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谣》 分卷阅读1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 《水墨谣》不辍 一个失忆流落的孤女,一个身负仇恨的男子,当两人一同踏上寻找真相的旅程,等待他们的是无底深渊还是阳光灿烂?这是一出反转剧,当线索不断出现,剧情也一再反转,而你是否能猜到最后的结局?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墨白,小七,顾言意,孟辛然 ┃ 配角: ┃ 其它:恩怨情仇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古色古香武侠 作品风格:正剧 第1章 浮云浅散万事空 月色昏沉,迷雾渐浓。 林间一条碎石小道上,随意散落着一些酒壶,飘溢出醉人的气息。 一位红衣女子穿行其间,行色匆匆。她也说不清自己要去哪,只是隐隐觉得,在这路的尽头,好似有什么人在等着她,等着她见上最后一面。 几片花瓣随风拂过她的脸庞,一抬头,一棵桃树渐渐浮现于前方。 桃花树下,有个纤细的身影。 那人一袭青衣加身,长发未束,微风吹过,细碎地飘在空中;倚石而卧,一手持着酒樽,一手托腮,垂首若有所思。 她细细看了两眼,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眉目,脚下不由自主地朝着这个身影加快了步子。 那个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随即举起酒樽,仰头,一饮而尽。起身背对着她,轻声道: “你我,缘尽于此。”言罢,用力一掷,将酒杯摔碎在地。 “砰”的一声,她感觉全身疼痛欲裂,不得不停下脚步。挣扎着,抬眼望去,只看见那个人毅然决然地拂袖而去。而那人消失的地方,渐渐亮起了一道光线,向四周蔓延,慢慢将她包围。 猛地,她睁开了双眼,盯着某个虚无的焦点,脑中一片空白。静待片刻,她回过神来,顺势扶着床沿坐起身来。但眼前的一切,却让她泛起了疑惑。 这是一间简单朴素的茅草屋。一张木桌,几条板凳,还有那张她躺过的木床。屋子两边架起的窗子,依稀能够看见外面秀美的景色。 一眼看尽的环境,可是对她来说却是彻彻底底的陌生。 她利落地爬下床,想要出门看看。谁知脚下一个不留神,拐上板凳,顿时失了平衡,单手强撑着,才免去了脸着地的结果。只是当下身上每一个神经都在叫嚣着疼痛,想爬起来也使不上力气。 这时,由远及近,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声响不急不缓,却惹得她心头扑通乱跳。她直直望着门口的方向,只见一位银发婆婆推门而入。 眼前这位老人,脸上虽已有被岁月铭刻的痕迹,但往日美丽的容颜依旧清晰可见,连眼角的皱纹都成了锦上花。 “姑娘,你醒了,有没摔着?”银发婆婆三两步走到她跟前,面容平静温和,不见亲昵之意。 她不认识这位婆婆。 她的视线一刻不离银发老人,每一眼都看得仔细,可她确实不认识这位婆婆。 那一刻的失望,让她一时间忘了回应。 银发婆婆见状也不觉尴尬,扶她就着旁边的凳子坐下,轻声唤道:“姑娘?” “嗯?”她这才反应过来,自觉方才的举动太过失礼,忙收回视线,“我没事,谢谢婆婆。” “那就好。” 语毕,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她坐在凳子上歇了一会,身上的疼痛渐渐退去,方才想起询问:“婆婆,请问这是何处?” “莫忘谷。” “我为何会在此地?” “前两日,我到山中采药,偶然见你晕倒在树林,便把你带了回来。至于之前发生何事,我便不知晓了。”银发婆婆道。 她在脑海中反复搜寻与之有关的记忆,才赫然发现,她忘了过去,忘了她是谁。 “我是谁?”这个问题冲口而出。 她低头喃喃,好像在问自己,自己却又给不出答案。她忽地站起身,一把抓住银发婆婆,大声喊道:“求求你告诉我,我是谁?” “姑娘,别急。”银发婆婆的衣袖慢慢起了皱褶。 “我是谁?”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银发婆婆不答话,也不逼她松手,只是静静站着等她恢复平静。 良久,她好似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嘴唇张合,却不见声音。双手抓紧衣袖的劲也没了,一点点滑落,最终无力地垂着。脑袋又回到了初时的空白,听不见,也看不见,周遭的一切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墨白,你来看看。”银发婆婆转身对着门口说道。 一位眉目清俊,气质温润的白衣男子正驻足门外。 闻言,他缓步入内,在一旁站定,伸手为她把脉。 “并无大碍,想是失忆了。” 是的,她失忆了。 她坐在湖边,看着水里的倒影,任由各种思绪在脑中飘浮。 据玉婆婆所言,当日她倒在林中,着一身朴素红衫,衣上染有血迹,此外,没有任何辨明身份的信物。面色虽苍白,身上却没有明显的伤口。见此,玉婆婆便将其带回了莫忘谷,让沈墨白为她诊治。据沈墨白所言,她体内曾有股内力流窜,强大的冲击致其昏迷不醒,想必这也是她失忆的症结所在。此外,被救时她已无会武的迹象,而那股内力似乎来源于外,故,无法判断她以前是否习武。 昨日,她随沈墨白回到林中查看,也没发现与之有关的痕迹。加之,这片山林通路繁多,与多座城镇的接壤,四处寻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没有任何信物,也没有任何线索,这让她伤透了脑筋。即便她反复思索,依然无法记起自己的过去。几日下来,仅仅是对目前身处的环境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 莫忘谷四面群山林立,谷底有一片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水,周围的山、树、花、草,岸边的三间茅草屋,皆倒影其中。阳光没入湖面,微风轻盈拂过,点点涟漪。湖水包容着世事万物,无声无息,却动人心弦。平静,若水。 沈墨白与玉婆婆便隐居于此。 玉婆婆称,其先辈为避战祸来到此地,已有百余年。但奇怪的是,玉婆婆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与她自己口中的山野妇孺相差甚远。除开生活琐事,玉婆婆常在林中弹琴为乐。铃音游荡,余韵悠扬,绕梁三日,不绝于耳。有一日,远远地,枝桠交错间,她还看到玉婆婆比划了几下拳脚,在她看来,还是很有一股高手的架势的。 更让她不解的是玉婆婆与沈墨白之间的关系。玉婆婆并未言明,但可以肯定的是两人不是母子,也无血缘,感情却异常深厚。同一屋檐下,沈墨白言语甚少,不到非说不可的时候,他都沉默以对。沈墨白与她之间仅有几次的接触也都是受玉婆婆所托。第一次相见,她以为沈墨白身上的那股寒意是他的固有气质,但连日相处才发现,事实上这仅是针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 对她这个外人的特殊礼遇罢了。 结伴山林当天,沈墨白时时离她五步开外。与她说话,目光微凉,声音平静无波,一字一句就像是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一般。他与玉婆婆相处时,寒意消散,才是真真的温润而泽。 相较之下,玉婆婆对她倒没有多少疏离。合宜的言语,适当的关切,不会让人觉得是假意的亲厚。即便如此,她与玉婆婆之间的对话也寥寥可数。和过去断了联系的她,根本找不到东西可说。发呆也许是自己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吧,她自嘲般地对着湖水里的自己说道。可是这样空荡荡的日子又要过到什么时候呢,她,无能为力。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 一天夜里,她从睡梦中醒来,隐约听到屋外一阵若有似无的声响,悉悉索索,有些鬼祟。虽然动静不大,但在这宁静的夜里却显得尤其突兀。 她小心起身,拿起扫帚,静静候在门边。 一阵响动过后,“嘎吱”一声,屋子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接着一个身影悄悄探进房间。 如此鬼祟,明显不是沈墨白或玉婆婆之一。 她立马挥起扫帚,猛打了起来。 “啊,啊,是我啊,大哥,是我啊!”只听得一个男子的惨叫声在黑夜中响起。 “大哥,我是言意!别打了!”她有点疑惑,但手下的动作还是没有丝毫犹豫。 突然,有人握住了扫帚的另一端,并迅速将其抽走,阻止了她的下一步行动。随后,屋里亮起了烛火,沈墨白和玉婆婆都出现在她的屋里。眼前还有一个背着包袱,捂着脑袋的陌生男子。 “婆婆。”陌生男子撒娇地慢慢靠近玉婆婆。 玉婆婆看着他,眼带柔光:“言意,不是说两日后才到吗?” 被叫做言意的男子笑嘻嘻道:“怕你和大哥想我了,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哪想到……” 说着,他方才想起一旁的女子,转身看着她,道,“这是谁?” “这事回屋再与你细说。”玉婆婆温言回应,紧接着又对她说道,“误会一场,姑娘好好歇息吧。” 看到玉婆婆和男子之间的相处,她心中已有几分了然,自然愿意就此了结。 随着三人离去,屋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但黑夜却不复宁静,山谷里还回响着那位男子爽朗的声音。 “莫非是大哥你金屋藏娇!” “真不是?” “咦?这位姑娘好像在哪见过。” “不是搭讪,真的好像见过。相信我呀!” 次日清晨,她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男子双脚来回踢着一块小石子,玩得正欢。 眼见她出现,有些惊慌,一脚踩上石子,险些摔倒。 “昨夜无意闯入,还望姑娘原谅。”男子连忙抱拳作揖,正色道。 “无事,误会罢了。” “哈哈,我就说是没事嘛,婆婆非让我过来道歉。”男子抬起头,一脸灿烂。借着阳光,她这才看清了男子的样貌。这男子与沈墨白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眉宇之间神采流动,眼神清澈明亮,倒是和他爽朗的音色十分相称。 “沈…言意……” “不对,我叫顾言意。” “恩?” “我姓顾,顾言意。” 他和沈墨白不是兄弟?这三人隐居于此,到底是为何?对此,她更加困惑了,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顾言意又自顾自地说道,“对了,你的名字我也给你想好了,总不能老是姑娘、姑娘的叫你。婆婆之前带了很多小猫小狗回来,而你是第七个,所以就叫小七,如何?” 小猫小狗?看着顾言意高兴的样子,小七无语凝噎。 “走,吃早饭了,小七。” 饭桌上,顾言意与小七对面而坐,得意地宣布了“小七”这个名字。他话音刚落,玉婆婆手中的筷子紧接着就掉落在地了。在莫忘谷待了这么些时候,小七从没见过玉婆婆这样失态。这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竟让一向冷静自持的玉婆婆变了样子。小七心有疑惑,可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的缘故,连忙缩在角落。 沈墨白俯身拾起筷子,又重新拿了副新的放在玉婆婆面前。良久,也没见玉婆婆有所动作,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言意自是没有见过玉婆婆这般模样,想着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可是今天他就只说了这么一句。他在脑袋里将这句话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就是不知问题在哪,一时摸不着头脑。无奈下,挤眉弄眼地向沈墨白求助,可是沈墨白低着头,没有理会。 这样的气氛着实有些奇怪,顾言意一下没了胃口,放下筷子,忐忑地看看这,看看那。 突然,顾言意停止了动作,直直盯着小七。 片刻,“原来是你。” 顾言意满脸嫌恶。 第2章 花落水流自有归 “我就说在哪见过你。”顾言意眼中有着难以掩盖的厌恶。 见过她? 小七喜上眉梢。但这一道曙光还没开始闪耀,就已被顾言意接下去的话给掐灭了。 “大哥,她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到乌亭的时候,见过她。”顾言意撇开头,不愿再看她一眼,“浓妆艳抹,锦衣华服。空有美貌,却是歹毒。” 话说,两个月前,顾言意出门游历,途经乌亭时,住在一座破旧小庙里为周围生病的穷苦百姓和乞儿看诊。 一日,他在庙中小憩,偶然听到一女子和她的婢女两人在破庙后面的悄声对话。 “小姐,那个臭乞丐救他就算了,怎么还来这破地方看他。”婢女声音里有些不满。 “这你就不懂了。那么大一道伤口,那乞丐却没丝毫畏缩,眼里还有满满的不甘,不难看出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更重要的是,他看我时的神情……呵呵,待到他出头之日,就是本小姐收获之时。今日施恩本就是为我他日着想。”那女子语调温柔。 “小姐真是冰雪聪明!美人相救,他肯定会记一辈子的。”婢女尖声赞道。 女子温婉一笑,道:“会叫又想吃天鹅肉的狗,才是条好狗。” 顾言意听到这,忍不住绕到门后,偷偷向外瞧了一眼。见到那女子的容貌,他心下只有一个念头:这不就是书上常说的蛇蝎美人吗? 也正是这样的蛇蝎美人才让顾言意如此的印象深刻,也如此的厌恶。  听完顾言意的讲述,小七心口似有一块大石压着,呼吸艰难。在莫忘谷的这些日子,小七常常会去想象自己的过去,比如一个无辜卷入江湖是非的农家女,或是失足受伤的侠女。然而,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不是一个好人。当“她可不是一个好人”突然砸到她的头上,她不知该作何反应,脸上的表情和周围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凝结了。 顾言意对她的态度自不必多说,沈墨白和玉婆婆当下的沉默也足以说明问题。她知道她就应该被这样对待。她明白,任何人对于“蛇蝎女子”都是没有好感的。可是,她心底还是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现实,她不愿看到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 他们对自己的厌恶。她心有不甘,却无法辩驳。 这样想着,小七从屋子里冲了出去,一路奔跑,漫无目的,没有尽头。直到浑身没有力气,她摔倒在地,任由沙砾磨伤她的双手。手心上的疼痛伴着茫然与无助将她紧紧包围。所有的一切都在顷刻间崩溃,小七终于不可抑制地痛哭起来。 太阳慢慢移落山头,树林中一个女子断断续续、无力地抽泣着。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身边多了一道身影。