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多情》 分卷阅读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 上部:钟情 平生多情 一 一 将近中午,茶铺里客人还是满的。 安平从五点锺起床忙到现在,水也没空喝一口。 烤箱“叮”地一声发出报时音,把烤好的小蛋糕拿出来。安平腰腹间一疼,身体晃了晃,手一滑托盘极响地落在案台上。 老王正推开厨房门,嘟嘟囔囔走进来:“怎麽一个个都把茶铺当饭铺,不喝茶尽吃点心。”抬头看安平两手撑在案台上直发抖,忙跑过来扶他坐下,拿大毛巾给他擦额头的汗。 “行了,小安,快回去吃点东西躺躺。钱可不是这个赚法。” 安平苦笑。茶铺位置不好,一年到头也就这几个月生意有点声色,放过了全年的日子都不好过。 “我没事。”安平稍事休息,接过老王递过来的水抿一口,拿出一袋新的蛋糕粉开封。 老王一把夺过去。 “什麽没事,看你那脸比面还白。快回去歇著,身体垮了钱再多也没用。” “王叔……” “好了别拧了,”老王摆摆手,把安平推到厨房外,挡住门口不让他进去,“想想你妈,你要病了她还不得吓坏了?这里有我和小妹差不了。快回去。” 还想再说什麽,老王干脆把门关上。安平觉得好笑,直疑心自己到底还是不是老板。站了一会儿腹部得更厉害,头也隐隐地晕眩,只好先离开。 直接从厨房进了後院,路过大堂後门口,安平顺路拐进大堂与後院相连的楼梯过道,看看铺子的情况。客还是满的,不过客流少了许多,刚才烤好的蛋糕应该能应付到中午。 正盘算著,铺子里说说笑笑进来几个年轻人。一色的衣著光鲜青春靓丽,模特儿样俊美。大堂里客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都被吸引过去,安平也不自觉多看几眼。 进来的一共有四人,其中只有一个女孩,容貌身材都是安平不曾见过的标致,就连神情间无意中流露的高傲,也让人觉得美丽。 女孩手里拎著一只小小的淡粉色茶花型风铃,捏在指间摇晃。环视大堂一周,愉快地笑起来:“我就说不会有位子。这是巷子里最後一家茶铺了。死心了?”看一眼身旁的青年转身往外走,同行的另两名男子立刻跟上。 青年没有动,依旧安静地站在柜台旁。 女孩走到门口回头看他:“你不走?” “我想再等等。”很温柔沈静的男声,浅流的溪水一样。安平不由调过视线看住青年。 “等什麽等!这都快中午了,你不用吃午饭我们还要吃。” “你们先去吧,不用管我。” 女孩眉心皱起来,盯了青年一会儿,走回来挽住他手臂,放柔声音说:“听话,跟我们一起走吧。我在凯悦定了位子,那里的茶才好喝。” 青年半垂著头看不清表情,沈默了片刻握住女孩的手:“安妮,一路上我什麽都听你的,只这一回,你听我一次好不好?” 女孩姣好的眉型陡然竖起来,咬唇冷笑:“听这话是我委屈你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听我的?” 青年仍是沈默。 女孩甩开他的手,呼吸有些急促,“好,好,跟我没话说是吧?从此以後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看我还管不管你!”转身走开,半路又走回用力将风铃丢出,“还给你!用不著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敷衍我。” 风铃斜飞出去,青年慌忙伸手抢救还是晚了一步。粉白的瓷质花朵跌落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破碎的响声。 大堂一下子安静下来。 独自留下的青年低头看著风铃碎片,怔怔地发呆。直到小妹上前询问,才轻轻道声对不起,弯腰将风铃一片片捡起,掏出手帕包好。 安平望著那道落寞的背影,心口隐约刺痛。他虽然没有相似的经历,但也不难想象,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被美丽的女孩当众斥责会有多麽难堪。这个年纪的男孩,宁可被暴打一顿也不愿承受这样的羞辱。 青年把收好的风铃放进衣袋,见大堂里仍然没有空位子,略一踌躇向楼梯这边走来。 转身间,安平看清了到青年一直背对自己的面容。极清俊的面庞,干净美好的如同初春饱含花朵芳香的空气。心底骤然像被指甲刮了一下,麻麻地痛。分明是从没见过的陌生脸孔,不知为什麽却有种亲切的熟悉感。视线一直胶著在那张越来越清晰的面庞上,直到青年走到自己身边,安平才猛地回过神。 “上面也没有位子。” 没想到楼梯下有人,青年吃惊地转头,看到站在阴影中的安平,眼睛张得很大。刚踩上第一阶楼梯的脚条件反射地收了回去。 “也是满的?” “嗯,外省的旅行团包下的,一直到下午两点。” “这样啊。那,我告辞了。”青年似乎不太习惯与陌生人对视,目光敛回,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微笑,“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了!”略微点头致歉,转身离开。 “等一下!”还没意识到自己要做什麽,安平已经开口喊人。青年疑惑的转过身,安平也愣了一下,旋即对他点点头,“稍等。” 最後一排靠窗的位子上是一对老夫妇,本市人,是茶铺的常客。安平过去与两位老人说了几句。不多时,老夫妇拿著茶铺赠送的水果茶点笑眯眯直接从後门离开。 安平向青年招招手:“过来这边坐吧。” 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优待,青年意外地不住说谢谢。 茶水冲好,安平亲自给青年斟第一杯茶。 青年起身道谢。浓密的睫毛柔顺的垂著,耀眼的阳光照进来,在纤弱的睫毛边缘挑出一圈薄薄的光晕。年轻柔和的脸庞氤氲在茶水腾起的水汽中,白釉瓷器一样温润光洁。 “请慢用。”安平收回视线。 青年抬头,脸上又出现那种略带羞涩的笑,映进浓黑明润的眼睛里有点孩子般的天真。 “今天实在给老板您添麻烦了。真不知该怎麽感谢才好。” “这有什麽。多给几个茶钱什麽都有了。”安平随口说。 青年明显一愣,脸色微微泛红。垂下头,刘海遮住眼睛,几不可闻地嗯一声。 安平颇感新奇,如今很少能见到这麽害羞的男生了。 是个有趣的孩子。 安平又看他一眼,暗自笑笑回到後院。 平生多情 二 二 茶楼後院就是安平和母亲的住处。 一排砖砌的平房,与茶楼的外墙连在一起围成一个院子。 院子不大,站在大堂的过道能一眼望进客厅,看起来更像茶铺的仓库。後来安平砌了一堵影墙,把铺子和住处隔开,又在院里种了各色花草。海棠、月季、美人蕉,都是些好照看的品种,开的花倒也不差。花期一到,!紫嫣红铺满一地,也算有几分景致。东边墙角处是一株茶花树,多年过去,长得已高过屋檐,浓密的树冠撑开像一把小伞,几只硕大、洁白的花朵掩在墨绿的小伞里,被阳光一照散射出明亮的白芒,在满院的深紫浅红中显得格外耀眼。 拐过影墙,前面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 的嘈杂声淡淡地模糊成一团含糊的声浪。安平习惯性地看一眼墙角的茶花,穿过院子,打开房门进去。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锺走动发出轻微的哢哢声。 安平换好鞋,放轻脚步走到客厅内侧的卧室前。 刚要推门,突然闻到一股烟呛味儿。安平一惊,飞快跑过去拉开厨房门。浓重的烟气刹时扑压过来,安平马上掩住口鼻,还是被呛出眼泪。眯著眼睛向里望,炉灶旁一个中年妇人正端著一盆水想往炉火上浇,脚下还有一锅打翻的粥。 “妈!” 安平心脏几乎要跳出来。冲过去夺下水盆把郑美萍推出厨房。回身关上门,熄掉炉火,打开排风扇和窗子通风。检看一下煤气罐,幸好没有泄漏。安平松一口气,这才觉得心口挣的发疼。 平时用完厨房都会锁好,今天忙晕了居然忘记了这麽重要的事,如果没有提前回来……安平不敢想下去。 身体软绵虚脱提不起力,安平倚著橱柜,等到腿脚回复些气力,打开门走出去。郑美萍还站在厨房门口,惴惴的从玻璃窗向里张望。 “妈,吓到了吧?有没有受伤?”拉过母亲的手仔细检查,又撩起裤腿看了看,还好没有受伤,只是头两侧的头发被火燎了几缕。 郑美萍缩缩肩膀,眼眶红红地望著安平:“平平,我又闯祸了是不是?” “哪里,妈妈做得很好,才没有闯祸。” “你骗我。我记得怎麽打开火,可是又忘了怎麽关上。”郑美萍低下头,眼泪流出来。 “乖,别哭。妈妈做的很棒,真的。”安平揽过母亲坐到沙发上,笑盈盈地给母亲擦眼泪,“妈你忘了吗,有一次我做饭差点把厨房点著了,你比我强多了。” 郑美萍歪头想了想,似乎真的记起些什麽,面上露出笑容,“嗯。你那次可把我跟你爸爸吓坏了。锅子啊、墙纸啊全都著了。” “是吧,我就说妈妈已经做得很好了。别再难过了,嗯?” “嗯。”郑美萍点头。接过安平给她擦眼泪的手帕,自己把脸擦干净,“平平,你再教教我怎麽用那个炉子吧。你都瘦了,最近学习太忙了是不是?我不能总在家闲著。我要照顾好你,给你增加营养。不然你爸回来也会不乐意我的。” 安平没有回话。头半垂著转向一侧,揽著母亲肩膀的手微微颤抖。 郑美萍靠过去,俯下身子从下面看他。安平捂住眼睛揉了揉,回过头对母亲微笑:“好,有空我教你做饭。不过今天不行,太晚了。今天我先做,你乖乖看电视好不好?” “好。”郑美萍点头,听话地在沙发上坐好。 安平打开电视,调到播放动画片的频道。《喜羊羊和灰太郎》,附近的小孩子差不多都在看。榨了杯橙汁递过去,郑美萍已经看得入迷,整个人几乎趴到电视上,不知道伸手去接。安平把橙汁放到茶几上,回到厨房。 烟散的差不多了,稍微还有一点气味。打翻的粥刚才慌乱中踩开一大片,粘在地板上结了块。安平捡起糊底的锅子泡上,蹲下身打扫地板。 抹布折成方块,从左往右、从前往後,每块瓷砖都逐一擦过。抹布要勤翻勤洗,这样擦出的地板才真的干净。以前安平总不耐烦按母亲教的方法去做,脚下蹬一块抹布绕著屋子转一圈就完事。母亲从来说不什麽,和蔼地笑著给他削一粒苹果,再打好水洗好抹布,将所有的地板重新擦一遍。午後的阳光照在母亲弯起的背脊上,跃动著金黄色羽毛般柔软的光线。等父亲下班回到家,便除下鞋子陪安平一起在刚擦好的洁净的地板上追逐打闹,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母亲把安平护在身後,从没让他被老鹰抓走过。 光滑的地板映出三道嬉笑奔跑的身影。安平握紧拳屏住呼吸俯身去看,却什麽也没有,只有他模糊的身影孤独地回望著自己。 擦完最後一块地板站起身,抬头正看到小妹急火火地冲进院子。安平迎出去。小妹嗷的一声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随即又下意识松开,退後一步,面色涨红!出一句:“平哥我们发了。” 安平不明所以。小妹唰地从後兜掏出一叠百元大钞甩到安平眼前。 “一个客人就给这麽多茶资,一个月下来,平哥,你说我们得肥成什麽样?” 安平愣住。那叠钱少说也有七八张,一个客人给的……他们铺子卖的又不是什麽独一无二的稀世名茶。 “小妹,你又开什麽玩笑。” “我哪有开玩笑。不信你自己数。”小妹把钱塞到安平手里。 安平狐疑的接过,仔细数了两遍。十一张。 “怎麽样,没骗你吧!” “真的是一个人给的?”安平仍是不信。 “真的!” “你没有拿我寻开心?” “天地良心绝对没有!”小妹举起右手做发誓状。难怪安平不信她,实在是她平时没正形惯了。 这回安平彻底愣住,不知该说什麽。半响才想起来问: “谁给的?” “谁给的?哦,就是那个最帅的最有风度的最斯文的笑起来最可爱的给的。” “到底是谁?” “哎呀,怎麽这麽不开窍!不就是那个被女朋友甩了,蹲在地上捡玻璃渣,然後你亲自给他找座位沏茶的男生。” 原来是他。安平笑起来。是他话倒也不奇怪,一定是把自己那句场面话当真的了。 “平哥,你说他怎麽这麽有钱。给这麽多还说身上现金不够让咱们见谅。他该不会是什麽大集团大财阀的继承人大少爷吧?” “韩剧看多了?” “哼!”小妹扭头不理他。 安平笑笑,抽出两张递过去。 “给了咱们就收下,客人的私事别瞎猜。这两百给你。把看中的那件裙子买下来吧。” 小妹欢呼雀跃,抓过去塞进衣兜里。 安平又抽出三张,“这是王叔的。我给他怕是不要。你带回去,等到家再给他。” 小妹撅嘴:“凭什麽老爸拿三百我拿二百?” “凭什麽?小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下午跑出去做什麽。你真去後山取过水?” 小妹吐吐舌头,转身往外跑:“前面忙,我去看著。”半路又回来,“平哥,你说那个大少爷明天还会来吗?他要是能天天来,咱们可就真的发了。” 安平拍拍她脑袋,“别做这种梦。又不是钱多的没处花,怎麽还会来。”这一千还他那不是人情的人情,已是绰绰有余。 “老爸说有一种可能会来。” “什麽?” “傻瓜。” 安平失笑,连连点头。 笑声带动腹部一阵锐痛,安平脸色陡然煞白,按住小腹靠在门边。 “平哥!”小妹心急地跨前一步。 安平摆摆手止住她,“没事,老毛病了。” “老毛病才让人担心!每个月都疼这麽一次肯定不正常。平哥别强撑了,快去医院看看。” “放心,我有数。”母亲在屋里喊他,安平向小妹点点头答应著连忙进去。 平生多情 三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 三 第二天,青年再次踏进茶铺时,小妹跳坐到柜台上冲著安平老王笑得张牙舞爪。 “到底谁是傻瓜,说,快说!” 安平与老王面面相觑,愣愣地看青年对他们点头微笑,径自走向昨天坐过的靠窗的位子。淡定从容好像已是茶铺的老主顾。 安平脑子有些不够用,问老王:“他怎麽知道这个时段人比较少?” 旅游旺季,青衣巷所有的茶铺、饭馆天天爆满。只有黄昏时分,他们这些巷子深处的清饮茶馆能有几个空位。不是当地的老顾客摸不准。 老王冲自己的女儿呶呶嘴:“还不是那个大喇叭。有她在,铺子一天收多少钱也瞒不了人。” 小妹没工夫跟老王计较。早抱了茶单追著青年鞍前马後地伺候。递毛巾、剥瓜子、喝一杯倒一杯,另外附赠甜言蜜语无数,细致周到堪称五星级服务。其他客人没这个命,被小妹当成隐形人,喊十遍也不应一声。 一天两天无所谓,时间长了老王脸上挂不住,红著脸把小妹揪回来:“你还有没有个女孩儿样?不就一个小白脸,至於巴结成那样?” 小妹不服,梗著脖子大喊:“不就一个小白脸?有本事你再找个比他好看的小白脸来让我瞧瞧!” 安平再也忍耐不住,笑得眼泪流出来。转头去看,那青年倒是面色如常,似乎什麽也没有听到,正离开座位,拿著随身携带的画夹,靠在後门上临摹门沿飞檐处的纹饰彩绘。只是两只耳朵还是泄了密,所有的羞赧都爬在那两只小巧的耳尖儿上,红彤彤的两弯,染了朱砂般鲜豔。 安平渐渐收住笑,胸口又是一阵麻麻的酸胀。他怎麽忘记了,这孩子跟别人不一样,什麽话都放在心上。 安平远远地看了一会,走过去,斟一杯茶递给他,“不要往心里去,他们说著玩儿的。” 青年抬起头,晶亮的眼睛里透著了然的笑意,接过茶杯轻声说:“不会。王叔和小妹没有恶意,我明白。” 两人相视笑笑,一起走到廊檐下看来来往往的人流。 仿古的青石巷两侧,两排木楼蜿蜒连绵看不到尽头。各式的店铺旗幡在空中招展,仿佛真的能隔断出一个时光停滞的空间。安平恍惚觉得,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站在这里,与身旁的人一起看川流不息的人群。 风从他们两个人之间吹过,带走所有的嘈杂、喧闹,只留下一幅幅无声的彩色图片,和身边那个人。 “在看什麽?” 安平回过头:“小妹。” 小妹嘻嘻笑著。看到青年手中的画夹,夺过去拿在手里翻看。 “宿恒你又画画了?画我吧。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给你做模特不要钱。”翻了十几页全是各种古典建筑的装饰纹绘,小妹不满的撇嘴:“怎麽都是这些东西。裴宿恒,难道我还不如这些东西好看?” 快要翻到最後一页,裴宿恒稍微靠前,手指搭在画夹上,“小妹,不要……” 小妹不管他,哗的一声翻过那一页。等看清最後一副画,眼睛猛地张大,随即大声笑出来:“太像了!太像了!平哥,快看宿恒把你画得多像!” 安平搭眼一看,也不由一惊。 那是副半身素描,画中的男子面容清秀,神情温和,浓密的眼睫半垂掩住形状优美的眼睛,淡淡地流露出一种舒缓的淡漠。 安平不自信自己能有画中男子一半的美好,但还是能一眼看出画中的人就是自己。五官神情太过相似,就连藏在眉间的一点浅痣都分毫不差。安平幼年学过绘画,现在也不曾完全停手,他明白这样意蕴贴合的画是要真的用心才画的出。 心中有些微惊喜,但更猜不透裴宿恒为什麽费心画自己的肖像。无论容貌还是气质他都太过普通,不是做肖像模特的好人选。或者裴宿恒偏好画普通人?按下心中的疑虑,安平温和地笑笑,把画夹还给裴宿恒。 “画的极好。只是如果画中人是我,未免太好看了些。” “不会,”裴宿恒面微红,抿了抿唇异常坚定地说,“我画的不够好,安老板身上有种自然纯粹的美感,这种美超脱一切,甚至不拘束与男女间的差别,如此奇妙的感觉,我还把握不准。” 像是被太过直率的表白吓到,安平讶然地睁大眼睛看著裴宿恒。青年的双眼如往常一样的率真,可是这清澈美丽的眼神现在却莫名的让他感到焦躁。 安平微微皱起眉心,控制著瞬时动摇的情绪,侧头错开两人交汇的视线。 南方的夏天阴晴难测,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雨。安平的目光黏在细密的雨丝上,没有再转过来。 细心窥测著安平渐渐冷下去的面容,裴宿恒欲言又止。他依稀察觉到自己不再受欢迎,却不明白为什麽。也许本来就没有原因,只是他这个人原本就不讨人喜欢。 有没带雨具的游客进来茶铺避雨,大堂瞬时又变得拥挤。裴宿恒侧身对小妹道声抱歉,抱起画夹走进雨里。 小妹看了安平一下,跑出去“宿恒你等等,我给你拿把伞。” 裴宿恒摆摆手,加快脚步。雨越来越密,很快打湿了他的衣服。安平转过视线,目送裴宿恒湿漉漉的身影走进雨幕深处。青年逐渐模糊的背影,无声地散发著与他年龄不相称的颓败,单薄无助,仿佛被全世界所抛弃。 安平突然有冲出去将他拉回来的冲动,最终却还是站在原处,没有动。 平生多情 四 四 一连几天,裴宿恒没有再来茶铺。起先小妹天天念叨,时间长了也就放下,不再提起。 转眼进了七月下旬,天气热的厉害,来y城的游客锐减,茶铺生意回复平淡。高考发榜也已结束,小妹毫无意外地落榜。老王联系好补习学校,一天到晚撵小妹快去上课。小妹不情愿,却也不敢跟老爸拧,只好提前结了工钱走人。 去学校的前一天晚上,小妹过来茶铺拿落下的东西。安平帮她把书本收好装进背包。看到一摞码得整整齐齐的数学辅导资料,小妹突然说:“要是宿恒没走就好了,他说过帮我把数学难点都整理出来的。那样复习起来也轻松些。” 安平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妹说的是谁。 那个文静、容易害羞的男孩,安平几乎已经完全忘记。现在提起来,竟然感觉有些不真实。 “他也是学生吗?” “嗯,斯坦福大学的,厉害吧。”小妹笑得甜甜的,抬头看天上圆圆的月亮,“平哥,宿恒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回美国了。” “应该是吧,就算是美国也要开学了吧。” “那,他今天晚上是不是也能看到这麽圆的月亮?” “美国现在是白天。” “哦。”小妹垂下头没了精神。 安平心思转了几转,犹豫著开口:“小妹,你是不是喜欢裴宿恒。” “喜欢啊,当然喜欢。他性格好、长相好、家世好、人也聪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 明,哪个女孩不喜欢?” “可是……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他有没有女朋友跟我有什麽关系?” 小妹疑惑地看向安平,旋即领悟过来放声大笑:“平哥你想哪去了。我喜欢他就跟喜欢那个一样,”小妹指指天上的月亮,“都是让人仰著脖子看著穷开心的。论真格的我还是跟前街的小老板比较配。” “年纪不大,懂得还不少。”安平笑笑,放下心来。 “那当然,谁让咱有慧根呢。”小妹眉飞色舞,丢一粒葡萄进口里,含混地说:“而且我知道他是不会喜欢我的,”顿了顿又道“他也不喜欢他那个慈禧太後似的女朋友。” “那他喜欢谁?” 小妹看著安平嘿嘿笑了半天,又咬一粒葡萄,“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虫子。”站起来拍拍手,抡起背包扛在肩上。 “走了,平哥不用送,我有护花使者。”小鹿一样轻盈的蹦跳著跑出去。巷子里马上响起摩托车的引擎声。 安平还是不放心,赶著追出去,只看到月光下一袭白色裙角在转弯处一晃而过。 青石巷道夜寒深重,空气粘在皮肤上有著丝丝凉意。月亮挂在藏青的夜空,玉盘一样散发著牛乳般柔和的光辉。想起小妹那句美国今晚的月亮是不是也这麽圆,安平不觉笑起来。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裴宿恒洁净、俊秀的脸庞,晴朗分明,就像每天都会碰到的人。那双浓黑水润的眼睛,还是那样率真、坦荡地望著他,亮亮的几乎能照进灵魂深处。 一到盛夏,郑美萍的病情便反复不定。天气太热,晚上休息不好,白天没有食欲,正常人都难免烦躁,何况一个有十几年病史的老人。刚好七八月份生意清淡,安平得了空,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後院照顾母亲。 这天早晨吃过早饭,又哄母亲吃过药。药劲上来,母亲靠在沙发上浅浅地瞌睡。安平趁她不闹,把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拿到院子里洗。刚揉了两把,就听老王在前面一声接一声地喊他。安平以为出了事,围裙也顾不得解就跑出去,谁知道竟是让他找茶叶。老王的大女儿王妮和同学过来想买包碧螺春,老王忘记放哪儿了。 安平一边跟老王开玩笑,“王叔,该吃脑白金了”,一边去仓库拿了两包今年下的新茶交给客人。又好说歹说把茶钱推掉,客套两句,把两人送走。 等人走得远了,老王拉住想回後院的安平问:“你觉得那女的怎麽样?” “哪个?” “妮妮她同学呀。” “呃,还行吧。” “什麽叫还行?多好看的姑娘,明眉大眼的。” “那,那就很不错,很好吧。” 安平怕母亲醒了找不到人害怕,应付两句连忙回去。 过了两天,老王突然通知安平去相亲。时间地点都定好了,对象就是前几天来买过茶叶的女同学。安平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套。屡战屡败,老王给他牵线的心竟然还没死透。事情已经办到这种程度,的确不好再推。安平只能硬著头皮走一遭。 到了约定的日子,王婶一早就赶过来照顾郑美萍。下午三点多,离约定时间还差将近两小时,老王就催著安平出门。生怕他去晚了受女方责怪。 安平从善如流,换好衣服顶著大太阳出门。穿过两条街,绕到中山公园後门,在路边找了家冷饮店坐进去。约会地点在公元前门商业街的一家咖啡馆。喝过咖啡,若谈得来便去附近的公园溜一圈,之後返回商业街吃饭看电影,顺便敲定下次约会时间。经过无数相亲男女验证,这是一张很有效率的计划表。 安平点了杯冰茶,坐在最角落的位子上。外面的太阳明晃晃的,烤得整个柏油路像一块快要融化的蛋糕。时间似乎被抽离,知了的叫声停留在最嘶闹的一刻,反著白光的街道很长时间才有零星的车辆路人经过。安平喝完一杯茶,眼皮有些发沈。 似乎真的睡了过去,头猛一点睁开眼,腕表已指向四点半。又点了一杯冰茶灌下去,安平起身结账。老板找钱的空隙,安平无聊地向外看。道路两旁的柳树叶厌厌地打著卷,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只灰扑扑的流浪狗悠闲地过马路。行至马路中央时,旁边的小巷全速拐上来一辆车,速度过快来不及制动,眨眼便冲到小狗身前。安平心猛地一沈,下意识向前迈出一步。 来不及了,汽车根本没有减速。 就在汽车前轮将要碾过小狗的一瞬,一个白色的身影迅疾地从路边冲过去,飞快抄起小狗就势向旁边滚开。动作迅速异常,似乎是有功底的。但还是慢了一步,高速行驶的汽车擦过那人未及时缩起的小腿,将人刮出十几米。 尖锐的急刹声在夏日粘稠的空气里显得分外刺耳。安平被那生猛的声音钉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黑色的汽车醉汉一样踉跄一下,又全速发动落荒而逃。被留在路边的白衣人颤动著,抱紧救下的小狗艰难地爬坐起来,保持蹲坐的姿势一点点挪到路边,倚著行道树坐稳。 宽阔的街道恢复了平静,没有血迹,没有哭喊,只有一个抱著小狗坐在树下的年轻人。店铺里的人凑在一处对著外面指指点点,纷纷谴责肇事者,却也没有人愿意出去问问情况。 老板喊了好几声,安平才回过神。接过找零的钱,安平发觉自己双手湿漉漉地全是冷汗。不能耽误了,已经四点四十分,横穿公园最少也要十多分锺,安平离开冷饮店快速穿过马路。路过白衣人身边时无意中放缓脚步。那人正在往外掏手机,手指似乎受了伤,抖抖地拿不稳。一边裤腿有鲜血慢慢渗出,染红了白色的鞋袜。安平收回视线,错身过去。他不是古道热肠的人,从来都不是。只要与他无关,他也会选择视而不见。走到公园入口,忍不住又回头看一眼。白色t恤上也开始沾染了血迹,手机落在旁边,那人侧弯下整个身体去捡,不听使唤的手指却把手机拨得更远。 双腿似被绳索捆住,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脚步。叹口气,安平认命地走回去,克制因眼前的血迹而引起的不适感,弯腰轻声对那人说:“需要我帮忙吗?” 白衣人抬起头,柔亮的留海划过额头露出一双溪水般明澈的眼睛。 “是你……”安平愣在原地。 平生多情 五 五 手术室走廊的灯光是一种惨淡的青白色。即便是盛夏的夜晚,被那样青幽的冷光照在身上还是会生出几分莫名的凉意。 安平摸摸微凉的手臂,转头看鲜红的手术提示灯。手术已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沾在他白色衬衫上的血迹干涸沈淀显示出陈旧的暗红色,青白灯光映照下,看去更接近於浓重的墨黑色。安平忍著轻微的呕吐感,不断拉扯衣摆,阻止布满血迹的衣料沾上皮肤。他总觉得那片从衬衫前胸一直蔓延至下摆的黑色血污有种诡异的黏附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 力,一旦沾上就再也除不掉。 清冷的走廊里突兀地响起一阵手机铃声,安平默默地听著,半响才发觉是自己的手机。急忙掏出来,手机已耗尽电池断开了。平日里他不怎麽用得到手机,知道他号码的也就老王、小妹和几个常有生意来往的茶商。这个时间打来,应该是老王为他今天的失约兴师问罪。 原本跟随救护成送裴宿恒来医院时,安平还记得要打电话给老王请他转告女方不要再等。等医生检查完毕,确诊裴宿恒右小腿二次粉碎性骨折,有致残的危险,安平瞬时便懵住,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大脑纷乱无比,视线不停在手术指示灯和衬衫的血污间移动,满心眼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还那麽年轻…… 胸口闷得厉害,安平深深呼出一口气,用力按压跳痛的太阳穴。老王的电话提醒了他,要尽快通知裴宿恒家人他受伤的消息才行。不过裴宿恒是过路的游客,在y城没有固定住址,一时也想不起该联系谁。安平仔细思索,不经意间记起一个女孩,一个月前与裴宿恒一同来茶铺的女孩,听小妹提起过确实是他的女朋友,也许,她也还在y城。 安平飞快起身跑下楼,找到医院的服务台。翻开黄页,各等酒店宾馆的电话号码足有四五页,安平顿了下,而後试著拨通y城唯一的四星级酒店凯悦的电话。只片刻功夫,凯悦的服务生果然查到了裴宿恒与女友入住记录。女孩外出未归,安平将情况交代清楚,嘱托服务生转告。 挂断电话返回手术室,手术已经结束。安平一路找去骨外科病区,在最深处的一间病房前停下。三人间的病房,裴宿恒被安排在靠窗的床位,余下的两张病床还是空的。 安平悄悄开门进去,走到床边。青年想必是累极了,侧头歪在枕上睡得很安稳。细密的睫毛在眼窝下落了一圈浓浓的阴影,衬著苍白的面孔,看起来异常憔悴。 安平望著沈睡的青年站了一会儿,默默退出去,到医院内设的小店买了暖瓶、水杯和几样小点心。打好开水回到病房,裴宿恒还在睡。尽量小心地放好物品,倒一杯开水,等水温冷得差不多,加两勺刚买的蜂蜜调匀。回过身,正巧裴宿恒刚刚醒来睁开眼,一向清澈的眸光有几许睡意朦胧的迷茫。 安平一阵难言的喜悦,坐到床边问他:“醒了?伤口痛不痛?要不要喝点水?” 裴宿恒像是没有听到,依旧怔怔地看著安平,片刻伸手握住安平的衣摆,“安平,真的是你?” 安平…… 印象里这还是裴宿恒第一次这样喊他。 裴宿恒也察出异样,垂下眼睛低声说:“我,我是说,安老板……” 安平笑起来,揉揉他的头发:“就叫安平吧,没关系的。” “嗯,安平,安平……”裴宿恒抬眼看他,跟著笑开了,苍白的面颊透出两片薄薄的红晕。 真是个孩子。安平摇头轻笑,喂他喝调好的蜜水。 两人没有再开口,病房里只有裴宿恒轻微的畷水声。恍惚间安平又生出那种模糊的熟悉感。记忆的深处似乎印刻著同样的一幅画面,同样的病房,同样的情节,同样的人,太过真实的重合感,仿若已走过的往生在今世重现。安平脑中一阵眩晕,拿杯子的手不由抖一下,溅出些许清水。 “安平!”裴宿恒握住安平的手,担忧地看著他瞬时苍白的脸,“安平你不舒服吗?” “我没事,别担心。”安平揉按额头,试图减轻加剧的晕眩,无奈事与愿违,先前已平复的呕吐感也跟著翻腾起来,虽然尽力忍耐,脸色还是越来越苍白。 “安平,安平很难受吗?我叫医生。” “不用,”安平按下他,摇头,“老毛病,等一下就好。” 裴宿恒抿住唇不再说话,只是不停抚摸安平的手臂,想以此缓解些他的痛苦。回复清亮的眼神紧紧地注视著安平,满满的全是关切。 那双坦诚、忧虑的眼睛奇异地让安平联想到小鹿仰望母鹿时依恋的眼,心口隐约泛起一股酸痛,安平不由开口问: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到九月份整满二十。” “九月,小了三个月……”安平目光迷离,喃喃自语。 “比谁小三个月?”裴宿恒好奇地歪过头,张大眼睛问。 安平惊醒地一怔,咬住下唇微微笑一笑垂下头,目光从裴宿恒的脸上移落到被他紧握的那只手。原本被单纯握住的手,不知不觉回握了对方。两人紧贴的掌心温度似乎高得出奇。热力仿佛在不断沿著手臂扩散,安平觉得脸上好像也开始发热。一念至此,心率陡然加速,一下下鼓动著微带甜腻的疼痛催动血液上涌。 身体的反应太过异常,安平暗暗皱眉,侧头移开视线,不动声色地放开回握的手指。 正要找个理由离开,病房门猛然被大力推开,一个亮银色的身影风一样冲进来扑到裴宿恒床前:“乔恩,你怎麽了?不要吓我。” 是裴宿恒的女友,那个美丽到让人一见难忘的女孩。满是泪痕的脸孔依旧美丽,除却了那份锐利的高傲,好似经雨的海棠,只剩下惹人怜惜的柔美。 裴宿恒清浅地笑笑,松开安平的手为女友擦眼泪:“安妮别哭,我没事,真的。”没受伤的腿在棉被下动一下,“你看,活动自如不碍事。” “又哄我,”女孩按住裴宿恒乱动的腿,细声抽泣,“就你这点小心思,怎麽可能骗得过我。”说话间小心地偎过去,轻吻男友擦伤的额角。 安平退到墙角,看那两只小鸳鸯你侬我侬互诉衷肠。年轻人的爱情里,争执也只是调情的作料,每一次斗嘴甜蜜便加一分,局外人有什麽好担心的? 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安平扭开门把手安静离开。 平生多情 六 六 从医院出来夜色渐深,公交车已停运。 安平步行回到中山公园後门的冷饮店,取回暂时寄放在那里的小狗。店老板好心,用废弃的提篮做了小狗临时的窝。安平拎起提篮晃一晃,小狗似是认得他,张开蒙蒙睡眼,凑过来用湿湿的小鼻子拱他的手心。很可爱的一只小狗,小小的身子滚圆的眼睛,洗一洗一定雪球样漂亮。 回到茶铺差不多九点多锺。郑美萍一下午没见到安平哭闹得厉害,到晚上折腾累了总算被哄著睡下。老王原本有些著恼安平爽约,见他满身血污的回来,又吓得半死。弄清楚那血不是他的才略放心些,见他精神不怎麽好,什麽事也没提,照顾他吃过饭才回家。 洗完澡换过干净的睡衣,躺在床上,酸软的疲惫紧随而来。身体匮乏无比,入睡却并不容易。被裴宿恒握过的左手似乎还残留著肌肤相贴的炙热感,烧得安平整个人有种微醺的亢奋。还有一直在脑中徘徊不去的流血的肢体、乌黑的血迹、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每一样都刺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 激得大脑更加兴奋,逼迫困倦不已的身体一次次从睡眠的边缘跑开。 好容易翻来覆去有了睡意,半睡半醒间,昏沈的意识深处,若隐若现沈浮起一道熟悉而诡异的血线。起先只是细如蚕丝的一丝痕迹,散发著浓郁的甜腥蜿蜒伸展,转眼间便如野火肆虐,视野顷刻被被漫无边际的血红淹没。大片大片浓豔的鲜血,火红、粘稠、带著血管深处的温度从高处狂暴炸裂,血瀑如飞雨喷射急下。安平看到自己呆立在漫天的血雨中,仰头望著天空飞落的血红扑面砸下来。绝望、哀痛、惊恐、无助,他太清楚这个曾经每晚都会出现,逼真到几乎可以触摸的梦境会带来什麽。本能地想逃,脚却生了根,动弹不得。落在地上的血流急剧地汇集成河,中心巨大的红色漩涡急流拧转,与刺鼻的血腥交缠扭曲成无形的绳索,蛇一样扭动著吸附在身体上,盘旋缠绕缓缓收紧,将他死死地绑住往漩涡深处拖。安平拼命挣扎,却只是徒劳,眼睁睁任由自己被卷进湍急的血河。血液黏腥的气息卡在喉咙里让人喘不过气,涌动的血流压迫上来,沈重的窒息感紧紧逼上胸口。 安平无意识地张嘴喘息,手脚瘫在床上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这一次的濒死感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怀疑自己真的就要被淹死在这条梦境中的血河里。他知道这只是梦魇,只要醒过来这些都会过去。可无论怎麽努力,湍急的血流就是不肯退缩,执拗地一点点拖著他沈到漆黑的河底。 一切似乎就要这样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寂静的暗流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细如烟缈的哭声随著血流游移漂浮,一点点清晰。孩童特有的尖锐哭喊不顾一切扎进耳朵里,心脏倏然似被钢针穿透,疼得神经都要崩裂。安平猛地睁开眼。 夜色沈静。没有汹涌的血流,没有令人窒息的血腥,只有月光从打开的窗子照进来,洒下的一室银白清辉。 安平大口吸气,撑著僵直的四肢坐起身。心脏疼得厉害,曲起身体用膝盖用力顶住胸口。耳边隐隐翁鸣,依旧回荡著方才梦境中孩童的啼哭,抱头捂住耳朵,那声音还是没有一点减弱的迹象。安平浑身颤抖,野兽一样的呜咽。寂静的深夜里,压抑的抽泣声分外突兀。用手死死掩住口,把滑到嘴边的啜泣咽回去。眼泪来不及流出已干涸在眼眶里,哽咽的干嚎刀子一样在喉间来回划割。安平终於承受不住,蜷缩著身体倒在床上。冰冷的月光里,那张素来平静温文的脸扭曲的如同地狱的厉鬼。 天快亮的时候,还是睡了一会儿。 醒来时,右手腕咬在口里,腕骨两侧各多了一排深可见骨的牙印。胃又开始翻腾,安平急忙找出纱布把伤口包好。 郑美萍还在睡,安平去看过她出来时间也还早,於是淘好米熬她爱吃的八宝粥。 熬粥的空隙,安平抓住一大早就跟在他脚边乱转的小狗给它洗澡。小东西没下过水,碰到水面,触电般惊恐地往外蹦。安平被溅了一身水珠,不得已只好多用些力按住它。小狗吓得呜呜乱叫,不停扭动身子扑腾。脾气却一如既往地好,再著急也不咬人,只拿一双乌黑水润的眼睛委屈地望著安平。那眼神干净、羞怯,竟像极了那个天真善良甘愿为一只流浪狗躺进医院的年轻人。心口变得柔软,一晚上都冷硬僵直的身体渐渐暖起来。安平不觉放柔动作,极轻缓地揉搓小狗的身体。 洗完後吹至半干,小狗的皮毛现出原本的摸样。纯正的雪白长绒毛,团团地蓬著,果然雪球可爱至极。 郑美萍睡醒了,打著哈欠出来。一眼看到小狗,眼睛倏地一亮。立马忘了昨天又哭又闹吵著再也不理安平的话,小跑著扑过来把绒绒的小狗抢在怀里:“平平,这是给我的吗?平平?” “是啊,是给妈妈的,喜欢吗?”难得这小狗脾气好与人也亲近,给母亲做个伴倒也不错。 “喜欢喜欢!”郑美萍一叠声地答应。抱著乖巧的小狗躲回卧室,翻出自己平日里藏起的零食喂它吃。 安平暗自好笑只当没看见。洗净手,到厨房一面把熬好的粥盛出来,一面高声说:“妈,小狗还没有名字呢,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郑美萍果然忘了给小狗喂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欢天喜地地跑出来:“让我取名字?真的让我取吗?” “对啊,现在它是你的,当然要你取名字。” “呵呵,”郑美萍孩子气的咧开嘴笑,脸庞兴奋的红扑扑的,“我一定给我的小狗取个最好听的名字。” 冥思苦想抱著小狗在客厅转了半天,兴冲冲又跑回厨房:“想好了平平,叫豆豆好不好?我最喜欢豆豆了。” 大脑啪地一声似被铁锤击中,安平猛然转身一瞬不瞬盯著母亲。昨晚梦中幼童凄厉的哭声再次尖刀般插进心底,疼痛飞快烧起来,手足却冰一样的冷。 郑美萍吓坏了,缩起肩膀一步步往後退:“我,我错了平平,不叫豆豆了不叫了。可是,可是除了豆豆我想不出别的名字来……哇……”郑美萍吓得哭出声,蜷著身子缩在角落里不敢动。 母亲的哭声拉回安平一点神智。他明白自己现在的神情一定很可怕。不能再让母亲看到他现在的摸样,不能再让她回到那种什麽也不明白的日子。眼前一团刺目的白,什麽也看不清。安平撑著颤抖的站立不稳的腿,踉踉跄跄逃进卫生间。关上门,全身的力气彻底流失。安平瘫坐在地板上一阵阵干呕。耳边孩童的啼哭声还在加剧,真实到似乎真的有一个孩子在他身边哭喊。安平不敢回头,无助的等到哭声自行消失。不知不觉又把手腕放到嘴边,口腔里弥漫开鲜血的味道,从伤口传来的锐痛终於掩盖住疯狂的臆想。震颤的空气静下来,静到死一样的沈寂。 安平躺在地板上无法移动。等到身体逐渐恢复知觉,母亲微弱的啜泣断续传进耳朵,才有了点力气扒著墙壁蹒跚站起身。挪到洗手台前冲掉手心粘稠的血液,撩一把清水拍在脸上。抬头,镜子里映出一张灰败的面孔,惨白的脸色,沈黑的眼窝,活似在人间游荡见不得光的幽灵。安平嘴角抽搐,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抓起一只口杯,打碎那张丑陋的脸。 平生多情 七 七 接连几天郑美萍都躲著安平,一看到他就像受惊的小兔子跑得远远的,不管安平怎麽和颜悦色地哄她,拿她喜欢的玩具贿赂她都不管用。 日子仿佛挣脱了正常的轨道,失控地向过去滑行。一个疯癫狂乱的女人,一个行尸走肉的男人。安平一次次无法抑制的想到将要重现的生活画面,心脏从最初的锐痛,麻木到毫无知觉。 怕母亲一个人在家时出事,安平尽量少用电器,空调电扇都没有装。 中午吃过饭,郑美萍照常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 回卧室午睡。那天之後,不论白天还是晚上她睡觉总要锁门。安平估计母亲睡熟後开锁进去,像往常一样给她打扇子。本想在母亲睡醒之前再悄悄出去的,可连日的失眠身体已经疲乏到极点,摇扇子的手缓缓地慢了下来,头一歪趴在床边昏昏沈沈睡著了。 感觉只过了一眨眼的工夫,身体褥热的难受,烦躁的想要醒过来。脸上却徐徐有凉风拂过,慢慢睁开眼,母亲正跪坐在床上略显笨拙的在给他打扇子。对上他的视线,惊吓的往後缩一下,片刻又靠过来摸摸他被凉席硌出印子的手臂,小心的说:“平平到床上来睡,这样睡不舒服。” 寒冷如冰胸腔窜起一朵温暖的火苗。安平小心翼翼地伸手把母亲搂进怀里。 他以後再也不会犯错了。为了怀中的这个人,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宁静,他必须把该忘的完全忘记。 生活恢复平静,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安平的失眠成了常态,像多年前一样,每晚都在那个血红的梦魇里惊醒,只有借助药片才能入睡。 不知是不是失眠的缘故,手上的伤口迟迟无法痊愈,一个多星期过去了,偶尔还会渗血。体力脑力也有些跟不上,那天老王的大女儿过来店里给老王送东西,安平才发觉,自已一直没有亲自打电话,给被他爽约的相亲对象道歉。老王抓住把柄,嘲笑他老年痴呆提前发作。 拨通那串陌生的号码,心情难免忐忑。女方却没有责备的意思,生疏而有礼,自始至终保持著得体的风度。 老王不无遗憾地叹气,“说实话小安,小杨真是个好姑娘。那天她在咖啡馆一直等到打样,一点埋怨也没有。要不是真对你有心绝不会这样。”看安平情绪低落,又笑呵呵拍拍他的肩,“行了,过去了就别难受了。王叔我保准再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安平笑笑,摩挲著手边的账本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很久以前他就认命了。老天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就不会轻易改变,他这一辈子,注定配不上任何女人。 接下来几天,天气一直阴沈,或大或小的雨连绵不歇。安平身体每况愈下,伤口化脓,手指皮肤肿的发亮,不时有组织液渗出。炎症引起的发热持续不退,继而发展到轻微脱水胃痉挛。普通的退热消炎药已经完全不起作用。 夜晚躺在床上成宿成宿无法入睡,安平就会想到以前。那时候年纪轻,胆子也大,严重的外伤失血,高烧逼近四十度,还是撑著不肯去医院。咬牙顶著,就靠一杯杯盐水竟然也让他挨了过来。现在这麽小的一个伤口,竟然火烧火燎的拖累了整个身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岁月不饶人。 无论多不情愿,安平也明白不能再拖下去。等天气稍微好一点,没等老王再念叨他,很自觉地去了医院。 医院的大厅依旧散发的一种独特的阴冷感,刺鼻的消毒水味儿也一如往常地让安平感到浑身不适。半个多小时挂号,五分锺问诊,主治医生冰冷的眼神惯性的让安平开始紧张。在治疗室接受引流时更过分,医生的手一碰触到患处的皮肤,安平便无法自治的微微颤抖。年轻的女医生用看色狼的眼光狠狠地瞪他。 安平尴尬无比。终於熬到结束,如释重负走出治疗室,被走廊的风一吹,才发觉出了一身的冷汗。安平心情复杂地舒口气。小时候,医生在他的认知里便如一台超高精度的x光透视仪,被他们看一眼碰一下,身体就会失去衣物的遮挡被看光。虽然是假想,但那种全身赤裸任人围观的羞耻感还是让年幼的他恐惧而羞愤。长大了以为能好些,没想到情况还是没有改变。 到输液室挂完水,安平拿齐药,一路整理著各种收费单据往外走。杂七杂八的费用加起来有两百多,安平心疼的直抽冷气,中途改变主意,不打车了,改往医院侧门外的公交车站走。 医院侧门临近住院部。安平走到近前一抬头,骨外科的病房楼突兀地跳进视线。脚步顿时缓下来。裴宿恒入院将近两周了,也不知恢复的怎麽样。既然已经来到这里,理应上去探望一下才好。安平却矛盾地有几分抗拒。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上去看一下。只看一下就好。 从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些水果牛奶,安平熟门熟路地找到病房。裴宿恒的床位没有人,床铺也整理的很整齐。不过床头牌没有换,那晚他买来的生活用品也还在。问同室的病友,说是去做手术了。安平心里咯!一下,赶忙跑到护士站询问。 小护士很热情,见安平打听裴宿恒笑得也很开心:“你问小裴啊,前几天他不小心把骨头弄错位了,今天做个小手术正过来。别担心,最多一个小时就好。” “那会不会留下後遗症?” “这很难说,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没什麽大问题。” 安平放下心来。一个小时他没法等,只好把东西交代给小护士,自己先回去。 刚走几步,又被小护士叫住:“你是小裴的朋友吧。他一个人住院没亲友照顾,心情一直不太好,挺影响康复状况的。你们做朋友的有空就多来看看吧。” 没有人照顾?安平吃了一惊。 “他女朋友呢?”那晚他明明等到了女孩才走的。 “女朋友?你说那个很漂亮的女孩?早走了。” “走了?” “走了。呆了两三天就走了。” 还想细问,呼叫灯亮起来,小护士急匆匆跑去病房。 安平站在原地,心绪不宁。 一个人,这半个月里,裴宿恒只有一个人呆在病房里。无法移动,无法外出,甚至无法找个人陪自己说话。难怪骨头又会错位,以他那样羞涩的个性,有什麽需要怕也不好经常请人帮助,只能一个人挨著慢慢来。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那他的腿…… 胸口像塞满了棉花,闷的透不过气。安平踌躇良久,默然离开。 天又阴了下来,厚重的乌云在城市上空堆积。刚挤上公交车大雨便倾盆而至,豆大的雨滴打在车窗上,啪啪地叫人心烦意乱。 安平坐在最後排的位子上,透过车窗凝视在雨中赶路的行人。一个撑著双拐的人走在人行道最里边,後面的人急著赶路,擦过去将他挤得跌在路边。安平眼睛像被针炸了一下,跳起来拍打车窗大喊:“停车,快停车!我要下车!” 司机埋怨著急刹车,引来更多乘客的抱怨。安平不管不顾,挤到门口跳下去,跑进大雨里。 平生多情 八 八 安平也不明白,那天自己究竟发了什麽疯。 落汤鸡一样赶回医院,却又不愿进病房,躲躲闪闪在外面隔著窄小的玻璃窗向里张望。 刚做完手术,裴宿恒身体僵直地躺在床上假寐,左腿被裹得圆滚滚的吊直在床尾。麻醉逐渐退去,青年一向温文和煦的面容流露出些微痛苦的神情。安平的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 身体一时间似乎也跟著疼起来,双眼一瞬不瞬地注视著裴宿恒愈加瘦削的脸庞,直到看他放松了身体渐渐睡去,纠缠的心绪才慢慢平复。 此时,安平才发觉身上冷的受不住,双腿不住打颤,几乎站立不稳。安平暗暗责备自己太过冒失。顾不得旁人惊异的目光,扶著楼梯一步步挪出医院,狼狈地打车回家。 到家冲过热水澡,趴在床上睡了一下午总算缓过劲儿来。之後,他的身体好像又回复了年轻时野草样旺盛的生命力,几瓶水下去,病痛全消一切如常。 铺子的生意一直没有起色,安平干脆完全放手,每天早起去早市挑选新鲜的家禽海鲜,收拾妥当,配好各种食材补品,耐心用文火煲一上午。中午照顾母亲吃过饭睡下後,把预留出的一份汤品送去医院。 第一次去送饭,裴宿恒惊讶的嘴巴半天合不拢。等确定那散发著诱人香气的饭菜真的是为他准备的,青年年轻光洁的脸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清亮的大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那样纯粹美好的快乐,如同沁凉的清流欢快地淌过,将安平烈日下赶路的辛苦冲洗的干干净净。 安平并不容易与人亲近。他温和但太过慢热。经营了十多年的茶铺生意,场面上的事可以游刃有余应付周全。但一触及私交,面对不太熟悉的人,还是本能的想回避。一直以来,他都只是被动的等待或防备著别人的接触,从没想过要去主动靠近谁。 裴宿恒是一个例外。他稚嫩、善良、有礼,柔和的像一缕清晨的微风。超越年龄的沈稳又有著素雅瓷器样的光泽,夺目却不刺眼,一不留意,也许还会让人忽视掉他的存在。这种内敛无害的特质出奇地吸引安平,让他生平第一次,不愿顾忌心中的犹疑而想去主动了解某个人。 裴宿恒似乎也有著同样的想法。一改往日的腼腆,每次见面,他总有说不完的话题。眼神晶亮、语调轻快,像个欣喜若狂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了解的一切与安平分享。即便对某些话题本身并不感兴趣,那生动鲜活的神情,也总能让安平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欣慰的愉悦。就像在外奔波辛苦,回到家,等候了一天的宠物扑过来依偎著自己撒娇,那一瞬间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安平很喜欢这种类似与家人相处的放松感。有一次,他甚至在裴宿恒舒缓清越的讲述中熟睡过去。没有阴冷的血腥梦魇,没有尖利的孩童哭喊声,耳边青年小提琴一样悠扬的声音,指尖上阳光的温度,不知不觉便让他沈入了宁静酣甜的安眠。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意识还陷在完全松懈後的沈迷中。左侧手臂感到一阵麻木的刺痛。下意识地抽动手臂,有什麽坚硬而温暖的东西在臂弯摩挲。转头去看,裴宿恒枕在他的胸口,睡得正香。安平立刻停下所有的动作,就连呼吸也小心地调整至最轻。 眼前年轻的睡脸孩子一样纯净甜美,眉峰优美锐利的弧度,勾画出少年人特有的飞扬意气。 安平第一次发觉,这张犹带稚气的脸庞竟是如此俊美迷人。目光落在上面,便无法再移开。 新茶上市,安平忙著采买茶叶,好多天没能去医院。 裴宿恒每天都给他打电话,也没什麽事,不过小孩子心性地炫耀一下,哪个病友分了半碗鸡汤给他喝,哪个小护士又给了他一盒巧克力。 下午将新收的茶叶全部清点入库,安平留在後院核算账目。手机又响起来,漫不经心地接起来,不等他开口,电话那段便传来一个陌生刻板的声音:你是安平吧?裴宿恒下午出了点事。如果有空请过来医院一趟…… 後面的话安平什麽也没听进去。他隐约听到自己喊了一句:我马上到。不等有回音,扔下账簿便亡命般冲出去。 平生多情 九 九 隔著厚厚的玻璃墙,特护病房内的情形一览无遗。 裴宿恒静静地躺在里面,神情如往常一般平和宁静。如果不是连接在他身上的那些粗粗细细的管子,不是他过於不正常的脸色,安平真的以为他只是睡著了。下一刻他也许就会醒过来,迷糊地揉揉眼睛,皱皱鼻子嗅嗅空气中的味道露出淘气的笑容:是湖蟹粥吗?快安平,我要流口水了。 明明昨天还通过电话,兴奋地说出了院换他煮东西给自己吃。不过隔了十几个小时,怎麽就会生气全无地躺在这里面。 当班医生一直跟在安平身边,试图解释什麽。安平大脑一团混沌,思维被分割成无数碎块,根本无法将那些零碎钻入耳朵的医学术语拼凑完整。过敏反应、死亡几率,偶尔捕获的几个名词,只能让他的怒火更加炽热。 “你闭嘴!”安平头也不回喝止身旁喋喋不休的医生,“如果他有事,我……” 他突然顿住,胸口剧烈喘息著,无法再继续想下去。 死亡,错乱,离别,他已经历的太多。哪怕只是一点点与此相关的假想,也足以将他逼到崩溃。那种摧心噬骨的痛苦,他早已无法再承受了。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麽久,情况终於有所稳定。安平被允许进入病房陪护。裴宿恒依旧神智不醒。严重的药物过敏引起的高热、呼吸障碍,让他的脸色泛著几乎透亮的潮红。身体布满红斑,一个挨一个,几乎看不到完好的皮肤。汗水出了几层,病号服湿透了粘在身上。 裴宿恒体质特殊,药品要发挥效用所需的时间比较长。安平擦净他的身体,不停用冰水和酒精为他擦拭降温。除了必要的检查,安平拒绝医护人员的所有帮助。他不再相信他们。不管他们能为自己的失误找出多少看似合理的理由,安平都不能再放心将裴宿恒交到他们手中。他们也许专业,但永远缺少一份对病人的痛苦感同身受的关爱。 偶尔停下来,安平会一直握著裴宿恒的手。青年的手指节修长,掌心柔软,除了手背上凸起的斑疹,洁净优美的手掌没有半点瑕疵。安平手指微颤地碰触那块血滴样眼红的斑块,小心翼翼握住无力的手心,贴在自己脸上。脸颊处传来不正常的高热体温,却让安平感到莫名的心安。只要还有温度生命就还在继续,有脉搏有呼吸,与他一样还存在於这个尘世。 曾经安平也这样握著父亲的手,寸步不离守在床前,一遍一遍请求父亲不要走。哪怕父亲永远只能躺在床上毫无知觉地沈睡,永远不能再喊他的名字对他微笑,只要身体还是暖的,父亲就仍然存在,他们的家也就不会垮。可父亲好像真的太累了,对自己太过失望了,他第一次没有应允安平的请求,什麽也没有嘱托,便静悄悄地离去了。 安平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情。所有痛不欲生的狂乱、绝望,如今只留下大段大段的空白。就像一个人在冰天雪地的寒夜里站立了太久,手脚冻死、皮肉开裂,却已不再感到疼痛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 。冰雪将全部都冰封起来,连记忆都变得僵硬。只有冻裂的伤口仍然在看不到的地方流著血。 太阳落下又升起,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安平终於支撑不住,他并没有睡意,只是身体里太多杂乱无章的情绪冲撞撕咬,纠缠得他筋疲力尽。他将脸靠在床铺上,紧贴著裴宿恒的身体,感受著他的体温。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变得模糊。朦胧间似有什麽温热的东西在脸上游走。额头、眉心、脸颊,轻柔的抚弄像羽毛柔软地刷过,暖暖的,痒痒的。 安平睁开眼,一只修长瘦削的手掌遮在他眼前,冷光灯的光线穿过指间,晕开一层瓷白的光环。安平神情恍惚地看著那几近透明的手指,猛然坐起身。 裴宿恒静静地望著他。深邃、浓黑的眼睛疲惫不堪,却依然湿润润的清亮。 安平…… 青年翕动干裂的嘴唇无声呼唤他。安平想要答应,张开口,却同样发不出声音。喉咙像被划了一刀,火辣辣的痛。 别哭…… 青年又无声对他说。 他哪里哭了?眼睛早已经干了,没有了眼泪,怎麽还会哭? 晶亮的水珠坠落,溅在床单上,洇湿了一大片。脸上随之一阵湿痒的刺痛。安平无意抬手摸摸脸颊,一片水痕沾湿了手心。 平生多情 十 毕竟是年轻,体质强健,危险期过後调理四五天,裴宿恒的身体便恢复的差不多了。精神也不错,甚至更加开朗。每次安平去医院,都像只大型宠物犬,扑过来,给一个大大的拥抱。 安平不喜与人有太密切的肢体接触,对这个刚从死亡线上挣扎著活过来的青年却无法抗拒。况且他的碰触也不会惹人厌恶,清爽的气息,有力的手臂,还有干净温和的眼神,青年有意无意间传递的每一个信息,都能很奇特地击中安平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位,让他不自觉地完全放松,全心地去信赖。 一周後拆除石膏,医生建议回家休养。安平长舒一口气。药物过敏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裴宿恒的身体也没有留下任何後遗症,但安平对医院的芥蒂却无法消失。与留在医院相比,安平巴不得能早些把裴宿恒带出去亲自照顾。 安平在青衣巷附近租了一处独立的四合小院,环境清幽,离茶铺也不远。腾出时间置办好生活用品,把房间院落收拾妥当,出院後裴宿恒便直接住了进去。安平还请了一个锺点工,料理裴宿恒的三餐和日常卫生,毕竟他还有茶铺和母亲要照顾,不能时刻呆在裴宿恒身边。 过了两天安平却发现,他所有的安排都变成了白费。除了最初几天乖乖呆在自己家,熟悉了下环境,裴宿恒每天都一大早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步行将近四十分锺赶到茶铺。之後便一整天都耗在铺子里,跟进跟出做小弟,直到打烊才回去。 他的左腿之前在滑雪时就受过伤,不到一年又给撞成这副样子。安平担心的不得了,不停在他耳边念叨,要减少运动量,要注意保护自己。裴宿恒每次都笑眯眯地答应,第二天依旧跛著腿满头大汗来报道。任安平对他讲理也好训斥也好发怒也好,从来不争辩不反驳,一如既往地笑脸以对。态度温和有礼,行动我行我素,搞的倒好像是安平在无理取闹。 实在被他闹的没了脾气,安平只好唬小孩子似地吓他:“到时候真瘸了,可别找我哭鼻子。” “放心,我有分寸,”裴宿恒笑笑,把新烤好的蛋糕装好准备送出去。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格外认真地对安平道:“即便是真瘸了也没关系,我知道安平是不会在意的。” 安平被他说得懵住,直到他走到门外才想起来要反驳,“这跟我有什麽关系啊?!” 裴宿恒来帮忙一段时间後,铺子的生意居然好了许多。每到放学时间或赶上学校放假,来喝茶的女学生就特别多,全都挤在大堂,目光兴奋地四处搜寻,逮到空挡便不停点东西。裴宿恒不时在女孩子们的茶座间穿梭停留,手机照相机便哢哢响成一片,期间还伴随著阵阵兴奋的尖叫和窃笑。 月底营业额涨了近两成,老王眉开眼笑,“小裴,我错怪你了,小白脸还是挺有用的。” “还好吧,”裴宿恒垂下眼角,羞涩地笑笑,“只比王叔强了一点点而已。” 安平噗地喷出一口茶。 老王脸一下红到耳根,瞪著安平:“还好意思笑!看你把那小子都宠成什麽样了,对长辈也不知道客气点。”转过眼看到青年忙碌的身影,自己也笑起来,“这小家夥有些意思,别看平时软趴趴的,到关键时候主意倒是很正。”神情间甚是赞赏。 似乎没有人不喜欢他。医院的医生护士,茶铺的客人,对人有些挑剔的老王,甚至连豆豆也还记得他,只要他一露面,就像只小尾巴黏在他的身後。 但无论裴宿恒多麽讨人喜欢,安平也从没想过让母亲与他见面。 母亲病得最严重时,连安平也不认得。後来病情稳定下来,也用了将近大半年的时间才接受了老王一家人。磨合期的种种艰辛,安平到现在仍旧心有余悸。 所以当一时不留心,让母亲撞上了裴宿恒时,安平紧张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 惊吓过後他马上挡住母亲的视线,把她往後院带。母亲缩在他怀里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用胖胖的维尼熊挡著大半边身子,偷偷探头向後看一眼,怯生生伸手指著身後的青年,小小声地问:“那是谁?” 那是谁…… 母亲居然还有能主动问起“那是谁”的一天。 若不是怀里有母亲温暖的体温,安平真的以为这又是自己的一场美梦。 那天傍晚,初次见面的一老一少,手挽手头对头,坐在浓密的茶花树荫下,嘻嘻笑笑地讲著童话故事。 安平远远站在角落里看著他们,仿佛隔了一层云霭,看一个幻想出来的故事。他不敢出声,不敢移动,生怕错眼之间,那层温柔的云雾就会飘散无影。 晚上安平送裴宿恒回家,在附件的药店买了一堆清咽利喉的含片喉糖。 裴宿恒抱著满满一怀药片,哭笑不得,哑著嗓子艰难地道:“安平,你是要我拿药片当饭吃吗?” “还说话!”安平瞪他一眼,剥一粒喉糖塞进他嘴里,“哪有你这麽惯著她的,一本童话书读了二十几遍,你还要不要自己的喉咙。” 裴宿恒的声音饱满舒缓,带有些许少年人的清亮,再加上一点异国口音的柔软,听他说话也不啻为一种享受。 美萍显然很懂得充分享受生活,不停缠著裴宿恒给她读童话书。裴宿恒任劳任怨做了一下午的复读机,直到磁头被划破了才不得不停工。 “没关系的,又不是什麽大事。多喝点水,过两三天就好了。” “这两天就够你受的。” “不会的,这点小病小痛我还忍得住。” 安平听的不住皱眉,他现在也有所了解,青年看似温和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 柔顺,实际却是不太听人劝的,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不能太宠她的知道吗?就像对小孩子,不能太溺爱。” 青年仔细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口中却道:“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想宠美萍。我好喜欢她。” 安平看著青年为难的眼神,旋即也笑开了。母亲与裴宿恒第一次见面,一个肆无忌惮地撒娇,一个毫无原则地宠溺,著实让人著恼,却也是难得一遇的缘分。 两人沈默下来,慢慢走过寂静的小巷。 月亮很亮,圆圆地挂在天上,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光滑的青石板反映著月光,仿若有水流轻缓淌过。 裴宿恒缓缓停下脚步,沈思片刻,踩踩交错铺就的石板,小心曲起受伤的左腿,单脚在自成格块的石板上蹦跳。或做或右,或间隔或相邻,步法看似凌乱又似有著某种规律。 跳出一段距离,裴宿恒停下来,转过身看脚下一格一格的石板,思索自己跳的到底对不对。 “这是……跳房子?”安平回想他方才的步伐,犹疑地问。 裴宿恒想了想,连连点头,“好像是这个名字。我记不太清,但你说出来,我也觉得很熟悉。” “怎麽国外的小孩子也玩儿这个?” 十几二十年前,安平还年轻的时候,小孩子们缺少玩具很流行玩儿这种游戏。现在国内的孩子会玩儿的怕是也不多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记忆的角落里浮起来,摇摇晃晃踮著小脚丫在白粉笔画出的格子里跳跃。胖胖的小脚总是被沙包绊住,每次都耍赖,压了线出了界,总要装作看不见。 安平摇摇头,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幻影。回过神来正听到裴宿恒说:“我是在国内出生的,”顿了顿又道,“三四岁之後才出的国。” 安平心不在焉,随口接下去,“这样啊。老家是哪个省?” “不清楚,”裴宿恒的脸隐在行道树的阴影里看不分明,沙哑的声音显得各位阴郁,“父亲没说过,也不许我问。” 安平抿紧唇角不再追问。 他很清楚,但凡有些家财的人家,总少不了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狠起来,自己的孩子也能被当成工具利用。 走过去拍拍青年的肩,“你刚才跳错了。看清楚,应该是这样。” 曲起一条腿,单脚跳出去。尘封的记忆撕裂了一个口子,不同的身影穿杂交织在脑中一起跳跃。娇小可爱的孩童,单薄孤独的少年,似乎是他又不是他,纠缠纷杂绞成一团。安平尽量不去理会,任凭他们起起伏伏,清晰又模糊。 跳完最後一格,猛地转回身对裴宿恒大喊:“来,你跳一次。” 月光明亮地洒在安平的身上,宛若水华熠熠闪动。青蓝的夜色里,只有这一片柔白的银芒落进眼里。 裴宿恒站在对面,定定看著他。半响,唇边微微扬起一缕微笑。 平生多情 十一 十一 入秋之後,茶铺的生意稍微有所好转。 裴宿恒与母亲一直相处的很好。有时候铺子里太忙,安平一整天都在前面,後院便完全交给裴宿恒。两个忘年交的夥伴感情突飞猛进。时间不长郑美萍就开始喜新厌旧,什麽事都找裴宿恒,安平空下时间来陪她玩,反倒惹她不乐意。 在尽职尽责做一个好保姆的同时,裴宿恒还充当起了花匠的角色。 他精心地侍弄院子里的花草。剪枝、松土、除虫、施肥,再扎起几个精巧的小栅栏。几天工夫,普普通通的小院,便长成了一个齐整漂亮的小花园。 这份耐心,比安平这个管种不管养的主人不知强了多少倍。 但最让裴宿恒上心的,还是墙角的那株茶花。修剪时百般思量,平时浇水也要算好水量。一有空便抱著画夹,围在树下打转。各种角度各种姿态都画完一遍,还是不过瘾,往树荫下一站,便能呆呆盯著一朵粉白花蕾看上半天。 老王笑他傻呆呆的,被茶花精迷住了心神,做梦想娶妖精做老婆呢。 裴宿恒只是笑,眼角的弧线温柔,静静地看著安平,“安平,你喜欢茶花吗?” “我?还好吧,我对花花草草的没什麽感觉。美萍倒是很喜欢。” 裴宿恒点点头,“我妈妈也喜欢茶花,很喜欢。” “是不是想家想妈妈了?不如回家看看吧。你出来的时间也够久了。” 裴宿恒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空洞,但只几秒锺的工夫,便又回复温和了的笑容。 秋风沙沙摇动树枝,吹落一朵重瓣的花朵。豆豆嗖地从花丛中钻出来。裴宿恒飞快上前,抢在豆豆之前将花朵抄在手里。对著巴著他裤脚使劲挠爪子的豆豆得意地晃一晃,“又是我的了。豆豆笨笨。” 收集起来的落花,裴宿恒都用清水洗干净,装进透明的广口玻璃瓶。注满营养液封好,两天换一次水,离开树体滋养的花朵还能够完好地再保存半个多月。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他跟妈妈一样极爱茶花,家里的花园却不许种。他便只能偷偷在上学的路上捡些残花,像这样装进玻璃瓶,藏在书包里,随时随地都可以拿出来看。 幼年时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在自己窗前种一株茶花,兜兜转转这许多年,不曾想这梦想竟落在了安平的院落里。 这一年的中秋比较晚,赶在了十月中旬。 中秋节安平和老王一家一向是合在一起过。王嫂采买蔬菜瓜果,安平掌勺,从傍晚开始就在院子里支起餐桌,两家人的节日过得分外热闹。今年又多了裴宿恒。他的腿伤已经好了大半,不好意思干等著开饭,便自告奋勇去置办食材。 一大早攥著安平列出的菜单出发,将近中午才买齐赶回来。直接绕到後门,美萍正坐在台阶上引著豆豆玩儿,见他回来,兴冲冲地跳起来,“裴裴,我等你好久了!” “怎麽了?美萍饿了吗?” “不是,平平让我吃过了,”美萍用双手比划著,“是一个好看的盒子。平平不给我玩儿只给你玩儿,你快帮我打开它。” 一边说一边把裴宿恒拉进房间,跑到茶几前,“就是这个,快打开!” 茶几上放著一只灰蓝色的纸质小盒子,盒面上有环形的银色线条组成的花朵图案,的确很漂亮。旁边还有一杯温水。裴宿恒知道是安平为他准备的,放下手中拎的满满的购物袋,端起来啜了一口。 郑美萍不满,用力晃他手臂,“不是那个。是这个!快打开!” 裴宿恒依言拿起盒子打开,一只青蓝的水晶杯静静地卧在里面。裴宿恒把杯子拿在手中,看清楚杯壁上的图案後,瞬时愣住。 透净细化的杯壁上有一朵用银色的线条勾画出的花朵。粉润花瓣,金黄蕊心,纤柔的花纹脉络根根分明。呼吸吹拂在杯子上,娇嫩的花瓣似乎在微微摇动──山茶花,裴宿恒最熟悉的花朵。除了它,再没那一种花有这样纯净柔美的气韵。 “好漂亮。我要!” 郑美萍伸手就抓,裴宿恒下意识躲开。看她撇撇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 嘴要哭,慌忙从一大堆购物袋里翻出顺手给她买的维尼熊玩具。 “美萍玩这个好不好?你看,它会唱歌哦。” 上好弦的小熊扭著屁股唱甩葱歌。郑美萍破涕为笑,抱起小熊跑回自己的房间。 “回来了?累不累?腿还受得了了吗?”一把干净清泠的嗓音伴著推门声传过来,慢慢地靠近,“呵,买的好齐全。小妹今晚要高兴死了。” 裴宿恒微侧过身。安平看到他手中的杯子,笑著问,“喜欢吗?很长时间没画东西,手都有些生了。画得不好别嫌弃。” “怎麽可能嫌弃!”裴宿恒冲口而出。察觉自己情绪太过激动,转过头深吸了几口气,才又压著声音有些颤抖地道:“只是,怎麽……怎麽会想起来送我东西?” 安平轻笑出声,揉揉他的发顶,“生日快乐。” 裴宿恒猛地转过头,眼底火光撩动。 “十二月十四,应该没记错吧。” 鼻腔里有什麽呛辣的东西涌上来,刺激的眼睛酸胀无比。 这世上,终於有人能记住他的生日。 裴宿恒突然转过身体,背对安平,手指来回抚弄著手里的水晶杯,不肯再说话。 安平仿佛没有留意,去厨房把饭菜端出来。 “时间不早了,休息下快吃饭吧。我去下碗面,不喜欢也要吃。生日一定要吃长寿面的。” 裴宿恒保持著僵立的姿势点点头,等安平返回厨房,才转回来透过玻璃窗看他。 窗外明亮的光线映在他的脸上,轮廓纤秀的面容闪动著冰雪样的清辉。这张面孔太过冷清,就连笑容都带著微微凉意,静静地散发著拒绝的信息。他就像一支在冰雪峭壁绽放的寒梅,可以远远遥望,却不能靠近攀著,除非他自愿扑落到你面前。 手中的杯子已被握的温热。裴宿恒将另一只茶杯中的水倒进水晶杯里,放在唇边,一饮而尽。无色无味的温开水,仿佛沾染了茶花的香气,美酒一样醇厚醉人。裴宿恒望著忙碌的安平,喝醉了般,傻傻地笑起来。 晚上真的喝醉了。 小妹怪裴宿恒这麽久不跟她联系,一定要罚酒。老王好容易逮到个老实人,也不肯轻易放过。父女两一唱一和,一杯接一杯轮流灌酒。到後来,神经被酒精刺激的越来越亢奋,不用别人劝,也已停不住手里的酒杯。喝到最後,眼前全是金光闪闪的小星星,他挥舞著双手去抓,惹得小妹笑的趴在桌子上直不起腰。他也跟著笑,前仰後合不能自已。 裴宿恒知道自己是有些醉了。眼光迷蒙,口齿不清,头脑一阵阵晕眩,像是踩在云彩上,一下一下在半空中荡秋千。但是他喜欢这种感觉,血脉沸腾,心跳加速,从血液到皮肤都充满了迷醉的愉悦。太久没有这样畅快地快乐过,他几乎已经忘记自己还有放肆快乐的能力。 从隔壁人家传来电台广播的声音,轻柔舒缓,是一首华尔兹舞曲。 身体突然迸发出一股雀跃的冲动。裴宿恒摇摇晃晃站起身,抓住安平的手,“来,跳支舞。” 看吧,醉了多好,在平时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安平提出这样荒诞的要求。突然一阵失控的大笑,他前後晃动著身体,几乎站立不住。 安平愣了愣,本能地要推拒,看他那副模样又著实不放心,顺势站起身握住他的手臂,“宿恒,别玩儿了,先去休息吧。我……” 话未说完,就被搂住腰强硬地带出去。安平担心他会跌倒,只得跟上步子。 一桌子的人哄然大笑。小妹更是笑的跌坐在地上,直嚷肚子疼。 安平气恼地瞪他们,“还好意思笑,不都是你们灌出来的。明天早上头会疼死的。” 裴宿恒带著安平,尽力踩准舞步,歪歪曲曲转到茶花树下。树影扶疏,月光的清辉穿过枝桠,落在安平一张一合的嘴唇上,流动著淡淡的水润。 “安平……” 夹著酒气的气息拂在耳边。安平回过头担忧地问他,“很难受吗宿恒?要不要……” 青年俊美的面孔靠的越来越近,安平微微失了神。还在恍惚,下一刻,两片带著清泠酒香的唇瓣便落在了自己的唇角。安平彻底呆住,愣了几秒才想起要推开他。手忙脚乱地挣扎,却被裴宿恒紧紧揽著,一起跌倒在茶花树下。 平生多情 十二 十二 通往城郊的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茶花树林立成群看不到尽头。近旁的坡地上,稠密的野草小树样茂盛地生长。风卷著淡淡的茶花香气吹过来,绿草连绵起伏,层层碧浪翻涌不绝,直滚到山脚下。 远处传来阵阵嬉闹声。两个少年追逐打闹,穿过茶花树林,撒欢的小兽般在风貌的草丛间奔跑跳跃。风吹起他们雪白的衣裳、黑色的短发,鲜果般的青春在阳光下反射著琉璃样明澈的光芒。 前面的少年被追上扑到。两人一起大笑著倒在柔软的草丛中。轻软的草叶轻轻挠著脸颊,俯卧在草地上的少年微微仰起头,呼吸嫩草的芳香。 阳光倾洒在他的脸上,白皙的皮肤流溢著一层瓷白的光晕。他微眯起眼,浓密的长睫毛受惊的蝶翅一样颤动著。 身後的少年握住他的腰,脸庞埋在他颈间轻声唤他的名字,“平平,平平……” 温热的呼吸喷在脖颈上,他怕痒的缩起肩膀。 少年更加热切地缠上来,湿润的吻沿著颈子碾过耳垂黏在到侧脸上。 害羞地将脸埋进臂弯里,下颌却被少年的手指捏住,用力掰过来。卡在他腰间的手同时使力一拧,猛地将他翻转过来。一只手紧接著覆上眼睑为他遮住刺目的阳光。 火热的吻马上也落下来。少年柔软的嘴唇一寸寸吸吮著他的皮肤,面颊、眉骨、鼻尖,都似要在少年高热的唇齿间融化了。 有汗珠滴落在唇角,带著少年青果样的体味。 嘴唇突然被烫伤一般颤抖起来。细细抖动的唇,饱满的像一颗鲜润的红樱桃,在阳光下诱人地闪动著。 少年的手指来到丰润的唇边,小心翼翼地抚弄。 他看不到,敏锐的唇瓣却能感受到少年指尖的轻微颤动。 “平平……” 少年滚烫的气息密密实实地包裹住他。那只温柔修长的手狠按一下他的嘴唇後,偷偷钻进他的衬衫里。 “平平,别怕。” 少年轻声说著,身体慢慢沈重地压下来,炙热的吻裹挟著少年的气息狠狠咬在嘴唇上。 安平猛地睁开眼,骤然从明晃晃的天光坠进浓稠的黑暗里,一瞬间让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 他大脑空白了很久,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才慢慢明白过来他是在自己家里,在西南边陲小城的一座小小茶楼里。豔阳下的那片茶花树林,还有那漫山遍野的青草地,已经离开他有二十多年了。 嘴唇上似乎还残留著梦里的触感,汗液的味道,被轻咬的刺痛,还有,两个人的口唇贴合时的潮热。 安平深吸口气,从沙发上坐起来。他不停地用手背磨蹭嘴唇,可那上面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 粘湿的感觉却总也擦不去。 安平心慌起来。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麽多年他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忘了那个人。他没有能力去报复,所以只能选择忘记,将爱恨情仇一笔勾销。不管是不是自欺欺人,他做的都很不错,起码那人的样貌他都已记不分明。 明明已经遗忘了那麽久,为什麽突然之间,又像被人掀开头骨硬塞进去一样,这麽深刻地戳进脑海里?深刻到,他甚至能够看清楚梦境里少年中指上浅蓝色的墨水渍。 梦里的情景还在大脑里继续上演,嘴唇被吸吻的肿痛,衬衫被扯开,裤链被拉下来後,一根执拗的手指立刻就滑进了股缝里。 安平狠狠抓了把头发,站起来快步走到厨房里,头埋在水管下面灌了好几口冷水。 水流从喉咙流到腹中,不多时冰冷的感觉就窜满了全身。安平有隐疾,受不得凉,手臂撑在水槽上微微发抖。但这好歹止住了那个荒唐的梦境,他巴不得小腹能再痛一些。 寂静的客厅里传来吱呀的开门声。这时天已蒙蒙发亮,安平缓缓扭过头去,看到裴宿恒从卧室里走出来,他脚步放得极轻,没发出一点响声。路过沙发旁,特地弯下腰来探看了一下。沙发上只有凌乱的薄被。裴宿恒猛地直起身,满脸慌张,拔腿就往门外冲。 “宿恒。”安平喊住他。气若游丝的声音让他自己吓了一跳。 但青年马上就听到了,他刹住脚步转头对上安平的视线,慌里慌张跑进厨房扑到安平身边。他张开两只手,似乎想抱住面前的人,最终却只是握住了安平的手臂。 “怎麽了安平?不舒服?” “没,”安平垂下眼睑笑笑,“睡不著,起来看月亮。” 青年看看窗外被薄云遮蔽的天空,什麽也没有说。他用手背擦净安平唇边的水渍,除下外衣给安平披上。 安平讶然,抬手便想脱下来。青年按住他的手,将衣服裹得更紧。“快去睡,你身上好冰。” 青年不由分说把安平押回卧室,把刚叠起的被褥铺开,将安平塞进被筒里,仔细掖好被角。 “快睡。” 他摸摸安平发顶,嘱咐道。赫然是把安平当成了小孩子照顾。 安平被他逗乐了,被梦魇纠缠的惶恐就像一个膨胀到极点的气泡,碰地一声就破碎消失了。 “天还这麽早,你要去哪里?” 青年沈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方才安妮打电话来,她过来了,要我去凯悦找他。” 安平笑的眼睛都弯了,“是该去看看女朋友了,不然过两天王叔也要被你拉去跳舞了。” 昨晚裴宿恒醉酒拉著他跳舞发酒疯,醉到不知东南西北拿他当女朋友亲了,又很难看到搂著他一起跌倒。别人跑来搀扶他们时,平时温文儒雅的青年还死抱著他不放,青筋叠爆地怒吼,“走开,不许跟我抢!” 之後被人七手八脚抬到床上睡下,还拉著他的手不停说醉话。 青年脸色涨红,撇开头,“我哪有,我是……”目光闪了闪,咬住下唇没再说下去。 安平不再取笑他,拿起衣服给他披在肩头,“快去吧,别让女孩子久等。”手指又在他太阳穴上揉了揉,“头疼吗?” 裴宿恒垂著头,轻轻摇了摇,过了片刻站起身穿好衣服。 “我很快就回来。”又俯下身给安平理了理被角,才放心出门。 这一番折腾,安平倒真的觉出困了。被窝里还有裴宿恒身上清爽的气味,很好闻。安平把头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抓著被子睡过去。 平生多情 十三 十三 说好很快就回来,过了一周却连个电话也没有。安平当然知道年轻人在一起玩儿起来就没个准,但还是忍不住担心。想打电话过去问问,又怕自己管得太宽,破坏了别人的兴致。再说作为一个外人,他也没这个权利。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心里越来越不安定。加上郑美萍许多天见不到裴宿恒闹得厉害,安平的脾气就有些控制不住,好几次都想发火。 家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压抑。郑美萍不敢再惹安平,每天都很委屈地撅著嘴,缩在卧室里一个人做娃娃。那娃娃是裴宿恒离开之前跟她一起开始做的,两个人天天对著电视教程指导,一丝不苟的穿针引线剪裁布料,忙得不亦乐乎。 现在没了裴宿恒的帮忙,郑美萍拿针都有困难,经常把娃娃缠进线团里扯不出来。安平自责不已,给母亲好好道了歉,接替了裴宿恒陪母亲做娃娃。 娃娃做好後,郑美萍执拗地一定要让安平送去给裴宿恒看。在她的认知里,娃娃是裴宿恒喜欢的,他看到了娃娃就会马上回来。 安平被母亲缠磨的没有办法,只好走一趟。 他拎著娃娃到了凯悦,前台的记录却显示裴宿恒和安妮在八天前已经退了房。算日子正是裴宿恒从家里出去後的第二天。安平终於忍不下去了,立刻拨了裴宿恒的手机,谁知却拨不通,那边一直处於关机状态。 是不想任何人打扰二人世界吧。安平苦笑一下,扭头离开。 回家的路上路过百货公司。这次没把裴宿恒带回家,郑美萍肯定又要肆意发作一通。安平想想就头疼,决定拐进百货公司买只新玩具,转移下母亲的注意力。 一进去安平就後悔了。今天周末,正赶上商场周年店庆大酬宾,六层的卖场,连最顶层的卫浴专柜都挤得人山人海。安平试著在外围逛了逛,就被奋勇扫货的娘子军撞了好几次,耳朵里还塞满了被母亲拖来一起抢购的小孩子的哭喊声。 安平败下阵来。左右躲避突出重围,衬衫还是被扯掉了一粒纽扣。喘口气,整整衣衫,心有余悸往外走。下到二楼楼梯转角处,安平听到楼梯间外面断断续续传来一阵细细的抽泣声。听上去像是小孩子。好奇地往外看了一眼。一个泪眼蒙蒙的小天使闯进视线,安平登时拔不动脚了。那是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圆圆小小的苹果脸蛋,雪白肌肤,杏核大眼,乌黑的额发俏皮地撅起一溜,软软的丝线一样柔亮。真是个比天使还可爱的孩子,如果脸上的泪水换做笑颜,一定更加可爱。 安平有点迫不及待地走过去,蹲在抽泣的孩子身前,“宝宝乖。为什麽要哭啊?” 小男孩怯怯地抬头看他,暂时忘了哭泣。看安平一脸和善的样子,又抽抽搭搭哭起来,胖胖的小手指著里面的卖场委屈地道:“妈妈在里面不出来。丁丁找不到妈妈了。”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是跟家长挤散的。 提起妈妈小家夥哭的更厉害。安平一时哄不住他,赶忙把随身带的娃娃拿出来哄他玩。丁丁一见娃娃马上止住了眼泪,抱在怀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小嘴一撇又要哭,“他好丑……” 安平失笑。小孩子就是直率,有什麽说什麽。 “是啊,他长得不好看,小朋友都不乐意跟他玩。你看他多难过。丁丁可不可以陪他玩,让他开心些?”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 丁丁歪著小脑袋想了想,大大地点头,“嗯,好的。其实他也不太丑,只比丁丁差一点点。” 小东西心地还满善良的。安平陪著丁丁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一直没见有人出来找孩子。想必小孩子被挤出来就乱走,到底是从几楼下来的也记不清了。安平又哄他一起去广播间找妈妈。丁丁见安平不像妈妈说的会卖小孩的坏人,就乖乖跟他走。还张开手臂让他抱。小孩子的身体柔若无骨,还有甜甜的奶香,安平小心地将那娇弱的小东西抱在怀里,手臂感受到久违的柔软触感。心口一阵猛烈地拉扯,痛的几乎要撕裂一般。安平咬紧下唇忍著,尽快找到广播间。里面已经有不少等待认领的小孩子。有几个孩子还是一个幼儿园的,很快玩在了一起。 广播循环播报,十多分锺後一个浅蓝衣裙的女子冲进来。安平还没看清她的样貌,丁丁已经扑进女人怀里,“妈妈,妈妈!” “丁丁!丁丁!宝贝你跑哪里去了,妈妈快要急死了!”女人紧紧抱起儿子,满脸泪痕狼籍,衣服挤得脱了肩也顾不上。 失而复得,没有什麽比自己的宝宝更重要。 安平静静站在一边,心口的撕扯更加剧烈。他低下头不去看那对暂别重逢的母子,直接侧身走出广播间。刚走几步,身後嗒嗒的高跟鞋便追上来,“这位先生,实在是太感谢您了。不知该怎麽称呼?” 安平不能再装作没看见,勉强提著情绪转身回礼,“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女子还是激动地不停道谢。安平招架不来,正想不如干脆一走了之,女子突然开口喊出安平的名字,“安平?你是安平?” 安平不由一怔。他并不认识眼前的女人,但仔细看来,却又真的有几分面熟。 “请问你是?” 女子没有介意安平的健忘,露出极真诚的笑容,秀丽的面容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我姓杨。” 冷静下来後,是很有知性感的声音。 安平终於记起数月前被他爽约的相亲对象。 “杨老师?” 安平喝完一杯咖啡,还在困惑自己为什麽又屈从了老王的要挟,乖乖坐在这里等著相亲。这回他已经拒绝的够坚决,理由也搜罗了一堆,可当老王一个电话拨给杨月惠,听到话筒那边温柔的女声轻轻说“我真的很想见你一面”时,再充分的理由安平也说不出口了。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老王怕安平再次爽约,亲自提前一个小时把安平赶到约会的咖啡馆,还硬塞了一束火红的玫瑰给安平,教导他一定要态度诚恳地送给杨老师。 杨月惠到了之後,第一眼就看到了安平身旁的玫瑰,把花束捧到手里,笑容比花还甜美。 两个人喝著咖啡,礼貌而客气地交谈。杨月惠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风趣、博学,多年高中语文老师的教学生涯历练出了一副好口才,一点稀松平常的小事,也能讲述的幽默生动兴味盎然。安平个性一向拘谨,也被她感染的放松了许多。等到话题无意间转到杨月惠三岁的儿子丁丁身上时,两人简直已有些忘乎所以,连小孩子婴儿期晚上最好喂几次奶都讨论的兴高采烈。 “没想到你这麽喜欢小孩子。下次咱们带丁丁一起出来玩儿吧。” “好啊!”安平头脑一热,什麽也没想就应承下下次约会。 从咖啡馆出来,太阳已半沈在树梢。两人沿著马路向一早定好餐位的餐厅走去。 安平的视线被流动的霓虹闪的迷乱。待要转过头,白亮的街面驶过一辆出租车,半开的车窗里,一张熟悉的侧脸转瞬即逝。安平只愣了一下,抬脚便想追上去。杨月惠疑惑地喊了一声,才止住他。 之後的约会安平明显不在状态,手中一直握著手机不时查看,再有趣的话题也没了交谈的欲望。上菜的间歇安平拨了裴宿恒的电话,跟著两周来的情况一样,关机。安平更加不安。莫非是他看错了,那个侧影并不是裴宿恒?即便不是他,十多天也该联系了。他一向不是让人费心的孩子,就算玩儿的再开心,也不可能这样突然音讯全无。更何况,他腿上还有伤。 前些天被强制按压下的担忧无可抑制地发酵膨胀,思绪一路想著阴暗不详的方向狂奔。 又麻又辣的川菜吃到嘴里,也是味同嚼蜡。杨月惠终於看不下去,大度地让安平先回去。但一次两次放人鸽子,实在太过分。安平还在犹豫,杨月惠爽朗地笑笑说:“放心吧,饶不了你的。下次去凯悦西餐厅,吃穷你!” “好,到时请你吃全套法国大餐。”安平真心笑起来,付过账单後匆匆离开。 在车上忍不住又拨了两通电话,仍然没有回应。十分锺後,计程车停在青衣巷口。因为是步行街,车辆不得入内。安平跳下车,不等找零便跑进去。 深秋的夜晚,空气清冷如湿寒的冰水。青石板路的小巷里已经没有多少游客,只剩两排昏黄的路灯,铺洒下团团灰黄光影。空旷的小巷深处,回荡著安平哒哒的脚步声。 离铺子越来越近。远远就看到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不停在两杆路灯之间徘徊张望。那人似乎也看到了安平,雀跃一下,飞快地迎上来。 “站著别动!”安平大声喊。加快脚步气喘吁吁跑到那人身前站定。口中忍不住埋怨,“腿伤还没好,怎麽可以跑。你……” “安平,”话音未落,一双有力的臂膀伸过来拥住他,“安平我好想你。” 平生多情 十四 十四 沾染著丝丝寒意的怀抱有著青年人特有清爽气息。记忆深处弥漫出缕缕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恍惚间似是又回到那个梦中的午後,大片大片的茶花树,连绵起伏的青草地,还有奔跑追逐的少年。 “安平……” 耳边的呢喃让安平回过神。轻轻推开那个宽阔的怀抱,安平微微抬头看著裴宿恒。只是十多天没见,他似乎变得更加高大英俊。幽黄的灯光蒙蒙的罩在脸上,使他原本就深刻秀美的五官呈现出一种油画般的细腻质感。这是个太过美好的青年,臻於完美,无法复制。他不可能是任何其他人,连相似都不会。 安平叹口气,抬手拂去沾在裴宿恒头发上的一片落叶。 “哪有你这样想人的。一走十多天,连通电话也没有。” “啊,手机丢了。”裴宿恒不好意思地笑,“我离开後第二天就跟安妮回国了。到了家想给你打电话,才发现手机已经丢了。我又没有记电话号码的习惯。” 安平笑笑,低头找出钥匙,“没想到你还是个粗心鬼。” “你没想到的还多著呢。”裴宿恒跟著安平走到後巷,踮著脚尖看围墙里黑沈沈的院子,“美萍不在?” “嗯。今天王叔把母亲接去他家住一天。铺子里没留人。”心思转了几转,还是把杨月惠的事略去了。对个小孩子,没必要说太多。 进到院子里,看到窗前的茶花树,裴宿恒不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4 觉顿下脚步。阔大的树冠依旧绿荫苁蓉,碗口大的花朵却已落尽。青年疾步走过去,手掌不住抚摸树干,死在拥抱多年不见的老友。安平站在门边含笑看著他,等他与茶花树叙完旧,两人才一同进屋。 客厅的矮几上摆著几个新的广口玻璃瓶,里面浸泡的花朵还很鲜亮,显然是他走後安平新收集的。 裴宿恒目光从广口瓶移到安平身上,就再也转不开了。 “饿了吧?你先坐会儿,我去做饭。昨天包好的水饺,一会儿就好。”安平帮他把行李箱放好,转身往厨房走。 裴宿恒喊住他,“等会儿安平,给你看样东西。” 青年打开行李箱,里面满是各类布娃娃玩偶,全是郑美萍喜欢的。安平过意不去,“又让你破费,怎麽当得起。” 青年手上一顿,抬起头,黝黑的眼睛直视著安平。他的脸上笑容进退,全无表情。那神情是极严肃的,却莫名就是让人觉得他很委屈。 安平一阵心慌,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这麽宠著美萍,日後等你走了,我买的布娃娃美萍怕是要看不上了。” 青年展颜一笑,“那我就不走了。” 他自一堆玩偶中翻找出一只黛青色的丝绒方盒,放到安平手上,“打开看看。” 安平解开缠绑著方盒的丝带,打开盒盖,将里面覆盖的一层薄绢掀开之後,安平立时呆住,“这是……”他小心翼翼用指尖提起那一串玉白的花朵,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碎了她们,“这是风铃?” 瓷质的茶花花瓣莹白如玉,用丝绦缠绕成环,一串串花朵柔媚地垂坠著,轻轻一摇就发出泠泠的脆响。 “虽然安平说不太喜欢茶花,但是这一串,我觉得安平会喜欢的。”裴宿恒羞赧地笑笑,“只是时间太紧,做的不够精致。以後,再给安平做一串更漂亮的。” “这是你亲手做的?”安平又惊又喜。手中的花瓣柔白细薄,栩栩如生,花蕊纤巧地团在一处,仿佛还在散发著清幽的香气,“已经太好了,简直像真的一样!” “哪里,还差得远。”青年轻抿嘴唇,脸色微微泛红,“挂在书桌前面好不好?一抬眼就能看到。”他一面说著,一面伸手想接过风铃。 “不用。”安平躲开他,仔细观赏一番後,依原样将风铃放回盒子里,裹好绢纱,再用丝带把盒子重新缠好。 “不挂起来吗?” 安平摇摇头,捧著盒子进了卧室。把书架最下面一层的绘画杂志搬开,露出里面被遮挡著的一只红木漆盒来。那盒子有尺许长,哑光的盒面上绘著并蹄莲的图案。 “这是我妈的家传宝贝,也是她的嫁妆。” 安平将盒子打开,里面却是空荡荡的。他将装著风铃的方盒放进去,合上盖子,再将杂志放回原处。 “好了,这样就不怕碎了。” 裴宿恒看著他忙忙碌碌,胸腔里似是生出了一只小手,不时在心尖挠一把,整个胸口酥麻麻地软成了一团。 裴宿恒在路上没心情吃东西,现在才觉出饿。满满一盘饺子端上来,三两下就被他扒掉了一小半。安平坐在他对面,看他那副大狗狗抢食般的吃相,笑的畅快无比。大狗狗却突然停住流著口水的嘴巴,看了看抱在怀里的盘子,舀起一只水饺,伸到安平嘴边。 “我吃过了,不饿。” 青年不依,沾著一层浮油的嘴唇孩子气地嘟起,固执地举著汤勺。 安平摇头笑笑,只好将送到唇边的饺子吃下去。 说说笑笑,一把汤匙分吃一盘水饺。等他们吃饭,已是将近十一点。 安平把杯盘收好,又给裴宿恒温了一杯牛奶。 青年捧起来一口气喝光。抬手抹一下嘴角,眼睛扑闪扑闪,直直望著安平。 “今晚美萍不在,你留下来睡我的房间,”安平起身往卧室走,“快去洗漱,我去铺床。” 擦过裴宿恒身边时,手臂突然被抓住。 “宿恒?”安平低下头,对上青年的视线。两人对望片刻,裴宿恒移开目光,也不说话,只用两只手反复捏著安平的右手,攥紧又放开,放开复又攥紧。 “宿恒,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裴宿恒摇头,旋即又点头。来来回回看了安平好几次,终於下定决心道:“安平,我跟安妮分手了。” 安平太过惊讶,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平日里裴宿恒虽然不会经常提起安妮,但安妮每次来电话,青年都会很有耐心地陪她煲电话粥。这次也一样,接到电话立时便赶过去。如此尽心竟然还会分手。莫非如今的女孩子,真的看不上这类乖巧的男孩? 心思繁杂,安平呆了良久,才想起来安慰裴宿恒。 裴宿恒却道:“不关安妮的事,是我提出分手的。” 安平半截话卡在嘴里,瞪著面前一脸无辜的青年,连声音都找不到了。 “我跟安妮的婚约是两家的长辈做主定下的,与我们两个并没有多少关系。安妮曾经求得家里一个承诺:在她二十五岁之前,只要她遇到了真正心爱的人,她随时可以解除婚约。我想,这个权利,我也应该有,” 裴宿恒紧紧握著安平的右手。他仰望这安平,两只浓黑的眼睛流动著明丽的光彩,仿若光芒璀璨的宝石,“现在,我找到自己心爱的人了。” 安平陡然後退一步,左手勉强支撑住桌面,才没至於跌倒。 “安平,”青年缓缓站起身,视线一点点升高,从仰望变成了俯视。那双光华流溢的黑宝石,迸射著明澈的光箭,直扎入人的灵魂深处,“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安平的唇细细地抖动起来。他在青年的逼视下不住退缩。脚跟磕到门框,安平突然甩开青年的手仓皇逃出去。 “安平!” 门外夜色深沈,团漆如墨。 裴宿恒大张著眼,眼睁睁看著安平逃命般钻进乌沈沈的浓墨里。他的脸上还泛著兴奋的潮红,身体却在开始一点点变冷。 夜风吹卷过他张开的空空的双手,将他胸口好不容易捂起来的温度,也带走了。 平生多情 十五 十五 火车站附近有不少通宵营业的饭馆,安平在其中的一家面馆坐了一夜。 午夜,面馆里的人不多,零星散坐著几个等车或是刚下车的旅客。狭小的空间蒸腾著拉面的热气,高挂在墙上的二手彩电滋滋地闪著雪花,男女主角在里面声嘶力竭地呐喊,跟硬要拆散他们的恶人殊死搏斗。 “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就算抛弃全世界我也不能没有你!” “我是你的人,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我都是你的人!” “什麽都不能把我们分开,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 安平被那对痴男怨女吵得头疼。服务生小弟在身边来来去去好几趟,安平不好干坐著,点了一小碗拉面。手一滑辣椒油倒猛了,碗里亮红的一大片。抄起一筷子面塞进口里,呛得直咳嗽。 电视里女主角结束了倒叙回忆。布景一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5 闪,她站在角落里看著男主角揽著新欢,甜甜蜜蜜擦身而过消失在长街尽头。孤独的女子看起来格外单薄。 安平咳得受不住,辣劲冲上鼻腔,眼泪猛地涌出来。 老板好心端给他一杯温水,“辣椒不要钱也不能当成饭吃,胃受不了的。” 两点以後面馆里的客人走光了。老板也看出安平不是等车的旅客,把电视关了跟他聊天。聊著聊著就开始八卦,兴味十足地问安平,“是不是跟老婆吵架了跑出来的?” 见安平一脸茫然,老板得意地晃晃脑袋,“别瞒了,你这种怕老婆不敢回家的我见多了。哎,现在的女人啊,真是越来越厉害,一个个都跟母老虎似地。”老板压低声音,朝在内间歇息的老板娘努努嘴,用难兄难弟的眼神看著安平。 安平牵动下嘴角,低下头。 二十几年前,他的确曾经为了一个人,整夜整夜地在火车站徘徊游荡不回家。但并不是为了女人,而是一个跟他一样的少年。 那少年离开时说一定会回来,说一辈子都要跟他在一起,说就算死亡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他说了很多很多,比刚才那俗烂电视剧的对白还要肉麻。安平现在听到这样的台词只觉得好笑,十六岁时他却把这些没谱的鬼话当成命一样捂在怀里。 他傻乎乎地等著,每天掰著指头算日子。到了最後,他的日子已经开始论秒过。一秒就似有一年那麽漫长难熬。 实在熬不下去了,便偷偷跑到市里的火车站,听到火车的汽笛声就想往上跳。可他没钱,买不了票,而且他连那人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可他仍不死心,每天野狗一样到处游窜,试图能找出一个逃跑的方向,打定主意要凭两只脚走完全世界去找人。他那时的狂躁,能让琼瑶剧里最痴癫的男主角黯然失色。最後还是父亲把他绑回家关起来,才算消停了点。 又过了一个小时,老板被老板娘喊过去替换休息。 安平揉揉眉心,觉得自己的脑子像塞满了浸饱水的棉花,混沌沈重。他很累了,也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但却不敢回家。 裴宿恒一定还在等著他。找遍所有能够想到的地方之後,那年轻人现在大抵正坐在茶铺门前的台阶上,双手环抱著膝盖,伸长了脖子不停向路口张望。走失了主人的大狗狗一样可怜委屈。 只是想想青年也许会孤零零坐在冰冷的石阶上等一夜,心口就疼的发麻。安平恨不得立刻冲回去,把那个死心眼的孩子拽起来塞进热乎乎的被窝里。 可是他不敢。真的不敢。 就像是中了邪,自从中秋那晚突如其来做了那个荒唐的梦,那些已经磨成了灰的过往,总会不经意地跳出来,不轻不重地扎他一下,让他没法像过去那样,安稳地把头埋在沙堆里做一只失忆的鸵鸟。 安平搞不清这是为什麽。他对那人早已死心,连恨都能放下,更谈不上什麽思念挂牵。宋杨这两个字,如今对他来说只是两个字,没有丝毫其他意义。他无比确信这一点。 可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会毫无征兆地总想起过去?确切地说,是想起那个叫宋杨的少年。 雪白衬衫,浅蓝长裤,被埋藏了二十年的影子,一天比一天更鲜明地在他脑海中浮凸出来。 宋杨说话的腔调,身上的气味,发丝的触感,一点一滴地开始在安平的感官里复活。虽然没有实体,可安平的眼睛里耳朵里,已经处处都是他的痕迹。 那感觉就像是,就像是他又回来了。 安平烦躁地抓抓头发。 疯了,他真的是疯了才会生出这麽荒诞的臆想。而今晚,他的疯狂更是达到了顶峰。 当裴宿恒握住他的手时,他已经分不清,手上被紧握的疼痛和炙热,是源於面前的青年,还是那个没有实体的二十年前的影子。 多麽可笑,他竟然把裴宿恒当成了宋杨,然後吓得落荒而逃。 安平叹口气,把头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也许他该做一些决定了。 裴宿恒也好宋杨也好,真实也罢虚幻也罢,其实都不重要。他只想安稳地生活,所有会打破这种生活的因素,他都要排除。 即使这样做,会让他有些舍不得。 平生多情 十六 十六 安平早上回到铺子。老王一看到他就赶上来著急地不停追问:“怎麽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昨晚到哪儿去了?美萍回到家见不著你都快急死了。小裴等了你一夜,他……” 安平一宿没睡,疲倦的连说话的精神也提不起来,摆摆手道:“王叔,我先去看美萍。有什麽事以後再说。” 说完就匆匆回了後院,扔下老王在大堂干瞪眼。 他进屋的时候,美萍正抱著豆豆看电视吃糕点,想来情绪已经被人哄好了。反倒见了安平呆了呆,又咧开嘴大哭,“平平你去哪里了?你不要美萍了吗?”她哭得毫无顾忌,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 “妈!”安平急忙上前抱住美萍,声音微微哽咽,“对不起妈,以後不会了,以後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他真是愚蠢的不可救药,居然为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把母亲丢开。 郑美萍趴在他怀里,结结实实哭了一顿。哭完打著嗝往嘴里塞糕点。 “平平去哪里了?去看爸爸了吗?” 母亲生病後,时不时的还会想起父亲。在她的世界里,父亲还没有死,仍旧在市里上班,每周回家看他们一次,给他们带回点市面上买不到的新鲜的食品或是衣服。 安平点点头,顺著她的话头道:“是啊,我去了爸爸的单位一趟。爸爸给我买了些复习资料,我去拿回来。” “嗯嗯,听爸爸的话好好念书,念好书上大学,赚了钱平平的病就能治了。”郑美萍把手里吃了一半的糕点塞到安平嘴边,“平平吃,增加营养。” 这麽多年了,母亲病成这副样子,竟然还想著他的身体,记挂著要给他治病。安平心底波澜微起。他咬了一小口蛋糕,慢慢嚼著移开话题,“妈,这是谁做的?” 蛋糕还有点热气,明显是新做的,口感稍微硬了点,总体倒还不错。 “裴裴做的!他好厉害哦,什麽都会做。” 虽然早有预感,安平的思绪还是顿了一下。拿毛巾给郑美萍擦干净脸,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终於还是站起身:“妈,你跟豆豆玩儿著,我去前面看看。” 安平的铺子位置不好,在青衣巷的最深处。除了旅游旺季,平时生意很是冷清。还好他早年学了点特色糕点制作,这些年倒也能勉强维持生计。 平日里他每天五点多一点就要起床准备糕点,以保证七点准时开张。昨晚胡思乱想熬了一夜,到了清晨却迷迷糊糊眯瞌睡了,回来时已将近八点。本以为今天会没有糕点卖的,谁想到裴宿恒竟然已经不声不响把他的手艺学去了。 这份聪慧著实过人,晶莹剔透一点就通。那种人人称羡的人中龙凤,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6 说的就是这类人吧。 安平推开厨房门,里面没有人。流理台上摆放著已经处理好的水果、鸡蛋、牛奶,还有打好的面糊,烤箱的灯也亮著。一箱烤完下一箱可以马上续上。井井有条分毫不乱,分明是个新手,却老练的比安平还要从容。 安平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转身往大堂那边去。刚走了两步就有人喊他,“安平!” 安平顿住脚,抬起头来。 青年站在离他三四步远的地方,身姿挺拔,真当得起玉树临风这四个字。迎上他的目光,却顷刻间就变得张皇无措,连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安平。”青年又小小地唤了一声,又往前蹭了一步,便再不敢靠近。 这个距离已足够让安平看清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双眼睛一向清澈明丽,就连重病时都不曾如此憔悴过。 安平转头往厨房走,青年立刻跟上来。 “安平,昨晚你……” “你回去。”安平堵在厨房门口,头也不回地道。他声音里的那份冷清,青年已经许久不曾听过。 “安平,我……” “别忘了,在这里你是客人,”安平回过头直视著裴宿恒,将後面的两个字咬得格外重,“我才是主人。” 青年的双拳猛然收紧。他微低著头,静静凝望著安平,那双疲惫的眼睛似两湾幽深的漩涡,稍不留心就会将人绞缠进去,再也无法脱身。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麽,但终究没有开口,垂下头顺从地走出去。 安平走进厨房,戴好围裙洗净手,把牛奶仔细加进面糊里。 他料想的果然没有错。这个孩子心思敏捷,纤细善感,不用多费一句话,就能把一切都领悟的明明白白。 安平知道,只要他坚持几天,将青年当成透明物体,无需他亲自开口,这善解人意的年轻人就会自觉地离开他,躲得远远地,再不出现。 这个麻烦实在称不上是个麻烦。 安平吐出一口气,目光掠过窗口。青年回到後院,正站在茶树下静静仰头看著那谢净了花朵的树冠。秋风一天紧似一天,枯叶随风坠下来落在他的肩头。他怕冷一般抱紧手臂,微微弓起清瘦的肩背,打了一个寒战。 那副模样,真像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阳光从屋檐上跳下来,扎进安平眼里。他被刺激的别开目光,握紧筷子用力搅拌碗里的面糊。竹筷磕碰著瓷质碗沿的声音刺耳地钻心。安平的手痉挛地一抖,猛地将碗甩在地上,一声脆响,稀薄的面糊淌了一地。 平生多情 十七 十七 过了大约十几天,杨月惠打电话给安平,问他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参加丁丁幼儿园举办的运动会。 安平忙不迭连连答应,放下电话脸色兴奋的泛红。 他喜欢孩子,特别是三四岁的小男孩,见了就舍不得撒手。丁丁又分外可爱乖巧,自那回偶遇後他便一直念念不忘。 离运动会开幕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安平极力想讨好丁丁,不断与杨月惠联络询问丁丁的喜好。为了找一件合心意的礼物,在外面一跑一整天的时候也是有的。 铺子里的事自然顾不上了。事实上照安平的意思,是想干脆歇业几天,好专心琢磨花样伺候丁丁的。 裴宿恒打消了他的念头。 “我来,”青年道:“我手艺虽不好,应付这几天却还不妨事。”他说话时,还是如往常般沈稳安静,清澈的眼睛柔和地望著安平,看不出点滴情绪。 一派云淡风轻,仿佛那个错乱的夜晚根本不曾存在过。 事实上他们的相处也的确没有多少改变。裴宿恒依旧每天赶过来帮忙,安平也一如既往地照料他的饮食起居。除了视线在仓促间对撞时偶尔来不及隐藏的暗潮,日子平静的毫无波澜。 但安平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改变,再也回不到过去。或者说,他们最多只能停滞在现在,不可能再有未来。 原本安平曾盘算过,等哪天时机到了便与裴宿恒认个干亲,毕竟这麽让人喜爱又投缘的孩子实在很难得。他早已把裴宿恒当成至亲一样疼爱。私下里也极幼稚地想与这青年能生出一点类似血缘的,扯不断的牵绊。 可天意弄人,偏偏弄出这麽一场,他也只能生生断了这个念头。 周六一大早安平就爬起来,先把礼物清点一遍,又难得用心地把自己收拾了一番。 老王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拍著他的肩膀大笑,“这就对了,把小祖宗哄高兴了,老婆离到手就不远了。” 裴宿恒正在喂美萍吃粥,闻言转过视线看一眼,笑著点点头,“这样穿很合适,很帅气。” 外套厚了些,脸上有点发热。安平低咳一声,拎著一包礼物快步走出门。老王的爽朗的笑声走出很远还能听得见。 安平很久没有像今天这麽充实快乐过了。 他对小孩子一向有耐心,之前又做足了准备,再加上丁丁本就对他印象极好,再次见面时,把精心准备的礼物往丁丁手里一送,小天使抱著盼了好几个月的高仿真花园宝宝,大眼睛睁得圆圆的,搂住安平的脖子就不肯放了。 开幕式过後紧接著就是丁丁参赛的项目。丁丁命令安平必须陪在身边,让他一抬眼就能看到人。於是安平再也顾不得自己那点不爱与人碰触的毛病,哪里人多往哪里钻,摇著手铃打著横幅,声嘶力竭喊口号给丁丁加油。癫狂度跟90後粉丝团有的一拼。比赛结束後,一位年轻爸爸对安平竖起大麽指,“哥们儿,真牛!你其实专门练过狮子吼吧?” 考虑到小朋友们精力有限,运动会到下午两点多就结束了。安平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喜羊羊的电影票,丁丁兴奋地嗷呜一声,跳起来扑进安平怀里,吧唧在他脸上印下一大口口水。看完电影後陪杨月惠逛了会儿商场,再带丁丁去吃肯德基。送她们母子回到家,又给丁丁当了一回坐骑,绕著客厅转了两圈。等丁丁终於玩儿累了洗澡睡下,已经是夜里九点多。 安平急忙告辞,杨月惠正好把刚温好的小面包和牛奶端出来放在他面前,“累了一天了,吃点东西再回去。面包是我亲手烤的。” 安平还要推辞。杨月惠轻轻一笑,“给你看样东西。” 杨月惠按下电视开关,高清的液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娇软的小娃娃。小娃娃大约六七个月大,粉白的小身子只围了一只小红肚兜,小胳膊小腿儿都露著,看上去就像一只小粉团子。他四肢软软地撑在床上,磕磕绊绊地绕著大床爬圈。不时被床上的小毯子小枕头碰到,屁股一歪跌在床上,嘴巴一咧就要哭。镜头里又出现了一只被拿在手里的橡皮玩偶,玩偶被捏的吱吱叫两声,小粉团又咯咯地笑起来,努力伸长胖胖的小手往前够,晶亮的口水从湿润小巧的嘴唇上坠下来。 安平近乎贪婪地盯著屏幕上的孩子,一秒锺都舍不得错过。 杨月惠悄悄做到他身边,唇边的笑容掺杂上了几分羞涩。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7 她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也为身旁这个男人的温柔感到幸运。但她却并不知道,丁丁的影像传到进安平的大脑中,早已完全变成了另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与丁丁一样可爱,不,他比丁丁更可人。他两颗黑水晶似的大眼睛总是含著一汪融融的清水,微蓝的眼白便似倒影在水中的一小片蓝天;他乖巧懂事,才那麽小似乎就懂得家里条件不好,从来不会为了要好吃的好玩儿的打滚耍赖。看到别的小孩子吃香喷喷的蛋糕,也只是偷偷将食指含进嘴里,轻轻吮吸;他小小年纪就有一副好心肠好脾气,会把好不容易攒钱买来的一块糖糕给路边流浪的小狗吃,被周围的小朋友欺负了也不会回家哭闹,自己爬起来排干净衣服上的土,回到家把擦破皮的小手藏在袖子里,还是傻乎乎地笑。 他那麽好那麽好,是这世上最可爱最漂亮最善良的小天使,可是为什麽,居然再也找不到了…… “爸爸,”屏幕上的小娃娃突然变大了,穿著一件嫩黄的条绒小褂,笑眯眯地抬头看著安平,“爸爸,豆豆,什麽时候才能长大呢?豆豆长大了,买香香的蛋糕给爸爸吃。” 安平心口猛烈跳动,他屏住气,抖抖地伸出手指去碰触那孩子的脸庞。 “安平……” 有一个声音钻进耳朵里。安平倏然一怔,眼前的孩子顷刻如云霭般散去,电视画面上仍是那个还只会爬的小娃娃。 安平倒抽一口冷气,手抓住胸口的衣服,几乎透不过气。 “安平,”杨月惠担忧地看著他,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臂,“安平怎麽了?是不是太累了?” 安平机械地转过头,好半天反应才过来面前的女人是谁。 深深吸进一口气,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终於能够正常地开口说话,“没什麽。杨老师,你之前在说什麽。” “啊,”杨月惠笑著用手捂了下嘴唇,神情略显羞涩。眼睛却一直正视著安平,火热而勇敢。她倾身又往前靠了靠,清晰而坚决地道;“安平,你愿不愿意做丁丁父亲?” 平生多情 十八 十八 安平回到青衣巷时,整条巷道的街灯都已熄灭。两侧的店铺在黑暗中静静沈睡,只有巷子的最深处还闪著一盏迷蒙的灯光。 被凉风吹透的四肢有些僵硬,安平拖著两条灌了铅的腿,极慢地走到那一团亮光下。 铺子的门大敞著。裴宿恒坐在正对大门的茶座上,单手支著额头,合著双眼瞌睡。柔黄的光线映在他的侧脸上,紧绷的皮肤闪动著洁净的光彩。 安平靠在门柱上,痴痴凝望著青年的脸庞。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他蹒跚挪开步子,挨到青年跟前,用目光一遍遍抚摸青年的面容,来来回回,似要将这张俊美的脸孔刻进心里。 从杨月惠家离开後,他在街上游荡了很久,去後山的水潭便坐了很久。身体在机械重复的走动和冷风的侵蚀下变得麻木,大脑却执拗地不肯停止,反反复复想象著豆豆十八年後的模样。 那个乖巧漂亮的孩子,是不是也已经出落得这麽秀挺俊雅,像一团皎皎的明月,吸引著众人的瞩目;是不是也这麽温柔又固执,叫人又爱又恨,离不开也靠不近。 克制不住想偷偷碰碰面前这张年轻的脸。 裴宿恒的头却猛地一坠,陡然惊醒过来。 青年迷糊地揉揉双眼,看到呆立在身前的安平,马上就清醒了。他飞快站起来,一把抓住安平那只来不及收回的手。掌心感受到的沁骨寒意让青年惊了一跳。眼中隐约的苦涩转瞬化为满满的担忧。 “安平你去哪里了?身上怎麽这麽冰?” 青年急忙脱下自己的外衣把安平裹紧。跑过去关好店门。转回来,安平依旧愣愣地站著,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他把安平按坐在椅子上,用力搓揉那双冰凉的手。 安平还是一动不动。平日里就冷冷清清的面孔,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僵硬苍白的没有一丝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黑漆漆地燃著两团阴火,热辣地刮在他的脸上,仿佛要将他的面皮扒下来,看透里面是不是还藏著另外一个人。 青年犹豫地摸了摸安平的身体,全身都冷成了一块冰,还在不住地瑟瑟发抖。他真的慌了,捧著安平的手呵了两口热气,急急地道:“安平你等一会儿,我去拿瓶酒。” “别走,”安平木偶一样的身体突然活过来,勾住他的衣角,仰著头哀哀地乞求,“别,别走,别离开我……” “我不走。我去拿瓶酒给你暖暖身子。” 安平不再开口,只是望著他。凝黑的眼睛浮起一层雾气,似乎下一秒就会流下眼泪来。 裴宿恒再也迈不动脚。他蹲下身,紧靠在安平腿边,握紧他的手,“我不走了。我哪里也不去了。” 安平的唇角动了动,努力弯出一个不成形的笑容。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来,中途又畏怯地停住,“我,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裴宿恒的心进缩成一团。他抓住安平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此时他已经明白,安平现在面对的并不是他,那些哀求弱势的话也不是说给他听的。他并非毫无芥蒂,但是只要能让安平轻松一些,即使做个替身,即使自己难过些,又有什麽要紧。 安平捧著青年的脸,像是捧著最宝贵的珍宝,小心翼翼地抚摸。他闭上眼睛,用指尖敏感的神经,透过手中的模具,去膜拜长久思念中的容颜。让身体用最直接的触感,牢牢记住那也许相似的,俊秀的弧度和年轻的热力。 时间仿佛都要停止的时候,安平终於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 “谢谢。” 裴宿恒笑笑。 魔法时刻终止了。他又回复成裴宿恒。需要如履薄冰地拿捏好分寸,才能在勉强安平身边求得一小块空间。 “身体舒服些了吗?我去热杯牛奶。喝完了快点睡吧,天很晚了。” “宿恒,”安平抓著青年的手臂,不让他离开, “我,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好啊,安平想问什麽都可以。” 安平欲言又止。又过了很久才躲开青年的注视,低哑地道:“如果,如果你的父母,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把你自小送给了别人。你,你会不会怪他们?” “我……” “说实话!”安平打断裴宿恒脱口即出的答案,声音微颤地道:“你从来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青年的目光闪了闪,从安平的脸上滑落到地面。 他仍旧像之前那样靠在安平身旁,姿态亲昵无比。但周遭的空气却微妙地开始变得沈重,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座冷硬的雕塑。 “我知道,我这麽说,也许很幼稚很自私。” 长久的沈默後,裴宿恒慢慢地张开口。他的音色不复方才的清透,疲惫的好似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 “可是,如果不喜欢那个孩子,可以选择不要生下他。真的没办法养下去,倒不如送到孤儿院。他们难道不明白,离开了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8 父母庇护,在别人家里讨生活的孩子会有多悲惨?日子会有多难捱?” “……说的也是。” 安平紧绷的唇角松弛下来。身体突然感觉到了累。他往後靠在椅背上,侧头把脸埋进裴宿恒的外套衣领里,躲避著灯光半眯起眼。 裴宿恒惴惴地看了他一阵,见他似乎真的想睡了,才离开温好一杯牛奶,轻手轻脚放进他手心帮他握好。 “安平,刚温好,小心烫。” “唔,好……”安平的声音含混地从衣领里传出来,“你快回去吧。喝完我就去睡了。” 青年答应著,为他裹了裹衣服。 门扉吱嘎响起来,大堂扫过一阵冷风。紧接著,又只剩下死寂般的静默。 安平握著牛奶杯的手开始发抖,牛奶泼出来洒在了手上。 他死死咬住唇,眼泪成串成串的涌出来落进牛奶里。 手抖得太厉害,牛奶杯跌在地上摔成碎片。 安平喉咙里滚出一声呜咽。他蜷缩起身体,把手腕塞进口里,无声痛哭。 平生多情 十九 十九 紧邻的c市新落成一座游乐园,据说是西南几省中规模最大的。近期游乐园开园全场九折优惠,大批人潮取道y城北上,带动了一个不小的旅游高峰。 安平的铺子临时雇了一个帮工,加上裴宿恒一共四个人,还是忙得脚不沾地。 不得已把早晨准备开店的时间往前赶了一个锺头,才勉强能保证供应量。 这时已是十一月中旬,早上的天气已生出些许寒意。闹锺响起时,窗外还是漆黑一团。 安平咬牙攒著劲,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床上坐起来。额头後背又出了一层冷汗,睡衣都湿透了。 他自少年时身体就落下一个病根,相隔一月或数月,腹部总要催人命似地疼上一回。那股疼劲儿,就像有一把尖刀插在下腹翻搅,把五脏六腑砍绞的粉碎,再塞进一肚子的冰块,活活地要把人坠到冰天雪地里疼死冷死。 年纪还小的时候,安平有好几次疼的从床上翻滚到地下,眼前一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胆汁都要吐出来。他那时真想干脆拿把刀捅死自己,可是疼的太厉害手脚虚弱,别说去拿刀,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现在年纪大了,算是有了点忍耐力。房子隔音不好,母亲就睡在隔壁,他疼的狠了嘴唇咬烂了也能不出一点声。 靠著床头的支持穿好衣服,安平觉得腰都快要折断了。他蜷起身体,手臂横在腹部紧勒了一阵,强撑起一口下了床,草草洗漱完。 清晨的空气清冷如水。 安平现在对温度很敏感,稍有点凉意腹部就是一阵昏天暗地的抽痛,就像有只手在肚子里,握著肠子往外拉扯。 他尽力忍著,吸著气微弯下腰,扶著院墙小步往对面的厨房走。 绕过茶花树时,依稀发现厨房的窗户上透著亮光。 最近y城人流大,治安有些混乱。安平心里一急也忘了身体不适,几步赶过去猛地推开厨房门。 正要冲过去踢人,耳朵竟捕捉到一串舒缓的钢琴曲旋律。安平懵了一瞬,这才看清厨房里的人。 操作进空间狭小。裴宿恒高高大大的身形戳在里面,越发显得局促。 他背对著安平,站在流理台前卖力地揉著面团。修长的身体为了迁就案板,要伏得很低,看起来就像背了一个罗锅。 可他却怡然自得的很。旁边的cd放著喜欢的钢琴曲,他不时顺著曲子哼两句。面团偶尔充当琴键,细长的手指蝴蝶一样在上面优雅地飞扬跃动。 安平在门口站了十几秒,青年毫无所觉。 这个混小子越来越不知轻重。 这几天忙得太狠,他左腿的伤势有所反复。虽然他什麽也没说过,但安平还是发现,他的脚步有时会很不自然。 昨天下午,安平就千叮万嘱不许他再过来。他也很听话地点头答应。没想到又来阳奉阴违这一套。 这个小混球根本就是故意跟自己唱对台戏。 又气恼又心疼,安平腹部生出万道钢针,扎的他一阵阵晕眩。他用力握拳顶住侧腰,满脸黑云走过去,一掌把cd机拍停。 裴宿恒还陶醉地眯著眼,好一会儿才傻愣愣反应过来,呆呆地转过头,看到面前的人眼睛猛地一张,怯怯地缩了下肩膀。 “安,安平。呵呵,早啊。” “没有你早!”安平斜了一眼流理台。上面已经摆了一排烤好的蛋糕,“几点过来的?” “……3点。” “我昨天说过什麽?” “……” “你说,今天不许我过来了。要在家好好休息。” “你怎麽回答的?” “……” “我……我说好。我不过来了。刚好趁著空可以把那本《建筑形式的逻辑概念》看完。” 安平气的发笑。 “好,很好。一个字都不差。那你现在这是在干什麽?!你家的逻辑概念就是和面?耍猴一样耍我很有趣很好玩儿是吧??” “不是的安平。我不是故意不听话。实在是现在雇人太贵了,你花那麽多钱再雇一个,还不一定能用的上。” “你少瞎操心。雇不雇人我说了算,我才是老板。”安平把青年的围裙扯下来,恨恨地抽他一下,“快给我出去,不然以後再别想进我家的铺子。” 安平拧开水龙头洗手。青年一把将他的手抓过去。 “安平,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就今天,让我替你一天吧。你看你的脸都白成什麽样了。你不用瞒了我,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就开始吐,连饭都吃不下去。你这麽不当心自己,身体会垮掉的。” “你瞎说什麽!我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 安平陡然狂怒,像一只被刺瞎了眼的狮子,竖起全身的毛发失控地怒吼。他面上声色俱厉,身体却再受不住折腾,额上冷汗成溜淌下来,腿一软就往地下栽。 裴宿恒一惊,快步跨过去一把捞起安平打横抱起。 “你……你放手……” 安平手掌绵软地推他。 青年置若罔闻。抱著他飞快回到卧室,将人小心翼翼安放在床上。 安平此时已疼的意志溃散,口中不禁泻出细碎的呻吟。 裴宿恒手忙脚乱翻出之前自己吃的特效止疼药。安平昏昏茫茫,也顾不上跟他治气,顺从地和水吞下去。 青年又烧了一碗红糖姜水,一点点喂安平喝完。再去冲了一只暖水袋,用干净毛巾包好,犹豫地放在安平下腹处。 “安平,地方对吗?” 安平神智浑噩,也不知他在问什麽,哼了一声缩起手脚,全身都往腹部那点热源上贴。 裴宿恒知他畏寒,仔仔细细给他过好棉被。用大毛巾给他擦拭额头脖颈上的冷汗。 过了大约半个多锺头,药劲儿起了作用,安平终於从昏天黑地的疼痛里挣出一口气来。 