我要吃开花馒头。”戴世名点了点头,走上前去。 那卖馒头的人一见,连声喝道:“哪里来的臭叫花子,快走开,别挡我做生意。”戴世名脸皮登时一红,想要离开,又想到女儿饥肠辘辘,只得硬着头皮:“我有钱,只是想买几个馒头。” 那人停住手中的活计,盯着戴世名:“走开,走开,我不做你的生意。” 戴世名羞红了脸,回头望去,戴瑶正目不转睛往自己看来,戴世名又问:“我有钱,又不是偷又不是抢,你怎么不卖?” 那人讥笑道:“不想卖就是不想卖,哪里要问这么多,东西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的钱都是臭的,我劝你趁早去买几身衣裳。” 戴世名一咬牙,蹒跚着走了回来。戴瑶问道:“爹爹,没有买到吗?不拘什么馒头,能吃就好了。” 戴世名道:“现在的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我们穿得破破烂烂的,哪里能买到东西。” 戴瑶道:“可是我好饿。” 戴世名垂首思索了片刻,眼角泛起了泪花,又伸手抚摸着戴瑶的额发:“瑶儿,你先睡一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等到醒来的时候,便有的东西吃了。” 戴瑶听着爹的话,阖眼入睡。等到醒来之时,天色已经黑了。戴瑶睁开眼睛,身上披着爹爹的外衣。戴世名穿着单薄的里衣,坐在一旁。 戴瑶叫道:“爹爹。” 戴世名回神过来,一脸难过:“对不起,瑶儿,我还是没能买到什么吃的东西。” 戴瑶道:“这有什么要紧的。”其实戴瑶肚子饿得已经失去了知觉。将衣服还给爹爹,又道:“只不过到底要想个法子,否则身体怎么禁受得住。” 望着满天星子,好像一大堆小小的珍珠圆子,前面门边一滩水,像极了香葱蛋花汤,对着埋头叹气的戴世名道:“爹爹你看,月亮好像一张大煎饼。” 戴世名道:“你饿得慌吗?” 戴瑶道:“不饿,只不过看月止饿。”戴世名只有苦笑,将手放在戴瑶的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摩挲着,戴瑶便顺着伏在戴世名的腿上。 这时候一个妇女走了过来,大约三四十来岁的模样,头上插满珠翠,脸上涂满胭脂,身穿红衫,下着粉裙。 妇女看到二人,蹲了下来,从提篮里面拿出两个馒头,递给戴瑶。戴瑶也未多想,接过来馒头,又递给爹爹一个,不顾举止,狼吞虎咽吃了起来。戴世名拿着馒头,也不动口,只望着戴瑶,眼神中多了几丝欣慰。 妇女笑道:“这小姑娘可是饿坏了。”戴世名这才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四枚铜钱,想要递给妇女,妇女轻轻推了过去,柔声道:“你也是的,两个馒头也和我计较。” 戴世名为了给戴瑶买吃的,今日走了一整天,别人视之犹如瘟疫,万万不会搭理。却不想这位妇女还会与自己说话,心中也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戴世名道:“多谢恩人,来日若有机会,戴某必定一饭千金。” 妇女笑道:“我姓陈,是附近一处人家。我也不说旁的,只说你们两个人,风餐露宿,这个姑娘家的,怎么禁得住。” 戴世名皱起了眉毛,心中难过至极:“禁不住又能有什么法子,这才是第一天,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陈大娘拉住戴瑶的手,对着戴世名道:“我看这姑娘还不错,不如卖给我。” 戴世名一下反应过来,拉开陈妇女的手:“我怎么样也不会卖女儿。” 戴瑶吃了一个馒头,肚子更觉饥饿。思量一阵子,这样也不是一个头,便小心试探:“爹爹,去给别人家当个……” “我怎么能让你去当什么,你只当你自己就好。”不等戴瑶说完,戴世名便打断戴瑶的话。 陈大娘叹息一声:“戴先生,你怎么这么不明白,她再跟着你,你们两个也是流落街头。不如将女儿卖给我,我还能让她到大户人家当个丫鬟,如果当了大丫头,那也算得上半个大小姐,从此吃香的喝辣的,过着舒服日子。你也能得些银子,去发家致富,岂不是好?” 一席话堵得戴世名哑口无言,戴瑶心想这也不错,便对陈大娘道:“我愿意去。”又拉着戴世名的衣角:“爹爹,苦撑下去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6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6 ,对谁也不好。” 戴世名忍着痛,只得答应了。跟着陈大娘来到了她的家,不大不小,当中一个院子。 陈大娘取出一张卖身契,递给了戴世名,戴世名仔细读了,又道:“陈妈妈,这张契约不妥,我的女儿……大娘一定要在里面再添一条,不得违背我女儿的意愿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陈大娘道:“戴先生这话可说偏了,若她不肯洗碗,碗也不洗了;不肯扫地,地也不用扫了。敢情卖出来是直接当大小姐的?” 戴世名道:“我指的是那样的事,不是这些。” 陈大娘当即明白过来,笑道:“读书人就是精明,这点空子也不会漏过。只是这样,银子钱可没多少了。” 戴世名道:“无妨。” 商榷完毕后,画押签名。陈大娘领着戴世名出房领钱,又对戴瑶道:“你且先在这里呆着,我送你爹爹一程。” 戴瑶咬着嘴唇:“我也想去送爹爹一程。” 戴世名红了眼眶,陈大娘又道:“我先带你爹爹去领钱,领完钱你爹爹会来和你道别的。” 戴瑶眼睁睁望着陈大娘带着爹爹走出门外。也不知道自己被卖了多少银子。苦苦在房中等了许久,门“哐当”一开,戴瑶激动站了起来,却只有陈大娘走了进来。 戴瑶带着哭腔:“大娘,我爹爹怎么没来?” 陈大娘顺势坐了下来:“你爹爹说和你分别反而伤心,就不来了。并且嘱咐你平日多多照顾自己。还有些话我也记不得了。”又从怀里掏出二十枚铜钱,递给戴瑶:“这是你爹爹临走前让我交给你的。” 其实戴世名临走之前,交给陈妇女的是二钱银子,可陈妇女从中克扣,到了戴瑶手上,只剩了二十枚铜钱。 戴瑶早已眼泪直流,接过铜钱,一并收在身上。陈大娘道:“今晚你就先睡在这里罢,我先去了,明早再来和你交代一些事情。”说着将卖身契收在怀里,笑着离去了。 ☆、绵松 第二日戴瑶醒来,陈大娘并没有来交代什么,戴瑶只当那是一句客套话,暂时住在院子里面。 将两扇门扉打开,稀薄的晨光透了进来,戴瑶阖了阖眼,院子众多姑娘都在干着活计。 姑娘大多看起来只有十几岁,有的在晒床褥,将那棉被毯子掸了掸灰尘,就晒到了竹竿上;有的拿着蒲扇,扇着门口的炉子,也不管黑烟呛人,揭开壶盖就看里面的水滚没滚;有的拿着扫帚,在一丝不染的院子里继续扫着。其他小姑娘也在忙活着手中的事。 戴瑶险些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候,院中走动片刻,其他姑娘都投来异样的目光,有惊愕的,有看笑话的,也有一脸怒相的。 那个在扫地的姑娘将手中的扫帚一扔,指着戴瑶鼻子就破口大骂:“都是妈妈买来的姑娘,谁还比谁高贵些不成?我们忙得灰头土脸,你倒是学千金小姐前来慰问了!” 戴瑶吃了一惊,其实也不是自觉高贵,只是平日都是丫鬟下人做活,没那自觉去打扫洒除。 一旁门口烧开水的姑娘走了过来,对着扫地姑娘道:“绵松,你又在这里闹事了。就你这暴脾气,难怪妈妈买了你,这么久还没卖出去。” 绵松冷笑道:“哎呦,春竹,就你贤惠能干,咱们一同被妈妈买来的,不都没卖出去嘛,五十步笑百步!” 春竹闭口不语,那晒床褥的姑娘道:“绵松,春竹姐姐是太过勤劳能干了,陈大娘舍不得放出去,而你是脾气太暴,一来找不到合适的人家,二来陈大娘也怕卖出去,坏了自己的口碑生意呢!”说着捂嘴笑了起来。 绵松讥讽道:“你个初来乍到的贱蹄子最好闭嘴。” 春竹道:“绵松,翠露和这位姑娘都是新来不久的,你何苦和她们吵闹呢。”绵松脸一红,拍拍手自个儿走了。 其他几个姑娘不说话,只幸灾乐祸看着戴瑶,戴瑶倒没有将绵松的话和她们的眼神放在心上,不过确定一点,陈大娘是会留人的。 能干的能留,泼辣的能留,戴瑶也想留下来,在这里做做活计看起来也很轻松,而且也让爹爹容易找得到。卖出去了,就算爹爹赚得银两回来,也得经一番周折才能找到自己。 戴瑶打定主意,就要行动,让陈大娘有留下自己的因头。二话不说,拾起绵松丢下的扫帚,开始打扫庭院。 春竹翠露见了,也各自去干活。不多时陈大娘从庭院进来,双手叉腰,后头跟着绵松。绵松有一搭没一搭抽泣着,哭丧着脸,犹如猫儿一样躲在陈大娘后面。 一见戴瑶,绵松就来了气,指着她:“妈妈,就是她欺负我。我早上起个大早,把院子里里外外扫了一个干净,她一来,冷嘲热讽我就是个扫地的丫头命,我一气跑了,现在来了,她还拿着我的扫帚装样子。妈妈你给我评评理,哪有这样子做人的。” 戴瑶冷眼望着,也不想辩解。其他姑娘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幸灾乐祸看着戴瑶。春竹和翠露连忙走上来,翠露道:“妈妈,这话是假话。这位姑娘刚起来,绵松就对她大呼小叫,我们说了她一顿,她就跑到你面前告她的状来了。” 绵松在陈大娘背后瞪直了两只眼睛,恨不得生吞了翠露:“你是新来的,自然是护着她。我受了委屈,还要被你们诬赖,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春竹道:“妈妈,我也能证明,真不是这位姑娘先生事的,而是绵松找麻烦。况且这位姑娘也不懒,看着绵松丢下扫帚,也知道捡起来干活。” 绵松一听,躺在地上,发起泼来:“我不依,我不依。妈妈你乘早把我卖窑子里面去算了,我说不呆在这里,你却要让我待在这里,受她们的鸟气。”知道陈大娘断然不会卖了自己,给生意招黑,绵松什么话也说出口来。 绵松在陈大娘的院子里面生活了这么久,什么气性陈大娘自然摸得一清二楚,不用多想,陈大娘也知道事情的始末。只是看着戴瑶木头似的立在一旁,陈大娘不由窝火。平常买来的姑娘受了这样的诬赖,无不是跪在地上磕头,让她还自己一个公道,那时候,陈大娘也觉得自己有权有势,脸上贴金。 想要给戴瑶一个下马威,却碍着春竹和翠露的面子,倒显得自己包庇绵松,再说绵松也着实可恨,便先记着戴瑶,只得拉着绵松的头发:“小娼妇,你想去那逍遥快活,我现在就送走你,省得你在这里祸害新来的姑娘。” 陈大娘说着就将绵松往门口拽,绵松一看来真的了,唬得眼泪直流:“妈妈,我说着玩儿呢,妈妈院子里面的灰尘叶子还没扫完呢,今早的粥还没熬完呢……” 目看着陈大娘将绵松拖出院子,戴瑶转过身来:“多谢春竹姐姐和翠露姐姐。” 春竹拉着戴瑶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7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7 的手:“有什么好谢的,你也看见了,她就是这样的人,这件事也别往心里去。” 翠露笑道:“我说这位姑娘肯定不会,瞧她在妈妈面前,耳不红脸不怕的,我看了都羡慕,经得起大事故。” 戴瑶道:“爹爹常跟我说清者自清,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怎么也赖不到我头上来。” 食过早饭,戴瑶在院子里头做了一上午活计,累得头晕眼花,吃了中饭,戴瑶怎么也拿不出力气干活了,自个儿跑进房内,想要打个盹。 前脚刚进房,后脚绵松就走了进来。戴瑶脱口而出道:“姑娘还在呢。”凝神注视绵松一番,只见她脸上多了好些鞭痕,有些还往外渗血,显然是被陈大娘打了一顿。她咬着牙,手里捧着一个红油捧盒,上面有一碗红枣汤。 绵松沉下脸去:“戴瑶姑娘,今早我对不住你,前来赔礼道歉了。做了一碗红枣汤,还请姑娘笑纳。” 不消说,戴瑶也想得到是陈大娘让她来的。戴瑶牵着绵松坐了下来:“我也不是咬着别人的错不松嘴的人,知错能改,咱们还能一起玩。” 舀着红枣汤,送进嘴里,戴瑶只觉满口噙香。绵松在房里待了一会儿,跑到戴瑶床边:“你床真是精致啊,这褥子也新,妈妈舍不得给这样的棉被给我。” 戴瑶只顾喝汤,也不接话。绵松待了一阵子就离开了。喝完汤,戴瑶爬到床上,不由心想:“爹爹喜欢我乖巧懂事,那我在陈大娘面前也要乖巧懂事,不争不闹,才能明哲保身。”自以为今日做得很好,欢欢喜喜睡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戴瑶只觉得腹疼难忍,身上出了一层层汗水,将床褥都浸湿了。一趟一趟跑去如厕,到了晚上,肚子才安宁下来。 戴瑶也明白了,红枣汤加了泻药,戴瑶心中窝火,还以为绵松是真心实意来道歉,没想到暗中藏了这样的心思,想了一阵,决定以后不再搭理她。 这时候,门“哐当”一开,陈大娘领着绵松翠露春竹并十几个姑娘走了进来。戴瑶吓了一跳,连忙趿上鞋子,站了起来。 绵松哭丧着脸:“妈妈,你再不还我一个公道,我死了好了。今日我受了妈妈的教诲,邀请戴瑶妹妹到我的房里去说话,准备和她赔礼道歉,还亲自做了一碗红枣汤给她喝。没想到她走了以后,我一只纹丝的银手镯就不见了,虽然不贵,到底是我死去的娘留给我的。”说着嚎啕大哭。 春竹道:“你也不能说是她拿去的,无凭无据地怎么能赖人。”翠露亦道:“这也太巧合了罢,敢情是绵松姐姐偷偷藏起来了。” 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戴瑶自然不惧。陈大娘眼角扫过戴瑶,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既然这样,好好搜查就能知道了,我可是会秉公处理。” 十几个姑娘箭似的开始翻箱倒柜,戴瑶站到翠露春竹旁边,也不说话。一个姑娘翻开床褥,看到了一只手镯,惊讶道:“找到了,找到了。” 绵松三步当两步走,上去拿起手镯:“妈妈,这正是我的那只纹丝手镯,当初为了几两银子,宁可把自己卖给你也不愿当了这只手镯,可见我多么珍惜,却被她偷了去!妈妈还我一个公道。” 陈大娘道:“戴瑶,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戴瑶目瞪口呆,连忙道:“妈妈这不干我的事,我不知道什么镯子。” 翠露春竹也失了主意,物证在这,想要帮戴瑶一把也不知怎么动口。 陈大娘道:“难不成这只手镯自己爬你床褥下面去的?”陈大娘早就看不惯戴瑶,今日的红枣粥放了泻药,陈大娘也是知道的,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镯子之事出乎陈大娘意料,但也知道是绵松耍的诡计,陈大娘打定主意要乘机露一次威风。 戴瑶道:“妈妈明鉴,这镯子我没偷,至于它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我也没有那个义务去知道。” 陈大娘心中火冒三丈,若是戴瑶此时磕头求饶,陈大娘还会还她一个公道,可没想到她嘴这么硬,不当一会事,便也打算当是戴瑶偷的。 绵松也看出端倪:“妈妈,我看不如把她买到窑子里面去,听说窑子里管的严,她是偷不到东西的。” 翠露和春竹忙道:“是不是还不一定呢,就算是,打一顿教训一下就好了,不过是初次嘛。” ☆、青楼 陈大娘冷笑道:“初次初次,有初次以后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下次了。现在偷丫头的镯子,敢情以后不会偷我的镯子。” 春竹含了笑,拍着陈大娘的后背:“大娘,何不如把她卖到别处去,这样瑶妹妹就偷不到您的东西了。” 绵松紧紧攥住纹丝银手镯,又是气愤又是掉泪:“难不成我这口气就不用出了?送给女儿唯一的遗物被偷了去,我娘的阴灵也不得安息。” 翠露早看不惯绵松那个张狂样子,现在却不得不忍:“镯子不是寻回来了吗?得饶人处且饶人。咬着人不放,除了王八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 陈大娘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等到丫头们都说完了,陈大娘扶了扶鬓发,慢吞吞道:“戴瑶,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有什么要辩解的没有?” 戴瑶垂首道:“公道自在人心,我从来就没有碰过那个镯子,不需要辩解。” 陈大娘见她一脸安定从容,只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亵渎,当下怒发冲冠,果然将戴瑶卖到了妓院。 领着戴瑶来到丽春院,金瑶咬着唇儿,眼眶盈盈,一言不发。 丽春院的老鸨李春花笑着迎接出来,陈大娘见了,笑拉了她的手道:“春花,我又给你物色了一个好姑娘。” 李春花四十来岁的年纪,一双细眉,一对杏眼,耳上挂着翡翠坠子,手中戴着玛瑙镯子。打探金瑶一番:“这姑娘风格还行。” 陈大娘道:“那自然是,我都是挑了拔尖的给你呢!那些粗鄙的,我万万送不到这里来。” 李春花叫了两个小厮摆了一桌子菜,鸡鸭鱼肉,琳琅满目。陈大娘拿着楠木箸挑着鸡肉丝,哂笑道:“难得见你这样招待我,我也占了这姑娘的光,得了一桌好菜吃。” 李春花道:“那是,所以这银子钱你可不能收我太多了。” 李春花的丽春院那可是陈大娘经常卖人的地方,可不能失了她的生意,连声道:“好说,好说。只是这个姑娘也有毛病,她只卖艺不卖身。” 李春花皱起眉毛,眼神中不无怜惜:“年纪这么轻,就得病了,哎呦。” 陈大娘不料李春花误解了,却也不想解释,反正也没什么用处。吃饱喝足后,两人便在一旁商榷什么,戴瑶一直干站一旁,自然什么也听不到。 只看她们两个笑着走开了,不多时,李春花笑嘻嘻走了上去,一面将一张契约放在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8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8 怀里,一面笑道:“以后我便是你的妈妈了。” 戴瑶也不理会,李春花又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戴瑶道:“我叫瑶儿。” 李春花笑道:“这个名字很好,我就给你起个艺名叫金瑶,祝你以后金山银山,用都用不完。” 戴瑶依旧淡淡的,拿起桌上的筷箸,开始吃饭。饭毕,李春花拉着金瑶,叫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 李春花拉着金瑶的手转了几圈,不住赞叹:“多么标致的人物。”又道:“这是丽春楼,也是我们这丽春院的主楼。楼下的桌椅是供给客人吃饭用的,戏台子是给你们唱戏卖艺用的。楼上全是厢房。” 拉着金瑶出了后门,便是“回”字形走廊。走廊中央是个院子,院子里有口井。李春花道:“你也算是看见了,咱们丽春楼是前院,这还有后院和东西两院。” 东院是小厮龟奴和一些杂役居住的,李春花带着金瑶来游览的时候,门口正坐着几个小厮,一个一面嗑瓜子,见了老鸨带着一个姑娘走来,不由笑道:“也不知我们当中哪个有福气的以后能娶到她。” 出了东院,金瑶问道:“妈妈,难道我以后只能嫁给龟奴吗?”李春花懵了一下,笑道:“说哪里的话,再怎么样也不会让姑娘下嫁给他们,以后肯定配个富家公子。” 李春花领着金瑶来到后院,解释道:“这是后院,又称沉院。”金瑶不解:“沉院?” 李春花道:“新来的姑娘什么都不会,不能招待客人的。只能先进沉院,训练一些时日。比如唱戏的学练唱戏,跳舞的练习跳舞。这期间也不能抛头露面,就如抛进了水中,一直往下沉去,等蓄积了足够的势力,便借着推力一飞冲天,大红大紫呢。” 金瑶叹息道:“原来是个训练女子所在。”李春花道:“姑娘明日起也要进去开始训练,我给姑娘先算算,以后前途必定是绚烂至极。” 金瑶望去眼前漆黑的院子,尖叫声哭骂声不绝于耳,金瑶又何尝想绚烂至极,只要能平静安稳在这丽春院度过一生,便是足够了。 来到西院,李春花道:“这里便是姑娘们的住处了。”金瑶左思右顾,跟着李春花来到一间房里。 小小的房子摆放着两张床铺,一个妆台。全是半新不旧,金瑶脱口而道:“这个地方还是不错。” 李春花道:“姑娘觉得这个地方也算不错,等会的地方可比得上皇宫后院了。”金瑶一笑,看到一张床铺上躺着一个姑娘,不由问道:“这位是?” 李春花看了一眼道:“咱们这里房舍不足,只得委屈两位姑娘同住一房,这个便是和你一起住的姑娘。” 金瑶颔首,李春花走上前去,在她大腿上拧了一把,喝道:“天天在这里躺死躺魂,万事不做。” 那位姑娘正在熟睡之中,被捏醒来,眼皮也不抬,只柔弱道:“妈妈,我病还没好,再给我几天时间休养。” 金瑶道:“病了怎么还不看大夫?” 李春花道:“怎么不看了,正是看了,喝药着呢,一时还没好。”又拉着金瑶:“来,金瑶,我带你到别处去。” 既然住处已经定了,金瑶不想再走动,毕竟天色已黑,金瑶道:“多谢妈妈好意,我只睡在这儿了,什么事明日再说。” 李春花道:“我带你到别处去睡,这里有个病患,仔细把病传染给你。来,和妈妈走。”金瑶推脱不得,只得和李春花回到丽春楼。 李春花道:“咱们丽春院也就这么大,到底比不上怡春院。这丽春楼的二楼,给你预备了一间房子,供你使用。” 来到房内,桌椅精致,床褥崭新,帷幔秀美,旁边摆放的金兽燃着淡淡清香。金瑶望了几眼,心中纳闷至极,这可是自家闺房也比的了。金瑶心思一转,明白过来,只道:“我不要。” 李春花坐了下来:“你怎么不要,万一你那一间出了个什么意外,这里还有预备着,多好呢。” 金瑶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心思,契约上可写的明明白白,我只卖艺不卖身。”李春花一怔,笑道:“无妨,既然契约上写的明明白白,你住进来也无妨。” 金瑶一想,也觉有理,等到李春花走出去以后,将门一闩,便上床睡了。白日里操劳许久,金瑶躺下,心中那是五味杂陈,倒是辗转反侧许久,才浅浅入睡。 ☆、训练 第二日迷迷糊糊,金瑶才睁开眼睛,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趿上鞋子,将门打开,李春花便走了进来。笑道:“哎呦,姑娘可起得早。”金瑶一笑,梳洗完毕,李春花领着金瑶吃过早饭,来到沉院。 新来的姑娘都是要训练的,特别是金瑶这类卖艺的,更是要进沉院雕刻一番,才上得了台面。金瑶扶了扶鬓发:“等会儿我要训练什么?” 李春花道:“那要看姑娘擅长什么喜欢什么。”来到院中,便看到众多小姑娘在练习。 有一位唱戏的,一个老婆婆“啪”便是一鞭子甩了过去,还喝道:“唱的这么难听,还不加紧学。”那位姑娘哭丧着脸,应承道:“是,是。” 又有一个姑娘练习跳舞,一个老婆婆扯开嗓子骂道:“你身体是怎么了?你爹娘是不是姓蠢?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蠢物来,左右不分,前后不辨?” 宽广的院子里面有着众多姑娘,众多婆婆,叫骂声打声呜咽声连绵不断。金瑶一步步冷汗直冒,来到一间房里,只有一位老婆婆坐在里面。 这间房倒是不大,墙壁边摆着几条小杌子,里面便是一张小床,地拖得一丝不染。 李春花道:“许婆婆,这个新来的姑娘就交给你了。”许婆婆打量金瑶几眼,眼光一瞥:“好说,好说。” 李春花笑着将要离去,金瑶拉住她的袖子,眼神中满是怯意。李春花拍了拍金瑶的手背:“没事的,你放心。”又对许婆婆道:“这姑娘初来乍到,还望婆婆照应一点。”许婆婆笑着点了点头,李春花这才离去。 许婆婆喝了一口茶,慢吞吞道:“底子还不错,你有什么拿手的技艺没有?” 戴世名一直觉得作舞唱曲乃戏子所为,是以金瑶于歌舞一窍不通。只道:“我只会写些文章,作些诗词。” 许婆婆冷笑道:“小娃娃,你以为客人们都是书生文官呢!就算是,也不见得来丽春院研讨学问罢。” 金瑶羞红了脸:“我还习得琵琶,用来修身怡情的。”许婆婆道:“会弹琵琶不错,比起有些新来的好多了,万事不会。” 许婆婆走了出去,好一会儿才回来,手里多了一张琵琶和一条鞭子。金瑶接过琵琶缓缓拨弄细弦,弹奏起来。许婆婆便坐在椅子上听着,一句话也不说。 弹了几个时辰,金瑶手酸肩麻,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9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9 一抬头,只见许嬷嬷阖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便停了下来。 弦音才落,许婆婆便睁开眼睛,跳了起来,挥起鞭子就往金瑶身上一顿乱打,金瑶唬了一跳,连连侧身回避。 许婆婆一面打在金瑶身上,一面喝道:”起先练得还好好的,才不过一会儿便会躲懒了。” 金瑶疼得直揉臂膀:“婆婆,我手指都酸疼了。”许婆婆看金瑶手指末端都泛起几丝猩红,才停住了手,问道:“除了琵琶,你还会什么?”金瑶摇了摇头。许婆婆问道:“那你还想学什么?” 学一样就这么累,金瑶可不要再学什么,只道:“我不知道。”许婆婆眼皮一抬:“那我看你再习舞罢。” 金瑶道:“能不能不练舞了?我只想弹弹琵琶就好。”许婆婆一下就把脸拉了下来,呵斥道:“哪个男人愿意干听着你弹琵琶?弹个几年,谁还稀罕听?你没瞧见,我方才都要睡着了吗?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多学一门本事,总没有坏处。” 金瑶也觉有理,不再拒绝。许婆婆让金瑶躺在床上,又在她腰背下放了一枚鸡蛋:“今日就练习腰肢,越是柔软越好。你躺在这枚鸡蛋上面,两个时辰内,不许将它压碎了。” 金瑶将腰背轻轻放在鸡蛋上面,要想不压碎它,只得用力道将背身挺在空中,轻轻触碰到鸡蛋,这可是个苦力活。起初金瑶还能忍耐,躺了一个多时辰,金瑶只觉腰背酸痛,身体也逐渐往下塌陷。“啪”一声,鸡蛋碎了一床,蛋黄蛋清壳子乱飞,金瑶只觉背上黏黏的,还有硬鸡蛋壳子咯着。 一旁打瞌睡的许婆婆醒了过来,挥起鞭子就狂乱在金瑶身上抽打,金瑶翻转起身,一面拿着床褥遮掩,一面道:“妈妈你打我做什么?” 许婆婆看着一床污秽:“我叫你好好练习,你还把鸡蛋整碎了,你说说,你有什么用!” 金瑶辩解道:“凡事也要讲个循序渐进,总不能一步登天。我才学这个,哪里能坚持到两个时辰,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坚持得了。妈妈何苦急于求成,挥鞭打人呢!” 许婆婆冷笑道:“你还有理了,循序渐进?习舞你现在已经是迟了,别的姑娘家三四岁就开始练了,你已经十几岁了,还有功夫循序渐进?不打你不知道,打了你才知道疼,才会有那份忍耐下去的心思,一步登天也不是难事。”说着鞭子又甩了起来。 金瑶眼泪直流:“我从头练,妈妈别再打了。”许婆婆听了才消气,从篮子里又拿出一枚鸡蛋,放在床上。金瑶咬着牙齿,躺了上去。又怕打又怕骂,只得苦苦死撑,熬着过了两个时辰。 回到丽春楼的房里,金瑶洗去背后的残留污秽,换了衣裳,躺在床上难过了起来,这样的日子真是难熬。 忘了上门闩,一个人走了进来。金瑶举目睇去,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蓝衫绿裙,不绾珠翠,模样素净。金瑶爬了起来,坐在床上,呆呆望着来的姑娘。 那姑娘直接坐到了床沿上,拉着金瑶的手:“我叫柔心,你叫什么?” 金瑶打量着她:“柔心姐姐,我叫金瑶。”柔心笑道:“金瑶妹妹。” 金瑶也不知道她是谁,要来作甚么,也因体力实在不支,不想再问什么,可柔心倒是自报家门:“我也是这里的姑娘,听妈妈说院里来了新来的姑娘,就想着前来说说话,互相熟悉一番,倒是没想到新来的姑娘这么有颜色。” 金瑶道:“姐姐严重了,妹妹的姿色不过尔尔。倒是姐姐,我并不是这里的姑娘,只是来卖艺的。” 柔心知她嫌弃这儿,才说出这样的话,拿着绣帕捂着嘴笑了一阵子,又道:“你是刚来的,自然不会怎么喜欢这地,也不觉得自己是这儿的姑娘,到以后就会喜欢了。”柔心看着金瑶手上的印痕,问道:“妹妹是不是在沉院练习呢?” 金瑶不知怎么了,鼻子发酸,落下泪来:“嗯。”只轻轻答应了一声。 柔心将金瑶的头放在自己的胸口,柔声安慰道:“那你这些日过得的确苦了些,不过也没什么,等到你以后学成了,就不要过这样的日子了。” 柔心又安慰了金瑶大半个时辰,金瑶只觉心舒气畅,好受多了。柔心道:“妹妹不可太难过,今日时辰不早了,我先去歇息了,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只管来找我,我的房子就在右边转角处。” 目送柔心离去,金瑶躺在床上,阖眼入睡,也不去想沉院的事情。 ☆、沉潜 一连好十几天,金瑶都在这样的生活里度过。每日都受到许婆婆的打骂,心身俱损,好在柔心常常过来安慰,金瑶也好受些。回到床上,便是腰酸背痛,幸好丽春楼的房里铺了好几床棉被,睡起来也舒服。 这日金瑶起床,只觉腰背酸痛,抑或是说近些天来,金瑶没有一天不觉酸痛,只是今日,仿佛上下两半身都要断开来一样。 金瑶忍受不住,平日在家但凡有点小病痛,也要看一番,何况自己已经受了这么久,连忙找来李春花:“妈妈,我最近觉得背后不太舒服,想去看看大夫,不知道使得不使得?” 李春花垂头思索片刻,掏出一两银子,塞到金瑶手中:“你今早就去看看罢,年纪轻轻的,可别得了什么大病。多出来的银子也不要了。” 金瑶接过银子,走出了丽春院。没想到才进丽春院这么些天,就能够出来了。金瑶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心中又开始担忧迷茫起来。 总之与爹爹,恐怕很久不能见了。 巷道里面那个卖馒头的还在忙活,金瑶走上前去,一两银子放在手里把玩着:“我买十个白面馒头,十个荞麦馒头,十个玉米馒头。因要带回去分给旁人,给我分开装。” 卖馒头的看着面前这个女子一身锦缎衣裳,头上有珠翠点缀,脸上有胭脂淡抹,手里还玩弄着银子,像个富贵人家,不由笑道:“姑娘请等一等。”于是开始装起馒头。 金瑶看他就要做好,笑道:“小哥,你看那笼子里面是什么馅儿的馒头?”那人顺着转过身望去,金瑶一溜烟跑走了。 来到一家药铺,时间还早,济世堂的大夫陈克新坐在凳子上,嗑瓜子吃花生米。看着金瑶走了进来,连忙拍拍手上的灰屑:”姑娘是看病还是买药?” 金瑶坐在椅上:“我是来看病的,最近老是觉得腰背酸痛。”陈克新又询问了金瑶一些情况,把了脉象,笑道:“这是腰背劳损过度,我给你开几副药,每日喝一些。” 金瑶哂笑道:“多谢大夫。只是这病什么时候才能见好?” 陈克新面露难色:“你也知道的,这病在腰背上,人活动就要用到腰背,所以好是难得见好的。当然也不是没有法子,你先用这些药喝着,每日静养,早上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0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0 起来倒走一会儿,晚上别睡软床,要睡硬的。这样看着能不能减轻些。” 金瑶答应下来,拿起药,付了银子,回到丽春院。李春花见金瑶,也丛姑娘堆里面走了出来:“金瑶,怎么样了?” 金瑶将大概情况告诉了李春花,又道:“妈妈,没事的,只不过劳累了一些,喝着药,休养着也就无妨了。” 李春花叮嘱金瑶不要太过劳累,那边也会和许婆婆讲一讲。金瑶点头,拿起药材,收拾了衣物便来到了西院。西院的房子都是硬床,上面也没铺垫什么软东西,金瑶打定主意,从今往后住在西院。 来到房中,只见一个姑娘坐在妆台上描眉。金瑶径直走到自己的床铺,将东西一一打点好,那位姑娘见有来者,连忙上去:“你是和我住一间房的那位姑娘吗?我听妈妈说过。” 金瑶道:“正是,我叫金瑶,前不久来的。姑娘病好了?”那位姑娘笑道:“这名字肯定是妈妈替你取的。我不过得了小病,前几天就好了。我叫梁钰茜。”走上前去,打探金瑶片刻,只见她额发清香,绾着一只柳黄色镶玉金钗,脸蛋青唇,仅抹着淡淡一层胭脂。 这只金钗梁钰茜是见过的,那是李春花十分喜爱的钗子,不想也送给了她,梁钰茜也有些眼热了,又道:“底子的确不错,难怪妈妈青眼有加。你是刚来的,如今必然是在沉院习练技艺,是不是?” 金瑶点了点头,梁钰茜目光流露出几丝怜悯:“当初我被卖进来的时候,也受了好些折磨,那可真不是姑娘过的生活。瑶儿,你可要好好休养,千万别劳累过度了。” 这时候说这话已经是晚了,再说劳累不劳累,也不是自己能轻易掌控得了的。金瑶道:“多谢钰茜姐姐关怀,我最近可要住在这里了,打扰到姐姐,还望姐姐海涵。” 梁钰茜道:“这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说起来也见外,再说这一间房子本就是两个人住的。”两人寒暄一阵子,金瑶倒床就昏昏睡了。 这日金瑶倒走以后,食过早膳,便要往沉院走去。李春花从假山后笑着迎接过来:“金瑶,今日你便不用去了,带你去个好地方。” 不用去沉院进行那痛苦的练习,金瑶倒是长吁一口气。搭着李春花的手,一面走一面问:“妈妈带我去什么好地方?” 李春花捂着嘴儿:“再过几天便是端午节,咱们丽春院要搞个大名堂出来。舞妓不够,我便提拔提拔你们这群女子。咱们现在去戏台子那里排练排练。”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金瑶训练了一个来月,也要上战场了。李春花伸手整理了金瑶的鬓发,又告诫道:“你可得用心去做,做好了,这就是你的出头之日。” 金瑶苦笑,和着李春花来到丽春楼,走进一间房内,只见许多里面有许多妆台,每个妆台前各有一群姑娘在打扮容貌。 李春花将金瑶按到一个妆台面前坐了下来,又叫一位婆婆出来,李春花道:“这是王婆婆,以后专门替你化妆的,你以后在这上面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问她便是。” 王婆婆在丽春楼化妆无数,可是一位老手。麻利地从妆台抽屉里取出粉底胭脂花钿等,就开始替金瑶装扮。 拿出眉笔将金瑶的眉毛画得如远山出云,细巍凌厉,李春花忙道:“王婆婆,这样不好。金瑶姑娘更适合清纯的打扮,这样艳丽妖娆的妆容倒不太适合她呢。再说咱们丽春楼已经有了一大批这样风格的姑娘,再如此打扮,岂不是要窝里斗了?” 王婆婆一拍脑门:“你瞧我做这一行做了这么久,还出这样的疏忽。”当即替金瑶洗去妆容,另换了妆容打扮。越看金瑶越是清纯可爱。 ☆、飞天 金瑶坐在妆台前,任由王婆婆打扮,李春花也早已离开。 此时走过来两个女子,一个身穿紫衫,长着一双丹凤眼,又是凌厉又是妩媚。一个一袭黄衫,眉毛上钩,嘴唇下扬,一脸高高在上之态。 王婆婆含了两分笑意:“金瑶姑娘,这位紫衫姑娘名为李蓉,黄衫姑娘名为李珍。都是这里的姑娘。” 金瑶想要站起来打个招呼,却觉腰酸,也不想动弹,李蓉丝毫不以为意:“你便是新来的姑娘罢,我听妈妈说过,容貌还算过得去。” 李珍道:“中上之色而已。” 金瑶挣扎着站起来:“承蒙两位姐姐看得过去。” 李蓉姑娘和李珍姑娘是双胞胎,虽是双胞胎,模样却长得不太一样。两姊妹的父母存了心要生一位男孩,生下这对双凤胎后,不出五年便诞下了一位男婴。 可家境贫寒,负担不起三张小嘴,吃了几个月草根山菜,做娘的没营养,奶水也不足,男娃生下来胖乎乎的,喂了两个月便消瘦的和猴子似的,蓉珍爹便按捺不住了,指着她们两个:“你们两个赔钱货,还一个劲和弟弟抢东西吃,反正以后也不是咱家的人。”二话不说,就将两姐妹卖进了这儿。 起初两人哭哭啼啼的,又想娘又恨爹无情,不过过了几年,两人倒也适应起这里的生活来。 王婆婆走了过去,拉着李蓉的手,和金瑶道:“金瑶姑娘,这位是当今丽春院的头牌花魁,多少公子爷过来,点了名要蓉姑娘的,你可要多向她学学,这才有出头之日。” 金瑶哂笑,李蓉更是笑了起来:“王婆婆说的哪里话,我看着金瑶姑娘比我好多了,以后当了花魁,可要多多照顾照顾姐姐这位前花魁啊。” 金瑶苦笑道:“姐姐拿我打趣了。” 众位姑娘与婆婆们一齐尽心尽力编排歌舞。李蓉长得风流妩媚,腰身和春日的柳枝似的,以往来的客人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这次李蓉依旧是盛妆跳舞。 金瑶苦练了一个多月的舞,又加之从小学习琵琶,弹奏技艺炉火纯青,就算是许婆婆也挑不出错来,便上报了一支琵琶舞。 每日除了排练舞蹈,金瑶也没什么事要做。李春花又嘱咐金瑶:“最近咱们丽春院一颗心全放在端午节上,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你最近也少操劳些,等了过了这次节目,再去沉院练习也不迟。” 得了李春花的话,金瑶往沉院那边也走得少了,日子过得更加悠闲。但凡想起爹爹,有了什么不开心的,柔心第一个赶来劝慰,又有梁钰茜聊天说话,倒也能消淡几分哀愁。平日里和李蓉珍珍一齐排练,日子过得倒越来越逍遥自在了。 到了端午当日,丽春院里忙里忙活,又分发了粽子,每个人四个粽子,两个肉馅的,两个豆沙馅儿的。一个个吃得眉开眼笑的,仿佛大家是一家人一样。 这时候最累最忙活的是李春花。捏着帕子,扭着腰儿,这里嘱咐小厮去买彩灯挂在门口,那里去命令厨子做好足够的粽子,好分发给客人。又忙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1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1 着和化妆婆子们讲这讲那,彩排节目更是少不了李春花的督察。 院里一派其乐融融,金瑶心里却是讪讪的。抛头露面,总是很羞愧的,金瑶心想,在一大群男子面前跳舞弹琵琶,让爹爹知道了又是怎么想?转念一想,端午节一个个在家吃粽子看龙舟,谁还来这儿花天酒地。 事情却是出乎金瑶意料,下午便陆陆续续进来了许多客人,到了晚上,丽春楼底下挤满了客人,上到府邸公子商家少爷,下到卖豆腐的算八字的,鱼龙混杂。楼上张灯结彩,辉煌夺目,好一派荣华景象。 姑娘们一个个都按捺不住了,谁不想乘机勾搭几个富贵人家,飞上枝头变凤凰。梁钰茜外面罩了一层薄衫,一双玉臂朦胧可见,端茶倒水,时时不忘淑女风范。李珍也放下了一脸高贵的神情,哈头弯腰喂公子们喝酒。其他姑娘更不用说,恨不得整个人扑到那些衣着奢侈的富贵人家身上去。 金瑶坐在酒桌旁,看着面前高处的戏台子挂上了帷幔,拿着手上的粉色绣帕时不时遮住面容。李春花笑着走上来:“金瑶,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跟我去后面,等会该你上场了。” 金瑶不解:“不是先让蓉姐姐跳舞吗?”李春花道:“她是花魁,花魁如何?当然是压轴。” 金瑶哂笑,和李春花来到戏台子后面,走着小甬道来到帷幔后面。帷幔一拉,前面便是数不清的酒桌和不可计数的客人们。可这时帷幔可不能拉开。 站在金瑶左右各有四位姑娘,是给金瑶伴舞的,毕竟金瑶不是从小习舞的,舞艺上还有局限,需着这八个姑娘来衬。小姑娘们一个个身材纤细,亭亭玉立,穿着绣百花粉色丝绸长裙,衣袖拉出许长,远远看去,就像花儿似的。 许婆婆也走了过来,递给金瑶一张琵琶,金瑶垂头接过了,许婆婆不由笑了起来:“我会吃了你?这么怕我作甚,你是我的学生,平日没进沉院,我犯不着挑你错。” 金瑶抬头朝她笑了笑,许婆婆倒是自个走了。李春花道:“别怕也别紧张,这是你第一次上台,可别出错。”说着绕去了前边。 金瑶在帷幔后,只听前面有李春花的声音:“各位客官们,今天是咱们的一大节日端午节,妈妈在这里先要恭祝各位端午节好吃好喝,玩得尽兴,再感谢各位能赏脸到我们丽春院来。” 底下乌泱泱几百号人哪里还坐得住,有的喊:“妈妈你快别废话了,快叫蓉姑娘来跳舞,我们等着呢!” 有的扯开嗓子:“李蓉姑娘,你在哪儿,陪我喝喝酒。” 一个个全拉开嗓子叫着李蓉姑娘,金瑶却站不住了,心里又是着急又是羞愧。旁边一个小姑娘安慰道:“姐姐别担心,不碍事的。再差又能把你怎么着,不就是不得他们待见罢了。” 金瑶小声道:“妹妹说的是,我又不稀罕他们待见。”只握着琵琶,不再说话。 李春花双手下压:“各位别闹了,静下来,静下来。你们这样的架势,李蓉姑娘早就被你们吓跑了,哪里还敢上来。我们先来看看咱们丽春院新人带来的《琵琶歌》,后面蓉姑娘自然会出来的。” 底下客官一个个住了口,屏住气,目不转睛盯着戏台子。李春花一拍手,一溜烟跑下台子。两边的龟奴得了老鸨的指令,拉动绳子,绳子上头连着帷幔,这一拉扯,帷幔往两边收去。众目睽睽之下,金瑶和八位小姑娘站在戏台子上。 金瑶转身,面对着众位来客。一脑青丝垂在左肩,头上只别了一朵白蔷薇。一身桃红色棉衣,用大红色丝线绣着桃花。脸上微施粉黛,目光清澈,肌肤雪白。缓缓托起琵琶,置背后,渐次扭下腰身,拨弄起来。 乐声一响,八位女子将金瑶围在中央,一个个亭亭玉立,挥舞着长袖如游龙戏水,凤落梧桐。二楼站了一排龟奴,被一众灯笼遮掩了起来,偷偷往缝隙里面抛洒花瓣,下面的客人一看,就像下了花瓣雨一般。 客人们透着姑娘们的腰身看着金瑶的面孔,整个人都要化了似的。起初客人还呆呆的,后来雷鸣般的掌声不绝于耳。 李春花打着扇子,笑得合不拢嘴:“客官们,这叫反弹琵琶,天落花雨。” “好,好,值得了!”底下客人们大声喊叫,也不乏交头接耳的赞赏金瑶舞技和琵琶。 金瑶弹着,也分了心神,如果自己能这样一直弹奏琵琶下去,给这些人带来欢乐,不是很……金瑶的心也渐渐舒缓起来。 一曲完毕,客官们意犹未尽,嚷嚷着要金瑶再来一曲,李春花平定不下来,只得让金瑶另拾一首曲子来弹。那些小姑娘们也想不到这个,只排了一支舞,李春花只得命小姑娘们全部撤了,由着金瑶干弹。金瑶干弹着又觉对不起客人们,便把一个月学的舞技都搬弄了出来。 这下客官们都炸开了锅,有的云:“这姑娘长得好生漂亮,便是蓉姑娘都比不上。” 有的说:“岂止啊,你且看这姑娘浑身的气质,这里哪个姑娘比得上。” 有的道:“又会弹琵琶又会跳舞,就算这样看着听着,死了我也愿意。”一个个交头接耳,把金瑶赞到天上去了。 如此金瑶一发不可收拾,一夜里,金瑶弹了一晚上琵琶,其他姑娘的节目根本没上戏台,一个个急得哇哇叫,李蓉精心打扮的妆容和用心排练的雀舞也没搬上。 也就是这一夜,金瑶成了丽春院头牌花魁,成了丽春院一带赫赫有名的“多才多艺之清纯女子”。 ☆、花魁(一) 如今金瑶算是领教到了什么叫一夜成名,就端午节日弹了几首琵琶,硬是成为了丽春院周遭红极一时的花魁,别人的风头全抢光了。 来的客人们也不再找李蓉姑娘了,一个个点了名要金瑶,还道:“蓉姑娘的姿色也看腻了,不想还有金瑶这样的,和一朵白莲花似的。” 金瑶只卖艺不卖身,李春花能力再大,也没本事说服金瑶,只得和客官们赔礼道歉,拿假话敷衍:“咱们瑶姑娘昨晚弹琵琶劳累了,今早起来受了风寒,只怕不能陪公子们喝酒呢。”三天两头就找借口搪塞。 金瑶呆在房里,不由道:“本以为能给他们带来欢乐是好事,没想到给自己惹了一堆麻烦。这个样子,我也不敢去弹了。” 梁钰茜拿着铜镜又在抹胭脂,顺着和金瑶道:“你是得了便宜卖乖,想当初我被卖进来的时候,不知演了多少,也只略微有些人记得我罢了。你才来一个月,就成了花魁,我真是眼热得很。” 金瑶近来和梁钰茜住在一处,和她也渐渐熟稔起来,含了两分笑意:“你眼红我了?” 梁钰茜将铜镜放了下来,走过去拉着金瑶的手:“你可别误会,我这种眼红一半是羡慕一半是敬佩,可不是下作的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2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2 妒恨。凭着我两个的关系,我才和你这样说的。” 金瑶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说着玩,你可别往心里去。” 两人闲话一阵子,金瑶去了厨房。几个厨房管事笑道:“瑶姑娘来了?” 金瑶点了点头,请管事们做了一些如意糕和栗粉糕,自己拿干净手帕包了,一步步前往沉院。 自从金瑶红了以后,许婆婆也没有以前那样苛刻了,顶多是对金瑶训练很严厉。金瑶大约也看了出来,不再怎么害怕,只越加刻苦一些。 今日训练完后,金瑶请许婆婆吃了两块如意糕,便问:“妈妈可知那晚伴我跳舞的那个八个小姑娘?” 许婆婆想了片刻,摇头道:“我哪里记得清这么多。”金瑶道:“那许婆婆能不能帮我找一下,我有些事要和她们交代。” 许婆婆笑着点头,拉着金瑶来到沉院另外一间房子,走了进去,一众老妈妈坐在里面摸牌。 许婆婆也不进去,在门口叫了声:“张婆子。”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婆婆走了出来,腿脚麻利,问道:“许婆子,叫我作甚?” 许婆婆推了推金瑶,金瑶连声笑道:“张婆婆,我是来找端午节给我伴舞的那八个小姑娘。” 张婆婆打量了金瑶,含着笑意道:“看来你也是喜欢上了这八个小姑娘了,以后我叫她们天天给瑶姑娘伴舞。” 张婆婆带着金瑶来到一个小房子,推开了门,八个小姑娘果然各自练舞,听到开门声,慌做一团,一个个愈加卖力演练。 张婆婆朗声道:“别乘我不在这里,就偷懒耍滑,今晚我可要要一个个看的,谁没练好,今晚我再来和你们算账。” 金瑶走了进去,笑道:“妈妈别吓坏了她们,你先去罢,我和她们说说话。” 寻常这样的光景,金瑶都喜欢拿出一些钱来打发下人的,现在身上就剩下爹爹给的二十八枚铜钱,哪里舍得打赏给旁人,便一笑而过。张婆婆知道她是院子最红的姑娘,也不和她计较什么,笑着走了。 金瑶将门一关,八个小姑娘一个个望着她。金瑶从怀里掏出如意糕,分给小姑娘们吃了,小姑娘们平日训练幸苦,又没什么东西可吃,得了一个个眉开眼笑,狼吞虎咽吃了下去。 金瑶在一旁看得心满意足,又拉着一个砸吧砸吧嘴儿的小姑娘到一旁,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看着金瑶,也不怕,笑道:“我叫安月儿。” 金瑶拿出栗粉糕,递给安月儿:“我叫金瑶。金瑶姐姐在这儿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出言安慰,姐姐不知道多么紧张呢。” 安月儿吃得满嘴沫子,也丝毫不以为意,咧嘴笑道:“姐姐担心什么,我第一次登台跳舞的时候,比姐姐害怕,两条腿不住打颤,迈都迈不开。幸好一个姐姐红桂安慰了我,我才不怕。那晚我不过照搬她的话罢了。” 金瑶皱起眉毛:“红桂我们丽春院有这一号人吗?” 安月儿道:“姐姐来院子里来的晚,可不知道呢,红桂当初是这院里的头牌花魁,比你前面的李蓉姑娘还早些呢,不过她现在不在这儿了。” 金瑶拍了拍手,只当她嫁了一个好归宿,也没再问。安月儿吃了,又拿起那些栗粉糕:“不和瑶姐姐说了,我先去练舞,得了空了再和姐姐说话。” 金瑶颔首,看着八个小姑娘练了一会舞,也走出沉院。出了院子,便是曲折迂回的走廊,金瑶走了一会儿,坐在栏杆上。 下面一个水池子也没有,金瑶没处观望,远远一瞥,珍珍和李蓉坐在院子上的石凳上。金瑶起身跑了上去,打着招呼:“两位姐姐在这里吹风呢。” 李珍扬着脸,冷笑道:“哟,这是哪阵风,把贵人你给吹来了。”说着挽着李蓉,站了起来。李蓉冷眼瞥了金瑶一眼,狠狠道:“别以为你当了花魁就能来我面前耀武扬威,比起根基姿色容貌,我样样都比不你差。” 李珍不住拿眼刮着金瑶:“姐姐莫恼,客人们素来喜欢新鲜的口味,偶尔来了几个这样的,一时喜欢也是有的。譬如一直吃白米饭的,偶尔也会吃几次面食,不过说到底,也不过是吃几天尝尝鲜罢了。” 李蓉眼皮刮了金瑶一下,扶着李珍扭着腰就走了。金瑶目瞪口呆,自讨个没趣,满脸羞红,回到房舍。 梁钰茜见金瑶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连忙跑上前来:“你怎么了?出去一趟,回来就这样闷声闷气的?”金瑶依旧不答。梁钰茜笑着将手放在金瑶的额头上:“你中邪了?你倒是说说话啊。” 金瑶倒头伏在梁钰茜的怀里:“你说这情谊怎么这么不可靠,明明以前玩得好好的。” 梁钰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声问了金瑶好几次,金瑶才将情况说了,梁钰茜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就为了这么点事。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再说李蓉本就是那样的人,不值得你结交。她从前和一个叫红桂的玩得很好,红桂火了,她就嫉妒了,每日背地里想着法子折磨人。幸好红桂走了,否则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金瑶抬起头来:“可是以前李蓉她……”梁钰茜道:“没有什么以前以前,以前你没有危及她的地位,只是衬她的一片绿叶,她当然容得下你。现在你含苞怒放,她当然视你为眼中钉,不和你好了。” 金瑶站了起来:“你说的也是,我们无法和所有人的合得来,只有一个地方有那么几个便足够了。” 梁钰茜正要出言,李春花领着柔心走了进来。柔心抱着一团软顺的蚕丝棉被,李春花一面摩挲一面道:“瑶姑娘,这是我送你的贺礼,恭喜你成为咱们院的头牌花魁。” 梁钰茜看着那床雪白的蚕丝棉被,用白色的丝线勾勒出竹叶边,又是素净又是淡雅,不由羡慕起来。 金瑶羞红了脸,柔心将棉被铺在金瑶床上,不住赞道:“我就说瑶妹妹现在苦尽甘来了,混得有头有脸,以后还怕没有银子钱。” 李春花道:“我就说这姑娘是个有潜质的,果然一飞冲天,大红大紫了。” 李春花和柔心对着金瑶一通夸赞,说的唾沫横飞才肯离去。两人一走,金瑶将被子捆住一团,梁钰茜坐在床上,问道:“瑶儿,你要送给家人吗?” 金瑶咬紧牙关,托着棉被放到了梁钰茜床上:“送给姐妹。” 梁钰茜张大了嘴,不敢相信,惊愕道:“送给我,真的要送给我?这个可是很值钱的。” 金瑶不能睡软床,对自己腰背骨头不好,自然不会用这么绵软的被子垫着。只道:“钰茜,我就老实和你说了,我腰背损害得厉害,大夫说了不能睡软的,我不能用才转送给你。我不想白赚这个好,和你开天窗说亮话。” 梁钰茜双手不住在棉被上摸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3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3 来摸去:“这样的直性子多好呢,有什么咱们说出来,也不用背后算计。再说不管如何,你送我就是一个人情,还有那么多姐妹,你没送她们,只送给我,这是和我关系好呢。” 两人说笑一阵子,便前去吃完饭,李蓉李珍那事也不再放在心上。 ☆、花魁(二) 外面对于金瑶的追捧,越来越热。金瑶每日往沉院去的时辰也少了,每晚戏台子上弹几首琵琶曲子,便早早告退。 弹时,底下座无虚席。