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选择的路》 分卷阅读1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 书名: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文案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罗伯特·弗罗斯特《未选择的路》 注: 暗恋文,he,四万字小短篇。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甜文 近水楼台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杳杳,林致 ┃ 配角:罗清越 ┃ 其它: ================== ☆、1 两辆大巴颠簸着驶入青山深处,带着帝都七月的暑气劈开翠绿山林,转眼又被接天树冠掩映,留下一缕尾气突突地消散在闷热的盛夏里。 车在合作基地停下,门口大石头上刻着四个鎏金大字:桃源山庄。 钟杳杳拎着24寸的行李箱,扯下空调车里畏寒而戴上的连衣帽,环顾四周,看不出一点“桃源”的美名。碎石子铺就的路面蜿蜒至南面一堵斑驳白墙,东西两侧各列三排小平房,房门一律朝北,打破了坐北朝南的建筑格局。 带队老师和接待人员打过招呼,登上砖石堆砌的简易坡面,指挥众人按班级排好队,清清嗓子说:“同学们,这里就是我们系测量实习的实习基地了。实习时间暂定一周,具体情况视天气干扰适当调整。女生住东面房间,男生住西面,不要随便串寝。吃饭一律在饭堂,保证你们吃得饱。饭堂旁边是浴室,晚上七点到十点间供应热水,请大家合理安排时间。条件确实很艰苦,但是我们要学会克服,这才是我们学校吃苦耐劳的精神体现。好了,解散后各组组长到我这来开个小会,讲一下这几天的任务安排。” 周小舟摇着路边摊五块钱一把的小折扇,瞥了眼钟杳杳:“你不去开会?” “我又不是组长。” “咦?你竟然没当组长?!” “我们系约定俗成的规矩,小组作业组长必定是男性。” 石子路不方便拖箱子,钟杳杳单手拎不动,索性一把抱在怀里,跟着接待人员去找宿舍。周小舟被她彪悍的背影震住,愣了一会儿才追上去,按住她肩膀:“放下放下,那么多男生呢,要你逞什么能啊!” 恰好三五个男生结伴而过,见状纷纷竖起了大拇指,赞道:“钟杳杳霸气!”然后挥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地离开。 周小舟张了张嘴,讷讷地放下了按在她肩上的手。 土木系男女比7:1,给女生安排了两间宿舍。房间阴暗潮湿,不见阳光。十几张上下铺挨在一起,勉强留一个转身的过道,站在门口就能闻到一股霉味。当然,西侧的男生宿舍也好不到哪去。 周小舟把两间房都观察了一遍,决定跟着钟杳杳住靠外的那间。起码离饭堂浴室近一些,少走几步路也是好的。她进屋时,下铺全被占据,扫了眼各自忙碌的身影,不动声色地站到钟杳杳旁边,忸怩着喊了声:“杳杳?” 钟杳杳正从箱子里往外拿蚊帐和床单,闻言见她一脸纠结又期待的模样,心下恍然,便问:“想睡下铺?” “嗯……那个,不方便就算了……”周小舟不好意思地别开眼。 也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钟杳杳拿起蚊帐,三两下就沿着梯子爬了上去。生锈的铁架子吱呀作响,周小舟在下面两眼冒心:“杳杳,如果你是男的,我一定嫁给你!” 这种话钟杳杳听过无数遍,结果就是二十年的时光里,她收获了一打妹子的表白,愣是没谈过一次恋爱。 听多了,她也偶尔会想想,如果她是男的,林致愿不愿意跟她搞基?兴许能把林致掰弯呢,也算曲线救国了。 午后下起了小雨,原定的地形勘测安排延期到明天早上。无端多了半天自由时间,男生们各自组团玩起了桌游,女生多窝在床上玩手机看电视。周小舟从男生宿舍借了两个小马扎,拉着钟杳杳蹲在门口看平板里下好的少女漫。一如既往的暗恋,一如既往的雨中绣球花,一如既往的学园祭,周小舟边看边吐槽:“日本的中学生啊,还是作业太少。” 钟杳杳啃着中午在饭堂买的小黄瓜,面无表情地看女主表白男主。画面很温馨,音乐很动听,男主果不其然地接受了平凡女主的一片深情,两人相拥在放学后空荡荡的教室里,雨丝在窗外密集地织成一张网,为主角达成夜不归宿成就而铺路。 真是滥俗的剧情…… 钟杳杳问:“为什么他俩都不带伞?” 周小舟说:“天气预报没说呀,谁会天天在书包里塞一把伞啊。” 她会。 钟杳杳把黄瓜蒂扔进垃圾桶,从书包里拿出折叠伞,绕过周小舟出了门。周小舟在后面喊:“下雨呢,你去哪啊?” 她漫不经心地说:“随便转转。” 山庄里信号很差,没有wifi,钟杳杳转了十几分钟才在外面空旷的篮球场上成功连上4g网。 消息一个接一个弹出来,提示音叮咚叮咚地折磨她的头皮。先给钟医生和罗老师报平安,再三保证实习地点安全,自己身体健康,吃得好,睡得香。 钟医生放心了,罗老师却不安心。 “有浴室吗?” “有。” “能洗热水澡吗?” “能。” “厕所干净吗?” “……还行吧。” 钟杳杳一手撑着伞,一手握着手机回语音,余光瞥了眼桃源山庄的鎏金大字,心想:不愧是山庄,连厕所都是露天的。很好,很原生态,很贴近自然。如果实情相告,罗老师肯定炸毛。 好不容易安抚完父母,例行刷了下朋友圈。在一条条庆祝假期开始的状态里,忽然看到了陈老师的旅行照。九宫格排得满满当当,蔚蓝的天和海,美国的万里晴空。八张风景照,唯有中间一张是合影,小图也能数出是四个人,除一家三口外,还有一个女生。 钟杳杳心里一抽,猛地按下电源键,在屏幕全黑的那刻忽然有些难过。雨滴顺着伞沿珠串似的落下,掉在水泥地上又溅起来打湿了凉鞋。她吸了吸鼻子,眨眨眼看视野所及处连绵不断的青山,裹在烟雨里与天相接。 忘了在哪里看过一句话,大意是女孩子若是听说哪里有个漂亮姑娘,必然想去看看,将她和自己比一比。 钟杳杳人生之中尚未有此等体验。 罗清越出现以前,她还没有美丑概念,懂得比较的时候,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姐姐,走在路上回头率百分百,让她自惭形秽。自惭得久了,便再也不敢和别的姑娘比一比了,以至于今时今日,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想着逃避,想着自欺欺人。 正胡思乱想之际,来电铃声突然打破了阵雨的白噪音,她收拾好情绪,看见屏幕上亮起的名字,按下了通话。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2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2 “杳杳,你放假了吗?什么时候回家?” “系里安排实习,再过一个礼拜吧。” 罗清越惊讶:“你们还要实习?在哪家设计院啊,北京的?” “不是,在山沟沟里……” 钟杳杳把安抚父母的言辞搬出来,好说歹说才劝住了姐姐的瞎操心,末了还被教训了一句:“搞不懂你为什么会去读土木,女孩子家家的,去野外实习很好玩吗?” 罗清越对她的高考志愿填报不满已久,屡次劝她转系,奈何钟杳杳吃软不吃硬,生来一副倔强脾气,越不让她干的,她偏要干,逼急了便反问:“女孩子家家的,当十八线演员很好玩吗?” 十八线女演员罗清越顿时无声。 倘若混出了名堂,此刻也能理直气壮地反驳。毕竟这个世界浮躁肤浅,大众好以成败论英雄。偏偏她出道四五年,顶着张美而艳的脸,一手包揽了偶像剧坏心女配一角,实力衬托女主的天真善良纯洁可爱,并收获了一批数量可观的路人黑。 钟杳杳一针见血,不留余地,她只好躺平任嘲,哼唧了许久才想起正事。 “八月份我有个电影要去波士顿出外景,你签证还没过期吧,要不要跟去玩玩?对了,林致是不是在波士顿念大学?” 钟杳杳抿了抿嘴,垂眼道:“他今年毕业了。” “这么快啊,他还要继续读吗?” “不知道。” “应该要读的吧,他脑子那么好,不读可惜了。他什么时候回国?” “不知道。” 罗清越无语:“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她问得理所当然,反倒是钟杳杳一时语塞,五味杂陈,思绪翻滚之下,一时气话脱口而出:“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他是你竹马呀,你怎么会不知道?” “那你还是他——” “什么?” “没什么。” 钟杳杳到底还是没把“初恋”二字挑明,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岔开话题:“你最近还好吗?” 罗清越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也不管长途电话费,极尽嘲讽之能事。 “你最近别看热搜,影响心情。我不是在拍一部ip改编的偶像剧嘛,男主角你应该认识,北京地铁最近全贴着他的海报。那货居然还是个流量,他粉丝看上他哪点了?滤镜p过的脸吗?要不要来当面看看他素颜时纵欲过度的脸?女配没人权啊,他说加床戏就加床戏,居然还把剧本改成了女配强上醉酒男主。我现在想起那双咸猪手就恶心,回酒店洗了半个小时才缓过来,特么一出来就看见他的微信消息,还‘睡了吗?’真该截图让他的粉丝看看……” 钟杳杳时不时地应一声,偷偷戳开了微博,果不其然看见了热搜榜上罗清越和当红小生的名字,点开评论最多的那条,底下已被对方粉丝控场,无一例外是骂罗清越倒贴炒作,字里行间毫不遮掩的鄙夷。 她心里难受,忍不住出声打断:“姐姐,你有没有想过退出娱乐圈?” 退出那个圈子的纷纷扰扰,摘下墨镜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何必非要站在摄像机前,任合作演员占便宜也不能吭声,随便哪个不认识的人都可以来点评她的演技、她的相貌、她的人品,凭什么啊?罗老师再生气都舍不得骂她,舍不得打她,凭什么那些不认识她的人就可以凭着捕风捉影的谣言随意诋毁,凭什么啊…… 罗清越沉默了一会,语气突然温柔起来:“杳杳,你哭了吗?” 钟杳杳抹了抹眼睛:“没有,就是难受。” “你呀,我都没哭呢,你难受什么……说起来当年我执意报考电影学院,你是家里唯一一个支持我的人啊。” 罗清越的声音越轻松,钟杳杳心里的内疚便越深。她私心作祟站在了罗清越的阵营,满心盼着她孤身北上、离家远行。谁能想到罗清越前脚刚走,林致后脚就准备好了出国材料。 挂掉电话,钟杳杳无意识地旋着伞柄,雨帘在眼前变了方向,四下飞溅。她再次点开微信,戳开了那张合影。 碧海蓝天的背景下,林老板和陈老师站在最前面,笑得灿烂而自豪,后面是戴着遮阳帽的林致,和记忆里一样好看。而他的左手边,金发大波浪的女生挽着他的胳膊,热情,自然。 陈老师配的文字是:儿子出钱的毕业旅行,还有漂亮小姑娘。 罗老师在评论问:“是不是未来儿媳呀?” 陈老师回了个愉快的表情。 钟杳杳再次按下电源键,低着头慢慢走回了宿舍。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主角取名: 钟杳杳,“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刘长卿《送灵澈上人》,取其安静宁和之意。 林致,格物致知的致。 ☆、2 阵雨过后,第二天又是酷暑。老师带着在山上走了一圈,认了认测量点,划定测量范围,便散队让大家各自干活去。按班划分,一班二班先测山地,三班四班先测山庄地形。 周小舟是一班的,涂好防晒霜,戴好遮阳帽,穿了件长袖就拿着记录本往山上跑。钟杳杳看着她随风飘扬的长发,不由得纳闷:“你不热吗?” “热啊。” “那干嘛不扎起来?” “防晒啊!” “可是热啊……” “忍啊!” 周小舟摸了摸她的短毛,感叹道:“你们这种短发的,永远不懂长发妹子在爱美和温度之间的纠结。相信我,忍是女孩子保持美丽的唯一秘诀。” 美丽的女孩子向山上跑去,钟杳杳带着小马扎和折叠桌去和组员汇合。山庄地形测量要求出一张1:1000的手绘地图,钟杳杳是全组唯一的女生,细致稳妥,画图的任务便交给了她。她先在草稿纸上大致描了张简图,然后按照测量得到的实际数据依次画上。 期间唯一的插曲是窗台上跳下一只猫,举着棱镜的男生爱猫成痴,抱起来就不肯撒手,钟杳杳只能暂时接替他的工作,拿着棱镜跑了会儿尺。遇到犄角旮旯里不能直接观测的情况,需要将棱镜举到胸前,抬高棱镜以便全站仪观测。 组长例行询问身高,钟杳杳说:“一米六。” 组长挠挠头:“你只有一米六吗?可你看着比周小舟矮呀,她也一米六。” “你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高跟鞋吗?” 组长震惊了:“她测量实习还敢穿高跟鞋?跑山路啊!” 天气炎热,心情本就烦躁,钟杳杳努力保持棱镜的水平,眼看着气泡滚了滚又跑到了外面,控制不住脾气吼了句:“她都不怕崴脚,用你瞎操心啊?还测不测了!” “测,现在就测。” 组长打开全站仪的箱子,和负责记录的男生一起撑开三脚架,越急越出错。钟杳杳等了半天没见他们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3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3 有什么动静,手酸得不行,干脆放下来,用手扇了会风,再看过去时心头火烧得更旺了。 “你们在干嘛?” 组长欲哭无泪:“气泡不居中,整不平啊……” 这该死的天气……钟杳杳忍了忍,指着记录的同学说:“我也跑了好几趟了,换你来跑尺。” 男生看着杂草丛生的角落,不太想去。 她冷笑一声:“要不我继续在这站着,你们俩再花半天时间整平?” 组长使了个眼色,竭力缓和气氛:“阿政,让让女生嘛。其他组都是女生负责记录的,钟杳杳愿意跑尺已经很好了。” 没理会这话里话外的轻视,钟杳杳把棱镜交给对方,记好身高数据,走过来重新撑起三脚架,对准气泡后放上全站仪,动作连贯利落,八秒整平。 组长咽了咽口水,问她:“你上学期测量实习考了多少?” “95。” 钟杳杳不管他听见分数是什么反应,只管启动仪器,对准棱镜测好相关数据,回头见组长还在挠头,默不作声地从他手里抽出记录本,刷刷添了几笔,对那边喊道:“测完了,换下一个点。” 晚饭时周小舟晒红了脸回来,撑在桌边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水,这才拿着饭票去打饭,几分钟后端着满满的土豆丝坐在钟杳杳旁边,连声抱怨:“这个世界对不吃辣的人太不友好了,唯一不辣的土豆丝还咸得要命。” 钟杳杳累了一天,神情焉焉的,敷衍地“嗯”了一声。 以最大利用为原则,入学时宿舍按班分,钟杳杳是二班四人寝里唯一的三班女生,既和本班女生不熟,也和二班的隔了一层,处境非常尴尬。偏她自己无所谓,一大早背着包出去,晚自习结束才回来,纯当个歇脚地,随便别人怎么想。 和周小舟相熟是个意外。 两人不约而同地参与了一个其他系组织的志愿活动,聚餐时又是桌上唯二不吃辣的人,周小舟自然熟的性子一下子就黏上了她。周小舟长得好看,人缘也好,男生女生之间都混得开,消息很广。 她把青椒和胡萝卜丝挑出来,看了看钟杳杳的表情,试探着问 :“你跟你们组男生吵架了?” 