他侧脸紧挨著枕头,眼睛张开一条缝儿,模模糊糊看到青年坐在床前,手指一下一下顺他的头发。 安平微微动了下,那只手立刻就收了回去。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9 腹部的暖意源源不断地输送至肢体末端,整个身体都暖融融的。 安平舒服地马上就要睡著了。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贴在小腹上的暖水袋。 这不经意的动作却让安平猛然从半空跌落悬崖,惊骇地一下翻身坐起。 “你,你怎麽知道的?!” 他细瘦的手指紧抓著衣领,气流卡在咽喉,脸色涨得通红。 裴宿恒显然被吓了一跳,惶然地站起来,语无伦次地道:“什麽?知道什麽?” 安平嘴唇抖得不成样子,半天才磨出几个字。 “暖,暖水……你怎麽知道要用……” “啊,这个呀,”青年如释重负,急忙解释道,“原本是不知道的。昨晚跟小妹通电话,说到你身体不舒服。小妹告诉我这样做也行会管用。她说你之前犯病的时候,经常会用暖水袋之类的。” 安平紧抿著唇逼视著青年。青年不躲不避,直直回视著他。那双秋水似地眼睛,坦荡的清澈见底。 安平缓缓垂下眼睑,最终在这场短暂的交锋中败下阵来。腰背紧绷的蛮劲一过去,又开始觉得刺痛。身体一歪跌回床铺上。 裴宿恒连忙扶他躺好。一面给盖好被子,一面惴惴地问道:“安平,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麽?” 忐忑的神情像极了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 他那副模样,无端让安平眼角酸涩。 安平抬手假装揉了揉眼睛,闷闷地道 “不,你没有错,是我……” 是我这个内心阴暗的怪物,自己一身见不得人的毛病。便以为每个人的心思,都像自己一样怪诞荒谬。 安平心底长叹一口气,轻轻握住青年的手。 “谢谢你,宿恒。” 青年正心神不宁看著他,闻言不由一怔,突然就咧开嘴大大地笑起来。 那傻呵呵的笑容灿烂的好似六月的阳光,刺得安平目眩神迷。 平生多情 二十 二十 那日一整天,安平都没有找到下床的机会。 暖水袋隔两个锺头换一次,一直保持著适宜的温度;热了有人给松被角,凉了及时收紧。就连吃饭也会送到嘴边。让他舒适的连手指都不用动一下。 如此贴心的看顾,只有年少时母亲曾给予过。 自从家中突遭变故,父亲离世母亲病重,他就变成名副其实的孤魂野鬼。随便流落到哪里,是死是活都没人理会。 自然也碰上过好心人。给他吃住给他工作,让他活得像个人。但也只是“像”而已。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好心人看他的眼神,跟看一只会作揖翻跟斗的猴子,真没什麽两样。 当然这怨不得别人。他太过平庸,没有足以为人消灾解忧的才能。有时还会给人添点麻烦。如此不堪,再要求一个将他里里外外都解剖过的人,如同对待普通人一样对待他,也未免太强人所难。 说到底他究竟是个什麽东西,他自己其实也清楚的很。 所以裴宿恒对他的好,他并不是不感激。 他比谁都明白,这些温柔厚爱的可贵。尽管那不是他想要的情意,尽管只是镜花水月,经不起现实的分毫撞击。但他也想在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更体贴地对待那孩子。 这份心意,并非单纯源於报偿心理,更源於他心底一股近似本能的冲动和渴望。 他渴望那温良的男孩一生顺遂平安幸福,渴望他永远都不会受到一丁点伤害。 就像父母总是渴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他想如果真有前世今生,那孩子一定曾是他的至亲至爱吧。 安平腹痛的毛病,来得快去的也快。今天痛的死去活来,明天就能一切如常。 第二天裴宿恒见他又早早起来忙里忙外,吓得半死,拼命把他往床上拖。 安平哭笑不得推开他,“你看我现在像有病的样子吗?” 青年闻言上上下下将他仔细打量一番,渐渐目露迷惑,“咦,好像真的没事了。可是也太奇怪了吧,怎麽会只过一夜就全好了呢?” 安平转过身去避开他的眼光,咳了几声道:“你还磨蹭什麽,还不快去医院复查腿伤。真出了事有你好受的。” 裴宿恒还要缠著磨安平,同去医院做一下身体检查。安平忍无可忍,一脚将他踢出门。 小城市里的医院,平日里病患不多。如果没问题,挂号拍个片子来回两三个小时便足够了。 裴宿恒一早出门,过了中午饭点还没回来。 安平开始有些著急。 拨他手机,最初还能打通,後来竟然关机了。 下午安平整颗心都生了刺,毛毛躁躁地一刻不得安稳。 隔一段时间就到门口张望一阵。还失手打碎了一只紫砂壶。 再忙下也只能添乱。 安平回到後院,半躺在沙发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现在不能慌,要尽早做好各种打算。 最坏的情况,是裴宿恒的腿被这里的医生下了死刑,留下永久性残疾。但这并不是绝对的。这里地方小,医疗水平有限。大城市的名医不一定就没办法。最不济总能减轻些恶化的程度。 况且到目前为止,这些情形不过都是他没头没脑的瞎琢磨。 年轻人在外面碰上好玩儿的,多耽搁些时间再正常不过。 反倒是他,还没弄清状况便胡思乱想,太过杞人忧天了。 这麽想著,心里才平静些。 美萍偷偷瞧著,看他脸色不太吓人了,跑过来打开电视,把他从沙发上赶下来,自己趴在上面,拿著彩笔跟著少儿节目的主持人一起涂涂抹抹。 安平看了一阵,手也有些痒了。 他五岁第一次握画笔,到初中毕业,粗略算来也有近十年的画龄。 他天分不算高,凭著勤奋拿了几次奖,已经算是极限。指导老师也说,他在绘画方面发展有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画画只因为喜欢。一拿起画笔他就能完全沈到自己的构想里,用线条和光影随意组合创造自己的世界。在创作的过程中,再烦躁的情绪,也能凭借画笔的挥动得到沈淀。 安平去卧室翻出一本素描簿。 靠在床上,打开来随意翻动。翻倒最後一幅素描,落款时间截止在三年前。 时隔三年,再看这幅自己亲手画下的人物肖像,安平还是感到些微的窒息。他的手指摩挲著画中人的轮廓,指尖渐渐滑到纸张边缘,略微一顿,将那幅画极认真地撕下来。 安平喘口气,把画纸反扣在桌面上。拿出碳笔翻开新的一页,在雪白的纸面上描绘起来。 美萍在门外很响的喊了一声。 安平一惊从画册上抬起头来,才发觉天已转暗了。 他扔下素描簿跑出去。一出房门就看到院子里站了一个全身银光闪闪,怪模怪样看不清五官的大个子。 美萍捏著玩具水枪,躲在茶花树後面,一边大喊“咸蛋超人”,一边往超人身上洒水。 超人假装困难地躲避美萍的射击,淋了水还嘿嘿傻笑。 安平听那笑声才敢确定了这人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0 是谁,皱著眉道:“从哪里弄来的这种衣服,古里古怪的,快脱下来。” 那衣服用的是亮银色闪光面料,有一点光射上去就晃得人睁不开眼。衣襟前的拉链一直缝到连帽顶端。裴宿恒把拉链直拉到颧骨的位置,大半张脸都包在帽子里,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粗略一看,还真有点像长了两只鸭蛋眼的咸蛋超人。 裴宿恒嘴巴捂在帽子里,甕声甕气地道:“不脱。好不容易才找来的,陪美萍玩儿够了再说。” 美萍在旁边大力点头支持,“不脱!美萍要打倒超人,解救咸蛋!平平,今晚美萍要吃咸鸭蛋。” 安平揉揉额角。 看裴宿恒的状态,身体肯定是没问题。胸口一颗大石总算落了地。但心里并没有太轻松。 “怎麽这麽晚才回来?这一天跑哪儿去了?” “新街口的,蛋糕店,”裴宿恒被美萍的水枪追的满院子疯跑,抽空断断续续地回安平的话,“新开的……味道可好了,我还跟一个姐姐……学了一手……啊,又中枪了。美萍饶命……” 安平脸部线条绷紧,砰地关上门回到屋子里。 他这一天提心吊胆,算是白废了。 两个长不大的小孩闹腾到天黑才消停。安平开了著手始准备晚饭。 裴宿恒却不进来,站在远处的围墙边喊了一句“安平,我今天不在这边吃了。累了,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安平回应,飞快从後院的小门直接跑走了。 安平手里一歪,把正在收拾的鲤鱼一刀剁成了两半。 他攥著刀,盯著裴宿恒消失的院门看了片刻,突然把刀插在案板上,跟著追出去。 裴宿恒毕竟腿脚不便,这时还没能走多远。他听到後面的脚步声,脚下跟著紧了起来。 安平也不出声,拿出当年校运动会百米冲刺的劲头,三两步奔上去,拽住裹在青年头上的那只讨厌的帽子,一把将人拖住。 “安平,我真的累了。我要回去休息……” 安平不理不睬,连拖带拽只管把人往回扯。 裴宿恒顾忌会伤到他,也不敢大力反抗。 安平一直把人拽回院子,仍不松手。踢开房门,把裴宿恒推进屋子里。紧跟著抬手按亮客厅的大灯,不等青年从短暂的眼盲中回复过来,便突然两手一分,将几乎包裹住青年整张脸的帽子撕开。 一张青紫肿胀的脸孔,突兀地暴露在刺目的灯光下。 平生多情 二十一 二十一 安平感觉心脏被戳了一刀。 他提醒自己这都是小伤,看起来吓人其实没什麽大不了,可疯狂的怒火还是窜遍了血管,将他烧的几乎丧失理智。 “是谁?”他喘息著问,“是谁这麽无耻?!” 手伸出去,却根本不敢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彻底碰坏了,再也拼凑不起来。 裴宿恒握住他的手,轻轻揉搓他的手心抚慰他。 “没事的安平。都是些皮外伤一点不碍事。再说……”青年的眼神暗了暗,哑声道:“毕竟是我先提出的分手。安妮一向傲气,让她出出气也没是应该的。” 他的安慰却让安平的怒意更加火上浇油。 安平甩开他,厉声呵斥,“这是什麽话?!难道你是她的所有物,无论她对你做什麽都是理所当然?那明天她干脆要打死你,你是不是也认了?” 安平双眼赤红,那样子从没有过的凶悍,仿佛他再多说一句,就要先扑上来撕烂了他。 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却让他像是坠落进了绵软的云朵里,连伤口也不再觉得痛。 他伸手紧拥住安平,仰著脸痴痴望著他。 “安平,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止住口,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他有很多的过去,并不想让安平了解。 那些日子他活得漫不经心,傀儡一样任由别人操控,浑浑噩噩地过著每一天。 风华正茂的年纪,内里却是枯朽的。 连他自己都讨厌,安平又会怎麽想他? “我以前对生活其实没有期待。自小到大,我都是个累赘。时间长了,我也习惯了做别人的点缀。安平,遇到你之前我根本就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要被生出来。我真的,真的很没用……可是,可是我会变强的。安平你信我!你一定要信我!别……”他咬紧唇,眼圈泛了红,“别瞧不起我……” 安平的视线变得模糊。 “傻瓜,我怎麽会瞧不起你……” 我只是心疼…… 他的手指从青年的发间滑下,战战兢兢地碰触他青肿破皮的嘴角。 “过去,小的时候,都没有人对你好过吗?” 今日之前,他以为他只是个礼貌得体性情温软的孩子。 今日之後,他不敢想象,这个和煦温暖的孩子到底过著什麽样的日子。在他鲜亮夺目的外表下,又藏了多少阴寒冷酷的过往。 “别人对我怎样不重要。只要安平不讨厌我,我就比天底下的任何人都快活。安平,”青年收紧环抱著安平腰身的手臂,他身上的热量清晰地传递到安平的皮肤上,“我知道,我现在很幼稚,甚至,有些软弱。即便是被人看不起也是正常的。但我会改变的,会努力学著去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安平,请给我点时间。在那之前,求你不要厌烦我。” 他们注视著对方,目光密密匝匝缠在一起。 窗外的月影移到了树梢上,时锺的秒针哢嚓哢嚓走过一圈又一圈。 安平长长叹出一口气,双手极轻极轻捧住青年的脸。俯下身,双唇轻轻印在青年的侧脸。 “我信你。” 安平发觉自己犯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 那晚他一时冲动亲了亲裴宿恒的脸颊。当时他并未多想,看那青年陷在自卑里绕不出来,只想到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让他振作起来。 可裴宿恒显然并不这麽认为。他像是得到了安平的默许一般,每晚回家前都要凑上来要个晚安吻。平时忙里偷闲趁人不备,也会抱上来蹭蹭脸颊,捏捏耳朵。十足一个初坠情网的清纯小男生。 安平不知道该怎麽跟裴宿恒解释,才能让他即明白自己的真正用意,又不至於受到伤害。 好几次话到嘴边,看到青年那张没有一丝阴影的笑脸,又偷偷咽回去。 他连别人揍他一顿皮外伤都心疼的想砍人,又怎麽受得了去亲手打碎这张笑脸。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安平安慰自己。 年轻人最容易锺情,也最容易忘情。今天情真意切,明天兴许就已往事随风。 只要自己这边能拿捏好平衡,这点小孩子似地果冻蜜糖游戏,又能掀起什麽大风浪? 或许等以後回头来看,这根本连个麻烦都算不上。 如此想著,安平心渐渐安定下来。 他想自己只要静静地等待裴宿恒的热情过去就可以了。 相信那一天,也不会太远。 吃过晚饭後,裴宿恒又跑进厨房不知道捣鼓什麽东西。 过了大半天,将近十点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1 锺才捧了一个小托盘欢天喜地地跑出来。隔著院子就扯开嗓门大喊:“安平,我成功了!” 安平迎出来,见青瓷的托盘上放了一只小巧的玉白的茶花型小蛋糕。一叠叠的花瓣足有十几片,精巧逼真。 “新品种?” 裴宿恒在做糕点上很有天分。接触不到两个月,就琢磨出很多新花样,操作笔记记了两大本。安平不时翻一翻,经常会为他的奇思妙想感到震惊。 “嗯,”裴宿恒握住安平的手走进屋子里,将蛋糕放在桌子上,“外面是奶油味儿的冰激凌,每个花瓣里面是不同的馅料,有葡萄青梅花生还有杏仁榛子,都是你喜欢吃的。” 安平忍不住笑他,“这得卖多贵?客人都要被吓跑了。” “谁说要给客人吃了。单独给你做的,别人出多少钱都不卖。早上起床别忘了吃。” 安平每天早起,忙起来经常顾不上吃早饭。青年便每晚都给他做好早餐,蛋糕、面包、水饺、薄饼,天天不重样。几周下来安平明显感觉有发福的趋势。 “你呀,再这样下去非把我喂成胖子不可。” “胖点才好,有点肉抱起来舒服。” 安平作势打他。青年灵活地躲开,飞快在他额头亲一下,欢快地跑出去。 “晚安安平,梦里见~~” 安平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孩子。 把蛋糕放进冰箱时,安平顺手捻了一朵花瓣含进嘴里,奶油混合著杏儿沫儿的脆香在味蕾上渗透扩散,片刻全身似乎都浸润在了香甜醉人的气息中。 “还算有些本事。”安平敲敲放置著蛋糕的托盘,唇边笑意清浅。 洗漱完後,安平拿出前几天新买的小说靠在床头翻看。 看了没几页眼皮慢慢黏在了一起。灯也没来得及关,就歪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安平睡得不沈,依稀觉得自己似乎开始做梦。 床头灯正对著眼睛,照的他梦里也是一片晴光。 他看到自己一身白色衬衫,在一片绿草茵茵的坡地上奔跑。後面一个少年追上来,将他扑倒在草地上。 安平紧闭著眼睛皱起眉。他知道这个梦接下来的所有情节。他不想看到那个人,就算在梦里也不想。 安平挣扎著想醒过来,但是梦境不受影响,还在继续。 两个少年翻滚嬉闹,渐渐他们身体紧紧地贴合在一起,身後的少年猛地翻过安平的身体,让他仰面朝上。少年温热的手掌迅速为他遮住刺目的阳光,湿润的亲吻深重地落在他的唇上。 少年遮挡著他眼睛的手轻轻下滑钻进衬衫。 安平的睫毛微微张开一条缝。 一张年轻的脸孔跳进他的瞳孔里。 “啊!” 安平猛地大喊一声从床上弹起来,双手死死抓紧睡衣领口,惊恐地四下张望。他的身体瑟瑟地抖得似要散架。冷汗如雨一样涔涔直落。 过了很久身体还是抖得停不下。磕绊的牙齿碰到舌头,血腥味儿瞬时冲进喉管。 安平抠著脖子一阵阵想吐。 他手撑在旁边的书桌上想要起床站起来,前臂一软却把桌面上的东西扫到地上。 安平看著掉落在地上的一本画册,怔怔地愣住。良久,他抖著手弯腰捡起那本画册,满含惧意地翻开最後一页。 一个俊美的青年笑意融融地凝望著他,夺目的笑脸灿烂如六月的阳光。 那样细腻的笔触,似乎把画者的所有感情都倾注在了其中 安平扔下画册,绝望地闭上眼。 那青年也许从来都不是麻烦。 可若自己也鬼迷心窍失了分寸,那便是天底下最大的麻烦。 平生多情 二十二 二十二 十一月底,裴宿恒的父亲打电话过来,提醒他别忘了及时办理复课手续。 青年与父亲的谈话明显并不愉快,整个通话过程不到一分锺。挂线後依旧脸色冷峻,独自坐到茶花树下靠著树干发呆。 安平在厨房看著他,把刚摘下的围裙重新系好,临时加了两道他爱吃的菜。 晚上裴宿恒告别时,安平照例送他至院门外。 那晚的星星格外亮。点点星光交织,整个夜空都铺满了璀璨的光芒。 但最清最亮的两颗星,并不在天上,在面前青年的眼瞳里。 “安平,谢谢你。”青年微笑著,用他那双星星做成的眼睛凝望著安平。 “谢什麽,不过多加了两盘菜而已。” “谢谢。”青年坚持道,“我长这麽大,父亲都不知道我爱吃什麽。” 安平静了静,抬手揉揉他的发顶,“不客气。明天中午做松鼠鱼,好不好?” “好!”青年连连点头,“等我的手艺过了关,换我来天天做菜给安平吃。” 安平颔首轻笑,“嗯,我等著。” “那,晚安……” 青年轻轻拨开安平额前的碎发,慎重地在眉峰处地吻一下。松开手臂,青年又深深看了安平一眼,转身慢慢往回走。 “宿恒!” 安平冲口喊了一声。裴宿恒立即如训练有素的警犬,飞快跑安平身边。 “怎麽了安平?” 安平仓皇别开脸,目光四处闪躲。良久才又转回来,视线在青年胸口的纽扣上停了停,而後踮起脚尖,轻轻浅浅地碰了碰裴宿恒的鬓角。 “晚安。” 裴宿恒惊喜过望。 这些天以来,除了他刚被人打的那晚,之後他的晚安吻安平从没回应过。 他虽不在意,但安平那种似乎是在单纯纵容他撒娇的态度,还是令他感到些微的沮丧。 “安平,你,我……” 青年激动地握住安平的肩膀,那些沈甸甸压埋的心底的许久话,脱口就要倾倒出来。 安平却笑著摇摇头,拍拍他紧张绷直的臂膀,“回去吧,太晚了。” “不要!我有话说。我有好多话要跟安平说!” “回去吧,”安平声音放低,分外轻柔地道,“有什麽话,明天再说。明天,才是说话的时候。” 裴宿恒怔了怔,随即领悟过来。 天太晚了,他们连彼此的脸都看不清,实在不是互诉衷肠的好时机。 明天结算完营业额,会有小半天的休息。他有的是时间把自己的心,完完整整的交到安平的手里。 这是迄今为止,在他二十一年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事,他定要准备万全,给这段朝思暮想的感情一个最完美的开始。 “好,我听话。我这就回去。” 青年歪头看著安平,嘴巴笑的何不拢。又凑上来亲亲安平的脸颊,才依依不舍松开手,望著安平一步步倒退。 “安平明天见!” 他孩子气地高举起双臂挥舞,退两步就喊一声安平的名字,一直退到巷口,欢呼著翻一个跟斗,神采飞扬地跑远了。 安平目送裴宿恒的背影一点点融进黑夜里。 晚风夹著寒意,丝丝缕缕地在空中穿梭。 安平抱紧手臂,身体微微战栗,亲吻过青年的嘴唇却热的刺痛,似乎仍在与一片滚烫的皮肤贴合著,不断厮磨缠绵。 狠狠掐了一把手臂,安平推门匆匆回到卧室。 打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2 开电脑,调出前两天保存好的航空订票网页。填好订票信息,安平把网页反复上下滚动。 客厅老旧的时锺嘶哑地敲响十一下。 安平深吸一口气,终於将鼠标滑动到确认键上。 太阳刚从天边露出一点柔和的弧线,裴宿恒便急匆匆地赶到了茶铺。 他一宿没睡,眼睛却依然清亮有神。走得急了,脸颊泛著著薄薄的细汗,被朝阳涂上了一层水润的粉红。 心急火燎地推开房门,王婶正往客厅收拾早餐。见他进来,不禁赞了一声,“喝,这是哪来的帅小夥,电视里走出来的吧?” 裴宿恒腼腆地笑了,低头拉了下簇新的上衣下摆,小声问,“这件衣服,真的好看吗?安平,安平会喜欢吗?” “好看!用小妹的话说就是,就是那花什麽美男。” 青年抿抿唇,嘴边羞涩地跳出一个小巧的酒窝。 迫不及待地四处搜索,没有看到安平。 “王婶今天怎麽过来了?安平呢?在前面厨房吗?” “还说呢,昨天半夜丁丁那小可怜生病了,安平过去帮著杨老师照看一下。这不我就过来看著美萍了。”王婶招呼他坐下,手里利落地给他盛了一碗粥,“你来的正好。我还得赶到大丫头家接外孙子上幼儿园。小裴,这边就麻烦你照应下了。” “哪里话。王婶去忙吧。这里有我就行。” 王婶嘱咐几句,整理好厨房走了。 裴宿恒吃了几口粥,叼住勺子,嘴唇微微嘟起。 去照顾丁丁,那肯定要见杨老师。这一夜…… 裴宿恒急忙把漫无边际的联想打住。 安平是什麽样的人,自己最清楚不过。 他干净的就像沈睡在古井深处的白玉,周身都是洁净清冷的气息。若这世上还有一片净土,那定是安平胸中那颗坦荡的心。 他去帮忙照顾病号,一晚上熬夜受累,自己却还想东想西地亵渎他,实在太不应该。 裴宿恒自感羞愧,脸上不觉有点烧。振奋精神埋头扒了几口饭。王婶又匆匆推门返回来。 “我忘记说了小裴。安平走的太急电脑没关。我跟你王叔都不懂怎麽弄,就让它著了一夜。你帮著给关上吧,可别烧坏了。” 裴宿恒连连答应。送走了王婶便立刻去了安平卧室。 安平的电脑还是早些年的组装品,反应慢经常死机,浑身上下都是毛病。现在烧了整整一夜,主机里像有千百只蜜蜂,嗡嗡地震得人耳朵疼。 他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给安平换台电脑。 以前他提起时,安平总是想尽办法推辞。现在,现在总归不一样了吧…… 嘴角又忍不住往上翘,心里甜的灌满了蜜汁。 怎麽能相信,安平即将就要属於他;怎麽能相信,从不敢奢求的幸福居然就要让他完满的抱在了怀里。 如果过去的艰辛都是为了摘取今日的幸运,即便再让他承受十倍百倍的痛苦,他也心甘情愿。 手指动了动鼠标,显示屏抽动著闪了闪,慢慢变亮显出没有关闭的网页。 裴宿恒视线擦过屏幕,手上的动作稍微迟了一下,页面上的内容不经意地窜进眼睛里。 青年握著鼠标的手猛地收紧。从昨晚起一直飘荡在云朵中的心,猛然直坠入万丈悬崖。 平生多情 二十三 二十三 安平忙完时,灰色的天幕已渐渐落下。 他特意绕路去水产市场挑选了新鲜的鲑鱼,回程不停催促出租车开快点,想争取能在饭点之前做好那道松鼠鱼。 昨天答应过裴宿恒的。不管时间多晚,不管他有多累,他都不想让那孩子失望。 拐进巷子,一眼就看到裴宿恒坐在後院门前的台阶上等他。 高大的身躯抱膝缩成一团,说不上可爱,却总会让他的胸口瞬间融化。 “宿恒!” 喊著那孩子的名字心急地跑去。没有预想中热切的目光和拥抱,青年埋首静默地蜷缩在石阶上,像是根本没法发现他已经回来。 “生气了吗?”安平蹲下身,轻轻摸了摸青年的发旋。 “对不起宿恒。昨晚杨老师的朋友突发急症,她一个女人不方便,找我帮忙一起去医院照顾了一下。事发突然没来得及给你讲。别生气,好不好?”安平哄孩子般轻声轻语地解释。把手里的鱼在青年面前晃一下,“你看我特地去买的鲑鱼。咱们说好今天吃松鼠鱼的,我没忘。我这就去做好不好?” 青年仍旧没有回应。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石化。 “你呀……想不到脾气还挺倔。”安平摸到青年的耳垂捏一下,无奈站起来,“那我先去做菜。做好了大少爷要赏脸吃光哦。” 他迈开步子往院子里走,裤脚却被拽住。青年含混的声音,模糊地自臂弯里传出来。 “什麽?”安平弯下腰,想听清楚一些。 “你是不是,是不是……”裴宿恒缓缓抬起头,灰暗的光线下,仍能看出他眼角残留的泪痕。 “宿恒!谁又欺负你了?!” 裴宿恒偏头躲开安平焦急伸过来的手,抽吸著问,“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安平莫名道:“不想要你?怎麽会?” 青年双手收紧,死死盯住他,“不会吗?那机票是怎麽回事?你难道没想过要送张机票把我打发走。” 安平愣住,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我猜对了是吗?” 青年笑了,却是比哭还要难看。他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这,似乎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一直以来,都是……哄我玩儿的吗?还是在判人死刑前,施舍的一点糖果?我看起来就是个傻瓜对不对?捉弄起来很开心对不对?” 相处这麽久,安平从没想到裴宿恒也能这麽牙尖嘴利,轻松几句话,就能让人被刀尖戳刺一样痛。 但他并没有错。与他相比,自己的优柔寡断才是真正的卑鄙。 安平直起身体,盯著地面,等心口抽搐的疼痛逐渐麻木後,回身慢慢往院子里走。 裴宿恒追上来从背後抱住他,力道大的让他喘不过气。 “对不起安平,对不起。我昏了头才会胡言乱语。求你别生气安平。我以後再不会这样无理取闹了。我……” “你没有错,不必道歉。那张机票,的确就是给你的。” 青年勒著他的手臂细微地颤抖。但他仍不放弃,更紧地抱著他道:“我,我明白,我有很多很多缺点。我太闷、太粘人、不够成熟还爱胡思乱想。可我会改的安平。我一定改。我会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相信我安平,再给我次机会吧。” 安平闭了闭眼睛。攥住青年横在他腰间的手臂,狠狠心,用力掰开。 他转过身直视著青年。竭力忽视掉那张年轻的面孔,上濒於崩溃的神情。 “宿恒,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不该……”他深喘一口气,断续道:“我不该总是狠不下心对你讲清楚。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明确地说开的。宿恒,我们不能在一起,这是不对的。” “有什麽不对?!性别?年龄?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3 这些根本都无关紧要。相爱的人就应该在一起!” “对,我知道,我知道这些都无关紧要……”安平躲避著青年狂热的视线,虚软地道:“可是,可是我,我并没有喜欢你……” 青年猛地张大眼睛,“什……什麽……” “我不喜欢你。确切地说,我不喜欢男人。宿恒,你是我朋友、晚辈,但永远不可能是爱人。我想结婚 ,想有自己的妻子孩子。一个平凡朴实,安安稳稳的家庭,这才是我想要的。” 安平一口气说完,力气几乎都用尽了。他撑住旁边的门框,最终叹道:“所以宿恒,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对不起,现在才跟你把话讲开。一切都是我不好。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都是我应得的。我只求你……” 他深深看一眼青年,恳切地道:“快点忘记我。天底下的好女孩好男孩多的是。宿恒,你是个好孩子,你很优秀。你会找到的真心爱你的那个人的,一定会的。” “我不要别人!” 裴宿恒大声喊著,眼泪成串滚落。 他不想在安平面前哭的。他在安平眼里已经够幼稚了,不想再不争气地掉眼泪,让安平更瞧不上自己。 可他终究是忍不住,终究是太软弱。除了像孩子一样耍赖、祈求,再没有一点办法去挽回心爱的人。 “除了安平我谁都不要!” 他紧攥著安平的手,不许他逃开,抖抖地掏出一只戒指,想给安平带上。 那是他连夜用自小戴在身边的一只檀香佛做成的。熬了一整晚,费尽心神,精雕细琢出一枚世上独一无二的指环。 他觉得只有这份心思才配得上安平。 可他这心思,居然没有人稀罕。 “宿恒你别这样……”安平用力挣脱他,踉跄退到门後,“回去吧宿恒,回去吧。过段时间你就会忘记了。快回去吧……” 安平低头关门,不再看他。 青年还想把戒指塞给他。扑过去,却只撞到刚好合死的门板。戒指从指间掉落,不知滚到了哪里。 “安平你开门,开门啊。我不逼你了,我只求你让我留下来,不要赶我走,好不好?以後你不爱听的话我绝对不说了,好不好?安平,安平?” 裴宿恒在一边不放弃地猛力砸著门板,一边苦苦哀求。 安平全身脱离靠在门上,身体慢慢滑坐到地上。他用手死死捂住口唇,把哽咽的抽泣生用力咽回去。 裴宿恒说的每一个字都如一只钢针楔进他骨髓里,抽筋折骨一样的痛。 他想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了。不能原谅自己让这麽美好的青年如此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於没有了声音。 安平仰起头,模糊的视线里,一颗流星拖著长长的尾巴自天空划过。 宿恒,你一定要幸福。 安平望著那道转瞬消失的轨迹,一遍遍地默念。 一定要幸福…… 平生多情 二十四 二十四 裴宿恒最终定了半个月後的机票。 小妹特地从学校回来,陪他去临近市县逛了逛。跟安平碰面时,小妹有好几回欲言又止,问她却只是笑笑,什麽也没说。 走前的这段日子,裴宿恒不再插手茶铺的生意,只早晚过来两次,给美萍做点蛋糕,陪她玩耍。 他有意识的逐渐减少跟美萍相处的时间,这样等他走了,美萍也不至於太不习惯。 上次帮忙照看病号之後,安平与杨月惠的联系明显密切起来。他们一起带丁丁出去玩了几次。前些天杨月惠休年假,回了趟老家。回来後马上急著要到茶铺来给安平送家乡土产。 傍晚时分,杨月惠带著丁丁一起过来。 安平隔著很远便迎出去,一把抱住丁丁,举起放在自己脖子上。一大一小尖叫著,没形没状地闹成一团。 杨月惠跟上来,在旁边笑著看他们玩闹了一阵,便自然而然地进到铺子里招呼客人。 玩了一会儿丁丁饿了,抓著安平的衣襟撒娇要点心吃。 安平抱他回到大堂,从吧台里拿出早就备好的蛋糕。小家夥很挑食,捡著吃完了两块抹茶酥,其他品种的糕点碰都不碰。只张著两只水淋淋的大眼睛看安平,眼神无辜又可怜。 “小馋猫,”安平捏捏他的小脸蛋,把他放在靠背椅子上坐好,“乖乖在这儿等著,叔叔去看看新的做好了没有。” 抹茶酥裴宿恒最拿手,但这几天,他只在每天下午给美萍做一小盘,通常都不会有剩余。丁丁要吃只能让他再多烤几个。 安平思索著如何开口,慢慢走到厨房,犹豫片刻推门进去,裴宿恒正摘了围裙洗手。流理台的小碟子上整齐地摆放著一小圈新鲜出炉的小蛋糕,香喷喷地散发著馥郁的甜香气息。 裴宿恒叠好围裙,回身看到安平,意外地一怔。两人视线碰到一处,又都仓促地转开。局促地不知该说什麽。静默片刻,还是裴宿恒先开口。 “那个……”他看看手里的围裙,又看看安平身後的储物柜。 安平会意,赶忙让开。 “谢谢。” 裴宿恒将围裙放进柜子里,转身端起那一小碟抹茶酥。 在不开口真就没机会了。 “这个……很好吃。” 安平堵在门口,盯著嫩绿松脆的糕点。 裴宿恒侧头看他 ,黑眼睛里微微闪动起光亮,“你喜欢?” “嗯。” “那,我再做一些。等会儿一起给你送到後院。”裴宿恒像得了特设,整个人都生动起来,笑吟吟地重新戴起围裙。 安平又羞有愧,咬紧下唇,挣扎道:“不是我,是丁丁……”尾音越来越低,到最後已完全听不清。 裴宿恒手上的动作顿住,似乎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合适。嗯了两声,喃喃地道:“哦,这样啊。那等做好了我送去大堂吧。” 美萍不能随便见生人。杨月惠每次到茶铺来只在大堂逗留。这些情况,裴宿恒也是了解的。 “嗯,好。”安平点头,注视著青年的背影,搜刮肚肠也没找出合适的客套话。 “你过去陪他们吧。我一会儿就好了。”裴宿恒的声音少有的冷清,显然已经失去了对话的兴趣。 安平踌躇地看了看他,默默离开。走到过道里才缓过神,他明明可以先把那盘烤好的蛋糕拿给丁丁,也省了裴宿恒与杨月惠碰面。 他们两人,全都慌乱的连这点智商都没有了。 有心再回去一趟,却心虚地提不起勇气了。 大堂那边,相熟的客人凑在一处逗丁丁玩。杨月惠笑语盈盈陪在一旁,一屋子的其乐融融。 安平走到近前,恰好听到以为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问道:“杨老师,最近常见你过来帮忙,是跟小安的好日子近了吧?” 杨月惠爽朗地笑出声,“哪里呀阿姨,不过就是过来给朋友帮帮忙,可没别的意思。” 视线落在安平身上,不知是有意无意,随口调侃道:“再说了,即便我有心,人家有的人还不一定有意呢。” 客人都哄笑开了,跟著玩闹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4 ,“谁敢不乐意?杨老师这样的人才,他再敢不乐意,看老王不扒了他的皮。” “可不是。老王操著心都操了十几年了。小安啊,你可得让你王叔王婶省省心。你再不成个家,他们的头发都要掉光了。你的媒人,光我可就做了三回了。” “就是。小安你挑了十几年,挑出杨老师这麽个仙女,你知足吧。再不抓紧,小心又被人抢跑了。” 众人闹的开心,又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主顾,安平不好驳他们的面子,只得讪讪地站著赔笑。 倒是杨月惠,轻巧地将话题拨回去,“各位大叔大姨,可饶了我吧。我又没说是安平,可别闹他了。” “呦呦,看看,这就心疼上了。” 又是一阵大笑。 有人又逗丁丁,“不是安平,难道是丁丁不乐意?丁丁,给奶奶说说,想不想让安叔叔作你爸爸?” 丁丁正捏著盘子里的小酥饼玩儿,也不懂一群大人在吵嚷些什麽。见有人指著安平问他话,反射性地便抬起小脸冲著安平笑,“想,想!” “想的话就叫声爸爸。” “爸爸!”丁丁脆生生地喊,一点也不害羞。还向著安平张开手臂,“爸爸抱,爸爸抱。” 三岁大的孩子,还不十分懂得爸爸与叔叔的区别。更何况丁丁身边从来没有爸爸存在过。大人让他怎麽喊,他就干干脆脆地喊。等明天上幼儿园,还可以对爱欺负人的小朋友理直气壮地宣扬:“以後不许再说我是没爸爸的孩子。我有爸爸了!” 客人都被这天真的小家夥逗得前仰後合。一浪一浪的笑声里,丁丁大大张开的手臂却开始有些怯懦。他迟迟等不到安叔叔温暖的怀抱,笑的圆圆的小脸害怕的要垮下来。 单亲家庭的孩子,总有著超乎想象的敏感。 安平挣扎许久,到底弯下腰,将惊慌无助的孩子抱进怀里。 “乖,不怕,爸爸抱。” 随著这一句话,岩浆般炙烫的情感在胸口猛烈地炸开。安平搂紧怀中柔软纤弱的小小身体,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猝然震惊的甜蜜过後,是更切肤的尖锐疼痛。极端的喜悦与痛苦激烈撞击,让他的大脑短促地空白。有一瞬间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灵魂逃脱了时光的禁锢,在岁月荒芜的河岸边逆流而上,仿佛手中拥抱的,就是那个理所当然应该喊他爸爸的孩子。 恍惚中,身後传来凳子到底的刺耳响声。安平在眩晕中回头看。 裴宿恒端著一盘小点心面色惨白地站在他身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偎在他颈窝中的丁丁。锐利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迸射著凶狠的神色。 安平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抱紧丁丁後退一步。 裴宿恒眼中的阴厉倏忽退去。垂头将点心放在一旁的茶桌上,他转身静静离开。自始至终青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热闹的人群中,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他的背倔强地挺的很直,在这喜乐洋洋的喧嚣中,越发显得落寞孤寂。 杨月惠带著丁丁离开後,安平也回到後院。他生性好静,人太多太吵,只会让他力不从心。 绕过影墙,一眼便看到小院侧门边裴宿恒的身影。平日这个时间裴宿恒大多已经离开。安平停住脚,远远看著他。青年也看到了安平,向前走几步,又犹豫地停下。 安平犹疑著,一边思索该如何开口,一边慢慢走到青年面前。 似乎有很多天不曾这麽近距离对视过,安平惊觉青年的消瘦。原本饱满的面颊凹进去,下颌尖削,脸孔退去温润的光泽,憔悴的如同深秋枝头的枯叶。 关切的话冲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去。很多时候,心软反而是种更深的伤害。 “有事吗?” 青年嗯了一声。静了一会儿,缓缓地道:“下周二我就要走了。周日,可不可以一起吃顿饭?这周末小妹的学校也刚好放假。” “好。”安平立刻答应下来。就算裴宿恒不提,这顿放他也是要请的。 “不过之前定好了周日要带丁丁去游乐园。能不能改日……” “那就算了吧。”不等安平说完,裴宿恒扭头便走。黯淡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 “就周日吧,就周日。”安平急忙止住他,“下午我早些赶回来,咱们一起吃晚饭,可以吗?” 裴宿恒极轻微地点头应允,脚下不停走到门边,抬手推动老实大门的横销。行动间,两片肩胛骨将有些厚度的毛衣突兀地撑起来。原本匀称合度的身材,突然就带出了几分瘦骨嶙峋的羸弱。 “好好吃饭!”安平还是没能忍住。 c的游乐园开园已经开园一个多月,游园的人群还是多的挤不动。 安平喜欢孩子,喜欢游乐园,可这些喜欢都抵不过他对与人肢体接触的厌恶。 他抱著丁丁,被洪水一样的人流碰撞著肩膀,挤压著身体。外套上沾满了陌生人的不良体味和黏腻汗水。周围哄哄嚷嚷的噪声更加让他无所适从。每玩一个项目都要排很长的队。太阳猛力撒发著秋老虎的威力,明晃晃地晒得人头晕眼花。到中午安平身体支撑不住了,胃部一阵阵绞痛,翻腾著想吐。 可特地来一趟,他总不好催促著快走。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咬牙忍耐。好在中午园里的快餐店爆满,举著一块大汉堡蹲在树荫底下草草解决过午餐後,丁丁也烦躁的撅起了小嘴。稍微又转了转,不到两点锺三个人就灰头土脸地撤退了。 游乐园门口有买纪念品的商店,杨月惠带丁丁进去买东西。安平实在提不起精神,便在园门口的大树下等他们。 背上出了一层汗,安平解开外套纽扣,一手捂著胃部,一手摇著游园手册扇风。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看。 马路对面的绿化带旁停著一辆迈巴赫。安平的余光几次扫过去,总觉那辆车子有些眼熟。心里想著不可能,盯著那车看了一阵,却越发觉得熟悉。不死心地绕道後面确认车牌,六位数字一个不差。 胸口瞬间被人揪起一般瑟瑟地收缩。安平呆呆站了很久,才想来要走过去。 车窗随著他的靠近缓缓降下。等他在车前弯腰站定,一张英俊刚毅的男人面孔出现在车窗里。 “荣哥。”安平低眉敛容,恭恭敬敬地喊。 平生多情 二十五 二十五 车窗随著他的靠近缓缓降下。等他在车前弯腰站定,一张英俊刚毅的男人面孔出现在车窗里。 “荣哥。”安平低眉敛容,恭恭敬敬地喊。 齐荣钊冷冷地端详他,沈静的眼睛没有一丝情绪。许久,唇角轻微地一勾,立时便如阳光倾泻在冰湖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晕。 “近来可好?”男子的声音低沈宽厚,就像他整个人一样,伟岸静默沈稳如山。 “嗯,我很好。多谢荣哥挂念。” 齐荣钊又看了他一阵,点点头,“上来吧。” 车门从里面打开。安平不敢犹豫顺从地坐进去。 车厢内部很宽敞,安平却生怕多占了地方般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5 ,在宽大的座椅上擦边坐著,双腿并拢两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地好似刚上学堂的小学生。 齐荣钊在一旁打量著他,冷冽的目光落在身上,皮肤有被冰凌刺中的感觉。安平在这没有温度的注视下,神经变得异乎寻常地紧绷。他失去了方才与齐荣钊对视的勇气,微低著头,眼睛牢牢盯住自己的鞋面,微蜷的手心渐渐渗出了冷汗,左手小指的第一个关节像是钻进了一只可以来回伸缩的针尖,一跳一跳地刺痛。 长久的沈默似乎把空气都挤压的稀薄了。胃部翻搅的越发剧烈。安平掩饰地挪动下身体,强撑起胆量开口说几句场面话,“荣哥,真没想到这麽巧,能在这里碰上。” 齐荣钊似乎不爱说话,只是看著他,很久才答道,“自然不会有这麽巧的事。” 像是感觉安平怕的还不够很,看看对面的游乐园又淡淡地加一句,“我是看著你进去的。” 安平一把攥住裤子的布料。 从早上八点到现在,他在游乐园里至少呆了六个小时。 “荣哥,我……我不知道,我……” 齐荣钊眉头微皱,从手边摸了一袋东西扔给他,“行了,没你什麽事。把这个喝了。” 安平捧住扔过来的浅褐色小塑胶袋子,是他喝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养胃茶。他刚跟在齐荣钊手下时,有很严重的胃病,几乎吃什麽吐什麽。综合治疗结束後,就是靠这剂特制的药茶调理过来的。 安平把塑胶袋撕开,含在嘴里小口喝著。他稍微转动视线,从刘海里向齐荣钊望了一眼。 男人斜靠在座椅上,一双墨沈沈的眼睛也正对著他。 安平一惊,仓皇调开眼。胸口一阵乱跳。 齐荣钊用手指抵了抵额头,手掌遮挡下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弯。抬起头时,目光略过车窗,正看到杨月惠带著丁丁从商店出来,东张西望地寻找安平。 男人的眼色变了几变,声音毫无起伏地道:“安平,这十几年来,我倒真没想到,你对女人居然这麽有耐心。” 安平怔怔听著,顺著男人的眼光看过去,惊得险些弄洒了手里的药茶。 “荣哥,我跟杨老师没什麽的,只是普通朋友。真的……” 分辨到一半安平陡然打住。男人眼中隐约浮动的笑意,让他猛然清醒:他跟了齐荣钊十四年。从发丝到脚趾,齐荣钊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他之与齐荣钊可说是一块彻头彻尾的透明玻璃。 这个男人,怎会不了解他对女人的无能为力? 一时间紧张到极致的情绪里掺杂进几许灰冷。 安平踌躇再三,惴惴地恳求道:“荣哥,我能否先把杨老师母子送回去?让他们这样等著,总不是办法。送她们到家之後,如,如果荣哥还有空,我……再赶回来。” 安平说完额头已蒙上一层汗。他不知道这麽擅自做决定是不是会忤逆了齐荣钊。 替齐荣钊拿主意他以前不是没做过。大到商务安排置业理财,小到饮食起居旅游娱乐,他在齐荣钊身边的最初那几年,什麽事都能插上手。後来他被派到y城,距离远了齐荣钊的习惯却没改,在哪里新买栋别墅,装修换成什麽风格,都要一通长途打过来跟他讨论半天。甚至现在把他们关在一处的这辆迈巴赫,内部装饰也是他当年一手操办的。 那时他做这些事做得顺其自然习以为常。虽说十几年来也受过罚,挨过打,被齐荣钊时常发作的坏脾气折腾得在医院里几进几出。但从心底里,他总觉齐荣钊是不一样的。跟电影里黑白通吃狂狷冷酷的黑道老大不一样,跟现实里明面上衣冠楚楚背地里把人命当草芥的军火商也不一样。 齐荣钊就是他大哥。他反复无常两面三刀,暴怒起来亲手用鞭子抽他个半死也还是他大哥。 他甚而觉得齐荣钊这样狂风骤雨般的残忍很有男子气概。他有凶狠的一面,但不变态。他要报复要出气,要麽一枪了事,要麽断手断脚,干净利落绝不含糊。 如此天真地去评价一个战争贩子著实很幼稚。但安平始终相信自己。 曾经他以为能相信一辈子。 直到有一天…… 安平左手的麽指无意识地来回磨蹭小指的指节。他忐忑地等著齐荣钊的反应,男人却只是半眯起眼睛,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安平不知该如何执行这个太过简短的命令。他试探著把住车门,询问地看看男人。齐荣钊面无波澜,慢慢地向他俯靠下来。 还不得男人靠身,安平便慌张地抬起手臂挡在身前。 男人却只是略微倾身,按下中控台的一个按钮,车顶的透明天窗缓缓关闭。 安平暗自舒了一口气,却猛地被一把攥住手臂,扯进一个宽阔的怀里。 “荣哥!” 不等他反应过来,齐荣钊箍在他腰部的手一紧,他已被男人整个压在已经放倒的座椅上。 紧接著令人窒息的亲吻便凶狠碾在了唇上。纯粹野兽般的肆虐,带著足以将安平完全吞噬的力量,狠狠地啃咬著他的双唇。尖锐的牙齿划破了唇面,舌头挑动著血腥在口腔里毫无章法地冲刺扫动。 安平怯懦地畏缩。但禁欲多年的身体,却被熟悉的亲吻唤醒了记忆,欲望逐渐潮涌般地躁动。 齐荣钊明显察觉了安平的变化。扣在安平腰间的手,探进衣衫内,慢慢向下游走。 肌肤相触的温热惊得安平弹起身。一把抓住那只已经滑进他臀缝的手,喘息不定地道:“荣哥,别,别!” 齐荣钊猛地抬起头。被情欲烧的赤红的双眼毫不掩饰地迸射著几近失控的兽性。 安平惊喘一声,抖抖地道:“别,别在这里……” 宽阔的车厢堪称舒适,原木的隔板早已升起,隔离出一个私密安全的小空间。但在天光之下,在人潮如织的大街上,无论如何安平也无法接受。 齐荣钊眼中的暴虐逐渐隐去。他合上眼,深长地吐纳一回,低头响亮地在安平唇上亲了一下。 “饶你这一回。” 平生多情 二十六(h) 二十六 浴室里没有开灯。 安平攥著左手的小指,蜷在浴缸的一角瑟瑟抖动。方才不小心与齐荣钊的手指碰触过指尖,如同再次被钳子狠命地钳住,骨头在渐渐加大的绞力下哢哢断裂,疼痛自神经末梢直抵脑髓。他还记得,下一秒,指头就会被钳子夹著用力拉长,闪著刺目寒光的匕首冰冷地切下去,将那段被捏碎的指节从他的身体上剥离。 安平机灵打了个寒战,匆忙站起,摸索著走到洗脸台前,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几把冷水。 已经过去三年了,身体上实际的痛苦早就不存在了。指头也完好地接回到了手上,虽然微微蜷曲无法伸直,但这点残疾,比起那个被剖解成一滩肉泥还不能痛快死去的医生,不知已强了多少万倍。 安平干呕几声,捂住口鼻,死死咬住牙关,把翻江倒海的呕吐感强压下去。 不能让齐荣钊等的太久。 撑著洗手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6 台平复下剧烈的喘息,安平扭开淋雨冷水,在黑暗里细细地把自己洗干净。 他不知道时隔三年齐荣钊为何又会突然记起他。是因为偶尔想要回味他的笨拙和愚蠢,还是想要以戏弄的姿态给那次不算过瘾的惩罚画上一个彻底的终止符,安平全都无从琢磨。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能做的选择也都只一个:尽力活下去。 他再没有那些多余的骨气和勇猛去试图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 他只想活下去,无论让他做出多麽卑贱的姿态都无所谓。 裹好浴袍走出浴室,出乎意料,外面同样一团漆黑。 安平在浴室里已经适应了昏黑的光线,黑暗中依稀能辨出物体的轮廓。他走到客房的会客厅入口,喊了声“荣哥”,没有回应。 脑中突地警铃大作,安平迅速贴到墙边,抓起手边的台灯座。 如果没有记错,齐荣钊的妻子当年也是在宾馆出的事。 大脑飞快转了无数个念头,正想矮身绕道沙发後面去,靠近阳台的一侧突然清晰地传来一阵欢快的乐曲声。略一辨别,竟是生日快乐歌。片刻,星星点点温暖柔亮的烛光,随著音乐缓缓移动过来。 安平呆愣地抵著墙壁抓著台灯,很久才看清,那是一个放在小餐车上插满小蜡烛的生日蛋糕。 乐声停止,餐车後面被烛光映照的分外高大的男人,慢慢向他伸出手。 脑子里刹那一片空白,心脏跳得似乎下一刻就要停止。 安平混混沌沌松开手里抓著的东西,梦游般踉踉跄跄挪过去,梦投进男人宽厚的怀抱里。 “生日快乐。” 齐荣钊那双一向没有多少温度的眼睛,此刻似乎也闪动著温柔的烛光。 鼻端涌上阵阵酸热。安平侧过头,看向那只几乎被生日蜡烛全部覆盖的蛋糕,声音有些颤抖地道:“又老了一岁。” “胡说,你哪里老了。” “怎麽不老,都36了。” “你就算63,在我眼里也还是那个干净漂亮的孩子。” 眼眶湿漉漉的。安平垂头捂住眼睛。十四年了,自从母亲疯了之後,就没人再记得他的生日,连他自己也总记不得。以为不在乎的,原来还是有期待。 窗外!地暴起巨大的破空声。安平惊愕地转过头。大片大片炫目的烟花在头顶层叠绽放,斑斓的色彩将夜空映得如同一个五光十色的万花筒。 “喜欢吗?” 安平无法出声。眼泪终於坠下来。他闭上眼,将连深深埋在齐荣钊怀里。 “不怕我了?不把我当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了?” 齐荣钊抬起安平的下颌,一边轻轻摩挲著他那节再也伸不开的手指,一边用温热的唇一点点吻去他的眼泪。 “我……我没有……” “还嘴硬,”齐荣钊抱著他,像哄小孩子般轻轻摇晃,“没有怕的话,怎麽都不去找我了?三年,一点消息没有。你倒真能狠得下心。” “是,是荣哥说,不想再看到我……” “傻瓜,生气时说的话怎麽也当真?” …… “永远不见你?我舍不得。” …… “怎麽能舍得。” 卧室的灯光很亮。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在这样的光亮下都会一览无遗。 安平抬头看看每个边角都熠熠生辉的灯池,再回头看向靠坐在床头的男人。齐荣钊没有任何表示,保持著舒适的姿态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唇角勾著一抹玩味的笑。安平放弃地垂下视线,尽量轻的爬上床。床铺很阔大,容纳了两个成年男人仍然看起来很空旷。身下的被褥也很松软。安平陷在里面就像跌进了云朵里,轻飘飘地,找不到自己的重量。 安平移到男人身边,犹豫地抬起手又放下,确认公事般地问,“荣哥,可以了吗?” 齐荣钊似乎觉得他这句煞风景的问话很有趣,笑容更加深了几分。 不再迟疑,安平抬手搭上男人的肩膀,一边轻柔地抚摸著,一边将男人的浴袍褪下。 随著浴袍的松脱,男人精壮有力的躯体逐渐显露出来。 这是一副堪称造物主杰作的身体。骨骼修长匀称,线条洗练流畅,形状优美的肌肉合度地分布在躯体上,被紧实光洁的皮肤包裹著。即使像这样静止不动,也能充分彰显出作为一个卓越男性的力量。 让安平又羡慕又嫉妒的,纯粹的男性的力量。 安平调整一下姿势,俯下身,尽量不压到齐荣钊,将唇贴在他的喉结上磨蹭。猫咪般的动作毫无技巧可言,生涩地像是小学生在过家家。仿佛在嘲笑他幼稚的调情,男人的喉结震动,发出低沈的笑声。安平脸色泛起一抹红晕。太久没做过,分开的这几年他连自慰都尽量避免,的确是生疏了。按捺下涌动的羞耻感,安平尝试著将手覆在男人的小腹,放低身体,伸出舌尖舔舐男人胸前的突起。摸索著用记忆力男人喜欢的方式来取悦他。 眼看齐荣钊的眸色渐暗,一直浅笑的唇角慢慢绷紧。安平埋下头,唇舌继续在男人的胸腹游走。舌尖逐渐灵活起来,打著圈吸吮舔弄。牙齿不时擦过皮肤划出淡淡的白印,转瞬即逝,绝对不会留下痕迹。 脸刚刚凑到男人的下腹,腰身猛然被一股大力拖起。齐荣钊略显粗粗鲁地扯开他的浴袍领口,露出他一侧的胸口和肩膀。 安平的皮肤是初雪般的莹白,在雪亮的灯光下,似乎还流动著一层月华般的光芒。男人的大手伸进下摆,揉搓安平的双臀,一边低头咬住他的肩头吸舔啃噬,很快白皙的皮肤上就绽开了一朵鲜红的吻痕。 “要这样。明白?” 耳边喷拂著男人炽热的呼吸,上身被男人强硬的压在胸口上,略微移动,就能感受到彼此乳首的摩擦,牵引出阵阵触电般的战栗。臀部也被男人掌控在手中肆意妄为地揉搓,时而还被恶质地拍打两下。 这样的姿态,明明让人感到难堪,身体却无法抑制地泛起一阵阵酥麻。安平趴伏在男人身上,鼻腔充盈著成熟男性干净熟糜的气息,感受得到有细小的火苗渐渐在体内点燃蔓延。这股邪火带了一种魔力,一点点吞噬著他的力量,让他的手脚变得虚软无力。 安平抬头望向齐荣钊,形状美好的眼睛湿润润的明显沾染了欲望的颜色。眼神却茫然无措,似乎对体内苏醒的情欲感到恐惧。 男人分开双腿,安慰地抓了抓他的後颈,推动他的肩膀,让他直接从自己的身体上滑落到胯间。 毛发浓密的腿间,男人的性器微微抬著头。虽然只是半勃起,尺寸和颜色也已经很惊人。胸腹部涌上一股久违的骚躁动,说不清是畏惧还是渴望。安平咬唇控制这稍微紊乱的呼吸,犹疑地用手指碰了碰那赤红的前端。极轻微的碰触,男人的性器就如被惊醒的猛兽般极具膨胀了一圈,直挺挺地竖在安平眼前,似乎立时就要将他穿透。安平倒吸一口冷气,蜷著身体往後退缩。 齐荣钊不满地皱起眉心,干脆一把按住安平的後脑压在腿间。 “唔…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7 …” 鼻端瞬时充满了男人浓郁的体味,硬质的体毛刮蹭的皮肤又痒又痛,火热的性器更紧贴在脸颊上一跳一跳地脉动。安平透不过气,双手胡乱抓住男人的腿根想支持身体。 男人的欲望却被他的动作撩拨的更加高涨,下腹绷得几近爆裂。 齐荣钊用性器拍拍安平的脸,强硬地扯了扯他的头发。安平不敢再抗拒,双手战抖地握住青筋缠绕的性器。 潜藏的记忆一瞬间被鲜明地翻搅出来。极致的快感,窒息的痛楚,这副身体记得齐荣钊曾经给予他的一切。不管他逃到多远,多麽想忽视,只要这个男人勾勾手指,他就会无条件地臣服。 畏惧又期盼,他的身体一直在卑微地渴求著男人。 紫红的性器粗硬炙热,握在手中似乎能将手心烫伤。安平感受著男人的器官在自己手中的搏动,合上双眼,舌尖紧贴著舔慰过根部的体毛和囊袋,张口将已经渗出透明前液的前端含入口中。 三年没做过这种事,身体已经极不适应。只一会儿工夫,口腔便麻木地没有了知觉。口水从无法闭合的嘴角滴滴答答流出来,沿著粗大的性器,滴落在下面的阴囊和耻毛上。晶亮的口水把男人的股间涂抹的一片湿漉。 平生多情 二十七(h) 二十七 齐荣钊眸色幽转,缓缓坐起来。手指在安平的脖颈抚弄片刻,慢慢勾起他身上松垮的浴袍,一分分褪到腰间,让安平冰雪凝就的背部完全暴露出来。 安平的骨架比一般的成年男子要来的纤细,到现在还保持著类似少年的形体。修长柔韧,不够强健却奇异地充满了鲜活的诱惑力。也许正是这份经年不退的青稚,才让安平不论经历了多少,纵使痴媚入骨,也总是保有著几分独特的洁净感。 目之所及,白玉般光洁的肌肤紧致细滑。优美的身体曲线自肩背延展,流畅地收拢至不盈一握的细腰,而後便没入遮掩住臀部的浴袍之下。 齐荣钊贪恋掌下柔腻的肤触,手掌在安平的腰背来回游走抚弄,不时停在微凹的後腰,用指甲骚刮敏感的腰窝。直到感觉跪趴在胯间的身体抖动的几乎支撑不住,大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沿著弧度美妙的腰线探进袍底。触手一片温泉水般的柔滑。即使视线被完全遮挡,男人也清楚地知道掌中的双臀是多麽诱人。只是这样覆在布料下细微的颤动,就能叫人血脉喷张到无法自制。 齐荣钊面上沈静的神色彻底消失,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手掌更加沈重地揉弄著安平的双臀。听到安平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泄恨般恨恨地拧了一把娇嫩的臀肉。 安平脊背陡然僵直,却不敢怠慢,依旧卖力地舔弄男人的性器。 齐荣钊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手指缓缓划入紧窄的臀缝,在後庭处使力一压。 “啊!” 安平身体猛地弹起。本就起了反应的身体被男人探入密处,暗涌的情潮猛然掀涌起滔天巨浪,咆哮著将他抛至半空。一波波涌动的欲望拍打著他的身体,全身的汗毛都尖叫著站立起来。 “继续。”男人不满地重新将安平按回自己股间。毫不怜惜地拉扯他的大腿根部,“打开一点。” 跪撑的双腿被大力分开,一双秀美的长腿失去布料的遮挡,清晰地裸呈在男人眼前。线条秀丽,皮肤水润。果然,这副身体的每一处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不曾被时光改变,不曾为他人改变。 齐荣钊笑意加深,指尖沿著安平剧烈抖动的大腿内侧,滑行至被阴影遮盖的腿间。男人心情愉悦地拨弄了下安平垂在身前的分身,等它膨胀到满意的程度,便坏心眼地去拉扯柔软的耻毛,带有薄茧的指腹顺便在会阴处轻巧地逗弄。 体内的欲念一浪高过一浪,汗水滑过额角滴在男人小麦色的大腿上。安平用尽所有的自控力,才能勉力忍住自慰的冲动。 “乖,不可以自己动手。”男人仿佛看透了安平的心思,伏在她耳边低声呢喃。 安平一瞬间有些恍惚。男人勾唇一笑,修长的手指猛地插入隐匿在腿间最深处的那处密穴。 “啊……”安平勾起颈子,失控叫出声,颓然瘫倒在床上。 齐荣钊也不再勉强他,只将他绷直的双腿打开一些,方便手指在密穴中穿刺。时轻时重,时缓时慢,骨感的手指一根根增多,变化著角度和方向挑逗饥渴著绞缠上来的内壁。温热的粘膜吸附在手指上不愿离开,像有自主的生命般急切地绞动收缩,似乎在渴望更强烈的贯穿。不停翕动的穴道汩汩地分泌出大量润滑的汁液,在手指的戳弄下发出黏腻的淫靡水声。 “想要吗?” 安平已听不清男人在说什麽,只是本能地随著男人的手指耸动身体,在床铺上摩擦身下性器。他的脸颊就贴在齐荣钊的腿间,男人乌黑的耻毛卷曲在他粉白的面旁边,而他红肿的双唇还在不由自主地翕张,嫣红的舌尖无意识地伸缩舔著唇边的性器,做出口交的动作。男人性器前端渗出的前液滴在他唇上,都被一出一进的舌尖舔如了口腔。他的身体被汗水浸湿,闪动著柔润的粉质珠光。 齐荣钊的下体涨得生疼,猝不及防翻过安平的身体,让他仰躺在床上,手掌一左一右分开他的双腿。 腿根被打开到极致的不适感,让安平恢复了一线清明。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身体最大限度地敞开,最耻辱丑陋的部位赤裸裸暴露在刺目的灯光下,暴露在男人的面前。 像一个畸形的小丑,用自己可笑肮脏的残缺去供人玩乐。 安平呜咽著抬手遮住眼睛,一行眼泪悄悄滑下鬓边。 齐荣钊并未体察到安平的情绪。他被眼前奇异的美景迷住无暇他顾。 无论亲眼见过多少次,无论拥抱著这具身体欢爱过多少回,每回再次得见,他还是会忍不住惊叹造物主的神奇。 明明是一个男子,身量、体态、声音,都与这世上大多数的男人没有多少差异,偏偏就在阴茎与肛口间的隐秘私处,又完整地生出一副女性器官。 同时拥有完整的男性和女性的器官。 他的安平,他的宝贝,是个与众不同的双性人。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齐荣钊俯身亲吻安平的大腿内侧,迷醉地看著那朵珍奇的女花,呼吸般在空气中颤抖著张合。蜜液自密穴中不断流出,将穴口沾染得透明晶亮。两片合拢在穴口的幼嫩唇肉,由原本的粉红渐渐绽放妩媚的豔红色,如同一朵待人采撷的鲜花。 呼吸又沈重了几分。即便时隔三年,男人也仍旧清晰地记得,在这娇羞的密所疯狂地抽插,与安平一同喷射著达到高潮的感觉。那销魂蚀骨的滋味,几欲叫人魂飞魄散。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温那让人窒息的快感,想要这矜持的秘花再次妖冶怒放,想看这冰雪般清冷的身体为自己迷乱痴狂。 齐荣钊喘息著将性器前端抵在秘花的入口,正要一气插入,却发现安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8 平不断抖动著向後瑟缩。这不同於羞涩的推拒,过於紧绷的皮肤提示他安平真的很抗拒,而之前安平已经勃起的分身已也疲软地垂了下来。男人这才察觉不对,他抬头看到安平双手遮掩下被泪水湿透的脸颊,胸口又感到了自安平离开後便时常会发作的胀痛。 “嘘,别哭宝贝,别哭。” 男人克制著下体叫嚣的欲望,手臂环过安平的後颈,托起他的下颌。低下头吻住那两瓣不断抽泣唇。 “别哭,安平,你很美,真的。大哥喜欢你。” 齐荣钊温言抚慰,轻柔的吻从嘴唇沿著脖颈、喉结、锁骨,一路到胸口,留下湿漉的吻痕。安平的乳珠硬挺起来,绯红的豔色,绽放在雪白的胸膛上,明豔妖娆如初开的石榴花。 男的的唇舌在惑人的乳珠上稍作停留,目光随即被安平心口处的一块伤疤吸引。圆形的伤疤距离心脏不到一厘米,色泽浅淡,似乎已有些年岁。男人目光深沈莫测,久久凝视那块伤疤。湿热的唇回到胸口,执著地舔舐著淡色的伤疤,似乎想将它永远抹去。 他更加耐心地亲吻、爱抚手中的身体,等到安平真的放松下来,再次燃起炙热的温度,才终於沈下身没根而入。 “啊……” 被调弄得过於充分的私处红肿充血,粗硬的性器插进去,最先冲击大脑的是入骨的疼痛。安平像被淋了热油,挣扎著向後逃避。齐荣钊的肌肉青筋暴现。他再不心软,捏住安平的双臀,用力压向自己胯间,猛力抽动。野兽般的冲刺每一下都插入到最深处,似要将身下的人彻底贯穿。 安平还在扭动,狂乱地摇著头,声音嘶哑地求饶。男人毫不放松。他死死压住安平的肢体,将他困在自己的身下,愈加凶猛地冲刺。没有温情没有体贴,激狂的交欢更像是一场强制的暴行。可这正是安平所需要的。温柔爱恋现在根本满足不了他。压抑太久的身体需要从卑微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只有刀锋般刻骨的性爱才能让他释放,让他爆发,让他突破痛苦的界限去体会甜蜜。 渐渐地,安平痛楚的哀求当真变了调。红豔的双唇微张,鼻腔哼出的呻吟软腻柔长,险些让齐荣钊当即泻出来。 男人把手指伸进安平口中,惩罚般地搅弄。安平意乱情迷,他吸吮著男人的手指,直到那根手指均匀地涂满自己的口液。他吐出男人的手指,主动勾住齐荣钊的颈项送上自己的唇。 火热的唇瓣刚一接触,舌头便粘在了一起。男人一面肆虐地吻舔著安平的口腔,一面竭力按捺下腰部的律动,把安平拉起来坐到自己腿根上。 “自己动。” 齐荣钊拍一下安平的臀部,握住他纤细的腰部。 安平迷蒙地大张著眼睛。他顺从地抱住男人的肩膀,颤动著虚软的双腿艰难地起落。不等他缓口气,男人又开始了疯狂的抽插。烙铁般的高温几乎要将穴道的粘膜烫伤。 “啊……” 安平失控的喊叫著。潮水般的欢愉裹夹著刺麻的痛感席卷全身。内腔被掏空,感觉被抽离,除了体内火热的器官什麽也感受不到。 天地旋转倒错,闪亮的光斑不断在眼前爆破。安平由著身体的本能,双腿交叉环住男人的腰身,追随这男人凶狠的抽动,在欲望的波涛中起伏沈沦。 平生多情 二十八 二十八 第二天醒来,已是将近中午。阳光穿过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落在枕头上,即使闭著眼睛,也能感受到太阳热情的温度。 安平抬手挡在外侧,睁开眼盯著天花板的一角愣了好一会儿。 如果不是下体无法忽视的痛楚,安平真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给他过生日、放烟火,在床上安慰他的齐荣钊…… 安平闭上眼睛。他不敢再去想。生怕琢磨的太多,会不小心打碎了湖面上美丽到不真实的倒影。 浸透了过多体液的床单还有些发潮。安平不舒服地动了动,支著手臂撑起身体。腰抖得厉害用不上力,扒著栏杆勉强坐起来,安平靠在床头上喘息。 被单滑落到腰部,露出布满痕迹的上身。安平的皮肤白的接近北欧人,太阳底下几近冰雪般的透明。过去齐荣钊就曾经嘲笑他是一只雪捏成的没胆量的小兔子,就连捧在手心里多玩儿一会儿都会融化掉。不经操的很。青青紫紫的吻痕出现在这样的皮肤上,简直触目惊心。那不像是欢爱的印记,更像是暴力造成的创伤。 安平低头看一眼,忙又撇开,抓过浴袍把自己裹紧,下床扶著墙壁一哆哆嗦嗦往浴室蹭。昨晚做的太过分,身体虚乏无力,安平不敢把灯全部熄灭,便留了一盏黯淡的壁灯,闭著眼睛尽快把自己洗干净。 热水减轻了一些肌肉的酸疼。回到更衣间擦净身体,感觉已经舒服了许多。 昨天脱在浴室的衣服,被换成了一件风格简约的黑色休闲款西服。搭配的裤子、衬衫、腰带、皮鞋一应俱全。 安平把衣服一件件套在身上。等身高的穿衣镜里,渐渐现出一个挺拔纤秀的身影。他平日极少照镜子,更不会经心打扮,现在看自己这副样子也觉得好奇。朝镜子里多看了两眼,马上就注意到一双嘴唇过了一夜竟还红豔的似要滴血。安平羞愧又厌烦。垂下头匆匆离开。 齐荣钊在客厅与手下谈公事。这些年他是越发地忙碌了。老本行的买卖还不能全丢,明面上的摊子越铺越大,几乎找不到空隙让自己完全放松一会儿。 安平在虚掩的客厅门外停住脚,确定那边的谈话没有什麽不方便的,才推门进去。 “荣哥。” 齐荣钊见了他眸光一亮,露出愉悦的笑容,迎上来拉住他的手,“我就说这款式一定适合你。果然没错。再找出第二个能穿出这种效果的,可真是难了。” “是荣哥的眼光好,选的衣服出众。” “哪里话,衣服再好,人配不上也白搭。” 他像夸耀漂亮乖巧的小宠物,毫不吝啬赞美。周围的人自然忙不迭地奉承恭维。 “平哥一表人才,确是世间难得。” “也只有平哥能衬得上荣哥的用心了。” 安平略略一笑,敛下眼眉不说话。 他在这些人面前,身份一直比较尴尬。当年追随齐荣钊能一路走到现在的,大都是些非比寻常的人物。要麽机敏多谋可堪重用,要麽勇猛豪气义薄云天。每一个站出来都是响当当能独挡一面的英才。唯独他,高中都没毕业不说,脑子也不灵。齐荣钊刚救了他时,看中他的忠心,原是很想好好栽培他做一个肱骨心腹的。只可惜他笨的离谱,哈佛的高材生带了他一个月,他连基本的流水账都记不好,还弄得夜夜失眠胃溃疡大出血。从那以後齐荣钊就断了培养他的念头,把他派到卧床的妻子身边,当个跑腿的的打杂小弟。可他简直驽钝到无可救药,连这点事也做不好,不几年就得罪了姚雪婷,惹得这个温婉贤淑的女人把他视作眼中钉,天天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29 巴不得找个空子弄死他。齐荣钊没办法,只得将他远远发配到国内的这个偏远小城,让他开个茶铺养活自己,顺便做点传递消息之类完全不需要动脑的零碎活计。 说他百无一用,怕是再准确不过了。可就这麽一个人,要功绩没功绩,要用处没用处,说白了就是个不怎麽合格的男宠,居然被齐荣钊护在手心里,迫得那些与他同年,流血流汗功拼上来的人还得尊他一声“平哥”,要想不招人恨也难。 安平明白自己被人排斥怨不得别人。无能又不善交际,在勤勤恳恳为齐荣钊打江山的元老眼里,若能除掉他,於公於私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年那些事他从不敢去计较,但若要他装作什麽都没发生过,一团和气地与他们寒暄说笑,他也做不来。 幸好齐荣钊已经习惯他在外人面前这副不通人情的模样,并不怪他的冷淡,拍拍他的肩让他先去吃早餐。 餐桌上摆了大半边的各色早点小吃,再挑嘴的人也总能找到一两样喜欢的。餐盘一旁还放了一块昨晚无暇顾及的生日蛋糕。安平坐下来,舀了一勺蛋糕慢慢咀嚼。味道出奇地可口,奶油不是特别甜腻,清爽滑嫩勾人食欲。 安平一连吃了几口。把最後一勺蛋糕放在唇边时,齐荣钊刚好忙完了过来。见状顺势握住他的手,牵引著他把勺子送进自己口中。 齐荣钊似也极爱这味道。他眯起眼,喉结滑动缓缓将融在口腔中的巧克力奶油咽下去,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尖舔舔下唇。 安平望著他,一时移不开眼。他见过各种面目的齐荣钊,冷峻、优雅、残酷、柔情,千姿百态总不脱他素来的阴厉。如今日这般慵懒随意,却是全新的。如同离开战场除去盔甲的战士,拭尽金戈剑气露出最柔软真实的一面。 齐荣钊斜瞟他一眼,那神情竟让安平觉得有几分可爱。脸兀涨红了。安平忙转开头。下巴却被男人牢牢捏住,被迫与他对视。 “害羞了?” 略带薄茧的指腹擦过安平的脸颊。眼看指尖下的红色愈加明豔,齐荣钊低低笑出声,“昨晚那副模样不见你脸红,现在到、倒想起要纯情来了。” 安平登时羞得全身烧成了火炉。昨晚种种一呼而出,悉数跳到高清电影般眼前。 不知是自暴自弃甘於堕落,还是生就一副轻贱媚骨,不管平时多麽羞怯抗拒,一旦上了床,他便无法控制自己。随便男人如何玩弄,只要能给他那一瞬能够叫人忘掉一切的极乐快感,多麽羞耻的姿态他都做得出来。 性爱之於他就似毒品,明知不能碰不能尝,偏受不住那桃色香气的引诱,闻到一点味儿就把理智抛到脑後,不计後果地扑上去,丑态百出放浪形骸。 齐荣钊说的没错,他是个天生的肉欲玩具,再清冷淡然的面具也覆盖不住他的真面目。他瞒得过世人,骗不过自己。 身体的潮热渐渐退去。安平靠在椅背上,乖顺地闭上眼睛。 命中注定已是如此不堪,再惺惺作态不过徒增笑料罢了。 齐荣钊皱了下眉,手掌自他领口中收回,用力揉了揉他的发顶。 “你呀,就是心事重。本以为放了你这些年多少能让你想开些,原来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语气柔和,含义却是极严厉的。安平慌忙站起身,谨慎地道:“对不起荣哥。我,我是太过没用了。这麽多年总给您添麻烦,一点忙都帮不上。” 齐荣钊久久没有开口。 安平心知自己又说错了话。他向来嘴拙,极难讨人欢心,只得惴惴地等著齐荣钊发怒。 房间里一时静默无声。良久,齐荣钊才略显冷淡地道:“你不是帮不上忙,你是不想帮。” 安平身体一震,瞬间如被惊雷击中,眼前阵阵发黑。 平生多情 二十九 二十九 刻意掩埋的伤口突然被猛力撕裂,血从糜烂的皮肉里涌出来,带著浓烈的腥气和烫人的热度。一声细弱的幼猫般的叫声扎进耳膜里。安平如被刀剐,额上冷汗滴滴坠落,双手几乎把椅背掰断了,才勉力支撑著没有昏倒。 地板似乎在旋转,飞快转动的红色地毯很快旋成了一个巨大的血红漩涡。一只只瘦弱苍白的婴儿的手臂从漩涡里伸出来,张著纤细的五指想抓住安平。 病猫般的细细叫声还在持续。明明那时只是一道微弱到旁人根本听不见的叫声,但安平知道那孩子在说什麽,他说“爸爸救命,爸爸我想活。” 他的孩子,三年前被他残忍流掉的孩子。 那时他已是个六个月大的胎儿,眉眼都已成型,被手术钳从子宫剥离时,只几不可闻地叫了那一声,便永远失去了生的机会。 原本再过三个月,他就有可能是这世上最受宠爱的小少爷。 而现在,他早已变成一把白灰,与无数个不被期待的幼小生命混在一起,不知被洒落在了哪里。 安平头晕目眩。他弓下腰,用椅背抵住剧烈翻搅的胃部。手捂住口鼻,牙齿死死咬住手指,直到新鲜的血腥味儿冲进鼻腔,才稍微克制住手脚的抽搐。 一直静默在旁边的齐荣钊大步跨过来,拉开他血流淋漓的手掌,皱眉将他抱进怀里,“这个毛病怎麽还没改?你就算把自己的肉一片片都咬下来又有什麽用?” 男人握拳用力敲击一下安平的背。安平哽出一口气,眼神这才有了焦距,目光一对上齐荣钊,眼泪霎时涌出来。 “别哭了,”齐荣钊一手搂著他,一手胡乱给他擦眼泪,“行了,我不怪你了,真的。” 安平抽著气,溺水般紧紧抓住齐荣钊这跟浮木。他把头埋在男人胸口,听著他胸腔里搏动的有力心跳,自己全身那仿佛凝滞的血液开始随著蓬勃的脉动流淌,僵直的四肢慢慢有了知觉。 “荣哥……荣哥……” 安平无意识地一遍一遍唤著,张著一双水蒙蒙的眼睛仰望著男人。茫然无措,似一只渴望救赎的羔羊。 齐荣钊暗自叹口气,把安平按坐到沙发上,找出急救箱给他处理伤口。 “别想了,以後这事就彻底掀过去了,谁都不要再提,不要再想。”他把安平的手指仔细用绷带缠好,不觉失了片刻神,自言自语地呢喃道:“原本就是我错了吧。佛祖的话怎麽能不信?没有子孙命,就不能强求。” 安平低垂著眼睑,睫毛不易察觉地颤了颤。 齐荣钊缓过神,笑著拍拍他的手。 “好了,现在没事了。看礼物吧。” 他见安平怔怔地抬头,仍是一脸空茫地看著他,伸手在安平脸上拧一把。 “给你的生日礼物,小呆瓜。” 说著便走进卧室,拿出一只小小的方盒讲给安平。 “看看喜不喜欢?” 盒子是上好的酸枝,拿在手里沈甸甸的。安平勉强凝住心神,谨慎地打开。锦缎中卧著一只羊脂白玉的佛珠手链。十数颗珠子圆润饱满,大小如一,周遭一团亮柔光晕,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完美的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0 毫无瑕疵。 “据说是有些年岁的古玉。最近弄来的。”齐荣钊将佛珠戴在安平手腕上。圆润的珠链贴合著腕子,松紧合度,竟似量身定做的。男人反复摆弄著安平的手腕,欣赏莹润珠光与雪白肌肤交相映衬的美色,一脸赏心悦目,“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像你,果然再合适不过了。” 安平这时真正被吓醒了。黄金有价玉石无价。更何况这麽通透均匀的玉珠,一颗怕是都要几万,数十万的钞票挂在手上,他连觉也别想睡了。他坐立不安地把珠链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道:“不行的荣哥,不行。这,这太贵重了。我当不起。” “又不听话。”齐荣钊按住他,皱眉略微严厉地道:“什麽当不当得起,我说当得起就当得起。给你就戴著,哪来这麽多事。” 看安平惴惴地满脸惶恐,又好笑地撸一下他的头发,“别多想,其实值不了几个钱。只不过请大师开过光,能保个平安。安心戴著吧。” 重新拉过安平手腕给他戴上,这才安心去换衣服。 齐荣钊要在下午三点之前赶到上海开一个商务会议,秘书已经催了好几回,再不走便真赶不上航班了。 他衣服穿到一半又返回来,扔给安平一个小盒子,“险些忘了,圣乾也有给你。快看看是什麽。臭东西神神秘秘还不许我看。” 罗圣乾与齐荣钊自小一起长起来,两家又是世交,两人的关系比一般人家的亲兄弟还要来的亲厚。安平的事,罗圣乾大半也都有所了解。 安平答应著,依言掀开盒盖,见是两只造型别致的宝石袖扣。 齐荣钊打著领带走过来,“是什麽稀世珍宝?” 安平拿起一只袖口给他看。 男人嗤笑一声,走回穿衣镜前,“搞这麽隆重还以为是什麽宝贝。那种装蒜的玩意儿白给我都不要。” 安平不觉笑了笑。把袖扣放回去时,发现盒子里还有一张小卡片。把卡片拿起来打开,素白纸面上简简单单只有十个字: 安平,老怪物喜欢你。信我。 顷刻滔天的巨浪翻卷到眼前,世界只剩一团白雾。安平掩住口,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他挨著沙发靠背,身体阵冷阵热,不断在冰山和火海间飞起又飞落。 齐荣钊穿戴整齐走出来。看到安平这副摸样,眉心又打起褶。 “不揍你一顿就改不了了是不是。”男人把安平的手从他嘴边扯下来,恶狠狠地恐吓他,“我是答应了圣乾以後不再罚你,可你要敢给我把这双手咬烂了,十个罗圣乾也救不了你。” 安平眼中泛起水雾,痴痴地盯著面前这个故作凶狠的男人。 不知为何,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竟被这双泪眼看得胸口发颤。他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道:“好了好了,我瞎说的,不会再罚你的,真的。时间来不及了,我走了。” 他走了两步,又转回来抱住安平,“听话,就按咱们昨晚说的,把这边的事处理一下,半年後我来接你。这次回去,再不会让你出来了。” 他的麽指扫过安平的嘴唇,倾身在那上面吻一下,抽身离开。 走到门口,安平突然喊住他。 “荣哥,你,你还想要,还想要个小宝宝吗?” 齐荣钊站在门边,足足愣了有十几秒。直到安平满脸通红,尴尬地想逃走,才狂喜地冲过来,扔了手里的笔记本,飞身将安平扑倒在沙发上。 “刚才说什麽?再给我说一遍!” 安平张张口,无论如何没法再重复第二遍。男人一把撕开他的衬衫,手指捏住他一侧乳首,“快说!不然就把这小东西揪下来!” 安平轻轻“啊”了一声,身体微微抖动著,将脸埋进沙发里,羞得脖子都红了,“小,小宝宝……要不要。” 男人饿狼一样咬住安平的颈子。 “要!要!老子现在就要!” 他三两下解开安平的腰带,将裤子扯到臀下,伸手直刺安平的下体。手指急躁地抽插两下,不等甬道分泌出润滑液,就心急地去拽自己的腰带。 秘书又在门外提醒时间。 齐荣钊赤红著眼怒吼:“你他妈再鬼叫老子崩了你!” 门外安静了。但时间的确不能再拖。 齐荣钊闭目喘息了一阵,强自按捺下体内冲撞的火焰。 安平此时明显也已情动,眼波迷离,额上一层细汗。 男人捋了捋安平汗湿的额发,柔声道:“真的来不及了宝贝,忍一忍。嗯?” 他站起身整好衣服。安平昏茫地抬手抓住他衣摆不肯放。男人握住安平的手,从手指吻到手腕,将一颗玉珠连同一小块皮肤一起咬住,留下一块青紫痕迹。 “好好戴著它,不要取下来。” 男人把安平的手放回去,最後看他一眼,疾步离去。 被一个人独自留下,刚刚苏醒的欲望却不肯放过他。安平颤抖地弓起身体,无意识地在沙发上磨蹭自己的下体。 他的欲望总是比别人来的更快更持久,体内的情潮一旦被挑逗,身体便被加倍的渴求不断地煎熬,根本没法靠意志力将欲望强压下去。 单纯的摩擦已经不起作用,安平咬唇忍了许久,还是熬不过皮肤的干渴,抖抖地探出手,伸向自己那丑陋的令人憎恶的下身。 平生多情 三十 三十 头顶的矮桌上突然想起了熟悉的短信息提示音。是他的手机。昨晚连同脱下来的衣服一起放在了浴室,没想到齐荣钊还能细心地找出来。 下体正绷得难受,安平没心思去管手机。手上紧著套弄了几下,眼看就要攀上顶点,手机滴的一声锐响,手中一抖,硬是把即将爆发的高潮给掐了回去。 安平恼怒地瞪了一眼不识时务的手机,一把抓过来,直接推开滑盖按删除键。手指按下去时不经意瞥了一眼小小的屏幕。上面显示的全是全球通的未接来电提示。 安平怔了怔,旋即触电般跳了起来,险些被褪到脚面的裤管绊倒。安平气急败坏地狠踢了一脚茶几,手忙脚乱将凌乱的衣服整好。 跟裴宿恒越好的晚餐,他彻彻底底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翻看电话记录,足足二十几个来电。除了小妹的四个,其余全是裴宿恒的。 该死,浴室的隔音效果为什麽要这麽好! 直接拨过去,悠扬的钢琴曲流泻而出。想起青年羞涩地问自己“这是我自己弹得,好听吗?”,心口就涨的生疼。 半分锺的钢琴曲演奏完毕,手机自动关断。不死心又拨了几次,认识如此,最後对方直接关了机。 他终於把从没对自己使过性子的青年逼到了极限。多麽好笑,他心心念念盼著这一天,真的被拒绝了,居然又难受的像被拉上了绞首台。 安平面如白纸,一副快要没命的模样没头没脑地冲出房间。齐荣钊留下的保镖也被他吓了一跳,二话不说按他的吩咐以最快的车速飙到y城。 到家不过十二点锺。安平甩上车门一路狂奔跑进茶铺。 老王正跟顾客聊天。见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1 他回来,笑得一脸怪异地迎上来,“回来了。玩痛快了?” 安平没空回话,仓促环顾大堂没看到青年高高瘦瘦的身影。 “王叔,宿恒呢?今天他有没有来铺子?” “小裴?没见著啊。还在睡吧。年轻人就是没时间观念,跟小妹一模一……” 安平不等他说完冲回後院。虽然明知不可能,还是不死心地每个房间都翻了一遍──自然没有人。 他回到客厅站在屋子中央,茫然地看著四周。还是那个生活了将近十年的熟悉狭小的空间,一时间却如茫茫荒野,不知道道路掩在荒草下的哪一处。 心口一阵阵发冷。 不断告诉自己他不小了,全世界飞来飞去也去过不少地方,一晚不见根本不用担心。心里的乱麻还是疯狂地往外长,盘根错节缠到脖子上要把人勒死。 他不怕他会迷路,他只怕他会躲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哭泣。 郑美萍躲在厨房,看安平风风火火跑进跑出也不吱声,尽量逮著空不停往嘴巴里塞东西吃。 安平脑中飞快地盘算著裴宿恒可能会去的地方,没心情管她,但耳边小老鼠般窸窸窣窣的咀嚼声烦的他无法专心,忍无可忍地喊她,“妈,不能再吃了,你的胃受不了!” “哦……”郑美萍不情不愿放下手里的炸鳗鱼。 “别乱喂豆豆,那些东西它不能吃!” 郑美萍嘟起嘴巴,不服气,“不让美萍吃,不让豆豆吃。让你吃你又不吃。裴裴做了这麽多好吃的,到底给谁吃?” 安平像被人大了一拳。他抚著胸口眼睛胶著在一盘盘食物上,慢慢走过去。都是家常菜色,料理的也不甚精致,却都是他爱吃的。桌子中央还有一只鲜奶水果蛋糕,仔细地插满了36根蜡烛。 “都是宿恒做的?” “嗯,他做了好久呢?蛋糕,菜……平平,裴裴可笨了,比美萍还笨。弄得锅子劈劈啪啪地响,还把手上弄得红红的,冲啊冲啊冲了好久……” …… “不过美萍还是喜欢吃,好吃……平平你也吃点吧。”美萍颠三倒四絮絮叨叨,塞给安平一双筷子,“裴裴就等著让你吃呢。等啊等啊,美萍都饿坏了。” 安平抓紧筷子,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不用尝他也知道,每一道菜,就算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作料,也肯定是他偏爱的。 他的事情,哪怕再微小青年从来都细细地挂在心上。 玻璃反射的光线太过刺眼。安平抬起手遮住眼睛。 照顾母亲吃过午饭,安平出去找人。 y城不大,一条环山主干道贯穿起散落的街巷,从城市的一端到另一端,打车大约只需半个小时。 安平不放过每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不漏过每一个裴宿恒曾提起过得店子,由东至西,由西至东,地毯式搜索了两遭,依旧没有一丝线索。 心里长了草,慌得六神无主。他走投无路,只得一遍遍拨打裴宿恒和小妹的手机。裴宿恒那边始终关机。小妹下课後才有空给他回过来。 昨晚小妹跟裴宿恒一同等到半夜,後来著实熬不住了才回家休息。透过话筒,小妹的声音听上去仍然没什麽精神。 她等安平讲完,隔了段时间才含混地道:“没事的平哥,你不用担心。他都这麽大的人了,能出什麽事,”顿了顿,犹豫地接下去,“其实,早上六点多时我联系过宿恒。他那时正要搭车去省城。这个时候,也许已经在去美国的班机上了吧……” 走了一下午,此时双脚突然累的再也迈不动了。安平浑身瘫成一块烂泥,毫无顾忌地蹲坐在人行道的马路沿上。 小妹没有听到回音,担心地问他,“平哥,你,你生气了吗?” “什麽……哦,没,没,当然没有。车太多听不清楚。” “平哥你,在外面吗?在外面找宿恒?” “嗯?哦,也不是……出来走走,顺便给你打个电话。呵呵。” 安平使劲把手机贴在耳朵上,街面上猛然增大的噪音,还是让他没法准确地捕捉电流传递的信息。他生怕小妹听不清,对著话筒极大声地喊话,突兀的笑声震动的电流滋滋作响。 “对不起平哥,对不起,我以为……” 不知道为什麽,小妹突然开始哽咽。安平慌乱地捏著手机,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平哥,是我太任性了,对不起对不起……” …… “没事的,我没事。别哭。” 安平记不清什麽时候挂断了电话。 他坐在马路边,在初冬幽寒的冷风里,在川流不息的车潮人群中,寻找著缝隙,执著地盯著对面的一棵行道树。 落日的余晖,将这个喧闹又孤寂的人间涂成了橙红色。那棵橙红的树,举著萧瑟的树冠,轻轻地摇晃著落叶。 安平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麽熟悉。 身後的冷饮店,斜对面的公园後门,还有那棵曾经被青年倚靠过,有著阔大树叶的法桐。 是了,这就是他与那青年重逢的路口。 那时正是盛夏,法桐的树冠能撑开一把巨大的绿伞。 那时青年一身白衣,黑亮的眼睛看著他,清灵灵地溢满了感激。 从哪里开始,在哪里结束。 绿树如茵的树冠摇落成苍老的枝桠;明澈轻柔的眼神消磨成冷漠的背影。 从开始到结束,只不过五个月。 人与人的缘分哪。安平默默地想。有时候,就真的只有五个月。 平生多情 三十一 三十一 太阳沈到了城市的背面,幽冷的星星从墨兰的夜空里钻出来。小城的夜晚在短暂的喧嚣之後,随著街灯的熄灭,现出了黑夜冷寂的本色。 街上已没有多少人。偶尔飞驰过一辆噪音巨大的摩托,躁动的热闹转瞬即逝,把更多的寂寞抛在身後。 安平抱著膝盖,看著最後一只蚂蚁钻进石缝中的蚁穴,缓缓地站起身。 蹲的太久,猛然站起来,腿脚针扎一样疼。安平扶著人行道一侧的围栏,拖著步子一瘸一拐地往家走,歪斜的脚步看去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也的确觉得自己老了。没有热情没有冲劲,每天得过且过混吃等死地挨日子。也没什麽兴趣爱好,除了卖茶水做蛋糕就不会别的,小年轻喜欢的那些玩意儿,看一眼都头晕。 不服不行,老了,与这个世界脱节了。 纵使他有心,他也没法再追上年轻人的步子;纵使有人不嫌弃,时间长了,也会被他这周身的死气逼得窒息而想逃走。 他就该安下心,波澜不兴地过适合他的生活。其他的,都不能再去想。 他早就受过教训,惨痛到家破人亡,不能再冲动不能再犯错。 况且这把岁数了,再没有允许自己荒唐的理由了。 安平垂著头,默记著路口往前走。数到第三个路口时,向右拐进了一条巷子。 小巷很幽静,轻微的脚步声啪啪地传出很远。安平听著自己脚步的回声,慢慢地走著。一直走到巷子的中部,才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2 发觉也许自己走错了路。 他缓缓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果然错了。 这不是青衣巷,而是闻水街。这巷子後靠眉亭山,前面隔一条街是中山公园,地处繁华却不吵闹,清幽宜人最适合修养。 他给裴宿恒租的小院子就在这里。 回头看看,又往前面看看。 安平停顿了一下,便又拖著步子缓慢地往前走。 即便只能看到两扇紧锁的大门,他也还是想再开一眼。 又走了十几步,就到了那院落的门前。 那两扇有著零星锈迹的铁质大门,仍旧紧紧关闭著立在那里。 心口极微弱下坠。 安平朦胧地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是抱著希望,希望走过来看到两扇敞开的门扉,青年微笑地站在里面等著自己。 怎麽这麽大了,还是如此天真。 安平摇头苦笑,抬手在门上按了按,转身想走。 手下的触感却让他猛地停住──门没有锁! “宿恒!” 安平一怔,旋即想也不想直冲进去,完全忘记还有其他的可能。 面向院落的玻璃窗上透著灯光,安平心脏都要跳出来,强盗一样凶狠地撞开门。 屋里的人显然被吓坏了。手中的东西落在地上,定定地望著安平,半天才找回声音,“对不起,我回来拿点东西,马上就走。” 安平根本没注意道裴宿恒疏离的态度。他像寻到走失小兽的母兽,一向只想把自己的小宝贝重新护在怀里。 “宿恒你生气了吗?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不接。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病了?脸色怎麽这麽差?” 不过两天没见,却似乎隔了几年的光阴。青年本就清瘦的脸庞消磨掉了最後一点光泽,越发显得一双眼睛大的突兀。刘海凌乱地遮在额前,憔悴的像桥洞下的流浪艺人。 “宿恒。” 安平心疼不已,想摸摸他的脸,却被青年躲开。 “安平我赶时间,不能在拖延了。” 裴宿恒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大幅白色棉布,把身後画架上的一副画取下来,放在床上细心打包。 那幅画的底稿安平见过。雨中的青衣巷,湿漉漉的粉墙上斜出一只莹白茶花,花瓣飘散,悠悠荡荡地站落到画中人的发丝上。 小妹曾经嘲笑裴宿恒,说他把安平画的像个倚门望郎归的深闺怨妇。从那以後安平再没见裴宿恒动过这幅画。还以为他已经放到了一边,却原来初衷不改早已偷偷画好。 青年将画板包了几层,小心扎好,放进一旁敞开的行李箱里。 向四处略略一望,裴宿恒提起行李,对安平点点头,“我走了安平。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了,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还请多多包涵。我在这里的一切费用花销房租夥食,都折算好打进安平的卡里了。请不要推辞,一定要收下。以後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随时联系我。我一定尽力。那麽,再见了,後会有期。” 安平听得一愣一愣的,简直不相信这麽标准的交际辞令是出自裴宿恒的口中。 他愣神的功夫青年已越过他往外走。 “宿恒!” 安平清醒过来,追上去抓紧他的手臂,死死握住,生怕他会甩开自己,“宿恒,改天再走好不好?你这样,你这样真的让人放心不下。” 青年不止面色不好,脚下虚浮走路都似在漂。这种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撑得下十几个小时的旅程。 裴宿恒却只是摇头,“不用了,我能行的。放心吧。”一面说一面脚下不停,固执地要去推门。 安平抱住他的肩膀拖住他,“宿恒,就多留一天,等身体好一点,好不好?後天,後天我送你上飞机,行吗?” 青年抿紧了唇再不多话,默默地去掰安平的手指。指尖刚蹭到皮肤安平就感到一阵不正常的热度。安平一惊,飞快攥住他的手。濒临极限的高热几乎烫手。 安平气急败坏,突然爆发将青年按倒在沙发上,“你给我好好呆著,哪里都不许去!” 裴宿恒只淡淡地看他一眼,撑著沙发靠背站起来。冷漠的眼神似乎在看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只这一眼,安平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搅碎了。他什麽狠话也说不出了,仰望著青年,苦苦哀求。 “宿恒,求求你是我不对,我错了,我不该为了约定。你生气是应该的。你想发泄就尽情使出来,想怎麽样都行。我求你,别拿自己的身体出气,好不好?” “安平,你误会了,我没有生气。” “宿恒……” “我没有生气,真的。因为,我没资格。”裴宿恒语气依旧平淡,眼睫却渐渐湿润了。 “你没有做错什麽,一切都是我不好。你都已经拒绝的那麽明显,可我还是没法死心。对不起安平,我一定让你很烦恼。” 裴宿恒终於看向他,睫毛上大粒的泪珠摇摇欲坠,“利用你的好心肠缠住你。表面上装著不在乎心里却发疯似地妒忌。我才是应该道歉的那一个。对不起,让我走吧安平。我没有自己认为的那麽豁达,即便是假意的祝福也无法做到。留下了,我不知还会给你惹出多少麻烦。” 裴宿恒用力挣脱安平,打开房门走出去。寒风撕扯著风衣的下摆,瘦弱的身体摇晃一下,像是要被风吹倒。 安平看得心惊,追上去紧紧将他抱住,语无伦次地只想拦下他,“宿恒,你没有给我添麻烦,从来都没有。你那麽乖巧,让人喜欢都来不及,怎麽会惹人讨厌?别走宿恒。就算是为了我好不好?不要走!” 裴宿恒胸口剧烈起伏,颤抖的手指合拢又收紧,反复再三,猛地推开安平。激动下力道没有轻重。安平猝不及防摔倒在地,膝盖磕到坚硬的石板,发出断裂般的脆响。裴宿恒潮红的脸色瞬时煞白。步伐凌乱地跑过去扶起安平,“安平,摔疼了哪里?对不起,对不起我又闯祸了……” “别走!”安平活似失去了痛觉,只是抓住裴宿恒一遍遍恳求,“别走宿恒,别走。宿恒,你现在走了,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裴宿恒定定地看著安平,犹豫地碰碰安平疼到发白的脸,泪水决堤般滚落。像个无助的孩子,埋首在安平怀里委屈地大声哭泣。 “留下来,”安平抱住他瑟缩的肩,将他拥进怀里,温暖的手掌一遍遍抚摸他的头发,“留下来,做蛋糕给我吃,好吗?” 眼泪更加汹涌,衣襟都被沾湿了。裴宿恒强忍著不舍想要拉开安平的手臂,一碰触到那柔韧的肢体,却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 他舍不得这个怀抱。二十年来唯一给过他温柔、怜爱的人。即便如今伤他最深,也依旧放不开。 他恨自己的懦弱,可再恨再恼,他还是只能埋在安平的怀里虚弱地摇著头,借此拼凑自己那点所剩无几的决心。 臂弯里的人哭泣的全身颤抖。 安平沈默良久,无奈地叹息,“宿恒,你误会了。昨晚,我并没有跟杨老师在一起。” 怀中的身体陡然绷直,只有肩膀还在微微抖动。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3 “那天从游乐园出来,我遇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杨老师当天下午就提前回来了。” 青年慢慢抬起头。他面颊红的发亮,嘴唇干裂伸出了一道血珠。 安平心急地匆匆说下去,“那晚我一直跟那位朋友在一起。多年没见,攒了一肚子话,在酒吧聊了一宿的天。一高兴酒喝多了,把家里的事全忘了。宿恒,原谅我好吗?我真的不是有意爽约的。” 青年迷茫的视线垂下,又折回,“真的?” “真的,绝不骗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杨老师。那天下午还是我那朋友安排人送杨老师回来的。” 裴宿恒渐渐收住眼泪,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显然已经相信了安平的话。他哪里想得到,这种虚实参半的谎言,对安平来说只是家常便饭。若是哪天所有的谎言假面都被戳穿,自己在这个纯白的灵魂面前暴露出肮脏淫秽的本质,他可还会……安平骨缝儿里涌上一阵寒意,不敢再想下去。跌跌撞撞把裴宿恒拖起来扶回房间。 裴宿恒烧的脑子迷迷糊糊,胆子倒大起来,露出一颗脑袋在被子外面,不放心地盘问安平。 安平一边应付他,一边喂他吃了药。 药效上来,青年挣扎著看了他半响,还是熬不住睡了过去。 安平坐在床边,握紧他的手,静静看著他的睡容,直到薄凉的夜色被天光尽数侵退。 平生多情 三十二 三十二 平时体质好的人,一旦病倒了反倒更加不容易康复。 安平留裴宿恒在自己家里,细心照料了十几天,青年的身体没有太大起色。高烧被针药强力压制下之後,改成低烧连绵不退。 安平急的嘴角上火,看了好几位大夫,都诊断是体力透支导致的免疫力下降,并无器质性伤害,安心静养自然会逐渐好起来。 安平这才稍微宽心些,多少分出一点时间管管铺子的事。 今年冬天,南方的雨水特别足。从一场夹著雪星的冻雨开始,雨雪纷飞接连不断。都说一层秋雨一层凉,冬天的雨雪威力更猛,不过几天,气温骤降十几度,凝滞的寒意如铁板上的霜花,层层堆叠成融不化的冰凌。 那天一大早,天空便堆满浅灰色浓云。 惯常供货的茶商出了点问题,安平赶去处理。 中午雨珠密集地坠落,沾到地皮上就结成了冰。高速路封了,城际公路一边清扫一边通行,车队堵成了长龙。 安平被卡在路上,打电话回去,估计等晚饭时才能到家。 吃过中饭,老王到前面去看铺子,美萍也睡下了。 裴宿恒裹著被子,呆呆看了一阵院落中被雨珠砸出的零碎水花。这些天他觉得身体好多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康复,就要离开了吧。 阴云密布的午後,只有雨滴敲击玻璃窗的声音,啪啪地震击著鼓膜。 裴宿恒打著寒战爬起来,偷偷摸摸进了浴室。把水温调低,拧开淋浴,刺骨的冰水兜头浇下。肌肉陡然痉挛,好容易积攒起的精力,随著水线汩汩流失。 头上像勒了一道紧箍咒,怔怔地发晕。裴宿恒咬牙撑著,勉强把浴室收拾干净,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卧室。 挨到床边,被褥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他。 “裴裴!” 裴宿恒惊退一步,吓得全身发软。仔细看清那人,惊骇地差点碎掉的胆子才慢慢拼起来。 “美萍,你……” 郑美萍抱著毛毛熊,笑嘻嘻从床上跳下来。 “平平不在家,裴裴快来配美萍和熊熊玩儿啊。好闷哦,美萍快要闷死了。” 裴宿恒的身体一直不见好,安平像看顾雏鸟的老鹰一样护著他,一日三餐端到床前,更严谨美萍打扰他养病。 这般用心,若是他知道自己…… 裴宿恒出了一头冷汗,脑袋昏昏沈沈地,一不防备被美萍扑过来抓住。 “逮到了,逮到了!咦,裴裴你摸起来怎麽这麽凉啊?跟雪糕似地。” 裴宿恒被她一撞,头晕的跟厉害,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美萍虽然神智不太清醒,这时也觉出不对劲,手忙脚乱拖著裴宿恒塞进被筒里。 “快睡好,睡好。睡好就不冰了。” 胡乱给他盖好被子,碰到他打湿的头发,一下子又慌了。 “头发,头发怎麽是湿的?是……是美萍弄得吗?不要不要,平平不要骂美萍。” 前些天美萍偷偷来找裴宿恒玩儿,拿水枪把青年的睡衣袖口喷了一点水,刚被安平训过。再被逮到做坏事,真的要关禁闭了。 裴宿恒握住郑美萍的手,引她坐在床边安慰她,“乖,不哭。我来作证,美萍很乖没有闯祸。乖乖,不哭了。” 美萍闻言破涕为笑,抓住青年为他擦眼泪的手,放在嘴边呵口气,攥在两只手中来回揉搓,“裴裴的话平平都听。美萍不怕了。”等裴宿恒的手有了点温度,郑美萍学著安平照顾人的样子,给青年拉拉棉被。一不小心拉过头,把嘴巴也盖住了。 “裴裴你好好睡,睡饱了就不冰了。不冰了美萍就不会闷了。”她絮絮地一面玩儿著裴宿恒的头发,一面说著安慰的话。 裴宿恒轻声应著,头昏茫茫地靠在她身边,不多久眼皮就沈了。,渐渐听不清美萍在说什麽。将要熟睡时,忽觉耳後隐隐地疼痛。裴宿恒困倦地张开眼,怔了一会儿才发觉是美萍在捏他的耳朵玩儿。她拿捏不准力道,扯得耳朵有点疼。一边玩著,嘴里还亢奋地大喊著,“豆豆,豆豆!” 裴宿恒往地下看看,没见到豆豆,他耳後的头发倒被扯得越来越紧。 青年这才想起什麽,轻轻碰碰了被拉扯的肿痛的耳朵,笑吟吟地道:“美萍是说这两粒胎记吗?我看不到他们什麽样子。不过听父亲说过,的确很像两颗红豆。” 他耳根处有两粒自娘胎带来的胎记,据说鲜红似血,形如红豆。两粒小豆子长的隐秘,平时被头发遮掩著看不到。除了父亲,几乎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有这样特别的两颗胎记。 美萍不管他说什麽,只更加兴奋地大喊大叫,“豆豆!豆豆!” 曲起手指,用指甲狠狠地抠那一小块藏在头发下面的皮肤,似乎想要把那两颗胎记抠下来。 这是把胎记当成真的豆子了。 裴宿恒哭笑不得。握住她的手小心解释,飞快地便被甩开。正无计可施,门边突然穿了一个恼怒的声音。 “妈,你又捣乱!” 裴宿恒惊得周身一颤,仓皇转过头,看到安平一身雨雾站在门边,心脏更是被一只冰凉的铁手攥住,冷的生疼。 郑美萍吓得更紧,早就直直站起来,语无伦次地解释,“平平,美萍没有捣乱,美萍很乖。” “很乖?”安平锐利的眼风扫过郑美萍,落在裴宿恒半湿的头发上,“这叫很乖?” 美萍快急的快要哭了,“不是美萍不是美萍!真的不是美萍!”拉住裴宿恒摇晃,“裴裴,快给平平说。不是美萍不是美萍!” 裴宿恒被安平的目光刺得抬不起头。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4 攥了块棉被抠紧,艰难地点点头,“不是美萍……” 声音细如蚊纳,几不可闻。 安平眯起眼,仔细看了看青年,快步走到浴室。拉开浴帘,早上收拾的干净的浴室,角落的瓷砖上零星沾著水珠。 郑美萍跟到浴室,惴惴地等著他,“平平……” “妈,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你听话,先回房。晚上做好东西给你吃。” 美萍连连点头。走到半路想起有话要对安平说,兴高采烈跑回来。 “平平!” “怎麽了妈?想要什麽?” 她激动地大力摇头,张开嘴巴,“美萍,美萍……” 突然顿住,盯著安平看了半天,又张开嘴哇的一声哭起来,“美萍忘记想说什麽了……哇……” 安平把母亲安抚好,回到自己的房间。 裴宿恒维持著方才的姿势僵坐在床铺上。听到声音,水波淋漓的眸子望过来,惶恐无助,如被抛弃的小狗。 安平找出吹风机,把他揽在怀里,将头发吹干。然後换被沾湿的枕巾,扶他躺下。 待要离开,手被死死抓住。 “安平!” “放开。” “安平!” “放开!” “安平我错了。再也不敢了!真的!我发誓,我……” 青年突然失语。 安平在哭。 没有表情,没有声音。大颗大颗的泪珠涌出眼眶,滑过那张冰雪一样冰冷白净的脸。 他就像一尊眼窝里被灌满了水的石像。不知道自己在伤心,也不知道自己在哭。只有一道道水痕,在冷硬的面孔上,画出悲痛的痕迹。 “安平,我真的错了……”青年声音哽咽,满心悔恨,“安平你别这样,我没想过要让你难过,真的。” “我不管你了,你想做什麽就做吧。”安平察觉出脸上的湿意,抬手用衣袖摸一把。 “你本来就不是我的什麽人。我哪里有权利管你。” 他挣开青年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平生多情 三十三 三十三 安平做了美萍爱吃的三鲜粉饺。以前每次美萍都能自己吃一大盘,这回只吃了了三四只,便扔下筷子,在椅子上扭来扭曲吵吵嚷嚷地乱叫乱喊。安平听不明白,美萍撅起嘴,用汤匙把饺子皮插得稀烂。 今天到家不就,安平便察觉出美萍的情绪有些波动。她抓著安平手臂不停找豆豆。安平把豆豆抱到她跟前她又不要,直嚷嚷“不要它不要它”。 季节交替,素来是病情反复的高发期,安平琢磨著该去医院给母亲换处方了。 好容易引著美萍把注意力放在新给她买的玩具上,美萍抱著崭新的公仔,指挥著安平跑来跑去玩了一回过家家,才心满意足睡下。 安平被母亲折腾的疲惫不堪,胡乱扒了几口饭瘫在沙发上,乏得手指都不想动。 外面起了风,刮的枯瘦树枝哢哢作响。墨黑的天空似乎被撕开一条缝,结著霜的凉气呼啸张狂撒了一天一地。 安平握了握冰凉的手指,不自觉转头看面前紧闭的房门。一动不动盯著瞧了十几分锺,房内没有一丝动静。安平皱著眉慢慢站起来推门进去。 房内没有开灯昏暗无比,只有一线清冷的月影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隙透进来,印出萧瑟晦暗的淡淡薄光。 安平摸索著走到床头的位置,拧亮床头灯。昏暗的光圈逐渐变亮,映出下方隆起的棉被。起伏的棉被蜷成一团,拘谨的缩在床角,裹得一丝缝儿也没有。安平探身过去,试著掀了掀被抓的严严实实的被角。棉被团动了动,不安地往後缩,良久才战战兢兢拉开一条边。青年在那一线缝隙里看向安平,面色绯红,眼睛湿润,惊惶无助的神色,活像即将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安平胸口酸的发紧,不由摸摸青年的发顶。青年却惧怕般缩了缩,小小声地:“对不起,对不起……” 手掌在半空僵了片刻。舌尖不自觉泛起一层苦味。安平抿紧嘴唇站了一会儿,转身要走。青年像是突然按下了活动开关,扑到床边拖住安平,“安平,别走,我会很乖……” 安平转头看他。青年乱发下脸孔在高热的蒸腾下浮著红潮,过於瘦削的身子瑟瑟发抖,如寒风中的幼猫。连忙用被子将他裹紧,安平无奈地戳戳他的额头:“你呀,这麽晚了肚子都不饿吗?特地给你做了鲜虾粥呢。” 裴宿恒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黑润的瞳孔渐渐蒙上一层水雾。他急忙把脸埋在安平胸腹间,大力地点头。 裴宿恒只要不大脑短路上那些傻乎乎的别扭,绝对是最容易伺候的病人。吃药痛快,打针利落,饮食也不挑剔,给什麽吃什麽。就连安平死盯著他不许下床不许洗澡也咬著牙忍了。这麽乖巧,安平自然也不会刻薄,清淡的病号饭也能花样翻新,每天不重样,既有营养又有美味。不几天裴宿恒干巴巴的小脸就长了点肉,脸色也有了生气。精神一上去,又开始找安平麻烦。掀起睡衣,给安平看变得稍微有些松软的小肚子,“安平你看啊,你都把我圈养成小猪了。” 安平绷住要翘起的嘴角,把睡衣给他拉好,“活该!养成大肥猪才好,看你以後还敢不敢折腾?” 裴宿恒嘟起嘴,头埋进被子里滚到墙根儿,一会儿又滚过来,伸出一只手臂凑到安平鼻子上,“安平,我都臭了,不信你闻闻。” 一天恨不得给他擦三遍,臭了才怪!安平瞪他一眼,直接把那只竹竿似得小细胳膊拍掉。 吃准安平对他狠不下心,裴宿恒如今越来越会耍赖皮。180多公分的大好青年时不时就学三龄幼童撒娇拿乔,麻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可安平又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成心做出来的,那副憨憨的傻模样,也的确可爱的让自己欢喜。 两天以後,安平征求了医生的意见,允许裴宿恒下床活动。青年一下蹦起来,立马趴地上做了几十个俯卧撑,之後气喘吁吁一头扎进浴室,鼓捣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出来。 “好舒服!”裴宿恒裹紧厚厚的浴袍,一边惬意地眯起眼,一边擦著湿漉漉的头发。揉搓中几缕刘海从毛巾下钻出来,粘在浓密的睫毛上,黑亮的眼睛,润的融了一汪水。他的皮肤上还沾著零星的水珠,看上去干净的近乎透明。逼人的青春的气息和著温温的热气,在脸颊上揉出两朵粉红,多汁的水蜜桃般,香甜诱人。 裴宿恒习惯洗澡後喝一杯温水。安平把凉好的水递给他,近距离看青年露在浴袍外面粉扑扑的皮肤,心尖突然“!”的颤一下,无意间碰到青年手背的指尖,窜过一道酥麻。安平不明所以,仓皇别开眼,略显慌乱地回到厨房。 裴宿恒喝完水,自觉回卧室吹头发。安平听著那边机器“嗡嗡”的运转声,莫名的心悸才平复了一点。用凉水冲把脸,翻出食材准备午饭。 洗著蘑菇,好像听到客厅有轻微的开门声。安平探头一看,果见裴宿恒正蹑手蹑脚地开锁。安平跨步上前,毫不留情一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5 勺子敲在他背上。 “啊啊,疼死了疼死了!” “疼死了倒好!强过你一天到晚不消停把自己活活折腾死。” 今年冬天出奇的冷,刚入冬就赶上多年不遇的冻雨。冰珠子裹在阴冷锐利的北风里,几秒锺就能砸的人透心凉。 裴宿恒捂著臂膀,委委屈屈地看著安平,“我没想折腾,就想出去刮个脸。家里没剃须刀,我都好几个星期没刮胡子了。” 就他嘴上那几根毛,说是胡子安平都替他脸红。可裴宿恒不依不饶,堵在门口跟安平大眼瞪小眼。瞪得时间长了,安平心脏又噗噗乱跳。不得已只好败下阵来。 “我好像还有个剃须刀,你先凑合著用吧。别出去了。” 裴宿恒犹豫一下,点点头。摸摸被打的手臂又开始胡搅蛮缠,“手臂被打坏了,抬不起来。” 安平白他一眼把围裙摘下来,“我来。” 安平在陈年老旧的角落里,翻出一只剃须刀。很老的款式,造型也笨拙,不禁让人怀疑它还能不能正常工作。好在那个年代流行的精钢刀架很牢固,加上安平毛发稀疏,即使成年後也没什麽胡须,这只被当做礼物的剃须刀一直没有用武之地,样式老一些实质却是全新的。对付裴宿恒那几根小胡子绰绰有余。随後又找出一只老王放在这里备用的刀片。剃须液实在凑不出,就用热毛巾和肥皂代替。 把东西凑齐装好,安平先在自己脸上试了试,直到剃须刀能够自如地在下颌游走。 裴宿恒早躺在沙发上,枕著扶手,欢天喜地地摆出接受服务的标准姿势。安平在他头前坐下,反复打量裴宿恒滑嫩堪比鸡蛋清的皮肤,著实不好下手。试了几次好歹放开手,裴宿恒还不老实,一双眼珠子直楞楞的,瞧得安平脸上直冒火。逮著空,又咬著嘴唇哼哼唧唧说些傻话。 “安平你都不长胡子,真方便。” “安平你手艺不错啊,特意练过吗?” “安平这条手链,好漂亮……是什麽人送的吗的?” “安平你皮肤真好,看上去就滑滑的,真想摸一下。呃……让我,摸一下行吗?就一下……” 终於受不了拧他一把,才把嘴闭上。 刮到一侧鬓角,裴宿恒忍不住吃吃笑“痒,好痒。” 安平一瞬间就晃了神,依稀似又回到那间曾让他新奇万分的卧室。窗口迎风晃动的风铃,占满整整一面墙的书架,有著海浪波纹的浅蓝墙壁,还有铺著同样浅蓝色床单的宽大睡床。身形欣长的少年,就躺在那柔软的床铺上,枕著他的膝盖。他的一只手被少年握住,放在唇边轻轻允吻,另一只手握著剃须刀小心翼翼刮著少年初生的胡须。刮到鬓角,少年笑嘻嘻地扭动著身子喊痒。他腾出手想按住少年,却被少年反手抱住,呵痒、挣扎、嬉闹,不知不觉翻滚著拥在一起,鼻腔满满的全是薄荷剃须液的香气…… 手下一滑,耳边“啊”的一声。安平猛然一怔,就见刀片紧贴著的皮肤上,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鲜红的血霎时涌出来。安平此时才回过点神,手忙脚乱扯了一把纸巾捂住伤口。血流的太急,纸巾一下就湿透了。血气冲的大脑开始发晕,安平又急又悔,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裴宿恒抓住他微颤的手,“没事没事,一道小口子而已,别担心。”说完拿起纸巾进了卫生间,顺便不忘把安平还死攥在手中的剃须刀拿走。让人慌乱的颜色和气味消失了,安平又呆呆的,垂下头看著自己的手,指尖上仿佛还残留著臆想中少年皮肤的温热触感。 裴宿恒收拾好了出来,蹲在他身边,轻怕他的背“真没事安平,别难受了。” 安平呆怔地对上他的视线,僵硬著嘴角笑了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突如其来的呆滞其实并不是因为青年的伤口。 裴宿恒却好像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嘴唇止不住地上扬。很勤快地把清洗好的剃须刀拆开,拿在手里端详,突然惊道:“怪不得这麽眼熟。安平你的剃须刀跟我父亲的是一个牌子。” “喔……” “真的一样哎,一模一样。不过他那只很旧了,所以一开始没认出来。” 裴宿恒一边惊奇地感叹世间的巧合,一面把剃须刀重新包好。安平终於在他絮絮的念叨中完全醒过来,青年腮边的创可贴异常醒目,安平倾身碰碰那伤口,真诚地,“对不起。” “都说了没关系的。” 安平摇摇头,“对不起。” 青年似乎体味到什麽,眨眨眼,大方地张开手臂,“真的抱歉就拥抱一个吧。” 安平笑笑,用力抱住他。萦绕鼻端的薄荷清香,湮灭在青年阳光般的清爽气息中。 平生多情 三十四 三十四 裴宿恒痊愈後,谁都没有再提他回国的事。 他重新留在铺子帮忙,依旧主要负责糕点。偶尔出来搭把手,有几次碰上杨月惠,两人还聊得很投机,从文学哲学到建筑学世界史,一打开话题就收不住。安平爱好广泛,也喜欢看书,但毕竟学历摆在那儿,没受过多少正规专业鉴赏方面的熏陶,涉及到这些侧重理论的话题,就有些插不上话。做个听众,看他们眉飞色舞侃侃而谈,倒更舒适些。 一天杨月惠过来送东西。她逛商场时看到一件羊绒衫,觉得很适合郑美萍,就买了下来。顺路还给裴宿恒带来一套世界建筑史。上次聊天时裴宿恒不过随口一提,没想到她就记在心里了。 杨月惠照例没有留下来吃晚饭。聊了一会儿,安平和裴宿恒送她出门。裴宿恒望著她离开的身影,直到她转过弯儿,再也看不到,才收回目光轻声道:“她是个好女人。”清清冷冷的语调,却很是真心实意。只不知是说给身旁的安平听,还是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 进入十二月份,天气愈加反复无常,今天还是暖意融融,明天气温就寒流肆虐,冻得手脚发麻。 这种时节,人们大都窝在家里躲避流感,空闲时也不爱出门,铺子里整天空荡荡的。生意清淡了人却不得闲,安平转了性儿,跟杨月惠的约会排的密密麻麻,早出晚归,时常一整天不见人影。老王乐的合不拢嘴,直嚷嚷著快要吃喜糖了,连婚期都盘算好,还预定下要裴宿恒做伴郎。 裴宿恒由著老王瞎指挥,一味抿著嘴笑,除了陪美萍,一整天就泡在厨房里鼓捣糕点。等安平披星戴月的回来,就有热腾腾刚出炉的小点心做夜宵。 过了不久,裴宿恒报名参加在英国举行的全球青年建筑设计创意大赛。他的兴趣本来就在建筑方面,拗不过家里才读的经济,有这次参赛的机会非常珍惜,托杨月惠的关系在临市的大学找了一位建筑学教授,做他的设计模型导师。 於是青年也开始天天不著家。偶尔有空闲,战线也从厨房转战到了後院,运来一堆木料沙土,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叮叮当当做些奇形怪状的建筑模型。 周六小妹学校放假,难得过来一趟,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6 安平还是一大早没了影,气得小妹转著圈骂他见色忘义。 裴宿恒皱著眉,一直盯著她,摆明了不乐意。 小妹更来气,“瞪什麽瞪,我说错了吗?他这不叫见色忘义叫什麽?我做他妹妹可做了快九年了,抵不上一个认识才几个月的杨老师。还没结婚呢就这样,等结了还不得把咱们都撵出去。” “别胡说,安平怎麽会这样。” “以前我也认为不会,可现在还真保不准。哎,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平哥这次好像是来真的,我爸妈昨晚商量给平哥摆喜酒的事呢。” “哦……” “哦是什麽意思啊,你到底什麽意见?” 裴宿恒专心致志琢磨一个小窗户,半天才倒出空答话:“别人结婚,我能有什麽意见。” “你!”小妹恨铁不成钢,气得拿眼狠狠剜他。 这人越来越不是她认识的模样,在安平面前永远笑颜融融,装扮出一幅傻乎乎的天真,转过身,却连牵一下嘴角都做不到。明明是朝气蓬勃的花样年华,眉宇间的愁郁却好似历尽沧桑的老人。她真恨不得给他一巴掌,把他一张僵硬可恶的面具打碎。 有什麽大不了,非得粉饰伪装折磨得自己心力交瘁。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就要有豁出去的勇气。 裴宿恒微微拱起的背不住在眼前晃。小妹掂著瓜子,突然笑起来,“说的也是,平哥结婚跟你有什麽关系。再说平哥也是到年纪了,难得杨老师性格好长得也好,将来生个孩子也……” 裴宿恒猛地站起身,案板上的模型哗啦掉了一地。 “你看你冒冒失失的,好不容易做好的,摔坏了吧。” 小妹把摔散架的模型捡起来递给他。裴宿恒只是瞪她,也不伸手接。 “生气了?这可奇怪了,人家结婚不管你事,生孩子又管你什麽事儿?你生的哪门子气?” “你还说!”裴宿恒咬牙切齿,眼眶泛了红。 小妹撇嘴,不再开口。 风从院子里穿过,清冽的气流扫的皮肤紧得发痛。又变天了,彤云层层在空中堆积,转眼冰珠就夹著雨滴坠落下来。 裴宿恒抬起衣袖抹了下眼角,回屋拿了伞出来。 小妹不屑地,“杨老师家还能连把伞都没有?” 裴宿恒只当没听见,径自往外走。 “哎!你这样到底算什麽啊”小妹终是忍耐不住,“你为什麽都不试试?难道你根本不喜欢?” 裴宿恒顿住,没有回头,良久才幽幽叹口气道:“正因为喜欢,才不忍心勉强。” 小妹跟屁虫一样追上他。 裴宿恒当然知道杨月惠家里不缺伞,他不过想要个理由,早点见到安平。每天半夜才等到安平回家,身上总带著若有若无的女人的香水味。他已经快忍到极限。 杨月惠家的小巷子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太窄,出租车进不去。 两个人撑著小伞顶风冒雨,还没走到那一排古朴的二层小楼下面,一边肩膀就湿透了。 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开门。约会临时改变地点再正常不过,两人却不免扫兴,耷拉著脑袋往回走。半路迎面并排走来三个人,安平依稀也在其中。 情绪莫名的焦躁,将要碰面时,裴宿恒拉著小妹躲进一旁的墙角。 最外侧那人果然是安平,跟杨月惠一同搀扶著中间的人。路面湿滑,他们只专心脚下,经过墙角时,并未发现异样。 裴宿恒视线一直追随著安平。擦肩而过的一瞬,瞥了一眼中间那人。心脏一挣後背刷地冒出一层冷汗──那人的风帽下,是一张重度烧伤的脸,皮肤布满狰狞的瘢痕,模糊的找不到五官。 三人渐渐走远,进了杨月惠家旁边的一栋小楼。 小妹眯眼看著,长长舒一口气,“原来许老师跟杨老师是邻居。” “你认识他?” “嗯,”小妹点头,想想又摇头,“也谈不上认识,就是去一中找同学时在图书馆碰上见过一面。当时没准备,吓得哇哇大叫。”回头打量裴宿恒,“不错嘛,有点胆子,居然没叫出来。” 裴宿恒无奈,黑沈沈的眼里分明有丝不忍:那样太伤人。 “我也不想啊,”小妹往手里呵口气,满脸懊悔,“实在是没防备。” 雨不知何时停了。再等下去没有意义。 两人慢慢往回走,一路上都没有再开口。等出了那条幽深小巷,重新站在喧闹的街边,小妹才恍如梦醒般道:“说起来,许老师真的很可怜。不过是喜欢上自己的学生,谁知就遭了这麽大的难。” 裴宿恒猜想那人定有一段故事,找了一间清净咖啡屋坐下,静静听小妹讲下去。 “许老师跟杨老师是同事,也是一中的。不过他在後勤图书室。他那样的身体你也见了,不可能任课的,给份闲差算是照顾。听以前在一中读书的同学说,许老师是本地人,当年有名的大才子,一路重点读下来,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b大。他是真聪明,进了大学仍旧是尖子,保研公费留学,前途一片光明。可後来他喜欢上自己带的一个学生,为了跟那学生在一起,辞了大学的工作,去s市做了名中学老师。 “有一年,许老师的学校组织春游,途中遭遇车祸,为了抢救学生,许老师逃得慢了,陷在爆炸起火的汽车里,救出来时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许老师的那个爱人好像心里一直有别人,对他不怎麽上心。出了事就更看不上他,等不及许老师从病床上爬起来,那人就带著新恋人快快活活出国了。之後等身体好一些,许老师就转校回到本地。他怕吓到别人,回来後除了上班,一直深居简出。但当初他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城里每个人几乎都知道,很多人为了亲眼看看当年的大才子变成了什麽样,天天去一中门口堵人。据说那个时候,许老师差点崩溃。过了这些年,情况才算好一些。” 小妹讲完,低头轻轻搅拌咖啡。四周醇香温暖的空气,此时如结了层层冰霜,凝固了一般,冷滞干涩地叫人窒息。 裴宿恒握著渐渐冷却的咖啡杯,低低地说:“那个学生,是个男人?” “嗯,女人的话,当年看热闹的人应该会少一些吧。” 世人的残忍大抵如此,对异於自己的人事物,向来不乏排斥唾弃的热情。在悲剧面前,异端也更不容易获得同情,反而会被视为违背伦常的惩罚。身体颓败心智崩塌,全被冷眼看做自作自受,白白给闲人增添耻笑的把柄。 “也许是我太天真,见了这麽多别人的悲剧还是认为爱情从来没有错,错的是世人的偏见。两个人相爱不容易,爱了就要在一起。”小妹难得正经,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瞬不瞬看著裴宿恒。 裴宿恒饮尽杯中的咖啡。冰冷的苦涩在身体中冲撞,最终扎在胸口,伸出触手,抓住那颗狂跳的心,沈甸甸地下坠。他自幼受尽冷遇,并不在乎旁人的侧目,可他有什麽资格为了一己私心,强迫心爱的人偏离正常轨道,与他一同面对那些鄙夷嘲笑?感情磨不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7 过生活,佳侣尚会变怨偶,何况注定会被视为异类的他们。他不是没有小妹的勇气,他只是不愿亲手打破心底最宝贵那份爱恋。 这个世界,不是爱情的天堂。他从来都明白。 平生多情 三十五 三十五 马上要到圣诞节,美国那边新学期即将开始。裴宿恒把复课所需的材料传给大洋彼岸,一周後收到对方寄来的复课通知。 最多再有一个月,就要离开。 安平留在家里的时间多起来,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神似乎蕴满了暗幽深沈的情绪,仔细去看,却又清白明净的痕迹全无。 做参赛模型的事裴宿恒暂时放下。美萍近来病情反复,总分不清他跟豆豆,一人一狗名字混著喊。剩下的日子,他要同安平一道陪美萍去医院,要带豆豆做一次全身检查,要把之前新创糕点的烘焙方法整理出来,还惦念著要把安平家里老旧的家具修理一遍。 从早忙到晚,时间还是不够用。 圣诞节和元旦在忙碌中悄然走远。动身前几天,裴宿恒忙的差不多了。那些上了岁数的家具经过一番收拾,上过漆、打过蜡,也能旧貌换新颜,显出几分新鲜的生气,连带著整个屋子都不一样了。 只有安平的卧室,他私心的未作任何改动。床铺、书桌、沙发、衣柜,卧室里的所有陈设依然带著不可忽视的裂纹和缺损,洁净而陈旧的站在原处。这些老迈的家具,纹理间都渗透著安平的气息,或许,还有自己的气息掺揉其中。 他不想用涂料把那些纠缠的痕迹涂抹掉。