等到金瑶转身离去,乌泱泱一群人可不干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去和李春花讲:“妈妈,今日你让她来伺候我,多少银子妈妈只管开价。” 李春花眼中只有白花花的银子,可却束手无策:“今晚已经有公子预定了,明儿再说罢。” 那些人又问:“那明日后日的呢?”看她不搭,连珠发问:“妈妈,你给我们一个说法啊。” 一想到这些,李春花一个头两个大,关键是和金瑶做了多少思想功夫,打了多少口水战,金瑶也不肯答应,有几次还恼羞成怒:“妈妈若是再逼,只看我一头撞死。” 李春花皱起眉毛,当了这么久的老鸨,阅人无数,可偏偏栽到这个姑娘手上的。 李蓉笑着走上来:“妈妈,我有个好法子。”在李春花耳边嘟囔了几句,李春花眉毛反而皱得更深:“这样做,万一惹她恼了,谁都吃不完兜着走啊。” 李蓉撇嘴道:“银子在那里,就看妈妈有没有胆量有没有本事去赚,再说天底下,还有银子干不了的事情?” 李春花若有所思,也不再说话。 这日天气晴朗,院子一派暖洋洋的,小厮和几个丫鬟在水井边,打水的打水,洗衣的洗衣。微风拂来,还夹带着草叶清香。 金瑶在长廊里面走动,不住赞叹着好天气。才叹了一句,天上既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院里的丫鬟下人们抱着头,连忙跑开。金瑶望着外面阳光和雨,不住笑道:“下起太阳雨来了。” 起初雨点还小,渐渐得下得也大了,再过一会儿,太阳躲在云里头,雨水如注。金瑶提着衣裳,也慌慌张张往西院跑去。 正要走出长廊,李春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拦住金瑶:“你去哪儿?” 金瑶望着这大雨:“我回房,没带伞在身边,等会要是再下大些,我可要被淋成落水狗了。” 李春花拉着金瑶:“别往西院去了,今晚去住丽春楼给你预备的房子。” 金瑶扯开李春花的手:“妈妈又来了,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少痴心妄想,那间房子我再也不住。况且大夫也嘱咐过,我睡不得软床。” 李春花叹气道:“这好了,费力还不讨好。今日我看天气好,把你的被子拿出来晒了晒,没想到眨眼的功夫,就下起大雨了,你的被子肯定全湿了,再说逢了下雨,西院房子就漏水,我是为你好,才让你去丽春院呢。” 金瑶半信半疑:“妈妈说真的?” 李春花拉着金瑶一路往丽春楼走去:“骗你作甚?其他姑娘早已经住进丽春楼了,你还巴巴往西院跑,难不成想晚上盖着湿被子淋着雨水睡?” 金瑶低头一笑:“多谢妈妈一份苦心。”来到那间房子,李春花道:“瑶姑娘若实在碰不得软床,我将这棉被撤了,另叫龟奴搬一张硬板子垫着如何?” 金瑶坐了下来,沉吟片刻:“不必费心了,我在这里不常住,何必让他们忙活一趟。时候不晚了,妈妈先去吧。” 李春花笑着走出去,金瑶又加了一句:“把门关上。” 其实这房子金瑶还是很喜欢的,虽然是软床,可桌椅摆设像极了自家闺房,让金瑶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一旁的香炉燃着香料,金瑶闻着很是静心静气,平地里也生出一丝倦意来。 挨到晚上,金瑶略微吃了几口饭,宽衣入睡,只穿了一身里衣。枕着枕头,金瑶不住想,自己日子如今好过了,爹爹可过得好不好?如今怎么样了? 迷迷糊糊正要睡觉,只听外面靴声橐橐,金瑶唬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那床褥遮着身子。 门扉一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身材矮小,目光如鼠,虽是一身绸缎衣裳,挂着玉佩,却也遮不住笑起来那一脸纨绔气息。 看他目光灼灼贼似的盯着自己,金瑶不由气盛,夹杂着对李春花那股怨气,一股脑发作在这个男子身上:“你是哪儿来的,快哪儿去,别来这地。” 那男子摸着下巴,淌着口水:“妹妹,青楼我来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这丽春院我来了也不知多少次了,你还和我计较什么呢?都是常客,不如一起睡吧?” 金瑶狠狠道:“做梦,走开。” 男子摇摇头:“我有的是钱,听说过扬州城最大的丝绸商程家吧?我和他们家一起干的,每年能赚很多银子……” 扬州专门做丝绸营生的程家富甲一方,扬州城的姑娘都是削尖脑袋想巴结上的,这男子孙河鹤虽然是长相猥琐些,不过跟着程家贩卖丝绸,也捞了不少油水,银子自然少不了。 金瑶哪里会在意这些,只屏气道:“谁稀罕你几个臭钱,谁没见过似的。有多远走多远,别让我请第二次。” 孙河鹤见多了女子傲慢之态,只当是为了兴致,一面宽衣解带,一面笑道:“来来来,别这么生气,我让你领教领教什么是醉仙欲死。” 金瑶猛然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刀刃在烛火映衬下尤为刺眼:“你要敢过来,看是我先领教你的‘醉仙欲死’还是你先领教我的‘刀戳惨死’。” 孙河鹤见了真刀,可不敢再放肆,坐在桌旁,一个劲望着金瑶。金瑶看出他的惧意,稍稍放下心来,对着他道:“罢了,你走吧。” 孙河鹤定了定心神,塞给李春花一大把银子才混进来,要是走了,钱打水漂不说,面上也无光,还当一个丫头片子也搞定不了。当下只干坐着,准备等金瑶睡了,再做行动。 金瑶见他不走,也不好撵了他出去,又从枕头下抽出一本书来看。这些都是金瑶以前放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的,没想到现在都派上了用场。 金瑶有了东西消遣,却也不敢松懈,看一两行字,就拿余光往孙河鹤瞥去,孙河鹤更加恼怒,时刻就想冲上去,却碍着那把匕首。 香炉焚的香清淡宁静,金瑶没睡,倒是把孙河鹤给弄睡了。倒在桌子上,打起鼾声来。金瑶怕他有诈,也不敢入睡,一直捧着书卷看着,蜡烛都多点了三四只。 夜里孙河鹤惊醒过来,抬头望去,金瑶还坐在床沿上看书,手里紧紧捏着那把匕首,一旁的烛火光芒如豆。孙河鹤看着这幅美人捧书图,也看呆了,待看了一会儿,睡意又袭来,阖着眼又睡了过去。 天边逐渐亮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4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4 起了一丝红,红色越来越深,一轮圆日也从云里头涌了出来。一缕缕阳光从窗纸透了进来,淡淡洒在桌椅床上。 孙河鹤吸着鼻子,醒来过来,看着床上熬了一夜的金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花了一大笔银子,却是来着折磨自己,越想越恼,拂袖走了出去。 看着孙河鹤气恼地走出了房子,金瑶如释重负,趿上鞋子,将门闩死死闩住,重新回到床上,再也撑不住,倒在枕头上就睡着了。 孙河鹤在桌子上趴了一晚,脸上全是红印子,走出房来,心中怒火炽盛。李春花正在巡视,看着孙河鹤脸上的红印子,只当是金瑶打了他,迎上去道:“孙公子没事罢?” 不问还好,一问孙河鹤压了一晚上的怒火全都释放了出来:“妈妈这是在玩弄我于股掌之间?我生生在桌子上趴了整整一夜?现在骨头都要散架了。” 李春花笑道:“公子别生气,那是得手没得手?” 孙河鹤一面摇头一面道:“妈妈,还钱。三千两银子,你快还给我。” 李春花听到金瑶还不肯,也是心烦意乱,孙河鹤又来讨那钱,李春花随意在怀里抓了一把:“给,都在这了,别问了。” 孙河鹤点了一遍,不过才几百两银票,怒道:“三千两就剩下这么点儿了?你是抢劫呢?” 李春花眼珠子骨碌乱转:“孙公子,你大把的钱还和妈妈计较这个,平日我给你留了多少好姑娘。再说我当初怎么说的,我只能保证你们两个共处一室,却不能保证你能得手,你也笑嘻嘻地说自己有手段,你手段也只这么点?话说回来,这姑娘性子这么高,三千两银子你也能够?” 孙河鹤气不打一处,指着李春花的鼻子:“敢情妈妈知道这事情不成,故意宰我三千两银子?” 李春花道:“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我只是没把握。这下知道了,我才能有下招。公子也别难过,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慢慢来。下次她答应了,我头一个想到公子你。” 孙河鹤犹有怒气:“妈妈说的,可要记得,否则我可不依。”说着叫了早膳,吃罢才走。 ☆、赎身 李春花就这样赚了两千七百多两银子,心里别提多么舒畅,扭着腰来到右边转角处,敲开了柔心的房门。 柔心打开门,揉着眼睛一看:“哎呀,这么早,娘怎么来了?” 李春花捂着嘴,走进去坐在小杌子上:“多亏了金瑶这个丫头,我们就赚了三千两呢。” 柔心眼睛都看直了,瞪着李春花:“这才开始呢,娘就宰了一头黄牛。那我们可从她身上捞许多银子呢。” 李春花道:“那是,现在金瑶就是我们丽春院的聚宝盆,若是让上头知道了,要了去,那可就糟糕了。” 柔心道:“这有什么糟糕的,若有上头要,我们说她气性还大,接不了客,不就得了。她在这里一刻,我们便多捞点油水。” 李春花点了点头,又掏出二十两银票塞到柔心怀里:“这丫头说不准心里在气我,你把这二十两银子给她,再好好宽慰她一番。” 柔心收了起来,倒了一盏茶递给李春花,又道:“娘,二十两银子,可别被她存着存着能够赎身了。” 李春花咕噜喝了下去:“哪里能等到她存够啊,那陈婆子可坑了我五百两银子,等她有了足够的钱赎身,都已人老珠黄了,那时候送她出去她都不走了。再说陈婆子说她一心等着穷鬼爹赚钱赎她呢,自己哪里动这样的心思。” 五百两银子买一个姑娘,这是丽春院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柔心啧啧嘴巴:“娘你可是疯魔了不成?五百两银子买一个不知成败的丫头……” 李春花将茶杯放到桌上,抬头望着柔心:“心儿,你不知道,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那就是高贵的书卷气。我们这其他的姑娘都没有的。我能花这样的大价钱,那是看得明白,知道她必火,这陈婆子也知道这一点,才把价放这么高。” 柔心叹气道:“可惜却不做那个。”李春花道:“行了行了,时辰不早了,也不知金瑶是不是要醒来了,你快去罢。” 柔心得了令,揣着二十两银票来到金瑶的房门前。敲了两声无果,推又推不开,柔心只得扯开嗓子:“瑶妹妹,你在不在?” 叫了两声,金瑶答应着,便起床跑来将门打开。一看是柔心,想也不想就冲进柔心怀中,哭了起来。 柔心一面将门掩了,一面领着金瑶坐到桌旁。柔心挤出两滴泪来:“我的好妹妹,我也从妈妈那里听说了,怎么妈妈这么坏的心肠,竟逼着妹妹去做不得已的事情。” 金瑶睡眼惺忪,眼泪却止不住,淌在桌上溅了开来:“我只当妈妈真心为我好,别让我淋了雨,却暗地里打下这么阴损的主意。我实在太难过了。” 柔心打了一个沉儿,轻轻拍着金瑶的背:“我的好妹妹,别再难过了。其实心里没有什么,哪里都是干净的。就算接客了又能怎么着?心里没有他们,照样是清白之身。” 金瑶呜咽道:“姐姐看得透,我却不如姐姐。我只求那些男人别来招惹我,我也不去招惹他们。越了雷池,我就索性来个同归于尽。” 便是柔心这样的人,听了也竖起了寒毛。当下只得顺着她的话说了,撺掇她梳笼只好静等良机。 柔心又从怀里拿出二十两银票,递给金瑶:“这是我从妈妈那里拿的,也算妈妈对你的一片愧疚之心。” 金瑶撅嘴,摇头:“我不要这个。” 柔心道:“难不成钱也有脏的?都是人手里的人,还分个什么。你现在住在这里看不起这点银子,若是去了哪,没银子看你能不能行动。” 金瑶又想到和爹爹流落扬州街头的往事,咬着牙儿收下了这二十两。柔心给了钱,安慰一番,这才离去。 金瑶手里攥着银票,突然想到了赎身。当初陈妈妈说爹爹临走之前,只给自己留了二十铜钱,想必自己也没卖多少银子。 钱在手里攥出了汗,金瑶带着希翼前去找李春花。昨日阳光雨降后,院里一派峥嵘。青青绿草长得高盛,叶子也被雨打了一地,龟奴们做了正经的活,就要来打点院子。 走廊走了片刻,只见李春花托着李蓉的手在西院院子里走着。 寒冷的风刮来,金瑶只觉脸上身上如刀刮一般。看着她们两人的身影,金瑶恨不得走上去吵一顿才解气。一个为了钱不择手段,一个见不得人好,金瑶都深感受伤。 走了上去,李蓉一见金瑶,狠狠白了她一眼,便自个儿走了。李春花见了,也和没事似的:“你被子也算干了,连夜叫龟奴放在火架子上烤干了,今晚你想睡哪里都成。” 因想着要赎身,再说赎不赎得了也不一定,脸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5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5 皮总不能撕破。既然她装得和没事人一样,金瑶也不提那茬,只道:“妈妈,我赎身要多少银子?” 李春花看了金瑶一眼:“瑶姑娘这么有出息了。”打了个沉儿,挑着指甲:“我是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你进来的,你要赎身,还要加上吃穿用度这些,沉院训练也少不了银子。起码要给我五千两。” 金瑶瞪大了眼睛,张嘴结舌:“妈妈你在逗我玩还是狮子大张口,这么多银子?” 李春花道:“这很多吗?卖进这里的价格本就高,想要出去肯定更高。你卖身契在我这,想要赎身,劝你先积个五千两银子再来,以后还会更高。” 金瑶听了,心里怒火丛生,别了李春花,金瑶就径直回到西院。来到房里,倒床就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梁钰茜回来,见到金瑶此情此景,不免上去安慰一番:“瑶儿,你怎么呢?” 问了两三遍,金瑶将昨晚到现在的来龙去脉一一和梁钰茜说了,梁钰茜心一沉:“妈妈也使起这样的诡计了,可是被钱迷了心窍。不过也难为你,为了这个,彻夜不眠。” 金瑶冷笑道:“我哪里还能入眠,简直就和身旁蜷缩着一条毒蛇一样,一不小心就吞了自己。” 梁钰茜道:“你现在是花魁,不知道多少心里盼着那个。以后这样的事情可少不了,你要长个心眼。反正卖身契上写得明明白白,自己别中计,妈妈也不能拿你怎样。” 金瑶道:“我现在也算明白过了,日后肯定会仔细些。” 梁钰茜又嘱咐金瑶:“还有一点要告诉你,平日里别和柔心走得太近了,有什么不开心只管和我说。” 金瑶道:“这是为何?” 柔心是李春花的女儿,不过都瞒着众人的,只有在院里待得久的人才看了出来。但凡院里来了新来的姑娘,都是灰心丧气的人,一个个寻死觅活的,这就需要人来开导。柔心便担起了这个职责,假冒□□,混进这些姑娘当中,以过来人的身份宽慰劝导她们,让她们步入烟花女子之列。 梁钰茜自然是知道的,思索片刻,只道:“这还有什么不知道吗?我们是姐妹,你还和她好,我自然吃醋了。” 金瑶也不觉笑了起来,伸手去捏梁钰茜的脸:“你个鬼丫头。” ☆、春竹 自此每逢有了什么事,金瑶都长了一个心眼,尤恐落了李春花的圈套。这样过了好些天,金瑶跟李春花讲:“近日琵琶弹多了,腰背多有损伤,想去让大夫再看一看。” 李春花怕金瑶年纪轻轻伤了身子,连忙让她去看。金瑶得了李春花的令,只穿了一身素色衣裳,面缚轻纱走出丽春院。 不过金瑶可不是真去看大夫,而是去探访故友。在街上买了好些精致的糕点,零七碎八加起来,也好几钱银子了。 拎着这些糕点,金瑶来到了陈大娘的房舍。进了庭院,扯下面纱。 径直走了进去,绵松眼尖,一眼看到了金瑶,连衣裳也忘记浆洗了,扯开嗓子就喊:“窑子里面的姑娘来了,快看,门口站着那里来的姑娘呢!” 周围七八个小姑娘头投来目光,有鄙夷的,有惊讶的,有等着看笑话的。金瑶一下羞得满脸通红。 “啪”一声,一个耳刮子甩在绵松脸上,春竹看着她脸上泛起五个红色指印,还余怒未消:“每日喂你吃的也是干净东西,怎么说出话来这么令人恶心。” 绵松恶狠狠盯着春竹,到底也不敢打回去,当下滚在地上,又发起泼来。 春竹也不理会,拉着一旁发呆的金瑶,来到了自己的卧房,将门一关,自个儿红了眼眶:“瑶妹妹你受苦了。” 金瑶见此情形,哪有不落泪的,眼珠儿不住下滴:“其实妹妹过的生活,也没姐姐想的那么苦。” 春竹拥着金瑶入怀,柔声道:“到底是那个地方,要看着爷们的脸色行事。只是苦了妹妹,在那里委曲求全。” 春竹并没有避讳这个,这让金瑶很是欢喜。两人关系好,开天窗说亮话,用不着隐藏什么,金瑶便是喜欢这种姐妹之情。将糕点递给春竹:“我在那里也只卖艺并不卖身,平日晚上弹一些琵琶曲子,其他时候倒也自在。” 春竹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两人捏着糕点吃了起来,金瑶又问道:“春竹姐姐,怎么不见翠露姐姐呢?” 春竹到底笑了出来:“你翠露姐姐被陈大娘卖到了程家去了。程家你可知道,当地有名的丝绸商,富可流油呢!” 金瑶也跟着乐:“那她熬出来了,当个大丫鬟,岂不是算半个主子了。” 春竹拍了拍手中的沫:“那也算她的造化了。” 金瑶站了起来,看着春竹一身粗布衣裳,头上半点首饰也无,一房子半新不旧的家具,不由感叹:“只是可惜姐姐在这里做工了,到底赚不到多少银子,日子也不算好。” 春竹道:“没事,我又不赚银子,每日有的吃有的喝也就罢了。再说你要常来看我,反正陈大娘不缺钱,是不会把我卖了出去的。” 金瑶捏着春竹的脸:“我当然会常来看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五两银票,递给春竹:“这是我给你的。” “五两啊。”春竹就着金瑶的手看了,并不肯接。推来推去,春竹到底也没要她的,只问:“你在那丽春院过得到底如何?我也不好前去走动。” 金瑶收了银票,将丽春院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春竹,春竹听了,皱起眉毛:“这李春花也忒坏了,为了些银子钱心肝被狗吃了。若再有下次,你只管去和她讲,实在不行,县衙门口的大鼓还在那儿呢。” 金瑶叹息道:“这个可难说了,暂时见机行事罢,早知如此,这个花魁不当也罢,或说一开始,我就没那份心思。” 春竹道:“无心插柳柳成荫,也是你姿色入了他们的眼。只是我奉劝你一句,若不能狠狠惩治敌人,千万不要露出恚恨,先忍耐在心中,等有了能耐,新仇旧恨再一股脑和他算。” 金瑶点了点头,两人闲话一阵子,金瑶便道要回去了。春竹巴巴送着金瑶走出院子,绵松还在那要死要活。两人也不理会。 正到门口,陈大娘领着一个七八岁浑身邋遢的姑娘走了进来。不消想金瑶也知道怎么一回事。陈大娘看着金瑶,没了她的契约,也不再是她主子,一时讪讪的不知说什么话。 金瑶含了三分笑意:“陈大娘今日肯定很劳累罢,平日也要多休息休息。我这里有还有几钱银子,先给大娘去买茶喝。”从怀里探出买糕点换的一些小铜钱,塞到了陈大娘的手上。 陈大娘见她这样,自己也把那些事情抛开到一旁:“我说妹子也是个有心的,还知道知恩图报。当初没把镯子的事情告发,而是送你去了那地方,也是希望你改过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6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6 自新,重新做人。” 金瑶面泛微笑:“那瑶儿多谢大娘给了自己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了。”自个儿走了出去,回头望一眼,春竹还对着她笑。金瑶心想,现在还不能和她算账,来日再算也不迟。 回到丽春院,看着李蓉李珍一些姑娘和一群男子勾肩搭背,一个个尽其谄媚,金瑶叹息了一声,匆匆回到西院的房子。 房内除了妆台,便是两张床。因着金瑶成了花魁,李春花到底给房内添了两个大柜子,原先堆积在床上和妆台下面的东西,终于能放进柜子里了。 可还是没有桌子,金瑶只得在妆台上铺开宣纸,勾勒着图。 自己家道中落,被迫卖给了牙婆,又被绵松诬陷偷了她那纹丝的银镯子,不得已卖入此地。 不过此地绝非金瑶久留之地,捏着笔杆,金瑶想要办法赎身出去。爹爹那边是未知数,若是来了,只当天降救星,还是自己想办法出去最好。 赎身银子是五千两,耽误越久越是费银子。自己手头现在只有十几两银子,也不什么时候才能凑够数。 在宣纸写了密密麻麻赚钱的路数,什么绣手绢打璎珞去卖,写满一大堆后,正要收起来,梁钰茜推门走了进来。 方才在外边招待客人许久,有意无意妆都花了,特意跑回来补妆,却撞见金瑶在写什么,梁钰茜凑了过去,看着金瑶在写字,不由惊讶道:“瑶儿,你会写字认字啊?” 金瑶本觉赎身计策被人发觉不好意思,又见钰茜根本不识字,也不怎么遮掩,只道:“从小看了一些书,倒也能写几个字。”看着梁钰茜满脸喜意,金瑶笑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让我替你写个家书,啊?” 梁钰茜捏着金瑶的手:“你别朝我挤眉弄眼,我父母还在,我也不会被卖到这个地方来了。我只是要告诉你,今晚有庙会,你写的一手好字,不如写个几个灯谜,晚上拿去玩。” 金瑶纳闷:“今晚有什么庙会?” 梁钰茜嬉笑道:“这你不知道吗?每三个月扬州城香风山香风寺都会办一次灯会。山脚下更是张灯结彩,一派繁荣呢。我们乘着今晚得空,去那玩一玩,你也告一个假。” 小时候戴世名常带着金瑶去看庙会,元宵节喜气融融,金瑶左手牵着爹爹,右手挽着娘亲,还有小丫鬟时不时喂自己糖吃,到了现在……金瑶不由红了眼眶:“今晚咱们就去那里玩一玩。” ☆、相逢(一) 到了晚上,梁钰茜换了衣裳,叫金瑶去香风山脚玩。告了李春花,李春花瞥着梁钰茜:“你们两个快去快回,别玩得院也不知回。” 得了她的准,两人千恩万谢走了出来。金瑶照样要以生绢遮住容貌。走了一会儿,金瑶不住哀叹:“真想把这撤了,又怕被人认出来,平白添麻烦。” 梁钰茜牵着金瑶,在灯火如昼的街道上走着:“你安心,等到了香风山脚下,就可以摘下来了,那里的人不常这儿。” 金瑶听了心里也是欢喜,出来玩还戴着这个多扫兴。其实香风山位于扬州城最为繁华的一段,旁边有个怡春院,规模比丽春院不知大了多少,周围的人也是去怡春院而非来丽春院,金瑶虽然红火,在那一段自然鲜为人知,并且那里也有当红花魁撑着,金瑶自然用不着遮遮掩掩。 两人走得两腿发麻,才来到香风山附近。梁钰茜底子好,自然没事,金瑶本身体亏损,走了这么久,伏在旁边的小柱子上不住掇肩喘气。 梁钰茜捂嘴笑道:“瑶儿你怎么和富家小姐一样,走了这么点子路就累成这样,我们该放开玩了呢!” 金瑶笑着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在附近走完。几条宽广的道路交错铺展,行人们挤得水泄不通。时不时有拿着横条算命的卖糖葫芦灯笼风筝的走过,两旁也不乏摆小摊买胭脂手绢的。 梁钰茜拿起一旁摊上一盒口脂,颜色鲜艳亮丽,上好的蜀葵花蒸成的,只要抹上一丁点,朱唇便犹如挑花般殷红。 金瑶见她犹豫不决,知道她银子短,挪不出钱来买。虽然自己要蓄钱赎身,但也不小气这些银子,掏出银票替她买了,梁钰茜激动得一把抱住了金瑶:“瑶儿你真好,等下个月发了月钱我必定还你。” 金瑶将口脂放入梁钰茜手上:“这点银子什么还不还的。” 逛了一会,街头结尾卖小吃的也吃了好几家,什么煎白肠臭豆腐,什么皂儿糕油酥饼儿,两人通通扫一了遍,各自摸着滚圆的肚皮在凳子上叹气:“吃得太饱了,动弹的力气也没有了。” 金瑶伏在桌上大笑:“这儿的小吃果然好吃,下次我还要来。只是咱们刚刚吃饱喝足,不要动弹最好。” 话音才落,只听“砰”的几声,然后天边亮起了无数烟花,红橙黄绿,各色都有。天上如秋菊怒放,涟漪散开。街头的人一个个伸着脖子抬头仰望,又欢呼雀跃着。 梁钰茜挣扎着站了起来,不住晃动:“我偏要动,我偏要动。”又转身对着天喊:“我喜欢这个繁华热闹的地方,我喜欢这样安宁恬和的生活!” 金瑶“扑哧”一笑,望着这热闹喧哗的街头,每个人脸上挂着笑意,金瑶也心旷神怡:“钰茜,时候不早了,我们上山去看庙会罢。” 梁钰茜二话不说,挽着金瑶上山。山路多是崎岖,不过行人众多,一拨一拨赶着上山,有打火把的有提灯笼的,一片黄光笼罩着山路,倒也看得实在,每步都落得踏实。 走了久了,才来到山上,一座大庙立在前边,又是恢弘又是雄伟,梁钰茜看着周围的小摊,抿嘴笑道:“生意都做到这上头来了。” 头顶上拉出许多丝线,悬挂数不尽的灯笼,红的黄的蓝的,纸的布的竹的,映着墨画写着灯谜的,金瑶不由看住了,一个劲咋舌。 这次庙会,来人众多,小摊贩更是摆满了两道。有的商贩卖的说是庙里主持开过光的貔貅手串,戴了它财源滚进;有的现蒸饺子馄饨,还道食材在佛祖面前贡过的,要是吃了,从此百毒不侵,身强力壮。更有人拿着桃木剑灵符贩卖的,金瑶见了,笑得合不拢嘴。 虽说真假难辨,到底大伙儿一起凑个热闹,好玩得紧。走了一圈下来,金瑶兜里就剩下十两银票和二十八枚铜钱了。梁钰茜也觉不好意思,不再拉着金瑶买这吃那。 进庙参拜一番,出来寻了个露天饭馆。一个灶头配上几口锅子,食材堆积在一旁,搭个帐篷,摆几张桌椅板凳,就烧着混沌。 梁钰茜早已饿了,金瑶道:“我请你吃一碗混沌面。”点了两碗新鲜的混沌面,上面浇头是碎肉末拌着油酱,还往上冒着热气。两人相视一笑,扒着混沌面吃了起来。 旁边一个七八的小女孩拿着一盏灯笼,从金瑶旁边走过。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7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7 听她在背后道:“聂大哥,这灯笼上面的谜底是什么?”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王姑娘,白姑娘,一起坐在石头上。你猜猜是个什么字?” 金瑶玩了一天,早已放开了心,又逢上这样的简单灯谜,连忙转头笑道:“我知道,是个‘碧’字。” 对面坐着一个男子,在吃炸酱面。生的是目若朗星,鼻若悬胆,一身粗布衣裳虽然简单些,但在灯光笼罩下显得干净清爽。 女孩趴在旁边的长凳上,听到金瑶的答案,恍然大悟,笑着走了。那男子笑吟吟道:“姑娘还会识字。” 梁钰茜打量了那个男子,知道是个穷酸小子,也不怎么在意。金瑶嘴角笑着:“这是很常见的字,为什么不识得。” 听了金瑶如此说,男子不住和金瑶谈上了字词诗句,聊了半日,只觉一见如故,话语相投。 梁钰茜见他们说着自己不懂的东西,又不好插嘴询问,只杵着腮无精打采望着。 眼看行人一波一波下山,梁钰茜掐着时辰,也觉不早了,回去晚了妈妈肯定会克扣月钱的,连忙握着金瑶的手:“你也别和他闲扯了,又没银子。我们是该回去了。” 金瑶这才想起这茬来,和他聊得昏天黑地,险些忘了早回,连忙对着那个男子道:“我要回去了,相公告辞。” 男子摸着头,吞吞吐吐道:“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梁钰茜闷得骨头发痒,逮住机会半是回答半是打趣:“她叫金瑶,住在丽春院附近,要来的话,只管来找。”说着拉着金瑶下了山。 男子被梁钰茜说的双颊通红,看着她们两个离去,自己也往家里走去。 这位男子名为聂坤,是一个读了好些年书的书生。家里世代都是读书人,可是从来没有出过状元,饶是这样,聂家也不气馁,拼命往科举这条路赶。 聂坤爹考了几十年,也没能中,几年前带着遗憾去世了,还不忘嘱咐儿子:“你要为列祖列宗争口气,一定要考个状元,光耀我聂家。” 可聂家仿佛受了诅咒一般,后代就没中过一次,聂坤也不例外。都是读书人,每三年上京赴考一次,家底也早穷了。到了聂坤这儿,就剩下几间土房子。爹四年前去世,只有母亲李氏拉扯着长大。为了补贴生计,李氏每日没命地替别人浣洗衣裳,绣花打璎珞,母子两个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聂坤回到家里,走进了门,李氏还在桌旁坐着,借着烛火打璎珞。 聂坤连忙走上前去,笑道:“娘,我今日在庙会里拜了菩萨,也捐了三文钱。带去的字画全卖出去了,赚了二钱银子呢。”从怀里掏出一钱多铜板,又道:“我肚子太饿了,吃了一碗炸酱面,又给娘买了扒糕凉粉回来。” 李氏看着儿子说出一大筐话来,笑着收下铜板,又慈眉善目道:“这东西我先不吃了,别污了针线,你先去厨房灶头上放着,我做完这点功当宵夜吃。” 聂坤道:“娘别忙到太晚。”嘱咐了一句,便起身去厨房。李氏叫了一声:“慢着。” 聂坤转头过来,低头问道:“娘还有什么事情?” 李氏放下针线,拍了拍手,笑着望向聂坤:“我的儿,你还想藏着掖着不成?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自打你进门起始,脸上就是那一副鬼样子。” 聂坤听了骨头都酥了,心底里像是浸了一碗蜜汁:“我只当娘眼神不好了,没想到还利索得很。” 李氏道:“果然被我说中了,你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从小看你长大,什么能瞒过我。看上姑娘是好事……”说着眉头皱了起来:“只是这钱……我们现在还拿不出来了,这彩礼怎么给。” 聂坤握着扒糕凉粉:“娘你总会多想,八字还没一撇呢。不和娘说了,我去睡了。”扭头走进厨房,将食物放进盘子里面,又用温水浸着,便自个儿回房睡了。 躺在床上,聂坤还不住想那个叫金瑶的女子,生的那么漂亮,却还读过那么多书,越想对她越是喜欢。辗转反侧许久,脑海还是挥之不去金瑶的影子,不能入睡,用被子捂着头,昏昏沉沉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进入睡梦中。 ☆、定情 金瑶与梁钰茜夤夜才回,丽春院守门的自然放了进来,可两人才提脚走进大厅,李春花就惊醒了。 见两人许久未回,李春花本坐在大厅支颐打着瞌睡,听着她们的脚步声,自然醒来:“哟,终于还知道回来了,我当你们被拐了去,就要派人去寻了呢。” 见她在这里犯困,梁钰茜自然知道是句讥讽话,连声笑道:“妈妈这么晚,还不睡,在这里等我呢。”金瑶也觉不好意思,只站在一旁。 赶了庙会回来,金瑶二人也没带什么给李春花,李春花自然气不打一处来。金瑶没想到这层,梁钰茜虽是知道,可是那时银子少,又玩得太疯魔,早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此时不得已褪下貔貅手串,递给李春花:“妈妈,这是我和瑶儿凑钱给你买的,上头是貔貅,还是香山庙的主持亲自开过光的呢。” 李春花见了,笑着收起来:“我还当你们心里没有妈妈,可见是有的。貔貅是龙的儿子,有口无肛,意味着财源只进不出,是大富之征。为着你们这份心,我也不得不赏你们。”掏出来几钱银子,放在两人手上。虽说李春花见财眼开,不过也不吝啬。 梁钰茜拉着金瑶,谢过李春花就要回西院睡觉,李春花拉住金瑶,和梁钰茜道:“你先去睡吧,我和瑶姑娘再说几句体己话。”梁钰茜径直走了。 拉着金瑶,李春花问道:“瑶姑娘,你是不是那里有病?” 金瑶不解,皱着眉毛看着李春花,李春花掂量着手帕,凑到金瑶耳中嘀咕两句,金瑶听了,满脸羞红,又是尴尬又是气愤:“我没有!” 李春花笑靥如花:“可是我多想了。”又打发着金瑶也去睡觉。心里不住想陈大娘还说什么她有病在身,只是卖身不得的说辞罢了,只要逼得她卖身,那也就无妨了。 金瑶回到院里,一觉睡到了天亮。待到起来,天才微微亮,厨房里面的丫鬟女婆子才烧火淘米,金瑶也觉起早了,却不想再去睡,便在院子里绕着边墙倒走几圈。 时辰尚早,梁钰茜还窝在被窝里面,不能过来牵着自己,背后又没长眼睛,金瑶时时怕跌倒或是撞到什么,只得扭头后望,多了几次,脖子也酸胀起来。 济世堂的大夫陈克新再三嘱咐了金瑶,倒走不能随意往后扭头,别伤了脖子,走了一圈,金瑶到底也不敢再走了。 来到丽春楼,桌上却是摆好了一顿饭菜。众姑娘一个个也动口吃着,梁钰茜见了金瑶,一把拉着她过来:“快来吃早膳。” 不知她何时起来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8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8 了,金瑶在梁钰茜的额头上戳了一下:“你这鬼丫头,我还以为你在睡觉,没想到这儿吃东西来了。否则我就叫你牵着我倒走了。” 梁钰茜听了,倒唬了一大跳,连忙堵住金瑶的嘴:“你还没早饭,不能说那个字,实在要说,就叫我倭罗子丫头。” 金瑶听了,也知道她的意思,丽春院规矩严格,好多奇怪的定律多了去了,不能说那个字眼,金瑶也不说了,举目四睇,幸好也没被旁人听了去了。 入座下来,和着梁钰茜一起用膳。李珍李蓉两个见了,端着饭碗跑到旁桌上去吃。 梁钰茜怕金瑶伤心难过,提着筷箸夹起一块肥鸡肉塞进金瑶的碗里:“你天天开小灶吃,不知道我们吃得也很丰盛罢。” 金瑶咬了几口,砸吧嘴儿:“到底不知道谁心里才堵,反正我和没事的似的。”李珍李蓉听了,心中怒火更炽,拿着眼皮一个劲刮着金瑶。 时辰还早,一般客人们也还没来,哪个赶早过来寻乐子。此时大门却被推了开来,一个男子走了进来,金瑶只瞥了一眼,便满脸通红,埋头吃饭。 李蓉成了前花魁,失了客人们追捧,月钱少了不说,什么待遇也差了起来,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又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心里只觉被人指名要,是最大的荣耀。 如今没谁要她了,便自个儿上赶着去。跑了上去,笑道:“公子,这么一大早,你就来看我了。” 梁钰茜好奇地往门口张望去,那人不是聂坤是谁?一身粗布衣裳换成了丝绸,虽然料子旧了,花样过时了,看起来到底比昨晚好些。 聂坤对李蓉道:“我不是来看你的,是来找人的。”昨晚听梁钰茜说金瑶住在丽春院附近,于是一早起来便从村里出来,到了这里找了好些时辰,找不到,于是来丽春院碰运气了。 聂坤自然做好了金瑶是丽春院的人的准备,再说住在丽春院也不见得是迎客的姑娘,说不准是个丫鬟女佣或者哪个婆子的女儿。 李蓉听了,伸起脚盘住聂坤的腰身,底下红裙翻起,一只玉腿露在外边,堆满了笑:“找我不一样嘛,这个院里的姑娘还有谁比我好。” 聂坤从来没有来过青楼,被她一拨弄,骨头都酥麻了,连忙推开李蓉,踉跄退后了几步:“姑娘请自重,我不是来……” 李蓉走上前去,拉着他的手,就往自己腰上放:“你不是来做什么?既然来了这个地方,何必还藏着那心思。来来来,咱们房里喝花酒去。” 聂坤这次用了力,将李蓉推出了许远,震到了背后的柱子上,李蓉情不自禁“哎呦”叫了一声。众位姑娘见了这滑稽的场面,都不由笑出声来。 聂坤又连忙作揖道:“姑娘对不起了。”又对着众位姑娘问:“敢问认不认识一个叫金瑶的女子?” 金瑶背对他,是以聂坤不曾发觉。一些姑娘半闹半笑:“喏,不就是这位姑娘嘛。”将金瑶身子转了过去。 见了一眼,金瑶连忙转身过来,拿起桌上的青瓷饭碗,嚼着米粒。聂坤忙走上前去,在一旁坐了下来。 李蓉瞪着眼睛,好不容易清早来了一个客人,也是点名要金瑶的,更是气不打一处,跑到门口,甩了帘子就出去了,李珍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众位姑娘也知道他是来寻金瑶的,也不去拨弄,都离得远远的。金瑶觉脸上辣辣的,不住嗔梁钰茜:“都怪你昨晚上乱嚼舌头。”梁钰茜讪讪一笑,倒也是退了几步。 聂坤埋头道:“你是拐弯怪我来找你,是不是?” 金瑶不接话,却莫名难过起来:“我是丽春院的卖艺的,不知道阁下在意不在意?” 聂坤注视着金瑶,四目相对:“我当然不在意,只要你的思想是高尚的,人也是一样,我知道姑娘是什么样的人。”说着不由自主靠近了金瑶,待到发现之时,连忙后退挪了几寸。 金瑶放下碗筷,拉着聂坤往旁边的戏台子走去:“这里姑娘们在吃饭,咱们借一步说话。” 丽春楼二楼走廊上,柔心托着李春花走着。李春花捏着兰花指,抚着脖子道:“昨晚先是睡不着,睡着了又太沉,早上起来都落枕了。” 柔心握着小拳,锤着她的肩膀脖子:“那等爹爹回来,我叫他给你做个荞麦芯的枕头。你说好不好?” 听了她的话,李春花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丫头,想你爹了”柔心将脸别过去,不再说话。李春花继续道:“我也希望他快些回来,丽春院没了他,我到底孤掌难鸣。” “啊,娘你快看。”柔心小声在李春花耳旁喊。李春花本沉浸在丈夫回来的思绪里,被她这么一叫,着实吓了一跳:“叫什么,都快被你吓死了。” 循着柔心的手指望去,只见下边戏台子阶旁金瑶和一个陌生男子坐着在说些什么。一旁几张桌子姑娘们还在享用早膳。 不看还好,一看李春花都要乐开花来:“难怪你尖叫,是这瑶姑娘开了窍。”不由叉着腰,伏在栏杆上就笑了起来。 柔心抿着嘴:“娘,你只说你看到了什么?” 李春花笑得眉飞色舞:“心儿,我看到了金河银河从丽春院的大门流进来。” 柔心听了,也陪着李春花大笑不止。 下边金瑶不经意抬起了头,看到柔心站在李春花身边大笑,不由有些诧异,这柔心和李春花的关系怎么这么好? 正神思游弋间,聂坤道:“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写字画卖。”说着往金瑶手里塞了一把牛角梳。 金瑶看也不看,收在怀里,拿出昨晚李春花赏的银子,放在聂坤手里:“这是我给的,明日送些字画给我。”说了一半,后面的话半天才挤出来。 聂坤退了回去:“我明日白送你。”便站起走了。金瑶目送他离去,才回到桌上继续用膳。 如此过了一些时日,聂坤天天过来送字画,金瑶日日陪他说话聊天,两人情意见长。看到这样的光景,李蓉却越发火起来了。 ☆、李蓉 院中的走廊上,李蓉再怎么样也静心不下,心里那股无明业火越发炽热起来。李珍坐在一旁,还在煽风点火:“姐姐,我怎么看那金瑶也是个狐狸精,表面上装什么清纯,其实不知道多骚呢。” 李蓉脸沉了下来:“按理说他们也腻了,怎么还一心迷着她。若是我还没扳回去,当真再无出头之日了。” 李珍抚摸着李蓉的背:“长江后浪推前浪,落到这个地步也只得听天由命了。比起姐姐,我这个做妹妹什么时候红过一把。” 李蓉听了,更加气怒:“你来嫉妒我作甚么,我几时短过你的银子?咱们那狠心的爹为了多几两银子,把我们卖到这脏地方来,咱们权当他死了,现在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9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19 李珍低下头,说漏了嘴,不好辩解。李蓉站了起来,咬牙道:“当初我要跳到怡春院去,李春花苦苦拉着我,求佛爷一样不许我走。现在失了势,她根本没把我在放眼中,真是狗眼看人低。到底要扳回来,丽春院的花魁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我。” 顿了顿,又对李珍道:“妹妹,今日你给我拖住金瑶,能拖住多久就多久,我就不信这个邪。” 说着扭着腰肢走了。来到丽春楼,正巧遇见了聂坤抱着一卷字画走进来。有一些姑娘见金瑶不在,就要走上去,李蓉一把拦住:“用不着你们。”走了上去,搭住聂坤的手:“公子今儿又来了?” 聂坤抱紧怀中的字画:“我是来找金瑶姑娘的。” 李蓉心里不住骂金瑶,从上十八代到子子孙孙都骂了个遍,面上却嬉皮笑脸对着聂坤道:“我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你跟我来。” 聂坤素来是个白面书生,也不多想,跟着李蓉走上了二楼。来到一间房门面前,李蓉提起玉足一踢,门扉轻开。走了进去,李蓉便将门闩上了。 聂坤打量一番,并不见什么人,只开口问道:“姑娘又在骗人,这里哪有什么姑娘。” 李蓉拿起酒杯,倒满了一杯:“我不是姑娘嘛,都是姑娘,还有什么不一样的,何必每次都是她。” 聂坤只是来给金瑶送字画的,并不想在这里多呆,也不欲辩解,就要开门离去。李蓉连忙挡在门前,展开双臂:“我不许你走,反正明日你才能出了这个门。” 聂坤十分来气:“姑娘请自重。”推开了李蓉,伸出手将门闩打开,就要举步离去。 李蓉被推倒在桌子上,伏在桌上就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聂坤听了,倒不怎么好意思走了,呆呆站在一旁,柔声问道:“可是力道用大了?” 当过好几年花魁,李蓉惯会演戏,知道怎么样抓男人的心思,哭出几滴泪来:“什么是‘自重’?几年前为了生计进了这丽春院,我就不知道什么叫自重。我出生没多久,爹爹就被人讹了一大笔钱,还不上钱,被乱棍打死了。娘含辛茹苦养育着我,没想到几年前也得了重病去世了,留下我孤零零一个人。现在看来我倒还不如死了算了……” 都是年幼丧父,而且她身世如此悲凉,聂坤于心不忍,在一旁坐了下来:“姑娘别哭了,我和姑娘身世也差不多,同病相怜呢。” 李蓉一时泪连珠而落,一半是演戏给聂坤看,一半是怨恨爹的薄情:“我是个孤苦的人,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就算见到,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我这么一个女儿……” “自然能接受,再怎么样,你也是她的一块心头肉,但凡天下做母亲的,没有不爱子女的。你娘在天之灵,看你快快乐乐活着,也能瞑目了。”聂坤安慰道。 李蓉举起酒杯独自喝了:“那就好。我很寂寞,每次半夜醒来,我都无依无助,没有一丝平稳之心。”半醉半醒走到窗旁,将帘子打开:“你瞧,今晚天上没有一点星子,平常我还能和星子说说话,今晚……”捂着袖子,又抽泣起来。 聂坤将怀里的字画放到一旁:“今晚我陪你说话,我会背诗,会写字,会将故事,你要怎么样消遣?” 李蓉并不说话,吹着从窗外灌进来的冷风,注进衣裳里,只觉透心凉。想起了自己这悲催的身世,这没有出路的一生,一时眼泪夺眶而出,仿佛有一种浓重的无助感。 半日不语,聂坤走上前去,李蓉一时往后倒去,腰肢异常柔软,那一霎眼的功夫,聂坤连忙扶住李蓉的腰身。 李蓉呆呆仰视着聂坤清澈的眸子:“我想到床上消遣。” 聂坤红到耳朵根子上面去了,只放开李蓉,转头望着窗外,却是繁星满天。 李蓉将门关了,往香炉里面放了一把香料,笑道:“聂公子,今日风大,吹进来心都凉凉的,不如关了窗,我也不会受风寒。” 聂坤涨得紫红的脸渐渐平静了下来,听了心有歉意,连忙将帘子放了下来。才关了窗,便闻到一股香味,从鼻子飘进,只觉五脏六腑都热热的,气血涌动。 看了眼李蓉,她衣裳都不整了,丝绸上衫往下垂去,酥胸半露,一袭红裙遮不住脚,露出一大截金莲来。她一步步逼了上来,聂坤神迷目眩,身子胀胀的,迷迷糊糊感觉失去了意识…… “哐当”一声,门被推开了,金瑶闯了起来,后头还跟着李珍。李蓉看在眼里,后悔没将门闩住,又拿眼睛刮着李珍,李珍连忙道:“姐姐,我拦不住了。” 金瑶也不理会,看着一旁丧失意识的聂坤,不由对李蓉冷冷道:“用什么下三滥的东西,做不到便别强求。”端起桌上的茶壶,一壶茶就泼向了聂坤。 聂坤被这一泼,登时清醒了过来,又逢门被打开了,香料的作用到底弱了。李蓉冷笑道:“他自己来的,说要换换新鲜口味呢。” 金瑶皱气眉毛:“原来是这样,可见聂坤是一个薄情寡义的男子了。而这下面的姑娘一个个也满嘴谎话,还说是蓉姐姐哈巴狗儿似的拉着他来的呢。” 李蓉脸皮涨得紫红,就要发作,金瑶却拉着聂坤走了。来到走廊上,聂坤也渐渐回过神来:“我不是薄情寡义的男子,我没有主动来找蓉姑娘,真是她拉我来的。” 金瑶“扑哧”一笑:“你真是个呆书生一个,我那话是激李蓉的,你还当真。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聂坤伏着栏杆:“我险些就配不上你了,幸好你来了,否则我……” 金瑶道:“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我们真情实意,发生了什么事,都配得上。” 聂坤叹了口气,望着金瑶:“你怎么知道我在她房里?” 金瑶板着手指:“你每天会送一幅字画给我,唯独今天没来,昨日也没和我打招呼,我就问其他姑娘了,她们说你被蓉姑娘带走了呢。” 聂坤低头笑道:“所以你担心我被蓉姑娘抢走,便闯进来了是不是?” 金瑶拿眼睛刮着聂坤:“你也不怕臊,你被谁抢了去,我也不担心。”说着踩着楼梯走了下去。 聂坤望着她,时而善解人意,时而天真可爱,心里毛毛的痒痒的。追了上去:“瑶儿你且站住。” 金瑶果然站住了,转头望着他,只听聂坤道:“我说正经的,我要赎你出去,我要娶你为妻。” 金瑶脸皮登时红如朝霞,又羞又喜,幸好附近并没有人听了去,金瑶嗔道:“你快走,快走。”说着推着聂坤走出了丽春院。 聂坤每走几步便回过头来:“你等我赎你出去。” 金瑶不住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走罢。”看着一排灯笼下,聂坤的身影渐渐变小,一直消失在街尽头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0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0 ,金瑶才转身回去。 赫然见到面前的丽春院,两座狮子石像不怒而威,两盏油纸灯笼高挂一旁,富丽堂皇的丽春院就在这儿。 金瑶仰头望着,赎身要五千两银子,要从这囚牢里逃脱,怎么赚得五千两银子呢……一股哀愁莫名涌上了心头。 天上繁星遍布,如一盏盏小灯笼,给聂坤照亮了一条前路,从喧哗热闹的扬州城走到宁静清幽的山路,聂坤心里一直喜滋滋的,如浸了糖浆一般。沉浸在赎金瑶出去,和她一起过耕田织布生活的幻想里。 踩着树影子,聂坤又想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来,自己今天准备送给金瑶的字画,还落在李蓉的房间里。想起来了,只看天色已晚,回去再拿又多有打扰,便准备明天去的时候,再拿字画。 ☆、字画 金瑶从李蓉房里拽出去聂坤,李蓉在房里直恨得牙痒痒的,坐在桌旁一言不发。李珍干站在一旁,提起茶壶,一面倒着茶水。 李蓉气不打一处来:“叫你拖一个人也拖不住,眼看就要得手了,却让那贱蹄子跑了进来。也怪我,没先闩好门。” 李珍小心翼翼将茶奉了上去:“姐姐别恼,和那穷书生消遣一次又能如何?他又拿不出打赏银子来。” 李蓉捧着茶,转动着茶杯:“一来证明我比金瑶强,二来她夺了我的花魁,我夺了她的心上人,也让她知道什么叫剜心之痛。” 李珍坐在一旁,替李蓉捏着肩膀:“姐姐何苦,做了也赚不到多少银子。现在我们失了红势,也攒了一些银子在身上,不如求了妈妈,赎身出去。我想妈妈也不会收我们多少银子的,毕竟我们……” 李蓉猛地将茶杯震到了桌上,茶水四溅:“说的什么话?不蒸馒头也争口气,金瑶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你也能忍?人活着为了什么?不就是证明自己比别人过得好吗” 李珍垂了下头,心里也感伤起身世来。同样是人,为何自己不比寻常女儿过得快乐,只得委身妓院?同样是姐妹,为什么姊姊能红,自己只能听从她令。 李蓉瞥了一眼木桌,忽然望见一幅字画。伸手拿起来,展开一看,满眼桃花中立着一个女子,秋月眉毛,杏眼圆睁,那模样神情不是金瑶是谁?画上的金瑶对着前面一位男子笑得如沐春风。右边又题有崔护的诗《题都南城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李蓉虽然不认得字,却知道画里的意思,李珍惊讶叫出声来:“这不是那穷书生和狐狸精嘛?” “你当是《聊斋志异》呢。”卷起了画,李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第二日一大清早,李蓉拖着李春花来到房里,结结实实掩了房门,把画从柜子里摸了出来:“妈妈你看。” 李春花一大早饭还没吃,被她拖到这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过画细细看了:“怎么了?这幅画是哪个大家画的?值多少银子?孝敬妈妈的?” 李蓉一撇嘴:“妈妈你看上头的人。” 画里的女子和桃花交相辉映,和金瑶有些神似,男子一身蓝色粗布衣裳,倒像是聂坤,李春花啧着嘴,李蓉乘机道:“这上头是金瑶和穷得一清二白的书生。” 李春花道:“这是好事,说明金瑶不厌恶男人了,接客也指日可待了。” 李蓉翻着白眼:“妈妈你怎么糊涂了,这不是厌恶不厌恶男人的问题,这是金瑶情窦初开了,他们两个私自结情了呢!” 金瑶现在是丽春院的摇钱树,却去和一个穷书生去谈情说爱,这是活生生断了李春花的财路。皱起眉头,李春花严肃道:“看来事态不是我想的这样了,好好一颗大白菜却让猪给盯上了。” 看着金瑶难过,李蓉比吃了蜜糖还要开心,连忙说道:“妈妈要乘早,现在去阻拦还来得及,等到他们两个‘病入膏肓’了,那就‘无药可救’了。” 李春花点了点头,又笑着道:“蓉姑娘,跟你说一桩事情。” 李蓉神情一下傲慢起来:“有什么事情?” 李春花含了三分笑意:“我想着过几天把你上报上去,去怡春院试试,你看看如何?” 李蓉当了许久花魁,气性渐长,现在再也忍耐不住:“妈妈这是什么话?现在我又不是当红花魁,送到那里去当丫鬟女佣吗?当初我要去的时候,你拦着瞒着不肯上报,现在你倒想起这茬来了。” 李春花道:“肝火别这么盛,我不也是为了你好嘛,现在瑶姑娘在这里大红大紫,抢了你的风头,你再呆在这儿,岂不是耽误了姑娘?再说做妈妈的也累,许久不给上头送几个姑娘去,岂不是让怡春院的人生恨。” 李蓉对着李春花冷笑一声:“我肝火旺,伤的也是自己,没人宠幸,耽误的也是我自己。犯不着妈妈操这份心。要往上头送姑娘,你去找瑶姑娘好了,不要拿我当枪使。” 李蓉失了红火之势,要是去了怡春院也不会有多大势头,反而更加埋没了。况且送去李蓉,也是李春花想要保住金瑶,送去了一个李蓉,上头也不好意思又问一个去。李蓉自然是知道的,恨着李春花的无情:“妈妈你做人实在太过分了,当初丽春院犯难的时候还不是我一人撑起来的,现在好转,就要过河拆桥。” 说着伏在床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李春花知道说坏了,却只拿着画也就走了,到底没有去安慰她。 走出房子,李春花叫了账房的管事出来,叫他认了上面的诗词,老管事拿起来仔细望了好久,慢吞吞道:“我也不大清楚,不过这好像是诗,诉儿女情长的罢。” 这样一来,李春花心里就不平了,连忙找到金瑶:“这幅画你看看。” 金瑶才起床,正在妆台梳着头发,听她一言,接过来一看,瞧那画风也知道是聂坤的。转眼看着上头的诗,不由纳闷他怎么题上这样悲戚的诗,总觉征兆不好。