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路》 楔子 青云路 作者:Loeva 楔子 秋风萧瑟。 在山间处略嫌破败的庵堂中,位身着华服、腹部隆起的美貌妇人伫立在台阶上,眺望远方隐入云雾中的山岭,神色肃然。 她身后的屋中传来阵阵女子痛苦的喊叫声,但她置若罔闻,直至那女子的叫声戛然而止,代之以婴儿嘹亮的哭声,她才略有些动容,缓缓回过头去。 名年轻俏丽的红衣侍女面带仓皇地推门走出屋来,反手关上门,匆匆来到美貌妇人面前跪下:“禀王妃,淑妃娘娘她……她……” 王妃挑起左眉:“说!” “她生了位公主!” “公主?!”美貌的王妃表情在瞬间变得有些扭曲,“没用的东西!”狠狠地甩了把袖子,转身望向山岭方向,胸口jī dòng 地起伏着。 “王妃熄怒。”红衣侍女忙道,“您还怀着身孕呢,万动了胎气,惊了小王爷,就不好了。” 王妃忽地顿了顿,很快就冷静下来,双手轻轻放在自己隆起的腹部,若有所思。 “姜侍卫。”院角方向忽然传来声音,红衣侍女猛地抬头望去,才发现王府的姜侍卫在院门槛内不知已了久,是直守在院角的内侍鲁顺发现了才出声招呼的。不过来的是姜侍卫,她也松了口气。他是王妃与姜淑妃姐妹俩的娘家远房族弟,也算是王妃亲信,便是听到了什么,也不打紧。 王妃看向姜侍卫,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什么事?我不是让你在外头守着么?” 姜侍卫躬身道:“回禀王妃,方才哨兵来报,说发现追兵已到达山口,如今天色已晚,山路崎岖,估计他们天明后就会摸上山来,因此我们最迟凌晨就必须离开了。”他看了屋门眼,“淑妃娘娘她……” “她切安好!”王妃打断了他的话,“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只等淑妃huī fù 元气,就可以起程赶路。你吩咐下去,众士兵不得有丝毫懈怠!等我们姐妹平安脱险,不但王爷,皇上也会好好封赏他们的!” “是!”姜侍卫行礼应下,又有些迟疑,“王妃,山中雾气浓重,但夜里还是很容易发现火光的,今晚……请吩咐内院的人尽量别点灯,若是万不得已,也要设法遮挡下,别让灯光外泄,叫追兵发现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王妃板着脸说完这话,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也许太过lěng mò 了些,便略缓了缓神色,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道,“凌范,我知道你辛苦了,回王府后,我定会禀明王爷,给你安排个好位子。你是我族弟,本是自家人,原该重用的。” 姜侍卫脸上半点喜色都没有,嘴边反而露出丝苦笑,非常平静地向王妃道了谢,就告退而去。 王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色有些阴沉。若是换了往日,zhè gè 族弟听到她说这番话,只会欣喜若狂,今日如此反常,想必也是因为对前景不看好。她不知道方才他进来时是否听见了什么,但他就守在院外,淑妃在屋里生的是男是女,就算瞒得了他时,也瞒不了久。 王妃低头摩挲着自己的腹部,心下犹豫不决。 她们姐妹本是奉太后之命上紫光山千佛寺祈福的,如今看来,那不过是太后与皇后这对姑侄设的圈套罢了,否则,哪个做祖母的明知道儿媳将近临盆,还要她长途跋涉上山来?而那些前来追索她们的贼人,虽打着前朝余孽的旗号,其实是受了皇后指使来铲除她们姐妹的。不为别的,就为她妹妹姜淑妃肚子里的皇家骨肉! 皇帝对罗家早有忌惮之心,若不是顾及嫡母罗太后对他有养育之恩,而他唯的皇子又是出自现任皇后罗氏腹中,他又怎会容许罗家人如此放肆?!皇帝眼下已年近不惑,身体又不大好,难免要为日后江山社稷的传承加kǎo lǜ ,因此明知道大皇子才能平庸,罗家又野心勃勃,也始终不肯下手清算。早前太医曾断言姜淑妃腹中怀的是皇子,让皇帝心里了些底气,少了些忌讳,对罗家也严厉许。旦有第二位皇子出生,罗皇后就难以凭大皇子这张护身符再嚣张下去了。 但罗皇后却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前任皇后不明不白地获罪被废,而原本的罗昭仪母凭子贵跃升为皇后,靠的绝不仅仅是太后的抬举和罗家人在背后的支持。以她的狠厉,眼看着大皇子的储君之位受到了威胁,而自己也面临被废的危险,怎会坐以待毙?她绝对是宁可放手搏,也要为大皇子铲除后患的! 王妃其实早有提防,才会特地命亲信族弟随行,还带上了五百人的王府护卫甲士,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罗家人会疯狂到zhè gè 地步,居然无视紫金山下的皇家卫队,派出大批私兵前来追杀,也不怕事后无法收拾残局,露了马脚,给皇帝个现成的废后理由。 只可惜,如今淑妃生下的是位公主,皇家仍旧只有位皇子。只怕最后皇帝对罗家又要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了。王妃甚至担心,期望落空的皇帝会将怒气发泄到姜淑妃身上,连累了姜家,也连累了她和楚王府。她还没忘记,当今皇帝与她夫婿楚王是隔母的xiōng dì ,当年为了争储之事也不是没有过矛盾。 她该怎么办? 秋风再次袭来,吹得周围的树枝沙沙作响。红衣侍女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王妃,小声劝:“王妃,夜寒风冷,您还是回屋里歇息吧……” 王妃没有理会,风停下来时,她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叫太医来。”她这样说。鲁顺无声无息地领命去了。 太医很快就到了。他是个瘦削的年轻人,满头是汗,面色苍白,战战兢兢地向王妃见礼:“小臣……” 话还未说完,就被王妃打断了:“你说过淑妃肚子里怀的是皇子!” 太医脸色白了,颤声道:“楚王妃,这话不是小臣说的,是太医令……” “我不管!”王妃冷冷地看向他,“在宫中,太医院上下都说淑妃怀的是皇子,可经你手接生,皇子就成了公主。你该当何罪?!” 太医脚软,跪倒在地,面色凄苦:“这……这如何与小臣相干……”明明是太医院众人为了哄皇帝gāo xìng胡说的,如今却要他来顶缸。 “曹太医,你还很年轻啊,今年年岁几何?”王妃盯着他,“三十?不,顶jiù shì 二十来岁,只怕在太医院里是资历最浅的个。”而且还没什么背景,否则不会被太后与皇后派来送死。 曹太医苦笑,低下头答说:“小臣今年二十有五……” “这么年轻……可娶妻生子了?” “已经娶妻了,有子,年方五岁……”曹太医有些不明白她为何忽然问这种问题。 楚王妃微微笑:“真可惜啊,这么年轻就死了,叫你的妻儿如何是好?” 曹太医心中痛,恐惧瞬间占据了心神,全身颤抖着伏下身去:“求王妃jiù mìng !” 楚王妃面上露出了笑容:“我有件事吩咐你去做,你要做好,还要保密,无论对谁,都不能透露丝口风!” “请……请王妃吩咐!” “起来。”楚王妃高高地昂起了头,“为我催生。” “催生?”曹太医怔了怔,抬头看向她,目光又滑落到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再猛地转头看向东屋方向,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白,磕头不止,“小臣不敢,小臣不敢,这……这是……欺君啊!” “那你就去死吧!”楚王妃轻轻丢下句话,满面轻蔑地扶着红衣侍女,转身走进了西屋。姜淑妃身边还有几个熟练的稳婆,她身边的侍女也有略通医术的,她并不是非要太医不可。 鲁顺仍旧悄无声息地立在角落里,曹太医被落在院子中央,独自顶着凛冽寒风,跪在破损的青砖地面上发呆。原本紧闭的西屋屋门开始不停关合,稳婆与侍女穿梭往来,几种用于催生的药材的wèi dào 从门缝里散了出来。曹太医从那些稳婆与侍女的交谈中,知道淑妃与王妃的身边人里颇有几个可用的,即便没有自己,也未必不能成事。不过,楚王妃的身孕只有七个月,胎儿还很小,若有不慎,jiù shì 尸两命。而这些稳婆侍女,论医术都远逊于自己。 曹太医脑中闪过家乡的娇妻弱子,闭了闭双眼,再次睁开时,已经爬起身,走进西屋效命去了。 临近天明时,楚王妃生下了个不足月的瘦弱男婴。她松了大口气。虽然太医先前也说过,她怀的这胎是个儿子,但有妹妹淑妃先例在前,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如今总算能放心了。 红衣侍女小心翼翼地抱着婴儿给她看,同时面带喜色道:“恭喜王妃,如今有了小王爷,不怕罗家不伏诛!王妃行事真是果决!” 楚王妃微微笑:“饶是太后与皇后心计再深,也未必是我对手!” 倒是另名青衣侍女碧罗面露忧色:“王妃娘娘,太医说您这回催产,伤了身子,怕是日后再难有孕了,那可如何是好?” 楚王妃皱了皱眉头,但语气仍是轻描淡写:“怕什么?我已经有了嫡长子。”她慈爱地看着小儿子,“如今又有了他,只要日后他能坐上那个位子,再的苦我也不怕!”她有些不舍地亲了亲小儿子粉红柔嫩的小手,便毅然将他推开,吩咐红衣侍女:“红绡,你把他抱到淑妃那儿去,再将淑妃生的女儿抱过来。记得避着些人。” “是。”红绡小心地抱着孩子去了,碧罗仍旧不改忧色:“王妃,这件秘事要想不泄露出去,只怕……” 楚王妃看了她眼,什么话也没说。这种事根本不用说,事后为了灭口,凡是经手的人,上到太医,下到稳婆侍女,都不能活了。她倒是有些舍不得眼前这两个亲信,若是她们知机,她倒也不是不能留她们命。 yī zhèn 大风吹来,窗外枝柯摇动,树影森森,吓了碧罗跳,小心趴在门缝里瞧了,确认并不是敌踪,才松了口气。 红绡在正屋磨蹭了好会儿,终于抱了个女婴回来:“王妃恕罪,淑妃娘娘舍不得小公主,因此就耽搁了。” 楚王妃脸上闪过丝轻蔑:“有什么舍不得的?又不是丢到山里喂狼,不过是换个身份,从公主成了郡主罢了,样的金枝玉叶,她还怕日后见不着女儿么?”又问:“没有惊动外头吧?” “没有,鲁顺在外头守着呢,除了娘娘和王妃的心腹,没人进过院子。”红绡小心将婴儿放在楚王妃身边,“那屋里侍候的都是淑妃娘娘用了年的亲信,两个稳婆也是姜家送来的,知道事情轻重,不会嘴。” “那就好。”楚王妃眼角都没瞥下女婴,“差不就收拾下吧,再热热参茶,我喝两口,养养lì qì 。” 碧罗应声去了,不会儿捧了参茶回转,楚王妃才喝了口,原本直守在门外的内侍鲁顺匆匆进门道:“姜侍卫方才来说,天快亮了,我们得赶紧走。东屋那边已经起身了。”顿了顿,“王妃,您的身体……撑得住么?” “不要紧,我身体向健壮。”楚王妃匆匆喝了半碗参茶,就扶着碧罗要起身了。她确实向身康体健,虽然觉得十分虚弱,但还是能勉强支撑着。转身时,她瞥了床上的女婴眼,面露嘲讽:“长得跟她娘个德性!看着笨头笨脑的,也不知怎会有这么大的造化!”又叫过鲁顺:“把孩子抱上,我们走!” 鲁顺应了,忙跑到床边去抱孩子,因包裹孩子的衣裳松开了,他yì ;地发现女婴左臂内弯处有道血痕,吃了惊:“这是怎么了?” 楚王妃已经扶着碧罗走到门边,并未听清,倒是红绡回头望了眼:“什么事?” 鲁顺给她看女婴身上的伤痕,她便道:“这是方才淑妃娘娘舍不得孩子,抱着不肯放,外头刮风,树枝哗哗作响,我以为是有人来了,急忙抱起孩子要走,淑妃娘娘的指甲就在孩子身上划了下,回头上了药jiù shì 了。赶紧走吧!” 鲁顺只得抱起女婴跟上,心中七上八下的。他深知自家王妃对嫡亲妹子有些看不上,但这孩子好歹也是金枝玉叶,怎的就这般轻忽?不过这话他是断不会问出口的。 行人出了屋子,望见淑妃已先步在姜侍卫等人护卫下出门了,楚王妃眯了眯眼,沉声命人跟上。 红绡忽然想起件事:“方才抱孩子时,淑妃娘娘说,辈子都不会忘记王妃的大恩,还说,小公主……不,小郡主既是出生在这紫光山云雾岭青云庵,索性就起名叫青云吧!” “青云?”楚王妃顿了顿,嘴角翘起,“那就叫她青云好了,她可给我儿子搭了条通天的青云路呢!” 楔子 欲望文 第一章 野店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一章 野店 初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寒,若是在山林间,这寒意就浓了。 周康施施然骑着马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边行边欣赏着路旁的春景,心情很是不错。这时候残冬已过,漫山遍野都是才冒头的绿芽嫩苗,仿佛为大地蒙上层薄薄的绿纱,别有番意境。只可惜时时迎面吹来的风实在寒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忙将身上的斗篷拢紧了些。 林中的树木渐渐密了,伸出来的枝桠给骑马而行的人们造成了许不便,地上还堆着些不知何人砍倒的杂树枝干。周康便下了马,他身后随行的几人见状也依样画葫芦。曾在周家效力年的老仆丘大就颠颠地跑了上来:“老爷,这荒山野岭的,哪里象是有路的mó yàng ?方才在码头遇见的那个小子定是胡乱说的!早知如此,咱们就该走大道、官道,也不至于在这山里瞎绕!” 周康抚了抚颌下的山羊胡:“我们才从大道上走来,不过走了半里地,未必就真的迷了路。那小子曾说过,穿过林子后就可以看见清河县城的城墙了。这林子能有大?等过去了再说吧。”他又张望了下四周:“何况,慢慢欣赏山景,也别有番趣味。” 丘大听就急了:“老爷!若是平日,随你怎么赏景都行,可如今这天都快黑了,要是天黑以后还到不了清河县城,咱们可就得在山里过夜了!这如何使得?!” 周康却只是微笑:“那也不要紧,我们先前也不是没试过在山里过夜,我瞧这山里不象是有野兽的mó yàng ,再说,这林子离大道也不远嘛。” 丘大有些头痛,瞥了眼跟在后头的两个牛高马大的随从,忍不住抱怨:“都是老爷胡闹,说什么微服私访,非要丢下跟的人和那大堆行李,只带着三两个人就先行步。若是这会子带足了行李,有马车,有被铺,人手也足,即便在山里过夜也不怕。如今没人没东西,老爷哪里受得了zhè gè 罪?!” 周康仍旧不以为然:“出门在外,自然比不得在家里舒服,将就着也jiù shì 了。我要微服先行,也是因为这清河县积弊年,不说有藩王乱政,有贪官污吏横行为恶,以至流民动乱,民不聊生。虽说前任县令已伏诛,但他在此地为官年,手遮天,定有不少爪牙残存。我若是摆明身份,带着众人出行,不免打草惊蛇,让他们有机会事先做些手脚,蒙蔽于我。倒不如轻骑简从,先到清河县探访二,日后行事也不至于被人糊弄。” 丘大不过是担忧他起居安全,见他有正当理由,也不敢再劝,只是对主人的安排仍有些不满:“老爷说的虽有理,但出门在外,总要带几个侍候的人。若是嫌丫头笨手笨脚,带两个手脚利落的小厮也行啊,至少有人给老爷端茶倒水,做饭铺床。老奴年纪大了,做事不比从前利索,手脚也粗些。后头那两xiōng dì 是亲家老爷打发来的……眼睛长在头顶上,轻易使唤不动的,能顶什么用?总不能让老爷自个儿动手做活吧?!” 周康笑着摆了摆手:“焦三焦四是我丈人手下的能人,奉了命来护卫我路平安,怎能拿他们当奴仆使唤?丘叔你就放心吧,点小事我还是做得来的。过两日家里人就能到县城与我会合了,这点功夫不算什么。” 丘大皱眉又要再劝,但他年纪大了,有些耳背,自以为说话小声,其实声量已足够让后头跟着的两人听见了。那对同样长着络缌胡子的xiōng dì 听了,对视眼,其中个年纪轻些的便上前道:“丘大,你休要胡说八道!周姑爷但有吩咐,我们xiōng dì 几时不听从来着?我们本是老侯爷的护卫,领着侯府的供奉,连姑奶奶都待我们客气三分,我们不过是没叫你声丘爷爷,没象那些王八羔子般对你阿谀奉承,你就三番四次埋汰我们,难不成你在周家比我们姑奶奶还要有脸了?!” 丘大气得花白胡子直抖:“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太太是个知礼的,待你们客气些,是她hòu dào ,你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不过是个看家护院的……” “都少说两句吧!”周康打断了他的话,好心情已经大打折扣。 他妻子王氏出身虞山侯府,是侯爷庶出的千金,性情虽温婉大方,却自诩娘家显赫,有些自得之意。他自问也是名门之后,虽说祖上的爵位早已没了,但书香传家,并不比王家差什么,不过念在夫妻年情份,王氏还为他生了儿女,他也就不大放在心上。然而,此次京中风波,他不慎卷入其中,被纸圣旨从六科给事中调任清河县令,虽然样是七品,论权势地位却是落千丈,王家就忍不住给他脸色瞧了,甚至连他到清河上任,妻子也没带着儿女随行,而向被他视作亲人般的老仆,居然还要受王家两个护卫的闲气…… 焦三清楚地看到周康神色不大对头,便上前打圆场:“周姑爷都发话了,大家都少说两句吧。丘爷爷,我xiōng dì 性子粗,不会说话,您别跟他般见识。眼下还是找地方过夜要紧,总不能委屈了周姑爷不是?” 焦四听哥哥这话,就知道他用意了,忙住了嘴。丘大倒是还有些不足,但焦三提醒了他,天很快就要黑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焦三又对周康道:“周姑爷,虽说码头那小子说这边有捷径,但咱们毕竟人生地不熟,天又快黑了,依小的看,不如还是退回官道上,折返码头边的小镇为佳。那里虽不如清河县城舒服,好歹也有家客店,比这荒山野岭强了。” 焦四也跟着附和:“是啊,周姑爷,咱们是粗人不打紧,您可是贵人,吃不了苦,不如退huí qù ,晚上也有个热被窝睡,有顿热饭菜吃。趁现在折返还来得及,天再黑些,山路就难走了!”顿了顿,又道:“天黑了也赏了不什么景,您要看明早再看吧!” 周康却没说话,只是举手指向前方:“你们瞧,那是不是灯光?前头定有人家!天黑了,就上灯了。” 众人皆是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林子尽头有点颤悠悠的火光在跳动,不会儿,就静止下来,没久,又了点火光,红红的,在渐渐昏暗的山林中很是显眼。 焦四觉得心里有些发毛:“这……这不会是鬼火吧?!”他听老人说过类似的故事。 丘大瞪他眼:“你见过红色的鬼火?那是灯笼!大红灯笼!我们老爷已说了,前头定有人家!” 既然有人家,说不定县城就不远了,晚上不必露宿山林,跟折返四五里地去镇上住小店相比,清河县城是吸引人的选项,于是他们都牵起马加快了脚步。 那两点火红的灯光越来越近了,与此同时,他们还听到yī zhèn 阵“轰”的声音,不知是什么,越来越响。待走出了林子,他们才发现,原来前方不远处有道水流,水势湍急,从山顶直往山脚方向倾泄而下,到得他们前方二十余丈处转了个弯,势头才略和缓些,形成条三四丈宽的河。从来路上看到的景致tuī duàn ,这条河大概是百里河的条支流,直流到码头边上,才与百里河汇合为。 在河的对岸,即使天色昏暗也可以清楚地看到清河县的城墙,离着不过是二三里路的距离,相比走官道绕个大圈子,还真是条捷径,可见那码头上的小子也不是胡说。只是河水湍急,要如何渡过? 丘大叫了周康声:“老爷,您瞧,那两盏灯笼原来是家客店挂的!” 周康转头望去,果然看见离河边不远处的空地上,有处宅院,瞧着是新建不久的房屋,木板都还未上漆,房屋外用树枝围了圈篱笆,圈了个大院子,正面搭了个门棚,门上有匾,写着“同福客栈”四个字,两旁各挂了盏大红灯笼。他们方才在林子里瞧见的灯火,jiù shì 这两盏灯笼散发出的光。 虽然在这种地方有间客店,让人觉得奇怪,但毕竟就在县城的眼皮子底下,不象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周康行人都松了口气,焦四还笑说:“居然是家野店,这老板是怎么想的?荒山野岭的,即便离城近,又有谁会来住?” 周康没应声,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来路,又仔细瞧那同福客栈崭新的房舍,微微笑了笑。 他们又是说话又是指手划脚的,客店中的人早已听见了动静,忙忙迎了出来:“客官快请店里坐!小店是新开的,房舍家俱都是崭新崭新的,最干净不过了。随您是要打尖还是吃饭,小店包管让您宾至如归!”边说,边殷勤地要请周康等人进去。 周康却不忙,只打量了来人几眼,见那人二十来岁年纪,身粗蓝布短褐,满脸是笑,瞧着就跟乡间寻常庄稼汉没啥区别,但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听他说话的调调,也知道是个机灵的。周康便笑着问他:“你是这客店的掌柜还是小二?怎么会在这里开店呢?” 那人忙笑道:“小的是掌柜,这不是……旁边河上建了桥,要往清河去的客商从此可以从这边山道进县城了,不必再绕个大圈子,小的就想,在这里开家客店,兴许能挣两口饭吃呢?客官您快请……” “河上有桥?!”周康打断了他的话,“桥在何处?!”若是有桥,他这就进城去了,没必要住这山间的野店。 “有桥,在前头呢,不过是吊桥,这天都黑了,只怕走着不稳当,您若是不急着赶路,不如就在小店歇晚吧。这会子您即便到了城下,城门也早关了。” 周康皱了皱眉,丘大便上前啐道:“你少胡弄人!城门关了,难道城下没有人家?我们就算找户人家借宿,也比你这野店可靠!天亮就能进城,还不耽误事儿!” 那掌柜却笑说:“您老误会了,从这边过河去清河县城,那是西城门,比不得正城门热闹,城外大片都是荒地,哪有什么人家?即便有,也不过是几间破土房,瞧您家主人这样的尊贵人,哪里看得上?我们小店有现成的客房,还有热饭热菜,您要喜欢,还能洗上热水澡呢。等天亮,就能过桥进城,样不会耽误事儿!” 丘大犹豫了,回头看看周康:“老爷,要不……咱就先在这里吃饭?叫人去桥边探查探查,若果真有风险,那就住晚。” 周康缓缓点了点头,吩咐焦三:“请焦三爷走趟吧。” 焦三忙应了,却拿眼睛看掌柜,掌柜的机灵,忙说:“小的给客官领路,几位客官请先往店里坐坐。”接着扬声叫唤:“来客了!快烧热汤热水,上好酒好菜!”然后便自己哈腰躹躬地带着焦三往桥的方向去了。 周康等三人进了客栈门,个三四十岁同样身穿粗布短褐的矮壮男子迎了出来,却是脸的老实巴交,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只知道哈腰点头地赔笑:“客官……您、您请……”接着屋里又跑出来个半大小子,傻笑着说:“我们有……有热腾腾的汤面,还有小菜,有肉,有鱼!” 周康见状,哑然失笑,丘大却有些瞧不上眼:“这店里就个掌柜的还算伶俐,怎么雇了这群乡巴佬呢?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帮着牵马?!” 矮壮男子忙上前牵马,周康也不在意,将马缰绳给了他,任由丘大嘱咐他喂马之事,便缓缓步入店内,见里头果然是崭新崭新的,连桌椅都是新打的,散发出木头的清香气。店面不大,只放了八套桌椅,俱是八仙桌配四条长凳,地上干干净净的,四面墙上挂着成串的红辣椒干、两套蓑衣,还摆着条案,供着财神爷和香炉。 店面东边是柜台,里头没人,但柜台边上却着两个中年妇人,都穿着粗布衣裙,倒也不见补丁,头面双手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脸无措的mó yàng ,看到客人进来,似乎连手都不知该怎么摆了。方才那半大小子飞快地跑到其中个妇人身边,愣愣地不再说话。 周康了会儿,才有个妇人小小声说了句“客官请坐”,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她说完就推了身边同伴把,她的同伴胆小,立时就要缩huí qù 。她身后那道门可能是通往厨房的,个圆头圆脑手拿锅铲的男人探头望出来,她们立刻就叫住他:“他张叔,你是干过客栈的,快……快帮着招呼下……” 那男人立刻就缩了头huí qù :“我只干过厨子,没做过小二,你们快去啊!” 两个妇人急得不行,只能推那半大小子,可那小子除了傻笑,jiù shì 挠头,重复了遍刚才的话:“我们有热腾腾的汤面,还有小菜,有肉,有鱼!” 周康看得有趣,便笑着等他下文,场面时僵住了。忽然间,只小手在半大小子和妇人肩头各拍了下,他们立刻就让开了道,个十岁光景的小姑娘从他们身后的厨房走了出来。 这小姑娘穿着蓝花布袄,下头是粗蓝布的裤子,围着灰蓝布围裙,头黑发梳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脑后,辫梢绑着红头绳。虽然是乡下小姑娘的打扮,倒也干净整洁。她长着鹅蛋脸,细弯眉,双眼睛笑笑,就弯成了新月状,嘴角翘得十分讨喜,左颊还有颗小小的酒涡。 小姑娘走上前来,福了福,笑说:“客官恕罪了,咱们店里的伙计都是新手,乍见客官这副尊贵的气派,怕唐突了您,都不敢说话了,还请您别见怪。不知您是要打尖还是住店?若是住店,后院有干净的客房,上房四间,被铺都是新的,今儿白天才在太阳底下晒过,住晚上只要三十文钱;也有通铺,八文晚,但想必您也看不上。若是要打尖儿,我们这儿有白米饭,小米粥,有自家晒的干货,做的酱菜,还有外头河里钓来的鲜鱼,后头菜园里种的瓜菜,鸡鸭肉管够,也有自家酿的米酒。若您吃不惯,还有热汤面。我们店里的马大婶,手白案功夫是绝活,整个清河县城没有不知道的!” 小姑娘态度大大方方,说的口流利官话,点都不象是乡下人家养的女孩儿。她不但说了许客栈的好处,手里还没闲着,拿了条白布巾擦了擦张桌子,又搬开条长凳请周康坐,然后回头看向两个妇人:“婶娘们,快上热茶呀!” 两个妇人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从厨房里拎了壶茶出来,还有茶杯。茶具都是白底青花的寻常货色,但很干净,茶水倒入杯中,就散发出浓郁的茶香。周康举杯抿了小口,觉得这茶居然不亚于平日喝惯的好茶,心想自己定是渴得厉害了。 小姑娘察颜观色,忙道:“这是山里生长的野茶,我们专门请人炒了,专供店里的贵客,虽说比不得外头的上等好茶,但也是本地独有的特产呢!您若到了县城里头,说起山上的野茶,包管人人都夸好的。城里也有人卖这茶,但都比不得咱们店里的香!”边夸,还边使眼色暗示两个妇人给在旁的焦四倒茶。 周康笑了笑,放下杯子,抬头看向小姑娘:“你这孩子倒有些意思,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犹豫了下,便甜甜笑:“我叫姜青云,这里的人都管我叫青姐儿哪!” 第一章 野店 欲望文 第二章 殷勤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章 殷勤 青云?这可不象是庄户人家会给女儿起的名字。 这念头在周康脑子里打了个转,就被压了下去。他没有再jì xù 追问,因为姜青云小姑娘已经开始殷勤地向他推荐同福客栈的小菜了:“客官要来点开胃的小菜吗?我们有自家腌的酱菜,咸酸可口,还有旁边河里出产的小鱼儿,抹了盐晒成干,加油炒,最香脆不过了!还有五香花生、卤水花生……” 姜青云正介绍得兴起,焦四忽然转身望向门口,引得周康也望了过去,原来是焦三检查完桥的情形回来了,掌柜的就跟在他后头,耷拉着头,似乎有些沮丧。 焦三向周康回禀道:“周姑爷,从这里往上不远处,确实有座吊桥,桥宽三尺有余,过人是没问题,只是桥板间隔太宽了,我们的马走上去,容易踏空,稳妥起见,还是改走官道为佳。” 周康皱了皱眉,那边厢焦四已嚷起来了:“我就知道,码头上那小子说的不靠谱!说的什么捷径,几个乡下人走走也就罢了,咱们这样人又有马的如何走得?还是赶紧回头吧!” 姜青云忽然看了他眼。 周康听了这话,面无表情地说:“天已黑了,这时候再走山路huí qù ,有不便,即使从官道到了清河县,城门已关,也进不去,不如就在这里暂住晚,明儿早上再说。”言罢便命姜青云:“做些热饭菜来,要干净的,不拘什么,尽量快些,费功夫的就算了。” 焦四还想再劝,他哥哥却拦住了他,他没bàn fǎ ,只得粗声粗气地冲柜台边群人喊:“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爷爷上好酒好菜!再给爷爷安排间上房!” 两个妇人都脸害怕地看着他,完全不知该如何fǎn yīng ,那半大小子是缩到柜台里去了,又是那小姑娘姜青云脸淡定地福了福:“是,客官请稍等,饭菜马上就送到。”回身就把那两个妇人半推半赶地打发进了厨房,同时寻隙朝掌柜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进了柜台,没久也往厨房里去了。 丘大脸嫌弃地从门外走进来:“这客店雇的什么伙计?!笨死了,教了半日,给马喂水都不会,喂的草料还沾了雾水,幸好我及时拦下了……” 周康笑得很温和:“丘叔,出门在外,且将就吧。今晚我们在这里住夜,等明儿早上再往城里去。你也坐下来好好吃顿饭吧,先前直在船上,你受苦了吧?” 丘大那脸嫌弃立马消失不见了,换上了慈爱qīn qiē 的笑容:“老爷体恤,老奴自然领情,只是老爷的饮食住宿,可不能全交给这些乡巴佬,且让老奴去瞧瞧。”说完就在店里扫视圈,见那半大小子在厨房门口愣愣的,他身后的门里传来说话声与锅铲相撞的声音,便拨开小子钻了进去。 厨房里地方很宽敞,但下塞进了四五个人,也有些挤了。姜青云正与掌柜及厨子商量菜色,白案功夫出色的马大婶正在和面,另个妇人是后者的妯娌马二婶,则在烧火,见有生人进来,齐齐扭头来看。 丘大问起他们zhǔn bèi 的菜,得知是热汤面,并只鸡、只鸭、条鱼和只肘子,犹觉不足:“油腻腻的,我们老爷可吃不惯这些,来点清爽的。” 掌柜的忙道:“有自家腌的酱菜,都在外头大坛子里,最是爽口下饭的,我这就拿去!”说罢出去了。 丘大又道:“我们老爷吃不惯面食,怎么不烧米饭?难不成你们店连白米都没有?!”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还是姜青云了出来:“客官,是你家老爷说,要jìn kuài 做几样饭菜出去,费功夫的就算了。我想客官定是饿了,下面条快些,米饭煮起来少说也要半个时辰哪,至于其他菜色,那都是现成的,也有清爽的,你瞧那边的山货怎么样?” 丘大扭头去看,果然瞧见角落里放着箩木耳和蘑菇,还有些酸白菜之类的东西,他翻拣着闻了闻,神色才略缓和了些,点了点其中两样:“只要这两种,别的就算了。”又去瞧其他人烧菜。 姜青云见他似乎dǎ suàn 留在厨房里监工,也不拦他,只是其他人显然很紧张,马二婶烧火时放了柴,呛着了自己,张厨子炒菜放了半勺盐,都立刻引来他怀疑的目光,结果众人紧张了。姜青云只得这边ān wèi 两句,那边提醒声,时不时向张厨子与马大婶下达烹调的指示,在丘大听来还挺靠谱。等到四样香喷喷的菜色上了碟,他逐尝过味儿,看向姜青云的目光中就带了丝赞许:“小丫头片子,还有点见识,你家里人是做厨子的?”居然有两三种调味的方法是他zhè gè 在高门大户里当差年的人都不曾听说过的,当然,这事儿他绝不会说出口。 姜青云只是笑笑:“不过是瞧别人做饭瞧得了,才懂了些皮毛,我还差得远哪!”见马大婶那边的汤底熬好了,便帮着她下了面,不会儿做好了,盛到碗里,就亲自拿托盘送到丘大面前:“您老帮着尝尝,看合不合老爷的心意?” 丘大尝了尝,略沉吟:“倒也罢了,吃个碗半碗的,老爷估计还能将就。” 姜青云盯着他的脸色:“老爷要是吃不惯面食,可要添几样小菜佐着?只是不知老爷是哪里人?爱吃什么口味的?” 丘大没提防:“我们老爷是南边儿江陵人,平日里也爱吃些酱菜,最好有些酸,酸中又略带点儿甜的,别太咸了,也不能太辣,有新鲜瓜菜最好,没有的,酱瓜也凑和。还有,我们老爷爱吃鱼,肥肉就算了,肘子腊肉什么的,只管往那两个粗人桌上摆,我们老爷可受不了!” 姜青云眼中忽然浮现出丝喜色,只是面上不露,嘴里应着,两眼给张厨子和马家妯娌递着眼色,四人快手快脚将汤面和几样菜都放在托盘里,交给姜青云亲自捧了出去。丘大见她年纪小,怕不稳当,路跟着,嘴里还碎碎念:“小心,别洒了……” 外头店堂里,掌柜的早早给两桌客人上了些开胃的小菜,碟子五香花生,碟子盐渍小鱼干,碟子卤豆干,碟子酱黄瓜,周康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焦三焦四两xiōng dì 已经喝上了酒,还对掌柜的说:“你们这酒还有些wèi dào ,比外头买的寻常货色好些,可是自家酿的?” 姜青云给周康送上了饭菜,马二婶跟在后头送焦家xiōng dì 那份。丘大殷勤地在周康桌边给他布菜,后者见客店备的是碗热腾腾的阳春面,汤底浓香,面条筋道,不禁食指大动,再看那几样菜色,样蘑菇木耳焖鸡,样酱烧鸭子,样烤鱼,样葫芦条炖肘子,wèi dào 都很是美味,便就着面条吃了些酱菜、鱼和鸡,挑了些葫芦条吃,就命丘大把肘子给焦家xiōng dì 送去。他对这顿饭菜很满意,示意丘大给赏钱。 丘大傲慢地扔了个小布袋给掌柜:“好生侍候着,只要让我们老爷满意了,自有你的好处!”掌柜的掂那布袋,欢欢喜喜地应了,见周康吃好了,又问他要不要添茶。 周康见焦家xiōng dì 似乎喝得正开心,也不叫他们,只对丘大说:“去房间瞧瞧吧,若有热水,我就洗洗。”不等丘大回应,掌柜的已开口:“厨房里已经备下热水了,马上就送到上房去,客官请跟我来。”丘大瞥了他眼,似乎对他的周到还算满意。 掌柜的领着他们主仆去了客房,姜青云在柜台边,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不会儿,掌柜的回来了,边抹着额头上的汗,边念叨:“头回见这么挑剔的客人,咱这小店哪里寻丝绸被褥去?幸好东西都是新的,才堵了人的嘴,又要找什么熏香……”又招呼张厨子:“赶紧送热水去!把那新打的浴桶倒个六七分满,仔细些,水别太热了,也不能太凉。”张厨子有些踌躇:“我只做过厨子,可不会侍候人洗澡。”掌柜啐他口:“叫你送水去,谁让你侍候了?你想去,人家还不让呢!” 张厨子缩回了厨房,那边厢,焦家xiōng dì 也吃饱了,虽未喝足,却不dǎ suàn 再jì xù ,掌柜的忙又领着他们去了另两间客房,回头再招呼那半大小子:“小刀,赶紧送两桶热水过去!” 姜青云在柜台里小声叫他:“王叔,您过来下。” 掌柜的有些yí huò :“什么事?青姐儿,你瞧我这忙活的……” 姜青云打断了他的话:“您瞧见没?那个老爷来历不凡哪!” 掌柜的笑笑:“不过是个有钱的客商,能有什么来历?打赏倒是大方。若把他们招呼好了,说不定能挣上几两银子。” 姜青云却笑了笑:“什么客商?这位老爷脚上穿的是官靴!而且瞧着比咱们县衙里的老爷们穿的官靴还要好些,是上等货色!” 掌柜的失声叫道:“什么?你是说他是……”左右望望,凑近了压低声音,“你说他是官家人?!” 姜青云冲他眨了眨眼:“王叔也听说了吧?这清河县马上要来位新县令了,我在县衙里听人说过,新县令是南边儿的世家子弟出身,在京里很有些来头!这位客人刚巧jiù shì 南边江陵人。” 掌柜的睁大了双眼:“不会吧……若真是县太爷,怎会到我们这小店来?!” 姜青云笑说:“天知道,但瞧他这打扮,似乎很低调的样子,想来清河先前闹了这么大的乱子,他该不会是要玩微服私访的把戏吧?不过他腰间挂的那玉佩,瞧那质地颜色雕工,压根儿就不是寻常人家戴得起的。我看那玉佩,又见他穿着官靴,就起了疑心。还有,他身边那两个牛高马大看着象是护卫的家伙,都穿的绸缎衣裳,大鱼大肉地吃着还嫌东西不够好,可见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您想想,若是般客商,雇得起这样富贵的护卫吗?可若是别的贵人,又怎会到清河这种地方来?” 掌柜的眼珠子乱转起来:“这真要是新来的县太爷,那可了不得,咱们得巴结好了!” “您别心急。”姜青云道,“他既然dǎ suàn 微服私访,咱们要是揭破了他身份,不是反而惹恼了他?索性就装作不知道,尽可能殷勤周到地侍候着,让他记得咱们的好,以后他走马上任了,知道咱们的身份来历,也不会为难咱们。” “对,对!”掌柜的连连点头,“你说得有理,就这么办!” 姜青云又劝他:“他那个护卫方才说是听码头上的小子说了,想走捷径才拐到咱们这里来的,zhè gè 小子定是狗儿,若换了别人,怎会知道咱们在这开店?前两日他就介绍了两个过路客商,虽然只是住通铺,但加上饭钱也有几十文。这是狗儿在给咱们拉生意呢!” 掌柜点着头叹气:“这孩子也算难得了,老张是那混样,倒有个好儿子。” “所以啊……”姜青云把声音压得低了些,“咱们不能让这几位贵客回头找狗儿麻烦,怕这事儿传开后,码头上的人知道了,就不再介绍新客人来了。” 掌柜的听得有些犯愁:“可咱们又有什么法子?本来jiù shì 新开的店,还不曾正式开张呢,县衙那边说好了要给咱开条新路的,到如今也不见动静,只靠咱们几个砍砍树,整整路面,有啥用?还有那条吊桥,虽然简陋了些,但也是咱们辛辛苦苦搭的,可方便不少人呢,县城里的人都夸咱,可那几个贵客还是看不上!要不……咱们侍候得精心些,明儿早上向他们赔个礼,让他们别找狗儿晦气去?” 姜青云撇撇嘴:“我们几个算什么人物?能劝动人家?若果真侍候得他们舒服也就算了,瞧他们那样儿,也知道他们未必瞧得上咱们这家小野店。别到头来还把人得罪了,以后有的是吃亏的日子。” “那……那该怎么办?”掌柜没主意了,他可从没经历过这些事。 姜青云给他出了主意:“他们那几匹马,又不是大车,怎么就过不了吊桥了?咱们建的桥足有四尺宽呢!定是怕马蹄踏空,陷进板缝里。干脆,咱们找尤师傅出马,再添几个人,连夜用木板将那吊桥加固下,不留缝隙,让他们的马也能过去,怎么样?” 掌柜的双眼亮:“行啊,这也不费什么功夫,别说晚上,也jiù shì 个把时辰的事。趁这会儿时辰还早,我这就带人过去!” 姜青云笑说:“其实这只是权宜之计,要想吸引的客人走这条路,不但要在前头林子里开出条道来,还要重新修座大些、宽些、稳当些的桥,否则将来有客商经过时,若带了大车的货物,那座吊桥哪里经得起?” 掌柜听得连连点头,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又看向姜青云,满脸都是感慨:“青姐儿,你果然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见识比咱强了。难得的是你这孩子心地好,又没架子,把咱们都当自家人看,处处照顾着。若不是你出主意,又帮着拉拢了刘老爷他们,我这客栈也建不起来,如今又处处提点我,如何将生意做好。” 姜青云怔了怔,笑道:“王叔,您说这些话做什么?咱们虽非亲非故的,但自我爹娘死后,亏钱老爷子和你们照应我,不然我早死了。我心里就拿你们当亲人般看待,您说这话,不是跟我外道了吗?” 掌柜的有些感动:“好,我不跟你外道。只是啊……青姐儿,你如今跟我们不样了,你既认了刘老爷做干爹,jiù shì 官家小姐了,别总是待在这里,烟熏火燎地跟咱们混。刘老爷是个好人,对咱们也照顾,若不是他帮忙,我们这些外地来的流民哪里能吃上安乐茶饭?别提置下这份bsp;yè 了。你以后还是少些来这儿吧,好好孝敬刘老爷,好好过日子,全当替我们谢他了!” 姜青云愣,露出了个与外表年纪非常不符合的;笑容来。 第二章 殷勤 欲望文 第三章 来历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三章 来历 姜青云是何许人也?乃是来自二十世纪的缕孤魂。 她是现代芸芸众生中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女子,曾经也有过幸福的家庭,只是刚上高中不久,父母就双双死于车祸,她被交给祖母抚养,遗产和保险金也跟她起被送到祖母手中。 但祖母是个重男轻女的,得了钱,完全没有用在小孙女身上的意思,不但平时安排她吃饭穿衣是能省则省,她吃块肉都要数落半日,新衣是三年都没买过件,还将钱半给了大孙子买房子,半给了二孙子娶媳妇,剩下不到两万块钱,等她上大学时想讨要,祖母还说女孩子家上什么大学,白费钱而已,不如去南方打工或是直接嫁人。 姜青云那几年受够了亲戚们的气,当场就爆发了,宁可撕破脸,哭着求来父母生前单位的同事,还有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以及邻居的bāng zhù ,跟祖母、伯父伯母和堂兄堂姐们对峙,只是这些人碍于脸面,起的作用不大,姜青云见祖母方不肯让步,就索性扯块白布用红墨水写了“血书”,闹到大伯父与大堂哥的单位去,闹得他们灰头土脸,成天被人指指点点,最后大堂哥因为正值升职的关键时刻,怕因为这事儿被竞争对手踩下来,主动出面劝服祖母让步,姜青云才拿到了父母留下来的最后万五千块钱。 有了这笔钱,姜青云顺利交了大学年级的学费,但为了将来的学习和生活费用,她也在课堂之余投身进入打工大军拼杀,大时做家教、卖饮料、派传单;大二做推销,在学生宿舍倒卖零食小文具,跟宿管科的人斗智斗勇;到了大三,因为英语口语不错,嘴皮子也利索,就托位师姐的关系,给家做外贸的小公司做兼职翻译,又见那家公司效益不错,员工友好,前景看好,正式职工的薪水还挺高,就索性厚着脸皮帮人家打杂,美其名曰做打工小妹,开始只是端茶倒水扫地送文件,后来发展到打字影印换灯管,半年后已经学会修电脑修复印机了,能干到连人家秘书小姐都甘拜下风,升上大四后就顺利成了这家公司的实习员工,毕业证还未到手,已经签下了雇佣合同。 只要不是作奸犯科,姜青云为了挣钱是什么都肯做的,刚毕业时她在下班后或是周末到闹市区摆地摊,从衣服鞋袜到发饰包包无所不卖,后来听同事们说起股票来钱快,就收了地摊改学炒股,炒了年,见风向不妙,就彻底收手了。虽然说总体上挣了不少钱,但风险也高,行情又日渐转衰,她担心有朝日会血本无归,就不再寄希望于夜致富,将精力全都放在正职工作上,拼死拼活为公司签下了几个大单,得了几万块奖金。这时她见房价天比天高,咬咬牙凑够了首期,在市区买了个五十平的小房子,没想到那房价涨得比她预计的还疯,几年后她将房子转手,差价就挣了几十万,然后在市郊又买了间七十平方的,全款。 那年,她三十岁,在全市最大规模的外贸公司做中层管理人员,薪水优渥,手里有房产,开辆二手大众车,银行里有二十来万存款,没有闹心的亲戚,有几个不算太亲近的闺密,兼职已经不再做了,周末时也能享享清闲,逛街吃饭看电影,名牌服装、珠宝首饰,也能给自己买点。日子似乎过得不错,但她觉得很寂寞,因为她没有男朋友,没有情人,没有宠物,在2012年的末日,她连个可以陪她聊天的朋友都没有。 但是她发誓,她只是在心里抱怨两句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其实她当时只是觉得自己需要找个男朋友。她不明白,为什么在2013年的第天,当她挣开眼睛,映入她眼帘的不是她那间亲手收拾得整洁精致的小房子,而是间用干草和树枝胡乱搭成的窝棚! 她穿越了,穿到了个陌生的时空中。原本她以为这是宋朝或明朝,但陌生的年号以及皇族姓氏却让她知道这是个架空的朝代。她当年寻找不影响正职还能挣钱的兼职时,也曾混过两年,写过几篇小说,只是不大成功,不过为了取经还是读过几本大神名作的。她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还非常冷静地迅速hold住整个情况,装失忆混了过去,没让身边的人起疑心,然后小心谨慎地从别人嘴里打听消息。 可惜,消息打听得越,她的心就越来越凉。她穿到了个流民小女孩的身体里,据说父母也是有点来头的,还读过书,是体面人,可惜原本住的地方发生旱灾,为了逃荒成了流民,还在半路上双双死于山洪,只留下个不满十周岁的小女儿。因为接受不了zhè gè 噩耗,小姑娘哭了几天,发热昏迷不醒了,醒来已换了芯子。周围的人不知道她家乡何处,不知道她族人亲戚是谁,只知道她姓姜,叫青姐儿。 这名字跟她本来的姓名只有字之差,她没怎么犹豫就立刻决定使用本名了。 她不是个习惯于在困境中自怨自艾的人,弄清楚自己的处境,马上就开始思考脱困的bàn fǎ 。 身为流民,就意味着她没有户籍,没有固定的住处,没有财产,没有工作,跟别的流民相比,她连家人都没有。个瘦弱的小女孩,大病初愈,要如何在这恶劣的环境里生存下来?她第个想到的,jiù shì 找条粗些的大腿抱抱。 她找到的第条大腿,jiù shì 给她治病的那位老大夫。这位钱老大夫虽然也是流民,年纪又大,无妻无儿无女,却因为行医年、医术不错的yuán gù ,在流民中很有些名望。姜青云就以自己父母双亡无亲可依为理由,给他打起了下手,做些杂活,帮着采药、熬药、照顾病人之类的,老人家心善,也乐得有个帮手,就mò rèn 了她的助手身份。姜青云有了zhè gè 靠山,倒是不必担心会没吃没喝,被人欺负。 但这仍是不足够的。 他们这群流民数量庞大,据说光是清河地区就有五六千人,都是来自北方遭受大旱灾的地区。这场旱灾持续了三年之久,几乎可以说是十室九空,哪怕是家境富裕的人家也难逃噩运。比如她所穿的zhè gè 小女孩,虽然不清楚家人具体来自哪里,不过听钱老大夫说,她父母还是有点家底的,逃难途中还能坐得起马车,车里装了不少行李,四季衣裳俱全。而同在钱老大夫处打杂的马大婶也提过,青姐儿的母亲穿戴得很好,头上有根做工很精致的银凤簪,簪头凤口衔着串儿珠子,充作坠角的是颗莲子大小的红色宝石,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红得象血样。 当然,这些财产全都跟姜青姐的父母同埋入山洪泥流中了,连马和马车都不剩。青姐儿身上倒是有个银锁片,在她本人苏醒过来前,已经做了药费。 几乎是穷二白的姜青云原本还有些怨气,但得知周围的现况后,也不再抱怨什么。他们流落到中原附近,当地官府也不曾将他们赶走,而是由上至下传达命令,将他们分成几部分分流到不同的地区安置。清河因为离北方比较近,地方大,又还算富庶,收容的人也最,京城还拨了大量的救灾银子和粮食下来,只是到流民手中的数量很少。 说起来,这清河县原是淮王藩地边缘的个大县,官府的税粮shōu rù 除了上交朝廷外,还有部分是要上交给淮王府的,本来民众负担就不轻,两年前又来了个县令,据说有个姐妹嫁给了淮王府的总管做二房,后台很硬,手段也厉害,把这清河县上下是刮地三尺,几乎精穷了。既然好不容易有了笔救灾的钱粮,他怎肯将到嘴的肥肉让出去?结果最后真正用于救济流民的,不足十分之。这还是在本地任职年的县丞担心搜刮太过,饿死太流民,于政绩上不好看,同样会落下失职罪名,跟县令争持了许久,才说服县令从指缝里漏出来的。不过有了这点钱粮,被安置在清河的数千流民总算得了个半饥不饱,靠着每日两碗稀粥水,撑过了半年光阴。 没钱,又要饿肚子,姜青云为了想bàn fǎ 挣点活命钱,是绞尽了脑汁。还好,她平日常打交道的百来个流民,虽然沦落到如此境地,原本却都是本分的良民,很人都有技之长,比如做厨子的张胖子,做木匠的尤师傅,做过泥水匠的马老二,还有钱老大夫等等,其他人既使没有出众的技艺,也有些可以谋生的手段。这给了她些底气。毕竟,若只靠她个人,也许只能卖身为奴或是饿死了事,但要是能好好利用这些人,倒也不是不能达到双赢。 她先说服了钱老大夫,从他那里得到了支持,然后通过他的号召,将些比较熟悉的、老实本份又有些技之长的流民组织起来,形成个古代初级的劳务出租公司,给清河县城周边的居民提供服务,谁家需要雇苦力、厨子、做木工活、修房子砌墙、盘灶、洗衣裳缝缝补补、抄写书本账册、写家书……只要他们有人会的,什么服务都提供。起初他们生意很是冷淡,毕竟本地人都对这些流民抱有戒心,但慢慢的,也有几家人光顾他们了,然后好名声传十,十传百,生意就做了起来。过了三五个月,他们的规模已经扩展到了三百人,并且受到全清河县人的认可。姜青云不但给自己谋得了温饱,也为周围的人争取到了安稳的生活。 然而,并不是所有流民都象他们这般好运,也不是所有流民都象他们这般本分的。县令的贪婪与剥削激起了部分流民的义愤,当中有几个人索性带领众乡党上山落草了,拉走了两三千人,盘踞了附近几处山岭,还劫走了淮王府的粮车,杀了淮王府的管事。淮王怒之下,派亲卫来围剿,起初就象是切菜样轻而易举地灭了数百流寇,打得他们缩回山上不敢出来。但这战的结果却相当微妙,因为没久,淮王就被发现有不轨行径,被皇帝下旨剥夺王爵,全家押往京中圈禁,罪名中有条,jiù shì 侵吞赈灾粮款,逼反流民。 靠山倒台了,县令自然也干不下去了,全家入罪,已经押往大理寺候审。对于那些安分守己的流民,朝廷自然是要尽力安抚的,至于落了草的人,只要接受招安,倒也可以原谅,但反意不消的则可以去死了。眼下县丞就带了人去招安几股规模较大的流寇,若是招安失败,就要再打几场仗。 姜青云就趁着zhè gè 机会,再次说服钱老大夫出面,组织流民中强壮有力的人,利用附近山上的林木,在青河县城周边修了几条简易的木桥,平整了几条乡间小路,顺便替几个孤寡老人修了房子。都不是什么费功夫的事,却极大地赢得了清河县人的好感,将他们跟那些造反的流民区隔开来。然后钱老大夫再带着人拿这几个月里挣得的点钱,往县衙里打点二,就为他们这群人挣来了合法的居住权,虽然他们户籍不属于清河,却已是官府承认的良民了。 成了良民,他们这群人也就各自寻起了营生,有去做工匠的,有到城里做小工的,有做小买卖的,也有给本地富裕人家做佃农的,连钱老大夫都在县城里租得个小小的店面,开起了医馆。而姜青云则在发现条从县城通往码头的捷径之后,bāng zhù 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流民开起了客栈。 她认的那位干爹,也是在这段时间认识的。那人姓刘,叫刘谢,字怀德,是清河县衙工房的司吏,三十岁,为人老实,性情还算正直,有点懦弱怕事,前任县令贪污时,他不肯同流合污,却也没胆子反抗,在县衙众吏员中,是个容易被人忽略的人物。他父母双亡,丧妻年,家中据说还有个xiōng dì ,在离清河百里远的家乡看守家业,读书备考。他虽是吏员,却是举人出身,只是家境败落,无力供养两个男丁读书科举,为了让弟弟挣得好的前程,他选择牺牲自己,接替了堂叔的司吏之职,也从此断绝了自己的科举前程。只是他在司吏位子上蹉跎了十来年,不曾有过次升迁,他弟弟也不曾考得个秀才功名。 姜青云会看中zhè gè 人,来是他人品不错,对流民们很是照顾,县里的人对他评价也很好;二来是因为他喜欢孩子,还提到他妻子是难产而亡,若当时生的那个女婴能活下来,正好跟青云差不年纪,因此他对青云怜爱几分;三来,是zhè gè 人虽然懦弱,又不受重视,却有真才学、真本事,写得笔好字,做得手好文章,哪怕是前任县令对他再看不上眼,需要有人起草重要文书时,也不得不叫他去帮忙。 青云心想,连至亲骨肉都有可能冷面相向,何况是外人?自己与众流民们非亲非故,哪怕曾经共患难,也未必能同富贵,长期与他们同生活,不是长久之计,而这刘谢人品好,也有才学,认他为父,起码可以保证自己所处的阶层往上升了级,日后若是操作得当,未必没有发达的天。她不求能跟他亲如父女,但至少他是个好人,不会为了点钱财就把她卖了。 于是,在几个有意或无意的巧合之后,刘谢就认了姜青云做干女儿,还真将她当作亲生的般爱护照顾。姜青云也尽自己所能去孝敬他,渐渐地在县城里稳了脚跟。不过,她对曾经照顾过自己的流民们,还是非常挂念的,时不时去看望他们,也帮着出点主意,看怎么能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好。 这些流民本质仍然纯朴,虽然感激青云,却不希望耽误了她的好前程,常常劝她huí qù 做官家小姐。青云感动之余,也对自己曾经的决定感到迟疑了。她就这样丢下这些可爱纯朴的人们,真的是正确的吗? 第三章 来历 欲望文 第四章 试探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四章 试探 姜青云并没有纠结太长时间。 她很快就想清楚了,她现在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无亲无故,无财无势,她已经为这群流民做不少事了,无须为他们今后的生活负责。她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抱负。在这陌生的时空里,她并不满足于做个平凡的小老bǎi xìng ,每日为三餐奔波,等过几年大了,再找个老实本份的男人嫁了,带孩子做家务,庸庸碌碌度过生。她希望能让自己过得好点,所以,该抱的大腿还是要抱的,该认的干爹也还是要认。 再说了,如果她过得好的话,也许对流民们还能有点好处呢。 夜无话。第二天清晨周康等人醒过来,梳洗完毕,来到大堂里吃早饭时,掌柜的就告诉他们,桥已经整修过了,可以过马。 周康有些惊讶:“修过了?何时修的?昨晚么?难道是掌柜你……” 掌柜的正疑心他jiù shì 新县令,差点就要腆着脸笑着上前巴结,忽然想起姜青云的提醒,忙收起几分讨好,只用种略为殷勤的态度搓着双手笑说:“不瞒老爷您,这桥本来就要修的,只是近来事忙,时没顾得上。昨晚听您随行的人说,小的不知有懊恼,想着横竖都是要修的,不如就连夜修好了,也好方便您进城。您出手这么大方,待我们又和气,这点小事原是我们该做的……” 周康听了倒有几分感动,但还是觉得这掌柜殷勤得有些过了:“虽说如此,但连夜修桥,似乎太麻烦你们了。我不过是个过路的客商,即便赏了你几文钱,也不至于……”顿了顿,忽然起了疑心:莫非是自己哪里露了马脚,叫这掌柜的发现了身份?还是焦家xiōng dì 或丘大说漏了嘴? 掌柜的眼珠子转,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笑说:“小的说实话,您别生气,其实这桥是我们自己修的,原不过是为了进城方便,但后来走的人了,也有抱怨说桥不够稳当,我们就想着加固、加宽下,但也有人劝我们,不如索性重新建座大些的桥好了,这样来往的板车、马车也方便些。我们本来还在犹豫呢,建座新桥固然好,但银子不凑手,可若不建新的,将来从这里走的客商了,又十分不便。时还不曾有定论呢,您就来了……” 周康闻褃uán gù 鞘腿涣耍笑说:“原来如此,你们的犹豫也有些道理r牢宜担自然新建座大些的桥最好,不但要能过马,还要禁得起辆载满货物的车从上面走过才好。”他走到店堂门口,眺望来时的林子:“从码头往淮城去,路上只有清河个大县,往来客商极,而途中并没有几间象样的客店、车马店,脚程快的,兴许还能赶在天黑前到达淮城外围的乡镇,若是般客商,也只能在途中寻地方投宿,清河县城是个好选择。可从码头走官道进县城,要绕个大圈子,不免走了冤枉路h羰悄芸条新路,从这林子穿过去,让客商们从西城门入城,就能少走几里路。而在这条新路上,若有个不错的客店,客商甚至不必进清河县城,也不用受那城门关闭的时限,就便宜了v灰让人知道这条新路的好处,还怕没人来光顾你们?”他回头冲掌柜的笑笑:“你们倒是打的好算盘。?br / 掌柜的惊得眼睛都瞪圆了:“老爷您……您怎会知道的?!” 丘大在旁不屑地说:“这有什么?我们老爷是何等样人?只要眼,就看出你们在想啥了,也只有乡下土包子,才会以为没人能瞧出你们的盘算。”他心中着实为自家男主人骄傲,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到呢。 周康微笑着看了他眼,又对掌柜的说:“昨日我进林时,看见林中有处砍伐树木的痕迹,砍下来的树干都堆在道旁了,如今又听说河上的吊桥是你们自己建的,就猜到了你们的用意。” 掌柜的有些局促:“您别见怪……西城门外本是杂木林子和荒地,从前是用来安置流民的,自打有流民上山落草,那里大片的窝棚都空了。县丞老爷说,若是留着,万有什么人躲在那里,日后会有麻烦,就命人将窝棚都拆了,还烧了林子。没了林子后,我们才发现这条通往码头的捷径,只要搭个桥就行……小的本来只dǎ suàn 开个茶水摊子的,但过路的人不,我们几家子又没法住窝棚了,需要新的住处……” 周康听出几分异样:“你是说……你们是……” 丘大脸色都变了,上前步挡在周康面前:“你们是流民?!” 掌柜的忙道:“我们都是安分的良民!跟那些落草的人不样!自打来了清河,向是老老实实的,你们不信,只管去问县里的人!” 周康轻轻推开丘大:“不妨事,能花心思修桥、开客店的人,怎会目光短浅到只满足于桩买卖?何况,你们店里的人是妇孺。” “老爷您英明。”掌柜的说,“我们几个人,都有些手艺,厨子以前在北边也是做的厨子,还有木匠、泥瓦匠,小的以前是饭馆的小二,还有位,他老子以前在北边是里长!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老bǎi xìng ,若不是遭了灾,也不会流落到这里来。既然到了这里,侥幸活了命,自然是要老老实实做营生的。为非作歹的事,我们可不敢沾!” 周康听得很是欣慰:“善哉!若人人都能象你们这样想,天下何愁不太平?自然也不会有流民落草为寇之事了。” 掌柜的叹了口气:“虽然小的觉得那些人不该,但说实话,那些时日实在难捱,肚子都吃不饱了,天天有人死,那些老人孩子,路从北方逃荒而来,大的艰险都熬过去了,到了这富庶之地,反而要饿死,不想死就得卖儿卖女,别提有惨了!虽说有几个人是祸头子,真心要造反,但也有不少人是;。”感叹完了,又笑说:“如今好了,朝廷开恩,只要他们愿意做良民,也不再追究他们,这是他们的造化,往后还当安分守己,报效朝廷大恩才是。” 这番话说得周康又高看他几分:“掌柜的是个明白人,心地也好。” 掌柜的笑着摆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叫老爷见笑了。我能知道什么?不过是听人说得了,才学了几句罢了。”又问厨房:“都等这半日了,怎么还不上早饭?!”急急进去催人了,不会儿,便带着两个妇人捧了热腾腾的汤面上来,还有新蒸的白面馒头与小菜。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做的,那馒头竟比别处卖的香甜些,几样小菜也十分合胃口。 周康吃着早饭,只觉得心里十分受用,便小声吩咐丘大:“难为他们侍候得周到,会儿给个上等封儿吧,房钱也给些。” 丘大虽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应了。 焦三胡乱塞了两个馒头,就去吊桥那边察看,回来禀道:“桥确实修整过了,牵马过去是没问题的。方才我远远地看了,西城门已开。” 周康心情很好:“那就快吃了早饭,收拾行李预备动身吧。” 早饭吃完,丘大去寻掌柜算房钱和饭钱,居然十分实惠,还不足六钱银子。他就索性给足了两,另赏了个荷包,里头的银锞子足有四两重,看得掌柜的目瞪口呆。丘大得意洋洋:“侍候得不错,这是我们老爷赏你们的。” 周康等人自去收拾行李,掌柜的便悄悄寻到姜青云:“青姐儿,你教的法子果然有用,我们修了桥,侍候得周到,那位老爷gāo xìng,付了我们五两银子!只这单,就比得上从前搞什么劳务出租个月的生意了!” 姜青云正打包自己的行李,闻言便笑说:“这是咱们的运气,有了zhè gè 钱,咱们就加快些手脚,将林子里那条路修出来,再建座稳当些的桥。这样以后就会有过路的客商到咱们这儿来投宿了!” “没错!以前我心里还有些担忧,怕没人会来,如今是再不怕了!”掌柜的忽然想起件事,“方才我跟那位老爷说了咱们的来历……” “我听见了。”姜青云道,“这样也好,他要真是新来的县令,迟早会知道我们的事,先告诉他,还能得个老实的名声,他也不会把我们跟落草的人混为谈。” “我也这么想。”掌柜的十分gāo xìng,“我还替那些被逼上山去的人说了好话呢。虽然冒了些风险,但那位老爷看起来没生气,以后大家伙都能松口气了。” 姜青云心里有些佩服,掌柜的见过世面,人也机灵,有些事她想不到的,他都想到了,做得比她期望的好。这样来,她也能放心回城去了。 周康等人上了马,预备要离开了。掌柜的便带了姜青云过来:“西城门外那块地被烧过,有些乱,倒是有条平顺干净些的路,这孩子也要进城呢,就让她给您带路吧!” 姜青云也扬起讨喜的笑脸:“我自己有条驴,不会拖老爷的后腿的。” 周康瞧了瞧她身后牵的小驴,想了想,就挥挥手:“那就跟着来吧。”命丘大照应她。丘大很不以为然,斜着眼睛睨了她半晌。 姜青云忙忙向同福客栈众人挥手道别,爬上小驴,走在当先,路小心的引领周康等人走山路过了桥,又沿着条小道往西城门进发。周康见那小道果然比周围平顺许,心情不错,就有句没句地跟姜青云攀谈起来,起初只是聊些家常,没久,就借口进城后要到衙门办事,打听起了县衙中的情形。 姜青云心中有数,也作天真烂漫状,把自己知道的县衙情形告诉他,从前任县令的为人、施政、入罪情况,到县丞的性情才干,还有县衙中其他几位有头脸的人物,都作了介绍。她说得十分小心,除去前任县令外,其他人的都是好话,偶尔夹杂着几个本地bǎi xìng 津津乐道的狗血八卦,让人听得津津有味,连丘大与焦家xiōng dì 都被吸引住了。 前任县令黄念祖,已经在本地刮地三尺,许富裕人家都元气大伤,油水不了。 县丞钟淮,是个有才能有手段,品格也比较正直的人,最近成功招安了两个山头的流寇,只剩下最大的个寨子,眼下正带了人去劝降,并不在城里。 前任主簿是黄县令的人,也并入罪了,目前主簿职空缺中。 典吏葛条,为人滑不溜手,跟谁都能交上朋友,往来客商也有不少与他交好的,不过他是个妻管严,老婆是本县有名的母老虎,常常打得他满街跑。 还有照磨所、六房、衙役等人…… 周康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就对未来的属下们有了个基本的认识,对当中几个人还有了些好感,又觉得日后行事有了底气,心中松,眼看着城门在即,对姜青云也露出了qīn qiē 的笑脸:“青姐儿,你进城后要往哪里去?可要我们送你程?” 姜青云甜甜笑道:“谢老爷,不用了,我家就离城门不远。” 正说着,忽然听得城门处有人唤她,青云转头望去,居然是自己认的干爹刘谢。 只见刘谢脸焦急,又仿佛松了口气般,直冲过来:“你这孩子,昨儿不回城,怎么也不跟我说声?!可急死我了!” 青云有些yì ;,也有些kuì jiù :“让您担心了,我昨儿帮王叔他们清理林子,时忘了时辰,等发觉时城门已经关了。我就想索性在客栈歇夜。” 刘谢叹道:“这也没什么,你去探访他们,是跟我说过的,只是天黑前就该回来了。我心里清楚你定是留在了那里,王掌柜是好人,必会照应你周全,但高大娘却为你担心了晚上!这会子你huí qù ,还不知大娘怎么生气呢,你可记得要好好给她赔个不是。” 刘谢住在县衙的吏舍中,只有间房,青云不方便与他同住,就在县衙后街位高大娘处赁了间屋子。这高大娘的儿子原也是本地衙役,因公殉职了,衙门里的人都对她很是敬重。她平日靠出租房子过活,青云过去还能与她作伴,顺便学些女红厨艺。老人家是个急脾气,昨晚上不见青云回来,想必着急得很。青云有些心虚,就答应了刘谢的要求。 周康见刘谢穿戴朴素,但浑身上下都带着读书人的气质,就试探地问了句:“这位是……” 青云忙向他介绍:“这是我干爹,姓刘。”冲刘谢笑说,“干爹,这位老爷是过路的客商,要到县衙办事呢。” “哦?”刘谢打量周康几眼,又瞧了瞧他身后的随从,见他气派不凡,不敢造次,“不知这位客人要到县衙办什么事?在下在县衙内任职,兴许能帮上什么忙。” “你是清河县衙的人?!”周康吃了惊,心中惊疑不定。 若青姐儿的干爹是县衙中人,那她方才说的话有几分是真? 他又想到,从昨夜开始,青姐儿与客栈掌柜等人就对自己十分殷勤,若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客人,这殷勤似乎有些过了,莫非……是有人猜到了什么,然后有目的地让她对自己说了方才那番话? 第四章 试探 欲望文 第五章 干爹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五章 干爹 青云被人看穿了如意算盘,倒也不慌不忙,她如今这副**皮囊还是很能骗倒人的,刘谢也是个老实头,要想混过去,并不难。 于是她就扬起脸天真无辜的笑,甜甜地道:“是呀,我干爹在县衙的工房做司吏,jiù shì 抄写文书的差事,都干了十年啦!别人都说我干爹的字写得好,文章也作得好。老爷,我干爹是不是很厉害?” “你这孩子!”刘谢的脸立时就红了,“别胡说啦,那都是别人的客气话,干爹那点本事算啥……”又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周康,“这位客人您别见笑,小孩子家不懂事乱说的。我有什么厉害的呢?不过是个小吏而已……” 周康倒是松了口气,若只是个小小的工房司吏,倒也没什么,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孩子对你很是敬重呢,我瞧她未必是胡说的,方才路上,她还告诉了我不少县衙的传闻,让我大开眼界。” 刘谢怔了怔,脸红了,轻斥青云:“你这孩子,怎么把衙门的事到处乱说呢?我不过是偶尔闲了,对你啰嗦几句,你就传出去了!” 姜青云有些畏缩:“我没说什么呀……这位老爷要去县衙办事,我怕他被人为难,才告诉他县衙里哪些人好说话……” 刘谢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是瞪了干女儿眼:“这倒罢了,往后不许胡说了!若叫老爷们听见,你干爹我也要吃挂落!”姜青云乖巧地应了,又甜甜地笑着向他卖乖,三两句话就让这老好人消了气。 周康见状倒是放心了些。这刘谢显然是个老实头,不象是在县衙里有头脸的,而小女孩青姐儿是天真烂漫,饶她再机灵,方才自己板起脸问话,寻常孩子若是心虚,怎么可能还这般镇定?可见她并非别有目的。不过她说的话也未必全部可信jiù shì 了,她既是从这刘谢处听来,而刘谢这等老实人也不象是会说同僚坏话的,未来属下们的品行如何,还要靠自己慢慢观察呢。 刘谢将话题转回了正道:“这位客人,你要到县衙办什么事呢?” 周康哪里是要到县衙办事?不过为了蒙混过关,还是编了个理由:“前些时候我从别人处买下份田产,就在这清河县境内,却听旁人说这田产的归属有问题,便想到县衙里查查鱼鳞图册,若果真是被骗了,就要追究那卖主。” 刘谢闻褃uán gù 浅僖闪耍骸霸来如此,田地买卖之事归户房管,我……我是工房的人,倒不好插手……”他为难地犹豫了好会儿,才道,“客人若真想寻人打听,我替你引介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好了。?br / 周康挑挑眉,试探地笑说:“不必太麻烦,只需要有人查查鱼鳞图册,再告诉我那块地真正的主人是谁,就可以了。难道刘司吏不能代劳么?” 刘谢有些局促:“zhè gè ……县衙六房,各有司职,我不好越界……不过你放心,户房的人必然能帮上你的忙,有我没我都……”他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周康听明白了,敢情这人在县衙还真没什么份量,也许人缘也不大好,否则怎会连这点小事都不敢应承?不过从另方面看,这人大概是个品行不错的,也不爱财。县衙中的吏员为外头的人办事,可以收取钱财获利,此人不挣zhè gè 钱,倒是个君子,以后再试试他才学如何,若是不错,也能提拔上来作自己的助力。 想到这里,他望向刘谢的目光中就添了几分温和:“既如此,还请问刘司吏,县衙户房哪位是能说得上话的?等我去拜访过城中好友,就去向他求助。” 刘谢忙说了个名字,青云也认得那人,乃是户房中说话最管用的个吏员。周康命丘大记下人名,就向刘谢道了谢,随口说了两句闲话,便告辞了。 刘谢目送他主仆行人消失在人群中,回头向姜青云叹了口气:“青姐儿,虽然你常劝干爹,有些不要紧的小钱收收也没啥,只要不昧着良心就好。可干爹实在没什么能耐,人家看不上我,不愿给钱,我也不好意思讨要呀!” 姜青云正想把周康可能的身份告诉他,话到嘴边又犹豫了。周康迟早会正式上任的,刘谢是个老实人,若早知道对方的身份,到时候露出马脚,反而会引来周康的反感,倒不如让他jì xù 无所知下去,说不定会有yì ;收获呢。于是她就笑着对刘谢说:“干爹,今儿您又没帮上什么忙,人家不给钱就不给呗,我虽盼着您能得些好处,却也没想让您收不该收的银子。无功不受禄,就算那位老爷真给钱了,您收了也不能心安的,倒不如不收。您的为人,我还能不知道么?” 刘谢欢喜了,手牵驴,手拉起青云:“好孩子,我送你huí qù 吧,再帮你给高大娘说几句好话,晚饭我过来与你道吃。” 青云重重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作天真活泼状往高大娘家去了。 高大娘果然生气了,她无儿无女的,有个小女孩长日与她作伴,她就把青云当成是自家亲孙女般,女孩儿家没告诉家里人就在外头过夜,这种事在她看来是不可饶恕的,还好青云年纪尚小,没到会招人闲话的岁数,但她也忍不住数落了大通,最后还是刘谢说了些好话,青云又作小伏低赔了半天不是,她才消了气。 刘谢自去衙门上班了,青云便陪在高大娘身边,好学地向她讨教女红技术——这是高大娘最喜欢的事,老太太很快就被她哄得眉开眼笑的,原本还说不许她再随意出门的,但将近中午时,她说要去买菜,老太太还是应承了。 集市上很热闹,有不少菜摊、肉摊卖的都是今早才拉来的新鲜货色。青云边瞧着,边在心中盘算:干爹才领了俸禄,交了高大娘的房租后,还有不少富余,而她刚从同福客栈那边带了些葫芦条和山货回来,索性就买些肉做炖锅好了,又暖和又美味,炖得软烂些,高大娘也喜欢。她立马就看中块上好的带皮猪肉,手疾地挤开堆大娘婶子们抢了下来。 有位大娘忍不住抱怨了:“抢什么抢?抢着投胎么?!” 青云没dǎ suàn 跟她吵架,只是冲她甜甜笑。不过小女孩儿长得本就讨喜,笑起来双眼眯眯的,别提有可爱了,那位大娘见了便有些讪讪的,另买了块猪肉匆匆走人。 肉贩大叔笑说:“青姐儿如今是越发讨人喜欢了,连出了名的破落货都拿你没bàn fǎ 。”他从案板下拿出串用草绳绑好的大骨头,“这是你昨儿要的大骨头。” 青云忙道了谢,付了钱,把骨头放进了篮子里。肉贩大叔笑说:“这是预备拿huí qù 熬汤的吧?刘司吏从前年到头也舍不得买几斤肉吃,认了你做干女儿,倒是三天两头打上牙祭了,真不知他是哪儿来这么大的福气。索性你别管他了,给我做女儿吧?”青云笑着不语。 旁边卖鱼的大爷叼着根烟斗含含糊糊地抱怨:“刘司吏也算难得了,县衙里的人谁不是吃香喝辣的?前些时候黄县令坏了事,他们略收敛了些,可也只是在外头收敛,该吃什么喝什么,仍旧是老样子。如今要找象刘司吏这样的老实人,可不容易了。” 对面摊子上买菜的位大婶也凑过来道:“可不是么?我方才路过县衙,瞧见不知打哪里来了几辆大车,听说是新县令上任来了,我的天爷!那行李,大包小包的,连床和马桶都带上了,跟搬家似的!还带了十个丫头婆子,十来个小厮,个个都长得平头正脸的,穿得十分体面,哪里象是侍候人的?我瞧着,竟比黄县令的太太还富贵呢!” 这番话立时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趣:“真的?都说咱们有个新县令了,是啥人哪?这般富贵,该不会比黄县令还狠吧?!” “黄县令来咱们清河时只坐了两辆车,是来了以后搜刮得厉害了,才富贵起来的,这新县令若是本就富贵,兴许看不上咱们的小钱。” “这话就难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众人七嘴八舌地热议起来,青云在旁听着,心里想起了那位出手大方的老爷,bsp;bsp;会不会是他的随行人员到了?也对,他打扮得那样富贵,显然是世家出身,怎么可能只带着那几个人就上任了呢? 她拨开人群,问那买菜的大婶:“大娘,您可看见新县令了?他长得什么样子?” 众人都醒悟过来,忙齐声问:“是呀是呀,新县令长什么样儿?” 那大婶倒是迟疑了:“我不认得谁是新县令,倒是瞧见几个穿着富贵的老爷,兴许其中个jiù shì 。个个都很威严,象是做官的。” 青云皱起眉头,歪头苦想,忽然有人叫道:“陈娘子来了!她就住在县衙里,不如问问她?” 他指的是县衙陈捕头的妻子。众人抬头看,果然见陈娘子拎着菜篮子,带着个小丫头往这边来了,忙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起了新县令的事。 陈娘子还真知道些内幕:“新来的大老爷还没到呢,说是访友去了,来的是随行的家仆。你们瞧见很威风象是做官的那两个,应该是大老爷身边的幕友。” 众人都“哦”了声,那买菜的大婶却有些不fú qì :“还有家眷吧?我瞧见个穿金戴银的标致奶奶,想必是县老爷的太太也到了。” 陈娘子不屑地撇撇嘴:“那是个通房,连姨奶奶都算不上,怎会是太太?你们不知道,咱们新来的大老爷的太太,据说是堂堂侯府的千金小姐!能这么容易就让你见到了?” 众人不禁惊呼,居然是侯府的千金,那不是传说中的人物咩?新来的县令可真是来历不凡哪! 姜青云的表情有些怪异。若新县令jiù shì 她见到的那个人,看起来本正经的mó yàng ,居然带着小妾上任?不是说古代做官都讲究带上正室老婆,至少也要是个体面些的小妾,好跟上司下属或同僚的女眷来往应酬吗?怎么新县令带的是个通房? 陈娘子买完菜,很快就走了,人们还在议论不休:“哎呀,新县令是这样的来历,不知为人怎么样?” “真是不巧,钟县丞还在外头没回来呢……” 姜青云转身挤开人群,迎面看见卖豆芽豆腐的小贩刚挑着担子走过来,便又买了把黄豆芽。这时节没有新鲜蔬菜,豆芽可以补充维生素c。买完了她正要走人,却听得那卖豆芽的小贩叫住了她:“青姐儿,你别急着走,我有事托你办。” 青云yí huò :“什么事?” 那小贩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方才我过来时,路过钟县丞家门口,瞧见有个高高大大、长着胡子的男人在他家门前来回走动,盯着钟家大门看了好半日。” 高高大大长着胡子的男人?姜青云想起自己见过的那两个,嘴上jì xù 问:“会是什么人呢?” “我也不知道,我瞧了他几眼,他就瞪我,瞧那凶神恶煞的样儿,不象是什么好人。”小贩面带忧色地说,“钟县丞不在家,他老婆女儿只带着几个家人,万出点事儿就不好了。你会儿过去县衙,跟陈捕头说声,若能劝说钟太太家搬回县衙里住就好了。” 青云肃然点头:“明白了,我这就过去报信。” 她离了市集,脚下走得飞快。虽然不què dìng 那守在钟家门前的是不是新县令的跟班,但若真是歹人,那可不妙,钟县丞虽有些小毛病,但为人还是不错的。若不是有他,前任县令入罪后,这清河县早就乱成锅粥了。 快到县衙了,她急急拐了个弯,却时没留意另个方向有人也走了过来,嘭的声撞了个正着。她被撞得坐倒在地,抬头望去,发现对方是个十五六岁的陌生少年,穿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蓝布直裰,眉清目秀,双浓黑剑眉下,双眼十分有神,手上还拎着只木箱子。 姜青云心里想这人瞧着瘦弱,身板儿倒硬,同时飞快地爬起来,向对方道了歉:“真对不住,我时没留意到您,您没受伤吧?” 那少年倒是好脾气:“我没事,倒是小妹妹,你没事吧?可摔着了?” “没事。”姜青云笑眯眯地摆摆手,“既然你也没事,那我就先走啦?”然后火速拔腿走人。 少年怔了怔,哑然失笑。他身后跑了个身穿粗布短褐的中年男子过来:“小曹大夫,您没事吧?” “没事,你不必担心。”少年抬头看了看前方,深吸口气,“咱们过去吧。我听说这清河县常有客商歇脚,客栈未必还有空房。” “小曹大夫放心,咱们县的客栈可从来没有过客满的时候!”中年男子咧嘴笑说,“您暂时委屈些时日,若真dǎ suàn 在咱们县开医馆,那可是咱们的福气呢!”边说着,边抱着两个大包袱往前方不远处的客栈走去。 小曹大夫微微笑,bsp;mò 地眯了眯眼,从怀中摸出支银凤簪来,簪头的凤喙垂下串珍珠,充作坠角的,是颗莲子大小的红色宝石,艳丽得如同染了血般。 第五章 干爹 欲望文 第六章 升职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六章 升职 晚上刘谢到高大娘家吃饭时,整个人是呆滞的。 青云瞧着奇怪,问了句,刘谢过好半天才答说:“青姐儿,你今天领进城的那位老爷,他……” 青云眼中亮:“他怎么了?”莫非是新县令冒头表明身份了? “他居然jiù shì 咱们清河新来的县令!”刘谢双眼睁得老大,“我看见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早上在西城门处,他居然个字也没说!当时我有没有说错话?还是闹笑话了?县令大人方才直看着我笑呢!” 宾果! 青云暗暗握拳,露出大大的笑脸:“您没有说错话,也没闹笑话。县令大人看着您笑,大概是觉得您老实,人品好。”果然没把实话告诉干爹是正确的,不然照面就穿了帮,新县令怎会对刘谢有好感?现在后者的老实人形象是稳稳当当的了,接下来就看新县令有什么安排。 就算是大有来头的世家子弟,初到贵境,想要稳脚跟,手底下也需要几个帮得上忙又了解衙门事务的帮手吧? 她犹自暗喜着,但刘谢显然还没想得这么远,他只是再感叹:“我早上怎么就没认出来呢?那样的人才,那样的气派,若不是新县令,怎会到咱们这种地方来?” 高大娘拿着碗筷走过来问:“我听说新来的县令是京城里大世家的公子哥儿,极有来头的,是不是真的?” 刘谢点头:“确实如此。新县令姓周,名康,字建明,原也是勋贵之后,祖父是先帝时的太子少师,曾官拜保仁殿大学士,他父亲还是榜眼呢!后来进了翰林院做庶吉士,只可惜,早早因病过世了。周大人家学渊源,刚及冠就考中了举人,不到三十就中了进士,进了翰林院后,直备受圣上青睐,散馆后就直接任职六科给事中了。他妻子是虞山侯府的千金小姐,亲友中也有许贵人,实在是尊贵无比的人物!” 姜青云倒吸口冷气,心中也有些吃惊。她虽早看出这周康来头不小,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大人物。不过他既然都做到六科给事中了,又深受皇帝重用,干嘛还要到这小小的清河县来做七品芝麻官呢?莫非……是被贬下来的? 不等她问出口,高大娘已替她说出了想问的话:“这样的尊贵人,怎会到咱们这里来做县令?合该留在京中做大官才是!” 刘谢道:“我原也有些奇怪,却又不敢问他,倒是他身边位卢孟义先生,待人很是和气,点儿架子都没有的。他与葛典吏闲话家常,我在旁听见了,说是朝中的规矩,要想封阁拜相,只凭皇上赏识是不够的,还要有两条,是翰林出身,至少也得是科举出来的,不能是捐官或是恩荫这样的野路子;二嘛,jiù shì 得在地方上做过官,有过政绩,若不然,连民生都不晓得,谁敢将这天下大事交给他?卢先生说了,他家东主样样都好,家世、功名样不缺,皇上也信重,只是出仕就在朝中,不曾在地方上任过职,日后怕是会有妨碍。周大人志向高远,因此就毅然决定,趁如今还年轻,先到地方上历练几年,只消做上两任父母官,等日后回到朝中,前途就不可限量了!” 高大娘听得半懂不懂:“这么说,等他在咱们清河做过县太爷,回到京城就可以当宰相了?那可不得了!” 刘谢笑说:“哪儿有这么快?我想他少说也得升到知府以上,才会回朝吧?” 姜青云在旁听得半信半疑,科举出身的官员想要拜相,得有在地方上任职的资历,这种事她也听说过,只是……有必要从七品县令做起吗? 她委婉地提出了zhè gè 问题,刘谢也说不准:“兴许是因为他原是六科给事中,那是个七品的官职吧?” 京官转任地方官,般都要往上升两级的吧?同是七品官,六科给事中的份量跟县令是样的吗? 青云本来还想再问,但看到刘谢喜滋滋地凑到锅子面前闻炖肉的香味,话到喉咙又咽了下去,重新露出笑脸,替他舀饭去了。 吃过饭,青云帮高大娘洗好碗筷,那边厢刘谢已喝过茶,消过食,过来告别了:“天色不早,我先回县衙去了,今日的菜好吃,明儿你们把剩的都吃了吧,不必来给我送饭。” 青云yí huò :“可明天是休沐日了,衙门里不开饭,不给您送,您要上哪儿吃去?” 刘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葛典吏说,周大人新官上任,咱们做下属的该为他接风才是,已订了城里最好的酒楼的上等席面,míng rì 要请周大人赏光呢。县衙里的人都要去。” 青云yí huò 了,忽然想到个可能:“您不是说,从前遇到这种事,您都会被留在衙门里值守么?怎么……他们说了让您去?” 刘谢摸摸头:“周大人记得我是谁,还跟我说了好会儿话,待我十分客气。别人见了,都对我另眼相看呢。方才离开县衙时,葛典吏特地找到我,嘱咐我明儿定要去的。” 青云满意地笑了:“这是个好兆头!”说罢拉着刘谢到了院子角落里,避开了高大娘,压低声音对他道:“干爹,您的机会来了!定要把握住!” “什……把握什么?”刘谢有些摸不着头脑。 “新来的周大人对您印象不错,县衙其他人也开始对您刮目相看了。”青云盯着他说,“您定要好好biǎo xiàn 自己,让周大人知道您的能耐。别忘了,前任主簿入罪,如今那位子是空的!” 刘谢结巴了:“什……什么?!主簿的位子……那跟我有什么……” 青云哂道:“您怕什么?您难道不够格做主簿吗?做主簿的般都是什么身份?监生,贡生,得前任推荐又付了顶头银的,或是从吏员中提拔,您是举人出身,比监生又强些。整个清河县衙,除了钟县丞,就只有您有正经功名!您在县衙已经待了十年了!论资历,点儿不比别人差!您还有真才实学,全县衙谁不知道?!” 刘谢渐渐fǎn yīng 过来,细想干女儿的话,果然有道理。其实他刚当上吏员那会儿,也曾有过小小的野心,想要往上升升,而不是不入流的小吏,可这么年过去了,前途无望,他早已灰了心。眼下,机会似乎真的来到他面前了。 可他还在犹豫:“我真的能行么……别人会怎么想呢?周大人……未必看得上我……” 青云不以为然:“他虽说大有来头,但在清河这里人生地不熟,想要紧抓大权,只靠他带来的人是不够的,得有人帮他了解本地的事务。钟县丞虽是他下属,但民望高,他未必信得过,葛典吏太过圆滑,下头的六房和照磨所,能有几个是老实的?衙役们份量太轻,他不定看得上。何况县衙里的人必定个个都指望能攀上他,从他身上得好处呢,真要做实事,那些人能行吗?您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他又对您有好印象,再说,过去十年里,您在六房之间辗转来回,各房事务都精熟了,才学又好,周大人不找您,还能找谁?” 刘谢被她说得渐渐有了信心,腰杆都挺起来了:“你说得对……”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主簿职jiù shì 管文书的,钟县丞肯定不会去做,葛典吏又才学平平,这些事务我早已极熟,接任就能上手……”他心里迅速回忆了县衙里所有够资格补上主簿职的人选,发现他们的才学全都比不上他,写的字也不如他漂亮。他的心顿时热了。 青云jì xù 鼓励他:“瞧,您也看出来了吧?您完全jiù shì 不二人选!从前没人赏识您,您当不上就算了,可如今周大人对您可是很欣赏的!” 刘谢努力掩饰住神色间的兴奋,但很快又萎了下来:“我……我该做些什么?我不会讨好上司,连拍马屁都不会……兴许过两天周大人就把我忘在脑后了……” 青云却道:“您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周大人想提拔您,自会来找您的。到时候,他叫您做什么,您就做什么,让他看看您的真本事!” 但刘谢还是有些不安:“这怎么能行呢?若是他叫我得罪钟县丞他们……我听说有些县令会看县丞不顺眼,千方百计要压制属下的。” 青云怔了怔,心想这也是个麻烦的事,想了想,便道:“您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又直做着普通吏员的差事,您哪里有那份量?若是周大人问您些可以光明正大说出来的事,您只管告诉他。若他……” “若他问我钟县丞他们的秘事,我就说不知道!”刘谢飞快地接上话,握了握拳,“jiù shì 这样,我说我不知道,让他问其他人去。有些事,我宁可让他知道我不肯说,也不能撒谎!撒谎是瞒不过去的,定会得罪他。可若说实话……他出身尊贵,谁敢为难他?等三年任满,他就高升往别处去了,可我却要留下来jì xù 与县衙里的人相处……” 青云笑了:“您说得对!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 刘谢深吸口气,定了定神,郑重点了点头。 他们盘算得没错,没过几天,新县令周康就下令让刘谢代理主簿职,只要吏部那边下达了文书,刘谢的新职位就板上钉钉了。周康似乎对刘谢很是看好,而县衙众人也没有提出异议。刚jié shù 了流寇招安工作返回县城的钟县丞还亲自向刘谢道喜,过后命家人送来贺礼。 刘谢有些不安地带着贺礼来找青云,让她帮自己收起来,又道:“等吏部文书下来了,我就得搬到前任主簿住的院子去了。青姐儿,你也搬来与我同住吧?” 主簿在县衙里可以占有个院子,青云从前听人说过,那院子前后两进,足有十几间房呢!她是刘谢干女儿,父女俩搬进去住,人占进院子,也是绰绰有余的。他们可比不得县丞与典吏两家,老老少少大家子,得在外头置办三进的宅子,才勉强住得下。青云迅速记起主簿那院子的格局方位,正好有个后门直通高大娘家门前这条街,她住后院,出入极方便,想做什么事也自由啦! 她犹自在那里暗暗兴奋着,刘谢却开始抱怨:“我虽有望升职,但县衙里的人似乎有些看不惯,这几日明里暗里没少讽刺我呢。连周大人也问我,是不是有人在排挤贤能,我心里苦楚,却又不好跟他直说。好歹是年的同僚了,不过是说几句闲话,我哪里忍心害他们丢了差事?” 青云回过神来:“就算您跟周大人说了实话,也没到害他们丢差事的地步吧?” “这可难说得很。”刘谢道,“周大人带来的人,两位先生都是有大才的,连跑腿递话的小厮都识文断字。我原以为我那点文才已经不错了,可跟卢先生、蒋先生比,简直jiù shì 天上跟地下!听说他们两位也都是有功名在身的。” 青云大奇:“您指的是周大人带来的两位师爷吗?他们既然有功名在身,又有大才,怎么不自己做官,反而要给人做幕友呢?” “听说两位先生都是周大人的岳家虞山侯府荐来的,连周大人都要客气几分。”刘谢叹了口气,“枉我还觉得那主簿职是非我莫属,事实上只要两位先生点个头,那位子jiù shì 他们的了,只不过是周大人看好我罢了。” 青云撇撇嘴,想要说侯府门下的清客怎会看得上小小的主簿之职?但又怕这话泼了刘谢的冷水。她这位干爹想要当主簿,还没能当上呢! 她只得ān wèi 他说:“天下有才学的人了,可周大人需要的不仅仅是有才学的帮手,还要熟悉本地事务。这点您可比那两位先生强了。” “这倒是。”刘谢很快又挺起了腰杆,“事实上,我还没什么,县衙里其他人担心饭碗。听说原本做门子的王小四只不过对着周大人家的婢女调笑两句,就被撤下来了,凭谁去说情都不行。如今做门子的是周大人家的小厮,比王小四威风了,也会来事儿。象他这样的小厮,周大人足有十几个,个个都能文能武的,衙门里的人就怕有朝日也要被人替换掉呢。因此,事不如少事,几句闲话罢了,我还不会放在心上。” 也许是刘谢的宽厚感动了县衙众人,个月后,排挤他、说他闲话的人少了许,人人都在暗地里夸他是个正人君子。而他在代理主簿职上也适应良好,还给新上任的周康帮了大忙,协助他在短时间内了解清楚本县情况,还提醒他要如何接手前任留下的烂摊子。在zhè gè 过程中,钟县丞也热情地给予了bāng zhù 。周康感念在心,清河县衙内时和乐融融。 青云见干爹在县衙内稳了脚跟,心中遂定,开始悄悄为搬进主簿宅做zhǔn bèi 。这时,同福客栈的王掌柜托人捎了信来,说是有个人自称是她父母的亲戚,找上门来了。 第六章 升职 欲望文 第七章 亲戚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七章 亲戚 姜青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听说有亲戚来寻,第fǎn yīng 不是欢喜,而是恐慌。 她并不是本尊,对姜家的亲戚完全没有印象。万这亲戚精明些,发现她不是真正的青姐儿,怎么办?她甚至对本尊父母的情形无所知!跟亲戚见了面,定会穿帮的! 青云躲回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走了七八遍,渐渐冷静下来。 不要紧,她当初醒过来就骗周围的人说自己失忆了,就算那亲戚觉得奇怪,她也有证人可以作证。也许她还可以倒过头来质疑那亲戚的身份……不管怎么说,她现在的身体确实是姜青姐,谁会想到她已经换了芯子? 鬼上身?尽管找和尚道士来赶她好了;至于穿越?古人还不知道zhè gè 名词。 拿定了主意,她特地重新打扮了自己,穿戴得整整齐齐地,为防万,还带上了她穿过来时,身上所有原本属于“姜青姐”的物件,包括两套衣裳,还有随其他流民同流落清河之时,身上带的路引——她父母虽然yì ;亡故了,连财产也没给她留下,但她身上却有完整的户籍证明与路引。托这些东西的福,她很容易就向清河县衙证明了过去的良民身份,刘谢会认她为干女儿,而不是选中其他流民小女孩,半也有zhè gè 原因。 她跟高大娘打了声招呼,再三保证会在城门关闭前回来,但高大娘听说她的亲戚找过来了,比她还gāo xìng:“那太好了!赶紧去吧,可怜的孩子,受了这么苦,如今家里人总算找过来了。若是他们要带你huí qù ,你可别犯傻。刘司吏为人是挺好的,但也比不过骨肉亲人哪!” 青云干笑了声,心想跟干爹刘谢比起来,她可能害怕原身的骨肉亲人吧?不过这话她不能说出口,只能再三dào xiè ,提着装东西的篮子,坐上小驴,出门去了。 只是她走到西城门前,又犹豫了,原地徘徊了yī zhèn ,就改变方向,去了钱老大夫的医馆。 钱老大夫在县城西南条不算很繁华的街道上租下了个小小的店面,又寻了两个流民少年做僮儿,每日开店接诊病人,晚上就睡在店里头。他的医术不错,虽然不到流的地步,但内外妇儿各科都懂点,收费也低廉,加上长期为流民们医治,少挣了点名声,县城里家境不太好的居民就爱上他这里来。虽然说赚不了少钱,也结识不了身份富贵的病人,但足够他和两个僮儿三餐温饱,偶尔还有余钱接济下贫困的熟人。 姜青云到达医馆时,钱老大夫正忙个不停,医馆外头已经排起了长龙。青云暗暗数了数,足有十人,进得医馆内,店里还坐着七八个,把小小的店面挤得满满当当的。钱老大夫满头大汗地坐在诊案后头,身边围着许病人和家属,两个僮儿人忙碌地在药柜前拣药称药,另人却不见踪影。 青云好歹也在钱老大夫身边做过段时间的助手,见状就知道他没时间理会自己,便尽力挤开人群往店后头去了。那里有个小小的天井,平时可以用来晒药、洗衣服什么的,隔着薄薄的篱笆墙,后面jiù shì 邻居家的院子。 她在那里找到了另个僮儿,他正蹲在屋檐下扇炉子熬药。她闻,就认出那是种外敷用的药汁,便走过去问:“这是给外头病人熬的?” 僮儿也认得她,面带委屈地点了点头:“姜姐姐,我两日都没好生睡过了。” 青云摸摸他的头:“很忙吗?外头怎的那么病人?”可怜这孩子只有八岁大,若不是因灾没了家人,定然还在享受父母的宠爱。 僮儿哭丧着脸道:“以前上山去的人,很都回来了,他们不学好,老是打架。我陪钱爷爷出城去几回了,可吓人了!钱爷爷连药钱都赔了出去。还有,如今天气不好,三天冷,两天热的,钱爷爷说,城里的人娇气,很容易就伤风了。外头的病人是伤风才来的。” 青云恍然大悟,记起钟县丞招安成功,几拨流寇都回来了,只是新县令初来乍到,才忙完了交接的事,又要收拾前任留下来的烂摊子,毕竟有些事不是县丞能代劳的,时还腾不出手来安置这些流民。再说了,几千人呢,哪有这么容易安置好?做过强盗的人,性子都野了,自然没有不曾上山的人安份守己。 这还真是件麻烦事。青云心想:若刘谢还在工房任司吏,兴许还能帮上点忙,给这些流民找个活儿,修修路桥城墙什么的,但他如今升了主簿,专门负责文书方面的工作,地位待遇提高了,职权就变了。世事无完美,老天爷是公平的。 出于某种顾虑,青云磨蹭了起来。她宣称钱老大夫对她有jiù mìng 大恩,医馆忙成这样,她不能袖手旁观,于是接过了僮儿的熬药活计,打发他去休息。僮儿感激地看了她眼,却没照办,外头店里挤满了病人,他去哪里休息?他改到柜台里帮师兄包药去了。 过了半日,太阳已升至中天,附近的人家散发出饭菜的香气,医馆里的病人也渐渐少了,钱老大夫总算寻到空闲伸了伸手臂腿脚,就开始哀叫:“我的老腰哟——” 青云殷勤地将熬好的药膏捧到他面前,然后替他捶起了肩膀:“zhè gè 力度怎么样?要重点还是轻点?” 钱老大夫睨了她眼:“说吧,出什么事了?早就瞧见你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 僮儿从柜台后爬起来,趴在台面上说:“姜姐姐可好了,见我累了,还帮我熬药!我跟她说爷爷最近很辛苦,她就留下来帮忙了。” 钱老大夫笑笑,闭上双眼:“难得青姐儿有孝心,最近是挺忙的,不如你每日都过来帮忙吧?这两个刑子远不如你机灵,总是出错,真不叫人省心!” 青云干笑着捏他的肩膀:“钱爷爷发话,我还敢不来么?只是有件事,可能要您老人家帮忙……” 钱老大夫挑挑眉:“啥事?” “王掌柜那边传口信来,说是有个人来找我,自称是我们家的亲戚……可您也知道,我病了那几日,醒来后就啥都不记得了,哪知道那亲戚是谁?我爹娘生前就只跟您有来往,您能不能……” “帮你认认人?”钱老大夫皱了皱眉头,“这事儿倒没什么,只是我也不认得你家的亲戚。你爹娘过世前,也jiù shì 跟我同行了几日,聊过些无关紧要的闲话罢了。我连他们家乡何处,你父亲做何营生,都无所知哪!” “那……”青云想了想,“那您就陪我过去瞧瞧吧,我连父母长什么样儿都不记得了,但您是见过的,好歹能辨认出来人是不是真的认识我父母。” 钱老大夫只觉得奇怪:“你这丫头,好象防备心很强哪,平白无故怎会有人来冒认你家的亲戚?” 青云干笑着无言以对,但钱老大夫也没为难她:“罢了,见见也好,若真是你亲戚,我得把你生病的情形告诉他们。只是我会儿还有病人要来复诊,暂时走不开。你先过去,待我看过了病人再来。” 青云无法,只得应了,告辞了他们jì xù 出城。 西城门外,早前那荒凉混乱的场景已经有了改变。因新县令周康发了话,又有刘谢的面子,县衙工房没加为难就开出了文书,允许流民们在这片土地上修整新路,并在河上加盖新桥。新路虽然只是简陋的土路,但还算平整宽敞,已有不少载有货物的马车在上面行走。远处曾经是杂木林子的地方,则有人在那里建造新的窝棚或木屋,想必是下山的流民们预备在那儿安家。 青云心想,这块空地拿来安置下山的流民,这没什么,只是得好好规划,不然旦回复到过去那种乱糟糟的场面,这条路就废了。哪有客商愿意带着价值不菲的货物从群曾经是强盗的流民身边走过?只怕连水之隔的同福客栈都要受到影响。 到了河边,又是另副景象。新建的桥位于河流下游处,河面很宽,但水流平缓,桥的基底是几块将近立方米的大石块,桥面又加固、加宽了,完全可以容纳两辆装满货物的大车并排驶过,即使车上载有千斤货物,也不能让桥动摇分毫。林子里的道路也被开辟出来了,前来同福客栈投宿的客商越来越,连带的城中的客店与大车店也沾了光,生意越发兴旺起来。 这是条前途光明的商道,它不仅仅能造福于流民,同样造福于整个清河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被毁掉! 青云决定回城后就找干爹说这件事,时间倒是忘记了心中的紧张和恐慌,待踏入同福客栈的大堂,她才忽然记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时僵住了。但王掌柜已经面带笑容地迎了上来。 “青姐儿,你可算来了!我们都等半天了,怎么这样迟?”王掌柜gāo xìng地把她拉到柜台前方的张桌子前,“看你认不认得?这位小曹大夫是你家的亲戚!” 那人背对着她,看起来身材有些瘦削,年纪不大,穿着身深青色细布直裰,收拾得很整齐干净。待他转过身来时,青云忽然间觉得不紧张了。 这人她见过回,jiù shì 周县令刚到县衙上任那日,她在街上偶然撞到的那个少年。若这人是她亲戚,那还真是巧,但有件事她可以确信的,jiù shì 他也不认识她! 她露出了甜甜的微笑:“我见过你的,jiù shì 那天在县城里,我没看见你从另个方向走过来,撞了你把。” 少年似乎也十分吃惊,盯着她发了三四秒钟的呆,才笑说:“我也记起来了,当时竟没认出来!” 王掌柜吃了惊:“怎么回事?小曹大夫,你跟青姐儿是亲戚,却没见过她?” “小时候见过回,那时候她还不会说话呢。”被人称作小曹大夫的少年笑得脸亲和,“晃这么年过去了,哪里还认得出来?看来她也不认得我了” 王掌柜释然了,hā hā笑道:“青姐儿大病过场,以前的事忘了许,不记得你也是正常的。你给她讲讲家乡的事,她兴许能想起来呢!” 小曹大夫怔了怔:“忘了……以前的事?” 青云见王掌柜先泄了自己的底,只得老实说:“这是大半年前的事儿了,当时我父母去世了,我太伤心,就生了病,听人说发了几天热,醒来就把前事都忘了。因此……我是真不认得你,你是我什么亲戚?” 小曹大夫不知为何,双眼只是盯着她看,bsp;mò 着不说话。 青云心中yí huò ,就改问另件事:“你个月前已经到这里了?找到我花了不少时间吧?你怎会知道我在清河?” 小曹大夫仍旧bsp;mò 着,这时候门口有客人来了,王掌柜便道:“你们先坐下说话,我去招呼客人,失陪了。青姐儿,你自己倒茶啊。”匆匆迎了出去。 青云就自行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见小曹大夫仍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奇怪:“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什么。”小曹大夫似乎有些沮丧,低头也抿了口茶,“我没想到……你会忘了以前的事。” “哦……”青云眨眨眼,“不要紧,你告诉我就好了。你是我什么亲戚呀?是我爹那边的,还是我娘那边的?说起来,我家乡到底在哪里?” 小曹大夫笑了笑,又低头抿了口茶,眼神闪了闪,才放下杯子,淡淡地说:“其实我只是你家远亲,你父亲的族人听说我要往清河来,就托我帮着打听你家消息。我原本只知道你父母可能到了清河,可能是随流民们起来的,至于别的,就不清楚了。我花了个月时间,才打听到你父母曾与这里的王掌柜同行,然后从王掌柜处听说了你父母已经亡故的事。我原本还以为……能从你这里知道的事。” 他把手伸进袖内,掏出样东西来:“你看zhè gè ,这是你母亲家的人交给我的,原本是对,你母亲有支,听说是常年戴着的,你可认得?” 青云看,原来是只银凤簪,她好象听马大婶提过,姜青姐的母亲有这么支簪子,便接了过来细看。 簪子做工十分精细,小小的银凤不过寸大小,却连身上的羽毛都清晰可见。凤口垂下的珍珠,颗颗浑圆,最下方的红宝石果然如马大婶说的,象血样红。 青云心想:这支簪子定很贵重吧?而且绝不是般工匠能做得出来的。 簪身上好象刻着什么东西,她摸到上面有些凹凸不平,拿到眼前细看,认出那是两个小字:碧罗。 第七章 亲戚 欲望文 第八章 疑点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八章 疑点 碧罗?这是什么意思? 青云抬头问小曹大夫:“这里刻着‘碧罗’两个字,是人名吗?” 小曹大夫犹豫了下:“我不太清楚,也许是人名,但也有可能是簪子的名字。” 青云再仔细查看了簪子番,摇摇头:“不可能,‘碧’是绿色的意思,但这簪子是白银打的,唯有颜色的是颗红宝石坠角。它有可能叫‘红罗’,却不可能叫‘碧罗’。” “也有可能……”小曹大夫想了想,“你记不记得你父母是否提过有什么人叫zhè gè 名字呢?这是个女子名。” 青云哪里知道?只能再次摇头:“我完全不记得了。”随手想要将簪子递还给对方,忽然顿住:“慢着……小曹大夫,你不知道zhè gè 名字是谁的吗?你刚才说,是从我母亲家的人手里拿到的。你应该知道这簪子的主人是谁吧?” 小曹大夫伸过来接簪子的手顿了顿,才若无其事地jì xù 动作:“zhè gè 么……虽然我知道给我簪子的人是谁,但女眷的名字,我怎么好问呢?” 这倒也是,现在毕竟是古代,女性的名字是不会随便告诉人的,特别是比较富裕的家庭。 小曹大夫又补充道:“不过,我虽然不知道这支簪子的主人叫什么名字,却听说过……令堂的闺名是红绡,红色的红,绡巾的绡。”他盯着青云看,“你对这名字有印象么?” “红绡”吗?倒跟“碧罗”是对。 青云摇摇头:“我不记得了,不过这簪子若是对的,个刻着碧罗,个刻着红绡,不是正好对上吗?我娘的名字是红绡?”她有些好奇,“她姓什么?” “姓魏。”小曹大夫又犹豫了下,“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不记得令堂姓甚名谁,那令尊呢?” “zhè gè 我知道。”青云从手边的篮子里取出户籍证明与路引,“你瞧,这上头写着的,我的父亲姓姜名锋,只是上头没有提我娘的名字。”据钱老大夫推测,她父母的路引和身份文书可能是随身带着的,随他们起被埋在山泥底下了,至于为何青姐儿的文书上头只写了父亲的姓名却没写母亲的,那就不清楚了。 小曹大夫盯着那几张薄薄的纸,慢慢伸手接了过来,然后看了半晌,没吭声。 青云觉得奇怪:“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她马上想到个可能,“你摆了乌龙吗?找错了人?我其实不是你要找的亲戚?!” “不……不是的。”小曹大夫深吸口气,挤出个微笑,“jiù shì 他,姜锋,字凌范,我要找的jiù shì 姜凌范。”他又看了手里的文书眼,“若说先前还有疑虑,看到这份证明,我也可以què dìng 了。” 青云心里不知是感到遗憾还是松了口气,扯出个干巴巴的笑:“哦……那真是太好了……”她又再次问起那个老问题:“你到底是我什么亲戚?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小曹大夫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回答了她的话:“你叫我曹大哥就好,我们两家……其实只能算是远亲,若真论起来,可能有些复杂。” 青云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顺从地叫声“曹大哥”,又问:“你全名是什么呀?” 小曹大夫轻描淡写地道:“曹玦明,玉玦的玦,明亮的明。”说完就马上压低了声量凑近青云:“姜家妹妹,我原本没想到你父母会不幸身亡,你也大病场丧失了记忆,这件事有些不妙,你瞧,家里人已年没见你了,若没有你父母作证,如何知道你jiù shì 他们的女儿呢?所以……也许这对你来说有些艰难,但你能不能试着回想下过去的事?可以用来证明你身份的,比如说……你父母从前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有哪些来往密切的朋友?诸如此类的……” 青云听得直皱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有什么地方露馅了吗?她感到自己的后背冒出了冷汗。 “不……只是以防万。”曹玦明努力挤出个笑容来,“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不幸失去了父母,我希望能bāng zhù 你顺利回到亲人身边去。所以,如果你能……” “我爹是不是很有钱?”青云忽然有了个想法。 曹玦明大概没料到她会冒出这句话来:“什么?” 青云自认为看过不少宅斗文,而曹玦明的态度也太奇怪了些,她确信自己的身体是属于姜青姐的,谁也不能说她是冒充,那么他主动找上门来,却又要求她证明自己的身份,这件事就有些不寻常了。无论如何,她处于下风,得抢占先机。 于是她索性开门见山:“我爹是不是很有钱?他就算在逃荒路上,也能坐得起马车,我娘还能天天戴首饰。他们定不穷。那他们在老家是不是有些田产房产什么的,别人——也许jiù shì 家里人,眼红这些财产,如果我不是他们的女儿的话,这些财产就归他们所有了,是不是?所以你才叫我证明自己的身份,你明知道我什么都忘记了,除了这些文书什么都拿不出来。” “不不不!”曹玦明深吸口气,神情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是zhè gè 意思。姜家在河阳是有名的世家望族,家财万贯,绝不会做这种事。况且……据我所知,这些世家大族对女儿都有安排,不过是副嫁妆罢了,公中自有银钱拨出,无论你父亲是否有大笔财产留下,都……不会归你所有。” 该死的古代继承法! 青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双手摊:“既然是这样,你问我这么做什么?老实说,我完全不记得自己都有些什么亲戚,现在的日子也过得挺好,要是姜家不想认我,我也懒得搭理他们,无论我父亲留下了什么,都由得他们去!” “你冷静点!”现在轮到曹玦明冒汗了,“我只是以防万……” “没什么好万的!”青云起身,“般人家在失去儿子媳妇后,对于生了大病的孙女,jiù shì 这样的态度吗?先叫孩子证明自己的身份,否则就不认了?我管他认不认!”转身就要走人。 曹玦明连忙起身追上去拦下她:“姜家妹妹,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说清楚。” “青姐儿,怎么了?”王掌柜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装满热茶水的瓷壶:“小曹大夫欺负你了?”虽然他对这少年印象不错,但想到有zhè gè 可能,他还是恶狠狠地瞪了后者眼。 曹玦明时哑然,反而是青云笑了笑:“没事,王叔,你忙吧。” 王掌柜狐疑地盯着曹玦明,慢慢走开去给桌新来的客人上茶,边说着欢迎的话,边还时不时转过头来看。 曹玦明忽然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些,姜凌范的女儿也比他预计的聪明,虽然失去了记忆,但该有的警惕点不少,他只能改变策略。 他深吸口气,露出个qīn qiē 的笑容:“姜家妹妹,是我疏忽了,你既然已经忘了过去的事,想必也忘了令尊的身世。我们寻个安静的地方吧,我与你细细说来。” 青云挑了挑眉,难不成姜青姐的父亲还有什么神秘的来历? 她带曹玦明转到角落的长桌,这里般是不待客的,专用来放置杂物,只有在客人得坐不下的时候,才会用起来,跟其他桌椅都有点距离,只要说话别太大声,旁人就难以轻易听见。 曹玦明心中有些失望,他本来是想让青云带他到后堂或是寻个清静的客房的,不过小女孩显然很机警,为了弥补自己刚刚犯下的过错,他也没有出言反对。 就在这张长桌边,曹玦明给青云讲述了个狗血而励志的故事。 姜青姐的父亲姜锋,字凌范,是河阳望族姜家旁支的子弟,有个同胞哥哥。在xiōng dì 俩年纪还小的时候,他们的父亲以犯七出为名,休了他们的母亲,这让他们xiōng dì 的处境变得尴尬起来,尤其是在不久之后,他们的父亲就扶正了二房庶母,而那位庶母又很快生下了个儿子。 虽然对于姜氏族而言,他们父亲的做法不合规矩,有违族规,但对他们xiōng dì 的遭遇并没做什么干预。他们这房受到全族人的鄙视,是连身为受害者的两xiōng dì 在内的。于是,他们在家里要受继母和弟弟的排挤,在外头还要被族人非议,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做哥哥的;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听从父母之命,娶了个小户人家的女儿,然后就分家搬出去了,只得了份微薄的田产养活妻儿。而做弟弟的,却不甘心辈子被继母弟弟压制,所以跑去考了武举。凭借着自小受人欺负时练出来的身手,他居然考中了武举人,让家人大吃惊。 姜凌范有了功名,族人开始改变对他的态度,禁止他父亲继母再欺负他,又给他寻了好师傅、好先生,认真的培养他成材。而他也不负众望,在三年后的武会试中考进了二甲,得了正式的武职。 他有了前程,为家族带来荣光,家族也乐于回报他。于是,不但他的哥哥被补偿了份田产,还在当地学宫有了个不错的差事,连他那被休弃的生母,也被姜氏族接回来,安置在家庵里修行,每月供给钱粮。他的生母娘家已经式微了,那些年直饱受亲人冷待,姜氏族人的做法可以说是帮了她大忙。 事情切都似乎很美好,只可惜现在有了变故:姜凌范死了,而且只留下了个女儿。 青云长长地吁了口气:“曹大哥,你的意思是……就算其他亲戚族人是想认我huí qù 的,我父亲……的继母和弟弟,也会想方设法阻拦吗?” 曹玦明微微笑:“你明白就好。若是你的族人和亲戚不想认你,又怎会让我来找你呢?但是……那毕竟是你祖母和叔叔。” 真是狗血的身世! 青云想了好会儿,才正色对他道:“曹大哥,就算姜家人认我huí qù ,我是个女孩子,想必也要在我父亲的继母和弟弟手上讨生活吧?” 曹玦明迟疑了下:“呃……其实你的族人都明白的,也许会为你另行安排。” 青云摇了摇头:“这种受人操控不得自由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就算族人都明白,但是……明面上我是不是还要孝敬这样的长辈?那也太憋屈了,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所以……”她起身。 曹玦明急,拉住她的袖子:“你先别走!” 青云睨了他的手眼,他连忙松开手,脸上有些发红:“失礼了,我只是……时心切……” 青云笑了笑:“曹大哥,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但有些事,你可能无法体会我的想法,所以……” 曹玦明双手撑着桌缘,低头思索片刻,才抬起头来道:“姜家妹妹,其实……姜家族人有件事想不明白,希望我找到令尊时,可以问问他。但如今……令尊令堂都去世了,你又前事尽忘,所以……我也不知该如何向他们交待了。” 青云皱了皱眉头:“什么事?说真的,就算我以前是知道的,现在也没法告诉你了。” “zhè gè 问题很简单。”曹玦明双眼盯着她,“令尊……官至四品武将,可以说是前途似锦,为什么……忽然弃官出走呢?” “啊?”青云有些fǎn yīng 不过来,“你说什么?” “他弃官出走了!”曹玦明正色道,“这完全没理由,若遇到什么难处,他知道该找谁帮忙。可他却忽然走了,没留下只字片语。家里人都吓了跳,担心不已,找了他很年,才打听到他的消息,谁知还没见到人,就发生了天灾,而他也……”他咽了咽口水,“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是否记得些内情?” 青云哑然,这件事太突然了,而她完全想不明白,她开始bsp;bsp;:“也许……是他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呃……或是在工作上犯了什么错?” 曹玦明摇摇头:“他为人十分尽职,无论上司下属,都对他评价甚高,他还立过好几次大功,连圣上都曾嘉奖于他。至于说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他自嘲地笑笑,“姜家妹妹,我看你真是忘了太事了,你不知道河阳姜家是当今皇后的娘家么?令尊出走前的官职是楚王府侍卫长,而楚王正妃也同样是姜家女。他们同出族,本是至亲骨肉,无论他得罪了谁,他都可以找到从中说和的人,可他……就这么走了。” 青云完全不知该怎么说了:“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七年前。”曹玦明的神情有些恍惚,“足足七年……我记得,那年真是事之秋,年初时年仅三岁的东宫太子忽然暴病身亡,接着废后罗氏被赐自尽,不久之后,太后也因急病仙逝了。整整年,京城都在国孝之中,老bǎi xìng 出门时甚至不敢大声说句话!直至年底,姜皇后生下了三皇子,才为京城带来了几分喜庆,姜家那时正是最风光的时候,姜凌范身为皇后族弟……为何要在这种时候弃官出走?” (为什么呢?你们能猜出来吗?) 第八章 疑点 欲望文 第九章 身世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九章 身世 青云久久不能成言。 姜青姐之父姜凌范的身世和经历实在太惊人了,青云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身份!这简直比他的身世还要狗血! 皇后和王妃的娘家族弟,又前程似锦,无缘无故弃官出走,连族人都不知道原因,这完全没有道理,除非……他惹了个大麻烦,而zhè gè 麻烦,是连皇后、王妃这样地位尊贵的人都无法帮上忙的,甚至于,他得罪的人可能jiù shì 皇后、王妃! 到底会是什么原因呢? 曹玦明提及的发生在七年前京城中的变故,实在太复杂了,她不了解其中内情,但姜凌范出走的时间又太敏感了些,她不得不怀疑其中有什么关联。 于是她问:“我父亲……弃官出走这件事,皇后娘娘怎么说?楚王妃又怎么说?父亲原本是在楚王府做侍卫的,是不是?既然皇后和王妃都是他的堂姐妹,想必不会对他的失踪置之不理吧?” 曹玦明顿了顿:“个中详情,我也不清楚,但据我所知,河阳的姜氏族人曾经到楚王府问过,楚王妃对此也十分恼火,若是换了别人,早已下令缉拿,查清真相了,但楚王妃顾虑到姜家声名,就把这件事压了下去,只说姜凌范是得了急病,无法再任武职,才会请辞离京的。因是皇后的娘家人,又有楚王出面作保,吏部和兵部都没有加为难,只当姜凌范是告病还乡。但是族人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因此年来直在查找他的消息。” 青云很想问问姜凌范是否被卷进宫廷大事里去了,但她不què dìng 曹玦明是否完全可信,犹豫了下,还是按捺住了,勉强笑了笑:“这么说,就算我父亲重新出现在京城,官府也不会捉拿他了?也不会有人因此为难我了?” 曹玦明不由失笑:“当然不会。姜家是何等人家?怎会容许自家子弟成为官府追缉之人?况且,若官府果真下令拿人,令尊早就被找到了,他在户籍文书与路引上用的可都是真名呢。” 这倒也是,姜凌范既然敢用真名,可见他有十足把握,就算官府的人知道他是谁,也不会为难他。 可他到底为什么弃官出走呢? 青云皱起眉头冥思苦想,心情很是纠结。姜凌范如果真的惹了麻烦,自己的身体是他女儿的,难免要受些连累,可如今姜凌范夫妻都已身亡,自己又穿到了姜青姐身上,完全没有原身的记忆,zhè gè 谜团岂不是永远都不会有揭开的那日了?她其实不是好奇心太重的人,jiù shì 怕有朝日自己倒了霉,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曹玦明看着她脸的烦恼,反而微笑着ān wèi 了:“姜家妹妹,你且不必着急,慢慢想jiù shì 了,总有天你会想起来的。” 会想起来才怪!青云没好气地说:“要是我想不起来呢?我可是发了好几天的烧,大夫说我差点就要烧成傻子了,只是失忆已经是天大的运气!” “我倒不这么看。”曹玦明笑得很有信心,“我也是个大夫,自幼学医,见过不少病人。据我所知,小孩子持续数日高烧不退,病愈后成了傻子,这种事确实常见,有的人若是幸运,可能会如常人般行走说话,但心智却比常人要差些,平日里看不出来,但只要细细观察,就可以发觉。而你却并非这种情形,方才我与你说话,发现你比大数同龄的小女孩都要聪明,思维敏捷,说话也极有条理,可见,你的高热未必给你带来严重的后患,你会忘记前事,也许不是因为zhè gè yuán gù 。” 青云微微张大了口:“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忘记以前的事呢?忘得干二净,连父母是谁都记不清也?” “我想……你生病正好是在父母不幸亡故之后,也许你是太过伤心了,时受不了打击,因此病倒。”曹玦明歪着头想了想,“而你病愈之后,也许仍旧不愿意相信父母已经去世,所以将事实深埋心底,可能是埋得太深了,以至于前事尽忘?” 青云的嘴张得大了,但她很快又合上了。若不是亲眼目睹,亲耳听闻,她可能都不会相信,眼前zhè gè 古人少年居然能得出zhè gè 结论!用现代的语言来说,jiù shì 心理创伤导致记忆丧失,这已经是西方心理学的范畴了吧?青云眨了好几次眼,心中对曹玦明产生了丝敬佩。 “真是惊人的理论。”青云道,“不过很有道理。曹大哥,如果你jì xù 在zhè gè 课题上研究下去,也许会成为代宗师的!” 曹玦明的神情有些迷惑,他不què dìng 自己听明白了青云的话,不过他很快就把注意力拉回到正题上来:“你可以慢慢回想,也许忽然有天,就会完全记起从前的事。我会直陪着你的,若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尽管找我。” 青云睁大了眼:“你要留下来?还是……”还是要送自己回姜家去? 曹玦明微微笑:“我陪你在清河逗留段时间,先把你父母的消息送回河阳去,问问姜家族人,该如何是好,你的情形我也要跟他们说清楚。等他们做好决定,就会派人来接我们了。我原本想直接送你huí qù ,只是想到清河带的流寇刚刚平定,不知路上是否太平,只我们两三个人赶路实在不稳当,就觉得不如等姜家来人再说。” 青云抿了抿嘴,小心地问:“定要huí qù 吗?” 曹玦明点头:“你年纪还小,又没了父母,怎能离开亲人身边?” 青云深吸口气:“要我huí qù 也行,但是……我可以不跟父亲的继母起生活吗?我是说……全族人都知道她不待见我爹。对了,我不是还有亲祖母和亲伯父吗?要是你们觉得我亲祖母那里不hé shì ,那还有我亲伯父呢?他应该不讨厌我吧?” 曹玦明有些不自在地换了个坐的姿势,青云见,心都凉了:“怎么?难道我爹跟他亲哥哥还有仇怨?!” “不是的……”曹玦明有些艰难地道,“事实上……在五六年前,你伯父家中起火,他夫妻二人连带儿女……全都……” 青云简直不敢相信:“全都死了?!” 曹玦明苦笑着点了点头:“还有,去年你祖父也因病去世了,因此家里就只剩下……你继祖母和叔叔家。” 这么说来,姜青姐除了个在姜家家庙修行的亲祖母,已经没有血亲在世了吗? 青云头痛地捂住脸,觉得这种身世简直比姜凌范老爹还要狗血! 曹玦明ān wèi 她:“你不必担心,想来姜家会有适当安排的。” 这句话完全没有ān wèi 的效果,青云只是分开手指,从指缝里瞪了他眼:“你说得容易!要过日子的人是我,如果真要我跟叔叔家住在起,我还不如留在这里算了!我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这里又有我熟悉的王掌柜、钱爷爷还有我干爹他们,我宁可跟干爹起住!至少他对我很好。” 曹玦明皱皱眉:“干爹?” “jiù shì 清河县衙如今的代理主薄刘谢。”青云的神情缓和下来,“他是个出了名的好人,帮了流民们很忙。他知道我父母双亡,又正好跟他死去的女儿差不年纪,就收了我做干女儿。” 曹玦明的眉头皱得深了:“虽然你说他是个好人,但你们毕竟非亲非故,即使认了干亲,你也不好与他同住的。” 青云耸耸肩:“我们不住在起。他住在县衙的吏房,只有间屋子,我去就挤不下了,所以他在县衙后街位高大娘那里租了间房给我,让我跟高大娘作伴,学针线、做做饭什么的。他公事不忙的时候,就过来陪我们吃顿饭。”她冲曹玦明甜甜笑:“曹大哥,你放心,干爹知道分寸的,他比某些不守规矩的人有见识。” 曹玦明低下头,颊边微微发红,轻咳了声:“是我误会了,我该问清楚再说的。”又问:“你说的这位高大娘,她家可还有空屋子要出租?” 青云怔了怔,不由失笑:“曹大哥,难道你不是个男人?” 曹玦明的脸涨红了:“我当然是了,该守的规矩我自会守,但你是我妹妹,日后的事,我无法做主,但眼下你亲人都不在身边,我既然找到了你,就有责任照应你,自然该住得近些。” “这样呀……”青云想了想,“高大娘家确实还有间空屋子,但我不què dìng 她愿不愿意租给你,她以前说过只租给女客的。不过在县衙后街,愿意出租房子不只有她家,你若想找地方住,可以过去问问。” 曹玦明笑着点头:“好,会儿我就让人去问。想来,那里有空房的人家是不会jù jué 把房子租给我几个月的,我是个正经人,从不拖欠租金。” “几个月吗?”青云暗暗翘起嘴角,“曹大哥,你说你自幼学医,医术想必不错吧?” 曹玦明眨眨眼:“呃……还过得去吧,当然,我尚有许不足,需要再刻苦学习……” “那就行了!”青云打断了他的话,笑得眉眼弯弯,“反正你要在清河待上几个月,每天游手好闲,也太浪费光阴了,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吧?” 半个时辰后,他们在钱老大夫的小医馆门口,青云脸上挂着qīn qiē 的微笑,热情地请曹玦明入内参观。 曹玦明有些迟疑:“这里……jiù shì 你说的钱老大夫的医馆?”真的好小,甚至还没有同福客栈的客房大! 青云努力说服他:“只是几个月而已,如果不想浪费光阴,最好的bàn fǎ jiù shì 做你最擅长的事——给人治病!但如果只开几个月的医馆,那不是太麻烦了吗?如果你愿意在这里坐诊,既不用操心店面,也不必操心药材进货,还有现成的小僮服侍你,你只需要坐在那里等病人上门就行了!是不是很方便?”她露出了甜甜的微笑,以往她这么做时,再难缠的家伙也不忍心jù jué 了。 曹玦明却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她见笑容不凑效,只得收了,暗暗在大腿上拧了把,然后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钱老大夫救了我的性命,当初如果不是他老人家,我也许早就死了,就算活了下来,也可能变成了乞丐,或是被人贩子卖掉了!医馆里只有他个大夫坐诊,偶尔还要出城去给人看病,他这么大的年纪了,每天都忙得累死,我真怕他会出事……好哥哥!”她握住了他的手,“救人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也是个大夫,不是吗?求你帮帮他吧!” 曹玦明的脸下红了,慌忙挣开她的手:“我知道了,你快把眼泪擦擦。” 青云没有擦眼泪,反而泪汪汪地盯着他看:“那……你是答应了?你真愿意在这里坐诊?” 曹玦明叹了口气:“罢了,其实我原本就想过,若是要在清河住些日子,就开所医馆。如今既有现成的地方,我岂有jù jué 之理?” 青云gāo xìng地握住他的手:“谢谢你,曹大哥,你真是个好人!”她爽快地给他发了卡,心里想的却是钱老大夫这回总算能松口气了。虽然不知道曹玦明医术如何,但他既然自幼学医,就算给钱老大夫打下手,也比两个僮儿强呀! 曹玦明可不知道她如此看扁他,只是红着脸将手抽回来,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们进去吧。” 医馆外面是片安宁,但他们踏入医馆内,却立刻感受到了气氛的异样。 店里躺了地的大汉,个个衣衫不整,鼻青脸肿,全都挂了彩,有几个看起来鲜血淋漓,颇为严重,七八个高大的壮年男子分成两队,各边,正在彼此对峙,而钱老大夫正蹲下身为名满脸是血的大汉包扎,两个僮儿躲在柜台里,只敢冒出点儿头来偷看,眼睛里满是害怕。 见有人进来,两队人马齐齐转头来看,吓了青云跳:“钱爷爷,这是……这是怎么了?” 钱老大夫头也不抬:“青姐儿过来搭把手,那边两人都在流血呢,赶紧给他们包扎下,我忙不过来。” 青云慌忙上前,却被曹玦明拉住了,她回头看他,只见他微微笑:“女孩子怎么好做这些事?交给我吧。”说罢,他从怀中取出只巴掌大的蓝绸包,打开后,抽出只闪亮的银针来。 第九章 身世 欲望文 第十章 制服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章 制服 青云目瞪口呆地看着曹玦明大展身手。 他只是用根银针轻轻扎了躺在地上的个大汉几下,后者脸上、脚上正在流淌的鲜血就立刻止住了,接着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了另外两个大汉身上。等钱老大夫完成了手上那名伤者的包扎后,所有的伤者都止住了血。然后曹玦明施施然地从柜台处寻了几味药材,用研钵捣了几下,就开始给他们上药。 他做得如此干净利落,连钱老大夫都看直了眼,忍不住望向青云,用眼神问她来人是谁。青云干巴巴地作了介绍:“这位jiù shì 来找我的亲戚……曹大哥,他从小学医,学很久了。我觉得……也许他能来这里坐诊几个月,帮帮您的忙……” 钱老大夫两眼发光:“那真是太好了!”他欣喜地奔到柜台边拿起钵杵,闻了闻上头沾着的药草qì wèi ,“高明……真是个好方子!青姐儿,你这回帮了我大忙了!” 曹玦明双手忙碌着,寻空抬头给了青云个微笑。青云忽然觉得很gāo xìng。她好象做了件再正确不过的事。 周围那几个围观群众似乎fǎn yīng 了过来,都惊喜地凑到各自关心的伤者身边,有个还抬头问钱老大夫:“我xiōng dì 已经没事了么?” 钱老大夫过去看了看他xiōng dì :“虽然看着可怕,但他伤得不算很重,拿着药huí qù ,好生养上个把月,别再胡闹了。若再跟人打起来,伤上加伤,我可没把握能把他治好。” 那人有些讪讪地,瞪了对面众人眼:“又不是我们gù yì 跟人打起来的,都是他们寻衅在先!” “胡说!”对面那几个人不乐意了,“分明是你们gù yì 找我们麻烦,如今倒恶人先告状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你想怎么样?!”那人恶狠狠地起来,推了对方其中人的肩膀,“方才还没受够jiāo xùn 么?来呀!我要是不把你揍得满地找牙,我就不是男人!” 双方顿时火花四溅,你推我攘,眼看着又要打起来了,看得青云在旁胆战心惊,赶紧拉住钱老大夫,往角落里躲,只是她要顾着行动不大灵便的老人家,动作不够快,差点儿就被个汉子伸出的手臂打到了。她忙缩起脖子闭上双眼蹲下身,几乎趴在地上。 “你们够了没有?!”曹玦明猛地起来,大喝出声,那张尚带着稚嫩的脸板得紧紧的,“要打架上别处打去!这里是医馆!地上还有你们的xiōng dì 朋友!他们都受了重伤,你们却只顾着意气之争,就没想过万波及到他们,害他们伤势加重该怎么办么?!” 众人皆是愣,面对刚刚才救了他们同伴的少年大夫,他们都有些不大自在,其中人不fú qì 地道:“你个奶娃娃算哪根葱?别以为你帮我们xiōng dì 包扎几下,我们就得听你的了!” 曹玦明冷笑:“好大的威风!原来只要会打架,会对着老人孩子大呼小叫耍横,就叫男人了,我今日真是开了眼!” 那人恼羞成怒:“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曹玦明轻嗤声,“我说你们除了打架滋事,让父母妻儿担心之外,就什么都不会做了,不过是只会欺凌弱小、争闲斗气的懦夫而已,也配叫男人?!” 众大汉都恼了,尤其是方才说话那人,完全涨红了脸,挥拳就冲了上去:“给我住嘴,臭小子!” 曹玦明敏捷地避开他的攻击,右手持针往他后脖上飞快地扎了下,那人就软绵绵地扑倒在地,这时其他几个大汉也先后扑了上来,同样被扎了针。青云在旁只觉得眼花缭乱,似乎顷刻间,就有四五个大汉被曹玦明根银针制服了,简直就象是玩魔术似的。 看曹玦明的动作,说不上武艺高强,但他身手敏捷,无论是躲闪还是扎人,都迅速而利落,至少说明他常常锻炼身体,不是个文弱书生。青云边偷看,边回想头回见到他时,撞在他胸前的感觉,心道那时若不是急着走人,也许就要当场哭出来了,因为真的很疼!她心下暗暗惊叹:“他兴许是个练家子呢,怪不得身板那么硬,外表真是看不出来。” 等她醒过神来时,医馆里已经倒了地的人,剩下那几人见状也吓了跳,忙忙退到墙边,彼此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曹玦明则是不慌不忙,长腿伸,勾起张翻倒在地的长凳摆正了,左手掀起衣裳下摆,横刀跨马往凳上坐,右手捻着那根银针,漫不经心地问:“还有谁不fú qì ?” 着的几个人齐齐摇头,曹玦明又低头看倒地的那几个:“你们呢?”众人能摇头的摇头,不能摇头的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模模糊糊地说着“不敢”两个字。 这少年厉害得超乎他们想象,他们不过是群有勇无谋的农夫,没人正经学过武艺,空有把傻lì qì 罢了。曹玦明看着瘦小,却轻而易举地制服了他们,用的还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本领,这就足以让他们心生畏惧了。他们不傻,面对强者,他们只会臣服。 曹玦明冷冷地哼了声:“若你们再敢到我面前撒野,我就叫你们辈子都不起来,只能象滩烂泥似地,哪怕是三岁小孩子都能轻而易举捏死你们!”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就象是结了霜般,声音也阴森森地,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众人面上畏惧之色浓了,哪怕曹玦明之后又扎针让他们huī fù 了自由,他们也害怕地缩头缩脑,乖乖照他的话行事。等他开了几个方子,又个个地嘱咐过注意事项后,他们甚至等不及柜台后的僮儿抓好药,就背起受伤的同伴,抓起方子转身逃了。医馆内外迅速huī fù 了平静,静得连外头刮风的声音都能听见。 青云爬起身来,呆呆地看了看门外,又转头看了看脸淡定的曹玦明,声音象是在梦游:“曹大哥,你真是……真是……太厉害了……”两个僮儿也从柜台后面走了来,四只眼睛都在冒红心,仿佛看见了天神;钱老大夫是直直盯着曹玦明,就象看到了什么珍宝般。 面对着四人的zhù shì ,曹玦明冷淡的表情忽然有了丝裂缝,他伸手抓了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见笑了,方才我只是……唬人的。”他脸上浮现出抹红晕,有些手忙脚乱地将银针收回绸布包里。青云又看直了眼,心想他到底是真的害羞了,还是演技出众? 钱老大夫扑了上去,握住他的手,jī dòng 地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大了?学医少年了?拜的是哪位师傅呀?” 曹玦明有些腼腆地笑说:“晚辈姓曹,曹玦明,玉玦的玦,míng rì 的明,今天刚满十五周岁,学医已经十二年了。我没拜师傅,是……是家传的医术。” 钱老大夫赞叹不已:“你家中定是杏林名家吧?你的针法真好!我虽行医年,但在针灸上头却没什么天份,只懂些皮毛而已,生平最佩服针法好的大夫了!”他想了想,“你姓曹……对了!我记得岍州有名医世家,jiù shì 姓曹的,以针法闻名杏林,据说只凭根银针,就能生死人而肉白骨。虽说传闻有夸张之处,但也足可证明曹家的针法了得!你定是曹家子弟吧?” 曹玦明脸上的红晕深了:“晚辈正是曹家后人,曹家家传针法虽有些独到之处,但实在不敢说有起死回生之能,传闻实在太夸大了。” 这话反而让钱老大夫赞叹了:“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医术,还如此谦逊,真不亏是名家子弟!” 青云左望望右望望,心里倒是说不出的gāo xìng:“钱爷爷,曹大哥刚才在医馆外头已经答应我了,他在清河逗留期间,会在这里坐诊呢!” 钱老大夫顿时jī dòng 了:“太好了!”接着又有些扭捏:“那个……曹大夫,老朽知道你的医术是家传的,但若不是……不是什么不传之秘,能不能……能不能……” 他“能不能”了半晌,也没说出后面的话来,曹玦明却十分知趣:“老人家言重了,行医之道,有什么秘不秘的?您老人家行医年,经验丰富,若能与您时时探讨医术,互通有无,晚辈想必能得益不少,还请您老人家不吝赐教才是。” 钱老大夫简直gāo xìng得说不出话来了。 青云却是知道他脾气的,真怕他jī dòng 过头,身体受不了,便扯出别的话题转移他注意力:“钱爷爷,曹大哥家很厉害么?我都不知道呢。曹家在岍州?岍州在哪里呀?离这儿远不?” 钱老大夫还在jī dòng :“岍州离这儿远着呢,在东南边儿,山高水深,却盛产药材,因此名医也。许外地的大夫都盼着能到那里待几年,哪怕是拜不了名师,也能长不少见识呢!我年轻时也想去的,只是囊中羞涩,付不起路费,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大把年纪了还医术平平,直至这回逃难南下,路上治了无数病人,才有了些长进。”回想起从前,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若当年我能下定决心到岍州待几年,说不定还能救几个人……” 青云见他沮丧,忙ān wèi 他:“钱爷爷别难过,如今也不晚呀?曹大哥jiù shì 那儿的人,您若想去,可以请他帮个忙,只要有心去做,什么做不成呢?” 钱老大夫苦笑着摇摇头:“我老了,哪里经得起?岍州离这儿将近两千里路呢!” 曹玦明听了这话,不知为何,脸僵了僵,随即微笑道:“有心不为迟,若您老人家果真想去,寒舍虽简陋,却也招待得起。” 钱老大夫眼睛湿润了,边拍着曹玦明的手背,边哽咽着点头。 两个僮儿开始收拾医馆内被那群汉子弄乱的桌椅杂物,青云扶着钱老大夫到书案后坐下,忽然想起件事,回头问曹玦明:“曹大哥,岍州离这儿这么远,您就这么路找过来么?那河阳离这儿有远呢?我们要等久,姜家才会有回音?” 不等曹玦明回答,钱老大夫先发话了:“河阳?河阳离这儿倒是不足千里,不过你说什么姜家?难道……”他忽然醒过神来,瞪大了双眼,“青姐儿,你指的是河阳的姜家么?!” 曹玦明脸上又僵住了,青云察觉有异,忙对钱老大夫说:“曹大哥说,我爹是河阳姜家的人,只是离家年,族人寻他许久了,听说他在清河出现,才托曹大哥来寻的。” 钱老大夫有些迷糊:“怎么会呢?你父亲没到清河来呀?他是在路上去世的。” 曹玦明眼神闪,忙笑道:“我也是打听到他随逃灾的难民同南下了,没到清河就断了消息,只知道当时与他同行的人可能jiù shì 城西同福客栈的王掌柜和马大婶,辗转寻到清河,才得了消息。我原本以为姜家叔父也在清河县呢,没想到……” “原来如此……”钱老大夫叹了口气,“当初见到姜大爷时,我就觉得他不象是寻常人家出身,无论说话行事,都透着世家大族的气派,没想到居然是河阳姜家的人哪!那可是了不得的人家!”他又转向青云,“我早该想到,你这丫头虽说前事尽忘了,但这聪明机灵劲儿,哪里是般人家养得出来的?只有等的大户人家才能生出你这样的丫头来!” 青云干笑两声,心想等的大户人家也养不出她这样的人来,只有二十世纪的小老bǎi xìng 家才可以。 钱老大夫忽然又面露yí huò 之色:“岍州曹家虽说是杏林名门,但是……”他看向曹玦明:“从没听说过他们与河阳姜家有亲呀?那等高门大户,原来也愿意与咱们这等杏林中人结亲?” 曹玦明手上顿,脸色顿时不自在起来。青云眨了眨眼,直起腰身盯着他看,神色惊疑不定。 第十章 制服 欲望文 第十一章 目的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一章 目的 医馆中片寂静,只听见两个僮儿整理东西的声音。 钱老大夫没有留意到青云的神色,还在等待着曹玦明的dá àn 。 曹玦明弯下腰扶起张长凳,转过身来时,神色已经huī fù 了正常:“说是有亲,其实只是拐着弯的姻亲罢了。我与姜家婶婶娘家那边有亲,我母亲……是远嫁到岍州的。” 钱老大夫笑了:“原来如此,说来曹家还出过太医呢,与般杏林世家相比,已经算是官宦人家了。河阳姜家如此显赫,想必与他家结亲的也都是官宦人家吧?” 曹玦明微笑着点点头:“姜叔父原出自姜家旁支,若是嫡支,只怕还看不上小小的太医。” 钱老大夫叹道:“他家原也有zhè gè 底气,只是家大业大,子孙繁茂,焉能个个都能寻到显赫的亲家?还好青姐儿是旁支的女儿,若不然,我都不敢跟她说话了。” 青云撒起了娇:“钱爷爷说什么呢?您可是救了我性命的,我还给您做了小半年的药僮,您说不敢与我说话,是寒碜我呢?!”钱老大夫hā hā大笑。 僮儿过来询问几味已经快要用尽的药材是否需要补货,钱老大夫忙过去查看了。青云心不在焉地整理着诊案上的文房四宝,抬头见曹玦明正看着自己,便瞧了瞧钱老大夫那边,然后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我爹当年娶我娘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故事?两家门户相对吗?” 曹玦明怔了怔,看着她不说话。 青云眨眨眼:“是我爹喜欢我娘,不顾家里反对坚决要娶呢……还是继祖母和叔叔那边做的手脚?以他们的为人,见我爹考了功名做了官,给亲祖母和亲伯父都带来了好处,心里定不爽吧?如果我爹再结门好亲事,他们就不乐意了,对不对?” 曹玦明慢慢地答道:“妹妹……真是聪明,没想到你已经猜着了。” 她就知道!青云心中暗叹:如果把她的故事写成本网络小说,主角身世复杂,生活中充满狗血,根本jiù shì 理所当然的事!什么父母双亡,亲人不认,族人不亲……那还早着呢! 曹玦明看了钱老大夫与两个僮儿眼,回过头来小声道:“本来我是不愿提这事儿的,但我想……姜家妹妹你或许早已知情,只是眼下暂时忘了而已。” 青云忙问:“是什么事?” “令堂魏氏,闺名红绡,其实是楚王妃的贴身侍女。”曹玦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这话时脸严肃,“若是换成旁人,令堂的身份就够尊贵的了,即便是嫁给四品武官,也不是不够格。可令尊却不同。” 青云低叹:“我爹是楚王妃的族弟……”在古代,堂弟、族弟就跟亲xiōng dì 样,谁会接受自家的丫头做了弟媳?她又忽然想到件事:“当初我爹弃官出走,难道是因为婚事受阻?所以他就带着我娘私奔了?!” 不等曹玦明回答,她又飞快地推翻了zhè gè bsp;bsp;:“不,时间对不上,我爹是七年前出走的,那时候我都三岁了!”那又会是什么原因呢?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曹玦明道:“这桩婚事让所有姜家人都措手不及。他们压根儿就没想到令尊会娶令堂为妻,遇上的时候,几乎当场就闹起来了。但令尊什么都没有辩解,也没有改主意的dǎ suàn 。当时这门婚事已经尘埃落定,姜家人也奈何不得。” 青云想了想:“是不是我爹因为这事儿受了族人冷眼,连皇后和楚王妃那边也不肯谅解?如果是这样,与其待在京城受气,那还不如带着我娘和我出走算了,至少在外头,还能过些自在日子。” 曹玦明笑了笑:“zhè gè 我就不清楚了,我也只是听长辈们闲时聊起而已。” 青云又皱了皱眉,抬头看他:“你是我母亲那边的亲戚,姜家是不是也对你不好?” 曹玦明若无其事地摆弄着案上的笔架:“那倒不是,我们曹家好歹也出过太医,在京里也有些脸面,姜家虽看不上我们,却不会与我们为难。我与你母亲娘家说是远亲,其实也有些远,我娘嫁到曹家来时,娘家也是有些家底的,当然跟高门大户是不能比,但比般小门小户强了。跟姜家族里那些不受重视的旁支相比,我们家在他们眼中还算有些脸面,因此我到清河来前,他们才会托我顺道打听消息。不过这些都是私事,没必要在外人面前提起,因此方才我就混了过去。说来先父从前还曾经受过你家人的……”他顿了顿,“……恩典,姜家族人也许有些冷淡,但我却是真心实意想找到你们的。” 青云想起曾经看过的小说,些高门大户的体面家仆,在外头也是有房有地的,因此就没想,只觉得眼前这清俊的少年真是善良可亲。她有些感动地道:“谢谢你,曹大哥……啊,对了,钱老大夫对我来说就象亲爷爷样,不算外人,你有事不用避着他的。” 曹玦明顿了顿,微笑说:“好,我明白了。不过这事儿关系到姜家名声,能少个人知道,就少个人知道吧。我听说当年楚王妃轻而易举地抹平了令尊出走之事留下的后患,也是担心事情传出去会坏她名声的yuán gù 呢。这些事本不与老大夫相干,何必给他带来麻烦?” 会带来麻烦吗?难道楚王妃还能大老远地跑来灭口?青云虽觉得曹玦明有些夸张了,但想到自己不过是初来乍到,对zhè gè 时代的了解绝对没有土著曹玦明清楚,所以还是决定照他的话做。 从此曹玦明就在清河县安顿下来,白天他就在钱老大夫的小医馆坐诊,没两天就把小神医的名气打出去了。刚开始还有不少病人见他年轻面嫩,质疑他是否真有本事,后来则无论大病小病都只信任他了,钱老大夫反而空闲了下来。还好他老人家经过的事,性情也豁达,又心想从曹玦明那里偷师,学点高明的医术,因此完全不放在心上。 曹玦明的名声越来越响,上门求医的病人不再仅限于住在附近的贫民与城里城外的流民,连县里家境富裕的士绅人家也都下了帖子派管家来请他上门看诊,那小小的医馆已经无法满足需要,但若另租处大些的店面,钱老大夫又担心等曹玦明离开清河后,仅凭自己无法支撑昂贵的租金,因此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曹玦明自己掏腰包,租下了隔壁的店面,将药房部分移了过去,又在那边放了几张候诊的长凳,而原本的医馆则仅仅留下两位大夫的诊案。如此来,病人的时候,可以稍稍分流部分到隔壁去,只需要抓药的人也不必跟看诊的人挤在起了。 钱老大夫的两个僮儿只跟着他学了半年光景,个年纪大些的,有十二三岁了,记性好些,背得了药名,认得清药材,平日专门负责拣药秤药,偶尔遇到不懂的还要钱老大夫过来帮忙;另个只有八岁,只能做些轻省活计,看个火熬个药,倒个茶送点东西之类的。