钟杳杳夹菜的手顿住,抬头看她:“你听说什么了?” 周小舟打着哈哈:“也没什么,就……老一套嘛。” 老一套说辞,三班的钟杳杳,长相一般,成绩第一,恃才傲物,性格孤僻。 上大学后,无论熟不熟,总有人会用名字的后两个字来称呼你,以表亲切。对于单名的同学,名字前加个“小”字,或者喊叠词,总归有办法叫得跟认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一样。 唯独钟杳杳,两年来除了周小舟,人人都连名带姓地喊她。而在不认识周小舟之前,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自习,一个人上课,和班里人说的话也屈指可数。 如果仅仅是孤僻,大家还可理解为内向,可若再加上成绩好这条,不免就显得高冷不友好了。 钟杳杳在土木系,就是这样一个尴尬的存在。她自成一派,不愿和别人打交道,别人也不愿和她打交道。于是一旦发生矛盾,本可一笑而过,也演变成了针锋相对,敌我分明。 周小舟觑着她的神色,夹了几筷子青椒放到她饭盒里,安慰道:“没事的,一个礼拜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了。小组作业嘛,大家都要成绩,不会太难为你的。” 钟杳杳白了她一眼,把青椒退回去,看到她瞬间耷拉的脸,顿觉心情好了不少。几口扒完饭,准备去洗饭盒,忽然看见了周小舟的饭盒上套了个保鲜袋。 “这是什么?” 周小舟见她起身,也赶紧吃了几口,她饭量小,吃得少,不一会儿就解决了,见钟杳杳发问,便咽下嘴里的饭,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扯住保鲜袋的边顺手一拉就将残渣剩饭包在了袋子里,而饭盒依然干干净净。 钟杳杳拿起来端详片刻,再看看邻桌的同学,发现个个都套着保鲜盒,立时无语。 周小舟边往外走边炫耀:“套保鲜袋也讲究技术,有人把袋子放在饭盒里面,然后扒拉着边缘就跟套垃圾桶一样,收拾的时候边上全是汁水。但我这袋子套得可不一样,我是将饭盒装进了保鲜袋里,然后反手一拉,你看,一滴都没掉。我跟你讲,这都是在寝室吃泡面练出来的。” 钟杳杳站在饭堂外水池前,往饭盒里挤了几滴洗洁精,头也不回地说她:“懒死你算了。” 正如周小舟所言,小组作业,即便内部相处不好,对成绩总归是上心的。组长练了几次,总算也能在一分钟内整平全站仪了。钟杳杳继续按照测量数据画图,常常在小马扎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直到饭点站起来时才能感觉到脚麻得不能动弹。 与此相反,周小舟的微信运动数据蹭蹭蹭地往上涨,每日创造新的奇迹。忍功也不能拯救她的脚后跟,无奈换上运动鞋,悄悄地加了增高鞋垫。 三天后,山上和山下换班,钟杳杳把画完的地形图交给组长,拎着全站仪上了山。全站仪是个精贵的玩意儿,三十万一台,交回系馆时还要由管理员仔细检查,一旦损坏,不仅全组实习成绩为零,还要额外赔钱。男生们不敢接这烫手山芋,纷纷决定将此重要任务托付给钟杳杳。 山上地形图不必手绘,只需将测量数据从全站仪的储存卡里导入到电脑,用软件自动生成即可。钟杳杳便接过了观测这项任务,男生们轮流去跑尺。 没想到全站仪倒是架好了,跑尺的人却找不到了。 钟杳杳看了一圈也没看出这满山栗子林里哪里有自己组的人影,突然想到这群男生的穿着,便问留在山顶记录数据的组长:“张政和刘阳今天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 组长想了想:“绿色?” 话一出口便反应过来了,懊恼地捶头。 此时山上青碧一色,穿着绿色汗衫去跑尺,还混在栗子林里,能找得出来才怪! 旁边还有一组在观测,突然开口问:“诶,你们组的刘阳怎么跟我们组跑一块去了?” 组长立刻冲到人家的全站仪前,从配置的望远镜里找到刘阳的身影,拿起隔壁组的对讲机就冲着那边喊:“刘阳你个傻帽,离你旁边红衣服的女生近一点!再近一点!” 声音从这个山头传到那边山腰,山谷四处都爆发出笑声,更有甚者拿着喇叭大喊:“沈涛,你们组在干嘛呢!” 刘阳也借着旁边女生的对讲机回话:“涛哥,你要点节操啊!我是有女朋友的!” 沈涛骂了句脏话,再看四周同学揶揄的神情,更是窘迫得不行,却听钟杳杳忽然说:“测完了,换下一个点。” 三天前听到这句话,沈涛只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此时听见却宛如天籁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4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4 ,拿着对讲机大喊 :“刘阳,你特么给我滚回来!回去换件白色的再上来!” 刘阳被赶回去换衣服,剩下张政继续跑尺,一个小时后和沈涛换班,上来时气喘吁吁,手臂上好几道血痕。 隔壁组见怪不怪,扔了瓶酒精过来。 “那个山头酸枣树多,小刺看着不起眼,划一下就是一道血痕。” 手头没有棉签,张政拿着酒精瓶想直接往手臂上倒,被钟杳杳半路截住。她在众人瞩目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酒精、棉签、棉球、创口贴等一应俱全。 沈涛看得目瞪口呆:“钟杳杳,你是百宝箱成精吗?” 隔壁组同学吹了声口哨,一脸羡慕:“有个女生就是好啊。” “你们组不也有吗?” “我们组那位能叫女生?都能跟男生抢着跑尺了。” 钟杳杳扯住张政胳膊,细心地帮他消毒。棉签蘸着酒精涂在手臂上,凉凉的带点痛感,张政不由得红了耳根。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女生,忽然发现这个同班同学长得也挺可爱的。相貌清秀,不作不闹,此时低眉顺眼,神情专注,全然没有前几天命令他跑尺时那样盛气凌人。 她清理伤口时的动作熟练又温柔,轻轻的,像夏夜的风吹过,消去酷暑,带来清凉。 沈涛吸取教训,打电话让刘阳带两件外套上来,即便热得直冒汗,也好过两手鲜血淋漓。 结果刘阳吭哧吭哧去了一小时才回来,拿的两件衣服还是军训时发的迷彩服。沈涛气得想抽他:“你说你除了给猫顺毛,还能干件靠谱的事吗?” 隔壁组幸灾乐祸:“穿上这一身,保准全站仪里再也找不到你俩的踪影。去吧,穿迷彩服的皮卡丘!” 刘阳还很委屈,站在山顶发丝凌乱,额头全是汗,喘着粗气说:“你又没说要什么颜色的衣服。我能上来就不错了,刚才都迷路了,你也不说安慰几句,山里走丢了你负责啊!” 沈涛一听更头大了:“阳哥,我叫你哥成吗?你看看,往那看,看见桃源山庄那厕所没?隔一排平房就是我们宿舍,看见了吧?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走山路不超过两公里,十几分钟的路你好意思说迷路!” 刘阳眯着眼看了半晌,顺着他的手指观察从山庄到山顶的路线,突然拍了下大腿:“不对呀,我记得上山那条路上有小麦来着,可刚才我没有找到啊!” “什么小麦?这里哪来的小麦?” “就你看篮球场旁边那个斜坡,我们是从那儿上来的吧?” “是啊。” “那边再走几步就有小麦,还有麦穗呢!” 沈涛挠着头想不通怎么回事,钟杳杳帮张政贴好创口贴,往他们手指的方向扫了眼,无奈地说了句:“那是玉米。” 沈涛毫不犹豫地用记录本捶了刘阳的脑袋:“你特么五谷不分啊!” 刘阳不服气:“说得好像你分一样,五谷是哪五谷啊?” “稻黍稷麦豆,咋地,不服气啊!” 钟杳杳把全站仪装好,边整理书包边插话道:“说法很多,也不一定是这五种。” 刘阳把记录本捶回去:“看看人家杳杳,谁像你一样整天显摆了!” 沈涛气急:“哟哟哟哟这就叫上杳杳了,你特么有没有点节操?” 张政也很不服气,他都没叫呢,怎么让刘阳先叫上了…… 作为处于争论中心的女主角,钟杳杳面不改色,背上书包拎起箱子,指挥道:“没法测了,先回去吃饭,三点过后再上来。” “为什么是三点?吃饭要吃这么久吗?” 沈涛这次不用记录本了,直接用脚踹他:“你特么动点脑子,大中午的太阳多毒啊。你晒黑点没关系,杳杳不要美白啊?” 张政在旁边接话:“就是就是。” 钟杳杳看着他们,只觉得每个人头上都冒出硕大的两个字:傻缺。 “全站仪不能长时间暴露在阳光直射下,要给它打伞。我的伞借给周小舟了,他们组三点前能测完今天的任务。” 沈涛抬头看天,发现刚刚还躲在厚厚云层里的太阳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 ☆、3 接下来几天,测量渐入佳境,但在钟杳杳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张政留在她旁边记录数据的频率越来越高。 沈涛暗地里笑张政,说是一张创口贴就让这货叛变了。张政踢他一脚,继续乐颠颠地边记数据边撑伞。他现在看钟杳杳怎么看怎么顺眼,连她面无表情的高冷样也好看,常常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钟杳杳抬头看了眼越来越倾向她的阳伞,忍不住提醒他:“张政,你要是不会撑伞就去跑尺,再斜下去,全站仪就废了。” 沈涛满头大汗地回来换班时,就见张政规规矩矩地像呵护心上人一样呵护着他们组是全站仪,自己却站在太阳底下,汗衫湿了一半。 钟杳杳见他回来,穿上外套接过棱镜,说:“你来观测吧,我去跑尺。” 沈涛不让:“有张政在呢,怎么能让女生去跑尺!” “他都快中暑了,让他歇会儿吧。” 白色外套的背影很快隐入另一个山头,张政擦了把汗,把手里的活计全扔给沈涛,坐下来一口气喝掉半瓶水,过了会儿傻笑着说:“涛哥,她是不是关心我呀?” 沈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气泡,确定它好端端地居中着,头也不回地踹了他一脚:“要做梦回床上做去!她一个小女生都没中暑,你居然晒中暑了,丢不丢人!” 钟杳杳跑的这一带栗子树也多,稍不留神就被掉落的板栗砸了脑袋。正小心地避开路边酸枣时,脚下没注意差点被绊倒,随即便是一声闷哼。 她吓了一跳,却见杂草堆里坐起来一个男生,头发和杂草丛生也没差了,睡眼惺忪地看了她一眼,手里还攥着根棱镜支架。。 钟杳杳和系里的同学不熟,自己班的都不能认全,更别说其他班的了,还是那个男生先打了声招呼:“哦,钟杳杳啊。” 她挑了个显眼的地站定,调好棱镜水平度,回头看见那人慢悠悠地爬起来,走近几步坐在了她旁边。她没开口,他却先搭起话来。 “你们组怎么回事啊?居然让女生跑尺。” “诶,听说张政喜欢你啊?” “钟杳杳,你为什么成天冷着张脸,你从小就这么孤僻吗?” 说了半天也得不到回应,他也不在意,继续聒噪地念叨。钟杳杳沿着山路往东边走去,他也全程跟着,时不时从树上摘点生栗子吃。 到了后来,钟杳杳也烦他:“你跟着我干什么?你们组不用测吗?” 他满不在意地敲开板栗外壳,脆生生地嚼着,口齿含糊地说:“整整两天了都是我跑尺,老子生气了,躲草堆里睡了半小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5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5 时,让他们找去吧。要是不换人,我就继续耗着,反正我常年倒数第一,不在乎这破实习,总归挂不了。” 提起倒数第一,钟杳杳就有印象了。 成飞龙,数学竞赛保送生,除了大一时微积分和线性代数拿了双百,其他一律垫底。 他上大学后,体重飙升,成绩下降,既不能飞,也成不了龙了。 成飞龙吃完栗子,见钟杳杳又要往东边跑,便将她的棱镜抢了过来,非常豪气地说:“你歇着吧,我替你跑。” 钟杳杳下意识拒绝:“不用,我自己来。” 他却不还了,径自大步向前走,嘴里还念叨着:“跑尺多累啊,你要是图新鲜,这也新鲜够了。山上信号比山下好,玩个手机上会儿网,偷点懒轻松一下。要不你喊我一声哥?我高兴了就把棱镜还给你。” 他嬉皮笑脸的,回过头来戏谑地看着她。钟杳杳和他对视了几秒,转身挑了块石头坐下来,大大方方地掏出了手机。 成飞龙乐了:“钟杳杳,你真的很不经逗啊!” 这几天除了例行给父母报平安,她都没再联网。打开微博时,热搜上已经没有了罗清越的踪迹,搜索关键字也只看到关于新电影的消息,她的名字落在一连串大咖主演的末尾。钟杳杳查了下,是一部知名导演的警匪片,罗清越演的角色连新闻都没提到。 没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吧,起码之前传她倒贴当红小生的丑闻算是过去了。 随后,她像是找虐一样翻起了陈老师的朋友圈,却发现之前那张合影竟然被删了,最近几天的照片全是夫妻俩的合照,显然摄影师是林致。 这意味着什么? 钟杳杳有个猜测,却不敢深想,生怕自作多情徒增困扰,但窃喜却在心里扎根,让她不由自主地点开了林致的相册。 和她一样,林致很少发状态,基本三四个月才分享一条无关痛痒的消息。有时是一首歌,有时是一张风景照,偶尔是中学同学在美国相聚的合影。她近乎贪婪地保存了他每一张照片,像个卑劣的窥屏党,默不作声地将他零碎的生活影像偷偷珍藏。 时间线的第一条,是林致在五天前更新的照片。 灿烂夕阳下林老板和陈老师坐在长椅上,拍照的人从背后十米远处捕捉了他们牵手相依的一幕。 配文是:“纵是近黄昏,夕阳无限好。” 钟杳杳点进去,看见他在评论里说:“统一回复,陈老师昨天想多了,那是大学同学,尽地主之谊当一回导游。” 林致的母亲和罗老师一样在初中任教,学校里很多学生都喜欢这个平易近人又漂亮有气质的音乐老师。微信兴起后,陈老师和不少学生都互加了微信,尤其是林致的初中同学。想必有人也拿那张合影打趣过他,逼得他不得不出面澄清。 钟杳杳犹豫着要不要点赞,在她的手机屏上,只能看到一张照片,一条评论。照片不是拍给她看的,评论不是说给她听的,若是点赞,会不会显得太刻意? “你居然还能有这么少女迷茫的时刻?!” 成飞龙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手一抖就点了个赞。 钟杳杳僵住了,看着照片下方的心形和头像半天说不出话来,这算是手滑吗?罗清越每次看微博八卦还不小心点赞的那种手滑? 她难以形容此刻的感情,突然想起周小舟常说的“千万头羊驼呼啸而过”,贴切,非常贴切…… 钟杳杳迅速打开世界时钟看了下时间,界面上除了北京,还添加了波士顿。北京15:00,波士顿3:00,很好,这个点林致一定在睡觉。于是在脑子还没有转过来之前,她果断取消了赞,然后站起来接过棱镜继续跑尺,不再理会后头咋咋呼呼的成飞龙。 实习结束的前一晚,周小舟吃多了小卖部里的冰淇淋,肠胃抗议,痛不欲生。屋外黑魆魆的,她不敢一个人去厕所,摇醒了钟杳杳陪她去。 远离城市喧嚣后,山里星星分外明亮。钟杳杳心想,这大概是桃源山庄唯一称得上“桃源”的地方。满天星空下,思绪飞得极远。 人有时候并不能准确判断自己在想什么,仿佛头脑一片空白,只是维持着冥想的姿态。此时此刻,看星星如钻石一般铺满了天幕,尽情欣赏之余,还想着大洋彼岸隔了十二个小时时差的某人,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周小舟捂着肚子出来,山里昼夜温差大,她俩都披着外套,手挽手举着手电筒回去。