他舍不得。 但还是想留下些什麽,一盏台灯或是一只口杯,不必太显眼,安安静静地呆在角落里,陪著安平就好。只是现在动手做显然已来不及,买来的又没有意义。思索著,手指滑过书柜里码得整整齐齐的书。 安平做事向来条理,书柜里的书都分类摆放,每一类占一层,最下面的美术画册已起了毛边,显然是最常看的。裴宿恒翻了翻,大多是传统工笔画和古典油画的集子。安平与他的爱好多有重叠。具体到美术方面,他们都偏爱用灰冷的色彩营造氛围,不喜欢用过於强烈的色调刺激视觉,相比色彩的运用对技巧更倚重一些。 这样说来,也许可以把自己最喜欢的几本画集留下,以安平的性格应该会喜欢。 放回画册时,注意到书籍背後放了一只收纳盒。很老式的红木盒,用方巾盖著,盒面上绘有并蒂莲的图案。裴宿恒记得自己送给安平的那挂风铃,好像就收在这只盒子里。 不自觉笑了笑,裴宿恒把盒子拿出来打开,风铃果然在里面,怕无意中撞碎,还重新用棉布小心的包裹了。 心里升起小小的喜悦。这样,也该知足了。 正要把盒子盖上,发现盖子上还有一个小夹层,放著一本素描簿。犹豫片刻,裴宿恒翻开了素描簿。 跟他一样,绘画方面安平也偏爱景物,极少会画肖像。 但这本几十页的素描薄,每一页都是人像。大多数的画页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气质儒雅面容清秀的男人,一个美丽而温雅的女人。女人眉眼精致,裴宿恒依稀认得出,是年轻时的郑美萍。偶尔有几幅,还画有一个两三岁大小的男孩,男孩的面孔处理的极模糊,看不分明,但那娇憨情态已足够让人心生怜爱,想必是幼年时的安平吧。 裴宿恒一页页翻看,心口愈见痛楚。 他与安平一样,生长在残缺的家庭,自幼父母离散,无人看顾,尝尽人情冷暖。这薄薄一本画册,寄满了对父母至亲的思恋,对家庭美满的渴望,这一切他都感同身受。也许就是这份同病相怜,初见时,便毫无缘由的对安平生出强烈的亲切感,似乎是前世的故人在今生重逢,只看一眼便不愿再分离。费劲心神缠上来,几个月过去,安平早已成为他最舍不下的至亲至爱。无数次幻想,可以在这个安静的小城,与安平长久相守。他们两个残缺的人守在一起,合成一个家,带著美萍和豆豆,彼此抚慰关爱直到白发皓首。 如今,安平即将有一个家,那家里,却没有他的位置。他忍不住去想,以後安平珍藏的家庭画册里,是不是就要有那个女人?安平又会怎麽满怀爱恋,将那女人的影像亲手画下? 外面的寒风似是穿透墙壁又击穿胸膛。裴宿恒深深吸口气,控制著手指的颤抖,翻弄手中的画册。 他自虐般地渴望现在就能翻出女人的画像。让他痛的再狠一点,烈一点,也许就能彻底死心放弃。 纸张在指尖沙沙掀过,猛然间,裴宿恒像被施了定身法,僵直地呆愣住连呼吸都冰冻了。过了好久,他才如挣扎的溺水者,猛地挣出水面。口鼻一下涌入大量空气,呛得他咳嗽不止。等体内狂涌的战栗稍稍平歇,裴宿恒闭了闭双眼,复又张开。贪婪地凝视著摊开的画纸。 最後一幅画像,赫然便是他。眉眼发丝,无一不精心勾绘,惟妙惟肖,相机一样一丝不差地将他的模样印在画纸上。 眼睛不自觉地湿润了。 如果,如果对他没有一点感觉,安平会偷偷画他?会将他的肖像如此细心地收在这里?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地响起来,裴宿恒摩挲著自己的画像,心绪起伏,等它响了四五回才惊醒按下接听键。小妹的训斥劈里啪啦钻进耳朵: “你怎麽回事过这麽久才听?又失魂落魄暗自伤神呢是吧?你看你那软趴趴的样儿,就知道在人面前装乖宝宝,再躲起来折腾自己,连试都不敢试一下,还是不是个男人?我可告诉你,我爸说了,这个月他就催著平哥跟杨老师订婚,你这回真要是两手一甩逃跑了,以後可就再没机会了。平哥那人我最清楚,他一旦认定了谁了就绝不会再回头,到时候你就算……” 裴宿恒扔下手机冲出去。安平出门前说过,今天要带丁丁去新开的一家糕点屋吃蛋糕。裴宿恒抓住老王逼问出地址,把人一甩撒腿就跑。 人一激动就容易头脑发热,裴宿恒忘了世上还有出租车这种事物,甩开两条腿,一路冲刺。 数九寒天,别人裹了羽绒服还冷得发抖,他只穿著衬衫,跑得满头大汗,五脏六腑像点了火,烤得他嗓子直冒烟。 他淌著一头热汗,火烧火燎抢匪一样撞进糕点屋,一踏进去立刻吸引来大半的注意力。裴宿恒没空理会,只急著四处搜索安平。不等他找到目标,安平先一脸担忧的跑到他跟前,“宿恒,出什麽事了?怎麽这样就出来了?连件外套也不穿。”安平一边念著他,一边忙著把自己的外套给他穿上。 擂鼓般的心脏跳得更快。裴宿恒使出全身的力量控制著没当场失态,一把将安平拉出去:“跟我来!” 杨月惠在後面喊他们。可他管不了这麽多了,牵著安平又是一气没命的狂奔,活像背後有人追杀。直到安平实在跑不动了,才拐进一个冷清的巷子停下。 “宿恒你到底怎麽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8 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安平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抬头问他。 剧烈的奔跑让安平平日过於苍白的脸浮上一点粉红,喘息的嘴巴也红豔豔的,好似点了胭脂一般。 裴宿恒目光闪亮,涨的满脸通红,一颗心马上就要从口里蹦出来。 “宿恒。”安平的担忧更甚,满含忧心的目光似要将他淹溺其中。 “安平,”裴宿恒声音都在抖。舔舔干涩的嘴唇,握住安平的手臂,“安平……安平,你也,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安平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麽,等慢慢领会了他的话意,双眼陡然张大,红晕的面孔刹那惨白如纸。 平生多情 三十六 三十六 春节日益临近,大街小巷的商铺应景地装饰成一片火红,讨喜的贺岁歌彻夜不休,蛰伏了一冬的人群洪水样涌上街头。年味儿像深埋地下渴望春天的种子,就等著在除夕夜与烟花爆竹一起爆发。 杨月惠前几个月办好了调动,年後就去c市高中任教。提前搬去c市的父母好说歹说定要逼她搬去那边过年。 年底搬家公司人手不足,好在有安平他们帮忙,两三天工夫也就收拾利落了。 动身那天杨月惠拐到铺子来告别。这段时间来,丁丁已把安平当成了父亲般的存在,临别时硬是抱著安平不放手,哭的小脸都皴了。 安平搂著小家夥,眼眶也红红的。後来还是裴宿恒拿个小房子模型才把丁丁哄住。 老王在一旁吹胡子瞪眼,好好的一桩姻缘莫名其妙地又给毁了,看安平还傻呵呵地要给人做干爹,老王气得中午饭都没吃。 一周後,杨月惠特意回来请客。安平明白,杨月惠这顿饭一方面是出於感谢,一方面也是挂念著交代给自己的事。为了让她安心,也就没有推辞。杨月惠对裴宿恒印象特别好,自然也要请他。裴宿恒犹豫片刻,也答应了。 饭局选在凯悦的中餐厅,地道纯正的火辣川菜,满满地点了一桌子,再来上三四个人也吃不完。菜上齐了,安平捡著些口味稍清淡的菜色留出来,准备给许夏宁带回去。杨月惠拦他,安平难得跟她开玩笑:“得了吧,还装。你敢说你没挂著人家许老师,不想现在就飞快跑回去给人送饭吃?” 杨月惠爽朗大笑,挥拳作势打安平,“好啊你敢笑我!我就是挂著人家想著人家,怎麽著吧你!” 杨许两家是世交,又是邻居,杨月惠跟许夏宁从小一起长起来,若不是中间出了些变故,说不定还真能成就一段青梅竹马的姻缘。许夏宁出事後,杨家对他更是照顾有加。这次杨家举家搬迁到c市,一直放不下许夏宁,直到安平表示愿意时时过去照看,杨月惠一家才多少放下心来。 笑闹声中,安平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安平登时慌张站起身,跑出去接电话。 杨月惠也闹够了,开了瓶酒给裴宿恒满上,“来来,咱们先吃,不等他了。” 裴宿恒笑笑,心不在焉地转著手里的酒杯。 从见面到现在他一直沈默寡言,此时也还是恹恹的,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麽。 杨月惠却是豪爽的性子,没怎麽留意他的情绪,一边给他布菜一边聊天,“说起来安平跟你感情还真是好,快赶上我跟许哥了吧。” “哪里。”裴宿恒垂下头,抿一口酒。清冽的液体滑过喉咙呛得胸口辣刺刺的。 “低调什麽呀,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这方面安平可比你痛快多了,每次他跟我一块儿去照顾许哥,除了念叨伯母就是不住提地你。乖巧啦,懂事啦,有才华啦,就跟你是他儿子似得到处显摆。要不是一早知道他是坚定的独身主义者,我还真以为他看上你了。”像是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太不靠谱,杨月惠大笑起来。 裴宿恒的眼睛却亮了,转头看著杨月惠,脸颊许是染了酒意,红扑扑的,“安平真的……经常提起我?” “这还有假?除了伯母和丁丁,他最喜欢唠叨你了。哎呀别光顾说话,快吃菜。” 杨月惠又给他夹菜。 裴宿恒哪里吃的下,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像有一只小鸽子在里面扑腾。杨月惠在旁边说什麽都要听不到了。片刻安平讲完电话推门进来,视线正对上一直注视著门口的裴宿恒。安平的神情明显一沈。刹那似有寒流袭来,裴宿恒刚热起来的胸口,冷得塞了一团雪。 一顿饭吃的辛苦万分。安平一反常态,与杨月惠聊的眉飞色舞,活泼的与平日判若两人。对裴宿恒却始终不假颜色,那样的冷漠轻视,仿佛他是粒不堪入目的尘埃。饶是杨月惠心粗如斗,也察觉到不对劲,不停地讲笑话暖场撮合两人。安平却铁了心不予理会,就连裴宿恒敬酒也视若无睹,跟杨月惠聊痛快了便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地灌,完全当他不存在。 裴宿恒紧咬下唇,眼角润润的闪著水光。杨月惠看的心疼,发起飙来要骂安平。裴宿恒拦住她,“别,是我的错。” 归根结蒂是他的急躁自私,毁了两人战战兢兢维持的平衡。他不在意为此受些为难,他只惶恐,也许这回他们真的要形同陌路。 曾是无话不谈的三个人,终究是不欢而散。 安平原本开了他的二手小货车来,要送杨月惠回许夏宁家留宿一晚的,可杨月惠被他气得发抖,理都不理,出门便跳上一辆出租车扬尘而去。 醉眼般的车尾灯很快融进城市炫目的霓虹。安平远远看著,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一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呵呵的笑声。 他喝的有点过了,头脑混混沌沌,听到自己笑的颇为怪异也没法控制。回身摇摇晃晃地去取车,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钥匙插进锁孔里。裴宿恒安静地跟在他後面,鼓足勇气道:“安平,让我来开吧。” 自那日把安平的秘密揭开之後,裴宿恒便被安平视作透明体,无论他说什麽做什麽,安平都毫无反应。 他不断告诫自己不必去在意,安平没有赶他走已是难得。可毕竟是少年心性,脸皮又薄,被在意的人一再蔑视,免不了委屈失落,这十几天,他不再主动对安平讲话。不然,真怕残存的那点尊严,会逼迫自己离开。 安平背对著他,头抵在车门上。过了很久缓缓转过身,醉意蒙蒙的眼睛竭力对上裴宿恒。眼前的景物晃的厉害,他分辨不清。身体往前凑了凑,才认出是谁。 “宿恒啊……”难得他脸上没有出现厌烦的神情,被酒精濡染的嫣红的嘴唇,反倒显出一丝浅笑,“你也在。”说完又是呵呵地笑,半晌停住,晃了晃头,“我好像……醉了,你来开吧。” 裴宿恒连忙扶住他,把他安放进车厢。吹过夜风,安平醉意更浓,身体刚碰到座椅,眼皮就惺忪地闭上,微微缩起身体,下颌一点点地瞌睡。裴宿恒从没见过安平醉酒,不知道他喝醉了居然如此安静温顺。迷蒙渴睡的模样竟会让人觉得可爱。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39 明明是个让自己吃尽苦头的坏心眼的家夥……裴宿恒顺顺安平被风吹乱的留海,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安平盖好。目光落在他酡红的双颊,胸口软成了一汪水。这些天来的委屈,一瞬间烟消云散。 二十多分锺後,车子停在茶铺的後门。安平还在熟睡,鼻息平缓沈稳,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裴宿恒想把他叫醒,又舍不得。 一旦他清醒了,他们两人定然又会回到冷战的死局,用冷漠做成的利剑互相伤害,直到彼此都筋疲力尽,不得不放弃坚持。 多麽残酷的人,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冬夜的寒气越来越重,安平的二手小货车没有空调,坐在车里冷气也不断从脚底冒上来。总不能真的在车里坐一夜。裴宿恒拍拍安平的肩膀,“安平,醒醒。到家了。” 安平睡意正酣,被人打扰了清梦很是不满,往一旁蹭了蹭,歪著头继续睡。活动时盖在身上的外套滑到一边,露出一侧手臂,手腕上朦胧地闪动著一环玉白的光晕。 裴宿恒俯下身,看清是安平生日後就一直戴在手上的那只羊脂白玉珠链。车内的灯光很昏茫,安平腕上的珠链照样莹细柔腻,暖光流转。更难得十几颗玉珠色泽均匀,大小如一。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这珠链是举世难寻的珍品。 裴宿恒依稀记得安平提过,这串珠链是以前的上司送的生日礼物。那位上司的身价由此可见一斑,与安平在私下也定是情深意重。可是再深厚的情谊,有谁会为了一个离职多年的下属下这样的重礼?况且据安平所说,他们之间已经多年不曾联系。 裴宿恒当时病的半死不活,对这礼物没有过多留意。现在看安平时时把珠链戴在身上,细想下前因後果,著实不同寻常。 抚弄著颗颗滑腻的玉珠,裴宿恒的思绪逐渐如潮涌般沸腾起来。一些过去被忽视的线索星星点点的从幽深的海底浮游到水面,影子样飘来荡去,时而离得很近,快要被抓到时,又扑通一下跌进浪花里,不见踪影。 安平突然皱眉哼了一声,被握住的手腕猛地一挣。裴宿恒慌忙松开手,才发现自己把安平的手腕抓出了一圈极深的红印。那麽苍白的皮肤上,四个鲜红的指印,像用油彩描过一般清晰。原本就细弱的手腕更显得快被折断般可怜。裴宿恒自责不已,手忙脚乱凑上去,孩子气地对著红肿的地方吹了吹,再用指腹小心地推揉。 耳後仿佛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裴宿恒的动作戛然而止,呆呆地愣了一会儿,慢慢转过身。 安平已经醒来,略显疲惫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他,神色清清淡淡,看不出是清醒了还是仍在醉酒。 隔了这麽多天,再次被安平这样专注地凝视,裴宿恒的心跳忍不住就乱了。 他盼著安平能够多看自己一会儿,又怕那双宁静的眼睛下一秒就褪去温度,把他当做空气狠狠刺透。 患得患失,一颗心忽冷忽热,像被架在冰火上煎熬。 默默对视了许久,安平仍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叫人无从琢磨。 裴宿恒咬咬牙,返身去开车门。 虽说个性比较柔软,但他一向不是胆小的人,认定的事就会拿出勇气来坚守。 可一遇上安平,再多勇气都是枉然,简简单单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就能把他竭力保留的一点自信打击至粉碎。 这个时候,他只能灰溜溜地逃走。 手臂突然被拉住, “宿恒?”混合著酒精的气息喷在耳後,热热的,像细弱的火苗,舔得皮肤麻酥酥的疼。 裴宿恒半边身体迅疾窜起一道电流,他一把攥住安平抓著他臂膀的手指,险些顺势把人拉进怀里抱紧。好歹拼尽了力气勉强按压下冲动,指尖都绷得发抖。 裴宿恒不觉对自己生出些厌恶,这麽没定力,难怪安平总不将他放在眼里。 “宿恒……”安平更紧地贴上来,嘴唇堪堪擦著耳廓。裴宿恒一个激灵,仓皇侧过身。 安平正仰头望著他。纯黑的一双眼,分毫不见惯常的冷淡,雾蒙蒙的含了一汪水,浸著泛红的眼角,说不出的明润生动。 “宿恒,你是真的吗?”安平看了他一会儿,抬手捏捏他的脸颊,面露惊喜,“是真的啊,软的,软的!” 果然还是醉著的,睡饱了现在才开始发酒疯。亏自己还以为…… 裴宿恒苦笑,索性也说些醉话,陪他胡闹。 “是啊,是真的。不止是软的,还是热的呢”,裴宿恒抓著他的手,放到嘴边呵一口气。 安平又笑起来,一声接一声,高亢的近似失控。最後笑的没了力气,窝在座椅上,歪头看著他道:“真的……是你啊,怎麽……还没有走吗?” 裴宿恒握紧拳头,气息卡在喉间不上不下地哽著,眼眶一下红了。他就这麽讨人嫌,让人醉了酒还不忘赶他走。 “你就这麽巴不得我走?!”这种愤怒诘问的话,也只有在安平神志不清才说的出口。 “不,不知道,” 安平居然回答他。想必是醉的太厉害,断断续续的,话都说不利落,“天天盼著你走,又,又不想你走……”安平皱眉,敲敲自己的脑袋,“不知道……不知道……” 裴宿恒瞬间张大眼。不知道?安平说不知道!他简直不敢相信,就像押赴刑场的罪犯,陡然看到特赦的曙光,不知该震惊还是狂喜,只大脑一阵阵地发晕。 “那你自己,究竟是怎麽想的,不清楚吗?”他控制著发抖的声音,极小声地问。生怕有一点不小心,就把安平吓跑了。 “我自己……”安平迷糊地眯眯眼,想了一会,咧开嘴笑,“呵呵,我,我自己的想法有什麽关系……从来,都没有关系,没关系。”傻乎乎笑了一阵,困意又涌上来,眼皮一合,软软地往前歪倒。 裴宿恒一把抱住他搂在胸口,眼泪顷刻落下。 原来地狱与天堂真的只有一线之隔。 “安平……”他抹去滴落在安平面颊上的泪水,低下身,用颤抖的嘴唇碰碰安平的额角。 平生多情 三十七 三十七 第二天安平睡到将近中午才醒来。裴宿恒把早就做好皮蛋粥和两样小菜又热一遍,摆在餐桌上。 安平洗漱完,看到餐桌上的东西,眉心就皱起来。 裴宿恒只当没看到,厚著脸皮把筷子塞到安平手里,“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安平不好再说什麽,坐下来,慢慢地开始进食。 东西很好吃,小粥香糯,小菜清爽,火候把握的恰到好处。但是食物再美味,一直被人盯著也会食不知味。更何况那眼神比暖烘烘的土暖气还要热。 安平草草吃了几口站起来。裴宿恒把碗碟收好,看安平要开门出去,忙抢出来道:“安平,我们可不可以谈一谈。” 安平犹豫片刻,点点头,“也好,是该谈清楚了。” 美萍抱著豆豆在客厅看电视。两人一前一後进了安平的卧室。 不过一个星期没进这个房间,感觉却似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0 隔了很漫长的时光。裴宿恒关好门,环视一周,那些熟悉的陈设和空气中飘散的,属於安平的绿茶香皂的味道,让他一直以来躁动的情绪渐渐安伏下来。就如迷路的孩子终於找到了家。 安平走到书桌前,淡淡扫他一眼,抽出一本书来翻看,“快点回去吧,马上就要过年了。” “我一向可有可无,回不回去并不重要。另外,”裴宿恒顿一下,继续道:“我打算给学校打报告,申请新学期转到这边的大学来读。” “你疯了吗?!”安平一听脾气就上来,用力扔下手中书,眼中怒意迸发,像看一个疯子样紧盯著他,“放著好好的名牌学校不念,跑到这里来胡闹什麽!” “没关系的,只要用功读什麽学校并不重要。” “强词夺理!若是没有关系,何苦每年有那麽多人拼死拼活往里挤。我给你订机票,你现在就收拾行李马上飞回去,一刻也不能耽误!”安平立马拿出手机,翻找航空公司的订票电话。 裴宿恒抖起胆子一把将手机抢下来。 “还回来!” 裴宿恒摇头,避开安平把手机藏在身後。 “你说过的话不算数了是不是?我就知道……” “算的!我发誓,以後我什麽都听你的。只这一回……”裴宿恒声音渐小,略显心虚地低下头瞧著自己的鞋尖,“只这一回,我想守在心爱的人身旁。安平你,你也不能阻止我。” 安平抿紧唇,额角的青筋凸显。 他没料到裴宿恒又会把这桩事拎出来,还拎得这麽光明正大毫无遮拦,叫人一点回避的余地都没有。 安平几乎有些恨他了,他怎麽就偏要这麽固执,几次三番地硬要把他们两人的关系往悬崖下推,直摔得粉身碎骨再也无法补救。这不见黄河不死心的劲头,说好听点是执著坚忍,说难听了就是蠢不可及。蠢得眼光只落到胸口一寸,把心脏里面的那一点可怜巴巴的悸动当成一生的至宝,时时诚惶诚恐地捧在手心,谁若妄想碰一碰,就敢跳起来跟整个世界作对,就算众叛亲离也在所不惜。等闹到在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容身之地,闹到连昔日视若珍宝的“爱情”也反过来将自己咬一口,才肯回过头,舔著伤口安分老实过日子。 是不是每个人年轻的时候就非得这麽傻一回? 裴宿恒见他没反驳,壮著胆子说下去,“况且,安平明明也对我……”青年羞涩地轻咬下嘴唇,“总之,我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能阻止相爱的人在一起。” 安平听得匪夷所思,简直气得要笑出来。 “相爱的人?相爱的人??过了这麽多天,你还能这麽认为?难道我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宿恒,你一向是个明晓事理豁达通透的孩子,怎麽会突然冥顽不灵到这种地步。” 这话极不留情面,裴宿恒听得脸上阵红阵白,如被人当面掴了一掌。但他却没有逃避,仍旧直直看著安平,诚恳地道:“人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既然这麽‘冥顽不灵’,当然不是毫无道理毫无把握的。况且,认识了这麽久,我又岂会不知道,很多时候安平嘴里说出的话,其实只能打折信五分。” “你什麽意思?” 安平难得在青年面前显出些许慌乱,他不觉後退一步挡在书柜之前,冲口质问道:“你偷看了我的画册?” 说完他才惊觉坏了事。果然青年严峻的神色顷刻变为惊喜,唇角微微翘起,眼中灼灼地闪动著狂喜的光芒。 “安平!”裴宿恒迫不及待冲过来抓紧他的手,“我就知道,安平你……” “不要自以为是,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安平气急败坏甩开他,赤红著脸道:“不过就是一张肖像,有什麽了不起?能说明得了什麽?一张画要能让你高兴成这样,那我大可白花百十张送你!”他快步向前走了两步,胸口剧烈起伏,“再说了,现代社会虽说越来越开放,可同性恋毕竟还不为大多数人所接受。你到底哪里来的这荒谬的认知,认为可以随便抓过一个同性来就告白说喜欢?都不怕给人带来困扰,不怕被人当做怪物打出去吗?” “我……” “还有!你明明之前是有女朋友的。这还没有半年的功夫,就甩了女朋友对著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中年男人说喜欢,说要永远在一起。裴宿恒,你的喜欢也不过就是如此,没你自己认为的那麽宝贵牢靠。听我的话,快回国找个漂亮女孩,不出一年,保准你将现在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安平!”青年忍无可忍喝断他,“你怎麽可以这样轻率地给别人的感情下判决?!你这是在侮辱我的爱情!” “侮辱?爱情?哈,”安平嗤笑一声,言语越发尖刻,“男人之间也有爱情这种东西?别让人笑了。本来就不过是些见不得人的龌龊欲望,有什麽侮辱不侮辱的。而且说一年,那还是在顾全你的面子。要是现实点,至多不过几个月,再回头看今天,保准你自己都要嘲笑自己。” “我不会!我说一生就是一生!天塌地陷都不会变。要让我变心,除非把我的皮肉、血液、骨头全都换掉!” 裴宿恒大声喊,脸上的红潮直蔓延到脖颈。他像个被家长冤枉撒谎的孩子,据理力争地辩解,激动的身体都微微发抖。 安平极少见到青年如此激动,怔怔看著他,心神不禁一阵恍惚。 眼前的青年似是换了一张脸孔。发丝凌乱衣著脏污,双手被绑在身後,狼狈地跪伏在地上。他身体虚弱地使不出一点力气,还不住扯著嘶哑的喉咙嚎叫,“我不後悔,绝不後悔!就算是被人鄙视唾骂、不得善终,我也不後悔!你们放开我!” 干哑的嘶吼刺破岁月的阻隔,扎进安平的耳膜。他猛地一个激灵,扯回神来,撇开视线逃一样往外走。 “随你怎麽想。你只要别把我跟你一起划到……划到喜欢男人的那一类,你想做什麽我都管不著。” 他走到门边,握住门把手旋转。 “你何必这麽自欺欺人?!”裴宿恒被他一通抢白,血气直冲头顶,饶是他平日再温顺,也禁不住想要将安平这通歪理狠狠地抽回去,“不愿意面对就非得如此诋毁吗?你说你不喜欢男人,好,那我问你,你手上的珠链是怎麽回事?别敷衍我说是什麽朋友送的。我没听说过哪个三年没见的朋友,会砸上百万在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身上!” 安平猛地转过头,脸色惨白,双目怒张,面孔扭曲地像一只狰狞的恶鬼。 裴宿恒倒抽一口气,脊背抵在背後的衣橱上。 那双喷涌著怒火的眼睛深处,翻腾涌动的伤心屈辱,他看的一清二楚。 他一心一意想要给爱人幸福,却逼迫他扭曲成丑陋的厉鬼。 他为何总是这麽没用。 “安平……” 裴宿恒伸出手,想要拥住安平。 安平却陡然脱了力,依靠在门板上慢慢滑坐到地板上。他脸色的表情一瞬间全被抹去,只留一片空白。平静地像秋日的湖面。 可这平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1 静,远比方才的暴怒更叫人心悸。 裴宿恒轻轻挪过去,蹲在安平身旁,小心握住安平的手。瘦削的指尖冰凉刺骨,似被抽走了所有血液。 裴宿恒将那冰冷的手掌贴在脸颊上,“对不起安平,对不起。我不是想逼你,我……”他吻了吻安平的指尖,苦涩地道:“我只是放不下。你叫我怎麽放不下?在我知道你的心意之後,怎麽可能还放得下……” 裴宿恒把安平的双手包在掌心里轻柔地搓弄,掀起毛衣,把那双冰凉的手放在胸口暖著。过低的温度激起皮肤一阵战栗,他的心就在这战栗中落进安平的手中,颤巍巍地跳动。 他知道自己自私,拼了命抓住安平再不肯放手。可爱情的国度里谁不自私?这是上苍给相爱的人的权利,即使这中间会有痛苦、会有伤害,他也不想放弃。 冬日凉薄的阳光穿过窗棂落在安平脸旁。他低垂的眼角一痕晶亮的水光,在阳光的照射下水晶样闪动璀璨。 裴宿恒受了蛊惑,伸手想摸摸那一线水痕。刚靠过一点去,身体猛地被一股大力掀倒,额头磕在地板上,头脑嗡地一团星点。 “我不喜欢男人!不喜欢!” 他在剧烈的耳鸣中听到一个声音歇斯底里地喊叫。头晕的厉害,眼前全是金星,他强撑著抬起头。安平仍旧靠在墙角,身体抖得如筛糠,手指痉挛地抖动著扯断腕上的珠帘发狠扔在地上。 “我不喜欢!” 玉珠四处崩落。安平的手腕被断裂的链子勒出一道血丝,他毫无所觉,赤红著双眼,突然站起来。 裴宿恒惊恐不已,忍著疼痛晕眩急忙爬过去抱住他双腿。 “安平。啊……” 安平死命朝他胸口踢了一脚,挣开他,跌跌撞撞跑到书桌跟前。 “我不喜欢,不喜欢!” 他著了魔一样念叨著,把书架上的书全都扒下来,拖住放在书架里面的那只红木盒子,丢出去。 裴宿恒想要阻止,却疼的起不了身,想喊,声音都堆在胸腔,提不起来。 木盒应声而落,风铃和素描本都跌出来。安平一脚踢开风铃,胡乱抓起素描本翻开裴宿恒的那张肖像扯下来。 “我不喜欢!” 对那肖像有仇一般,安平抠著手中的画纸面目狰狞地一下一下撕成纸屑。 裴宿恒手指扒著地板,指甲缝里渗满了血。安平撕扯的分明是他的一颗心,一片一片碎成血块,被人丢在地上无情地践踏。他的胸口空了,又被一堆堆的冰雪死死填满,冷得连血管都结了冰凌。 “不喜欢……” 纸屑纷扬撒在地板上。安平的情绪随著零落的一片雪白沈静下来。他的眼睛恢复冰冷,无机质的机器般阴郁麻木。 “我早说过,我不喜欢。” 他像赢得了一场战争的胜利,嘴角扬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视线掠过伏在地上的裴宿恒,踩过一地凌乱的碎纸片,走出去。 平生多情 三十八 三十八 许夏宁蜷在沙发里,眯著眼晒著太阳。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了凹凸不平的伤疤,皱皱巴巴的,像一块年代久远磨损的破烂的皮革。双手手指僵硬,被风刀反复切割过的枯枝一样,似乎碰一下就会折断。脸上也是瘢痕交错,牵动著本来就毁损的五官怪异地扭曲著,让人很容易联想起经常在好莱坞大片中出镜的鬼怪魔物。 安平拧好毛巾给他擦拭皮肤,力道拿捏的很轻柔,比伺候小婴儿还要谨慎。烧伤患者皮肤薄脆,稍有不慎就会受伤,简单的清洁也要格外经心。 擦洗干净後,安平把早餐端出来。 许夏宁瞥了那些食物一眼,又习惯性飞快垂下眼睛,眼角的烦躁稍纵即逝。安平只当没看见,硬逼著他吃下半碗粥,再盯著他把药吃了,之後才回卧室收拾房间。 许夏宁感冒发热病了一个多星期,卧室一直门窗紧闭,憋闷的像个不通气的箱子。安平把窗子打开通风,边边角角都整理一番,再把被子抱到阳台晾晒。 他不时看看许夏宁,见他像是又要睡著了,就想再拿条厚毯子给他盖上。刚迈出一只脚,许夏宁突然睁开眼没头没脑蹦出一句,“他又来了。” 安平身体一震,下意识顺著许夏宁的目光回过头去。 许夏宁家所在的这条巷道很有些年头,巷宽极窄,约有两臂长,探出身去就能跟对面的邻居握手。这样的距离,即使眼神不好用,只要稍加留意,对面的动静就能一清二楚。还好这巷子太过古老,不是太恋旧的人家都已搬走,只余两三户人家巷头巷尾地隔著,倒也不怕人窥视。 此时安平很清楚地看到,鲜少有人走动的小巷里,一个青年人背靠对面一栋小楼的外墙,静静地抬头仰望著这边。他穿的很淡薄,肩膀有些瑟缩,不时还抖抖地打下寒战。 安平看了一会儿,转身往卧室走。 “外面很冷。”许夏宁的声音落在身後。 安平拿出厚毯子给他盖上,“现在还冷吗?冷的话我把另一台电暖气也打开。” 许夏宁难得撑起残损的眼睛看著安平,过了三四秒锺咳嗽著移开视线,“你就嘴硬吧。” 冬天日落早,把晚饭做好时,天色已微暗。 安平在餐桌旁盛饭。许夏宁撑著沙发扶手站起来,倚著拐杖活动了下腿脚,一跛一拐地拖著步子走到阳台那边,把头靠在玻璃上,盯著外面的巷子看。 安平喊他吃饭,许夏宁像是没听见,依旧看著外面淡淡地说,“他还在那里。” 手抖了一下,碗里的汤洒出来。安平拿过抹布擦干净,头也不抬地说:“快来吃吧,鱼汤凉了就腥了。” “今天零下几度?屋檐上的冰凌好长。” “夏宁……”抓著汤勺的手一下握紧,安平终於撑不住,脸上露出痛惜的神情,“求你了夏宁,别说了。” 许夏宁回过头,一反常态地不顾忌明亮的日光灯,抬头直视著安平。仅剩的那只左眼,在浑浊的视网膜下面,隐约闪动著一丝类似少年人的清澈光芒。 “你究竟在怕什麽?”t “你知道的夏宁,你知道的,我……”安平声音紧得发颤,气流卡在喉咙里,呼吸逐渐急促,“我……我这样的人,不该对别人有什麽期待。” 室内一时静谧,只余安平粗重的喘息声。 许夏宁又扭头看看窗外。片刻转过身体拖著蹒跚的脚步走到安平身边,抬手按按他微微发抖的肩膀。 “外面那个不一样的,那是个好孩子。他应该不会……” “不,不行!” 就因为是好孩子,他更不敢去想。他受不了有朝一日,好孩子眼睛里浓浓的对自己藏不住的依赖,在震惊之後变成或同情或厌恶的闪躲。那样的话他说不定真的会疯掉。与其在真相揭穿後被人厌弃躲避,他宁愿在那之前就把裴宿恒推得远远地,用尽一切手段,让他对自己彻底失望。因为自身的缺陷和软弱去折磨别人,这的确很不公平很残忍。但除此之外安平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2 那种像烂泥一样被人踩在脚底下嘲笑玩弄的生活,他死都不要再尝试一回!何况,裴宿恒还只二十岁,这个年纪做出的决定,很多时候都当不得真。他在自己这里受到的伤害,也会很容易在其他的俊男美女那里得到补偿,久而久之自然会忘记。忘记之後他们便又成为路人,纵是相见也不再相识…… “不试试怎麽知道?安平,人与人是不同的。” “我明白,”安平抹一把脸,把眼角的一点酸涩抹干净,“可我真的不能再冒险,代价太大我承受不起。” 爱情对他来说,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年少时的荒唐,他可以狡辩是年幼无知,掩耳盗铃地原谅自己,然後再借口照顾母亲恬不知耻地活下去。如今他年近不惑,还有什麽理由纵性妄为?家破人亡若是还不够让他记住教训,那他真的连畜生都不如。 “况且,人怎麽能跟命作对?命中注定我就要这样过日子,我得认。” 许夏宁拧起眉还想说什麽,安平截住他,“夏宁,陈彦哲纠缠了这麽久我可曾劝过你?我不管你跟他的事,也请你不要管我。” 许夏宁满布伤疤的脸怪异地抽搐一下,他那只独眼里的光暗淡下去。愣著站了一会儿,慢慢走回到沙发跟前坐下,闭眼把头靠在沙发背上不再言语了。 看他这副样子,安平登时便对刚出口的话懊悔不已。 安平与许夏宁相识的时间虽不长,情谊却不一般。他们有很多相似之处,不管是支离破碎的感情,还是丑陋的不能见人的伤口,都能在对方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正是因为这些共通点,他们更能体谅彼此。於是许夏宁成了十几年来,安平遇到的唯一一个知道了他的本来面目,还能把他当正常人对待的朋友。只有在许夏宁面前,安平才敢允许自己把披在身上的沈重伪装稍微撕开一道缝,好从里面探出头来喘口气。对这仅有的朋友,他实在不该说出这麽任性的话。 安平立在餐桌旁欲言又止,想要道歉,看许夏宁那副架势也知道,这时候凑上去,只能惹得许夏宁肝火更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巧厨房里的烧著的水开了,电水壶嗡嗡地叫。安平连忙躲进厨房。 把开水灌到暖瓶里,忙完出来,许夏宁正在讲电话。 不多一会儿,许夏宁收了线,瞥一眼安平冷冷地道:“你走吧。” “夏宁。”安平讨好地挨到许夏宁身边,“我错了,你别这样。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许夏宁看他一会儿,破损的嘴角不由勾起来,露出一个只有安平能看懂的笑容,“笨死了,还是这麽呆。我哪有这麽小气,为这点小事生气,刚才是……”许夏宁清下嗓子,目光落到地下,“陈彦哲打电话说,他就要到了。” 安平也跟著笑开了,“还有多久到?” “十来分锺吧。已经坐上计程车了。” “夏宁,这回,你是要答应跟他回家过年了吗?” “对。”许夏宁高傲地抬起下巴,让白亮的灯光毫无遮拦地直射在自己那张狰狞的脸孔上, “我就这样去见他的家人、朋友,我看他能撑多久。跟我玩儿?我玩不死他!” “你呀……”安平笑著摇摇头。 就知道嘴硬。 安平把後半句话偷偷咽回去,直起身道:“早该答应了。你之前不愿意去杨老师家过年,也不想跟陈彦哲回去,杨老师为这事急的直上火。那我先回去,不做电灯泡了。” 许夏宁用那只独眼白他。 安平窃笑。走到楼梯口许夏宁突然喊住他。 “安平,如果我真的跟陈彦哲和好了,你会给外面的孩子一个机会吗?” 安平手指抠进楼梯的缝隙里,许久许久答不出话。 今天安平过来照顾许夏宁,顺便骑了一辆小三轮车过来,给他带了些生活用品。 把三轮车推出院子,一直到骑上车往回走,安平心思还是恍惚的。 许夏宁最後那句话,回声一样不断在他脑子里晃荡。他就像一个在浓雾中迷路的人,听到了一阵悦耳的锺声,明知道那是魔物吞噬生命的前奏,还是忍不住想走近些去看一看。 骑车路过一直动也不动倚靠在墙壁上的青年时,安平的胸口不由一阵疯狂的跳动。 他压抑著身体的震动,故作镇定目不斜视地骑过去。裴宿恒如之前的几天一样,默不作声地在後面跟上他。 前些天他都是步行回家,青年跟在他身後毫不费力。可今天他骑了车,对一个一连在外面冻了五六天,感冒发烧的人来说,要跟上他就有些困难了。 青年小跑著追在後面,不过十几米,就喘的不住咳嗽。 安平突然刹车,脱下外套扔到裴宿恒头上。 “安平,我不……” 青年手忙脚乱要把外套重新给他穿上。安平回头瞪一眼,那好脾气的青年马上乖乖地穿在身上。 “我真的没事……”还没说完又是一通猛咳。 安平脚踩在脚蹬上,用了好几回力,总也踩不下去。 闭了闭眼,安平认命地跳下车,把裴宿恒拉到一个角落里。 “解开衣服给我看看。” “啊,不要啊,天气好冷的。” “你解不解?” “安平,没事的,早就好了。你真的不用……” 安平打开青年遮在胸前的手,三两下扯开他衣服。 巷子里光线昏暗,但即便如此,青年胸口那一大块青紫的淤青,还是异常清晰。 安平抖著手碰了碰那可怕的布满淤血的皮肤,指尖不正常的热度和肿胀的触感,让他恨不得抽死自己。 他假惺惺地见不得别人让这青年受一点点伤,自己却在他最脆弱柔软的胸口死命地踢一脚。 这世上可还有比他更卑鄙的人。 安平再装不下去,使劲攥住青年的手臂往外扯,“快快,我带你去医院,快点。不看医生不行!” 青年任由他拉扯,只是把住墙根一步不动。 安平又急又愧,“生气了吗?我……我错了。可是,可是现在不是制气的时候,快去医院!只要你去乖乖去医院,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真的?” “真的!” 裴宿恒笑了。他的脸缓缓逼近安平,在唇瓣贴上安平的双唇时,轻笑著呢喃,“那,就先给点补偿定金吧。” 嘴唇被含住轻轻地吸吮,灵活的舌尖顶开唇缝,扫过微微打著颤的齿列。 不同於记忆力那次唇与唇蜻蜓点水般的碰触,属於另一个的清甜气息,温柔而霸道地想要侵占进整个口腔。 下唇被舔咬的一阵刺麻。 安平蓦地回过神,猛地推开裴宿恒,仓皇往後一退,一下绊倒蹲坐在地上。 “安平!” 安平连滚带爬躲开青年伸出的双手,爬起身丧家犬般没命狂奔。跑到一半想起三轮车,心里猫抓狗挠一样的蹭回去,抓住车把连拖带拽拖著车子歪歪扭扭地跑。 歪七扭八地跑了几步,发觉身旁没有人。 小心地往回探头一看,裴宿恒又贴到墙壁上装死。 “喂!你是真想病死是吗?!” 青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3 年兴趣缺缺地抬起眼皮了他一眼,“不许再赶我走。” “我管你。反正你生病又不是我难受。” “我要留下来过年。” “你到底去不去?!” “我要转学。” “你有完没完?不要得寸进尺。” 安平掉头不理他,这才想起骑上车子,踩下脚蹬。 “欧也!” 青年蹦跳著跑上前,跳上三轮车,搂住安平的腰,将脸贴在他并不算宽阔的後背上。 “起开,别烦我!” “不要!” “小心我把你掀下去。” “随便~~” 安平弓背用力踩著车子,前方的霓虹灯扫在他的脸上,变换著五彩斑斓的色彩。 ===================== 这张很甜吧?o(∩_∩)o~ 平生多情 三十九 三十九 小年这天茶铺正式歇业,再开张时就要是明年了。安平看著卷帘门上大红的福字,不由感慨时间过得真是快。 一转眼就是一年,一转眼就已老去。 扫尘、备年货,忙忙碌碌地还怎麽察觉除夕就走到了眼前。 一大早起来贴好春联,就开始准备晚上的那顿大餐。 裴宿恒留下来过年,安平把菜谱排的更丰盛,食材调料堆了满满一桌,料理起来很是麻烦。但过年就是要忙碌热闹才像样子。往年老王他们过年要老家,除夕夜这边就只有安平跟母亲两个人。美萍身体又不好,怕鞭炮声吓到她,吃过年夜饭很早就要把门关死哄著她休息。别人的除夕是一年中最欢快热闹的日子,而安平的除夕却是最冷清的。 今年只是多出了一个人,气氛就明显不同。红彤彤的春联看起来格外新鲜喜庆。年轻人好动,一会儿跑进厨房给安平打下手,一会儿又跑出去逗美萍和豆豆玩,叽叽喳喳又笑又闹,屋子里的动静一直就没停过。安平整著食材,不时看看他们,心里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喜悦。 把材料收拾的差不多了,安平才发现少买了一样调味料。大过年的不能凑合,安平把剩下的活交代给裴宿恒,摘了围裙火速往商店跑。 他们这小城不够繁华,除夕这天过了中午商店基本就会关门,不快点就赶不上了。 巷口停了一辆黑色奔驰,安平没多留意直接跑过去。那辆车却跟上来挡在他前面。 车门打开,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走下车恭恭敬敬地对他行礼“平哥,近来可好?” 男人声音温和有礼,安平却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他盯著这人,过了好久才认出他是谁──几个月前,那个放荡的夜晚过後,就是这人奉了齐荣钊的命令,把他从c市送回来。 安平垂在身旁的手不禁抖了抖。天气实在太冷,他在家里捂得热乎乎的手脚,只这片刻的时间就凉透了。 “平哥?” 那人又唤了一声,安平才想起要回应,“嗯,我……很好。荣哥,还好吗?” “一切都好。荣哥一直记挂著平哥。快过年了,荣哥让我过来接平哥过去见个面。” “现在?” “现在。” “可是,我……” “平哥不用担心,荣哥下午就要飞回去,时间不会太久。” …… 安平沈默片刻,点点头,向车子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我回去跟家里说一声。” “平哥,荣哥的时间很紧,你也知道的。” 安平只得坐进车子里。街上行人稀少,车子开得飞快,十几分锺後就停在了凯悦金碧辉煌的门口。下车前安平给裴宿恒发了一条短息,然後关掉手机,打开车门走出去。 男人把安平引到位於顶层的客房,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安平打开门,宽敞的套房里没有一个人。他不敢随意走动,在门边站了很久,才挪动脚步走进客厅。 客厅的物品摆放的很整齐,没有动过的迹象。左手边一间卧室的门敞开著,安平想了想走进去。齐荣钊的随身物品随意地扔在床上,一旁的书桌上还有一杯未喝完的咖啡。 安平稍稍舒了口气,安静地在书桌前坐下。 桌面上摆了几份简历类的材料。安平本不想看,目光划过去却瞟到似乎有裴宿恒的名字,他下意识地就把那几页纸抓在了手里。 这是份非常详细的简历,裴宿恒二十年的教育经历、交友状况,以及他不太寻常身世都被调查的清清楚楚,就连他父母双方家族间的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私密关系也有周详的记录。 安平以前便猜测裴宿恒的家世定然有些背景,但他从没刻意查证,裴宿恒也没有特意提过。今天透过这几张纸,安平头一回清晰地意识到,那“背景”竟然是称得上显赫的。不过对这些,安平并没有多少感触,他只对这份材料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感到彻骨的恐惧。 这十几年来他一直以为,起码在他身处这个小城时,那个光怪陆离的圈子跟他没有多少关系,只要做好分内的事,余下的时间他便是个自由的、不被任何人关注的茶铺小老板。 他信守自己做出的每一个承诺,妄图以此换取同样的信任。现在看来,他是太过幼稚了。 大脑里一时千头万绪,在畏惧之中竟掺杂著生出种近似愤怒的冲动。 安平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把那几份材料收好,放进齐荣钊的公文包。 浴室的门锁哢嚓一声打开,安平慌忙转过身,一个服务员从里面走出来,向他躬了躬身道:“齐先生请您进去。” 服务员说完退出卧室。安平定定神,快步走进去。 凯悦顶层的浴室模拟室外温泉,面积阔大,足有个小型游泳池大小。装潢亦很别致,天花板是整面的水晶玻璃,可以充分利用自然光;四周的墙壁镶满大幅的玻璃镜,使空间在视觉上更加开阔。安平甫入浴室,如一脚踏进开阔的露天浴场,不觉愣了愣,再加上镜面反射和室内蒸腾的热气,来回扫视了几遭才看到齐荣钊。他正泡在浴池里,双臂伸展搭在池壁上,头微微仰著,似乎很享受浴池里温泉水流的按摩。 墙壁的镜子里映出不同角度的自己,安平很不适应。垂下头走到近前,目光落在地面恭恭敬敬站好,“荣哥。” 齐荣钊没有回应,良久才淡淡地道:“桌上的东西,你看过了。” 肯定的语气,不容人反驳。以齐荣钊的个性,既然毫无遮拦的摆出来,自然就是给他看的,安平岂会不知。 弓了下身子,安平态度更加谦卑,“是,已经看过了。”t 齐荣钊眯起眼又泡了一会儿,便裹了浴巾起身俯卧在浴池边的炕凳上。安平会意,马上洗了手卷起衣袖给齐荣钊按摩。 很长一段时间,安平算的上是齐荣钊的专属按摩师,手法力度都磨练出专业水准。最近几年两人极少见面,安平的技艺也多有生疏。齐荣钊被他按了几下皱了皱眉头,安平心里打鼓又不能擅自停下,只能硬著头皮更加小心翼翼地继续。 “生气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齐荣钊的声音缠绕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4 在蒸汽里传过来。 安平惊得一抖,忘了手上的动作,“荣哥,我,我怎麽会……” 齐荣钊瞟他一眼,目光从微启的眼睫中泻出来一扫而过,平平淡淡的,不够锋利也不够冰冷。但安平咬在舌尖上的话却无论如何无法再出口。在齐荣钊面前他一向都是透明的,从身体到心灵,没什麽能瞒得过他。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以为……以为我至少是能被荣哥信任的。”十四年,齐荣钊身边的人资历能及上他的不过寥寥几个。他并非倚老卖老,只是冲这份生死相随总以为至少可以不被怀疑。 齐荣钊却笑起来,似是听了什麽绝妙的笑话,笑得很是愉悦开怀。笑完了起身坐到一旁沙发上点支烟,隔著缭绕烟雾看著安平。 “为什麽会以为我是在监视你?难道就不能是保护你?我还以为,以你我的关系,派一两个人在你身边跟著才说的过去。” …… “安平,到底是我不信任你,还是你在提防我?” 安平心头一震,冷汗如水泼了一身,“荣哥我没有!我从没动过那个心思。”安平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误会到这种程度,情急之下风度尽失,口舌都不甚利落,“荣哥,我知道,我,我没什麽本事,不能帮你做什麽大事。但,但我对荣哥的忠诚却从没变过!荣哥对我与母亲有再造之恩,这样的恩情,即便是死我也绝不会背叛!” 两人的目光隔著氤氲的水汽纠缠在一起。丝丝绕绕的纠结中,十四个年头在眼前嗖忽而来又嗖忽而逝,留下一年年的光影拧成荆棘,密实地缠在心头,靠的越近,刺得越深,亲密又疼痛。 “荣哥,除了父母亲,你是唯一一个把我当人看的。跟你的第一天我就发过誓,我的命的是你的。除了你,我不为任何人卖命,包括我自己。” 心底那道伤口又被撕开一次,安平垂下头眼眶屈辱地微微发红。齐荣钊按住他泛起水光的眼角,把那点水迹擦干,“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的人。” “我是荣哥的,一直都是……”t 齐荣钊盯著他,目光里看不出喜怒。过了很久,长长吐出一口气,“你呀,死脑筋。”他拍拍安平的头想站起身,视线无意间擦过安平光裸的手腕,眼神陡然一凝,又坐回去,“那串珠链,怎麽没戴?” 安平猝不及防,不知如何回话,心慌意乱下无措地摩挲著手腕支吾道:“那珠链,实在太过贵重,平时……就没有戴。” 齐荣钊的嘴唇缓缓抿成刀刻般的一线,他弹掉早已燃尽的烟灰,冷声道:“脱掉衣服。” 安平呆愣地望著齐荣钊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齐荣钊俯视著他,清晰地重复,“脱掉衣服。” 安平倒吸一口凉气,惊恐地看看四周明晃晃的玻璃镜,“荣哥,我,我不能……我……” “不能?”齐荣钊的目光逐渐变深,唇角嘲讽地勾起来,“这点事都做不到,还说什麽命是我的,人是我的。” “荣哥,”安平仓皇地单膝跪在齐荣钊脚下,伸出满是冷汗的手握住齐荣钊的指尖,“求你荣哥,不要,不要这样。除了这个,我,我什麽都听你的。” 齐荣钊看都不看他,从他手里抽出手指,“这句话三年前你已经用过了。今天,不管用了。” 安平几乎要哭出来,他伸手想再抓住点依靠,齐荣钊却站起身,像躲避瘟疫般躲开他。安平看著自己落空的手,瘫坐在地上。 绝望像海水从四面八方压上来,他被抛在冰冷黑暗的海底,无法移动无法呼吸,有一瞬间所有的感觉和意识都抽离了他的身体。除了刺骨的寒冷他什麽都感知不到。 “快些!”齐荣钊不耐地皱起眉心。这厌烦的神情又如钢刺般扎进心里,把他那点偷偷摸摸呵护起来的自尊扎的粉碎。 在经历过那麽温情的一夜过後,他曾以为他与男人之间,总会有些许不同。今日看来,一切却都是他的幻觉。 他在男人眼里,仍是一个豢养来随意取笑玩乐的小丑。 安平咬紧嘴唇,把逼到眼眶的泪水咽回去,撑著身体站起来。他腿软得站不稳,只能靠在镶满镜子的墙壁上,抖著手解开纽扣,把衣服一件一件除掉。 四面合围的无数张镜子里,慢慢显出他裸露的身体。正面、背面、侧面,无处不在的镜子,将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纤毫不漏地呈现出来。通透冰冷的镜像中,他的皮肤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就像酷寒之地的冰雪,冷的能将一腔热血生生凝固。 “看清楚,”齐荣钊走到他身後,捏著他的下颌,把他的脸扭向镜子,“看清楚了,才认得清自己,才知道什麽是对,什麽是错。”冰冷的手指放开下颌,滑过瘦削的胸膛停到腿间,缓慢而有力地打开他的双腿。 平日小心隐藏的私密处,赫然暴露在天光下。安平全身的肌肉失控的抽搐。齐荣钊钳制住他的挣动,手指徐缓地移动著,深深插入脆弱的密道。 啊! 安平张嘴尖叫,却发不出声音。他大张的双眼里,空洞的眼瞳映出镜中自己的影像。面前的镜子仿若活物不停地晃动,里面丑态毕露的身体随之盘曲成一条毒蛇,扭动著冲过来,张开腥臭大口用尖长的毒牙凶狠地咬住他的眼。 耳朵里尖锐地叫起来,嘈杂的鸣叫像尖针扎进鼓膜,与男人伸进他下体的手指一起,刺激著体腔内外急剧地鼓胀著疼痛。他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一波胜一波的鸣叫和痛楚撕咬著大脑,眼前只剩一团白花花的光点。 安平汗落如雨,终於大喊一声不支地倒下去。 身後的男人及时掐住他的腰,将他紧紧箍在怀里。 “安平,不要再逼我,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火热的唇舌贴在耳边啃咬著,男人的性器代替手指,猛地楔入他的私处。 平生多情 四十 四十 除夕夜,寒风在无人的街上来回穿行。街灯仍旧准时点亮,孤单地照著萧瑟的街道。 安平从一盏盏冷寂的街灯下走过,影子被拉扯的长长短短,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他已经走了很久,从中午到现在,最後一间酒吧都已关门许久,他还在不停地游荡寻找。 酒,他只想要酒。一醉万事休。等他彻底喝醉,头就不会这麽痛,心里,就不会这麽难过。 兜兜转转,进了一条很熟悉的巷子。安平走了一阵,晃觉似是青衣巷,晃了晃头,又转回身往外走。 後面像是有人喊他的名字,安平撑著墙壁,尽力把腿迈的快一点。他不想见人,一个一个都拿他当小丑。他受够了,不想再被他们嘲笑。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越想走快些,两条腿越是沈得拖不动。没几步就被追上,手臂被拉扯著牢牢地抓进一双手掌里。安平挣了挣,那双手掌没有移开,反而把他抓得更紧。他抬起昏花的眼。那人的脸被街灯照的晕黄一团,模糊的看不清楚,只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在对著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5 自己说话。那些声音在进入耳朵前,被锯子锯成毛糙的碎片,还带著毛刺就争先恐後往耳朵里钻,把安平一头的浆糊捣得更加糊涂。 “走开!”安平听到自己大叫,过分高亢的音调连他都觉得像个疯子,“走开!”他胡乱挥舞的手打到了那人的脸,“啪”地很响亮的一声,他的手都疼了,那人还是没放开他。 “安平!”那人把他按进怀里,温热的气息轻轻浅浅地擦著他的耳朵边,“安平,是我。别怕,冷静点,是我。” 安平四肢像被绳子捆绑起来,无法活动。他惧怕这种手脚不能伸展的感觉,错乱的大脑惊恐地翻出一幕几乎已经被遗忘的画面:他被粗糙的麻绳绑著手脚,扔在充满恶臭的小屋里。一群男人在他身边喝酒划拳,不时有人走过来踢打他几下,把酒水菜汤泼到他身上,撕开他沾满污渍的衣服,用脚踩碾他的私处。他们说要把他卖到马戏团,白天展览晚上买肉,一定能赚很多钱。说著说著他们就哄堂大笑。他怒骂怒喊哀求哭泣,他们目光更加污秽地围上来,一边捶打他掐他的皮肉,一边用乱七八糟的物品戳他的下身。他疼的在地上翻滚,他们就笑得更大声。 从没那样绝望过,完全失去做人的资格,畜生一样被肆意狎弄嘲笑。那时候,他只想快点死去,逃开这人间炼狱。 後来,那个人出现了。他不嫌弃他满身脏污,亲自把他从那间可怕的屋子里抱出来。他给他洗澡,给他干净的衣服穿,教给他许许多多的东西。 他一向唯利是图,却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把他送人。 他很严厉,但也会在他做恶梦时搂住他说“别怕,是我,别怕”。 安平摇晃的视线浮起一层水雾,齐荣钊的面孔重叠在眼前这人的脸上。柔黄的灯影下,他对安平坏坏地笑,飞扬洒脱,像十四年前初遇时一样。 光影摇动,只一转眼,齐荣钊的脸突然换了颜色,温暖的笑容结了冰霜,目光冷的像锋利的刀刃。 “安平,人要有自知之明,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能救你,便能毁你。别逼我在厌烦之前毁了你。” 他把曾经赠与安平的勇气夺回去,强迫他把缝补起来的尊严打碎,将他最低贱的一面重新挖出来,然後,再冷眼看他在屈辱的欲望中沈沦的丑态。 “安平,”他揪著安平的头发,逼迫他看清楚自己的私处是怎样饥渴地吞吐男人的性器,“你说,你那位小朋友看到你这副模样,会做何感想,嗯?” “啊!!!” 安平拼尽全身的力气挣开身上的束缚,巨大的反作用力使他撞在墙上。太过强烈的疼痛把安平最後一点理智击碎了,他抛开平日禁锢著自己的所有枷锁,对眼前模糊的人影咆哮怒骂,“滚!你给我滚!我就算被别人整死也不要再见到你!”他抓起一块砖头,朝那人影砸过去,“滚!滚开!我受够你了。你以为你比我高贵多少?!你这个恶魔疯子吸血鬼!” 砖头飞出去,那人影利落地躲开,砖块“!”地大力砸在对街的墙壁上断成两截。安平怒火更炙,双手胡乱在地上摸索,碎石块玻璃渣,像是觉不到痛一般,摸到什麽都抓在手里往外扔。 那人影冲过去,抓住安平的手,再次将他抱在怀里,拍著他的背哄他,“安平,是我,是宿恒,裴宿恒!醒醒,快醒醒。” 安平呆了一呆,眼睛里现出一线清醒的迹象,盯著那人影看了许久,他突然又是一阵癫狂的笑声,“裴宿恒?好,好!又一个金贵的豪门公子。耍人很好玩儿是吧?!滚,你他妈的给我一起滚!” 裴宿恒如梦初醒,明了安平不知从哪个渠道知道了他的身世,以为他有意隐瞒。有心解释,现在却不是时机,只能先顺著安平尽力安抚,“是是,都是我不对。安平,咱们先回家好吗?回家後我仔细向你解释。” “谁要你解释,我才不在乎!你耍我也好玩我也好嘲笑我也好作弄我也好,我才不在乎!来,尽管来!开心就好,只要先生你开心就好。哈哈哈……”安平在裴宿恒怀里仰头大笑。他笑得张狂放肆,浓黑的眼睛里却分明涌动起层层的悲凉。没有眼泪,狂热的怒火把双眼烤的赤红,濒临绝境的痛苦全被压制在眼瞳深处撕扯挣扎,似乎马上就要爆裂崩溃。 “安平别这样,别这样,”安平眼中的绝望,让裴宿恒遍体生寒。他莫名地生出一个念头,觉得安平已经对这个世界死了心,下一秒就会抛下所有决绝地离开。 裴宿恒手上不觉用力,更紧地抱住安平,“不管你遭遇过什麽,那些都过去了。安平,我……”裴宿恒望著那双被伤痛淹没的眼睛,把心底的那三个字,明白无误地说出来,“我爱你。不是玩笑不是嘲弄,是实心实意的,用我的全部爱你。” 安平似乎听懂了这笨拙的情话,紧绷的身体稍微松弛。他圆睁的眼仍然紧盯著裴宿恒,过了许久,暴戾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柔和迷蒙,像是透过面前的人看到了很久以前那些没有忧伤的过往。 裴宿恒见他平复下来,便想不动神色引他回家。安平垂著头,乖顺地随他牵著手慢慢往回走。刚走几步,半空突然劈啪迸出零星的鞭炮声。安平猛地一震顿住脚,惊醒般挣开被紧握的手,劈头狠扇了裴宿恒一耳光。 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裴宿恒被打的趔趄了几步,脑仁嗡嗡作响,唇角也裂开了,灼烧般地疼痛。 “安平!” 裴宿恒并不在意,他只怕安平又发狂会伤到自己。抹了把嘴角的血丝,又冲过去想干脆把安平强行带回家。 安平转过头看他,墨黑的眼瞳寒光湛湛,清明的像寒夜的星子,没有一分醉意。裴宿恒倒吸一口气,腿脚竟一时发软,迈不出步子。 “安平,你……” “你说你爱我?”安平打断他,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清。 被心爱人这样直接的探问,裴宿恒很是羞赧,但还是诚实地点头承认,“是,我爱你,从见你的第一面……就爱上你了。” 安平笑起来,无声地,唇角勾起形成一个轻浮的弧度。 虽然知道安平还醉著,现在他的言行举止都不正常,但这仿佛嘲弄般的笑,还是让裴宿恒心里生出很不舒服的异样感。 “安平,也许我现在还得不到你的信任。但是,我会努力,以後我会让你慢慢明白,我对你的心没有一点谎言。” “那你爱我究竟是为了什麽?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麽?” 裴宿恒一愣。他从没想过这种匪夷所思的问题。爱一个人不就是想对他好,想要他幸福,哪有爱上了反倒要处心积虑从对方身上获取回报的道理?这种龌龊的心思,哪里还是爱。 一直以来安平竟然是这样看待自己对他的感情,裴宿恒禁不住为自己辩白。 “安平,我从没想过要用自己对你的感情换取什麽。我爱你,只是想你幸福。除此之外再没有想过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6 别的。” “没想过别的?”安平的笑容变了味道,他眯起眼斜睨著裴宿恒,眼波在浓密的眼睫间悠悠闪动,流转出一股惑人心魄的别致情态,“没想过要跟我上床?” 平地炸开一声响雷,裴宿恒登时被惊得的目瞪口呆。 他万万没想到安平这样素净的性格,醉了酒竟会问出这种话,更没想到在安平眼中自己竟是这样的人。虽说跟喝醉的人没法较真,可被人如此看轻,讶然之余裴宿恒还是忍不住气闷。呆头呆脑地想要跟安平讲道理,却被安平周身从未流露过的风情媚色勾的险些失了魂,他不由如被当场捉奸般狼狈不堪,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安平口里那种卑鄙龌龊的人。但转念一想,天下又有哪个男人会不想拥抱自己心爱的人,不想让自己亲手带给他无上的快乐?爱一个人进而想与他做爱,本来就天经地义,到了安平这里怎麽就好像罪大恶极了?裴宿恒一时羞愤一时茫然,不知如何回话才好。 他犹犹豫豫间,安平的脸色骤然沈下来,冷笑道:“我就知道,一样的,全都是一样的!嘴上说得再好听,其实都是在为心里那点肮脏的私欲找借口!”安平声音尖利,握在身侧的双拳捏的哢哢作响,“什麽爱情,什麽誓言,全是放屁。上了床、玩儿腻了,就什麽都不是了!爱情?爱情就他妈的是一块破抹布!” 说到最後,安平几乎是在喊叫。过於激动的情绪让他不支地弯下腰,身体微微战抖,随时都会跌倒。裴宿恒急著想过去扶他。安平轻蔑一笑,踉跄地後退几步靠在墙上,勾著唇角道:“这麽心急?” 裴宿恒不明所以。安平冷笑著,突然解开外衣甩在地上。 “也好,早完事早利落,省的天天把情啊爱啊挂在嘴上恶心人。” 他脱掉外衣又动手解衬衣的纽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裴宿恒,幽暗的眸光辣厉的如淬了剧毒,却又偏偏冶豔的叫人神思昏迷。 裴宿恒的一双脚被死死钉在地上,他无法向前阻止,也无法後退逃开,犹如一个被砍去手脚的囚犯,被囚禁在心爱人的面前,眼睁睁看他沈溺在过往的怨恨里,故作放浪自轻自贱。 “来吧,除了这个我也给不出其他了,”安平细白的手指扯开衣领,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做完了快点滚,别再一天到晚端著一幅仁慈的嘴脸做戏。我看著都替你累心。” 安平赤裸的胸膛刺得裴宿恒双眼生疼,刀子一样的话语更是扎在胸口,痛入骨髓。 安平看他呆滞著枯木一般,挑唇又是一笑,把领口扯得更开些,脚步蹒跚地过来拉他的手。 肌肤相触的一瞬,裴宿恒的手好似溅上炙热的岩浆,他跳起来一下甩开那只苍白瘦削的手。安平呆了呆,又挂著那抹嘲讽的笑来捉他。 裴宿恒牙关紧咬,看著安平离他越来越近的雪白的胸膛,看著那藏在轻佻的笑容後面,在眼底深处翻滚的嘲讽和悲怆。脑中的一根弦啪地崩坏了。裴宿恒扭头风一样般逃出巷子。 手里抓了空,安平愣愣地看著空虚的手掌,呵呵地笑。 “走了好,走了好,”他自言自语地嘟念。 扶著墙壁,拖著不听使唤的腿脚一步步挪回去把外衣捡起穿上。手指冷得僵硬,拉不拢衣链,干脆就敞著。晃悠悠走几步,脚下一滑跌在地上。一腔子的醉意都被跌了出来。头晕的天旋地转,撑著四肢爬了半天也没爬起来。结了冰的青石板寒意透骨,只趴了一会儿,原本就有些不适的腹部像被冰渣穿透一样剧烈地抽痛。 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安平疼的喊了一声,密集鞭炮声突然在头顶炸开。 新年到了。 安平哆嗦著地蜷起身体,用手肘膝盖扒著地面,磕磕碰碰地往家里爬。 空气里飘散著浓重的火药味儿,连成一片的鞭炮声贴著耳朵边炸响,震得耳膜像被挖了出来。 有谁家放了烟花,大朵大朵,浓丽的豔色在热闹的空中炸开,点亮了半边天。 安平一时被迷了神思,侧脸贴著石板仰望那半边天空,烟花亮丽的光彩清晰地落在他的眼膜上。 真好看,他近似停滞的大脑模糊地想,跟荣哥那晚给他放的烟花,一样好看…… ===================================== 晚上还有一更 平生多情 四十一 四十一 醒过来的时候,很规矩地睡在床上。睡衣穿得很整齐,被子和床单也很干净,没有一点污渍。下床後,又从床底下翻出了换下来的脏衣服。 安平不由地佩服自己。醉酒後的事虽然记不真切,但歇斯底里地发酒疯还是有印象的。记忆的片段一直持续到跌倒的瞬间,之後他便成了活死人,对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印象。这种状况下他还能自己爬起找回家,老老实实换好睡衣躺到床上睡觉,著实不简单。 这麽多年提心吊胆的日子,果然也不是白过的,再混乱的情形下,也出不了大纰漏。 起床後身体一直不舒服。安平本来就有腹痛的痼疾,昨晚著了凉,疼得愈加厉害,肚子里活像塞满了冰刀,又凉又重喘口气都费力。安平干脆也不去拜年了,把门反锁了,抱著暖手炉热水袋,窝在沙发里跟美萍一起看动画片。懒了一整天,才觉得好受些。 年初三一大早小妹就从老家赶回来给安平拜年,裴宿恒也跟著一起过来。 那晚的事安平已经忘得差不多,但扇在裴宿恒脸上的那一巴掌,狠得他想忘也忘不了,更何况裴宿恒的脸上还清晰地红肿著。那麽鲜明的伤痕,时时刻刻针一样扎著他的眼。想要道歉,当时那些难看的光景又让安平不知如何开口,心里忐忑便只能回避了。外人看来就未免冷淡。好在裴宿恒温和惯了从来不会与人为难,将安平的躲避看在眼里,打过招呼後就专心与美萍玩游戏,不似往日尾巴样在他身後乱晃。但偶尔目光对上时,虽略有尴尬,也还会客气地对他笑笑。 於是一个愧疚难当,一个有心回护,那个失控的大年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掀过去了。 吃过午饭小妹拖著裴宿恒去会同学,说是赏光准许他做自己的半日男友,好好馋一把她的死党们。 临近傍晚小妹独自回来。安平正在准备晚饭,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小丫头也不回话,难得正经地坐在一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过了很久,才瞅著安平吞吞吐吐地道:“平哥,宿恒明早要回去了。” 安平切菜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笑笑,“是吗?年都过完了也是该回去了。你到底留不留下来吃饭?我好多备个菜。” 小妹瞪起眼盯了他半天,一跺脚气鼓鼓地跑出去,“两个祖宗,以後有你们好看的时候!” 晚上安平找了只手提袋,把裴宿恒留在这边一些东西规整好。 睡衣、衬衫、耳机、psp、颜料、笔刷,零零碎碎不起眼,也塞了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7 满满一包。把收好的包放在门边,想著等明天裴宿恒过来告别时让他一起带走。 谁知明天竟没能等到他。 那天安平起的很早,一直等到十一点多不见人影。手机看了无数遍,也没有漏接的电话短信。 到了十一点半,安平耐不住给小妹拨过去,电话那边一片嘈杂的鸣笛声。 “我们提早过来了平哥……嘿嘿,想先过来玩儿一会儿……嗯,放心吧,都收拾好了……我看看。哦,还有两个小时发车……午饭?在车站旁的快餐店吃点就行了……” 安平收了电话,起身去洗衣服。 吃过午饭安平清点仓库,发现一味常用的茶叶缺货。年初六茶铺就开张,货不全到时候会很麻烦。 安平想了想,把母亲喜欢玩具都摆出来,锁好门,开上二手小货车全速往c城赶。 去茶叶市场刚好经过长途车站,安平顺便停了车想看看小妹他们。 年假还没过,车站的人并不多。安平在候车室转了一遭,没有看到小妹。 时间刚刚一点半,安平又去了发车场,仍然没找到人。 从车站出来,安平一边打量著四周的人群,一边慢慢穿过候车室前的广场去取车。快走到停车的地方时,突然听到有人喊他。回过头,小妹正在对面的公交车站兴冲冲向他挥手。 安平飞快穿过马路,尚未站位便开口问,“怎麽到这里来了?”看了看周围等车的人,急忙又道:“宿恒呢?怎麽没看到他?” “他?哦,他走了。” 安平呆住,一时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走了?”他看看手表,“不是说两点发车?现在还差五分锺。” “今天去那边的人特别多,车站临时加了一班车。”小妹拿出手机算时间,“走了有二十几分锺了吧……我靠,都这麽久了公车还不来!司机在路上睡著了吗?!” 说完小妹才察觉不妥,吐了吐舌头偷眼看安平。还好安平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根本没注意到她刚才的粗口。tt “平哥。”小妹喊了几声,又晃了晃他的手臂,才让他回过神来,“平哥你到这里来做什麽?” “我?我……我,哦,我来进点货准备後天开张用。”身上骤然有些虚软,安平倚住身後的灯柱,支持住自己,“你不回家吗?我顺路带你回去。” “不用了。我这边有同学,刚约了要跟他们一起去k歌……啊!车来了!!” 不远处,3路公车不紧不慢地驶过来。小妹匆忙跟安平告别,踩著高跟鞋蹬蹬跳上车去。车门要关上的一瞬却又跳下来,跑到安平跟前用力攥住他的手,“平哥,没事的,别难过。你还有我呢。” 安平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说的一头雾水,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不由笑了:“有什麽好难过的,客人吗总是要走的。你们小女生就是想得多。” 小妹不答话,只是倔强地看著他,眼角亮晶晶的有什麽在闪动。 安平叹口气,轻轻摸摸她的头,“傻丫头。” 元宵节将近 ,齐荣钊派人来接安平跟郑美萍去澳洲度假。 安平并无惊讶,把铺子的事交代好自去收拾行装。老王更是一派欣慰,拍著安平的肩膀哈哈大笑,“闹完别扭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爱胡闹,没事也要找事瞎折腾。还是齐老板有度量,不跟你计较了。” 自安平在这小城定居做生意,隔一段时间齐荣钊就会接他与母亲去度假,气候温宜的遥远国度,有时一去就是一两个月。 老王大大咧咧只当他们是感情堪比亲兄弟的老友,对齐荣钊的大方体贴赞赏有加。从没见过面,却已然把齐荣钊也当成了自己的铁哥们儿。三年前安平犯了大错被齐氏除名,齐荣钊也断了联系。老王以为他们吵了架,没少在安平耳朵边念叨他不懂事。 临行前一晚老王带了些王婶自制的土特产,要安平给齐荣钊带去尝鲜。安平翻看满篮子的精致年糕、甜点,打趣他对自己都没这麽好过。老王冲他後脑勺给一巴掌,“你小子看著挺明白,到正事儿上就拎不清。这些特产就说是你自己做的,齐老板都主动低头让步了,你好歹也得有点表示,让人家也高兴高兴。人哪,离了朋友是过不好的。你这脾气是越来越臭,小裴那麽面的人都被你折腾恼了,年也没过完就吓跑了。难得还有这麽一个老朋友,可别再闹崩了……” 晚上安平又整理了一下行李,发觉齐荣钊给他的那串珠链还没有带上。那天他把珠链扯断後跑出去,许夏宁就病了。他外面接到电话急著过去照顾,连换洗衣服都来不及回家收拾就直接去了许家,也不知那些散落的玉珠被收在了哪儿。 安平把书桌书架衣橱都翻了一遍没有找到,後来随意拉开放睡前书的床头柜,珠链竟然就在那里面。十三粒珠子一颗不少,用同色的丝绦重新穿起,环扣处精心打了如意结。 链子下压了一张纸,看上去很是破旧。安平只瞄了一眼便认出那是裴宿恒的肖像画,那张他亲手所画,又被他亲手撕破的肖像画。 画纸被撕得太碎,即便很细心地粘起来,仍旧皱巴巴的,无法恢复原来的完整。但上面皱巴巴的裴宿恒还是在对著他笑,没心没肺地,像个什麽都不懂的大孩子。 天气太冷,安平把画纸拿起来手指都在抖。他颤巍巍抚摸画像中裴宿恒的脸庞,注意到因为粘合而变形的线条旁多了一句字体清秀的注释:安平对不起,我以後会很乖,真的。请不要讨厌我…… 胸口突然裂开一个空洞。安平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睫毛间悄悄地逃出来。 上部完 ============================= 上部完了,好开心~休息下o(∩_∩)o~ 中部:倾心 平生多情?倾心 一 一 南半球正是夏末秋初,分外高远的天空,干净透亮如一方无垠的镜面,倒映著蔚蓝的海水。纯粹的蓝色,自在地一直伸展到水天相接的海平线。明丽的阳光洒在波涛起伏的海面,粼粼地闪动著碎金的光芒。 露台的落地窗敞开著,海风吹著白色的窗纱,轻柔地飘荡在半空。室内洁净的空气,沾染上些许的咸腥味。 安平昏昏沈沈地蹭了蹭枕头,眼睑迷蒙地掀开一道缝儿。一大块雪白的东西无声无息地罩过来,似乎要打到脸上。安平呆呆地往床里面躲了躲,花了一阵时间才认清楚那是一幅飘动的落地窗纱。随著视觉的清晰其他的感觉也逐渐苏醒过来。海风的腥气让安平咳嗽了一声。缓缓坐起身朝著打开的窗外愣了一会儿,安平下床去露台把落地窗关上。 海浪声和海腥味儿都被挡在了室外。隔著落地窗阔大的边框,霎时无声的海景被凝结成了一副流动的油画。画面上碧空沁蓝似能滴出水,海水从遥远的天边层层翻滚著涌上细白的沙滩。近处翠绿的椰树轻轻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8 摇摆,零星的海鸟扇动著翅膀,优雅地在海天之间滑翔。 安平恍惚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这幅画,两开的画纸涂满深深浅浅的蓝,捧在手里就如浸在了海水中。还有一个柔和的声音轻轻地提点:这是南太平洋的一个小海岛,沙滩细柔气候适宜,连海水看起来都比别处的更透亮些。游客也不多,能够很安静地沙滩上晒太阳。日落时可以直接在海岸边的自主海鲜馆吃海鲜。安平,等有机会咱们一起去吧…… 一只海鸟从高处俯冲向透明的落地窗,尖尖的鸟喙噗的一声啄在玻璃上。安平一个激灵,被啄到了眼睛一般窜回房中,心口突突地乱跳。 抓起床头的水杯猛灌了半杯水。喘息稍定,听到隔壁房间一阵嘈杂细碎的响动。 那边联通的房间是母亲的睡房。安平放下杯子快步走过去。 郑美萍早已醒来,穿著卡通印花的睡衣,抱著崭新的大玩偶在特地为她准备的粉红色矮脚床上嬉闹翻滚。她身旁堆满各式各样的新玩具,大部分已经被扯开包装,有些还误打误撞按下了开关。安平进去时维尼熊、史努比还有白雪公主正蹲在床上地板上不知疲倦地唱歌、打鼓、翻跟斗。引得郑美萍不住尖叫大笑。 安平把蹦到他脚边的电子青蛙拿起来切断开关,走到床边坐下拍拍郑美萍的头。 “妈,喜欢吗?” “嗯!”郑美萍大大地点头,看到好像很久没见的安平,张开手臂扑进他怀里,“平平我想你了。” 安平笑笑,轻拍她的背,“我也想美萍了。这里住得惯吗?有没有做讨厌的梦?” 郑美萍摇头,抬头看看安平突然趴回床铺上,把满床的玩具护进怀里,“住得惯住得惯。美萍不要走不要走!” 安平失笑。 他初到齐荣钊身边时,郑美萍的病还没有这麽严重。那时她还能勉强保有一些清醒,知道齐荣钊给了安平安稳的工作,让他们母子俩有房子住有饭吃不再被人欺侮,便挣扎著用最後一点神智记住了齐荣钊这个大恩人。她记挂著齐荣钊的恩情,哪怕病发心智全失也不曾忘记。就像划刻在树干上的刀痕,即便树木枯了死了,那刀痕也一直在,永不消退。 还好如此,除了自己,病重的母亲才能有另一个完全不惧怕的人。 “没说让美萍走,喜欢的话接下来两个月咱们就住下来。先说好,没到时间不许又闹著回家哦。不然这些熊宝宝公主宝宝就都不给你了。” 郑美萍忙不迭地点头。 “美萍不闹,一定不闹,”左右晃著脑袋看著一屋子的玩具,咧开嘴呵呵笑,“要是豆豆也在就好了,可以跟美萍一起玩儿。平平,豆豆什麽时候能回来?美萍想他了,想的这里好难受好难受。”郑美萍揉著胸口嘟起嘴,“平平,美萍真怕豆豆会不记得咱们了。” “美萍不要难过,”安平把她揽进怀里哄著,“等回了家就能看到豆豆。放心,两个月几十天而已,豆豆不会忘了咱们的。” “真的吗?回了家就能见到?太好了!到时候要让豆豆给美萍做小蛋糕吃。豆豆做的小蛋糕最好吃了,比平平做的还好吃。” 安平怔了一下牵强地笑笑。原来母亲想念的豆豆是裴宿恒。 睡房里的门窗都关著,没有气流交换,时间长了胸口有些闷。安平打开高处的一扇窗,嘱咐郑美萍不许乱跑,开门出了房间。 郑美萍的认知障碍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她以前虽然病得厉害,神志思维都像个三四岁的小孩子,但只要是记住的人就不会搞混。大约两个月前,无缘无故开始分不清豆豆跟裴宿恒的名字,冲著雪球般的小狗崽喊豆豆,对著那个一米八几的青年也喊豆豆。纠正了几次,当时记得了,转过头又忘。去看医生,只说是季节变换病情反复,没什麽大碍,过几天就好。安平看医生说的轻松也就没再当回事。现在看来却是自己疏忽了。 安平靠著走廊外侧的楼梯栏杆,眉间叠起几道深刻的纹路。 他没有人脉也没有钱去请更专业更知名的精神科医师。凭他一人的能力,再怎麽努力也只能为母亲的病情拖延一点时间。将来会怎样,他一丝把握都没有。如果哪天母亲真的昏茫到连他也认不清,他该怎麽办? 掌心被铁艺栏杆硌得生疼。安平记起十多年前父亲车祸住院,他跑遍全城才凑够一千多块钱。缴不够费用医院不给动手术。他跪下挨个磕头都没用。进了医院的门,也只能眼睁睁看父亲往死路上走。那种绝望,比在家等死还要深刻。 天色转暗,走廊上的镂花壁灯自动亮起。欧式风情的别墅,被星星点点幽暗又温暖的灯光笼住,朦胧地显出几分古典的情致来。从二楼的走廊往下看,客厅中央精致的水晶烛灯被橘黄的烛火映照的晶莹剔透,折射著光彩琉璃的柔光。衬合著四周复古的陈设和装饰,赫然像是回到了几百年前某个贵族的华丽府邸。 这世间有多少豪奢安逸从不为钱财发愁的名门显贵,就有成百上千倍为生存奔波挣扎连病都生不起的蝼蚁小民。 身後的房门打开,郑美萍探出头,看到安平,怯怯地小声嘟囔肚子饿了。安平忙把她哄进去,把自己剩的几块甜点给她吃。凌晨三四点下了飞机,略微垫了垫就睡下歇息。现在精神恢复过来,确实觉出饿了。 安平不知道齐荣钊在这边时都是几点开饭。主人没做特殊交代,现在的情形,他也不敢随意吩咐厨房送糕点。想了想,还是直接去找齐荣钊比较好。 这幢别墅主体是环形回廊式的构造,每一处房间看起来都差不多。安平凭著齐荣钊先前指点的印象,从楼梯口开始找起,敲了好几扇门才得到回应。 谨慎地拧开门锁,房内没开灯,一片昏暗。他立在门边喊了一声荣哥。房子深处一个暗哑的声音低低应著,一盏落地灯随之打开。 齐荣钊坐在最里侧的沙发上,侧首看著他。端著的脸上印著斑驳的灯影,看不清表情。 “什麽事?” 安平刚要回话,突然发现齐荣钊背後的墙壁上挂了一幅巨大的女人画像。他骤然意识到这是谁的房间,急忙道歉想要退出去。 “行了,别那麽多事。进来吧。” 安平还在犹豫,齐荣钊看著他声音又低了几度,“我的话,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听进去了。” 安平惶然不已,关好门走到齐荣钊身边。 “荣哥,我没有……” “坐吧。”齐荣钊打断他,拍拍身边的沙发。 安平不敢再多话,连忙坐下。离得近了,才看清齐荣钊的膝盖上摊开著一本相册。相片上面的女子清丽温雅,张著一双美目回看著自己。安平如锋刺目急忙把视线瞥开。 齐荣钊将相册收起,示意他开口。 安平不太好意思,垂了眼睛道:“荣哥,美萍刚才睡醒了。她好像,有些饿了。” 不等他说完齐荣钊就笑起来,“你呀,这点事也要来问。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49 ”心情不错地拍了下安平的肩膀站起来,“走,去吃饭。原以为伯母会多睡一会儿,才把开饭时间推後了些。” 安平跟著起身往外走。快到门口时齐荣钊突然站定,转身目光灼灼地盯著他,“还有什麽事?” “没、没了……” “说!” 齐荣钊眉心拧起来。安平心头跟著一颤,没等想清楚已经开了口:“美萍的病情,又加重了。她,她似乎有了记忆认知障碍,总会把一些称谓搞混。” 齐荣钊面露不解。安平继续道:“她好像是,分不清不同名字间的区别。家里有只小狗,叫豆豆,养了有半年多了。以前都好好的。可是最近她总对著宿恒喊豆豆,怎麽说都……” 齐荣钊无意地看了他一眼。安平陡然停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麽。那场仅仅过去十几天的梦魇,迫不及待地从故意忽视的角落里跳出来,赤裸鲜活地扭动。 恐惧一下子抓住安平,他不知所措地瞪著齐荣钊,惊恐的发梢都快要崩断。 那天的惩罚若再重来一次,他真的就只有一条死路可走了。 齐荣钊却似是并未发现异样,仍旧是淡淡地点下头,平静地道:“知道了。等过两天你们休息好了,我安排医生过来看看。” 说完便率先走出去。见安平没有跟上,回过头轻声提醒他,“快一点。伯母这麽久看不到你,要著急了。” 安平强撑著跟上。出了房门,再也支持不住,望著前面齐荣钊挺拔的背影虚软地靠在墙上。 ================================ 我回来了^0^~~ 平生多情?倾心 二 二 两天後,一位在业界极有声望的医学博士从北美飞过来,给郑美萍做诊断。 博士是华裔,虽是第二代移民,国语仍然流利,交流很方便。 因为郑美萍很难在短时间内接受陌生人,博士便把一些常规的需要询问的问题列好交给安平,让安平像平常一样陪郑美萍玩耍,用做游戏的方式问清答案。博士则在另一个房间,通过监视屏幕观察郑美萍的应答和对环境、事物的反应。 收集答案用了一上午。下午博士又与安平做更加详尽的单独交流,一边做病情分析一边根据安平的补充做诊断修正。 两个小时过後,博士点了点头,向安平确认,“豆豆是宠物犬的名字?”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博士又问:“只是宠物犬的名字?” 见安平不太理解,博士解释道:“豆豆这个名字是单独给宠物犬取得, 还是说郑女士过去的亲属或是亲近的友人,也曾用过豆豆这个昵称?” 一团白雾在眼前炸开,安平耳边嗡鸣作响,把博士的面孔和声音都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安平知道这是大脑缺氧的前兆,一旦放松就会真的晕厥过去。凭著过去的经验,他用力掰住座椅扶手,咬紧嘴唇。 一段时间後身体的痛感越来越明显,遮挡视线的白雾慢慢褪去了。 博士正担忧地看著他,黑眼睛里透著歉意,“对不起,我是否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不,”安平艰难地摇摇头。 这是在为母亲诊断病情,不管什麽情况,他都要尽可能地坦诚。 深吸口气,安平颤抖著声音道:“豆豆,也是……是一个,是一个小男孩的小名。” 博士提笔做记录,示意他说下去。 “这个男孩子是,是……是我,”话语像刀子从肺腑口唇间划出来,牙齿磕磕绊绊地扎进唇肉里,血滴顺著唇角滴到衬衫领子上。 博士放下笔站起身去扶住他,“好了,我们下次继续。” 安平像是没有听到,艰难地继续,“那男孩是我,是我……是我姐姐的儿子。” 突破了闸口,倾诉的欲望便如泛滥的洪水不可阻挡一泻而下。 “母亲很疼爱他,把他当性命一样宠著呵护著。” “他也的确值得大家那麽爱护。他可爱聪明又漂亮,是我们那一片最讨人喜欢的小宝宝。” “他很懂事,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把自己的鸡蛋、牛奶让给爷爷奶奶吃。” “每天晚上,他都要等我下工回来,亲我一口再睡觉。” “他三岁就能背一百首唐诗,会十位以内的加减乘除。他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了,唯一的……” “可是他丢了……被我,被我弄丢了……” 安平掩住脸失声痛哭。 十六年前,父亲因为负责的工程出了重大事故,被单位开除,家里的生活很快陷入困境。一段时间的迷茫後,父亲终於抛开成见,在老同学的介绍下,开始给一家私人企业做工程设计。三个多月的阴霾一扫而空,一家人破天荒去酒店吃大餐庆祝。 谁知还没等到酒店,这欢庆就被突如其来的惨剧碾碎了。 那辆醉酒的轿车摇晃著撞上人行道时,父亲正面含笑容,跟母亲并排缓步走在後面,看著安平跟豆豆你追我赶地嬉闹。 安平听到一声巨响,回过头父亲已倒在一地殷红的血泊里,母亲尖叫著扑在父亲身上。 後面的记忆都变得影影绰绰地不真切。他怎麽惊恐地跑过去,怎麽叫的救护车,怎麽安顿的母亲和豆豆,一点印象都没有。安平只知道从那以後他特别怕血,一点血腥味儿都能让他把胆汁吐出来。 但在当时,他更怕的是没有钱。 肇事司机跑了,家里一点积蓄只够支持几天。父亲还在昏迷,一停药就只剩死路一条。亲戚朋友早就借遍了,没人还能帮他。 他甚至打定主意去卖肾,可仍旧找不到人给搭路子。 那时安平连悲伤都顾不得,满世界没头苍蝇样乱转著筹钱。一趟一趟地跑,一次一次地失望。他想如果他真的没有能力救回父亲,那麽等父亲被停止治疗去世的那天,他就带著全家人一起去下面跟父亲团聚。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上天没让他那样做。 宋杨回来了。在他最无助的关头,那个他曾经用生命去热爱的初恋情人,在消失三年後重新出现。 一切都像小说样不可思议,却比小说更冷酷。 明显已经成了人上人的初恋情人,冷冷地对他说,“借钱可以,把孩子给我。不然,一分钱也没有。” 安平跪在地上,从下面抬头看著他,感觉似乎根本不曾认识眼前的人。 一天後,豆豆被带走。 三岁多点的孩子还不太懂事,看到有漂亮的小汽车坐,兴奋自己爬进去,不断对安平招手,“爸爸快来,爸爸快来。” 车子开动,豆豆才觉出不对,扑在後车玻璃上,撕心裂肺地哭喊。即使隔了那麽远,即使隔了那冷冰冰的密封玻璃,豆豆的哭声,仍然分毫不差地扎进了安平心底。 这麽多年他不敢去仔细想那个孩子。他过的好吗,抢走他的人疼他吗?他现在叫什麽名字?他长成什麽样子了?他有没有好好念书?他快乐吗?他还……还记不记得他幼年时的那个家?思绪一碰触到这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0 些,心脏就又被活生生扯出来揉碎一次。 不敢想,不能想。孩子没了,本来就风雨飘摇的家失去了仅剩的寄托。他用把豆豆送人换来的钱给父亲治病,可父亲醒来後发现豆豆不见了却被活活气死,紧接著母亲也病了。一家人死的死疯的疯,几个月间就天人永隔各不相识。曾经的和美幸福转眼支离破碎成一地悲苦的血泪。只剩痛不欲生的记忆坟冢一样戳在活人的心里。 那个时候,悔恨和绝望交织成滔天的怒火,日日夜夜逼迫著安平,让他无数次险些失控地杀死自己。 可他不能死,他没有资格。 无法逃脱就只能选择遗忘。把那个孩子,把父亲,把被自己亲手毁掉的家全都忘记。就当他们从来不曾存在,就当自己从不曾拥有过。欺骗自己闭上眼,麻木地,一天一天挨下去。 日子久了,这些叫人发疯的痛苦都嚼碎了磨烂了,变成无色无味的毒素,融进血脉里,不特意去寻找就真的是了无痕迹了。 压抑的哭声持续了很长时间,等眼泪都快要流干了,安平把脸从掌心里抬起来。 博士静静站在他身边,手臂还被他死死地抓在手里。 安平连忙松开手,哽咽著道歉:“对不起博士,我,我失控了。” “不,你太过理智了。”博士静静看著他,一双眼睛饱含著医者的慈悲,“没有人能一辈子不犯错,不管是什麽过错,我们都要学会原谅自己。安先生,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安平牵动嘴角苦涩地笑笑。 博士走到书桌前,翻看手里的分析报告。见安平的情绪确实已经平复许多,博士征求安平的意见道:“还有两个问题,可以吗?” 安平闭了闭眼睛又张开,点点头,“没问题的。博士请随意。” “如果感觉不舒服,我们随时停止。” 又审视了安平一阵,博士斟酌著询问,“请问豆豆今年有多大。” “二十一。豆豆到七月十八号就二十一岁了。” “裴宿恒先生呢?” “也是二十一,但他比豆豆小三个月。”安平突然察觉出其中的蹊跷,“博士,你是说……” 博士微笑点头,“是的,根据现在的诊断情况来看,郑女士是把裴宿恒先生当成了走失的豆豆,而并非混淆了宠物犬跟人的名字。” “把宿恒当成了走失的豆豆?” 这是个安平从未想过的结论,用了一些功夫来消化博士的诊断,安平仍旧不甚明白,“可是,母亲认识宿恒已经有半年了。她如果真的把宿恒当成了走失的豆豆,为什麽最初见到宿恒时没有症状,反而拖了好几个月才发病?” “这其中的原因比较复杂。也许是郑女士刚刚才发现裴宿恒先生与豆豆有著微妙的共同之处;又或者是受到了外界的刺激,促使她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安平似乎明白了一些。仔细琢磨又产生新的疑惑,“博士,豆豆走失时才三岁,宿恒却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母亲病的很厉害,她根本没有人会一天天长大的概念,怎麽能把差别这麽大的两个人联系起来?” 博士笑了,“安先生你很敏锐。以正常逻辑来说,病人因为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所以无法将大脑中已固定成型多年的事物,与另一个差别很大的事物产生联系。但是要注意,这是正常人的逻辑,并不一定适用於病人。安先生之前也提到过,郑女士的思维退回到了三四岁的儿童阶段,自我认知则定位在与令父相识之初的少女时代。与此同时,她又认可未婚的自己有一个上中学的儿子。这以常理是讲不通的。但这样的自我定位,却能让郑女士拥有最大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她把所有能让自己感到幸福愉悦的那一部分时光和亲人都保留下了,另一半痛苦的则放弃不去记忆。从病理角度来看,这是一种典型的自我保护精神代偿机能。豆豆与裴宿恒先生在郑女士的暗示下产生的关联,亦是这种代偿机能的一部分。” 安平细细地思考博士的话,思路渐渐明朗,“我明白了。豆豆也是能让母亲快乐的人。虽然母亲之前表现的像是已经完全不记得豆豆,但在合适的时间有合适的人出现时,失踪的豆豆也会在另一个人身上复活。因为这能让母亲感到安全满足。” “是的。以现在的病情分析看,情况就是这样。”博士做了最後的判断,神情放松下来跟安平开开玩笑,“安先生很有专业素养,有没有兴趣考虑往专业方面发展?” 说的安平也是一笑,之前情绪失控产生的尴尬随之消弭不少。 博士的行程表安排的非常满,诊断完毕为郑美萍的处方做过调整後,当日便乘齐荣钊的私人飞机返回美国。 安平送走博士後直接去母亲的房间。 郑美萍对这里的环境适应的很好,三四个小时没见安平也没有闹脾气,专心致志地摆弄玩具。见安平进来抬头冲他笑笑便继续给手中的芭比娃娃梳辫子。 安平走到她身边,帮她给编好的发辫系蝴蝶结。 大部分的玩具都搬到了游戏室,睡房里只留了几样郑美萍最喜欢的。安平注意到留下来的玩具里,有几件蝙蝠侠、蜘蛛侠的限量手办。郑美萍一向不喜欢奇形怪状的怪力超人,安平很好奇这些半兽人怎麽也会留下来。 “美萍,你喜欢上他们了?”安平指指整齐地站在橱窗里的肌肉男。 美萍看一眼撇撇嘴,“才不喜欢呢,丑死了。”又叹口气,很为难似的道:“可是没办法呀,豆豆喜欢。美萍要把他们带回去送给豆豆。豆豆一高兴就会回来看美萍了。”她很开心地笑起来,抓住安平的手臂撒娇似的摇晃,“平平,豆豆一定会很开心地对不对?他还会表扬美萍,对不对?” 安平摸摸她笑的一派天真却已经不再年轻的脸庞,心里充满柔软酸涩的愧疚,“是,豆豆一定会高兴。他会表扬美萍,还会做美味的糕点给美萍吃。” 郑美萍兴奋地拍手尖笑,拖出一只蝙蝠侠手办抱在怀里,扑到床上欢快地打滚。夕阳穿过窗台,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泛著浅金色的碎光。她衰老松弛的皮肤,也沾染了余辉的温度,真的浮起一层近似少女的粉红。 安平久久凝望著母亲,想起她以前的样子。 那时她有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烫成微曲的花卷,蓬蓬的一朵小花苞。额前的刘海总是俏皮地滑下来,遮住晶亮的总是带著笑意的眼睛。她爱漂亮,最喜欢穿那件父亲去上海出差时特意带回来的奶黄色针织衫,里面套件长袖衬衫,领子翻出来,把面孔衬得粉白。 嫩的像新开的山茶花。 安平听到过邻居的阿姨婶婶偷偷这样议论。 山茶花一样的她身上还总有一股香皂混合著雪花膏的香气,干干净净地很好闻。她没念过多少书,但是通透明理,从不与人红脸,秀雅的像父亲书架上那一排古诗集里的江南仕女。她性子柔软,有些过分的把安平当成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1 女孩似的溺爱。在安平因成绩下降被父亲罚跪饿饭时,偷偷给安平绑上护膝,等父亲睡下,再半夜爬起来给安平做宵夜。後来安平闯了大祸,不敢回家,她一个从没独自出过远门的女人,风餐露宿东奔西走了半年多,把安平领回来。什麽也不责备不抱怨,她依然温柔和顺,只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牵强。再後来,豆豆来到家里,粉团子似的奶娃娃没有人不喜爱。她的表情又变得鲜活灵动,从身体深处迸发著勃勃的活力,整日整夜把豆豆抱在怀里,无微不至地照料爱护。旁人的恶意揣测闲言碎语,全都乱不了她的心。 那个时候,豆豆就是母亲的天。 而他,亲手把母亲的天捣塌了。 “妈。”安平俯身把母亲拥在怀里,闭上眼睛把脸颊贴在母亲提早衰败的脸上。 母亲咯咯笑著蹭了蹭他,伸出手拍拍他的背,“乖宝贝……” 平生多情?倾心 三 三 三 给母亲看病的这一天,安平都没有见到齐荣钊。到了晚饭时间,仍不见他出现。 安平试探著询问,管家只说让他们先行用餐,其他的都不肯再透露。 安平满腹惶惑,给母亲盛好饭,才猛然记起今天是姚雪婷的忌日。 按齐荣钊的规矩,姚雪婷忌日这天,齐家一整天不许动烟火。最多零点过後吃点宵夜。 後背惊出一层冷汗。 照顾母亲睡下後,安平轻手轻脚上了二楼,在小客厅的角落里坐下。 隔壁就是姚雪婷的睡房。他知道齐荣钊就在那里。 每个忌日,齐荣钊总要在姚雪婷的房间呆上一整天。 这八九年,齐荣钊很少提起姚雪婷。他生意越做越大,大部分时间都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偶有闲暇,也有各色美女争相填充他的空白。生意、应酬、女人,似乎已经让他没有空闲去思念亡妻。 但齐荣钊身边的人都清楚,这不过是个表象。 在齐荣钊所有的自用房产中,都留有一所特殊的房间。不大,只三十几平。依照姚雪婷喜欢的风格,装饰成清新淡雅的田园小舍。绿植环围的墙壁上,必定挂有一副姚雪婷生前最满意的照片。 这个房间,除了齐荣钊严禁其他人进入。 安平在姚雪婷离世前几年已被派到c城,对齐荣钊之後立下的新规则不甚了解。 姚雪婷过世後的某一年,他照例被召回,陪在齐荣钊身边度假,无意中误入了姚雪婷的房间。 齐荣钊勃然大怒,平日被温雅的外表包裹住的戾气陡然迸裂。他让人把安平拖到鹅卵石花径上跪好,撕烂安平的上衣,当著一众下人的面,亲自挥著马鞭鞭打他。 那是安平第一次见识齐荣钊的怒火。之前不管道上有多少传言,齐荣钊对他一向都算得上宽厚。偶尔被冒犯,看他战战兢兢地笨拙讨好,还会被逗得开怀大笑。 很久以後安平才明白,那是因为齐荣钊只拿他当只宠物。宠物就是拿来逗乐取笑的,打坏了就没有乐趣了。况且,有谁会真的对一只傻呆呆的玩物动怒? 除非这玩物太不长眼,连主人最宝贝的花瓶也敢打碎。 偏偏安平就是这麽蠢笨,这麽不开眼。 他被打了五十多鞭。後背血水横流,肉都被抽烂了,露出肌肉的筋脉,一条一缕地挂在糜烂伤口上。 伤势看起来虽可怕,对那时的安平来说却不算太大不了的事。他年轻时不论体格还是精神,都很有几分韧劲,轻易不会被折损。 但安平却被齐荣钊前所未见的骇人怒火震懵了,不止忘了求饶,到後来惊惧过度,连疼痛的呻吟都喊不出口。只能木著一张脸,人偶样傻愣愣地跪著。 这点不合时宜的骨气,很有点无声对抗的意味。 齐荣钊怒火翻了一倍。他扔掉马鞭,命人把快要瘫倒的安平架起跪好,喝令他罚跪。不许就医上药,不许吃饭喝水,必须要跪满三天三夜。 到了第二天,安平实在支撑不住,只能勉强跪趴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太阳火球一般悬在头顶烤著他,他就像一只离了岸的鱼,张大口拼命延口残喘,仍旧挽不回体内加快流失的生气。 到那时候,安平才朦胧地察觉到,也许齐荣钊是真的存了要弄死他的心。 五年了,也是该腻了。 所幸老天还不想收他。半死不活的当口,正巧赶上齐荣钊的至交好友罗圣乾前来拜访,误打误撞救了他一命。 安平在医院趴了一个多月。期间齐荣钊一直没有露面,倒是罗圣乾,因为安平就在他家的私人医院养伤,所以时常在处理好手上的病号後去找安平聊天。 他对安平讲了很多,把齐荣钊的前半生,底朝天地一口气掏给安平。也不管安平敢不敢听。 他说齐荣钊与姚雪婷是青梅竹马的娃娃亲。他们三个一起长大,对姚雪婷就像对自家的亲妹妹。齐荣钊念大学时曾有过一个心仪的女孩,但碍於家里的承诺,大学毕业时就自动跟那女孩了断,回来娶一直当妹妹看待的姚雪婷。 “他太传统。现在还守那些烂得发霉的家规祖训,把他家祖宗的话当圣旨,所以我总说他是个活在新世纪的中古老怪物。 “他跟雪婷结婚不久,齐伯父便受人陷害以致家道中落。他那个倔脾气,攒著一口气非得报仇,一咬牙就入了黑道。清白有名望的人家长起来的,突然被逼进那个泥潭里,其中的煎熬,安平你应该多少也能有所体会。 “起步那些年他脾气变得越发乖戾,雪婷跟著他没少受苦,却半点怨言也没有。几年後他混出了点名堂,雪婷又因为他的缘故遭人下毒,卧床十几年最终生生被病痛折磨死。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小妹妹,自从跟了他没享过一天福。安平,他对雪婷有愧。他是在恨自己,并非真的想要你的命。” 罗圣乾回过身,身後的夕阳穿过窗棂洒在他的肩背上,让他的脸上泛著一层余晖微凉的金光。那一刻他看起来庄重无比,甚至有些隐约的哀伤,与他平日玩世不恭的形象判若两人。他那双惯於戏谑的眼睛,郑重的望著安平,即使经历了十年光阴的冲刷,仍旧如巨石般,沈重地压在安平胸口上。 “安平,你对他,终究是不一样的。只不过,他还不明白。” “安平,给他点时间。别怪他。” 午夜,整栋别墅的灯火都熄灭了,夜色浓成一团化不开的墨。安平隐在漆黑的角落里,如裹了一件紧身衣,密不透风。 出院後,齐荣钊待他一如既往,甚至更加亲密。但在安平心中,一些微妙的转变已不可逆转。 他当然没有怪齐荣钊,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他只是逐渐从过去的那团迷雾中走了出来,慢慢地开始清楚,他对於齐荣钊真正的意义。 罗圣乾的话他也仔细想过,翻来覆去只有一个结论:他要更加听话,更加顺从。齐荣钊的心里容不下第二个人,他安分做只宠物就足够了。 从那时开始,安平不再喊齐荣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2 钊大哥,而是随著其他的手下一起喊荣哥。 一晃这许多年过去,齐荣钊从未曾发现其中的不同。 “安平?” 突然有刺目的亮光撕裂了一室的黑暗,安平下意思抬手遮住眼睛,脑子空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荣哥。” 他赶忙站起身,向站在客厅门边的男人走过去。行到大约相距两米的距离,脚步踌躇地缓下来。 齐荣钊向前迈一步,贴著他身前站定,“怎麽还没睡?” “我想……荣哥也许会有什麽吩咐。” 齐荣钊笑笑,“你倒贴心。”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往楼下走,“走吧,去厨房吃点东西。” 厨师下班前给齐荣钊预备了宵夜,稍微加热就能吃。齐荣钊掀开盖碗看了看,让安平又做了一份。 安平把做好的饭菜摆好,正要退到一旁,齐荣钊把他按在椅子上,塞给他一双筷子。 “吃吧。” “荣哥……” “别告诉我你吃过了。” 他的确没吃。来澳洲之後,神经每天都紧绷著,本来就没多少食欲。再赶上今天这日子,更是吃不下。 齐荣钊喝下小半碗汤,抬头看他。安平连忙夹了一口青菜,食不知味地咀嚼。 两人默不作声吃完宵夜。齐荣钊穿过餐厅到外面的小花园吸烟。安平收拾厨房。很快碗筷洗好了,餐桌也擦过了好几遍。安平反反复复叠著手里的围裙,犹豫是该直接回房去,还是要提醒下齐荣钊上楼休息。 还在迟疑著,齐荣钊已经回到餐厅。嘴里叼著烟,略微歪头看著他,“安平,我可不可以向你要一件新年礼物?” 安平惶恐,连连点头,“荣哥尽管吩咐。” 齐荣钊掐灭香烟,走到他跟前搂住他,嘴唇贴在他鬓边,“别怕我。” 安平绷著身体,还在等他说下去,齐荣钊已松手放开他,转身上楼。留下一抹冷辣的烟草味儿,在他鼻端萦绕不去。 安平抱著手臂,抖抖地坐下,将头埋在臂弯里。 他也不想这样。每天看到齐荣钊就心慌意乱,怕的像只随时要被抓去扒皮剔骨的兔子。对比他们过去的亲昵,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抽他自己的耳光。 他比谁都想摆脱这种病态的恐惧。 可他做不到。他控制不住自己。 平生多情?倾心 四 四 齐荣钊的别墅周围方圆十几里,包括沙滩、海域都属私人领地,平日鲜有外人进入。别墅的工人训练有素各司其职,没有主人的吩咐,甚少随意走动。偌大的别墅内外,很多时间空旷的不见人影。 趁著条件便利,安平每天都带美萍去楼下花园散步,尽量让她多做些轻巧的户外运动。 位於海岸边的花园极阔大,三层楼的别墅被它环绕在中间,就似一只洁白的大贝壳。园中铺著一层绿绒毯似地草坪,草坪上错落有致地分布著,来自各个不同国家的特色花卉。以透水砖铺就的花间小路旁,植满了枝叶茂密的观景树。高大的树丛背後,还有成片的葡萄架,和一抬手就能摘到果子的矮小果树。这片绿荫蔽日的花园俨然是一个小型的森林公园。 郑美萍爱极了这个有花有草,还有各种水果可吃的小森林。每天吃过晚饭都迫不及待地换上蓬蓬的白纱裙,抱著心爱的芭比娃娃,飞快地跑到花园,扮演密林中的城堡公主。 她玩儿的乐不思蜀,不再吵著要回家。也忘了王叔王婶、小妹,还有小狗豆豆。但她唯独忘不了裴宿恒。穿上齐荣钊送她的公主裙,也会美美地问:“豆豆会不会觉得好看呢?” 安平搞不清为何母亲混沌的大脑能把裴宿恒记得这麽深刻,但他直觉这种状况很危险。裴宿恒今後大抵是不会再出现了。母亲日复一日盼著永远不会再见的人,难保神智不会再次陷入狂乱。 他找到机会便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提醒母亲,裴宿恒会学校读书了,不会再回来。 郑美萍不以为然,揪著芭比的细辫子道:“豆豆答应过会一直一直陪著美萍。豆豆不会骗美萍的。” “豆豆快点来吧!”美萍突然挥舞著手中的娃娃大声喊,“这里的城堡很漂亮!” 嘹亮的喊声飘到半空被海风卷走了。美萍个个笑著,向围栏外跑去。 安平急忙跟上。 美萍跨过围栏,继续欢快地向花园後面的一块空地跑。那片空地只简单做了整理,地面上遍布大大小小的沙砾,稍不留心就会跌倒。美萍全然不理会,精神十足,又叫又笑地往前冲。 安平紧跑几步追上她,拖著她往回走。美萍挣了挣没挣脱,嘟著嘴伸脚提他,“讨厌,放手!美萍要去找豆豆!” 两人正在纠缠,前方忽然灯光一闪。美萍受了惊得小兔子般,嗖地躲到安平背後,捂著眼蹲下,一动不动。 安平尽量挡住美萍,看清那束光源是来自一辆渐渐驶近的车子。数秒锺後车子在他身前十几米停下。一个男子打开车门下车,却不走进,站在原地问他,“是平哥吗?” 安平点头应了。男子笑笑,态度恭敬地道歉,“不好意思平哥,打扰您了。只是荣哥吩咐过,前方施工太危险,暂时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安平了然。 齐荣钊的公司虽已临近上市,但暗地里依然操纵著许多上不得台面的生意。二十几年泥潭里打滚,要彻底洗白并没有那麽容易。 男子欠欠身,“那我先告辞了。” 安平目送车子开远,蹲下身摊开母亲捂在脸上的手。郑美萍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一眨地看著他,“美萍没有怕。美萍胆子好大的。” 安平笑了笑,拍拍她的头,扶她站起来。 美萍依旧不死心,踮著脚尖往後面张望,“为什麽不可以去那边?为什麽?” 安平随她也往後看一眼。远处空旷的土地上,隐约似有巨大的建筑矗立其上。 因为,许许多多的核心事物,从来不需要他去了解。 安平转过头,打横抱起母亲,默默往回走。 第二天起床後,安平发现一夜间别墅中装饰了许多彩绘宫灯,绿植上也装点著红丝段绾成的如意结。客厅里两盏硕大的红灯笼,垂著金丝线攒成的穗子,逼人的明丽。 齐荣钊偏好清淡的装饰风格。素雅贵气,不张扬。自从酷爱热闹的老爷子过世後,安平已经很久没见过齐家的宅邸如此喜庆明快过了。 下楼去吃早餐,看到花园里也挂了宫灯,树木花卉上缠绕著彩灯。安平不免稀奇,直到听见窗子外面,两个安放焰火的工人兴致盎然地谈论堪培拉唐人街要举行的花车巡游,才恍然大悟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在这个气候温适,地处远郊的异国别墅里,时光似乎被拉长了。他浑浑噩噩任由岁月的流水带著他流淌,以为早已到达不知名的彼岸,乍然惊醒,才发现依旧在名为往昔的水岸边踌躇徘徊。 入夜,别墅和花园的灯饰一起点亮。刹那间,椰风阵阵的旖旎海边,多了一颗自星空坠落的光华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3 皎洁的明珠。 郑美萍起先被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发现变得亮晶晶的大房子更漂亮了。那些好看的挂在头上会发光的东西,也不会掉下来伤害她。她大著胆子从安平身边探出头来,踮著脚去扯灯笼穗子。 到後来更是彻底玩儿疯了。吃过饭放完烟花,指挥者齐荣钊安平给她手下,玩了几场过家家,十点多了还不肯睡。钻进花丛里非得再玩儿官兵强盗。 齐荣钊安平两个人在灌木丛里左堵右逮愣是抓不住她。安平跑的气喘吁吁,衬衫被树枝划破了道口子。齐荣钊更惨,头发被刮成了鸟窝不说,还跑掉了一只鞋。 他扶著一棵树停下来喘气,保持著金鸡独立的姿势质问安平,“你平时都给美萍吃什麽?怎麽体力这麽好?这速度这耐力,再训练一下可以跑奥运了。” “没,没吃什麽呀。都跟我差不多的。”安平心惊胆战地分神解释,脚下一绊,啊地一声往前扑。 齐荣钊冲上来接住他,两人的嘴唇在惯性的冲击下,啾地一下黏在一起。 安平不该推开齐荣钊,没有命令也不敢主动後撤。挂在男人嘴唇上,战战兢兢地含糊著喊荣哥。 男人拽住他的裤子,扯得卡在臀中间,极响亮地照著臀肉拍一把。 “叫大哥!” “大……大哥。” 安平哆嗦著声音喊。可怜兮兮地像一只在老虎爪子下喊救命的小绵羊。 “乖。”齐荣钊低低地笑起来,咬咬他的唇瓣,又咬咬他的鼻尖,“小傻瓜。” 等美萍玩儿够了,已将近十一点。 安平照应她睡下,回到自己房间洗澡吹头发。上床前又不自觉掏出手机翻记录,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他盯著幽蓝的屏幕看了一阵,咬咬牙翻出通信录找到裴宿恒那一栏。 发个祝福短信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编辑好短信,犹豫再三刚要按发送,忽然听到外面似有人喊他。 安平慌忙扔下手机,跑到窗口探出身。见齐荣钊正站在他的窗下,不住对他打手势。 安平生怕有急事,半点不敢拖延,穿直接著浴衣跑下楼去。 齐荣钊见了他神情明显一怔。安平这才注意到齐荣钊也已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身上换了一套休闲的宽松短衣短裤,摆明拜师有正事的打扮。 安平窘的脸上发热,回身想上楼换衣服。 齐荣钊拉住他,“这样就好。我喜欢。” 说著便拖著他的手,穿过花园後门,将他塞进停靠在旁边的一辆轿车里。 车子驶向之前被禁止进入的那片空地。随著距离的拉近,远处耸立在半空的高大物体变得更加醒目。安平依稀能看出它们有著奇特的轮廓,但月光轻柔,还不足以让这些静默的庞然大物显露出真实的面目。 几分锺後,车子在一面围墙前停下。围墙中间有两扇宽大的铁门,里面则种满了树木。繁茂阔大的树冠层叠交叉,遮蔽住人的视线,离得近了,那些在远处尚能若隐若现的高空巨物,反到被遮掩的不见踪迹了。 两人下了车。齐荣钊按下机关,沈重的铁门徐徐打开。 “闭上眼睛。”齐荣钊走到安平身边,牵起他的手。 安平心中疑惑,但还是顺从地闭上眼,任由齐荣钊牵引著他,穿过树丛掩映的小径。 走了没多久,安平就随著齐荣钊停下了步子。他听到身侧打了一声响指,之後紧闭的眼皮上乍然泛起一层红光。 “来,睁开眼吧安平。” 安平的眼睑颤了颤,依言缓缓张开。他有些茫然地转动著眼珠,突然震惊地停住了呼吸── 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座巨大的游乐场! 平生多情?倾心 五 五 安平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真的是一座游乐园! 近处是高耸入云的摩天轮,色彩明豔的旋转木马,再往前是可以把人抛到半空飞转的梦幻陀螺,还有巨龙一样盘踞在云间的云霄飞车。 所有安平可以想象的项目器械,都闪动著斑斓的彩光,静静地矗立在深蓝的夜幕之中。 绚烂夺目,梦幻迷离,天真美好的好似一个五彩的梦。 “这……这是……” 安平声音颤抖。他不敢大声讲话,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把眼前的梦境戳破。 “我记得你说过,你小时候从来没去过人多的地方玩耍。那时候,看到公园里有小朋友挤在一起玩蹦蹦床都羡慕无比。” 齐荣钊再次握住他的手,带他走进这个美梦。 “你说你只在公共场合玩过一次滑梯。那架滑梯油漆剥落,台阶缺损,被替换下来後放在公园少有人去的一角。你发现它後,很兴奋地跑上去滑了三次。之後又有几个小朋友跑去玩,你就只能眼馋地退到一旁看著他们。” 城堡尖耸的顶端,镭射激光灯变换著多彩的颜色,通透的光环直射向空中,像一把彩色的琴弓,轻巧地在天空幽深的琴弦上演奏。 “初中时,有很多同学去那种新兴的大型游乐场玩。翻著他们拍回来的照片,你羡慕到近乎嫉妒。你说那时候你就想,如果游乐园能空出来,让你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玩一天,你愿意拿十年的寿命去换。” 喷泉欢快地跳到半空,又嬉闹著跌落回水池。晶亮的水珠映著闪闪的灯光四散飞溅,好似天上的繁星一颗颗坠落,跌进了这个凡尘间的绮梦中。 “安平,你说过的那些话我都记得。”齐荣钊握住安平的肩膀,让他面对著自己。他一向冷静到几近冰冻的眼眸里,流动著柔亮的光晕,像是被春风吹融了冰雪,“我一直想帮你完成这个心愿。今天,终於可以做到了。”男人环视著自己缔造的梦幻国度,心中的喜悦超过了过往生命中的任何一个时刻,“去吧安平。这是只属於你的乐园。只属於你,没有人会跟你抢,也没有人会伤害你。去吧,尽情去享受它吧。” 这一夜,安平永生难忘。 他握著齐荣钊的手跨出一步。这一步,陡然让他跌入了奇异的时光隧道,穿越回少年时代,降落在童话中彼得潘的梦幻岛上。 一瞬间,几十年层层叠叠堆积在身上的伪装被撕裂成齑粉。他抖落成人的矜持和防备,孩子一样兴奋地扑向面前的幻梦。 云霄飞车扭动著庞大的身躯,风驰电掣地在云端奔跑,火箭般冲上最高点,视野刹那倒错,整个地球都要撞进怀里;滑艇从水道最顶端急速冲下来,风声呼啸拽著人的发梢,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劈波斩浪冲进水塘,激起潮涌般怒放的水花。 安平肆无忌惮地大笑喊叫。他毫不克制地放纵自己。似乎只有这样疯了般的呐喊,才能把烙印在身上的怯懦、自卑、逃避和惶恐,全都从皮肉上扒下来,大力地扔出去! 还珠和水花浸透了浴袍。安平粗鲁地扯开领口,白皙的胸口暴露在潮热的夜色中。 这是三十六来,他第一次在户外展露自己的身体。这麽多年,他太习惯把自己装进套子里,用层层的衣物和冷漠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4 抗拒外界的侵袭。 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这种囚徒式的生活,习惯把自己当成一个怪物。但这一刻,他明白,他渴望做一个人,一个正常普通的男人。 他渴望能够肆意地伸展自己的身体,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在人群中,像一个平凡的市井男人一样,袒露著上身、汲著拖鞋,吊儿郎当地招摇过市。 “啊……” 安平伸直手臂像幽深的天空抓了一把。凝白瘦削的身体,像座微凉的雕塑浮凸在暗波流动的夜空中。 “啊!” 他亢奋的喊声渐渐变得沙哑,如被囚的野兽,嘶吼著浓烈的悲愤和热切的期盼。 海风夹著咸腥的水汽从海边吹拂过来,打著圈儿,把飘到在空中的嘶喊声轻轻卷起,又随著涌动的海浪回到海上,一直吹送到海的那一边…… 安平双手贴在玻璃窗上,从摩天轮的座舱往外看。 水池中的月影渐渐西沈,海天交接处透出一线微光,天要亮了。 放纵玩闹了一夜,胸腔里的心脏仍在急剧的鼓动著,身体却像被过於激烈的情绪熬干了,虚软的指尖细微地发抖。 他看著窗外,脑子微醺般的混沌,连被人拥进怀里没有察觉。 “安平,”男人带著热度的体味混合著古龙水的味道缠绕在身体四周,温热的气息擦过了耳廓,“我知道这游乐园太简陋,及不上外面一半的好。但我会慢慢将它建成这世上最好的,相信我。” …… “乐园和到别墅花园间的那块空地是给美萍留的。好好休整一下,种上她喜爱的树木花草,再建上一座欧式的小宫殿,林子里加上鲜花缠绕的秋千,再养上许多小动物,就是一个真正的森林城堡了。她一定会喜欢。” …… “你也喜欢这里的清净对不对?如果可以,以後,我们就一起住在这里,好不好?” …… “安平?” 男人侧过脸,看著安平。想从他的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安平没有回应,他垂著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窝投下沈重的阴影,让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自从进入摩天轮座舱,他就一直保持著双手抵著玻璃窗的姿势,没有丝毫移动,似乎真的凝成了一座雕像。 “安平?” 齐荣钊略显疑惑,又贴近了些,顺著安平的视线向外看。想看看外面到底有什麽,让一个不知疲倦的小疯子,变成了一尊空洞的木偶娃娃。 目光从安平贴在玻璃窗上的双手间穿过,意外地被他左手腕间的珠链勾住。男人的胸口猛然震动了一下。他带著点情不自禁的迫切,握住那截手臂,指尖轻轻拨弄沾著体温的玉珠,感受著与安平如出一辙的沈静温润。 齐荣钊的胸口柔的有水波浮动。手指的抚弄慢慢变了味道。挨蹭著滑过手臂的皮肤,蛇一样在腕骨和指缝间游走。当他的手指碰触到安平左手的小麽指时,那截有些扭曲的手指突然开始剧烈地抽动。它像是要从安平身上逃离一样疯狂地屈曲抖动,连带著安平的整个身体都无法控制地战栗。 怀抱里垂死般挣动的身体狠狠抽了齐荣钊一棍。他压抑著胸腔深处翻滚的焦躁,缓缓松开钳制著安平的双臂。 可当他退开时,小臂却被猛地抓住了。过大的力量,几乎要将他的臂骨拗断。 齐荣钊惊愕地停住。 进入摩天轮後一直没有动过的安平,突然转过身来。他的身体还在发抖,可怜地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但他却执拗地靠近男人。惧怕被抛弃一般,紧紧地贴上来。他稠密的睫毛挂著细碎的水珠,掩著黑亮的眼瞳,清润的像两颗挂著露水的毛绒绒得紫葡萄。 眼前的安平仿佛回到了十四年前,他们最初相遇时的摸样。 齐荣钊的呼吸变得沈重。 他看著安平怯生生地靠在他身上,像十四年前一样,仰起头,小心翼翼地用唇碰碰他的唇角。他清澈的眼神畏缩地注视著自己,仿佛生怕会惹自己生气。 咽喉涌上一道热流,烧的火辣。齐荣钊轻轻叹息著,抬手捧住安平的脸庞,低头印上那似是渴望又似是畏惧的淡粉色的唇瓣。 平生多情?倾心 六(h) 六 轻柔的羽毛样的吻,让安平不自觉放松下来。这个吻太过温柔,他受了蛊惑,伸手勾住齐荣钊的脖颈,失神地磨蹭著男人削薄的嘴唇喃喃低语:“大哥,大哥……” 齐荣钊的眼眸一沈,一把扣住安平的下颌,用力一捏,舌尖突破牙关,蛮横地冲进温软的口腔。 温情脉脉的亲吻刹那变得暴雨般狂肆。他用尖利的牙齿撕扯安平的嘴唇,凶狠地似要将那两瓣柔软的唇吞下去。肆无忌惮翻搅的舌头像生了倒刺,逐一扫过上下齿列和滑腻的上颚,力道深沈的似乎能舔下一层皮肉。一遍又一遍的舔舐後又绞缠住安平怯懦的舌,像是要吸走人的魂魄一样大力的吸允啃噬,滚烫的舌尖直抵咽喉。霸道地让他的味道充满安平的整个口腔。 嘴唇很快被咬破了,口唇间弥漫起血腥味儿。齐荣钊不为所动,执拗地变化角度,加深这个吻。安平的嘴唇被摩的生疼,舌尖也被吸卷的麻木,过多的来不及吞咽的唾液沿著嘴角流下来。而这口舌搅动带起的粘腻水泽声,更加刺激著齐荣钊,让他愈发贪婪地吞噬安平的气息。安平透不过气,被逼迫的眼前发黑。他大著胆子抵住齐荣钊的胸膛,却无法将这个沈浸在美食中的男人推动半分。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直到他难耐地发出窒息般的呻吟,这个刑罚般的吻才勉强结束。 齐荣钊扣著他的後脑,迫使他仰著头,舌尖描绘著他红豔微肿的下唇,一股仿佛流动著荷尔蒙气味的濡湿气息钻进耳朵里,“安平……”男人的身体紧绷如一弯拉满的弓,掌心泛著炙人的热度,贴著安平的背脊划过腰线,停在浴袍下摆的缝隙处,“可以吗?” 安平痴痴望著齐荣钊,神色迷离,并没有察觉男人的欲求。他的眼睛水光粼粼,浸著眼角浮起的一晕粉红,经雨的桃花般清豔动人。 齐荣钊的眼底暗潮涌动,叼住安平破皮的下唇轻咬一口。 安平一惊,眼睛倏然张大,待看清眼前的男人後又微微眯起,神情中残留的青涩潮水般退去。眨眼功夫,清丽的桃花绽放成妖冶的罂粟。他靠上去紧紧贴住齐荣钊的胸膛,如一个天生的荡妇,将手探进浴袍,一把扯下下身仅有的那块布料。而後引著齐荣钊的手掌,放到自己腿间。 齐荣钊额上的青筋一跳,低咒一声,猛然将他按在背後的玻璃窗上。拉开他的双腿,像只暴躁的公狮,凶狠地闯进去。 干涩的穴道被蛮力闯入,安平疼的绷直了脚尖。他本能地想後退,却被身後的玻璃窗抵住。男人更急切地迫上来,楔入下体的滚烫性器插入的更深了几分。 “唔……”安平忍不住扭动挣扎。齐荣钊深吸口气,忍耐著停下动作。俯下身揉他拧在一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5 处的眉心。 停在眉间的指腹热力直透肌肤。安平大口喘息著,攥住男人鼓胀的铁一样硬的手臂,颤声道:“我没事,大哥,我没事……你,你动吧……” 男人的自制力轰然倒塌。他双目如炬,粗暴地扯下安平半挂在身上的浴袍,箍住他的腰举起来,让他双腿悬空钉在玻璃窗上,双手最大幅度掰开他的臀瓣,自下而上疯狂地抽插。 “啊……” 娇嫩的甬道似被利器划破般疼痛。性器一进一出,便似火热的凶器在新鲜的伤口上反复磨割。安平疼的弓起颈子,牙齿深陷在下唇中,鲜红的血丝蜿蜒流下嘴角。 “安平,”齐荣钊额头布满细汗。他尽力控制自己放缓动作,抱住安平痛的僵硬的身体,安慰小孩子般,不停抚摸他僵直的背。 “放松安平,放松。”男人浑厚的声音被情欲煎熬的沙哑低沈。他一面柔声安抚,一面舔去安平唇角的血渍,在他的面庞、脖颈、胸膛,洒下细细密密的亲吻。 赤裸的肌肤被火热的舌尖勾起一串串细小火苗,连带著肌理间窜起阵阵酥麻。安平抱著男人的肩膀,循著本能更加贴近男人的嘴唇,以获得更多的抚慰。逐渐加强的体表刺激,让安平含著男人粗大性器的穴道不断收缩,一直疲软的下身颤巍巍地开始苏醒,零星地掠过一丝快感。安平抽著冷气,忍著体内的不适,双腿勾住男人的腰胯。 他的身体熟於欢爱,也善於在欢爱中寻找快感。他也知道,该怎麽让自己在疼痛中得到满足。 合著男人抽插的节奏,安平小幅度地摆动臀部,缓和著体内莽撞的冲击,让男人的性器不断刮骚紧涩的内壁,唤起初涌的情潮。 两人的频率渐渐合成一拍。安平的身体终於扯下最後一层羞怯的屏障,在下体反复的摩擦和刺激中抓住了在身体深处游走的欢愉。穴道在不间断的吞吐和挤压中,分泌出湿滑的蜜液,让男人不住肿胀的性器顶弄的更加顺畅。 快感成倍堆积,欲火在全身迅速蔓延,安平的眉眼融成了一汪浸著胭脂的春水。他细细碎碎地呻吟著,婉转柔媚,带著体内炙热的潮气,浓重的鼻音压抑著浅浅的痛楚,更多的却是挠人心魄的甜腻。让人只想更深地进入他,不停地贯穿他蹂躏他,让他发出更多甜蜜的声音。 齐荣钊撞击的力度猛然加大,把安平的呻吟撞得支离破碎。男人咬住他红豔的双唇,把他甜美的气息都吸进嘴里。紧接著男人的双手用力托住他的腰臀,配合著下身的律动,上下移动安平的身体。每次抽离,性器都完全脱离穴口,挺入时,再操纵著安平的身体快速下坠,狠狠地全根没入。 身体被进入到前所未有的深度,安平无法抑制地尖叫。过於强烈的刺激让他的大脑一阵阵晕眩。他的双腿失了力气,软软地从男人腰间垂下来。迷蒙的视线落在座舱透明的穹顶上,觉得那一方湖水样宁静的墨蓝天空,似乎要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将他溺死。 齐荣钊捞起他虚软的身体,两手分开,一手一边掐住他的大腿,将他的身体打开到最大限度。精壮坚实的男性躯体更加得力地撞击著安平的下身,一下一下,竭尽全力,甬道中热烫的性器似乎真的要将他穿透了。 疲惫的身体再次被欲望唤醒。快感在四肢百骸流窜叫嚣,却找不到出口。下腹的阴茎没有任何抚慰,已经紧绷地分泌出透明的前液。 只差一点了,只差一点点,就可以释放解脱了。 安平全身湿汗淋漓,他快要被这一波波无休无止的欲念折磨疯了。