等药柜被移到隔壁店面去,钱老大夫再也无法时时查看时,两个孩子就显得有些不够用了。因此曹玦明就把自己带来的两个随从都派到了药房帮忙。 曹玦明带来的两个随从,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叫麦冬,虽是车伕、马伕兼粗使打杂,但在名医世家年,也懂得些药草知识,比两个僮儿强了;而另个名叫半夏的小厮,不过十三四岁,则是曹家专门为曹玦明培养的助手,自小陪伴他起长大,无论是采药、拣药、配药,都很是老练利落,甚至还能看点儿小病,开点儿方子。有了他们的加盟,药房很快就顺利运转起来,两个僮儿还顺道从两位前辈处学了不少东西,每天都兴高采烈的。 曹玦明主仆三人在医馆可以说是如鱼得水,但住的地方则有些不大顺心。高大娘自重寡妇身份,怕外人说闲话,因此坚决不肯租房给男客,他们只能另寻地方,邻居家倒是有两间空房,但要价太高。曹玦明衡量过后,还是决定租了下来。他希望能住在离青云近些的地方。 两间空房,只够曹玦明自己住屋,麦冬与半夏合住屋,却连个做饭和放杂物的地方都没有,曹玦明索性付了伙食费给高大娘,请她帮自家主仆三个zhǔn bèi 日三餐,平日里需要打扫房屋、洗衣缝补什么的,也都托给她。 高大娘是勤快惯了的,没把这点儿活放在眼里,反而乐得有笔外快,对曹玦明就有好感了,常对青云道:“姐儿有这么好的哥哥,真是天大的福气!难得这么好的样貌,又有这样的本事,简直jiù shì 观音菩萨座前的金童托生的!可惜我没有女儿,也没有孙女,不然定招他做女婿!”青云简直哭笑不得,回头悄悄告诉了曹玦明,臊得他脸都红了。 青云只觉得近日事事顺心,对曹玦明zhè gè 远亲家的表哥也越发信任尊重了,若说有什么不足的,那jiù shì 她发现麦冬对自己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虽说明面上的礼数半点不缺,但她每次想要跟他说什么话,他总是会提前转过身去,装作没听见、没看见,若不是她开口请曹玦明转达,他也绝对不会帮她做任何事,哪怕是东西掉在了地上,他也不会顺手捡把。 莫非是她什么时候得罪了麦冬? 青云私下问了曹玦明,曹玦明只是皱皱眉头:“他素来是个bsp;mò 寡言的人,兴许只是不好意思跟妹妹说话?妹妹别放在心上,若他有什么地方失礼了,只管jiāo xùn 。” 青云听,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我不是zhè gè 意思,只是觉得他好象不太喜欢我……算了,他其实对我很尊敬,并没有失礼的地方,曹大哥你可千万别怪他!” 曹玦明笑着点点头,待回到住处,却唤了麦冬进屋,低声询问:“你可是不喜青姐儿?” 麦冬低头bsp;mò 了好会儿,才道:“少爷,她是姜凌范与魏红绡的女儿,姜凌范倒罢了,但魏红绡……” 曹玦明的心情忽然变坏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放心,我心里有数。” 麦冬抬眼看着他:“少爷,姜姑娘确实挺讨人喜欢,小小年纪的,我也没dǎ suàn 为难她。只是……您别忘了,咱们在京城追查年,只查到老爷被害身亡那天晚上,有个女子曾出入咱家在京城的宅子,那女子头上就戴着根银凤簪,那样的簪子,除了张碧罗,就只有魏红绡有!若那女子jiù shì 魏红绡,那姜姑娘jiù shì 咱们仇人的女儿!想到zhè gè ……小的就无论如何也没法对着她笑!” “别说了!”曹玦明猛地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蓝天,bsp;mò 不语。 “小的知道少爷不爱听zhè gè ,可是……这么年了,我们还没查出害死老爷的凶手是谁,您难道就dǎ suàn 在这清河县耽搁下去了么?!既然姜凌范与魏红绡已经死了,您为何不回京城去,寻找其他知情人?!” 曹玦明深吸口气,沉声道,“你以为我不想么?可当年我们在京城查了这么久,也只查到个张碧罗!如今张碧罗已经疯了,万事不知,姜凌范与魏红绡又死了,这条线索就断了,我们还能上哪儿查去?倒不如守着姜青云,兴许哪天她就想起来了……” “可那天还要久才能等到?”麦冬有些急了,“少爷您前些时候还给河阳那边送信了,等姜家来人把姜姑娘接走,您又能上哪儿打探去?!” 曹玦明冷冷笑:“姜家不会来人的。” 麦冬怔:“可那信……” “信是送到姜凌范家中的。”曹玦明回头看他,“只有姜凌范的继母与xiōng dì 才会看见。我在信中只提了姜凌范夫妇的死讯,没提他们有儿女留下,姜凌范的继母与xiōng dì 乐得独占偌大份家私,又怎会事再派人来查探?” 麦冬恍然大悟,顿时喜上眉梢:“您的意思是……只要姜家不来人,姜姑娘就无处可去了?” “而她身边就只剩下我个亲人,又qīn qiē ,又可靠,等她确认姜家不会派人来接她的时候,她又怎会jù jué 随我去投奔她娘家的亲戚?”曹玦明眯了眯眼,“我没dǎ suàn 在这里耽搁下去,只要她随我们起走,我们就重回京城,再去找张碧罗,兴许……姜青云还能帮上我们的忙呢!” 第十一章 目的 欲望文 第十二章 清晨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二章 清晨 次日清早起来,青云帮着高大娘做早饭,想到近日曹玦明没日没夜地忙着诊治病人,刘谢也老是待在县衙里加班,两人都累得瘦了圈,怎么也该给他们补补才是,于是决定大展身手。 当年她还在外贸公司工作时,那群女同事为了保持身材苗条、皮肤紧致和杜绝痘痘,曾经研究过许健康食谱,其中就包括什么食物最适合熬夜的人。她因为常常熬夜工作,也和她们分享过这些食谱,现在虽然很材料都弄不到,但做点小变化还是不难的。 她为刘谢与曹玦明两人zhǔn bèi 的是莲子百合瘦肉粥,可以清心润肺、益气安神,熬夜的人吃它最好不过了。莲子与百合都是新鲜的,同福客栈那边最近为了研究新菜谱,送了些食材过来请她帮着参详,她就利用了把;至于瘦肉,则是大早跑去市场向熟悉的肉贩大叔买来。等她手脚利落地将粥熬好时,时间已经差不到刘谢通常赶来吃早饭的时候了。 曹玦明这时候想必也已经起身,麦冬先步过来取早饭,青云就盛了三碗粥给他,另外附送了两只水煮鸡蛋、三份卷有蛋丝和新鲜瓜菜的卷饼,还道:“这粥对身体有好处,你定要劝曹大哥吃下去。昨儿晚上他又熬夜研究病人的脉案了吧?你不必瞒我,我瞧见他屋子前那棵大树的叶子反射的灯光了。定是他大半夜还在点灯看东西!” 麦冬看了她眼,默默地接过托盘,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zhǔn bèi 要走。 青云也不拦他,只是抢上几步郑重对他道:“你是曹大哥身边信任的人,也劝劝他吧。病人固然重要,但他才这点年纪,要是熬坏了身体,jiù shì 辈子的事了。我当初请他到医馆坐诊,可没dǎ suàn 害他受苦的。他再这样下去,若是累出病来,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你也不想看到他生病的,是不是?” 麦冬仍旧不吭声,只是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青云不知他是怎么了,但可以感觉到他对她的敌意似乎稍稍减轻了丝,心情也好起来,便笑说:“曹大哥自己jiù shì 神医,怎么做才对他的身体有好处,他比我清楚了。你去跟他说,要是有什么补身的好菜好汤,尽管告诉我,我给他做去!” 麦冬微微点了点头,破天荒地给了她回应,她还没来得及gāo xìng,就看见刘谢笑着出现在门口,抬手跟高大娘打招呼,青云恍神,麦冬已经捧着托盘匆匆出去了。 青云心里嘀咕了几句,但觉得麦冬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有了改进,还是别要求太的好,便高gāo xìng兴地迎上刘谢:“干爹,您来啦?今儿我给您做了好吃的!” “是么?”刘谢听了也十分gāo xìng,“那我可真有口福!”不过他马上口风转,“只是我还得赶着去衙门,若是太麻烦就算了,你和高大娘两人吃吧,给小曹大夫也送点儿。我jiù shì 过来告诉你们,这几天晚上都不过来吃饭了,你们别等我。” 青云忙道:“都做好了,这就能吃,不麻烦的!”匆匆进厨房盛了粥出来,“您瞧,已经放凉了,您现在吃正好。” 刘谢闻得粥味香浓,也食指大动,赶紧吃起来。青云边替他剥鸡蛋,边问他:“最近衙门里公务很忙吗?您都好几天没过来吃饭了,我说给您送去,您又不肯。县衙厨子做的东西怎么能跟自家做的比?您当心自己的身子!” 刘谢转眼已经吃完了大半砵粥,抬头笑说:“放心,我会好生保养的。如今周大人对我很是看重,他既有吩咐,我自当竭尽全力。再说了,我如今这主簿之职还不曾坐稳呢,若是偷懒,惹周大人不gāo xìng了,将我抹下来,岂不叫人看了笑话?” 青云将鸡蛋递给他,有些没精打采的:“我当初只是想让您能有个好点的职位,没想到会让您这么累。县衙里能有少公务?你都没日没夜忙了十来天了!” “若是平日,自然没那么公务。”刘谢三两口吃了鸡蛋,差点儿被噎住了,青云忙忙给他倒了杯茶来,他口气喝了大半杯,才喘了口气,jì xù 道,“前头黄县令留下不少烂摊子,有许账册都要重新腾写,公文也要清点整理。你想想,这里头可有好几年的文档呢,足够堆满大半间屋子的,可不得忙yī zhèn 么?” 青云诧异:“不会吧?您个人要负责这么公文?!” “那倒不是,周大人自己查看账册与公文,我只要将他检查过没问题的重新抄写归档就可以了。虽然了些,但其实不怎么费神。”刘谢还笑了笑,“干爹最近写字比从前快了,而且写得还不差!” 青云挑挑眉:“就只有你们俩?”她又是吃惊,又是不以为然:“钟县丞先前不是直在代理县务吗?难道他什么都没做?我可听说那些东西他是查看过了的,不然黄县令的案子如何了结?再说了,账册的事自有照磨所负责,县衙里的人那么,也不是吃干饭的,怎么就您个辛苦?我前两天还瞧见钟县丞带了妻女出城游玩,昨儿葛典吏拉着几个县衙的人去吃酒耍乐呢,悠闲得很!” 刘谢苦笑了下,含含糊糊地说:“周大人做事十分认真,样样都要亲历亲为的。旁人虽然有心助他,但他总不好意思让大家辛苦……” 青云挑了挑眉,有些怀疑周康是信不过县衙里的人,刘谢老实,又给他留下好印象,才被他叫去帮忙的。这不过是官场上常见的勾心斗角,她也懒得理会,只是有些为刘谢不值:“周大人就算要叫你帮忙,也犯不着总让你加班加点,他不是带了很人来上任吗?两位师爷都是有大才的,小厮也都识文断字,不过是抄写的活儿,难道还非得要您去忙活?” 刘谢就答说:“倒是有两个小厮帮着打下手,卢先生与蒋先生另有事要办,每日都早出晚归的,我问过卢先生,他说是奉了周大人之命,与蒋先生分头到清河县境内各处查探,视察民生民情,好为日后施政做zhǔn bèi 。其他的小厮也都随他们同去了。”他的神情满是敬佩:“bǎi xìng 的民生是大事!我没有他们的大才,能做的不过是抄抄写写的活计罢了。若能为他们尽点心,自当尽力!” 说完后,他匆匆掏出帕子擦了擦嘴,道:“今儿这粥十分美味,青姐儿辛苦了,你也吃些吧,记得给小曹大夫送去。我得huí qù 了。”边说边起身要离开。 青云忙叫住他:“上回我跟您提过的,安置下山流民、给他们安排活计的事儿,您跟周大人提过没有?” “已经提过了,周大人说等手头的事忙完,就会处理的,你放心吧。” 刘谢匆匆走了,青云皱着眉头在门边,总觉得周康有些不靠谱,钟县丞也算是能吏了,代理县令职权那几个月里也没出什么问题,他犯得着把那段时间的账册公文重新翻检遍吗?流民安置明明重要也迫切,他能不能先将要紧事处理了,再跟属下勾心斗角? 高大娘唤她,她便将心中的怨念暂且放下,陪着前者吃起了早饭,刚吃完,隔壁的曹玦明带着半夏亲自送还碗碟,还笑着对她说:“粥和卷饼都十分美味,妹妹费心了。” 青云心情又好起来:“曹大哥喜欢就好,你还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只要是对你身体有好处的,我都给你做!” “hā hā……”曹玦明笑得爽朗中又带了些不自然,但很快就huī fù 了正常,“我手上倒是有几个食补的方子,妹妹既然有心,我就给你抄下来。我听说刘主簿近日十分忙碌,钱老大夫年纪也大了,需要补身子,妹妹做了不妨给他们都送些去。妹妹落难异乡,父母双亡,若不是得他们照应,如今还不知是什么情形呢,于情于理,我们都该感激他们辈子。” 青云忙道:“曹大哥说得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回屋取了纸笔出来,“就写在这里吧!” 曹玦明执笔挥而就,又看着手上的笔若有所思:“这都是不堪使用的东西,将就着写点字条儿还罢了,妹妹若用它练字,就太粗了些,怎么配得上妹妹?” 青云买纸笔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事实上她私下写字还是用的简体,哪里是真有心要练字?那是小学时候的功课,她都有将近二十年没拿过毛笔了。只是这话不好跟曹玦明说,姜青姐既然是世家出身,父亲又做过官,想必是识字的,也许还懂些琴棋书画啥的呢。她只能硬着头皮糊弄曹玦明:“不怕曹大哥笑话,我连怎么写字都忘了,如今写得不怎么好看,也想过要重新练回来,jiù shì 舍不得买纸笔。zhè gè 是特地买来备着,若干爹过来时有空闲,可以教我几个字的。” 曹玦明吃惊地道:“我没想到你会忘了这么事!”但他也没想,“无妨,你从前是学过的,要拣回来也容易,只是写字这玩意儿,若太久不练就手生了,日后未免不便。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好的文房过来,用完了你再找我。”他又qīn qiē 地笑了笑,“妹妹若还缺了什么,手头不方便的,只管与我说,都是自家人,何必见外?” 青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她很感激对方的好意,但心里还是觉得,没必要问人要钱买东西使。古代的大书法家能用清水练几十年字,她难道就不行?她毕竟不是姜青姐本尊,用姜青姐亲戚的钱,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她将曹玦明写的方子拿过来细看,发现上头的材料都是很容易就能弄到手的,便gāo xìng地将它收了起来:“我会儿就买东西回来学做!” 曹玦明笑笑,又似乎有些为难地对她说:“姜妹妹,河阳离这儿很远,兴许那信只是在路上耽搁了,不过我相信姜家很快就会有回音。你不必太担心。” 青云从不为这事儿担心,她还恨不得对方迟些过来呢,便轻松地冲曹玦明摆摆手:“我不担心,无论他们几时来,或者来不来,我在这儿又不缺吃不缺穿,有干爹和钱老大夫照应我,有高大娘教我东西,如今还有曹大哥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说罢收好了方子,又兴高采烈地去寻高大娘:“方才去市集时豆腐摊大叔说他做了好些新鲜豆腐脑,大娘咱们要不要去买点儿?您最喜欢了不是吗?” 她没有留意到,曹玦明在她身后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似是苦恼,似是惊奇,又似是失望。 (头痛……难道是感冒了?真是叫人捉急的天气……) 第十二章 清晨 欲望文 第十三章 亏空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三章 亏空 青云去市集买菜回来时,顺路往医馆去了趟,将曹玦明给的方子上的药材买了几样回来。正好有味夏枯草,是医馆近日新进的药材,方子上是有的,她就索性拿它熬了个瘦肉汤。午饭时,她担心刘谢在县衙吃不好,就提前备好了饭菜,连汤起拿个篮子装了,用厚布盖得严严实实,亲自往县衙送去。 她之前曾经来过县衙两趟,道路倒还熟悉,衙门里的人也有不少人认得她的,改过去的冷淡态度,十分热情qīn qiē 地主动上前攀谈,要为她指路,还有人表示可以带她过去。她心里觉得怪异,全都客气地笑着婉拒了。那些人脸上的遗憾之色是遮都遮不住。 莫非是因为刘谢晋升主簿,又得新县令周康重用,所以周围的人才改了态度,想要巴结他?但刘谢就算坐稳了主簿的位子,也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儿,县衙的人对八品的钟县丞尚且没有这般谄媚,那他们现在的态度算是怎么回事? 青云头雾水地到了衙门里办公的地方,并没有莽撞地进门,只是请守仪门的官差帮着通报声。那官差倒与旁人不同,脸的傲慢,只是冷冷地瞥了她眼,丢下句“等着”,然后转身进了院内,过了好会儿,才不紧不慢地回来了。刘谢就跟在他身后,路小跑着,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向青云迎上来。 “我不是说了不用送饭来么?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刘谢开口jiù shì 抱怨,但瞧他脸色,也知道他心里点都不抱怨,gāo xìng着呢。 青云甜甜笑着说:“您是个再省事不过的人了,但我做女儿的,怎么能看着父亲连顿饭都吃不好呢?后街离衙门才几步路?我给您送饭来,比您叫衙门里的厨子做要方便得,还合口味呢!”接着压低了声音,“您近日熬夜辛苦,曹大哥给您开了几个补身的方子,让我熬了汤给您喝,现在还热着呢,您千万要喝完了!” 刘谢连声叹息:“小曹大夫真是个好人!”又喜滋滋地接过篮子,伸手往里摸,果然饭菜和汤都是热乎乎的,虽然说如今将近入夏,天气暖和,吃点儿冷食也没啥关系,但能有口家常热饭吃,他心里就暖乎乎的,说不出的熨贴,对青云zhè gè 干女儿真是满意得不得了,直恨不得她是自己亲生的! 他柔声对青云道:“辛苦你了,好孩子,赶紧huí qù 吃饭吧。你放心,干爹定把饭菜和汤都吃完,粒饭也不剩下!” 青云点头,又嘱咐他:“吃完了饭别忙着做事,先歇歇,散散步,免得过后消化不良。我回头会来拿东西。” 刘谢应着,欢欢喜喜去了。青云看着他进了屋,回头见那守仪门的官差还冷冷地杵在边上睨着自己,犹豫了下,想起身上没带什么钱和东西,便冲他甜甜笑,福了福:“方才谢大哥您通报了!” 官差似乎哼了声,不知是在回应她,还是压根儿没吭声,只是她听错了。 青云自问脸皮不算薄,jì xù 硬着头皮与他搭话:“我从前来过县衙几回,都没见过您,您是新来的?” 官差爱理不理地倚着门边看天,青云自讨没趣,也不再话了。也许她下回顺手送点好处给他,他就会搭理自己了?这种在衙门关键地盘上守门的官差,必要时用处还是很大的,跟他打好关系,只会有好处。 青云讪讪地转身往来路走,才走出十来步,就遇见葛典吏迎面走来,满脸是笑,语气又qīn qiē 又慈爱:“哟,是青姐儿哪?这是给你干爹送饭来的?真是好孩子!我早就说了,象你这么好的孩子,如今不容易见到了,刘老弟能有你这么好的干女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话却未免有些过于夸张了。青云自认没什么大本事,刘谢也直很敬畏这些同僚,到底有什么理由让葛典吏如此讨好她? 青云尽可能客气礼貌地与他虚应着,又谦虚了几句,不料葛典吏反而夸得了,似乎瞧见了她方才在守门的官差那里受到的冷遇,他还十分“好心”地ān wèi 她:“方才可是在门上受了委屈?别放在心上,那门子是周大人带来的人,亲信的小厮,才上任就把原来的王小四给换下来了。人家是高门大户里听差的,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别瞧这人只是个门子,比我们架子还大呢!” 青云恍然大悟,原来那官差jiù shì 周康新换上的门子!怪不得如此冷淡。人家压根儿就不用买这县衙里任何人的账! 葛典吏话风又转:“不过青姐儿你放心,他在别人面前可以耍横,在你面前可不敢。我听说周大人才来清河时,jiù shì 姐儿你招待的?你干爹若不是那时认识了周大人,如今哪里有这么大的脸面?” 青云不知他这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第fǎn yīng 是否认:“葛大人这话可太抬举我了。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周大人的身份,只当是个出手大方的过路客商,想着王掌柜他们难得遇上笔好买卖,就尽力帮着招呼,哪里想到会是新县令?干爹也是正好遇上了,说话做事都赤诚以对,周大人才觉得他是可用之材。这如何是我的功劳呢?在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周大人了,可不敢说自己有什么脸面。” 葛典吏干笑两声:“你这孩子jiù shì 懂事,小小年纪,也知道谦虚了。我听说小曹大夫是你表兄,想必你也不是般人家的孩子,果然跟那些野孩子不样!” 青云心里有些不gāo xìng,面上却笑容不变:“葛大人还有吩咐吗?我要给表兄送饭去……” “哦,当然,当然。”葛典吏忙道,“可不能耽搁小曹大夫吃饭。你过去时顺便替我道个谢,前儿我老婆病了,只照着小曹大夫开的方子吃了两剂药,就全好了,再没有这么快的!如今家里人都说,小曹大夫真不愧是小神医呢!” 青云笑着应了,福了福就想走,又被他叫住:“你婶娘近日怪想你的,你得了空就过去瞧瞧她,与她说说话吧。她总跟我说,象你这么贴心的好孩子,世上真是少有了!若我们家金莲能比得上你半,她就心满意足了呢!” 青云暗暗抹汗,干笑着道了谢,飞快地溜走了。今日葛典吏实在怪异得很,他女儿金莲是出了名的小气,他居然还说金莲比不上她半?他què dìng 那是在夸她而不是在拉仇恨?还有,谁是她“婶娘”?她正经连句“叔叔”都没叫过他呢! 由于葛典吏的biǎo xiàn 太古怪,青云担心会不会有问题,或者关系到刘谢在县衙中的处境,所以她去送饭给曹玦明时,就简单跟他提了提。曹玦明沉吟片刻,便对她说:“他如此殷勤,必有所求,方才你在县衙,周围尚有别人在,兴许他说话不方便。他让你去看他老婆,半是有话要悄悄跟你说呢。他们夫妻品性如何?” 青云想了想:“我只见过他老婆两回,没说过什么话,不清楚她的脾气,但听别人议论说她有点儿蠢,事事都听丈夫的。而葛典吏则是个滑不溜手的人,见了人的面,哪怕心里恨得不行,嘴上也只有好话的。” 曹玦明又问:“他们家是住在县衙里?”见青云点头,就道:“他既然叫你去他家,你只管去,在白天时过去,他们断不敢在县衙里对你做什么。等听完他们要说的话了,你再悄悄告诉刘主簿,请他替你做主。” 青云想想也好,就照做了。她前往县衙取回送饭的篮子时,特地拐弯到市集上买了小包糕点——据说葛典吏的老婆爱吃零食——然后就往衙门去了。 这时候衙门里的人数都在午休,到处静悄悄的,只偶尔能见两个官差走过。青云走在青石板路上,只觉得声音特清晰,特响亮,叫人忍不住担心会不会惊醒了周围吏房中打盹的吏员们。她连忙放轻了脚步,尽可能悄无声息地往仪门方向走,到了那里才发现那新来的门子不见了踪影。 兴许也是去吃饭午睡了? 青云于是决定直接去刘谢的办公室找他,那是仪门右手边的间厢房,她悄悄过去,不会惊动别人的。谁知她才走近了那里,就听见屋里传出男人说话的声音,她立时脚下顿。 说话的是县令周康:“……你是说这些账册完全没有问题,上头的亏空是为了填补黄念祖在任时造成的亏空?你以为我会相信么?黄念祖的亏空,早在结案后厘清了,哪里又出这几千两银子的亏空来?!” 青云听得惊,心想刘谢该不会陷入什么麻烦吧? 不过回答周康的却是钟县丞:“卑职实话实说,大人不相信,卑职也无法。黄念祖哪里是个懂做官的人?不过仗着裙带关系得了官,借着淮王府的势捞钱,石头里也要榨出油来!这几千两银子看着,但与他贪赃枉法所得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朝廷里又催着结案,查案的大人们就没放在心上。但亏空就在这里,若不填上,大人来接任时,卑职等又当如何交待?实在是;之举!” 原来是钟县丞的麻烦。青云松了口气。 但周康却没dǎ suàn 这么轻易放过钟县丞:“果真如此么?即使查案的官员不在意,你们也大可以将亏空报上去,有什么不能说的?黄念祖贪了几十万两银子,再加上这几千两又算什么?你们瞒而不报,就真的没有猫腻?我听说你与葛典吏早前都是住在县衙里的,黄念祖入罪后,方才在外头置办了房舍,都是三四进的大宅子,少说也要几百两,好大方呢!” 钟县丞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大人,不瞒您说,这几千两银子虽然是黄念祖贪的,但卑职等还真不敢据实以报。当日黄念祖背后靠着王府,谁也不敢违了他的令,他要私调库银私用,衙门里的小吏也只能照办。但若将这些事实告诉朝廷,那些小吏也要以失职论处的。这里头牵涉的可不是两个人,当时县衙里乱成团,再少了那些人,我还如何主持大局?您现下若要怪罪,卑职也只能认了!” 周康久久没有说话。青云在外头听着,心里倒有些同情他。法不责众,就算清河县衙的小吏们真的犯了错,难道他还能全部处置掉?那时又叫谁来办事?全靠他那些师爷小厮吗?吏员地位再低下,那也是吏部记录在档的正式办公人员,不是想换就能换的。 周康最终还是绕过了zhè gè 话题:“那你的宅子又是怎么回事?” “卑职家中原有些田产,岁入颇丰,只是黄念祖那人是个再贪心不过的,叫他知道卑职手上有钱,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因此卑职当时只能将田产记在妻子名下,家人住在后衙。直到朝中派人来查案,终日在衙门里出入,卑职的妻女不堪烦扰,卑职才在外头置办了房舍,搬了出去。”钟县丞顿了顿,“不瞒您说,那宅子的前主人原跟黄念祖有些干系,为了洗脱罪名,花了不少钱。当时那人卖房卖地的,因卖得急,许bsp;yè 都是贱卖的。卑职请了县里的吴经济出面,只花几十两银子就买下了那宅子,倒是笔极划算的买卖。” 周康又bsp;mò 了许久,才开了口:“你说的我会着人查清,若果然属实,我也不会jì xù 追究,但若你有半点欺瞒……” “卑职任大人处置jiù shì !”钟县丞迅速接了话,便开口告辞。 青云迅速倒退十步,来到仪门上,然后装作刚到的样子,稍稍放重了脚步声往里走,见钟县丞出来,还笑着向他福了福:“钟大人好。” 钟县丞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理都没理她就走了。青云又往厢房走,只见刘谢头汗地迎了出来:“青姐儿?你怎么来了?是来拿东西的?” 青云有些吃惊,说真的,方才她还以为刘谢不在里头呢,连忙道:“是,我来拿篮子。” 刘谢抬手拦住她不让进屋,自己回屋拿了篮子出来塞给她:“快huí qù 吧,瞧这日头晒的,别热着了。” 他这是不让她看见周康在屋里?青云满腹疑虑地答应着,转身出来了,回想方才听到的话,忍不住摇头不止。 周康居然还在揪钟县丞的小辫子?他就不能把心思放在重要的地方吗? 有了zhè gè 插曲,青云也没心情去搭理葛典吏夫妻了,直接回了住处。等到晚上她送饭给刘谢时,见周围没人,屋里也只有她和刘谢,她就忍不住问了对方。 刘谢有些吃惊她居然听到了这些话,但也没有加zé guài ,只是叹气:“这也是没bàn fǎ 的事儿。衙门的公账上虽还有几千两银子,但shí jì 上连百两都没有了。没有钱,如何安置流民?不是周大人不想,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青云大吃惊,清河县居然已经穷到这地步了吗?! 第十三章 亏空 欲望文 第十四章 内斗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四章 内斗 清河县前任县令黄念祖,是个罪行令人发指的大贪官。他原本只是个监生,因姐妹嫁给了淮王府的总管,仗着王府的势,当上了县令,从没想过要为治下的bǎi xìng 做些什么。清河bǎi xìng 私下曾议论过,他当日上任时,只带了家子寥寥数人,坐着两辆大车,三五个包袱,连衙门里的部分小吏手头都比他宽裕。可他在清河只待了半年,就已经迅速积攒起上万两的身家,之后的两年时间,贪污的钱是翻了十几、二十倍! 黄念祖什么钱都要贪,也什么钱都敢贪!无论是县衙的库银、各地上交的税赋钱粮、预备买种子农具分发给农民的钱、修缮县衙房屋的钱、朝廷每年拨下来修水利的银子、安置流民的赈灾款……他还私自将县衙库房中为了预防灾年而备下的存粮,以及朝廷发下来救济流民的粮食,全都卖给了与淮王府关系密切的米行,又大幅提高吏员的顶首银,逼得些能办实事但家境穷困的吏员不得不离开,代替的人是付了大笔钱财才进了县衙,而当这些人成为正式吏员后,就变本加厉地帮着黄念祖搜刮bǎi xìng 的钱财。 前任主簿jiù shì 这些人中最狠的个,而刘谢也是在那时不得不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只带着两个包袱搬进了县衙的吏舍,因为他身上的钱已不足以支付他在城中租房吃饭的费用了。 在将近三年时间里,清河县内的富户,只要是没有靠山的,几乎全都被黄念祖等人整得倾家荡产,好几家主人都进了大牢,少数几家在破了财后举家外迁,才得保平安。据说,黄念祖上任后头两年还算收敛,不敢对那些有子弟或亲戚在朝中任务的大户人家伸手,但最后半年却是越发疯狂了,户士绅人家有个xiōng dì 在御史台,只因拥有大笔田产,身家丰厚,还不买黄念祖的账,后者就给那位士绅安插了罪名,将他夫妻儿女都拉进了大牢,还将人打得半死。jiù shì 因为这件事,那位御史上本参奏淮王府纵恶行凶,皇帝才下旨治了淮王的罪。 黄念祖恶名远扬,臭不可闻,因此许人本着不惹麻烦的念头,都尽可能绕着他走。河东码头就在清河境内,离县城不过几里路,但往来的客商上了岸后,都直接赶路去淮城,宁可夜宿野外,也不肯进清河县城。这种情况直到黄念祖倒台后,又有钟县丞番努力,才稍稍有了好转。 刘谢回忆起过去的事,感叹万分:“黄县令真象个疯子,贪官我也听说过,还见过,从前咱们清河的几位县太爷,就没人是不贪的,但象他这么无法无天的实在少见!他贪这么银子,有什么用?瞧他吃穿用度不过跟寻常乡下土财主似的,咱们周大人不贪,却比他气派了!也不知他那几十万两银子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朝廷上派来查案子的官儿查了许久,只查到几万两银子的下落,其他的黄县令只说是用了,难道他吃饭也是吃的银子、金子不成?要是zhè gè 钱能留点儿下来,如今周大人也不必烦恼没银子可用了。” 对此青云只能ān wèi 他:“他现在也得到报应了,贪了这么钱,定会判死刑的!至于那些银子,总会有查清楚的天。” 刘谢叹气着摇头:“我是不指望了,只盼着县里能渐渐huī fù 元气就好。其实我也只知道周大人信不过钟县丞他们,来是黄县令在时,县衙里有许跟他同流合污的吏员,虽说有些人已经被撤职治罪了,但大半的人都还在呢,谁知道当中是不是有漏网之鱼?周大人品行端正,眼里容不得沙子;二来,也是那账册上确实有亏空。钟县丞原也是好意,想着大家都在黄县令手下撑了这么久,即便有些小错,也是不得已,因此想法子填上亏空,保下了我们。若不是周大人急着用钱,也不会盯着这事儿不放。我明白他们的难处,但周大人心里着恼,我想劝,也不知该如何劝起,夹在中间实在为难。” 青云想起今日去县衙送饭时,那些人对自己的殷勤态度,倒是有几分明白了,便笑着劝他:“周大人品行端正是不错,但应该不是蠢人,衙门里总要人当差办事的,大家又不是把公家的钱贪了自己使,错都在黄县令身上,他总有天会想明白。您素来是个老实hòu dào 的人,稍稍帮说几句好话也没啥,只是别被卷进去,也别做违反法令规矩的事就好了。” 刘谢叹息着点头,又有些kuì jiù 地对青云说:“青姐儿,你托我的事,我知道十分要紧,但实在是无法可想。县衙连下个月的俸银都不定付得出来呢,哪里还有银子养活流民呢?要不……你跟钱老大夫、王掌柜他们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给那些下山的流民寻个营生?” 那可有几千人呢,上哪儿给他们找营生?钟县丞又烧了他们以前住过的窝棚,还要另找地方安置他们。这么的事,没有钱财支撑可不行。 青云皱紧了眉头苦苦思索:“前些时候王掌柜带着人又是开路又是建桥的,县衙不是很赞成的吗?想来清河县这么大,应该有不少地方要铺路修桥的,不如就让流民去做?只要负责伙食,再给点甜头,应该能吸引不少人去的。” 刘谢苦笑:“还能给什么甜头?原本这都是钟县丞负责的,可周大人上任后,钟县丞就把事情全都撂开了手,什么都不管了,当初答应的事也没履行,外头人知道了,都怪是周大人耽误事儿,可周大人也是为难……” 青云嘴角抽搐,深觉自己小看了钟县丞,谁说他是清白无辜的白莲花?人家早就跟新县令干上了,这勾心斗角的戏码比她想象的还要热闹呢! 接下来会怎样?要是周康jì xù 跟钟县丞作对,钟县丞就jì xù 无作为,然后流民们失控,再闹出点事儿来,钟县丞也许讨不了好,但周康肯定要得个无能的评价,就算是高门大户出身,也要吃个大亏,今后的仕途就要添上笔不光彩的纪录了。但他初来乍到的,强龙不压地头蛇,手头又没钱,要如何处置好流民?也许最终还是要让步,只是得小心,别被西风压倒了东风,从此叫钟县丞骑到头上来。 青云时间也没想出什么好方子应对,刘谢吃过饭就匆匆打发她回家了,还嘱咐她:“晚上走路小心些,要是遇上坏人,记得大声喊。” 青云不由失笑:“干爹,这里是县衙呢,我出了后门就直接到家了,周围的邻居十户里有六户是官差,哪个坏人敢到这里撒野?”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还是很gāo xìng刘谢如此关心她的,也就答应下来。刘谢见外头天都黑了,还寻了个灯笼来给她提着。她就这么手提着灯笼,手挽着篮子,穿过后衙往高大娘家的方向走去。 即将到达县衙后门时,她被个忽然从路边跳出来的人影吓了跳,因没看清楚,还以为真有坏人敢在官衙里头撒野呢,立时就大声尖叫起来。 那人影被她的尖叫吓了跳,忙道:“青姐儿,别喊!是我!我!你葛婶娘!” 青云的尖叫声嘎然而止,提灯照,认出眼前zhè gè 脸上擦了厚厚层粉又在唇上涂了鲜红色胭脂画成樱桃小口状的女人正是葛典吏的老婆,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平时白天见到她,也不觉得她这妆恐怖,没想到在夜里灯下看来,却象鬼样。 青云边拍着胸口,边嗔着抱怨:“葛太太,你怎么大晚上拦着我唬人呢?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江洋大盗潜进县衙来了呢!” 葛太太没听出青云话里的讽意,还笑得十分qīn qiē 地对她说:“好孩子,我方才远远见着有人过来,瞧着个头就猜是你!今儿你葛叔不在家,我怪闷的,你来陪我说说话吧?早就让你葛叔叫你来的,你怎么总不来呀?!” 青云打了个冷战,干笑道:“今儿有事呢,就没顾得上。我原想着明儿再去瞧你的。现在太晚了,我再不huí qù ,高大娘就该担心了。” 葛太太挥手帕:“高大娘知道你是来县衙,不会担心的。顶明儿我见了她,亲自向她陪个不是!”说罢不管三七二十,死活拉了青云进典吏宅。 典吏的宅子也是前后两进的院子,因葛典吏家平时是住在外头的,直到最近周康上任,才举家搬回来住,所以院子里很房间都是抛空的。青云路进来,就没见葛金莲的影子,猜想她大概还在外头宅子里呢。 葛太太拉了青云进屋,就叫丫头上茶上点心,强将青云按在炕上,紧挨着她坐下,便拉着她的手要闲话家常。 青云想着迟早要来遭的,也很快淡定下来了,不管她说什么,都微笑虚应着,并没说太话。 葛太太显然也没dǎ suàn 听她说什么,几乎都是自说自话,起初只是说些家常小事,问她在高大娘那里住得惯不惯啦,问她跟小曹大夫具体是啥亲戚关系啦,问小曹大夫家乡何处、家境是否富裕、是否定亲……等等,大概很快就发现自己歪了楼,赶紧正回来:“大晚上的,你还要给刘主簿送饭,真是太辛苦了!刘主簿也是的,虽然老实,但也别太老实了!上头交待的事儿,固然该做好,可是没必要做的,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青云稍稍直起了腰,心中起了警惕:“葛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葛太太笑得脸讨好,“我jiù shì 替刘主簿叫屈!我们老爷常说,满县衙里再找不到第二个比刘主簿hòu dào 的好人了!jiù shì 太老实了些。那些旧年的账册,朝廷派人来查前头黄县令案子时,已经查过几回了,如今又让再查,知道的明白是咱们新来的大人做事仔细,不知道的,只当他连朝廷来的官儿都信不过呢!” 青云眨了眨眼,只是味微笑着,没有应声。葛太太的话分明是葛典吏的意思,他到底想做什么? 葛太太不是个擅长隐藏自己心思的人,很快就主动说出了dá àn :“不过呀,也难怪新来的周大人会这样小心,我们老爷私下也曾说过,钟大人那性子……啧啧,最是独惯了的,从前碍着黄县令背后有王府撑腰,他不敢做什么,忍气吞声这么久,人倒台,他就抖起来了!你别瞧他好象把咱们清河整治得很好,其实还不是底下人在做实事?我们老爷那些日子可是日夜忙个不停的!结果好名声都归他了!” 青云挑了挑眉,心想难道葛典吏是想踢开钟县丞向周县令投诚了?看来周康果然比较占上风呀? 葛太太又道:“周大人来头大,底子硬,不买他的账,他心里不gāo xìng,就给人添堵!我们老爷早有心劝他,别跟上司作对,可他jiù shì 不听!我们老爷也头疼得紧……你说要是真的惹恼了周大人,他把我们都当成是钟大人的同伙,并收拾了,我们老爷岂不是冤枉?!其实当初做错事的人都有哪些,我们老爷也清楚,当初是不敢说出来,但如果能洗刷自己的冤屈,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呢?” 青云已经听明白了,但还装作不明白,脸茫然地看着葛太太。葛太太有些着急,心想老爷还叫她别说得太直白了,委婉些,让她背了大通话,结果小丫头压根儿就听不懂!这样下去有什么用?就索性摊明了说:“好孩子,刘主簿最疼你了,他在周大人那里又说得上话,你去求你干爹,请他在周大人面前为你葛叔说几句好话。只要周大人愿意提携,我们老爷什么都听他的!” 青云暗暗冒汗,只能干笑着说:“葛太太,干爹从不跟我说衙门里的事,他还说女孩子家不该管那些……” “只是传个话而已!”葛太太握住她的手,两只眼睛里快要冒出火来了,“好孩子,切就拜托你了!你定要跟你干爹说啊!” 她强行塞给青云两包糖糕,jiù shì 般小孩子爱吃的那种,便满脸笑着将人送到了县衙后门。青云捧着糖糕在家门口,却有些哭笑不得,低头看了看那糕,眉头皱,便转身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第十四章 内斗 欲望文 第十五章 方案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五章 方案 曹玦明听完青云的话,紧皱的眉头就没舒开过。这清河县衙真是乱得很,且不说先前那贪了几十万两巨款的黄县令,如今连官声向不错的县丞也开始不顾bǎi xìng 死活了,别说新县令与县丞勾心斗角,底下典吏等小吏又各有私心dǎ suàn ……县衙里片乌烟瘴气的,就没几个好人,青云的干爹刘谢虽说看着老实,但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外人又怎会知道? 他暗暗下定决定,要加快动作,趁早说服青云随自己离开,免得被卷入麻烦里去。 不过这话他不好对青云直说,他知道她对刘谢还是很敬重的,便柔声ān wèi 道:“官场上的事我不懂,但我们家也有人做过官,亲戚朋友里也有不少出仕的,他们都曾提过,同在处就任的官儿极少有和睦片的,不是彼此争些闲气,jiù shì 在暗地里下黑手,踩高捧低,争权夺利,排挤贤能,都是常见的事。我明白你心里为刘主簿担心,但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只能想开些罢了。我看周县令对刘主簿似乎颇为看重,而县衙里其他人也都敬佩刘主簿为人,想来他不会太难过。” 青云听了微微皱起了眉头,;地道:“曹大哥,我为这事儿发愁,虽有担心干爹的因素,但也不全是为了他。你想想,以我干爹的为人,县衙里有谁真会恨上他?大不了重新做回普通吏员jiù shì 了。前头黄县令那么胡闹,不知开除了少吏员,却把我干爹留了下来,哪怕是交的钱少点也无所谓,jiù shì 因为他有真材实料!周大人若有心提携他,那当然最好,如果没有,那也没什么,他在清河县衙里总能混口饭吃。我真正担心的不是zhè gè !” 曹玦明怔了怔:“那你还担心什么?”忽然想到了个可能,“你是担心那些流民得不到安置,会再次闹事?这也有道理,他们已经是受了招安的流寇,若再次落草,为恶方,朝廷定然会派兵围剿,你与他们同是流民的身份,指不定要受牵连的。不过你放心,若真的遇到这种事,你随我离开清河jiù shì 了。你本是世家女,不是般的流民,他们不会与你为难的。若是担心钱老大夫和王掌柜他们……他们早已有了自己的营生,本地人尽知的,也不会将他们当成了坏人。” 青云叹了口气:“你不明白,当初我跟在钱老大夫身边,到处给流民们治病,为了能在清河安顿下来,又想bàn fǎ 安排他们帮人做工,好容易挣得点钱,正遇上钟县丞烧窝棚,也是我第个发现那条通往商道的捷径的。我跟着他们把城西的废墟收拾出来,替他们出主意砍杂木林子盖客栈修桥,劝他们派人去码头引客,帮他们研究菜谱,训练他们如何做店小二……你明白吗?王掌柜他们做的这切,都是我出的主意!若不是我,也许他们没有自己的生意,挣不了什么钱,但至少能保留点私房,过着温饱不愁的平静生活!”她看着曹玦明,字句地说:“是我让他们冒险走上了这条路,就要对他们负责!” 曹玦明看着青云认真的表情,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青云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十步,心里是越想越发愁:“王掌柜他们几个可以说是掏出全副身家开起了客栈,你别瞧着现在生意似乎越来越好,但凡有个不慎,情况就会完全改变了!县衙迟迟没有出台新措施安置流民,又不许他们进城来住,旧窝棚又都烧了,他们只能在城西那片空地上重新盖房子。如果那地方重新huī fù 到以前的乱象,摆明了告诉所有人那是平民窟,外人见了,对清河还有什么好印象?而且后患不仅于此!” 她深吸口气,双手不知不觉紧握成拳:“现在城西那片jiù shì 过路客商入城的必经之路,同福客栈离那儿也只是河之隔,要知道,那些流民可是做过强盗的!过路的客商难道就不怕吗?他们迟早会放弃同福客栈,放弃清河县城,象以前那样,宁可在野外露宿!到时候,同福客栈怎么办?它比不得县城里头的客栈,还能做点儿别的生意,没有过路客,又地处偏僻,只有死路条!” 她猛地转向曹玦明,呼吸有些急促:“这还只是开始,如果县衙jì xù 无作为下去,那些下山的流民不耐烦了,觉得还不如huí qù 做强盗,他们会不会打客栈的主意?甚至闯进县城里来?现在他们只靠县衙每日分派的点点口粮,勉强还能支撑着,但这绝不是长久之法!县衙账上只有百两银子,就算是向粮行赊账,又能赊久?!”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那些做官的都在想什么呢?难道就不能先想想法子把要紧的事做好吗?我倒想早点儿离了这地方,眼不见为净,可自我病好了,睁开眼,认识的人都在这里,他们照顾我、关心我,我……我不能看着他们跳火坑啊!” 曹玦明怔怔地看着她,过了好会儿,才动作僵硬地从袖子里抽出条干净的方帕,迟疑地,慢慢地递了过去。 青云没想那么,她自己也带着手帕呢,自行掏了擦眼泪,还无知无觉地抬头问曹玦明:“曹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曹玦明有些讪讪地缩回了手,只得装作手指沾上了茶碗里的水,拿那帕子去擦,十分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努力维持着淡定:“姜妹妹,你是个好孩子,想的不仅仅是自家私事,还懂得关爱世人,实在难得。与你相比,我简直就……简直jiù shì 自惭形秽……” 青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我没那个意思,只是不想看到自己花费的心血就这样葬送掉……没你说的那么伟大……” 曹玦明将帕子收回袖中,脸上已经huī fù 了平静:“我明白你的想法,好不容易做下这等成就,眼睁睁看着它付诸东流,是个人都会觉得不甘心的。只是……妹妹也要想想自己,若是在河阳,你身为姜家女,还有可能请亲友出面上报官府,处置此事,但这里是清河,你本是外来之人,无根无基,虽有位刘主簿,却又不是在县衙中能说得上话的人。你即便有万分不甘,也只能静候县令大人下令。” 青云不甘心地问:“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周大人……以前我看着他还算有点人品的,只是我忘了,他既然出身高门大户,对小老bǎi xìng 大概不会太在乎,但他定会在乎自己的仕途!曹大哥,你说我要不要想bàn fǎ 从这方面激他下?他可能不会为了bǎi xìng 下决心做个好官,但为了将来高升,他未必不会动心!” 曹玦明微笑着摇摇头,正色道:“姜妹妹,你是好意,但你只是个孩子。你说的话,那位出身高贵的周大人怎会放在心上?倘若惹恼了他,只怕连刘主簿都要受连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比你许同族的xiōng dì 姐妹都要出色,不必强求自己去做大人才做的事。同福客栈的人若真的亏了本,那也是其他流民所害,与你无关。” 青云心里有些失望,但曹玦明字字句句都是为她着想,而且也有他的道理,她只能低声接受了,告别了曹玦明回到自己的住处,然后就开始苦思冥想。 如果她只是个普通的流民少女,官府是远离她又高高在上的存在,那她也许真的不会管闲事,专心想bàn fǎ 赶在祸乱开始前离开清河就行了,但她有刘谢这条路子,如果什么都不做就直接放弃,那绝对不是她的风格! 她在同福客栈那里是有份子钱的!坐视民乱再起,断绝钱途,就象是从她身上挖肉样!姜青云什么时候如此大方了?!那可是钱!她的钱!正正经经干干净净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她晚上都没睡好,缩在被窝里想了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迷迷糊糊帮高大娘做了早饭,又开始挂着双黑眼圈jì xù 想。刘谢忙碌,没来吃早饭,曹玦明过来时看见了,只当她还在为昨晚上说的事担心,又劝了几句,青云全都含糊应了,等他走,马上摊开纸笔坐在桌边思索。 她这么呆呆地想了两日,还真叫她弄出个解决方案来,趁着晚上给刘谢送饭的机会,避了人悄悄跟他说了:“先前我跟王掌柜、尤师傅他们合力开客栈时,又是修桥,又是砍树开路,又是盖房子,费了少功夫?还要费尽唇舌从县衙那里低价买下那块荒地,可我们都撑下来了,原因只有个,那jiù shì 咱们都知道那块地是我们的,是我们将来安身立命养家糊口飞黄腾达的捷径!同样,如果让下山的流民们看到足够的好处和光明的未来,他们也会愿意受yī zhèn 子苦的!大家数都是良民,若不是被逼急了,怎会选择落草为寇?” 刘谢有些没听懂:“能有什么好处可以叫他们心动的?青姐儿,衙门没钱了!” 青云摇摇头,问他:“清河县内还有少荒地?” 刘谢怔了怔,开始回想:“前儿我才重新抄写过鱼鳞图册来着,让我想想……嘶——那还真不少,城西那片,城南靠近河边那片,因汛期时河水要漫上来,因此无法耕种;还有挨着百里山那片地儿。如今也没有流寇了,那地方倒是没什么凶险,只是山里的地薄,又长满了杂树,种不得地。” 青云笑笑:“谁说种不得?总有不挑地的粮种,还可以种果树、种瓜菜、种红薯,养鸡养鸭,要是舍得花功夫,挖个大池子,往里头灌上水和淤泥,种莲藕养鱼,不也是生财的法子?” 刘谢双眼亮,jī dòng 地拍手:“果然是好法子!你从何处想来?!我这就跟周大人说去……”顿了顿,眼中的光茫又黯淡了,“法子再好也无用,县衙账上统共只剩了这点钱,哪里还有银子去做这些?买种子、开荒,都离不开钱。” 青云哂道:“有钱也不定要县衙去做!我的意思是,让流民去开荒!还可以答应他们,只要他们开了荒,接连耕种三年,三年里都按律令缴纳税赋钱粮——当然zhè gè 数目可以酌量减免——那三年后就让他们入籍清河,那块地也是他们的了!只要辛苦三年,就能成为有田产的良民,他们会不会心动?” 刘谢恍然大悟,细细想,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这法子好!我记得史书上有记载,曾有前人做过类似的事。倘若真能凑效,县衙就再也不用为这五六千流民发愁了!” 青云加紧说:“而且他们现在都要县衙花钱养着,直养下去,只会让县衙不停花钱,可旦他们拥有了田产,光是税赋就能给县衙增加不少shōu rù 了,岂不是比只出不进强得?!” 刘谢连连点头,又想到个难题:“但这三年里他们住哪儿?吃什么?” 青云道:“我想过了,县里还是有不少工程要做的,除了修桥铺路,还可以把年久失修的城墙和房屋修修,还有下水道、水利设施什么的。我记得本县bǎi xìng 每年都要服傜役,做的jiù shì 这些事,有钱的可以花钱去抵。干爹,您觉得……咱们全县有少bǎi xìng 是能付得起zhè gè 钱的?如果今年不收钱,改收同等价值的粮食,您觉得怎么样?比如糜子之类的,同样的钱,应该可以买吧?只要能填饱肚子,流民才不会在乎吃的是白面还是糜子呢,当然,不能在里头掺树皮沙石之类的东西,得是能让人吃饱的。” 刘谢有些犹豫:“让bǎi xìng 出粮食么?你是指让流民代替bǎi xìng 服役?听起来似乎不错,可这事儿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您可以问问周大人的意思,县里有这么工程要做,全指望bǎi xìng 服役,也太累了些,但如果是让流民去做,就省事了。最重要的,jiù shì 能让他们没空再打架斗气!” 刘谢颇有几分心动:“不收钱改收粮食这点,大概办不到,但只要县衙愿意将这笔钱拿来买粮食养活流民,也算解了燃眉之急了。” 青云又道:“还有流民们住的地方,为了避免脏乱,最好是统规划。我的想法是,把全县境内不适合耕种的地方划出来,清点流民户数,平均给每户人家块地,然后组织他们统建房子。建好以后,再让他们抽签,抽到哪间是哪间。这样至少房子看着能整齐些。当然,房子的格局要样的,可以利用杂木林子里的木材,还可以挖土烧砖。不过我们最好先查下清河历史上的气候和天灾情况,如果有地震、大水、强降雨什么的,就得再想法子。如果没问题,板材和砖都按统规格大小制造出来,可以流水线作业,省时省力。要是住进去的人家有什么不满意的,他要改建或是重建,都由得他去。对了,城西进城那条路,路两边的房子得盖成商铺,建条商业街,将来也许能挣大钱……” 刘谢听得呆住了,连忙拿起纸笔:“你说慢些,等我记下来。” “我都写好了,在这儿呢。”青云从篮子底部掏出厚厚的本计划书,冲着刘谢甜甜笑。 第十五章 方案 欲望文 第十六章 口风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六章 口风 这本方案花费了青云无数心血,而且因为她才穿过来,用不惯繁体字的yuán gù ,初稿是用简体写的,然后再利用曹玦明买来给她练字打发时间的字帖做范本,写了个繁体本。 但由于字帖的字有限,这份复稿在刘谢看来,还有不少别字、错字。还好他只以为是青云病后失忆,加上年纪又小,还是女孩子,犯这点错误不算啥,就没有想,反而利用自己的职能,提供了许数据以完善计划书,又以自己的理解做了点修改,然后再用他那手漂亮的正楷将方案重新写了遍,换成了古文本。 但最终计划书定稿之后,刘谢又踌躇了:“我应该把它拿给周大人看么?可我做的是代理主簿,按规矩只该管文书上的事儿,先前我跟周大人提起县衙里的事时,他也曾经劝我,专心做好手头上的公务,别的事少管……若把这份、这份计划书交上去,他怪我逾越,又该如何是好?” 青云只得劝他:“这计划书要是能实施,对他的好处最大,他gāo xìng还来不及呢,怎会怪您?” 刘谢叹息着摇头:“青姐儿,你小孩子家不明白,官场上的事……没那么简单!” 青云皱皱眉头,心想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当此要紧关头,得要有所取舍了!于是她道:“若您当着别人的面将zhè gè 交给他,当作是献策似的,也许他会生气,但如果您私底下悄悄跟他说呢?暗示下,让他把zhè gè 当成是他自己的主意,将来即便上头要记谁的功劳,也没人跟他抢!” 刘谢愣,有些没fǎn yīng 过来:“什……什么?” 青云郑重地道:“把zhè gè 功劳让给他!您在人前提都不要提这事儿是您的主意!他就算心里嫌您事,但只要得了好处,总会念您的人情。咱们且kǎo lǜ 得长远些,别顾眼下时得失。他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贵人,总有高升的时候,心里记得您的好处,还怕将来不拉您把?!” 刘谢这才明白了,脸上反而露出了喜色:“这法子好!我也不求他将来真能拉我把,但若真能为清河的bǎi xìng 造福,同时也能救助那数千流民,那已经是天大的功德了!” 他第二日就找了个机会将计划书递了上去,据他说,周康当时很是惊讶,草草翻看了下,赞了他两句,倒没怪他什么,只让他先下去,等自己看完了再说。 只是这等,就等了好几日。刘谢急得直上火,每每到了高大娘家中见干女儿,总是唉气叹气番。他如今每日看着周康在正堂内忙公务,或是开堂审案,或是招来各乡里正问话,或是与卢蒋两位师爷商量事儿,偶尔也会找照磨或是吏员去询问,但jiù shì 没叫他去。他开始怀疑周康那日虽赞了他,其实心里早就恼了,为此懊恼不已。主簿的任命书还未下来呢,若他就此丢了差事,那可怎么办? 青云也很是担忧。她原本还觉得周康不错呢,顶jiù shì 有些世家子弟的通病,但人品还过得去的,结果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虽然她为干爹选择了个不靠谱的靠山,但结果还不至于太糟糕,吏部的文书想必已经在路上了,刘谢再不济也能做个九品芝麻官,就算从此投置闲散,地位和俸禄也已经大大提高了。jiù shì 那几千流民可怜点,接连遇上两个昏官! 青云还在心里埋怨呢,但没过两日,事情似乎又向糟的方向发展了。县衙里流传起谣言,说葛典吏夫妻俩通过她,拉拢了刘谢,刘谢还答应帮他向周县令说好话了,而葛典吏还要将钟县丞的不法之举全都告诉周县令! 这则谣言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才几天功夫,就传得整个衙门和后街的人都知道了,再加上葛典吏次邀请刘谢和干与他亲厚的吏员吃酒,刘谢推拒不过,就勉强去了两回,结果让谣言愈传愈烈了,连高大娘在门口跟街坊闲聊了半天后,也回家悄悄拉着她问:“你干爹不会真的做了这种事吧?这可要不得!葛条那混蛋岂是信得过的?钟大人可是好官哪!” 青云气得不行,又次借送饭之机到县衙里找刘谢,这回连看守大门的官差都打趣她了:“小丫头可不hòu dào 呀,咱xiōng dì 几个对你也挺好的,常买糖给你吃,怎么你不替我们说好话,葛娘子只给了你两块糖糕,你就帮她了呢?” 青云心下凛然,葛太太给了她什么东西,按理说只有她俩知道,顶jiù shì 葛典吏、刘谢、高大娘和曹玦明知晓,怎的如今连守门的官差都知道了?定有人泄密!会是谁?刘谢和高大娘是不会zhè gè 嘴的,曹玦明也不是这种人,与衙门中人没有来往,难不成是葛家那边传出来的?说不定他们开始就dǎ suàn 给刘谢设圈套! 但这没有理由呀?这完全是损人不利己,葛典吏那么圆滑,怎会如此糊涂? 当下她也不说,只装作懵懂的mó yàng 问那官差:“帮她什么?我没帮她呀?糖糕我常吃的,她非得我收下,我也不好不收。那不能收么?那我送还给她好了。” 那官差只当她是小孩子家不懂事,便笑置之,放她进去了。 青云立时就奔向刘谢的办公室,但这回那周康安排的门子不肯让她进仪门,只帮她通报了声,让刘谢来见她。刘谢出来时,满头都是汗:“都说了不让送饭的,你这孩子怎么又来了?!” 青云留意到那门子正往这边瞧,索性心横,提高了声量问:“若我不送来,别人要请您出去吃酒,您就不好婉拒了。您这几日被逼得喝了那么酒下去,当心喝坏了身体!我今儿给您做了补身的汤,您定要喝完!” 刘谢有些感动,接过了篮子:“好孩子,难为你费心了。”他长长叹了口气:“有什么法子呢?人家请我,我总不好说不去的。” 青云又故作天真状问:“方才进大门时,守门的官差叔叔跟我说了好些奇怪的话,说您帮人说好话了,还说钟大人要生气,这是怎么回事?” 刘谢吓了跳,左右望望,有些着急地看她:“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我jiù shì 问问。”青云脸的茫然不解,“葛太太给了我糖糕,让我跟您说几句话,您听了以后不是说那种事您帮不上忙,也不能做吗?怎么别人说的不样呢?周大人是好人,钟大人也是好人,为什么他们不能做好朋友?” 刘谢叹了口气,有些无精打采地摸摸她的头:“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家就别管了,快huí qù 吧。晚上不必来了,我会过去吃饭。” 青云瞥见那门子直盯着他们看,心里也不知道这管不管用,便乖乖答应转身走人了。 晚饭时,刘谢的气色好了许,饭后还告诉她:“周大人总算传我去了!大概是近来公务太忙,流民安置之事又关系重大,因此大人不敢草率行事,就跟两位先生商量了许。他今儿叫我过去问了我许话,又让我将旧日的公文图册过去给他瞧,将计、计划书上的数字都对过,才让我下去了。我觉得大人还是挺看重这事儿的,也有心要做好,不过是谨慎些罢了。” 青云暗暗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只是再谨慎,也要赶紧办了。我听钱老大夫那边说,这两日打架闹事的流民是越来越了,还了几个被抓的扒手。” 刘谢又叹了口气:“我也无法,但愿周大人能快些罢。” 只是事与愿违,周大人的动作jiù shì 快不了。又过了三日,县衙还是没有出台新举措,流民们人心惶惶的,青云天天都在医馆那边帮忙,还是曹玦明看不过眼,认为她女孩儿家不该抛头露脸,将她赶了回来。她又在家里坐不住,便索性骑了驴往城外同福客栈来。 同福客栈内客似云来。青云看得出王掌柜又添了几个人手,都是流民,洗干净头脸,换上身干净衣裳,说话得体,笑容殷勤,虽然活做得生疏,但不会让客人生厌。她心中松了口气,悄悄溜进了后院,见傻愣傻愣的马大婶之子马小刀正跟张厨子的儿子狗儿凑在起,拿根草棍儿逗大水盆里养的泥鳅,便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又问:“王叔在哪儿呢?” 马小刀傻笑着吸了吸鼻涕:“不知道。”又讨好地笑说:“青姐儿,你好久没来了,跟我们起玩儿呀?”倒是狗儿年纪小,却机灵得,看出青云有事,便主动起身:“我刚才看见掌柜的带两个客人去上房了,我去叫他来!”转身跑了,不会儿果然带了王掌柜回来。 王掌柜见了青云十分gāo xìng:“来了?正好,上回你说的那两样新菜,张厨子总算把味儿调正了,我吃着还行,你尝尝看如何?若是好,明儿就正式上桌了!” 青云答应着,跟他去了后厨,见里头马家妯娌和张厨子都忙得满头大汗,角落里还新添了两个洗碗的小工,也是流民出身。青云便道:“洗碗可以在后头院子里洗,省得挤;灶火太热,到了夏天就难受了,要不要开个窗子通通风?” 王掌柜说:“早就跟尤师傅提过了,他正在城里给人打家具,说好打完了就回来帮忙开个窗子。” 青云便不再问了。王掌柜让张厨子炒了两个菜,捧过来给她尝:“试试?我尝着倒还好。” 青云各挟了筷子尝了尝,道:“左边这道差不了,右边这道好象略有些腥,下回可以下点料酒试试。” 张厨子凑了过来:“放过了,不敢放,上回放了,味儿就有些苦。” 青云想了想:“那试试放点姜葱好了,其实这道炒河蟹本来就该做成姜葱爆炒的,wèi dào 才香。”她翻了翻放材料的地方,见有现成的生蟹姜葱,就拿了到处略矮些的灶台前,根据上辈子的回忆,做了道拿手的姜葱炒蟹。 这时代没有那么调味品,油盐都是不同的wèi dào ,烧柴火候也不好掌握,大锅大铲对她现在的身体来说也过于沉重了,但她毕竟在zhè gè 厨房里耗了不少时间,还是做成功了。她深深闻了口菜香,估量着这道菜大概有她上辈子八成的功力吧。 王掌柜与张厨子尝了,都说好,后者笑嘻嘻地将菜捧走了。王掌柜瞪他眼,便将青云拉到了老板伙计们住的院子里。 他拿出个布包,交给青云:“给,上个月的份子钱。” 青云掂,吃了惊:“这里少说也有吊钱!王叔你给我做什么?当初说好了半年结的!” 王掌柜笑说:“如今生意好,天天都有几吊钱入账,账房那边都快放不下了。近来外头有些不太平,不早些将钱送出去,就怕会引来麻烦。你赶紧拿了去,别人都拿了。” 青云这才勉强将钱收下,又问:“近来生意可有受影响?下山的那些人……没有上门找麻烦吧?” “那倒没有,我雇了他们两家的小子来做工,又出钱给几家的老人抓药治病,因此他们少给些脸面。如今店里生意好,客人太,后面几间客房住不下,我盘算着过些日子再盖几间房,早就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他们来人帮忙,我这里包吃包住,绝不会亏待!因此,若有人想寻我麻烦,他们还要帮忙拦着,只是小心些总没坏处。” 青云松了口气,又提醒他:“县衙如今迟迟没出台措施安置下山的流民,不知会不会出事。若真出了乱子,你这里的生意定会受影响的!王叔,你先别忙着盖房子,看看再说。” 王掌柜点头:“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又笑说,“小曹大夫跟我提过了,你这傻孩子,操那么心做什么?当初虽是你出的主意,但你个小丫头,若不是我们觉得好,也不能听你的。况且如今我们早就回本儿了,若不是你,我们还过不上如今的好日子呢,即便将来真的生意做不下去,那也不是你的错。” 青云脸红:“曹大哥真是的,好好的怎么跟你们说起……” 王掌柜hē hē 笑道:“你这哥哥人品好,也疼你。有他照看,将来你回了自个儿家里,我们也能放心了。” 青云嘻嘻笑,没有接话,反而将自己安置流民的设想简单地提了提,只说是刘谢的想法,问王掌柜的意见。王掌柜很兴奋:“这主意好呀!只要官府出粮食,白干又有什么?那是盖的咱们自己的房子、种的是咱们自己的地!若官府果真有这dǎ suàn ,我不做生意去种田,也是甘愿的!” 青云心里暗暗gāo xìng,这证明她的设想是可行的!不过她还是说:“您别急着将事情传出去,我还不知道县令的想法呢。他如今似乎也是犹豫不决,怕计划失败,反而出了乱子。要不……您找几个带头的人探探口风,看他们是啥意思?如果他们不反对,县衙那边也就有底气了!” “行!”王掌柜想了想,“这差事我定会办好!自打开了店,我自己是过上好日子了,但看着乡亲们受苦,心里也过意不去。若官府真能照刘主簿的主意办,大家就都有了盼头!” 第十六章 口风 欲望文 第十七章 盘算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七章 盘算 王掌柜没两日就带来了好消息,流民里面几个带头的都对“刘主簿”提出的安置方案很是满意,纷纷表示只要县衙下令,他们定带头响应! 当然,这几位里头也有精明的人物,提了点额外的小小要求,比如说:先抽签决定各户人家在哪里盖房子,再动工,说是这样来,那家人知道盖的是自己家的屋子,必然用心;又比如说,新开垦的荒地,头年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收成,不如就免两年税赋吧?再比如说,又是盖房子又是开荒,这么忙碌,哪里还能抽出时间来帮人服役?反正本地那些bǎi xìng 年年都要服役的,也就不必他们事了吧?如果真要做,也不是不行,但除了包伙食,还是要给点工钱的好,总不能叫人白干吧?等等等等,不而足。 青云心里明白,如果先决定了哪家人住哪块地,那除了那户人家的成员以外,能有几个人会用心帮他们盖房子?新开垦的荒地确实有颗粒无收的危险,但如果直接免了税,现在正缺钱的县衙能答应吗?帮本地人服役,本来jiù shì 为了换取民间存粮以解粮困的法子,如果连这种事儿都不答应了,难道这些流民们还愿意自包伙食?至于工钱,如果县衙发得出银子,现在也不必迟迟不敢有所动作了! 青云将事情告诉刘谢时,私下抱怨:“这世上精明人也太了,谁都想占便宜,少做事,可天上又不掉馅饼儿,他们也想得太美了吧?” 刘谢笑道:“他们几个在山上落草,都是领头的大当家,自在惯了,哪里肯受苦?你大可放心,即便他们不满意,其他流民也未必会听。若不是被逼到了绝路,谁会放着光明前程不要,只随几个人的私心非得跟官府作对呢?” 青云想想也是,便笑说:“既然民意也是赞成的,现在就看周县令的意思了。又不用花什么钱,他如果还要优柔寡断,那还不如回家当公子哥儿算了!” 刘谢吓了跳:“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也不怕被人听见!” 青云向他做了个鬼脸,嬉皮笑脸的,心里却已拿定了主意。 周康没想到刘谢会连民意调查都帮着做了,吃惊之余,也有几分埋怨:“你的tí yì 还有不少需要商榷的地方,怎么就把风声泄露出去了?这不是要催着我照你的意思办么?!” 刘谢心中惶恐,忙恭敬道:“卑职不敢,只是大人常担心流民不服管教,不愿接受县衙安排,因此卑职才想着悄悄打探下他们的口风而已。大人放心,他们并不知道县衙的dǎ suàn ,只知道可能有房子住,有田可耕罢了。” 周康心下还是有些不悦,随意说几句话就打发他下去了,然后坐在桌边,翻来覆去地看刘谢呈上来的计划书,心中纠结。 刘谢为人老实,也有真才实干,而且真心为bǎi xìng 着想,确实是个好帮手,只可惜不够机灵,也太心软了,流民与治下的bǎi xìng 是不同的,对他们太好,那真正在他们治下的bǎi xìng 又何辜?他虽对蒋卢两位先生并不完全信任,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对刘谢的评价很有道理。 刘谢对周康的想法无所知,他只是觉得要做就做到最好,都已经到了这步,县令大人每天又“忙”,没法将心力都放在这件事上,他索性就做些吧。 于是,在青云的bāng zhù 下,他又在私下向城中几个熟悉的人探了口风,询问他们关于拿粮食来抵徭役的看法。大数家境殷实的人都没什么意见,反正他们每年都要花钱免役的,但有几个身家平平的就另有想法了。因为服徭役的人如果在法定的服役期jié shù 后,jì xù 工作下去,是可以领工钱的,在农闲时期,这是笔不错的shōu rù ,他们不想将这份shōu rù 让出去。 刘谢将这部分人的意见记了下来,dǎ suàn 对原有的方案做点小修改,只有那些愿意花钱免去徭役的人,流民才会代替他们做工,其他人则照旧不变。 青云又开始忙起了画房屋图纸。她不是建筑专业出身,原本对这种事可以说完全外行,但此前同福客栈草建时,她还没认刘谢做干爹,便天天跟着王掌柜、木匠尤金宝和泥瓦匠马老二他们混在工地上,这古人建房子的方法,她各方面都知道些,加上那段时间众人为了盖房开店,已经研究过不少省钱法子,她如今就都利用上了。 当初因为不懂烧砖,又不认识懂行的人,所以他们选择了盖木屋,如今有清河县衙出面,找几个烧砖的匠人,那是易如反掌!如果县衙免了这些匠人的徭役,说不定连工钱都省下来了。烧砖的泥可以现挖,她知道县内有不少地方早有砖窑,不管是重建个,还是利用旧窑,都是县令句话的事。 木材可以直接利用杂木林子。如果不是有必要,她也不想做破坏环境的事,但如今这五千人的命比杂木林子要珍贵,反正清河三面都有山,山上都是树,只要不是珍稀树种,或是经济价值较高的树,砍掉部分也问题不大。尤木匠当初想出了不少最大限度利用木材的法子,就让他将经验传授给大家吧! 清河周边气候都偏干燥,但因为有几条河流,因此气候条件还算理想,历史上没有发生过地震,最严重的次洪水也没淹进县城,只把码头边的河东镇给淹了,大风大雨有过几次,塌了几间土房,飞走了十来户人家的屋顶,死的人都是在露天里被风卷来的东西砸了头,或是掉进河里被水卷走的。青云来回kǎo lǜ 了很久,觉得木材加红砖,再加茅草屋顶,盖的房子在安全方面也差不了。 根据刘谢清点出来的清河县不可耕种荒地面积,以及流民的户头数,他与青云合力商定间院子占地两百平方米,也jiù shì 三分地。她又设计了几种最省材料的房屋式样,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长方形的屋,每户式三间,正二偏厢,都有六根支撑的粗柱子,分别在四角和中线上,里头如何间隔,就让各家人自己用木板解决。篱笆都用细树枝或竹枝建,灶台统在院角盘。只要将材料都加工成差不的大小,再按照设计好的方法组装起来,钉紧、上榫,完全jiù shì 流水线作业。只要切顺利,差不三四天就能盖好整个院子。流民人手有这么,又曾经有过盖窝棚的经验,想必两个月内就定能将所有院子盖出来了,正好赶上清河本地的雨季。 流民如今人口共是五千出头,四百余户,除去只剩下单身汉的、孤儿以及孤寡老人,数是夫妻带着孩子的组合,也有十来户人口超过二十的大家族。对这样的家族来说,三分地略嫌小了点儿,青云倒想建议他们分家,反正分房子分地都是按户头分的,还可以占点地方。而刘谢也觉得,流民落草为寇,以乡党亲友为主,如果能让大家族分家,再利用抽签的方式把他们不知不觉地分开来,对控制流民中的不安分人士十分有用。 青云对此不置可否,只将精心画好的图纸以及补充的计划书再次整理好,交给刘谢带去给周康。她已经累好些天了,想得脑仁儿发疼,得好好歇歇。 曹玦明提着两包药来看青云,从高大娘处得知她大白天就睡下了,心里就有些难受。高大娘说:“青姐儿向来是个勤快孩子,若不是这几天帮着刘主簿算算数、写字儿累着了,也不至于大白天就睡下了。小曹大夫,我这就叫她去……” “不必了。”曹玦明连忙拦下她,笑道,“我也没什么事儿,不过是见她近日辛苦,想着她年纪小,身子弱,万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办?这里有两包补药,劳烦大娘熬给她喝,每日早晚吃付,吃完了我再送来。” 高大娘接过药,连声叹道:“小曹大夫真是好兄长!咱们青姐儿得您照应,真是天大的福气!” 曹玦明勉强笑着告辞离开了,心里却抽抽地,回到自己屋里,就坐着不动,沉思了许久。 太阳西下,天色暗了下来,麦冬拿着烛台进屋,见他呆坐,神色顿时沉了沉,轻声劝他:“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曹玦明动了动,仿佛刚刚醒过神来似的,笑了笑:“没什么,大概是……累了吧?” 麦冬皱皱眉,决定开门见山:“少爷,送去姜家的信已经出发三月了,差不该跟姜姑娘透口风了吧?总要让她知道姜家不会来接人,我们才好劝她啊!” 曹玦明有些不自在地道:“急什么?才三个月罢了。你瞧青姐儿哪里象是心急的mó yàng ?况且她近日有正事要办,且等她事儿完了再说。” 麦冬不以为然:“她虽是好心,但流民安置这种大事儿,自有官府担着,与她什么相干?她不过jiù shì 想让刘主簿高升罢了。您就不怕刘主簿果然升迁了,姜姑娘有了靠山,就不想走了?少爷,眼下可不是心软的时候!” “我没有心软!”曹玦明低吼声,眼睛紧紧盯着对方,“我只是觉得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而已!你也看见了,她如今全副心神都在流民安置的事上,就算劝她离开,她也不会答应的!反而叫她疑心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他加重了语气,仿佛既是为了说服麦冬,也是为了说服自己:“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等到最好的时机来临时,我绝不会动摇的!” 麦冬欲言又止,但还是闭了嘴,转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刘谢再次献上修改过的计划书,这回设想得全面了。周康看了也无话可说,反而觉得刘谢这人虽软弱些,却有股子往无前的勇气,倒也算是难得。况且他的设想十分周到,方方面面都kǎo lǜ 得很仔细,可行性也很强。若真照他的法子做,县衙也许用不着花什么钱,就能把流民安置好了,顺便给清河添上几百户良民,用不了几年,就能给县衙增添数千两的钱粮shōu rù 。 他几乎已经要点头同意了,只是最后关头还是矜持了下,笑容满面地打发走了刘谢,便叫来蒋卢两位师爷,正色道:“先生们还是觉得刘谢的想法不周全么?依我看,这已经不错了。再拖下去,流民又出了乱子,他们固然没了活路,但我脸上岂是有光的?我受了冤屈,被贬至此地,正该做番事业,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才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岂是大丈夫所为?!” 他转向蒋友先:“我知道先生前些日子在外时曾被流民冲撞,受了委屈,但先生不曾受伤,那没眼色的流民又已经被收押监禁了,先生若还要迁怒其他流民,未免太过了些!”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蒋友先本就不是心胸开阔之人,又向自视甚高,闻言脸色就有些难看。 卢孟义连忙帮着打圆场:“大人误会了,蒋兄只是怕事情仓促,刘主簿设想得不够周全,日后若有后患,反而连累了大人。其实朝中有侯爷打点,大人只要不出差错,三年后自然得以高升,大人又何必此举呢?” 周康不以为然:“什么都不做,只靠岳家提拔,我岂不是太无用了?况且刘谢设想得已经够周到了,再拖下去,又有何益处?此事已定,就这样吧!” 蒋友先还想说什么,被卢孟义暗暗拉了把,只得忿忿地闭了嘴。待出得门来,他忍不住向卢孟义抱怨:“个小小的吏员,也想骑到我们头上了,卢兄你倒也好胸襟!” 卢孟义微笑道:“蒋兄稍安勿躁,不过是几个流民罢了,若真安置好了,也是大人的功劳,侯爷想必也会为此gāo xìng的。你我的当务之急,是把侯爷交待的东西找到!除此之外,点虚名又算什么呢?” 第十七章 盘算 欲望文 第十八章 安置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八章 安置 县衙的流民安置措施总算颁布了。 青云得到消息时,大大松了口气,只是听到措施的具体条款,她又有些无语了。 周康将刘谢呈上去的方案做了很修改。 首先,县衙先将要盖房子的地方划出来,按户头分好了,再标上数字,然后让流民们按户抽签,抽到哪里是哪里,各家自己负责盖自己的房子,可以利用城外山林中的材料,可以请亲友帮忙,也可以雇人,总之,这部分就交给流民们自己拿主意了,县衙不负责伙食,也不负责工钱。 其次,县衙限定流民们要在两个月内将自己的房子盖好,盖完后就可以开始服役了。周康很大程度地采取了刘谢的方案,用县内富裕居民上交的抵役钱去购买糜子、陈米之类的便宜粮食,作为流民们的伙食。每个流民要负责的徭役内容与本地居民相同,服役期满后,如果留下来工作,也可以获得工钱,但数目只有本地居民的七成。 再次,jiù shì 所有流民都按户头登记造册,根据他们平日以及服役时期的biǎo xiàn ,县衙会做出评估,结果为优、良二等的人家,可以在今年年底优先得到分荒地的机会,每户按人头数算,人就亩,地点由县衙决定。流民们得到荒地后要用来做什么,县衙不管,第年也会免税免赋,但从第二年开始,就要象本地农户样交纳钱粮,数量还不能少。分得的田地,流民们不得转卖,如果他们将来离开清河,返回家乡,就得将田地无偿交还给县衙,房屋也是同等处置。 这三条是改得最厉害的,其余条款还有不少改动,但都是些旁枝末节,青云也懒得理会,只是这三条,她实在忍不住,问刘谢:“这样真的不要紧吗?让流民们自己盖房子,确实能让县衙省笔伙食支出,可是这么来,肯定是人口众又有壮丁的人家先盖好房子,人口少的,妇孺的,或者孤寡老人、孤儿这样的人家,怎么盖?难道他们就不活了?” 刘谢叹道:“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但周大人所虑也有理,老人不必安排房子了,直接进县里的养济院,孤儿也同样可以交给慈幼局,都由县里出钱粮养着jiù shì 。人口的人家先安顿下来,就不容易出事,那些家里妇孺的、或是只有个单身汉的,将就着盖个草棚也能住了,如今天气渐热,住得简陋些也不会冻着,等到秋后他们缓过气来了,手头也有了钱,就能再盖结实些的房子。”他顿了顿,“青姐儿,县衙实在没少银子了,zhè gè 月的俸禄马上就得发下去,不然衙门里的人就呆不住了。周大人也是没法子。” 青云心里暗暗生气,但她也不会跟刘谢为难,只小声抱怨:“第二条也就罢了,田地不能转卖这点,怕是许人都会不满的,辛辛苦苦垦熟的地,白白就便宜了县衙,连换点钱都不行。我知道你们是担心他们会离开,可他们就算走了,地又不能跟着跑,卖给本地人,也好得些盘缠回乡,重头再来,何必……” 刘谢摇摇头:“这些地虽然抛荒了,但都是清河的地,正因为是他们垦熟的,因此他们在清河的时候,这些地就归他们所有,可他们要是离开前将地转卖给本地bǎi xìng ,岂不是要清河bǎi xìng 掏钱买本来jiù shì 清河所有的地?周大人说得有理,天下的钱财本是有定数的,这边了,那边就少了,本县好意收留流民,却不能亏了县中的bǎi xìng ,便宜了外县之人。流民们若舍不得土地,大可以留在清河安居乐业。” 青云听得目瞪口呆,深觉古今代沟太深,无法交流,而且刘谢摆明了已经被周康说服,她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闭嘴。 县衙的措施,青云虽觉得不满,但流民们却还算是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盖自己的房子,本就合他们的意;替本地富户服役,换取钱粮和分土地的机会,是为他们指明了条通向丰足生活的光明大道;至于土地不能买卖的问题,他们虽觉得遗憾,倒也没dǎ suàn 反对,文钱都不用花就能白得块地,只要不离开清河那地jiù shì 他们的,这样的好事反对的人才是傻子,万惹恼了官府,连这点便宜都没有了,他们岂不是要后悔死?况且他们西北的家乡遭了大旱,早已是十室九空,huí qù 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呢,先在清河苦干几年,积点钱财,将来就算拿不到卖地钱,也能得个温饱。 刘谢与青云早已勘察过县内土势,大概划出了建造流民居住区的四大区域,因此县衙工房的人很快就把地划分好了,注上了数字。四百户流民由户主出面进行抽签,闹哄哄地在县衙大院里花了足足天时间,才将四百块宅基地分配好。期间也有人对抽到的地点不满的,或是因为家里人口太要求抽块的,都被驳了回来。倒是刘谢主动出面安抚众人,建议家里人口太的可以分家,只是不能保证主支与分支能分到起。那十来户大家庭的男人私下商量番,决定占点田地,也算是造福子孙,便当场分了家,又再抽去了二十七块宅基地。 有些人见状也蠢蠢欲动了,嚷嚷着也要分家,但县衙的人查问,才知道他们是dǎ suàn 给年纪尚小的儿女们占地,当即就把人骂了huí qù ,并且说清楚:每户人家都有规定的徭役和税赋,要分家,也得想清楚分出去的子孙是不是能担得起重担,如果误了徭役,逃了税赋,可是要罚钱坐牢的!那些人立时便退缩了,再不敢提起这事儿。 盖房的事进行得还算顺利,因青云与刘谢早就设计好了图样和方案,虽然未能得到周康的认可,但他们还是将图纸贴在了众人可见的地方,给他们做参考。同福客栈里的人也派出了尤木匠与马老二做代表,教导众人建房技巧。不到半个月,就陆陆续续有几十户人家把房子盖好了,立时搬了进去。接下来个月,剩下的人家也都盖得差不了,剩下那几户劳力不足的,都由王掌柜出面,组织了壮丁帮忙盖了可以住人的草房,盘了灶,建了篱笆墙。 王掌柜经此事,声望大增,与钱老大夫同被流民们视为德高望重之人。他本人也颇为得意。 如今同福客栈内部有了不少变化,尤木匠、马老二等几家人都纷纷到官府登记上册,作为流民的员,分到了宅基地,服了徭役,又因为此前的biǎo xiàn 而优先分到了荒地,除了仍在客栈有份子钱外,基本都独立出来了。他们各有手艺,自然是不愁吃穿的,如今还从流民孩子中选了几个做学徒,颇受敬重。而王掌柜则改雇其他流民到客栈里工作,只是又开始犯愁了,因为他担心自家店里几个独家名菜的做法会泄露出去。 同福客栈有几个菜做得特别好,酱菜也很有名气,不但深得县令周康喜爱,还常有附近的富人过去尝鲜,城里的馆子已经开始千方百计打听那几道菜的秘方了,其中就有派卧底来做厨房小工借机偷师这条。王掌柜如今声望涨,流民们无人肯助纣为虐,帮那些馆子的老板偷方子,即便真有人偷了秘方去,那些馆子也不敢光明正大宣扬,就怕王掌柜知道了,振臂呼,就有无数流民们打上门来。 这切青云都看在眼里,心中也颇为gāo xìng,眼看着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流民们开始服役,原本三天两头打架滋事的情况几乎消失不见了,大家都开始过上了比较安稳的生活,她觉得自己此前的切辛苦与努力都有了成果。 不过,仅仅心理上的满足是不够的。青云在西城门外的荒地上,看着附近已经成型的流民居住区,还有中间那条特地留出来的宽敞平整土道,翘起了嘴角。 周康这人有个明显的缺点:经济头脑不行!他没有对青云与刘谢在计划书里提出的商店街计划引起重视,甚至因为同福客栈那群人已经将这条土路修得颇为平整宽敞了,他甚至没让流民们在服役期间再对它进行加固加宽,或是对道路两旁空地上的杂物进行整理,因此那些地方眼下还保持着此前窝棚被烧后的狼狈状况。 青云通过刘谢,已经拿下了整理道旁空地的任务,并且有周康亲笔书信为凭证,可以优先获得道旁空地的所有权,不过县衙财政紧张,周康也开出了卖地价,每亩地象征性地收两银子。这块地很大,算起来也有上百亩,对于仅有几两银子私房钱的青云来说是个不可能筹到的数字,所以,她只dǎ suàn 将最有价值的地块shōu rù 手中。 她骑着驴向同福客栈的方向qián jìn ,王掌柜是她的合作好伙伴,这种挣钱的好事怎么能不算上他呢? 只是当她走近新建的那座桥时,桥上来了群生面孔的人。有几个脚夫打扮的壮汉抬着抬竹轿,jiù shì 扶手竹椅头上有顶的那种,轿上坐着个身穿宝蓝细布直裰的中年男人,八字胡,摇着折扇,扇上有绿玉扇坠儿,手戴着两三个宝石戒指,明晃晃地闪人的眼。这样的暴发户作派,偏穿的却是布衣裳,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青云骑着驴与他们擦身而过,正听得那人身边个跟班对他说:“老爷,jiù shì 这块地了,乱糟糟的,没个样子,老爷您què dìng 没记错么?买下这里真能发财?” 青云嚓地转回头去,几乎没扭了脖子。 居然有人看上了她的东西?! 第十八章 安置 欲望文 第十九章 买地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九章 买地 青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同福客栈,也不顾王掌柜正在嘱咐跑堂伙计们招呼客人,拉起他就往后院跑,待进了屋后,立马就将自己的dǎ suàn 向他和盘托出。 王掌柜早就见识过她的本事,虽有些质疑,倒也没反对:“果真能挣钱?虽说只是两银子亩地,但那片儿地方可不小,真要全买下来,少说也得上百两!我手头顶就二十两银子,为着盖房子的事,已经花掉些了,只怕不够。” 青云忙道:“咱们不用把整片地都买下来,只要买位置最好的就行了!距离道路两边十米范围……不,呃……大约九十到百尺左右的宽度,就这么溜儿过去的地段,咱们买下来就差不了。算起来,顶jiù shì 四五十两,如果您钱不够,就只挑部分,咱们也不定非得全包下,另外还有人看中那里呢。”她说出了方才遇到那个人的事,“他穿戴作派这般富贵,却只穿布衣,定是个商人!而且有的是钱!到嘴的肥肉,要是咱们不吃,就得给这人全吃下去了!” 王掌柜有些yí huò :“若只是买上十来亩,我倒也拿得出钱来,可买下来以后做什么呢?” 青云早就想好了:“这条路是外地客商途经清河时,要入城住宿的必经之路,离同福客栈也不远,现在客栈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以后清河也定会加兴旺,咱们可以在这条路的两边盖商铺,租出去给人做生意,也可以盖些前店后宅的房子,租给外地来的客商。我早想过了,咱们客栈地方不大,客房又少,早就不够住了,平白便宜了城里的客店,但城里的客店本就不大,如今过路客商,反而便宜了城中有空房出租的人家……” 王掌柜眼中亮,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有道理!那些大客商,运的货,吃穿住行也讲究,虽然也有到咱们店里来吃饭,但我看得出他们瞧不上咱们的房子,连城里的客店他们也瞧不上。若是盖几间前店后宅的屋子,长年租给他们,他们来了只管过去住,货物也可以存放过去,省得安置在客栈院子里,还要派人彻夜看守,活象我们都是贼……”讲到这里,他顿了顿,又皱起眉头:“主意虽是好主意,但咱们的桥不够宽,以前还以为足够了,如今却有不少客人都说他们的马车载着货物过桥时,总觉得不稳当。若真要盖房子租给他们,还是要在桥这边才好。恰好先前修路的时候,县令大人总嫌不够宽,又遇上流民盖房子,我就让人把那片林子砍了半,如今空旷着呢,盖几间屋子最便宜不过了,连地都不用整。” 青云怔了怔,王掌柜的话大出她意料之外,她看上的只有桥那边的地,无他,离县城近,就算对外生意不好,也能招来些城内的顾客,但如果是在桥的这边…… 她低头想了想,已迅速改变了方案:“也可以!不过咱们不定要盖前店后宅的那种房子,简单盖些结实些的房子,专门出租给过路客商做仓库!这么来,那些客商可以将货物存放在这里,再慢慢转运到淮城去;淮城的货物也可以运到这里,再转运到码头……说真的,王叔,要是咱们这里跟码头就紧挨着,那该好?离了四五里地,还是有些不方便了。” 王掌柜听得直点头,还笑说:“世上的事,哪有样样顺心的?你这主意就不错了。只盖仓库,咱们省钱省事许,只要小心防虫防驻,防水防火,看仓库的人由他们自个儿出,咱们就不管了。” 青云又来了精神:“那我想要的那个地段,只拿下几亩空地就好,将来盖商铺也行,盖了房子租给别人住也行,要是没人要,大不了咱们自己住!” 王掌柜有些坐不住了:“亩地只花两银子,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去?材料应都是现成的,人手咱们也有,花个两月盖好了房子,转手租出去,每个月少说也能挣回二两租金,不到年就回本了!好孩子,谢你想着王叔,这么好的买卖要是错过了,你王叔我得后悔辈子!” 因还有其他人有可能看中了那片地,青云与王掌柜都觉得事不宜迟,为免夜长梦,立刻就点了银子,带上两个人,进城往县衙去了。 他们去得正及时,刘谢刚刚从周康那里得到了好消息,吏部的文书总算下来了,如今他已是清河县衙的正式主簿,不必再担心自己会再掉回小吏行伍里去。青云与王掌柜都大喜,忙向他恭贺。他便又露出了那种带点儿腼腆的笑容:“别太声张了,倒显得我轻狂。从前怎样,以后还当怎样,若是别人待咱们客气些,咱们也不能忘了礼数。” 青云清楚他性情,心里gāo xìng之余,也乖顺地答应了下来。王掌柜则在心中暗暗感佩其为人,忽然想起自己的来意,忙说了,又笑道:“主簿大人如今是县太爷跟前的红人,想必这点小事不难办到吧?” 刘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青姐儿早跟我说过了,我虽觉得那块地未必能挣到什么钱,但即使拿来盖房子自住也是好的。我已跟户房打过招呼,周大人也点了头,你们去户房将要买的地指出来,交了地钱,签下契书,上了档子,就行了。若是你们眼下就带了银子,最好这就过去。我听说有个大商人托了蒋先生,也想买城外的地,只是不知道是哪块,万他也看上你们想要的地方,就尴尬了。” 原来有个淮城来的大商人刚刚请了蒋友先先生去吃席,想托他办点儿事。具体是什么事儿刘谢也不清楚,但听衙门里其他人说,似乎是那位大商人正zhǔn bèi 在清河买地,还不是亩两亩,而是大片的土地,为了用尽可能优惠的价格顺利地买下那些地,避免官府日后的骚扰,他就请动了县令身边的亲信。 清河县衙眼下财政状况虽然有了点改善,但还很穷困,有人送钱上门,哪有不应的?不过这里头又有蒋友先的面子,若他发话,县令周康又不管,那衙门的人还真不好意思开高价,担心蒋友先大方,随口说那都是荒地,可以免费给流民就能免费给商人,个子儿都不收人家的,户房就得少挣笔了。因而户房的小吏们都在私下抱怨,嫌蒋友先架子大,平素待人就不和气,如今还要碍大家的财路,只肥他人的肚子,真不hòu dào 云云。 刘谢带青云和王掌柜上门时,受到了户房众人的热烈欢迎。且不说刘谢刚刚què dìng 了正式接任主簿职,青云与王掌柜还是送钱来的,哪怕是亩两银子的贱价,好歹也是真金白银!加上青云那里还有周康的亲笔书信,指示他们便宜行事,他们立时手脚利落地把手续给办好了,户房司吏还亲手将地契交到了刘谢手中。 他只以为这地是刘谢想要的,不过是借了干闺女的名义,省得引人闲话,还笑说:“主簿大人与王掌柜都是好眼光,同福客栈周围那片地靠着山,又宽敞,又近商道,王掌柜想要扩大客栈,方便得很。桥这边那几亩地,风光也是极好的,在那里盖个宅子,连住的屋子和花园儿都够了,还能给园子里引点儿活水……” 刘谢听就知道他误会了,但他又不好实说,干女儿青姐儿人小鬼大,虽说行事有些出格,但她这样孝顺,想要块荒地而已,还是她自个儿掏的私房钱,这点小事儿,自己还不能满足她么?他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谢过众人,带了青云与王掌柜出来。 王掌柜买到了地,已经等不及了,立时就要赶huí qù 召集人手动工建房,再三谢过刘谢后,就告辞而去。青云则喜滋滋地将地契收好,甜甜笑着对刘谢说:“干爹,晚上过来吃饭呀?我给您做好吃的鱼汤。” 刘谢笑道:“好,晚上我会过去。你烧两个菜,再把小曹大夫请过来,我去酒铺里打二两好酒,今晚上好好喝盅。” 青云听,就知道他心里很是为升职之事gāo xìng,便连忙应了,匆匆回家将地契收好,就跟高大娘说了声,挽着篮子上市集买菜去。这是难得的喜事,她特地买了鸡和鱼,又有两条排骨,几样新鲜蔬菜,路过布店时,想起刘谢平时穿的两件直裰都有些旧了,洗得发白,如今既然高升,怎么也得有件新衣裳,才能拿得出手,于是就拐进去扯了几尺藏蓝细布和细白棉布,预备晚上给他做新衣。 等她跟高大娘合力做好了大桌好菜,却yì ;地看见刘谢垂头丧气地进了院子,她有些诧异地问:“干爹,您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刘谢苦笑,“那淮城来的大商人,居然跟你们看中了同块地!包括王掌柜买下的那片地,还有西城门外那大片地,他都看上了,谁知却叫你们买了最要紧的地方去。蒋先生已经答应了别人的,回来后听说这事儿,那脸色就别提有难看了。他本就瞧不上我,如今是怀恨在心,他可是周大人身边的亲信,只怕我日后要难过了。” 青云眉头皱:“不会吧?您现在都已经是正式的主簿了,他就算是周大人的亲信,无官无职的,能拿您怎么办?您是吏部在册的九品官吏,不是随便什么人动动嘴皮子就能撤掉的,怕他怎的?” 刘谢还是叹气不已:“你不知道他在周大人面前有得脸,听说是周大人那位做侯爷的老泰山荐来的,连周大人都要敬他三分。他在那大商人面前已经夸下了海口,我却落了他的脸面,他怎会善罢甘休?” 青云皱起眉头,心中的喜悦也大打折扣。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曹玦明的声音:“刘大人已经过来了?我都听说了,恭喜恭喜。”刘谢闻声连忙起身相迎:“谢小曹大夫……” “请问刘主簿刘大人是不是在这里?”忽然有另外个人的声音插了进来。院中众人齐齐望去,却是个陌生的男子出现在门外,正探头进来瞧。青云见了怔,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等她想起对方是谁,dá àn 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今日曾有过面之缘的那位大商人从那陌生男子背后走出,迈进门内,面带和善的微笑,向刘谢作揖:“这位想必jiù shì 刘大人了?在下……”话未说完,就惊讶地看着曹玦明:“小曹太医?你……你怎么在这里?” 曹玦明脸上已是片苍白。 (真倒霉,昨天那章据说有违禁词,差点儿整个文都没了,好不容易修复,今晚又老是打不开后台,我这两天走的是什么运啊~~~) 第十九章 买地 欲望文 第二十章 赵三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十章 赵三 客人与刘谢在院中石桌相对而坐,曹玦明在侧相陪,脸色依然不大好看。 刘谢早听说来客是淮城过来的大商人,又是蒋友先先生的座上客,习惯性地将自己放在低等的位置上,只是性格使然,不会显得过分,倒让人觉得十分礼敬。那人对此似乎很是受落,笑容加qīn qiē ,说话的语气也加和软了。 青云自那人进门报了身份后,就直装腼腆小女孩,除了十分积极热情地帮着端茶倒水,句话也没说,不过倒完茶水后,就抱着茶盘到刘谢身后,竖起耳朵细听来人说话。 这位淮城大商人姓赵,名德光,人称赵三爷,原是淮城本地人,据说外祖家还是清河县迁过去的,因此他言谈间总说自己也是清河子弟。他年少时出外闯荡,如今早已功成名就,攒下了副丰厚的身家,因为年纪大了,寻思落叶归根,就回清河来了,得知清河大乱之后遇到位贤能的父母官,正是百废待兴之即,便决意要为家乡出分力。 他脸诚恳地道:“不瞒刘大人,赵某先父早亡,叔叔为霸占家产,将我母子二人赶出家门,先母只能带着赵某投奔外祖家,因此赵某自小是在清河长大的,这里草木,都令赵某觉得分外qīn qiē 。先母劳累成疾,早已仙逝,连外祖家也没几个亲人留下了。赵某有心报答亲长大恩,却无从报起,只能将这满腔的情意寄托在清河的山水之间!若能为外祖、母亲的家乡父老尽份心力,赵某即便肝脑涂地,也心甘情愿!” 刘谢被感动得蹋糊涂:“赵三爷能有此心,刘某铭感五内!你放心,你的好意,我们县令周大人绝不会辜负的!他定会将清河治理好!让这里的bǎi xìng 都过上好日子!”说得眼睛都湿润了。 青云在他身后却鸡皮疙瘩冒个不停,她相信刘谢是真心说这些话的,但赵三爷呢?难道他回报清河的方法,jiù shì 将清河的荒地都买下来?她不信,只要是个商人,就没有不想着挣钱的,何况这赵三爷听起来还是白手兴家,没点手段头脑都得不到今天的成就。 她悄悄瞥了曹玦明眼,赵三爷进门时称呼曹玦明为“小曹太医”,她虽不清楚曹玦明怎么小小年纪就做了太医,但也知两人肯定早就认识,那曹玦明是不是对赵三爷有所了解?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呢?她希望他能给点提示。 可惜眼下曹玦明正心绪不定,没有接收到青云的讯息,只盯着桌面默默不语,偶尔抬起杯子喝口茶,或是回应下刘赵二人的询问,不过是“嗯”、“是啊”、“说得是”之类的话,完全没dǎ suàn 抬头看眼青云。青云白白对着他使了半天眼色,眼皮都几乎抽筋了,还没得到半点回应,只得郁闷地停止,免得叫赵三爷看出端倪来。 赵三爷会等不及刘谢返回县衙的吏舍,也要赶过来与他相见,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向他表白下思乡之情。很快,赵三爷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听说刘大人刚刚买下了城西的两块地……” 青云脑中警铃大作,所有郁闷都扫而光,全副心思都放在赵三爷的话上了。不过刘谢很快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赵三爷误会了,那两块地不是我买的,是我个朋友,还有我这干女儿要买,我就替他们带了个路。”他指了指青云。 赵三爷的视线扫了过来,青云客气地笑着福了礼,但没说什么。刘谢替她做了解释:“我那位朋友,正是城西同福客栈的掌柜,因近日过路的客商渐增,他那客栈太小,住不下那么人,早就寻思着要扩建客栈,就想把周围的空地买下来。而我这干闺女,在清河无亲无故的,只能赁房子来住。县里的流民俱能按户分得块空地盖房,她也算是户了,只是女孩儿家不好跟群大老爷们凑在起抽签,便等到大家都分到了地以后,从剩下的荒地里挑块出来。她与同福客栈的人素来亲近,就想着能住得离他们近些。这孩子向来孝顺,刘某无能,别的不能为她谋划,这点儿小事却还能办到,就称了她的意。” “原来如此。”赵三爷笑得依旧qīn qiē ,“这也是应该的,同福客栈的名声我早有耳闻,日后若能做大,我们这些行商的也能得了方便。只是不知道小姐dǎ suàn 盖什么样的房子?赵某手下倒也有几个擅长盖房建园子的伙计,兴许能帮得上忙。” 青云忙微笑道:“不必劳烦您了,王叔答应了帮我的。况且我能有几个钱?还建什么园子?不过是随便盖间能遮风挡雨的小屋,在附近雇几个人来就够了。” “哦?”赵三爷略顿了顿,“小姐若是手头不方便,赵某倒有个主意。赵某正dǎ suàn 在城西商道旁盖几间铺子,正好离小姐的地不远,小姐买的地也,划出些来卖与我,也能得几个闲钱,将自家屋子收拾得精致,岂不好?小姐只管放心,价钱好说。” 原来他打的是zhè gè 主意! 青云故作惊讶地道:“原来赵三爷是这么想的,这还真是个好主意!过路清河的客商这么,盖几间铺子,租给人做生意,也能收不少租金呢!赵三爷您真聪明!”说罢喜滋滋地转向刘谢:“干爹,不如我也不盖房子了,就盖商铺,到时候租出去,挣几个钱来给您零花,好不好?” 刘谢早知道她的dǎ suàn ,心中好笑,也不欲在外人面前揭穿她,只顺着她的口风道:“你这鬼灵精,却是借了赵三爷的东风,怎么好意思当着赵三爷的面说这话?还不赶紧赔不是?” 青云便真个向赵三爷行礼了:“是我失礼了,赵三爷别见怪。” 赵三爷十分好涵养,仍旧是笑眯眯地:“小姐聪慧,如何说是失礼呢?赵某的点浅见能得小姐认可,也是赵某的福气。”他没有再提起具体的价钱,只拿些本地风土人情与刘谢、曹玦明闲聊,又说了些对新父母官未来施政的期望,没过久就告辞而去了。 他走,青云就飞快地关上门,转过身来小声抱怨:“快吃饭了,他才跑过来,闹得所有人都饿着肚子。”刘谢笑了,摸摸肚子,确实饿了。 高大娘从屋里出来招呼他们:“我把菜热在锅里呢,赶紧进屋来吃吧,外头蚊子,仔细咬人。” 青云飞快地应了,刘谢也暂时将烦心事抛开,叫了曹玦明声,便乐hē hē 地进屋享用美食,独曹玦明还呆呆坐在桌边不动。 青云心中奇怪,便走过去推了推他:“曹大哥,你怎么了?进屋吃饭呀?” 曹玦明抬头看了她眼,欲言又止。青云奇怪了:“到底怎么了?” 曹玦明吞吞吐吐地:“刚才那位赵三爷……” “哦,你认识他是不是?”青云忽然想起来了,“我差点儿就忘了呢,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呀?你们几时认得的?他怎么叫你小曹太医呢?难不成你做过太医?!”问到最后句,她已经两眼发光了,曹玦明医术好,她早就知道,但如果强到没成年就能当上太医,那她以后岂不等于有个高明的私家医生?要知道,古代人最怕生病了…… 曹玦明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不知是懊悔,还是羞恼,但他很快就端正了表情,沉声道:“明儿我再与你细说,现在……先吃饭!” 青云与他相处了几个月,又见他医术高明,性情温文尔雅,是尽心尽力为流民与贫民医治,真真是仁心仁术,人品正直,压根儿就没有怀疑他的意思,听他这么说,只当是真有什么不方便让外人知道的秘密,也就应了。等到第二天吃过早饭,高大娘出门串门子去了,曹玦明才让半夏先去医馆帮忙,麦冬看门,然后进屋将他想了晚上的“真相”告知青云。 原来曹家出的那位太医,不是别人,正是曹玦明的亲生父亲曹化!曹化当年进太医院时还很年轻,资历也浅,但在妇科上头可说是圣手,当今皇后娘娘姜氏——那时候还是淑妃——生那位早逝的二皇子时,情况十分凶险,jiù shì 曹化在场,才让她化险为夷,顺利生下了二皇子。因为这件事,姜淑妃对曹化可说是信任有加,从皇帝那里求得了旨意,任命他为自己与二皇子的专属太医。只可惜二皇子命薄,没几年就被人暗算死了,姜淑妃悲痛欲绝之际,也是曹化诊出她的喜脉,极大的宽慰了她的丧子之痛。姜淑妃跃升为正宫皇后,连带的曹化也水涨船高,出任太医院院判,只在院使之下。 可惜曹化运气不好,就在他事业得意之际,他忽然得了急病去世了。刚从家乡听闻喜讯赶来与他团聚的妻儿到京城,就碰上他出殡,曹玦明之母真是伤心欲绝。姜皇后也十分难过,不但命人为曹化风光大葬,还接连赏赐他的妻儿,并命身边亲信内侍出宫ān wèi 。托姜皇后的福,曹玦明母子虽然没了依靠,但还是在京城安顿下来,无人敢欺负。 曹玦明自幼聪明,习医很有天赋,他母亲冯氏也是杏林世家出身,对儿科十分擅长,姜皇后经常召冯氏进宫,为新生的三皇子研究强身健体的药膳食谱。而当曹玦明满了十二岁后,无意中显露出医术上的极佳天赋,姜皇后十分欣喜,也常常召他去说话,偶尔还会让他给自己的小病小痛开点儿方子,本来只是试试罢了,后来连太医院院使都说方子开得极好,她才正视起来,常常鼓励曹玦明好好学医,将来继承父亲的位子,做位好太医。 曹玦明苦笑着对青云道:“先父自做了太医,就与家人分隔两地,听他身边随侍说,因忧心贵人玉体,几乎夜不能寐,外人瞧着风光,其实心中苦不堪言。因此,虽然皇后娘娘青眼有加,家母却不愿我也重蹈先父覆辙,便命我借口历练医术,离开京城,她也寻机返回老家去了。昨儿那位赵三爷,他在京城颇有名气,听说背后有王侯贵人撑腰,只是没有明证。我偶尔在权贵之家见过他,因此认得,他叫我声小曹太医,其实不过是打趣,我还不是太医呢。” 青云听了并没有起疑,反而笑说:“这样也好,反正有皇后娘娘撑腰,你也不怕有哪家权贵欺负你,做了太医,反而危险,要是什么时候惹恼了皇帝,拖你出去斩了,那不是很冤枉?现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自在了!” 曹玦明听了,神色有些古怪:“姜妹妹的想法还真是与众不同,你家里人就曾说我不知好歹,竟敢离了京城,实在有负皇后娘娘隆恩。你也是姜家人,皇后娘娘是你姑姑,你反而觉得我不做太医好。” 青云汗颜,她还没习惯自己有门显赫的亲戚呢,忙笑着混过去:“zhè gè ……我都忘了家里人是什么样儿的了,天天见你,自然待你亲近些……” 曹玦明不知为何,忽地耳根红,忙低头去喝茶,但那茶早已冷了。 青云忙起身去厨房:“我给你添点儿热水。对了,锅里还有点粥,你要不要再吃点儿?当心会儿忙起来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了……” 曹玦明静了静,就在青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忽然奇怪地幽幽叹了口气:“姜妹妹,你别慌。姜家虽然至今不曾来信,但他们肯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青云僵住,干笑着回过身:“我没慌呀,你哪里看见我慌了?” 曹玦明却jì xù 说:“你总说不记得姜家,忘了他们是什么样的,但他们是你至亲之人,你已没了父母,独在异乡,怎会不想着回家去?你放心,从清河到河阳相隔近千里地,兴许是捎信的人在路上遇到什么yì ;,耽搁了。咱们再等些日子,姜家定会来的。即便他们不来,还有我呢。我是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他抬起头来,直望着青云,颊边还带着抹红晕,脸上却露出坚定而又带点儿诡异的微笑:“如果真有那天,我……我带你回家去的!” 第二十章 赵三 欲望文 第二十一章 借力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十一章 借力 青云有些烦恼,那日曹玦明说的话始终在她脑中盘旋,叫她浑身不得劲儿。 事实上,若不是她现在的身体只有不到十岁,她都要以为曹玦明是喜欢上她了,在变相求婚呢。可他待她依然象是兄长爱护妹妹似的,那种暧昧的话也不再提了,只是不停地ān wèi 她,别为姜家迟迟没有回信而担忧,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丢下她的,云云。 如果换了是原身,听到这话定很gāo xìng吧?可青云不是原身,只会觉得郁闷。她自认为从没biǎo xiàn 出担忧的态度,皇后娘家、世家望族什么的离她太远了,她如今父母双亡,失去记忆,亲大伯家死了,亲祖母是被休掉的,住在庵里修行,就算被家族接回,也半要跟敌视自己的继祖母和叔叔住块儿,象小白菜似地受气受欺负,过几年连婚事也要被算计,她是吃饱了撑的?非要贪那个世家千金的虚名跑huí qù 找不自在? 留在清河好呀!就算没有亲人,她还有干爹,有朋友,钱老大夫、王掌柜、高大娘,还有那些流民们,他们都念她的好,待她象自家人样,现在刘谢正式升了主簿,她还得到了地产,将来的好日子还长着呢,何必离开这些真心关爱自己的人,在陌生的族人里求生存? 即使是跟着可靠又qīn qiē 的曹玦明走,她也不会觉得安心,曹玦明对她是好,可她对他的家人无所知,她连族人都不想投靠,何况是远亲?作为穿越者,青云下意识地不想跟原身的亲友接触,如果姜家完全不理会她,反而称了她的意,只可惜,这些话不能照实告诉曹玦明,她也只能在私底下暗暗抱怨了。 王掌柜得了地,没两天就请尤木匠和马老二帮着画好了图样,然后召齐人手zhǔn bèi 动工了。他dǎ suàn 在同福客栈旁的空地上扩建两三个院子,然后在通往大道的地方盖上几十间仓库。因为工程不算麻烦,若能在秋季前完工的话,还不误农忙,正好赶在年下淮城商人进货高峰期内将仓库租出去,为此他已经托付了长驻码头那边的老朋友,让他们向上岸的客商打打广告,同时在自家客栈里也贴出了告示,说明这项新业务的内容。 青云听闻消息,也赶来参观。她共买了五亩地,地方也不算小了,这两日雇了两个流民帮着收拾,已经将地清扫整理出来,只差设计图样、请人开工了。但她手头并不宽松,买地已花了五两,其他杂费也就几钱,可若要盖房子,剩下那二两是绝对不够的,她又不想让王掌柜替自己出工钱和材料钱,正纠结呢,就dǎ suàn 先看看王掌柜他们是怎么盖的,参考下,等过些时候自己手头宽松些,再盖自己的。 等她到了城西桥头的时候,才发现不但王掌柜买的地上开始盖房子了,连其他没有被他们买下的地,也有许工人在打地基、搬木料,问,才知道原来那位淮城大商人赵三爷,将附近所有没被她与王掌柜买下的地都包圆了,当然价钱很是低廉,跟他们同是亩地两银子,而且由于他买得,县衙shōu rù 颇丰,还替他把零头抹了,总计七百两整。 赵三爷居然买下了整整七百亩荒地!七百亩不适宜耕种的荒地! 他到底在想什么? 青云远远看着赵三爷仍旧穿着身浆得笔挺的细布直裰,手上晃着三两只耀眼的宝石戒指,双手背在身后,闲闲地在工地边上看手下人指挥那些小工划线、打木桩,心里有些讷闷。 王掌柜私下告诉她:“那位赵三爷可真是不得了!谁能有他这样的大手笔?昨儿我们这边开工,他特地带了人过来恭贺,还送了礼物,说话很是客气,着实是个人物,不是那等暴发户可比的。” 青云回想了下赵三爷在自家做客时的情形,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礼数周到、待人qīn qiē 有眼色的人物。 王掌柜还说:“我与他说了要盖仓库的事,他还连连赞叹我与他英雄所见略同呢,我问,才知道原来他也看中清河这地方离码头近,去淮城又不远,dǎ suàn 在这里建仓库,供来往商家租用,省得外地来的商人总要把货物送到淮城去,或是淮城的商人总要坐船去外地进货。等咱们修好了仓库,外头的商人只管将货物送到这里,赵三爷全都包下了,而淮城的商人也只需要到清河来买,省了少功夫?连带的清河县也能受惠。” 青云恍然大悟之余,心中也有些yí huò ,到底是赵三爷真的早就想出了同样的计划,还是他听到王掌柜的话后,立刻推翻原计划改借用后者的创意?这件事恐怕只有赵三爷本人知道了。他这算盘倒打得精,如果真的成功,就等于他变相地控制了淮城几乎所有商品的货源与价格,王掌柜怕是只有跟着喝汤的份儿。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王掌柜虽常有些好点子,却并不是商业奇才,用不着大富大贵,有钱挣就好了。再说,如果赵三爷真dǎ suàn 把那七百亩地全都利用上,今后定会大力推动清河经济发展,也会将商道两旁的店铺租金行情推高。她和王掌柜可以借力沾光,只要盖好了房子,静静等待他的动作就行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分杯羹,真是天上掉馅饼儿! 于是她隔日就借口去看王掌柜的工地和视察自己那块地的情况,跑到城西去观察赵三爷他们的建房进程。赵三爷有自己专用的建筑队,并不雇流民,只招了些本地的泥瓦匠、木匠打杂,大概是早就合作惯了,因此进度很快,不过三五日,已经搭好了七八间店面的框架。青云观察了下,bsp;bsp;他要盖的恐怕也是前店后宅类型的房子,但后宅的屋子设计有些特别,可能是dǎ suàn 用来兼做库房的。 青云想了想,便回家开始画自己的图纸。 她买了五亩地,共长五十米,如果照着赵三爷那七八家店铺的规格来划分,大概能得十间店面,间店面月租金最便宜也要二两,只要她把房子盖好了,将来个月jiù shì 二十两的进账,要是赵三爷做点什么,把租金再往上推推,她能赚的就了!青云想得两眼直发光,但很快又耷拉下脸来:她没钱盖房子! 难道真要卖掉两三亩地换钱? 不行!她很快否决了zhè gè 选项。赵三既然是有名的大商人,怎么可能吃亏?只怕她两银子均价买下的地,他用二两银子均价买下,还会觉得是便宜了她,但挣那二三两银子够什么用?为了争取利益最大化,她必须凭自己的财力将房子盖起来! 刘谢是没什么积蓄的,有也不过是几两银子,王掌柜那边正是用钱的时候,曹玦明……他可能有点儿钱,但她要是真的开了口,他可能会觉得她迟早要离开,还在清河置产,是吃饱了撑的吧…… 就在青云为建房子的钱烦恼之际,赵三爷的举动已经开始引起外界注意了。 如果他是独资闷头盖房的话,其他人还有可能只猜到他想在清河盖铺子,但现在王掌柜也在做同样的事,又不曾瞒人,甚至早早在河东码头打起了广告,往来客商听,再瞧赵三爷那架势,傻子才猜不到他的dǎ suàn 。外地的客商们固然觉得这是好事儿,省了天路程,但淮城的商人们却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觉得赵三要将他们的货源都控制在手心里,日后还有他们的活路吗? 为了破坏赵三的围堵货源计划,许淮城商人都闻讯跑到清河来了。赵三的计划是好计划,但不能让他人独得好处,可他又将清河闲置的荒地占得差不了,他们只好打起了别人的主意。 于是,王掌柜买下的那大片地里,有人分割了三四亩去,也是dǎ suàn 建仓库的,不过不是为了外租,而是自用。青云听说王掌柜是以亩五两银子的价钱卖出去的,虽然说也赚了些,但利润远不如自己留着赚得,连忙提醒了王掌柜句。王掌柜醒悟过来,也后悔得不行,无论谁来求购,都再不肯答应了,只是遇上位来头极大的,又请动了周康手下的卢先生出面做说客,他;之下,只好又割了三亩地出去。 也有人打起青云那五亩地的主意,但青云是个小姑娘,只要躲起来不出门,别人就算找上门来,见她眼泪汪汪脸“你欺负人”的mó yàng ,也不好逼她卖地。刘谢那边也有人请托,他只说是干女儿用私房钱买的地,不好干涉,又是卢先生出面说情,他只得答应帮着问声。 青云听完刘谢的话后,马上就有了个想法。刘谢已经得罪了蒋友先,若是能与卢孟义交好,倒是件好事,也不怕今后老是被蒋友先穿小鞋。只是这卖地的事,她是不情愿的,但淮城那些客商也不是图她的地,不过是怕被赵三爷独占了货源罢了。既然是这样,反正她的地盖好店,都要租出去的,何不索性租给这些客商? 于是,经刘谢居中传话,又有卢孟义先生斡旋,青云很顺利地跟淮城几家商户达成了协议,他们先交两个月租金下订,租下青云名下的八间店铺,青云会根据他们的图纸盖好这八间店铺,两个月之内交付使用。今后这几家商户每季交纳青云十两银子的店租,租期三年,三年后也要优先与他们续约。 青云的手头下得到了五十余两银子,足够她支付十间店铺半的建筑费、人工费和材料费了,剩下的钱也能很快还上,而且还不愁以后三年的租金。她心中松了大口气,立刻就去找王掌柜帮忙找人手材料了。有了这笔钱,她给工钱也能给得大方些,给自己赢点儿名声、威望啥啥的,日后要在清河长住,也要有点底气不是? 她掩不住眉眼间的得意之色,骑上驴往同福客栈的方向走,却在桥上遇上了赵三爷,他双手背在身后,在桥上眺望远处的景致,转过头来望青云时,脸上的笑容颇有深意。 青云拉住了驴,跳下地,也回了他个很有深意的微笑。 第二十一章 借力 欲望文 第二十二章 纳凉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十二章 纳凉 六月天,正是最闷热的时候,太阳挂在当空中,象是燃烧的火球,几乎没把人烤干。这种时候,若能有高大茂密的树冠遮挡阳光,坐在树荫下闲坐,再来点儿习习凉风,另添杯沁人心脾的冰镇饮料,那真是无上的享受! 青云此刻就正在体会着这无上的享受。她坐在桥头不远处棵足有百年树龄的大树底下,身下是厚厚软软的凉席,身后靠着细布底用丝线和玉珠儿绣出团花式样的大引枕,手边是造型优雅简约的檀木矮几,矮几上头放着壶温热的上等绿茶,壶冰镇的梨汁儿,还有个用厚厚棉套子包裹住的白瓷罐,表面洁白如玉,里头放的是冰镇酸梅汤,只同样的白瓷小碗放在离它们不远的地方,还有只就在青云手中。 她在三种饮料中挑选了梨汁,带着清凉的甘甜,映着洁白的瓷碗,清澈透亮,点儿果渣都没有,wèi dào 也不是般的好。她记起去年秋后县衙工房的人曾经得了人家送的篮子梨,刘谢分得了个,转手给了她吃,那甜味可不如zhè gè ,难道里头还掺了别的东西? 阵阵凉风从身后不远处吹过来,那是赵三爷的侍女人工扇的。两个侍女,都只有十五六岁年纪,五官清秀,身材苗条,低眉顺眼,声音轻柔,穿着同样款式的绿衣青裙,脆生生的,象是两根儿水嫩嫩的葱。 青云忍不住瞥了赵三爷眼,见他正闭了双眼,十分闲适地靠在大引枕上,感受着盛夏天里的抹凉意,心中忍不住暗骂声。她可不觉得,这财大气粗的大商人弄两漂亮侍女在身边,就只是为了让她们打扇子! “后生可畏!”赵三爷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青云的目光,终于开口了,“谁说能赚大钱的,就都是商人行当里的老狐狸呢?就算是年青人,也能发现上好的商机。” 青云笑了笑:“您说得是。我以前总觉得,能象您这么有钱的都是白胡子老爷爷了,可您还这么年轻,就已经挣下那么大的家业,可不正是后生可畏吗?” 赵三爷笑了两声,睁开眼看了看她,并没纠正她的“误会”:“姜姑娘,我得向你赔个不是。那日在桥上初次见你,我并没想,后来听说有人先我步买了两块地,我寻上门去,却发现其中人是你时,还以为你是听见我身边人没轻没重的话,才抢先把地买下来的呢。” 青云双眼瞪得老圆:“这绝对是污蔑!” “如今我早已知道了。”赵三爷笑道,“我问过王掌柜,知道你们早就有买地的dǎ suàn ,对这块地也早就有了安排,我想……若不是你们囊中羞涩,大概会将这附近的地都包圆了吧?” 青云笑了:“瞧您说的,我们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原本我和王叔就没dǎ suàn 将地全都买下来,只是觉得道路两旁的空地可以用来盖铺子,租出去挣点儿钱,其他的地方我们就算买下了,也没用处呀?” 赵三爷笑着点点头:“这倒也是,你们是外头来的,人脉不足,刘主簿又向有清正之名,想必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买的地再,租不出去也是白搭。我却不同,我能把这些屋子全都租出去,不费吹灰之力。” 青云对此表示点头同意,又忽然发现他话里的小破绽:“您要把店都租出去?难道您不是……”眨眨眼,她没往下说。原本她以为他是dǎ suàn 垄断淮城商界货源的,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如果他没这想法,她最好还是别说出来。 赵三爷低笑两声,颇有兴趣地看着她:“姜姑娘,你确实聪慧,居然能猜到我原本的想法。” “原本的想法?”青云忙问,“那您现在是改主意了吗?” “确实稍稍做了些改动。”赵三爷道,“我虽有些财势,但也只是个商人而已,若是坚持要吃独食,岂不是明白招人嫉恨?别看我在淮城还有些体面,在京城里也认得几个贵人,但若真有人想除了我,不过是句话的事。我还有大好的富贵日子要过,没必要为时贪婪毁了自己。” 青云听明白了,点点头。 赵三爷见状心情好了些,略坐直了身体:“我如今盖这么前店后仓的铺子,jiù shì dǎ suàn 将来把它们都租出去的,租给淮城的商户,当然,也会留几间己用。我要的不是控制他们的货源,而是要他们有所顾忌。当初淮王爷还在的时候,整个封地,无论是淮城还是清河,都被他糟蹋得不轻,许那时发了达的商户,半与淮王府有牵连,如今淮王坏了事,但今上仁慈,除去首恶,并没有追究其他人的意思,那些商户也就少了忌讳,做生意时恶习难除,或是以次充好,或是强买强卖,或是虚抬物价,或是吞并弱小,可说是民怨沸腾,长此以往,淮城又要变得乌烟瘴气了。我是淮城人,怎么能看着家乡被小人败坏?” 青云眨眨眼,有些迟疑:“难道……淮王坏事之后,皇上没派人来整治吗?清河这边还来了新县令呢。” 赵三爷不以为然地笑着摇头:“法不责众,何况,这是生意场上的事儿,官府要管,也无法根除,还是要用生意场上的规矩来办。” 青云没弄明白他的做法跟生意场上的规矩有什么联系:“您把铺子仓库租给他们,他们就会收敛恶习吗?” “暂时不会,但当清河成了气候,所有从水路来的货物都要在这里集结时,淮城的商户就不能再象从前那样为所欲为了,他们要想以低廉的价格进货,就必须到清河来,而我……是这里的大地主,几乎所有的货物都是存放在我的地界上的。租金少,是我说了算,收哪家货物,也是我说了算。”赵三看了青云眼,“若有人惹我生气了,我就让他带着货物滚出我的仓库,以后都休想再将东西存放在我的地盘里!” 任何货物要进入淮城,除了从水路上岸经清河走官道,还有其他方向的陆路,但淮城的地理位置比较复杂,无论哪个方向走陆路进入,都要经过好几个镇县,关卡林立,路上收费是大笔支出,相比之下,走清河算是成本最低的选择。青云不知道官府会不会慢慢将淮王统治时期设置的关卡慢慢取消殆尽,但只要那些关卡存在日,淮城的商人还是要靠水路运货,那赵三爷的计划就有很大机会成功。 如果真有哪个不长眼的商家被赵三爷取消了仓库使用权,他也许就只能另外找地方存放货物了吧?可在清河,赵三爷是大地主,只怕县衙那边将来也要顾忌三分,恐怕最终只能租用城中普通bǎi xìng 家的空房吧? 青云心中微微起了警惕,她记得自己和王掌柜也拥有那样的仓库,她看了赵三爷眼:“其实清河县城还是有不少空置的房屋,可以用作存放货物的。赵三爷的想法固然是好,就怕成效不大。”将来失败了可别找我们算账呀! 赵三爷却只是笑笑:“我自有应对之法,不过是要向他们表态罢了,哪儿就能真的赶尽杀绝呢?姜姑娘说笑了。”他漫不经心地伸出食指敲了矮几面两下,扫了白瓷罐眼,他身后打扇子的侍女立马就上前替他盛了大半碗酸梅汤,双手捧着,转到他右手边跪下,恭敬地奉到他面前,他接了碗,略啖两口,脸转了转,那侍女便接过碗,低头退下,放好之后重新回到他身后,又徐徐打起了扇子。 万恶的封建奴隶主!青云扭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不过面对这种似有弱无的警示,她还是要表态的:“赵三爷放心,您是大老板,王叔和我不过是小人物,手里只有几间屋子,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不会碍了您的道。” 赵三爷忽然大笑起来:“误会,误会了!”他又笑了几声,才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似的,凑近青云:“姜姑娘啊,你可是小曹太医护着的人,我哪儿敢失礼呢?要知道,您可是姓姜的!别管外人怎么说,我在京城混得久了,心里清楚得很,曹家可没有姓姜的亲戚!唯跟曹家有关联的,就只有……”他抽出腰间别的折扇,往上指了指,又笑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曹玦明没有姓姜的亲戚? 青云狐疑地看了他眼,想要问清楚,但转念想,又改了主意。赵三爷大概是上回在高大娘家见到曹玦明后,再打听了她跟曹玦明的消息,才会误会了她的身份,也因此不再对她提出买地的事,如果她跟他说实话,说她只是姜家旁支的孤女,跟曹玦明是远亲,所以曹玦明才护着她,会不会造成反效果?反正有什么不明白的,回头问曹玦明就好了。 于是她就闭了嘴,与赵三爷再聊两句,喝完那碗梨汁,便起身要告迟。 赵三爷懒懒地起来,笑道:“姜姑娘,其实你是个难得的聪明孩子,可惜生在那等人家,做不得这等买卖。我若能有你这样能干的儿女,这辈子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青云就当他这是真心的恭维,笑着福了福,谢过他的夸奖。 当她转身要走时,身后又再传来赵三爷的声音:“烦请姑娘替我捎个话,提醒王掌柜声,就说他租仓库给外头的行商,随他心意,只是别跟买卖粮食、药材和盐的商家打交道。那等货物,极易受潮,这里紧挨着河,山间早晚都有雾,若是受了潮气,货出了问题,可不够他赔的。” 青云脚下顿,回头望去,见他又重新坐回凉席上,靠着大引枕,闭上双眼享受凉风,原本替她打扇子的那个侍女不知从何处捧了盘青翠欲滴的葡萄凑过去,颗颗小心剥了送到他嘴里,他眼皮子都不动下,只管享受美人服侍,看得青云眉头直皱,转头就牵了驴走人。 她把话告诉了王掌柜,王掌柜忙道:“这是老成之言,若不是他提醒,我可能就吃亏了!早上还真有个大粮行的管事来寻我,问能不能订下几个大仓房,我嫌他租金低,个月只给两五钱银子,比你那儿少了,就没答应,他还说明儿再来的,定磨到我答应了。我心里还在猜他必定从中吞了不少,才出这么低的价,如今倒是亏赵三爷提醒了。那等刻薄的人,若存放在我这儿的粮食真个出了差错,定要把我皮都揭了去!我们小门小户的,哪里受得了zhè gè ?” 他忙忙起身去嘱咐几个伙计,别再答应出租仓库给做那三样买卖的商家,回来后又道:“人手的事包在我身上,材料也是现成的,花不了几个钱。你把图纸留下,明儿我就带人过去动工,你有空时来瞧瞧jiù shì 了,个月包管都完事了。王叔亲自替你看着,定把房子盖得稳稳当当的。” 青云立时将先前赵三爷给她带来的郁闷都抛开了,笑着向王掌柜dào xiè 。她还特地将工资标准跟王掌柜保持致,省得有人私下里比个高低,坏了和气。王掌柜心里明白她的用意,还连连夸她懂事,亲自叫了个老实妥当的伙计来,也是青云熟悉的,让人将她送回城里去。 青云晚上去寻曹玦明,问了问赵三爷的事,曹玦明目光闪,就微笑说:“他想的倒也没错,你确实是姜家女儿,他个小商人,敬着你也是应该的。他顾虑的其实不是我,而是皇后娘娘。至于我们是不是真的表亲……姜家怕是羞于提起我们这门姻亲吧?” 青云恍然,她差点儿忘了,自家母亲魏红绡是楚王妃的侍女,她嫁给自家父亲是遭到姜家全族反对的,如果不是曹玦明有个深受姜皇后信任的太医父亲,可能姜家连他都不待见呢。想到这里,她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曹大哥,对不住,其实我不是有意……” 曹玦明摆摆手:“这有什么?逝者已矣,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接着他又正色对青云说:“姜妹妹,你放心,姜家定会来人的!若他们果真不来,还有我呢。” 青云干笑,眼神儿乱飞,胡乱扯了几句家常话,便匆匆告辞了。 她真的不想再就zhè gè 话题跟曹玦明讨论了! 她走得匆忙,没有看见曹玦明望着她消失在门外,幽幽叹了口气。 麦冬出现在他身后:“少爷,这样下去不是bàn fǎ !赵德光知道了,万他泄露了什么……” 曹玦明抿了抿唇:“青姐儿完全没有着急的意思,她不想走,我即使急着要带她离开,又能怎么做呢?!” 麦冬压低了声音:“不如……先把人带走再说?少爷,不能再耽误下去了,赵德光迟早会发现姜青云的父亲姓甚名谁,到时候……” 曹玦明皱紧了眉头。 第二十二章 纳凉 欲望文 第二十三章 争宅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十三章 争宅 王掌柜的行动非常迅速利落。第二天,他就带着几个人进了城找青云。 流民们经过木匠尤师傅、泥瓦匠马老二的培训,又有了给自家与王掌柜盖房的经验,已经是相当熟练的建筑工人了,虽然水平不能跟赵三爷带来的人比,但盖几间结构简单、质量坚固的房子还是没问题的。各人又都有了各自擅长的技术,手下也收了几个小工,算算人数,也相当可观了,完全不必担心人手会不够。 青云与他们也算相熟,并没啰嗦,很快就商量定了,除去要留在王掌柜工地上的人以外,其他人都可以来,照着她的图纸建房,按天按人头算工钱,工钱与王掌柜给的等同。因为有王掌柜出面,她也不担心会有人偷懒不做工,白占名额。 流民工匠们出城就直奔青云买的地去了,上头已有他们的同伴搬运过来的木料和砖块,他们手脚很利索,到傍晚太阳西下时,已经搭好了三四间屋子的框架,当然,跟马路对面赵三爷家的工地相比,进度还是要慢些。人家已经连铺子带后头的仓库建好四五个宅子了。 跟赵三爷的工地临街相对,并不是件坏事。他带来的施工队人员技术娴熟,行动也有规矩,说话不,手脚勤快,下了工都聚在起吃饭休息,基本不会四处乱逛,偶尔几个工头级别的会到同福客栈喝点小酒消遣,但都非常节制,二(晚上21点到23点)前定会返回住处。流民们原本是相当散漫的,无论是王掌柜还是青云,都不会对他们加约束,但看到对面的前辈们如此守规矩,技艺又如此高超,他们也收敛了些。除却几个纯粹想来打打杂,赚点小钱的人以外,其他人都或或少地改了原来的小毛病,变得勤快、干净起来,下了工也早早回家,不再老是四处闲逛、吃酒聚赌,有几个手艺学得比较好的,还悄悄观察人家工匠的动作,私下偷起师来。 青云是在偶然到工地上视察时,发现这件事的。她起初还gāo xìng来着,心想要是这些帮工的流民能学好技艺,将来能借以谋生不说,自己的房子也能建得好了。只是王掌柜却提醒了她:“谁家师傅愿意让人偷学了本事去?赵三爷有钱有势,来头又大,可别叫他们知道了,找咱们晦气!”青云这才醒悟过来,在古代,手艺不是你想学就学的,特别是独家那种。 但如果人家没发现,她也不会蠢到主动上门去道歉。让流民们别学了?开玩笑!那不是打击人家积极性吗? 青云犹自纠结了好几日,却无意中发现,其实赵三爷手下的工匠们早就察觉到有人偷师了,脸色当然不会好看,但也没有为难流民们的意思,甚至没有遮掩自己的行动,不让人偷看。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在默许流民们偷师吗? 青云拿不准赵三爷他们的用意,只是人家已经表达了善意,自己也不能不知好歹。于是,她每回给工地上的人送饭、送消暑解渴的茶水、酸梅汤时,总是会预备些,招呼对面工地上的人来尝尝。起初没人理会,后来慢慢的就有两个人过来借口水喝,有回他们的锯坏了,也不到赵三爷名下其他的工地上拿,反而直接到街对面来借。流民们非常gāo xìng地出借了所有的锯,差点儿误了自己的活,那天晚上,两边的工头就相约到同福客栈吃酒去了。 男人们在起喝酒,总是很容易喝出交情来。自那天晚上后,两边工地上的人们就成了朋友。赵三爷手下的熟练工匠技艺高超,偶尔就会指点下流民工匠们的手艺,流民工匠们都住在附近,生活便利,经常请了相熟的赵家工匠到自家新盖的房子去吃饭,再让自家老婆姐妹们帮赵家工匠洗衣缝补,给这些单身在外无人照应生活琐事的汉子们帮了大忙。随着双方越来越熟,青云也得到了个让人yì ;的消息:与她雇来的这些工匠和平相处,而且默许他们偷师,其实是赵三爷的指示。 赵三爷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就只是因为她姓姜?说起来,王掌柜工地上的流民工匠可没有zhè gè 待遇。 青云心中yí huò ,却又不好上门去问,便将这件事记在心底。总归是她欠了对方人情,将来若有机会,自己又力所能及的话,就回报下好了。 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地顺利进行着,青云心情愉快,手头又宽松,特地给自己、刘谢和高大娘都做了身新衣裳,还买了支普通的毛笔,两刀最便宜的纸,每天抄两小时书,权当认字与练字,过得十分闲适。 没过几日,衙役里的王小四要娶媳妇了,请了县衙和后街所有的人去吃喜酒。王小四本来在仪门上当门子,那是个肥差,时有外快落袋,但自打周康上任,就把自己亲信的小厮安插到那位子上,将王小四换了下来。王小四丢了差事,只得花钱打点,又求了陈捕头,终于得以回归快手行列,jì xù 做回衙役。如今周康施政有了成效,流民们妥善安置下来,应文书账册都清查过,平日又无大事,整个县衙的人都空闲了,王小四便想趁zhè gè 机会,将订了亲三年的未来媳妇娶进门。 王小四就住后街街尾,他成婚那几日,高大娘都过去帮忙了,青云也备了份贺礼送过去。 高大娘直看着王小四长大,心里当他是亲戚家的子侄般,见他终于要娶媳妇了,心情直很愉快,每日早出晚归忙个不停,还将所见所闻事无巨细都告诉青云知道,比如说县太爷在王小四当班时说了贺喜的话啦,又比如说县太爷家的那个通房奶奶派婆子送了份贺礼啦,贺礼里头的绸缎是么华美,银镯子又是么漂亮,只是可惜份量轻了点儿,对儿加起来还不够四两,不如钟县丞太太送的银锞子份量重,还有葛典吏家送的贺礼特小气,就只有两匹半新不旧的红布外加两包糕点,诸如此类的。 当然,也少不了夸奖刘谢送的礼物:“虽说不是布,也不是银子,但那九十九个喜饼看就喜庆,这么大担抬出来,又气派,又实惠,意头又好。听王小四说,wèi dào 还极好,明儿摆酒时,每个客人分个,还能出来不少呢。我记得你前几日总是念叨什么饼模子,那饼可是你出的主意?” 青云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来:“新郎官喜欢,大家也说好,那我就安心了。”刘谢手头钱不,真要象钟县丞、葛典吏他们样送布送首饰,立刻就穷了,但如果象其他小吏样只是送点小东西,又会让人看轻。她就想了个实惠的法子,请尤木匠出马,从山上砍的木料中选了块质地好点儿的,雕了个饼模子,刻的是和合二仙,然后买了面粉鸡蛋和玫瑰馅儿,请马大婶帮着做了堆玫瑰饼出来,用饼模子压,个个都有了吉利又喜庆的花纹,拿两个大篮子装了,上头装饰着马二婶剪的大红双喜,用扁担送过去,可不是又实惠又体面吗?王小四连待客的糕点都省了。 对于刘谢来说,九十九个饼的材料成本并不高,他可以付得很轻松,而马大婶的工钱青云就包了,算是做干女儿的心意。而这回宾客的反响要是好的话,马大婶就zhǔn bèi 拉着妯娌开家小铺子,专卖糕饼了,青云连饼模子都送给了她。 还有,青云那五亩地,因为有了客户定制大小,不再跟着赵三爷的铺子规划,除去租出去的八个铺面,剩下的地方还能分成四间小铺子,已经有流民过来问租金了,青云答应了低价租两个店面给他们,其中就有马家妯娌的份,马大婶还说要算她股呢。 青云用手撑着下巴,开始遥想今后的美好生活,又份shōu rù 了,要不要帮马家两位婶娘想几个wèi dào 好又做法简单的点心出来呢?她吃过的美食肯定要比她们得…… “青姐儿呀!”高大娘的叫唤拉回了她的思绪,她有些愣愣地转头看对方:“什么事,大娘?” 高大娘欲言又止,想了想,又凑到炕上,压低了声音问她:“听说县衙的蒋先生要占了刘主簿的宅子,是不是真的?” “啥?”青云有些没fǎn yīng 过来,“蒋先生?占谁的宅子?我干爹没宅子呀?” “jiù shì 后衙那个院子!”高大娘道,“那院子向jiù shì 给主簿备着的,从前你干爹只是代职,就没搬进去,可如今他得了正式任命都快个月了,衙门里还没让他搬,这不是太古怪了么?!要我说,他是主簿,就该搬进去的,你是他闺女,也该象钟家的胜姐儿,葛家的金莲般,做个娇养的小姐,哪能天天四处乱跑,就跟乡下的野丫头似的。” 青云选择性地忽视了她后面那几句话,只将重点放在前半部分:“我记得干爹提过那宅子,说是早有人提过让他搬的,只是前些时候不得闲,手头钱也不,他就没搬。我还寻思着等过些日子铺子都租出去了,得了钱就买几件家具什么的,跟干爹起搬进去呢,怎么如今倒叫蒋先生占了?蒋先生来头再大,他也不是清河县的主簿!”她压低声音问高大娘:“这事儿是谁说的?” “陈娘子说的。”高大娘小声道,“她今儿在王家抱怨半日了,说他们家陈捕头在县衙干了十几年,都只能住在吏舍里,家大小八口人挤三间屋子,凭什么蒋先生个外头来的,既不是官,又不是吏,连差役都不是,带着两个小厮,就要占了整个院子去?若搬进去的是刘主簿,那是应该的,谁也不抱怨,但蒋先生就……” 青云皱了皱眉头,心里也想不明白,怎么周康又犯傻了?同样是为他出力的人,谁比较有用,他看不出来吗?明知道不合规矩的事,他偏要干,是不是嫌属下的人都太听话了? 事实上,她有些冤枉周康了,因为县令大人眼下也在冒火呢:“我早说了这事儿不行,是主簿的宅子,就得归主簿住,何况刘谢又是立了大功的,人也本分老实,说好了给他的宅子,怎能占了去?此事不必言!”他甩了袖子,随手拿起本书翻看,就不再理会身边的人了。 蒋友先与卢孟义对望眼,前者勉强压下脸上的忿忿之色,尽可能冷静地说:“大人容禀,这也是不得已。大人连内眷侍从在内,满打满算数十人,住在个院子里,实在太挤了,别说我与卢兄二人都不是孤身在此。虽说主簿的宅子就该给主簿去住,但刘谢人独居,无妻无儿,也无侍从,在吏舍住了年,也习惯了。让他人独自住整个院子,岂不是暴殄天物?” 周康头也不抬,翻过页书:“县衙后街不少人家有空房出租,两位尽可过去看看,若觉得不便,底下小厮们也可以搬几个出去。都是太太说了要带上的,其实我哪里用得着这许人?” 蒋友先脸色沉。他在虞山侯府也是颇受礼遇的,个庶女的夫婿,还是被贬到地方上来的,也敢给他脸色瞧?! 卢孟义见不好,忙上前步笑道:“大人所言极是,底下的小厮里,颇有几个清闲无事的,不如就在后街租两间屋,让他们搬过去,每日过来听候吩咐,也是样的。” 蒋友先眼睛都瞪大了,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卢孟义依然不动声色。 周康看了他眼,神色缓和了许,脸上也带了笑:“先生是个明白人,回头我就吩咐下去,让人在外头租房子。” 卢孟义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忙再上前步,笑道:“大人崇尚简朴,我等实在佩服,只是……大人毕竟出身世家高门,自小锦衣玉食,三两月也就罢了,常年栖身在这小小的县衙后宅之中,实在是委屈。何况,大人自己尚可将就,太太与少爷小姐们来了,又当如何是好?难不成到时候,也要让他们挤这小屋子,让丫头婆子小厮都到外头租屋子去?” 周康愣了愣,神色有些复杂:“他们怎么会来?” “大人说笑了,他们是您的妻子儿女,您在任上,他们为何不能来?”卢孟义暗暗给蒋友先使了个眼色,后者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忙笑说:“是啊,太太即使为大人远调之事时伤心,过后也会慢慢回转,难免要思念大人的。少爷小姐也少不得大人的关怀教导。若他们都来了,即便轻车简从,这小小的县衙后宅,也住不下那么人哪!不如,把县城东南边的淮王别院……” 周康猛地起身来,将书本重重甩在桌面上,看了蒋友先眼:“我的家眷不会来的,要担心房子住不下,也得等到他们来了再说!淮王别院?你倒打的好算盘!只怕你不配住那里!”说罢甩袖而去。 蒋友先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瞪了卢孟义眼:“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如今打草惊蛇了,万他发现我们对淮王别院别有用心,那该如何是好?!” 第二十三章 争宅 欲望文 第二十四章 探病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十四章 探病 “那都是谣言!”刘谢有些不自在地低头喝了口茶,目光略有些闪避,“原是我囊中羞涩,又是孤身人,在吏舍里住了两年也习惯了,搬不搬都是样的。” 青云有些赌气地重重坐下,瞥他眼:“您先前不是这么说的!我都dǎ suàn 好了,等铺子盖好,全都租出去,咱们手头有了银子,就请尤师傅帮忙打几件家具,加上主簿宅子里原有的那些,也够我们使了,到时候就正式搬进去。我连入伙酒的菜色都想好了呢!”当然这最后句话是编的。 刘谢不知情,只当干女儿是真的如此满怀希望,心里顿时kuì jiù 了:“都是干爹不好,虽说升了主簿,却连搬家的银子都拿不出来,还要你替我操心。” 青云放缓了神色,柔声道:“这有什么?干爹素来把我当亲生女儿样疼,做女儿的有本事,孝敬您几两银子又何妨?其实我也不是十分盼望着住进去,要知道,如今不比从前了,我自己有屋子,想要住,少屋子住不得?搬进县衙里头,还嫌出入麻烦呢!我只是为干爹抱不平,该给您的宅子,凭什么就叫人家占了去?” 刘谢听了很是感动:“好孩子,干爹知道你孝顺,只是这件事……”他犹豫了下,压低了声音:“干爹其实不要紧的,住哪儿不是样的呢?兴许大人见我谦让,还会分间屋子给我。那主簿的宅子虽然大些,但那是前头主簿住过的,他坏了事,我住他的房子,总觉得不自在。再说了,周大人带来的人,蒋卢二位先生又各有随从,几十个人住那不到二十间房的宅子,实在太挤了,别说还有女眷!既有空屋子,就让他们暂住些时日。我听卢先生说了,这只是权宜之计,他们会在外头另寻大宅子,到时候搬出去,主簿的宅子又是我的了。” 青云立时来了精神:“这是真的吗?他们只是暂住些日子,过后就搬出去了?” 刘谢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卢先生虽说不准什么时候能找到hé shì 的宅子,但总不会拖上三年jiù shì 了。” 青云的心情好过了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让蒋卢二人在主簿宅里住些时日也没什么,不过是几个月,刘谢还能趁机在上司面前卖个好,弥补下之前因为卖地之事跟蒋友先产生的矛盾,免得日后被穿小鞋,她绝对是乐见其成的。 她便笑道:“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住些时候吧。我先存银子,等他们搬走了,定把宅子给干爹收拾得漂漂亮亮的,绝不沾半点前头留下的晦气!” 刘谢乐hē hē 地说:“我都这把年纪了,只要有个地方住就够了,搬进那宅子,不过是因为规矩如此,要那么漂亮做什么?倒是你,女孩子家家的,正该住在好看精致的房子里,每天只要绣花、玩耍就行了。有了铺子的租金,你就不必在外头奔波劳累,也象钟家的姐儿般,做个千金小姐。” 青云心中虽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明白这是干爹的好意,便笑着应了,但为了确保万,她还是问了句:“您可知道两位先生都在寻哪里的宅子?他们是外地人,对清河的情形也不熟,卢先生还好,为人和气些,蒋先生那人心眼儿又小,眼睛还长在头顶上,县城里知道的人,谁乐意把房子租给他?别把咱们的正事儿给耽误了。要是您认识的人,帮着说说情也好。” 刘谢笑道:“这有何难?前些日子你让我帮着打听商铺的租金什么的,我就认得了两三个经济,都是本县牙行中的头脸人物。