黑夜里静悄悄的,只有脚步声窸窸窣窣地在石子路上碾过。偶有一阵夜风吹拂,周小舟缩起脖子,紧紧地靠着钟杳杳。 “杳杳,我们聊会儿天吧,你不吭声,我害怕。” 钟杳杳无奈:“走几步路就到了,你怕什么。” 周小舟有些委屈:“我现在不困了,睡不着……我们去篮球场坐会儿行吗?” “现在?十二点了。” “好不好嘛,杳杳……” 钟杳杳无奈,她也不困。前几日成天在山上跑,回来后洗完澡倒头就睡。最后一天只剩下电脑画图的任务,沈涛担起了组长的责任,放了组员一天假,独立完成了山地地形图绘制。钟杳杳闲下来,吃着小番茄坐在小马扎上,看周小舟画了一天的图,期间多次被她缠着去买冰淇淋。算起来现在周小舟这惨状,她也有份,于是半推半就地去了篮球场。 似乎不管在哪里,只要空间允许都会建个篮球场。即使篮框坏了,篮板破了,只要场地还在就成,这几日精力旺盛的男生没少在这组织过篮球赛。 两人在看台上坐下,说是看台,其实也就是个水泥墩子,勉强不用席地而坐。周小舟眯着眼看对面墙上的大字,印象中前几天测量时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了,便问钟杳杳。 钟杳杳看了一会儿,半认半猜地说:“纪律需要牢记,危险时刻警惕,间谍……间谍就在身边?” “神特么间谍!”周小舟震惊了,“这破地方还能有间谍?” “听小卖部的老板说,之前有武警部队在这里集训,可能是那时留下的。” 周小舟捂着肚子靠在她肩上,叹了口气,幽幽道:“武警也是命苦啊,拿着命去拼荣誉,还要来山沟沟里集训。我们也命苦,你想想学校里人文学院的女生,哪个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高楼大厦实习,偏偏我们要来这方圆十里连个公交站台都看不见的地方,人比人气死人啊!” 钟杳杳笑了笑:“你可以转系啊,又没人拦着你。” “我也想转,学分绩不够呀,当年就不该让父母抢占了志愿填报权。说起来,杳杳你为什么想读土木,也是家里的意思吗?” “不是。” 那时候钟医生忙着做手术,罗老师毕竟是继母,除了日常关心外,不敢过多地插手她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6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6 的人生大事。她一个人翻着志愿填报手册,先选学校后定专业,全部填了工科院系。 周小舟想不通:“那是为什么呀?你对我校土木爱得深沉?也不像啊。” “土木男女比高,女生少,我最怕卷入小团体斗争。” “计算机系女生更少。” “我惜命,不想熬夜写代码猝死……” 周小舟想想也是,便换了个姿势靠着,睁大眼睛一颗颗数星星,正输得犯困时,忽然听见钟杳杳说:“其实现在想想,是被一首诗骗了。” “什么诗?” “初中课本上的《未选择的路》。” 周小舟语文学得不好,初中这么遥远的记忆早忘到犄角旮旯了,绞尽了脑汁也想不起来,却听钟杳杳慢悠悠地背了出来。 寂静星空下她坐在她身边,声音有些缥缈,像是带着沉重的记忆枷锁一步步从远方踏来,空灵里带点寂寥,静谧里反显孤独。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但我却选了另外一条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显得更诱人、更美丽, 虽然在这两条小路上, 都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那天清晨落叶满地, 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 呵,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 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声叹息把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初一那年,语文老师回家待产,罗老师给他们班代课,教的第一篇课文便是普希金和弗罗斯特的诗。前者是每当难过时便会想起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后者则是越长大越有感悟。 那时候罗老师站在讲台上,在黑板上端端正正地写下了“理想”二字,告诉他们人生之中每一次选择,都要敢于坚持理想,坚持原则。 因此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钟杳杳都觉得作者诗里那条人迹更少的路,指的是无人支持的理想,更是如宗教徒一般近乎信仰地认为课本上的选择总归是对的。 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诗人开的一个小玩笑,可惜诗人的朋友没有理解其中的讽刺隐喻,后世的人民教师也尽量将其往正能量的方向引导。 有些作品常读常新,初一的钟杳杳和大二的钟杳杳,在同一首诗里读出了截然不同的味道。其实选择哪条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对另一条路产生过期待,心内的遗憾便再不能抑制。 钟杳杳曾不止一次地设想,如果她当年有勇气表白,林致会不会出国?如果她敢放弃按部就班的高考,去国外念书,她和林致有没有可能在一起?更卑劣的时候,她也设想,如果爸爸再婚前询问她的意见时,她拒绝让罗老师当继母,那罗清越就不可能出现在她和林致的世界里,他们的生活不会产生交集,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但她也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难以再回返。 ☆、4 大巴车在清晨七点准时出现在桃源山庄门口,周小舟坐在靠窗的一侧,看着山庄大门在后面越来越远,竟然还有些小难过。想想也在这里住了一个礼拜呢,总归有些感情的。 她碰了碰钟杳杳的手臂:“杳杳,你有没有觉得有些舍不得啊?” “没有。” 周小舟不信:“怎么会没有呢?住久了总有感情的吧。” 钟杳杳戴上连衣帽,插着耳机靠在椅背上,凉凉地说:“我更想念家里的大床和wifi。” 好吧,有些人就是这么实际。 回学校处理完实习结束的杂事,钟杳杳立马买了车票回家,刚到家就被罗老师灌了一碗绿豆汤。 人民教师理所当然地享有奢侈的寒暑假生活,罗老师近几年也不怎么接私活补课了,钟医生在医院忙,罗老师就坐在家里和隔壁家的陈老师凑对玩玩股票。 今年陈老师一家出国旅游,罗老师闲着没事就在厨房里琢磨各种好吃的。钟杳杳回到家时,冰箱里已经塞满了自制小蛋糕,看得她口水直流。 罗清越要保持身材,难得回家也很少吃东西,罗老师看见她那副样子就来气。久而久之,母女俩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罗老师的一腔母爱全献给了钟杳杳。但毕竟血脉相连,有时候她仍是按捺不住打听的心思。 姐妹俩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几年相处下来感情却是很好。钟杳杳在其中扮演着传声筒的角色,尽职尽责地为两个闹别扭的家人传话。 罗老师想起前阵子的新闻,便问她:“杳杳,你姐最近还在拍戏吗?” “嗯,昨天说是在上海,过几天去美国出外景。” “那之前和男明星的新闻?” 钟杳杳咬着勺子抬头看她,罗老师不自在地别开眼,正欲辩白却听她说:“网上乱写的。妈妈,姐姐是什么人品你还不知道吗?” “以前是以前,娱乐圈那种大染缸,谁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再说了,她以前就没少让我操心……”话一出口便后悔了,罗老师起身进了厨房,说是要张罗晚饭,钟医生今天手术少,打算早点回来陪陪女儿。 嘴里的蛋糕愈发无味,钟杳杳想着怪没意思的。 在家住了半个月,被罗老师养胖了三斤,当罗清越再次问她要不要跟着出国玩时,钟杳杳毫不犹豫地收拾了行李。 罗老师送她去机场,一路上还在抱怨:“半年回来一次,还没把你养白呢,又出去了。杳杳,在外面跟着你姐,别一个人乱跑……但也别太黏着你姐了,那个圈子乱着呢,别跟着她学坏了。” 钟杳杳哭笑不得:“你可真是亲妈啊,对姐姐说话这么狠。” “她要是能像你一样省心,我至于这么说她吗?” 罗老师没有恶意,但听在钟杳杳耳朵里却有些难过。 从五年级时家里多了两个人开始,钟医生对她说的最多的话便是:“杳杳,你不要学你姐姐。你妈妈已经很累了,不要再让她操心。” 于是大家都默认了,钟杳杳是不需要操心的。 罗清越新戏的角色是被一个贪官包养的女人,她对此驾轻就熟。出道至今演了不下十个美艳女配,总之就是穿着暴露地一路美美美。 钟杳杳不懂她为什么不去寻求突破,难道她当演员就为了展示身材吗? 彼时罗清越正和她在波士顿酒店里整理行装,她晚上要出席宴会,正在挑合适的礼服,闻言便笑:“我这不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7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7 是正在突破吗?杳杳,你一定没认真看过我的戏,如果你仔仔细细看完就会发现,你姐姐的美艳指数是一路上升的。相信我,这一部的美艳绝对和之前不同。” 钟杳杳帮她把裙子背后的拉链拉上去,听她倒抽一口气,忍不住说:“你非得穿这身吗?” “当然。”罗清越挺胸收腹,气息微弱,“想当美人,就得学会忍。” 镜子里显出她的纤细腰身,钟杳杳偏头看着这个半路杀出的姐姐,有嫉妒,也有羡慕。罗清越理了理头发,涂好口红对镜子一笑,满意地说:“完美。” 出门前她揉了揉钟杳杳的脸,入手光滑细腻,素颜的少女肌,忍不住亲了一口,趁她没发脾气前赶紧闪人,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保持安全距离斜靠在走廊墙上,端详片刻后说:“杳杳,把头发留长吧,我记得你以前是长发,挺好看的。” 她走后,钟杳杳背了个迷你双肩包,低着头出了门。 大都市夜景繁华,车水马龙。她从橱窗玻璃里看见自己朴素的穿着,还有假小子一般的短发,想起了罗清越的话。 她以前确实是长发的。 钟杳杳的亲生母亲难产过世,钟医生消沉了许久,拒绝亲戚朋友的介绍,坚持独自抚养女儿。但他工作很忙,手术又多,钟杳杳上学前和爷爷奶奶住,成天在村里田里到处撒野,很是过了一阵野丫头的日子。 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钟医生把她接回家,隔壁住着刚搬来的林老板夫妻,还有他们的独子林致。 没人在家陪她的时候,钟杳杳就喜欢往林家跑。在她的生命里,陈老师是第一个有着妈妈味道的女性。她会帮她梳头发,给她讲故事,带她买各种漂亮的小裙子。 钟杳杳的头发,是在陈老师日复一日的梳理下长长的。她喜欢赤足坐在林家的客厅地板里,陈老师坐在沙发上帮她扎辫子,每次扎完都会夸她:“杳杳真乖。”这时候,林致就坐在沙发对面的钢琴椅上,叮叮咚咚地敲着黑白琴键。 林致比她大两岁,她的小学假期,大部分都是在林家的客厅里度过的。有时候午睡醒来,人已经从地板上滚到了钢琴边,林致在弹小星星。 twiwile star, how i wonder ;you are! up&he wh, like a diamond in the sky. …… 她的第一首英文歌,是每天放学路上,林致牵着她的手教会她的。 那时候没有罗清越,没有罗老师,只有陈老师和林致。 那时候她的头发可以扎成马尾,每次撒娇求着林致买路边摊零食时,他都会扯着她的小辫子拉她离开,但耐不住她死活不肯挪步,所以每次都会给她买。 那时候所有人都说钟杳杳活泼可爱,没人会说她高冷孤僻。 后来,钟医生问她,愿不愿意接受家里多两个人,一个妈妈,一个姐姐,她们都会照顾她,会很爱她。 她其实是不愿意的,但是她看得懂爸爸眼里的期待,她知道爸爸比她更孤单,于是挣扎了半晌,还是点头了。 那一年,钟杳杳五年级,林致和罗清越,一个初一,一个初三,他们在同一所中学。初中生和小学生的区别在于,初中生年满十二周岁,可以自己骑车上学了。 罗清越不会骑车,之前家里离学校近,她天天走路去。搬家后,她还是不会骑车,但是隔壁有林致,林致会载她。 于是每天早晨,当钟杳杳还在桌前啃着面包的时候,落地窗外罗清越已经坐在林致自行车后座去上学了。初中生的话题是小学生无法参与的,初中生的上学路也是和小学生不一样的,那个牵着她的手教她唱歌、给她买零食的人不在了,钟杳杳只能自己记住每一个岔路口该往哪里转弯。 五年都记不住的事,在林致升入中学后的一个月里她就记住了。 只有一次,她埋头吃手抓饼忘了转弯,走过了头才发现两边都是陌生的建筑,身侧来来往往无数陌生的面孔,她手指还泛着油光,握紧书包带强忍着眼泪不敢哭。 有个老乞丐端着个破旧塑料盆往她跟前凑,布满皱纹的手背黑黝黝沾着泥巴。她吓坏了,掉头就跑,直到跑到熟悉的岔路口,回头没看见有人追过来,这才敢瘫在地上,放肆地哭一场。 哭完了,爬起来,认清路,继续回家。 家里面罗老师在和罗清越吵架,指责她小小年纪只想着漂亮,不仅买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衣服,还敢私自去扎耳洞。罗清越反驳她中年古板,思想保守不知变通。 没有人发现她裤子上沾了尘土,外套帽子上还被人黏上了口香糖。 在罗清越叛逆的岁月里,她始终是安静乖巧、埋头学习、不让人操心的钟杳杳。 坐在出租车上,将预先写好的地址递给司机,钟杳杳抱着小包斜靠在椅背上,看车窗外步履匆匆的行人。她仿佛又回到了五年级那晚的放学路,在陌生的街头看陌生的脸,心里明明有个目的地,却慌乱得不知该怎么走。 林家电话机旁详细记录了林致在美国的电话和地址,以便陈老师一时兴起想寄东西时能迅速查阅。钟杳杳在他出国后的第一年就偷偷把这两个联系方式记了下来,他的电话一次都没有打过,那个地址却在草稿纸上写了无数遍,写满后撕掉,换一张重新写。 林致住在校外宿舍,和几个不同肤色不同年级的同学合租。钟杳杳站在门口和口音怪异的黑人小哥沟通了长达半小时,才听明白林致在一周前搬走了。他还要读研,从计算机转金融,已经申请到了新的宿舍。他最近在外面旅游,常常联系不到人。 如果说来之前钟杳杳还有些忐忑不安,或期待或害怕,那么此刻便是真正的心如止水,淡定自若。让她慌乱的人不在这里,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时间已晚,再打车回去有点难,黑人小哥好心地表示林致的房间还空着,他可以帮忙向同屋女生借床毯子,小沙发上勉强可以睡一晚。 钟杳杳对此求之不得。 但令她失望的是,林致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没有胶带纸粘贴的痕迹,地板上也没有一丝污渍。他走之前,一定把这里的角角落落都擦了一遍,没有给她留下一点追溯过往的证据。 同屋女生给她送来了毯子,好奇地问她是不是林致的女朋友。