他抖抖地伸出手,想要握住肿胀的发疼的阴茎,把身体从透不过气的欲海中解放出来。 手指刚刚碰触到自己的下身,还不及动作,就被齐荣钊一把抓住抵在头顶。 “安平,”男人火热的气息喷在颈侧,声音却像隔著一层水雾含混模糊,“留下来安平,这里永远属於你。” 纤细的腰肢似要被折断了。穴道分泌的过多汁液,随著身体的动作流出穴口粘连在腿根,在身体的碰撞间,发出捣烂的桃肉般粘糯湿软的声音。阴茎的顶端紧贴著小腹,持续胀大,却难以发泄。横冲直撞的欲望丝丝缕缕地捆绑的他全身生疼。 他想要回话,张开口却只能发出一连串柔弱的呻吟。身下又一击狠重的冲刺。安平尖叫著颈子一仰,额头碰在玻璃窗上。眼角一点余光瞥到窗外的风景。 座舱已升至最高点。大片蔚蓝的天空、海水,还有绿荫掩映中的别墅,光芒闪烁的游乐园,如一幅卷轴缓缓打开铺展在眼前。 浩淼云天,绿树秀水,这湛蓝海天的一角宁静,是从画中逃到人间美景,是世外桃源,是真正的梦幻岛。 安平眼中浮起水光,模糊了眼底这晶莹剔透的琉璃世界。 永远留下来…… 安平在心中默念。 他从不贪求永远,只这一晚,他便知足了。 平生多情?倾心 七 七 美萍要新鲜花朵给芭比娃娃做头花。安平去花园找了几朵合适的玫瑰,除去花刺修剪整齐。从花园後门上楼回到房间,美萍就不见了。 安平放下玫瑰想了想,转身火速往三楼跑。 跑上楼梯口,一眼就看到美萍抱著娃娃,踮著脚趴在书房门上,从猫眼的外面往里看。一手捏著拳,正要往门上砸。 安平飞快冲过去,抱起美萍扭头就走。 美萍蹬腿大喊,“放开放开!坏蛋平平放开!” 头发被拉扯的生疼,安平只得把她放在楼梯上,“不是说好不许上去吗?大哥最近有重要的事要做,不能打扰。” 齐荣钊的公司预计七月中旬挂牌上市。他这个假期本就排的异常勉强。前几天公司那边又出了些问题。齐荣钊通过远程会议与咨询公司、律师以及执行经理商议对策,已经不眠不休熬了三天三夜。 “荣荣说过要扮王子给娃娃做爸爸。他说话不算话!” “大哥没时间。”安平嘴角抽搐,琢磨著齐荣钊怎麽连这种事也能答应。 “美萍不管。美萍要王子!”躲开安平,美萍又往楼上钻。 安平挡住去路,好声好气哄她,“美萍乖。大哥真的走不开。我扮王子给娃娃做爸爸好不好?” 美萍从头到脚瞅了他几遍,摇头,“你不像王子。” 安平哭笑不得,自动降格,“不能扮王子,那就扮侍卫好了。美萍听话,咱们先去做饭吃。等大哥有了空,一定会陪美萍玩儿的。” 美萍还不死心,但是楼梯被坏蛋安平霸著上不去,只得扁扁嘴,一步三回头地被牵走。 正月十五过後,齐荣钊给别墅的工人轮流放假。大厨师不在,安平便直接带美萍去厨房给她做鳕鱼羹。做完後又煎了快牛排,把剩下的鳕鱼掺著水果蔬菜拌成沙拉。 齐荣钊这两天昏天黑地地忙,不许人打扰,也不见他出来吃东西。即使体格强健,这样透支也会撑不住。 怕他嫌吃起来麻烦,安平把煎好的牛排切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6 成均匀的小块,撒上黑胡椒和适量酱汁拌匀,又按齐荣钊的口味淋上两滴白葡萄酒。 美萍看的眼馋,伸手去抓。 安平急忙把食物护起来,“美萍乖乖吃饭。一会儿下来陪你……”话还没说完就端起托盘上楼了。 “坏蛋!”美萍眼泪汪汪,用汤勺把鳕鱼肉戳成糊糊。 走到书房前抬手敲了两三声。没有回应。安平犹豫了下,扭开门锁进去。 阔大的书桌上铺满资料,电脑显示屏也亮著,鼠标旁边还有一杯没喝完的浓茶。唯独齐荣钊不在。 安平把托盘放在茶几上。环顾四周,视线落到书房东墙的一扇门上。他极少来书房,但猜想那扇门後应该是一间休息室。 走过去尽量轻地推开门。齐荣钊果然在里面。 许是累极了,平时极为注重仪表的男人胡乱睡在沙发床上,衣服堆满皱褶,一只脚搭在床沿,一只脚踩在地上,鞋子都没有脱。 安平踮著脚尖走到床边,给齐荣钊脱掉鞋子,把他的腿在床上放好。床内侧有一张薄毯,安平轻悄悄拿起来抖开,刚要俯身给他盖上,腰间忽地就被一股大力揽著托了起来。 安平惊得松开毯子,身体趴在了男人温暖的肉体上。他愣愣地张著眼,看著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庞,心跳的更厉害。 “大哥,你……你没睡?” “还好没睡。不然就被某个人偷袭了。” “我没有!” “哦,你没有?” 齐荣钊故意拖长尾音,眼睛往下瞄。 他的衬衫上面几个纽扣没有系,露出大片坚实的蜜色胸膛。安平慌乱中刚好一手按在他裸露的胸口上,一手抓著他一侧衣领,把他的领口扯得更开。 脸刷地一下涨红了。安平慌慌张张松开手,不肯再碰他。 “我,真的没有……” “没有什麽?”齐荣钊环住安平的身体,手掌从他的衬衣下摆伸进去,来回抚摸他的侧腰,“没有想我?” “嗯……” “真没想?这里也没想?” 灵活的手指钻进裤腰,揉上安平挺翘的臀瓣。猛力往下一按,两人的下身密实地贴在一起。 安平抖著唇说不出话。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欲望在渐渐膨胀。仅仅两天没见,身体似乎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渴望男人的侵犯。只是这样隔著衣服摩擦,腰部就无法克制地颤抖。 “到底想没想?嗯?” 男人坏心眼地笑。目光幽深地笼著安平。他现在无疑很憔悴。眼睛充血,眼窝下有浓重的黑眼圈,下巴也冒出了青嘘嘘的胡渣。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耀眼的叫人心悸。浅浅一笑,就能让人方寸大乱。 安平被男人蛊惑著,轻轻贴上去,将脸埋在他的颈窝,伸手抱住男人的腰身。 “想……” 他细弱的声音潮湿地吐在男人颈侧,惹得男人一阵轻笑,宽厚的胸膛有力地震动起来。 “乖。”男人像逗弄一只撒娇的猫咪,一下一下顺著安平的头发。 安平蹭蹭他的颈子,将脸埋得更深。 齐荣钊之於他,犹如太阳之於万物,依赖著仰慕著,永远也逃脱不了。男人只要对他笑一笑,他便心甘情愿被他的火焰融化。 在这个主宰著他生命的男人面前,没有什麽可以隐藏。 齐荣钊的手指挤进臀缝,一寸寸往下,滑进会阴处。 安平急促喘息著,连忙按住他。 “大哥,先吃饭吧。这几天你都没有吃东西。身体会受不了了的。” 齐荣钊笑了笑,收回手捏捏他的鼻子,“好,听你的,先吃饭。” 齐荣钊一边吃饭,一边翻看手边的资料。他吃了几口,扔下叉子,浓眉深锁靠在椅背上。 安平小心翼翼地靠到他身旁,轻轻地给他揉按肌肉紧绷的肩膀。 “大哥,这次的事情很麻烦吗。” 齐荣钊应了一声,声音显得很疲惫,“是有些麻烦。财务上的问题,牵连很广,可以周旋的时间又太紧。很多资料要重头整理,还要重新找一家可靠的会计事务所”他深舒一口气,拍拍安平的手,“不过这还难不倒我。後天飞过去跟执行小组见个面,再梳理一遍,只要中途别再出岔子就算是办妥了。我现在倒更担心,那个丫头又会趁机提什麽古怪要求……” 很长时间没听到回音,肩膀上手指的动作也停了。 齐荣钊睁开眼见安平有些失神,便拍拍他的脸道:“怎麽了?不舒服?” 安平睫毛一颤,垂下头,“我……都怪我太不争气,太没用……” 齐荣钊刚救了他时,公司也刚起步。看他可靠,齐荣钊曾想过让他学会计,将来考出注会,能放心把公司的财务交给他。 但安平只有初中学历,当时精神状态也极不稳定。学习吃力,压力一大就失眠脱发,整日做恶梦。 齐荣钊见他这样,也就断了这个心思。 安平再没见过世面,也懂得这回的事情不会像男人说的那般轻巧。千钧一发的关头财务处理出纰漏,他又有黑道背景,搞不好就是功亏一篑永世不得翻身。 如果他当年能够坚强点支撑著学下来,今日齐荣钊就不必遭受这次磨难了。 “你就爱瞎想。这毛病得改改。”齐荣钊将他牵至身前,揽他坐在自己腿上,“谁说你没用?这麽多年,那边的线不都是你牵的。没有你,暗线的生意还不知要损失多少。” “但是……” 路不是他趟出来的,只负责牵线,哪怕是个心智正常的少年也能做。 安平抿下唇,把这句话咽下去,“但是,大哥不是想了断暗线的生意了吗?” 齐荣钊混黑道本就是无奈之举,他骨子里还是个清高的名门公子,对那些腥臭的厮杀早已不耐烦。现在公司都要上市了,彻底上岸只是迟早的事。到那时,自己一无所长,就真的要坐实男宠的身份了。 “是有心思要断的。不,是一定要断。” 但凡做黑道,都是拿命在搏。不管混到什麽身份地位,各种错综复杂的利益交织盘错,都比别的行当来的凶险。特别是做军火,不止同行间的争夺格外血腥,与政府间的关系也微妙异常。再加上他非本土族裔的华裔身份,处境更加险恶一层。即便做到金字塔尖,不必将对手放在眼里,也要时刻绷紧神经,提防各国政局的风吹草动。稍有不慎压错赌注,或是触犯了哪一方关健的政要寡头,靠山随时可能崩塌。他这等平日里呼风唤雨威风八面的集团头目,轻则血本无归惶惶如丧家之犬,重则如一只臭虫,被无声无息地碾死。 这块被战火和鲜血滋养的肥肉,同时也是一枚威力巨大的集束炸弹,不知何时便会把人炸的血肉横飞。 齐荣钊的手掌抚上安平的胸膛,麽指指腹在他胸口那块淡色圆形伤疤上执拗地摩挲。当年那颗子弹再往上一厘米,如今揽在怀里的,就是一具惨白的枯骨。 安平一直当他是君子,认为他是被逼无奈才在道上混。 也许起初几年的确是如此,但二十几多年浸淫在腥风血雨里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7 ,他早已习惯这种生活。他的贪婪、残暴和阴毒,跟任何一个普通的黑帮老大都没有分毫区别。 那点背叛家族和良心的自责,跟实实在在咬在嘴里的肥肉比起来,微小的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他自己清楚,他早已是个利欲熏心的恶魔。 但是这一次,他不能再放纵自己的贪欲。 他一定要结束这一切。 已经有一个深爱的女人为他牺牲。这一个,他无论如何不能再失去。 齐荣钊深深地望著安平,眼神变幻难测。 “又在胡思乱想什麽,小东西?”他凑过去,用鼻尖碰碰安平的脸颊,“听著,我什麽都不用你做,只要……”嘴唇爬到安平耳朵上,含住敏感的耳垂,“只要乖乖做我老婆,给我生孩子就行。” 安平小小地“啊”了一声。双手紧捂住脸,从男人腿上跳下来,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齐荣钊在他背後放声大笑,“宝贝,今晚洗干净点去我的卧室。” ============================= 俺肥来了\(^o^)/ 平生多情?倾心 八(h) 八 晚上等美萍睡熟,安平开始细心地收拾自己。仔细地清洗好身体,喷上点前调悠长的香水,把齐荣钊为他准备的睡衣穿上。 这件睡衣的设计明显偏女性化。布料透明柔软,异常贴合地包裹住身体曲线。银色细肩带,裸露出大片的背部,下摆直垂地面遮住脚踝,但左右的高开叉直达腿根,稍有行动两条光裸的长腿便展露无疑。 安平看著镜中的自己脸红心跳,羞涩又无助。这哪里是衣服,分明是糖果外面那层透明的糖衣,欲盖弥彰地散发出甜腻的气息,引诱别人将自己连皮带肉吃下去。 安平咬紧下唇不敢再多看一眼,扯扯那层毫无分量的布料,深吸口气,怀著慷慨就义的心情,一头扎进齐荣钊的卧室。 齐荣钊不在房里。宽敞的房间陈设简单,最显眼的是一张四角饰有立柱的欧式睡床。安平站在屋子中央,无措地对著那张大得离谱的床,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玻璃门後的浴室,隐约传出哗哗的水声。安平身体一僵,慢慢转过身,看到朦胧的磨砂玻璃上,印出了著一具修长健硕的男性躯体的剪影。 安平呼吸急促,突然想逃出去,想用尽一切办法逃开几步之遥的门後,那个叠爆著侵略气息的身躯。可偏偏脚生了根钉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哢哒一声轻响,浴室的门推开了。齐荣钊用大毛巾随意擦拭著头发,从里面走出来。他赤著上身,只在腰间围一块浴巾,大方地袒露出精壮的胸膛。水珠不住从他的发丝滴落,在匀称结实的胸肌上流动,让那具成熟挺拔的躯体,如太阳神雕像一般散发著原始的雄性力量和美感。 安平的脸一下涨红到耳根,他仓皇後退一步,目光闪烁不知该落到哪里好。 齐荣钊笑起来,好整以暇地踱著步子靠过去。明明是毫无仪态可言的半裸姿态,可他偏偏从容优雅地好似在衣香鬓影的宴会上跳狐步舞。 他一步步淡然闲适地逼近,安平便一步步手忙脚乱地後退,直至被迫至墙角再无处可逃。 猎物跳进了陷阱。齐荣钊悠然伸出手臂抵在墙壁上,将安平牢牢封在自己的怀里。 “果然适合你,”齐荣钊的视线紧锁住安平,一向冷厉的双眼生出两把小钩子,带著仿佛要将安平身上那件薄如蝉翼的睡衣划破力度,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勾过安平的身体,又凌厉地钻进布料里,执拗地在光裸颤抖的皮肤上来回勾划。 “知道吗安平,你这样简直让人发疯。”刻意压低的沙哑嗓音贴在安平耳边呢喃,溽热的气息小火苗一样舔著安平敏感的颈侧。 齐荣钊轻微曲起手臂,两人的身体几乎紧贴在一起,成熟男人肌肤间混杂了古龙水香气的体味,轻巧地从安平的心尖上擦过去。 安平猛然一颤,急忙紧闭双眼躲开男人沈如黑夜的眼神。 仅仅因为一句露骨的挑逗,身体竟然就起了可耻的变化。安平羞愧地缩成一团,恨不得钻进墙缝里去。 齐荣钊的喉咙里发出低沈的笑声,似是很满意安平的反应。他像逗弄惊恐的小兔子一样摸了摸安平通红的耳朵尖,便撤开身体,把手里的大毛巾扔给安平,走到梳妆台前的摇椅上坐下,舒展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慵懒地半眯起眼。 安平慌忙捧著毛巾跟上,拿捏好力度给擦头发。擦到半干,将头发稍微梳理好,见他身上还沾著许多水珠,安平想了想,去浴室换了条毛巾给他擦拭身体。 都是以前常做的事,不知为何今天却各位紧张。手掌隔著毛巾感受到齐荣钊身体上的温度,身体便过电般一阵阵微颤。 这具身体今天晚上看上去也分外健美。线条流畅,皮肤紧绷,还有丝丝缕缕,被肌肤的温度熏染至潮热的香水味。 安平把下唇咬得发白,还是控制不住指尖的轻颤。 齐荣钊左右活动了下脖子,柔软的发丝似有似无地擦过安平的腰侧。 血管中的血液刹那沸腾狂奔。安平呻吟一声,弯下腰脚步踉跄地往外逃。 “去哪?”齐荣钊的小指勾住安平的睡衣下摆,稍微用力,轻薄的衣料就有撕裂的危险,“还没擦干呢就想跑?” “大哥……” “真是越来越不听话。”齐荣钊转过头坐直身体。 他眼中闪著孩童般调皮戏谑的光芒,唇角溢著一抹浅笑。平日略显冷硬的脸庞,因这少有的活泼的神情,多了几分亲昵柔和。叫人忍不住就想多看两眼。 “这真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只要他肯笑一笑,有多少女人愿意奋不顾身地为他去死。” 安平模糊地记起一个女人曾说过的话,目光黏在齐荣钊的脸上,呆愣愣地忘了自己要做什麽。 “还不快过来。” 男人挑了挑一侧的眉毛。语气虽严厉,眉宇间却分明一派和暖笑意。 安平恍惚又似看到了十多年前的齐荣钊。那是他还不足三十岁,还没有这一身用权势、冷酷堆积而成的威严。他纵情恣欲、神采飞扬,从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和关怀。 安平永远忘不了,有一年早春他们去野外郊游。齐荣钊站在绿草茵茵的山坡上回身对他挥手大笑。那一张明朗的笑脸,比满山满野的迎春花还要灿烂。 齐荣钊的牵著睡袍的手指动了动,安平如被摄去了神智,顺从的靠过去。他刚走到摇椅旁,男人的双手便飞快地伸过来,拖起他的身体将他腾空抱起,左右分开他的双腿,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唔……” 安平的睡袍下没有任何衣物,双腿打开的骑坐姿势,再加上裙摆过高的开叉,让他的下身几乎完全暴露在男人眼前。细嫩的私处不时被男人裹在下身的浴巾摩擦著。随时早已做好准备,但前所未有的羞耻感还是让安平倍感难堪。慌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8 乱中他抓住摇椅的扶手,想要将双腿合拢。谁知他刚一动作,摇椅却一阵剧烈摇晃,身体重心不稳整个扑进齐荣钊怀里,两人的肉体毫无缝隙地紧贴在一起。 齐荣钊仰头大笑,手掌环到安平羞成粉红色的背部,按住他的挣动。 “宝贝,我就喜欢你这样,坦诚地让人只想把你一口吞掉。” 男人一面说著,一面将手探入安平下身,手指灵巧地在安平敏感的私处挑拨抚弄,却是浅尝辄止,半点不肯深入。 安平呼吸渐渐粗重,双眼蒙上一层水雾。体内的情潮这回来似是的特别猛烈。他顾不得羞耻,曲腿用膝盖轻轻磨蹭齐荣钊的侧腰。 男人胸腔震动发出低沈的笑声,“著急了?” 他不疾不徐地对安平耳语,“别急宝贝,慢慢来。慢慢来才能尝到最妙处。” 宽厚的大手一下一下深重而缓慢地抚摸著安平背脊。抚至腰臀时,似是觉得睡袍的下摆太碍事,扬手一把扯断裙摆,只留一小截布料贴在安平挺翘的臀瓣上,若隐若现地遮掩著臀间的秘缝。 男人的手掌兴致盎然地揉了揉安平微微抖动的臀,手指便顺势埋进双臀的缝隙里,沿著臀缝向前移动。当指尖碰触到安平身体中心最私密的那处穴口时,指腹沿著穴口的边缘描绘了一圈,在感受到穴口微弱的颤动後,手指开始轻柔地在穴口出按压。待穴口迫不及待吸住一段指节,手指又残忍地退出来,几次三番,被逗弄到肿痛的私穴痉挛般激烈地翕动,透明粘稠的汁液如同泪滴一串串从穴道深处滴落到男人残忍的指尖上。 “啊……”安平的手猛地抓紧摇椅的扶手,全身的肌肉紧绷到震颤。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喘息声,粗重的如同濒死的病人。额头的细汗从眉间滑过,极轻微的触感,却让末梢神经被烫伤般的疼痛起来。 他的身体本就受不得挑逗,这次的欲念又来的过於猛烈,几乎已将他逼致极限。 但是男人还是不肯放过他,恶劣的双手一前一後持续戏弄著过分敏感的私处,似乎要将他活活敖干了才肯罢休。 再也无法忍耐。 安平放下仅有的矜持,主动摇晃起臀部求欢。他紧贴在男人的胸膛上,伸出舌尖舔舐男人的颈侧。干渴的口唇一碰触到男人微微汗湿的皮肤,就迫不及待地吸允啃食,贪婪的似要将男人沁透著致命肉香的皮肉撕裂。 齐荣钊依旧只是笑。他抬起一只手捏住安平的後颈,像对待耍赖的小狗般宠溺地训斥,“真是不乖,不是说好了慢慢来吗?” 安平晃晃头摆脱男人的手掌,继续啃咬口中的香气扑鼻的肉体。他现在仅是一只亟待发泄的淫兽,除了让自己得到满足,什麽都无法理会。 齐荣钊含著笑意叹口气,终於妥协。从来两人的床事都是依著他的喜好,偶尔让安平任性一次也是不错的情趣。更何况,他也想让安平快乐。 手臂围上安平的腰,放在妆台上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 平生多情?倾心 九(h) 九 安平的身体明显一震,牙关一紧把齐荣钊的肩头咬出了两点血印。欲`火陡然退了大半,安平慌慌张张捂住那点微不足道的伤口,想从男人身上爬起来。 齐荣钊按住他,示意他继续。伸长手臂拿起手机,罗圣乾的大头照伴著哇哇乱叫的铃声在屏幕上不停扭动。齐荣钊干脆利落挂机。不及他将手机放回去,滑稽的音乐又大刺刺地响起来。齐荣钊皱眉,接起电话怒吼,“该死的,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那边显然没有被齐老大充满威慑力的恐吓吓倒,兴奋的声音一连串在手机里炸开,音量大的震得齐荣钊耳朵发麻。齐荣钊恨恨地瞪了话机一眼,拿远些按下扩音键。 “老怪物,我要结婚了!哈哈哈,羡慕我吧?!婚期定在一周後。快把你南非的那套别墅送给我做新婚礼物,我要在那里度蜜月!” 齐荣钊用看疯子的眼神盯著手中的电话,冷冰冰地打断里面的疯言疯语,“你还在做梦吧?前年刚结婚今年怎麽可能又结婚?” “前年?啊,前年的离了啊。怎麽我没有告诉你吗?” 齐荣钊愣了愣,继而痛苦地揉揉眉心。 第四个新娘子。等罗圣乾去世那天,不知会留下多少个曾经的罗夫人。 齐荣钊已是无话可说,抱著安平往後一倒。摇椅猛烈摇晃,早已起来反应的下`身碰在一块儿,两人俱都抽了口冷气。 手机发出的声音越发吵闹,“这是什麽反应?是嫉妒了我了对不对?嫉妒我的新娘子一个比一个年轻漂亮!我说老怪物,快跟我学学吧,改改你那稀奇古怪的臭脾气,不然你这辈子肯定的孤零零地一个人等死。” 嫉妒? 齐荣钊好笑地挑挑唇角,把手机仍在地毯上,捧住安平泛起粉色的脸颊,冲著那双鲜果样红润的唇用力吻下去。 他齐荣钊从来不知道这两字怎麽写。 别说罗圣乾只是娶第四任妻子,就算他网罗了天下所有的女人,他也不会去嫉妒。 他只要眼前这一个,就够了。 放`浪又纯情,脆弱又坚强,绝无仅有的双色花,还有哪个女人能及得上如此销魂蚀骨的美味? 深入到喉部的热吻让身体重新燃起了热度。汗水从紧贴的皮肤之间渗出来,带著被情`欲浸泡过的甜香,刺激著两人更加无度地索取对方。手臂用要将骨头拗断的力度拥抱著对方,胸口摩擦的生疼,口中的津液几乎被吞咽殆尽。可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齐荣钊掐住安平的腰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在摇椅似要倾覆的猛烈晃动中抬起安平的一条腿,一口咬住他腿根处细滑的嫩肉。 “啊!”安平猝然喊出声。雪白的大腿根部立刻现出一朵嫣红的痕迹。 齐荣钊臂肌上的血管暴突,三两下扯掉两人身上的布料,把身下人细弱的腰身固定在胯下,挺动腰部对准安平腿间幽密的穴`口刺过去。 摇椅脚旁的手机却又是一通不识时机的乱叫。这回连齐荣钊都被惊得一个激灵。安平更是吓得面色雪白,双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嘴巴。 太阳穴怦怦地鼓动著,齐荣钊按捺下立刻飞到南非掐死罗圣乾的冲动,探手抓起手机,力道之大,分明是把手机当成了罗圣乾的脖子。 正要放两句狠话教训教训那个不识趣的混蛋,第四次做新郎官兴奋的智商急剧下降的罗大夫居然抢先开口兴师问罪,“喂,怎麽不说话?刚才到底是什麽声音?你究竟在干什麽竟然发出那麽!人的动静?啊,你,你该不是在想著我的hellen自?慰吧?!你这个老混蛋!你要是敢这麽羞辱她我非把你剁了不可!就像你剁掉叛徒一样剁掉你!让你连个肉渣都不剩!!” 齐荣钊满腔怒火,在听了这通无异於诬陷诽谤的胡言乱语之後,却只能露出苦笑不得的表情。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59 他这个老友,即使活到八十,怕也改不了这副二楞兮兮的德行了。 “花痴。” 齐荣钊喃喃自语,冷漠惯了的眼睛里融开一线暖意。 这二愣子的心思,他并非不了解。 每个人的眼里,心里的那个人都是最美好的,值得所有人去喜爱。时时刻刻守著护著,生怕被人抢走,却又忍不住要卖弄自己的幸福,以招惹别人的嫉妒为傲。 他轻轻摩挲著安平的下颌,在那双凝望著自己、满含担忧和羞怯的眼睛上落下轻柔的一个吻。 “你说什麽?花痴?shit,你说谁花痴?!hellen那麽博学美丽高雅妩媚的女孩是个男人都会想抢到手!花痴?不对她发花痴的根本不是男人!” 罗大夫果然中了邪。第四次结婚还能如此投入,实在难得。 齐荣钊无声地扬起唇角,对那位未曾蒙面的下一任罗夫人生出几分好奇。但眼下,他最上心只有身下这一个。 他拉开安平的手,让那一双水润精巧的唇露出来,俯下`身用舌尖认真描绘那诱人的弧度。他用手臂环过安平的头部,让他安心藏在自己臂弯里做只小鸵鸟。湿热的吻从颈侧延伸到肩头,白`皙的肌肤上盛开出一朵朵冶豔的花苞。温暖的手掌沿著大腿滑到股间,在安平早就已经湿透的私`处又抚弄了一番,齐荣钊沈下`身体,将硬热的性`器缓缓埋进窄小的穴道里。 安平紧紧抱住男人的肩背,全身绷直,指尖抠进了男人的皮肤里。 一股不知羞耻地喊叫的欲`望冲过喉咙,安平死命咬住下唇忍住。眉间滚落的汗水打湿了抖动的睫毛,饱含水光的眼睛哀求地看看齐荣钊,再看看他还握在手里的手机。 男人无声地笑著,舌尖舔了舔他的睫毛,手指移到挂机键上。 “荣钊,”这回的传出来的声音突然变得正常无比,齐荣钊不由一顿,怔怔地地听下去,“ 你也是时候定下来了,毕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身边没个人,会觉得一天比一天常孤单难捱。我这次,我这次是认真的!以後有了hellen怕是也没多少时间陪你瞎混。荣钊,我觉得,你,你……还是把安平找回来吧,想来想去,你身边来来去去那麽多人,最合适你的,还是他。” 罗圣乾的语气认真严肃,完全不似方才的嬉闹无状,略微下沈的尾音竟还有几分浅浅的忧虑。 齐荣钊却听得唇角不住往後咧,就差笑出声。他仿佛看到自己这位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死党,千辛万苦收敛起平日里那副没正形的油腔滑调,一面信誓旦旦宣誓自己对第四位新娘的忠诚,一面抓耳挠腮拼凑说辞对他这个至今浪荡花丛不肯迷途知返的老流氓谆谆教诲。 他若知道安平此时就在旁边听他结结巴巴地布道,可会气得立刻拿刀来劈了自己? 越想越觉好笑,齐荣钊将脸埋在安平胸口,笑的肩背不住颤动。 罗圣乾苦口婆心说了良久不见这边有回音,猜也知道齐荣钊这不识好歹的家夥又在冲他斜眼冷笑:笑他花痴神经女人迷,花花公子充圣人。罗大夫当即咆哮跳脚,撕碎那件刚披上不久的端庄外衣,“老家夥你笑什麽笑?!我再花痴再神经也比你强。连安平那样的好脾气都不要你,你这孤僻乖戾的老怪物还有什麽指望?我看你就死了心抱著你那堆炸弹火药孤老一生吧!” “不劳费心,”齐荣钊兴味满满地反唇相讥。他略微调整了下姿势,身下的安平立即触电般一阵悸动。齐荣钊双眼精光一现,口上与损友插科打挥,下`身开始恶劣地小幅度缓慢抽动,看安平满面惊惶地想推开自己,又抵不过身体的快感地情不自禁往自己身上贴,著实奇妙无穷,“你还是多费些神尽量把罗夫人四世多留些时日吧。明年你若再迎娶罗夫人五世,我可再没有别墅去肉包子打狗了。” “你说什麽?你咒我跟hellen是短命夫妻?” “哪里哪里,我只是好心提醒而已。想你如今已年届四十,各位罗夫人却俱是花样年华,鲜嫩芬芳。即便你事事尽心时时呵护,也只怕岁月无情,难免生出力不从心之……” “齐荣钊!!你竟然这样侮辱我身为男性的尊严!!!” 齐荣钊被那边撕心裂肺的怒吼唬的一愣,细想下自己刚才的话不觉又一阵大笑。他只顾欣赏安平被逼迫的泪水盈盈欲拒还迎的媚态,根本不清楚嘴里到底说了些什麽。谁想就误打误撞戳伤了罗圣乾的男性自尊。 “你居然还敢笑!!你比我还大一岁,你以为你还能比我强了??哈,我知道了,怪不得安平死活都不肯跟你回来,其实是你不能满足他吧?!” “罗圣乾,你说什麽疯话?” “我可没说疯话,我只是好心提醒而已。有病就看病,实在不行就多备点伟哥,千万别硬撑著,不然安平一辈子都不会再理你!哈哈哈哈哈……” “行,嘴巴够毒啊,”齐荣钊口气冷淡,脸上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但是联想过於丰富可不是什麽好状态。不好意思,罗大夫,我要打破你的幻想美梦了。” 齐荣钊捏住安平的下颌抬起他的头,将手机放在他嘴边,“安平给他叫一个,让他听听你有多满足。” “什麽!”罗圣乾似是被吓坏了,语无伦次地乱喊,“你说安平?安平居然……天啊,我的形象啊……啊,嫂子,你别……” “快!” 齐荣钊陡然挺身猛插。安平双唇颤抖无声地喊叫。他的脖颈竭力向後仰起,被拉伸到极致的曲线,纤细的似要折断一般。下`身的冲击越加凶猛。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迎合著男人抽`插的节奏挺动,渴求更深切的侵入更浓烈的快感。 体温不断升高。安平的理智只剩最後一线蛛丝维系。男人滴落在他胸口的汗珠,都能让他想要放`荡地扭动身体大声淫叫。 在快感与痛苦中翻滚无数次,安平被这无法尽情宣泄的欲`望折磨的几近发疯。下`身的冲击却突然停了。 体内狂浪的欲`火熊熊地烧干了肌肤後,陡然被掐断了喷发的出口。安平像被卡在半空垂死的病人,咬牙喘息著张开手,想要紧拥著那个恶劣的男人。 手指刚碰触到那紧绷汗湿的皮肤,猛然一记直入腹腔的穿刺凶狠地将他撕裂了。 热`辣的喊叫冲击到喉头。安平张开口,炽热的气流迫不及待地滚在舌尖上。 唇角蓦地一阵凉意。是齐荣钊放在他嘴边的手机。 脑中仅存的那根弦啪地一震,安平还没意识自己在做什麽,双手已抢过手机,使足力气扔出去。 手机撞在墙壁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散成几块落在地毯上。 平生多情?倾心 十 小裴的番外──妈妈(上) 阳光穿过巨幅的玻璃墙,占据了总裁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0 。 这是近一个月来难得的一个日光丰沛的日子。街头女孩们缤纷清爽的衣裙,提早舞动起丝丝夏日的风情。 裴宿恒站在办公室的中央,周身被刺目的太阳光紧紧捆绑著。 可他依旧觉得冷。刺入骨髓的冷。 无处不在的阳光似尖锐的冰凌,凶狠地往他的身体上戳刺,划破他的皮肤,割断他的筋脉,冰水和著锋利的冰渣,蛇一样往他的皮肉、血管和神经里钻。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房间里响起。空洞呆板,如同没有生命的机器人。 “简直异想天开,”男人还没有回话,长沙发上双臂环胸的女子先开了口。她年近四十,风韵不减,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兴奋地闪动著,“你跟你那短命的妈还真是一个模样。一个恬不知耻,心安理得地冒充大少爷贵公子;一个痴心妄想,到死都心心念念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怎麽样?贱人就是贱人,给她那个运,也没那个命!” “你给我闭嘴!你再敢侮辱她我现在救杀了你!”裴宿恒双眼喷火,恶狠狠地盯著她。 他长这麽大,还是头一回对女人如此不恭敬。 女人脸色变了几变,突然站起身,手指一直静默的男人怒斥:“看看你的宝贝儿子!我养他二十几年,及不上一个连饭都让他吃不饱的低贱女工。下贱胚子果真都没有良心。天生忘恩负义的货!” 裴宿恒不再多话,捏紧双拳青筋暴叠往前冲,被身後的的保镖一哄而上制住。 “好,好!真的要动手。我倒要看看,那贱人的窝囊废野种今天能玩出什麽花样来。” “文如,留点口德吧。”男人缓缓开口。他声音低沈,语速缓慢,尾音无力地拖荡在空气中,饱含疲意,“这麽多年我们从没见过面。若不是你不听劝非要去找她,我现在根本连她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抬手止住还想插话的女人,“况且,人都已经去了,还有什麽好计较的?别说她根本没什麽错,纵有千般不是,也已经拿命去抵了。还不能稍微宽容一点吗?” 女人静了静,兀地冷笑,“宽容?对一个将自己丈夫的心霸占了二十几年的贱人,我不相信天底下有一个女人能宽容得了。” 她裹好披肩,在一众保镖的簇拥下挺胸昂头往外走,“她死了,我可以不再计较。以後,你最好好自为之。” 办公室的门被极响地甩上。 裴宿恒被这声响惊得一颤。他似刚从噩梦中醒来,怒火潮水般地退去,只余满腔的恐惧紧紧扼著他的咽喉。 “这,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 他心惊胆战反反复复地逼问。他相信只要男人点一点头,这场荒诞的闹剧就会结束。 就像过去十几年发生的一样。那个恶毒的巫婆无时无刻不在诅咒他的母亲,可她每次都没能得逞。这次一定也不会! 对面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从书桌里翻找出一张照片,拿在手里想他走过来。 裴宿恒惊骇地後退一步,身体要摇晃著歪在墙壁上。 “这就是你的母亲。以後,就由你来保管吧。”他的父亲,把仅有的一张母亲的照片递给他。 “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名字叫叶静云,江苏徐州人。两年前去世时,35岁。” “以前你认为我故意不告诉你她在哪儿。事实上,我真的不知道。在你……在你跟我回来之後,我跟她再没有联系过,我只知道她离开了家乡,到不知道去了哪里。” “文如不死心,找了十几年,终於在福建找到她的落脚地。却已经是她去世两年以後了……” 裴宿恒眼瞳放大,面无表情直直瞪视著前方。 他的身体一寸一寸被那冷漠残酷的陈述掏空了。他失去了思考,失去了痛感,失去了所有人类的感觉。 他看著面前的男人,认不出他是谁。他想逃出这个叫人窒息的牢笼,可他拔不动脚。 他没有力气了。从小到大唯一支持的信念灰飞烟灭了,他的世界也随之倒塌了。 “拿著吧,”男人摊开他的手,把相片放在他手心里,“如果想去看她,就去吧。” 男人拍拍他的肩离开了。上百坪的房间里,只剩了他一个人。可他依旧无法呼吸,无法让自己重新变成一个活人。 满室的阳光,渐渐被灰淡阴影侵占。移动的光柱擦过眼睛,裴宿恒痉缩地眨了眨眼。他茫然地看看落在他脚上的那条清晰的明暗分割线,视线睡著分界线上移停在右手上。 相片上,一个温婉女子的,正怀抱著幼年的他,柔柔地微笑对著他微笑。 一记重拳擂在胸口上。裴宿恒抓著胸前的衣服弓下腰。 妈妈,这就是他的妈妈。他盼了将近二十年,只盼来这薄薄的一张纸。 妈妈,这就是他的妈妈。他在梦里梦了无数回,却终究不能面对面,喊她一声妈妈。 妈妈,妈妈…… 声带被苦涩的洪流割断了,他不停地呼喊却发不出声音。他捧著照片,眼睛熬得胀痛,却流不出眼泪。 妈妈,妈妈…… 他一直一直无声地呼唤著,把母亲捂在胸口,等待著不可能出现的回应。 平生多情?倾心 十一 小裴的番外──妈妈(下) 裴宿恒站陌生的街头,出神地地看著街道两侧的行道树。那不是茶花树,虽然有著相似的浓荫树冠,但它的叶片不及茶花丰厚,它也有清幽的香气飘散,却没有茶花那般沁人心脾。 裴宿恒垂下头,攥紧提早买好的县城地图,找到殡仪馆的方位,沿著路标慢慢走下去。 他曾经发过誓,即使这一辈子都无法找到母亲,他也要将母亲有可能生活过的城市,细细地走一遍。 看她看过的风景,呼吸她曾呼吸过的空气,用自己的脚印轻轻覆上她曾经留下的足迹。 如果上天垂怜,也许他的掌心,真的能在推动某一扇门扉时,感受到母亲多年前留在上面的体温。 太阳转到对面,将裴宿恒的影子长长地拖在身後。 青年停下脚步,用手背抹一把额头的汗水,抬头静静注视著山脚下孤寂的三层小楼。 这座位於福建西南部的小县城,地处偏僻,交通闭塞。年轻人被外面的繁华吸引,跑出去便不想再回来。被留下的老人,孤独地守望著同样孤独的小城,直到有一天,停止了生命的迹象,停止了单调而漫长的守候,被送进这处更加冷寂的小楼,在亲友和晚辈的哭号中,最後看一场久违的人间热闹,而後化作一缕青烟,徐徐飘过山的那一边。 母亲去世时,可有人为她哭过?她还那麽年轻,却连等待的资格都被残忍地剥夺,她甘心吗?她是飘去了山那边,还是一直留在这里,等自己来接她? 裴宿恒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1 跟著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来到骨灰寄放处。 这所不起眼的房间在殡仪馆的背阴处,一年四季不见阳光。五十几平的空间,从左往右,整齐排列著五六排骨灰寄放架。每一排约有六七十个半米见方的玻璃门小盒子。 工作人员走到一排标牌为5的骨灰存放架前,翻看下记录册,走过去打开位於第五行第三列的小盒子。 “就是这一个,把你母亲请回去吧。” 裴宿恒疾走两步,突然停下急促喘息一阵,才又走过去小心翼翼将那只浅青色的骨灰坛抱出来。 “你母亲在这里孤零零呆了两年,从年头到年尾都没人来看一眼,可怜啊。” 年长的工作人员摇摇头背著手往外走。 “咱们这是小地方,人少,观念也保守,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把亲人放在这里。你看你母亲旁边,”他回头指指那排空荡荡的架子,“上下左右全是空的。” 裴宿恒收回视线,搂著骨灰坛的手又紧了紧,抽动了下鼻子。 “不用难过了年轻人。把母亲好好安葬了就是尽孝道了。” 裴宿恒用一方华丽的丝绸披肩仔细包裹住骨灰坛,牢牢地抱在胸前。 他下了山,沿著主干道一直往南,穿过几条逼仄的小巷後,喧闹声渐渐零落。再往深处走一段,便看到了一只写著“xx路56号”的门牌。锈迹斑驳的铁门上,挂著一只同样铁锈斑斑的大锁。一侧的围墙上,用白油漆圈写著一个大大的“拆”字。 这一片棚户区,已经被列入拆迁计划。整条街住户全都搬走了。 裴宿恒之前联系房东,得知房东现在全家都在厦门,不可能特地赶回来,就为了开门让他在母亲曾租住过的房间看一眼。 他不死心地打听母亲生前的事,房东想了很久,只说出一句话“似乎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隔了两年,没有人还会记得一个不擅长交际的平凡女人。 裴宿恒的手掌沿著布满锈痕的铁门来回抚摸。夕阳的残照在他的指尖穿梭,将冰冷的门板染上一层温暖的暖黄。可是手指下面,除了铁板的寒意和锈斑的粗糙,他什麽都感受不到。 没有母亲的温度,什麽都没有,他什麽都感应不到。 妈妈生气了,不想理他了。 青年抖抖地闭上眼睛,额头抵在门板上。良久,他轻轻在门锁上吻一下,转身慢慢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匆匆赶回来,把铁门一边残存的一片褪色的春联谨慎地揭下来。 房东说过,母亲去世後这房子就再没往外租过,在那之前母亲在这里住了三年。那麽这早已被风吹日晒到破败的春联,肯定是母亲亲手贴上去的吧。 裴宿恒把那一小片脆薄的纸片用手绢包好,放在贴胸的口袋里。 离开之前,他又最後看一眼那扇再也不会开启的大门。 之後,他又去了徐州,一路打听著找到母亲在睢宁的老家,把母亲与他同样早逝的外公外婆合葬在一起。 在那个传统的小山村里,母亲当年未婚先孕,受尽全村人的白眼。家里本就不多的亲戚自那以後也鲜少来往。後来他被父亲带走,外公外婆先後过世,母亲便只身去南方闯荡,再没回来过。 多年无人祭拜,祖坟被埋在了一丛荒凉的枯草里。 裴宿恒请人重新修墓立碑,亲手将荒草清理干净。 他跪在修葺一新的坟墓前,摆上祭品祭拜自己的至亲。手指一笔一划划过“先慈叶静云”的字样,他仍然如在梦中,没有一点真实感。 从母亲已经去世的巨大冲击中缓过来後,他就一直处於这种状态。大脑空空荡荡,如同飘离在世外一般,没有了感觉的能力,也没有了悲伤的情绪。 他以为等接回母亲的骨灰,等到亲手安葬了母亲,他就能找回那些正常的情绪反应,就能在母亲坟前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可事实上,这一切都结束了,他却依旧茫然飘忽,流不出一滴眼泪。 莫非他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麽思念母亲?还是说,他真的像那个女巫所说的,不过是个伪善的野种,跟他的父亲一样,根本没有心。 裴宿恒咬紧唇,摸摸母亲墓碑上的照片,弯腰重重地叩下三个头。 一直到回到徐州车站,裴宿恒都没想清楚接下来要去哪里。 这些日子他始终浑浑噩噩,包括安葬母亲的全程,也是如梦游一般。 他不只失去了感情,连思考的能力也一并丢失了。 茫然地跟排在他前面的人买了同一张车票,等火车在终点站停下,随著人流出了站,他才猛然惊醒,他居然不自觉回到了安平所在的省。 心口止不住地狂跳。裴宿恒等不及排队买票,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跳上去。 车子停在青衣巷入口时,已是半夜。青衣巷的街灯早已熄灭。两侧的商铺门扉紧闭,密实地不透一丝风。悠长的巷子如一条沈睡在黑暗中的巨蟒。 裴宿恒在巷子里疯了般地狂奔。他跑到最深处的那间茶铺,不顾周围人家都已入睡,两只拳头擂鼓样砰砰捶击大门。 “安平,安平快开门。是我,是宿恒!” 隔壁店铺的人都被他吵醒了,安平的院子仍旧一团死寂。 “安平,安平你怎麽不理我?你也不要我了吗安平?” 青年不死心地继续砸门,气势不减,声音却已哽咽。 旁边铺子里有人出来,指指点点地责备他。他置若罔闻,一径死命喊门。 “安平,求求你放我进去,求求你!安平,我心里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有人认出了他,咦了一声,上来拍他肩膀。 “这不是小裴吗?回来了?怎麽不提前跟安平联系下。他去国外走亲戚了,不在家。” 裴宿恒又敲了几下才反应过来,“不,不在家?” “对啊,你不知道?都走将近一个月了。” 青年迷茫地看看同样不可能打开的两扇大门,不知如何是好。 “来来,今天先来我家睡吧,太晚了。就算要找人也得等明天再说。” 那人不由分说,拉著他往外走。 裴宿恒随他走到巷子口,被隔壁刚刚亮起的灯光一照,猛地甩开他跑回去,跳起来搬住门沿,脚在墙上一蹬,翻身跳进漆黑的院子里。 门外轰然一阵吵闹,渐渐又平息下去。 浓稠的黑暗里,青年依稀看到那株会开出美丽花朵的茶花树,在对他轻轻摇晃枝叶。 妈妈…… 裴宿恒跌跌撞撞扑过去,展臂紧紧搂住还不甚粗大的树干,将脸埋在粗糙的树皮上。 “妈!” 他第一次将这个字撕心裂肺出来。 “妈!” 眼泪暴雨般决堤而下。 “妈妈走了,安平你不要再不要我,不要啊……” 裴宿恒跌坐在茶花树下,孩子般呜呜地哭泣。 平生多情?倾心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2 十二 十二 接下来一连数日,安平都没有见到齐荣钊。从工人的只言片语里,他得知齐荣钊飞去了公司总部。安平立时记起,齐荣钊提过要亲自飞回去处理突发的财务报考危机。 随著齐荣钊离开时日的增加,安平的心情从最初的忐忑畏惧,渐渐变成焦急忧虑。他追随齐荣钊十几年,亲眼见他血雨腥风中一路大沙走来,其中的艰辛他比谁都清楚。这次上市操作如能顺利进行,彻底上岸便指日可待;若是功亏一篑,多年竖起的各路仇家齐齐伺机反扑,接下来厮杀只怕会凶多吉少。 安平急忙打住,不许自己再想下去。齐荣钊刀山火海的闯荡,早已练就一身金刚铁骨,多少阴损的明枪暗箭都拿他无可奈何,这回形式虽凶险,但好歹有正经生意遮挡著,总要顾及台面。那帮饿狼穷凶极恶时上不是齐荣钊的对手,如今缚手缚脚更不能成事。 这麽想著,心里总算踏实了些。虽说多少有些自欺欺人,但总好过每日胡思乱想心神不宁。 又过了一周,一天吃过中饭,美萍趴在沙发上看电视。澳洲能收到的中文节目有限,美萍撅著嘴不停按遥控器转换频道。画面飞快切换的瞬间,安平觉得似乎看到了齐荣钊的影像。他连忙夺过遥控器按回去,屏幕上的人影果然是齐荣钊。他一身蓝黑西装,没系领带,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倾下身与几个衣冠楚楚的人物交谈。画外音播报齐氏的财务丑闻水落石出,新的财务报告顺利通过评估。警方将对涉嫌造假的相关人员和公司,进行更进一步的审查。 安平长舒一口气,身上瞬时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唇角不自觉地翘起来。恰好屏幕上的男人转过头,对著镜头浅浅展颜一笑。那冷傲眉间的一抹柔光,状似有心地落入安平眼中,让他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美萍也看到画面上的男人,她正跳到屏幕前兴奋地对著多日不见的人大声呼喊,镜头切换齐荣钊突然消失了。美萍愣了愣,突然开始哭闹不止。嚎啕大哭吵著要安平把齐荣钊从电视里拉出来陪她玩儿。 这一闹就是一下午,不去游乐园不玩洋娃娃,连晚饭也不吃。 晚些时候安平终於哄著美萍吃下小半碗饭。美萍也哭累了,瘪著嘴窝在床上笑声啜泣。 值夜班的保镖路过,将安平请出去,提醒他可以给齐荣钊打电话。安平犹疑著点了点头。 保镖见状又补充道:“荣哥走前交代过,平哥有事可以直接找他。这些天荣哥也曾打电话回来询问伯母的情况。” 安平吃了一惊,左思右想猜不透齐荣钊这般用心到底为什麽。 但无论如何,齐荣钊即开了这个方便他还是动了心。他回到房间徘徊几遭,不时看看哭倒岔气的美萍,终於下定决心抓起话筒。拨到最後一个好吗,左手扭曲的小指突然像重新被钳子捏碎了一般,猛烈地疼痛起来。紧接著整只手都开始疼的抽搐。 安平闷哼一声,手里的话筒再也握不住,颓然挂落。手掌撑著桌面喘息了一阵,才发觉後背汗湿了一片。 安平用力掐住失控大幅抖动的左手,对自己生出浓重的厌恶。 他是真的废了。以前,他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 自懂事起父亲对他的要求便异常严厉,功课要优秀,身体也要强健。每天早起晨跑,下午锻炼拳脚,年头至年尾从不间断。二十岁之前他的身体看上去虽略显单薄,但匀称的肌肉里也蛰伏著青年人的力量和锐气。那时他也如现在一般不愿与人亲近,但却不是源於畏惧。他从不惹事,可一旦是非找上门也会干净利落地反击。偶尔烦躁苦闷,等第二天醒来,看到跃进窗棂的阳光,胸腔里便又会充满温暖和希望。 “平平,别轻视自己。你是爸爸眼里最棒的男子汉。” 优异的成绩和父亲的鼓励,在日复一日的磨砺中融进他血液里,凝成他的脊梁,给他身为男人的自信和意志。 而如今,这杆脊梁被他自己折断了。 那些曾经遭受的屈辱和暴力,深切地烙印在他的皮肤、血管和神经里,稍有风吹草动,过去的记忆就会鲜活地身体上复苏,让他本能地瑟缩逃避。对强大的本能恐惧,已成了他这个人的一部分。现在的他就像一只没有骨头的爬虫,陷落在肮脏的泥沼里,唯唯诺诺仰著他人的鼻息生存。 有什麽意义?这样活著,还有什麽意义? 父亲如果看到他的悉心教养的儿子变成这副样子,该会是什麽心情? 安平紧闭双眼,掐住左手的力道不断加大,恨不得将那只不争气的手生生折断。 突然一串刺耳的响声,安平惊吓地张开眼,才发现是电话在响。他稳了稳心神,略微迟疑地接起电话。可视屏闪了闪,映出齐荣钊的影像。 “让伯母听电话。” 齐荣钊并不想搭理他,不等他开口便直接下了命令。 安平赶忙叫起母亲。美萍欢快地跑过来,迫不及待地将打电话抢过去。 “荣荣,我好想你……” 安平看了一眼母亲,走到窗前,出神地看著窗外深沈的夜色。 他曾努力想把自己从这种畸形的惶恐中拔出来。多次尝试後只换来更多的嘲笑和蔑视。慢慢地他对这个世界的恐惧和厌倦超过了所有其他的感情。他开始习惯战战兢兢躲避别人的目光,妄图让自己变成一道虚幻的影子。 他还记得,被逼迫著在姚雪婷面前暴露过身体後的一段时间,他时常做一个噩梦。梦里他全身赤裸,被绑在空旷的街心广场上。周遭围满看热闹的人群。齐荣钊和姚雪婷站在最外围的一处高楼上,隔了人山人海,他们嘲弄的目光锐利的落在他的身上。等围观的人挤得水泄不通,一把闪亮的剔骨刀从天空缓缓降落,开始从上至下缓慢地剐剔他的身体。每挖下一块肉剔下一块骨头,人群就爆发出轰然大笑。剐到下身时,众人一阵嗤笑,向他吐一口口水,一哄而散。 每次梦到这里他便猝然惊醒,汗湿夹背气喘如牛。而後再不敢入睡,蜷在角落里呆坐待天亮。 窗外吹过一阵清风,夹著一片花瓣打在他的脸上。安平一下从漫无边际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耳边还响著梦中人群发出的哄笑声。 他身体晃了晃,抓紧铁质的窗棂。掌心觉出疼痛,心口濒死般的狂跳徐徐缓下一些,可耳朵里的喊声依旧持续不断。 “平平!”尖锐的一声刺进鼓膜里,他这才完全清醒,原来是美萍在喊他。 安平慌忙跑过去从美萍手里接过话筒。美萍恼怒地冲他做了两个鬼脸,才心满意足钻进被窝去睡。 “荣哥……” 他急忙把话筒贴在耳边。这是那晚之後第一次与齐荣钊通话,他不敢看可视频上齐荣钊的面孔,可是又不能不看。匆匆抬眼,又慌张地错开视线。男人神色冷淡,像平日一样看不出喜怒。 听筒里仿佛传过来一声若有如无的叹息。安平心里更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3 加慌乱,正不知如何是好,齐荣钊低沈的声音缓缓流泻进耳孔里,“我後天回去。” “嗯。” 他想了又想,只应出这一个字。想多说点,脑子里空荡荡什麽都抓不住。 “事情都解决了,不用担心了。” “……哦,嗯。” 安平捧著话筒嘴唇微微发抖。他想说我知道了,我今天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可话到嘴边却只能发出两个单调的音节。 两人又陷入一段骇然的静默。齐荣钊不得不放弃,双眼低垂淡淡地道:“挂了吧。” 安平紧绷的双肩霎时松懈下来。他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想道声晚安。可放松过後,整个人好似在梦中一脚踏空跌回了现实,空落落地虚软,提不起精力去装点那些表面的客套。 他就这样紧捏著手中的电话线,愣愣地注视著远隔著一个大洋的男人。屏幕上的人影轻微动了动,他才惊觉自己与齐荣钊的目光不知何时交缠在了一起。 心头一跳,安平仓皇转开头。男人的唇角似乎轻轻向上挑动了一下。安平怀疑自己眼花,偷眼去看,却是一切如常。 脸上突兀地一热,安平抿了抿唇,下定决心要挂掉电话。 就在这当口,男人突然道:“瘦了,多吃点。” 安平傻傻怔住。 齐荣钊说完便挂断电话,可视屏闪动一下暗了下去。安平呆在原地,数著自己的心跳,砰砰砰一下又一下锤击著胸膛,似要破胸而出。 辗转良久仍然没有分毫睡意。安平的视线顺著穿过窗帘的月光落在床铺上,又沿著床单的花纹停留自己伸在被单外的手臂上。 真的瘦了不少,十几天的功夫,手腕便细了一圈。 摸了摸自己骨节突出的腕骨,又顺势摸了摸脸颊。掌心全是坚硬的骨骼的触感。 捏著尖削的下巴愣了片刻,安平猛地坐起身。披衣下床,轻手轻脚跑到楼下厨房,下了碗面,独自坐在餐桌旁一口一口吃下去。直到胃部满涨的再也填不进一点东西。 吃完回到卧室,刚沾到床单便沈沈睡过去。 那晚一夜无梦,直到窗外的鸟儿啁啾不休,才将他从酣眠中唤醒。 ======================== 这几天不知道怎麽回事,总是上不来 平生多情?倾心 十三 齐荣钊预订回家的那天早上,安平把美萍打扮的漂漂亮亮。自己也从衣柜里挑选了件齐荣钊给他置办的新衬衫穿上,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之前联系时说是午饭前到家。一大早佣人就在厨房里忙碌,准备中午的洗尘兼庆功宴。 安平看人忙里忙外,手心直发痒,也卷起衣袖去帮忙。一面淘米洗菜,一面与人聊些闲话,心里从没有过的安稳舒适。 十点锺刚过,花园里熙熙攘攘地一片嘈杂,随著砰的一声巨响,鞭炮震天地炸开了。 安平欢喜的忘乎所以,扔下手里的菜往外跑。他跑到门厅,别墅的工人已经全部拥在庭院的主道旁边,热闹地欢呼鼓掌。 安平从人缝里钻进去。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五彩的花纸从天倾倒而下。 人群欢呼的声浪猛然高涨。 安平看到那个将近半月没见的男人,左右顾盼著走近前来。那张惯於冷漠的脸孔上,笑意初融,言语温和地与围拢在身旁向他道贺的佣人寒暄说笑。 安平的胸膛臌胀的发热。眼看齐荣钊又要被围上去的人群堵住,他也不知哪来的胆子,不等人来喊他,挤开人群几步奔到男人面前。 齐荣钊明显怔了一下,但他只是一顿,便又面含笑容,目光停在安平身上,倾身向旁边温言道:“dy,这就是安平。” 安平错愕,眼光随著转过去,这才发现齐荣钊的身侧挽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袭剪裁精致的的米白齐膝连身裙,身材曼妙,姿容优雅。她不著痕迹地将安平上下打量一番,一边亲切地向安平问好,一边伸出一只春葱般的玉手。 安平下意识往旁边躲。 “咦?”那只美丽的手尴尬地空在了两人之间。 安平涨红了脸,木偶样戳在地上。他的袖管卷在手肘上,双手乍在胸前,手指湿漉漉的沾著鱼鳞和葱叶。 “在做葱烧鱼?”齐荣钊的目光从他的手指移到他的脸上。眼波柔和,很意外没有发怒的迹象,“别太累,这种简单的菜色不必亲自动手。让佣人做吧。” 男人说完,体贴地牵过女子的手,绕过他向客厅走去。 身边的热闹也一同被带离了。 安平睫毛抖了抖垂下头,用鞋尖蹭蹭了落在脚边的一片花纸。 他不知道这花纸,到底是为庆功宴撒的,还是在为他们的婚礼做预演。 安平第一次听说bsp;junker的名字,是在三年前。 他那时刚被齐荣钊赶出去,按理说与齐荣钊有关的一切消息,都不该再传到他那间简陋的茶铺里。 但bsp;junker实在太过传奇。 二十出头的妙龄年後,法学、金融学双料博士,全美律师协会常务理事,齐氏最年轻的董事,北美餐饮大亨的独生女,曾经的美国小姐冠军得主。 这麽多夺目的头衔同时集中在一个女孩身上,即使齐荣钊的消息封锁再严密,全世界的小报也不会放过她。 而更让人吃惊的是她的热辣和奔放。据种种传闻爆料,第一次在年终慈善酒会上遇到齐荣钊,这位美丽的女孩便在无数媒体前斩钉截铁地宣布:我要你做我孩子的父亲。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齐荣钊的公司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扩张,并在半年的时间里,完成了对公司血统的初步清洗。 这其中的功臣,不言而喻。 安平有一段时间对她充满了好奇,就像整日为生活奔波的小老百姓对偶像明星的好奇一样,闲暇时翻检出来娱乐一番,给自己解解闷,忙碌起来就丢到了一旁。 不过当有一天他从客人随身带去茶铺的八卦画报上,得知这位前美国小姐与华裔富商订婚的消息时,这种好奇瞬间膨胀到了极点。他仔仔细细端详画报上刊登的那张明显是偷拍的图片,目光不停在她笑容灿烂的脸庞和她与齐荣钊挽在一起的手臂之间徘徊。 她到底是个什麽样的女人?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让深爱的发妻齐荣钊在独身十年之後,终於重新燃起结婚的冲动? 突然很想见一见如此不同寻常的女人,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这样突兀的冲动当然只是空想。那时他与齐荣钊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失去了所有对与男人有关的事物好奇的资格。 好在日复一日的琐碎生活能够磨平一切莫名其妙的渴望。他渐渐地不再去想那个看上去与齐荣钊极为般配的女人,如果不细心思量,他甚至於会忽略掉她已是他未婚妻的事实。 安平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当真能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4 见到她。 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被拉到这个近乎完美的女人面前。 也许是因为过於美貌,junker看上去总有些难以接近。但她为人却是极和善的。佣人们都爱亲近她,没几天就能跟她一起开玩笑、打牌,别墅里经常欢声笑语。 自她来了之後,安平便极少下楼。美萍不能见生人,安平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楼上的游戏室陪她。 偶尔有一回下楼去给美萍做宵夜,正巧赶上junker去厨房去饮料。她随手捏了一块安平刚烤好的小饼干放进嘴里,一尝之下大呼美味,极力请求安平传授她厨艺。 安平推辞不过应承下来,心里暗自忐忑,想不透junker这样衣食都无需自己动手的世家千金,怎麽会有心思学习厨艺上。 果然不过两天,junker便对厨艺失去了兴趣。安平也由她的大厨师傅变成了她的专职厨师。一日三餐外带宵夜,都须安平亲力亲为。她的食谱与美萍不同 ,食物量虽少,花样却多,做起来很费时,有时一整天安平都出不了厨房门。 “实在抱歉。可是安先生的手艺太过高超,我半点也学不来。只好有劳了。”junker操著略显生硬的中文,湖蓝色的眼睛一闪闪地,不住对安平道歉。 这点事安平并不会在意,他原本就做惯了家事,也习惯於照顾别人,况且junker是齐荣钊的未婚妻,他理应服侍她,绝没有半点勉强。 但他不知道该怎样与junker相处。她是那样出色,学识、容貌、家世、为人,样样出类拔萃,上帝似乎在她浓密柔亮的深棕色秀发上戴了一顶光彩夺目的王冠,耀眼到让人无法正视。她指尖丹蔻闪动的柔和的光芒,和她发梢间飘散的清香,都让安平焦灼不安,只想远远地躲开她。更勿论当她精致的唇角噙著一朵温和可亲的微笑,无意间问到“安先生与derek是校友吗”这样的问题时,心里陡然涌起的尴尬和羞愧,让安平巴不得自己能够凭空消失。 她是名副其实的名媛,对待每个人都文雅有礼,叫人如沐春风。但她来到别墅的这些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醒著安平,他与她的距离有多大,他与齐荣钊的距离有多大。 他们的王国,安平注定只能是仰视的旁观者。 眼前猛地腾起一团亮光,前额被燎发烫,安平才发现自己走了神,炉灶的火苗燃到了锅子里。 赶忙关掉炉火把锅子起下来,锅铲一翻,菜全都糊了。手忙脚乱收拾好,又临时加了一道青菜。 将饭菜摆好,转身时看到窗外花园的赤芍开了。安平走到窗前探出身,伸手摸了摸新开的硕大花朵。 母亲就喜欢这些色彩鲜豔的花,明天记得要剪一些摆在她的睡房里。 安平眼睑低垂摆弄著花瓣,余光里似有什麽物体闪了过去。他抬眼张望,在不远处的玫瑰花圃里,看到两道人影。 一男一女,俱是白衣翩然,月光下分外清雅脱俗。 他们手牵手在玫瑰丛中流连,片刻後在一丛摩洛哥玫瑰前停下。女子将一头及腰的大波浪秀发拢至一侧胸前,男人俯身摘下一朵怒放的花朵,轻轻插到她丰美的发间。 女子攀住男人的肩膀清脆地笑起来,清泠甜脆的笑声,在幽静的花园中传出好远。 安平猛地拉过窗子关上,摘下围裙回到楼上。 junke抚著鬓边的花朵回头看了一眼。从窗口望去,厨房里灯火通明,饭菜在餐桌上冒著热气,应该呆在里面的人却不见踪迹。 “这就是你所说的温柔?乖巧?”她侧首,斜睨著身旁的男人,一贯平淡优雅语气带著她与生俱来的让人著迷的傲慢。 “dy,你的要求太苛刻了。” “苛刻?你说苛刻?oh,my god,没有智慧没有才学,连容貌也只是一般。就这样还敢偷偷背著你使性子。你居然还敢说我要求苛刻?” 男人无奈道:“我从来没说安平有多优秀多完美。dy,我早说过见了他你会失望,可你却执意……” “我当然要来!”junke目光凌厉地抢白,“对於抢走我未婚夫的男人,我有权利去见识一下他是个什麽样的人物。” “dy,”齐荣钊摇头苦笑,揽住她的肩膀轻声道:“丫头,你明知道的,我们的事跟他没有分毫关系。” “对,跟他没有关系。”junke挑眉看著面前的男人,丰润的嘴唇勾出嘲讽的弧度,“因为我本来就跟你的爱情,你的家庭,你的人生没有关系对吗?我只能跟你的军火,你的罪恶,你的贪婪捆在一起是不是?把男人像小白兔一样养在家里;把女人当枪使抗在肩膀上冲锋陷阵。derek qi ,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对dy,我就是个混蛋,你说的一点没错,”齐荣钊握著junke的手柔声道:“你是最美丽聪慧的公主,这个世上最出色的男人才有资格得到你。dy,你跟我解除婚约是最正确的选择。我们的缘分只有这麽多。因为,上帝不会允许你把自己交给我的,他早就准备了最完美的人选在前方等著你。” junker被这一席话哄的熨帖无比。她在齐荣钊怀中仰首大笑,尖头的高跟鞋干净利落地踢上男人小腿上。 “奸商!” 平生多情?倾心 十四 十四 junker手上的案子起了变化,要立即赶回纽约,休假被迫中断。 她要离开的那日清晨,天空落起了雨,雨丝细密迅疾,从层叠的灰黑云堆坠落,倾泻在花园一丛丛盛放的玫瑰上。玫瑰明豔的色彩似是被雨水冲刷掉了,在灰黄的天幕下稍显黯淡地瑟瑟抖动。 安平早早下楼,想赶在junker起身前准备好早餐。到了厨房门口,却见junker已经坐在餐桌旁。 她妆容淡雅,衣著周正,指间夹著一只香烟,静静地坐在那里。 浑浊的天光透过窗口灰蒙蒙地斜在她脸上,一侧面颊完全笼在了阴影里。明暗交割,将她本就深刻的五官勾勒的愈加凌厉。 安平站在长形餐桌的另一端,静默片刻轻轻问道:“还跟往常一样吗?小姐?” 没有回应。声音被沈重的空气凝住了,击不起一丝回响。只有junker指尖淡薄的青烟挣扎著在空中飘散。 安平把围裙系上,径自去开火。 “安先生,我想要杯咖啡。”junker从漫长的凝滞中苏醒过来,吐了口烟圈,悠悠地道。 安平马上熄掉炉火,仔细磨好咖啡豆,一丝不苟地调出一杯加了大半杯奶的摩卡。 junker弹落烟灰,拿起银质的咖啡勺,将杯子表面蓬松的奶泡均匀地搅拌进浓褐色的咖啡中。 空气里弥漫开甜香的气息。 “其实我并不喜欢摩卡,太腻太甜。但是de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5 rek喜欢我也就跟著喜欢了。”junker挑起唇角笑了一下,不停转动的小勺缓缓停住,“可是他那种人,怎麽会喜欢这麽甜腻的东西?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 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冷淡地逼视过来。安平垂下眼帘。 事实上,齐荣钊原本也不喜欢。但摩卡是姚雪婷的最爱。她卧病的那些年,齐荣钊每天都亲自调制一杯摩卡陪她慢慢喝完,久而久之变成了习惯。 而後这习惯,又传染给了安平。 “小姐,其实荣哥并不是……” “安先生请坐。”junker截断他,冲著对面的椅子微扬下颌,“请坐。” 安平踌躇许久,还是坐下了。 junker微侧著头看著他。一截烟灰落进渐渐冷却的咖啡里。 “让我看看你,好好看看你。”她双肘支在桌面上,身体慢慢前倾。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和颈间那只用订婚戒指做成的湛蓝钻石吊坠,一起闪动著清冷的光芒。 junker一直逼近到两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 鼻腔里充斥著女人清清淡淡的香水味。安平难耐地侧过头,下颌却猛地被一股大力钳住扭转过去。 “你到底哪里迷人?” 安平惊恐地看到,那张贴在自己眼前的精致面孔扭曲成丑陋的魔鬼。虽然只是一瞬,却足以叫人震惊地忘记挣扎。 “是容貌绝世脱俗,还是有足以让人惊叹钦佩的头脑?” 修长美丽的手指从安平的脸颊边从容地收回去。面前的女人又恢复成那个优雅高贵的bsp;junker。 安平在她讥笑的注视下呼吸急促,一张脸白的毫无血色。双眼被她胸胸口的钻石吊坠刺的生疼,可偏偏调不开视线。 “还是,这副身体?” junker又笑开了。丰满的双唇缓缓牵动,勾画出的笑容轻柔而温雅。 安平却在这亲切的笑容下开始发抖。眼睛张得大大的,却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人影。 “他们都说,安先生禀赋异常,”junker的目光刀子样扫过安平全身,锋利的刀刃将他的衣物割的粉碎,“说这副看起来不起眼的身体,其实特别地诱人,”她深吸一口烟,对著安平煞白的脸喷出口里的烟雾,“与众不同,奇异无比,格外地让人疯狂。” 安平猛地惊跳起来落荒而逃。身後的椅子应声倒地。 “安先生。” 轻飘飘的三个字,钉子一样楔进安平的脚掌里。他浑身抖得几乎站不住,却再也拔不动脚。 “再会。”junker走到他面前,微抬著下巴,坚定而缓慢地向他伸出右手。 安平手心全是冷汗。他紧攥著裤缝,半天才咬牙艰难地抬起手。指尖刚碰到junker的手掌,就陡然被狠狠甩开。 “再会了安先生。” junker对他甜甜一笑,踩著高跟鞋仪态万方地走出去,很快消失在灰白的雨幕里。 “我要回家。” “什麽?”齐荣钊刚送junker回来,西装脱到一半,半挂在臂弯上, “要做什麽?” “我要回家。” “回家?”齐荣钊觉得有趣,“那里也能算是家吗?” 并不是每个地方呆的时间长了都能称之为家。 安平的身体明显颤动了一下。 齐荣钊也觉自己的话不妥。他走到安平面前低下头,换了一副柔软的嗓音,“不是说好了要留下来吗?嗯?” “我要回家。” 安平还是这一句话。齐荣钊这才注意到他的神智似乎并不在这里,语调呆板,神情恍惚,丢了魂般只会重复这四个字。 齐荣钊的好心情有点被破坏了。他拧起眉心,把西装扔在沙发上,“理由!” 他的声音并不大,只是习惯性地带了几分严厉。安平却骤然像被刺了一下,受惊的小猫般抖著肩膀往後缩。 “给我一个充足的理由。不然想都不要想。” 安平平板的表情出现了一道裂缝,嘴角抽动几下垂下头重重地喘息著,却依旧不肯开口。 齐荣钊竭力压制的脾气突地窜起来,用自己都觉得突兀的冷硬语气道:“说话!我没功夫跟你玩儿猜谜游戏!” 齐荣钊如炬的目光让安平的头垂得更低。他努力了好几次,才磕磕绊绊张开口,“我,我不想……”舌尖撞在牙齿上,把後面的话碰的支离破碎。 齐荣钊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最恨安平这副样子。畏畏缩缩,战战兢兢,就好像自己是什麽凶恶猛兽会一口撕烂他似地! 这种感觉让齐荣钊更加暴躁。他沈著脸,冷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安平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的指节发白,就在齐荣钊烦躁的恨不得踢沙发的时候,突然抬起头,用要扯破喉咙的力气嘶吼道:“我不要再被当成怪物展览!我不要!!” 他额上青筋暴跌,双目充血,咬牙切齿地模样似乎要扑上去先把齐荣钊撕碎了。 齐荣钊被他突如其来的疯狂震住。愣了好一会儿,疑惑道:“什麽怪物?什麽展览?安平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安平身体晃了晃,眼中涌出泪水。那一声嘶喊把他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他踉跄几步,蹲下身,把脸孔埋在膝盖上,“我是个人。我不是怪物,不是……” 齐荣钊看著蜷缩在脚边抽动不已的脊背,半响,缓缓弯下腰,手伸进安平的臂弯捏住他的下巴,强硬地抬起来,“没有人敢当你是怪物。” 安平脸上被泪水湿透。他的神智又被可怕的臆想摄去,一双泪眼空洞地瞪视著齐荣钊,眼里看到自己又被捉住剥去衣服,像动物一样被拉开四肢让人观看。重重人影中一个美丽的女人扫过一眼,别开头厌恶地皱起眉,“怎麽,会有这麽恶心的东西。” 安平哀鸣一声,摔开齐荣钊的手,发疯地往外冲。 十五 十五 安平哀鸣一声,摔开齐荣钊的手,发疯地往外冲。 雨一直没停,傍晚时分已成瓢泼。 齐荣钊赶紧起身去追,在门厅赶上安平,用力抱住拖进客厅里。这会儿工夫,两人就被吹进厅廊下的雨水浇透了半边身子。 安平挣扎的厉害,齐荣钊将他惯在沙发上仍旧按不住他。他根本不知道疼,也不在乎是否会伤了自己,一径蛮力扑腾踢打。齐荣钊生怕扭坏了他,手中有顾忌险些又被他挣脱了。 齐荣钊只能不住换他的名字,试图叫醒他。可安平惨白的脸绷得没有一丝表情,双眼迸射著似要焚烧掉全世界的狂热。那股邪性,竟像是被魔物附体了一般。 齐荣钊看的暗暗心惊,略一分神,横在安平颈间的手掌猛地被一口咬住。牙齿刚碰到柔软的手掌就不管不顾地卡紧,上下两排齿列如拧满的发条几乎合到了一起。 剜肉般的剧疼直抵脑髓。齐荣钊本能挥手,狠狠给了安平一巴掌。 这一掌没顾上拿捏力道。啪的一声脆响,安平的脸被打歪在一边。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6 打完齐荣钊立时後悔不迭,顾不得堪堪被咬下一块肉的手掌,俯身仔细察看安平的脸庞。 安平雪白的一侧面孔上清晰地浮凸起了五指掌痕,嘴角也裂了,血丝顺著唇角往下淌。 齐荣钊懊恼不已。他对自己发过誓,以後再不对安平动粗。可火气一上来,手里就没轻没重。 但这一掌总算让安平清醒了许多。他保持著头歪在一侧的姿势,胸口剧烈起伏。呆滞的眼睛缓缓开合两下,认命地长出一口气,合上眼睛,一滴泪珠顺著脸颊滴落在沙发上。 齐荣钊心头抽紧,将安平牢牢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问他,“安平,究竟出了什麽事?不要怕,有我在,不会让别人再欺负你。” 安平睫毛蓦地急颤。他喉咙里哽咽地语不成声,良久才抽著气虚软地道:“她,她都知道了。” “她?dice?知道什麽?” “知道,知道我……我……啊!” 安平大叫一声蜷起身体,手臂缩在胸前,下意识将一只手塞进口里咬住。 齐荣钊眼疾手快扣住他的下巴,微一用力,将那只细弱的手腕夺出来抓在自己掌心里。 “听著安平,dice什麽都不知道。这些年,我根本没有主动向她提起过你。我们的事,我也从来不会胡乱对外人说。” 安平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依旧紧闭著双眼。下颌落在别人手里,没法痛快地将这身肮脏的皮肉撕裂。身体也被压制住动弹不得。他便挺直脊背,梗著脖子往沙发的木质扶手上撞。 只有身上觉出痛了,他心里撕扯的苦痛才能缓解一些。 “安平!”齐荣钊覆在他身上,整个箍住她,“我发誓我没有对她讲过!” 安平置若罔闻,挣动愈加激烈。 齐荣钊收紧手臂大声喊,“我用我的命发誓。安平,安平!” 安平一味蛮横扭动,脸孔煞白,眼睛吓人地突张著,竟又似著了魔障。 齐荣钊面色凝重,手上力道毫不放松。心尖却似被一只铁手来回揉搓,火辣辣地疼。 安平一向温顺,除了偶尔倔强地沈默,几乎没有正经发过脾气。齐荣钊时常觉得他就是一棵习惯於风吹雨打的野草,柔韧坚忍,不管环境多麽恶劣都会默默地用尽一切方法生存下去。可今天,这棵最懂得隐忍偷生的野草竟也要折断了。 “我拿雪婷发誓!”话甫出口,齐荣钊先怔了一下。但他不及细想,就觉怀里的身体明显一震,他连忙急急地喊下去,“我拿雪婷发誓。如果我对dice多讲了一个字,叫我永生永世不能与雪婷相见!” 耳膜被自己的喊声震得嗡嗡作响。齐荣钊紧张地盯著身下那张苍白的脸孔,看到那双癫狂的双眸中慢慢浮起丝丝缕缕的迷茫。 “什……什麽?” “我发誓,”齐荣钊握住安平的手掌贴在自己胸膛上,“我从来没有──将来也不会把安平的秘密告诉dice以及其他不相干的人。若违誓言,”齐荣钊顿了顿咬牙道,“便罚我与雪婷的来世盟约永远不能实现!” 姚雪婷笃信佛教,去世前与齐荣钊相约,待齐荣钊百年後,两人要心手相连共赴轮回,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这听上去极为天真的誓约,在齐荣钊也皈依佛教後,却成了他最牵肠挂肚的念想。这一世他让自己的妹妹、妻子受尽了苦痛折磨,来生他定要千百倍地精心呵护她,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还是不信?我……” “大哥!”安平这才真正恢复神智,连忙捂住齐荣钊的双唇,颤声道:“大哥你,你发这样的誓,比抽我一顿鞭子还让人难受。” “信了?”齐荣钊反握住安平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啄吻,“你是我的人,我怎麽会地外人乱讲你?这十四年,除了雪婷和圣乾,我真的……” “我信了我信了!大哥,求你别再说了。我,我受不起。” “傻瓜,”齐荣钊笑起来,揉揉安平的发顶,“你既喊我一声大哥,自然是受得起的。”说到这里,齐荣钊颜色一沈,放低了声音道:“怎麽,又想起来我是你大哥了?” 安平惊魂方定,又被吓得一愣,“大……不不,荣,荣……” 齐荣钊绷不住笑出声,直起身把安平捞起抱在怀里,“你这根呆木头,这一辈子恐怕都明白不了了。听好了,我再说一遍,我是你大哥,你只能喊我大哥。再敢随著别人乱喊,我扒你的皮。” “……嗯。” 安平脸上好歹有了一点血色。他把头埋靠在齐荣钊胸膛上,犹疑地伸手回抱住男人的腰身。眼睫下垂,目光触到齐荣钊血肉模糊的手掌,脸色又刷地变得惨白。 “大哥,这,这……” 略想一想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安平捧著齐荣钊的手,眼眶涌上一股潮热。他深吸口气,鼓足勇气抬头望著齐荣钊。 “大哥,对不起。你罚我吧。” 齐荣钊的手移到安平肩头,微微推开两人的距离。他收敛起所有表情,眉间像平日那样叠起一道浅淡而严肃的痕迹。 男人审视的目光冰冷锐利,像一柄沈重的铁剑横压在安平肩颈上。 安平好不容易攒起的胆量被剑锋划割成粉末。他怯弱地低下头,强撑著默默地与齐荣钊对坐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他知道齐荣钊的马鞭放在哪里。 “去哪里?让你动了吗?” “我,”安平瑟缩地回头望著男人,“我去拿鞭子。” “过来。”齐荣钊端坐在沙发上,神态平淡地命令。 安平不敢反抗,抖抖地往回走。不等他走到跟前,男人一把将他拖进怀里。 “你呀……”齐荣钊叹息著握住他的腰,温热的手掌钻进衬衫,贴著纤细的腰线轻轻向上抚摸,“那时候,很痛是不是?” 男人手掌的温度熨帖著敏感的皮肤。安平的颤动慢慢平复了。他闭上眼睛,那些抽裂在肩背,历尽十余载仍绑缚在心底的鞭痕,在男人掌心和煦的抚弄下,如一缕缕细雪飘散进清泠的春水中,消融无踪。 “以後不会了。” 睁开眼,目光落进男人粘稠的凝视中。 “再也不会了。” 男人直起身体,指尖轻抚安平唇角的血迹。他那双闪动著热意的眼睛似有一根无形的引线,牵引著安平俯下身。湿软的舌尖缠上来,仔细地舔干净雪白下颌上那道细细的殷红。 “我发誓……” 细糯的呢喃,淹逝在水泽粘润的唇齿交缠中。 十六(微h) 十六(微h) 罗圣乾的班机中午抵达。吃过早饭,齐荣钊便亲自驾车去接他。 齐荣钊走後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安平才勉强从床上爬起来。虽然补眠的时间已经足够,但他全身仍然酸涩,每块肌肉都疲惫地微微抽动。 那天他被自己的推测逼入绝境,豁出命去跟齐荣钊吵过一架後,两人难得地长谈了一夜。 十四年来,他们之间这类向对方剖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7 白心迹的谈话并不多。安平一时心潮起伏,埋在心底最深处平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话,甚至那些连自己也懵懵懂懂的情绪,全被齐荣钊轻而易举地掏了出来。 安平结结巴巴地倾诉。齐荣钊的目光从初始的严肃深沈,变得越来越亢奋闪亮。 “你以为我要跟dy结婚?” “难道不是吗?” “谁告诉你的?” “报纸上提过。而且,而且她有订婚戒指。” “小报的话你也信?还有,谁说过那是订婚戒指?” 完全不在意这句的杀伤力有多大,齐荣钊又扔给安平一颗威力更猛烈的炸弹,“就算是订婚戒指,扭断了挂在脖子上的还能算数吗?反正我们齐家不认这个。” 安平彻底懵了。就在他大脑被炸空的一瞬,齐荣钊豹子一样扑过来将他压倒在沙发上,纵声大笑,“宝贝,原来你是在吃醋。” 吃醋?怎麽可能? 安平愣愣地琢磨齐荣钊的话,下身被剥光了都没觉出来,直到齐荣钊拉开他的腿蛮横地直插进去,安平才迷惘地呻吟出声。 大脑再也腾不出空隙思索。安平伸出手臂,如同久旱逢雨的藤蔓,饥渴地缠绕住男人腰身。 时空的存在变得模糊。天空在黑白之间不知变化了多少回。 他被男人按在客厅的沙发上激烈交合,迷蒙中转过神却已经到了浴室洗手台上。阳台上的茉莉花丛被打翻,皮肤上沾满碾碎的花香,再一次从炙热的高潮中稍微清醒过来,他赤裸的身体正被男人冲撞著,与床单疯狂地摩擦。 肺部的空气被凶猛的撞击积压出来,得不到及时补充。安平口鼻并用地喘息,仍然挣不开箍在他胸膛的窒息感。汗水滴进眼睛里,模糊了视线。下身在反复的穿刺下,几乎要融化掉了。 他抓著床单艰难地往前挣了一下,腰部突然被握紧大力地扯回去,股间迎来更加猛烈的冲击。 “啊……” 安平仰起脖颈,拖著长长的尾音叫出来。 他觉得自己要死在这连绵不绝的快感里了。身体被压榨到疼痛,可他的每个毛孔仍旧能在这连绵的痛苦中,寻找到灭顶的欢愉。只要一想到身後的男人,身体就淫乱地振奋,不管多麽疲惫多麽虚荣,还是会无法克制地在男人的身下释放。 “安平,嫁给我吧……” 又一次意乱情迷的高潮中,他依稀听到男人磁性的声音湿热地喷在他耳边。 “嫁给我,做我的名正言顺的妻子。这样,你就可以理气直壮地赶走一切你看不顺眼的女人……” 分身抽痛著喷射出稀薄的精液,粘稠的水液汩汩地顺著密穴的缝隙淌到腿间。安平拧著双眉,痛苦又欢乐地攀上高峰。 眼泪和著汗水,同一时间滑过脸庞。 他分不清那让人的心融成一块的情话,是自己的幻听,还是男人真实的话语,他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回应。 有还是没有,是真还是假,都没有关系。 只要这一刻,身後的男人紧紧地将他抱住;只要回过身就能贴到男人的胸膛,就足够了。 勉强爬起身穿衣服。目光在遍布全身的青紫痕迹上掠过时,安平羞得脸上阵红阵白。 真是越活越离谱了,三十六岁的人了,还不如十六岁时有节制。 花了不少工夫把自己收拾整齐,安平拖著软成面条的腿挪下楼去。 蜗牛一样磨蹭到厨房门口,就听美萍在里面喊他,“平平快来吃饭。美萍都吃饱了!懒猪!” 安平缓缓走到母亲对面坐下,狼狈地笑笑,埋下头专心喝粥。喝了小半碗发觉对面没有动静。抬起头,正对上母亲精光透亮的一双眼。安平骇得一下贴在椅背上,双手按住高领衫的领口。 “怎……怎麽了?” 美萍眨巴眨巴眼睛,大半个身子探过餐桌,“平平,你好些天没陪美萍玩了。美萍好想你。” “哦,这样啊。美萍乖啊,吃完饭就陪你玩。” 安平放下心,继续喝粥。 “嗯,美萍一直很乖。管家大叔说平平跟荣荣在忙著赚钱不能打扰,美萍就乖乖地没有打扰。” “唔,唔……”刚出锅的粥太烫了,安平的脸热出一层汗。 “平平,你们真的在忙著赚钱给美萍买娃娃吗?” “当然!”安平斩钉截铁地切断母亲过盛的好奇心。 “哦,”美萍失望地嘟起嘴,“我美萍还以为你们在偷偷躲起来往强盗官兵。你们的门老是被撞得!!地响。” “咳,咳!”安平一口气没顺好,险些被嘴里的粥呛死。 吃过饭陪母亲玩了一会儿,身上就出了一层虚汗。安平撑不住,稍微打了个盹,一睁眼竟已临近中午。 齐荣钊接了人会马上赶回来。之前罗圣乾已经订好了午餐的菜单,有几样菜必须安平亲自动手。 安平慌慌张张起身,还没等出卧室,齐荣钊的电话打了进来。 原来近期有一位知名画家在堪培拉开画展,他们临时决定去看美术展,中午不回家吃了。 安平答应著,心中不免轻松许多。 要收线时,那边声音突然变大。 “嫂子!”是罗圣乾。 安平连耳根都著了火,手足无措含混地哦了一声。 “齐荣钊这个二百五不让我快点回去见你,非拉我去看什麽狗屁美术展。这个流氓什麽时候有这麽高雅的爱好了?” “那个……他……” “还有啊嫂子,你怎麽可以这麽快就原谅他?跪搓衣板没?睡地板了没?没有的话根本不能搭理他。” “闭嘴!再疯言疯语我拧断你的脖子!” “听到没嫂子,这个暴力狂还是死性不改,你可千万不能对他心软!” 手机里传来争抢的声音,罗圣乾断断续续喊了一句“嫂子别忘了我的大餐,我要……”信号便中断了。 安平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嘴角的笑容终究是没能忍住。 安平把砂锅从炉眼上起下来,门外就有人一叠声地唤著“嫂子,快出来接我……”,声音由远及近,转眼到了跟前。 急忙迎出去,罗圣乾正跑到门厅,笑容满面,大张著手臂,“嫂子我来了,快给小弟一个阔别三年的拥抱吧!” 安平疾走两步,又停下,看一眼刚走进门的齐荣钊。男人垂下眼帘,微微侧头轻咳了一声。 安平放心迎上去,松松回抱住罗圣乾,“谢谢你,罗先生。” 十七 十七 这顿晚饭至少吃了三个小时。 小妻子的博士论文初稿没过,蜜月旅行被迫提前取消。齐荣钊逮到空挡,临时拉壮丁把罗圣乾拐到澳洲来帮忙,害他不能妇唱夫随,陪新婚罗夫人一同甜甜蜜蜜改论文。他窝了一肚子火没好好发泄,一张擅长胡侃的嘴巴越发地尖刻狠毒,一边舔著手指大赞安平精心烹制的美食,一边极力怂恿安平快点把齐荣钊踹掉另寻良人,好让齐荣钊也尝尝棒打鸳鸯的滋味。絮絮叨叨没完没了,齐荣钊眉心紧锁,酒杯都要捏碎了,一副随时要暴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8 起砍人的架势。 安平却并不担心他们。这是他们的相处方式,从幼年到成年,几十年了,吵吵闹闹走过来,肆无忌惮到看似不近人情,其实比谁都亲密。 一生能有一个这样的至交,绝对是天大的幸事。 罗圣乾为了全力打造自己崭新的情圣形象,出门还随身带了婚纱影集,说是不论睡在哪儿,都要陪在罗夫人身边,夜夜向娇妻倾诉爱语。齐荣钊被他恶心到钻进书房不肯出来,安平便一个人被拉去欣赏罗夫人四世的绝世倩影。 “怎麽样?”罗圣乾合上厚厚的相册,满脸期待望著安平。 “很漂亮,”安平真心赞美,“跟罗先生很般配。” “哈哈哈,我就说嘛,我跟hellen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偏那老怪物不肯承认。他绝对是在嫉妒我的好运气!” 罗圣乾激动地脸泛红光,话说完了才发觉对象不对,手掌一拍额头,“my god,我又犯晕了,安平你别介意,我不是那种意思,我……” “我明白的,”安平唇角一径挂著柔和的笑,轻声道:“罗先生为人直爽,想到什麽就说什麽,没那麽多言外之意、话外之音。” “嫂子果然了解我!”罗圣乾开怀大笑,“算那老怪物命好,没真的把嫂子气跑,不然他就算跑到天边,也找不到嫂子这麽合心意的人了。” 安平被他一口一个嫂子喊得面红耳赤,垂下头不敢再随意开口,双手无错地摩挲著,不时拨弄下手腕上的玉串。 罗圣乾也被那串玉珠吸引,伸手便握住安平的左腕。安平一惊不觉挣了挣,罗圣乾却不放手,安平也只得随他去了。 “这次是真的和好了吧?以後,都不会再分开了吧?”罗圣乾的声音突然压低,语气轻飘如梦似幻。 安平颇感意外,抬头看他。他仍旧专心数著那串玉珠,面上笑容尽褪颜色凝重,与方才判若两人。 “安平,你可知道这串珠子的来历?” “大哥说,是明朝传下来的古物。觉得很适合我,就拍下来了。” “就知道他会这样说。”罗圣乾面露苦涩。 安平不解,待要细问,罗圣乾又转开话题。 “安平,你现在,还怕他吗?” 被握住的左手,小麽指突地抽动了一下。安平赶忙道:“没有没有,怎麽会。” 罗圣乾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安平的小指还在他掌心里轻微抖动著。他合拢手指,温柔地包裹住安平那截扭曲的指节。 “是因为那个医生,对不对?” 安平粗重地喘口气,没有回话。他实在不愿去回想当时的场景。那个医生,只是好心帮他忙而已。文质彬彬,不到三十岁的青年才俊,就因为一时心软,在自己眼前活生生被折磨成一块血淋淋的肉团。 安平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医生的惨叫,凄厉的已经不是人类的声音。 鼻腔里似乎又充满了浓重的血腥气。安平有些头晕,撑著沙发扶手想站起来回卧室。 罗圣乾按住他,“还不能原谅他?” 安平走不开,只能闭上眼侧过脸去。 罗圣乾叹息道:“我就知道,这个心结没那麽容易解开。他总一再提醒不能告诉你。但如果不说出来,你永远怕著他,从心里把他当恶魔,对你们而言总是个隐患。” 安平睫毛抖了抖,仍然紧闭著双眼。 罗圣乾看了他片刻,下定决心咬牙道:“安平,你流产时,那孩子已经六个多月将近七个月了,对不对?” 安平身体猛地一震,仓皇抬起视线看了罗圣乾一眼,又白著脸转开。 罗圣乾狠下心继续道:“那麽大的胎儿,被流掉时很多都是活著的……”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 罗圣乾抓紧安平挣扎的手臂,残忍地不肯停止,“按说只要放著不管,没多久孩子也就去了。可是那医生偏不,他偏要把那孩子放进保温箱里,让他尽量活得就一些。” “什……什麽……”安平惊恐地瞪大眼睛。 “安平,许多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像个大善人,其实人面兽心,连恶鬼都不如。”罗圣乾狠狠磨著牙齿,似要把什麽撕碎一般,“你偷偷去做手术,他知道你的秘密後,暗自把手术过程录影。又擅自延长孩子的生存时间,以作医学研究的名义,进行,进行活体解剖……” 罗圣乾停下口顿了顿,安平只是呆愣地望著他。罗圣乾以为他吓傻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安平如被烙铁击中,猛地惊跳起来。双手死死捂著耳朵,“啊!”地尖叫一声滚落到沙发下。 罗圣乾一时懵住,愣了一阵,才急忙俯身去扯安平。 安平此时心智全失,全身都似在被手术刀切割,疼得不停在地上翻动。罗圣乾伸手去抱他,他一脚踢开,滚到一张矮桌边上,抱住铁质的桌脚,就拿头往上撞。 “安平!” 罗圣乾吓破了胆。那桌脚缠满了边角尖锐的花蔓纹路,撞上去真会出人命的。 他连滚带爬去救人却怎麽也来不及了,眼看安平的太阳穴就要撞上那根卷翘的铁艺花藤,罗圣乾绝望地闭上眼。 “混蛋!” 没听到恐怖的骨头与铁器的撞击声,没闻到血味儿,反倒一声雷霆震怒从头顶砸下来。 罗圣乾胆战心惊地张开眼睛。齐荣钊脸孔扭曲,抱著晕厥过去的安平,怒气冲天地站在他跟前。 紧绷到极点的神经陡然松懈,罗圣乾这才觉出自己怕的全身的血液都要冻住了,手脚冷的似在冰窖里。 还好,还好,总算没有酿成大错。 罗圣乾如获重生,摸一把额角的冷汗,手撑著地面颤巍巍站起来。 哪想他还没直起腰,齐荣钊上前一脚把他踢个底朝天。 “啊,你疯了!” “你才疯了!”齐荣钊颈间青筋鼓动,恨不得干脆将他踢死,“告诉过你多少遍,不能说不能说!你耳朵是当摆设的?不好用快点割下来喂狗!” “我……我这也是想帮你啊……” 罗圣乾可怜巴巴仰著头争辩,却看到在齐荣钊怀里,安平双目紧闭,身体瘫软,脸色青白得跟死人一样。他心虚地别开眼,不敢再出声。 “用不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齐荣钊剜他一眼,抱著安平回房。半路又折回来,恶毒地冲著他的胫骨猛补一脚,眼看著他又惨叫著跌回地板上,才稍微消了点气。 安平昏迷到半夜,悠悠转醒。他的大脑一直在狂暴地嘶吼,手术刀、消毒水、血迹、哭喊、开膛破肚的胎儿尸体,毒箭一样反复击射翻搅他的脑浆。 那双细弱的小小手臂,又从角落里伸出来,冰冷地卡在他的咽喉,要将他一起带走。 他是不该活得。让自己的孩子这麽残忍地死去,他哪里还有理由活下去。 卧室里灯光明亮,安平头晕目眩睁不开眼。等稍稍适应了光线,他支著虚弱的手臂坐起身,抖抖地掀开身上的凉被。 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他要去陪自己的孩子。他那麽小,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69 那麽脆弱,一个人在地下,一定冷的受不住。 双脚刚碰到地面,就被人用力抱住。一个很熟悉的男声,不住在他耳边呼唤他,“安平,安平你醒醒。你想要什麽?我去帮你拿。” 安平视线晃动得厉害,许久许久,才看清眼前的人。 大哥…… 安平抖著双唇,眼泪奔涌而下。 “大哥……”他虚软地抓住男人的臂膀,用尽力气嘶喊哀求,“大哥,求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我罪该万死,我不是人!宝宝怎麽死的,就让我怎麽死!求你求你,成全我吧……” “乖,乖,都过去了,别再想了。”齐荣钊把他拥在怀里,顺著他的背抚慰他。 安平痛苦地摇头,“不,没有过去,宝宝想让我去陪他,他想让我过去陪他……”他语无伦次,固执地推开男人,又要下床,“对,我要自己去找他。不能靠别人,要自己去找宝宝。” “安平,”齐荣钊匆忙拉住他,“你还没有补偿我,怎麽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 安平呆了呆,连忙点头,“是,是要补偿。大哥,你要什麽?你要什麽我都给你。” 男人一手紧紧握著他的手,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逃走,一手自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盒子。 “我要你把这个收下。” 盒盖弹开,一只璀璨夺目的钻戒出现在两人面前。 安平震惊地看著那硕大的光华流转的钻石,连眼泪都忘了流。 “这……这……” “我要你嫁给我,给我生许多许多的宝宝;我要你做齐家的主母,把家里照顾的井井有条,让我安心在外面闯荡;我要你陪我活到一百岁,在病床前伺候我,把我的身後事料理的妥妥当当。安平,你的罪,只有这样用尽你的一生,才能够补偿。” 安平掩住口,泪流满面。 “不,不,我不配……” 任性自私地杀死了男人的宝宝,他怎麽还能得到这样的幸福。 心中翻江倒海,他悔恨地只想快点结束掉自己。 齐荣钊更加用力地拥紧他,抓住他不断挣扎的左手,将钻戒套进他的无名指。 “让罗圣乾那混蛋赶过来,本来就是为了让他做我们订婚仪式的见证人。可那个草包果然没法信任。” 钻戒尺寸刚刚好,不松不紧地圈著安平的手指。男人满意地把安平的左手包在掌心,送到唇边轻吻。 “我们也不讲究那一套了,今晚就算订婚了。安平,从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妻子。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去死。不管为了谁,都不行。” 安平抽泣著,痴傻地望著男人近在眼前的眸子。 那双眼睛,冷酷又肃杀,从来没有多余的温度流泻。可今晚,那一对浓黑的眼珠儿,缠绵著海一样的痴情,幽深地将他溺在其中,吞没了他所有的惊慌和恐惧。 眼泪簌簌地停不住。安平终於靠过去,将头枕在男人的肩膀上。 “大哥,我不配啊,我不配……” “嘘,小傻瓜,我说你配的上,你就配得上……” 虚掩的门外,罗圣乾长舒一口气靠在墙壁上。 他抬起手,低头在婚戒上轻轻一吻,温柔轻笑:“hellen,晚安。” 十八 十八 别墅附近的海岸边,有一块极大的礁石。礁石周围,粗壮的椰树环绕成林。这一处的海滩,远离了海潮的咆哮侵蚀,只留下细柔海风的清新和湿润。即使在烈阳如火夏日,椰树的浓荫下,也有一片透亮的清爽 宝宝的坟墓就安置在这里。用白色、紫色、米色的贝壳精心垒成小小坟冢,有著海星的俏皮模样。海星的中间,镌刻著宝宝还没来得及用过的名字:齐永安。 齐荣钊对宝宝的期待,只是一世平安而已。就像他对安平的期待,“安稳,平顺”,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安平小心翼翼抚摸著宝宝的名字,生怕吵醒了他,碰疼了他。 抚干净吹到宝宝墓上的细沙,安平把新做好的椰奶蛋挞在海星周围摆好,替换下昨天的樱桃小甜饼。 自从知道宝宝的墓地後,安平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陪在宝宝身边。陪宝宝说说话,听听海风,就像宝宝还在他肚子里时一样。 现在回想起来,除了对自己刻骨的仇恨,怀著宝宝的那六个月,全是甜美而安适的幸福。 当时种种的恐惧、焦躁、疑虑和惶惑,如今看来根本就是他用自私臆造出来的一个噩梦。 与宝宝的生命相比,有什麽是不能舍弃的? 自尊?他天生就是一个怪物,尊严之於他注定是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就算再做一次生育机器又有什麽关系? 分离?只要宝宝能健康成长,能享受到最好的关爱和教育,是不是与他生活在一起有什麽重要? 他被往日的阴影震慑著,搜刮肚肠找出无数个理由去残忍地剥夺那个已经成型的小生命,却拿不出一丝勇气去正视宝宝会拥有的幸福最大保障──一个会亲手用贝壳给宝宝做坟墓的男人,一个对自己这种阴暗异类都能包容的男人,怎麽可能会不爱自己的骨肉? 归根结底他只是在惧怕自己会又一次被抛弃,为了逃避也许会重演的命运,他便选择提早用自己的手斩断所有的可能。 太自私了。明明是冷酷的刽子手,却把自己装扮成被逼迫的受害者,以逃避良心的谴责。 狠毒又狡猾,宝宝若真的在天有灵,怕是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他。 泪水漫出眼眶。安平慌忙抬头,眨著眼睛把眼泪逼回去。 他没有资格在宝宝的坟墓前流眼泪。这些为自己洗刷罪恶的忏悔和哀伤,除了会让宝宝心烦,一点用处都没有。 “安平……” 远远地有人喊他。安平擦干眼角的泪痕,回头站起来。 罗圣乾抱了两只沙滩椅,气喘吁吁向他跑来。 安平赶忙迎上去接他。 罗圣乾避开他,“别,老怪物说了,让我做足一个月的小厮才能将功赎罪。夫人,您就安心让小的伺候吧。” 说著把沙滩椅安放好,恭恭敬敬弯腰道:“夫人,请落座。” 安平心情再低落,也被逗得牵了牵嘴角。 罗圣乾如同卸下千斤重担,拍拍胸膛叹道:“老天垂怜,嫂子啊,我可算见著你一个笑脸了。你要再这麽难过下去,离老怪物把我碎尸万段的那天就不远了。” “罗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我只是真的提不起精神……”安平垂著头解释,声音仍是闷闷的。 罗圣乾摆摆手,拉他并排坐下。 “你啊,逗你玩儿的话也当真。怪不得荣钊总说你心事重。” 罗圣乾起身走到宝宝的海星小墓前,把自己带来的小花环端端正正摆在安平的蛋挞旁边。 “大家都心疼宝宝,更能体会你的心情。安平,没有人会强迫你去装饰出一副好心情,只是你要注意身体。你若是伤心的病倒了,荣钊会很难过。这几天你天天往这边跑,他嘴里不说什麽,其实担心的要命。” “放心罗先生,我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0 不会有事的。”安平把视线从宝宝的小海星上收回,落到罗圣乾身上,“我不会再做对不起大哥的事,不会再让他伤心。” “这个时候还谈什麽对的不起对不起,不会太见外吗?哎对了,你刚才叫我什麽?” “罗先生……” “咦?难道我真的没有听错?” “啊,”安平羞赧地笑笑,轻声改口,“……圣乾。” “这就对了嘛,这样才是一家人!”罗圣乾大笑,锤一下安平的肩膀。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上,他抬头看了看道:“正午了,回去吧。老怪物忙活了一早上要做海鲜大餐,我真怕他会鼓捣出一顿生化武器来毒杀我们。” “不会的,大哥做海鲜很拿手。” “是不是真的?我总觉得他会把炸药当调味料放进锅子里……不对,你刚才说什麽?你吃过他做的饭?该死,这个老怪物,学会做饭居然不主动请本大爷大餐一顿!简直岂有此理!” 罗圣乾一路走一路抱怨。到了家门口旋风般卷进厨房,揪住齐荣钊的衣领怒斥,“你个见色忘义色欲熏心的混蛋!连顿饭都舍不得做给我吃,四十几年的兄弟都是p是吧?!” 齐荣钊舀一大勺刺身堵住罗圣乾的嘴,出来迎接安平。 他衣袖半卷,围裙还没有摘下,一侧脸颊沾了些许淀粉。普通到甚至稍显邋遢的居家装扮,可他昂然挺拔地站在门厅里,闪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质朴又夺目,美好得像童话故事里深情的王子──情愿敛尽一身光芒,安心厮守在平凡的灰姑娘身边。 心跳失控了,再多看一眼就要从口里窜出来。 安平佯装镇定,低眉敛容迎过去,帮男人解下围裙,给他擦净脸上的面粉。 “大哥,以後这些事我做就可以。” “当然是你做,难不成还想让老公天天伺候你。” 男人傲气微扬下颌,一副不屑与厨房打交道的模样。 安平猜想海鲜大餐的打造过程应是不太顺利。憋著笑,牵著男人的衣摆往厨房走。男人却不动。 “真不懂事。”齐荣钊埋怨著,侧过一边脸颊凑到安平面前,“都不知道主动慰问下辛苦的老公吗?” 安平被他唬得一惊,慌忙偷偷往四处打量:罗圣乾叼著牡蛎壳,一双眼滴溜溜直往他们身上转;大厅里,管家在陪美萍搭小火车的轨道;厨房也有几个佣人进出,忙著整理流理台。 安平耳尖泛红,讷讷地祈求,“大哥,等,等晚上吧……” 他低头要走,却被男人牢牢拽住,“等不了了!” 男人的脸堪堪就要贴到他唇上。 美萍开始好奇地不住往这边张望,安平心慌意乱,糊里糊涂就对著眼前的脸庞亲了下去。 齐荣钊飞快按住他的後脑,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对准他的嘴唇结结实实啃了一口。 罗圣乾噗地喷出口里的浓汤,指著他们大喊,“喂,有没有搞错!两个人加起来都要八十岁了,还玩儿这种中学生的把戏。就算恋爱中的人都是傻瓜也不要傻到这种程度好不好!。” 齐荣钊笑的正得意,闻言也不看他,伸手摸过案台上的一只装饰水晶球砸进他的汤碗里,溅了他满头满脸的汁水。 “喂喂喂,丧心病狂啊简直!” 安平羞得往外逃。齐荣钊紧紧攥住他的左手,“怕什麽,现在你是我老婆,亲热点不是理所应当的?” 他牵起安平的手,见他无名指上光秃秃的,眉心不由皱起来,“戒指怎麽没戴?不喜欢?” “不是的不是的,”安平赶忙解释,“订婚戒指,大都是收藏纪念用的吧。不好一直戴著。” “话是这麽说没错,可你连一天都没戴足。再说了,我就是喜欢看你戴。” “大哥喜欢我就戴著,只是……”安平看看男人,为难地笑笑,“似乎是只女戒,戴著不太习惯。” 齐荣钊握著安平的手往餐厅走,闻言侧首意味深长看他一眼,“没关系,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十九 十九 安平的身体过去亏损太多,一直有些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往常他跟在齐荣钊身边,每年都会在罗圣乾家的私人医院做一次健康体检。这三年他独自在外面,生病都是能拖则拖,尽量不进医院,更别提体检了。齐荣钊没眼色地把还是新郎官的罗圣乾抓来,也是想借机给安平做一次全科身体检查。毕竟他们已经订婚,接下来就是结婚生宝宝,势必要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才行。 别墅中原本就有家庭诊所,只是配置不够完善。罗圣乾随身带来些必用的小型器械,齐荣钊也提前派人采买了不少仪器。大型设备的检查项目,只要采好样本送到附近的医院做就可以。几番置办下来,诊所勉强可以充当小型的保健医院了。 确定下明天体检,晚上安平很早就回房休息。齐荣钊也难得地没有折腾他。但早上起来,安平还是睡眠不足。头沈的发懵,情绪焦躁,不停在房间来回走动。 体检的房间全密闭,连窗子都被临时锁死了。罗圣乾是唯一的检查人,绝对不会有泄密的风险。但即便如此,要在别人面前裸露身体的事实,仍旧让安平痛苦的如在油锅里煎熬。 从懂事起就是这样。体检、打针、洗澡、运动,所有会与展露身体产生联系的事,都会逼得他如临深渊。升高中时有个同学跟他开玩笑,说中考体检参照军检改革,检查是要脱光衣服。他吓得魂不附体,回到家便吐得天昏地暗。 安平困兽一样在房里兜圈子,挂锺一格一格逼近九点,他真想干脆从楼上跳下去逃走。 这次怕的似乎比以往都厉害。也许是因为三年前的流产手术吧。 在陌生人面前大张开双腿,让手术钳伸进自己体内,把已经成型的胎儿拉出来。结果这一切都被人录下来,还害得宝宝死无全尸。 身体瞬时又像被埋在冰窟里,冰冷刺骨。安平把手塞在嘴边撕咬。大脑里的嗡鸣还是无法减轻,针扎一样疼。 他没有办法,只得忍耐著从书柜里翻出自己带过来的几本画册,又找出一本素描簿。焦躁烦乱的时候他习惯随手涂画几笔,只要能沈下心进入到绘画的世界,多少都能平静一些。 安平拉开笔袋找自己惯用的那只炭笔,翻拣中手指碰到一只光滑的环状物体。他狐疑地把笔袋拿到眼前,在看清那物体的形状後,登时如木雕般愣住了。 那是只棕黄色的檀香木指环,很恬淡地沈睡在一堆画笔的缝隙中。不声张不耀眼,新月般静柔的光泽,很容易让人忽略掉它的存在。 无名指上璀璨绚丽的钻戒亮的闪眼。安平把雕琢精细的钻石转到手心里,小心翼翼拿出那只檀香指环。 这是裴宿恒想要送给他的礼物。不,确切地说是定情信物。 自从来到这个遥远的南半球国度,他的身体和思想都齐荣钊强横地霸占住,每天都有不同的情绪激烈爆发,很少有空闲去想其他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1 的人其他的事。偶尔想起,与裴宿恒相处的那几个月,也如蒙了一层迷雾,变得飘渺虚幻无法靠近。 他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与那个青年相关的一切,从此便化作流云渐飘渐远。但现在,把这枚指环捧在手心,那些过往竟像3d电影般,清晰又立体地跳到了眼前。 他记得那青年笑起来很可人,秀静乖顺地像个小姑娘,连说话都是笑眯眯的。可他看著和气脾气却倔得很,不言不语地什麽事都扭到他自己的性子上去。 他把这指环硬塞给安平,安平不要他便在门口坐到半夜,天蒙蒙亮时才抽著鼻子耷拉著脑袋离开。後来,安平趴在地上,找了一两个小时,才把滚进墙缝里的指环抠出来。 真是个叫人又欢喜又头疼的孩子。 也不知他现在怎麽样了,跟父亲的关系有没有缓和?学业顺不顺利?刚过来时,一有闲暇便会想他,有时实在忍不住,心惊胆战地拨他的电话,却总拨不出去。 他是不是也想过自己呢?还是说,早就已经忘记了,比自己更彻底更快速地忘记了? 应该是後者吧,一通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有,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哪能指望他们会时时去回想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 思念和回忆是岁月的赏赐给年长者的甜点,并不适合年轻人的口味。 安平叹口气,略作犹豫,摘下钻戒,把檀香指环套上去。毕竟是他的一份心意,试戴一回,算是了了他的一份心愿吧。 指环轻巧地卡在无名指根部,尺寸竟也是分毫不差。 安平百感交集,看著指环出神。 房门突然被推开。罗圣乾探进头来。 “嫂子在吗?啊,原来在屋里啊,敲门总没人应我以为嫂子逃跑了。” 安平像被捉赃的小偷,手忙脚乱把指环收起来,身体贴在书桌上一动不敢动。 罗圣乾察出异样,谨慎走到安平身边。见他满脸冷汗,吃了一惊。旋即又收整好脸色,拍了拍安平的手臂,安抚道:“别怕安平,没什麽的。就是些常规检查,以前大多都做过的。” 安平浑浑噩噩地点头,跟在罗圣乾身後往检查室走。 检查进行了大半,安平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整个人神思恍惚如坠云山。这失魂的游离状态反倒帮了他的忙,他心思混沌,神经纤维的敏感度也降低了,平常的采血、听诊、触诊,根本没来得及注意就过去了。 直到最後的腔内b超检查,安平才大梦初醒。 罗圣乾铺好检查床,调试好仪器,向他做了一个脱衣服的动作後,便背过脸去。 安平捏著腰带,冷汗直流。 时锺哢嚓走过半个小时。罗圣乾背身而立,姿势都没换一下。 由於时间太紧,三年前的流产手术处理的并不太干净。之後事端频发,也没有机会好好休养。这些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经常毫无缘由地下身流血不止。若想要个健康聪明的宝宝,这一劫肯定无法避过去。 安平挣扎再三,牙都要咬碎了,终於狠下心,抖著手连拉带扯地把衣服除掉。 他仰躺在检查台上,全身都在难以控制地颤动。 罗圣乾用事先备好的手术单,把他的上半身全部遮好,只在下身留一小道可以放入探头的缝隙。 他耐心十足地指导安平摆体位,尽量不碰触他的身体。实在表达不到位才极轻地握了下他的足踝,稍微拉开一点,“这样安平,另一只脚也这样摆。” 安平咬著唇,身体像被电击一样,抽搐著往上弹。 罗圣乾不敢强求,就著那个别扭的体位,凭借自己二十几年全科医师的经验,飞速做好探查。 结束後床单都被冷汗打透了。安平脚软地下不了地,裹紧睡衣靠在检查台上缓气。 罗圣乾给他冲了杯热可可,看著他慢慢喝下去。 “安平,你比以前更紧张了。” 安平捧著马克杯的手抖了一下,而後仍是一言不发,小口抿著杯中的饮料。 “一直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安平,你,你有没有想过……” 罗圣乾顿住。安平从杯子上抬起头看著他。 “有没有想过,通过做手术,改变一下,自己的身体?” 安平张大眼,眸底火花四溅,“想过,我想过!我,我做梦都在想……”他牙齿还打著颤,吐字不清,但仍然竭力地想要抓住这次机会,“从小到大,我们家最大的心愿,也,也不过如此了。罗先生,不不,圣乾,你能帮我吗?你们医院可以做的,对不对?” “当然可以!我还总怕你会对手术有抵触,没想到你也这样想的”罗圣乾兴奋地搓著手,一步跨到安平身边,目光灼灼望著他,“其实,荣钊也是这个想法。你现在虽然也能受孕生子,但身体负担太大,搞不好就会危机叠起。做过手术就不一样了,你本来就有一套完整的女性器官,手术调整过後便正常的女性毫无分别,孕育的过程自然会变得轻松许多。再者,荣钊那样的家庭,还是比较容易接受传统些的婚姻模式……” 他还在滔滔不绝地描绘手术後的未来,安平却已惊得傻掉。手里的杯子发出尖锐的声音滚到地下。 罗圣乾戛然而止。 安平死死攥著领口,从越压越厚的窒息感中挣出一口气,惊恐地道:“你们,你们想把我变成女人?” 罗圣乾点头,“对啊,”他愣愣地看著安平,“难道你不想?” 安平苦涩地皱眉,别过脸去。 罗圣乾脸色突变,“难道,难道你是想,做男人?” 二十(微h) 二十 罗圣乾脸色突变,“难道,难道你是想,做男人?” 安平猛地回过头,“我本来就是男人!” “呃……可是,可是,”罗圣乾被彻底搞糊涂了,他目光闪躲,最後疑惑地落在安平的小腹上,“可是你明明……” 羞耻感暂态从脚底钻进每个毛孔,安平脸色涨红的能滴出血来。 是,他是可以接受利用自己畸形的身体为爱人孕育後代,可这并不表明他情愿做一个女人。他也的确从来不敢指望别人能真正把他当男人看待,但同样地,他们也没有权利剥夺他这一生最深切的渴望。 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不止是他,更是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们全家的至死不改的愿望。怎麽能够,就这样轻易被打碎。 安平跳下检查台,像一只被刺瞎双眼的野兽,惊慌又愤怒地冲出去。 罗圣乾追在後面喊他,“安平你别去,没用的!荣钊决定的事从来没有转圜的馀地,你去了只会让自己更难受!” 安平闻若未闻,裹挟著满身将要爆裂的屈辱闯进书房。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安平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勇气去撞开那扇门。 他曾遭受过无数的欺侮,被欺骗,被抛弃,被毒打迫害成性奴,供人玩弄发泄。 那麽多苦难他都熬过来了,他以为再没有什麽是他不能承受的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2 。可今日他才明白,跟爱人的轻视相比,那些蛮横侵害只是击垮了他的身体和一部分意志。而齐荣钊,他只噙著一抹浅浅的冷笑,不动声色间就能把他的人生全部否定掉,把他所有的信念碾碎成齑粉。 “不想做女人?那你告诉我,你现在跟女人有什麽分别?” “安平我真的无法理解你的思路。孩子你都肯生,为什麽又如此排斥做女人?” “受不了?我说过,时间长了,什麽都可以习惯。不要给我找这种任性的藉口!” “好了,到此为止。再吵下去我的决定也不会改变。你只要把我下面的话记清楚就好:我们的孩子需要一个正常的家庭,这个家庭包括一个正常的母亲;我的家族,也需要一个正常的女性做长孙媳。” 齐荣钊失去了耐心,他冷下脸转身往外走。 安平缩在墙角,仓皇无措的看著男人渐渐远去的身影,胸口一股激涌的热流喷薄而出,他攒起在男人的绞杀下残存的一点的胆量,撕心裂肺地喊出来,“那我们分开吧!求求你大哥!” 齐荣钊迅疾回头。 “你再给我说一遍!” 他周身戾气暴涨,几步跨到安平身旁,张手捏住安平的脖颈,“有胆子就再给我说一遍!” 男人下了狠心,手指越收越紧,毫不心软。片刻工夫安平的脸便涨成紫红色。 安平大张著嘴巴,双手本能扒住男人的手指,扑腾著垂死挣扎。 空气越来越稀薄,视线变得模糊摇晃。 是真的要死了吧。 安平朦胧地想。 死了也好。至少这样去地下见父亲,父亲还能认得他。若真把自己整成女人…… 安平嘴角扭曲地扯出一个不成形的笑,垂手放弃了挣扎。 眼角一颗泪珠,随著他虚软下垂的头颈滴在男人虎口上。 齐荣钊眼神晃了晃,猛地收回手。 安平顺著墙壁滑坐在地上,捂著脖颈剧烈咳嗽。 男人急忙抱起他,将他拥在怀里,“对不起安平,对不起。我气蒙了。原谅大哥这一次,好不好?” 他的语气那麽温柔,似乎他怀中紧拥的是他的生命。 安平一下哭出声,“我是男人啊,大哥,我是男人……” 男人抚摸著他的头发,轻声哄他,“我知道,我知道安平最棒了。安平是个好男人,安平同样也能做一个好女人。” 安平泪眼婆娑,在他怀中无力地摇头。 齐荣钊捧起他的脸,郑重地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我明白,这也许有些残酷。但是安平,就当是为了我可以吗?为了我,尝试著去做一个真正的妻子和母亲,好吗?大哥求你了。大哥保证,这是最後一次违背你的意志。以後,大哥什麽都听你的。” “不,不,”安平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他慌乱地抓住男人的衣襟,急切道:“大哥,我从没想过要你听我的话。我是大哥救回来的,我才应该事事听大哥的安排。可是这一次……”他急促地喘息著,声音紧张到发颤,“这一次……我做不到大哥,真的做不到。我从出生就被当男孩养,从小到大,我一直在努力地去做一个男人。如果,如果大哥不喜欢,我会彻底断掉把身体完全变成男人的念头,用这副身体过一辈子。所以求求你大哥,求求你不要让我变成女人。我不是女人我不想做女人,我受不了!” 齐荣钊刚刚转暖的目光,在安平的乞求中又渐渐变得阴冷。他盯著安平被泪水湿透的脸庞,缓缓站起身,抬腿往外走。 “大哥!”安平直接擦著地板上扑过去,拖住他的裤脚,“大哥,大哥别走!求求你!求你饶了我这一回吧。那比死还痛苦啊,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大哥,大哥,求你了!” 男人从高处向下望著他,眼神冰冷毫无波澜,“那就选一样吧,”他淡淡地开口,没有起伏的声线跟目光一样冷冽,“是去死,还是变成女人,选一样。” 安平愣愣地仰望著他,像是没有听懂他在说什麽。 男人讥笑地牵动嘴角,“不是说做女人比死还痛苦。怎麽,真的让你解脱痛苦去死,又舍不得了?” 安平难以置信地张大眼睛。他以为方才齐荣钊只是气急了,才没把好分寸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可原来,原来他是真的容不下这样的自己。只要不肯变成女人,自己便真的连活著的必要也没有了。 他不怕死。 在气死了父亲,把豆豆弄丢,又害自己的宝宝活活惨死之後,死亡对他而言本就是种解脱。一层层的罪恶积压在身上,活著对他而言,除了折磨除了受罪再没有其他。 可他现在若真的死了,母亲怎麽办?齐荣钊又会怎麽对她? 安平像被烙铁烫到,猛地松开齐荣钊的裤脚,抖抖地伏在地板上往後退。 男人伸手,猛力将他扯起来。 “安平,这麽多年过去,你人也不小了。我原想,有些事你应该也能看得透了。真没想到你还是这麽天真。也好,那今天,我就让你透透彻彻地明白一回。” 男人钳住他双臂,手掌滑进他的睡衣下摆。 “你以为我的家族,能允许我娶一个不男不女的双性人进门?还是你觉得,让孩子喊一个外表是男性的人为母亲很正常?” 不顾安平的挣扎,没有温度的手指,钻入他身体最隐秘的中心。 “不是女人?不想做女人?无法忍受?生不如死?安平,你还能更口是心非一些吗?” 指头灵活地爬到花心深处,恶劣地戳弄幼嫩的中心。 安平惊喘著抱住男人,花穴急切地绞缠住入侵的异物。 男人舔了舔他的耳珠,满意的轻笑,“看,这样就受不了了,还说自己不是女人?” 手臂用力托起安平的腰,将他摊放在写字台上。 深棕色的桌面衬著安平凝雪一样的皮肤,灼眼的豔媚。 男人眼瞳微眯,抓住安平虚弱挣动的手臂,挑开半敞的睡衣,专心调弄他的花心。 “唔……” 安平啜泣著呻吟。只是简单的戏弄,过於敏感的身体便摆脱了意志的控制,在男人的手中扭动辗转,腰部不知羞地泛起阵阵酥麻的快感。 “安平,你见过这麽放浪淫媚的男人吗?嗯?告诉我,你见过吗?” 安平闭著眼睛,绷紧身体,极力抵抗体内逐渐涨潮的欲望。他大汗淋漓,牙齿咬破了嘴唇,可潜藏在皮肤下的火苗,还是可耻地被撩动了起来。 “啊……” 安平短促地喊了一声。 齐荣钊目光一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湿透的花穴在快速的戳刺下黏腻地开合,汁液黏著的声响清晰低充满色欲。甬道中汁水泛滥。男人的手指顶住花蕊中心,用力一按。安平惊叫著,蜜液急涌出花穴,沿著腿根流到桌面上,汇成一小块粘滑晶亮的浮水印。 “这样就兴奋的高潮了……” 男人的手指,自他被玩弄到熟透的穴道中抽离,整只手掌都沾满了他淫乱的黏液。 “安平,你再告诉我,”男人俯下身,暧昧的气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3 流吹动著他耳边的发丝,“你告诉我,哪个男人,会用阴道夹著别的男人的手指高潮?” “啊!不不,不要说,不要说了!” 安平大喊著缩起身体,屈起双臂压住耳朵。 “来,尝尝你自己的味道。” 齐荣钊扭著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将手指放在他的唇边,在他的唇瓣上仔细地涂抹。让那淫靡潮湿的气息,充满他的呼吸。 “好好尝一尝,然後再告诉我,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安平羞耻地全身滚烫。他脑中如被台风扫过,狂乱狼藉,只想快点逃走,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再不出来。可在男人用力将他按在写字台上。他就像砧板上的被开膛破肚的鱼,无法移动分毫。 男人的手指执拗地摩擦著他的嘴唇,突破牙关,插进他的口中。 泪水从睫毛间一滴滴滚落,安平喉咙里呜咽著,一点一点,舔净了自己喷射在男人手上的水液。 ================================ 大修。修了两千字,一定要看! 今天抽了一天,直到晚上才知道了上来的方法。於是没有写新章…… 二十一 二十一 检查结果出来後,罗圣乾根据安平的身体状况,制定了周详的术前激素治疗方案。一般的变性手术,术前的激素治疗大多要持续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安平体质特殊,激素分泌水平与常人差异颇大。罗圣乾依照他自身的情况,缩短了用药周期,初步计划在十个月内,把身体调整到最佳手术状态。 长期使用激素会身体产生不小的副作用。罗圣乾把雌激素的用量控制的很严格,药量按月递增,随时调整辅助药物及配比度,四个月後达到确定值。最初的一个月每周注射一次,每次只五毫升。 五毫升的药液,从扎针、推液到拔针,熟练的医生不到十秒锺就可以完成。针尖刺入血管也不过是蚊虫叮咬般的感觉,绝对谈不上疼痛。 但这十秒锺,却无疑是安平走向消亡的开始。 从第一管雌激素推入血液起,他的身体就会逐渐产生缓慢而切实的改变:男性特征一天天消失,女性的特点更加凸显出来,他的外表会变得更像一个女人。 也许他还会被要求提前适应穿女装、高跟鞋,提前去学习化妆、打理头发、保养皮肤,去适应像女人一样的生活和交际。 等外观上的男性性征完全被女性性征所取代,他的身体便会被彻底地不可以转地改造。他努力维持了三十六年的男性身份,会被一具陌生的纯女性的身体吞噬掉,连一点渣滓都不会留下。 到那时他还有什麽? 脸孔不是他的,身体不是他的,声音不是他的。 到那时“安平”还存在吗? 面对镜子里长发红唇的女子,他怎麽能相信那就是他,那就是“安平”? 身为男人的安平不被需要,而他只会做一个男人,也只想做一个男人。 他无法改变现状,他捍卫不了自己选择的性别。那麽,从现在开始,他就要学会把“安平”埋在那个女人的身体里,不去感受、不去思考,假装自己已经死亡。直到“安平”,真的被磨得没有一点痕迹。 如果这样去想,事实上,他不过是从过去的伪装男人,变成伪装女人。 或许真如齐荣钊所说的,跟他之前三十几年的生活没什麽两样。 他这种生理畸形的怪物,执著於把自己定位在“男性”里才是真的奇怪。 他明明什麽都不是的。 一直到罗圣乾端著药剂盘推门进来,安平都很平静。 十多年了,他早已习惯接受和妥协。既然没有勇气去死,就只能活著,而活著,便理所应当要屈从饲主的意志──不管齐荣钊到底拿他当什麽,他将齐荣钊奉为自己的主人终究是不会有错的。 罗圣乾动作干净利落,把一小支雌激素吸进针管里。 安平把手臂伸出去,卷起衣袖,沈默地看著针头精准地扎进静脉。 罗圣乾开始推针。安平却突然失控,身体剧烈震颤,手臂挥舞著猛地打开罗圣乾。针头失去准头,沿著静脉的走向斜插进肌肉,前臂瞬间喷出一道血线。 “安平!”罗圣乾冲上来给他止血。 安平抱著手臂,呻吟著翻滚到床下。 那针头根本是一只毒针,针尖刚钻进皮肤,身体就像被锯子切开,疼地五脏六腑都似被剁碎了。 “安平,安平你怎麽样?快给我看看手臂!” “别碰我!”安平颤抖地避开他,紧压这出血的手臂躲进墙角里“别碰我,让我一个人待会儿。求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罗圣乾碰到他的一刹那,疼痛陡然加倍。身体似乎对他有了本能的抗拒,就连他的声音都能让他耳鸣目眩。 “别这样安平,你需要马上止血。快让我看看。” 罗圣乾拿出止血带,强硬地拉过安平受伤的手臂。 “啊!” 安平痛喊一声,跌倒在地板上,额上的冷汗连成了溜。 罗圣乾大惊失色,他也觉出情况不对,如果强行接触很有可能会让安平疼的昏厥。伤口靠他的判断并不是太严重,使安平尽快镇静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罗圣乾站起身,点头道:“好,我出去。你尽量靠在墙角不要随便移动,以免疼痛发作时碰落别的物体伤到自己。别担心,这只是一种强烈一些的心理应激反应,平静一会儿自然就会好了。” 罗圣乾交代完毕,拿了几只靠垫推到他身边,谨慎地走出房间。 安平蜷曲著身体,头埋在臂弯里,眼泪顺著缝隙流到地板上。 还是不行。不管对自己说多少遍不要在乎,还是不行。 他从小知道自己跟别的男孩不一样,他也知道他现在这副样子根本没有资格说自己是一个男人。 可不管别人怎麽看他,他一直一直都是他自己的安平,一直一直都是父母亲的儿子。 他这个不孝子,从没做过一件让父母骄傲荣耀的事,反倒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们失望、痛苦,受尽精神和病痛的折磨。可他们却始终如一地疼爱他。 他们放弃再要一个健康小孩的念头,只因为怕会委屈了他;他们很努力地赚钱,给他攒手术费,憧憬著他哪天能娶个儿媳妇回家…… 他渺小、他无能、他懦弱,他什麽都给不了他们了,还要为了苟且偷生,再将他们唯一的儿子亲手杀死。 他竟然已经卑鄙到这种地步。 “爸,爸我该怎麽办?我该怎麽办啊爸……” 安平紧紧捂住脸,伏在地板上,小小声地哭出来。 =============================================== 从昨天起许愿签刷不出来了。 没收到接受信息的gn请勿怪,等系统好了一定会接收的^^ 二十二 二十二 安平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4 让罗圣乾给自己开了镇定药。身体对外界的感知度降低,注射的时候,自然不会再出现过激反应。 