本县稍大点儿的宅子,都是由他们几个过手的。明儿我寻卢先生起请他们吃酒,打听打听就好了。” 青云忙道:“卢先生虽然为人和气,但毕竟是周大人手下得用的,有侯府的背景,又有功名,哪里看得上几个房屋经济?别说跟他们起吃酒了,没得忙还未帮上,你就先得罪了人。不如就先帮着打听下,若有了好宅子,再告诉他不迟。那样您不过jiù shì 传了个消息,宅子是好是坏,都不与您相干。” 刘谢想想也是,便笑着应了,又说了几句闲话,便dǎ suàn 回县衙去。青云忙从柜子里拿了个包袱出来,对他道:“这里头是我新纳的两双官靴,跟高大娘学的,不过鞋底子是高大娘的手艺,我还做不好,干爹先穿着,穿旧了我再给您做新的。” 刘谢见是干女儿做的东西,喜滋滋地接了过来:“果然我是个有福气的,你这女儿还真没认错!”忽然感觉到包袱的份量不对,忙放下打开了,发现里头有两个朴素的蓝布荷包,里头都装了沉甸甸的铜钱,加起来差不有吊了,忙说:“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我还有钱使,用不着花你的。” 青云却将荷包塞回包袱里,重新将包袱皮打好,嗔道:“您当然有钱使,但平日里吃的穿的却总舍不得花钱,出门去办事,也舍不得叫车,硬要靠两条腿走路。我看见了,心里难受。您就当这是女儿孝敬的,尽管放心使吧,几个大钱而已,您这么节省,这些就够您用好久了。要是您不收,jiù shì 不认我做女儿了!” 刘谢又是感动,又是叹息,最后还是抵不过青云的软硬兼施,把钱收了下来,抱着包袱走了。 青云送他出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县衙后门,嘴角微微翘。她虽然爱钱,但该花的钱还是舍得花的。不过是两吊钱罢了,却能加重她zhè gè 干女儿在刘谢心中的份量,何乐而不为呢?她现在能在清河稳脚跟,又拥有了房产,都是靠的刘谢。再说了,有时候她难免托他办点事,他手里有钱,办起事来也方便许,最后得益的还不是她吗? “姜妹妹?”隔壁院子门口传来曹玦明的声音,青云忙收起笑意,转头去看,见他在门前,穿得整整齐齐的,身边着个衙役打扮提着灯笼的青年,身后还跟着提药箱的半夏,似乎dǎ suàn 出去。她忙问:“这么晚了,曹大哥dǎ suàn 去哪儿?” “钟家有病人得了急症,我离得最近,就过去瞧瞧。”曹玦明有些担心地看向青云,“妹妹这么晚还在外头做什么?赶紧huí qù 歇息吧。” “我刚才送干爹出门,这就要huí qù 了。曹大哥路上小心。”青云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他微笑着点点头,便在那衙役带领下进了县衙后门。 半夏落后几步,青云小声叫住他:“是谁病了?”半夏用口形无声地道:“钟太太。”便迅速提着药箱跟上。 钟太太病了?会是什么病呢?但愿不是太严重。 青云边想着,边关上了门。 第二日早起时,青云因被高大娘催着去买新鲜猪肉,怕晚了东西会被抢光,等回到家时,曹玦明已经吃过早饭去医馆了,她没能当面问起昨晚上的事,不过高大娘倒是听说了些传闻:“钟县丞的太太昨儿晚上忽然晕过去了,脸色白得吓人,好不容易醒过来,又上吐下泄的,都说是吃坏了东西。小曹大夫过去诊,又问了他家丫头几句话,就知道她是不慎吃了相冲的东西,好象是她平日吃来补身子的药,跟昨儿他家新雇的厨子烧的味菜的作料冲了。钟县丞昨儿去了乡下视察,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没个能管事的,可把姐儿吓得不轻,幸好小曹大夫就住后街,去得快。” 青云忙问:“钟太太已经没事了吧?病得重吗?” “吃了药,已经缓过来了,jiù shì 身体虚弱些,养几日就好了。”高大娘笑说,“正好,前儿钟太太托我给她做件活计,我已做好了,正想找个空给她送出去呢。你才买了鲜肉和大骨头回来,如今天气热,若不早早收拾好,怕放久了要臭。不如你替我走趟吧?顺道看看他家姐儿。她就比你大两岁,将来你搬进县衙,都是样的千金小姐,早些混熟了也好。” 青云微微皱了皱眉,还是答应下来。 钟县丞的独女钟胜姐,年纪不过十二三岁,长得倒也清秀,性格还算温柔和气,只是少有点儿自重身份,不大乐意跟小门小户的女孩儿玩耍,平日有往来的,也jiù shì 葛典吏家的金莲。不过近来由于钟县丞与葛典吏交恶,两人也许久不jiàn miàn 了,即使她们都住在这县衙后宅里也是样。青云跟她们都见过几面,相对来说,比较喜欢胜姐,只是对方不大看得上自己,她也没必要上赶着巴结。今天只因是高大娘相托,又想着趁机去探病,为刘谢交好钟县丞,她才答应的。 钟太太是个温柔的妇人,说话声音细细的,不紧不慢,人很瘦弱,给人的感觉倒是个有教养的女子。青云来探病,本来只是想表达下关心,向钟家人问两句钟太太的病情,也就完了,但没想到钟太太听说是她来,还特地换了见客的衣裳,扶了丫头出来相见。 青云见她副弱得快要倒下的mó yàng ,顿时觉得过意不去了:“您不必这样客气的,我本是为探病而来,若是害您劳累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钟太太微微笑:“这是礼数。姑娘能过来,是姑娘的好意,我若躲懒不见人,jiù shì 失礼了。” 青云忙道:“钟大人是我干爹上司,您是长辈,做晚辈的向长辈尽礼数是应该的。我本是来探望您,盼您早日痊愈,若是因我之故,害得您病情加重,不但有违我初衷,也让我心下难安。您还是回房歇息去吧。” 钟太太虽然还想再陪着说会儿话,但青云说得确实有礼,她是长辈,又是青云长辈的上司,没必要太过在意礼节了,加上她自己确实不大舒服,随意说了几句闲话,便又扶着丫头回屋去了,打发女儿来陪客。 钟胜姐是钟太太手教养出来的,礼仪举止都很斯文,只是在青云面前有些放不开,两人对坐着无话可谈,场面十分冷清。青云心想这样下去不行,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相处呢,得稍稍打破下这小姑娘内心的偏见,省得她总是把自己当成什么地位低下的人。 于是她便笑道:“钟太太忽然病了,听说钟大人也不在家,你定很担心吧?昨夜我看见我表兄大晚上的出诊,听说是令堂病了,也吓了跳呢。” 钟胜姐愣了愣:“你表兄?”忽然想起了县衙里的传闻,“是了,我听说你虽是外地来的流民,但家里从前也有些家底,跟小曹大夫还是亲戚呢。”她的态度立刻有了改变,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昨儿晚上真是亏小曹大夫了!你huí qù 见到他,定替我谢他几句。若不是他,我娘也许就……”她低下头,微微红了脸,双手将丝帕绞成了条,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少:“难为他大晚上的赶过来,副药就治好了我娘,还不肯收诊金,如今象他这样高风亮节的人已经很少见了……” 青云暗暗抹了把汗,心想这小姑娘满脸绯红的mó yàng ,莫非是对曹玦明动了春心?她咬咬唇,低头喝茶,掩住了嘴角那抹古怪的笑意。 告辞的时候,钟胜姐很是热情地送了她出门,还颇为亲热地拉着她的手道:“你我年纪相仿,父亲又是衙门里的同僚,住得这样近,得了空,你也常过来坐坐。我个人在家,怪闷的,正想有人说说话呢。” 青云笑着应了,但至于是不是真的常来,那就要看她的心情。 钟胜姐又红着脸道:“我听说小曹大夫在后街也是赁别人的屋子住,为的jiù shì 方便照应你zhè gè 妹妹。等将来你们搬进县衙时,不如让小曹大夫也跟你们块儿搬进来吧?来是方便他照应你,二来……”她顿了顿,脸上红晕深了,“若我娘身子有什么不适,有小曹大夫在,心里也踏实些……” 青云干笑:“那自然好啦,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搬进来。我干爹说,要把屋子借给蒋先生和卢先生住,等他们在外头找到房子了再搬呢。” 钟胜姐面露yí huò :“我听我爹说,两位先生没dǎ suàn 搬进刘大人的屋子的,他们正想劝县太爷,搬进淮王别院住呢,听说连整修房舍的工匠都寻好了,只差让县太爷点头。” 青云怔了怔:“淮王别院?” (雕栏玉砌又有新作啦!这回是星际题材:穿越到未来,成了未来人眼中没用的“古人类”,沦为实验室的小白鼠,哼哼……姐忍了,卧薪尝胆,终于有天,让全宇宙震惊了!《星际女王之路》,书号2616689。) 第二十四章 探病 欲望文 第二十五章 惊动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十五章 惊动 “淮王别院?这怎么可能?!”刘谢瞪大了双眼,仿佛青云在说什么鬼话。 青云挟了块排骨正dǎ suàn 放进他碗中,闻言筷子就拐了个弯往自己碗里去了,她不fú qì 地道:“真的!钟胜姐告诉我的,说是钟县丞的话,还说蒋卢两位先生正在劝周大人点头呢,他们连修整房舍的工匠都寻好了!” 刘谢没留意排骨,只是连连摇头:“这绝不可能!淮王别院又不是能随意买卖的地方,那儿如今还有官差把守呢,谁都不许进去的,别说住在那里!周大人再看重两位先生,也不会不懂此事轻重,绝不会答应。而蒋卢两位先生都是极聪明精干的人,怎会有如此糊涂的想法呢?钟县丞也不会随意说这些话,定是钟姑娘听错了。” 青云撇撇嘴,低头啃排骨。也许真是钟胜姐听错了吧,但自己问她时,她说得非常肯定。今日早上她在她母亲房中侍疾,因为昨夜忙了宿没睡,她已是困极,就趴在桌上打了个盹,醒来时她父亲已经赶回来了,在卧房里间跟她母亲低声说话,她就听见了几句,也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如果周康与蒋卢两位都不可能把淮王别院当作未来的长居之所,那定是她刚醒来时头脑迷糊,时听混了。 不过青云还是有些好奇:“淮王别院jiù shì 淮王府的地方吧?淮王不是坏了事吗?听说连淮城的王府都被朝廷收huí qù 了,那zhè gè 别院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官府所有,说不定周大人还真有权限借用呢。” 刘谢却否决了zhè gè 可能:“淮王别院与淮城的淮王府不同,淮王府本是朝廷所赐,淮王犯了事,家大小被押回京城圈禁了,这王府自然就被朝廷收了huí qù 。但淮王别院虽顶了个王府的名头,shí jì 上并非淮王所有,而是淮王妃的陪嫁,不过也不在嫁妆单子上。据说是淮王世子幼时畏暑,每到夏天总是苦不堪言,淮王妃之父心疼外孙,就在百里河边上建了个别院,院中有处雕花高楼,十分精致,楼上凉风习习,即使在三伏天里也比别处凉快,正好让世子消夏。这别院就算是他家给淮王妃补的嫁妆。只是别院建好之后,世子总共只来了两回,住得不,反倒是淮王近年常来,每年都要在这里住上三四个月,所以清河这里的人才将那别院称为淮王别院。” 青云恍然大悟:“如果说这别院是淮王妃的陪嫁,是她的私产,那朝廷就没有将它入官了?” “确实不曾入官。”刘谢道,“淮王妃被圈在京中,嫁妆并不曾被抄没,这别院自然还归她所有。既是淮王妃陪嫁的私宅,朝廷当然不会管,但淮王到底是宗室贵胄,他犯了事,王妃的封号却还在,日后说不定要让世子袭爵的,因此府里、县里就派了官差去看守,省得叫人糟蹋了,将来不好交待。如今淮王妃又没说要卖宅子,别说周大人只是县令,即使是淮城知府,也动不得那别院,别说是搬进去住了!” 青云点点头,却还是有些怀疑:“干爹,您怎么对淮王别院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能不清楚么?”刘谢不以为然地说,“当初黄县令的案子,上头都派人来查了,连黄县令顿饭吃了什么菜、花少银子都查得清清楚楚,何况是淮王别院?我那时在工房,跟着去过好几回了,我的天爷!这辈子我就没见过好看的宅子了,门窗全都雕了花,连窗框都比别处精致……”说着叹了又叹。 感叹完了,他才想起正题:“你不知道,淮王每年都过来住几个月,说是消夏,其实许人都说他是来花天酒地的。黄县令贪了这么银子,最后只查抄出几万两,剩下的都上哪儿去了?他仗的是淮王府的势,半是花在淮王身上了!那别院建了十余年,虽说精致,但也没见大修整,钱半是花在别处了,不是吃了穿了,jiù shì ……”他顿了顿,看了青云眼,觉得有些话不适合在小姑娘面前说,便改口道,“反正jiù shì 他们花用了!因此朝廷来的大人查案子时,把整个别院上上下下都搜遍了,除了些衣物摆役,就没搜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便怀疑淮王是把银子用在造反上了……” 青云睁大了眼,倒吸口凉气:“造反?!” 刘谢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jiù shì 造反!黄县令犯了这么大的罪,还能逃得性命,只判了全家流放,jiù shì 因为他供出了淮王造反的罪证。不过他恶贯满盈,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还没等到上路,就得了伤寒,病死在牢里。” 青云对大贪官的下场并不感兴趣,她只是想明白了些事。当初她听说淮王倒台的罪名时,就觉得虽然名目繁,却都略嫌轻描淡写了些,还当皇帝厌恶淮王,早就想除掉他,所以才会找到理由就治了罪。如今看来,皇帝的手段之所以这么硬,什么逼反流民,什么鱼肉乡里,什么贪赃枉法,都是假的,最关键的是淮王有造反嫌疑! 青云忍不住啧啧了两声,被刘谢责备:“女孩儿家不要这般粗鲁。”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便问:“这淮王别院曾经是很重要的证据吧?现在就派几个官差守着,不要紧吗?” “有什么要紧的?房屋都是半旧的了,有些地方的墙面已经开始剥落。这房子啊,旦没了人气,就旧得快,听说别院里的花草都疯长,虫子老鼠什么的到处都是!看门的人不过是每日巡视回,防止有人偷偷潜进里头住,或是偷走屋子里的大件家具罢了。真有人要搬进去住,还得花银子整修呢!”因此刘谢下了定论,“别说周大人不会答应,蒋先生与卢先生也不可能有这么荒唐的念头的!” 青云听了,只好当作是钟胜姐听错了,不再向刘谢打听。 但不再打听,不代表她就忘了这件事。 天气转眼就到了夏天里最炎热的时节,青云担心工地上的流民工匠们在大太阳底下劳作,会很容易中暑,便天天煮了解暑汤送过去,偶尔也会给对面赵三爷工地上的人送些。 这天她没坐驴,提着两只大篮子,顶着大太阳出城西,远远就看见赵三爷也来了,带着几个人正嘱咐他工地上的人什么话,素日跟在他身边的两个美少女侍婢则带着几个婆子,抬了两大桶液体状的东西,正给工人们分派呢。青云心里猜想他们大概也在跟自己做同样的事,便把手里的篮子递给了自家工头,笑着走过去,dǎ suàn 跟赵三爷打个招呼。 她从下风向逆风走向赵三爷,隐约听见他在嘱咐工匠们:“……虽说只是修整下屋子,但也要好好做,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可是县衙蒋先生与卢先生的嘱托,里头还有县太爷的面子呢,别把事情弄砸了,丢我的脸面!” 青云脚下顿,心下惊讶不已:难不成蒋卢二人真的说服了周康,要入住淮王别院?! 她最近脑子里总在想着这件事,因此听到赵三爷的话,马上就联想到淮王别院去了,等赵三爷吩咐完了手下人,转身笑着迎上来时打招呼时,她就有些心不在焉的,行过礼,问过好,便迫不及待地问:“赵三爷,是不是县衙蒋先生与卢先生找到了要住的宅子,请你们去修整?” 赵三爷怔了怔,笑道:“姑娘也听说了?确实是这么回事。蒋先生与我说,找到处大宅子,已有年余不曾住人,有些破败了,想向我借几个人去整理下。这点小事也不算什么,我就应下了,方才正挑人呢。” 年余不曾住过人,又略有些破败的大宅子,可不正是淮王别院吗? 青云常到工地上走,因赵三爷的工匠常私下教导流民工匠技艺的关系,她对赵家那些工匠各自擅长的方面还是有所了解的,看了看赵三爷方才找的几个人,就有些吃惊:“那几位大叔擅长的是扇灰、上漆之类的,只有位懂木匠活,还是做简单家具的。如果修的是淮王别院,是不是该再找几个做细活的?我听说那地方到处都是雕花。” 赵三爷又是愣,如果他没弄错的话,蒋友先寻他时说的是县衙后街处旧宅子,租了给周家几个小厮住的,怎么姜青云会说到淮王别院上头呢? 他素来是个心的,拿不准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隐秘,便不露声色地问:“哦?这我倒是不清楚,蒋先生只说要找人,却没说要找什么样的人,我还当是寻常宅子呢。” 青云承过他的情,真心想劝他:“您还是跟蒋先生和卢先生打听清楚吧,万弄错了,卢先生就算了,蒋先生心里还不定怎么想呢!” 赵三爷笑道:“谢姑娘提醒,横竖他们并不急着用人,我明儿就寻他们问清楚。”谢过了,又状若无意地道:“姜姑娘,你是从哪儿听说这事儿的?幸好有你,否则我就要犯错了。” 青云没在意,随口答道:“我也是听衙门里的人闲谈才知道的,还当是谣言呢,没想到真有其事。” 赵三爷的神色有些微妙。若真是县衙的人发现了蛛丝蚂迹,私下议论,那事情就不会是空穴来风。淮王别院曾经是淮王案的重要证据点,只是直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才被朝廷置之不理了。寻常情况下,别说是区区个县令,哪怕是当朝重臣,也不会没事找事,主动提出要修整那地方,那蒋友先与卢孟义……甚至于他们背后的周康或虞山侯府,是出于什么目的产生了zhè gè 想法? 青云并没有发觉异状。她提醒过对方了,心情正愉快,又想赶紧把这事儿跟刘谢说说,随意说了两句话,便笑着告辞了。 赵三爷目送她lí qù ,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无声无息地做了个手势,个长相衣着不起眼的随从靠了过来,听着他低声吩咐:“去打听打听,县令周康和他手下的人近日是不是要对淮王别院做些什么,行动隐秘些,有了消息jìn kuài 来回我!” (雕栏玉砌又有新作啦!这回是星际题材:穿越到未来,成了未来人眼中没用的“古人类”,沦为实验室的小白鼠,哼哼……姐忍了,卧薪尝胆,终于有天,让全宇宙震惊了!《星际女王之路》,书号2616689。) 第二十五章 惊动 欲望文 第二十六章 三方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十六章 三方 赵三爷神通广大,手眼通天,他手底下的人也都不是吃干饭的,没两日就把事情查了个大概: “蒋友先与卢孟义二人连日劝说县令周康,言道周康内眷随从人数众,后衙房舍不堪容纳,当另寻大宅移居,并为日后周康妻儿前来腾出空房,并且力推荐淮王别院,声称只要稍加修整即可入住,不但不劳师动众,别院奢华也可与周康之妻侯府千金身份匹配。但周康执意不许,不耐二人连番劝说,有对二人冷落疏远的迹象。” “蒋友先与卢孟义初至清河县后,曾次带随从遍访清河各地,尤其对前任县令黄念祖的旧居、别业以及亲友故交的住处十分关注,似乎在找寻物件,但遍寻不着。” “蒋友先与卢孟义在两个月前曾试图进入淮王别院,被官差阻挡,当时曾以金银贿赂把守别院的官差不得,又以县令周康的名头震慑,官差态度软化,只求有周康手令,或周康亲临,二人遂离开。” “把守淮王别院的官差在上月曾七次发现有人潜入,但每次均在半夜,未能发现来人身份,遂上报县衙,县丞钟淮下令派官差前往,别院诸殿阁皆有专人把守。” “蒋友先上报县令周康,称县衙人手不足,县丞钟淮却派官差往淮王别院,乃是浪费人力。周康不置可否,过后私下责钟淮撤回人手。” “蒋友先近日常至清河县城以东五里石家村,村中有外来者二十余人,月前入住此村,操京城口音,自称乃修整房屋的工匠,当地有富户欲雇其做工,被断然jù jué 。” 这些消息虽零碎,但只要放在起,很容易就能看出其中的联系。赵三爷盯着属下呈上的情报,眯着眼捻了捻胡子,觉得自己有可能抓住了大鱼。 蒋友先,卢孟义,这两人乃是虞山侯府的清客,在侯府门下并不算出挑。而周康在被卷入朝廷政争后,时得了皇帝厌恶,若不是他父祖在皇帝心中还有些份量,只怕早就丢官了,如今却只是被贬到了地方上。观其为人,似乎是个方正有余、机变不足的书呆子。虞山侯当年见其奇货可居,将庶女嫁予,如今恐怕也有些后悔了,否则不会对他如此冷淡。而蒋友先、卢孟义二人在淮王别院事上对周康显然是隐瞒了实情,必定是身负虞山侯的密令而来,而且这密令还不能为周康所知。 赵三爷心里想:淮王别院中到底有什么东西,能令蒋卢二人——或者说是他们背后的虞山侯——趋之若骛? 他转身问属下:“当初黄念祖案时,朝廷官员可曾将淮王别院搜查清楚?” “确实已经搜查清楚了,据县衙的人说,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赵三爷微微翘了翘嘴角:“但什么都没翻出来,是吧?至今为止,淮王府中还有大批财物下落不明,审案的官员声称那些财宝都被淮王用来组建大军、购买兵器了,可淮王压根儿就没来得及拉壮丁,不过是在与亲信书信往来时说说罢了……” 赵三爷嘿嘿两声,笑得十分有深意。 如果说淮王别院里还藏着淮王的大批财物,那虞山侯府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这笔财物究竟有诱人,竟能让虞山侯不惜冒身家性命的大险,也要弄到手? 赵三爷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就把zhè gè 谜底揭开,只是他如今只有些模模糊糊的情报,什么明确的证据都没有,甚至于,若不是姜青云偶尔泄露了清河县衙里的闲话给他听,他还对这件事无所知呢!他有些坐不住,又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怕会打草惊蛇,想了想,索性带着两个身手好的随从,悄悄来到了淮王别院附近。 昔日奢华壮丽的淮王别院,如今只有在远观时,还能保持旧时的华美,待走得近了,那斑驳的墙面,久未修剪的枝叶,都暴露出其荒废已久的窘态。守在门口的两名官差有些衣衫不整,个斜坐在门槛上,使劲儿将衣领往下扯,同时不停地用衣裳下摆朝自己扇风,另人甚至搬了张躺椅在别院大门前的树荫里,往上头躺,嘴里咬着根草,双眼紧闭,嘴里哼着小曲,手还在躺椅的把手上打着拍子。 赵三爷看到zhè gè 场景,心中有些yì ;。看守别院的官差显然没把zhè gè 差事放在心上,大白天就只顾着自己乘凉,可他们面对蒋卢二人时,无论是金银贿赂还是权势震慑,都没退让,坚持不见县令手令就不放人进门,并且在别院遭贼后,还尽责地上报县衙,这是怎么回事呢?莫非这些官差只是规矩懒散些,shí jì 上都是尽责的好差役? 忽然,大路的远方来了个人。这人穿着薄绸直裰,打扮得颇为体面,似乎是个读书人,他没有带随从,只是独自走在大路上,然后走近了别院的大门。原本懒散坐在门槛上的官差见到他,立时起身行礼:“钟大人。”又招呼了同伴声。那躺在树荫下的官差忙不迭翻身起来,恭恭敬敬地上前见礼。 赵三爷忍不住挑了挑眉。 钟淮眺望四周圈,低声问了两个官差几句话,神色严肃。他没有停留太长时间,不过是盏茶的功夫,就转身离开了,离开时脸色比来时还要阴沉些。 赵三爷忽然有些好奇:莫非这钟淮也发现了什么端倪?传闻中,他在黄念祖上任前就已经是清河县丞了,官声向极好,也有手段。周康背靠虞山侯府,手下得力的蒋友先处处为难钟淮,他都不曾吃过大亏。他会不会察觉到什么呢? 钟淮回到县衙时,已是将近日落时分了。大热天气,他个随从都没带,又没骑马坐车,靠两条腿走去江边的淮王别院,又再走回来,身上早已大汗淋漓。但他只是掏出帕子草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就抬头看着县衙正堂的方向,神色阴沉。 县令周康大概是刚刚下了公堂,正从大堂侧门转出来。钟淮连忙回身往厢房的方向走,没让周康发现自己。 回到自己办公的房间内,钟淮坐在桌前,有些坐立不安。不知是不是在太阳底下晒了太久的关系,他觉得有些头晕,心跳加速,胸口热得仿佛要炸开了,伸手摸,身体却是冰凉的,手的汗。 他想要拿起书册翻看,转移注意力,但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想要拿起笔写字,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却发现手颤个不停,根本就抓不住笔。 “大人?” 门口传来的叫唤声忽然惊醒了他,他猛地抬头望去,看见平日用惯的个书吏正吃惊地看着自己。 “什么事?”他开口问,然后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大人可是有什么不适?需要请大夫么?” 钟淮深吸口气,尽可能平静地摇摇头:“不必了,可能是有些中暑,不碍事的。有什么事找我?” 那书吏面上带着不安,但还是回答了:“今日放告,县令大人说有个案子想请大人过去商讨下。” “我知道了,会儿就过去。” “是。”书吏应完声后,没有立时离开,反而劝他,“大人,若您实在不适,还是早些告假回家歇息的好。” 钟淮放缓了神色:“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书吏走了。钟淮坐在书桌前发了会儿呆,终究还是苦笑着摇摇头,起身到后间换了身干净衣裳,寻周康去了。 蒋友先与卢孟义在花丛后远远看着他走进了周康办公的屋子,脸色都阴沉得可怕。他们对望眼,谁都没吭声,齐齐转身回到自己平日待的房间,摒退了众人,卢孟义忍不住先开了口:“蒋兄,你这些天实在是操之过急了!如今大人连讨论案情都找了钟淮与刘谢过去,反而将你我抛在边,必是已对你我生出疑心!” 蒋友先不fú qì 地道:“当初明明是你出的主意,如今你倒怪我操之过急了!我早说那法子不好,谁不知道淮王别院是淮王妃的私产?王妃还在,没她点头,想要借住压根儿jiù shì 白日做梦!你还巴巴儿地拿来劝大人!” “我也是不得已!”连番失败,卢孟义也有些烦躁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能公然派人进淮王别院进行整修?我们派的人已经搜过了,想要不惊动守卫,细细勘查别院,根本jiù shì 不可能的!” 蒋友先坐在椅上生闷气:“兴许是我们想错了,名册未必在淮王别院里。” 卢孟义摇头:“定是在清河!当初淮王在钦差临门的当口,将身边亲信送走,那亲信只是来清河转了圈就北上,然后死在清河县边界上。在那种紧要关头,淮王什么人都不送,只送了这亲信,可见这人身上定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除了名册还会是什么?” “兴许……是藏在清河其他地方了?”蒋友先迟疑地道,“先前咱们虽然找了几处,但生怕惊动旁人,都不曾细找,不如再去找回?” 卢孟义还是摇头:“那都是与黄念祖有关的地方,若淮王能将机密文书藏在他的地方,黄念祖早就招认了,但侯爷非常肯定,黄念祖到死都不知道淮王藏了什么东西!他不过jiù shì 个小人物而已。” “那么说……只会在淮王别院了?” “只会在淮王别院!”卢孟义看着同伴,眼神幽深,“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将实情报给侯爷吧!如今已经没功夫kǎo lǜ 你我的脸面了,侯爷大事要紧!” 蒋友先十分不情愿,但卢孟义比他得虞山侯信重,对方已经开了口,他就没bàn fǎ jù jué 。他只能问:“报给侯爷知道又如何?难道还能让侯爷对大人下令么?若是大人能听,也不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了。” 卢孟义冷冷笑:“他不会听,自有人会听,而且那人……还能说服他照你我的话行事!” 第二十六章 三方 欲望文 第二十七章 误会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十七章 误会 夏末秋初时节,青云的房子全部完工了。 那几家下了定金的淮城商户得了消息,就立刻派了人来查收接管,忙活起联系货源、安排人手的事来。青云只要能收到租金,也乐得做甩手掌柜,便专心致志打理剩下那四间小店面的事。 四个店面,后头都附带着小宅子,全是间大正房带东西两厢房的格局,另有间耳房做厨间,间耳房做杂物室,中间的庭院也有十平方左右的面积,跟那八间大铺子的后宅相比,自然是小得了,但住人是没问题的,足够容纳人口不的小家庭。 已经有对流民小夫妻租下了其中个店面及后头的宅子,dǎ suàn 重操旧业,开杂货铺,他们的父母和xiōng dì 姐妹则jì xù 住在流民居住区的宅子里头。青云开的租金并不贵,连店面带住所在内,可说是相当划算的,这家人对此非常感激。王掌柜还帮小两口联系了码头上做杂货批发的商家,替他们解决了货源问题。 马大婶也开始筹备她的糕点铺子了。上回青云以刘谢名义送给王小四贺其新婚的喜饼,经出席婚宴的宾客们传十,十传百,已经小有名声,吃过的都说好。县城的人早就听说马大婶的白案功夫卓绝,不停地劝说她开店,她连钱都存得差不了。青云看中了她许诺的那份干股,特地免了她两个月的租金,她又凭借从前在同福客栈工作的经验,在城中粮行、市集、杂货铺等地方找到了上好的工具与材料货源,可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偏在这时候,事情出了点小岔子。 马大婶原本是dǎ suàn 跟妯娌马二婶合伙的。她丈夫死在逃荒路上,膝下只有个有些呆傻的儿子,虽然如今也算有房子住了,但不过是请亲友们帮忙盖的简易小木屋。同福客栈那份差事也许可以让她母子二人衣食无忧,但也仅仅是衣食无忧而已。她希望能让儿子过得好些,甚至盼着他能上学读书,或是到城里的大铺子正经拜师学艺,这都需要钱。有妯娌从旁协助,又有青云帮忙,糕点铺子定能帮她实现梦想的。 然而,马二婶不是寡妇,她是有丈夫的,她的丈夫马老二——也jiù shì 马大婶的小叔子——是个手艺很好的泥瓦匠,在过去的年里,他先后与流民木匠尤金宝合力建了同福客栈,向流民传授建房技术,又带领手下的人为王掌柜与青云盖了铺子和仓库,他的名声早已传出去了,赚得盆满砵满。在清河这五千流民当中,要数富裕,在王掌柜与尤木匠以下,jiù shì 他了。他不介意资助下寡嫂和侄儿,但让他老婆抛头露面、起早贪黑地开铺子,他不乐意。 他不但不乐意,还劝马大婶:“大嫂这又何必?只要我马老二有口饭吃,就绝不会饿着你和小刀侄儿!若你实在闲不住,就jì xù 在同福客栈做厨活,王掌柜不会亏待了你。至于小刀的前程,我也包了。如今每日都有人寻我去做工,我都忙不过来,正想收几个徒弟呢。小刀也大了,就让他跟着我干吧,我是他亲叔叔,跟着我岂不比外人强?” 马大婶不吭声,她不乐意。做泥瓦匠,或许真能养活自己,但辈子都只能跟泥瓦打交道,这跟她的期望差得太远了。小刀不聪明,但胜在老实,如今那些大铺子里头,可不正稀罕这样老实的伙计么?虽说小刀在同福客栈做了几个月的跑堂,直做不好,那也只是不适合做这行而已。她都寻思好了,钱老大夫的医馆如今虽不缺人,但人家小曹大夫不会在清河直呆下去的,他走了,他的小厮也会跟着走,医馆可不就缺人了么?让小刀过去跟着钱老大夫学,熬上几年,也做个大夫,比泥瓦匠要体面了。还有她常去的那家粮行,他家老掌柜是个和气人,最喜欢老实伙计了,兴许他愿意收小刀做学徒呢?在粮行里做,就算遇见大旱,也不愁饿肚子…… 马大婶有肚子的期望,却又不能说出口,马老二如今待她这嫂子还是可以的,时不时接济点儿钱粮,若她说泥瓦匠这行当不好,他立马就能翻脸! 最后她只能道:“是我疏忽了,二婶子还要照顾家大小,哪里有空照应铺子?我再想法子吧。二叔也别拦我,你也不宽裕,养家子已经够辛苦的了,我有手有脚,小刀也大了,总不能辈子伸手向你要钱。” 马老二见状也不再劝,只说若她的铺子用不着小刀,尽管让小刀来寻他,他定将自己的手艺都传给侄儿。马大婶只是笑笑,便拉着儿子走了,马小刀从头到尾都是脸茫然:“娘,二婶叫我留下吃饭……” 青云听马大婶说完这事儿以后,第fǎn yīng jiù shì :马老二的想法还是挺靠谱的。 不是说马大婶希望能挣点钱不好,而是她对马小刀的期望有那么点高了。马小刀不是不聪明这么简单,青云听钱老大夫说过,他在逃荒路上也跟她样发过高烧,只是她退烧后直接换了芯子,他退烧后却变得有些傻了。 马小刀在同福客栈做了大半年的跑堂,她几乎是手把手地教他背诵招呼客人的套话、客栈特色菜的介绍,还有如何上茶、上菜、传话等等,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但他大半年都没能背下来,每次都只会机械地重复其中几句,还常常牛头不对马嘴,人家要茶,他就背今天的特色菜有哪些,人家要点菜,他没报给厨房知道,却给客人上了两遍茶…… 正因如此,王掌柜虽然看在马大婶的面上,没有辞掉马小刀,但也不再让他做跑堂了,不是让他守在后院里洗菜、洗碗,jiù shì 叫他为客人牵马、喂马,就这样还出过几回漏子呢!马大婶居然想让他去医馆或粮行做学徒?万他抓错了药,那可是要出大事的!别说他跟青云学了大半年,都没学会从到十这十个汉字的写法,还怎么背药名、认药草?至于粮行,等他先学会dǎ suàn 盘、认字再说吧! 相比之下,泥瓦匠还算是个不错的职业,用不着写写算算,也不愁找不到活,马老二又愿意亲自教导,对马小刀来说可算是很好的机会了,可惜马大婶看不上。 青云看着马大婶脸的踌躇满志,心中实在为难,她想劝对方几句,却又觉得对方大概听不进去,纠结了半日,才道:“婶娘要是担心人手不够,附近流民的村子里还有手脚利索没营生的小媳妇,雇两个做帮手jiù shì 了,工钱也不算高。不过小刀就别让他到铺子里帮忙了吧?来他不会做厨活,二来也是荒废了光阴,不如让他跟着马二叔……” “不行不行!”马大婶不等她说完就断然否决了,“做泥瓦匠有什么前程?!别瞧他二叔如今好象很得意,这清河县年能有几户人家盖房子?过了这阵子,明年还不知能不能找到活呢!” 青云;地笑说:“我不是让小马去做辈子泥瓦匠,我只是觉得……手艺是不嫌的,婶娘就让小刀跟他二叔学上年半载,又有什么要紧?好歹也是门手艺,说不定还能得些辛苦钱。等婶娘赚够了银子,再将小刀送到大铺子里做学徒,不是两不耽误吗?” 马大婶犹豫了,她有些心动。 青云又劝:“婶娘且huí qù 细想想,小刀正是学东西的时候,要是白白浪费时间,就太可惜了。学了泥瓦匠的手艺,不代表就得做泥瓦匠,将来给自己娶媳妇盖房子了,也不用求人呀!” 马大婶听了便欢喜:“这话说得是!先前是我想错了!”又满面慈爱地握着青云的手说:“好孩子,难为你处处为婶娘和你小刀哥着想,就冲你这份情义,婶娘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你放心,你小刀哥不是翻脸不认人的混蛋,等他将来有了出息,绝不会忘了你!”说着还要将手腕上戴的个铜镯子捋下来:“这是小刀他奶给我的……” 青云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浑身汗毛直竖,连忙拉住她的手笑说:“婶娘您这是做什么?您要这样,我可就生气了!” 马大婶眼中含嗔地看她眼,笑说:“好,你们女孩儿家脸皮薄,我就不说了,横竖你将来会知道!” 她满面春风地走了,青云却僵硬了许久,心想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居然会让人家产生了误会? 高大娘捧着装了红枣的簸箕进来,埋怨说:“马家的是不是糊涂了?她当你还是从前的孤女呢?别说她家那傻儿子攀不攀得上主簿大人的干闺女,小曹大夫寻来时,可是明明白白说了,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哪怕是如今时落魄了,也不是他们家可以肖想的,她怎么就有胆子在你面前胡吣?!” 青云干笑两声,道:“大娘别生气,她只是说说罢了,我才几岁?我可对马小刀从没有过什么想法,干爹也不会答应的!” 高大娘瞪她眼:“早跟你说了,别对他们太好,你jiù shì 不听!你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若是早些搬进县衙去,她今日能随便进出你的屋子,跟你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 青云不置可否,这件事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小插曲,她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剩下的两个小铺子上了。有几个县城里的人表示了兴趣,想要租下来,但只是租店面,小宅子却不想接手,这样租金要再便宜些。不过青云并不担心,她还觉得,高大娘这里虽好,每月的租金都要花吊钱,倒不如搬到自己的宅子里去,或许还能请曹玦明也并搬过去,省下隔壁的租金? 她没把马大婶的话放在心上,高大娘却十分尽责。刘谢当初托她照看干女儿,就有请她为青云挡下外界不恰当骚扰的意思,因此她把事情分别报告了刘谢与曹玦明。 刘谢只是皱皱眉头,说句“荒唐”就算了,曹玦明却脸乌青地跑来找青云:“这种事需得尽早断绝才是!否则传出去岂不是坏了妹妹的名节?姜妹妹,你家人迟迟不曾派人来接,恐怕是送信之人路上出了变故,不如你随我走吧?我送你回家去!” 第二十七章 误会 欲望文 第二十八章 摊牌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十八章 摊牌 青云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承认曹玦明是个不错的大哥哥,医术好,人品也不错,对她很是照顾,如果她真是个十岁的小女孩,也乐意依赖他,由得他为自己安排生活,可她不是! 她在灵魂上已经是个成年女性了,有足够的能力和心智独立生活,现在过得也不错。曹玦明关心她,对她好,她就把zhè gè 在她看来只是小弟弟的少年当成是兄长般敬着,偶尔表示下对他的关心,这没什么,人是社会动物,身边总需要有几个亲人、朋友,可这不代表她愿意让他操纵自己的人生! 虽然说她shí jì 上并不是他的表妹,只是个穿越的冒牌货,但心虚是回事,却不代表她没有底线! 她正常郑重地对曹玦明道:“曹大哥,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我在清河过得很好,不dǎ suàn 离开。” 曹玦明的脸上有着不易为人察觉的烦躁:“为什么不离开?你也瞧见了,居然有人对你心生妄想!” 青云压根儿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马大婶只是喜欢我而已,她片爱子之心,总想给儿子最好的,但梦想不代biǎo xiàn 实。如果她向我提出要求,我会很郑重地告诉她不可能。我对她够好的了,她没有资格对我得寸进尺,就算她从此怨恨上我,我也问心无愧,而且其他人也不会支持她!” 曹玦明急道:“我自然知道她的妄想不可能实现!可你是个女孩儿,清清白白的女孩儿,有人拿你的婚事说嘴,就已经有损你的名节了,万传了出去,你日后可怎么办呢?!” “凉拌!”青云盯着他道,“我不在乎zhè gè ,明事理的人也不会在乎zhè gè ,至于不明事理、以说人闲话为乐的,就算没这事儿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清者自清,我没什么好怕的,不会因为这样就逃走!” “我不是让你逃走!”曹玦明只觉得青云比他预料的加顽固,心里开始丧失底气了,“姜妹妹,如今你父母都不在了,我是你身边唯的亲友,又受了你族人的委托前来,我对你是负有责任的!你也许不在乎名声,可我在乎!若因我的纵容与疏忽,害你日后为此吃苦头,叫我怎么去见你的亲人呢?!” 青云的神色略缓和了些,她从曹玦明的话里还是能听出他的关心的,但有些事她不dǎ suàn 让步。她对他正色道:“曹大哥,你既然是真心担忧我将来的生活,怕没法跟我的亲人交待,那请你仔细想想,我的亲人又是如何看待我zhè gè 孤女的呢?” 曹玦明怔了怔:“姜妹妹何出此言?” “当初你找到我时,亲口说过,我亲祖父和亲伯父都已去世了,亲祖母在庵里清修,家里只剩下对我父亲心怀怨言的继祖母和叔叔家,其他族人因为我父亲弃官和娶亲这两件事对他有所不满,现在我父母都去世了,我zhè gè 孤女huí qù ,会受到他们的欢迎吗?” 曹玦明窒,他开始有些后悔当初编出了那番半真半假的话。 青云又jì xù 道:“还有我母亲,她是楚王妃的侍女,却嫁给了楚王妃的堂弟,楚王妃心里定很生气吧?她要是知道我回了姜家,又会怎么看待我呢?会不会拿我出气?她地位高高在上,要看我不顺眼,姜家恐怕不会有人为我说情吧?” 曹玦明紧紧抿着双唇,不发言。事实上楚王妃对姜凌范与魏红绡这对夫妻的看法完全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他从来没有机会问过她对此事的看法。但这些话他不能告诉青云。 青云看着他的神色变化,知道他少是听进去了,又有些;地道:“还有,这几个月你不停地跟我说,送回姜家的信定是路上耽搁了,姜家定会派人来接我的……你重复了这么次,其实心里也没底吧?如果姜家真的有心接我huí qù ,会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恐怕他们早就无视了我的存在,乐得丢下我在外头自生自灭呢!” 如果说曹玦明方才只是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撒的谎,现在jiù shì 非常后悔这几个月里的画蛇添足了。他只是迫切的想要说服青云跟他走,却没想到反而让她生出疑心。他早该想到的,青云比其他同龄的小女孩都要聪明,他太急躁了,过犹不及。 青云淡淡地微笑着向他摊摊手:“看,有这么的理由,你真的还要坚持我huí qù 吗?huí qù 了,我又能得到什么呢?我现在也过得很好,衣食无缺,手里有点小钱,有个关心我、爱护我的干爹给我做靠山,身边还有很朋友,即使生了病,还有钱老大夫和你帮我治。如果想要干些什么,我干爹几乎完全不会阻止我。可要是我回了姜家,就只能被困在宅子里,整天除了做针线活和侍候所谓的长辈,什么都不能做,过得几年长大了,他们会给我说门不理想的亲事,不是嫁给有钱的老头子做填房,jiù shì 许给恶名昭著的纨绔子弟,或者是什么克妻的、好龙阳的、庶出的、被家族打压的……诸如此类的公子哥儿,反正绝不会是好对象!我要是过得好了,他们就不停地要我向婆家提要求,我要是过得不好,他们句话都不会说,也许还会骂我没用,然后我就得在刻薄婆婆、花心丈夫、阴险小妾和成打的庶子庶女包围下郁闷而死。我又不是活腻了,干嘛给自己找不tòng kuài ?!” 曹玦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他记得她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是从哪里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而且姑娘家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什么丈夫、婆家、说亲,这简直比小门小户的泼辣姑娘叫人不能接受! 他有些呼吸困难地截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别再说这些了,这不是你该说的……别让外人听见,他们会笑话你!” 青云从善如流,她也知道zhè gè 时代的规则是未婚少女不该说这种话题。她只是看着曹玦明,耸了耸肩:“好吧,我就不说了,但曹大哥,你心里清楚,我说的话都很有可能会变成现实。” 是的,确实有可能。曹玦明心里有数,但他原本就没dǎ suàn 真的送她回姜家去,所以这切都不会发生! 他决定换个说法:“也许姜家的人真的不可靠,但你别忘了,你还有母亲!你母亲这边的亲人是不会将你置之不理的!你若实在不愿意回河阳,这没什么,我送你回你外祖家去!” 青云对此不以为然了:“曹大哥,你就跟我说实话吧,你我相识几个月,从春天到秋天,你直只提姜家,压根儿就没说过魏家的事儿。你明明是我母亲娘家的亲戚,却完全没提过我母亲,是不是两家关系不好?如果是这样,那还是算了。姜家虽然不好,大体上的情况我还是知道的,但魏家我却完全无所知,我为什么要离开熟悉的环境,去跟陌生人生活在起?” 曹玦明无言以对。他对魏红绡的背景根本就毫不了解,编谎话很容易,但被拆穿就容易了,这叫他怎么说呢?把自己家的情况摆出来,又随时都有可能穿帮。他已经有些黔驴技穷了。 他咬咬牙:“不管怎么说……清河不是久留之地,妹妹还是跟我离开吧,姜家不管你,还有魏家呢,魏家不管你,还有我们曹家!” 青云困惑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曹大哥,我不能理解你的想法。姜家我的都不指望了,何况是魏家和曹家?我谁都不记得,谁都不认得,这三家对我来说都是陌生人,我已经生活得很好了,不想离开。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已经决定了,你不必说。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出门去了,今儿跟人约好了要看铺子的。”说罢回屋收拾了下,就出门了,丢下曹玦明人在院中独自发呆。 过了没久,大门吱呀声,麦冬走了进来,眉间带着忿忿之色:“少爷,那丫头既然说不听,不如咱们来硬的吧!她个小姑娘,不是我们的对手!” 曹玦明猛地抬头瞪了他眼,麦冬惊讶地退后步:“少爷?” “不要再说这种蠢话!”曹玦明从牙缝里挤出阴森森的声音,“我要的不是她zhè gè 人,而是她忘掉的东西!即便强行将她带走,她不能想起从前的事,或是想起了却不愿跟我们说实话,那都是无用的!” 麦冬脸色红,惭愧地低下了头:“是我错了,对不住,少爷。”又面带忧色地问:“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呢?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 曹玦明深吸口气,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已经huī fù 了冷静:“我今日太过急躁了,不但让她生出疑心,还让她不耐烦了,我必须想个法子挽回,否则……日后她即使想起从前之事,也不会对我推心置腹的。” 麦冬问:“少爷dǎ suàn 怎么办?” 曹玦明;地笑了笑,眼中有着掩不掉的黯然:“她不肯走,我只好留下了,直守着她,守到她想起过去的那天……” 跟曹玦明的郁郁不同,青云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因为她接二连三地遇上了好事。先是剩下的两间小铺子,全都以相当不错的价钱租了出去,又有位客户闻讯前来,向她租了座小宅;接着,马大婶那边找到了个年轻的寡妇做帮工,已经定下了四样糕点,dǎ suàn 择吉日开张了;然后,刘谢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周康特地派他下乡去催粮,那可是个肥差! 原来是刘谢那座主簿宅子,起先是蒋卢两位先生也要借住,周康不愿意,刘谢主动让出了;但接着卢先生却又向刘谢露了口风,说只是借住几个月,等在外头找到好的了,就把宅子还给他,刘谢以为只要等些时日就能搬新家了,可周康反而迟迟没有点头;如今情况又有了变化,周康主动出面向他赔礼,表示可能要借用主簿宅子两三年,让两个慕僚和小厮们住,这就意味着刘谢没有了公家分的房子,做为补偿,他可以在吏舍分间屋,并且在今后三年的秋粮入库工作中,都占有重要的席之地。 无论是因公前往各乡各村催粮,还是在各乡各村的人送粮入库时主持登记入账的工作,都意味着光明正大的金钱贿赂与丰盛的酒菜招待,这些好处是没有人会告发的,收钱也收得心安理得,如果有人不收,反而会被乡民们误会他要给他们穿小鞋。刘谢在县衙做了十年小吏,早已熟知这些规则,从前他没能轮上这等好差,只能在私下暗暗叹息,如今得县太爷钦点,担负起重责大任,叫他怎能不兴奋? 只要不出差错,他今年秋天至少能shōu rù 百两以上,想要置办点新家具,是绝对没问题的!刘谢还想起了干女儿孝敬自己的零花钱,很是心疼孩子,dǎ suàn 等钱到手,就为青云做身新衣裳,再打点儿首饰。十岁的女孩儿,也差不到zhǔn bèi 嫁妆的时候了。 青云没想过什么嫁妆不嫁妆的,但干爹有钱赚,她当然会gāo xìng,至少她在支出方面能省大笔了。她开始寻思,既然主簿的宅子没有了,她要不要劝刘谢跟她起到城西的小宅去住呢? 就在这时,曹玦明又再度找上了她。她还以为他又要说离开的事,语气就有些不耐烦了:“曹大哥,我不想离开清河!你要走就自己走吧!” “我没说要你离开清河。”曹玦明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正相反,我dǎ suàn 在清河买座宅子,想找妹妹你帮着参详参详,如何?” “什么?!”青云睁大了眼,“你要买房子?!” 第二十八章 摊牌 欲望文 第二十九章 挽回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十九章 挽回 是的,曹玦明决定在清河县城买房子。 既然青云已经明说了不会离开清河,也不会随他去什么姜家、曹家或是所谓的魏家,那他再行劝说也是无用,甚至还有可能招来她的反感。为了维持青云心目中的“好哥哥”形象,等将来她想起往事时,能将其母的秘密告之于他,他觉得不下点血本是不行的。反正她不肯走,他索性就陪着留下来。姜家那边是不会来人的,他顶jiù shì 花点时间,为了查清楚父亲的死因,他不在乎。那么,为了让青云相信他的诚意,在清河置产安家,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他对青云道:“你既然不走,那在你家人来接你之前,我就不能丢下你离开。横竖我如今是要周游天下,历练自己的医术,在清河做几年大夫也有好处。治的病人越,我的眼界就越开阔,比困在家里死读医书要强了。既要长住,每月付租金给人也不是bàn fǎ ,何况与他人同住个院子,门户不严,日子也过得不踏实,倒不如买座宅子安心些,等将来我要走了,再转手卖出去也是样的。” 居然有人会为了照顾表妹,在异乡买座房子住下!青云觉得自己有些被感动了:“曹大哥,你不用勉强的。我真的可以照顾好自己。你要游历就去吧,反正我不走,你想要看我时就回来。” 曹玦明温柔地笑笑:“我意已决,就象你说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已经决定了,你不必说。” 青云闻言,也不再啰嗦了,每个人要做什么决定,都要为自己负责,她不认为曹玦明这样做是自己的责任,便将话题转到shí jì 操作方面:“座房子可值不少钱呢,你有这么银子吗?不如租个独立的宅子算了。” 曹玦明轻描淡写地道:“租不如买,我有银子,这几个月收不少诊金了。” 他家本有些家底,留在京城的时候,也存了不少积蓄,只是这些银子数交给了他母亲,好让她在家乡生活无虞,他出门时身上只带了二三百两,为了找人、打听消息,早已用得差不了。所幸这小半年来,他在清河行医,除去平民与流民外,还有不少家境富贵的病人慕名而来,让他shōu rù 了相当丰厚的诊金。这些钱拿些出来买座宅子,是绰绰有余的。 青云听了他的解释,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溜溜的。她自打穿过来,兜里连文钱都没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拉上所有能拉得动的人马,起早摸黑,绞尽脑汁,才勉强积下点钱,前后加起来还没有百两呢,盖个铺子都要精打细算到块砖。而曹玦明居然不声不响就积下了几百两的身家,买个宅子连眼皮都不眨下。果然知识jiù shì 财富么,医药行当千百年来都是最挣钱的…… 曹玦明早已看中了处宅子,离他们现在的住处并不远,就在县衙后街的街口处,是座三进的旧宅子。这宅子原本是属于县衙以前个书吏所有的,这名书吏是黄念祖任职清河县令时期的亲信狗腿之,没少帮着他干坏事,所以当黄念祖倒台被清算时,也没逃过去,不但家产充公,家眷入官发卖,而且因为只是个小人物,很快就被判了死刑秋后问斩了。他的宅子就被列入了县衙的名单,只是因为当时查抄的宅子中,有不少是黄念祖伙人从本地富户那里强取豪夺来的,虽说那些倒了血霉的富户有不少都灭了门,但大数都有亲人逃脱了,所以东西并不算是无主的。办黄念祖案的朝廷官员离开前,明令要求清河县衙保留这些房产和财物,等苦主归乡时发还。这位官员如今在朝中早已高升,很是受皇帝宠信,所以清河县衙上下就算穷得发不出俸禄,也仍旧动都不敢动它们。 眼下情况却又有些不同。县衙里的老资格钟县丞主动找到县令周康面前,向他献计。黄念祖案了结已有年余,不少苦主都返回清河,领走了过去的财产,剩下的东西,不是苦主家眷走得太远了,迟迟没有得到消息回来,jiù shì 真的没了主的——比如那些全家死绝的富户,又或是属于犯官们的财产。这些东西留着也是白留,不如拿出些来拍卖,也好给县衙添点资金。 钟县丞还进步tí yì 说,前些日子为了安置流民,县衙上下众人都辛苦了,虽说是职责所在,但众人尽忠职守,也该给些奖赏。因此,县衙可以请来懂行的人为那些房产、财物估价,如果县衙的人想要买,可以只付估价的八成,但是有点——不许赊账。 周康认为这是个短时间内为县衙套取资金的好bàn fǎ ,亲自叫了刘谢拿账册过去,三人对坐,把那些至今无人认领的房产和财物捋了遍,挑出部分属于犯官的,可以肯定绝不会有人来领的财产,列出明细,再从县里、府里请了几位懂行的老人来帮着估价,然后在县衙内部放出了风声。 起初还有人犹豫,觉得这些东西不吉利,而且县衙也有敛财的嫌疑。但钟县丞为大家开了个好头,他主动为妻子买了几个精致的木匣子,是用来装珠宝首饰的,又给自己添了几个大木箱用于装书,再给女儿买了几匹料子,还有许零零碎碎的东西,众人都记不清了。他花了足有**十两银子,不算少了,却起了极好的示范作用。 县令周康暗暗后悔没有头个出来,面上不露,却买了百两的东西,都是些笔墨纸砚类的文房用品,还有几部书,两把太师椅。 事实上,这些官府抄没的东西,除去房产与田产外,那些金银、珠宝、古董、字画……但凡是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的东西,早就被审案的官员带走上交国库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全部上交——而些少见的名贵药材,也都孝敬了审案的官员们,剩下来交给清河县衙处置的,都是些大而笨重的家具、摆设,些陈年衣料,或者不大值钱的小物件,也许当中也有价值不菲的,但远不如金银财物动人心魄。 不过,县令县丞都买了,底下的小人物们怎么好不花些钱?也有人不感兴趣的,就把消息悄悄透露给相熟的亲友,让他们来挑选自己喜爱的物件,再以自己的名义帮他们拿下。 曹玦明jiù shì 从钟县丞那里得到的消息。由于他看中的这座宅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前任主人又是犯官,抛荒年后,房屋都显得有些破败,因此估价的人给了个很低的数字。曹玦明特地前来与青云商议,不是让她看那宅子好不好,而是希望她能出面说服她干爹刘谢,以刘谢的名义拿下,可以打八折。 青云问清楚打了八折后的房价,立刻就做了决定:“还等什么呢?这么便宜的房子,不买就傻了!旧些又有什么要紧?咱认得好木匠,重新修整下就行了!” 曹玦明笑道:“我还寻思着,若是刘主簿愿意出面,不如再买些家具。我听钟大人说,那些家具都是犯官家里使的,他们搜刮了不少银子,家里用的都是上好的东西,也许会有些破损,修修仍是好的,比买新的划算。” 青云连连点头:“这话说得是!咱们虽认得好木匠,但好木料却不易得,要是那些旧家具便宜,就买点儿下来,让人重新修下,就跟新的样了!哪怕是坏了的,将木料拆下来重新做新的,也能卖不少钱呢!” 曹玦明有些;,明明青云也是世家出身的女孩儿,怎么离了父母才年,就张嘴闭嘴都是钱了呢?他想买旧家具,是dǎ suàn 自己用的,从没想过要转卖出去! 青云又想起件事:“那宅子我记得,高大娘跟我提过,三进的大宅子,前后足有三四十间房呢!这么大的地方,曹大哥真要买吗?价钱贵不说,修起来也费银子。依我说,也许还有小些的宅子,也便宜些,你带着麦冬半夏他们住,也不会显得太冷清了。” 曹玦明却笑说:“我其实没dǎ suàn 个人住。那么大的宅子,只给我们主仆三人住,也太浪费了。不如妹妹随我同搬进去,连刘大人也搬进去,咱们人占进院子,宽敞之余,也能避了嫌疑,相互照应起来也方便。若是妹妹心里觉得不舒服,可以出小份买房钱。妹妹觉得如何?” 青云大吃惊:“你是说……”她有些迟疑,“不用了……干爹在吏舍住得挺好的,我在这里也习惯了。” 曹玦明却道:“刘大人已是堂堂主簿,虽说因县太爷之命,暂时只能屈居吏舍,但连陈捕头还能占三间房呢,他却只有两间,叫人看了也不象话。钟县丞与葛典吏都在外头有房舍,刘大人住在外头也没什么,就在后街街口,与吏舍不过是墙之隔,进出衙门极方便的,说出去也有体面。”他再看向青云,目光很是温和,“还有姜妹妹你,你出身世家,却与流民为伍时,已经很委屈了,我怎能看着你jì xù 居于市井,自己却搬进深宅大院之中呢?你就听我回吧,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拦着你出门。那宅子后院有小门通往外街,很是方便的,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若是舍不得高大娘,还可以请她过去陪你。” 青云加吃惊:“请高大娘陪我?!” 曹玦明点点头:“对,高大娘的屋子横竖是要出租的,不如就让她把你和她的屋子都租出去,自己搬到那边宅子里与你做伴,我每月付她工钱,包吃住,她只要象如今这样,帮刘大人与我料理些家务即可,打扫宅子另有人去做,不会累着她的,她也可以存点儿养老钱。姜妹妹,你觉得如何?” 青云是真的感动了。曹玦明好象为她kǎo lǜ 到了方方面面,她根本就没有理由jù jué 。 第二十九章 挽回 欲望文 第三十章 金秋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三十章 金秋 青云很快就将曹玦明的tí yì 告诉了刘谢。刘谢犹豫了下,咬咬牙,答应了。 他拿出二十两银子,连同青云的十两,凑成份,带着曹玦明与青云起去了县衙,以自己的名义买下了后街街口那座三进的旧宅子,连同里面原有的家具,花了不到三百两,实在是便宜得紧。房契到手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做得最划算的交易了。不过他将房契交给了曹玦明,没有占对方便宜的意思,反而用自己的钱又买了二十来件旧家具。这些家具以后还可以跟着他搬进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现在暂时租用给曹玦明,租钱抵房钱。 曹玦明没有反对,只是默默收好了房契,但心里却有些微的不舒服。买那二十来件家具的钱,还有青云的份呢,刘谢和青云好象无意中把他当成了外人,他们俩反而成了家。曹玦明忍住心头淡淡的酸楚,看了青云几眼。 青云对他的想法无所知,只是特地将所有要卖的东西挑拣了遍,算了算荷包里剩下的钱,kǎo lǜ 半天,又买了几件小东西,都是些损坏了的小椅子、小杌子、炕几或是小柜子之类的,做工不算太好,但木料都是上等货色,损坏得不严重,价钱却极便宜。她寻思着huí qù 以后将木料拆开来,改做些小匣子什么的,托尤木匠寄卖,应该能净赚几两银子。 不过,当她带着雇来的流民将所有家具摆设都送进新买的宅子以后,才发现曹玦明花钱将些她有兴趣却因囊中羞涩而放弃的物件买了回来,送进后院里,那是说好了要给她住的地方。 她连忙对曹玦明说:“曹大哥不用破费了,这些东西虽然不错,但我也不是定要买。”那什么花梨木的妆盒、紫竹的臂搁、巴掌大小的紫铜香熏炉、象牙笔杆儿、水晶磨的单眼镜片儿,还有几个做工很是精致的小匣子,上头螺钿雕花应俱全,若是她手头宽裕,买来玩玩也没什么,但现在哪里有那心思? 曹玦明却只是笑说:“不过是些小玩意儿,你既然喜欢,就尽管拿去,哥哥送你的东西,可不能jù jué ,否则jiù shì 因为先前的事生我的气,至今还未消气了。” 青云哑然,但还是很坚持地说:“我真用不着这些,其实我本来是见这些东西材质不错,又是上点儿档次的文房用品,dǎ suàn 买几件回来让人修好了转手卖出去,或是留着以后给干爹送礼的。你花了钱,我就只能将东西留下了。不如……等我修好了,你过来挑,喜欢哪样儿就拿huí qù ,剩下的我按市价买下来?” 曹玦明神色有些淡淡的:“可见妹妹是真的恼我了。我们三人即将住在同屋檐下,就象是家人般,何必分得这样清楚?” 青云见他脸色不好看,想想还是不要太惹他生气了,才不甘不愿地认了软:“好吧……我就暂时收下来。那以后我要是送你什么东西,你也不许jù jué !” 曹玦明脸上重新露出笑意:“好,妹妹的心意我自然不会jù jué 。这些都是小玩意儿罢了,妹妹只管拿去把玩,若我想要了,再问你讨jiù shì 。” 曹玦明可不仅仅是在小玩意儿上讨青云的欢喜,他还做了许事。 首先,高大娘本来是不dǎ suàn 离开自己家的,但经他好说歹说,分析来分析去,终于由原本的不甘不愿断然jù jué ,变成高gāo xìng兴地打包行李zhǔn bèi 搬家了。房子也在曹玦明的介绍下很顺利地出租给了对外地来的商人小夫妻,他们言谈举止都很文雅,跟县衙里个司吏是远房亲戚,身家清白,而且带了个小丫头和个老车夫,住个院子正正好,马上就付了三个月的租钱。高大娘只是搬到离家不足百步的地方,仍旧生活在熟悉的环境里,每天都能去看自己的房子,手头还添了笔钱,心情很是舒畅。 接着,曹玦明又请了马二叔、尤金宝等人修整宅子。这部分倒是没什么难的,青云要住的第三进院子,因为曾经是那名书吏老父母的住处,官差抄家时,只着重搜了老人的房间,其他下人住的屋子则是草草了事,因此这进院子,除了正房líng luàn 些以外,其他房间只要略加打扫就能住了。青云脑子里对正房厢房之别看得不重,见高大娘的新租客催得急,便马上收拾了下两间厢房,和高大娘起打包行李住了进去。 前头两进院子,尤其是第二进的正院,有不少门窗损坏,屋顶也破了洞,漏了雨,庭院中杂草丛生,树也枯死了。这里从前是那名书吏的住处,还有库房什么的,收藏了许书信财物,官兵们查抄时就粗鲁了些,需要好生整修番才能再住人。而前院原是客厅和下人房,只需换换门窗家具,打扫下就行了。刘谢与曹玦明商量过后,决定等房子修好了,前者占据第二进,另从东侧的青云巷开个小角门出入,而曹玦明则因为可能会有病人夜里上门求诊,所以占了前院,过几日那边租期满了,就搬过来。 最后反而是刘谢,因为要忙于公务,房子又要花时间修缮,庭院里的花草树木也要重新栽种,恐怕要等到秋后才能入住了。他还来不及为此表达下惋惜之情,就被周康派去底下各乡各庄催粮。 曹玦明每日都要去医馆,早出晚归,高大娘年纪大了,又要帮着料理家务,因此监工的大任就落到了青云头上。她每日跑到前头院子里查看工程进度,询问修整过程中有可能遇到的问题,按日付薪水,安排工匠们的伙食,还要时不时向曹玦明询问他对于自己房间装修的要求,天下来,倒是比平日忙了。 曹玦明与她了不少交谈的时间,相处越发融洽。他心疼“表妹”每日辛苦,特地跟马老二商量了,让马二婶过来给工匠们做饭,饭菜钱由他出,只要众人能吃饱吃好,有余的钱就归马二婶了,另有日十文钱的辛苦费。马老二想着自家老婆在家也样要做饭,做几个人又有什么要紧?从前在同福客栈里也不是没做过,还能挣不少钱,立刻就答应了下来。从此马二婶每日送了饭菜过来,大大减轻了青云的负担,她松了口气之余,心里对曹玦明很是感激,对前院的应修整布置工作就加上心了。 过了几日,刘谢匆匆从东边几个庄子回来,只在县衙歇了晚上,交了包东西给青云收好,第二天又往南边去了。青云替他将那包袱里的银钱清点好,其他物件也分别收好了,就跑到前院来。 曹玦明的院子已经整修完毕,她十分用心地将些好的旧家具擦拭干净了,摆进房中,还将离大门口不远的间屋子布置成诊断室的mó yàng ,其他书房、药材储存间、厨房以及半夏、麦冬二人的房间,都布置得井井有条,别说曹玦明的睡房和客厅了,从铺的盖的,坐的垫的,到吃的喝的写的看的,全都是她精心挑选。她还特地弄了几盆花草,都是他平日喜欢的君子兰、文竹之类的,装点在窗台前,又从他送给自己的那些小东西里面挑了几样好的文房用品,添上店里买来的上好货色,细细替他摆放妥当,最后插了瓶新鲜菊花,供在正厅条案上。 曹玦明傍晚从医馆回来,就看见青云笑吟吟地在门前等他,他有些好奇:“怎么了?”青云却笑而不语,拉起他的袖子,直扯着他走向新宅子:“我跟马二叔他们起上山上挑了几棵树苗,替你栽在院角里了,都是能做药材的,曹大哥,你瞧着喜欢不喜欢?还有屋子我也收拾好了,你瞧瞧合不合心意呀?” 曹玦明进院门,马上就看到了院角的树苗,其中种还是他前几天才抱怨过缺货的药材,他心中立时就喜,接着青云又拉着他到处参观,他路看,路震惊,没想到青云会周到如斯,连专用于诊脉的房间都替他备下了,房间里还有整整面墙的结实大木柜,供他存放病人的药方与病历本,书案上头放置的笔墨纸砚,全都是他平日用惯的品种。 还有书房、药物储存间,最后是客厅与卧室……他看见卧室角的矮榻上居然还有围棋盘和棋子,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闲暇时确实喜爱手谈,但自打离家寻找亡父的死因以来,几乎就没摸过了,也从没在青云面前提起,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会下棋的? 青云察觉他yí huò 的目光,看了看棋盘,便笑了:“我听半夏闲聊时,说起曹大哥以前很喜欢玩zhè gè 。如今虽说病人挺的,你整天忙个不停,但你是人不是木头,再忙也要歇口气。没事的时候,玩玩喜欢的游戏,放松放松心情也好,是不是?”说着她就有些扭捏:“我得跟你道歉,曹大哥,清河县城里卖zhè gè 的地方只有处,可那家店的价钱开得太高了,我的钱只够买棋子,所以……我就请尤师傅教我,亲手替你做了个……我手艺不好,做得有些粗糙了,你别嫌弃……” 曹玦明伸手摸了摸棋盘,触手确实有些粗糙,但上头星罗网布,却与店里卖的棋盘并无两样,棋盘边上,是两个草编的棋子盒,编得很细密精致,当中装的棋子只是店里卖的寻常货色,但从他指间滑过时,却让他觉得格外温润如玉,竟比姜皇后几年前赐给他的那副白墨玉棋子还讨他欢喜…… 他心头不禁酸,回头看了看青云的双手,乍看不觉有什么,细瞧才发现左手食指上头比昨夜了两抹不显眼的红痕,他忽然觉得有些难受,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 青云怔了怔,笑道:“你在看我手上的伤吗?那不算什么啦,jiù shì 锯木头时不小心刮破了皮,有你做的金疮药,明儿就好了。”想当初,她也是跟着学过点简单木匠活,帮着建过房子的。 曹玦明没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轻轻摸挲着上头的红痕,半晌,才轻声道:“以后别这样了,不过是个棋盘,买得起最好,买不起也没什么,拿纸画了线,也样能下,别再弄伤自己了,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青云心下郁闷,觉得自己辛苦了番,没得声好不说,反而还遭了嫌弃,但曹玦明话里话外都是好意,她又不能给人脸色瞧,只得抿抿唇,抽回手,闷声答句“知道了”,然后扯开了话题:“曹大哥累了天,定很饿了吧?我去看看高大娘做好饭了没有!”便转身走了。 曹玦明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心下暗叹,无意中转头,却发现麦冬在西窗外,默默地看着自己,当下感到yī zhèn 烦躁,回身不去瞧他。 曹玦明第二天就带着两个随从搬了过来,与青云隔院而居,白日里个人在医馆,另个人留在正院监工,只有晚上才会在处吃饭,说说每天经历的琐事,日子平平静静地就过去了。 中秋那天,刘谢从酒楼里订了酒菜,三人聚在新买的宅子前院,与高大娘分坐两桌,高gāo xìng兴地吃了顿“团圆饭”。高大娘非常欢喜,酒喝了,拉着青云不停地说今年的日子比往年都要强,又回忆从前丈夫儿子尚在时的旧事,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哭起来。 青云忙不迭扶着她低声劝慰,不料那边厢刘谢酒后也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妻儿,哭得惨兮兮的。曹玦明只得叫了半夏与麦冬来帮忙,扶着他在书房里睡下。青云则扶了高大娘回屋,等将人安顿好了,想起自己还没吃饭,便回到前院来,却看见曹玦明坐在椅子上,仰头望向圆月,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眼角隐有泪痕滑过。 “曹大哥?”青云小声叫了句,担心自己打搅了他。 曹玦明马上就低下头,朝她望来,眼神幽深,怨色闪而过。 “曹大哥?”青云有些不安,她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曹玦明已经huī fù 了平静,眼角泪痕也消失不见了,他微微笑,仍是那个温柔和善的好少年:“什么事,姜妹妹?” 第三十章 金秋 欲望文 第三十一章 风起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三十一章 风起 秋风凛冽,天边阴沉沉的,乌云低压,仿佛伸手就能碰到。路边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了,夏季时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鸟儿早已消失不见。青云手里牵着驴儿,顶着寒风走进后街,感觉到yī zhèn 冷意迎面袭来,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忙拢了拢身上的夹棉袄儿,紧了紧手中的缰绳,低头冲进了曹家宅子的大门。 曹玦明今日回来得早,大概是病人少的关系。他正坐在离大门不远的诊断室里,为高大娘的肩膀针灸。青云安顿好驴儿走进来时,他刚刚将最后根针收回针盒里。 高大娘笑问青云:“回来了呀?王掌柜他们好不好?上个月生意定很好吧?我听说,如今西城门外就跟市集样热闹,每天都有无数的客商来来往往的,连马大家的糕饼店也卖起了包子水饺,生意做都做不来呢!” 青云掩下眼中的兴奋,眉眼弯弯地笑道:“可不是吗?光是我那份分红,就有好几两银子呢!王掌柜出租仓库的生意也极好,半个月不见,他越发胖了,红光满面的,我听人说有城里的人家托媒婆去向他提亲呢!” “哟!那小子如今也走起桃花运来了?”高大娘听就乐了,“那我还真得去打听打听,看是谁家的闺女儿。王掌柜人不错,又有钱,可别叫不三不四的人家糟蹋了!”说罢就要起身。 曹玦明连忙提醒她:“明儿您还得再灸次呢,别忘了。还有我方才给您的药包,您记得晚上睡前拿水熬了泡脚,半夜就不会觉得脚冷了。” “知道啦!”高大娘笑眯眯地拿起桌上的两包药,跟青云打声招呼就出去了。青云有些好奇地问曹玦明:“曹大哥,您给高大娘开的什么药?” “泡脚用的,有行气活血之效。”曹玦明微笑说,“高大娘年纪大了,如今天气冷,晚上她总觉得脚象冰样,睡不好,我就给她开了个方子,抓两包药让她试试,若是好,今年冬天让她每夜都泡回,身体也会暖和了。” “真的?!”青云的脑子立刻就转起来了,“zhè gè 方子好配不?材料价钱怎么样?要是便宜的话,不如就配成现成的药包,放在医馆里卖,县城里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可以来买,大家就再也不必为冬天脚冰而烦恼了!” 曹玦明不由得失笑:“你这丫头,但凡是能赚钱的法子,总是比别人想得快些。”尽管如此,他也早已习惯了青云的思路,想法有了不小的转变,并且已经开始kǎo lǜ 起shí jì 操作性了:“我给高大娘配的药,是在替她诊过脉后,根据她的身体配出来的,换了别人就未必好使了。但若只是想让人泡过脚后,身体能暖和些,不那么容易伤风着凉,倒也不难,略减几味药材即可,价钱都不贵,况且用于泡脚的药材,不必象熬煮时那么,虽是小道,也能薄利销……” “是吧是吧?”青云笑说,“除了这泡脚的药,还有些止咳的药膏药丸、止血的药水药粉、治上吐下泄的丸药,等等,都可以事先配好了,贴上医馆的独门标签,放在店里卖。这样大家也不必有点小病小痛就跑到医馆来求医,自己吃点药就行了。” “这可是胡说了。”曹玦明含笑看她眼,“各人的病情不同,病体也不同,怎能吃样的药呢?万吃了相冲的药可怎么办?不过事先配好丸药也没什么,待病人诊过脉后,若有hé shì 的,就让他将对症的药拿huí qù ,省了熬药的功夫,倒便宜了。” 青云想想,没再反驳,只是两眼亮晶晶地盯着曹玦明看,看着他收好针包,看着他整理书案上的杂物,看着他拿出本医书,对着角落里特地请人做的木制人体模型研究穴道,直看到他耳朵发红,面颊发热,手里的书开始微微发颤,再也无法静下心来时,得意地笑了。 曹玦明;地放下医书:“有什么事吗?” “曹大哥。”青云两眼含笑,直盯着他,“今日我去同福客栈拿分红的银子,遇到马大婶,跟我行礼问好呢!她以前可没对我这么客气,都拿我当亲戚家的侄女儿似的。” 曹玦明挑了挑眉,温温地笑说:“你又不真的是她亲戚家的侄女,她向你行礼问好,原也不出奇。” 青云掩口笑了笑,jì xù 道:“我在客栈里还跟狗儿说了会儿话,他跟我说了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 “他说……你亲口答应了马大婶,只要马小刀可以认出百种药材,又学会读写百个简单的字,你就收他进医馆做学徒,还会把家传的高明医术传给他,让他将来能做个厉害的大夫!你还将那百种药材亲手包成小纸包,上面写了药名,让马大婶带huí qù ,那百个字也亲笔写好了,做成小册子。” 曹玦明微微笑,瞥了她眼:“这不是好事吗?我见你与那些流民十分亲厚,马家的糕饼店又有你的分子,能帮他家把,也是好事。” 青云却好笑地看着他:“是吗?可狗儿告诉我,自打你中秋前答应了这件事,又把药材和小册子给了马大婶,这两个月里,马小刀个药材也没背下来,总是把药名给记混了,连那百个最简单的字,也只记住了、二、三和人,连四五六七**十都没记住怎么写。马大婶伤心极了,骂了儿子好几回,说他辜负了自己的期望,恐怕辈子也出息不了!” 曹玦明神色无异,青云走近两步:“这倒罢了,狗儿还跟我说,马小刀向他哭诉来着,说他娘开始给他寻媳妇,都是流民里头穷苦人家的女儿,要人能干泼辣的,他不愿意,问为什么不找我,说我对他很好,他娘就骂他,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他叔叔婶娘还给我们家做工呢,他也敢肖想东家的小姐?”青云冲曹玦明笑,压低了声音:“曹大哥,你是gù yì 的吧?gù yì 雇了马二叔来做活,gù yì 答应收马小刀做学徒,省得马大婶打粮行、商行的主意。如今马大婶是真死心了,已经打点了礼物,zhǔn bèi 让马小刀拜马二叔做师傅呢!” 曹玦明只是笑笑:“我怎么会是gù yì 的呢?我是真心想要帮他家的,只是事实胜于雄辩,马小刀连药名都记不住,还做什么医馆学徒?别说做大夫了。其实泥瓦匠也不错,有门手艺总是好的,能让他养活自己。至于雇人的事,你盖铺子时,不也样雇的尤师傅和马师傅么?不过那时候他们只当你是好意让他们挣点钱,没想到你也是东家罢了。如今他们能认清这点,是好事。” 青云咬着唇睨他:“曹大哥,你jiù shì 嘴硬!当初你都向我抱怨马大婶了,怎么会忽然想帮她?你jiù shì gù yì 的!” 曹玦明神色缓,微笑说:“好吧,我承认,我jiù shì gù yì 的。我看不惯那个妇人的言行,若她儿子果然出色也就罢了,明明是个呆子,还敢肖想我妹妹,我心里不tòng kuài !”顿了顿,“不过我也知道,你不希望跟他们翻脸,因此就用了个迂回些的法子。总之,这法子奏效了,他们能自觉地认清自己的身份,不再来打搅你,这样很好。”他抬头看向青云,“妹妹可生气了?” 青云摇摇头:“不生气,我很感谢你。我确实不想跟他们翻脸,但如果是依我的性子,可能只会委婉地暗示她,她却听不明白,或者装听不明白,等到再也装不了糊涂时,我肯定会硬帮帮地jù jué 她,让她生气埋怨的。现在这样很好,她死了心,什么不该说的话都没说,也给儿子选了个适合他的前途,切皆大欢喜。”她伸手轻轻扯住了他的袖角:“谢谢你了,曹大哥,如果没有你,事情定不会如此顺利。” 曹玦明颊上微红,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这有什么?你是我妹妹,我自当护着你。” “我知道,可我又不是你亲妹妹,只是远亲家的表妹,你还对我这么好,我心里真的很感激。”青云眨眨眼,“曹大哥,你想吃什么菜?我晚上给你做,随便你点!” 曹玦明低头笑,抬起头来正想跟她提要求,忽地脸色变,很不自然地说:“不用了,随便家常菜就好,我……我去医馆瞧瞧。”说罢便从她身边走过,出了房门。 青云只觉得莫名其妙,回身正好看见他匆匆走近在院中的麦冬,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话,似乎脸色都不大好看,然后起出门去了。 是医馆来了什么麻烦的病人吗? zhè gè 念头在青云脑子里打了个转,就被她抛开了。她忽然想起给曹玦明做来过年的新衣裳还没完工呢,就回了自己的院子,dǎ suàn 再做半个时辰,然后jiù shì 做饭的时候了。 只是当她拿起衣裳时,却发现没有了针线盒,猛地想起是钟胜姐喜欢那只木制针线盒上的雕花,连里面的东西并借了去描花样子,便去厨房拣了几块糕点,拿油纸包了,装进盒子里,往钟县丞家走去。 钟家如今仍旧住在县衙里头,与曹宅不过jiù shì 百尺的距离,青云很快就找到了钟胜姐,要向她讨针线盒。但钟胜姐今天却显得很兴奋,什么针线盒都顾不上,只顾着拉住她的袖子,神秘兮兮地道:“你可听说了?周大人的家眷要来!” “咦?”青云很是惊讶,“真的吗?今儿早上干爹没过来吃早饭,我还没听说呢。周大人的夫人,不是侯府的小姐吗?” “正是呢!”钟胜姐的呼吸声都粗了,“侯府的千金,会是什么样子?我还从没见过贵人呢,顶也jiù shì 见过淮王府的嬷嬷们,还是隔了老远看见的。对了,听说周大人家的少爷小姐也要跟着来,我爹说,他听周大人说,周家小姐跟我是样的年纪,让我好好跟她相处呢!青姐儿,你说,周家的小姐会是什么样的人?” 第三十一章 风起 欲望文 第三十二章 围观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三十二章 围观 青云听钟胜姐说了这堆的“说”,都有些晕头转向了,不由笑道:“还能是什么样的人?不也跟咱们样,个鼻子两只眼睛,只嘴巴两只耳朵,两只手两条腿,总不会长出三头六臂来。” 钟胜姐嗔怒地瞪了她眼:“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呢,你开什么玩笑!” “是是是。”青云收起笑,但嘴角还是往上翘的,“你若真个好奇,等他们来了,你过去拜访下,不就能见到了?只是有样,这种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千金小姐,可比不得我是个乡下丫头,怕是会傲得很,你别随便给人脸色瞧。” 她这几个月常与钟胜姐来往,早已混熟了,对其性情也看得清楚明白。钟胜姐脾气并不坏,但少不了官家小姐的傲气。在清河地,若没有淮王府的人在,黄念祖没有女儿,周康女儿远在京城,这几年里她几乎jiù shì 出身最尊贵的小姑娘,每个同龄人都让她三分,再温柔和气,也难免有架子。青云自诩是个成年人,不跟她小孩子家计较,但人家侯府的外孙女却未必会把她放在眼里。打打预防针,是很有必要的,省得她糊里糊涂跟人起了冲突,让钟县丞难做。 钟胜姐也不是傻子,听青云提醒,就明白过来,虽知道她是好意,但心里总有些不舒服,便拉下脸:“知道了,你也太小瞧了我,难道我连zhè gè 还不懂么?”说罢叫丫头将针线盒找出来,往青云面前推,就要端茶送客。 青云不以为意,笑着拿了针线盒起身告辞,出得门来,却看见住在前头典吏宅子里的葛金莲倚着后门,有句没句地跟个小丫头说着闲话,眼睛却总往她这边瞧,见她望过去,却是脸不屑地撇开头去,小脸绷得紧紧的,副气呼呼的样子。 她这是什么意思? 青云回想起自己每次过来找钟胜姐,十次里就有**次会遇上葛金莲,心里就觉得怪没趣的。从前她只是个不起眼的流民小姑娘,即使认了个司吏做干爹,在这些小官宦千金眼里还是不算什么,因此常与钟胜姐来往的是葛金莲,两人虽然说不上亲如姐妹,却也是好闺蜜。但前几个月葛典吏想要出卖钟县丞,向周县令卖好,却是大大得罪了钟县丞,偏周县令是个自诩清正君子的,看不上葛典吏的小人行径,后者两头落空,如今在这清河县衙里处境很是尴尬,原本拥有的权柄也被旁人分了去,钟胜姐是不再与陷害自己父亲的人的女儿来往了。 这原是人之常情,葛金莲要怪,也该怪她自个儿的老子,青云实在不明白,她每次都跑到自己面前来表示不屑,是不是太闲了,吃饱了撑着? 青云没理会葛金莲的古怪行径,回到了家里,却发现只会儿的功夫,宅子内外就了好几个衙役和陌生的青壮男子,他们搬着各色家具杂物进进出出,那些东西似乎是刘谢的。 她正想找人问问是怎么回事,便看到刘谢从内宅走了出来,见到她就将她拉到边:“我这两日就要搬过来了,请了几个衙门里的人帮忙搬东西,你在这里有不便,去酒楼里给我订两桌上等席面,会儿我要请他们去吃酒。” 青云有些吃惊:“这两天就搬?可您不是选好了吉日,月底才搬吗?” 刘谢苦笑着摇了摇头。 直到晚饭过后,刘谢请人吃过酒菜,过来喝碗醒酒汤时,才说出了事情原委。 当初周康出面,说服刘谢放弃了主簿宅子,改住吏舍之后,且不提刘谢又与曹玦明商量定了要搬到后街来住的事,只说蒋友先与卢孟义二人,本来早该收拾行李搬进主簿宅子里去的,谁知他们拖拖拉拉的,即使搬了进去,也不过是草草安置,压根儿就不象是要长住的样子。直到前两天,周康家里忽然来了信,说他太太和双嫡出的儿女马上就要到清河了,估计要长住,至少也要陪着他过年,让他收拾房舍,周康就犯了难。 他从没想过养尊处忧的妻子真会带着儿女前来,心中颇为感动,觉得自己以前误会了她,其实她还是个很深明大义的女子,从前不肯随自己上任,大概也是为了儿女着想,如今自己安顿下来了,她也就带着儿女来了,可见并非势利之人。这么想,他就担心后衙房舍窄小,会委屈了妻子了。妻子出身侯府,排场向很大,他是知道的,这次过来,没有二三十个婆子丫头,再加二三十个长随护卫,绝不可能成行。可他那公家分配的宅子哪里住得下这么人呢? 蒋友先与卢孟义再次跳了出来,劝说他另行安排个宅子,免得委屈了太太少爷小姐们。他们也没直接提淮王别院,只劝他在附近找。恰好前些时候,蒋友先叫人在后街寻了个宅子安置周家余的小厮,但周康听人说那宅子有三进,地方很不小,蒋友先还特地让赵三爷派工匠来整修,就紧急叫停了此事。他在县衙里还只住着两进的院子呢,几个小厮倒住三进的了,叫外人听了象什么话?不过如今他急需找宅子,便又想起了这件事,觉得那宅子给妻儿们住倒正好,便让蒋友先去办这件事。 可蒋友先光棍得很,他先是数落了堆那旧宅子的缺陷,又算了笔账,告诉周康,要想将宅子修缮好,配得上太太少爷小姐们的身份,少说也要两个月时间,他已经找到队来自京城的工匠队伍,包管能让太太住得舒舒服服的,但造价高达千两纹银,这还是打了折扣的结果。周康听就懵了,老婆孩子再过几天就到了,蒋友先现在才告诉他要花两个月时间去修整房子?是在寻他开心呢?! 蒋友先便又说了,想要省事省银子,又不让太太少爷小姐们受委屈,不如直接借用现成的大宅子吧,淮王别院最好…… 周康又不是蠢人,听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当场就发了火。他勒令蒋卢二人从主簿宅里滚出来,自去后街租房子,把宅子腾出来给他妻儿住,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再踏进县衙步。蒋友先吃了鳖,真是憋屈无比,还是卢孟义好言好语地先认了错,又明里暗里搬出了虞山侯的招牌,才让周康改了口,卢孟义可以不挪动,蒋友先则暂住在吏舍的空房间里,不必离开县衙,但主簿宅子就定要腾出来给他儿子和些男仆们住。这么来,县令的宅子里只住周康夫妻妾侍与女儿,勉强容得下了。 吏舍本来就不宽裕,蒋友先又带着小厮,至少得占去两间房。吏员们暗地里都抱怨不已。刘谢见状,就主动提出要搬走,腾出房间给蒋友先,省得周康得了埋怨。 青云听完后,觉得蒋卢二人简直是有毛病:“他们怎么就盯上淮王别院不放了呢?那别院再好,也是别人家的房子,他们干嘛非要周大人的家眷搬进去?” “可不是么?”刘谢也是脸的不解,“那别院离着县衙足有五六里地,每日来回都得费上大半个时辰,况且照规矩县令是不能离开县衙的,他这分明是要让周大人与家人分居两地,想见个面都要疲于奔命,实在是不通人情得很!” 直在旁静静听着的曹玦明忽然冒出句话:“莫非淮王别院里头有什么bǎo bèi ?否则这位蒋先生为何就盯紧了它不放呢?” 青云立时来了精神:“bǎo bèi ?什么bǎo bèi ?莫非是传说中失踪了的财宝?” 刘谢顿时乐了:“你说这话的口气就跟咱们县衙里几个小年轻模样,今儿个他们可被钟县丞骂得不轻。当初黄县令案审理时,咱们就跟着朝廷来的大人将整个淮王别院翻了个底朝天,若真有财宝,早就找到了,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东西,蒋先生个外地人,如何晓得?” 青云是不知道蒋友先个外地人,如何晓得淮王别院里有什么,三番四次地想要说服周康往里搬,但县衙里的流言蜚语却不知何时在吏员与衙役的嘴边传起来,没几天就传到了外头去。大家都在私下说,蒋友先八成是在什么地方知道了淮王埋财宝的地方,想要说服周康搬进别院,就可以趁着整修房子的时机,把那财宝悄悄挖出来,占为己有了!否则,他又怎会这么巧,恰在这时候找到队京城来的工匠,而那队工匠在清河什么活都不接,就专等他这趟买卖? 周康不知是不是也听到了风声,对蒋友先越发不待见,还非常警惕地命人看紧了他,省得他又出门乱串惹麻烦,连带的对卢孟义也有些提防,无论后者提什么建议,他都要来来回回斟酌番,què dìng 无误方才点头采纳,弄得卢孟义苦不堪言,常常埋怨蒋友先行事鲁莽,连累了自己。蒋友先如今住在吏舍,比不得从前是独门独户,举动,言行,都很容易叫邻居们看见,于是两位先生争吵之事也迅速传开了,连青云住在后街,都能从陈娘子那里听说他们天吵了几回架,谁吵赢了。 等到他们发现自己的行为完全被人民群众看在眼里,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他们后悔得不行,便在周康面前劝诫,让他约束县衙人员的家眷嚼舌头的行为,周康置之不理,但这件事很快又被跟前侍候的书吏传了出去。县衙中人人都对他们恼火非常。 青云听说后,私下偷笑了许久。这两位先生大概是没做过地方基层官员的随员,不知道这小地方衙门的习俗。后衙住了这么的官吏差役家眷,平日里没事做,最爱串门子嚼舌头说闲话了。想当初她大晚上被葛典吏老婆拉进家里说了通话,没几天就有人传言她说服了刘谢帮葛典吏说情,让后者出卖钟县丞向周县令投诚,让刘谢度很是尴尬。 事实上那晚上是她被葛典吏老婆吓得尖叫了声,惹来住在附近的其他吏员老婆的好奇窥视,再根据葛典吏老婆不慎泄露的口风与衙门里的小道消息编出通谣言。她即使知道了真相,也不敢跟众人生气,只能自己想法子向周康表清白,这蒋友先与卢孟义想要堵住众人的嘴?分明是怕别人嚼他们舌头嚼得少了! 就在县衙充斥着流言蜚语的时候,周康的妻儿到达了清河。他们的马车队伍长达半里,足有十几辆车,随从无数,从进城门的那刻开始,就哄动了整个清河县城。青云在后街,又是住在大宅子里,得到消息晚了,还是高大娘jī dòng 地从外头跑回来,拉着她上街去看热闹的。 那辆接着辆的马车,有**辆都装饰着美丽的绸缎车帘,帘上有珠子串的缨络,虽然天冷风大,但那帘子jiù shì 封得严严实实的,丝毫不露半点虚实。青云扶着高大娘在人群里,就只能听人们小声议论那拉车的马如何高大强壮,驾车的车夫穿得如何体面,神色如何威严,还有跟在车旁的婆子们穿的什么衣裳,头上的首饰都是金银造的,还有人议论队伍后头拉行李的马车载了重的东西,周家有么豪富,等等等等。 受到人们热议的还有件事,那jiù shì 县令周康的儿子,骑在高头大马上,行走在母亲与妹妹的马车边,是么的丰神俊朗,气宇轩昂。满城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盯着他的脸,露出了梦幻般的目光。 第三十二章 围观 欲望文 第三十三章 打听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三十三章 打听 青云用略带挑剔的目光远远打量着周康的儿子,心里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真有几分姿色,若是在现代社会,那jiù shì 偶像剧里的花美男,那叫个唇红齿白,目含春水。 他穿着身浅蓝色的修身素绸直裰,腰间系着乌丝绦,挂着碧玉佩,头黑发整整齐齐梳成发髻,配上与衣裳同色的头巾,脚下套着素罗袜,蹬着云底靴,骑在马上,腰板挺直,昂首挺胸,越发显得手长腿长,玉树临风。四周围观的人有那么,还自以为小声地在那里“窃窃私语”,其中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以花痴的目光看着他,而且不乏容貌丑陋又露出痴笑的,可这位公子哥儿愣是眼皮子都没抖下,仍旧露出温柔的笑容,仿佛在山间欣赏迷人秋色般,如入无人之境。 青云佩服地暗暗叹息,这位周公子不知除了美貌之外,还有什么真才学,但光是这份淡定的功夫,就足够叫人敬佩了。 高大娘也在旁叹道:“这孩子长得真好呀,瞧jiù shì 大户人家出来的,知书达礼的孩子,整个清河也别想找到个能比得上他的。不,别说比得上他了,连够得上他半儿的人都没有!”她还特地凑近了青云的耳边小声说:“我瞧着,他把小曹大夫都比下去了。” 青云心下顿时恼了。这种事有什么好比的?曹玦明也长得不差呀?而且他小小年纪就医术出众,人品也好,文武兼备,礼数周到,哪儿找比他强的人去?!zhè gè 周公子也jiù shì 脸长得好看些,谁知道是不是个无脑的草包?! 她压低了声音,忿忿地对高大娘说:“您这话可就有些不公平了,他也jiù shì 长得漂亮些,光脸漂亮有什么用?他有我曹大哥这么好的医术吗?有我曹大哥这么好的人品吗?!我曹大哥会陪您说话解闷,会给您配泡脚的药,会给您针灸,zhè gè 人会啥?!说不定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 高大娘被她这通话骂醒过来,想起曹玦明对自己确实很照顾,方才那番话好象有些不大hòu dào ,便讪讪的,只是她再看眼那周公子,还是忍不住说句:“虽说不知道县太爷家的公子有什么本事,但他长得确实比小曹大夫好看。” 光好看有什么用?!能顶饭吃?能顶水喝?有本事人品又好的才是真绝色! 青云狠狠地剐了那马上的贵公子眼,他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转头望了过来,在人群里扫而过,便将视线定格在青云脸上。 高大娘只当他是在看自己,“哎哟”声惊呼,不好意思地捂了脸,拉起青云就要回避:“糟了,定是方才我们说话太大声,叫他听见了!青姐儿,咱们赶紧走呀……” “这有什么好怕的?”青云回瞪他眼,又瞥向高大娘,“就算他听见我们说他了,他是能吃了我们?还是杀了我们?!” 那周公子似乎觉得很是yì ;,又觉得有趣,看了青云几眼,但也jiù shì 几眼而已,他很快就转过头去,弯下腰跟身旁马车里的什么人说话。 高大娘见状松了口气:“阿弥陀佛,他应该没听见吧?”又数落青云,“好青姐儿,你有刘大人撑腰,自然是不怕的,我却只是个小老太婆,万县太爷怪罪下来,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青云却又是诧异,又是好笑:“大娘也想得太严重了,咱们县太爷的为人,你也听说过吧?他会因为我们说了他儿子几句闲话怪罪您?况且咱们也没说什么不好的事。” 高大娘却是脸的羞恼:“姐儿说得轻松,我不怕县太爷怪罪,就怕叫人知道我都大把年纪了,还是个老寡妇,却看县太爷的儿子看傻了眼,还夸他长得好,定会叫人笑话死的,那时候我要如何见人?!” 青云哑然失笑。 周家行人过去了,最后几辆装行李的车慢慢消失在街角,聚集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但所有人都无法忘记方才看到的切,各自三三两两地热议着。青云挽起高大娘的手臂:“大娘,咱们huí qù 吧?顺道上集市看看,买两个菜晚上加餐。还有我干爹的纸笔都要买了,咱们就顺便去趟文房店。” 高大娘还在念叨方才的事:“咱们离得这么远,他不会真的听见吧?还有,我刚才说话太大声了,旁边的人说不定听见了,正在暗地里笑话我呢!真真该死,我怎么就没提防呢?!“ 青云忍不住笑着拉她走,却听得身后不远处的茶馆门前传来把男声:“不必担心,方才上至八十岁的老太太,下至三岁的小娃娃,无论男女老少,人人都看傻了眼,有谁会笑话您呢?”青云转头望去,原来是个熟人。 高大娘满脸不好意思地行了个礼:“赵三爷。” 赵三爷笑着点头向她问好,便转向青云:“姜姑娘今儿也出来看热闹?” 青云有些不好意思,她在赵三爷面前几次呈现出的超越年龄的精明少女形象,方才定大打折扣了。她微微红着脸向赵三爷行了个礼:“听说有热闹看,我就跑出来了,这也算是咱们清河县少有的胜景。” 赵三爷hā hā大笑,打趣道:“可不是胜景么?比什么春花秋月都要迷人呢。我看这满城的人,只怕宁可看他几眼,也不愿到城外秋游的。”打趣完了,他又正色道:“周家这位小少爷,单名个棣字,今年十六岁了,即使在京城,那也是有名的美少年。不过他不仅mó yàng 儿长得好,学问也很出色,人品礼仪是叫人挑不出错来。他外公虞山侯疼他至极,连亲孙子都要往后靠呢。我听京城的读书人议论,他是真有才学,手文章极有火候,连三四十岁次下场的老举子也比不上他,据说去岁已中了秀才,几位老翰林都让他下科试着下场呢。” 青云听得有些不是滋味,悄悄瞥了高大娘眼,见她脸的崇敬,心里就不以为然了,就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是吗?” 赵三爷看了看她,微微笑,转了话题:“那次蒋先生与卢先生寻我借几个工匠,dǎ suàn 修整房子的,不知何故,又说不用了。前些日子周大人又叫了我去,原说还要借工匠的,第二天又说不用了。我实在讷闷得很,不知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县太爷,让他这般折腾我。姜姑娘可知道什么消息么?” 青云倒还真知道些内幕,便笑着告诉他:“没事的,跟您不相干,是周大人跟蒋卢两位师爷生气呢。您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很不必放在心上。” “哦?”赵三爷笑笑,“这么说,周大人若有事召我去,我只管答应着jiù shì 了?无论他吩咐我做什么,我不过是遵命行事,即使惹得两位先生恼火,他们也不会怪到我身上吧?” 青云翘了翘嘴角:“两位先生只是幕僚,在咱们清河,当然是县太爷的命令最大了。” 赵三爷点点头,似乎放下心了,又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前儿我在别人手里收到几件老家具,听说是前头淮王案时的犯官们留下来的,如今都给发卖了。那几件家具做工好精致,用料也极好,其中个满雕的大衣箱,异香扑鼻,实在稀罕!我打听得这箱子是从前淮王府用的东西,不知何故流落到此处,心想王府用的箱子,肯定不止件,姑娘可知道县衙里什么人有zhè gè 么?说来也巧,我那只箱子,听说jiù shì 从县衙里流出来的。” 青云有些惊讶:“如果说是犯官们家里的东西,还有可能是前两个月县衙内部拍卖时叫人买走了,又转手流出去的,但不可能是淮王府用过的吧?大概是卖东西给您的人胡编乱造,想给那箱子加价的。如果您只是想要做工精致有雕花的大箱子,我听说周县令和钟县丞都买了几个,小箱子我也有。您要这些做什么?” 赵三爷笑笑:“家里的女孩儿过几年要出嫁了,正给她备嫁妆呢。这些木箱子用料十足,做工又好,用来装东西,很是有体面。若是找人做,光是木料就值不少银子,别说如今已经很难找到手艺这么好的木匠了,能有现成的,自然再好不过。姜姑娘,你既然有,不如就让给我,我定会给你个好价钱。” 青云想了想,道:“这些东西原是别人给我买的,我得问问那人,才能答复您。至于县衙里有哪家也买了这样的箱子,我帮您打听下好了,不过我不担保人家定愿意卖。” 赵三爷听了笑容满面,恭敬是作了个揖:“那就拜托姑娘了。” 告别了赵三爷,青云与高大娘去集市,因天色已晚,两人便商议了兵分两路,后者去买菜,青云自去文房店。 她平日喜欢去街角的家小文房店,而不是市上最大的那家,这家小店卖的笔墨纸砚质量都不错,价钱也比别家便宜些,偶尔还会有些棋谱、字帖卖卖。青云寻思着要给曹玦明淘几本旧棋谱,而自己平日练字用的描红本也快用完了,正需要补货。这件事是不能让刘谢和曹玦明代劳的,免得他们发现她的字现在还仅仅够得上“端正”的边而已。 她赶时间,就匆匆往小文房店里走,到了店门前,差点儿撞上个人,忙忙向旁边让开了,那人戴着个斗笠,低着头疾走而去。青云闻到股熟悉的香味,愣了愣,心里就犯起了嘀咕:那wèi dào 怎么象是钟胜姐前几天拉着自己配的那款香料的味儿?她当时说了是配来给父母熏衣裳的。 青云回头望着那人迅速消失在人群中,觉得那背影有几分象钟县丞。 第三十三章 打听 欲望文 第三十四章 淮纸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三十四章 淮纸 青云走近店里,看到文房店的老板正在收拾叠纸。 这位老板年纪很大了,听说足有七十岁,因此骨骼僵化,行动非常缓慢。他从货架上拿货、放东西、包装、算账、收钱、找赎……所有的事做起来都象是在放慢动作似的。青云私下怀疑,这家店的货物明明质量不比市上那家最大的文房铺子差,生意却要少上大半,会不会是因为顾客们对老板的慢动作不耐烦的yuán gù ? 比如此时此刻,他就用双手慢慢地用块旧绸布将那叠有些发黄的纸张包起,然后慢慢用条绳索去缚住,慢慢打成绳结,而这几个动作已经花上至少三十秒钟了。青云有些耐不住,主动上前问:“老板,您这包是纸吗?写字用的纸?”虽然看起来很陈旧了,但如果便宜的话,也许她可以买上些,省得老人家那么麻烦了。 那老板慢慢抬起头,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个和蔼的笑容:“纸当然是用来写字的了,这可是好东西,咱们淮城府的特产,大大有名的淮纸!想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这纸还是贡品呢。” 咦?青云大吃惊:“zhè gè 吗?真的假的?!如果是贡品,您这里怎么会有?”价钱定不便宜吧?啧!只好放弃了。 老板笑说:“那时候是贡品不假,只是当今皇上登基的时候,下令切从俭,但凡是贵重奢华、劳民伤财的东西,都不要了。这纸本来极好,别看它时间长了就发黄,事实上造的时候用了特制的药汁,不怕虫蛀,也不怕受潮,jiù shì 造起来费事些,花费的人力也,因此就被剔出贡品名单了,只有先头的淮王府还用着。可惜淮王嫌它会发黄,下令停造,如今已经很少有存货了。我zhè gè 是旧年从王府弄来的存货,直收着,若不是方才的客人特地问起,我还不肯拿出来呢。” 方才的客人?jiù shì 背影象钟县丞的那位吗? 青云有些好奇地看了看那绸包:“我能瞧瞧不?我还没见过这种纸呢,想开开眼界。”不怕虫蛀又不怕受潮,还真神奇呀。 老板又和蔼地笑着,慢慢地解开绳结。青云虽然觉得慢,恨不得立刻替他解了,但又怕行事太鲁莽会伤了老人家的自尊心,只好小声问句:“我来帮您吧?”老板却微笑着摇摇头,将结打开了,又慢悠悠地去揭开绸布。 等他好不容易揭开了,露出里头的纸来,青云就有些迫不及待地伸手摸了上去。纸面有些发黄,摸上去略有些粗糙,散发出淡淡的草香气。她有些迟疑:“zhè gè 纸适合写字吗?”墨汁不会晕开吗? “当然适合了。”老板含笑斜了她眼,“你别瞧它好象有些粗,写起字来很顺的,而且字迹过上百年也依旧象新写的样清晰。它除了会发黄,什么都好,否则也做不成贡品了。拿它来印书,抄书,或是誊写公文,最适合不过了。” 真有这么好?青云有些拿不准,又小声问:“少钱呀?” 老板笑着用手指比了个数字,青云倒吸口冷气:“这么贵?那算了,我估计没那福份。” 老板仍旧和气地笑着,重新慢慢地将纸包起,用绳扎好了,慢慢转身走到货架前,慢慢弯腰,打开柜门,将绸包放进去。青云隔远瞥了眼,瞧见柜子里象这样的绸包只有两个,存货不了,厚度也只比刚刚放进去的那个略高些,似乎方才的那位客人并没有买太淮纸。 她见到老板重新转过身来,连忙说出了自己想买的东西,老板就颤悠悠地转身扶住货架,踏上个小木凳到高处去够几本棋谱,看得青云心惊胆战,连声说自己来就行了。老板却很固执地摆手jù jué 了,jì xù 慢慢将棋谱拿下来,又慢慢走到另个货架处,取了描红本和纸笔。等到他回到柜台前,算好钱的数目,青云已经是头冷汗了。 东西加起来有些贵,但她已经顾不上讲价了,赶紧付了钱,便匆匆离开,心里还在想:在古代社会里,书本笔墨纸砚果然都是花钱的东西,她也算是舍得下血本的了,但跟刚刚那位象钟县丞的客人比,顿时就被比下去了,人家买几张淮纸花的钱,jiù shì 她这堆东西的两倍呢,真不知道他花那么钱买这种纸做什么。 青云来到市集,高大娘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两人连忙往家赶。才进家门,就看见半夏在前院正房里不知在翻找些什么东西,青云忙问:“半夏你在干什么?” 半夏从屋里冒出个头来:“医馆里来了个东乡王庄的人,说他家老人的老病犯了,少爷要赶过去医治,让我回来找几味药,再把前儿配的救心丸带上。那病人的病情有些棘手,少爷说今晚可能回不来了,大娘和表姑娘可有充饥的干粮什么的,我顺道带上,预备少爷晚上吃?” 青云听,连忙往厨房奔:“有早上吃剩的几块烧饼,将就着还能做干粮,就怕不够你们吃的。麦冬也去吗?” “麦冬哥已经跟着少爷过去了,我这就得走。”半夏皱了皱眉头,“几块烧饼不够吃,会儿我到街口再买几个包子。表姑娘,再给我们备壶水!” 高大娘在旁插嘴道:“你这孩子,怎么糊涂了?小曹大夫是去给人治病的,难道人家还不能招呼顿饭?犯得着你又要备水,又要备干粮的?” 半夏苦笑:“大娘,您不知道,那家人不大通情理,若是少爷把他家老子治好了,顿饭自然不在话下,但若病人治不好了,别说顿饭,只怕立时就要被打出门来。我们少爷去他们家出诊过几回了,知道他们家人的脾性,因此才让我回来拿点吃的,早作dǎ suàn 。那位老爷子的病不是天两天了,不过是熬日子罢了。我们少爷又不是神仙,哪能次次都能将人救回来?” 高大娘听了,忍不住念了句佛:“怎会有这样的糊涂人?这又不是急病,早该心里有数的。好歹小曹大夫也救了他家老人几回了,即便最终救不了,也不该将人打出来,果然是不通情理得很。小曹大夫真不该理会他的。” “我们少爷说了,医者父母心,不能因为病人的家眷不通情理,就把病人的性命置之不理。那不是个大夫该做的事。”半夏见青云拿了烧饼和水囊出来,连忙道了谢,匆匆背起个药箱便跑了。 青云看了高大娘眼:“大娘,您瞧,我曹大哥的人品好呀,这不是比人家只张脸好看的强了吗?哪里就被人比下去了呢?” 高大娘怔了怔,古怪地看了看她,又想笑,又有些着恼,最后面色怪异地转身去了厨房。青云只当她是知道自己错了,得意地轻哼声,嘴角微翘。 曹玦明这天晚上果然没回来,这不是第回了,青云早已司空见惯,很淡定地跟刘谢与高大娘起分享晚餐。 刘谢说起今日县令周康的家眷到达后,县衙里鸡飞狗跳的场景。周太太带来了比预料中的随行人员,即使蒋友先已经被安排到了吏舍,卢孟义与周大少爷周棣加上半的男仆被塞进了主簿宅里,剩下的人还是无法挤进那小小的县令宅中。光是女眷和婆子丫头们,就足以挤爆周康的后宅了,最后还是周太太声令下,命先前随周康上任的那个通房带着几个粗使婆子丫头,以及十来个男仆们紧急移居后街处租来的房屋,才把居住问题解决了。 据说周太太十分温柔地向丈夫抱怨了他安排的不周,周大人也十分kuì jiù 地向妻子赔了不是,但对于她说另外找处大宅子让全家人移居的建议,却没有理会。周小姐向父亲抱怨时,周大人就把蒋先生的黑历史拿出来晒了,还非常严肃地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向你们说了些什么,但我绝对不能容忍他利用我的妻儿达成不可见人的目的!淮王别院是淮王妃的私产,并未抄没官中,我不能以权谋私,对里面埋藏的所谓财宝毫无兴趣!若这财宝确实存在,我会上报知府大人,请府里派人来挖掘!” 周太太与周小姐都没再吭声了,倒是周少爷有些好奇:“什么财宝?蒋先生倒没提起zhè gè ,只是说父亲在任上委屈自己了,连好点儿的屋子都没住上,让我们来了以后劝劝您呢,没想到他还有自己的私心。不过这淮王别院似乎挺有趣,儿子在京中也曾听人说起,当年淮王妃的父亲曾请来名家建造别院,别院中的家具有许都刻有名家笔迹,有不少如今已经失传了。若有机会,我还真想去瞧瞧呢。” 青云听到这里,几乎跳了起来:“这周少爷定是gù yì 的吧?他也想进淮王别院?!” 刘谢却道:“应该没有zhè gè 意思吧?周大人说了那里有官兵把守,外人不能随意进入,周少爷就没再提起这事儿了。再说,他即便要进去,也只是去瞧瞧里头的名家书法,哪儿还能瞒着人挖什么财宝呀?” 青云不以为然:“我就不信了,他要是真没算计些什么,何必非得要进淮王别院里瞧瞧?” 刘谢道:“你管他进不进去呢?有周大人在呢。只是明儿你得备点儿礼物,打听下,周大人的太太小姐可有空闲,若是有,你就过去问个好,送点儿jiàn miàn 礼,这是礼数。若是你心里觉得害怕,就跟钟太太、钟小姐她们块儿去。” 青云明白,刘谢没有家眷在这里,但礼数上又要向上司的太太问好,只能由她zhè gè 干女儿出马了。到了第二日,她就zhǔn bèi 了几幅上等尺头,还有两包糕点,然后向钟家送了个信。 钟胜姐很快就回了信,周太太周小姐初来乍到,旅途劳累,说是今日不见外客,若有人要上门拜访,就得等明天了。钟胜姐请青云陪她道去,头回拜访位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她心里也有些没底。 青云答应了,只得跟高大娘起把糕点吃了,明儿再zhǔn bèi 新鲜的。这时曹玦明赶了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青云忙问:“曹大哥怎么了?是不是病人有什么不好?” “病人没事,已经缓过来了。”曹玦明顿了顿,“你可是zhǔn bèi 去周家拜访?” 青云点点头:“干爹让我去呢,礼数总是要尽到的。” 曹玦明有些迟疑:“你见到她们时……别说出自己的身份。” 青云怔了怔,不解地问:“为什么?” “虞山侯府在京城里是显贵,他们跟楚王府有来往。”曹玦明看向青云,“周小姐还跟楚王府轻云郡主是手帕交,她也许听说过你父母的事。” 轻云郡主?青云心下忍不住嘀咕,这人名字跟自己还真象。 (为什么临近十二点的时候,总是要抽风?刷都刷不出来……) 第三十四章 淮纸 欲望文 第三十五章 拜访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三十五章 拜访 曹玦明说:“轻云郡主乃楚王妃唯的女儿,与你年岁相仿,很是得宠,皇后娘娘是爱如己出,宫中出身略差些的公主都不如她尊贵。她与京中些贵女交好,遇事总是同声同气,若有人得罪了其中位,其余人都视之如仇。” 青云小小声问:“你这意思是周小姐旦知道我是谁,哪怕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也会跟我过不去吗?” 曹玦明叹了口气:“你父亲姜凌范是楚王妃族弟,你母亲魏红绡却是楚王妃的侍女,当日你父不顾众人反对,娶你母亲为妻,已经打了楚王妃与姜家的脸,后来又弃官出走。若不是他出身姜家,楚王妃顾及姜家名声,不肯在外人面前揭自家的短,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你父母已经去世,若让她知道他们还有血脉在世,不知会有什么想法。母女同心,轻云郡主定然不会无视她母亲的心事,而周小姐又是郡主至交。常言道,不怕万,就怕万。万她想拿你出气,你又能奈她何?你毕竟只是刘主簿的干女儿,而非亲女。” 青云心知他是为自己好,便答应下来:“我知道了,我不会乱说话的。” 曹玦明却还有些不放心:“若是姜家已经来了人,你便是公开身世,也不打紧。有姜家族人背书,楚王妃总要给娘家人些脸面,周家就不是问题了。可如今姜家族人迟迟未至,又有谁能护得你周全?”他低头想了想,拳头紧握,似乎下了个艰难的决定:“周家太太小姐若只是在这里小住些日子,也就罢了,若是dǎ suàn 长住,迟早有听说你身世的那天,风险太大了。好妹妹,我知道你舍不得清河,但若是年下姜家仍未派人来,等到明年开春,你定得跟我离开!” 青云怔了怔:“不至于吧……就算楚王妃知道了我的身份,又能怎样?我还是她娘家的族侄女儿呀?她还能杀了我不成?” “她未必会取你性命,但也不会让你好过。”曹玦明正色对她道,“你不知道在京城那种地方,丁点儿小事就能引来流言蜚语。当年你父亲娶了你母亲,可是大大地打了楚王妃的脸面,害她受了不少人的耻笑,就连姜氏族人,也有埋怨她没管束好手下侍女的。楚王妃向自视甚高,性情高傲,怎堪忍受这等非议?若是让她知道有你,还不想方设法折磨你么?你当日就因为担心你继祖母与叔叔会对你不利,连家乡亲人都不顾了,若是楚王妃出手,只怕事情会糟呢!” 青云悚然,她果然是想得太简单了!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楚王妃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万对方真的怨恨到要拿自己这条小命来出气的地步呢?就算对方不伤自己性命,难道就不会拿婚姻大事做筹码吗?若换了是继祖母和叔叔,做得太过分了也许还会有族人替她打抱不平,可若是楚王妃做了样的事,谁会zhè gè 嘴?! 本尊的父母做过些什么,得罪地些什么人,和她点关系都没有,她怎能甘心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而遭人报复?! 青云咬牙,也握紧了拳头:“我明白了,我会尽量在周家人面前保守秘密,不让他们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平时也尽可能少跟他们接触。如果他们真的发现了我的身世,又或是有被发现的危险,我明年开春就跟你离开清河!” 曹玦明的神色顿时缓和下来,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你也不用太过害怕,在清河,知道你父母姓名的人已经极少了,周太太无事也不会去找钱老大夫与王掌柜打听你的身世,回头我跟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别将这件事到处跟人说,也就完了。若周太太问起你身世来历,你只管告诉她,你是我母亲娘家的远房外甥女,姓姜只是巧合,父母都亡故了,我在家乡听说你家遭了灾,才找了过来,过些日子仍要回岍州去的。这么说,应该能糊弄些时日。” 青云感激地道:“我记住了,谢谢你的提醒,曹大哥。” 曹玦明笑了笑,低头开始收拾药箱——平时他回来就该做这项工作的。青云见他有事要忙,忙告辞出来,回到自己房里,想到明天就要随钟家母女同去拜访周太太与周小姐,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开始遍又遍地预想明天会遇到的情形,该如何说话,如何应答,最重要的是,绝不能让对方察觉到她身世的秘密! 然而,青云做了晚上的zhǔn bèi ,到了第二天才发现切都是徒劳。 她按时带着礼物去钟家,跟钟太太与钟胜姐会合。钟太太前些天不慎感染了风寒,又病倒了,虽然已经有所好转,但仍是弱弱的,今日因要拜见丈夫上官的家眷,少不得打起精神,强撑着到邻居院子去做客。谁知到了县令宅子里,足足在花厅坐了两刻钟,茶水都凉了许久,才出来个小丫头,冷冷地说了句:“我们太太今儿身上不好,姑娘要侍候太太吃药,也不得闲,你们先huí qù 吧,明儿再来。”说罢转身就走了,连个礼都没行。 钟胜姐气得脸都红了,她哪里受过这种无礼的对待?!当初黄念祖背后有淮王府支撑,黄太太的丫头也不敢这样给她没脸,她立时就对钟太太道:“母亲,他们好生无礼!” 钟太太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只不知是气的,还是身体不适所致:“少说两句吧,周太太既然不宜见客,我们huí qù jiù shì 。” 钟胜姐还要说什么,青云见钟太太的身体都在发晃了,连忙把扶住她,感觉到她的手凉得象冰样,忙道:“胜姐儿,咱们且huí qù ,你娘好象很不舒服,会不会是吹了风?”钟胜姐吓了跳,也不再说什么,立刻扶了母亲另边的手臂,留下礼物,离开回家去了。 曹玦明闻讯赶来诊脉,钟太太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受了风。他特地嘱咐:“钟太太身体弱,近来又忧思过度,怕是于病情无益。还请钟太太放宽心,好好吃药休息,注意保暖,千万别再吹了风。等到明年天气回暖,也就不怕了。” 钟胜姐在屏风后听见,恨不得从里面冲出来:“小曹大夫,我母亲病得重么?如今离明年开春还有好几个月呢,冬天马上就要到了,若我母亲再吹了风会如何?” 曹玦明是常来钟家的,见那屏风摇摇晃晃,就知道钟家小姐在后面心急,便微微笑,转开头去:“小姐放宽心,吹了风也不会怎样,只是令堂的病情会麻烦些。虽没有大碍,但令堂素日体弱,若伤了根基,日后年纪大了,难免受苦,还当好生保养为佳,少忧思,温补。” 钟胜姐还想说些什么,钟太太低头咳了几声,先开了口:“谢小曹大夫了,我会注意的。” 曹玦明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便被婆子请到外间开方子去了。青云直在旁边坐着,并未回避,见状悄悄跟了上去,趁着别人不注意,小声问曹玦明:“真不要紧吗?” 曹玦明摇摇头,神色颇为肃穆:“病情倒没什么,只是她本就体弱,又有宿疾,近来却忧思过度,日夜难安,也不知是在担心些什么。再这样下去,再好的药也不管用。”说罢也不再言,下笔写起了方子。 青云回头望望里间方向,钟胜姐已经回到母亲床前ān wèi 她了,真不知道钟太太忧思些啥,居然把好好的身体折腾到zhè gè 地步,仔细算起来,这几个月里已经病了四五回了。 曹玦明先步离开,顺便带走了个婆子去抓药。青云见无事也要告辞,只是临行前小声对钟胜姐说:“你娘最近大概有什么烦心事儿,你ān wèi ān wèi 她吧,让她放宽心,没事就别拿外头的事来烦她了。” 钟胜姐忙道:“我何曾拿外头的事烦过她?你这话可冤枉了我!” “我不是zhè gè 意思。”青云耐心跟她解释,“就比如说方才周太太那事儿,你就少提几句吧。人家是侯府千金,高高在上,就算真没把你们家放在眼里,你又能怎样?犯不着为zhè gè 生气,犯不着让你娘也跟着生气!” 钟胜姐想了想,也点了头:“你说得对。母亲的身体要紧。周家无礼也就罢了,我才不跟他们般见识!”但是末了,还是忍不住抱怨:“她们有什么可傲的?就算周太太是侯府千金,也不过是庶出的,周小姐还是个小小县令的女儿,她父亲只比我父亲高级,凭什么瞧不起人?!” 青云知道她也jiù shì 嘴上出出气,由得她去了,出得门来,却发现葛典吏的老婆也带着女儿到县令宅子去了,路上瞥见她,还不屑地看了她眼,昂起下巴jì xù 往前走,只当没看见她。 青云留在原地冷笑了声,也不跟她们计较,径自回家去了。 不过到了晚上,她yì ;地从后街的三姑六婆处听说葛家母女受到了周太太的款待,周太太还夸了葛金莲,送了她两个尺头、个金镯子做jiàn miàn 礼,那金镯子还是赤金的,份量很足,至少值十两银子! 青云对zhè gè 传言的真实性不予置评,只是有些担心钟胜姐的fǎn yīng ,以葛金莲的为人,或许会将镯子拿到钟胜姐面前炫耀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都是小姑娘家,真要置气也出不了大差错。jiù shì 周太太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有些怪异,她似乎特别不待见钟家,这是为什么呢?明明这两个月以来周县令与钟县丞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钟县丞可以说相当受周康重用,反而是葛典吏被周康边缘化了。周太太此举,似乎有跟老公作对的嫌疑? 青云很是担心,就怕已经平静下来的县衙又再起波澜,会对刘谢产生不好的影响。但她同样没忘记曹玦明的提醒,再好奇也不能跑到周家人面前去打听,免得引起他们的注意。在第二次随钟家母女去周家拜访,再度被拒jiàn miàn 后,她就死了心,只当自己已经尽到了礼数,是周太太与周小姐不接受,她也无可奈何。 县衙诸人家眷以及后街居民们问起时,她也是这么说的。 周太太来了以后,态度确实比较傲慢,初时人们慑于她的出身,只当这傲慢是理所当然的。但时间长,畏惧之心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不满。当初黄念祖的老婆仗着王府的势,不把人当人看,那也只是对升斗小民如此而已,县衙里其他属下的家眷,尤其是县丞、主簿等人的妻儿,她还顾忌几分,基本的礼数也是有的。而且黄念祖的老婆如今都流放了,淮王府也倒了台,可见再大的权势、再高的地位,也未必能保长久,这新来的县令太太凭什么瞧不起人呢? 不知不觉间,周家内眷已被周围的人隐隐孤立了,但她们却丝毫没有察觉。 (昨日电脑出了问题,上不了网,打电话报修,工作人员要今天周才上班,只好开天窗。结果今天人来了,却说路由器坏了,没有了换的新货,要再等天。我这是在离家三公里外的网吧上传的新,先把昨天和今天的份补上,明天还不知会怎样呢……) 第三十五章 拜访 欲望文 第三十六章 手段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三十六章 手段 (这是今天周的份,请注意这是第二。) 送走了葛金莲,周家大小姐周楠便歪倒在榻上,脸的无趣与不满:“这葛家母女两个,都是样的俗不可耐。母亲,我们真要跟这样的人来往么?” 周太太王氏从丫环手中接过燕窝粥,慈爱地递到女儿面前的炕桌上:“我刚叫人做好的,趁热吃吧。这地方又干又冷,比京里差远了,正该行滋补。”见女儿不情不愿地凑过去吃,她放心地笑笑,才解释道:“不是我非要跟这样的俗人往来,而是蒋先生说了,葛家对你父亲颇为忠心,只是你父亲书生脾气发作,不肯理会人家。我们先把人笼络好了,日后你父亲要用人也方便。” 周楠却冷笑:“虽然蒋先生这么说,但我还真不相信那葛条真能帮得上父亲什么忙。有其父必有其女,那葛金莲既没眼色,人又粗俗,还小气得很,对着我虽说还算恭敬,但我身边的丫头但凡给她上茶略慢了些,她就对人甩脸子,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是谁,配不配使唤我的丫头!” 周太太含笑道:“你若真不愿与她来往,让她少过来jiù shì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只是担心你在这里个伴儿都没有,会闷得慌。葛家母女虽俗,拿来解闷打发时间倒还罢了。” 周楠微微噘了嘴:“依我说,那日来的钟县丞太太和钟姑娘,我听说她们还知道些礼数,为人也不俗气,宁可跟她们来往呢!” “钟县丞向与你父亲作对,如今瞧着好些了,也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周太太有些不悦,“这样内里藏奸的人家,怎能跟他来往?何况钟太太是个病秧子,钟姑娘又无礼,真让她们来了,我们母女俩不定要怎么受罪呢。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便是待初次上门的客人略冷淡些,也是有的,她们就敢甩脸子,不肯来了。脾气这么大,我们可不敢结交。” 周楠欲言又止,面上神色颇为难,但最后她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头抱怨:“清河好生无趣,我们要在这里待久呀……” 周太太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好孩子,你且忍几日,总要陪你父亲过了年,咱们才好huí qù 的。顶我答应你,明年夏天,你外祖家要去城外园子避暑,我许你跟着道过去住几个月jiù shì 了。” 周楠顿时眼中亮:“真的?那我们可说定了!”周太太笑着点头。 周楠欢喜得不行,这时丫头在门外报说大爷来了,她立刻从炕上蹦起来,冲过去掀开帘子:“哥哥来了?哥哥快进来坐。”边说边拉着周棣进屋,将他按在炕边,亲自替他倒了茶,送到他手里。 周棣忍不住打趣:“今儿是怎么了?妹妹竟然这般殷勤,莫不是有求于为兄?” 周楠小下巴翘:“谁有求于你了?本姑娘今儿心里gāo xìng!”说完了,却按捺不住,笑着凑到他耳边说:“母亲答应我明年跟着外祖母去城外园子里消夏,还许我在那里住上几个月!” 周棣顿了顿,看向周太太:“明年还不知几时才能回京呢,母亲就先许了她,万去不成,她定要抱怨您了。” 周太太却不以为意:“怎会去不成呢?在这里待个冬天也差不了。” 周棣却不是这么想的,但妹妹在场,他不dǎ suàn 说,只是笑道:“外祖母不喜欢几位表妹,倒爱带表xiōng dì 们去消暑。若是明年舅母与表妹们也去,妹妹跟着去也没什么,否则还真是有不便。” 周太太嗔了儿子眼,周棣不动声色,周楠却已满面通红,跺脚叫道:“哥哥真讨厌!”转身就跑了。 周太太面露;,剐了儿子眼,吩咐屋里的几个丫头:“去把咱们从京里带来的那件灰鼠皮褂子拿出来,会儿让大爷带huí qù 。这清河比京城冷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下雪,正好穿zhè gè 。” 丫头们应声去了,周棣道:“这时候还早着呢,母亲叫她们取那个做什么?” “你先拿huí qù 放着,等天冷时好穿,省得冻着了。”周太太漫不经心地将此事言带过,就伸手戳了儿子脑门记,“你明知道你妹妹心里想什么,偏要跟她过不去!” 周棣摇了摇头:“母亲还是早些死心的好,路达表弟是嫡长孙,日后是要继承爵位的,他的婚事,大舅舅与大舅母定会千挑万选。妹妹虽好,却未必能入大舅母的眼。不可能的事,母亲又何必让妹妹存了妄想?日后求而不得,妹妹岂不是难受?” 周太太却不以为然:“路达的婚事,自然是你外祖父与大舅舅说了算,你大舅母即便有些小心思,也是不中用的。楠儿有什么不好呢?知书达礼,才貌双全,出身世家,又与路达青梅竹马。虽说你父亲的性子迂腐了些,不懂得为人处事,但只要这回你为你外祖父立下大功,那点儿小毛病也不算什么了。我心里有数呢,这事儿你别管。” 周棣闻言也不好再劝了,只是心下暗叹。母亲还不明白,这不是功劳不功劳的问题,虞山侯府正需要强有力的姻亲,周家远远够不上边,何况母亲又是庶出,与大舅舅本非母同胞,虽然自小由外祖母抚养,感情甚笃,但真要说起儿女亲事来,只怕不等大舅母反对,外祖母就先恼了!到最后,妹妹是定嫁不成路达表弟的,为了安抚周家,外祖父反倒有可能让她嫁给其他表xiōng dì 们,那她岂不是难受?只是母亲向将外祖母视作亲母,这话他实在不好说出口。 周太太不知儿子心里所想,见他bsp;mò ,便压低声音问他:“事情究竟怎样了?你父亲可曾松了口?” 周棣回过神来,淡淡笑:“虽未松口,但儿子瞧着也有七八分了。这几日儿子时不时拿做的文章给父亲瞧,父亲颇为欣慰,只是嫌儿子的字写得不够好,要儿子练练字,最好是临临杨宗元的字帖。过两日,卢先生要带儿子去参加个本地读书人的茶会,回来后儿子会装作无意中从别人处听来的般,向父亲请求进淮王别院观摹杨宗元亲笔书写的屏风。不过是每日过去待三两个时辰,父亲不会起疑心的。” 周太太知道儿子的书法习自名家,向受人赞许,如今不过是gù yì 没写好罢了,也不以为意,只是仍有些担心:“真的能行么?只每日过去待几个时辰,哪里够时间找东西?要是动起了土,容易叫人发现!” 周棣笑了:“母亲难道真以为儿子要挖财宝不成?淮王派来的亲信只在清河待了不到日就离开,哪里有功夫做这种事?况且若真的动了土,事后官府查抄淮王别院时,定会发现蛛丝蚂迹。既然没有,可见别院里定有不为人所知的密室暗道,只要找到了机关,不愁找不到东西。等找到了,夹在纸张里拿回来,谁能发现端倪?” “带几个得力的人。”周太太有些忧心忡忡,“除了奉墨奉砚两个小厮,还当带几个机灵的,淮王别院那么大,你个人搜不过来。我瞧卢先生个人不大顶事儿,不如把蒋先生也带上吧。他为人精明,见识广,是个好帮手。” 周棣皱了皱眉头:“有卢先生就够了。当日外祖父在名单上写下自己名字时,卢先生就在身边,找到了东西,他看就知道真假。至于蒋先生,前些时候他行事太过急躁,已经引起了父亲的疑心,父亲如今正提防他呢,带着他去,岂不是平白惹来父亲的猜疑?况且卢先生长于书法,又教过儿子,有他陪着,也算是名正言顺。此事不便让太人知道,儿子dǎ suàn 只带奉墨奉砚,他们都是家生子儿,最是忠诚可靠。儿子在杨宗元真迹屏风面前学习时,他们俩就四处搜索,即便叫人发现了,也可以推说他们小孩子家贪玩乱逛,顶jiù shì 挨几板子罢了。” 周太太见儿子已有全盘计划,也不再言。反倒是周棣劝她:“儿子瞧蒋先生性情略浮躁了些,气量又小,还惹得父亲不快,母亲还是少理会他的好。无论他说些什么,母亲都别理会。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外祖父交待的大事办好,其他的都要往后靠。” 周太太只是笑说:“这是自然,母亲心里知道轻重。但蒋先生是你外祖父跟前得力的人,你不可对他太过无礼了。” 周棣听,就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正想再劝,忽然听得丫头们回来了,在门外说话,只得闭了嘴。 门帘掀起,丫头们捧着银鼠皮褂子和另两件冬袄儿进来了,周楠跟在后面,脸上犹有红晕,看向兄长的时候,有些嗔怨之色,也不跟他打招呼,径自坐到母亲身边,揽着她的手臂撒娇:“葛金莲让人送了匣子枣泥馅儿的点心过来,我瞧了,不过是外头店里买来的寻常货色,偏她当成宝样。我先前只是面上情说说罢了,她却当了真,巴巴儿地买来送我。如今要我拿自家精制的点心回礼,实在不甘心!” 周太太笑说:“什么好东西,你随意拣些丫头吃的回她jiù shì 了,但也别太粗糙了。否则,人家不说你小气,舍不得好东西,只当咱们这样人家,真的只吃用那点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呢!” 周楠笑着应了,叫了丫头来,随便拣了几个饼装盒,又笑说:“她家送东西来,连匣子也比别人寒酸些。我瞧前儿钟家和刘家送来的点心,装点心的匣子都挺精致的,钟家的居然还是上造之物。这才是该有的礼数呢!” 周太太不以为然:“钟家定是得了犯官们被抄没的物件,才拿来显摆的,也不嫌晦气。我看他们是存心要咒我们家呢!” 周楠知道母亲厌恶钟家,笑置之,带着丫头出去回礼了。周棣便又劝周太太:“母亲,钟家既有心交好,您何必远着他们?蒋先生说什么话,您听听就算了,别当真。父亲这些日子常说钟县丞能干,可见有意重用,您这样冷着钟家母女,父亲面上也过不去。” 周太太却道:“我没来时,姓钟的就已经巴上你父亲了,即便我待他家冷淡些,又有什么妨碍?我们不过在此住几个月,把你外祖父的大事了结,就huí qù 了,谁还有功夫搭理这些小官小吏的家眷不成?” 周棣知道母亲心有成见,很难说服了,只能暗叹声,再说几句闲话,便告退出来,又重新去寻父亲。周康正与县丞钟淮、主簿刘谢商议公事,见向看重的儿子来了,面上也露出了微笑。刘谢连忙向周棣问好,钟淮却淡淡的,只顾着低头整理公文。 周棣是个礼数周到的人,无论是殷勤的刘谢还是冷淡的钟淮,他都正正经经行了礼拜见。周康见状很是欣慰,笑说:“你早上送来的文章,我已看了。以你这样的年纪,也算难得了,只是在书法上需得再下苦功夫。” 周棣早已zhǔn bèi 过两日就向他要求进淮王别院的,因此这时候也不dǎ suàn 节外生枝,只笑着应下。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周康又开口了:“前儿我让你临慕杨宗元的字帖,说来也巧,刘主簿送了我两个本子,都是杨宗元旧时写了给家中子侄习字的,实在难得。会儿你拿本huí qù ,好生习练。” 周棣怔了怔,转头去看刘谢,慢慢地说:“那真是……谢刘主簿了。” 刘谢有些腼腆地笑说:“也是机缘巧合。小女时常光顾的那家小文房店,店主年纪大了,见识广,常有些好货,外头再难搜罗到的。这字帖是他旧年所得,前些日子清点旧货,又翻了出来,叫小女发现了。卑职听钟大人说,大人您正在寻杨宗元的字帖,就讨了来献上。大人与少爷喜欢就好。” 周棣心里有种被人破坏了完美计划的懊恼感,勉强才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大概是他心里乱得很,没有留意到钟淮正在暗地里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周康完全没发现儿子的神色有异,他还兴致勃勃地道:“我瞧那两个本子上头有甲本、丁本的标记,只怕还有乙本、丙本,或是的。棣儿,你回头随刘主簿去那家店里搜罗番,若还有,就都买回来,哪怕是给些银子也行。这样的好东西,如今已经不易找了。” 周棣低头应了,转头去看脸笑容的刘谢,心中暗暗埋怨他管闲事。 在他身后,钟淮也同样在盯着他看,心中暗暗嘲讽:小兔崽子,想在我面前耍手段?你还差得远呢! 第三十六章 手段 欲望文 第三十七章 闹剧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三十七章 闹剧 由于父亲周康的强烈推荐,周棣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午饭过后跟着刘谢去了小文房店,还要摆出副“我很感兴趣我很gāo xìng”的mó yàng 来,心里实在是郁闷得很。 刘谢对此无所知,他只是觉得上司的zhè gè 儿子有才有貌,还知礼懂礼,说话做事都斯斯文文的,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能为这么优秀的年轻人的学业出分力,他很是庆幸,觉得要是对方真能因为他帮忙找到的字帖而练出笔好字,那jiù shì 他天大的荣幸了。 刘谢边笑着领路,边为周棣介绍清河本地的风土人情,还有读书人们爱去的茶室、店铺所在地。周棣有句没句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倒是都说在了点子上,让刘谢误以为他听得非常用心,心里gāo xìng了。 他们很快就到达了小文房店,正好遇见青云从店里出来,抬头见是刘谢,便打了声招呼:“干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zhè gè 钟点您不是在衙门里吗?”青云还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周棣几眼,发现他今日跟那天进城时相比,虽然衣裳头发都要整洁许,但心情却不大好,也不知是在生什么气。 刘谢先向周棣介绍:“周少爷,这是我干闺女青姐儿,她常来这店里买东西的,与老板甚是相熟。” 青云微笑着道了个万福,周棣先是怔了怔,随即微微点头致意。他听家里的丫环提过,刘主簿没有家眷,向母亲请安的是他干女儿,虽是乡下丫头,送的礼物倒不算村,jiù shì 跟钟家人比较亲近,连带的也被母亲讨厌了。不过是个小姑娘,看长相倒还讨喜,受到这等待遇,似乎有些无辜受累的意味,只是瞧着有几分眼熟,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刘谢笑着将自己的来意简单地跟青云说了说,又问:“你来做什么?纸笔不是都买了么?” 青云笑答:“昨儿医馆里来了个不讲理的病人,把曹大哥的砚台摔坏了,他只好将家里的拿了去,我就想给他再买个新的。”她将手上挎的篮子里包好的砚台给他看:“您瞧,这是今日才到的新货,上头刻的兰草和诗句是不是很别致?曹大哥定会喜欢的。” 刘谢匆匆扫了眼,便笑着点头,回头看了看周棣,小声对青云说:“前儿买的那杨宗元的旧本子,周大人和周少爷都喜欢,想知道老板是不是还有。你与老板相熟,替我们问句,如何?” 青云恍然:“原来是这事儿,zhè gè 容易。我帮你们去说。”说罢顿了顿,忽然低头古怪地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就回头重新进了店。刘谢欢欢喜喜地跟上,周棣不紧不慢地踱步而入,两个小厮走在最后,忽然听闻身后人声渐渐鼎沸,无意中回头瞧,顿时吓了跳:不知几时他们身后聚集了大堆人,都是些大姑娘小媳妇老妇人,间中夹杂着几个汉子,纷纷探头来瞧他们家公子,彼此交头接耳,面露痴笑,也有人露出不屑之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日周家家眷进城时,周公子的英姿震翻半个县城的人,还有另外半个县城的人未有机会得见,今日神仙落入凡尘了,人们自然是呼朋唤友而来,怎么也得瞧瞧传说中帅得盖过全清河人(无论男女)的美男子,看看是否名副其实了。 周棣还未察觉身后异状,紧随刘谢身后迈步进入店中,便发现店里并不只有他们这群客人。柜台前还有两个女孩儿,个粗使丫环打扮,看起来却象是成年妇人般,又粗又壮,另人则与他妹妹差不年纪,穿着鲜绿色的绸面袄儿,大红裙子,披着紫红色的缎面斗篷,两只丫髻上头插满了金钗珠花,打扮虽俗气些,但mó yàng 儿其实长得还算秀丽,只是眼下气急败坏的mó yàng 大大地破坏了这点:“姜青云,你还讲不讲理?!事情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方才你买东西的时候,你还拿这句话来jiāo xùn 我,不许我打尖儿,现下倒是自打嘴巴了?我告诉你,别以为有钟家小贱人撑腰,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周太太如今可喜欢我了,当心我去向她告状,只要她句话,你和你干爹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周棣听得眉头紧皱,心想这是谁?怎的这般说话?平白坏了他父母的名声。 刘谢在旁听了,也觉得不象,他倒是认得这姑娘:“葛小姐说话且仔细着些,只怕县令大人的太太听见你这么说,会不gāo xìng的。” 葛金莲不耐烦地回头看了看刘谢,倒是忍住了气。她虽然看不起做了十年小吏、刚升职几个月的刘谢,但也知道他如今官职在自己父亲之上,还是县令亲信,不敢随便乱说话。但随即她就发现了在刘谢身后的周棣,脸色顿时变,原本叉腰指着人骂的姿势立刻就扭成了婀娜姿的娴雅姿,羞答答地低头娇声问:“周公子,真巧,您也来了?” 周棣皱皱眉头,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位姑娘是……” 葛金莲身边的粗壮丫头看他看直了眼,做梦似地插话:“我们小姐是典吏大人的千金,到您家里去过好几回了!”葛金莲也有些伤心他竟认不得自己,但此时还是biǎo xiàn 自己的优点加重要,神情加娇羞了:“早上奴家才去见过周小姐的,也曾见过公子练字的英姿,实在是太让人仰慕了!” 她是指妹妹带她去正房见母亲时,曾路过自己的书房吧?也许是在夸奖自己,只是用辞实在不恰当! 周棣的眉头皱得紧了:“我竟不知,真是失礼了。” “不不不!”葛金莲连连摆手,“您最是知礼不过的,怎会失礼呢?满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比您知礼的人了,实在叫人景仰。”说着脸色还越发红了。 周棣不想jì xù 跟这不知所谓的小姑娘说话,又见门外不知几时聚集了许人,个个都盯着自己瞧,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便转向刘谢:“既然店里有女客,我们还是先行回避吧?”恨不得立时就走。 刘谢也觉得葛金莲的态度有些问题,便叫了干女儿声:“青姐儿,咱们且到别处转转,会儿再来。” 青云直在边上偷偷忍笑,闻言便应了声,向老板打了个招呼:“我会儿再来,您先招呼客人,等人走了,就替咱们找找,行不?”老板慢慢微笑着点头。方才葛金莲曾经嫌他动作慢,骂了几句,青云替他打抱不平,老人家如今对青云很有好感。 葛金莲见状就不干了,忙道:“周公子别走啊,您要买东西么?您先请,我不着急!” 周棣瞥见门外聚集偷看的人越来越了,心下正不耐烦,见她的话正中下怀,便立时冲刘谢点了点头。刘谢只得对老板说:“前儿小女从老人家处买到几本杨宗元的字帖,不知可还有?只要是杨宗元的真迹,价钱好说。” 老板看了看葛金莲,见她忙不迭点头相让,便向刘谢慢慢颌首:“有,还有两本。”说罢慢慢转身走进里间,然后就只听见有悉悉嗦嗦的动静,不见人影了。青云知道他的习惯,只得替他解释两句:“老板年纪大了,手脚比较慢,请你们耐心些,会儿就好。” 但周棣哪里耐得住性子?他素日也算是有耐心的人了,可眼下有个葛金莲脸娇羞地看着他笑,跟他说些可笑的话,门外还有许人围观,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而里间那个老头要是真的拿出了杨宗元的字帖,也就意味着他的计划又再受阻,他怎么在这儿待得下去? kě è 的是,那刘谢仿佛什么都没察觉似的,只顾着看店里展示的文房用具,他的干女儿却缩在边低头捂嘴偷笑,真当他是瞎子不成?! 他想起来了!那日进城时,这小姑娘就在街边着,莫名其妙地瞪了自己两眼,他当时只觉得可笑,如今却觉得kě è 了。这清河县的人是怎么回事?!不是围着自己边看边傻笑,jiù shì 看自己笑话! 随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青云不得不停下了偷笑,直起身体往里间探头张望:“老板,可要帮忙吗?”上帝保佑老爷子动作利索些,这县太爷家的衙内可比不得别人好脾性,真要发了火,就怕老人家禁不起。 里间传来老板的声音:“不用。”颤悠悠的,叫人不禁为他担心起来。青云只得把头再往前伸了些,努力想要看得清楚点。 葛金莲在旁不屑地笑笑,掩口微嗔:“真是乡下丫头,粗俗得很。你这mó yàng ,也配做大户人家的千金?怕是自个儿往脸上贴金的吧?真是笑死人了!” 青云斜了她眼,没理她。 葛金莲心下忿忿,很想再骂几句,但顾虑着周棣在场,怕他听了不喜,便忍住了气,羞答答地对他道:“奴家听爹说,公子最喜欢练字了,奴家也喜欢的,今日特地来这里买些纸笔字帖,回家好练。公子可否指点指点奴家,哪本帖子最好?” 周棣的口气有些不耐烦:“我不知道葛姑娘的字如何,请恕我无法指点。” “您只要随口说个就好!”葛金莲忙道,“横竖我个字也不认得,从哪本开始练都行!” 周棣勉强笑了笑,没说话,只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经快到极点了。 还好老板没久就从里间出来了,手里拿着两个本子,慢慢踱回柜台前:“找到了,jiù shì 这两本,恐有些破损了,客人瞧瞧可要紧?” 