又对李春花道:“这幅我想是聂坤带给我的,昨晚我回来躺下才想起,他画还没给我呢。” 李春花冷笑道:“可不是这一幅画的事情罢,你和他是不是情投意合啊。” 金瑶面上泛红,卷起画收进大衣柜里,一面关柜门一面道:“什么情投意合,不过聊的来,经常说话而已。” 李春花挥着手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倒是和你说,你是不能接私客的,若要和他那个,他要先给银子给我。” 金瑶登时沉下脸来:“妈妈一天到晚心里想着都是什么污秽玩意。我和他相识这么久,一直以礼相待,才没妈妈口中那么不知廉耻。” 这话的确,聂坤家里世代都是读书人,到底知礼,金瑶以前也是大富人家之女,“矜持”二字早已深刻皮骨,两人虽心有情意,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1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1 却连手也没碰过,顶多凑近一点说说话。 李春花自然是知道的,若是这样,也不好怎么说金瑶。硬的不行,李春花就来软的,当即耳提面命:“瑶姑娘,妈妈也是为了你好,才说得偏激了。你和他有那份心,我是知道的。只是你想他一个穷书生,能给你富贵的生活吗?每日吃粗面嚼山菜的,那样的苦日子你真心过不来。” 金瑶重新坐到妆台上,拿着那把牛角梳:“说的我没有过过苦日子似的。只要能嫁给他,便是饿死我也愿意。” 李春花彻底恼了,软硬都不吃,便甩下狠话:“那你先去攒了五千两银子给我再去想办法饿死。”说着夺门而出。 梁钰茜早就醒来了,只是窝在被窝里躲懒,听了李春花的话也坐不住了,连忙爬起:“瑶儿,你何苦跟着妈妈对着干,对你没什么好处的。” 金瑶将手里的梳子紧握着:“她每日想的都是银子,又没有我,我为什么要遵从她。再说无论如何,我也要嫁给聂坤,我们两个谁离了谁,也不能活下去。” 梁钰茜感叹:“瑶儿,你是头一次倾心一人吧。”说了连忙转移话锋:“我牵着你去倒走罢。” 两人梳妆清洗完毕,便来到院中。时辰还早,院里头笼罩着一层淡淡雾气。挨着墙沿,金瑶一步步往后倒走。梁钰茜在金瑶背后,牵着她的手领着她走,以防她看不到后面的地而摔倒。 梁钰茜到底忍不住,又是自责又是担忧:“早知道我不该和他说那一句玩笑话,让他真找上门来。” 金瑶纳闷了,笑道:“你这是说哪里话,我谢你还来不及呢。要不是你,我也不能认得他。以前我一直觉得,被陈大娘卖到这里,是我这一生的痛楚。现在想想,我倒还真有点感激她呢。” 梁钰茜紧了紧金瑶的手:“你真是疯魔了,不要陷进去太深了。” 话说回来,李春花在金瑶那里寻了气,是一肚子火。坐在丽春楼的大厅里,有客人来,也并不去招呼,幸好有姑娘小厮女佣们上前招待。 李春花喝了一口茶,柔肠百结。李蓉是个气性大的,又过了气,和自己争吵,也没准备将她怎样。可现在金瑶也对自己态度硬朗起来,总是要想法子治治她才好,否则以后无法无天,根本不将自己这个老鸨放在眼中了。 正是心中怒火旺盛之时,聂坤又走进了丽春楼。 ☆、柔心 李春花一面招手一面笑喊:“聂书生,你过来罢。” 聂坤本在人群之中寻金瑶,听了李春花的喊唤,连忙跑上去,毕恭毕敬问道:“有什么事情?” 李春花摩挲着桌子,打量着聂坤:“大事情也没有,就想和你说说话。”便问了一通聂坤生辰八字,家里的情况,以后有什么打算。 聂坤一一如实答了,听了聂坤的回答,李春花道:“还想考状元呢?”聂坤道了一个“是”,李春花唇边起了一丝冷笑:“原来是这样,有抱负自然是上等人。不过话说回来。你可不知道罢,瑶姑娘有病。” 聂坤坚定地道:“不管她身子强健也好,孱弱也罢,我也不会再意,更不会抛弃她。听说她腰背不好,我以后绝对不会让她干重活,劳累了自己。反正我要尽我能力去保护她,让她过上好日子。” 李春花道:“哎,哪是这个!你也太天真了,没听过花柳病罢。”凑到聂坤耳边嘀咕几句,聂坤听了,红着脸道:“妈妈你别乱说,瑶儿才不会有。就算是有,我也不在意。我喜欢是她的心,不是她的身子。管她如何,我都要娶她为妻。” 李春花啧啧嘴儿,取笑道:“哎呦呦,瞧把你能耐的,娶她为妻,你祖宗的脸都不要了?她是这里的姑娘,你娶回去,岂不是给自己家抹黑?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聂坤攥着袖子道:“读书人才不迂腐,她比谁都干净,比谁都高贵。倘若我爹爹在天之灵知道他的儿媳妇是这样的品德,断不会觉得没脸。” 到处都说不听,李春花怒火更加旺盛:“你直说,其他的姑娘比不比得上?别要瑶姑娘了,其他的随你挑。几个都成。” 聂坤话语中带着几丝愤怒:“妈妈也太小看我了,看来妈妈不知道我的为人,也没有必要再交谈了。” 聂坤转身要去找金瑶,李春花彻底恼了,掏出五十两银票甩在桌上,砰砰作响:“只要你别来找金瑶,这些都是你的了。若嫌少,只要你要求的不离谱,多少我也给你。” 聂坤看也没看一眼,便径直去找金瑶了。李春花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怒气冲冲。又不好赶他出去,只一个劲喝着闷茶。 李春花不住想,要不是金瑶的卖身契上没有写上不卖身那一条,怎么惩治她都行,可偏偏被这一条给框死了,总要想个法子使得她答应才是。 又来到了柔心的房里,温言软语道:“女儿,又到用你的时候了。” 柔心才起来,在青丝里簪了一朵镶金银玉兰花,在铜镜里面照了照,才抬起眉毛问:“怎么?劝她卖身?这个差事可不好做。” 李春花一屁股坐了下来:“亏你做了这么久,这么点差事也做不好,我白疼你了。言归正传,咱们先不要劝她卖身,一步步往那引导才是。你先让她和聂坤分了。” 柔心望着李春花道:“就是那个穷酸秀才?难不成让我使美人计?” 李春花不禁笑了起来:“虽说是我的女儿,却是没皮没脸的,你也能使得美人计,再没人不能用了。话说回来,这聂坤是属鸡的,这金瑶是属兔的。” 柔心站了起来,沉吟片刻:“这不是六冲吗?八字不合,倒不能匹配。” 李春花笑道:“正是这个理,我是再扯不下老脸去和她说了,就该你帮帮娘了。” 柔心点点头,又找了金瑶,将生肖之事说了一遍,金瑶却是满不在乎:“读书人可不会信这个,平常消遣消遣得了,搬上大台面,却是不合适了。” 柔心道:“妹妹可别疏忽,这可是古人总结出来的,铁定不会有错。话说回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金瑶却是不语了,柔心只当金瑶动摇了,又劝解:“瑶妹妹,人活在世上,吃穿才是最为重要的。跟了那个穷书生,八字不合不说,就算吃的穿的那都是下等的啊。何不如在这条路上赚些银子呢。” 金瑶皱起眉毛:“柔心姐姐,怎么你也劝起来了,我要赎身还要一大笔银子呢,现在哪里想那么多。得过且过。” 柔心睁大眼睛,压低嗓子道:“妹妹不知道,接一个客有抽成的,更何况客人事后还有打赏的,有的妈妈会要去,有的妈妈却不要了。你要是走上这条路,不出一年五千两银子妥妥的。” 金瑶听到柔心这样说,心里头又是惊愕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2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2 又是愤怒。将要发作却不好发作,寻了个由头便告辞了。心里着实郁闷,便到沉院训练舞艺。 许婆婆也知道了这桩事情,看着金瑶练舞,一面抓了一把瓜子往嘴里送,一面教导:“你到底是少不经事,不知道这事的厉害,幸福一阵子,嫁了过去,便是苦你一辈子。傻孩子,脱身要早。” 许婆婆平日只是负责教导督促金瑶跳舞弹琵琶,也没说什么话,今日也开始嚼舌头,这让金瑶很是难过。不过钦慕一位没钱没势的男子,到处被人反对,就连梁钰茜也觉不合适。 满心哀愁,坐在沉院院子里看了一会儿花,自个儿倒想睡了,突然有人在自己背后拍了一掌,唬得金瑶忙转身:“是谁?” 一个小姑娘扎着小辫子,乐呵呵站在一旁,不是安月儿是谁?还未等金瑶开口,安月儿便问道:“听说姐姐找了一个书生,是不是?” 金瑶垂头丧气,心想安月儿肯定也要加以劝阻,只道:“嗯,是一个没有什么钱没有什么势的书生。” 安月儿一拍手:“好,好,下次把姐夫也带过来给我看一看,能得姐姐芳心,肯定是一位极俊朗的书生。” 金瑶不料安月儿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扫颓废,满心欢喜道:“你却是站在姐姐这边的?” 安月儿嘟囔着嘴:“当然在瑶姐姐这边,两情相悦,你侬我侬,多好的事情,为什么不支持呢?” 金瑶终于找到了一丝宽慰,嘴里却嘀咕:“你是不是还太小了……” 又闲话一阵子,各自离去。 这晚上金瑶躺在床上,怎么睡也睡不着。床旁是一扇小窗,青白色的纱纸映着院中的松竹影子,好似一幅水墨画。 “静坐常思己过,闲谈勿论他人。”这是戴世名经常教导金瑶的,可这次金瑶怎么也平淡不下来,终于问了梁钰茜:“钰茜,你说柔心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梁钰茜在床上翻转着,早上起不来,晚上睡不着,一听金瑶问柔心,立马静了下来:“你问这个做甚,就是那样一个人。” 金瑶皱起眉毛,一面将纱帐合拢,一面道:“我把她当成很好的姐妹,她却再四劝我去走一条不归路,我……” 梁钰茜双手一拍:“这不就得了嘛,她和你的思想不一样,也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以后别和她说话就是了。” 金瑶道:“钰茜,你就老实告诉我她的来历吧。” 梁钰茜沉了片刻,也不打算再瞒着金瑶,只再三嘱咐金瑶别说了出去,就一五一十道来。金瑶听了,心里却是淡淡的。 梁钰茜见她不说话,问道:“瑶儿,你又受伤了?” 金瑶冷笑:“我都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受伤了。这里的人十个有九个都靠不住。” 梁钰茜道:“我早就习惯了,起先我还把柔心当作是好朋友,后来知道她是妈妈的女儿,不过是劝我们接客的,我也渐渐和她疏远了。” 金瑶望着妆台上的蜡烛上下蹿动,半日里不言语。这偌大的丽春院里头,真真正正能够依赖的怕只有梁钰茜和安月儿了。 金瑶冷冷道:“知道柔心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也好防备了,不会误入她们的圈套。” 梁钰茜不住点头。金瑶枕着手臂,呆呆望着描花绣草的帐顶,隔了许久,梁钰茜在那边道:“瑶儿,你现在的红势,很可能会被怡春院要了去。你若是到了那儿,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金瑶道:“嗯,嗯,我不会相信的。” 梁钰茜又加了一句:“就算遇见一个像我这样的,也不可信,一个字也不能信。” 金瑶到底笑出声来:“你这鬼丫头,拐弯夸自己呢。不过倒是越来越啰嗦了,我要是去了,绝对不再相信谁。” 那边许久没有声音,房里也静悄悄的,隔了一会儿,能听到梁钰茜微弱的呼吸声。 金瑶叹息,不知怎么了,竟想起春竹来,明天到底要去看看她,也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了。 ☆、病愈 要去看春竹,便想着乘便去看一看腰背的损伤。金瑶起了一大早,来到济世堂。 天才灰蒙蒙亮,大夫陈克新也才起来,看了金瑶右手叉腰往这儿走,不由笑道:“姑娘早上起得都早。” 金瑶笑着走了进来:“每日早些睡,早些起,对身子才好。我今日来,是来看看腰背上的情况如何了。” 走进内堂,陈克新在金瑶手腕上搭了一块红纱,探了一会脉象,又问:“姑娘最近感觉如何?” 金瑶想了片刻:“痛倒是不痛了,只是偶尔感觉怪怪的,仿佛身子要扳过来了似的。” 陈克新想了一会,摸着下巴的一圈胡子:“姑娘既然不痛了,又只是偶尔感觉奇异,想必是病情见好了。只是病好,却不能松懈。头一条不能再过度使用腰背,然后有功夫练习倒走也是好的,偶尔喝些中药补补身体也大有裨益。” 金瑶听了,心里如浸了蜜汁:“多谢陈大夫。要不是程大夫的帮忙,我哪里能好的这么快。” 为了感谢陈克新,金瑶掏出几钱银子来,硬生生塞过去,陈克新将两手放到背后,死活不肯要:“这是我份内的事情,你是付了诊断费的,我哪里能再收你银子。我不要,你自己收起来罢。” 腰背病愈的确是了断了金瑶一桩心事。以前没有病痛,不知生活多么简单,等到有了病痛,每日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次病去了,金瑶只觉心里都豁然开朗起来。面上泛红,又加之以前打赏惯了,说什么也要递过去:“大夫你收下了罢,权当我一点心意,给大夫买茶喝,又不是贿赂。” 虽是如此,陈克新还是不肯收下,两人执拗着也不是办法,金瑶退了一步,只道:“其实有一桩事情我还没说,这病好的这么快,多亏了大夫的针灸治疗,我想着再做一次,稳固一下病情。” 陈克新又道:“那个又贵,况且你身体也好了,何须去找苦吃。” 这次换成金瑶不肯退让,执意要针灸。陈克新只得将她带到一间房里,叫了两个艺术高超的女针灸师傅替金瑶针灸。起先明晃晃的针眼□□背里,还有些许疼痛,金瑶咬着牙挨了一会儿,渐渐也不觉痛了,反而一段舒适感涌了上来。 待到针灸后,金瑶来到正厅。陈克新正在给来的病人把脉,眼中笑盈盈的,温言暖语和病人说话,金瑶看着也觉陈克新慈眉善目的。 付了针灸费用,来到了大街上。要去看春竹,少不了买点糕点去,一面说话一面吃糕点那才自在。等拿出银子,金瑶却是打住了。 现在的最要紧的事情是攒钱赎身,和聂坤去村里生活,若花钱这样大手大脚的,什么时候才能凑够遥不可及的五千两银子咬了咬牙,金瑶将银子依旧揣入怀中,春竹和自己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3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3 感情这般好,用不着这些虚套。 两手空空来到陈大娘房舍,才进院子,便见陈大娘坐在水井旁绣手绢。她看着金瑶走进,站了起来,下意识往金瑶两手打量。 金瑶也察觉到了,却依旧脸不红心不跳,笑盈盈道:“大娘,我来看春竹。” 陈大娘略觉尴尬,指了指前面的厨房:“在里面包饺子呢。” 金瑶提起纱裙往厨房走去。卵石铺成的石子路曲折细窄,两旁细草铺毡,几树石榴花开得烈烈如焚。走了一会子,显现出一个木头搭成的小木房来。 推门走了进去,只见春竹在灶头旁拿着花擀杖擀面做饺子皮,金瑶看了一眼,袖子捂住嘴笑道:“哟,我看到了一只花猫。” 春竹见了金瑶走进来,又是欢喜又是好奇,一面将面皮擀得越圆越匀,一面问道:“哪里有猫?” “在你脸上呢。”金瑶笑着走上前去,看到案板上摆了一块老大的五花肉和一堆葱姜蒜盐,也不由拿起刀来剁肉。 春竹听了,笑盈盈地把脸放在肩上的衣裳边擦了擦,又打趣道:“你也会切肉?” 金瑶摇了摇头:“我不会啊。”嘴上说着不会,手里还紧握着菜刀,用力往猪肉上切去。不由想到了以后赎身出去,和聂坤在村里生活,切肉包饺子自然少不了的,现下该练练手。 春竹在水盆里洗了洗手,又在金瑶脑门上一戳:“不会就捣鼓,等会伤了手,看你哭不哭。”饺子皮擀得差不多了,春竹从金瑶手里拿过来菜刀,往猪肉剁去。 金瑶觉得无趣,坐在炉灶旁的小杌子上,托着腮:“春竹姐姐,我今日遇见一桩奇事,我竟然没有看到绵松,你说运气好不好。” 春竹听了,眼睛里闪过一丝凄凉:“说起绵松,我倒是怪想念的。平日每天和她斗嘴,现在她也去了,我倒寂寞起来。” 金瑶纳闷道:“绵松也被卖了?陈大娘不怕自己砸了自家招牌?” 春竹撇了撇嘴:“外头就要绵松这样掐尖要强又泼辣的,陈大娘怎么不卖?说了出去,还当陈大娘本事好,什么样性格的姑娘都有呢。” 金瑶捂嘴笑道:“肯定是哪个婆子买回去折磨看不惯的小姐的。” 春竹已经将肉切个细碎,又和着葱蒜搅拌着:“真到了大府邸,谁还容的她那样放肆,不打死就算好了。进去一遭,也让她知道收敛。”拍了拍手,又道:“瑶儿,和我一起来包饺子。” 金瑶答应一声,走到案板旁,在盛着清水的木盆里面洗干净了手,拿起几张饺子皮,拿小调羹挖了一汤匙饺子馅放到饺子皮上,包起来捏出花边,不由想起了以后和聂坤一起包饺子的光景。 面上泛红,嘴角带笑,春竹看了,砸吧砸吧嘴儿:“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金瑶低下头,那看着捏出来的花边不成样子,伸手拿起模具,绞了一个花边,一面弄一面将聂坤的事情说了出来。 春竹想了片刻,手中的活也停顿下来了:“你要是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两情相悦,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只不过家境到底要考虑一下,毕竟那个又不能当饭吃。” 金瑶红着脸:“不能当饭吃我也不在意。能跟着他,我便是没饭吃没衣穿饿死冻死也愿意。” 春竹麻利和好饺子,甩进水锅里:“你这可是说笑了,如果连基本的吃穿用度也不能够满足,那他也没甚么大能力了。再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钱,真的不好维持生计。” 金瑶撇嘴道:“我哪里管这个,只等我攒够银子,我便赎身出去,从此和聂坤过上想要的日子。哪怕就是穷一辈子。” 春竹叹息了一声,沉寂一会,洗干净手和脸,拉着金瑶往自己房中走去。 金瑶一面和她走动一面看着她,一脸迷茫。春竹粉扑扑的脸上还挂着水珠儿,在阳光映衬下,更显晶莹剔透,又有几分质朴贤惠之气,金瑶心内不由叹了一声,这样的好姑娘偏偏在陈大娘这里埋没了。 回过神来,已经到了春竹的房子。春竹掩好门窗,也不避讳,从床底下摸出一个铁盒子,揭了开来,露出一把银票和一些碎银子。春竹拿起就往金瑶手里塞:“这是平日帮陈大娘跑腿攒下的,攒着攒着也有一些银子了。原来想着给自己赎身,后来渐渐适应这里的环境了,又不想出去了。我又没个亲人,银子也没处花,留个瑶儿赎身,对银子来讲,也是个好去处了。” 金瑶连忙推了过去:“使不得,使不得,我怎么能拿姐姐的银子,姐姐留着买些糕点吃也好。” 春竹细细道:“你收下。你是那里的姑娘,又是当红的,想要赎身肯定要不少银子。我凑这么一点,你只当是你们两个成亲,我送你的。” 金瑶收了下来,春竹又柔声道:“平日里你花钱别再大手大脚。什么糕点凉粉能不吃就不吃,等到赎身出去了再买吃也不迟。殊不知很多大钱都是从指甲缝里省出来的。” 金瑶点头道:“我以后胭脂也不买了,新衣裳也不做了,就攒够银子出去。” 到了时辰,金瑶又要回去了。春竹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兴奋,只道:“你能找个好男子,我真是欣慰得很。以后有了孩子,干娘算我一个。” 金瑶羞得满脸通红,半转头过来:“姐姐也要说这话了,没羞没臊。” 走出陈大娘的房舍,往丽春院走去。行到院前,看着面前的白墙黑瓦,金瑶不由满腹心酸,想要从这里抽身而退,到底还需多久? ☆、攒钱 金瑶回到床上,夜里怎么也睡不着。虽然这桩事支持自己的人少,但是金瑶怎么也不肯放弃,想方设法也要赚五千两银子,赎身出去。 梁钰茜在床上睡得死死的,金瑶看了几眼,趿上鞋子,从衣柜里取出藏钱的黑漆纹花小拜匣,放到妆台上点了点,竟然有二十两银子了。 二十两银子加上春竹给的和身上零碎的,也有三十来两。爹爹给的二十八枚铜钱说什么也不能用,自己用荷包装起来,一直随身携带着。 摩挲着这三十两银子,金瑶却是发起了愁。真能够赎身的银子,少说也是这三十两的三百倍,要凑够这么多银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又翻出了自己这些天得来的金银手饰,熬夜起早打的璎珞绣的手绢,满满堆积了一妆台,想了想,又把鬓发里梁钰茜也眼红的镶玉金钗也取下来,明天当了这些,统共身上少说也有六十两了。 正打算间,有灯光往这里靠近。金瑶转个身,却是梁钰茜手持着一盏莲花煤油灯走了过来。 金瑶小声道:“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把你吵醒来。” 梁钰茜看了满妆台东西,心里也知了一二,一面道:“打什么要紧的。”一面从怀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4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4 里取出一些碎银子放在妆台上。 金瑶也惊愕起来,比起花钱,梁钰茜更是大手大脚,现下还拿出这么多碎银子,金瑶拿在手里:“我怎么能要你的呢你自己都不够用,快拿回去。” 梁钰茜并不接:“只当是我上次庙会我借你的银子,现在还给你。况且你还送我一床蚕丝棉被,为了这份恩情,这点银子根本不算什么。再说,你能有个好归宿,做姐妹的心里也开心。” 看着梁钰茜也支持起自己来,金瑶心中暖暖的,不由红了眼睛,拿起那只镶玉金钗别进梁钰茜的头发里,朝她笑了一笑。梁钰茜摸了摸发上的钗子,也笑了起来。 第二天金瑶把该卖的都卖了,该当的都当了,怀里揣着七十两银票,手心都浸出了一层汗。不过离五千两银子还有很大差距。 挪出一小笔银钱买了针线绣帕,并一些打璎珞的材料,金瑶没日没夜做起女红来。沉院那边几乎是不沾了,每晚弹两个时辰琵琶就早早告退,也不管客人们躁动,坐在房里没头没脑捻着针线。 平日和姐妹嬉笑打闹的事情也不做了,找到空闲就又是缝又是绣的,每一会子便是几文钱呢,可不能白白耽搁。就连早上练习倒走,也不肯搁下针线。 梁钰茜见了,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摆着一张滑稽的脸,对着金瑶道:“我的姑奶奶,你先歇歇罢!现在在练习倒走,你也不怕扎了手。” 不是不怕,而是想越快地靠近自己的梦。一针一线缝纫的并不是手绢上的牡丹兰花,而是在编织心中的梦,那份与聂坤白头到老的梦。 等聂坤来送字画的时候,金瑶再也不避讳,将心里话说出来了:“要赎我出去,可要五千两银子,而且耽搁越久,银子越多。” 聂坤听了,坚定道:“别说是五千两银子,就算是一万两十万两我也要去攒。哪怕是穷其一生去攒我都不怕。瑶儿,娶你为妻是我毕生的梦想,比中个状元还要想。” 每每听到,金瑶都会扑哧一笑。抱出打好的璎珞绣好的手绢,便和聂坤到香风山附近去卖。 选在那儿贩卖,一来那里是扬州城最繁华的地段,时不时有庙会和赶集,二来那里没什么人认识金瑶,也不用担心被认了出来。更何况两人初见在此,每次一来,都越发坚定。 找了一个地段,在地上铺上一条蓝布毡子,璎珞手绢便摆放在上面。聂坤也作了字画,展开在毡子上,引过往行人购买。 每当有过客走来,都会不住赞赏几句:“两位一看就有夫妻相,在一处再合适不过了。”或者说:“男的会作画写字,女的会女红针黹,可不是天生一对。”两人听了,相视一笑,心里更加欢喜。 生意做得渐渐好了,金瑶还会购买一批胭脂去卖,聂坤也采山上的药材野果,两人卖的东西也杂七杂八。 生意兴隆了,也不再仅仅是地上铺一条毡子了,聂坤从别人店里买了一块大木板,架起来搭个天棚放在上面贩卖,到底比铺在地上显得好看多了。 这个时候,金瑶愈想弹琵琶来招揽生意,可丽春院的琵琶不许带出去,自己又舍不得钱去买。只得干站着,或是拿着小绢子,替聂坤擦擦额角的汗。 每日下来都能攒几钱银子,生意好的时候一两银子也是有的。金瑶聂坤尝了甜头,越发想做大了,筹划着开个店铺,做一次大生意。 这事到底传到了李春花耳中,一口茶也喝不下,甩在桌子上,就对着柔心抱怨:“她现在出息了,和着穷小子做生意去了,以后就该爬到我们头上,当主子了。” 柔心安慰道:“娘别为这事情恼,爹爹不是过几日就回来了,到时候还怕他没法惩治瑶丫头。” 虽然有丈夫这后招,不过李春花到底按捺不住。找了一个由头,让金瑶每日去沉院练习几个时辰,金瑶有推辞的,李春花就道:“你舞跳的到底不好,还需要舞妓来衬,何不自己学好,像蓉姑娘那样的。” 每晚上两个时辰的演出也被李春花定成了三个时辰,有契约在,金瑶推脱不得。如此每日一大半功夫都花在丽春院里,没什么功夫去绣手绢打璎珞了,更别说和聂坤去香风山附近卖东西。 既然日间大半功夫被夺了去,金瑶便夜晚添灯点蜡做刺绣。煤油灯贵,便点小蜡烛,一夜里倒要废去好几跟白蜡。常常做完了每天的定量,天都微微亮了,这时候才上床去眠一眠。 自己做的凑上聂坤娘亲李氏做的,到底也够卖,不至于缺货少赚银子。不能和聂坤一起叫卖,金瑶得空便在厨房里面做东西带去给聂坤吃。 好的贵的舍不得银钱买,一碗绿豆汤,一壶莲子茶到底能做得出。走着好些时辰送过去,看着聂坤热得满脸流汗,一口喝下自己带去解口干的汤水,金瑶也觉心满意足。 休息时辰不够,上头发下来的胭脂水粉又多半拿去卖了,金瑶这个人看起来也没有以前灵光了。面色稍微苍白,眼下也黑黑的,聂坤自然不在意,不过底下听金瑶弹琵琶的客官们就评头品足了,李春花也万分无奈,只得减少了金瑶的训练时辰,让她多眠一眠。胭脂水粉也不发了,而是让她直接去王婆婆那里打扮。 金瑶只觉谢天谢地,晚上在丽春院弹琵琶,白日得空就去和聂坤贩卖东西,闲时就绣花缝衣,沉浸在赚够五千两银子赚钱的梦里面。 这晚金瑶坐在妆台旁,点着蜡烛,借着豆子大的烛光绣花。梁语茜轻声走了进来,在金瑶背后一搭:“嘿!” 金瑶一个哆嗦,转过身来:“你这个鬼丫头,就知道吓人。” 梁钰茜撇着嘴:“你每天也只会叫我鬼丫头鬼丫头的。”看金瑶手里拿着一张丝绸的手帕,上头用大红色丝线绣着密密麻麻的桃花瓣,不由笑道:“这个卖多少银子?” 金瑶拾起针线,继续绣花:“这个多少银子也不卖。是我送给聂坤的。”说着放在胸口,垂下了头去。 梁钰茜哈哈大笑:“现在就送定情信物了,什么时候请吃喜糖啊?” 金瑶拿着针假装要去戳梁钰茜的手:“有喜糖也不给你吃,丢了也不给你吃。再说信物,我不知道送了多少了呢。” 梁钰茜笑着挪开手,又收敛了神色,煞有介事道:“你知不知道一件大事?” 金瑶笑道:“我哪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大事,你说是什么?” 梁钰茜低声道:“明天妈妈的丈夫就要回来了。” 金瑶放下针线,看着梁钰茜:“这也算什么大事。对她对柔心来说,那自然是大事。对我们,无足轻重。” 梁钰茜道:“这个可不能疏忽,妈妈的老相好平常专门解决丽春院的矛盾。雷厉风行的一个人,还管我们的事情呢。” 一听到“管我们的事情”,金瑶不由皱起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5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5 了眉毛,自己和聂坤的事情不知他会不会管,问了几句,梁钰茜道:“大概是会管的,只是这样的事情没发生过,我也不清楚。” 心中忐忑,金瑶思量一阵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就顺从天意好了,当下也不放在心上。 ☆、青云 此事金瑶也没放在心上,当下移灯放帘,自个睡了。第二日醒来天才亮,一点星子渐渐影去。乌云低垂,整片天都灰蒙蒙的。金瑶洗漱罢,便往西院的厨房走去。 李春花大多也是住在沉院的,吃饭也在沉院的厨房吃,柔心虽然住在丽春楼,也赶这边吃,西院的厨房做出来的东西才精致。姑娘们吃饭都在丽春楼,做饭的是东院的女佣们,虽然味道也可口,到底比不上西院。 金瑶自从红火以后,也没在丽春楼吃饭,而是在西院吃小灶。厨房旁边是一间小舍,专供花魁和李春花一些人吃饭用的。里面四壁有窗,窗外或是远山绿水,或是奇花瑞草,此处用膳,可真是闲情雅致得要紧。 一走进门,金瑶险些以为走错了。满桌的好饭好菜,清远白切鸡白玉虾饼烧猪肉,水晶鹅桃花鸡龙须牛肉,莲子银耳汤夏至三鲜等等堆满了一桌。 金瑶迟疑了一阵子,才要坐下来,就见李春花从门口走进来,噙了三分笑意:“瑶姑娘,且委屈你今日到丽春楼和那些姑娘们吃一顿。” 金瑶这才想起,今日是李春花丈夫回来的日子,满桌酒菜自然是替他接风洗尘。 去丽春楼的路上,金瑶又犯起愁来。平常她们吃饭也不在意什么,一碗鸡肉才端上去,一个个像是饿了几千年的老妖精,伸出筷子夹了个遍。一碗汤也不用勺子,拿起筷子就往里面捣鼓,更有放进嘴巴里砸吧砸吧一会儿又去夹的。 金瑶眉毛深蹙。到了桌上,事情却是出乎意料,小姑娘们也不打不闹了,一个个规规矩矩吃饭吃菜。看着别人在用汤勺浇汤,便等着她用了,才取过来自己用,万万不会直接伸出筷子。 李珍李蓉看到金瑶,也和不认识似的,只顾扒白米饭。倒是梁钰茜起身将金瑶拉到自己旁边坐下来,一起共用早膳。 平日看她们争吵抢夺惯了,一时静悄悄的,一个个敛声屏气,金瑶倒适应不过来了。姑娘们吃几口,就往大门张望。金瑶也好奇,回头望几次,也不再望了。 吃了饭,金瑶便朝房里走去,想要多绣一些丝帕,等会交给聂坤去卖。梁钰茜却拦了下来,凑到金瑶耳边嘀咕:“今日妈妈的先生回来,你也不见见?” 金瑶捂嘴笑了一阵子:“我去见什么,我又不是妈妈又不是柔心,有什么好好奇的。” 梁钰茜摇了摇头,金瑶却浑然不理,到了房子里头。捏起针线,便往绢子上绣。银白色的丝线勾勒出白花瓣儿,又穿好青黄色的丝线缝成花蕊,一朵水仙跃然于绢上,仿佛和真的似的。 绣了一朵,照着样儿绣成密密麻麻一大排,不多时眼睛也酸胀,手臂也麻木,才搁床上,梁钰茜抱着两个匣子走了进来。 “这个是你的,这个是我的。”梁钰茜一面说一面将一个紫檀木的匣子递给金瑶。 金瑶接过,打开见到了一串佛珠手串,小叶紫檀色泽华丽大气,花纹细致优雅,质地结实坚密。拿在手里,金瑶不住感叹:“这么贵重的东西,又是谁送给我的?” 梁钰茜并肩坐在金瑶旁边,抿嘴笑道:“你说是谁,当然是妈妈的老相好任青云送的。每个姑娘都有一份,只是不一样罢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或者是李蓉的必然是最好的。” 金瑶努了努嘴,一把抢过梁钰茜的盒子,揭开一看,里面用放着两块发糕。梁钰茜一见,脸都绿了,金瑶笑岔了气,摸着肚子“哎呦,哎呦”叫了起来,笑拿起一块发糕塞进嘴里,还不忘打趣:“鬼丫头,任先生回来送了你两块发糕,真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啊。” 梁钰茜又不在意任青云送的那点东西,心里也觉好笑,面上笑道:“发糕也堵不住你的嘴。”自个儿拿起剩下的一块吃了,砸吧砸吧嘴:“这任先生还要势力一些。就算是要送你们贵重礼物,也不用拿我来衬。” 金瑶抹去嘴上的屑:“不用你的对比,我哪里知道小叶紫檀做的佛珠手串多珍贵呢。”摩挲一阵,又道:“少说也有几两银子,够聂大哥休息好几日了。” 梁钰茜一面啧嘴,一面摇头:“和我说了这么会子话,要不要我给你几文钱?耽误您绣手绢的功夫哩。” 金瑶一听,大觉有理,伸出双手,展开在梁钰茜的面前,逗她玩道:“钰茜你说的话在理,快把铜钱拿来。” 梁钰茜在她双掌上拍了一拍:“我还没要你跑腿费了,难为我抱着两只匣子来。”说着又笑嘻嘻出去了。 见她一走,金瑶又盘算起来。现在任青云刚回来,肯定是和李春花柔心在用膳,自己犯不着去那里当煤油灯。不过他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怎么说也要还礼,否则还以为自己架子大呢。翻箱倒柜,好的东西大多都当了,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金瑶只得拿起两块手绢。 不过送这个回礼总是不大好的,任青云又不用这个,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当着他的面将这个送给李春花,也当意思意思好了。从丝堆里捡起一块织金罗,在上头绣了一只貔貅,等到晚上,就往李春花房门去了。 李春花的房在西院最里头,要穿过一片竹林,那儿幽清宁静,平日也没人去那打扰。 月光倾斜下来,留下一地竹影,踩着竹影前行,鼻子边还萦绕着淡淡竹香。突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今日阴了一整天,金瑶不想此时才下起雨,没预备雨伞,被雨水淋着,只得没命价疯跑,等跑到李春花房屋那边,已经淋个通透。 来到门廊前,正要敲开门,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金瑶听了一下,羞得面红耳赤,就要转身离去。 门里面李春花喊道:“是谁在门口?” 金瑶只得转身,低声道:“是我。” 过了半响,李春花将门开了一条缝,走了出来,就掩上了门,问道:“瑶姑娘这么晚了,来这里作甚?”李春花披散着头发,一身里衣,想是已经睡下了。 金瑶自觉来得不凑巧,将手绢塞到李春花手上:“这是我做的手绢。今天任先生送我一串小叶紫檀,我想着还是要回一份礼物,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就想送妈妈一块手绢。” 李春花看着金瑶湿淋淋的身子,又见手绢上绣着貔貅,不由也觉得好笑,谁在手绢上绣这个,收在怀里:“难为姑娘一份心意,还知道投桃报李,也好。” 金瑶沉了沉,就要告退,李春花道:“等等,我给你去拿一把伞。”过了片刻,李春花拿了一把青绸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6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6 伞:“快些回去洗下,等会儿该生病了。” 金瑶接过伞来,就往自己房走去。到了林中,突然想到柔心,她爹爹如今是回来了,自己爹爹又在哪里呢?也不知道他赚了多少银子,能不能够赎自己出去。就算不能,见一面也好。 咬着朱唇,金瑶眼角滑落泪来。一时瓢泼大雨来临,打在伞顶上飒飒作响。身子早已湿透,布鞋也浸了水,一直凉到了心间。 一不留神,脚踩了个空,一个趔趄往前倒去,趴在了泥土地上。看着面前尖尖的小竹子,金瑶惊出一身冷汗,要是再靠前一些,可不扎瞎了眼睛。泥土经水一淋,又粘有湿,金瑶挣扎着站了起来,感觉腿热热的,撑着伞低头一看,小腿旁的裤角已经殷红一遍了。 金瑶皱起眉毛,挣扎往前,才走几步,腿便痛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着,鲜血和着雨水,在地上留了一地淡红色的痕迹。 不远处闪出一个人影来,一袭鹅黄色衣裳,待到走进,那人不是梁钰茜是谁?她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又撑着一把油纸伞,往金瑶这边赶来。 金瑶见了:“钰茜,我脚受伤了。” 梁钰茜走上前来,见金瑶撑着一把青绸花伞,也吁了一口气:“今儿天就沉得很,你还要出来。又淋湿了又受伤了,看你怎么去送吃的东西给聂坤。”说教了一会子,到底还是扶着金瑶往房里赶去。 金瑶只觉心里暖暖的,这样的大雨,这里还有一个人记着自己,会冒着滂沱大雨来给自己送伞。半靠在梁钰茜的肩上,边往前走去。梁钰茜望着满脸雨珠的金瑶,终究叹了口气。 回到房中,金瑶提起裤脚,小腿附近刮了一块皮,此时血已经凝住了,结成一层痂。现在这个时辰天气,也不好去找大夫看,梁钰茜只找了一块干净的纱布给她包扎了腿,又叫她去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回来,金瑶躺在床上,只觉身子暖暖的,像是炉子边烤火似的…… ☆、得病 李春花得了金瑶的手绢,拿在手里仔细打量了一番,看着上头绣的貔貅又活又细,心里也只觉好笑。走进房,掩了门,倒了一盏热茶,凑到了唇边喝了两口。 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浓眉大眼,嘴唇边留有一些胡须,衣裳还是敞开的,露出里面结实的胸膛来。这人便是李春花的先生任青云,这几个月一直在其他地方学习管教之事。 任青云淡淡道:“刚才是谁在门口走动?” 李春花将茶杯放了下来:“便是金瑶,和你说过的,现在咱们院的头牌花魁。因你送了一串佛珠手串,便赶着来送手帕了。” “我还当这姑娘要好好治一治,原以为她摆着大架子,没想到却是这样知恩图报的人。”任青云衔了几分玩味笑道。 李春花走到床边,甩着手帕:“你不知道,这姑娘是要好好治一治,最近看上一个穷书生,都已经情根深种呢。”当下将聂坤金瑶的事□□无巨细全道了出来。 任青云听了,浓密的眉毛皱成疙瘩:“日后我有法子治。” 李春花也不知他有什么法子,也不想去知道,只要能拆了这对便就够了。正要上床躺下,只觉脖子也动弹不得了。任青云拉着李春花的手,眼里满是笑意:“夫人啊,睡觉没睡好罢,这下落枕了。” 说着趿了鞋子,从衣柜里面拿出一个荞麦芯的白布枕头,放到了李春花睡觉的地:“前些日子柔儿给我寄了一封家书,说你脖子不好,我便物色了一个好枕头来给你。” 李春花笑道:“只怕是心儿要你物色的,别说的这么好听。话说回来,你去了这么久,就一个枕头也能打发我?” 任青云笑盈盈地,又取出一个宝珠璎珞,真珠真玉串成的,起码是几千两银子以上。李春花两眼放光,笑着拢了过来:“这才算好东西。” “知道你喜欢首饰银钱,我还该从那里再买几千斤金子银子给你。” 李春花嗔怪道:“油腔滑调的,早些睡罢,明日你还要训诫姑娘们呢。” 任青云果然睡下了,李春花看着旁边躺着自己的丈夫,心里别提多么得意。早上起来,任青云拿青盐漱了口,食过早膳,便让丽春院所有的姑娘们都集合了起来。 丽春院所有的姑娘除了金瑶,其他都到了。梁钰茜报是金瑶昨晚受了风寒,今日又是高烧又是头晕,来不得了。 昨晚金瑶回去,摔伤了腿不说,淋了雨还发了热,现在还躺在床上挣扎起不来。 李蓉李珍心中称愿,只念是老天开了眼,笑盈盈望着任青云,任青云沉寂片刻,也没说什么。 等了一会儿,任青云开始交代了丽春院新的规矩。一些腐朽旧规便弃之。而且制定了以前没有的一条规矩,每个姑娘每个月至少要为院里带来一定收益,少了多少便拿月钱补,月钱扣完了还不够数,便先记着,后面继续扣。 这下姑娘们一个个都坐不住了,有些红火的担心给自己制定的收益太高,赚不到;那些不红火的又担心达不到标准,每个月月钱都扣没了。只是碍着任青云的威严和身份,一个个都不敢表露出来。 任青云问了一遍:“有谁有什么异议?”这样一问,谁敢提出异议,姑娘们垂着头,全是锯了嘴的葫芦。 到底李蓉按捺不住了,尖声道:“我有异议,咱们姑娘里面有人拿着上头发下来的胭脂水粉去贩卖。” 任青云冷笑道:“那以后不再下发胭脂水粉,每个姑娘发的胭脂水粉都放在婆子那里收着,要用就去婆子那里用。并且让客人们评比哪些姑娘妆化得好看,前三甲胭脂水粉加倍,排后面的三名则扣月钱。看谁还敢去贩卖。” 一些姑娘听了,心里更堵了,谁知道排后面的三名有没有自己,一个个拿着眼睛看着李蓉,有气不敢发作。李蓉反正是破罐子破摔了,就算是不发月钱也使得,只要能戳了金瑶的青天白日梦,当下又道:“还有,有些姑娘占着训练的时辰偷偷绣手绢缝衣裳,正经事不做,却将那绣娘的活全揽下来了。” 任青云冷笑道:“看来咱们院的姑娘们事情真多,这个我会让人去写个单子下来,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都写上,严格照着做。若违法了,别怪妈妈怎么处罚你们!当然我也会给你们一些空闲时辰的。” 李蓉心满意足,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其余姑娘们心里柔肠百结,特别是那些喜欢躲懒的,现在更是欲哭无泪。 任青云又嘱咐梁钰茜:“你等会回去把今日要紧的事情都告诉金瑶,别不知所以犯了规矩还不知道。听说她病了,晚间我会打发一个大夫去替她诊治,这大夫还是我在其他县里带过来的呢。” 梁钰茜福了一福:“多谢任先生的好意。”从房里走出去,回到房舍,看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7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7 着病恹恹的金瑶,梁钰茜却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金瑶额头发热,脑袋晕沉沉的,躺在床上,敷着热手绢。梁钰茜咬了咬牙,走上前去,将任青云的说辞和金瑶讲了,金瑶先是眉头皱起,紧接着舒展开来:“什么事情都是天注定的,我只要尽我能力去做就好了,能不能赎身就看老天爷了。” 梁钰茜叹息一声:“有这这个想法也是好的,只是也别太操劳了。话说回来,任先生叫了大夫,晚间就会来给你治病。” 金瑶有气无力道:“有什么好看的,腿上的结了痂,身子焐一会就好。” 梁钰茜道:“至少防备着留疤,也不知道会不会。” 两人闲谈一会儿,金瑶像是想起什么,拉着梁钰茜的手:“你帮我去给聂大哥送糕点去。我是不能去了。” 梁钰茜答应下来,去厨房要了一碗绿豆汤。昨夜暴雨倾盆,今日却是大太阳天。 提着木匣子去了香风山脚,走一会儿便见聂坤在太阳底下摆着摊子,梁钰茜问道:“这么热的天,怎么连个帐篷也不支” 聂坤经常去找金瑶,和梁钰茜也渐渐熟悉起来,聂坤笑道:“懒得支了。” 梁钰茜揭开盖子,端出一碗绿豆汤:“快喝了罢,难为你这么大热的天还在这里卖东西。” 聂坤喝了几口,粥虽然稀,味道却极甜,里头搁了白糖,喝下去又解渴又香甜。又笑问道:“麻烦姑娘走一趟了,只是今日瑶儿怎么没来?” 梁钰茜目光闪烁不定,瑶儿受伤生病的事情可不能告诉聂坤,否则他定要去丽春院看望一番,现在又是任青云方回来的紧要时期,万一出了什么错,惹得自己和瑶儿又受一番苦,连忙拿假话敷衍:“你和她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了,还不知道她。平日恨不得长出八只手,绣一屋子花手绢出来才肯作罢。那会轻易走这么长的路,耽误这么久的功夫来给你送吃的呀。还是我好罢。”说着笑盈盈望着他。 聂坤定了定:“我明日要去见她,可不能操劳太过。我娘就是这样,现在眼睛都看不大实了,腰也直不起来。” 梁钰茜不料他这份心思,还是说错了话,不紧不慢圆着:“我和你说笑的呢,只是比平日略微劳碌了些,做惯了活,不肯停下。劝她多休息的话我自然会说的,也不用你操心。再说呢,她为了赎身花了这么多功夫,你还有空去那?多写些字画些画来卖才是正经。” 聂坤听了,只得答应。梁钰茜絮叨了这么久,也急着回去了。回到房舍,将和聂坤说的话都跟金瑶说了,金瑶一个劲笑:“没想到他就是这样呆呆笨笨的。” 梁钰茜嬉笑道:“听话的才是好人,以后你嫁过去,可不用担心什么了。聂书生说风就是雨,还怕他不听话?” 金瑶满脸通红,正要抢白,响起了几声敲门声。梁钰茜道:“这必定是任先生叫的大夫来了,我去开门请他给你治治,只等着。” 一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弓腰弯背,眉毛花白,留着一撮长胡子的老先生。梁钰茜前前后后打量了,不由道:“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看这话也不对。看了先生这通身的气派,定是一位妙手回春的好大夫。” 那老先生掳了掳胡须:“那是当然。” 梁钰茜拉着老先生走进来,又替他拿着随身的行医器具,还不住往他脸上贴金:“瑶儿有你这么一位大夫看,我也能放下心来了。” 金瑶挣扎着半坐起来,问道:“大夫尊名?” “许梅平。”老大夫坐在小杌子上,对着金瑶道。 ☆、神医 这位梁钰茜口中妙手回春的老大夫正是许梅平。付了戴世名一笔大银子后,他背井离乡去了清阳县,可在清阳县名气也不响亮,开了个医馆,来看病的屈指可数。 幸逢任青云到清阳县的青楼学习统辖手段,又阴差阳错伤了腿,随便找个地方医治,就去了许梅平开的医馆。 两人谈天说地,不知怎么就聊到一块去了,生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情愫,任青云紧紧攥住许梅平的手:“老兄,见了你我真是恨相逢晚啊!我们丽春院就少了一个好大夫,我看这个肥缺非老兄莫属。” 也就如此,许梅平便跟着任青云,这次一并来了丽春院,成为院里的大夫。 坐在金瑶面前,两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相识。金瑶只知道娘死于一个庸医之手,爹和那位庸医打过官司,却不曾知道他姓名;许梅平只知道自己害死那位元氏生有一女,却也不知道她女儿的姓名。 金瑶到底含着笑:“许大夫,我昨晚摔伤了腿,又淋了雨,今日起来倒有点发热。” 许梅平初来丽春院,正要逮个机会露两手,那才能显出自己的本事,装模做样探了一会儿脉象,掳着胡须道:“你的情况可不这么好哩!你可知腿伤了,不治会有多严重,轻则永远留疤成痕,重则一朝命丧黄泉!身子发热,那可更棘手了,不知道多少大毛病会跟着出来呢。若拖延下去,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过幸好,你遇见了我。” 金瑶不知事态如此严重,不由打了一个寒噤,梁钰茜听了,更是眉毛高皱:“大夫,你有好法子不曾?千万别留下什么大毛病。” 许梅平眼睛乱转:“我当然有法子。”拿起纸笔,当下开了十几副药,让梁钰茜送到账房去领银子抓了来。只恨不得把药店都搬了来。 金瑶心如刀割,这会子开了这么多药,定是从自己月钱里面扣,赎身之事又会往后拖,不知道要做多少活儿才能赚回来。 许梅平看金瑶一脸忧愁,只当她是担心身体的病,笑着安慰:“姑娘放心罢,老夫出手,还没有治不好的病。” 金瑶只得谢过了,埋头不语。晚些梁钰茜买药回来,又在厨房里熬了,加了蜜饯,才端给金瑶喝。金瑶一面喝,一面皱起眉毛,梁钰茜安慰道:“别舍不得这么点银子钱,终究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金瑶道:“我何曾不知道,只是我心里难过。这么多药,到底可惜了。”说叹了一会儿,到底把一碗药喝光了。 第二日金瑶醒来的时候,腿还有些麻,头还有些晕,却挣扎着起来了。那么多药,喝着总归不好,金瑶表面上装着没事了,逢人就笑,强撑着身体。这样下来,可以省下这些药,留着以后用。 不过众人看金瑶第二日就下地起床了,一个个都管不住嘴了。有的讲这许梅平治得一手好病,瑶姑娘腿险些摔断了,浑身烧得滚烫,喝一次药第二日便能起床了。有的说许梅平时华佗在世,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众龟奴女佣姑娘们将许梅平险些捧到天上去了。 这些话传到金瑶耳中,金瑶是哭笑不得。将剩余的药材包了起来,放进衣柜里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8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8 ,梁钰茜打趣道:“我看许大夫是有真本事在身的。” 金瑶也不欲和她争论,只道:“不管他医术高超与否,你要是得了病,我劝你到外面济世堂找陈克新陈大夫看。” 梁钰茜不知她是硬撑着,只当她还在心疼那些药,便道:“药到才能病除,预备着也是好的。实在心疼,去账房典了也行。” 金瑶摇头道:“你还不知道账房里都是什么人,平常没什么事,也要寻些由头克扣我们月钱,要是把这些去典了,还不是贱卖了。” 梁钰茜也觉有理,金瑶撇了撇嘴,继续描花。 任青云知道了,一面请许梅平吃酒,一面笑呵呵道:“我就说许兄医术高超,这次露了一手,我果然没看走眼。” 许梅平洋洋得意,看着众人追捧夸赞自己,犹如比得上太医,慢吞吞道:“在我眼里原不过是小病,不知道治了多少次了。” 任青云拿起碟里的糖腌花生米,放在嘴里嚼得咯咯作响:“那院子里面姑娘们的身体,我也能放心教给你了。且不说正茂的姑娘们,就说沉院里训练的女子,受伤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一个个外面去看病,多少银子钱流了出去,这下着实能省下一大开支。” 瓜子被盐炒过的,嗑起来咸乎乎的,吃了一大把,许梅平拿茶漱了漱口,笑道:“这是在理。我也能跟着过些好日子了。” 任青云笑嘻嘻道:“自然少不了许兄的好处。只是还有一桩,姑娘们接了客人,容易怀孕,这该如何是好?” 许梅平又掳着自己那把老胡子:“办法也不是没有。只要在她们饮食中加些丹砂便能避孕。” 任青云一惊:“丹砂可是有毒的。万一吃死了人,可是不妥。” 许梅平道:“这还没法子避免吗?你只稍在她们喝的水中加少量的丹砂就好,一时也不能致命。只是会积在五脏六腑里面,等到积多了时日长久了,才会发作。那时候她们年岁也大了,人老珠黄,你把她们放出去,出了事谁还能找你呢!” 任青云听了,心服首肯。当即传令下去,但凡是迎客的女子,早晚都要喝一杯圣水,以祈圣福。说是圣水,其实便是井水添了丹砂。 任青云想了想,又在水里加了蜜糖。姑娘们早晚喝着,满口生甜,一个个笑道:“什么圣水,就是蜜糖水嘛。早晚发一碗蜜糖水,又好喝又长颜色。院里头头一回做这么好的事。” 金瑶看着姑娘们一个个眉梢眼角都是笑,还说着圣水如何甜如何好喝,自己又舍不得买蜜糖来泡水喝,,不由羡煞起来,对着大家伙道:“你们真是走运了,我却不能有喝,若能,我倒是想尝一尝是什么滋味。” 有小姑娘巴不得能巴结到她,端起自己的圣水就要给金瑶喝,李春花笑着走来:“小蹄子,还会拿院里的好来做人情了。”小姑娘碰一鼻子灰,埋头红脸自个儿走了。 李春花又拉着金瑶的手:“她们不是走运,是得到了有一份报酬。你要是也愿意尝尝伺候男人的滋味,这圣水的滋味你也能尝到了。” 金瑶登时想怒,却碍着任青云回来了,梁钰茜三番四次说任青云手段毒辣,当下也不敢对李春花发作,只抽开手,丢下一句话:“妈妈以后再说,别指望我理会你。”说着也走了。 李春花眉毛一抬,心里不住想,让许大夫给她配几副绝世好药,看她伺候不伺候。 李蓉看着面前这碗蜜糖水,问着李春花:“妈妈,这又是什么圣水?我只知道你们并不信圣水圣符,别拿幌子搪塞人。葫芦里卖的什么黑心膏药?” 李春花悄悄将李蓉拉到一旁,细声告知:“听许大夫说,这是香风庙里的香炉灰,加了药进去的,又能强生健体又能避孕,你怎么不喝?就算都不想,当是喝蜜糖汁你也赚到了。” 李蓉听了,才放下心来,和李珍一道喝了圣水。看着姑娘们你争我抢喝着,李春花也放宽了心。 晚间回到居所,床上李春花不住笑道:“你这主意好,让先她们喝了,省得后面多少麻烦出来。” 任青云笑道:“那是。我在清河县的时候,有看到一些姑娘找到有钱人家,故意怀上他们的种,借此嫁入他们家或是借机索要银钱。结果不管是谁,都蒙上了损失,这下我们可永绝后患了。” 