方法很粗暴,但确实管用。而且除此之外罗圣乾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只好斟酌著计算好药量,让安平每天服用。 有了镇定剂的帮助,接下来三周,注射都很顺利。安平直视著针头扎入静脉,看著药液缓慢地推进自己体内,睫毛都不会抖一下。 可罗圣乾觉得,他安静的似乎有些过分了。 早上刚起床,他便是一副精神不足的模样。安安静静地下楼,吃过饭後,便又一声不响地上楼去。很多时候,如果不特意找话题跟他讲话,他一整天都不会开口说一个字。每天除了陪美萍玩儿一会,大部分时间,他都一个人坐在卧室的窗边,静谧地看窗外的风景。 把针头从安平血管中拔出来,为他理好衣袖,罗圣乾没有像往常一样马上离开。 注射的过程中,安平的视线也没有从窗外移开。罗圣乾顺著他注视的方向向外张望。齐胸的玻璃窗外,除了层叠的树冠和远处涌动的海水,并没有格外特别的景致。 安平察觉身边的人没走,仰头看了他一眼,便又要转过头去。 罗圣乾抓住机会,拖近旁的小沙发坐在他身边。 “安平,我……我要跟你道歉。” 安平不易察觉地动了动,但依旧没有转过身。 “这次的事,其实是,是我惹起来的。如果不是我多嘴提了一句手术,荣钊就不会……”罗圣乾陡然站起身,烦躁地抓乱头发,“都是我的错!我昏了头才会说那些话。安平,你心里难受就冲我发泄,不要都憋在心里。你看你现在,才几天就瘦成这样。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垮掉的!” 注射的时候,罗圣乾固定安平的手臂,满手握住都是骨头。血管浮在几乎没有脂肪支撑的皮肤下,清晰地似是随时都会撑裂那层薄皮钻出来。 他本来就过於清瘦,如今更是单薄的纸片一样,脚步都是漂浮的。 “安平,安平……”罗圣乾蹲在安平身旁,焦急地握住他的手,“安平你打我一顿吧。狠狠地打!你这样不声不响的,我,我真是难受的要死掉了。” 安平终於转过头,静静地望著他。一双深幽的眼眸,清冽透净,却似古井一般波澜不兴,无悲无怨。 他看了一阵,突然唇角微扬,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罗圣乾乍见他这样和颜悦色,心里更加惴惴,不知该如何是好。安平却只是拍拍一旁的沙发,让他坐回去。 “圣乾,你跟大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吧。” 安平缓缓开口,语调仍旧平和温雅,与过去无异。 罗圣乾急忙点头回答,“是。我们两家是世交,交情可一直追溯到清朝。据说两家的祖上是同期的进士,脾气相投结拜了异性兄弟。清末时曾祖父跟齐家的老太爷投身革命,受清廷迫害,又一起远渡重洋去了美国。” “哦,这样啊,”安平垂下头,看著阳光在自己细瘦的手指上跳动,“这些事,大哥都没有提过。” “啊……”罗圣乾嘴巴张得像被塞进了一整只鸡蛋。他狠拍一掌额头,懊恼地道:“我这张嘴,真是……安平你别介意。荣钊他是比较含蓄些。你也知道的,他在道上混,对他们家族来说总归是不大光彩。所以家里的事,他也就提的少些。” “没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安平又像方才一般,极清淡地笑了笑,“我问这话,只是想说,圣乾你既然跟大哥这麽熟悉,你必定也知道,如果不是他早就拿定了主意,你就是说再多,对他也不会有任何影响。所以,”安平稍稍倾身,握了下罗圣乾的袖口,“圣乾,你不用自责。这是不怪你,也,也不怪大哥。怪只怪我自己,是我自己,太想不开。” “安平你……” “大哥一向都当我是女人,我早就知道的。” 罗圣乾生生吞回口中的话,惊讶地看著他。 “那枚订婚戒指,本来就是只女戒啊……”安平又调转视线,眼波迷离地望著翻涌的海水,“我跟了大哥十四年,怎麽会不清楚,他喜欢的从来只是女人……” “十四年前大哥把我救回来。一年後,我身体刚复原,就跟大哥……” “从那时算到现在,整整十三年,两个人做过多少次,数都数不清了。” 罗圣乾尴尬地咳嗽一声提醒他。安平却似迷了心智,只管自顾自地说下去。 “可不管再怎麽亲热,再怎麽意乱情迷,姿势换过无数遍,他一次都没有从後面做过。” “什麽?!”罗圣乾急忙捂住嘴巴。 还好安平什麽都没有听到,语调呆板地继续讲述。他现在似乎变成了一个机器人,没有生命、没有知觉,也失去了羞耻感,一味地想把多年来刻录在心底的密文,肆无忌惮地倾泻出来。 “他也从不肯碰我前面的男性器官。一次都不肯。不止他不愿碰,他也不喜欢我自己握住阴茎自慰。他希望我的身体能像真正的女人那样产生反应,也只喜欢我像女人一样去回应他。” “他嫌弃我身为男人的那一部分。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所以我不想把宝宝生下来。我为什麽要给一个嫌弃我的人生孩子?生完了,等他找到合适的女人,就把我一脚踢开吗?我自私,我不想落到那种下场……” “可是,我还是错了,”安平合上眼睛,慢慢靠在软榻的靠背上,“我错了,所以现在,宝宝要惩罚我了……” “不是那样的安平,你不要那样想!” “就是那样的,就是那样……”安平声音越来越模糊。这番倾诉,耗尽了他不多的精力。他把脚也缩到软榻上,头歪在肩膀上,又要睡过去。 罗圣乾直起身,揉了揉眼角。他向来哀愁不过心,什麽烦恼、愁苦、悲伤统统与他绝缘。人生苦短,他每天在人间与地狱的通道中穿梭,见惯生死诀别,再没什麽值得他去为难自己。 可现在,他看著这个与自己相识十几年的人,心口竟似被开了一道口,再滴进一滴盐酸,火辣绵长地痛著。 罗圣乾呆立了一阵,回身轻手轻脚自床铺上拿过一床凉被,小心翼翼地给安平盖上。 安平受了震动,不安地动了下身子,含糊地泻出一句梦呓:“妈,我要回家……” 罗圣乾抬眼望他,许久暗叹一声,踮著脚尖走出去。 二十三 二十三 推开放映室的门,巨大的宽幅屏幕上,安平窝在软榻上的身影一览无遗。 齐荣钊立在屏幕前,也不知站了多久。罗圣乾走过去,他仍旧紧盯着幕布,眼珠没有错开分毫。 “放他走吧。”罗圣乾走到他身旁,颇为疲惫地道:“继续呆在这里,等不到手术那天,他就会把自己弄死。” 他等了良久,齐荣钊仍是一语不发,罗圣乾不免火大,“喂,哑巴了?你说话呀?把人搞成这样,你就缩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5 头乌龟了,面不敢见话不敢说?” 齐荣钊皱了皱眉心,淡淡地道:“你想让我说什么?说我的至交,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的说客?” “齐荣钊,你脑子坏掉了是吧?!” 罗圣乾怒不可抑制,急的来回转圈,指着他恨恨地道:“我这是再帮你你明不明白?你以为把他绑在这里条件好、医疗好、伺候的好,可你怎么不看看他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才三周就瘦成一幅骷髅架子,体质虚弱精神恍惚不说,连羞耻心都没有了。你要让他在你跟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喉结消失、声音变细、毛发减少甚至性欲减退、乳房发育,你觉得他还能活下去?就算活下去也是一具行尸走肉,你喜欢的安平早死了!” 齐荣钊不满地看他一眼。罗圣乾翻着白眼回瞪他。 “我不管,作为一名医生我有责任保护我的病人。不管你乐不乐意,安平一定要离开。我会亲自跟踪治疗,保证误不了你的事。所以他回家的事,你也绝对绝对也不许插手!” 罗圣乾吼完便摔门出去,根本不给齐荣钊反驳的机会。 齐荣钊揉一下额角,再抬起眼时,那一脸的淡漠如被浇注了高热的铁水,顷刻开裂融化,浓浓的不舍和困惑,漂浮到破裂的冰层表面。 他走到屏幕前,手指一遍遍留恋不舍地抚摸安平的面颊,眸底浮光幽转,密密地洒在安平身上。 “安平……”他将额头抵在安平的鬓边,极轻极轻地呼唤着。 一直到坐上飞机,安平还不敢相信,他确实可以回家了。若不是美萍在一旁的玩闹声太过真实,他真的疑心自己是在梦游。 那晚齐荣钊来到他的卧房,告诉他明天就送他回家,他愣是呆了半分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齐荣钊不耐烦地转身要走,他才心急火燎地扑上去抱住男人,生恐他下一秒会改变主意。 男人留在他体内的炽热和疼痛,还清晰地刺激着他的腰身,飞机已经穿过雪白的云层,飞临到了中国的上空。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到家了。 安平靠在座椅上,看着机窗外绵软堆叠的云朵,脸上挂着清淡的笑意。 美萍抱着娃娃,大笑着一头撞在他的身侧。安平往一旁挪了挪,腰间倏地窜起一阵酸麻。安平慌忙用手掌捂住脸,遮住满面的红晕。 昨晚,实在是有些过火了。 原本他的身体,怎么摩擦挑逗都没有反应。安平迷茫地盯着天花板,还在呆呆地想,新型药物果然奇效,不过三周他淫乱的身体就成了一根死气沉沉的木头。 齐荣钊的手伸下去握住他的阴茎时,他还在数天花板上的纹路。等感觉到下体难耐的热意,他猛地打了一个颤,这才发现男人正套弄着自己的下体,膨胀的阴茎顶端不断吐出前液,透明的液体已经沾湿了男人的手掌。 安平又是恐惧又是兴奋,想迫不及待地缠上去,又怕一不小心会惹男人发怒。他抖着渐渐被欲海吞没的身体,无力地去掰男人的手指,“不要大哥,不要,好脏……” 男人没有说话。他更加细致地搓揉着他的下体,眼睛幽幽地抬起来看着他。 安平看不懂男人眼中的情绪。他只觉那窜着火花的眼底密密地织开了一张网,一层又一层将自己紧紧裹住,不容分说将他拖进咆哮奔腾的欲望中。 胀痛的阴茎陡然一颤,浓稠的精液喷溅在两人的腹部。 安平彻底迷乱了,他像蛇一样缠上去,跨坐在男人身上,摇摆着臀部主动将男人的性器吞进体内。他高声呻吟着,让男人滚烫的精液,一次次射进自己身体最深处。 他放浪形骸地扭动着,彻底蜕变成一只淫欲滔天的蛇妖,痴缠淫媚,巴不得死在齐荣钊的身下。 阴茎不知在男人手中射了多次,花穴分泌出的汁液把床单都打湿了。清晨醒来时,齐荣钊的性器还插在他的体内,而男人的指缝间,黏白一片全是他的精斑。 脸热得快要烧起来了。飞机突然轻微颠簸着,缓缓自高空降落滑行至停机坪。 安平赶忙收敛下情绪,拿好行李,搂着美萍缓步走出机舱。 齐荣钊事先应允,保镖只送到省城,之后也不会再派人在这边“保护”。 不论他的话算不算数,起码他现在自由了。 安平深吸一口气,与齐荣钊的人告别后,给母亲戴好宽沿帽和太阳镜,将她紧揽在怀中,往航站楼走。 出了闸口,一眼就看到老王大力挥舞着双臂向他们招手。 “安平,美萍!这里这里!” 他一边喊着,一边奔过来,步伐矫健像是回到了二十岁。 安平牵着美萍快步迎上去,距离越来越短,喉头突然一阵哽咽。 “安平!”老王跑到他跟前,抬手想抱他,却中途改了方向抓了抓头发,“我的个天呀,终于想起回家了,去了这么久电话都打不通,可把你王婶想死了。” 他又逗美萍,“哎呀,小美人越长越俊了。” “讨厌,美萍明明是公主!” 老王被逗得哈哈大笑。 安平突然跨上去,一把搂住他,“王叔,我回来了……” 老王霎时呆的不知如何反应。安平有洁癖,他很清楚。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安平都很少与他们有肢体接触。今天这是…… “王叔……” 这一声王叔喊得,亲热又委屈,分明是一个撒娇的孩子。 老王胸口一热,两臂一夹回抱住安平,蒲扇似地大掌三两下将他的头发揉成鸟窝。 “臭小子,回来就好!” 二十四 二十四 一别数月,家中变化倒是不大。王婶经常会过来打扫整理房间,屋子几个月没住人也没有冷寂感。豆豆长大了一些,看到美萍进门,撒着欢儿往她上扑,小屁股扭的都要断掉了。 安平在绿意初萌的小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在茶花树下停住脚。 经过一个春天的滋养,挺拔的茶花树更加自信地挺立着笔直的树干。蓬茸的树冠压在了围墙外面。新生的嫩绿小叶子,从浓绿的缝隙中伸出小巧的叶尖,阳光在幼嫩的蜡质叶面上流动,仿佛淌过一条金翠色的小溪。 空气中充满了茶花枝叶的细嫩清香。安平深嗅一口,一股清流瞬间窜过四肢百骸,全身的细胞都急切地膨胀开,重生般急不可耐吸收着干净的气息。 叶片上闪动的阳光,刺激的眼睛流出了眼泪。安平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嘴角不可抑制地溢满了笑容。 回家,真好。 中午到家,王婶已经提早准备了满满一桌丰盛的午餐。久别重逢,大家兴致都很高,喝酒划拳说说笑笑,一场洗尘宴直开到傍晚。王婶干脆下了点米线,一帮人接着吃过晚饭才散席。 把残席收拾干净,又照顾美萍漱洗完,安平倦得眼皮都在打架。中午闹的太过,精神气都耗净了,现在他恨不得直接趴在地板上睡过去。 强撑着洗完澡,头晕脑胀地从浴室出来,却发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6 现刚被自己塞进被窝的美萍,又抱着豆豆蹲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妈……” “美萍找豆豆!”美萍看到安平皱眉,赶忙大声喊,“平平说回来就能见到豆豆。豆豆呢?豆豆呢?” 安平僵在原地,哑口无言。 之前在澳洲,美萍吵着找裴宿恒,安平都哄她说回到家就能见到。现在回来了,裴宿恒自然仍是不见踪影。母亲现在找他要人,他也不知该去哪里变出一个裴宿恒来。 安平暗自心焦,面上和颜悦色走过去握住母亲的手。 “美萍乖啊。宿恒开学了吗,课程忙,过段时间不太忙了就会回来看美萍的。” “你骗人!”美萍甩开他的手,大叫着控诉他,“骗人!总骗美萍,大骗子!” “不骗人。最多再过十几天就能见到宿恒了。真的。” “骗人骗人骗人!说这里有这里又没有!!骗子,平平是骗子!美萍讨厌平平!!”美萍从沙发上跳下来,冲回自己的卧房。 安平慌忙追上去,还是没赶得及,门扉伴着一声巨响“嘭”地在眼前关死,里面随即落了锁。 美萍大声吵闹,尖叫着在房里摔东西。安平怕更加刺激她,急的心都要碎了也不敢动。 过了大约半个多钟头,里面没了声响,安平胆战心惊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门慢慢被推开的那一瞬,安平怕只想往后退。他抓着门框稳住自己,盯着门扉缓慢移开,突然母亲趴在床上睡觉的样子跳进眼里。安平心头狂跳,浑身一软,瘫靠在墙壁上。 安平躺在床上时,手还在抖。初夏了,他用凉被把自己团团裹住,手脚仍旧冷的发木。 方才如果母亲真的出了事…… 安平猛地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 他知道自己对死亡的联想顽固的近似强迫症。父亲去世后有段时间天天做恶梦,从此落下这个毛病,三年前流掉宝宝,症状越发凶险,很多次陷进梦境或是自己的臆想里拔不出来,险些活活把自己逼得崩溃。 安平尽量集中尽力去想白天在席上聊的那些趣事,但越是克制大脑越不听使唤,思维越发快速地往恐怖的崖底坠落,到最后他甚至能看到母亲满身血泊躺在自己眼前。 明知道都是不真实的幻想,心脏却跳的快要断气。 咽喉像被什么卡住了,安平扒着墙坐起身,像往常那样曲起腿用膝盖顶住胸口,喘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不能这样想。 安平告诫自己。 其实母亲现在的状况是好现象。之前母亲也会时常突然想起父亲,想的狠了也是摔摔打打又喊又叫,但只要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开,不出一天她就能忘了自己上一秒在想谁。 而这次,从裴宿恒离开到现在,中间已隔了整整三个月。三个月,将近一百天,母亲居然一直记挂着一个人。 这着实应该叫人感到欣喜了:十几年了,母亲的病情总算有了点好转的迹象,大脑不再是纯粹的一团空白。 如果裴宿恒能多陪母亲一段时间,说不定母亲的精神状态真的能有根本好性的好转。 这念头如一道闪电劈进脑海。安平先是被自己惊得一怔,旋即一阵狂喜飓风般扫过全身。他抓过枕边的手机,心急火燎地按下快捷键。手机嘟嘟地想起连接中的信号音。安平心口激跳手心冒汗,他正焦急地想着该怎样开口,铃声还没响两声居然就接通了。 “喂?安平?!” 青年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里,清亮动听,还是那么干净明透,像冬天第一场白雪融成的清水。 “安平?安平是你吗?怎么不说话?” 裴宿恒在手机那边几乎是在吼,话音急促地似乎下一刻他的人就要从话筒里钻出来。 手机突然像着了火般的烫。安平蓦地挂断电话,一下把话机扔出去。 他在干什么?他究竟在干什么?? 早就决定再也不见面,青年也如了自己的心愿远远地走开了,也提醒过自己无数次,他们今后再不会有任何瓜葛,可如今,他竟然因为自己那点毫无根据的猜想就想再把人找回来! 他到底是疯了,还是已经无耻到没有良心! 需要时招招手把人换回身边,不需要时一脚踢开。那么天真善良的孩子,凭什么要被他这般糟蹋?! 况且,况且…… 手机忽然亮起屏幕,嗡嗡地在床铺上震动。 安平看也不看,扑上去掀开后盖,抠下电池塞进褥子底下。 终于安静了,灰影重重的屋子里,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呼气声。 月光渐渐划到东边,幽白的照落在书桌另一端的那只小型冷藏箱上。箱体金属边缘反射出细细的冷光,锋锐如同冰锥。 那里面,整齐地码着十只雌激素注射液,不多不少,正是两个月的用量。 两个月后他会变成什么样? 他想要那青年来,难道就是要他看自己如何一天天诡异地变成一个女人? 他若见了又会如何反应?会惊恐会新奇还是会鄙夷? 属于自己的美好情感已经所剩无几,不论是因为自私还是自尊,那青年曾给予他的赤诚关爱,他不想失去。 过去的事,今天的事,等他变为了“她”,统统都会被彻底地抹去。“安平”沉睡在黑夜里,只要那青年心口的一点热便好,只要那一点,只有那一点,他谁都不会给。 天边泛起鱼肚白。 安平跪趴在床沿,侧头看向窗外,想起青年曾对他说,小时候想不明白鱼肚白的含义,总以为那是说天快亮时,灰蓝的云波里会有一大堆鱼一起翻肚皮。莫名其妙蹦出来的念头偏偏自己还当真,于是便傻乎乎拿了脸盆等着天亮去接鱼,结果却在每次快天明的时候睡了过去了。 安平挑着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真真切切地陪伴过自己,安平的一生,值得了。 二十五(上) 二十五(上) 美萍撒了几天气。安平又哄又骗,玩具零食成堆成箱往家搬,美萍总算消停了些。 这自然只是糊弄事的法子,骗得了一天骗不过一世,说不定哪天美萍又会突然发作,但他连自己能活到几时都不敢保证,不如就得过且过,有一天算一天吧。 安抚好美萍,安平便忙著买了些礼物,左邻右舍挨家挨户拜访道歉。 裴宿恒来找他的事,老王已经告诉他。深更半夜又哭又喊,大门拍的震天响,大半条街都被他吵得不得安生。 安平一早心知自己再没立场与裴宿恒联系,得知这件事後他更确定了自己的决定。 在澳洲时他的手机一直无法拨打电话,那时他只当是手机突然出了故障,回国後手机又自动恢复正常,他也没多想。但在老王告诉他裴宿恒的事後,不由得他不将手机时有时无的故障与齐荣钊连在一起。 男人可以因为裴宿恒用他最憎恨惧怕的方式惩罚他,相比之下,简单地切断他的手机信号根本不值一提。 其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7 实,自从知晓裴宿恒的存在,齐荣钊便再没信任过他吧。 一念至此,安平後怕得冷汗直流。 他本就欠了裴宿恒太多,若那青年又因他惹上无妄之灾,他便是死一万次也赎不了自己的罪了。 形势逼到这种地步,纵使他心急如焚,也没胆再起与裴宿恒见面的念头。迷信也好诚信也罢,如今他也只能在背後偷偷祈祷,向老辈人学著做些事,帮裴宿恒积点福,希望无论陷进多麽艰难的处境,那孩子都能咬牙挺过去。 从隔壁的书画斋出来,太阳已挂在西边的林梢,似坠非坠。 初夏的青衣巷,傍晚时分正式热闹开场的时候。 安平随著人群走在巷子中,身边触手可及的喧闹,却似与他隔了千山万水。 许是怕他会过於担心,老王对那日裴宿恒突然来找他的事,讲的并不仔细。书画斋的老板没有这层顾忌,事无巨细向他描绘一番,讲到裴宿恒跳进院子里独自呆了一夜,到清晨老王来开店,才发现他抱著茶花树哭得厥了过去,脸色惨白,眼睛肿的核桃一般。大家急忙涌上来要抬他去医院,他仍抓著那茶花树不松手,嘴里不停地说胡话,喊妈妈,喊安平。 老板叹息摇头,押了一口茶道:“听那话音像是没赶上见妈妈最後一面。哎,说来真是可怜。这麽好的一个孩子,心善腿又勤,谁喊他帮个忙都笑嘻嘻地答应,一看就是没脾气的老好人。这种性情又这麽年轻,妈妈丢下他先去了,肯定要难过死了。” 安平面色发白,嘴上敷衍著老板,胸口却是一阵铁锤乱捣,一颗心被碾成成了肉泥。 他痛得脑子也乱成一锅粥,连找个僻静的地点也顾不得,就在人来人往的街面上,一手塞进口里撕破皮啃咬,一手捏著手机,著了魔一般来来回回地转圈子。 如果只打一个电话问问近况,应该没事吧? 除此之外他绝不会多说多说一个字,绝对不会。 安平手心湿冷全是潮腻的汗水,手滑地几乎攥不住手机。他用两只手抱住那个小小的机器,麽指颤巍巍地按向2号键。 手指刚触到键面,手机屏幕猛然蓝光暴起,凤尾竹的音乐声荡悠悠从话机里钻出来。 安平惊得险些把手机摔出去。他像抱著一颗手雷,心惊肉跳盯著屏幕看了半天,才看清是房东打来的。 安平陡然放松,身体软得差点跌掉。 就这点胆子,竟还想背地里做点齐荣钊不喜欢的事。不被整死,也要先被自己吓死。 安平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苦笑著躲进一旁的小巷子里接起电话。 二十五(下) 当初为了方便裴宿恒养伤,安平在附近的闻水街,租了一个小院子,一次性付全租金,时长十个月。 现在租期将至,房东打电话问要不要续租。 住在那里的人早已离开,当然没有再租下去的理由。安平担心裴宿恒有遗落的东西,回家翻找出钥匙,打算去看一眼再把钥匙还给房东。 大门发出沈重的声响,吱呀退向两边,一群麻雀忽然惊腾而起,急速扇动著翅膀飞向墙外。 太久没人住,入夏後又雨量丰沛,院中四处新长出一丛丛乱蓬蓬的野菜,成了鸟雀小虫觅食的好地方。 当时布置这所院落,费了不少心思,不过十个月光景,便荒废成这样,安平心里多少有些低落。 说不定屋子里,已经结满了蜘蛛网。 安平掏出钥匙,闷闷地拧开锁。房门刚开了一道缝儿,就有闷热的潮气扑面往鼻腔钻。安平拿手在脸前挥了挥,推开房门。 安平站在门外,抬眼往里一了,不由意外地愣住。 屋子里,地板的确落了轻薄的一层灰,角落也有纤小的蛛网,但家具却都用白帆布仔细地遮盖著,看布料的起伏,下面似乎还有没来得及收起的零碎物件。 安平狐疑地跨进房门。他走到客厅的茶几跟前,弯腰掀起白布的一角。随著他的动作,一包已经开封的薯片掉落到地板上。安平捡起那包薯片,仔细看了一阵,突然猛地将整块白布掀开,茶几上堆成小山的杂物,顷刻暴露在眼前── 机车杂志、游戏手柄、口香糖、马克杯、各种型号的画笔,还有鞋带、手表、便笺本、紧身背心、树叶标本和碎贝壳。 所有应该以及不应该出现在客厅茶几上的东西,全都应有尽有。 心跳变得有些快。安平扔下手中的白布,一气将所有家具上的遮尘布全都掀开。 沙发上堆著换下来的衣物,靠垫後面躲著一只变形金刚玩偶。 卧室里,被子没有叠,简单拉平铺在床上,枕头边放著随意折了几下的睡衣。 书桌上摊著一本极厚的书,笔记写了一半,钢笔没扣笔帽横在一边。 安平的呼吸越来越急。他又跑到衣橱跟前,急切地拉开橱门。 裴宿恒的衣服紧巴巴地挤挂在一侧,留出一大块空间,正正堂堂摆著那副以自己为主人公的油画。油画极用心地装裱过了,画框外还覆著一层薄膜,四角包裹著防震海绵。 那青年,原是没打算长久离开的。 眼眶兀地涌起一股潮热。安平捂住嘴後退两步,忽地转过身去。 他对著墙壁吸了两口气,用衣袖抹把脸,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房东续了租约。 主人并没有决定离去,他自是毫无权利处置别人的物品。 身上忽然干劲十足。 安平挽起袖子把门窗都打开通风,把那些过期变质的零食收进垃圾袋,然後又把杂志、画笔、口杯都规整到原位,脏衣服扔进洗衣篮。床单被套换下来塞进洗衣机。书桌收拾整齐,地板打扫干净。 房间里料理妥当,再把院子里的杂草都清理出来,月季花旁边围著的砖块也敲紧了。 安平忙碌的兴致勃勃,全然没有察觉时间的流逝。等里里外外都洁净顺眼了,太阳已沈到地平线以下。 他站起身,前後环顾自己半天的劳动果实,胸口像开满了芳香豔丽的鲜花,甜丝丝的味道沁入心脾。 这时安平才觉出累,肩膀胀痛双腿酸软,一步都不想多走。 他脱掉沾了灰的外套,还没细想就走到卧室里,身体一歪躺倒在床上。 新换的床单有裴宿恒身上的味道,清清爽爽地很好闻。现在这味道似乎还有了催眠效果,头一沾枕头,眼皮就睁不开了。 迷迷蒙蒙觉得自己似要睡著了,挣扎著想爬起来,腿脚却动不了。安平闷哼一声,侧过身子彻底沈入梦乡。 他做了一个很美妙的梦。 梦里他闻到了一股很诱人的饭菜香气,饿了许久的肚子,被勾引的咕咕叫。 他张开眼睛,脑子晕晕地发胀,像裹了透一只明的塑胶袋子。摇曳的视线里是一团不太明亮的暖黄橘光。他瞪著头顶的光源,轻轻动了下身体,觉出身上盖了被子。 做梦居然还这麽有逻辑,知道睡觉要盖被子。 安平在梦里都想笑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8 自己。嘴角正要扬起,一把澄亮悦耳的声音,清凌凌地飘到耳边。 “醒了?饿了吗?” 安平立时怔在床上,像个未足月的小婴儿,连翻身的能力也没有了。 他僵卧著,连呼吸都不敢幅度太大,傻乎乎看著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从门边,走到他身旁。 “怎麽了?才几个月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吗?” 裴宿恒微微俯下身,那双注视著他的眼睛,跟在现实中一样璀璨美丽。 “安平?” 青年面上的笑容收起,换上担忧的神色。他伸出一只手,在安平眼前晃了晃。那样子,似乎把安平当成一个傻子。 “宿恒!” 安平不等他再晃第二下,霍地直起身楼主青年的脖子。 “宿恒,宿恒!我好想你,好想你!” 既然是个难得的美梦,那就让他难得地放纵一回吧。让他在梦里,把压在心底的话都说出来,把不敢的碰触的人紧拥在怀里。 几秒锺的魔法时刻,猝然惊醒之後,他仍会做回那个即将永远消失的自己。 怀里瞬间僵硬的身体逐渐放软。在他不知停歇的呼唤下,梦中的青年用力回抱住他,嘴唇翕动擦过他的脸颊。 “安平,我回来了。” 二十六 这个梦真实的可怕。 安平能看到裴宿恒小刷子样浓密的睫毛在鼻梁上投下的阴影,还能感受到让他觉得熟悉又怀念的温度和气味。 青年的嘴唇从他的脸颊滑到唇边,贴著他的唇面撒娇似地摩挲。年轻饱满的双唇水润细滑,像一只可口草莓果冻。安平的唇瓣不自觉就张开了一道缝儿,裴宿恒的舌尖急迫地探进去,带著点烫麻的热度,卷起他的舌头吸吮。 草莓的酸甜瞬时充满了口腔,唇齿留香。 安平昏昏茫茫,微合著双眼,任梦中的青年吻著自己。 他的大脑被吻舔得麻痹,失去了运转的功能,只能依著身体的自主反应,在愈发炙热的亲吻中做出些细微的回应。 年轻人却受了莫大的激励,扣住他的後脑,舌尖直舔进他的喉咙。 安平“唔”地泄出一段呻吟,咽部的不适感让他本能的推拒。 青年沈醉在唇齿交缠中,舍不得放弃,强制住安平地推动,一味加深亲吻的力度。 安平心头陡然一慌,抓紧裴宿恒的肩头,牙齿下意识咬合。 腥甜的血气直冲咽喉。 脑中似有一根弦被狠力地弹拨一下,呜呜地发出巨大的震颤嗡鸣。 安平突然推开压在他身上的青年,跳下床去。 “安平?” 裴宿恒的嘴角蜿蜒流下一道细细的血线,双手保持著拥抱的姿势,疑惑的看著他。 “怎麽了安平?我,”他耳尖泛起一抹红,内疚地道:“我弄疼你了吗?” 安平紧攥著胸口的衣服,踉跄後退。 这不是梦!这根本不可能是一个梦! 这麽真实的,温暖充盈著双臂的青春的肉体,还有清甜到能把人的灵魂吮舔殆尽的亲吻。 指尖上还浮动著细滑的皮肤的触感,口腔粘膜上还沾染著青年舌尖上的甘美香气。 他都快要再这青年的吸吻中融化了,这怎麽可能是一个梦! 胸腔一刹那被好几种激烈的情绪冲撞著,膨胀的似要爆裂。安平扭头往屋外冲。 裴宿恒立刻跟上来,伸长手臂要抓他。 “不许碰我!” “安平!” “走开走开!” 安平像得了失心疯,胡乱挥著手臂怒哄。躲闪中脚步蹒跚不稳,撞到了许多物品。 裴宿恒唯恐他撞伤了自己,钉在原地不敢再动。 “好好好,我不碰你,我不追你。你等会儿,我打电话给王叔,让他接你……” 安平不等他讲完,便似被鬼魂索命一般,惊恐万状地逃出去。 他一路狂奔冲回家,连跟美萍和老王打招呼都顾不得,窜进自己的房间死死抵住门。 老王在门外担心地喊他,他勉强应了一句便瘫倒在床上,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老王嘟囔了几句,继续喂美萍吃饭,他们欢快的说笑声钻进门缝,又钻进安平的耳朵里。 “裴裴真的回来了呢!平平没有骗美萍!” “安平当然不会骗美萍了,安平那麽孝顺。” “那裴裴还会走吗?美萍不要裴裴走不要裴裴走!” “不走不走,美萍不让走就不走。来,乖乖吃饭。” 安平捂住耳朵,裹紧毯子,可那些声音还是不断往他的头脑里钻。 真的回来了,真的不是梦。 那个他以为今後只能在记忆里相遇的年轻人,又飞过浩瀚的大洋,回到了这个宁静的小城。 可他为什麽要回来?!为什麽?!! 安平死死咬住唇,齿缘深陷进唇肉里,想要把青年留在上面的气息和触感全都咬碎。 他回来,只能让自己受不住纯真的引诱,让那些原本暧昧不明的欲望急剧发酵,不知羞耻地炸裂在阳光下。 然後,再惊讶地见证他如何慢慢地变成一个女人,最後留给他一个或同情或厌恶的眼神,给“安平”的一生画下一个滑稽的句号。 他有自知之明。 那青年过於美好,纯净得像天使,而他满身的污秽,丑陋不堪,连那青年鞋底的一粒尘埃都及不上。他只想留住一点两人共有的回忆,从没奢望过要拥有他玷污他。但果然,这微小的愿望也太过贪心了,他根本就不配留住。 眼泪从眼眶中溢出来。安平把拳头咬在嘴里,堵住喉间的呜咽。 外面的灯黑了,白日的喧嚣锁进了黑夜的静寂里。星星从云朵间探出头,把点点幽淡的星光,洒进人间无数的窗棂中。 眼泪流干了,安平大睁著眼睛,数天上的星星。 其实,也没什麽大不了。不就是被人瞧不起吗?他活了这麽大,有几个人能真正瞧得起他。 不过一个毛头小孩子,就算会被他呸上好几口唾沫,难道还能真的把自己淹死。 他原本就是一颗最不起眼的星星,隐在悠远无垠的星空里,连自己的光芒都传递不出。 如此微不足道的一粒暗星,真的不必担心太多,因为只一转眼,别人便不会在记得他。 鄙夷也好,憎恶也罢,都只是一瞬间。一转头一回身的工夫,他便又被绚烂的星光遮掩住,再也寻不到存在过的痕迹。 所以,根本不必担心失去,因为他注定不会拥有。 颠三倒四想了一夜,到天亮也一点没睡。 安平顶著两只大大的熊猫眼爬起来,从窗口看到裴宿恒已经早早赶来,在院子里跟美萍一起给豆豆洗澡。 胸口又猛地跳了一下。安平赶忙压住。 昨天一晚,他已经彻底想透了,再不会为了那小子心惊肉跳发疯错乱。 他定了定神,开门走出去。 裴宿恒听到声响,抬起头对著他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 “安平,早安!” 安平眼前一闪,铺天盖地的金灿灿的小星星从天而降。 伴著心口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79 一声闷响,整整一夜构起的心防,被青年的微笑撞得一片碎末都不剩。 二十七 裴宿恒回来的第二天,便理所应当地扎进厨房,继续他的新式糕点开发研究。 他每天早起赶来报到,做好一天所需的茶点,下午腾出大半的时间陪美萍玩耍,晚饭过後备好明天烘焙糕点所需的材料,顺便给安平做好明日的早餐,忙到深夜才匆匆赶回家休息。 按部就班的时刻表与往常别无二致,仿佛他一直呆在这个安宁的小城,心无旁骛地做著蛋糕,从未离开过。 表面上看他也确实没有任何改变:依旧青春帅气,俊秀逼人,裹著沾了白面的大围裙去大堂送蛋糕,都能惹得一群小丫头连声尖叫。脾气也一成不变地温和,一同人讲话眼睛便笑笑地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活似只傻乐傻乐的大金毛。 若非提前听老王和书画斋老板说过他的近况,安平决想象不出,不过一个月前,这青年还曾在自家的院落里痛哭到崩溃。 有好几次,安平差点脱口问出他母亲的事。但每次话头飞窜到嘴边,都被安平按捺著吞回去。 不主动提起的伤痛,便是不想再让旁人关注。不管自己有多担忧,都不能以关心为借口,随意去撕裂别人的伤痕。 更何况,现在安平只要一看到他就心悸胸闷,对视间稍长些,头脑便晕眩发懵,伴随著那晚的亲吻也趁机添乱在嘴唇上复活,脸红心跳地简直要缺氧昏倒。 这情形,比刚学会跟小女朋友约会的初中生都不如。 更可气的是,裴宿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一点不知避讳,稍有空闲便找尽理由往安平跟前凑,一径端著那张牲畜无害的脸,文文雅雅地笑,一双春水流波的眼眸,柳丝样纤纤密密地缠绕过来,几欲叫人溺死其中。 如此可气可恨,全没了一丝金毛的憨厚,分明是只将老鼠按在爪子底下玩弄戏耍的波斯猫。 安平羞怒交加,整日躲著他还来不及,哪里还敢自动往枪口上闯。 安平也想过,干脆彻底撕破脸,抄起扫把,将那装模作样青年轰出门去,看他还有什麽能耐拿自己寻开心。但一思及他刚刚遭受母亲去世的打击,美萍又雏鸟般一刻也离不开他,安平便是恼怒到内伤,也下不去手了。 两人明追暗躲,每天一大清早开始上演追击战,到晚间围在一起吃晚饭,战斗算是进入例常停火整顿阶段。 饭後裴宿恒自觉收拾碗筷整理厨房,安平便趁机躲进房间,拧上三道门锁,受惊的兔子般缩在自己窝里,两只长耳朵嗖地竖起,直到再捕捉不到一丝外面的声响,才敢偷偷摸摸溜出去洗刷。 今天房门外的温馨娱乐时间持续的特别长,厚重的积雨云直堆到窗口,位於院落死角的小卧室里憋闷异常。 安平在房中踱来踱去,不时烦躁地扯著衬衫扇风,真想跑出去给那个不识趣的臭小子一脚。 他正烦得无处发泄,手机铃声响了。 安平将手机抓在手里,也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接通电话,泄愤般口气不善地道:“喂,哪位?” 那边静了许久,安平等的不耐烦了,刚要挂断电话,方有一个低沈的男声淡淡地道:“怎麽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安平浑身蓦地一颤,手机差点握不住。 “大,大哥……” 他回家之後,这是齐荣钊第一次联系他。虽说都是意料之中的,但在发生过那些事後,陡然听到男人的声音,还是不由得心惊。 “有人去你那边找麻烦?” “没,没有的!”安平另一只手掩在嘴边,走到房子深处的角落里,“我这边都很好,没有什麽事。大哥不必担心。” “那就好,”齐荣钊停了停又道,“你多加小心,最近,似乎有些不太平。” “不太平?”安平愣愣地重复一遍,惶然惊醒,“大哥,大哥你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话一出口,心尖就似被烙红的针尖挑了一下。安平立时冲到衣柜前拉出旅行包,“大哥你等我,我这就回去。我回去照顾你!” 那边又静默了一阵,突地传来一串浑厚的笑声,“傻瓜,我若是出了事,还能用手机联系你吗?” 齐荣钊似是被他逗得极开心,平日无机质般的声音,竟柔和地能滴出水来,“不过是个不成气候小毛贼,若不是现在有所顾忌,早就让他去大西洋游泳了。你在那边安心呆著,别过来瞎掺合。这个时候你在外面我反倒好办事。” 安平听他讲话中气十足,不像受伤病重的样子,这才放下心,连连应道:“是是,我都听大哥的。大哥,你,你要保重。” “放心。你也保重。” 将要收线,齐荣钊犹豫了下问道:“那药,你……” “我一直在用!”安平生怕他细问,急忙抢白,“一直都……大哥放心……” “好,我信你。”齐荣钊又嘱咐他 几句,便收了电话。 安平紧握著挂断的手机,望著书桌上那只还没开启过的冷藏箱,不禁悲从中来。 仍是逃不过。就算个了几千公里,就算他能拖延一时,这一辈子,他仍是逃过去。 安平失魂落魄走到书桌前,抖著手指,拧开冷藏箱的锁扣。 裴宿恒开怀的笑声突地传进来,安平脑中一晃神,後背霍地寒毛直立。 这些日子,他只顾在陷在自己那点迷迷糊糊的感情里,坐卧不宁茶饭不思,他怎麽就忘了最重要的一环:以齐荣钊的狠厉,若他知道裴宿恒又回到了自己身边,那青年哪里还会有活路。 安平汗如雨下,魂不附体地冲过去拉开房门。 二十八 二十八 裴宿恒从美萍房里出来,径直走进卫生间洗手。安平赶忙跟过去,焦急站在他近旁。裴宿恒低头冲洗手上的泡沫,眼皮都没动一下,似是根本没有看到身边有人。 安平心急如焚,按捺著担忧等他洗完,他却仍旧头也不抬,出了卫生间直接转去厨房,取出食材给美萍准备晚餐。 头一回被青年这样忽视,安平纵使明白这全是他咎由自取,仍不免委屈难过。但他到底心里有愧,裴宿恒既然不想理他,他便不好多说什麽,只默默转身,轻手轻脚往美萍房里走,打算偷偷进去看看情况。 “站住!” 青年刻意压低的叱喝从背後传来。安平立即停住脚,定在原地,眼睛都不敢随意眨动。 “镇定药刚服下不久。现在进去,有可能会吵醒美萍。” “宿恒,美萍现在怎麽样?伤口好些了吗?会不会有後遗症?” 裴宿恒开了口,安平如蒙大赦,忙不迭冲回他身旁,一连串的问题冲口而出。 美萍出事後情绪异常激动,一看到他便哭闹挣扎不肯配合治疗。医生禁止他接近美萍。到今天他已经三天没见到美萍。裴宿恒气他害美萍受伤,三天来一直对他不理不睬。到现在,除了医生那点一成不变说辞安慰,他连美萍的伤势究竟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0 恢复到什麽程度都搞不清楚。 裴宿恒总算肯正眼看他。 “既然这麽担心,当初何必……” 话甫出口,见他满面忧虑形容憔悴,终归不忍心再责备,轻叹一声,低头专心切菜。 “伤势没有大碍,没伤到关节。膝盖淤青比较严重,注意休息定时上药按摩就可以。最关键是情绪,”青年深深看他一眼,“美萍不能再受刺激。她没法控制自己,若在发生一次类似的事,结果会怎样谁都很难说。” 安平低声应著,讷讷地垂下头。 几天前,齐荣钊的那通电话,将他吓得魂飞魄散。他在齐荣钊手下这麽多年,自是知道他的厉害。裴宿恒若落到他手里,下场绝对比三年前的那个医生还要惨。 安平急的脑子都要裂了,什麽也顾不上,冲出去便赶裴宿恒走。 那天裴宿恒买了新的泡脚桶,跃跃欲试给美萍做足浴。他一边给美萍按摩,一边讲笑话,逗得美萍咯咯直笑。两人玩儿的正开心,安平突然凶神恶煞一般冲到跟前,什麽都不肯说,上来便要撵他出门。 青年摸不著头脑,愣愣地站起来任他叱喝,一时没忍住也回了两句嘴。 安平登时神色俱厉,一把扯住青年的衣领。他情急之下手上不知轻重,裴宿恒也没有防备,猛力拉拽下,裴宿恒脚下打滑重重跌倒在地。 自裴宿恒回来後,美萍的病情一天好似一天。那晚他们吵嚷不休,起先美萍也没吱声,只是纳闷地踩著大木桶里的水,有点害怕地缩著身子看他们吵架。 哪知裴宿恒一摔倒,美萍突然便情绪失控,凄厉地尖叫一声,身子猛地前扑要去拉裴宿恒。她一双脚泡在木桶里,又是个病人,自然站不稳,身体刚离开沙发便连人带桶滚到地下,膝盖狠狠地可在瓷砖上。 美萍受了惊吓,自那天起便不能见安平。这些天的生活起居还有治疗护理,都是裴宿恒请教医生过後独自承担。他这个做儿子的,反倒无所事事了。 “宿恒,谢谢你……” 一句谢谢,相较於裴宿恒的付出根本微不足道,但除此之外,安平也没有更好的报答。更何况,这个年轻人从来不要他的报答。他掏心掏肺地帮持他们全家,不过是想对自己好,想让自己接受他的善意。 “宿恒你去休息会儿,我来做。等下美萍醒了,又要累你了。” 安平洗净手,殷勤地接过裴宿恒手里的活。 “没关系,大多数时间美萍不太闹,并不是很累。”青年站在他一侧,专注地看著他,“安平,我现在,其实比较担心你。” “我?”安平纳罕地转过头,“我,我有什麽好担心的。” “你……”青年起了头,却不知如何继续,皱眉凝思片刻,摇了下头,似有些无力地道:“算了,以後再说吧。”他换了个话题,“现在只说美萍。安平,如今这情形,你还坚持要我走吗?” 安平目光明灭,躲闪著青年的视线 ,底气不足地道:“你,你总归是要走的,即便现在……” “我说过我可以留下来!”裴宿恒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我说话算话。学校那边,还有父亲那边,这次回去我都处理好了。只要你点点头,安平,我後半辈子便是你的了。” “别再说那些我年纪小,心性不定,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之类的话。”裴宿恒飞快截断安平欲要出口的推辞,语气从没有过的坚定,“我回去三个月,想了三个月,结果还不是一样?妈妈走了,没见我一面就走了,”青年语音哽咽,可仍坚持说下去,“从那一刻我就发誓,为了自己爱的人,我再不能软弱。安平,我要跟你在一起,不然我会悔恨一辈子。” 裴宿恒呼吸急促,满心期待等著安平的回应。 刀刃撞击案板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空洞地回荡著。安平豆角,又伸手去拿莲藕。 “安平!”裴宿恒上前将他抱在怀里,按住他的手,“求你别折磨我了好吗?今天就给我个答复,好不好?” 又是一阵难耐的沈默。那胶著的叫人窒息的静默,让裴宿恒疑心也许安平这辈子都不会再开口。他心跳几乎都要停顿了,怀里的身体蓦地微颤了一下,就听一个细如蚊呐的声音道:“我的答案,早就已经告诉你了。” “你!”裴宿恒气结,掰著他的肩膀逼让面对自己,“你那明明是在敷衍我!” “随意怎麽想吧,”安平垂著视线,任那青年如何气愤,神色始终清清淡淡,“反正对这件事,我的决定不会改了。你心里若真有我,”安平停顿一下,轻声道,“便不要逼我。” 青年被他这事不关己般的态度逼得抓狂。握著拳头在客厅心焦气燥地疾走两遭,遽然在他跟前站定,满目怨愤地道:“好,好,我尊重你,我不逼你,我不逼你!” 他连喊两声,一声比一声凄绝,话音未落便肝胆欲裂地疾奔出去。 青年的身影刚跑出院子,安平便扔下手里的菜,冲进卧室把自己关起来。 他顾不得满脸激涌而出的眼泪,颤抖地扑到书桌前,掀开冷藏箱,抓起一只雌激素吸进针管,不要命地胡乱扎进自己的血管。 手臂似被砍断的剧痛凶猛地冲荡到全身。每次给自己扎针,疼痛都似滔天的洪水,波涛滚涌咆哮不绝。但现在,也只有这身体上的剧痛,才能缓得了他心口濒死般的哀伤。 二十九 二十九 裴宿恒跟安平赌气,第二天就急著订机票。美萍还在卧床休养,离不开他,但话已说到这种程度,安平也没脸求他等美萍好了再走,只能一面帮他整理行装,一面尽力拖延点时间。 五六天後,美萍能下床稍微做些简单的活动,安平的心总算能安稳放回腔子里。他心里轻松了,便琢磨著要给裴宿恒准备一场送行宴。以他们如今的关系,也唯有如此聊表心意了。 安平刚打定主意,当晚裴宿恒便打来电话,邀他过去小聚,算是给他送行。 难得裴宿恒有这个心情,安平也便不再拘泥日子形式,利落地答应下,请王婶过来照看著美萍,自己换了身衣服带了几样小菜,拎去裴宿恒的出租屋。 安平原想自己过去再烧几个菜,到了地方才发现裴宿恒已备齐一桌酒席。种种菜色,无一不是他喜爱的。 他怔怔地看著那桌酒菜,忘记了入座。裴宿恒牵住他的手,引他坐在自己身边,“安平,前些日子我,我态度不好。你,你别怪了好吗……”青年把筷子塞进他手里,“之前就一直想做菜给你吃,可惜总也赶不巧。今天这场宴席,半是为我饯行半是向你赔罪。安平一定要多吃一点。” 这孩子,分明比自己小了近二十岁,可无论究竟有没有过失,却从来都是先认错赔罪的那一个。 安平微微侧头让刘海滑下来,遮住微红的眼睛,抓著筷子,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 两人话都不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1 多,席上太沈闷,便彼此劝酒。到得後来,菜没吃多少,却不自觉开始拼酒。 安平酒量欠佳,灌了两瓶啤酒三四两白酒,头脑晕乎乎地已完全失去自制力。情绪亢奋话也多了,抓著酒杯,罗里罗嗦地教训裴宿恒,念叨他要好好念书,不能太任性。又说他做的蛋糕好吃,他给美萍做的抹茶蛋挞,自己也经常偷吃一两块。 裴宿恒的神色一直没多少变化,他清澄的目光此时含了丝笑意,拿过安平还要往嘴里灌的酒杯,轻轻柔柔哄他道:“安平既然喜欢,我留下来做给你吃就是了。好不好?” 安平呆呆地伸手去抢被他夺走的酒杯,听他问话,顺势答了声好。想想不对,赶忙摇头,“不好,不好。你快走,快走……” “为什麽一定要我走?安平心里,其实也是想我留下的,对不对?” “嗯,嗯……”安平又顺著他应了一声,但脑中残存的理智仍在发挥作用,他又连忙否认“没,我没有,没有……你走就是了,不要再说这些。”安平找不回酒杯,干脆把就斟进汤碗里,“来喝酒喝酒。酒真是好东西,我现在才知道,真是好,真是好……” 裴宿恒手臂长伸,又将他的酒碗拿走。 安平手里捞了空,扭头见又被他抢了,登时双眉倒竖,“裴宿恒,拿回来!别以为你生的好看,就可以欺负我!” 这话没头没脑,裴宿恒笑得险些岔了气。笑完了将每个字在心里慢慢念一边,又觉得甜蜜。 青年不觉脸生红晕,又羞涩又好笑地道:“真会冤枉人,向来都是你折腾得我半死不活,哪里有我欺负你的份儿。” 酒鬼眼里只有酒。安平才不管他说什麽,黑著脸扑到青年身上,就要抢回自己的酒。 裴宿恒眼疾手快把送上门的人圈在怀里,仰头将酒一滴不剩灌进口中。扔了酒碗,抬手抹下嘴唇,“没有了,都在嘴里了。有本事自己来拿。” 安平醉的晕头转向,连裴宿恒有几个脑袋都搞不清清楚。偏他醉了就爱犯傻气,别人一撩拨火就往上窜。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扒开青年的嘴巴张口就咬下去。 裴宿恒早有准备,一手按住他後脑,一手捏住他下颌,舌尖趁势而入,反客为主送给安平一个结结实实的法式热吻。 安平本就头脑晕沈,被这经验不足的青年人一通乱吻,肺部的空气所剩无几,更加晕得身软体虚。 裴宿恒站起身,圈紧他瘫软的身体,吻得愈加陶醉。 安平口中似涂了沁著冷酒清香的蜂蜜,青年的嘴唇片刻不舍得离开。他的牙齿不时啃咬著安平红润欲滴的双唇,舌尖探在口腔深处,毫无遗漏地舔吻过无数遍,又吮著来不及咽下的口涎吻至安平雪白的颈侧。 安平的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没有系,沿著颈部优美的线条,再往下便是精致的锁骨,和微露出一小片的诱人胸膛。 裴宿恒眼睫稍错,一眼瞥到安平胸口那片月光织就般的柔白,心头猝然乱跳,失口在安平颈子上咬了一下。 短促的疼痛兀地给大脑被注入一股清明,安平闷哼一声,陡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麽。他羞愤难当,立时缓过神猛地将裴宿恒推开,拔腿便往外跑。 “安平!” 他摇摇晃晃脚步不稳,裴宿恒三两步便追上,将他紧紧锁在怀里,“安平你也有感觉的,对不对?你明明有感觉,为什麽还要逃??” “住口!我没有感觉,根本就没有!” 安平捂住耳朵,拼命挣扎。 “骗人!你刚才……”青年羞涩地咬了咬唇,贴在安平耳边极小声地道:“你刚才,下面都反应了……” “啊!混蛋畜生!你放开我!” 安平气急败坏,手脚并用地踢打青年。 “好,我放开,”说是要放开,青年的手臂却收的更紧,“这次我放开以後,就真的再不回来了。我会去找一个女孩子,跟她结婚跟她生宝宝,我会拥抱她亲吻她,我会……” “住口!我不许,我不许!” 安平突然掩住口,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 “为什麽一定要逼我说出来!你就这样走了不好吗?为什麽连你也逼我,连你也逼我……” 安平瘫在裴宿恒怀里,痛哭失声。 “安平……”青年拥著他,泪湿的脸庞贴在他的脸颊上,“我不是想逼你,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想照顾你,想爱你一辈子。安平,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不,不行……不行……” “安平!”裴宿恒紧攥著安平的肩膀,简直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剖开了瘫在他手上,“你还不信我?到底怎麽样你才肯信我?” 安平无力地摇头。“别问了。走吧,走吧宿恒,我们没有缘分,注定的,没有缘分……” “走?不确定你的心意时我尚且舍不得,如今明白了你的心情,我怎麽还能走得了?” “求你别说了,别说了。”安平几欲崩溃,失魂落魄地推拒他。 “别想有这样不明不白地赶我走!”裴宿恒抓紧安平,眼中迸射出些微怒意,“要想赶我走,给我个充足的理由!” “理由……”安平脚步踉跄地走到一边,身体靠在桌子後方的一张案几上,“好,我给你理由,给你理由……” 他面上还在流泪,嘴唇却浮起一抹凄绝地笑。 “我让你死心,让你死心……” 他轻轻抬手,从上而下,解开衬衫纽扣。 三十(h) 夏日轻薄的衣衫,很快就被褪尽,凌乱地散在脚边。 安平仰起头,轻微侧过身子,让刺眼的日光灯可以照射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衣物滑落的一瞬间,他所有的羞耻和自尊也随之被剥落了。 他不去想裴宿恒的反应,也不去想过了这一刻,他会多麽痛恨自己现在的无耻。 他伪装的太久,早已心力交瘁。今晚他只想借著酒意,把自己的画皮撕得粉碎。 既然注定要失去所有珍视人,那就让他亲自来做那个摧毁一切的刽子手。 一点回忆一点美好都不留。 唯有这样,他才能让别人解脱,让自己死心。 身体赤裸地暴露在灯光下,安平抖得像寒风中的雏鸟。他死死紧闭著双眼,还是止不住磅礴的眼泪。 但这样仍旧不够。 安平手臂撑住桌面,上身微微後倾,臀部靠在桌沿上,正对著青年,缓缓打开双腿。 白亮的光线直射进最隐秘的私处,软垂的阴茎下面,那朵让他厌恶、憎恨,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的女花,挣脱黑暗的束缚,残忍地跳进了光明里。 安平知道,这丑陋的一幕都已落进裴宿恒的视线中。他克制著双腿近乎抽搐的颤抖,将腿根更大幅度地打开。 他用这近乎自虐的方式展示自己的残缺,希望这具扭曲、肮脏、不堪入目的畸形身体,能像芒刺一样扎进青年的眼里。 扎出鲜血,留出脓水,在视网膜上刻下永远都抹不去的伤疤。让他的丑恶地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2 面目一辈子都戳在青年的心里。让那个可爱的年轻人,只要想起他就呕吐反胃,後悔曾遇到自己这种恶心的怪物,後悔曾经那麽温柔地对自己笑,拥抱自己,照顾自己。 这样就能够死心了。真的死心了。t 即便青年遇到了心爱的女孩,有了心爱的宝宝,也能够装作不在意,漠然地转过身去,不经意间擦掉眼角的泪痕。 微弱的抽噎声,从紧咬的牙关溢出来。安平的手心,被紧按在掌下的桌沿压出了血痕。他倔强地支撑著,一脚踏在悬崖边缘,等著裴宿恒慌不择路地逃走,顺带夺走他唯一依靠,让他跌落进万丈深渊,再也无法爬起来。 他等了许久,漫长的等待使他的身体都失去了直觉。他以为自己已经意识混茫,也许青年早已逃离而他还没有发觉。 安平畏缩地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裸露的肩膀突然感到一点湿意,随即便被拥尽一个温暖的怀抱。 “傻瓜,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吗?” 安平蓦地张大眼睛,一下撞进裴宿恒的眼眸里。 青年的双眼闪著泪光,柔和而悲悯地望著他,像一双洁白的羽翼,温柔地展开,轻轻将他护在翅膀下。 “只有天使才配拥有这麽美丽的身体。安平,你真的是上天给我的礼物。我是有多幸运才能遇到你。” 刚刚收住的眼泪又要涌出来。安平抖著双唇撇开头,执拗地反驳他。 “骗子!谁会相信这种鬼话。” “我知道你不会信,”裴宿恒手臂用力,禁锢住他瑟缩想逃的身体,“所以,给我时间证明吧。让我向你证明,在我眼中你就是天使,最美最美的那个天使。” “不……” 安平揪著青年肩头的衣服,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才吐出一个字。 从来不敢想象,揭露真相的时刻会是这样的情形。最无忧纯真的少年时代,纵是一直将他当做亲弟弟爱护的宋杨,当初知晓他的秘密,也惊慌的足足一个星期不敢跟他亲近。 而这青年…… 心口急剧地鼓胀著,那里面似藏满了破茧欲飞的蝴蝶,只等著他破开心防,振翅高飞,五彩斑斓地铺满一天一地。 他简直就要沦陷了,全凭脑中的最後一丝理智把持著。 裴宿恒更加不肯放过他。他步步逼近,除下自己的衬衣裹住他畏惧羞怯的身体,霸道又温柔地紧抱著他,嘴唇贴在他的颈侧,说些孩子气的傻话,“干嘛要说不呢?我们彼此喜欢对方,就应该在一起呀。”他笑一笑,脸上又露出那种清甜羞涩的神情,“而且,而且我都把安平看光了呢。当然要负责啊……” 他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唇,闪闪发亮的眼睛,满含期待地凝望著安平,“答应啊安平,快答应吧,快点。” 安平不敢再看他,垂下头,板著声音问,“到底什麽理由才能让你走。” “真固执。”裴宿恒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调皮地蹭蹭,似是玩笑又似是得意地道:“其实很简单的,只要安平说不爱我,我马上就走!” “我本来就不爱你。”安平低垂著眼,飞快地回答。 青年撅了撅嘴巴,轻声埋怨他“安平,不要乱说话,爱人间随便说这种话,不吉利的。” “不爱你,从来没爱过。” 裴宿恒脸上的笑意慢慢撑不住了,“再说一遍。” “不爱你。原本就不爱你。” 青年捏住安平下颌,逼他正视自己,“再说一遍,看著我的眼睛说。” 那双眼睛干净透明,专注地映著两个小小的安平。安平的喉咙像被沙土堵住了。他像垂死的病人,张开嘴大口地喘息,在艰难换气的空隙里,撕扯著干哑的咽喉一字一血哀鸣。 “不,不爱……你,本来,就……就……” 柔嫩的嘴唇突然堵住安平的双唇,把他无情的话全都吃下去。 “再说呀……” 舌尖缠进口腔,青年咬著安平的唇,在唇舌胶著间低语。 “说你不爱我,说啊……” 舌头被吸得发麻,全身地力量也都被吸走了,安平攀在青年的肩膀上,抖动的如一只无骨的海妖。 “说啊,现在还有机会,你说了,我就放手。” 湿热的嘴唇顺著颈侧下滑,停在胸口,卖力地吸吮胸前的红樱。 安平颤抖地吸著气,已经听不清青年在说什麽。 “不说了吗?那好,安平,你是我的了。” 青年横抱起他,几步走进卧室,轻轻将他放在床上。 安平惯於淫乱的身体,欲火已被勾起。他双眼迷蒙,焦距摇晃著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凭著本能想要为突然空虚的身体找一个依靠。 安平伸出手,无意识地摩挲。手掌飞快地被包进另一个温热的掌心。 青年紧跟著压上来,年轻的身体修长柔韧,匀称的肌肉有著优美而紧绷的线条,一身缎子样光滑的皮肤,在灯光下奕奕地闪著诱人的光泽。 “安平,安平……” 青年不断呼唤著他,像膜拜神祗的信徒,虔诚地吻遍他的全身。 安平含混地呻吟,身体难耐地在床单上摩挲。 不够,远远不够,他需要更激烈更凶猛的进攻占有自己,他需要有更火热更强大的凶器刺穿这句淫荡的身体。 意识被欲望侵占,安平扭动著身体,主动张开了双腿。 裴宿恒口干舌燥。他看著身下美丽到魔幻的身体,迫不及待地发出邀请,可他却不知该怎麽去占有他。 他想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啃咬撕扯,狠狠地蹂躏他贯穿他毁灭他,可手下颤动的触感,却让他根本狠不下心。 初尝情事的年轻人困窘地咬著唇,战战兢兢地碰了碰安平腿间已经挺立起来的阴茎。 安平猛地抽吸一声,呻吟声变得更加柔媚,眉头紧锁的神情也愈加痛苦。 “安平,安平……” 青年无助地喊他的名字。安平早已现在欲海中无法自拔,根本分辨不出青年在求助。 裴宿恒望著在自己身下被欲火煎熬的爱人,咬了咬牙,大著胆子伸出一根手指,试探著插进安平腿间的女花。 “安平,是这里吗?” “啊……嗯……” 安平急切地缠上来,青年却不知所措地向後缩了一下。得不到更深切的抚慰,安平焦躁地扭动著身体,颤巍巍地伸出手,一手握住自己胀痛的阴茎,一手探进下面的女穴,激烈地抽插揉搓。 裴宿恒目瞪口呆,全身的血液狂奔著向下腹汇集。下体涨得几乎要爆裂了。青年咽了好大一口口水,飞身扑过去。 安平雪白的双腿蛇一样在眼前扭动。青年拿捏著力度,按住他挣扎的身体,回想著以前看的av的画面,别扭的摆好姿势。 他既窘迫又急切,不知是不是不必再征求安平的一件,直接插进去就好。 目光不停地在安平身上打转,贪婪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突然安平大腿根处的一个淡红印记让青年怔了怔。 他犹疑地俯下身,等分辨那浅淡地痕迹到底是什麽,脑中突地冲上一股热血。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3 “啊……” 安平发出一声惨叫。 青年掰开安平的腿,夹带著突如其来的愤怒,直冲进去。 ========================================== 对了对了,想帮小裴说句话:小裴是经验不足的小年轻,这次表现很烂,估计没法让安平多麽享受(泪,其实是我不会写h),但是小裴很好学的,以後一定会成为个中高手,把安平喂得饱饱的~~ 三十一(h) 蛮横的插入,让比正常的女性器官要窄小很多的花穴,刹那如撕裂般疼痛。 安平尖叫著跌回床上,被欲火蒸烤的身体瞬时浸到了冰水里。 他急促喘息著,张著眼睛瞪视著前方,当看清在自己身上肆虐的人到底是谁时,安平立时像被人扼住了咽喉。他打著冷战,牙齿磕碰著发出咯咯的声响,不断挣扎著向後退缩。 “不,不要……大哥,大哥,不要!” 安平退到床边突然大声喊叫,声音惊惧可怖。 他看到一只拿枪的手,自青年的背後的阴影中钻出,黑洞洞的枪口正对著青年的後脑。勾在扳机上的手指,随时准备抠动下去。 安平被自己的幻觉逼得神经错乱,他哭喊哀求,拼死地挣扎,想要从青年身下挣脱,扑上去替他挡住那要命的一枪。 可他的恐惧裴宿恒并不清楚。 青年看不到安平在极度惊恐下幻想出的那只手枪。他压制住安平一次次想要逃开的身体,心口的怒火如淋了汽油,火苗腾空窜进大脑,烧毁了他的理智。 他伸手捂住的安平的口,堵住他一声声似是渴望的呼唤,更加凶狠地在安平的体内穿刺。 花穴娇嫩的内壁,在之前的插入中已经受了伤。青年的性器粗暴地反复插送,来回刮蹭著伤口,粘膜敏感丰富的神经将痛苦源源不断传向大脑,那感觉就像把剥落了皮肤的血肉浸在了盐水里。 安平耐不住痛楚,摇著头激烈地抗争。他扑腾著手脚,像一只被活活地一片一片拔去鱼鳞的小鱼,在案板和刀锋之间无望地蹦窜。 这无意识的反抗,却让裴宿恒的怒意更加高涨── 原来这才是安平拒绝他的真正理由。 为了另一个,为了他口口声声不停呼唤的“大哥”。 裴宿恒早就猜到安平背後有人,他也料到那人定然捏著安平的把柄,让他不敢随意接受其他人。 但青年想不到的是,安平的心里,居然也有那个男人的位置! 他现在才明白,安平并不是纯粹被逼迫的。 他跟那个男人去度假,与那人朝夕相处,一去就是三个月。期间电话停机,电邮不回,逍遥快活地享受二人世界,把他们之外的所有人都忘记了。 他们还会激烈地做爱。每天每晚,卧室、阳台,也许还有沙滩。 裴宿恒能够想象,安平像蛇妖一样缠在那个男人身上,不知餍足地索取。 该是多麽狂热的性爱,让爱欲的痕迹居然在三个多星期後还没有完全消退! 他们难道是两情相悦吗?安平难道也爱那个男人吗? 爱到连跟自己上床,也要不停地呼喊那个男人。是不是只有想著那个男人,安平才能够得到快乐? 青年愤恨地捏著拳头,直接卡卡作响。 这剧美丽妖娆的身体,到底是在为了谁绽放?莫非如此的风情柔媚,都只是属於那个人? 裴宿恒又发狠地大力撞击了几下。安平被冲击的挂在床边,瘦削白皙的身体想白色的波浪,在他的暴怒下可怜地摇晃起伏。 真想干脆就这样折断他。 青年盯著安平後仰的脖颈。那纤细修长的弧度,诱惑著他,让他想将那天鹅长颈般优美的颈子握在手里,然後轻轻地卡住那上下抖动的喉结。 那样安平就能完全属於自己了。不会再想著别人,不会再喊别的男人的名字。温柔地躺在自己怀里,只允许自己爱抚他美豔的身体。 裴宿恒慢慢趴在安平身上,胸口抵著胸口,将他整个覆在自己身下。 青年伸出手放到安平的颈侧,却只是轻柔地拂去那上面的汗珠,而後双唇吸住喉结一侧的皮肤,报复般印下一枚豔红的吻痕。 不管有多麽渴望安平能属於自己,可伤害他的事,青年永远做不出来。 只要能允许自己留在他身边,哪怕他心里有别的男人…… 眼泪从睫毛的缝隙里坠落。裴宿恒红著眼睛故作凶狠,下身又猛地一顶。 安平的呻吟自他指缝间泻出来,痛苦地变了调。 青年这才从自己的情绪中醒来,注意到安平疼到扭曲的神情。 他慌忙从安平体内抽出来,低头一看,安平的花穴肿胀不堪,淡粉色的肉缝间,沾了几缕殷红的血丝。 裴宿恒心疼地一阵抽搐。 “对不起安平,对不起……” 青年想像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拥著安平,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断地亲吻著安平,双手在他身上游走爱抚,试图缓解他的痛觉。 身体的敏感带在细心地抚慰下又战栗地涌起了热潮。安平迷茫地望著眼前的青年,轻轻碰住他的脸。 “宿恒?” “是我,是我!安平,看清楚,是我!” “宿恒,宿恒!” 安平钻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炙热的吻细雨般落在他的脸庞。 “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 青年回应著,狂喜地回吻他。 身体在躯体的厮磨中迅速升温。安平的双腿环住青年的腰身,齿列咬著青年的下唇,细细地研磨。 “进来……” 他最大限度地打开身体,引导这个叫他心疼的年轻人进入他的身体。 那一场幻觉中,他都可以为了他去死,还有什麽不敢做。 青年鲜活的肉体,带著蓬勃的活力和炙热的激情,勇猛地楔进他的身体。 那健美的身躯,像一只狂野的幼兽,毫无章法不知疲倦地在自己体内冲刺掠夺。 他用尖锐的兽牙撕咬著自己,在自己身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用血般的赤红宣誓对自己的占有。 他狂暴地律动著,激烈刚勇不知疲倦,似要在这原始的肉体交合中,毁灭掉一切。 安平轻喘著摇动著臀部,一次次承受著青年没有技巧的冲击。 痛苦贯穿著这次性爱的始终。但安平心甘情愿。 只要是为了青年,他什麽都甘愿。 伴著一声嘶吼,青年滚烫的精液撒进安平穴道深处。 安平绷紧脚趾,恍惚间有一团灿烂的烟花在眼前炸裂。 一丝若有若无的快感,自被青年的精液冲中的花穴嫋嫋地浮起。 安平轻轻勾动嘴角,闭上眼睛,瘫软在青年怀里。 ================================ 卡死了! 肉不怎麽可口,gn们凑合著看吧。 话说看来我是真不适合炖肉啊,泪目爬走……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4 三十二(有小雷,慎入) 安平紧按著腹部倒卧在床上,冷汗湿透全身。 他在疼痛中醒来时,窗口刚映出一层浅淡的白光。 枕边的人睡得正熟,秀美的脸孔罩在清凉的晨光里,还泛著兴奋的红晕。修长的手脚缠在他身上,将他团在怀里,活像只护食的八爪鱼。 安平近乎痴迷地看了一会儿,抵不过翻搅的腹痛,抽著冷气把青年的四肢挪开,勉强穿上衣服,趁著清晨人少,贴著墙壁,磕磕绊绊地危重病人般一步步蹭回家。 安平知道自己这该死的身体又犯病了。二十几年了,年纪大了身体每况愈下,这病根也越发凶残,每次不折腾得他死去活来绝不肯罢休。他想尽快抢在还能动的时候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後就能安心在床上躺一天。可这次的疼痛来的过於凶猛,之前也毫无征兆。宿醉加上不知节制的性爱,又加重了身体的负担,他强撑著走回家已到了极限。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就再也爬不起了。 安平把被子咬在嘴里,才没有痛得喊出声。 强挨著挺了一个多锺头,活似在地狱中被锤炼了半辈子。痛感一波连著一波,中间没有半点停歇的间隔。好几回安平眼前骤然一黑痛得要晕过去,腹部马上就更剧烈的翻腾,就像有只铁钩把肠子勾出来一截截戳碎,安平生生又被疼痛从昏厥的中拉出来。 到底被磨得忍不住了,安平咬著被子细碎的呻吟。他痛到眼黑耳鸣,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叫出来,周身的感觉全被抓在腹部的绞痛上,外面的声音也听不到。 直到被一双手急切地抓在怀里,安平才略微缓过神。他微张开被冷汗浸湿的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摇晃著一个人影。那人不断给他擦拭额头的冷汗,还在喊他的名字。 “我没事……你,你别……” 视野中的人像清晰了一些,安平认出那是裴宿恒。 青年紧张地把他揽在怀里,眼睛红红的,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那担忧心痛的神色,比这要命的腹痛还让安平难以承受。 安平气息微弱,挣扎著说了几个字,想安慰裴宿恒自己没事。 股间突然涌出一股热意,湿热的感觉沿著双腿的夹缝向身下蔓延。心脏猛地一挣跌倒谷底。安平攒著仅有的一点力气从裴宿恒怀里滚出来,身体抖动著,竭力往被子里钻。 “走开……走开……” 安平躲开裴宿恒又伸过来的手,磨蹭著往墙角贴。 裴宿恒只当他在为昨晚的事害羞,单膝跪在床上,倾下身就去掀他的被子。 安平“呜”地悲鸣一声,抓著被角抽泣著哀求。 “不要啊,求求你不要……快走,快走啊……” 声音凄厉哀绝,直如被逼入绝境,要用性命与猎人决斗的幼兽。 裴宿恒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也停住手不敢再乱来。 两人僵持了片刻。安平痛得抽搐,身体细微地抖了一下,连带著身上的被子往上扯了一点。从被角下延伸出的床单上,隐隐约约似有一道血痕。 裴宿恒一惊,再管不得其他,霍地将被子掀到一边。 “啊!安平,安平你怎麽了?!” 青年吓得肝胆俱裂,紧抱住安平,眼泪像倾倒的雨珠,连成了线落在安平脸上。 安平羞愤欲绝,脸色涨红得能滴出血。如果现在手边有刀,他肯定半点也不犹豫地砍死自己。 裴宿恒哭得伤心欲绝,过了一阵想起要送安平去医院,忙不迭地跌下床去找手机。 安平捏著拳头,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强按著满腔的羞耻颤声道:“你,你……不,不要去医院……” 青年急的跌脚。 “怎麽能不去!你都病成这样了!”他拨了急救号码,按下呼叫键,“安平别怕,我会一直陪著你!不管你是什麽病,我都不会离开你!” “你,你……”安平又气又急,眼泪也止不住涌出来,“你个笨蛋,呆瓜,傻子,糊涂虫……你,你……” 安平哽得语不成调,抽抽噎噎将头埋进枕头里,委屈地痛哭失声。 裴宿恒见他哭的伤心,却不似在为身体担心的样子。将事情的前前後後细想一番,青年兀地跳起来,扔了手机,憋红了脸不停在原地打转。 “我,我是傻子,我……啊!” 裴宿恒总算想到现在究竟该做什麽,风风火火跑去将上次给安平吃过的止痛药找出来,温好水端给安平。 安平屈辱地只想在他跟前自行了断,自是顾不上吃药,蜷在被卷了怎麽哄也不肯出来。 青年无奈,只得把人从被窝里硬拉出来,扣住安平的下颌,把药含在自己嘴里,口对口地喂进去。 “你敢吐出来,我就把昨晚的事再做一遍。一边做一边喂。” 那气势竟是少有地强悍。 安平舌尖顶著药丸在口里转了一圈,乖乖吞下去。 “家里,还有那……什麽吗?” 安平咬著唇,撇开头不理他。 裴宿恒了然,点点头。 “我去买。稍微忍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他跑到门口,安平突然讷讷地细声道:“要……内置式的……” 青年呆了呆,赶忙答应,“呃,好的,明白了。” 一阵风冲出去,眨眼就不见了。 再醒过来时,身上干净舒爽,身下是干净的床单,被子也是簇新的,还有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 安平稍微缩了下肩膀,围在他腰间的手臂立刻又将他抱紧一些。 “舒服些了吗?肚子还疼不疼?” 一双温热的手掌轻轻揉了揉他的腹部,调整了下热水袋的位置。 “走开!” 安平恶声恶气,挣著身子往一边躲。 裴宿恒轻声笑著又贴上来。 “安平别害羞,没什麽的,真的。我以前也给安妮买过那些……” “谁要听你跟她的事!” 安平说完便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那突然就长满了坏心眼的小屁孩果然又笑了。 “是是是,我不说了,不过……”他不顾安平的挣扎,嘴唇咬住安平的耳朵尖,“我也只是偶尔她买过东西而已,才没有给她洗澡擦身。安平,以後我做你专属的洗澡工好不好?” 安平扭著头,躲避喷在脖颈见湿热的气息。 “不要,我不要你,你走开!” “好好好,别闹了,再睡会儿……” 裴宿恒怕他挣扎的幅度过大,碰伤了身体。把他的手脚都缠住,胸膛紧贴住他的後背,像一只巨大的贝壳,将他整个人包在怀里。 谁在跟你闹! 安平嘟嘟囔囔地腹诽。他不服气还要翻腾,眼皮却又开始发沈,终於不情不愿地,在青年胸口间飘散的淡淡清香里,沈睡过去。 ========================================= 这章写的好开心好爽~~哈哈哈 希望没有雷到大家~~ 三十三 安平从屋子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困兽般兜转了上百遭。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5 平常日子,他大多七点就已烤好第一箱蛋糕,准备开张迎客。今日眼看分针便要擦过七点半,他仍旧跨不出自己的卧室,一个人在房中兜兜转转,急的七窍生烟。 老王从大堂跑来催促,被裴宿恒在院子里拦下。两人交谈几句,那青年又一口把安平的活包过去。 裴宿恒一大早就蹲在院子里,守着一只小药锅,不知在煎什么药。 安平在窗口瞟了他一眼,立时面红耳赤,急忙奔回角落里,一颗心还兀自砰砰跳个不停,气喘地似要心脏病发作。 捂着胸口平复了许久,心慌之后又是一番心酸。 自己的脸面,算是在这青年面前丢尽了。最丑陋最无耻最放浪的姿态都被他看了个干净,过去辛苦装扮出的长辈形象,全被自己卑劣无脑的行径撞击得分毫不剩。 如今于这青年而言,自己根本就一只全身光裸的畸形小丑,可笑又可鄙。两人再要像过去一般相处交往,也只能让自己徒增笑柄。 裴宿恒但凡有一点慈悲之心,就该主动离开这里,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把那一天一夜,连通自己统统忘个干净。 他那么玲珑剔透的心思,绝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可他偏偏装聋作哑,摆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在自己家来去自然形如主人不说,现在竟然还要管起自己的生活起居。他纵使看不起自己,也没理由如此霸道! 安平脸色一时煞白一时鲜红,心头滚过无数个念头,上一秒想干脆冲上去跟裴宿恒拼个你死我活,下一秒又自觉无脸,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他患得患失,颠来倒去把自己拉扯得精疲力尽。 阴沉着脸又从墙角偷偷摸摸转回窗边,探头一看裴宿恒竟没在院子里守着他的宝贝药锅。 想必是趁着熬煮的工夫去厨房做糕点了。 小药锅在炉火上噗噗冒着热气。满院子都飘荡着一阵阵幽淡的药香。 只不知是什么药。先前没听说裴宿恒有什么病,前两天他也还生龙活虎的,褪了那身斯文娴雅的外皮,狼化的野兽一般,把安平折腾得过了两天才从床上爬起来。 安平脸色红了红,左右张望一周,见院子里的确没有人,慌张张溜出屋子,蹑手蹑脚走到小药锅跟前伸手去掀锅盖。 父亲学识渊博,家乡有名的全能才子。安平小时候跟着父亲,也学着认过几味药,虽远不到治病开方子的程度,药性药理还是略懂一些的。 他刚把药锅掀开一道缝,耳边便炸响一道惊雷。 “安平!你起来了?身上好利落了?” 不过将他撵出去一天没理他,裴宿恒却如半辈子没见面,兴冲冲狂奔过来,大狗狗一般张开手臂便要往人身上窜。 安平惊慌失措地躲开他,抽身便往屋子里逃。 “安平!” 青年到底扑上来,拉住他的胳膊,勾住手指,脸上飘着粉红云朵,笑吟吟望着他。 “安平~~我好想你。起来了怎么也不理我?” 青年摇晃着他的手臂,嘟着嘴撒娇。眼中春波柔腻,亮灿灿地晃得人眼前直冒金光。 被握住的手臂骤然撩起一丛火苗,火舌势如燎原,顷刻间就烧的全身发滚烫。腿间尤其热得厉害,热硬麻胀的感觉,便似那晚青年在自己体内抽插的情景又重现了一半。 安平羞得没脸见人,胡乱甩着手臂挣开他,没头苍蝇般乱跑,竟一头撞到茶花树上。 “安平!安平你怎么样?撞伤了没有。” 青年心惊肉跳,手忙脚乱将他巴拉到怀里,撩起他的刘海仔细检查他的额头。 “都撞红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青年给他揉着额角责备他,脸凑到安平跟前,嘟起嘴唇向着他撞疼的地方轻轻吹起。 “弗弗,不痛了不痛了,痛痛都飞走了……” “烤好没有?客人都等得……哎,你们干什么呢?” 安平如吹爆的气球,砰的一下从裴宿恒怀里炸出来。他没头没脑在院子里瞎跑了两圈,好歹找准厨房的门一头钻进去。 裴宿恒顺了下头发,轻笑着对老王解释,“没什么,安平迷了眼,帮他吹一下。” “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小安又不舒服了。小安啊,你病刚好点别急着忙活,有我跟小裴呢你再去多休息会儿。” 安平额上滑下一道冷汗,闷头揉面团只当听不见。 烤好一箱蛋糕,裴宿恒的药也煎好了,他仔细地用棉网滤出一小碗药汁,捧在手里殷勤地端到厨房。 “你又要干什么?” 安平羞怒未消,见他把那晚褐黑色的药汁送到自己眼前,皱眉怒目瞪着他,离开他老远。 “喂安平吃药啊,”青年还是满脸笑容,又把药送过去一些,“吃了这药以后就不会肚子痛了。来,快喝了吧。” 安平嫌弃的皱皱鼻子,“你知道我什么病就给我胡乱吃药?!拿开!” 青年无辜地眨眨眼,“我知道啊!怎么可能给安平乱吃药。这药是专门针对安平的症状请香港那边有名的老中医配的,可灵了!” “骗谁呢。走开!我不喝!” “真的不骗你!”他往外张望一下,压低声音小声道“这老中医调理月事不调最有经验了,很多外国人都……” “裴宿恒!!!”安平放声怒吼,抡起一把勺子冲青年砸过去。 “你给我出去!出!去!!” ================================ 不知道为什么票票突然少了好多,不会涨不回去了吧。心惊肉跳…… 三十四 “裴宿恒!!!”安平放声怒吼,抡起勺子冲青年砸过去。 “你给我出去!出!去!!” 勺子打著旋飞出去,手柄正打在裴宿恒的手腕处。 青年短促地低喊一声,手上一疼,药碗跌在地上摔破了。 浓褐色的药汁和碎瓷片溅在青年的脚面上。他捂著手臂往旁边躲了躲,眨眨眼睛,委屈地看著安平。 “你,你怎麽都不知道躲开!” 打人的一方比挨打的还要著急。安平跑过去碰碰青年的手腕,慌得不知所措。他方才气急了,抓起手边的东西就扔过去,偏巧摸了一把老式的木柄勺,分量很重。这会儿工夫,青年的手腕就肿起道一指多宽的印子,颜色煞红,缠在白皙的皮肤上,更加触目惊心。 “痛不痛?你等著,我去拿药膏,涂上稍微推拿一下,第二天就能好些。” 安平急著往外跑,却被裴宿恒牢牢抱住。 “宿恒?” “我不疼。”青年环著安平的腰,目光望进他瞳孔深处,“只要安平身体好起来,我怎麽样都不会觉得痛。” 似乎也觉得这情话太俗烂肉麻,青年自己先抓抓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嘴笨,不怎麽会说话。想说点好听的,也总说不到点子上。不过,”青年摸了摸安平的额发,笑容轻柔温暖,“那份心意绝对不假。安平,我知道,你……你害羞,不喜欢我总提,总提那件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6 事……可是,你的身体真的不能放著不管了。每次看你那麽痛苦,我都难受得透不过气来。” 安平低头垂下视线,眼角微红。 “吃药……好吗?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大夫,给我家里一位亲戚也调养过身体,管用的。” 安平没有回应。 青年放开他,转身去开门,“我再去煎一碗药,大夫交代说午饭之前服用效果最好。” “你什麽时候知道的?” 青年停在门边,听著安平没有起伏的声音,冷冷淡淡地传过来。 “你回来後一直没有再离开,这药,不可能是现在才去配的。那麽,你究竟是什麽时候知道的?” 安平抬起头,眼睛跟声音如出一辙,冷漠得像寒冬屋檐下的冰凌。 裴宿恒犹豫了片刻,观察著安平的神色,轻声道:“去年,除夕夜……” 不等他说完,安平便猝然转过身去,手臂撑在流理台上,身体微微颤动。 原来如此,亏得他还以为自己醉了酒,都有本事把身体收拾干净,留不下破绽给人嘲笑。到头来,却是早就被人当笑话看了个透彻。 看完了,恶心了,平白无故消失三个月。如今又记起他的可笑,要再来寻一回开心吗? 怪不得那晚见到他那般丑态都没有太大反应,他以为磕磕碰碰了三十几年,真的碰到了一个完全不在乎他残疾的人,谁想到解开那层迷幻的面纱,内里的真相竟是这样的。 早该死心不对任何人抱任何希望,怎麽就是学不乖! “你出去。” 安平把手腕塞进口里咬住,气息颤抖不稳。他现在不想见人,只想能自己呆一会儿。等把胸口这团不同寻常的失望和愤恨压下去,他就能恢复正常。 可那青年偏不肯放过他,一叠声喊著他的名字,慌里慌张把他强拦进怀里,将被他咬出血点的手腕包在手心,动作谨小慎微,好似对待什麽珍惜的古玩至宝。 何必再做出这副姿态,再怎麽表现得珍视呵护,在别人心里,安平也不过是一个丑陋不堪让人望而生畏的畸形怪胎。他注定是一块惹人生厌的怪石,即使有猎奇的玩家不畏惧他的顽劣捧在手里把玩,他也永远变不成美玉,最终也只能再被厌烦的主人随手丢弃。 一切都是天命,他早就认了。 “安平,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出去,出去,出去!” 安平情绪失控,大声喊著,眼泪夺眶而出。 “安平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裴宿恒手忙脚乱将他按在怀里,搂紧他的身体,闻言细语地哄他,“我是该坦诚点,不该瞒著你,可情况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安平根本不理会。青年趔趄一下,止住安平更猛烈的挣扎,急切地道:“我走的匆忙,是因为家里逼我回去跟安妮订婚 。虽然早就提出跟她分手,可家里面一直不同意。去年过年的时候,整个家族的长辈都聚在一起逼我。我怕你知道了会多想,没敢多说就走了。” 怀里的身体平静了一点,裴宿恒赶忙接著道:“事情真的是赶巧了。我不否认,除夕那晚突然知道了,知道了安平的……秘密,当时的确很震惊,可惊讶也不过一瞬。这种例子虽少,但也不是没有听闻过。说句安平也许不爱听的话:这不过就是生病了,有什麽好怕的?难道安平身体有点病,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安平了吗?我爱了你那麽久,怎麽可能连这点事也承受不起,就一声不响被吓跑了?” 安平抽了抽鼻子,乖顺地靠在青年胸口。 裴宿恒下巴抵著他的发顶,慢慢说下去,“回家之後,片刻不得安宁,双方的家长,天天在耳朵边吵来吵去,那段日子,我简直要得抑郁症。後来,还没有吵出结果,妈妈就……” 安平抖抖地抬手,轻轻拍了拍青年的後背。裴宿恒将他拥的更紧,“那时我就发誓,这辈子我要永远你在一起。我已经失去妈妈了,不能再失去你。安葬好妈妈的骨灰,我本想直接回来,但是……” 安平睫毛轻颤:那时,他正在陪在齐荣钊身边,在澳洲度假。想起这青年的日子,少得可怜。 “後来我想,我们将来要生活,要照顾好美萍,肯定需要一大笔钱。我趁著机会,进公司帮忙做生意,既能安抚一下家里人的情绪,给咱们争取时间,也能学著点赚钱的本事。到时候,可以给美萍请更好的医生,还能换一间位置好点的店面,如果安平想,想治好病的话,也可以随时做手术……” “你想干什麽?!”安平突然推开裴宿恒,面孔涨得紫红,近乎崩溃地瞪视著青年,“你们都想干什?!为什麽都要这样!” “我,我……”裴宿恒不知所措,慌乱地道:“我以为安平,想做一个单纯的男人……难道……” 安平遽然呆愣,:“什……什麽……” “没关系,没关系,这样也没什麽不好。”裴宿恒小心翼翼地靠近,轻轻握住安平的手,“安平什麽样子我都喜欢。这样真的挺好的,很美,很迷人……”青年脸羞又红了,脑海中浮现起那晚安平的媚态,眼睛都不敢抬起来,“只要是安平,怎麽样我都喜欢……” 很久没有听到声音,青年惴惴地抬头。 安平泪流满面望著他,一双泪水涟涟的眸子,温柔地似五月的溪水。 “安平……” 安平主动靠上来,双臂环住他的腰身。 “再给我煎碗药吧。” 裴宿恒怔了怔,赶忙高兴地不住点头,“好!” 三十五 裴宿恒带来的药量,只够服用十天。中药调理最讲究连续性,最好一天不停,严格按医嘱用完整个疗程,才好看出究竟有没有效果。 早晨裴宿恒煎完药,就急去赶飞机。走前把用水量、煎药时间、火候掌握,还有服药前后的注意事项,全都巨细无遗地写在本子上,生怕他离开的这一天,安平会把自己毒死。 其实他每天吃过早饭就准备煎药,两个小时后准时把凉至微温的药端到安平跟前。安平喝药他便在一旁唠叨地嘱咐,慢一点不要呛到。喝完药马上就把剥好的糖块塞进安平嘴里。 这些环节天天一丝不苟地重复一遍,安平便是傻子也记住了。偏他总是不放心,出了门还一再叮嘱,不过分开一天,却搞的像是生离死别。 毕竟是年轻吧,有满腔的热情和不受世俗拘束的幻想,双眼一旦被名为“爱情”的彩绸蒙住,一朵山野小花也能绽放出萨曼莎玫瑰的芬芳。只是不知,等控彩绸上爱情的颜色渐渐淡去,那朵小野花又会被怎样处置。 连日阴雨过后,太阳难得钻出云层露了脸。安平抓紧时机,把过冬的被子抱出来晾晒。忙了一阵,回到房间手机便传来短信提示音,打开一看,不出所料是裴宿恒催促他喝药的指示。 安平试了下药碗,温度刚好温凉适宜。心情被多日不见的阳光照射过,也从湿重的潮气里舒展了下腰身。安平捧起药碗一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7 口气喝净,把旁边的备好的水果糖含进口里。 橙子味的水果香甜,从口腔一直滋润到胸口。 安平抻平糖纸举在眼前,透过那层淡粉色的玻璃纸,太阳也变成了软绵绵的粉红色。 无论真是与否,谁也不能否认,彩绸背后的世界,真的很美丽。 这一天时间变得特别漫长。 安平把手机带在身边,做蛋糕的时候也不忘随时查看,发送短信过后,往往要等到心焦才能收到新的讯息,但查看间隔时间,相差也不过三四分钟。 吃过晚饭,裴宿恒的电话便打进来,他已经买好药,住进宾馆休息,第二天下午就能准时飞回家。 身体松软地靠在沙发上没了力气,安平这才发现,这一整天他都绷着口气,莫名地不得安宁。等听到青年确实要回来的消息,才真正放松。 这么点小心眼,以后再没资格冷眼旁观裴宿恒的年轻幼稚了。 像所有陷入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两个隔着数千里的空间,呢喃细语,净说些毫无营养的大白话,语气却腻的连蜜蜂都能甜死。手机热得烫耳朵了,还没有自觉挂线,直到电池耗尽,才不得已结束通话。 安平生怕裴宿恒心血来潮又会拨过来,把充电器拉出来立马又开了机。 果然不过几秒钟手机铃声就响起来,安平抓起手机按下通话键,兴奋地“喂”了一声。 他刚要喊“宿恒”,电话那边的一个男声随着电流震动了听筒。 “安平?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错。有什么开心的事?” 窗外的夜色侵蚀进来,堆积到了胸口上。安平捧着手机,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等齐荣钊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安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大哥……我……新养的茉莉花开了,很漂亮,很香……” “你呀,”男人磁性的声音低低地笑,“这点事就开心成这样,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是啊,他真的是长不大,年岁一年年被拉长,内里永远是个懵懂无知没有记性的傻小孩。 总以为看不到了、不在眼前了,便似乎已经摆脱了。把偷得的片刻宁静,错当成一世的安稳。 其实怎么可能。 在主人厌烦之前,木偶是不可能自动摆脱身上的引线的。不然,木偶便只能变成一堆没用的木块。 挂断电话后,安平走进自己的卧室。他知道男人打电话给他的目的,每周一次,不多也不少,与罗圣乾给他定下的用药时间异常吻合。 他朝着书桌上的冷藏箱走过去,每走一步都好似踏在冰刀上。 把药液推进血管的时候,身体如往日一般抽搐,可他已经感觉不到痛,从注射的手臂开始,肌肉似乎在一点点死去,随着注入的药液,慢慢地僵化冷硬失去知觉。 等这种麻痹感爬到心脏,也就能解脱了吧。 只不过…… 安平在大脑放空的间隙里,想到一张年轻温柔的脸孔。 如果自己去了,那青年,会想念自己多久? 三十六 第二天一早,安平接到杨月惠的电话。许久没有联系,寒暄之後,杨月惠竟邀他去参加婚礼。 安平只疑心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婚礼?谁的婚礼?能再说一遍吗?” “我的!杨月惠女士的!干嘛这麽一副难以置信的语气?怎麽,女人再婚就这麽让人震惊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安平急著解释,生怕杨月惠误会了心中留下芥蒂,“只是真的没想到会有这麽快。你去那边还没有半年吧,之前也一直没听说你交了男朋友。” “哈哈哈,就是突然袭击才有趣呀!”杨月惠依旧是那副豪放的飒爽脾气。她的笑声在话筒中跳跃著,活泼的让安平的精神随之一震,“看你们一个个吓得眼珠子要掉在地上,真是太开心了!喂,先不说这些,你到底来不来?” “去,当然要去!告诉我时间地点,到时候准时送上大礼!” “ok,今天中午凤阁园,不见不散!” 杨月惠说完便大笑著挂断了电话,留下安平一人目瞪口呆对著手机发傻。 与其说是参加婚宴,还不如说是去执行紧急任务。 安平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整齐,看看时间真的没工夫再去准备特别的礼物,只好简单包了一只厚厚的红包。 凤阁园在c市,开车过去要将近两个锺头,安平匆匆赶到地点,婚礼差不多也要开始了。 举行婚礼的宴会厅在凤阁园的二楼,面积不大,大概摆了十几桌酒席。大厅布置的也比较简单,可以看出是仓促间准备的。 但场面朴素,却不失热烈。到场的宾客都是一对新人的至亲好友,大多彼此相熟,聊天说笑都不显拘束。新郎好友那一桌,在新婚夫妇共同往香槟塔里倒香槟的时候,就一边喊著百年好合,一边抓著桔子皮、瓜子壳可劲往新郎身上招呼。新郎也不恼,大笑著骂他们毛猴子,冲下礼台掐住那帮大毛猴的脖子挨个猛揍。 席间的气氛瞬时达到高潮。大家起哄鼓掌,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抓起桌上的瓜果便一通乱扔。 安平也被飞窜的小金橘、花生砸了好几下,一时觉得有趣,随意摸了把糖块不辨方向地扔出去。这一下便激起了千层巨浪,引得更多的瓜果枪林弹雨般猛烈过来。 安平被砸出了兴致,瞬间如同回到了幼儿时代,兴奋地撸起袖管正式加入混战。 幼稚的又浪费的瓜果大战进行了几个来回,满桌的酒菜也遭了秧。安平右手边的酒杯被一只飞来的栗子击中,半杯酒全洒在旁边客人的衣服上。 安平一看失了手,心里立刻突突乱跳,慌忙抓了把纸巾给人擦拭打湿的西装,一叠声地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我……我……” “没关系,请不要自责。婚礼嘛,就该这样才热闹。” 那人似是看出了安平的不善言辞,不等安平说完便开口安慰,语气温和,没有半点勉强的意味。 安平稍微安稳些,抬头看他一眼,不觉愣住了。 眼前这人的样貌竟是少有的英俊,眉眼间的风采,与那些电视里的明星偶像相比也毫不逊色。 “一点酒渍,拿去店里洗洗就好了,先生不必介意。” 那人又说了一句,安平才缓过神,连忙点头回应。 “是,一定得拿去专门的店里好好处理下。”那人气度不凡,这身西装一看便不是普通品牌。安平忙著掏出钱夹,“先生的洗衣费……” “千万使不得。这点小事怎麽还扯到赔偿上了,不行不行。”不等安平拿出钱来,那人便开口推辞。 安平还要坚持,那人把钱硬塞回安平手里。 “先生你看我有多大?” “呃……”安平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说的愣住。 “我七八岁的时候,衣服被人无意甩上点墨水,就吵嚷著偏要人家赔。先生要是觉得我还是只有七八岁,那这钱我就收下。” “啊,可是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8 ,这不是一回事啊……”安平哑然失笑,可这看似荒诞的狡辩,突兀之间竟也找不到更有利的说辞反驳。 “怎麽不是,还不都是衣服?一件衣服而已,那有那麽金贵。” “不对,不是这个理,我……” 那人微笑著向安平摆了摆手,抬眼环顾下热闹的会场,“如果先生是在过意不去,就请帮我个忙吧。” 他又向礼台的方向看了看,面露歉意,“我有些急事要处理,的马上离开。先生可否代我向新人道个歉?” 安平忙不迭应下。那人舒了口气,向安平道了谢,贴著宴会厅的墙边悄悄离开。 安平目送他下了楼梯才收回视线。 方才安平还一直在暗自纳闷,身边坐著这样一位身材高大的客人,他居然没有发现。见他离开安平才记起,这人走得早,来得也晚,水果大战开始之前,他右边的位子都空著,什麽时候坐了人他也没在意,。 这麽算来,那人前後总共不过呆了五分锺。 瓜果盘都要被扔空了,众人才逐渐结束战斗。精心装扮的新人,早被攻击的形容狼狈。新娘还好些,只是头纱有点歪,新郎雪白的西服开了百花齐放,五颜六色好看得很。 好在新郎新娘都是直爽人,半点也不恼,大大咧咧地去休息室换好礼服,照样红光满面出来挨桌敬酒。 杨月惠换的是一身火红的凤仙装。她肤色白,跟正红色最相配,再略施淡妆,衬著眼角眉梢的喜气,水嫩的一张脸庞,真被她鬓边差的百合还要娇美。 她跟新郎一道在全场敬过一遭酒,有抽空独自端著一杯酒,笑吟吟向安平款款走来。 安平赶忙站起身,不等她劝酒,仰头便干了一大杯。 杨月惠掩口大笑,“哪有你这样的,嫌自己醉得不够快吗?” “月惠,恭喜你!”安平望著她,真诚地道:“能参加你的婚礼真的很开心。” “只有开心吗?就没有,一点失落,一点妒忌?”杨月惠故意拖著腔调,轻笑斜睨著安平,“承认了吧!我早就知道,错过我这个大美人人,你後悔的要死!” 安平摇摇头,禁不住笑出声,“你呀……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端庄文秀的淑女到底跑哪里去了?我都要替新郎官担忧了。” “切,你少瞎操心。他要是敢抱怨半个字,我的高跟鞋就有用武之地了!” 杨月惠对安平的迂腐论调呲之以鼻,做女英雄状立下豪言壮语,转眼又皱起眉,“不是我自作多情怀疑你心怀不轨,实在是……”她又仔细打量安平一番,眼中忧郁愈甚,“安平,你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家里出了事?几个月不见,就瘦成这样,下巴尖得真要变成锥子了。你有什麽事可不许瞒我,听到没有?!” “没事,真的没有。不过是前些日子天热,没大有食欲。”安平淡淡地笑著,岔开话题,“别说我了。倒是你,婚礼这麽仓促,之前许诺的大礼都没时间准备了。” “这还用说?自然是本小姐心地善良,舍不得你多花钱。” 杨月惠又胡乱说笑了几句,看看四周没人注意,把安平拉到角落里,略显凝重地道:“本来也没想到会这麽快。按原计划,最早也得是明年的。不过後来,他们公司在伊拉克接了一个工程,”杨月惠向新郎那边扬扬头,“上个月,那边负责的总工程师遭绑架遇害了,公司紧急抽调他去把工程担下来。” “月惠!” “放心吧,我没事的。”杨月惠拍拍安平紧握住自己的手,眼里泛起星星点点的泪花,“我活这麽大,没做过一件亏心事,我就不信自己的命真会那麽苦。老天已经让我做了一回被人抛弃的怨妇,没道理再让我做一回寡妇。这世道还是有公平的,对不对安平?” 安平说不出话,只能不断点头。 两人默然相对了良久,最後还是杨月惠爽朗一笑,“行了,在我的婚礼上愁眉苦脸的成何体统。告诉你吧,我老公明年回来就能转行政升副总,到时候享福还来不及呢。” 安平明了她一片苦心,也顺著她插科打挥地说笑起来。又聊了一会儿,安平想起刚才那人的交代,便对杨月惠说了。 杨月惠听完,眉心紧锁不屑地撇了下嘴角,“哼,什麽有急事,我看是不好意思见许哥的家里人,逮空灰溜溜的逃走了。” “许哥?你是说夏宁?那人,跟夏宁认识?” “当然认识啊,许哥这样全是那混蛋害的!不对,你跟许哥那麽投缘,怎麽你还知道?” 安平呆呆地摇摇头。 “哎,见过呆的,没见过呆成你这样的。那人就是陈彦哲啊,许哥的……”杨月惠受不了般用手扇了扇风,又撇撇嘴,“前男友。” ================================== 我发现,写文真的不能停,一停就犯懒…… 三十七 婚礼结束後,安平匆忙往许夏宁家赶。 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太多,安平心力交瘁,每日恍恍惚惚,把许夏宁彻底忘在了脑後。回国後又与裴宿恒纠缠不清,也没记起要去探望许夏宁。 当初答应了杨月惠要好好照顾人家,他却连许夏宁从b城返回又生了病的消息都不知道,他这个看护人实在失职得离谱。 安平一路自责,尽量快得赶到许家。站在大门前正要按门铃,门板突然猛地被从里面拉开。一个人怒容满面冲出来,紧擦著安平疾步离开。 安平被撞得歪在一边围墙上,看著那人气势汹汹的背影,摸了摸被撞疼的肩膀。 虽然杨月惠对陈彦哲多有微词,但因为在婚礼上与陈彦哲的一面之缘,安平还是很难把他与杨月惠口中那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联系在一起。 在安平的印象里,陈彦哲还是那个一心为他人著想的斯文绅士。 现在隔了不过几个小时,陡然又见到他这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凶恶面孔,安平多少有些转不过劲。 陈彦哲很快消失在巷口。安平猜想他应是跟许夏宁吵了架,不敢多犹豫,慌忙进到屋里跑上楼去。 站在楼梯口,安平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二楼的小客厅像被台风横扫过一般,遍地狼藉。茶几倒了,沙发也斜倒在地板上,杯子摔成了碎片,药片、水迹塞得满地都是。 整个客厅就只有许夏宁坐著的那张躺椅还完好无事,像一块废墟里残存的标志,荒凉地戳在那里。 “夏宁!” 安平担惊受怕,跌跌撞撞跑过去,唯恐会看到让他最担心的情形。 他扑到躺椅旁边,许夏宁动了动,木木地撩起眼皮看看他,很快又厌倦地转开了。那只独眼比往常更冷漠,全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可安平对此已经感激不尽。他知道许夏宁的古怪脾气说犯就犯,别扭起来对谁都不客气,当下也不管许夏宁乐不乐意,强硬地拉开他的身体,仔细检查有没有伤口。 还好现场的状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89 况虽惨烈,许夏宁身上倒没有一点损伤。看来陈彦哲盛怒之下,还是保留了点理智的。 但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许夏宁有低烧的迹象。他抵抗力弱,情绪波动稍微剧烈都会影响身体健康,一旦病倒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安平赶忙把许夏宁抱进卧室,让他睡在床上,翻出他常吃的退烧药,兑好温水,端到他面前。 许夏宁依旧冷冷的,歪著头靠在床上,就像根本没看到安平里里外外地忙活。 安平托著药丸送到他嘴边,许夏宁垂著眼不为所动。 僵持了足有一分锺,许夏宁叹口气,低头就著安平的手心把药含进口里。安平又把水杯递给他。他接过去灌了一大口,和著药丸咽下去,狠狠地瞪了安平一眼。 “你还真有自觉,不请自来的事干得这麽顺手。” “别乱动,发发汗就好了。” 安平不理他故意做出的恶言恶语,扶他躺好掖紧被子,径自出去打扫客厅。 安平手脚麻利,不长工夫就将客厅收拾整齐。 他把倒满杂物的大垃圾袋搬至楼下大门口,想了想,又弯腰从垃圾袋里翻出一只药瓶。 这瓶药也被打翻了,躺在一堆玻璃碎片里,药片全撒了不能再吃。 安平先前没见许夏宁吃过这种药,想必是医生新加的。他得把药名记下好去医院再拿一瓶。 药瓶上的标签全是英文,有几个专业名词安平也看不懂。连蒙带猜地把意思大体拼凑出来,安平猝然像被倒掉在半空一通猛摇,晕眩得险些跌的。 这药,竟是用来抑制男性性欲的化学阉割药剂。 安平气的双手发抖,一阵风冲回卧室,把药瓶搡到许夏宁眼前。 “他逼你吃这个??他逼你吃这个?!” 许夏宁受到惊吓,缩著肩膀埋进被子里不肯出来。 怒火简直要把神经烧断了。 安平从床底拖出把平时修水管用的大扳手,疯了般往外跑。 “王八蛋!我杀了他!” “不是!安平,不是他!” 安平此时根本听不进劝,几步就冲到了楼梯拐角处。 许夏宁手忙脚乱爬下床,拖著一条残腿追赶。可他身有残疾,加上情绪慌乱,本就走不快,眼看安平就要跑出门去,心里一急抬腿也想跑,残弱的腿支撑不住,闷哼一声绊倒在楼梯上。 安平听到身後沈重的声响才稍微回复些理智,回头一看,许夏宁趴在楼梯上,浅色的裤子在膝盖处渗出了血迹,还在为陈彦哲一遍遍地求情。 “不是他,不是他。不要去,……” 安平眼眶酸胀。他无奈地把手中的大扳手砸在地板上,快步走回来把抱住许夏宁。 “你这个傻瓜!为了那种人值得吗??” “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许夏宁生怕安平又会发作,干枯的手指用尽力气抓住安平的衣襟。 “他要是那样的人,我怎麽可能隔了十几年还放不下他?你们不要冤枉他,他从来没做过一件对不起我的事。都是我……都是我……” 许夏宁那只枯朽冷漠的独眼里,突然涌出一汪泪水,颤颤地坠在眼睫边,饱含著沈甸甸的悔恨和酸楚。 “就连那药,也是我……也是我偷偷自己买的。是我自己买的啊!” 许夏宁猛地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崩溃地瘫软安平怀里。 月光透过树枝,洒在宁静的水潭上。水面的鱼不是跳跃一下,泛起闪动著银光的波纹,一圈圈的晕荡散开,如时光流逝的痕迹。 这是後山上的一处水潭,白日是山脚下许多饭馆、茶铺的取水地,夜间,便是安平最爱去发呆的地方。 安平在水潭边已经坐了大半天。夕阳沈落了,月亮又升起。白昼的暑期被晚露的湿凉侵蚀,绞缠这潭底水气的夜风吹拂在身上,已经有了无法承受的寒意。 安平深深地叹了口气,扶著身旁的松树慢慢站起来。 蹲坐的时间太长,腿脚有些涨麻,安平膝弯发软,身体晃了晃。 旁边的灌木丛中突然窜出道人影,不等安平反应过来要逃跑,便三两步蹦过来扶住了他。 “腿麻了?” 裴宿恒让安平依靠在大树上,弯下腰给安平按摩捶打麻木的双腿。 “好些没?有没有舒服点?” 裴宿恒一边忙碌,一边不时抬头征求他的意见。 安平看著变魔术般出现在眼前的青年,喉咙和胸口都被一种又酸又痛又甜的东西牢牢堵著,什麽声音也发不出来。 “行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平才挣出两个字。他避开青年还想搀扶的手,想自己走过去。青年却一把拉住他,双腿微弯蹲在他身前。 “上来,我被你下去。” “开什麽玩笑!” “不是开玩笑。”青年笑笑地回过头,年轻的脸庞在月光下,洁白得像无暇的玉石,“你现在腿脚肯定还不舒服。山路虽然有台阶,也难保不会摔跤。快上来吧,我背的动的。” 安平剧烈喘息了几口,手指抠紧树皮里。 青年佯装委屈,嘟著嘴撒娇。 “安平~~你不上来我就这样在山顶蹲一晚的马步。很累的……” 安平揉了揉眼睛,慢慢伏在青年背上。 青年像得了天下之宝,欢快地喊了一声,脚步轻快地往山下走。 石板铺就的山路很狭窄,月亮不是藏进树丫里,吝啬地只肯借出星芒般的微光。 可青年的脚步迈动的极稳,每一步都扎扎实实,安平伏在他肩上,几乎感觉不到行走间的震动。 青年怕安平无聊,路势平缓的地方便忙不迭地跟安平说几个小笑话,给他解闷开心。 安平仔仔细细地听著,几乎想把青年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刻在心里。 今天下午许夏宁也对他说了许多话。那些珍藏的十几年的爱恋,那些悔恨,那些领悟,全都毫无遮拦地倾倒给安平。 十数年的辛酸苦恋堆积到现在,其实也不过是一句话。 “爱一个人就是要让他好,让他幸福。明知道他跟我在一起只有痛苦和灾难,为什麽不选择放手?” 安平将许夏宁的这句话嚼碎,咽在了心里。 他与裴宿恒在一起,无论往哪里走,都只是死路一条。 即便荣齐钊有所顾忌,要对付一个家事清白的青年,也有数不清的手段。 少年英俊,身价金贵,聪慧善良。 他该有太阳一样夺目的未来,自己若不肯放手,就只能跌进漆黑无底的深渊。 爱一个人,就不能这麽自私。 走到半山腰,青年的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安平用衣袖给他细细地把汗水擦进,头埋在青年的颈窝里,细弱地低声道:“宿恒,我们,分开吧……” 刚好一群鸟雀从林间惊飞而过。青年没有听清,停下脚转头问他,“什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就说不能在水潭边坐那麽久的,寒气入体对身体很不好。也怪我,总觉得你想心事不能打扰,在旁边蹲了那麽久也居然过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0 去没把你拉起来。我真是傻透了!” 青年愤愤地自责。他下了飞机直奔回家,到晚间还不见安平回家就直接到後山去找。人是找到了,可又觉得不能随意打扰别人想心事,只好掏出随身带的素描本,痴迷地直画到月上西天。 “安平,我是不是很笨,很不懂怎麽做一个好爱人?”青年的声音变得闷闷地,带著点无助,“以前安妮就说我像块木头,能把人气死。安平,你别嫌弃我好不好?我会好好学的,以後一定能变成最好的爱人!” 安平侧头靠在青年的肩背上,蹭掉眼角不小心掉落的水珠。 我们分开吧。我们分开吧。 他的心里不停地喊叫,可这五个字,终究是没能对著青年说出来。 (倾心篇完结) 下部:平生多情之相守 一 进入五月,气温骤然就被拉高。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能把发梢烤焦。阴天下雨时也难得清爽,雨丝不等将地皮浇得凉透,暑气就把雨水蒸烤成肉眼不可见的热气,像一件拘束衣,紧紧地把人捆绑进闷热潮腻的蒸笼里。 这种天气穿不住衣服。姑娘一水的吊带热裤,不甚讲究的小夥子、大男人,干脆光著膀子乱晃,可还是浑身黏腻一动一身热汗,燥得人恨不得把自己的皮揭了泡在冰水里洗洗。 全c城的人都快像电影“全城热恋”中的主角一样热疯了,唯独安平却似过颠倒了季节,眼看日子一天天往盛夏加速跑,他反倒退回去穿上了长袖长裤的秋装。 最开始裴宿恒并没太在意,他自己就是比较耐热的体质,今年的热度也虽也让他有些受不了,但他还是衣著整齐,除了晌午的几个小时,也并不觉得太难捱。他只当安平比他还经热,而且安平皮肤过薄容易晒伤,穿长袖也有好处。 後来天气预报都报34度了,安平的衣服却越穿越多。这下裴宿恒著急了,以为安平发热畏寒,慌忙给安平买药吃。 安平很配合,他给什麽就吃什麽。 一两天後裴宿恒又觉出不对劲。安平穿得多体温却是正常的,面色也不泛红,也不打寒战,明显不是伤风。 表面看去什麽毛病都没有,衣服还是捂得那麽严实,该不是得了什麽怪病? 裴宿恒越想越心慌,一有空就缠磨安平,让他去医院看病。安平对他爱答不理,把他的话全当耳旁风。 他明白以安平的身体状况,肯定不喜欢进医院,但只作基础检查,应该是不会露出破绽的。於是他天天催命鬼似地追著安平,实在说不通就撒娇耍赖。安平最吃他这一套,不管多为难的请求,他红著眼圈嘟起嘴吧,握住安平的手晃两下,安平便什麽都依著他了。 可这回,他刚碰到安平的指尖,就猛然被推了一把。他毫无防备,身体碰到墙上,肩胛骨撞得生疼。 “幼稚!” 安平瞪著他,从牙缝里咬出两个字。 裴宿恒的脸烧得发烫,怔怔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安平。 从那天起,他煎的药安平也不再喝,对他的态度也越加恶劣。 两人的关系,又倒退到过去不冷不热的状态。不,比那时的状态还不如。那时安平虽然对他忽冷忽热,但起码不会莫名其妙发脾气,也不会因为他一句稍微不太得当的话,就横眉竖目将他臭骂一顿。 裴宿恒抹把额头的汗,轻轻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他不断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对触了安平的逆鳞,左思右想却是半点头绪找不到。 他曾想过,也许是初夜时自己表现得太过糟糕,粗暴得近似强暴不说,还害安平受伤,若因此而怨恨他倒也说得过去。 但那晚之後两人明明蜜里调油,好得只恨不得变成一个人。他去香港只离开一天,安平也贴在他身旁直送到城外。那时安平的眼神,缠绵细密,一刻不离他的身影,似乎在担心他会一去不回。 之後他匆匆赶回,安平的态度虽变得略有冷淡,但细微处的那些关爱,却也难以掩盖。 再怎麽想也还是一头雾水,安平的坏脾气的确来的毫无征兆,大约半个月後突然就似变了一个人,暴躁易怒,甚至是蛮不讲理,稍有不快就冷脸怒斥,不止是他,就连美萍和王叔也没少受安平的气。 裴宿恒又叹口气,抬眼望了望窗外刺眼的阳光 天热得太快,人的情绪难免会烦乱暴躁。等适应了,也许就会好一些吧。 裴宿恒把上午烤好的最後一箱蛋糕送到大堂,又匆匆转到後院去准备午饭,一脚踏进屋子里,却见安平已经在厨房忙碌了。 天热的太狠,安平把平日一直系到下巴的纽扣解开一颗,露出一小段雪白的脖颈。他额上的汗不住往下淌,汇到下巴尖,又滴进领口,沿著纤细的线条滑进衣领。 一身淋漓的汗水,本不是什麽美好的景象。但安皮肤平瓷白,浸在汗水中,泛起一层柔润的光晕。那细白的颈项,在衣领中截若隐若现,叫人忍不住想轻轻抚上去。 一股热流急冲到下腹,裴宿恒赶忙撇开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 那晚初夜之後,安平便再没与他亲近过。 他血气方刚,正是不知餍足的年纪。好容易得了心心念念的美味,还不等吃饱便又被扎住脖子饿起来。裴宿恒被煎熬的饥渴难耐,背地里看安平的眼光都冒著火星。 可安平不乐意,他便只能强压著血管里奔腾的欲念,继续做他的乖宝宝,只偶尔在安平高兴时偷一两个吻,稍解心头的干渴。 但这点可怜兮兮的福利,随著安平与日俱增的脾气,也被剥夺的一干二净。现在别说偷吻,他连安平的衣角都很久不曾碰到了。 安平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腋下被浸湿的汗渍直漫到腰线以上。 裴宿恒暗骂自己色欲熏心,匆忙走到厨房门前,与安平隔著一段距离,斟酌著词语道:“安平,我来吧。美萍想吃一味我新学的菜,我来做。” 安平切菜的手顿了顿,而後放下菜刀,一言不发走出去。他擦过裴宿恒身边,把电扇开到最大档,直接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正对著电扇吹风。 自始至终,他没有抬头看裴宿恒一眼。 裴宿恒习以为常,拿起菜刀把案板上的豆角切好。 他把菜全部备好後点上火。安平突然走进来,打开冰箱,往手里的杯子夹了几块冰好备用的冰块。 气温高到一定程度,电扇吹出的风也是热的。家里只有一只小空调,安在美萍的房间里。安平脾气变坏後,美萍没少挨他训。美萍记了仇,躲著不见他,每天就呆在自己房间吹著空调跟娃娃过家家。别人要去她的房间消消暑,美萍都兴高采烈地欢迎,但安平就算在她门前路过,她都要瞪大眼睛呲牙示威。 安平也怕自己控制不住又会对她发火,尽量不在她面前出现,热得实在受不住了,便吃几块冰凉一凉。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1 裴宿恒看他三两下把杯子里的冰块吃完,伸手又要开冰箱,连忙找话打断他。 “安平,小妹明天要回来一趟。她说想过来吃顿饭。下午我去买些她爱吃的菜吧。” 安平的动作果然停住,转过身把杯子放在流理台上,往外走。 “我去。你看著美萍。” “我去吧,外面太阳太毒……”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安平的眉心紧皱起来,嘴唇紧抿著,嘴角微微抽动。 他知道这是安平发怒的前兆,赶忙改口,“也行,那你去。多小心啊,出门前喝点藿香正气水。” 安平脚下不停,走进卧室!地将门甩上。 裴宿恒盯著紧闭的房门看了许久,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把油倒进锅子里。 房间里,安平抵著门喘息片刻,把衬衫下摆从裤腰里拉出来,双手抓住衣襟左右用力一分,直接把衬衫扯开,纽扣劈啪落了一地。 他脱掉衬衣,露出紧紧裹缠著一层白布的上身。那层白布密密匝匝,从胸口一直缠到腰部,就像厚重的石膏,把整个上身紧固地积压成一块平板。 他的上半身完全裸露出来,原本平坦的胸膛上,一对少女般幼嫩的乳房,在热浪滚滚的空气里,瑟瑟地颤动著。 二 小巧的乳房白嫩柔软,有著玲珑的形状和柔美的线条。粉色的乳珠被布料摩擦过後微微挺立起来,仿若初开的白色花苞中粉润的蕊心。 这无疑是一对很美丽的乳房,细嫩而精巧,带著少女独有的清甜气息。只是美则美矣,却生错了地方,隆起在一个男人的胸前,便透著说不出的怪异。 偏在怪异中又散发著诡谲的诱惑。就像一朵盛放的曼陀罗,明知道有毒不能靠近,还是抵挡不住想要采摘的冲动。 身上汗水横流,安平抓过一条毛巾,胡乱擦拭。 捆绑了一天,胸乳早就被挤压得生疼,安平擦身的手劲又粗暴,处在发育期的乳房内核如被正面撞击了一般,疼得连背肌都抽动。 安平却像失去了知觉,手里的力道丝毫不放松,毛巾像滑过皮肤,像钢丝球一样,留下一道道红印。 擦干了又拿出一条干净的白布,重新把胸部包裹起来。 安平缠的很用力,每一圈都把布料拉紧到几乎要崩裂的地步。从上至下缠足十几圈,直到从侧面看,也瞧不出胸前有一丁点起伏的弧度才把布头打结。 安平走到书桌前,打开冷藏箱给自己注射。几步远的距离,额上又渗出汗来。 胸口裹得太紧,喘气都困难,稍一活动就像跑了几千米,呼吸急促、心脏狂跳,上气不接下气地似乎要休克。 把注射剂推进静脉,安平像带了一张冰雕的面具,从头到尾木著脸,眉尖都没有抖一下。 每天的注射流称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一个月前乳房刚开始发育心慌了一阵,看著本来平坦的胸膛一天天鼓起来,不到十几天就膨隆成一对只有女人才会有的乳房,他焦虑暴躁,整夜睡不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现在不过又过了十几天,居然也习惯了,除了脾气似乎有些收不住,日子还是像平常一样过。 把注射器和用完的针剂瓶包好扔进垃圾桶,直腰时桌沿碰到胳膊,连带著胸部又窜起一股激痛。 不过还是一对幼乳,只有小女孩的拳头大小,就这麽不经疼,等过段时间发育完全,万一长成女明星梦寐以求的波霸豪乳,那得疼成什麽样? 疼不疼暂且放一边,到时候怕是缠上二十圈白布,也压不平那高挺的非要挣脱衣衫的傲人曲线了。 也许把那两团肉割掉才是好办法。 安平绷著脸,肚子里却闷笑起来── 他要是有那个骨气,哪里还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吃过午饭,安平不等太阳下去些就拎了两只口袋去买菜。家里人都怕他,他呆著也不自在,还不如一个人逛逛舒服。 菜市场在小城西边,要坐公交过去。车子行到中途,安平胸闷心悸,手抓著扶手,身体直往下滑。 他没听裴宿恒的话,出门前喝藿香正气水,报应就来的这麽快。 没法支撑到终点,公车在下一站停靠时,安平随著其他乘客下了车。 他在站牌下一小块阴凉地蹲了很久,才恢复些力气站起来。 胃翻腾的厉害,不想再坐车。在树荫底下慢吞吞走了一会儿,看到了地下超市的入口。安平犹豫了一下,拐了进去。 超市里冷气很足,乍从外面进来竟打了个冷战。 买了几样小妹爱吃的菜和水果,顺便也给美萍带了点零食。结完帐出来,安平围著跟超市同一层的小吃铺子转了一圈,找了个位子坐下。 他头脑还是晕眩,像在坐过山车一样。一个人傻呆呆地坐著,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手机不停在口袋里震动。手伸进裤兜里掏出来,指头有些不听使唤,按了两下关机键才把手机关掉。 又坐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吃饭。 店铺的夥计盯了他一下午,这时转过来问他要不要点餐。安平看著夥计一张一合的嘴,费了半天工夫才听清他在说什麽。 他摇了摇头,脑浆似乎也在跟著晃。撑著餐桌站起来,脚下打了个趔趄险些跌倒。 客人越来越多,夥计不耐烦了,手指不断敲打桌面。 安平不好意思再坐回去,拖著两个大口袋,一步三晃地往外走。 一出了超市,就像掉进了火炉里。安平一瞬间眼前发黑,从鼻腔到肺部都似著了火,汗水一层层地往外冒。 他擦著墙壁爬地上通道的阶梯,每上一个台阶太阳穴就鼓胀地似要爆掉。 视线像隔著一层水雾,看不清楚。爬到里出口还剩五六个台阶的时候,一头撞在了前面的物体上。 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麽,安平就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地上。 “神经病啊!走路不长眼踩著人走。眼瞎就不要出来添乱!” 前天刚下过一场暴雨,台阶上还有一小滩积水,安平刚好跌在那滩污水里,手里提的菜散了一大半,还沾了一身的泥汤。 被他撞到的人骂了几句,倒没再难为他,大声嚷嚷著走了。 安平正被他推在胸口上,被紧紧压裹的双乳疼得像被在用刀子戳刺。他抖著唇,试了几次没爬起来,全身滚满了泥。 “混蛋!” 全身的火都烧进了脑腔里。安平失控地双手一挥,剩下的菜也掉了出去,西红柿、桃子一跳一跳地滚下台阶,摔成了一滩烂泥。 身旁来来往往的行人,像躲疯子一样躲著他,走出很远再回头指指点点地议论。 “这人有病吧,大热天穿成这样。” “该不是精神受刺激不正常了吧?还是老婆跟人跑掉了?” “也有可能是得了见不得人的怪病。哎呀,快走快走,小心被传染上了。” 安平听不清那些议论,也没兴趣听。他捧著快要炸裂的头,一点点撑著地面,挪到台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2 阶的一侧,靠著墙坐好。 他不认识他们,他们说什麽他都不会在乎,也不会难过。 天色暗了,通道和街面上都亮起了灯。光线落在身上,有些刺眼。安平抬手挡了挡直射的艺术灯光。 一双从他眼前走过去的高跟鞋突然又返回来。 “你,你是安老板?安老板,你这是怎麽了?!” 安平愣了愣,猛然跳起来拔腿就跑。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驮著一身的疲惫和疼痛不知疲倦地奔跑。把那人的呼喊声远远地甩在身後。 他要离开这里,他要离开这里! 他要找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躲起来,他不能在这里一天天地变成怪物,不能让人认出他,不能让人瞧不起美萍! 他不辨方向地乱跑一气,走差了几条街才跑进长途汽车站他看到排队比较短的售票窗口就插进去,也不管目的地是哪里。 排到他时,售票员瞥了他一眼。 “有钱吗?” “有,有!” 他身上又是汗又是泥,脏的像从泥潭里刚打过滚。里里外外把身上的口袋都翻了一遍,明明放在左裤兜的钱包,竟然消失了。 “没钱你买什麽票!成心捣乱呢是吧!” “不,我有我有!” 没人听他解释,後面的乘客嫌恶地把他挤出去。 安平茫然地站在一旁,手指不死心地裤兜里抓挠。 “我带钱了,真的带了……” 他说再多也没人会听。 这个拥挤的世界,行色匆匆的人群,都有自己的事情去奔波劳碌。他们有自己的起点,有自己的重点,脚步不停,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在一处停留,又在一处出发。 安平转过身,夜晚等车的人潮汹涌地拍进视野里。他呆呆地看著他们,看他们进站出站,离别又重逢。 那麽多的人,都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麽。 唯独他,没有目的,也没有去路,不知道自己活著为了什麽,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一阵狂风吹卷过大脑,安平眼前闪动起一团团白光。 我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白光淹没了整个世界,那些喧嚣的噪声,那些穿流的人群都消失了,只剩下脑子里还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诘问著他。 三 最后还是裴宿恒第二天一大早又去买了菜。 前一晚他深夜才回家,那时裴宿恒和老王还在外面找他。他趁着家里没人,匆匆洗过澡,把自己塞进被子里,浑浑噩噩直睡到隔天中午。 拜他最近的坏脾气所赐,两家人被他罚得大半夜满城乱窜,急的恨不得报警,回来见他倒在床上蒙头大睡,也没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他睡得其实并不熟,模模糊糊听到老王似乎抱怨了几句,但一开口就被裴宿恒劝住了。 中午裴宿恒一个人备好一大桌饭菜,才好声好气地喊他起床。 安平勉强爬起来,头重脚轻,脚步像踩在棉花上。他夜里烧得很厉害,天快亮的时候清醒了一些,强撑吃了两次药把热度硬压下去,现在脚一沾地,眼前的景物还在不住旋转,晃得他头晕目眩。 小妹赶在正午前满头大汗地跑来。下个月就要高考了,按理考前这十几天学校一天假都不会给。