周棣往他手上看,果然两本字帖都是残本,本的封面与扉页被虫蛀了半,杨宗元的署名没了,但里面的内容还算齐全;另本则是封面封底俱全,署名也有,中间却有几页散落了。他略沉吟,心里已经想好了说辞,便接了过来:“老板结账吧。” 两个册子都是残本,老板本来就没dǎ suàn 卖的,最后只给了个很优惠的价格。周棣tòng kuài 地付了账,跟刘谢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要走人。葛金莲如何甘心将人放走?忙追了上去:“周公子且慢走,等等我!”又催老板快些打包结账。周棣走得快了,两个小厮几乎追不上。 但他走得再快,也挤不出店门。店门前正有许人围观,见他来了,正gāo xìng能近距离观赏美男子呢,有意无意地就挡住了道路。周棣眉头皱,两个小厮连忙上前拦人,为主人清出条道来,其中个大声嚷嚷:“赶紧让开!你们不要命了?我们大爷可是县太爷的公子!” 葛金莲在后面看得心急,见文房店老板还在慢腾腾地打包自己要买的东西,索性都心横:“慢死了,我不要了,以后再不来你家光顾!”便拉着丫头追了上去。 这时人们已让出了条路,周棣瞥见葛金莲又巴了上来,没好气地暗骂:“真是场闹剧!”抬脚就走。葛金莲追得紧,她那丫头lì qì 又大,竟为了给小主人抢道,硬是将周棣的个小厮给撞开了。那小厮被撞到店门上,发出yī zhèn 巨响,很快就被拥挤的人群淹没过去。 周棣的离开带走了蜂拥的人群,店里只剩下老板、刘谢与青云三人,彼此面面相觑,时寂静无声。过了会儿,老板先动了,慢慢地将手里打包到半的纸笔放回货架上,又拿着几个本子进了里间。 青云见店中只剩下刘谢与她二人,便扑嗤声笑出声来,拍手道:“今儿可算开眼界了,怪道古人曾说,卫玠是叫人看死的,今日周公子也不输给他。” 刘谢含笑瞪她眼:“你还胡说,方才你直在偷笑,他定是恼了。你明知道葛家姑娘在店里,怎么不提醒声?” 青云耸耸肩:“我怎么知道葛金莲会这样?再说了,方才那情形,我除了偷笑,还能做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呢,葛大小姐已经视我为眼中钉了,要是再帮周公子说两句话,挡了她的桃花运,她还不当场掐死我呀?!”说罢又皱了皱眉头,压低了声音:“这位周公子假得很,面上笑得和气,其实脸的不耐烦,我都看出来了,他连老人家手脚慢点儿,也容忍不了,怎会有人觉得他好?我觉得曹大哥比他强了。” 刘谢忙道:“又胡说了,周少爷几时不耐烦来着?明明直礼数周全。小曹大夫自然是好的,却没必要拿他两个相比。” 青云却摇摇头:“干爹别把人家大少爷想得太好了,方才他似乎生您的气呢,也不知是什么yuán gù 。您少提防着些,别吃了亏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问:“好好的,您今儿怎么带他到这里来买字帖?” 刘谢便简单说了说原委,青云古怪地笑笑:“他原来真对书法有兴趣呢。您还记得他刚来那天说的话吗?瞧着吧,用不了两日,他就会向周大人开口,请求进淮王别院里观赏名家书法了。也不知淮王别院里有什么bǎo bèi ,侯府的人,周家的人,都个个瞒着周大人,千方百计往里钻!” 店门外,被撞得额头上肿起老大个包的小厮扶着墙边了起来,面色有些古怪,侧耳听了听店内的动静,悄悄离开了。 (谢天谢地,网络总算好了……) 第三十七章 闹剧 欲望文 第三十八章 搜索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三十八章 搜索 周棣紧紧地捏着杯子,手指骨节都发白了:“她真是这样说的?!” 奉砚忙道:“小的绝无虚言,确实字句都是那刘主簿的干女儿亲口所说。小的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拖延,立时就回来向大爷回禀了。” 周棣眉间拧成了结,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自来了清河,直谨言慎行,与他母亲的漠然不在乎相比,他倾向于塑造个完美无缺的衙内形象,以免有人对他的行为起疑心,进而影响到他在本地的计划。他自问做得很好,哪怕是面对不知所谓的葛金莲,也尽量微笑以对,无论是谁都挑不出错来。为何这刘主簿的干女儿,个只匆匆见过他两面的小丫头,居然能看穿他微笑面容下的真实想法?可怕的是,她居然预测到了他接下来会采取的行动! 事实上,这周棣是有些过于自负了。他今年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还是个少年人,出身世家,长得好,人也聪明,会读书,家人亲友对他的赞赏就了。他父亲周康虽是世家出身,却自幼父祖皆亡,与寡母回乡过活,是凭着自己的苦读考科举出头的,人脉不丰,少了长辈引荐,就不怎么跟清流世家来往;而他母亲周太太又偏着娘家虞山侯府,时常带着他兄妹回侯府去,因此他交际的圈子偏向勋爵显贵,反而与那些出身士林名门的少年才俊们来往得少了。长辈们提起他,总是跟京中诸显贵之家的纨绔子弟比较,他自然成了优秀的典范。虞山侯本有两个亲孙子,却宠爱他zhè gè 外孙,都是因为zhè gè yuán gù 。他心里有数,难免将自己看得高了,自以为同辈人中,无人能出己右,未来定会创下不亚于曾祖父与祖父的功勋! 他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少年人,即使比般同龄人要聪明些,也稍嫌稚嫩,手段也太青涩。 青云却不同,她外表是个孩子壳儿,内里的芯子却是三十岁的现代女性,从十几岁出来打工挣钱开始算起,她已经在社会上闯荡了十来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眼色没瞧过?即便她那点手段见识跟老江湖、老狐狸们不能比,跟个十来岁的青嫩少年还比不得吗?周棣神情间的微妙变化泄露了他的内心,她早已看在眼里,至于推测出他热衷于书法的目的,那是蒋友先等人的怪异行为先引起了她的怀疑。他初来乍到,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个早早泄了底的猪队友吧? 总之,周棣对青云的底细无所知,他此刻只觉得自己被人看穿了,可怕的是,青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干爹刘谢,而刘谢则是他父亲周康的得力下属,极有可能会把这件事上报,旦父亲周康知道了,就意味着他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至于之后是费尽心思说服父亲瞒下此事,助外祖父虞山侯取得名单,还是放任父亲上报朝廷,眼睁睁看着外祖父家获罪抄家——他根本用不着想,就知道父亲会选择哪条。 他不能看着事情发展到那步,外祖父倒台了,母亲会受连累不说,就连父亲,也在朝中失了强援。他不是父亲那样清高得略嫌迂腐的人,深知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别看父亲被贬,外祖父不曾伸出援手,如果没了外祖父撑着,父亲恐怕连留在官场上都难!周家从此没落,他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周棣捏紧了茶杯,深吸口气,将它重重放下,斩钉截铁地道:“给我派人监视刘谢,不许他单独和父亲说话!” “是。”奉砚连忙应下,顿了顿,“大爷,是不是……”他扬手做了个往下砍的手势。 周棣迟疑了,他还没做过这种事,虽然外祖父的嘱托要紧,但似乎还没到杀人灭口的程度。他道:“不必,只要我们jìn kuài 将东西拿到手,他说什么都没有了证据。现在下手,只怕反会引来父亲怀疑。” 奉砚便应了。其实他也同样是个少年,不过是受了侯府管家们的教导,知道些高门大户的手段罢了,真叫他去杀人,他也要害怕的。 周棣又吩咐他另件事:“派人去打听下刘谢与他干女儿的情形,从父母家人,出身家世,到亲朋好友,性情经历……全都jìn kuài 打听清楚!总之,我要知道他们都有些什么倚仗,又有什么软肋!”必要时,可以将他们掌控在手中! 这事儿并不难办。刘谢在清河做了十年小吏,又是县令周康新近提拔的得力下属,他的家世生平在本地压根儿就不是秘密,只要在县衙里随便找两个吏员或差役问声,也就知道了。 青云的情况也不难打听。托刘谢与曹玦明的福,她在清河县城还算是小有名气,再加上开客栈、盖房舍、建铺子等事,都有她的参与,流民们感念她的恩惠,对她相当尊敬,平日里常念叨着。如今西城门外大街已渐呈兴旺之相,那里的大片土地总共就只有三个地主,除去淮城来的大商人赵三爷,清河新贵王掌柜,jiù shì 青云这不满十周岁的小姑娘了。这么点年纪,就拥有这么丰厚的家业,在清河地绝对是独份的!很人都对此津津乐道。 因此,不到两天,关于这对干父女的情报就已经送到了周棣面前。他翻来覆去看了半日,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刘谢似乎并没有在他父亲面前嘴说什么,但为防万,他还是暗示卢孟义想法子找了个借口,把刘谢以公干的名义调离了清河县城,至少要十天半月才能回来。 平日常与青云来往的那些人,也似乎没有听她说起什么,她最近两天没去过钟家,想来还不曾泄密。那么,只要他加快行动,jìn kuài 将名单拿到手,父亲应该不会有所察觉吧?事实上只要他拿到了名单,早早送出去,就算父亲真的知道什么,也不过是责骂几句罢了,关键是外祖父能平安! 周棣暗暗决定加快行动的步伐,务必要赶在风声泄露之前,将外祖父的心腹大患解决掉! 拿定了主意,他又重新看向手中的情报,微微皱起了眉头。 姜青云的表兄曹玦明……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若他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当今皇后从前十分信任的个太医的儿子。那太医虽早死,皇后娘娘却极念旧情,对他妻儿很是照顾,听说他儿子小小年纪也学得手好医术,若不是年纪太小,早进了太医院。皇后与楚王妃是亲姐妹,但后者对皇后此举却很是不以为然,常对女儿抱怨,说她对侄女兼亲姨甥女还没有对不相干的人好。妹妹周楠从轻云郡主处没少听说,回家时曾提过几回。 名字相同,年纪也对得上,又同样医术出众,这曹玦明定是他知道的那人无疑了。但曹玦明居然有姓姜的姻亲?这是巧合吗? 周棣心下狐疑,虽说情报显示曹玦明与姜青云是两姨表兄妹,但曹玦明同时也是皇后姜氏所信任的太医之子,到底他是凑巧跟另户姜姓人家有亲,还是说这姜青云与河阳姜家有什么联系? 若姜青云是河阳姜家之女,那他就不能轻易对她做什么了。皇后娘娘与楚王妃的娘家,还出了不少官员,这种人家笼络还来不及呢,怎能平白得罪了? 周棣纠结过后,不得不暂时放弃对青云的行动,专心于淮王别院事上。大概是他近来苦练书法的行为感动了父亲,周康对儿子的好学懂事很是欣慰,心情极好,送了儿子不少好笔好墨,连心爱的个名砚也给了他。周棣趁机说起自己已经将四本杨宗元的字贴都临摹过了,越写越喜欢,想见见他的真迹。 周康完全没有起疑心,反而是主动回忆起亲友之中谁有杨宗元的墨宝,回忆了好几位,周棣都以离得太远给否了,最后还是周太太“无意中”想起,淮王妃的娘家父亲昔日收着几幅杨宗元的字,只是他家早已坏事了,不知那些墨宝此时流落何方,实在令人惋惜不已。 周康被妻子这提醒,就由淮王妃娘家父亲的珍藏想到了对方为女儿外孙所修建的别院,再想起淮王别院中似乎有不少名家墨宝,只是他心有疑虑,生怕妻子素来比较信任蒋友先,是有意帮着后者说话来的,便没有接话。 周太太见他不动,有些心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周棣及时给她使了个眼色拦下,想了想,跪到父亲面前,诚恳地道:“儿子知道淮王别院乃是贵人私宅,父亲身为地方父母,于情于理是不该前去打扰的。只是儿子实在仰慕杨宗元大人的书法,不知能不能亲自前去临摹番?哪怕只是看上几个时辰,也是儿子的福气。若父亲担心贵人怪罪,不若请人回京送信,问过贵人的意思,再放儿子进去?” 周康见儿子心中满满都是向学之心,态度也软了下来:“可是胡说了,淮王妃何等身份?你我哪里有资格给她送信?没得让贵人生气。”事实上,就算他有bàn fǎ 送,也没那个胆子。淮王家都被圈禁了,身为朝廷命官,还敢给他家送信,是嫌命太长么? 周棣早就预料到这点,笃定父亲不会同意,心里倒是很淡定,当然面上是不会露出分毫的:“那该如何是好?父亲,儿子真的想去看看,只是看看,应该不要紧吧?把守别院的不是衙门里的差役么?只跟他们打声招呼,儿子带两个书僮去侍候笔墨,临摹完了就回来,悄悄儿的,不必惊动人,岂不省事?” 周康略沉吟,终究是爱子之心占了上风:“也罢,你且等等,我请了钟县丞来说话。” 周棣吃了惊:“父亲为何要请钟县丞?!”周太太是不乐意:“好好的叫他做什么?儿子悄悄去趟就完了,何必惊动了不相干的人?” 周康;地看她眼:“正是不想惊动不相干的人,才要找他。当初黄念祖入罪,他以县丞代县令之职,jiù shì 他派人去把守淮王别院的,挑的都是精挑细选的稳当可靠又嘴紧的人手。只要他嘱咐句,满清河县再没别人知道。若是越过他,强让差役放棣儿进去,反而容易惹人猜疑。这又是何苦?” 周太太仍旧不gāo xìng:“难道你县太爷下令,那几个衙役还敢不从么?!” 周康皱起眉头:“淮王别院不许闲杂人等进出,乃是府里下的死命令!当初蒋友先与卢孟义就曾试过硬闯,搬出我的名头也不管用,反而闹到县衙里,差点儿就报了上去。若我写个手令,他们自然放人,只是将来府里问起来,有白纸黑字的明证,我又得了不是。倒不如直接让钟县丞出面递话,也省得麻烦。你妇道人家少听蒋友先胡说八道,钟县丞为人正派,又是难得的能吏,正是我的得力臂膀,蒋友先不过是妒贤忌能,才胡乱编排人家!” 周太太还要再说什么,周棣忙拦住了,微笑对周康道:“切都依父亲的意思行事。”周太太这才不情不愿地住了嘴。 钟县丞很快就过来了,听了周康的话,默了默,便笑说:“这有何难?我跟那几个差役说声jiù shì 了。就怕地方空置久了,房舍破败,草木líng luàn ,污了公子的眼。” 周康忙道:“哪里就到zhè gè 地步?那是贵人别居之所,他能进里头瞧瞧,已是他的造化了。只是他本为名家墨宝而去,虽是雅事,恐上锋知道了,怪我因私废公,因此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棣儿也只在那里待几个时辰,将名家真迹临摹下来,也就离开了。若是担心他小孩子家笨手笨脚,损坏了别院里的物件,不妨派个人跟着他去。” 周棣脸上忽然白了白,但勉强还能沉住气。 钟县丞低头微微笑:“差役们都不大识字,让他们守在边干等几个时辰,怕是要叫苦了。公子素来稳重,难道还能闯出什么祸事不成?只管去jiù shì 。”他抬头看了周棣眼:“只要公子别跟外人说起,不过是瞧瞧名家墨宝罢了,去几回也算不得什么。” 周棣心下动,隐隐jī dòng 起来。 有了钟县丞的嘱咐,周棣带着两个书僮,很轻易地就进入了淮王别院。正如蒋卢两位先生先前所秘密打探过的那样,写有杨宗元真迹的六扇楠木大屏风正好放在书房里,而这里也是淮王过来小住时最经常待的地方,距离卧室不过是几十步的距离。如果说淮王的亲信想要在这别院藏什么要紧东西,这间书房是他最有可能选择的地方。 守门的差役得了吩咐,将人领进来后,就退了出去。偌大个院子,只有周棣主仆三人,半个外人都没有,他们心下不禁有些jī dòng 。 还好周棣耐得住性子,阻止奉墨奉砚立刻开始搜索,反而耐心铺陈好笔墨纸砚,对着那屏风临了会儿字,见外头没有动静,方才给两个小厮使了眼色,让他们悄悄儿四处搜寻,他自个儿再临上几页纸,瞧着即使有人进来,也能糊弄过去了,方才丢开笔,亲自在书架上摸索起来。 他们都没有留意到,书房窗外的花丛中,有人悄悄地探出了头。 (晚上要坐车回老家上坟,先发了今天的,míng rì 估计会找到地方发出来。) 第三十八章 搜索 欲望文 第三十九章 账册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三十九章 账册 周棣回到县衙时,神色兴奋间又隐隐带了几分不足,大概是天气冷,他在没火盆没暖炉又日久失修四面吹风的淮王书房里待得久了,面色十分苍白,手脚都有些僵了。 周康见,就忍不住有些心疼:“怎么耽搁了这许久?若是冻坏了自己,字写得再好也是无用,反叫父母为你担心。”说着还上来握儿子的手,又拉他到炕上坐下取暖。 周棣有些动作不自然地行了礼,有意无意地躲开了他的手,笑道:“儿子不要紧的,让父亲担心了。只可惜那屏风上字太,又写得极好,这半日功夫,儿子竟不能全都临摹下来,不知明儿能不能再去?父亲放心,儿子绝不会损坏别院里的物件的。” 周康皱皱眉头:“你临摹名家笔迹,向极快的,过后方才慢慢习练,怎么今儿倒慢起来?也罢,你要再去也行,只是得先歇两日,请大夫来诊诊脉,若是果真不曾感染了风寒,再去不迟。” 周棣哪里等得?忙道:“儿子当真无事!出门前母亲让儿子穿了件极暖和的绒衣,儿子在别院里点儿都不觉得冷,只是回来的时候,江边风大,才觉得有些难受罢了。回头喝碗姜汤,睡觉,也就没事了。儿子学杨宗元的字,才得了几分意思,若是过两日再去,只怕都忘光了。” 周康想想也对,也就依了他:“罢了,若果真无事,你就去,但要是真病了,这话却不必再说!” 周棣忙不迭应下,说了两句闲话,又赶去见母亲。 周太太见儿子回来,忙忙叫他上炕取暖,又吩咐人去取姜汤,看着他把姜汤喝下去,就摒退众人,压低声音问:“事情如何了?可找到什么?” 周棣放下汤碗,从怀中掏出个本子来。这东西他路贴身揣回来,只怕被人发现端倪,甚至不敢离父亲太近,如今总算能松口气了。 周太太见了喜,忙夺过来瞧:“jiù shì zhè gè 了?咦?不对……不是说要找的是个名册么?这……这分明是账本子!” 周棣点点头:“确实是账本子。儿子今日已经书房搜了个遍,也找到了好几处暗格,可惜没瞧见外祖父要的名册,反而找到了zhè gè 。这是淮王贿赂朝中官员的账册,上头连姓名、官职、年月日期、交付的地点与贿赂的数目,都记得清清楚楚。儿子想,这虽然比不得名册要紧,但交给外祖父,兴许也有些用处,就带了回来。父亲已答应让儿子明天再去次,到时候儿子就把淮王的卧房也搜了,定能找到名册!” 周太太闻言,知道这账本关系重大,忙寻块绸布包了,亲自藏在稳妥的地方,又回来对儿子说:“好孩子,你今日辛苦了。你个人要搜这么大的屋子,还要提防外头把守的官差发觉,定很不容易。不如míng rì 叫几个人跟你去?人手些,搜起来也方便。” 周棣却摇头:“今日只搜书房,虽有奉墨奉砚相助,但儿子仍觉得不放心,有好几处暗格都是儿子自己找出来的,他们都漏过去了。儿子想,奉墨奉砚平日那般机灵,尚且如此,换了别人也是样的。蒋卢两位先生倒好,却受父亲猜忌,叫了他们,反而容易节外生枝,倒不如儿子人包办了,也不怕走露风声。若是míng rì 仍旧找不着,再想个借口去几次jiù shì 了。” 周太太忧心儿子的身体:“天越发冷了,我瞧着象是要下雪的样子,你在那地方待jiù shì 半天,受得了么?要知道,那可是淮王避暑用的别院,房屋都是怎么凉快怎么建的,你自小娇弱……” 这话周棣却有些不爱听:“真不妨事,儿子哪里就弱成那样了?母亲若不放心,明儿带两个手炉jiù shì 了!” 他想得是好,可惜天公不作美,到了夜里,天上真的下起鹅毛大雪来。这是入冬以来头场雪,比往年都要早几日,众人都不曾提防,到了第二日早起,就有不少人声称感染了风寒要告假,县衙立时空了半。周棣前日在别院里吹了半日风,晚上又为了证明自己身体无碍,逞强不肯吃药,早起来就病倒了,发起了高烧,满面通红,手软脚软的,哪里还能出得门去? 他自己还不死心,恨不得早日了结了心头大事,就怕刘谢与姜青云那边泄露了口风,节外生枝,待喝过药,就强撑着要起床穿衣出门。周太太边担心儿子的身体,边又牵挂别院那边尚未找到的名册,犹豫不决。 周楠不知内情,只当母亲是太过宠溺哥哥,才会由得他胡闹,便跑去向父亲告状。周康连忙赶过来,斥道:“你昨儿是怎么说的?早叫你提防,你只是不听!如今真病倒了,就该好生休养,别叫父母为你担心才是。你还要胡闹!再不听话,我就下令不许人放你出县衙,即便你到了淮王别院,也不许那里的官差放你进门!” 周棣脸色白,立时安静了,暗暗瞥了妹妹眼,心里埋怨她事。 周康没留意,又转去骂妻子:“太太今儿是怎么了?你素日向疼孩子,总怕他出门吹了风,今日他病了,你还纵着他胡闹!” 周太太脸上红yī zhèn 白yī zhèn 的,又不能说出真相,只能认错:“是我糊涂了,再不许他出门的,会儿我就请大夫来。” 周康脸色缓了些,道:“若请大夫,县里也有几位,但外头正下大雪,路上恐有不便。后街的小曹大夫住得近,医术也高明,不如就请他来给孩子看看,吃剂药下去,发了汗,晚上就好了。” 周太太自然无有不应的,周康亲自命人去请曹玦明,前头衙门里又有人来请了,今日许吏员都告了假,衙门里正是忙乱的时候,他想着儿子只是小病,并不要紧,便嘱咐几句,又匆匆离开了。 周太太与周棣对视眼,便寻个借口将女儿和丫头们打发走了,然后坐到儿子床边,犹豫地说:“事已至此,你就在家里休养几日,等病好了再去,不必急于时。” 周棣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周太太又想了想:“要不……我们请蒋先生过来,看他有什么想法?” 周棣忙道:“请卢先生就好,蒋先生……暂且不必惊动他!” 周太太;:“你对蒋先生成见太深了,其实他很不错的,又得你外祖父看重。” 周棣不以为然:“他行事急躁,万又引起父亲猜忌可怎么好?倒是卢先生,本就住得近,他又见过名册,也许知道那账本子的事,请了他来问问,若是有必要,就先将账本子送回京去。” “也罢,这两日你横竖要待在家里的,把这件事先办了吧。”周太太起身去找婆子传话。她是后宅妇人,自然没有直接找上丈夫幕僚的道理,只能以儿子的名义请人过来。 卢孟义与周棣同住在后衙的主簿宅子里,房间就在前院,因此来得及快。他事先已经得了消息,知道周棣感染了风寒,因此是以探病的名义过来的。他是外男,周太太与周楠带着丫头婆子们都回避了,只命奉墨奉砚两个亲信小厮在外间守着。 周棣将昨日之事低声告诉了卢孟义,又将母亲刚刚送过来的账簿给他瞧了。卢孟义越看越兴奋:“公子做得好!虽说找到了名册,侯爷就免了祸患,但侯府在朝中仍旧势弱,有了这账本,做起事来就方便了!这里头有好几个人,素日都与侯爷不和,还有几个是面上尊敬,内里藏奸的。侯爷如今有了他们的把柄,还怕他们不从?” 周棣略皱了皱眉,小声道:“先生的话虽有理,只是外祖父行事需得小心,别逼得太紧了,万那些人狗急跳墙,反而会连累了外祖父。” 卢孟义笑着将账簿放进怀中,贴身藏好:“公子放心吧,侯爷自有分寸。”又道:“事不宜迟,眼下年关已近,索性我就借着回京押送年礼的名义,先将这账本送huí qù 。还望公子尽早寻到名册,了却侯爷心头大患。” 周棣把拉住他:“先生要走?为何不等我将名册也找到了再离开?我两日就能好了,先生并将东西送到外祖父手里,也省得费事。” 卢孟义想了想:“公子莫急,我也不是立时就走,还有时间。” 周棣放松了些,卢孟义又问起他昨日在淮王别院搜寻时的细节,他就说了,还将奉墨叫了进来。昨日奉墨曾去过淮王卧室草草搜过遍,可惜天时晚了,守门的官差要进来叫人,他只能放弃。卢孟义就仔细问起了奉墨。 这时,婆子在外面报说,小曹大夫来了。周棣忙命奉墨带着卢孟义先从屋后悄悄离开,他们前脚刚走,曹玦明后脚就在婆子的引领下进了屋。 两人年岁相近,都是才华出众的清俊少年,都在京城生活过,都与贵人结交,都小有名声,彼此也早有耳闻对方的事迹,今日见,不知为何,心里却都觉得很是不自在,也不言,直接坐下诊脉。 周棣没忘记曹玦明跟姜青云是两姨表兄妹的关系,还住在个宅子里,他心里存了疑虑,在曹玦明为他诊脉之余,就话里话外地想要探听其中底细。 曹玦明却对周家人早有提防,生怕他们看出破绽来,要在青云面前揭了自己的底,又怕他们会将消息传回京中,引来楚王妃的怀疑,因此处处谨言慎行,咬紧了自己跟青云jiù shì 两姨表兄妹,青云姓姜也纯粹是巧合,跟河阳范家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周棣的病本来就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伤风,他匆匆诊了脉,便出了外间开方子,然后借口医馆里病人,匆匆告辞走了。 这时候,周太太才得了信赶过来,不免嫌曹玦明走得太快,有草率的嫌疑,而且太过无礼。周棣叫人拿了曹玦明开的方子来瞧,说:“方子开得倒是四平八稳的,皇后娘娘曾夸他得了亡父八成真传,倒也不是虚言。” 周太太这才想起曹玦明是太医之子,而且很得皇后姜氏重视,面色便僵了僵:“皇后娘娘心地仁慈,怜他是故人之子,自幼失怙,才夸他几句,谁还当真不成?”接过方子瞧了瞧,却又挑不出什么错,便丢给婆子:“赶紧去抓了药,熬了给大爷喝下。” 周棣见周太太有留下说话的意思,忙道:“方才小曹大夫来得及,儿子还没跟卢先生说完正事呢,母亲且去瞧瞧妹妹,会儿再来。”周太太只得走了,但当周棣叫奉砚去叫卢先生与奉墨时,奉砚却道:“小的找了圈,两人都不见了,问了院门上看守的人,说是大夫进来后没久,卢先生带着奉墨回了前院,不会就出去了。” 周棣皱着眉头坐起身:“难不成他们是到淮王别院去了?快去探听明白!” 奉砚出去打探了圈,带回来的消息让周棣心中很是不快。原来卢孟义带着奉墨去前头衙门里找了周康,说周棣虽然病着,但心心念念都是杨宗元的字,恨不得早早喝了药,立刻就过去再临摹几回。卢孟义担心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会病情加重,就跟周康说,自己在书法上也有些造诣,又向喜好杨宗元的字,常临摹杨宗元的帖子,不如让自己带着书僮去别院,将那大屏风上杨宗元的所有墨宝都临摹下来,装订成册,留给周棣慢慢揣摩,也省得他总是惦记着。周康想起儿子早上确实非常想去淮王别院,也没起疑,很爽快就答应了,又让钟县丞陪着他们去。卢孟义寻了个借口,只说不能耽误钟县丞的公务,向他要了个手令,就带着奉墨出了县衙。 周棣心里清楚,卢孟义定是带着奉墨去找名册了,虽然说卢孟义也是他外祖父虞山侯信任之人,但本该是自己办的事,却被别人抢了先,他心里难免有些不tòng kuài ,担心对方到了清河半年都不曾找到有用的线索,今日也会无功而返,日后自己反而不好再以学字为借口去淮王别院。 且不说周棣心中如何恼怒纠结,曹玦明离开县衙后,并没有去医馆,反而是快速赶回家中,找上了青云:“大事不好!方才县衙来人请我去给周县令之子诊脉,那周公子言语间有试探,总是问及你的身世,我猜他定是起疑心了!” 青云大吃惊:“什么?事情怎会这样?!” (昨晚——或者说今早,我经历了有生以来最严重的大塞车,原本三个来小时的路,足足拖到十个小时,最糟的地点两小时内只走了百米,今早六点才到地方,真是欲哭无泪。我就不明白了,没事故,没修路,没收费,还是在高速路上,为毛会塞成这样……) 第三十九章 账册 欲望文 第四十章 事泄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四十章 事泄 此时距离曹玦明提醒青云小心周家人不过几日功夫,青云虽早有心理zhǔn bèi ,也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时间有些慌乱。 曹玦明就把在周家所见所闻简单说了说,青云听着,果然那周棣字字句句问的都是曹玦明与自己的关系,还有自己的出身,虽然还没发现真相,但只要他打听到自己是河阳姜家的女儿,再问起她父亲的姓名,还瞒得了什么? 青云就忍不住咬牙:“我又没惹他,他管什么闲事?!白长了张漂亮脸蛋,肚子坏水!” 曹玦明忙安抚她两句,又再旧事重提:“妹妹还是尽早收拾行李,随我离开吧。眼下已是入了冬,再过两月就过年了,只说是回乡与亲人团圆,这里的人也不会起疑。” 青云却有些不乐意:“今天都下雪了,以后只会越下越,路上不好走。就算真要离开,也得等到明年开春雪化之后。曹大哥你瞧瞧外头的人,有几个会在雪天里赶路?” 她这话也有道理,曹玦明只得退了步:“我也不是要你走远路,不过是避开周家罢了,若你嫌路远不好走,就暂时到别的州县去,等明年开春了再jì xù 赶路,也是样的。” 他早已dǎ suàn 好要留下来陪青云,倒不象以前这么迫切地盼望带她离开了,只是周家有可能发现青云身世这点,让他很是不安,只要能离了周家人的眼,其他都好说。可青云却不同,她还惦记着自己名下的铺子、房子,眼下西城门外大街日比日兴旺,她的bsp;yè 都在升值,几个月功夫已经涨了七八倍,而且还在jì xù 上升,这时候赶时间卖了,岂不是要吃大亏?若叫她直接放弃,那是做梦!她自小吃过苦头,深信有好亲戚好朋友,不如自己手里有钱实在。 因此她听了曹玦明的话,立时皱了皱眉,只犹豫了几秒钟就做了决定:“不好,留下来,我还有个做主簿的干爹可以倚仗,周大人也还算是个君子。周家人就算真的知道了我的身份,我爹娘又没犯法,还是皇后娘娘和楚王妃的族弟,他们顶jiù shì 把消息传到京里,等记恨我家的人来找我晦气,难道还能把我抓起来不成?但要是到了外地,人生地不熟的,真叫他们找到,他们二话不说寻个理由把我捉去,谁替我出头?我还是留在这里算了。” 曹玦明哑然,仔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青云真被楚王妃找到了,顶是受点儿委屈,日子难过些,还不至于丢了性命,但他的计划却要失败了。相比之下,他心虚些。因此他只能劝说青云,却无法替她下决定。如今青云硬气起来,他反而不好再说什么,生怕引起她的猜疑。 他只能说:“妹妹当真有胆识,你若是不怕,那咱们就看看再说。只是妹妹心里也当有个zhǔn bèi ,若周家真个有意拿你的下落去讨好楚王府,还是避开些吧,没得平白寻些气受。” 青云感激地冲他笑笑:“曹大哥放心,我知道的。”她也不是视钱财如命的人,要是真的大祸临头,她也只能逃跑了,大不了从头奋斗,又不是没捱过。 曹玦明想了想,暗暗咬牙,又道:“今年雪下得早,不少人都病倒了。妹妹前两年吃过苦,生过大病,平日看着还好,底子怕是还有些虚。我晚上回来替你抓两包补药,妹妹记得早晚吃剂,把身体养好了,也不怕吹了风就生病。” 青云自认为身体还算强壮,没必要吃什么补药,但曹玦明是大夫,他又是好意,就没推拒,笑着向他道了谢。曹玦明只说还要回医馆去,提防周棣再派人来请,就离开了,临行前却在想:原还dǎ suàn 等青云随他去了稳妥的地方,再为她开药治那失忆的症候的,如今却顾不得了,不知什么时候周家人就惊动了楚王府那边,还是早做zhǔn bèi 的好。 且不说曹玦明如何心怀鬼胎,青云又如何提心吊胆,周棣那头,却早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此时此刻,他满心里想的都是卢孟义私自带着奉墨去搜淮王别院事,心里生着闷气,睡也睡不着,丫头送了药上来,他只喝了两口,就觉得太苦,想着风寒不过是小毛病,不吃药也没什么,发了汗就好了,便把药推到边,径自躺倒,睁大了眼睛想事儿。期间周太太与周楠都来瞧了几回,他只推说要发汗,任由她们说什么都没心思理会。 这躺,jiù shì 大半天。他心里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就大声喊了奉砚进来:“卢先生和奉墨还没回来么?!” 奉砚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忙道:“还没,午饭都没回来吃,怕是外头雪大,路上耽搁了。” 周棣气得直捶床:“他们分明是找东西找得入了神,连外头天色如何都不知道了!要是会儿还不回来,父亲怎会不怀疑?若真的找不到东西,日后我还能拿什么当借口去淮王别院?!”又怨奉墨:“你们虽是外祖父送我的人,但我才是你们正经主人,怎能处处听区区个侯府清客的话,把我抛在脑后?!” 奉砚心知他只是迁怒,到底是奉墨行事莽撞了,也不敢顶嘴,只讨好地笑说:“大爷放心,他们只是心切想找到东西,会儿准回来。到时候只推说天冷,墨汁都凝结了不好写字,改日天暖和些再去,老爷不会起疑心的。” 周棣还是觉得恼恨:“我素日只当卢先生是个好的,不成想他也不中用。若真是个知轻重的明白人,怎会为了争功做出这等糊涂事?!即使他想在外祖父面前讨好,也要瞧瞧我是谁!”恼完了,便骂奉砚:“臭小子只会为他们说好话,还不给我滚出去?!” 奉砚心里也怨奉墨与卢孟义,闻言灰溜溜出去了。 他们直等到天色擦黑,也没等到卢孟义与奉墨回来。周棣只以为他们是为了找东西忘了时辰,味怨恨他们给自己添了麻烦,倒没怀疑别的。周康因今日县衙人手短缺,忙碌了日,也没腾出空来询问卢孟义的下落,等到他终于闲下来,可以去看儿子了,路过前院卢孟义住处时,才问了句。跟着的奉砚心里有鬼,自作主张地答说:“奉墨回来送信,说是卢先生在路上遇见个日不见的故友,因此跟人吃酒去了,怕是要很晚才能回来。” 周康没有问,直接看儿子去了,周棣担心他会起疑,没说两句闲话,就请父亲去陪母亲与妹妹吃饭。周康只当是儿子在撒娇,大笑着回了院,谁知就在周太太操持着摆晚饭时,门子忽然来报,说钟县丞有急事求见。 周太太素来厌恶钟县丞,听就恼了:“什么事这样要紧?连饭都不许人吃了!”还拦着周康:“由得他等去!他能有什么急事?!” 周康;地看了她眼:“休要胡闹。”起身出去了,周太太恨得差点儿摔了杯子。周楠只得劝她:“母亲熄怒,也许前头真有什么要紧事。您即便拦了父亲下来,他吃饭也吃得不安心。”周太太怒道:“难道你母亲我不知道zhè gè 道理?只是zhè gè 姓钟的,分明是gù yì 气我的,否则怎会迟不来,早不来,偏你父亲要陪我们吃饭时来?!”周楠悄悄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 过了足足两刻钟的功夫,周康才回来了,脸色十分难看。周太太见他坐下不说话,只当他是处理完公事,回来陪家人吃饭了,便决定大人有大量:“可算回来了!饭菜早就冷成冰了,我叫人热热去。下次那姓钟的再来打搅我们吃饭,我可不客气了!” 周康冷笑声:“你不客气?你要如何不客气?!” 周太太愣,火气又上来了:“你好好的朝我发什么火?!” “楠儿回屋去!”周康喝了声,周楠忙去看母亲,见周太太皱着眉没有表示,也迟疑了。周康见状生气,再大喝道:“给我出去!”周楠还是头回被父亲这般对待,不由得眼圈红,起身捂着脸就跑了。 周太太生气地说:“好好的你冲女儿发什么火?便是在外头公事有什么不顺,也没有拿孩子撒气的道理!” “你还跟我讲道理?”周康冷笑,“我且问你,你是不是知道卢孟义到淮王别院,是冲什么去的?!” 周太太怔了怔,眼神开始游移:“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还不认?!”周康气得直跺脚,“人家都抓住现形了!” 原来方才钟县丞来找他,是因为看守淮王别院的官差送来了急报。 今日卢孟义带了书僮去淮王别院,原也跟昨日周棣似的,摊开了纸笔,摆出副要临摹名家墨宝的架势,守门的官差不耐烦陪着,就先退了出去。但其中个官差是个做事极小心的人,他见卢孟义带了炭盆来,虽说是为了取暖,但在燃烧炭火的同时又关了窗,万吸入了炭气可不好。再说,那炭盆是有火的,书房里又都是书,要是个不小心,烧着什么,卢孟义有知县大人撑腰,还可以混过去,他zhè gè 守门的人却逃不掉责罚,因此他心里总想着这件事,午饭后得了闲,就想过去瞧瞧。 谁知到了书房,门窗都关着,炭盆也烧得差不了,人却不见了踪影,再看砚台里的墨汁,早就结成冰了,沾了墨汁的毛笔也结得硬帮帮的,早就写不得字了。那官差心里存疑,又想起卢孟义早先跟另位蒋友先先生是来过的,差点儿就要硬闯,似乎有什么不轨图谋,便猜想这卢孟义是打着写字的招牌来做不法之事,于是赶紧通知了同伴,两人四处搜寻。 他们没花少时间,就发现了淮王过去的卧室窗户里似乎有人影晃动,忙冲了过去,只见后窗开了,窗台上留下两个鞋印子,还有小半块泥,那后窗的窗页还微微晃动着,显然是有人刚刚从那里逃了出去。让他们惊讶的是,淮王的卧室已经变了样,别的都还罢了,只那张千工大床被挪动过,绕着大床来到床后瞧,那里的地板上出了个三四尺见方的入口,入口内有台阶可行。 两名官差沿着台阶往下走,发现入口下面是个极大的暗室,就跟淮王的卧房差不大,地面上堆了许箱子,其中面墙边立着七八个厚重的木架,上头摆的都是金银器物,或是极大的玉石雕刻,件件价值连城,另外个角落里,放着顶尚未完工的金丝冠,顶打了折扣的珍珠凤冠,那规格绝不是淮王这种级别的亲王或亲王妃可以戴的,不过上头本应镶嵌的珠宝都被拆掉了,瞧着点儿气派都没有。 官差们又掀了箱子瞧,里头装的不是成箱成箱的银锭、金块,jiù shì 无数的珠玉宝石。整间暗室里的财宝加起来,至少也值上百万两银子,他们有些怀疑,这大概jiù shì 传说中直不曾找到的淮王财宝了。 不过他们兴奋之余,也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这暗室地面上本应布满尘土的,却明显有许个líng luàn 的脚印,是新近才留下来的;而其中装有金银珠宝的几个箱子,又都只剩下了半的东西;在箱子表面上,有曾经放了四个方方正正的物件的印迹留下,有可能是小点儿的箱子匣子,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还有那对金冠凤冠,上头的珠宝都没有了,肯定是被人拆掉了。莫非是有人曾经偷偷潜进来,将这些财宝盗走了? 两个官差在台阶的栏杆上发现了根小布条,记起它与卢孟义今日所穿的外袍是同种材料,大概是无意中被刮落的,显然,后者曾经进过暗室,而官差们也是因为找他才发现这地方的。两人顿时jī dòng 起来,犹豫了好些时候,才在瞒下消息私吞财宝与即刻上报钟县丞两者之间选择了后者。钟县丞听他们说的话,也顾不上别的,面命那人赶回别院关闭大门,不许任何人等出入,面赶来向周康汇报。 周康不是傻子,他原本对蒋友先生疑,jiù shì 因为后者总盯着淮王别院不放,相比而言,卢孟义还显得比较淡然点,如今事实证明两人都不是好东西,而他儿子先前又主动提过要进淮王别院习字,莫非是知道其中关窍?周康深知蒋孟二人都是岳父虞山侯的亲信,自然也就怀疑起自家妻子了。 周太太脸上红yī zhèn 白yī zhèn 的,却是哑口无言。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卢孟义会被人以这种方式发现,bsp;mò 了半日,她只能说句:“卢先生可找到了么?要知道事情真相,只能找到人才能问清楚。” “还没有找到。”周康冷冷地盯着妻子,“他走得倒快,可惜,快得连暗室的门都没关上,只怕用不了两天,事情就要传遍清河县上下了,你叫我如何向bǎi xìng 交待?!” 这时,周棣那里已经得了信,知道卢孟义事泄,他面色顿时变得苍白,开始发愁要如何向父亲交待。 (总算回到家了,腰酸背痛,头还晕……) 第四十章 事泄 欲望文 第四十一章 苦肉计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四十一章 苦肉计 周棣心内慌乱失措,他再年少也是深受外祖父虞山侯宠爱的孩子,知道事情轻重。卢孟义以帮他临摹名家书法的名义进入淮王别院搜寻秘密名册,如今也不知道名册找着没有,却被人抓住与失踪已久的淮王财宝有关联,甚至有盗取财宝的嫌疑,如今还逃脱了,这叫他如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对此事无所知? 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无论卢孟义是否外祖父看重的清客,此时都只能把罪名推到他身上去,否则,光是虞山侯府的门人知道淮王秘密藏宝地点这事实,就够王家与周家喝壶的了。 还有奉墨,也是他的小厮,想要从这件事里脱出身来,只怕不容易,即使瞒得了别人,却未必瞒得了父亲周康…… 周棣苦涩笑,已经想出了个法子,低声嘱咐奉砚:“悄悄到院子里,取盆雪来。” 奉砚此时也正为卢孟义与奉砚失踪之事急得满头大汗,时间没fǎn yīng 过来:“大爷说什么?” “悄悄取盆雪来!”周棣提高了声量,狠狠地瞪了他眼,他醒过神,忙应声去了,不会儿,就拿茶盘捧了半盘雪来,小声道:“大爷吩咐说要悄悄的,我怕去取木盆会惊动丫头婆子们,就在外间拿了个茶盘……” 周棣并不在乎他用了什么器皿,他的重点是盘里的雪。他伸手碰了碰那些晶莹洁白的雪砂,苦笑了下,便掀开了身上厚厚的被褥,拉开了贴身的里衣。 当周康怒气冲冲地来到儿子的房间时,就看到他脸苍白的靠着床头,浑身颤抖着想要爬起身来的情形,奉砚在旁含泪劝他:“大爷身子要紧,您先别着急,兴许只是外头的人胡说的,卢先生未必真的骗了您……” 周康听了,脸色略缓和了些,但还是板着脸,说话语气也很冲:“这是在做什么?!” 奉砚仿佛这才发现他进来了,忙跪倒哭道:“老爷,大爷听说了卢先生的事,急得不行,不顾自己病情,强撑着就要起身去见您。” 周棣则伏在床边,努力做出伏身请罪的姿势:“儿子时不察,竟听信奸人谗言,为人所利用,实在是无颜见父亲!求父亲责罚!”说着就重重地在床边磕起头来,但只磕到第二下,就晕头转向地往地上倒去。奉砚在旁慌忙扶住他:“大爷,您怎么样了?”接着又大呼小叫:“呀,大爷,您烧得厉害,这可怎么办呢?!” 周康听,也顾不上生气了,忙忙冲上来扶住儿子,试他的额头,果然滚烫非常,但他身上、手上却冷得象冰似的,还冒了许冷汗,几乎将衣裳都浸湿了。周康不由得也慌起来,他记得饭前过来时,儿子还没病到zhè gè 地步的,怎么才会儿的功夫,病情就加重了呢? 他面上yí huò 之色闪而过,周棣已经看在眼里,心知自己所为并不是没有破绽的,但此时只能尽量弥补了,绝不能让父亲发现自己的苦肉计,于是便虚弱地道:“儿子没事,早上吃了次药,已经好了。儿子想着父亲曾经教导过,读书习字,若有日不练,就会生疏起来,今日已经因病耽误了学业,既然已经好了,若还偷懒,岂非荒废了光阴?于是便起来看会儿书,温习温习功课。大概是方才儿子觉得气闷,想开窗透透气,却吹了风,才觉得有些发热。” 周康责备道:“你这孩子也是糊涂,你jiù shì 因吹了风,着了凉,方才病倒的,吃了药即便好些,也还不曾根治呢,又吹了风,病情怎会不加重?!赶紧给我躺好了,我请小曹大夫过来再给你瞧瞧。” 周棣忙道:“谢父亲,只是……儿子被卢先生所骗,竟连累了父亲……” “不必说了,我心里明白。”周康冷哼声,“那卢孟义连我都骗倒了,何况是你个孩子?放心,我定会将他抓捕归案,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周棣听得心下惊,连忙低下头,神色间隐隐露出几分不安。虽然他似乎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了出去,但如果父亲真要追捕卢孟义,会不会查到虞山侯府头上?那岂不是糟糕? 犹豫之下,他还是说了句:“父亲,这件事若是传开了,怕是于外祖父有些妨碍,不如……父亲暂时将财宝之事瞒下,私下里派人去找卢先生就好?等抓到人,把事情问清楚了,再上报朝廷也不迟。” 周康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很是坚定:“不可!淮王在别院里藏了那么大批财宝,必然有所图,当年因朝廷没有找到有力的实证,证明他确实有不臣之心,至今只能将他软禁在京中,案子也不了了之,只铲除了些小卒。如今这笔财宝已经可以做明证了,事关朝廷大局,怎能瞒下来?!你个孩子只要安心养病就好,别的事少管!” 周棣的脸色加苍白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被卷入党争,而遭到贬斥的,若是能找到明证指证淮王的罪行,不用说皇帝定会记得父亲的功劳,提拔重用自不在话下,可是虞山侯府就危险了。边是父亲,边是母亲,他该如何选择? 不,也许这根本就不用选择!没有虞山侯府支撑,他父亲即便高升,也坐不稳官位,但只要保住了虞山侯府,父亲迟早会有升迁的日! 周棣咬咬牙,又再度开口:“父亲,儿子不是让您瞒下此事,只不过……您要上报淮王别院有财宝之事也没关系,但别把卢先生扯进去。他是您的幕友,又是虞山侯府的门人,朝廷知道了,对您和外祖父家都不好。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当为母亲、为儿子和妹妹着想啊!”顿了顿,又连忙补充,“还有远在家乡的祖母,年事已高,又过了年苦日子,您忍心让她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担心受怕么?” 周康听得呆,这才fǎn yīng 过来。卢孟义涉及淮王案,确实对他有些不利,但幕友又不是家人,他还是可以脱身出来的。至于虞山侯府,他向看不惯,要是岳家真的做了对不起朝廷的事,因此获罪也是理所应当的。他行得正坐得正,怕什么被连累? 倒是儿子,怎么好象个劲儿地劝他将此案压下?莫非…… 周康眯了眯眼,再看眼儿子,见他面色白得象纸样,只有两颊透着不健康的红晕,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晕出去,爱子之心就占了上风:“棣儿,你要听话,别掺和到这件事里头去。卢孟义个京城土生土长的读书人,怎会知道淮王别院里藏着财宝?说不定背后还有虞山侯府的指使。我知道你外祖父疼你,但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你可不能犯糊涂,需知你是周家子,不姓王!” 周棣只觉得眼前发黑,知道父亲已经有了决断,他能做的只有听从,只能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儿子……知道了……” 周康又嘱咐他好生养病,命奉砚好生侍候,就转身离开,奉砚恭送他出门。但到了门边,周康又想起件事,回头问奉砚:“先前我问你卢孟义去了哪里,你说奉墨回来报了信,卢孟义遇见故人,起吃酒去了,是在撒谎吧?” 奉砚扑通声跪倒在地,面色如霜:“小的错了,小的不知道卢先生与奉墨去了何处,只是担心老爷zé guài 奉墨,这才撒了谎。求老爷饶命!” 周康冷哼声:“再有下回,就给我滚出去!这次我就饶了你,只罚你二十板子,暂且寄下,待你大爷病好了再领!” 奉砚如释重负,磕头不止,直磕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外,方才抬起头,整个人瘫倒在地。 周太太不知几时在门边,满脸的惊惧无措。奉砚发现了她,忙喊了声“太太”,她也不理会,径自走进屋中,抱着儿子痛哭失声:“棣儿,怎么办?你父亲知道了!他知道是你外祖父指使卢孟义去淮王别院的!无论我怎么求,他都不肯帮你外祖父的忙!” 周棣身体晃了晃,脸色简直难看得不行了,他看着自己的母亲,嘴唇抖了半日,才吐出句话:“母亲别再插手此事了……也别在父亲面前提起……” 周康连夜带着钟县丞与几个得力的衙役去了淮王别院,直到次日午后方才回来。淮王别院中确实有财宝之事没久就传开了,清河县上下都震动了,人人见了面都要议论几句,还有许好事者跑到别院附近去窥探,但因为周康加派了人手去把守别院,倒是没人能偷闯进去。原本负责看守的两个差役都被调回了县衙,另行安排了特别的差事,与其他人隔绝开来。但他们既不是囚犯,又是发现别院暗室的当事人,想要完全让他们与世人隔绝是不可能的,没两日功夫,已经有小道消息流传出来,说淮王的财宝被人盗取了半,下手的正是县令周大人的亲信幕僚和县令公子的书僮,如今县衙正派人去追缉他们呢。 流言沸沸扬扬的,青云自然也有所耳闻,只是刘谢近日直在外头办差,不在县衙里面,她想要得到确切的内幕消息就不是那么方便,顶是高大娘从几个快手捕头的家眷那里打听到些传言。 但传言太了,有说卢孟义早有预谋,骗了周大人父子,偷出那些财宝的,也有说偷财宝的另有其人,卢孟义只是凑巧撞上了,才被人抓走意图灭口,眼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等等等等。官方迟迟没有说法,府里听到了传言,似乎也dǎ suàn 派人下来查个究竟,各种各样本的传言充斥坊间,整个清河县都热闹起来了。 青云只知道周康之子周棣近日直病着,因为他家请曹玦明去好几回了,听说周棣的病情反复不见好,年纪轻轻的,竟越病越重了,周太太成日以泪洗面,倒是让不少原来厌恶她的吏员家眷生出同情心来,三两结伴上门去慰问。但上门的人无见到周家主人的面,连葛典吏太太带着女儿特地去探病,也被人轰了出来,葛太太又羞又恼,硬扯着不舍得离开的女儿走了,众人见了,都忍不住指指点点。 倒是钟家直没有动静。钟县丞近日直在周康身边协办公务,听说是早出晚归,十分忙碌。青云想起已有些日子没去瞧钟胜姐,便想着过去看看她,顺便打听打听自家干爹什么时候能回来,于是备了两包糕点,穿戴整齐了,上门去做客。 谁知她到了钟家,胜姐迎出来,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分明是哭了很久。她忙问:“这是怎么了?” 钟胜姐哽咽着摇摇头,经她再三追问,才答说:“我娘病得厉害,这两日连饭都吃不下了,只能喝些汤水。大夫开的药,她也吃不下去……” 青云吓了跳:“怎会这样?前两天我还听曹大哥说,你娘的病情已经有好转了呢!” 钟胜姐呜咽着说:“原是有好转的,那日下雪,兴许是着了凉,病情又反复起来……爹这几日忙得不着家,周大人总是叫他去商量公事,我个人陪着娘,心里实在是害怕……”她拉着青云的手,哭道:“万我娘有个不好,爹不在,我该怎么办哪……” 第四十一章 苦肉计 欲望文 第四十二章 恶化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四十二章 恶化 青云被钟胜姐哭得心都慌了,也担忧钟太太真有个好歹,便安抚了钟胜姐几句,拉着她去见她母亲。 钟太太卧病在床,房间里烧着火盆,门窗都封得严实,不见点儿寒风,只有离炕很远的地方开了扇小窗。青云进屋门,就闻见屋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不过似乎有点象是种补药的方子。当然,钟太太身体虚弱,吃点补药也是正常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经过大夫的许可?不然跟大夫开的药冲突了可不好。 钟胜姐含泪对母亲道:“娘,青姐儿来看您了。”钟太太在炕上动了动,转过头来,露出张面白如纸的脸,虚弱地笑了笑:“青姐儿来了?难为你有心……” 青云见她病容憔悴,心下不忍,忙行了礼,便上前慰问:“才两三日不见,您怎么就病成这样了呢?前儿我还听曹大哥说,您的病情已经有起色了。” 钟太太;地笑笑:“我这破身体,三天好,两天坏的,便是医术再好的大夫,也无可奈何。” 钟胜姐哽咽出声:“娘,您别这么说,我们不如再把小曹大夫请过来,给您看病吧?以前他给您开的方子向很管用的!” 青云也跟着点头,曹玦明就住在后街,过来诊个脉,方便得很,况且钟太太又是老病人了。 钟太太却摇头道:“如今给我看病的大夫,是淮城府里数得上号的名医,你爹特地给我请过来的。我吃着他开的方子,觉得挺好,只可惜我这身子不争气……若现在换位大夫,怕是要惹恼人家的,也太麻烦小曹大夫了。” 病人都这么说了,请的大夫又是府里的名医,青云只得闭了嘴。事实上,她还是信任曹玦明些,名医又如何?曹玦明的老爹可是太医呢! 钟胜姐显然不大乐意,泪眼汪汪地看着母亲,想要劝她改了主意。但钟太太的态度很坚定,还命她:“青姐儿来了,你怎的连杯茶都没招待?实在失礼得很。赶紧去叫人煮茶,再把前儿人家送的几样糕点拿出来。” 青云忙道:“不必麻烦了。钟太太,我平日常来的,您真的不用客气。” 钟胜姐也是这么想,但钟太太却道:“这是礼数,应该的。胜姐儿快去。”说罢又补充了句:“顺便去厨房问问,早上的汤可还有?我觉得有些饿了,正想吃点。” 钟胜姐大喜:“娘想吃东西了?我马上叫人做去!”风般急急走了,也没顾得上跟青云打声招呼。 青云没有在意,钟太太却替女儿赔不是,她只得说:“钟太太,我跟胜姐是好朋友,您不必待我如此客气的。”钟太太低头笑笑,咳了两声。青云忙倒了杯温开水上前喂她,她只喝了口,便微笑道:“青姐儿,你是个好孩子,平日里待我也恭敬。你知道,我只有胜姐个女儿,素来爱若珍宝,有时候为了她,少不得要做些亏心事。” 青云怔了怔,没听明白:“钟太太?” 钟太太喘了喘气,苦笑道:“方才我不肯答应胜姐,请小曹大夫来为我诊治,并不是小曹大夫不好,原是我……我们夫妻俩为人父母的点私心。” 青云挺直了腰,忽然想起钟胜姐曾经花痴过曹玦明的往事来,心想莫非是东窗事发了?可那完全是钟胜姐自己的想法,曹玦明无辜躺枪了! 接下来钟太太的话证实了她zhè gè bsp;bsp;:“胜姐年纪小,不懂事,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见的外男极少,那回小曹大夫上门来给我治病,她见小曹大夫的人品,就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其实,以小曹大夫的性情才华,若他真有联姻之意,我们夫妻自然是欢喜的,可显然他没zhè gè 意思,不过将胜姐视作寻常病人的儿女罢了。若让他们经常jiàn miàn ,最终伤心的只会是胜姐。倒不如换了别的大夫来,让胜姐无法见到小曹大夫,时间长,她也就断了念头了。” 青云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钟太太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虽然她心里有些不爽,觉得钟县丞和钟太太小看了曹玦明,但也没兴趣阻止。钟胜姐是个好姑娘,可还配不上她家曹大哥,她也就不事了。 钟太太低声恳求:“青姐儿,你huí qù 后,别跟小曹大夫说我生病的事,也别让他来给我诊脉,行么?我们真不是嫌弃小曹大夫,只是觉得胜姐儿配不上人家。” 青云笑笑:“钟太太您放心,我不是随便乱说话的人。曹大哥也不会因为您没请他来看病,就主动找上门来的。这件事我会当不知道,您别担心胜姐的名声会受影响。” 钟太太仿佛松了大口气似的,脸色也好看了许。 青云见状便又劝她:“我听说您总是不知为什么事而操心,以至于忧思过度,损及身体。您还是想开些吧,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若真有烦心事,不妨跟家里人好好商量,别总是个人闷在心里。” 钟太太的脸色僵了僵,勉强露出个笑。 青云心中正yí huò ,钟胜姐回来了,还亲手捧来碗热腾腾的汤,满面是笑:“娘,早上的汤还有呢,我亲自烧热了给您送来,您尝尝?”钟太太露出慈爱的笑容:“快放下吧,仔细烫着手。” 钟胜姐应了,将汤摆到炕尾的矮几上,便回来坐在母亲身边,好奇地看着她和青云:“娘,你跟青姐儿在聊什么呢?” “不过是几句家常闲话。”不等青云回答,钟太太就先开了口,她嗔了女儿眼,“瞧你袖子上蹭的是什么灰?这么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 钟胜姐低头看,袖角上果然黑了块,大概是在灶台上弄到的,也不以为意:“会儿我去换了干净衣裳jiù shì 。”又笑着说:“青姐儿真该常来才是,瞧,娘只跟你说了会儿话,精神就好了!” 钟太太脸上又僵了僵,低头咳了几声。青云看了看,笑说:“方才我跟钟太太说起件她很感兴趣的事,大概是心情好了,所以精神就好了。” “是啊……”钟太太干笑着附和,神色很是不自在。青云只当她是因方才跟自己提到女儿的相思病,才会这样,也不忍心看她为难,就起身道:“我该走了,钟太太好生保重身体,过两日我再来看您。胜姐不必送我,侍候你娘喝汤吧。”钟胜姐笑咪咪应了,便去端汤碗。青云向钟太太行了礼,便在丫头的陪伴下走出门来。 她到了县丞宅的前院,正好遇上钟县丞回来,大冷的天,居然出了额头的汗,行色匆匆地,见了她,只随意点了点头:“来探病么?你这孩子有心了。” 青云犹豫了下:“钟大人,您工作很忙吗?还要照顾家里,实在是太辛苦了,可得好好保重身体。” 钟县丞叹了口气,苦笑说:“我会的,谢你想着,有空了常过来坐坐吧。我还有事要忙,这是好不容易抽了空回来看看,马上就要走了。”说罢又要往里走。 青云忙叫住他:“钟大人,我干爹去了几日,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要是在县衙,也许还能帮上你们的忙。” 钟县丞顿了顿,便道:“他也该回来了,原本就没必要出这趟外差,眼下县衙正缺人手,正该叫他回来。我回头就跟周大人说去。” 青云大喜。 刘谢果然第二天下午就回来了,他先回了家梳洗换衣裳,又向青云诉苦:“十八里乡的里长急病死了,家里四个儿子都想争着做zhè gè 里长,个是庶长子,说自己是长子,理当继承亡父职责;个是前头被休了的妻子所出,说自己才是嫡长子,要继承也是由他继承,其他xiōng dì 都说他娘被休了,算不得嫡长;还有个儿子常年跟在老子身边帮忙处理乡务,觉得自己才是最应该替代亡父职责的那个;还有个最小的,是后娶的正室所出,觉得自己才是唯的嫡子,继承亡父的职位是名正言顺的……这xiōng dì 四个都是隔母的,彼此争吵不休,又各自拉了帮乡老士绅撑腰。本来,这种事只要县衙出个文书,里长之职该让谁做就让谁做好了,也不知是谁跟周大人说了什么,大人觉得此事需得慎重处置,知道我在县衙做了年小吏,六房都混过,对各乡人头事务也熟,便将我派了去。人都说是好差事,其实jiù shì 专门听人诉苦去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两日,又冒出几个人来说,里长无须世袭,既然前任死了,另选新人jiù shì ……总之,乱得不象话了,至今还未有个定论!” 青云也听得头晕脑涨:“那现在怎么办?事情还未有定论,您就回来了……” 刘谢叹道:“这也是没bàn fǎ 的,依我说,那里长的四个儿子都不怎么样,倒是十八里乡有个后生,虽然才二十出头,但为人做事很是老成,又是当地大族之子,深受乡民信服。他做zhè gè 新里长,倒是很hé shì 。会儿我去跟周大人说,周大人下了文书,那些人也没什么好吵的了。” 青云给他捧来碗粥:“您吃点热东西吧,身上也暖和些。” 刘谢笑着接过碗,匆匆吃了,又喝了热茶嗽口,便将要带去县衙的文书都整理了遍,嘴里嘱咐干女儿:“这几日城里发生的事,我也听说了,虽不知详情如何,但总归跟周大人有些关系jiù shì 。晚上我回来,你再详细与我说说。周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若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自然要出把力的。” 青云张嘴正要说话,只是刘谢走得太快,没来得及。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头,心下也犹豫不决。 周康对他们确实不错,那件事他很显然也是不知情的,但他的老婆孩子就难说了。她和刘谢真的要卷进这件事里头去吗?淮王造反……可不是小事呀!尤其是这两日外头的风向不对,周康很可能要倒大霉了! 刘谢不知道自家干女儿在纠结什么,他匆匆赶到县衙,见众人三三两两,各自聚集,都在私下议论周康的幕僚涉嫌盗走淮王藏宝之事,说得十分兴起。有说那些藏宝价值高达千万两银子;也有说别院暗室中藏了许武器盔甲,都是淮王要造反的证据;也有说县太爷的公子病得太巧,会不会有猫腻……云云。 饶是刘谢相信周康清白无辜,也听得心惊胆战,想起涉案的卢孟义,他又忍不住感叹:为何出事的不是蒋友先呢?偏偏是向和气的卢孟义。如今县衙里只剩下脾气不好又心胸狭窄的蒋友先,真不知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就在刘谢迈入周康办公的院子时,正房里传来蒋友先愤怒的声音:“大人为何不肯信我?!当初大人偏信卢孟义,他却惹下了弥天大祸,我只当大人已经知道过去做错了,不想今日我好意来献计,大人却还要如此无礼对我!你可知道,你若不听我所言,抄家灭族的大祸就在眼前了!” 刘谢心下惊,只听得周康愤怒斥道:“派胡言!给我滚出去!以后都不必再来了!我这里用不着你这样无耻的小人!” 门啪的声打开了,蒋友先气愤地冲了出来,还回头喊道:“周建明,你以为自己是谁?!居然敢对我如此无礼!你儿子如今惹了大祸,正该出头认罪,才能保住其他人平安,你执意阻拦,还辱骂于我,是绝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就等着那天了!” 回答他的是屋里丢下来的块砚台,上头的墨汁四溅,污了蒋友先衣裳下摆,他气得浑身发抖:“好……好!”扭头就走,遇上刘谢,眼角都没扫下,只当没看见。 刘谢小心地挪进房门,探头看了看,只见周康气得满面通红,正坐在书案后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人?卑职回来了……”刘谢小声叫道。 周康抬头看来,脸色略缓和了些:“回来了?正好,老钟妻子病重,他两头着忙,实在辛苦,我放了他几日假,衙门里的事正需要人帮忙呢,你回来就好了。” 刘谢讨好地笑着应了:“大人只管吩咐,卑职会办好的。” “那就好。”周康苦笑了下,“有你在,我也就安心了。你也听说了吧?府里已经上报朝廷,过些日子就会派人来查淮王别院藏宝的案子。我少不得要避嫌,在家休养些时日。老钟家里又有病人,走不开。到时候,这县衙可就得靠你了。” 刘谢听得惊:“事情何至于此?!” 第四十二章 恶化 欲望文 第四十三章 欺瞒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四十三章 欺瞒 周康长长地叹了口气,bsp;mò 良久,才道:“卢孟义在淮王别院干的好事,你都听说了吧?把守的官差发现暗室中有金冠凤冠等违禁之物,足以证明淮王确有不臣之心,本来我就dǎ suàn 报上去的,谁知县里不知何人抢先步将内情上禀,又另添油加醋,说了许无中生有的话,道我才是幕后原凶,卢孟义不过是我的马前卒。如今府里不敢大意,已行文到县衙,命我暂时放下公职,闭门自省,过几日大概会有人来暂代县令之职。等朝廷派人来审查完整个案子,再断定我是否清白,若是无事,自然官复原职,若是……”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刘谢已经明白了,不由得有些jī dòng :“大人!此事分明是有小人恶意陷害,难道您就这样束手就擒么?!” “当然不可能!”周康脸色沉,“我已写信命亲信家人送回京中,向恩师与诸位同窗求援了。我周康行得正,坐得正,那起子小人休想将脏水往我身上泼!圣上也深知我性情为人,绝不会相信小人谗言!” 圣上什么的,对刘谢来说太过遥远了,他只是担心周康的自救措施不够给力:“大人,京城离得这么远,若真的出了事,只怕鞭长莫及。您要不要往府里打点二?如今那起子奸邪小人jiù shì 在府里众位大人面前中伤您,若有两位大人能为您说句公道话,事情用不着闹上京城,在淮城府里就解决了!” 周康微微皱了眉头:“你的话也有道理,只是不巧,淮城知府刚刚换了人,新来的这位月前刚刚上任,是走了定国公的门路,定国公府与楚王府乃是儿女亲家,只怕这位新任知府不肯替我说情。” 刘谢有听没有懂:“这又是何故?卑职听说府上小姐与楚王郡主乃是闺中好友,您的岳家也是极尊贵的,难不成楚王府还能害大人不成?” 周康醒悟过来,刘谢不过是在地方上做了十年小吏,如何知道京城里那些世家豪门、王公贵族之间的恩恩怨怨?恐怕还以为虞山侯府有了不起呢。他只得耐心解释道:“楚王是最有权势的位宗室亲王,虽与圣上并非同胞所出,却有拥立之功,王妃又是皇后亲姐,手中有二十万兵权,无论京里京外,无人敢与他家作对。事实上,楚王在别的事上都还和气,唯独看不惯淮王,当年两位王爷还是皇子时,淮王生母刘贵妃曾经折辱过楚王之母,使其郁郁而终,楚王年来都不曾忘了母仇。淮王获罪,其实jiù shì 楚王在内里促成的,因此虽然并无明证证实淮王确有不臣之心,但淮王还是丢了王爵,全家被拘入京中圈禁。如今事涉淮王谋反实证,楚王岂有放过之理?然卢孟义私下搜寻淮王藏宝,却有淮王同党嫌疑,楚王知道了,只怕就记恨上我了,哪里还顾得上小儿女之间的私谊?” 刘谢这才明白过来,不由急道:“这该如何是好?!大人明明不知情,却受了卢先生的连累,不如……”他想了想,“不如想个法子,给楚王递个话,让他知道大人的清白?” 周康苦笑:“能有什么法子?楚王听说是淮王的事,哪里还听得进别的话?便是我当真清白,他也要先疑我三分。” “难道大人的岳家就帮不上忙么?!”刘谢加急了,“他家总是个侯府,跟王爷递句话,想必还不难吧?” 周康摇摇头:“京中权贵人家极,我岳家虞山侯府虽有些根基,但岳父老迈,已在家投置闲散年,两位舅兄在朝中也没什么权势,不过是外头瞧着风光罢了。况且虞山侯府平日里对楚王府也是处处敬着,绝不敢逆了王爷王妃的意,若知道我沾上这等事,避开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出手相助?” 刘谢惊得目瞪口呆,他只道周康举手投足风采不凡,妻子儿女又那么有排场,处处都透着贵气,可见那侯府是么的了不得,谁知不过是个虚架子罢了,真的到了要紧时候,竟是点都指望不上的。 想了想,他咬咬牙:“大人,卑职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只怕说了您要生气。” 周康见他真心为自己着急,早已有了好感,哪里还会生气:“你尽管说,我深知你为人,绝不会生气。” 刘谢便把心横:“听说令公子千万百计要进淮王别院……” 他才说了这半句,还未讲到正题,周康已经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行!棣儿今年才十六岁,不过是时不察受了奸人蒙蔽,即使犯下大错,我为人父母,也不忍心叫他病中还要受苦,况且他若真的认下罪名,休说性命是否得保,这辈子的前程也尽毁了,叫我如何忍心?方才蒋友先那厮已是提过了,让我骂了出去。怀德(刘谢字),我知你是为我着想,但这话真的不必再说。” 刘谢忙道:“大人误会了,卑职不是那个意思!”他赶紧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令公子既然曾经受卢孟义蒙蔽,想必少知道些内情。他年纪虽小,却聪明过人,怎会不知道事情轻重?可他仍旧依卢孟义所言行事,想来必有yuán gù 。” 周康看了刘谢眼,bsp;mò 片刻,方才道:“你说得不错,卢孟义与蒋友先都是我岳父门下清客,原是我到清河上任,岳父怕我不熟悉地方政务,才特地遣了他们来助我的。若说卢孟义背后真有什么人,能让棣儿言听计从,十有**便是……” 刘谢心道那两位先生虽然都是才学心计过人之辈,但在地方政务上只怕还没有自己熟悉,到了清河这么久,也没见他们正经处理过政事,整天不是上外头四外跑,jiù shì 跟人吃吃喝喝收好处,哪里是来做帮手的?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只道:“大人既然心里有数,为何不请您岳家出手相助?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将您从这件事里头拉出来罢了,至于淮王,自然是罪有应得。您原本jiù shì 清白的,难道他家还能见死不救?他既是您的岳父,您出了事,他又能得什么好?” 周康bsp;mò 下来,过了好会儿才轻声说:“你且去吧,我要好好想想。” 刘谢见状也不好再劝,礼告退,出得门来,又遇上周康跟前的书吏,满面庆幸地拉住他:“好刘爷,你总算回来了!县令大人说了,衙门的事要暂时交托给你呢,钟县丞也告了假。如今有好几处乡镇报上来说,雪大压塌了房子,有好几个人死伤,既要安置受灾的bǎi xìng ,又要派人清理官道上的积雪,还要安排各乡里胥四处巡视,以防再有bǎi xìng 房屋倒塌,样样事都急等人处置。你赶紧随我去吧!” 且不说刘谢如何为公事忙乱,周康听了他番话后,心下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下了决心。他并不是傻子,明知道岳父家靠不住,自己又实在冤枉,怎会不想些法子自救呢?他很快就去了后衙主簿宅子里,找自己的儿子周棣。 周棣原就受了凉,又使了苦肉计,使得风寒加重了,发了两日烧,这时刚刚退了烧,瞧着精神也好了些。周康问了他几句病情,得知他已经没有大碍,还不肯信,又叫了婆子来问,得知儿子的病确实已经好了大半,这才放下心来,摒退左右,开门见山地问:“这些日子因你病着,我不曾追问什么。如今你既然好了,就给为父说说,当日卢孟义是如何哄骗的你?” 周棣听,脸色又刷白了:“父亲……” “你要老老实实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我,个字也不能漏!”周康严肃地道,“有人将事情报上去了,还给我安了个不小的罪名,若我糊里糊涂地成了替罪羊,我们全家都没有好下场!你外祖父家少不得也要受些连累。棣儿,你是个聪明孩子,当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周棣咬牙低下头:“儿子……当真是受了卢先生的骗,事先并不知道那淮王别院里有什么。卢先生当日说,让我想法子先进去,然后再寻借口把他也带上。我临摹杨宗元的字时,他就可以空出手来去四处搜寻。儿子当真不知道他是冲那淮王藏宝去的!” 周康眯了眯眼,盯着儿子:“给我说实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他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伤心,想不到向乖巧优秀的儿子居然会为了外祖父,对自己zhè gè 亲生父亲撒谎!而且明知道父亲有难,也不肯说实话! 周棣被他盯得心慌,头垂得低了,咬咬唇,眼圈就红了:“儿子错了……其实是卢先生说……朝廷的人早已将淮王府与所有淮王名下bsp;yè 都搜了个底朝天,始终未曾找到淮王的罪证,有消息称淮王被擒之前,曾派亲信到清河来,想必是将什么要紧东西藏在别院里了。他若得了这份大功劳,不但父亲与外祖父都能受惠,他自己也能搏得锦绣前程。儿子时听信他的花言巧语,想着父亲无端受累,被贬至此处,也不知何时才能回京,就想帮帮您的忙……” 周康忽然冷笑声:“你如此孝顺,又是这般光明正大的理由,为何到今日才将所谓的实情告诉我?!” 周棣张张嘴,心虚地道:“儿子……时糊涂犯下大错,生怕父亲知道了责罚……” “你是害怕,害怕得宁可使苦肉计,也不愿对我zhè gè 父亲说实话!”周康猛地起身,心里又是气恼,又是心酸,“你真当我不知道你耍的那点小聪明?!”他握了握拳,见儿子害怕得浑身发抖,终究还是没忍心,甩袖走了。 当日前衙刚传来消息说卢孟义失了踪,淮王别院里还有个藏了财宝的暗室,儿子这里就叫小厮拿茶盘盛了雪送进屋里,半个时辰后病情就加重了,那用过的茶盘放在外间,却滴了地的水。他好歹也做了大半年的县令,断过几个案子,这么明显的事实,还会看不出来么?这满院的丫头婆子也不是瞎子。可惜,儿子心只想着外祖家,何曾将他zhè gè 父亲放在心上?竟然对亲生父亲也耍起心计来了…… 周棣看着父亲离开,身上yī zhèn 阵地发冷。父亲说的“苦肉计”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在什么地方露了破绽?要紧的是,父亲是不是察觉到了真相?若是这样,外祖父家难道就真的逃不过去了么?那叫他家人如何是好? 他犹自在那里心乱如麻,冷不妨从门外窜进个人来,吓了他跳:“谁?!” 来人却是他的亲信小厮奉砚,此刻正脸焦急:“大爷,不好了!蒋先生走了!” 周棣哪里还顾得上蒋友先?摆手:“走了就走了,这等人留着也是无用,反而要担心他什么时候露了口风,早走早干净。”他捂嘴咳了几声,觉得嗓子眼儿里痒痒的,难受得紧,心想装病也别装成真病了,还是尽早请了曹玦明来开方子吧,这两日请的大夫根本就不顶用,可别把他的身体弄坏了。 奉砚却急得直跺脚:“大爷!蒋先生不但走了,还在走之前把卢先生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小的方才去前院瞧了,连片纸都没留下!” “什么?!”周棣惊,马上fǎn yīng 过来,“卢先生当日出门去淮王别院时,可是回过屋?!”那他当日交给卢孟义的那本账册…… “可不是huí qù 过么?!”奉砚眼泪都要出来了,“他还嘱咐了身边侍候的小厮,不许任何人进他屋子的,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东西不能叫人看见。这几日小的光顾着照顾大爷了,前院卢先生的屋子又叫老爷派人看管起来,不许人进去,小的就没顾得上,想不到蒋先生居然收买了看管的衙役,将里头的东西都搬走了……”他抽泣两声:“蒋先生这是要到哪里去呀?!若是回了京城侯爷那儿,倒还罢了,若是瞧着外头风声不好,投了侯爷对头那儿,可就大不妙了呀!” 周棣只觉得眼前发黑,忽地喉咙甜,口血喷了出来,惊得奉砚大喊:“大爷!来人啊!大爷吐血了!”他却身上软软地,歪倒在锦被之中,早已人事不知。 第四十三章 欺瞒 欲望文 第四十四章 野心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四十四章 野心 第四十四章野心 蒋友先在西城门外,回头看眼那熟悉的清河县城墙,冷冷地哼了声。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心想,“周康不识人才,我又何必留下荒废光阴?如今淮王别院事泄,京城里自有人会咬着不放,周康是保不住了,虞王侯府只怕也要坏事,傻子才会跟着王家起倒霉呢!我会投身侯府,也是指望着日后能有好前程,否则谁愿意巴结那群无能的勋贵纨绔?如今我有了那本账簿,只要找到好下家,个小小的官职又算什么?日后封侯拜相也不在话下!” 他想到日后的风光,心就热了,偏在这时,身后传来个极煞风景的声音:“让让,让让!你挡着路了。这里人来人往的,你怎么杵在大道中间发呆呀?!”却是个推着装满货物的小车往城里走的男子,看打扮显然是哪家商铺的伙计。 蒋友先狠狠地瞪了他眼:“你可知道我是谁?居然敢叫我让路?!” 那伙计翻了个白眼:“我管你是谁?县太爷还下令说不许闲杂人等gù yì 阻塞道路,妨碍bǎi xìng 行走呢,你又算哪根葱?!” 蒋友先气得吹胡子瞪眼,只是眼见着过路的人越来越了,都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他想起自己怀里还有本账簿,万惊动了县衙,周康派人将自己捉huí qù ,反而难脱身了,便悻悻地甩袖走人。那伙计在他身后啐了他口,jì xù 推着小车往城里去。 蒋友先心中忿忿:“得意什么?好好的官道,弄得如今象菜市场样,象什么样子?将来我若成了方父母,绝不会象那周康样,下这种无稽的政令!” 他jì xù 往城外走,不时就遇上了葛典吏。葛典吏今日与平时不同,特地穿了件不起眼的旧衣,还戴着顶斗笠,鬼鬼祟祟地避着人,似乎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身份。蒋友先见就有些看不上:“你这是什么样子?事情做都做了,还藏头露脸的。” 葛典吏偷偷看了周围眼,冲他讨好地笑笑,道:“下官已经雇好马车了,先生可以直接坐车到淮城去。只是先生为何定要去淮城呢?直接回京城岂不好?” “你知道什么?”蒋友先傲然道,“淮王藏宝的案子,无论朝廷派谁来查,肯定会落脚在淮城。你以为清河这种小地方,有资格招待钦差么?” 葛典吏有些迟疑:“即便钦差可能会在淮城落脚,先生也无须……” 蒋友先瞪他眼:“我自有分寸!你只要照我的吩咐行事即可,其他事少管!你难道就不想高升么?!”真是fèi huà ,他留在淮城当然是为了看风向,如果虞山侯府有本事帮周康将这次大祸解决了,他当然不会冒着得罪虞山侯、落得背主恶名的风险去另投他人,但如果周康坏了事,虞山侯府自顾不暇,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葛典吏缩了缩脖子,虽然心中不满,但始终还是野心占了上风:“是,下官明白,切就托赖先生了!” 见他乖觉,蒋友先的神色也缓和下来:“我知道你是有才干的,只是不讨周康的欢心,等我得了贵人青眼,自不会忘记提拔你。你要记得我先前嘱咐的话,好生留在清河充作内应,随时听我号令行事。你虽只是区区小吏,但世上的佐贰官,也有高低之分,谋个好衙门,总比你窝在这鸟不生蛋的清河县来得强。” 葛典吏面露喜色,谄媚地行了个大礼:“下官谨尊先生吩咐!” 送走了蒋友先,葛典吏看着远处的清河县城,觉得有些恍然。他这回真的有望高升了吗?若真能到高、好的衙门去当差,冒点风险又算什么?想当初黄念祖坏了事,清河县没有县令,钟淮以县丞代县令职,在这清河地,除了钟淮,就数自己最有权势地位,谁不敬他三分?他安心搂着银子,出了门连钟淮都对他客客气气的,日子过得美! 可惜这切都被周康破坏了!他明明还是清河县衙的典吏,手里却半点权力都没有,刘谢介小吏居然仗着有周康撑腰,就跃居于他之上,不但品级上踩着他,还gù yì 坏了他的事,背地里告状,害得他接连受到周康与钟淮的厌恶,地位在县衙里落千丈。本以为县令太太来了以后,对他老婆女儿青眼有加,他翻身有望,谁知那县令太太kě è ,莫名其妙就翻脸不认人,把他老婆女儿当着众人的面赶出门来! 想当初县令太太不待见钟淮家眷,也不过是将她们晾在厅里坐了两刻钟,如今居然直接轰了他妻女出门,他还有什么脸面?!还有,他女儿容貌俏丽,人又聪明,谁见了不喜欢?她对周家的儿子片痴心,原是周家的福气,那小白脸居然敢嫌弃她!凭什么?!不过jiù shì 有个做侯爷的外公,说白了也jiù shì 个县令的儿子,小小秀才,还敢挑三拣四的。他只是往府里几个相熟的佐贰官处递了个信,背后告周康状,那小子就害怕得病倒了。 “这还不够呢!”葛典吏得意地在心里想着,“等到周家和那什么侯府都完蛋了,我看你小子还有什么可傲的!到时候我升了官,我闺女jiù shì 高官家的千金小姐,能不能看上你,还要看你的造化呢!” 葛典吏犹自在那里幻想着将来的美梦,不觉身后的大道上灰尘滚滚,却是队商队驾着装满货物的马车走过。他吸了几口灰尘,不由得呛得咳了半日,回头去看那商队,本想骂几句的,猛瞧见商队后方负责押后的两人都是熟面孔,却是那淮城大商人赵三爷跟前的亲信,眼珠子转了两转,脸怒容就换上了笑,热情地迎了上去:“我道是谁,原来是您两位,怎么?这是要押送货物上外地去?” 那两人本来无意搭理他,只是见他主动打了招呼,倒不好无礼,只好由其中人上前应答:“是啊,葛大人好?您今儿怎么有闲情出城来逛?” 葛典吏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那件旧衣,本来是不想让人发现自己身份的,暗暗后悔,但已经骑虎难下了:“hā hā,今日天气不错……” 天边打了个惊雷,乌云滚滚,似乎又要下雪了。 那人盯着葛典吏,后者忍不住老脸红,忙将话题扯开:“这样的天气,二位还要押送货物,实在是辛苦了。” “为老板做事,这是应该的,说什么辛苦?”那人显然也不想谈,“我们要赶时间去码头,先告辞了,等我年前回转,再来请葛大人喝酒。” 葛典吏hā hā笑着与那人揖手作别,看着商队行人远去,再瞧周围并没有什么人留意到自己跟商队的交谈,暗暗松了口气,忙将斗笠拉低了些,急忙往城门方向走去。 他没有留意到,身后不远处的商队里的那两人悄悄打量着他,直看着他入了城,才压低声音相互交谈:“他是清河县衙的人,好好的怎会打扮成这样,到城门外守着?莫非是发现了我们此行货物的秘密?” “不可能,若他真有怀疑,早就报上去,带着衙役来抓人了,大概只是凑巧而已。” 另人望向前方辆马车上被封得严严实实的车厢,冷哼声:“管他是否起疑,只要我们到了码头,上了船,谁都休想从我们手里把人带走!那两人肚子里,可有朝廷最想知道的秘密!” 刘谢近日忙得不可开交。周康情绪低落,正如他先前所说的那样,对政事已经完全袖手不理了,整日窝在后宅里看书练字,原本他儿子周棣忽然吐血,病情加重,他还十分关心在意,天过去探望几回,但不知为何,周棣病情好转后,他反而漠不关心起来,也不肯见妻子,每日只在外书房起居,谁来找他都不见,只有女儿送点心吃食过来时,他的脸色才好看些,但只要女儿提起母亲、哥哥或外祖父如何,他立刻就沉了脸色。 至于钟淮,也因为妻子病重,不得不从衙门里告了假。他特地从淮城请来的名医还真有两把刷子,钟太太吃了其开的药,病情总算有了好转,只是不太明显,而且病情仍然危急。钟淮为家事烦心,根本就腾不出手来照应公事,只能将所有的事务都交托到刘谢手上。 因此刘谢不但很忙,压力还很大,他做了十年小吏,却从未做过主官。幸好他对县衙的事务十分熟悉,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只要去问声钟淮,后者也定会给予bāng zhù ,县衙上下众人也都齐心协力助他,因此他勉勉强强稳住了大局,倒也将清河县上下治理得象模象样。周康知道后,还gāo xìng地夸他:“怀德,你是有大才干之人,经此番历练,日后即便是主政方,也能得心应手了。”说得刘谢心花怒放,心下暗爽。 青云也为干爹的成绩而自豪,虽然在政事上,她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帮他搞好与职场同僚之间的关系还是没问题的。她听说钟太太的病情反复,心里感激钟淮对刘谢的bāng zhù ,便去问曹玦明:“钟太太的病是不是很危险?虽然他家已经请了位大夫,但如果曹大哥你有什么好法子的话……” 曹玦明露出个微妙的笑容:“钟太太的病情并无大碍,他家请的那位大夫,可是极有名气的,若真有凶险,他早就寻借口辞去了。既然他还留在清河,可见钟太太定能好起来!” 青云怔了怔。这是什么意思? 第四十四章 野心 欲望文 第四十五章 破绽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四十五章 破绽 青云坐在钟家宅子的前厅,有些心神不宁。 昨日曹玦明那番暗示意味颇浓的话在她心里引起了滔天巨浪,她开始怀疑钟县丞的太太是不是真的病重了,如果说给她治病的大夫向来是习惯避开垂危病人的话,那清河县城里流传的钟太太病得快死掉的传闻就很可疑了。到底是zhè gè 大夫gù yì 将钟太太的病情说得重了,好在治愈病人后为自己搏个好名声,还是钟家人有意为之呢? 钟太太直身体不好,时不时病倒几日,但也不过是伤风感冒之类的小毛病,虚弱是有的,但还没到危及性命的地步。这点曹玦明可以证明,而且他就在钟太太发病前两日,才为她诊治过,què dìng 她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了。钟家传出她病重的风声,是在入冬后下第场雪那日。那天周康之子周棣病倒了,师爷卢孟义找借口进入淮王别院,打开了藏宝的暗室,然后在被人发现踪迹时逃走,从此下落不明。钟太太的病,会不会跟这件事有什么关联呢? 轻微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了,青云从沉思中醒过神来,换上了微笑,起身相迎:“胜姐。几日不见了,钟太太的病怎么样了?” 钟胜姐整个人又瘦了圈,神色透着憔悴,顶着大大的熊猫眼,小脸黄黄的,半点脂粉都没上,头发也只是简单地盘了两个丫髻,看得出没有精心用头油梳就,因此落下了几根发丝在鬓边晃荡。她只穿着家常旧衣,听了青云的话,勉强露出个笑:“你有心了,我娘的病已经好些了,昨儿还吃了碗粥呢。”只是刚说完,就红了眼圈。 青云心里又迟疑了,钟胜姐年纪还小,不过是初中、二年级的小姑娘。就算骗人也不可能骗得这么象,她又不是穿越或重生的!莫非钟太太是真的病重? 青云便道:“你放宽心吧,钟太太定会好起来的。” 钟胜姐感激地看着她:“谢你吉言。”又道:“家里为母亲的病情忧心忙乱,你来了也顾不上招待,丫头们居然连杯茶都忘了上,实在是失礼。你别见怪。” 青云忙说:“这是什么话?我跟你还有什么可客气的?我还缺你家这杯茶喝?”又将随身带来的小包袱打开:“这些药材是我问了曹大哥和钱老大夫,特地从医馆里弄来的,有温养补气的功效。他们两位都说,应当跟钟太太吃的药没有冲突。你问问你家请的那位大夫,若是可以。就把这些药材切碎了,混在粥里煮,钟太太吃下去。对身体也有好处。” 钟胜姐忙道:“东西虽易得,难得的是你这片心。” 青云笑着将药塞进她手中:“钟太太现在可醒着?我想去看看她。” 钟胜姐怎会jù jué ?忙应了,又唤了母亲身边得用的婆子来,将药材交给她,仔细叮嘱了,只要大夫说可以,就放到母亲的汤水米粥里煮去。其实这话若只是青云说,她还要犹豫几分。但曹玦明发过话的,绝对靠谱,只是青云说了。她才顺水推舟地答应先问问大夫。 青云在钟胜姐的带领下来到钟太太的房间,屋里果然还弥漫着股浓重的药味,不过这回的药略有些变化。不再是补药了,反而象是种治风寒的方子。青云嗅了好几下,暗暗分辨着其中都有哪几味药材,默默记下。 钟太太虽然卧病不起,看着脸色也比那日苍白了许,带着不健康的青灰色,但神智还算是清楚的。她见到青云来,也很是gāo xìng,听女儿说青云带了补身的药材来,还很感动:“难为你这孩子了,怎么想得这样周到?大夫也说,我身子太虚,正该煮些药膳吃吃,药补不如食补呢!” 青云向她行了礼,又凑到跟前细细打量几眼,钟太太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头:“青姐儿,你怎么冲着我看?”青云笑道:“我瞧着您精神不错,气色也好些了,可见您的病很快就要好啦!”还拉过钟胜姐:“胜姐也来瞧瞧,是不是这样?” 钟胜姐天天都看着自家母亲这张脸,还真没觉得有什么变化,只当青云是在宽慰自己,便勉强笑了笑:“你说得是,娘的面色跟前几日模样,可见病情并没有恶化。大夫说了,病情没有加重,就意味着要痊愈了!” 青云动作顿了顿,心下yí huò 顿起:病人的病情每日都有变化,不管是恶化还是好转,面色总会有差异,就连晚上有没有睡好、进食的胃口如何,都会导致面色的变化,怎么可能会接连几天都模样呢? 她再次仔细打量钟太太,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除了对方脸上的皮肤细腻光滑得不象是病人……咦?慢着,怎的钟太太脖子上的肤色只是透着苍白,不象脸上那么青呢?再看手上,也是样的。 她心下生出计,便假装要替钟太太整理床铺和枕头,让对方坐得舒服些,凑得近了,隐隐约约闻到股子香味,顿时呆了呆。 她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出生日期,直以来都是算的大概的岁数,到了秋冬季节,便估计自己已经满了十。在zhè gè 时代,十岁以上的女孩子,已经可以算是姑娘家了,做父母的要开始为女儿zhǔn bèi 嫁妆,女孩子也不能象小时候那样随便出门,跟外男接触是了禁忌,等满了十二、三岁,这些限制就了。青云本是孤女,干爹刘谢又没有做父亲的经验,常常纵容她,除了高大娘会教她些规矩习俗,她是过得自由又自在,完全不按世人的习惯来。但表兄曹玦明却非常自觉地套入了父兄角色,不但时时劝她些姑娘家该知道的规矩,偶尔还会给她买点儿脂粉针线或小首饰。不过,因为青云还是小姑娘,他认为即使用用脂粉,也不该太过张扬,因此买的都是些质量上乘却香气十分清淡的品种。 他最近送她的盒脂粉,jiù shì 钟太太身上的这股香味。她还记得他是在哪里买的,说来也巧。那家胭脂铺子就开在医馆隔壁,她还去逛过。店里卖的脂粉,什么颜色都有,从完全的雪白、只带了些许绯色的浅粉,到大红、艳红甚至是凝固的血般暗沉的深红,全都齐了。甚至还有黄色和浅赭色的粉,据说是给肤色太过苍白的女子用的,配上hé shì 的胭脂,会显得女子气色极好。 青云看着钟太太的脸,心里已经为她配好了合用的脂粉。其中种浅黄的,还有种白得有些青的,加起来就能让肤色呈现出不健康的病态。还有唇上,也要抹上白色或淡蓝色的唇脂,但不能抹得太光滑了,得印出干涸的裂纹来。这也不难,她知道有几种丝织品是带有皱纹的,恰好钟太太枕边放的手帕jiù shì 其中种料子…… 旦起了疑心,钟太太身上的破绽就很明显了。她的脸和脖子根本jiù shì 两个颜色,虽然看着虚弱。传闻似乎已经病重到快要不行了,但每次见青云,她都精神很好。说话也不会说不到两句就大喘气,可见这病情并不如传闻中那么严重。不过她拿东西时是真没lì qì ,想想钟胜姐说她难以入食。偶尔吃了碗粥就全家都欢喜得不行了,估计为了装得象,挨饿挨得很辛苦吧? 青云看着她倚在床头,偶尔低头轻咳两声,女儿喂她喝口水,她便拿帕子拭拭唇边,心中动,找了个机会又假装去替她整理枕头,悄悄儿顺了她刚才用过的条帕子。 反正她床头有两三条,平日里太太小姐丫头婆子们用的,少条也没什么吧? 回到家里,青云立刻就将帕子拿出来对着窗外的雪光细看,清楚地看到上面有略带点儿黄的白色脂粉的痕迹,还有种浅黄色的不知名油脂。她嗅了咋上头的wèi dào ,再拿出曹玦明给她买的脂粉闻,果然是同家店的出品! 青云冷笑了下,又将先前记得的药名默写出来,连同帕子起拿上,到了前院找曹玦明,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 曹玦明bsp;mò 片刻,才道:“钟大人兴许只是想避祸,周大人让把守淮王别院的官差放周公子与卢孟义入内,可是经过钟大人的手的,被卷进这种事里头,他也是为难。你别太深究了。” 青云却道:“他想避祸,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他。但他要装假,也装得太过分了吧?至少他女儿是不知道实情的。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天天为了母亲担心得瘦了大圈,他倒是沉得住气!” 青云心中为钟胜姐不值,但这是人家家庭内部矛盾,她还是没有事地揭穿,只是从此以后再去钟家,便只见钟胜姐,极少到钟太太跟前了。钟胜姐要是在她面前为母亲的病情忧心,她就律说钟太太定然平安无事。钟胜姐虽感激她的吉言,却也觉得她每次总是重复差不的话,未免敷衍了事,心下便有些不快。 钟县丞懂得避祸,可见事情真的很麻烦。青云开始为刘谢担心。虽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并不在县城,无论谁追究起来,都追究不到他身上,但不怕万,就怕万。要是刘谢感激周康的知遇之恩,做出什么糊涂事来,引火上身,那岂不是糟糕? 于是青云特地寻了个机会,含含糊糊地向刘谢暗示,让他提防着些,别事事都听周康的号令。 刘谢却道:“青姐儿,我知道周大人如今有麻烦,但我信他是个真君子,绝对没做过什么坏事!他对我有知遇之恩,若没有他,我怎会有今日?我帮不上他忙就算了,又怎能在这种时候弃他不顾呢?” 青云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您敬重周大人,我也敬重他。我只是担心,周大人确实是清白的,当初他可是几次三番阻止蒋卢两位先生进淮王别院呢,那可是全县城的人都知道的!但他儿子就不样了,虽然周公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受了卢先生的蒙骗,但谁知道实情真假?总之,这件事周公子逃不了干系jiù shì 了!如今案子已经递了上去,就等朝廷派人来查了,万周大人爱子心切,赶在朝廷的人下来之前,在人证物证上做什么手脚之类的……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的。” 刘谢恍然。青云所言有理,他这十天也看在眼里,周大人虽然对妻儿很是冷淡,似乎在生他们的气,但周太太、周公子或是周小姐无论哪位声称自己病倒了,他肯定会第时间回后宅去探望,急急忙忙请大夫去诊脉,关心他们饮食起居,并且责骂身边侍候的人不尽责……等等等等。这哪里象是真的对妻儿冷淡的mó yàng ?分明是个极关心家人的好丈夫、好父亲!这样的人,若他真的认为儿子清白,却无辜受累,为了让儿子少受点苦,嘱咐官差们改改口供,还真是有可能的! 青云见他神色有了松动,忙道:“周大人现在不管县衙里的事,为了避嫌,他如果真要吩咐官差或书吏们做什么,半会透过你去下令。干爹,您可千万不能答应!” 刘谢bsp;mò 不语,过了好会儿才道:“周大人即便爱子心切,也不会做这种事。我信他是个真君子。若他真的让我失望了……我也不会助纣为虐!” 事情并没有象青云怀疑的那样发展。周康自觉是个真君子,又认为自己是清白无辜,县民俱可作证,因此完全没有对下属嘱咐些什么。刘谢见状,加心服了,青云也松了口气,暗暗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想得太了。 转眼就个月过去了,淮城有消息传来,说是朝廷的钦差已经到了。清河县衙上下都肃然静待。 就在这时,曹家大宅却来了位不速之客。他自称是刘谢的亲xiōng dì ,名明,字路仁,在家乡听闻xiōng dì 做了官,发达了,便赶来投奔。 ps: 不知不觉,忽然发现要上架了…… 第四十五章 破绽 欲望文 第四十六章 浑人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四十六章 浑人 刘明来的时候,刘谢还在县衙没回来,青云就招待了这位便宜叔叔。 只是这人虽长相有几分肖似刘谢,性格为人却大不样。他身上明明穿着绸衣,打扮得还算富贵,但怎么看都让人觉得猥琐,双眼珠子贼溜溜地转着,自进门起就四处乱看。连青云向他自报身份,说是他xiōng dì 的干女儿,口口声声叫他叔叔,他也用种讨厌的眼神盯着她瞧,上上下下打量几通,反复看她的脸蛋身段。要知道,青云现在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呢! 这种人真的是刘谢的亲xiōng dì 吗?青云虽知道刘谢有个亲弟弟在家乡,但据说他弟弟是个读书人,jiù shì 运气不好,考了很年试也没能考中个童生。眼前这人虽然年岁对得上,可这行事做派,就不象是跟刘谢从个娘肚子里出来的! 青云心生厌恶,不想搭理这刘明,只招呼他在二进院的正房里喝茶,便推说要去给刘谢报信,转身走人了。 刘明却叫住了她,笑道:“好孩子,我路来得急,手上盘缠都放在包裹里,时不方便拿出来,外头还有我雇的车呢,你先拿些碎银子付了车资吧。” 青云忍了忍,心想点小钱没必要跟他计较,好歹也是干爹的弟弟,但如果刘谢从衙门回来,说他是冒牌货,她定二话不说,把人扭送衙门打上几十板子! 出门付车钱时,她留了个心眼,特地问了那车夫,刘谢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那车夫说是淮城,她心里就忍不住嘀咕了:“怎么会是淮城?干爹老家离清河县城也不过百里地,但淮城离清河县城就有四十里了!如果这刘明是从老家先去淮城,再转到清河来,就拐了个大弯,走了许冤枉路。难不成真是冒牌货?可这也太冒险了。他能得什么好处?刘谢回来,马上就拆穿了呀?!” 青云心怀yí huò ,回到宅子里,却看见刘明正不客气地指使高大娘:“本二老爷肚子饿了,你这婆子赶紧去给我做些饭菜来,也不必太过麻烦了。来只鸡,再来只鸭子,听说你们这儿的鱼做得不错,也来条,另买坛三十年的好酒。就差不了。午饭且将就着,晚饭再好好摆桌上等席面,山珍海味都不能少!” 高大娘被他气得笑了:“我竟不知自己几时有了你这么位二老爷!你想什么好东西吃。自个儿花钱买去!”扭头就回了后院。 青云忙上前拉住她,赔笑着向她道了歉,又说:“这人说是我干爹的xiōng dì ,过来投奔他的,他不知道您的身份,才会说这样的话,大娘千万别生气。” 高大娘听也就消了气:“也罢,我不跟浑人计较。只是你提防着些,别叫他胡乱拿了刘大人的东西。有这么个xiōng dì ,刘大人也是个可怜人!” 高大娘回了后院。青云便没好气地来到刘明跟前:“刘二叔这是做什么?那不是干爹家里雇了做活的婆子,是衙门里位快手的母亲高大娘。干爹怕我个人在家无人陪伴,又没有长辈教我针线规矩。特地请她来教导我的。平日里干爹见了她,也要恭敬地叫声大娘,刘二叔怎能象使唤下人似的叫她给你做饭?!” 刘明嚷道:“凭她是谁?不过是个快手的娘,我哥哥还是个官哩!我听家乡的人说,哥哥如今已经升了县令,这满清河就数他最大,这老太婆又算老几?我让她给我做饭,是抬举她!” 青云又好气又好笑,知道这人是个糊涂脑子,也不理他,转身就出了门。 她去县衙找刘谢,把zhè gè 消息告诉他。刘谢倒是很欢喜:“我xiōng dì 来了?正好,马上就进腊月了,他在老家也是孤零零个人,不如来清河与我同过年,等来年开春再huí qù 不迟。” 青云听到他dǎ suàn 让刘明留下来过年,心里是十二万分的不愿意,但人家是亲xiōng dì ,她只是干女儿,又不好说什么话离间人家感情,只能小小地告上状:“刘二叔大概是手头上不大方便,我就替他结了车钱,听车夫说,他们好象是从淮城过来的,也不知刘二叔去淮城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有,我结完车钱huí qù 时,看到刘二叔误会高大娘是下人,大声嚷嚷着让她去zhǔn bèi 酒菜,还有些不大恭敬的话,高大娘生气了,我赔了不是,好不容易哄得大娘消气呢。” 刘谢闻言忙道:“定是我xiōng dì 糊涂了,我回家亲自向高大娘赔礼。”又在袖兜里摸了好会儿,才摸出几钱碎银子给青云:“你去酒楼里买几个菜,再打两斤酒,预备晚上给我xiōng dì 接风。他才从老家来,什么都不知道,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好孩子,你担待些,千万别跟他生气。” 青云接过银子,笑道:“干爹言重了,您的xiōng dì ,jiù shì 我叔叔,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只是怕他出门乱走会给您惹麻烦。您不知道,他不知是从哪里听说的消息,竟以为您已经升了县太爷,大声嚷嚷着这清河县就数您最大呢!我怕得跟什么似的,咱们家就住在后街,不但离县衙近,左邻右舍是在衙门里当差的人,若叫人听去,传到周大人和钟大人耳朵里,您岂不是难堪?” 刘谢吓了跳:“他竟然说这种话?!我知道了,现下我走不开,等会儿我把事情忙完了,就告个假huí qù 见他,无论如何也要跟他把话说明白了!” 等青云去酒楼订好了酒菜,约好了送货的时间,再回到家里时,刘谢已经跟刘明争执起来了。她在前院通向二进院的小门边,把他们的话听得清二楚。 刘谢似乎费了很大的lì qì ,才让刘明相信他并未升官,仍旧是个小小的主簿,只不过是因为县太爷有事,县丞家里又有病人,皆无暇料理公务,他才以第三号人物的身份暂时代理段时间的衙门事务而已,要是让人听到他的xiōng dì 说他是县太爷,会得罪很上司。然后他的官职就保不住了! 刘明显然很不快活:“我听家乡的人说你升了大官,才过来投奔你的,你却只想着哄我,自己享富贵,把我丢在老家受苦!哪有你这样的哥哥?爹娘去世时说的话,你都忘了不成?!” 刘谢很是委屈:“我哪里哄你了?不是都跟你说实话了么?你在老家怎会受苦?是有谁欺负你?这几年我攒下点银子。陆陆续续都送了huí qù ,算来也能买几亩良田了,加上咱们家原有的那些,每年出产的粮食只供你个人花销,难道还不够么?”想想他在清河做了十年小吏。年都花不到二十两银子,可xiōng dì 在老家,光是田地的出产就不止zhè gè 数了。他向觉得自己受点苦没什么。只要xiōng dì 能过得好就行,如今被xiōng dì 当面指责,脑子是无论如何也转不过来的。 刘明脸色显得有些不大自然,吱吱唔唔地说:“哥哥提那些做什么?家里虽有几亩地,但如今天时不好,年也出不了几斤粮食,卖得那点钱够什么用?你离家年,老家的人虽听说你在衙门里当差。却又不见你回来,都只当我吹牛,背地里看不起我。我不知受了少气呢!” 青云在门外听着,心想这其中定有问题。西北是闹了旱灾没错,可清河本地尚且风调雨顺。何况是刘谢的老家还要再往南走?听刘谢提过,他家的田地虽不是上好,但也不差了,算是中等,几十亩中等的田地,出产的粮食怎会少呢?这刘明定是隐瞒了什么要紧事! 这时,刘明已经扯开了话题,向刘谢提起了另个要求:“哥哥虽然不是县太爷,但大小也是个官了。不如我就留在这里帮你吧?给你打打下手,跑腿办事什么的,或者你直接在衙门里给我寻个差事,让我也能挣几两花销?”他听人说,衙门里的差事可是肥差呢,靠着做主簿的哥哥,还不收钱收到手软么? 刘谢怎肯答应:“县衙里的差事哪有这么容易当?你还是安心读你的,怎么也得中个秀才,才好去见父亲。当年父亲临终时,直念叨着你的功名呢。进了县衙做小吏,别的不说,科举这条路就要断了,将来子子孙孙都出不了头,何苦来哉?” 刘明不以为然:“便是考上了秀才又如何?咱们村东头那个穷秀才,虽有功名,却只能做个穷教书先生,教几个蒙童,连顿肉都吃不起。我宁可做个小吏,不但吃穿不愁,出门在外,也比秀才威风得。” 刘谢叹了口气:“你这么想,就辜负了父亲临终前的期望了。也罢,你且在这里住些日子,等过了年,我再给你寻个差事,你试试看做不做得来,但要进县衙却是免谈!衙门里的差事,都是个萝卜个坑,个位置都没有,你要进去,就得有人出来,还要给顶首银。眼下我哪里拿得出这笔银子来?还是别做那等犯众怒的勾当为妙。” 刘明忙道:“哥哥如今是堂堂主簿了,给自家亲xiōng dì 寻个差事,还要给什么银子?” “规矩如此,县太爷要家人做门子,还掏了钱呢。我算是哪个牌位上的人?” 刘明眼珠子转:“即便要给银子,也没少,哥哥何必哭穷?光看这大宅子,就知道你如今发达了。我还听说你在西城门外有好几家铺子呢!方才进城时,我特地叫车夫拐过去看了,好生热闹!那几家铺子的生意都极好,哥哥年少说也能挣上几百上千两的,给xiōng dì 分点好处又算什么?难不成你在这里享富贵,却叫弟弟在老家受穷不成?你也有脸面去见爹娘!” 青云听得冷笑,刘谢听就慌了:“谁跟你胡吣的这些话?!这宅子是我干女儿表兄的宅子,我不过是租了进院子住罢了,怎会是我的宅子?西城门外的铺子也是我干女儿的,况且她也不过是房东而已,铺子都是别人的,与我不相干。你休要胡说!” 刘明哪里肯信?他道:“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那干女儿是流民出身,你见她可怜,就收留了她,她哪里有银子买铺子?”又露出了那副猥琐的嘴脸:“依我说,哥哥也太好心了,真要收留,让她做个丫头也就罢了,还做什么干女儿?我方才仔细瞧过了,虽然年岁小了些,但也是个美人胚子,养几年,正好收房,哥哥也好再添几个亲生的儿女,岂不比认个干女儿强?若是哥哥不愿意,索性就便宜了弟弟,若生了儿子,就过继给哥哥,给你养老送终。” 刘谢的脸顿时涨红了,青云也等不及他发作,就直接闯门进去,冷笑道:“刘二叔真是个读书人吗?居然连人伦都忘了!我认了干爹,就视他如亲父,也叫你声叔叔。你做叔叔的还想纳侄女做妾?怪不得你不去考科举呢,原是知道自己考不中,即使侥幸考中了,也要因为失德而被革了功名,还不如早些死了心,也省得丢自家的脸面!” 刘明顿时嚷起来了:“你这丫头好生无礼,我哥哥是你恩人,收留了你不说,还让你过好日子,你倒拿大起来了,还对我呼呼喝喝的。你要是不肯听话,就给我滚出去,我哥哥才不养白眼狼呢!” 青云仰头:“要滚出去的是你!这是我表哥的房子,你当你自己是谁?!”又转向刘谢:“干爹,他说话太过分了,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要是轻易饶了他,日后也没脸面见人了!” 刘谢忙安抚她:“好孩子,他是个浑人,不懂事乱说话,你别与他般见识,待我jiāo xùn 他。”便骂刘明:“你都胡说八道些什么?!青姐儿虽说是随流民们道从西北来的,却是大户人家出身,家里十分富贵,她与我认亲时,本就过得不错,衣食不愁,不过是与我投缘,方才认了父女。如今她亲人寻了来,置下这处房产,也是她念及与我的情份,想着我在县衙没有地方住,便让我也搬了进来,个子儿的房钱也不用我出。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相处得也好,你来就胡说八道,要是传出去了,叫我如何见人?!” 刘明嚷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么?你堂堂个主簿,居然还没地方住,要干女儿施舍?!” 刘谢着急得不行,青云在后面冷笑:“干爹也别急着跟他争辩,反正清者自清,出去随便找个人问问,都能知道是谁在胡说八道。我要是您,就问清楚您xiōng dì ,老家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了。您老家不是向风调雨顺吗?怎么就天时不好,田地没有出产了呢?年少说也得有上百两银子的入息。您xiōng dì 却是来投奔您的,连几钱银子车费都付不起呢!” 刘谢顿,转向刘明,刘明脸色僵硬地道:“这是我们刘家家务事,与你何干?!” “确实与我不相干!”青云扭头就走,“你就慢慢跟干爹交待吧!” 刘明看着刘谢,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个衙役来敲门了:“刘大人!府里钦差有令下来了,县令大人叫你去呢!” 第四十六章 浑人 欲望文 第四十七章 宿怨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四十七章 宿怨 上司的召唤要紧,刘谢没有再jì xù 追问刘明,先去了衙门,只留下青云与刘明在家里大眼瞪小眼。 过了好会儿,刘明先冷笑道:“死丫头,别以为有个什么表哥,就能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你如今认了我哥哥做干女儿,我jiù shì 你叔叔。若你是个丫头,我要卖你还得问哥哥找身契,你既是我侄女儿,我卖了你,哥哥也不会说个字!” 青云也冷笑huí qù :“你哥哥不在这里,我说话也用不着客气。他是我干爹,却不是亲爹,我好好的良民,他要卖我尚且要吃官司,何况是你zhè gè 没脸没皮的二流子?!你再对我说不三不四的话,我也不用惊动干爹,直接出门叫人将你扭送见官,就说你意图拐卖良家妇女,也送你到大狱里玩圈,再请狱吏好好招呼招呼你,等干爹发现,黄花菜都凉了,看你还得意不得意!” “你敢?!”刘明狠瞪她眼,“等我哥哥回来,定不会饶你!他可是个官,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能砍了你的头!” 青云嗤笑出声:“我就知道你是个法盲,真是的,没有知识好歹要有常识,没有常识好歹要懂得掩饰。你以为县衙里随便个官就能审案子判人死刑了吗?别说干爹不会做这种蠢事,你只管去找他,看他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刘明气得直接往外走:“我这就去找他!我是他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亲xiōng dì ,我就不信他会偏着你!要真是那样,我就不认他zhè gè 哥了!” 青云凉凉地在后面挥手:“慢走不送了,这出门,可就别回来了啊,都要跟我翻脸了,还住我家的房子干嘛?!” 刘明听,顿时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瞪青云:“我等哥哥回来再说!”然后又回到屋里。四处转了转,找到刘谢的卧房,往床上躺,开始呼呼大睡。 青云啐了他口:“看在干爹的面上,我就暂时收容你,你要是赶闯到别的院子去。我就连干爹也不告诉,直接拿扫把赶人!”扭头就走。 她说不理就不理,还为了预防万,拿大锁头将刘谢院子里的两间厢房,以及书房、卧房里放了值钱物件的柜子、箱子全都锁了。当着刘明的面把钥匙放进自个儿的荷包里,出门就将院子也挂上了锁。等到刘明察觉到她锁上的是什么地方,追出来讨钥匙时。已经连院门都出不去了,急得猛敲门板大喊:“死丫头!你锁我在这里做什么?!” 青云在门外道:“你不是个好人,我怕你趁干爹不在,胡乱动他的东西,等他回来我不好交待。反正你也累了,就好生歇着吧,干爹回来了,自会放你出来。”说罢就走了。 曹玦明当初买下zhè gè 宅子时。因为早就说定了他住前院,刘谢住在第二进的院子,青云和高大娘住第三进的后院。为了隔绝男女,也为了刘谢出入方便,这第二进的院子与前后两进院子的通道是封上的。只在东边另开个小门,连接东边夹道,除去前院是每个人进来时必定经过会的以外,三个院子可以说是彼此相对独立,又可由夹道相通。青云锁的jiù shì zhè gè 东小门,刘明现在除非翻墙,否则是插翅难飞。 刘明不停地在院里大嚷大叫,谁也没搭理他,连高大娘在夹道走过时,也只是冲着门撇了撇嘴。刘明喊了半日,又饿又冷又渴,忙在院子里四处搜寻,可惜这院里没有独立的厨房,只有正房桌面上还有小盒刘谢吃剩的点心,以及青云不久前才送来的热茶水。他就着茶水吃了点心,仍觉得不足,认为自己的哥哥做了官,自己就该享大福的,如今会受苦,完全是青云所害,心下便开始盘算,等哥哥回来后,要如何告状,如何报复青云。 他盘算了半日,已过了饭时,竟没有人给他送饭来,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后院里青云在跟高大娘笑着说今日的炖鸭子做得好,馋得口水直流,肚子咕咕叫,实在忍不得了,便又到处去翻箱倒柜,想着哪怕找不到吃的,找些值钱东西,等哥哥回来,放了自己出去,就拿着出去换了钱,到酒楼里大鱼大肉也好。偏偏他能打开的箱柜,里头都没什么值钱东西,可能有值钱东西的地方,又被青云上了锁。 他最后只能从哥哥衣柜里翻了几件半旧的绸缎衣裳和两件新做的棉袄,先挑好的身给自己换上了,其他的就找了块大包袱皮包起,又穿上了刘谢的官靴,戴上了刘谢的新皮帽,还找到刘谢夏天时用的把折扇,见上头的扇坠似乎是玉做的,值点儿钱,忙把揪下了塞进袖子里,然后将折扇往腰间插,对着铜镜照上半日,觉得自己很有富贵风度,出去了定然能威风把,便觉得腹中也不象先前那么饥饿了。 却说青云这边,原是恨刘明说话不干不净的,对自己个十岁的小女孩也会生出不良想法,决定要好好出口气,也顾不上刘谢会怎么说,就依着自己的想法jiāo xùn 了刘明顿。她本来以为,刘谢总会回来吃晚饭的,刘明顶饿顿,只能算是小惩大戒,刘谢知道了也不会怪她。谁知道刘谢去不回,直到天色擦黑,仍然不见踪影,她向左邻右舍打听,才知道所有的衙役都不曾回家,显然还在衙门里忙着什么。于是她就纠结了,刘明那边,她到底要不要送饭去? 大冷的天,院子里只有个火盆,饿顿就够难受了,饿两顿会不会出事? 高大娘见她纠结,便对她说:“你要是担心,我给那人送些吃食jiù shì 了。他虽kě è ,好歹是刘大人的xiōng dì ,总不能真饿着他。” 青云扁扁嘴,犹豫了下,几乎就要点头,这时前院传来声音,却是曹玦明带着半夏与麦冬两个回来了。 青云欢欢喜喜地和高大娘起迎了出去,忙前忙后地给他们端热茶、烧炭盆。青云还说:“饿了吗?厨房已经做好饭了,我这就给你们拿过来!”曹玦明忙吩咐半夏随她起去。 他们离开后。高大娘便小声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了曹玦明,末了道:“青姐儿是小孩子家脾气,也不管那人是谁,心里恼了,便将人饿了半日,想来刘大人回来了。知道他xiōng dì 都做了些什么,便是心里不gāo xìng,也不会太过zé guài 青姐儿。只是那人与他到底母同胞,只怕青姐儿最终还是要忍下这口气,与他在个宅子里住着。日日相处。那人是个浑人,不懂规矩,又记恨青姐儿。小曹大夫不如想法子震慑他下,总不能让他觉得自己真能卖了青姐儿。” 曹玦明的脸色早已是铁青了,缓缓点了点头:“大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青云带着半夏拿饭菜过来了,众人起吃了饭,又喝了口热茶。青云见刘谢还没回来,便叹了口气:“算了,我给那个人送点吃的去。省得饿坏了他,干爹心里埋怨我。” 曹玦明抬手拦着没让她起身,微微笑:“让我去吧。既是刘大人的xiōng dì ,我身为主人家,怎能不去见见?”便让麦冬拿了食盒。装了砵饭、两碗菜,另有壶热茶,随他去了。 青云看着他消失在夹道里,凑近了高大娘小小声说:“我怎么觉得曹大哥好象是去寻仇的?” 高大娘嗔她眼:“你这哥哥疼你疼得紧,知道你受了别人的肮脏气,怎会不为你出气?你别管了,等刘大人回来了,你也只管让小曹大夫出面说话!” 青云眨眨眼,捂嘴笑了。曹玦明的护短行为还是让她很窝心的,她心里是既温暖,又快活。 也不知曹玦明与刘明都说了些什么,没久,后者就灰溜溜地出来了。虽然看着青云的眼神仍旧说不上善意,却敷衍地向她作了个揖:“今日我不懂事,唐突了小姐,还请小姐勿怪。” 青云有些fǎn yīng 不过来:“啊?” 曹玦明在旁淡淡地对刘明道:“你既然知道错了,日后就别再犯,在刘主簿面前,也别胡乱说话才好。我们家虽顾念刘主簿对小妹的照应,帮他谋得升迁,但要是他被你这xiōng dì 蒙蔽,不知好歹地胡闹,我们既能叫他升上去,也照样能把他拉下来。你可记清楚了?” 刘明缩了缩脖子,不甘不愿地说:“知道了。” 他问了刘谢的去处,得知后者还在衙门里办公,很快就回了二进院子,不会儿,便背着个大包袱出门去了。 青云看着他离开,忙回头问高大娘:“他背的那个包袱好象是干爹的吧?这么大包,都是些什么东西?我记得他来时只带了个小包裹而已。” 高大娘则啐了刘明的背影口:“还能是什么?肯定是从刘大人屋里搜刮出的。” 青云吃了惊:“他能拿什么东西?我明明把放了贵重东西的箱柜都锁了,连干爹放好点儿的笔墨纸砚和书本的柜子也不例外。” “刘大人的衣裳都是好的,或是茶壶茶杯烛台之类的物件,也值不少银子呢。”高大娘叹息着摇头,“刘大人这么老实的好人,怎么会有个这般上不了台面的xiōng dì ?!” 青云忙去了刘谢的屋里瞧,果然看见今日上茶时用的茶具都不见了,柜子里也少了几件衣裳,刘谢平日常用的个杯子也不见了踪影,便忍不住跺脚:“真该死!他拿别的就算了,怎么还拿走了我给干爹新做的棉袄?眼看着天气天天冷了,只有件旧棉袄,不是存心叫干爹冷死吗?!” 刘谢对自家xiōng dì 的所作所为无所知,他此刻正坐在周康办公的屋子里,与对方对坐着发愁。 钦差已经到了淮城,下令传周康前去问话,而且还指定了淮城府治下另个县的县丞过来暂代县令之职,同时,他还命钟县丞与主簿刘谢陪同县令周康同过去。 这种事是不常有的,周康并非在公务上犯了什么错,只是个人被疑与淮王藏宝失踪事有关联,可是所谓的财宝失踪,也不过是推测而已,要提审也是提审周康人,为何连县丞与主簿也叫了去?别说主簿刘谢在事发时根本就不在县城里! 很显然,钦差还未开审案子,就对案情有了自己的看法,对于周康的下属,也都持不信任的态度。 屋里bsp;mò 了许久,终于,周康叹了口气:“是我连累了你和老钟,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这位钦差乔大人,应该是我的熟人,向与我有些宿怨的。” 是什么样的宿怨?说来也是盆狗血。周康的妻子周王氏,是虞山侯府的庶女,自幼养在嫡母跟前,由于没有嫡姐,因此在外人面前也是名正言顺的侯府千金。那位钦差乔大人也不是别人,却是定国公府的个庶子,生母很是得宠,前程似乎很是看好。周王氏当时还未定亲,看中了定国公府富贵,哪怕是个庶子,也乐意嫁,便与这乔家的庶子眉来眼去的,生了情意。那庶子的生母年纪已大,开始有失宠的迹象了,他便想着与虞山侯府联姻,给自己找个好岳家,也能给自己添点底气。这门婚事,可说是两厢情愿。 可偏偏在这时,周康中了进士,又在殿试时投了皇帝的缘法,时很是风光。虞山侯想起他父祖皆是个人物,虽然度家道中落,但也是正经世家出身,兴许他能给自家添个助力,便在不知道庶女心思的前提下,手快脚快地将她许给了周康。 周王氏嫁给周康后,生活下从富贵落入小康,怎么想怎么委屈,跟周康的感情始终说不上好。而周康听说过些风言风语,也对妻子的态度有些硌应,但随着儿女先后出生,周王氏也没有红杏出墙的迹象,他便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他夫妻俩可说是抛开了往事平静度日,但乔家那个庶子的处境却不大妙,由于丢了虞山侯这门可能的姻亲,他被嫡母很快地结了门不大如意的亲事,没久,生母也被气死了。因此他如今作为钦差奉皇命前来审理周康的案子,便有些不样的意味了。 刘谢听完了这番内幕,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且不说那乔钦差眼下对周太太抱什么态度,只说他与周康之间这点宿怨,是否能公平公正地审案呢?如果周康因此而倒了大霉,是不是太冤枉了点? 第四十七章 宿怨 欲望文 第四十八章 隐患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四十八章 隐患 刘谢犹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问:“大人在京城亲友不少,不知可有消息传来?虽说从前有些宿怨,但大人本不知情,那位钦差大人其实也怪不到大人头上。” 周康叹了口气:“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冤枉,若我早知道他二人彼此有意,定会劝说家慈推掉这门亲事的。本来,我们这样的人家,就不该娶庶女,只是家慈盼着我能在朝中得些助力,才为我结下门勋贵姻亲。” 原来是父母之命。刘谢加觉得周康无辜了。说起来周太太跟那乔大人是私订终身,本不合规矩,不禀告父母正式订亲就算了,怎的还怨上了不知情的人?其实王家与乔家,个是侯府,个是国公府,双方又都是庶出,明明是门当户对,若早跟长辈说了,订下亲事,哪会有后来的变故?刘谢想起那位总是端庄凛然、高傲冷淡的上司太太,心里不由得对她生出了几分鄙夷。 周康不知道下属在腹诽自家老婆,又再叹息几声:“我听说虞山侯府与定国公府平日素有往来,也不知旁人是如何跟那位乔大人说的,总之,过去十年,我在京城每每遇上他,总是不欢而散。我心里其实也有过怨言,但念及双儿女,也就罢了。”说到这里,他坐直了些,“这都是十年的旧事了,想来那乔大人不过是要拿我出口气,对你与老钟是迁怒而已,你们陪我走趟,等他问过话,自然就放你们回来了,你不必太过担忧。” 真能这般顺利么?刘谢心中有些没底,但还是笑着应下。 时间已晚,周康想到刘谢可能是头回见钦差这种人,心里难免敬畏,便与他说了些乔大人为人处事的传闻。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刘谢又倒回来给他介绍了府里几个官儿的性情喜好,给他做个参考,然后就告辞了。不过他没有马上回家,而是顺路去了钟县丞那里,把周康告诉自己的话照样给对方说了遍。当然,关于周太太未婚时的那点子春闺秩事。就不必提了,他只是含糊地说钦差乔大人与周康有些宿怨而已。 钟县丞这两日越发显得憔悴了,据说他太太的病情已经到了危急时刻,他日日守在病床前,半刻都不敢离。大夫也搬进了县丞宅里长驻,以防万。谁知这时候钦差还要召他去府里问话,他急得唉声叹气。只拿双眼睛看刘谢,眼神里透着满满的愁苦:“刘老弟,钦差相召,按说我是定得去的,可你也知道我家里如今是什么情形。若我走了,家里除了个孩子,就只剩下大夫,实在不方便得很。万外头有闲话,岂不是要逼着我太太去死么?” 刘谢也很为他发愁,不过不是担心钟太太的名声。虽然大夫是外男。但钟太太都病得快死了,又有堆男女仆妇围着,谁会闲得没事干胡编乱造些闲话出来?但是钟县丞走。家里的事就要落到他小女儿头上,确实叫人担心。印象中,钟家的小姑娘远不如自家干女儿稳重能干呢。 刘谢只能ān wèi 钟县丞:“周大人说了,钦差叫我们去,只是问个话。钟大人只管把家中实情告知钦差,想来乔大人不会不体谅的。淮城离这儿不过几十里路,若是顺利,两天就能回来了。” 钟县丞看着刘谢,表情似乎加愁苦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头bsp;mò 半晌,发现刘谢直陪着自己叹气,他只好说:“但愿切如刘老弟所言吧。”便端茶送客。 刘谢回到家中时,已是月上中天。高大娘早已睡下,青云窝在前院的诊断室里,陪着曹玦明整理药材,偶尔问些药理之类的知识,见他回来,忙迎了上去:“干爹你可算回来了!吃饭了没有?厨房里有面条,我给您煮碗来?” 刘谢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了,笑道:“我还没吃饭呢,不拘什么,只要是热的,能吃饱肚子,随便做了来jiù shì 。”又问刘明:“我xiōng dì 呢?” 青云忍不住想翻白眼:“他把你屋里的衣裳用具打包了个大包袱,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我托了邻居家的快手去打听了下,说是去了当铺把东西换了钱,先跑酒楼里大吃大喝了顿,然后就上了赌坊,再没出来过。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把干爹您放银子和贵重物品的箱柜、房间都锁上了,不然现在定被搜刮空。他还拿走了您的新棉袄!但愿天气不要冷得太快,不然我来不及给您做新的,您就得挨冻了。” 刘谢听了不由得呆:“怎会如此?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又想起自己离家年,因为为人太过老实,从前做小吏时总是被人压榨,即使是年假也少有能空闲的时候,常常被忽悠着留在县衙里值守,以至于十年间只回了老家四次,huí qù 了也只能住几天,把xiōng dì 个人丢下太久了。定是他弟弟年少就失了教导,被不良之徒引诱得染上了恶习。这都是他zhè gè 兄长失职之过! 这么想,刘谢心里顿时kuì jiù 得不行,忙道:“好孩子,我回头会说他的,你别跟他生气。棉袄的事就算了,另寻人帮着做吧,别累着自己。倒是记得给我xiōng dì 也做两件,腊月里好穿。”顿了顿,又补上句:“料子钱和工钱都记在我账上。” 青云心里膈应得不行:“他那么kě è ,您还纵着他!难道就不dǎ suàn 好好jiāo xùn 他顿?赌博是万恶之源,您家里的田地还不知怎么样了呢,您可不能由得他胡闹啊!” 刘谢叹了口气:“自然是要jiāo xùn 他的,也罢,等他回来,我定劝他。你赶紧给我弄些吃食,再帮我收拾下包袱,明儿早我要跟周大人到府里去,钦差大人来了,要传我们三人去问话呢。” 青云吃了惊,也顾不得再说刘明的事,忙去做了碗热汤面来,地放上肉臊子。刘谢吃得满头大汗,连干了两碗。方才放下筷子,长长地吁了口气。 青云去了收拾行李,曹玦明慢慢踱了过来,给刘谢倒了杯热茶。刘谢含笑道了谢,正想端起杯子喝,便听得曹玦明道:“刘大人。你今日离开后,你xiōng dì 大放厥词,竟说他既是叔叔,就有资格把青姐儿卖掉,还说你做着大官。只要句话,就能砍了青姐儿的头,若青姐儿不想死。就得乖乖听他的话。” 刘谢大惊:“他竟然这样说?!那青姐儿方才为何不告诉我?” “青姐儿向很敬重你。”曹玦明盯着他看,“她自打大病场后,前事尽忘,见大人慈爱,便将你视作亲父般,即便你xiōng dì 出言不逊,她也只是在嘴上骂几句,到了你跟前却半句话都不曾提起。就怕你难过。但你xiōng dì 未必能体会她的好意,兴许还会向你告她的状。我知道大人与你xiōng dì 是同胞手足,只是青姐儿可怜。还望你不要因为你xiōng dì 的恶言中伤,便让青姐儿伤心才是。” 番话说得刘谢又羞又愧,忙道:“小曹大夫尽管放心。我绝不会分不清谁是谁非的。” “那就好。”曹玦明看了看通向东夹道的小门方向,“夜已深了,我先回房去歇息,刘大人你消消食,也早些睡吧,明儿不是还要赶路么?”说罢起身回了房。 青云从小门里出来,正看见他关上房门,便对刘谢道:“曹大哥这是睡了?干爹,我替你收拾了几件衣裳,只是没有了新棉袄,我怕天气会忽然变冷,就把那件还没做完的羊皮褂子放进你包袱里去了。那件褂子还没上绸面子呢,原是dǎ suàn 做好了给您过年穿的,现在您暂时将就下,就穿在外衣底下吧。” 刘谢应了,慈爱地看着她:“好孩子,你辛苦了,真是难为了你。快去睡吧。” 夜无事。第二天早上起来,刘谢与曹玦明在前院厢房里对坐着吃早饭,刘明方才路哼着小曲儿回来,满脸得色,进门,看见桌上有热腾腾的早饭,便扑了过来:“正好,我饿了,今儿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刘谢见他穿着自己的新衣新袄,倒没说什么,只是闻见他身上满是浓重的酒味儿,心下不悦:“昨晚你都上哪里去了?也不说声,难道不知道我在家会担心么?!” 刘明撇撇嘴,正要向哥哥告状,猛见曹玦明正坐在旁边朝自己飞眼刀,又住了口,三两下吞了个白面大肉包子下去,方才慢条斯理地道:“哥哥还说我呢,你还不是早出门,半天没回来?你都丢下我了,管我上哪儿快活去呢?” 青云捧着盘刚出锅的肉包子出来,见他抢曹玦明的早饭,心里就不gāo xìng了,把包子重重往桌上放:“你昨天搜刮了干爹这么东西,就跑去花天酒地了,怎么没死在外头?还跑回来干什么?!” 刘明仰脖子就要骂,忽然记起曹玦明的话,咬咬牙,忍住了气,冷哼道:“你别太无礼了,我好歹也是个长辈。我跟哥哥又不曾分家,他的东西jiù shì 我的东西,如何拿不得?我哥哥还没说话,你什么嘴?” 青云咬牙切齿地瞪他眼,便转向刘谢。刘谢张张嘴,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赌钱不好,你怎么就沾上了zhè gè ?” 说起赌钱,刘明就来了兴致,眉开眼笑地说:“赌钱怎么就不好了?昨儿晚上,我手气特好,赢了有十两银子呢!回头我给哥哥买酒肉,咱xiōng dì 俩好好喝杯。” 青云在旁冷笑:“十两银子?你拿去当掉的绸缎衣裳、新棉袄、扇子扇坠,还有茶壶杯子,加起来就有十两银子了!你还当自己占了便宜?” 刘谢并没有因为钱而zé guài 弟弟,只是说:“城里的赌坊向来如此,你头次去,又穿得富贵,兴许说话间还透露出是要在本地长住的,他们就gù yì 让你赢钱,好叫你以为得了便宜。等你再去,他们就要往你身上刮肉了,不把你挤个精光,断不肯放人。你别以为有个做九品小吏的哥哥,就能高枕无忧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日后你被他们捉去逼着还钱,我也不好说什么。还是早早戒了赌吧!” 刘明哪里听得进去,只笑笑说:“哥哥放心,弟弟本事大着呢,哪有这么容易输?” 青云冷笑,转向刘谢道:“干爹,要不咱们跟县城里的几家赌坊打声招呼吧?只要他们不让他进门,以后要在衙门里办什么事,您就帮着些?” 刘谢开始郑重kǎo lǜ 这种做法是否可行。刘明见状顿时急了:“别啊,哥哥,我虽来了投奔你,但平日吃穿用度,总不能靠你养活,能在赌坊赚些银子,也好贴补贴补你。”青云凉凉地道:“问题是你的赌本jiù shì 从干爹这里拿的,赚回来的钱还不够补亏空呢!” 刘明冲她呲牙裂嘴,她全当没看见,刘谢忙打圆场:“都别吵了,万事等我回来再说。”又嘱咐弟弟:“京里有位钦差大人到了府里审案子,我得随我们县令大人过去趟,怕要过几日才能回来。这几日你且安份待在家里,别出去乱逛,万惹了祸事,我不在也护不得你,你吃亏也是白吃。” 刘明嘴上应着,至于是否会照做,那就难说了,不过听说兄长要去府里,他又来了兴致:“我跟着哥哥道去吧?跑腿办事什么的,也能给你搭把手。我还认得个淮城的官儿呢,来这里的路上,我与他同行,相处得极好的。” 其他三人都吃了惊,刘谢忙问:“你当真认得府里的官?是哪个?” “我倒是没听他提起自己的官职。”刘明想了想,“不过他好象是新上任的,姓乔,三十来岁年纪,好象是京城世家子弟,官儿做得不小呢,家里极富贵的,光是行李就拉了四五车,带了二十个随从,排场可大了!不过他人极和气,听说我是清河县主簿的xiōng dì ,就邀我同行,对我十分qīn qiē 。” 别人犹可,唯独刘谢惊得猛然了起来:“你说什么?姓乔的?!”拍大腿:“不好!怎会这样巧?这分明jiù shì 朝廷派来的钦差哪!”他浑身冷汗直冒,担心xiōng dì 会不会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得罪了钦差大人。 刘明还不知机,反而得意洋洋:“竟然是钦差?那定是大官了!哥哥,不如我替你说几句好话,说不定他还会提拔你当大官呢!”说着就瞥了曹玦明与青云眼,心想等哥哥做了大官,就再不用怕这两个京城官宦人家出来的小孩子了。 青云没功夫与他计较,她想到了要紧的点:“你先前嚷嚷着说干爹升了县令,还说什么他做了大官,发了财之类的话,这些你可曾跟那位钦差提起?” 刘明瞪眼:“当然提了!他排场那么大,又对我那般和气,若我不给自己加点份量,岂不是叫他家的奴仆小看了?” 青云无语了,转头去看刘谢,只见刘谢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淋漓。 第四十八章 隐患 欲望文 第四十九章 罪证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四十九章 罪证 刘谢心事重重地随周康、钟淮起离开了。 他们还带走了曾经负责把守淮王别院的官差,还有县衙里的几个衙役,以备差遣。当然,周、钟二人都有些家底,各自又有仆从随行,因此行人浩浩荡荡地,也颇为壮观。 刘谢并没有将周康透露的秘闻告知青云,因此青云以为他们只是去虚应故事番,除了周康可能会有些麻烦外,其他两人很快就会回来的。即使刘明曾经在那姓乔的钦差面前说了许不hé shì 的话,可能会让他对刘谢产生不良印象,但说来不过是误会场,只要刘谢找到机会解释清楚就行了,哪怕是不解释,那钦差也不至于查都不查问声,就治刘谢的罪。 刘谢的老实人名声可说是全清河县闻名,只怕府里也有所耳闻,真金不怕火炼。青云顶jiù shì 埋怨刘明愚蠢,却没想过刘谢会有什么祸事。 不过,刘谢临行前那副满怀心事、明明有忧虑却又不肯说出口的样子,还是给青云留下了深刻印象。她想:也许干爹是在担心钦差误会了他,会把他的职位给捋了?或是再把他贬回不入流的小吏? 这么想,青云也开始郑重看待这件事了,因街尾王小四是随行去府里的衙役之,她便特地打点了份礼送去他家,再三托了他浑家,若王小四有消息传回来,千万要告诉自己声。 没两日,那位暂代县令之职的邻县县丞就到了,为人做事还算四平八稳,说不上非常好,也挑不出有什么毛病。他大概是来之前就打听过周康的身份来历,因此完全没有催周家家眷搬离县衙的意思,只带了两个随从住进了驿。在公事上,他只是把紧急的政务办了,其他能拖延些时日的。便压在边不理会。县衙里的人若请他吃酒耍乐,他则看人,职位高些的人请,他就去,但也只是纯吃饭喝酒,吃完就回住处了。非常节制;若是般的小吏或快手开口,他就寻个理由推辞掉。 县衙上下看在眼里,都觉得这位代县令是个聪明人。无论周康是否会被判有罪,代职jiù shì 代职,即使周康坏了事。这正经的县令之位也未必轮到他头上,摆什么威风呢?做得太过了,万最后仍要灰溜溜地huí qù 做县丞。不但老上司会看不惯想给他穿小鞋,连府里诸位大人瞧着,也要嫌他沉不住气的。果然不愧是长年在县令手底下做事的二号人物!他如此知机,大家日子也就好过了。 县衙上下是和乐融融,与这位代县令相处得很是和谐,就连青云听人说起了,也觉得这位代理县太爷为人不错。不过却有个人不肯死心,总想要掀起点小风波。那jiù shì 葛典吏。 葛典吏与蒋友先有勾结,约好了要给周康个好看的。谁知蒋友先去了府里,就再没信传回来。如今周康、钟淮与刘谢三巨头都被钦差召去问话,几日了都没消息,说不定正倒霉呢。葛典吏自诩是清河县第四号人物,既然上头三位都走了,这清河自然jiù shì 他的天下了,正要趁机收回失去的权柄,谁知来了位空降的代县令,来就把全县衙的人都笼络住了。有这位代县令在,竟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这还了得?! 葛典吏心中十二分的不fú qì ,;形势比人强,人家代县令虽是初来乍到,却正经是钦差指定的,地位在他之上,而县衙其他人又都愿意听人家的话,即使他真的设下什么陷阱,算计这代县令把,人家过后拍拍屁股就走,仍旧回邻县安安稳稳地做县丞,他又能奈人家何?经过深思熟虑,葛典吏最终选择了怀柔之法,企图把这位代县令变成自己人,同为贵人办事。 别看两人个是县丞,个是典吏,级别有差,但大家都是佐贰官,前程茫茫。同是天涯沦落人,总能说到块儿去的。 葛典吏算盘打得好,也采取行动了。他次约代县令出来吃酒、品茶,其实jiù shì 聊天,小心观察对方的喜好,顺着对方的口风选择话题,来二去的,竟象是真与对方交起朋友般,jiàn miàn 了就有说有笑,对方若得了什么好酒好菜,也会请他同去分享。葛典吏心中自以为得计,便想要探他口风,说说周康等人的官司。谁知那位代县令比他滑溜,fèi huà 说了半天,却半句有用的都没有。人家笑吟吟的,仍旧对他客气,葛典吏又不好发作,只能另想法子。 且不说葛典吏如何绞尽脑汁要耍心眼,周康刘谢等人去数日,始终没有消息。青云从王小四浑家那里,只听得王小四托过路商人从淮城带回来的口信,说是切安好,案子有些麻烦,钦差大人要细细审问,因此就拖住了,如今所有人都住在驿里,衣食无缺,jiù shì 眼看着就要进腊月了,他们怕是要在淮城待些时日,那里天气冷,想要家里送两件大毛衣裳过去。 青云心里担忧刘谢,便把刚刚完工的件贴身的棉袄和另外两件半旧衣裳,并新做的官靴、手炉等物都打成包袱,与王小四的浑家同去寻了认识的商人,托他们帮着捎去淮城,特地嘱咐了,若是到淮城见到人,定要叫他们写封信回来。 最终回信的也只有王小四,他是个半文盲,他浑家也不认得字,因此拿了信来找青云帮着读。青云打开看了,大张信纸上写着包子大的“平安勿念”四个字。 王小四家的欢欢喜喜地走了,青云心里却存了心事。王小四尚且可以写信回来报平安,刘谢怎的就半个字都不见?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想了想,便起身去了钟家打听消息。 钟太太仍旧“病重”,钟家上下虽然担心钟淮的情况,但据随行去淮城的管家送信回来说,老爷切安好,钟家母女不怎么担心。 但是钟淮同样没有写过亲笔信回来。 青云走出县衙后门时,回头往县令正宅的方向瞥了眼。若说同去的三个官里头,哪位的随行人员最有可能知道详细情况的。定是周家的人。可惜,周家自周康走后,便直闭门谢客,谁都不见,她想要问也进不了门。 青云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家,高大娘与曹玦明先后来宽慰她。她心里好受些了。只有刘明,每日不是忙着赌钱,jiù shì 吃酒耍乐,才几日功夫,就在县城里认得了帮猪朋狗友。被拉着夜不归宿,好不容易露个脸,却是问青云要钱来的。因为他赌输了,不但要还欠人家的债,还要寻些赌本翻身。 青云丝毫没给他好脸色,当着他的面就把门关上了。他于是便跑去哥哥房间,拿块石头砸开了两个柜子的锁,把刘谢存起来预备过年的十来两银子都搜刮了去,气得青云当日便去寻了陈捕头,请他出面跟城里赌坊的人说了项。再不许刘明进赌坊去。 可惜,刘明此时已经结交了几个赌友,进不了赌坊。便上人家家里赌去,连吃饭睡觉都有人包了,越发乐不思蜀。曹玦明知道后。便冷着脸命麦冬将他的衣服行李扔了过去,宣布不许他再进自家的门。刘明也不以为意,心想着等哥哥回来再说。 就在青云为刘明的行径生气时,王小四忽然回来了。 他是回来报信的,却是个坏消息:那位钦差乔大人审了许久,不知从哪里寻来许不利于周康的人证物证,竟做实了周康曾与淮王勾结,因此知道淮王将财宝藏在何处,便借着前来清河任县令的机会,命手下幕僚进淮王别院试探,试了几次,终于发现了暗室的机关,发现了藏宝,又悄悄将财物运走了部分。只是天网恢恢,就在他们想要将剩下的财物都运走时,把守的官差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于是负责运宝的卢孟义与周家仆人只能逃走,周康却装作没事人般,jì xù 蒙骗世人……现在要jì xù 严审的,jiù shì 周康究竟还有没有同伙,京城里还有没有淮王余党! 就连钟淮与刘谢,也被安了罪名。刘谢只是含糊的“助纣为虐”、“为祸乡里”,钟淮却要具体得,分别是bāng zhù 周康收买把守别院的官差,以及协助销赃。钦差大人从淮城知府个得用的幕僚那里找到了钟淮送过去的份礼物,那是个用料上乘、做工精致的匣子,是用来装玉石印章的。那印章倒还罢了,但这盒子却分明是内造之物。那幕僚还充当中间人,帮钟淮的太太送了匣子精致绝伦的珠玉首饰给知府太太,请她替钟淮美言。这木盒与首饰皆非凡品,半jiù shì 来自淮王别院的藏宝! 消息传回清河,满县哗然。 且不说周康等三人在本地官声如何,周康曾次阻拦幕友进入淮城别院,是许人都听说过的,若说他是背后指使之人,又何必此举呢? 而刘谢从未做过什么为祸乡里之事,反而曾在安抚流民上头颇有建树,清河般的bǎi xìng 还没说什么,流民们就先不干了。 最后是钟淮,他是有明确物证的,还是淮城知府提供,这就不好说了。木盒还有可能是那回拍卖犯官遗留物品时得的,但首饰呢?听说那些首饰都很贵重,只看款式与做工,就不是淮城府辖下的匠人能做得出来的。 钟家人早已慌成团了。青云赶过去想要打听些刘谢的消息时,钟胜姐哭着扑了出来:“怎么办?青姐儿,现在该怎么办?爹爹被下了大牢,娘听说就吐血了!现在怎么叫都不醒,我该怎么办?!” 青云忙安抚她:“别慌别慌,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你娘怎么样了?大夫在哪儿?赶紧请大夫去看!” 钟胜姐哭道:“已经叫人请去了,可是青姐儿,我娘她……她吐血了!” “时气急攻心,也是会吐血的,除了身体虚些,不会有大问题,你先带我去看你娘,等大夫诊治过,看他怎么讲再说。”青云也不言,直接拉着钟胜姐就进了后院正房,只见到钟太太直直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半点血色皆无。屋里侍候的丫头都慌得哭个不停,连得她重用的婆子也都坐在床踏上捶胸大哭,根本就靠不住。 大夫很快就来了。他为钟太太把了脉,又下了针,不会儿便抹了把额上的汗,道:“无事,只是气急攻心,不过病人的病情又加重了,还是不要再受刺激的好。” 钟胜姐哇的声哭了起来,又是松了口气,又是担心,坐在母亲床边只顾着哭了。青云见无人主持大局,只得主动出面,请大夫到桌边写方子,回头瞧瞧无人注意自己,便压低了声音问大夫:“果真无碍么?” 大夫眼神闪烁:“眼下暂且无碍,我开个方子,吃下去,好生静养几日,就无事了。” 他话是这么说的,但等他开完了方子,交给婆子去抓药时,却又犹犹豫豫地对青云道:“姑娘可是这家的亲友?说来不巧,我家里刚来了信,说是老母身上有些不好……” 青云小脸板:“大夫想要回家去吗?只是就这样丢下病人不好吧?我早听说过您的名声了,您的医术是极高明的,手下就没有治不好的病人,若您走了,叫钟县丞的太太怎么办呢?咱们全清河县的人,可都久慕您的威名了!” 大夫僵了僵,干笑说:“姑娘放心,我虽想回家照顾老母,但怎么也得等到病人情形好转了,才能离开的。” 大夫的问题虽然暂时解决了,但青云心里仍旧忧虑不已。这位大夫向来有躲风险的习惯,忽然想辞行,也不知是钟太太的病情果然不妙,还是受钟县丞的案子影响。不论哪种,情况都不容乐观jiù shì 了。 青云等钟胜姐哭得小声些了,便叫了她到门外,压低声音道:“你娘这边是没问题了,但你爹那边却要把事情弄清楚才好!你们家真的送过盒子首饰什么的给知府太太和幕僚吗?那都是哪里来的?” 钟胜姐哪里知道?她又哭了:“我爹娘从来不跟我说这些,可我爹是绝不会贪那什么财宝的!” 青云急了:“别哭啊,好好说话!” 就在这时,丫头们惊喜地叫嚷:“太太醒了!”青云和钟胜姐忙回屋里去,见钟太太果然已经苏醒过来,正扶着婆子的手,强要坐起身。 钟胜姐忙拦住她:“娘,您身子不好,还是躺着歇息吧!” 钟太太摇摇头,吩咐大丫头:“去我的妆台……把里头那叠图纸拿来……” 大丫头依言去了,不会儿,便拿着叠发黄的纸过来。钟太太接过,打开给女儿与青云看:“送礼的盒子……jiù shì 那回发卖犯官物品时得的……首饰……却是照着这图纸所制……这也是那回得的,藏在妆奁夹层里的东西……” 那叠图纸已经旧得发黄了,但上头的图案线条清晰如新,画的都是精巧至极的珠玉首饰,旁边还有淮王府专属工匠的落款。看来钟淮送出的首饰已经有了来历。 但青云的脸色却非常难看,因为她认出了,这画图用的纸,jiù shì 曾经鼎鼎大名的淮纸。 