钟杳杳没胆子胡乱冒认,沉吟许久也只敢说是从小认识的妹妹。 仔细想想,她和林致的关系,似乎也只能这样定论。从地域上,她是他隔壁家的妹妹。从学历上,她是他同校的学妹。除此之外,他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8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8 们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钟杳杳曾猜测过他和罗清越的暧昧,毕竟那几年他们俩走得很近。可惜后来罗清越考进电影学校北上求学,林致也在家里安排下出国念书,假期一个忙着跑剧组,一个忙着实习,再也没有交集了。 房间里冷气开得有些大,钟杳杳将温度调高,半裹着毯子躺在小沙发上。罗清越将近午夜时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谎称遇到了留学的中学好友,在外面住一晚。罗清越不疑有他,或者说,家里人都没想过她会撒谎 钟杳杳下意识不想让别人知道,千里迢迢跑这一趟是为了见一个许久没有音讯的男人。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小心,她只需事先和陈老师说一声,打着陈老师的旗号来看看儿时的好友,一切就很简单。陈老师一定会让林致好好招待她,她也不至于白跑一趟。 可是她不要。 她似乎总在走一条“人迹更少”的路,舍近求远地选择了更难的旅途。她固执地斩断了本可以更快见面的康庄大道,只因不想再以朋友、兄妹的名义来见她的心上人。尽管几分钟以前,她还不得不对他的同学坦白现状。 她,只是他从小认识的妹妹。 这并不是林致的错。 他不曾对她有过承诺,亦不曾和她有过暧昧,只是她自作多情地将他放在心里,从初一到大二,从十三岁到二十岁,喜欢了整整七年。而在这七年里,有四年的时间他们不曾见面。 他们相差两岁,按照周岁论,如今正好都达到法定结婚年龄。 当钟杳杳第一次有结婚年龄限制这个概念时,惊喜地发现她和他正好是两岁的年龄差,然而一阵窃喜过后,他却早就不在身边了。 就像此刻她睡在他住了四年的房间里,找不到他曾经存在的一丝半点痕迹。 ☆、5 暑假过后即大三,专业课压力比以往更为繁重,以小组项目形式结课的情形也越来越多,意外地打开了钟杳杳的交际圈。 谁不喜欢组里能有一个靠谱强大的大腿呢? 独来独往两年,竟在第三年开始受欢迎了,周小舟提醒她这一点时,钟杳杳还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最尴尬的还是张政的追求。 他充分发挥了理工男追女生时的不解风情,并积极向学霸靠拢,试图塑造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阳光形象,每天定时定点发送微信。 “去自习吗?” “我帮你在图书馆占了个座,你什么时候来自习?” “吃饭了吗?” “刘阳过生日,涛哥提议小组成员聚一下,你在哪?我来接你。” 钟杳杳为此备受困扰。 另一个诡异的干扰人物是成飞龙。 大三上有一门建筑材料实验课,需要分组配置混凝土,分组名单由助教拟定,不容更改。 继测量实习后,钟杳杳再次见到了这位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成飞龙同学。 一个暑假没见,他竟然瘦了下来,原先是一条胖得飞不起来的龙,如今起码能翻江倒海地腾跃一番了。随着肥肉迅速消减的,还有他当初以一当十的体能。 全组的体力活都是钟杳杳干的。 毕竟除了她和成飞龙之外,剩下的那个组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周小舟。 实验室老师再三叮嘱,压实混凝土那天别穿新鞋子。钟杳杳直接套了双打算扔掉的跑鞋,出门前想了想,又把裙子换成了膝盖处破了个洞的旧运动裤。 一进实验室工作间,水泥的味道便扑面而来,典型的工科气息。按照预先算好的用料配比单,周小舟被派去称质量较小的粉煤灰和减水剂,成飞龙被派去称水,钟杳杳则挽起袖子,抄起铁铲开始往电子秤上的竹篓里装砂子。 成飞龙将水杯放在桌子上,粗枝大叶地溅出了几滴。钟杳杳正叉着腰喘气,见状挥挥手,吩咐道:“重新去称。” “没必要吧?”成飞龙耍赖,“倒水时总得在杯壁残留的,不可能你算出来多少,实际就能加多少,不要这么完美主义啦!” “杯壁残留是不可控制的实验误差,你这算什么?这是操作不当。” 钟杳杳态度坚决,手里还有把铲子,并且拳头似乎握得太紧了些。成飞龙衡量了一下被铁铲敲头的后果,识相地端着水杯走了。 将配好的混凝土装入模具,剩下的部分用来测坍落度。压实工作由老师负责,但需要每组出一个人帮忙固定。 钟杳杳看了看两名组员,左边是穿着高跟鞋努力在工作间水泥地上找一块干净地的周小舟,右边……成飞龙正蹲在砂石篓边玩石头。 老师询问的眼神看了过来,她认命地上前。 当流动的混凝土毫不意外地溅落在鞋子上,钟杳杳非常庆幸今天的穿着。 走出实验室时,傍晚的晚霞在西边瑰丽灿烂地铺展。周小舟激动地拍了好几张照片,末了仍未尽兴,将手机交给钟杳杳,站在路中央背对着霞光摆了好几个pose。 钟杳杳蹲下来给她找角度,正聚焦时忽然顿住。 “周小舟,你裙摆上溅到了水泥……” 成飞龙从旁边经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下一秒就被周小舟挠了胳膊。 银杏落了一地,金灿灿铺满了主干道。不在意的时候,季节更替只需一周,枝丫很快就萧索成冬天的模样。 平安夜那天,钟杳杳接到了系体育部部长的电话,说是为了庆祝上周的运动会成绩,大家要趁着平安夜聚餐。她扔实心球差点把腰给废了,好不容易拿了个第一名,还是系里好几年没拿过的实心球项目,部长高兴得非得把她这个功臣拉到庆功宴上。 盛情难却,恰好也没什么事,她便答应了。 从图书馆赶回宿舍放下书包,查了下天气,晚上有风雪预报。房里有暖气冻不着,回来时恐怕得受罪。钟杳杳怕冷,出门前裹了件长款羽绒服,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 聚餐地点在校外,赶去时恰遇下班高峰期堵车,走进包间时只剩下了一个空位。 而空位旁边,张政拉开了椅子喊她:“杳杳,这里!” 席间少不了推杯换盏,钟杳杳以不会喝酒为由,坚持以果汁代酒。窗外开始飘雪,从半开的窗户里钻进来,灌进阵阵寒意,关紧后更显得屋里暖融融的。 身侧酒气浓烈,钟杳杳埋头吃菜,余光往旁边扫了一眼,发现张政来者不拒,桌前空瓶已倒了四五个。她皱着眉往旁边挪了挪,掩鼻避开。 酒过三巡,桌上已经醉倒一片,开始说胡话了。 张政正是在这时将酒瓶子敲在桌上,手搭着椅背对她喊:“钟杳杳。” 声音洪亮,语气又难得的郑重其事,众人目光不免朝这边聚拢。 他接着说:“明人不说暗话,钟杳杳,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9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9 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在追你。今天趁着大家都在,我要一句准话,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交往,你愿不愿意?” 话问得简单直白,挑明了原先所有的暧昧,看戏的同学纷纷起哄,边鼓掌边喊着:“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也不知关他们什么事。 钟杳杳不得不搁下筷子,脸色愈发难看。她以为,当众表白这种事,贵在两情相悦。若对方无意,众人越起哄越显得强迫。更何况张政话里这意思,似乎是在暗指她故意暧昧,这话若不说明白,怕是想摘也摘不清了。 她站起来,不愿坐着被人俯视打量,张政也跟着她起身。 只见她沉下脸,注视他的眼睛,眼神竟显出几分凌厉。她快刀斩乱麻,开口便是一句:“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谁?”张政当她是随口敷衍,毕竟同学两年多,在座的都知道她单身。 “跟你没关系。” 她越不松口,张政越觉得自己有希望,便说:“只要你一天没恋爱,我就可以追求你,没碍着谁的事。” “你碍着我了!”钟杳杳打断他,厉声说,“明里暗里我拒绝过你不止一次,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张政身体一僵,随后满不在乎地耸肩:“看出来了,那又怎样?你现在是单身,我可以追求你。” “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喜欢你,我不想被你追求,你的追求让我感到很困扰!”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怕是谁也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这么严重,半点面子也不给。张政当场就黑了脸,胸口起起伏伏地压抑着怒气,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钟杳杳虽不后悔脱口而出的狠话,到底心里有些虚。人家对她也算是一片真情,她狂风扫落叶般糊了人一脸,总归太过绝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她如芒在背,不敢久留,拿起椅背上脱下的羽绒服,强自镇定地说:“对不起,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宿舍,你们慢慢吃。” 张政盯着她的背影,她转身离去,没有看他一眼。 街上到处都是平安夜的装饰,圣诞树摆在门口一闪一闪地招揽顾客,红色的圣诞老人挂件粘在橱窗上,乐呵呵地欢迎络绎不绝的行人。 雪花被寒风卷起,飞舞着在半空中打旋,钟杳杳戴上帽子,准备穿过马路去对面乘公交车。刚踏上斑马线,手腕就被人握住。 张政红着眼,手上力道不减,她痛得闷哼一声,他仍不放手,拽着她去旁边的小酒馆。入座后叫了五瓶啤酒,几碟下酒菜,他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 “我知道你会喝酒,上个月你和周小舟在操场看露天电影,手里都捧着罐啤酒,我看见了。” 钟杳杳无奈,此刻没有人旁观,心里到底是自在些了,便不再推辞,一口饮尽。 张政给她添上,也给自己倒了杯。胳膊撑在桌上,吃了块酱牛肉,咽下去后又喝了口酒,这才缓缓开口:“钟杳杳,我从没追过女孩子。” 这点钟杳杳是相信的,有经验的人哪能天天问她要不要一起自习…… 他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承认,刚才是有些卑鄙了。我想着女孩子脸皮薄,那么多人面前,总不好意思拒绝我,就算拒绝了也不可能太直白,总得含蓄些,只要你含蓄了,事情就有回转的余地。”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没想到你还真是半点含蓄都不给……我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好歹费尽心思追了一学期,元旦过后就要期末考试了,那时候更逮不到你人。你给我透个底,你心里真的有人了?” “嗯。” 这一点上,钟杳杳不用撒谎。 “是谁?” “你不认识。” “我们学校的?” “不是。” “你们高中的?” “跟你没关系。” “那就是你们高中的了。” “……” 张政笑起来:“我成绩是没你好,但情商总归不是负的。当然啦,偶尔也干点蠢事。” 钟杳杳难得被噎住,夺过酒瓶子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张政继续套话:“你只说有喜欢的人,而不是已经有男朋友,说明你们俩还没在一起。为什么?他不喜欢你,还是已经有女朋友了?” 这一回,钟杳杳就没那么好骗了,反问他:“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啊!”张政一拍桌子,兴致勃勃道,“他要是不喜欢你,你就趁早断了心思,接受我的追求,何必委屈自己呢?他要是有女朋友,你这么好的条件,就更没必要去插足当第三者了,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还有我吗?” 钟杳杳几乎要被气笑:“有你什么事啊?我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我都不觉得委屈,要你来多嘴?” “杳杳……” “别,还是连名带姓叫吧,你们这一学期改称呼改得我怪不适应的。” “好吧,钟杳杳。”张政跟她碰了碰杯,“你说你好好一女孩子,干嘛成天冷冰冰的,说中几件心事就跟刺猬一样,太不可爱了!” “很高兴你终于了看清我的本质。” 张政摇头:“不,我觉得刺猬只是你的一层保护色,你的本质应该是山上那次,温柔,体贴,细心,这才是你。” 钟杳杳喝得有点头疼,求饶道:“你快忘了吧……早知有今日,我绝对任由你自生自灭。” “你不会的,你是很善良的女孩子。” “那只是一张创口贴……” “可当时只有你带了创口贴。”张政坚持。 “生活委员也带的……”钟杳杳晕乎乎地撑着头,犹自说服他,“你应该把眼光放远一点,多看看这个世界,比如实习前发的注意事项。上面明明白白写了,生活委员必须带好常用药物,各人酌情自备。” “这证明你很认真,我喜欢认真的女孩子。” “不不不,这只能证明我惜命……” 喝了不知多久,张政摇摇晃晃地去结账,钟杳杳推开小酒馆的玻璃门,刚一出去就被路上的积雪滑了一跤,连带手机也从兜里摔了出去。捡起来一看,娇贵的东西已被冰天雪地的天气给冻得自动关机了,屏幕暗掉之前一闪而过的23:10。 宿舍楼晚上十一点准时锁门,偶尔学生节活动回去晚了都会被阿姨念叨。这天寒地冻的,钟杳杳已经能想象阿姨从床上爬起来开门时的怒气值了。 这么一想,头更疼了。 张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是能喝酒,这表现在她喝醉了也看不出来,不上脸,但不代表她酒量大。事实上,她最多只能喝半瓶,而今晚已经喝了两瓶…… 当张政结完账出来找人时,她已经扶着垃圾箱吐过一回了,软软地瘫在雪地里,抓了把雪就往嘴里塞。 他赶紧追过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0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0 去阻止:“脏!”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她像吃口香糖一样嚼了嚼,片刻后又皱着脸吐出来,呸了几下,嫌弃道:“我们家的雪是干净的,可以吃的……” 张政哭笑不得:“这是帝都啊,不是你们家……” 她点点头,十分乖巧地说:“也对,我们家很少下雪,下雪天出门是要撑伞的。