沈墨白伫立在旁,望着远方的天空,眉目清冷,冷冽如仙。 待小七再也哭不动了,渐渐平息下来,这才注意到了沈墨白的存在。她呆呆地看着那抹白色,不发一言。 良久,沈墨白方轻声道:“回去吧。” 夕阳下,那一对静默不语,缓缓而行的身影笼罩在黄昏的霞光之中,最终,又随着黑暗的降临,融入夜色。 是夜,小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成眠。 如果她真如顾言意所说那般,该如何自处?那样的过去,自己无法面对,而这样的自己似乎也无法留在莫忘谷了。 挣扎,彷徨。 朦胧间,小七好像看到一座高大的院墙矗立在前方。 白色的墙面好像刚刚翻新过,上头有一处不知被什么蹭掉了色,显得十分突兀。几根柳条,慵懒地垂在半空中,迎着风向她招手。她刚刚走近,就听见一个女子的笑声从墙的另一端传来,伴着一股浅浅的花香。那笑声穿过耳膜,一下子扯住了小七的心绪,拽着她,越过院墙,一探究竟。刹那间,那堵墙在她的眼前消失了。只见亭亭荷花影里,粉裙华缎的女子悠闲地荡着秋千,笑声不绝,衣袂飞扬。举手投足间,娇羞妩媚。小七快步上前,心“扑通扑通”,如响鼓不绝。咫尺之间,两张一样的面容,四目相对,时空瞬间凝结。 小七一下惊醒了,双眼微睁,额上挂着虚汗,大口喘着气。这不是噩梦,却胜似噩梦。 那就是她吗?一切真如顾言意所言? 她的脑中一遍又一遍回映着梦中的画面。梦里的每一个细节都那么真实,真实到好像她真的闻过那花香,听过那笑声一般,甚至她还记得那些柳条拂过她脸庞的触感。 她是那个蛇蝎女子? 对的,她就是那个蛇蝎女子。 这样真实的残忍缠绕着她,织成一张网,将她紧紧捆绑,不留一丝缝隙。 不知不觉,天渐渐亮了。 晨曦优雅地穿过树枝,走过窗子,温柔地抚上她的脸庞,像慈母一般,却怎么也抚不平她心头的皱褶。一夜之间,梦醒之后,小七依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恍惚间,顾言意的声音伴着悦耳的鸟叫声响起,模糊不清,又渐渐淡去,只留下大自然的乐曲响彻山谷。分明是欢快的早晨,小七却快要窒息了。 出门透透气吧。 她沿着山路徐徐而行,随性而至。 行至中途,目所能及之处,一片花草挡住了去路。小七本想原路折返,又心生不甘。继续往前两步,到了尽头,却非尽头,一条隐秘的小道藏在草木丛生间。这越发勾起了小七的兴致,十万个问号都被抛到了脑后。 沿路寻去,却发现竟是柳暗花明,豁然开朗之境。 “爹,娘……” 小七正沉浸于眼前的美景,隐约间好像听见顾言意的声音。 寻声望去,只见顾言意跪在一座坟前,表情严肃,念念有词,敛起了平时的嬉皮笑脸。身后,玉婆婆、沈墨白两人也是神情肃穆。 这是一座新坟。泥土还沾着土地里的湿意,边上没有什么杂草。墓碑上“顾星成沈季秋之墓——子顾言意立”几个字依旧是鲜艳的红。 “孩儿谨记你们的教诲。”言罢,顾言意磕了三个响头。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似伴着地面的颤抖,连带着震动了小七的心。 “爹……娘……”,小七动了动嘴唇,半天却发不出声音。 自她醒来,这两个字眼从来不曾在她的脑海中出现。她忘了自己,也忘了父母,就好像她本就没有父母一样。今日突然被提及,竟是这般陌生。 忽然之间,她觉得脸上有些凉意,一滴水沿着下巴滑落指尖。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耀眼,白云朵朵。手指抚上脸颊,才发现自己竟已泪流满面。 是想念父母了吗?小七问自己。 也许此刻,她的父母就在家中抹着泪,苦苦等待自己归去。无论自己过往如何,都不应罔顾父母之恩。找回自己的家,找回自己的过去,她才会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吧。 况且,忘忧谷是呆不了了,家人才是自己的依靠。 想到这,小七心头的大石消弭于无形,一呼一吸间,抑郁渐退。 当她再回神,三人已起身离去。没几步,走在后头的沈墨白蓦地停住了脚步,慢慢回过头来。 小七心下一惊,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连忙朝草丛里避了避。 然而实际上,沈墨白的视线越过小七,最终停在了坟上。他张了张口,风中传来:“对不起,师父师娘。” 这天夜里,小七将房中事物归整完毕,换上了属于自己的红衫,就此离开。 没有不舍,那是假的。相救之恩,花草之情,只能来日相报。 小七刚出莫忘谷,便遇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下,让她寸步难行。最后不得已,她占了土地公公的地盘。 几块大石围成的石屋里,土地公公坐在中间,笑看风雨。余下的小角落成了小七的栖身之所。她以为这只是暂时的,怎曾想,这雨竟愈演愈烈,连着三天三夜,不停不歇。 大雨所困,寸步难行,她蜷缩着身子,尽可能退后靠在石墙上来躲避雨水,无奈雨势太大,半边衣裳湿透。饿了,也只能捡些掉落在旁的果子充饥。 好不容易等到雨过天晴,出了石屋,才知道情况并没有好转。山路满布泥石,不时掉落的树叶反复说着“此路不通”。 翻山是不可能了。小七暗自叫苦。 事实上,小七并不确定乌亭的所在方位,只知它与这片山林接壤。如今不走山路,绕道而行,只能寄希望于好心的路人了。 转过山脚,一眼就看到眼前那抹白色,一尘不染,如仙人般,无法亵渎。只是这位仙人似乎也敌不过泥泞,脚步有些蹒跚。有些泥土溅在他的衣上。 好心的路人?小七一边悄悄跟在后头,一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问路。 “别跟了。”前头清冷的声音响起。 第3章 江河湖海皆浮沉 被发现了? 小七往旁边一侧身,迅速将身子隐在了树后。脑袋抵在树干上,右手手指不自觉抓紧了衣角。正紧张间,却听得一声,“大哥”。 是顾言意,幸好。小七立时松了一口气。 顾言意从另一头窜了出来,耷拉着脑袋,快步走到沈墨白身边。 “怎不留在谷里照顾婆婆?” “连日下雨,我不放心。再说,你晚几日出谷也不迟啊。” 顾言意的第一句话说得委实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 奇怪。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眼拼在一起,小七却听不出什么因果关系。但是想想,这样没头没脑的话从顾言意嘴里说出来,小七也就不觉得什么特别了。不过话说回来,沈墨白此行有什么急事吗?若是如顾言意那般出门游历,应该不差这几日才是。 “不必担心。你……” 沈墨白还没说完,顾言意抢先道:“大哥你不要赶我回去,爹娘曾嘱咐我要照顾你的。” “也罢。”沈墨白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闻言,顾言意咧嘴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在这阴天里甚是耀眼。 两人虽非亲兄弟,感情却如此深厚,真是令人羡慕。不知自己家中是否有兄弟姐妹,亲近如斯。 小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放松,忘了躲藏。待回过神,才发现有两道视线停在了自己身上。她顿时尴尬得不知该作何表情,连嘴角都扯不动,只得把脑袋埋得更低,衣袖抓得更紧了。 沈墨白盯着小七手上的动作,眼里涌现一丝柔软,只是它停留得太过短暂,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大哥,大哥?” 听到顾言意的呼喊,沈墨白撇开眼。 “没什么。”他顿了顿,又道,“走吧。我们领你到镇上,你再自行打算。” 竟然能与他们同行!小七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哥,我才不要和这个恶婆娘……”他细细看了小七几眼,沉着声道。可话说一半,他突然刹住了车,接着捂着肚子笑开了,“哈哈哈,几日不见,你倒成了泥人了,哈哈哈哈……” 此时的小七,经过三日泥水的洗礼,头发长出了几根杂草,两三片枯黄的叶子也在她头上落了户。原本嫩白的脸颊糊了几层黄泥,红色的衣衫前前后后打了十来个补丁,东一块泥,西一块土。这般原生态的面貌任谁见了都掩不住心底的笑意。 小七窘迫不已,当下就成了横行的蜗牛,企图再躲回树后。无奈这只蜗牛挪得实在是太慢了。她还没藏好,沈墨白已经来到跟前,递上一方白色的手帕。 小七接过手帕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愣愣地吐出“谢谢”两字, 那方手帕有股淡淡的药草香,那是莫忘谷特有的气息。再一次闻到,小七觉得格外亲切,安心,这几日的风雨困顿仿佛都在一瞬间消失于无形。 当然,光有气味是填不饱肚子的。 “咕噜,咕噜……” 听到肚子不争气地囔囔,小七顶着一张包公脸,僵在了当场。她恨不得背上有个蜗牛壳能立马缩回去。 这下子,顾言意笑得更加放肆,就差没扑到地上打滚了。 三人所走官道人来人往,商贾侠客,行路匆匆。 途中有一座茶寮,众人皆在此处歇脚。 荒郊野外没有什么好茶,也就谈不上品茗闻香,解渴便罢。对于此时围在一起闲聊八卦的老百姓来说,这点茶水已是绰绰有余。 “想当年,老夫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天下五门六派,侠肝义胆,盛世皇皇。可惜了,如今只剩了了数派,垂死挣扎。”鹤发驼背的老者说道,“就说当年享誉江湖的云华派,如今也……” “云华派我知道,我知道!”壮硕如牛的麻布衫男子喘着气接过话头,“前些日子,我和我家婆娘带着崽子到乌亭赶集。那败家婆娘买了一板车的东西,花了我整整三两银子,气得我舌头都打哆嗦了。这还不算完,我家臭小子把我买的上好的女儿红给摔了,酒水流了一地,那叫一个香啊,心疼的我,恨不得趴地上舔啊……” “尽扯你家的闲事,回去和你家娘们说去。” “就是,这点破事和云华有啥关系!” “别,别着急啊,马上,马上就说到了。我追着那兔崽子满街跑,后来到了一个小巷子才把他逮到。然后你们猜怎么着?我看到一个男人偷偷摸摸地从一个院子里翻墙出来,一下地,就慌慌张张绑裤子。那人的脸我没瞧见,可我一看,那身衣服不就是云华派的吗?也不知道云华派的人在里头干了些什么狗屁勾当。现在想想,还好我当时躲得快,否则被灭了口,我就要下去见我老子了。” “不会是睡了人家的闺女吧?”鼠目青年高声道。 “我看就是。” “十有八/九啊。” 众人纷纷点头。 鼠目青年面露鄙夷:“这种勾当我都不屑干,亏这云华派还是江湖名门,真是下作。” 长脸浓眉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附和道:“这德行也配称作名门正派?” 鹤发驼背抿了口茶,道:“云华派会沦落至此,只能怪当年那场杀戮。” 闻言,众人不约而同地拉长了耳朵。 鹤发驼背见自己又掌握了主导权,一脸得色,清了清嗓子道:“话说,十五年前,就在武林大会第二天,云华派掌门唐静渊率领门下弟子,气势汹汹地上了天行山。天行派掌门段无州出门相迎,怎料唐静渊对他破口大骂,扬言要取段无州的狗命。段无州心思一转,马上明白过来唐静渊上山所为何事。两人之间的恩怨,段无州本想私下解决,可是见唐静渊完全不留脸面,他顿时怒发冲冠,拔剑直击唐静渊面门……咳咳咳……” “然后呢?”麻布衫伸手抹了抹喷到脸上的口水,道。 这驼背老翁已经六旬有余,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串话,一时间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摆手,示意众人稍等。 众人正是兴头上,心里着急得很,可又怕驼背老翁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了断了这故事,只得道:“您老慢点,不着急。” 只见驼背老翁深吸了两口气,又照着胸口使劲捶了几下,扯着嗓子一阵咳嗽,半晌平复过来,继续摆出说书人的架势,道:“唐静渊哪甘示弱,身形一闪,到了半空中,再俯身而下,对着段无州脑袋就是一记连环拳。就这样,两派掌门各自使出看家本领,你来我往,打了两个多时辰,仍分不出胜负。可这两人啊,都不肯就此罢休。一声令下,门下弟子也都奉命大开杀戒,不死不休。天行山顿时天昏地暗,风云变色,鬼哭狼嚎。这般厮杀了一天一夜,最终落了个鱼死网破。先说这天行派,上至掌门,下到几岁的小娃无一幸免,尸骨垒得跟座山那么高……” “砰”的一声,大家伙都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坐在角落的顾言意满脸歉意,一边说着“不小心,不小心”,一边捡起地上的碎片。 “小心点!”兴致再次被扰,长脸浓眉的口气有些冲。 “对不起。” 小七本也听得入迷,此时方才回神看了看余下二人。沈墨白拿着一杯茶水正往嘴边送,另一边,顾言意还在忙活。奇怪了,他的茶杯还好好地摆在桌上。哪里的杯子摔了? 鹤发驼背挑了挑眉,回头接着说道:“从此,天行派绝迹江湖。另一边,云华派虽然胜了,但也在此战中受了重创。年长的弟子全部死绝,整个门派只剩下一个掌门和一帮童子军。唐静渊也心知不妙,连尸首都没收,就匆匆带人躲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5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5 回了云华山,好几年都不敢出来活动。如此这般,云华派的鼎盛之势也就衰落了。” “原来如此。”麻布衫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真没想到江湖门派翻起脸来,这般惨烈。” 长脸浓眉问:“说来说去,两人到底有什么恩怨啊?” “这可没人说得清楚。知情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绝口不提当年事,所以其中对错无人能解,是非无人能断。不过……”驼背老翁故意将“不过”两字拉得老长。 “不过什么?” “江湖传闻,这一切只因一个情字。话说当年段无州在景溪城救了一位孤女,并将其收留在天行派。两人朝夕相对,段无州对那孤女渐渐生出了情意。那时,天行派和云华派关系还很好,两派经常走动,唐静渊与段无州也是称兄道弟,自然而然,唐静渊也结识了那名孤女。日子一久,唐静渊也看上了这个女子。这种落魄孤女一下子得了两个掌门的青睐,自是不会轻易放走任何一个。她两头瞒着,一直吊着两个掌门,愣是在天行派呆了好几年都没嫁人。后来,这孤女勾搭上野男人,被搞大了肚子。眼见瞒不住了,这女子就跑到段无州跟前哭诉是唐静渊强了她。等唐静渊来时,她就说是段无州强了她。就这样,两人结下了仇。天行派被灭后,这女子也不知所踪。可怜啊,段无州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骗了。”语毕,驼背老翁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娘们的心肠kei坏了些。如果我家婆娘敢偷人,我非打断她的腿不可。”麻布衫气呼呼地握着拳头。 “红颜祸水啊。”驼背老翁摇了摇头。 “背了上百条人命,这女的下了地狱肯定是要进油锅的,就算投胎,也只能当畜生。” “不过是江湖传闻,谁知道是真是假。