李春花双手摩挲着被子,叹气道:“你倒是再想想办法,管得着姑娘们不生孩子,却管不着姑娘们不动春心。有些人心都飞走了,人哪里还能长留。” 任青云道:“不着急。这种事,我们以静制动,直到逮住良机,略微动一动指头,也能做到。” 李春花看了任青云一眼,只见他目光深邃望着自己,便也全然不欲管了。 如此过了十几天,丽春院的人但凡是生病了,都到许梅平这里来看。有些人不过腹部疼了一下,根本没什么事,也要去看上一看,喝了许大夫几副药,便一通乱赞,将他夸得天花乱坠。 许梅平自己都觉窝在这丽春院,辜负了好医术,任青云约莫看了出来,又想他在丽春院看病,到底不能赚多少,便想着在丽春院旁边开一家医馆,聘请许大夫去坐诊,来个互利互惠。 ☆、药馆 院里看诊赚的银子到底有个限度,任青云和许梅平便私心想着开个药馆,牟取暴利。想要开药馆,先要拿出银子来才是,可银子却是李春花收着的。 任青云叫厨房做了几个李春花爱吃的小菜,竹签蟹肉,酱爆田螺,蒜蓉蒸虾,一碟碟摆在小桌上。携着许梅平的手,坐了下来,又嘱咐小厮:“你去叫妈妈来。” 小厮得令下去了。任青云给许梅平斟了一杯米酒,许梅平吃了一口,不住道:“许久不曾吃米酒了,还是这个味,真真是好吃得紧。” 话音才落,李春花甩着帕子笑嘻嘻走了过来,口中道:“叫老娘来作甚,多少客人等着我去招呼呢。”又看到满桌子自己喜爱的小菜,坐下来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箸:“哟,赶着孝敬我呢。倒也能打打牙祭。”说着吃了起来。 任青云嘻嘻一笑:“春花,许大夫最近想要开一个大医馆呢,就开在咱们丽春院附近。” 李春花一听,大约也知道七八分了,心下盘算一会,却不怎么乐意了。院子里的人都说许梅平医术高超,将来开了医馆,自然闻名遐迩,引得病患前来治病。可有多少来丽春院寻欢作乐的人都是背着人偷偷来的,这要是开了医馆,周遭岂不是人来人往了,那些人还怎么敢来? 虽说对生意有损,李春花到底不好拂了他们的意:“许大夫的医术我们都是知道了,去造福百姓也自然是好的。只是咱们丽春院小,过几年要翻修一次。又因为西院的姑娘都是两人住一间房的,别提多寒碜,还要在旁边加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9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29 盖房子。不过话说回来,若修在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也就是了。” 任青云原以为李春花不肯,听了后大为舒心,许梅平咽了口口水,夹起一个田螺放在嘴里吸着汤汁儿:“那再好也没有了,旁边不是有条小巷道,把那附近买了下来,开做药馆。” 李春花还自顾拿着竹签蘸蟹肉吃,任青云拍了拍:“春花,你倒是说说,愿意拿多少银子出来。” 李春花这才反应过来,笑道:“银子我自然会给,能造福百姓,就当我积福了。一千两银子。” 任青云面露难色:“一千两银子能做什么?就算开了,能有多大。我们可是要大干一场。” 原来还以为是许梅平拿银子开药馆,没想到是从自己身上拿,李春花却不能忍耐:“什么都是从小的干起的,万一不行,还能有退路。打个比方,咱们丽春院也不是一次就把姑娘们全都买来了罢,都是一个个买,万一开不下去了,也不至于落个金银散尽。这药馆要是开了,成败也不知,说不定多少银子打水漂呢。” 许梅平笑着掳了掳胡须:“弟妹说的话在理。而且听说扬州城名医无数,济世堂不是有一位陈克新陈大夫行医数十年了。所以弟妹的担心也是有依据的,而且这些年我也攒了一些银子,所以我看,不如弟妹出一千两,我出一千两,咱们收益五五开分。” 许梅平被追捧得连自己都信自己医术高超了,这杯羹也不愿被任青云独分。任青云听了,嘻嘻笑道:“两千两又能做什么大事,况且医馆开了,少不了还要聘一些大夫来,又是银子。再说许兄你积攒的银子这一次全托了出去,到底也是风险。我看春花出两千两,你出五百两,收益我八你二,如何?” 许梅平闷声不说话了,李春花见机道:“那就这样定下罢,今晚我再把两千两银票给你。只是一定不能挨着丽春院开。”吃饱喝足,三人也各自散了。 得了银子,许梅平和任青云又筹划着修建医馆了。在丽春院附近有很多店铺,什么卖手绢胭脂的,卖绸缎珠玉的,整整齐齐开了几条街道。平常客人们去丽春院的时候,也会从旁边买一些东西送给喜欢的姑娘。 也就在丽春院不远处的一条巷道里,任青云两人买了三家店面。将中间打通,又一番修建装饰,又忙活了许多手续,此处不提,药馆终于开了起来。又取了一个名字“扬州药馆”。 药馆开好了,便要打响名气。起初是每日都免费分发一些药材,比如大青根之类的又便宜又常用的药饵。周遭的人听说有免费药材分用,一个个都抢着来,哪怕是毫无用处,回去丢进后院里也要领家去再说。 如此众人对扬州药馆也熟知起来。许梅平任青云二人掐着天数,便不再分发免费药材了,而是免费问诊。一听免费候诊,没有病的也让许梅平去把把脉,有病的更不用说,每日扬州药馆都挤着乌泱泱的人。许梅平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把了这个把了那个,晚上做梦也在候诊。 说话许梅平把脉的时候,也卖巧不迭。但凡是没病的,便赞捧一番,说他身体如何如何好;有点小症状的,便添油加醋将病说的如何严重,话锋一转,又说自己多么容易能够治好。 如此来,不出数月,扬州药馆也就红火起来,看病之人络绎不绝。这时候两人终于放下心来,开始收银子,而且要价却比其他药馆药铺来的高。 虽然高些,却没有高多少。况且百姓都说:“虽然花的钱比其他药馆多,但是我看着就是安心。许大夫医术城里谁也比不得,我如何不再这里看?银子重要还是一个安康的身体重要?” 过了些时日,许梅平又将诊费降了下来,愈加笼络了一大批病患。金瑶看着都眼红了:“我要是从小学医就好了,要赚五千两银子,也容易得很。用不着每日忙死忙活了。” 梁钰茜笑着打趣:“你现在去学习,也不迟啊。说不定以后会有个女神医呢。” 金瑶捏着她的手:“别说了,学个医起码要通读几十本医术罢,纸上谈兵也不行,起码还要跟着老大夫学个几年罢,这样我还不如做针线功夫赚钱实在呢。再说我要早早把自己赎身出去,这样大好的年华,可不能在这青楼里白白辜负了。” 梁钰茜又道:“你就不为芸芸众生着想?” 金瑶道:“罢了吧,罢了吧,我自己都顾不来,还芸芸众生呢。起码要我自己安定下来,有那个闲心,再去帮助他人。” 闲话少说,金瑶从柜子里面抱出前些天许梅平开的药,梁钰茜打量着:“怎么了?瑶儿,你要去卖药呢。” 金瑶摇头:“算是罢,卖给济世堂的老大夫,收在我这儿可惜了。” 金瑶果然提着那一堆药材前往济世堂。平常去济世堂看病或是什么,金瑶都起了一个大早,早早赶去,因为陈克新医术高超,每次前来看病的人绕着院子排队都要排到大门口,晚了有得等了。 可来到济世堂的大门口,金瑶吃了一惊,原来熙熙攘攘的人也不见踪影了,门口冷清无比。举步走入,陈克新依旧在吃花生,见金瑶来了,苦笑道:“吃了一上午花生米,终于等到一个人来了。” 金瑶纳闷:“来看病的人呢?” 陈克新叹息道:“都去扬州药馆了,怎么还会来我这。话说回来,姑娘伤势不会复发了罢,这病难治愈又易复发……” 没等她说完,金瑶打断道:“大夫你误会了,我不是来看病的。是来卖药的。前不久我受了风寒,院的大夫顺势就给我看了,开了一大堆的药。我还没吃完,病情就见好了。收在柜里罢,一则浪费了药,二则我手头也紧,所以看大夫这里缺不缺?”说着将大包小包都展开在桌子上。 陈克新看了一会药材:“这些药的确还是上好的,你多少银子买的,就银子卖给我。” 金瑶连忙摆手:“不,不,大夫平常多少银子进这些药,就多少银子买去。是我要卖,又不是大夫您要买,就算是少一些银子我也愿意。” 两人商榷了一会儿,金瑶以一个适中的价钱卖了,手里拿着这些碎银子,心里也放下一块大石头,赎身这当口,一点银子也不能放过。 拿着银子就要走,陈克新又叫住了金瑶:“姑娘以后看病千万不要到扬州药馆去,最好还是到我这来。也算照顾照顾我的生意。” 不消说金瑶也愿意到这儿来看病,可陈克新说得吞吞吐吐的,金瑶只觉有猫腻,连问了几遍。 陈克新才道:“姑娘也不是学医的,我就不掉书袋了。实话和姑娘讲,扬州医馆的许大夫用药一味追求速度,有悖行医之道。比如说一个病,用这种药材养着,十几天就好了,于身体也没什么损害。他却偏偏要用另一种药材,虽然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0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0 四五天就能见好,但是到底会损害身体,积在五脏六腑里面。又比如说,脾胃出了毛病,用这种药调理着也能好,他却偏偏要用另外一种药,虽然很快就好,却暗中伤了肝肾。不出几年也会发作。这样的行医之道的确不利于身体。” 金瑶听了,背后都冒出了冷汗,自己的娘亲就是死在一个庸医手上,如今丽春院旁边又开了一家这样的医馆…… 夜晚的月色淡薄,依稀能见去路。路上三三两两行人,金瑶走得心事重重。自己一介女流,身份又摆在哪里,又能做什么来补救呢?想了想,金瑶暗下决心,逮住机会要让扬州医馆的这些□□公之众人才是。 ☆、打架 扬州医馆如何受欢迎,许梅平如何被追捧,暂且不叙。且说金瑶回到房子,便和梁钰茜道:“你要是得了病,就去济世堂看,算是照顾我朋友的生意。” 梁钰茜只当金瑶还在心疼那些药材,一个劲笑道:“你也真真是够了,现在还耿耿于怀那些物什呢。” 金瑶却不言语了,只顾歇下。第二日迷迷糊糊金瑶便被梁钰茜摇醒来了。星眸微展,映入眼帘的便是梁钰茜细声软语道:“瑶儿,我给你在厨房熬了粥。别等凉了。”说着脚一抹走了。 原来扬州医馆病患众多,许梅平雇的小厮接待不过来,便安排了丽春院的姑娘前去帮忙出力招待,有些许工钱,姑娘们自然也乐意去。今日便是梁钰茜和一些姑娘的班,这才起了个大早。 金瑶听了,也睡了会儿懒觉。醒来后在厨房里食过早膳,便将梁钰茜熬的粥盛在碗里,放进食匣里面,就要送去给聂坤。病了些天,忙了些天,已经许久不见他了。 提着木匣走出丽春院,径直往香风山脚走去。只要一想到聂坤,金瑶心底便如浸蜜汁,受的所有苦所有累也是值得了。 不远处林立着众多小摊小店,聂坤在路旁支起一个小摊,上面卖着字画手绢。金瑶绕到他背后,轻轻拍一了下,便候着不动。 聂坤也没半点儿反应,依旧坐在那里。金瑶只觉他和木头似的,甚是没趣,便绕道前边,只见聂坤眉毛嘴唇抖来抖去,强忍着笑意,金瑶不由扑哧一笑:“吃过早饭没有?我姐妹做了粥,我拿来给你喝。” 聂坤喝了粥,砸吧砸吧嘴:“也是你送过来的,否则没这么好吃。”擦了擦嘴,收好了碗筷。 金瑶不住大笑,笑完了感觉身上热热的,抬头一看,才注意到一件小事,摊上连帐篷也没搭一个,金瑶看着心疼:“怎么连帐篷也不支一个?火似的太阳,可不晒人哩。” 聂坤垂了下头:“反正平日里来这卖东西也是我一个人,晒也晒不到你。我就把帐篷当了,也是一笔银子呢。” 金瑶听了,心瞬间软了下来。为了筹钱赎身,他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爹爹给的二十八文铜钱金瑶早已没把它当钱看了,摸出身上所有的银票,递给聂坤:“我想了想,钱还是交给你保管罢。” 金瑶手上厚厚一叠加起来统共有一百五十多两,聂坤看着迷了双眼:“瑶儿,还是放你那里罢,你也能安心。” 金瑶笑道:“要这样安心,我们还谈个甚么!我以前没到丽春院的时候,家里还是有些银子的,逢人替我做了什么事,都爱打发赏钱,放在我这里,难免打赏了出去。手头没有银子,自然不会打赏。再说了,说出来也不怕你恼,你是乡下人,家里又穷,到底过得节俭些,也懂得如何从指甲缝里省银子。” 聂坤嘻嘻一笑,接过金瑶手上的银票,这么一大摞,聂坤还从来没有拿过呢,放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阵:“我把它埋在地下存起来。” “随便你,反正记得包好就是了,省得它化了。”说谈一会儿,金瑶正要离去,却发生了一桩麻烦事。 隔壁也有一个摊子在卖手绢璎珞这些女子用的玩意儿,摊主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生的身材高挑,熊腰虎背,穿着一身湖蓝粗布衣裳,头上戴着挑线汗巾。 这男子名为姚徐波,也是做着这样的小买卖。看着聂坤能得姑娘前来送汤送粥,自己冒着大热天卖东西,却只能喝井水解渴。心里早就积了一肚子火气。 又看着金瑶摸出那一把大银票塞给他,心中怒火更炽,再也忍耐不得,跳将起来,猛虎攫食般扑了过去,将聂坤摊上摆的字画手绢撕了个稀巴烂。撕烂还不作数,又是打又是扯,木板裂出不少罅缝,物件几乎碎成齑粉。 旁边的人都惊呆了,一个个围在旁边,冷眼看着热闹。金瑶唬了一跳,躲在聂坤身后探着脑袋望着。聂坤一时也懵了,等到反应过来,红了脸皮问道:“你做甚么撕我东西?” 这一问,姚徐波更加来劲了,手撕脚跺,仿佛这些东西是几辈子的仇家一般。聂坤走上前去,伸手就去阻拦,姚徐波一把就推了开去,聂坤吃了一交,直跌倒在地上。 金瑶心中一凛,连忙前去搀扶,又对姚徐波道:“我们是哪里得罪了你不成?有这么大的怨恨!撕烂我们东西作甚!” 差不多撕了个干净,姚徐波才站了起来,冷笑道:“说有怨恨,也谈不上,只是你们不会为人,这也便是了。” 金瑶冷笑:“我们不会为人,撕人东西就会为人了。要是这个,我们当真不会为人,也请你爹娘教教我们该如何‘为人’!” 姚徐波登时沉下脸来,指着金瑶聂坤:“你们两个……” 聂坤道:“是要怎样?” 姚徐波卷起袖子,露出一双臂膀来,握着拳头,就往聂坤打去。聂坤也不示弱,脸皮涨得紫红,也挥着手扭打上去。 金瑶一望惊住了,周围拢在一块看热闹的人依旧站在哪儿,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 两人此时已经扭打在一处,只见姚徐波挥着拳头便往聂坤门面砸去,聂坤却从来没打过架,不知如何应对,连忙缩手遮掩起面容,那一拳砸到聂坤护住脸的双手上,口里都流出水来。聂坤吃了一记,也不防了,挥着拳头夹着飒飒风声对打过去。 金瑶看得发怔,待反应过来,看到旁边有一扎帐篷用的竹竿,顺手抄起,想要住架,扬在半空中,却悬了起来,不肯打下。心里柔肠百结,这样攻打他的背身,实在太过小人行径了。 金瑶咬了咬牙,拿着竹竿往两人之中拨弄,想要挑开二人,姚徐波见了,一手和聂坤厮打,一手攥住竹竿,往一旁拉扯,金瑶力气小,就要被拉过去,连忙使出浑身的力气后拽。 聂坤见金瑶也陷入进来,吃奶的力气也发用起来,舌绽春雷怒叫一声,就往姚徐波身上扑去,他见聂坤如虎寻食般来势汹汹,不由松开了竹竿,双手前来应战。这边竹竿一松,金瑶便踉跄着往后退了好些步,一屁股坐到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1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1 了地上。 已然将姚徐波扑到,聂坤本占了上风,可一看到金瑶坐在地上,也顾不得打架了,只前去想要搀扶起金瑶。姚徐波哪里肯放过,伸出右腿将聂坤绊倒了,一个鲤鱼打挺骑在他身上,挥舞着拳头雨点儿似的往聂坤脸上砸去。 饶是脸上砸得七荤八素,聂坤也不在意,只挣扎着要去扶金瑶。金瑶倒自个儿站起来了,顺势又落下几滴泪来。聂坤看得心疼,牙关紧咬,转身拼了命将姚徐波压在身下,也顾不得什么,伦起手来就甩了几个耳刮子。两人如泥鳅一样交缠在一起,你打我我打你,当真激烈得紧。 一旁看架的人多是妇女,一个个议论纷纷,金瑶看了她们几眼,就要去助聂坤。聂坤和姚徐波两人打斗已久,俱是气喘吁吁,不用金瑶干预,两个便分了开来坐着,大口大口喘气。 金瑶不理会姚徐波,走到聂坤面前,看他两个眼圈有红的有紫的有青的,像是倒了颜料盒,嘴角流的血滑落到了衣襟上,就像是印上去的花样子,金瑶心疼道:“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我带你去看大夫。” 聂坤伸手擦去了金瑶的眼泪:“都怪我手无缚鸡之力,才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 金瑶道:“我一点儿也不委屈,委屈的是你,受伤的也是你。我只是为你难过。” 旁边的妇女见戏看尽了,也都心满意足鸟兽散了。姚徐波也站了起来,指着二人:“你们两个给我识相,明日起不许再到这儿来卖东西!否则老子见一次打一次。”说着回到摊位上,闷了几口井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聂坤人穷志不穷,岂能平白无故受这等恐吓,一抹嘴唇站起来,金瑶怕他又去开打,连忙攥住他:“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要个什么强。我先带你去看大夫罢。”说着又压低声音道:“什么比身体安健还要紧?看了病伤好了还怕没个公道讨?” 聂坤只得点头答应了,金瑶搀扶着聂坤,往济世堂走去,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瞥一眼姚许波,虽然聂坤是个书生,没有多大力气,姚徐波却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只见他鼻腔流出血来,扯下头上汗巾儿抹了便不在意。脸上有几个红手印子,浸着血儿似的。金瑶看了看,心中突然起了疑云,这人看着这么有点相熟? ☆、临行 金瑶领着聂坤来到济世堂,门口停了下来:“你自个儿进去罢,陈大夫为人慈善得紧,有什么说就是了。” 聂坤答应了,径直走进门外。金瑶绞着衣边倚在柱子上等着,时不时往门里张望片刻。时辰也不久,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聂坤便从里头出来了,还提着两包药。 金瑶问道:“还剩下多少银子?我们那一百五十多两还在罢?” 聂坤笑道:“还在,你放心。加上我身上七七八八的,再减去看病的,我身上统共还有一百六十两呢。不过话说回来,你都不问我怎么样,开口闭口就是银子钱。” 金瑶眉毛一抬,娇嗔道:“大夫医术我信得过,再说你也不是什么大病。”说了几句又嘱咐道:“可不能本末倒置了,家去把银子好好存起来,别丢了。” 聂坤牙关紧咬:“我先不家去,我要去找那人算账。” 金瑶叹息道:“急在这一刻做什么,和他去算账,不过又是一顿打,你稍作歇息,明日我们去找他家人评评理。”聂坤本来不愿意,金瑶再四劝说了,聂坤才松了嘴,自个儿回去。 金瑶看到他走,一个头两个大。回到丽春院,李春花还一番责骂:“鬼丫头,一上午没见人影儿,任先生如何下得规矩,可见都当耳旁风了。” 金瑶心里不舒服,只一心想着回房,抛下一句话:“今日出了点事,就算我告一天假。”也不顾李春花那边一惊一乍,便回到了房内。 方才和姚徐波抢那竹竿,不小心摔坐在地上,现在还疼着。趴在床上,金瑶是愁容满面。只不过想好好卖些东西,也要受到这样的纷扰。 眉头才皱起,梁钰茜便推门走了进来,还道:“瑶儿你在房里了呢,你可不知道啊,今天扬州医馆多热闹,那人我一个个都忙活不过来,可比丽春院劳累多了。” 说出一大长串话来,自个倒了一盏茶喝了,去看金瑶,却见如没听到似的,一言不发望着枕头。梁钰茜走了过去,只以为他们是感情出现了小麻烦,遂笑道:“怎么了?谁欺负瑶儿了?说出来咱帮瑶儿去出气。” 金瑶坐了起来,瘪着嘴道出今日打架事情的始末,梁钰茜听了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们惹上了这样的麻烦事:“哪块地皮上没个恶霸流氓,遇上这事肯定是出门没看黄历。话说回来,你还不如去告诉任先生,你是这儿的,出了这样的纠纷矛盾他是管的。” 金瑶语气中带着几丝呜咽:“他是管没错,我就怕他把聂坤也一并管了,要真是这样,我是得不偿失了。” 梁钰茜伸手打理着她的头发,叹气道:“这话却是,你是当红的,他不可能不管。可我们姑娘家又打不过人,有什么办法呢,不过是他先无理取闹的事情,我们去官府告他。” 金瑶沉吟片刻,蛾眉深蹙:“我也想告,可这也是变着相儿在比谁银子钱多,我是一文钱都舍不得的。我已经想好了,明天和聂坤去他家先看一看,到时候再做定夺。” “也只能先这样了。”梁钰茜柔声安慰着。 金瑶此处卑不繁叙,暂且按下不提,单表聂坤。且说聂坤托着紫肿的双颊家去,来到了村门口,却踌躇起来不敢回去。现在还是酉时,太阳都没下山,贸然回家被邻里和娘看到了,又不知如何交代。 在小河边就坐了下来,撷了一只狗尾巴草在口中咬玩,准备挨到晚些时候天色昏暗再回去。只不过等了一会儿,桥对面就走过来一个妇女。 这个妇女聂坤是认识的,她是聂坤同村,一个媒婆,名字叫做刘巧嘴。人如其名,亏得她这一张巧嘴,不知道凑成了多少姻缘,不过从中却是暗捞了许多银子。打那方向走来,聂坤就知道刘婆子必然是从邻村说嘴回来了,不由往侧边挪了挪,不想让她望见。 刘婆子方才在邻村说了一门亲事,男子家里硬要留着她吃酒,喝得脸红红醉醺醺地回来,踏上木桥,走得一晃三颠,木桥也咯吱咯吱起来。聂坤怕她跌倒,连忙扶她下了木桥,刘婆子一打量,笑道:“哎呦,这不是咱村里的穷书生嘛,你今日又卖东西回来了。”说着手中的水光绢子不住往聂坤脸上挥扬。 聂坤闻她身上醉气熏熏,松开了她:“刘妈妈好好回去喝碗醒酒汤罢。” 刘婆子连连摇头,看着聂坤手上提着两包药,醉晕晕的眼睛儿又勾望着聂坤脸上的红紫印子,捂嘴笑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家立业了,看你都按捺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2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2 不住了呢!别急,下次我去替你找个姑娘,只要送我几块腊肉就成。” “妈妈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聂坤听得面红耳赤,抛下一句话就走了。沿着青石子路径直到了自家房舍,依然是天黑了,聂坤长舒了一口气,乘着没人发现,从后门绕进了自家房内。 后门走入,便是一个小院子,院子当中一株桃树,花虽谢了,可是结了一堆密密的果子,有青的也有红的,聂坤哂笑着,明日可摘几个送去给金瑶吃。 将手中的药放在了树根下,抄起墙边的锄头,聂坤就没头没脑挖起洞来,看着坑越来越大,已是足够了,前门突然开了,只见李氏走了出来:“谁在院子里头?” 聂坤唬了一跳,心下讪讪的,停下来擦了脸上的汗:“我,是儿子。我在挖坑,明日……准备再种一颗树呢……” 李氏拍了拍胸脯,对他吞吞吐吐的表现并不惊诧,只笑着道:“我给你炖了米粥,每天早出晚归,你累着我心里也疼,可又去探不得,只得在家里给你煮点好东西吃了。” 聂坤听了,望着李氏憔悴的身量,泪珠儿泛出眼睛,霎了霎眼,却执着不肯落泪下来:“让娘操心了,都怪孩儿没用,一点出息也没有。娘先进屋去坐一坐吧,等会儿儿子再陪你说话。” 李氏点头进了房,聂坤等了一会,从怀里掏出一百六十两银票,取出一块金瑶给的手绢包了起来,就放到了坑里,摸了好一会儿,才填上了土。放好锄头后,又放心不下,捏起一块小石子放在上面做个记号,才心满意足提起草药到房内。 将药搁置在桌上,聂坤抄起铜镜望了望,双脸上大概有四五个红青印子,两块眼皮底下已是黑黑一片了,叹息一声,收起铜镜,就往厨房走去。 揭开了锅盖,锅里一锅稀淡的紫米粥,聂坤捞起来尝了一口,还带着甜味。这是白砂糖的味道,自打聂坤记事起,就很少吃过白砂糖,别看那么小小一点,在村里卖得可贵,逢了过节大日子,家里才会用一次糖。 盛了两碗,聂坤端到正房。豆子大的烛光下,李氏还捏着针线缝着布绢,聂坤柔声道:“娘,你今日多歇歇罢,明日我约了人去香风山玩,不去摆摊卖东西了。” 李氏头也不抬:“先做了预备着不行?万一哪天卖得火,少了怎么办。”当下还是一针一线缝着。 聂坤将粥放到小桌子上,端起自己那碗,凑到边口就喝了起来。李氏听到喝粥的声音,才缓缓抬起头,心满意足看着他。 喝完了,聂坤放下碗来,李氏不由叫了一声,盯着眼睛望着聂坤:“我的儿,你这脸是怎么了?” 聂坤双脚都不住打颤,这才是打架后最令人聂坤怕的事情。蜡烛是滴了油,黏在桌子上的,也拿不起来,李氏只得拿着老花眼往聂坤脸上打探。 吞吞吐吐半天,聂坤才道:“我今日和朋友去游山,结果摔了一跤,把脸给磕碰了。他们还笑我没用,所以我明天也要和他们去游山,证明儿子并不是没用。” 李氏眉毛皱起,一双浑浊的眼睛露出几丝怜悯:“要不要紧?”聂坤连连摇头,李氏眉毛才舒展开来:“那就好。我的儿子怎么会没用,以后可是要顶天立地的人。我的儿,明日娘也陪你去,我游不了,就在山脚下给你喊喊,谁也不能小觑了你。” 聂坤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背上都快浸出水来了:“娘,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在家里做这些活计罢,儿子不会输的。”说完连忙跑进自己房里,不肯再待。 关上两扇门扉,聂坤才大舒一口气,手上也已是一片大汗了。在衣上擦了擦汗,就把草药拿了出来。这草药是陈克新配制好的,也碾碎了,取出来直接可以敷到脸上。才涂抹了一点,便有一股凉意浸透进去,原先还是火辣辣肿涨涨的,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 完毕,聂坤褪下了衣裤鞋袜,躺在床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又是期待明日快点来临又是打着鼓心慌慌的。 ☆、女儿 大约五更天,聂坤是再也不能入睡了,翻将起来,穿好了衣裳。抄起铜镜一看,脸上的伤势好了一大半,心中也甚是感激陈克新。 洗漱罢,天才亮起一丝光。正房里寂静无声,桌上的蜡烛燃得只剩底下一圈,一堆堆绣好花样子的手绢摆在桌上,箩筐里还有一大扎素净待绣的,聂坤看红了眼眶,暗下决心要让娘和瑶儿过上好日子。 溜进厨房,做了一锅粥,自己喝了一碗,余下的用柴火温着给娘醒来吃。又蹑手蹑脚走到后院里,要摘几个桃子带去给金瑶吃。 天还没亮透,聂坤也看不实在,只见几个红彤彤的桃子挂在树梢上,跳将起来摘了下来,揣在怀里一溜烟跑了。行了大半时辰,才来到丽春院附近。聂坤不敢进去,只窝在门口石狮子底下干候着。 聂坤一整晚没睡好,金瑶也是一样。聂坤想的是如何咽下这口气,金瑶却在为断了一笔生意而发愁。 金瑶能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其中的苦难金瑶根本不在意,别说一个姚徐波,就是几千个几百个金瑶也能无视。只是再也不能去那儿摆摊了。 倒不是畏惧姚徐波的话,而是受不了哪儿的冷漠,就算是要干活绣花攒钱,金瑶也不想为香风山附近的人做。眼睁睁看着人受欺负,没有谁肯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天还没亮,金瑶也爬了起来。梁钰茜的床铺早已经空了,金瑶觉得好笑,以往是自己天天起个大早,她每日赖床睡懒觉,这些天倒是互换过来了。 锤了锤腰背,金瑶穿好衣裳,胡乱吃了点东西,便往丽春院门口走去。李春花见了,连忙迎上来:“瑶姑娘去哪儿?” 过了一夜,金瑶也平静了下来,只道:“出去有事。” 李春花笑道:”哎呦,可不巧了。今日姑娘出门不得,这个月的月假,昨日你已经告了。” 听了李春花这几句抢白,金瑶脸上红了,昨日心急气盛,说出来的话也急躁些,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咬咬牙:“妈妈,那我把下个月的月假挪到这个月来,如何?” 李春花笑得眼睛眯起来,将看不见了:“我丽春院几十年,从来没有开过这个先例。今日让你告假了,明日其他人争相效仿,我丽春院岂不是要倒了?话说回来,你怎么不把以后每个月的假都一并请了?说不定请出来的时辰能让你相夫教子了呢!” 金瑶羞红了脸,吃了这一堑,就要长一智,暗想下次说话定要注意,可今日和聂坤已经约好了去评理,当下只得道:“妈妈不肯,我也没办法了,我实在是要去的。”说着迈出大门。 李春花在一旁喊道:“你要去就去,一钱银子没有了。今晚赶着回来,否则扣你三个月的月钱。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3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3 ” 金瑶一个月五两银子,除了吃穿用度,还能剩下几钱银子出来,这一次却扣了一钱银子,金瑶心中不忍,却也毫无办法。 时辰还早,走出大门,就见聂坤躲在石狮子后面瑟瑟发抖,金瑶看了心中怒气已消了大半。聂坤看金瑶出来,连忙走上去道:“我们今日必要讨个公道。”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那三个桃子:“这是自家院里摘的,可甜着哩。” 金瑶只道:“知道早上风大天冷,也不肯多穿点出来。”接过桃子,看起来的确是红彤彤的,才翻过来看另外一面,却是青中泛白,聂坤见了,瞪着两只水牛似的大眼睛,摸着脑门:“我只看它那面红透了,没想到还这么青。” 金瑶咬了一口,砸吧着嘴:“可是的确很甜呢。要是你怪它不红,就去怪天上的太阳,为何不雨露均沾。” 聂坤笑了笑,两个人一面走一面吃桃子,等到了香风镇,姚徐波依旧在那里摆摊卖东西,旁边本属于聂坤的摊位已经空了出来。 姚徐波老大爷似的坐在那里,旁人也不过去买,有几个姑娘不过多往他那看几眼,他就大声叫嚷:“买啊,怎么不买啊!” 姑娘们吓得四处乱窜,金瑶看了,悄声道:“他在这里卖东西,再好也没有了,我们就去他家和他爹娘说说理去。” 在路上暗问了一些路人,一个个摇头摆首,都道不知道。聂坤皱起眉毛,不知所措,金瑶看到一旁算命的道士目光闪烁,便要走上前去询问。 聂坤一把拉住她:“你还信这个,这是哄人的,单赚银子的。” 金瑶悄声道:“这个我还不知道,用你来说。就算是算八字的,也有认识的不认识的,说不定就认识姚徐波一家呢。” 摆着一张木桌子,挂着一张幡子,一身黄色道袍,算命先生就装腔作势起来。金瑶笑了笑,走上前去问:“大仙,请问你认得前不远处的摆摊的姚徐波吗?” 听她叫他大仙,聂坤硬是强忍着笑意。那算八字的掐着手,若有其事道:“摆摊的药许多?” 聂坤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算八字的不以为意,还是金瑶笑着从怀里取出十几枚铜钱,搁置在桌上,他才慢吞吞道:“姚徐波,嗯,他爹爹是扬州码头一个卸货的。”说着又掐了一会儿:“嗯,他家是村子里头的。” 说一会儿掐一会儿,金瑶心中有些不耐烦了,不住拿眼睛瞅聂坤,他更是候不住,金瑶无法,又取出十枚铜钱:“大仙,我知道你道行高深,不过我想知道的也不多,就他住在哪个村子就好了。” 算八字的笑道:“好罢,西南方向十里地的杨家村就是。” 得了这句话,金瑶如释重负,拉着聂坤就跑开了,还不住道:“我们到了村子里再问,省得这儿耽误时辰。” 十里地不算远也不算短,两人一面走一面谈到了晌午才到了杨家村。才进村口,就看见一个牧童牵着大水牛在水边,聂坤就问:“好孩子,请问姚徐波姚兄台的房舍在哪儿?” 一听姚徐波的名字,牧童面露惊慌之色,金瑶见了也纳闷:“怎么了吗?别怕,我们只是问问路。” 牧童半响才挤出一句话:“沿着这条路直走,看到一家门口拴着大黑狗,就往右拐,往前走到第二条岔口,一直前进,看到一排樟树,那就是了。” 金瑶看孩子乖觉可喜,从聂坤怀里取出几枚铜钱递给牧童,牧童得了铜钱欢天喜地接了。两人结伴按着牧童所说的走,聂坤口中呢喃:“第二条岔路口进去,第二条岔路口进去……” “那不就是了。”金瑶指了指。走了进去,果然见到一排樟树,可是樟树底下却是几间低矮简陋的土坯房,破破烂烂的。 看到这幅景象,二人心中讨个理的想法越来越弱。对视一眼,走了进去,只见门口坐着一个老婆婆,身材佝偻细小,头发花白双眼浑浊,撵着针线在做女工。 聂坤当即心疼了起来,金瑶走上前去:“婆婆,你是一个人住在这儿吗?” 老婆婆见有来者,抬起头打量面前二位,见一个清婉秀丽的姑娘站在自己面前,立马老泪纵横,口中呢喃:“我苦命的大女儿,二女儿怎么没来呢?”站了起来,死死捏住金瑶的臂膀。 金瑶不好挣扎,聂坤连忙问道:“婆婆,什么大女儿,二女儿的。姑娘问你话呢,你是一个人住在这儿吗?” 老婆婆恍若未闻,泪眼婆娑道:“大女儿你可回来了。你怎么糊涂了,我还有个伴儿,他码头卸货还未回来。你还有个弟弟,今日去卖东西了,也没回来呢。” 金瑶对大女儿二女儿不感兴趣,只听了她的话,心想大约也□□不离十了,和聂坤对视一眼,托着她走入了正房。 正房里就一张桌子,半新不旧,下面摆着两张长板凳,桌上一个茶壶,三个砂碗。家徒四壁,金瑶聂坤看了都柔肠百结。老婆婆放好针线,倒了一碗茶水递给金瑶:“来,大女儿,吃了这盏茶。” 金瑶笑着接过,纱碗制得粗糙,摸起来还糙手,凑到嘴边更是磨嘴,一股脑喝了一口,甜甜的井水倒是沁人心脾。聂坤看金瑶喝得开心,自己也倒了一盏喝了。 老婆婆眼眶依旧盈满泪水:“大女儿,这么些年不见,你长得真标致,二女儿怎么没回来?怎地她不回来见娘你们这些年在哪儿过得活?好不好?” 两人才算看明白,这老婆子眼睛不大好,年岁上来了,脑袋也犯起糊涂了。 看着这样的家境和这样的老婆婆,二人心中也不想再讨什么公道,互看了一眼,对决定离去,忍了此事罢了。 金瑶笑道:“我原不过是来讨一口水喝,现下喝了,就不打搅了。”聂坤亦道:“多谢婆婆的井水,很是解渴。” 老婆婆死死攥住金瑶的手:“大女儿你不许走,多陪陪老身再去。” 金瑶看她眼泪连珠价落下,也看呆了,不知如何是好。 ☆、珍蓉 金瑶暗想,若是等姚徐波回来看到,没得又是矛盾,只得道:“婆婆,我不是什么大女儿小女儿,只是和朋友来这游山玩水,一时口渴了进来讨杯水喝。” 聂坤亦附和道:“是呢,婆婆您继续忙活罢,我们有事先要走了。” 老婆婆哪里肯撒手,紧握着不放,金瑶到底要脱身,抽开了手,与聂坤正要离去,叵料老婆婆一下趴倒在地上,死死抱住金瑶的腿。 金瑶吃了一惊,连忙低下身子:“婆婆,你这样做可是折杀我了。”并着聂坤扶起老婆婆,又道:“我真不是大女儿,我叫金瑶。” 老婆婆并不相信,打量着金瑶:“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不是我大女儿是谁……” 聂坤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娘,心中泛疼,连声道:“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4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4 好,好,我们就多呆一会儿。” 金瑶望着阴沉沉的天,落日几乎要坠进山里,不由着急起来,这哪里还回的去,不知李春花又会如何。 老婆婆看二人愿意留下,欢天喜地道:“等等,我去拿零嘴给你们吃,藏着可没给徐波吃呢。”说着兀自走进内房。 金瑶如坐针毡,心中不住后悔这遭不应该来,聂坤道:“就当玩一玩,没什么要紧的。”金瑶托着腮,一言不发。 去了一会儿,老婆婆手里抓着两把红薯干儿。这红薯干是拿新鲜红薯煮熟,剥皮把里面的肉匀在木板上,经太阳暴晒而成的。家境富裕一点的人还会在上面洒芝麻浸糖水,没钱的什么也不加。 咬了一口,金瑶倒也觉得好吃,又有嚼劲又发甜,吃了几块,金瑶到笑起来了:“以后在家里,我们也做这个吃。” 聂坤嘻嘻一笑,尝了几片,老婆婆道:“大女儿,你带回去,给二女儿也吃一点。”金瑶虽是如堕五里雾中,却也应承了下来。 眼看天色不早,金瑶索性放宽心:“婆婆,今日我也不走了,只是你这儿有没有其他房子,让我们独住,毕竟……” 聂坤也知不能和姚徐波会面,跟问了一遍,老婆婆道:“有的,有的。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你那该死的爹还有什么脸见你们!跟我来。” 金瑶二人更着老婆婆从正房走进内房,一派废旧贫穷景象,走到一个岔口,多了两扇门:“大女儿,这么多年了,你们的两间房子我还留着,你就住二女儿的房,女婿就住你的房。” 聂坤摸着脑门,脸上红如朝霞,金瑶淡淡一笑:“婆婆别说笑了,好罢,只是你也不能和他们说我回来了。” 老婆婆连连点头,金瑶聂坤各自进房休息不提。 金瑶四睇房子,桌椅床杌都蒙着一层灰烬,屋顶上头还有蛛丝悬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堆积得房满满的,金瑶摇头躺在床上,晚饭也不想去吃,便想睡了。 正迷迷糊糊,只听得隔壁有声音道:“我们回来了。”那声音是一个陌生男子和姚徐波发出来的,金瑶蓦地坐起过来,将耳朵贴在墙根上听着。 这墙壁对面便是正房,又加之是土坯房,是以声音传了过来,金瑶心中揣摩,或许是姚徐波父子回来了。 那边许久没有响动,金瑶本以为没什么事了,却突然听到翻锅倒瓢的声音,又闻姚徐波他爹怒叫:“晚饭在哪里?” 老婆婆含糊不清,嘴里呢喃:“晚饭?晚饭不是吃了吗?” 接着便是姚徐波的声音:“您老一天到晚坐在屋子里也就算了,手绢绣得和小孩子拿针线玩似的也罢了,现在竟到了连晚饭也不做的地步!我们爷两个每日外头忙死忙活,你现在就享清福了!我告诉你,还早呢!” 一时那边乱作一团,金瑶正欲接着听,却有人在轻轻敲着门,金瑶无法,趿上鞋子披着外衣,将门打开,正是聂坤。聂坤一脸慌张:“瑶儿,我们要不要过去管管。” 金瑶道:“管什么管,等会惹得自己一身麻烦。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们又如何插手?管了这遭,明日后日的呢?” 聂坤正觉有理,突然那边传来老婆婆嚎啕大哭的声音:“你们两个天杀的,为了十几两银子,女儿都不要了,也不知道卖到那哪儿去了。我每日一坐下来,就想到我的两个女儿啊,还有什么福享!我可怜的蓉儿,可怜的珍儿啊!” 金瑶闻言色变,不由想起了李珍和李蓉,又想起姚徐波的模样,心中疑云更重了。聂坤发觉不对,便问了一句,金瑶只是摇头。 那边已经乱作了一团,两人看不到,只听到巨大的声响,有脚步声有挪桌子的有哭扯的,整一个乱哄哄的。聂坤想要去阻拦,金瑶却一把拉住他:“咱们明哲保身要紧,这些家务事我们管不着,也别去插手。” 聂坤只得答应了。推着他回房,金瑶将门闩了,睡在床上。第二日一大清早,姚徐波父子又出去干活了,金瑶和聂坤才敢出来。老婆婆一见,连忙从厨房拿出几个白面馍馍:“大女儿,来,我今早给你们偷留了几个馍馍。” 金瑶聂坤吃了,就要告退,老婆婆又拉住不肯让二人走,金瑶只得软言安慰:“婆婆,我以后还来,今日是必定要回去了。”聂坤跟着道:“是呢是呢。” 好说歹说,老婆婆才送了手,泪眼朦胧:“你且告诉我你住哪儿再走?” 金瑶沉吟了许久,良久才道:“扬州城丽春院。”说着和聂坤走了。 往扬州城走去,金瑶心内久久不能平定,聂坤一边自言自语:“没想到他们家是这个光景,我们倒也不能斤斤计较了。” 金瑶道:“这是好事,也是老天爷给我们一个台阶下。否则我们又难办了。” 一路闲话,来到了丽春院,金瑶道:“你去罢。以后我们也别去香风镇卖东西了。先静等个几日,抽空我们商量如何做一笔大生意。” 聂坤两手一拍:“我正有此意。”金瑶一笑,和他道别,自个儿走进丽春院。才进去,金瑶自己也讪讪的。 丽春楼里,李春花坐在桌子上,翘着兰花指往小碟子里面拿着桂花瓜子嗑着,余光瞥见金瑶回来,也不说话。 金瑶立住脚步:“妈妈,这个月的月钱都给我扣光了吧。” 李春花冷冷一笑:“你倒是会给自己处罚了,没个声息就夜不归宿,谁知你昨晚作甚去了?龟爪子方才和我说,门口见一对鸳鸯分离呢。” 金瑶羞红脸:“这个,我……” “作甚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心里有鬼,才会这样。昨日个做床上鸳鸯去了罢。”李春花嗑着发出响声。 金瑶摇头:“这么久了,妈妈还不知我为人,不说了,我先回房了。” 李春花冷笑道:“你只管去罢,三个月的月钱没有了,一个月不许出去。” 金瑶原先是害怕,知道如何处置了心中又是心疼难过。三个月的月钱不是小数目了,绣多少东西才能补贴回来,更何况没有月钱拿,吃的用的都是自己花钱,更要费银子了。 回到房内,梁钰茜嬉笑道:“哟,昨晚上一夜没回来,作甚去了?” 金瑶一一道了,还问:“可知她的两个女儿是不是李珍李蓉?” 梁钰茜道:“我猜□□不离十。李珍和李蓉两个初来的时候,是叫姚珍和姚蓉。可她们两个死活都不肯要这个名儿,妈妈就让她们两个跟着自己姓,就叫李珍李蓉了。” 金瑶恍然大悟:“我还没猜错,真是她们一家人,怪道那个姚徐波脸蛋有点像她们两个呢。话说回来,被自己爹爹卖进这儿,定是很难过罢。” 梁钰茜道:“可不是,祖宗的姓也不要了,这得是要多大的怨恨啊。” 金瑶心一沉,说的是她们,却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5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5 也想起自己。自己当初不肯说叫戴瑶,而是是瑶儿,正是不想让自己列祖列宗蒙羞。叹了一口气,才松下来,又筹划着该做什么生意。 ☆、家访 桌上一碟瓜子都要见底了,地下一层层瓜子壳,龟奴拿着扫帚过来轻轻扫了,李春花睇了一眼,满心怒火。 扭腰儿走开了,暂且忍下来,到了晚间在床上一五一十和任青云道:“你还在这儿看热闹,保不齐那蹄子哪天就跑了。今日龟爪子还和说我,她和那个臭书生在门口拉拉扯扯的。昨晚又一宿未归,说不准在哪儿亲嘴摸屁股呢。” 任青云嘻嘻笑道:“咱们要不要来?” 李春花凤眼圆睁,盯着任青云:“谁现在和你嬉皮笑脸,我说正经事!这事已经露出端倪这许久,还没见你什么行动,敢情也是个没出息的,这蹄子也管教不好。” 任青云拉起李春花的手,一面摩挲一面安慰:“别气坏了身子,你这么气还不是为了钱,仅仅为了钱伤了身子你可就得不偿失了。”打了个沉儿,又继续说道:“我说,现在管也是管的住她的人,管不了她的心,反而让她更加抗拒。还是那句老话,静待时机,再来个一举得胜。” 李春花望着他,眼神里含着笑意,似乎有着十分把握,当即也讪讪睡了。任青云杵着脑袋侧着身子想了一会儿,也睡下了。 第二日任青云叫一个小厮跟着,问了院里几个人聂坤的住处,一个平日和金瑶亲近的姑娘道:“以前她说聂坤住在甘田村,家里不富裕,详细就不知道了。” 得了这句话,任青云就带着小厮出来了。小厮问道:“老爷,要不要雇一位车夫?” 任青云摆手:“不必了,许久没走走,身体都快虚了。你也去罢,我一个人去就好。” 支走小厮,任青云独自踏步到了甘田村。夏秋交际之时,也是农忙之日。不少农民妇女头戴斗笠身穿布衣田间忙活。 任青云自小出身比较好,也没做过什么农活,倒也没什么,倒是看着蓝天碧水,腴田连阡,心中生出一丝暖意来。 一路上询问了路人,任青云才来到聂坤的房舍。黑瓦泥墙,三五间交错着,面前还有一块菜园子,里面长着绿油油的蔬菜瓜果。 轻轻推开篱笆,信步走了进去,还未进正房,便听到聂坤笑道:“娘,我昨日游山得了个状元呢,谁都没走赢过我去。你瞧儿子厉害不厉害?” 李氏笑起来一脸褶子:“厉害,我的儿子当然厉害,我总相信,我的儿子定会考取到状元,有人头落地那一天。” 任青云走进去装模做样咳嗽几声,聂坤瞧了,魂都快吓没了。这任青云的身份聂坤自然是知道的,看他登门造访,聂坤背后都浸出冷汗。 李氏见有来者,问道:“这位是谁?”聂坤吞吞吐吐,不知如何作答。任青云倒坐了下来:“我是你未来的亲家。” 一听此言,聂坤更是三魂吓走了七魄,额角密密麻麻的汗淌水似的滴下,和金瑶的事情还是瞒着李氏的,这事可要从长计议,暂时不能和李氏讲,叵料这任青云倒寻上门来。 李氏听了,笑得直合不拢嘴:“原来是亲家啊,我说这小王八羔子瞒得我好苦。坤儿,还不给亲家看茶。”嘱咐完却是话匣子都打开了:“我们家虽然贫苦些,不过坤儿却是个实在人,又勤快又老实,绝对不会让亲家闺女受半分委屈。” 任青云只看着聂坤倒茶:“您儿子不仅憨厚老实,胆子还挺大的呢。敢爱敢恨,旁的眼光都不在意,对我家闺女是一心一意。说实话,我看着都手心捏了一把汗。” “哐当“一声,碗掉在地上,碎成了三四块,李氏被唬了一跳,低头看一眼:“我儿,你怎么在亲家面前毛毛躁躁的,教他如何把闺女交与给你。罢了,你去里面拿些炸土豆给亲家吃。” 任青云跟着道:“去罢,我和你娘还有私话要讲。” 聂坤心中打鼓,十分畏惧任青云说了出来,况且那话是什么意思,聂坤自然知道,只收拾了碎片:“我不去,我在这儿也陪着说说话。” 李氏自然不会给聂坤难看,连忙打圆场道:“你看看,现在就为了亲家公,拂了你娘的意。不过话说回来,你不走也好,咱们三个一齐说说话,若能将亲事定下来,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任青云暂且不答,只凑到聂坤耳旁轻声道:“你是读书人,明白得很,守得你娘一日,守不了你娘一世。若我真心要讲,你是如何也阻拦不了,何不如放聪明点,金瑶在丽春院也能好过些。” 犹如一把刀从聂坤脖子伸了进去,绞得他五脏六腑奇痛无比。四目相对,只见任青云眼角眉梢都噙着笑意,聂坤打了一个哆嗦,倒走出了门外。还听到李氏笑嘻嘻道:“你瞧多听你话,我倒白养了这么些年。” 聂坤沿着小路,走出门口些许远,蹲着看花看草。一只螳螂立在草尖上,摩擦着触角,聂坤正要捉了去,只见一双穿着大红绣花褶布鞋的脚走了过来,将那螳螂都惊开了。 站了起来,只见是刘巧嘴,含着嘴笑道:“哟,是谁家姑娘的爹上门了不是?我且进去看看。” 聂坤连忙拦住:“进来讨水喝的。” 刘巧嘴撇嘴道:“等那会子到了,我就去和他说,你家女婿曾说你是叫花子,看他恼不恼。”扭着腰自个走了。 聂坤心中憋屈得很,望着天上的云彩渐渐变红,一轮红日往远山里坠落,那一片天犹如有火熊熊燃烧着,炽热无比。 门口踱步好会儿,任青云才走出来。聂坤看了眼屋内笑得花枝招展的娘,又对任青云道:“今日天晚了,任先生就在这儿歇息吧。” 任青云笑道:“真心还是假意,我都不叨扰了。你送我出村子便是了。” 聂坤只闷头闷脑送他走到村口,任青云又道:“聂小子,别怕,我心底里是支持着你和瑶姑娘的。当初我和李春花的亲事也遭到了她爹娘的极力反对,后来还是我咬牙不松嘴,最后私奔,等有了女儿,她爹娘才肯松口。所以我是深深体会到你的心,再者,俗话讲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 聂坤听得呆住了,没想到和自己想的天差地别,激动得像个孩子似的,紧紧攥着任青云的衣袖:“任先生能理解,真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我们也会加紧攒钱,赎她出去的。” 任青云笑着转过身起,温柔的笑意变成了鄙夷的笑意,拂着袖子走了。 聂坤天真地哼起小曲回到家里,李氏还在笑:“我的儿,必然是你爹的阴灵在庇佑你,让你有了这么一桩好姻缘。听亲家说,那个姑娘模样长得标致,身量也好,行事端庄人又温柔贤惠,又会各种女工针线活,竟然还是读过许多书本的。阿弥陀佛,这样才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6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6 貌双全的姑娘,怎么被你这穷酸书生给遇上了,当真能娶到她,你便是考不到功名也无妨了。” 聂坤垂下脑袋:“娘没当我是儿子了,说出这样的话来了。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就这样着急了。再说考取功名那是爹以及列祖列宗的遗愿,怎能弃之不顾?” 李氏拍着胸脯:“我一时高兴坏了,哪里还顾得这许多。我一个妇道人家,只知道有个好媳妇能抱孙儿就是大福了。等哪天,你将那个姑娘带来给我见一见?” 聂坤笑道:“一定,一定。”笑着自己回房,看到庭院中那棵桃树结了一树密密麻麻的桃子,一个个红扑扑粉嫩嫩的,娇艳欲滴,聂坤欣喜若狂,总算能给金瑶带去几个鲜甜可口的桃子了。 又想起崔护的诗《题都南城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是聂坤最喜欢的一首诗,喜欢的曾经写了三天三夜。当他把这首诗题在画上,送给金瑶,金瑶曾还问他:“为什么写上这么一首悲凉的诗喜庆的也多了去了。却只看到这一首。” 可金瑶不知,这是聂坤最为喜爱的,聂坤只想要把自己最为喜爱的一切,都送给金瑶,尽管诗里笼罩着淡淡愁意,而聂坤心里却浸着浓浓甜蜜。 ☆、王氏 一连好几天,众人都安安稳稳各自过着,可慢慢地,姚徐波的娘王氏又坐不住了。 她十三岁嫁给了姚徐波他爹姚千易,起初两人如胶似漆,恩爱非常,上头婆婆也宠爱有加,过了些年头,王氏肚子也圆了起来。 婆婆看着王氏滚圆的大肚皮,三天三夜都没合过眼睛,每天床上一躺,仿佛孙子就坐在一边和自己玩弄一样。为了这肚里的孩儿,三天两头婆婆就做汤做羹,乌鸡汤银耳莲子羹红枣饼猪肉蹄子流水价似的送过去,明明是一个贫困的家境,被婆婆这一折腾,更加衰败了,除了王氏,其他人吃的都是粗面糙米,而且还在外欠下一大屁股债。 可婆婆还是一点儿也不心疼,每天摸着儿媳妇的肚皮,心心念念都是孩子,一步也不肯离了。那肚皮越来越大,滚圆滚圆的,旁人都说那定是儿子,婆婆也一直这样想的。 等到十月临盆那一天,婆婆叫了好几个积年的稳婆,替儿媳妇接生。她候在门面,丝毫听不见儿媳妇的大叫狂喊声,只聚精会神,预备去听接下来的婴儿啼哭之声,和稳婆抱着婴儿出来,笑着对她讲:“恭喜你,是个大胖小子。” 婆婆还沉浸在她的梦里,现实却已经朝她泼了一盆凉水。尖锐的孩啼之声响起,只见两个稳婆各自抱着一个蜷缩在襁褓的孩子,朝她笑道:“老婆子,恭喜你,是两个女娃娃,生的好讨喜。” 婆婆看也没看一眼,仿佛耳朵已经聋了,什么也听不到。焦急等候一旁的姚千易匆匆忙忙跑进去看王氏,而婆婆已经甩下一切,回到房里关上门扉,躺在床上,想要摒弃这一切。 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孙子,不是孙女,更不是两个孙女。 从今以后的婆婆,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木头人,每天目弛神游,再也没有喜怒哀乐。王氏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怀孕的时候受到婆婆百般照顾呵护,现下她成了痴呆,王氏如何能安怀? 