可我没带伞,因为帝都的雪是干的,衣服不会湿。哎呀,我今天没有带伞,我应该带个包的,怎么这样就出门了呢……” “不带就不带呗。”张政没觉得有什么,男孩子出门向来不带包。 “可是下雪了……”她歪着头一脸认真,已然是醉了。 “雪是干的,不会淋湿。” “会脏。我的羽绒服是白色的,你看,这里有个黑色的点点,雪太脏了……”她说着还专门指给他看,身体半靠在他身上。 若是平时,张政早就乐开花了。可偏偏此刻,他自己也醉了,只虚虚揽着她,应和道:“对,雪太脏了……雾霾在雪里,所以雪脏了……你别坐在地上,不脏也被坐脏了……” 钟杳杳扶着他的胳膊爬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又踉跄着摔倒。张政去扶她,脚下一滑也倒在地上,落地时手下意识撑地,恰好凌空伏在她面前。眼前一张清秀的面容迅速放大,他几乎可以闻到她呼吸时的鼻息,忍不住低头朝轻喘的嘴唇吻去。 ☆、6 正欲接触的前一秒,身后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将他拽起,头晕眼花地被撂倒在一边。幸好天冷雪厚,身上又穿得多,没摔出什么大事。张政捂着后脑勺爬起来,只见一个陌生男子从地上拉起钟杳杳,厉声喝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钟杳杳似乎被他吓住,整个人傻愣愣的,吞吞吐吐地说:“半瓶……不对,好像是三瓶……我我我我我记不清了……” 张政只觉得莫名其妙,这货从哪冒出来的?便走过去想把人拉到身边,怎么说都不可能容许自己班的女孩子被别人欺负,更何况这还是他心上人。 谁知还没走两步,那人就转过来瞪了他一眼,质问道:“你是她男朋友?” “是。” “不是。” 两人同时出声。张政原想着借男朋友的身份赶紧带钟杳杳回学校,别在外头逗留了,没想到她毫不领情,醉得一塌糊涂了还记得自己先前是拒绝过人的。 那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不再理会他,一手搂着钟杳杳的腰,一手拨开她脸上的发丝,声音竟然温柔起来。 “还能认出我是谁吗?” 钟杳杳偏头看了他半晌,诚实地摇摇头:“我不认识你。” 他轻笑一声:“那你还让我抱着?” “哦,那我不能让你抱的。”钟杳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手却被他紧紧握住,她用了力,但没能抽出来,皱眉道,“你放手呀。” “不放。” “你再不放我就要生气了。” “生气了又怎样?” “如果我生气了,我就……”她歪着头狡黠一笑,“我就让林致打你!小时候被欺负,都是林致帮我打架的,他打架可厉害了!” 那人抚上她的脸,笑得有些苦,缓缓说道:“林致在国外呢,打不着。” “他会回来的。” “他要是不回来呢?” “那我就去找他!”钟杳杳扳着手指头给他算,“我还有一年半毕业,毕业了就出国,林致在那读研,我要去找他的。” 那人把她的手指也握住,深深地看着她。张政站在一边,忽然觉得自己才像是三个人里的陌生人,他终于可以肯定,钟杳杳所说的心里有人,真的不是在骗他。那人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明明清醒着,却陪着她说醉话,还郑重得像当真了一样。 他听见那人说:“可他读的是硕士,一年半就毕业了,比你还早,你去哪找他呢?” 钟杳杳愣住,呆呆地看着他的脸,眼里突然蓄起了泪花,一眨眼就落了下来。她哭着问:“那怎么办呀?他不能等等我吗?他怎么总是不等我呀……” 那人低头吻住她的眼睛,轻声说:“这次,换我来找你。” 张政一步三回头地迈进学校大门,那人叫住他,报出一串数字,他晕乎乎地问:“什么?” 那人又重复了一遍,说:“我的手机号,如果你觉得不放心,可以报警抓我,我叫林致。” 张政心里终究有股气,见状便拿出手机,按下了这串数字,对方身上果然传出来电铃声。 林致笑道:“现在你放心了吧?” 放心个鬼啊!他看中的女生要被别的男人带走了,他能放心吗!他按住太阳穴,使劲让自己清醒些,对他说:“你进来,送钟杳杳回宿舍,看着她进宿舍我才放心。” 林致低头看了看埋在胸口的女生,摇了摇头说:“她喝醉了,回去也没人照顾她。” “她舍友会照顾她。”张政还自作聪明地加了句,“她们关系很好,她夜不归宿,她们会担心的。” 林致却说:“现在十二点都过了,如果担心,早该打电话来问了。” “钟杳杳手机没电了,她们打不通。” “你手机有电,也没见响过。” “……” “你不会想说,她们不知道她和你在一起吧?” “……是,是啊,她们不知道。” “那看来关系确实不怎么好。” “……”张政彻底没话说了,他看了眼钟杳杳。 钟杳杳抱着林致的腰,手插在他的外衣口袋里,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林致给她戴上帽子,将她的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边,搂着她去路边打车。 张政追过来,喊道:“她明天早上有课!必修课!” 林致把她抱进出租车,靠在车门上朝他挥手:“知道了,我保证好端端地把她送到教室。雪又下大了,你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 站在风雪凄凄的校门口看着出租车飞驰而去,张政居然觉得那句“路上小心”还挺暖心的。下一秒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想什么呢!那是情敌!那是战术!瞧瞧,他不就靠这点小甜头把钟杳杳给拐走了吗?真是人面兽心! 他越想越头疼,踩着雪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回了宿舍。 半夜醒来,口干舌燥,头还疼得很。 钟杳杳第一反应是,为什么床这么软? 摸了几把,触感和往常不太一样,脚向两边伸了伸,疑惑更浓了。 宿舍的床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 她揉了揉眼睛,视线里第一个出现的是天花板上的吊顶大灯,此时灯自然是没开的,但不妨碍她欣赏其造型别致。 欣赏完毕,钟杳杳拉起被子检查一番,很好,除了羽绒服和鞋子,其他都好端端地穿在身上…… “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1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1 醒啦?” 低沉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很熟悉……若是平日,哪怕是昨天,不,哪怕是她进小酒馆前一秒,听到这个声音,她都能高兴得跳起来。 但此时此刻,酒店大床,钟杳杳果断钻进了被窝,把自己团成一团,装一个眼不见为净。 喝醉酒什么的,太丢人了! 她应该穿着漂漂亮亮的裙子,最好再化点淡妆,然后于春风暖暖的午后,端着水果盘在他家的花园里重逢。也许那时他身边有另一个谈婚论嫁的女孩子,她要笑着叫她嫂子,然后他们俩站在一起,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虽然是一个越想越心酸的结局,但至少比醉酒要好啊! 她那时刚刚吐过,好像也吃了好几口脏雪,她宝贝的白色羽绒服肯定弄脏了,他看见的是一个醉醺醺、脏兮兮的钟杳杳,很难看很难看的钟杳杳。 林致去掀被子,她在里面攥得紧紧的不肯松手,他只好哄她:“出来吧,外头空气好,真的。” 才不要,憋死也不要…… 但论力气,她怎么可能比得过他,于是毫无意外地暴露在床头灯的微光之下,她维持着团成一团的姿势,垂着眼不敢看他。余光瞥见他把被子扔一边,走开了,过一会儿,又靠近了,眼前出现一只玻璃杯,而她注意到的,却是他细长白皙的手指。 “蜂蜜水,喝完再睡。” 钟杳杳慢慢爬起来,接过杯子的时候和他的手指相触,耳根立时红了。偏他还不走,就坐在她身边,像是要监督。她只能乖乖地喝完,然后默不作声地摩挲着空杯子。 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紧张和窘迫早就在腹内翻滚,钟杳杳到底没那么大定力,忍不住抬头看他,这一看就撞进了他的目光里。 他笑着说:“终于肯看我了?” 口吻之熟稔,全然不像是分别四年的模样。钟杳杳怀疑自己是喝断片了,肯定在她喝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比如,林致是从哪冒出来的?张政跑哪去了?她怎么会睡在酒店床上?睡之前又干了什么?不不不,最后一个她可以确定,睡之前肯定什么都没发生,这点生理常识她还是有的。 刚有几分安心,便听林致说:“之前好像有人跟我表白来着。” 不是她!绝不可能是她!她只敢随便想想,从来不敢说出口的! “她说她喜欢我很多年了,喜欢得不得了。我想想啊,出租车上说过一遍,酒店大堂说了一遍,到了门口还在说。我让她松手,别抱得那么紧,我要腾出手来开门,她不让,反把我压在门板上,冲着我下巴咬了一口。你看,牙印还在呢。” 她哪敢看啊,哧溜一下就窜下了床,从沙发上抢过羽绒服就想往门口跑。没走几步就被抓住手腕,转了个圈被他拉进怀里,衣服也轻飘飘地落在了地毯上。他以指为梳理着她的头发,打趣道:“凌晨三点,你要跑哪去?外面积雪厚得很,打车都难打。” 她无力反驳,闷着头不肯说话,乖乖地任他牵着走到卫生间,手里被塞了把一次性牙刷,牙膏已经挤好。 林致轻轻地拍拍她的脑袋,低声说:“洗澡就算了,也没换洗的衣服。刷牙,洗脸,好好睡一会儿。你八点的课吧?我六点半喊你起床,吃过早饭再送你回学校,来得及的。” 他说完便转身出去,钟杳杳傻乎乎地举着牙刷,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却拉住了他的袖子。他疑惑地望过来,却见她可怜兮兮地苦着脸问:“你去哪啊?”生怕他转眼就不见了似的。 他安抚她:“我就坐在外面沙发上等你,别怕。” 她这才松开,倒了半杯子水开始刷牙。酒店卫生间里亮如白昼,比房内只开了床头灯的光线好得多了,镜子里清晰地映出她脸颊的红晕。 太热了,她想着,酒店里的暖气太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总共十章,第六章才出现的男主…… ☆、7 张政忍着宿醉,一大早就冲去食堂买了两包子,边走边吃,脚踏进教室时,刚好能将塑料袋扔进门后边的垃圾桶。 时针恰好指向八点整,上课铃响起,他挑着最后一排边上的空位坐下。因昨夜大雪的缘故,班里来的人明显比平时少了许多,教授拿着学生名单,每点到一个缺席的便做上一个记号。此教授眼睛尖,号称能记得所有教过学生的长相,因此没人敢糊弄他。 “沈涛?哟,没来。” “刘阳?” “到!” “张政?” “到!” …… “钟杳杳?” “到!” 张政闻声望去,只见她坐在第一排,恰好是他正前方,被前几排黑乎乎的脑袋挡住,先前竟没认出来。 那人果然信守承诺,八点前将她送回了学校。 张政趁着教授写板书的时候,偷偷地换到了旁边的空位上,歪着头端详钟杳杳的脸色。很红润,看样子心情不错。很清醒,估计昨晚睡得也好。桌肚里没看见书包,桌前就一个手机,没放笔记本,看样子没回宿舍,直接从外面过来的。 真是……越看越憋屈。 人家显然是一对儿,八成一个平安夜过完,已经双双从单身狗变成有对象的了,就他一个蠢货,瞎忙活。 今天就一节课,上完就算过圣诞节了。下课铃响后,他抄起课本大步往外走,却在下楼时被叫住。钟杳杳换了件羽绒服,看颜色不像是她以往的风格,样式还有些偏男式,张政一想到这是谁的就心里不舒坦。怎么说也算是情窦初开呢,就这么被情敌截胡了……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俩坐上出租车,真是憋屈,太憋屈了! 楼梯间人来人往,钟杳杳长话短说:“张政,谢谢你。林致跟我说,你昨晚很担心我,让我一定要跟你道声谢。” 张政不好意思地挠头:“也没什么,女孩子嘛,总不能随随便便就让校外人员带走。他……他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嗯。” 其实答案早就已经猜到了,只是没有她亲口承认,心里那簇火苗就怎么也熄不了。等她说出口了,心忽然就安定了,憋屈也随之而散。 就这样吧,挺好的。 他不记得自己后来说了什么,左不过祝福之类的空话,茫茫然跟着人流向外走,再抬头时已是雪后晴空。他看见昨晚那个叫林致的男人站在教学楼外面,笑着张开双臂,下一秒钟杳杳就跑到了他怀里。 挺般配的,仿佛他们原本就该在一起一样。 张政吸了吸鼻子,戴好羽绒服帽子,小跑着回宿舍。他可能需要吃点感冒药,昨晚冻着了,也许还是重感冒,要不然怎么有种涕泗横流的冲动呢…… 接到罗清越的电话时,钟杳杳正被林致带着逛校园。没错,是林致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2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2 带着她逛校园。 “昨天过来时,恰好碰上一个旅游团,反正我也不认识路,就跟着走了一圈,听了不少历史典故,你们学校还挺像个旅游景点的。” 正说着,手机便响了。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拿去的,反正一早醒来就放在了床头,电还是满的。 罗清越是来邀请她过圣诞节的。 “杳杳啊,姐姐是很寂寞的,可是姐姐寂寞得很有良心,你看昨晚平安夜这种重要节日,姐姐就没有打扰你吧?但是圣诞节就不一样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姐姐孤身在外,非常忧伤。至今未红,更是忧伤。我记得你的课表,你今天下午没课,赶紧过来,姐姐请你吃大餐!” 还没等她拒绝,那边就挂了电话,典型的罗清越风格。 钟杳杳觑着林致的表情,这里恰好是一处僻静之地,他刚才肯定也听见了。 林致无所谓地笑笑:“那就去呗,正好我也很久没见她了,趁这机会聚一聚。” 他说这话时还牵着她的手,钟杳杳忽然体会到了金庸书里经常提到的“心中一荡”。但此“荡”非彼“荡”,人家是心猿意马情生意动,她则是像荡秋千一样飘忽得不着地,还添了些许忐忑与惶恐。 她至今不知道,林致和罗清越究竟有没有在一起过。 尽管只是个不红的小演员,但毕竟演技在线,容貌姣好,又一直有戏拍,罗清越还是有些家底的。前几年房价还没炒得这么热,她用大学时跑剧组接戏攒下的积蓄付了一栋公寓的首付,六十平左右,不算气派,但一个人住也够了。最重要的是,这是她凭借自己本事买下的第一套房,一个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家。 她对此非常骄傲,简直把这当成了她的城堡,她是坐拥城池的女王。 当钟杳杳牵着一个男人的手进门时,女王的脸有点崩。 “林致?!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林致反手带上门,戏谑道:“天上掉下来的。” 