我就不信一个女子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唐静渊十九岁当上掌门了,到现在都没有娶亲,我看这传闻八成是真的。” “看不出来唐掌门还是个痴情种子。为了情,命都不要了。” “我看啊,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如果她有天香阁花魁那么漂亮,没了命,我也愿意。”鼠目青年眯着眼,道,“有句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哈哈哈……”大家一脸了然,笑得暧昧。 笑声过后,长脸浓眉又发问了:“话说,青莲门当真只有女子吗?” “听说就是一群一辈子没男人的老姑婆。”小二笑嘻嘻地凑过来。 “一群娘们,还门派……”鼠目青年突然没了声。 小七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五位青衣女子陆续进了茶寮。 为首的女子,长相艳丽,仅是略施粉黛,就让人无法直视她的美貌。即便是此刻紧蹙的眉头,也衬得她越发风情。 众人都看呆了眼,鼠目青年更是口水连连,只是下一秒他的胸口多了一根银针。那银针又细又长,半截没入皮肤,痛得他哇哇大叫。 “这人说的没错,你们青莲门不就是一群娘们嘛,还敢教训人。” 第4章 何处芳香袭人来 “这人说的没错,你们青莲门不就是一群娘们嘛,还敢教训人。” 一个十六七岁,着云纹蓝袍的男子持剑踏进茶寮,与青莲门弟子相对而立,一脸不屑。 原来她们就是青莲门的老姑婆? 众人惊讶不已。 “放肆。”美艳女子眉头的沟壑更深了,一反手,一根长针立现指缝之间。 鼠目青年刚刚才将胸口的那根银针拔/出来,一抬眼瞥见这一幕,吓得心肝俱颤,快速藏到了人群后面。 “绣花针……哈哈哈……竟然是绣花针。”来人仰着头,放声大笑,“拿个绣花针就想混江湖,真是好笑。” “云华派,这是云华派的弟子。”麻布衫低声示意众人。 “想不到堂堂云华派弟子竟这般目中无人,今天我就替你师父好好教训你一番。”说着,美艳女子手一挥,一枚银针瞬间飞射而出。 持剑男子躲闪不及,眼看就要射中,忽听得呼呼声响,一块石子破空而至,将银针打落。 “我们云华派的弟子还轮不到一个女子来教训。” 此时,茶寮又来了三个穿云纹蓝袍的青年男子。 “师兄。”持剑男子恭敬地对其中一人说道。 “竟被个女子唬住……”那人本是满脸嘲讽,只是见到青莲门弟子的瞬间,眼睛顿时发亮,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在下云华派大弟子韩西晋。门下弟子管教不严,多有得罪,还望众师妹见谅。” 美艳女子也不说话,蹙着眉,上上下下打量了韩西晋一番。 韩西晋被这双美目看得心里发痒,又柔声道:“请师妹见谅。” 美艳女子这才松了眉头,只是目光还有意无意地停在持剑男子身上。 韩西晋心头一跳,马上领会了她的意思。他狠狠拍了下持剑男子的脑袋:“还不向众位师姐道歉。” 持剑男子原本的嚣张气焰立马熄了火,鞠躬道:“对不起,是我妄言,还望师姐恕罪。” 持剑男子俯身半晌,不见美艳女子有所回应,心里早就骂声四起。想起身,又碍于韩西晋在此,不敢造次。 见他吃瘪的模样,美艳女子顿时解了气,眉目流转间,言笑晏晏:“无妨,也算不打不相识。” “师妹海涵。”韩西晋长相也算俊俏,一派斯文书生的模样,只是此时脸上过分殷勤的笑容,反倒像是个登徒子,“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一闻师妹芳名?” “杨柳依。” 一场热闹就此结束。 众人一下失了兴致,原本吵杂的茶寮也安静了下来。虽不言语,众人的目光却忙碌得很,特别是韩西晋,时不时从青莲门一众弟子身上飘过。 杨柳依居于上首,饮茶食粥,其余弟子皆立于其身侧,一人一个馒头。 “真是奇怪。”顾言意鼓着脸,伸手拿起第五个馒头,低声道,“这是门规?吃饭还有这样的规矩……咳咳咳……” 沈墨白递上茶水,道:“少说话。别忘了你的名字。” 原来“顾言意”是这个意思。小七暗暗弯了嘴角。 “咳咳咳……大哥……你明知道不是……”顾言意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引得众人探看。 杨柳依也朝这个方向看来。她的视线快速掠过三人,却骤然停在一旁的空地,眼神惊疑,但旋即恢复如初,回过头,继续饮茶。 小七抓住了这细微的变化,正思索间,却与另一位青莲门弟子视线交汇。 那女子眼如弯月,咧着嘴,露出上排的两颗门牙。这副模样配上她娇小的身形,活脱脱就是一只兔子。 “如真。”杨柳依厉声道,“罚你今日不得吃晚饭。” “是,师姐。”如真闭紧了嘴巴。 过了半个时辰,三人重新上路。 临近城郊,沈墨白忽然止住了脚步,眉眼间寒意更盛。他扫过四周,立时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摆出防御的姿态。 顾言意见此迅速会意,带着小七撤到了后方。 下一刻,五个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6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6 黑衣人从林中窜出,带着凌厉的杀气直冲沈墨白而来。 沈墨白不慌不乱,软剑游走间,轻易化解了接二连三的攻势。这般你来我往,打斗中心渐渐远离了顾言意小七二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沈墨白牵制着黑衣人往别处,借此护得二人周全。 小七心底升起了一股暖意,即便此刻的沈墨白周身杀气旺盛,大有逼得旁人退避三舍之势。也许他只是为了保护顾言意,凑巧把她也算上了,可那又如何?若有人愿意记着她一丝,护着她一毫,她感受到的温暖就有滔天的力量,如他手中的剑,直触心底,根本无法抵挡。 因着这份暖意,小七愈发担忧起沈墨白的安危,心一直悬在嗓子眼,视线片刻不离交锋的每一个细节。 黑衣人仗着人多势众,轮番上阵,沈墨白一人之力毕竟有限,随时间推移渐渐现了颓势。很快,一个黑衣人寻到了间隙朝顾言意方向飞奔而来。 不及细想,眼前的情势逼得小七和顾言意必须投入万分注意,时刻小心。顾言意的功夫只算一般,再加上要护着小七,面对这如影随行的剑锋,好几次都是险险避过。 眼见与沈墨白对阵的同伙逐一倒下,这名黑衣人眼里闪过一丝狠绝。他从怀中掏出几枚暗器,一扬手,暗器伴着尖锐的风声朝两人飞去。顾言意和小七根本来不及闪躲。千钧一发之际,沈墨白飞身而来。他甫一站定,衣袖轻扬,直接将暗器扫落在地。眨眼间,他又到这黑衣人身前,拼力一掌,将其打退数米。 这黑衣人捂着胸口,眼里有了畏缩。他单手一挥,其余四人上前搀起他,火速撤退。 “太好了,大哥!”顾言意和小七快步走到沈墨白身旁。 沈墨白也不回答,视线还停留在黑衣人离开的方向。 顾言意知道他正在确认,也收了声,当下林子里只剩树叶沙沙的声响。 过了片刻,沈墨白好像有些站不住,膝盖好几次打了弯,最后竟支撑不住一把跪在地上,随即失了重心,整个人瘫倒在地,没了意识。左手衣袖遮掩处,有枚暗器没入胸前,鲜血汩汩,在沈墨白的衣上开出了冶艳的花朵。 余下两人皆是错愕不已。 沈墨白竟生生替他们受了那暗器,也不吭声,就这样勉强支撑着,护着他们,确保安全无虞,方才倒下。 这个看似冷漠的男子,竟是这般…… 小七的眼眶不禁泛红,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又怕扰了顾言意对沈墨白的救治。 “暗器……没有毒,但是……伤到了内脏,必须快点……取出暗器。”顾言意道。 那就快些取暗器吧。 可是,等了一会,还不见顾言意有所行动。 看着不断涌出的血,小七有些着急:“快救他啊。” “不行……我不……敢。”顾言意有些结巴。 “你不是大夫吗?” 小七转过头,这才注意到顾言意的异常。 顾言意双唇紧闭,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水,左手微微颤抖。感受到小七的目光,顾言意不自觉地伸出右手,将左手紧紧握住,企图压制,却怎么也止不住颤动。 小七见此,脑中晃过“关心则乱”四个字,随即了然。 “我来取,你告诉我怎么做。” 闻言,顾言意自药箱里面取出一颗白色的药丸,道:“喂下……药,护住心……脉,然后取暗器……” “好。” 小七喂沈墨白服下药丸,而后伸手捏住暗器的一角,暗暗对自己数了三声。 “一,二,三……” “三”字刚出口,她手下骤然发力,迅速将那枚暗器取出。这一瞬间,沈墨白无意识地闷哼了一声,脸上血色褪去,苍白得好像要与他的衣裳融为一体。 “把你的药箱拿来。”小七快手解了沈墨白的衣裳。 “好……” 按顾言意的指示,小七小心地为沈墨白涂好药膏,包扎了伤口。 待一切完成,小七方才松了一口起,再抬头一看,顾言意早已是大汗淋漓。 天色将晚,顾言意背起沈墨白匆匆赶路,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念潭城,寻了个客栈投宿。 安置好沈墨白,顾言意盯着小七,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小七……你好好休息。” “小七”,这是顾言意出谷后第一次愿意喊她的名字。 就凭着这一句,小七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小七被“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了。 开门一看,顾言意挎着药箱,捧着三五个大馒头,直挺挺地立在门口,画面着实有些诡异。 他见小七出来,恭敬道:“小七,我有一事相托。” “请说。” “我这几日要出门行医,能否请你照顾我大哥?” “为何?”家中明明有病人需要照拂,为何还要出门行医?而且有了“蛇蝎女子”这个前缘,顾言意如何放得下心让她照顾沈墨白?昨日之事是一□□,可小七并不认为光凭这事就能让顾言意对她改观。一般人都不会这样轻易的。小七心头疑问满满。 顾言意解释道:“我们外出游历一向不会带多少盘缠,大多是在破庙借宿。这次,大哥受伤,破庙肯定是不能住的了。如今住客栈,银两难免有些不济。” 闻言,小七忆起昨日初到客栈时,顾言意背着沈墨白先行去了房间。 “姑娘,可否把你们三人住店的定金交了?”掌柜问。 小七口袋空空,实在是摸不出银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姑娘?”掌柜高声道。 “等一等,行吗?”小七声如蚊蝇。 掌柜没回话,斜着眼,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她身上的泥块。忽然,他“呲”了一声,弯起手指,一下一顿地扣着桌面。 那目光,那声响,烧得她脸庞发烫,尴尬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这般大眼瞪小眼的时间太过难熬,好像过了一辈子,终于等到顾言意回来,这困局方才结束。 想到这,她的脸颊顿时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心道,自己就是个吃白食的。 顾言意将小七的羞愧看在眼里,道:“你不必在意银子的事,你失忆了本就不易。昨天是我没考虑周全。”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昨日,多亏你出手救了我大哥。不管你是出于怎样的想法,至少你没有害人。就凭这一点,我愿意相信你。” 原来顾言意看懂了小七的第二层疑问,原来还有人真的会只凭这么一件事情相信自己。 “我会好好照顾沈墨白的。”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小七在心里补充。 顾言意咧着嘴笑了,递上馒头,道:“我也没什么能答谢你的,这些馒头都给你。” 顾言意走后,小七端着熬好的药,进了沈墨白的房间。 沈墨白受伤至今,还未醒来。他安静地躺在床上,轻浅地呼吸着。 小七慢慢靠近,勉力将他上身微微扶起,轻手轻脚地喂他吃药。 为昏睡的病人喂药实在是一件苦差事。等她喂完,额上已经布满了细小的汗珠。 小七也不停歇,只是抬袖随意擦了擦额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7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7 头,便着手为他脱衣,换药。 再一次见到这个伤口,小七的心,不可抑制地颤抖。 若暗器再偏个几分,若暗器有毒…… 世上惜命的人那么多,怎会有人那么傻,不顾自己的性命,只为护他人周全。 若能成为他在乎的人,若能成为他的……家人,该是多大的幸运,多大的幸福。 小七明白这不过是自己的奢望罢了,可心头还是有些酸涩,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忽然,沈墨白皱起了眉头。 小七以为是自己下手重了,连忙停了手。 她微微靠在床边,认真看着他脸庞,等着他眉间的沟壑退去。 原本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了,现在再皱着眉,更是把别人推到千里之外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从莫忘谷到这里,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受玉婆婆嘱托还是看她可怜,至少他一直帮助着自己。 其实,今日不必顾言意特意嘱托,小七自会尽自己的力量照顾好沈墨白。可惜,自己能做的远远抵不上他所做的万分之一。 正想着,小七见沈墨白的表情恢复如常,又继续动手包扎。 待一切完成,出了门,小七记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昨天那一行黑衣人到底是冲着谁来的呢?是沈顾二人,还是她? 小七不清楚沈顾二人的底细,也不知道沈墨白此行的目的。若是当真有仇怨,隐居在莫忘谷的这几个人肯定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当然,也不排除是小七失忆前所招惹到的仇家。毕竟,小七的失忆也与江湖人士有所牵扯。 连着两日,喂药换药。 第三天早上,小七依旧端着药来到沈墨白房门前,里头传来沈墨白的声音。 还好,他醒了。 “……那行人虽刻意隐藏招式,但出拳的套路却是与云华派十分一致。”他声音一如既往,只是听起来有些虚弱。 “可云华派怎会知道你的身份?”顾言意语速稍快。 第5章 枯叶残红落四方 “可云华派怎会知道你的身份?” “这正是问题所在。” 沈墨白与云华派之间有何恩怨? 小七脑中忽然闪过当日茶寮的画面。对了,那日在茶寮摔碎的茶杯莫非是沈墨白的?可是依沈墨白的性子应该不会这般外露才是。记得当时好像正说到天行派血流成河……莫非沈墨白是天行派的弟子?这样说来,沈墨白因此心绪不稳,失手砸了杯子,倒也可能。但是,沈墨白有可能是天行派的弟子吗?不是说天行派弟子都在那场争斗中死去了吗? 小七心里虽好奇,却不愿做隔墙小人。刚转身走出两步,“小七……”,听到自己的名字的瞬间,小七忍不住刹住了脚步。 “此女子来路不明,缘何失忆,更有文章。