每日她只和婆婆坐着,有时候给她讲灯谜有时候讲笑话,有的时候抱着两个女儿,放到婆婆膝上,由着孩子逗婆婆笑。 可她哪里知道,婆婆这一切都是缘由她没有生下一个男婴,再如何宽慰如何将两个女儿送到她面前,婆婆也笑不出来。 不出几年,婆婆便死了,死去的还有姚千易那颗爱妻之心。从婆婆的尸身盖棺下葬之后,姚千易再也没有对王氏和两个女儿笑过。 打那时起,表面上王氏是姚千易的正妻,其实过得和下人女佣一样,每日除了做饭煮菜扫地干农活,便再无其他。姚千易赚到银子,也不上交给王氏了,存着也不知打什么算盘。 王氏再也没能感受到夫妻的乐趣,丈夫的臂弯从此深锁在记忆里,那是过去的阳光,再如何也触碰不到。每日回来的只有邋里邋遢的姚千易,刚从青楼回来的姚千易。 王氏也哭,却只私下哭,不闹不吵。不过哭成泪人,哭得两个女儿哇哇大叫,姚千易也不会为之所动,仿佛妻女三人不存在,也从来不会抚养她们。 同住一个房子,过得却如两家人。王氏饿的没有奶水,两个女儿嘴巴吮着手指头,王氏看得心如刀绞,不得已拿起针线手绢,开始学习如何操纵着它绣出一朵朵花来。 绣了大半个月,王氏把它们卖了出去,终于得到了一笔钱,足足三钱银子。在王氏心里,女人只能依靠着男人过活,她咬了咬牙,在药店里配了一方药。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得孤注一掷。将药熬了放在姚千易平日喝的水里。果然他的眼睛圆睁,全身狂躁滚热,迫不及待将王氏抱到床上。那时候,王氏终于再一次感受到了丈夫的臂弯,那股久违的气息和疼痛,让王氏心激烈跳动着踹不过气来。指甲深深陷入姚千易的背上,从波涛汹涌到风平浪静,王氏躺在床上大口喘息着。 随后并没有多少改变,姚千易对她们三个依旧冷冷的,脸色铁青,不闻不问。王氏却不难过,因为她的肚子又隆了起来。清晨的呕吐,对酸的执着,让姚千易开始改变了…… 他发了疯似的找了许多大夫稳婆,一个个都说这胎定是一个儿子,于是他挑上了他娘亲的活计,从山上的野味到河里的鱼虾,抓了个遍摸了个光,只为给王氏补上身子。 他开始抱两个女儿了,他才知道大女儿叫姚蓉,小女儿叫姚珍,拗口唤着两个女儿的名字,姚蓉姚珍只天真纯净望着姚千易:“你是我们的爹爹吗?” 王氏再也不用辛勤地操劳,躺在床上心思起伏。若这胎是个男儿,以后再也不用过这样的苦日子了,若是女儿,又怎生是好? 都是自己掉下来的一块肉,王氏自然不会在意是女婴还是男娃,只是姚千易呢?他可否禁得住上天对他的两次戏弄?还有他已归故土的娘是否能够瞑目? 王氏只得日日夜夜祈祷着,看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幡然想到,若是一生过得太平淡了,是不是老年之后会后悔呢?所以才有这么多的坎坷? 临盆那日,两个女儿被叫到邻家去玩,稳婆在房里替王氏接生。姚千易关在门外,焦虑地来回踱步。 手里紧紧捏着一张纸,来来回回搓揉着,不住抬头望天,求列祖列宗保佑能得个大胖小子。在尖细的哭啼声划破长空之时,仿佛祖宗阴灵听到祈祷,稳婆谄词令色抱着婴儿:“是个带把儿的。” 姚千易看到那张粉扑扑胖嘟嘟的脸,整个心都化了,这才是他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7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7 的孩儿,是他能续香火的孩儿。 手里的休书撕得粉碎,怀里的铜钱打赏得一文不留,抱着男婴,不住摩挲着,这些年被禁锢的父爱一时都涌泻了出来,这个孩儿,他要用一生去厚待。 王氏虚弱地躺在床上,一圈圈汗浸得身上湿淋淋的,仿佛被瓢泼大雨淋过,而心中却是阳光明媚。二女一儿,重得丈夫宠爱,王氏只觉已经苦尽甘来,可却还抵不住生活的压迫。 贫贱夫妻百事哀,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桩桩一件件,没有银子便周转不开。得了一个大胖小子,吃得更加厉害,又有姚千易放开心让他吃,本就贫苦的家变得清寒无比。 两个女儿已经五六来岁了,正是贪嘴爱吃的年纪,家里偶然得了什么好东西,当成零嘴吃了必定会招来姚千易一顿打骂。打得眼泪鼻涕直流,哭嚷着找娘,等看到娘怀中襁褓里的婴儿,哭声自己打住了。可谓穷人家的孩子知世事早,明白自己什么样的身份地位。王氏心里也苦得很,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一直在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可是也抵不过姚千易一句话。 姚徐波看着儿子脸庞渐渐清瘦,身上干巴巴的没有一块肥肉,看到两个干豆角似的女儿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不是掐她们的脸儿,就是逼迫她们干活,不管轻的重的。 王氏每每想阻拦,手脚如被捆住,嘴巴如被粘住,她始终只认为自己是一个妇人,永远不能和丈夫对着干。 拥挤不堪的床上躺着母女三个,互相依偎着入睡。这么些年来,姚千易一直是一个人睡,有了男娃姚徐波,便带着他睡。 姚珍姚蓉睡得香梦沉酣,嘴巴不停嚼着,王氏便是看着,眼泪就若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搂着女儿们的头,往自己胸口上放。心中柔肠百结,自己何苦生下她们两个人儿来,既折磨了婆婆,又自己吃苦受罪。 夏天雨水充足,这晚上下得如盆倾如瓢泼,外头高耸青翠的树木在电闪雷鸣间摇曳晃坠。冰寒的雨水从屋顶浸了下来,滴在王氏脸上,可她依旧安安稳稳睡着。 仿佛她睡在天朗气清的松树底下,黄莺在树上鸣啭宛啼。 可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却坠入了万丈深渊。 身旁早已空空,大女儿二女儿仿佛是只在梦中存在的人。发疯似的用两手探摸着床褥,却再也摸不到孩子的身体。 晨光照在她的脸上,用微不足道的暖去暖一暖她如浸寒潭的心。王氏死死冲去攥住姚千易的衣袖,他背着姚徐波,两人嘴里还嚼着什么,口角泛着油水,身上一股肉味。 “我的女儿呢?我的大女儿二女儿呢?我的心头肉,她们在哪里?” 姚千易并没有开口,继续往房里走去,走一步身上就响乎乎的,好似很多银子,抨击撞动的声音。 那不是世间最美好动听的声音,至少在王氏看来,那是地狱黑白无常摇晃着索命铃。无暇多顾,王氏跑遍了整个农田,整个山林,整个房舍,也一无所获。 一夜间有白头的,而王氏一日间白了头发,眼睛也看不大见了。连续哭了几晚以后,她仿佛看到好多个大女儿二女儿在她面前晃动,她迫不及待伸出干瘪如枯木般的手:“大女儿,二女儿,来跟娘回去,娘再也不会把你们弄丢了。我睡觉的时候把咱三个绑在一起,好不好?” 她不知道别人为什么都叫她疯子,她也不想去知道,她想要的,只是找到那双被狠心爹卖了的女儿…… ☆、找人 打两个女儿被姚千易卖了之后,王氏一直郁郁寡欢,以至后来神志不清,时而清醒时而犯糊。 从金瑶口中得知女儿住在丽春院,王氏如何按捺得住。从房里的麻编织袋取出一篮子板栗。王氏还记得大女儿二女儿喜欢吃板栗,茅房后面有块高地,邻家的板栗树就种在那里,秋天板栗差不多长成了,一阵风刮过,多少板栗儿掉落下来,两个姑娘在下面忙捡不迭,也不顾被刺得手肿肿的。 捡回来交给王氏,王氏瞒着姚千易将板栗用刀切个口子,家穷没有甚么佐料,便加了点水放在锅里蒙着,等水干了,板栗一个个爆起大口子,黄澄澄的肉显露出来,吃了满嘴都是香气。珍蓉两个一天吃上两粒当是零嘴,高兴得不得了。 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王氏看着篮子的板栗,犹如见到了两个女儿。像十几年前一样放在锅内煮透,用条干净绢子包起来,嘱咐儿子姚徐波:“你从小到大,我没求过你什么,我这次只要你给我女儿送去这些板栗就好。” 姚徐波挑着牙,一脸不屑:“好不容易清醒些,也为的是什么莫须有的女儿?你倒是先孝敬孝敬儿子。” 王氏将板栗抱在怀里:“我要是能去,自己就去了,可惜我半条腿通动不久,丽春院我又不知在哪儿,岂能轻易去得!” 姚徐波一听丽春院,眼睛都发直了。这小子别的没有学到,寻花问柳倒是从他爹身上学个通透。可姚千易不许他进丽春院的,姚徐波一直也不敢去。今日得知有姐姐在丽春院,这么好多由头岂会白白错过,即便是姚千易发话了,多少也能拿这事来当挡箭牌。二话不说,从王氏怀里抢过了板栗,扬言自己要去。 去是定会去的,只不过是去那儿寻欢作乐。一路上一面走一面吃板栗,到了丽春院门口,绢子里的板栗已经吃光了,姚徐波意犹未尽:“这么好吃,若是冬日里头吃上一碗,那才叫一个舒服。可惜还不够打牙祭。”绢子随手一抛,搓了搓手,猴急跑进了丽春院。 龟奴唤了一句:“有客人来了。”一堆姑娘你争我抢跑了上来,或是搭着姚徐波的手,或是缠着他的腿:“大爷这么久也不来看我们。可坏呢。” 姚徐波才第一次来着,听着这话心里也是好笑。拦腰抱起一个姿色出众的姑娘,就往二楼跑。 其他姑娘见他挑定了人,也不去争抢了。那被抱着的姑娘故意羞红了脸,拿着绢子打趣姚徐波:“真是坏心肠,这么等不及了。也没给我带什么过来。” 姚徐波好不容易攒下一些私房钱,怎会轻易挪用。半是认真半是打趣:“我给你带什么过来。等会让你舒服了,你该给我银子钱才是。” 姑娘也不恼,直勾勾望着姚徐波笑:“你先放我下来。”姚徐波将她放了下来,姑娘径直就下楼了,和着那些姑娘又去迎接来客。 姚徐波只撇了撇嘴:“势力鬼。” 转过头往前走,突然看见一个身穿红衫衣的女子,一对杏眼秋波流转,一双小脚堪比金莲,全身淡素模样贤惠,勾着眼望着:“姑娘要多少银子?” 这姑娘正是柔心,方才睡了午觉醒来,正要去西院和姑娘们说说话,猛不丁遇见这么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问自己多少银子,心中虽是恼怒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8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8 ,到底沉得住气,挑着眉毛继续往前走。 姚徐波连忙跟了上去,目光灼灼盯着柔心的腰:“姑娘怎么不理人哩,问你多少银子,你好歹也说一句啊。” 柔心停下来,笑里藏刀望着他:“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这只长着二皮脸的绿头苍蝇,看老娘如何打扮的,也来沾惹我?我哪里又像她们了?狗眼睛放亮堂点。” 姚徐波看着这样一个谣娇艳欲滴的姑娘,一心都要化了,百般想要梳笼她:“哎呦,姑娘没缝,我也不是那什么苍蝇。只是佳人玉女,何不好好云雨一番?” 柔心听了,心里起了一股无明业火,兜脸给姚徐波挥了一个巴掌,不由自主退后几步,以防他冲上来逃不了。 姚徐波吃了一掌,不怒反笑,托着半边红肿的脸颊,笑盈盈望着柔心:“姑娘的手真滑顺,不知道我这块脸积了多少福。来,姑娘给我这边脸也挥一下。”说着又将另一侧脸贴了上去。 柔心鼻子一哼,毫不犹豫又掴了一掌,用的力道更大,姚徐波直乐呵呵道:“哎呦呦,这边打的更香些。这边脸可吃亏了,姑娘再在这边打一下。” 柔心刮了他一眼,嘟囔一句“疯子”便踏步往楼梯走去。姚徐波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姑娘别走啊,咱们再玩玩罢。” 柔心绢子一扬,指着姚徐波骂道:“哪个不要脸的死蹄子,在我面前闹,你是自寻死路。”唤了一声,旁边跑出来一群龟奴,一个个箭也似的冲上去抱住徐姚波,抱腿的抱腿,拉手的拉手。 姚徐波一看这架势也不怕,十七八岁的年纪,血性方刚,卷起袖子就打了起来。脚踢如狂龙卷云,手劈似飞沙扬雪,龟奴一众都是孱弱的人,还没挨几下,一个个躺在地上哭天喊地。 柔心冷笑,杏眼圆睁盯着姚徐波:“你现在别得意,等我叫了妈妈和爹爹来,看不要你死层皮。贱浪蹄子,你且等着。” 一听这个,姚徐波却不敢妄动了,闹大了被自己爹知道,那可是包不住火的,是在丽春院寻姐姐说话还是寻姑娘作乐可瞒不住。连忙安静下来,低着头:“我是来找姐姐的。” 柔心随口问道:“找谁?” 姚徐波定了定,硬着嘴道:“找我姐姐。” 柔心再也说不下来,强压着满腔怒火,丢下一句话:“把他打出去,再也不想看到他。”说罢怒火犹未平,哼着气走了。 龟奴一个个就要将他打出来,姚徐波见柔心走了,也不再耍滑,央求各位道:“好哥哥们,我真要去找我姐姐姚珍姚蓉,不哄你们。” 龟奴们积年待在青楼里,也没听说过甚么姚珍姚蓉,只当他还在装疯卖傻,一个个粗声粗气道:“什么你姐姐他妹妹的,进了这院子,还有甚家人,只有姑娘们。” 姚徐波道:“好哥哥们,别哄人,我娘说过的,我姐姐待在丽春院。我大老远跑来,只是有事情要交代。” 龟奴们话也懒得说,一个个都铁青了脸道:“说了没有。你还要怎地?不信去问妈妈。” 大老远跑来一趟,姚徐波也不是特意为了寻欢,还指望着能打打秋风,从姐姐身上捞点油水,一听他们咬定这儿没有,心里冷了一半,不住埋怨自己,怎么听了那糊涂虫的话,巴巴赶过来寻什么姐姐。 灰心丧气走出丽春院,看着身上的衣衫被扯得四分五裂,脸上也觉火辣辣的,姚徐波好不懊恼。摸着门口的石狮子,看了几眼,就要离去,却撞到了李春花。 李春花刚从外边买东西回来,猛不丁被一个汉子撞到,又是惊讶又是生气:“哪个?” 姚徐波道:“是我。姚徐波。”看面前这位妇女像是丽春院的人,不由问了一句:“你们这儿可有叫姚珍姚蓉的姑娘?” 李春花自然知道的,当初有个叫姚千易的男子带着两个女孩来到丽春院,说是度日艰难,米缸都见底了,要把两个姑娘卖了。两个姑娘又执拗得很,不肯说自己姓姚,只道珍儿蓉儿,这才跟着李春花姓了李。 这事已经很久以前的了,冷不丁被人翻了出来,打量着面前这个汉子,心里也大概知道了一半:“你是她们的亲戚?” “我是她们的亲弟弟。”姚徐波见她如此发问,心花怒放。 李蓉李珍现今失了红势,李春花也不欲多留,可要送去怡春院她们又不干,正巧遇见了她们的家人,便笑道:“她们现在有个艺名叫李蓉李珍。血浓于水,你们姐弟许久不见,自当好好叙旧。若要赎了出去,我给你们减去些银子,也当一番心意。去罢,进去只说要找李珍李蓉就好,现今也不难。” 姚徐波听了,连作了几个揖,转身又进了丽春院。 ☆、见面 姚徐波进去以后,叫了一个小厮,说要找李蓉。小厮听了,便领着姚徐波往李蓉那走去。 此时李蓉和李珍正在丽春楼二楼的房里下双陆象棋耍子,李蓉慢吞吞地捏起一枚骰子,手一旋掷了出去,正要落定,突然门就开了,一个小厮领着一个男子走进去。 小厮含着笑意:“蓉大姑娘,珍大姑娘,这位男子点了名要找你的。”说罢便走了出去。 李蓉李珍见了这个男子,生得熊腰虎背,目光灼灼,连忙上去搀扶着他:“公子可来了。” 姚徐波嘻嘻笑道:“姚珍,姚蓉。” 李珍李蓉两个乍然一听,都唬了一跳,连忙松开了他,退后好些步,甚是防备盯着他看:“你是谁?” 姚徐波将门掩了起来,柔声道:“两位,我就是如假包换货真价实的亲弟弟姚徐波。你们见到我,开心不开心?” 李珍蛾眉弯蹙,目露哀愁,不由“哼”了一声,李蓉性子急,哪能按捺得住,指着姚徐波的鼻子开始数落:“我要是你,早就一头碰死了,亏你还有脸往这来。” 姚徐波笑道:“好姐姐们,到底血浓于水,我听到有两位姐姐在丽春院做苦活,便一心想来看二位,今日得了空,可是背着爹来的呢。” 李蓉眉毛一抬:“你听谁说的?” “当然是娘亲。”姚徐波道。 听了这句话,李珍两只眼睛里滑出泪来,李蓉也呆住了,走神好一会儿,李珍悄悄凑到李蓉耳旁道:“姐姐,那个家本来苦,现在他来这儿,说不定是娘度日实在太艰难了。” 李蓉低头想了一会,问道:“可是娘叫你来的?有带什么话不曾?” 姚徐波回道:“是娘叫我来的,她说还有两个女儿在这儿,看能不能接济一下家里。现在老娘病重,很没银子治病呢。” 李珍悄悄道:“姐姐你看,果然的。” 李蓉犹不死心:“还有什么话不曾?” 姚徐波却是脑袋摇晃如拨浪鼓般,李蓉鼻子发酸,吸了吸鼻子,从床底下取出一个描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9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39 金填漆檀木匣子,打开来,里面放着许多金银手饰,白胜雪的明珠项链,黄澄澄的金簪子,昂贵的璎珞玉佩,数之不尽。另外一侧又铺着一层银票,姚徐波看得两眼发直:“我的好姐姐,就说你有钱吧,我们大腿还没你胳膊粗呢。” 李蓉心烦意乱,取出一张十两银票的,递给姚徐波:“拿去罢,可是补贴家用的。”又从里头翻出一只鎏金簪子。提起这只鎏金簪子,可是好几年前一个财主打发李蓉的,那时候李蓉可爱惜这簪子,到了后头有人赏赐更好的更宝贵的,李蓉也将这簪子锁起来了。前些天想要拿去当铺里典当了,老板也不肯收,因它太旧太廉价了。 之所以送这样一枚簪子,李蓉不是吝啬,而是有更深的心思。送一支贵重的罢,瞧姚徐波这放荡赖皮的模样,转身定会送给他人,哪里会到娘手中。所以才取了这样积年的老东西,送给娘的东西不在贵重,而在情谊。 姚徐波接了这样一支色泽陈旧老浮的簪子,嘴里嘟囔了起来:“这样一只簪子给我作甚?即便是给娘,也得孝敬更好的才是。” 李珍冷冷道:“给娘的,要你说什么话。你只管给娘去便是。” 李蓉也道:“我现在正经告诉你,从我身上得好处,这是第一遭,也是最后一遭。下次再敢来,看我不把你狗腿子打折。” 姚徐波厚着脸皮道:“哎呦,你把我腿打折了,爹娘老了以后谁照顾啊?敢情两位姐姐还要从良出来不曾?” 李蓉冷冷盯着他,不急不慢从嘴里蹦出一个字:“滚。” 氤氲叆叇的薄雾从金兽里瓢了出来,弥散开来笼罩了整间房屋,只余李蓉李珍的房屋。 李蓉趴在床杆上,眉关紧锁,李珍站在一旁,神情慌乱。良久,李蓉徐徐道:“总说我们是上辈子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这辈子才成了姚千易的女儿,好歹也算积了一点福,能有个这么好的娘亲,这么多年杳无音讯,现在猛不丁又出现在我们生活里,到底有一丝欣慰。” 李珍小心翼翼试探:“那我们何不赎身出来,真真从良呢。我们现在又不是众星捧月的人,妈妈不会多么在意我们两个老人,只要给她一点银子钱,说不定真放我们出去了呢。” 李蓉冷冷望着李珍:“你的人生便是这样窝囊,活着只为了那样不是?如今我们被金瑶踩了下来,就要踩回去,这才是有志气。况且你也不看那姚千易是什么样的人,保不齐以后为了点彩礼把我们嫁给地痞流氓也是有的。” 李珍急了,眼泪顺着滑落了两滴:“姐姐,我真不想再待在这水深火热的地方,熬油似的熬了这么些年,我一心一意只想远走高飞。这红墙白瓦,岂能是我的归宿。” 李蓉将李珍拥入怀里:“我的傻妹妹,哪儿又不是一样的。你和我现在在丽春院里面,也是血浓于水,相依为命,何苦巴巴去那什么村里看姚千易脸色过日子。我们打小就在这儿生活,还有什么难熬的?那村子,已经是我们回不去的地方了。”说着说着两人哭作一团,且按下不提。 姚千易得了十两银票,心里乐开了花。走路都是手舞足蹈,橐橐从楼梯走了下来,正见到柔心和这一众姑娘在说话。 姚千易走上去,嬉皮笑脸道:“姑娘在说话呢。” 柔心笑着转头,见是姚千易,瞬间沉下脸去,和姑娘们道:“今日说到这里,明儿再讲。”便起身往前走了。 姚千易见状,提着脚步箭似的跑到走到前头,伸开双臂拦住去路:“我现在有银子了。”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你看,够不够?” 柔心笑了起来,两边脸蛋鼓鼓的,还有着两个小小的酒窝:“你志向还蛮高远的。” 姚千易听她语气温柔,面泛秋波,见有机会,连声道:“我保证谁也没我高远。我还筹划着将来考个秀才中个举人当大官呢!姑娘跟着我,保证不受累。” 柔心眉毛一抬,笑意不减:“瘌□□想吃天鹅肉,除了你,谁还能有这么高远的志向。我虽然不是天鹅肉,到底不是瘌□□能够配的。先去撒泡尿照照看自己多么粗鄙,再来和你奶奶说话。” 正要离开,姚千易却是拦住不放:“我的好奶奶,不想吃天鹅肉的瘌□□不是好瘌□□,你就看我这么高远的志向,从了我罢。” 柔心叹了口气,指着那边一众姑娘:“你看中哪个,只管跟我说,我保证让她服服帖帖地伺候你,而且分文不取。话说回来,我这样做,不是拿你没办法,只是看你像跳梁小丑一样,可怜你罢了。” 姚千易还是不肯,伸手就要拖拖拉拉的,还道:“我偏不要,自从看了姑娘,别的女孩在野入不了我的眼了。” 柔心一句话也不想说,吹了声口哨,一众小厮龟奴全跑了出来,一个个横拖直拽将姚千易拉了出去,姚千易一心都在柔心身上,口里不住喊道:“姑娘,明日我还来找你。” “呸!“柔心啐了一口,面泛紫红,掀起帘子到院子里去了。静静思想了一会儿,心中怒火比天高,手捏得咯咯响。 院子里老妈妈下人们蚂蚁似的穿梭不绝,柔心知道有件大事要发生,却不想被这么一个人缠住,坏了心情,心里不住骂,哪个黑心货的种,生下这么一个混浪蹄子出来。 到了晚间空下来,柔心问了那些龟奴小厮姚徐波是何人,来此作甚,一各个摇头晃脑,并不知道,柔心发了脾气,一个小厮才战战兢兢走出来:“那人进来,点名要找李蓉李珍的。” 柔心喝道:“所以你就带他去了?他要你去死,你可去不去!” 小厮连忙跪下来:“小姐息怒,我原只看到他和妈妈在院门口说话。还以为是妈妈看得起……” 柔心没来由迁怒于他,话出了口,又羞愧起来。掏出一点碎银子,随手打发了他,就往李蓉房走去。 推开了门,只见李蓉李珍两个呆呆坐在桌子旁,面无神情,一言不发。 柔心笑道:“哎呦,可不巧了。蓉姐姐珍妹妹发呆呢。” 李蓉见有人来看,看了眼柔心,丝毫不以为意:“你来了,自己倒盏茶吃。” 柔心也不在意,果真自个儿喝了一盏茶,又衔了几分笑意:“今日来了个叫姚徐波的,点名要找二位,可是来作甚的?” 李蓉缄口不言,还是李珍半是回答半是自言自语:“他是我们的弟弟。” ☆、打人 一听是她们的弟弟,柔心笑靥如花:“我就道这个男子怎么生得和二位有些神似,果然是二位的家人。虽然穿得寒酸些,到底是个俊俏的少年,我看了都觉风度翩翩呢。” 李蓉冷冷道:“说他和我神似,那是在夸他还是在贬我。有着那放荡纨绔的性子,却没那家世地位。看着他那丑恶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0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0 贱笑的嘴脸,我就和吃了苍蝇一样。” 柔心一呆,不知她真的是在说姚徐波,还是在打自己的脸,李珍在一旁道:“柔心姐姐,不瞒你说,就是因为他,我们才被卖来这儿,看着他心里就有疙瘩。而且他的确也猥琐了些。” 柔心听了,拨弄着茶杯道:“我还以为呢。的确不怎么讨喜。起先还来纠缠我,我看他那副样子,真想甩两个耳刮子过去,挥到半空中,到底没能打下来。” 李蓉狠狠道:“你怎么不打?你打了,就算我听着我舒口气。他下次再来纠缠你,别打死了,想怎么打就这么打。” 李珍附和道:“怎么打舒服怎么打。只是别说我们说的。” 柔心怒气早消了大半,听了他们的话心中发笑,只是现在不合时宜,强忍着道:“那以后我就打了。”三人闲话一阵子,各自散了。 第二天徐姚波又来了,在丽春楼找了一大圈,也没看到柔心,问了几个姑娘,也没人回答他。 自个儿瞎逛,走进院子里,便看到好些丫头小厮在忙活,有拔草的有编草辫的有晒被子的,一个个手忙脚乱。柔心便坐在最当中的一把太师椅上,一面看着小厮干活,一面嗑瓜子,不可不谓舒心怡情。 姚徐波嘻嘻一笑,牙床都露了出来,三步当作两步走跑到柔心面前,道:“姑娘晒太阳呢,等会太阳大了,可晒坏人,要不要我替你遮遮” “你是诚心的罢。” 姚徐波认真道:“我当然是诚心的,一心一意替姑娘遮太阳呢。” 柔心冷笑道:“我却看你是诚心来寻我麻烦的。”一颔首,目中无人看着姚徐波。 姚徐波道:“姑娘别打趣我,我一颗心,只恨不能剜出来给姑娘看看。”说着把手伸进怀里,掏出来的却不是心,而是十两银票并一根鎏金簪子。 柔心随意瞥了一眼,视之无物。姚徐波吃了个闭门羹,也不气馁,伸出手:“我来替你捏捏肩膀如何?” 柔心道:“打住。我且先问你,昨日你找你珍姐姐蓉姐姐作甚?是要赎她们出去?” 姚徐波道:“不,不,我赎她们作甚,还当我银子山里捡的呢。我要赎也赎姑娘你啊。” 柔心站了起来,退避一些距离:“我小时候听人说邪人撞邪鬼,又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一直奉为金科玉律。活到现在,才知道通通是狗屁。邪鬼想撞人就撞,哪分什么正邪,苍蝇也是一样,不要脸起来谁也比不得。” 姚徐波笑道:“那我就是一只苍蝇,姑娘就是一个天鹅蛋。”说着冲上去一把抱起柔心,就冲冲往丽春楼跑去。 一旁干活的小姑娘看见了,张嘴大叫,小厮们也不敢疏忽,连忙跑上去拖腿拉胳膊,柔心吓得花容失色,抓着姚徐波胸前的衣裳,不住扭动挣扎,费了好大劲,才挣脱开来,往前踉跄几步,倚在柱子上大口喘气。 姚徐波和七八个小厮扭打在一处,到底寡不敌众,被统辖起来,双手都牢牢放在后面。柔心平定下来,抚着胸口,转身过来,恶狠狠看着姚徐波,又下令:“给我打,往死里打。” 小厮们听了令,一个个抬腿往姚徐波身上脸上踹去,打得姚徐波一佛出世,二佛涅盘。殷红的血从衣裳里透出来,在阳光下亮盈盈的和花似的。柔心犹不解气,被他那么一抱,想死的心都有了,提起脚往姚许波命根子上狠狠踹了两脚。 且说这件事闹得鸡飞狗跳,任青云李春花本来吃了一大惊,就要赶过去,又听小厮道:“那人已经被压制起来了,小姐正在教训着呢。” 两人忙得也脱身不得,只嘱咐:“心儿想怎么打就这么打,用不着客气,只是一条——别打死了。” 李蓉李珍知道了,只当打的是别人家的孩子,也不难过也不开心。 梁钰茜看到院子里闹出这样的事情,得了大新闻,连忙跑到沉院,回到房里,一面揣气一面和金瑶道:“瑶儿,院子里有戏看,柔心带着一堆人在打人呢。” 金瑶近来被禁足在丽春院,和聂坤见面不得,心里只道他肯定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闯了进来被李春花一家教训了也说不定,绢子上的桃花和仙桃才绣了一半,匆匆扔下就跑去看了。梁钰茜没想到她这么在意,跟在一面跑一面喊。 金瑶哪管得着这么多,跑到院子一看,那人虽是皮开肉绽,脸上惨不忍睹,兀自能辨认出是姚徐波,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此时梁钰茜也赶过来了,挽着金瑶的手。 金瑶和柔心关系虽不如从前,到底都没戳破,维持着便面的亲近。金瑶问道:“柔心姐姐,这人和你犯了什么冲突?” 柔心咬牙道:“这蹄子有娘生没娘教,一点教养也没有,恬不知耻,我代他娘教教他呢。” 金瑶和姚徐波也算有恩怨的,不欲多管,只和柔心道:“柔心姐姐要把握好度数,他可是家里的独苗。”说罢,心里蓦地生出一丝欣慰,姚徐波当初那样打聂坤,现在受了这样的打,是当一报还一报。 姚徐波被打得哭爹喊娘,连连告饶,可柔心没松口,哪个会停手,捋起袖子拳头雨点般打去,脚石头般砸去。姚徐波扭动和泥鳅似的,口里哀声叫着,全身没一块好肉。 半睁开青肿的眼,看到金瑶立在面前,立马来劲了,喝道:“且慢。” 小厮们都被吓住了,手脚不由自主停顿下来,柔心只冷眼望着他,看他有什么话说。 姚徐波捂着脸,笑指着金瑶:“姑娘不是说我看中哪个姑娘,会亲自叫她伺候我吗?现在我看上这个姑娘了,还请姑娘让她来伺候我。” 金瑶羞得满脸通红,柔心却笑着:“好啊。”又叫了一个老妈妈,在她耳边呢喃了几句,老妈妈听着连连点头,便下去了。过了一会儿,老妈妈带了一副羊毛毡手套来,递给金瑶,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姚徐波看得呆呆的,只见金瑶戴好了手套,朝自己走过来,心里欣喜,目不转睛望着她。 金瑶手一扬,“啪”的一掌,一个耳刮子甩了下来,又褪下手套:“人不自重,也怨不得别人尊重你。”梁钰茜情不自禁拍起双手,金瑶看了,挽着梁钰茜走了。 柔心又道:“哎呦,别人说的话有些是假的,有些却很在理。比如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比如说狗改不了□□。看你这个德行,却也改不了了。”说罢顿了顿,面色登时沉重起来:“今日本奶奶就打到这里,你以后再敢来沾惹我,或是沾惹我丽春院的姑娘,我告诉你,等着你家人给你收尸吧。” 两个小厮抬起姚徐波的头脚,从后门撂了出去,抛沙袋似的抛了出去,硬生生甩在地上,疼得姚徐波打了个滚。 任青云命小厮从许梅平那里要了几副药治跌打损伤的草药,如今也取了来,就抛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1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1 了出去,甩在他的身上。 看着后门关了,姚徐波身上脸上火辣辣得疼,心里那份心思也死了,毕竟什么也没命重要。他如何挣扎着回家,如何和姚千易搪塞敷衍,如何迁怒于王氏,暂且按下不题。 且说如此过了几日,姚徐波果然没再来纠缠柔心,柔心自是称心如意,同时李珍李蓉也舒心,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另外,柔心想的那件大事也定下来了,果然要来。晚上李春花和柔心在小厨房里要了几碟子河鲜,拿着簪子挑蟹肉,李春花一面吃一面道:“这姑娘我当初也舍不得,今日到底还能有这番心思,还知道回来看看。” 柔心道:“到底是咱们院子里面出去的,少不了沉院和娘的栽培!这是落叶归根,知道知恩图报。” 李春花嘴角蔓开:“我说,我当初也看好她,到底是她自己争气。这次虽然只是回来看看,少不得又能大赚一把。心儿,明日交代下去,好好打理一番,再迟,过几日也就来了。” ☆、势头 丽春院的故人要来,这一重磅消息炸开了锅。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梁钰茜不无欣喜和金瑶道:“你猜猜过几日要来的姑娘是谁?” 金瑶继续昨日未曾绣完的桃花,粉色丝线穿缝着:“我哪里知道,我来这儿也不过是今年的事情。” 梁钰茜走过来,拉着金瑶的手:“我和你说过的,你猜猜。” 金瑶没好气在梁钰茜脑门上戳了一下:“鬼丫头,我哪里猜得到。咱们近来形影不离,你和我说过那么多人,从院子的老妈妈到他们家三姑六婆,从姑娘们到他们姊妹兄弟,我掐着指头也不够数完。” 梁钰茜一本正经道:“是红桂,红桂姐姐要来了。” 提起红桂,金瑶倒有了印象,记得当初安月儿说过一次红桂姐姐,那时候金瑶就对她有了好感,而且后来自己与李蓉分裂了,梁钰茜也说过红桂,金瑶只当她已经找了个好归宿,没想到还在青楼里晃荡。 但是金瑶是希望红桂来的,笑问道:“红桂姐姐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梁钰茜赞不绝口:“美貌才华这是就不说了,自然是顶尖儿的,贵就贵在红桂姐姐有着两样勾魂的长处。第一是那嗓音。一开口是个男子都要酥了,要是再唱个小曲儿,没几个男子把持得住。第二是那品性,说话既不豪迈也不娇柔,而是那种温柔贤惠的,套用客官们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贤妻良母的范儿。” 金瑶也好奇起来:“这可就是奇了怪了。在丽春院有清纯的有妖娆的,有大方的有娇羞的,可真没看见半个有贤妻良母那种风的。” 梁钰茜拍着双手:“所以这么多年了,红桂还是花魁,其势不可挡,就算在怡春院那美女如云的地方,也没人胜过她去。” 提起怡春院,这里不得不详提。怡春院是扬州城里规模最大最受欢迎的青楼,里面装横无一不是精致的,姑娘无一不是美貌的,进怡春院的人,无一不是腰缠万贯的。 怡春院的鸨母名字叫做李秋花,是李春花的亲姐姐。因李秋花生在秋天,父母便唤她做秋花,李春花是姐姐来到世上第三个年头春天生的。 两姐妹也是情深似海。爹娘死了,李秋花就嫁到了一个大富人家家里去了,李春花便开个小铺子,卖着胭脂水粉。生意不好时,还有李秋花接济,生活倒也轻松。 可好景不长,李秋花的丈夫害了大病死了,年纪轻轻的李秋花便守了寡。守着一把银子,又无聊又不想吃老本,李秋花便办了怡春院,开始经营起来。 管理有方,怡春院生意越来越红火,李秋花又叫了妹妹李春花一起经营。后头实在忙不开手脚,而且姑娘又少又不会接客,李秋花便给了李春花一大笔银子,在别处开了一家分院丽春院,指在选拔锻炼姑娘。 后来慢慢经营着,才有了现在的的丽春院,又选姑娘又经营,只是每年挑选几个姑娘上去而已。当然,李春花在其中也赚得盆满钵丰。 红桂是怡春院的头牌花魁,万众瞩目,当成小姐一样养着。她是丽春院挑选送上去的,能有现在的生活,少不了李春花的栽培,如今心想回丽春院一趟,看看李春花。 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回到丽春院,自然是众星捧月。任青云这日不停和许梅平讲,将要用的药物准备好,万一事发突然,可不能慌了手脚。什么治水土不服的,治肌肤起疹的,跌打损伤的,风寒咳嗽的,足足备下了两箱大药材。 柔心也不能闲着,怕着红桂来月事,什么红糖红枣干净衣裳肚兜要了一整个衣柜。除了衣柜,又准备了各式各样的手绢璎珞簪子项链玩意儿,给红桂消遣玩。 李春花也忙得不得了,恨不得一条腿分成八条,一双手生出四双,这里嘱咐婆子去买猪牛羊肉各种蔬果,又买了许多瓜子茶叶等等。还不停嘱咐丫鬟们打扫沉院里头最好的一间来。因沉院房子不算太好,李春花特意叫小厮叫了泥瓦工,将给红桂预备的房子重新装修了一遍。 又从自己的库房里拿出一扇实木填雕印花屏风,三把明黄花梨圈椅,一张楠木垂花八步床,其他古玩房器更不用说。 外头不知谁走漏了风声,许多汉子巴巴我一窝蜂闯进来,一个个都问:“红桂姑娘是不是要来了?”“许多年没见红桂姑娘了,让我再看看她。”排的人都到了门口巷道里面去了。 李春花忙得焦头烂额,连和他们解释的空当也没有,打发一些姑娘出去解说,自己继续忙里忙外的。 金瑶这几天也被唬住了,不住和梁钰茜道:“这个红桂我倒是迫不及待想要见上一见了,虽说不知她怎么样,且看丽春院这架势……” 梁钰茜笑道:“所以你知道了罢,在怡春院当花魁和丽春院当花魁可是截然不同的。”附到金瑶耳旁悄悄道:“说到底,怡春院才是正身,丽春院不过是一块跳板罢了。你是该抓紧跳到怡春院才是。” 金瑶只羞然笑了笑,又问道:“我和她比,哪个更好些?” 梁钰茜道:“论起才华和姿色,你更好些。不过说嗓音和性情,那是她更胜一筹。不过她琵琶弹得可没你好。” 金瑶点了点头,说起弹琵琶,金瑶又想到了沉院。一日金瑶训练完毕,悄悄找安月儿问:“你可知道红桂姐姐要来了?” 安月儿翘首以待:“我当然知道,我是院子里很早就知道的。红桂姐姐可好了,看到别人害怕会安慰人,别人嘴馋会送零嘴吃,说话细声软语的,待人又和善。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她好的人来了。” 看着安月儿这样夸赞,金瑶倒十分想一睹红桂了。每天也和旁的姑娘一样,巴巴等着红桂来。 李蓉李珍得知这个消息,心里柔肠百转。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2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2 李珍看着李蓉面色不定,抢先替她生气了:“一刺未除,又添一刺。金瑶还未扳倒,红桂又来了。” 李蓉却是出乎李珍意料地冷静:“红桂不过来这儿两三日,看看李春花的,呆不久的。再说她那个性子,谁都能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何惧之有。只是我看不惯李春花那捧高踩低的性子,好似她爹娘要来了。” 李珍知她是嫉妒了,也不戳破,只安慰道:“姐姐,妈妈可不是真心对她好呢。她一来,随便在戏台子上捡一只曲唱了,妈妈不知要赚多少。为了那些银子,她才曲意逢迎的。” 李蓉峨眉弯蹙:“曲意逢迎,我连曲意逢迎的人也不会有了,哪怕是假的。一朝失势,便是如今这样的光景吗?” 闲言少叙,打点两三日,第四日的晚上,一众老婆子下人丫鬟从后门走了进去,为首是一个穿金戴银,浑身绸缎的姑娘。 李春花笑着迎上去:“哎呦呦,这不是芙蓉嘛。许久不见,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不过倒是越来越标致了。” 芙蓉是李秋花的贴身丫鬟,这次也奉命前来,足以见李秋花对红桂的看重。芙蓉笑握着李春花的手:“妈妈越看越年轻了呢,也不常去怡春院走动走动。怎么样?身子骨可还硬朗?” 李春花道:“自然是硬朗,不知姐姐她身体如何?” “托您的福,好得很。”芙蓉笑道,打了个沉儿又道:“明早红桂妹妹就要到了,妈妈东西打点可妥当了?” 李春花道:“自然妥当了,什么都备好了。” 芙蓉答了个“是。”一声令下,老婆子丫鬟们都各自拿着包袱站了出来,芙蓉又道:“备好了那就好,还请妈妈给他们安排好住处。” 李春花命几个龟奴去东院给她们打扫了房子,领去住着不提。芙蓉又道:“我这几日头疼得很,先告乏了。”便跟在丫鬟后头往东院走去。 李春花连忙叫住:“你的房可在西院。”又叫梁钰茜带着去歇息。梁钰茜答应了,等她们都散了,李春花才和柔心道:“不管是不是,你去泡上一杯红糖水,就当给芙蓉解渴。” 柔心答应了下去,李春花叹息一声,到底要想法子从中赚一笔,红桂既然来了,想方设法也要让她唱一曲,这才能赚到银子,不费这一番布置打理。 ☆、红桂 第二日天微蒙蒙亮,东方才露出鱼白,一顶翠幄青绸轿便从后门行了进来——之所以如此便是为了不引发躁动。 四个抬轿子的轿夫,前面两个引路的老婆子,轿旁一个跟着走的丫头,几个人匆匆忙忙抬轿进来,轿子却是四平八稳的。 任青云李春花柔心芙蓉四个早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其他人早已吩咐妥当,不许前来观看,省得惹麻烦。 轿子放了下来,丫头尘茵连忙绕到前面,只见一只纤纤玉手从帘子里探了出来,白得如油脂一般,尘茵托着这之手,缓慢地轿子里面红桂出来了。 但见她发若朱丹,螓首蛾眉,目光所及之处,如春风沐柳,金莲遍行之地,有叶散花开。体态合度,举止娴雅。 红桂才见到李春花,便上去牵着她的手,话语哽咽:“妈妈,这么多年不见了,身子可还好?” 李春花挤出几滴眼泪,搂着红桂入怀:“养了这么多年,可是养了一只黄鼠狼。怡春院离这丽春院又不院,这么久了才想起来看妈妈一遭。” 尘茵在后头道:“我们姑娘早就想来看妈妈了,只是怡春院实在太繁忙了,得空不了,才挨到今日才来。” 柔心亦道:“娘,姑娘说的可对呢。打我们丽春院出去多少姑娘,还能回来看娘的,红桂姐姐可是第一个。” 红桂打量了柔心,执起她的手,歪着脖子望了几眼。任青云一旁道:“姑娘不认得了罢,这是我小女柔心。” 红桂噗嗤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掐了一下柔心的脸蛋:“长得越发素净讨喜了。” 柔心被她夸赞,心里和吃了蜜糖一样甜。芙蓉昨晚喝了柔心送的红糖水,也不由笑道:“柔心姑娘和红桂姑娘一样温柔贤惠了。这群姑娘里面,无不称口夸赞柔心姑娘。” 红桂哂笑,招了招手,尘茵从轿子里面取出一个大拜匣,一揭开里面放了八锭四十两雪花银子,李春花看得眼睛发直,红桂道:“送给妈妈的,不成敬意。” 李春花嘴上道:“来就来罢,还带什么东西,都生分了。”嘴上说着,却将银子都拢了过去。 芙蓉一旁道:“咱们也别在这儿说着了,风口里面站着,仔细受了风寒。” 这样说着,一行人到了房里去了。小丫鬟们拿了蜜饯金橙子泡了几盏茶,人手一杯,红桂喝了,打了一个哈欠便道:“今日起早了,我倒是有些乏累了。” 芙蓉尘茵扶着红桂就要告退,李春花又是一番嘱咐:“先去睡吧,我叫柔心带你们过去。只记得今晌午早些起来,切勿错过了和姐妹一起用午膳的时辰。” 红桂听了,点了点头,尘茵亦道:“我们会叫姑娘起来的。”并着柔心便往沉院收拾好的厢房走去。 红桂这次来,带了不少人。除了今早来的,还有昨晚上来的。这些人除了芙蓉,平日都是伺候红桂的。有专门给红桂打扮的老婆子,专门铺床的小丫鬟,专门做菜的厨子,专门看病的大夫等等。这些可羡煞了众多丽春院的姑娘。 有的心想:“都是姑娘,可却判若云泥。同为花魁,却是天差地别。丽春院的花魁也不过略微比其他姑娘好过一点,这怡春院的花魁却养得和千金小姐一样。 有的又想:“当初同样为丽春院的花魁,怎么一个飞到天上了,自己还埋在泥土里。” 李蓉冷笑,不住和李珍道:“还当真以为她是想李春花才回来的,不就是来耀武扬威的吗!以前的麻雀儿飞枝头变凤凰了,不回来在我们当中臭显摆一番,怎么对得起她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的神仙生活。” 李珍只得不住安慰李蓉:“小人得志,她年岁摆在那儿,还能得瑟多久。我们且安心,总有她人老珠黄的一天。” 到了中午,丽春楼已经关门拒客,三五张大桌子并在一起,椅子摆了一大圈,各处姐妹们和李春花他们也都坐着,等着红桂和饭菜来。 安月儿知道红桂来了,早已不肯训练,寻了无数由头要出来,李春花知道红桂有些喜欢安月儿,也和王婆子说,让她告了安月儿一天假。此时安月儿正欢天喜地坐在小杌子上,拿着筷箸敲着瓷碗,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来。 金瑶坐在一旁,嘱咐安月儿:“你倒是安分些,这么多人,你还这般玩闹。”又悄悄在她耳边道:“这可是极为不妥当的。” 安月儿呲牙一笑,立马安静下来,老婆婆们接二连三端上菜,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3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3 鸡丝黄瓜,麻辣肚丝,爆炒鱼翅,网油鱼卷,葵花麻鱼摆了三十几道菜,那是一个炮龙烹凤,肉山酒海。 众人都已经入座,酒菜也已经上好,芙蓉尘茵才慢吞吞地托着红桂入席。 李蓉心中恨得牙痒痒的,面上不得不泛起笑意,端起酒杯笑道:“桂姐姐,许久不见,我敬你一杯。” 李蓉这一敬,其他人哪里还能呆着,一个个争先恐后端着酒杯站起来敬酒,红桂从尘茵手里接过一杯酒,四面八方回敬了:“多谢各位妹妹。”又牵着李蓉的手:“妹妹好久不见,容貌却是依旧,羡煞了姐姐。”说着就坐了下来。 红桂一旁挨着李蓉,一旁坐着的是金瑶。金瑶原本看红桂长得秀色可餐,还在意料之中,可那嗓音却是大大超乎自己意外。方才说的那句话,温柔得如三月的春风,凉爽得似夏日的薄冰,金瑶心想怪道她红了许久。 李蓉笑道:“哪有姐姐这么厉害,都已经这么大的人儿了,长得还和小姑娘似的,水灵灵的。” 说笑一会儿,李春花顿了顿四楞箸:“都别说笑了,再等下去饭菜都凉了。” 众人这才用膳,无人发出响动,食毕,众人一面吃零嘴,一面欣赏舞妓跳舞。红桂看了一阵子,转头看着安月儿笑盈盈望着自己,连忙招了招手,安月儿见了箭也似蹿了过去,挨在金瑶和红桂之间。 红桂细声道:“可是月儿?长得我都快不认得了,再过几年,就出落成大姑娘了。” 安月儿将头埋在红桂腿上,只笑红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红桂从桌上拿起一块如意糕递给她吃,安月儿接了砸吧砸吧吃了。 红桂看了金瑶一样,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妹妹可是金瑶姑娘?” 金瑶笑道:“正是奴家。姑娘知道我?” 红桂紧紧握着金瑶的手,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姐妹:“那是当然。我在怡春院的时候,也听到下人们嚼舌根,说丽春院的新花魁如何端庄出众。听着听着我也如此觉得了,今日一见,我的老天啊,哪想得到是这样端庄出众的人。” 金瑶听着双颊通红:“红桂姐姐比我却是好多了。” 红桂在金瑶手上拍了两下,又牵着李蓉的手:“蓉妹妹,我就纳闷你的花魁怎么没有了,没想到被这样的人夺去了,倒也不惊奇了。” 李蓉心里恨不得将红桂碎尸万段,眼里只得笑盈盈望着红桂,红桂也是笑盈盈望着李蓉,看不穿什么心思出来。金瑶看着二人神情,不由纳闷,曾闻梁钰茜道李蓉经常暗地里给红桂使绊子,如今二人祥和若姐妹,这么红桂要是不知道,那心眼也太大了,若是知道,也太过深沉了。想着不由眉毛高皱。 待到宴席结束,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姑娘们各自回房整理,准备接下来的事情。李春花吩咐了小厮将两扇铁门打开,外面的等候的男子一窝蜂钻进来,一个个要看红桂。 李春花含着笑意收了大把的银子,叫小厮将桌椅碗箸撤了换上新的,又安排这些男子坐下。龟奴们拉起帘子,戏台子上换了繁花点缀的后布,姑娘们这时寻欢作乐起来。 李蓉穿着一袭白色绣雀翅点缀的丝绸衣裳,翩翩似白蝶穿花,软软胜杨柳扶风。金瑶握着一张琵琶,卧在贵妃榻上,轻拢慢捻,弦音似九天回旋。其他姑娘跳舞的跳舞,唱曲的唱曲。 红桂最后才姗姗来迟,一袭大红色衣衬得如秋天的红色桂花,隐隐约约飘荡着香气,说不清是香炉里焚的百花香,还是红桂身上的。她站立片刻嗓音才动,唱了一曲《春江花月夜》,宛转时若黄莺啼柳,豪迈时类惊涛拍岸,悲情时如嫠妇泫泣,开怀时似香兰靥笑。 底下男子比平日多出三倍有余,无一不身临其境,时而大声哭泣,时而放声大笑,疯疯癫癫,全然不似平日放荡好色。连掌声交头接耳之声也无。 金瑶被此情此景惊呆了,一片言笑晏晏载歌载舞,欢歌笑语,所有的矛盾与痛苦仿佛已经不存在,侧了个身子,继续弹奏琵琶。 李春花一面数着银票,一面笑合不拢嘴,嘴里嘀嘀咕咕:“红桂,你以后要常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们,端午节快乐。 ☆、求药 第二日天没亮,红桂就带着芙蓉尘茵并着一群下人回怡春院了。而丽春院之后也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像以往一样经营。 李蓉巴不得红桂早些走,也省得刺自己的眼。昨晚酒喝多了,今早醒来脑袋晕晕的。李珍端着一碗醒酒汤递给李蓉,李蓉吐了一口气,才慢吞吞喝了。 喝完以后,李蓉倒是受用些了,又叫李珍:“你去给我把许梅平许大夫叫来。”说着取出一两银子给她。 没有银子,是请不到许梅平的。李珍收了银子,便去请许梅平了。李蓉就干巴巴等着许梅平来。 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了,门突然打开了,李蓉连忙转身望去,走进来的却是李春花。 她穿着一身大红色衣裳,脑袋后面别了一朵朱色纸花,打扮得像是媒婆。李蓉冷冷道:“妈妈穿得这么喜庆,是要把我卖了?” 李春花笑道:“蓉姑娘说的是哪里话。” “家乡话。”李蓉眼皮也不抬,说罢转了个身,也不看李春花。亲爹把自己卖了,李春花也是个喜欢卖人的人,像极了一丘之貉。 李春花打趣道:“姑娘嫌无趣,还讲起笑话来了。我只是来告诉姑娘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写好信笺了,推荐姑娘去怡春院。这里池小水少,姑娘转身不得,到了怡春院那大缸里面,那是个蛟龙得水呢。” 李蓉讥笑道:“我还得个什么水,我知道我现今的光景,也不巴巴奢望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去了那儿更加埋没了,妈妈就是这样,过河拆桥。”顺手扯过那信笺,撕得粉碎:“我想去的时候你千般阻拦,现在不想去了,你又百般挑唆,我说妈妈,我不会轻易遂了你的意。” 李春花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走了。正在此时,李珍也领着许梅平回来了。搀着许梅平坐了下来,李珍问道:“姐姐,妈妈来做甚?” “没做甚。”李蓉漫不经心回答,又对许梅平讲:“许大夫最近忙得很,轻易都请不到。” 许梅平慢悠悠呷了一口茶:“哪是轻易请不到,是姑娘们不肯走动,我要是上门赶来,你们还当我咒你们生病呢。” 李蓉道:“那也不一定。我这次找许大夫来,只是想求一些药。人人都说许大夫医术高超,那想必大夫肯定拿得出令容颜年轻的药了。” 许梅平听了,沉吟片刻:“有倒是有,不过贵得很。” 李蓉冷笑道:“谁不知道打扬州城里面,就数你扬州医馆药卖得最贵,不过话说回来,我身上也积攒了一些银子,即便你再如何贵,本姑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4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4 娘也买得起。” 许平作了个揖,便告退去拿药,李珍正要去关门,紧接着柔心走了进来。 李珍笑了笑,柔心亦回之一笑。等到许梅平走了,柔心将房门一关,径直走到床旁道:“蓉姑娘好。” 李蓉冷冷道:“怎么了?今日什么风,把你们娘两个都吹来了。” 柔心用绢子捂着鼻子笑道:“我来自然是负荆请罪的,前些天把你亲弟弟给打了,心里总是觉得过意不去。这不今天实在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前来请罪了。” 李珍也走过来道:“打得好,我们看着心里也是解气。” 李蓉道:“用不着寻什么由头,有话就直说,别谈些有的没的。打了这么久,你才笑盈盈来请罪呢。” 柔心也不拐弯,坐在床沿上,叹气道:“你瞧红桂她,也是这儿飞出去的,现在真是千金小姐一样,还没饿,小丫鬟们争先恐后地端饭送菜,还没渴,小丫鬟们端茶送水又不迭,我看了也羡煞得很。” 李蓉脸上堆满了笑:“你要是羡煞,叫你老娘送你去那就是了,凭借你娘和秋花的关系,你想什么还不成。” 李珍暗地里轻掐了一下李蓉,李蓉丝毫不在意,柔心涨红了面皮,一戳就能流出血来,低眉道:“我知道我是个没福气的,就算是去了,也没人捧场点名。哪里比的上姑娘万分诱人,要是去了说不定又成了花魁。” 李蓉笑里藏刀:“我也是个没福气的,要比福气到底比不上柔心妹妹你。再说红桂那样,我也不怎么羡煞。” 柔心见说不通,随便寻了个由头走了。李珍呆呆望着,又对姐姐道:“何苦,不如去试一试,反正丽春院我们也难行得通了。” 李蓉淡淡道:“不急,再让我拼一把,要是败了,我二话不说去怡春院。” 李珍道:“靠着许大夫那些药吗?” 李蓉叹息一声:“如今之计,唯有如此。我现在不受待见,也不全是金瑶的原因,自身也有不可推避的理由。