钟杳杳被赶去洗澡,罗清越倚在玄关边斜睨着不速之客,态度可算不上友善。林致扫了眼光洁的地板,见主人家丝毫没有请他入座的架势,不由得苦笑:“好歹朋友一场,你不会真想把我赶出去吧?” 罗清越冷笑一声:“我哪敢呀,你可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呢。”说完从鞋柜里找出一双女式拖鞋,扔到他面前。 “将就着穿吧,就这双了。” 林致倒是不挑,悠哉地在沙发上落座,被罗清越赶去阳台。拉上玻璃移门后,浴室里的水声也渐渐听不分明。 罗清越从洗衣机后面扯出两个购物袋,一人一个就地坐下,寒酸中竟颇有趣味。她推推他手肘,审问道:“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牵我妹妹的手是几个意思啊?” 林致摸摸下巴,一脸无辜:“我以为,对二十几岁的成年人而言,这只有一个意思。” “呵!”罗清越很想撕了他那张脸,“我说,你出国也四年多了吧,四年没个消息,回来就把我妹妹拐走了,你觉得这事说得过去吗?” “她喜欢我,我喜欢她,这事明明白白,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他防得滴水不漏,罗清越真是一肚子火。不是不清楚这货笑面虎的脾气,软硬不吃。也不对,钟杳杳软言软语的时候,他脾气就挺好的。说白了,还是看人下碟的主。 瞥了眼浴室,不见有开门的迹象,她忍不住打听:“你玩真的?” 林致纠正她:“我很认真,并不是在玩。” 罗清越头大,抬手止住他:“你慢点,让我理一理,年纪大了脑子跟不上。首先,第一个问题,你从哪冒出来的?!” 林致无奈:“我有圣诞节假期,寒假时间跟国内不一样,放假了,特地来看看她。” “往年也没见你来看……” “不一样的。”林致交叉着手指,微微笑着,“她来找过我。暑假的时候,来波士顿找过,可是我当时不在,她在我住过的空房间里睡了一晚。” 罗清越想起那次钟杳杳的夜不归宿,忍不住骂了句粗口。张胆子了,居然敢跟姐姐撒谎! “一个月前,原先的室友过生日,我回去参加他的生日party,这才知道杳杳来过。”林致罕见的有些羞涩,笑道,“我没想到她会来找我,出国四年,她从来没和我联系过。我以为,即便她还没有恋爱,对我这个邻居哥哥,怕是也早忘了,没想到……”说话间,脸上已经完全控制不住笑意了。 罗清越就见不得他那个得意劲,故意泼他凉水:“看个朋友而已撒,小伙子,你想太多了!” “有吗?”林致挑眉。 “当然啦!”罗清越肯定地说,“你想啊,我们家杳杳,善良可爱,温柔体贴。难得去趟波士顿,恰好你在那读书,以前你又那么照顾她,我们家杳杳很懂得感恩的。” 林致点点头:“嗯,你就没她这么感恩,好歹初一那年一直载你上学,也没见你特地来找过我。” 罗清越尴尬地摸摸鼻子:“咳咳,这个嘛,我忙呀!要不是工作太忙,我肯定会去看看你的。” “直接来我宿舍?” “开什么玩笑,我根本不知道你住哪,再说了,谁知道你在不在家……”她越说越没底气,也忽然意识到林致自信的源头来自哪里了。 林致的目光移向房内,钟杳杳穿了一身罗清越的家居服,擦着头发走进客厅,找了一圈才发现他们在阳台,于是木呆呆地站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过来。 傻乎乎的。 阳光洒在他们肩上,地上的购物袋都显得那么随性优雅,他们说说笑笑,像阔别多年的好友重逢,自然而喜悦。不像她,脑子一热就躲躲闪闪,全然做不到姐姐那样对答如流。 她看见林致靠近罗清越说了什么,他们靠得如此近,她不由得抓紧了毛巾。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初三那年寒假,她在房间里写作业,林致发短信让她下楼。 她那时还是长头发,留着齐刘海,做题做得烦躁时就用发卡夹起来。林致随家人出国旅行,那天刚刚回来。她特地放下刘海,仔细地照着镜子整理妥当,然后裹了条最喜欢的围巾下去见他。 南方的冬天,阴寒入骨,她开门的刹那,只觉得心里也凉透了。 穿着短裙长靴的年轻女孩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个棕褐色的盒子,听见开门声朝她看去,摇了摇盒子说:“杳杳,林致带回来的巧克力,要吃吗?” 林致送的东西,她是要的。 但罗清越让给她的,她不要。 她觉得自己傻透了,再喜欢的围巾又怎么样,臃肿的冬装谁会喜欢,哪比得上人家的瘦腰细腿。 林致拉开玻璃门,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发尾还带着水珠。他接过毛巾替她擦着,轻声问: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3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3 “怎么不吹干了再出来?” “吹风机伤头发。”她低着头,借他的胸膛挡住罗清越的视线,享用这片刻的温柔。 “想吃什么?你姐说的大餐是指外卖,别指望了,我请你们吃。” “没什么想吃的……” “那就慢慢想,等你头发干了再出门。” “哦……” 罗清越坐在阳台上,托腮看着他俩一问一答,暗自好奇:怎么以前没发现他们这么亲密呢? 她到钟家时初三,住了一年就上了女子高中,封闭式住宿的环境,周末才能回家一趟。而在这为数不多的家庭时光里,有一半在和罗老师吵架,剩下一半在偷偷地教钟杳杳化妆。可惜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她好好化过,真是浪费了她的悉心指导。 刚才,林致靠过来,很不要脸又很自信地告诉她:“知道她来过波士顿的那天,我无比确定,杳杳喜欢我,就像我喜欢她一样。” 因为怕拒绝,才不敢轻易联系。 因为深深依恋,才会记住地址,孤勇向前。 ☆、8 以明星要保护隐私为由,罗清越指名要去一家私家菜馆,价钱昂贵,林致买单。 钟杳杳看到菜单上的价格,不由得手一抖,瞪着罗清越半天没吭声,还被她一把推到林致身边,隔着桌子戳着她的脑袋骂:“你心疼个毛啊!他是干金融的,天天跟钱打交道,不缺这一顿饭钱。钟杳杳,你给我差不多得了啊,矜持点,还没嫁人呢,别那么急着管你男人的钱。” “我没有……他不是……”她窘得不行,转头看林致,林致却不否认,好整以暇地坐一边观战。 什么意思嘛……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忽上忽下的,半点安全感也没有。 罗清越抽出菜单,唤来服务员点了最贵的几个,笑得一脸餍足。林致提醒她:“热量很高,你确定不用保持身材?” 她大手一挥:“你闭嘴,放开肚子吃的时候别提这么扫兴的事。就这些了,你们看看还要加点什么。” 钟杳杳摇摇头,林致接过来,点了个时蔬和甜点。 罗清越打趣道:“看不出来啊,你吃得这么清淡。” 林致白她一眼:“杳杳吃不了辣,你点的全是辣的,让她怎么吃?” 对方眨眨眼,愣住了,转而问钟杳杳:“你不吃辣?我是你姐姐,我居然不知道你吃不了辣?!” 她一直觉得自己作为姐姐,还是很称职的…… 虽然她长了一张恶毒女配脸,但从来没有欺负过重组家庭的小白花妹妹,相反,她团结友爱,热情友好,出去拍戏会给妹妹带礼物,逢年过节会带着妹妹玩,结果……结果今天才知道妹妹不吃辣?! 一时间百感交集,神情复杂地看着钟杳杳。 钟杳杳忙安慰她:“你本来就很少在家吃饭,家里吃得又向来清淡,我不说,你当然不知道嘛。” “那以前我把你拉出来吃饭,也有辣的啊……” “我会吃一口菜,喝一口水……” 席间,周小舟突然来了电话,趁着钟杳杳出去接电话的工夫,罗清越扶额叹气:“林致,我这个姐姐,是不是当得太失败了?” “还行吧。”林致喝了口酒,接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谁也没义务去记住别人的喜好,杳杳没主动开口,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她告诉过你吗?” “没有。” “那你怎么会知道?” “我暗恋她很久了。” 罗清越坐直身子,定定地看着他,随后面无表情地说:“你俩上辈子是不是玩谍战出来的?特么双向暗恋居然还能瞒得这么好!” 这饭没法吃了,既要忍受对面那两人秀恩爱,还得时刻怀疑自己的情商智商,混娱乐圈都没混得这么心累过。 姐姐一颗金刚心,生生被打击成了玻璃心…… 这顿饭确实没能顺顺利利吃完,不过原因不在罗清越千疮百孔的小心脏,而是周小舟出了事,电话里哭个不停,话都说不清楚,只一个劲地问她:“杳杳,你在哪里呀?你来陪陪我好不好?” 钟杳杳哪里敢说不好,被她吓得不知所措。 罗清越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急,不会有事的,不要慌啊,你一慌,她哭得更厉害。等会让林致开我的车送你过去,很快的,别怕。” “那你呢?”总不好让她去打车吧。 “没事,我给经纪人打个电话,正好也有事要谈。你别操心这操心那的,照顾好自己最重要。”她摸着她的脸,心疼地说,“又瘦了,你有没有好好吃饭?趁着这几天林致在,别吃食堂了,好好养养身体。” 她把他们送上车,临走前又敲了敲驾驶座这边的车窗,林致摇下窗,她叮嘱道:“林致,我把我妹妹交给你了,你不许欺负她。” 林致转头看了看专注于发微信询问情况的钟杳杳,回过来朝她点点头,郑重承诺:“我会的。” 周小舟没回宿舍,钟杳杳找到她的时候,她蜷缩在系团委办公室的沙发上,成飞龙在一旁给她递纸巾,递一张就被她骂一句:“你走啊,谁要你在这陪我了,谁要你管!”他也不生气,固执地塞到她手里,任由她擤完鼻涕再扔回他身上。 画面实在惹人误会。 钟杳杳二话不说,进门就抄起扫帚朝成飞龙打去,被林致拦腰抱住。 “杳杳!冷静一点!” 她速度太快,成飞龙来不及躲,背上被扫帚柄划了一道,火辣辣的疼,不出血也得破层皮。他痛得直抽气,回过头来大骂:“你发什么疯!没看到我在安慰她吗!” 钟杳杳骂回去:“没看到她叫你走吗?有把人安慰到哭成这样的吗!” 而周小舟终于停止了抽泣,怔怔地看着他们。 趁着他俩怒目相视的瞬间,林致夺过钟杳杳的作案工具,一把将她按在会议桌旁的凳子上。 他都不知道,这丫头暴力倾向这么严重…… 五分钟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两个女生,成飞龙跟着林致坐在了系馆外的花坛长椅上。寒冬腊月,即使是午后阳光正好,冷风依然簌簌地往衣领里钻。积雪未消,时不时压弯了树枝往下跌落。 林致掸掉肩上的雪花,静坐着等成飞龙开口。 却没想他第一句话竟是:“有烟吗?” “没有。” 成飞龙偏头打量了他片刻,随后摇摇头叹道:“不愧是好学生,找个男朋友都是烟酒不沾的。” “我沾,但她在的时候不用。”林致拍拍他的背,“说吧,怎么回事?” “我没有欺负她。”成飞龙说,“我去西门外一家咖啡馆,图近,走的是小路。西门那块正在建新的研究生公寓,平日里还好,今天却是雪和砂土堆一块,脏得不行。那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4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4 里围墙建得高,晒不到太阳,雪只化了表面一层,还结了冰,路滑。我走了没几步就想打回,没想到刚转身,就看见她……她捂着羽绒服从转角跑出来。”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握紧拳头,胸口起伏不定。 林致按住他的肩膀,待他喘了一会才继续问:“需不需要报警?” 成飞龙摇摇头:“闹太大学校会出面压下来,但私底下肯定会传开,她脸皮薄,最爱漂亮,受不了的。” 林致迟疑:“如果是……” “没有!”成飞龙断然否认,说完又迟疑,“应该没有。她只是衣服脏了,身上没伤,也没喊疼,还有……走路的姿势也挺正常的。她怕被人问,不敢回宿舍。我掩护她去了团委办公室,那里没活动的时候不会有人去。我听说,如果遇到了那种事,女孩子会对其他男性也特别抗拒,但她只是不想看见我,应该……没有吧?” 他期待着看向林致,指望他给颗定心丸,林致却只能保守回答:“不一定,每个人承受压力的程度不同。” 他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弯着腰发泄似的抓头发,懊恼地咒骂:“我早该拦着她的!她爱打扮,又不好意思总问家里要钱,一直在外面做兼职。钟杳杳以前就劝过她,让她别走那条小路,校外人员多,安保设备少,不安全。她不听,我还在旁边帮腔,说我也经常走,没出过事。没想到……如果真的是那种情况,我都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脸见她……” 林致起身去楼里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两罐热咖啡,塞到他手里:“你冷静一点,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 “如果你真觉得愧疚,就更应该冷静下来。”林致凝视着他,话里有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是旁观者,她是当事人,你都倒下了,让她怎么办?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倒先垮了。坐这等吧,吹会儿冷风,清醒一点,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成飞龙闻言拉开易拉罐,闷头喝了几口,握着瓶子半晌没说话。 林致抬眼,看了看砖红色的系馆,团委办公室在三楼,窗口拉着天蓝色的帘子,看不出里面的波涛汹涌。 一个小时后,钟杳杳从系馆出来,低着头在手机上按着什么。成飞龙一个箭步冲过去,红着眼问她:“怎么样?她有没有……有没有……” “没有。” 他舒了口气,紧绷着的神经终于能松下来了。一时间竟有些感激,前一刻还在想着如何应对最难堪的处境,结果老天爷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后,却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一切都是幻觉。放到别人身上,简直想骂一句脏话,但亲身经历,却只剩下感激。 感谢地狱之门,放过了那个漂亮的女孩子。 他几乎要哭出来,被林致拍了下头,笑道:“早让你别瞎猜了,自己吓自己。” 钟杳杳发完消息,帮他解围:“不怪他,出了这种事,谁都得吓一跳。对不起啊,刚才我误会你了,还用扫帚打你……” 成飞龙忙说:“只要她没出事,你拿拖把打我都行。” 三人都笑了。 钟杳杳说:“我先去宿舍帮她拿几件衣服,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的。她妆都哭花了,根本不敢出门。你也是,又不是不知道她爱漂亮,还傻不拉几地非要在她面前晃,她不骂你骂谁啊……” “对对对,该骂,该骂。”成飞龙连声应和。 