第四十九章 罪证 欲望文 第五十章 图纸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五十章 图纸 青云还记得,自己曾经在常去的那家小文房店门口遇见个背影极象钟县丞的人,副藏头露脸的样子,似乎不想被人发现他是谁。而据小文房店的老板所说,这位客人在他的店里买去了叠积压已久的淮纸,所费不菲。 当时她还觉得yí huò ,如果真是钟县丞,为何要花大笔钱去买几张已经泛黄又很少人用的淮纸呢?她原以为钟县丞是个文人,买纸是为了写字画画什么的,但现在看到这几张画有首饰设计图的淮纸,她就忍不住怀疑了。这些纸究竟真是象钟太太所说的那样,从发卖的犯官物品夹层里发现的,还是钟县丞买了淮纸来假造的呢? 她从钟太太手里拿过两张图纸,凑到跟前细看,发现上面的线条笔迹都很新——当然,这不能说明什么,因为小文房店的老板曾经说过,这种淮纸的特性jiù shì 时间长了会发黄,但上面的字迹却清晰得象新的样。不过,从字迹里看不出来,墨汁的qì wèi 又如何? 没错,这两张图纸虽然看起来很象那么回事,但画得略嫌简单了点儿,说白了,jiù shì 个首饰样子,正面高清大图,还简单地上了点色,但反面图和细节图却统统没有,匠人只看图纸,真能造出模样的首饰来吗? 而且,青云凑近了图纸用力去嗅,还能闻见股淡淡的墨香。她曾次见过刘谢带回家里阅览的公文,也曾亲身进入县衙办公室里给他送饭,自然闻得出来,这种墨汁乃是清河县衙去年新换的批墨磨出来的。 那时候,因为黄念祖倒台,原本依附他的人自然也跟着倒霉了,其中就包括以贿赂的手段取得县衙文房用品供货权的商家,但之前的那家文房店东主却早被黄念祖伙人逼得举家外迁,根本就不可能重新为县衙供货。最后是个刚从外地回来的文房商人打通了关系,揽下了zhè gè 肥差,并且很快开了清河县城里最大的家文房店。这家店的墨都是自制,应该是这名商人自己研究出来或是从外地学得的秘方。因此,无论是县衙也好,清河其他地方也好。本地人使用他家的墨,必定是在去年秋天以后,这图纸自然也是在那以后才画好的! 这么来,这份图纸的真实性就很成问题了。 青云隐晦地看了钟太太眼,心里在想:如果图纸是钟县丞假造的。那又是为什么呢?说起来……她看见钟县丞买淮纸,似乎是在周康上任之后几个月?那段时间里蒋友先与卢孟义正不停地想法子进入淮王别院,却又为周康所阻。度惹起全县城的人议论…… 钟县丞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钟太太不知道青云在旁想些什么,她只是拉着女儿,把事情原委说出来:“都是我不好……我见你爹代任县令时,日夜辛劳,最终却只能再次做回县丞——他在zhè gè 位置上都坐了七八年了!他素来有远志,难不成就只能在清河磋砣辈子?那时周大人新至,又好象跟你爹相处不来,我怕你爹将来要吃亏。便劝他到府里打点下,说些好话,若能到别处任职。哪怕还是任县丞呢,只要那地方稍稍富裕些,上官略和气点。你爹也能好过了。你爹没拗过我,就依了我的意思,送银子太俗气了,送字画又不得知府大人的中意,我想起曾经与知府太太有过面之缘,便想着从她那里入手……” 钟胜姐哽咽道:“爹爹和娘何至于此?我们家虽有些银子,但也不是巨富,那些贵重的首饰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把家里的老底都花光了么?!” 钟太太苦笑:“那倒不至于,只是有些对不住你——你爹和我把这些年为你攒下来预备做嫁妆的金银珠玉宝石都用上了,又恰好得了这几张图纸,上头的首饰精致绝伦,真是打着灯笼都没处买去,定能讨得知府太太的欢心,因此特地寻了老家那边个手艺极好却早已洗手不干的珠宝匠人,做了几件首饰,特地寻了个体面的匣子,送进府里去了,哪里想到……”她眼圈红,低头抹泪,“当时知府太太应得极爽快的,只说用不了久,调令就能下来,因此你爹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等着就好,后来因与周大人混熟了,相处得越来越好,即使调令迟迟未下,淮城知府又换了人,我们也只当是银子打了水漂,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祸事……” 钟胜姐听了十分气愤:“这么说,那个知府太太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帮爹爹?她得了珠宝,就忘了这回事,只叫爹爹空等。如今钦差来了,她又怕惹事,就主动出头把爹爹告了么?世上怎会有这等无耻之人?!” 她越想越生气,猛然起身:“不行,我得把这件事告诉人去,有这些证据在,足可证明爹爹是无辜的!他只不过是信错了人,送错了礼罢了!”说着就要走。 钟太太慌忙拉住她:“你又胡说了!你个女孩儿,怎好抛头露面?你又能告诉谁去?!” 钟胜姐十分委屈:“难不成我们就看着爹爹蒙受不白之冤?!” “你急什么?!”钟太太喘了几口气,沉声道,“你爹在县衙里也有几个信得过的属下,叫他们来,再带上咱们家的管家,起到府里去,把物证也并送过去,跟钦差大人将事情讲清楚了。他自然就知道你爹无辜,想来是不会为难你爹的。” 钟胜姐闻言,反忧为喜:“当真?若真能这样顺利就好了!” “本来就没有你爹的事,当然会顺利的。”钟太太咬了咬唇,低下头,“都是我的错,若我当初没有出那个馊主意,没有送出这份重礼,今日就不会……” 青云在旁看着,很想问钟太太声,这案子是不是真的没有钟县丞的事?如果没有,他假造首饰图纸做什么? 不过,钟太太久病的形象给她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加上对方不久前才吐过血,青云顾虑到钟胜姐也算是个不错的朋友,不想当场刺激其母太过,要是把人再气吐血了怎么办?想了想,她还是没开口问出来,但另外提了个要求:“钟太太。您要派人往府里去,我能跟着起去吗?我担心我干爹,淮王别院的案子发生时,他根本就不在县城,这次完全是池鱼之灾。我想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钟太太虚弱地笑着点头:“自然可以。你真是好孩子,对刘主簿如此孝顺,哪怕他遭了祸事。也依旧不离不弃。” 青云裂开嘴回她个微笑。 离开的时候,青云趁她们母女不注意,顺走了张图纸。出了县衙后门,她家也不回,直奔那家小文房店,见老板就道:“您老人家前些日子不是卖了几张淮纸出去吗?那包淮纸还有剩没有?有的话全卖给我吧!” 老板慢慢露出个吃惊的表情,却还是依言把那半包淮纸拿出来,统统卖给了她。青云付钱的时候颇为肉疼。但将淮纸拿到手里时,她就知道自己做对了——那张顺来的图纸无论色泽还是纹理,都跟剩下这半包淮纸是样的!而老板所拥有的另包淮纸。发黄的程度与纹理则与这半包不同。 老板告诉她:“淮纸制作不易,用料和水的份量不,做出来的纹理就有差别。而纸放置的时间不同,颜色也会有些微不同。我这包是同批做的,你那半包又是批做的,两包纸从不同地方收来,自然不样。”他还有些好奇地看了她手里的图纸眼:“zhè gè 也是从我这里买的吧?用来画图却太糟蹋好纸了,图也画得平平。” 青云个激灵:“您觉得这图画得不好吗?我听说这是有名的珠宝匠人画的。” 老人hē hē 笑道:“我不知道这是哪位匠人画的,但定不是真有名气!珠宝匠人的图,怎会是这样子的呢?”他扫了图纸的落款眼,“淮王府用的工匠,在图纸上署的名确实是zhè gè ,可他们还另有印记,上头有匠人的名号与制作年月日。淮王府没了,匠人也都被朝廷收了去,不可能流落民间,倒是坊间有些三流小匠人,gù yì 拿王府匠人的名头哄人。” 青云忙惊喜地问:“这么说,您知道内情了?您见过王府珠宝匠人画的图纸吗?!” 老人笑道:“我就爱收这些纸,怎会没有?只是不卖人罢了。”他慢腾腾地转身进了里间,摸索了半日,拿着个扁扁的木盒子出来,打开给她看:“你瞧,这都是旧年淮王府用的工匠留下来的,如今在市面上都找不到了,我还从没拿出来给人瞧过呢,不过也没人问过我jiù shì 了……” 青云小心地翻着那些泛黄的图纸,那是真正的淮王府工匠留下的,大部分是些家具的图样,也有屋顶檐角雕花修补的图样,还有几个是花园走廊墙上的雕花窗子式样,剩下有七八张是首饰的。 这七八张图纸画的都是同件首饰,瞧着似乎有些眼熟,总共有正面、反面、侧面……六个面的效果图,另外还有每个细节部位的清晰大图,连尺寸与镶的珠玉宝石种类、颜色、数量都写了出来,在最后张图纸的右下角,还注明这件首饰是给王爷个侧妃制作的,是整套首饰里其中的件,这名侧妃喜欢什么珠宝,又讨厌什么珠宝,但按她的位份又最好使用什么珠宝,王府珠宝库里符合这件首饰需求的宝石有少,大小如何,最适合的那些都放在哪个房间的哪个柜子里……林林总总,写得十分详细周全。 这才是王府御用级别的工匠应该出产的图纸! 青云长长地吁了口气,再次看向自己从钟家顺来的那张图,怎么瞧都觉得粗糙,真是山寨中的山寨。 但她很快又僵住了,火速将正图纸中的张抽出来,对比着山寨的图纸细瞧,再看遍正图纸里对于那件首饰上所采用珠宝种类的说明,怎么看都觉得这应该是同样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如果说……小文房店里的这份才是那件首饰的真正图纸,那钟县丞是从哪里见到那件首饰,又假造出了份山寨图纸呢? 第五十章 图纸 欲望文 第五十一章 推断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五十一章 推断 青云心情复杂地重回钟家,当她再次看见钟胜姐时,脸上种种僵硬异状都消失不见了,露出来的是她平日惯有的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她带着丝不好意思的笑,对钟胜姐说:“我给姐姐赔不是,方才我被钟太太的话惊着了,又担心干爹,时间竟没留意手上还拿着东西,就huí qù 了,到了家呆坐了好会儿才发现。这不,我马上就给你送回来了。”双手将顺来的那张图纸递了huí qù 。 钟胜姐很是吃惊:“我怎么没看见?你是直拿在手上的么?” “自然是直拿在手上的。”青云笑道,“原本只是拿来看看,结果后来只顾着想事儿,竟然忘了!你送我出门时,想必也在为钟大人担心,因此没发觉吧?” 钟胜姐想起自己当时确实正处于片茫然之中,既有对父亲的担忧,也为有证据可证明父亲清白而欢喜,期盼着证据能早日送到钦差大人手里,让他将自己父亲开释,因此还真没注意旁的细节。她只模糊记得出门时青云手上没拿东西,但也有可能是她没留意…… 她没有追究下去,只是拿过图纸看了看,确认是自家的东西,便埋怨句:“你以后可得仔细着些,这是救我爹要用的重要证据!万缺了这张,钦差大人不认怎么办?” 青云没脾气地笑着:“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说完叹了口气,“干爹遇到麻烦,我都担心得不行,何况你这是亲爹呢?” 钟胜姐正色道:“不会有事的,只要咱们把这些证据送上去,我爹就没事了,别说刘大人。” 青云仿佛忽然想起件事似的:“对了,方才看那些图纸,虽然上头的首饰很是精美。还有颜色呢,但到底是用什么宝石镶嵌的?是不是很贵重?” 钟胜姐眨眨眼,脸微微红:“自然不是寻常货色,我娘方才都说了,那原是特意为我zhǔn bèi 的嫁妆!” 青云却盯着她道:“这么件呢,上头若都是你的嫁妆。那些珠宝都是什么成色的?又从哪里买来?” 钟胜姐皱皱眉:“你问zhè gè 做什么?” “因为我有些担心,钟大人即使洗脱了私吞淮王藏宝的罪名,也要被追究贪腐之罪啊!”青云煞有介事地忽悠她,“你想想,你家里虽殷实。可那些珠宝都价值不菲,即便是从你出生便开始积攒,那也是大笔银子。绝不是寻常富户能有的!你爹娘是从哪里弄来的?”见钟胜姐的脸色开始僵硬,她又再加了把火,“我记得周大人初来时跟钟大人不duì fù ,还曾质疑过你们家在黄念祖倒台后买的宅子田地什么的是哪里来的钱……钟大人可是给黄念祖做过几年下属的,万钦差疑心他这是在那时候积下的钱财,那可怎么办?!” 钟胜姐脸色都变了,慌忙抓住青云的手:“怎么办……青姐儿,我爹真的没有贪银子!那时候他与黄念祖差点儿就翻脸了。好几回黄念祖都在晚上派人来吓唬我们,几乎没把房子给烧了,我娘jiù shì 被吓着了才病倒的。我爹怎么可能跟他有勾结?!” “我当然相信钟大人的为人。可钦差大人不知道啊!”青云见她如此害怕,心下有些kuì jiù ,但还是咬咬牙。坚持自己的计划,“再说了,就算跟黄念祖没有勾结,那会不会私下截走黄念祖贪得的钱财呢?要知道,我干爹那样出了名的老实人,那个钦差都能说他为祸乡里,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钟胜姐原本放下的心又再度提了起来,怎么想都觉得青云有理,她悲愤地道:“那怎么办?难不成我爹就这样冤死了么?!” “当然不行!”青云总算找到机会说这句话了,“所以,我们必须事先zhǔn bèi 好说辞,比如那些首饰的原料珠宝是怎么来的?最好有个详细的清单,每件都有来历,这样那个钦差就挑不出刺来了!” 钟胜姐转悲为喜:“你说得对!”但又有些怯怯的:“可是……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你娘还不知道么?!”青云笑了,“这是为了救你爹,她定会帮忙想起来的!” 理论上,钟太太是会帮忙想起来的,但前提是那些珠宝真是她年来为女儿积下,又为了丈夫的前程而特地依图纸打造成首饰。她听完女儿与青云的请求后,整个人的表情空白了几秒钟,才慢慢地道:“都是这些年里你爹与我慢慢积攒的东西,是从哪家店买来的,大不记得了,时间叫我如何想起?” 钟胜姐有些焦急,忙将青云告诉她的道理又讲了遍,道:“娘,您细想,若不能解释那些珠宝的来历,那个钦差如何肯轻易放了爹?顶不过是把罪名换换罢了,到头来,爹爹还是得不了好呀!” 钟太太抬头看了看青云,眼神中带着几分惶惶然,青云却没有安抚她,反而脸忧虑地点点头:“是呀,钟太太,我们在清河,当然知道钟大人清廉正直,但谁知道那个钦差是怎么想的呢?他都能把我干爹说成是坏人了,定是个糊涂的!可谁叫干爹与周大人、钟大人的性命前程都掌握在这么个糊涂人的手上?我们也只能想法子,zhǔn bèi 得周全些,免得事到临头被钦差抓着漏洞,那就不好了。” 钟太太靠在床边,不停地喘着气,什么话也没说,脸色却渐渐苍白起来,看得钟胜姐担心不已:“娘,您没事吧……” 钟太太摇摇头,过了好会儿才道:“把图纸都拿来,我细想想,看能不能记起来……” 有图纸对照着看,确实能bāng zhù 到她。她慢慢地指着那张张图纸,说出哪件首饰上用了什么材料。她也知道这时候不可能作假,或是拿颜色相近的便宜货色蒙混过去,要知道,钦差手里可是有实物的,撒谎只会显得自己心虚。 然而,当她将所有图纸上的首饰所镶嵌的珠宝全都说出来之后,哪怕是钟胜姐也觉得情况不妙了。青云直在旁用笔将她说的珠宝种类、数量记下。最后清点,发现那整套精致绝伦的首饰,居然用了近将两百颗各类珠玉宝石!其中绿宝石四十颗,粉红等颜色不那么正的宝石有二十颗,蓝色的宝石三十颗,其余杂色宝石以及不同大小的珍珠、玉石近百颗——这根本就不是个寻常富贵人家能拿得出来的! 青云还发现个破绽。钟胜姐也无意中说出来了:“娘,您为我备嫁妆,怎么就不备些正红色的宝石呢?我还以为只是图纸上的颜色偏了,谁知真不是正红色的呀?叫人看见了,不是让人笑话么?” 青云心中敞亮。原的首饰jiù shì 给淮王的侧妃打的,怎么可能会用正红色的宝石?哪怕是颜色稍稍接近些,淮王妃都会发火吧?但套用在官宦人家千金小姐的嫁妆上。那就有些奇怪了,好象这家人没dǎ suàn 让女儿嫁人做正室,而是给人做妾似的。如今这年头,连填房也是用的大红正色。 对此钟太太只能勉强笑道:“红宝石颜色正的难寻,价值又不菲,你爹和我也只是想着先攒了再说,日后有好的再换不迟,哪里想到会拿去送礼呢?” 钟胜姐听了自然不会再追问。青云倒是在旁笑了笑:“钟大人与钟太太是无意,却不知收礼那位知府太太,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比如……误会钟淮夫妻贬低她不是正室? 钟太太的脸色顿时变了。她想起来,那位知府太太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知府大人却是个穷举人。中了进士后悄悄写休书回家乡给元配,便娶了现任太太,后来元配带着儿子找上门来,还闹过场,被现任太太不知用什么法子打发走了,后来也没见再来闹,但知府这“停妻再娶”的坏名声是洗刷不掉了,听说他前段时间会被免职,也有zhè gè yuán gù 。 难不成……真是她糊里糊涂送错了礼,才会连累了丈夫钟淮?! 有了zhè gè 念头,钟太太便直心神恍惚。钟胜姐问起那些珠玉宝石的来历时,她也吱吱唔唔地,脸疲倦伤神的mó yàng 。钟胜姐不忍再问,便让她先歇下:“您睡觉,晚上女儿再来问您。” 出得房门,钟胜姐立刻拉着青云回到自己房间坐下,然后对着手里长长的珠宝清单,重重叹了口气,抬眼看看青云,忽然红了眼圈。 青云gù yì 问:“你怎么了?” 钟胜姐拉着她的手,小声问:“我爹他……他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泪珠儿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青云到底是心软了,柔声安抚她:“别担心,事情究竟是怎样的,我们还没弄清楚呢。你要伤心,也得问清楚了再说。” 钟胜姐掏出帕子,擦去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倔强地道:“不管怎么样,那是我爹!我不会看着他受苦的!” 青云能体谅她的想法,说真的,钟淮真没什么恶行,在清河本地做官年,也向有好名声,当初黄念祖鱼肉bǎi xìng 时,他也坚持不肯与之同流合污,流民落草为寇,他还冒着危险带人前去劝降。这样的官员已经算是难得了。 只是……青云想起方才自己重新仔细看过的那叠山寨图纸,非常肯定钟淮送给那位前任知府太太的定是全套的首饰,而且这套首饰定不是钟淮夫妻让人照图纸打出来的,因为钟太太对这套首饰并不算十分熟悉,只是根据图样回忆细节,却对些非正面的细部装饰无所知。正好青云见过其中件首饰的正图纸,可以què dìng ,钟淮夫妻定是拥有过这套首饰,再根据首饰自行将图画出来的,而且很有可能并非照着实物画,因为图纸上含糊不清或有些微差异的地方太了。也许,他们是在送出实物后,才照着记忆画出了图纸。 淮王府的首饰,怎会平白无故落在钟淮手里?难不成他真的对淮王别院里的藏宝做过什么?青云记得刘谢提过,那藏宝的暗室里有被人入侵的迹象,还有部分财物不见了,不用说,定是在卢孟义进去之前,就被别人发现并转移了! 还有比钟淮适合的人吗?他在本地为官年,黄念祖倒台后,周康上任之前,他jiù shì 清河的代理县令,执掌县大权,甚至连把守淮王别院的官差都是他派出去的,他如果想从淮王别院运些什么东西出来,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青云犹自在深思,钟胜姐也在呆呆地想着自己的事,两人无言对坐,也不知过了久,丫头进来换茶,钟胜姐才醒觉:“呀,我竟忘了时候,快到饭时了吧?”青云也惊醒:“我该huí qù 了,出来大半天了呢。” “今儿真是亏你提醒了。”钟胜姐感激地道,“若不然,娘和我还不知道这事儿有大后患呢!” 青云笑笑:“这有什么?钟大人得救了,我干爹也有希望脱罪,这是应该的。” 钟胜姐坚持要送她出门,青云推了几句,见前者不依,只得由得她去。两人手拉手亲亲热热地出了前院,便看得院里有个生面孔的老仆袖手在台阶下。钟胜姐认得他,忙问:“老王,你怎么在这里?六叔来了?” 那老仆笑说:“正是,二奶奶刚遣了人请六爷来,六爷就来了,已经进去好会儿了。” 钟胜姐很是惊讶:“六叔来了这么久,怎么也没人跟我说声?” 青云见她有亲戚来,便说:“我自己走就行了,你去见你叔叔吧。”钟胜姐笑着应了。 青云出了县丞宅,路往县衙后门方向走,又再次经过县令正宅的墙边,看着墙那头越过来的几根枯枝,忽然冷笑了下。 钟淮若真是私吞淮王藏宝之人,那就信不过了。她不可能真的靠他把刘谢捞出来,到头来最终还是要求到周康头上。这件案子,周康是主犯,钟淮是自己身上不干净,刘谢只能算是搭头。周康有个那么牛13的岳父,难道就不能出把力? 青云脚下转,朝县令宅的正门方向走去。 第五十一章 推断 欲望文 第五十二章 恐惧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五十二章 恐惧 青云再次被晾在小花厅里喝了半个时辰冷茶水,才等到了个丫头:“我们太太身上不好,姑娘说了,不便见客。客人还请huí qù 吧。” 青云呆,她记得自己清楚地说过,míng rì 就要与钟家人道往淮城去,问周家人要不要同行的。周钟刘三人入狱的消息刚刚传来,周家人就不dǎ suàn 做点什么吗?她见那丫头丢下话就要走,连忙叫住对方:“你可曾把我的话全都告诉周太太、周公子与周姑娘了?府上难道就不dǎ suàn 派人往淮城去看周大人吗?打点官府也好,探监也好,总要去瞧瞧的吧?总归是件案子,三家起去,遇事也好有照应呀!” 那丫头脸的不耐烦:“你这人怎么回事?都叫你huí qù 了,你还啰嗦什么?老爷的事,太太、少爷与小姐自有主张,要不要派人去府里,自有太太做主。至于旁人,与我们周家何干?你若以为靠着巴结我们太太,就能借人家侯府的名头救下你干爹,那就打错算盘了!清者自清,你干爹要真是无辜,怕什么钦差呀?!” 青云冷笑声,就这么坐在那里抬头盯着那丫头看,嘴角还带着讽刺之色:“关系撇得真清!要不是你家周大人,钟县丞和我干爹刘主簿能摊上zhè gè 大麻烦?!常听得老人言,过桥抽板,那是比喻有些小人利用完别人就丢开不理了,可没想到江山代有贱人出,桥还没过就有人想抽板了,也不怕连自个儿并掉进水里!” 她时怒火上来,想着钟家靠不住,这周家也不是好货色,却连累了无辜的刘谢,对周家人没好感了,眼角瞥见窗外似有人影晃动,隐约能认出是个少女的mó yàng 。头上戴着华丽的珠花,兴许是周家女儿,她索性冷笑着大声说:“说来府上还真是好镇定啊,似乎连周大人被钦差定了罪投入大狱,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对,就算做了犯官家眷。周太太和少爷小姐们还有侯府可以依靠,有什么可担忧的?我真是吃饱了撑的,还以为你们真会在意周大人的安危。周大人实在是太可怜了!”说罢起身就要走。 那丫头气得脸都白了:“住!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 青云也不理会,只是面摇着头面向外走:“真没有规矩,我还以为世家大户出来的人都懂得礼仪廉耻呢。没想到你们居然连人伦亲情都不在乎,真是太高看你们了。” 才出门,走廊上就冲过来名少女:“你给我住!”正是周家小姐周楠。“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们家如何不在乎父亲的安危了?!” 青云等的jiù shì 她,冷笑着转头道:“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周大人明显jiù shì 被人陷害了!什么大不了的案子?淮王私藏的宝物,周大人手下的幕僚有偷盗的嫌疑,直接抓人就行了,抓了人回来细审,有什么幕后指使人审不出来?全清河县的人都知道周大人跟他不和,顶jiù shì 个失察的罪名。怎么就成了伙儿的?幕僚既不是奴才,又不是亲戚,他想做什么。周大人还要从头管到脚了不成?这么件小案子,放着正犯不查,倒闹得如今居然跟淮王造反扯上关系了。连周大人个原本长年在朝中做官,刚刚才放到淮王以前的地盘上做地方父母的人也成了反贼,骗谁呀?!” 周楠怔了怔,神色间颇为yì ;,表情也缓和了些:“原来你也不是个蠢人。只是你既然知道这事儿是有人在背后捣鬼,那为何还要说方才那些话?!我母亲与哥哥担心父亲,都担心得病倒了,你还要冷嘲热讽!” 青云不以为然地道:“他们担心得病倒了吗?是,传闻是这样没错,可shí jì 上又如何?我怎么就没瞧见你们真采取什么行动呢?不是说有侯府的关系吗?不是说那侯府很威风很有权势吗?要是真有本事,这件案子压根儿就不会牵连到周大人头上!别说他去了淮城这么久,你们家也不见有半个人去看看了!分明jiù shì 要袖手旁观,还怪我冷嘲热讽?!” 周楠又恼了:“你……你胡说!我们怎会对父亲袖手旁观?这事儿哪有你想得这么简单?!况且京城离这里上千里远,我外祖父在京里正想法子呢,兴许这会子早解决了,只是消息还未传来。我们家总要等到京里的信来了,才好谋后事!”咬咬唇,不屑地斜了青云眼,“你个乡下丫头,能知道什么?!” 青云同样斜了眼huí qù :“你瞧不起我是个乡下丫头,我还瞧不起你呢!天下怎会有这么蠢的人?事事都要等到京城里有了决定,你们再去救人,那要是那个钦差gù yì 跟周大人过不去,赶在京城来信之前就将他治死了呢?!你们到时候上哪里哭去?!” “他才不会!”周楠似乎对此十分有信心,“京中勋贵彼此连络有亲,定国公府与我们虞山侯府也是年的交情,他怎会如此不念旧情?!” 青云嗤笑:“他要是念旧情,周大人还会有今天的祸事?周姑娘,我发现你不但有点蠢,还很天真呢!”她见周楠柳眉倒竖似乎要发火了,便把脸板,冷冷地道:“周大人为人不错,若真出了事我会觉得可惜,但他的死活与我不相干,我在意的只是我干爹刘主簿的性命。如今我干爹都是受了周大人这案子的连累,你们要是真有法子,就赶紧去想吧!侯府的女婿被人冤枉了,还什么bàn fǎ 都想不出来,那还不如不做侯府的女婿呢!钟县丞家里没你们有来头,也知道想法子救人,真不知道你们平日里都傲些什么!” 她甩袖子就往外走,决定不跟这帮脑子里只有“侯府”两个字的人纠缠下去了,只是出门前,她又觉得不出口气不行,便回头冲周楠甜甜地笑了笑:“周姑娘,我想起来了,周大人若是反贼的同党,这罪名可不轻呢,是要砍头还是流放?亦或是索性满门抄斩呢?要是家眷侥幸能活下来。又会如何处置?你别瞧我是个乡下丫头,又是流民出身,但好歹如今我也是堂堂良民,不是什么犯官之女啊官奴之类的身份,你说是不是?”说完就走了。 周楠气得满面通红,但生气过后。也有几分惧怕。青云说的这些话她不是没有想过,也曾问过母亲与哥哥,可他们都只叫她安心,说会有bàn fǎ 解决的——bàn fǎ jiù shì 让父亲入狱,罪名还越来越què dìng 了么?! 周楠坐不住了。她立刻转身去找哥哥周棣——近日来周太太总叫她不必担心父亲之事,但除此之外却不肯说句话,她觉得也许哥哥的态度会坦白些。 周棣原本直住在主簿宅那边。与父母妹妹相隔有段距离,但周康启程去了淮城后,周太太便命人将儿子挪回正宅来,安置在正院的东厢房内,方便就近照顾,因此周楠很快就到达了兄长的房间。 不过周棣眼下并不是个人在房间里,周太太也在,母子二人正在说话。不知为何。门口并没有丫头婆子守着。周楠到了门前瞧,慌忙躲到旁,生怕母亲看见了自己。要是让母亲知道她又再问起父亲的案子。不用说定会嫌她不听话的! 屋子里,周太太似乎正在安抚儿子:“……没事的,你外祖父即便不管你父亲。也不能不管我和你们兄妹。他向最疼你了,不是么?如今不过是淮王之事闹得有些大,但你父亲与他素无来往,钦差哪怕是时疑他,总有真相大白的日!” 周棣却不大有信心:“京里至今没有信来……母亲送信进京,已有近两月功夫了!快马加鞭,外祖父那里无论如何也该有个回音才是!母亲……儿子担心……这案子会不会牵连到外祖父头上?” “别胡说了!”周太太脸色变了变,“侯府向与楚王府交好,外人皆知你外祖父与淮王不是路人,平白无故地,怎会牵连到他头上?除非朝廷拿到了那份名册!可你心里清楚,那东西并未外泄……” “可淮王别院那暗室里,并没有名册!”周棣握紧了拳头,“消失的那些财物里,也不知是不是夹杂了什么东西……”他抬头望向母亲,“当真是卢先生带走了名册么?!” 周太太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除了他,还能有谁?暗室里有什么东西,不是都派人去清点过了么?并没有名册类的物件,自然是他拿走了。若他不是找到了这般要紧的东西,也不会连个信儿都不留就走了,必定是回京找你外祖父去了!” 周棣神色犹疑,他还是有些不què dìng :“若当真是他拿走了,又送进京给了外祖父,为何至今没有消息呢?若不是怕外人疑心到外祖父身上,我们家也不会投鼠忌器,除了让父亲带去府里的下人时时回来报信,什么都不敢做……” 周楠在门外面露yí huò 。名册?什么名册?母亲与兄长要在淮王别院的暗室里找什么东西么?这事儿还跟外祖父有关联? 她犹自发着呆,却没发现周太太无意中望了过来,透过门上的镂空雕花格看见了她的侧影,当即大惊失色:“楠儿!你在那里做什么?!” 周楠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讨好地道:“母亲,我过来瞧哥哥的。”又凑到床前,“哥哥今儿觉得身上如何?好些了么?” 周棣才没那么容易被她混过去,脸也板起来了:“妹妹,说实话,你方才在门外都听到什么了?!” 周楠几时看过他的脸色?当即就红了眼圈,扭头道:“哪儿有听到什么?!不jiù shì 你们只知道打听府里的消息,别的什么都不敢做么?!难不成我们就看着父亲在府里受苦了?!” 周太太与周棣都暗暗松了口气,对视眼,皆面露苦笑。按说他们是没必要防着周楠的,毕竟都是亲骨肉,但周楠年纪还小,又天真烂漫,让她知道了机密之事,不定什么时候就泄露出去了,倒不如瞒着她的好。 周太太放缓了神色,安抚女儿道:“楠儿,不是我们不救你父亲,只是需得想好要怎么救!zhè gè 案子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你父亲不过jiù shì 个失察之罪,往大了说,却会跟淮王造反拉上关系……” “正因为如此,才要早想bàn fǎ !”周楠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万父亲真的被定下了淮王同党的罪名,那可是要抄家的大罪!母亲哪怕是不念与父亲的夫妻之情,也要为哥哥与我着想!哥哥才得了秀才功名,还有大好前程呢,难不成就这样葬送辈子?!犯官之子的名头是好听的么?!”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傻话?!”周太太脸都黑了,“我几时不顾你父亲了?!你嘴上说的都是些什么?!” 周棣也zé guài 地看着妹妹:“妹妹,快认错,那不是你该说的话!” 周楠心中也后悔自己时嘴快了,只是自尊心发作,不肯乖乖服软,又不敢顶撞母兄,便只是抿着嘴不说话。 周太太生气不已,周棣反而替妹妹说情了:“妹妹的性子素来天真莽撞,她并不是有心的,不过是担心父亲罢了,母亲骂她两句就罢,别怪她了。”又jiāo xùn 周楠:“母亲为父亲的案子,都担心得病倒了,脸色也日比日差,你不知为母亲分忧,还要这般顶撞,是孝顺的道理么?” 周楠面露愧色,想想自己确实太冲动了,到底还是乖乖向母亲认了错:“是我不对,您别生气。” 周太太的脸色略好看了些:“也罢,只是以后不许再这样说了!”又嘱咐了儿子几句话,便起身叫上女儿:“让你哥哥歇歇吧,咱们先huí qù 。” 周楠乖乖跟着周太太回到正房,到了门前,后者便要打发女儿回房:“有空闲练练女红,少理会外头的事。” 周楠心里不服,又惦记着父亲,忍不住再道:“母亲,我听说钟家和刘家都要派人去府里,不如咱们也带上几个人去吧?哪怕是给父亲送些衣物被褥也是好的。审父亲案子的那个钦差,不是定国公府的人么?虞山侯府与定国公府是通家之好,世交之谊,母亲即便不能亲自见那人,派个亲信去求求人家也好。无论他是为了什么才给父亲定下了这样的罪名,总要让父亲少受点苦……” 周太太脸色大变:“住口!此事我自有分寸!你给我回房去!”摔了帘子就进了房:“吴妈!吴妈呢?快叫吴妈来!”个打扮华丽身着绸袄的体面婆子便赶了过来,向周楠笑着行了礼,进屋去了。 周楠为母亲忽然翻脸而愕然,见吴婆子进了屋,又想起她是母亲的乳母兼亲信,眼珠子转,抿嘴笑了笑,已是计上心来。 屋里,周太太见了吴婆子,便拉住了她的手,神色间又是着急,又是害怕:“京里可有信来?”见吴婆子摇头,她立刻就撑不住了,泪珠儿直在眼眶里打转:“怎么办?怎么办?!乔致和……他、他这是要gù yì 报复我呀!” 第五十二章 恐惧 欲望文 第五十三章 惊闻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五十三章 惊闻 周太太忍不住了,瞬间崩溃得泪流满面,若不是顾虑到外头还有丫头婆子侍候,女儿也才走不久,也许她就要大哭出声了。 吴婆子明白她在哭什么,也跟着红了眼圈,但并未跟着伤心,反而柔声ān wèi 她:“太太别慌,乔二爷即便真想使坏,也要能做得出来才行!老爷是朝廷命官,即便定了罪名,也得要刑部和大理寺复审过了,才会判刑的,只要侯爷那边想想法子,老爷仍旧有机会平安脱罪!” 周太太哽咽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乔致和既然敢使人送那封信来,必定是有了十二分的把握。我最怕的是卢孟义没有找到名册就逃走了,焦三焦四过后瞒着人去那间暗室搜索,仓促间又不曾搜得足够仔细,漏了什么地方,乔致和派人去接管时,反而发现了重要的证据!就因为他手里有父亲的把柄,才会如此无所顾忌地栽赃周康!他知道不会有人救周康的,父亲……已是自身难保了!” 吴婆子听着,心下也隐隐发冷。她本是虞山侯府家生奴婢,陪周太太嫁入周家,儿女都在周家当差,若是周王两家都出了事,她绝对逃不掉! 不过她年纪大些,人也老成,只是慌了下,就很快冷静下来:“太太先别慌,老奴觉得……若乔二爷当真找到了要紧的证据,可以指证侯爷曾依附淮王逆党,怎会不拿出来呢?他至今为止,也不过是盯住了老爷,给老爷头上添罪名罢了!说不定……”她压低了声音,“乔二爷压根儿就没拿到那份名册,即便拿到了,也没dǎ suàn 告诉朝廷!” 周太太哭声顿,吃惊地望着她:“你是意思是……” 吴婆子的声音压得低了些:“兴许……他心里还念着旧情?” “不可能!”周太太断然否决了她的话,“当年之事,你是知道的。他恨我还来不及。怎会念着旧情?!” “太太与老奴知悉真相,才会这么想,可乔二爷知不知道呢?” 周太太愣住了,吴婆子在她耳边轻语:“当年之事,原是夫人找上了定国公夫人,才泄露出去的。太太大可以把事情推到夫人头上,乔二爷难道还能找两位夫人对质不成?即便他真的去问了,太太也可以推说,是两位夫人gù yì 的,为的jiù shì 分开你二人……” 周太太有些迟疑:“定国公夫人倒罢了。把母亲也算计上了,会不会……” 吴婆子心中暗骂她不识好歹,但还是柔声劝她:“夫人把太太当成是亲生女儿般。怎会在乎这种事?再说了,当年若不是夫人直截了当地找上定国公夫人,事情也不会闹到那个地步……” 周太太咬着唇在犹豫。 当年她还未出阁时,养在嫡母虞山侯夫人膝下,因没有嫡出的姐妹,嫡母又疼爱,她与其他勋贵人家的嫡出千金可说是个待遇。只是到了说亲的时候,她这明晃晃的庶出身份就不行了。她既未记在嫡母名下。生母又是个丫头,但凡是有点根基的人家,都不愿娶她做嫡子媳妇。上门来说亲的,不是说的庶子,jiù shì 填房。这叫心高气傲的她如何接受?为了自己的前程着想。她才会找上与虞山侯府交好的定国公府庶子乔致和。 乔致和生母是定国公在外为将时纳的良家妾,不但美貌过人,还很会讨人欢心,因此长年宠擅专房。乔致和又自幼聪慧,文武双全,得定国公喜爱。定国公夫人陈氏与元后陈氏乃是出自族,皇帝还未即位时,皇子夺嫡之争十分激烈,皇帝差点就叫人算计了,是他当时的正妃陈氏牺牲自己换得了他的平安,但陈家却也因此遭到牵连,几乎满门尽屠,由于是先帝下的旨意,幸存下来的xiōng dì 们又依旧虎视眈眈,因此皇帝即使登上了九五至尊的宝座,也不敢即时为陈家平反,唯有另立罗氏为后。陈家残存下来的人都只能忍辱偷生地活着,定国公也算仁义,不曾休妻,只是从此以后,定国公夫人就在人前消失了,只说是去了山庄养病。 定国公夫人离开了,她所生的嫡子自然地位不稳,怕是无法继承世子之位的。乔致和是次子,生母是贵妾,本身又受父亲宠爱,怎会不盯上这世子的宝座?定国公虽不曾许诺过什么,但从他对乔致和的重视来看,这不是不可能的。周太太当年jiù shì 看中了乔致和这点,在他仍是庶子的时候,娶个庶女为妻,正是门当户对,但婚后只要乔致和能受封世子,她王庆容便也能跟着成为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将来jiù shì 定国公夫人了! 只是不巧,皇帝登基数年后,已经稳了脚跟,曾经与他作对的那些藩王也个个被他铲除掉了,他羽翼丰满,已不必再顾虑其他,就立刻为陈家平了反,又追封陈氏为元后。陈家存活下来的人不,大都血缘颇远,定国公夫人反而是最近的个。定国公轰轰烈烈地迎回了夫人,从此国公府又是这位陈氏夫人当家做主了。虽然世子之位仍然悬而未决,但dá àn 似乎已经què dìng 了。 王庆容就在这时候犹豫了,她没有听从乔致和的意思,向父母坦白自己跟后者有情,希望能缔结良缘,反而用种种谎言拖延这件事,另方面,又让乳母吴婆子试探嫡母的口风,得知嫡母有意将自己嫁入另家勋贵人家,虽是嫡幼子,但富贵日子是不用愁的,她便动心了。乔致和察觉到她有变心迹象,便告诉她说,自己要向父亲坦白真相,以定国公对他的疼爱,定会亲自上门向虞山侯府提亲,王庆容依然会是他的女人! 不能成为国公府世子的乔致和只是介庶子,对王庆容而言绝非理想的丈夫人选。她生怕乔致和会破坏了自己的前程,当面装作gāo xìng的mó yàng 答应下来,回头却向嫡母哭诉,说乔致和调戏她,还意图逼奸!虞山侯夫人怒之下,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定国公夫人。 那时候,定国公夫人刚刚回到京城,国公府的大权重新落到她手中。而乔致和的生母因长年受宠,早已习惯了在府内说不二,猛然被夺权,自然心中不忿。她又仗着自己得宠,儿子又争气,明里暗里挤兑正室。日日指桑骂槐。 定国公夫人陈氏向有贤名,但绝非心慈手软之辈。乔致和生母年来执掌国公府中馈,不但薄待嫡子,次在定国公面前说嫡子的坏话,还在私底下命人克扣供给正室的钱粮。如今卷土重来,她怎么肯轻易放过?她先是以丈夫身边没有贴心的人侍候为由,将身边调教时的个美貌丫头开了脸。给定国公做屋里人。新人美貌柔顺,处处合定国公心意,他也就渐渐将不复青春的爱妾抛在脑后了。陈氏再寻了几个错处,以处罚的名义下令将乔致和的生母禁足,定国公吭都没吭声。 在这种情况下,乔致和再犯了错,自然无人能为他说情。在陈氏的挑拨下,定国公狠狠打了他顿板子。勒令他禁足在家中读书。等他回过神来,bsp;bsp;是谁泄露了风声时,虞山侯已经把女儿王庆容许给了周康。他当时带着伤闹过。只是到了侯府大门前,又被家里人拦下带huí qù 了。没几个月,他生母又因为病重含恨而终。因是庶妾。他甚至无法为生母戴孝。随着朝廷册封世子的旨意下来,嫡长子正位,又娶了位名门世家出身的妻子,然后顺利出仕为官,定国公府里再无人将乔致和放在眼里了。 乔致和事后并没有向外人提过当年之事,没有找上周家质问曾经的爱人。但是王庆容——如今的周太太心知肚明,若不是自己变心在先,诬告在后,乔致和是不会落到那等境地的。也不知他苦读了少年,又受了少气,才考中了进士,得以出人头地。如今他成了钦差大臣,奉皇命前来审理她丈夫的案子,若不趁机报复于她,岂不是辜负了这上天赐予的大好机会?! 吴婆子的建议,周太太有些心动,但她没有把握。乔致和送来的信里并没有提及当年的细节,他只是问她:是否有愧于心?为何能安心享受今日的大好人生?她如今的好日子,都是拜谁所赐?他说,要让她尝尝失去切的滋味…… 周太太深吸口气,稍稍冷静了些。她深信自己的切荣华富贵与儿女的前程都系在虞山侯府的父兄身上,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必须得有所取舍! 她正色对吴婆子道:“你说的法子,我要试试……若他当真知道实情,怨恨于我,那哪怕是跪下求他,我也愿意!无论如何,我要保住父亲,保住虞山侯府!当年若不是周康横插脚,我与他未必就成不了事,他要怨也该怨周康才是!只要他能饶过我们王家,饶过我和两个孩子,随他如何出气!” 吴婆子惊得呆住了,但很快就fǎn yīng 过来,勉强笑道:“太太英明!” 房门外,面色苍白的周楠踉踉跄跄地倒退离开,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真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虽然周太太与吴婆子说的许话声量太低了,她听不清,但她非常肯定自己听见了其中最重要的内容——母亲居然跟钦差有过私情!如今已成了仇怨,父亲很可能jiù shì 受此连累,才会被害入狱的!可母亲居然不想着救父亲,反而说,愿意求那旧日的情人,只要对方放过王家,放过他们母子三人,那么……父亲呢?! 周楠在屋里呆坐半日,直到丫头察觉不对,进来问她怎么哭了,她方才抹干脸上的泪水,起身冷冷地道:“我要去哥哥那里!” 她要去找哥哥,去问他是否知道事情的真相。既然母亲不dǎ suàn 救父亲,那么就由他们这些做儿女的去救! 与此同时,青云正在家中打包行李。无论钟家与周家是什么态度,她都不能jì xù 留在清河等消息了,刘谢身边没有人可以照顾他,刘明整天除了喝酒赌钱什么都不干,能帮得上忙的就只有她了!她在清河住了这么久,大部分时间内能过得顺心如意,都是亏了刘谢的照应,她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弃他不顾的。 曹玦明知道了她的决定,想了想,便主动提出陪她同去:“你个女孩儿,出门有不便,到了淮城人生地不熟的,又怎知道往哪里打听消息?找谁打点?你只是刘大人的干女儿,并非正经亲眷,只怕到时候连他的面都见不着。不如我随你同去,我在淮城住过些时日,也认得几个人,总比你强些。” 青云很是感动:“曹大哥,这样太麻烦你了。本来jiù shì 我干爹的事……”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曹玦明板起了脸,“他是你干亲,难道比我还要亲?你能为他四处奔波,我难道就不能为你出力了?再说这样生分的话,我就恼了!” 青云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是我错了,那就切拜托曹大哥!” 曹玦明这才展颜笑了,回头也去打包自己的行李。麦冬避了人问他:“少爷这是何必?此事又不与咱们相干!况且若真将刘主簿救出来,那丫头有人可依靠,还会听我们摆布么?!” 曹玦明淡淡地说:“能不能救出来尚在其次,我只是想让她加信任我。我已说过了,我心里有数,你不要再问,省得叫她听见!”麦冬只得退下。 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心头的顾虑,因为曹玦明zhǔn bèi 好行囊后,便亲自去厨房熬了碗药,送到青云跟前,对她说:“明儿要出远门,路上风霜侵骨,你身子只怕经不住。喝了这碗药吧,把你的底子打好些。” 青云怎会疑他?高gāo xìng兴地接过药喝了。她还习惯性地闻了闻药里的材料,笑问:“这是补药?曹大哥想得真周到!” 曹玦明笑了笑:“你身子弱,还当补补才是。我有个极好的方子,最适合你这年纪的小姑娘,只是清河药材不足,等到了府里,我顺便逛逛几个大药铺,把缺的药补齐了,你照我的嘱咐,每日喝剂,包管这个冬天都不会轻易病倒!” 青云忙道了谢,还笑着说:“曹大哥别只顾着我,你自己也要好好保重呀!我听半夏说你又把鞋子底磨破了,却吭都不吭声,只叫人上外头买鞋去,谁知外头卖的鞋太薄,大冷天冻得脚都僵了。你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呢?反正我平时也没少做鞋,不过是顺手的事儿。你以后可别这样了!”说罢从身旁装针线的篮子里抽出叠两双新纳好的厚棉鞋,笑着递给了曹玦明:“你先穿着,穿坏了我再给你做新的!” 曹玦明怔,勉强扯出个笑,接过鞋子,只觉得那几双鞋出乎意料地坠手,仿佛压在自己的心头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第五十三章 惊闻 欲望文 第五十四章 送行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五十四章 送行 次日清晨,青云起了个大早。高大娘不会跟着去淮城,便特地烧了大锅热腾腾的汤面,又天刚亮就敲开熟悉的酒家大门,切了大盆卤肉回来作佐菜,当成是曹玦明与青云等人的早饭。 吃饭的时候,她还在旁碎碎念个不停:“路上千万要小心……把伞带上,把厚斗篷带上,带两件棉袄……遇见不懂事的人别跟他生气,出门在外少惹事……刘大人在大牢里定过得不好,手炉是不能送进去的,棉袄够暖却经不住大牢里的阴冷,把那两件皮的衣裳带去……” 青云边听边笑着答应下,心里暖暖的,也嘱咐她:“大娘在家要当心,曹大哥把半夏留下来给您做伴,您若有为难的事,就让半夏去找人,左邻右舍也好,钱老大夫也好,要是钱不够使,就上同福客栈找王掌柜,我都跟他们说好了。” “知道啦!”高大娘含笑嗔了她眼,“没你这丫头,我这么年也过来了,别太小看了大娘!”听得门外有马车声与人声,她忙道:“定是雇的车来了,我去瞧瞧!” 青云没有上外头雇车,找的是认识的流民。这大半年里,流民们都安了家,渐渐分得了田地,连粮食种子也有官府帮忙备下了,就等着明年开春播种。但在那之前,大家还得要寻些营生,挣点儿钱。有人学了泥瓦匠木匠的本事给人盖房子,有人学了烧砖的技术去各地砖窑打零工,也有人合伙凑了钱,买两辆旧车,受雇于越来越的商人们做运货的买卖。今日来的jiù shì 这行当里的人,姓林,本是xiōng dì 三个,跟着马老二做了几个月苦力,存了点钱。便寻熟悉的木匠打了几辆车,专门来往于清河与淮城之间,帮人运货送货,熟悉道路不说,在淮城也有人脉。 见是他们来了,青云匆匆吃完面。便跑出来打招呼:“三位叔叔,还有林大婶,今日就拜托你们了,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们。” 林大憨厚地笑道:“青姐儿这话就见外了,没有刘主簿和周大人。咱们也没有如今的好日子,他们出了事,我们自然要出分力的。”他妻子林大婶也上前笑着拉青云的手:“可不是么?不过是送你们去府里罢了。能费什么事?实在不用再三谢我们。” 青云笑道:“还是要谢的,你们干的是lì qì 活,日子过得不容易,这回不但免费送我们去淮城,还怕我个女孩子在外面不方便,让林大婶来陪我。你们片心意,我真的很感激。” 林大忙道:“点小忙,也值得你再三地说?咱们jiù shì 想着。能让二位大人再回来清河,给我们做父母官就好了。别的事做不来,送你们程总是没问题的。” 他两个xiōng dì 也在后面笑着附和。林二驾着辆马车道:“我去县衙后门等钟家的人,会儿在街口会合。”青云应了,林二便驾着车走了。林大夫妻与林三帮着装行李。 曹玦明命麦冬将包袱送到车上。青云也跟着帮忙,然后与高大娘再次道别。就在他们zhǔn bèi 出发时,刘明才蓬头垢面地出现在宅门前,身上的绸缎衣裳已换成了粗布面的烂棉袄,副落魄样子。 青云皱着眉在车边看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告诉他声:“我们要去淮城见干爹,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吗?” 刘明气愤地道:“当然有!你们叫他赶紧回来!那群混蛋竟说我欠了他们的银子,把我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抢了去!真真放屁!我不过是借了他们二十两银子,凭我这几日赢的也够还了,谁知他们利滚利,竟叫我还百两,我不依,他们就把我的东西都抢走了!还说哥哥如今不中用了……” 青云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冷笑道:“早告诉你那些人信不过的,你偏不听!如今干爹有了麻烦,你不说关心两句,还只顾着让他回来给你收拾烂摊子!有你这样的xiōng dì ,干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赶紧给我滚,这里不收赌鬼!”甩头就上了车。 曹玦明给半夏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拦住刘明不许他进门。马车驶走的时候,刘明还在门口大声嚷嚷:“这是我哥哥的家,凭什么不放我进去!”半夏凉凉地道:“这是我们少爷的房子,你哥哥不过是赁我们家的房子住罢了,如今我们少爷发了话,不许你进门,便是刘大人在此,也没话说。你要不服,上衙门告去啊,看谁会为你撑腰?”连高大娘也不搭理他,招呼半夏句,转身就走回门内,关上了大门。 刘明在宅门前大吵大嚷了半日,除去左邻右舍偶尔有人探头出来看热闹,谁也没理他。他急得在门前团团转,想起自己还欠着那群人的银子,若不能及时把哥哥的东西换了钱抵债,他真的会被打死的…… 青云行人在街口与林二及钟家的人会合了。钟家来的并不是钟太太或钟胜姐,她们个是病人,另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退的姑娘家,去了淮城也做不成什么事,因此便委托了钟县丞的个堂弟,排行第六,人称钟六爷的。他原是县衙里个书吏,地位不高,但托钟县丞的福,在衙门里混得不错,好几年下来,各方面的事都知道些,也曾跟着堂兄去淮城拜会上司们,因此认得几个熟人。 青云与他不过是见过几面,说不上熟悉,相互见过礼就完了。倒是钟六特地向她道了谢:“我听二嫂和侄女儿说了,亏姑娘提醒,不然此去府里,二哥还是会倒霉的。” 青云闻言便有些好奇,试探地问:“不知钟太太可都把那些东西的来历想起来了?” 钟六微微笑:“自然都想起来了。其实嫂子也是太小心了,怕叫族里的人知道会说闲话,因此才不肯实话实说。我已劝过她,事情总要分个轻重,如今她已明白过来了。” 青云有些yí huò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钟六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二哥二嫂身家只是殷实罢了,哪里买得起那么贵重珠宝?那些原是我大伯母——也jiù shì 二哥的母亲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她是富商人家的小姐,门第虽低。陪嫁却极厚,老家人人都知道的。不过她过世之前,把大部分嫁妆都留给了长子,其他孩子只给了点点,原是心疼胜姐儿zhè gè 唯的孙女,想把那些东西给胜姐儿做陪嫁的。为免其他人说闲话,对外只说是东西都卖掉花光了。二嫂怕这件事叫家里人知道,几位哥哥嫂子会跑来讨要,就犯了糊涂,隐瞒下来。事实上。二哥二嫂jiù shì 把那些旧首饰上的珠宝拆下来,请匠人照图纸打了套新首饰罢了。” zhè gè 说法倒也说得通。青云笑了笑:“原来如此。”心里却个字也不信。 钟六并不在意她信不信,只要钦差那边能信就行了。行人齐齐出了县城。正要往官道上走,却发现路边停着几辆马车,驾车跟车的却是周家的仆人。 第二辆马车的车帘被掀了起来,露出张美丽的脸:“姜姑娘,你在不在?” 青云掀起车帘看去,认得是周楠,不由得吃了惊:“怎么是你?” 周楠撇撇嘴:“怎么不能是我?我们家原本就要派人去的,只是没dǎ suàn 与你们同行罢了。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我父亲与钟刘两位原是个案子,我们三家在处,遇事彼此也可以照应。” 个婆子从第辆马车边走了过来。对周楠道:“姑娘,太太说了,这里是外头。别抛头露脸的,叫人看了不尊重。” 周楠脸色微微沉,盯了她眼:“知道了,我不懂规矩么?要你管!”却又转头jì xù 跟青云说话:“你们到了府里,dǎ suàn 在何处歇脚?等我闲了就去找你。” 她忽然变得如此热情,青云有些不习惯,犹豫着说:“还没定呢,我们dǎ suàn 到了以后先去看望我干爹和钟大人,再说别的。不过……可能会在云来客栈住下吧,我表哥跟那里的掌柜相熟,而且那儿又离府衙近。要是不在那里,jiù shì 城西的王氏大车店了。”那里是林家xiōng dì 常去落脚的地方。 “好,到时候我去找你。”说完周楠就放下了帘子,十分干脆利落。 周家随行人员里的焦三走了过来,跟钟六说了几句,钟六便命人给青云捎话:“周家太太与姑娘要与我们同行,三家人在处,彼此也好照应。”他都答应了,青云自然不会反对,也就由得他们去了。 行人再次转上官道,不料才走了不到里路,又再次停下了。王掌柜带着大群流民在道旁等候,见他们来了,认得林家xiōng dì ,便都迎了上来。 青云跳下车,吃惊地看着他们:“王叔,你们这是……” “傻丫头,你要去府里,我们怎能不来相送?”王掌柜道,“刘主簿为我们做了那么好事,周大人与钟大人还让我们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如今他们有难,我们小老bǎi xìng 别的做不成,来送送你们也是好的。你去了府里,见到他们,就替我们带个好吧!告诉他们,我们大家都盼着他们平安回来呢!”身后众人齐声附和。 青云鼻子发酸,忙忍住泪水,点头笑道:“放心,我定把话带到!” 王掌柜又从人群里拉了个人出来:“你这去,不但要到牢里探监,还要四处打听消息、打点官府,虽有小曹大夫在,但那是你亲戚,我们这些受了三位大人恩典的人也想尽分力。陈三他老子做过里长,他自小就跟官府打惯交道的,比我们见了世面,就让他跟着你们块儿去吧,有跑腿的事只管让他去做,要是银钱上不凑手,也只管找他。我们凑了笔银子,不,也jiù shì 百来两,是大家的心意,若能帮得上三位大人的忙,那就最好不过了!” 陈三上前冲青云笑了笑:“青姐儿,几个月不见,可还认得我么?到了府里,有事只管叫我去做。官府的规矩我都是知道的。” 这陈三原也是流民,正如王掌柜所言,在西北时他父亲是个里长,只是如今家人早已四散。到了清河后,他与王掌柜、青云等人合伙开了同福客栈,因他嘴皮子利索,就到码头上负责做广告拉客人去了。谁知这去,竟成全了段姻缘。码头上个船老大的女儿看中了他,两人不久就成了亲,他帮着丈人打理船行生意,日子过得很是红火,除了偶尔到客栈领红利,已经很少与王掌柜等人来往了,别说是青云。没想到今日他会主动前来帮忙。 青云眼睛已经湿润了:“陈哥……” 陈三笑着对王掌柜说:“瞧,还是个孩子呢,居然哭了!”众人都发出了善意的嘲笑声。曹玦明与钟六也颇为感动,后者还再三向王掌柜、陈三等人致谢。 偏在这时,周太太派了焦四过来破坏气氛:“时候不早了,有话改日再说吧,我们太太急着赶路呢!你们什么时候说完话?” 众人都有些不gāo xìng,青云与钟六对视眼,后者叹道:“罢了,就当看在周大人面上吧。”青云撇撇嘴,没说什么,再次与王掌柜等人告别,带上陈三,重新上路了。 淮城离清河县城只有几十里路,众人坐马车,若是路上顺利,傍晚前就能到达了。青云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谁知道那位周太太总是嫌别人耽误功夫,自个儿却娇气得很,每走几里路就要停车歇息,不是要找茶摊买热茶水和点心,jiù shì 嫌车太颠坐得她腰酸背痛需得歇歇,又或是感到不适要停车休息……诸如此类的。 眼看着快要晌午了,周太太又提出要停下来找个干净地方吃饭。钟六忍不住了,跑来寻青云商议:“这要耽误少功夫?再这样下去,咱们天黑都到不了府城!不如跟他们分开走算了。” 青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便道:“咱们带了干粮的,没必要另找地方,要是他们不肯将就,就分开走吧。”林大婶也在旁不停点头。 钟六便去找了焦三,焦三报上去,周太太是无可无不可的,她本来就不想跟钟家人同行。谁知周楠听说后,却道:“既然如此,我跟姜姑娘她们块儿走好了,母亲慢慢吃完了再来。” 周太太大怒:“这是什么话?!你个千金小姐,如何能与他们同行?!” 周楠神色很平静:“我跟哥哥说好了的,父亲的安危要紧。我等不及要去看他了!” 周太太讪讪地,最终还是让了步,他们不另寻地方吃饭,但要停在路边吃了点心再赶路。钟六也就依了她。 如此拖拖拉拉地,行人终于赶在日落前到达了淮城府,周家人自去寻地方住宿,青云与钟六等人则去府衙打探消息,这才知道,原来周钟刘三人都被关在司狱司大牢里,有重兵看守,寻常人等不许探望。先前随行前来的官差们,已经有三四日不曾见过他们三人了。 第五十四章 送行 欲望文 第五十五章 打点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五十五章 打点 “三四日?!”青云大吃惊,“现在天气可是越来越冷了,那么天没人看见他们,那可有人送衣服吃食进去?!” 前来与他们会合的名官差答道:“牢里有饭菜供应,只是衣物却直送不进去。三位大人本来是被唤去接受问话的,谁也没想到钦差大人会忽然下令收监,因此除了身上穿的,件的衣裳也没带。我们先前原也送过,只是被大牢那边打了回来,说是怕有夹带的,牢里自有被褥,不必再送。” 青云听了担心不已。周康与钟淮都是家里有钱的,身上肯定穿得足够暖和。但刘谢的新棉袄被刘明偷去当掉,出门时只带了件旧袄和件皮背心,那时候倒罢了,如今天气日比日冷,哪里经得住?她立时便急了:“这是怎么回事?怕夹带搜搜就行了,怎么连家里送衣服过去都不许了呢?从前也没听说这样的规矩呀?!” “谁说不是呢?”那官差道,“我们私下也在议论呢,那位钦差大人是不是在gù yì 折腾人?悄悄问府衙那边的人,他们心里也纳闷,不过昨日新知府却下了令,不许他们议论这件事。听说新知府与钦差大人是旧识。” 钟六在旁插嘴道:“可不是旧识么?听说钦差乔大人是定国公的儿子,新知府是走定国公府的门路,才坐上zhè gè 位置的。” 卧槽!青云心中直骂娘,这种官官相护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她又问:“不许探望就算了,连送东西都不行,这绝对是gù yì 的!连重刑犯和死囚都没zhè gè 待遇呢!” 钟六皱了皱眉头:“也罢,咱们带了证据来,先报上去证明二哥的清白吧。如今这情形,能救得个是个!”说罢就带着人,从后面辆马车上卸下几个箱子,命人抬着往府衙里去了。 青云看着他们离开。心里暗暗着急,钟家人可以有所谓的物证什么的去证实钟淮的清白,但刘谢这边本身jiù shì 欲加之罪,要如何去救?要不要……回清河去弄个万人大签名之类的东西?不过还是要先见刘谢面,把事情弄清楚再说。目前看来,很可能只是钦差误会了而已。啧。早知道她就该把刘明带上的。 曹玦明见她着急,忙道:“妹妹莫急,咱们先想法子找人打探下,或许还有转机。” 曹玦明的法子果然很给力,他在去清河之前。曾在淮城逗留过段时间,虽然不长,但托他老本行的福。倒是救过几个病人,其中位重病患者的儿子正是司狱司大牢的司狱,手下管着周钟刘三人呢。他带着青云直接找上门去了。 那司狱是个孝子,曹玦明救了他老子的性命,他心里感激到了十二分,jiàn miàn 就先来了个大礼,又要招呼妻儿起来磕头。曹玦明忙拦住了,压低声音对他道:“有件为难的事。想请大人帮忙。”那司狱知机,寒暄几句闲话,便让妻儿都退了下去。将曹玦明与青云请到花厅里品茶,个下人都没留。 曹玦明便向他介绍了青云的身份,只说是自己的表妹。家里原住在西北,因西北大旱,举家南迁,路上父母都去世了,滞留清河,亲戚们赶去救援之前,蒙清河县主簿刘谢照应了些时日,便认了干亲,如今刘主簿竟被下了狱,她就赶过来打探消息。 司狱对此表示了理解,叹道:“虽说钦差大人与新来的知府都道那位刘主簿是个昏官,但我每日瞧他言行,竟是个正派的老实人,其中必有什么误会。姜姑娘知恩图报,也是难得。” 青云说:“不瞒大人,我都问过了。原是我干爹的xiōng dì 从家乡前来投奔他,那是个糊涂人,也不知听了谁胡编的谣言,明明我干爹只是从司吏升了主簿,又因曹家表兄好意,搬进了曹家宅子借住,他却当我干爹做了大官,发了大财,便在外人面前胡乱炫耀。谁知不巧,他竟与钦差大人路结伴同行,还把自己的身份来历都说了,钦差大人想必是听信了他的胡话,才误会了我干爹。只可惜我干爹zhè gè xiōng dì 平日里吃酒赌钱无所不为,我怕带了他来,事情反而糟,也不知该如何为干爹辩解。” 司狱笑道:“原来如此,这倒也容易,想法子给新来的知府大人递个话好了。他跟前的几位师爷,平日都惯了收礼替人办事的。府衙的几位大人都不觉得刘主簿有什么要紧,是关是放,都是句话的事。当日钦差大人会拿下他,半只是个搭头,关键是那位周县令!” 曹玦明察觉到他话外之意:“莫非……钦差大人是有意针对周大人?” 司狱笑了笑,低声道:“不瞒小曹大夫,钦差大人虽不曾明说什么,但我们底下人都看得分明,周大人才是正主儿呢,他们二位从前必有旧怨!只是知府大人不许我们议论,我们才装作不知道罢了。” 青云与曹玦明对视眼,后者点点头,青云便从袖中掏出张薄薄的纸来,却是张五十两的银票。来之前,曹玦明已经告诉过她淮城府衙的行情了。五十两固然让人肉疼,但只要能把人救回来,钱财尚在其次。 司狱笑着将银票收下了,这不是他要的,而是拿去打点知府身边的师爷们。他又与曹玦明和青云约了个时间,两人便告辞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黑透。青云赶紧和曹玦明起回到同伴们身边,就在云来客栈要了几间客房。不过林家xiōng dì 与林大婶嫌这里房钱太贵,自行驾着车去了附近相熟的王氏大车店。 宿无话。第二日清早起来,青云与曹玦明到了大堂里吃早饭,钟六已经坐在那里了,神色颇为轻松,还很gāo xìng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青云心想钟县丞那边定是有了进展,忙问他昨儿夜里如何。钟六果然笑着说:“虽不曾见到钦差大人,但他底下办事的人倒是很客气,知道我们带了有力的证据来,便答应了会告诉钦差大人。眼下我们只要等消息就好了。” 青云忽然想起件事:“你把东西都交给他了吗?” “怎么可能?”钟六倒很是精明,“要紧的证据,自然是要见到正主儿才上交的。” 果然才过了晌午,府衙那边就有了下文,命钟六带着证据过去了,下午回来。已经有了准信,道钦差大人查看过证据了,钟淮果然是误判,只是还有些旁的瓜葛,需得他留下问话。要到míng rì 才能放出来。 青云知道钟六交上去的证据是什么,不外乎叠“王府工匠画的首饰图纸”,些用剩下的珠宝首饰——当然。是完全民间风格的,还有份年月“久远”的陪嫁单子,用来证明钟淮用来送礼的珠宝全是来自亡母的嫁妆,剩下的jiù shì 几个箱子、妆盒之类的东西,都是几个月前被发卖的犯官物品。说真的,青云自己都没想到他家当日原来买下了那么东西,有好些都是她没见过的呢,难道是县衙发卖之前。钟县丞就把自己看中的部分好东西先截了胡吗? 还有,那点所谓的证据,能占少空间?钟六昨晚抬进府衙的可有好几个箱子呢!今日抬去的倒是只有箱。消失的那几箱是怎么回事? 不过青云也能理解钟家的做法,自己还不是样吗?只是没他家出手大方罢了。她叹了口气,也就装作不知道了。 傍晚时曹玦明带着她又去了次司狱家。司狱已经有了准信。新知府身边的两位师爷收了银子。都表示愿意网开面,在知府面前替刘谢美言。他们还道,刘谢的事其实完全没有证据,连府衙的人都听说过传言,知道他是个老实人,不过是传闻中为周康所赏识倚重,受了后者连累,才被钦差并丢进牢里去的。若是刘谢能知机点,主动招出周康的黑历史,最好是有明确证据的,那就切好说,不但能顺利出狱,还能官复原职呢,日后前程说不定能加光明! 这种事青云不必问刘谢,也知道他是绝不会答应的。他那脾气虽有些软弱怕事,但执拗起来也是固执得可怕。他向感激周康的知遇之恩,明知道对方有麻烦了,态度也不曾冷淡半分,顶是不主动搅和进那些麻烦里头罢了,叫他去陷害指证周康?只怕比让他打顿xiōng dì 还难! 当然,青云不会把这话说出口,只是苦笑着向司狱dào xiè ,顿了顿,道:“不瞒大人,我干爹的为人素来老实,他认定了周大人对他有知遇之恩,就不会轻易改口说周大人的坏话。我又没法见到他,连劝句都做不到,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曹玦明有些惊讶地看了她眼,没有吭声。 司狱也是个明白人,想了想,便道:“我请师爷们向知府大人探探口风,看能不能让你进去见刘主簿面,若能劝得他答应,自然切好说。不过你也别担心,两位师爷收了银子,就不会不尽力。我看刘主簿还是很有可能平安出来的。” 青云的目的就在于此,见他说出了口,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咬咬牙,她又掏出了三张银票放在手边的茶桌上,都是二十两的面额,这差不已经是她能掏出来的所有现金了:“切就拜托大人了,这是点小小心意。三张银票,是分别孝敬您和两位先生的。” 司狱忙道:“这如何使得?给两位师爷的也就罢了,我深受小曹大夫大恩,怎能收他表妹的银子?”便只拿了其中两张银票。 青云忙道:“您念的是表哥的情面,但我知道衙门里向是有规矩的,您帮了我大忙,我已经很感激了,怎能让您白忙场呢?” 曹玦明叹息声,劝司狱道:“你就收下吧,我这妹子心实,心盼着能将刘主簿救出来呢。” 司狱想了想:“也罢,银票我就收下了,回头换成两张三十两的送与师爷们。他二位都是见惯世面的,银子少了,怕会不够尽心。至于我,你们就当我已经收了吧,若再与我计较zhè gè ,jiù shì 瞧不起我了。” 青云与曹玦明方不敢再劝。 银子送了进去,果然很快就有了好消息。新知府表示经过府衙的仔细调查,刘谢的案子存在很大的疑点,需要重审。钦差对此没有发表看法,若是切顺利,等到淮城府衙的“调查”工作jié shù ,刘谢就能平安出来了。与此同时,司狱司那边也有消息传来,允许刘谢的家眷去探监。 青云松口气之余,也依然有些担心,她手上已经没有少银子了,万府衙“调查”jié shù 后,仍不肯放人怎么办?曹玦明便ān wèi 她:“依我看,刘谢家境清贫,那司狱也递了话给知府了,他们都知道从刘家榨不出少银子,只要钦差那边不反对,放人jiù shì 迟早的事。你不如先打点些衣物吃食,去狱中探望回,看刘大人情形如何再说。若实在不得已,我手里还有些钱,救人要紧,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青云很是感动:“谢你,曹大哥,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曹玦明微微笑:“又说这些话了,若你果然感激我,晚上我叫你喝的药,你给我滴不漏全喝下去如何?不许嫌苦!” 青云忙道:“本来jiù shì 为了我好才开的方子,我怎会嫌苦?只要你叫我喝,我定全喝光光!” 钟家那边也有了好消息,府衙即将shì fàng 钟淮出来,但他暂时还不能回家去,要留在淮城段时间。钟六dǎ suàn míng rì 就去司狱司接人。如今就只剩下周康没有着落,也不知周家那边是如何操作的,青云直没听到消息,也不见周楠来找自己。此时她也顾不上别人,专心将带来的衣物打好包裹,预备míng rì 早就去牢里探监。曹玦明会陪着她道去。 就在这时,周楠忽然找上门来了。她穿着厚厚的斗篷,头戴观音兜,坐着外头雇来的马车,驾车的是丘大,还有丫头打着伞遮掩,瞧着似乎有避人耳目的意思。青云听伙计来禀报的时候,还以为客栈弄错了,到了大堂看到她,才知道是真的,吓了跳:“你还真来了?” 周楠低头走近她,快速而小声地道:“你míng rì 要去探监是不是?带上我吧。” 青云怔了怔:“什么意思?你家里人让你去的吗?” 这时来了几个客人,为首的名中年男子衣着富贵,走到柜台前,见两个小姑娘在旁边,便转头过来看了两眼。 周楠连忙避过头去。青云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拉了她把:“跟我到房间去,我们坐下细说。”周楠便随她上了楼,丘大与丫头也赶紧跟上。 那中年男子将注意力收回来,正要与掌柜说话,忽然听得掌柜向他身后打招呼:“小曹大夫,你回来了?”中年男子吃了惊,猛地转回身来:“曹玦明?!” 曹玦明的表情瞬间僵住了,过了好会儿才冲那中年男子扯出个干巴巴的笑容:“真巧啊,姜七爷,您怎会到这里来?” 第五十五章 打点 欲望文 第五十六章 照面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五十六章 照面 姜七爷进了曹玦明的房间,往四周打量眼,心中有几分嫌这间客房太过简陋了,虽然床铺桌椅应俱全,但东西都是寻常货色,只胜在还算干净而已。他忍不住道:“小曹大夫医术高明,美名远扬,在京中不知有少王公贵族愿意重金请你去诊病,没想到小曹大夫会窝在这么间小小的三等客房里,过着清苦的日子。” 曹玦明面无表情地给他倒了杯茶,没有回应他的话。他住三等客房,不过是为了迁就青云,但这种事没必要跟姜七爷说,事实上,若不是对方执意要求,他绝不会把人带到房间里来。青云的房间就在他隔壁,万让姜七爷见到青云,但凡有个疏忽,他的计划就有可能会失败,他不愿意冒zhè gè 险。可惜他将麦冬派出去办事了,否则可以想法子将青云先引到别处去,避免两人打照面。 姜七爷见曹玦明没有回应,也不计较,他正有事要找曹玦明呢,便主动开口:“春天的时候,小曹大夫曾经河阳我们姜家的四房写过封信,告知我堂弟姜锋夫妻的死讯,可有此事?” 曹玦明怔了怔,bsp;mò 片刻后才道:“确有此事,姜七爷是从十九爷处听说的么?”青云之父姜锋,字凌范,在族中行九,他那个继母所出的弟弟,则是排行第十九,人称姜十九爷。 姜七爷却不屑地道:“他们母子只盼着锋弟xiōng dì 俩早死,得了信还不赶紧四处宣扬么?族人问起锋弟葬在何处,他们只说是路途遥远,有不便,已托了人办过后事了,无论如何问,都不肯说出其中详情。族人虽厌恶他们母子为人,奈何四房两位堂xiōng dì 皆已亡故,按规矩当由老十九母子二人继承四房财产。也就由得他们去了。”说到这里,他又看向曹玦明,神色间了几分郑重:“锋弟毕竟是我姜家子弟,他虽年轻时行事鲁莽,弃官出走,让家族亲人失望了。但我们族人也不能看着他客死异乡,因此便dǎ suàn 去寻他埋骨之处。我们从四房下人处打听到,来信是小曹大夫送来的,想必你知道锋弟葬在何处。” 曹玦明的面色有些古怪,他原以为姜锋的继母与xiōng dì 会瞒下其死讯。装作若无其事,也不会将其遗骨接回,别说过问是否还有遗属留存了。却没想到,姜锋的继母与xiōng dì 为了光明正大地独占四房财产,会立刻向族人公布zhè gè “好消息”。 原计划出了差错,但曹玦明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法,坦然道:“不瞒姜七爷,姜九爷夫妻的后事并非我经手的,我是在此地行医时,无意中听闻此事。又找了知情人打听,再三确认是他,方才写信将消息告知河阳姜家。若你想要打听其遗骸下落。我可以帮你去问问那些埋葬他的人。不过我听说,他应该葬在北边点的地方。” 姜七爷的神色放松下来:“只要有法子打听就好,我原也没指望能马上找到。”他脸上开始浮现笑容:“小曹大夫。虽然先前你在河阳时,曾与我们姜氏族有过些不愉快的口角,但你千里迢迢将锋弟的死讯告知族中,又助我们找寻他的遗骸,便是对我们姜氏族有恩。过往种种就不必再提了,以后小曹大夫若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曹玦明勉强笑了笑,低头喝了口茶,道:“目前我有事要在淮城办,等过几天办完了,我就陪姜七爷走趟吧。在那之前,我会先派家人去找有可能知道消息的人,等得了准信,正好出发。” 姜七爷原本还想说先去找坟墓的,但听他此言,忙笑道:“如此大善!”又有些好奇地问:“小曹大夫要在淮城办什么事?不妨说出来听听。不瞒你说,我如今在这淮城府也算是有些体面,若涉及官面上的事,我都能帮得上忙。” 这回倒轮到曹玦明好奇了:“姜七爷可是认得府衙中的哪位大人?” “不是认得哪位大人。”姜七爷笑道,“小曹大夫你也知道,定国公府的孙小姐如今被指给了我们楚王府的世子爷,明年就得完婚了,定国公府就成了我们王妃的亲家。如今他家二爷奉旨做了钦差大臣,前来淮城府审个地方官私吞淮王别院藏宝的案子,好象还涉及到王府与几家勋贵,颇为棘手。定国公不放心,给儿子寻了几个帮手,当中就有我。我如今在这位钦差乔大人手底下,也不用做什么,jiù shì 打发打发时间。乔大人倒是客气,点小事,只要我开口,他是不会推辞的,至于本地府衙的官儿,那自然不在话下。” 曹玦明心中震惊,好不容易才掩饰住神色间的异样,干巴巴地道:“原来如此,真没想到姜七爷也会与人为幕?” 姜七爷笑着解释:“只是凑巧罢了。我丁忧期满,原dǎ suàn 上京去候缺的,谁知京中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才乱过yī zhèn 子,许人被降职贬官,听说皇上心情也不好。在这当口,事不如少事,王妃叫我先回家歇上年半载,等京中平静了再说。我在老家都歇了三年了,静极思动,既然轮不上好缺,不如就借机出京走走。”他又收了笑容,“正好,锋弟大约jiù shì 在这附近去世的,我来了,等乔大人审完案子,正好辞去,找到锋弟埋骨之处,便直接移灵返乡了。” 曹玦明内心在挣扎,他原本没想到姜七爷会是钦差大人身边的幕僚,若刘谢对于那些官员们来说,只是介小人物,放与不放都可以的话,那是不是他向姜七爷提出请求,对方就能帮忙将人捞出来呢?这比jì xù 呆等消息要稳当了!但是这么来,姜七爷就有可能会接触到青云,而刘谢对青云的身世也是有所耳闻的,甚至还知道她父亲姓甚名谁!倘若无意中泄露了点半点…… 曹玦明斟酌了片刻,还是决定稍稍冒下险:“不瞒姜七爷,我此番到淮城办事,jiù shì 为zhè gè 案子来的!”接着他将自己与刘谢的关系稍稍变了下,形容对方是清河县衙的股清流奇葩,曾为流民造福无数。而他自己又恰好在清河停留段时间,救治了不少流民。流民们听说刘谢出了事,都十分担心,又不知该如何救人,想到他这位大夫素来心地好容易说话,便请他出面帮忙。云云。他还将刘明的极品行径也说了。 姜七爷听了hā hā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这刘明确实上不了台面,专会胡说八道,当日我见他,就知道他是个浑人。乔大人也只是为防万才把他哥哥抓了起来。如今既知是误会,那么切好说,我这就huí qù 探探口风。只要没什么大事,过两日就能出来了。” 曹玦明大喜,忙起身向他郑重行了礼:“谢姜七爷了!” “好说好说。”姜七爷笑着将他扶起,“你是我们姜家的朋友,那刘主簿也是个难得的良吏,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必言谢?” 青云此时还不知道自家干爹的命运有了巨大的转折,她将周楠请到房间里。关了门就立刻问:“你今天是瞒着家里人过来的吗?你可别哄我,平时你出门都前呼后拥的,现在只带两个下人。还鬼鬼祟祟的,当我是傻子么?” 周楠板着小脸,也不与她争辩。有些事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家丑没必要外扬:“你不必问,我只有句话,míng rì 你去探监,能不能把我带上?!” 青云犹豫了下:“坦白说,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但府衙的人说了,只让刘谢的家属探监,我还是冒充他女儿的名头才能进去的,你又是什么身份?要是你家里人答应也就算了,万出了事,还能让他们帮忙摆平。可看你这样子,想必是瞒着你娘来的。到时候进去了,官差们发现你是冒充的,我怎么办?我干爹怎么办?你家里人知道了也要怨我。我何必两头得罪人呢?” 周楠咬着唇,睁着双大眼瞪着青云,又是生气,又是焦急,还有些无措:“只要你帮了我这回,想要少银子都没问题!我知道你打点府衙用不少银子了,刘主簿也好,你自个儿也好,都不是家境富足之人,想必眼下手头正紧吧?” 青云迟疑了下,还是坚持道:“我确实缺银子,但现在事情已经打点得差不了,huí qù 清河后,我有铺子的租金,有客栈的分红,不愁没钱花。冒险带你进大牢,就算能拿到钱,我也怕会没命使。” 周楠急得直跺脚了:“你以为花了那百来两银子,就定能把刘主簿救出来了么?!万府衙的人贪心不足,还要你掏钱呢?!” 青云不为所动:“要是真有急用,大不了问我表哥借!将来等我有了钱,再慢慢还他也是样的。”她还劝周楠:“你为什么非要找我?我能打通门路探监,你家比我有本事,自然也可以做到。你叫你娘想法子去吧!” 周楠眼眶里已是泪花点点了,守在门边的丘大忍不住插嘴说:“姜姑娘,我们太太要是真有zhè gè 心,就不会拖到今日也未能见到老爷了!她每日里只顾着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去,也不知在做什么,除了我们大姑娘,还有谁心里是真在乎老爷的?” 青云吃了惊:“啥?”周楠咬牙道:“丘爷爷,你别再说了!”又转向青云:“你听我说,府衙的人只说要重审刘主簿的案子,却没说定会放人,其实他是被我父亲连累的,若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不问明白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钦差不松口,你花再的银子也不过是打水漂而已。我答应你,míng rì 见到我父亲,定会向他问清楚事情的真相!有些事关系到我外祖父家,若没有我跟着,父亲是绝不会向你个外人透露半分的!” 青云听完倒迟疑了。周楠的话也有道理,万钦差忽然说不肯放刘谢呢?万钦差非要刘谢指证周康呢?分把握也是好的。但是带上周楠……她眼中露出怀疑的目光。 周楠立刻就察觉到这点,忙道:“我míng rì 乔装随你进大牢,做你的姐妹也好,丫头也好,只要有外人在,我定不会暴露身份!不会给你添麻烦!míng rì 进大牢打点用的银子,也都包在我身上!” 青云想了想,心横,答应下来:“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天悄悄过来,打扮得低调点,不过要是你家里人找我的麻烦……” “绝对不会!”周楠斩钉截铁地说,嘴角还带着几分嘲讽之色,“我可以打包票!” 青云为防万,从自己的行囊中拿出件旧棉袄给了周楠。周楠只比她略高点,穿她的衣裳,另外配条旧布裙子,完全jiù shì 副小户女孩的打扮,说是丫头也能混过去了。若是由得周楠穿她自己丫环的衣裳,反而显得比青云富贵,容易引人怀疑。两人又商议了会儿,约好了时间,周楠便要告辞了。 她今日是趁母亲出门时骗过家中下人出来的,自然要赶在母亲返回前huí qù 。 青云送她下楼,才出了房门,便听得吱呀声,隔壁曹玦明的房间也有人出来了。青云循声望去,发现跟曹玦明在起的居然jiù shì 先前在柜台边看见的那个中年男子,心想难道是曹玦明的熟人?她不由得看了他两眼,却发现旁边的曹玦明声不吭,脸色都变了。 姜七爷也留意到了青云,在楼下时他只是匆匆扫了眼,没看清楚,现在离近了打照面,他才忽然发现,小姑娘长得很是面善,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青云有些担心地看着曹玦明:“曹大哥,你生病了吗?怎的脸色这么难看?” 曹玦明勉强笑了笑:“没事,只不过……是天太冷了。”青云正要再问,听得周楠叫自己,便转头去看她。 周楠全副身心都放在míng rì 的探监上头,压根儿没留意旁人,她紧紧握了握青云的手:“姜姑娘,谢你了,今日之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青云灿然笑:“你只要记住你答应我的话就好。” 周楠点点头,转身带着丘大与丫头lí qù 。 青云这才有功夫重新看向曹玦明:“曹大哥,你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定要保重。大病都是从小病来的!” 曹玦明干笑着应了,这时姜七爷忽然问了句:“小姑娘,你姓姜吗?生姜的姜?不知郡望何处?令尊怎么称呼?” 青云心中奇怪,正要回答,忽地听见曹玦明声大喝:“妹妹,进屋去!”她吓了跳,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第五十六章 照面 欲望文 第五十七章 探监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五十七章 探监 曹玦明异于平常的biǎo xiàn 让青云惊讶不已,但她心中对这位表哥已经十分信任,因此在发了下呆之后,就乖乖转身回房了,并未回答那位客人的话。 姜七爷看着青云关上房门,惊诧地回头看曹玦明。他不明白曹玦明为何忽然翻脸。 曹玦明却知道情况十分糟糕,哪怕是他有把握事后安抚好青云,也得将姜七爷的疑心打消掉。于是他放缓了神色,勉强笑了笑:“七爷,我妹妹年纪虽小,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儿,不方便与外人jiàn miàn 说话。七爷有什么事要问的,还是问我吧,我替她回答jiù shì 。” 姜七爷恍然,心下却有些着恼,他都这么大年纪了,难不成还会对个看起来不足十二岁的小姑娘做什么?这曹玦明就算讲规矩,也未免太苛刻了些。况且,若真是对妹妹管教十分严格,又何必让她住进这种人来人往的客栈?! 这么想着,姜七爷正要开口问他先前想问的话,曹玦明又忽然抢先步道:“七爷,我们边走边说吧。这里常有人来来往往的,堵在这里,未免妨碍了别人。”说着便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虽然青云乖乖听话回了房间,但只有门之隔的距离,太不稳当了,万她在屋里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呢?姜七爷不知青云身份,可青云却是知道自己姓姜的!因此他甚至不敢说出姜七爷的姓! 姜七爷抿着嘴,将双手背到身后,没好气地下了楼。曹玦明路与他同行,拐弯时还有些不安地回头看向青云的房门,见她直没有动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头痛起来——青云要是问起今儿这事,他该如何应付呢? 青云听着外头的脚步声远去,小心地打开丝门缝。往外看了看,确认没人了,方才完全将门打开,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口,扒着墙边往下偷看。 曹玦明以前可从来没象刚才这么凶过,好象那人是什么洪水猛兽的。到底是什么来头呢?听他俩说话的语气,又不象是仇敌。还有,那人问她是不是姓姜,莫非是认得姜青姐父母的人?莫非是他们的仇人吗?所以曹玦明才会阻止她说出自己的身份,然后又赶自己回房? 青云在楼梯上往下偷看曹玦明跟那陌生中年男子说话的情形。越发不解了,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明明相谈甚欢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间,她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顺着那视线望去,却是那陌生中年男子身后着的个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白白净净的,长得很瘦,脸色也不大好看。仿佛yī zhèn 风就能把他吹倒了似的。他抬头望过来,双黑珍珠似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直直地盯着她看。 青云忙缩了头。迅速回到自己房间,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瞒下来。免得曹玦明生气。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míng rì 的探监!了个周楠,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变故?还有曹玦明那里也得跟他打声招呼才行…… 楼下,曹玦明已经向姜七爷详细介绍了自己的两姨表妹“江姑娘”,形容自己是受了长辈委托,要把“江表妹”带到另位长辈家中去,;遇上刘主簿这件事,只好在淮城停留几日,但“江表妹”是体面人家的女孩儿,住在客栈已经很不方便了,若还让她跟陌生男人说话,长辈知道了他就没法交待了,因此平日管教得很严,云云。 姜七爷其实没要求他解释得如此详细,既然刚才那小姑娘是姓“江”而不是“姜”,那他就不感兴趣了。他道:“切都是误会,方才瞧令表妹的长相,颇有些象是我们姜家女孩儿的品格,因此才问了句,是我唐突了。” 曹玦明勉强笑了笑,心中打了个突。虽然青云确实是姜家女儿,但她的长相真的那么明显象是姜家女孩儿么?他回忆了这几个月里与青云相处的情形,猛然发现:最初他遇上青云时,她的脸和身材都偏瘦削矮小,肤色也有些黯淡,但后来大概是日子过得好了,她人胖了,长高了,皮肤也渐渐白晳细腻起来,面色带着红润,再加上圆脸、宽额头、细长眼,笑起来双眼弯弯的,颊边还有颗小酒窝,连散落的额发都带点儿小弯曲,确实与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皇后娘娘,可不正是姜家女儿么?只是他与青云日夜相处,反而不觉罢了。 听说姜家的女儿都是这种长相,据老人说是有福气的相貌,只有楚王妃美貌过人,肖母而不肖父,因此与姐妹们都不同。若是这样,青云以后就不适合再出现在姜家人面前了,哪怕是与姜家人相熟的人家,都最好不要见,否则迟早还有人会认出来的! 曹玦明满腹心事地与姜七爷道了别,便返回楼上的房间,开始头痛要如何劝说青云在刘谢事了之后随自己离开。他没有看到,姜七爷并没有马上走,反而找上掌柜问:“这两日可有京城来的客人?三十岁年纪,穿着打扮应该颇为富贵。” 掌柜知道他身份不凡,忙恭敬地道:“这两日并无京城来的客人。” 姜七爷沉吟片刻,道:“若有这样的客人,你立刻打发人来府衙禀报。我家里有信来,说有故友来访,我怕会与他错过了。” 掌柜连忙答应下来。姜七爷今日本jiù shì 为这件事才来的,到达云来客栈前,他已经走了三家客栈了,手下的人还去了各个大车店打探,既然没有结果,他自然也就huí qù 了。 出了客栈的门,他对身边那名面色苍白的青年道:“四维,方才那曹玦明已经答应了会替我们寻找知道锋弟埋骨之所的人,等他有了消息,就会带我们前去,估计jiù shì 几日的功夫,你且耐心些等待。” 那名为“四维”的青年脸庆幸:“那真是太好了!”又红了眼圈:“姑祖母在天之灵,若能知道zhè gè 好消息,想必也能瞑目了吧?”他抬袖揩了揩眼角的泪水,又问:“方才我瞧见个小女孩儿在楼上偷看姜七叔与那位曹公子说话。长相颇为肖似姜家的几位姐妹,会不会也是姜家的女儿?” 姜七爷摇摇头:“虽然我也觉得她有些我们姜家女孩儿的品格,但听曹玦明说,那是他两姨表妹,想必只是人有相似罢了。”顿了顿,又皱了眉头:“不过曹玦明的言行颇有些古怪……他好象十分不希望我与他表妹说话。若是碍于礼教,他表妹也不见得是个十分乖巧安分的孩子,你不是说她在偷看我们说话么?” “四维”忙问:“那是怎么回事呢?” “谁知道?”姜七爷想了想,“也罢,我还有乔二爷嘱咐的正事儿要办呢。曹玦明方才托我帮忙将清河县主簿刘谢救出来。我就huí qù 查问下这刘谢是怎么回事吧。兴许我还可以找人打听打听,他那表妹有什么问题。” 青云对姜七爷的dǎ suàn 无所知,曹玦明含糊地形容姜七爷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因此不希望她跟他接触,她也没起疑心,次日起了个大早,便换上简单利落的衣裳,往腰带、袖袋、袜子等处地方塞了十来个钱重的小银饼子,又往荷包里装满了铜钱,便将昨晚打包好的被褥衣物提到楼下大堂去了。她还向客栈隔壁的小饭馆买了足足二十张葱油大饼,都是方便存放又好充饥的。另外再买了半篮子桔子,预备起送进大牢里给刘谢做干粮,免得他在牢里头没吃没喝。 周楠没久就来了。这回只带了丘大人,穿着青云借的旧棉袄,系了条厚厚的蓝布褶裙。头乌发盘成两个圆鬟,只带了朵不起眼的小绢花,看起来跟寻常富贵人家的丫头没什么区别,只双眼睛又黑又亮,脸色红润、肌肤莹泽,双手十指纤纤,压根儿就不象是做活的。 青云心想,还好这周楠年纪不算大,不然美貌小娘子进大牢去探监,万遇上两个贪花好色的狱卒要揩油,那可就玩大发了!这周大小姐怎么就不知道往自个儿脸上抹点儿黑粉呢? 周楠不知道青云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有些紧张地问她:“咱们几时出发?” 青云醒过神来:“马上就要走了,我在等我表哥。” 说曹操,曹操到,曹玦明这时下楼了,他只看了周楠眼,没说什么,只是交待青云:“会儿要谨慎行事,别露了马脚,见到刘大人,也别太jī dòng 。想法子把狱卒引开了,再正经说话。” 这既是提醒青云,也是在提醒周楠,两人都老老实实点头答应了。于是曹玦明便带着她俩,还有丘大、林大两人,驾着辆不起眼的马车,往府衙侧门的方向去了。 府衙侧门处,早有狱卒在等候:“是小曹大夫么?后面跟着的是刘谢家眷吧?” 青云在后面猛点头,曹玦明笑说:“是,这是刘主簿的女儿和侄女。”周楠知机地给丘大使了个眼色,后者忙上前给那狱卒塞了个荷包。那狱卒捏便乐了:“我还道刘主簿是个穷人,没想到他家里人会这样大方。”曹玦明低声道:“他家本来清贫,只是亲友担心,便凑了些东西来给他。”狱卒明白了,笑着打开身后的门:“司狱大人都吩咐过了,你们随我来吧,不过下人就别跟过来了,人太容易引人起疑。” 丘大张张口,见到周楠严厉的眼色,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留下来。林大自然是要留在门外看管马车的。 青云和周楠跟着曹玦明进了侧门,这原是为了方便后头吏舍里住的人才特地开的,说来也巧,从这里进去,只要拐个弯jiù shì 司狱司大牢的后门了。曹玦明托的那位司狱早就打点过,他们行过去,完全没碰到个人,进了司狱司以后,那里的狱卒与吏员见了他们,也仿佛没见到似的,看就知道是有人事先关照过了。 周钟刘三人都关在处,每人间房,彼此相邻,却与别的犯人相隔甚远。大概是身为官身的yuán gù ,朝廷又还未开革他们,因此钦差与狱卒都不敢对他们太过分了,牢房里除了略有些阴冷,地方还算干净,有张简易的床铺,床上有厚被褥,还有张方桌,两张板凳,角落处还有恭桶。 青云离得老远就看见刘谢了,他神色憔悴地坐在桌边,头发有些líng luàn ,表情愣愣的,脸上胡子拉渣,好象瘦了许。她忍不住红了眼圈。 而周楠也看见隔壁牢房的周康了,他正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们,似乎在睡觉。她差点就忍不住要喊他,还好尚记得狱卒在场,死死咬住了唇,眼泪已经往下掉了。 两个女孩子都不敢开口先叫人,曹玦明便笑着向那狱卒请求,给刘家人点时间说说话。青云很有眼色地塞了几个银饼子过去,狱卒乐hē hē 地收了,道:“我到外头给你们望风,若有什么不对,就叫你们回避。你们只管放心说话吧。”说罢颠着那几个银饼子走了。 他走,周楠就扑上了周康的牢房栏杆:“父亲!”青云也叫了刘谢声:“干爹,您还好吗?” 刘谢与周康都不敢相信地抬头望过来,jī dòng 不已。两对“父女”相对着哭了会儿,青云先开口:“我们时间不,有话就要赶紧说了。干爹,怎么不见钟大人?” 刘谢叹了口气:“钟大人出去了。”隔壁的周康道:“他原是受我累连,能出去也是好的。你干女儿既来了,想必你也很快就能象他样出去了。” 周楠哭道:“父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母亲与哥哥都不肯跟我说实话,我只知道你是被人陷害了,到底是谁干的?是不是跟外祖父家有什么干系?” 周康皱皱眉头,看了青云与曹玦明眼,周楠哭着说:“他们都是信得过的,若不是他们帮我,我还没法进来看您呢!” 周楠暗叹声,问:“你母亲与哥哥如何?” “哥哥病情尚未痊愈,还在清河县衙里休养呢。母亲……”周楠咬咬唇,“母亲也在外头想法子救您。” 周康正色道:“此番huí qù 后,你就听你母亲与哥哥的话,别再进来看我了。有些事你小孩子家不懂得。你只要知道,父亲不会轻易被打倒就行了。” 周楠无法理解,正想再问,忽然看见方才那狱卒慌慌张张地进来了,连忙抹去眼泪离父亲远了些。 青云与曹玦明都看向那狱卒:“发生什么事了?” “真该死!”狱卒惊慌地道,“钦差大人马上要进来了,你们赶紧躲起来,别让他发现。叫他知道我们私下放人进来探监,那就糟了!” 第五十七章 探监 欲望文 第五十八章 透露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五十八章 透露 淮城是个大府,这府衙自然也盖得宽敞气派,不是清河县衙那种小屋子小院子可比的,因此连司狱司的大牢,也比县衙的牢房要大许,屋子的数量也超过两倍。 司狱司zhè gè 院子,除了进正门后的左手边是排三间大屋,供吏员与狱卒们起坐办事所用外,便是三排牢房,最后面那排算是大牢房,在青云看来jiù shì 集体宿舍那种,条件很差;而前面两排,排是关押重犯的,用的不是寻常铁栏杆,而是厚铁板做门,门上三道锁,只开个小口;剩下那排jiù shì 所谓的高级牢房了。周康等人俱有官职在身,住的jiù shì 这种了。从司狱司大门到这里,只要走段路,拐个弯就到了,通道的另头是死胡同,根本没法避过钦差大臣,从别的方向离开。 不过这排牢房目前除了周刘二人,只有头间关着不相干的犯人,后面那几间都是空的。这些牢房用薄薄的砖墙相隔,只有正面是栅栏,若不是特地走过去,旁人也看不见牢房里有谁。因此狱卒飞快地打开了与周康隔间的牢房门,催青云等人进去:“待钦差大人走了,我就放你们出来,千万别出声儿!” 曹玦明扯着青云迅速躲进了牢房角落里,周楠也慌忙跟上,三人大气都不敢出。狱卒甚至来不及将门锁好,便慌张地离开,装作巡视的mó yàng 四处张望下,便朝过道口的方向行礼:“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乔致和似乎并未发现那狱卒的马脚,随口应了声,便打发他离开。那狱卒虽然心系青云等人,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乖乖从命。他走后,外头过道上便只剩下了乔致和人。然而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似乎只是bsp;mò 地在那里。 青云觉得奇怪,摒神静气地听外头的动静。见迟迟没有声响,便回头看眼曹玦明,曹玦明竖起食指作“嘘”字口形。她又看向周楠,但周楠面色古怪地盯着脚下的地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会儿,周康先开口了:“乔大人屈尊到大牢里来。该不会只是为了看我的落魄状吧?” 乔致和冷声道:“周建明,你还是没有改变想法么?” 周康的语气里听不出是喜是怒:“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自然不会改变。” 乔致和轻笑声:“周建明,你知道么?以前……我非常怨恨你!” 周楠皱起眉头,眼中隐有恨意。而隔壁的隔壁牢房内。周康则回答说:“我知道你恨我什么,我无话可说,虽然你的境遇与我无关。但大丈夫在世,应该有所担当,我的妻子我自会护着。你要怨恨也无妨,但不要恨她介弱质女流,尽管冲着我来!” 青云听得头雾水,又去看曹玦明,曹玦明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倒是周楠又是咬牙。又是红了眼圈,显然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刘谢在邻近牢房里轻咳了声,他觉得很不自在。好象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乔致和不为所动:“你错了,我从前怨恨你,不是因为你娶了她。而是因为你娶了她以后,居然让她过得平安喜乐,儿女双全。京城中人议论起勋贵人家的女儿有谁嫁得好的,她每次都是众人艳羡的那个。她那样的女人,凭什么能过得好?!你这人居然如此纵容她,岂不是瞎了眼么?!” 周康哑然,他自问与妻子感情只是平平,然而,他这样的大家子弟,自有规矩要守,切照着规矩来,夫妻俩也就相安无事了,他不明白乔致和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非得要对妻子很不好,才能让对方满意? 乔致和又道:“然而,我怨了你这么年,直到今天才发现……其实你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不但可怜,还十分愚蠢。”他不屑地轻笑出声:“你以为王庆容是个好女人?你对那贱人再好,也不过是养了只白眼狼!” 周楠立时大怒,差点儿就要冲出去,幸好青云及时发现,死死拉住她,又飞快捂住了她的嘴,才将她制住。周楠还要挣扎,青云狠狠地瞪了她眼,另手做割喉杀鸡状,总算让她冷静了下来。 周康虽然也非常愤怒,却还能保持镇静:“乔大人慎言!君子非礼勿言,你怎可妄言辱骂他人妻子?!” 乔致和却hā hā大笑:“你果然可怜又愚蠢,到了今天zhè gè 地步,还要为她说好话!”他忽然收了笑,阴深深地道:“你可知道,昨日她主动来寻我,说了些什么话?她说……当日她本无意背约,是她嫡母发现了她与我之间的私情,执意反对,她也是无可奈何。她还说,她嫡母有意将她嫁给另户勋贵人家,她好不容易才劝得嫡母打消了念头,只等时机适合,就会求嫡母将她嫁给我,谁知这时候你却横插进来,不知用何手段说服虞山侯开口许婚,使她不得不嫁给你。因她嫡母gù yì 阻拦,她这么年也没能找到机会向我解释真相!” 青云这边三人都听得呆住了,周康那边也bsp;mò 了片刻,方才道:“这门亲事……乃是虞山侯先提出来的。我也是遵母命为之罢了。” “我自然知道实情。”乔致和冷冷地道,“十几年了,你以为我在京城就没查过?也jiù shì 她,才会以为那等可笑的谎言可以骗倒我!”顿了顿,他又jì xù 道:“她不但在当年的婚事上向我撒谎,还求我看在当年的情份上,饶过虞山侯府。她说……她说自打她嫁入周家,年来备受欺凌,不但婆母刻薄成性,你zhè gè 丈夫也从未停止过对她的折磨,你还宠妾灭妻,生了许庶子女来气她,她已忍了许年了。只要我能放过虞山侯府,那么无论我如何处置你,她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青云差点忍不住张大了嘴,再看周楠,她也是目瞪口呆,很快,眼眶中就掉下泪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周康同样不敢置信:“你胡说!” “你若不信,将来见到她,只管与她对质jiù shì 。”乔致和淡淡地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知道了她的真面目后,还会坚持原先的想法么?我知道你定然知道这桩案子的内情。只是不明白,都到这步了,你还要包庇谁?!” 周康没有说话,但青云隔了间牢房,仍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可见他此时心情有么激荡。 乔致和又道:“我手里有人证,物证,可以证明虞山侯府曾经私藏淮王的本秘密账簿。dǎ suàn 利用这本账簿去掌控朝中的文武官员,谋取权势。但这本账簿早前曾落入你手中,你手下的幕僚卢孟义又再度进入淮王别院,他是去找什么?比这本账簿重要么?” 周康过了好会儿,才沙哑着声音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从没有见过什么账簿!” “哦?”乔致和轻笑了下,“你比我想象中可怜,也愚蠢。家里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捣鬼,你居然无所知么?”他似乎在过道上走了几步:“周建明。你知道么?皇上已经知道虞山侯府曾参与淮王逆谋了,虞山侯与世子也已经被软禁起来,只等大理寺与刑部查清楚真相。就得绳之以法。不过,目前的证据还不充足,所以。你若能坦白将你所知道的切说出来,不但自己能得证清白,还不会受虞山侯府所累。虞山侯府待你并不亲近,凭你当年在御前的体面,若不是受他家连累,也不会十年了还在六科给事中的位置上待着,不会被贬到偏僻的清河去做个小小县令!然而虞山侯府转过身就弃你于不顾,如今你妻子甚至还向我明言要牺牲你,你又何苦为王家隐瞒呢?你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就不为他们着想么?” 周康心下颤,咬紧了牙关。他并不是为了妻子和岳家隐瞒,而是为了嫡长子!周棣虽然行事让他失望,但仍旧是他寄予厚望的长子!此事周棣也涉足其中,他要是透露了实情,叫孩子怎么办?!周棣才十六岁,还有大好的前程!至于他自己,他并不担心。虽然虞山侯府已经靠不住了,但他在朝中尚有恩师、同窗和好友,他们知道他的为人,不会相信他真的参与逆谋,自会想法子救他的,就算连他们也无能为力了,皇上也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 因此周康仍旧坚持自己的说法:“我什么都不知道,虞山侯府若果真曾参与谋逆,那是他们罪有应得,但我周家上下对皇上是忠心耿耿的!” 乔致和很是恼怒,他又走了几步,这回似乎是停在了刘谢的牢房前:“清河县主簿刘谢?” 刘谢颤悠悠地应声:“是……下官在……” “你方才都听见了?”乔致和冷声道,“你旁边这间房里的难兄难友,清河县县丞钟淮,十分机灵地将他所知道的切都说了出来,周建明的家人及幕僚都曾参与了淮王别院藏宝案,他还指证了周建明之子周棣,道别院的藏宝都是被他与失踪的卢孟义带人暗中移走了,因此他今天才得以出狱。你有什么想法?” 刘谢心中暗暗叫苦,他能有什么想法?他什么都不知道啊!事情发生时他甚至不在县城里! 他也这么说了,可惜乔致和显然不相信:“你本来不过是介区区司使,周建明上任后没几天,就把你提拔到主簿位子上,可见他视你如亲信。你敢说你对他家的事当真无所知么?!” 刘谢愁眉苦脸:“禀大人,卑职……卑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好!很好!”乔致和冷笑,“既然你决意与他同进同退,那我就成全你!只希望你不要后悔才好!” 他甩袖而去,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走道的尽头。青云侧耳细听,确认他已经走远了,方才松了口气,大概是方才太过紧张了,她忽然觉得有些脚软,便扶着墙边想挪到不远处的床铺坐坐,却被周楠猛然撞到了边,幸好曹玦明就在她身后,把扶住她,几乎将她抱了满怀。她用手撑着曹玦明的手臂稳,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谢你了,曹大哥。”曹玦明忽然脸红了红。低头小声回应:“没……没什么。” 周楠已经飞快地夺门而出,冲到父亲的牢房前,哽咽道:“父亲……他定是在撒谎……他……母亲不会那样做的!” 周康整个人仿佛憔悴了许,呆呆地坐在条凳上,过了好会儿,方才喃喃地道:“huí qù 吧……叫人通知你哥哥……千万小心!” “父亲……”周楠泣不成声。 青云走到刘谢牢前。见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忙问:“干爹,你不要紧吧?那个钦差误会了你,现在该怎么办?!” 刘谢怔怔地看向她,脑子里片空白。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青云急得直跺脚。旁周康kuì jiù 地说:“都是我连累了你,怀德兄,实在是对不住了。等他再来。我会告诉他,你对此事全然不知情。” 刘谢苦笑:“就算大人说了,他也不会信的,我瞧他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似乎性情颇为刚愎。” 周康叹了口气:“他确实有刚愎自负的名声,但无论如何,你完全是受我牵连,我不会看着你受害的。” 刘谢摇摇头:“钟大人……想不到他会不声不响地背着我们告密。我还道是他家里人使了银子,才把他救出去的呢。” 周康对此倒不觉有什么:“他原本jiù shì 受我牵连,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 但青云却不是这么想的。她记起了钟家那些可疑的图纸,还有钟县丞夫妻俩的古怪举动…… 曹玦明在旁道:“周大人的事,我是爱莫能助。但刘大人兴许还有转机。进来前,我托了钦差大人身边位极得信任的幕僚为刘大人说情,也许钦差大人冷静下来后,会发现刘大人的无辜。” 刘谢眨了眨眼,问:“可是那位姜先生?他昨儿晚上来找过我呢,还问了我好些话,我把我知道的事全都说了,连我那xiōng dì 的事也不例外。他对我倒还算客气,我还在想是谁有这么大的脸面,请动了他,原来是小曹大夫呀?” 青云心中燃起希望:“曹大哥,zhè gè ……姜先生?是不是昨天在客栈里遇见的那个?他是什么来头?真能救我干爹吗?” 曹玦明的脸色已经不大好了,他没想到姜七爷这么快就会来见刘谢,不知道刘谢都说了些什么?可别提到青云的姓名身世才好。他心下有些不安,看着青云眼巴巴的mó yàng ,只能道:“会儿我就去找他,钦差大人的误会还是得早些澄清才好。” 青云紧紧握住他的手:“曹大哥,切就拜托了!” 曹玦明张张嘴,只觉得心下沉甸甸的,但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唯有点头。 狱卒过来了,脸上犹带几分惊慌:“差点叫钦差大人发现了!你们有话赶紧说吧,马上就得走,要是会儿还有人来,就真的瞒不住了!” 青云只得将带来的包裹放下,交待了刘谢几句话,便不舍得向他告别。但周楠却顾不得别的,眼泪汪汪地巴着周康牢房的栅栏不肯走。还是青云小声在她耳边道:“哭什么呀?赶紧huí qù 找你娘问清楚才是正理!”她才哭着松开了手。 周康看着女儿,叹了口气:“去吧,别再来了,要乖乖听母亲和哥哥的话。记得我方才嘱咐的事。” 周楠哭着点头,步三回头地跟着青云他们身后走了。出了司狱司大牢的后门,她再也忍不住,扑在青云肩头上哽咽道:“怎会这样?母亲怎能说那样的话?!父亲年来直敬重母亲,唯纳的姨娘,还是母亲做主收房的陪嫁丫头!不过是蔡姨娘有孕,祖母把人接了过去,母亲才埋怨上了的。可十年前祖母回乡,就把蔡姨娘与庶弟庶妹们都带走了,那是父亲的意思,不叫母亲看见蔡姨娘母子生气,怎么如今倒成了父亲的不是?!祖母对我们也向慈爱,jiù shì 有时候挑剔了些,母亲怎么能那样说她呢……” 听起来似乎是很大笔狗血账,青云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忙着哭了,先huí qù 问清楚是不是有这回事再说吧,也许是那个钦差gù yì 撒的谎呢?如果你娘真的说了这种话,你再伤心不迟。别忘了,周大人还jiāo dài 你通知你哥哥的。” 周楠抽泣着用手背擦去眼泪,不停地点头。青云回头对曹玦明道:“曹大哥,我们这就huí qù 了,你是不是去找那位姜先生问问?”她侧侧头,苦笑道:“他姓姜,我也姓姜,要是我们是家子就好了。”不过如果真是家子,曹玦明是不会不告诉她的。 曹玦明惊得出了头冷汗,忙道:“我这就去,我个人去就行了。你们快出去吧,林大与丘老爷子都等在外头呢。路上莫到别处去。” 青云应了,扶着周楠往外走,很快就遇上了丘大与林大。丘大关心地迎上周楠:“大姑娘,老爷如何了?”周楠只是抽泣,拉着丘大到边说话去。青云则告诉林大:“看过干爹了,眼下还好,只是有些憔悴。不过案子可能有些麻烦,曹大哥去找人说情去了。” 林大发愁地叹息不已,指了指马车:“青姐儿上车吧,huí qù 再说详情。”青云叫了周楠声,便自行爬上了马车。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姜姑娘,姜姑娘请等等!” 她回头看,却是昨日在楼梯上往下偷看时见到的那个青年,脸惊喜地看着自己。 第五十八章 透露 欲望文 第五十九章 计划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五十九章 计划 周楠在丘大的搀扶下,红肿着双眼回到了这些天下榻的地方。 这里是距离驿极近的处院落,管家特地出了高价,临时向主人租来的。本来周太太还dǎ suàn 住在驿里,毕竟淮城是大府,驿的规格颇高,房舍也很是高大干净,只是周康如今因罪下了狱,在他清白被证实之前,驿的人都不愿安排他的家眷入住“县令”级的房舍,只许他们住条件最差的大通铺——那般是各地官衙差役公干时住的地方,王小四等人就睡在那里。周太太怎么可能看得上?因此便在左近高价租了院子。 庭院内,停着周太太的马车,显然她已经回来了。若换了是平时,周楠定会开始害怕担心母亲的zé guài ,但今日她连害怕的lì qì 都没有了,整个人都变得麻木,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马车眼,便深步浅步地往里走。 她的随身丫头满面慌张地迎了出来:“姑娘可回来了!太太知道您出去了,生了好大的气呢!连少爷在旁劝慰,她也不肯消气。” 周楠脚下顿住,诧异地看向她:“哥哥来了?!”怎么可能?周棣明明还在清河县衙里养病! 但她的丫头却给了她肯定的dá àn :“您早上才走不久,少爷就到了。太太回来后,还跟他说了好会儿话呢。我听说,是太太派人接少爷过来的。” 周楠已经无法掩饰住脸上的惊诧了。她从没听母亲提过要将兄长接过来!丘大在旁替她将心中的yí wèn 说出了口:“怎么没听见太太提起过?大少爷可还病着呢!” 那丫头有些尴尬地笑笑:“奴婢实在不知,若不是少爷来了以后,向太太问起姑娘,特地叫了奴婢过去问话,奴婢甚至还不知道少爷会来呢。” 周楠挣开丘大的手,快步往内院奔去,但周太太却不在正房里,她张望四周寻找着母亲与哥哥的踪影,却只能看见几个丫头。便抓住其中个问:“我母亲呢?我哥哥呢?!” 那丫头忙道:“太太在客房呢,少爷在东厢。” 周楠不解,母亲这时候到客房去做什么?只是她顾不上许,想起在司狱司大牢里偷听到的那个大秘密,她咬咬牙,直接转去了东厢。 周棣果然在东厢里。他神色有几分憔悴,双眼下方有着明显的乌青,似乎夜没有睡好,正倚在床边闭目养神。周楠冲进来,就叫了声“哥哥”。他睁开眼,连问好都顾不上,开口就问:“楠儿。你上哪儿去了?母亲都要担心死了!” 周楠眼圈红,扑了上去,哽咽道:“哥哥!我看父亲去了,你不知道,母亲昨日去找钦差,都说了些什么!” 周棣手上动作顿,抿了抿嘴,却没说什么。但周楠没有留意到。只是边哭边将自己听到的话都说了出来,最后泣道:“哥哥,母亲怎能这样做?!无论父亲当年是不是阻止了她的亲事。十几年的夫妻情份,难道就文不值么?!她还叫那个钦差随意如何处置父亲,为什么呀?!即使她想要救外祖父家。可若父亲真的出了事,她和我们都要跟着受罪的呀!” 周楠抱着兄长的手臂哭个不停,周棣深吸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压低声音,正色道:“楠儿,你先别哭,听哥哥说。母亲并不是要害父亲,她这么做也是不得已!” 周楠猛然抬头看向兄长,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哥哥,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是不是我听错了?还是你病糊涂了?!” “你既没有听错,我也没有病糊涂。”周楠道,“母亲跟钦差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安他的心,迷惑他罢了,救父亲的事,另有安排。” 周楠稍稍冷静了些,把将脸上的泪水抹去:“是什么样的安排?你告诉我呀?我看那个钦差是恨上父亲了!”想到周康嘱咐的话,她又红了眼圈,有些埋怨地瞥了周棣眼:“钦差个劲儿地问父亲,他都知道些什么,叫他别再为外祖父家隐瞒了,连母亲都那样说了,外祖父家又怎会救父亲?但父亲却句话也没说,反而偷偷嘱咐我,定要通知你小心。那个钟县丞已经把你的名字告诉了钦差,想必钦差很快就会派人来找你了!” “即使他不找我,我也会找他的。”周棣咳了两声,对妹妹道,“这本来jiù shì 二舅舅计划的部分。” “二舅舅?!”周楠吃了惊,“二舅舅来了么?!可我听那钦差说,外祖父和大舅舅已经被抓起来了呀?!” “确实是抓起来了,二舅舅是暗中逃过来的,所以你千万别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周棣道,“这两日母亲出去,都是为了见二舅舅。若不是我们住得离驿太近,二舅舅怕被人发现,也不至于要母亲天天劳累。只是眼下外头风声正紧,我听二舅舅说,府衙有人在暗中打听他的消息,因此他决定乔装改扮后搬进来。母亲正在zhǔn bèi 客房,jiù shì 给他住的。” 周楠看着他,bsp;mò 了许久,忽然冷声问:“二舅舅dǎ suàn 怎么做?” 周棣微微笑:“详情你就不必问了,我们会把父亲救出来的,外祖父和大舅舅也不会有事。” 周楠冷笑声:“你们都把我当成是孩子,只会叫我别追问,可我不问,你们做出来的都不是人干的事!哥哥,你最好老实把计划告诉我,若果真是能救出父亲的,我就听你们的,若是仍旧瞒着我,那就休想我会安份待在家里。我是父亲的女儿,我是绝对不会看着他被人陷害而无动于衷的!” 周棣脸色变了变:“楠儿!” 周楠起身,高高地仰着头,双眼俯视着他。 兄妹俩对峙良久,最终周棣还是低头咳了几声,让步了,将二舅舅与母亲告诉他的计划向妹妹坦白告知。 原来他的二舅舅——虞山侯次子王庆山早在数日前便到达了淮城,比周太太还要早,来到这里之后,他千方百计打听钦差调查周康案子的详细信息。发现钦差乔致和手里有个重要的人证——曾经由虞山侯推荐给周康的幕僚蒋友先。这蒋友先是私自逃离清河县,逃离周家的,临行前还偷走了卢孟义藏起来的淮王秘密帐簿。如今蒋友先与帐簿都落入乔致和手中,后者不知何故,似乎想将虞山侯拉下水了。 而在京中,也不知是什么人在皇帝面qián jìn 了谗言。皇帝已经知道了虞山侯府曾经参与过淮王谋逆的事,将虞山侯父子软禁起来。可以说,朝中已经没有人能帮虞山侯说情了,王庆山唯可以指望的,jiù shì 京城里并没有实证可以证明虞山侯的谋逆之举。只要乔致和这边也拿不出证据,那虞山侯的案子就能不了了之,哪怕是从此见疑于君王。好歹保住了性命,日后再谋其他也不迟。 然而,淮王别院里的藏宝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卢孟义进入暗室后,便与暗室中的部分藏宝以及别的什么重要物件起失踪了,再加上秘密帐簿的存在,硬说虞山侯府纯洁无辜,似乎太不shí jì 了些。于是王庆山的dǎ suàn ,是将责任推到周康身上,也不提什么淮王谋逆。只说周康到任后,无意中发现了淮王别院中的藏宝,隐瞒不报。dǎ suàn 暗中将财宝转移,不料出了yì ;,才被世人所知。周康直不肯招供,jiù shì 意图蒙混过去,他先前阻止蒋卢二人进入淮王别院,也是担心他们会发现藏宝之事。不过后来卢孟义成了他的心腹,于是就受他差遣担负起偷运藏宝的职责了。 如此来,顶是周康有贪腐、瞒报的罪责,与淮王的逆谋毫不相干,不至于罪及家眷,虞山侯府就无辜了。王庆山已经秘密找上了蒋友先,用他的家人威胁他,到了公堂之上就改口供。乔致和那边,则交由周太太王庆容负责,只要能说动他顾念昔日情份,在审案时高抬贵手,只追究周康人的责任,其他人就能平安过关。 为了让蒋友先改过的口供逼真,王庆山与周太太兄妹俩连夜派人接来了周棣,dǎ suàn 安排他在公堂上招供,声称当初周康允许他进入淮王别院临摹名家书法之前,曾经嘱咐过他别去某些房间,因为那些房间“藏有重要物事”。 周棣最后道:“我知道这么做太过委屈父亲了,可若真的任由乔致和查出外祖父的罪证,不但虞山侯府不保,父亲也要受牵连,事涉谋逆,焉知不是灭九族的结果?!但若二舅舅的计划顺利,父亲顶jiù shì 个贪腐兼瞒报的罪名,顶jiù shì 革职,只要外祖父与大舅舅尚在,日后再想法子让父亲复出jiù shì 了。楠儿,母亲与二舅舅这也是不得已,你能明白么?” 周楠震惊地看着兄长,觉得自己好象从来都没认识过他:“哥哥怎会如此糊涂?!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会忍受自己顶着如此不堪的罪名?!如今父亲不过是为了保护母亲与哥哥,才会保持bsp;mò ,可涉及到周家世代清名,哥哥以为他还会庇护你么?!” 周棣也红了眼圈,强忍着委屈道:“我已经跟二舅舅商量过了,父亲贪下那些财宝,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逃荒来的灾民!父亲上任后,不是给那些灾民分发了土地,给他们盖了房子,又买了粮种和农具给他们明年春播么?这些都是要银子的,清河县衙穷得那样,几时有过余的钱?我们就说,父亲是不忍灾民流离失所,方才动用了藏宝,横竖别院的暗室中只缺少了小部分财物,如此也说得过去,父亲的清名也不会受损太重。” 周楠忍不住流出了泪水,不停地摇头:“父亲不会答应的!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定要把罪责都推到他身上!哪怕是为了救外祖父,可父亲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呀!”她含恨盯着兄长,咬牙道:“你们不过是为了自己!若外祖父真被定了谋逆之罪,皇上要诛他九族,母亲和哥哥你都逃不掉,你们不过是怕死罢了!” 她转身就往外跑,周棣慌忙将她拉住:“你要上哪儿去?别胡闹,我把实情告诉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坏事的!” 周楠把将他甩开,恨恨地道:“你们别想得太美了!乔致和恨母亲入骨,也同样恨虞山侯府!当年他生母会死,也是外祖母间接所害。你们哪里来的把握,觉得他会任由你们摆布?!”说罢就冲了出去,无论周棣如何叫喊,都不肯回头。当周太太听见动静赶过来时,她已经冲出了大门,来到先前出门前所坐的马车边。 丘大正在清理马车,见到她出来,十分惊讶:“大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丘爷爷……”周楠哭着拉住他的手,“我不想待在这里,你带我去云来客栈……我们去找姜姑娘想bàn fǎ ……” 姜姑娘此时此刻对她的遭遇无所知,她被那有过面之缘的青年叫住后,本来是不想理会的,但忽然记起曹玦明提过昨日在客栈遇见的陌生中年男子“姜先生”,是有可能帮忙救出刘谢的人,而这青年既然跟在姜先生身边,想必也是晚辈或随从类的人物,她不敢怠慢,便十分客气地跟对方打招呼。 那青年自称姓林,单名个德字,表字四维,之所以会找上青云,是因为从刘谢以及司狱出打听到她姓“姜”,本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只因西北遭灾,逃亡路上父母双亡,滞留清河,才会认了刘谢做干爹,曹玦明乃是她两姨表兄。但是林德与他的长辈叔父“姜七爷”都表示非常困惑,因为曹玦明亲口对他们说,他zhè gè 表妹是姓“江”,他是受她家人所托,要带她到另家亲戚那里去,碰巧路过淮城而已。 青云心中同样困惑,她想不明白曹玦明为何要对这两人撒谎,但她心中对曹玦明的信任已经十分稳固了,因此她只是对那林德道:“你们听错了吧?” 林德只是微微笑:“那么姑娘确实是姓生姜的姜了?” 青云迟疑了下,点点头。这件事没什么好瞒的,刘谢跟司狱都说了,她再说自己姓江jiù shì 画蛇添足了。 林德又进步问:“那曹公子为何要骗我们你姓的是江水的江呢?” 青云有些警惕:“他会那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但我是姓生姜的姜,还是江水的江,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德笑道:“当然有关系了。若你是姓生姜的姜,那么就跟姜七叔是本家了,兴许还是同族之人呢。对了,姜姑娘,不知你郡望何处?” 郡望是什么意思?青云猜想,他是不是在问她老家在哪里?她又犹豫了下:“你问zhè gè 做什么?” “因为姜七叔是河阳姜家的人,若姑娘与他是本家,那姑娘jiù shì 河阳姜氏的千金了!”林德正色道,“河阳姜氏是书香望族,绝不会坐视自家骨肉流落在外的!” 青云整个人都愣住了。姜七爷是河阳姜家的人?那曹玦明为什么要瞒着她?他不是向希望她回归姜家的吗?! 第五十九章 计划 欲望文 第六十章 混乱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六十章 混乱 青云bsp;mò 地想了好会儿,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曹玦明三番五次劝说她回河阳姜家去,又在姜家迟迟没有回音的情况下,ān wèi 她说姜家定会派人来的,哪怕是她几次说了不想走,他仍旧再提起这件事。可现在姜家人就在这里,曹玦明为何反而隐瞒她呢?不但没告诉她姜七爷的身份,还对姜七爷说,她姓“江”,是他的表妹? 青云心中隐隐起了警惕,对曹玦明的信任似乎稍稍有了些许动摇,但她想起直以来他对自己的关心与照顾,又觉得他没理由是要害自己,再说了,她身上有什么可令人图谋的呢? 或许他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 青云皱着眉,再次抬眼看向林德,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林公子,虽然我是姓姜没错,但我不太清楚自己家乡在哪里。事实上,我去年失去了父母,过后曾经大病过场,好了以后,就把以前的事都忘光了。我只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父母是谁,但家乡何处则无人能告诉我。曹大哥也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我的事,才找上门来的。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个表哥。”顿了顿,“不过我想,我家里以前虽然有些家底,却也称不上大富大贵,恐怕高攀不起河阳姜氏那样的世家大族吧?所以……我只是碰巧跟姜七爷同姓而已。” 她本来就不想回姜家,这么说也无所谓,只要打发了zhè gè 林德,过后她还要huí qù 找曹玦明问清楚事情真相呢。 林德似乎很是yì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想了想,又问:“既如此,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令尊的名讳?” 咦?糟了!青云想起自家老爹的名字在姜氏族中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是真的说了出来,岂不等于不打自招了吗?但要是现编个假的,林德真要有心去查,王掌柜、钱老大夫等人都清楚,恐怕连刘谢都听说过,很容易就能打听出来。那就显得可疑了! 于是她只是含糊地说:“我爹jiù shì 我爹呀,你忘了我失忆吗?我哪里记得这些。” 但林德似乎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哪怕姑娘当真忘却了令尊的名讳,曹公子是你表兄,难道就不曾提过?若他不提,你又如何知道他真是你的亲戚呢?!” 青云与他对坐着大眼瞪小眼。可惜在他精明的目光下节节败退,不得不移开了视线,十分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反正我不是河阳姜家的人就对了。你问那么清楚做什么?”然后又装作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时候不早了,我该huí qù 了,不好意思失陪。”转身就想走。 “姜姑娘且慢!”林德抢先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直候在马车边的林大连忙喝道:“你这后生想做什么?!”青云忙向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然后冲林德笑笑:“林公子,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无论我是不是河阳姜家的女儿,跟你有毛钱关系吗?我又不是没有父母亲人。你似乎太过咄咄逼人了吧?” 林德神色间有些懊恼,忙道:“请别误会,我……我没有恶意!”他低头想了想。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再次开口道:“事实上……姜家很可能有个女孩儿失落在外,只是她走失时年纪还小。如今也不知长成什么mó yàng 了,姜七叔与我瞧见你mó yàng 颇为肖似姜家女儿,所以就……” 青云挑挑眉,心想zhè gè 走失的女儿会不会jiù shì 自己?但自己“走失”的时候也不算年纪很小吧?严格来说只有年的时间,当然,有可能是河阳姜家人年不见自己,已经认不出来了。不过姜家的做法真奇怪,曹玦明都在信里说过了,他们要找人,怎么不直接找曹玦明?反而路遇个长得有点象的就找上门来,难道他们想瞒着曹玦明把人找到?曹玦明又为什么要向他们撒谎呢?说起来,事情好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青云时间也没想起有什么不对,只是隐隐有这种感觉,但对于姜家,她是真不想与他们相认,亲爹亲伯父都死光光了,亲祖父也没了,剩下个亲祖母又做不了主,她才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送到个敌视自己的继祖母和便宜叔叔手里呢! 因此她很爽快地说:“我当然不可能是姜家走失年的女儿,我父母是去年才过世的,你们找的定不是我。” 林德的神情有些黯然:“是么?也许真是我们想了……” “确实是你们想了!”青云忍不住吐嘈,“既然是走失了几年的,为什么不早些找人?都隔了几年,连mó yàng 都可能变了,要是早些去找,也不至于在大街上随便遇到个长得有点象的就拉着人不放呀?!” 林德微微有些脸红,低头道:“不是姜家人不去找,实在是……若不是前些时候听说,我们还当那个女孩儿早已同她父母xiōng dì 道被烧死了……” 咦?青云眨了眨眼:“她不是……姜家的千金小姐吗?”怎么会遇到这种惨事?不过说起来,zhè gè 情节怎么好象有点耳熟? 林德叹息道:“天灾非人力可挽回,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何况……她家当年的日子也算不上富裕,甚至不是住在姜家族人聚居之处,不知是如何起的火,忽然间全家人就……直到前些时候,她叔叔家遇到了麻烦,不得不拿出个女儿与人联姻,偏她叔叔又舍不得自家骨肉,偶尔听人说起那桩火灾的内情,提到有个女孩儿的尸骨很有可能不是她的,而是偶然收留的孤女,她叔叔才起了念头,想要找到她。可人海茫茫,要往哪里找去呢?姜七叔与我原也没dǎ suàn 能找到,只是遇见姑娘了,忍不住问句罢了。” 青云心中很是不以为然:“会让她叔叔舍不得自家骨肉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亲事,你们找到那女孩儿又能怎样?”原来不是找自己,不过zhè gè 情节真心耳熟,难道姜家遍地都是渣叔叔吗? 林德却道:“姜七叔与我不是想要找到那个女孩儿,让她代替她的堂姐妹出嫁。而是希望能抢先找到她,免得她叔叔她的踪迹后,拿她做自家女儿的替身送入火坑。”他抬头冲青云笑了笑,“她与我原也有血缘之亲,我怎会害她呢?” 青云有些好奇:“你跟姜家是什么关系?亲戚吗?” “我姑祖母曾嫁入姜家,只是二十年前就被休了。”林德苦笑。“姑祖母曾生有二子,长子在五六年前全家死于火灾,次子……无故出走年,直没有消息,直至前几个月。我们忽然得到消息,说他已经于去年亡故了。我姑祖母这些年直在庵堂清修,闻讯后心如死灰。没久就去世了,临终前最大的遗憾,jiù shì 两个儿子都不曾留下血脉。”他看向青云,“事实上,小曹大夫jiù shì 通知姜家我二表叔死讯的人,能在淮城遇上他真是太好了,我总算能将二表叔的遗骸移回家乡,只是……原本还以为能得到大表叔骨肉的下落。没想到还是场空……” 青云这时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怪不得她会觉得他们寻找的那个姜家女孩子的故事耳熟,那不正是她这身体的父亲姜锋的家庭背景吗?!他jiù shì 故事中那个出走的次子呀! 这么说林德也是她表哥来着?不过……怎么回事?曹玦明在信中明明还说过,姜锋留下了个女儿。还叫姜家族人来接的,怎么这林德却好象对此无所知呢? 她忙道:“你二表叔就没有儿女吗?!他虽然出走年,但也许生了孩子呢?” 林德的回答却大出她意料之外。他说:“没有,据小曹大夫在书信中所言,二表叔是夫妻双双遇上yì ;亡故的,他们并无子女,因此才会让姜家派人来接。若是有儿女,尽可让儿女扶灵返乡的。”他又苦笑了下,“可惜……他们这房里,只剩下后来扶正的继母与其所生的xiōng dì ,除了我姑祖母,还有谁会在乎二表叔呢?他们完全没有移灵的意思,还是族里看不过眼,才让姜七叔顺路走这趟的。” 青云只觉得心头有些茫然,胸口好象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样,难以呼吸。她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头,连招呼也不打声,便走到旁空旷处,深呼吸了好几下。等心情略冷静了些,她才走回来,看着林德,犹豫了好久,方挤出句话:“你刚才不是问我,我爹叫什么名字吗?我告诉你,他姓姜名锋,曹大哥跟我说,他表字凌范。你认识他吗?” 林德睁大了眼,脸的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青云驳了huí qù ,“我虽然忘记了以前的事,但是周围的人都知道我父母的姓名,曹大哥也把我父亲家里的事告诉我了,你要不信就去问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向你们撒谎,也许是因为我曾经说过不想回姜家去,不想受继祖母的摆布,但你们是要来给我父母移坟的,我身为女儿,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林德瞪了她半日,才道:“这绝不可能!也许姜家二表叔当真有儿女,但绝不会是你!” “什么话?!”青云大怒,“怎么就不可能是我了?!我这么年的爹难道是白叫的吗?!” 林德看起来有些混乱,他深吸口气:“姜姑娘,你听我说……你的年纪不对!你若真是姜家女儿,半jiù shì 我大表叔姜凌则失踪了的那个女儿,她今年有十二了,与你正好能对上。可我二表叔,他……他七年前出走时尚未娶妻,即使有儿女,最大也不过是六七岁!” 这跟曹玦明说的完全对不上!青云已经惊得目瞪口呆了:“他当时还没娶妻?可我出生后,曹大哥还见过我呢!”她想了想,“对了,我听说过,姜家族人反对他这门亲事,也许他们不承认,就说他没娶?我娘是楚王妃身边的侍女,姓魏,可能是zhè gè yuán gù 。” 林德又瞪她了:“这绝不可能!二表叔乃是楚王妃的堂xiōng dì ,怎么可能会娶她的侍女为妻?!”顿了顿,“姓魏的?难道还是陪嫁丫头不成?那顶jiù shì 二房或妾室,这么看来,你是庶出?” “谁是庶出了?!”青云恼了,“我爹跟谁都说我娘是他正室老婆,你凭什么说她是妾?!” 林德没回应,他低头想了想,又道:“不对,魏家的女儿里,给楚王妃做陪嫁的只有个,魏红绡……是zhè gè 名字么?魏红绡是你母亲?这不可能了!从七年前开始,她就没在人前出现过了,楚王妃说她是得了急病被送往乡下休养,在那之前她还是楚王妃身边得用之人,若她曾经嫁人生女,怎么也会有些蛛丝蚂迹才是!” 这回轮到青云瞪他了:“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嫁人生女?你又不是楚王府的人!” “我虽然父母双亡,只能依附姑祖母,在河阳姜氏寄人篱下,但姜七叔对我向十分关照,常带着我处理事务,因此姜氏族中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林德道,“姜氏族人几乎每隔个月就要上京去见楚王妃,因魏红绡是家生子,当时姜氏族人去了王府,全都是由她出面接待。我可以很肯定地说,若她当真曾嫁人生女,姜氏族人每两月就见她回,绝不可能没发现的!姜家子弟居然纳了王府侍女,这种事族中绝不会没有议论!至少楚王妃也会说声。” 青云木然看着他,脑子已经fǎn yīng 不过来了。林德说的话完全颠覆了她对自己身世的全部认识,她不禁开始怀疑:zhè gè 身体到底是谁?曹玦明与林德,谁说的话才是真的呢? 她还陷在混乱中,林德已经下了结论,看着她非常郑重地说:“姜表妹,其实你没必要说谎,假装是二表叔的女儿,无论你是大表叔的女儿,还是二表叔的女儿,对我而言都没有区别。在这世上,你我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你尽可以对我开诚布公,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你就跟我说实话吧!” 青云看着他,良久,忽然转身走向马车。林德在她身后喊:“表妹,你要去哪儿?!”青云猛地回头:“谁是你表妹?!”然后二话不说就上了马车,对林大道:“林大叔,我们huí qù 。” 林大在旁听得只字片语,嘴张得老大合都合不起来,听了青云的话,还呆了几秒钟才fǎn yīng 过来,木然应了声,看眼林德,便吆喝着马,驾车离开了。 林德目送他们远去,心下茫然:怎么忽然就走了呢?这姜姑娘到底是谁的女儿?还有曹玦明可没提过这事儿呀!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随口扯的谎?他要不要把事情告诉姜七爷? 而青云坐在马车上,脑子里也是片混乱。想要知道切的谜底,只有个人能bāng zhù 她——曹玦明。 第六十章 混乱 欲望文 第六十一章 戒备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六十一章 戒备 曹玦明去找姜七爷了,想必是在府衙,青云请林大掉转车头,往府衙大门的方向驶去。 路上,她稍稍冷静了些,便开始努力将脑子里混乱的思绪厘清。 曹玦明与林德关于她身世的说法几乎是相矛盾的,也jiù shì 说,其中必有人说了谎。 如果说谎的是林德,曹玦明才是正确的,那林德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之前从未见过她,顶是觉得她的姓氏有点问题,可完全没必要对她编这么大通谎话。而且,即使他说了谎,当中却有那么部分是与曹玦明的说法重合的,也jiù shì 姜锋的家庭背景与亲人近况。暂时她就当作这部分是事实好了,那林德到淮城来,目的是为了找到姜锋的遗体,然后送灵返乡。他不què dìng 姜锋是否有儿女,为什么?因为将姜锋死讯通知姜氏族的人没有提到这点。做这件事的是谁?曹玦明,曹玦明没有在信中提到这点,可是,他却再向她强调过,他在信中说了。 到这里,事情又出现了分岔口,不外乎三种可能:,曹玦明确实说了,姜锋的继母和xiōng dì 隐瞒了事实,所以林德也不知情,但姜锋的继母若心急要寻找在火灾中死里逃生的继孙女,为何不直接找姜锋的女儿呢?可见曹玦明没有在信里写这件事——曹玦明说谎了,zhè gè 可能是个悖论。 二,曹玦明确实说了,姜锋的继母和xiōng dì 也知道这件事,出于私心没来接人,而林德事实上是知情的,却gù yì 说谎——为什么?他想要骗她去做什么事吗?可接着他又推翻了她的身世,认为她不可能是姜锋的女儿。他只是姜锋母亲的侄孙子,青云是不是姜锋的女儿对他没有半点影响,如果是为了让姜锋的继母与xiōng dì 独占家产,又好象有些此举。她根本就没dǎ suàn huí qù ——zhè gè 可能性很低,除非林德还有其他不为人之的阴谋。 三,曹玦明没有说,因此姜家人不知道,林德自然也不会知道。他来淮城只是为了移灵,寻找那个在火灾中逃生的女孩儿只是凑巧。但这又产生了两个问题。是曹玦明为什么要骗她,二是她的身世到底怎么回事? 曹玦明是自己主动找上她的,连她的家世背景都是从他那里了解到的,如果说他是gù yì 骗她,又有什么目的呢?直以来。他都对她照顾周到,从衣食住行到身体健康,几乎可以说是无微不至。期间也不知花了少钱,她认的干爹出事,他还出钱出力帮忙奔走,如果是为了钱财,似乎说不过去。可她现在顶jiù shì 十二岁年纪,还没发育呢,长得又不是倾国倾城,哪里有本钱去吸引他付出这么? 至于她的身世。曹玦明与林德的说法完全相矛盾了,可她又不仅仅从他们二人处知道自己的家庭背景,最初可是钱老大夫他们告诉她父母姓名来历的。钱老大夫总不会对她撒谎吧?由此可以tuī duàn 。无论事实如何,当姜锋遇上流民们时,他确实向人介绍了。魏红绡是他的妻子,姜青姐是他的女儿。林德的话又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姜青姐只是姜锋的养女?但青云马上又想到,自己的长相据林德说是有几分象姜家女儿的,应该有血缘关系吧?难不成她真的是那个走失的女孩子,姜锋yì ;遇上了侄女,就收养下来了? 青云想得头昏脑涨,觉得这大概jiù shì 最有可能的dá àn 了。无论她是不是那个走失的女孩儿,她极有可能只是姜锋的养女。这么来,林德的话就说得通了,那曹玦明的呢?他还说小时候见过她!但从林德的话可以tuī duàn ,这是不可能的。 又回到老问题上了,曹玦明似乎真的对她说了谎,可是……为什么呢? 尽管曹玦明对她直关怀备至,让她觉得可以信任。但她已经不是天真的孩子了,在现代时的经历告诉她,连骨血至亲都未必靠得住,何况只是个自称是远房亲戚的人呢?他对她好,不能证明他说的话全是真的。她要不要直接向他求证?还是说……瞒下这件事,想bàn fǎ 自己调查番?如果他真的说了谎,被她揭穿,就恼羞成怒,那就糟了…… 马车已经在府衙对面的街道边停留了会儿,林大直在留意府衙门前的情形,忽然瞧见了曹玦明走出来,忙叫了青云声:“青姐儿,小曹大夫出来了,还有个不认识的人,穿得挺富贵的。” 青云连忙掀起车帘望去,认出与曹玦明同行的正是那日见过的姜七爷,两人有说有笑的,似乎相处得颇为融洽。她忽然想到了个可能,脸色白了白,便连忙对林大道:“林大叔,咱们先回客栈去吧!” 林大讶然:“为什么?小曹大夫就在这里,不叫他声么?”又压低声音:“刚才那年轻公子说的事儿,怎么也得问小曹大夫声吧?不然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骗了你?若是误会,也好早日弄清楚,咱好找那个年青公子算账去!” 林大是流民的分子,情感上倾向于青云,但对曹玦明也很有好感。因此青云只能勉强笑笑:“还是先别问的好,曹大哥当然是信得过的,但如果现在揭穿了那个林公子,他是姜七爷身边的人,万他恼羞成怒,暗中使坏,耽误了干爹的事就不好了。” 林大恍然大悟:“你说得对,现在咱们不能得罪了他!”又笑道:“青姐儿,你也觉得小曹大夫不会骗人吧?我就说,他怎么可能害你!”