但这丫头实在不是一般人,知道裴宿恒回来的消息后,天天讨债鬼似地折磨班主任,撒娇卖萌、威逼利诱、鬼哭狼嚎,什么乱七八糟的招数都往外扔,就差没拉着横幅去跳楼了,年过半百的班主任老师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看在她成绩提的幅度大,状态也稳定的面子上,只好给了她一天假。 小妹还是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炼狱般的高四也没能让她变得文静深沉点。还没见到人影,声音就像装在了扩音器里,十分嘹亮地响彻整个房间。 “裴!宿!恒!快死出来迎接女王殿下驾到!!” 裴宿恒笑得肩膀乱颤,放下手里的汤勺,刚迈出一只脚,女王殿下就迫不及待踢门而入。 “啊啊啊,混蛋!你居然真的在,居然真的在!回来了也不去看我!你找死啊!!” 小妹一边大骂一边扑上来把裴宿恒抱个满怀。 青年笑着回抱她。 老王看不过去了,不停扯小妹手臂,“大姑娘家,注意点!” 小妹把老爸的手打开,“爸你别添乱,这是美国的高考状元。你让我好好蹭蹭喜气,今年我也给你拼个状元回去。” 一句话说的老王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摸摸女儿的头发,喜滋滋地道:“幺妹哟,可算懂点事了。” 沾完喜气又去收买美萍。糖果、话梅、奶茶、发夹、手链、耳环,大背包像只聚宝盆,怎么掏也掏不空。都是小女孩爱吃爱玩儿得东西。 美萍高兴得直拍巴掌,还不是兴奋地尖叫一声。先前对小妹的一点陌生感,很快就忘到脑后去了。 家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欢快地像过年。 安平身处这团热闹中,却像与他们隔开了一堵透明的墙。墙外越喧闹,墙内越冷寂。满室洋溢的亲昵和热情,都被那堵看不到的墙弹回去,激不起墙内人的丝毫波动和回应。 他脸上挂着一抹浅淡的笑,自顾自坐在席位上,不时转一下手边的酒杯,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冷淡。 小妹却浑不在意,欢天喜地蹦到安平面前,整整身上的衣裙,满脸期盼地问安平,“平哥,我穿着好看吗?” 安平依旧没有起身,抬头看一眼,点头道:“好看。小妹的眼光一向很出色。” “什么呀,自己买的衣服都不认得了!”小妹叉起腰,半是气恼半是撒娇地埋怨他,“平哥你忘了吗?这是你从国外给我带来的那件裙子啊!” 安平回国前给大家都买了礼物,给小妹的是一件苏格兰刺绣连衣裙。这件裙子安平费心挑了很久,颜色款式都很衬小妹。天刚热起来,老王就把裙子给小妹送到学校。小丫头宝贝的不得了,一直舍不得穿,今天回家才特地穿来给安平看。 鬓边的汗滴在桌面上。安平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小妹略感失落,但她心界宽,并不觉得被怠慢了,反倒眼明手快地去浸了一条冷毛巾,拧干了给安平擦汗。 “平哥,你到底怎么了?大夏天的穿着多衣服。” 小妹一面说着,一面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安平的衣袖,想试试衣料的厚度。 安平素来有点洁癖,不喜与人有过于密切的肢体接触。他本能反应快于意识,侧身往外一躲,身体摇晃又引来一阵剧烈晕眩。安平放在下面的手赶忙扳着桌子腿,竭尽全力抓紧,才没有脱力栽倒。又皱眉咬牙暗自忍耐了片刻,忽然聚到眼前的黑雾才缓缓散开。 这一番发作旁人都没看出端倪。表面上他一脸不耐,倒像是在嫌弃小妹太过莽撞。 小妹讪讪地收回手。老王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裴宿恒赶忙招呼大家入席,一径揽下主人的职责,张罗着布菜敬酒,说笑热场,肚子里的笑话都快搜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3 刮干净了,气氛才渐渐恢复热络。 只有老王,他自己被安平刻薄点还能忍,没想到宝贝女儿也会被人甩脸子。他心疼女儿又对安平失望,也不听小妹和裴宿恒的劝,借着酒劲不时话里话外讽刺安平,恨不得一股脑把这一个多月来受的气全都找补回来。 安平头昏脑热,他们在说什么都听不全,那些绕三绕死的话外之音更是搞不分明。他胃里又不舒服,被油腻的菜油一熏,一张嘴似乎就能吐出来。 他知道刚才已经得罪了人,不能再提前离席。 老王不住瞪着他对他说话,他就强忍着不适不住牵着嘴唇笑,河蚌似地不管老王说得有多难听也没回一句话。 到得最后老王先被他磨光了气性,叹气道:“小安,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你过去十年发的脾气也没这一个多。你心里有什么烦心事就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你整天这么憋着阴阳怪气地乱发脾气,谁受得了?!亏得你王叔我脾气直不爱计较,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也知道你心地不坏,要不然我早早撂挑子不受你的气了!” 安平捂着胃部,抿了一口水把翻江倒海的胃液压回去,嘴角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老王眉毛一抖又想变脸。 小妹眼珠子滴溜溜转两圈,摇晃着老爸的手臂撒娇。 “爸~人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这都是说些什么呀?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了,转眼又得高考了,老爸你别总嘴上不饶人给我帖晦气,大家快都干了这一杯预祝我旗开得胜金榜题名才是正事!” 小妹端起自己那杯加了几滴葡萄酒的饮料,起身大声道:“在座各位满饮此杯,预祝王小妹:千军万马踏桥去,不夺状元誓不回!干!”咕咚咕咚把饮料灌进口里。 老王被自己的千金疙瘩说得胸怀激荡,拍掌道:“干!好闺女,有志气!干!” 端酒向席上敬了一圈也干了。 裴宿恒跟着喝了一杯,看安平还在捏着酒杯发愣,悄悄低头细声道:“安平,这一杯若是不喝,王叔怕是真的要发脾气了。” 安平茫茫然看了他一眼,那潋滟懵懂的眼波让裴宿恒心头发烫。青年一阵激荡,伸手去拿安平的酒,“我替你。” 安平先他一步端起酒,仰头一气喝下去。灌得急了,呛得不停咳嗽。 老王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直性子,当即对安平的不满就烟消云散。抓了酒瓶非要跟安平一醉方休。 小妹跟裴宿恒手忙脚乱给安平顺气,皱着眉埋怨老王,“就知道喝!老爸你也不看看平哥都咳成什么样了。” 安平咳得面色绯红,薄薄的一层红晕像擦了胭脂。等咳嗽渐停,皮肤变回柔润的瓷白,那一层淡去的玫红,恰像似夕阳揉在白玉花瓣上的一抹霞光,细腻明丽,动人心魄。 小妹看得愣住,又没管住那只毛爪子,冲着安平的脸蛋就捏了一把,“天哪,平哥你的皮肤怎么变得这么好!比杂志上那些p了的女明星都好!” 四 安平霍然起身,猛地抬手格开小妹。 爆发之下他手臂挥动的力度极大,小妹向後跌退好几步,勉强被老往拉住。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的太过突然,小妹最初还没回过神来。等抓著父亲的手臂缓了几秒锺,小妹的眼眶渐渐泛红。 “你干什麽!你干什麽!一个大男人还想对小姑娘对手?!”王婶年近四十才有了小妹,这个爽朗嘴甜的小女儿是老王全家的心头肉开心果,不管闯多大的祸,从小没挨过一巴掌。现在莫名其妙被人欺负冷落,老王火冒三丈,脸红脖子粗冲著安平高声叫嚷,“摸你一下又能怎麽了?啊?自己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还冲别人发脾气!什麽毛病!” “王叔!” 裴宿恒暴喊一声喝断他。声音高亢锐利,如恶虎的长啸,饱含逼人的怒气和威严。 老王显然被震懵了。他呆望著裴宿恒,看到青年的双眼急速充血变成血红色,似乎真的化身成了一只老虎,张著血盆大口要将他们父女吞进肚里。 老王肩膀一抖打了个寒战,紧闭上嘴巴,下意识将小妹拖到自己身後。 但一切为时已晚。 老王那句“男不男女不女”像把利剑刺进了安平心里。那剑刃口锋利,还带著剧毒,狠绝地在他胸口刺透一个血洞。 安平面上血色尽褪,连嘴唇都苍白成一片暗灰。裴宿恒的胸膛抵著他的背部,把他紧紧包裹在怀里,仍止不住他周身的颤抖。他抓著胸前的衣服,手指指节泛白似乎要把布料绞烂了。 “出去。”安平窒息地翕张著口唇,半天才艰涩地吐出两个字。音色黯淡嘶哑,就像把声带踩在粗糙的沙石地上粗暴地蹂躏过,“都给我……出去。” “我到底做错了什麽?” 小妹终究哭出来,豆大的泪珠成串成串打在胸前。她九岁认识安平,十多年来,安平就是她的亲哥哥,跟父亲、母亲、姐姐一样,是她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这个哥哥从小就宠著她惯著她,没说过她一句种话,可今天,哥哥却像对待仇人一般,要将她赶出去。 “我到底做错了什麽?我做错了什麽,哥……哥哥,我改,我都改,你不要赶我走……呜……” “出去。”安平空洞地大张著两只眼睛,只会重复这两个字,“出去。” 小妹掩住口,拼命忍著眼泪,甩开老王跑出去。 “小妹,小妹,慢些,别跌了跤。”老王跟著往外追,跑到门口猛然刹住脚步,回头对安平道:“姓安的,从今往後我们家跟你一刀两断!别以为开个茶楼当个老板有什麽了不起,谁愿意受你的鸟气你就去跟谁耍横,我老王不伺候你了!还有,我闺女下个月就要高考,她要是受影响考不好,我饶不了你!” 老王说完狠狠啐一口,连声呼喊著小妹跑走了。 安平像是什麽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他挣扎著摆脱裴宿恒的怀抱,气若游丝,只知道重复那两个字:出去。 裴宿恒自然不肯放弃。安平一次次挣脱,他就一次次重新抱住他。手掌抚著安平的後背,低头轻轻吻他的额头,软语温言地劝慰他。 可他不论说什麽,听在安平耳朵里都是那句“男不男女不女”。 胸口被剑刃一遍遍戳刺,安平疼得发疯,陡然屈膝顶在裴宿恒腹部,厉声怒喊,“滚!滚!都给我滚!给我滚!!” 裴宿恒痛得弯下腰,还想去捉他。安平躁狂地胡乱踢打,飞转的电扇被他撞翻在地上,“滚!都滚!都滚!!” 裴宿恒一惊,生怕他发狂会伤到自己,赶忙抬起双手做出妥协的姿态,“好好,我出去,我出去。安平,你不要乱动,不要碰伤了自己。” 安平情绪稍定,赤红的双眼恶狠狠盯著他,“滚开!” 青年不敢再多说,痛惜地望了安平一眼,转头去找小妹。 “滚,都滚。都滚开。” 房间里终於静下来,只有安平自己呆板的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4 声音机械地回荡在空气里。 “都滚开,都滚开。我不需要你们,不需要。” 安平著僵硬的步子走到餐桌前,抓起一把菜塞进嘴里。 男不男女不女,男不男女不女。 原来就算在老王心里,他早就是一个可笑的娘娘腔。这麽多年挖空心思的掩饰,不过是他在自欺欺人。 再过几个月,等胸前那两块肉团再也没法遮掩,他这个恶心的怪物就会被人踩在地上跺成肉泥。 所以都走开吧,在那之前全都离开他。他不需要任何人陪,只要有母亲,他就能过得很好。 安平一把接著一把往嘴里塞著饭菜,他根本不咀嚼,塞进嘴里就囫囵著吞咽。食道被刺激地剧烈痉挛,安平不住地干呕,手里却还在继续抓菜。实在咽不下,就抓起酒瓶猛灌,将满嘴的食物硬冲下去。 角落里断断续续传出一两声小动物的呜咽声。安平咳嗽著茫然抬起头,看到母亲抱著豆豆蜷缩在门口的角落里,全身抖动著,一双眼睛躲藏在豆豆的皮毛後面惊惧地望著他。 母亲。 他把母亲吓坏了。 安平兀地清明了一些。他慌忙扔下抓在手里饭菜,胡乱在身上蹭蹭了油腻腻的手指,脚步蹒跚地走过去蹲在母亲面前。 “妈,别怕。我,我刚才在跟他们开玩笑。来,妈,起来,我扶你起来去吃饭,好不好?” 美萍抖得更厉害。她看著安平缓缓伸到自己跟前的手,突然尖叫一声跳起来,哭号著冲出去,“豆豆,豆豆,救救美萍,救救美萍!” 安平愣愣地看看自己空空的手,再看看空荡荡的房间和院落,静默良久,突然吃吃地笑起来。 走了,全都走了。连母亲也走了。 他们都知道他是个怪物了,都嫌弃他,不要他了。 安平直起身往回走,路过餐桌时,抬手将一桌饭菜掀翻。杯盘跌落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安平呵呵笑著,走进浴室。 他打开淋浴,引自地下的井水扑面浇在身上。安平在水柱的冲刷下,一件件除去身上的衣服。 洗手台上方,那块被他打碎後又换上去的小小镜面里,渐渐映出他赤裸的身影。 胸前的那对乳房,急切地摆脱布条的束缚跳立出来。乳珠在冷水的刺激下胀大,色泽变得更加豔红,炫耀般向前方凸起,就像两粒熟烂的樱桃,引诱著男人扑上去吸吮啃食。 安平盯著自己的影像,身体立在冷水之下几乎结了冰,血管中却岩浆迸溅,熊熊的火焰几欲将他全身的皮肉烧成灰烬。 多麽丑陋,多麽肮脏。世上为什麽会有他这麽污秽龌龊的东西。 他知道泰国有一种人,从小服用雌激素,让自己在成熟化拥有女性的性征,以供人狎玩取乐。这种人,被轻蔑地成为“人妖”。 即便在泰国那人妖也是最下贱低等的一种人,没有人尊重他们,他们存在的价值,仅仅是别人的玩物而已。 现在的他,与那些人妖还有什麽分别。 更可悲的是,那些人妖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从小就被送走,被迫接受注射。他们没有能力控制自己的命运,对发生在自己身体上的一切都无能为力。 可是他呢?仅仅为了要活下去,就自动将尊严摔碎,匍匐在男人的脚下,心甘情愿地成为一只卑躬屈膝的哈巴狗,妄图用这具淫荡的身体,去勾引魅惑男人,以换取下半辈子的平安。 活下去。他的人生只剩下这一个目标。 活下去。恬不知耻地活下去。 留起一头长发,挺立著高耸的胸脯,放浪地摇摆起臀部,一天一天,在男人的身下呻吟浪叫,像那些人妖一样,靠取悦男人的身体活下去。 安平的笑声突兀地拔高,与沙沙的水流声混在一起,听起来有些恐怖。他笑著笑著又突然停住,眼眶酸热,激涌的眼泪与冲过身体的水一道流入下水道。 他又盯著镜子里自己的影子看了许久,而後,抓起那瓶家庭装的洗发露冲著镜子扔过去。 镜面应声而碎,玻璃碎片落了一地。 安平弯腰摸起一块边刃锋利的碎片,闭起双眼,对准左胸的乳房扎下去。 五 玻璃片还是太钝,用著不顺手。 安平在左胸根部扎出一道十几厘米长的口子,再往下切阻力就大了。痛觉神经反应过来,身体疼得打颤,手几乎握不住刀片。血流了半身,水柱冲过前胸都成了淡红色。 安平被满地的血水搅得双目昏茫,鼻腔里全是血腥气,身体瘫软跌在地板上,喘口气都牵动得胸腔挖心似地疼。 浴室外面传来走动说话的声响,是裴宿恒领著美萍回来了。紧接声音陡然增大,青年大声喊叫著安平的名字。 客厅被安平砸得面目全非,青年显然慌了神,声音又高又尖,听上去分外惊恐。 美萍感染了他焦躁的情绪,抽抽搭搭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含混不清地跟著喊“平平”。 安平趴在地上,张著嘴喘了会儿气。他尽量不闹出动静,蹭著墙壁站起身,抖抖地关掉淋浴头。 如果他就这样失血过多死在浴室里,尸体上可笑得挺著一对乳房,腿间的畸形也一览无遗,他自己的确是解脱了,可美萍不止会受到惊吓,还会被人瞧不起。 人们都会在背後嘲笑:那个疯女人生了个怪物儿子。 稍微一活动,血就喷溅著往外涌。安平抓过一只毛巾按住伤口,倚在墙角不敢再乱动。 裴宿恒心神不宁,没头苍蝇般到处找人,院里院外操作间大堂跑了一圈,唯独落下了浴室。青年急的五脏六腑都著了火,把美萍哄到房间里将门锁好,又心急火燎跑出去找。 安平等外面安定下来,紧按著伤口,哆哆嗦嗦走到卧室。毛巾被血湿透了,血水顺著手肘滴了一路。 罗圣乾给他准备的药箱里,除了雌激素和一些常用药,还有快速止血剂。 安平把药剂喷在创口,又静脉注射了一支针剂,出血很快就止住了。他又吞了几粒止痛药,用纱布将胸口包好,穿好衣服,把浴室草草冲刷了一遍,扔掉满是血污的衣物,再回到卧室,身上冷汗如雨,倒在床上就昏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已暗,床头灯的亮度调得很低。裴宿恒坐在床边,昏暗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越发突显出脸色的憔悴。他紧握著安平手,慢慢靠过去,眼中泪光浮动。 “安平,安平痛不痛?” 青年小心抚摸著安平手心被玻璃片划出的伤口。那些无意中割伤的小口子,已经被细心地包扎过。 安平动了动手臂,发现衣袖被卷到了臂弯上,两条小臂都露在外面。胸前的衣服没用动过的痕迹。 也许是青年浸著泪水的眼睛太清澈,也许是他已经太疲惫,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提不起来,这些日子积压在身上的戾气,在这个混乱过後夜晚,悄悄隐入了水底。 安平望著青年,目光里闪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5 烁著惯常的柔和宁静。他碰碰青年的眼角,气息虚弱地安慰他:“我没事。砸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小口子,不疼。” 青年咬住嘴唇,头埋在安平的身侧,小小声地啜泣。 “别哭。”安平抚弄著青年的头发,柔顺的发丝在指缝间穿梭,像一把把柔软的小刷子,轻轻骚动著安平的心尖,“爱哭的男孩,没有女孩喜欢的。” “我不稀罕她们喜不喜欢,我只要安平喜欢我。”青年倔强地握起拳,认真地像个七八岁的小娃娃。 安平轻轻扯动嘴角笑起来,摊开青年的手掌,与他十指交叉相握。 “可是,你总得找个女孩去喜欢啊。哪天,我若是去了,你……” “安平!”裴宿恒扑上去抱住安平的腰,惊惧地阻止他说下去,“安平不要说这种话,不要说!” “傻瓜,总有,总有那麽一天的。” “不会!不会!”裴宿恒不住地摇头,强忍的眼泪又不听话地涌出眼眶,“安平生病了对不对?不怕不怕,会治好的!国内不行,我们就去欧洲,去美洲。会治好的,一定会治好!安平你一定要好起来,你……”说到最後,青年泣不成声,“你不要再丢下我。求求你……” 裴宿恒失声痛哭。大颗的眼泪滴在安平的手背上,皮肤像溅了热油一样,疼得钻心。安平直直盯著天花板,许许多多的情绪在黑色的眼瞳里翻涌碰撞。那激烈的冲撞似滔天巨浪,下一刻就要克制不住冲破海堤。可最终,安平只是默默垂下眼睫,把一瞬间的动摇埋葬回海底深处。 “二十好几的人了,哭成这样,丢不丢人?”安平强打起精神,故作轻松地说著,给青年擦净那张被泪水糊住的脸,“谁跟你说我生病了?自己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还当成真事了。” “没……没有吗?”青年挂著一汪泪,哽著气抽了抽鼻子,“可是,可是安平这些天……”他慢慢低了声音,偷瞄安平一眼,有些委屈地垂下头去。 “这些日子,难为你们了。宿恒,对不起。” “不不,安平不要这样说,”青年拼命摇头,抓著安平的手掌贴在自己面颊上,“谁都有不开心的时候,发发脾气没什麽的。安平你不要太在意,也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我们……”他偏开视线,脸上微微泛红,“我们不是情侣吗?情侣之间,不要那麽客气啊……” 他说完把头埋得更深,生怕会听到安平的否认。 幸福刚刚来到面前,还不等回味,就似乎又要被打破。他摸不清安平的心,也不敢把内心的担忧完全摊开,唯恐因为自己的莽撞,让安平又缩回到坚硬的外壳里。鼓起勇气,装作无心地用一些亲密的词语试探,整个人飘飘荡荡如高空走钢丝,安平摇一摇头,便能将他吹落万米高空,跌得粉身碎骨。 青年缩起肩膀,紧闭著眼睛,若他是只小兔子,肯定还能看到他折下两只长耳朵,堵住耳孔。 安平的手指落在他的发顶。裴宿恒慌忙张大眼睛,看到安平正对著他微笑。 “对,我们是情侣。” 青年愣愣地看著安平,呆了大半天,突然跳起来,在原地转了五六个圈,又扑回床上,头拱在安平腹间,扑腾著脚乱喊。 “安平安平安平!亲亲,宝贝,小心肝,小妖精!” 安平低低地笑,伸手不轻不重地拧他的腮,“小傻子,别胡说……” “安平安平!”他蹭上去找安平的唇,喊一声吻一下。这再普通不过两个字,成了他的专属蜜糖,咬在舌尖,就有蜜汁从心口溜出来。 “安平,安平……”他上半身压在安平身上,急切地啃咬安平的双唇。他忍得太辛苦,只是碰一下那柔软的唇瓣,身体已经热得著了火。 “宿恒,别,等等……”伤口被碰到了,安平抵住他的胸膛,按耐著疼痛喘息道:“别。我,我有点饿了……想先吃点东西……” “啊!”大狗狗一样舔著安平脸庞的青年一下跳起来,脸蛋红红的,似乎为自己方才不顾念爱人的急色感到羞愧,“真是的,我都在想什麽啊,居然把这事都忘了!安平你等著,饭早就做好了,我去热一热。”手忙脚乱往外冲,桌子椅子碰了一路。 安平撑起手臂喊住他,微微躲开青年灼热的目光,请求道:“宿恒,以後,请你代我好好照顾美萍,好吗?” “嗯!好,当然好!”青年早已醉在突如其来的狂喜中,他没有分辨清楚安平的话外之音,欢天喜地地应下爱人的要求,“我一定会对美萍好,会照顾她一辈子!” 谢谢。 安平在心中轻声默念,对青年轻轻地点点头。 谢谢。这一生,该是多麽幸运,才能遇到你。 裴宿恒跑到门口,又扭头转回来。 “安平,”他挨著床脚,红著脸盯著自己的脚尖,“安平你,你还有正式说过,你喜欢我呢……” 安平怔了怔,微微勾动唇角,轻声道:“我喜欢你,我爱你。最爱你。” 只这一句话,泪意突然又冲进鼻腔,青年抬臂掩住涨红的双眼,小动物般乖糯地“嗯”了一声,甜蜜而羞涩地跑出去。 安平躺回床上,干涩的眼中也泛起一点湿意。 喜欢,最喜欢,从来没有这麽喜欢过。 可是,有什麽用呢,越是喜欢,分开的时候,就越是绝望。 他侧身按住胀痛的胸口,把眼角那滴眼泪,抹干在心底。 六 第二天,安平早早起床,将每个房间和外面小小的院落都仔细收拾一番。 他在这里住了十年,虽然齐荣钊说,有些地方住得再久也不是家,但对他而言,这个地处偏僻小城的简陋的小院子,却是他二十岁之後唯一的避风港。 这里也许不能称之为家,可除了这里,他再也无处可去。 安平用两盆肥皂水轮流投洗抹布,把桌椅门窗还有瓷砖地板都擦拭得纤尘不染。沙发垫摆放整齐,各种陈设和衣物都规整妥当,就连灶台下面的油垢也刷洗得干干净净。 每样东西都擦洗规制过两遍,直到再也找不出要整理的地方。安平擦拭著下颌的汗水,静静地环视这个他住了十年的地方。 他依稀看到十年前的自己,蹲在地上卖力刷洗著地板,美萍坐在旁边给毛毛熊吃棒棒。 他抬头望著母亲,面上有难以掩饰的忧郁,眼中却也笑意温暖,他轻轻地问母亲,“以後这就是咱们的家了。妈,喜欢吗?” 喜欢吗? 十年以前,他满含期望,等待母亲的答案。那时他刚自破碎中重生,即便伤口仍旧鲜红刺目,但他还握著大把的青春可以去遗忘过去。他的人生,还有未来。 十年之後,他回顾过往,除了白茫茫的荒芜,他什麽都看不到。他曾经的未来,早已不知被丢弃在哪里。就连这唯一的“家”,也不再是他能够主宰的。 他这一生,兜兜转转,从来握不住自己最真切的那份渴望。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6 年少时轻狂无知,现实让他狠狠地栽了跟头,抱在怀里的梦想被跌得粉碎。 如今年岁渐长,他想求的不过是一方屋檐,简简单单,与家人相伴到老。 但他实在福薄命浅,这微小的心愿,也只能寄希望於以後了。 打扫完屋子,安平沾著清水,小心地擦了擦身子。胸口的伤又冒出了血珠。安平喷上止血剂,重新包扎好伤口,换了一身黑衣黑裤。 家里唯一的一面镜子,昨天被他发狂打碎了。安平就著门上的玻璃,梳理了下头发。 掏出钥匙打开美萍的房门,安平轻手轻脚走到床边。 美萍睡得很熟。初夏清晨的气温低,美萍紧搂著人形高的布偶,脸窝在布偶胸前,嘴里打著小呼噜。 安平小心翼翼挨著床沿坐下,眼望著美萍,脸上缓缓绽开浅浅的笑意。 过去,他一门心思到处求医问药,总想要医好美萍的病。现在看来,美萍这样混沌不清,无忧无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若还是那个玲珑剔透女子,眼看著自己的儿子一点点面目全非,她的心里,得苦成什麽样子。 以她的灵秀刚烈,怕是会拼著自己性命,也要去给安平挣一条出路。 单是这样假设地想一想,安平已是满心後怕。 幸好如此。忘记就忘记吧,前半生那麽多苦痛,所有的幸福加起来,及不过那些痛苦的十分之一,忘记了,又有什麽可惜。 很快母亲也会把自己忘记。没关系,只要母亲余下的日子都能快乐地度过,就算她连“平平”这个名字都不再熟悉,也没有关系。 安平俯下身,轻轻地亲吻母亲的脸颊。 美萍被打扰了好梦,用鼻音哼哼著,迷迷糊糊地往一旁躲。 安平笑了笑,给母亲理好踢开的凉被,起身走出去。 走到客厅中央,发觉厨房里有了人。安平顿住脚步,看著裴宿恒在里面忙碌著淘米熬粥。 晨光隔著窗棂斜进来,披拂在青年身上,使他的面庞看上去,闪动著一层淡色的微光,玉石样细腻凉滑。他低头量著锅子里的水,长翅的睫毛划出一道阴影,落到眼窝下面。光影自鼻梁滑到唇角,再到下颌,那完美精致的线条,只有高妙的画家才能描绘得出。 心口突然怦怦地跃动,安平急忙瞥开眼。若再多看一秒,他真怕自己会舍不得。 “安平!” 裴宿恒转身时发现了安平,扔下手里的勺子,焦急地跑出来。他两手在围裙上蹭干水迹,又放在嘴边呵气,等掌心的温度不太凉了,才抬手摸摸安平的额头,给安平试体温。 “不热了!” 青年兴奋地喊了一声,眼角眉梢都笑开了。 昨晚他热好饭,安平就开始发热。吃过药後,虽然热度降得比较快,但安平不许他陪夜,这一晚他辗转反侧,始终放心不下。 “不热了,多吃点!”青年跳回厨房,身上干劲更足,“早餐吃八宝粥,还有小笼包,可以吗安平?” 他掀开锅盖,搅动著锅子里的粥。热气蒸腾模糊了视线,但他亮闪闪望过来的目光,仍是那般清澈见底。 安平扶著门框回望著他,痴迷地忘了回应。 “安平?”青年疑惑地直起身。 安平这才回过神,轻笑著道:“宿恒,我想吃你做的蛋糕。可以吗?” “真的?安平想吃?”青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攥著围裙咧著嘴傻笑,“呵呵,好!我这就去做!” 他蹦蹦跳跳地跑去茶铺那边的厨房,兴高采烈地像个考试得了满分受到称赞的孩子。 真是个十足的小傻子,被人指使者干活,还像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安平目送他进了操作间,收回视线。走到门後的角落里,衣架上多了一只老旧的挎包。 这只挎包是安平送给老王的新年礼物,老王用了五六年也舍不得换。 安平看著那挎包,心里不知是什麽滋味。老王脾气耿直,就算对安平有再多怨气,在没找到新人接手铺子的工作之前,他也不会真的甩手不管。 但道义不等於情份。这十多年积淀下来的感情,总归是被自己砸碎了。 安平回卧室拿出一份文书放进老王挎包里。 齐荣钊给了他半年时间把铺子交接出去,相关的文书、材料他早就备齐了。现在不过提前几个月。只要老王签了字,这铺子就是老王的了。 走出房间,院子里阳光晴好,小鸟在屋檐下煽动著翅膀鸣叫,微分摇曳吹拂,有阵阵花木的清香。 安平深嗅一口,让这方庭院中的气息,充盈全身的每一处。 豆豆睡醒了,跑出来围在安平脚边撒欢。安平拍拍它的小脑袋走到茶花树下。 多年前种下的一颗小树苗,如今已是枝繁叶茂。绿叶浓密地见不到缝隙,粉白花苞累累缀在枝头。 豆豆跟上来,仰头对著早开的花朵汪汪吠叫一声,又摇著小尾巴巴拉安平的裤脚。 安平从库房找出一根竹竿,打了两三朵茶花下来。 豆豆呜呜地扑上去叼住花朵,窜进花丛藏起来,似乎生怕裴宿恒又会跑来跟它抢。 安平跟过去又挠了挠豆豆的背,捡起一片花瓣,放在鼻端嗅著慢慢往院子外面走。走到一半有转回来,行至厨房的窗下,敲了敲窗玻璃。 裴宿恒猛地抬起头,唇边又展开无法克制的笑容,“安平!” “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嗯!蛋糕还有十几分锺就好了,别走太远。” “好,”安平点头答应,站在窗外没有动。 时光缓缓流逝,静默的对望中,安平轻声道:“宿恒,吻我一下。” 青年惊喜交加,扔下手中的牛奶罐,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他三两步跌倒窗台边,微微倾身,隔著半人高的窗台吻住安平。 两人的唇瓣刚一碰触,就似粘合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他们像粗野的小兽,急迫地啃咬著彼此的嘴唇,顶开对方的齿列,吸吮扫荡著,将不属於自己的津液和气息统统吞进口中。 胸口急切地鼓动著。 青年从窗口伸出手,一手扣住安平的後脑,一手紧揽著安平的腰,舌头卷著安平的舌尖,变换著角度用力吮舔,那样的力度,似乎连安平地精魂都要吸走了。 安平颤动著睁开眼睛。青年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笼著双眼,颊边晕染著豔丽的红晕,陶醉的神情认真而专注。 全情地索取,全情地付出。这青年的亲吻,也像他的人,纯洁透明,没有一丝杂质。 多想能永远守著他,将他水晶般的心捧在手心里,让他一直一直就这样简单明了地纯净下去。 心脏突然撕裂一般地疼痛。 安平抵住裴宿恒的胸口,舌尖稍微用力向前一顶,撤身离开青年的唇瓣。 “好了,回去吧。” “安平……” 青年拉著安平的手撒娇,沁出水光的眼睛渴求又委屈。他正是气血两旺的年纪,这些日子早就快耐不住了。刚才那一个吻,他全身的火都著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7 找起来,手心热得发烫。 “乖,听话,快回去。以後……”安平给青年理了理衣服上的皱褶,偏头避开青年灼灼闪亮的目光,中途截断了那句敷衍的承诺,“回去吧,回去……” “嗯,我听话。”裴宿恒撅起嘴巴,依依不舍松开安平的手,却依旧站在窗边不动。 “安平先走吧,我看著你出去。” 安平笑笑,最後看了青年一眼,转身往院门外走。 “安平!”青年在他身後喊,“快些回来!马上就要烤熟了,热热的才好吃!” 安平顿了顿,脚下却没有停住,反而越走越快。他出了院子简直飞奔起来,一口气跑出青衣巷,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 胸前的伤口又出血了,湿热的血丝丝丝缕缕滑过心窝处。安平大口喘著气,一手按著胸口,一手捂住嘴巴,把滑到唇边的哽咽声,一点一点吞回去。 七 安平买了一张去邻省的车票,坐上火车一路向西南驶去。 他的家乡,其实就在隔壁省份,只是他从来没对人提起过。 火车行驶了将近十个小时,到达终点站。安平随著人潮走出出站口,街上已华灯初上。 站前广场霓虹璀璨的,穿流的人群熙攘如白昼。安平站在街边,一时心下茫然。 父亲去世後,他带母亲离开这里,足足已有十六年。这十多年里,他每隔几年回来给父亲扫一次墓,每次都是行色匆匆,直接打车去墓地又片刻不歇赶回车站。 在他的印象里,故乡还是过去那个宁静和缓的小城镇,护城河安静地流淌著,空气中浮动著茶花的香气,老人在自家大门口静静地晒著太阳。 其实他也明白,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奢望。 没什麽会永远不变。城市可以被合并、被拆分,熟悉的巷道老街被林立的高楼侵占挤压,生活在其中的人也各有各的悲欢离合。没有谁会原地踏步一成不变。 就像他自己,十六年的风雨撕扯击打,再回头看那个曾在茶花树下与父母嬉笑玩弄的少年,也只能道一句恍如隔世。 安平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在车站附近走了一阵,看到间小旅馆便住进去。 这种供行人临时歇脚的旅店都极简陋,一张矮桌一张床,连热水也不提供。安平在公用洗手间洗了把脸,拉开被子囫囵著半躺在床上。 火车行驶到一半时,他的体味又开始升高,左胸的伤口也隐隐作痛。在火车上,他去卫生间偷偷看过,伤口挣裂化了脓,肿的很厉害。 还好,也就只需挨这一晚了。 身上阵冷阵热,一夜没睡踏实。临街的房间,很早就听到了街面上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 安平干脆爬起来,摇摇晃晃退房结账。 他漫无目的在街上走著,神情萎靡,步履蹒跚,身上还裹著与时令不符的黑色厚外套。过往的路人见了他都远远避开,走出很远还不时回头惊疑地打量他。 安平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埋头只管往前走。 路边的小吃店陆续开张营业。安平走过一家挂著桄榔粉招牌的早餐铺时,慢慢缓下步子。 记得小时候,经常冲一碗桄榔粉就著母亲做的生菜包作早饭。那时天天吃,腻得跟母亲耍小性子。现在想尝一口,都不知能去哪里找。 安平走进店子,单要了一碗桄榔粉。 老板娘一边冲水一边搅拌,很快一碗透明粘稠的食物端上桌。安平等不及凉好,用勺子舀了一口吃下去,从口腔到食管,都充满了滑腻清爽的味道。 陡然间时光倒转,他似又坐回那张靠窗的餐桌旁。左手边放著书包,粉饺在盘子里冒著热气。他晃著脚,一边吃饭,一边跟窗外晾晒衣服的母亲说话。 坠落的茶花花瓣落在母亲头上。 父亲给他的自行车打好气,走过来,用两根手指,将落在母亲发间的花瓣轻轻夹起来,口里低念著,“春露浥朝花,秋波浸晚霞。” 他扔下勺子趴到窗口,对著窗外的那两人做鬼脸,“喂喂,注意点!这里还有个小孩子呢!” 母亲羞红脸,转过身去躲开他们。 父亲眯眼斜睨著他,轻笑道:“平平,今天多临摹十遍兰亭序。” 他大喊一声捂住眼,躺在地板上耍赖,“我没看到,我什麽都没看到!大爷,您就饶了小的吧!” 窗外的低语声被风送进来。 母亲语调轻柔地为他求情。 父亲愤愤地道:“我就说还是女儿好。臭小子烦死人了,越大越讨人嫌!” 吃早餐的客人多起来。安平捧起碗吃净凉掉的粉匆匆离开。他突然想去看看,那个曾经属於他与父母亲的家,还有曾经读过的学校。 时光无法停滞不前,但追寻记忆是人类的共同的执著。过去他害怕回忆,刻意回避、假装遗忘,怕那些拥有又失去的幸福,会像尖刀一样将自己凌迟的痛不欲生。 他是个懦夫,不想受到伤害,便把父亲,把他们的家,把那些平淡而快乐的日子全都抹杀,当做从没有存在过。 但是现在,他已经无所畏惧。 连自我都已丢失的人,“恐惧”也是种奢侈的情感。 他过去居住和读书的地方是市郊,现在那一片都被划进了市区里,城市格局天翻地覆,连条熟悉的巷子一时也难以找到。 安平一路打听一路走,过了中午,才摸到二十几年前他所读初中的所在地。 记忆里,那用煤渣铺成的操场,和後面三层高的教学楼,不知何时改头换面,耸立成一栋三十几层高的写字楼。衣著亮丽的男女进进出出。 学校旁边的小卖部修车铺,成了时尚摩登的商业街。校门口的铺了一层沥青的小路,拓宽成六车道的标准城际公路。就连道路两侧遍植的茶花树,也被一种新从国外引进的树种代替了。 安平在对面的马路边,默默站了许久,而後转回身,沿著那条车水马龙的公路慢慢往前走。 出了校门往左走,十几分锺後穿过对面的一条巷子,再往前走几分锺,就是他的家。 这条路他曾经一天走四五回,闭著眼都能摸回去。如今兜兜转转,太阳偏西时,眼前出现了一片花园式的新式小区。 那个红砖围墙,有茶花树随风摇动的小院子,真的已经不存在了。 他的过去,他的幸福,他的家,早就已经消失了。 心里比谁都清楚,可偏偏不肯死心…… 安平拐出小区,不知该往哪里去。顺著面前的路随意走下去,头晕眼花,身体疲惫得拖不动步子。 勉强走了一会儿,安平歪靠在一边的墙壁上大口喘气。身上的热度越来越高,他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汗水像水流一样不住从额头往下淌,安平用手抹一把,抬首间,一棵翠嫩的茶花树猛地闯进眼中。 红墙小院,翠绿树冠,那个埋在心底十六年的家,清晰而真切地铺展在阳光下。 安平抠住身後的墙壁,才没有滑到。 一幅幅画面在眼前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8 急速掠过:他们一家在茶花树下赏月,月亮圆圆的,像是挂在了树梢上;母亲在树下打毛线,清风不时将她的刘海吹到一边;父亲将驮著他坐在自己脖子上,踮著脚让他伸长了手臂够最大最红的那朵茶花…… 还有,围墙另一边的院子里,那个低首吟诵著诗集的少年。大片的花瓣落在手中的书卷上,少年抬起头,看到偷偷爬上树顶摘花的他,怔愣间兀地灿然一笑,“你好,我是宋杨。” 就那一眼,他万劫不复。 安平咬著唇,发出呜咽的闷哼声。 傍晚时分,安平领著一瓶酒到了墓园。 他虽不常来,但有人定时照料,父亲的墓前还不至於荒芜。安平伸手抚摸父亲墓碑上的照片,那上面的男子,清俊儒雅,一径如他身前那般微微浅笑著。 常有人夸安平面容清秀,像个女孩子。一般人都以为他长得像母亲,事实上,他的长相与父亲倒有七八分的想象。 可惜他只有父亲的形,却没有父亲的魂。 那个为了心上人永远不再回京的知青,那个考上大学也从没想过要抛弃小学文化妻子的丈夫,那个为了心中的理想甘愿在穷乡僻壤呆一辈子的工程师,那个从来不会因为儿子的畸形感到丢人绝望的父亲。 他永远都赶不上这个男人了。他心里的神祗,一辈子追逐的目标。 这一世,他只能让他失望了。 安平给父亲斟满一大杯酒,自己喝干剩下的大半瓶。 把酒瓶抛在地上摔碎,安平跪地俯身,重重给父亲叩下三个响头。 如果可以,如果父亲还要他,来世,他还要做父亲的儿子。 城边往东,有一条水位颇深的大河横流而过。河上有一座横跨两岸的石桥。小时候父亲常带安平去那里钓鱼。钓完鱼,他们总爱坐在左数第三个根桥栏杆前面,说一会儿话。父亲在这里给他讲了好多好听的故事,水浒传、三国演义、霸王别姬,父亲那一肚子的故事仿佛永远也讲不完。 安平爬到桥上。他全身酸痛,没有力气,只能手脚并用爬到第三根栏杆那里。 悬空了很久很久的心,突然踏踏实实落到了地上。 安平笑了笑,望了一眼头顶张开眼睛的星星。 那麽多星星里,父亲是哪一颗?他那麽优秀,肯定是最亮的哪一颗吧。 安平笑著,扳著栏杆站起来。 汛期河水大涨,平时经常会出现的打捞渔船,都在河岸边避汛。河道被渐浓的黑幕笼罩著,只在远处有一两点明灭的灯光。 安平又仰头对著天上的星星笑了笑。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安平摸索著掏出来,看也不看,直接扔到桥下。 “爸,”安平眨著眼,对著头顶正上方的一颗星星道:“爸,我过去找你了。你别不理我,千万别不理我。” 话声未落,安平倾身向前,翻落进湍急的河水中。 八 安平不会游泳。 他的身体状况注定,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下水。 他像块巨石跌进水里,砸起巨大的浪花。河水冲灌进鼻腔,鼻粘膜受到刺激,呛得他张开嘴。更多冰冷的水灌进口腔。身体变成了铁砣,飞快往下坠。 身体求生的本人,让安平不自觉地拍打水面挣扎。 水流时而湍急地将他卷进水下,时而又和缓地拖著他浮起一点。安平四肢胡乱扑腾,随著水浪在河面沈降起伏,很快没了力气。 一个浪头打来,咆哮著拍在头面上。安平猛地呛了一口水,身体侧斜著整个歪倒,浪花推涌著没过了他的头顶,他长伸在水面上的手臂,也慢慢想水下垂去。 恰在此时,一条晚归回码头避汛的渔船从旁边经过。 船上的人看到安平伸在河面上的半截手掌被浪头盖过去,眼看就要被漩涡卷走,慌忙大声招呼著,调转船头往河中央驶去。 安平这时已经将要失去知觉。他被水涡卷著往下游漂,身体几乎沈到底。脚碰到水底的石块上,稍微往上荡了荡,随之更加快速地下沈。他昏昏茫茫地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身体虽然被水流挤压得很难受,恍惚间心底却还生出解脱的幸福感。 如果人生的最後一刻还能感受到快乐,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安平微微掀开眼睑,看了一眼周遭透净的河水,又闭上眼睛,安心随波逐流。 哪知腋下突然生出一股外力,紧紧夹著他将他托出水面。耳朵里突地充满了嘈杂的声响,有个声音不断在他头上大喊,“把手给我,把手给我!” 安平被猛灌进鼻腔的空气呛得剧烈咳嗽,手无力地在水面划了几下又软下去。 身上的那股大力改为掐住他的腰,陡然将他举离水面,紧接著手脚被人七手八脚地拖拽住,身体被拉到了船板上。 安平蜷趴在船板上不停呛咳呕水,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麽,又被人脸面朝下地一把抓起,腹部兀地磕在一人曲起的大腿上,胃中剧痛翻搅,哇地一口,几乎吐出来半肚子的水。 “好些了没?喂,听不听得到我讲话?” 安平又被平放在甲板上。有人不断在他身边大叫,还用手拍他的脸。 胸口的伤受了震荡,安平疼得脸色发白,眼睛睁不开,也没力气回话。就连想偏偏头,躲开那只拍在他脸上的手也做不到。 船上的人也吓到了,有人跑去靠岸停船,有人赶忙去找手机。 发动机突突的响声渐渐停息,船停到了岸边。跳下河救人的汉子蹲到安平身边,憨厚地问他,“好点没?救护车很快就能来,你撑著点。” 安平勉强听清他在说什麽,艰难地张了张嘴。他想说不要救护车,可努力了半天,嗓子里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那汉子见他有反应了,眼里一亮,钻进船舱抓了件干衣服又跑回来。 “来,我给你擦擦身,换件干净衣服,要不会著凉的。” 他伸手想去解安平胸前的衣扣。 安平喘著粗气,眼睛竭力张开一条缝儿。他呆呆看著一双大手向自己伸过去,直到那双粗大的手掌落在自己胸口上,才惊惧地发出一声尖叫。 他拼尽了全身力气的叫声显然把船上的人都吓住了。 那汉子愣愣地瞪著他,手放在他胸膛上忘了移开。 安平蜷起身体,避开那人的手掌,颤抖地伸出一只手搬住甲板,翻身滚落到河滩上。 “喂喂,你不要命了?!” 那汉子还想跳下来追,被同船的人拦住,“别追了别追了。咱们尽力了,随他去吧。” 河滩的水浅,只刚刚没过小腿。那汉子还在争辩著想追下来。安平抠著沙泥半弯著腰,蹒跚地往河岸上逃。 “好了好了,没事了,咱俩走吧。” 发动机又冒著黑烟转动起来,河面上很快恢复了平静,只余水波舒缓的流动声。 但安平不敢在大意,他拖著一双软成烂泥的腿,磕磕绊绊地往岸边的小斜坡上躲。坡面上布满杂草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99 乱石,安平被绊倒好几次,最後一点力气也使不出了,只好趴在地面上,抠著草根石块,一点点往前爬。 天很快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安平也不知自己爬到了哪里。身上的衣服磨破了,石块荆棘划在皮肤上很疼,後来连疼痛也麻木得没了感觉。 他也辨不清方向,只是固执地爬下去,觉得多爬一点就能离人群更远一点。 他不能死在能被人发现的地方。不然他的尸体,迟早还是会被人拖出来扒光了嘲笑。 身上一阵潮热一阵酷寒,安平牙齿咯咯打著颤,手底下越来越使不上力,抠不住草皮了。 冷汗湿了一层又一层,他强撑著不肯晕过去,想再爬得更远一点。手掌摸到了一块手头,安平吃力地抱住,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去,撑著身体蹭著地面往上移。那石头却是松动的,被他一扳,从地上翘起来,带著安平,从山坡上直滚下去。 安平滚到山腰处就昏了过去。好在这边的山坡多年前被施工队修正过,没有大石块,安平裹住碎石杂草滚到山脚,被一块乱草丛生的大土丘挡住停了下来。 趴在土丘上昏睡了一夜,再睁开眼,天色已微透出淡蓝色的晨光。 过了一晚,多少有了点力气。安平把这土丘颤巍巍站起身,被乱草侵占的山脚下,在野草稠密的缝隙中间,散落著一个个粗大的中空水泥管道。 安平如沙漠中得见绿洲的干渴旅人,连滚带爬钻进一只被土盖了大半边的水泥管道,躺进去再也无法移动半分。 这种管道大都是废弃的烂尾工地留下的,经常被野狗野猫,或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用作栖身之所。 这片工地看上去荒废已久,离城市太远,找不到食物,也没有乞丐和流浪猫来这里安家。 刚好,他可以安安静静死在这里。 只要两三个月不会被发现就好。等他烂成一堆白骨,就算会被挖出来,也不用再怕了。 安平满足地合上眼睛。手掌一点点挪动胸口的衣袋里,摸到一枚木质的戒指。 真好,还在里面。 他攥住那枚戒指,嘴角浮起笑意。脑海里浮现出裴宿恒年轻俊美的笑脸。 安平…… 青年干净悦耳的声音也在耳边复苏了。 安平唇边的笑容更加温柔。 真好。 生命终结时,还能看到你,还能听到你。 真好…… 九 九 窗外还在落雨。雨丝细密连绵了两日,将空气都浇得稀薄。天空被厚重的铅灰色挤得密不透风,那些粗浓的色块,似乎随时都会伴着雨滴坠落而下,好将这昏暗潮湿、令人窒息的人间彻底压碎。 墙头有朵茶花在风雨的吹打中落下枝头,花朵陷进泥水中,染了一身黑污。 裴宿恒的目光从残破的花瓣上收回,随手关上窗子,将窗帘拉拢。 狭小的房间顷刻变得更加逼仄。 裴宿恒压着胸口急喘了几口气,紧掐在喉间的憋闷感稍微缓解了些。 他又垂首拉严的窗帘前默立片刻,拳头几松几合,终于定了决心,转身几步走到房间中央的睡床旁。 安平正睡在上面,长睫毛柔顺地低垂着,在眼窝处投下蝶翅型的阴影;双眉舒展而平整,眉间也没有平日里总会出现的,那道忧郁的淡淡皱褶。 他真的像是睡着了,沉溺在绵软的美梦里,恬淡安适,如在落地窗前午睡的猫咪。 但是再美妙的梦,已不能一直做下去。时间太久了,是时候醒来了。 裴宿恒凝视着安平睡脸,俯身在安平唇上轻轻吻一下。他缓缓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而后便不再犹豫,动作利落地将安平手背上的输液针起下来。 把点滴架挪到墙角,青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棉布垫和长布条。他先用包着海绵的棉布垫仔细裹好安平手腕脚踝,再把长布条系在上面,小心地将安平的四肢固定在睡床的四角。 再三确定捆绑的方式和力度不会对肢体造成伤害,裴宿恒用钢勺撬开安平的牙关,把一小根消过毒的软木塞进他嘴里。 做完这些,裴宿恒把空调调高几度,去卫生间洗净手仔细擦干,回到床边小心翼翼解开安平的睡衣,用剪刀剪开衣袖,让安平的上身充分暴露出来。 安平有伤的左胸,已经整个红肿起来,很明显地比右边高出了许。 裴宿恒对安平的伤情很了解。安平彻底昏迷前醒过一次,那时他刚找到人,安平的伤势正处于爆发期,伤口化脓血流不止,感染引发炎症,体温高得直逼极限。 他急的理智全无,抱起安平就要往医院跑。安平昏茫地张开眼,誓死不肯,拼了性命挣扎反抗。 他望着他,那双了无生气的眼睛里,一瞬间燎动着野火般疯狂的绝望。 “求你宿恒,”他抛下仅存的尊严哀求他,甚至想要跪在他脚下,“别再让别人来嘲笑我。求你了,我求你了。那比活剐了我还要难受啊……” 安平没有说完便晕厥过去,一直到现在,整整四天,没再醒过一次。 他抱着安平,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泪水流干了,就不停干呕,直到连胃液都呕出来。 安平的恐惧,他懂。这三十几年安平活得有多艰辛,他纵使未曾亲历,也能够想象得出。特别是当他打开过安平书房里的那只冷藏箱之后,安平所遭受的凌辱,便如一把尖刀插在了他的心尖上。 他愤怒狂暴,怨恨在他体内熊熊燃烧,让他恨不得毁掉整个世界,来补偿安平所承受的屈辱。 而当他正将失而复得的爱人抱在怀里,他心里只剩下满满的悔恨和疼痛。 安平胸前的一对幼乳,还有左胸那道几乎齐根斩下的伤口,像一只铁拳紧握着他心头的那把尖刀,凶狠地辗转深刺,将他的半颗心脏绞杀的支离破碎。 最心爱的宝贝,被人如此肆意地践踏摧残,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不能保护最珍视的人,无法洞察他的内心,就连他决心赴死都没能及时发现,他还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爱人。 他口口声声向安平发誓,说自己会变得强大,会爱他一辈子,让他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可事实上,他的所作所为,依旧幼稚得一塌糊涂。 他只会撒娇邀宠,像个贪婪的坏孩子,不停地索取安平的关爱,却从不曾积极地成长,却学习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也成为安平的依靠。 背后那只无耻的恶魔逼迫得安平痛不欲生。 但他的幼稚无能却是压垮安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但凡能稍微有些担当,可靠一点,安平也绝不会舍得抛下美萍一个人偷偷寻死。 最可恨的就是他,他没有资格去怨恨别人。 裴宿恒深深吸一口气,揉了下酸胀的眼睛,又去洗了一遍手。他用小刷子把指甲缝都刷的干干净净,自然晾干后,把从诊所买来的无菌包打开,默想着护士的指导程序,戴上无菌手套。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0 冷静下来后,他也很快自动排除了去医院的念头。如今的媒体一个个都是青面獠牙的吸血怪兽,为了拿到点劲爆头条,可以丝毫不顾忌当事人的死活。 安平这种情况,上社会版头条都是小的,真得捅出去,不出半分钟,安平的清晰全身照就能传遍大半个地球。 到那时,就算暂时把人救回来又能怎样?安平还是会被铺天盖地的恶意报道活活逼死。死后还会继续充当那帮闲人的笑柄。 他也没有足够深的个人关系网,不可能凭自己的能力联系到可靠的私人医生。若是动用家族的人脉,安平的隐秘只会暴露得更快。思来想去,还是只能自己动手。 十几厘米的伤口,边缘的皮肉已经溃烂,必须要彻底清创缝合。 裴宿恒没有医学基础,只在接受国际红十字会志愿者培训时,受过简单的处理伤口的训练。 安排好住处后,他火速找了家诊所,交了高额的费用,一边加紧跟着医生学习缝合伤口的基本方法,一边按照医嘱,轮番给安平挂消炎药和营养液。 四天的时间太短,只够他把那些细碎的手术步骤勉强记在脑子里。他连用镊子夹手术针还没有练习纯熟。在动物身上做实验时,只能用指头死死地捏住那只不听使唤的弧形针,连皮带肉地扎过去,一针戳到自己戴着塑胶手套的指头上。 他从来没察觉自己竟然这么笨过,不眠不休四天四夜,连个小小的缝合手术都做不好。 他连那些小兔子的伤口都缝合不好,他真的不敢在安平身上动手。 更糟糕的是,他弄不到麻药。即便弄得到,他也找不到有资质的人给安平注射。就算他能突然开窍,麻醉注射没有一年半载的实习,他也万万不敢往安平的血管里扎针。 可是,没时间了。 再拖下去,安平的伤口会进入快速恶化期,一旦引发败血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趁现在安平的热度暂时被压了下去,必须做好伤口处理。 裴宿恒盯着手术包看了很久。胸口的心跳快得似要炸裂,墙上挂钟的走秒声,咔嚓咔嚓,就像手术刀在据着他的耳道。 眉尖轻轻跳了一下,他把大半瓶碘酒倒在药盘里的大堆棉球上。 棉球很快被浸透成黄褐色。他端着药盘走到床跟前,用大镊子夹了一大团棉球,从外围开始,给安平的伤口消毒。 他目光始终紧锁在镊子下的伤口上,没抬头看安平一眼。 清洗过三遍后,裴宿恒把手里的镊子换成手术剪刀。 剪刀的刃口不长,看上去还有些钝。但裴宿恒很清楚,一剪下去,就是皮开肉裂。 裴宿恒垂着眼睫,慢慢伸出手。 一手用小镊子夹住伤口边缘的腐肉,一手拿着手术剪缓缓靠过去。 他的手很稳定,很奇异地居然没有发抖。 一滴汗水从眉心抵在睫毛上。他不再犹豫,右手轻动打开剪刀,冲着散发着臭气的腐肉,剪了下去。 十 十 鲜血争先恐後从手术剪下喷涌出来。 床板陡然发出近乎要坍塌震动声。 安平无法发出声音,他被突如其来的激痛刺醒,疯狂扭动著四肢挣扎。绑缚手脚的布条陡然被扯得笔直,即使隔著厚厚的棉布垫,也深深地陷进了皮肉里。 裴宿恒手中的动作没有停,甚至连指尖都没有抖一下。 他似乎变成了一个没有听觉也有视觉的木头人,魂魄抽离,五感尽失,只有手指还在按照既定的程序活动。 手术剪开合的节奏纹丝不乱,两片刀刃相处,腐烂的组织逐渐掉落。 血水流成了河。 安平塞著软木的口腔,发出呜呜的闷哼。他绷直了身子,全身的每一块骨骼都在剧烈颤动。这时哪怕用极小的力道轻轻戳他一下,他的筋骨似乎都能立刻折断碎裂。 伤口上缘清除完毕,裴宿恒用大量纱布把血水暂时吸干,换一把手术剪,继续清理下缘的腐肉。 安平痛得刚要昏过去,又兀地被新一轮的剧痛撕扯地醒过来。他的身体明显以濒临承受的极限。肢体被固定的布条牵制著扭曲成一种诡异的姿态。冷汗一层叠一层,如被大雨反复浇淋。双眼充血成一双血球,眼角怒张得地几乎要裂开。 最後一丝病变的组织被剪除了。 裴宿恒一面止血,一面迅速扔掉手术剪,捏起手术针,用镊子钳夹著伤口火速缝合。 安平被剧痛折磨得气息奄奄,身体强直地弹动了两下,突然气力全消跌回床上,软成了一滩烂泥。口涎从他无法合拢的嘴角流到枕头上,喉咙里发出类似倒气的咳咳声。 裴宿恒埋头专注地打手术结,依旧不为所动。 他实现已在衡量,结合医生的建议,确定至少要给安平缝十三针。 为了尽量压缩处理伤口的时间,他提前穿好了二十余枚手术针,打完一个结立刻换针缝合下一段。争锋多秒,半秒锺也不得耽搁。 手术针的尖端从一侧皮肉穿进,又从另一侧穿出。肠线在皮肤中穿梭,细微的摩擦声被极度放大,擦擦地划割在耳膜上。 安平此时已没有了动静。他痛得虚脱,精魂都似被剪碎了,只剩了一口气,吊著这具破败的皮囊。 他不再挣扎,裴宿恒反倒著了慌,一直稳定的手开始微微抖动。牙齿紧咬住下唇,切下一块唇肉,勉强止住愈加失控的手颤,颤颤巍巍地打下最後一个手术结,青年便一下瘫软在了地上。 腿骨像被敲断了一样,稍用力就往一侧歪倒,试了几次都无法站起来。裴宿恒只得蹲坐著,支著手臂把安平的伤口包扎好。然後拖过旁边的一只高脚凳子,一手撑在上面,慢慢直起身子靠在床边的柜子上,哆哆嗦嗦地给安平挂好点滴。 之後他便一头扑在床边,冷汗淋漓脸色煞白,活似要死了一般。 脑中空空的,呆滞了约莫大半个锺头,裴宿恒才又有了点人气儿。他略微动了动手脚,立时爬到床头查看安平的状况。 安平还陷在昏迷中不肯醒,面色极差,连嘴唇都是灰白的。但好在虽然气息微弱,呼吸倒还平稳。 裴宿恒稍微定了心神,摇晃著站起来,把安平绑在睡床四角的手脚解开。 他原本还想把浸满污血的床单换掉,好让安平躺得舒服些。可他心惊胆战了一上午,三魂六魄都还没有完全归位,体虚气短的,稍作活动虚汗便一重重地往外冒,於是只得作罢。 只把备好的软被给安平盖好,摸了摸安平的手心,浑浑噩噩地,自己也似要昏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雨势渐大,被大风折断的树枝打在在窗玻璃上,陡然一声巨响。 裴宿恒一个激灵抬起头来。他有些茫然地盯著被窗帘挡住的窗子看了一会儿,而後怔怔地转过头,视线没有目标地落在了床头的挂锺上。 挂锺的秒锺一停一顿地移动著,拖动著分针,极缓慢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1 地向最上方靠近。 裴宿恒的目光跟著秒针跑了好几圈,分针慢悠悠地走到了十二的中间。隔壁的房间,隐约似是传来了新闻联播的开头曲。 裴宿恒的心脏突然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一阵惊慌的狂跳。 从手术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五个小时。诊所的医生交代过他,术後二十四小时如果伤者还不能转醒,那便是凶多吉少了。 他爬起来,抖著手掀开被子查看安平的伤口。伤口渗血不严重,但安平的体温又变得有些高。 青年心慌意乱,赶忙把营养液停掉,又挂上一瓶退烧消炎的药水。 风雨交加,天很快就黑透了。 裴宿恒心里也掀起一场狂风暴雨,惊涛骇浪,冲荡得他惊魂难定。 他不断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动,每个几分锺就要奔过去看看安平的情况。可他又没办法再安静守在安平身旁。安平的睡容太平静,连呼吸都似乎没有起伏,他多看一眼,喉咙都似被卡住一样无法喘息。 房间里的脚步声回荡了一夜。 天亮时,裴宿恒停在窗口。他下巴上钻出了胡渣,头发蓬乱,转瞬间似老了十多岁。他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从远处望著安平,神情荒芜,也似一个老人。 他靠著窗台,慢慢滑坐在地上,隔著不远不近的距离守望著安平。 他不敢再靠上去,他怕自己会受不住等待的煎熬,在冲动之下失手毁掉安平。 秒针每走动一格,都在裴宿恒的心上凶残地划下一道血痕。时针逼近下午两点时,他的心口已被划割得血肉模糊。 安平还在睡,自始至终没有换过一个姿势。 绝望像咆哮的海水吞没了青年。他仰头发出一声长长地哀嚎,战战兢兢趴到安平头侧。 “安平……” 他试著喊安平的名字,声音抖得不成调。伸手碰了碰安平的面颊,那高热的温度,几乎烫得他皮肉焦糊。 “安平……安平……” 他嘶喊著哭出来。眼泪干了,没有泪水,只能一声声嘶嚎,胃袋抽搐著不停干呕。 如果安平真的去了,那便都是他害的。 草草学了几天缝合术,就胆大包天为安平处理已经溃烂感染的伤口,这简直无异於谋杀。 他总是这麽蠢,自以为是地做些混账事,让自己最心爱的人受苦。 青年抠烂了手里的床单,一瞬不瞬地凝视著安平,心底生出一股疯狂的妄念:安平不愿意醒来,那他便陪安平一起沈睡。 从小他就是孤苦伶仃一个人,那些所谓的亲人,有与没有都没什麽两样。母亲去世後,这世上他再无所眷恋,能与深爱的人至死守在一处,怕也是上天给他的最後的补偿。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著却再也见不到爱人的模样。 时针早已越过两点,已经开始向著四点进发。 裴宿恒松开安平的手,弯下腰认真地吻安平的唇。 “别怕安平……” 他微微直起身,唇边带上星点的笑容,手指轻柔地顺著安平的头发。 别怕,以後,不管到哪里,我都陪著你。 他把这几天来一直没断过的点滴起掉,兑好一盆温水,仔细地给安平擦了身。 床头柜上放著两份之前买好的白粥,原是想等安平醒了给他垫胃的。他打开一碗粥,三两口吞下去。 河道边的那片废旧工地离这里太远,不补充点体力是撑不到地方的。那是安平给自己选的归宿地,他要陪著安平,自然什麽都要依著他。 他把背包里不多的东西都掏出来,只留下一只钱包,在房间中搜索一番,找到一支水果刀塞进去。 他走到床边把安平抱起来,想了想又把安平放回去。 安平爱整洁,最受不了自己在人前邋遢失态。他把安平弄成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安平一定会生气,他得去给安平找一套像样的衣服。 “安平,等著,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又吻了安平一下,拿出钱包,像怕惊醒安平一般,轻手轻脚开门出去。 他去名品专柜买了一套休闲西装,又搭配好衬衣和腰带、皮鞋。等赶回去,时间已过了将近一个锺头。 雨渐渐停了,乌云的缝隙里依稀绽放出一线亮光。 裴宿恒急匆匆爬上旅店的二楼,喊著安平的名字推开房门。 房间中央的床铺,是空的。 脏乱的床单和被子都在上面,只有安平不见了。 裴宿恒冲进去。 “安平!” 没有人,十几平米的房间,一眼就能看到底。他踢开卫生间的门,仍旧看不到安平的影子。 “安平!安平!!” 他大喊著跑到走廊上,从一头跑到另一头,一个人也没有看到。 他扭头往楼下跑,突然在跑过另一个楼梯道口,眼角擦过一个白色的影子。 他慌忙版主楼梯扶手站住── 一楼到二楼的缓步台上,有一扇敞开的窗户,一到衣著褴褛遍身血渍的人影,静静地立在窗前。 裴宿恒掐著自己的喉咙,一步一步地轻轻地走下去。 “天晴了……” 那人看著天上越来越亮的霞光,梦呓般地说著。 “安平……” 裴宿恒颤抖著走到他身後,伸出手臂用力抱住他,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里。 十一 十一 安平苏醒後,变得不爱讲话。他本来就是比较寡言的性子,现在更像是被女巫收去了声音,几乎一整天都不会开口说一句话。 态度也愈加疏离。 裴宿恒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晚上休息也不敢离开他床边,他却是一副对待陌生人的样子,不冷不热的。由於身体过於虚弱,无法下床活动,每天早起被裴宿恒伺候著洗漱吃饭後,安平便靠坐在床头专注地对著对面的墙壁发呆。裴宿恒对他讲什麽,他都只会垂下睫毛,绞著手指沈默以对。 这副消极对抗的态度,比他最初被迫接受雌激素注射时还要来得严重。 看那劲头,竟似要记一辈子的仇了。 之前的情况,裴宿恒并不太清楚。但他了解安平,知道他温和的表象下其实也有一股子倔劲。 他违背安平的意志,将人救了回来,在安平还没完全想通前,肯定会怪罪他。况且他为安平清理伤口,见识了安平身体上最不堪的变化,安平一时抹不开脸面,少不得要生闷气。 在旅店又休养了两日,安平的身体稍微有了点起色。裴宿恒便急匆匆著买了回程的车票。 裴宿恒出来找人时,美萍暂时被老王接回家去照料。这边的情势稳定下来後,每天跟老王通电话,都能听到美萍在那边哭喊著找安平,再耽搁几天,美萍怕是真的要急病了。 也亏得安平心里也同样挂念著美萍,裴宿恒心急火燎地张罗著往回赶,他虽然仍不太情愿,却没有真心拒绝。 返程的车是夜车。裴宿恒买了两张下卧票,上车睡一觉,第二天醒了就到家了。 上车後,与拥挤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2 的人群混杂在一处,裴宿恒的心中升起几许小小的雀跃。 过去的那十几天,静下心是仔细想来,他不知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头几日他没头苍蝇般拿著安平的照片的四处寻人,每回别人看过照片对他摇头,他全身的血液都要被冰冻一回。几乎要支撑不下去时,上天总算可怜他,让美萍在哭闹中无意间透露了出了家乡的信息。 茫茫无边的黑夜中,只在一个未知的方向,闪过一道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星光,纵使明知那处的尽头也是一条死路,为了安抚自己近乎崩溃的情绪,还是要硬著头皮走下去。 那时,裴宿恒不是在找安平,他是找他自己。把自己那跟著安平一同离家出走的生命的活力和希望,找回来。 他庆幸自己没有放弃,没有因为美萍的病情,而把那条稍纵即逝的线索忽略掉。否则,一切便都无可挽回了。 青年摇著头深长地叹了口气。 再往後的事,他没有勇气再回想。对他而言,若说漫无目的的寻找,是在地狱里煎熬,那麽找到安平以後的日子,便是比地狱的刀山火海,更残酷的酷刑。 他眼睁睁看著爱人,了无生气地等待死亡。也头一回无比清醒地,看著自己,向死亡奔跑。 那样的日子,他不想再去记忆。毕竟生不如死的经历,只有一次就足够了。 列车开动後,裴宿恒急忙正好床铺,照顾安平睡下。他的铺位就在安平对面,一抬头就能看到人。 但很快,为了不影响乘客休息,车厢的等熄掉了。 裴宿恒翻来覆去,怎麽也躺不安稳了。 安平的伤势恢复还不够稳定。在旅馆时,晚上他都是打地铺,睡在安平旁边,留一盏小壁灯,方便他查看安平的情况。安平若是不舒服,他也能及时发现。 火车上两张铺位离得虽也不远,可这麽暗的光线,就算是安平突发急症,他也不能及时发现了。 裴宿恒思来想去总不能安心,干脆起身不睡了,抽出一张报纸,铺在安平的铺位前,小心翼翼挨著床跟坐著。 安平睡著了,没有发现他。等安平的呼吸更见平稳後,他悄悄伸手进棉被里,轻轻地握住了安平的指尖。 这样就好了,安平不管是发热、出冷汗,他都能第一件感觉到。 过道的空间太窄,青年身材高大,蜷缩著很不舒坦。时间不长,双腿变麻木了,裴宿恒又挪到了下身子,凑过去,把下巴搁在床铺上,仔细地凝视著安平的面容。 他也不知道为什麽,只要看著安平,心里就有糖水咕嘟咕嘟地冒出来,再苦再难的日子,也都挨得过去。 裴宿恒笑了笑,隔著棉被,吻了吻安平的肩头。 一夜无事。窗口透进光亮时,裴宿恒靠在安平床上眯了一小会。 他不敢多睡,记挂著要照顾安平吃早饭、吃药,打了五六分锺的盹,便强忍著困意睁开眼。 一宿没睡,眼里像跑进了沙子硌得难受。他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放下手时,却见安平已经醒来,两眼微张,淡淡地看著他。 安平苏醒後,这还是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直视他。 青年瞬时胸口荡起一阵激越,眼中酸涩,似乎又要流出眼泪来。 车上人多,他唯恐失态,强自按捺著情绪,结结巴巴地找话头。 “安平……你,你饿不饿……我,上车前买了蛋糕,你要不要吃?” 他想站起来去拿糕点,两条腿蜷了一夜血脉不通,刚要起身腿兀地针刺一样疼。 青年尴尬地跌回去,敲了敲僵直的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 “真是的,又在安平跟前出丑了……” 他羞得脸都红了,咬著嘴唇不敢看安平。坐在地上,伸长手臂,把放在茶水台上的大塑胶袋子拿过去,放在腿上,打开袋子,没话找话地翻弄里边的食物。 “这是绿豆糕,安平最爱吃了……还有抹茶小蛋糕,嗯,不知道有没有我做的好吃……还有,年糕……呃,怎麽还买了这个,安平现在肠胃不好,还不能吃年糕……” “宿恒……” 安平声音微弱,低低地唤了他一声。 裴宿恒马上安静了。他呆了一呆,似乎不敢相信安平是在叫他。直到安平又喊了一声,他才巴巴地靠过去,满脸紧张地贴在安平一边。 “安平,安平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安平摇了摇头。 “那是,那是不喜欢这些糕点吗?” 裴宿恒往敞开的袋口里看了看,恍然大悟地拍了下额头。 “没有粥!安平要喝点白粥才好。安平你等一会,我去餐车买粥,马上就回来。” 他不顾腿脚的不适,撑著床沿站起来,想要一瘸一拐地往餐车挤。 安平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 “宿恒,我,做了一个梦……” “什麽梦?是噩梦吗?安平吓到了吗?” 他慌忙俯下身,顺著安平微微有些汗湿的额发,温言软语地安慰他,“别怕,梦而已,不是真的。有我在呢,别怕。” “不是噩梦……是美梦……” 安平似是还沈在梦境里,语气轻飘地诉说著,手指抬起来,有些颤抖地碰了碰裴宿恒缺了一块唇肉的下唇。 “梦里,有美萍。还有,还有你,宿恒……” 青年微张著双唇,愣住了。 安平缓缓挺起上身,双臂环住他的颈项,嘴唇贴上来,吻住他。 裴宿恒倏地瞪大了眼睛。 他只愣了一秒锺,便猛地回抱住安平,咬一下他的唇,激烈地回吻过去。 列车上的乘客大都已醒来。有人看到这惊世骇俗的一幕,惊奇又嫌恶地往一旁躲。 车厢里响起细碎哄乱的嘈杂声。 他们置若罔闻,自顾自沈醉在劫後余生的亲吻。仿佛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十二 十二 下了火车,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出租才回到家。 安平精力不济,到家便睡下休息。 美萍还在老王家,他倒也不太担心。只要有裴宿恒在,他什麽都不用多想。 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他在梦里觉得渴了,才朦胧醒过来,刚动了一下,就有人过来小心地将他扶起来。 “宿恒,我想喝水……” 安平没张开眼,摩挲著碰了碰搀扶著他的手臂。这一碰才觉出不对,安平赶忙睁开眼睛,正对上老王瞪著他的目光。 “王,王叔……” 安平吃了一惊。 老王也不理他,帮他把枕头立起来,扶他倚著床头坐好,便又坐回床边的椅子上,盯著被面上的花纹不说话。过了会儿,从衣兜里摸出烟盒,掏到一半又塞回去。 “王叔,你想吸就吸吧。我,我没事了。” “谁说我想吸!你当我是烟鬼吗?” 老王终於肯开口,恶声恶气地又白他一眼。 安平不敢再多嘴,垂著头,手指绞在一起,一下一下抠自己的指甲。可怜兮兮的,像个被人欺负的小孩子。 “哎,你呀……你个傻孩子……” 老王投了降,张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3 开大手揉搓他的发顶。 “年纪轻轻地怎麽这麽死心眼,多大点事就跑去寻死。你,你让我说你什麽好!” 安平听得心里怦怦直跳。他不知道裴宿恒会用什麽理由,把这次的事搪塞过去。虽然明白真实的情况,裴宿恒肯定半点都不会透露,但他还是免不了心惊肉跳,惴惴地大气都不敢出。 “不就是欠了高利贷,什麽大不了的,值当的用命去赔?!”老王抹了把脸,用力拍拍安平的肩膀,“别怕,有王叔在呢,管保不会眼看著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来闹事。一百万说起来挺吓人,凑凑也能拿得出来。” 老王掰著指头给安平算账,“我跟你王婶有近二十万的存款,反正现在也用不著,拿出来凑个数。大丫头那里也能拿出十几万。这就三十万了。我还有一帮交情过硬的老工友,剩下的让他们帮帮忙,一准凑得起!有王叔给你担著呢,别著急了。好好养病,听到没?“ “王叔……不,不用。我……” 安平心潮澎湃,激动得几不能言。 二十万说起来不算是太大的数目,但却是老王跟王婶一辈子的家当。平常百姓,攒点不容易,两个年近六十的老人,为了他竟要把大半辈子的家底全都拿出来。这份恩情,他如何能报偿得了。 “真的不用。王叔,真的不用。我,我其实没,没……” “你再说不用!你再倔我就真不认你了!年轻轻的怎麽这麽不听劝。怎麽,看不起我,啊,嫌弃我穷啊?” 老王牛脾气又上来。他心疼安平,可人粗,不会说话,一著急更不会说好听的。 他急得脸红脖子粗,拉开架势要好好教训教训安平。裴宿恒端了一碗刚煮好的白粥,面带笑容走进来。 “真的不用了王叔,都解决了。” 青年把粥放在书桌上,给老王拍背顺气。 “王叔别著急,安平不是那个意思。钱的事真的不用操心了。”裴宿恒眉眼乖巧,很有耐心地解释,“家里从小给我存了教育基金。因为一直上公立学校,又有奖学金拿,用到的并不多。加上我自己的一点积蓄,这就解决了一大部分。再找朋友借了点,一百万,不多不少,凑齐了。” “啊……”老王张著嘴,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凑齐了?” 青年点点头,从衣袋里拿出一张存折递给老王。老王接过去打开,险些被一後面的那一串零给晃晕了。 “这,这,还真是一百万……”老王捏著存折,又惊又喜。挠挠头,又觉得有些不妥,“可是,这怎麽好意思啊,让你一个人……” 裴宿恒摆手笑了笑道:“王叔嫌安平太见外,那现在王叔你说这话,岂不是也太见外了?” “嗨,说的也是!”老王一拍大腿,咧嘴大笑,“都是一家人,客气个什麽劲!小裴,今天晚上跟你王叔我好好干两杯!” 青年连声答应。老王见天不早了,火急火燎地跑回家,去拿王婶熬好的鸡汤补品。 屋子里的光线暗了。安平自裴宿恒进来後,一直没有出声。 青年拧亮台灯,光圈投照在安平半垂的脸上,阴影斑驳,看不清表情。 裴宿恒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凉,送到安平跟前,“先吃点白粥垫垫胃。一会儿有鸡汤吃。王婶听说你回来了,一大早就开始忙,做了好多美味呢。” 安平没有动。裴宿恒把汤勺又往前送了送,安平还是不张口。 “不喜欢吗?要不,喝点麦片粥?” 青年还在想著有什麽适合病人吃的东西,两颗晶莹的水珠,从安平的睫毛间坠落,滴进粥碗里。 “安平!”裴宿恒手忙脚乱,慌著给他擦眼泪,“安平,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伤口,伤口疼了吗?” 他伸手想解安平的衣襟。 安平撇头避开,脸孔藏在暗处,压抑著抽泣了两声。过了片刻,声音微颤地道:“宿恒,对不起。我,我太自私了……” 青年默立良久,叹息一声,靠过去紧紧拥住安平。 “别这样说安平。你心里苦,我明白。但是,你也要记住,”他用手指仔细地擦净安平的眼泪,捧著他的脸,让他面对自己,“你不是一个人。有很多人需要你,他们像我一样离不开你。安平,我们都爱你。美萍、我,还有王叔王婶小妹,许许多多人,我们都爱你。别再让我们担心,好不好?” 安平哽咽著不住点头,更多泪水奔涌而出。 裴宿恒把他抱在怀里,柔声安慰他,“好了,不哭了。咱们明天一起去把美萍接回来。从今往後,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答应我,好吗?” “嗯……”安平抽吸著,他没有再犹豫,用力回抱住青年,把脸深深地埋进青年怀里,“我答应你,答应你……” 永远,不再分开。 十三 十三 美萍这次是真的吓到了。安平从没无缘无故离开过这麽久。 在老王家,起先美萍还会发脾气大声哭喊,後来总不见安平去接她,她以为安平嫌她淘气想丢了她了。从那美萍再也不任性了,不再吵著要玩具要糖果,每天就搬著小凳子,守在老王家大门口等著安平。泪水满了眼眶也不敢留下来。可怜巴巴地,真的像个被家长丢掉的孩子。 安平来接她回家时,她还以为是在做梦。平时的梦里,她一跟安平耍性子吵嚷,安平就会嗖的一声不见了。 安平牵著她的手往家走,她跟在後面,踮著脚尖捂著嘴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只会飘的肥皂泡,就怕一出声,又会把安平吓没了。 直到晚上要休息时,美萍才有些确定,安平也许不会再消失了。 她怯怯地碰了碰安平的手心,发觉安平还在对著她笑,便稍稍放了心,轻轻地靠在安平怀里,委屈地哭起来。 起初是小声的啜泣,到後来,美萍抓著安平的衣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抹了安平一身。 哄美萍睡下已是後半夜。安平关掉母亲床头的灯,疾步走到院子里,一手握拳猛砸在茶花树上。咸涩的眼泪流到嘴角。 裴宿恒走过去,沈默地在背後拥住他。两人胸背相贴,静静地靠在一起。 跟母亲和好後,生活回到了正常轨道。书桌上的那只冷藏箱,不知被裴宿恒扔在了哪里。安平只当没看到。得过且过,能偷得一日的安宁便是一日。 时光和缓而平稳地向前划动著。安平的心底,时常会涌出,那种名为幸福的感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妹再也不来茶铺了。她真的把安平当作陌生人冷冻了起来。 高考结束後,小妹从复读学校搬回来,天天像刚出笼的小鸟,疯得不著家。 安平去接美萍时,她约了同学唱k。後来安平特意去找她,大多数时间她都在外面疯玩。偶尔碰上一两次,小妹了一眼安平给她买的礼物,撇撇嘴道一句“没劲”就躲回自己房里。 到那时安平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真的把这个开朗、大度的女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4 孩惹毛了。 老王气得要炸小妹的房门。 小妹把音响开得震耳欲聋,扯著嗓子在密集鼓点的伴奏下嚎叫,“要炸你去炸那个要寻死的人!多有本事啊,敢跳河敢割腕!这麽胆识过人的好汉,我这种贪生怕死的小老百姓高攀不上!” 安平碰了一鼻子灰,垂头丧气败下阵来。 时值暑假,正是芒果台的快女选秀最如火如荼的时候。安平平时不太关注娱乐节目,从客人口中,多少也知道点诸如谁的唱功最好,谁被黑了,又或是谁跟谁关系比较好之类的小道消息。 裴宿恒一大早出门,在外面呆了一整天,傍晚时回来,把几张类似入场券的纸片在安平眼前晃了晃。 安平接过去,见上面用夸张的字体印著“终极决战、巅峰对决”的字样。文字的背景,正是最近霸占著电视荧屏的那几个进入总决赛的女孩。 “快女总决赛的门票。明天你带这个去见小妹,她肯定会投降的。” “这个,真的行吗?”安平捏著那几张门票翻来覆去地看,心里还是没底气,“小妹不是喜欢韩国的,那个什麽,什麽东方什麽起子吗?这些女孩子,她也喜欢?” “她你还不知道,一天一个样。再说棒子现在早不流行了。听我的,错不了。” 裴宿恒拍著胸脯保证。 老王一直充当安平的内线。他也发觉小妹最近有秘密行动,鬼鬼祟祟,跟她那帮同学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大清早就不见人影。一个个跟地下党似地神秘。 蹲了好几天,老王终於卡在小妹出门前把人堵在房里,给安平打了电话。 裴宿恒陪著安平十万火急赶过去,小妹正砰砰捶房门,大喊要报警告告老王人身监禁。 裴宿恒走到门前,敲了敲门道:“怎麽办小妹,你要跟王叔打官司的话,这票恐怕你就用不上了。” 门那边瞬时没了动静。 裴宿恒故作为难地对老王道:“王叔,打官司是要很长时间的吧?哎,到时候快女的冠军早选出来,看来这票真的要浪费了。好可惜,围著几张入场券又找人又花钱,费的功夫可不少工夫。” 老王煽风点火,“可不是,太浪费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打开,窜出一道黑影。 小妹冲著裴宿恒以饿虎扑食的姿态凶猛地扑过去,“快拿来!快点!!” 裴宿恒被她卡著脖子说不出话,涨红著脸指指安平。 小妹呆了呆,霎时安静下来,垂著手默默地站著。 安平走过去,把票送到她手上,“拿著吧。後天的,跟同学准备一下,明天就该动身了。你喜欢的零食我都准备好了,走的时候别忘了带著。” 小妹眼圈泛红,梗著脖子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安平拉起她的手,把票放在她手心里。 小丫头终於没忍住,哇地一声回身抱住安平,“平哥大坏蛋!你知不知道人家多担心你!呜呜呜呜……你怎麽那麽狠的心!不要小妹,也不要美萍了吗?” 小妹哭得难过,安平心里也泛酸。抚著她的头发,泪光在眼窝里闪动。 裴宿恒生恐小妹会碰到安平的伤口,紧忙将两个人拉开。 “好了好了,都没事了,怎麽又哭。”说著拍拍小妹的肩,“满意了?能原谅安平了吗?” 小妹眨巴著一双泪盈盈的大眼睛,猛地把泪一抹,恨恨的道:“想得美!不请我吃大餐,我就一辈子的仇!” 小妹嘴上说得狠,发誓要吃穷安平,出了门却只找了一家火锅店,羊肉豆腐粉丝往大火锅里一倒,怨气就都给蒸没了。抡起筷子吃的满头大汗。 裴宿恒嘲笑她没见过世面,拿火锅当山珍海味。小妹一边给安平夹菜,一边冲他翻白眼,“瞧你那一脸迫不及待炫富的德行,真给你们有钱人丢脸。” 一口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肉卡在嗓子里,烫的裴宿恒只跳脚。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互不相让,一顿饭吃得硝烟弥漫,倒给安平增添不少下饭的佐料。 小妹急著要跟同学商量看比赛的事,吃完饭就匆匆揣著票跑掉了。 安平与裴宿恒略坐了会儿,结账时才发现自己放在餐桌的上的钱包,被小妹连同她自己的包给顺手拿走了。 裴宿恒不禁失笑,“果然是要吃穷你。银行卡加信用卡,这下子怕是连你的半份家当都端走了。” “不怕,”安平笑了笑往外走,“不是还有你吗。” 裴宿恒兀地愣了下,连忙摇著大尾巴小跑跟上。 他们避开大路,抄近路沿著僻静的小巷往家走。 窄小的巷子,墙根边布满了青苔,围墙内的大树在磨得光滑的石板上洒下斑斑绿荫,偶有知了隐在茂密的枝叶间嘶嘶鸣叫。 深幽的曲径沈淀著岁月斑点,被人们遗忘在角落里,安然而恬淡地默立沈睡著,即使在炎炎的夏日,也自那份舒适的静谧中,透出缕缕沁人的清凉。 静静地走了一阵,安平缓缓停下脚步。 他侧过身,抬头专注地望著裴宿恒,轻声道:“谢谢。”他唇边浮现小巧的梨涡,睫毛半垂,神情染上几点羞涩,“把妹妹找回来的感觉,真好。” 裴宿恒没有听清安平在说什麽。他只看到他的双唇轻轻地开合著,两片被茶水充分浸润过的唇瓣,红豔的像两瓣桃花。唇珠上流动著一层粉润水光,唇间似乎还有甜果的香气幽幽地倾吐而出。 “想要什麽礼物?”安平勾起裴宿恒的手指,笑容温暖,“我想,好好谢谢你。” 安平没有得到回答,却被猛然贴过来的青年含住了双唇。 他惊得心头一跳,仓皇抵住青年的胸口,向四处探看。偏僻的小巷没有人迹,就连知了的聒噪声也不知在何时停止了。只有微风,缠绕著他们的发梢淡淡地吹过。 “安平……”青年嘟起嘴唇,眼中水光潋滟,双手钳子样卡住他的腰。 这些日子,实在难为他了。说到底,他还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孩子,想要一点糖果,也是应该的吧。 安平脸上飘起红晕。微微踮起脚,轻轻地吻住青年。 腰间的力度陡然变大了。安平伸出手臂,缠住裴宿恒的颈子。 树叶沙沙地在头顶摇动,洁白的云朵悠然飘过。他们像两只小鸽子,张开羽翼包裹住对方,颈项交缠相依相偎,任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耳朵似乎捕捉到一道物体坠落的声响。 安平沈醉在裴宿恒中亲吻中,陶陶然晕眩了许久,才突然清醒过来。他迅速推开青年,将人挡在自己身後,急忙转过身。 小妹站在离他们几步的地方,眼睛张得有铜铃那麽大。 “天啊,”她眼里冒出粉红泡泡,两手捂住胸口大叫,“我居然美梦成真了?!” 十四 “安平,药煎好了。别忘了喝。” 响过两下敲门声后,裴宿恒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 等停在门前的脚步声逐渐离去,安平才试探着打开一条门缝。确定那恼人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5 的小子真的已经离开,这才松口气,从房里溜出来。 自从被小妹撞破自己与裴宿恒的关系,跟青年相处时,安平生出难以言说的尴尬。一见他便脸红耳热,话都说不好。再想到自己被青年吻得一脸恍惚的痴态被小妹尽收眼底,他的脸皮简直要烧得冒烟。 明知这不是裴宿恒的错,他仍是忍不住要迁怒。一连四五天都躲着青年,不愿跟他碰面。就连喝药,也得等青年远远走开后,他才肯出来。 安平暗自叹息,走到门边,视线不由自主转到院子里,落在操作间那边的方向上。 这种自己想不开就要让别人也不好过的心态,他自己也很讨厌。 以前有时陪小妹看言情剧,那里面蛮不讲理爱耍小性的大小姐,是安平最避之唯恐不及的角色。可他现在阴晴不定,动辄便向裴宿恒使脸色的态度,真跟那些磨人的小姐们没什么两样。而且人家好歹是小女孩,嗔怪怒骂也我见尤怜。他年纪一大把不说,还是个男人,居然也生出一副想要跟裴宿恒无理取闹的刁蛮心肠,没回想到这一层他自己都要吓一跳。 距离太远,从屋子里望出去的角度看不到青年在操作间里的身影。 安平把沙门推开一点,探出一半身子,踮着脚向那边张望。 青年突然从窗口伸出脑袋,兴冲冲向他挥手,“安平!” 安平连忙缩回去,嘭地一下关上门,心脏跳漏了好几拍。 “臭小子!” 安平烦恼地抱怨,笑容却偷偷爬上了唇角。 不管他愿不愿承认,每次胡乱发脾气时,被青年近似宠爱般地哄着,他的胸腔里,都甜蜜地似要融化一样。 也许他就是贪恋这份浓郁到要麻痹人神经的甜蜜,才一次次无法克制地想跟青年闹别扭吧。 安平不清楚,究竟是他的意志太薄弱,经不起爱情的迷醉,还是每个现在爱情里的人,都会这般柔肠百结。 裴宿恒习惯把凉好的药放在茶几上。 安平从门边走过去,正看到美萍迅速将一根手指藏在身后。 “妈,都说了这是药不能乱吃。”安平把母亲藏起来的右手拉出来,她的食指上沾着些许淡褐色的水迹,“小心吃了会得病哦。肚子疼起来的话就不能吃好东西喽。” 安平扯了一张纸巾把母亲的手指擦干净。美萍还在不服气地争辩,“可你每天都在喝。裴裴不给美萍喝。呜呜……坏人……” 美萍是十足的小孩心性,看到别人吃点东西便也要跟着吃。从安平开始喝药一来,她就没少打这中药汤子的主意。 “说了不能喝就是不能喝。乖乖看电视。” 碗被端走了,美萍只得爬到沙发另一端看动画片,不时小声嘀咕着,偷偷冲安平翻个白眼。 安平喝完药,想去厨房洗碗。一抬头,却见一个女孩绕过影墙跑进了院子里。安平赶忙放下碗,想把女孩劝出去。 他刚跑到门边,裴宿恒已经先他一步从操作间跑出去。 那女孩看到裴宿恒马上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神情激动无比。离着这么远,安平都能看到女孩脸上透出的红晕。 安平仔细打量了几眼,发觉那女孩有些面熟。 前些天老王背地里跟安平八卦,说有个女孩大清早就跑茶铺来蹲着,眼巴巴守着裴宿恒,只要裴宿恒在大堂出现,眼睛就像长在他身上似地。有时裴宿恒在后院照顾美萍,女孩等一天也见不上一面,就跟老王套近乎,想要裴宿恒的手机号。 一连七天,天天如此。 老王还跟安平打赌,那女孩撑不了多久就得直接下手追了。 安平往前凑了凑,认出跟裴宿恒拉拉扯扯的女孩,正是老王向他提起过的那一个。 看来老王所言非虚,女孩确实打算动手了。 裴宿恒不动声色地把手臂抽不来,向后退了几步。女孩却特别执着,还要靠上去。裴宿恒顺手把手里拿着的一只用面团捏的小兔子塞过去,笑笑地说了句什么。女孩惊喜非常,小心地把小兔子捧在手心里,脸上红晕更甚。 安平还不等反应过来,脸色已猛然沉下去,转身往自己的卧房走。 美萍突然在身后“哎呦”一声,紧接着传来瓷器打碎的声响。 安平慌忙跑到母亲身边。美萍正苦着脸,呸呸地吐着口水。还剩了一点药渣的碗,躺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妈,不是说过不能喝吗?” 安平无奈地皱着眉,把打碎的碗收起倒进垃圾桶,兑好温水给母亲漱口。 “你们都喝,美萍,美萍以为是甜的……”美萍两手握着水杯,漱完口委屈地撅起嘴,“你喝,裴裴也喝。这么苦,呸呸呸,美萍要吃糖糖!” 安平捕捉到一条险些被忽略的信息,“裴裴也喝这种汤了?”他剥了一粒糖喂给美萍,“美萍看到了?” “嗯!看到了。”美萍大力点头,咬着糖块含糊地答话,“黑乎乎的,跟平平喝的一样。”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美萍歪着头,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那个,什么是什么时候?” 安平失笑,给母亲理了理刘海,关掉电视,哄她进自己的房间去玩儿。 院子里已经没了人。安平推门出去,很不情愿地往操作间走。 他走到操作间门口,门刚打开一半,青年便乍着两只沾满面粉的手,欢天喜地地冲过来。 “安平!”他双臂一合就想把安平抱住。 安平往旁边一退,躲开他的突袭,顺手把他的围裙扯下来。 “安平~~” 青年软声软气地,黏糯糯地像刚出生的小猫。安平冷着脸不理他,喜好围裙,洗净手开始往面糊里加牛奶。 “安平……”青年收起玩闹的脸孔,惴惴地凑到安平身边,“安平你,真的生气了吗?” 这些天安平总躲着他,裴宿恒以为安平只是被小妹识破了两人的关系太害羞,没想到真的会生气。 “安平,你不用担心的,小妹肯定不会乱说的,她……” 安平猛地扭头瞪他,青年讪讪地住了口。 他不提小妹还好,一想到小妹回来后会怎么起哄看热闹,安平真想干脆出家算了。 裴宿恒耷拉着脑袋,木桩子一样戳在墙根罚站。 安平把勾兑好的蛋糕液倒进磨具里,抬头瞥他一眼,“到我房间去休息一会儿。美萍去她房里玩了,不会吵你。” “咦,我不累啊。离午睡时间还早着呢,我精神头可足了安平。” 安平一搭腔,青年马上神清气爽,生龙活虎地直往上蹦。安平眉心一皱,又立时乖乖站好。 “那你随随便便喝药做什么?” “喝药?” “美萍说你也喝中药了。身体,到底哪里不舒服?” “美萍……喝中药,没有啊……”裴宿恒满头雾水,想了半天才有点头绪,“中药……是不是说藿香正气水?昨天中午感觉有点中暑,就喝了一瓶。其他的真没有了。哈,美萍居然学会告状了。肯定是怀疑我在偷吃好东西吧?”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6 “快去躺着!” “什么呀,安平我早好了。我的身体你还不清楚吗,中暑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你到底听不听话?!” 安平很大声地把面团扔在案板。 青年吐了吐舌尖,不情不愿地往外走,“好了,我去就是了。安平不要生气。” 他走到门口,安平又突然道:“小兔子……” 青年嗖地转过身。安平还在垂头忙着打鸡蛋,可耳朵尖却隐约泛起一点可疑的粉红色。 “小兔子?什么小兔子?” 安平手里的动作猛然顿住,幅度很大地转过身子,完全背对着他。 青年低沉地笑出声,轻轻靠过来从背后抱住他,低头轻啄了下他泛红的耳尖。 “刚才的事,安平都看到了?”怀里的人没有反应,裴宿恒坏心眼地探出舌尖,舔了舔安平的耳廓,“是,吃醋了吗?” 十五 十五 安平扭著身子挣扎。青年贴著他耳边,发出“嘘嘘”的声音,像哄孩子一样让他安静下来。打开放在橱柜上面的保温箱,从里面拿出一只奶白色小兔子形状的起司蛋糕。 安平闹别扭的这几天,裴宿恒每天都会特地做一只小动物形状的蛋糕哄他开心。按十二生肖的次序排下去,今天刚好轮到小兔子蛋糕。 “这才是给安平的。本想下午出去买点樱桃,给安平配著做下午茶的。” 安平的睫毛抖了抖,用指尖戳了戳小兔子短短的小尾巴。 “给人的那只是用面团随便捏著玩儿的。没什麽意思的,真的。” “嗯……”安平把头埋下去,声音小的几不可闻。 “现在不生气了?”青年抱著他,左右摇晃一下。 安平抓住他的臂弯,很小声地咕哝,“捏著玩的,也不要给别人……” 胸腔里仿佛盛开了一朵烟花。裴宿恒贴著安平的面颊,眼眶竟有些湿润。他不住地点头,一遍一遍地承诺,“好,好,不给别人。以後,再也不给别人了。” 两人抱在一起,也不知站了多久。脸颊相贴的地方热出了一层细汗,安平这才回过神来,手肘往後轻轻捣了一下裴宿恒,“快去休息,不然不给你吃午饭。” 青年笑的贼兮兮地,缠上来贴著安平亲了好几下,“我要吃松鼠鱼,不给做我就不去睡。” “好好,都依你。快去快去。别腻得人一身汗。” “遵命,长官!” 青年似模似样地打了个军礼,一路迈著正步气势十足地走出去。走到窗口下,扭头给了安平一个飞吻。 安平转过头故意不理他,脸上却总忍不住一阵阵发热。 临近中午,安平把上午的最後一份蛋糕送到大堂,回到後院准备午饭。 裴宿恒睡得很熟,安平开门进去他也没有反应。虽说年轻体力好,但这段时间为自己的事担惊受怕,裴宿恒的精神和身体都饱受煎熬,说不累不过是强撑著。 把他乱伸的手脚放回凉被里,安平把室内的温度调高一些。从邻省回来後,裴宿恒便自作主张在每个房间都安上了空调。要不是安平拦著,卫生间他都想给挂上一台。 回到厨房,安平从冰箱里把早就收拾好备用的鱼拿出来。 裴宿恒对松鼠鱼分外执著,吃了多少回总也不腻。前些天安平跟著电视上的烹饪频道,学了一道特色石榴汁松鼠鱼,也算给他换点花样。 等鱼解冻的工夫,翻出早晨特地去市场买的甜石榴,捡了个大个的,剥皮取籽,榨成石榴汁。 刚把石榴汁里的碎果核滤干净,放在客厅的手机嗡嗡震动著响起来。安平急忙扔下手里的活,跑过去接起来。 他怕吵醒裴宿恒,一直出门走到院门旁的墙角边,才压低声音“喂”了一声。 电流干扰的滋滋声过後,齐荣钊的声音略显模糊地被输送过来,“怎麽这麽久?” 安平登时像被敲了一记闷棍,抓著手机脑子都木了。 七月份齐荣钊的公司上市,工作千头万绪多如牛毛,男人忙得晨昏颠倒一时没能顾上安平,连每周提醒他注射的电话都临时中断了。 这份无意中的疏忽,让安平暂时躲过了一劫。但毕竟那把锋利的铡刀仍旧高悬在头上。齐荣钊只要稍微腾出点空略加留意,安平与裴宿恒,只怕明天就会变成一滩辨不出形状的烂肉。 “安平,你那边有情况?” 等了片刻听不到回音,齐荣钊的声音沈了几度。安平心惊胆寒,强打起精神应对。 “没,没有大哥。美萍在补觉,我怕吵到她。” “美萍啊……”男人悠长地拖著尾音,语气带上了笑意,“还那麽调皮吗?之前跟你提过的那座森林城堡快要建好了。美萍见了肯定会喜欢的。” 安平诺诺地不知如何回话,只好干巴巴地道了声谢。 所幸男人的心思似乎不太专注,并未察觉他的失常,径自飞快地说下去,“安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公司正式挂牌上市了。总算可以不在泥潭里打滚了。过年再去祭拜老爷子,他可不能再骂我了!” 四十出头的大男人,话语间跳跃著丝丝掩不住的兴奋,霎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奔放的青年时代。 “真的吗?!太好了大哥!”安平也不由得跟著激动起来。不论他如今存了什麽打算,齐荣钊是他大哥,这点永远不会变。他期望他能够顺心如意幸福美满,就如他期望自己,能与裴宿恒有个圆满的结局,“大哥,大哥!大哥最棒了!一直一直都是最棒的!” 男人爆发出爽朗的笑声。明朗的声线欢快地小鼓槌一样锤击著话筒,“小傻瓜。我的小傻瓜激动地快不会说话了。” “大哥……”安平受到感染,也轻轻地笑出声。 “安平,照顾好自己,”齐荣钊收起玩笑,细心嘱咐他,“最近我还分不出精力去顾全你那边。这个关键的节点上,也许会有些意料之外的异动。你要多加小心。” “放心大哥,我会注意的。” “好。那就不打扰了,免得平平会嫌我烦。” “怎、怎麽会!大哥,我,我……真的是美萍……” 安平猜不透齐荣钊是不是觉察出了什麽,简单的一句话把他惊得寒气直冒。 男人却又浅浅地笑起来,“你呀,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小傻瓜,”停了一停,又低声缓言道:“安平,有没有想大哥?” 安平只想快些敷衍过去,张口要答应,心尖却像被剪开一个缺口,痛得说不出口。男人在那边催促,他只得忍著没来由的心悸,含糊地遮掩过去。 “那,叫声老公听听。”齐荣钊突然要求道。 脑仁里像钻进了一把尖针。安平握著手机的手都开始发抖。喉咙里如同塞进了一团棉花,连气流都无法通过。 “安平?”话筒那边的声音明显变得疑惑。 安平闭上眼睛,指甲抠进掌心里。 “老,老公……” “乖……多保重。”男人低笑著,心满意足收了线。 安平一手抵在墙壁上,垂著头胸膛急剧起伏。铺天盖地的负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7 疚感砸在他的脊背上,让他几乎无法站立。脑子里无数嗡鸣地声响在尖叫。他压著胸口缓了好久,才艰难地透出一口气,骤然脱力的身体恢复了些微力气。 没关系,这只是权宜之计。他会找机会跟齐荣钊说清楚。 只有这一次,真的只有这一次。以後,他再不会做对不起裴宿恒的事。 安平擦干净渗出眼角的水痕,调整好情绪,动作迟钝地转回身。 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穿著拖鞋的脚。 安平愣愣地看了很久,突然惊恐地抬起头。 裴宿恒紧贴著他站在对面,一双想要拥抱他的手臂僵直在半空,水亮的眼睛里,翻涌著死灰般的绝望。 十六 十六 安平很小地惊叫一声,手机掉在地上。 “老公……你,你喊谁老公。” 安平双手捂住嘴。裴宿恒眼中的绝望一下下凌迟著他。如果可以,安平宁愿拔掉舌头,把刚才那些扎进青年心头的话,嚼碎了和著血吞下去。 “是那个人,对不对?” 承受不住步步紧逼的责问,安平垂下头,逃避裴宿恒刀子样的视线。 青年喘息加剧,陡然爆发。 “他那样对你你居然还想著他?!你居然还想著他!!” 安平浑身抖了一下,更紧地贴在墙角里。 裴宿恒紧盯著她,灭顶的绝望被呼啸而来的失望吞没。他曾经那麽喜欢安平的温柔平和。可这份温软,竟也能化身成厉刺,将他艰难攒起的一点信心,戳刺的体无完肤。 裴宿恒大口喘著气,向後倒退了两步,突然转身向外走。 安平整颗心一下缩紧,扑过去抱住他。 “没有宿恒。我没有想他真的没有!你信我!” 裴宿恒想掰开安平的手。安平太用力,一时掰不开。青年攥著安平一根手指,用上蛮力往外抠。安平疼得抽了一口冷气,青年慌忙松开手。 舍不得。还是舍不得。就算他把自己的心捏碎了当垃圾一样踩地下,还是舍不得让他受一点点苦。 青年闭目平息了好一阵,握住安平横在他腰间的手臂,尽力控制著情绪开口道:“我不走。安平,你先放开我。” 安平不敢放手,又怕再惹裴宿恒生气。挣扎良久,不安地把手臂拿开。 裴宿恒走回去,捡起安平的手机,翻开刚才的通话记录。 “给他打电话。” 青年把手机送到安平面前。 “跟他说清楚。告诉他你现在跟我在一起,你要跟他正式分手。” 安平微张著口,瞳孔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惧而猛然放大。 “别害怕,他不能把你怎麽样。”裴宿恒逼到安平跟前,将手机塞进他手里,“他是个商人,公司又刚刚上市。这个关键时期,他不会给自己惹麻烦。” “不,不可以,不可以……” “可以的,”裴宿恒把安平逼到角落里,让他无路可退,“你也不用担心我。我虽然不受家里重视,但终归是唯一的法定继承人。家里不会让那个人为所欲为给他们丢面子。所以安平,现在是跟他断绝关系的最好时机。快打给他,快点!” 青年抓起安平的手,拿著他的手指按到拨号键上。安平仿佛触到了沸腾的热油,手掌神经质地一甩,把手机摔了出去。 裴宿恒愣住,怔怔地低头看著後壳摔得碎裂的手机。他兀地笑了一下,再抬头面对安平时,眼里刚刚燃起的希望,已化成了一堆灰烬。 “你就这麽爱他?你就这麽舍不得离开他?即便他根本不把你当个人看!” “不是,宿恒,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我傻,我真的太傻了。你宁愿自尽都不肯违背他的意愿。我居然会傻到以为这不是因为爱。” “你不傻,宿恒,你,你……” 安平极力地想辩白。裴宿恒却不愿再看他。他低垂著头,扶著墙壁一步一步向院子外走去。他走的很慢,背上似乎压了千斤重的石碾,稍不留下,就会被压垮,丢脸地跌倒在安平面前。 “宿恒……”安平跑过去,贴著他的胸膛,手臂环抱住他的腰身,流著眼泪不断祈求他,“宿恒,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会找机会说清楚的。真的宿恒,你信我。只是,只是今天不行而已。破坏了他的好心情,他会生很大很大的气。以後,以後我一定会找机会。我……” “没有机会了。”裴宿恒万念俱灰地打断他,“心情好的时候你都不愿说,等他心情不好了,你要拒绝的理由只会更多。松手安平。我如你的愿,我不烦你了。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我讨人烦吗。我以後再也不烦你了。” “我没有烦过你!我爱你我爱你啊!” 安平更紧地抱住青年,第一次毫无顾忌地表白自己的心迹。在即将又一次被抛弃面前,所以的顾虑都不再存在。 “宿恒我真的爱你,真的!早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爱上了。你信我啊!” 安平眼泪横流。太过丰沛的泪水急速地涌出眼眶,让他看不清裴宿恒的表情。他想擦擦眼泪,又生恐一松手青年就会跑得无影无踪。他只能将脸紧贴在青年胸口上,恨不得让自己与眼前这个爱到骨血中的人融为一体。 “我爱你。除了你我心里谁都没有!你一定要相信一定要相信!” 裴宿恒颤抖著慢慢回抱住安平。这些告白,如果在那通电话之前听到,他会有多麽开心。他是甘愿折十年的寿命换安平一句真心的“我爱你”的。他不是个较真的人。有时候他宁可藏在谎言里,凭借一点幻想,卑微地护著那点随时都会溜走的爱情。可谎言总有戳破的一天,像一只长矛刺透他的心脏,让他没法再自欺欺人。 怀里的人,一滴眼泪,一个忧伤的表情,都会让他心疼不已。如果可以,他多麽希望自己还能相信他。 青年捧住安平的脸颊,让他面对自己。手指温柔地擦净他满脸的泪痕。 “我也相信你的安平。我比谁都想相信你会爱我。”他苦笑著,眼泪滑下来,“可我办不到,我没法再装作什麽都看不见。” “不,宿恒,你听我跟你解释。我……” “那条手链你一直都戴著。” 安平的身体陡然僵住。 “我回来之後,一次都没见过它离开你的手腕。就连,就连你要抛下美萍的时候,你还是戴著他。” 安平慌忙收回手臂,无措地往下扯手链。他慌得手指不听使唤,指甲将手腕划出一道道红痕,手链还是摘不下来。 裴宿恒握住他的手,把他划伤的腕子包在手心里。 “不用了安平。就算没有这条链子,也改变不了什麽。”青年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还记得我们的初夜吗?” 安平忙不迭地点头。青年又笑了,眼泪却更加密集地落到安平的脸上。 “那个时候,你喊得也是那个人。” 安平倒抽一口冷气,手脚变得冰凉。 “那是我这辈子的第一次啊安平。可你一直在喊著别人……” 裴宿恒再也撑不住那个不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8 成形的笑容。他握著安平的手捂在自己脸上,让那些压抑的委屈和愤怒尽情地流淌。 “对不起安平,我撑不下去了。我没办法再听你,听你喊他老公。我怕会受不了杀了他。对不起,对不起……” 青年放开安平,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院门外。 安平的身体晃了晃,虚软地靠在墙壁上。他想追出去,告诉裴宿恒那都是误会。他没有在做爱时想著别的男人,他是在担心那人会伤害他。 可现在再说这些,还有谁会信。 他为那个孩子著想的太少。总是仰仗著他的宽容,肆意挥霍他对自己的感情。 他明白的太晚,没有给他们之间浇灌过一点信心。那份靠一个人苦苦支撑的爱情,无法再经历丝毫的打击,只能落得无疾而终的下场。 安平抱著手臂环住自己,身体仍旧冷得发抖。 他仰头看著枝叶浓密的茶花树,走过去抱住树干。 “宿恒,”他把脸贴著粗糙的树皮上,一遍遍默念,“我只爱你。真的只爱你。” 十七 十七 下午裴宿恒便没再过来。有事忙的时候还不太难捱。等铺子打了烊,安平陪著美萍玩儿拼图,心里像长了草。 天逐渐黑透。美萍揉著眼睛嚷嚷著饿了。安平把咬得出血的指甲从嘴里拿出来,去厨房准备晚餐。 做菜时,安平不断提醒自己只做两人份的便好。摆上碗筷,发觉还是做多了。安平略作犹豫,便把多出来的饭菜都倒掉了。 他要重新学著适应只有自己和美萍两个人的生活。他没有资格沈浸在悲痛里自怨自艾。 美萍睡下後安平去洗澡。伤口没有痊愈,洗澡前要先用保鲜膜把胸部缠紧,防止伤口进水感染。 之前这些都是裴宿恒帮他做。他只管抬著手往淋浴头下一站便万事俱备。今天头一回自己动手,笨手笨脚的半天没裹好。 心里烦躁得很。安平随便裹了两下,扔掉保鲜膜打开淋浴。 浴室的门突然被很大声地拉开。安平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人一把从淋浴底下拉开,水流也同时停掉了。 “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麽这麽胡闹。”裴宿恒板著脸孔,拿起被安平仍在洗手台上的保鲜膜,“手抬起来。” 安平的眼睛迅疾浮起一层雾气。他抓住裴宿恒的手臂,仰头急切地望著他,“宿恒,你,你不走了吗?” 裴宿恒不理他。仔细给他过好伤口,再用透明胶带沾好接缝。 “宿恒?”安平攥著他的衣袖摇晃。 青年看他一眼,眼角微红,“等伤口拆了线,我便走。” 安平咬著唇,忘记了羞耻,身体打著颤,整个贴到裴宿恒怀里,“那就让它再裂开好了,让它感染烂掉好了。” “你敢!” 安平目光灼灼,伸手便去扯背後的胶带。 裴宿恒单手握住他两只手腕,将他推到淋浴下。管道前端的冷水冰柱子一样砸了他一身。 一周後小妹看完比赛返程。到家匆匆放下行李,便兴高采烈跑到安平这边分礼物。 小丫头在外面疯得成了野丫头,肤色晒得更健美,眼里波光盈盈,亮得像小溪中闪动的银芒。 她从一只长方形的盒子里拿出两只瓷质水杯,郑重其事放到安平面前,“一只给平哥一只给小裴。这叫一生一世一辈子。” 造型很别致的情侣口杯,侧边的线条凹凸起伏。左右手分别握住杯子的把手,往中间一对,两侧的曲线便能咬合成两个热吻中人的侧脸。杯身上一只印著安平的照片,另一只则是裴宿恒的。小妹精心挑选的侧身照,杯子何在一处,便似他们在亲吻。分开了,也似在遥遥凝望著对方。 “喜欢吗?”小妹忽闪著眼睛,趴在桌子上问。 安平握著印有裴宿恒照片的那只杯子,轻轻笑了笑,“很别致。谢谢。” 小妹的小脸变了几变,最後定格在十足扭曲的状态,“搞什麽吗!平哥难道不是应该马上扔掉杯子红著脸跑开吗?笑成这样我很不习惯好吧。” 安平还是笑。手指执拗地抚摸照片上裴宿恒的脸庞。 小妹又换了一副八卦脸,鬼鬼祟祟凑上来,“喂,平哥,你们什麽时候开始的?告诉我吧,快告诉我吧,我好奇的心里都快爬出虫子来了!” 美萍趁著他们说话,踮著脚跑过来,抱起另一只杯子就跑。 “啊,美萍美萍,你的礼物在这里!” 小妹抓起金发的洋娃娃去追她。两个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东躲西藏,豆豆也跟著撒欢,鸡飞狗跳的,闹腾到一身大汗,小妹才把杯子换回来。 美萍搂著新到手的洋娃娃尖著嗓子咯咯笑。小妹半弯著腰大口喘气,“平哥,你都快把美萍养成新时代女超人了。这体力,比我好太多了。” “不能跟她闹的。她一来了劲头就不知道累。”安平拿大毛巾给小妹擦汗,“晚上别回家了。想吃什麽?我给你做。” “好啊好啊!我要排骨炒年糕、花生鸡丁、咖喱牛腩、鸡肉蛋卷,还有还有,还要松鼠鱼!我要把小裴爱吃的松鼠鱼都抢光!让他整天诅咒我喜欢的选手落选!啊啊啊都怪他那张乌鸦嘴,我家宝宝只得了第四!” “你呀。”安平失笑,揉揉她的头,“去跟美萍一起看动画片。做好菜咱们就吃饭。” “嘿嘿,还是平哥对我好~~”小妹拉著美萍打开电视,屁股刚沾到沙发又突地蹦起来,“我先去把这只杯子拿给小裴。他一高兴兴许能把那只不太用的psp给我。” 小妹拎著印有安平照片的杯子往外跑。安平来不及关掉炉火,抓著锅铲拦住她。 “小妹!别去了……宿恒他,不一定会喜欢。” “放心吧!你都喜欢,他肯定乐得大牙砸脚面上。” “小妹小妹!宿恒就要走了。别再去打扰他了。” “要走了?”小妹瞪著大眼睛,跑回安平身边,“为什麽?他不是说,他家里人都同意他来这边学建筑了?为什麽又要走?” “他……” 安平吞吞吐吐,捏著锅铲,不知该如何解释。 裴宿恒说等他伤口拆了线便走。他已经拆线三天,伤口不怕水了。洗澡也不再需要别人帮忙。裴宿恒虽然还没定下要离开的确切日期,但这些天,除了在他不方便时照顾他,也没有特意找他说过话。甚至他趁著淋浴时的便利,不止一次厚著脸皮向青年示好,也都被一一无视。到了这等地步,即使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裴宿恒已彻底对他死心了。 他已亏欠了裴宿恒太多。如果离开自己是他的愿望,那麽,他便放手吧。 “总之,小妹你不要去了。不如,不如来帮我做菜吧,你不是一直想学吗……” “是不是他不要你了!”小妹脸色突变,蛮横地打断他,“是不是?说呀,是不是?” “小妹,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八蛋!怪不得没在铺子里看到他,居然躲起来去学那些花花公子的做派!看我不剁碎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09 了他!” 小妹怒气冲天,扭头三两步便跑得没影。 安平追到院门口,美萍又在屋子里大吵大嚷。胸口憋著气发泄不出,安平砸了下门板,紧拧著眉头回去。 在厨房里忙著,安平也心绪不宁,隔几分锺就看一眼窗外,生怕小妹去跟裴宿恒闹出乱子。 还好布好餐桌後小妹便回来了,看脸色倒没有生气吵架的迹象。安平略微放下心。 吃饭时小妹只顾著跟美萍玩闹抢菜,也没提起裴宿恒。 晚饭後小妹又陪美萍玩了会儿,之後安平送她回家。走到小巷尽头,小妹一前一後踮著脚道:“平哥,明天我约了小何去野餐,你也来吧。” 小何是小妹男朋友,家里是前街开餐馆的。安平他们都称呼他是小老板。小老板跟小妹恋爱近两年,整个青衣巷的人几乎都知情,唯独老王和王婶还被蒙在鼓里。 “那怎麽行。你今年课业忙,很长时间没跟小老板出去玩了吧。你们去吧,我就不掺合了……” “小裴也去。” 後面的话被硬生生截断,安平半张著口,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去吧,我带你们去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野餐。你们肯定会喜欢的。” “小妹,我……” “平哥,”小妹抽抽鼻头,握住安平手心,“平哥你一定要幸福。别放弃,听话!” 这个臭丫头,平日一副没心没肺永远长不大的模样,偏偏偶尔成熟一回,便懂事地叫人心酸。 “好。我去。” “嗯!”小妹大力点头,明朗地笑了,“穿帅一点哦,迷死他。哈哈哈。” 果然又开始不正经。安平轻轻弹了下她的额角。 小妹捂著额头跳开,“敢欺负我,我让我家小何跟你家小裴决斗!哼~”倒退著蹦了几步,向安平挥手,“我回家了,平哥回去吧。快回去挑衣服。” 转回身,小鹿一样在路灯下跃动著,很快便看不见了。 安平缓慢地走回家。十点锺准时漱洗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起身把衣柜里不多的衣服轮流穿戴一番,挑出了一件看上去比较年轻的长袖t恤搭淡蓝色牛仔裤。 把衣服搭在床头。安平回到床上,渐渐睡著了。 十八 十八 小妹的爱情圣地,是城乡交界处的一片河谷。这里离市区远,来的人少。若在路边大略看一眼,风景只是一般。耐心穿过一大片散布著建筑垃圾的乱草堆,迎面而来的明山秀水绿意盎然,著实别有一番天地。 他们四个人骑了两辆电动车。小妹从後座跳下来,扑到厚实的草甸子上打滚。小老板看著她嘿嘿傻笑。 远处山坳里的泉水,汇成小溪缓流而过。安平便在小溪旁边的一片草地铺上餐布。背後是一棵参天大树,撑著云朵般平铺开来的绿荫巨伞。风从山谷撩著水汽吹拂而过,清凉的似乎提前跨进了秋季。 餐布太大,安平跪在地上抻边角。小老板想去帮忙。小妹拉住他,“去踩点野花,我给你编花环戴。”小老板喜不自禁,乐颠颠往花草最浓密的下游跑。小妹嚼著爆米花,慢悠悠跟上去。 裴宿恒动作最慢。他停好车子背上画夹,四处打量周围的风景。 本来他是没有心情过来郊游的。小妹极力游说,说这里景致清幽非常适合写生,犹豫了半天才决定跟过来。 沿著溪流走了一段,最後在安平对面选了一个位置,把画夹安放好。一抬眼,安平还跪趴著跟那块巨幅餐布奋斗。爬来爬去的,活似一只被累坏的小蜜蜂。 裴宿恒皱眉。暗自埋怨小妹弄这麽大一块餐布,简直就是成心累人。巴巴地把人都拉来又不肯帮忙,什麽事都推给安平。 安平撑在地上的手臂抖了抖。裴宿恒扔下画笔,越过小溪,“我来。你去拉著那边。” 安平呆了呆。抬头看到他,便抿著嘴笑。他脸上出了一层细汗,双颊粉红,微微一笑,便好似粉绒绒的花苞倾吐出一星花蕊。 裴宿恒脸上直往外冒热气,赶忙垂下头,後颈都泛起浅浅的红晕。 他不敢再乱看。把装食物的篮子拎过来,便急匆匆蹿回画架旁,挨个往调色板的凹槽里挤颜料。挤了五颜六色一大堆,才想起他是想简单点勾个风景素描的,弄这麽多颜料出来根本用不上。 裴宿恒暗骂自己没出息。又忍不住从画夹上缘悄悄向对面偷看。 安平正抱著食物篮,拨弄里面的零食袋子。他今天一身浅蓝。宽松大t恤上印著一只很可爱的卡通鹿宝宝。 他面相本来就年轻,这身打扮又把他往下拉了好几岁。安安静静并膝坐在铺著光面布料的草地上,身後是一片片会随风流动的翠绿,细碎的阳光沾在他的发梢上,亮晶晶闪著金芒。 裴宿恒一时恍惚,直觉他便是这美丽山谷中的精灵。他白皙的手指轻轻一挥,这山峰绿树下一秒便会天翻地覆。 安平似乎感觉到有视线一直追随著他,动了动,抬头往这边看。 裴宿恒飞快撇开头,心脏一窜似要从口里蹦出来。 安平只随意望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裴宿恒却不敢再看他。视线几度徘徊,轻轻落在隔在两人中间的小溪上。 源自山泉的溪水清澈明透,安平映在里面的影子,像照在镜子里一样清晰。 裴宿恒看得专注,不自觉便拿起炭笔,将那山水与坠落其中的精灵一同细细地勾画下来。 小妹跟她家小老板像两只憋坏的小狗,四处蹦躂著撒欢。跑回来拎几袋零食饮料,转眼又不知野到了哪里。 安平心里清楚,小妹其实是在给他创造机会,好同裴宿恒好好单独交流一下。 可裴宿恒似是早就防备了这一手。提早搬著画架远远躲到对岸,小妹一离开便埋头苦画,一副沈醉山林心神陶醉的模样,连正眼都没往这边看一眼。安平纵使有满肚子的话想同他讲,也全被他冷冷淡淡堵在嘴边上。 一个人守了半天食物篮实在烦闷。安平除了鞋袜,脚丫伸进水流中,脚趾头动来动去,自娱自乐踩水底的鹅软石玩儿。 山里的水温度低,脚在水里浸了一会儿,寒意便透到小腿。 但跟心底的冰冻比起来,这点寒冷根本算不得什麽。 水中裴宿恒的倒影被安平搅碎。安平停下动作,看著那破碎的影像,摇动著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打碎的影子可以还原。有了裂痕的心,却无法再保持最初的热情。 对青年的感情,从激烈抗拒到被动接受,再到後来的欲罢不能,每一步走来,都是煎熬多过甜蜜。 自生死间翻滚过一回,终於看透,终於放下过往的纠结,岂料缘分却已用尽。 上天给过他机会,错过了便没法再回头。 其实,分开了也好。 安平把下巴抵在膝盖上,凝望著水中的影子。 分开了,便不用担心裴宿恒的前途,也不必烦心他家里的事,更主要的是,齐荣钊再也不会威胁到青年的安全。 这样一算,原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0 来自己还赚到了。 安平苦笑一下,眼睫间浮动起一团水汽。 一块小石子砸进水面,哗啦溅了安平一身水。 惶然抬头。裴宿恒在对面拧眉瞪著他,“不要把脚泡在溪水里。这里的水太凉。” 面色冷凝,口气也略带不耐烦。安平的心却突然跳进了一只小兔子,砰砰砰,跳得他胸口火热。 装作很自然地站起来,赶忙趁机跟裴宿恒搭话,“没事。天热,泡一下倒觉得很舒服。”顺势趟著溪水想走到对岸,“在画什麽?能不能让我欣赏一下?” “没什麽!很乱,别看了!” 裴宿恒受惊一般,猛力合起画夹紧抱在胸前,生恐会被人抢了去。 安平愣在溪水中央,通体冰冷。 “小妹呢?怎麽一直没见她的人?” 裴宿恒把画架和小马甲都搬回来,与画夹一同扔在草地上。 “走了。你画的太入迷。她走时便没打扰。” 安平默默退回去,擦净脚穿袜子。 “走了?”裴宿恒这才发觉天色渐暗,西面的山头被晚霞映得一团火红,“的确很晚了。那,那我们也走吧。” 他俯身收拾东西,手忙脚乱的,薯片瓜子洒了大半包。 安平望著他刻意转过去的背影,暗暗一咬牙,破釜沈舟道:“宿恒,我有些事想跟你说。是关於,关於我跟,他的。” 青年的身体明显一顿,口中却不放松,“不用了。我没有兴趣。” 安平登时像被甩了一巴掌,脸颊涨得火热。 眼看青年把杂七杂八的零食都收好,开始叠那块大大的餐布,安平狠心撕下自己最後一块脸皮,“宿恒,我过去跟,跟他的那些事,没对你讲清楚,不是不在乎你。而是,而是怕,怕你会嫌弃我。” “你有没有良心?”青年猛地转身正对安平,目眦欲裂,“我嫌弃你?我恨不得把整颗心挖出来让你吃下去!你还怕我会嫌弃你!嫌弃你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你到底请不清楚?!” “是。我知道我很傻。可是……”安平喉头哽咽著,强迫自己说下去,“可是以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真的觉得,觉得他是,唯一一个不会嫌弃我的人。” 裴宿恒双拳紧握,猛地把脚下的一只食物篮踢翻,“安平!你真的想让我去杀了他,是不是?” 安平很缓慢地摇摇头,眼中的悲怆,比他身後幽深的山谷还有深邃,“宿恒,那是因为,是他救了我。十多年前,我被轮暴的几乎丧命时,是他救了我……” 最意想不到的答案闷雷般斜劈进脑子里,裴宿恒半张著口,一瞬间魂魄都都被打散了。 等扭曲的世界重新组合成原貌,安平已经脱力地瘫软在地上,一只脚无力浸在水中。 裴宿恒跌跌撞撞冲过去,将他抱在怀里,“没事了安平,没事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不要再想!” “宿恒,”安平抽著气,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没有想著他。可,可他是我的恩人。我不想,不想伤他的心。” “我明白了,都明白了!是我不好。我幼稚又自私。安平,别说了,咱们回家好不好?回家我给你做蛋糕吃。” 安平抓住青年的衣襟,微抬起头,看著爱人布满担忧和心疼的脸孔。他身体里涌动起无数的勇气,足以叫他去抵挡那些不堪回首的丑陋过去。 “宿恒,我想都说出来。把我跟他的过去都说出来,毫不隐瞒。” 说出来,从此不必再承担隐瞒的负担。像自己爱的这个人一样,也变成一块透明的水晶,心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一望见底,更纯粹地去爱对方,更坦然地去被对方所爱。 裴宿恒望进安平的眼底,良久,将他更紧地抱进怀里,轻轻地点头,“好。别怕,我就在这里。” “嗯,我明白。”安平细糯地应著,脸颊紧贴住爱人的脖颈,“那一年,我跟你一样大。” 十九 十九 父亲去世後,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精神也变得恍惚,时常自言自语,对著空气又哭又笑。 安平父母亲两边的家族人丁都不兴旺。外公外婆前几年去世後,母亲这边就没有了可以依靠的亲人。 只在北京,还有一个父亲的同院的表叔。老人家无儿无女,多年来视安平的父亲如亲自。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悲痛之余嘱咐安平带母亲去北京,好尽快给母亲治病。 从家乡到北京,安平跟父母亲走过几次,路算是比较熟。谁想这次中途转车时,却被人偷了钱包。钱包里装著他们母子仅有的几百块钱。安平急得上火,搜遍全身也只找出买早餐找回来的三块钱。 半路上人生地不熟没处筹钱。叔公年纪大了,这次安平跟母亲去北京的车票钱都是他老人家寄过来的,安平没脸再找他要钱。 思来想去,只好先找一小旅馆住下,再想办法赚足路费。 只要不挑剔,工作并不难找。那时全国都在大兴土木,各种摩天大楼雨後春笋般破土而出。安平转了一天就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工地。活不复杂,搬砖石活水泥,工钱一天一结,做够十天就足够买车票、付房租,余下的还能给叔公买点礼物。 安平立刻上工。那时母亲还能照顾自己。安平早起赶去工地,晚上不管多晚都会回旅店,只有中午一顿饭在外面吃。他不多话,干活不太熟练但肯下力气。偶尔有人抱怨他拖慢进度,陪著笑脸说几句好话,一般人也就不再难为他。 干到第八天时,管安平他们的包工头家里有事,临时让他侄子顶上来替他管理人手。 这人姓孙,从安平刚进工地就看安平不顺眼,经常找茬绊他一脚蹭他一下,克扣几块工钱,还总爱支使安平端水点烟地服侍他。 他生的粗野健壮,为人蛮横霸道,据说在家乡就是有名的一霸。整个工地没人愿意招惹他给自己找麻烦。好在平时有他叔叔在上面压著,他还比较收敛,安平也识趣地尽量避开他,情况并不算太糟糕。 他叔叔走後,姓孙的迫不及待开始发难,动手动脚,还把安平堵在没人的角落扯衣服。 事态发展到这种程度,安平不敢再惦记那几十块工钱,借著工友喊他搬运砖料的空,不声不响溜出了工地。 可命运似乎总爱跟他开玩笑。跑到半路突然腹痛如绞,腿间顷刻涌出股股热流。 前些年他自己把身体折腾坏了,月事一向不准,可这次居然离谱地提前了十几天。安平丝毫没有准备。他心里的恐惧达到极点。既怕姓孙的会追上来,又怕路人会发现异状。