林致笑着推了他一把,还真是傻不拉几的。 钟杳杳看了他一会,又沉下脸:“幸亏是冬天,衣服穿得多。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陪着她收拾一下,你去联系辅导员和班主任。” 成飞龙仍有顾虑:“她同意吗?” “同意,她比你想象的还要勇敢。” 当晚,辅导员和班主任走后,校方连夜和施工队详谈,调取路口监控找到了作案的工人交给警方。 通往西门外的那条小路第二天就被封死了。 做完笔录已是晚上九点多,四人约着去吃宵夜。周小舟情绪仍有些低落,钟杳杳不得不拾起多年未戴的热情面具,拉着她去和商场门口的圣诞老人合影,摄影师理所当然地选了林致,成飞龙的拍摄技术,就跟他上建材课时的体力一样弱渣。 两女生在对面摆pose,成飞龙站在旁边看着林致镜头里的女孩,忍不住吐槽:“不都是一个背景两个人嘛,只要长得好看,怎么拍都美,凭什么嫌弃我?” 林致起初还有耐心教他,比如光线、角度、身材比例什么的,后来发现这人在摄影上就是一榆木脑袋,怎么教都不开窍,不得不放弃,总结道:“算了,你没这审美天赋。” 成飞龙不服气:“谁说的!我看女孩子的眼光可好了!” 话若是到这也就罢了,这种幼稚的宣言林致从不放在心上,偏偏他还找死地加了一句:“至少比你好。” 这就太过分了啊。 见面以来,林致一直维持着知心大哥哥的形象,阳光,沉稳,妥妥的靠谱。但涉及女朋友的形象问题,林致那护短的性子就显出来了。 他拍完照,趁着两女生重新找合影背景的时候,转头冷笑道:“起码我看上的人,同样也看上我了。你呢?没事的时候扪心自问一下,周小舟看得上你吗?” 成飞龙顿时面如死灰,悻悻地走远了几步。 ☆、9 夜深时万籁俱寂,直到躺在床上,钟杳杳才意识到,这个如过山车一般惊心动魄又不得消停的圣诞节总算是过去了。 她翻了个身,面朝里侧躺着,被子拥紧在颈间。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心却始终不得平静。手机放在枕边,定好了明早七点的闹钟。她犹豫再三,一边鄙视自己,一边点开了微信。屏幕亮光在黑夜里分外刺眼,她下意识闭了闭眼睛,调低亮度后戳开了林致的头像。 按下发送键的那刻,钟杳杳舒了口气,她觉得人生二十年,从未像此刻这样勇敢过。她曾畏惧,曾懦弱,曾自卑,曾嫉妒。她将所有负面情绪独自消化,维持着乖巧文静的假象,欺骗家人,欺骗师长,更在欺骗自己。 直到考进大学,来到这座千里之遥的城市,她终于揭开了那一层主流价值观认可的好脾气,尽情地沉溺于孤僻带来的快感,而后是无尽的深渊。 这世上当然不乏享受孤独的人,敢于孤独,恰恰证明了内心的强大,不用靠外界的迎合来提升自身的幸福度。 但显然,钟杳杳还没修炼到这境界。 仔细想想,如果没有周小舟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热情,没有测量实习阴差阳错的桃花运,也许直到现在,她依然是那个浑身上下散发着阴沉气息的抑郁症患者。 她从来没告诉过家人朋友,大一入学的那半年内,她是学校心理咨询中心的常客。 那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5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5 时候,她可以一天不说一句话。早晨起床,刷牙洗脸,走到食堂窗口,用手指随意点几个想要的饭菜,然后在教室里找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闷头翻书听课,直到夜幕西垂,路灯依次点亮,她依旧沉默着回去洗澡睡觉。 随后,便是夜复一夜的失眠。 她的失眠悄无声息,即便同一宿舍的人也没有察觉。 她不会暴躁,不会踢被子,不会玩手机发出灯光。她像具尸体一样,躺在冰冷的床上,床栏是铁铸的枷锁,棉被是身上的棺材板。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那里什么都没有,却仿佛什么都有。 一天下午的思修课,她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思修课老师是个文艺的中年女教授,说话柔声细语,从不为难人,所以许多学生即便是趴在桌上睡觉,也不忍心缺席。当然,那也是因为入学不久的大一新生还没有修炼成师兄师姐的厚脸皮。 老师的问题是,如何解释“德不孤,必有邻”。 很简单,她知道。 有品德的人永远也不会孤单,总有志同道合的人与他同行。 一句话堵在喉咙口,她怎么也说不出来。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聊天的停止了说笑,看杂书的也抬起了头,老师在催她,她站在人头攒动的教室里,感受到莫大的孤单。 几欲溺死的孤单,她是海难中翻滚的沉船,大半的身体已不可阻挡地顺着沙石沉落,唯孤零零一块木板还在波浪的裹挟里起伏。手指颤动,身躯也不能抑制地摇晃,她抿紧嘴唇,没有说一个字。 隔了一个空座的同学看不下去,悄悄地把查好答案的手机界面推到她面前,她看着那短短的一行字,眼前一片模糊。 她似乎听到老师在说:“答不出来也没关系呀,你哭什么呢,同学?” 为什么哭呢? 她也不知道啊。 她只知道,她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学校设立的心理咨询中心对全体学生免费开放,由心理系的老师轮流指导。后来,她去的次数多了,便有了固定的指导老师。 上完思修课的那天,她连预约都顾不上,冲去那位老师的办公室哭了一个小时。 她像个孜孜不倦的拾荒者,将记忆里所有卑劣的、难堪的、不屑的负面情绪全部挖掘出来,在断断续续的哭声里一股脑倾诉给了对方。 她知道,这些算不了什么,谁人生里没几件丢人的事、难过的事呢?和真正遭遇凄惨的人相比,她这点小情绪连塞牙缝都不够。 但她也知道,抑郁症这种可怕得让人自杀的名词,现在还不至于落到她头上。如果她去网上做套题,十有八九是重度抑郁了,可在负责任的心理专家这,连个轻度抑郁症的及格线都不一定搭得上。 她知道,出去跑几圈,这悲伤就过去了。多看几本书,这寂寞自卑也就自我排解了。再不济,那一通吓得男老师既要关门维护学生隐私、又不敢关门唯恐落人口实的哭也够她回血了。 看,她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她知道。 她只是被困在迷局里,走不出来了。 老师沉吟许久,给她推荐了系里的志愿活动,她在那里认识了周小舟。 一年后,这位老师受聘去国外一所名校,临走前送给她一本书。学校出版社印发的学生心理咨询案例选编,在征求相关同学的同意后,心理系将多年来的指导经历集合成册。 都说学校是座象牙塔,其实在童话的外壳之下,许多人都在负重前行。 不是只有她一个。 有一阵子,周小舟在看重生类的小说,她翻了几页,沉默地还给她。周小舟以为她是不屑,心知她平时看的都是自己怎么也看不懂的东西,便识趣地没说话。然而事实上,钟杳杳只是在想,如果人真的能重生,该多好啊。 如果可以,她要回到初一下学期的那个周日傍晚。教室里桌椅歪歪扭扭地斜着,大门紧闭。她站在窗台边,揪着短裙的下摆,犹豫着要不要翻窗进去拿作业本。她左右看看,走廊里空无一人,于是她顾不得会不会走光,两手撑在窗沿上,正欲用力时被一把抓住。 那一年,林致初三。他常常在无聊的时候来初中的操场上打球,一个人自娱自乐,也算缓解中考的压力。 钟杳杳记得,那天林致一直在骂她,说她不动脑子,没有记性,连作业都会忘记带回家。末了,他翻窗进去帮她拿回作业本,回家的路上再次训她穿得像个小太妹,半点好学生的样子都没有。 她面上唯唯诺诺地应了,心里却委屈得不行。她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罗清越身上,明知道她是无辜的也要推,明知道她很疼她这个妹妹也要推。 有时候,钟杳杳无比痛恨自己的卑劣。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钟杳杳将自己烦恼忧郁的原因全部总结为罗清越对她私有领域的占据。她们母女俩,占据了她的家,她的父亲,她的邻居,她的林致。 林致从来没有厉声训过她,可是他现在骂她了,在罗清越出现之后。 因为这件事,钟杳杳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她的初恋才刚刚萌芽,就遭遇了狂风暴雨,吓得她赶紧退回去,退到最安全的地方去。 罗清越染了一头红发,衬托得五官更加艳丽,明明是不三不四、一看就不是乖学生的造型,她的相貌却硬是霸气地撑住了。当晚,钟杳杳将吃完的口香糖粘在了自己的头发上,然后故作慌张地让罗老师带她去理发。 她是黑暗的,也是胆小的,她连在长发上的正面对决也不敢,迅速剪成短发落荒而逃。 如果重来一次,她绝不会这样收场。 她一定能看出林致两颊的微红和躲闪的眼神。 他发脾气,不是因为她笨,也不是因为喜欢上罗清越而忽略了她。他难得一次大声吼她,是为了掩饰无意中瞥见她裙子走光时的尴尬。 尴尬有很多种,如果两人没有别的关系,他只会轻咳一声,别开眼帮她拿作业本,然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走一边,互不干涉。 可如果情愫暗生,那么林致想掩饰的,就不止是非礼勿视的尴尬,而是明了心事却又怕对方知道的恼羞成怒。 她零零碎碎想了很久,但时间其实过得很快。 几乎是在她消息发出后的十秒内,林致便回了她。钟杳杳看着那简短的一个字,闷头笑了出来。 “我初一那年忘带作业本,你翻窗进去帮我拿。林致,是不是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喜欢我了?” “是。” 第二天早晨,她在闹钟响前半个小时醒了过来,躺床上看了会儿天花板。最孤独的时候,她觉得天花板都是她的朋友,容忍了她日日夜夜的凝望,悲戚的,痛苦的,不甘的,后悔的,凡此种种,终成过往。 她起床洗漱完毕,去食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6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6 堂买了份早餐后坐在十米长廊里。若是春夏季节,长廊顶部定会爬满紫藤萝,但现在是冬季,便只剩下了枯藤萧索。 主干道上不时经过晨跑的运动族,穿着颜色鲜亮的弹性运动服,戴着耳机不紧不慢地跑着。“叮铃”一声响,住在校内的教职员工拨着车铃缓缓而行。朝阳升起,角落里的积雪渐渐消融。 钟杳杳吃完早饭,给罗清越拨了个电话。 罗清越睡得迷迷糊糊的,压根没清醒,凭着直觉按下了通话键,“喂”了一声之后便欲再会周公。 谁知手机那头沉默半晌,竟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认出声音的主人,她一下子清醒了。顾不得穿衣服,拥着被坐起身,以平生最温柔的语气问她:“杳杳,你怎么了?” 对面还是那句话:“姐姐,对不起。” 她按捺住心头的焦虑,尽量心平气和地和她沟通:“杳杳,你好好说话,慢慢说,姐姐在这呢,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林致欺负你了?姐姐帮你揍他!” 不料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钟杳杳跟她讲了认识以来字数最多的一番话。 罗清越初到钟家的时候,迅速判断了新家的形势。忙于工作但平易近人的继父,加一个乖乖女傻白甜的妹妹。 她那时正值叛逆的中二期,还没经过现实娱乐圈的风吹雨打,狂傲得不行。罗老师每每看不惯她的行为做派,搬出成筐成箩的教条来约束其言行,她有一句顶一句,从不肯在嘴皮子上吃亏。 罗老师训累了,便赶她上楼。她写完作业就去拐那个傻白甜妹妹,像童话故事里的恶毒女巫一样,引诱着钟杳杳陪她玩美甲、刷睫毛膏、穿耳洞……她有什么高兴的事,罗老师不爱听的,都讲给钟杳杳听。 一直以来,姐妹俩的相处模式,都是姐姐在说,妹妹在听。 难得有一次,竟然是妹妹在说,姐姐在听。 当钟杳杳将积攒了多年的心事毫无遗漏地说完时,她才发现语气之平静,丝毫没有颓丧忧郁。 走出来了吧,她想,只有真正放下了,才能如此镇定。 她等着罗清越的疏离和生气,那是她该承受的,在姐姐全心全意信任她的时候,她躲在阴暗的角落回以嫉妒与欺瞒。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电话里再次沉寂,连滋滋滋的电流声也鲜少干扰。 过了一会儿,罗清越开口:“钟杳杳,你早上是不是有课?” “是。” “七点五十了,你不怕迟到吗?” 钟杳杳觉得鼻子难受,抿了抿唇才喊了一声:“姐姐……” 罗清越不给她啰里啰嗦的机会,几乎是开了机关枪一样冲着她一通骂,很有当年大战罗老师的风采。 “你说你成天脑子里在想什么?有这胡思乱想的精力,要是放到学习上早就能上清华北大了!小姑娘家家的,尽跟着我往歪道上走,你怎么就不学我点好呢?我跟你讲,出去别说你是我妹,丢人!简直笑话,我罗清越的妹妹喜欢一个男人,居然还得藏着掖着不敢说,你自卑给谁看啊?你成绩好得甩我几条街,罗老师多少次把你当正面楷模来训我啊,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钟医生腰板挺得笔直,别提多神气了,你还自卑了?你还抑郁了?没事儿吃饱了撑的!有那个闲工夫去跑心理咨询中心,还不如来片场找我呢,我就拿对付白莲花女主角的那些阴招原封不动地朝你来一下,保管你满血复活,精神抖擞。” 骂了将近十分钟,直到教学楼里的上课铃响了她才停下,声音疲惫地喘了口气,对她说:“滚滚滚,赶紧给我滚去上课,一大早让你气得不行。对了,你什么时候考试?” “下周,元旦假期过后。” “林致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 “你能知道点啥?”罗清越嫌弃她,“去去去,别磨蹭了,当心你们老师点名。跨年夜来我这住,我先酝酿酝酿,到时再好好收拾你。” 钟杳杳握着手机,眨了眨眼,将泪意逼回去,挂断前补了一句:“姐姐,谢谢你。” 忙音过后,罗清越放下手机,靠在枕头上发了好一会儿呆。“叮”一声短信提示音响起,她浑身一震,点开一看又忍不住骂脏话。 该死的10086。 回笼觉也睡不成了,她踩着拖鞋走进浴室,掬了捧凉水冲到脸上,和镜子里满脸水珠的自己对视的瞬间,她想起和钟杳杳的第一次见面。 那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从沙发上站起来,手里捧着个小蛋糕递到她面前,乖乖地说:“姐姐,给你吃。” 她笑了一下,镜子里的人也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傻丫头,她低声骂着。 怎么这么傻呢,连“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都不知道,傻不拉几的。长了一张嘴就为了吃饭用,连沟通都不会。 洗完脸后,她越想越气,自己的妹妹舍不得,别人家的孩子还是舍得的,当即给林致拨了电话。 