干脆利落地调转马头往客栈的方向驶去。 青云路都在bsp;mò ,很快两人就回到了客栈,下车后,她叫住了林大:“林大叔,方才这件事,您就当作没听见吧,不要告诉曹大哥了,没得给他添堵。万他生了那个林公子的气,去求姜七爷时就难受了。” 林大没有想,笑吟吟地应了。便自行驾着车回了大车店。 青云路走回客房,心里却想,zhè gè 理由虽然是临时想出来的,但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林德那边说了谎,现在揭穿,对救人之事有弊无利;若是曹玦明撒了谎……揭穿了他。撕破了脸,又有谁帮忙奔走托人情呢? 青云不否认自己有利用人的心思。若是曹玦明靠不住,她就不能再失去刘谢zhè gè 靠山,否则凭她个小孤女,如何在清河稳脚跟?别说她还拥有那些令人眼红的房产了。 她深吸口气。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了。尽管她心头有许yí wèn ,但她可以忍住好奇心,暂时不去问曹玦明。切就等到刘谢平安回来再说吧! 曹玦明没久就回到了客栈,立刻找上了青云。他神色间有些疲惫,似乎情况不太美妙:“那位姜先生愿意助我们救人,只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钦差大人的意思。钦差大人对刘主簿并没有怨忿,关键是周大人的供词,若他执意闭口不言,钦差大人真要给他个jiāo xùn ,刘主簿也难免受连累。” 青云努力稳住心神。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对他说:“可钦差是因为误会干爹是周大人的死忠,才会迁怒于他的。事实上我干爹没有撒谎,他对那件事确实无所知呀!能不能从这里入手。请钦差手下留情?” 曹玦明道:“姜先生说他愿意帮忙,眼下也只能等他的消息了。”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额角:“周大人也是固执。都到了这步,他还不说实话,若真的定了谋逆之罪,他的妻子儿女同样逃不过去的,倒不如保住己身,还能留有余地。可他却……”他摇了摇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不知道周少爷知道此事,会有什么想法?” 青云心中动,问他:“钟大人不是早就放出来了吗?他回来了没有?” 曹玦明这才想起钟淮:“上来的时候没有留意,应该已经回来了吧?妹妹先回来的,没看见他么?说来钟大人也不容易,他本是无辜受累,虽说为了明哲保身,供出了周大人想要隐瞒的实情,却也是无可厚非的,就怕世人会在背后说他闲话。幸好周大人性情豁达,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青云没有回应,她径直走出房间,敲响了钟六的房门,但房中没有回应,门只是虚虚掩着,并没有上锁。她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轻轻推,门开了,房中的行李全都消失不见了。 钟六离开了? 青云立刻转身下楼去寻掌柜询问,掌柜的道:“那位客人在个时辰前退房离开了,听他说,是dǎ suàn 回家去了。” 青云忙问:“他来淮城是为了他哥哥的官司,他既要huí qù ,可是把他哥哥接回来了?” “可不是回来了么?我也见到了,听说还是个官呢。那位客人说,他哥哥被人连累,在牢里待了太久,公务都耽误了好天,要赶huí qù 办公呢。” 跟在青云身后的曹玦明忍不住问他:“他们离开久了?” 掌柜的对曹玦明十分恭敬:“已经有半个时辰了,他们前脚离开,您的表妹后脚就回来的。” 青云立刻向外跑,曹玦明向掌柜拱手道了谢,便急忙跟上,又喊:“妹妹别急,你回楼上等消息,我去追他回来!” 青云没理,现在只有她猜到钟淮有问题,不能光靠曹玦明去追,万把人放跑了,谁知道能不能再找到人?她出了客栈大门后便四处打量,想要雇辆马车,现在去大车店找林大,恐怕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辆眼熟的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了下来,赶车的正是丘大。周楠红肿着双眼下了车,走向她哽咽着道:“姜姑娘,我是来投奔你的,我母亲和哥哥都靠不住了,我实在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青云把抓住她:“先别哭,借你的马车给我用用,我要去追钟县丞!” 周楠愣,旋即露出怨恨的神色:“他走了么?我也要去找他,若不是他向钦差说了哥哥的事……”顿了顿,忽然想到,按照母亲与二舅舅的计划,就算钟淮不说,哥哥周棣也要找上钦差的,不由得红了眼圈:“连自家的亲人都靠不住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去zé guài 外人?” 青云抓着她就往车上跳:“别哭了,先找到人要紧。等见到人,说不定你爹的案子还有转机呢!”又转向丘大:“丘爷爷,求您了,赶车沿着回清河的路去找,钟县丞只走了半个时辰,咱们动作快点,应该可以追得上!” 丘大听可以救周康,忙应了声,便要调转车头走人。曹玦明心中有些郁闷,不明白为何青云不肯听自己的话,但此时找人要紧,他牵着马缰调转方向,然后跳上车,行四人往城门方向驶去。 钟家人的马车走得不慢,他们足足追了将近个时辰,才在离城门十里的地方追上了钟淮、钟六行。 青云见到钟家的马车,便跳下车跑过去,连跑边喊:“钟大人!你别走!我干爹还在牢里呢!你跑那么快是不是心虚?!” 钟淮探出头来,见是她,满面惊讶,犹豫了下,才叫家人停车,笑着迎上她:“青姐儿,你胡说什么呢?我是挂念家中妻女,才急着赶huí qù 的,没跟你们打招呼,是我失礼,但你怎能说我心虚呢?” 青云追到跟前,闻言冷笑了下,左右看看:“钟大人,借步说话吧,有些事叫人听见,可能对你不大好。” 钟淮露出警惕之色:“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呢?我问心无愧,事无不可对人言。”钟六从前头的车跳下来,走向他们,脸上也满是戒备。 青云嗤笑声:“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你脱罪的证据,jiù shì 那些首饰图纸和嫁妆单子什么的吧?当然,钟六爷抬进府衙的那几箱子东西也是不小的助力。我对那些东西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觉得有些奇怪,那几张图纸……”她顿了顿,冲钟淮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真的是淮王府从前打造首饰时用过的图纸吗?你真是照着那些图纸做出首饰来的?” 钟淮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等他开口,钟六便冲上来斥道:“这是什么话?!图纸自然是真的!连钦差大人都验过了!” “那就奇怪了。”青云冷冷地道,“因为我也见过份图纸,上头画的首饰图样跟你们的图纸上画的样,而且还要详细清楚些,还有淮王府的印记在上头呢!我已经问过懂行的人了,都说我那份才是真的,而且我又凑巧看见过钟大人去店里买画图纸用的淮纸……这其中真的没有关联吗?” 曹玦明与周楠等人都追了上来,闻言都盯住了钟淮,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钟淮的脸色完全白了。 第六十一章 戒备 欲望文 第六十二章 招认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六十二章 招认 事关重大,钟淮最终还是让家人把马车停靠在路边,自己带着青云行人走向附近的小树林,那里要清静些,方便tán huà 。钟六不放心,命管家看好行李和马车,也跟着去了。 青云见他们只是两xiōng dì 同来,身上没有带武器,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她知道方才自己有些冒险了,但如果到了这种时候,还要装模作样地客气番,就怕钟淮找着理由脱身,回到清河就带着家人跑了,叫她上哪儿找人去?现在他要是愿意合作,那当然最好,只要能把刘谢救出来,切好说,但如果他还要满口胡话骗人,那就别怪她不顾情面了! 周楠阴沉着脸跟在她身后,盯着钟淮的目光锐利中带着审视,她原本只是有些怨恨钟淮供出了自家哥哥,但现在听青云所言,竟然还有内情?! 曹玦明请丘大留下看马车,自己跟在两个女孩子身后,连针包也取出来放在容易取的地方,以防钟家xiōng dì 忽然发难。但他心里满不是滋味的,青云向与他亲近,也对他很是信任,怎的从没告诉过他,钟淮有问题? 来到小树林边的空地上,青云停下了脚步:“就在这里吧,如果有人靠近,眼就能看见,再往里头去,怕是光线太暗了,我还怕会有虫子和蛇什么的呢。” 钟淮也停下了脚步,面露苦笑:“青姐儿是在防备我吧?你放心,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官道,我若真要对你不利,也不会在这里动手。” “我当然知道钟大人不会在这里对我动手。”青云皮笑肉不笑地说,“倒不是说您就不想灭口,但首饰图纸我没带在身上,还是事先给人看过了的,就算您杀了我,秘密也保不住。反而还会吓得我的朋友将图纸交给钦差大人呢,这种蠢事您怎么会干呢?” 钟淮脸色变了变:“你把图纸交给谁了?可靠么?!” 青云当然不会告诉他,图纸不在自己手上,还在文房店老爷爷那儿收着呢,便笑道:“我能把东西交给他,自然是信得过的。您放心。只要您不做什么余的事,他自然不会嘴。” 钟淮沉下脸,闭着嘴不说话,旁的钟六看看他,又看看青云。目光闪烁地说:“其实图纸之类的又能说明什么?谁能断定你的jiù shì 真的,我们的jiù shì 假的呢?如今钦差大人都审过了,你难道还能推翻钦差大人的话不成?” 青云好笑地看着他:“谁真谁假不是很容易断定吗?你们如果真是照图纸造出首饰来的。就拿首饰对比图纸,看看是不是完全样,不就知道了吗?我那儿的图纸不但有淮王府的印记,还有许细节大图,连首饰上什么部位镶嵌什么样的珠宝,又有什么样的讲究和禁忌,都说得清清楚楚呢。钦差大人手上就有实物,你敢不敢去叫他仔细对上对?顺便说声。这套首饰是给淮王侧妃造的,要判断它到底是原装货还是后来照着图纸打的,拿给原主人看眼。不就知道了吗?你们是没bàn fǎ 做到,可钦差大人却是京城国公府出来的呀,他应该有门路吧?” 钟淮钟六的脸色齐齐又白了。青云还嫌不足。又再添了把火:“钟大人,你是自己买了淮纸假造的图纸吧?当时手边是否还有实物?恐怕已经送出去了吧?如果只是凭记忆画出图纸的话,你就这么有信心,相信自己没有记错了什么地方吗?” 钟淮有些立足不稳,身体晃了晃,怔怔地看向青云,忽然间,他又好象想通了什么事,脸色瞬间由白转青,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似乎有些呼吸困难,连手都在微微发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喃喃低语着,声音就象是哭了似的,却只是重复着这四个字,没有说出是什么“原来如此”。 周楠已经听出了几分内情,睁大了眼看着他:“你送给前任淮城知府夫人贿赂用的珠宝首饰……不是自己照着图纸打的?图纸反而是后来才假造的,那……你送的是真东西?是淮王府的那套真首饰么?你怎会有那个?!” 钟淮只是低下头,表情似哭似笑。周楠恨得咬咬唇,上前两步逼问:“你快说呀!你怎会有淮王侧妃的首饰?莫非……莫非……你才是那个最早发现淮王藏宝的人?!” 钟淮没有回答,钟六急了,抢上前道:“没有的事!我二哥怎会是先发现藏宝的人呢?明明是那个卢孟义干的!” 青云没理他,只是盯着钟淮:“钟大人,您还是说老实话吧。如果你没有发现淮王别院的藏宝,却又拥有淮王府的珠宝,你难道就不怕别人说你是淮王余党吗?那就糟糕了!”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钟六大声斥责青云,“枉我二哥向待你和气,我侄女儿视你为友,你却说这些话来陷害我二哥……” “别说了,六弟。”钟淮打断了他的话,脸上已是面无表情,“我确实发现了淮王别院的暗室,那里头丢失的财物……也是我拿走的。” 钟六猛然扭头去看他,满脸的不敢置信:“二哥,你在胡说些什么?!这种事怎能承认?!” “都被人揭穿了,不承认,只会让自己变得愚蠢又可笑。”钟淮淡淡地道,“但我并不是淮王余党,若我真的是……当年就不会让自己的家人受人欺凌了。” 青云微微笑:“钟大人,其实我向很敬重你的,黄念祖落网后,你出面主持清河事务,力维持大局。在周大人上任前,就把流寇都顺利招安了,虽然因为财政匮乏,没能让流民们过得好点,但你的功绩,bǎi xìng 们都牢记在心。如果不是我干爹受了牵连,被关在府衙大牢里,还有可能被当成是谋反罪人判刑,这件事我可能会当作不知道,辈子埋在心底。” 钟淮苦笑:“我原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只是气不过周大人夫妻所为,想要给他们来点jiāo xùn 。我原以为周太太娘家显赫。这点小麻烦应该不会伤及他们的根基的……” 周楠气愤地道:“小麻烦?你管zhè gè 叫小麻烦?这可是谋逆大罪!我父亲几时招惹你了,你怎么能害他?!” 钟淮冷冷地看着她道:“几时招惹我?敢情周小姐觉得你父母待我很好不成?!我自问为人行事并无可挑剔之处,在公务上也很用心,不是什么罪无可恕的大贪官,好处或许是收过些,但人人都收。独我不收,必会受人排挤,那要我如何办事?可周大人到了清河后,却看不到我的辛苦,从开始就在猜疑排挤我。甚至想给我安上个贪腐的罪名,脚踢开。周太太是将我妻子视如敝屣,害得我妻子病倒。却连句对不住的话都没有……”他目光中满含愤恨:“我被他们这样对待,难道还不能给他们添点小麻烦么?!若我果真有心害他们,在钦差大人那里,我就不会只说实话,而是添油加醋让你家人再也无法翻身了!” “你胡说!我父亲才不是这样的人!”周楠气得直跺脚,但想起自家母亲,又有些心虚地顿了顿,“我母亲原也没想害你太太生病的。我们哪里知道你太太身子这么弱……” 钟六在旁恨恨地道:“我嫂子原本身子就不好,但还不至于体弱到风吹吹就倒的地步,是那年黄念祖在任时强取豪夺。刮走了我二哥家的财物,连我嫂子的嫁妆也没放过,嫂子被气病了。黄念祖的老婆还要上门冷嘲热讽,嫂子这才病情加重,至今还未养回来的!我二哥被黄念祖害得这样,你老子还要说他是黄念祖的同党,真是颠倒黑白!” 周楠脸上红yī zhèn 白yī zhèn 的,倒是无话可说了。钟六又对钟淮道:“二哥也是,为何要对他们说出实情?我才不信这姜丫头真能拿出什么真图纸来!她是看过我们家的图纸的,即便真到了钦差大人面前,我也可以说,那是她照着我们家的图纸假造的!只不过造得象罢了。至于那些细节,她这表兄听说也认得几个府衙的小吏,兴许是托了什么门路,问过前任知府家服侍太太的下人呢!” 青云对他怒目而视,钟淮却只有苦笑:“六弟,算了,青姐儿虽然发现了我们的图纸有问题,但你怎知别人就没发现呢?仅凭几张图纸和份嫁妆单子,钦差大人居然就放我回来了,你不觉得事情太简单了么?我如今回想,就忍不住冒冷汗,恐怕钦差大人早已发觉我是知情人,放我回来,不过是为了让我麻痹大意,dǎ suàn 放长线钓大鱼呢……” 钟六脸色也变了,他忽然转向自家马车方向,盯着那几个随从来来回回地看了又看,苦笑道:“二哥,是我害了你……来的时候我坐的是流民林三的车,可林三跟他们是伙的……”他看了看青云与曹玦明,“我怕离开时会惊动他们,因此就另外雇了车,是在府里雇的。我只在街头略了,刚问个车夫价钱,那两个车夫就主动找上了我,我见他们的价钱合算,车又有八成新,里头收拾得挺干净,就……” 钟淮也朝马车的方向望去,发现雇的车夫少了个人,不知去了何处。他低下头叹了口气。 青云心中震惊无比,她没想到那个钦差乔致和原来也发现了钟淮的破绽!这么说他是gù yì 放走钟淮的?那他是不是也知道钟淮跟淮王别院的藏宝有关系了?既然如此,他还为难周康与刘谢做什么? 她问钟淮:“淮王别院藏宝的暗室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周姑娘的外祖父家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钟淮看向周楠,周楠咬咬唇,道:“详情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眼下在京城里头,已经有人拿这件事在皇上面前说我外祖父和舅舅的坏话,皇上把我外祖父与舅舅都关起来了。若有证据证明他们当年曾参与过淮王谋逆,那便是滔天的大罪过!” “周大人跟这件事没关系吧?”青云问。 周楠摇摇头,红了眼圈:“我父亲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件事!我母亲……我母亲和哥哥都是瞒着他的,不过蒋卢二位先生……应该是早就瞒着父亲想进入淮王别院了。” 她与青云齐齐看向钟淮,前者道:“无论是我母亲和哥哥,还是蒋卢二人,都没有淮王别院里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钟县丞。是你拿走了么?” 钟淮苦笑着问:“我当初只是拿走了些金银珠宝,你们要找的是什么呢?无论是什么,这回我家人为了救我,已经将拿走的珠宝几乎全数用掉了,你们想知道,就去问钦差大人吧。” 说曹操。曹操到。曹玦明忽然转头望向来路:“有人过来了,那是……是钦差乔大人吗?” 众人都吃了惊,扭头望去,果然看见乔致和骑着马,带着几个人急驰而来。其中人的衣着有些眼熟,似乎jiù shì 钟家雇的其中位车夫。 钟六脚软,坐倒在地。忍不住哭了起来:“二哥,都是我害了你!” “别说了,这都是天意!”钟淮喃喃地道,“我既存了害人之心,迟早会有报应的,也许如今还不算晚……” 乔致和飞马来到跟前,跳下地便直接朝他们走来,看见青云与周楠二人时。眼神颇有些不善,尤其是青云:“小姑娘,你既然有重要物证。为何不报给官府?” 青云缩了缩脖子:“东西不在我身上,我……我原来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她瞥见姜七爷也在不远处下了马,心下很是不自在。 乔致和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冷哼声:“你差点儿坏了我的大事!”便丢下她不管,直接朝钟淮走去。 钟淮慢慢跪倒在地,低头不语。乔致和淡淡地道:“看来你似乎已经有所觉悟了,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你就老实交待吧。若你不说,我就派人去把你家眷拿来。听说,你太太还在生病,是不是?” 钟淮低声道:“大人不必如此……卑职认罪,您想知道什么,卑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乔致和嘴角翘,“你识时务,我自不会亏待你。” 钦差大人要问案,自然不会留在野外,于是行人又重新返回淮城府衙。乔致和也不正式升堂,直接将众人带到平日办公所用的房间内,摒退左右,只留下自己带来的亲信随从,便命钟淮:“说吧。” 钟淮跪倒在地,老老实实将事情从头说起。 原来当初淮王就擒,黄念祖下狱,朝廷派了官员来审案子时,钟淮因为熟悉本地事务,又与黄念祖有隙,便被那名官员点了去做助手。那名官员自然是要搜索淮王别院的,他身为向导也跟着去了,但只是负责带官差搜索外围,中间重要区域,是那名官员带着亲信手下去搜的。 中途有府衙的差役送公文过来给那位官员,钟淮担心会误事,便立刻拿着公文进去找人,谁知路过院子时,无意中瞥见那名官员带着个人在淮王卧室中,不知为何身体点点变矮,然后就完全消失了。他当即出了身冷汗,又见有人把守着门口,也不敢过去问是怎么回事,直在树丛后躲藏,不久就看见那名官员重新出现在房间里,身体点点变高。他开始猜想,莫非是房中有密室? “你说什么?”乔致和打断了他的话,“当初审讯黄念祖的官员,早就发现了淮王别院里的暗室?!”他心中震惊无比,那么早就发现暗室,却又隐瞒不报的人,极有可能是淮王余党!怪不得当初查了那么久,小人物被判刑的无数,真正能指证淮王的证据却项都没有,原来查案的人根本jiù shì 淮王的同党! 那名官员他认识,因审案有功,在朝中已经高升了,连楚王与定国公也说是个有才华的后起之秀,有意提拔,还将原本为他zhǔn bèi 的个位子给了那人,没想到对方原来深藏不露!乔致和咬了咬牙:“说下去!” 后来的事钟淮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官员离开了暗室后,对此守口如瓶,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待将整个淮王别院搜索空之后,他便带着搜到的些“可疑”物品与文书带走了,不久之后又判了黄念祖的刑,是流放,只是还未来得及出发,后者就死在牢里。 乔致和冷笑:“原来如此!黄念祖虽是淮王的人,但其人粗鄙贪婪,又贪生怕死,主动供出了淮王,淮王党的人只怕都恨他入骨呢!怎么可能让他jì xù 活在世上?!” 那名官员结案离开后,钟淮度代掌县令之职,淮王别院自然也归他管,他就偷偷去了淮王别院去找那个暗室,在连续寻找了三天后,终于让他发现了机关所在。暗室中有许金银财宝,都是淮王手下为他搜刮来的不义之财,恐怕是为了起事做zhǔn bèi 的。钟淮想起黄念祖为淮王办事,把自家的财产都扫而空,连亡母与妻子的嫁妆也不例外,心中不忿,便将部分财宝拿走了。 他担心会被人认出来,所以拿的都是没有印记的金银锭或是珍珠玉石,也有成套的不违禁的首饰,原是dǎ suàn 给妻子女儿的。后来周康上任后,对他的态度不大友好,他妻子担心他前途,就想给知府太太送礼,为钟淮换个地方。因为担心礼物不够贵重,无法打动知府太太的心,他们就将暗室中拿出来的珠宝送了出去。谁知才送出不久,卢蒋二人就意图闯入淮王别院。钟淮是那时候才开始害怕,万被人发现自己拿走了部分财物…… 钟淮重重磕了个响头,含泪道:“卑职时糊涂,犯下大错,又为自保嫁祸他人,卑职知罪。只是病妻弱女无辜,求大人垂怜,莫怪罪她们!” 屋里片寂静,所有人都等待着乔致和的回应。 第六十二章 招认 欲望文 第六十三章 质询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六十三章 质询 乔致和bsp;mò 了很久,方才开口问:“你最初意图嫁祸周康时,可知道蒋卢二人的来历与用意?” 钟淮忙道:“卑职只知道他们是周大人倚重的幕僚,听说是周大人的岳父虞山侯推荐来的。他们常常劝说周大人收拢县衙大权,排挤卑职与刘主簿等佐贰官,因此卑职对他们很是厌恶疏远,平日也不怎么与他们来往。不过他们想要进入淮王别院事,周大人是反对的,因此卑职猜想周大人与他们并非路。”他顿了顿,“若他们是朝廷派来的,行事怎会如此鬼祟?既然不是朝廷的人,那自然是知道那别院秘密的人了,卑职猜想,他们有可能……跟那位主审官员样……” 乔致和挑了挑眉,替他接下了后面的话:“都是淮王余党?” 钟淮又磕了几个头:“卑职自知有罪,当初实在是不知轻重,只当自己所为不过是给淮王的余党添点小麻烦,出出当初受的气,又给周大人家添了堵,却从没想过会害他惹上谋逆大罪!外头人都说,周太太娘家是侯府,在京城里有权有势,那些淮王余党明知周大人的来历,怎敢对他胡来呢?后来周太太带着儿女来了,周公子想要进别院,竟对周大人连哄带骗,分明与蒋卢二人是路,兴许虞山侯府才是与淮王有勾结之人,那他们就不可能对自家女婿做什么了。卑职真的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乔致和冷哼声:“你就没想过告发他们么?朝廷正在追查淮王谋逆之事,但凡查到有嫌疑的,必会从严查办,你竟然隐而不报?!” 钟淮低头道:“卑职不敢……且不说周太太娘家是权贵,即使真告上去了,又能如何呢?淮王是天皇贵胄,去年他这谋逆大案闹得天下人尽皆知,最后也不过是圈禁了事。万将来皇上开恩,又将他放了出来,卑职不过是淮城府辖下区区介县丞,如何承受他的怒气?所以……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乔致和不屑地瞄了他眼,心中很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但也明白。他长年在淮王藩地里做官,心中有所畏惧是合情合理的,也不与他计较,直接问:“你都从别院暗室中拿了些什么?” 钟淮忙答道:“都是些没有印记的金银珠宝,卑职也不是傻子。绝不敢去碰那些违禁之物的!只是……当中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兴许是那位主审的官员拿走了也未可知。大人若不信,卑职这就把清单列出来。那些金银珠宝,除去部分金银在这两年里花费了以外,大数都让卑职的xiōng dì ……在那晚上送过来了,便是有剩下的,也只是区区几件。大人若不信,卑职愿修书封,捎给拙荆,让她把东西都送过来。” 乔致和摆摆手:“那就这么办吧。你先回牢里去。待我查明案情再说。” 钟淮面露苦笑,又磕了个头。钟六在旁担心不已,暗暗垂泪。但也知道,钦差大人知道真相以后,绝不可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样。将钟淮无罪shì fàng 的,如今也唯有指望他能高抬贵手,看在钟家人顺从的面上,结案时对钟淮从轻发落了。 姜七爷等人带着钟淮去写家书,过后会直接将他送回牢中,钟六也跟着同去,预备拿到家书就在差役的押送下返回清河县城。现场只剩下青云、周楠、曹玦明等人。乔致和总算将目光转移到他们身上了。 不等他开口问话,周楠率先问道:“乔二爷,钟县丞的话已经证明了我父亲是无辜的,您dǎ suàn 几时放了他?” 乔致和不答反问:“周姑娘,你可知道在这桩案子里头,你母亲,你哥哥,还有你外祖父与舅舅他们,都做了什么事么?” 周楠窒,低下头去,红着眼圈哽咽道:“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但是……但是……”她咬着唇,说不下去了。哪怕她至今还不què dìng 外祖父家是否真的参与了淮王谋逆,他们想要拿周康做替罪羊的意图是非常明显的。两边都是至亲,她实在说不出口。 乔致和冷冷笑,道:“蒋友先逃离清河后,就到了淮城,如今就在我手里。”没有理会周楠等人惊讶的目光,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据他所言,虞山侯父子当年参与了淮王谋逆,但手中既无兵,也无权,因此只是淮王党中的小人物而已,没有做什么明显的谋逆之举,淮王事败后,自然也没人发现他们的行径。这两年他们直安分守己,本以为可以逃过劫,只是担心当年旧事为人所知,尤其是淮王手上有份投名状,上头有所有同党的亲笔署名,若落到朝廷手中,虞山侯府jiù shì 抄家灭门的大祸!” 周楠的脸色已是片惨白:“他们要进淮王别院找的……jiù shì 这东西?” “不错。淮王被擒前,曾命亲信手下出逃。那人逃到清河境内便消失了踪影,日后,又在从清河上京的路上被人发现,当场就死了。若说他曾经将什么要紧东西藏了起来,极有可能便是在淮王别院里。据蒋友先所言,虞山侯趁着你父亲周康被下放的机会,打通关节让他到清河任县令,再派蒋友先与卢孟义二人随行,到了清河后,他们以幕僚身份作掩饰,曾搜索过清河县境内所有与淮王有关系的地方,发现最有可能藏了东西的还是淮王别院,因此才会想方设法要潜进去。”乔致和顿了顿,“他们失败了,只好修书给虞山侯,虞山侯就将你母亲与你兄妹二人派了过来,jiù shì 为了让你哥哥想法子进入淮王别院。事实证明,zhè gè 做法很有效,他们也进去了,只是没想到,卢孟义会出了纰漏,竟叫人当场发现……” 周楠全身都在发抖,似乎已是摇摇欲坠。青云见状不妙,连忙搀住了她。只听得她颤声道:“母亲和哥哥……从头到尾……都知道?!他们既然知道……瞒着父亲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要拿父亲做替罪羊?!他们怎能……他们怎能如此?!” “怎么回事?”乔致和马上发现了她话里的关键信息,“你说你母亲与哥哥dǎ suàn 拿你父亲做替罪羊。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楠撕心裂肺地伏在青云肩头哭泣,全身近乎痉挛,完全无法回答他的话。乔致和盯了她半晌,见她已经哭得几近昏厥,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嘴,便将视线转到青云身上。青云怔了怔。只觉得他的眼神格外凌厉,好象在示意着什么…… 曹玦明上前礼,小声说句“得罪了”,伸手去给周楠把脉,不会儿便抬起头来对乔致和道:“周姑娘伤心过度。怕是有些虚脱了。大人还是等她平静下来再问吧。” 乔致和面无表情地摆摆手:“隔壁厢房无人,扶她过去歇歇吧。眼下为不打草惊蛇,还是别让她回家的好。” 曹玦明没反对。只是小声嘱咐青云:“我去给她弄些药来,妹妹扶她过去,安抚下,让她喝点热茶水,最好是让她歇歇。” 青云点头,扶着周楠往外走,中途忍不住回头看眼乔致和,见他还盯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心想他那眼神莫非是在暗示她去问周楠?不知怎么的,虽然他没有开口。但她总觉得他jiù shì 那意思…… 到了厢房里,虽然床铺家具都很简单,但用的铺盖什么的倒不是便宜货。果然不愧是国公府公子的地方吗?青云依曹玦明的嘱咐扶周楠在长榻上躺下来,又给她倒了杯热茶水。周楠稍稍平静些了,但还是抽泣不已。 青云看着她喝了茶,小声问:“你是听了乔大人在大牢里对周大人说的话,才知道你娘和哥哥的想法的吧?是不是担心会连累司狱,才不肯向乔大人坦白?” 周楠看着她,眼圈又红了,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不是的……我huí qù 后见到了哥哥……是他告诉的我……” 青云有些吃惊:“你哥哥不是在清河吗?” 周楠便将今日离开司狱司大牢后的经历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青云有些吃惊:“就算你娘为了你外公,拿你爹当替罪羊,也不算奇怪,毕竟那是她亲爹,可你哥哥怎么也……” 周楠咬牙:“他是糊涂了!没有了父亲,他算什么?!他以为皇上和朝廷百官会那么容易受骗么?!到头来,还要把他自己给搭进去!” 青云只得安抚她:“放心,乔大人知道实情,不会相信你哥的话的。” 周楠又落泪了:“我该怎么办?父亲还不知能不能平安脱罪呢,母亲与哥哥又犯下这等大错,乔大人问起,我都不知该如何说……那种是我的至亲,他们可以不念亲情背叛父亲,我却不能……” 青云拍拍她的手,想了想:“我去跟乔大人说。”周楠猛地抓住她的手,双眼瞪得老大:“你不能去!”青云白了她眼:“你醒醒吧!这种事,你以为真能瞒得过他?他的智商显然不是你娘你舅和你哥哥这种档次能比的好吗?今天在大牢里他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你娘在他面前就象是跳梁小丑,放着不管只会害你家人陷入糟糕的境地,如果你biǎo xiàn 得合作点,你爹也老实点,或许人家乔大人还会看在你们父女面上,对你娘和哥哥从轻发落呢!” 周楠不禁悲从中来,渐渐地松开了手,翻身背对着青云埋头大哭。青云道:“别太伤心了,事情会到今日的地步,并不是你造成的。你们家子,你爹还在牢里,你娘和你哥哥又出了事,要是连你都倒下了,谁还能支撑zhè gè 家?”周楠没有回应,只是低低地哭泣着。 青云见她只是哭,没有了先前痉挛的症状,稍稍放下心,走出房间回到刚才审案的地方,乔致和已经坐在那里等候时了,姜七爷与另个陌生的书生mó yàng 青年男子坐在旁陪伴。 青云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看向姜七爷的视线,心想难怪之前自己见到他时,会觉得有些面善,仔细想,他也是圆脸细长眼、笑起来眼有些弯的相貌,跟她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只不过是长着胡子,又是男人,她早前没想到罢了。难道他真的是她的叔伯辈? 乔致和见她进来,直截了当地问:“周姑娘都说了些什么?” 青云向他们行了礼,低头把周楠的话复述了遍,不过没有提今天探监事,免得给司狱惹麻烦。 乔致和听了冷笑:“王庆容真把人当傻子了,其实她自己也是傻子,王庆山是什么货色?若他真有些许聪明才干,也不至于在六品小官任上蹉跎了近二十年,也未能升迁了。当初他能得到那个官职,也是靠家门恩荫,不过是个庸人而已。王庆容居然听他的话?哈!” 青云见他心情似乎还好,大着胆子问:“乔大人,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都是虞山侯府的人在搞鬼,周大人是冤枉的,我干爹在事发时是不在清河县城,完全与此事无关,不知您能不能……” 乔致和转头看向她:“小姑娘,你很有胆子呀?本官还没追究你隐瞒证据事,你倒跟我提起要求来了?” 青云眨了眨眼,低头道:“我说有证据,也jiù shì 那份首饰图纸而已,其他的都是我推测出来的,图纸也不在我手上。”便把文房店老板的事说了,又道:“要不是我因缘巧合遇见钟县丞买淮纸,还是死贵死贵的那种,后来又让我看见了真的首饰图,我也想不到这种可能。所以,不是我隐瞒不报,实在是没有足够让人信服的证据,我介平民,怎敢去告官?” 乔致知盯了她好会儿,见她始终脸镇静,眼观鼻,鼻观心地肃立,心下倒有些诧异了,再联想到她先前能看懂他目光中隐含的指示,并在照做之后,很快就回过头来禀报,可见她必然很懂得察颜观色。 般平民出身的小女孩儿,到了这年纪已经知事了,即使能从蛛丝蚂迹中tuī duàn 出别人做的事,在见他这种身份高高在上的官员时,也未必能始终保持镇定。而zhè gè 小女孩不但能做到,说话还挺有条理,甚至在面对他的质询时,还能为自己辩白,断不可能是寻常小门小户能教养出来的。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 第六十三章 质询 欲望文 第六十四章 许诺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六十四章 许诺 来了,又是这种问题! 青云虽不知道林德是否对姜七爷说了些什么,但此时此刻她是不会当着他的面直接说实话的,便只是答道:“我叫姜青云,至于父母,则已去世了。因为我去年才生过场大病的关系,以前的事全都忘记了,我父母的事都是别人告诉我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请恕我不敢误导大人。” 乔致和挑了挑眉:“既然别人告诉过你,你为何不能直说?难道有人骗你不成?” “谁知道呢?如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但又彼此相矛盾,我也不知该信哪个了。”青云抬头看向乔致和,“大人想知道什么?我父母都去世了,您知道了他们的姓名也没什么用处。” “因为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家教导出来的。”乔致和淡淡地说,“瞧着倒比寻常bǎi xìng 家的女孩儿大胆许。” 青云笑了笑:“虽然别人告诉我的身世有问题,但据位十分可信的长辈所言,我家里以前应该挺富裕的,是大户人家,父亲学问气度都不错,只是运气不好,遇上大旱,才会逃到清河来的。” “是么?”乔致和神色很平淡,心里却想:如果是大户人家出身,父亲又是读书人,倒有可能教养出这样的孩子。 他没有留意到,旁的姜七爷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因为青云的说法跟曹玦明的话有些对不上号。 乔致和没dǎ suàn 对青云的身世背景寻根问底,只是解决了心头yí huò 就很快转回了正题:“从目前得到的证据来看,周康应该对虞山侯府与淮王有勾结之事毫不知情,但他的biǎo xiàn 却并非如此。我观其言行,他即使从前不知,恐怕也有所发觉,又隐而不报,我审问他时,他执意闭口不言。倘若他真是无辜。又何必如此?若是想要包庇妻儿,那他也不算是没有罪过。” 青云哑然。确实,周康明明知道自家老婆儿子涉案,还要死不开口,哪怕明知道这样做,自己不会有好结果。还会连累旁人,也依旧不改主意,让他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于是她道:“就算周大人有罪,刘主簿总该完全无辜了吧?他对这件事的了解,跟般路人没两样。知道的都是县衙里的传闻,恐怕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事进了大牢呢。” 乔致和轻笑:“你怎么知道。他真的对此无所知?” 青云张口所答,忽然想起自己探过监的事不能说出来,又连忙改了口:“周大人要是连钦差大人您代表朝廷去审问,他都闭口不言,自然也不会告诉刘主簿。您可能会觉得刘主簿是他到了清河后收服的心腹,必会什么底细都jiāo dài 清楚,其实不是的。刘主簿本来在清河县衙做了十年司吏,资历和才干都有。只是没靠山又没钱,所以无人提拔他,但无论是哪任县令。都对他的才干很是看重的,连黄念祖那种眼里只有钱的人,都没把他排挤出去。” 乔致和笑笑:“你是说他理所当然该升为主簿?只是为何前面那么任县令都没发话。唯独周康开了口?” 青云只得道:“周大人上任后,可能是那两个幕僚有私心,劝他独揽大权,结果连累得他在县衙里不得人心,也没什么助力。那时候,主簿位是空缺的,我就劝刘主簿,做点事让周大人刮目相看,争取补上那个缺。来,我是感激刘主簿的恩情,希望他能有出头的机会;二来,我既身为流民的份子,也盼着大家的日子能好过些。那时候县衙财政匮乏,流民们连肚子都吃不饱了,钟县丞又才招安了几千的流寇回来,要是不把他们安顿好,用不了久,他们又要反了,那时候大家都没好日子过。刘主簿jiù shì 在流民安置事上出了力,得到周大人看重,然后才提拔到现在zhè gè 位子上的。” 乔致和点点头:“我听说过周康上任以来的成绩,独流民安置事做得最漂亮,朝中也有耳闻,我还道他把往日那优柔寡断的毛病改了,做事利落了许,才上任几个月就涨了本事,没想到他也不过是沾了别人的光。” 青云没吭声。 乔致和看向她,若有所思:“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虽然刘谢只是个小小主簿,你也有亲人在身边,但只因他曾经照应过你,你便对他不离不弃,也算难得了。” 青云心里有些紧张,隐隐感到他的口气似乎松动了。 但乔致和却没有说出放人的话,只道:“如今周康的妻儿也不知dǎ suàn 怎么办,淮王那份投名状也没有下落,在切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我少不得要请周姑娘出面,打探她母兄的意图。不过两边都是至亲,周姑娘怕是心中为难吧?还有周康,他定知道些什么,却又不肯说,实在让人为难得紧……” 青云瞪大了眼,心想不是吧…… 果然乔致和接下来就冲她笑了笑:“小姑娘,你是刘谢的干女儿,刘谢又被周康无辜连累,算得上是半个苦主。你应该非常希望将案情查清楚,还刘谢个清白吧?说起来,我觉得周康父女似乎对你都挺信任的。你若劝他们与我合作,他们应该也能听得进去才是。” 青云有些支唔:“zhè gè ……说不上信任吧?没事的时候他们跟我还能相处融洽,可真遇到了要紧大事……” “怎么会呢?”乔致和笑得有些漫不经心,“周楠想要见周康面,还是你想法子带她进的大牢,周康也知道这点,别说刘谢哪怕是身陷牢狱,也没有象钟淮般出卖他。他们父女对你们自然是另眼相看的。” 青云睁大了眼。这种事他是怎么知道的?!忽然间,她将视线转向姜七爷,想起曹玦明好象对他提过什么。 姜七爷微微笑:“曹公子提到他曾经打点过府衙的人,我就想他定不会漏过司狱司大牢,便找司狱问,果然有所得。” 青云泄了气,她在这里隐瞒半天,敢情人家自个儿都招了呀?! “无论你们在牢里都听见了什么……”乔致和句话又让她紧张起来,她摒住了气息:“我不会说出去的。周家人当然也不会泄露。叫人知道了他们是最丢脸的那个,至于我,没必要干这种坏人名声的事,得不偿失。” 乔致和露出个迷人的微笑:“我相信你这小丫头有足够的聪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放心。等事情了结,我自会将你干爹全须全尾地放出来,让他jì xù 在主簿任上过太平日子。至于周康……我想他今年虽然有不少功绩,但碍于他没把自个儿的老婆儿子管好,恐怕是不会有什么好评语了。” 青云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刘谢能平安就好,可以jì xù 做主簿,是yì ;之喜。至于周康?只是年没得好评语,算得了什么?她才不在乎呢! 至于要如何劝说周康与周楠……她又犯起愁来了。 乔致和下完了命令,就干脆地将她打发走。她只得先去瞧周楠,dǎ suàn 把乔致和的许诺告诉对方,看能不能劝得对方主动合作。才走到院子里,她就看见林德从大门外转了进来,抬头见是她,不禁露出了惊喜之色。快走两步上前对她道:“姜姑娘,你今天走得那么突然,我还没问清楚……” 青云打断了他的话:“林公子。那件事你就不要再提了!” 林德讶然:“这是为何?若你真是我表妹,无论是哪位表叔所出,都是我的亲人……” 青云再次截住了他:“你的话。我不愿意相信,因为那代表有我十分信任的人对我说了谎,但我也不想做个糊涂虫,所以我dǎ suàn 等这次的案子了结之后,再去找知情的长辈询问。等我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后,再来找你。在那之前,你就请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也别跟其他人说起此事。” 林德有些迷糊了:“这是为什么?”倒是没有表示反对。 “因为我不想把事情搞得复杂!”青云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无论我的父母是谁,他们眼下都已经死了,活着的人重要,我想先把活着的人救出来再说!” 林德想了想,叹了口气:“也罢,若你执意如此,那我就依你。只是你得答应我,等案子了结后,要先叫上我再去问知情的人。若有人gù yì 骗你,意图不轨,我无论如何也得护你周全。” 青云犹豫了下,才道:“到时候我会通知你。”却没答应定会将他带上。 林德没听出来,又笑开了:“你担心的可是清河县周康与刘谢的案子?我听姜七叔说了,案情有了重大进展,是不是?” 青云笑了笑,忽然看向门口,曹玦明进来了,看见她与林德在处,脸上的惊恐之色掩都掩不住。青云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冲他勉强笑了笑:“曹大哥,你回来了?” 曹玦明苍白着脸走向她,又看了看林德。林德看向他的目光带了几分审慎与戒备,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冲青云眨眼笑了笑,便招呼也不打声就走开了。 曹玦明小声问:“他不是姜先生的随从么?怎么会在这里?” 青云含糊地答道:“碰巧在院子里遇上的,就打了声招呼。你可是带了药回来?我们这就到周姑娘那儿去吧。” 曹玦明应了,跟着她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青云只见过姜先生,却没见过林德,他先前是忘了这回事,随口问起,怎么青云也没觉得奇怪?莫非她真的知道了什么? 他心中七上八下地随青云进了厢房,便看到周楠双眼红肿地坐在桌边发呆,青云过去ān wèi 她,把乔致和许诺结案后会放周康的话告诉她,似乎完全没有异样。他心想,虽然青云直以来都biǎo xiàn 得比同龄的小姑娘聪明些,但终究只是个孩子,若她真发现他对她撒了谎,绝不可能毫无fǎn yīng 的,如此看来……她应该还不知道吧?方才大概只是顺着他的口风说话。 但无论如何,姜七爷与青云碰上了,此事风险太大,他得想个解决bàn fǎ 才是…… 周楠听完青云的话后,biǎo xiàn 得很抗拒:“不行!即使母亲和哥哥无情无义,我也不能不孝不悌。谋得他们的信任,打探他们心中的想法,回头便报给朝廷,这种事我做不出来!无论如何,他们也是我的至亲。” 青云哂道:“难道你现在的做法jiù shì 孝悌了?只是自欺欺人而已,难道为了孝顺你母亲,你就不顾你父亲了?别以为乔大人答应了会放他,就真能松口气了,万你们不合作,惹恼了他,他把你们当成从犯处置了怎么办?” 周楠咬着唇不说话,双眼看着又有掉泪的趋势了。 青云只得对她道:“我要是你,就会想bàn fǎ 跟乔大人说条件,要是你能为破案出点力,事后他或许愿意看在你的份上,从轻发落你母亲和哥哥呢?但现在你没有那本钱跟他讲条件,来你父亲还在他手上,你还得求着他;二来,你不肯帮忙,他凭什么要看你的脸面呢?现在两边都是你的至亲,他们彼此立场对立,你不可能两边都选,必须要选择方,优柔寡断,只会是两边都要失去。”她又gù yì 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道:“反正我只要干爹没事就好了,你家里谁倒了霉,都与我无关。随你怎么选择吧,但此事关系到你父母兄长的身家性命,你可得想清楚了!” 周楠的眼泪掉下来了,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要见父亲……” 青云想,让她去劝周康也好,也许周康听女儿说了妻子儿子的dǎ suàn ,会愿意合作呢?便答应了,又拉着她去找乔致和。 乔致和不在那屋子里了,姜七爷倒是在整理文书,听了她们的话,微微笑:“正巧,周康之子找上门来了,你们也道过去听听他要说些什么吧。” 周楠怔,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色,知道这是哥哥将母亲与二舅舅的计划付诸行动了,没想到他们还是走到了这步。青云忙问姜七爷:“我们也能去听吗?” “当然可以。”姜七爷笑得很是意味深长,“乔大人最大方不过了,已经派人去提周康,会儿,你们可以跟周康起,听听他儿子要找乔大人说些什么。” 青云与周楠双双呆了呆,继而面面相觑,心情复杂无比。 第六十四章 许诺 欲望文 第六十五章 药渣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六十五章 药渣 乔致和坐在正位上,神情莫测地盯着堂下跪着的少年,心中有种荒谬的感觉。 今日周棣穿戴打扮得显得分外清俊挺拔,身上的竹青色素面锦袍,腰间束的黑金丝绦,戴的灵芝青白玉佩,还有头上束发的墨玉直簪,连脚上踏的雪袜乌履,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眼熟。乔致和分明记得,自己年轻时最爱这样的打扮,也爱用墨玉直簪束发,在腰间佩戴灵芝玉牌,都是亡母为他精心挑选的,他常常戴在身上,直至她去世之后,方才将东西珍重收起。 王庆容也许不知道这件事,但她却记得自己当初与她私下会面时,最常见的穿戴是什么样的。如今周棣介少年打扮成他当年的mó yàng ,加上其容貌又有几分肖似其母,乍望过去,还让人以为周棣是他与王庆容所生,跟周康毫不相干呢。王庆容这是要做什么?想用这种旁门左道的伎俩引得他心软么? 乔致和忍不住轻笑声,望向那少年的目光中,便带了几分戏谑之色。 王庆容无知妇人,玩弄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也就罢了,周棣知不知道他母亲的用意?打扮成这样出现在他面前,却将自身和周家父祖置于何地? 周棣还未照计划将话说完呢,忽然见乔致和竟然笑了,不由得吃了惊,忙忙回顾方才自己所言,可有半点疏漏之处,却又没有发现,心下顿时暗恼,强忍住口气,又再jì xù 自己的话:“……父亲原是为了bǎi xìng ,方才舍弃清名,忍辱负重,却没想到会引得朝廷误会,也连累自己被冠上谋逆之名。父亲有口难言,学生身为人子。却不能眼看着父亲为了bǎi xìng 肩负恶名惨死,还请大人明察,还学生的父亲个清白!”说罢伏下身去,重重磕了三个头,便直伏在那里,没有再起来。 乔致和久久没有fǎn yīng 。周棣本就久病时,身体不甚康健,渐渐地有些支持不住,额角冒汗,脸色苍白。他心中yí huò 。为何这钦差大人的fǎn yīng 与母亲舅舅他们预计的不同? 过了好会儿,乔致和总算有了动静,他没叫周棣起身。也没对周棣方才的话发表意见,只是淡淡地问:“你今儿这身打扮……是你母亲替你收拾的吧?” 周棣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又不敢不答:“是……学生平日在家中,衣食起居向是家母照应。” 乔致和轻笑,满含深意地向侧面大屏风后的小隔间望了眼:“真巧啊,我年轻时也喜欢象你这样打扮,你今儿无论是衣裳、玉佩还是发簪,看起来都跟我那时穿戴的极为相象呢。若非早知道你是周县令之子。我还当是看到自己的儿子跪在那里。” 周棣怔了怔,想起妹妹提过的母亲旧事,心中涌起股屈辱感。却又不能说出口,只能咬牙应了句:“大人说笑了。学生怎敢与大人的风姿媲美?只是巧合罢了。” 他不知道,在那扇沉重的大理石屏风后面。他的父亲周康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满面苍白,两行清泪缓缓落下,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周康身旁是泪流满面的周楠,此时此刻,她最想做的事jiù shì 冲出去打兄长个耳光,问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不但侮辱了父亲的人品,侮辱了周家的列祖列宗,也侮辱了他自己! 然而她什么都不能做,乔致和早有明言,没有他的允许,不准他们发出半点声响,在他们身边,还有姜青云和姜七爷看着呢。 外间的乔致和又再度开了口:“你说的这些只是你面之辞罢了,可有证据证明你父亲拿了那些财物后,确实全都用在了流民身上?” 周棣连忙将随身带来的小包袱打开:“这是父亲自己做的私账,上面将所有收支银两都列得清清楚楚。大人看便知。” 随从将账簿转递到乔致和手上,乔致和只是略微翻了翻,便把它丢在边:“瞧这笔迹,还真有几分象周建明的手笔。我只是不明白,这种见不得人的私账,他怎么会在上头留下自己的私印?好象生怕看到账簿的人不知道这账是他做的样。” 周棣愕然,心下暗怨二舅舅做事不周密,居然出了这等纰漏,但此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父亲心中深意,学生也不明白。” 乔致和笑笑,又道:“我查过清河县衙的账册,流民安置所用的银两,条条,笔笔,都写得清清楚楚,对账后并没有发现问题。这点我已问过主簿刘谢,连当时流民们从山上砍了少树木,从河里挖了少淤泥,用了少,剩下少,全都有记账。若说当中还有可做手脚之处,我却是心中存疑的。” 周棣忙道:“主簿刘谢是学生父亲的心腹之人,这账簿自然也经他之手,改得叫人挑不出错来了。” 青云在隔间里强忍下破口大骂的冲动,心想这周棣好眉好貌,居然是个信口雌黄的人,原本她还有些同情他被老娘和外公哄骗了,现在看来,真是蛇鼠窝,没什么好可怜的,周楠才叫歹竹出好笋呢! 乔致和在外间道:“好吧,本官就暂且当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父亲所盗的财宝如今都在何处呀?” 周棣忙道:“都已典当发卖殆尽了,因是暗中偷来的,父亲也不敢露白。” “我知道你们定都卖掉了,不然哪里来的钱去安置流民?”乔致和漫不经心地道,“我是问你们都卖到哪里去了?总该有个买家吧?不然银子从何而来?若无法将这些财物追回,你要如何证明你父亲确实盗走了它们呢?不必担心,即便已经转了几道手,东西还是能找回来的。那可是淮王府的东西,样样都有册可查。” 周棣窒,回答不上来了。此时他母亲与舅舅便是能拿出些财物来,充作淮王藏宝,也无法跟册子上的物件对上号。他心中深深埋怨二舅舅王庆山,怎会想出这么个错漏百出的说法? 然而乔致和既然问了,他怎能胡编个dá àn ?只得再次祭出老bàn fǎ :“此事乃父亲交待手下亲信去办的。学生当时尚在京城,因此不知详情,连他交待的是哪个,也不清楚。” 乔致和心知是怎么回事,忍不住又笑了:“你不知道周康吩咐的是哪个,倒知道他曾经吩咐过?也罢。我就信你回,但这么的财物,价值又不菲,若是在清河本地出手,通共也就两家商户出得起银子罢了。找他们的老板来问,便知道东西下落。” 周棣紧张地道:“父亲本意是要瞒过众人耳目,怎会在清河出售那些财物?自然是送到外地去了。只是学生不知父亲派的人去了哪里。想必路途颇为遥远,方能不留痕迹。” “既然如此,那你父亲平日倚重之人里头,可有在那段时日里离开清河时的?传那人来问,不就知道了么?”乔致和笑笑,“这原也不是什么难事。” 周棣背后冒汗了,深悔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却只能支支唔唔地:“学生……学生……” 乔致和嗤笑。他不过是随口胡编了句话。就把这小子给吓住了,周康跟王庆容生的儿子真是不中用! 他掸了掸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地道:“想不起来么?不要紧。你暂且在府衙住下,等你家里什么时候把这些财物找到,送过来。你再什么时候huí qù 。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走步了。” 他挥了挥手,便有两名官差走过来,人捉住周棣只手臂,将他拖了出去。周棣大骇:“乔大人!乔大人!学生冤枉啊!”但乔大人没理他,只是低头喝茶。 等到周棣被人带走后,他才放下茶碗,语气平淡地说:“请出来吧。” 姜七爷打头,带着周康父女与青云三人从隔间里出来了。周康此时已经不再流泪,只是满面凄凉,默然无语。旁的周楠紧紧搀住父亲,默默地抽泣着。 青云先开口说话:“乔大人,刘主簿性子最老实了,他又是心为流民谋福利,绝对没有在账簿上做手脚!”顿了顿,又补充道:“当时因为县衙没钱了,周大人下不了决心去安置流民,担心钱花出去,县衙连吏员的俸银都拿不出来,没法jì xù 办公。因此刘主簿和我两人窝在家里,算了好几天,用了无数张纸,才拿出了最省钱又周全的方案。当时的草稿我还收着呢,不信我回清河拿给您看!” 乔致和笑了笑:“你对他倒还真上心,周棣只说了他句不好,你便急不可待地为他辩白。” bsp;mò 时的周康忽然沙哑着声音道:“当日流民安置,确实是亏了刘主簿,他办事沉稳,记账也很老实,他绝对没有做假账,甚至连旧账册中的漏洞,也都是他找出来的。清河县衙的公账早就亏空了,只是账面上好看。若我当真得了不义之财,根本不必重做假账,只要jì xù 用老账,又有谁能挑出错来?” 这是他头次开口,却没有为自己说好话,反而替刘谢澄清。青云心里很gāo xìng,心里觉得他人品果然不错。 乔致和看着周康:“建明兄总算开口了,不知我那日说的话,你是否已经改变了想法?”他指了指门外:“那样的妻子,那样的儿子,真值得你拿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有祖宗清名去换么?” 周康闭上了双眼,良久不能成言。周楠忍不住哭出声来。 乔致和挥了挥手:“带他们父女下去吧,让他们好好想想。”随从带走了周康父女,青云与姜七爷落在后面,她有些不自在,不想看姜七爷,便又转向乔致和:“乔大人?还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吗?” 乔致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刘谢倒是个有福气的,你个干女儿,竟比别人亲生的骨肉还强呢。” 青云干笑。 乔致和深信自己的计策已经奏效,如今也不过是等周康父女下决心罢了,眼下已经没有了能用上青云的地方,便干脆地挥挥手:“你先下去吧。有事我自会命人传你。” 青云连忙问:“大人,您dǎ suàn 什么时候放刘主簿?” “该放的时候,自然会放,你急什么?”乔致和起身离开了,只留下这么句话,青云暗暗心急。姜七爷在旁笑道:“虞山侯府的罪证还未到手。钟淮拿走的财物也未送到,此时放了你干爹,难免打草惊蛇。姜姑娘放心,刘谢在牢中不会受苦的。” 话虽如此,但他日没出来,她就日放不下心。 姜七爷又带着慈爱看着她:“姜姑娘。你与我乃是本家,不必象外人那般生分。眼下已经是傍晚了,你可饿了?不如到我那里用饭吧?” 青云又紧张起来了,心想这姜七爷怎么笑得这么奇怪?难道是林德跟他说了什么?她干巴巴地说:“先生不必客气了,我已经跟同伴约好了要回客栈吃的。眼下时候不早,我也该告辞了。再见。”胡乱行了礼,便疾走而去。 事实上。她的晚饭是在王氏大车店里与林家人起吃的。想到曹玦明已经huí qù 了,眼下可能正等着她,她心情就有些复杂。说真的,现在她真不想面对他。但林家xiōng dì 怎会让她在外头滞留到深夜?天刚黑,林大夫妻俩就催着要送她回客栈去了。 青云只得在他们的陪同下回到了云来客栈,林大还上楼找到曹玦明,将青云留在大车店与他们同吃饭的事说明白了,将青云交到他手中。方才放下心,带着妻子离开。 曹玦明似乎直在为青云迟迟未回而担心,此时也松了口气。还用有些埋怨的语气对青云道:“妹妹要跟林家人起吃饭,原也没什么,怎的不事先跟我说声?叫我好不担心!” 青云低头避开他的视线:“今天发生的事太。中午饭也没好好吃,出府衙后,我肚子饿得厉害,就近找到林大叔他们,见他们正在吃饭,我就跟着道吃了,不是有意让你担心的。”边说还边想,他眼中的关怀与担忧不象是假的,为什么他要对她说谎呢? 曹玦明没有察觉到青云心中的异样,并未加zé guài ,反而笑道:“也罢,你吃过了也好。今儿确实发生了很事,你想必也累了,快回房歇息吧。我去给你熬药,会儿你吃了药就早些睡下。” 青云心中动,抬头笑问:“曹大哥,你总是让我吃药,我吃了这几天,觉得精神挺好的,晚上睡得也香,连吃饭都有胃口了。你这到底是什么药呀?怎么象仙丹样厉害?” 曹玦明不由失笑:“只是寻常补药罢了,你底子太虚,吃了有好处,哪里是什么仙丹?快回房去吧,会儿可得把药都喝完。” 青云又道:“你今天也忙天了,刚吃了饭就该散散步,休息下,还要为我熬药,太辛苦了,不如我自己熬吧?” 曹玦明迟疑了下,便笑着回绝了:“不行,这副药要在熬的时候,样样放药引,过程十分繁琐,我怕你记不清楚,误了药效,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罢便走了。 青云心想,若只是寻常补药,怎么他连熬药都不让自己沾手呢?她好歹在钱老大夫手下历练过大半年,各种药方都熬过不少,同时熬八锅药都没弄错过,可说是经验丰富的熟手了,只是副补药,能有复杂? 她忽然生出个念头:莫非这副药有问题? 她立刻被zhè gè 念头吓了跳,下意识地觉得这不可能,但想得越,她就越想知道这副药方都有些什么药,是治什么的。每次她问曹玦明,他总是含糊其辞,笼统地说是补身用的。若只是补身的,他又何必弄得这么神秘? 青云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决定要想bàn fǎ 把药方弄到手,至少也要弄到药渣。钱老大夫的医术是信得过的,相比曹玦明,他与她亲近些,等回了清河,她把药渣拿给他看,或许能得到dá àn 。 曹玦明若有心隐瞒,就不会把药渣给她。而客栈的人数偏向曹玦明,随便找个外人又怕会走漏了消息…… 青云咬咬牙,决定自己动手。她算准了时间,悄悄出了房门,沿着后楼梯下到中庭院子里,避过几拨客人与伙计,来到了客栈后院,趁人不注意,躲到了房屋和围墙的夹道中。她偶然发现过,客栈厨房里废弃的馊水等物,都是从这里的后门运到外头去的,每日晚上自有人来收。曹玦明是在客栈厨房熬的药,药渣自然也是同样处理。幸运的是,他熬药是在晚上,那时收馊水的人已经离开了。 青云这等,就足足等了将近两刻钟,冻得浑身发抖,鼻水直流。终于,让她等到个厨房的小伙计,手里提着个药罐,开了后门走出去,不会儿又将空药罐拿了回来,重新走进厨房。 青云连忙从夹道的阴影中走出来,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后门的门栓,跳到门外,从袖里掏出张纸,借着巷子里昏暗的雪光,将那堆药渣包好,便飞快地关上后门,跑回客房楼上。 她进房间,就吓了跳。曹玦明端着药碗在房中,皱着眉回头看她:“妹妹方才上哪里去了?”又歪了歪nǎo dài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青云忙将药渣往身后藏,心下跳得飞快。 第六十五章 药渣 欲望文 第六十六章 心酸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六十六章 心酸 曹玦明又问了句:“妹妹手里拿的什么好东西,还特地藏起来不让我知道?”他本是带着笑问的,只是鼻子太灵,很快就闻到了丝药味,不由得露出困惑的神色,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碗。 他似乎闻到了与这碗药样的wèi dào ,是错觉么? 青云暗暗冒出身冷汗来,却紧紧地捏着那包药渣,不让他看见,同时脸上露出笑来:“就不让你知道!你也不许偷看,不然我就生气了!” 这分明是撒娇的语气,就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曹玦明闻言也露出笑来:“你这丫头,不是叫你在房里歇息的么?怎么还跑出去了?我熬好了药端上来,不见你在房里,还当你出什么事了呢!” 青云脸上依然是那副笑吟吟的mó yàng :“没事做太无聊了,我就出去走了走。而且今天发生那么事,我想要好好理理,屋里太闷了。” 曹玦明没好气地瞪她:“这屋里又没有别人,想事儿定要出去么?大冷天的,又是晚上,瞧你冻得鼻子都红了!还不快过来?把药喝了,我去叫伙计给你送炭盆来。” 青云笑容顿,将空着的左手背到身后,抓稳药包,伸出右手来接碗。碗的温度并不算太烫,看来是没借口推说会儿再喝了,她想想自己喝了那么剂,也不见有什么坏处,犹豫了下,还是仰脖子喝了下去,又冲曹玦明笑:“喝完了,曹大哥放心了吧?时间不早了,你早点huí qù 歇息吧,炭盆的事交待伙计就行了。” “胡说,伙计怎么能随便进你屋里来?”曹玦明接回碗,微微皱了眉头,“喝了药就睡吧,别玩了。” 青云赶紧热情地送他出门。等关上门,她转过身来,将身后的药包拿到眼下瞧,发现药渣上附着的水份已经渗透了纸,又因她捏得用力,纸都快烂了。这样下去不行!青云想了想。便从包袱里找了块旧布帕,垫着药渣,拿到窗台下,稍稍将药渣分散开来,又打开了小半扇窗。如今夜里风大。只要晚上,应该就能将药渣风干了吧? 不会儿,曹玦明又带着伙计送炭盆来了。青云手快脚快地将药渣往背人处放,方才去开门,放好炭盆后,她就宣称自己要休息,把人都打发走了。 她没有想到,曹玦明打赏了伙计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便直在沉思。 他的鼻子向来灵敏。辨别药材从未出过差错,常常闻闻药味,就能准确地说出药方的成分。有时候甚至连每种药材的份量也难不倒他。方才青云进房间时,他分明闻见她身上有股药味,与他熬的汤药qì wèi 相同。本以为只是错觉,那wèi dào 来自药碗里的药汁,可青云喝完药后,药味仍未散去。他去而复返,房间里的药味反倒加浓郁了,让他清楚地辨认出来,那确实是他开的那副药的wèi dào ,而且还是今晚这副。因为青云昨天抱怨药味苦了许,他今天就放了点姜,药中的姜味格外浓郁。 这是怎么回事?青云不是已经当着他的面把药都喝完了么?他就只熬了碗,那药味是怎么来的?莫非…… 曹玦明脸色变了变,立刻起身冲出去,找到厨房的伙计:“方才我托你丢掉的药渣,是扔在了哪里?” 那伙计忙道:“就在后门旁边,明儿早上会有人来收的。” 曹玦明却让他带路,两人到了后门路边看,药渣只剩下些碎末,大部分却不见了。伙计还摸着自己的头满面yí huò 地道:“怎么回事?老张头今晚来了两遭么?” 曹玦明压根儿就没听见他的yí wèn ,只是整个人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呆坐半晌。 显然,药渣是被青云偷偷拿走了,可为什么呢?他猛然想起方才青云喝药之前,曾经犹豫了下。当时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又似乎有些眼熟,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目光…… 对了,那年他十二岁,被皇后娘娘召进宫中晋见,皇后娘娘正偶感了小风寒,听说他已经开始独立给人开方了,便让他给她也开个治风寒的方子。他习医年,这自然是难不倒他的,很快就开了出来,皇后娘娘过目之后,赞了几句,便让宫人去配药,dǎ suàn 会儿就喝那药试试。当时皇后身边的女官,就用类似这种目光看着自己,似乎很是怀疑,又带点儿担忧…… 皇后身边的女官怀疑担忧,是因为他当时年仅十二岁,又是从小自学医术,她怕自己没有真本事,开出的药方不管用,会耽误了皇后的病情,甚至有损皇后的玉体。那青云又为什么怀疑担忧呢?她素来尊崇他的医术,先前也从来没怀疑过他的方子,每次端了药去,总是干脆利落地喝个精光,完全不想别的孩子那样,嫌苦拖拉半日…… 事情似乎有了什么变化,若在平时,她绝不会怀疑他的,为什么她会忽然改变了想法?莫非……跟姜七爷与林德有关? 曹玦明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他已经走到了这步,莫非已经走不下去了么?几个月的时光是那么的短暂,但毕竟也是他天天过下来的,大半年的朝夕相处,关怀备至,竟无法与姜七爷的短短两日相比么?可若青云已经对他起了疑心,又为何闭口不谈?说真的,他当初既然说了谎,就想到迟早会有被拆穿的日,但他可以接受青云知道了真相后,对他恼怒怨恨,却不希望她明知真相还装作不知,面隐瞒着他,面猜忌戒备他。 那会让他觉得,这大半年里的相处而来的淡淡温情,不过是场梦。 青云不知道曹玦明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动作,觉睡得格外沉,早上醒来,却觉得nǎo dài 有些发晕,探头去看炭盆,连灰都冷了,又去看窗子,发现窗子被风吹。已经整个打开了,忙下床去关窗。 窗下晾的药渣已经风干了,连帕子都变得皱皱的。青云忙将药渣包好,裹了几层布,又把包袱里放药油的个小匣子里的东西清空,将药渣放了进去。塞进包袱,便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 真是糟糕,莫非是昨晚上着了凉? 青云有些懊恼地给自己添了件小棉袄,梳洗好,便下楼吃早饭了。 曹玦明早已坐在桌边。看起来精神有些委靡,脸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正无精打采地吃着早饭。见是青云来了,手上动作顿了顿,招呼声,便低下头jì xù 吃着,双眼却不着痕迹是打量了她番,低声道:“可是着凉了?昨儿晚上跑出去吹了风吧?” 青云有些不好意思,干笑道:“没事的,我喝两碗姜汤就好。要是还不行。你以前不是给过我些现成的药丸吗?吃两丸下去,发了汗就没事了。” 曹玦明又是顿,他忽然想起。自己做的治风寒的药丸,里头有味药似乎与他熬给青云的“补药”相冲,贸然服用。怕是会有不好的后果,忙道:“是药三分毒,你正吃着我的药,再吃别的,未免太杂了些。我知道个姜汤方子,吃风寒最是有用,只是熬起来繁琐些,会儿我去寻厨房的人给你熬了,你吃了再睡觉,包管就好了,不用吃药。” 青云心下动,试探地问:“姜汤能行吗?要是担心药丸跟补药有冲突,不如我暂时停了补药就好。” 曹玦明心中冰凉,知道青云是真的对那“补药”起了疑心,只不知为何不肯明说,他只得勉强笑道:“那补药需得喝久了,方才有用,若是现下停了,只怕先前喝的那几副都白喝了。你先喝姜汤试试,实在不行再说吧。” 青云笑吟吟地应下,心里却想,她与钱老大夫混了大半年,补药也好,感冒药也罢,都见过不少了,两种方子的药材之间会起冲突并不奇怪,但般都是停下补药,先治好病再说。以曹玦明之高明,居然宁可让她不吃能治病的药,也要先保住进补的药,莫非这药真有蹊跷? 她心下存疑,面上却不露,等曹玦明教伙计煮了姜汤来,她尝了尝wèi dào ,认出几种主要的材料,不过生姜、葱头等常见之物,还放了些红糖,也就放心喝下了,却不知曹玦明都看在眼里,心下加酸楚。 他实在料不到,竟连碗小小的姜汤,青云也开始怀疑了。 喝完了姜汤,曹玦明本是要劝青云去休息的,但青云上楼上到半,便听到店门口人声喧哗,却是钟六带着人回来了。她关心他是否带回了有用的证据,可以让周康与刘谢顺利脱身,也顾不得别的就追出来,却发现在门前卸行李的只有钟家的下人,这回还添了丫头婆子,据她们说,钟六带着钟胜姐进城就往府衙去了。 青云听了就要往府衙去,曹玦明叫住她,半逼着让她添了件厚厚的斗篷,又亲自陪着她前往。半路上两人各有心思,竟不曾交谈过几句。 到了府衙,正好遇上姜七爷与林德从外头回来,前者见了她便笑道:“可是听说钟家来的人消息了?钟淮家眷怕了,连夜把东西送了来,大早就进了府衙。我听四维说起这事儿,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回来了呢。” 青云干笑着向他行礼问好。曹玦明也在她身后默默作揖。姜七爷用颇为复杂的眼神看了他眼,笑了笑:“我知道你这丫头必然关心此事,随我来吧。你也算是刘谢家眷,倒不是不相干的人。四维,你带曹公子到我屋里去用茶。” 曹玦明听就想反对,但青云却飞快地应下,脸的迫切。他不由得心中酸,将反对的话吞了huí qù 。 府衙后堂正屋内,乔致和与新任淮城知府分坐主次席,正看着钟六将两个大木箱打开。钟六道:“这是剩下的所有东西了。这边是装的几匹上等好料子,我二哥原是dǎ suàn 给二嫂与侄女儿做衣裳用的;另边装的是些金银锭,还有零散的两匣子珍珠宝石,两匣子首饰,剩下的都是些零碎物件。”又掏出个包袱:“这里包的是四卷名家书画,我二哥瞧着实在是好,又都是外头人不知下落的好东西,就忍不住拿了,想着自家珍藏着不入外人眼,外人也不知道。” 乔致和扫视这些东西几眼,又拿过字画细细检查,皱起了眉头。 这里头哪里有淮王的同党名册呢? ps:(表示真正得了感冒的其实是我……头晕得厉害,实在写不下去了,大家今天就将就吧……) 第六十六章 心酸 欲望文 第六十七章 名册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六十七章 名册 新任淮城知府起身走到两个大箱子前,弯下身去挑拣了番,口里还念叨着:“珠玉宝石首饰类的,果然跟前任知府受贿得的是样的货色,这堆瞧着倒象是淮王别院暗室里那顶凤冠上拆下来的东西……这位钟县丞倒是下得了手,那么精致的凤冠,他说拆就拆了,如今只剩下个空架子,难看得不行。” 钟六低下头,暗暗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倒是乔致和讲了两句:“幸好他拆了,否则也不会露出破绽,本官想要破zhè gè 案子,还要费番大功夫呢!” 知府笑着恭敬地作了个揖,附和道:“大人说得是。”又jì xù 去挑拣其他物件,尤其是那几卷字画,他还特地命人点了烛台来,对着光把那几卷字画的每个角落都照了遍,确认其中没有夹层,方才将东西放下,笑道:“幸好淮王不曾暴殄天物,否则若是他将名册封进书画中,我等少不得要将书画撕开,取出名册,那就太糟蹋东西了。” 乔致和心里有些嫌他烦,只是想起自家老子曾有嘱咐,命他遇事要时常与这知府商议,他也只能忍了,转头看另个箱子:“若是检查完了,就瞧另边的吧。那几匹料子我瞧着颇为不凡,只怕不是寻常绸缎吧?” 知府忙走到另只箱子前取出匹大红锦缎,上下打量番:“确实,这料子上头的纹样是用金丝织成的,只这匹,怕就要几十两银子。这几匹料子,有大红的、黑的、宝蓝的、石青的和明黄的,既有团凤纹,也有鸾鸟纹,还有百子千孙的图样,应该是dǎ suàn 日后做冠服所用。那钟淮也不知眼睛是怎么长的,居然当成是寻常的上等绸缎。拿回来给妻女做衣裳。也是他走运,直没做成,否则只要穿出来,但凡有人认得这是什么料子,他全家都跑不了个僭越的罪名!” 钟六把头垂得低低的,小声道:“暗室里不甚明亮。二哥只匆匆瞥,也没看清楚,就把这些料子拿出来了,到了家细看,才发现有半都用不得。只好先收起来。那些有龙纹、凤纹等犯忌讳的,都悄悄送回暗室,这几匹似乎还可以用在喜服上的。就暂且留下,剩下还有些素面的料子,这年里也陆陆续续做了几件衣裳穿。只是周大人上任后,二哥担心他会认出来,家人就没再穿过了。” “他倒是小心。”知府瞥了他眼,却用手指挑出条腰带来,“那zhè gè 又是怎么回事?这条百宝金丝锦绣腰带,不是他这等身份的人可以用的吧?可是暗室里的东西?为何不送huí qù ?” 钟六自然认得那腰带。忙道:“确实是暗室里的物件。因上头镶了许珠宝,我那日随二哥入暗室运东西,见它价值不菲。时贪心就把它拿走了。但后来回到家细看才发现,这东西不过jiù shì 瞧着体面,其实上头镶的珠宝都是寻常货色。这么加起来还比不上套首饰值钱。原来还想着,若是把上头的珠宝全都拆下来散卖,大约还能卖上二百银子,可这东西着实缝得结实,我二嫂拆了日,才拆了两寸,也jiù shì 十来块指甲大小的杂色小宝石,以及四五十颗米粒大的小珍珠,不值什么钱,却劳神得很。这种事又不好让外人来做,我们就把它丢边去了,想着将来哪日实在穷了,再把它拆了也不迟。昨儿若不是想着要把所有东西都送过来,我还把它给忘了呢。” 知府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又仔细观察了那条腰带眼,发现那些宝石看上去漂亮,其实都是颜色不正、个头小、打磨又粗糙的东西,乍看价值不菲,shí jì 上跟其他财物比,完全jiù shì 个鸡肋。他方才居然将它视作贵人才有资格穿戴的东西,真是太丢脸了,真正的贵人哪里看得上这种货色?! 他飞快地将腰带往旁边丢,便板着脸jì xù 翻箱底,那里只有些零碎料子。他便又回过头来检查那两箱子首饰,每件都要翻来覆去查半天,看看里头是否有机关夹层。 乔致和没有理他,只是问钟六:“除了这些,就真的没有了?”钟六确认没有遗漏的物件。乔致和便又让人去提钟淮来,让他看眼两个箱子里的东西,问是否漏了什么。钟淮也说没有。 乔致和沉思片刻,问:“当日那名主审官员从暗室里出来时,你可曾留意到他是否拿了什么东西?” 钟淮低下头想了想,迟疑地摇了摇头:“我记得他当时两手空空,连他身边的随从,也不象是拿了什么东西的mó yàng 。不过他们也有可能是藏在身上了,卑职实在说不准。” 乔致和有些不太满意,如果说钟淮从别院暗室里拿走的财物当中,没有虞山侯府想要找的淮王同党名册,那就只剩下个可能:东西是被最先进入暗室的人拿走了。 他已经带人把那间暗室翻了个底朝天,确认里面绝对没有那份名册了,难道要他仅凭钟淮的几句证言,个没有shí jì 物证的推测,就把深受皇上信任的官员当成是逆党嫌犯抓起来审问么?他与那人在许场合都曾有过明争暗斗,此案出,世人只会说他是公报私仇、栽赃陷害,连皇上也会对他存疑,那时他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屋里时沉寂下来。青云在旁从头看到尾,声都不敢吭,但看见众人遇到挫折,心里也有些着急了。 钟淮拿走的财物里没有名册,这就意味着乔致和想要在案子上获得进展,还要靠周康、周楠父女的bāng zhù ,尤其是后者,兴许要以无间道的身份回到母亲兄长身边,去帮乔致和打探消息。且不说她会不会答应做这种事,就算答应了,她也未必做得来。而为了不引起虞山侯府的警惕,周康可能还要在大牢里待很长段时间,那作为“从犯”的刘谢能不能出来,完全在乔致和的念之间。 青云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探头去看箱子里的东西。这么物件,难道就真的没有样可以装下那张该死的名单吗? 扫视所有东西几圈后。她将目光停留在那根腰带上,总觉得这东西不对劲。淮王是亲王,有钱得很,身份地位也尊贵,他个侧妃打套非正式场合戴的首饰,用的都是上等的珍珠宝石。怎么这条男装腰带反而用了劣等品?这不会是淮王自己的东西吧?可上头却又用金线绣了蟠龙纹样,除了淮王还有谁能用呢? 既然它会出现在淮王别院那间暗室,跟堆金银珠宝和皇冠凤冠放在起,肯定有非同般的意义。它到底有什么秘密? 青云瞧着周围的人没几个留意自己,索性上前将那条腰带拣起来。翻来覆去地看,忽然想起历史上有过的“衣带诏”的故事,便猜想这条腰带里头。会不会也夹带了什么? 她低头摸索着,从腰带的端摸到另端,正发现了蛛丝蚂迹,便忽觉眼前光线暗,抬头看,却是乔致和不知几时走到她面前,双眼正盯着她手中的腰带看。 青云忍不住退了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乔致和却只是问:“你拿着这东西看了半日。可是有问题?” 青云犹豫了下,答道:“这条腰带,向外那面镶满了宝石。向里那面却是满满的刺绣,般来说,这面又不用见人。就算绣点花,也犯不着绣那么,要是夏天时穿的衣服料子薄点,还有可能会硌得人很不舒服。般人是不会这样做的。” 乔致和挑了挑眉:“你想说的是什么?” 青云只得直截了当地解释道:“边镶宝石又有金线绣花,另边也是绣满了花,这代表腰带起码有两层料子。我刚才捏着它摩擦了下,发现它中间是完全空的,有个长长的夹层,但又好象塞了什么东西进去,有大约尺长的扁平柔软状内容物,那段腰带显得比其他部分要硬点。但因为腰带上满布珠宝和刺绣,比般的腰带要硬很,所以人不大容易察觉。” 乔致和眼中亮,夺过腰带,走到烛台边,对着光将腰带从头检查到尾,果然发现,在密密麻麻的珠宝与刺绣中间,隐隐可以看到个长条状的阴影。他兴奋地对知府道:“快取剪子来!” 知府忙吩咐手下去了,不会儿取了针线包过来,乔致和便唤青云:“快过来把zhè gè 拆开!” 青云左右看看,在场除了她,其他都是男人,就别指望他们懂得针线活了,只得上前施为。 她先是在距离那长条内容物不远处寻了处没有刺绣也没有镶宝的地方,用剪刀开了个小口子,然后顺着口子往两边剪,等剪出个可以撕的缺口后,不等她放下剪子,乔致和已经将腰带又抢了huí qù ,沿着那个缺口撕,便把腰带撕出个半尺长的裂口来,露出了中间压得扁扁的纸卷。 那是三张薄而坚纫的淮纸,上头密密写了上百个人名。乔致和从头看到尾,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大,后来简直忍不住仰天大笑了。 姜七爷在旁连声恭贺乔致和,淮城新知府则盯着乔致和手里的纸,目露艳羡之色,忍不住道:“大人,这jiù shì 淮王逆党的名册了吧?上头都有谁?” 乔致和收了笑,盯了他眼,又满含深意地笑了笑:“你会知道的。”说完便将名册仔细收起来,却没有将东西交给旁人过目的意思。知府有些讪讪的,却不敢抱怨什么,他虽颇受定国公赏识,但这种机密之事,他还是不要嘴的好。 钟六满头大汗地跪坐在地,嘴里喃喃自语:“我居然把这种祸根带回了家……”想想若不是他手,这东西只怕早就被虞山侯府又或是乔致和找到了,他堂兄钟淮又何至于身陷囹圄,自断前程?!只可惜,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 青云则是有些兴奋,忙不迭问乔致和:“有了zhè gè ,是不是就能治虞山侯府的罪了?那刘主簿能放出来了吗?” 乔致和心情很好,笑着对青云道:“你这丫头心思倒细,此番能寻获名册,你也算是立了个小功劳。也罢,我就安你的心吧。你且huí qù 等候,我míng rì 就把人放huí qù ,让他仍旧去做他的县主簿。” 青云大喜,连连对他鞠了几个躬:“谢钦差大人!” 乔致和摆摆手,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不错,知恩图报,是个难得的。世上的是趋利避害之人,即使是骨肉至亲,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对亲人的苦难袖手旁观,你能不畏险阻,竭尽全力救个干亲,可比般人都强了。” 青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却在想,她救刘谢,固然有感情上的因素,但未必就没有利益上的kǎo lǜ ,当然这些话就没必要跟乔致和说了。 事情算得水落石出了,接下来就看乔致和如何将名册送回朝中,又如何审理淮王别院的案子,如何处置周康及其家人了。但这些事都与青云关系不大,刘谢即将获释,她得huí qù 好好zhǔn bèi 番。明天他回来,要是没事就赶紧回清河去吧,若是路顺风,晚上就能在家吃饭了呢! 这么想着,青云便高gāo xìng兴地辞别了姜七爷,转身要去找曹玦明块回客栈。姜七爷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但她光顾着gāo xìng了,就没问他。她路走出来,快到曹玦明与林德喝茶说话的屋子时,却yì ;地遇上了钟胜姐。 钟胜姐目中含怨,恨恨地瞪了她眼,连句招呼都不打,就迎上了走在青云身后的钟六,问他父亲的案子怎么样了,钦差大人看过东西后dǎ suàn 如何处置她父亲,诸如此类。青云见状,心里有所觉悟,看来zhè gè 朋友是保不住了。 不过那又如何?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钟胜姐若不能接受,那她也不会为此难过纠结。 曹玦明与林德所在的屋子就在前面了,她笑着走过去,正想将好消息告诉前者,却忽然听得背对着自己的曹玦明对林德道:“我说过了,青姐儿不是河阳姜家的女儿!我是不会让她随姜家人huí qù 的!” 青云怔了怔,脚下顿,屋里的林德已经发现她了,起身来:“姜姑娘。”曹玦明猛地回过头来,神色苍白地看着她,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青云想了想,决定将事情说开:“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对我说了谎?我的身世到底是怎样的?” 第六十七章 名册 欲望文 第六十八章 身世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六十八章 身世 府衙的房间随时会有人过来,因此他们决定转移阵地,回到了云来客栈。 曹玦明曾经给云来客栈的掌柜治过病,因此很受他尊重,这回住店,因他带着青云的yuán gù ,掌柜特地给他安排了二楼的房间。此时已进入腊月,正是淡季,那整整条走廊两端的六间客房,除了曹玦明与青云外再无其他客人,保密性相当不错。青云便带着林德进了曹玦明的房间。 曹玦明坐下后迟迟没有发言,只是板着脸不说话。青云见状也不逼他,转头望向林德:“林公子,能请你把昨天跟我说的话重复遍吗?我直以为自己的父亲jiù shì 姜锋,你能不能把你所了解的他的事说说?” 林德看了曹玦明眼,淡淡地点了点头:“好,横竖我说的都是实话,无论是谁,只要到河阳打听下,就知道了。” 林德自幼父母双亡,是依附着姑祖母林氏生活的。这位林氏也jiù shì 姜锋的生母,只是很早就被丈夫休弃了,当时她娘家尚在,但早已败落,也没能为她出头讨公道,不过日子还能过得。但后来,林德的祖父与父母相继去世,林氏只能投身庵堂,因她的小儿子姜锋有了出息,姜氏族人便把她接到姜氏家庵去,林德不便住在庵里,就由姜七爷收养了。他长年在姜氏族人聚居地里生活,读的也是姜氏族学,因此对姜氏族内部发生的事非常熟悉。 他既是林氏侄孙,血缘上就与林氏的两个儿子亲近些。他记得那时候年纪还小,每每从族学下课,都会到林氏长子姜钧姜凌则家里盘桓些时候,再回姜七爷家去的。他记得七年前有日姜钧曾十分担忧亲弟姜锋的处境,因为京城有消息传回来,说姜锋忽然弃官出走了。姜锋的上司为此勃然大怒,到处抱怨,闹得沸沸扬扬的。还是楚王府出面将事情压下。姜钧无法理解姜锋为何要这么做,此前也完全没有听到风声,便担心是弟弟闯了大祸。 不过,后来有姜氏族人从京城回来,带来了楚王妃的话,说姜锋辞官之事她是知道的。让族人不必担忧,过些日子他就会回来了。楚王妃在族中十分有份量,虽然全族出嫁女中地位最高的是皇后娘娘,但要说在族人中的影响力,还要数楚王妃最高。她既发了话。族人自然也就不再议论此事。 又过了差不年的时间,林德偶然从族学的同窗处听说有人在邻县遇见了长相与姜锋十分相似的人,回到河阳说就引起了议论纷纷。他连忙将消息报到姜钧家去。才知道姜钧已经出了远门,说是去邻县访友。三日后姜钧回来,林德将此事告知,他却biǎo xiàn 得十分平静,让林德不要再追问此事。 没久,楚王妃有事召姜氏族中各个房头的当家人进京商议要事,姜七爷也去了,想让林德见见世面。便带上了他。林德从京城回到河阳后,才知道姜钧家中发生了火灾,全家人都没跑出来。而姜家四房当家——也jiù shì 姜钧姜锋之父——当时得了急病。已是弥留之际,主持家务的是姜钧继母,没两日就开始办丧事了。家中已是乱成团,姜钧家的后事便只能草草将就,林氏伤心病倒,床前无人照料,林德为此十分后悔。姜钧全家暴亡,姜锋又下落不明,他只能小小年纪就担负起赡养林氏的责任。 去年春天的时候,有姜氏族人偶尔经过西北,竟然遇见了姜锋,便将家乡的消息告诉了他。据说姜锋听闻父亲与兄嫂侄儿都死了,十分jī dòng ,当街大哭了场。族人劝他回乡拜祭,他却迟迟没有答应。当时族人十分生气,指责他不孝不悌,他却只是默默垂泪。后来有人来唤他,说是他妻子有事叫他huí qù ,族人才知道他已娶妻,便劝他带着家眷回乡扫墓,也能告慰亡者,还说要是他不点头,自己就要将他的事告诉他母亲,让他的老母亲来骂他。姜锋当时bsp;mò 以对,第二日却消失了踪影,族人到处打听他的消息,只知道他连夜带着家眷离开了。族人回到河阳说起这件事,其他人都表示很不能谅解,林德却抱着丝希望,认为姜锋也许是有难言之隐,便托了人去西北打听,偏又发生了大旱,线索从此中断。 林德对青云道:“等我再得到二表叔的消息时,已是曹公子送信来之后了。他在信中只提到二表叔夫妇双双死在淮城府边界,却压根儿没提及他是否还有儿女。但他弃官离家时尚未娶妻,别说生儿育女了,即便真有亲女,也顶不会超过七岁。姜姑娘,你应该不是他亲女,倒有可能是我大表叔失踪的那个女儿。” 青云问他:“那个在西北遇上我父亲的姜氏族人,有没有提到我父亲除了妻子以外,还有没有儿女?如果有,那是不是亲生的呢?” 林德摇头:“二表叔闭口不谈自己的事,若不是有人唤他,姜家那位叔父还不知道他已娶妻了呢。”又道,“姜姑娘,你为何不愿意接受事实呢?我自幼与大表叔家的表弟妹们相熟,也常常见过大表妹,你与她小时候的mó yàng 确有几分相似。” 青云摆手:“你们都说我长得象姜家女儿,可见姜家的女儿都是这类长相,有几分相似也不奇怪。”她又转向曹玦明:“曹大哥,到你了,你对我家里的事又知道少呢?我知道你没对我说实话,眼下也没必要再掩饰了。你曾说我是河阳姜家的女儿,却又对林公子说我不是,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曹玦明苍白着脸坐在那里,深吸口气,沙哑着声音道:“我有事要寻姜锋夫妇,因没有线索,便想到河阳姜家去打听。我觉得,他还有父母哥哥在,总不能完全不把下落告诉亲人吧?那是在去年夏天的时候,我听传言说他在西北,就带着人找到西北去了。” 林德吃了惊:“可西北当时正是大旱呀?!” 曹玦明眼角都没瞥他眼:“确实正值大旱,因此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打听到他离开与族人相遇的城镇后,便到了百里外的另个县城落脚。我赶到那个县城,又得知县城里的人南下逃荒,他带着家人也随行了。我便直追踪下来,直至淮城府北方边界,才听说他与妻子驾驶马车出行时,遇上了暴雨,山泥倾泄,他们双双被埋在山泥底下,绝无生机……” 林德面露悲伤之色,喃喃低语:“山泥么……难不成……竟连遗骸都找不回来?” 曹玦明低声道:“与他们同行的流民在事后在他们埋骨之处堆起了土堆,权作他们的坟墓。他们随行所携带的大部分行李,也都跟着他们起埋在山泥底下了。我没看见尸首,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便打听到曾与他同行的流民姓名,直找到了清河……在他们口中,我方才知道姜锋还有女,只是大病初愈,已前事尽忘……” 不等青云开口,林德率先反驳他:“二表叔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女儿!”曹玦明转开头去:“我不知道什么可能不可能,我只知道,那些曾与姜锋同行的流民,都说他曾亲口向他们介绍过自己的妻子女儿。青姐儿手里还有当时的路引文书,上头清楚地写明她是姜锋之女。” 林德又道:“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是亲女,兴许是二表叔遇见了大表妹,便认为养女,也未可知。” 青云;地举起手:“你们先别吵了,听听我的本怎么样?” 二男双双转头看她,她叹了口气,道:“你们也知道,我把以前的事都忘记了,所以我对自己身世的了解,除了曹大哥告诉我的,就全都来自于钱老大夫、王掌柜、马大婶他们的叙述。据他们所说,我父亲姓姜名锋,大约三十岁,学问挺好,为人很有气度,身体也很健壮,有可能学过点武艺,因为他身手敏捷,lì qì 又大,人又热必,因此挺受流民们尊敬的。他虽然跟着流民们起逃荒,但家境挺富有,坐得起马车,穿得起绸缎,我母亲还能涂脂抹粉,头上戴着精致的首饰,吃饭也挺挑剔的,隔些日子还会炖点养颜的补品吃吃。流民的妇人们都觉得她高傲不好亲近,不过举手投足都透着大家风范。” 曹玦明低声道:“楚王妃亲手调教出来的,自然不比寻常大家闺秀差。只是侍女便是侍女……” 林德抬眼看他:“你又跟大表妹胡说了,二表叔何等样人?怎会娶区区个侍女为妻?若是为妾倒还可能,她也不可能是表妹的生母。那时姜氏族人上京给楚王妃请安,是红绡姑娘出面招呼,她若嫁人有孕,绝不可能瞒过姜氏族人的眼光!” 曹玦明冷笑:“姜锋离京时就带着魏红绡,路同行,同居同食,若说他们不是夫妻,你信么?!我不知道魏红绡是妻是妾,但姜锋弃官时也有二十岁了,兴许早就有了家室,也未可知。你们远在河阳,又能知道什么?!” 青云有些头疼地止住他们:“别吵了,听我说完!如果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那有可能只是养女,也许我真是伯父家的女儿也未可知,但前提是我们得弄清楚,父亲认我为女,有少年了?如果是在火灾之前,那我就绝不可能是那个失了踪的女孩儿!你们对此有什么可说的吗?!” 曹玦明与林德面面相觑,齐齐bsp;mò 下来。 第六十八章 身世 欲望文 第六十九章 回家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六十九章 回家 青云见他们都闭了嘴不再吵闹,神情略缓和了些,回想了下二人方才所言,在心中略作梳理,便开口问林德:“林公子,那个曾在西北遇见我父亲的姜氏族人,既然曾在当地打听我父亲的事,想必也知道他在那里住了几年吧?可知道他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林德想了想,迟疑地摇摇头:“那位叔父确实打听过,但只知道二表叔是两年前带着妻子从外地迁来,那时是否带着儿女,就不知道了……” 青云略皱了皱眉,只觉得奇怪:“这怎么可能呢?我父亲在当地住了这么久,当地人既然知道他的妻子,怎会不知道他有没有儿女?” “确实如此。”林德顿了顿,“兴许……他初到当地时,身边并无儿女,是后来巧合遇上了大表妹你zhè gè 侄女儿,才收养下来的?” 青云觉得奇怪了。姜锋既然有家眷,为什么别人只见过他的妻子,却没留意到女儿呢?姜青姐今年十岁,倒回头去算,那时候至少也有六七岁了,可不是能抱在怀里掩人耳目的年纪。难道说……她真是他到了西北后才收养的吗?可若照林德所言,她是姜钧之女,从火场逃离后,居然没有向族人亲戚求助,反而到了千里之外的西北,那也太荒唐了! 曹玦明忽然插话道:“关于这点,我倒是知道些内情。” 青云与林德齐齐转头看他,后者皱眉头,神色间似有不信,青云却觉得他应该是真知道些什么,便催他:“是什么内情?” 原来曹玦明到西北寻找姜锋时,因为当地人逃荒逃得差不了,只剩下几百人,他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衙门里的人打听到。姜锋带着妻子迁居当地,平日里可说是深居简出,很少与人打交道,周围的人只知道他是个拥有几十亩田地的富家翁,但十分小气,因为他个下人也不用。他妻子打扮富贵。吃穿也讲究,性情有些高傲,极少出门,也不屑跟邻里来往,曾被邻里的妇人说过闲话。说她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却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青云听得惊,心想自己那时候都那么大了。怎的姜锋的邻居都当她不存在?莫非她当时还没到姜锋家? 曹玦明又接着说:“姜锋后来忽然带着妻子离开了当地,跑到百里外的个县城,不久又跟着流民南下逃荒。流民们用不着路引,想走去哪儿就走去哪儿,但随时都有可能被地方官府驱逐,又或是身不由己,因此姜锋又以十斤白面的代价贿赂官衙的文书,给家人办了路引与户籍文书。” 青云忙问:“可是我身上带着的那个?” “正是。”曹玦明道。“那个小县城原不是你们三人户籍所在之地,文书不过是收买了衙门的人才办成的。不过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在那之前。姜锋并未告诉别人他还有个女儿!” 青云瞪他:“这种事你以前可没跟我讲过!” 曹玦明低头:“我原以为他妻子直到那时才生了个女儿,却不知你已经有这么大了,见到你时。也曾觉得诧异,但王掌柜与钱老大夫都说你是姜锋之女,我便以为他只是迟迟不曾为你登记户籍而已……”他手指微微颤动,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若青云并非姜锋与魏红绡亲生,那就意味着……她并非他仇人之女! 青云不知他心中所思,只是默然:“难道说……我真是他那时候才收养的?”又问林德:“我真的很象姜家女儿吗?会不会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姜家大伯的那个女儿……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 林德摇摇头:“兴许有,但我不清楚。”他微笑着安抚青云:“这样也不坏呀?你是姜家之女,又是嫡出,父亲乃是姜家旁支的嫡系长子,母亲也是书香人家的女儿,身份足够体面了。岂不比给二表叔做个出身不明的女儿强?你母亲出身也比侍女高了。” 青云听得刺耳,不由得撇撇嘴:“你怎么知道她定是侍女?”她说的是姜锋之妻,“说她是魏红绡的,就只有曹大哥人!”她瞥了曹玦明眼。 曹玦明脸上有种轻松之色:“她头上戴着的银凤簪许人都见过,若非魏红绡,怎会有那根簪子?”他神情淡淡的,眉目间似乎郁结尽消,但又有几分忧心,十分郑重地对青云说:“青姐儿,她不是你母亲,乃是件大好事!从前我误以为你是她亲女,有件事直不敢跟你提,今日总算可以说出口了。当日你父母会在雨夜外出,双双遇险而亡,其实就跟魏红绡有关!那时你家随流民南下,日子渐渐难过起来,她抱怨了很次,跟姜锋也吵了几架,终于忍受不住,竟带着所有财物行李驾驶马车独自出走!当时你正病着,姜锋只好将你交给钱老大夫照料,便只身追上去,恰逢暴雨倾盆,才有后来之祸。可以说,姜锋不幸身死,你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女,都是因为魏红绡之故!” 青云听得目瞪口呆,又抱怨:“为什么你以前不告诉我?!” “那时候怎敢告诉你?”曹玦明苦笑,“就连钱老大夫与王掌柜他们,也都觉得你被生母抛下,生父又被生母连累而死,实在是太过苦命了,大家都不忍心告诉你实情。横竖你已前事尽忘,知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呢?” 青云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如果魏红绡不是她亲娘,那么在受苦时会丢下她离开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倒是姜锋十分无辜。青云心中默念,若不是姜锋收养,姜青姐恐怕早就死了吧?他不但收留了她,还欢欢喜喜地向人介绍她是他的女儿,真是个好人。 她bsp;mò 片刻,便道:“你们要去父亲坟上的话,记得把我带去。我还从没给他上过香呢!” 林德微笑着说:“那是自然。”又看了曹玦明眼:“妹妹不如随我们同huí qù 吧,你放心,有姜七叔护着,旁人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再说吧,我在清河也过得挺好的。”青云有些兴趣缺缺。“而且,万我并不是姜家骨肉,只是脸长得有些象,也不好去攀附他家。” 曹玦明也点头道:“正是,姜家四房正要寻人替女儿跳火坑,无论你是否姜家骨肉。他们也不过是需要个人选罢了,实在没必要去受zhè gè 罪。” 林德对他怒目而视:“姜家四房算什么?!有姜七叔在,谁敢委屈大表妹?!” 曹玦明冷笑:“姜七爷若当真有这本事,姜钧家的后事又怎会草草了结?你那位姑祖母又怎会年来只能屈居庵堂?!”他转向青云:“妹妹别听他的花言巧语,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huí qù 受别人的气!即使是他,在姜七爷跟前也不过是半个亲戚、半个奴仆,他还有脸面说会护着你呢!” “你……”林德对他怒目而视。明明是瘦弱苍白的脸庞,竟红得发紫,眼看着就要发作。青云只得出声阻止他们:“都别吵了!现在我的身世还说不清楚呢,等什么时候有了明确的说法,再kǎo lǜ zhè gè 问题也不迟!二位都是读书人,别做斯文扫地的事!” 曹林二人只得住了嘴,相互间都拿眼去瞪对方,几乎可以让人看见彼此间雷电交鸣、火花四溅。青云没bàn fǎ 。只好起身:“时候不早了,都散了吧。林公子,你出来很久了。姜七爷可能在找你。” 林德收回瞪向曹玦明的愤怒目光,qīn qiē 地对青云道:“大表妹,你唤我声林表哥就好了。不必如此客气。你已累了吧?我先告辞,等闲了再来寻你。你若有事找我,只管往府衙去。”然后又瞪了曹玦明眼,便离开了。他还要huí qù 向姜七爷禀报事情经过,有些事,姜七爷比他有份量。 曹玦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冷笑声:“他也只能依附他人而居,说什么大话呢?!妹妹别信他。” 青云却深深地看了他眼:“曹大哥,你刚才说了那么,还没告诉我,当初为何要对我撒谎呢!” 曹玦明脸色白,想了想,沉声道:“不瞒妹妹,我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父亲在京城任太医,大约七年前,他忽然暴亡。母亲与我进京奔丧,发觉他的死因成谜,在他死前,曾有神秘女子前来拜访,此女头上戴有根银凤簪。” 青云恍然:“jiù shì 我娘……jiù shì 魏红绡带的那根?” 曹玦明点点头:“这簪本是对的,根是魏红绡所有,另根则是张碧罗的,二女皆是楚王妃近身侍女,簪也是王妃所赐。我得了这条线索后,千方百计寻找二女消息,最终好不容易找到了张碧罗,才发现她已经成了疯子……我能依靠的线索,就只剩下魏红绡了。” 青云明白了:“你听说她跟着我父亲离开了,所以路找我父亲,得知他们的死讯后,又不肯相信,所以才找上我?”见曹玦明点头,她又忍不住问:“你找我有什么用?那么年以前发生的事,我当时还是个小娃娃呢,哪儿知道呀?” “你也许不知道,但也有可能会听父母提过……”曹玦明满怀kuì jiù 地看着她,“我本不知道你并非魏红绡亲生,便存有侥幸之心,希望有朝日能唤醒你的记忆,从中查到有用的线索。”他低下头:“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若你我是生死大仇,你又怎会相信我,把实情告诉我呢?” 青云看着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虽然他直都在骗她,但在他的立场上来说,这切都只是为了追查父亲的死因,而她只不过是他仇人之女,他没有伤害她、折磨她,反而处处照拂周到,已经十分hòu dào 了。 她又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补药:“你这些天给我吃的是什么?” “真是补药。”曹玦明苦笑,“但跟般的补药不同,它能把你身体的底子打好,过些时候,我dǎ suàn 找个理由医治你的失忆之症,若你底子太差,到时候可是……”他顿了顿,“要吃苦头的。” 青云皱皱眉,心下有些不喜。也许对曹玦明而言,她不过是仇人之女,但对她而言,他却是qīn qiē 而可以信任的朋友。他居然dǎ suàn 对她进行秘密治疗?哪怕她会为此受苦?! 罢了,本来jiù shì 立场相对的人,难过下就算了,没必要纠结。 青云起身,背对着曹玦明道:“不管怎么说,这几个月谢你照应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实情,将来如果我真能记起从前的事,又知道你父亲死因的话,定会告诉你的。你不用再以我表哥的名义照顾我,那会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姜锋虽然有可能只是我的养父,但魏红绡是他妻子,便是我养母。如果她真的跟你父亲之死有关,我也没脸面再接受你的好意了。” 她开门走了出去。曹玦明有些怔然,却个字都说不出来,心里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次日清晨,青云顶着双熊猫眼,早早就到府衙门前等候了。乔致和答应会在今天shì fàng 刘谢,她心里是说不出的gāo xìng。果然,到最后她能依靠的,还是这位干爹么? 乔致和果然守信,他宣布了官差调查之后的结果,刘谢并无违法之举,反而是个忠于职守的好主簿,当堂便shì fàng 了。不但他,连清河县令周康,也都被证明了清白,可以离开大牢,返回清河县城。不过,由于他妻子儿子都有涉案,因此在圣旨下来之前,他还不能官复原职。 刘谢与周康走出淮城府衙的时候,都有恍然隔世之感。两人在牢里待得久了,形容都有些狼狈,下了堂前台阶,彼此对望眼,都忍不住hā hā大笑。 只是笑了几声,周康便流下了眼泪。来迎接他的,只有女儿周楠与忠仆丘大,妻子和儿子都已被乔致和拿下了,家中仆人是不知所踪。想想他这十来年的日子,真是白过了。 刘谢的心情却比他jī dòng 了,他拉着干女儿青云的手,又是哭又是笑的,连声道:“咱们回家去吧?” 青云笑着点头:“咱们回家去!” 第六十九章 回家 欲望文 第七十章 新芽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七十章 新芽 青云跪在个足有丈余高的土堆面前,正正经经地磕了三个头,奉上三炷香。 这里是姜锋与他妻子埋骨之所,正处于处高大的山坡底下。当日夜间暴雨,这处土坡在雨水冲刷下发生了坍塌,有小半山坡的土都倾泄下来,将他们所在的马车整个掩埋在底下。因土堆高达丈余,被人发现时又已经是第二天白天了,救人已经来不及,要挖开土坡又极费人力,还不知山坡是否会再坍塌,因此流民们便索性将这里的泥土稍稍归拢成堆,权作姜锋夫妇的坟墓,不至于跟山坡混为体,让人无法辨认,也就离开了。 今日姜七爷与林德带着青云前来,随行的还有许仆人与雇来的壮劳力,等三人祭奠过后,便请几个从淮城请来的和尚念经超度亡魂番,然后就让众劳力开挖了。 青云自己不想回姜家去,是因为自身身世未明,姜氏族中又没什么可以依靠的亲人,她还是穿越来的,乐意抱紧干爹的大腿。但姜锋却正经是姜家子弟,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背离族人期望,弃官出走,又年不与家人联系,连亲人去世都顾不上huí qù 奔丧,但他的血肉至亲都葬在河阳,想必他也希望能在死后与他们团聚。青云自认为没有立场去阻止这件事,直以来都采取十分合作的态度。 此时已是初春时节,虽然泥土不比冬天时硬冷,但要挖开也十分费功夫,众劳力们即使人势众,也花了大半日,方才将土堆的gāo dù 稍稍降低了三四尺。青云穿着棉袄,本来还算暖和的,但得久了,又被山间的冷风吹了半日,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脸色发起青来。 林德十分关心地问:“大表妹没事吧?”又将身上的厚斗篷脱下来递给她:“穿上zhè gè 吧,你个女孩儿家,生得又娇弱,哪里经得住山里的寒风?” 青云笑了笑,jù jué 道:“不用了,林大哥。你的身体也不怎么健壮,这斗篷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我带了衣裳来,这就去添上。” 林德忙道:“行李都放在马车上呢,山路不好走,马车都停在山脚下。你这路走过去,不知要吹少风,又没个人陪着。怎么能行呢?我只是生得单薄,其实身子好着呢,你不必为我担心。” 青云有些;,其实林德这人还是不错的,对她也很照顾,但这切都有个前提,jiù shì 他坚信她jiù shì 姜钧那个有可能自火场逃生的女儿。说真的,她觉得这事儿不大靠谱。哪怕相貌上有些相似,她也不大相信自己真是那个女孩子。全家人死于大火,只她个不满六岁的小女孩逃出生天。她第时间不是去找亲人、族人,反而失踪年,然后几年后出现在西北。遇见了她亲叔叔?她愿意相信自己只是凑巧长得象姜家的人,所以才会被姜锋收养的! 就因为zhè gè yuán gù ,林德对青云越好,青云心里越是纠结。她在曹玦明那里已经吃过次亏了,实在不愿意再接受位看起来温柔可亲,但shí jì 上并非真心对她好的“表哥”! 林德无论如何劝说,青云也始终没有接受他的斗篷,终于在前头的姜七爷忍不住回过身来说话了:“你们俩在争什么呢?这点小事也要推来推去的。山间风冷,我瞧那些人还要干上yī zhèn 子,jì xù 在这里吹风,未免太傻了,还是寻个避风的地方歇歇吧。” 林德马上附和:“姜七叔说得是,方才过来的时候,我瞧见那边大树底下有块平地,周围有几块大石,正好能挡风,便让人将那里收拾了下,眼下只怕已经办好了,不如我们就过去那里等吧?” 姜七爷微笑点头:“你这孩子,办事jiù shì 细致。”语气中满是赞赏。 青云偷偷看了林德眼,心里有些可怜他寄人篱下,不过这念头在她脑子里也jiù shì 闪而过罢了,她对林德的tí yì 并不反对,便乖乖跟着他们去了。 到了林德所说的地方,果然已有姜家仆人在这里摆了四块略平整些的石头,又擦干净了,铺上夹棉的椅垫,正好让人坐上去,其中块大些的石头,就成了暂时的桌子,上头摆放着茶具。旁还有长相清秀的侍婢往带来的小火炉里添炭块,然后将铜制的精致茶壶放到炉上煮开水。 姜七爷与林德非常自然地在椅垫上坐下来,又有小厮送上了黄铜制的脚炉,看起来跟清河县城里般富贵人家用的手炉差不,却是让人踩在脚底下取暖的。青云心中感叹声有钱人jiù shì *,那煮水的侍婢便也拿了个脚炉要放在她脚下了。她心想有福不享是傻瓜,便也学着姜七爷与林德的mó yàng 往石头上坐,双脚抬起踩在脚炉上,却看见那侍婢轻手轻脚地整理着她的裙摆,完全遮住她的鞋子,连丁点儿鞋尖都不露。 青云心想这大概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吧?小姐们在外人面前是连鞋子都不能露的。想想自己可以说是放养大的,父母在世时也是千娇百宠,从不在这些所谓的淑女仪态上强求她,父母过世后,祖母和叔伯父是没有闲心去管她,现在穿到了古代,要是真回到姜家去做个无依无靠的小姐,只怕光是规矩礼仪,就能压得她透不过气来了! 个婆子拿着青云的夹棉短披风过来了,这原是她预备出门时遇上坏天气给自己御寒的,上山前却留在了马车里。她有些yì ;地看了看林德,只见后者微微笑:“方才吩咐人去取了。这里虽避风,妹妹还当添件衣裳才是。” 青云有些感动地道了谢,将短披风穿了,侍婢又送上了才泡好的热茶。她喝了口,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暖和了起来。 姜七爷跟林德说起了闲话:“乔大人要回京了,他昨儿才问起我,能不能给他荐两个可靠稳妥的人,今年秋后他可能就要转往地方上任职了,身边须得有几个信得过的。我觉得你不错,跟他提了提。他也觉得你不错。横竖你如今又没有差事在身,不如就跟他见识几年?也省得你直跟在我身边做些杂事,荒废了光阴。” 林德似乎有些犹豫:“七叔,我还要送二表叔的灵柩还乡呢。再说,大表妹又无人照顾……”他看了青云眼。 青云忙道:“林大哥不必担心我,我在这里过得挺好的。家里有高大娘。外头还有干爹撑腰,再说,周大人不是官复原职了吗?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吧?他在这里做县令,还有谁敢欺负我呢?倒是你还年轻,正是该搏搏前程的时候。” 林德却相当不以为然:“周康经此劫。元气大伤,官声也受损了。他岳家坏了事,差点儿就被夺爵。如今爵位虽得保,皇上却挑了王家另支族人袭爵,他妻子成天闹个没玩,他那嫡长子还被革了功名……虽说保得性命已是万幸,但他家乱成这样,他还不知有没有余力回来jì xù 为官呢。若他不回来,只靠刘谢人,我怎能放心你独自留在这里?你是个女孩儿。过这样小门小户的苦日子,已经十分委屈了,若连个护着你的长辈都没有。万出了什么事,叫我如何跟姑祖母、大表叔交待?” 青云小声道:“以前没人护着,我也在此平安住了那么久。不会有事的。林大哥还是奔自己前程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林德还要再劝,姜七爷拦着他道:“行了,你原是青丫头的表兄,即便要照顾她,也轮不到你,现放着我zhè gè 同族的叔叔,你在这里说什么大话呢?”林德面露愧色:“七叔,我不是zhè gè 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zhè gè 意思!”姜七爷笑道,“只是你这些顾虑都没道理。如今清河县里谁不知道她是我们河阳姜家的女儿?即便你不在跟前,又有谁敢欺负她?哪怕周康不回来做官,难道新任的县令还敢对她如何不成?你放心,即便我要离开,也会将这些事都安排妥当的!” 青云与林德双双露出惊讶之色,后者似乎觉得很难接受,青云却是又惊又喜:“七伯,您答应让我留下来了?!” “我不答应,难道还能绑了你走?”姜七爷;地道,“你那话也有道理,你身世日未明,便日不好huí qù ,不然,要把你记在谁人名下?要算你是嫡女还是养女?况且眼下姜家四房正要寻个替罪羊,你huí qù 了,岂不是羊入虎口?倒不如暂且在外头住着,我与四维回河阳后,除却族长,也不对旁人提起,等四房的风波平息后,族中也查明你是否凌则之女了,那时是去是留,也有个定论。” 青云明白了,说到底,还是她身份不明的原因,不过她心里却很gāo xìng姜七爷能说这番话,连忙向他dào xiè :“谢七伯体恤。我在清河定会乖乖的,绝不惹事!” 姜七爷抚了抚胡子,微笑道:“很好,针凿之事也该习练,琴棋书画能学的就学学,闲时练练字。我们姜家的女儿,个个都知书达礼,能文善墨,象个村姑似的可不行。” 青云干笑以对。 这时,土堆那边传来yī zhèn 喧哗声,姜七爷忙派人去问是怎么回事,那人回来禀道:“七老爷,是掘到马车顶了!” 青云等人连忙起身赶了过去,只见那土堆已经削去了近半,露出角马车顶,车檐处已经塌了半,从中折断,却隐隐可见上头缀着的车帘布碎。 青云捂了捂口鼻,只觉得鼻子酸了,林德红着眼圈下令:“赶紧掘!二表叔就在车里了!” 接近黄昏时,男女两具尸首被平放在山坡前的空地上,面目已无法辨认了,身上的衣裳也被泥水污得看不出本来的花色,但姜七爷围着那具男尸转了几圈,又从对方腰间取下个佩饰,用手擦去上头沾的污泥,便含泪点头道:“应该是九弟。身量是对的,这玉佩我从前也见他戴过。” 林德接过玉佩,眼泪下就冒出来了:“是他的东西,我记得大表叔也有个……”低头拭泪,又将玉佩递给青云。 青云接过玉佩细看,只觉得雕得挺粗糙,玉质也很平常,可姜锋与姜钧xiōng dì 俩都有个。前者又时时佩戴在身上,可见是他心爱之物。她犹豫了下,问:“zhè gè 能留给我吗?我想当个念想,拜祭的时候也有个遗物作替身。” 林德含泪道:“你拿着吧,大表叔那个在我那儿呢,回头我也给你拿来。这是姑祖母生前送他们xiōng dì 二人的东西。他们总是常年戴在身上……” 青云拿出手帕将玉佩包好,又走到女尸身边,从她满是污泥的发间抽出样东西,正是那根银凤簪。擦去泥污后,银凤簪身略有些发黑。但凤口垂下的那颗大红宝石,却依旧鲜艳闪亮。 姜七爷若有所思:“此女定是红绡,不然jiù shì 碧罗。皆是楚王妃年前身边心腹之人。此簪我曾次见她们戴过,听说是楚王妃所赐,二人皆爱如性命,片刻不肯离身。楚王妃当年言道碧罗出府嫁入外地富庶人家,因路途遥远,从未回京请过安。碧罗家人也是如此说。红绡却听闻是生了急病,被送到庄子上养病了,从此再未听说过她的消息。我实在想不到。她竟是随九弟走了!怪不得九弟要弃官而去,年来也不敢联系家族。只是为了个女子,便弃了家族亲人。自毁前程,九弟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青云听得有些不悦,板着脸不说话。林德倒是哭得很伤心。显然也是信了这话。青云见状加生气,硬帮帮地说:“无论他以前做了什么,现在人都死了,让他们躺在这里不象样子,赶紧替他们清洁下,好生妆殓起来吧!” 姜七爷与林德这方fǎn yīng 过来,忙叫仆人们帮忙,先拿布将尸首裹好,用板车运下山去,到了住的地方,再彻底做个清理,替他们重新梳头穿衣。 青云心中感念姜锋对本尊有教养之恩,想要出份力,;林德坚持她个小女孩儿不该沾手这种事,硬是将事情都料理妥当了,才许她去见姜锋与魏红绡二人。只是尸首在土里埋了年,已经腐烂得颇为严重了。她再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反而觉得那情形有些恶心,;之下只好撤退。 姜七爷命人做了防腐措施,便马上将尸首装进了棺木中,dǎ suàn jìn kuài 赶回家乡安葬。他与林德嘱咐了青云许话,又让林德亲自送青云返回清河县城,交到刘谢手中,千叮万嘱,方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青云看着林德远去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刘谢笑问她:“丫头,可是松了口气?我瞧你这真表哥待你很是照顾,不过你大概会觉得他烦吧?”自打从淮城回来,刘谢对青云比先前亲近宠爱了,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 青云倒没觉得他的态度让人有压力,反而眨了眨眼:“知我者干爹也!好啦,现在人都走了,干爹明天休沐,要上我家去吃饭么?您这些日子直住在吏舍里,想必又积下大堆脏衣服,也该要送来浆洗了吧?” 刘谢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道:“明儿定来!不过青丫头,你个人住在城外,不觉得害怕么?虽说你那宅子是自己的地方,左邻右舍都是熟人,前头铺子还租给了那两个流民寡妇开铺子,她们身材高大又有lì qì ,等闲人都不敢来相扰。但晚上你个人住整个后院,就真不怕么?” 青云下巴昂:“有什么可怕的?我都住习惯了!高大娘不想离了县衙后街,我怎好勉强她?现在住的地方,旁边几间宅子都是我的,我收租子也方便,闲了去看王掌柜,或是到流民村里串门子,谁见了不向我问好?若真有不长眼的外地人要欺负我,我喊声就有无数壮汉跑出来为我撑腰。我觉得比城里还安全些呢!” “虽说如此,但是……”刘谢有些忧心,“你好歹也是个大家小姐……” 青云摆摆手:“明儿我就上相熟的流民家里,雇几个寡妇来教我做针线,既给她们添了shōu rù ,我自己也学了东西,岂不是两全齐美?行了,干爹,我能照顾好自己的,反倒是你,才要好好照顾自己呢!” “我怎么没照顾好自己了?”刘谢道。“衣食住行我都没什么可担忧的,至于旁人,我xiōng dì 如今吃了大亏,差点儿丢了性命,也知道错了,已是拿了我的银子乖乖回乡去。我再不必为他担心。周大人也平安无事,不日就要回来jì xù 任职;那意图兴风作浪的葛典吏被代理的县令大人捉住了把柄,已是告上吏部,被踢出了县衙,日后再不能为难于我。若说有什么可虑的……”他停下了脚步。望向前方,bsp;mò 下来。 青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县衙后门外。钟家人正在搬运行李上马车。钟胜姐与个丫环扶着钟太太正从县丞宅往后门方向走,神色都十分黯然。 钟淮到底还是没能逃脱罪责,他那县吏之职是被捋掉了,他本人倒是只挨了几十板子,便被放了出来。能逃得大难,也算是他家的幸事,不过钟家人却必须搬出府衙来。还好他们家本就富庶,虽此番伤了些元气。花了不少钱,但日子还是能过得的。 钟胜姐瞧见青云,眼圈就红了。脸上隐有忿忿之色。她扶了母亲上马车,转头便往青云走来,悲愤地斥责道:“我视你为至亲好友。家中有祸事,还请你来商议,连那首饰图纸如此重要,也拿给你看了,你怎能害我父亲?!如今他丢了官职,我们家也被迫搬离县衙,你gāo xìng了?!你这样心肠恶毒,当心有报应!” 青云神情平静地看着她:“别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你父亲没有做错事,又怕什么被告?他既然害了人,就要承担被人揭破的风险。” 钟胜姐哭道:“你胡说!我父亲才没有害人!他本意并非如此,只是周太太心肠不好,才把事情闹大了!” 青云淡淡地道:“最初的起因却是你父母叔叔贪心所至,你怪我做什么?你说我心肠恶毒,还说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和友谊,却也不想想,如果是我干爹做错了事,连累得你爹坐了大牢,难道你还会因为与我的交情,就不管你亲爹了吗?你我各有立场,谁又能怪罪对方做错了?钟大人本来是个好人,只是时糊涂而已。你既是他的女儿,就别说这种是非不分的话,那就太辱没他了。” 钟胜姐恨恨地瞪了她眼,转身回到马车上,跟着家人道离开了。 刘谢叹了口气:“若非钟大人时糊涂,今日又怎会沦落至此……” 青云却微笑道:“我瞧他本事还是有的,等周大人回来了,干爹要不要问问周大人,看能不能召他回来做个小吏员?反正他这辈子也没有别的指望了。” 刘谢眼中亮:“这话不错!若实在做不得吏员,请他来做个师爷也好!他在清河本来就极有威望的,哪怕这回出了事,也有不少人念他的好。若就此废了实在可惜。”他又叹息声:“青丫头,你实在是个心胸宽大之人,那钟姑娘这般骂你,你还要帮她父亲的忙。只不知为何你独独对小曹大夫那般苛刻,他虽骗了你,却也没对你如何,你面上待他虽礼敬,实则处处与他疏远。我瞧小曹大夫心里定不好受,你这又是何苦呢?” 青云bsp;mò 半晌,忽然笑了笑:“时候不早,我该回家啦。干爹,明儿过来时,记得顺道去街口买杨记的花糕。我最爱吃那个了!” 刘谢;叹气:“知道啦!” 青云笑着跑出了县衙后门,沿着后街往西城门的方向走,路经曹家宅子大门前,忍不住转头望向那熟悉的两扇木门,然后便停下了脚步。 那门忽然吱呀声,打了开来,露出曹玦明身着深蓝直裰的瘦高身影。他似乎很是yì ;看见青云驻足在门外,怔了怔。 二人无言对视。 yī zhèn 风吹来,屋前的杏花树摇晃着,枝头露着绿意,似乎昨儿夜里,又冒出了几片嫩绿的新芽。 (第卷 完) 第七十章 新芽 欲望文 第一章 升迁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一章 升迁 两年后,又值暮春时节。 青云打开窗户,深深吸口新鲜空气,只觉得鼻间满是花香。 zhè gè 小宅子原是当年她在低价买来的荒地上盖的,前店后宅,大部分都租出去了,只剩下这个小宅子,就留给自己住。这小小巧巧的五间房,她个人住是绰绰有余了,闲暇时还从山上移了几株花树、果树到院子里来,又在窗下种了大片玫瑰与金菊,春天里百花开放,她搬张竹制的躺椅放在院中树下,边闻着花香看书,边喝茶吃点心,日子别说有美了!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个打扮朴素利落的中年妇人出现在前头店面通往后院的小门前,满面是笑地问青云:“大姐儿,方才鱼贩子送了新鲜鱼虾过来,我瞧着有篓河虾个头又大,又新鲜,拿来做汤头可惜了,姐儿要不要留下,回头送给刘主簿尝尝?” 青云忙离开窗户,从门里走出来笑道:“谢婶子想着,我就照市价给钱,你可别推辞。” 那妇人叹道:“我知道刘主簿的规矩,可若不是你们父女俩,我妯娌两个也没本钱租下zhè gè 小铺面做生意,别说大姐儿还教给我做面的法子,汤头的秘方,如今铺子能有这么好的生意,我们妯娌俩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都是托了你们的福,难道点谢礼还不许我送么?” 青云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你的铺子,我虽说出了本钱,但也参了股,赚得的钱我都能分红,点儿都不吃亏。两位婶子又勤快又能干,能跟你们合伙,是我的福气。你若还要送什么谢礼,那jiù shì 与我生分了。” 那妇人又是笑,又是感叹。最终还是没有再jù jué ,但回头她把那篓虾送来时,虽然是按照市价算钱的,却把那差不十斤重的虾说成只有六斤重,还说竹篓占的价量大,无论如何也只肯收六斤虾的钱。青云想想这点小钱就不跟她们计较了。也就随了她的意。 妇人欢欢喜喜地走了,好象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似的。青云看着那篓虾,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个人吃不完这么虾,但这等河鲜又不能久放,偏这两天不是休沐日。刘谢又不会过来,没法找人帮忙。青云想了想,决定把虾送周家去。周家如今只有周康与周楠两个主人在。下人也不算,因就住在县衙后衙,这两年终于搬进了主簿宅却仍旧是独居的刘谢时常会到他家蹭饭吃,把虾送过去,午饭就直接在他家解决算了! 青云寻了根绳子出来,把盛虾的竹篓绑好了,提在手里,走出两步。又到窗台下折了几枝玫瑰花,找个白瓷瓶子灌了水插好,又拿了点东西。便手抱瓶,手提篓,往院门方向走。到了前头铺子里。招呼声正在忙碌的两个妇人:“婶子们,我出门了,烦请你们帮我照应下后头,别让人进去。”妇人们忙应了,青云便放心地走出铺子。 街边停着许带有个简单木头小车厢的驴车,其中个车夫见青云出来了,忙牵着驴过来了:“姜家大姐儿可是要出门?” 青云也认得他,点了点头:“我要到县衙后街趟,辛苦你了。”随手将瓶子和竹篓往车里放,便掏出五个铜钱投进车边的小竹筒里。那车夫见了笑道:“大姐儿还给什么车钱?就这几步路,我送你程jiù shì 。叫别人知道我载大姐儿还要收钱,他们定要戳我脊梁骨了!” 青云笑笑,爬上车里坐好:“这是规矩,怎好破坏?若我免费了,míng rì 别人也要免费,后日你们就别做生意了。你要是感激我,就把车赶得又快又稳,我坐得也gāo xìng。” “好咧!”车夫欢喜地大声应下,跳上车辕,赶着那驴往城门方向去了。 这两年里,这种驴车在清河全县境内可说是大行其道,听说都发展到淮城去了。这是周康为了给流民们找几个谋生的路子想出来的,又县衙出资购买般的驴子,并让木匠制造这种比较简单的车厢,装在驴子后头,出租给流民做载人的买卖,就象是现代的出租车,每里地收五文钱,十里也不过是五十文罢了,足够从县城到几个近郊的村庄去,若是花上百文,周围几个远些的大乡镇也能去得,最适合县城的小老bǎi xìng 访友办事走亲戚了。本地bǎi xìng 只要不是家境太穷的都能负担得起,而对些没有技能傍身,又未能分到土地的流民来说,却是个极好的营生。他们只需要每月向县衙缴纳二百文的驴车使用费就行了,当然,如果驴和车有损坏,是要按市价赔偿的。 周康经过两年前那劫,如今已经历练出来了,不但在民政事务上积累了许经验,做事也干脆利落许,那股子书生气虽然还在,但他性情却变得圆融些了,不再死守书本,为bǎi xìng 做事也加用心。如果他能在清河待几年,对本地的bǎi xìng 来说可说是个福音。 当然,他这两年能有这等成绩,自然少不了刘谢的鼎力相助。后来补上钟淮那个县丞缺的,jiù shì 曾经代理过清河县令的那位,也是个明理之人。他们三人同心协力,又有被周康回聘作幕僚的钟淮在,四人将清河治理得欣欣向荣,跃居淮城府辖下第富县,实在是局面大好。 只是如今周康三年任期已满,不过因为朝廷迟迟未有调令下来,他才会jì xù 待在清河县罢了。虽然周康在清河干得不错,但他这种出身资历的人,大概也不会满足于辈子做个七品芝麻官吧? 想到这点,青云心情就有些复杂。这几年与周康相处下来,他也算是个方正慈爱的长辈,她自然是盼着他能高升的。可他若是走,后来的县令就未必有这么好说话了,刘谢的前程也会变得朦胧起来,这事儿可怎么办呢? 青云还未感叹完,驴车已经停在县衙后街口处。车夫有些抱歉地道:“大姐儿,这后街住的都是官家人,上月县太爷才颁布了法令。不许闲杂人等进后街摆摊子,我若进去了,不知官差可会赶人,只好辛苦你走两步了。” 因为清河县城内市面日渐繁荣的关系,做生意的小摊贩确实了许。县衙后街住的人数家境小康以上,又是有权有闲的人家。小摊贩们都乐意到这里招揽生意,结果把整条后街挤得满满当当的,上个月王小四浑家不小心,点着了家里的柴火,慌忙跑出门去叫人救火。结果来的人差点儿被堵得挤不进来了。周康因此就颁布了后街禁止小摊贩出面的法令,高大娘前些天还抱怨呢,如今她腿脚弱了许。却连买包线买根针,都要走出街口去,实在不方便得很。 青云笑着带上东西下了车,先往高大娘家去。她特地给高大娘捎了几包线和大包针过来,高大娘见了,欢喜得象什么似的,连声要她留下来吃饭:“我叫邻居家的小子去市上买只鸡来,我有别人给的才晒干的蘑菇。用来炖鸡最香了,还是那年你在家里住时,教我的做法。” 青云笑道:“大娘不必急。我明儿还来看您,到时候我陪您做蘑菇炖*。今日我得了人家送的篓虾,正想给周家送去。饭也在他家吃,就不能陪你了。” 高大娘看了那篓虾眼,哂道:“我就不知道你们怎的这么爱吃zhè gè ,我闻着就嫌腥!也罢,你去吧,明儿定要过来!”又包了包晒干的蘑菇要青云带走。 青云笑着离了她家,才进了县衙。周楠正好在家,见了她来,便把账本丢在边,笑道:“好俊的玫瑰花儿!我早觊觎你家的花了,今日也算是心愿得偿!”接过花瓶深深吸口花香,便交给了丫头:“摆在我屋里,就放在窗台底下那张我平时练字用的大案边上。”丫头抱花而去,她又转头对管事婆子道:“我眼下有客,你先去吧,照我说的去账房支银子买上三日米面,三日后再说。”管事婆子恭恭敬敬地应声,向她与青云分别行了礼,便要退下。 青云将虾交给那婆子:“别人送的,烦大娘送到厨房去,午饭时做两个菜来。”周楠歪着头问:“你这是dǎ suàn 来我们家蹭饭?刘叔也来么?那我可得吩咐厨房,正经做几个拿手的菜来,省得叫你这吃货行家小看了,也丢咱们周家的脸。” 青云扑哧声:“你还记仇呢?不jiù shì 那回我下厨做的菜赢了你吗?你那时候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连萝卜和人参都分不出来,哪里懂得做菜?输给我是应该的,居然记到现在!” 周楠正色道:“我不是记恨,你平日常下厨的,我偶尔吃过几回,都觉得你在厨活上头着实有慧根,有几样菜色,连我们家用了几十年的老厨子都做得不如你好。难得今儿你送了菜到我们家,若不叫他们正经拿出点真本事来,岂不是叫你小看了?” 青云也不争辩,径自在桌边坐下。厨艺上她其实并不十分精通,但生在现代,手头也算宽松,她可以说是吃遍全国各地八大菜系并世界各国佳肴,又是人独居,周末时也尝尝亲手做几道好菜犒劳下自己,与其说她很会做菜,倒不如说她知道许古代人不知道的烹调方式与调味方法,眼界宽些,跟般人比起来,显得要高明些罢了。真要跟那些极为优秀的名厨相比较,她是拍马难及。 丫头送了香茶上来,青云喝了口,看着周楠手边的账簿,含笑道:“我看你现在是越发能干了,刚开始你决定个人留下来陪周大人时,身边也就只有几个丫头婆子帮忙,连个教导的人都没有,可以说是手忙脚乱,现在却已经游刃有余了。” 周楠笑笑:“这都是被逼出来的。经过那样的事,难道我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回到母亲身边做乖女儿?而且母亲心牵挂外祖母和舅舅们,对我是生了厌弃之心,恐怕未必愿意留我在身边。父亲个人在清河,我如何放心得下?倒不如陪他道回来算了,还能过几年清静日子。”她又向青云dào xiè :“那段日子亏你照应了,若不是你告诉我从哪些店铺可以买到又好又便宜的东西,我定会加狼狈的。” 青云笑着摆摆手,想了想,又问:“周大人如今已经三年任满了,淮城那边好象直没什么消息,京里也没有信来吗?是不是因为两年前那件事,周大人开坏了评语,所以要再留任三年?” 周楠叹道:“谁知道呢?我们家如今在京城也没什么助力了。父亲几位交好的同年都外放为官了,他的恩师又告老荣养。至于王家那边,自从我外祖父与大舅舅相继病逝,二舅舅又被人捉住把柄贬到偏远之地,我外祖母、母亲和哥哥他们便失了依靠。如今旁支那边出了新侯爷,听说待外祖母他们不大客气,他们在京城里也是艰难度日,哪里还有余力管父亲?” 青云只有bsp;mò 以对。过了会儿,周楠先开了口:“我听父亲说,即便他真能升迁,也不会被调回京城去。这么来,依我的意思,还不如留在清河呢!至少这边的日子是真的舒心,也jiù shì 父亲在品阶上有些受委屈罢了。京里的日子,表面上看着富贵,其实人人都是势力眼!从前外祖家还风光时,他们都把我当成是真正勋贵家的千金小姐般交好,哄得我也以为自己身份高贵了,谁知外祖父出事,便人人都当我是丫环贱婢般!我才懒得看他们的嘴脸呢!” 青云便ān wèi 她:“世上永远少不了目光短浅的人,你跟他们计较什么?早些认清楚这些人的真面目,你还能少受其害呢!” 周楠笑着点头:“这话说得不错。”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周楠眼看着饭时快到了,便命人到前头衙门里请周康与刘谢过来用饭。谁知那丫头去了会儿,便满面jī dòng 地跑回来禀报说:“姑娘大喜!我们老爷才收到朝廷的调令,老爷要高升了!” 青云与周楠闻言齐齐怔,后者旋即jī dòng 地起身来:“真的?是升了哪里?” “是锦东府通判!”那丫头又转向青云,“刘老爷也大喜,吏部下了文书,升他为锦东府经历呢!” 第一章 升迁 欲望文 第二章 商议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章 商议 刘谢随周康道走近后衙正堂坐下时,神魂还是飘着的。他觉得自己好象在做梦,本来以为要辈子当个不起眼的小吏员了,谁知在干女儿的鼓励下,得到县太爷的赏识与提拔,他升到了主簿任上,早已心满意足。毕竟与小吏相比,主簿也算是个“官”了。谁知如今才三年,他又升官了,还跳出了清河zhè gè 小地方。难道说,连朝廷里的大人们也知道他了?也觉得他这几年干得不错?想到zhè gè ,他脑子里就晕乎乎的。 周康含笑看着刘谢的mó yàng ,摇摇头,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水,却因为有些心不在焉,被烫得呛了出来。 周楠本来还拉着青云看刘谢笑话,见父亲也闹出了笑话,忙过来将茶碗接了过去:“父亲怎的也不试试茶水有热,就喝下去了?” 周康哑然,想了想,刘谢固然是惊喜得失了魂,他又何尝不是gāo xìng得糊涂了?若是在从前,他也有信心在三年县令任满后得到升迁,但那年淮王别院藏宝案发,岳家连带他妻室长子都被卷了进去,连他自己也坐了几日大牢,因此他那年虽然有出色的政绩,却休想有好评语了,年初三年期满时,京中迟迟未有命令下来,他还以为要在清河再做任,不成想不但能升迁,还是到锦东这么要紧的地方,怎能不叫他惊喜? 难道说皇上已经明白他当初的冤情了?已经原谅他了么?若是这样,即便暂时无法回到原本的官位上,他也甘心在地方上再沉淀几年,竭尽全力,为皇上治理地方。 又或许是有人在朝中帮了他把?知道他这几年在实事上做得不错,因此给他个大的空间? 周康犹自在那里沉思着,青云已经伸手去拽刘谢的袖子:“干爹,醒过神来了吗?”捂嘴偷笑了下,“干爹。魂归来兮——” 刘谢清醒过来了,听到她这句话,忙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青云笑着起身向他行礼:“恭喜干爹,贺喜干爹,今日干爹高升,您又还年轻。未来定会有锦绣前程的!” 刘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头:“能升到府经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奢望其他?” 周康却反驳了他:“怀德兄也太妄自菲薄了。我觉得你既能实心任事,又有真材实干。若不是功名上只是个举人,少官员都比不过你。朝廷也是看中你这点,知道你的本事。才会提拔你。日后做得好了,自然会再升你的官。你怎能说这样就心满意足了呢?” 刘谢脸都红了,低着头,笑得不好意思了。 青云问周楠:“zhè gè 府经历,是几品呀?” “正八品呢!”周楠笑道,“主簿是正九品,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升迁,而且升就升两级了。越过了从八品去!” 青云心里虽觉得八品太低,但想到刘谢也低,也就不说什么了。反而道:“不管是几品,最好的是仍旧与周大人在处当官,日后在新的地方。也能彼此照应。这几年干爹与周大人直合作愉快,说不定以后也能再续辉煌,何愁没有政绩升迁呢?” 刘谢也道:“升不升的且不说,能与周大人同在处,我心里也踏实了。若非如此,我想到将来要共事的上司同僚全都是陌生人,也不知脾气性情如何,那地方又是什么样的,心里就觉得慌。” 周康笑道:“这回倒是不必慌。那新锦东府,原是前几年才新设的个府,地方极大,有山有水有草原,人口却不,位处东北边境,靠近东秦人聚居之所。有人报上朝廷,说那里地广人稀,土地又肥沃,若是开垦出来,能给朝廷增添个大粮仓!于是皇上便派了能干的心腹官员前去坐镇。当时只是想着要开荒,便暂时将这锦东挂在锦城府下,如今局面已经打开了,锦东地方太大,锦城府哪里管得过来?便另成府,命那名官员为知府。这人我正好是认识的,他姓龚,名乐林,乃是皇上极为信重的名官员,性情豁达方正,也是实心任事之辈。怀德兄若在他手下办事,即便没有我,也定能得到他的赏识。” 刘谢听得欢喜,脸色微微羞红了,又问他:“建明兄与这位龚大人相熟?” “从前不过是点头之交,说不上相熟。”周康道,“过去在朝中时,曾打过几次交道。不过他六年前就去了锦东,我听说他干得很不错,常有喜讯传回来,让皇上龙颜大悦,而且他这人容不得尸位素餐之人,也看不惯争权夺利的事,皇上对他信重,不管旁人如何进谗言,也都护着他。因此我觉得,在他手下当几年官,想来不会难过。”他又看向青云:“说来这人与青姐儿还是亲戚呢,只是你大概没见过。他姑姑便是姜家二房的三太太。” 青云哪里认得什么三太太四太太?统共也就知道个七老爷,以及自家父亲姜锋的排序罢了,连姜锋那个继母所出的xiōng dì 是行几都不记得。但想到可能会到刘谢有些用处,她还是认真地问问:“这位三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呢?跟姜家四房相熟吗?” 周康迟疑了下:“这点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姜三太太……恐怕跟姜家的人都不大和睦。” 周楠好象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姜家三太太是节妇吧?姜家三爷死得极早,连个儿女都没留下。而且因为他在二房xiōng dì 里头排行第二,是次子,上头有位高权重的哥哥,底下有聪慧受宠的幺弟,他在家里不怎么起眼,死后姜三太太也过得不大好。本来他与皇后娘娘还有楚王妃是亲兄妹,二位贵人理当照应下他的遗孀的,可姜三太太又跟楚王妃性情不合,于是日子就难过了,听说刚开始守寡那几年,连日常吃用都要靠娘家人帮衬……” 周康点点头:“这倒是真的,两家家世本来相差无几,不料龚家那些年有些沉寂,反而姜家先后出了皇后与王妃。下就把龚家压下去了。龚家忍着这口气,直到后来给姜三太太请封了节妇,龚乐林又得了官,姜家才收敛了些。因此龚乐林与姜家二房可说是极为不和,也曾次驳了楚王府的脸面,难得皇上对他依然信重。不过姜三太太在姜家时。得长房照应,因此他与姜家长房倒还算交好,与姜七爷还是棋友。” 青云不知道姜家还有这种内情,有些吃惊:“真的吗?我还以为皇后与楚王妃出身的那支定然十分风光,却不知道还有人会受这种罪!他们家也真是的。就算姜三太太守寡得早,没有儿女,又跟楚王妃合不来。好歹也是他家儿子的未亡人,怎么能这样折腾人呢?” 周楠冷笑:“楚王妃行事向来如此,若是讨得她喜欢,男子高官厚禄不在话下,女子就算是小门小户出身,又或是庶妾养的贱种,都能嫁进高门大户做贵妇人;可若是不讨她喜欢,哪怕是公主王妃。也别想好过!从前我还当她是个慈爱的长辈,当她那个女儿轻云郡主是至交好友,哪里想到他家翻脸就不认人!自那以后。我才知道她们母女俩的真面目!”说到这里,她看向青云的目光又有些kuì jiù :“我平日不愿叫你名字,jiù shì 因为你跟楚王郡主的闺名相似。我念你的名字,就总是想起她,心里难免恶心,你别恼我。” 青云心想她陪着周康回京受审时,不知经历了什么,怎会跟她生气?便笑着摇了摇头,又扯开了话题:“既然这位龚大人与七伯交好,那我写封信给七伯,请他给干爹写封介绍信,等干爹到了锦东以后,也能有人照应。” 刘谢忙道:“何必劳烦姜七爷?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府经历罢了,知府大人但有吩咐,我照做便是,也不必他照应。况且又有周大人与我同去,遇事也有人可帮忙。” 青云;地道:“认得个人总是好的,周大人去了锦东也只是做通判,他还需要上司照应呢,您怎么就不用了?我又不是要您去拍人家马屁,只是预防万罢了。” 刘谢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青云叹道:“干爹,你zhè gè 样子,将来怎么在官场上混呢?有周大人在时还好,可你又不能永远都跟周大人在处当官。” 周楠吃了惊:“怎么?你难道不dǎ suàn 跟着去?” 青云怔了怔,也吃惊了:“我可以跟去吗?”她又不是刘谢的亲生女儿! 周楠却理直气壮地道:“你自然要跟去啦,你可是早就算在刘叔的家眷里头的,不跟着去,难道要个人留在这里?要知道,父亲与刘叔走了,指不定还要带上钟师爷,你在清河难道就指望那些流民照应了?” 