越是紧张对疼痛的感知越是强烈。腹部似有千百把匕首在翻搅。安平咬牙强忍了几十米,脑中兀地眩蒙不止,昏在了路边。 泼在脸上的酒水把安平激醒过来。酒精太呛,他睁不开眼。浑浊的臭气和男人粗鲁的咒骂声率先冲进鼻腔和耳朵。 感觉到衣服都被扒光了,身体被麻绳紧紧捆绑著,安平惧怕地抖了一下。 一直破皮鞋立刻凶狠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1 地踢上他的下体。 安平痛得尖叫。 一群男人骂骂咧咧地大笑起来。哄笑中有个熟悉的声音跳出来,是那个姓孙的。 “怪不得整天一脸欠操的骚货样。妈的,原来真是有b的怪物!” 他一边说著一边走到安平身旁,散发著恶臭的胶鞋踩在安平的阴茎上用力碾压,“有个b和後面的屁眼用就够了,这个玩意儿就多剁下来吧。” 身体的痛苦和爆发的笑声,让安平痛不欲生。 他们喝酒划拳,玩弄他的肉体为乐。最开始是用所有可以利用的工具插进他的花穴和後庭,看著他在地上翻滚便放声大笑。後来他们用安平代替罚酒,谁划拳输了谁就去上一次这种“恶心”的怪物。 那是真正的地狱。 男人腥臭的阴茎没有间歇的一次次攻击安平的身体。後半夜,这帮禽兽彻底失去理智,甚至两三个人一起施暴。 安平下身的穴口和嘴巴,灌满了令人作呕的精液。下体撕裂的血跟经血混合在一起,整个房间像是一块浸透了污血的棉花包,肮脏而冷酷。 那场暴行持续了整整一晚。他们失去兴趣之後就继续用工具侵犯安平。似乎只要看到他痛苦,他们就能获得莫大的快感。 他们根本不把他当作人。 他是个怪物,能让他们血脉愤张肆,可以毫无顾忌发泄兽欲的低贱的怪物。 天亮之後,那帮整日跟姓孙的勾搭鬼混的小混混才离开工地。姓孙的把安平踢到墙角,用狗链拴住他,扔给他一块沾满了酒渍甚至是尿液的馒头,把门牢牢锁紧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工地上工。 安平从疼痛和绝望中挣扎著醒过来,想找办法逃出去。可弄清楚囚禁他的场所後,他只能再次被绝望吞没。 这所临时牢狱在工地很偏的一角,是以前废弃的工房,极少会有人经过。墙壁上唯一可以换气的窗口,被那帮人事先堵死了。 安平全身脏污趴在地上,身体的颤抖连带著狗链丁丁作响。他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完了。用最丑陋、最下贱的姿态死去。然後变成一堆烂肉,被扔出去喂野狗。 然而死去并不是最糟糕的。那群恶鬼的兴致还有减退,想死都不被允许。 无休止的暴行一天天持续,到最後安平已经失去时间流逝的概念。他的大脑麻木生锈,混混沌沌一团空白,失去痛感也失去了羞耻心。他真的如他们所愿,变成了一只真正的畜生,裹在烂麻袋里,跟工地上的狗一样,趴在地上吃他们让过来的狗食。 大约七天之後,安平瘦的皮包骨头,只剩下一口气。神情呆滞,与痴呆无异。 人若真的死在手里,总归有些麻烦。姓孙的决定,联系一家马戏团把安平卖出去,最後多多少少赚一笔。 小混混都跑出去四处搜罗买家,除了一日给一次饭让安平保住命,姓孙的也不再过来。 只有工地上大条看物料的大狗。姓孙的花样百出,曾经把它拖进来让它跟安平抢肉骨头吃。它记住这里有美味,还天天不忘跑来扒门。 接下来的事,安平都是在获救後断断续续听齐荣钊讲的。 男人说的极简单,只说当年那工地在建的写字楼,他也投了股份。回国时顺便去转转查看施工进度。临走看到远处角落里,一条大狗疯狂挠抓一间破屋的门板。他感觉情况不对,便冲过去踢开了门。 安平对这些全无印象。他那时跟个直挺挺的植物人没什麽两样。最後一点生理本能让他会吞咽食物,不至於马上饿死。神经感知已经降到最低。 但是,无论他的神智如何昏聩,他的脑海还是划下了隐约的痕迹,让他能够偶尔回忆起,在许久不见的阳光照进他瞳孔之後,那双向他伸过来的手。 还有那句“别怕,我带你走”。 那双手掌宽厚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雪白的袖口纤尘不染。它徐徐地向他伸出去,然後,把他满是秽物的手紧紧抓住。 在生命即将终结的一刻逃出生天。 那双温暖的手掌,烙印在安平心底最深处,永远永远,也不会磨损一丝一毫。 浅淡的月牙爬上天空,与西天欲坠的夕阳,遥遥相望。 溪水静谧地流淌著,把风的叹息,也轻轻地带走。 拥抱著身体的手臂,用力到使人无法呼吸。安平没有挣动。他紧贴著裴宿恒的胸口,感受到背後,早已洒满一片湿热的泪痕。 “那帮人渣!畜生!!我一定要让他们死无全尸!一定!”青年的戾气膨胀到随时都会爆裂。 安平微微推开他,擦拭他满面的泪水。 “没事了宿恒。早就没事了。那些人,应该也早就不在了吧……” 裴宿恒的眉痛苦地纠结在一起,抓住安平的手放在嘴边亲吻,“为什麽?为什麽当时向你伸出手的不是我?安平,我迟了十五年。安平!” “你没有吃到,没有的,”安平抱住青年,细细地吻他的唇、他的面颊,让他的眼泪沾在舌尖上,“只要以後你能握住我的手,就不会迟。” 裴宿恒望著安平,突然用力吻住他,将他推倒在草地上。 “宿恒,宿恒……” t恤被一把扯碎。青年分别按住安平的双手,让他的身体,用最坦诚的姿态裸露在自己面前。 “我不放手。这一世,来世,来世的来世,永远都不放手!” 二十(h) 二十 裴宿恒俯下身,从额头开始亲吻安平。眉间、眼睛、鼻尖、下颌……每一处都不放过。那虔诚的姿态,仿佛安平是他的信仰。 安平最初有些抗拒。空旷的野外让他感到不安。他下意识瑟缩著,想把身体蜷缩起来。 青年停下来,水灵灵的眼睛无辜地看著他,温润的好似一只无害的幼鹿。黑亮的瞳孔,闪动著“我是不是做错了”的疑问。 就这一个眼神,安平的身体跟胸口,顷刻软成了要融化的奶糖,从心尖上弥漫开甜软的香气。 他笑了笑,捏了捏青年的耳垂,轻轻吻一下,“来吧。” 裴宿恒的眼睛立刻精光闪亮。但他并不心急,他不想再让安平感到哪怕是一丝丝的勉强。他爱他,便要尊重他,除了幸福和快乐,什麽都不再给他。 和风般细柔的吻来到胸口。安平微微挺起上半身,方便青年将紧固著胸部的裹胸除下来。 停止注射雌激素後,安平一直在服用调理身体激素的中药。药方是裴宿恒特地去香港找那个知名老中医开的。坚持了这些日子,初见成效,隆起的乳房已经有减小的趋势。现在平躺下,胸前的线条,也只比普通男子稍微凸起一点。 但安平仍旧感到无地自容。被强迫变成女人,这是他人生中莫大的屈辱,更是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与十数年前的那场强暴一样,那一管管注入到血液的雌激素,再次击垮了他的精神,几乎让他彻底堕进炼狱里无法超生。 安平脸别向一边,背部细细地颤动。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2 青年上下轻抚著他的後背,沈默地安慰他。嘴唇沿著肩头的曲线,湿热的吻一路延伸到粉红的乳首上。 “唔……” 青年的舌尖反复绕著乳头打转,把那秀气的小果实舔的晶亮。 “不要……那里,不要……” 心里觉得羞耻,身体却无法克制地因为兴奋而打著颤。青年的舌头像生出了猫舌般的小肉刺,每一下刮骚都密实地贴合著敏感的乳首,把深其中的欲念唤醒。原本淡红色的乳尖肿胀成淫媚的豔色,羞涩地坚挺起来。麻苏的电流一波波在胸口堆叠,积攒著要叫人放浪沈沦的魔力。 安平还残存著一点自制力,想把自己可笑的胸部遮掩起来。裴宿恒欺眼疾手快压住他一侧身体,口舌舔弄著一侧乳尖的同时,手掌探上另一侧。 安平的身体毕竟没有完全恢复,乳房的脂肪略显丰满,青年的手握上去,便好似握住了一团绵软柔细的丝绒。丝滑柔腻的触感叫他欲罢不能,手下的力度不觉加重,幼嫩的乳房在五指的揉搓下变了形。 “啊……” 最原始的欲望自青年指间炸裂了。那个牵引著人间极乐的小精灵,划破痛楚的表皮,挥舞著魔法棒,钻进安平的四肢百骸,在他的每一条神经每一滴血液里,挥洒下疯狂的火种。 安平彻底抛开了矜持。他像只饥渴了千年的媚狐,急不可待地释放出狰狞的欲望。他挺动起胸膛,把乳头更深送入青年口中,双腿交缠著在草地上扭动,把身体扭曲成最魅惑的形态。用最浓烈的情欲最真实的面目,引诱年轻的恋人。 眼前这一幕,让初涉欲河的裴宿恒呆住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安平。他们的初夜太痛苦,安平自始至终不曾真正享受过,纯粹是因为顾念他才咬牙忍耐。 而现在,安平像一朵豔极的花苞,一点一点,一片一片,在他的面前盛放。将冶豔的美色坦荡荡地呈现给他。只给他,给他一个人。 躯体深处的野兽又开始嘶吼。青年重新扑上去,唇舌吸舔著,把细滑的皮肤咬在齿间,在安平胸腹烙下一个个清晰的深红印记。舌尖伸出来,反复在安平肚脐里打转,把那可爱的小小凹窝涂抹得水亮。 安平焦躁地皱紧眉心,推开似乎不懂得该如何掌握节奏的青年,双眸半合著,向前挺了挺腰。 裴宿恒心领神会,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把安平的牛仔裤和内裤一起扒下来。 那双白皙赛雪的长腿完全暴露出来。衬著身下深绿的青草,那抹雪白竟亮得有些晃眼。 青年的呼吸更加急促,全身的血液瞬间点燃,热量以惊人的速度向下腹汇集。他手忙脚乱扯掉自己的衣服,胡乱扑压上去。两人都已挺立的阴茎碰在一起,青年猛地抽吸一声,登时便险些射出来。 肩背的肌肉陡然纠结成一团团硬块,手一碰到眼前这具等待著自己爱抚的身体,就抖得不成样子。 青年羞愤欲绝。他真没想到自己这麽没用。上一次仗著安平醉酒,神智不太清醒,还能凭著冲动进行下去。这一回,一想到自己笨手笨脚毫无经验,再被安平迷离的眼神轻巧地一瞟,他就惭愧地无地自容。 被安平嫌弃了怎麽办?又把他弄疼了怎麽办?更悲惨一点,安平若是嘲笑自己,那他就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身体热得冒烟,脑子里一团浆糊,想动又不敢动。安平明明已经敞开双腿准备承受,他却将这美妙的身体攥在手里,傻成了一块木头。 安平蜷起一条腿,膝盖在他腰侧蹭了蹭,状似催促。裴宿恒愈发慌乱。安平双颊潮红,一身锦缎般的皮肤布满细细汗珠,腿间花穴充血,一开一合,已有蜜液流出穴口滴在草地上。他明显已情动,腰部无意识地轻微扭动著,只等著一个男人能够彻底占有他,带领他攀上最极致的高潮。 裴宿恒满头热汗。他也已忍到极点,再顾不得许多,抖著手将安平腿根又掰开一点,将早就肿胀得要爆裂的阴茎抵在安平花穴入口处。 紧窄的穴口被粗大的顶端猛地一戳,安平突然向上一弹,身体不自觉後撤。 青年立时忍住叫嚣著要涨裂的下体停下来。他不懂这是安平在情事中的本能反应,只以为是自己又让他痛苦了。他自觉无能又满心懊悔,鼻子抽了抽,竟委屈地眼泛泪花。 “安平,我,我……” 安平被体内一层层汹涌的欲火蒸烤了许久,还没等到裴宿恒的动作。他勉力把拉回一丝被神智,张开情潮暗涌的眼睛,就见青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怯生生望著他。 安平只呆了不到一秒种,便心下了然。想起当初他第一次时,比这孩子还要笨拙一百倍。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著实不曾想到,现在这个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还会有这麽纯真的青年。 心里可耻地升起点诡异的满足感,就好似纨!子弟抢了花魁的初夜一般。 安平脸色羞红,暗骂自己无聊,微直起上身揽住青年的颈项。 “别怕。你,做得很好……继续,不管怎麽做,我都喜欢……” 安平的气息,丝丝缕缕都渗著勾人魂魄的迷药。裴宿恒得了赞赏,登时如注射了强力兴奋剂,平日匀称合度的肌肉鼓胀成一座座小山,两手卡住安平的腰肢往里冲。 “别,别!等一等!” 安平突然想起什麽,抚著青年强力忍耐脉动不已的肌肉,贴在他耳边用气声道:“用,用後面……後面,他没有碰过……” 二十一(h) 二十一 裴宿恒歪著头面露疑惑,听到後半句,满腔血液都滚进了沸水里。关於情爱他懂的著实有限,但男人间怎麽做,多多少少还有点概念。 他探手到安平臀缝,摸到深藏其中的後穴。那穴口沾染了前面花穴的蜜液,也是一片湿漉。 青年胸口急喘,掰开两片挺翘的臀瓣便要直接挺身刺进去。 安平挂在他身上连连摇头,“宿恒,宿恒……” 他挡住青年,手掌触到的肌肤热得几欲干裂。安平顾不上害羞,拉过一旁的食物篮,从散落满地的零食里捡起一块快要融化的蛋糕,挖了一大块奶油,自己伸手至股间,将沾满奶油的食指送进後穴扩张。 他本就已身陷情欲难以自拔,又主动在深爱的人面前做这等事,欲望夹杂著羞耻如飓风扫过全身,一面感到无地自容,一面却更加兴奋。阴茎抖动著喷出一串串透明前液,沾湿了腿间的耻毛。花穴内部空虚地绞动著著,分泌出更多蜜液,沿著臀缝流到後庭,与融化的奶油混合在一起,在手指的进出下,被不断开合的後穴吞入内部。 安平挂念著青年,动作急切而粗暴,手指每次抽离,都带动著一小截粉红的粘膜翻动出来。那粉嫩的穴口,活似一张不知餍足的樱桃小口。 安平又加进一根手指,穴口蠕动的更甚。融成液状的奶油在指缝间发出黏腻的声响,沾到两边的臀瓣上。 裴宿恒的视线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3 黏著在安平股间拔不开。他下身不断搏动,胀大到疼痛的地步。但他仍竭力克制著扑上去撕咬穿刺的冲动,尽量轻柔地抱住安平,右手中指并进安平在後穴进出的两指间,顺著缝隙同时滑进去。 “啊!” 感受到不属於自己的手指也插进了後穴,安平惊叫著瑟瑟颤抖,双腿下意识合拢,似乎是不想再放那根修长的手指出去。 “是这样嘛?安平?” 青年学者安平的动作,在後穴揉弄进出。他手指比安平的要长些,进入的更深,手指到达安平没有碰触到的肠壁,还极有天赋地在粘膜上摩挲扣挠。 “唔……啊……” 安平的理智土崩瓦解。仰起脖颈,细白的臀部摩擦著草地,两条细长的腿极大地敞开,蜷起来勾住青年的腰身。 手中的穴口足够松软了,正迫切咬著青年的手指绞缠。裴宿恒再支撑不住,见穴口处的薄皮都已充血涨红,将自己连带安平的手指抽出来。紧接著猛力挺身,炙热的性器毫无阻碍地全根没入。 “啊……” 安平惊喘不定,手指在青年背上抓出道道血痕。他虽然在欲海中沈浮惯了,但用到後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青年更是全无经验,莽莽撞撞地冲进来,被内部的火热刺激得血脉翻腾,还不等肠道适应便要揉著安平大力进出。 “宿恒,慢些,慢些……” 安平被顶弄得一起一伏。娇嫩的肠壁在力道过大的冲击下剧烈收缩,本能地排斥异物的攻击。穴口被涨得更加粗大的性器撑到极致,每一回抽离顶入都似要被撕裂。锐利的痛感从後庭放射开来,浇得安平一身欲火几欲熄灭。 裴宿恒此时根本听不到安平在说什麽。他只觉那内壁热得烫人,粘膜细滑如丝,严丝合缝裹缠著自己的性器。男性的征服欲疯狂叫嚣,蛰伏在体内的猛兽怒吼著撕破了牢笼。青年紧闭著眼,全身都被汗水湿透,双手蛮横地压住安平,只知一味横冲直撞。那股狠厉,竟似要把安平捣烂了才肯罢休。 安平见唤不醒他,只好攀住他脖颈,尽力抬起身跟上他的节奏,让自己能好受些。青年又凶蛮地抽插是十几下。安平正忍得辛苦,突觉肠壁内一股热流喷射。他起先还不知发生了什麽事,一波喷溅过後,又有几小股热液射进肠道深处。安平呆了呆,不觉愣愣地张大眼睛。 裴宿恒还在掐著安平凶猛冲刺,等软下去的阴茎从安平後穴中滑了出去,才不明所以地停下挺动的动作。他见安平瞪著自己,不觉纳闷地眨了眨眼。顺著安平的视线往自己股间一看,登时如遭雷击,嘴唇颤抖脸色乌青,掩住脸就想往旁边的小溪里滚。 “宿恒,宿恒!没事的,没事!谁都不是生来就,就什麽都懂得啊!” 裴宿恒被安平死死抱住逃不脱,他又怕太用力会伤了安平。挣扎了几下,只好伏在安平怀里把脸藏起来呜咽地啜泣,“我,我平时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安平。”打个嗝,委屈得天都要塌了,“真的不是的这样的啊,呜……” “好好,乖,乖不哭。我知道的,宿恒很厉害的。我都知道!” 青年羞得没脸见人,任安平怎麽哄都不肯抬头。 安平又是好笑又是怜惜,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吻他的耳尖。他知道青年跟自己一样,耳尖很敏感,害羞了生气了,耳尖总是比脸红得还快。 果然,才吻了几下,青年便渐渐停止了抽泣,耳尖脖颈浮动起粉色,肌肉微微地震颤。 年轻人自制力难免会低些,泄得早些著实不是什麽丢脸的事。像这样稍加挑逗,便又是一波情潮高涌。 安平怕裴宿恒抹不开面子,单手捂住他眼睛,轻轻把他放平躺倒在草地上。 青年长长的睫毛抖动著,不时划过安平的手心。安平的心口跟著那睫毛一颤一颤地发抖,凑过去青年的脸颊,“宿恒,没什麽大不了的,别难过……” 他分开双腿跨坐在青年身上,俯下身,咬住青年的下唇厮磨吸吮。再往下,红唇滑到青年覆著薄薄肌肉的胸膛,轻轻咬住那可爱的小小突起来回扯弄。 裴宿恒猛地抓住身下的草皮,身体陡然绷紧。 安平笑了笑,直起身,一手继续玩弄著已经挺立起来的乳粒,一手伸到青年腿间,套弄他半勃起的阴茎。 只需片刻工夫,那形状漂亮颜色稚嫩的性器,便在安平手中膨胀地直起来。 裴宿恒此时已睁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安平。安平向他勾唇一笑,双腿跪立上身微抬,扶著他的阴茎,对准自己臀间的小穴,慢慢坐下去。 阴茎过於粗大,後穴这时已经合拢了一些,没有再次开拓便强行进去,肠道的阻力更大。安平拧著眉,细细地喘息著,纤长的颈子不自觉地扬起。等将青年的性器整根含入,安平身上已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余晖夕照自他背後照射过来,将他的身体映照得如一尊水晶雕刻的美神,散发著惊人的美丽光芒。 裴宿恒整个呆住了。安平紧紧含著他性器,缓缓地上下起落,深入浅出,每一次都让他进入的更深。他的身体又著了一把火,比刚才还要炙热还要狂烈。他真想扑上去把安平掀倒在身下,大力掰开那双长腿,像猛兽一样肆无忌惮地放肆。可是他不敢再乱动,他真怕会伤到安平。安平的眉心一直难过地紧皱著,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还是挡不住流泻出的痛苦的呻吟声。 他不能伤害他,不能为了自己快乐就伤害最心爱的人。 “安平,安平你很疼吗?我,我不要了。你快下来吧!” 安平水汽迷蒙的眼睛看过来,突然轻轻地笑。 他变成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安平。他的眼神,比沾雨的桃花还要妩媚。他嘴唇微微一动,自己身上的火焰,就要不管不顾地喷发而出。 “小傻瓜,我舒服的很……” 安平笑著缓缓弯下腰,与青年脸孔对著脸孔。他的唇红的像一团火,但是这样靠近,就让青年皮肤发烫。汗珠在细细的下颌汇集,滴到青年的颈窝。安平又动了动双臀,抓过青年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 “宿恒,碰碰我。快,快碰碰我。” 裴宿恒喉头颤动。他捧著那一团送到自己手中的暖玉,避开上面的伤口,轻轻地揉弄。 “唔……” 安平全身都抖起来,後穴更紧地绞住楔在肠道中的阴茎。 青年粗重地呼吸著,另一只手鬼使神差地伸向安平腿间,握住安平抵在自己腹部的阴茎,满心恋爱地套弄。 “啊……哈……” 安平身体猛地一颤,软倒在裴宿恒怀里。青年搂住他,顺势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提起安平的一条腿挂在自己臂弯上,下身缓慢而深重得对著那不断翕张的後穴沈重一击。 “安平,是这样吗?” 这一下直抵肠道中的那处密所。安平尖叫一声,内壁急剧咬住青年的性器缠动,双腿紧紧扣在青年腰後。 裴宿恒全身生出无穷的气力。他再不多话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4 ,扣住安平的双臀紧贴在自己腹部,下身按照安平教给他的节奏,一紧一慢一深一浅地抽插。退出半根,在狠狠撞入。安平仰著脖颈,扭动著身体,全身的皮肤透著蔷薇般水红。 下身的撞击越来越激烈。安平的呻吟柔媚婉转,浓浓的甘美便是大雨瓢泼也浇不化。 阴茎在两人腹间摩擦,早已胀到极点。安平耐受不住,手掌不自觉握住揉搓。青年拿开他的手,将那不断吐出的前液的小东西握在自己手心,麽指堵住涨红的顶端。 “一起吧,安平。” 下身加紧摩擦,十数下分外深入的挺刺过後,青年发出浓重的鼻音,滚烫的精液深入安平肠道的最深处。安平张著口唇,无声喊叫著,精液同时喷溅在两人胸腹间。 裴宿恒全身虚软下来,抱住安平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等呼吸稍微平稳,青年用鼻头顶顶安平的面颊,邀功般冲著安平傻笑。 安平被不知进退的黄毛小子榨得精疲力尽,这时全身虚脱,昏昏地只想睡。也不睁眼,推开他头脸,只把脸往他怀里藏。 裴宿恒亲一口爱人嫣红水润的脸庞,得意地在心里窃笑。他又把安平往怀里紧了紧,拉过旁边的大餐布把两人团团裹住。 二十二 二十二 两个人裹着大餐布,圆滚滚地好似两只大蚕宝宝。挨挨蹭蹭腻着抱在一起,星星都落在树梢上了,才想起要回家。 裴宿恒帮安平清理过身体穿好衣服,去草甸另一边取电动车。 体内的骚动彻底平息了,安平后知后觉有些懊恼。 之前跟裴宿恒身心都交融在一起,除了紧抱着自己的青年再感觉不到其他。现在他一个人坐在小溪边,夜风清凉擦着发丝掠过,晕陶陶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想到方才情到浓时,自己主动爬到青年身上挑逗勾引,无所不用其极。青年虽然表现得很兴奋,事后也没有反常的情绪。但安平仍然微微忐忑着,担心青年会觉得他放荡。 再想到之前裴宿恒连新画的画也不想给自己看,心里便更加惶然。 那个藏着小秘密的画夹就扔在旁边。安平看了一会儿,到底没忍住,勾起画夹一角偷看。 看着看着,安平唇角慢慢勾起来,堵在胸口的忧虑,也被溪水不动声色地冲走了。 回去后,裴宿恒用两天时间,以那副溪边的素面为底稿,重新画了一幅水彩。以整片翠绿为背景的画面,只有安平映在水中的倒影是暖色调的淡橘色。 “这是我的梦!”裴宿恒指着刚刚被自己挂在安平的床头的画,理直气壮地宣布,“我的梦想全都在这里了。安平,你不能把它拿下来,不能把它打碎。” 自从明白无误确认了自己在安平心中的地位,青年就变得越来越孩子气。他像是吃准了主人的幼犬,把自已都不曾料想到的另一面尽情释放在安平面前。撒娇、耍赖、吃醋、任性,时时刻刻都要提醒安平:我是你最重要的人。 独占欲强烈得只差要跟美萍争宠。 安平很苦恼,却也很甜蜜。他喜欢裴宿恒的乖顺体贴,也喜欢他现在的放肆率性。这才是一个正常的二十一岁的男孩子。那些没有限度的顺从和忍让,是青年从小被严苛的模具压制出伤疤,他只有毫无下限的妥协,才能换取自己生存的空间。现在青年不需要再压抑自己,即便有时会无理取闹,有时会任性妄为,也不用再担心会被抛弃。 安平愿意这样宠着他,愿意让这个年轻人,在自己的爱情里肆意地撒欢。 裴宿恒的美梦到第二天早上就破灭了。他去商场进货的时候,小妹来串门,看到裴宿恒的水彩梦二话不说摘下来就跑。安平想拦住,小妹一句话把他堵了回来。 “要不要这么小气啊,两个人都会画画连幅画都舍不得给。我不止是你妹妹,还是你们的红娘啊平哥!” 安平愣神的工夫,小妹一溜烟便没了人影。 眼看裴宿恒便要回来了,安平心里七上八下。这两天青年的气势一天胜似一天,心理年龄一天小过一天,已经彻底从乖乖牌天使,退化成叫人又爱又恨的混世小魔王,安平真有些头疼怎么跟他解释。 做好午饭裴宿恒刚好到家。照例把安平压在门口,先来了一个缠绵到几乎没有尽头的热吻。吻到最后又跟这些天一样险些擦枪走火。若不是美萍突然蹦出来,连客厅也要失守沦为他们欢爱的场所了。 青年勉为其难放开安平,嘴巴撅到天上去。他饥饿得太久,偶尔给颗甜枣根本填不饱他饥肠辘辘的肠胃,非得把安平叼在嘴边,一转头就能伸舌头舔舔,才能稍稍缓解下一直从胃里蔓延到心里的那把邪火。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口把安平吞进肚里,让安平融进自己的骨血中,这样除了他别人便再也看不到他的爱人,再也不能跟他抢,他也不必再时时焦灼忧虑,生恐现在的幸福都是一场空梦,惴惴地担心着,安平会否永远像现在这般爱他。 安平给裴宿恒准备换洗的衣服,好让他在饭前冲个淋浴。把衣服拿到浴室,刚出来就看到青年一脸天塌地陷的表情站卧室门口。安平心里哀鸣一声,脑袋跟着大了一圈。 他诚惶诚恐赶忙解释,说得口干舌燥,青年颠来倒去只有那一句:“你不在乎我!你把咱们两个和好的信物随随便便给别人!” “那是小妹啊,那不是别人。” “小妹又怎么样?小妹就比我重要吗?!” “不是……” “我就知道,你疼小妹比疼我多!什么你都先想着她!” “我哪有啊……” “你就有你就有你就有!” 青年蹲在小马扎上仰头控诉他。大眼睛里眼泪汪汪,鼻头通红,抽抽嗒嗒地气都喘不匀。安平突然觉得自己分明是在欺负小朋友,简直罪大恶极。 “宿恒,我,我真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啊……” 青年嘴巴瘪着抽了抽,抱住安平,脸埋在他腹部:“那是我们的爱情信物,不能给别人……” “好好,不要给别人,”他一哭安平整颗心都要被揉碎了,“要不,我去找小妹,要回来?” 青年睁着哭红的兔子眼,不信任地瞪着他。 安平心虚地躲开,“试试,试试吧。” 下午安平去找小妹谈判前接到杨月惠的电话。她正在许夏宁那里,让安平马上赶过去。电话里她的语气很急促,弄得安平也跟着心慌,匆匆交代裴宿恒几句便打车走了。 安平这一去便脱不开身了。裴宿恒等到深夜才等来他的电话。安平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简单说了两句,交代裴宿恒不用担心照顾好美萍,连什么时候回家都没说便挂断了。 裴宿恒捏着电话呆坐到深夜,确定安平不可能再打过来,才慢吞吞去洗澡。 他觉得自己一定中了安平的毒,才几个小时见不到安平,便空虚惫懒地提不起半点精神。 倒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裴宿恒心里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5 清楚,跟杨月惠一同去许夏宁家,十有八九是许夏宁又生病了,需要人照顾。安平虽然不在身边,却也只跟他隔着几条街。在这个月光清冷的夜晚,深爱的那个人,就睡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但理智上虽明白,心里却总吊着不肯放下。纷杂烦乱的念头一大堆,不停在脑子里打滚。到最后他甚至开始担心,安平会不会是嫌他这几天太烦人了,所以才借机躲出去。 青年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得半死,夏日炎炎出了一身冷汗。逼着自己闭上眼,把安平的睡衣搂在怀里,密如急雨的心跳才平复些。挨到快天亮,总算睡了两三个小时。 第二天中午裴宿恒给安平打电话。手机能打通却一直没人接。过了几个小时安平打回来,说是太忙了没顾得上。 裴宿恒忽然感觉不对,多问了安平一句在哪里,安平居然说在老家。裴宿恒登时惊得说不出话。前些天安平刚在老家出过事,现在伤口的痂皮还没有脱落竟然又跑了回去! 安平似乎感觉到了裴宿恒焦急的情绪,连忙解释说是替许夏宁过去办事,让他不要多想,顶多过两天就能回去。 裴宿恒哪里能听得进去,他现在只有马上飞过去把安平抓进怀里才能安心。 “你具体在什么地方快告诉我。快点告诉我!” 电话那边一时沉默了。 青年猛然警醒自己竟真的在对安平发火,他抓紧电话,手心里全是汗水,“安平,我不是……我……” “宿恒,我就那么不可信吗?”安平的声音舒缓轻柔地流过耳边,那温柔的话语里,似乎有了一点点委屈。 “我保证我不会有事。宿恒,安心等着我吧。帮我照顾好美萍,好不好?” “安平……” “乖啊,回去有礼物给你。”安平轻轻笑了笑,突然把声音压得很低,“我爱你老公,在家等我。” 裴宿恒通体窜过一道电流,大脑瞬间空白。他呆愣了足足有五六秒,缓过神冲着手机大喊,“你在说什么?安平,安平,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啊!!” 电话那边早没了声音。 裴宿恒捂住耳朵又愣了半天,嘴角慢慢咧到耳根,猛地跳起来抱起豆豆,扑到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二十三 二十三 安平两天後回到家,裴宿恒正抱膝蹲在门槛上等他。看到他拐进巷子,老远便跑过去,张著手臂抱紧他,头埋在他胸口磨蹭,“安平,安平……” 安平摸摸青年的脸,让他抬起头。裴宿恒眼中布满血丝,肤色暗淡无光,显然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才三天怎麽就瘦成这样?都没好好吃饭吗?” 青年嘟著嘴巴,下巴软软地靠在安平肩头上,“我只喜欢吃安平做的菜……” “你呀……” 小魔王又变成了小可怜。安平叹口气,既心疼他,又有些气他随意糟蹋身体。可到底怜惜占了上风,摸摸他的头发,什麽也没说,领他回家,“走吧,回家给你做饭吃。” 裴宿恒马上摇起尾巴,紧攥著安平的手往回跑,生怕一不留神人又没影了。 安平这次出去给许夏宁办事,马不停蹄跑了三天,身体很疲劳。现在事情虽然办妥了,但这个结果却是安平自始至终都不乐意见到的。身为朋友,该说的该劝的他都尽力了,许夏宁顽固地就是不肯回头,安平也只能顺著他的意思把一切安排好,把遗憾和惋惜都硬生生压在心里。 他情绪不高,精神看去更加萎靡。 裴宿恒跑前跑後给他放洗澡水,又给他按摩,吹干头发後床铺也铺好了。 安平的目光柔和许多,卷起袖子先往厨房去,“先做道小菜吧,先吃了垫一点。晚饭再做大餐。”“不用不用,”青年把他往卧室里推,一口气将他送到床上,“只要安平能在身边吃什麽都香了。睡吧睡吧,看你精神这麽差,这几天是不是也想我想得没睡好?” 裴宿恒本是开玩笑,说到後面自己先红了脸。他给安平盖好凉被,就想快些退出去。刚直起腰,却听安平极轻地“嗯”了一声。 “什麽?”裴宿恒以为自己听错了。 安平对上他的视线,缓慢而又郑重地点点头,“很想你,每天都在想。” 裴宿恒激动地呼吸急促。 安平脸皮薄,除了两人闹别扭的那几天,平时除非是情到浓时意乱情迷,不然很少能听到安平主动向他示爱。 前些天为了安抚他喊他一声老公已是难得,没想到安平又会这麽直白地承认,会想他想到夜不成眠。 真想就这样把安平压进床铺里肆意疼爱,逼他在狂乱的时刻,用那双嫣红的嘴唇再喊自己一声老公。 闭目深吸了几口气,才暂时克制住身体突然的热意。裴宿恒笑得一脸痴相,轻轻吻了吻安平,“睡吧,老婆。” 脸颊哄地一下涨成一片血红。安平小兔子一般嗖地钻进被窝再也不出来了。 安平睡饱了恢复精神之後,果然先前的事都不承认了。裴宿恒缠磨著他,非要他当面喊声老公。 安平一径装傻,“我喊过?别开玩笑了,快起开。再碍手碍脚不给你饭吃!” 晚上裴宿恒将安平揉在怀里,把这几日偷偷学来的功夫尽数用上。安平全身被他舔吻地一片水光,鲜红的吻痕从颈子一直蔓延到腿根。 “安平,快些喊!” 他重重一顶,安平搭在他肩上的小腿扭绞著绷直,被他堵住顶端的阴茎勃勃地膨胀到极点。 “安平!” 他停住动作,笨拙地学著视频里的样子,托著安平的臀,缓缓地扭动腰部,性器在安平的肠道里打圈研磨。 安平惊喘著抱住青年,唇间泻出呻吟。可他仍不肯就范。一双翦水秋瞳盈满泪光,那水灵的眼波在浓长的睫毛下幽怜地一转,裴宿恒登时下身一紧几乎就这样射出来。 “宿恒……” 安平哼著鼻音,双眉微颦攀著青年的肩头,火热红唇在年轻爱人的下颌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吻。 “宿恒,宿恒……啊……” 裴宿恒陡然将安平双腿按压在胸前,下身猛力抽动顶弄,让安平攀上极点。 他这辈子,算是彻底交代在安平手中了。除了顺著他宠著他,让他快乐给他幸福,再没有半点其他的可能。 安平还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他许诺要带礼物回来,三四天过去,只有美萍如愿以偿,裴宿恒的那一份,他似是早就忘到了大西洋海底。 裴宿恒等得心焦,旁推侧击提醒了几次,安平却是愣愣地搞不明白他在说什麽的样子。青年只得暗叹一声命苦,把这事放下。 裴宿恒本学期转学到这边来读建筑。九月份开学前,他需要向学校提交一份建筑模型作业,之後还需要进行一系列考试,学校根据他的主要课业成绩,才能确定下让他从几年级开始修学分。 他这次转学并不向对安平说的那般轻松。家里松口同意他回国内进修自己喜欢的学科,但却只给他三年时间。同时斯坦福的商科学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6 位不能丢,每年都需回去考试,并且要按正常学习的进度拿够学分。 那边他已读到三年级,往後一年正是课业实习都紧张的时期。这边的课程他也必须尽力往後赶,否则期限到了学分却没修足,两边都要落空。 离开学还有两个月多一点,裴宿恒沈下心专注做模型。安平的小院子里有他的工作棚,一日三餐之外的时间,他便都蹲在里面了。 模型的进展一开始不太顺利。用黏土塑模,若是掌握不好配比,水分流失的过快,模型便会容易开裂。裴宿恒反复加工调整,四五天後终於有了点进展。 他仍是有些小孩子心性,取得点成绩便满心雀跃,急不可耐地想让安平夸赞他。 他捧著一大块灰扑扑黏土底座,献宝似地要拿给安平看,还没走到门口,老王竟从大堂引著一个人绕过影墙到了小院子里。 “王叔!” 裴宿恒急忙拦上去。老王忙解释道:“是安平让他到这边来的。” 他还要开口,安平从里面打开门,向那陌生男子点点头,“陈先生,请进吧,我们屋里谈。” “安平!” “放心,美萍在她房里玩儿拼图,没事的。” 安平冲他安抚地笑笑,请那位陈先生进了房间,房门随即又掩上了。 “王叔,这人是谁?” “没见过呀,”老王也纳闷摇头,嘴巴啧啧不断赞叹,“看上去就很有钱啊,长的也好看。真是个俊小夥。” 裴宿恒阴沈著脸,盯著面前紧掩的房门,恨不得将门板凿出两个洞来。 二十四 二十四 那位陈先生在屋子里呆了不到半个锺头便自行离去。走时面色铁青,温雅风度丢失殆尽,显然与安平谈得并不愉快。 他前脚刚走,裴宿恒後脚钻出来往房里冲,跑到卧室门口突然生生刹住脚步。 安平侧身坐在书桌前,正对著手中的一张照片愣神。 裴宿恒胸口一闷,又生出那种惶惑焦躁的感觉。 安平这次从老家返回後,时常心不在焉。他常常独自发呆,有时正在吃饭,筷子一顿,也能怔怔望著对面的青年愣上一阵。 裴宿恒问过他许多次,安平总是笑著摇头。他什麽都不说,青年面上平静如常,不欲再给安平增添负担,心中的郁卒却一日甚过一日。 纵使两情相悦,他们的爱情还远没到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安平背後那只魔鬼,还有自己的家人,每一样都是潜在的危机,随时有可能轰然爆破将他们炸的粉身碎骨。 裴宿恒不由得时时惶恐:若安平承担不住又撒手跑掉了怎麽办? 并非他不想信任安平,实在是这些日子波折不休,他已如惊弓之鸟,杯弓蛇影也足以让他草木皆兵。 前事未了,如今平地里又冒出个来路不明的陈先生,青年只觉这天下所有的人似都在与自己作对。 裴宿恒放轻脚步走到安平身後,悄悄探头看安平手中的照片。只略略扫了一眼,眼前顿觉一蓬豔光,忍不住脱口而出,“好美!” 安平吃惊回头,照片落在地上。 青年弯腰捡起来。照片上的男子浅浅微笑,五官精致得难以形容,气韵间一股浑然天成的清冷,越发美得惊心动魄。 “安平,这是谁?你朋友吗?”喜爱绘画的人,对美的感知更加敏锐。青年兴味盎然仔细端详著照片,已不觉在心中构思,该用什麽画法才能将这等美人原汁原味展现在自己的画笔下。正想的入迷,脑中一晃兀地惊慌道:“安平,你怎麽会偷偷藏著别的男人的照片?你,你……” 安平被他问得怔愣,呆了一呆才想透他话中的意思。安平哭笑不得,屈指弹他的额头,“这个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麽啊。乱七八糟的。” “人家紧张你吗。”裴宿恒搂住安平的腰,看他取出一本书把相片夹进去,“到底是谁呢?” 安平不太想谈这个问题,禁不住青年一再追问,勉强吐出一个人名,“是,夏宁……” 许夏宁? 裴宿恒张口结舌。他想起第一次碰到许夏宁时,他惊出一身冷汗,衬衫都湿透了。谁能想到,那个被烧得连面孔都扭曲的人,竟然曾经如此俊美出众。他简直无法想象,许夏宁是如何熬过来并接受自己现在这张脸孔的。 “安平,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他觉出安平在微微发抖,手臂收紧些,让安平贴在自己胸口。 “向我说对不起有什麽用,痛苦的是夏宁。” “安平……” 青年更加为自己方才的孟浪感到後悔,安平突然回身紧搂住他。 “宿恒,宿恒我真的不知道,把夏宁一个人留在那里对不对。他身体那麽虚弱,脾气又倔,生了病谁去照顾他。我真是昏了头!明知道他任性起来根本不讲道理,怎麽能听他的话!” “安平,你在说什麽?你把许老师到带到哪里去了?” 手臂被青年抓得有些疼,安平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他怔了怔,想掩饰过去,脑子累的什麽托辞也想不出。叹口气手指抵著额头无奈地道:“就在,我的老家。” 许夏宁与陈彦哲十足十一对怨偶。 八年前陈彦哲因为无法放下心中的芥蒂坚决要离开,八年後他终於能正式两人的感情,许夏宁又成了拼命要消失的那一个。 杨月惠苦口婆心地劝他:这麽多年都没能忘记,陈彦哲既然回心转意,不如就再给这份感情一次机会。 许夏宁从床底翻出自己过去的照片扔他们面前,撕扯著沙哑的喉咙低吼:“我以前那种样貌他都不喜欢!那时我样样出类拔萃,为了他什麽都肯放弃,他还是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凭什麽现在这样一个连脸都没有的畸形人,连最简单的字都写不好的废物他就能喜欢?!你们告诉我,凭什麽?!!” 安平与杨月惠面面相觑,两人再说不出劝慰的话。 许夏宁瘸著腿,把过去的照片都扫进洗手间一把火烧光。只有一张飘到了沙发底下,被安平捡起偷偷藏在身上。 许夏宁最近身体不好,反复发热。陈彦哲不敢再放他一个人住,给他下了最後通牒,月底前一定要随他回北京。不然就算绑架也要将他捆上飞机。 许夏宁没有别的出路,只能让安平帮忙另外找一个住处好搬出去躲开。 “安平,我知道你能明白我,”他不发脾气了,把头枕在安平肩上,难得也有了几分温顺,“我不想拖累他,也不想再拿自己冒险。他若再走一次,我会撑不下去的。” “可是,可是这次,有可能他真的不会走了。夏宁,他若真的爱上了,你岂不是就错过了?” “爱上了?”许夏宁吃吃地笑,拉著安平的手放在自己疤痕交错的脸上,“就凭这张脸吗?还是这副根本阴晴不定的坏脾气?” 安平无言以对。他还记得第一次见许夏宁,纵使做足了心理准备,一时间也震惊到口不能言。 “同情不是爱情。就算真的是爱情,天天面对一个怪物,没人会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7 受得了。安平,算我求你,帮帮我吧。我这辈子也就这点心愿了。” 安平当晚赶回老家,打听到郊区一个环境设施都不错的疗养院,两三天後安排许夏宁住了进去。 裴宿恒听完一直皱著眉心,犹豫许久,斟酌语气对安平道:“我总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如果有人瞒著我把你带走,我会恨那人一辈子的。” “恨就恨吧,”安平转身望著窗外,神情愈加颓败,“对夏宁,除了顺著还能怎麽办呢?他一见陈彦哲就发狂,连自杀的心都有。总不能任他那麽疯癫下去。对了,”安平抓住青年手臂,急切嘱咐他,“夏宁的去处千万不要对旁人讲,就连对小妹也不能讲。陈彦哲家大业大很有些门道,万一走漏风声怕是根本瞒不了他几天。” “陈彦哲,就是刚才来找你的那位陈先生吗?” “嗯,是他。” “他是做什麽的?看去很有些气度的样子。” “开公司的。几十年的家族企业,经营的很不错。” “噢……”青年目光闪了闪,追问道:“上市公司吗?” “对,上市公司,”安平苦笑,“若不是有这麽大一份产业,夏宁兴许还能安心点。” 青年点头称记下了。见安平似乎很累,便安慰了他几句,继续回工作棚跟那堆黏土斗争。 安平站在窗口望了他一阵,揉揉鼻梁翻开书桌上的一张世界地图。地图上用红色签字笔打满叉号,从亚洲到美洲,断续连成一片。安平手撑桌面盯著地图仔细琢磨,突然将地图扔在地上,解开颈间的两粒纽扣大口喘息。 裴宿恒以为他情绪低落是为了许夏宁,实际上他的担忧,大半是为了自己那年轻天真的小爱人。 和好後裴宿恒再没提过让他跟齐荣钊快些断绝关系的事,就连偶尔赶上齐荣钊打来电话,青年也会佯装不知,找借口躲出去。他越是这样懂事,安平的愧疚越是深重。 安平一有空闲便思索该如何对齐荣钊把事情挑明,反反复复脑汁都要熬干了,结果却只有一个:不能说。 齐荣钊的性情安平再了解不过,他不稀罕的东西别人碰了他尚且会大发雷霆,更何况他是真的有心要娶安平过门。 不管赶在什麽时机,找什麽人做说客,只要开了口,裴宿恒与安平只有死路一条。 青年天真稚气,只当他是个商人,以为还能有理可讲。安平心如明镜,知他是修罗再世,道理对他而言是最可笑的笑话。 若想与裴宿恒厮守此生,只有逃走这一条路可走。 但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安平低头看那遍布鲜红叉号的地图,感觉如临末日──他们竟然无路可逃。 齐荣钊的暗黑王国经营了数十年,期间不断吞并扩张,通过与各国帮派的利益勾结,势力范围几乎渗透进全球的每一个洲。只要是稍有规模的城市,便逃不过他的消息网。的确也有荒凉贫瘠,他不屑於去关注的地方。可那种地方安平可以忍受,但美萍呢?她的病该怎麽办?还有裴宿恒,他的前途又该怎麽办? 安平望著裴宿恒忙碌的身影,手指放在齿间撕咬。 他的爱人只有二十岁,大好的前途正等待他去拼搏。他有天赋有毅力,安平相信,不出十年,他便能成为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接受专业系统的训练,他要有不断的实践机会。他的理想,只能在生机勃发充满朝气的城市中才能实现,那些偏僻的与世隔绝的小村落,只能埋没他的才华。 他现在也许会对安平的忧虑不屑一顾,可以为了爱情轻易抛弃自己的追求,而选择与安平一同逃亡。但十年、二十年後,他一定会後悔。 到那时,他们仅有的爱情,也便会宣告死亡。 这些恐惧日见沈重地压在心里,几乎要将安平压垮。他每日强作镇定,祈祷下一刻能出现转机。 离齐荣钊制定的最後期限只剩两个月,他没有等来转机,却等来许夏宁的放弃。 许夏宁说,他不能拖累自己的爱人,爱他就要让他幸福。他给回忆,足够他安然地过完下半生。 那麽他呢,他该怎麽办? 他是不是也应该放了那前程似锦的年轻人,用一点回忆,去填补自己的下半生? 安平一瞬不瞬盯著裴宿恒的背影,手放进口袋里,摸到特意买给青年却无法送出的礼物。手掌慢慢收紧,又缓缓放开。 二十五 二十五 月底高考成绩放榜。小妹鸿运当头如有神助,居然擦过了一本线。庆功宴自是少不了。小丫头辫子翘上天,还没报志愿就下了死命令,让老王安平他们赶快准备礼物,以备她提前审查,审查不通过的一律打回重练。 裴宿恒帮她报完志愿後,极力怂恿小妹跟她家小老板一同去新马泰旅游。什麽增进感情啦,考验男生啦,开眼界长见识啦,好处说了一大堆。 小妹起初嫌他的主意不靠谱没太当真,後来也被他一张巧嘴说得动了点心思。等裴宿恒豪爽地拍胸脯把这次旅游的费用都揽到自己身上後,人穷志短的小妹当即拍板:去! 反正她跟小老板都谈了两年了,又是初中高中一个班处过来的,那小子的品行她比谁都了解,有什麽好担心的。 小妹开始为这次甜蜜之旅积极谋划。裴宿恒走的地方多,给了她很多实用的建议,小妹对此很满意。不过一想到要过父母那一关,小妹的脑袋就发涨。小老板哪里都好,就是有个刻薄後妈。老王要知道自己的宝贝疙瘩贱骨头一样自己往那个巫婆家里钻,非把小妹的腿打断不可。 “这有什麽啊,我给你打掩护不就行了,”裴宿恒又给她吃定心丸,“再说了,你跟小老板都谈这麽久,王叔都一点没察觉。这回咱们找你同学帮帮忙,放个烟雾弹,王叔那边肯定没问题。” 小妹眼珠一转,深觉此计可行。当即搂著美萍一通狂亲。美萍坚贞不屈,挥舞著手扯小妹头发。小妹捂著生疼的後脑,隐约回过点味来。 “喂,你什麽时候这麽热心肠了。别是有什麽猫腻吧?” “我本来就热心肠啊,小妹你以前都不知道吗?”裴宿恒眨眨眼,无辜地像一只纯洁的小白兔,“而且,这次我跟,我跟安平能和好,都是你的功劳,谢谢你也是应该的吧。” 这话说得谦虚又熨帖,小妹心里鲜花朵朵开,摸摸裴宿恒的头做欣慰状:“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小妹成功踏上蜜里调油的情侣双人游,每到一个景点都跟小老板拍张美美的合影发给裴宿恒。 裴宿恒翻著短短几天就堆了好几个m的相册给小妹回短信:“我要礼物!” “没问题。想要什麽,尽管说!” “真的吗?要什麽给什麽?” “小妹一言,驷马难追!!” 耶! 裴宿恒合上手机侧身一个空手翻:他的水彩梦要回来了! 心情好得爆棚,三下五除二把今天要赶的模型进度做完了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8 。如果在平时,接下来就可以偷偷抱著安平不时偷个香吻。可惜陈彦哲又把安平约了出去。 最近陈彦哲彻底变身空中飞人,一周之内飞过来两次约安平喝茶。每次把安平送回来都站在门口,很诚恳地注视著安平的眼睛道:“安先生,我等你的好消息。” 裴宿恒由衷佩服陈彦哲的胸襟,换做是他,早就管不住手要揍人了。 烤了一箱蛋糕,陪美萍玩了会儿,忍不住又翻开手机确认小妹的“罪证”。越看越开心。相册翻完了却发现手机里没有一张自己与安平的合影。不仅如此,就连安平的单身照也少的可怜。 裴宿恒抓了抓头发,恍觉相处了这麽长时间,自己居然从没见过安平过去的相片。 少年时的安平会是什麽样子?还有流著口水啃棒棒糖的儿童时代,胖乎乎带著婴儿肥穿背带裤的安平该有多可爱! 裴宿恒被自己的想象逗得不住傻笑。傻乐了好一阵突然蹦起来跑到安平卧室翻箱倒柜。 在这个阳光明媚、风轻云淡的午後,若能翻看著记录安平成长轨迹的相片来一杯下午茶,真是再好不过的享受。 青年手脚伶俐,很快把书桌书柜翻了一遍,但奇怪的是竟找不到一张安平小时候的照片。年代最早是跟小妹的合影,那时小妹已经上初中了。 裴宿恒不死心,更加仔细地重新翻找,结果仍旧毫无收获。 青年讶然地盯著被自己腾空的书架,著实想不通眼前这种情况。就算安平从小不喜拍照,幼年时父母总会给孩子留影吧。可安平不止没有以前的单身照,跟父母的合影、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也统统都没有,这种情况他还从未碰到过。 裴宿恒满腹狐疑,疑心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麽地方。又四处搜寻一圈,目光落到安平睡床旁的床头柜上。 安平习惯在床头柜放几本小说,方便睡前翻开。想来也是个放照片的好地方。裴宿恒喜滋滋地跑过去,把上面的小抽屉整个拉出来,心急地把里面的东西干脆都倒在书桌上。 还是没有。 裴宿恒丧气无比,吃不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砰砰捶了床头柜几下。小柜子比较轻,向後挪了几分撞贴在墙上,发出一声空洞的碰撞时。那声音有些奇怪,感觉墙面像是空的。 裴宿恒不敢大意,赶忙把柜子搬开检查後面的墙壁。万一房子真的有质量问题,必须及时找人整修。 墙壁的外观很正常。裴宿恒试著敲了敲,柜子後面的那一小块墙,声响确实比其他地方空旷,听著不像是砖墙,倒像是很厚的木板。 青年不觉皱起眉,手掌贴在墙面上摸索。几次之後,终於在与睡床接触的地方摸到一道极细的缝隙。那缝隙看去就像墙壁正常的裂纹,不细看绝对会忽略过去。 裴宿恒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他莫名地抗拒那面墙背後的东西,他直觉那一定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手心的汗沾在墙面上一小片水渍。青年沾上水渍後变得更加的清晰的细缝,咬了咬牙站起身。 他去仓库拿了一把螺丝刀。回到房里,美萍端著散掉的拼图眼泪汪汪扑到他身上,“裴裴,城堡坏掉了。呜呜呜……” 裴宿恒愣了愣,刚才麻痹的心脏,砰地鼓胀了一下。 “小公主别哭,咱们马上再把城堡建起来,建个更大更漂亮的,好不好?” “嗯,好。” 美萍还挂著眼泪,嘴巴大大地咧开。 裴宿恒把螺丝刀放回去,将床头柜搬回原处。 他不必去追究安平究竟是什麽人,他只要确信,安平是自己的爱人就足够了。 把小抽屉里的东西一件件放回去。青年发现在一本书下,压著一只用礼物纸包裹的小巧的方盒。 小心地把包装拆开,小盒子里面,静静地睡著一只柏木指环。 裴宿恒慢慢地笑开了。他默念著安平的名字,将指环轻轻套进自己左手无名指上。 二十六 二十六 安平婉拒了陈彦哲一起吃晚餐的邀请,赶在饭前回到家。 天色进入黄昏,橙黄色暖光照进厨房的窗户,裴宿恒在里面忙碌着。美萍抱着芭比娃娃,在青年身边跟前跟后。余辉落在他们说笑的脸上,映出一片温暖。 安平看他们一眼,嘴角浮动着笑意,轻轻走进屋子,让自己陷进沙发里。 电视停在财经频道,股市惨绿的背景占满硕大的屏幕。青年有几万块被套在里面,肯定也在心焦吧。 安平这么想着,笑容却更大了。 今天陈彦哲告诉他,也许再过三四天,他就能找到徐夏宁的下落。 “只要安先生不再插手给夏宁另换个住处,一切都会顺利进行。” 他当然不会。朋友的请求没法推脱,但旁人若自己寻去了,他同样也无力阻止。 仰头在沙发背上靠了一会儿。脚步声停在身前,一只玻璃杯放进他手里,“累了吧。先喝点果汁,等粥凉好了就开饭。” 安平道声谢,保持着微笑睁开眼睛。目光擦过裴宿恒刚松开杯子的左手,安平呆了呆,震惊地抬起头。 裴宿恒回望着他,眼中星芒闪烁,温柔而耀眼。 “谢谢安平的礼物,我很喜欢。” 青年轻抚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柏木指环微笑道。 安平仓皇撇过脸去,“谁,谁说是给你的。” “不是给我的?”青年的身体贴上来,半压住安平,嘴唇开合一下一下蹭着安平的耳廓,“那是给谁的?说呀,给谁的?” 说话间呼出的热气丝丝绕绕地缠进耳朵里,安平被逼到沙发一角,脸颊逐渐烧起来。 “快说!到底是给谁的?” 青年呲牙咧嘴,作出一副欺压良家妇女的恶霸相,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往安平腰侧滑去。 安平面红耳赤,咬着唇瞪他一眼,一手将那想要假戏真做的登徒子推翻。 裴宿恒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边笑边用唇语向他喊话:“老婆,别害羞。” 安平脸热得噼里啪啦冒火星,飞快站起身往外跑,还没迈开步子就被裴宿恒牢牢抓在怀里,“安平,把你的那只戒指戴上吧,”青年收了调笑,细密的目光温柔地笼罩着他,“戴上它,我们就正式定下来了。从今往后,我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好吗?” 安平全身一震,脑中有一瞬的空白。怔忪间青年的手指滑进衬衫领口,将用红线穿着挂在颈子上的那枚檀香指环挑出来。 青年看了他一眼,把丝线裁断,握着他的左手,将戒指缓缓套在他无名指上。 “好了!安平你现在是裴夫人了!!” 裴宿恒小小地欢呼一声,捧着他的脸“啾啾”结结实实一边亲了一下。 整个过程安平僵如泥塑,一言不发瞪着自作主张的小爱人。 裴宿恒被他瞪得心虚,后撤一点摸摸后脑勺讨好地道:“要是,要是安平不喜欢做裴夫人,那就我来做安夫人好了。” 安平眼睛张得更大,过了许久才咬着下唇咕哝了一句“不知羞……”。 裴宿恒呆头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19 呆脑地还在傻笑,安平红着面孔抱住青年的肩膀,脸贴着脸轻声唤他,“老公……” 裴宿恒登时如饮了百年陈酿,醉得不辨东西,抱起安平转了两圈,抓住怀里的人啃咬一般吻下去。 美萍攥着冰激凌叼着汤勺从厨房跑出来,鼓着腮帮子歪头看看他们,吐掉嘴里的勺子扑上去,“美萍也要玩儿亲亲!美萍也要玩儿亲亲!!” 两人飞速分开,一个撞到南墙,一个绊倒在沙发上。 吃饭时裴宿恒坐在对面,一刻不停冲着安平流口水。那模样绝对是对“花痴”一词的最完美注解。安平觉得脸上的皮都要被他的目光舔下来了,故意侧着身子装作看电视,尽力忽略他过于露骨的暗示,把吃饭的时间一拖延长。 电视上正在播出一周财经访谈。主持人开场白结束后,镜头对准这一期的嘉宾企业家。安平夹了口菜抬头看一眼,筷子落在地上。屏幕上那与主持人侃侃而谈的男人,赫然便是齐荣钊。 裴宿恒放下饭碗,看看安平,又勾着头去瞧电视。安平心慌意乱,抓起遥控器按掉了电源。 青年“咦”的一声转过头,“怎么了安平?” “快吃饭,不要乱看。”安平换了副筷子,手微微发抖。 “不是乱看啊。这节目挺好的,能跟那些知名企业家学不少东西呢。” 安平低垂着头不再搭话,捏紧筷子不停往嘴里送饭。 “让我再看一会儿把。”裴宿恒又把电源打开。 画面上的男人正爆发出爽朗的笑声,洒脱不羁又不失文雅。看上去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期,举手投足都带着卓尔不群的领袖气势。 “这么英俊的总裁,真难得。”安平呛出一口饭,脸咳得通红。青年赶忙跑去倒一杯水,给安平捶背顺气。 “好些没安平?” 安平咳嗽渐停,喝了一大口冲冲喉咙,对着青年关切的面容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眼角瞥到青年身后的电视画面,被烫到一样急忙瞥开眼。 “没,没事了……” 裴宿恒直起身,又看了看电视上风度翩翩的男人,矮身贴着安平面颊问:“我跟电视上那个人,谁更好?” 安平猛地张大眼睛,瞳孔里的惊惧展露无疑。 青年扑哧一声笑出来,眨巴着眼睛撒娇,“还是我最好最英俊,对不对裴夫人?对不对?” 安平身体弹了一下躲开他,把餐桌上所有的碗都收起来,“我,我去洗碗。” 美萍只顾着逗在脚底下撒欢的豆豆,饭还没吃一半,一看饭碗没了乍着手去追安平,“平平,饭饭,饭饭!” 裴宿恒的笑容渐渐隐去,回身久久注视着电视上的男人,看着屏幕下方显示的人物介绍,从牙缝里缓缓磨出三个字:齐、荣、钊! 饭后裴宿恒借口有事独自出门。到了巷口马上打了一辆车直奔凯悦。 陈彦哲的房间号他记得烂熟,坐电梯直达四楼,左转在第三个房间前停下。 陈彦哲来开门,见到来人明显一愣,“裴先生?” 裴宿恒笑笑,“陈先生,我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 陈彦哲目光一亮,“你是说……” 青年点点头,“不过,我有个条件。” “任何条件,请尽管提出来。” 青年笑了笑,“一亿。我要一亿人民币。” 二十七 二十七 第二天一大早,许夏宁被陈彦哲押回了北京。 虽然陈彦哲透露过,很快就能找到许夏宁的落脚地,但这速度还是快的令人颇感意外。 安平还不等在惊讶中回过神,小妹结束了旅行。上午下飞机时小妹还是心满意足从心底里透著开心,裴宿恒去了老王家里一趟,半头晌午小妹就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奔来找安平告状。 裴宿恒提前一步溜之大吉,关掉手机,午饭也没有回家吃。在街上磨磨蹭蹭逛到晚饭点,低眉顺眼做出一副受气的小媳妇相回了家。 安平沈著脸端坐在沙发上等著他。 青年进屋後悄悄地掀动眼睑看了安平一眼,缩缩肩膀头垂得更低。 “你昨天去找陈彦哲了?” 等了很久也不见人主动承认错误,安平只得打破沈默。 青年细如蚊呐嗯了一声。安平眉心皱了皱。 “谁要你多管闲事!” “不是啊,”裴宿恒瑟缩一下,小声争辩,“安平你,你不是也希望许老师能快些随陈先生回去吗?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什……” 後面的话渐渐低了下去。安平的嘴唇绷成了一条线。 “我希望夏宁能快些去北京,可我不希望有人拿这件事当做交换利益的条件!” 裴宿恒张了张口,窜到舌尖的辩解没有说出口,但嘴巴微微嘟起,显然有些不平的意味。 安平逼视著他,“怎麽?你还委屈了?” 青年声音细弱地嘀咕,安平眉头更紧了紧,“大点声!” “不是利益交换,是合作!”裴宿恒抬起头,眼中闪著细弱的火花,声音不大却很坚决,“我是想跟陈先生合夥做生意赚钱。我跟陈先生都有入股,我们是合作关系,并不是利益交换!” 安平彻底按被搞糊涂了。许夏宁的脾气一旦上来向来是不管不顾的。安平今早接到他的电话,很是被他冷嘲热讽挖苦了一顿。但现在裴宿恒的态度,不可避免地让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话说回来,相处这麽久裴宿恒的性情他很清楚。这个年轻人天性良善,若说他会趁火打劫狠狠敲诈陈彦哲一笔,就算说破了天安平也不会信。 他猜到不管青年从陈彦哲那里得到了什麽,都会有正当用途。但青年一向厌烦商场,自己家的公司都巴不得能甩手不管,如今却又耍手段拉人如入夥开一家新公司。这其中的奥妙的安平著实无处猜测。 安平拧著眉心思索了一阵,最终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宿恒,你到底在忙些什麽?一会儿要学建筑,一会儿又要开公司,你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麽吗?” “我知道啊,当然知道,”裴宿恒走近些拉住安平的手,撒娇般晃了晃,“安平你不用担心,我晓得自己究竟在做什麽。” 只不过现在还不能说得太清楚。这件事,了解内情的人越少越好,不然不等布好局,说不定就会走漏风声被盯死。目前就算是对安平,他也要有所保留。 安平最受不了他软软糯糯可怜巴巴讨好自己的样子,到底揉了揉眉心只叹息道:“算了,你也不小了,自己懂得利害关系就好。千万别贪心不足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青年忙不迭点头,又往安平身边凑了凑。 安平还想问问小妹控诉他耍奸使诈把那副水彩画坑回去的事,青年的肚子突兀地咕噜叫了一声。 安平愣愣地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又扭头看墙壁上的挂锺。这才四点不到,怎麽就饿成这样? 裴宿恒红了下脸,“我,我担心安平生气,中午都没心情吃饭。” 没说完安平就狠瞪了他一眼──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0 现在这苦肉计真是上演得越来越顺手了。 不过没办法,谁让他就是吃这一套。计谋不在新,管用就好。每回他都被糊弄得死死得,他那聪明伶俐的小爱人,自虐起来当然更加得心应手。 这回毫无悬念又是安平败下阵来,无奈地弹了青年额头一下就去提前开饭了。 晚上除去衣衫两人躺在床上,安平还在琢磨这件事。看著满面羞赧仍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自己裸身的青年,安平还是无法把他跟徐夏宁口中那个脸不红心不跳趁机“勒索”陈彦哲一把的奸邪小人联系在一起。具体的交换条件陈彦哲没细说,但想来不会是个小数目。 安平直直看了他半响,裴宿恒被盯得发麻,眨巴著眼睛从他颈边抬起头来,“安平……” “你到底怎麽跟陈彦哲说的?他就这麽轻易被你拿住了?” “啊,这个,其实我只是吓吓陈先生而已,”青年伏在安平身上抓了抓头发,也有点不好意思,“我说,许老师病得很严重。还有……”他顿了顿才接著道,“他要是不答应,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一辈子见不著人……” 话音刚略裴宿恒便一个乾坤倒转栽倒了地上。 安平坐起身怒气冲冲在床上指著他:“好的不学你学人家混黑社会!” 安平这次真有些被气到了。他碰到得都是些什麽人!一个两个,连这麽无辜纯良的小白兔都想往那所谓的“道”上扎。年纪轻轻不学好,他真心一脚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踢死算了! “安平,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又不会真的做什麽。” 裴宿恒这一跤跌得不轻,安平膝盖正顶在他小腹上,毫无准备地给掀下床胯骨都要摔碎了。他捂著腰胯,抽著冷气扒在床边去抓安平的手,“我的个性你还不了解吗?那种事拿枪逼我做我都做不来。真的是随口说说,我都没想到陈先生会当真。” 所谓关心则乱。裴宿恒当时下意识把这种类似威胁的话撂出来,不过是明白自己的请求太过匪夷所思,心里一虚就架著胆子虚张声势地给自己撑撑场面。哪想到陈彦哲当即就白了脸,连他後面正式的合夥条件都没听完就一口应承了。 安平甩开他的手,扭过身去不理人。 裴宿恒揉著腰往地下倒,嘴里不住喊疼。安平抓著枕头忍耐了一会儿,扯过睡袍披上,下地把人抱到床上。 “趴好了,别乱动!” 从书桌下面的柜子里拿出家庭药箱,安平对自己满心唾弃。可放著不管心疼的还是自己,与其这般还不如痛快地冲自己吐口唾沫。 裴宿恒个子高骨架沈,身上没几两肉,腰胯部就包了薄薄一层肌肉,骨头的线条都清晰可见,撞到地板转眼就是一大片青紫。 安平将他伤处的皮肤擦净,往手心倒了红花油给他推拿。 青年趴在枕头上喃喃地夸赞安平手法高明,一点都不疼。安平感觉著掌心不时抽搐一下的肌肉,眼眶渐渐有些酸热。 裴宿恒扭著脖子往後看,手不老实地抬起来想摸安平的脸。 安平偏头避开,用衣袖试了试眼角,侧身躲著灯光,“老实点,不然有你受的。” 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指极轻地点了下青年的淤青。 裴宿恒抿著唇笑,伸手攥住安平放在凉席上的另一只手。 安平还想挣脱,青年握得更紧些,“安平,後天我就要飞北京跟陈先生研究生意上的事,大概要离开一个多星期。你就让我多碰几下吧。” 安平缓缓停住动作,“这麽急?” “嗯,早作准备,才能刚上好时机。” 青年攥著安平的左手,麽指来回摩挲安平屈曲的小指,觉察到那截伸不直的关节神经质地抖了抖。 他问过安平很多次,这节手指为什麽会落下残疾。安平每回都搪塞过去,可每回的理由都不尽相同。他不够聪明,但也不是无脑人。也是从那时起,他便下定决心,势必要将折磨安平的那只魔鬼撕成碎片,叫他再不能拿捏著安平的把柄为所欲为。 两人在幽暗的灯光下对视良久。裴宿恒稍稍欠了欠身。安平会意,俯下身吻住青年。 年轻的爱人伸展双臂将安平拥在怀里。 蚊帐晃动了几下落下来,安平身上的睡衣随即被扔了出来。 夜还很长,还有足够的时间交颈相缠,诉一诉离情。 二十八 二十八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裴宿恒北京、香港来回奔波,飞来飞去把飞机当出租车打。 安平替他向学校递交了作业延期申请,不然就凭他挤压著回家的那点空挡见缝插针得赶进度,期限截止前肯定不能按时把模型作业交上去。 肆意透支精力,时间不长青年就瘦了一圈。他本来已经有些单薄,这下更是瘦的整张脸上只剩两只大到突兀的眼睛。 安平看著心疼,劝了好几次,青年总是笑笑,拥住他脸上浮起一层近似梦幻的美好色彩,“安平,我们马上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不用惧怕任何人,永远在一起。” 话中的意图浅显到明目张胆的地步。安平心惊肉跳,几乎要把自己绑在裴宿恒身上,就怕他趁著自己稍不留意会做出些无可挽回的举动。 这些日子,他时时忧虑如何能在比较安全的情况下向齐荣钊把事情挑明,忧思日深却毫无进展,夜晚失眠的次数越来越多。这种状况裴宿恒不可能没有一点察觉。 但即便如此,没到最後关头他们还是得咬牙忍下去。螳臂挡车只有死路一条。若真到了绝境,大不了抛下一切亡命天涯。总之先活下来才有可能找到出路,莽莽撞撞若连性命都搭进去了还有什麽资格谈感情? 他的担忧无法完全向裴宿恒说明,只能装作若有若无给一点提醒。裴宿恒仍只是笑,还小狗崽一样拿鼻头蹭他的脸颊,“安平不喜欢我开公司赚大钱吗?其实我很有天分,不信我拿资料给你看。” 短短几天青年的公司就有了雏形,规章制度、机构设置全都有模有样。他的确是有天赋,只要用了心,什麽事都能做到最好。 “安平,你不要怕,”青年抱著他,目光坚韧地向他承诺,“我要变得比所有人都强,不允许任何人再欺负你,谁也不行!” 眼中有湿意在浮动,安平摸摸爱人兴奋泛红的脸庞,轻轻吻他的唇角。 他爱这个年轻人,一天比一天更深。除了他,安平想象不出自己的後半生还能跟谁在一起。 他很清楚两个人要走下去将会面对什麽,心里也时刻对那可怖的前路充满恐惧。但纵然如此,他仍不想放手。他渴望与眼前这人相守,他会拼尽全力去尝试,会豁上性命护他周全。 就算最後命运真的不容许他们在一起,他也会把这青年守在心底,一个人过完余下的人生。 他宁可孤独寂寞地走完一辈子,也无法再接受裴宿恒以外的其他人。 他要他,只要他。 裴宿恒三天前去香港,按计划今天返回。如果没有意外,这次能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1 在家多呆几天。安平提早拉好了长长的菜单,预备著要给青年集中补充下营养。 中午美萍睡下後,安平出门准备食材,返回时去青年租住的房子那儿拐了个弯。裴宿恒从小妹手里把那副水彩画骗回来後,忙著使苦肉计,顺路将画放在了自己那边。後来一连串的事赶在一起,便忘了及时拿回家。这次青年离开时,特地嘱咐安平一定取回来挂回墙上。安平虽然觉得对一幅画这麽上心有点小题大做,但他如此在意,更说明他心里有自己,就算行事有些幼稚,安平还是很开心。 两人确定关系後,出租屋这边裴宿恒通常很少回来,赶上要通宵查资料写公司计划,或是赶作业时才过来呆一晚。他整日忙碌,没空收拾,又跟大多数男生一样,粗枝大叶地喜欢把东西到处乱扔。屋子里虽然不脏,却也乱得很有个性。客厅、卧室还好说,书桌简直是一片狼藉:各类大部头原文书摊了一堆;钢笔又是随意一撇,永远不会记著扣笔帽;吃干净的饼干盒子不知怎麽倒扣了过来,饼干碎屑洒满了笔记本;桌面上还有干涸的墨水印子。 安平笑著摇摇头,把画取了放在门口的沙发上,仔细整理书桌。 也许与成长环境有关,裴宿恒平日太过懂事,虽然关系近了之後,喜欢故作可爱向安平撒娇,但温软、善於忍耐的个性,感觉上还是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 ──不,也许不是成熟,而是一种惧怕被抛弃的讨好。 安平时常为此感到心疼,莫名地总觉自己亏欠了这孩子许多。现在看这书桌凌乱到叫人插不进手,总算有点普通大男孩的随性,反倒令他安心不少。 收拾的时候,安平随手翻了翻那些重得能把人砸蒙的文献专著。密密麻麻一排排的字母,看几眼就头晕。 安平不由感慨现在的学生真不容易。翻到最後,一张设计很独特的卡片从书页里滑了出来。 安平的手顿了一下,而後怀著略显复杂的心情将那张卡片拿起来。 若这卡片是某个女孩或男孩送给裴宿恒的情书,不知他这种行为算不算窥视他人隐私。 不自觉拧起眉心。打开卡片,里面是一行打印的金色花体英文。 安平扫了一眼,突然张大嘴巴。狂喜打著滚儿涌上来,一颗心兴奋地砰砰乱跳。 盯著那一行英文来来回回看了足有半分锺,安平抱起画和食材跑回家。 裴宿恒已经到家,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去。 安平避开他想拥抱的手,满怀物品扔到沙发上,忙不迭将卡片递到他眼前。 “宿恒,这上面说的获奖人是你吗?是吗?” 裴宿恒呆了一下,随即“啊”地一声,夺过卡片背转身竟要撕掉,“这麽丢人,不要看啦。” “你做什麽!” 安平赶过去,将那卡片抢救回来,“怎麽可以撕掉!这是你的成就啊。” “什麽成就,不过是个安慰奖,丢死人了,”裴宿恒羞得脸红,还要去抢,“快给我安平!” 去年裴宿恒参加了一个世界范围的建筑设计大赛,得了优秀奖。他嫌名次太低,没去颁奖礼,获奖通知也随便夹在书本里。若非安平翻出来,他差不多已忘了这件事。 安平把卡片捂在胸口退到门边,又打开细细看一遍,眼中光芒灼灼,“这上面说的人是你吧?这是获奖通知吧?我英文不好,你快说清楚!” 裴宿恒无法,认命道:“是是是,上面写:eden jonathan pei,也就是我,裴宿恒,你老公,获得全球青年建筑设计创意大赛优秀奖,请於某年某月某日某地准时参见颁奖礼。” 说著又向安平伸手,“可以给我了吗?” 安平挥开他,紧攥著卡片跑到卧室里,从书架上抱出那只藏在杂志後面的红木漆盒拿,打开将卡片放进去。 这红木漆盒是安平的家传宝贝,之前裴宿恒送给他的那挂风铃也收在里面。只是後来被打破了。安平心中愧疚,仍将碎片用手帕包著放在盒子里。 裴宿恒环住安平腰身,贴著他耳边道:“安平,我再做一串风铃送你好不好?这回做你最喜欢的琼花。” 安平抬眼看他,吻吻他的下颌,“你做什麽我都喜欢,”想了想又将盒子打开,“宿恒,这获奖函也算是一种奖状吧,不如贴在墙上好了。” 安平从上幼儿园起,大大小小的奖状都被母亲贴在墙上,到初中已贴满小半面墙。每有邻居去家里串门,到他的光荣墙前瞻仰一番都是必做的功课。 他现在巴不得全城的人也都来仰望仰望裴宿恒的成就。 裴宿恒一惊,旋即哭笑不得,“安平,我可不是六七岁的小学生了。亏你还能想出这种主意,哈哈哈……” 安平闷闷不乐,觉得自己反过来被个小毛孩当小屁孩嘲笑了。再仔细琢磨下,自己也笑出来。 两人许久才止住笑。安平拍拍裴宿恒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你虽然不稀罕,但庆功宴还是要吃的。晚饭有没有什麽特别想吃的?下午买的菜不够,我再去准备点。” 裴宿恒抱著安平不能松手,耳鬓厮磨了半天,舌尖舔著安平耳垂道,“我最想吃……” 拂在腰上的手,悄悄钻进衬衫滑入仔裤里。 这段时间忙得什麽都顾不上,裴宿恒几乎要忘记爱人的味道了。 安平周身一震,慌忙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 “安平?” 安平挣开他,红著脸躲开一些距离,“今天,今天身上不方便……” “咦?啊!”裴宿恒想起什麽,搓著手,面上也红了,“那药,起效了吗?” “嗯,好多了……”安平羞得快要说不出话。 裴宿恒摸摸鼻尖,尴尬地笑笑,“那我先去冲个澡,到家还没顾得上呢。” 安平转动眼珠偷偷瞥了他一眼。头发还是湿的,分明刚洗过不就。 “宿恒。” 安平喊住青年,慢慢向他伸过手去。 裴宿恒不明所以,下意识握住,猛地被安平甩进一旁的小沙发里。 “别急,我告诉你,还有一种吃法……” 安平双臂撑在扶手上,嘴唇轻轻吻住青年的额头。 二十九(微h) 二十九 安平把裴宿恒困在自己与沙发之间,双唇从恋人饱满的额头一直滑到线条柔和的下颌。 年轻的皮肤细腻嫩滑,安平如同品尝美味,每一寸都不放过。张开齿列,用牙齿轻轻摩擦青年的下巴,舌尖不时调皮地伸出来舔一下。 裴宿恒轻喘著,身体扭动想吻住安平。 安平偏头避开,一手按住他肩膀不让他挣动,舌面结结实实舔过他的下巴,嘴唇转移到脖颈,一口含住微凸的喉结,啃咬著用力一吸,种下一只很可爱的粉红草莓。 裴宿恒微张著口,脸颊透出红晕。 安平挑著眼睛看他一眼,笑了笑,埋在青年颈窝里,在精巧的锁骨上用犬齿叼出一连串小小的红印。 裴宿恒穿了一件浅海蓝色短袖衬衫,贝壳纽扣小小巧巧很秀气。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2 安平单腿屈膝跪在他两腿之间,身体微微下榻,双唇游走到青年胸口,牙齿咬住纽扣,配合著舌尖的活动一粒粒解开。舌尖若有若无在光裸的皮肤上擦过。 “唔……”青年闷哼一声,双手按在安平肩上。 安平似乎还嫌他受的刺激不够,手指把衬衫的前襟拨到两边,伏在青年赤裸的上身上,一面咬住一侧乳首轻吻,一面用头发轻轻摩挲他的胸口。 “安平!” 裴宿恒哑著嗓子喊出来,身体冒出细汗,被安平的膝盖时断时续蹭著的腿间,鼓鼓囊囊地胀起来。 安平眯著眼睛笑,膝盖又稍微用力挤了一下青年的裆部,这才直起身对准裴宿恒的双唇吻下去。 青年马上咬住安平,双臂铁钳一样把怀里的人夹紧,舌头伸进安平口腔疯狂扫荡,毫无章法地啃咬吸吮。这些日子苦心钻研的调情手段一股脑全忘了个干净,只剩下本能的冲动,恨不得把安平按在地上生吞活剥。 安平的嘴唇被咬得麻木,似乎还破了点皮,口里隐隐有血丝的味道。他费了很大劲才把退化成野兽的青年推开,勾著青年的脖子,轻抚他的後背安抚他。 “别急宿恒,别急,会让你舒服的。” 裴宿恒委屈地往前挺了挺身,紧绷的下体几乎都要将裤子撑破了。 安平笑得更甜,舔著他的耳垂“啾”得吃一口。 “要乖哦,不然就把你扔下不理你了。” 裴宿恒扁著嘴,眼睛湿漉漉地望著安平,按照指示贴在沙发靠背上不敢乱动了。 安平继续亲吻青年的胸口,在那一身绸缎样的肌肤上尽情开发耕耘,撒下成片成片的草莓、树莓、冬枣、红豆。青年仰著头,喘得发不出声音,全身肌肉绷得生硬,在皮肤下一起一伏,像一座座迫不及待要喷发的小火山。 湿润的粉红印记渐渐往下,停在凹陷的肚脐上。安平把那惹人怜爱的小窝舔的水灵光亮,手指跟下来拉开青年的裤链。 裴宿恒急忙抬了下臀部,配合安平的动作,让他把自己的裤子褪到胯下。 黑色的平角内裤被撑起了一个尺寸惊人的大包,内裤裆部的布料已经有了湿意。 安平勾住裤边褪到一半,让宽边的松紧带卡在青年臀上。前面的包包涨得更大了些,阴茎的顶端吐著清液探出头来。 安平矮下身,单膝跪在青年大开的双腿间,缓缓低头凑过去,舌尖伸出来,沿著阴茎在内裤上顶出的形状冒著火星字添上去。 “嗯……” 裴宿恒下身一紧险些就这样泻出来。他咬住唇,手指抓著沙发扶手能抠出一个洞。忍了半天,身体抖得害热病一样,才没像上次那样丢了脸。 安平额头也渗出汗水,呼吸变得粗重。他改变计划加快些进度,沿著两个囊袋舔了一遍,便把恋人那跃跃欲试的家夥释放出来,有些心急地张口含住。 “啊!安平,安平!” 裴宿恒紧闭著眼,双手狂乱地挥舞。他跟安平这麽多次,还从没被这样对待过。甚至说他连想都想不到这一层。冲击力太大,他都不知该做何反应,身体激动地兴奋到极点,理智上却有些想逃。 安平眼疾手快握住他性器根部,张口把包在口中的龟头吐出来,斜著眼勾了他一下,“怎麽,不喜欢?” 裴宿恒双眼血红,呼哧呼哧喘著粗气。盯著安平看了一阵,猛地将安平的头按回自己腿间。 安平低低地笑了一声,舌面绕著青年浓黑的耻毛转了一圈,重新将青筋暴涨的柱身含进口里。 裴宿恒抓紧安平的头发,哑声叫著不知轻重地在安平口腔里冲刺。 安平按不住他,尽量用嘴唇包住牙齿一面咬伤他,舌头舔著柱身有技巧地吸吮。 青年开始发出细弱的啜泣声,身体抖动地越来越激烈。 安平知道自己的爱人太年轻,跟了自己才逐渐明白点人事,现在还受不了太大地刺激。他见好即收,抬眼雾蒙蒙地忘了青年一眼,在他呆呆愣神的当口,双腮裹住阴茎轻轻一吸,青年猛地爆出一声低喊,精液悉数射进安平口中。 安平被冲进喉管的精液呛到,斜身坐到地上掩著口干呕。裴宿恒回过神来,慌忙弯腰把手伸在安平面前。 “安平对不起对不起!”他从情欲中缓过神,陡然明白自己都做了什麽,吓得脸都白,“快吐出来,快点!” 安平挡开他的手,撩起眼皮直直望著他,把口里的精液缓缓咽下去。 裴宿恒张著口直愣愣地又呆住了。安平一把将他推回沙发上,起身抱住他,双唇慢慢贴在他唇上,“宿恒,尝尝你自己的味道……” 青年傻傻地任安平在自己口中巨细无遗舔舐了一遍,待觉出唇舌见那点涩涩的似乎混著青草气息的腥味儿後,身体猛地一颤,推开安平跳起来撞开门逃窜出去。 “哈哈哈哈哈……” 安平倒在沙发上仰头大笑。 臭小子,看你还牛不牛,才学了一点点皮毛就整天琢磨坏点子想在太岁头上动土,以为谁都拿不住你了,现在可知道厉害了? 安平用麽指沾了下残留在嘴角的精液,探出舌尖舔干净,心情大好地拉开自己的裤链,揉搓几下攀上顶点。 三十 三十 小爱人的自尊心和自信心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挫伤了。 月事过去了十几天,安平向裴宿恒暗示明示数次,那青年只会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地看看他,然後拔腿就跑。生怕慢一秒种又会受不住诱惑,在已经修炼成精的安平面前颜面尽失。 安平总算深刻体会到什麽叫做“自作孽不可活”。明明有个精力旺盛、俊美无匹的爱人,居然每天晚上还要靠右手解决问题,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安平一面懊恼自己做的过分了,一面惴惴地担心,裴宿恒要是纤细到一辈子都好恢复不了那他该怎麽办。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让安平也怨气陡升,愤愤地耍小性干脆也不再巴巴地去讨好青年。 这倒给裴宿恒空出了时间抓紧赶模型作业的进度,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几乎长在了工棚里。赶到快完工时一连几天大雨,工棚漏水,模型整天挨雨淋,裴宿恒急得直薅头发。安平赶紧收拾起自己那点小情绪,把茶铺二楼上的一间小阁楼整理出来,给青年做临时工作室。 那阁楼面积不大,本是做储藏室用的,放了些平日用不到的零碎杂物,偶尔也充当一下安平的画室。阁楼里原本就有一张行军床,把画架之类的物品搬到墙根,摆上一张工作台,在里面做些收尾工作倒是很合适。 裴宿恒把已经成型的建筑模型和工具都搬进去,拎著电脑站在阁楼中央环顾了一圈,微微笑著挨到安平身边,很轻地用嘴唇碰了碰安平的唇角。 安平心潮澎湃,眼睛灼灼地喷出两团火球。要不是老王在楼下没命地喊他,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干出什麽来。 老不修老不修! 安平边往楼下跑边骂自己,跑到楼梯口又忍不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3 住抬头张望。青年从上面探出头冲著他眨眼睛,安平红著脸一阵风跑下去。 晚饭裴宿恒又忘了下来吃,安平给他送上去。 很意外青年这次没有蹲在工作台前埋头苦干,反倒在很悠闲地翻腾阁楼里的杂物。他把安平忘在画夹里的几幅画翻出来,很有兴致地给其中一幅园林小景上了颜色;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搜出一面正红色的仿古茶铺旗幡,撑在拳头上不住比量。 安平看到那抹豔红,眼色暗了暗,一把扯下来,“又胡乱琢磨什麽呢?不好好用功赶作业。” 裴宿恒难得没有捂著胸口避开他,主动拉住他的手,眉眼弯弯地笑道:“我在想,将来咱们的洞房,用这块布料做一盏花灯摆在床前就很好。” 安平满面潮红瞪他一眼,把那块大红绸塞回最底层的箱子里。 这傻小子一直在做梦哪天能正式摆酒拜堂入洞房,放了这些天以为清醒了些,没想到愈演愈烈了。 “别瞎想些有的没的,快把作业赶出来。” “已经差不多了,明天再修饰一下细节就算完成了。”青年的手偷偷摸摸往安平衬衣里滑,“安平……” 安平终於等来了复仇的时机,毫不留情把那只居心叵测的爪子拍开,义正词严道:“老实吃饭!” “安平~~~” 二十多岁的大小夥子,捏著嗓子学小姑娘撒娇。安平汗毛直立,摸了摸手臂火速闪人。 裴宿恒忙扒了几口饭,嘴里塞满饭粒乌鲁鲁地道:“那里面的旗子没用了吧。给我行吗?” 安平身形顿住,慢慢转过头,脸上表情有点僵硬,“你,要那个有什麽用?” “用处可大呢,”青年放下饭碗,走过去把把箱子面废弃的旗幡都拿出来。红色、绿色、青色,一幅幅排开琳琅满目,“料子很好,可以拿来做很多手工艺品,最不济还能拼一面彩虹旗挂出去。” 安平哭笑不得,“我可没有做推动社会改良先锋斗士的兴趣。” “无妨,安平只要乖乖在斗士背後躲好就行,一切有我呢。”青年还在摆弄那几幅绸缎大旗,兴致盎然,“做工真好,旗面也够大,被风展开很远就能看得到,漂亮又夺目。怎麽不用了?多浪费。” 安平垂著头,也摸了摸那光滑的旗子,神情一时恍惚,思绪被拉回到很久以前。 裴宿恒突然靠近,面孔几乎贴在安平脸上,“要不,再把它挂起来吧。战场上的帅旗一样,多带劲!” 安平没听清青年在说什麽, 目光茫然地抬头看著他。 裴宿恒以为安平默许了,当即便要从阁楼上到楼顶去挂旗子。 安平心里一震狂跳,抓过旗子掼在地上,“不要命了吗?不许碰它!!” 话方出口,面色惨白,一双眼睛惊恐地四处躲避,转身就要逃。 裴宿恒抢先一步,不顾他的挣扎将他紧抱在怀里,又哄又求地向他道歉。 安平紧闭上眼,胸口波涛翻涌。 有些事,这一辈子都不能对裴宿恒坦白。他曾经认为这种隐瞒对彼此都有好处,所以不需要有负担,但当恋慕的人真正成为自己的家人时,才发现压在心底的巨石,居然如此沈重。 裴宿恒还在哄他。伏低做小,一点立场原则都没有。 安平心里酸甜苦辣五味杂陈。他时常想自己有什麽好,年纪大性子闷,脾气也不讨喜,被这麽出色的年轻恋人珍视呵护,不自觉就会忐忑惊慌,生恐一觉醒来只是美梦一场。 “宿恒,我,我真的受不起,不值得你对我这麽好……” 不知不觉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裴宿恒怔忪片刻,猛地抓紧安平手臂,“你又想干什麽?又要抛下我一个人逃走吗?安平,你能不能不要这麽自私。” 安平被吼得愣住。 裴宿恒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一口吞掉他。安平立时察觉裴青年误会了,连忙要解释,腰间却陡然一紧,下一秒就被压著滚到了一旁的行军床上。 “哪儿也别想去!有我在,安平你哪里也别想去!” 青年撕开他的衬衫剥掉裤子,完全没有前戏,拉开双腿便闯进花穴里。 安平疼得绷紧了脚尖,挣扎著喘了几口气,双臂环住爱人的颈子。 隔了将近一个月重新拥抱缠绵,两人做得都很投入。虽然开场并不愉快,但当彼此的唇黏著在一起,吞咽著对方的津液,之前的那点小别扭早被扔到了马里亚纳海沟。 许是禁欲的时间太长了,裴宿恒一反平日的羞涩,动作奔放大胆到让安平都要承受不住。他从後庭和花穴轮流侵入安平,每一下都捣入至最深处,精液一次次射入,让安平有要被烫伤的错觉。 他甚至掰开安平的腿,埋头在安平汁液横流的腿间,毫无妨碍地为安平口交。舌尖戳进花穴抽弄,沿著肉缝舔舐著滑到阴茎上,用舌面卷住顶端吸吮著,让安平射进自己口腔里。 这世界简直要疯了。眼前只剩一团模糊的光点。 安平流著泪,被青年掰著下巴,口对口地哺进充满自己精液和蜜汁的淫靡体液。 “好吃吗?” 双眼放亮的爱人一脸诡计得逞的奸笑。安平反应过来,这些天他积攒著,原来就等这一刻报仇雪恨。 安平手按在青年脸上无力地推一把,“走,走开……” 他被炸的命都丢了半条,实在没力气再跟那小混球计较。 裴宿恒顺势趴下去一点,侧耳伏在安平下腹上,憋著声音偷笑。 安平半眯著眼,手指下意识抚弄著青年的头发,脑中空空地想睡了。 裴宿恒环著安平的腰身,在安平腹部很用心地鼓捣出几个形状颜色上佳的吻痕,突然抬头扔出一句:“安平,咱们生个小宝宝吧。” 安平半睡不睡,怔怔地愣了很久才回过味来,抓起一个枕头按在裴宿恒脸上,“滚!” “啊啊啊,我开玩笑了,安平不要走啊!” 安平把那混小子仍在阁楼上,匆匆逃回小院。他顾不上洗澡,先拉开抽屉找药,最後一板竟也是空的了。 安平望著空空的药盒站了一会儿,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自己是在庆幸还是遗憾。 注射雌激素的事发生以後,他对借用女性的那部分器官怀孕生子,变得更加排斥。 裴宿恒一直不清楚他能够怀孕。目前为止世界上有报道的双性人几乎都没有生育能力,裴宿恒便默认他也是那种情况。对此安平求之不得,自然更不会主动向他说明。 只有两个人,应该也会过得很好,很幸福。 但方才裴宿恒的话──那青年也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吧。 安平抬头看著对面阁楼上的灯光,一只手不觉放在自己小腹上。 听天由命吧。他月事紊乱不调,不一定就能这麽巧刚好赶在那个点上。万一真的那麽不凑巧…… 青年的侧影映在窗子上。 安平远远望著,嘴唇唇轻轻地勾起来── 那,便当做是上天的恩赐吧。 三十一 三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4 十一 八月下旬裴宿恒再次飞往香港。 月底小妹去学校报到,新生统一安排提前去军营参加军训。 九月初裴宿恒的模型作业顺利通过,同时接到校方通知,务必要於九月上旬回校参加後续的几项测验。 青年满口答应。若没有意外发生,这个月之後他便能结束空中飞人的生活,安心做回普通学生。 不能天天与恋人见面但每天都会通电话,安平渐渐有些习惯,并不会觉得太寂寞。 期间齐荣钊也联系过几次,仍是按照以往的频率,言谈说笑间并无异动。 安平多少放下心来,想著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最近才会莫名其妙地心神不宁。 生活按部就班地进行著,如太阳每日东升西落,恪守著一成不变的规律,又闪耀著感人心怀的温暖。 安平不愿再去想那些横亘在未来的障碍。他打定主意要与裴宿恒在一起,再苦再难也不想再放弃。就算将来会被怨恨,现在他也要拉著青年的手不放松分毫。 明日注定艰难,日日忧思亦不能消减半分,不如就硬著头皮走下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只想放手一搏,纵使死去了分离了,也能无愧来这世上走一遭。 即便会有遗憾,会有不舍,总归是真实地活过了。 接下来的一周,齐荣钊没有打来电话。安平注意到近期股市的动向比较异常,齐荣钊新上市的公司也牵连在其中。 想必男人正为此事头疼,暂时没空计较那些儿女私情。安平暗自松了口气,又不免为男人担心。心绪一日几度起伏,毛毛躁躁地有开始不安稳。 心中的郁卒正无处排解,罗圣乾突然打电话来约他见面。 安平深感惊异。他与罗圣乾相识虽有些年头,私下交往并不多。加之先前被迫注射激素都是罗圣乾一手负责,他对这个男人的感觉越加微妙。 罗圣乾似乎觉出安平的犹豫,在电话里解释说是去香港参加一个医学学术会议,途经此地,想跟安平简单见一面,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他语气是惯常的开朗热情,在安平听来这话却极有压迫力,连忙诚惶诚恐定下了时间地点。 罗圣乾迁就安平,把地点定在临市一间有名的咖啡屋。 第二天安平特地提早半个锺头赶到,推门进去,已见罗圣乾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兴奋地冲他招手。 安平匆匆落座不住道歉。 罗圣乾大手一挥,爽朗道:“不关大嫂的事啦,我一个小时前就来了,”说著冲安平挤挤眼睛,“都说这间咖啡厅的女服务生很正点,不看白不看。” 安平闻言不禁一笑,气氛顿时和缓许多。 两人喝著咖啡,随意闲聊,话题漫无边际没有重点。罗圣乾甚至没有提激素治疗的事,眼睛只无意间扫了一眼安平平坦的胸部,口中话头不停,态度淡然地似乎那些曾把安平逼至绝境的事从未发生过。 续过一杯咖啡,天色渐晚。罗圣乾的飞机傍晚便要起飞。彼此道了珍重就要告辞时,罗圣乾终於提起齐荣钊。 他斟酌著语气,神情少有的迟疑,“安平,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提早回去荣钊身边?他现在,很需要你。” 安平胸口砰砰乱跳。罗圣乾见他脸色发白,忙安慰道:“别担心,他撑得过去,他也没有要逼你提早回去的意思,是我自作主张来想要来请求你。” 安平按捺著心中急速膨胀的焦虑,尽量装作平静地询问,“圣乾,大哥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烦?” 罗圣乾似是不太想深谈,只简略透露说,受股市大环境影响,齐荣钊的公司遇到点问题。 “只要能排除人为操纵的因素,就不必太担心,都是市场正常反应。”罗圣乾离开前故作轻松宽慰他。但安平岂会不了解,能让齐荣钊感到棘手的事,从来都不会“正常”。 太阳拖著脚步,恋恋不舍地沈下去。霓虹灯的光阴透过玻璃窗打在身上。安平一口饮尽冷掉的咖啡,失魂落魄地开车回家。 一路上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只想赶快回去。今天是裴宿恒返家的日子,他想快一点,再快一点看到那年轻人。 停好车子,裴宿恒的电话刚好打过来。安平切断响铃,快步往家跑。直到跑进院子看到屋子里晕黄的灯光,从胸前堆叠到喉咙的,那种近似恐惧的情绪才稍微缓解了些。 裴宿恒迎出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安平没空去体会久别重逢的喜悦,拖著青年进到内室,将门窗俱都锁死。 青年在身後小孩子般嚷嚷,“天好热啊为什麽关窗”“嘿嘿嘿,安平是不是想做什麽色色的事?”“不要啊,人家年龄还小会害羞~~”。 乱七八糟,傻呵呵地像个小白痴。 安平深吸一口气,转身牢牢盯住他,“告诉我,你对齐荣钊的公司动了什麽手脚。” 青年来不及掩饰,面色陡然一僵。 安平胸口猛地窜动一下──果然,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三十二 三十二 裴宿恒自母亲去世後,便开始为这一天做准备。 那时他隐约察觉安平似被什麽人拿捏在手里,但不清楚具体目标。不过能一掷千金,拿上百万的玉石手链给情人做生日礼物,自然非富即贵,搞不好还是位能掀起腥风血雨的一代枭雄。 他当时毫无头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忍耐著厌恶进入家族公司帮忙,暗地积累经验实力的同时,也以此为条件换取转学的机会。 约莫半年後,由他坐镇幕後,依托家族公司关联企业独立运作的商贸公司,已经有模有样。规模不大,只十几名员工,扔到苍茫无际的商海连个回声也听不到,但好歹能练练手,最不济也让安平将来生活得舒适些。 回国後小公司的经营全权交给副经理。安平身边发生太多事,他每日焦头烂额,拨不出半分精力去挂念其他。 直至前些时日在无意中锁定了敌人,他近乎不择手段拉陈彦哲下水,月余时间将那间小型商贸公司改头换面,通过多个投行分散运作,运用一切能够利用的手段大量收购齐氏股份,影响股市走向。 现在他已实际掌握齐氏百分之十的股权,是为数不多的大股东之一。 以齐荣钊的精明,很快便能查到他身上。但此时他已做大,又绑架了至少两家在华人商界极有影响力的公司作为盟友,只要齐荣钊还想在这个圈子混下去,就不得不投鼠忌器,放他与安平一条生路。 倘若那男人果真顽固不化…… 裴宿恒咬牙道:“他若下定决心要将人逼得走投无路,我便是死也要将他一同拖入地狱!” “够了!” 一只笔筒被扫到桌下,巨大的破碎声遮住了青年的声音。 安平怒火中烧,揪住裴宿恒的衣领,“你在做什麽?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麽?!” 青年瞬时白了脸,嘴唇微微颤抖,“你还想著他。事到如今你还想著他,还舍不得他!”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5 安平脑子都要炸裂了,把裴宿恒按在门板上怒吼,“你他妈有没有脑子!我想著谁舍不得谁你敢说你不清楚不知道?啊?!” 安平怒火熊熊的眼瞳里,明明白白跳跃著两个小小的裴宿恒。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青年不躲不避盯著那双充血的眼珠看了半天,不可抑制地想咧开嘴笑。 “安平~”他又使出那副小毛孩的招数,扭著身子往安平身上贴,“安平最疼我只疼我,对不对?对不对?” 怎麽确认都不够,最好能与安平紧紧抱著对方,大喊著“我爱你”,一瞬间青丝成雪,躺进坟墓中双手也紧扣在一起,腔子里的那颗心,才能不再疑神疑鬼长长舒一口气。 安平气的额上青筋突突直跳,抡起拳头想把眼前这只不开窍脑袋的砸出一道缝儿,狠了半天心还是只能恨恨地砸在自己的手心上。 “没空跟你腻歪这些!你年纪也算太小了,怎麽做事还这麽莽莽撞撞。齐荣钊是什麽人?你怎麽可以主动去招惹他!” “不然又能怎样?眼睁睁看他再将你捉回去,绑到手术台上变成女人?!” 裴宿恒难得几次口上不饶人,每次都一语戳进安平胸口,好半天缓不过劲。 “安平,逃避忍耐都不是办法。占据先机拿住他的七寸才有可能反败为胜。” 拿住七寸?占据先机?这是当真要与齐荣钊叫板打擂了。 安平心惊肉跳,连连摇头反驳,“不行,这样不行,绝对不行。我们可以,可以逃走的……” “逃去哪里?非洲丛林?”青年斩钉截铁打断他,“那张地图我看过了,画红叉的地方不能去,海里不能去,抛开这两种地点,还剩多少留给我们?” 安平张张口无言以对。 这些情况,他也是了若指掌。进不得退不得,他们被堵在夹缝里,不破釜沈舟便只能等著被生生挤死。可即便如此,与跟齐荣钊正面为敌比起来…… 安平斜靠在书桌上打了个冷战,手掌扣著桌沿指节发白,“你不明白宿恒,他,他,他不是普通的商人那麽简单……” 裴宿恒冷笑一声,再次插言道:“不就是个黑帮头目,还真当自己手眼通天不成。我倒要谢谢他,将这麽有分量的把柄的送到我手里。” 安平目瞪口呆,“你都知道??” “俗语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更何况,他简直就是明目张胆。”青年歪一歪头,刘海划过额头,笑容仍是一派天真,“安平,不要怕。他若真敢弄死了我们,他自己也就离见棺材不远了。” 安平白著脸後退一步,他今日才发现,他对自己的爱人,也许根本还谈不上了解。 裴宿恒上前握住他手臂,似要通过贴合的肌肤传导给他力量,“生也好死也好,我们都在一起。我时常想,只要能跟安平厮守,便是明天就死去也会满心欢乐。安平,我不怕死,真的。我只怕死的时候你不在身边,在那边也是孤零零一个人。” 他说著眼睫颤抖,话语里满满的愧疚,“对不起安平,我其实很自私,就算明知会给你带来危险,也紧抓著不想放手。甚至会想,”他咬了咬牙,艰难继续,“会想,能拖你一同赴死,也是种圆满。” 裴宿恒面露惶恐,垂下视线不敢再抬头。 安平仰望著他,许久抬手摸摸青年的脸庞摇摇头。 三十六岁懦弱平庸的男人,也曾年轻过。从那些热血澎湃,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岁月艰难而狼狈地跋涉而来。 天上地下,生死相随。 被这分渴望感动的心情,直到如今仍会不经意间牵连著血液跳动。夜深人静时回首往事,一行行血泪纵横,也浇不息斑驳缝隙间,初恋留下的零星温情。 要说自私,有谁比得上这个叫“安平”的男人。 “宿恒,你没有错。但死并不是最可怕。他,他有的是手段叫人生不如死。” 安平自己先瑟瑟地抖了一下。青年忙抱紧他道:“我有所准备。月底办妥手续後,你带美萍先去新加坡呆一阵。曾祖父在那边发迹,至今还有个姑姑留在当地。狮城警署的长官与父亲交情颇深。我给他们打过招呼了,说你是我的至交,去那边旅游散心,呆上几个月应该不会出问题。等形势稳定再回国。” 安平心中稍定,略作思索道:“也好。不过你也要同去,学校的考试先往後推一下。” 青年待要反驳,安平抢白道:“你若不去,我肯定不会走。” 裴宿恒无法,耸耸肩举起双手投降,“遵命夫人!” 两人相视而笑。青年问“现在可以开饭了吗?美萍要饿坏了。”得到安平首肯,方去准备晚饭。 心情略微好了些。但胸腔仍似有股莫名浊气四处窜动,哽在喉间,不上不下地难捱。 安平踌躇半晌,摇头叹息,追到青年身後满怀内疚地道:“宿恒,能不能求你,求你不要,不要真的伤害他?公司对他很重要。他这一生,最宝贝的就是这家公司了。” 裴宿恒盛菜的手顿住,眼望著锅子良久一动不动。安平慌忙搂紧他腰身,一叠声地道歉。 青年握住他的手,苦涩地笑笑,“安平,我只想让他放了你,除此之外再没想过其他。况且,真刀真枪论起来我还没有那个实力。” 他转回身凝望安平,承诺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心有不甘又能呼风唤雨,但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单是为了不让你伤心,我也不会做那种事。” 安平眼中涌出水光,拥住爱人的肩背颤声道,“谢谢。不,不,对不起,对不起。” 青年的眉眼温柔地展开,抬眼看看含著棒棒糖专注看电视的美萍,细碎的吻落在安平颈侧,“对自己的老公,哪里需要说这些。真的要谢,”双手捏了把安平的臀用力按住,“就用这里谢吧。” 三十三 三十三 未来数月的计划拟定了,细细梳理分析,安平没有找出大的漏洞。又一个周末,齐荣钊也来了电话,照常说些工作生活的琐事。以往安平视这通“黑色星期五来电”为洪水猛兽,从没想过居然也有心焦期盼的一天。 月底赴新手续办妥,裴宿恒去最近的领事馆领取相关证件。为了避免落单,一路都搭乘公共交通工具。 出门之前,安平搬开床头柜,撬开柜子背後那一小块夹墙,从藏在其中的保险箱里拿出一只手枪给裴宿恒。 青年眼睛瞪得溜圆,掂掂了手中银灰色的伯莱塔,眯眼端臂做了个瞄准的姿势。他受过射击训练,但鉴於性格和成长环境,对这些轻轻一碰就能要人命的家夥,感觉仍很陌生。 “你路上带著,以防万一。” 裴宿恒倒没再任性计较手枪的来历,点点头把枪手揣在外套口袋里,没过一秒马上又抓出来,“安平,还是你带著吧。他的目标毕竟是你。” “不用,你带著,”安平把枪放回去,“我身边你不是都安插保镖了。足够了。” “啊?安平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6 你都知道了?” 安平笑著刮了刮他的鼻梁,“又小看我了吧。小毛孩!” 打烊後,安平送裴宿恒离开。他不能送得太远,美萍离不了人,这次的事太过复杂,也不好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安平看裴宿恒上了火车站的车,车子一开动他便火速回家。 街灯都亮起来了,衬托著高楼缝隙间的天空更见幽暗。 安平没开车,直觉混在人群里能安全些。他加快脚步,越走越快,到後来两条腿似要飞转起来。 青衣巷中仍有来往的行人,安平撞到一个迎面而来的路人,顾不得道歉,发足向巷子最深处狂奔。 越往尽头灯光越加昏暗。他跑到通往後院的那条更小的侧巷前,猛地刹住脚。 灰蒙蒙的阴影里,一个体格强健的男人倒在巷子口,面孔朝下,不知死活。 安平猛地抠紧墙壁,血液一瞬间似乎凝固了。身上一阵阵发冷。安平握紧拳,跨过那个男人的躯体一步步往家里走。 快到院门的地方,又有两个男人倒伏在地上,肢体没有骨头般地摊开著。 虚掩的大门间有灯光泻出。安平紧跑几步踢门闯进去,电视里动画城的主题曲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妈!”安平冲到门外。 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男子看过来,面上露出笑意,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起身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平哥,近来可好?” 波士顿的夜晚,像一只晶莹剔透的巨型万花筒。斑斓的灯光交相辉映。查尔斯河倒映著绚丽的光柱,迷蒙夺目,如天神遗落水底的宫殿。 车队沿河道逆流而上驶向环山公路,半个多小後,抵达山腰处的一栋独立别墅。 阔大的菱花大门敞开著,前後的黑色轿车鱼贯而入,直接沿左右的汽车甬道驶入地下车库。安平乘坐的奔驰原本处於车队中间,此时与其他车子分开,驶到别墅正门前停下。 副驾驶上的保镖下车为安平打开车门,“平哥请。” 安平惊了一下,怔怔地看了看灯火辉煌的别墅,弯腰下车。 齐荣钊在餐厅等著安平。 他刚煎好两人份的牛排,围裙还没有摘下来,用托盘端著配菜的浓汤放在餐桌上,抬头看到安平,摘下眼镜轻轻地微笑,“快去洗手,尝尝我的手艺。” 安平嘴唇颤动,两手攥拳贴著裤缝僵立了良久,终是不敢多言,低头去洗了手,按男人的示意坐在他旁边。 齐荣钊摆好杯盘刀叉,又亲自为他斟一杯红酒。安平惶恐起身,“大哥,我来,我来。” 齐荣钊偏手让开,轻柔地抚了下他的刘海,笑道:“隔段时间不见就变得这麽客气。我就说不该听罗圣乾的,将你在外面放那麽久。早点晚婚适应下齐夫人的身份才是正事。”下巴微微一扬,“自己的老公给你斟杯酒,算得了什麽。” 安平面上血色全无,冷汗都要冒出来。他僵著身体坐回位子上,机械地切割著牛排送进嘴里,一边味同嚼蜡地咀嚼,一边胆战心惊回应著齐荣钊的问话。 男人的话题很正常,就像真的在与久别重逢的心爱妻子共享晚餐,关心安平的身体状况,分寸恰当地表达自己的思念,不时为安平添汤布菜,嘱咐他多吃点。 齐荣钊上一次对初犯过他的人如此仁慈时,那位老大的一家老小在第二天齐齐被剁下头颅,连他六十岁的母亲也被逼饮下毒药,好歹留了一具全尸。 安平握著刀叉的手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银质刀具撞击在瓷器上,哒哒的声音尖锐刺耳。 齐荣钊伸手轻轻握住安平的左手腕,“怎麽了?不舒服?要不要请医生看一下?” 心里强撑的一线理智轰然倒塌了。安平猝然跪倒在地,叩首乞求,“大哥,大哥我错了。求你让我见见美萍!让我见她一眼就好!大哥大哥,求你!!” “嘘,嘘,别哭别哭,大哥会心疼的。” 齐荣钊抬起安平的脸,很轻柔地给他擦拭眼泪。那动作深情地似乎真的是在安慰崩溃的爱人。 “美萍很好,平平不要担心。她现在已经睡了。明天再见好不好。” 安平口唇翕张再发不出声音。他像被施了妖法一般,僵硬地跪立著看著面前一脸心疼的男人,只有眼里的泪水连绵滚落。 齐荣钊不停柔声劝慰他,没有丝毫不耐烦。他拍了拍安平被他握住的左手,又低头看了看,兀地又笑了,“你看你,这麽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自己的订婚戒指总是随处乱认,却净弄些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戴。” 男人的另一只手也探过来,转动了一下安平左手无名指上的檀木指环。 安平的左手从弯曲的小指开始,突然刀割般得剧痛。 男人轻笑著把那枚指环摘下去。 安平的手指抽搐著,在男人的掌心,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姿态。 齐荣钊打了一个响指,侍从上前弯腰送上一只铺著锦缎的方盒。男人掰正安平的手指,从方盒中拿出以前送给安平的那串珠链和订婚戒指,一一给安平带回去。 “这样才对,”男人抚弄著安平珠光宝气的左手,倾身亲昵地划一下他的鼻梁,“小淘气,可别再弄丢了。再有下次,不一定能找得回了。” 安平剧烈喘息,手上的痛觉传导至全身,腹部更如剖切一般。眼前急速闪动起大团的黑影。安平按紧下腹,呻吟一声,昏倒在齐荣钊脚下。 三十四 三十四 到处都是无边的黑暗,浓重纯粹,毫不留情地吞噬掉所有的光亮。意识沈陷在其中,如困在巨大的山石之下,被不断垮塌的山体碾压掩埋,破碎成缕缕无知无觉的粉末。 安平醒来时,时间已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睁开眼,有一瞬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一个男子出现在他视野上方,大大呼出一口气道:“终於醒了!” 安平呆望著男子满布胡渣的面孔,怔忪地发愣。 男子面色大变,双手紧握住他肩膀,“安平?安平!怎麽了?不认识我了?” 安平惶然如在梦中惊醒,在那男子大惊失色的钳制中,气息微弱地呢喃,“圣,圣乾……” 罗圣乾陡然松懈下来,擦擦额头吓出的汗道:“还好还好,你若又出别的事,我真不知该怎麽办了。” 他说完向窗口、门边谨慎地张望,走过去拉好窗帘,又去检查一下门锁。回到床边打开一旁书桌上的便携式手术箱,拧著眉做好双手消毒,带上无菌手套,“你昏迷的这两天公司的事闹大了,荣钊一直盯在那边。趁著空挡,快把手术做了。我也只能帮你瞒这一阵,不快点解决的话等荣钊回来什麽都晚了。” 罗圣乾拿出针管吸进一只麻醉剂,撸起安平衣袖为他清洁小臂。 安平反射性缩回手臂,动作幅度过大,带动得腹部隐隐作痛。安平抿唇按住小腹,满色苍白地道:“我不要做手术,我不要变女人!” 罗圣乾被他说得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7 一楞,旋即双目涨红怒喝道:“安平!现在不是任性妄为胡言乱语的时候!” “我没有任性,我,”安平壮著胆子坚持,“我试过了,可是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圣乾,如果一定要变成女人,我宁可去死。” “死?哈,那你也要死得起才行!”罗圣乾气得风度尽失,口不择言斥责道:“要是不赶快把你肚子里那块不知道是谁的肉弄干净,你就算是变成豔冠全球的世界小姐,我保证你的下半生也肯定会生不如死!” 这话浑似一道惊雷,劈得安平魂不附体。 他与罗圣乾俱都僵化了般瞪视著对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什麽?我肚子里,肚子里……” “还在装傻!” 罗圣乾猛地将手里的针管摔碎,大口大口喘著粗气,指著安平怒骂:“我喜欢你的性情,一直敬重你,真心拿你当自家人当大嫂看待。可你,你居然如此不知羞耻!背著荣钊被别的男人搞大肚子不说,还要使出这等阴险诡计要将荣钊彻底置於死地!安平,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作为人的良心?有没有?!荣钊他再混蛋再残忍他对你却是一心一意,就算他负了全天下的人,他唯独不负你!你怎麽可以这样伤他?!!” 罗圣乾的嘶吼持续在耳边炸响。安平一寸寸褪尽血色,到得最後脸上竟惨淡如金纸,气息微弱,满头冷汗似是随时都要昏厥。他强撑著不肯倒下去,仰头迎著著面前男人狂潮般的愤怒,紧压著狂跳的胸口,“你,你是说我,我怀孕了?” 罗圣乾愤然冷笑,“是,恭喜你大嫂。你跟那位裴先生的爱情结晶已经有一个多月。是不是很幸福很陶醉?所以就看荣钊越来越碍眼,非得让他凄惨到一无所有才肯甘心!” 这冷语讥讽根根如剑刺进心窝。安平轻轻抚著小腹,胸口一片酸楚。这小生命来得太不是时候,他知晓今日定然无法保住还未成型的宝宝。三年前他自私地夺走一个宝宝的生命,如今他依然留不住这一个。可只要有可能,他还是想让肚里的孩子能多活一分锺,多陪自己一秒。“我,我知道,我对不起大哥……可是,”安平闭了闭眼睛,一滴眼泪顺著眼角滑下鬓边,“我真的接受不了把自己变成,变成女人……圣乾,那个人,他不嫌弃我……” 如今事情业已败露,裴宿恒怕是已经与齐荣钊正面交锋,再隐瞒也没有意义。 “我没想过,没想过要为难大哥,真的没有。圣乾,我们只是想,只是想能让大哥,放我们一马。圣乾,罗先生,你信我啊……” 罗圣乾瞪著安平。郁结於胸的怒气不断沸腾翻滚。可他又如何不了解安平的性子。面前这人若当真如他说的那般毒辣,也不会将自己逼至如此绝境。 罗圣乾捏了捏鼻梁叹息道:“对不起安平,我刚才神志不清。那些混话,你都忘了吧。但是,”他目光一凛正色道:“孩子一定要打掉!”他抬手止住安平未出口的恳求,语气愈加严厉,“这次我得知你突然被荣钊接回,便匆匆自香港返回。也算老天庇佑,刚好赶上你有小产迹象体力不支晕倒。这才能偷偷将你的检查结果隐匿起来。但那时你下身有少量出血,荣钊已明显有所怀疑。必须在他处理完公司事物赶回之前流掉孩子。不然……安平,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也能明白接下来会怎样。” 安平双手护著腹部,蜷成一团缩在墙角。他也知哀求再多也是枉然,只拿一双泪眼仰望著罗圣乾,魔怔了般絮絮地念叨,“再等一会,再等一会儿吧。就一会儿,就一会儿……” 罗圣乾眼眶湿润,走过去轻柔地摸摸安平的头发,“坚强点安平。孩子以後还会有的。”他自觉这安慰无力到可笑,顿一下复低声道:“其他的都不要想,单是为了裴先生的性命,安平,你也应该知道,什麽是应该做的。” 安平眼瞳张得极大,浓黑水亮却空洞地找不到一丝神采。泪水无意识地一遍遍冲刷著眼睛。安平终於合上双眼,抖抖地伸出手臂。 罗圣乾急忙重新换一副无菌手套,准备好麻醉剂。针头抵在安平臂间静脉。门突然猛地被从外面打开。 罗圣乾仓皇回头。 齐荣钊满面笑容立在门边,双手击掌道:“好生感人的一幕。安平,圣乾,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妻子,好朋友!” 三十五 三十五(上) 不久前刚回信说要在公司多留几日的人,倏忽便凭空来到了眼前。罗圣乾讶然呆怔,仓促间来不及反应。 齐荣钊面上笑容更甚,双手插进西裤口袋,悠然向前踱步。 罗圣乾脑中警铃大作,张臂护在安平床前挡住他。 “荣钊,公司的事处理好了?安平才刚醒,还需要好好休息。不如,我们先出去。” 齐荣钊这才调转视线正视罗圣乾。他挑了挑左侧眉毛,姿态依旧悠闲,“丈夫多加探望,妻子会恢复的更快。圣乾,你以前是这样教我的。” 罗圣乾干笑两声道:“通常是那样,不过万事都有例外……荣钊,你做什麽!” 他话未说完,齐荣钊抬手一挥,两名保镖窜进房中直奔床边,揪住瑟缩在角落中的安平,一把拖到摔在地上。 安平跌在床脚边痛得喘不上气,仍不忘护著腹部,哆嗦著蜷成一团,抵在床边发抖。 “齐荣钊!你疯了!安平他……” 齐荣钊陡然侧身,一脚猛踢罗圣乾胸口。罗圣乾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又重重跌落地板,胸部遭巨创一阵猛咳,唇边滑下一缕血丝。 “荣……荣钊……你,你……” “圣乾,我本以为,就算安平哪天会离开我,你也会一直站在我这一边。” 罗圣乾半张著口,一时还不敢相信齐荣钊竟会打了自己。他也觉不出身上难过,挣扎著要爬起来却使不上力,身体歪斜重新倒下,张口又吐出一口血沫,“荣钊,荣钊,你,你打我……” 齐荣钊面上笑容终於摔得粉碎,眸色幽深冷冽,“你不也一样在骗我。” 罗圣乾还要开口,齐荣钊干脆转身不再看他。 男人面无表情,走到安平身边缓缓蹲下,捏住安平的下巴抬起来。 安平半是恐惧半是疼痛,冷汗淋淋湿透睡衣。此时被迫直视著齐荣钊的双眼,惊惧得全身骨骼肌肉都在颤抖。那截被男人捏在手中的下巴,更是震颤地似要脱落。 齐荣钊不为所动。曾经千般柔情万般怜爱,都化作尖刀深刺入胸窝。那时有多爱,如今便有多恨。 安平在他冰刀般的视线下似又要晕过去。齐荣钊至此方慢慢开口:“裴宿恒,裴氏总裁裴世扬独子。继母谢文如,乃寰宇科技唯一法定继承人。二十岁,两家世界知名企业的少主。安平,我不得不佩服你的眼光。” 冷汗滴进眼睛里,近在咫尺的男人变得模糊。 齐荣钊好心地为安平擦擦额角的汗水,淡淡补充道:“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8 是了,如今他还是齐氏的大股东。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这话果真不错。有胆识有魄力,又兼一副痴情柔肠,也难怪安平如今瞧不上我,将来裴夫人的名号,可比齐夫人风光多了。” 安平扒著床脚,眼中因为过分畏惧渗出泪水,“大哥,大哥,我错了!是我,是我先招惹他的。真的不干他的事……” “呵,跟他说的似乎不太一样。”齐荣钊勾勾唇角,“他说是他强迫你。断了十几根肋骨仍不改口。我都要心生佩服了。” 安平呆了呆,片刻想清齐荣钊在说什麽,尖叫著扑过去抱住男人脚踝,“放了他!放了他!大哥大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你饶了他!求你饶了他!!” “这是在做什麽?”齐荣钊拧起眉,似对安平的举动颇感困扰,“你们不是拿捏著我的死穴吗?何必求我?理应我求你们才是。” “没有,没有!”安平拼命摇头,紧抓著男人不放,“他,他年纪小不懂事!大哥,求你给放他一条生路!求求你!往後,往後,我跟他一刀两断,再不会见面!还有,还有孩子,我马上流掉!马上流掉!!” 齐荣钊直直望著安平,不言不语也不移动。安平面上涕泪纵横,额头碰碰叩著地板,几下便流出血迹。 齐荣钊看了他良久,牙齿几欲咬断,终是伸手捧住安平脸庞,用雪白的手帕将他一脸污渍细细擦净。 “要放了他,不是不可以。”男人略微停顿,眉心皱得更紧些“你只要告诉我,那孩子,可是你心甘情愿怀上的。” “不许骗我,”男人加上一句,“你该明白,骗我的人会是什麽下场。” 安平抖著嘴唇,几次要开口,有几次咽回去。下颌滴落的冷汗,在地上聚成一小洼水印。 齐荣钊面孔变得铁青,抽身要站起来。 安平慌忙往前爬一点,横下心颤声道:“是我甘愿的。我,我昏了头才……可是,大哥,今後我一定一心一意跟著你。我发誓,我……” 兜头一记掌掴扇得安平一个跟头翻倒在墙边。 齐荣钊站起身,用手帕仔细擦拭自己的右手,而後将手帕扔在安平身上,“贱货。你以为你还配。” 三十六 三十六 “安平!” 罗圣乾勉力爬起来想要冲过去,另有一个保镖上前拦住他。 这一掌齐荣钊用了十成力道。安平的头虚软地垂下,耳中嗡嗡作响,脑仁都似被打碎了。 齐荣钊立在安平跟前,用鞋尖挑起安平的下巴。 “既然是你情我愿两情相悦,我又怎麽能棒打鸳鸯?就如裴先生的愿,送你们去地下相守,好吗?” 安平的手无力地搭在男人的裤管上。他全身没有一处不痛,耳朵大声鸣响著,什麽也听不清,隐约只捕捉到一个“裴”字,眼睛就自动酸胀地流下眼泪。 他终究是害了那个青年。他早就清楚,只要两人在一起,便会走到这一步。 舍不得放手,舍不得离开,而今却要舍得,让最爱的人失去性命。 齐荣钊看著安平没有焦距的双眼不停涌出泪水,怒火猛增数倍,皮鞋踩住安平胸口,沿著他的身体缓慢有力地向下移动,慢慢停在柔软的小腹上。 “想到一家三口就要团聚很开心对不对?”齐荣钊冷冷笑著,皮鞋有节奏地轻轻敲打著安平腹部,“我今日才知道,当真有‘喜极而泣’这回事。不过,做人不能太得意忘形!” 齐荣钊突然脚下用力。安平惨叫一声,腿间徐徐浸出淡粉色的血迹。 “你们就算是死,也别想带著这个野种见面!” 安平抱著腹部呻吟在地上翻滚。齐荣钊还想补上一脚。罗圣乾在保镖的阻挡下跳脚大喊,“齐荣钊!你个混蛋!这样连安平都会死!真的会死!!你他妈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齐荣钊瞬间如被毒刺刺了一下。他飞快收回脚,死死盯著安平,拳头猛力砸在墙壁上。回身气急败环地在屋子里转了两个来回,扯开领口吩咐两个保镖,“拖出去。” 保镖迅速上去抓人。安平此时疼得意识都溃散了,只剩下守护後代的本能,瘫在地上也团身护著肚子。 两个保镖蛮横地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胳膊,像拖麻袋一样把他往外拉。安平昏昏沈沈也觉察出危险,不自觉扭著身子挣扎。 齐荣钊面上阴沈得结了一层冰。他止住那两个保镖,对其中一个道:“去把医生带到这里来做手术。” 那保镖领命急匆匆离开。齐荣钊又对另一个下命令,“把他衣服脱光,绑在床上。” “荣钊!荣钊!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齐荣钊一个眼神,抓著罗圣乾的保镖一把将人提了出去。 安平脑中浑浑噩噩,还在抖著身体拼命想往床下藏。突然便被反绞著双手紧按在地上,一只大手伸到他身上,粗暴地撕他的衣服。 布料劈裂的声音让安平脊背一凉。他霎时恢复一点神智,被汗水和泪水浸得模糊的视线里,看到那只手伸向了他的下身。 安平想都没有想,屈膝全力撞上保镖下体。保镖不备哀嚎松手。安平翻身滚起,随手拔出保镖插在腰间的手枪,同时扣动扳机,砰然一声巨响保镖应声倒地。安平退到远处枪口抖抖地转向齐荣钊,“别过来!别过来!谁都不要过来!!” 齐荣钊也似被惊呆了,怔怔站在原地,就只那样楞忪地看著安平。过了许久才不可置信地道:“你要杀我?” 安平这一系列动作原是恐惧下的应急反应。等危险解除发觉自己竟拿枪对著齐荣钊。他大惊之下,本就已到强弩之末的身体更加虚弱,周身的痛楚也越发清晰。双手一抖,手里的枪险些滑落。 “你要杀我?安平,你真的要杀我?” 齐荣钊完全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一把可以瞬间要人性命的凶器。他眼中迷茫沈痛,失去了刻意掩饰的声音,凄凉中带著难以言喻的委屈。那模样,再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暗夜王者,而只是一个被爱人伤透心的可怜虫。 他一步一步向安平逼近,浑然不知自己随时有可能被击中,失魂落魄,茫然地只知重复那一句话,“安平,你真的要杀我?” 安平被逼得退到墙角,手像风中的枯叶一般颤抖著,眼泪湿透了面颊。 泪光里齐荣钊慢慢向他走来,就如十四年前向著被囚禁的他奔跑而来。 那时男人对他伸出手说,“别怕,我带你走。” 男人将他脏污的手紧紧抓在掌心,和暖的温度包裹住他,给他再世为人的力量,搀扶他重新站立起来。 这麽多年过去,他真的好想,好想再握一握,那双温暖的手。 齐荣钊逼到了近前。安平痛哭出声,“对不起,大哥。”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不能陪你到最後。忘了我吧。就当从来没有救过我。 安平手臂动了动。齐荣钊条件发射,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29 右手拔枪抬臂,子弹极近地射入安平身体。弹片钻出背後撕开硕大的血洞,血水喷射了半面墙壁。 “啊!” 罗圣乾从外面冲回来。美萍跟在他身後,一眼看到安平满身是血倒下去,撕心裂肺地尖叫著扑过去。 “平平,平平!啊啊啊!!”美萍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麽,只是直觉地害怕,抓著安平血红的衣服拼命喊叫,“平平醒醒!醒醒!啊!!” 罗圣乾冲上去,挥拳将他打得一个趔趄。 “齐荣钊!你这个魔鬼!”他揪住齐荣钊的衣领,咬牙切齿,似要将他连皮带骨地咬碎,“你凭什麽这样对他!你根本没有资格!他救过你的命你难道忘了?!” 罗圣乾把他拽到安平身前,扯开安平的上衣,把他的头按在安平被血浸透的身体前,“当年若不是这个人扑在你身前为你挡下那一枪,你还有什麽本事站在这里折磨他羞辱他?!齐荣钊,他不欠你的!从来就不欠你的! …… “别以为是安平背叛你,辜负你!你自己把脑壳扒开仔细想想,这麽些年你是怎麽对他的!你可曾真心平等地爱过他,让他感觉自己是跟你一样的一个人!” …… “口口声声愧对齐家。是,你是愧对齐家!齐家的列祖列宗若知有你这种不仁不义的不孝子,他们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齐荣钊弯腰俯视著安平。 安平右臂屈曲地倒在血泊里,那别扭的姿势,明显是想抬枪自尽。 那张他喜欢的脸孔越来越苍白,血水汩汩地从伤口不断喷涌。单薄的胸膛被染成一片扎眼的血红,那道紧挨著心口的枪伤,也被这充满腥气的冷酷染料涂抹地看不到了。 “安平……” 他抖著手指碰碰安平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的胸口突然也像被枪弹击穿一样,尖锐地疼痛起来。 美萍的哭喊,罗圣乾的怒骂,离他越来越远。 “安平!” 他推开罗圣乾,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嘶喊著,抬枪对准那片要夺走安平的血红,疯狂地射出去。 裴宿恒猛地睁开眼。