我们带她到这城中,之后再给她些盘缠就已足够,需尽早与之分道扬镳。”沈墨白语调平常,不起波澜。 “嘶”,小七的手指不知何时抚上了药碗,从指尖传来的温度烫在她的心头竟有些疼。 原本就是这样说好的,不是吗?小七对自己笑了笑,打算原路返回。 可是,奇怪,好像有一道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小七环顾四周,院子里并无人影,只有几根树枝在墙上晃动。 也许是她多心了。 小七勉强压下心头异样的感觉,一转头却被眼前突然蹿出的女子吓了一跳。 这个女子穿着粉色小袄子,约莫二五上下,长相娇俏。一双大眼,干净清澈,似是未入世俗,不惹尘埃。此时的她,离小七不过一尺,双手紧紧扯着小七的衣角。 “姐姐,姐姐。”粉衣女子开口一言,却似七岁幼女,“辛然姐姐说,这里住着一个很厉害的大夫,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啊?”说完,她更是一把抱住了小七。 小七见状,连忙高高举起药碗,生怕粉衣女子一头撞上去。 “姐姐,姐姐,你帮帮我吧。”粉衣女子躲在小七的怀里,撒娇道。 小七心头一下软了下来,道:“你知道是哪个大夫吗?” “古神医。”粉衣女子面露喜色,言语轻快。 小七并未听说客栈里有这一号人物,只能说:“对不起,我不识得古神医。”。 “爹爹病了。”粉衣女子松开怀抱,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病得很重很重。有了神医,爹爹就能陪我一起玩了。” 那边厢,顾言意正和沈墨白说着话,忽听得外头小七与另一个女子说话的声音,便出了房间。 “小七?” 小七还没来得及回头,身边那道粉色的身影猛地拔地而起,直直扑到了顾言意身上,边抹着鼻涕眼泪,边喊道:“古神医,古神医。” 原来顾言意就是粉衫女子口中的“古神医”。 小七如何也想不到,顾言意在念潭行医两日,竟有如此声名。 顾言意和小七随相思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 此巷名为四方巷。顾言意前一日曾听病人提过,没钱的外来客多是租住于此。巷子狭小,最多容得两人并行。墙上青苔,脚下污泥,此处光景甚是狼狈。 巷尾一间破旧的小屋,木门虚掩,屋里一男子咳嗽连连,声音闷沉,就像一块大石打在泥沼里,令闻者也不禁心头压抑。 相思蹦蹦跳跳,跨过门槛,大声喊道:“爹爹,我回来了。” 男子强忍着咳嗽,哑着嗓子回应:“相思,又跑去哪里玩了?” “爹爹。”相思快步走到屋里,声音里有藏不住的喜悦,“我找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 顾言意和小七一进屋,就看到一位须发发白,形销骨立的老人,拥着被子,虚弱地靠在墙上。 他看到跟在相思身后的两个陌生人,慢声道:“相思,你又去麻烦别人了。” “才不是呢。辛然姐姐说,这个大哥哥是位神医,把他请回家,爹爹的病就会好了。” 成老爹吃力地坐直身子,失了血色的双唇一张一合:“小女不懂事,还请见谅。” 小七微笑道:“成老爹不必担心,相思很懂事。” “看吧,爹爹,相思一直很乖的。”相思得意洋洋。说完,她拉着顾言意来到成老爹床头,“古神医快给我爹爹治病吧。” 顾言意恭敬作揖:“成老爹,在下顾言意,一介郎中,虽然不是什么神医,但顾某一定会竭尽全力。” 成老爹没有答话,只是细细地看着相思,眼神有些复杂。片刻,方才伸出左手,道:“多谢顾大夫。” 那只手青筋暴起,手骨突兀,已经不成人形,更像是一根煮熟的鸡爪,蜷缩的五指虚空地抓着什么。 究竟是何病痛竟把人变成这般模样?小七暗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言意慢慢蹙起了眉头,神色有些难看。他换到另一边手又诊断了一番,良久,松开手,依然沉默不语。 相思本是在旁好奇地观察顾言意的一举一动,见他停住,欣喜若狂:“爹爹的病好了吗?” 顾言意摇了摇头,道:“不像是普通病痛所致。”这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8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8 话是对成老爹说的,带着疑问。 成老爹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可否告知个中缘由?”顾言意忍不住询问。 屋内陷入一片安静。 眼见着成老爹的双唇开始颤动,指甲嵌入手心,身体渐渐瘫倒在床上,小七还以为这是成老爹抗拒回答的表现。也是,对两个刚见面的陌生人有所防备也是应该的。可是当成老爹用力将身体撞向墙壁,耳边响起骨头敲击的声音时,小七才意识到了不妙。 顾言意连忙扑上去,使劲压住成老爹的四肢。可是别看成老爹病体沉疴,撞击的力道却是相当大,加之骨头凸出,好几次,顾言意扛不住,翻倒在地。 另一边,小七抱住嚎啕大哭的相思,温言安抚。 狭小的茅草屋里,哀嚎声,痛哭声交织成片。 许久,当声音渐渐弱去,屋里的众人都已精疲力竭。 成老爹双眼微睁,满脸虚汗,面色比初时更加苍白,呼吸微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停止了。 看着沉沉睡去的相思以及那双紧紧握住她的手,小七眼眶有些湿润,轻声询问:“现在要怎么办?” “只能先开些缓解疼痛的药了。”顾言意喘着气。 待小七和顾言意回到客栈,已是黄昏时分。 小七马不停蹄地赶到厨房煎药。 其中一副是沈墨白的。早上伤药没有送去,小七有些歉疚,不知他今天好些没。可想到早上那番不带感情的话语,她端着药在沈墨白的房门口踌躇了半天。虽然她明白也接受这样的现实,可是亲耳听到他说,心里又不是滋味。 小七侧着耳朵,附在门上仔细听了听。房内没有什么动静,应该还在睡吧。小七想着偷偷放下药就离开,绝不惊扰房中之人。 哪知,小七推开门时,沈墨白正裸着上身为自己换药。 线条分明的胸膛,伴着刺眼的伤痕,小七的视线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放。 沈墨白瞥见突然出现的小七,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身。 慌忙之间,小七退到了屋外。 有什么好脸红的,早见过好几回了啊。小七暗骂自己。 “进来吧。” 小七低着头,再一次进了门。 “何事?” “这是煎好的药,记得喝。”小七放下药,又想到了什么,连忙从衣袖里掏出手帕,放在桌上,道,“对了,手帕我洗干净了,谢谢你。” 沈墨白没有答话,小七只得弱弱地说了句:“我出去了。” 言罢,小七匆匆出门,竟险些绊倒。登时,她连下一步都不知道该怎么迈出了。隐约之间,一声“谢谢”传到了她耳中。 之后,小七拿着另一副药又去了相思家中。 一连两天,小七都去陪伴相思,很晚才回客栈。 这一晚,行人都已归家,小七独自走在街上,只有月色相伴。 在这宁静的夜里,她的脚步声略显孤单。走了一段路,后头才响起另一个与之附和。 这样的夜里总要有人一起走,才稍微安心一些。 只是很奇怪,只要前方出现其他的行人,原本稍快的脚步就会慢下去。 转过了两个路口,那个脚步声还跟在她的身后,而且越来越近。 没来由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小七不敢回头,脚下的步子跟生了风似的,越走越快。 就在那个脚步声几乎贴到她背后的时候,迎面走来了顾言意。 “小七。” 小七悬着的心刹那落到了地面,当下回身查看街道,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小七,怎么了?”顾言意见状问道。 “好像有人跟着我。”手心的冷汗提醒着小七,这并不是幻觉。 “不会是采花贼吧!” “采花贼?” “刚在客栈听小二说,最近城里采花贼横行,很多闺女都被……又见你这么晚还没回来,我就来寻你了。” 次日一早,小七沉沉地睡着。 只是奇怪,床怎么晃悠悠的,有药香,还有顾言意的笑声。 “小七,口水要流下来了。” 顾言意蹲在地上,瞅着打瞌睡的小七。 小七猛然睁开眼,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面前两个炉子的袅袅青烟熏得流下了泪水。 这一哭倒是把顾言意吓得坐到了地上。 “你哭什么呀?” 顾言意的父亲从小教育顾言意一定不能惹女子哭。因为女子一哭就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顾父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皱得都可以夹苍蝇了。顾言意想来父亲年轻时肯定深有体会,深受其害。故而,顾言意一直将此话奉为真理。此刻见小七流眼泪,顿时慌了手脚,生怕被泪水给淹了。他急忙起身拉着沈墨白上前:“大哥,她是怎么回事啊?” 沈墨白一把拉起小七,一下又松开了手。 小七揉了揉眼睛,半晌适应过来,才止住了眼泪。 “带上药,大哥今天和我们一起去找相思。”见洪水没泛滥,顾言意安下了心。 “辛然姐姐,我在这里。呵呵呵……”屋里传来相思和一女子玩闹的声音。 顾言意在看到那女子的瞬间傻了眼。 这个女子面容俏丽,肤色稍黑,但胜在均匀,反倒美得不那么乏味。 “怎么是你?” 女子听到声响,一下子蹿到了顾言意身边,挽着他的手,一脸欣喜:“言意,你来找我啊?” 顾言意别扭地扯开自己的衣袖:“才……才不是。” 怎料,女子又自顾自地挽上顾言意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放心不下我,特意来找我的。” “才怪。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找你干嘛?” “言意,”女子一时间喜不胜收,“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就直说嘛!我叫孟辛然,你可一定要记住了。” 顾言意顿时无言以对。 小七看见顾言意吃瘪的样子,憋不住笑意。 顾言意瞪了小七一眼,使劲扯开孟辛然,严肃道:“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他躲开孟辛然的怀抱,径直走到成老爹跟前,说道:“成老爹,这是我大哥,他医术比我高明很多,肯定会有法子的。” 相思闻言也不再玩闹,安静地坐到了成老爹身边。 “劳烦各位了。” “无妨。”说着,沈墨白伸手为其把脉。渐渐地,他也皱起了眉头。 “怎么样?”小七问道。 “五脏俱损。”沈墨白顿了顿,道,“不明缘由。” 成老爹也不失望,似是早知如此,并不多言:“多谢大夫。” 成老爹还是不愿说出病由。 小七劝道:“成老爹,知道原因也许他们还能想出办法来。为了相思,请告诉我们吧。” 成老爹垂着头,很是为难的样子。 “不必勉强。我先写个方子给您调养几日,我们再慢慢想办法。”沈墨白执笔快书,将方子递给顾言意,道,“言意,你去抓药,抓好直接回客栈煎药。” “好。那小七熬的药?” “两个方子不冲突,可以放心服药。”沈墨白道。 顾言意点点头,道:“小七你让成老爹趁热把药喝了,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就往门外冲去。 “等等…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9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9 …”成老爹突然喊住顾言意。 第6章 春风不解相思意 顾言意停在原地,望着成老爹,不知下文。 有一丝挣扎在成老爹脸上徘徊。他的目光扫过屋里的每一个人,最终停在了相思身上。他咬了咬牙,道:“小七姑娘,可否请你带相思到外头玩会?” 小七猜想成老爹应该是有什么话不便在相思面前说,于是点了点头,带着相思去了外头。 眼见小七和相思出了门,成老爹又继续说道:“有幸得诸位这般倾力相助,老朽实在是感激不尽。我若还瞒着不说,也太不知好歹了。其实,我的病痛是毒物所致。” 成老爹,原名成有良,出生在宗一山山脚的一户农家。 成有良七岁的时候,宗一派还是天下第一门派,而他还是一个生活平淡的放牛娃。 一天,成静渊像往常一样,牵着自家的黄牛去了山脚吃草。 那天,阳光很好,成有良在树荫底下连声打着哈欠。扛不住困意,他索性将黄牛系在大树上,自己倚着牛睡去了。 过了一会,黄牛开始不安分地来回踱步,连带着成有良的脑袋也摇摇晃晃的,几次磕在牛背上。 成有良皱了皱眉头,口中小声嘟囔道:“老黄,乖乖让我睡会,否则下回不带你出来吃草了。” 黄牛显然没有听懂成有良的警告,不时前后踏步,最后干脆往另一侧走去,这下成有良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呵呵呵……”一个清脆的笑声从树上传来。 成有良躺在地上,远远地,看见成片成片的绿叶,杂乱地交错着,隐约透过间隙的光线,温柔地萦绕着一抹浅黄的身影。这仿佛是梦里才有的画面。 不对,这是梦吧。成有良望着树顶出了神。 “小师妹,还不下来。”这时,树下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穿着蓝白衣袍,上头有别致的水纹。 黄衫女子纵身一跃,衣袂飞舞间,轻飘飘地落了地。 天上的小仙女应该就是这般模样吧。成有良看呆了眼。 黄衫女子停在成有良身旁,笑意盈盈,道:“二师兄。” “大师兄让我来寻你。” “大师兄回来了?”黄衫女子很是惊喜。 二师兄温柔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快回去吧。”黄衫女子刚迈出一步,忽然又回身,对着成有良笑道:“还不起来?你家黄牛都要跑了哦。” 成有良这才回了神,手脚并用,快速爬了起来。刚站定,那两人已经动身离去了。 他一眼望去,黄衫女子正兴奋地与男子说着什么。 这是宗一派的弟子。他们衣袍上的别致水纹是宗一派特有的标识。成有良时常见到穿着这样衣袍的宗一弟子到村子里交换生活用品。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小的女弟子。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这个小仙女。就在成有良以为今天的际遇就将如此结束时,黄衫女子突然回过头来,看着他,灿烂一笑。 成有良不知道是因为那天的阳光太过刺眼,还是因为自己还没从睡梦中完全醒来,她的面庞,她的笑容在自己的记忆中竟是那样模糊,只余下她脸颊上那两个深深的酒窝依旧鲜活动人。但就凭着那两个酒窝,成有良就能勾勒出她所有的美好。 借此机由,成有良结识了宗一派小师妹——袁千梦。两人年纪相仿,很快就成了一起玩耍的好伙伴。 到九岁那年,夏日将尽的一天,他牵着黄牛,照常在那棵大树下等候袁千梦。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了,袁千梦都没有出现。 成有良等得有些着急了。他当下系好黄牛,沿着山路上了宗一山。成有良没有去过宗一派,每一次都是袁千梦下山寻他。而且两人一旦约好,从不爽约。这一次,着实有些奇怪。 还未黄昏,整个宗一山静悄悄的,不见鸟儿划空,不闻人声响动。成有良从没见过这般寂静的宗一山。