这货是导致她妹跟她玩谍战的罪魁祸首,不骂他骂谁? 林致起初还跟她顶嘴,越到后来越怂,由着她信马由缰地胡扯,最后背了一身锅还得服气地、心甘情愿地说上一句:“姐姐,谢谢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货居然肯喊她姐?! 罗清越被他突如其来的称呼震住,等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挂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也可以发现,女主的性格缺陷还是很明显的。她自卑,敏感,怯懦,然后化成嫉妒暗暗地缩在角落。但她人不坏,世俗和家教的道德标准始终约束着她,她不会去干坏事,只会死命地自己消化。 然后憋得久了,便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了。 顺带说一句,如果有什么自己无法排解的情绪,一定要及时接受心理指导。这没什么可耻的,人生病了,总得去医院,去看医生,心生病了也一样。 ☆、10 新年第一天,罗清越把钟杳杳丢给一早就来按门铃的林致,并倚在门框上将他从头到脚嫌弃了一遍,彻底杜绝了傻妹妹那残留的一丝半点猜测。 被姐姐训过后,钟杳杳乖得不行,不装傻了,也不忧郁了,一路牵着林致的手唾沫横飞地当一个称职的导游。结果忙活了半天才发现,她是解开心结了,人家还在生气呢…… 昆明湖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西堤在对岸的雾霾里若隐若现。早晨飘了点小雪,细细的雪珠铺在冰面上,于十七孔桥两侧形成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林致站在桥边取景拍照,两人的手分开,钟杳杳揣进口袋里,脑子飞快地转着,思忖着该如何求和。想着想着,目光就不由自主地移到他身上,再顺着他的手和镜头转向桥面,然后……然后就专业病发作,开始思考如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7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7 何分析桥墩的受力情况了。 颐和园里常有手执大喇叭、挂了个不知真假的导游证的“导游”,此刻忽悠了一行人从桥上走过,大喇叭里传来她兴奋而慷慨的解说,有一句是“看看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吧,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待久了,人心就硬了,总得多出来走走,才能感受到自然的亲切与温和,陶冶情操,净化心灵,这不就是旅行的意义吗?” 她应该去写高考作文…… 钟杳杳发散着思维,忽听林致提议:“要不要也请个专业导游带带?” “不用。”她面无表情地拒绝,顺带纠正错误,“不是钢筋水泥,是钢筋混凝土,措辞太不严谨了。” 林致被逗笑,拍了下她的绒线帽子:“你啊!” 总算是笑了……钟杳杳终于松了一口气。 再往前走时,解说的就变成了林致。他出国四五年,传统文化居然更精进了,甚至能详细地阐述门前台阶的种类,如意踏跺、垂带踏跺、御路踏跺、礓蹉踏跺等名词信手拈来,听得钟杳杳云里雾里,不解其义。 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多年工科思维淬炼,把仅有的一丁半点文艺情怀也给抛之脑后了? 后来,林致也看出她的走神,索性不再多言,牵着她四处晃荡。横竖两个人在一起,开心最重要,那些百年前的陈设有何讲究,关他们什么事呢。 路边石座里放着缓慢的纯音乐,悠悠扬扬听不真切。 有一队中学生经过,七嘴八舌地背着什么,钟杳杳听了好久才从那拿腔拿调的声音里辨认出是张岱的课文。 身侧昆明湖,湖上落了雪,湖中还有小岛相映成辉,倒也真符合《湖心亭看雪》的意境,除了游客多了点。 林致目送中学生远去,开口便背出了全文,从“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开始,及至“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到最后“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一气呵成。 钟杳杳有些感慨,也有些羡慕,怎么脑子就那么好呢……初二的课文,大学毕业了居然还能背下来?! 她忿忿地握紧林致的手,被他笑斥:“干嘛,想谋杀亲夫啊?” 到底不如他脸皮厚,钟杳杳扭扭捏捏的,声音细不可闻:“还没成夫呢。” 不料林致耳朵尖得很,当即便说:“那要不回去领个证?” 钟杳杳眨眨眼:“你省略的步骤是不是太多了点?” 表白没有,求婚没有,他俩关系似乎还没理明白呢,他居然直接三步跨栏跳到结婚了。 真是效率型人才。 长廊面向昆明湖,梁上有千余幅彩绘,林致拉着她在长廊边落座,对着湖面,心绪也浩渺起来。 有些话总得起个头,有了头,才能论述,有了论述,才能收尾。 “杳杳,你看过张岱的其他著作吗?” “没有。”她统共就知道一个湖心亭,连出自哪里都忘了。 “他是个很有意思的文人。出国那阵,苦于适应新环境,整个人都不免烦躁,无意中在一家旧书店看到了他的书。你说巧不巧,异国他乡,昏暗的小书店里,居然有一本明末清初的文学作品,多神奇。” 钟杳杳第一次听他提起国外,忽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 他也不需要她接话,自顾自地往下说:“那是一本《琅嬛文集》,繁体竖版,看得很累,睡前翻几页,几个月下来倒也看完了。有时候觉得文字很奇妙,尤其是母语的文字,天生有种治愈的力量,于不经意间,就将你浑身的不自在驱散殆尽。后来,我陆续看了他的其他书,回忆类的小品文《西湖梦寻》、《陶庵梦忆》,包罗万象的笔记作品《夜航船》,无一不是精品。但要论真正刻骨铭心的,还是课本上节选的这篇。” 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他转头凝视着她,笑说:“我原本以为,像我这样相隔千里还玩暗恋的蠢货已经很少了,没想到还有个更傻的你作陪。你说,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天生一对?” 即便不算,他俩也成对了,犯不着跟老天爷计较。 钟杳杳靠在他肩头,闷声说:“白崇拜了,还以为你记性真那么好呢,张口就背课文什么的,原来早就做好了功课。” 林致揽着她大笑:“喂,还不许人预先演练啊?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篇课文,不复习也能背个七七八八。钟杳杳同学,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过目不忘。” “哼,自己做不到就质疑别人的本事。” “哟,你牛,你厉害,背篇课文来听听。” “背就背。”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暗自发笑,然后舒舒服服地靠在他怀里,念起了那首骗了她许多年的诗。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声叹息把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诗人和朋友于乡间散步,朋友每每想选一条能尽情享受绮丽风景的小径,也每每在结束后懊恼,早知道该选另一条,那里一定有更美的景色。诗人便开了个小玩笑,赋诗一首,聊表揶揄。 文字一旦形成了作品,解读的权利便赋予了读者。从诗里读到了什么,取决于读者的阅历与才学。 此时此刻,颐和园里,昆明湖畔,他们分享着一篇初中的课文,恍惚又回到了当年的时光。 于林致而言,也许是课堂上一次不经意瞌睡的突然清醒,也许是面对出国材料时的犹豫与纠结,也许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送出的巧克力,被第三人拿去打趣,误会越来越深,棋局中人却恍然不知。 有时候想想,也许真有平行世界的存在。 在每一个需要做选择的十字路口,走向不同道路的人,也就去往了不同的世界。 在太平样彼岸求学时,林致也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选择现在这条路吗? 答案是无解的。 少年人心性不定,往往想一出是一出,也许旁人无意中的一句话就能影响天平的倾斜方向。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曾后悔。 他只是有些遗憾,没能及时发现她隐藏在温顺表面下的痛楚和苦涩。 当年林老板决定高中就送他出国,陈老师也非常赞成。他在书桌前坐了大半夜,撩起窗帘看对面钟杳杳的房间。灯还亮着,帘子上映出她埋头写作业的身影。 以前她长发的时候,写一会儿就得抬起头来理一下头发,有时是嫌发尾戳着脖子太痒,有时又觉得额前刘海贴着皮肤难受,总之花样百出,没个定性,非得他在旁边看着才能乖乖坐好。 她剪了短发之后,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8 未选择的路 作者:步兰亭 分卷阅读18 人也安静多了。林致只当她课业繁重,没心思顾虑其他,全然没想过暗潮涌动竟如此凶猛。 那时候,他面临的选择是一次出国求学的机会,和一段未必有结果的暗恋,他挣扎一晚后选择了前者。 他有很多理由来安慰自己对后者的放弃。 比如十七八岁正是拼搏的年纪,学业比爱情更为重要,他不能因小失大。 再比如异国恋比异地恋更可怕,他俩若真成了,他在外面根本没法照顾她。她伤了病了,全得靠自己,甚至出门遇到下雨,也没有男朋友及时送伞解救。 平坦顺利,健康无虞时,人往往会产生自己百毒不侵、钢筋铁骨的错觉。可一旦病倒了,受挫了,便不可自拔地想要寻求安慰,尤其是磕破了皮也要嚎得惊天动地的钟杳杳,他根本不能想象,异国恋的苦,她要如何承受。 但夜深人静时扪心自问,他很清楚,最恐惧的是,如果她只把他当哥哥,拒绝了便再也回不到当初。 直到多年后在波士顿的公寓里,前室友的生日聚会上,黑人小哥勾着他的肩膀,操着一口乡音浓重的英语告诉他,暑假时有个东方女孩来找过他,背着个小包在他房间住了一晚。 他心中一惊,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翻出相册,指着从罗老师朋友圈里偷偷保存下来的照片问对方:“是她吗?” 黑人小哥点点头,并再三描述了这个东方女孩的娇小可爱。 然而他已经神游天外,听不真切了。 像是天边突然裂了道口子,春光照进来,瞬间席卷了大地。 桥上有两老爷子在放风筝,风筝晃啊晃,没飞多远就落在了冰面上。钟杳杳靠着他的胸口笑,说:“他们老婆一定在家吐槽,大冬天的跑颐和园放风筝,闲得慌。” 林致说:“那也挺好的,痴相公嘛。” 人生在世,有伴侣,有朋友,寒冬腊月也能陪着疯一场,这条路走得多值当啊。 “还想去哪逛?就这一天,明天我要复习了。” “也没什么想逛的,去陪你复习吧,说不定还能指导指导。” “我是纯种的工科生,一学期考三门力学,你能指导哪门啊?” “我本科时学的计算机,也是工科。” “隔行如隔山。” “没关系,我全才。” “全才的林同学,看到那座桥了吗?来,不考虑行人的移动荷载,来算算中间点的挠度,允许你简化受力。” “……挠度是什么?” 【完】 ☆、番外:美艳的罗小姐 多年后,林致事业有成,抱着女儿携妻子去参加电影的首映礼。 礼服包裹着罗清越玲珑有致的身材,她在镜头前光彩照人,进退得宜。这是一部大成本的古装电影巨制,虽狗血淋漓,却也逻辑自洽,难得的好剧本。罗清越担任女主,饰演一个倾国倾城的妖妃,生时眼波流转,死时满目疮痍,家国付之一炬。 她终于完成了中二时的狂傲理想,一举成名天下知。 女儿闹着要吃爆米花,钟杳杳瞅着她日益粗壮的手臂,严格控制她的饮食。小丫头可怜巴巴的,林致及时剥了颗柠檬糖塞她嘴里,安抚完小的,再安抚大的。 “电影就快开始了,先让她闭嘴最重要。等回家了,你要打要骂,我都不管。” 钟杳杳掐他胳膊:“你就会哄我,哪次不死命护着,慈父多败女。” 放映厅突然熄了灯,林致趁着大屏幕未亮,亲了她一口,在她耳边说笑:“那就再生一个儿子,让你体会一把慈母多败儿,这才叫公平。” 钟杳杳红着脸坐直身子,手被他握在掌心,温暖而有力。 影片结束,一行人在罗清越的别墅里相聚。小丫头被美人阿姨亲得满脸口红,哭哭唧唧地要洗脸,林致抱着她去卫生间。 罗清越端着红酒杯靠在沙发上,朝对面扬起下巴:“来,用一个词形容我今晚的表现,要引经据典,超凡脱俗,用得好放进明天的通稿里,姐姐付你稿费。” 钟杳杳说:“美而艳。” 罗清越嫌弃她:“俗,太俗了,简直俗不可耐。杳杳啊,你这工科思维是没救了,脑子里夸人的词都找不到了。” 钟杳杳不生气,慢条斯理地解释:“《左传》有云:宋华父督见孔父之妻于路,目逆而送之,曰:‘美而艳’。后来宋督散发不利于孔嘉的谣言,取其性命,夺其妻子,甚至以一家之乱,演变成一国之乱。够引经据典,超凡脱俗吗?很符合你这部剧的形象,祸国妖姬。” 罗清越挑眉,品了口红酒,满意地笑了。 “我们家小杳杳啊,还会拽文呢。” 不敢不敢,全是被孩子她爸影响的。 钟杳杳夸她:“不愧是美艳挂的,出道至今,部部都是不同前作的美艳风格。但你有没有想过转型,总不能一条路走到老吧?” “不急。”罗清越把玩着指甲,慵懒地说,“再演几年吧,等享受够了大美人的风头,再转型演点村姑。” 村姑?钟杳杳上看下看,都看不出她哪里有村姑的形象和演技。 罗清越说:“端正一下你的态度,钟杳杳。真正的演员,能在村姑和女王间一秒转换。” 嗯,这点她同意。 但并不代表罗清越有这个能力。 每年娱乐圈八卦论坛上的烂演技评比,她从来都榜上有名。虽然比不过那些以绯闻人设博眼球的流量,但也能霸占一席之地。 “慢慢来嘛,急什么。”罗清越丝毫不担心,“我少年时想要功成名就,现在功有了,名也有了,不管是美名污名,横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青春易老,不趁着年轻多留点漂亮的影像,将来年纪大了,我得后悔死。” 瞥见林致带着小丫头出来,罗清越伸手要抱她,她却迈着小短腿一溜烟躲到了钟杳杳后面,嘴里嘀咕着:“不让抱,不给亲……” 真是没良心的小丫头啊。 罗清越开了一袋棒棒糖诱惑她:“来,夸阿姨一句,阿姨就给你吃。” 小丫头偏着脑袋,咬着手指,眼珠子滴溜溜地盯着棒棒糖,闷了半天才吐出一句:“阿姨好看。” “怎么个好看法?” “比妈妈好看。” 钟杳杳:“……” 小丫头嘴不停,全然被糖果收买了,话不过脑地又来了一句:“比爸爸好看。” 林致:“……” 手终于握紧棒棒糖的时候,小丫头兴高采烈地总结:“阿姨是全世界最好看!” 美而艳的罗清越小姐笑得花枝乱颤,恨不得把小天使抱起来再亲几口。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