青云听得有些不gāo xìng:“你说得我好象很没用似的,没人照应我还活不成了吗……” 周康也说:“此事确实麻烦。钟师爷方才已跟我说过了,先前听闻淮王病重,向皇上忏悔当年犯下大错,皇上感叹万分,不但派了太医来为淮王诊治,还遣了许宫人前去侍候淮王。若淮王真有个万,淮王妃与世子很有可能会获释。王府的bsp;yè 数都充公了,倒是这淮王别院还在,若是王妃与世子回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钟师爷担心他们会寻他晦气,正想跟我块儿走呢。连他都不在这里了,只位罗县丞,未必能把你照顾好。” 青云听得心下有些惶惶的。她这几年能过得舒心,跟抱了条好大腿脱不开关系,要是这条大腿飞走了,她心里真有些没底。现在zhè gè 时代,可不是讲究法制的社会。 刘谢忙道:“我自然是盼着青丫头能与我同去的,她做了我几年的闺女,朝分离,可就心疼死我了!就怕她是姜家千金,姜家人迟早要来接,我怎么好把她带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周楠不以为然:“姜家要来接,早就派人来了,怎会去两年都没有消息?除了那位林公子还能探望过两回以外,姜家是个人也没来过!他们显然没dǎ suàn 认青姐儿,青姐儿还理他们做什么?” 青云不由得苦笑。姜家这两年确实没派人来接她,但倒不是有心不认她。林德头回来探望她时,就已经解释过了。 姜家这两年正处于内乱不休的时期。那年淮王同党名单泄露,姜家的人当然不在上面,可姜家长房的姻亲却被卷了进去,姜大老爷为此受到二房为首的众族人逼宫,族长之位险些不保。楚王妃有心为亲兄长争夺zhè gè 位子,便帮着二房争权,还好皇后是个明理的,不赞成这么做,那姜大老爷才勉强在大数族人的拥戴下支撑到今日。但楚王妃没有明着与皇后作对,私底下却纵容姜家二房小动作不断,姜家族中三天小闹,五天大闹,争吵不休。姜七爷作为亲近长房方的族人,也被卷了进去。 姜七爷本来早已将她的事禀告给姜大老爷,可来他们不想跟四房母子打交道,二来也是找不到熟悉姜钧之女的人做辨认的工作,加上族内事,就只好把青云摆在边了。这两年除了每年派人送次米粮布匹过来供青云日常使用外,便只有林德曾经奉他们的命令来看了她两回。而且因为担心会走漏风声,他们连侍候的下人也不敢派来。不过林德上回临走前提过,最迟今年春天,姜家会派教养嬷嬷过来指导青云礼仪规矩。即使时半会儿她无法回到姜家认祖归宗,作为姜家女儿该学的规矩还是要学的。 青云真心觉得这种事没意思,但隔了那么远,她又jù jué 不了,林德只当她是发小孩子脾气,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不过眼下春天都快过去了,姜家还未来人,青云便只当是出了变故。 只是……刘谢即将调任远房,她真的要独自留下来吗?没有刘谢与周康,姜家又迟迟未派人来,她听说已经有闲言碎语了,再这样下去还不知会怎样呢,她是不是该重新kǎo lǜ 下这件事? 第二章 商议 欲望文 第三章 重遇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三章 重遇 走出县衙时,青云还在纠结。 事实上无论是留在清河,还是跟刘谢起走,对她来说都没问题。留在清河,也许没了靠山,但钱老大夫、王掌柜等人都很关心她,真要遇到麻烦时,罗县丞应该会念点旧情面,还有个关系稍微疏远点的赵三爷。她在这里有朋友,有房产,还有铺面可收租,环境和人都是熟悉的,即使不能大富大贵,小康生活总能保证。当然,如果是跟着刘谢起走,同行还有周康与周楠父女俩,同样是关系很好的熟人,她还能到新地方开阔视野,也是不错的选择。 关键是姜七爷曾经许诺会派人来接她huí qù 。尽管她对姜家不怎么感冒,但怎么说姜七爷与林德对她也挺好的,两年前淮王别院案发时,也帮过刘谢的忙。虽然说最后是托了乔致和的福,又有钟淮的合作,刘谢才逃脱大难,跟姜七爷关系不大,但总归是承了对方的人情。如果她不认识他们就算了,但是既然承了人家的情,如果将人家的要求置之不顾,她心里是无论如何也过意不去的。 该怎么办呢? 青云走出后街,抬头看天色还早,便想起方才周家父女商议着,清河县衙的事务可以暂时交到罗县丞手里,不必等新县令来了再走,趁着如今天气还不算热,赶紧收拾了行李赶路,路上也不会太辛苦,因此他们dǎ suàn zhè gè 月内就要动身了。刘谢自然是跟着他们走的,行李什么的都好说,可他从未出过这么远的门,又有老家那边的xiōng dì 要知会,zhǔn bèi 的工作就了。这古代人做远程旅游,可没有现代人方便,些药物需得带上,尤其是治水土不服的,免得刘谢这小身板半路上病了。官才升了品,却去了半条人命,那就太不划算了。 这么想着,青云脚下转,就拐上了前往钱老大夫医馆的路。才走出几步,便有辆驴车停在她前方不远处。车夫又是个熟人——林三:“大姐儿要上哪儿去?你是千金小姐,怎么能委屈你走路呢?快上来!” 青云苦笑了:“林三叔,连你也这么叫我,是拿我取笑的吗?” 林三hā hā大笑,仍旧招呼她上车。她也不扭捏,干脆地进了车厢,说了想去的地点。便往竹筒里扔了五个钱。 医馆离西城门不远,没久就到了。青云下了车,辞别了林三,便往医馆里去。 如今钱老大夫在清河县境内可以说是大名鼎鼎,他本就医术颇佳,这几年在曹玦明的指点下,又学会了不少医学知识,在清河带。已经可以算是排位第二的名医了(第是曹玦明)。来找他看诊的不再局限于流民,本城的官民bǎi xìng 也是他的常客,因他性情和蔼。人又风趣,还常常与同行们交流医术心得,因此很容易就在整个淮城府的杏林圈子里稳了脚跟。如今他研究了不少成药丸子。在店里卖得很好,又教会两个僮儿简单的医术,还招了两个颇有经验的中年大夫轮流坐堂,医馆已经渐成规模,即使他与曹玦明不在,也能维持如常。 今日医馆的病人并不,有位坐堂大夫在为两位老人看诊,旁边还候着三个人,僮儿在柜台后拣药,半夏则倚在柜台边跟个熟悉的顾客唠叨着吃药期间的饮食忌讳。僮儿见青云来了,忙迎上来道:“青姐儿来了?师傅在后头歇着呢,你要找他么?” 青云点点头,跟着僮儿往后堂走,经过半夏身边时,停了停,犹豫了下,还是jì xù 走了。半夏嘱咐完,送走了顾客,便探头往里看,可惜看不到什么,想了想,他便走出店门,招手唤来个在街边闲的小子,如此这般嘱咐了几句话,塞给对方几个钱,便把人打发走了。 钱老大夫在后堂闭目养神,听了青云的来意,笑道:“行,都包在我身上了!但凡是居家旅行、出门在外能用得上的药,我都给备上,连金创药也都配上几剂,你觉得如何?” 青云笑着向他dào xiè :“我就知道您老人家最可靠了!找谁都不如找您稳当。” “你这丫头!嘴那么甜做什么?我这儿可没有糖给你吃!”钱老大夫笑着摇了摇头,“刘主簿终于有了升官儿的机会,着实难得。虽然他与周大人都要走了,清河的bǎi xìng 便失了两位好父母,但他们这样的好人,原该做大官的!我得把zhè gè 消息告诉大家知道,两位大人要走,我们也当有些表示才行。你说他们dǎ suàn 几时动身来着?” “周大人的意思,是尽量赶在zhè gè 月内出发。”青云道,“不过我觉得他们可能不想搞得太过劳师动众吧?我听罗县丞提过,他以前任职的那个县的前任县令,最爱这些虚架子,好象有什么万民伞呀,脱靴遗爱啥啥的?” 钱老大夫hā hā大笑:“万民伞自然是有的,至于周大人要不要脱靴子,那就随他的喜好了。”又叹了口气,“平心而论,以周大人这几年在清河为bǎi xìng ——尤其是为我们流民们所作的切,他也当得起这些。我们要送他万民伞,全是发自真心,并不是要摆什么虚架子。” 他嘱咐青云:“刘主簿的药就交给我,你若得了他们动身的确切日期,好歹跟我说声,我是定要去送的,只怕别人也要去。”青云应了。他又问:“你们是dǎ suàn 走水路还是陆路?” “zhè gè 他们还没决定,不过应该是走水路吧?那样路上舒服些。”青云又道,“我还没决定要不要跟着去呢。” 钱老大夫愣了愣,很快fǎn yīng 过来:“说得也是,你原有家族亲人,住在这里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迟早要huí qù 的,总不能真跟着刘主簿到任上去,你只是他干女儿,又不是亲闺女。” 青云;地扯了扯嘴角。 钱老大夫便开始念叨,若真要走水陆,那就得再预备几包晕船药了,青云见他zhǔn bèi 忙活。便先告辞了。临走前,钱老大夫忽然叫住他:“我听半夏说,曹哥儿昨日回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青云怔:“他回来了吗?他走了都有……快年了吧?” 曹玦明这两年并不是直在清河的,青云与他说开了之后,许诺旦自己huī fù 记忆。就会将实情告诉他,让他不必再浪费时间,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他便往淮城周边的几个府转了圈,拜访了几位杏林前辈。讨教了医术,然后又回来了。没待几个月,他又离开了清河。这回是要上京城,到京郊的张碧罗家看看她的疯病是否有好转,或者查查有没有遗漏的线索,然后就要回转岍州老家探望母亲。他走的时候没有说归期,只是将半夏留下来给钱老大夫做助手,青云原本以为,在自己能提供前身关于魏红绡经历的消息之前,他都不可能回来了。 没想到。刘谢才得了升迁的文书,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着离开,他就回来了。 他不可能这么快就收到消息吧?青云这么想。 她现在跟曹玦明的相处方式有些尴尬。虽然他好象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也对她依旧qīn qiē 关怀,但她心里想到他曾经骗过她。对她的好有可能都是为了她脑子里的记忆,心里就觉得不舒服,因此对他是礼敬有余,亲近不足,每次遇见都觉得尴尬,而听到他问是否记起了什么,她又在心里暗暗生气,虽然面上半点异状都没biǎo xiàn 出来。 曹玦明走大半年,再次回来后,两人相处时的情形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青云怀着心事走出医馆,却看到分别已久的曹玦明就在医馆门前,身后停着辆小马车,似乎是他家去年新置办的那辆。他的气息微微有些急促,额头上还带着汗,衣裳的下摆处还有尘土,稍嫌有些狼狈。 青云很是yì ;,勉强挤出个笑,行了礼:“曹大哥,你回来了?” “是。”曹玦明也露出个不大自然的笑容,“昨天傍晚才到的,本来dǎ suàn 今天在家先歇日,但想想医馆里可能有事,便过来看看。”接着他便转头“看”了医馆眼,“似乎切如常,我就放心了。” 青云默然,总觉得他是匆匆赶过来的,犹疑地问:“你来医馆是不是有急事?” “没有!”曹玦明断然否决,“姜妹妹,你这是dǎ suàn 回家去么?我送你程吧?” “不用了。”青云犹豫了下,“这里离我家也就几百尺。” “西城门外大道如今热闹得很,人、车,货也,你个人走过去,万被撞着了怎么办?”曹玦明有些焦急地道,“即使没被人撞着,那里人qì wèi 难闻,也远不如坐马车自在。我这小车你是知道的,去年才打的,干净得很。就这几步路,你也不肯坐么?” 青云还在犹豫,小车里显然没有别人,如果她坐上去了,路上就得与曹玦明独处yī zhèn 子,而她实在讨厌从他嘴里再听到那句:“你记起从前的事了么?” 曹玦明见她迟迟不肯答应,神色有些黯然:“我知道自己从前做错了事,让你觉得难受了,但我是真心想要悔改的。这次回老家,我把先前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我母亲,她骂了我顿,我心里也很是后悔。好妹妹,你就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吧?” 他说得这么可怜,青云倒不好再jù jué 了,只能道:“曹大哥言重了,我没有生你的气,jiù shì 不想麻烦你。但你这么热心,我就不客气了。”便上了马车。 曹玦明面露喜色,忙往车辕上坐,转头与医馆内的半夏交换了个眼色,便赶着马车朝西城门外驶去。 路上,他向青云说起自己这趟回家的经历:“我先回京去看了张碧罗,可惜她的病情还未见起色,反而越发变本加厉,听说如今连人都不认得了,又没有别的线索,我只好回老家去。家母听我说起这几年的事,便怪我不该骗你,无论害先父的凶手是谁,姜九爷都应该是不相干的人,别说你zhè gè 女儿了。你当年才大?又失了记忆,我把指望都放在你身上,本来jiù shì 强人所难,别说还阻碍你与族人相认……” 青云抿了抿嘴:“曹大哥,这件事……其实我真没怎么生气。虽然你是骗了我,但是……你也直把我照顾得挺好的……”事实上,她并不是真正的姜青姐,不过是个穿来的灵魂,要说骗人,还不知道是谁骗谁呢!她在意的,是他骗她喝作用不明的药,又再追问她是否huī fù 了记忆,活象她对他来说,就只是个记忆的载体而已。 好歹,她也曾经把他当成是朋友的。 想了想,青云决定告诉他最新消息:“你知道吗?周大人和我干爹都接到吏部调令了,两人齐齐升官,要起到新成立的锦东府去做官,个做的是通判,个则是府经历。他们dǎ suàn zhè gè 月内就动身。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着他们起走……”她悄悄掀起车帘角,偷看曹玦明的fǎn yīng 。 曹玦明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地张口就要说话,但才回过头,又顿住了,重新转头看向前方,脸上神情变幻。 从青云的角度望去,看不见他的表情。她犹豫了下:“曹大哥,你怎么看?” 曹玦明笑得有些勉强:“为什么不留在清河呢?虽然你与刘主簿亲近,但毕竟不是他亲女,要说认识的时间长,感情深厚,钱老与王掌柜他们远胜于刘主簿,若你跟刘主簿走了,兴许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钱老他们了。你不觉得可惜么?” 青云承认是有点可惜,从清河到锦东距离超过千里,走了就没那么容易回来了。可是说真的,她在清河住得有点儿烦了。这里的生活固然很稳定,但地方偏僻,经济也不算发达,她连淮城都很少去,见的人都是差不类型的,长期待在这里,她思想都会变得狭隘的。她想要到的地方去,认识的人,看看她所待的zhè gè 世界是什么样的。 可惜,这些话跟曹玦明说,他也未必能理解。 青云默不作声,曹玦明隐隐感觉到她的想法,咬了咬牙,又道:“姜家不是说要来接你的么?虽说他家迟迟未有人来,半是改主意了,但你留在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姜家千金,也都能敬你三分。到了锦东,那里都是生人,谁知道你的身份?” 青云不以为然:“姜家千金又如何?我也不稀罕zhè gè 身份。我敬七伯,是因为他对我挺好。” 曹玦明又bsp;mò 了,他似乎已经明白,青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还未真正下决心罢了。可是,她如果真的随刘谢离开,他又怎么办? 曹玦明转头看了身后的车帘眼,陷入了为难。 第三章 重遇 欲望文 第四章 嬷嬷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四章 嬷嬷 马车很快就到达了青云家前面的小店门口,青云连忙跳下车,低头对曹玦明行了礼:“谢曹大哥相送,我先huí qù 了。” 曹玦明正要跟她说些什么,忽然看到那两个开面店的寡妇之迎了出来,不及向他打招呼,便拉住了青云:“大姐儿,有几个人来寻你,瞧着不象是好意的!” 青云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jiàn miàn 店小小的铺面之内,个客人也没有,另个寡妇如临大敌般守在柜台处盯着对面的几个人。 那是两男三女的陌生人,为首个中年妇女,端坐在把店里的椅子上,穿着打扮都透着富贵之气,但并不算张扬,jiù shì 下巴抬得有点高,眉间带着傲慢之色,看起来不好亲近。而立在她身侧的两名妙龄少女,同样是打扮华丽,不过看穿戴倒象是丫环类的身份。在她们身边,着两个穿深色绸衣劲装的男子,其貌不扬,又板着脸,副不好惹的样子。 这五人是什么来头? 青云还在打量他们,那五人已经留意到她了。中年妇人抬头看了她眼,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两三遍,皱了皱眉头,又看了她身边的曹玦明眼,眉头皱得紧了,给身边其中个丫头使了个眼色。 那丫头微微颌首,上前几步对青云道:“姑娘可是姜九爷生前收养的那位?我们嬷嬷是奉了姜家大老爷之命,前来教导姑娘礼仪规矩的,姑娘快过来拜见吧。” 啥?原来姜家真的派人来了? 青云挑了挑眉,再次看向那中年妇人,见对方仍旧是脸的傲慢。她有些糊涂了,难道这位嬷嬷来头不小?是那种特地从外面请回来教导家中女孩子的,或许是宫里或王府出身的礼仪老师?不是姜家自己养的?通常这种身份比较高的老师,不是只会教导家族中地位比较高的千金小姐的吗?如果说姜家把她当成了姜锋亲生的嫡女,那也就算了。可那丫头方才明明称她为姜锋养女,那位姜大老爷还真大方啊!也许是姜七爷从中说了不少好话。 既然对方来头不小,又是奉了姜大老爷之命,青云也不敢失礼,便露出个斯文的微笑,上前郑重道了声万福:“见过嬷嬷。不知嬷嬷贵姓。该如何称呼?” “免贵姓常。”常嬷嬷的态度有些冷淡,生受了青云这礼,方才起身道:“老身奉大老爷之命,前来教导姑娘,这两个丫头是随我前来。侍候我起居的,那两个家人则负责护送我们,也是充作姑娘护卫之意。姜家乃是世族名门。又出了皇后娘娘与楚王妃两位贵人,因此对族中女儿的教养分外严格。姜家的姑娘们,无论是谁见了,都要夸声娴雅大方,知书达礼。姑娘自幼过惯了苦日子,想必是不懂得大户人家女孩儿该有的规矩的,如今虽侥幸认了姜家为亲,却没有个长辈来教导。日后顶着姜家养女之名出门,未免贻笑大方,故而大老爷命老身来教导姑娘。还望姑娘虚心学习,不要浮躁。” 青云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儿,这人怎么回事?这是在讽刺她吗? 她抬头看了看常嬷嬷。非常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这句句话里都带刺,要是不情愿,就不要勉强了。” 常嬷嬷似乎被噎住了,瞪着青云好会儿,方才顾左右而言它:“姑娘虽是姜九爷收养来的,又声称失了记忆,不知身世为何,但姑娘既入了姜家门,便算是姜家之女。老身当教导姑娘该知道的规矩,比如说……”她瞥向曹玦明,“正经人家的女孩儿,是不该独自出门的,别说雇外头不三不四的人驾车了……” 曹玦明皱了皱眉,心中认定zhè gè 常嬷嬷对青云心存轻视,又是个势利之人,索性反笑道:“嬷嬷眼力真好,竟觉得我是个受雇于人的车夫,只可惜我御车之术不佳,回头见了皇后娘娘,定要向她赔罪才是。” 常嬷嬷又是窒,想起姜七爷曾经交待过的话,便知道自己错认了,这人虽然穿着布衣,看起来又有些狼狈mó yàng ,但半是那个曾经受过皇后娘娘赏识的太医之子曹玦明,但是他用皇后娘娘来压她,又让她看不上了,难道他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姜家的女儿么? 于是她没理会曹玦明,又转头对青云道:“姑娘之所以不该独自出门,jiù shì 怕遇上了外头的男子,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公勋贵子弟,哪怕跟姑娘说了句话,都会有损姑娘闺誉,若是不止说了句话,那就再糟糕了!姑娘名声尽毁,姜家面上也无光。姑娘从前在外头无人教养,不懂得这些规矩,老身也不好说什么,但如今姑娘知道了,就该改过来,自己尊重,万不能再做那没脸没皮的事才对。”说完了这番话,她方才再度瞥向曹玦明:“比如这位公子,既然是外男,姑娘就不该轻易与他来往,哪怕是有长辈在场,也当矜持些才是。” 青云路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道:“我做人清清白白的,几时没脸没皮了?依你的说法,活象我是个坏女人似的,那我倒要问嬷嬷了,你带着这两个丫头,又有两个男人陪着上路,路同行,是不是也不守规矩了?” 常嬷嬷大怒:“姑娘慎言!你虽不是正经姜家姑娘,但也是姜九爷收养下来的,姜七爷再向大老爷进言,说你是姜家骨肉,不该流落在外,可你本就身世不明,言辞又闪烁,分明来路不正!大老爷肯派老身来教导,已是格外开恩。姑娘不知感恩就罢了,怎能恶言相向?!” 青云冷笑:“你来就说我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说我做了没脸没皮的事,又说我不是姜家正经姑娘,我还没说你恶言相向呢,你倒骂起我来了?难道这些话,都是姜大老爷叫你跟我说的吗?!”她就不信,如果姜大老爷真看不上她,大可不必派人过来,而她对姜七爷还是有两分信任的。 常嬷嬷听了她这话。倒是闭了嘴,深吸口气,方才jì xù 板起脸道:“大老爷有命,老身需得象教导姜家正经的小姐般,教导姑娘,务必令姑娘懂得礼数规矩!清河虽不是hé shì 的居处。但眼下不便将姑娘接回河阳,也只能将就了。姑娘也别耍性子,大户人家的小姐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姑娘既然要做姜家女,就该象个姜家女的样子!现在。请姑娘带路吧,老身要去瞧瞧姑娘的住处,看是否hé shì 。若不hé shì ,还得另寻地方呢!”她又有些嫌弃地扫视面店圈:“姑娘怎能住在这种地方?且不说店里人来人往的,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闯入后宅,光是看这店面的大小,就可知道后头宅子也大不到哪里去了。姜家的姑娘,即便是旁支庶出,住的地方也比这里强得!” 青云只觉得好笑:“我个人住,要那么大地方做什么?我也不想搬。这里挺好的,又是我自己的地方。你嫌店面小,那就快离开吧。省得我的店污了你的脚!” 她这话本是要讽刺,谁知那常嬷嬷反而点头:“店里虽打扫得还算干净,但东西却都是下等货色。确实污了老身的脚。不说老身,就连这两个丫头,又几时待过这种地方?老身听说这店是姑娘所有,老身就劝姑娘句,还是把店卖了吧,正经大家子出身的闺秀,可不会参与行商之事,若想置办bsp;yè ,当以田产为佳。如果姑娘不懂得如何出售,交给老身代为行事也可。” 青云脸色沉,决定不跟这妇人纠缠下去了。她知道古代人有古代人的规矩,她如果真要回姜家,礼仪规矩什么的是必须学的,加上她身世确实不明,受人白眼也是难免,可她握在手里的财产,如果有谁敢企图夺走,那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了! 想想,姜大老爷派人来之前,会不知道zhè gè 常嬷嬷是怎样的为人吗?但他还是派她来了,加上这两年里他又迟迟未派人来接,说不定他跟姜七爷的想法不同,压根儿就不想认她zhè gè 侄女,只是碍于跟二房争权夺势时,需要姜七爷的支持,才会敷衍下罢了。现在常嬷嬷来了又是骂人,又想夺产,她又何必碍着姜七爷的情面委屈自己?正好刘谢要升官,她索性丢开姜家zhè gè 桎棝走人算了,将来见了姜七爷,责任也不在自己身上。 这么想着,她就收起了笑脸,非常冷淡地对常嬷嬷道:“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规矩是不是真的,但我不会将自己的东西交到别人手上。如果这是姜大老爷的意思,那我就明白了,他想必是无心认我,只是不好直说。其实我无所谓,反正是七伯再劝说,我才听他的话,等姜家派人来的。现在姜家族长是zhè gè 态度,我jì xù 纠缠就显得太没骨气了。嬷嬷请huí qù 吧,我会写信给七伯,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的。”说罢她也懒得理会他们了,转身向曹玦明行了礼:“下人无礼,得罪曹大哥了,曹大哥别跟他们般见识。” 曹玦明强忍住笑意,点头道:“妹妹放心,为兄心里明白的,你快huí qù 吧。” 青云笑了笑,招呼两名寡妇声:“婶子们赶紧把买卖重新支起来吧,不是有心光顾的人,就别理他们,如果有人存心在店里闹事,就上外头街面招呼声,有的是人来为婶子们出头!” 两名寡妇相视笑,gāo xìng地应了,等青云进了后堂,便不善地盯着常嬷嬷等五人。后者脸上都十分难看,很想发火的,但又顾虑着青云说要写信给姜七爷的事。尤其是常嬷嬷,来前只当青云是个厚着脸皮要攀龙附凤的,自己心里又有气,dǎ suàn jiàn miàn 就给青云个下马威,将来也听话些,没想到她居然会直接赶人。虽说她可以向姜大老爷告上状,但千里迢迢过来,竟无功而返,叫人知道了,她脸上也无光。 寡妇们jì xù 吆喝着招揽生意,两个护卫眼见有不少人都涌进店里吃面,有人好奇地打量他们,也有人对他们横眉瞪目,他们不由得有些无措了,不知是该乖乖走人,还是对那些人威吓番,让那些人老实些。两名丫头中的个小声问常嬷嬷:“嬷嬷,如今该如何是好?这位青姑娘如此硬气,莫非真如七老爷所说,她是姜家嫡出的小姐?这跟嬷嬷先前猜想的完全不样呀?!” 常嬷嬷脸板:“胡说!她怎会是嫡出的小姐?六老爷的长女我也见过两回,虽说当时年纪小,但几年功夫,能变得厉害?我瞧这位也jiù shì 有几分象罢了。若她当真是六老爷家的,又怎会说不清自己的身世?实在是那位小姐已经亡故,说她没死的都是流言,当不得真的。也jiù shì 七老爷和林公子惦记着六老爷,才会被她骗了!” 但两个丫头显然都对她的tuī duàn 十分怀疑:“若是这样,她为何对我们这般无礼?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知道,没有嬷嬷的调教,即便是般的官宦人家,也不会娶个养女做媳妇的。她要进姜家,不jiù shì 想步登天么?” 常嬷嬷冷哼:“小门小户出来的,能有什么见识?她还当自己尊贵呢,不过是白担着个姜家女的名儿,没有大老爷的认可,谁会看得上她?!” “嬷嬷说得是。”个丫头讨好地赔笑道,“她今日得罪了嬷嬷,将来只要嬷嬷说上几句实话,包管没有个体面人家愿意向她提亲!我们嬷嬷是什么身份?当初选楚王世子妃时,皇后娘娘让姜家好生挑几位姑娘出来应选,全族二十位教养嬷嬷,就只有四位有体面送姑娘们上京,嬷嬷jiù shì 其中个!连姜家族里的正经小姐都要对您礼敬三分呢,她个外头来的又算什么?” 常嬷嬷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当初她费尽心思抢得个进京的名额,谁知到了京城楚王妃又突然说不要姜家女做儿媳了,转眼就挑中了定国公的孙女儿,她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是丢脸至极,何况如今姜家大房与二房相斗,她做为大房的教养嬷嬷,只怕永远也没有出头那天了,再提皇后娘娘、楚王世子妃什么的,又有什么意思? 她冷着声吩咐:“走吧,我们先寻个客栈歇脚,瞧瞧这姑娘明儿可会后悔。” 他们行人走了,曹玦明目送他们远去,心里忽然了悟:青云既然早就有心随刘谢等人离开,却又碍着姜七爷与林德的情面,不好做决定,如今这姜家派来的教养嬷嬷无礼,倒是给了她极好的借口。只怕她给姜七爷写信时会添油加醋吧?看来她是已经下定决心了,他再劝又有什么用呢?只会让她心生厌烦。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第四章 嬷嬷 欲望文 第五章 糊涂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五章 糊涂 曹玦明回到了医馆,找到钱老大夫。 钱老大夫刚刚将刘谢远行可能需要到的药丸列了个清单出来,吩咐僮儿去zhǔn bèi ,回头见他来了,便笑了笑:“小曹大夫怎么回来了?我听僮儿说你方才特地过来,送青姐儿huí qù 了?” 曹玦明顿了顿,和气地道:“是,刚到清河,本来还想歇日再出来的,又挂念医馆,便想着过来看看。到了门口见到姜家妹妹,便送她huí qù 了,因此现在才回来。” 钱老大夫挑挑眉,笑道:“小曹大夫真是上心。你放心吧,医馆切如常。” 曹玦明脸上有些发红,他当日向钱老大夫表示愿意留下来坐堂时,只说会在清河逗留段时间,过不了年半载就会离开,可后来真相大白,他为了向青云赔罪,竭尽所能拉拢切能拉拢的助力,其中就包括向钱老大夫保证会在医馆再待年。可后来他先是到附近几个府向名医请教医术,回来后不久又去了京城和老家岍州,满打满算竟连半年也没待足,如今钱老大夫的话在他听来,未免带了几分嘲讽之意,叫他颇觉几分心虚。 他低着头道:“这两年我总是在外面跑,没正经在清河治过几个病人,是我失信了,请钱老恕罪。” 他态度良好,钱老大夫倒不好jì xù 阴阳怪气,便笑说:“也罢,小曹大夫能在我们这家小小的医馆屈就,已是我们的福气了。你虽然在这里坐堂的时间短,却教会了我们许珍贵的针法和药丸配方,使得清河bǎi xìng 少受病痛苦楚。这便是大功德,我原不该再怪你什么的,请你别怨我zhè gè 老头子嘴巴不好。” 曹玦明忙道:“您言重了。原是我的不是,您怪我是应该的。” “罢罢,别再纠缠于此事了。”钱老大夫摆摆手,“你去而复返。可是dǎ suàn 帮忙看几个病人?” 曹玦明犹豫了下,觉得自己也许应该为过去的失信行为做点弥补,留下来坐几日堂也是可以的,便答应了,接着欲言又止。 钱老大夫看出他的异样:“小曹大夫有话要跟老头子说?” “是的。”曹玦明踌躇了下,“我失信在前。如今又说这番话,也许不太hé shì ,但……”他顿了顿,沉思片刻,似乎做了什么重要决定。“若您能谅解,我愿意献出这些年自己在各地向众位杏林前辈请教时习得的几个方子,以作补偿。” 钱老大夫顿时肃然:“那可不得了。是什么事?小曹大夫尽管说来。” “我……”曹玦明又犹豫了下,“我可能zhè gè 月就要离开清河了,以后……不定会再回来,因此……也不能再到医馆里坐堂……” 钱老大人的脸色有些古怪:“zhè gè 月就走?”如果曹玦明想走,大可以在回家乡后不再回来,即便是想给他个交待,无论托谁来捎句话jiù shì 了,连半夏也可以说走就走。说真的,他们实在没有立场去强求曹玦明什么,可后者居然特地赶回来跟他说这番话?不过……zhè gè 月就离开的话。不是正好跟周县令与刘主簿赴任的时间合上了么? 他看着曹玦明的神色,忽然问:“你是dǎ suàn 回家乡去么?” 曹玦明摇摇头:“不是的,我想……到东北去趟。听说那里盛产药材。” 东北?锦东府正是在东北的海边。钱老大夫心里有数了,微微笑:“我听说周大人与刘主簿都是zhè gè 月离任,去的是锦东府,那正是在东北,小曹大夫可是dǎ suàn 与他们同行?” “正是。”曹玦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泄露了真相,“锦东府此去千里迢迢,水土又与清河大不相同,妹妹他们路上也不知能不能熬得过来,我陪他们同行,也能有个照应。” 钱老大夫眉毛挑:“难道说,青姐儿也要跟着去么?我以为姜家会不放人呢!”奇怪了,方才青云离开时,分明还在犹豫的,这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她就改变决定了么?难道是曹玦明与她说了什么? 曹玦明回答:“姜妹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如今姜家有几人是真心关怀她的?两年都不曾来接,怕是以后都不会来了。与其留在清河尴尬过活,倒不如随刘主簿到外地去见见世面。有周家小姐相伴,她也不会寂寞。” 钱老大夫点点头:“这么想也有道理。只是她随刘主簿走,倒还罢了,怎么也是向和睦的干亲,只是小曹大夫你跟着去做什么?若怕他们路上会水土不服,你就不必操心了。青姐儿方才来我这里,已经订下了许药丸,但凡是有可能用上的,她都要了,好几种药都是小曹大夫你定的方子,效果最好不过。你不必担心他们在路上会有什么不适。” 曹玦明忙道:“虽然有药,但他们又不懂医术,只怕有不便,万病得厉害了,却又不知上哪里请大夫,岂不是麻烦?我跟着他们起去,大家都能放心些。” 钱老大夫便劝他:“这种事哪位大夫都能做,你若不放心,我把医馆里的人派个随他们上路又如何?不是我老头子拦着你,只是你本就不是清河人,放着寡母在家乡独居,在清河待了这么久,已经不hé shì 了,如今你还要跟着青姐儿去锦东,距离岍州怕是三千里都有了!世人常道,父母在,不远游。小曹大夫就不怕令堂担心么?还是早日回家乡去吧!” 曹玦明bsp;mò 了。他回想起这几年自己在外漂泊,虽然也曾向名医请教,提高自己的医术,但的是追查亡父的死因。母亲曾经非常支持自己这样做,但去年huí qù 时,确实有了悔意,希望他别再纠缠这件事了。可对他而言,从他孩提时起,追查亡父之死的原因jiù shì 他努力奋斗的动力,他做切事都是为了zhè gè 目的,叫他忽然放下这件事,回家乡去过平静日子。叫他如何接受?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母亲身体还算康健……我会huí qù 的,等我……等我送姜家妹妹他们到了锦东,再收罗些好药,便会huí qù 了……” 钱老大夫打量着他的神色,忽然板起了脸:“小曹大夫,你执意要跟着青姐儿道离开。可是担心她从此离开你眼皮子底下,你就再也没机会从她口中打听到有用的线索,追查令尊的死因了?!” 曹玦明惊,脸色有些苍白:“不是的……姜家妹妹曾经答应我,只要她想起来。就会告诉我。哪怕我不在她跟前,她也会托人给我捎信。” “既如此,你又何必非得跟着她走?”钱老大夫针见血。“你说想到东北去寻些好药,那如果周刘二位大人去的不是东北,而是另个不出产药材的地方呢?你是否也要跟着去?!” 曹玦明想了想,不由得有些茫然了,因为他心里的dá àn 竟然是“会跟着”。但很快他又为自己想到了理由:“我会跟着,但不是怕姜家妹妹离开后就不把实情告诉我,而是我想知道她到了新地方后,会在何处落脚。这样日后我要给她去信问候,也不至于不知道她所在。” 钱老大夫叹了口气:“你扪心自问,当真如此么?若是为了zhè gè 。又何必亲自跟着走?其实你只是想跟紧了青姐儿,好jìn kuài 从她嘴里掏出真相吧?” “不是这样的!”曹玦明断然否认,“我没有zhè gè 意思!” “那如果青姐儿这辈子都想不起从前的事呢?!”钱老大夫追问。“如果你现在就能确认,青姐儿再也huī fù 不了记忆了,你还会不会跟着去?!” 曹玦明脸色又白了,因为他的心里再次出现了令他yì ;的dá àn 。无论姜青云是否huī fù 记忆,他也希望能陪在她身边,关心她,爱护她,与她就象当初还以表兄妹相称时那样融洽地相处,对彼此信任、敬重、关怀照应。 这是怎么回事?他直以来对姜青云如此在意,难道不是为了她暂时失去的记忆么?他觉得自己好象摸到了什么可怕的真相。 钱老大夫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忽然笑了:“小曹大夫,问问你自己,若是青姐儿辈子都想不起来,无法给你的追查提供助力,你还会关心爱护她么?” 曹玦明张张嘴,bsp;mò 了会儿,方才点了点头:“会的。我……我与她相识数年,本就有份情谊在……” 钱老大夫又笑问:“青姐儿是姜锋之女,无论是亲生还是收养的,这父女关系确实存在。而姜锋之妻又跟令尊之死有关……你会不会因为这点,对青姐儿怀恨在心?” “绝对不会!”曹玦明忙道,“此事我早就知道了,妹妹既非魏红绡之女,便是无辜之人,我怎会迁怒于她?” “你不会,那令堂呢?”钱老大夫盯着他,“令堂是否厌恶青姐儿?” “当然不会。”曹玦明断然道,“我母亲还怪我不该阻拦姜家妹妹与亲人相认呢,说她小小年纪就要独自支撑门户,还能做得这么好,实在是可怜见的。” 钱老大夫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对曹玦明道:“小曹大夫将来也要记得今日说的话呀!那年你哄她喝药,就做得不对了,幸好药不伤身,反而对她有好处。你既是为了追查亡父之死方才如此做,又不知青姐儿的身世,倒也没什么好指责的,只是今后不能再伤害她了。她个小丫头,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身边就只有我们这些非亲非故的熟人,怪可怜的。你既然dǎ suàn 好好照顾她,就别再让她受委屈了。” 曹玦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钱老大夫是不是话里有话:“钱老?” 钱老大夫却起身,捶了捶后腰:“唉,老了,骨头不中用了,我去歇歇,明儿还得把周刘二位大人要高升的消息告诉人去呢。他们要走了,我们怎么也得表示下心意,接下来的日子可就要忙喽——” 他路捶着自己的腰腿路回房间去了,只留下曹玦明个人在原地,心里已是片糊涂。 ps:(胃痛中……今天有点少,抱歉。) 第五章 糊涂 欲望文 第六章 探听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六章 探听 青云既然决定了要走,就立刻开始做zhǔn bèi 了。这zhǔn bèi 不是指打包行李等事,那顶花上两天功夫就能办好,麻烦的是她所拥有的房产与店铺。锦东离清河太远了,古代交通不便,路上花费也高昂,又没有全国通用的银行系统,她这去很可能几年都不会再回来,日后若刘谢又升到别的地方去做官,她半会跟着去的,清河的这些bsp;yè 还是处理掉比较好,她带着钱上路,遇事也方便些,等日后稳定下来了,再置办新的bsp;yè 也容易。 她当年花了五两银子买下来的荒地,又花了几十两银子盖了几间铺面与宅子,几乎全都出租给人了,每个月都能为她提供三四十两银子的shōu rù ,说来这都是托了赵三爷的福。后者买下大片荒地后,建成许店铺、仓库,有的自行经营,有的租给别的商家,这几年里又大力发展宣扬,以至于如今清河县西城区已经成为了远近有名的货物流通中心,也带动了整个县的经济发展,尤其是各种交通运输工具的营运最为发达,本地不少bǎi xìng 见赵三爷与王掌柜所有的仓库供不应求,还把自家房子隔出两间来散租给需要的商户,进步推高了清河的房屋租金与价格。青云当初只花了几十两银子置下的这份bsp;yè ,如今升值六、七十倍,如果再等两年,或许百倍都没问题。 当然,她名下的那些店铺宅子,绝大数都租给了固定的客户,虽说当年签的是三年,如今也快到期了,但她如果想转卖铺子与房产,少不得要跟他们商量番,若是租客愿意接手,自然皆大欢喜,要是他们不愿意。那再找下家也不迟。不过这些bsp;yè 明摆着钱途无量,谁会甘心放过呢?若不是青云背后有县令与主簿两位靠山,怕是早就有人明抢暗夺了呢。 青云第二天便去找了几位租户,都是来自淮城的大商家,其中有两家非常爽快地提出了颇为公道的价格,她当场就跟他们签了文书。并许诺回头就去县衙找人上档子,另外几位则答复不,有人说要先问问老板的意见,有人提出的价格偏低,若是只差点。青云也许就应了,但对方的出价分明是两年前的市价,比如今低了好几倍。叫她如何接受?她也不啰嗦,笑了笑让对方再kǎo lǜ ,便转身离开了。 宅子的租户倒是无所谓,他们般不是在清河长住的,除了户人家表示愿意买下房子外,另外几户都表示,若是新房东愿意jì xù 让他们租下去,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行,他们就另找地方。 青云数了数几位买家付的钱,差不有接近三百两了。便先带回家去收好,转身拿着文书,叫了辆驴车。便往县衙去。她还没告诉刘谢与周家父女自己的决定呢,今日要给他们个惊喜。 他们听说后,果然十分惊喜。刘谢还道:“好孩子,你能跟来真是太好了!说来我心里还有些不安,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好这府经历之职,又是到陌生的地方,跟清河完全不同。但有你在,我就安心了!”周康hā hā笑道:“怀德兄,你做长辈的怎能说这样泄气的话?难不成你做官还要靠青姐儿不成?”刘谢居然连连点头:“这话说得不错,我平时常常要她提点哩!” 青云暗暗抹了把汗,决定将话题扯开,便对周楠道:“干爹和我身边都没有帮忙的人,可能路上还要你们家搭把手呢,我先跟你说声麻烦了。” 周楠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们家人口虽不,但只服侍父亲与我也尽够了,还有许闲人,你有事只管使唤他们去!”但她也劝青云:“不如你也买几个人?在清河有的是人听你使唤,可到了锦东府,你上哪儿寻人手去?若是担心买回来的人不中用,或是不够忠心,不如在流民里挑几个?” 青云心里其实不大喜欢使用奴仆,但转念想,又觉得不必买人,却可以雇。流民里也有不少单身无家累的人士,或是在清河只有屋子却没有田地,营生又有问题的,从中选几个人品老实的,似乎也不错?过几年自己身边用不着他们了,就给他们笔钱,由得他们爱上哪儿上哪儿。 青云心中暗暗拿定了主意,便谢过周楠。周楠又问她:“你手上那些铺子、房子,得jìn kuài 出手吧?时间这样急,不知能不能卖到好价钱,可找到买家了?” “已经卖掉了几间,价钱也不错。”青云答道,“剩下那些,我dǎ suàn 找王掌柜和赵三爷问问。” 周康忽然插嘴:“要卖,就卖给赵三爷吧。王掌柜如今已经够富的了。他到底比不得本地人,本jiù shì 流民,又有间兴旺的客栈,若不是他与赵三爷投缘,常有来往,他那几间仓库早就被人夺了去。你再卖屋子给他,对他没什么好处。” 青云肃然应下,dǎ suàn 会儿就去找赵三爷。她听说他这几日恰好到清河来了。 刘谢拿了她的文书去找户房的人上档子,不会儿就回转了,手续早已办好,该有的文书、契约应俱全。青云也算是享受了把“上头有人”的特权,笑着将东西收好,又与周楠约好míng rì 去购置旅途上有可能用到的物品,便离开了县衙。 赵三爷不住在铺子里,他在县城里最大的家客栈内长期包了个上等院子,年里至少有四个月是住在那里的,应侍候的人都是长年驻守。青云来过几回,倒也熟门熟路,跟掌柜的说声,后者便亲自送她到后院去。 经过转角时,楼梯上正好有个人往下走,看见她走过,愣了愣。青云心都想着待会儿该怎么跟赵三爷谈生意,尽可能把铺子卖个高价,哪里留心到周围的事?也就略过去了。那人走到楼梯脚,远远看着她进了招呼贵客的天字号院,便停在那里等掌柜的回转,问他:“那是天字号院么?瞧着还算气派,不知是什么人住在那里?” 掌柜的笑笑:“自然是贵客了。客官可是有事吩咐?请随我到前头柜台去吧。”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那人脸微微沉,甩袖回到楼上。敲响了间上房的门:“嬷嬷,小的是陈三。” 门开了,却是常嬷嬷身边侍候的其中个丫头:“陈护卫?有什么事么?嬷嬷正歇息呢。” 那陈三暗暗腹诽,还没到午时呢,歇什么息?这老太婆架子也忒大!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异状,只说:“小的方才在楼上瞧见了青姑娘。她往后头天字号院去了。掌柜说那里住的是贵客,却不肯告诉小的到底是什么人!” 常嬷嬷沉着脸叫他进来,让他把详情再说遍,听完后脸色加阴沉了,挥挥手让他出去。陈三问:“嬷嬷。可要小的再去打听下那住客的身份?”常嬷嬷点点头:“去吧,我必须知道那人姓名年岁,青姑娘是为了什么才找他的!” 陈三领命而去。常嬷嬷面带恼色静坐,个丫头沉不住气,小声问:“嬷嬷,那人究竟是谁呢?青姑娘好好的来找他做什么?昨儿嬷嬷才jiāo xùn 过她,让她别独自出门,她今日又犯了,难不成真不把嬷嬷的话放在心上?” 另个丫头驳她道:“若她真把嬷嬷的话放在心上,昨儿就不会赶人了!我瞧呀。这位青姑娘实在是不堪造就,嬷嬷也别白费心机了,还是早些huí qù 向大老爷禀告。也免得这位姑娘当真给七老爷写信告状,倒叫嬷嬷蒙受了不白之冤!” 常嬷嬷没有说话。她何尝不想调头就走?她过去在姜家大房教导嫡出的小姐们,谁不敬她三分?可姜大老爷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派她来教个身份不明的养女!还是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村姑!既无过人的姿色,又不懂规矩,论年纪也稍嫌大了些,身份又低,即便是调教得出息了,又有什么用?! 她听说过去教导皇后娘娘与楚王妃的两位嬷嬷在姜家十分受尊崇,哪怕已经不再管教姑娘们了,但仍旧每月吃着厚厚的俸禄,有姜家下人侍候,家里买田置地的,人人锦衣玉食,儿孙们读书科举,还有考中了举人的呢,托了姜家的关系,已经买了官,那位嬷嬷如今也是位老封君了,品阶虽不高,但等闲四五品官的夫人见了她们,都要恭恭敬敬唤声老太太。常嬷嬷自诩本事并不比这两位嬷嬷差,未必就没有她们的运气,只要她调教的姜家姑娘们能有位出人头地,入宫为妃也好,嫁给宗室贵人或是勋贵高官也罢,她脸上都有光!她也不奢望能象那两位嬷嬷般威风,只要姜家人愿意提携她的儿孙,让他们也能得个功名,就足够了。 可如今姜家大房与二房争斗不休,皇后与楚王妃都是二房出身,大房的姑娘们怕是没希望入宫了,二房的姑娘又不与她相干!听说如今皇后娘娘已经开始为太子物色hé shì 的太子妃人选了,姜家姑娘岂不是近水楼台?大老爷早有盘算,要从族中其他几房里挑选容貌出众的姑娘,从现在就开始调教,等到太子选妃之时,便送上京去,哪怕是二房与大房不睦,也不会跟其他的房头为敌,只是这人选需得可靠才行!她已经看好了几位旁支的姑娘,正dǎ suàn 使尽浑身解数调教番,却被大老爷派出来做这不靠谱的差事,难不成她的运气就真的这么差么?! 常嬷嬷越想越气,连午饭也吃不下,又听得丫环来报:“青姑娘留在天字号院用饭了!说是那里的主人相请。我听见伙计们说话,那位好象是姓赵的,说是淮城来的大商人。” 常嬷嬷便生气地道:“原来是个商人!果然贱种jiù shì 贱种,不但跟商人打交道,还跟他起吃饭!” 不久之后,陈三回来了,向她禀报:“小的打听过了,据说是青姑娘dǎ suàn 卖掉手上的房产与店铺,已经卖掉了几间,剩下的,估计是要全卖给天字号院的租客。听说他是淮城来的大商人,在京城也有生意,背后有好几家王府撑腰的。” 常嬷嬷脸色变了变,改口道:“虽然这人有些来头,但青姑娘独自前来,还是不适合!”不过脸色已经缓和了许。 个丫头笑道:“嬷嬷昨儿才叫青姑娘把那些商铺都卖了,青姑娘虽然当时着恼,但还是乖乖照着嬷嬷的话办了,可见她早已后悔。如此想来,倒也不算愚钝。” 常嬷嬷颇为得意地看了她眼:“即使她知道后悔了,但她不肯来向我赔礼,我就不能轻易饶了她!若不让她紧紧牢记这次的jiāo xùn ,将来她到了姜家,仍旧行事轻狂,坏的可是我的名声!” 丫头们忙道:“嬷嬷说得是!”又奉承了好些话,听得常嬷嬷飘飘然,就等着青云来赔罪了。 可让她失望的是,她在客栈里等了三天,也没等到青云来。反而是陈三打听到,青云卖房卖店,可能是dǎ suàn 离开了,因为她认的干爹刘主簿即将高升,她正在zhǔn bèi 行囊,听说是要跟着刘主簿到新任所去。 常嬷嬷大惊失色。若青云只是不听她管教,她顶拼着没脸,回姜家告上状就行了,姜大老爷或是姜七爷必定会jiāo xùn 青云的,后者迟早会服软。但如果青云要走,那以后想再找人时怎么办?把自个儿负责教导的姑娘弄丢了,她回了河阳如何向姜大老爷交待?!万青云当真告她状,姜大老爷误会是自己把姑娘气走的,那她将来在姜家就没有前途可言了! 就在常嬷嬷慌慌张张地想要来找青云问清楚之际,青云被钱老大夫召了过去。她本以为只是去拿药的,谁知钱老大夫见了她后,神神秘秘地探头看了眼外头的店面,便把她拉到后院的房子去了。 青云路走,路回头看外面,见是曹玦明在坐堂诊治病人,只觉得钱老大夫的行径十分古怪:“钱爷爷,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想瞒着曹大哥?” 钱老大夫进了屋,瞧瞧门外没人,又把门关上,小声对青云说:“待会儿我跟你说的话,你千万别告诉人啊,切记切记!” 青云糊涂了:“什么话呀?这么神秘!” “傻丫头!”钱老大夫眨了眨右眼,“当然是关系到你终身大事的话了!” 第六章 探听 欲望文 第七章 尴尬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七章 尴尬 青云愣了愣,不由觉得好笑:“您说什么呢?什么终身大事?我才大呢?!”撑死了十三、四岁的年纪,若在现代,还是初中生呢。 钱老大夫哂道:“你以为自己还小么?若是在般的人家,女孩儿长到你zhè gè 年纪,父母早两年就开始为孩子看人家了!只是你无父无母,姜家那边也不管你,认得的干爹本身还迷糊呢,又没养过孩子,哪里懂得这些?但没人为你操心,你自个儿就该为自己操心,可别成了老姑娘,还没嫁出去!你又不比那些父母双全的姑娘家,事事有人可以依靠,若是你连个夫家都没有,将来老的时候,谁照顾你?谁替你养老送终呢?” 青云哑然。好吧,她承认钱老大夫想得非常长远,十三四岁在现代jiù shì 初中生,连正经打工都够不上,但在古代,确实已经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有的女孩子可能十三、四岁就结婚生孩子了,她实在不该觉得自己还小。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并不觉得自己不嫁人就活不下去,如果担心老了以后没人照顾,大不了将来收养几个品性好的孩子。若她真要嫁人,还是要选择个自己喜欢、人品又信得过的人才行。这古代比不得现代社会,夫妻关系不好随时都可以离婚再嫁,旦订了亲,嫁了人,就很难反悔了,即便是和离了,日子也不好过。万遇上个衣冠禽兽,搞不好连人身自由和个人财产都保不住! 这么想,青云便对钱老大夫道:“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兴许以后我会遇见hé shì 的人,但现在真不是说这种事的好时机。干爹马上就走了,我也dǎ suàn 跟着起去,难道还要在清河找人家不成?”她笑着拉住钱老大夫的手,诚恳地道:“钱爷爷,谢谢您,我知道您是为我着想。特地提醒我来着。我真的很感动,想到将来不知几时才能再见到您,我心里就特难受……” 钱老大夫挣开她的手,有些气恼地道:“你当我是闲着没事干替你做媒么?!还哄我呢!真的舍不得,又何必要走?!” 青云哑然,只能冲着他傻笑。 钱老大夫见状。叹了口气,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她脑门记:“外头人都说你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还有个姑姑做了皇后的,你哪里有半点儿富贵人家千金的mó yàng ?其实jiù shì 个自以为是的小鬼!” 青云缩了缩脖子,蹿到他身后讨好地为他捏起了肩膀:“我真不是在哄您的。钱爷爷,我是真舍不得您,只是您也知道。我个孤女,没亲没戚的,干爹走,我就没有依靠了,虽然起从西北来的大家会帮我,但非亲非故的,我也不好事事烦你们,所以才dǎ suàn 跟干爹离开。不过您放心。将来有机会我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钱老大夫回头瞥了她眼,轻哼声,安然享受她的服务。还不屑地道:“且听着吧,谁知等你回来时,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是都入了土?别人也未必还在这里。我听说好几户人家攒够了钱的,都在盘算着回西北老家去呢!怕是你这走,他们也要走了。” 青云有些吃惊,但细心想,这些流民都是自西北逃荒而来,如今有了家底,老家又没了灾荒,自然会想要huí qù 。在清河有房子有田地有bsp;yè 的还好,入了籍,又没有别的亲人留在西北的,可能就不想走了,但那些没有分到田地的呢?还有亲朋在西北的呢?又或是在西北本来有产有业的呢? 于是青云只是叹了口气:“我曾听人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家想回家乡去,也是人之常情。本来我们jiù shì 来自不同的地方,因为逃荒才聚在起,如今灾难早已过去,自然该为自己和家人选择hé shì 的道路了。” “你倒是看得开。”钱老大夫摇了摇头,接着愣了愣,忽然回头瞪她眼,“被你忽悠了,差点儿忘了正事!” “啊?”青云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正事?哦,您是说那些药吧?这才几天,您就zhǔn bèi 好了,真是麻利!” “药是备好了,你会儿huí qù 拿走就行,还有两样药没了药材,我需得托人从淮城进了货,才能配好,过几日我打发僮儿给你送去。”钱老大夫挥挥手,制止她jì xù 为他捏肩膀,“丫头给我坐好了,先前说的那件事,我有话劝你。” 先前的事?不会是那个“终身大事”吧?青云哭笑不得地在他面前坐好,双手安安分分摆在腿上,象个乖巧的小学生mó yàng :“您请说,但我还是那句话,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好时机。” “屁话!我不知道你眼下不能从清河找婆家么?!”钱老大夫瞪眼道,“何况这几年咱们在清河也住得熟了,本地人家的孩子,还有谁能配得上你?象点样子的,早在前头黄念祖祸害bǎi xìng 时就早早离开了,剩下的连钟家那姑娘都看不上,何况是你呢?!” 青云笑着正要说话,就被他抬手止住:“我说的不是别人,而是小曹大夫!你可知道,他前些天跟我说,dǎ suàn 正式辞了这里坐馆的差事,又要把半夏讨huí qù ,dǎ suàn 跟着你们去东北呢!” “什么?!”青云这回可真的吃惊了,“他也要去?可前儿我见他时,他还劝我别去呢,也没说他要离开的话呀?!” 钱老大夫哼哼两声,嘴角却含着笑:“傻丫头,他这是要跟着你走呢!你不去东北,他自然不会说要去,但如今你卖房卖铺子,是铁了心要走了,他自然也就改主意了!” 青云的脑子时半会儿没想到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上,反而觉得心寒。曹玦明心念着要从她脑子里掏出“过去的记忆”,好查明他爹死亡的真相,本来她以为他会相信自己旦“huī fù ”了记忆,就会捎信告知的,现在看来,显然他对她并不放心,可能也不信任,否则怎会决定跟着她前往千里之外的锦东? 也许是看见青云的脸色不大好看。钱老大夫很快就猜出了她心里的想法,笑道:“他告诉我这件事时,我曾问过他,可是担心你这走,将来即便想起了什么事,也不会告诉他?他说不是的。即使你辈子想不起来,他也愿意直陪着你,爱护你,绝不会忘记你俩的情谊……傻丫头,你还听不出来么?从前的机灵都到哪里去了?!” 青云愕然。期期艾艾地问:“您说的……是那个意思吗?”曹玦明居然对她……不会吧? 钱老大夫打趣地看着她:“你说说看,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又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她:“小曹大夫既然对你有zhè gè 心思。你就得牢牢抓住zhè gè 机会!虽说你是姜家的女儿,但如今这身份不明不白的,我看姜家对你也不怎么上心,将来在婚事上定会吃亏的!小曹大夫出身岍州杏林名门,家境不错,人也有才,他对你挺关心的,他母亲也不讨厌你。本来你若是被姜家正式承认了。兴许他家还高攀不上,但眼下这情形,你们倒是正好相配!他既认得皇后娘娘。姜家人知道了也不会反对你们的亲事。我劝你呀,就赶紧趁着这回同行的机会,把这件事定下来。至于他母亲那边,只要他主动开口说,半还是能成事的!” 青云听得直发呆,好会儿才醒过神来:“您……您是不是想得太了?这不可能呀!也许他根本没这想法,只是说的话有歧义,您就误会了。” 钱老大夫沉下脸,拍了她的脑门记:“什么话?!我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呢!小曹大夫自己或许没察觉,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的心事?你居然说我误会了?我看误会了的人是你!”说罢双手背,便转身出去了:“气死我了!个两个都是榆木nǎo dài !” 青云在屋内jì xù 呆坐,回想起从前与曹玦明相处时的情形,怎么想都觉得不自在。从前她不知道曹玦明接近自己的真实目的时,只以为他真是个好“表哥”,因为她孤苦无依所以处处照顾周到,后来真相大白了,她也只以为曹玦明是冲着她脑子里的“记忆”来的,那种种qīn qiē 的行径都是为了取信于她。可今天钱老大夫却告诉她,曹玦明……喜欢她?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不可能是三年前两人初遇时开始的吧?他当初才几岁?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她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娃娃呢!象他这种情窦初开的小男生,要喜欢也不会看中她这种还未发育的小女孩吧?! 也许……他只是以从前的态度对待她,关心是有的,小妹妹嘛,不过他们现在的年纪都大了,到了适婚之龄,又没有了亲戚关系,所以在钱老大夫这样的外人看来就显得太过暧昧?以至于让他误会了? 青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中略平静了些,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许事要做,不能jì xù 待在医馆里浪费时间了,忙起身去找僮儿讨药。僮儿却不知去了何处,柜台前没人,她只当他是到隔壁坐诊室帮忙去了,便又转到那里去瞧。但坐诊室里只有曹玦明个人坐着,诡异的是没有个病人在! 青云看着曹玦明那张清秀端正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便想退出来,不料曹玦明已经发现她了,脸惊喜地起身:“姜妹妹怎么来了?你是来找我的么?” 青云咳了声,干笑道:“不是……我其实不知道你今天过来坐诊,我是……呃……我是来拿前几天订的药的,可僮儿不在柜台那边……” 曹玦明“哦”了声:“药不在柜台上,在里面小屋放着呢。我方才发现有味药快要断货了,便让僮儿去后头库房了。你急着要走么?不然……”他原本想说自己去拿的,但说到这里却忽然改了口,“不然等他回来了,再帮你取来?” 青云想到要跟他独处,还没有旁人在,自己方才又听了钱老大夫那番让人尴尬的话,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忙道:“不必了,我认得地方,我自己去取好了。”说罢就进了里头的小间。 曹玦明有些懊恼,他早该想到青云熟悉医馆里的每个角落,加上又在钱老大夫跟前打过yī zhèn 下手,认几种药对她来说是极容易的事,他zhè gè 借口着实不够聪明!但zhè gè 念头闪过之后,他又加懊恼了,因为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青云很快就拿了药出来,见诊脉室仍旧只有曹玦明个人在那里,两人对望着干笑了下,正好有个老人从外头进来了,却是医馆的位熟客,见曹玦明便打招呼:“小曹大夫啊,你今儿在真是太好了!我跟你说,我那老病最近又犯了……”曹玦明不得不将视线从青云脸上转移开,集中精力为那位老人问诊。青云低头小声说了句:“你有病人,我先走了。”便匆匆离开。曹玦明张口欲喊,却因为病人又开始跟他说话,只能打点心情,将注意力移到病人身上。 青云出得医馆,摸摸胸口心跳得飞快,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同时告诉自己:“没事的,只不过是听钱爷爷说了几句话,才会觉得不自在。钱爷爷也是好意,怕我找不到好亲事,但他真是误会了……”如此重复两遍,感觉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便露出微笑jì xù 向前行。 店铺房屋很快就卖出去了,包括散卖的和赵三爷包下的几间,加起来青云共到手七百两银子,深觉自己当年的投资做得值! 这七百两银子,她只留下了百两,剩下的六百两整,全都托周楠帮忙,换成了等价的宝石和黄金,又请著名的流民木匠尤师傅打了两个有夹层的衣箱,密密收起。那百两,则换成碎银子,预备路上与到达锦东府后的使费。 她也曾经打过银票的主意,可惜这古代只有发达地区才有银庄开设这项兑换服务,而锦东府是新开发地区,还没有大银庄到那里发展,所以只能带现钱。 还有雇人的事,她托了王掌柜帮忙打听,希望能雇到的人有男也有女,最好有会赶车的、做厨活的,还有能做粗使活计的,要是识字懂算数就再好不过了,起初订的约律是五年,五年后如果有想留下来的再续签,每年薪水各人不,最少的也有十两,算是不错的差事了。王掌柜已经打了包票,让她过两日去听信儿。 事事都进行的十分顺利,青云正gāo xìng呢,谁知常嬷嬷却找上门来了,见她就劈头质问:“姑娘怎能私自逃走?!大老爷好心要栽培你,七老爷直为你做说客,你却不念恩情,擅自私逃?你这样对得起大老爷和七老爷么?对得起收养你的九爷么?!” 青云笑眯眯地道:“嬷嬷您在说什么呢?明明是你告诉我姜大老爷的真实想法的。既然姜大老爷不想认我,我也不希望七伯与大老爷生隙,才会非常懂事而识大体地自动消失,你怎么反而怪起我来?” 常嬷嬷几乎没吐出口血来。 ps:钱老爷子表示很捉急…… 第七章 尴尬 欲望文 第八章 盘算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八章 盘算 常嬷嬷愣愣地看着青云那张kě è 的脸,从她的脸上找不到丝心虚的表情,她的眼神很坚定,语气很嘲讽,既象是在说笑,又不象是在说笑。她又扫视眼这座小宅子的庭院,地上堆满了各种大衣箱、竹编的衣笼,还有个新打的车厢,上头尚未挂帘子呢。 这分明是主人即将远行的迹象,可姜青云她怎么敢?! 常嬷嬷还是头回进到这里来,这样的小院,连用料都是便宜货,若是在河阳姜家大宅,别说她zhè gè 教养嬷嬷瞧不上,就连三、四等的小丫头,住的房子也比zhè gè 强。若是换了别的姜家女儿,被族人丢在这种地方不闻不问,两年都没派人来搭理,旦遇见族长派来的教养嬷嬷,定会迫不及待地巴结上来。只要能受到族人的认可,成为名副其实的世族千金,就算是要向个嬷嬷卑躬屈膝,巴结讨好,又算得了什么? 姜青云到底是太过狂妄,没有见识,还是真的没把姜家千金zhè gè 身份放在心上?可她有什么底气这样想?!得不到姜家的承认,没有族人撑腰,她就只能辈子做个身世不明的孤女,世人眼中的乡下丫头,日后嫁人了,也只能将就贩夫走卒,每日为柴米油盐操心,逢年过节连吃顿好饭菜、打套金首饰、做件新衣裳,都要精打细算,生的儿女只能种田或是做小生意,遇见芝麻大小的官儿,还要下跪磕头,处处受气。这种日子怎么过?! 可她旦被姜家所承认,泼天的富贵便唾手可得!即使名份上差些,却是稳稳当当的世享福,天下何人不羡慕?退万步说,就算高攀不上贵人,好歹也能嫁个身份不错的夫婿,做个富贵人家的少奶奶。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人宁可受穷受气。也不愿成为人上人的么?! 常嬷嬷再度看向青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几遍。那日初见时,她不过是草草瞥了青云几眼,只觉得青云年岁略嫌大了些,身量比其他同龄的姜家千金都要高,长得有些瘦。身形已经显露出少女的窈窕,带着几分纤柳之风,脸倒是跟姜家其他千金般圆圆的,眉眼还算清秀,本来姿色只能算是中上。但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脸颊上还会露出个小酒窝。倒是别有番动人心处。常嬷嬷忽地心中动,觉得这长相颇有几分眼熟,不是说象姜家其他的女儿,而是某个人…… 是了,她曾经随姜大太太进宫拜见过皇后娘娘,当时虽然隔得远,却也匆匆仰望了番皇后娘娘的凤颜,说来这姜青云倒有几分象皇后娘娘。莫非她当真是姜家骨肉?若是皇后娘娘见着她,会不会觉得格外qīn qiē ? 常嬷嬷忽然想起这姜青云之父便是姜锋,而姜锋当年曾在紫光山云雾岭护卫过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得以逃脱死生大难,加上又是姜家子弟,皇后娘娘念旧情。对姜锋十分照拂,即使姜锋弃官出走,也仍旧帮着他在皇上面前说好话。若皇后娘娘见到姜青云,见她长相与自己有几分肖似,还是姜锋之女,十有*会愿意抬举她吧?哪怕她这身份够不上贵人的正室,侧室却是没问题的。在姜家大房与二房交恶,大房诸女已经无望入宫的情况下,这姜青云说不定是个好人选。常嬷嬷如今总算明白姜大老爷的用意了! 旦想明白这点,常嬷嬷就懊恼不已。她不该因为被派到这偏远之地来,教养个出身地位低下的姑娘,就乱发脾气的。她当日出于私心,想给这位姑娘个下马威,日后好摆布对方,不想遇见个同样有脾气的,便碰了壁。若真让这姑娘得了个好借口离开,姜大老爷盘算落空,她别说jì xù 享受从前的风光了,只怕连差事都未必保得住! 这么想,常嬷嬷立刻就收起了脸上的愤怒与惊愕,挂上后悔与伤心的表情:“好姑娘,那日都是我时糊涂,说错了话,冲撞姑娘了。大老爷并没有那个意思,他是真心想要抬举你。只是我昏了头,觉得自己在姜家年,向都是教导嫡出的姑娘们的,近来又恰好有样极好的差事要落到我头上,因大老爷派了我来清河,那差事就旁落他人了。我心里有气,时失了分寸,才会在你面前胡言乱语的。请你千万不要误会了大老爷,也别离开清河县,辜负了大老爷的片好意。” 这回她说得倒是诚恳,连眼圈都红了,眼中满是焦急之色。青云看着对方的神情,也也有几分相信常嬷嬷的话,但她已经拿定了主意,连住的这所房子都卖出去了,已跟买家赵三爷约好了十日内交房。只等将东西收拾好,她便要搬去县衙与周楠同住,届时起出发前往锦东,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会改变主意留下来呢? 于是她只能笑笑:“嬷嬷放心,我真没有误会。其实我也明白,我个身世不清不楚的孤女,我父亲在族里又名声不好,几位至亲都去世了,姜氏族有的是女儿,我个不,少我个不少,但若我huí qù 了,少不得要惹得些人不gāo xìng的。我听说当年父亲弃官时,很人都生气了是不是?若他们知道有个我,我是深闺弱女,少见外人,他们想出气也找不到我头上,却会为难姜大老爷,岂不是让他老人家难做?我相信这两年里姜大老爷直不知该如何安排我,除了事情太太忙以外,也有因为zhè gè yuán gù 。所以我不想给他添麻烦,自个儿走了,以后的事也不必他操心,嬷嬷就跟他说,权当没我zhè gè 人就好了,反正我在他眼里也算不上姜家的女儿。” “不是这样的!”常嬷嬷都快要急死了,她不明白青云为什么就这样死脑筋,咬牙,她决定下重药,“姑娘此去,是跟着县令周康周大人与你认的那位干爹刘大人走的吧?姑娘若以为他们可以护着你,让你过上富贵安稳的生活,那你就想错了!周大人原也有些来历,可如今他岳家坏了事。已经丢了爵位,又受到皇上厌弃,怕是将来没什么前程了,周大人受岳家连累,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本是朝中极被人看好的官员,贬被贬到这偏僻地方做小官。如今又调任到锦东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去,圣眷可想而知有糟了!” 青云眨眨眼,想起周康提过,锦东府对朝廷有很重要的战略意义,似乎是要成为新的大粮仓的。怎么就成了鸟不生蛋的地方?周康还为自己能调任到那里,并且在龚乐林这种很有圣眷的官员手下工作,到了这常嬷嬷嘴里。就成了没前途的人。相比起来,她还是相信周康点。 常嬷嬷哪里知道朝中的事?不过是在河阳时,偶尔听姜家下人们议论,又或是姜家姑娘们有时私下碎嘴,带上两句,大数都是她自己脑补而来,她自己是相信了,却不知道已经露了怯。见青云脸不以为然,又再加了码:“退万步说,周大人即便仕途看好。还要级级升上去,您又只是他属下的干女儿,比不得他的嫡女。能得什么好处?至于您那位干爹,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个佐贰官,能升到五品就顶天了,大数的人都不入流。这样的人,即便是他亲生的嫡女,也顶jiù shì 攀上个出身般的进士,若是有福的,等年纪大的时候,还有可能搏得个诰命,有可能是辈子连个敕命夫人也做不上!” 青云撇撇嘴:“嬷嬷,瞧你说的,姜家难道就人人都能当上官了?姜家的女儿嫁出去,就定个个都能做上诰命夫人?我看辈子连敕命夫人也做不上的也大有人在吧?那样我有什么好不fú qì 的?” 常嬷嬷窒,心里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姜家的嫡女,嫁给世家公子为妻的,也不能保证夫婿定能当官,而姜家的子弟中,有不少人连七品的县令和九品的主簿也未必能当上呢。但这种话她怎能承认? 她终于决定祭出杀手锏,本来她是不想说出来的,但现在不说不行了:“姑娘不知,姜大老爷嘱咐我来教导你规矩礼仪,是有心要送你个大富贵的!你可知道,皇后娘娘所出的太子殿下,今年已经十岁了,再过两三年,就该选妃了。皇后娘娘对此十分看重,dǎ suàn 亲自为太子殿下择选几位品貌双全的妃子。姜家是皇后娘娘的家族,自然也要派出几位姑娘去参选的,因此眼下已经将族中所有适龄未许人的姑娘都挑了出来,择其相貌端庄秀丽者,细细调教两年,好让她们能被皇后娘娘看中。姑娘也是其中员。这难道不是天大的机缘么?!” 青云心中暗暗吐嘈,才十岁的小男孩,选什么妃?那位皇后娘娘也太心急了吧?她便道:“这种事,姜家有的是嫡出又才貌双全的姑娘应选,我个身世不明的,有什么资格位列其中?嬷嬷就别哄我了。” “当真没哄你!”常嬷嬷急了,“你是姜九爷之女,皇后娘娘向看重姜九爷的,得知他亡故的消息时,还伤心了几日呢。若皇后娘娘见到你,再想起姜九爷,定能对你另眼相看,太子妃做不上,侧妃总没问题。好姑娘,这是姜家的大事,你可千万不能犯糊涂了!就算不是为了姜家,也要为你自己想想。”她指了指周围的房屋,“瞧你住的这都是什么地方?姜家的三等丫头都看不上!可你要是被皇后娘娘看中,皇宫大内就随你住了!日后穿金戴银,锦衣玉食,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等太子殿下登基了,你jiù shì 宫里的皇妃娘娘了!”顿了顿,她又补上句:“到时候,还有谁敢瞧不起你呢?就连姜九爷在九泉之下得知,也会感到十分欣慰的!” 青云对此持怀疑态度,能抛开大好前程弃官出走,满足于过小门小户无奴无婢的平凡生活的姜锋,真的会看重这种事吗?不过重要的是,她本人对此没有兴趣,前些天钱老大夫告诉她,不满二十岁的曹玦明有可能喜欢上她,就已经够让她烦恼的了,太子殿下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屁孩,谁有空搭理他呀?!何况,姜锋弃官出走事听说得罪了楚王妃,那魏红绡的事也没弄清楚,她自个儿送上门岂不是嫌命太长? 若说本来青云只是不耐烦跟姜家人打交道,才想躲开他们的话,现在她对于接受姜家的培训,甚至是回姜家做个千金小姐这种事,已经是避之唯恐不及了。她看了常嬷嬷眼,不动声色地道:“嬷嬷说的话太让我吃惊了,我要好好想想才行。你先huí qù 吧,过些日子再来找我。” 常嬷嬷只当她是听进去了,顿时心满意足:“姑娘还有什么好kǎo lǜ 的呢?这样的好事,旁人想还想不到呢!”语气里满是羡慕嫉妒恨。不过青云说要kǎo lǜ ,听语气也有松动的意思,眼下她当然不会做得太过强势,以免得罪青云这种有脾气的姑娘了,于是她很爽快就离开了,见到自己的丫头时,她还得意地道:“嬷嬷我出马,还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那样的大富贵,谁会不心动?” 她哪里知道,她们前脚刚走,青云后脚就把所有行李jìn kuài 打包好,然后雇人送去了县衙,同时住进了周家。对外的说法,是她要帮刘谢打点行李,跟周家人住在起行事方便些,又能jìn kuài 交房给赵三爷,但见到周楠时,她非常直接地把常嬷嬷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周楠听就冷笑了:“你别信那老货,什么好事儿?!你做不了太子妃的,若真叫皇后娘娘看中了,怕是连侧妃也攀不上,顶jiù shì 个侍妾,到时候日子才难过呢!受宠时,姜家大房的人就指着你在太子面前为他们说好话,若是不受宠,死在东宫也不会有人理你。你不想掺和是对的,跟我们起去锦东,过几年逍遥日子。若她找上门来,我替你打发她!” 青云笑着点头:“我也这么想。反正哪,涉及到皇家宗室的事儿,我都不理会。那种日子看着是富贵,但风险也大。我个普通人,你叫我做点小生意,帮个小官小吏料理下政务还行,宫斗?我哪儿有那细胞?!” 周楠不知什么是细胞,却很gāo xìng她如此表态,又压低了声音对她说:“这件事确实有风险,太子妃便是将来的皇后,不知有少人盯着呢,你没根没基的,去了只有被人算计的命。何况,太子的位置也不知坐不坐得稳……” 青云吃了惊:“怎么回事?” 第八章 盘算 欲望文 第九章 出行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九章 出行 关于太子的事还是个机密,周楠也是在京城住的那几年里,因为跟上层人士接触得了,加上当时的闺密里头还有楚王郡主这样的人,因此她才隐隐有所察觉,所以特地叮嘱了青云:“我也是东点、西点听来的,还有些是自己的想法,你知道就好,别胡乱跟人说去,最好连刘叔也别告诉。” 青云忙指天发誓:“我绝不对外说个字!” 周楠这才道:“京里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年纪还小,这几年里身体越发不好了,三天两头的生病,便是不生病的时候,脾气也十分暴躁,听说还不爱读书,对身边侍候的人也不好,总听到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他哪天为了点小事就杖毙了宫人,又或是当众给教他功课的老师们没脸。许人都在私下说,太子殿下这样的身体,又是zhè gè 脾气,怕是难当大任了。这些年宫里也有别的妃子生产,可惜是位公主,不过既然有公主,迟早也会有皇子,现在就看皇上什么时候能再添位聪明强壮的皇子了!” 青云只当是听了皇家的八卦,就顺口评论了两句:“太子殿下如果真是这样的人,皇后娘娘怎么也不好好教导下?因为点小事就要人性命,确实不太好。” 周楠不以为然地道:“这也jiù shì 传闻,虽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好象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可问起是哪天发生的,死的又是什么人,是哪个宫的,就没个准话了。皇后娘娘听说传言后,也曾召集了朝臣诰命晋见,将太子殿下身边侍候的人都指给她们看,说是那些人在东宫待几年了,除了有个人是因病死了,有个是犯了错被贬去了浣衣局外。个人也没少,传言都是假的!若说是其他宫里的,可又没有宫妃承认有这么回事,连私下对娘家人也没有说起。” “咦?”青云眨眨眼,“那么……传言是造假了?” “谁知道呢?”周楠道,“有可能是有人gù yì 造假。败坏太子名声;也有可能是以讹传讹,太子本来只是打了宫人几板子,结果传出来就成杖毙了;还有种可能,jiù shì 事情是真的,但皇后娘娘出手镇压。谁也不敢出面指证。从前我外祖父家的表哥……”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jì xù 道。“我表哥曾经见过太子殿下,说他虽然小小年纪却有个古怪脾气,但也jiù shì 不大喜欢说话,又有些疑罢了,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待身边侍候的宫人也很和气。但是楚王郡主却不是这么说的,她常进宫见皇后娘娘,曾次向我们抱怨。嫌太子殿下脾气古怪,老是觉得身边的人要害他,人也不聪明。还常常跟老师们顶嘴,功课又不好。相比之下,楚王世子就聪明能干了。不过楚王郡主偏心自己哥哥也没什么稀奇的。你不必理会。” 青云微微皱起了眉头,问:“如果太子殿下位子坐不稳,谁会是下个太子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周楠有些漫不经心,“我外祖家的人私下议论过,不少人都有可能,最有机会的jiù shì 别的皇子,可至今皇上只有太子子存活,倒是有两三个妃子挺得宠的,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怀上。若没有别的皇子,那皇上也许就要过继了。近支宗室中,好几位藩王都坏了事,他们的儿子自然是无望的,楚王与湘王都是先帝之子,又与皇上亲近,他们都有儿子,若真要选,可能楚王世子的机会大些,毕竟楚王妃还是皇后娘娘的亲姐。不过楚王只有个嫡子,若是过继出去了,楚王府就断了嗣,可湘王的儿子又数不成器,难当大任,因此众人还是把希望放在后宫娘娘的肚子上。” 青云心中恍然。怪不得她总觉得那位楚王妃似乎行事十分嚣张,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有个做皇后的妹妹吧?也许跟皇宫里的这种形势也有关系?要是太子真的没法继承大统,皇帝不得不过继个侄子,那在皇后心里,楚王妃所生的儿子自然是首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太子真的有这么不堪吗?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罢了,就算有些顽劣,又不爱学习,也是正常的吧?而且那些传言也透着古怪。问题是,这种传言如果是有心人所为,那半是其他皇子的背后支持者干的,可皇帝又只有太子个儿子,谁会干这种事呢? 青云犹自思考着远方皇宫中的勾心斗角,却没留意到周楠也走神了。她不知几时已经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玉兰花枝,回想起小时候,王家表哥陪她到虞山侯府的花园玩,拉着她的手在玉兰花林中穿梭奔跑,那天也是个美好的春日。 然而时光飞逝,如今切都已物是人非,连虞山侯府也归了别人…… 陪伴父亲上京澄清冤情时,她直没有机会见到王家表哥,只知道外祖父家都深怨父亲和自己不肯伸出援手,连直在他们那边的母亲与哥哥也没得个好脸色。她心里不是不怨的,便也不再搭理王家人,可等她回到清河,冷静下来,又觉得表哥年纪尚小,不可能参与到这种事里去,定是无辜受累。他自小就爱护自己,处处温柔体贴,不知此刻对她是怨……还是关怀如昔? 青云醒过神来,见周楠正在窗边发呆,觉得有些奇怪:“窗外有什么东西吗?”周楠微微震,回头微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赏玉兰花。好了,方才我说的这些话,你千万别告诉人!横竖离咱们远着呢,不过jiù shì 听听罢了。” 青云笑道:“可不是吗?我也是当八卦听听。不过皇后是姜家的,朝中如果真有什么大变动,也可能会影响到姜家。当然,我没dǎ suàn 靠姜家活着,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她还有东西要收拾,也不待,聊了两句闲话便回自己借住的房间去了,只留下周楠人犹自回忆过去的快乐经历,只是这回忆也不长久。因为家里的管事婆子很快就找上门来,请周楠为几件要紧的家务做定夺。周楠只能收拾心情,抛开了风花雪月,重新拾起柴米油盐来。 青云很快就收拾了她与刘谢二人的行装,连刘谢xiōng dì 刘明那边的事也都安排过了,王掌柜那边也有了好消息传来。他帮忙找到了几个愿意做雇工的流民。大半都与青云相熟。 其中个jiù shì 最熟悉的张厨子和他儿子狗儿。张厨子虽然从事这行已有年了,但厨艺其实并不十分出挑,如今同福客栈里另有能家里手打理厨房,张厨子觉得自己留下来没有前途,又想为儿子谋个好前程。便想跟着刘谢与青云走。青云代替刘谢跟他说好了,张厨子就做刘家的厨子兼长随,狗儿给刘谢做小厮书童。学几个字,再学点儿待人接物的规矩,等他满了十八岁,凭着给官员做过书童的资历,应该可以找个不错的差事。 此外还有个林三,也是熟人。林家三xiōng dì 在本地专做送客的买卖,日子过得红火,两个大的又已成家生子了。都dǎ suàn 留在清河扎根,不回西北去。但林三是单身,心思又活。就想趁着还没有家累的时候,到外头见见世面。他只肯签三年的契,不过他驾车技术极好。人也可靠能干,青云觉得留下他是个很划算的买卖。 再来便是对母女,母亲人称余嫂子,是个寡妇,带着个十三岁的女儿,名叫杏儿。青云也认得她们,虽然不算熟悉,却听说她们都是本分老实人。逃荒的时候余嫂子的男人死了,夫家丢下她跑了,她只能带着小女儿随着其他人来到清河,颇过了段苦日子,若不是她会手好针线,又认得马二婶,攀关系透过青云与王掌柜组建的那个劳务出租公司找到些活做,只怕早就饿死了。后来盖房也是求了王掌柜等人才找到人帮忙的,母女俩分不到田地,但日子还算过得。只是余嫂子心里存着念想,过去她娘家与夫家在西北也有点体面,她母女俩都识得几个字,如今却沦落成了贫户,女儿又快到嫁人的年纪了,留在清河只能嫁给同是流民的人家,若想攀上本地人,那就只能将就贩夫走卒,她有些不甘心。若是能随青云去东北,那里没人认得她们母女,或许还能借着刘谢的名头,给女儿找个殷实人家。 这几人在逃荒之前,身份职业各不相同,但现在对刘谢、青云和周康三人都是感恩戴德的,又各有长处,青云觉得有他们也就尽够了,便很快与他们签下了契约,请衙门里的老吏员做见证,大家起吃了顿饭,青云又给了他们笔安家费,不,二两银子罢了,算是提前发的薪水,他们很快就各自回家收拾好了行李。 就在周康与刘谢接到调任文书的十五天后,两家人正式辞别了清河县诸人,踏上了前往东北锦东府的道路。临行前,清河县的许bǎi xìng 与上千流民特地赶来相送,将官道挤了个满满当当,又齐声请求周康与刘谢不要离开,感动得二人热泪盈眶。 带头的王掌柜与钱老大夫送上了万民伞,恰好本地bǎi xìng 那边,也有几位乡老做为代表献上了万民伞,周康看着这两顶万民伞,当场泪如雨下,只觉得自己在清河待的这几年,是生平最有意义的日子,顿时觉得过去在京城做官的十几年都虚度了,暗暗下决心以后都要做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哪怕是辈子无法回到中枢,也不会辜负皇帝对他的提拔与信任! 刘谢是个腼腆老实人,这种万民送别的戏码对他来说有些无法承受,早就满脸通红地避开了。还有钟淮,看到zhè gè 情形,自己却不是主角,心中不由有些怅然若失。但切都是他自作孽,他也无法埋怨谁…… 周康不是个爱虚架子的,对着清河bǎi xìng 发表了番tán huà 后,便正式向他们告辞,只是临走前还拉着罗县丞说:“这官道瞧着太窄了些,如今来往清河的人越来越,前两年咱们忙着富民,竟忘了修路,还有江边的堤坝也该修补下,最好是赶在夏天雨季到来之前。罗老弟,如今县衙还算富裕,你可千万别忘了这两件大事……”罗县丞连忙应下了。 如此这般拖拉了大半个时辰后,青云行人总算正式上路了。她与周楠以及后者的大丫头坐辆马车,钟家母女带着他家的丫头婆子坐辆,余嫂子母女跟着周家的丫头婆子起坐大车,他们要到码头上换船,周家已有半奴仆带着大宗的行李提前过去了。 青云留意到上车时,这两年里已经很少jiàn miàn 的钟胜姐很冷淡地看了自己眼,连声招呼也不打,倒是钟太太还向自己与周楠问了声好。想来钟胜姐大概是仍旧为当年那桩案子的事生她的气吧?青云自认问心无愧,也不放在心上。 倒是周楠为她打抱不平:“明明是她老子做错了事,摆这副脸是给谁看?若不是刘叔和你好心替他家说情,我父亲也不会原谅了钟淮,收他做个师爷,无论是薪资还是待遇,样样都是上等,她不念你我的恩情就算了,还要怪我们!” 青云笑笑:“你跟她生什么气?她要怪就让她怪去。世上人那么,难道还能强求个个都喜欢我们?” 周楠笑置之:“这倒也是。她不合群,咱俩做伴就好,路上说说笑笑的也不寂寞。” “咱们不但可以说笑,还可以看看风景。你别老念叨那些规矩,外头人少的时候,放松下又有什么要紧?”青云掀起了车窗帘子的角,遥望远处的山景,忽然吃了惊。 就在那青山绿水之间,几骑人正朝他们奔来,为首的那人眉目清朗,穿着身深蓝直裰,身披玄色斗篷,逆风而来,正是曹玦明。 第九章 出行 欲望文 第十章 剧变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章 剧变 周楠边吩咐丫头整理车厢里放的零散小东西,边回头去看青云。此时的青云正扒在车窗边上,做贼似地偷偷掀起窗帘角往外瞄,但瞄上几眼,又要缩回头来,放下帘子,过了会儿,又再掀帘子偷瞄。 在青云如此这般重复了三四遍之后,周楠忍不住道:“你在偷看些什么呢?那么鬼鬼祟祟的!” 青云整个人僵,回头看着她,眨了眨眼,干笑着问:“很鬼祟吗?” 周楠点点头,眼看着丫头下了车,便推开青云,凑到她先前的位置上,也学她这般偷偷往外看,正好瞧见曹玦明牵着马,跟周康、刘谢在说话,说什么内容听不清楚,但瞧他身边两个下人的动作,似乎正dǎ suàn 将他主仆三人的行李和骑的马往船上牵。 周家此次出门,是特地雇了四艘大船的,除去船工水手外,周家父女带着近侍坐艘,青云跟周楠在处,刘谢带着几个青云雇来的人艘,钟家主仆十余人自占艘,剩下的周家仆役押着大件行李和车马占艘,说起来倒是刘谢那艘船最空,他又跟曹玦明交好,添主仆三个也没什么。但曹玦明好好的为什么要跟他们两家同行? 周楠斜眼瞟向青云,脸的古怪:“你这是在偷看小曹太医?” 青云脸红,吱吱唔唔地说:“谁偷看他了?!我jiù shì ……我jiù shì 觉得奇怪,他怎么来了?” 这分明jiù shì 承认自己偷看了! 周楠抬袖捂口轻笑:“好吧,随你怎么说,反正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青云脸红了红,倒是很快镇定下来:“你又知道什么事了?” 周楠斜眼看她:“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是冲着你来的!” 青云的脸红了,却还嘴硬:“zhè gè 我知道啊,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他想从我这里打听些事儿嘛。” 周楠嗤笑声:“若是这样,你边脸红,边偷看人家。是什么yuán gù ?” 青云哑口无言了,只能干巴巴地说:“我跟你相处的时间长了,又老是听你说教些规矩礼仪什么的,所以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看他,怕别人知道了笑话我。至于脸红,当然是因为我不好意思啊!” 周楠白了她眼:“你少怪到我头上了。你想偷看哪个男人,与我什么相干?!”说罢便下车去了。早已有婆子在车外拉好帷障,遮挡着她的身影,她很轻松地就带着丫头们上船去了。 青云知道自己也该走了,忙将落在车厢里的随身小包提上。掀开帘子跳下车去。她可没有丫头侍候,也没有婆子布帷障,远远见着钟家母女也在婆子们的簇拥下上了他们那艘船。就只剩下自己个是孤零零的,不由得自嘲笑,便预备登船。 这时,曹玦明走了过来:“姜妹妹。” 青云只得住回身迎向他,脸上挤出个笑。她如今满脑子都是那日钱老大夫对她说的话,看到曹玦明就格外尴尬:“曹大哥怎么也在这里?” “我前些时候回老家时,听家中长辈说,东北好药。便想过去开开眼界,顺便搜罗些好药材huí qù 。”曹玦明说这话说得十分冠冕堂皇,“承蒙周大人与刘大人不弃。这路我就要与你们同行了。妹妹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定开口,别跟我外道才是。” 青云眼神乱瞟。两手扯着小包袱的结:“曹大哥是不是……怕我这跑,以后就没了影儿,你想找我问以前的事都找不到人?” “当然不是!”曹玦明连忙否认,“我……我真是为了药材才去的!”顿了顿,“等到了地方,也许……也许不会待太久。” “哦……”青云心里又有些失望了,曹玦明只dǎ suàn 送她程吗?还是说只要亲眼确认她在什么地方落脚,以便日后过来找人,他就可以放心离开了呢?她心里有些小怨言,觉得钱老大夫想太了,曹玦明看重的还是她脑子里失去的所谓“记忆”,哪里是对她有意思来着? 眼见着青云忽然间沉下了脸,曹玦明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可又舍不得就此jié shù 这段tán huà ,虽然他与青云即将同行,但路上分坐两艘船,只怕连jiàn miàn 的机会都少。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找了个话题:“妹妹怎么个人在这里?我听刘大人说,你已经雇了个小丫头,怎么不带在身边使唤呢?” 青云勉强笑了笑,道:“杏儿跟她娘在处,彼此也可照应。我个人也习惯了,要是真的需要人帮忙,周姑娘那里也有人。” 曹玦明便劝她:“周家丫头虽,但他家本是世家,又曾联姻勋贵,家中下人难免自觉高人等。若周姑娘主动帮你,吩咐下去,那些人自然不敢不依从,但次数了,心中难免会有怨言,脸上也带出几分来。而你的性子,又是个受不得气的,见她们这样,肯定不愿意再请他们做事了,难不成真要事事靠自己动手?吃饭要自己去厨房拿么?喝茶要自己煮水么?想跟刘大人说件什么事,也要自己去吩咐船工或仆役传话么?那样周姑娘见了,脸上也会过不去的。” 青云哑然,想想这种可能性还是很高的,虽然周家的丫头婆子对她向还算恭敬,但来她对周家父女算是有恩,二来又没跟她们日夜相处,偶尔托她们办点小事儿,她们也不会推拒。可现在路沿水路去锦东府,怕是要走上几个月,天天烦人家做事,心胸宽的可能都会觉得她加重了自己的工作,周楠身边那些性子颇为刁钻贪小便宜爱计较的丫头婆子,还不把她恨到骨子里呀?她是dǎ suàn 跟周楠好好相处几年的,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埋下隐患。 看来还是要赶在船未开之前,把杏儿叫到身边来,不如索性让她们母女块儿来算了,杏儿也是个跟她差不年纪的小姑娘,有些事同样不方便去办。 拿定了主意,青云看向曹玦明的目光里就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曹大哥,谢你提醒我了。不然我定会犯错的!” 曹玦明微微笑:“这有什么?你我是年的情份了。虽说你如今心里对我不复从前亲近信任,但在我心里,你还是那个需要我关怀照看的好妹妹。所以,好妹妹,哪怕你心里恼我,也别不跟我说话。不肯搭理我,有事只管使唤我去做,全当为从前的事出气了。” 他这么说,反而是青云觉得不好意思了:“哪儿有这样严重?我早就不生气了。” “那就好。”曹玦明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深了几分。只是这时刘谢那边已经派了林三过来喊他上船。周楠也打发了婆子来催她了,他连忙道:“快上船吧,我去帮你叫你家的丫头过去。”又塞了个小布包给她:“拿好了。这是我自己配的治晕船和水土不服的药,别的药也有几种,比你从钱老那里拿的要强些,留着以防万吧。这些药都是色的白瓷小瓶,上头的签子都注明了用法和份量,你服用前千万看清楚了!”说罢便匆匆随林三离开了。 林三也向青云行了礼,青云只来得及向他点点头,周家的婆子就到了跟前。她只得跟着上船去了,路上问起能不能在这边船上再加两个下人的床位,那婆子没给准信。只表示会向管事妈妈请示。青云想着事情半能成,也就松了口气,走到甲板上时。回头望,远远看见曹玦明与刘谢先后也上了船,江边风大,吹得他那身深蓝直裰与玄色斗篷的下摆飘起,越发显得他身姿秀挺。她的心忽然间跳快了拍,只觉得脸上有些热,忙低头进仓里去了。 难道她也对曹玦明动心了?但青云想起对方刚刚说的话,心里又有些黯然:他只说在他心里,她仍旧是那个小妹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对她……到底是兄妹之谊,还是男女之情呢?如果是后者,他迟迟不表态的话,她不介意主动点,但如果是前者,那她就不好轻举妄动了…… 青云抱着心事,就这样与曹玦明同行了路。他们行坐船沿着百里河进入淮江,然后顺流而下抵达入海口,在那里的大城歇息了两日。这大城极为繁华,往来客商又,连周楠都心动了,盘算着要求得父亲同意,许她带着下人出门逛逛,青云又怎会没计划?如今她手下男女仆役都齐全,还有个曹玦明随时可以作陪,刘谢或许也有兴趣看看这与清河格外不同的风光,想要出门游玩,只怕比周楠都要方便。 但他们都没来得及这么做,因为周康到达此地后,便去拜访了本地的位官员,那是他的同窗、同年兼同乡,又拜在同位座师名下,素来亲厚。那位官员把朝中近两年来的些变化告诉了他,尤其是近来发生的件大事,让他生出了危机感。 据说皇上这两年身体欠佳,宫中又再无皇子出生,宫外常有关于太子殿下不堪大用的流言传播,背后之人用心险恶,而这切,都隐隐指向了湘王府,怕是连楚王府也不干净! 皇上本有意要先步铲除祸患的,谁知这时宫中忽然出了变故,计划只能终止。具体详情,外界谁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太子殿下犯了大错,被皇帝狠狠训斥了番,东宫有名侍从被杖毙,连东宫属官与教导太子读书的几位太傅全都被开革了,皇帝却迟迟没有安排他人接任。紧接着,太子殿下又被以身患恶疾的名义移出皇宫,迁居京郊行宫“养病”,似乎已被幽禁起来。皇后曾次求见皇帝,欲为爱子求情,但始终未能面圣。 接着,皇帝又下了旨意,命楚王世子、湘王世子入宫读书,似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ps:好吧,我知道有些少…… 第十章 剧变 欲望文 第十一章 消息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一章 消息 京中的剧变惊得周康坐立难安,回到暂时落脚的客栈小院,就立即把所有侍从都打发出去了,又要赶青云和周楠回房,请走曹玦明,只留下刘谢人,又让人唤钟淮来。 这摆明了是要商量什么重要的事。周楠是知道父亲去处的,知道京城里或许出了大事,硬是要留下来旁听,还说:“父亲在京里时,除了政务上的事,也jiù shì 跟几位叔叔伯伯来往得些,女儿随母亲出入各大勋贵王侯高官府第,听过不说小道消息,或许能为父亲提供点消息呢?” 刘谢那边也十分不安,小声要把青云留下来。如果真是要紧大事,没有干女儿在身边,他总觉得心里没底。 周康想了想也就答应了,索性连曹玦明也留了下来。他忽然想起,曹玦明在京时常进宫去,或许对皇帝的身体状况有所了解。等到钟淮到达后,他就将那位交好的官员告诉他的事说了出来,最后还道:“皇上向对太子殿下寄予厚望,怎会忽然下此决定?而太子殿下年纪还小,又很少离开皇宫,能有什么劣行?这定是藩王在背后阴谋算计!倘若皇位真被藩王夺去,叫皇上情何以堪?!我世代受皇上圣恩,如何能坐视?!” 众人听了也都惊得说不出话,钟淮与刘谢都不曾听闻过如此大事,直惊得面面相觑。钟淮想了想,道:“虽说皇储的议立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但我等位卑职小,便是满腔热血,又有什么法子可想呢?”说真的,经过两年前那件变故,他现在对这些藩王勋贵什么的已经敬而远之了,只盼着能安稳度日。 刘谢也道:“是呀,即便我们要上书抗议此事,只怕也到不了皇上面前。再说了。京城发生的事,我们都只是听说,细节还未知呢,或许有什么内情?” 周康稍稍冷静了些,转向曹玦明:“小曹大夫,你从前在京城时。应该时常进宫晋见皇后娘娘吧?你可知道皇上的身体如何?我那时尚在六科给事中,瞧着倒觉得皇上龙体安康,不觉有什么疾病。” 曹玦明想了想:“我离开京城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皇上的身体虽然说不上体弱,但也称不上十分健壮。先父曾经在太医院供职。因此我认得几位老太医,时常向他们请教。宫里的事是不能外传的,这些长辈们都不曾向我提起皇上的情形。但我冷眼旁观他们的言行,似乎都有忧色,而且常常会在休沐或是晚上被传召入宫为皇上诊治。” 周康点点头:“zhè gè 我知道,不过瞧着不象是什么大症候,每逢换季时,常见有朝臣沾染时疾,亲友之中也常见这样的,吃个几天药也就好了。我还以为是皇上理政太过辛苦所致。常在面圣之后与同僚们道劝皇上保重龙体呢。” 青云插了句嘴:“周大哥,你虽然不知道皇上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几位老太医平日的言行就真的没有泄露出来吗?你既然常见他们请教医术。可知道他们般都关注哪方面的医书和药方?” 众人听了顿时精神振,齐齐将视线投到曹玦明身上。青云所言提醒了他们,太医们不说。但私下总会研究的,少会有蛛丝蚂迹露出来。这对他们这些外行人而言或许没用,但曹玦明是内行啊! 曹玦明苦笑了:“私自打探皇上的龙体,是犯忌的啊!”不过青云开口问了,他还是认真地回想了下,道:“我确实留意过他们平日关注的医书古方,以及常用的药材。皇上得过的病很,似乎平日里经常咳嗽,很容易着凉,吃食稍不注意就会腹泄,痰中偶尔还会带血丝,夜间极难入睡,日间又食欲不振,但要说是大症候,又说不上。因为每次都是吃个三五天药,便好了许,只是过上段日子,仍旧会染上小病小痛。” 青云又问:“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是这样了吗?” “有好几年了吧。”回答她的不是曹玦明,而是周康,“我记得自打那年废后罗氏作乱,害死当时的东宫太子,也jiù shì 二皇子之后,皇上就受了很大的打击。不久之后太后也薨了,皇上既要伤心爱子夭折,又要为太后服丧,曾经病过yī zhèn 子,只是不算十分严重,还能正常理事。次年三皇子出生,龙颜大悦,这病也就渐渐好了。直到半年后,皇上驾临楚王府,亲自为楚王贺寿,回程时感染了风寒,起初不以为意,谁知病情日重过日,好几位太医都被杖责了。自那以后,jiù shì 时好时坏的样子。”他在御前的时间长,年纪也大些,明面上的事情倒是比曹玦明知道得。 曹玦明也补充道:“确实,听说皇上每次出宫总会感染风寒,时间久了便有人劝皇上尽量留在宫中。当时有位老太医曾经怀疑过皇上是中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毒,只不过是份量少,难以察觉,但日积月累就会导致身体虚弱,甚至还怀疑这毒可能是在宫外某个地方中的,最有嫌疑的便是楚王府。不过事关重大,他也不敢妄言,特地跟太医院院判说了,求得皇上许可,做了番检验,却什么都没发现,反而因此被斥为居心叵测,若不是皇后求情,兴许命都保不住,人也被逐出太医院了。我听说他回乡后不久就去世了。” 既然检验不出来,也许不是中毒吧?青云听着,只觉得这位皇帝的身体实在是虚弱得很,怪不得生不出第二位皇子来,也怪不得其他藩王会生出异心。就算他们不抢那张龙椅,只要皇帝在这几年里死了,太子还小,皇后未必能撑得住大局,还是要靠朝臣与藩王们。要是哪位藩王拿到了摄政大权,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吗?万小太子在长大成人之前出点什么“yì ;”,皇位也未必不会落入摄政王的手里。 青云在现代看过的电视剧啊小说啊,这种情节了去了,可说是耳熟能详。不过对于古人来说这种想法也许是大逆不道的,她暗暗看了众人几眼,闭口不言。 曹玦明的话间接证实了皇帝确实年龙体欠安。刘、钟二人尤可,周康父女却越发紧张起来了。周康是又伤心又气愤:“枉我在朝中年,竟没留意到皇上的身体已经到zhè gè 地步了!怪道那些藩王早年前都还算老实,这些年却个接个不安分地冒出头来,连楚王与湘王这两位与皇上最亲厚的也不例外,原来是察觉到皇上龙体欠安的yuán gù !皇上这些年待他们还不够好么?不但让他们入朝参政议政。每逢年节的赏赐都是最高的,他们还不知足!尤其是楚王,当年他还是皇子时,在宫中处境艰难,若不是皇上。只怕早死了!凭他的出身,若非皇上有意抬举,顶jiù shì 个郡王!他对外只说最忠于皇上。其实也不过如此……” 他在可以信任的人面前,抛开顾忌责骂那些伤害皇帝之人,但他的女儿关心的却是别的事:“父亲,楚王世子与湘王世子相比,年轻有为,名声也好,倘若最后是他入主东宫,楚王府定会势力大涨!咱们家从前虽不曾与他结怨。可自打外祖父几年前时糊涂,参与了淮王谋逆,又暴露出来。早就成了他家的眼中钉。若他当真登基为帝,只怕……”周楠眼圈红,“不但外祖家保不住。连我们家都要受累……” 周康怔了怔,对于京城里的变故,他的是为皇帝的处境kǎo lǜ ,却在女儿提醒后,方才想到自己。确实,正如周楠所说,两年前淮王别院藏宝案发,旧虞山侯府脉就与楚王府结了怨,自己虽与此案无关,但也难免受妻儿所累,到时候,他的前程恐怕就要终结在锦东府通判任上了。 他bsp;mò 下来,刘谢担心地道:“大人,这……这该怎么办?”心里却觉得周康运气太差了,娶错了老婆的结果jiù shì 世被拖累,明明是个难得的好官,如果真的断了仕途,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钟淮也是满面忧色,心中却不免为自己想想,倘若周康仕途受阻,那他就得想bàn fǎ 另谋去处了…… 屋中时沉寂下来,人人都心情沉重,不愿说话了。青云左看看,右看看,想了想,忍不住道:“京城里的事,咱们担心再也是鞭长莫及,就算想破了nǎo dài 也无济于事。周大人若实在担心,可以想法子找人打探些消息,但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把自己的职责做好。只要叫人挑不出错来,上头的人顶jiù shì 不再升周大人的官,却没法将周大人治罪。而且周大人又没有真的得罪楚王府,如果这点小事楚王世子也无法容忍的话,他未必能被选中做太子呢。皇上不是召了两位世子入宫吗?这jiù shì 要考察他们哪个适合的意思,我想时半会儿应该还不会有结果。” 周康想了想,觉得她这话也有道理,勉强打起了精神:“也对,这海城官商来往者众,想必会有不少人知道京中的消息,待我托人打听下,再议后事。” 接下来的两天里,周康整日与刘谢、钟淮二人出门访友,想bàn fǎ 打听消息去了,他心情不好,周楠自然不敢开口说出门逛街的事,只能闷在客栈里闲坐,顺道练练女红。青云陪了她日,只觉得无聊之极,忍不住想让杏儿去寻半夏,捎话给曹玦明,问他能不能陪她出去走走,但又kǎo lǜ 到现在的气氛不妙,这么做会不会显得有些不知好歹? 余嫂子听了以后,便主动向青云献计:“我从前听说,海城这地方极繁华的,最出名的jiù shì 各色胭脂香粉,连宫里的娘娘也在用呢,每季总有商家大批大批地把那些上好的脂粉往京里送。大人们想打听京城里最新的消息,何不去寻商家问问?兴许他们知道也未可知。两位大人是男子,不好去打听这些,姑娘出面倒是正好,只当是闲聊时问起jiù shì 了。” 青云眼中亮:“真的?那倒是个好法子!”不过为了周全起见,她还是先去找了周楠,问问她可知道这些事。周楠十分欣喜:“zhè gè 法子果然好,青姐儿,你身边这位妈妈倒是个有见识的。” 青云有些得意地道:“那自然,余嫂子从前在西北时,也是有体面的大户人家出身,比别的小地方来的人见识些,也是应该的。我当初雇她时,jiù shì 看中她这点。”又问:“既然这法子好,要不咱们去试试?你叫几个下人跟着,或者我请曹大哥陪我们走趟?” 周楠想了想:“依我说,也用不着出门去。但凡有体面的大家子,买这些脂粉都不去铺子的,而是叫了店里的女伙计上门来送货。我知道几个海城有名的脂粉铺子,会儿就叫婆子拿了贴子送去,让他们派人送货来。到时候请来人吃茶,想知道什么问不到?” 青云虽然觉得有些扫兴,但也知道这时候什么事情重要,便答应了。周楠果然派了个婆子去了几家有名的脂粉老铺,分开不同时段,让他们派人送些时兴新货上门供她挑。 那几家铺子都派人来了,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周楠忘了现在她已经不是侯府的外孙女,这海城也不是她所熟悉的京城,那些商家眼里只认她是个六品通判的千金,虽然猜想她这作派是大户出身,却也没把她放在心上,不但派来的女伙计俗气平庸,只会说自家出产的胭脂如何如何好,但凡周楠有哪种看不上的,那女伙计就会摆出脸色来,活象周楠买不起死要面子似的。气得周楠全都买下了,待人走了,却又后悔得不行。 倒是有两家铺子,派来的人还算知礼,对京里的事也有过耳闻,但顶jiù shì 说说哪家大户的主母爱用哪样胭脂,哪家公侯府第的千金爱用哪种香粉,哪位高官的女儿嫁给哪位勋贵家的公子时,婚礼上用的是哪种香脂,诸如此类的。若周楠再说得深层,指那家公侯最近跟哪家王府走得近些,似乎要得势了之类的,她们就闭口笑而不语了。若是有婆子叫她们说话,她们就会道:“京中贵人的事,我们这些小人物如何能知道?” 周楠花了整整天的时间,累得腰酸背痛,却除了大箱各色胭脂香粉外,几乎没什么收获,反而赔了许钱财出去,气得直摔杯子。青云只得ān wèi 她:“好歹你也打听到,新的虞山侯府订下了姜家二房的小姐做嫡长媳,是摆明了要投靠楚王府了,也不算全无所得。” 周楠气道:“什么好亲事?!虞山侯府的世子,什么时候娶过庶女为元配正室?他家也好意思四处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抱上了楚王府的大腿吗?!”接着又有些伤感:“怪道乔大人那时会说,王家的底早就被人泄露出去了,许内情连他都没查到,楚王却已知晓。如今看来,只怕这位新侯爷早就投靠楚王府了吧?否则王家这么族人,他个旁支末系,凭什么就袭了爵位?!” 第十一章 消息 欲望文 第十二章 分析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二章 分析 青云对虞山侯府新旧势力的矛盾不感兴趣,但新侯爷那边既然要与姜家联姻,目前她还是姜家养女的名份,立场未免有些尴尬,便只是干笑两声:“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总说,你外祖父这系如今总是受到新侯爷家的刁难,日子难过,原来是zhè gè yuán gù 啊。” “可不是么?”周楠低头轻拭泪痕,忽然想起方才说的话有些欠妥,忙道:“我刚是时气愤,才会忍不住骂人的,并不是生姜家的气,也不是说姜家的庶女就不好……”又咬住唇,懊恼自己又失语了。 青云目前在姜家身份不明,有人认为她是姜锋之女,是嫡是庶却说不清,有人认为她只是姜锋养女,也有人认为她是姜钧嫡女,如此来,无论是骂姜家人如何,还是庶女如何,她都难免扫到台风尾。不过青云本身对姜家倒是没有什么认同感,顶jiù shì 尴尬,却不觉得生气。见周楠窘迫,她便笑道:“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吗?我知道你不是在骂我,怎会生气?你只管照着自己的想法说话,咱们做了两年的好朋友,还用讲究这些客套吗?” 周楠松了口气,拉着青云的手qīn qiē 笑:“我就知道你不会心!”又jì xù 发表自己的感想:“我也不是说庶女就如何,只是虞山侯府传承数代,从开始的国公府到如今的县侯府,爵位虽有所降低,但直是朝廷重臣,声名赫赫。我外祖父在侯爷位上时,兴许是因为天下承平已久,他又缺了些运气,因此直没能立下功劳,也未能谋得实职。但虞山侯府jiù shì 虞山侯府,即便不如从前显赫,即便换了人做,也依旧是个祖宗传下来的。该有的规矩怎能随便改呢?” 她真的不是歧视庶女什么的。从前在京城时,她也认得几个出色的大家庶女,她们与嫡出的女儿般教养,无论容貌学识气度,都很是不凡,虽说外头不知道的人说起。总要看低她们几分,可在京城闺秀圈中,却是让人乐于结交的好姑娘。当然,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也得要有福气。遇上个宽厚慈善的主母才行。而且遇上说亲结亲的事,她们的才学品貌再出色,也要被人挑剔的。往往难以嫁到大户人家做嫡长媳,运气好点儿的,略次等人家的嫡次子、嫡幼子媳妇,又或是嫡子继室,还是轮得上她们的,的却是被许给了才学平庸的庶子,或是给人做填房。 大部分的庶女,未能得到良好教养的。不是没见过世面,在人前畏畏缩缩,jiù shì 轻浮势利。见识平庸,无论人品、才学、行事、气度,都有所不及。因此京中有体面的人家都讲究娶嫡女为媳。尤其是嫡长媳,定要选择品行出众有才干的嫡女。再者,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娶到大户人家出身的嫡长媳,不但能得到媳妇娘家的支持,媳妇的母家也是大助力,相比之下,庶女就没zhè gè 好处了。 周楠向青云解释完这嫡庶女婚配时的差距后,抱怨道:“这新袭爵的虞山侯本jiù shì 王家旁支,靠出卖族人得了爵位,根基本就不稳,如今又为了巴结楚王妃,连庶女都聘为嫡长媳,还不知外人要如何笑话呢!虞山侯府王家的名声,算是被他们败坏到底了!” 青云心里有些奇怪,忍不住问:“这些事情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周楠白她眼:“自然是从外祖母和母亲那里听说的。这种事,身边的丫头嬷嬷是不会教的,尤其是教养嬷嬷,她们又不是主人,万跟人说了这样的话,叫庶出的姑娘们听见了,惹来报复怎么办?” 青云心里不清楚是否每位教养嬷嬷都这么想,至少那位常嬷嬷就没隐藏自己对庶女、养女的轻视,不过周楠的母亲会教她这些,也够让人奇怪的,周王氏自己jiù shì 庶出,还是丫头生的,没想到在嫡庶观念上倒是很讲究嘛。 zhè gè 念头闪而过,她便转回正题,问:“姜家二房有没有嫡出的女儿?”又记起常嬷嬷说过的话:“是了,姜家二房若有嫡出的女儿,大概会留着参选太子妃吧?当然不会便宜了这位新的虞山侯。” 周楠冷笑:“姜家的二房,嫡女只有两个,大的那个容貌平平,又是个刻薄性子,谁见了都讨厌,连楚王郡主都远着她,而且年纪又大些,早就被许给古太傅的嫡长孙了,三年前已生了长女。那王路唯想高攀,人家还看不上他呢!” 青云留意到她说的,姜家二房的嫡长女嫁进了太傅家事,再想起教导太子的老师们总是说太子学习不好,又不尊敬师长……青云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可能想太了,皇后也是姜家二房的女儿,太子也是姜家二房的外孙,就算楚王妃很想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姜家二房的人也会通过姻亲来算计太子吧?那样不是风险太大了吗?又毫无意义。 周楠仍在介绍姜家二房女儿的情况;“小的那个才九岁,长相随她姐姐,不过小时候看着性子还算过得去。其余的都是庶女,倒也有几个容色出众的。姜家出了两位贵人,对女孩儿的教养很上心,因此即使是庶出,也不会拿不出手。不过姜家都是人精,庶出的女儿嫁给太子也好,世子也罢,都只能屈居侧室,还不如寻些助力,推那位嫡出的上正妃之位呢,容貌算什么?正妃当以德行为重!我从前就不止次听楚王郡主埋怨,说姜家人次又次地对她母妃说那丑丫头的好处,难不成以为她哥哥当真会娶个丑丫头做老婆?年纪又差得这么远!后来楚王世子定了定国公的孙女,她还幸灾乐祸过呢,笑话姜家的人脸色难看又不敢发火。” 青云又是怔,忙问:“这么说来,楚王世子妃的人选,是谁定的?姜家肯定有想法吧?” “自然有想法。”周楠道,“可他们再有想法又如何?事情是楚王妃定的,她素来是个说不二的人,姜家能怎么办?如今楚王世子身边已有了正妃,侧妃的位子倒还空着。但姜家的嫡女哪里拉得下脸?恐怕姜家二房只能送庶女过去了。”顿了顿,她好象明白了什么,冷哼声:“便宜王路唯了,居然跟楚王世子成了半个连襟!若是入楚王府的那个姜家庶女跟他即将迎娶的那位是母所生的亲姐妹,那他以后可就得意了!” 周楠猛地起身来:“不行……母亲和哥哥还在京城,如今的日子已经很难过了。若这件事真的……我得写封信去问问。”说罢风风火火地走了。 晚间周康等三人回来了,带着满身的疲倦,以及几个不大好的消息。 皇帝的病情他们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倒是yì ;听说周康几位熟悉的同年——而且全都是忠君派的臣子都被调到了地方上任职。这些人无不是年青有为,几乎是皇帝手提拔起来的。当中有象乔致和这样出身勋贵、却又跟家族关系不算紧密的官员,也有完全没有背景的翰林,或是地方出身的实干派。他们曾经十分受皇帝重用。朝中有传言说他们是皇帝有意留给太子的,大部分人也都时常能跟太子jiàn miàn ,如今,他们却都被调出了京城,这似乎是个很不好的征兆。难道皇帝真的要放弃太子了吗? 周康猜想这不是皇帝的意思,恐怕那些藩王什么的已经控制住皇帝了,才会有这些不合理的调令,好让忠于皇帝的臣子们离开京城。不再碍他们的事! 连乔致和这样出身国公府的人都被调出了京城,定国公府还跟楚王府是姻亲呢!难道京中的形势已经坏到了zhè gè 地步,哪怕是至亲骨肉也不能相容了吗? 周康神色憔悴。无论女儿如何ān wèi 他,也无法不忧心忡忡,甚至想要上书给皇帝。结果被刘谢与钟淮双双按住:“千万别轻举妄动!大人如今不过是个小小通判,京里的贵人们斗得正热闹,是想不起您的,您这上书,不是往油缸里扔火星么?万大人被奸人所害,您就算再想为皇上尽忠,也办不到了!”周康这才暂时打消了主意。 周楠劝他:“京里还有好几位大将军呢,几位太师、太傅也都是向着皇上的,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您且安心吧。您瞧着似乎很累了,不如早些休息?” 周康却摇摇头:“我哪里安得下心?也罢,今儿就早点睡,明儿我们还要jì xù 出去打探消息呢。” 周楠劝不住他,只得由得他去了,又顺便提了提今日自己从脂粉铺女伙计那里听说的事。周康得知新的虞山侯府为嫡长子聘了姜家二房的庶女为正妻,只皱了皱眉头,道:“我早料到会这样。”就不再提起。 倒是曹玦明悄悄找上了青云:“原来你们今日叫外头的人来,是为了这事儿。上门到大户人家给太太小姐们送货兼陪说话的女伙计能知道什么?她们又不往京里去,要说消息灵通,还得要店里的伙计,或是负责送货上京的管事。我原先没想到这茬,倒忘了,明儿正好找人打听去!” 青云忙道:“不如带上我吧?你个男人上脂粉店……”她笑了笑,“定会引起围观的。” 曹玦明却笑说:“你就不必去了,我要去的不是脂粉店,那种地方顶jiù shì 知道京中人家的太太小姐们的消息,不如另个行当,有用处!” 他说的是卖药的行当。海城也有不少人运药材进京去贩卖,尤其是东北来的药材,半是从海城中转的。他本是杏林世家出身,有个做过太医的爹,还从小就跟太医、名医们混,自然也有自己的人脉,不到两日,就打听到个极重要的情报,回来报给周康等人知道:“去年之前,宫里要的药材,除去常用的那些外,以治咳嗽、腹泄、风寒的药为,还有安神与温补的药材,以及……”他顿了顿,瞥了两个女孩子眼,压低声音给几个成年男人使了个眼色:“以及强身健体的药。” 周康脸色变了变,已经明白了。也jiù shì 说,皇帝直到去年为止,还在专心治病、进补、生孩子。 曹玦明jì xù 道:“但从去年年底开始,进到宫中的药材,就添了许从前极少进的种类。”他从怀中掏出张清单:“药名大都在这里了,它们各有用处,但有点是共通的,jiù shì 都有解毒的功效!” 周康、刘谢与钟淮的脸色完全变了,周康是气得满脸通红,刘谢是又担心又害怕,钟淮却仿佛完全不想听下去。他起来道:“都打住吧,此事关系重大,还是不要在这里说的好,万叫人听了去,反而坏事。” 他说的是会影响到众人的安全,周康却想到万事泄,或许会打草惊蛇,忙道:“老钟说得是,咱们都把这件事压在心底吧,只当不知道就好。”心中却在暗暗盘算着,得jìn kuài 写信将此事通知几位师长才行。 众人静坐片刻,稍稍冷静了些,又说起打听到的其他消息。京城里被调到地方上的官员,似乎数是年青人,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岁,全都有着“年青有为”zhè gè 特点。曹玦明忍不住问:“若被调离的只有年青臣子,那年纪大资格老又有实权的那几位呢?” 言惊醒梦中人,周康忙起身来:“我明白了!皇上只是把年青臣子调出去,是为了保全他们!”他有些兴奋,“皇宫会加大解毒药材的进货,可见皇上对自己的处境早已知晓,也做出应对了。那些被调离京城的官员都是皇上跟前得用的,手里又握有实权,倘若藩王们有意夺位,定会嫌他们碍事。年青人还有大好前程,万不慎折在里头,就太可惜了,暂时调到地方上几年,不但能增长他们的资历,也能保全他们,等将来太子登基,正好能用上这些人手!” 刘谢jī dòng 地问:“那……那先前皇上送走太子的事呢?若是太子还能登基,那是不是说……” 周康猛地回头看他,眼圈都红了,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怀德兄,你说得对!先前我真是太鲁莽了,居然没能看出皇上的真意!” 如果皇帝调离了年青臣子好保全他们,却留下了资格老又有实权的老臣子,那么将太子暂时送走,兴许是权宜之计。如今湘王世子与楚王世子都进宫读书了,两王势力相差无己,必有番恶斗。 楚王虽在朝中权柄大,但因他直是以皇帝坚定支持者的身份出现的,因此他手里的人不少都不是他个人的死忠,若他真的做出谋逆之事,这些人还会跟着他吗? 湘王是母族与妻族势力庞大,几个儿女都跟勋贵世家联姻,但这些人家却未必会拼上身家性命支持他们。 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若到最后两败俱伤,那得利的jiù shì …… 周康的嘴角露出了丝微笑。 ps:(_完全刷不开后台,然后才发现是老公在新魔兽……) 第十二章 分析 欲望文 第十三章 到达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三章 到达 虽然得出了让人欣喜的结论,但众人还是要把兴奋的心情压抑下来,不能把情况想得太过美妙了,因为青云提醒了他们句:“如果连我们这些原本对内情无所知的人,经过几天的调查分析之后,都能得出这样的结论,那么别人要看穿这件事,就不会很困难。” 周康不太乐意接受zhè gè 观点,他觉得自己在皇帝身边待了很年,对皇上的性情、偏好、想法都比旁人加了解,因此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旁人哪能跟他比? 青云假笑着吐嘈道:“可您甚至没发现皇上已经病了这么年!” 周康瞬间哑口无言了。 周楠忍不住为父亲辩解:“那是皇上有意隐瞒,以免引起朝中动荡。父亲又怎会发现呢?” 青云转向她:“朝廷里面熟悉皇上的人吧?那些老臣子里头,就定没有偏向藩王那边的吗?比如那位古太傅,他也是受到皇帝信任的老臣子吧?他的孙子不就娶了姜家二房的女儿吗?那可是楚王妃的亲侄女儿!” 周康瞬间色变,周楠也不禁惊呼:“你的想法太可怕了!皇后娘娘也是姜家二房的女儿呢,难不成皇后娘娘还能让娘家人把自己亲生儿子的皇位抢走么?!” 青云摆摆手:“我说的是楚王妃,不是皇后娘娘。”就算是亲姐妹,楚王妃自己有儿子,会生出私心也是正常的,问题是姜家二房其他人是怎么想罢了。 “这是有可能的。”曹玦明插嘴道,“皇后娘娘入宫年,与娘家人jiàn miàn 不,她父母在世时,常住在河阳老家,不过是隔两年才入宫趟,她的xiōng dì 又不在京中为官,因此最常见的也jiù shì 楚王妃了。皇上因废后罗氏之祸。对外戚极为防范,皇后娘娘贤德,很少在皇上面前为娘家人美言,反倒是楚王妃为姜家子弟谋官的次数些。我虽说对个中内情并不算十分清楚,但冷眼瞧着,也觉得姜家人——尤其是姜家二房的人。听楚王妃的话,对皇后娘娘则纯是敬重罢了。” 这么说来,姜家二房可能愿意捧楚王世子上位啰?因为皇后为人如此,就算太子登基,姜家也未必能有shí jì 上的好处。但楚王妃就不同了……不对。青云歪头想了想:“这没道理,就为了点好处,冒这么大的风险……姜家二房的人脑子坏掉了吗?” 钟淮小声道:“事实上……姜家人完全不需要插手。不是么?无论是哪位贵人坐上龙椅,他们都是稳稳当当的新帝外家,与其偏帮某方,以至于对手胜出后让自己落入尴尬处境,倒不如坐壁上观好了。我想……姜家顶jiù shì 给湘王那边使使绊子吧?” 周楠忙道:“这不定!湘王嫡次子娶的不也是姜家三房的嫡女么?姜家三房向与二房亲厚,若湘王世子最后入主东宫,这嫡次子就会接任世子之位,姜家女jiù shì 未来的湘王妃。姜家依然是稳稳当当的皇亲国戚!”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姻亲关系?!青云心里再次吐嘈,她头次认识到,自己“出身”的姜家是个什么样的家族。三方势力争夺皇位,姜家居然跟每家都有密切关系?这根本jiù shì 不倒翁嘛,只要他们自己不搅和进去。无论哪方胜出,他们都不会受到影响,还会有大大的好处。 刘谢问:“那姜家二房是怎么回事?若他们是偏向楚王妃那边的,又跟姜家长房争族长之位,是不是意味着姜家族中并不是铁板块?” 青云想了想:“我记得姜家大老爷好象是比较支持皇后和太子的,不过现在太子被送出皇宫,他是否改变了想法,我就不知道了。” 而姜家三房又有个女儿嫁给了湘王的嫡子…… 众人彼此对视眼,又看向青云,眼神很是复杂,尤其是周康,他说得近乎直白:“青姐儿,你其实并不是姜家的骨肉吧?你的性情为人跟他们就不象是家子……”青云只能干笑以对。 最后,周康作出了结论:“这切都只是猜想,是真是假,我们必须得找人确认。” 周楠问:“父亲dǎ suàn 找谁呢?此事关系重大,若不是绝对信得过的,最好别泄露出去,否则个不慎,便是死生大祸!” 周康微微笑:“有个人应该是信得过的,乔致和乔大人,他也是被皇上调出京城的少壮派官员,而且向受皇上信重。说来也巧,他的新职位正是锦城知府,与我们即将要去的锦东,相隔不到百里。” 众人在海城经过数日休整,已经没了闲逛的心思,第二日便起程北上了。他们换坐大海船,沿着海岸线路向北,经过十天行程之后,便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锦东城。 锦东城乃锦东府首府,建在海湾里,是个新建的城市,城墙沿海边山崖建起,全用大块的方石筑成,城高墙厚,延绵数十里,几乎布满了整个海湾的海岸线,而在正城头的下方有三个极大的入口可供船只进出。若有外敌自海上入侵,只要放下厚厚的城门,关闭闸口,只靠这坚固的城墙,便能坚守很久。 此时正值傍晚,锦东城外的海湾风平浪静,有许大小不的渔船纷纷返航,夕阳照在海面上,映起粼粼金光,无数的海鸥迎着海风划过天际,翅膀早被夕照映成了金色。有几只从青云他们船上的桅杆间飞过,发出阵阵鸣叫,惊得头次见这小生灵的周家丫头们大呼小叫地四蹿,然后在船工水手们的嘲笑声中躲回船仓中去。 青云在现代时,也曾到海边玩过,但事隔数年,几乎已经想不起来了。这夕阳下的海景引起了她过去的记忆,她忍不住跑到甲板上,吹着海风,吸口带着腥味的空气,再看看远处的夕阳、渔船,伸手,便能触到那飞过的海鸥的身体。她不由得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回过头,周楠就在仓口,带着几分羡色看着她。她冲对方招招手:“过来呀,你总说想痛tòng kuài 快地欣赏下海景,又顾着规矩不敢出来,现在我们马上就要进城了。你还不来吗?” 周楠有些心动,但旁边的婆子就劝她了:“姑娘,您如今不是小姑娘了。外头有船工呢,那些都是粗人,怎能让他们看到姑娘的mó yàng ?姜姑娘是野惯了的。您跟她可不样。” 周楠犹豫了下:“妈妈替我布置下行么?青姐儿说得也有道理,眼看着就要进城了,我在海上坐了这么天的船。还没好好看过大海是什么mó yàng 的,叫人知道了也要笑话死。” 那婆子无法,只得答应了,便招呼着众人将那匹用做幛的蓝布又拿出来,严严实实地在甲板上围出个两平米见方的小空间,周楠就在其中,只能看到头上的景色,至于什么海呀。渔船呀,那就免谈了,她看到海鸥在头上飞过。想要伸手够够,也被身边的劝住了,只能在那里傻看。 青云在旁瞧着。只觉得周楠可怜,随着年纪增长,自由是越来越少了。看来她决定不回姜家是正确的,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也过上周楠这样的生活,会是什么情形,定会发疯吧? 青云转头再看向大海,虽然可以察觉到船工们偷偷望过来的视线,但她并不在乎。这样宽广无际的海,这样无拘无束的天空,这么美丽的夕阳,这么舒服的海风,她置身其间,仿佛心都变得宽广了,这样的快乐,她如何能放弃? 邻船的甲板上也传来了人声,她转头望去,原来是刘谢与曹玦明也出来看海景了,刘谢自打头次见到大海开始,每日都要赞上几回,今日也不例外,还吟起了前人的名诗,曹玦明附和了他两句,便转头来望青云。 两船之间相隔二三十丈,明明很远,但不知怎的,青云只觉得自己可以清楚地看到曹玦明脸上的神色,他的双眼中,似乎有粼粼波光,就这样直看着自己。她移开了视线,直视前方的海面,心里想:zhè gè 男人,自己是不是该试探下?争取下? 夕阳渐渐落下了,在城门天黑关闭之前,青云等人坐的几艘大船总算进入了锦东城。 城门后面的景象似乎让人有些吃惊。他们见到的并不是繁华的城镇,反而是几条宽窄不的水道,通向四面八方,岸上只有士兵,少见路人,连在水路分岔口的堤岸上做指路工作的,也是身着差役服饰的官差。周康与刘谢因是前来上任的官员,自有管家送了名帖给引路者,便有人坐着条小船驶在他们前方,引领着他们转入条宽敞的水道。 这条水道显然是通向官署的。他们在处开阔的码头边停了船,沿着台阶走上岸去,就能看见处占地极广的官衙建筑。这建筑样式简单,看起来用料也平平,没什么装饰,却透着种北方独有的大气。引路人向他们介绍:“这里jiù shì 知府衙门了。知府大人就在里头办公,两位大人请进去吧,自有人会领路。” 周康点了点头,他身边的随从便上前打赏了引路人,那人接下后笑了笑,作了个揖便跳回小船沿原路huí qù 了。周康打量了下这知府衙门的大门,似乎很是赞赏,抚着胡子点了点头,便要走上前去。 但才走出几步,他就停了下来,眼睛盯着衙门前方停着的辆马车看。那马车旁还有仆从侍立,瞧那穿戴言行,大概是哪位官员家里的。周康盯了那几个随从两眼,便回转身走到刘谢等人身边,小声道:“那车边等候的人是乔致和的亲随,我没有认错吧?” 刘谢原本正在嘱咐刚下船的青云话,猛听到他这么说,忙转头望去,认了半日,有些迟疑:“瞧着眼熟。当年乔大人身边的人,我见得最的除了姜七爷与林小哥,就只有他那两个亲随了,但也jiù shì 见过几面罢了。这人瞧着象,不过看起来似乎穿得不如当年体面。” 钟淮也上前道:“乔大人乃是国公府出身,在淮城时衣食住行都极讲究,这马车也太过简陋了些,不象是他会用的吧?” 周康心里却有数了。说来乔致和与锦东知府龚乐林来往不,但都是皇帝得用的人,会有交情也不出奇。但奇就奇在乔致和身为锦城知府,居然会轻车简从到锦东城来找龚乐林,定有yuán gù 。他既然同时遇上了两人,正好此时心头最大的困惑,可以向他们确认。当然,在那之前,他需得试探下两人。 于是他道:“会儿钟老弟带着我们的家眷先在后衙安置下来,怀德兄与我同去拜访龚知府,若是走运,说不定还能见到乔大人呢!” 刘谢脸上喜:“若真能遇见他就太好了,我要再次向他致谢呢!”钟淮的脸色却有些苍白,周康的tí yì 正中他下怀:“好……大人若要向他们打听什么消息,还是谨慎些的好,最好等安顿下来后,慢慢试探他们对朝中的变故有什么想法,再透露大人猜到的事。” 周康点点头,与刘谢起率先进了官衙大门,对守门的人说明身份后,便有人来引领他们的家眷进后宅了。无论是通判宅还是经历宅,都早已zhǔn bèi 好,他们直接搬行李入住就行了。 两个宅子是分开的,不过前后相邻,来往倒也方便。周楠跟青云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家人往后头大些的通判宅去了,青云自领着雇来的仆人去经历宅安顿。但在那之前,她要先跟曹玦明告别。 曹玦明来锦东,是打着采购药材的名号来的,自然不方便住在府衙里,方才进来前,麦冬已经先步到外头打听客栈去了。曹玦明看着人将自己的行李从刘家的马车上卸下,回头对着青云,欲言又止。 青云方才已经想通了些事,态度倒是落落大方:“曹大哥,找到住的地方后,千万要告诉我声呀?” 曹玦明愣了愣,笑着点点头:“这是自然。”又嘱咐她说:“你们初来乍到,要收拾的东西了,千万别累着自己,先将厨房与休息的房间整理好,duì fù 过今晚上,其他的慢慢来就行。” 青云笑着点头,曹玦明犹豫了下,又有些不舍,正要再找几件事嘱咐下,却忽然看到周康的亲随找了过来:“小曹大夫,我们老爷在前头见知府大人,说起了你,知府龚大人请你并过去说话呢。” 曹玦明与青云双双怔,彼此交换了个眼色。 第十三章 到达 欲望文 第十四章 少女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四章 少女 青云把几间卧房简单地收拾好了,又让余嫂子母女把厨房整理出来,找府衙里别的人家打听到最近的集市和饭馆在哪里,打发人去买些现成的吃食回来充当晚饭,这就过去了个时辰。这时候,刘谢与曹玦明方才从知府龚乐林那里回来。 周康也并回来了,没说什么就回了自己的住处。青云看了看刘谢与曹玦明的神色,似乎并未显得十分忧虑,看来龚乐林与乔致和那里没有坏消息? 她问起他们跟龚知府都说了些什么,是否见到了乔致和,刘谢答说:“见到乔大人了,只是这件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别跟旁人说去,连家里的下人也不能告诉。乔大人是掩人耳目悄悄过来的,若叫外人知道了,不免叫人参他擅离职守。” 青云连忙答应了,心中却加好奇。乔致和宁愿冒着被政敌参本的风险,也要过来找龚乐林,定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会是什么呢? 还是曹玦明了解她,知道她最想知道的是什么事儿,直截了当地替她释了疑:“乔大人与龚大人兴许都猜到那件事了,事情就跟我们先前猜想的差不,不过皇上已经有了应对之法。而且听说太医院也有人研究出了解毒的方子,如今皇上的身体已经慢慢有所好转,只是眼下仍需装成虚弱的mó yàng ,好瞒过下毒之人。” 青云眨了眨眼:“这么说……皇上知道是谁在搞鬼了?那些个阴谋都不会成功?” 曹玦明笑了笑:“日后的事谁人能知晓?不过皇上既然胸有成竹,想必日后也是有惊无险。” 刘谢也点头道:“是呀,听说皇上已经把京城的兵权都交给亲信大将了,朝廷的实权也是掌握在忠心的老臣手里,那些企图谋逆的人做得再,也不过是白费劲儿!如今只要等他们露出马脚来,就能将人网打尽了!” 是吗?事情真的能这么容易解决?青云总觉得他们的话有种不大真实的感觉。如果这么容易就能搞掂那些藩王,那皇帝又是迁太子出宫,又是调离少壮派保皇党。也未免太麻烦了些。就象淮王当年谋逆,没有明证也样全家被软禁在京城里,直到查出证据再正式治罪。皇帝如果真有把握,为什么不用同样的bàn fǎ 先软禁了楚王与湘王两家人再说? 刘谢似乎没想这么,反而松了口气般,对曹玦明笑道:“如今我总算能安下心了。自打在海城听了周大人打探到的消息后,我这心里就直七上八下的。什么藩王谋逆、争夺皇位之类的,听着实在吓人!又担心真的出了事,周大人会受连累,我也没有好日子过了。没想到。皇上其实是智珠在握,什么魑魅魍魉都不怕,我皇圣明哪!”放松之后。他又摸了摸肚子:“今儿午饭吃得早,我真是饿坏了,青丫头,晚饭什么时候能好?咱们留曹哥儿起吃饭吧。” 青云笑着说:“因为刚来,虽然有米有面,但这么晚了集市上也不知还有没有菜卖,所以我也不想现做晚饭了,叫人上外头的馆子里叫了几个菜打包回来。已经热好了,就等你们回来呢。干爹先去洗手,马上就能开饭了!” 刘谢大喜。高gāo xìng兴地找张厨子要水洗手去了。青云留在原地看了曹玦明眼,欲言又止。 曹玦明微微笑:“姜妹妹是不是觉得,乔龚两位大人说的话太轻巧了。倒象是在安咱们的心似的?若皇上果真有这么大的把握能制住心怀异志的藩王,又何必先迁太子出皇城,又调离众亲信官员呢?如此大费周张,倒象是皇上本身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因此要先将些人送走,好保全他们似的。” 青云有些惊喜,没想到他能看透自己的想法,连忙点点头:“我jiù shì 这么想的!皇上也许已经有了duì fù 那些藩王的bàn fǎ ,但应该没那么轻松才对。” 曹玦明笑道:“兴许吧,但两位大人既然已经发了话,想必早有计划应对,我们又何必再嘴舌呢?我问过刘大人,我们去之前他与周大人都在两位大人面前说了些什么?结果他道,原本他们只见到了龚知府,是周大人主动提起乔大人也在这里,乔大人才从隔间里头出来见他们的。周大人还向他们问起京中之事,两位大人大概是见他们已经察觉到异样,方才主动说明事情真相,有些象是在安抚他们,让他们不再莽撞地四处打听。” 青云明白了:“原来如此,是怕我们糊里糊涂地到处找人打听,不小心就泄露了风声吧?” 曹玦明点点头:“两位大人仔细问过周大人,他是如何打听到这些事的,周大人都直说了,两位大人便传了我过去,是想让我说出当日在海城都是找了什么人打听药材的事,大概是没想到当初会留下这样明显的破绽,因此dǎ suàn 亡羊补牢吧?总之,我们也是因缘际会,换作别人,未必能这么巧,刚好找到知情的人探听到宫中最近采买了些什么样的药。” 青云犹豫了下:“这么说……我们以后就不必再管这件事了?” 曹玦明笑着点头:“不必再管了,自有能干的人去管。咱们只要做好自己要做的事,静待结果就好。” 青云想了想,笑了:“快去吃饭吧?到饭馆里点菜的是张厨子,他说他专门点了些本地有名的特产,都是他从没吃过的,我有些好奇会是什么样的wèi dào 。” 曹玦明笑了,随她起向正屋的方向走去。 龚乔二人的安抚似乎很见成效,无论是周康还是刘谢,都安下心来接手了锦东府衙的工作。 周康是通判,但锦东府衙里有三位通判,地位同等,只是职权不同,他是负责管粮的那个。由于锦东府的增设本jiù shì 为了给朝廷开个新粮仓,因此在粮食上头最为重视。周康到任前,这方面的工作都是知府兼顾的,如今周康接过大任,立刻就忙翻了。别说京城里的皇位之争了,他连自己的日三餐都顾不上!又因为知府龚乐林再对他说,只要让锦东府生产出足够的粮食,就等于是为皇上解决了心头大患,相反,要是没把这件事办好。皇上就会很苦恼,周康听完后就象打了鸡血似的,差点儿没哭着喊着要拼尽全力以报君恩了! 刘谢身为府经历,管的是出纳文书等事,他在这种事务上头是办惯了的。虽然是新来乍到,却没几日就把账都理顺了,各种文书也都整理清楚。无论龚知府问起什么事,他都对答如流,不但龚知府赞叹不已,连滞留本地的乔致和都忍不住说:“我当年听人说你是个平庸之人,只当你是性子老实,投了周建明的缘,才会得他重要,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想个法子把你调到身边做事的,我那儿的府经历在账务上是塌糊涂!若不是我身边带的师爷还算得力,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呢。我说。刘老弟,你不如随我回锦城去吧?” 龚乐林立刻抗议了:“喂喂,乔兄。你怎能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下属?” 乔致和脸的满不在乎:“是我不对,回头我背着你再挖。” 龚乐林气得直瞪他,刘谢笑得脸腼腆,觉得很不好意思。他也jiù shì 偶尔能听到周康夸奖两句罢了,其他时候夸他夸得最的是青云,但那是干女儿孝顺,哄着他好听的,当不得真,如今居然连新上司都夸他了,真叫人脸红。 乔致和又问他:“你来了这里,你那干女儿可跟着来了?” 刘谢忙道:“自然起来了。那孩子说,也想见见北国风光呢。我瞧她在清河也是无亲无故的,姜家又不大管她,把她留在那儿,实在不放心,也就带着她起来了,如今就在后衙,会儿我叫她来给大人磕头。” 乔致和顿了顿,笑说:“也好,几年不见,也不知她长高了少。”又说,“姜七爷当年不是说过要带她回河阳姜家的么?难不成她那糊里糊涂的身世当真不为姜家所容?依我说,即便是糊涂了些,也该早些认下的好。那孩子是个有良心的,你待她好分,她就回报你十分,但若你待她有分不好,她就会与你成陌路人。姜家女孩儿虽,但能入我眼的可没几个。” 龚乐林在旁边听着,脸上露出了几分异样:“河阳姜家?怎么?刘经历的干女儿跟姜家有什么关系么?” “是了,我还差点儿忘了你姑母便是姜家人。”乔致和道,“姜家族人众,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与别家铁板块大不相同。虽然姜家大部分人的作派我都看不惯,但我觉得这丫头还不错,姜七爷就待她挺亲近的,只是她身世有些说不清的地方,姜凌范你还记得么?jiù shì 当年在紫光山护卫皇后娘娘与楚王妃的那个。” 龚乐林直起了腰,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与刘谢眼:“自然记得,他后来不是弃官出走了么?至今还下落不明呢。” “你的消息真是太不灵通了。”乔致和笑道,“姜凌范早几年就死了,死在淮城附近,是yì ;,遇上了山林倾泄,被活埋了。姜七爷随我去淮城审那件别院藏宝案时,还特地去将他的尸骨挖出来,装殓好送回老家去下葬了。我想姜家大概也是不想声张吧?因此后事办得很简单。毕竟他当年弃官而走,闹得挺大的,说起也是件丑事。”他指了指刘谢,“刘经历先前在淮城府辖下的清河县任主簿,曾协助周康安置西北过来的流民。说来也巧,姜凌范在外头躲了几年,居然是在西北,遇上大旱,他跟着其他人起南下逃荒,夫妻俩遇上山林倾泄死了,只留下个小女儿,孤苦无依的,与其他流民起相依为命,因为投了刘经历的缘,就认了他做干爹,象人家正经父女似的,也是父慈女孝呢。” 龚乐林猛地盯住了刘谢看:“姜凌范……居然有女儿留下?” 刘谢搓着手,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也说不准是不是他亲生的闺女,户籍文书上倒是写着他们是父女,可论年纪,那孩子却似乎大了些,她出生的时候,姜九爷还在京里做着官呢,当时他可是没娶妻,也没纳妾的,听人说,青姐儿应该是他收养的孩子,兴许是他大哥的女儿,从火场里逃出来的……” 龚乐林的神色有些古怪:“他大哥的女儿?你是说……姜凌则?!”他转向乔致和,“我记得他全家都死于大火了?” “是这样没错。”乔致和摊摊手,“姜七爷说,那天姜凌则家收留了个孤女,火场的尸首却没有出个具,可见有个差不年纪的女孩儿逃出了生天。他们都疑心是姜凌则的长女,又觉得青姐儿有几分象姜家女孩儿的长相,就认为她是那个女孩子。不过都是bsp;bsp;罢了,也没证据,否则姜家早就将人认huí qù 了。” 龚乐林的目光有些闪烁:“那女孩子年纪不小了吧?难道记不得?” 刘谢忙道:“青姐儿的父母死后,她就病了场,把前事都忘了,因此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他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那么懂事,又那么聪明能干,怎么就这样苦命呢?” 龚乐林没再说什么,没久,乔致和就随刘谢同到后衙去了,说是要看望久不jiàn miàn 的小丫头。龚乐林却自行回到了自家后宅,他夫人正与他姑母说话,见他今日回来得格外早,忙起身迎上去:“可是忘记带什么了?” “听说了件事,回来问问姑母。”龚乐林转向盘坐在炕上的老妇人,又看了看她身边十三四岁的清秀少女,“方才……我听说新上任的刘经历有个干女儿,是在前任清河时认养的,也带着她来锦东府上任了。