他想,也许自己睡着以后的宗一山就是这副模样,可惜他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成有良一边想一边走着,突然瞥见地上有一大片猩红的血迹,登时被吓得倒退了好几步。最后停脚那一下,又不慎踩到了一块石子,脚下一拐,一头扎进了草丛。 “完了,娘非要骂我不可了。”他仔细看了几眼衣摆上扯出的大洞,蓦地掀起衣摆遮在了脸上,“哈哈,还可以当面具。” 就这样,掀起放下,掀起放下,他来来回回玩了好几遍。忽然,透过衣上的破洞,他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倒在地上。 “千梦?” 视野渐渐拉近,他看见浅黄的衣裳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他快步上前,扶着袁千梦坐起:“千梦,你怎么……” 成有良在见到她的面庞时,后半句话生生咽了下去。往日袁千梦总是笑容满面,无事也喜欢傻笑。成有良何曾见过袁千梦这般模样:脸色苍白,眼里泪意不绝,双唇发白,没有血色。 “快……逃……” 成有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要带袁千梦离开这里。他用力背起袁千梦,朝山下走去。 “我们突然成了……众矢之的。二师兄……为了救我朝另一个方向引开了那群恶徒。” 背上的抽泣声断断续续。 “二师兄……我害了……二师兄。” 成有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的生活只有耕田放牛,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惊险的经历和体会。他唯一知道的是,二师兄死了,千梦很伤心。他暗自加快脚步,没有吭声。 等他们回到家中,已经是傍晚时分。他们进门不久,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有恶狠狠的吼叫。 “快开门,快开门。” 成有良的父亲知情况不妙,当下就将他二人藏入院子角落,一个废弃的破水缸里。随后,同有良母亲装作无事的模样应了门。 门甫一打开,两把大刀迎面朝两人砍下。惨叫声划破长空,鲜血映着天边的晚霞,分外妖异。 水缸里,成有良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呼叫出声,眼泪却止不住哗哗哗地流下。袁千梦握紧他的手,面色惨白。 “他娘的,这破屋子哪来的密室暗道。”一个声音粗犷的男子啐了一口。 “他们说,越是这种不起眼的地方越有可能。”另一人慢声道。 “这帮孙子自己占了好地盘,还说得好听。”粗犷男子忽然提高了音量,“丫的,他们不会私吞了吧?”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谅他们也不敢。” “说得也是。”粗犷男子一脚踢裂了桌子,骂道,“要是这帮孙子敢背后捅刀子,看俺不把他们给撕了。” 这两人在屋子里来回翻找了一阵,一无所获。 “娘的,啥都没有,走走走。”粗犷男子在屋角点了一把火,便带着另一人走了。 火势蔓延,渐渐地,整个屋子都烧了起来。烈火熊熊,浓烟滚滚,宛若一条火龙蜿蜒舞动,张着大口,挥着爪子,似要将万物尽皆吞噬。还有一些惨叫从村子的其他角落接连响起,此情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0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0 此景如人间炼狱。 成有良和袁千梦躲在水缸里,很快失去了知觉。 待成有良醒来,天已蒙蒙亮,大火只剩零星,屋子烧得焦黑,塌了半边。他们两人因着水缸的庇护,倒没有被波及。 成有良将袁千梦安置好,自己悄悄爬出了水缸。 只是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他颤抖着往门口望去。地上有两具烧得发黑,完全没了面目的尸首。 成有良双腿猝然发软,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他想哭,不敢哭。 就这样,他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忽然,有人从后头抱住了他,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有良。”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对着地面,小声呜咽。 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两人将尸首安置好,又躲回了水缸之中。 他们不知道那群恶徒是否已经离开,只能耐心等待夜幕降临。 这一夜,星点月光全无,四下漆黑一片,没有生息。 这一夜,他背起袁千梦逃离了宗一山,离得远远的。 他在心里告别:“老黄,你可怪我没有接你回家?对不起,再见。” 从此,他们结庐荒山,远离人境,与世隔绝。 成有良一直想不明白,是怎样的江湖仇怨竟会牵扯到这么多无辜的人命。他不懂江湖事,可是江湖人不是常把“不要滥杀无辜”挂在嘴上吗?他不懂。不过,他知道这仇是一辈子都没法报了。活下去对他们俩来说都已经是奢望了。 半个月后的那个晚上,月色很美,映在两人脸上却是惨白。 两人倒在地上,身体里好像有千百条虫子不停啃咬着骨头。那痛苦,连睁眼看对方的力量也没有。 他还以为他俩就要这样死了。怎料到,这生死一刻的挣扎却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他们的生命中。 千梦说他们应该是中毒了。可是何时何地,所中何毒,皆无头绪。 除却此事,他们的生活很平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耕田除草,这些本就是成有良常做的。可,那双原本拿剑的手,如今却是煮饭女红。 她不常笑,言语也少了,每日守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头。若是碰到他下山采买的时候,她就一个人静静地倚着门栏,望着上山的路,不论晴雨。 成有良也曾提议一起下山,可她摇摇头,眼里竟有些惊恐。 是了,山下的世界,人心可怖。他一个人去,便够了。 可是每每看到她那般模样,他心里总有说不清的难受。她好像是活在纸上的人儿,苍白而孤独。于是乎,他每次下了山都是匆匆便回,从不逗留。有次,天忽降大雨,他被困在山下,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他低着头不敢看她,害怕一抬眼就是她难过的表情,可她却唤着他的名字,笑靥如花,一如往昔。那笑容悄悄拨动了他的心弦,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他不敢开口,生怕毁了彼此之间如亲人般的情意。能够守在一起,他已经很满足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二十五年后,当袁千梦和他说“我们成亲吧”,他的梦成了真,他的心五味杂陈。 他爱她,只是她爱他吗?他不知道。千梦从来没有说出口过。应该是亲情吧?可她又愿意与他成亲,也许是感激更多。应该义正严辞地拒绝吧?利用她的感激,绑架她的姻缘,这是无耻小人所的行径。然而,他听到他自己说了声好。懦弱如他,是怎么也不敢失了这个机会。 另一边,他一直觉得如果没有那场劫难,他们两人原本的轨迹将通往完全不同的方向。她会是名满江湖的侠女,而自己只是宗一山脚下一个普通的农夫,在心里默默地仰望着她。如今到手的美满,应是多亏了那群恶徒,多亏了那场劫难。他必须承认他的心里有窃喜。 可是当他想到这是用他父母以及上百条的人命换来的,当他见到千梦失去的光芒,内心无比愧疚。 于是,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加倍地对她好,加倍地珍惜已有的一切。 一年后,袁千梦怀上了相思。 他不确定生产会不会影响千梦的身体,会不会加剧病症,也不确定毒素会不会影响孩子。但袁千梦很坚持,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辛苦怀胎加之剧毒缠身,袁千梦渐露老态,脸上皱纹横生,颧骨凸出,全无往日娇俏的模样,只有两颗酒窝依旧动人。成有良很是担心。可是见她温柔地与肚子里的孩子小声交谈的模样,他不忍再说些什么。 相思出生后,袁千梦毒发的次数果真更加频繁。他恐惧不已。 当他偶然听闻有位沈姓神医在此地出没时,他欣喜若狂。他开始频频下山,到处追寻此人行踪。终于,他探听到这位神医将在某一日到附近的村子行医。 那一天早上,千梦抱着相思,笑盈盈地嘱咐他早些回来。 他刚走出两步,心头隐约有些异样。再回头一看,千梦的笑颜竟与自己七岁那年见到的回眸一笑完美重合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告诉自己。 于是,他匆匆去了山下。 这神医是位女子,看外表不过十八岁的样子,穿着蓝布衫,腰间系着一根白竹制的短箫。肩上挎着一个很大的木制药箱,沉甸甸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压垮了似的。 她询问了成有良的病状,又替他把过脉后,也是一阵沉吟,而后语气沉重,道:“我行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种毒物。光凭你的病症,我实在无法推断出此毒的成分。而且……” 蓝衣女子顿了顿。 第7章 缘梦三千染秋霜 “此毒在你们身上栖居已久,深入血脉,即便现在有解药,也是无力回天。” 闻言,成有良如坠深渊,浑身冰冷。 他麻木地道了声谢,起身时,踉跄了几下方才站稳。 “你……可好?”蓝衣女子有些犹豫。 成有良摆摆手,扯了扯脸皮,也不知是哭还是笑。笑也罢,哭也罢,此时的他像个活死人一般,没了任何情绪。 回家吗?很快,他又要没了家。如今闭着眼也能找到的家,以后又在哪里呢? 他一个人在山林里飘飘荡荡,回家的路,仿佛有一辈子那么远。 等他到了山上,看到紧闭的家门,他被逼着回了魂。 整个屋子,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气,像极了当年的宗一山。 他颤着手推了推门。刚露出一丝缝隙,他忽然一哆嗦,好像被什么烫到了似的,迅速收回了手。十指原是连着心的,他的心在那一霎那犹如针扎。 他没再伸手,耐心在门口等着,等着一个脸上有酒窝的女子出门来,笑着唤他的名字。 从日光,到月光,他不动如山,死死盯着门上的纹路。 良久,他长长叹了一口,伸手推开门。 月光落在屋子里,将睡在地上的女子温柔地抱在怀里。 “可是等我等得着急了?”他三两步上前,扶起女子,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女子不答话。 他望着女子的脸庞,柔声道:“别生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1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1 气,是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一定不让你等这么久。” 等了一会,没听到回应,他顿时慌了神:“千梦,你别不理我。” “地上冷,你先起来好不好?”他牵起女子的手,哀求道。 他拉长了耳朵,认真听着空气里飘来的声响。 “好好,我什么都听你的。”说着,他一把抱起千梦,进了卧房。 他扶她躺下,然后为她盖上被子,道:“你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我马上就来陪你。” 他去了一趟柴房,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砍柴刀。刀被磨得很锋利,亮堂堂的,在月色下尤其晃眼。 他在屋子里打量了一番,最终在离千梦五尺远的地方站定。 “可千万别溅到千梦身上,她会害怕的。”他小声嘟囔了两句,紧接着,又对着床头道,“千梦,我马上就来,你千万别着急,别害怕。” 话毕,他举起柴刀就往自己脖子砍去。 “哇哇哇……”屋子里忽然响起了婴儿的哭声。 那把柴刀就这么生生地的停在了半空中。 “对了,还有相思。” 他寻着声,在摇篮里找到了孩子。 他温柔地望着相思,轻声说道:“相思,乖。你娘从十岁起就住在这山上了,除了爹和你,再没见过其他人。黄泉路上那么多鬼魂,你娘一个人会害怕的。若是再碰上什么坏心肠的小鬼,可怎么办?我们一家人一定要在一起才好。我们一起去找你娘,好不好?你别怕,很快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爹和你一起去找你娘,好不好?” 话音刚落,成有良立时举起了柴刀。刀子反射着月色,映亮了相思的脸庞。原本嚎啕大哭的相思突然止住了哭声,眼里噙着泪水,“咯咯”笑开了。小脸上露出可爱的小酒窝,和千梦的一模一样。 那一瞬间,他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扔掉柴刀,伏在地上,放声痛哭,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日出东方,新的一天,无论你是快乐还是悲伤,总是不管不顾的降临于世,而他不得不亲手将他的梦埋葬。不让相思孤单一人,是他能给千梦的最大的承诺。 到了相思八岁的时候,相思的岁月凝固了,从此留在了天真无邪的童年。这样也好,天真无邪的童年好过痛苦地经历人世沧桑。 另一边,成有良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近两年来,成有良毒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这次他和相思下山采买,怎料,发作之后,竟无法起身了,想返回山上也无能为力。 说完,成有良已是老泪纵横。 “这一身残躯还要一再劳烦各位,老朽十分惭愧。” “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顾言意挠了挠脑袋,又道,“不过,成老爹你也别就这么放弃了。那个神医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兴许是个江湖骗子。她说的话做不得准。” “敢问那位沈姓神医眼角是否有颗泪痣?”沈墨白突然问道。 “你怎会知道?” “那蓝衣女子应该是我师娘无误。” “娘?”顾言意喊道。 沈墨白点点头。 “若是娘都说没得治了,那就肯定是没……”顾言意自觉失言,连忙收了声。 成老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关系。时隔二十多年,还能碰到沈神医的后人已是难得。况且,这生死的事老朽早就看清楚了,现在只盼着能早日回到山上。” “晚辈明白。”沈墨白道,“我会先用药为您调养,而后施以针石,三日后便可起身。此外,我会再备些药,您回到山上按时服用,会有所助益。” “多谢。” “成老爹,到时我们送您回山上吧?”