譬如说红桂,都已经二十来岁了,容貌还像是十几岁的姑娘似的,肯定是平常吃了药,所以我可不能再这样下来,抓几副药喝了才是正经。” 话音才落定,许梅平捧着填漆雕花拜匣走了进来。来到床旁,开了锁,揭了开,露出两个大青色印花瓷瓶。 李珍伸长脖子仔细打量,李蓉随口说道:“这些是什么” 许梅平笑盈盈道:“这一瓶是五白膏。是由白芷,白蔹,白及,白术,白茯苓研制而成,做成这点小白膏,只要用水化那么一小点,涂抹在身上,保管姑娘肌肤雪白透香。” 李珍道:“这么一点小白膏,是要多少钱?” 许梅平笑嘻嘻道:“这个倒是不贵,贵的是另外一瓶。”说着拿起旁边的那瓶:“这一瓶是红香丸。是九江那边采撷的红香草制成的。采了不带土的红香草整株,先揉成渣沫再晒干,加水在火上化开,捏出一粒粒绿豆大的小丸子,用桃花整个包起来,放在文火里面熬三昼夜,我可是做了好久,才得了这么一瓶。” 李蓉问:“功效如何?” “每晚口服一粒,从此肌肤光滑,玉容绝美,甚么返老还童,甚么青春不老,通通不在话下。”许梅平略微得意道。 李珍又问:“价格几何?” “没有二十两银子,是轻易买不到的。”许梅平答。 李蓉挑起手,在瓶子上摩挲一会儿:“知道的以为你在卖药,不知道还以为你在卖仙丹玉液呢!什么东西也能卖到这个价,还当是人参燕窝呢!甚么红香草,我都没听说过。” 许梅平压低声音道:“药里头就数红香草药效最好,也因着这个,大量妇女姑娘上赶着去采,听说在九江一带,已经灭迹了呢!也就是说,这红香丸,以后再也不会有了。所以说要不要,这是你的事了,我还发愁卖不出去么。” 李蓉眉毛高高皱起,和李珍对视了一眼,才徐徐道:“这红香草做成的红香丸,吃着可没坏处罢。” 许梅平听了,灰蒙蒙的眼珠骨碌转动,沉吟片刻才道:“医术高超的人都奉行一句话,万事以身体安健为头。我自然不会用对身体有害的药。” 李蓉霎了霎眼,李珍付了银子,将两瓶药收拢起来。许梅平将银子收在怀里,笑盈盈道:“恭祝蓉姑娘早日遂心如意。” 李蓉朗声道:“珍儿,你送许大夫出来。”待到李珍送了回来,李蓉又凑到李珍耳旁嘀咕说了几句话,李珍一面听着一面频频点头。 晚间李珍将此事与姑娘们说了,姑娘们口耳交传,传到梁钰茜的耳中,梁钰茜想了想,也觉大事不好,连忙告诉了金瑶,金瑶听了笑道:“这是蓉姑娘长了志向,想要一番作为,原是好事。” 梁钰茜担心道:“敢情我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李蓉这是再作甚?□□裸地挑衅你啊。得了药,容颜美丽了,可不是要和你抢花魁了。” 金瑶道:“花魁本就是谁更有才华更有容貌才能当了,若她比过我,又成了花魁,我也没有甚么怨言,只当比不过她罢了。不过话说回来,什么也贵在“自然”二字,年纪大了自然不如以前般好看了,若用药物强行扭转,只怕得不偿失。” 梁钰茜伸手在金瑶脑门上戳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呆呆笨笨的,谁要你管什么自然不自然的,咱们是说抢花魁一事。等你被她挤下来,月钱就少了,你要赎身出去,可去做梦罢。” 金瑶后知后觉,眉毛一皱:“这倒是,花魁没什么,银子可不能短我的。”想了一会儿,叹息道:“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情况行事罢。或许是红桂姐姐来了一趟,刺激到她了。” ☆、得势 李蓉手里拿着五白膏和红香丸,嘴角牵动出一丝冷笑。倒了一盏热茶,吞下了一枚红香丸,起初如吞了火炭,五脏六腑烧得滚疼,就要去叫李珍把许梅平找来,却也不疼了,蓦地一股凉爽袭来。 李蓉放下了心,将红香丸锁进柜子里头,拿着五白膏走进浴房。李珍早已在浴桶里面放了热水和花瓣,李蓉摸了摸水温,不热不凉,才招呼李珍出去,将门掩了闩了起来。 褪下衣裳,露出雪白的身体来。轻盈盈从凳子上踩进浴桶里面,水面泛起涟漪,一阵阵推着花瓣儿。李蓉掬了一捧捧清水在身上洗着,过了些时辰,才拿起五白膏,用水化开一点,抹在全身。 才抹上去,白色的膏便透了,肌肤变得更加雪白了,一些痕迹斑纹也没有了,李蓉喜出望外,用水洗了洗,身上还是雪似的白。李蓉在浴桶里笑得花枝招展,这下又有了争花魁的筹码了。 李蓉从浴房里出来,李珍只道李蓉脱胎换骨一般,身上也是遍处含香。李蓉不无得意:“要不这样,许梅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5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5 平如何担得起神医的称号,红香丸如何值得二十两银子!” 自此李蓉走出来都是趾高气扬,旁的姑娘们看在眼里,有的赞叹有的嫉妒,乌泱泱一大批姑娘红了眼,都往许梅平那儿讨药去了。 许梅平心里知道自然是欢喜,不过红香丸的确没有了,便冒出了一大批黑香丸紫香丸蓝香丸,红香片红香膏红香豆,价格又不贵,姑娘们讨了去巴不得一天吞个几十来片,可效果却尔尔。 李蓉心里发笑:“当真不负我二十两银子,和她们的就是不一样。”如此过了十几日,没甚么大事。 晚间照例有宴会。特别是现在的时气,夏天的尾巴处,别处都快转凉了,这扬州城却依旧热得冒火。天气燥热,人的心里便气郁烦躁,来丽春院寻欢作乐的人也多,是以宴会底下座无虚席,人山人海。 蚌一日,李蓉很是在意这晚上的院宴,叫了上好的老婆子化了妆,不是以前的妖娆妩媚,也不是金瑶的清纯娇羞,而是红桂那种温文尔雅。 李蓉在花镜里面看了看自己,不由露出几丝笑意。心中的忐忑像极了初次登台作舞,不过那种感觉,还以为要被永久尘封在记忆中呢。 “呵,男人么,不过如此。”李蓉冷漠地朝着镜子瞥了一眼,牵着老婆子的手,到了台子后面。 以前是自己压轴,现在已经成了金瑶压轴,李蓉满心只想着自己一舞后,让底下男子意犹未尽,叫自己舞一夜,使得金瑶的琵琶无处登台。 随着管弦乐声渐起,李蓉随心飘摇作舞起来。李群玉作的《长沙九日登东楼观舞》与此景倒也相似:“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若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 乐声戛然而止,李蓉依旧亭亭玉立在台上,等待着底下雷鸣般的掌声。而底下的客官们一个个专精聚目着,没有言语,没有掌声,一时气若凝胶。 客官们终于等不及了:“蓉姑娘怎么还不下去了呢?等着瑶姑娘呢。” “是啊,是啊,难不成还有舞?” “瑶姑娘多久上来呢?难不成又病了” 李蓉脸上红若朝霞,怨气冲冲冲进自己房里,关了门就呜呜咽咽哭起来了。李珍知道她心中的落差,跟着进来不住安慰:“许是舞他们看腻了,虽然容貌上来了,可是还不讨喜。” 李蓉大口喘着气,眼泪有一滴没一滴往下掉:“什么骚东西弹甚琵琶,不就是死了娘在家里弹了个么!底下那些人也好笑,一个个感动地想起了老娘,想起了老娘就回家去,还在这儿浪呢!” 李珍道:“消消气。” 便在此时,柔心推门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盏花茶,李蓉伸手喝了。柔心将茶杯放在一旁:“蓉姑娘,这你不得不认了。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不过那天注定的三分才是最要紧的。” 李蓉冷冷道:“事在人为,我可不信什么天注定不注定。” 柔心摇头道:“我这次不是来劝你去那儿的,而是给你支妙招的。金瑶在丽春院一人独大,气焰嚣张,以后更加不好统辖,须得有个人分庭抗礼。” 李蓉黑眼睛闪过一丝亮光:“什么妙招?” 柔心樱桃小口一张一合:“若要说是妙招,其也不谈不上。这几天你的妆容都化成老婆子一样,怎么丑怎么化,最好是让人看着就作呕,几天后再正经化妆,像是今晚这样的。” 李蓉睇了柔心一眼:“我说你也是个不安好心的人,怎么丑怎么化,岂不是让我在姑娘里面惹人笑?让客官们见笑话还是存了心要绿叶衬鲜花,让我们院里的‘花魁’更加璀璨夺目!” 柔心叹气道:“想要成为人上人,却放不下脸,吃不得笑话,还怎么成为!但凡是大英雄,都是能屈能伸的。但凡是真花魁,都是能扮丑失态的。” 李蓉夜里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一边是忧虑着容貌虽美,却依旧得不到客人的心。一边是思忖着柔心的话。 “扮丑啊。”李蓉嘀咕了一句,睁眼望着,面前一片漆黑。良久李蓉终于打定主意,就依柔心的办。 五白膏和红香丸依旧在用,不过化妆的时候却是有多丑化多丑。脸上这里化一块红斑,那里镶一片鬣毛,雀斑红点儿数也数不尽,饶是李蓉自己看着,张嘴就要作呕。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李蓉自己安慰着自己。每当从姑娘丫鬟面前走过,李蓉都要拿着帕子遮掩起容颜,而在客人面前,柔心千叮万嘱,不许遮挡。 李蓉只得把自己的丑样子暴露在客人们面前,见多了他们的谄媚,如今一个个都是臭脸相对,眼神中的冷漠嫌弃,让李蓉更知道什么是人情世故。柔心又叫李蓉遇见他们,像是猛虎攫食一样扑过去,李蓉做不来,只极尽谄媚去勾引诱得。 客官们见了一个个避之如猛虎,有些甚至不敢再踏足丽春院了。李春花心里有些着急:“心儿,你给她支了什么样的损招,就算是讨厌她的弟弟,也用不着报到她身上来,没得损了我们的利。” 柔心道:“娘你就这样小看女儿,我是那样沉不住气的,姚徐波小子已经没来沾惹我了,我犯不着再去生气。只是妈妈别为了一些蝇头小利丢了大利,由着金瑶这样下去,只怕她要上天了。更甚的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娘不行动,就等着姨母来收人罢。” 李春花这才反应过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方法保着金瑶管住金瑶呢。” 几天后,柔心又让李蓉换了妆容,几个积年的老婆子仔细将李蓉打扮一番,前后对比一下,简直是天壤之别。又加之李蓉服了些许天的红香丸,抹了些许天的五白膏,越发像是出水芙蓉一般。 次日早起,客人们进丽春院寻花问柳。李蓉依照着柔心的吩咐,坐在酒桌上小口抿酒,看到来者也不要搭理。 几位客人们见了李蓉,都呆了好一会儿,半响没认出来,等到认出来的时候,这不是以前那个李蓉姑娘吗?仔细看着,现在越发清丽,越长越是年轻了。 几个客人厚着脸皮坐下了,不住和李蓉说话套近乎,李蓉心里甚是得意,赞叹着柔心的确利害,不过也不敢亲近过去,半推半就,十句话答一句话,客官们心里痒痒的,要抓又抓不住,一个个嬉皮笑脸和李蓉讲。 如此过了几日,李蓉到底是比以往好了,虽然势头没有充过金瑶,不过进来寻李蓉点名要李蓉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李蓉心中更是欢喜,红香丸一天倒要吃三四颗,像是吃糖一样。 柔心打着扇子,有一扇没一扇扑着,李春花笑道:“还是我女儿有手段,虽然一山不容二虎,但是容了二虎,却是无后顾之忧了。” 柔心道: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6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6 “是啊,李蓉这件事已经可以放下了,咱们也可以歇一歇了。只是那位,倾心穷书生的,可要抓紧了。” ☆、鼻血 上次聂坤和金瑶去找姚徐波家人算账,耽误了一天的功夫,李春花一气之下禁了金瑶一个月的足。如今熬油一般,金瑶终于熬了一个月,想着去见一下聂坤,心里也着实纳闷,怎地聂坤这么久也不曾来找她。 早上起来,金瑶坐在丽春楼喝着茶,李蓉也神情傲慢地坐在一旁,好似在比划谁更让客人倾心似的。 等了一会儿,聂坤跌跌撞撞从门外走进来,金瑶喜出望外,连忙上去。正巧聂坤见了李蓉坐在那里,看了一眼,要去和金瑶说话,却登时鼻血如注。 李蓉笑得合不拢嘴,一摇一晃往后走去,搭着新进来的客人:“你说我美不美?” 客人奉承道:“美,美,美极了。” 先且不表李蓉得意之态,且说聂坤流了鼻血,止都止不住。金瑶忙不迭将手绢递过去,聂坤慌乱堵着自己的鼻子,那手绢本是白的,绣着朵朵桃花,堵了一会儿,被潺潺流下来的血染得通红,金瑶看得怕了,想要喊叫,李春花和柔心踩着楼梯下来了。 李蓉一旁搭在客人肩膀上看笑话,金瑶忙道:“妈妈,你且看看,聂坤他流鼻血了。” 李春花一听也忙得不得了,手忙脚乱指点着:“柔心你去打盆冷水,你们两个龟奴将他扶到东院找一间房躺着,记得仰头抬高。我等会儿就过去。” 金瑶心中万分感激,朝着李春花笑了笑,便跟着两个搀聂坤的龟奴去了东院。 进了一间房,两个龟奴七手八脚将聂坤抬到床上,可他鼻血还止不住往下掉,金瑶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 两个龟奴搬了就站在一旁。金瑶嘴里不住念叨:“怎么柔心还没将凉水打来,怎么妈妈还没来?”又转头对聂坤道:“你先压着鼻子,头仰高。” 聂坤看着鲜血,心里也有些发怕了,连忙用手压住鼻子。见到那两个龟奴一脸笑态望着自己,还时不时交头接耳,聂坤涨红脸皮和金瑶道:“瑶儿,你相信我,我不是看了李蓉有什么,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 金瑶道:“你放心罢,又不是单那个才会流鼻血,逢人打了,也会流的。” 正说话间,梁钰茜走了进来,金瑶问道:“钰茜你怎么来了?” 梁钰茜道:“听说聂坤流鼻血了,又打听了一些情况,便带着手绢子过来了。” 金瑶连忙拿起手绢,这还是金瑶以前存剩下的,花朵儿也还没绣上去,一张张往聂坤鼻子上擦去,擦了一张又一张,梁钰茜在旁边看得发毛:“我的老天爷,这鼻血流的,还不快去找大夫。” 金瑶急得焦头烂额,黄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浸出来:“只说柔心和妈妈怎么还不来?一个个怎么这么慢吞吞的。” 两旁的龟奴笑道:“姑娘别想了,她们两个只是在那些客人们面前做戏罢了。在外看起来,也显得她们对待客人体贴,至于其内嘛……” 金瑶大概知道了,也不愿意再耽误下去,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们两个去帮我打一盆凉水来,银子少不了你们的。” 两个龟奴连忙去了,梁钰茜也焦急道:“要不要我去请许梅平许大夫来治治?” 金瑶摇头若拨浪鼓:“罢了罢了,请他还不如自己治。无非压一压鼻子罢了。” 等到龟奴打了井水来,金瑶将帕子放进去,吸了水拧干,正要去给聂坤拍湿额头,谁料聂坤一骨碌爬了起来,“哇”一口血喷溅出来,金瑶被唬了一跳,看着床脚都沾了血。 金瑶和梁钰茜俱是花容失色,一旁的龟奴也看得目瞪口呆。金瑶哽咽着:“快,你们两个将他扶去济世堂,请那里的大夫看一下。” 龟奴并不动弹,梁钰茜解释道:“他们不能轻易出院子的,要出去先要去账房挂档,还要扣工钱的,办下来不知道要多少时辰了。” 金瑶连声道:“我们姑娘家总不能和他一个男子拉拉扯扯的。”毫无主意,就差哭起来了。 聂坤挣扎着起来,趿了鞋子:“我自己能走。”金瑶也只得如此,并着梁钰茜三人从后门出去了,往济世堂赶去。 来到济世堂,三人也是看傻了眼睛,大门紧紧闭着,金瑶跑上去“砰砰砰”敲了三声,半天也不见人影儿,倒是隔壁一卖胭脂的老婆子道:“姑娘还不如去扬州医馆呢,陈大夫因着生意不好,准备关门走人了呢。” 金瑶这才知道:“这么偏偏这个时辰掩悬壶了。这可如何是好?” 梁钰茜道:“你可别冲昏了头脑。”又问那个婆子:“多久时候的事情?” 老婆子道:“几天前说的罢,还说什么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了。” 梁钰茜谢过老婆子,又对金瑶道:“几天功夫能做甚么,我们绕到后面去看一看。” 三人绕到后面,院门果然是开的,只看到院子里面晒着数不尽的药材,有直接放在石头上有放在簸箕里头的,但是摆放有序,整整齐齐,金瑶都岔开了心思,赞叹陈克新的行事。 只见他坐在小亭子里面,抓了一把花生米在吃,三人凑过去,金瑶只道:“大夫且帮忙看一下,他流鼻血不止。” 聂坤笑道:“止住了,我松开它才流,不松开就不流了。” 陈克新胡子一掳:“还这么喜欢开玩笑。”当即替他诊治一番,半响才道:“这是鼻衄,依照你的身体来看,是因为你肺燥血热,是以流鼻血不止。近来天气干燥,你身上也是滚烫的,可要多吃些去火的蔬菜瓜果。” 聂坤低下头:“我就说,昨天见我房后面一片橘子林结上了大大小小的橘子,虽然皮子还是青色的,我摘了几个,吃起来酸酸的,眼睛都睁不开,哪里知道吃上瘾了,果然是上火气了。” 梁钰茜叹息道:“我还以为是以前给姚徐波那小子打的后症了,哪知是上火了,我心里还怪你没用,到底是我误会了。” 金瑶忧愁未减:“陈大夫,你医术我是信得过的,只是还有一桩事,他躺在床上的时候,可是吐了一口血。虽然不多,到底……” 梁钰茜亦道:“老人家常说,少吐血,活不老。” 陈克新坐了下来:“三位无需操心,只是因为仰头或是平躺的缘故,鼻血逆流进口中,才吐了出来,就当是鼻子流出来一样。还有,下次若流血了,最好不要仰头平躺,压着鼻子便好了。” 三人又听陈可新说了一番话,药也不用拿了,金瑶这才真真正正放下心来,打发了梁钰茜和聂坤出去候着,就和陈克新道:“听说大夫最近要搬走了?” 金瑶消失的哀愁涌到了陈克新身上:“我也不想搬走,毕竟这里是我的家乡。可是我是做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7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7 行医的营生,因着扬州医馆,我已是半分生意也无,若不走,只怕揭不开锅了。” 金瑶蹙眉道:“比起医术,扬州医馆的人哪里及得上你一半,只不过现在还在热头上罢了。大夫试想,哪个女工好的绣娘,怕没人找她绣花缝衣服呢!你且再等一个月看看。” 陈克新道:“一个月是有的,毕竟这些东西搬下来,也是几个月的功夫。” 金瑶放下了心,想着到底要将扬州医馆的黑幕公之于众才好。和陈克新又闲话一阵子,金瑶便告辞了。 梁钰茜见金瑶出来,不由笑道:“这个大夫不错,竟半分药也不开。” 金瑶道:“没甚么大事吃什么药,是药三分毒。你且看他生意惨淡,都不滥开药,比起那个许梅平,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梁钰茜笑道:“好,好,陈克新陈大夫最厉害了。不过我就不打扰二位,先行告退了。”说着便走了。 金瑶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便和聂坤道:“吃那么多橘子做甚么,害得我白操心。” 聂坤听到橘子,不由道:“你不知道,我最爱吃那些酸东西了。那橘子长得好,又没怎么熟,吃一口,满嘴那个酸味哟,保管你眼睛都睁不开。” 金瑶捂嘴笑道:“那你肚子里怀的可是男孩了?” “你浑说什么?真想缝住你的嘴。”聂坤笑嘻嘻道。 金瑶一改嬉笑之色,一本正经道:“罢了,罢了,不和你说笑了。不过我倒是从这件事上发现了一个好商机。手绢的活计不想干了,不如我们做其他营生罢。” ☆、落水 聂坤兴致颇高:“什么好营生?” “如今八月日头毒辣,天干人躁,不少人肯定像你一样,肺燥血热,那我们何不如籴一些去火的瓜果来,到热地方去卖。虽然苦些,到底能赚些许差价。”金瑶一面说一面笑。 聂坤频频点头:“瑶儿说的极是。试想我又住在村子里头,什么瓜果没有,时鲜的一抓一大把,就差请人抬出去了,以此来发笔大财,当真再好也没有了。” 聂坤起身往家方向走去,金瑶也送着他,路上金瑶不住道:“我看《三言二拍》的时候,书中有说一个商人家乡盛产洞庭红,采撷了几箩筐去异国卖了,净赚了一千多两银子。阿弥陀佛,不过是几箩筐橘子罢了,竟发了这样的大财。你们家那边有没有什么洞庭黄洞庭蓝的,咱们也搬到扬州码头去卖。” 聂坤苦笑:“要说出名的,却也没有。不过是寻常的瓜果。” 金瑶道:“那也是没有办法了,不过慢些而已。以后你去码头卖东西,日头毒,自己别舍不得吃,又上火。银子还是小事,到底要事事以身体为重。” 聂坤听了心中暗喜,如口中含了蜜糖,说话也甜乎乎的:“我知道,你平日也注意些。” 说罢两人停下来,看了面前的路,早已不是碧瓦朱檐之景,四周皆为青翠树木。不远处溪水潺潺流动,丰田交错,一片片稻子随风招摇。金瑶看了满心欢喜:“到了你住的村子了,景物真别致。” “是吧。”聂坤听了她的赞,嘴角笑意愈浓。心中又想到前不久任青云突然拜访,和自己娘亲说了金瑶的事情,也答应娘要带金瑶回去给她看看,又见了现今的时机,便乘着道:“瑶儿,我当初和娘说过,要带你去见见她。你可愿意去?” 金瑶一脸惊诧,紧张万分问:“你娘怎么看?” “我娘欢喜极了,就差没砸锅卖铁凑彩礼钱了。”聂坤柔声道。 金瑶又是娇羞又是欢喜,但心底又泛起了愁意。自己虽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却在意聂坤之母李氏是否在意烟花女子,低头想了一会,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正要答应下来,话说出口却是:“我想还是过几日去罢,现在我还没准备好哩。”说罢招了招手,头也不曾抬,便原路返回了。 回到丽春院,天已将要黑了。门檐挂上了好几盏绣球灯,照得通明。走进院子里,客官们和姑娘们并肩叠股坐着,喝香酒作笑耍子。 金瑶径直从后门走去,到了走廊上,准备去西院歇息。不料黑灯瞎火撞出一个人来,唬了金瑶一跳,连连后退几步,定睛一看,那人不是李蓉是谁? 只看李蓉脸上堆满笑意,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盈盈道:“瑶妹妹,今儿也不知聂官人得了什么魔障,不过看了我一眼,便流鼻血不住,我心里知道了,也当是我的罪过。这里面是些刺儿菜并香蒲,我特意从许大夫那里讨来的,给聂官人去火用的。另外,是个男人见到一些美色的人,难免起那份心思,你又不愿意,教他来找我,奴家替他去火。”说着捂着帕子笑了一回。 金瑶面不改色,淡然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觉没那个必要,提着裙边从她身旁绕过去了。走得远了,还听得李蓉在后面取笑:“瑶妹妹,你怎么不拿了去?还是准备他下次看到我的时候,一起消遣消遣啊。” 金瑶捂着耳朵回到房里,梁钰茜问了聂坤的情形,金瑶一一告了,梁钰茜才点头道:“下次少吃点橘子,这么贪嘴。” 第二日金瑶赶早起来,和李春花告了这个月的假,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看到聂坤掮着一袋东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着橘子西瓜梨等一些瓜果,聂坤摸着脑门道:“这都我昨天赶着摘的。” 金瑶笑道:“再去扬州码头去卖,我和你一起去,我告了半天假。” 聂坤背着那一袋瓜果,金瑶跟在后头,两人走了许久,才到了扬州码头。 一条笔直的大道前通,再过去便是浩淼大海。深红色木板子连成一条长堤,两旁船只围绕,或是锁立,或是海面上徐徐行驶。工人们到处都是,一看到货船靠岸,一个个争先恐后卸货搬物。道路两旁不乏卖瓜果汤羹的商贩。 两人手忙脚乱找了一个大木板支起来,将袋子解开瓜果倒在板子上,分开一一摆好,路走得急,聂坤口干舌燥,取出竹筒喝了一口溪水,金瑶看他汗流浃背的,不由拿着手上一方大红闪蓝手帕给他抹了抹额角的汗水。 聂坤笑了笑,将竹筒递给金瑶,金瑶摇头:“我才不喝。”聂坤只得收起,金瑶从板子上拿起一枚橘子,剥破了吃起来,聂坤笑道:“原你馋这个。倒让我想起一句词:‘纤手破新橘’” 金瑶“噗嗤”一笑:“嘴上功夫你惯会,让你去当先生就不能够了。不过话说回来,咱们现在在这儿卖东西,就要务真实干。上次险儿可别忘,和旁边的人打好关系,她们缺了什么瓜果,便白送些去也无妨,省得她们眼红暗地里使绊子。” 聂坤听一句点一次头,等到金瑶说完,头点得和鸡啄米似的。两人闲话一阵子,金瑶便站累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8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8 了,顺便坐在旁边的木墩子上,一边吃橘子一边看海景。 聂坤也抬眼望去,只见海鸟翱翔天际,红日滚沉西山。一艘挂着大旗的大船从远处往岸边驶来。那大旗是深青闪大红色,用红丝线勾勒出一个“程”字。等到船靠近,甲板上一个人招了招手,原本来长堤附近等候的工人一窝蜂涌上去卸货。 金瑶笑盈盈望着道:“想必这是程家了,做丝绸营生的,不知从哪里进了一批好料子来,得空我带钰茜去看看。” 聂坤道:“喜欢就买下。” “我偏不买。就让那些人气去。”金瑶绞着手绢说道。 话音才落,船那边便乱成一团,有人尖声喊叫:“有人落海了!救命呐,有人落海了。” 金瑶一听魂都飞了,和聂坤二人连忙跑上去看,只看到十几个汉子把上衣全脱了,一个猛子“扑通”跳入海中,聂坤正要把腰带解开,金瑶心里起了半分私心,又加之已经够人了,便劝阻道:“暂时不缺人救,先等等罢。” 聂坤停下来,问了旁边一个妇女,那妇女还悠闲吃着西瓜:“我先也不知道,只扫眼的时候,看到架着船身上的梯子上有一个人爬动,那人也是年纪大了,一时没抓稳,硬生生摔到长堤上,又弹到了海里。阿弥陀佛,也是前世作孽,才有这样的祸端上身。” 原来这程家从他地进了一批上好的布料,用船运回来,招工人前来搬卸布匹。多劳多赚,有一人心想多搬一点布料,走得也急了,梯子没踩稳当,就如妇女说的那样掉入了海里,此时许多人在浅海里翻腾探寻。 为首的人破口大叫:“大夥儿看看身旁的人,缺了哪个!找一找是谁掉进了水。” 十几个搬布匹的人停住行动,互相互相看试一番,都七嘴八舌道:“是老黑罢!”“对!老黑他不在。” 为首的人看了几眼:“果然是那老货,千不该万不该没早辞了他!你们几个去把他家小王八羔子叫来。”几个人飞奔跑了。 聂坤道:“可惜这么大年纪,还在搬这东西。” 海面上十几个大汉像是小白龙一样,沉的涌的游的找着掉水的老黑。岸上长堤上围聚着无数人,有看热闹的有真心担忧的,金瑶聂坤两双眼睛死死在海面上搜寻,却也没发现甚么人影。 程家的大船也已靠岸,锁链抛锚定了下来,船上的水手也跳下去好几个,又有人往海里抛了一根大木板,供他们浮撑。岸上一个个人瞪大眼睛敛声屏气望着,只觉一时都如三秋般长。 “来了,来了。”远处有人喊道。众人扭头一看,几个汉子并着姚徐波跑了过来。金瑶唬了一跳,张大着嘴目不转睛看着。 跑到堤岸边,姚徐波喘着粗气,问众人:“我爹落水了?” ☆、医人 为首的人道:“还不是你爹姚老头!现在跳下去许多人,还没找到呢!” 姚徐波面色慌乱,只趴在长堤栏杆上,也没跳下去。只看众人捣弄好一阵子,才有个人从海里拖出一个人来,岸边的人一个个额手称庆,海里的人也欢喜聚过去,将人放到木板上,一推一滑众人登岸不提。 且说姚千易被送到岸上,众人慌乱围聚上去,一个刚出水的人道:“怕是昏厥过去了。” 金瑶睇目看去,那人全身湿淋淋的淌着水,浮肿不堪。一个妇人忍不住道:“这还有气不曾?要不要通气?” 姚许波压了压姚千易的肚子,他咕噜咕噜吐出两三口海水来,见他半响不醒来,姚许波叫了四个工人用架子担起姚千易,一起往扬州医馆去了。 且说五人担着姚千易来到扬州医馆,一些病患见到这样的光景,都以为他得了重病或是怎地,一个个避之不及,倒也不和他们争先。 许梅平见了惊诧,叫他们担到厅里,将帘子甩下来摒绝众人,连声问道:“这又是怎么” 姚许波满腹忧愁:”卸货的时候不小心摔了,掉到了海里,你看看还是不是活的。” 许梅平连忙试了鼻息把了手脉听了心声,又叫人把他衣裳脱了,全身抹了一遍,换了干衣裳。期间针灸挤肚喂药不迭。 得了闲儿,许梅平一擦额角的汗:“令尊能不能活过来,只看天命了,我已经尽我最大能力了。只是这银子钱……” 姚徐波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又不能赖账,只得将李蓉给的十两银票拿些出来付了账。 到了晚上,还不见姚千易醒来,那四个汉子也被姚徐波打发走了,看周边没人,便问了许大夫:“我爹醒来还要多久?” 许梅平道:“你不会听我话么?我说了看天命,我怎么知道他多久醒来。” 姚徐波积满了怒,却不能对许梅平发作,不知埋怨谁口里硬起来:“要死就快些死去,要活现在就活过来。半死不活躺这儿算个甚么!” 也不知是不是这番话,姚千易倒醒过来了。口里流出一些海水来,幡然坐起身子,两个倒吓了一跳,姚徐波那话中的硬气也没有了,连忙端起一旁的热水,递给姚千易:“爹你可醒来了,急得儿子好苦。” 姚千易醒来,还有些迷糊,看见端水过来的,也没多想便喝了进去,许梅平盈盈道:“看罢,也是我医术高超,你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能回来。” 姚徐波少不得对许梅平一番恭维,许梅平听得心里乐了,便问道:“起身走两步,看如何?” 姚千易听了,挣扎着要起床,咬牙撑着起来,正要抬脚,却发觉右腿整个没了知觉,动弹半日,到底还没能够起身。 许梅平捏了捏他的右腿,姚千易连生大叫,许梅平道:“你这条腿是折了。” 一听折了,许梅平耳朵进不了话了,只觉魂都没了,瘫在床脚上,心里止不住难过,还指望码头卸货赚钱来给儿子成家呢,没来由却折了腿。 姚徐波虽是担忧姚千易的腿,却更担忧手里的银票,连忙问许梅平:“怎么难治吗?” 许梅平一脸得意:“在我眼里还有什么难治不难治!只要我替他接上,用木板子固定些许天,开些药让他喝,并在家里养着,痊愈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姚千易这才送了一口气,许梅平便替他接了骨,又用木板子给他撑了腿,从库房里面取出一根拐杖卖给他,多多少少算起来,姚徐波身上十两银票用了个光,心里不住骂许梅平,有多难听便多难听。 姚千易心里也疼,虽然纳闷这钱的来历,到底没当许梅平的面问他。许梅平还嫌不够,又要加几味药材,姚千易如剜心般疼:“大夫,这又是什么?” “这是白骨节,是山里野物儿附近长的草,熬了喝能活骨舒血。对于你的症状,再好也是没有了。”许梅平道。 姚徐波问道:“多少银钱则个?”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9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49 “不讲价,便是三两银子一株。” “三两银子一株。阿弥陀佛,这是什么灵丹妙药!”姚千易拄着拐杖起来:“既是山中有的,那也不值钱。饶是大夫要卖,也不能够卖到这个价去!” 许梅平道:“你不知,白骨节附近常常有毒蛇出没,那蛇咬人可厉害了,学那王八咬住了就不松嘴,什么毒儿都注进去,还没个一时三刻,人就要倒地身亡了。去采白骨节的人,不知死了多少个。冒着命儿的险得来的药,三两银子卖你已经是发善心了。” 姚千易二话不说,拉着姚徐波就出来了,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出扬州医馆,才道:“既是山里有的,也不用他,我们自己去采。” 姚徐波附和道:“爹,正是呢!卖的那么贵,咱也掏不出那些银子。何况买了,爹这么些天又白干了。” “那是自然。倒是今天花费那么多银钱,你又怎么来的?“姚千易皱起眉毛问道。 姚徐波心里发突:“是我平日攒起来的。本来准备中秋的时候买几份礼物给爹爹,没想到今日都用了。” 姚千易道:“原是这样。”想起有个这么孝敬的儿子,今天这桩大事也不怎么难受了,只把手搭在姚徐波身上,一瘸一拐往家里走去。姚徐波里面一直难过着十两银票,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却又不知该找谁出气。 回到家里,王氏还呆呆在房里坐着,姚千易一屁股坐下来,姚徐波去厨房看了一遭,开着嗓子大叫:“娘,你今晚又没做饭!” 姚千易屁股还没坐热,听了颤颤巍巍站起来,提起拐杖就往王氏身上打:“你这该死的,每天也不知瞎弄甚么,饭也不做,养小姐养着你。我们爷俩冒着多大的险儿养家,就让你做点饭,你也缩手不肯做。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老表子。” 王氏神志不清,嘴里含糊不知呢喃着什么,被姚千易的拐杖打得生疼,只左右逃避。姚徐波从厨房出来,顺便倒了盏金银花茶。姚千易这才停下来,闷声闷气喝着茶水。 喝罢,姚千易嘱咐道:“徐波,你去将昨晚上的菜热一热,咱们爷两个吃。饿死这贼妇人。” 王氏见他凶人,胆怯怯得自个儿躲起来了。姚徐波不敢违拗,热了隔夜的饭菜拿来与姚千易同吃。姚千易被海水一泡,现在还没缓过来,提着筷箸夹起两根山野菜,一面吃一面道:“徐波,明儿你别去卖绢子了,歇上一天,去山上给我采白骨节来。我这腿断了,至少要修养许久,怕是近期不能去码头卸货了。” 姚徐波听许梅平说有毒蛇出没,哪里还敢再去,只道:“饶是爹爹治好了腿,那里也不敢要爹爹了。我说不如我明天去称几斤猪蹄来,给爹补补骨头。说不准比什么白骨节黑骨节更好些哩。” 姚千易筷箸一甩:“你也算我的儿子?算个有根绊儿的?别人家的孩子为爹赴汤蹈火也不辞,教你给我采药来,你就胆小发怯不敢去了?别说我只是试探试探你,倒我两条腿真断了,我自己爬也能爬去呢!狗娘养的。” 姚许波被抢白一番,又不敢言,吃了饭一溜烟回房了。就剩姚千易喝着小茶,思量着到底要把自己的腿给治好,别说码头还要不要人,就是这家里也少不得要一个劳力,否则那田谁去作。 “白骨节,白骨节。”姚千易不住嘀咕,怎么也要采到手才是。 姚千易这节暂且按下不叙,单表金瑶聂坤。他们看到人被救了去,要担到扬州医馆去,聂坤倒是舒了一口气,金瑶心里还有点担忧,不知许梅平治不治的好。 晚上回了丽春院,金瑶将此事告知了柔心,怎么说姚千易也是李蓉李珍的父亲,生死未卜,让他女儿知道也好。柔心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打发了金瑶去睡,金瑶只当此事柔心告知她们,当也放下了。 柔心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打算,李蓉现在又有复起之势,也能成为丽春院的一顶梁支柱,断不会用旁事去分了李蓉的心。 自此聂坤便在扬州码头贩卖瓜果,金瑶便在丽春院作舞弹琵琶,有了空才去看望一番聂坤。姚千易的腿伤到底是他家的事情,李蓉也因重得客宠挪了心思,不再一心一意和金瑶作对。有时候金瑶倒觉得,日子好过了起来。 ☆、病重 李蓉是继姚千易摔断腿半个月后得的病。起初只是萎靡不振,身体发沉,面色黧黑,身量羸瘦。略微劳累一点,便喘不上气。到了后来腰酸背痛,气滞血瘀,行动都要人扶着,只得卧床不起。 柔心前去看望一番,只见李蓉躺在床榻上,背后枕着五色绉纱枕头,两个眼睛下面黑胀胀的。柔心心里一惊,嘴上问道:“蓉姐姐这是怎么了?平日还好端端的,这么突然就成了这副模样?” 李蓉气短胸闷,想要回答却回答不上来。李珍候在一旁,不无焦急道:“也不知是什么了,前些天就有些不适,只当是小毛病,可积到现在,便是这样的光景了。” 柔心叹了一声,掖了掖被子:“可请了许大夫诊治了?” “有请他来看了,他只说是一点小毛病,不碍事的。可是我心里还是发毛。”李珍道。 柔心安慰道:“甚么好发毛的。既然大夫说了没事,你们就安心,许是这夏秋交替之际,虚了身子,多补补便就是了。我也不多说了,且去上覆妈妈,她老人家也着急呢。” 李蓉送柔心到了门口,柔心便自个走了。去见了李春花,悄然问道:“我看李蓉那病模样,不似简单的,说不准得了甚么大病。” 李春花道:“我也在纳闷了。当初为了给姑娘们避孕,每日让她们喝圣水,圣水里面掺了水银,可不是毒发作了?” 柔心道:“圣水已经给她断了好些天了,恐怕这次……我们多说无益,去找许梅平才是。”如此两人便巴巴往许梅平那儿去了。 且说李蓉这边,李珍送走了柔心,关了门,又道:“姐姐,你这病来的也是蹊跷,我总觉得……不如咱到外头去寻个大夫?” 李蓉挣扎着坐起身子,阖了阖眼睛:“我这双眼睛都重得很。”揉了揉,才和李珍道:“且罢了。让他们看到,还当我作妖了,才刚有些势头,还是行事低调些好。” 到了晚上,李蓉也不下床。吃喝都是李珍叫下人们送来。李春花心里到底发虚,叫人送一碟子蒜汁五香猪肝,李珍端到李蓉面前,李蓉毫无食欲,用小羹勺舀了一口,眉关紧锁勉强着咽下去,就推开了:“我今晚吃饱了。” 李珍端起剩下的饭菜,就着房里桌子吃了。李蓉头抵在墙上,两行清泪兀自流下来。呆了半响,李蓉问道:“外头可有坐名要我的?” 李珍抹了嘴,走到床旁:“姐姐你就安心睡下罢!你现在的身体哪里撑得住。” 便在这时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0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0 候,有人瞧了瞧门,李珍道了一句:“进来。”一个头戴着汗巾儿的龟奴走进来问:“蓉姑娘,下面一批客人坐名要您呢。您看看是否要下去?” 李蓉听了心中大喜,挣扎着要起身,李珍忙道:“今日不去了,你先出去。”三推两推将龟奴推出门外,又和李蓉道:“姐姐,你倒是安心一点。你这个样子去了,别说对自己身体不好,就是客人们看了,那也是只有吓坏他们的份啊。” 李蓉听了她这样的言语,倒的确不敢再去。叫李珍取来铜镜,照了一下,镜中只有一个满脸憔悴青白无光的女子,哪里还有以前的灵性与妖娆,牙痒痒得甩了镜子。咆哮着道:“快去给我取红香丸来。” 李珍道:“姐姐何苦,生气也对自己身子不好。”转身拾起铜镜,从衣柜里面拿出红香丸,倒出了一颗给李蓉。李蓉只命她将瓶子给她,自己却倒出四丸,一口吞了下去。 李珍神情紧张,想要阻却来不及了,只得道:“就是对身子没害处,也有句话说是药三分毒。你身子虚弱,到底不该如此吃药。” 李蓉双眼睁得大大的,说话只觉满嘴腥味:“若不能大红大紫,只能埋没在红裙紫袖之下,我活着还不如死去!” 李珍只呆呆望着李蓉,看她憔悴消瘦的身量,心里如浸了黄连,毕竟这是李珍在丽春院唯一的亲人了,一但是去了,李珍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在这水深火热地狱似的地方熬下去。 且说金瑶知道了,只当没听过。梁钰茜在一旁道:“许是她报应来了。” 金瑶摇头道:“我可不信什么报应不报应的。只是或许是吃药坏了身体,为了美色而损身子,到底是爱毛反裘了。” 晚些时辰,金瑶在房里也不知干什么,早已经不卖手绢绣帕了,只觉每每空闲时间,都无事打发。和梁钰茜下了一会儿双陆象棋耍子,正要歇息,却逢了柔心进来。 金瑶随口一问:“柔心姐姐怎么来了?” 柔心笑道:“我来求你帮我做件事。我上次看你帮妈妈绣了一方手帕,上面的貔貅活灵活现,我看了也觉针线活再没赶得上你的了。所以烦你帮我绣个荷包。” 金瑶道:“这个多大点事情,过几日我就去给你。” 柔心点了点头,又道:“明日我会叫人给你送一匹布料来,金线银线我也各给你一匝,花样子已经请画师给我描好了,你照着模样绣上便是了。若有有什么短了你只管来找我,多出来的我也不要了。” 金瑶只频频点头,柔心道了一回儿谢,便告辞了。梁钰茜待她一走,笑道:“乘着这个机会,好好坑她一笔银子。与你的赎身路,也大有裨益呢。” 金瑶眉毛一抬:“罢了吧,拿着我也不安心。只寻这个由头出去买些珠子来串……” 梁钰茜咧嘴笑道:“再顺带去看一下情郎……” “好鬼丫头,人家话还没说完,你就瞎说了,仔细牙齿都掉光了。”金瑶嗔道。 第二日,金瑶只说要出去替柔心的荷包购买珠子,旁人选不出合适的,丽春院只好放了金瑶半日假。金瑶出去用了一些功夫买了三颗小明珠,揣在怀里,也不回去,直奔扬州码头跑去。 到了地儿,只见聂坤在摊位受得汗流浃背,板上的瓜果也不多,稀稀疏疏摆着一些,聂坤一见金瑶,欢喜得不得了:“瑶儿,这儿买瓜果真真不错。特别是晌午饭点的时辰,好多人来买。每次回去都能赚个好几钱呢。” 金瑶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欢喜的是生财有道,担忧的是聂坤身子。叹了口气:“难为你大热天在这里,只为了一些银子。不过我们以后也能苦尽甘来了。” 闲聊一会子,金瑶就道要回去了,却见远处姚千易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往码头走去,金瑶问聂坤:“怎地,姚徐波他爹瘸了腿?” 聂坤解释道:“是的。上次那妇女说了,他是先掉到长堤上,弹到水里去的。一条腿就撞到栏杆上,可不巧折了。” 金瑶抬眉:“还没治好?” 聂坤道:“的确是没治好。这几天看他约莫是能下地了,天天拄着拐杖来求活计,可每次都被头子骂得狗血淋头。” “为生活所迫啊,谁愿意受这样的罪。”金瑶道。 话才出口,那边就传来头子的骂声:“你也是一大把年纪了,又伤了腿,怎么这么不知轻重,还往这码头来。且不说你现在的光景能不能够做,万一摔死了,谁和你龟儿子吵去。” 姚千易颤颤兢兢道:“头儿,你可怜我在这儿做了这么久,让我再呆一会子罢。我家里还有几张闲嘴,没事干,吃什么啊。我儿子再也乖巧不过,定不会闹事,若是我摔死了,只当我的错儿。” 工头轻推了姚千易一交:“若摔了,本就是你的错儿,还用你说。别说我不用你,就算写了契约按了手印担保不找我麻烦,我也不敢再用你了。外头人多了去了。” 姚千易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走了。金瑶在旁看着,只和聂坤道:“我回去了,只有半天假。瞧你满头汗的,自己不拘也吃几个。” 回到丽春院,金瑶将珠子放在妆台上,柔心命小厮送来的金银线和素净布料也送过来了,捏着剪子比了比,切了几片,又是缝又是绣的,整整一个下午便过去了。 抬起头来看了会窗外,鸟儿在井水旁啼叫,声音清脆;晚风从窗子里掠进,心爽神怡。操了一下午的针线,金瑶叉着双腰站起来,晃左右摇晃送了一下筋骨,便出去吹吹凉风。 正觉舒爽间,听到有丫鬟大叫:“不好了,蓉姑娘血止不住了……”一时间几个丫鬟都大叫不停,吵得院子里闹哄哄的。 金瑶抓了一个丫鬟一问:“到底怎么了?” 丫鬟惊慌失措:“蓉姑娘吐血不止呢!我先前给她送晚饭,推开门准备叫她吃,不曾想她竟然吐了一口血出来,哎呦,可是吓坏我了。” 另外有一丫鬟道:“吐了一口也没完事,接二连三再吐。” 说罢,两个丫鬟匆匆告退去请许梅平了。 ☆、病死 金瑶在长廊上坐了一会,只见许梅平提着医匣并着三五个丫鬟匆匆忙忙往丽春楼走去。 今日晴光正好,金瑶望了望旁边开的花,紫茉莉在金灿灿阳光下,添了层奇异的金黄色,却更加凸显了萎凋谢的痕迹。 不一时丽春楼那边响作一团,许多姑娘也匆匆忙忙往那边赶去,金瑶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一起去了。丽春楼的客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睁大眼睛望着,姑娘们慌乱上楼,金瑶也提起裙摆,踩得砰砰响上去了。 一众姑娘们敛声屏气候在外边,金瑶也是如此。有丫鬟们络绎不绝端着水盆从李蓉房里进去,又有络绎不绝出来的。端进去温温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1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1 的热水,出来时已成了鲜艳的红水。 姑娘们都吓坏了,张嘴望着,只听里头许梅平再喊:“到底不成了!” 姑娘们听了一窝蜂涌了进去,金瑶根本没动,便被顺着推进去了。只见房内任青云坐在桌旁呷茶,李珍蹲在床旁,哭成了泪人儿,李春花焦急得站在床旁望着,许梅平拿着针在给李蓉扎穴道。 而李蓉半卧在床榻上,枯燥的头发凌乱地散开,面色憔悴,嘴里血丝不止。 当李蓉看到金瑶的时候,面目狰狞,嘴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金瑶,我今日死了,你明日也会死!等咱们都死了,地狱里头我也要和你算账!”话音才落,李蓉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金瑶听得怔怔的…… 许梅平一面收起银针,一面叹息道:“去了。” 一旁的李珍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不住嚎哭起来。红肿的双目泉涌泪珠儿,嘴里声声念念叫唤着:“姐姐,姐姐。” 可她却听不到了。 李春花叹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生老病死是老天爷注定好的,该来时候总会来。” 李珍哪里听得进去,只心中疑云更重,此时望着李春花任青云许梅平三人,不敢说出来。 任青云杯中的茶喝完了,手一拍桌子:“你们都出去。” 姑娘们又慌乱拥着金瑶出去了。李春花哭丧着脸,要打发李珍出去,李珍红唇紧咬:“现在要我出去,却是不能。” 李春花不好赶她出去,只并着任青云许梅平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一句:“逝者已逝,节哀顺变!” 李珍待他们一走,伏在李蓉的身上嚎啕大哭,嘴里不住道:“我可怜的姐姐,死的不清不白,我又不敢找外面的大夫给你诊治,我还不知,定是什么红香丸害的!可怜妹妹没什么能力,不能替你沉冤昭雪了!” 金瑶还在门外候着,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发麻,踉踉跄跄就回去了。 回到房里,拿出荷包继续绣着,心却神游到九霄云外了。简直难以置信,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去了,躺在那床上一直盛气凌人的姑娘,已经香销云散了。 其实至始至终,李蓉也没真正害过金瑶,不过是院子姐妹的争风吃醋,你抢我夺而已,金瑶到底感觉心底有一股惋惜感。 伴随而来的,还有刺痛感。等到金瑶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已经浸出鲜血。明晃晃的针刺痛滑嫩的肌肤,再如何也不比李珍心中的痛吧。 金瑶将手指伸进口中,吮吸了一会儿,嘴里也有了一股腥味。 梁钰茜也走进来了,她面上毫无神情,说不出是兴奋还是难过,看了金瑶只道:“聂坤又来找你了。” 院门口的石狮子今日也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虽然是晴光好,可能是从心底冷出来的。金瑶问道:“你来找我作甚?” 聂坤轻轻道:“你知道吗?我们再做一些功夫,就能攒到三百两了。” “三百两又能如何?还差很远呢。” 聂坤道:“你很难过吗?” 金瑶道:“我不难过。” 聂坤道:“你的难过都写在脸上。” 金瑶道:“那是你看错了。” 聂坤道:“我没有看错。” 沉默无言。 良久,金瑶才注视着聂坤,眼眶盈盈:“人有祸福旦夕,你说会不会,哪一天我们就分离了?” 聂坤坚定道:“绝对不会,我发誓定不会负你。”金瑶双目神游,聂坤又加了一句:“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等到中秋节,我要带你回家,给我娘瞧瞧。”说着眼中布满了喜悦之情:“知道吗?我为什么选中秋节。” 晚风拂来,沉院一片冷寂,李蓉的死好似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至于如何安葬,都是明日才会盘算的事情。 金瑶捏着荷包,一针一线缝好的荷包,柔心想要的荷包。柔心今日因为李蓉的死,大概受了刺激,往李春花那儿睡去了。 去李春花的房舍依旧是一片竹林,夏天长得又高又翠,走一遭满鼻子都是竹叶香味。金瑶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前面的院子里,任青云一家三口和许梅平正在说话。金瑶看他们鬼鬼祟祟的,便躲在了一排竹子后面。 李春花着急道:“许大夫,这蓉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中毒死的。”许梅平道。 “可是圣水里面丹砂的毒?”任青云问道。 “阿弥陀佛,这万一被知道了,可是谋财害命的事情。“李春花略有担心道。 许梅平道:“丹砂的毒是末事,最主要的是红香丸的毒。我当初给她的时候,没说有毒,只嘱咐她每日一丸,可约莫她没听嘱咐,吃多了毒积上来了。” 李春花两手一拍:“怎可如何是好!到底也是我们的事。许大夫,这事情你可全责。” 柔心一旁冷笑,嘴角牵动着有一股冰凉的寒意:“我就知道,红香丸有问题,打我给李蓉出主意的时候就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但是幸好,我把红香丸给取来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子。 任青云笑道:“这可不是有了么?有了红香丸,或毁了或烧了,谁能告我们去。” 李春花笑道:“到底我女儿,事情想的周到。” 许梅平连忙拢过这一瓶红香丸:“毁了可是浪费了,到底也能用。我且先留着。” 任青云道:“许兄,这东西还是别轻易留着了,万一被李珍知道了,告到官府,岂不是又要花费一大把银子才能平息下来。” 许梅平道:“我好生收着,不会有事情的。就埋在这棵竹子底下,谁也不知道了。” 金瑶只淡淡回房了,荷包只交给小厮送去给柔心。心里烦躁,胡乱吃了些东西,就睡下了。 李蓉的丧事第二日由李春花亲自操办的。李春花的意思是秘不发丧,请了几个和尚超度一番,停了几日,就入殓下葬了。葬的地方不过是荒山野岭。 李珍哭得花容失色,三番四次拒绝,说要请外头大夫看诊一番,不能让姐姐死得不明不白就下葬了。任青云只云淡风轻地警告了李珍,李珍迫于压力,只要求院里厚葬,李春花到底答应了下来。 明灯,纸活,棺材,线香,蜡烛挑得都是上好的,在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八个小厮担着棺材从丽春院后门出去,一直上了荒山下葬了。李珍一路偷偷跟着,眼睁睁看着小厮起坑下棺,眼泪不停流,流成泪人。 等小厮们走了,李珍哭着跑上去,伏在墓碑上又呜呜咽咽哭了一阵子,直哭得眼睛肿胀胀的,看东西也看不清了,才停住了哭泣。 “姐姐,你且安心在下面活着,我不会让害死你的人逍遥法外的,红香丸里面绝对有猫腻,我要将那大夫告了。”李珍咬牙切齿道。 李蓉用红香丸是全丽春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2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2 院皆知的事情,不仅是丽春院的人,就连客人们也知道,只要能拿出红香丸交给法官,一辨毒性便知。 李珍也决定孤注一掷了,夤夜回到李蓉的房。房里贵重的古玩玉器早已搬走了,就剩下一张空荡荡的床榻和几个放着李蓉私物的大柜子,这样空荡的房间,让李珍心里也空空荡荡的。 翻箱倒柜寻了一阵,那放着红香丸的拜匣早已不见,李珍心凉了一半,发疯似的在房里找了三四遍。 依旧未寻。 李珍一下瘫倒在地,看着已经有些破落的窗纸,脸上涌现了道不清的凄凉:“活着,太累了。” ☆、千易 李蓉的死告一段落了,外头客人们毫不知情,只当她去了怡春院,去了她一个,自然还有更好的。 可也算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姚徐波他爹,姚千易死了。 姚千易腿折了以后,行动不便不说,还不能去码头干活了,每日坐在家里心急如焚。一日终于候不住了,乘着天色熹微,偷偷上山采白骨节去了。 拄着一跟拐杖,行了数里路,好不容易在丛林茂密处望到一株白骨节,一根根长得和骨头似的,和许梅平拿出来的生得一模一样,喜出望外,蹒跚着走过去,猛不丁叶子下面钻出一条毒蛇来,唬得姚千易下了一跳。 那蛇是白唇竹叶青,草绿色的身体,吐着蛇信儿,姚千易连连告退,看着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眉毛皱成疙瘩,拿着拐杖去赶,叵料那蛇恼了,蹿出去就给姚千易咬了一口。 姚千易慌了神,拐杖一抛,撒腿就跑,也不知怎么了,明明腿还没好,竟能健步如飞,一口气跑出了二三里地,才停下来,就瘫倒在地,死了过去。 到了晚间他也没去,自然他是回不去了。姚徐波卖了手绢回来,顺带称了二两猪骨头,涮干净了放在锅子里用柴火煲着,便令王氏去做晚饭。 等了很久,王氏将饭菜都端了上来,也未看到姚千易回来,姚徐波问道:“爹哪去了?” 王氏只吃着饭,一言不发。姚徐波无法,只得打着火把出去找了。 找遍了全村子,也没甚么发现。便问了邻里,邻里平日哪里喜欢他们,只说了一句:“我们也没看见。” 还是一个好心的老婆婆道:“我瞧你爹背着竹篓上山去了。” 姚徐波又慌乱地跑上山,在岔路口上看到姚千易躺在地上。一摸身体冰凉,没有一丝温度,连忙背到家中,借着烛光一看,嘴唇发紫,手上还有两个小洞,姚徐波当即也明白过来。 王氏一旁瑟瑟发抖,姚徐波只用一床席子把他包起来,第二日就背到了扬州医馆门口,上面蒙了一块白布,就哭天哭地。 旁边要去看病的人都停住了脚步,只听姚徐波嘴里哭喊着:“医死了人,许大夫医死了人啊!我可怜的爹,怎么偏偏如此时运不济。” 一旁人都认了出来,这便是前些天掉进海里的姚徐波。许梅平听到外面的哭喊声,也跑了出来,听了几句,便怒发冲冠:“好小子,也血口喷人陷害我。你爹死了,与我什么干系,前些天还在码头走动呢。” 姚徐波发起泼来:“凭什么!害死我爹还不敢承认。你前些天开的什么白骨节,害得我爹爹上山采药,被毒蛇咬死了,这都怨你!” 旁边哗然一片,许梅平怒道:“采是他自己去采的,我几时强求了,关我什么事,再在这里妨碍我看病,给你几个耳刮子。”说着作势要上去打。 姚徐波只连忙伏在姚千易尸身上,大哭大叫:“你儿子好没用,爹爹被害死了,要给理还要被人打。各位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庸医害死人还要打人了,你们谁胆子大,就继续去看啊。” 许梅平心中起了一股无明业火,走上去就要打,一旁几个小厮连忙将许梅平拖进医馆去了,姚徐波不为所动,依旧伏着大哭。 许梅平到了医馆里头,猛拍桌子:“没来由空口白赖,也不看我什么医术,谁能死在我手里。”越说越恼,心中怒火更炽,转身又要出去。 有小厮早已请来任青云,许梅平道了一句:“任弟。” 任青云面不改色:“许兄莫恼,这样的小事可不能冲昏了头脑,毕竟要沉得住气。遇见这样发泼的人也是有的,就花几钱银子,当是消灾吧。” “消什么灾,我倒是想消了那兔崽子。狗娘养的放张席子就说我害死人。”许梅平余怒未消。 任青云也不回答,手一招叫小厮请姚许波进来,姚许波便抱着席子进来了。 许梅平眉头皱起疙瘩:“你将他也抱进来作甚?” 任青云笑道:“老弟哭多了也会坏了身子,何苦呢。你爹爹死了,我们也感到惋惜,好好的人,没想到就这样去了。不过话说回来,到底也怨不得咱医馆,你瞧不如这样,给你五两银子,此事就罢了吧。” 姚徐波揉了揉眼睛:“五两银子就打发了?五两银子,我给爹爹看病的钱都不止五两银子呢!反正我不管那么多,不给我五百两银子作为爹爹的殓葬费,我可不依!” “五百两,你怎么不要五千两五万两?你这脸皮也能纳鞋底了。”许梅平指着姚徐波道。 姚徐波只看着任青云:“你给不给?给了我就罢休,否则咱们官府见。” 任青云沉思了一会儿,若是不依,闹起来到底有损名誉,行医的人,到底要爱惜自己的羽毛。若是依了只当自己还没手段,只得任他宰割了。当下也进退两难。 许梅平拿起那床破席子就丢出了门外:“他给我关我什么事情!我一文钱也不会给,我劝你早些挖个坑埋了你那死去的爹,否则你就算拿金子葬了他,也是个无情无义的不孝子!” 破席子一揭开,只看姚千易得身体黄的和蜡似的,嘴唇乌黑发紫,整一个皮包骨。姚徐波怒气冲冲抱着姚千易走了:“你且记住,明天公堂上见。我就不信青天大老爷还还不了我一个公道!” 许梅平气的茶杯换了好几个,任青云安抚一番,也回了丽春院。丽春院的姑娘知道了,也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金瑶知道了,这姚徐波要告许梅平,心里又欢喜又难过。欢喜的是终于到了扳倒许梅平的好时机,难过的是这也明显是姚徐波在讹许梅平。 也是进退两难,失了主意。想了想,权衡利弊,金瑶还是决定站在姚徐波这一边。到了晚上,金瑶偷偷跑到了竹林,在那棵竹子底下,挖了一会儿,果然见到了那瓶红香丸。 有了红香丸,胜算也更大了,金瑶收在怀里,正要从小路里溜了,发现那儿站着柔心和任青云。 要溜走,只有这一条路,金瑶额头浸出了汗水,要是被发现,指不定会怎样,只得蜷缩在竹子后面。 只听柔心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3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3 道:“爹,我听龟爪子说,那王八羔子今日到咱扬州医馆闹事去了。” 任青云道:“嗯,不错。” 柔心气得发麻:“那贱蹄子就是去讨打的,哪里是要什么银子。你叫许伯伯给他打一顿死死的,他就懂得收敛了。” 任青云道:“到底是为百姓看病,打一遭名声就臭了,药馆也难经营了。我想他要是不告,此事也就作罢,送十两银子给他去也就算了,要是告,无非送几十两银子给县令大人就是了。” 金瑶皱起眉毛,等他们散了,才偷偷溜出来,到了李珍房里。敲开门,李珍看到金瑶,面上讪讪的,冷冰冰问:“你来作甚?” 李珍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金瑶看在眼里,问道:“蓉姐姐去了,你很难过吧。” “我难不难过,与你有什么干系。” 金瑶也不多说,掏出了红香丸,递给李珍:“有了它,你便能化悲痛为力量了。” “你偷走了红香丸?怎么自己也不敢用?”李珍嘴边泛起一丝冷笑。 金瑶抬起头:“不是我敢不敢用,是我想不想用。我这是从许梅平那里拿来的。蓉姐姐如何死的,我也不妨告诉你,这红香丸不仅是补色药,也是□□。蓉姐姐就是死在这红香丸毒下的。” 李珍并不吃惊,反而出乎意料地平静。 金瑶打个沉儿,继续说道:“听说明日姚许波要告许梅平,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只要抓住了,你也能为你姐姐沉冤昭雪了。” 塞过去金瑶便转身欲离去,李珍叫着金瑶:“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可是敌人?” “如果敌人这么容易定义,谁都能算我敌人了。我也不是帮你,不知道是在帮谁,或许是在帮我自己。反正,告不告也随你。我先去了。”金瑶手一挥,便要告退了。 “慢着。” 金瑶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我很难过。” “难过也没有办法,生活总要过下去的。” 金瑶走了。 李珍紧紧握着红香丸,心中下定了决心,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要和许梅平同归于尽。 ☆、公堂 公堂上,高高悬挂着一副“公正廉明”的牌匾,在阳光下更显金灿辉煌。县令一身正气端坐在公堂之上,不怒而威,端庄无比。姚徐波并王氏和许梅平跪在地上。两旁的官员不停伸着板子,口里喊着:“威武。” 李春花拉着柔心,金瑶拉着梁钰茜,后面簇拥着一众黎明百姓,一齐在门口围观着。金瑶朝着人海里头寻了几眼,也没看到李珍,心里到底失落落的。就凭姚徐波这样赖,是赖不出好结果的。 县令清了清嗓子,舌绽春雷:“堂下何人?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姚徐波不紧不慢道:“小生杨家村人士,前些天爹摔折了腿,担到了扬州医馆医治,不料给许梅平许大夫治死了。”说着哭丧着脸,和王氏抱作一团:“可怜我爹爹去世了,留的我们孤儿寡母的。” 许梅平一个劲叫屈:“冤枉啊。若说是我治死的,那真要六月飘雪,大旱三年了。” 县令一拍案板:“你是说我昏庸误判案了?我这还没发话呢。” 许梅平闭着嘴巴,不敢再说话。县令顿了顿:“呈上诉状。” 姚徐波恭敬拿出诉状,双手奉上。小厮去了过去,递给县令,县令看罢,怒道:“许梅平,你可知罪,诓骗死者姚千易上山采白骨节,致他毙命于毒蛇牙下,抛得这老妻小儿受累受苦。” 许梅平连声道:“大人切勿被假话蒙蔽了双眼。他担他爹爹来我医馆看病,我只为了他快些好,给他开了白骨节,他嫌贵,就没买,我也没当一回事。哪里知道他自己去山上采。去也就罢了,被蛇咬死了,如何怪的我?” 姚徐波听了,放声大哭:“我可怜的爹啊,我可怜的娘啊……” “啪”一声,县令朗声道:“休得放肆,我自然会秉公处理。”姚徐波的哭声戛然而止。县令继续道:“如此说来,那当真怪不得你。只是这腿折了,其他药多得是,你何苦给他开那么贵的?” 姚徐波又哭道:“就是,就是,大人不知道,那都够咱家好几个月的嚼用了,哪里挪得出银钱来买。” 许梅平道:“这药方又没什么错儿,各个大夫开的药方各不相同,我开了白骨节错儿在哪?莫不成开药之前还得去摸清病人家里的情况?” 县令道:“这话不错,姚徐波话不尽不实,是以讹诈许大夫,不予处理。退堂!” 姚徐波慌了神,王氏只怔怔在一旁。许梅平心中窃喜,正转身要走,突然李珍从人群中挤出来,大喊:“青天大老爷,我有状要告!” 县令道:“何状?” “我要告许梅平昏庸无能,毒害我姐姐性命。”李蓉哭道。 许梅平激动得站起来:“你信口雌黄!” 李珍冷笑,托出红香丸:“青天大老爷,你要为小女子做主啊。许梅平给我姐姐开了红香丸,我姐姐服用不过半月,便病死了。其中真假,只要老爷一辨红香丸有无毒性便知。” 许梅平不由打了一个哆嗦,李春花看着更是着急,柔心眉毛皱起,怎地红香丸还在她那,莫不是偷出来的是假的? 金瑶心中欣慰,县令正要说话,王氏突然一个激动,扑到了李珍怀中,摸着道:“你是珍儿吗?” 李珍呆了一会儿,看了半响才道:“你是我娘?” 王氏放声大哭:“珍儿,这么多年,你是一点儿都没变啊!” 李珍再不犹豫,又哭道:“娘,可恨姐姐死在了许梅平手上,咱母女三个是不能阳间团聚了。” 两人抱作一团,哭得好不悲戚,闻着落泪。 县令喝道:“许梅平,可是实情?”又叫小厮将那红香丸取来,送给大夫检验去了。 许梅平慌了手脚,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来。县令又道:“心里没鬼,支吾个甚么!” 李珍又道:“容小女子再禀,许梅平大夫给我们女子茶水里下了丹砂,好不残忍。” 金瑶心中猛然一动,她竟然知情,知情却是每次照喝不误,金瑶不由…… 李春花看到牵扯到了丽春院,连忙走上去笑道:“说笑呢,哪里有什么丹砂。” 县令不管,吩咐人去查,不多时有人禀报,红香丸里面加了致命□□,吃多了便会毙命,县令听了,眉毛气成疙瘩,沉了一会儿,又有人道:“圣水里面的确加了丹砂,那些女子每日都服用。” 县令猛拍案板。暴怒:“丽春院虔婆何在?” 李春花连忙走上前去,慌慌张张跪在地上:“老身在。” 县令道:“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李春花也支支吾吾,县令道:“圣水不许再有!怎么安抚赔偿姑娘们你自己去做罢!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4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4 至于许梅平,去将他的档案取来。” 小厮取来,县令一看,惊愕道:“原来你还有前科,以前开错药方,害死一个元氏。” 金瑶一听,更是惊愕万分。万万没料到这边是害死自己娘亲的人,当下泪如雨注。其实总说不信什么因果循环,天地报应,到底做了好事,老天也会庇佑的。帮助了别人,也无形中帮助了自己。 许梅平愧疚地垂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县令盯着许梅平:“其一,你乱开药方,姚千易之死与你有一定关联,但话说回来,错也不在你。其二,你在圣水里面掺加丹砂,又用红香丸致死李蓉,已是罪大恶极。其三,明明知道医术不够,还开甚么医馆,更是罪该万死。”当下命人封了扬州医馆,命许梅平赔偿姚家一千两银子,又没收他剩余财产,发配异地充军不提。 问及谁人为扬州医馆连带担保人,李春花与柔心只说了是任青云,心里又怕任青云被重罚,幸好县令只罚了他一千两银子作为赔偿,两人倒也放下心来。 姚徐波一听到有一千两银子,笑得合不拢嘴。一面拍着胸脯,一面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只觉心底有什么涌出来,吊到了嗓子口,上不去,下不来,猛然咳嗽几声,叵料一个激动,昏厥在地,嘴里不住吐出白沫子。 王氏神志不清,一心都在李珍身上,倒也没什么,李珍看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抱紧了王氏。县令唬了一跳,连忙招来大夫一诊断,大夫来了也慌了手脚,诊断片刻,只道:“太激动了,痰涌上来了,噎死了。” 众人慌作一团。 县令道:“这可不好办了,父子都死了,留下这个老太婆可如何是好?” 李春花正愁着怕县令心中责怪,看了是个好时机,乘机道:“大人,不要紧的,王氏还有一双女儿,蓉姑娘去了,珍姑娘还在呢。我就索性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放她出去。她们母女也能遂心如意相依为命了。” 县令道:“如此正好,许梅平罚的一千两银子也够她们生活了,自己做个小生意,不愁没钱用。算你也是个有觉悟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李珍巴不得出去,听了只觉老天保佑,磕头和鸡啄米似的,王氏喜出望外,紧紧抱着李珍,不肯放开。 如此扬州医馆被禁,许梅平被发配到异地,所有财产没收。丽春院李春花自行安抚姑娘们,任青云付赔款一千两。姚千易和姚徐波已死,早日入土为安。李珍被李春花放了出去,与王氏得了两千两银子回村过生活。 金瑶知道结果,挽着梁钰茜会沉院了,后面的事情也无暇顾及,只觉花好月圆,事情正好。 更何况,扬州医馆这件事终于落下帷幕了,不至于继续祸害黎明百姓,许梅平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到了九月上旬。金瑶去了一堂济世堂,只见客人已如往昔,曾经在扬州医馆看病的人已经回到了济世堂,陈克新也看了这位看下位,一丝空闲也没有。 金瑶笑了笑,好大夫终究不会饿死的。等到中午好歹有些空了,金瑶进了济世堂,笑道:“大夫近来生意可好?” 陈克新长吁了一口气:“倒也是了,人是多了些。我心里是希望他们能够健健康康的。” 金瑶道:“谁会希望别人得病呢。能这样,大夫也能继续呆在扬州城,造福黎明百姓了。” 夜晚金瑶一个人在夜空下走着,看着满天繁星,亮闪闪的,只觉生活终于安定了下来。 ☆、翘盼 丽春院没了许梅平,也不见李珍李蓉,金瑶只觉生活都淡了,每日过着平淡的生活,翘首期盼着中秋节。 心里时不时也有些疑虑,怀疑这样的自己,真的还可以吗?还可以嫁给聂坤,去村子过男耕女织的生活么? 院子的井平稳的没有一丝涟漪,金瑶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梁钰茜从外头走进来:“瑶儿,李珍来了,指名要找你。”梁钰茜最近对李珍的敌意少了不下,曩昔的话,铁定不会带话的,现在竟然淡淡的,像是替一个好友带话。 金瑶点了点头,心里不知道她要作甚,走出楼外,只见她穿着一身素色粗布,脸上一点胭脂也未抹,发上一点珠翠也未堆盈,看起来像极了良家妇女。 李珍看到金瑶,破天荒露出一丝微笑:“这样的我,期待了很久。如今我终于圆满了。” “圆满?”金瑶疑问地复述一句,其实她心里本是知道答案的,不等李珍回答,连忙道:“恭喜。”其实她何曾不想,只是却不能如李珍一样。 她只要李春花的一句话,就能走了,而自己,要用几年光景去打拼,而且还不见得能够抽身这丽春院。 李珍秀口微张:“我来这儿,其实要感谢你的。”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块馍馍:“我这儿新做了一些馍馍,特意带来给你吃。赔的银子还没发下来,等得到了,我必定再深深报答你一番。” 金瑶不退却,接下了馍馍:“这个我收下了,却不用什么报答了。” 陪着金瑶说了一会儿话,李珍福了福,便回去了。金瑶看着包起来的几个白面馍馍,做得精致白嫩,色相极好。带回了房,与梁钰茜道:“她是来感谢我们的,还带了几个白面馍馍来,我与你一道吃。” “感谢你什么?” 金瑶顿了顿,才回道:“感谢我,在李蓉死的那段时间去安慰她。” “若真感谢你,为何不给你银子,得了两千两银子,就三个白面馍馍就打发了?你缺钱赎身院子谁不知道,她是个有心报恩的,也该知道。”梁钰茜道。 “何苦呢,若真给我银子,我倒是不能受了,却把恩情俗化了。”往窗外看了一会儿,才回神过来:“恭喜她脱离了樊笼,也祝我早些脱离。”转头笑盈盈望着梁钰茜:“一起吃了?” 梁钰茜不知怎么,又泛起气来:“你要吃你吃,我可不吃,没得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就重蹈李蓉覆辙了。”说着踩着地就走了。 这番话倒是令金瑶想起了绵松,她曾经在红枣汤里面加了泻药,金瑶喝了泻了一晚上。可金瑶并不想要怀疑李珍,拿起三个白面馍馍吃了,只觉香喷喷的,还不忘砸吧砸吧嘴。 静了下来,倒是想到了一件事,王氏还依旧是神志不清了,如今既然和李珍化干戈为玉帛了,何不如…… 也算是对着住王氏叫了几声女儿了。 第二日金瑶又去了济世堂,跟陈克新道了此事,陈克新听了道:“我今日下午和你一起去,也当行善积德。” 果然晌午过去,两人吃过饭,各打了一把油纸伞,前往杨家村。依稀记得去路,两人来到了那一排樟树底下的土坯房。 李珍正在门口晒咸菜,脸上都挂着止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5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5 不住的笑意。一看到金瑶来了,笑着过去拉着金瑶的手:“你今日来了,刚好吃了晚膳再走。” 金瑶笑道:“吃了晚膳再走,我可走不了。话说回来,我可不是蹭晚饭吃的,给你请了一位大夫,帮你娘亲看看病。顺便看一看你体内的……”说到一半,金瑶便咽下去了剩余的话。 李珍稍走了片刻神,便笑道:“还望大夫好好替我娘诊断一番。”说着领着金瑶陈克新进了卧房。 外头虽然还是土坯房,里面的家具却是焕然一新,瓷碗换成柔滑的,厨柜也更加精致,虽然焕然一新,却也不奢侈。 李珍边走边讲:“房子也准备重新修葺了,只是时间长,还要打理一阵子。”推开卧房,却没见到王氏。 李珍道:“可能去祠堂了罢,自从埋了她儿子和老伴,每天都要去那守着灵位,可却不怎么难过。” 三人又来到祠堂,果然见王氏呆呆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两个灵牌,一脸的从容详静。 李珍道:“娘,我请了大夫。” “我没有病。” 李珍笑道:“娘,没事的。请大夫把把脉也好,我们有银子了,不用拮据这些。” “我只是……以前在逃避么……” 金瑶不知她在说什么,陈克新到底伸手往王氏脉象那儿探了一会,王氏也没反抗。摸了摸胡须,陈克新和瑶珍二人出来了,又道:“身子虚,精神衰弱,是要好好补一补。我回去仔细开个药方,你明日去我济世堂拿药。” 李珍福了福:“多谢大夫。” 金瑶和陈克新呆一会儿,就要走了,李珍苦苦留住:“银子发下来,怎么也要好好款待二位,今日别走了,吃了晚膳,歇息一夜再去。” 金瑶笑道:“我若是用了晚膳,自然耽于天色走不了了。妈妈那人你也是知道了,我若是今夜不回去,不知道她怎么惩罚我哩。你的好意我和大夫心领了,以后还愁没有聚齐的日子?就此先别过了。” 李珍也只留不住,拿些零嘴与了金瑶,金瑶接了便和陈克新回去了。至于李珍次日拿药,王氏喝药如何康复,暂且按下不题。 且说李春花被这官司打下来,好些天还没缓过来气,给姑娘们添了月钱还是末事,只是想不透好好的红香丸怎么又到了李珍那儿去了。因和柔心道:“我记得你把红香丸偷出来了,许梅平也藏了起来,怎么又到了李珍那里去了?难不成是谁走漏了风声?还是有人听了我们谈话?” 柔心眉毛皱起:“娘啊娘,我说你怎么这么看不开哩。横竖是咱院子里的,这次就罢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挺好的。若有下次,咱们便抓着不放了。” 李春花道:“好罢,这次我往前看,下次再出这样的事情,我必要抓出来。”当即也不放在心上。 捻指间,便到了九月十四,中秋节就明儿了,金瑶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明儿就要去聂坤的家了。 买了上好的胭脂,裁了上好的布料,绣了精细的花样子,在妆台旁已经打扮许久了,梁钰茜见了猛笑道:“平日上台弹曲子也没看你这么紧张这么用心打扮。” “那些我有什么好紧张的,有什么好用心打扮的,这次不同,我……”金瑶握紧那把牛角梳,吞吞吐吐说着。 “这次你,这次你呀,要去见婆婆了?”梁钰茜笑道。 金瑶不仅垂下头:“也不知是不是她中意的媳妇。” 梁钰茜也知道,心里也打鼓似的,虽是如此,依旧安慰着金瑶:“当然是,你的容貌才华,聂坤村子谁能比得上,再说,他家不是穷嘛,彩礼钱都付不起,况且你都不要他的,他娘说不定多高兴呢。” 金瑶道:“是啊,都已经这么久了,我也很相信聂坤的为人,若是能脱离这丽春院,就好了。”神色一下便黯然起来。 梁钰茜抱了抱金瑶,当下无事。第二日金瑶起来,挑了一件大红色对襟衫儿,下边一条淡紫色绣蝶挑线裙子,从柜子里取出一双红鸳鸯细缎鞋子。对着镜子插了一根翠梅簪子,抹了两腮淡红胭脂,看了又看,才心满意足起身。 梁钰茜拍手道:“好美,等聂坤娘看了,只当天仙下凡了。” 金瑶埋头一笑,也不答话。中秋节姑娘们自愿告假,金瑶也告了一天假,出了门外,便看到聂坤候在那儿。 金瑶笑道:“走罢。” 聂坤看到金瑶,半天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走啊。” 两人往聂坤家走去。路上聂坤不住道:“现在码头的水果营生已经不大好做了,我明儿不准备做了。前天我挖开那坑一看,已经有两百三十多两银子了。” “还是这么点儿啊。”金瑶有点失落,实在太难攒钱了。 聂坤道:“对啊,所以等中秋过了,我们再寻个好时机,做一笔大生意。今日我们别想这么多了,回到家里再说吧。” “嗯。”金瑶点头,一心只想着快点到聂坤家里。 ☆、见面 两人走了大半会儿,才到了聂坤家里。金瑶却死活不肯从正门进去,聂坤无法,只得领着金瑶从后门溜进去了。 一入庭院中,只见树木葱郁,当中的桃树枝叶繁茂,但一颗桃子也无。 聂坤十分欣喜:“你瞧,等来年春天我再带你来这儿,那时候桃花正艳,开得美极了。” “虽如此,我还是更喜欢结果。”金瑶笑道。 两人到了房内,金瑶心里打鼓似的,正要和聂坤好好对一对话儿,却不料聂坤推开门,叫道:“娘,我回来了,还有上次答应你带来的瑶姑娘,今日跟我一起回来了。” 金瑶硬着头皮上前去:“伯母午好。” 李氏连忙起身,拉着金瑶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却不失礼数。只见金瑶全身锦缎,珠翠堆盈,笑如春风拂过,目若秋波流转,李氏看迷了眼,心中道不尽的满意,只笑道:“姑娘快坐,要不要盏茶?” 李氏扶着金瑶坐下来,又对聂坤讲:“可可儿的我前几日采了金银花,又晒干了,你去泡壶来给瑶姑娘喝了。” 聂坤去泡了来,金瑶一面喝,李氏笑嘻嘻看着,一面道:“听说姑娘还会读书写字?” 金瑶放下茶杯,笑道:“家父以前是卖书的,跟着也看了几本书,识得几个字。” “现在不卖了?又作什么营生去了?”李氏问道。 金瑶眉毛一皱,这么久了爹的下落未可知,随口道:“我也不知……”话还没出口,聂坤连忙暗中碰了金瑶一下,金瑶不慌不忙改口:“不知爹爹做什么生意,我们女孩家每日只在房里看些书做些刺绣,外面那些事,我可没留心。” 李氏笑道:“那是。姑娘家世很好,只是我们世代为农,虽说家里祖辈都是读书人,也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6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6 考出几个秀才来,不过到底没有一个当上官的,家里也比邻里穷些。只是姑娘不要在意,我想着我坤儿以后定能成个大业,定不会委屈了姑娘。” 金瑶双手握着脸颊,撑在桌上:“我不怎么强求大业什么,也不觉委屈什么,只要能好好在这村里过着生活,便是苦些累些也无妨。” 聂坤也一旁道:“娘,你少往儿子脸上贴金了,瑶姑娘却是不在意这些的。” 李氏心中莫可名状,又是感动又是欢喜,牢牢拉着金瑶的手,两眼都放光:“今日你别走了,在这里吃过晚饭,我再让坤儿送你回去。” 金瑶心里还打算着会丽春院和院中姑娘们一起过中秋节,和梁钰茜也约好了一起赏月,便只道:“承蒙伯母厚爱,只是我家中还有些事,爹爹嘱咐过我务必要回家的。能领一顿中饭,已是荣幸了。” 李氏连忙道:“是了,我现在就去做午饭,你且等等。”说着站起来往厨房走去。 金瑶连忙站起来:“我也去。” 李氏笑盈盈扶着金瑶,温言软语道:“你且坐着,和坤儿说说话也好。”说罢,就往厨房去了。 金瑶坐下来,不住叹气,一面拍着胸口,一面又拿着绢子擦拭额角,聂坤一旁笑道:“可担心坏了。” 金瑶睇了他一眼:“还好没甚要紧的,可白操心了,你这蹄子还取笑我。” 聂坤嘻嘻一笑,两人又在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会儿,李氏灰着头从厨房出来,叫聂坤去端菜,聂坤连忙起身,和李氏将菜都拿了出来。 一桌子菜,虽然多是青菜豆腐,鲜少肉食,不过看着却异常丰盛。李氏将唯一的一碗肉——兔子肉——推到了金瑶面前,又夹了一块放到金瑶碗里:“多吃些。” 金瑶笑了笑,将兔子肉吃了,又道:“这味儿才正宗,我们吃的那个到底不是山里的野味儿,也不知哪里豢养的,哪有这个鲜嫩。” 李氏笑得嘴合不拢:“姑娘喜欢,我叫坤儿给你把这碗都装回去。” 话音才落,刘巧嘴从门外走进来了,笑道:“妹子在吃饭呢。” 李氏笑道:“是呢,你也过来吃一碗。”聂坤看到刘巧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讪讪望着她。金瑶不知她系此村媒婆,也呆呆看着。 刘巧嘴拿着手绢抹着嘴:“我是外头走累了,进来讨一杯水喝。”看到了那碗兔子肉:“平日里头都没看你家吃好的,今日倒头一遭看到兔子肉了,我都想吃吃了。”话虽然如此说,却只顾着倒水喝。 李氏欢喜道:“今日有贵客前来,不好生招待,如何说的过去。” 刘巧嘴听了,将杯子放下来,果然看到旁边坐着一个姑娘,唇红齿白,生得好生漂亮,可仔细端详片刻,不由道:“这不是丽春院的头牌花魁吗?” 金瑶心中一惊,聂坤也是如此。原来这刘巧嘴天天到处走动,见多识广,对于丽春院的花魁也是知晓的。平日没事的也是,也去丽春院说媒,是以知道金瑶系头牌花魁。 刘巧嘴一咽井水,巴巴走出门外。聂坤满额大汗,去看李氏,李氏一言不发,继续吃菜。 金瑶牙关紧咬,笑道:“伯母也吃一些,这么多兔肉,可不能被我一个人独享了。” 李氏冷冷道:“倒不妨姑娘推让了,仔细污了姑娘。” 聂坤连忙道:“娘,你说什么呢!” 李氏登时站起来,“啪”一掌掴了过去,聂坤连忙跪在地上,李氏怒气冲冲喝道:“该死的混账东西!我原以为你每日干的都是正经事,没想到竟然去青楼里面厮混!现在还要娶一个烟花女子!” 金瑶站在聂坤身后,聂坤紧紧抓住金瑶的手:“娘,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家世代都是读书人,应该是个明白人,切不可被世俗蒙了眼睛,无端端的……” 金瑶心中打鼓似的,担忧的总是来了,但是心里爱聂坤爱得深沉,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也要克服了去,也盈盈跪倒在地:“伯母,奴家虽然居于青楼,可还是清白之身,不曾污了什么。” 李氏全然不理金瑶,指着聂坤大骂:“是个读书人,还为女色所伏,成天白日想些什么污秽勾当!你若听我一句劝,也就罢了,若不肯,执意要娶了这个表子,我为了列祖列宗,也要教你死在我手里。” 金瑶听了这话,心里寒了一半,虽然肯慢慢感化李氏,可不知道聂坤怎么想的,望了他一眼,只见他眼神坚定,手依旧坚定地握着自己,当即也安定下来。虽然李氏说的话难听,金瑶也不在意:“伯母,若您再意青楼的身份,我会赎身出来,再和聂坤……”说至后头,到底停住了。 李氏冷冰冰地看着金瑶,本不打算打理金瑶,却再也忍不住:“别口口声声伯母伯母的叫,我担当不起,还请姑娘叫别人伯母去!” 聂坤道:“娘,别这样,今日儿是中秋节,咱们别吵闹这个了,好好继续吃饭才是正经。”说着扶着金瑶一齐站起来了。 李氏坐了下来,聂坤只当李氏松口了,正要和金瑶坐下来,李氏突然重重在桌上一拍,震得碗筷齐响:“混账东西,谁让你上桌吃东西了。” 金瑶不知道再说谁,到底觉得是在含沙射影,心中起了几百个念头要离去,只是聂坤也不肯放手,两人只站在桌旁。李氏也不搭理,拿起碗扒着米饭。一边扒一边哭。 聂坤看着难受,三番四次想要出言安慰,却欲言又止,金瑶在一旁心里更如浸了黄连汁。 良久,李氏才开口:“你们,当真要在一起吗?” 聂坤又跪了下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不开口恩准,儿子不敢成亲。” 金瑶头埋得更低了,虽然这是……可是金瑶不知怎么了,心里难过了起来,抬头望着李氏,她脸上阴云密布,除了阴森森的,再无其他感觉。 李氏冷冷道:“那我不恩准呢?” 金瑶闭上了眼睛,努力阻止着眼泪下滑下来,这份感情,到底是凶多吉少了。 “那儿子这辈子不成亲便是了。”聂坤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有一份欣慰从金瑶心底漫出来,金瑶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宽慰。 李氏笑了:“我的好儿子,连孝顺也忘记了,可恨我是怎么教你的,养出你这个白眼狼来!我这是自作孽,不可活。我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我自己!” 金瑶再也忍不住,慢慢抬起头,朗声道:“为什么,你要对我有这么多的偏见?就是因为我是青楼女子吗?论品行论容貌,我哪儿配不上你的儿子?就算因着我是烟花女子,你要阻止这桩婚事,若我是千金小姐,你便欢喜得不得了?可见你攀高踩低。” ☆、尽头 李氏呆若木鸡看着,半响也不说话,沉了会儿才拉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7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7 着金瑶的手,往院子后走去。聂坤欲言又止,金瑶霎了霎眼,安定了聂坤,由着李氏走。 穿过后院,来到李氏卧房。李氏指着床褥道:“姑娘坐。” 金瑶便就着半旧的床褥坐下了。李氏打开柜子,从里头取出一个盒子来。一揭开,全是一些旧首饰。李氏凑到金瑶面前坐下来,一一拿起来道:“这都是十几年前的老东西了,当初是我嫁过来的嫁妆,一直没用。虽是老东西,却是我家里最贵重的东西了,今儿都给你。” 金瑶不明所以,听她一面讲首饰如何贵重,一面要送与自己,不知她葫芦里买什么药,只看着她,等她继续说话。李氏见她犹豫不决,连塞带拽推入金瑶怀里:“如今给你了。” 金瑶如堕五里雾中,摸不清头脑,问道:“夫人,你给我这些做甚?我倒是不怎么爱首饰玩意儿。” 李氏突然跪下来,老泪纵横:“姑娘,就当我求你了吧!我那该死的混账儿子被你迷了心窍,却不能抽身了,只请姑娘挥剑断青丝,别来祸害我家儿子。我家里贵重些的东西就这么一匣子了,别无他物了,姑娘又何必嫁过来受苦!” 金瑶连忙起身蹲下来,要扶李氏起来:“我……” 门外的聂坤焦急地等待着,心里鹿也似的乱跳,等了好一阵子,才明白当初任青云为何在母亲面前大赞金瑶一通,心中念的天鹅变成了鸭子,换成谁能开心。 良久,金瑶推门出来,李氏却没有出来。聂坤连忙走上去问道:“娘和你说了什么不曾?” 金瑶咬了咬牙,什么也不想说:“我今日累了,回院子歇息去了。就此别过。” 聂坤死死攥住金瑶的手:“我偏不许,除非你告诉我娘和你说了什么。” 金瑶淡然一笑:“放手吧。拉拉扯扯,不是聂坤的形容。” 聂坤果然放了手:“我今日放了手,却不会放下心。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们只等那一天。你一定要等我。” 丽春院的花开得正盛,朦朦月光下看着舒心养神。金瑶挽着梁钰茜穿花拂柳,看那绿积红浓,依栏偎翠。可金瑶一番心思却不在这上。 李氏执意要送那一匣子首饰给金瑶,金瑶决绝不肯收入囊中。李氏苦苦哀求的模样历历在目,一声声哀求都在求着自己,远离她的儿子。金瑶抬头望了望天空,漆黑的云雾层层卷动,浩若银盘的月亮时隐时现,可竟朦胧了起来。 或许是金瑶眼中泛了泪花,这份感情,到底守与不守,很难抉择。 梁钰茜看着金瑶神思恹恹,不由问了:“瑶儿,你在想你爹吗?” 金瑶霎了霎眼:“是啊,月圆人不圆。” 梁钰茜正要安慰几句,花丛中却蹿出一个人来,定睛一看,不是聂坤是谁?聂坤拉着金瑶的手:“瑶儿,跟我走,我有事情要和你做。” 金瑶恍惚间,回神过来,梁钰茜早已经放开了自己的手,由着聂坤将自己拉去门边。金瑶想要抗拒:“妈妈留我还有话要说。” 梁钰茜在后头打着蒲扇:“你就去罢!有什么我和妈妈搪塞。” 山林间夜晚出奇的宁静,聂坤拉着金瑶紧步前行,到了田野间蛙声阵阵,金瑶听得心满意足,待回神过来,已经到了聂坤房舍了。 又从后院溜进去,到了李氏紧闭的房门前。聂坤一扬裤子,跪在地上:“娘若执意不肯儿子这桩婚事,执意不肯伐柯,儿子只能和瑶姑娘跪在娘房门前,直至娘回心转意。” 金瑶泪光盈盈,嘴里荷荷有声,良久也未能说出一句话来。盈盈拜倒在地,纵然再如何遭到白眼与拒绝,可是聂坤不是在顽强地抗对么? 晚来寒风瑟瑟,聂坤脱下外衣,披在金瑶身上。两人静默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房间那边也是鸦雀无声,两人一直跪到了东方露出鱼白。 金瑶终于开口了:“起来罢,天亮了,不吃饭怎么行?再如何爱,也不能不吃东西的。”金瑶现在不知怎么,感觉怎么有点变了。 或许变的不是自己。 聂坤起身:“我先去进去和娘说一番话。” 金瑶也起身,却不是跟着聂坤进去,径直走到了桃树底下,桃叶蓁蓁,随手撷了一片,指甲一掐。 疼的却不是桃叶,而是聂坤。 房内传来聂坤的哀嚎声,又刺耳又刺心。金瑶走进房内的时候,只看到聂坤抱着李氏,哭得泪流满面。 哪家儿子死了娘,不会泪流满面的。 金瑶蹲在地上,李氏紧紧闭着双眼,眉间皱得如高耸的远山,即使是死去了,却也此般不甘,像是抗拒,抗拒她儿子这段婚事。 金瑶却要做些什么?怪自己,可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怪别人,可李氏到底是因为自己死的? 以死明志了。 聂坤嚎哭不止,金瑶冷着双眼:“接下来怎么办?” 聂坤道:“我想厚葬了我娘。” 金瑶道:“那是当然,你娘幸苦怀胎十月,又幸苦将你抚养长大,如今也是为了你的婚事自尽,怎能不厚葬。” 聂坤抱起了李氏,红肿的双眼,满脸的泪痕,嘴一张一合:“你知道的,我没有多少钱,那几百两银子,大抵是你的……” “全部当作你娘的殓葬费吧,活着这般累,死了若也不能好好下葬,那是从头到尾都悲哀了。”金瑶淡淡道。 “我会还给你的。” “不必了,”金瑶淡然道,“不必了,我回去了。” 飒飒风拂过,聂坤将娘尸体裹了,将所有的银子挖出来,到镇上买了香烛线香,棺材值钱,并且请老师傅打了一块上好的墓碑,守孝了七日,滴米未尽,渴到极端才抿了口水。 待到下葬那天,请了几个汉子,将棺材葬了山后,聂坤就着墓碑哭得稀里糊涂,几个汉子旧太棺材,见多了这样的事情,可看见聂坤这哭声,也落了几滴泪。 落泪的不仅仅是他们。 强撑着回到丽春院,姑娘们还陶醉在中秋节的喜庆里面,欢天喜地或是赏花,或是挽着客人们到处游走,金瑶跌跌撞撞一路回到沉院,回到了房内。 面前的摆放的铜镜,模糊地映出自己的容颜,浮肿乌黑的双眼,多亏了跪了一夜,熬了一夜,才有这样的光景。 多亏了这一切。 梁钰茜捧着填漆描金小匣子上来,从里头端出了几个小菜,水晶虾,爆炒田螺,金瑶望了望:“这不是妈妈爱吃的菜了么?” “妈妈瞧你难过,又想你是不是想爹了,便托我将这个给你端了来。”梁钰茜将这些摆到妆台上,又拿出一双筷箸。 金瑶面无神情,眼泪却留个不停:“都喜欢将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旁人,却不曾想过,旁人是否会喜欢这些。桃花画也是,青桃子也是,水晶虾也是,爆炒田螺也是。”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8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8 梁钰茜自然知道金瑶发生了什么,新下一想,也能猜个□□不离十。遂笑道:“当初我就告诫过你。现在……” 话还没说出口,金瑶猛扑入梁钰茜怀中,抽泣起来:“一切都完了,完了。他娘自尽了,全都在于我这个不尴不尬的身份。” 梁钰茜一惊,再也想不到就这样他娘就自尽了,这也太拘与礼法了,蛾眉若蹙,柔声安慰道:“瑶儿,如果真的过去了,就别沉湎在其中了。以后的日子定然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金瑶冷笑道:“没有了他,阳光怎么灿烂。可是就算他不在意,我心里也无法解脱。只要我一合眼,他娘那愁苦的神情就会泛在我脑海里,时时刻刻警戒着我,我的身份是不配她家的。” 梁钰茜抓住金瑶乱晃的手:“说什么呢,凭他那个穷书生就配得上你了。你清清白白一个人,在她眼里成了个什么了,我看给你提鞋也不配。” 金瑶推脱乏了,靠着床就睡了,睡着睡着做了一个梦,梦见浓密不见边际的森林里,聂坤抱着墓碑在哭,哭得林鸟四飞,晚霞凝散。 知道是个梦,也能轻易醒过来,眼泪也能随意掉下来。随意推开靠着床的窗子,外头的月亮也随意圆着。 ☆、离别 金瑶只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却不曾想到,三日后的晌午,那个阳光明媚蝉声聒噪日子,聂坤青衣芒鞋,跌跌撞撞来到了丽春院。 他见到金瑶,深思十分复杂,金瑶略推了推,就到了院子里去了。聂坤赶紧追上,拦在前边:“前些日子是我糊涂了,竟然生了那样的心思。你可记得我曾经说过,我对瑶儿的心思万不会转变。你,永远是我心尖上的人。” 金瑶低眉一笑:“我也记得曾经你怎么做的,好像要撩开手,各走各的。” 聂坤伸出右手,停在脑勺旁立誓不迭:“我要是撩开手,各走各的,我便不得好死。” 金瑶呆了一呆,好久才回神过来。望着面前这一袭身影,老实说,金瑶也难以舍弃。两人沉默了好久,聂坤终于打破凝胶:“我知道,我前些日子做的过激了些,可是我也希望你明白,我那时心很痛,所以才不择言,说了混账话。我对瑶儿你这份心,你还不明白么?” 金瑶道:“我明白。” 聂坤沉了沉道:“这次我葬了娘,着实用了不少银子,剩下的……你也知道,所以我想,我们可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积累起来……” 金瑶道:“我能攒。” 聂坤垂下头:“我娘将我从小带到大,从来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没享过一天福,她死了,我想为娘守孝五年,所以……” 金瑶道:“我能等。” 聂坤目中带着晶莹:“你能为我做出这许多来,我却什么也不能为你做。我当真没用得很,我只想着能发奋读书,哪怕乡试得个名也好。” 金瑶苦笑道:“你能付我一片真心,我自能还你一片痴情。” 林中黄莺交交不绝于耳,老青色墓碑上刻着聂坤娘的名讳,聂坤领着金瑶来到此地,双双跪下。 金瑶从囊中探出一把纸钱就着豆苗大的火烧了,灰烬蒙蒙中映着金瑶那张脸,悲伤又冷漠的脸。金瑶垂头道:“想来想去,还是称您一声伯母。伯母为了这桩婚事,狠心抛了儿子辞世,在我看来,伯母此举的确是看不开。人□□裸来,去亦是□□裸,经历此遭,伯母应当知晓了,所谓云泥有别的身份不过云烟一场。” 聂坤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良久才道:“娘,不是孩儿不孝,只是孩儿深知,自己绝不能负了瑶儿。五年后,我必会明媒正娶瑶儿,我想娘在天之灵,也不会以为我辜负了您。” 扫墓罢,金瑶借以身体不适,独自回到了丽春院。坐在那儿,金瑶都是恹恹的,这桩事,心里总是有个疙瘩,或许是要一段岁月来掩埋了它。 此事告一段落,暂且不提入秋以来,聂坤好运连连,说不准是他娘的庇佑,还是他的造化,隔三差五有生意做不说,竟然在乡试中了个亚魁。 说来也巧,乡试一般举行在八月,阴差阳错耽搁了两个月才举行,聂坤抱着侥幸的心理去了,不想竟中了。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有了做官的资格不说,还能上京城考取状元了。 喜滋滋地和金瑶道了,金瑶笑道:“我看是你娘在助你,合该去墓旁上几炷香,已表心意。” 聂坤眉开眼笑:“瑶儿,我可以去考状元了。等我考了状元,当了大官,就算没银子,李春花也不敢再留下你。那时候,我八抬大轿,将你抬到我家来,日日夜夜只宠你一日。” 金瑶又是娇羞,又是欢喜,捂着脸:“你这臭书生,脑里想什么有的没的,合该放正经点。” 聂坤不住笑:“瑶儿,我说正经的呢。”说着眉毛低下来,目光呆滞,不知脑中想什么:“我只想能凭自己的能力,让瑶儿不再受苦受累。” 金瑶何曾不知。 离来年上京赴考还有几个月的光景,聂坤已经开始打点起来,金瑶将近几个月所得的银钱都给了聂坤,当作盘缠。这些许月中,聂坤被村里聘了夫子,讲课做学,也能赚些银子。 且说时光飞逝,日月如梭,捻指间便是三月。扬州三月是再热闹再繁华不过,行客商贾不断,烟花丝竹不尽,多少文人骚客乘船赴宴,行欢作乐。 对于金瑶来说,却已成了离别日。 聂坤那天穿得出奇的好。身上一袭半旧的湖蓝色丝绸衣裳,上面绣着青竹子,袖边用白色滚了边。脚上踏了一双蓝布鞋。最为出奇的是,两只眼睛中镶嵌了离别的伤感。 二人立在扬州江岸旁,金瑶面对着滚滚江水,抬口说道:“这日终于来了。” 聂坤走上前去:“还没到,我要你静心等,日后不用劳累的日子。” 金瑶转头望着聂坤,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欲了几番至了几番,才道:“或许,会吧。但是我要你应我一句话。” “什么话?” “不管你高中与否,”金瑶忽然想落泪,“你都要回来。即使没中,也不用担心无颜对我。你只需记住,我戴瑶在这儿等着你。” 聂坤坚定道:“错了,你只需记住,我在等你。” 有船行来,推开徐徐波浪。船家掌舵而来,问道:“客观要走否?” 金瑶笑了一笑:“容我再说片刻。”金瑶从怀中掏出了二十枚铜钱,塞到聂坤手中:“这是我爹离开的时候,叫那陈妈妈带给我的。你只管拿去,要用做有意义的事情,可不能挥霍了。” 聂坤接着,塞进怀里,金瑶又解开荷包,里面放着八枚铜钱——这八枚铜钱是戴世名亲手递给金瑶的——金瑶捏出四枚,拉过聂坤的手,放到他的掌心:“这不是四枚铜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9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59 钱,是我对你的一番心意,你不许花,不许用,只想我了,拿出来看一看。虽然‘四’这个字不吉利,不过和我凑在一起,便再吉利不过了。” 聂坤收在怀里,又隔着衣裳摸了一下:“金瑶在我心里。” 金瑶鼻子一酸,道:“你快去吧。船家等着你呢。”聂坤转头要踏上船去,却忍不住回头看一次。 看的同时,发现金瑶正目光灼灼看着自己。聂坤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心里头千言万语,到这时候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一袭身影立在那里。 聂坤冲上去,抱着金瑶——这是两人结识以来第一次碰触——金瑶也并未抗拒,反而在他怀里抽泣了一阵子,聂坤凑在金瑶耳边:“瑶儿,等我。” 船家或许等不及了,连连催促:“客官快些儿,再不走,可耽误了。”聂坤与金瑶依依不舍,最终,聂坤上了船。 两人互相看着,随着距离渐渐拉长,直到聂坤成了远处一个小影子,金瑶才转头离去。 今昔一别,不知相见是何时。 以后,金瑶在丽春院出奇地宁静。没了李蓉,没了李珍,没有聂坤,没有嫉妒与争斗,没了目标与欢喜…… 梁钰茜一把拢过来金瑶:“不还有我嘛,等你家那位聂大官人中了状元,你成了状元夫人,记得把我要去,我给你们两个当丫头。” 金瑶笑道:“油嘴滑舌的,你这一张嘴,我缝了也不是,不缝也不是。” 梁钰茜扑哧一笑,金瑶便静心等着。 这一等,可等了好久。金瑶起初每十几天丽春院石狮子旁望一阵,后来每三四天望一阵,最后每天望一阵,可望眼欲穿,也没等到那个良人。 春去秋来,秋来春来,恍惚间便已经是三个年头了。 整整三个年头了,金瑶算一下,唔,十七岁了。 四月初四,今日。金瑶倚在石狮子面前,望着远方。除了一轮太阳从云雾中喷薄欲出,再无其他。 梁钰茜拿着一张披风披到了金瑶身上:“这么早,又在这里望什么。” “望人啊。爹啊,聂坤啊,一走,都不回来了。”金瑶头抵在石狮子上,笑着说。 梁钰茜道:“浑说。不过你放心吧,他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就算是我,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你更加知道。” 金瑶拉着梁钰茜回去了,一边走边道:“我自然知道。不过很多事情就那么出人意料。说不定京城那花柳繁华,富庶之地,他已经走迷路了。哪里还记得,旧地的一位故人呵。” 梁钰茜捂着嘴笑道:“矫情了你,回去再睡个觉罢。” 金瑶躺在床榻上,依稀睡着,睡眼朦胧中,好像被人叫了起来。眼睛一睁,面前立着一个顶戴花翎的男子,那男子温柔笑了一声:“瑶儿,和我回家吧。” 是谁? 金瑶愣了半响。 不是聂坤是谁? ☆、可探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各位看官们了,烦请再看一次第一章,或是随便扫扫,否则会产生跳跃感。再此绿无抱歉。 天上挂着一轮皎洁的月亮,洒下了一片月华,整个房舍都笼罩其中。金瑶卧在床榻上,身上盖着一袭棉被。床旁是窗。 金瑶要想去推开窗,真要伸手的时候,郑可探抢先一步,将窗推开了。霎时,凉爽的风透了进来。 金瑶笑道:“多谢恩公。” 郑可探低头道:“能为状元夫人效力,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若不是呢?” “能为姑娘效力,是在下一辈子的荣幸。” 郑可探往煤油灯里添了一瓶煤油,灯火如豆,继续跳蹿。从茶壶里倒了一盏茶水,郑可探道:“姑娘讲了大半夜了,口渴不曾?” “正渴了,给我润润嗓子。”说着接过去喝了。 郑可探继续坐在小杌子上:“若是如此,为何还会有官兵追你,为什么你还沦落到如此地步?难道后面生了什么变故?” 金瑶将茶杯搁置在床旁,正要说话,突然一阵猛咳,郑可探连忙从厨房里面熬了一万枇杷叶子汤,递给金瑶:“姑娘身子本就不大好,现下也已经是夤夜了,我不该还缠着姑娘将这么多。” 金瑶喝了这碗,断断续续道:“不,这是我……生孩子的时候落下的病根。”话音才落,便猛地咳嗽,好似要将心也咳出来,郑可探慌了神,连忙道:“可要请大夫来整治。” 金瑶摇了摇头,才摇一下,血也跟着摇了起来。血从金瑶口中,喷涌而出,吐了一地。 郑可探看呆了,连忙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请大夫。你记住,千万要等着。” 金瑶笑道:“又是等着。” 郑可探不敢耽误,这样一个好姑娘,一条命可不能折了。闩上门,一溜烟跑。跑到村子里头,知道如今已经是三更天了,可是金瑶那儿不能耽搁,提起拳头就往大夫房门上拍。 “大夫,救命啊。大夫,救命啊。”没有任何人来开门,可坏就坏在,郑可探这个穷乡僻处,就此一家大夫。 郑可探舒缓不得,说不准就是出人命的事情。叫唤好一阵子,大夫终于出来了。不容大夫开口,郑可探双膝跪地:“夤夜叨饶大夫,在下罪该万死。可一女子身染重病,刻不容缓,还望大夫与我前去,若先救了她性命,再容大夫怪罪。” 大夫满腔怒火,登时消了一半。带好行医物具,匆匆忙忙跟着郑可探走了,来到房内,金瑶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汗如雨下。 大夫连忙诊断一番,其中郑可探一颗心可是急坏了,眼看着金瑶躺在床上,像是睡了过去——郑可探怕金瑶其实是过世了——郑可探不住擦脑门的汗,问道:“大夫,要紧么?” 大夫掳了那把山羊胡子:“这病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这是风症,因姑娘生孩子的时候保养不当,或是坐褥调理出了偏差,才害了这病。可话说回来,若好好调理也就罢了,千万不能劳累了,养着自然不会出大事。” 郑可探道:“都怪我,大半夜还拉着人家姑娘说话,都未曾令他好好休息……” 大夫道:“你别打岔,听我说话。我等会开几副药——幸好我这里本带了,你等会便去熬给她喝。切不可让她劳累了,也就没事了。若再有什么症状出来,再来叫我。” 郑可探点了点头,买了药,付了钱,送大夫出去:“大夫,真是不好意思,半夜火急火燎请您过来,扰了您的清梦。” 大夫道:“我刚起来时的确肚子有些气,不过清醒过来,却一点气也没有了。我不过少睡了一时半会,可真真治了个人呢。” 郑可探送大夫出了门外,又将药熬了,看着金瑶许是睡着了,将药用调羹送到金瑶嘴里,眼看药碗见底,叹了口气,才收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60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60 了起来。 替金瑶盖好被子,将先前打开的窗关了,移着煤油灯到了正房,郑可探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 第二天,郑可探醒来,头一遭事就是去看金瑶。只见金瑶恹恹然躺在,后头垫着一个枕头。郑可探问道:“姑娘可好些了?” 金瑶报之一笑:“早上起来便觉嘴中一股药味,真感谢恩公为我费心了。今早起来,以好了很多。”说着用袖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郑可探望了望,嘱咐一句:“可别劳累了。”跟着去了厨房,舀了两勺米,和着红枣——这红枣还是从许语家拿来的——煲了一锅稀饭,揭开锅子,米香和红枣香袭来,郑可探嗅了嗅,欢喜地盛了一碗,端给金瑶。 金瑶接过碗,热气氤氲,就着喝了几口:“恩公的手艺真是好,我在怡春院吃过那么多山珍海味,也不上你的。” 郑可探一笑:“时辰不早了,姑娘请在这里歇息,养一阵子再走,官兵暂时是不会寻过来的。” 金瑶答应了,郑可探拂袖外头去读书。拿着书看了一阵子,便从窗户朝金瑶望去,她整个人呆呆坐在床上,也不知想什么。郑可探看她愁思的神情,心中也不觉痛起来了。 想着是先调理她的身子才是。从许语家里拿的红枣已不够,郑可探起身又去了许语的家。 许语正在院子里晒红被子,见了郑可探前来,欢喜挽了他的手臂,甜甜叫了郑哥哥。郑可探轻轻在许语鼻子上一刮:“小东西,前儿拿的枣子给我再来一袋。” 许语果然从房里拖了一袋红枣出来,郑可探拿了正要走,门外却突然闯进来一干捕快。 郑可探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勉强支撑着维持素日的平静。那一众捕快问许语:“你可遇见过画中这个女子?”说着将画揭开了。 画上的女子正是金瑶。 许语自是摇头和拨浪鼓似的,那捕快收起画,口中骂了句脏话:“他奶奶的,死小蹄子,贼会躲。几天下来连根毛也没见着,看我找到了怎么惩治这蹄子。” 郑可探凑上前去问道:“这姑娘怎么了?” 那捕快正欲和乌泱泱一大批捕快离开,听他一问,倒不作答,问道:“与你何干,难不成你看见过,还是?” 许语嘟囔着嘴:“敢情是对那画上的女子一见钟情了罢。” 郑可探不理会许语,对着捕快拱一拱手:“捕头多思了。只是好奇这个女子,看起来如此柔弱,却是犯了什么错儿。” “哦,也不是很大。不过是谋杀了自己的儿子罢了。” 郑可探额头浸出了汗:“捕头说笑呢。” 捕快一边和众人离开,一边道:“可不是说笑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便是真和利益冲突起来,哪怕是爹娘儿女,也能戕害。” 郑可探这厢听得胆战心惊,许语道:“我的天,这个姑娘也是利害,自己儿子下得去手。” “他们说的话,也能混信?俗话说,耳听是虚,眼见为实。”汗涔涔地背着枣儿袋回到了房舍。 金瑶还在床上深思漫游,不知想什么。 时辰过得真快,转眼又是晚上了。天上的月依旧皎洁得很,和昨日一样,不过…… 坐在床旁,郑可探问道:“姑娘。大夫说这是你生孩子留下的病根。那你孩子呢?” “死了。”金瑶淡淡道。 郑可探竟不知如何作言,轻易问她怎么死的?那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扯皮么。郑可探呐呐的,倒是金瑶自个儿笑起来了:“我的故事想必没能吸引住恩公,否则恩公应当时时刻刻想要知道下文才是。” 郑可探道:“我当然想知道。我也愿你只是讲故事。” 金瑶笑道:“的确是故事,我的故事。你知道吗?那天我其实没有醒过来。也就是说,那个顶戴翎花的男子,不过是我想出来的。正所谓日有所思,也有所梦。聂坤——迄今为止,我都没有见过他。” 郑可探心中一凉,问道:“他高中了,抛弃了你,还是名落孙山,无颜见你?” “我不知道,”金瑶冷冷道,“他和爹爹一样,杳无音讯。” 郑可探不免安慰一番:“或是都被什么耽搁了。” “嗯。耽搁也好,不肯来也罢,我反正不信什么人会等我了,我也不信我等的什么人会再来我的生命中。”说着金瑶自己哭了起来:“我只恨,只恨当初不够决绝。” ☆、离院 梦醒才知是空,不过其实在梦中时,金瑶便觉是空了,那袭身影,那张脸庞,太过模糊了。醒来时,身旁一个人影也无。找了盏羊角珍灯,一个人往聂坤村去了。 此时已入夜了,林中鸟兽之声不绝于耳,金瑶神情木讷,到了村头,来到房前。 一别,已是整整三年了。 拿出钥匙,推开了后门,来到庭院之中,霎时一股花香袭来,桃花灼灼开在枝头。透着灯火,金瑶眼泪不住流下来。 庭院一片荒芜,久无人住之迹,那墙头檐下,蛛丝布满;那栏缝阶隙,杂草丛生。金瑶一步步行来落泪,在门中倚了一阵,又折回了。 梁钰茜因着金瑶心情不好,想带她出去游玩一番,以消哀愁,便告她明日香风山又有庙会,金瑶推迟再三,耐不住梁钰茜苦苦请求,只得应了。 第二日金瑶不施粉黛,和梁钰茜挽着手到了那儿,依旧是灯火通明天,烟花四散日,金瑶却打不起兴致来。 梁钰茜指着前头的灯笼:“你瞧那个灯笼倒好,咱院子里的也比不上这个。” 金瑶道:“不过一个灯笼罢了。” 梁钰茜那什么话和她说,金瑶都说淡淡的:“不过一个茶杯罢了。”“不过一把木剑罢了。”“不过一张面具罢了。” 两人依旧结伴到了山上,芳华中桃花烂漫,梁钰茜挽了一支在手上,金瑶触景生情,又想起了那几首酸溜溜的情诗,回想起来,心里百感交集。 再也不忍不住,金瑶对着梁钰茜道:“我先走了。你自己玩罢。”说着便没入夜色之中。 金瑶提着裙边儿,来到了陈大娘的住处。慌慌张张跑到院子里,陈大娘正在结绳子。金瑶问道:“春竹姐姐呢?” “卖给其他人当丫鬟去了。”陈大娘头也不抬。 “卖给哪家了?”金瑶问。 “和你说又有什么用,便是程家,你能随随便便跑到陈家去。”说着从旁边的石凳子上取了几块糕点吃了,又递给金瑶一些,继续道:“如今姑娘越来越不好找,程家花了大价钱,要买个姑娘去,我还有不给的道理。” 金瑶接过糕点,咬了一口,味同嚼蜡。轻声道了句多谢,捏着糕儿,走出了门外。 破天荒的,金瑶买了两坛子酒,黑灯瞎火的坐在丽春院的门口,和两只石狮子一齐喝酒,喝得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61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61 两眼晕晕的,脸颊红红的,走一步打几个颤,待到两坛子酒喝光了,终于挤出两滴泪来,抱着石狮子呜呜咽咽就哭了起来。 哭过了,他也不会再回来。 渐渐地,金瑶不怎么爱弹琵琶了,坐着就走神,木头也似呆在那里。客官们见她呆若木鸡,又兼着日夜思恋聂坤,容颜不复,客官们也渐渐不怎么待见金瑶了。 金瑶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可却实实在在愁坏了李春花。李春花本因着聂坤抛了金瑶,开心得不得了,却不料金瑶此番变故,实打实丢了红势,两厢比起来,李春花更希望金瑶能红火,哪怕有聂坤飞舞在周围呢。 得了空儿,李春花也安慰金瑶:“人呐,总是要往前看的,沉浸在以前的悲伤里面,又有什么意思的,反而白白辜负了以后的时光。” 金瑶却和死鱼眼睛一样,盯着一样东西就不肯挪开视线:“不是我不肯往前看,只是我已经没有以后了。” 哀莫大于心死,恐怕便是此番光景吧。李春花眉头皱了两皱,摇着头走了。眼看着客官们少了大半,心里急得和热锅蚂蚁似的,连忙和柔心道:“我的女儿,这可怎生是好?” 柔心笑道:“树林里面,只怕一颗树长得成?我的娘,咱沉院的姑娘比路上的石子还多,还愁找不到好的。”听了这话,李春花大觉有理,连夜看了沉院的花名册,选了八个姑娘。 或舞或歌,或音乐丝竹,这八个姑娘一个个都有专攻。李春花安排了一场盛宴,也就在端午节。到了端午节那日,人和三年前一样多,情况也和三年前差不多。 八个小姑娘一个个登台作演,演了七个,客官们也没起什么兴头,李春花眉毛皱成疙瘩,迫切切地和柔心道:“心儿,都演了七个了,还没看哪个兴起风浪来。” 柔心站在帘子底下道:“妈妈你着什么急,不还有一个嘛,耐心等等,这批不行,再换一批。” 可好似没有更换的必要了。待到第八个姑娘上台作演的时候,客官们都看直了眼睛。台上那一身穿大红撒花绫罗衣裳的姑娘着实惊艳无比,眼睛炯炯有神,嘴盈盈若朱丹,袖子随乐声旋转飞舞,整个人都飘落而落的花。 那姑娘额间也开了一朵花,眼睛渐渐迷惑起来,客官们拖着脸,看得口水流了一地。李春花转忧为喜:“客官们,这一出叫《落红》,姑娘安月儿可是一位才长成的姑娘!” 三年了,当初的安月儿如今出落成大姑娘了,不仅有金瑶的小女子情态,也继承了李蓉那风情万种的眼神。虽琵琶不如金瑶,不过练了十几年的舞,已入化境。 简而言之,如今的金瑶在丽春院,已经失去了红势,也就这一场端午盛宴,金瑶成了前花魁。 安月儿也担心,时常跑去和金瑶说话:“瑶姐姐,我成了院子里的花魁,你不会怨恨我吧,我……” 话还没说话,金瑶便打断了:“不会的。”安月儿嘻嘻一笑,也不再说什么。 金瑶何曾还在意这些。太多的东西,都已成了不必要了。独自在房中坐到天黑,也不会有人来管辖了。 金瑶好像在院子里已经无人愿意顾及了。李春花柔心整日里头围着安月儿转,整个院子里头的人看着鸨母和她女儿已经如此,哪有不去捧得道理。 风水轮流转,也不过如此。金瑶却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心已经不在这儿了。梁钰茜看着金瑶越发悲伤,却也不知如何是好,时常去和她说话,金瑶也是爱答不理的。 有一日事情终于有转机了。那一天是个晴朗天,李春花破天荒地找金瑶说话了,大概意思便是:“姑娘,我这丽春院地方小,来的客人们又容易转性,今日爱这个,明日爱那个,三天两头便换个爱,所以姑娘如今的地位……也就是说,我为了姑娘更有番更好的作为,已经写信打发怡春院的人来接你了。” 金瑶正在翻书,听了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卸磨杀驴。不过杀不杀,金瑶都无所谓,突然想,若能换个地方,说不准更加容易忘记那个人吧。 金瑶默应了,李春花欢喜非常:“姑娘以后去了那儿,得空多来看望老身一番。” 金瑶等李春花走了,将柜子里头的字画都抱了出来,这些都是和聂坤初次相识的时候,聂坤送来的,有光是字的,光是画的,字画结合的。翻了一阵子,突然看到了那副旧画,桃花中的金瑶和聂坤,题有崔护的诗《题都南城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果然算是勉强应了这首事,当真可笑得紧。在外头摆个铺,一把全贱卖了,得的几钱银子,一个不剩丢给了乞儿。 还有那把日梳夜梳的牛角梳,一弯盘在手里,却如何不弃不了。要丢就要丢个干净,又留这个劳什子,白白令自己触景生情,便送给了梁钰茜。 从此落个干净,静等着,终于,一天上午,从后门里头来了两个妈妈并着四个轿夫,抬了一顶轿子来。 金瑶穿着一身锦缎衣裳,抬着两个大箱笼,上了轿子,梁钰茜不禁哭了起来:“瑶儿,以后我们就难见了。” 金瑶没有回答,嘴角抽了抽,问道:“妈妈呢?” “在和安月儿说话呢。”梁钰茜哭道。 金瑶强撑着笑道:“钰茜,别哭了。你瞧我和妈妈在同一个院子里头,却也不能时常见面。我们虽然不能再在一个院子里头,心总是时常见面的。” 梁钰茜道:“嗯,瑶儿,你千万要记住我当年叮嘱你的话,切不可……”当着这些老妈妈的面,不好说出口来。 金瑶点点头:“我知道了。就此别过。” 进了轿子,由着轿夫,一路抬去了怡春院。 ☆、适应 作者有话要说:  绿无好难受,下一章本来写好了。我以为自己备份了,删了还清空了回收站,谁知道我压根没有备份…… 一顶轿子将金瑶接到了怡春院,也未能从前门入,绕到后头的角门,悄悄儿进去了。待金瑶从轿上下来,只见自己身处庭院之中,四个丫头簇拥着芙蓉走过来了。 芙蓉笑拉着金瑶,以往看她春风拂面,如今这般衰败的容颜,恰如花之欲凋,不由皱起眉头:“几年不见,瑶妹妹越发清瘦了。” 拉着金瑶从花园一直前行,到了一个庭院,不仅富丽堂皇,还宽敞别致,芙蓉笑道:“听说丽春院只有一个院子,四十几个姑娘全住那儿,咱们怡春院有五个院子,八个姑娘住一个院子,不仅有自己的房,还亮堂宽大着呢。只是姑娘现在还算不得那身份,暂时只能屈居客院了。” 金瑶微笑道:“能有地方住,已经是万福了。哪里还奢求什么一个人住,什么亮堂不亮堂的。” 芙蓉看着金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62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62 瑶说话也是淡淡了,不免愁上心头,遂笑道:“我说瑶妹妹,你这几日一定要好生打扮,否则以后可会苦了自己。就算无心于容颜也好,至少要让妈妈看得过去。”嘱咐完了,也就走了。 金瑶听了虽不解其意,到了房里也的确打扮了几下容颜。每日在房里待着,饭菜自有人送来,金瑶遂心如意,就这样活到老死,也就罢了。可偏偏第三日,芙蓉叫人上覆金瑶,怡春院老鸨李秋花要见一见她。 金瑶居在怡春院,少不得要看鸨母脸色行事,遂整理云鬓,浓施粉黛,和着一众下人到了一间房里头。甫打开门,只见李秋花端坐在一把藤摇椅上,两个小厮在后头轻轻扇着风,那李秋花虽是李春花亲姊,风流态度却截然不同。长着一双丹凤三角眼,红唇紧闭,不怒而威。 两旁左右各坐了五个老婆子,喝茶的喝茶,嗑瓜子的嗑瓜子,交头接耳,絮絮叨叨。芙蓉见把金瑶领来,连忙上去福了福身子:“回妈妈,金瑶姑娘我已经带来了。” 李秋花听了,才睇去看金瑶,见一个孱弱娇小的身影,缩在那一团,吐了口气,说道:“走几步。” 金瑶果然走了几步。李秋花又道:“破瓜了不曾?” “不曾。” “可愿意” “不愿意。” 沉寂了一会儿,李秋花喝了盏茶,又问其他老婆子:“各位妈妈看如何?” 老婆子交头接耳,纷纷在纸上画着什么符,不一会儿,芙蓉将纸收了起来,像是统计着什么,又在李秋花耳边说了几句话,李秋花一抿嘴道:“那就当个卖艺姑娘罢!” 芙蓉笑盈盈前去拉着金瑶:“恭喜姑娘成为怡春院的姑娘。” 金瑶虽然不明就里,看着芙蓉脸上的笑,和李秋花与一众老婆子的笑,像是在期待着什么,金瑶连忙福身道:“多谢。” 金瑶也不知道在谢什么,由着芙蓉领着自己住进了姑娘们住的院子,果然是以住的院子不可比的。收拾妥当后,便安定下来,由着老妈妈讲规矩,金瑶听了一会儿,只觉和丽春院所差无几,听着也不由犯困。 老妈妈讲的也烦躁,喝了几口水寻个由头走了。到了饭时,自由丫头端茶送饭来。金瑶看伙食,不免咋舌,怡春院的姑娘吃的都比李春花要好。 住了几日,金瑶也渐渐适应了怡春院的生活。一日春光正好,金瑶拿着鞋底在凉亭里面做鞋面,做给的自然是每日给自己送饭的丫鬟,久不经人伺候,一朝被伺候,反而不好意思了。 纳久了眼睛酸胀,抬头一望前方,一处房舍金碧辉煌。金瑶也看住了,只见里头出来两个人,一个是红桂,一个是尘茵。尘茵浅浅拖着红桂的手,往凉亭来。 金瑶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子,道了句姐姐,红桂一看到金瑶,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笑道:“妹妹终于来怡春院了,做姐姐的盼了好久,才盼到你来。” 金瑶笑道:“这不来了……” 红桂笑得如三月柔柳:“这儿可比丽春院好。来的也都是有钱的大爷,想过好日子,简直是轻而易举。” 金瑶登时鼻子一酸,许久不曾听到红桂的声音,这次又听,只觉心尖都柔化了,心里那苦楚一股脑涌过来,也不多想,扑入红桂怀中,就呜咽哭了起来:“红桂姐姐,你不知道妹妹有多苦。我以为换了一个地方,我就能开朗些,看开些,不料那些忧愁却牢牢抓住我不放。想要过好日子,谈什么轻而易举!” 红桂对此事也略有耳闻,将头儿一偏,任由金瑶尽兴哭,过了一会子,才在金瑶背上拍了拍:“人总要往前看的。快别哭了,就当重生了。” 金瑶勉强笑道:“但愿我能重生。” 闲言少叙,如此金瑶在怡春院的日子渐渐平定下来,原以为生活也便这样,却不料风波又起。 那专做丝绸营生的程家老母,恰逢六十大寿。且不说她要筵开几席,但是歌舞便少不了的。家里到底没养多少优伶,便派了小厮前往怡春院,来请几个姑娘过去,献歌献舞。 李秋花自然是接下来了,并且一层层选拔不消说,那红桂歌腔极好,又兼是花魁,自然是要选去了。李秋花又跳选了几个,待临近金瑶,李秋花沉吟片刻:“你也跟去罢。”素知她琵琶好,诚心让她去露一露手。 金瑶应承下来,第二日晨光熹微,和红桂并其他四个姑娘坐上花轿子就往程家去了。到了那里,下人们正在预备着宴席,红桂金瑶和四个姑娘便在房里候着,等席开的时候,前去作舞弹琴。 金瑶看姑娘们都在打扮,不由笑了笑,不知她们慌张作甚。红桂涂抹罢,扭着腰儿走过来:“瑶妹妹你怎么不打扮打扮?” 金瑶道:“我不怎么想打扮。” 红桂努了努嘴,拿起胭脂盒,用刷子细细在金瑶脸上刷着:“咱们姑娘最好的归宿,莫过于嫁给这豪门人家。你瞧这程家,富可流油,除了上头老太太,就一个公子哥。若被公子哥相中了,后辈子岂不是有着落了?” 这些话着实勾起了金瑶的伤心事。农耕生活的梦已经支离破碎,哪里还有旁的心思,另起炉灶建构新的梦想。红桂见她不答,继续替她描眉画眼:“且不说旁的,出来到底是咱怡春院的门面,可能不好好装饰一番?” 打扮完毕,那边时辰也不早了,姑娘们换过衣裳,等候一会儿,老太太那边传人来叫了。金瑶一众随着到了大厅,只见宽敞的大厅里面摆放了十几桌宴席,坐着几百号人,那桌上,酒盈肉堆,炮龙烹凤,金瑶看迷了眼,只见正中央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一个少年窝在她的膝上,笑盈盈一齐说着什么。 金瑶还要细看,乐声已起,只得选了一首欢快拜寿的曲子连忙弹着,四个姑娘簇拥着红桂甩袖作舞,翩翩如蝶飞,金瑶走了一会儿神,转眸去看那少年,那少年也望了金瑶一眼,金瑶连忙转过来,继续低头弹琵琶。 一曲罢,老太太十分得意,叫下人抓了一把铜钱分与姑娘们,红桂拿了一些,就往金瑶这儿走来,给她分了一把,金瑶却没有推,只顾接下收入囊中。 那少年突然站起来,往这边走来,金瑶猜了个大概,连忙转身,却不料这次转身,一同看到了两个故人! ☆、随意 恍惚间,见到这二位故人,金瑶着实吃了一惊。面前那桌酒席上,一个穿红戴黄的丫鬟正在给一个公子倒酒。那丫鬟生的可喜,公子长得猥琐,一个劲看着丫鬟的手,口里险些要流哈喇子。 那姑娘正是翠露,公子正是孙河鹤。 金瑶不料在这儿遇见了翠露和他,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哀伤,也别过头,不再去看。这一回头,正好与那程家少爷打个照面。 程家少爷作了个揖:“姑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63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63 娘们好。” 红桂一旁接口笑道:“见过程家公子。” 老太太见孙子混进姑娘堆里面,有些不大高兴了,连忙道:“舒儿,快给我回来。姑娘们跳舞跳累了,让她们回房歇息歇息。等会儿该回去了。” 程舒只得抽身离去,还不忘看了红桂金瑶几眼。红桂一行人跟着一个丫鬟回到了房里,各自喝水吃零嘴不提。红桂拉着金瑶一处说笑,红桂道:“瑶妹妹,你看见不曾,那公子还和我们搭话了,说不准有戏。” 金瑶还沉浸在遇到故人的心情中,听红桂说话,少不得打起精神回答:“是呢。” 红桂还欲再说下去,程舒带着两个小厮走进来了,小厮捧着两个捧盒,程舒手一扬,小厮连忙揭开盒子,里面放了好些银子和首饰。红桂和一并姑娘们欢天喜地接了,又道:“祝老寿星寿比南山,福禄永享。” 程舒十分要兴致,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凝在嘴边,过了半响,才吩咐小厮领着那四个姑娘先回去,和金瑶和红桂道:“姑娘何不今晚留在这歇息,晚上祖母大寿,要放灯的。可热闹可好玩呢。” 红桂捂着袖子:“我们本也想留的,只是晚上怡春院还有些要紧事,恐怕耽误不得。” 程舒见他不愿意,慌了神态,一把攥着红桂的袖子:“我不许你走,你留下来。” 虽然程舒一直在和红桂说话,眼角余光却总是往金瑶瞥去,金瑶只纳闷着,寻思自己是成了多余的,只当程舒在示意她离开,正要走呢,却停住了脚步——他先前可没让小厮把自己带下去,当即只一旁看着不提。 红桂双颊微红,用着一向温柔的嗓音道:“我是公子什么人公子凭什么留下我们,我且不和公子说了。”说着拉着金瑶的手,就要离去。 金瑶正巴不得,和红桂往门边走去,程舒一把拦住:“实在怕唐突了姑娘,我看了姑娘心中欢喜,正想和姑娘们在一处,想姑娘们做我……” 红桂发出了一连串银铃似的笑声,金瑶听得慌神,手都捏出了一声冷汗,只看程舒一心一意都在红桂身上,为何还要搭上个自己。 金瑶不肯,却耐不住怡春院的老鸨的手段。李秋花不比李春花,还容得话说,她一听程舒要去金瑶和红桂,哪里还容得多想,立马答应下来了,程舒两抬花轿子,几个大箱子,就把二人接到程府了。 金瑶万般不愿,也只得和红桂去了。红桂自然是称心如意,竟到了贴身丫鬟也不要的地步,辞了尘茵,还道:“你原本是青楼里面的丫鬟,行事都是按着青楼里的来做,哪里知道大宅院里的规矩。教你学,又是难为了你,索性放你回去,在怡春院服侍新的花魁罢。”如此硬生生不肯要了。 也便如此,两人到了府中,头一桩事情就是挑选丫头。老太太坐在房里的椅子上,程舒坐在一旁,底下跪着乌泱泱二十几个丫头。程舒似乎十分欢喜:“桂儿,瑶儿,这是咱家上好的丫头,最是乖巧伶俐了,你们每人挑一个去罢。若实在没有看上眼的,我打发婆子外面去买几个。” 红桂福了福身子,笑着对老太太讲:“我可从没来看过这么好的丫头,你看一个个穿金戴银,那富贵样貌,外面哪个比不得。只是瑶妹妹比我小些,她应该先选才是。” 金瑶不敢妄动,连忙一同福身:“妹妹不敢先挑,桂姐姐为大,先挑才是。” 老太太坐在眉毛也不眨一下,继续往碟子里头抓了一把瓜子。程舒看娘不待见二位,连忙打圆场:“那瑶儿先选,快选罢。”金瑶走下去扫视一周,一个个秀气干净,的确是上等,只是其中有两张面庞,便是下等,金瑶也不嫌弃。 那一张是春竹,一张是翠露。金瑶欢喜,转头对着老太太笑道:“我可选两个不曾?” 老太太气幽神闲,呷了口茶:“戏子就是得陇望蜀,吃着锅里望着碗里,恨不能一把全拿去才是。” 红桂眼中一笑,程舒笑道:“许是两位一同入了瑶儿的心,有什么打紧的。” 老太太冷哼一声,金瑶面上及其羞愧,咬着牙只将春竹挑出来,老太太看在眼里,又只冷哼一声,道:“那位要挑几个?” 红桂福了福身子:“一个即可。”绕着丫鬟们走了三四圈,将翠露挑了出来。如此两个各自选了贴身丫鬟,不在话下。 金瑶得了春竹,以往的好姐妹,哪有不欢喜的道理,连忙叫几个下等丫鬟去小厨房叫了三四碟小菜,油盐炒枸杞,火腿蚕豆汤,鱼头豆腐,并几坛酒,摆设筵席与春竹一起吃饭。 可春竹似乎受到了惊吓,半天不敢入座,金瑶只好摒退众人,这才与春竹坐下,抿笑道:“我的好姐姐,许久不见了。” 春竹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子:“姨娘与奴婢身份有别,判若云泥,不敢承受‘姐姐’二字。” 金瑶将她按下:“咱们一道说说话,又没旁人,你还要整这些虚的。我们合该吃吃酒,也就罢了。” 春竹低头吃了几杯酒,金瑶笑道:“可惜不能把翠露选来,不过也没关系,她在红桂姐姐那里,也没事,左右我们都在这宅子里头,都在一起。只是绵松,又哪里去了?” 春竹道:“绵松她……听说这里招了个厨房婆子,名字叫项其青,她为人泼辣刁钻,多少人明里暗里想杀她,这不,就从陈妈妈那里买了绵松,让两个作对。天天争吵。后头项其青大病一场,竟然去了,就剩绵松了,你也知道她性子,不知现在打发到哪里去了。” 金瑶听了两位故人名字,心里有些凌乱。打发了春竹,便靠在床上,看了一会儿描花绣草的帐子,昏昏沉沉睡了,睡醒以后,不知程舒何时坐在一旁了。 金瑶问道:“从桂姐姐那里来了?” 程舒笑道:“你吃醋了?” 金瑶道:“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程舒道:“我是真心的。”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已经入了程府,不管生死都是程府的人,还管你什么真心不真心。”金瑶将衣裳往上抬了一抬。 程舒道:“那不管我做什么你都答应吗?”金瑶没有回答,程舒试探性地往金瑶脸上亲了一下,金瑶没有反抗,反而看到了程舒眼中的紧张。程舒见了金瑶没有拒绝,将她压倒在身下,只见帘卷流苏,被翻红浪。 ☆、生子 很不可思议。金瑶就这样在程府过了三年,又是三年。而这一日,金瑶突然怀孕了。 春竹十分欢喜,笑说:“现在肚子里头有个孩儿,以后有得依靠了。也不用老是受老太太的白眼了。” 春竹的欢喜不是没有依据的,金瑶在程府,一直不讨老太太喜欢,程舒虽然看起来喜欢金瑶,可更多的是往红桂那儿去,下人们自然更是喜欢巴结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64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64 红桂,金瑶可谓一直处在水深火热当中。而这时,金瑶有了孩子…… 金瑶坐在床榻上,下面一张小几放着些许零食。春竹在一旁剥核桃,剥出一些果肉塞进金瑶手里,金瑶也吃得尽兴。 正放入嘴中,风把青帘子吹开,翠露簇拥着红桂走了进来。金瑶见了眉开眼笑:“桂姐姐,来吃核桃。” 翠露搬了一张绣礅,待红桂坐下,也跟着春竹剥核桃。金瑶笑拉着红桂的手,红桂笑脸盈盈望着金瑶:“恭喜妹妹啊。” 金瑶低眉一笑,满心都浸在身为人母的欣喜当中。翠露嘟起嘴:“二夫人如何没怀上。”话才出口,立马发觉自己话说错了,唬得满身出汗,连忙跪下来,口中连声道歉:“奴婢说错话了……” 红桂也未等她说完,将她拉起来:“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的也是实情。我没妹妹那有福气,只求日后能得妹妹庇佑呢。” 金瑶笑道:“姐姐何苦和我开玩笑。” 说了一阵子话,红桂领着翠露也就去了。那边厢才去,程舒就踩着小步子欢天喜地来了。春竹见了,只推外边有活计要干,也走了。 程舒一靠近床,金瑶将脑袋一别:“你别靠近我,哪里吃了满嘴酒气,来我这里折磨人呢。” 程舒笑道:“和朋友一起喝酒而已。” 金瑶皱眉道:“我知道是谁,还不是那个叫孙河鹤的。你再和他顽,就别和我顽。” 程舒连忙道:“好,好,那我以后不搭理他了就是。” 金瑶登时无话可说,只将脑袋埋在程舒怀中,程舒一面摸着金瑶额前的头发,一面道:“明天娘邀你看花呢。现在娘越来越喜欢你了。如果你诞下一个肚里的孩儿,娘会愈加欢喜呢。” 金瑶闭着眼睛,不言。且说红桂领着翠露回房,心内冒火。责罚翠露跪下,翠露只得扑通跪下,双手告饶:“夫人饶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说了。” 红桂坐在小杌上,依旧温言暖语:“我怎么知道你敢不敢啊,你这嘴儿可长在你的脸上,我可管不了。”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你的身子我可暂能管上一管。” 说着逼迫翠露褪下衣裳,取来一条粗大的鞭子,就往翠露身上打去,看着血淋淋了,才停下手:“看你下次还敢胡言乱语。” 翠露哭个不停,连连摇头:“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红桂一抬眉毛:“你退下吧。” 第二日赏花时候,老太太十分喜欢金瑶,与其说是金瑶还不如说是她肚里的孩儿。丫鬟们搀着这些主子在花园里款款而行,看绿肥红盛,群花争奇斗艳。 老太太时不时往金瑶肚子看去,就等着那婴儿呱呱坠地。九个月后,孩子终于出生了。 然而出生得并不顺利。 时值大雪纷飞,金瑶挺着大肚子,正在床上绣手绢——纯粹是打发时间——绣着绣着,突然腹部一阵绞痛,疼得叫出声来,春竹一边擦拭一个花瓶,听了唬了一跳,连忙上去询问,看了状况,只丢下一句话:“你且等着,我去叫大夫来。等着。” 说着连忙嘱咐下面几个丫鬟去叫,那边惊动了老太太,本在午睡,也不免起来叫了丫头去接大夫稳婆来。 如此,一众大夫稳婆在金瑶房里,老太太,程舒并红桂在外头等着。只看着稳婆一个个接着盆子出来,里面是血红的水,血红的手绢。 老太太抓了一个稳婆问道:“里头如何了?” 稳婆慌忙道:“有点难说。”说着换了水,又匆匆进去了。程舒三番四次想要进去,都被丫鬟和老太太拦下来了。红桂在一旁安慰二人:“别着急,瑶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情的。” 焦虑等了一会子,一个稳婆满头是汗,手上有着淡淡的红色,一张口便道:“上覆老太太,保大还是保小?” 红桂问道:“什么保大还是保小,出了什么问题?” 稳婆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心里出奇地害怕,不由道:“那孩子先出来一条腿,只怕要……只怕不能顺利生产了。” 程舒声音都尖锐起来:“当然是保大。” 老太太沉静不起波澜,徐徐道:“如果小的死了,大的保下来也不用活了。” 程舒不料娘说出这样的话来,张着嘴想要说话,却没说什么。稳婆看了老太太神色,也告退了。程舒只听心里连连念佛,请求庇佑。 各人各有筹谋之时,一声婴啼响起,响亮而清脆,随后是连绵不断的哭声。众人慌忙走进房内,金瑶面色惨白,躺在床上,盖着一席大红棉被,面上汗水凝滴。一位稳婆抱着一个婴儿,慌慌张张走过来:“恭喜老太太,恭喜公子,是为男孩。” 红桂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稍纵即逝。老太太嘴里念道:“赏。”程舒连忙问道:“他娘如何?” 稳婆一抹汗水:“好多了,三夫人受了累,是要好好调理一番。说句大不敬的话,本是保不住的,不料诸神庇佑,竟保住了,不过身子却弱,要调理好,微乎其微了。” 听罢,老太太连忙打发了众稳婆大夫,自己回到房里,异常欢喜。程舒留下来照看着金瑶,金瑶满脸是汗,程舒心疼万分,怜惜的神色不自觉露出来,红桂看了心烦,托着翠露回到了房舍。 翠露将那灯火挑了挑,红桂坐在床旁,心里不住道:“从此她算得了老太太的青睐了。我还要继续遭人白眼。” 翠露将灯放到了桌上,不敢接话。红桂想了想,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中毒 捻指间已然过了五年了。金瑶的儿子申儿也已经五岁了,全府上下,无人不喜欢他,老太太更是把他捧到天上去了,要吃什么玩什么,老太太没有不依的。 程舒看老太太如此喜欢金瑶,以前那些隐藏起来的感情都喷涌而出,天天只歇息在金瑶住处,红桂恨得咬牙切齿,她如何不知,自己是用来作甚的。 翠露从外头取来一盆清水,端到红桂面前,红桂将芊芊双手放入水中,心中筹划的计谋应当用上了。拿起手绢儿轻擦水珠,笑道:“翠露同我去金瑶那儿一趟。” 翠露唱了一个诺,将水盆收拾妥当,跟着红桂来到了金瑶住处。金瑶因生子害了病,一直未愈,天天养着,此时也只坐在椅子上,绣手绢做耍子。 金瑶看红桂来了,也是欢喜,一面让春竹看茶看座,一面笑道:“桂姐姐。” 红桂亦是笑脸盈盈:“瑶妹妹整天坐在房里,也不常去我那里走动,我可每天都盼着呢。都说你因生孩儿害了病症在身上,我看一报有一报,你孩儿以后定然是个有出息的。” 金瑶笑了笑,心中的确也是这样想的,可表面上要谦虚些,当下只笑道:“姐姐可别往他脸上贴金。且说今儿,我招呼他好好背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65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65 书,刚吃了饭,才一下没看着他,不知哪儿疯玩去了。” 春竹往外面一戳:“你看他在池塘边钓鱼顽呢。”说得三人纷纷去看,只见窗外一个小池塘旁,申儿正在钓鱼,那地方垂柳盛花,好不精美。红桂看了一会儿:“你看着,我去唬他一玩。” 金瑶将线打了一个结,不由笑看着她。红桂托着翠露就往那池塘去了。红桂又在翠露耳边轻声叮咛:“哪怕是废了你这条命,你也要把我和他救上来。” 翠露不解,迷茫望着红桂,也不敢多问。两人走到申儿面前,红桂绕到申儿后头,双手作势要往她肩上搭去。翠露回头,正看着金瑶和春竹透着窗儿往这望着。 正在此时,“扑通”落水声和尖叫声同时响起。翠露看着春竹和金瑶的表情都惊慌起来,连忙转头去看红桂她们,只见红桂申儿双双落进池塘,两人死死挣扎着。 翠露回想起红桂的话来,拼死也要去救,连忙跳下池塘去救那二人,此时金瑶强撑着身体,和春竹一道出来,春竹惊慌地一边拦着金瑶,一边大声呼叫。旁边一些丫头听了,赶忙过来,一道呼救,几个家丁听了,连忙跳下去将三人救上来了。 老太太自然被惊动了,知道申儿无碍后,舒了一口气,可心里着实恼怒,将红桂和金瑶都编排了个遍,吩咐丫鬟去慰问申儿不提。 红桂和翠露不会游水,吃了几口池塘的水,昏迷地不省人世。几个丫鬟将她二人抬到了房里,请了大夫诊治不提。翠露早些醒来,换了衣裳,去厨房端来汤水,红桂也醒来了。 翠露一面喂红桂汤水,一面道:“夫人,你要溺死他,也别这样明目张胆。金瑶和春竹可看着呢,暗地里岂不是好。” 红桂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我自然有我的打算,再说,我可没打算溺死他,一条命换一条命,不值得。且说老太太那边怎么说?” 翠露摇头道:“老太太生了气,罚了你和金瑶一些月钱。那边程少爷去跟老太太说了,也就没罚金瑶了,单罚夫人三个月月钱。” 红桂喝了一口汤:“无所谓。金瑶那边呢?” 翠露道:“金瑶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我不知,夫人为何行如此随意之事?” 红桂冷笑道:“给她一个害我的理由。” 红桂推脱身体乏累,将翠露打发走了。躺在床上眠了一眠。醒来时,整装打扮好,一个丫头也没有,出了院子。街头逛了一会儿,到了一个冷清僻静处,有一家药店。 红桂四顾周围,见无人,掏出生绢覆脸,连忙钻入药铺。大夫欢喜迎接:“看病还是买药?” 红桂悄悄道:“我要一钱□□。” 大夫沉了沉,将红桂拉入内房,从一个鹊尾瓶里取出一包药,称了一钱给红桂:“姑娘可不能泄露是从我这儿买的。” 红桂将银子递过去:“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从来没有买过□□。”四目相对,各自一笑。红桂将□□收入怀中,花遮柳隐回到府邸。 第二日,红桂嘱咐翠露在厨房里头做了一碟子叉烧包,亲自捧着来到金瑶这儿。金瑶还在绣花,春竹在一旁打扇,申儿坐在下首看书。见红桂进来,金瑶一笑:“姐姐。” 红桂流下泪来:“昨日我本要和他玩一玩,没想到竟然……都怪我,失了分寸,险些误了大事。” 金瑶笑道:“没有事情的。”红桂挨着金瑶坐下来,将叉烧包摆在桌上,又道:“今日特来负荆请罪,一碟小菜不成敬意。” 申儿看着叉烧包,心头馋意早起,放下手盯着那白碟,红桂笑着拿了一个递给申儿,金瑶也挑了一个放进嘴里,申儿吃了,突然叫道:“实在太好吃了。” 红桂一面吃了一个,一面笑道:“当然好吃了。”春竹看着,也要了一个,吃了下去果然好吃。翠露一旁欢喜道:“当然好吃了,做这个的妈子经验可丰富着呢,闭着眼睛都能做。” 金瑶笑道:“明日姐姐还来,我也准备个好吃的给姐姐吃。” 红桂道:“必定来。”说着和翠露又回去了。 金瑶口中的明日到了,红桂起床,打发翠露外头候着,只自己梳妆打扮。当脑袋上珠翠堆盈时,红桂脸上阴笑着,双手十个指头都抹了□□。 打开门,翠露就要扶着她,红桂一嗔:“后头跟着,我自己会走。” 到了金瑶处,红桂朗声道:“瑶妹妹,我来领东西吃了。” 金瑶笑道:“快来做,我叫厨房里面做了几张鸡蛋饼,可好吃呢。” 红桂笑道:“可惜了,我来的路上摔了一跤,虽然身上没事,但是手脏了。” 金瑶道:“春竹,快去给红桂姐姐打一盆水来洗手。” 春竹打了一盆水来,红桂将手放入盆中,略微沾湿了手指。春竹递去一张手绢,红桂略微擦拭一番,拿起一张薄饼,分成两半,一半递给旁边的申儿,一半给自己,两人笑嘻嘻地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就完结了,然而终章还要等几天才能写,因为最近要做一个社会实践。 ☆、归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决定这样收尾的,但是后来在amelia大人的启发下,我决定写第56章,大团圆喜剧收尾!所以悲喜剧自己选择咯,嘿嘿! 晨光熹微,薄薄的日光透着窗子洒进来,照亮了这间秀小的房子。金瑶面色苍白,微喘不止,郑可探看了,柔声道:“又说了一夜话,姑娘歇息歇息吧,切勿又害了身子。” 金瑶轻声笑道:“无妨,我只是有一些疲乏而已,枕着一会儿就好了。” 郑可探点头默许。听她一席话,算是明白了事情大概,不由长叹了一口气:“你本可以解释的,清清白白一个人,恁般受人诬赖。何苦逃出来,更加说不清楚了。难道姑娘就不争取争取,何须做这样的事。” 金瑶冷笑道:“就算这事不干我事,我也难辞其咎。老太太本就因孩儿才略不为难于我,一旦孩儿去了,还是因我庇护不当,老太太焉会放过我?何况要洗白自己,也不是容易的事。” 郑可探轻声道:“既然出来了,那也就别回去了,否则也是受累。这世道沧桑啊。”金瑶轻声叹了口气,郑克探又问:“那姑娘日后有什么打算?” 金瑶淡然道:“挑一无人处,或是偏僻小巷,或是深山荒野,苟延残喘,虚度余生,也就罢了。” 郑可探觉她万念俱灰,心中也惋惜,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姑娘先睡一会儿罢,其他的事醒来再想。”金瑶略点头,说了一夜话不曾好好休息,也十分倦了,打了一个哈欠,枕着枕头,没一会儿就睡下了。 郑可探到了厨房,继续熬着红枣汤,枣子在水里滚转,盖上锅盖,灶台往上冒着氤氲热气,枣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66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66 香也充满了整个房子。郑可探自己吃了一碗,就盛了一碗放在金瑶的床头。 如此,坐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书,思及金瑶之事,久久不能平静,她命途多舛,悲运绕身,竟落了个如此下场,实在是难以言喻心中的苦闷。 太阳底下看得眼睛生疼,郑可探合上书本,不知怎地想起了许语,便往她家去了。到了院子的时候,许语正在庭院中干活,将那农作物晒在簸箕里头,搁置在太阳下。 许语见郑可探来了,面上有止不住的喜意。不禁问道:“怎么,又是来取红枣的。” 郑可探走到许语旁边,双手搭着她的肩膀,目光炯炯对她:“我是来对你说,明年我就要上京赴考了,不管我高中与否,我都不会弃你于不顾。” 许语低头想了一会儿,凝视着郑可探:“这也是我想和你说的。”说罢,不由笑了笑:“还有这么久,你就说这个了!” 郑可探笑道:“我不过说了令你放心。” “我放心得很。”许语甜甜一笑。 郑可探见如此,告辞了推脱回家。见到了房子,心情莫名沉重起来。推开了房门,卧室里头哪里还有金瑶的影子,只有干净整洁的房子,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郑可探慌忙跑出去,又不敢喊其名字,只“姑娘,姑娘”地叫唤。将周围一带都寻了个干净,还未见其人,只恐被官兵捉拿去了。 到了屋后头,一带竹林,郑可探看到金瑶依偎着一根竹子,望着远方。 郑可探放下心来,走到前面,柔声问道:“姑娘身体不好,何苦还要到这儿来受累。再说暴露了自己也不是好事。” 金瑶道:“你瞧这片竹子,和丽春院那边的好像,我在房里看着,就想过来吹吹风。” “你是想丽春院了吗?”郑可探问。 “我想那个地方做什么。”金瑶低下头,眼神迷离:“只是喜欢这种静幽幽的地方。去除身上的浮躁。” 郑可探沉了一沉,问道:“姑娘,打算以后怎么办?” 金瑶笑道:“打算还是那样的打算,否则又能做什么呢。若是能找到爹爹,和他一起安度余生也好,可是爹爹也杳无音讯啊。” 竹林中有黄莺啼叫,清脆婉转,任何人听了都能放下所有的愁思与孤苦,郑可探道:“姑娘……” 话还没说完,便被金瑶硬生生打断了:“恩公,你也是读书人,也要上京赴考吗?” 郑可探这么些天都是和她说她的事,一下将话语扯到自己,有些适应不过来,慌了一阵才道:“是,明年春天上京赶考。” 金瑶又笑道:“那公子可将书都看了?” 郑可探虽然不解其意,依旧答道:“大部分已经熟读。考试内容乃是从四书五经里头出的,我已将它读得滚瓜烂熟。另外名人名篇也有些许在怀。” 金瑶顿了顿,扯下一片竹叶在手里:“那么,你盘缠够吗?” 郑可探面色泛红,轻声道:“许语家人对我厚待有加,盘缠他们家都给我备足了,我想此行,应该不是捉襟见肘,穷于应付。” 金瑶面色庄重起来:“那你有十足把握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郑可探轻声笑道:“恕在下不谦虚,虽无十足把握,七八分倒是有的。” 天上的云洁白胜雪,林中的竹叶青翠欲滴,时不时黄鸟展翅而飞,金瑶呆了一会,面色凝重道:“那你会抛弃故人吗?” 郑可探听她问了这许多,原来只是为问这一句。其实他自己是一个十分容易代入到她人故事当中的人,沉了一会,郑可探坚定地道:“天下所有的书生,都不会抛弃故人。” 金瑶嘴角抽了抽,哂笑道:“多谢恩公。也多谢恩公这几日的照拂。”双手在竹林上摩挲着,转身往远方走去。 郑可探问道:“是要走了吗?” 竹林香气袭人,和风拂过,千千万万的竹叶飒飒作响,金瑶一袭红影配着竹林的绿,尤为显眼,可那一抹显眼渐渐要消失在竹林的尽头…… ☆、收尾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最后一章,也就是说完结了,不会再更新了。很感谢呀,读者大人们一路看下来。然后打个广告,希望大家能去看一下我的另外一篇接档文《农家生活记》。女主性格截然不同,互相衬映哦。 谢谢。 郑可探待在原地,凝视着金瑶那一抹红,渐行渐远,心中的冲动渐渐涌出,迫不及待跑上前去,追上了金瑶的脚步:“等等。” 金瑶转身,望着气喘吁吁的郑可探,一脸迷茫:“恩公如何?” 郑可探掇肩喘气,朗声道:“我不许你自暴自弃,不许你独自一人离去,而白白承受你没有做过的事情,蒙上你未曾做过的污秽。你不是说扬州城的县令清正廉洁吗!那他自会还你一个公道,你也无需过多伤心。其实你怕的不是没有一个公道,也是怕以后的日子!” 金瑶面露惊慌之色,郑可探顿了顿,继续道:“一个人生活绝对不比两个人要轻松,一个人生活要付出太多太多,要忍受太久的寂寞,根本就……”说着话语凝住,柔声道:“瑶姑娘,听我的,铤而走险一次吧,说不定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以后还是柳暗花明。” 金瑶想了很久,想到了天色已黑,才点了点头,跟着郑可探去了公堂。 话分两头说。且说程府这边,老太太是暴跳如雷。此时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春竹和翠露通通跪在地上,程舒焦虑地坐在一边。有探子慌忙走进来:“禀告老太太,少爷。还是未曾找到三夫人,衙门那边也没音讯。” 程舒十分焦虑:“滚。” 老太太喝了一盏茶,嘴内冒火:“春竹,翠露是吧,我没记错你们名字吧。金瑶从哪里买了药,想要毒死红桂,却不料红桂把那鸡蛋饼撕下一半给申儿吃了,这才毒死了红桂和申儿。” 春竹连忙解释:“老太太,不是这样的。三夫人一直和二夫人交好,怎么会害二夫人?再说如果真要害二夫人,看着二夫人撕鸡蛋饼儿给申儿吃,肯定会阻拦的。” 老太太道:“窑子里头的表子,可说不准。争风吃醋,害人性命,有时候只怕死了儿子也不在意。” 春竹推了推翠露:“你快和老太太解释。” 程舒也道:“快解释。” 老太太喝道:“休要再狡辩了!” 翠露咬了咬牙:“老夫人,二夫人绝对是要害三夫人和小少爷的。当初她故意将申儿推下水,又命我一定要将他就上来,就是为了给三夫人安一个动机。然后申儿被毒死,依奴婢想,或许是二夫人和他同归于尽,嫁祸三夫人,三人一同……”说到后头不敢说下去。 老太太沉吟片刻,也不说话了,程舒道:“娘,我相信瑶儿不会如此为人了,等找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67 宅院往事录 作者:绿无 分卷阅读67 到了她,我们再好好问问。” 话音才落,有小丫头连忙跑进来,慌慌张张上气不接下气道:“有人报,三夫人衙门自首了。” 程舒听了,飞一般去了衙门。果然见金瑶跪在厅内,上头坐着青天老爷。那青天老爷不是别人,正是聂坤。 金瑶心中的情绪无法表达,嘴角涩涩的,低头不仅落下泪来。 黑衣捕头道:“禀告大人,金瑶已经缉拿归案。”又对金瑶道:“你看到了,这是新上任的老爷,可不会错赖一个好人,亦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坏人。” 程舒连忙扶起金瑶道:“我家夫人并未害人,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有什么异议你们只管派人到我府上来问,现在我要带她回去了。” 说着将金瑶带回去了府邸。金瑶道:“我害死了你儿子,你还带我回来作甚?” 程舒道:“我不信是你。”安排了金瑶回房睡下,道:“你只管睡觉歇息,什么事我都替你安排妥当。” 金瑶就着床榻埋头睡下,抛弃了一切的繁思愁虑,第二日醒来,春竹奉上洗脸水:“夫人不用怕,少爷方才说,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刚刚县令大人亲自过来询问情况了,知道是二夫人做的事。” 金瑶突然听到县令二字,看着春竹,突然门“哐啷”一开,县令果然走进来了。 金瑶笑道:“故人别来无恙。” 春竹端着水要出去,金瑶一把将她拉住,又道:“恭喜大人今居高位。” 聂坤低眉道:“你知道的,我的确是高中了。可是那边考官有吩咐,皇帝也要接见,后来不肯放我走了。我就想着待上几年,再来见你。没想到……” 金瑶道:“我已嫁做他人之妇,而且喜欢喜欢他,我们已经结束了。” 聂坤低头道:“嗯。” 金瑶又道:“只是我有一位姐妹还在丽春院,若大人不嫌生活拮据,可去赎了出来。哪怕当丫鬟也使得。” 聂坤道:“梁钰茜,好的我回去赎她。” 金瑶淡然道:“送客。”春竹并着聂坤走了出去,聂坤临走前不忘会往一眼,帷幕后的金瑶面色虽不清楚,但是眼神…… 且说来年,郑可探上京赴考,中了状元,在京城当了一个官,只等慢慢做上去。回来头一件事情就是迎接许语,并将其父母一道接到了京城,三年后得了一子,全家欢聚。 金瑶这壁厢每日只在房中调养身体,下面有春竹照顾着,因翠露死了主子,也被金瑶要过去,一同服侍金瑶。 此事方告一段落,便有小厮过来和金瑶道:“有贵客前来,那边少爷叫您去书房呢。” 金瑶只推身体不适,不想走动,小厮也不气馁,继续道:“夫人,少爷说夫人见了那位贵客,必定欢喜。” 金瑶看他说了两三遍,不好再拒,和春竹翠露一道去了。在门口,金瑶嘱咐两个丫头门外候着,自己一个进去了。 一个老年人,白发银眉,青衣粗布,站在那儿。 金瑶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一下子扑进了那个人怀中,口里喊着:“爹爹。” 戴名世和金瑶哭作一团:“我的女儿……” 程舒一旁安慰道:“父女团聚,我该大摆宴席,为二位接风才是。” 果然命小厮摆设了筵席,炮龙煮凤,父女一道叙话。金瑶说了自己这几年过得如何,戴名世亦然。原来那戴名世在外头做鱼商,后来转卖珠宝生意,四处走动,如今赚了银子,回来要赎金瑶,四处打听,不想金瑶嫁进了程府,便过来看了。 程舒在府邸里寻了一个院子,一排房舍专供戴名世居住。金瑶也安心养病,不出三年,喜得龙凤胎,诞下一儿一女,老太太笑颜逐开,欢喜得不得了,也渐渐喜欢金瑶了。 如此皆大欢喜,正是: 一年四季无烦忧,载歌载舞致欢年。 家人皆围桌前坐,欢天喜地庆团圆。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