zhè gè 女孩儿……很可能是姜凌范之女。” 老妇人怔了怔,猛地看向身旁的少女,那少女的神色有些怔忡,继而变得有些复杂:“二叔他居然有女儿?那二叔自己呢?他去了哪里?这些年他都去了哪里?!” ps:(hā hā哈你们都猜错了!) 第十四章 少女 欲望文 第十五章 桃红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五章 桃红 管理个新上任的小官吏的家,比青云想象中要麻烦些。 这是她头回以当家人的身份料理刘谢家中的内务,也包括了人情往来。收拾房舍、熟悉本地情况什么的倒还好说,住他们前头院子的照磨邓大人的太太十分热心地为她介绍了锦东城中各大肉铺、豆腐店、酱店油店与米面粮店的情况,市集的地点也都打听好了,邓太太还将自己所知道的价钱最实惠作工最出色的裁缝也引介给了她,让她很快就将生活上的衣食住行安排妥当。麻烦的是跟府衙后衙中各户人家的来往。 锦东城是首府,府衙比先前的清河县衙要大得,官员也要许,光是通判职,连周康在内就有三位,另外还有位同知,位推官,位司狱,刘谢的经历司中还有位知事,负责收发文书,另有照磨所,里头除了邓照磨外还有位检校,除此之外jiù shì 吏员若干。知府以下光是有品级的官员就有十位之!而这仅仅是府衙中的人物罢了,另外由于锦东位处边境,还临海,因此有驻军,这驻军还分水军与陆军两种,再加上底下几个县的县令及属官,情况比清河县与淮城府都要复杂得。 除了这些有品级的人物需要送上各级不同的jiàn miàn 礼外,底下的小人物也不能轻忽。青云是亲眼看着刘谢从吏员升迁上去的,知道吏员们虽受人轻视,但通通都小看不得,加上府经历的职位不高,只是八品罢了,在府衙中需要低调谦逊些,倒也不必十分讲究上下之别,因此只要是府衙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她都zhǔn bèi 了份礼,不过底下的基层小吏与差役就没份了。她寻了个适当的场合,以刘谢的名义给这些人送了顿点心也就罢了。 即使是这样,等青云把所有事情都料理清楚以后,也感到心神疲倦不堪了。这跟现代企业间的礼尚往来不同,因为刘谢品级低,送给上司与平级的礼物还要事先打听清楚。不能犯了收礼人的忌讳,因此青云跟周楠两个小姑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最早认识的邓太太与几名吏员之妻处探听到具体的情况。青云心里想,要是在现代,只要订做点印有本公司名字的文具用品、挂历台历或其他乱七八糟的纪念品什么的。送给关系企业就行了,哪里还要kǎo lǜ 对方的哪位老总不喜欢什么颜色?讲究点的礼物,就不是jiàn miàn 礼这种场景能用上的了。 幸好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青云边自己摸索着。边留意周楠处理家务的手法,暗中偷师,还真学到不少东西。至少那送礼还礼致谢辞的帖子,她已经能写得很好了,用的还是文绉绉的语句,毛笔字也非常整齐漂亮,还会事先往上头熏点儿什么香,给人感觉是位文雅的千金小姐。 她自觉干得还算不错。据刘谢那边fǎn yīng ,府衙里的人对他挺友好的,他遇到不懂的事。主动虚心向人请教,也人人都乐意教他,并不嫌烦。而青云自己偶尔出门上人家家里串门子,也都受到众人欢迎,因此心里对自己这头回实践的成绩打了九十分。 锦东是个很特别的地方,虽然在府衙之中,每家人之间的来往都照着南边其他地方的官宦人家习俗行事,什么规矩礼节样不差,但事实上,本地人在这方面的态度还是挺宽松的,哪怕是大户人家的女孩儿,似乎也可以随心所欲地出门行走,当然前提是要有人陪着。还有,女孩儿们也不会整天闷在家里绣花织布,反而非常流行骑马出游。 这锦东城东面临海,北边临山,西面与南面都是大片的草原与田野,眼下正值初夏时节,天气晴朗,微风怡人,骑马在草原上跑圈,采几束野花,射几只兔子,是在女性居民中非常受欢迎的消遣方式。青云到达锦东后的第六天,就收到了来自关通判家千金的请帖,请她和周楠道参加关姑娘下个月初在城北山脚下草甸子举行的游猎会。 青云还是头次见到女孩子举办这种活动,颇有几分兴趣。但她只骑过驴子,对骑马十分发怵,也没射过箭,不知该怎么办,就去问周楠。 周楠倒是正发着愁:“关大人与我父亲同级同职,只是职责不同,父亲管粮,关大人管的是牛马羊,他家的姑娘定然对骑马十分熟悉。我不好推拒的,但若要参加,我又怕会出丑。” 她身边的婆子便劝了:“姑娘还是婉拒了吧,虽说关大人也是通判,但他家不过是寻常出身,关姑娘与您怎能相提并论?这些骑马、游猎什么的,都是公子哥儿们玩的玩意儿,连大少爷去玩,还要担心那些粗人会伤了他,何况是姑娘?” 周楠瞥了那婆子眼,脸上有些不耐:“这种事是想拒就拒的么?说什么出身?如今人家关大人与父亲样是通判,谁又比谁高贵些?我今儿拒了,明儿她人就拿我当外人,后儿就该议论我不合群了!父亲才初来乍到,就已忙碌不堪,我身为女儿不能为他分忧就罢了,怎能再给他添麻烦?!嬷嬷还是住口吧!” 那婆子缩了头,但脸上还是十分不以为然。青云知道周家这样的书香世家,对女儿肯定是要求要斯文贤淑的,骑马打猎绝对不是必修课,只怕连选修课都够不上!但周康与刘谢目前身边都没有夫人在,这礼尚往来的事就要由女儿们负责了,她们怎能因为个人喜好就退缩呢?想了想,她就道:“咱们只管去好了,不过可以事先跟关姑娘说明,我们不会骑马打猎,请她帮着想想bàn fǎ 。虽然锦东府的姑娘们流行玩这些东西,但官员大都是从南边调来的,家中女儿有几个是会的?想必关姑娘也习惯了,请她体谅下就好。” 周楠想想也对,便笑说:“也好,正巧昨儿关家送了几样果子来,我给回了两匣子点心,jiù shì 你家张厨子前儿教我家厨娘做的那几样,关家姑娘很是喜欢。还特地给我写了帖子dào xiè 呢。我索性就再送两匣过去,顺便跟她提这件事儿,你陪我道来吧?” 青云也笑了:“点心是小事,我那儿还有呢。张叔刚找到家粮店,磨得好细的白面!口气买了半车回来,正天天折腾不同的花样。预备给人送礼,比外头买的礼物要划算些。关姑娘喜欢什么式样口味的?我拿几匣子过来!” 周楠听了就不干了:“原来你还有那么花样?怎的就不给我送两盒来?不行,我跟你huí qù ,亲自挑几样喜欢的!” 说罢她果真随青云回了经历宅,他们两家的院子是前后相邻的。只隔着条夹道,从周家前门出来,穿过五尺夹道。走近扇小门,jiù shì 刘家的院子了。周楠今天是第二次过来,上回来时刘家还未收拾好房间,今天却是大变样了。周楠四处打量了圈,笑道:“这院子比我家那边要小了,我瞧着,房间数目还不如从前在清河县时的主簿宅子呢!” 主簿宅是前后两进,这经历宅只有进。正房三间带两个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确实要小些。但锦东府地广人稀,府衙占地极广,因此里头的院子也很宽敞。这进的院子,就比得上清河县衙的两进院了,青云住着并不觉得挤,便笑着对周楠说:“房间是少了些,但房间里面却大得了,间房够得上从前三间的,还好雇了人手,不然光凭我个,想要打扫干净可以费功夫了。” 周楠颇有同感:“这话说得是,我瞧这边通判的宅子,也不比县令的宅子小。不过这边风沙大些,早上才擦过的桌子,晚上已经有层灰了,下人打扫起来十分麻烦,每日早晚都要扫遍院子。你这里通共才几个人,内宅里干活的就余嫂和杏儿两个,顶jiù shì 张厨子做些粗活,能干得来么?要不要再雇两个人?我听人说,本地有不少西北过来的流民,说不定能找到hé shì 的人呢。” 青云不置可否:“再说吧,目前家里的人手还能应付。”就直接拉着周楠去厨房挑点心了。周楠挑了两匣给自己的,命丫头送回家去,又叫她从家里带了两只精致的匣子与两个绸过来,另挑了几十个新鲜花样的点心盛好,命两个丫头捧在手里,自己拉着青云,往关家去了。 周刘两家都位于府衙西面,关通判住的宅子位于府衙东面,因此她们要穿过知府后宅前的条走道,才能到达关家。由于只有不到百米的距离,她们就走路过去了,经过知府后宅门前,远远就看见那里排了排十来个年纪大小不的女子,小的不过十四五岁,大的三四十岁都有了,在前头的是个管事婆子打扮的人物,正严肃地嘱咐她们些什么,声量并不高,虽然板着脸,但态度并不凶恶。 走得近了,周楠与青云才听出来,这是龚知府家要雇人,来了许候选者,可惜龚家只要两个,落选的人只能huí qù 。但她们都不甘心,想求管事婆子再给个机会,那管事婆子嫌她们吵闹,正让她们肃静呢。 周楠小声对青云说:“这龚家规矩不错,那婆子说话行事都不张扬,也不颐指气使的,我家里有体面的婆子都未必有这么懂事呢!” 青云笑笑:“周大人不是说过么?龚家挺好的。”龚家还有位姑太太嫁进了姜家二房呢,刘谢前些天告诉过她,这位姜五太太听说就在知府宅里住着,让她找时间上门去请个安。但青云心里对姜家有些硌应,又不认识姜五太太,不知对方是个什么路数,就借口忙碌,直拖着未上门去。现在看来,龚家的人似乎还算可以结交?她是不是找个机会上门去探探对方口风? 她边想着,边与周楠从知府宅的门前走过。那管事婆子似乎认得她们,见她们走到跟前,还转身屈膝礼,招呼声:“见过周大姑娘,见过姜姑娘。”周楠与青云双双微笑向她点头问好。 就在这时,那排女子里冲出个十*岁的少妇,身褴褛布衣,面色青黄,身材消瘦。她跑到青云面前,脸惊喜地冲着青云喊:“青姐儿,你是青姐儿吧?你还记得我么?我是桃红呀!从前侍候太太的桃红!” 青云怔,有些fǎn yīng 不过来:“谁?你说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那少妇十分焦急,“我是太太屋里的桃红,在你们家里做了几年事的!你们到锦东府,我就在你家了。太太最喜欢我给她梳头了,还有我做的红豆糕,你也从小就喜欢吃的不是么?你不记得我了么?你小时候总是桃姐姐、桃姐姐地叫我……” 青云在发怔,那管事婆子斥责少妇:“还不快退下?仔细冲撞了刘大人家的姑娘!”周楠却推了青云把:“怎么回事?你家从前不是住西北的么?怎么在锦东府也待过?” 青云愣愣地看了看她:“我不知道呀……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听到青云这么说,那少妇急了:“姑娘那时候还小,大概是忘了,你huí qù 问太太呀,太太定能认出我的!”她忽然哭了:“你们走得那样突然,我舍不得家里人,就留下来了,谁知后来的日子是天不如天。我就盼着你们几时能回来呢……” 青云盯着她,心中有些乱,如果姜锋从前待过锦东府,那他怎么又跑西北去了呢?说起来,曹玦明好象提过姜锋在西北只住了几年,莫非在那之前,他直在东北?而这桃红口中说的“太太”,是不是指魏红绡? 她想到这里,便问那桃红:“我母亲已经去世了,我又不认得你,既然你说你以前在我家做过事,那我问你,我爹叫什么名字,我娘又姓什么?” 桃红愣,想了想,忙道:“我知道老爷姓姜,大名是个锋字,人家说,是刀子很利的意思。太太……太太好象是姓魏,名字里有个红字的,我有回无意中听见老爷叫太太的名字,但到底是哪两个字就不知道了……” 真是魏红绡?!青云心中大震,几乎可以肯定,姜锋是真的在锦东府待过了。可是为什么?他既然住在锦东,为何忽然跑到西北去?! 就在这时,个丫头从知府宅中跑了出来,在那管事婆子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后者点点头,有些严肃地对青云说:“我们夫人想请两位姑娘过府叙,不知两位可赏光?” ps:今天晚了,我忏悔…… 第十五章 桃红 欲望文 第十六章 迷雾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六章 迷雾 龚知府的夫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妇人,容貌很是清秀,穿着半新不旧的青罗褙子,湖色褶裙,袖口上有简单的藤蔓刺绣,裙摆上绣的是几丛兰草。她盘着十分简洁的发式,有些象是倭堕髻,只用两根玉珠簪子作装饰,与耳上的绿玉坠子相呼应,整个人透着股文雅书香气息,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轻易就让人生出好感来。 她身边坐着的是龚知府的姑母,也jiù shì 那位姜五太太,看起来也jiù shì 四十来岁的年纪,但可能是因为寡居年的关系,打扮得十分朴素而老气,穿着深灰色的薄褙子,里头的黑色中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下身系的是藏青色的马面裙,全身上下丝绣花也无,头发也盘得很拘谨,隐隐夹杂着许银丝,只插了根光面的银簪,耳垂上是两个素素的银环。她脸上已经有很明显的皱纹了,眉间带着股轻愁,但眼神却很坚定,可以看得出五官都长得很好,她年轻时定然是位容色出众的美人,只可惜命运舛,早早就守了寡,在婆家也吃了不少苦头。 无论是龚夫人是姜五太太,给人的感觉都是令人尊敬的正派长辈。青云与周楠见了她们,立刻就端正了仪态,恭恭敬敬地向她们行礼问好。 龚夫人与姜五太太都非常和蔼,只是后者相对来说要寡言少语些。青云与周楠坐下后,直都是龚夫人在跟她们寒暄,姜五太太只是静静地喝着茶,但青云留意到,她其实在暗中打量自己,尤其是看到自己的脸时,眼神有些恍然,好象在回忆着什么人。而在她身后的那个穿戴颇为体面的婆子,是紧紧盯着自己不放,眼神里带着jī dòng 。 青云心想。莫非自己真的长得很象姜家的姑娘们?看来就算她不想承认自己是姜家人,也只能接受zhè gè 血亲家族了。 龚夫人与周楠、青云说话,不过是循例问些名字、年岁之类的,也有问及她们母亲在何处,当然对青云是父母都问了。周楠很坦然地告诉她自家母亲在京城照顾身体不大好的哥哥,祖母则在老家住着。轮到青云时,青云觉得面对姜家的五太太,有些事没有隐瞒的必要,也就照实说了。 最后她道:“不瞒夫人与五太太,我大病之后就把前事都忘了。这些都是旁人告诉我的,别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听着。但我生身父母到底是谁,其实我自己也弄不清楚。因为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到河阳姜家去,所以就跟着干爹过来了。” 她的态度十分坦然,龚夫人见状便叹道:“可怜见的,好孩子,你放心,姜家总有天会认你的。若只是听旁人说。我或许也会怀疑你的出身,但看你的mó yàng ,心里就有数了。你跟姜家几位姑娘都长得个眉眼。怎会不是姜家女儿?”又转向姜五太太:“姑姑觉得如何?” 不等姜五太太说话,她身后的婆子先开了口:“奶奶说得是,这姑娘瞧jiù shì 姜家女孩儿的品格!” 姜五太太并不在意。也缓缓地点了点头,微微笑着对青云道:“确实长得象你的姐妹们,不过要说最象,还要论皇后娘娘。姜家族中也曾想过,几个女孩子都有几分象皇后,若能送到皇后身边去讨得她欢心,说不定能挣个不错的前程,只是后来因故耽搁了。如今见到你这孩子,我觉得你比那几个女孩儿都要象皇后呢!”说完了,她又提出自己的yí wèn :“只是你这年纪……坦白说,九叔我是见过的,记得他在出走前,家里也曾劝他娶妻,但他推三阻四的不肯,因他远在京城,家里人也拿他没bàn fǎ 。我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已经有了你这么大的女儿……” 那婆子又插了嘴:“兴许是屋里人所出,九爷当时虽未娶妻,但他这么大的人了,屋里有两个侍候的也不出奇,若是生了女儿,年纪尚小,未必会告诉族里的。” 这话的意思是青云乃庶出。虽然说得有些道理,但周楠听着却觉得刺耳。 她道:“姜七爷也曾疑心过zhè gè 的,觉得青姐儿可能只是被姜九爷收养,其实是姜九爷他哥哥的女儿!姜九爷他哥哥家里发生了大火,全家人只逃出了个女儿,可惜遍寻不着。姜七爷说,事隔年,那个女孩子的mó yàng 想必有了变化,说不定jiù shì 青姐儿呢,她不知如何流落在外,遇上姜九爷,就成了他的女儿!” 青云不以为然地道:“要是以前,七伯zhè gè 猜想还有点靠谱,但今天的事却证明这是不可能的了。” 周楠有些糊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忘了咱们在门口遇见的桃红?”青云道,“我父亲住在东北,肯定是到西北之前的事儿,既然那时候我已经在他家里了,又怎么可能是伯父家的女儿呢?伯父家起火是后来的事吧?” 周楠这才想起,忙道:“果然如此,但若不知道姜九爷住在锦东府的具体时间,也难说事情定不可能。” 青云不想jì xù 在这里讨论zhè gè 话题,便言带过:“回头再去找桃红问问详情好了。” 龚夫人在旁听着,面上点惊异之色都没有,反而笑吟吟地道:“何必回头再找?那女子如今就在我家门前,不如现在就唤了她来问话吧?”说罢又转向姜五太太:“姑姑也很想知道实情的,是不是?” 姜五太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确实想知道。从前我与六叔、六弟妹以及九叔都相熟的,九叔出走年了,直没有消息,我将近三年前又离开了河阳,直跟着侄儿住在锦东府,后来姜家发生了什么事,我统统不知情,直到前几天才听说了九叔的死讯,实在是叫人惊讶,没想到他原来也在这锦东府待过些时日。叫了那女子来问清楚,我心里也能好过些。” 姜五太太是长辈,既然发了话,青云自然不会jù jué 。何况她本身也想知道。于是龚夫人便让人把桃红带了进来。 桃红进屋就向龚夫人磕了几个头,又觉得姜五太太年纪大,端坐在侧,显然是长辈类的人物,也向她磕了好几个头,反倒将青云zhè gè 过去的小主人撇到边了。只顾着向龚夫人与姜五太太请安讨好。周楠见她这作派,心中就有些不喜,给青云使了个眼色,青云笑了笑,没说什么。 龚夫人是不会让桃红直巴结下去的。便打断了她的话,指指青云道:“你方才在门外喊这位姑娘的名字,说她是你旧主人家的千金。你说说看,你那位旧主人姓甚名谁?又在锦东府住了久?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桃红这才发现青云坐在边,神情不由得有些尴尬,但知府夫人开口问话,她也顾不得这么了,连忙做出了回答。 原来姜锋搬到锦东府来,是许年前的事了,算算时间。正好是林德说的,姜家族人议论他在河阳附近出现之后不到半年。若姜锋当初真的是去了河阳,那有可能在离开那里之后。就直接来了锦东府。倒是他搬走的时间有些微妙,具体的日子,竟是在龚乐林前来上任的第二天。 龚夫人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真是巧呢。可惜那时外子与我只顾着要在这里安顿下来,竟不曾留意到姜九爷就在本地。若是早就知情,便可以与他团聚了。外子年少时常到河阳探望姑姑,与姜九爷也算相熟的。故人在异乡重逢,必是件快事。” 姜五太太的表情却有些难看,似乎有些想哭,但又忍住了,过了好会儿才道:“确实不巧……九叔出走年,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万没想到乐林居然曾经与他擦肩而过。” 青云心里感觉到很不对劲儿。她记得当初姜锋在西北住了两三年,日子过得安安稳稳的,忽然偶遇了姜家族人,当晚就全家搬走了。现在又发现姜锋原来曾经在锦东城住过两年时间,同样的,是在与姜家有姻亲关系又与他本人相熟的龚乐林上任后,就立刻离开了。难道说,他是gù yì 在躲避亲戚朋友?至于吗?无论是为了保住与魏红绡那不被祝福的婚姻,还是闯了大祸被楚王妃之类的人物知晓,龚乐林本身与姜家是有矛盾的,未必会揭穿他的秘密,不知道他就住在锦东城,他犯得着逃跑吗? 而且据桃红所说,当时他走得很急,似乎前天才出门办事,回来就说要走,田地全都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熟人,房子时无法脱手,索性就不管了,带着老婆女儿和细软坐了车就离开,只带上了三四个近身服侍的下人,桃红这类在本地雇的就丢下不管了。 他们到达西北的时候,是个下人也没有的,过后也没再雇人,好象生怕会泄露什么机密似的。 桃红还哭诉道:“老爷太太走得那样急,我无论如何哀求,他们也不愿将我带上,还给了我身价银子,说是放我自由了。可我在官府还未消籍,如今也只能给人做活挣几个钱养活家里。求夫人可怜可怜我吧!我只求有口饭吃就行了,我什么都会做的,太太还说我头梳得好,饭菜也做得香,天都离不开我呢!” 周楠撇了撇嘴,青云也听得暗暗好笑。如果真的天都离不开她,魏红绡又怎会不肯带上她呢?而且刚才在大门口,她才向青云哭诉过自己的难处,想要讨个差事,如今就把青云撇到边,只顾着求知府夫人了。这样的为人,姜锋与魏红绡又怎会留下她? 龚夫人也觉得她有些不象话,淡淡地道:“那还真是难得。”便立刻扯开了话题,“你说的姜九爷的太太,我是从没见过,也不知是哪家闺秀,你可知道她的姓名出身?”桃红忙将方才跟青云说的话又说了遍,大着胆子道:“太太长得极好看的,行事又十分气派,听她说话,好象是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十分有来头呢!” 龚夫人还未猜到是谁,姜五太太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了,她抬头盯下青云,眼神透着锐利。青云愣,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苦笑说:“我大概知道那是谁,但以前的事我都忘了,也不好说长辈什么话。我听说她直有跟姜家族人jiàn miàn ,应该不曾生育过我。” 姜五太太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但仍旧难看,对桃红道:“知府是我侄儿,他家眼下并不缺人,倒是我这里少个浆洗衣裳的媳妇子,你若有意,便留下来试试,我虽然说不上大方,但也不会刻薄下人。” 桃红犹豫了下,便磕头应了,姜五太太身后的婆子将她带了下去。 青云对龚夫人与姜五太太道:“我以前还真不知道父亲曾在这里住过,既然这桃红说他当时的屋子还在,回头少不得要问问她,地址在哪里。说不定会有我父亲的遗物呢,过去看看也是好的。” 龚夫人看了看丈夫的姑母,便对青云笑说:“这也是应该的。好孩子,无论你母亲是谁,你总是姜家的女儿,别的事不必在意。姜家族人不认你,自有我们认你,回头我亲自写了信跟你祖母说,她老人家想必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定在为姜家的态度生气呢。” 青云苦笑:“祖母已经仙逝了。她听说了我父亲的死讯,就没支撑住。这是两年前的事,她侄孙子林德林大哥jiù shì 奉了她的遗命,才把我父亲的遗骨送回河阳老家去的。” 内室里忽然传来什么重物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吓了众人跳,青云循声望去,只瞥见个水红色的身影在幔帐后面闪,就消失不见了,再回头看姜五太太与龚夫人,脸色都有些苍白。后者迅速向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匆匆往内室去了,不会儿传来两声低低的呜咽,但很快就听不见了,没久那丫头再次出来,向龚夫人与姜五太太请罪:“是个小丫头,不小心打碎了杯子,奴婢已经打发她下去了。” 姜五太太似乎面露哀色,没有理会,龚夫人挥挥手,勉强笑着向青云与周楠道:“真是失礼了。”青云小心地问:“夫人和五太太不知道祖母的事么?”龚夫人看了看姜五太太,见对方没有fǎn yīng ,才苦笑说:“实在是不知,自打三年前,姑姑……跟族人生了口角,就带着陪嫁搬了出来,直跟我们住在锦东,偶尔也有京里来的人会带来姜家的消息,但姑姑直不想听见那边的事,所以就……” 青云恍然,开始觉得有些尴尬,又见姜五太太慢慢起身离开了,什么话也没说,只得跟周楠对视眼,彼此交换个苦笑,也开口告辞了。 但离开了龚知府的家后,青云在过道上,只觉得迷雾重重。当年的姜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十六章 迷雾 欲望文 第十七章 疑惑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七章 疑惑 青云犹自在那里发呆,周楠见状便拉了拉她的袖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方才那媳妇子说的话让你难受了?你也别放在心上,虽说你半不是姜家六爷的女儿,但也还是姜九爷的养女呀?何况你如今也有了刘叔,他待你不比亲生父亲差。” 青云勉强笑笑,心想她摆脱了个可能有的身份,也就意味着姜七爷与林德那边的情份会淡漠许,这都不要紧,关键的是,曹玦明会怎么想?她既然不是姜钧之女,那jiù shì 姜锋与魏红绡的养女了,养的时间还很长,他会不会又把她看成是仇人的孩子? 也罢,想无益。三十几年都单身过来了,没了男人又不会活不下去,如果曹玦明zhè gè 人真的无法争取,那她也不会强求。 青云转头向周楠露出个毫无异样的微笑:“咱们去关家吧?” 周楠这才想起原先的目的,苦笑说:“头回上知府家的门,居然只送了两匣子点心和两个绸做jiàn miàn 礼,失礼的是,那两个绸颜色太艳了,既不合知府夫人的喜好,也不中那位姜五太太的意。龚知府家里听说只有位公子,并没有女儿,这叫人家拿那两个绸做什么?恐怕只能赏给丫头们了。可那都是上好的绸缎,叫我看见自己送出的好料子穿在人家丫头身上,我心里又会不gāo xìng。怎么就赶上了呢?这会子若要去关家,还得huí qù 再备份礼呢!” 青云笑着拉起她的袖口往回走,心里却微微动,想起方才在知府家提起姜锋之母的死讯时,内室传来的怪异动静。那身影穿着水红衣裳,应该是个年轻女子吧?不知是谁呢? 她二人很快又备了份礼,再次折返前往关家。周楠还交待丫头回自家去,另备了份正式些的礼物,以她和青云两人的名义送去知府宅中。好弥补方才的失礼。青云与她已经很熟了,彼此间是很少计较这些事的,知道她也是好意,就没推辞,只是在路上笑吟吟地说起最近研究出的两种花草茶,已经请曹玦明过目了的。既能养颜,又对身体有益,本身亦是芳香可口,dǎ suàn 晚上抄了详细的配方给她送去。周楠自打去了趟海城,就对脂粉之类的东西生了厌恶。近来十分热衷于以各种药茶、药膳调理出好气色,听了自然欢喜。 不会儿她们就到了关家。关姑娘今年十五、六岁了,相貌虽说不上十分出众。却也端庄清秀,性子倒是很直爽。她父亲关通判可以说是锦东府衙的老人,在龚知府上任前就在此任职了,在工作上biǎo xiàn 中规中举,却也从不出错,在本地很是有些威望。关姑娘自小在锦东府长大,脾气喜好都随了本地人,反而对那些中原官宦人家讲究的规矩之类的不大熟悉。青云很喜欢她这副作派。周楠本来有些不习惯,但相处得长了,又觉得她这性子讨喜。胜那些表面套背后套的娴雅闺秀们百倍,也就跟她交好起来。 青云与周楠说起自己在骑射方面的尴尬,关姑娘点儿都不在乎:“这有什么?每有位新姐妹来。都是这样的。大家慢慢学着,迟早能学会。我早就想到你们可能没学过,已经叫人zhǔn bèi 了温驯的小马和咱们女孩儿用的弓箭,你们就当是散心好了。骑得不好,射得不准,那又有什么关系?咱们又不是军中的高手,不过玩儿罢了。” 周楠听就喜欢:“可不是么?不过是玩儿罢了。从前我在京城时,也曾与几个交好的闺秀玩耍,那时虽不是玩的骑马射猎,而是琴棋书画,但也并非人人擅长,若有谁做得不好了,别人顶jiù shì 笑话两句,谁还真拿zhè gè 当回事不成?想来这骑马射猎也是样的,只是不知为何,锦东竟有这等习俗,与中原格外不同?” 关姑娘便解释道:“其实这是龚大人的意思。咱们这锦东府,虽说离边境还有段路,但也不过是几十里罢了,快马转眼就到了。眼下东秦人还算老实,两国也交好,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有挥剑南下的日?咱们锦东别的东西少,独牛马最,若真要逃命,随手就能拉得匹马来,会骑射的就比别人占了便宜,遇到敌人,也不致于全无还手之力。大家都说龚大人想得深远,因此才会人人练骑射,连女孩儿也不例外。” 周楠与青云听了有些吃惊,青云忙问:“这东秦人不老实吗?我来之前直听别人说,这里的边境十分和平,上百年都不曾有过征战!”周楠也道:“是呀是呀,东秦动不动就有灾荒,还是咱们朝廷资助了粮食,才不曾亡国的。难道他们会恩将仇报?” “从前是不怕的,如今却不同了。”关姑娘十分严肃地说,“东秦离锦东这么近,他们是常年灾荒,也不知怎么种的地,总是没有好收成。从前锦东也荒芜,朝廷助他们粮食,他们自然是感恩戴德的。可如今锦东有好地,种了粮食,也能象南方样丰收,焉知他们会不会起了贪心?他们没能力打到中原去,可这锦东离他们的边境也不过jiù shì 几十里!” 她这番话说得青云与周楠心里都毛毛的,面面相觑。原本还以为来了个祥和安静的地方,远离政治,生活也算富足,没想到还有战争威胁。当初皇帝和龚乐林怎么就选择了这么个地方做新粮仓呢? 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了,人人脸上都露出了忧虑之色。周楠觉得大家都是女孩儿,没必要jì xù 讨论这种话题,连忙笑道:“看来我们真要好好练骑射了。不过要赶在游猎之前学会,必然是做不到的。到时就怕人人都会,独我们不会,叫大家比下去了,脸上不大好看。” 关姑娘也露出了笑容:“zhè gè 不怕,龚大人家的表姑娘,是个弱质纤纤的斯文千金,在这里住了几年,却还不敢独自骑马。箭术也依旧蹋糊涂,只是她性情好,大家都不忍笑话她罢了。你们去了,有她作伴,还怕什么丢脸呢?” 青云才略略安下了心,听到她这话又yí huò 起来:“知府大人家的表姑娘?她大年纪了?是龚夫人娘家的千金么?” 关姑娘摇摇头:“听说是龚大人他姑母收养的女儿。因此与龚大人是表兄妹相称,年纪比你大些,不过比我与周姑娘小,也jiù shì 十三四岁的光景,好象是姓姜。闺名叫什么融君。” 姜融君?青云嘴里默念zhè gè 名字,心中的yí wèn 却是越来越大了。这回,周楠替她将zhè gè yí huò 问出了口:“这位姑娘现在不在知府大人家么?方才我们到他家拜访。也见到龚夫人与姜五太太了,却没听她们提起这位姑娘。”又指了指青云:“青姐儿也姓姜,说来跟这位融君姑娘也是本家呢。” “是么?”关姑娘有些惊讶,“我没听说她出门了呀?前两日我还去见过她呢。无论是哪位大人前来上任,但凡家中是有女儿的,知府夫人都会请了去为这位表姑娘引见,说是这位表姑娘生性腼腆,希望她能交几个朋友呢。怎么会不在你们面前提起?” 虽然三人都觉得奇怪。但这姜融君也不至于占据她们全部注意力,不过是念叨几句,也就抛开了。她们又再说笑了几句。就到了将近午饭的时候,青云与周楠起身告辞。 出了关家,周楠跟青云道:“龚夫人与姜五太太没告诉我们他家还有个女孩儿。这事儿真奇怪。”青云说:“如果她们不想让zhè gè 姜融君跟我们结交,那我们也无可奈何。”周楠不同意她的说法:“能不能结交是以后的事,但瞒着我们,又不让我们知道有zhè gè 人,那就太奇怪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zhǔn bèi 回家后补上份jiàn miàn 礼。这是年纪相仿的女孩子闺中送礼,不过部书、样针线,或是瓶花就能duì fù 过去的,并不难办。青云想想既然是本家,以后可能还需要再去拜访姜五太太,示好也是有必要的,便也照着周楠的规格,也送了份茶叶过去。 姜融君没有回帖子,姜五太太直接以长辈的名义代养女回赠了部新诗和套上等的文房四宝。青云看着回帖,心里猜想对方大概真的不愿意跟自己做朋友,也就由得她去了。 午饭时刘谢回到后宅里,青云趁着他吃饭的时间,把桃红说的事告诉了他。刘谢忙道:“这可真叫人yì ;,若姜九爷果真在这里住过,还有房产留下,你就该把那屋子收过来,若还有他的遗物留下,也是个念想。” 青云应了,又道:“既然父亲这么早就收养了我,到锦东的时间就跟姜六爷家发生大火的日子差不,姜六爷的女儿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到达这里的,可见我不是他女儿,就只能是父亲收养的了。虽然人人都说我长得象姜家女儿,但那也有可能是巧合。” 刘谢叹道:“看来真是这样了,不过也不要紧,你本来就没dǎ suàn 听姜家人摆布的,是不是他家亲生的骨肉,又有什么要紧呢?” 确实没什么要紧的,但对曹玦明来说就未必了。青云把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刘谢的表情顿时变严肃了:“你的话也有理,我们这就把他请来,将事情说清楚吧。” 曹玦明来得很快,他听完刘谢的话以后,竟然很是镇定:“我从前就觉得妹妹不会是姜六爷之女,如今不过是证实了这点。” 青云见状,忍不住道:“根据那桃红的说法,魏红绡很早就抚养我了,我以后还是要认她为养母的。曹大哥就没什么想法吗?” 曹玦明的神色终于有了点变化:“我先前回京的时候,虽然没什么大收获,倒是想通了件事。魏红绡与张碧罗都只是楚王妃身边的侍女,无论是谁对我父亲下了毒手,她们又为什么这么做呢?” 青云怔,脑子里立刻有了十分狗血的tuī duàn :“你是指她们是受楚王妃指使吗?可那又是为了什么?”说真的,事情即使是这样也强不到哪里去,楚王妃是姓姜的,还是她的堂姑妈,虽然有半可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便宜姑妈…… 曹玦明bsp;mò 不语了,再次开口时,却是扯开了话题,转向了刘谢:“刘大人,既然姜九爷曾在本地住过两年,也有过下人,那么除了打听他旧居地址外,还当问问是否有服侍过他们夫妻的人,叫了来问问他当年的旧事,也许可以查明他弃官出走的原因。” 刘谢忙道:“这话有理。你最想知道的jiù shì 这件事吧?或许还能打听到他夫人是否在京里犯过什么事呢。”便叫青云去传桃红来。 余嫂子领命带着半吊钱过去找人,过了半晌才回来。这时已经过了午休时间,刘谢不得不回前头衙门办公去了,因此只有青云和曹玦明坐在厅里等候桃红。 桃红几个时辰不见,已经换了身干净的青布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插了朵绢花在上头,又抹了些脂粉,露出了几分姿色。但诡异的是,她上午见青云与周楠时,明明是妇人装束,如今却重新梳成了未婚少女的发式,独两条眉毛又弯又细,是被绞过了再重新拿青黛描上的,典型的已婚女子做法,因此显得跟她这身打扮不大协调。曹玦明见,就已皱起了眉头。 桃红见了青云,正要行礼问好,猛见曹玦明端坐在侧,相貌清俊,仪表儒雅不凡,脸顿时红,眼中透着喜色,娇滴滴地冲着他先行了个大礼:“奴见过经历大人,想不到经历大人这样年轻俊秀,真叫奴吃惊……” 青云差点儿没忍住要笑出来,曹玦明沉下脸道:“我不是刘经历,因你来得太晚,刘大人等不下去,已经回前头衙门去了。” 桃红立刻跳了起来,脸上红yī zhèn 白yī zhèn 的,咬咬牙,重新向青云见礼。青云问她:“早上见你,你不是身妇人打扮吗?”桃红忙道:“奴其实不曾嫁人,只是听说知府大人家要雇两个媳妇子,这才换成那副打扮过去的。”余嫂子在旁不屑地道:“你就少胡说了,明明是你听我说我们经历大人传你来见,才换了这身打扮的,要我等了好半日!”桃红暗暗气恼,瞪了她眼。 青云也懒得理会她有什么小心思,直接问:“你既然说从前曾在我家做过工,我只问你,我家旧居在什么地方?这些年都怎么样了?我父亲从前雇过几个人?有没有人还留在这里?他在这里住的两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你只管仔仔细细告诉我,我自有厚赏。” 第十七章 疑惑 欲望文 第十八章 旧居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八章 旧居 桃红十分心动,但她并没有直接答应青云的要求,反而提了个条件:“奴从前jiù shì 姑娘家里侍候的人,自打姑娘家离了锦东府,奴就再难找到象姑娘父母那样的好主家了,如今虽得了知府大人姑母的差事,但也不过是做个洗衣裳的,又累又苦,工钱也不高,还被其他奴仆瞧不起。奴宁愿回来侍候姑娘!听说姑娘如今家里也有位长辈,但并没有人能主持家务的,又缺少人手。奴样样都会些,又是旧仆,定能给姑娘分忧。” 青云心里是不乐意留她下来的,虽然只见了短短三面,但对方的性情她已经看出了几分,不愿给自家添麻烦,就板起脸道:“你方才在知府夫人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若你那时候不是上赶着要进他家做事,我还能雇你,如今他家已经雇了你,我还把你抢过来,岂不是得罪了他家?” 桃红忙道:“知府夫人那样的大人物,怎会为这点小事生气?奴只说不想在他家干了,他家也不会强留奴。” 青云冷然道:“个雇来的媳妇子,是去是留,自然是小事,人家在意的是面子!何况我又不是定要雇人,没必要为了你得罪他家。问你的事,你爱说不说,横竖我父亲在锦东府住了这么久,总有旁人认得他,我问别人也是样的,还省下了笔赏钱呢!” 桃红见她有翻脸的迹象,颇有些yì ;,心想这小姑娘小时候看着只是任性娇惯些,没想到心这样硬,没有bàn fǎ ,只得让了步:“是奴说错了,奴这就给您引路,您家旧居离这里极近的!” 姜锋当年在锦东城住的地方,确实离府衙不远。差不是与府衙后街相隔两个街口的位置。青云让余嫂子去知府家里捎了个话,表示要带桃红出去趟,傍晚前就会回来,得到允许后,便叫林三套了车,又有曹玦明相伴。带着桃红往那地方去了。 据桃红说,当年姜锋在这里住的时候,家里也有十来个下人,大数是买来的,只有几个是雇的。其中有家姓柳。夫妻俩带着两个女儿,跟姜锋签了五年的契约,那家的男人熟悉本地人事物。专门给姜锋家赶车,他老婆做的是浆洗上的活计,也在内院做些粗活。姜锋走的时候,本来说要跟他们解约的,但那柳富林是个死脑筋,宁可留下来看屋子也不肯走,姜锋也就由得他去了。这么年下来,契约早就期满。但他们家却直住在那旧宅子里头。在桃红看来,他们分明jiù shì 拿忠义当借口,白占了人家的bsp;yè ! 青云听了不置可否。她本身并不是姜锋真正的女儿,甚至不是他真正的养女,姜锋名下的财产。她并不是太执着。若是那姓柳的家人还不错,那就随他们去,如果他们太过不堪,她当然也不会由得这样的人占住姜锋的地方。 行人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那里附近有个热闹繁华的集市,做的都是绸缎、金银、书铺、食肆之类的买卖,街面上很是干净,没有其他锦东集市里那种常见的牛羊生意,弄得地狼藉。附近的宅院也都很是高大整齐,干净漂亮,透着几分中原地区的风格。青云沿路看来,猜想这带的宅子,价格定然不菲。 然而马车越走就越往偏僻的地方去了,最后拐进条巷子,在巷尾处有大片空地,上面既没种花草也没有树木,就那么白白的片,还散乱地放了些杂物,空地的尽头,就伫立着座有些陈旧的宅子,大门上的红漆都掉了,露出斑驳的木原色,门上贴的门神画倒是有六成新,大概是今年过年时贴上去的。在宅子的两旁,稀稀疏疏地种着几颗歪脖子老树,有株的树丫横伸进了院墙内,把墙头给蹭掉了大块。宅子的后方,是个光秃秃的土堆,十分难看。 原来当初姜锋在这里买屋时,锦东府还未成立,锦东城只能算是个大点儿的海滨小镇,仍在锦城府辖下。他连同前主人的田地并购买下来,也只花了两百两。那时候,他的屋子后头是有座小山的,山脚下还有大片树林。但如今附近的土地已经被开发成了城镇,还是锦东城最繁华的政治经济中心,那小山的泥土被挖掉了半,树林也几乎被砍光,附近的田地不知被转了几手,又叫人拿来盖房盖铺子修马路了,只剩下个旧宅子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又因为门前这片空地是宅子附带的,旁人也没法占用,因此才会形成这种“周围很繁华、独此处荒凉”的景象。 青云下了马车,在宅子门前了,依稀可以认出大门上房的门匾写有“姜宅”两个字,暗暗叹了声。看来这柳家人也不是太糟糕,没有把这座宅子当成是自己的。 桃红上前大力敲门:“柳富林,快开门!快开门呀!你家旧主人来了!”敲了好会儿,才传来把女声:“又是你这泼妇!今儿又有什么新花样了?!我告诉你,这地方是姜老爷的,你就死了心吧,我们才不会让你占了房子去呢!”边说边打开门,吱呀声,门后出现了个三十岁的妇人,相貌平平,穿着身赭色旧布衣裳,没有系裙子,头发梳得倒还算整齐。 桃红气得直跳脚,又频频往青云这边看:“姑娘别信她的话,她这是恶人先告状哩!”又冲那妇人喊:“柳家的,这是姜老爷家的千金小姐,正是这房子的主人,你还不赶紧迎了贵客进去?!” 那妇人却不信她,斜眼道:“你倒是想出新花样来了?!”鄙视完桃红后,方才转过头打量青云等人,见他们穿戴都很体面,不象是来骗人的,就把先前的作派略收敛了几分,暗暗将青云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低头想了想,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你是……青姐儿?是青姐儿么?!” 青云笑着点点头,又道:“这位是柳嫂子?真对不住,我前几年生了场大病。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因此不认得你。” 那妇人当即红了眼圈:“你不认得我不要紧,我认得你哩!快进屋来!”说罢扬声大喊:“孩子他爹,快来呀,青姐儿回来了!” 接下来自然是皆大欢喜的相认戏码。柳富林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mó yàng 长得憨憨的。不大擅长跟人打交道,说话有句是句,有些口拙,他夫妻二人生有两女,长女大丫。已经嫁人了,不住在这里,小女儿二丫今年十六岁。长得高高瘦瘦的,长相随母亲,颇为平凡,但说话行事透着和气,叫人见就生出亲近之心。 柳富林与姜锋订下的契约已经满了,但因为后者直没有回来,他又不舍不得丢下这么大的宅子不管,做自己的营生去。因此便跟家人直住在这里,白日里出去给人做零工,老婆女儿在家做些针线卖。日子只是勉强过得去。桃红在过去几年曾经好几次劝他们把宅子卖了,又表示愿意帮忙牵针引线,都被jù jué 了。(他说这话时桃红曾经跳出来抗议过。可惜没人有空搭理。)此时青云作为旧日小主人,能够回来收回宅子,柳富林表示自己真的松了口气。他还表示有些惭愧:“我没钱了,房子旧了,屋顶漏雨,没法修。后院空着,我们种了些菜,不是有心的,对不住。” 柳家的见自家男人说得不清不楚,忙替他解释:“后院原是花园来着,老爷太太走的时候让花匠走了,那花没人照料,就死了。我们夫妻又不会料理这些,想着园子里的地空着太可惜,就种了些瓜菜。要是姑娘实在不喜欢,我们这就拔了去!” 青云忙道:“不必了。其实我jiù shì 过来看看。我原本不知道父亲他们曾在这里住过的,偶然知道了,就想过来瞧瞧……有没有他们的遗物留下。我父母过世已经有几年了。” 柳富林家闻讯十分伤心,纷纷说姜锋从前待他们十分宽和,出手又大方,听说他们要留下来看宅子,还给了大笔钱,够他们家不愁温饱地过上三四年的。没想到这么好的人,居然已经去世了。 时间青云心里也有些伤感,她其实不认识姜锋,但zhè gè 男人收养了她的原身,给了她条活路,这份恩情她是记在心里的。 柳富林又带青云去看房子。前院的客厅和书房都保存得很好,干干净净的,书房里的书架子上竟没有积点尘!可见柳家人对这座房子有经心。青云抬手在那排排的书上抚过,心里对姜锋zhè gè 曾经任武职的人居然如此博学而吃惊,再看书案的端,居然放着几个装订好的大本子,上头还有她的名字,忙翻过来看了,却是姜锋亲手做的描红本,想来是她小时候练字用的,笔触十分稚嫩,却已经有了些章法,相比之下,她现在写的字就显得不够端正了。描红本的边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却是姜锋对她书法的点评与注意事项说明,慈父之心简直跃然纸上。 除了描红本外,窗下长几上的琴,柜子里用上好云石磨成的棋子,还有屋角箱子里存放的女童涂鸦,都显示出姜锋对青云zhè gè 女儿曾经么用心地教导,直叫青云汗颜。 第二进正院,两侧各有月洞门,门后是样的两个小院子。柳富林介绍说:“这正院是姑娘你从前住的地方,奶娘跟着你住正屋,丫头们住厢房。东边的院子是老爷住的,西边是太太的地方。” 青云停下脚步,有些yí huò 地看向他:“我住正院?父亲和母亲反而住在侧院里吗?你què dìng 没有记错?” ps:(头痛,可能是感冒了,只写了这么,我争取明天写点……) 第十八章 旧居 欲望文 第十九章 雷劈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十九章 雷劈 柳富林道:“怎会记错?这jiù shì 姑娘小时候住的屋子,开始就这样!” 柳家的连忙补充道:“姜老爷自打搬进来,这院子jiù shì 姑娘住的。我们从前也问过姜老爷,为何不自己住正屋?姜老爷说,这里东边院子不够亮堂,离牲口棚又近,qì wèi 难闻;西边院子种了太花草,水气又重,恐蚊虫,会咬着姑娘,只有这正院最好。他最疼姑娘了,姑娘的东西,他样样都要最好的,不信姑娘就进屋里瞧?” 青云心里觉得有些异样,便走近正屋去了,进门,她就有几分明白柳家的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这正屋三间,是打通了以后,又用碧纱橱分隔成三间屋子,有些象是南方的风格。里头无论是内部装璜还是家具,都是用上等木料打造而成,表面光滑无比,样式简洁而不失精致,床、柜子、书案、妆台、宝架,都带了雕花,雅致不俗,线条流畅。床上还挂着两层帐子,层是极薄的软绸,另层竟是用天青色薄纱做的,上头用丝线绣了只只栩栩如生的昆虫。床上的被铺也应是丝绸被面,枕头是半旧的软缎罩着棉花缝的,上头还有颜色鲜艳的刺绣图案。床背处挂着三挂五彩缤纷的荷包,瞧着已经很是陈旧了,竟然还能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青云在床前细细看了圈,又转到房间中央的桌子,桌面上放着瓷器茶具,用竹条编的罩子罩住,这罩子上竟然还用染了色的干草编出图案来,那些瓷器茶具也看就知道不是市面上买的寻常货色,竟不比从前虞山侯府还未出事时,周康之妻用来招待客人用的茶具差,只怕还要好些。 窗下还有张梳妆台,看起来做工精致些。不过体积有些小。可能是因为主人当年还是小女孩的关系,没有太瓶瓶罐罐的,只放了两只小瓷瓶,拔了塞子闻,里头是空的。 柳家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原是装头油的,不是给姑娘用。却是预备姑娘身边侍候的奶娘与丫头。姜老爷家走后,我大女儿有回没了头油,就借去用了,想着主人又不曾回来,重新装了头油。也白放坏了……” 青云冲她笑笑:“我jiù shì 有些好奇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白放着变坏就可惜了,能有人用掉。也算是没有浪费。” 柳家的笑道:“姑娘跟姜老爷样,都是宽厚的大好人。这屋里的东西,仍旧是当年你们家离开时的mó yàng ,能保持原状的,我们家都尽力了,但毕竟也有几年功夫,许东西都变旧了,当年可光鲜了!姑娘的东西。不是最好的,姜老爷都不要呢!” 桃红在旁两眼发光地插嘴道:“是呀是呀!比如这妆台上用的镜子,jiù shì 珍贵的水晶镜。听说外头百两银子才能买到面呢!”边说边去翻动妆台,掀起个木盖子,却愣了愣。因为那盖子里头什么都没有。她似乎不死心,又去翻那妆台上的各个小抽屉,里头倒是放了不少头绳、绢花,还有几把梳子,可她却脸的不满意。 柳家的在旁凉凉地道:“我就知道你打这屋里东西的主意!你也不想想,那水晶镜如此贵重,太太怎么可能不带走?不过是两个巴掌大的东西,又不占地方!” 桃红咬咬牙,摔手道:“柳嫂子说话别这么难听,我jiù shì 替姑娘翻翻,看还有没有小时候用过的东西罢了。” 柳家的不理她,jì xù 对青云道:“这些小东西姑娘小时候都用过,不过喜欢的大都带走了,剩下的都是不要的。姑娘若想要找好点儿的东西,那边屋子里有许你小时候穿过的衣裳,那些才好呢!”说着便引领着青云等人往屋子西边走。那里靠墙放了溜儿四五个顶箱带座的楠木大柜子,每个门上都挂着黄铜大锁。 柳家的让女儿从自家住的屋子那里取了串钥匙来,边开着柜门,边对青云道:“那时候,姜老爷极疼姑娘的,屋里用的东西,每年都要换新的,特别是衣裳,换季就做新的,做就做八套。姑娘那时年纪小,长得快,很衣裳过几个月就不能穿了,都白放着……”她开了个柜子,从里头拿出叠整整齐齐的衣裳,摊开来给青云看:“瞧,这几件都是找当年锦城府最好的裁缝做的,锦东当年还是小地方,没什么好裁缝,太太又不肯自己动手,姜老爷就亲自跑去锦城找人做,这已经是最好的了,但他还嫌做得粗呢!” 青云摸了摸衣裳,觉得这已经很不错了,就跟她这两年在清河找好裁缝做的差不质量,料子也都是上好的,上头的绣花也细致,哪里粗了? 柳家的又打开另个柜子,取出件大红底满绣百花折枝纹样的小袄出来:“这是姜老爷刚到锦东那年,姑娘穿的,听说是京城里有名的裁缝做的,看这做工,连现在的锦东府和锦城府加起来,也找不到个人能比得上!后来做的衣裳虽然也不错,却都不及zhè gè 好。” 青云心中的yí huò 深了。这些衣料确实质地好的,做工也极精细,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来,绣花是精致得少见,连用的丝线,也比般常见的出十几种颜色。但以姜锋当年的官位与家世,真能供得起养女穿这等级别的服装吗?明明周楠那样的家世,已经算是京城里官宦人家千金中条件比较好的了,可她在京城时做的体面大衣裳,还未必比得上zhè gè 呢。就算姜锋有两个牛逼哄哄的堂姐,也没这么奢侈吧? 自打进来后就直保持着bsp;mò 、四处走动查看的曹玦明,这时候走上来接过小袄看了看,又看了青云眼,没有说话。 青云将衣裳交给柳家的重新放进柜中锁好。这些是姜锋对她前身的片慈父之心,还是让它们jì xù 待在原来的地方吧。 他们行人出了正屋,桃红还在那里小声碎碎念:“居然还有这么好东西,哪怕是拿去当了,也能得不少钱,白放着可惜了。姑娘又不能穿……” 众人没理她,青云看了看东边的院子:“我想去看看父亲住过的地方。”柳家的忙笑道:“方才我已经让我们当家的去开锁了,姑娘这就能过去。其实没什么东西了,要紧的都让姜老爷带走了,剩下的都是些杂物。” 可惜的是,那些被姜锋带走的“要紧东西”。也都不知失落何方了。随他与魏红绡起被压在山泥下的马车和车中的物品,已经无法辨别,有的还能维持原形的,都叫姜七爷带走了,留给她的就只有个玉珮。 东院的面积比正院要小很。只有正两侧三间房,外加间小屋,不过庭院中间的空地不小。足有半亩地大,边上还放着石头打的兵器架子,虽然上面已经没有了兵器,但也可以想象得到,这大概是姜锋练武的地方。他个武将,竟然只能窝在这么小的地方舞刀弄枪,青云个小女孩却住那么大的院子。这份爱女之心,简直沉重得让青云有些喘不过气来。 屋里的摆设很是简单。跟正院正房那边相比,这里简直可以说是简陋了,无论是家具还是摆设。都只是普通货色,哪怕是桌面上的茶具,也不比刘谢平日用的强少。床上的被褥倒还是丝绸被面。帐子却是半旧的罗帐,再看衣柜,只有两个顶箱柜,里头空空如也,只有两件旧皮袄没带走,这皮袄的做工和绸面的料子,跟正屋箱柜里的那些相比,简直jiù shì 千金大小姐跟长工的差别。 书桌上还放着些书本纸张,青云随手翻了翻,似乎是姜锋写了些东西,类似于收支账簿之类的,也有记事本,但没什么要紧的信息。书案旁有个大大的铁盆,盆内被烟火熏得黑黑的,即使有什么重要文书,大概不是被姜锋带走,jiù shì 被他烧掉了吧?青云没有留意,就走了出去,曹玦明却走到桌边,细细翻看起那些文字的内容。 西边的院子可以说是最空的,那原是魏红绡的住处,但无论是衣裳首饰,还是日常用品,她基本全都带走了。据柳家的说,有些不要了的旧衣裳,她通通赏了人,连被褥也不例外。床上挂着的银红色纱罗帐,床背上悬挂的香荷包,还有梳妆台小抽屉里的几盒残脂剩粉,是她仅仅留下来的东西。 柳家的对这西院没有做太说明,只带着青云匆匆转了圈,就引领她往别处去了。其实宅子总共就三进,前头两进是青云小时候的主要活动地点,第三进是厨房、库房和下人们的居处,倒是这里有个小门可以通向宅子后方的树林和小山,据柳家的说,她小时候常跟着姜锋从那里出去玩,不过从不跑远。如今那小山已经矮了半,树林也只剩下小部分,没什么景致可言了。青云只盯了那小门两眼,便回到前院里来。 她脑子里有些怔然,心头上好象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回到书房里,她拿了几个描红本,还有些字帖、棋谱、琴谱什么的,dǎ suàn 带回家去。虽然姜锋用心教养的是她前身,但既然占了zhè gè 身体,总不能太过无视原主的立场。反正她现在也用不着操心bsp;yè 什么的了,有空时就学学这些琴棋书画好了,虽然不dǎ suàn 太过耗费心神,但总要样样都懂点,才不至于太对不起姜锋的苦心吧? 她回头对柳家夫妻挤出个微笑:“这些年辛苦你们了,若不是你们直守护这里,只怕这房子早就破败不堪了吧?” 柳富林搓着手道:“不是……是关大人关照,不然早就被人抢去了。”他老婆唯恐青云听不明白,解释说:“这些年姜老爷直不回来,也曾有人看中这宅子想要强买,亏当年姜老爷拜托过关通判,有他关照,才保住了宅子。姑娘如今既然回来了,就把房子收huí qù 吧!” 青云心想,只怕房契都没有了,恐怕还得通过府衙那边补上份契约才行。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关通判与姜锋相熟,怎么他家女儿就没认出自己来?无论是柳家人还是桃红,都几乎是眼就认出自己了呀?难道当年关家人没见过自己吗? 她从荷包里掏出两个银锞子来,也jiù shì 四两左右的份量,交到柳家的手上:“我今天出来得急,没带少银子,这些你们先收下,权当这些年的工钱了。若你们不嫌弃,能不能jì xù 帮我看房子呢?我如今在府衙住着,那里有我的长辈,不方便过来的。我míng rì 会再打发人给你们送些钱粮来。” 柳家夫妻对望眼,面带欣喜地收下了,柳富林还道:“这宅子早就该修修了,只是没钱。” 青云;:“先紧着你们自己用,修房子的钱我另外会出的。” 柳家夫妻应下了,柳家的又拉过自己的小女儿:“姑娘身边可还缺人使唤?我这闺女今年十六了,最是勤快的,让她跟了姑娘去吧,叫她见见世面也好。” 青云有些惊讶:“这不好吧?你们现在是良民,我雇你们做工还行,让她给我做丫头,不是贬低了身份?” 柳家的叹道:“我们这样的小户人家,说什么身份?她姐姐命好,在太太跟前侍候过年,学了规矩,又见过世面,叫位大户看中了,娶去做小儿子媳妇,只是她婆婆严厉,我们不好跟她来往。二丫年纪小,没有她姐姐的造化,这么大年纪了也没人上门提亲。若能跟在姑娘身边学些规矩,说不定也能嫁个好人家呢!” 青云哑然,想了想,反正自己也确实需要雇人,也就答应了。二丫欢天喜地地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桃红在旁看得眼红,心想这位小主人原来是个有钱的,若自己再不开口,只怕便宜都要叫柳家夫妻占尽了,便忍不住道:“姑娘既需要人手,雇个新手小丫头,不如找奴去。奴原也在太太跟前侍候过,规矩都懂得,去了府上马上就能做事,岂不比这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强?!” 柳家的啐她道:“呸!你这泼妇少做怪了,当我们不知道呢,你从前就不老实,成天想着爬老爷的床,老爷不理你,太太看不惯辞了你,你还三天两头地回来纠缠,如今又在姑娘面前装模作样!”接着对青云道:“姑娘别理她,她这人不老实,要是做了你的丫头,谁知赶明儿会不会做了哪位大人的妾,没得坏了姑娘的名声!” 青云睁大了眼,看了看桃红,没想到她当年原来还勾引过姜锋。 桃红涨红了脸,恼羞成怒了:“我便是想要做老爷的妾又怎么了?太太跟他又不是正经夫妻,两人几年都没在处睡过夜,哪个大老爷们不爱娇的?既然太太不肯,怎么就不能让我侍候老爷了?!” 青云只觉得自己被雷劈了般,连曹玦明都怔住了,忍不住抢先开口问:“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十九章 雷劈 欲望文 第二十章 秘闻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十章 秘闻 桃红见自己已经把秘事说破,索性就敞开说亮话了:“千真万确!你们只看见老爷太太是夫妻相称,又有个女儿,就以为他们真是夫妻了?可他们在这里住了几年,也不见在处过夜,白日里也极少jiàn miàn 。老爷只疼姑娘,从不把太太放在心上,太太成天只顾着自己,连姑娘的衣食住行也是交给老爷做主。zhè gè mó yàng 哪里象是夫妻了?柳富林是男人且不说,柳家的你也jiù shì 白天在内院做些活,从不曾在里头侍候过,自然不知道这些,可他们却瞒不过奴这样贴身侍候的人!” 事实上,也不是瞒不过贴身侍候的丫头,因为无论是姜锋还是魏红绡,都没有让侍从在自己房中上夜的习惯,内院的丫头们自有房间,只不过桃红本身有私心,因此格外留意某些细节之处罢了。 她说完这番话,青云还在发呆,柳家的已经急急忙忙地骂了huí qù :“你这泼妇真是要死了!在姑娘面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老爷太太怎么就不是夫妻了?分明是你自己胡说八道!” 曹玦明严厉地看了柳家的眼:“这位嫂子先别说话!”柳家的愣,时间倒闭了嘴。曹玦明又盯着桃红问:“你què dìng 他们不曾在处过夜么?què dìng 他们不是真夫妻么?!” 他的眼神十分凌厉,桃红似乎有些被吓着了,退了两步,方才结结巴巴地说:“真的真的,太太总是自个儿睡的。别说天黑后老爷从不进她的院子,即使是白天,也极少去。平日里有事,都是叫丫头请太太到正院或是前头院子说话的。以前太太跟前侍候的丫头也曾有过闲话,叫她听见,发了顿火,都远远地卖掉了,听说是卖到了不干不净的地方。我们私下都十分害怕。再不敢说他们如何……” 青云皱起眉头,觉得魏红绡的做法太过分了:“这是真的吗?父亲就没阻止?” “珍珠都没那么真!”桃红忙道,“她是趁老爷出门的时候卖的,老爷回来后,人已经找不到了,不过老爷还是生了顿气。” 顿了顿。她小心打量着青云的脸色,缓缓道:“姑娘也别难受,太太定不是你亲生母亲,你的母亲定是老爷元配正室,因此老爷才会这么疼你。而那个女人兴许只是老爷的妾,顶也jiù shì 填房什么的。奴看她对姑娘从不上心,有几回还张口就骂。结果被老爷反骂了顿。老爷要去锦城找好裁缝给姑娘做衣裳,花的钱了,她就在那里抱怨,说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何必花那么钱在你身上,也不怕折了你的福。老爷听了很生气,当着众人的面扇了她几个耳光,又饿了她两天两夜。她才老实了。姑娘想想,若他们真是夫妻,若太太真是你母亲。又怎会这样呢?” 青云只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原来她就因为流民们的说法,以及曹玦明的心结。对魏红绡没有什么好感,只是碍于后者跟姜锋的夫妻关系,才直保持着表面上的尊重,结果现在桃红居然说,他们不但不是夫妻,关系还有些恶劣,魏红绡甚至还对她原身不大好?那是不是表示,她可以不必为zhè gè 人曾经做过的事负责了?也不必总念叨着对方对她有恩情?zhè gè 想法真是让她松了口气。 她看了曹玦明眼,发觉对方已经冷静下来了,不象方才那么jī dòng 与冷厉。 曹玦明确实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心中也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开始镇定地对桃红展开盘问:“若他们不是真夫妻,为何姜老爷对外称呼她为自己的妻子?你可知道他们刚到锦东来时是什么情形?可曾听他们提过从前在京城里的事?” 青云心中动,知道他是在打探姜锋与魏红绡过去的经历了,说不定能查到些蛛丝蚂迹。 桃红此刻是恨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切都说出来,以证明自己当初没犯过错:“奴是不知道老爷为何那样说,奴到这宅子里做工时,他们已经搬来几个月了,房子已经全都收拾好,里头的家具什么的都齐全,新衣服也做好了。不过奴倒是听太太抱怨过,这里什么都没有,不但比不上京城繁华,连锦城也比不上,连个象样些的首饰匠人都找不到。太太有很好看的衣裳和贵重的首饰,奴亲眼瞧过的,有几回,太太说过自己在京城十分风光,般大户人家的小姐太太,还要向她巴结讨好呢!” 魏红绡是楚王妃身边的心腹之人,仗着王妃的势,确实可以傲视群普通官宦人家的太太小姐。不过她那时候都偷跑到锦东这种地方来了,还说什么从前的风光史呢? 桃红回忆了番魏红绡炫耀自己来历时说过的话,忽然好象想起了什么:“奴记起来了!太太曾经偷过人的!差点儿就跟个野男人跑了,老爷亲自去抓她,她还不肯回来。老爷当时好象跟她说了两句话,‘你要记得你的身分’,还有……‘你再胡闹我就回京城去了’。就这么两句话,太太就乖乖回来了,老爷也没再追究。若真是自己老婆,哪有男人能忍得下这口气?奴记得当时跟着老爷起去抓人的jiù shì 柳富林吧?这事儿奴可没撒谎!” 青云几乎是瞠目结舌了,她转头去看柳家夫妻,柳富林满面通红地低下头,柳家的也是脸尴尬,但两人都没有反驳桃红,柳家的顶jiù shì 数落后者:“在姑娘面前少说两句吧!姑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桃红不屑地道:“你少跟我说这些,我还不知道规矩么?我jiù shì 听不得你说我坏话。太太又如何?不也样偷人么?老爷身边没人侍候,我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姿色也不差,怎么就亲近不得他了?!”柳家的这回是真的无话可说。 难道这件事是真的?!柳家夫妻这是mò rèn ?!魏红绡……真的偷过人?! 青云半天说不出话来。曹玦明从怀中掏出两个小银锭,丢给了桃红:“zhè gè 是赏你的,你从此把今儿说的这些话都忘了吧,不许再对旁人说起!”桃红两眼发光地捧着银锭,满脸堆笑地点头哈腰:“是是,奴定不跟人说起!” 曹玦明低声对青云说:“她的话不论真假。传出去了,对姜九爷与魏红绡的名声都有碍。魏红绡也就罢了,可姜九爷那样个好人,又在本地住了几年,想必认得的人不少,还有姜五太太在此。没得叫他死了也不得安生,让人笑话他曾经戴过绿帽子。” 青云想想也是。虽然魏红绡未必是姜锋的妻妾,但不知内情的人听说了桃红的话,仍会笑话他的。于是她冲曹玦明感激地笑了笑:“是我疏忽了,时没想到。谢曹大哥提醒。” 接着她又转向桃红:“回家后我会再给你些钱,你给我老老实实在知府大人家做事,也别总想着攀高枝儿了。记得要闭紧你的嘴。若有句话传出去,我定会叫你没好日子过!” 桃红的神情有些蠢蠢欲动,似乎并没有畏惧的意思。她忽然想到,zhè gè 可以算是姜姑娘的把柄了,等将来自己没钱的时候…… 可惜青云在现代就见惯各种极品,自然不会留下zhè gè 破绽:“你也别指望能凭这点小秘密从我那儿次又次地敲诈到钱财。你现在是给知府大人的姑母洗衣裳,这位姜五太太其实是我父亲的嫂子,两人关系不错的。若叫她知道你在外头乱说话败坏她小叔子的名声。她可不会饶了你!知府大人家赶出来的人,只怕全锦东府也不会再有人家敢雇佣了!” 桃红脸色都变了,这回她是完完全全打消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柳二丫收拾好行李回来了。青云带着她与桃红上了马车,满怀心事地告别了柳家人,回到府衙。曹玦明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去办。只送她进了府衙后门就离开了。青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觉得今天从柳家人与桃红处得到的信息量太大,需要好好整理下,便打发走了桃红,又将柳二丫交给了余嫂子,便自行回房间去了。 这晚她几乎没睡好。虽然将目前知道的消息梳理了遍,但她还是想不明白。如果说魏红绡不是姜锋的妻子,那姜锋又是为了什么才弃官出走的?如果说他是在京城闯了什么大祸,那为什么要在魏红绡跟人私奔时,说她再胡闹自己就回京城去了?难道说他回京城完全没有关系?那魏红绡又为什么因为这句话,就打消了私奔的念头呢?害怕回京城的是她吗?可她又不是姜锋的妻子,看起来也没什么感情,姜锋为何要为了她不回京城去? 青云百思不得其解,脑子里乱成团,次日起来,脸上就挂了深深的黑眼圈。周楠过来找她商议去骑马游猎时穿什么衣裳,看到她这mó yàng 就吓了大跳:“你这是怎么了?昨儿没睡好?” 青云呆呆地看了看她,忽然醒过神来:“有件事要你帮个忙,不过你要替我保密,别告诉人去!” 周楠自然是答应了。青云便带了些银子,拉上她坐着马车就往姜锋旧居跑。周楠在京城长大,又是那样的富贵出身,想必是见惯世面的。青云希望她能帮忙看了看那些衣料,想知道以姜锋的身家财力,是不是真能用得起那样的东西。 周楠把青云小时候的所有衣裳都看了个遍,尤其是她从外地搬来锦东时带来的几件,然后非常严肃地拿着那件大红底彩绣折枝百花小袄道:“zhè gè 料子,还有上头绣的花样,我曾经见楚王郡主有几件差不的。她那人最是娇惯不过了,不是好东西,是绝不肯上身的。她小时候有件这样的衣裳,是皇后娘娘赏的,听说是内造的料子,宫里的手艺,特地派了人到王府量了郡主的尺寸,专门做的,说好要让郡主过年头回进宫晋见时穿上。腊月里,因楚王郡主身边侍候的人不小心,溅上了点火星,破了洞,穿不得了。王府的人怕皇后娘娘怪罪,就让王府里刺绣最出众的绣娘照着mó yàng 做了件,不眠不休地做了七天七夜,才赶了出来,可惜那绣娘过后的眼睛就瞎了。皇后娘娘听说后,十分怜惜,赏了那绣娘笔银子,又答应每年都让宫里给郡主做新衣裳,让她不必因为坏了件衣裳就害怕。那件衣裳她拿给我们看过,因此我认得,跟zhè gè 真是模样呢!” 居然是郡主级别的人物穿的衣裳! 青云连忙把另外几件也拉过来:“那这些呢?这些应该没那么有来头吧?” “这几件也都是上造的料子,上头的针线瞧就不是寻常绣娘的手艺,也不知是谁做的。”周楠若有所思,“我瞧着,还真有几分象是王府的出品呢。你瞧zhè gè 花儿……”她指了指件夏天穿的薄纱夹袄衣摆下方的排颜色鲜艳的小花刺绣纹样,“这么薄的纱料,还用这么颜色的丝线重重叠叠绣出花儿来,好象jiù shì 王府个绣娘独有的手艺。别家也有人试着仿她,可无论谁仿,都不如她绣得好。我与楚王郡主交好了几年,才得了那绣娘绣的块帕子,jiù shì 这种纹样的。可惜东西丢在京城了,没有带来。”她抬头看着青云,抿嘴笑笑:“真奇怪,你怎么有这许王府的东西?难不成你也是位郡主不成?” 青云干笑:“怎么可能呢?我要真是郡主,为什么会被父亲带到这么远的地方?” 周楠怔了怔,忽然直起身:“你别说,未必就没zhè gè 可能了!我记得……差不jiù shì 楚王郡主重做那件衣裳的时候,楚王个庶出的女儿没了。王妃当时连后事也没让人办,十分lěng mò 。听说生下这位小郡主的侍妾还忽然死了。难不成……你jiù shì 这位小郡主么?只不过没有死,而是被人带走了?” 啥?青云睁大了眼。这又是什么狗血的戏码?! 第二十章 秘闻 欲望文 第二十一章 猜想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十一章 猜想 周楠旦有了zhè gè 大胆猜想,人就兴奋起来了,围着青云转了两圈,边打量着她边面带笑容地说:“若你真是楚王爷的那个女儿,那这些衣裳就解释得通了!虽说是庶出的,还是侍妾所出,但王爷的女儿jiù shì 王爷的女儿,稳稳的宗室女名头,即便封不了郡主,也该是个县主,比般的勋贵官宦人家千金都要尊贵,能穿得起这样的衣裳也不奇怪。我听人说过楚王妃的闲话,指她容不得妾室庶子,楚王府里连个正经的侧妃都没有,侍妾们自打进了府,就没人能活过三年,庶子完全不见影儿,庶女就这个,还不长命!姜九爷说不定是看不惯楚王妃残害无辜,才暗中救了你出来,却又因此得罪了她,因此不敢回京去呢!” 青云反驳道:“若照你这么说,魏红绡又为什么要跟着跑?她是楚王妃的心腹,怎么反而帮个庶女了?而且我瞧她那几年里对我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嘛。” 周楠窒,低头想了想,又有了个bsp;bsp;:“兴许是她也做了什么错事,生怕楚王妃不肯饶了她,因此才跟着跑了?!” 青云不以为然:“那我父亲呢?就算是为了救人,也没必要弃官出走吧?他是楚王妃族弟,只要把孩子交给楚王爷就行了,哪里还用得着做那么大牺牲?连家族亲人都完全断绝了联系!” 周楠哑然,想想也确实不可能。她有些郁闷了,她明明觉得自己的zhè gè bsp;bsp;很靠谱的。想了想,她又不甘心地提出另个可能:“会不会是姜九爷跟那个侍妾娘家有交情呀?我记得这些藩王府里有名份的妾室,都有诰命在身的,兴许有些来头也未可知。” 青云摇摇头:“再有交情,能深得过父亲跟楚王妃的交情?能深得过父亲与家人的感情?”除此之外,她还找出了其他的破绽:“虽然说王爷的庶女也是身份尊贵的宗室女,跟般的庶女不可同日而语。但连楚王府嫡出的郡主。也要皇后特地赏赐,才能穿这么身衣裳,庶女又凭什么穿样的呢?她可不是皇后娘娘的外侄女兼姨甥女!” “父亲若真的因为带走了楚王的庶女,得罪了楚王妃,也不至于怕得不敢huí qù 呀?他不但是楚王妃的族弟,同时也是皇后的族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父亲若是因为怕楚王妃怪罪才不敢huí qù 。那为什么魏红绡想跟人私奔的时候,他又威胁说要huí qù 呢?魏红绡又为什么会害怕他huí qù ?” “还有,父亲那么疼我,对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了。如果我只是楚王爷的庶女,那jiù shì 父亲堂姐夫的庶女。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可能会因为不忍心小孩子无辜送命而救人,但把堂姐夫的庶女当成亲生女儿般看待,是不是太不合理了点儿?他如果真的喜欢孩子。大可以自己娶老婆生个。” 综上所述,青云得出了个结论:“我不可能是楚王的庶女啦!” 周楠噘着嘴看她,勉强找到条反驳的理由:“衣裳也有可能是王府的人做的,不是说王府的绣娘仿着做了件么……虽然那个绣娘是瞎了,可她能学会,旁人仿个七八分也不是太难……” 青云哂道:“你算算时间吧!你方才也说了,楚王的庶女差不jiù shì 在楚王郡主重做衣裳时死的,哪里还有时间给王府的人再做件新的给她?” 周楠左想右想。最后还是泄气了:“也罢,反正你的身世很奇怪jiù shì 了!若你不是楚王府的小郡主,这些衣裳又是哪里来的?” 青云试探地猜了下:“或许……也是皇后娘娘赏的?父亲也是她族的xiōng dì 嘛……”但不等周楠有所回应。她就自己否决了zhè gè 可能,“不对,父亲又没娶妻子。无论我是侧室生的,还是他收养的,都不可能跟楚王郡主相提并论,皇后娘娘要赏衣裳,也不会赏样的。” 周楠瞥她眼:“这可就难说了。虽然你未必是嫡出,但姜九爷在皇后跟前,份量可不般。当年废后罗氏作乱,勾结了武将与朝臣,将当时还是淑妃的皇后娘娘与楚王妃困在紫光山中,差点就要了她们的性命!当时淑妃与楚王妃都有孕在身,身边只有很少的护卫,可以说是十分凶险,幸好有姜九爷路护着,方才平安逃脱。淑妃也得以顺利生下已故的二皇子,楚王妃又接着生了郡主。可以说,姜九爷对她们俩都有jiù mìng 之恩呢,虽不是亲姐弟,却胜似亲姐弟。兴许皇后娘娘是看在姜九爷份上,才格外厚赏于你呢?” 咦?这段往事虽然青云也曾听旁人说过,却从来没人说得这么详细过。皇后与楚王妃是同时在遇险的时候生下孩子的?个生男,个生女……会不会狗血地发生过偷龙转凤的情节?个皇子可比个公主或个亲王嫡子的份量重呢,如果是现代社会的天雷古装电视剧,应该会安排这种情节吧…… 青云抬眼看了看周楠,张张嘴,却又闭上了。这种狗血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周楠而言可能有些太过惊人了,又没什么证据,说出来好象往自己脸上贴金似的,还是少提吧…… 咦?她真是糊涂了,就算皇后与楚王妃真的曾经偷换过儿女,那也跟她没关系,二皇子已经死了,楚王郡主还好好地活着呢…… 青云拍了拍自己的nǎo dài ,觉得还是不要再jì xù 纠结于自己的身世了,否则还不知道会冒出来什么加天雷狗血的猜想呢。她对周楠道:“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人人都说我长得象姜家的女儿们,可见我有很大可能有姜家血统。楚王的侍妾当然生不出象姜家人的女儿来,楚王妃生的郡主还好好地生活在京城王府里,姜家又没有别的女儿流落在外,所以我大概真是父亲跟侍妾通房生的吧?” 周楠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原是好意帮好友bsp;bsp;对方的身世,结果把好友猜成了庶女,还很有可能是生母无名无份的那种,实在太过辱没对方了。她急急忙忙地ān wèi 青云说:“兴许姜九爷是悄悄儿娶了妻子呢?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不过能被他看中的。定不会是平庸女子。你只管放心,咱们慢慢儿打听,定能打听到真相的!” 青云笑笑:“你不必ān wèi 我,其实这也没什么,不管我生母是谁,我只要知道父亲很疼爱我就行了。” 周楠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安下心来。反而有些坐立不安,会儿谈起后日出门要穿什么衣裳,会儿问起她带回来的那些描红本什么的,似乎想要将话题扯开。青云倒是落落大方,还对她说:“我心里真的不难过。你不必如此。倒是这些琴棋书画上的事,我想要好好学学,才不辜负了父亲的期望。以后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我还要向你请教呢!” 周楠连忙打了包票:“这有何难?你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只管来问我!”想了想,又说:“也罢,光看书能学到什么?这几样才艺开始最好是有人手把手教,才能学得通透呢。横竖我也没事,不如就教教你好了!” 于是她还真的手把手教起青云来。今日时间不算,她先命人回家取了棋子来,教了些围棋的基本规则。又拉着青云做了些简单的死活题,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时间,她告辞而去。独留下青云人,捻着棋子,又忍不住想起姜锋旧居里那副云石的棋子。姜锋对她zhè gè 女儿如此上心。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青云长长地叹息声,只觉得头都痛了。虽然嘴上说不在意,可她真的有点想知道啊…… 傍晚时曹玦明过来了。方面是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两只野兔子,送过来给刘谢打牙祭,另方面是他在外头打听到些消息,特地来告诉青云的。 原来姜锋在本地住了两三年,虽然深居简出,也不爱与人深交,但当时锦东还是未开发的小地方,居民本就不,总逃不过要跟其他人打交道的,加上姜锋本身jiù shì 极出色的人物,叫人过目难忘,因此老居民们都记得他,也有很人知道他的“妻子”魏红绡曾经跟别的男人勾搭上,差点就跑了! 那勾得魏红绡神魂颠倒的,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野汉子,却是南方来的位皇商家的年青公子,听说已有二十出头了,妻子早亡,没有儿女,跟着家中的商队到东北来,却是为了家里的营生。他家做的是胭脂水粉的买卖,宫里用的脂粉,有半是他家进奉的。锦东这里有个小海湾,出产种小小的珍珠,做饰品不值什么钱,但磨成细粉却格外细白润泽,是做粉的上好原料。他家有意大量进货,弄出种新粉来进上,就让家中嫡系的子弟亲自带队前来了。但这位年青公子并不是真正做主的那个,随队有位老伙计掌眼,这年青公子无事可做,便整日到处闲逛,竟叫他偶遇上了出门透气的魏红绡!当时的锦东还未经开发,跟周围那些蓬头垢脸的村姑比起来,大家(婢女)出身、举止文雅、穿戴时髦又有几分姿色的魏红绡自然就成了鹤立鸡群的美人。 魏红绡虽是楚王妃的心腹侍女,但她最风光的时候,也依然是个侍女,那些官宦人家的太太小姐会因为楚王妃的权势而巴结她,却不会想要为家中xiōng dì 子侄求娶她做媳妇。她当时见这年青公子出身显赫,英俊温柔,又死了发妻,想到自身的情形,就忍不住动心了,若能成为对方的填房,日后就能过上安稳富贵的好日子。正巧,这年青公子的家在南方,除了送货上京,家里人几乎不会有进宫的机会,不是当家主母或嫡长媳又用不着去拜见京中贵人,她也许不会被发现。jiù shì 抱着这种侥幸之心,她才会决定跟对方私奔。 且不论那年青公子是真的有意娶她做填房,还是哄着她玩玩,总之,在他们差点儿要成事之前,姜锋带人找到了他们。据当时在场的人说,姜锋对她其实共说了三句话,头两句跟桃红提过的差不,第句是:“你要记得你的身份。”第二句是:“你再胡闹我就回京城去了,横竖我也出来几年了。”后面还有句:“若姐姐怪罪下来,我倒没什么,你还能有命在么?” 魏红绡是听到第三句,方才整个人软掉的。那位皇商家的公子本来还dǎ suàn 拿出家里的名头吓吓姜锋,姜锋眼角都没瞥他下,就直接转身走人了,完全不管魏红绡如何。是魏红绡自己爬了起来,抱着包袱细软,跌跌撞撞地跟在他们后头走了。那位皇商家的公子在后头叫唤了她好几声,她都没理会。据说她当时的脸色白得象鬼样,还浑身冒汗。那皇商公子事后还大发雷霆,又叫人打听姜锋与魏红绡的住处,想要找上门去的,是他家老伙计闻讯赶来劝阻,才jié shù 了这场闹剧。 曹玦明说完事情经过后,看着青云若有所思:“姜九爷似乎真的不认为回京是件可怕的事,而且也不认为自己得罪了楚王妃。他认为即使皇后或是楚王妃要怪罪,也不会真的伤害到自己,反而是魏红绡的麻烦大些。最要紧的是,他说的第三句话的语气……” 就象是奉了“姐姐”的命要办什么事,如果因魏红绡跟人私奔而办糟了,他不会有麻烦,魏红绡却要倒霉似的。 青云对上曹玦明的眼,抿了抿嘴:“即使是这样,我们也依然不知道当年他出走的原因,难道你在暗示,他是奉命这么做的吗?可是……为什么?他奉的是谁的命?姐姐?是哪个姐姐?” 姜锋的姐姐里头,能命令他做出这么大牺牲的也就只有两个了,不是皇后jiù shì 楚王妃。可命令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呢?姜锋有必要为了zhè gè 命令,与家人断绝联系,跑到这么远的地方隐居好几年,连遇到大旱灾,也宁可跟流民们起逃亡,而不愿回家吗? 青云隐隐有几分担忧,觉得自己似乎即将要打开个可怕新世界的大门。这已经远远超出她身世秘密的范畴了。俗话说得好,好奇杀死猫,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年了,她似乎没有寻根问底的必要? 曹玦明看着她的神情,微微低下了头:“你问的这些问题,我也想知道dá àn 。不过……眼下我还没查到什么有用的讯息。等我查到了,再来告诉你吧。” 青云暗暗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好,那你慢慢查,不过要注意安全哦。” 曹玦明笑着应了,低头喝了口茶,目光微闪。 姜锋若是奉命出走,未必是奉的楚王妃之命,但若没办好,返回京城,楚王妃倒有可能怪罪。命令的内容是什么?那段时间正好是他父亲去世之后不久,恰逢楚王奉皇命出京办差,楚王世子随行,楚王府里死了位小郡主,而姜锋身边又带着个与小郡主年纪相仿、衣着富贵的女童,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ps:(不知为什么,昨晚直进不了后台,ie、火狐和360三种浏览器都无法打开后台,只说连接不到服务器,试到点始终不成功,只好今早再试了……) 第二十一章 猜想 欲望文 第二十二章 融君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十二章 融君 转眼就到了府衙众闺秀们约定要出城游猎的日子。 因为都是女孩儿们,并不象那些公子哥儿似的,每人都要备上全副武装,高头大马地骑到目的地去,她们只需要坐着马车到目的地去就好了。关通判家的姑娘近水楼台,早就按照人头在她们既将要去的地方zhǔn bèi 了十来匹温顺的小马、母马,又每匹马都配备了个熟练的马倌,不要年轻力壮的,反而都是至少五十岁以上、经验丰富的老倌儿,也有几个是马术娴熟的婆子,专门负责给姑娘们拉马缰。 没错,jiù shì 拉马缰。青云本来还以为这骑马游猎的活动是真的让姑娘们自己骑着马去玩玩的,没想到jiù shì 个形式。这些官家闺秀们数是深宅大院里娇养大的,哪里有这胆子?她们也jiù shì 坐到马背上做个样子,由得懂行的人拉着马缰,带她们四处溜溜,散散心。若有心学骑马,也有人可以教导,等她学会了,再自行骑小段路不迟,而这整个过程中都是有人守着的,否则出点儿小yì ;,关通判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姑娘们都舒舒服服地坐着家里派的马车,带着丫头婆子随身侍候,衣裳、零食应有尽有,聊的也都是女孩子们喜爱的话题,路高gāo xìng兴地往城外去,就跟平日里春游没啥两样。 青云坐在出城的马车中,听着关姑娘介绍活动的真相,;地跟周楠对视了眼,深深为两人当日的担忧和顾虑而惭愧。她们早该想到的,她们不会做的事,其他文官家庭出身的千金又怎会做? 关姑娘乐hē hē 地笑说:“现在才入夏,草原上有风,很凉快的,风景又好,你们就先学学骑马。玩玩弓箭什么的。至于游猎,要等到秋天才是最适合的季节。到时候你们也学会骑马了,射箭也会了,再去试试运气打兔子好了。” 周楠苦笑着看了看身上新做的骑马装:“我还特地叫家里人新做了衣裳,赶制了两天两夜来着……” 青云倒是没有做专门的骑马装,只是把旧衣裳中比较结实耐磨的拣了出来穿上。此时与周楠完全没有共鸣:“算了,反正是迟早要做的。你现在又不会骑马射箭,关姑娘的安排不是很贴心吗?” 关姑娘笑着下车去了。她今日作东,要每辆马车都跑趟。由于大家是大早就从府衙后门出发的,她没少时间做寒暄的工作。就把这件事挪到路上办了。青云觉得此时的她比平日看起来要有活力了。往日见她,她穿着中规中矩的千金小姐衣裳,头上身上玉珮步摇样不少。除了说话中气足些,jiù shì 个端庄闺秀的mó yàng ,没想到今日换了身骑马劲装,竟有种将门虎女的感觉。 周楠小声对青云道:“我听说关家原是世代习武的,关通判是身体不好才读书科举,没想到养了个女儿,倒颇有乃祖之风……” 青云抿嘴笑道:“这样也不错,我觉得她过得比你自在了。你也别觉得郁闷。关姑娘这样安排,咱们这样什么都不会的人就轻松了,你也不用怕会被人比下去。” 周楠也想到这点。心情顿时好起来。 青云倒是想起了被关姑娘形容为“学了几年都不敢独自骑马”的知府家表小姐,她既然是姜五太太的养女,跟自己也算是亲戚了。却直没机会得见。听说今天她也来了,只是方才在府衙里,人车,乱糟糟的,没留意到哪个是她,不知待会儿是否有机会跟她说话? 她们行人浩浩荡荡地,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路,方才到达了目的地。那是锦东城外西北方向三十里地的片草原,远远可以看见北方低矮而延绵起伏的深青色山脉。草原望无际,此时正是草色青翠的时节,又有无数野花夹杂其中,五彩缤纷,星星点点,映衬着白云朵朵的蔚蓝晴空,实在是无法形容的美景。 青云跳下马车,眺望着眼前的景致,脸上不知不觉就露出笑来。yī zhèn 轻风吹过,掀起她鬓边的碎发,带走了身上的暑热与烦躁。她深深吸了口气,风中夹杂着花香与青草香,还有种无拘无束的wèi dào 。她忍不住笑了两声,向前方空旷的草原跑去,速度渐渐加快,脚下软绵绵地,风声在她耳边呼呼作响,那朵朵低垂的白云,就象是棉花糖般,仿佛她只要跑到天边的山脚下,就触手可及。 周楠在她身后下了车,双手压着将要飘起的裙脚,有些着急地喊她:“青姐儿,快回来,你发什么疯呢?!” 青云回头看她,大笑着跑了回来,拉起她的手就要奔跑:“你也试试,迎着风跑,很好玩的!” 周楠尖叫声,被她扯着跑了路。随行的两个丫头婆子慌慌张张地跟上,那婆子还路在叫:“姜姑娘,你别拉着我们姑娘胡闹!”后来见她们往关姑娘那边去了,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关姑娘笑hē hē 地迎上她们:“如何?这里很有趣吧?我瞧姜姑娘马上就领略到其中趣味了,jiù shì 周姑娘有些放不开。这里是关外之地,不用讲究什么礼仪规矩的,怎么gāo xìng怎么来。横竖回到城里,咱们又做回乖女儿了。”她还指了指周围的人:“你们瞧,大家都是这样的。这里没有长辈在,不必拘束。” 周楠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听她这么说,忙去看其他人,果然那些大家闺秀都各自拉着交好的朋友采花赏景去了,也有人往不远处有堆人的地方走,那里是zhǔn bèi 好的马和马倌儿,大家都熟门熟路的,丝毫不见拘谨,该笑的笑,该跑的跑,而且众人穿的骑马装都比较利落,不象她,还系着长裙,只是在裙下穿马靴罢了。 她脸上微微红,转头看青云也是身的利落,虽然穿的衣裳有些陈旧了。象是小家碧玉的家裳衣裳,但行动比自己方便得。她心中有些抱怨:“我穿错了衣裳,你也不提醒我。” 青云忙道:“真真冤枉,我也是头回来呀!” 关姑娘笑说:“我知道二位都是头回来,因此特地让人zhǔn bèi 了两匹最温驯不过的母马,马倌儿也是骑术娴熟的婆子。你们先试着骑骑。若是不想骑马了,就在这里四处逛逛好了。这地方是我派人事先打点过的,不会有危险的动物或蛇虫蛇蚁,花呀草的也都是无毒的。只是要紧记,别走得太远了。最后让人远远地跟着,有人护卫要安全些。万遇到什么事,也不至于没lì qì 自个儿跑回来。” 青云与周楠都向她道了谢。又在她的带领下找到了那两匹母马。匹雪白雪白的,长得十分漂亮,另匹的毛色棕黑,稍有些杂,但据说脚力很好。周楠看中了雪白的那匹,在牵马的婆子扶助下,小心地骑到了马背上,由那婆子拉着缰绳。慢慢地在草地上溜。她还是头回骑马呢,很快就尝到了其中的乐趣,只是胆子小。不敢自己拉缰绳,顶jiù shì 让那牵马的婆子走得快些。 青云自觉也是个初哥,不敢拿大。同样请牵马的婆子教了些基础要领,方才慢慢儿自行爬到了马背上。马起来时,身躯晃动,她吓了跳,差点儿没摔下来,幸好扶着马脖子坐稳了。婆子拉着马慢慢地向前走,她感受到身下马的肌肉起伏,摇摇晃晃地,还冒了头冷汗,双手也不知抓什么地方。那婆子教了,她才抓住了长长的马鬃。 马非常温驯,走得也挺稳的。青云就这样让人牵着溜了段路,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这匹马的节奏,不会再被它的摇晃吓着了,开始请求那婆子走得快些,同时也向对方求教操纵马的技巧。如此溜了会儿,她开始尝试自己掌握马缰了。 也许她在这方面还算有天赋,也许是因为这匹马着实听话乖巧,她竟然在个时辰后学会了简单的骑马技巧,可以自行拉着马缰骑段路了,甚至小跑都没问题,只是还不敢放开了跑。充当马倌儿的婆子直夸她学得快,是自己见过这么官家小姐里学得最快的个。青云得意地笑了两声,转头看见周楠已经下马往马车的方向走了,还有些瘸拐的,似乎受了伤,连忙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婆子,跑了过去。 周楠不是受了伤,只是在马上骑了这个时辰,大腿内侧的皮肤被磨得发疼了。她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就叫贴身侍候的丫头陪自己回到马车内,放下帘子,遮了个严实,又让婆子在外头守着,方才脱衣检查。幸好没有磨破皮,只是有些发红罢了,晚上回家上了药就好。今日出门,她样样都没有经验,也不曾zhǔn bèi 什么药物,心下有些后悔,马上就穿好了衣裳,却是不敢再去骑马了。 青云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忙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个竹编的小提箱取出来:“我早想到zhè gè 了,就带了些药,都是曹大哥做的,你试试看怎么样?” 周楠涨红了脸:“这种药……你怎么好向小曹大夫开口?” 青云有些莫名:“只是治擦伤的药罢了,为什么不能向他开口?” 周楠呐呐的,红着脸将她赶出马车外,又让丫头给自己上药了。青云百无聊赖地在马车周围散步,觉得自己没有戴备用的衣服,还是不要再骑马的好,万磨破了衣服可不就糟糕透顶了吗?不如去找关姑娘问问哪里有弓箭,借副来玩玩好了。 正想着,她便转身去找关姑娘的随从。至于对方本人,此时已不见了踪影,恐怕是骑马到远些的地方去了。 经过辆马车旁时,有人叫住了她:“姜青云姑娘?请留步。” 青云回头望去,却是个陌生的少女,脸上有些苍白,人瘦瘦弱弱的,mó yàng 倒是挺秀气,下巴尖尖,双眼细长略有些弯,瞧着有些面善,只是不知为何,眉间带着股淡淡的愁苦wèi dào 。 那少女冲她弯了弯嘴角,只是笑意并未映入眼底:“我是姜融君,乃是姜五太太的义女,不知可否借步说话?” 青云怔了怔,立刻fǎn yīng 过来对方是谁,忙笑道:“我早有心要与姑娘结实,只是直没有机会。” 姜融君微微笑了笑,转身走上马车,那日曾经在姜五太太身后侍立的婆子守在车旁,掀起车帘作邀请状。青云想想也无妨,就上车去了,谁知那婆子随后将脚凳放上车辕,却是自行跳上车,驾着马转头往别处去了。 青云在车中吃了惊:“这是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姜融君淡淡地说,“只是要寻个清静的地方,省得叫旁人听了去。” 青云盯了她两眼,心下有些不悦,也就收敛了笑意,板着脸坐在那里打量她。姜融君倒是十分平静,直没有开口,直到马车停了下来,婆子在外头说:“大姑娘,到了。” 青云不理会姜融君的神色,伸手掀起车帘打量外头的环境,还好,确实没有走远,也就离原来的地方百来米,可以清楚地看见同来的人们和马车。她暗暗寻思,姜融君瞧着娇娇弱弱的,这婆子也不象是什么孔武有力的角色,若真的情形不妙,自己跳车往来处跑,应该可以逃得掉。 想到这里,她就松了口气,也不放下车帘,就这么坐在车边,回头问姜融君:“姑娘想要说什么?有话就请讲吧!” 姜融君盯住了她,忽然红了眼圈,咬牙切齿地问:“我听别人说,你是我二叔的女儿,跟着他起离开老家到这东北来的。我问你,他当年为何要弃官出走?他是不是得罪了楚王妃?他都做了些什么?!” 问到最后句,姜融君已经有些嘶声裂肺了,青云惊得呆住:“你说什么?你……你叫我父亲二叔?那你是……” “我是姜佩儿。”姜融君再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亡父单名个钧字,与二叔乃是同胞亲xiōng dì !当年……二叔忽然弃官出走,又忽然来找我父亲,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就离开了。不久之后,我家中便惨遭横祸,全家被大火烧死,独我人逃出生天……我想问这句话很久了,只是直找不到二叔,才憋在心里……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会连累我家人惨死?!” ps:(又出现了无法进入后台的情况,从十点就开始了,早上也不行,只能请小编帮忙了,最近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二章 融君 欲望文 第二十三章 颠覆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十三章 颠覆 青云心下大震。 接下来,姜融君,或者说是姜佩儿,给她说了个出人意料的故事。 当年姜锋弃官出走,又不曾向族人亲戚说明原因,姜钧家都十分担心。后来因为楚王妃出面,言道她清楚此事内情,会加以处理,姜锋过几年也就回来了,姜家人就不再过问,姜钧虽然依然担心亲弟下落,但由于他在族中没什么地位,自然说不上话。 将近年后,下落不明的姜锋忽然暗中托人给姜钧捎了信来,说自己在邻县,想跟兄长见面。姜钧马上前去赴约,因为担心弟弟可能会遇到难处,所以还特地把家里当时能用上的银钱都带走了。不过三日后他回来,又将这些钱原封不动地带回,说是姜锋手头宽裕,并不缺钱。姜锋反而还给了哥哥两包碎银子,总共有二百两,都是他自己年的积蓄,让哥哥留着养家和奉养母亲,因为他要离开中原几年,到边疆偏远之地去隐居,怕家里人生活成问题,特地兑了交给哥哥。 这件事,姜钧只告诉了妻子,表侄林德来问,他也不曾透露半点口风。姜佩儿那时年纪小,又生性活泼,最爱满屋子乱钻,这是她无意中听父母说话时提到的,她当时年纪小,也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听完就算了。 因为有了姜锋送回来的钱,姜钧与他们母亲的日子稍稍好过了些。不久之后,姜家四房当家,也jiù shì 他们xiōng dì 的父亲生病了,楚王妃又召集各个房头的当家人上京商议要事,他们继母忙着说服族中人把她亲生的儿子带上,作为丈夫的代表。等儿子走了,她又忙着照顾丈夫,同时收拢自家房头名下的bsp;yè 大权,时间也顾不上打压姜钧家。姜钧夫妻就商量了。要把儿子送去邻县个亲戚家寄居,上人家的家学,省得困在姜氏族学里受气。 大概是因为心疼儿子马上就要被送走,姜钧夫妻那段时间里对儿子可说是千依百顺,儿子看中佃户家个孤女,想要留下来做丫头。他们二话不说就应了;儿子喜欢姜钧的个玉佩,那是后者xiōng dì 俩手执个的玉佩,意义深重,姜钧居然也答应了。 当时的姜佩儿十分生气,她曾次求父亲把玉佩借给她玩玩。他都不肯,结果弟弟开口,他就答应了。分明jiù shì 偏心。那天晚上,她把玉佩从弟弟手里抢了过来,然后躲进了大衣柜里,饭也不肯吃,与父母呕气。这躲就躲到深夜,她母亲在衣柜前哄了她半日,她jiù shì 不肯出来。姜钧也火了,索性发话说要饿她日。杀杀她的性子,姜佩儿就在衣柜里哭成了泪人,却又倔强地忍住不肯出声。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找上门来。来的是群黑衣人,为首的那人打了楚王妃的招牌,姜钧就让他们进门来了。当时姜佩儿躲在房间里。也不知他们在家里说了些什么话,是丫头来请她母亲出去时提起,她才知道这件事的。她母亲这去就去了很久,她小孩子家不耐饿,屋里没人在,也有些慌了,后来又见到窗外有火光,就想着偷偷跑出去看是怎么回事。 谁知她这去,居然就看见她全家亲人连父母弟弟和下人都被扔在院子当中,捆了个结实,父亲脸上还有青肿。那黑衣人再逼问他父亲,姜锋是不是找过他?都与他说了些什么?若是不老实交待,就把他房子烧光,他家底薄,是经不起折腾的。 姜佩儿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小孩子家完全吓得呆住了,半天没敢动弹,就这么藏在窗后看着。 姜钧吃不住疼,也实在不知内情,见他用家产与妻儿性命相威胁,也就老实说了。他只知道姜锋有事要到边疆住些日子,过几年才回来,但除此之外就无所知,也不知道弟弟去的是哪里的边疆。那人不相信,就把他家的下人个接个杀了,最后砍到了他妻子身上,姜钧哭成了泪人,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求饶。 那黑衣人见他半是真不知情,只是皱了皱眉头,就叫人将他们全部杀死,jì xù 放火,临行前他个下属问他:“把人全杀了,真不要紧么?这毕竟是姜家人,是王妃娘家的族xiōng dì !”那人答道:“不过是个小人物,死了也就死了,谁叫姜锋不晓事,擅自来寻他?差点儿坏了王妃的大事!” 那些人走了以后,火势越来越大,姜佩儿醒过神来,哭着去推父母,见推不动,便想要找人来救。她知道姜家族人没几个与自家亲近的,父亲被分家出来时,就分得几亩薄田,没个族人为他说句公道话,母亲平日在家没少抱怨。只有位五伯娘,因为住得近,与她母亲还有些来往,逢年过节走礼,送来的东西也十分实惠,恰好她前些日子曾随母亲道去过那位五伯娘的家,就往后者家跑去了。 那位jiù shì 姜五太太,她是寡妇,又与婆家人不和,长年带着几个陪嫁婢仆住在姜氏族人聚居地边上的个小宅院里,与姜钧的家相距不到百米。当时正巧她娘家侄儿带着新婚妻子来访,心情正好,睡得就晚。姜佩儿上门求救,她马上就让侄儿龚乐林带了家人赶过去,可姜钧家的宅子因为火势太大,已经救不得了。个家人冒险潜入火场,还差点儿被燃烧的木料砸死。龚乐林只能指挥众人运水救火,等火势下去了半,其他姜氏族人方才慢腾腾地闻讯来救。但这时姜钧全家已成了焦炭,次日留守族中处理族务的二房子弟前来收殓,只匆匆作出个“夜间不慎走水,引致大火,姜钧全家睡得太死以致于逃生不及”的结论,就打发了前来调查的官府差役,草草办理了后事。 不久,姜钧之父,姜家四房当家也忽然病情加重去世了。明明他之前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不少族人都看见他坐着软轿出门的,因此姜钧还顶着继母的嘲讽去看望过他。忽然就这么死了,实在出人意料。他的继室大哭小叫地闹了场,要追究庸医治死人之罪。二房的人过去跟她说了几句话,她就不再闹了,反而把后事办得很大,但对姜钧那边则是不闻不问,全部交由二房处事。 姜佩儿那晚受惊太大,很快就晕过去。又病倒了。但在失去意识前,她就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都告诉了姜五太太与龚乐林。姜五太太与龚乐林察觉到其中有问题,又见二房如此行事,便知这事很可能是楚王妃的手笔,虽然不知道她为了什么原因。连娘家族人都要狠下杀手,说明楚王妃派出的人为了灭口是不惜切代价的,为了保护姜佩儿。他们瞒下了她仍活着的消息,让龚乐林夫妻把人带走了。 不过为了安抚姜佩儿,他们找到了曾经做过姜钧奶娘的个孤老婆子杜嬷嬷,让她贴身照顾前者。 龚乐林婚后在京城里住过些日子,姜佩儿的病直时好时坏的,但她脑子里清楚地记得那些黑衣人说起的“王妃”,应该jiù shì 指她堂姑姑楚王妃。她不止次请求龚乐林为自己做主,为她父母的死讨回公道。可惜龚乐林迟迟没有行动。 楚王当时是皇帝的坚定支持者,在罗氏动乱与藩王扰乱朝政欲图谋大位的过程中,始终在皇帝这边。与皇帝是感情深厚的好xiōng dì 。而楚王又与王妃夫妻情深。若是告发楚王妃,定会影响到楚王,对皇帝方的势力是个不小的打击。而龚乐林本人经过调查。发现楚王妃并无异动,实在不象是曾经做了什么要紧大事,到了需要把娘家族人灭口的地步,心里就对姜佩儿小孩子家的记忆存有疑虑。姜佩儿虽然年纪小,但人还是挺早慧的,见状也渐渐不再提起了。 后来,龚乐林受命到锦东任职,姜佩儿就直跟在他夫妻身边,直到几年前他们接了姜五太太过来休养,可能是心存kuì jiù 的关系,姜五太太认了姜佩儿为女,又为她改名融君,希望将来能为她改换身份,重回姜家。 然而对姜融君而言,她心里始终没法忘记那个血夜,没法忘记父母xiōng dì 的大仇,如今事事仰人鼻息,她不敢出声,却也不代表她不会怨。她在龚家,只有跟杜嬷嬷才会说心里话,只是她掌握到的线索太少了,也不知道楚王妃是为了什么才会追杀姜锋,为灭口连姜钧也不放过,甚至连她那位年也只能见到两回的祖父,也有可能是因此而死。 今日青云出现在她面前,身份jiù shì 姜锋之女,既然姜锋已经死无对证,她自然会忍不住向青云提出质问。由于她记忆中的二叔姜锋向是个稳重的人,应该不会轻易犯下大错惹恼楚王妃,所以定是掌握了楚王妃的要紧把柄,只要知道了,就能将仇人拉下马来。但最近她得到了消息,指楚王妃的心腹侍女魏红绡成了姜锋的妻子,心里实在恨得不行了,质疑姜锋是因女色这种小事才带累了亲人。 然而对青云来说,这切几乎颠覆了她过去的认知。姜钧之死居然是楚王妃下的手?姜锋当年真的闯下了大祸吗?可看他在锦东府的所作所为,似乎还是挺轻松的啊? 因此她就道:“你说的这些,我从来没听说过,而且我父亲跟魏红绡只是以夫妻相称,其实并不是真夫妻,他们的关系也不算好!”她把自己到了锦东后得到的所有信息都说出来,最后道:“你若不信,只管叫人去打听。以前你们是不知道他曾经在这里住过,所以没找人问,现在你们家有个现成的知府大人,随便传谁来问话,那人还敢撒谎吗?只要问,就知道我的话是真的了!” 姜融君有些虚脱,手紧紧抓住身侧的小几:“我不信!若他们不是夫妻,二叔还能做出什么事惹恼了楚王妃?!”她冲着青云咬牙切齿:“别以为我怕叫龚家表兄知道,就不敢让他帮我查问那些知情人!你如果对我撒了谎,我定会查出来的!”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青云板起了脸,“而且我看父亲未必是做了什么事惹恼了楚王妃吧?你仔细想想魏红绡想跟人私奔时,他说的话,分明不觉得自己回京城是件么困难的事!而且他还对你父亲说,只是到边疆住几年,就能huí qù 了。如果是闯了大祸要逃命的,他会这么说吗?!我反而觉得他可能是奉了楚王妃的命令要办什么事,才会弃官出走的。他除了给你父亲银子,就没跟族人交待什么话,丝毫不担心族里会怎样,半是楚王妃许诺了什么。他只是没想到楚王妃会杀人灭口罢了!” “你胡说!”姜融君怎敢接受她的bsp;bsp;,“若他只是帮楚王妃做事,楚王妃又为何要杀我父亲?!这只是因为他曾经来见过父亲!连我祖父的死,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父亲去探望过他老人家!” “这种事你问我做什么?楚王妃干的,你问她好了!”青云忍不住反吼huí qù ,“她先是叫人去办事,又不放心去灭人家的口。父亲压根儿就没想到这点!他知道龚知府家与楚王妃不和,怕遇上你们,所以知道你们来了就马上离开,去西北住了两年,在那里遇上族人方才知道你祖父父亲去世的事。他是到那时候才知道楚王妃要杀他的吧?所以西北大旱时,他宁可做流民,也不愿回家乡、回京城去!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死掉的!” 两个少女怒目相视,两人都不肯退让,两人都觉得自己有理。姜融君是难以接受直以来认为的罪魁祸首姜锋居然也是无辜被害人,而原因至今还没有任何线索;青云则是觉得自己穿越过来莫名其妙地顶了盆狗血在头上,明明跟她没关系,还要再被人质问,为死掉的人曾经做过的事买单,实在是憋屈得紧。两人就这样对瞪了半天,心里的火气是压都压不住。 杜嬷嬷在车外听得分明,她虽是姜钧的奶娘,却也照顾过姜锋,对两xiōng dì 都有感情,自然不愿意这“堂姐妹”二人结下不可调和的矛盾,忙劝道:“两位姑娘都消消气吧。大姑娘,不是杜嬷嬷嘴,二姑娘的话也有些道理。二爷到了锦东后做了些什么,应该是很容易打听的,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请大人帮忙查查,也是极容易的事,说不定还能查出的消息来呢!” 青云也冷声道:“可不是吗?以前龚大人还会顾虑到楚王与皇帝亲厚,不肯帮你出头,现在楚王府可不安分,说不定也在密谋皇位呢。皇帝对他家早不如从前了,龚大人如今也奉了密旨办事。你只管再找他说这事儿,他半就答应帮忙了呢!” 姜融君瞪着青云,心下也开始犹豫起来。 ps:为了预防再抽,今天提前新了…… 第二十三章 颠覆 欲望文 第二十四章 随笔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十四章 随笔 这日青云与姜融君不欢而散。青云也没了游玩的兴致,只是坐在马车附近的草地上揪着野花发呆,周楠叫了她几huí qù 与众人道玩耍,她也没理会。 回家的路上,周楠在马车里问她:“你今儿是怎么了?我瞧见你从知府家那位表姑娘车上下来,脸就直板着,可是那表姑娘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没事。”青云闷闷地道,“听她说了些姜家的秘闻,我心情有些不好罢了。” 周楠本来还想再问得仔细些的,这两年她们日比日亲近,青云连身世秘密都不曾瞒过她,不知为何今天居然答得这样笼统。不过她转念想,又觉得事情若涉及姜家机密,那她个外人还是别过问的好,回头告诉刘叔声,让他去开解青云就行了。于是她就闭了嘴,只说起今日在草原上的趣事,几乎说得口干舌燥,才总算把青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两人又有说有笑地回到了府衙。 虽然心情好过了些,但青云心中还是十分郁闷的。姜融君的话实在太让人吃惊了,她也很想知道,姜锋到底做了什么,会让楚王妃不惜杀死族人,也要灭口?如果说只是因为他跟兄长姜钧见过面说过话,这也说不过去。若姜锋是因为楚王妃的命令弃官离京几年,还要与家人断绝联系,到边境地带去住很长的时间,难道就不许人家跟家里父母兄长交待声吗?姜锋的母亲在姜家家庵清修,兄长家境艰难,他留笔银子给他们,也是理所当然的。怎么楚王妃就连这样也容不得了? 还是说……她就心虚理亏到了那个地步,连娘家族人也不能知道她的秘密? 青云不想相信自己真是那什么楚王的庶女,个女孩子罢了,能碍着嫡母什么事?楚王妃为了杀她,连娘家人都不放过?定还有别的yuán gù …… 会是什么yuán gù 呢?楚王妃自己就有亲生女儿,那是亲王嫡女。妥妥的郡主,地位高贵,连皇后都很给面子,个侍妾生的庶女怎么跟她比?顶jiù shì 楚王府养活个人而已,就连将来嫁人都不必楚王妃操心,皇家自会有所安排。况且楚王妃如果真的善妒到了非要杀掉庶女的地步。也不会让孩子生下来呀……再说,自己又长得象姜家女儿,从没听说过楚王府还有侍妾是姜家女,自己怎么可能会不象生父、不象生母,反而象嫡母呢?又不是楚王爷跟楚王妃生的。楚王妃是姜家女,她生的女儿才有可能象姜家人长相呢! 难不成自己还会是楚王妃生的?这怎么可能?!楚王妃何必将亲骨肉往外丢?除非是她跟野男人生的!可听周楠说楚王郡主跟自己般年纪,楚王妃不可能同时生她俩。除非是双胞胎,可若真是双胞胎,那jiù shì 同父所出了,犯不着送走个。而且,如果她们真是亲姐妹的话,少会有些相像,周楠不可能没发现的。再说了,自己若真是楚王妃生的。她又怎会把女儿认在侍妾名下做个庶女? 不知道zhè gè 庶女是什么年纪呢?听周楠的口气,似乎与自己差不年纪,那jiù shì 跟嫡出的郡主差不年纪了?唉。这种情况最容易偷龙转凤了,以前看过的网络小说里不是还有心怀叵测的姨娘把亲生的庶女跟嫡女调换的情节吗…… 不对,就算是要调换。也不该由楚王妃下手!楚王郡主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吗?她干嘛要把亲生的女儿跟个侍妾生的庶女调换过来?除非有生命危险什么的,可也没听说有这种事发生呀?就算是自己不知道好了,但暂时换过来后,危险过去,就该各归各位才是…… 青云绞尽了脑汁在那里冥思苦想,忽然记起那日,周楠提起皇后还是淑妃时,曾与楚王妃道被困在紫金山,是姜锋带人护送她们脱险的,两人当时都有孕在身,并且先后生下了孩子,皇后生的是皇子,楚王妃生的则是郡主。她那时候脑子里还闪过个念头,觉得这种情况最容易发生偷龙转凤的故事。如果皇后生的是公主,又急需皇子做为助力的话,身为亲姐的楚王妃与她换了孩子也是有可能的,反正是现成的太子位,楚王妃这种野心勃勃的女人,未必不会动心。只不过皇后运气不好,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竟然没几年就死了…… 青云猛地坐直了身体,忽然觉得,如果当时真的发生过这种事,那楚王郡主就不是楚王妃亲生的骨肉了!那拿她跟别的孩子交换,似乎也不是恨不下心的事,那现在的郡主……又是谁呢?难道jiù shì 那个庶女?那自己又是谁?! 青云暗暗出了身冷汗,心跳得飞快。她深吸口气,起身在屋里走了好几圈,方才冷静下来。 她大概是脑补得太过了,现在既不是拍电视剧,也不是写小说,哪里来这么狗血?! 姜锋对她zhè gè 女儿的疼爱不是假的,她又长得象姜家女,只当她是姜锋跟某个心爱的女人生的好了,就算名份上差些,现在她难道还在乎这种事不成? 虽然心里拿定了主意,但青云有些制不住自己脑子里发散的思想:姜锋如果真的奉了楚王妃之命去办什么事,又带着她到锦东来,会不会……他要办的事jiù shì 把她带走? 真是够了,她前几日才为姜锋的爱女之心而感动万分,今日就把他想象成了造成自己骨肉分离的帮凶吗?还是打住吧! 青云索性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专心练起字来。那日从姜锋旧居里带回来的描红本不少,上头都是姜锋亲笔写的端正大字,照着练习,没两日,她就自觉毛笔字进步了许。只是看着姜锋的字迹,她总挡不住某些念头往脑子里钻,不免觉得烦躁,索性把笔丢,向刘谢讨要别的字贴。 刘谢劝她:“我的字在清河那种小地方还能拿得出手,跟字真正写得好的人比却略嫌呆板了,不是你这样的年轻女孩儿该学的。我瞧那几本描红薄就不错。你才临了两日,怎么就不临了呢?若实在想学别的,不如问问周姑娘或是小曹大夫?我记得小曹大夫那年也给过你两个字贴儿。” 青云也想起来了,便去翻自己的箱子。可惜曹玦明送的字贴不知被她丢到哪里去了,半天找不出来,她只好打消了主意。决定改日去向周楠讨本。 这时,余嫂子忽然来告诉她:“今早我去买菜,在后巷被桃红叫住,她扭扭捏捏地让我给姑娘捎话,说是知府大人传她去。问起她姜九爷住在这里时的事。她不敢不说,就把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了知府大人,实在是不得已。请姑娘别怪罪她。” 青云顿,知道定是姜融君回家后向龚乐林求助了,便道:“我知道了,没事的。”余嫂子放心而去。 再过日,柳二丫从家里看望回来,又悄悄跟青云说:“昨日关通判不知为何传了我爹娘过去,连我那嫁到三十里外庄上的姐姐也叫过去了,却是知府大人要问话。问的jiù shì 姜老爷的事。我爹娘原不敢说的,关大人安抚他们说不要紧,还说姑娘也知道的。他们才说了。但回家后越想越怕,就让我跟姑娘说声。” 青云看着她面带愧色与惊惧的mó yàng ,便安抚她道:“不要紧的。这事儿我确实知道。知府大人的姑姑还是我父亲的嫂子呢,说来也不算是外人,让他们知道也没啥。” 柳二丫松了口气,重新换上了笑脸去做活了。青云心里想,龚乐林与姜融君他们都问到这份上了,应该会相信她的话了吧?其实他们信不信都好,她只盼着别再有人追着她质问了! 再过了日,曹玦明也来了,匆匆寒暄过两句,便直接问道:“你可是跟龚知府说过什么了?我从前打听姜九爷在这里的经历时问过的人,都跟我说府衙传了他们去问话,幸好不曾遭什么难。只是如今我想再向他们打听些细节,他们却不肯再告诉我了。” 青云便把那日与姜融君的交谈简单复述了遍,道:“大概是我伯父的zhè gè 女儿向龚知府求助了吧?现在楚王府跟皇帝刚好有了嫌隙,不抓紧机会,就怕过了zhè gè 村再没zhè gè 店了。” 曹玦明却是愕然:“姜五太太的养女……竟然jiù shì 姜六爷在火中逃生的长女?!”他忍不住起身来,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才转向青云,脸肃穆地道:“从前我只觉得姜六爷家死于大火,事后处置得太过草率了,却只当是宗族中嫡支压制庶支罢了,没想到竟是楚王妃派人做的!若果真如此,这件事绝不可能仅仅是嫡母容不下庶女这么简单!必有重要的原因!” 青云苦笑:“可不是吗?我也觉得,虽然说嫡母容不下庶子女,派人追杀什么的,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不对,但楚王妃的娘家人无论心里怎么想,也不会公然批评她,她完全没必要因为这种事就把可能知道点儿消息的族人给全家杀尽吧?但如果说有别的原因,看父亲那个轻松的样子,认为自己随时都可以回京城的,又不象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事。我怀疑父亲原本并不觉得这件事会带来杀身之祸,是在西北偶然遇上姜氏族人,得知伯父家的死讯后,才发现楚王妃要害他,所以遭灾后宁可做流民也不愿回家去。” 曹玦明缓缓坐回原位,看着青云,欲言又止。 青云察觉有异:“怎么了?曹大哥有话要说?” 曹玦明从随身带来的药箱中拿出厚厚叠本子,慢慢放到了身旁的茶几上:“zhè gè ……是那日我从姜九爷旧居带走的。上头都是他偶尔写下的些字,有些是胡乱涂鸦,但也有些……是心有所感时写下的随笔。” 青云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在上头写了些什么?”那日她只是匆匆翻了几页纸,倒没认真看,只是想不到曹玦明竟然把东西都带走了。 曹玦明只是看着她,也不回答。青云咬牙起身走到他面前,把夺过那几个本子,便翻看起来。 本子上大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字句,似乎是姜锋在无意识时写下来的,也有可能是他琢磨事情时有随手拿笔写关键字的习惯。大部分时候,他写的都是抱怨责骂魏红绡的话,诸如“贱婢”、“痴心妄想”或是“尸位素餐”、“有负主家恩典”之类的词句,也有“贵人若有责问,贱婢安有命在”等句子,大概是针对魏红绡偷人事。 除此之外,他还经常写到“青儿”如何,学了些什么功课,根据目前的学业进展,下个月该学什么了,他要做些什么zhǔn bèi ;或是吃了什么食物,喜欢或不喜欢,对身体有什么好处;穿的哪件衣服有什么问题,要责令裁缝重做时注意之类的。偶尔,他也会提到家中用度都要支出哪几项银子,手头现银不足,需得寻什么人讨要利钱,似乎在锦城府做了投资。 青云最后将目光停留在第二个本子的最后页。这上面的句子比较完整,只是字迹稍有些líng luàn ,还有些字画被液体糊开了,凑近了可以闻到淡淡的酒味,大概是姜锋酒后写下来的。他写的是今日过节,人人都带着孩子出来游玩放纸鸢,“青儿”在家隔墙看见,求他带她出去,他却只能jù jué ,买了两块她爱吃的糕给她,她就不再闹了。为此姜锋本人觉得很心酸,因为“青儿出身贵胄,本系金枝玉叶,如今屈居边地,欲出游而不得,竟因两块仅值三文钱之米糕而满足”。接下来那句话糊得厉害,已经无法辨认了,后面跟着句“青儿性命要紧,盼其日后不至生怨,又,长姐几时能消气?接回青儿,使贵人骨肉团圆。” 青云看到这里,心下震,不由得抬头去看曹玦明。 曹玦明回望她,十分肯定地道:“姜妹妹,证据已经十分明显了,这里的长姐jiù shì 楚王妃,贵人便是楚王,你乃是楚王之女!” 青云心中对zhè gè 结论有些抵触:“我那天已经说过了,我长得象姜家女,怎么可能会是楚王跟侍妾生的?” 对此曹玦明早有解释:“也许只是人有相似。所谓姜家女的品格儿,其实jiù shì 指面如圆盘,眉眼细弯,世人常说姜家女有福相,又知书达礼,宜室宜家,其实这种长相的女子得是,并非姜家独有。” 这倒也是,比如姜融君,她就只有眉眼与她相象,脸瘦瘦小小,下巴尖尖,并不属于这范畴,可她却是正经姜家女。另方面,周楠长相端正秀丽,下巴圆圆的,笑起来也是眉眼弯弯的很讨喜,却跟姜家毫无血缘关系。可见这相貌之说并非绝对。 但青云还是不愿意接受曹玦明的结论,现在楚王正要倒霉呢,她才不要自动跳坑! 曹玦明见她固执,只得;地道:“无论你是否愿意,事实jiù shì 事实。与其让你jì xù 顶着姜锋之女的名头,被许人怨恨,倒不如将真相告诉龚、乔二位大人,为你正名!” “你说什么?!”青云顿时变色。 第二十四章 随笔 欲望文 第二十五章 争吵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十五章 争吵 青云好想抓住眼前zhè gè 男人的脖子狠狠摇晃几下,冲他大嚷:“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但想到自己目前看上了zhè gè 男人,正dǎ suàn 在不久的将来攻略番的,她又觉得还是不要太过破坏自己的形象为妙,于是就强忍住气,嘴角抽搐着问:“现在楚王正zhǔn bèi 造反,就算不是公然造反,也有可能是在利用阴谋把太子拉下马来,送自己的儿子上位,而乔致和与龚乐林两位大人都是皇帝心腹臣子,正奉了皇命,密谋duì fù 楚王,你要我把自己的身世疑团告诉他们,还是你猜的楚王庶女本……曹大哥,你què dìng 自己现在是清醒的吗?” 曹玦明只是微微笑:“姜妹妹,我还没糊涂,这点你可以放心。” 青云忍不住瞪他:“要是你没糊涂,那就请你解释下,你会提出zhè gè 建议的原因?” 曹玦明只得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的计划很复杂,但思路其实很简单。 目前龚乐林是锦东知府,掌握这府大权,他明知姜融君家人死亡的真凶,却迟迟没有为她寻公道,想必心中有愧,如今楚王立场出现了微妙的转变,他不象从前那么投鼠忌器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姜融君做点什么,是很有可能的。姜融君目前虽然接触到些当年的知情者,可以tuī duàn 出姜锋并没有跟魏红绡产生私情,而他会弃官出走,也有楚王妃的命令与推动,但姜钧家惨死,确实跟姜锋的行动有关系。她无法找楚王妃报仇,那么jì xù 将青云当作出气对象,也是很正常的。 锦东与清河县不同,青云在这里没有根基,就算有几个旧仆,但并不是卖身与她的。刘谢与周康都是龚乐林的属下,又是初来乍到,两人个是草根出身,个是在朝中早失援手,若龚乐林因青云之故为难二人,谁能抵挡?龚乐林甚至不必做得太明显。只需要丢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给周刘二人,或是将他们投置闲散,又或是找个借口开坏评语,周刘二人仕途受阻,也是有冤无处诉。以青云的脾气。到了那步,恐怕会选择负气离开,不再连累二人。 可是青云本就无亲无故。姜家那边又靠不住,如今又在不熟悉的锦东,离了周刘二人,就算手里有些银子,又能到哪里去?要如何过活? 再者,如果青云真是楚王庶女,即使知道真相的人不,楚王妃和她身边的人却有可能知情。将来旦楚王事败。被人寻根摸底地找过来,莫名其妙地陪着楚王府的人起倒霉,那岂不是冤?就算没人找过来。龚乐林如今也可能猜到姜锋曾奉楚王妃之命做过什么秘密之事了,楚王妃倒了霉,他把顶着姜锋之女名头的青云算在连坐的人里面。也不出奇。 与其让事态发展到那种地步,倒不如开始就向龚乔二人说明真相。她虽是楚王之女,却被楚王妃所害,自小流落在外,这可以把她跟楚王府的罪行割裂开来。若是龚乔二人愿意帮忙,还能将她的经历上报,请皇家出面为她huī fù 身份,将来她就有了依靠。而楚王妃残害皇家血脉,是个大罪,以此为缺口打击楚王府的声誉,对皇帝也有bāng zhù 。将来楚王府倒台了,凭着这项功劳,青云也不会受连累。反正只是个宗女,皇家还不至于养不起。 退万步说,如果龚乔二人不相信她是楚王庶女,不愿把这件事报告给皇帝,那也不要紧。乔致和是定国公府子弟,与楚王府是姻亲,如果他把这件事传huí qù ,传到楚王耳朵里,只需稍有起疑,楚王夫妻就有可能会生出嫌隙。楚王世子乃是王妃嫡出,自然会在母亲这边。楚王府内部生乱,无暇顾及其他,皇帝派就容易找到他们的把柄。若能坐实楚王妃的罪名,那就再好不过了,生母如此,楚王世子还有什么资格入主东宫?至于另个候选人湘王世子,素来不中用,随便就能找到把柄。这两位都不能成事了,太子自然能顺利重回朝中。 青云听得晕头转向,最后总算弄明白了,其实曹玦明是想让她把自己当作筹码,打击楚王府番,再顺便把自己摘出来吧?她忍不住问他:“曹大哥,你好象跟乔大人、龚知府他们伙儿似的,坚决支持太子继位呀?” 曹玦明脸上红,有些惭愧地道:“我不否认,自古以来,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哪怕是亲王之尊也不例外!况且皇后娘娘仁厚,又待我有恩,我确实希望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平安无事,不愿楚王妃阴谋得逞,但是……妹妹身陷险地,孤苦无依,我同样盼着你能过上安稳富裕的日子。从前不知道就罢了,既然知道你是金枝玉叶,又怎么忍心看着你jì xù 流落在外呢?” 青云觉得自己现在生活得挺好的,怎么就孤苦无依了呢? 她又想了想,问:“如果我没把咱们打听到的事告诉姜融君,她不知道父亲跟魏红绡不是夫妻,还有可能是奉了楚王妃之命到边关来的……龚大人就不会把父亲跟楚王妃当成伙了吧?那我还会有这些麻烦吗?” 只要龚乐林不把她当成是楚王妃那边的人,顶jiù shì 为姜融君出口气,但能被周康称赞为正人君子的他,不可能真的做出为了个人私情就打压正派属下的事,所以她只要忍忍气就行了。会弄到现在这种尴尬的地步,她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吧? 曹玦明苦笑:“若妹妹不曾将内情告知姜姑娘,龚大人不知真相,即使他们日后拿妹妹出气,妹妹只需离了这里,也就没事了。若是担心无处可去,我倒还可以照应二,大不了就回清河。” 所以,最大的问题还是害怕姜锋留下的旧债会连累她了?青云不由得有些泄气:“早知道是这样,我还不如不跟干爹来这里算了!在清河就算没有靠山,我也样能过好日子!有些事情真是宁可不知道真相,还能过得安心些!” 曹玦明低声道:“那也是不成的,妹妹不走,就要跟姜家人搅和不清了。他们将你当成养女。盘算着要送你进东宫呢,那怎么能行呢?你与太子可是同个祖父所出的姐弟!所以妹妹跟刘大人到锦东来,是正确的。” 青云头痛了,她这是什么狗血的人生,怎么上哪儿都能遇上主动找上门来认亲的人呢?在清河有曹玦明,在淮城有林德与姜七爷。在锦东又有桃红他们!连刘谢升个官,顶头上司家里都有两个与她养父有仇怨的亲戚!她现在该怎么办? 她抱头思考了半天,想得头都疼死了,最终还是决定不遵照曹玦明的建议去做。原因无他,她对曹玦明的猜想抱有疑虑。来。她对自己的身世有的猜想,二来,也是不想进入那个麻烦的圈子。周楠jiù shì 个好例子。个官家千金尚且如此拘束,何况是宗室女?别说里头还夹杂着个意图谋反的楚王府了。她凭什么相信皇帝不会追究她? 于是她就斩钉截铁地对曹玦明说:“现在龚知府他们顶jiù shì 知道父亲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他跟魏红绡不是夫妻,可能跟楚王妃有什么协议,但如今死无对证,他们根本没法证明父亲做了什么坏事。楚王府那边肯定有大帮走狗需要他们想bàn fǎ duì fù ,他们还有空追究个死人的旧账?而且也没有人能直接证明我跟楚王有任何关系,你说的都只是bsp;bsp;。完全没有证据,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这些麻烦不会找上我!” 曹玦明挑挑眉,目光落在那叠本子上。青云飞快地将它们收起来。紧紧抱在怀里:“这些是我亡父的遗物,曹大哥,你不告而取已经不对了,擅自宣扬出去是错上加错!而且未经允许得到的证据是不能作为呈堂证供的!”说罢便抱着那堆东西坐回原位。 曹玦明有些;:“姜妹妹,有些事,只要有些许线索,就不难推测出来。你我能够想到的事,乔龚二位大人同样能想到。” “那又如何?”青云昂头,“我不承认,他们能奈我何?我不管他们是不是dǎ suàn 利用楚王庶女死得不清不楚事打击楚王妃,那跟我无关,别把我拉下水!” 曹玦明皱眉:“万他们真的找到证据了呢?即使姜九爷这边没有人证,楚王妃那边却半是有的!” “那就等他们找到了再说!”青云非常坚定地道,“到时候他们要是有了明确的证据证明我身份,我再表示自己也不知情,他们还能咬我?坦白讲,即使父亲当年真的带走了楚王庶女,现在也没人能证明我jiù shì 她!也许她在路上死了呢?也许我只是个小孤女,因为长得象姜家女才被父亲收养呢?除非是父亲或魏红绡死而复生,否则谁能知道我jiù shì 他们当年带走的女孩子?” “别忘了,姜九爷过去雇佣的下人都能眼认出你来。” “人有相似也是常有的事。刚才你也说过了,我这种长相非常大众!” 曹玦明叹气:“你为何如此固执?承认zhè gè 身份对你并没有坏处。” “你怎么知道没有坏处?!”青云冷声驳道,“你就这么肯定,皇帝处置楚王家时,真的会放过我?!把性命寄托在别人的时怜悯上,是不是太没有把握了?而且,就算他真的放过我了,那又怎么样?我没有父母,又自小在民间长大,就算是宗室女,还不是样要看别人脸色过日子吗?那还不如象现在这样呢,至少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活!” “皇后娘娘是个好人,她会照顾你的。” “你说够了没有?!”青云忍不住起身来瞪他,“曹大哥,你直很照顾我,所以我也敬重你。但今天你会提出zhè gè 建议,真的是为我好吗?还是有自己的私心?你是不是觉得当年杀你父亲的凶手无论是张碧罗还是魏红绡,都是楚王妃的心腹侍女,她们杀人未必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受楚王妃指使的?如果我主动出头,把楚王妃打倒了,你是不是也算报了杀父之仇?!” 曹玦明脸色都变了,他起身,非常郑重地看着青云:“姜妹妹,若我真是为了己私心,而陷你入水火,就叫我不得好死!” 青云只觉得鼻子发酸,好象有泪水要从眼眶里溢出来了。她飞快地走到门边,抬手指向外面:“发誓是件很容易的事,嘴皮子碰,什么山盟海誓都能说出来。但看个人是否真的可信,不是听他发什么誓,而是看他shí jì 上做了什么。曹大哥,我不相信你!” 曹玦明的脸色发白,默默地看着她,良久不曾说句话。青云收回手,转头避开了他的视线,竭尽全力要忍住即将溢眶而出的泪水。过了好会儿,曹玦明低下头,bsp;mò 着往外走,经过她时,低声说了句:“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便离开了。 他走,青云才转身往自己的房间奔去,狠狠将怀里的那叠本子往床上摔,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了。 她早该知道,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曹玦明最执着于他父亲的死,既然怀疑到了楚王妃头上,有这么现成的好机会,怎会放过?! 青云的心情低落,身边的人都察觉到了。刘谢小心翼翼地探问她是怎么了,她懒懒地不想回答,只说是水土不服而已。刘谢是个老实人,竟被她三两句忽悠住了,只是周楠却要难缠得。她留意到,曹玦明已经有几日不曾上门找过青云,青云平时常备的些有补身效果的成药,已经吃完了却没有补充新的。 她便问青云:“你是不是又跟小曹大夫吵架了?这回他做了什么?难不成又骗了你?” 青云板着脸道:“什么事都没有!你别问了!”说完扭头jì xù 练毛笔字。 周楠在她身旁坐下,半是打趣,半是探究:“若真的无事,怎的你非要向我讨字贴来练字?你不是才从令尊旧居里拿了几个描红本回来么?小曹大夫从前送你的字贴也是可以用的。” 青云瞥了她眼:“你要是舍不得,我还你jiù shì 。” 周楠听就知道她真生气了,忙笑道:“我不过是说笑罢了,用不着你还。既然你说无事,我就信你,若真有心事,需要找人倾诉,只管来找我。” 青云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周楠又说起近日姜五太太与龚太太常请她过去吃茶,闲谈时总是问起青云的事,包托她们相识的经过,以及熟识之后,青云言谈间是否透露过从前的生活细节。她有些好奇:“她们打听zhè gè 做什么?难不成你那日跟他家的表姑娘提过什么了?我看她们的神色都很是肃穆,不象是闲时谈笑,心里怪害怕的。” 青云皱皱眉,想起曹玦明的话,从此添了段心事。 转眼就进了六月,日刘谢愁眉苦脸地从衙门里回来,感叹道:“我怎么总是摊上难办的差事呢?周大人也要辛苦了。” 青云立刻警惕起来。 ps:后台在抽风了四天之后,居然huī fù 正常了,我差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第二十五章 争吵 欲望文 第二十六章 差事 青云路 作者:Loeva 第二十六章 差事 青云立刻凑到刘谢跟前追问:“干爹又遇到什么难事了?怎么还跟周大人有关系?” 刘谢苦笑着对她说:“还能有什么事?朝廷要在西北裁撤十万老兵,令其返乡解甲归田,凑巧这锦东府新开了大片无人耕种的良田,皇上便下旨,要拨部分老兵过来,每名老兵赏田五十亩,令其在锦东落地生根。只要这些老兵来了,锦东也不必再担心东秦人会看着这边的良田眼红,撕毁和约,明火执仗地跑来抢地方了。” 西北本有四十万大军驻扎,原是为了抵御外敌的,但近十年来,那外族据闻内部不稳,经历了几次王位替,几个有本事有威望的大将都折在政斗中了,大军数量也减少了将近四成,可说是元气大伤,而剩下的几位将领虽然可以勉强支撑局面,却又因为王族分裂成了三个势力,他们各自效忠于不同的主公,彼此制衡,全副心神都放在内斗上,根本不可能合力出兵,所以暂时不会对本国边境造成威胁。 西北边境已经长达六年时间不曾经历过战乱,即使前几年曾遭遇百年难得见的大旱,bǎi xìng 流亡,西北大军粮食供应短缺,曾度处于弱势,外族也没有抓住机会入侵,顶jiù shì 两国交界的地带偶尔有些小规模冲突,只需几千精兵就可以解决。几十万大军守在那里,除了耗费钱粮,并没有太用处,何况其中大部分人都参军将近十年,早该放其归乡。因此朝廷决定,将年纪较大、体力偏弱的数万老兵先裁下来,换上新兵,等过两年,新兵操练娴熟,可以应付战事了,再将部分老兵裁下来。如此循环操作,就可以在几年内将西北大军全部换上年轻力壮的士兵,再守边境十年都不成问题。 还有点,长期驻守西北、在西北大军中享有至高声誉的位老帅,他与楚王交情极好,据闻他是楚王生母的同乡。两家还算得上是亲戚。楚王还是皇子的时候,虽然没有强有力的母族支撑,但从不曾被人小看,跟这位在军中地位日渐稳固的老帅也不无关系。又因为楚王支持皇帝登位,这位老帅就成了皇帝的嫡系。随着皇帝坐稳了皇位,他也连续十年稳坐军中第把交椅。当然,现在情况不同了。皇帝感念老帅的支持。却也不得不提防着些,用光明正大的理由裁换他手下将士,分他手中的权力,以免他手握数十万大军,却在楚王那边,对皇位造成威胁。 不过,在老帅手下听了十年令的这批老兵,自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听从朝廷安排的。在边疆吃了年的苦。好不容易能回乡了,居然又要离开亲人到另处边疆去?若不是朝廷许诺会给他们每人五十亩地,只怕还未离西北就要哗变了。当然。老帅目前在明面上还是要支持朝廷决策的,自然也就替朝廷说了不少好话。朝廷后来又松了口,允许老兵们先回老家探亲。也可以带上家眷往东北去,到锦东后,开垦新地的头三年还有减免税赋等优惠政策,不少老兵就动了心。毕竟他们很都是家徒四壁的,即使当了几年兵,手上有些积蓄,也撑不了久,家里没田没地,去了东北却能平白得到五十亩良田,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至于那些本就有些家底的,或是舍不得故土的,也就罢了。最后官府清点,愿意去的人竟有三万之众。 这三万人并不是下涌到东北来的,根据朝廷的安排,今年秋天会先有第批五千人到达,等明年夏天,会有第二批八千人,明年秋后是第三批八千人,剩下的则是后年才来。zhè gè 人数不包括家眷在内。这三万老兵都有年的战场经验,年纪约在二十八到五十岁之间,虽然大部分人年龄偏大,但无不是弓马娴熟的。有他们在,再加上本地原有的驻军,东北边境也就稳固了。既不必另行派军队前来,也有人耕种新开的土地,实在是举两得。 朝廷有此良策,底下人自然要把差事办好。这件事来得比较突然,裁军之事是年后才定下来的,第批老兵又赶在秋后就要到了,在他们到来之前,锦东府必须做好zhǔn bèi 工作,不但要将分派的田地丈量清楚,还要把这五千人的衣、食、住、行都安排妥当,而且东北的冬季比中原要冷得,虽说老兵们在西北熬惯了,但要是真出点什么差错,冷坏了他们,就连龚乐林这位知府大人,也不好向皇帝和朝廷交待。 周康是分惯粮田的通判,龚知府就把丈量土地的差事交给了他,又点了刘谢做协理,让他顺便把田地相关文书给办好,争取老兵们到,就能将田地交到每个人手上,还不能让人挑出错来。 这可不是件容易办的差事,实在吃力不讨好,不过要是办得好了,朝廷将来要嘉奖,自然少不了他们那份。而且他们在清河也做过类似的工作,想必是手到擒来的,为此,龚知府还让周康与刘谢闲暇时帮帮另位分管水利基建的陈通判,后者要负责建造安置老兵的房屋,虽然动工已经有些日子了,但在这方面没有太经验,所以工期延误得很厉害。 刘谢介绍完前因后果,就叹了口气:“丈量土地已经不容易,还不知要忙到几时,再要帮陈通判的忙,只怕今年要忙到年底了!哪怕是老兵们顺利在锦东安置下来,在明春之前也无法种粮食,冬天里吃什么喝什么,还有取暖用的柴火薪炭,哪样不是府衙操心?还要提防他们闲着无事,吃酒打架,惹事生非……等过了年,又要忙起下批老兵的事。想要再象从前在清河时那样过舒服日子……怕是再不能了!” 青云忙问他:“丈量土地很困难吗?我记得以前在清河时,这事儿很容易办的,也jiù shì 花个十来天吧,就把全县的荒地都量完了。虽说锦东府地方大些,但花上三五个月,难不成还做不完?反正今年老兵来了也种不了田,这件事其实不必太赶吧?” 刘谢却摇头:“知府大人说了,老兵们千里迢迢来此,若不能将土地文书立时交到他们手中。只怕他们不能安心,容易生事,因此,必须jìn kuài 做完这件事,八月里第个老兵踏足锦东之前,所有的土地都要丈量完毕。分割妥当,写好了文书,上好了档子。” 青云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三万老兵,每人五十亩。jiù shì 百五十万亩地,折合万五千顷,或者说是千平方公里。即使府衙要求亩亩地量,那工作量也不小了,别说同时还要进行房屋建设等zhǔn bèi 工作,还不如先把头批五千士兵要分的二十五万亩地先量出来,等分派好了,再去量其他的。同时将时间节省出来,专心做好房屋建设。否则,老兵来了以后。连住的地方都不能保证,就算拿到土地契约又有什么用? 不过龚知府既然这样吩咐了,那就照着他说的去做好了。现在才进六月。离八月老兵们抵达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估计应该可以把差事办完,至于建屋子什么的……现在才开始动工也太赶了。帮着想想主意可以,就不必出大lì qì 了吧?她记得陈通判跟周康的关系平平,在府衙众官员里头,已经算是比较冷淡的位了,据说是瞧不起周康岳家倒霉、周康本人又是从朝中被贬到地方上的yuán gù 。 只是刘谢接下来的话给她泼了盆冷水:“丈量土地其实并非难事,写文书上档子也是极容易的,难就难在能用的人手太少了!知府大人在府衙里只给周大人与我拨了两个人,再从底下几个县里抽调了些人手,满打满算还不足十个!而这里头,通术数又有经验的不过六人。光凭这些人,想要在两个月内把百五十万亩地给丈量出来,再立好地界,只怕……”他顿了顿,“从前在清河,那几百亩地,也要派上十人丈量好几日呢!” 青云忙问:“怎么只有这几个人手?难道龚大人是存心为难你们?!”这是刁难,绝对是刁难!万因为人手不足,周康未能在期限内完成工作,肯定要受责罚,刘谢也要跟着倒霉。这分明就跟曹玦明说的样,是龚乐林帮着姜融君拿她出气来了! 刘谢从未想过这种可能,闻褃uán gù 窍帕艘惶:“怎么会呢?知府大人也是不得已h缃穹课葜唤了几百间,离五千差得太远了,府衙几乎所有人都在忙这件事v挥形矣胫艽笕耸切吕吹模不曾参与,正好腾出手来忙丈量土地之事。况且知府大人也说了,周大人与我在清河时就做过这种差事,可说是熟手,与别人相比有把握将事情办好。?br / 说得真好听!青云心中暗暗骂了两句,实在不忍心打破刘谢的美好幻想,只能替他想法子:“精通术数的人虽然少,但丈量土地,也用不着人人都精通吧?拿几根标好长度的绳子,两人拉,看绳子的长度就能算出土地的大概面积了。这种事随便什么人都能做,既然府衙安排的人手少,不如让周大人把自家的下人都带上好了。我记得他家有二三十个成年男仆呢,成天闲在家里没什么事做,不如出上把力?” 刘谢如梦初醒:“好孩子,你提醒我了!我怎么就忘了这茬呢?咱们家也有几个人手可用的,只要留下余嫂子母女俩看家就好,张家父子和林三都能跟我出门去。” 出门去?青云怔了怔:“要上哪儿?你们要量的土地不在府城附近吗?” “当然不在了。”刘谢笑道,“城外都是草原,虽说也可以拿来种地,但那就先把草烧了,未免太可惜。知府大人说,那片草原还是留着养马算了。要分给老兵的土地,他早就看好了,就在长云山西边和北边,听说那里与东秦边境的山地正好连着,十分广阔,怕有几千里地呢。我们暂时只往北边量七十里,再往西边也量七十里,正好是片平原,中间并无山脉阻挡。我们带人过去,要在长云山脚下的吉门子庄落脚。那里离府城足有二十里地,只住十来户人家,屋子也窄小,远不如城里舒服。不过胜在离新田近,来往方便些,也能节省许时间。” 青云有些犹豫地问:“我记得锦东府离两国边境只有几十里路……”可听龚知府的安排,似乎dǎ suàn 越过国界,去占人家东秦的地方?那样真的没问题吗…… 刘谢却不担心zhè gè :“从前两国议定国界时,就以长云山为地界,东边归属东秦人所有,西边和南边是我们的地方,至于北边,从未有过定论,听说那里从前也有外族人住着,只是许久不曾听闻动静了。知府大人早已派人探查过,从未听说有什么危险,应该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青云只觉得自己不放心了。不过想想,只是丈量土地,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等老兵们到了,将土地占下来,后面的事就不用她操心了。 她想了想,便试探地问:“干爹,我跟你们块儿去好不好?” 刘谢有些吃惊:“这是为什么?你替干爹看家,不好么?何苦去吃这苦头?” 青云自然不能直说是因为怕他与周康都走了,自己个人住在这府衙里,只有个周楠为援,恐怕要受某些人的气,便只笑了笑:“我也想为干爹分忧呀?我的术数还算不错,应该能帮上你们的忙。” 刘谢信以为真,十分感动:“好孩子!难为你有zhè gè 心!”想了想,青云确实在术数方面比他出色,而且从前也帮他做过不少实事了,便答应下来,只是不放心她个人出门,表示要去寻周康:“周家婆子也,个个强壮能干,我请周大人带几个去,有她们陪你,我就放心了。我看那柳家的二丫挺机灵的,年纪也大些,不如把她也带上吧!” 青云不置可否,笑着说要替他打点行李去,便回了自己房间,脸色沉了下来。 如果龚乐林是打着让周康与刘谢完不成任务受朝廷责备的主意的话,那她就想bàn fǎ 帮他们在期限内将这件差事办完办好,让龚乐林无法得逞!居然拿公事来泄私愤,她以前真是太高看他了!这回定要狠狠地打他的脸才行!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守西北的那位老帅与楚王府相熟,当年姜锋若真的奉了楚王妃之命出走,为何不去西北投奔那位老帅,反而转到东北来呢?他是后来才去的西北吧?好象也没跟这位老帅联系,难不成是他觉得自己做的事不会得到楚王支持,老帅可能不会给楚王妃面子? 真是麻烦死了,她可不愿意坐实楚王庶女的身份啊…… 第二十六章 差事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