顾言意提议。 “顾大夫有心了,只是老朽实在不愿再麻烦各位。回去的路途也不远,我和相思二人足矣。” 成老爹实际上是不愿外人踏入他们的家吧,毕竟袁千梦那般惧怕世人,不喜世人。顾言意想到了这一点,也不再多言。 “老朽还要恳请各位暂时将我的病况瞒着相思。她还是个孩子,总要慢慢和她说才好。” “好。”众人异口同声,“那相思今后……” “不必担心,此事我早有打算。” 另一边,相思跟着若水出了四方巷,已然没有了玩闹的心思。她俩坐在四方巷出口的阶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小七姐姐,爹爹会好起来吗?我想回家了。” “嗯。”小七艰难地点点头,眼里有些酸涩,“你爹一定很快就能带你回家的。而且相思这么乖,老天爷不会忍心欺负你的。” “我就知道,老天爷爷心很好,还有我娘守着我们,什么都会好好的。” 相思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玉佩,用手帕细细擦拭,上头有别致的水纹。 她絮絮叨叨地和小七说着话:“这是娘留给我的宝物。”相思眼里放出了光彩,“爹说,娘就住在这个宝物里面,每天守着我和爹。” “爹说,娘是个侠女,穿着浅黄衣裳,上头的花纹就和这个宝物是一模一样的。” “爹说,我们一辈子都会在一起,他无论去哪儿都会带上我的。” 言罢,相思开心地笑了,露出深深的酒窝,明艳动人。 诸事安排妥当后,沈,顾,小七三人起身回客栈,路上顾言意向小七转述了成老爹所言。 原来那块玉佩就是宗一派的信物啊。 “大哥,你说当年宗一派到底有什么隐情?” “我也不知道。”沈墨白摇摇头,“我从未听哪个江湖人士提起过宗一派。” “太蹊跷了。不过是五十年前的事,何况据成老爹所说,这宗一派还是当时的天下第一门派。这里头一定有一个天大的阴谋。”顾言意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不禁点了点头。 “言意,你说得对。这宗一派……”孟辛然越过小七走到他身旁。 “你怎么跟来了?”顾言意大吃一惊。 原来孟辛然一直跟在他们后头。只是孟辛然不言不语,加之他们都沉浸在成老爹的故事之中,故而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孟辛然脸上积攒着无限的热情:“当然是为了你啊。好不容易再遇到,这次一定不会让你跑掉的。” “你别找我,我就不必跑啊。” “当日我失足掉入湖里,你出手相救之时,我就决定要把自己许给你了,怎能不找你?” “你别自说自话,我可没答应。”顾言意赶紧撇清关系。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更应以身相许。”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不求回报。”顾言意避闪不及。 孟辛然还要贴上前,却被冰冷的声音冻住了脚步。 “敢问这位姑娘来自何处?”沈墨白冷冷发问。 “我从小无父无母,已经不记得自己来自何处,一个人流浪江湖罢了。” “想来姑娘也是江湖儿女,肯定不会拘于小节。我在这替言意领了你的谢,以身相许这事就不必再提。以我对言意的了解,他救你时定没有想过要什么回报。所以,姑娘就不必再将此事挂在心上,也请不要跟着我们了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2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2 ,还是各走各路的好。” 这话说得很直接。顾言意心里虽也有此意,也明白这是大哥对他的保护,但听到这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过了头。 孟辛然也不在意,脸上笑容更盛,道:“沈大哥?赶我也没用,我就是跟定言意了。他去哪,我就去哪。呵呵,说不定日后我还真要叫你一声大哥呢。” 这女子脸皮真厚。顾言意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但是他没想到,孟辛然的脸皮比他料想的厚多了。 “我就要他隔壁那个房间。”孟辛然指着正在啃馒头的顾言意,对客栈掌柜道。 顾言意噎住了。 “姑娘,这位公子隔壁可是间上房。” “上房又如何?” 掌柜上上下下打量了孟辛然一番,心想着,这种混江湖的女子哪来的银两住上房?到时若是跑了,自己又打不过她,铁定是要亏本的。 “没什么。”掌柜笑了笑,道,“不知姑娘要住几日?” “他住几日,我就住几日。” “这……”掌柜看了眼默默走掉的顾言意,面有难色,“姑娘能否先说个具体时日,这样小的也好安排。” “那就三日。” “好。”掌柜刷刷打了几下算盘,又道,“请姑娘先把这三日的房钱给交了吧。” “不是先付定金就可以吗?” “实在对不住,本店新改的规矩。”掌柜笑得殷勤。 狗眼看人低。孟辛然暗骂一声,将银子扔在了桌上。 掌柜连忙把银子拢在跟前,埋头数了两遍,而后高声喊道:“小二,领这位姑娘去三号房。” “好咧。”店小二蹭蹭跑来,摊着手,道,“姑娘这边请。” 孟辛然冷着脸,瞥了掌柜一眼,方才跟在小二后头,去了房间。 刚到后院,孟辛然就瞄见顾言意匆匆进了房。 “小二哥,能否帮我个忙?”说着,孟辛然摸出了几颗碎银。 “好好好,您吩咐。”小二眼睛铮铮发亮。 “只要那位姓顾的公子出了房门,你就来告诉我。”孟辛然晃了晃手里的碎银,“要是办得好,这就归你了。” 小二使劲点了点头,心道,江湖女子真是不一般,追男子都追得这样拼命。看在银子的份上,自己就帮帮她吧。 于是,接下来三天,顾言意在哪,孟辛然就在哪,时时刻刻,形影不离。 “你别跟着我,我求你了。” “言意,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根本不需要你求我的。” 迫于无奈,顾言意只好放狠话了:“你知道什么是恶鬼缠身吗?这几天,我整天整夜的背上发凉。” “恶鬼在哪里?”孟辛然一脸真诚,“言意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顾言意再一次噎住了。 经过三日的调养,成老爹终于能够起身回家了。 “小七姐姐,辛然姐姐,古神医,沈神医,再见。” “谢谢诸位连日来的照顾,老朽告辞了。”言罢,相思扶着成老爹离去了。 望着两人的背影,众人皆是心情沉重。 大家都明白,今日一别,就真的再无相见之日了。 可是,任谁都不能光凭自己内心泛滥的情感,去左右别人的人生选择。 “我们也准备启程吧。”沈墨白道。 回到客栈,眼见三人结了房钱,出了门,孟辛然唤来小二,将碎银抛给了他。 小二捧着银子,脸上堆满了笑容:“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孟辛然没有理会,径直往外走去。 刚跨过门槛,她忽然停住了脚步,侧头瞟了眼掌柜,当下一反手,一个石子从空中快速划过。 “啊啊啊!”掌柜捂着胸口嚎啕大叫,“谁,是哪个混蛋……” 孟辛然满意一笑,提步跟上了顾言意等人。 临到城郊,小七渐渐慢下了脚步,轻声唤住沈顾二人,道:“我想,也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成老爹对相思最后的安排是什么呢? 第8章 墙下红梅为谁开 “多谢两位连日来的照顾,小七感激不尽。日后若有机会,定当竭力报答。”小七顿了顿,“那么,就此告辞了。” “小七……”顾言意本想出言挽留,但看见沈墨白毫无变化的神色,硬是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小七见两人都不答话,自顾自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入了山林。 沈墨白见小七离去,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就走。 “大哥。”顾言意看了一眼小七的背影,小跑着赶上沈墨白。 这几日在念潭城中的相处,顾言意已经无法将小七与先前遇到的蛇蝎女子联系在一起了。小七虽不多言语,但是她对成老爹相思的关心,对沈墨白尽心尽力的照顾,无不让顾言意对小七有了改观。此时,让小七一人上路,顾言意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他又想起前几日,沈墨白让他出门去接小七的场景。 那晚,他与沈墨白在房间里,小二为他们端来了饭菜。 “我刚刚去了小七姑娘的房间,可是没人应门,是把她的饭菜一并放这吗?”小二问。 顾言意想了想,道:“小二哥,麻烦你先把饭菜放在厨房热着,等她回来,我们自己去取。” “这么晚了,小七姑娘还没回来啊?”小二很是惊讶。 “是啊,她去了四方巷送药,过会应该就回来了。” “小七姑娘这么晚一个人在外头,可别遇上采花贼了。” “采花贼?” “是啊。最近城里出了个采花贼,很多户人家的闺女都遭了毒手。”小二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小七姑娘没碰上才好。” “小七才没那么倒霉……” “言意。”一直闷不吭声的沈墨白突然喊了下顾言意。 “在。”顾言意下意识地答道。 “你去四方巷看看。” 那是大哥第一次主动关心小七,想来大哥对小七的态度应该也有所改变才是。 顾言意鼓起勇气,将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地说了出口:“大哥,小七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独自上路实在不妥。” 沈墨白没有反应。 “小七失忆这么久,只认识我们两人,她一个人走该是多孤单啊?若是被人骗了怎么办?” 还是没有反应。 “小七虽然身份不明,但是她无论是对你我,还是成老爹相思,都是真心以对。娘曾说过,不能因为别人的过去就否定她的现在,凡事都要立足于当下。从我认识的小七来说,我很佩服她。如果要我在失忆的现在和可怕的过去之间选择,我是如何也没勇气的。” 沈墨白听到这,微微慢下了脚步。 有希望。顾言意暗自高兴。 这时,街边三五个孩童跑到角落,稚声稚气地唱起了童谣:“东边画彩虹,西边落大雨,南边洒暖阳,北边盖白雪……” 沈墨白依旧往前走着,视线却片刻不离这几个孩童。 这几个孩子和小七有什么关系?顾言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一阵古怪。 忽然,沈墨白转身朝原路跑去。 顾言意先是一愣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3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3 ,而后笑嘻嘻地提步跟上。 两人快跑着回到初时分开的地方,又沿着小七走的那条道赶去。 “小七怎么跑得这么快?”顾言意小声嘟囔,“竟连半点人影都没有?” 沈墨白停下了脚步,四下探看,最后视线固定在右边的一处草丛。 顾言意顺着沈墨白的目光,定睛一看,那草丛里隐约有一个红色的身影。 小七不就是穿着红色的衣裳吗?顾言意心下一惊,与沈墨白两人匆匆上前。 只见小七和孟辛然两人倒在地上,身上的衣裳都有些凌乱。 “原来真的有采花贼啊!幸好我们来得及时,没让他得逞。”顾言意又四处看了看,道,“不过这小子跑得真快,连个痕迹都没留下。” “言意,先走再说。”沈墨白一把抱起小七,离开了草丛。 顾言意见状,无奈地看了眼还躺在地上地孟辛然,小声问道:“你自己起来,好不好?” 当然,他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于是接下来的路上,顾言意背着孟辛然,脸上表情万分痛苦。 “好重啊,好重啊。” “这个采花贼,千万别让我抓到,否则我非要灭了他不可。” 就这样两句话,在顾言意的口中翻来覆去,来来回回说了几十遍。 也不知道是多少遍以后,顾言意正说得口干舌燥之时,背上传来女子的偷声窃笑。 “醒了就给我下来。” 背上一时又没了声响。 “还装睡,快给我下来。”顾言意气愤不已。 “我才不要。”说着,孟辛然把顾言意的脖子抱得更紧了。 “咳咳咳……你松开些。” 这样吵吵闹闹,朦朦胧胧之间,小七却在她的梦里感到一阵温暖。 她好像回到了莫忘谷。那里有玉婆婆,有顾言意,还有一个会对她笑的沈墨白。 真的实现了,他们真的成了自己的家人。 谢谢你们。 谢谢你,沈墨白。 沈墨白,顾言意就近寻了一处破庙,暂时歇脚。 待小七醒来,恍惚起身,看见坐在不远处的沈墨白,心中很是疑惑。 在城郊分别后,就各走各的了,沈墨白怎么和自己在一块?不会还在做梦吧? 正想着,一张脸突然在她眼前放大。 “小七,你怎么样了?”顾言意问。 小七一惊,马上醒悟过来这不是梦。 先前,她进了林子,心绪有些不平。 她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泥土,每一步都走得认真仔细。耳朵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瞬间消失不见,整个世界归于平静。可是她的心,却像是被扔了大石头的湖面。虽然她早就知道要与沈顾二人分别,也是她主动提出离开,可是心里还是万般的不舍得,不愿意。 自她醒来,她的世界便只有莫忘谷,玉婆婆,顾言意,还有那个一直冷着脸的白衣男子。没有记忆的她,无论走到哪里,还是孤独一人,还是只认识他们。小七不记得自己的家了,可是她想,如果自己的家人如他们一般,该是多大的幸运啊。就算自己找回了记忆,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莫忘谷,忘记他们。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小七没有注意到周围有何异样。走了一会,忽然有人从背后狠狠朝她一击,就这样她失去了意识。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后背有些凉意。再后来,周围有些吵吵闹闹,又好像有个穿白衣服的人抱着自己,心湖一下平静了下来。这么看来,是沈墨白他们救了自己,那么说,那个怀抱也不是梦了?想到这,她的视线不自觉飘到了沈墨白身上,脸上顿时浮出一片红晕。 “小七,你怎么样了?”顾言意见小七没有反应,又大声问了一遍。 小七有些尴尬,忙道:“没……没事。” “你可有看清打晕你的人?” “没有。”小七摇摇头,“那人从背后袭击,我根本没料到。” “这采花贼太可恶了。”顾言意握着拳头,骂道。 “你说打晕我的人是采花贼?” “对啊。我和大哥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都有些衣衫不整……”顾言意想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忙转了话头,“还好你们俩都没事。” “你们俩?” “你和孟辛然啊。” “我没有见过孟姑娘,孟姑娘何时和我在一块的?”小七问。 听见小七这么说,顾言意也觉得奇怪了。小七和他们话别的时候,孟辛然就悄无声息的,完全没了存在感,一反常态。顾言意之前见她都是黏糊糊的,话很多的样子,怎么那时候没了声了?自己劝大哥时,也完全没注意到孟辛然在干什么。