胸口突兀的刺痛激得他一阵抽搐,身体伏在冰冷的地上扭动了几下,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像破烂的风箱。 安平…… 被关进来的这几天,清醒的时间逐渐减少。每次醒来,麻木的大脑只能记得“安平”这两个字。 今天又想起来,那颗要爆裂般急速跳动的心脏,比任何时候都痛得更加猛烈。 “安平……” 似乎预知到什麽,裴宿恒翕动著干裂的嘴唇,无声地一遍遍喊著这个平凡的名字。 他输了。 他还是太幼稚,低估了人心的歹毒,也低估了齐荣钊的执著。 过去他一直坚信,他不会後悔。哪怕会连累著害死安平,也不後悔。他要与安平在一起,无论生死。 而今,如果能再看一眼安平的笑脸,如果能知道他平安幸福地活著,那该多好…… 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酸涩的眼睛流出眼泪。裴宿恒将左手被拗断的无名指贴在唇上,轻吻那枚木质的指环。 也许安平已经先他一步离开了吧。 心口的鼓动激烈地似要扼断呼吸。 安平,安平! 默念著爱人的名字,裴宿恒咬住手腕,牙齿刺破皮肤扎进血管里。 三十七 三十七 齐荣钊那一枪并未打中要害。子弹从肩胛骨穿过,骨头碎裂,但避过了大动脉。罗圣乾亲自执刀取出弹片,五天後安平便能坐起来,靠在床边的窗台上,看灰褐色的斑鸠站在树冠的巢穴上给小斑鸠喂食。那四只小斑鸠长势迅速,每时每刻似都在向父母讨食。斑鸠父母每日为儿女操劳,在树枝间跳跃的身影疲惫却也幸福。 安平眼看著斑鸠一家,小心地抚摸自己的小腹。他与裴宿恒的孩子,乖巧地在里面成长著。 他执意要留下孩子,哪怕以自己的健康甚至生命为代价。罗圣乾无奈,只能依著他,尽量减少用药为他保胎。 即便如此,孩子的发育情况仍不容乐观。安平身体太虚弱,说不定什麽时候就会滑胎流产,或是因为治疗枪伤引发药物畸形, 安平不在乎这些。他只想留下这孩子。只要肚子里的胎儿还存活一天,他便要护著他,不许任何人伤害他。 三天前安平还在昏迷时,裴氏正式出面介入,把裴宿恒接走了。 就算再不得宠,毕竟还是名义上的继承人,单是为了家族门面著想,也不能将少东扔在外面任人宰割。 齐荣钊也是聪明人,抓紧在裴氏没得到消息前狠狠地教训裴宿恒一吐心中恶气,分寸拿捏得恰当,既能消恨解气也不至於堵死了自己的退路。等裴氏找上门,割几块肉後也能全身而退。 生意场上的恩怨,有时与黑帮火拼也是殊途同归。 从某种程度上说,裴宿恒估量得确实不错。他身份特殊,手里又捏著对方的把柄,齐荣钊但凡还保有一丝清醒,纵使怒火冲天也不会轻易要他们的命。挨过这一关,他们便可以魔爪之下永远脱身。 只不过,即便逃脱了齐荣钊,裴宿恒梦想的未来,似乎仍旧离他们很远。 裴氏总部在洛杉矶。同一个国家,一东一西中间足有数千公里。这麽远的距离,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不等记忆被冲刷干净,心里的牵绊也许就已被抻拽得细弱。 安平又勉强休养了一周,便再也呆不下去。每天魂不守舍,只想著要马上飞到裴宿恒所在的城市。 罗圣乾劝不住他,只得为他安排私人飞机亲自照料他飞过去。 离开的那天天气晴朗凉爽,高远透净的蓝天,飘荡著点点初秋的明朗。 安平捂著隐隐作痛的肩膀坐登上飞机,一颗心像断了线的风筝,早早地飘去了另一方蔚蓝的海岸上。 三个多小时候後飞机降落。 罗圣乾一直在留意这边的动向,裴宿恒被接回去後,直接住进了裴氏专属的疗养院。 安平下了飞机,罗圣乾安排的人已提前等候多时,直接载安平去疗养院。 车子开动前,安平匆匆降下车窗,对著罗圣乾真诚道:“谢谢!” 罗圣乾愣了片刻,随即如释重负地松懈了肩膀,面上的笑容饱含歉疚,“安平,谢谢你的谅解。” 安平摇摇头。出事後罗圣乾为他与裴宿恒四处奔走,对他更是照顾有加,为了让他能安心来找裴宿恒,还帮他照料美萍。之前他心怀罅隙,看罗圣乾为他忙里忙外,他却始终清清冷冷对人不假颜色。仔细思量他确实太任性。交换立场考虑,他不一定能有罗圣乾的肚量。 “不,是我糊涂,连累著连对我好的人也记恨。圣乾,真心谢谢你,希望你能接受。” “好,好,我接受,我接受。”罗圣乾真心笑起来,手探进车窗为安平拉好外套衣襟,“以後我们还是朋友,好吗?” “好。只要圣乾不嫌弃。” “说什麽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0 傻话!你明知我听不得这些。”他抵著车窗又皱眉嘱咐安平,“碍於跟荣钊的关系,我不能留在这边。若有难处,记得一定及时通知我。既然是朋友就不能客气,懂吗?” 安平含笑点头。 “祝你好运!” 两人轻轻对击一掌,车子缓缓滑动。罗圣乾又跑上来,猛敲车窗,安平讶异地探出头,“圣乾?” “安平,我知道不该问,但是……”罗圣乾踌躇良久,硬著头皮开口道:“安平,你,你恨荣钊吗?他,他……” 罗圣乾断断续续地停住。有些话他不能说,也不该说。齐荣钊错得再多,也是他最好的知己,最贴心的兄长。他希望他获得原谅,希望他的罪过能够得到救赎,但他没有资格去这样要求其他人。 安平果然移开了视线,很久没有答话。当他几乎要泄气地时候,安平缓缓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不管恨不恨,他都是我大哥。永远都是。” 罗圣乾一刻不停匆匆乘机返回,回到自家的别墅,飞奔向二楼的书房。 “荣钊,荣钊!安平不怪你了,他亲口说的!” 罗圣乾奔进去,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喜。跑到近前陡然顿住。 齐荣钊躺在小阳台的座椅上,正对著落地窗外树木掩映下的车道。姿势竟与他早上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现在,齐荣钊的眼睛微微合上,似乎是太累了,累得承受不住往後数十年的空虚。 罗圣乾望向窗外。他想象不出,这些天齐荣钊是以什麽样的心情,默默在隔壁守著安平,又静静看著他离开,奔去其他男人的怀抱。 喉头突然酸涩得难受。罗圣乾按捺下喉间的颤动,深深望一眼齐荣钊,安静地开门出去。 齐荣钊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他的左手戴了两枚钻戒,一颗戴在无名指,一颗戴在小指。一颗男戒,一颗女戒。 右手无意识般抚摸著两枚戒指。睫毛抖了抖,隐在眼睑之间的一颗泪珠,静默地蜿蜒滑下脸庞。 裴氏的疗养院在郊区一处风景优美的山林间。私人属地,外人没有主人允许不得随意进入。 安平来到洛城之後,曾试著拜访裴氏总部,也曾通过罗圣乾,得到裴家宅邸的地址前去探访,无一例外都被委婉拒绝。 名门世家,不会粗鲁地将人扔出去,但那种冷漠矜持,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态度,对付他这样的无名小卒也足足够用了。 安平奔走数日,没有见到一个除前台小姐之外与裴氏相关的人。最後只得在疗养院山脚下的一处咖啡馆,每日守株待兔地等待。 虽然罗圣乾说裴宿恒的伤势看上去可怕,实际并不致命,但只要伤到筋骨,总要修养大半年才能确保恢复效果。更何况裴宿恒腿上有旧伤,恢复期怕是要延长许多。 他守在山下,不求能见到那个孩子。只希望能离他近些,那怕看不到,也要尽可能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守了大约十几天,那日他正如往常一样,握著一杯咖啡,愣愣地望著窗外断续飘落的树叶发呆。一辆火红的跑车停在咖啡馆门前,车上下来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孩。 他没有在意,呆望著落叶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女孩却推门进来,径直走到他桌前。待他察觉异状抬起头,一杯滚烫的咖啡迎面泼在脸上。 安平仓促间闭上眼睛。脸皮像被高温的液体撕下来一样,顺著咖啡流淌在胸前的衣服上。 “你怎麽还有脸坐在这里!” 他睁开眼睛,面前的女孩脸腮涨红,精致的面孔即使被怒气扭曲,依然美丽动人。 安平猛地站起身“安妮!” 安妮头也不回地出门驾车驶向疗养院。一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安平跑出去追了几步,伤口崩裂般地抽疼。他按住肩膀,颓然坐在路旁的长椅上喘息。 自从过来这边,睡眠饮食都不正常,一连几日发烧,肚子里还有孩子,不能吃药,体力越发不济了。 额上浮出虚汗。安平紧按著伤处,头脑昏沈,靠在椅背上渐渐睡过去。 醒来时身上飘满落叶。安平茫然地望著头顶紫蓝色的天空,缓缓地叹一口气。 又一天要过去了,身上带的钱所剩无几,身体状况也不容乐观,不知还能在这里守多久。 安平揉揉酸软的腰,扶著椅背慢慢站起来。 一件浅色的薄羊绒外套,随著他的动作从身上滑落。安平怔忪著,看了看空荡荡的座椅两旁,弯腰捡起外套──一件男士外套,式样简单布料精良。 这不是他的衣服,四周也没有人。 心脏突然疯了般地狂跳。 “宿恒!” 安平冲到道路中央大喊。 “宿恒!宿恒!!我是安平啊!” 没有人回应。再往上,便是禁止通行的地段。 忍了许多天的泪簌簌地落下来,纷纷乱乱如一地枯黄的落叶。 安平痴痴望著掩在树林间的曲折山路,紧紧抱著外套,无声痛哭。 三十八 三十八 十二月中旬,西南边区的小城凉意已经很明显。 安平裹著厚厚的棉服,把新出炉的蛋糕送到大堂。他的行动看上去不太灵活,短短的一小段路走得气喘吁吁。 老王正给客人上茶,抬头看到他连忙赶上来把蛋糕接过去,“又不听话。快回去歇著!” “我没事王叔,能吃能睡的一点病没有。” 走了两步额上就出了一层汗。安平抬手擦拭,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老王眉毛打结,视线从他瘦到双颊凹陷的脸一直落到微微凸起的腹部上,“没病才怪。瘦得跟柴火棍子一样,就鼓著个大肚子。你王叔我再没文化也看得出来你身体有毛病!”老王干脆直接动手把安平往後院推,“快去歇著,快去!晚上你王婶过来做饭,吃完了帮你收拾行李,明早起来立马去看病,不许再拖了!” 老王一辈子老实耿直,生活圈子单纯得像清水,对那些电视小报时常会报道的奇闻异事也不感兴趣。安平这种状况,他只能想到得病这一种可能。就连几个月前安平连同美萍和裴宿恒无故失踪,随便找个理由,他也深信不疑。 安平拗不过他,只好大白天窝回屋子里。 房间里温度高,安平脱掉棉外套,只穿著毛衣的身体非常瘦削,鼓凸的腹部更显得扎眼。 小家夥在肚子里动了一下。安平轻笑著抚了下腹部,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小口啜著喝完。 两个月前从美国回来时,宝宝的状况很糟糕,随时有滑胎的危险。安平每餐强迫自己多吃一点,就算吃到一半控制不住全吐出来,也要逼著自己不断补充进食。时间长了身体慢慢适应,加上适量运动,睡眠随之有所改善,宝宝的状态也逐渐稳定。 美萍抱著维尼熊蹭到安平身边,委委屈屈地咕囔,“豆豆,美萍想豆豆……” 怀孕不能养宠物,安平找了点借口把豆豆寄养到老王家。美萍习惯了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1 每天跟豆豆玩,隔断时间就会想一回豆豆,嘟著嘴巴找安平抱怨。 安平摸摸母亲的头,牵著她坐在沙发上,“妈,明天你就能去跟豆豆玩了。再忍一下午好不好?乖啊。” “明天吗?” “对呀,明天。” “耶,好棒!”美萍啪啪拍巴掌,兴奋地脸颊发红。 安平紧握著母亲的手,仔仔细细看著她,为她擦净嘴角的蛋糕屑,“妈,明天我就要走了,你乖乖听王叔的话,等我回来。也许我很长时间都不能回来看你,别怕,也别哭,我不会丢下妈妈的。等我回来,跟小豆豆一起接妈妈回家。” 他说著,牵引著母亲的手放在自己下腹上。 美萍懵懵懂懂,双手有些怯怯地贴著安平圆滚滚的小腹,很小心地上下抚摸,“小豆豆?”美萍眨巴著眼,歪头看安平,“这里面,是小豆豆吗?” “是啊。妈妈喜欢吗?” “嗯!”美萍很用力地点头,“很喜欢。喜欢豆豆!喜欢!” 安平拥著母亲,望进她的双眼。那双十几年来幼童般不谙世事的眼睛,莫名地似是翻浮起一些难以名状的情绪。安平总觉回国後的这些日子,美萍仿佛一刹那长大了好多岁。她没再像过去那样吵闹著要找裴宿恒,也很少再向安平使性子。豆豆被送走了,她便每天给维尼喂饭打针。除了偶尔抹著眼泪撒撒娇,再没给安平出过难题。 她从肆意妄为的小丫头,倏忽间长成了会努力体恤别人的小姑娘。 安平说不清心里的滋味。欣喜混合著内疚,搅拌成一杯味道诡异的烈酒,呛得他只想流眼泪。 “平平,要把小豆豆带回来!” 美萍抓著安平的衣服,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生怕安平又会把自己的孩子弄丢。 “好,带回来。一定带回来。” 安平拍著母亲的被,一遍遍呢喃。似是说给母亲听,又似是在说给自己。 带回来,他的孩子,他一定要带回来。 也许肚子里的宝宝跟豆豆一样,是个不被太多人期待的孩子。又或者,他同样给不了这个将要出世的小生命一个完整的家。 未来依然满布艰辛,不比二十年前轻松。但是没关系,这一次,他会牢牢把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一分锺也不分离。 第二天清晨,安平做好饭给美萍温在锅里。自己草草扒了两口米饭,王婶过来後,便把行李扔在车後座。 老王早起来送他,也拎了一只硕大的行李包,跟他的行李扔在一起。 “我跟你婶子商量好了,我陪你去北京看病。多余的话都甭说了,一个病人怎麽能自己走那麽远去看病!” 安平身子开始显怀後,老王就怀疑他得了不太好的病,天天催他去医院。安平装模作样去医院转了两次,回来就骗老王说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拖了两个多月,肚子一天天长起来,大到连棉衣都遮掩不住。老王暴脾气发作,直接给安平定了去北京的车票,要带他去大医院看专家。 安平也觉得趁机出去躲一阵,等孩子生下再回来比较好。苦口婆心好说歹说把老王劝住,让他一个去北京,事到临头居然又变卦了。 老王开车去火车站。安平在他耳朵边全了一路。任凭安平说得口干舌燥,老王硬是不松口。 直到临上火车,安平语重心长道:“王叔,你要是也走了铺子就得关门。这次检查若没事自然皆大欢喜,可万一……到那时候咱们连稳定收入都没有,想看病没钱不也是白搭?王叔,你留下来帮我照看著铺子。以後的药费、住院费都指望著你呢。” 老王被说得一愣一愣的。行色匆匆的旅客纷纷上车,转眼站台空荡荡地只剩他们两人。老王还在犹豫不定,手抓著行李一时紧一时松,“哎,小安,你自己不行,真不行……” “我没事的王叔,”安平抢过自己的背包,攀上已经开始缓缓滑行的列车,“回去吧王叔!帮我照顾好美萍!” 火车长鸣一声,呼啸而去。老王的身影很快变成一颗小黑点。 火车行过两站,安平在中途下车。随後转乘汽车返回c城,打的去了老城区。 几周前,他委托中介在老城一片即将整改的小区,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筒房。四十几平米,有厨房、卫生间,家具老旧但齐全,刚好一个人住。因为明年年底就要拆迁,整个小区没剩下几户人住。出小区走五六分锺有一个菜市场和小型超市,买菜做饭补充生活用品都很方便。 人少基础设施完善,正是安平需要的地方。他打算就在这里把孩子生下来。 三十九 三十九 安顿下来後过了一星期,安平打电话给老王报平安,谎称身体没有大问题,只是心情抑郁导致机体形态异状,医生建议多去散散心保持心情愉快。 从那之後,安平便假装在全国各地旅游。隔上半个多月上淘宝雇人替他往家寄各种知名景点的明信片。签名笔迹是他的,电话也不间断,老王虽担心他的身体时常抱怨几句,却没有起疑心。 一晃三个月眨眼即逝。安平在老旧的出租房里一人过完新年。随著窗外的大杨树萌动起嫩绿的枝叶,本就稀薄的年味儿摇摆著渐渐散去。厚重的冬装被迫不及待锁进衣柜,沈寂了一个冬天的街头重新飞舞起明媚的裙裾。 孕期进入第八个月,安平的头发长到了肩头。两侧的长发垂下,本就不大的脸庞被遮掩得只剩巴掌大小。脸色苍白,身形瘦弱,孕期激素的分泌让面部的线条更加柔和。安平时常裹著大外套去附近的公园遛弯儿,去菜市场买菜,普通得跟所有正常的孕妇一样,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猜疑。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家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没有人为他煲汤补身体,没有人帮忙分担家务。八个月的身子,肚子大得连弯腰都做不到。双腿浮肿,手指按下去形成的凹坑半天浮不起来。 每天早上,都在被硕大的腹部压迫的窒息感中醒来。频繁的内急、心悸,妊娠高血压引发的晕眩越来越严重。他拖著沈重的身子,每走一步路都精疲力尽。洗衣、做饭、打扫、拖地,好几回他毫无征兆地一头栽倒,连自己都没想到还能再醒过来。 都说高龄孕妇产子九死一生,他年纪大不说,生理上还偏向於男性,根本是在与死神赌博。 每一天都有难题,这样令人烦躁焦虑的日子似乎没有尽头。他也暴躁愁闷过,但回头细想,他知道自己该知足。 二十多年前他生豆豆时只有十六岁。年纪小不知道什麽是怕,担心父母发现会被逼著堕胎,便独自辍学躲到偏远的农村,在村边废弃的茅草房住下,靠著从老乡家里买来的米面挨到把孩子生下来。 他的阴道比一般女性窄小很多。生产造成阴部撕裂,大出血高烧不退,没办法找医生,硬是奇迹般地一杯一杯猛灌温盐水撑下来。营养不良没有奶水,钱也用光了,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2 只能熬小米粥当奶粉。豆豆饿得连哭得力气都没有。别人的孩子出生头三个月体重增加最快,他的豆豆过了半个月瘦成了一只小萝卜头,一条枕巾横著就能盖住全身,单薄得像一张纸片。 他自己养不活豆豆又不敢回家,只能打听到一户没有孩子的人家,半夜偷偷把豆豆放在那家人大门口。豆豆被人抱进去的那一瞬,他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毁掉了。 痛苦到了极点,便会失去所有的感觉。他变成一条麻木的游魂,每天疯子一样在收养豆豆的人家附近游荡。村里的小孩子拿他当傻子,用石头丢他,头被砸破了血流了一脸他却连半点知觉都没有。 若不是母亲後来跑遍周边的县镇找到他,又给人跪了整整三天把豆豆抱回来,他这辈子,便只能终止在十六岁。 孕育著新生命的这些日子,他比过去更经常地想到豆豆。两个宝宝在腹中慢慢长大的记忆,经由他的血脉牵连,重叠在一起。 出门前他特意把锁在保险柜的豆豆的照片带在身上。那个刻意遗忘的小小身影,在十九年後,他终於有勇气去重温去怀念。一页页泛黄的照片自指间翻过,豆豆稚嫩的童音和笑脸,穿过尘封的岁月回到面前:他短短胖胖的小手,他大大的缺了一颗门牙的笑容,他奶声奶气地喊自己“爸爸”,还有生气、开心、哭泣、撒娇时的模样,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仿佛一伸手便能抚摸到他白嫩的小脸,就能将那有著淡淡奶香的小巧身体抱在怀里。 失去近二十年的宝贝重新回来了。 安平轻轻摩娑著自己的肚腹,泪水滴落在微笑的唇角。 他会把宝宝健康地生下来,养育他教导他,不再离开他一天;将来,他也会找到豆豆,不论他现在是什麽样子,不论他还记不记得自己,他要在他身旁,悄悄守护他,看著他幸福。 冰箱里实在没有存货了。安平等到黄昏菜贩快收摊时去菜市场买菜,这个时候的菜价能比平时便宜近三分之一。 出了楼道,正赶上隔壁单元一群搬家的人也往外走。安平垂下头,让头发遮住脸,在後面跟他们隔开几米慢慢往外走。 快出小区时,安平觉得前面那群人里有一个不时回头向自己这边张望。他把头垂得更低,贴著墙边,尽量让自己不显眼。 那帮人说说笑笑终於走远了。安平松了口气,攥著装菜的布袋加快了些脚步。 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安平站住侧了侧身子想等那人先过去,那人还没走到跟前,却突然大喊了一声,“平哥!” 安平惊得全身发软。他仓皇抬头,一眼瞥见一个女孩边喊边向他跑来,“平哥!平哥!!” 安平的脑子瞬间乱成一团麻。他来不及细想,扭头拖著笨重的身子往回跑。跌跌撞撞跑到楼梯口,肚子里的小家夥兀地踢了一脚。安平疼得冷汗直流,捂著腹部往地下倒。 “平哥!” 一双手及时伸过来搀住他。 安平撑著墙壁,抖抖地抬起头,“小妹。” “接电话吧小妹。他们会担心你的。” 小妹不理他,又一次按掉手机,顺便关掉电源。 安平欲言又止,看了看小妹阴沈的脸色,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饭。 小妹上的是本省的大学,校部在省会,跟c市之间还隔了一个地级市,安平做梦也想不到居然这麽巧,会碰上来c市帮教授搬家的小妹。 那些拼命隐藏了半辈子的秘密再也瞒不住了。小妹自从听完安平的讲述,脸就一直紧绷著没有一丝表情。 从小看她长大,安平还没见过她如此严肃过。这回是真的吓坏她了。毕竟双性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太超出普通人的常识范畴,更何况,对象还是做了自己十多年哥哥的人。 安平悄悄偷眼看小妹。这个妹妹,也许再也留不住了。 安平打开水龙头洗菜。小妹突然气冲冲跑上来,一手打翻水盆,一脸鼻涕眼泪恶狠狠对著安平喊叫,“你是傻子吗?都这个时候了还沾冷水,还自己做饭拖地,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不要肚子里的宝宝了?!” 小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是我哥,你怎麽可以瞒著我,怎麽可以瞒著我。” 小妹哽咽著怒喊。一颗颗眼泪都砸在安平心上,从心尖上弥漫开甜蜜又酸涩的味道。 “小妹别哭了,眼线都哭花了,要变熊猫眼了哦。” 安平哄小孩般拿纸巾给小妹擦眼泪。小妹一把挡开他,胡乱抹把脸,红著眼眶咬牙道:“裴宿恒呢?他在哪里?孩子都快要出生了他现在在哪里?那个家夥到底在哪里?!” 安平哑口无言。小妹本也没指望他能答得出,抓起手机打开,不顾安平的阻拦一通电话拨出去。 安平惴惴地揣测著小妹的表情,本以为早已失去感觉的心,自顾自纠结地乱跳。 时间一秒秒过去,小妹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突然猛地将手机摔在地上,扑上来抱住安平脸埋在他怀里痛哭,“平哥平哥,他是混蛋!大混蛋!呜呜呜……” 安平拍拍小妹的背,柔声安慰她。 电话那边是空洞的关机提示,他还在美国苦等时就是这样。 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清楚为什麽,明明知道,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四十 四十 从小妹的学校到c城大约要三个半小时车程。小妹见缝插针往安平的住处跑,没过一周来回跑了三趟。每回过来都肩扛手提几大包营养品,婴儿穿的小衣服、小鞋子,连玩具也提前搜罗了一大堆。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千金宝贝,到了安平这边洗衣做饭大扫除什麽活都抢先预定,绝对不许安平动一根手指头。临走时把冰箱塞得满满的,记下安平爱吃的菜,回去查菜谱学了稍微有点空就赶过来给安平充当大厨。小妹往返奔波,半个多月下去可爱的苹果脸瘦出了尖下巴。安平两颊添了些许红晕,肤色也透出光泽,不再是先前的惨白,打眼看去竟有几分夺目。 小妹洋洋自得,嘴里啧啧感叹著,绕著安平打转检查自己的饲养成果,“不错不错,小妹出马果然一个顶俩。平哥,你现在能评选最美丽的孕妇了!啊不对,是孕夫!” 安平跟著笑,笑著笑著眼角酸涩,忍不住抬手摸摸小妹尖尖的下颌。 动了动嘴唇刚要开口,小妹一摆手封住他的嘴巴:“行了行了,甭再给我磨叽那些老掉牙的道理。我这麽聪明,那点小儿科的课程怎麽可能难倒我!跟我客气就更不应该了。我是你妹妹啊,能放著你不管吗?你要偏这麽不开窍,总这麽老奶奶一样唧唧歪歪的,我就把这事给爸妈说,让他们来整治你。” 明知道小妹不可能那麽大嘴巴,安平还是被唬得一个激灵。小妹幸灾乐祸放声大笑,连忙扶安平半躺在沙发上,给他按摩浮肿的小腿,“怕了吧?老老实实听我指挥就对了。不然……哼哼,平哥你就有好果子吃了。” 灵巧的手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3 指在各个穴位捏揉游走,不一会儿肿胀的小腿就如脱了铁靴子般轻松舒适。经过几日的高强度集训,小妹俨然已是半个专业按摩师。只可怜了那双二十年不沾阳春水的纤细手掌,短短时日掌心磨出了茧子,现学现卖给安平改善夥食,手背还被油星溅了两颗疤。 安平握住小妹忙个不停的双手,指腹在还新鲜的疤痕周围轻挠著给小妹止痒。 他好半天没说话。小妹一见他那副神情就知道他又在给自己下套子钻,当即抽回手敲他一记爆栗,“又瞎想什麽呢?小心宝宝会被你影响得得抑郁症哦。” 话刚说完安平的肚皮一侧兀地突出来一小块,很快恢复原状,另一边又接著鼓了一下。 “啊啊,宝宝在做操!” 小妹兴奋得哇哇大叫,偏头紧贴著安平的肚腹专心致志听宝宝的动静。刚巧宝宝在里面打了个滚,不知是小手还是小脚,隔著安平的肚皮擂在小妹耳朵上。 “哈哈哈,真有趣!多可爱的宝宝,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我妈总说我是小猴子转世,在她肚子里就会翻筋斗。宝宝跟我一样也是小猴子!” 小妹仰著脸看安平,高兴得小脸红扑扑的。安平笑著揉揉她的头发,“女孙悟空吗?还真挺像的。七十二变全能小超人。” 小妹经不起夸赞,得意得小辫子翘上天。眼珠子滴溜一转又有了鬼主意,“平哥平哥,我功劳这麽大,总得给点福利吧?将来宝宝出世,要用我这个姑姑的名字做小名哦。这样宝宝从小就能记住我了!” “好,都依你。” 用小妹的名字做乳名,那就是“妹妹”了。还蛮可爱的。 安平想象喊声“妹妹”,一个梳羊角辫的小丫头就一蹦一跳地蹿到自己怀里,软软香香地糯米年糕一样黏著自己撒娇。真是幸福到牙齿都会甜得化掉。转念又一想万一是个男宝宝…… “小妹,如果是男孩子的话就不行了。你再给重新取个名字?” “谁说不行!男孩叫我的名字才过瘾呢!”小妹两眼放光,不知道为什麽突然激动得鼻头上直冒小汗珠,“你想啊,宝宝肯定也长得跟我一样漂亮,再叫上我的名字。啊啊啊,从小到大得有多少小男生把宝宝当成小美女而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天啊天啊太带感了!我不管我不管,就要叫妹妹,就要叫妹妹!” 小妹摩拳擦掌双目幽蓝,明显进入了另一个奇异的次元。安平莫名其妙地端详著她,脸慢慢皱皱成一只苦瓜。抚了抚又在闹腾的小家夥,默默祈祷宝宝千万不要那麽命苦。 小妹接连三个星期没有回家,也没跟男友见面。她自小野惯了,家里人并不担心她,但这麽长时间不约会,男朋友难免心生怨言,一不留神在电话里抱怨了两句。小妹是典型的顺毛驴,哄著顺著多说点好话怎麽著都行,倘若跟她使性子,她就非得加倍地闹腾回来。 安平见势不妙急忙上场救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婆婆妈妈唠叨了小半天,总算勉强让小妹回心转意收回分手宣言,心不甘情不愿地赏赐给小何老板半天时间去逛街吃饭看电影。 出门时小妹还别扭著,脸黑似锅底。安平在家里担心得坐立难安。小何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为人大度,身材长相也没得挑。偏偏家境不好,又命苦摊上个小肚鸡肠的後妈,高中没上完就被迫辍学,在自家的小饭馆帮忙赚钱供弟弟读书。 这两年家里条件好些了,小妹又考上了一本,小老板也著急忙慌地发奋自考拿文凭。 小夥子用心良苦,生恐如今两人身份差距过大会被女友嫌弃。小妹现在虽懂事不少,但到底年纪轻,又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小何心底的苦楚不直接说出来,她便未必能体谅男友的焦灼和担忧,反倒会埋怨一个大男人年纪越大越小气。 若他们真为了自己闹到一拍两散的地步,安平这辈子都没脸再回青衣巷见小何了。 心浮气躁地等到中午,小妹打来电话,声音甜蜜娇嗲,腻地安平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小情侣闹分手果然不能当真,前一秒风雨满楼,下一刻便雨过天晴。安平心情大好,肚子也觉出饿了,把方才剩的大半碗饭温一温,就著小妹做的松鼠鱼细嚼慢咽。吃到一半无端端又想起裴宿恒。想他最爱吃自己做的松鼠鱼,每次一个人就能解决掉整盘鱼肉。又想不知他身体恢复到什麽程度,若又想松鼠鱼吃了,有没有能做的那麽合他口味。 眼泪断了线一般扑簌簌滚进饭碗里。安平仰头掩著口,让泪水倒流进眼里。 情绪剧烈波动影响胎儿正常发育。回国以後他每时每刻都在控制自己,尽量不去想裴宿恒。他若忧思过度损害了宝宝的健康,将来那青年知晓後,定然会深重自责。 不管为了谁他都要坚强。把他们的宝宝健康平安地生下来,他才有资格去守候自己的爱情。 小妹电话里说傍晚才能赶回来。这段日子采买购物都由小妹包办,闲的骨头都要生锈了。安平吃完饭闲著没事,决定去超市逛逛。 买了些小妹爱吃的零食水果,返回时路过一家新开的时装店,又进去给小妹挑了件羊毛连衣裙。拎著东西小心谨慎回到小区,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在单元门口碰到楼上的邻居。热情善谈的大姐主动跟他打招呼。 小妹生性爽朗,能说会道。之前几个月安平闭门索居,偶尔跟邻居碰面通常头一低淡淡地擦肩而过。小妹唯恐自己不在时赶上安平身体不舒服,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来了没几天便提上礼物去拜访楼道里仅剩的两户邻居,麻烦他们多多关照自己不善言辞的“姐姐”。 她给安平编造的身世凄惨又离奇,安平听了笑得直嚷肚子疼。谁想每日固定蹲守八点档苦情戏的大姐大妈们居然很受用,感动得热泪连连,从那以後楼上的大姐每次见到安平都笑得无比慈祥。 安平含混地应了一声,垂著眼睛往楼上走。 大姐走了两步又喊住他,“哎呀,差点给忘了。大妹子,有个男的找你,在你家门口站了大半天了。看模样不像坏人。是不是你老公回来了?” 安平猛然抬起头,脸上霎时血色全无。 大姐赶紧伸手搀住他,“别急别急,就在楼上呢,这回跑不了了。千万别著急,别把孩子吓出个好歹来。” “男……男的……” 安平紧张得声音尖细。大姐不疑有他,欣喜地连连点头,“是啊,男的。那样貌,真是一表人才,比电影明星还好看。大妹子,好福气呦。” 宿恒! 安平来不及告别扭头往楼上冲。大姐在身後喊著让他慢点。安平浑不在意,一根筋地只知发足狂奔。 平日五层楼的高度,今日竟似有五十层那麽高。他一气跑到最後一层楼梯的缓步台上,紧握著扶手,怯怯地抬头向上看。 昏暗的房门前,果真站立著一个男子。夕阳斜进楼梯间的窗口,只照亮一半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4 的空间。那男子的面孔看不清楚,但那副挺拔的身姿,却如雪中青松傲然醒目。 “宿恒……” 安平抖著唇,声音破碎语不成调。 他按著隐隐作痛的腹部,一步步往上挪,每一步都似踩在自己心上,满腔的思恋,满腔的渴望,满腔的委屈。 楼上的男子动了一下,缓缓转过身,踟蹰地向前迎过来。阳光终於落到了他的脸上。 一蓬刺目的眩光轰然炸裂。 “你好,我是宋杨。” 二十四年前的那个午後,白亮的日光下,温婉清秀的少年对他仰头轻笑。 一声尖锐的鸣叫刺破耳膜钻进脑髓。扎眼的白光腾空遮住整个世界。安平惊恐地瞪著一片空茫的双眼,不觉松开扶手向後仰去。 四十一 十月金秋,小城中的茶花次第开放。道路两旁,学校操场,家家户户门前的庭院里,或粉润或浓豔的花朵,簇拥著探出金白的雄蕊,嘻嘻闹闹如一群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织就一城与朝霞一般绚烂的五彩锦云。 安平看到少年的自己推开小木楼二楼的窗子,探身看楼下的茶花树。粗壮的枝桠有一只伸到隔壁院落,最大最美的那朵茶花就缀在那杆枝条顶端。 母亲在卧房午睡,父亲在单位加班未回。安平觑著那嫩红花朵,眼珠贼贼地转了两圈,轻手轻脚下楼去。 他自出生身体便与平常男孩不同,母亲拿他当女孩样娇养,傻小子玩儿的粗鲁游戏坚决不许他碰,磕破点皮都能心疼半天。熟不不知他这母亲跟前的乖宝宝,在外面撸著袖子与人干架,翻墙爬树样样精通。 三两下攀到树顶,横卧在斜倾的树枝上探手去够枝头的花魁。朗朗读书声清洌洌乍然而起,指尖一滑,那花朵擦过手指,荡悠悠坠在一册打开的书页间。 “我的花!” 捧著诗集鲜花的主人仰起脸。 玉白干净的面孔,竟比白山茶花还要秀丽。 “你好,我是宋扬。” 少年唇角弯弯,灿若春花。 多少年过去,曾经的美好都被打碎,蒙盖上层层羞辱,蜕变成悔恨的噩梦。只这六个字,简简单单,清清朗朗,不曾消损半分。 这个名叫宋扬的少年,为他打开另一扇门,让他体味到除去父母双亲之外,两个原本陌生的人之间最干净纯粹的感情。 他自小孤僻没有朋友,认识宋扬之後才体会到跟同龄人交往的快乐。他们一起上下学,一起复习做功课,每天都在宋扬家玩到很晚,吃过宋扬的阿姨烘焙的新鲜糕点才回自己家;宋扬长他两岁,事事让著他,他有时会为一点小事乱发脾气,宋扬可以通宵不睡,画出几十幅漫画制成简易小电影,就为博他一笑。 十四岁第一次来月事,整个天都塌下来。他头一回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个令人作呕的怪物。把自己反锁在房里几天几夜,趁著家人不备偷跑到城边的山林地里寻短见。宋扬连夜翻过连绵的山头找到他,把他从山洞里背出来,全身都是被岩石、树丛刮蹭的伤口。事情过去之後,很长一段时间他浑浑噩噩,只觉得自己一举一动都会遭人耻笑,性情暴躁成绩一落千丈。宋扬骑自行车,赶上百里的路去省城为他挑选复习资料,忍受他暴君一样的坏脾气,天天哄著他给他补习。足有半斤重的习题集他说扔便扔,把宋扬砸得满头包,歇斯底里地精神病人一样咆哮嘶吼。心头的愤恨、怨懑、不甘没法向父母发作,在胸口发酵成恶意的毒液,全都化成拳头砸到宋扬身上。 十六岁的少年毫无怨言,默默地把他的怨恨全都承受下来。紧紧抱著他,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平平别怕,平平很好,真的很好。” 他挣不开宋扬的怀抱,心里的邪火无法畅快发泄,张口死咬住宋扬的肩膀。血流迅疾充满了口腔。宋扬硬撑著任他咬。直到白衬衫的衣袖都染红了,他才傻愣愣地松开牙关。 “怎麽办?我是个怪物,没有人会喜欢我。我也永远都不娶不到媳妇了。” “胡说,哪里有这麽可爱的怪物。”宋扬捏著他的鼻子,给他擦眼泪,“想要媳妇还不简单,我来做平平的媳妇。” 眼泪还在眼里打转,少年柔软的嘴唇的贴过来,两个半大不小的男孩,战战兢兢吻在一起。 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吻,混杂著腥浓的血腥气,磕磕绊绊地缠绵著,烙印在最深的记忆海。 那时他那麽年轻,怀揣著大把的希望和美梦,轻易就把爱情童话当做现实。 所以最初宋扬离开时,他并没有难过。他信这个少年,他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宋扬从来没对自己食言,他们说过要永远在一起,他一定不会中途退场。 他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宋扬更是把他娇惯成了无法无天又满怀天真的小傻瓜。除了信任他、依赖他,他全然没有其他想法。即便他生下豆豆苦等三年不见宋扬的人影,他还是会无意识地为宋扬开脱。 他一定有苦衷。他是宋扬。宋扬不会骗他。 直到突然有一天,改头换面的宋扬从天而降,不择手段地抢走豆豆,他才幡然醒悟。 原来,这场美梦早已终结,只有他一直不肯醒来。 爱得最深的人,往往也会给予最深的伤害。 宋扬在他的心尖上捅一刀,夺走豆豆,间接害得父亲病逝母亲疯癫,这道伤口注定一辈子好不了。 唯一庆幸的是,这麽多年过去,没再听说过哪怕一星半点关於宋扬的消息。 如此也就足够了。他可以假装忘记,假装从来没有宋扬也没有豆豆,与失去记忆的母亲相依为命活下去。只偶尔在被生活挤压的罅隙间思念一下豆豆,聊以慰藉满心的愧疚。 他祈求的真的不多。到头来却仍不能如愿。 安平张开眼睛。四周黑沈沈的,他躺在床上,身上盖著棉被。房间里安静地只有他的呼吸声。睁著眼躺了一会儿,客厅里隐约传来断续的争吵。 安平拉开被子,艰难翻身下床。方才惊吓过度,腿脚到现在还是软的。他扶著墙壁,挪著碎步一点点蹭到门边,手指打著颤拉开房门。 客厅里的争论的戛然而止。小妹一转眼看到他,猛地一把推开背对他的男人,跑过来搀扶他,“平哥,怎麽会晕倒?你吓死我了!” 小妹眼眶湿润,鼻头红红的,显然哭过了。安平无力地摇摇头,目光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岁月有磨灭一切的神奇魔力。可面前的男人,纵使化成了灰,他也会一眼就认出他。更何况他风度翩翩,俊美更胜当年── 宋扬。一个在他心里早就死去的人居然又出现自己面前。他为什麽还要出现?莫不是还要来嘲笑他,嫌他被害得还不够凄惨! 安平周身战栗,牙齿像害疟疾的病人抖得格格作响。 宋扬面露惊慌,想走上前来又心存顾忌,犹豫地在原地为难。 小妹惊了一跳,急急张手圈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5 住安平,唯恐他又昏过去,“平哥,平哥很难受吗?我们去看医生,去看医生!” “小姐不要著急,先扶安平躺下。看医生的事不能草率。” 宋扬忍不住在一旁劝阻。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小妹火气陡增,目光如炬死死咬著他叱喝,“你这个罪魁祸首还有脸说三道四。都是你把平哥害成这样!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 小妹并不认识宋扬,更不知晓他与安平的恩怨,她只是气愤他把安平气得昏倒,又惶恐安平的秘密会被他传出去,恨不得将这人大卸八块。 宋扬却似被人揭了短处,脸白了白,目光略略移开,不再多嘴。 安平闭了闭眼,喘了几口气,身体依靠在墙上对小妹道:“小妹,你先回去。我跟……这位先生,有话要说。” “平哥!” “乖,回去。我没事。”安平拍拍小妹的手。 小妹咬唇踌躇良久,这才搀著安平坐在高脚软椅上,扭头恨恨地白了宋扬一眼,不情不愿地离开。 门锁嘎达轻响著重新锁上。空寂的房中,两人一站一坐,没有人愿意打破沈默。 空气似在默默无声的对峙中变得越来越稀薄。肚里的宝宝不时焦躁地踢动,安平垂著头,的呼吸一下比一下粗重,到後来,简直像濒临死亡一般令人恐惧的喘息。 “安平,先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宋扬试探著开口。 安平突兀地打断他,“豆豆呢?” 嘶哑的声音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只要一缕微风,就会被打散消失。 “豆豆呢?” 安平抬起头,长发滑落两侧。满脸纵横的泪痕竟似沾染著血珠,蜿蜒在灰白的脸颊上触目惊心。 “安平!”宋扬再也克制不住,冲上来将人抱在怀里。 安平手脚虚软地挣扎,压抑的将近二十年的哀伤和著血泪砰然爆发,“豆豆啊!我想你!我想你啊!!” 他声嘶力竭地哭喊,从宋扬怀里委顿著跪倒在地上,向著面前夺走自己骨肉的男人哀求乞怜,“求你,求你让我见见豆豆,让我见见他……” 四十二 四十二 安平又哭得晕厥,第二天中午才真正清醒。醒来後腹部隐隐地疼痛,宝宝很长时间才动一次,显然昨天哭闹得太狠动了胎气。 安平不敢再放纵自己的情绪。宋扬厚著脸皮没事人一样做好午饭端到床前。安平心里恨得几乎要把自己手指拗断,最後还是红著眼接过去,一口一口把加了青菜瘦肉的粥吃干净。 这个当口宝宝的安危是最重要的。他那些仇恨和怒火已经忍了二十几年,再多忍一个月也没什麽大不了。 宋扬把他用过的碗拿去洗,洗完後擦净手,又照顾他吃过安胎药,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床边,“想知道什麽尽管问吧。事到如今,我不会再隐瞒。” 少年时代的恋人、整个安家的仇人,如此突兀地出现,把自己的狼狈尽收眼底,又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要心平气静地跟自己谈判。安平实在搞不懂该用什麽态度去面对这一切。 棉被抓在手里,被面快要被绞烂了。血液一波波往上冲,安平脸色涨得紫红,喉咙被勒住一样,大张著嘴拼命呼吸仍旧换不过气来。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白痴,居然还容许这个混蛋安安稳稳坐在这里,他应该立刻把床头柜掀翻,将身边这只衣冠禽兽毫不留情地砸出去。可是一想到豆豆…… 安平身子歪了歪,喉头呵呵滚动,眼前白光突闪又像是缺氧了。 宋扬动作敏捷,飞快把安平拦在怀里,一手用力捋按前胸,一手找准背後的穴道用力击打两下。安平身体往上一弹,慢慢缓过气。 安平刚睁开眼就推开宋扬,抱著肚子往墙根爬,想要躲他远一些。宋扬眼神暗了暗,稍微将椅子往後挪了挪,“还是我来说吧。你听著就好。” 被迫与亲生骨肉分别几十年,除了豆豆,再没有别的理由能让安平忍辱含恨强装豁达地忍受面前的男人。宋扬对此自然心知肚明。他把视线从安平膨胀的腹部移开,稍稍整理了下思路,慢慢地从豆豆被带走的那一年开始讲起。 安平慌忙拖著沈重的肚子爬回来,眼巴巴地盯著宋扬,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豆豆很乖巧很讨人喜欢;豆豆嘴巴甜,短短时间就收买了宋家所有的人;豆豆聪明过人,五岁就上小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年年拿奖状;豆豆是个小万人迷,不到十岁就有小女生给他书包里塞情书…… 安平听得如痴如醉,边哭边笑,痴痴傻傻真如疯魔了一般。讲到小学升初中,宋扬毫无征兆地收住话头。 安平愣愣地盯了宋扬半晌,见他总不开口,也忘了这人有多可恨,张手紧攥住他衣袖,“後面呢?後面呢?上了初中怎麽样?高中呢?大学呢?他念什麽专业,什麽学校?他多高了?多重了?身体好不好?时不时还那麽爱生病?他还能记起我吗?你快说啊快说啊!” 宋扬的目光黏在安平握著自己的衣袖的手上,而後沿著那只手一寸一寸爬到安平脸上。他异常专注,像要将那张苍白的脸孔分筋剥骨地解剖一样直勾勾地凝视著。 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宋扬幽深的眸底漾起一圈涟漪,鬼使神差地握住安平还抓著他袖口的手。 安平愣了愣,然後飞快甩开他缩回到墙角,背转身不肯再拿正面对著他。 宋扬的唇角微不可查地滑过一丝苦笑,收敛好心神,轻声道:“豆豆的事,我一定会全部讲给你听。要见他也可以……” 安平急忙转回身。 宋扬抬手示意他稍等,“等你生……咳,”宋扬咳嗽一声,撇开头,“等你身体恢复正常之後,我会安排你们见面。” 安平捂著胸口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那颗把胸腔擂得生疼的心就会窜出来。他揪著睡衣喘了半天,直到宋扬作势起身才跪爬到床沿,“还要等一个月!我等不了了!现在就让我见见他!!顶多我躲在一边偷看,我不跟他碰面不跟他讲话,行不行??” “不行。”宋扬想都不想一口回绝。 近在眼前的希望又被一脚踩碎,安平一口气卡在嗓子眼,缓了很久重新撑起精神,“那,那你再讲讲豆豆吧。求求你,再给我多说一点。就一点,行吗?” 宋扬皱了皱眉,“不行。” “你!”安平恼羞成怒,抓起床头柜上的闹锺砸在宋扬身上,“卑鄙!小人!!” 宋扬捡起摔在地上的闹锺放回原处,“我本来就是小人,你早该清楚。豆豆的事我会全部告诉你。不过,接下来的一个月,你要听我的安排才行。” 安平不再跟他废话,把手边能摸到的东西都扔出去。 宋扬站著不动等他扔完,道一声抱歉离开卧室去接听手机。片刻回来,从衣柜翻出一套外出的衣服放在床头,“把衣服换好。我给你换了一个条件好些的住处,下午我们就过去。” 安平惊讶至极,一时连愤怒都忘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6 记了,呆了半天怒极反笑,“宋扬!你脑子坏掉了是吗?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麽资格突然跑出来对我指手画脚!我跟你之间早就没有关系了,你明白吗?没有关系了!” 宋扬垂著眼睛,一副逆来顺受的欠揍模样。等他骂够了,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白纸,展开来递到安平眼前,“就凭这个。” 那是张从素描簿上撕下来的画纸,素净的纸面上只有四个用炭笔写的字。字迹潦草,明显是仓促间写成的。 安平本想把那快要贴在自己脸上的纸挥开,无意间扫到上面的字,登时如五雷轰顶。 那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连起来便是:安平,等我! 安平脸色煞白,一把将画纸抢在手里。 宿恒,这是裴宿恒的字?! 是的,是他!虽然笔迹凌乱,跟他平日的字体差别很大,但的的确确是他的亲笔字! 眼泪争先恐後涌出眼眶。安平将画纸紧抱在胸口,仿若抱住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他没有忘记自己。那个青年,同自己一样,也在苦等著能够见面的日子。 这一次的等待,不是他一个人的奢望。他的爱人,也正在忍受著煎熬,苦苦思念著他。 宋扬窒息般地急喘几口气,扭头背对著安平,声音带著细微的颤抖,“现在,可以走了吗?是他嘱托我来照顾你。他的话,你总该听吧。” 安平擦净眼泪,仔细将画纸折起,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件男式羊绒外套,把画纸放进外套口袋里收好。 宋扬瞥见那件外套,脸部肌肉痉挛地抽搐起来。他紧咬著牙根,额上青色血管隐隐跳动。忍耐著向前走了几步,终於无法克制,粗暴地推开阳台的门,抽出一根烟点上。 安平把外套重又叠好放在一旁,解开睡衣纽扣换衣服。 想到是宿恒把自己托付给宋扬,接下来一个月要跟那个男人朝夕相对,似乎也不再多麽难熬。 穿好上衣,正准备掀开被子换裤子,一个之前被忽略的问题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 宿恒怎麽会认识宋扬?不止认识,而且还拜托他照顾自己,必定要有极深的交情才能开口。可他们年龄相差那麽大,宿恒对商业圈也不感兴趣,差别如此巨大的两个人,怎麽可能会成为忘年交? 莫非,是宿恒先认识豆豆,然後经由豆豆结识了宋扬? 宿恒跟豆豆是同学?真的会有这麽巧的事? 无数的猜测疯狂地打著转,令人晕眩的漩涡里,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张著血盆大口猛扑到眼前。 安平兀地打了一个冷战,全身关节哢哢作响。 “你,你怎麽,怎麽……” 嗓子抖得连不成句。安平紧掐著自己的脖子,凌迟一样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怎麽……会,认识……裴……宿恒?” 四十三 四十三 “你在乱想些什麽?”宋扬拧著眉走到近前,居高临下俯视安平,“他现在这麽有名气,想不认识都难了。” 安平不明所以,手指把脖颈掐出一道鲜红指印。 宋扬掰开他的手,冷漠地道:“裴氏的少东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被人痛扁到卧床不起。多麽火爆有料的新闻。如今他的知名度,连好莱坞当红影星都要望之莫及。连带著整个裴氏的名声也水涨船高。如此名人,圈子里还有谁人不识?” 这话中的轻视直白露骨,由宋扬口中说出来更觉扎人。安平气血涌动想要反驳,脸却红了红张不开口。心思几度反复,渐渐释怀:有些人天生跟他们不是一路,说再多也是枉然。他与宿恒的感情,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安平放下心,暗附自己方才念头著实疯狂可笑。思绪一转又记挂起裴宿恒的伤势,忙心急道:“宿恒他,他的伤怎麽样?能不能起身了?” “放心吧,活蹦乱跳得很。”宋扬似是不太乐意谈论这个话题,敷衍几句开始动手收拾安平惯用的口杯、牙缸之类的小物品,“你稍微休息一下,一会儿车子来了咱们就走。” 放松後真的觉出累了,安平拉起被子靠在床头,“豆豆……” “什麽?” “豆豆,会不会跟宿恒有些像?他们同岁……” “不像!”宋扬生硬地打断安平的联想,“一点都不像!豆豆才不会这麽不懂事,才不会这麽,让人难过……” 宋扬声音渐低,手一抖扔下正在整理的东西走出去。安平望著他挺得笔直的背影,莫名地觉得他似乎在伤心。 宋扬新安排的住处在新城南部的一个别墅小区。交通便利,闹中取静,带花园的二层别墅足有上千平米。近几年国内政策调控,城区黄金地段已经不允许新建这种占地过广的独立别墅。 室内装修也很花心思,简洁素雅,墙纸家具都是环保材料,一应用品俱是簇新的。 安平站在门口环视客厅一周,有点不敢迈进去。这样奢华的待遇太过费心了,纵使宋扬如此准备是受裴宿恒的嘱托,他心里仍旧惴惴地不踏实。 在路上他也问过宋扬,为什麽会帮助裴宿恒来照顾自己。 宋扬本人明显对裴宿恒的所作所为很是看不上眼。年轻时宋扬就很清楚怎麽样才能活得更有脸面、有气派,如今作为裴宿恒的父辈,同样也是在商界摸爬滚打的人物,宋扬会站在裴氏的立场思考问题,是再正常不过的。每次提起裴宿恒,虽然他一直在极力忍耐,安平仍能轻易察觉到他的烦躁。 以宋扬的个性,风闻裴氏少东与安平的丑闻,震惊之余选择听而不闻才是最正常的反应。他却一反常态,大费周章设法与被软禁的裴宿恒见面,帮忙传递消息,又扔下自己的生意,回国跑到安平跟前忍气吞声,照料怀了其他男人孩子的自己少年时代的恋人,其间的曲折安平实在琢磨不透。 对於安平的疑惑,宋扬只是极微弱地扯动下嘴角,疲惫地闭上眼睛,“你不会想明白的,连我自己也不明白……”隔了很长时间,他望著车窗外飞逝的景色,近乎梦呓般的道:“平平,我也年轻过。这麽多年,我,我……” 他咬住唇,生生截断後面话。 安平心惊肉跳,撇头望向另一边的车窗。 往事不可追,过去的便永远过去了,与其後悔、留恋,不如义无反顾地向前看。 晚上安平辗转反侧,挨到十二点多仍无法入睡。这两天受得冲击过大,虽尽力排解克制,终究做不到轻松自如地控制情绪。见到宋扬的刺激和得知宿恒平安的喜悦轮番交替对撞,脑中隔几秒锺便刮过一阵飓风,心跳亢奋得时紧时缓,连带著肚里的宝宝也不得安生。 心悸得呼吸困难,安平干脆起身拧亮台灯,拿出裴宿恒托宋扬转交的张字条。 潦草简单的四个字,有著奇异的抚慰力量。安平轻轻沿著笔画触摸,身体就像被裴宿恒拥在了怀里,从後背直暖到心窝。 卧室的门被敲了两声,宋扬推门进来,端给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7 他一杯热牛奶,“快睡吧,熬夜对,对孩子……不好。” 安平不知为何有些羞惭,把肚子遮挡一下讪讪地接过去,握在手里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还有,这个,也给你吧。”宋扬又递给他一个厚厚的硬皮本子。 安平翻开,竟是裴宿恒的日记本。从与安平第一次见面的那天记起,事无巨细,有文字有插画,一腔痴恋表露无遗。 日记的最後一页,停在裴宿恒身体恢复後逃跑失败,被家人抓回的那一天。一幅两个小人抱在一起的简笔画,旁边标注著一行小字:等著我哦,不许跑! 日记有被撕毁过的痕迹,很多地方粘著透明胶带。 安平再三节制仍旧泣不成声。 等他略微镇静一些,宋扬将牛奶放回他手里,“你要保重自己。不要让他……伤心。他还不知道,不知道你有了他的……”宋扬手指抵住额头,抽了口冷气“总之,不要让他难过,明白吗?” 安平不住点头。用衣袖掩住通红的双眼,一口气喝掉整杯牛奶。 宋扬扶他躺好,给他盖好被子。走到门口,听到安平极轻地道:“谢谢你……” 宋扬怔了怔,默默关门离开。回到自己房中,关掉所有的灯,坐在窗口点燃香烟。一名一灭的烟灰,闪了整晚。 四十四 四十四 宋扬很会照顾人,还是个少年人时便是如此。如今贵为叱吒商海的顶尖弄潮儿,仍能俯得下身段,体贴无比地服侍别人。 一个星期里,宋扬准备的早餐没有重样过。并且是亲手烹制,热热地端上餐桌。 安平洗漱完下楼来到餐厅,锅子刚好自炉灶上起下来。金黄欲滴的煎蛋盛在雪白骨瓷小碟中,色香俱全,勾人食欲。 宋扬又将温牛奶、虾仁蒸饺、起司和切好的橙子端上来,抬头对安平笑笑,“快来吃,趁热。” 安平喜欢中西式早餐混著吃。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允许,根本不分什麽中式西式,慢慢地就养成了习惯。难得的是,这麽多年过去,宋扬居然还记得。 安平在餐桌前坐下。宋扬为他摆好餐点,回去收拾完厨房,出来後直接往二楼走。 宋扬当然清楚安平就算表面平静,内里对自己仍是恨之入骨。所以他们虽暂住一处,除了必要的时候,一日三餐也是分开吃。 他尽量不在安平面前出现,这对安平和宝宝有好处,对他自己,也是种仁慈。 “你,那个……一起吃吧。”安平一反常态喊住宋扬。 偌大的别墅只住了他们两个人。自从住进来,衣食起居,整理打扫都倚靠宋扬一人应付。宝宝需要的各类营养素、安胎的各种食谱也是他一手张罗。他当年再可恨,如今对自己、对裴宿恒,连带著对肚里的宝宝也有了恩情。安平恩怨分明,天天将人逼得窝到书房去用餐,想想心里也会惭愧。 宋扬握著扶手背对安平站了许久,时间长到安平都觉得尴尬了,方才回身勾唇一笑,“别操这些心。快些把早餐吃了。” 说完一步三两个台阶跑上楼去,动作轻盈矫健,仿若又回到了在碧绿原野上奔跑雀跃的少年时代。 吃完早饭,宋扬收好餐桌後开车去车站接小妹。 今天小妹约好要来视察安平的新住处。那晚她被安平提早赶回去,一直心浮气躁地担著心。搬家後安平第一时间跟她联系。小丫头一听安平的声音就哇哇大哭。安平哄了她好一阵,主动开口邀请她到新居来参观兼视察,小妹才抽抽搭搭勉强止住眼泪。一边擤鼻涕还一边在话筒里威胁,“我要是发现他虐待你,立马就爆了他的头把你扛走!” 这个小小暴力娇娃,永远都这麽贴心。 宋扬把小妹接到家,看她一蹦三跳进了大门。坐在车里等了一会没发现异状,挂档倒车又驶出小区。 小妹扑进屋子里再扑进安平怀里,照例又是一顿痛哭。哭痛快了,刻画完了自己的担心,挖苦够了安平对她的怠慢,洗把脸补好妆,嗑著瓜子上上下下挨个房间给安平的新家挑刺。 里里外外转完一遭,小妹的脚被高跟鞋折磨得脚趾头快要断了。脚掌一飞踢掉鞋子,一屁股陷进沙发里,两只脚丫在长绒小毛毯上欢快地打拍子,“这就是豪宅吧?好舒服啊!平哥,我不想走了怎麽办?” “那就留下。刚好我也有个伴。” “做梦呢吧。你这是在教唆我逃学吗?”小妹不忿地鼓著腮帮子,晃荡著脑袋重把客厅细细打量一番,又嘿嘿坏笑起来,“小裴也真够倒霉的,没头苍蝇一样找了这麽个英俊多金又豪爽大方的保姆。平哥,我突然觉得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跟风度翩翩的成熟精英男一比根本不够看呢。你觉得呢?” 安平目瞪口呆,傻呆呆望著小妹发愣。 小妹爆发出一阵大笑,“放心吧平哥,我不会告诉小裴他有个潜在竞争者的。当然,前提是他一直对你好。不然,我会认真建议你好好考虑下这位尽心尽责的宋先生。” 安平哭笑不得,“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妹。” “哦~~~”小妹把尾音拖得长长地,水眸半眯斜著安平,“那又是哪样呢,平哥?” 安平张张口欲言又止。那些年少轻狂的往事,他连告诉裴宿恒的胆子都没有,又怎麽能向小妹谈起。 眼见小妹目中贼光越发晶亮,安平也只得随她去。小女生对万人迷灰姑娘的幻想,总好过他那血淋淋叫人痛不欲生的现实。 到吃午饭的时间,宋扬仍没有出现。倒是附近一家知名的酒楼,送来了一桌花样丰盛又适合孕妇食用的酒席。 小妹吃得口水横流,对宋扬更是赞叹不已。若不是还绷著一点理智,恨不得马上怂恿安平另择良人,“懂进退有分寸,这才叫男人,这才叫水平!哪像那个臭屁小毛孩,拿他一幅画还得七绕八绕地给诓回去!他简直就是男人的耻辱!” 安平欲哭无泪,默默腹诽:你的小何老板幼稚起来比裴宿恒还要让人抓狂一百倍。 吃过午饭酒楼来人收走餐具。小妹把满桌狼藉料理干净,又陪安平说了会儿话。眼见他精神不太足,便懂事地起身告辞。 出了大门宋扬竟已等在外面。小妹惊叹,“你是千里眼顺风耳吗?” 宋扬轻笑,为她打开车门,“请吧。” 小妹坐进去赞叹不绝,开玩笑道:“果然比那个小子强多了!宋先生,我挺你哦。” 宋扬皱了皱眉,“他是个好孩子。” “啊?” 宋扬闭紧嘴巴,车子飞快冲出去。 小妹走了没多久,安平迷迷糊糊歪在沙发打盹。 身体歪扭著,睡著了也不舒服。朦胧间似有什麽人将他的身体摆正,身上一暖,像是盖上了一层薄被。安平轻哼一声,睡得沈了。 这一觉香甜酣畅。梦里时光如飞,一瞬便如一年。他抱著牙牙学语的宝宝,穿过一片飘荡著茶花清香的树林,向对他张开双臂的青年走过去。 青年的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8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8 手拂在他脸上,清风般温柔怜爱。 安平在梦中露出笑容,脸上似真的有一双手在轻柔抚摸。他挨著那梦里的手掌蹭了蹭,呢喃呓语,“宿恒……” 陡然一阵尖锐巨响。安平猛地睁开眼。 宋扬气喘吁吁站在他跟前,踉踉跄跄刚稳住身形,茶几被撞得向後斜著。 安平吃惊地望著他,不觉抬手摸自己的脸──被碰触的感觉太真实了。 宋扬额上一层细汗,支吾道:“我,我出去一趟。”抓起车钥匙落荒而逃。 安平抿著唇坐了一会儿,慢慢起身去洗手间拧了一条毛巾,一下一下擦拭自己的脸颊。直到脸上另一个人皮肤的触感完全消失,才停下这近似神经质的动作。 回到客厅,看到茶几上多了一只药店的购物袋,里面是宋扬新给他买的维生素。 安平固执地不想再碰宋扬动过的东西。挣扎半天,认命地将一袋子药拎起来。 袋子里除了几瓶维生素,还有一只钱包。想来是宋扬付过帐,随手将钱包也放进了购物袋。 安平迟疑地盯著那钱包,两眼渐渐迸出滚烫的火星。 这些天他不停恳求宋扬能给他一张豆豆现在的照片。宋扬总是推辞,说来得太急没有带。但安平记得他过去就有把亲人照片放一张在钱包的习惯,以前他们还没确定关系,自己的照片就已经在宋扬钱包的夹层里了。照他的说法豆豆是他唯一的儿子,又那麽得他欢心,他没理由一张照片也不带在身边。 安平呼吸粗重,如被迷惑了心魄般,抖著手将钱包拿了出来。 就看一眼,就看一眼,应该没关系吧。 安平等心跳略微平复,不再给自己迟疑的空隙,迅速打开钱包的按扣。 外面的一层没有。安平手抖得像筛糠一样,把所有夹层里的卡片、现金、字条都掏出来。在隐蔽的内夹层里当真找到一张极小的相片。 头脑嗡鸣得似要爆裂一般。安平翻过那张小相片,心口瞬时一片冰冷── 相片上是一个女子。粉黛轻沾,朱唇含笑。老旧的相纸虽已泛黄,仍掩不住那段明媚风姿。 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却显然不是安平想见的人。 安平不死心地盯著那女子,似乎在愤恨她抢了原应属於豆豆的位置。 看著看著,安平却开始发抖。从脚趾到发丝,颤抖得像一片被风雪无情鞭打的枯叶。 仔细审视下,相中的女子竟分外地眼熟。仿佛曾亲目睹过她的一颦一笑,曾与她耳鬓厮磨、抵死缠绵。 脑中像钻进了一枚寸许长的钢钉。安平尖叫一声,抱住剧烈疼痛的头部,软软滑倒在地上。 四十五 四十五 宋扬在下午茶之前返回。安平如常坐在客厅的大阳台上晒太阳,手里翻著上次没看完的小说。 宋扬舒了口气。把茶几的位置摆正,将还放在几面上的维生素和钱包分别收起来。而後冲好奶茶,取出新烤的曲奇,一同端到安平身边的小圆桌上。 每天的下午茶时光,是安平最期盼最喜欢的时段。 为了让他最大可能地保持心情舒畅,宋扬平时尽量少露面,也很少再跟他提起豆豆。只固定在下午茶的时间,才会将豆豆近二十年的成长经历,向他娓娓道来。 傍晚之前这一个小时的光阴,成了挂在安平心尖上最迫切的愿景,叫他每时每刻不停想念追赶。每日睁开眼,盼得不过就是这短短的六十分锺。 宋扬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安平几眼,发觉他的神色并无异常,方才彻底放下心。 他离安平稍远的藤椅上坐下来,从昨天停止的地方开始,继续讲述豆豆的高中生活。 这一个小时向来是完全属於宋扬一个人的。安平唯恐会遗漏一丝信息,总是竖著耳朵,像个高考生一样专心致志地听讲。每次只敢在演讲将要结束时,才战战兢兢地询问一两个问题。诚惶诚恐的态度近乎讨好。生怕若哪里招惹了宋扬,连这片刻的欢愉也会被剥夺。 可今天宋扬刚讲了十几分锺,安平居然开口打断了他。他翻动著书页,漫不经心般地问:“豆豆长得像谁?” 宋扬陡然间被打断,不由讶异地愣了愣,片刻才犹疑地道:“像,我母亲。” 从宋扬的角度只能看到安平的背影。他微微垂首的身影,与往常别无二致。 书页哗哗地响著,夹杂著安平细柔的声音,“你母亲?” “是,”宋扬扯动嘴角,笑容里有一丝苦味,“七十年代港岛红极一时的舞女。依仗著自己的美貌,和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就以为握紧了踏入豪门的入场券。真不知该说她是幼稚天真还是痴心妄想。” 安平没有再说话,端起奶茶轻抿了一口。 宋扬的倾诉欲却在无意间被挑开。这些秘密他压在心里几十年。为了那个生养他的女人,为了她的渴望她的仇恨,他赔上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幸福,也赔进去自己的孩子和良知。拿他生命里所有的真、善、美,孤注一掷地夺取家族的掌控权,以完成母亲的遗愿──成为豪门少奶奶是她一生未竟的愿望。即便为此输掉了性命,那个美丽而执著的女人仍不肯放下,定要她唯一的儿子发誓为她复仇还愿,才肯闭上眼睛。 身为人子他别无选择,身为一个被指定的复仇者他更无选择。这麽多年他强迫自己不许回头,不去想那个被他抛弃的少年,就连他生下的孩子,哪怕抢在了身边也仍旧不敢亲近。他乖巧聪慧的儿子,与他深深藏匿起来的爱人一样,有著最柔软干净的心肠。抱他一下都会让自己肝肠寸断。心里爱他爱得发狂,巴不得把整个宇宙都塞给他,到头来却只能刻意冷落他忽视他,板起冷硬的面孔装作不在意。 就好像,他当真只是一颗棋子。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平平,当年我不是故意要违背誓言。我回港後才发现母亲遭,遭宋家少奶奶暗算命在旦夕。那时我行踪暴露,随时命悬一线。母亲过世前又逼我发誓要为她报仇雪恨。平平,我,我实在没有办法。我那时,慌乱得什麽都顾不上……” 藤椅吱呀响了一声。安平站起身,将手里的小说扔在小圆桌上,“我想去千叶寺看看。那里的琼花开了。” 宋扬茫然地张著嘴,未完的话卡在喉咙里。他愣愣地仰望著安平,心底漂浮起一层近似绝望的雾霭。旋即又发觉自己的绝望很可笑。 他比母亲更天真,竟妄想从面前这人身上得到安慰。他总是稍微松懈便忘记:即便在他的心里,平平仍是他最爱的人,但对平平而言,他 只是一个万恶不赦的仇人。 宋扬跟著站起来,苦笑著掩饰刚才的失态,“天晚了,明天再去吧。你的身体也……” 安平径自走到客厅,去拿他放在茶几上的车钥匙。 宋扬连忙抢先一步,“我来吧。” 千叶寺在城区西南的罗云山上,寺内琼花成林,每年四五月份,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9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39 都有大群游客特意从外地赶来赏花。 车行一个多小时驶上罗云山。这座像直直插在地上的小山丘海拔不高,但地势颇有几分险峻。环山公路的外侧是直上直下的悬崖,一路都有栏杆铁索环绕。因为是旅游区,略宽些的地段在悬崖边上建有零售茶水糕点的小凉亭,方便游人购物玩赏。 车子即将驶到一处凉亭时,安平气息虚弱地道:“我想喝水。” 还有三周便要临盆,他此时要出来赏花本就勉强。上山时宋扬已注意到他口唇发干,额上全是虚汗,因怕耽误太长时间只想能快去快回。 现在听他喊渴,宋扬单手打开车内的储藏箱。不巧平时备用的饮料今天都被小妹网罗一空。 宋扬看了看安平唇上的干皮,把车子停靠在围栏边上。 “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宋扬小步跑向小凉亭。很快拿了两瓶矿泉水返回。他微低著头,一边疾走一边将钱夹放进上衣口袋里。 安平透过车前窗看著他,松开安全带,爬到驾驶座上。 宋扬的身影近在眼前。安平发动了车子。 从这个角度撞过去,只要速度够快,车外的宋扬和车内的他,就会冲破围栏一同栽到悬崖底下。 这实在是个很好的死法,在一堆扭曲的钢铁里摔成肉饼,就算过後尸体会被拖上来,怕也面目全非看不出他的畸形了。 安平嘴角近乎恶毒地扬起来。猛踩住油门,车子咆哮著飞一样冲了过去。 宋扬听到异常的声响猛地抬起头。一辆车子夹著雷霆之势向他碾压过来。大惊之下他本能地向旁边跳跃翻滚,那车子竟堪堪被他多了过去。两瓶矿泉水像块沈重的铅球,被撞飞跌落悬崖。四周的游客尖叫逃散。 还没来得及爬起喘口气,黑沈沈的车体又猛打方向盘对准他急转而来。 宋扬这才认出这是自己的车子。 “平平!” 宋扬不退反进,飞快爬起上扑到驾驶座一侧的车窗上。从半开的车窗伸手进去抓住方向盘。 车子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歪歪扭扭冲向山体。一声骇人的轰响之後,引擎盖被撞得凹陷的车子剧烈震颤著停下来。 “平平!平平!!” 宋扬双目欲裂。所幸车子驾驶座一侧损伤不大。宋扬拉开车门,连拖带拽将安平抱出来。 他吓得手软脚软,拖了几米两人都跌在地上。 安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劈头打得他一阵晕眩,“你去死!你去死!!啊啊啊,你去死!!!” 安平披头散发,癫狂地挥舞双手去捶打自己的肚子,“啊啊!你去死!都去死!!” 宋扬紧握住安平的受,突然之间面如死灰。 宋扬托了省警察厅的熟人,将这期事故按普通车祸处理。 身为裴氏总裁,如今他能搞定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难题,却唯独对安平无计可施。 安平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後,就一刻不停地踢打翻滚。他像见鬼一样惊恐地瞪著自己膨隆的肚腹,恨不得用手指活生生将自己的肚皮抓开。 宋扬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仍然无法抵挡他的反抗。 他疯了,真的疯了。浑身上下都是惊人的蛮力,用尽一切手段要将他曾经视若生命的宝宝亲手扼死。 束缚、挣扎、逃离、追赶,短短的时间,相同的环节周而复始地上演了无数次。他花费两个月精心装扮起来的家,顷刻间变成了破败凄凉的废墟。 令人身心俱疲的搏斗一直持续到後半夜。肚子里的胎儿疯狂地挣动。安平疼得连呻吟都困难,自虐的行径被迫中止。 宋扬抓紧机会给安平灌了安胎药。药里有轻微的镇静作用。安平渐渐安静下来,卧在他的臂弯里,合上眼睛睡过去。 这一夜精疲力尽。宋扬抱著安平躺在床上,一闭眼马上也睡著了。 清晨,朦胧的亮光从没有被窗帘遮挡的玻璃窗中透进来。宋扬的太阳穴隐隐地跳动,缓缓睁开眼睛。 头很疼,视线里一团模糊的灰白。宋扬又闭眼调息片刻,头脑才感觉清醒些。 他重新张开眼,马上坐起身探看躺在他身边的安平。 一望之下,却如泥塑木雕的死物愣在那里。 良久良久,他才抖著手,抚了抚安平一头过肩的长发。滚烫的泪水滴落在那柔软的发丝上。 “平平,平平……”他压著声音一遍遍地呼喊。 安平安安静静地睡著,恬静的睡容,像一只乖顺的瓷娃娃。只那一头灰白的头发,像受惊的蝴蝶在宋扬的指尖颤动著。 平平,平平。 满头青丝,一夜白发。 平平,是我害了你。 四十六 四十六 安平以肉眼都可察觉的速度迅速地瘦下去。 他拒绝进食,没几天演变成机体自发地抗拒食物。就像重症厌食症患者,过去再喜欢的美食,如今都成了诱发胃部无休止痉挛收缩的毒药。不等宋扬掰开他的嘴巴将食物塞进去,单是闻到一丝丝气味,安平就会吐得昏天暗地。 在他第三次呕出胆汁昏迷後,宋扬失去了强迫他进食的胆量。每日只能靠静脉注射营养液、蛋白质勉强维持身体的基本需求。 就这样不到十天的时间,安平四肢躯干的肌肉如被刀片一一削净,只剩下一副嶙峋骨架。加上他不哭不闹无悲无喜的呆滞神情,活似在地下埋了千年的人体干尸。 每晚宋扬放好洗澡水为他清洗身体,抱著浴缸里那具四肢干瘦,却顶著一只硕大腹部的畸形躯体,心底在层层裹缠的悔恨和绝望之外,甚至会突兀地萌发出恐惧的情绪── 那滚圆膨大的肚腹里孕育的不再是一个新鲜可爱的生命,而是一只正在夺走安平生命的魔鬼。它不知餍足地吞噬著安平的生机和血肉。安平一日日枯瘦萎缩,它却还在疯狂生长。等到瓜熟蒂落,魔婴破腹而出,那时安平的最後一滴精血也会被它吸食殆尽。 生命牵连著死亡。鲜活的婴孩绽放在枯萎的尸身上。 宋扬已经可以预见不久之後的结局。 浴缸中水纹扰动。宋扬急切地将安平抱得更紧,“平平……” 往常他这般呼唤,毫无例外得不到半点回应。安平早成了一块死木,除了呕吐时会发出一点声响,就算难得从昏睡中醒来片刻,睁著眼睛也五感尽失。 这回安平却动了。他吃力地抬起被削成根根细线的手指,想要碰触宋扬的面颊。 “平平!”宋扬觉得自己的胸口似要炸裂。忙抓住安平的手,紧贴在自己脸上,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瘦到脱形的面孔,“平平,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安平竟然又笑了笑,口唇嗫嚅似在要说话。 宋扬忙贴耳过去,听到那微弱的声音断续地重复,“豆豆,宿恒,豆豆……”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一滴滴都沾在安平貌若骷髅的脸上。明明已是让人心生畏惧的样貌,却偏偏美得像即将被暗夜吞没的晚霞。 美丽而无望,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40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40 灿烂过後只余灰烬。 “别哭,别哭……”安平艰难地移动手指为他擦拭眼泪。等将泪水擦干,含著笑意缓缓闭上眼睛,“别哭,好孩子,别哭……” 他的手脱力地落到水面之下,身体也猛地一沈。 宋扬不自觉将他紧箍在怀里。削薄的身躯伏在胸膛上没有一丝分量。水波细细荡漾都似能穿透那羸弱的身体。只有那鼓胀的腹部,偶尔被踢动地鼓起一小块肚皮,还能告诉他,怀中的人仍有一丝生气。 也仅有那麽一丝了。 宋扬双眼血红,臂膀上的筋脉怒张鼓动。他横抱著安平跨出浴缸,为他擦干身体极轻柔地放在床上。 无暇顾及自己全身的水迹,宋扬翻开手机拨通某位妇产科专家的电话。 他要安平活下去。哪怕拿他所有的一切去换,哪怕他只会更恨他。 天还不亮门铃便鸣叫不止。 宋扬自安平床前弹起来,飞奔去开门。 一个高挑男子领著一只小箱子站在门口。宋扬面色陡变,立时摔上门。 罗圣乾抵住即将合上的住门板,眼中冷光犹如幽冷的手术刀,“裴先生,或者说宋先生?真想让安平活下去,就收起你的傲慢!” 宋扬怒目而视,终於颓然撤至门边,“二楼左手第二个房间。” 罗圣乾三两步跨上去。 两人合力,不到半个锺头将一间空置客房改成临时手术室。 安平还在昏睡,直至被挪到简易手术床上仍未有丝毫反应。 罗圣乾双唇紧绷如刀刻。他让宋扬在门外等候,自己有条不紊做好术前准备。 剥开安平的衣衫,膨大如鼓的肚子立时戳进瞳孔。那可怜兮兮的枯瘦身板,在巨大的肚腹的映衬下更显羸弱,似乎随时会被压碎。饶是他做了这许多年医生见惯生老病死,眼睛仍泛起酸意。 “大嫂,荣钊让我来帮你了。” 罗圣乾伏身低语。安平凝滞的睫毛仿佛细弱地抖动了一下。 二十多分锺後,室内传出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宋扬飞快跨到门边。罗圣乾拉开门,如释重负对他微笑,“是个千金。大人孩子都平安。” 宋扬青白的面孔刹那迸发笑意,“真好。真好……” 宝宝被送入一早准备好的婴儿室。前期安平很注意保护胎儿,虽然後来陡生变故又提前几天剖腹出生,宝宝总体还是很健康。罗圣乾冲了温水给她清胃,她嘬著小嘴喝得津津有味。 只是爱哭,除了睡觉总在蹬动著手脚啊啊哭号。似也知道自己不被“母亲”喜爱,对这陌生的人世充满惧怕。 安平中午醒来。罗圣乾正坐在床前,轻轻用手指梳理他一头白发。 安平偏过头,重又闭起眼睛。 罗圣乾拿出一盒棉花糖,剥了一粒星星形状的粉红糖果放在他枕边,“吃一点吧。荣钊说你喜欢。” 罗圣乾起身离开。安平一侧脸颊陷在枕头里睡意深沈。 太阳投在床上的光柱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床脚。 安平慢慢探出一只手,摸到那粒棉花糖含进口中。 甜糯的味道滑进喉咙。 安平依稀记起,十数年前被齐荣钊救起後,男人给他的第一样食物,便是这种棉花糖。 柔甜的香味像是一种花瓣的味道。男人捏著他的脸颊笑他,“小傻瓜,我已经把你洗白了,一点都不脏。你比这颗小星星还可爱。” 安平咬碎口里的糖果,将整个脸孔埋进枕头里。 四十七 四十七 一周後安平能够下床走动,饮食逐渐恢复正常。又过了些时日,身上多少有了点肉。 半月有余,他还没见过宝宝。 开始如常进食後,因怀孕而有些微胀大的双乳渐渐有乳汁分泌。前几天乳汁持续泌出而不能疏导排出,乳房剧痛无比,胀大的乳头泛著豔红的色泽,浑似爆裂流出的血迹。 安平却似浑然不觉,不小心撞到胸口也似全无痛感。直到罗圣乾发现异状,强迫每日用吸奶器将奶水吸出,几欲涨破的胸部才得以解脱。 至於吸出的奶水用在了哪里,安平自是一概不闻不问。 这日用过午饭後安平上楼休息,路过隔壁的婴儿室。宋扬跟罗圣乾都在里面七手八脚地哄小宝宝喝奶水。安平朝半开的门内看了一眼。罗圣乾眼尖逮到他,“安平!快来快来,你看她吃奶嘴的模样好有趣!” 安平一下绷起脸,狼狈不堪逃进卧室。 脸孔被羞耻感灼烧得滚烫。安平冲进卫生间拼命往脸上泼冷水。神经快要被冰得麻痹了,安平缓缓抬起头。 镜中一张青灰脸孔,一头苍苍白发。半人半鬼,不类人形。 的确不是人。 安平的嘴角神经质地抽搐。 做出那等丑事,哪里还配做人。 洗手台上有一只忘记收起的剃须刀。 宋扬怕他想不开,坚持在他房中睡沙发,日夜形影不离看护他。这剃须刀定是他的。这古旧的刀架实在配不上裴大总裁的身份。式样粗陋不说,用得时间太久,手柄有了裂纹,还用黏胶重新粘过。 安平伸手拿起,握在手中轻轻旋转。 他自己也有一只同款的剃须刀,那是宋扬送他的十五岁生日礼物。当时宋扬说,总有一天他会用到。 而宋杨的这只,则是他送的。 到现在他还记得,曾用自己那只剃须刀给裴宿恒刮脸。那时青年便无意间提起,那柄刀架的式样与他父亲的一模一样。 就连母亲,也曾不止一次给过他提醒。 自己到底是有多蠢,才能无视掉随处可见的细节去爱上自己的儿子! 安平抓住胸口急剧喘息。 他这种怪物,他这种令人作恶的垃圾,到底为什麽要被救回来! 他怎麽还能有脸面活下去?怎麽能…… 安平埋头灌下一大口冷水,深吸一口气,而後慢慢将刀架拆开,取出刀片,仔细地拢进手心里。 整理好仪容回到婴儿室,里面两个大男人从婴儿床边抬起头,满怀期盼地望著他。 “我想进去看看。” “欢迎欢迎!请进请进!” 罗圣乾马上拉著宋扬跑出来,留给他独立的亲子空间。 安平掩上门,挡住外面探看的目光,顺手落锁。 罗圣乾心中警铃大作,用力拍门,“安平,安平打开门!安平!” 安平後退一步,转身向宝宝走去。几步的距离就走到小巧的婴儿床前。一个白嫩嫩的小粉团吮著手指望著他。 安平矮下身,摸了摸她水嫩的小脸。 小宝宝似是很喜欢,挥舞著小手对他咯咯笑。 安平也笑了,将手掌自宝宝颊边缓缓移到口鼻上,轻声哄诱道:“妹妹,陪爸爸去另一个世界,好不好?” 孩子的小小面孔在他的掌下,还在咧嘴嬉笑。 门板轰然摔开。安平被一股蛮力掀到在地。宋扬抢前将他护在怀中,对罗圣乾怒吼,“你疯了!” “他才是疯了!”罗圣乾满面怒容,抱起受惊的宝宝拍哄,“居然真狠得下心弑杀亲生骨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41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41 肉。不是疯子是什麽?” 安平挣扎著往前爬,“给我!她该死!她跟我一样该死!” “平平,平平冷静点,冷静点。”安平左手被刀片划伤流血,宋扬急著为他止血。 罗圣乾跨前一步弯腰盯著安平双眼,“哦?该死?那你少算了一个。最该死的,难道不是裴宿恒!” 安平霎时面如土色。 “罗圣乾!” 罗圣乾不理宋扬,抱著宝宝往外走。 “既然你不要她,我帮你处理好了。以後这孩子,与你无关。” 安平缓过气,白著脸问他,“你要,送她去哪里?” “孤儿院。没人要的孩子不都是去那里。放心,那里除了没有爸爸妈妈,什麽都有。” 罗圣乾匆匆下楼,很快没了踪迹。 安平望著空荡荡的门口一脸茫然。 宋扬为他包扎好伤口,抱他回房休息。不及盖好被子,安平猛然跃起,光脚下楼追出院门,“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 园中无人,安平慌乱无措往外追。 罗圣乾怀抱著宝宝,笑吟吟从一颗粗壮的大树後绕出来,“这还真是个小魔头呢。我一抱她就想哭鼻子。你试试?” 罗圣乾双手前伸将宝宝递给他。 安平愣愣地走过去,低头看著那张哭得很伤心的小脸,慢慢抬手接过来。 一落到他的怀抱,小东西便神奇地收了泪水。又叽叽咕咕地张著小嘴笑。小手一抓一挠地扯安平的衣襟。 安平无暇害羞,微微侧转身体帮她分开睡衣,露出乳头递进那张嗷嗷待哺的小嘴巴里。宝宝立刻抓著安平的乳房,香甜地大口大口吸吮起来。吞咽的声音急促而响亮,似乎饿了许久的样子。 安平低头蹭蹭宝宝的小脸,泪水站在宝宝的小鼻头上。 罗圣乾垂首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大嫂,保重。” 宝宝的小名正式定下叫妹妹。小家夥聪明极了,不多久就懂得“妹妹”是她的名字。一听有人喊她便瞪大眼睛四处搜寻。 妹妹满月之後,安平准备动身回家。 他提前给老王通了信,说在旅游途中收养了一个弃婴。现在全家人正心花怒放等著他们父女回家。 宋扬帮他收拾行李,忙忙碌碌心不在焉,出去接了几个电话,更如失了魂一般。 “怎麽了?” 妹妹的出世彻底了解了过去的恩怨。恨到极致,无法毁灭便只能平静接受。如今安平对宋扬,连那份不甘的怨愤也浅了。 “是豆豆,”宋扬衡量著用词,尽力平淡地道:“绝食时间过久,进了危重病房。” 安平摇著小铃铛逗妹妹玩儿,闻言连笑容都没有收一下。过了片刻方道:“你究竟叫宋扬,还是裴世扬?” 宋扬看他一眼,不知如何作答。 安平叹道:“我总得弄明白,我的儿子到底应该叫什麽。” 一阵沈默过後,宋扬低声道:“我母亲姓宋。二十二岁之前我是宋扬。认祖之後,按裴氏家谱,改为裴世扬。” 安平点点头,问了最後一个问题,“他,还不知道吧?” “嗯,不敢告诉他……” 不敢说,也不能说。父子乱伦的罪孽只能由父辈咬牙扛起,扛到老、扛到死,直到带进棺材里,用一抔黄土掩盖得无影无踪。只当那些荒唐放纵从未曾发生。 妹妹困倦地打了个小哈欠。安平放下玩具,轻轻拍打哄她入睡。 “放他出来吧。一个月後,让他去茶铺找我。” 宋扬立在原地不声不响。 安平回身,望进他幽深的双眼,浅淡地微笑著,“我也只能,为豆豆,做那麽多了。” 四十八 四十八 七月的小城进入雨季。这等时节,浅灰是这秀巧古城最常见的色调。天空是灰色,砖墙是灰色,便是那细密雨丝,也在坠落时沾染了一层透明烟灰,絮絮纷纷,不疾不徐,淋湿了城中一草一木。 安平早早起身,去大堂卸下铺子的挡板,将所有门窗敞开,然後为自己泡一壶龙井,坐在靠窗的位置自斟自饮。 他染了发,也新修了发型,一头及肩乌丝细滑柔顺。窗口斜飘的雨线沾在上面,犹如玄色锦缎上银线刺绣的露珠。 天空在细雨的冲刷下,悠悠流泻出几许微蓝的薄光。 青石小巷在这微光中渐渐醒来。左右的店铺陆续开门营业,各式各样的旗幡挂在屋檐下,迎著柔风细雨轻慢飘摇。 安平饮尽杯中茶水,收起茶壶杯盏清洗干净。他去门外挂起“暂停营业”的牌子,却不关店门,站在大堂中央慢慢转动脚步环顾一周,低眉收敛目光向後院走去。 前两天他将美萍和妹妹都送到老王家,铺子里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再过两日,便连他也不会再出现。 这铺子,是时候换一个主人了。 等事情了解,他也该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只求能彻彻底底将那些罪孽深重的爱恨痴缠抛诸脑後,当做过往云烟痛快撒手。 安平冲过淋浴换了一件丝质睡袍。瞥了一眼镜子,映在里面的脸孔苍白地近乎透明。安平眉尖颤了下,去卧室取出一支唇膏,擦了点膏脂在指腹上轻轻抹在唇间。只这一点菲薄的颜色,整张面孔便瞬时生动起来。呼应著眉眼间的盈盈水光,周身氤氲出屡屡雌雄莫辩的媚气。 安平将唇膏扔回抽屉里。那屉子里眉笔、眼影、粉饼、唇线应有尽有,活脱脱一个女人的梳妆匣。安平似是极受不了那股飘散而出的脂粉气,粗鲁地推上抽屉,再不愿朝书桌看一眼。 手机在书架上发出一阵嗡鸣,有新的短信进来。安平抓在手里想直接删除,盯著删除键犹豫间,手指竟自发操作进了浏览页面。 不出所料又是裴宿恒的消息。 一个月前裴宿恒绝食病重,安平与宋扬商定,由宋扬出面假意妥协,应许他只要身体康复便不再阻挠他与安平相恋。 自从被裴氏接回疗养,青年便被严密看护形同软禁。他屡次逃跑被抓,托人递送的字条被父亲截住,日记也被搜走撕毁。将近一年完全隔断了与安平的联系。 三百多个时日,铁条纵横的病房是他唯一的活动场所。 这等枯等煎熬的日子,不由得他不心生绝望,呆呆地想,也许死了化成一缕魂魄才能飘去见上安平一面。有了这念头,慢慢地便再吃不下任何东西。并非多麽固执地一心寻死,只是觉得生无可恋。 及到奄奄一息时,忽然得到这样惊天的喜讯,青年一时呆怔著根本不敢相信。直到父亲一再保证,手指才纠结地抠烂了床单,喉头爆出一声哀鸣,转瞬泪落如雨。 从那日起裴宿恒便不停拨打安平手机。奇怪的是手机虽能打通却始终没人接听。青年心中忐忑,猜想安平定是误会他变了心,不肯再理他。 他那时身体虚弱下不了床,只得没日没夜写短息,将自己这些日子里的遭遇,装饰得轻巧些细细说给安平,一面哄他高兴,一面聊解自己的相思之苦。纵使一次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42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42 都没得到过回应,仍日日期待坚持,不到三十日足足发了千把条信息。 等身体稍有起色,青年便迫不及地自洛城起飞。一路奔波不歇,火车汽车地辗转劳顿,就想著能早一秒飞回到安平身边。 安平看完後删掉信息。 裴宿恒的短信上说,他还有办个小时便能到家。 知道他隔不了几分锺就又会发一条新的过来,安平把手机留在卧室,返身出门,冒雨穿过庭院回到大堂,一步步拾阶而上行到阁楼里。 阁楼仍是裴宿恒离开时的样子。工作台上堆积著未收的图纸、模型,行军床上随意扔著一件的夹克。 那副被青年看中,要用来改造做新房花灯的豔红色旗幡,也安安静静地躺在枕头上。 有段时间,青年极爱在这阁楼里与安平做爱。 楼下是人声鼎沸的茶客,楼上一对鸳侣颠倒凤鸾。安平每每被逼到极致,却要咬唇忍下滚在舌尖上的呻吟。冷玉似的面庞飞起一抹羞红,身体颤动著被汗水湿透。每到这时青年便格外凶猛,性器近乎残暴地贯穿安平。非要迫著他的齿间流淌出一连串的低吟才肯叫人解脱。 等安平泄了精,体乏无力软在床上,那年轻人又生出新的戏谑心思,用那大红的旗幡蒙在安平头上,再缓缓轻轻地挑开,抱住安平一下一下细细亲吻,“娘子,我们成亲了。” 这游戏裴宿恒百玩不腻,私心里期许著,重复的次数多了,便是再荒唐无稽的愿望也能成真。 只是他却不明白,那旗幡本是贩运军火的接头暗号。一件吸饱了人血罪痕累累的凶器,又怎能承担得起那般热切美好的心愿。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可怜他们都只是被上天玩弄於股掌的傀儡而已,却还满心以为只要争取便会幸福。 幸福,哪里会是那麽容易的事。 安平心中止不住冷笑,表情却冷硬如冰封,轻轻一戳就要碎掉。 他卷起那副旗幡扔到墙角,绕过工作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雨势更急了些,条条雨丝连成了片,潮湿的巷子里像浮起了一层水雾。 身後传来楼梯吱嘎的声响。安平没有回头。 片刻那声音上到阁楼,宋扬拎著滴水的雨伞站定,低声道:“马上就到了。已经进城了。” 安平背对著他,目光仍缠在纷纷洒洒的细雨上。 “我下去避开。一会儿,你跟他谈。” 宋扬转身的瞬间,安平手臂一晃,柔滑的睡袍滑落脚边。睡袍下的身体竟是不著寸缕。 宋扬大骇,“平平!” 安平缓缓转过身,毫无愧色地直视著他,挪动脚步轻轻向他走去。 宋扬喉头滚动,惊骇地後退一步。他想扭头逃开,却又拔不动脚。只能定定地看著安平,一寸寸拉进彼此的距离。 安平的身体在一窗雨幕下轻缓移动,纤细柔美一如当年。裸露的肌肤似有莹白的光晕滑动。那种纯白的质感,脆弱而精美,仿若献祭的羔羊。 楼下的院子里传来跑动声。边跑边喊著“安平”。 他们的豆豆来了。 “抱我。”安平攀住宋扬的肩膀,阻止他逃跑。 宋扬面孔扭曲,濒死般挣扎,“不行,不行。他会受不了,他会痛得疯掉的!” “不痛怎麽忘。”安平的嘴唇贴上宋扬的脸庞,那麽柔软的唇瓣却是冰冷的,“让他痛好了。” 痛了才能恨,恨了才舍得抛弃。 他的豆豆有多执著,他最清楚。不让那痛楚扎进他的骨血,不让他呕心沥血恨到无地自容,他便永不舍弃。 也许这伤痛会让他无法再相信感情,将所有爱意的表达视为洪水猛兽,从此冷情冷性,不知爱为何物。 可是,有什麽办法?再彻骨的痛苦也好过背负乱伦的罪业。那才是人间地狱生不如死。 他这个做父亲的一无是处,没有疼爱过他,也没有教养过他,如今又连累他到如此田地,唯一能做的,只有刮下一身廉耻,叫那永世不得超脱的罪障,永远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青年的呼喊声来到大堂。咚咚的脚步声就要踏到楼上。 安平掐著宋扬的手臂,双眼怒张满面狰狞,“抱我!” 宋扬双手颤抖,猛地将安平扯在怀中,转身压倒在侧旁的小床上。 一声声的呼唤更加急促。裴宿恒只剩几步台阶便踏进阁楼里。 安平骑跨在宋扬身上,双唇微启,溢出一段甜腻的呻吟。 木质楼梯的吱呀声响陡然停顿。 涔涔冷汗滴落额角,安平强忍著干涩穴口被刺穿的疼痛,竭力装作自然地扭动腰胯,让肉体拍打撞击的声音掩盖住喘息中的痛苦。 “安,安……平?” 楼梯与阁楼的接口处,传来负伤的小动物般战战兢兢的哀叫。 安平刹那双目大张,胸口如被箭矢射穿,全身剧烈颤抖。 宋扬连忙握住安平腰肢,猛力往上一撞。 尖叫猝不及防破唇而出。安平始终未曾动情的花穴渗出丝丝血迹。宋扬狠下心,掐著安平的腰身大力进出抽插。凄凉的叫声哀婉不觉。这活似遭受刑讯的叫喊,在这时却成了放浪淫乱的罪证。 一声沈重的闷响砸在楼梯上。那声响接连滚落几下後,稍微停了片刻,而後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沿著楼梯向下,仓皇而逃。 那声音刚刚消失,安平身体晃了晃,斜斜软倒在床上。 宋扬连忙抽身拥住他,“平平……” 安平背过身躲开他,蜷身将脸埋进自己臂弯中。 宋扬的手停在半空,过了许久慢慢收回。 拉过薄毯给安平盖好,宋扬理好衣服走下楼去。 经了一天一夜的雨水,花坛中的泥土都化成泥水淌出来。那颗枝繁叶茂的茶花树,似也收不住这细密的雨针,浓翠的叶子都恹恹地抿在枝条上不得伸展。 这场无休无止的细雨,连人的心都快要浇化了。淅淅沥沥,凄凄冷冷,竟似要没个尽头。 四十九 第二天下午,裴宿恒打电话过来。安平发著低烧,正蜷在床上昏睡。 青年在电话颠三倒四,结结巴巴地想约他见面。安平头晕得难受,也不管他究竟在说什麽,只半闭著眼,漫不经心般地道:“裴先生,你现在应该称呼我齐夫人。” 听筒那边陡然哑声,就像被人一把掐断了脖子。 安平径自挂断电话。睁著眼又躺了很久,直到约会时间过了近一个小时,才摇摇晃晃下床,打开衣橱取出一条淡蓝色长裙。 宋扬端著刚熬好的白粥进来,等他慢吞吞换好衣服,将粥推到他面前。 安平从昨天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用汤勺舀著喝了两口粥,胃里又隐隐地发酸。强忍著多喝了几口,实在受不了,只好作罢。 安平把抽屉里的彩妆一一拿出来,动作娴熟只用了十几分锺就画好一副浓豔的晚宴妆。为了今天他已持续练习了一个月,深知运用什麽色系什麽手法,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更俗豔更冷漠。 待他整好妆容,宋扬掏出一枚钻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43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43 戒戴在他左手无名上。 安平手指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宋扬看他一眼,按住他的肩膀,“安平,还是不要去了吧。那样,应该已经足够了……” “我没事,”安平站起来,拎起与衣服相配的小坤包,“走吧。” 宋扬开车送到他到约好的咖啡馆。自己将车泊在对面街口等待。 只过了十几分锺,一个瘦高的身影见鬼似地从咖啡馆冲出来,踉踉跄跄地往车行道跑。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没头苍蝇样在马路上乱窜,疾驰的车辆鸣叫著喇叭擦身而过。他跌了好几跤,才爬到人行道上,拖著一只扭伤的脚,慌不择路地钻进一条小巷里。 宋扬推开车门跳下车追上去,跑到咖啡馆门前猛地缓过神,急忙刹住脚步,满面焦急向那边的巷口张望了一眼,匆匆推门进了咖啡馆。 安平还在最角落里的位子坐著,一手支著头,长发散在脸侧看不清面容。宋扬疾步过去喊了他一声。安平没有动。 宋扬扶著他的肩膀摇了摇。安平顺著他的手势歪倒在里侧墙壁上,掩在唇边的那只手,指缝里流出几线血丝。 宋扬这才发现他面前的咖啡杯上溅著一小滩血水。看那样子竟是呕血了。 宋扬登时如被乱刀加身,疼得去掉半条命,慌忙抱起安平踢门跑出去。 车子刚发动,刚才那人突然一瘸一拐从後面窜出来,不要命地往後盖上扑。 宋扬几乎把方向盘掰断,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顷刻加速逃窜出几十米。 那人扑了空,重重摔在路上,声嘶力竭地大喊:安平!! 尽管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宋扬也知道,他喊得就是这两个字。 安平说的对,他们的儿子有一颗最坚韧执著的心。 天又落起了雨。潮湿的街道再次被淋湿。 裴宿恒的影子已经小得看不到。宋扬忍著身体某个地方的抽痛,乱纷纷地想著:也不知那傻孩子还能不能爬起来。那小傻瓜,可不要再做傻事。不然…… 安平看著後视镜里安平死灰样的脸孔,想起二十年前他带走豆豆时,安平在车後哭喊的模样。 那时他也像豆豆这样,车子开出很远,还在不死心地追赶。跌倒了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距离远得人都看不清,那个小黑点还在後面无望地挣扎。 二十年过去,命运又一次轮回。 相同的两个人,换了身份,换了位置。 一个失去至亲;一个失去至爱。 人的心,不过是块柔软的血肉。在那上面穿上两个洞开的血洞,这伤口,可还能能愈合? 宋扬的视线,突然变得像隔著雨幕的街景一样模糊。 他调高雨刷摆动的频率,把眼睛张到最大,不让眼里的雨水落下来。 =================================================================== 再过十几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了。 窗外偶尔响起零星的爆竹声。附近的小孩子在难得空旷的马路上追逐打闹。 安平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不时探头冲眼巴巴黏在餐桌上大小两只馋虫训话。 “妈,不要再吃虾球了。给小妹留点。” “妹妹,别把自己吃的包子皮往奶奶那边堆!爸爸都看到了!” 小丫头赶紧把小手背到身後,眨巴著大眼睛装出一副“我很乖,我真的没有贪嘴”的样子。 安平瞪她一眼,远远作势弹她的小脑瓜。 妹妹咯咯笑,在儿童椅上扭了扭,嘟起嘴巴给爸爸一个飞吻。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古灵精怪地要命,这麽点年纪就好像什麽都懂。 安平无奈地摇头轻笑,回身继续尽职尽责做他的夥夫。 今天是除夕,小妹白天赶过来跟他们一起过,晚饭时再回自己家。安平这边的年夜饭便提前到中午。 妹妹趁著安平不注意,又跟美萍头对头挨在一起给狗仔毛绒玩具喂果汁喝,刚洗过的雪白绒毛上洒了一滩橙黄的污渍。两年前豆豆死於一场意外,从那以後,狗狗公仔就代替维尼成了美萍的最爱。 将近十一点门铃响了。妹妹嗷嗷叫著跳下椅子跑去开门。安平在厨房大声喊嘱咐她小心点别跌倒。 大门敞开,妹妹退後两步做个助跑蹦到小妹怀里,“姑姑!姑姑!!” 小妹搂紧她哈哈大笑。美萍也蹦过来,三个人抱在一起又跳又叫。 隔著抽油烟机的噪音安平都他们被吵得耳朵发胀。老祖宗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一点不假。就连刚刚三岁的小女娃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但是,生活不就这样嘻嘻闹闹才有叫人继续下去的勇气。这三年若非有这三个疯丫头,怕是一天也撑不下去。 有了她们就别无所求,再多的苦日子也能一天天趟过去。 美萍和妹妹开始缠著小妹份礼物。小妹把大包小包的礼物袋子分给她们。 将两位公主殿下哄得开心了,小妹方才拖出空去看安平。 安平一面翻著锅子里菜,一面从玻璃门里笑望著他。小妹走过去,把厨房和餐厅的隔断拉上,伸手环住安平的腰,脸埋在他背上,“哥,我来看你了。” 安平看著锅子,拍拍她的手,“乖。在外面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小妹毕业後跟小何老板一同去北京打拼。那边就他们两个人,人生地不熟,事事都要靠自己。 “有!我很听话的,尽量按时吃饭,实在没空也要吃几块饼干。哥,你看我变漂亮了是不是?” 安平扭头看她,正对上一双化成熊猫样的烟熏眼,扑哧笑出声,“是,太漂亮了,快赶上国宝了。” “讨厌!”小妹锤安平一拳,又不解气地伸手去拧他的脸。 安平的脸一直是小妹的仇敌。不用保养不用护肤品居然又水又嫩鲜得花儿一样。四十出头的男人皮肤比她好,这还有没有天理! 安平哈哈笑著脖子动来动去躲避小妹的魔爪。前额的刘海有点长了,随著他的动作扬起来,露出下面微白的发根。 小妹愣了下,手指改了方向捋了捋他的头发,“哥,我给你寄得核桃芝麻有坚持吃吗?怎麽还有白头发。” “吃著呢。妹妹就听你的话,每天都监督我吃。现在已经好很多了,除了前面这一点,其他地方都快变黑了。” “哦……” 小妹闷闷地应了声,还是觉得那几点霜花很扎眼,抬手给安平整整发型,把那一小缕白发遮住。 “开饭喽!”安平把最後一道菜盛出来,回身捏捏小妹的鼻子,“妹妹,哥哥祝你新年快乐!” “嗯!”小妹笑起来,向过去那样很用力地点头,“哥哥,妹妹也祝你新年快乐!” 窗外有人心急地放了一朵烟花,提前为他们的年夜饭敲下了鼓点。 吃饱喝足,四个人都瘫成一堆歪在沙发上亮肚皮。电视机开著当背景音乐。妹妹一边嚷著好撑好撑,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44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44 一边抓著杏仁往嘴里塞。 安平掰开她的小手把杏仁放回去,小丫头干打雷不下雨哀嚎爸爸虐待儿童。 美萍抱著崭新的史努比呐喊助威,“就是就是。都不肯给豆豆吃好好。坏蛋!坏蛋!” 两人嗓门一高一尖,对白一唱一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小妹抱著肚子笑得直跺脚,“哥,以前一个美萍就够人受得了,再加上妹妹,这日子你到底怎麽熬下来的啊?” 安平苦笑,“还能怎麽熬。煎熬呗。” 手机响了,安平如获救星赶忙接起。那边许夏宁和杨月惠一连声拜早年。安平笑的露出一口白牙,走去阳台仔细讲电话。 人刚一走,妹妹立刻收起狼嚎,一扭头把美萍要抓花生米的手攥住,奶声奶气小大人一样学著安平训话,“奶奶,现在不能吃。吃太撑对奶奶身体不好。” 美萍瘪著嘴眼泪汪汪望著背叛自己的小盟友,“妹妹坏,妹妹坏!” “乖,奶奶不哭,”妹妹给美萍抹眼泪,搂著美萍的脖子吧唧在她脸上大大地亲一口,“我给奶奶讲故事吧。讲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小妹笑眯眯看著这一老一小,心里的每一道皱褶都照进了阳光,暖洋洋地,能闻得到幸福的味道。 电视的背景音乐突兀地变了调,小妹随意抬头瞥一眼,猛然间却被定住。 娱乐主播正在介绍一桩华人商业圈的豪门订婚宴。画面上的男主角竟那麽熟悉── 三年不见,裴宿恒已涤尽青涩。面容依然秀美,只是多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冷漠,却如完全换了一个人,铁剑一样冷傲地不容靠近。 小妹紧盯著屏幕上的人影,揪著靠垫的手微微发抖。 这就是她曾经坚信会带给安平幸福的人。三年了不闻不问,连通电话都没有。如今更是要彻底抛下自己的爱人和女儿,心安理得去迎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 那副道貌岸然的皮相之下,到底生了一颗多麽脏污冷血的心?! “姑姑,你怎麽了?你也吃多了难受吗?” 妹妹仰著头,小脸露出担忧的表情。小妹猛然清醒过来,偷偷看安平──他正对著话筒讲得起劲。 心里稍微松了些,小妹对妹妹笑笑,摸摸她细软的头发,“妹妹别担心,姑姑没事。” 说著拿过遥控器,悄悄换了频道。 妹妹皱起小眉心,不依地道:“姑姑换回去,换回去。妹妹想看那个人。” 小妹愣住,“什麽?” “刚才那个叔叔,”妹妹比著电视,“很好看。妹妹喜欢他。” “妹妹!”小妹沈下脸,紧握住妹妹的手臂,“那是个坏人。不许喜欢他!”她又看了安平一眼,压低声音道:“记得以後不要在爸爸跟前提起那个人。” 妹妹张著嘴巴,茫然地看著小妹,“坏人?好看的叔叔是坏人吗?” “对,是坏人!最坏最坏的坏人!妹妹以後都不许再想他!” 妹妹想反驳,人太小又不知道该怎麽说,都嘟囔囊地嘀咕了两声,不情愿地低下头。不一会儿又目光炯炯地抬起来,“姑姑,姑姑,你过来快过来。” 妹妹拉著小妹往安平的卧室走。小妹拗不过她只得跟她进去。 妹妹跑到书桌前,踮脚指著比她高许多的书架道“姑姑,那里面有个盒子。快拿出来。” 小妹果然从成排的书本後面发现一只红木漆盒。犹豫片刻,挡不住好奇心依著妹妹拿了下来。 “快打开,姑姑快打开。” 小妹打开盒盖。里面放著一串碎掉的风铃和一本素描簿。妹妹嚷著下边下边。小妹往下一摸,有个隔层,拿掉之後,看到里面一叠码得很整齐的剪报。各种报刊杂志的信息都有,彩色的黑白的,有的一篇报道有三四页,有的只有豆腐快大小。这些剪报最早从三年前的九月份开始,最晚就截止到前天的一幅时尚杂志的内页彩照。画中一对情侣凝眸对视,两张精致的面孔叫人不由得感叹璧人无双。 小妹一页页翻过去,眼泪禁不住滚下来。 所有这些剪报都只有一个人:裴宿恒!裴宿恒!裴宿恒! 他发生的每一件事安平都细细收藏,珍重无比地放在最宝贵的角落。 这三年安平从没提起过裴宿恒,也坚决不许小妹联系他。过去小妹以为安平伤透了心,不想再跟那种薄情人有牵连。现在她才明白,不再提起是因为还在爱著。爱得太深太傻,宁愿放他去找更理想的伴侣。 “姑姑你怎麽了怎麽了?”妹妹害怕地看著小妹哭得眼线变成一条黑线淌在脸颊上,以为自己闯了祸,抽抽哒哒地也哭起来,“对不起姑姑。妹妹以後再也不偷看爸爸的东西了,妹妹再也不想那个叔叔了。姑姑别哭别哭。呜呜呜……” 小妹紧紧抱住妹妹,摸摸她那张跟裴宿恒简直如出一辙的小脸,捂住嘴巴,不出声音地痛哭。 从c市赶回家还需要近两个锺头。安平哄美萍和妹妹午睡後,小妹也该准备回家了。 安平送她到楼下。三年前安平搬到c市,租下一个栋门面房,楼下开了一家小超市,楼上用来居住。 安平站在超市的房檐下向小妹挥手告别。小妹撑著笑容摆摆手,飞快跑出那条街。 躲在转角处向後张望,安平还站在哪里。 除夕合家团员的日子,寂寥的长街上只有他一个人。 现在他还有美萍有妹妹,等十年二十年过去,美萍走了,妹妹也嫁人了,他还有谁?到哪时他的大年夜,还能跟谁一起熬夜守岁。 小妹蹲下身,抱著膝盖呜呜地哭。哭完了又不甘心,掏出手机翻出那个三年没用过号码拨出去。 本以为早已停机的号居然还在使用。小妹愣愣地听著话筒里嘟嘟的连接讯号,一时间有些发懵。 电话接通了,传来一声淡淡的“喂?” 小妹抓住手机,心脏跳到喉咙眼里。 裴宿恒又喂了一声,气息略略不稳,“是,小妹吗?” 小妹呆愣愣地听他喊出自己的名字,突然爆发出无穷的力气,带著哭腔放声怒喊,“裴宿恒,你是混蛋!大混蛋!” 五十 五十 把新进的货都码到仓库里,安平抹了下满头的汗,暂时关闭超市,带上美萍去幼儿园接妹妹。 他当年租下这栋门面房,最看重的就是幼儿园离家近。来去不超过半小时,妹妹可以每天回家,超市的生意也不会受太大影响。 到幼儿园时已经快五点,其他的孩子都被家长接走了。年前超市出货量大,过完年这两天安平都在急著补货,很少能准点来接妹妹。还好幼儿园的老师都很负责,也不怪安平给他们添麻烦,每天都陪著妹妹等安平来接走她才下班。 进了幼儿园的大门,美萍一马当先欢呼著往妹妹的班级跑。跑到教室门口突然尖叫一声,大张著手臂不动了。 安平被吓了一跳,慌忙跑去教室。 美萍这时又大喊一声“豆豆”,冲著教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45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45 室里的一个人扑了过去。 安平登时僵在原地,脸色比房檐上未化的细雪还要白。 他想扭过头拔腿狂奔,可全身僵硬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就那样傻呆呆地戳在当场,眼睁睁看著那个他拼命忘了三年还忘不掉的人慢慢侧过身,一手揽著美萍,一手抱著妹妹,轻轻地对他绽开一朵微笑,“安平,我回来了。” 美萍和妹妹一人牵著裴宿恒一只手,三人一起蹦蹦跳跳小兔子样往家里走。 幼儿园的小李老师推著电动车,跟安平并肩跟在後面。 “我妈常说外甥像舅舅,还真是这麽回事呢。”小李老师脸有点红,不时眨著眼看一下前面的人,每看一眼脸就更红一点,“妹妹跟裴先生长得可真像。都那麽,好看……” 小李老师垂下了头。这个去年刚毕业的小姑娘还有点藏不住心事。 到了十字路口,小李老师跟大家告别。裴宿恒趁机领著两个活宝凑上来,一个劲儿盯著安平笑。安平只当没看见,跟小李老师道了再见,低头往前赶。走了几步回头招呼美萍和妹妹。 谁想那两只竟然一起做了叛徒,这麽短时间就被万恶资本家的糖衣炮弹收买。怀里抱满了玩具零食还忙著去抓裴宿恒,唯恐一不留心他就飞了似地。对安平倒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安平恼怒地瞪了一眼,负气地在前面走得飞快。 不多久到家。还好裴宿恒仍有点自觉,送美萍和妹妹上楼後就向安平告辞。 跟他走这一路,安平已经快忘记要怎麽呼吸。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很没礼貌地摔上门,门锁全拧上。 妹妹一看漂亮叔叔没了,踮著脚尖拉著门把手大哭大闹。美萍也冲安平发脾气。 安平头疼欲裂。晚餐卖力做了一桌她们爱吃的菜,两个祖宗才消停了点。 晚上安平给妹妹洗好澡,抱她去睡觉。小丫头环著他的脖子不撒手,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他道:“爸爸,我喜欢舅舅。不要赶舅舅走好不好?” 小孩子,大人说什麽就信什麽。裴宿恒满嘴胡扯说自己是她的舅舅,别人也赞他们长得像,妹妹便深信不疑。她这麽小,其实也不懂舅舅到底是什麽人。只是原本他还在纸片上的时候就喜欢他,现在活生生地能像爸爸一样给她玩具、陪她玩耍,她就欢喜地想天天都能见到舅舅。 安平亲亲妹妹的额头,把她放进被窝里,“晚安,宝贝。” 半夜安平起身去阳台吸烟。楼下的街面上影影绰绰似是停著一辆轿车。安平心跳骤然加速。 落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安平连忙接起。裴宿恒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暖,“安平,晚安。” 安平不由自主又跑回阳台。楼下车子的前灯闪了两下。 “刚才都没来得及跟你说再见,心里总是不踏实。”青年的话语带上腼腆笑意,似乎又回复成三年前那个天真到有些傻气的孩子,“以後,我不管去哪里、去多长时间,都会让你知道,不再让你伤心难过。”听筒里的声波断了片刻,再响起时,低缓得春水般那麽轻柔,“早点睡吧。别吸太多烟。还有……我爱你。” 手机挂断了。车子同时悄无声息地滑出去。 安平目光追随著远逝的尾灯,脸慢慢贴到冰冷的玻璃窗上,这才发觉自己的皮肤热得烫人。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更何况那神还是只不会看眼色的赖皮鬼。 裴宿恒吃准安平不好当著母亲和孩子的面发脾气,每回都比他早赶到幼儿园去接妹妹。接下来顺理成章会跟著一起回家吃饭,然後陪大小两个公主玩那些幼稚又无聊的游戏。等她们都睡著才离开。 他虽然日日都来家里来蹭饭,跟安平单独相处的时间却很少。除了第一次见面的那晚,抽风打电话对安平说了那种颇为暧昧的话,之後也没再有过分的言语或行动上的表达。 安平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他。 这种胶著的状态持续进行著。美萍自不必说,妹妹对他的依恋也一天比一天深。 他天生会哄小孩子,给美萍带来一只跟豆豆长得极像的小狗崽;给妹妹搬来成堆的幼儿童话故事书;忍受小孩子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不厌其烦地给妹妹答疑解惑,一遍遍回答她自从上幼儿园後便每天都会向安平提起的一个问题:“我有妈妈吗?妈妈什麽样?” “当然有。不但有,而且妹妹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伟大的妈妈。” 裴宿恒说这话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看一眼安平。安平每次都被他仿佛别有深意的目光逼视得心慌意乱,好几回熬干了锅子都不自知。 安平觉得不能再任由情况这样发展下去。他纠结良久找了一个日子,打算跟裴宿恒再摊一次牌。 这天幼儿园举行建园二十周年庆祝晚会,妹妹要很晚才能回家。美萍前些天被王婶接回去住两天。家里就剩安平一个人。 过了中午,裴宿恒上门来帮安平一起为妹妹准备庆功宴。 安平把事先想好的说辞翻来覆去嚼了上百遍,终於有些底气口口赶裴宿恒出门。 青年还跟过去一样好脾气,无论他口不择言到多过分的地步,一径切著菜笑呵呵地听著。 直到他失去理智地大喊“妹妹跟你没关系!”,青年才脸色大变,一把将他推到墙根,尖刀似地目光直直插进他瞳孔里,“没关系?你再说一遍她跟我没关系!” 安平早就知晓,裴宿恒早已不是过去那个绵软可欺的孩子。但这些日子,他在自己面前隐藏得那麽完美,陡然撕破面具,仓促间安平竟真的被震住。 “你骗我说他是别的男人的孩子,害我们父女整整三年不能相见。如今我正大光明来看我的女儿,你凭什麽不许?” 裴宿恒逼到近前离他只有几寸远,咬牙切齿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那模样,居然与发怒的齐荣钊有几分肖象。 安平周身泛起一阵恐惧,猛地推开他,逃到流理台的另一边。 裴宿恒见状颓然收起怒火,再开口又是那个他所熟悉的青年,“对不起安平,是我太激动。可是,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还这样几次三番用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赶我走。安平,我真的想不通,也无法接受。” “没有什麽想不通的。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我始终都是一个理由:我不再爱你了,我受够了,我不想再跟你在一起!” 裴宿恒不为所动,走去他身边想抱住他,“安平,别这样说。我知道那一年你受了很多苦,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我都不知情。但是,我发誓以後我再也不会这麽没用了。你信我,我现在真的用能力保护你,保护美萍和妹妹,保护我们的感情了。” “用不著!”安平像碰到秽物一样打开青年的手,“我的话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回不到过去了。不管你究竟怎麽想,在我这里,我们已经结束。永远结束了!” 裴宿恒面上划过一丝受伤的表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46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46 情,急切地辩白,“回得去,一定回得去!你看,豆豆不是都回来了。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我们就……”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好不好?那不是豆豆,长得再像也不是它。真正的豆豆两年前已经死了!我们更没有可能。是,妹妹是,是你的,我否认不了。可是,”安平咬咬牙,一把地撕开青年心底那道最深的伤疤,“我变了心,我跟其他男人上床也是真的!你不是都亲耳听到了吗?你可受得了?” 裴宿恒刹那如被巨雷劈中,脚下不稳,摇摇晃晃撞到身後的门板上。但凡是男人,再温和的性子也受不得这样的侮辱。 这种行径,等同於当众凌迟爱人的自尊。爱得越深,那一道道的血肉刮下来,痛得便越很。 裴宿恒控制住体内暴动的戾气。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缓缓张开,“我受不了,我恨不得,将那欺负你的人,碎尸万段。但与此相比,我更受不了失去你,”青年的眼里涌上泪花,睫毛都被浸湿,“因为我知道,不论你做什麽都会有充分的理由。也许是因为齐荣钊还没放过你;也许是因为我的家里人。一直以来,你做的一切,一定是为了我好。可是安平,我不需要你这样为我牺牲。你这样自轻自贱,也根本没办法把我推开。我早就说过了,让我离开你只有一个理由可以用,那就是:你不再爱我。” 安平怔怔地听青年的告白,有那麽一闪而逝的工夫,心底竟掀起一番涟漪。 他慌忙稳住自己,手忙脚乱做出一副嘲讽的姿态,“我本来就不再爱你了。拜托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样子真的很可笑!” 青年坚持望著他,眼中仅有的一点愤怒也悄然退去,“安平,别再逞强了好吗?你这样,我很难受。” “逞强?”安平抬起下巴,斜著眼瞥他,“对不起让你失望了裴先生。我只是在陈述一件实事:我、不、爱、你、了!就这麽简单!你爱信不信。现在,我请你出去。我的家里不欢迎你!” 裴宿恒双眼钉在他身上,看了他良久,而後缓慢地摇摇头,“我是不会信你的。” 他截住安平的冲口欲出的争辩,接著道:“除非,你用美萍和妹妹的性命发誓。” 安平打心底涌起一股恶寒,在裴宿恒的直视下退後两步。嘴唇抖动著张开好几次,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裴宿恒彻底放松下来,孩子气地眨眨眼,“安平,你输了。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一直都爱!” 他靠上去拉安平的手。安平恶狠狠地甩开他,“无耻!” 说罢抓起菜刀,去切案板上清洗好的洋葱,不再理他。 青年也自觉有些过分,围在安平身後转来转去,见他真的将自己当做了空气,又不禁生出满腹委屈,“安平,你别这样好不好。这三年,你知道我过得是什麽日子。每天像机器人一样按程序运作,不会笑也不会哭。离开你,我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那你去死好了!” 安平陡然扭过头,目光吃人一样抓著面前的青年,“活著那麽难过那就去死啊!跑来我这里胡搅蛮缠个什麽劲!你以为我会在乎你是死还是活?” 裴宿恒满脸震惊。安平恶毒地回视他。青年的神情在这近乎憎恨的鄙视下渐渐扭曲,用确认的口吻又问了他一次,“你真的希望我死?” “是!看到你我才会生不如死!” 裴宿恒又看了安平许久,眼神眷恋无比。他突然笑了一下,道了声保重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来,不管不顾地抱住安平狠狠地吻了他一下,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如你所愿,我的宝贝。” 说完他便开门冲出去,一路跑下楼。 安平摸著被吻过的嘴唇,脸上不知不觉已经湿透。他胡乱用手去擦,反而刺激的眼泪流得更凶。 安平扭开水龙头执拗地搓著双手,淌著满面泪咒骂该死的洋葱。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安平继续将洋葱切成片,预备给妹妹做炸洋葱圈。 猝不及防楼下轰然一阵巨响,近似钢铁撞击的声音。厨房的窗户都被震得颤动了一下。 安平如被那响声撞到了一般,心脏跳得仿佛要将胸骨击碎。 窗外传来杂乱呼救的声音,“出车祸了,有人出车祸了。快报警!” 安平扔下菜刀,跌了好几个跟斗几乎是翻滚著跑下楼去。 前方不远的距离,裴宿恒的车子卡在砖墙和铁栏杆的缝隙里。驾驶室撞得变形。青年闭目瘫坐在里面,头上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到下颌。 如你所愿,我的宝贝。 我的性命永远属於你,想要便拿去。 安平肝胆俱裂,啊啊的尖叫声已经不似人类。 驾驶室的门严重毁损,抓得满手伤口也打不开。安平拉开副驾驶座的门爬进去,将青年紧搂进怀里,再也不肯撒手。 尾声 尾声 八个多小时的手术後,裴宿恒被送进加护病房。 驾驶室直接遭受冲击,青年全身多个脏器受损。若能熬过术後的前二十四个小时,便算是从阎罗手里抢回一条命。倘若不能…… 医生摇头,“可惜了,那麽年轻。” 宋扬就近从分公司派遣来助理帮忙。年轻人尽心尽责,追著医生跟前跟後地忙碌。 安平保持同一个姿势在手术室前做了八个小时,腿麻得不像自己的。 助理跟著病床小跑著跟去监护病房。安平慢吞吞跟在他们後面挨蹭到病房前,从大玻璃窗往里看。 很平静。乖乖地睡在雪白的床单上,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早就该发现他是自己的儿子。除了豆豆,还有谁能让自己这麽不管天不管地地疼爱。 安平嘴唇轻动,笑了一下。扭开头缓缓往外走。 助理喊了他一声,见他并不搭理,也不再多话。 出了医院,安平打车去千叶寺。 千叶寺里供奉著观世音菩萨。 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千百年了,默默在这绝壁小寺守护著他的信徒。 安平在罗云山脚下车,学那些藏民的样子,一步一叩往山上去寻菩萨。 当地有个传说:若在罗云山下一路叩拜至千叶寺大殿中,许下的愿,菩萨一定会应允。 但传说毕竟是传说,一千年过去了,会身体力行践行这个传说的信徒,如今已越来越少。偶尔碰上一两个两手提满贡品,一步一跪的香客,定是家里遭了天塌地陷的祸。 安平拜到半途,才模模糊糊地想到忘记了带贡品,不知菩萨会不会责备他不够诚心? 安平起身、跪下,极重地叩下一个头,额上现出红痕── “我将我的肉身,我的魂魄,我的生灵,我所有的幸福快乐欢笑,我所有的前世来生,都供奉给菩萨。求菩萨,求菩萨,护佑他世世平安。” 午夜过後安平拜至宝殿。他在殿中跪拜一夜,第二天一早往山下赶。 这回两条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47 平生多情 作者:鬼灯如漆 分卷阅读147 腿直接就如折断了一般。他形容狼狈,满脸灰尘还掺杂著血痕,也没有出租车敢载他。磨磨蹭蹭下山步行回医院,天色又接近傍晚了。 他怕自己形象太邋遢,万一裴宿恒醒来了会吓到他。先去附近的公厕简单清洗了一番再往医院去。 走到医院大门口,守在旁边的一个人突然伸手拦住他,“是安平先生吗?请您回去吧。” 那人体格健壮高大,看似像个保镖。 安平避开他从另一边走。 那保镖又拦上来,“安先生……啊!” 安平趁其不备,抻直他手臂猛然曲腿往膝盖上一拗,哢嚓一声细响,那保镖的小臂应声而断。 宋扬临时中止一起商务谈判赶来,仓促间只带了这一个保镖。 放到了他便再无阻碍。 看护的人暂时离开了,走廊里空荡荡的,回响著安平脚步声。 顺著墙壁的延展转过拐角,已经能看到裴宿恒的病房。安平呼吸紧了下,步子迈得更快。 “安平!” 後面突然有人喊他。 安平略微犹豫,还是转过身。 宋扬站在走廊另一端,双眼圆睁,整个人都在发抖。他似乎洞察到了什麽,脸上的表情几近惊恐。 “安平,不可以!” 安平盯著他看了一阵,兀地笑了笑。 “没什麽不可以。”他面对著宋扬,缓缓倒退著移动,“我跟菩萨说好了。再重的罪我来扛,再狠的天谴我来担。没什麽不可以。” “安平!” 安平抛下身後的呼喊,大步往前走。他越走越快,最後飞跑起来。跑过病房大幅的玻璃窗,看到有夕阳穿过窗帘,落在裴宿恒的眼睫上。那麽美好恬静的睡容,似乎下一秒就会张开眼,对自己露出可爱的笑容。 安平纵身一跃抓住门锁,怯怯地、缓缓地推开那扇薄薄的门瓣,向病床上的青年伸出手去。 ── 宿恒,豆豆,不管你究竟是谁,这一回,我都不会再放手。──全文完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