那一段时间,自己对孟辛然的记忆真的是一片空白。 “你们说完话,兵分两路走了,就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我本想去追言意的,可是觉得小七姑娘还是要有人一起才是,所以后来我也进了林子。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喊你,就被人打晕了。”孟辛然不紧不慢地答道。 “原来如此。”顾言意道,“可是我怎么一直都没看到你啊?你怎么悄无声息的。” 孟辛然一副见到白痴的模样,道:“你当然不会注意到我啊,你就顾着和你大哥说话了,哪还记得我。话说,你把我给忘了,反倒要怪我。” “你原先总是吵吵闹闹地粘着我,忽然之间,没了踪影……” “原来你是不习惯我不粘着你啊。早说嘛。”说着,孟辛然上前挽住顾言意。 顾言意见状,头疼不已。 “谁说的,你还是安静一点。” “言意,我脑袋还疼呢。” 午后忽然比变了天,下起了雨。 顾言意站在庙门前,望着天空,伸手碰了碰雨水。然后,他径直走到沈墨白身边,与沈墨白小声说了几句。两人声音压得的很低,在潮湿的空气中,几乎没有影踪。 小七隐约听见沈墨白说了句我没事,顾言意却是一副耍赖的模样,好像硬是要沈墨白同意什么。 顾言意说完,提高音量,与小七,孟辛然两人说道:“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一宿,明日再启程吧。” “好。”小七和孟辛然两人异口同声。 “我出去捡些柴火。” “我也去。”小七想,这一次,她总要出点力才是。 孟辛然看了小七一眼,一下扑到顾言意身旁,挽着他的胳膊,道:“言意,我也要去。” 顾言意再次被突入其来的温度吓到,有些僵硬地挪出自己的手,道:“雨势虽小,但也容易感染风寒,你们还是别去了。” 孟辛然听了这话,眼里闪过一丝别扭,也没再围上去。 “多一个人也省时省事,否则你也要在雨里久留。”小七道。 “对啊,对啊。”孟辛然忙道。 “也好。” 三人一同出了破庙,入了林子。 这个季节,雨水总是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不消半个时辰,就停了。 顾言意单手抱着柴火,捡起地上的一颗嫣红的果子,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果子,颜色这么特别,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是月红果。”小七随口接到。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4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4 “这种野果你也知晓?” 小七停下手中的动作,想了想,道:“也许以前见过吧。” “你可真不像普通人家的大小姐。”顾言意感叹道。 一旁俯首捡柴火的孟辛然抬眼看了一下,很快低下头,掩去了眼里的嘲讽。 小七苦笑了一声。 顾言意自知说错了话,连忙转移话题,道:“我方才看见那边的小溪有好多鱼,我去抓几条。”说完放下柴火,作势拉起袖管,一副很在行的样子:“我可是抓鱼的能手。” 孟辛然听顾言意这般嚣张,道:“抓鱼我也很擅长,要不我们比比看?” “好啊,输了可别说我欺负你。” “一定。”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成果颇丰,只是提着鱼儿的顾言意心情实在不那么愉快。 他竟然输了,输给一个女子。 顾言意脚步沉重,笑容都收了很多。 “下一次再找个你擅长的,我们比比。”孟辛然道。 顾言意瞥到孟辛然的大笑脸,竟觉得有些刺眼。他伸手挡了挡眼睛,大声道:“好,要是你输了,可别哭啊。” “没问题。”孟辛然迈着大步,兴致冲冲。 另一旁,小七看见两人之间的相处,心里不禁有些羡慕,甚至嫉妒孟辛然。 她和顾言意相识的时间比孟辛然稍长一些,可是她依然做不到和顾言意这般随意的说话,玩笑。并非拘谨或是刻意疏离,只是朋友之间的相处对她而言太过陌生,好像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好像她从来没有朋友一样。也许,自己在乌亭的时候就没有朋友,才需要用那样的方式让别人记住自己吧。 可是,孟辛然是怎么做到的呢?这般自然,这般轻易,好像只要她愿意,就可以与别人亲近如斯。这种能力,自己应当是怎么也学不会的吧。即便她想靠近谁,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彼此之间的沟壑,无法前进一步。最终收了妄想,守在自己的角落,默默遥望。 不过话说回来,孟辛然应是不愿与自己亲近的,两人之间的疏离太过明显。还在客栈时,孟辛然从未主动与自己说话,两人之间的对话几乎为零。因此,之前听孟辛然说起昏倒的事,她着实吃了一惊。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认为孟辛然会邀请自己同行,因为这种举动并不合情。当然,听到孟辛然说是出于好心,事情也就合理了。但也无法怀疑孟辛然的好心。 能得到别人的好心对待,比如孟辛然,顾言意,比如沈墨白,应该是极限了吧。 明明是三人并行,她却有种被单独隔离在外的感觉。 她沉默着,渐渐慢下了脚步,落到两人后头。看着渐渐拉开的距离,小七反而感到一阵轻松,仿佛这才是该有的模样。 回到破庙后,顾言意生好了柴火,稍后又从包袱里掏出几件衣裳,躲在破庙一角忙活了好一会。 夜色渐晚,孟辛然准备就地躺下睡觉,却被顾言意喊住了:“你和小七睡那里。” 闻言,孟辛然朝他所指地方望去,只见有几件衣服整整齐齐地铺在地上。 她仔仔细细看了两眼,回过头来,又盯着顾言意不放。 顾言意被看得很不好意思,微微撇过头,道:“你们姑娘家在外,还是要讲究一点的,住在破庙已经是委屈了。”说完,他就跑去另一个角落睡去了。 半夜,星星点点的火光终于撑不住,暗下去了。 破庙里,悄然无声;庙外头,蝉鸣蛙叫。 临近丑时,孟辛然起了身。 她摸着黑,蹑手蹑脚,往外头走去。 忽然,角落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孟辛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定睛一看,原来是顾言意翻了个身。 她直直立在那里,望着顾言意躺成的大字型,眼神晦暗不明。片刻,她自嘲般笑了笑,提步而出。 出了庙,她迅速闪到了门边上,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两个物什,两手各拿一个,左手拿着的是个火折子。 她将右手拿着的东西慢慢凑近火折子。 “孟姑娘。” 她手一抖,右手拿着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第9章 月影浮动夜微凉 “半夜起身,在下不知姑娘有何事如此重要?”沈墨白站在她后头,低声道。 今晚的月色有些昏暗,可那抹白色在这夜里却异常的刺眼。 孟辛然回过头,瞪着沈墨白,干笑两声,道:“起夜,自是要行方便之事。你个大男人对姑娘家的事如此关心,又是何居心?” “对一个当得了采花贼的姑娘,在下万万不敢有什么居心。”沈墨白道。 “采花贼?采花贼又来了?”孟辛然的脸上立马涌现出惊恐之色。 “孟姑娘可记得昨日你到的那片草丛?” 孟辛然思索了片刻,道:“我不记得我到过什么草丛。” “是吗?”沈墨白状似漫不经心,道,“那片草丛附近只有你和小七两个人的脚印,所以,在下还以为孟姑娘是自己走进草丛的,否则这采花贼从出现到消失都应是飘在空中才对。只是这种绝妙的武功,在下从未见过,还望孟姑娘赐教。” “我怎么知道。”孟辛然白了他一眼。 “我以为孟姑娘知道得可不少。比如说,小七。” “小七?”孟辛然一副觉得好笑的样子,“我可没兴趣知道她。” “从开始到现在,你都没主动和小七说话,没兴趣也说得通。只是,孟姑娘不觉得自己昨日对小七的好心来得太过突然了?” “我和路边的阿猫阿狗也没说过话,本姑娘就不能突然善心大发,或者动动恻隐之心,扔些骨头给它们?” “若是如此,当然好。” “废话。” “可是你我心里都清楚,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果你这么清楚,为何不直接在他们面前把我揭发出来呢?”孟辛然正色道。 “明知是徒劳,何必呢?到时,姑娘先极力否认,再装个委屈,用好心来打打幌子,说说狗咬吕洞宾之类的话,也就过去了,结果最多是落寞离开。与其这样把你赶到暗处,倒不如继续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听着听着,孟辛然忽然笑开了:“没想到大哥这般有想像力。” 沈墨白听到“大哥”这个词不禁皱了眉头,有些不耐:“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心中所想是如何也办不成的。” “你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孟辛然笑意更浓,“我想的可都是言意,呵呵。” 沈墨白眼里寒意毕现,道:“无论是小七,还是言意,你想都别想。在下奉劝姑娘一句,凡事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说完,看都不看孟辛然一眼,提步就要回庙里。 经过孟辛然身旁时,他脚步不停,轻飘飘地说一句:“对了,地上的东西可要小心收好。” 孟辛然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娘,你就是个鬼,鬼才整天穿个白衣吓人。 边想着,她一脚踩碎了地上的香,回身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四人启程行路。 沈,顾,小七三人并排走在前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5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5 头,而孟辛然跟在他们后头,几步远的地方,耷拉着眼皮,不时打个哈欠。 奇怪了,孟辛然今天怎么回事?之前不让她跟着的时候,她可是时时刻刻贴得很近,半点间隙都不愿意拉开。如今让她跟了,反倒离得这么远。这完全不像她的风格。今天突然离得怎么远, 顾言意对此很是不解,忍不住回头看了孟辛然一眼。他眨巴眨巴眼睛,企图引起孟辛然的注意。可惜,孟辛然低头打了个哈欠,全然没有看他。 “算了,不管她。”顾言意小声嘟囔了一句,继续走自己的路。 过了一会,他见孟辛然还是没跟上,便转头,小声唤道:“孟辛然。” 孟辛然没有答话,顾言意又喊道:“你怎么走这么慢呀。” 孟辛然恍然未觉。 “我和你说话呢。”顾言意慢下了脚步。 孟辛然还是自顾自地走着。 这下,顾言意有些急了。他停在原地,等着孟辛然走到他身旁。 “孟辛然。”顾言意大声喊道。 闻言,孟辛然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了半步,单手抚着胸口,额上隐约有些薄汗。 顾言意见她这副模样,方知自己鲁莽了,忙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孟辛然慢悠悠地抬起眼皮,向顾言意投去目光,道:“不关你的事,我……我是被昨晚做的一个梦缠着了。” “噩梦?” “嗯。”孟辛然语气有些虚弱,“昨晚,我梦到我在一条很昏暗的小巷子里来来回回打转,走了很久很久,才找到巷子的出口。刚从那里转出去,我就瞥见一个穿白衣的恶鬼飘在路口。那只恶鬼脸上五官全无,只剩一个大嘴巴,不停地开开合合。他一看到我,那嘴巴张得更大了,大得好像能装下另一个脑袋。下一刻,他又伸手把自己的脑袋摘了下来,揪着头发,像提灯笼一样提在手上。” 听到这,顾言意脸色已渐渐发白,一口口水堵在喉头,半天没能咽下去。 孟辛然偷偷瞄了他一眼,眼底浮起一丝促狭,但面上还是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继续说道:“脖子上的口子也瞬间冒出了黑水,源源不断。说也奇怪,黑水流到他的白衣服上,居然完全没了痕迹。我猜,他的心早就黑了,只是想要用白衣服伪装罢了。果然,我猜的没错,这就是只黑心鬼。他一边追着我跑,一边唠唠叨叨说要吃了我。这鬼缠了我整整一个晚上,以致于我觉得啊,他现在还在我眼前飘啊飘的。言意,我腿软走不动,你说怎么办?” 顾言意直愣愣地盯着某个点,有些出神,完全没有听到孟辛然的问题。 “言意,我腿软走不动,你说怎么办啊?”孟辛然又问道。 “腿软走不动,怎么办啊?”顾言意呆呆地重复了一遍。 “对啊,你背我好不好?”说着,孟辛然一把扑到顾言意身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啊……”顾言意猛地大叫出声,紧紧闭上了眼睛,一脸惊恐,“不要……我的脖子,我的脖子。” 孟辛然收紧怀抱,道:“要不背我,要不陪我走慢点,你自己选。” 顾言意慌慌张张地扯下孟辛然的手,点头如捣蒜。 孟辛然瞄了一眼等在前头的沈墨白,得意地斜起嘴角,挑衅意味十足。 沈墨白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她,转身继续行路。 站在一旁的小七,将孟辛然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她怎么也想不通那一眼是为了什么。为了顾言意吗?可是她和沈墨白何时因为顾言意开始有了冲突?这冲突又究竟是什么呢?思来想去,也没有答案,小七顾不得许多,赶紧小跑着追上沈墨白。 就这样,四个人分成了前后两组,往景溪而去。不消一个时辰,四人就进了城。 昨日,顾言意提议要今天再出发时,小七还以为念潭和景溪相隔甚远。今日一看,景溪城不过就在念潭隔壁,何必要多等一天?如果是因为下雨的话,那就更说不通了。这个季节的雨水虽然总是来得很突然,而且雨势不定,但它来得快,去得也快。总的来说,影响是不大的。 当时,顾言意到底要说服沈墨白什么呢? “我没事……” 小七脑中忽然闪过偶然听到的那三个字。 昨天在庙里,沈墨白整天坐在角落,也不动弹,莫非是伤势有恙?若是这样,顾言意担心他冒雨行路,这也就说得通了。 他的伤势好了吗?也没见他喝药,究竟如何了? 这些话小七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没有问出口。她和沈墨白总是沉默相对, 对于沈墨白,她总能在沉默中尴尬,可是沉默又是最好的处境。最舒服的状态。不多一言。 入了景溪,四人去了客栈投宿。 “四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小二殷勤上前。 “住店。”沈墨白道。 小二一脸堆笑:“对不住啊,本店只剩两间玄字房。” “无妨,就这两间了。”沈墨白应下后,回身对余下三人说道,“小七和孟姑娘一间。” 顾言意点点头,心里有些奇怪,这种显而易见的小事,大哥为何要特意说一遍。 小七却觉得沈墨白这话实际上是在对孟辛然强调什么。思索间,她偷偷用余光瞥了眼孟辛然,只见孟辛然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挨着顾言意,笑意盈盈。 正如小二所言,整个客栈门庭若市,光是客堂就已坐满了人。放眼望去,几乎都是舞刀弄剑的江湖人士。这边几桌人,那边几桌人。如按门派服计较过去,应该有四个门派的样子。这些人都将刀剑等各色武器摆在桌上,在八仙桌上围起一座座四方城,城里小碟,酒水,你挨着我,我压着你,亲密无间。 沈顾四人刚刚坐定,一个尖嘴青年从门外冲冲而入。他握着一把长剑,走到后头那一桌,左右看了看,问:“师父在这不?” “师父刚回房去了。” “咣当”一声,尖嘴青年将手中的长剑随意地扔在了桌上,脸上的表情一松,招手示意隔壁两桌的师兄弟过来。待众人团团围住了桌子,他方才低声道:“你们猜我刚去外头遇见谁了?” “谁呀?”余下的弟子异口同声问道。 尖嘴青年没有回答,反而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们可知道临街那家客栈?” “嗯。” “知道知道。” “你们猜哪几个门派住在那里?” “不就是没住在这的那几个门派呗。”一个个子小小的弟子脱口而出。 尖嘴青年一掌拍过小个子的脑袋,大声道:“砸我场子,谁给你的胆子?哼?” 小个子缩起身子,连声道“不敢”。 尖嘴青年满意一笑,身子微微向前倾,接着问道:“你们可知道那几个门派为什么住那?” 其余的人整齐划一地摇了摇头。 “因为啊……”尖嘴青年故意顿了顿,一脸神秘。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露出万分好奇的模样。 尖嘴青年得意道,“因为啊,青莲门的那群师妹。你们猜青莲门的师妹有什么特别的?” 有个弟子衔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6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6 着口水,抢先答道:“漂亮”。 尖嘴青年摇摇脑袋。 “可不只是漂亮这么简单,简直说得上是倾城之姿呀!特别是那个杨柳依,啧啧啧,堪称绝色。我经过临街客栈的时候,杨柳依正好就站在门口,可巧天香阁花魁的轿子也从那条街上过去,我一看,两个女子的姿色真是不相伯仲。”说着,他长叹一口气,“住在那间客栈真是值了。可惜师父非要住这一间,就算现在转过去,哎,也没位置了。” “师父。”众人齐声道。 尖嘴青年嘴角一歪,所有的情绪都僵在了脸上。 “嗯。”桌旁站着一位白眉老人,慢声道:“正均,住在这你有何异议?” “没有异议。”孙正均低下头,声音压得很低。 “没有就好。”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满满当当的客栈,顾言意饶有兴致地问道:“小二,今年景溪城怎么这么热闹啊?” “公子有所不知,过两日就是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了。这几天,江湖上的各大门派都聚到了我们景溪城。这来来往往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小二突然压低了声音,“连久未露面的云华派唐掌门也在这。” “还有其他好玩的吗?” “那非天香阁莫属了。”顾言意突然跳转话题,小二反应得很快。 “天香阁?” 小二靠近顾言意,笑容有些暧昧:“天香阁当家花魁凝香姑娘可是天下绝色,小哥如有机会成为入幕之宾,那可是……” “入幕之宾啊!”孟辛然不知何时也凑到了跟前,兴奋道,“言意,你去看姑娘的时候,可要带上我啊。” 闻言,顾言意一下子涨红了脸,端起茶水灌了好几口。 “想不到这小哥竟也是个妻管严啊。”小二的嗓门不是一般的大,周围哄笑四起。 顾言意颇有些尴尬,红了耳根,正色道:“小二,先上些馒头和茶水。” 小二应了声好,转身进了厨房。 “入幕之宾的滋味,韩少侠想必早已尝过了吧?”先前那位白眉老人对着邻桌的男子说道。 “这话可不敢乱说,葛掌门。”原来云华派大弟子韩西晋也在这,“习武之人本就该远离酒色,这是本分。” “哈哈哈……”白眉老人抚了抚须发,“远离酒色,你们几个可记住了。” “记住了,徒弟谨遵教诲。”孙正均等人异口同声道。 “此次武林大会,望韩少侠不吝指教。” “不敢,不敢。您苍英派的弟子如此出众,韩某实在比不上。”韩西晋轻抿一口茶水,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少年从后堂而入。 “韩少侠,过谦了。”苍英派掌门道。 韩西晋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视线不离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不过十二三岁,娃娃脸,脸上带着婴儿肥,稚气未消,身材瘦弱,比同龄人看起来小了几分。穿着的云华派门派服,略显宽大。 他到了柜台前,挥手招来店小二。 “小爷,有何吩咐?” “檀香没了,你再给我取点。” “好嘞。”小二笑嘻嘻地应下,又道,“小爷,有劳您亲自过来取,下次有事直接吩咐小人就成了。” “不碍事,不过几步路而已。”少年笑了笑。 “小爷稍等。”说完,小二跑走了。 少年停在那里,一眼看见韩西晋的身影,便缓步朝他走去。 “葛掌门,师兄。”少年抱拳作揖,一派正经的模样,与他的娃娃脸十分不相配。 葛掌门笑盈盈地应了一声好。 那边厢,韩西晋快速瞥了少年一眼,也不答话。他轻抿一口茶水,方道:“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了。”言罢,韩西晋起身就走。另外两个云华弟子也急急忙忙跟在他后头走了。 少年见状也不在意,仍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你师父怎么样了?”苍英派掌门问。 少年道:“有劳葛掌门记挂了。我师父并无大碍。” “那就好。”葛掌门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师父一向身体康健,两年前竟突然病了。不过,我们这把年纪,确实时不时有个病痛。哎,自古英雄出少年,这江湖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云华派有你在,倒也” 葛掌门音量不大,可客栈里的人都听了个仔细。一众江湖人士纷纷侧目,暗自思忖,这小哥究竟是什么角色,竟…… 引了过去。都静下了声 已经走到门口的韩西晋闻言轻哼了一声,快步离去。 远远瞅见,小七顿了顿,竟斜着嘴笑了,转眼又看见沈墨白,手抚上胸口,停在半空中,生硬地收回来了。一下敛了笑意,径直往外走。 “这江湖还得有您这样的。。在才称得上江湖。”这话语间的圆滑,完全不象是出自十几岁的少年。 小七有些讶异,眼角余光瞥见沈墨白神色有异,气息涌动得厉害。一直在调整呼吸 盯着沈墨白,耳边听见少年又和葛掌门说了几句话,转眼,就见少年站在他们面前,说了句。 “沈大哥,别来无恙。” 第10章 故地花开复相见 “江城,别来无恙。” 顾言意随沈墨白站起了身,一脸警惕地看着江城。 “沈大哥,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你。”江城难掩惊喜。 “我也没想到。”沈墨白沉吟片刻,问,“你最近如何?” “我很好。在云华,我一直记得娘托……” “小爷,你要的东西好了。”小二捧着一个小木盒出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江城接过东西,有些歉意,道:“我还有事,下次寻个机会我们再详谈。” “好。” 沈墨白望着江城离去的背影,指甲慢慢嵌入了掌心。 “大哥,你怎么会认识云华派的人?”顾言意紧张发问。 对啊,他与云华派之间不是有些恩怨,又为何……小七心中疑问四起。 沈墨白视线不转,好像没有听见顾言意的问话。 顾言意叨叨地重复了几句,沈墨白才回过神来,半刻方答道:“前几年游历恰好遇到他母亲重病……我没医好。”说完,他径自坐下,继续饮茶,神色如初。那般平静的模样好像先前起过的涟漪都是假的,唯有此刻的悄无声息才是真实,可是,桌下依旧紧握的拳头还在放肆地嘲笑着这种真实。 “没医好?”顾言意听了这话,呆呆站在原地,心中翻了一盅苦药。 他明白,当一个大夫看着病人在自己眼前渐渐没了生息,所体悟到的痛苦就如同用钝刀在心头慢吞吞地来回切割,不到窒息绝不罢休。如今,又重遇逝者之子,更是硬生生将旧伤口再次撕开,然后血淋淋地摊在眼前,迫使他忆起被刀掠过的触感。这种痛苦有几个人忍受得了。 记得三年前,他娘带着他一同出门行医,遇上一个病入膏肓的老者。 当时,两人用尽了全力,可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就在生死徘徊的瞬间,老者忽然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暴凸的眼球,不断扩张的眼白,好像都在谴责他的无能。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7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7 他想,如果这是世上最恶毒的眼神,那背后一定是对他所下的最恶毒的诅咒。诅咒他,没有知觉,没有自我,虚空一切,只有眼泪源源不绝。 “言意,事事岂能尽随人愿,但求无愧我心。你自问,你是否为这位老者尽到了最大的努力?是否有一刻松懈,是否有一刻想要放任他的死亡?”待顾言意情绪有些缓和,沈季秋问他。 闻言,顾言意开始回忆自己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想法,反反复复,仔仔细细。两刻钟后,他答道:“嗯,我尽了我的全力,我也没有想要放弃他。” “这就是了。再者,人临终所见多为幻象,是其生前所历之事,生前所遇之人,或好或坏,或美好或痛苦,万般种种皆是起于其心头所持信念。此念可生花,可生魔,亦为每个人画好了结局。故而,老翁诅咒的,怨恨的都只是他自己的信念罢了。” 娘亲的话让顾言意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可是后来再碰到这样的事情,他还是会感到抑制不住的疼痛。可是至少他还能哭,还有人会听他诉说,还有人会温柔劝导,大哥呢?大哥总是若无其事的样子,谁知他内心是怎样波澜滔天。 想到这,顾言意对着沈墨白看了又看。 只是奇怪了,这孩子怎么会入了云华? 晚上,小七和孟辛然住到了一间。 说也奇怪,她自觉与孟辛然之间没有什么不合拍的地方,但无形之中就是有某种东西将两人远远隔开,孟辛然不会走来,她也不会靠近。而如今,没有情义的两个人要面对同床共枕的亲密自然有些尴尬了。于是乎,小七选择了早早入睡。 可过了好久,她连周公的衣袖都没见着,心头渐生焦躁,想翻身,又怕惊了孟辛然,只得勉强闭着眼睛,自己默默熬时间。 另一边,孟辛然侧着身子,背对着小七,也几乎凝成了雕像。有时想躺平,刚转了一点,愣是卡在了当下,然后再硬生生把自己掰回原样。 这样僵持了许久,隐约间,小七好像看见身旁的人影下了床,立在夜色之中,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人影移动,出了门。 孟辛然一走,小七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先前的焦躁也都随之消散。她睁开眼睛,望着床顶,思绪翻飞。 孟辛然也觉得尴尬吧! 毕竟这样的亲密对她们而言实在太过诡异了。甚至有一霎那,小七觉得她们俩之间是“冰火不相容”的,处得再久,也不会改变。 这个念头在小七脑海闪现时,带着一种不容质疑的理所当然。可这股笃定是哪来的呢?小七认真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虑了。她单凭这么短暂的相处就得出这样的结论未免草率,况且两人之间若真是如此,当下的自己再怎么担忧也无法改变。再者,人生的际遇哪里能这么轻易料定呢? 想到这里,小七已是眼神清明,睡意全无,干脆也起了身,去了外头。 这间客栈的设计十分讲究。各个厢房分别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命名,每个字下又有三间房,取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寓意。天字房独占一个院子,地字房和玄字房共有一个,余下的则聚在一个大院里。 这些院子有着南方特有的精巧细致,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都别具风味。值得一提的是,整间客栈种得当真只有草木,没有半点嫣红。这是因为当时的江湖侠客皆是不喜花。他们觉得花儿太过娇弱,不符江湖应有的气魄。而这景溪城的客栈做得都是江湖人的生意,自然按着他们的喜好去做,久而久之也成了一种规矩。 没有姹紫嫣红,没有繁花似锦,可它依旧吸引了小七的目光。 眼前,月光朗朗,万物皆着玉色。耳边,风吹树动,蝉鸣蛙叫,默契相和。 小七在院子里悠闲地散步,将所见之物逐一打量了一番。 在看到通往天字房的小道时,她忽然想起先前听客栈小二说过:“要说我们客栈最特别,最精致的地方非天字房莫属了……”,顿时好奇心大发,当下就进了天字房。 一脚刚踏入院子,小七第一个反应是自己进了不该进的地方。 如果说前一个院子是求而不得的宁静,那这天字房则是透骨滲人的冰凉。 蝉蛙在此地都熄了声,月色也成了诡异的惨白。没有一丝烛火,也没有一丝生息。 小七往后退了一步,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忽然,“啊……”的一声惨叫,一道人影突然从天字一号房撞门而出。 不等小七惊呼出声,一只大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随后将其拖进了树丛里。 面对接踵而来的变化,小七心头涌起了强烈的恐惧与慌乱。她胡乱抓着,拉着,扒着,用力扯下了那只手,狠狠地咬了下去。顷刻间,血腥味在她的唇齿间开始流窜,编织出一道天罗地网,将她逃走的理智捉了回来。 这人怎么也不喊疼,也不挣扎,也不反击?还有这白色的衣袖……此时,她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慌慌忙忙松了嘴,回头一看,果真是沈墨白。 “嘘”,沈墨白将双手收到身后,视线不离方才闯出的人影。 小七宁下心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江城从天字一号房匆匆而出,小跑着追赶先前那人。 那人只着中衣,两边袖子被整齐地挽起,头上几根银白的发丝杂乱地打在空气中,脸上五官全都拧在一处,完全看不出他本来的样貌。此时,他正在院子里东窜西逃,就像一只无头苍蝇,执着地要为自己的苦痛找寻一个出口。 像这般来来回回好几遭以后,他终于将方向对准了沈墨白二人藏身的树丛。 眼见那人不断逼近,小七忍不住朝沈墨白看去。 可这沈墨白依旧视线不转,眉头不皱,一脸淡然地盯着那个身影。 见他如此,小七不禁要怀疑这火烧着的就是别人的眉毛。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人突然掉转了方向,一脚踏上了长满青苔的石板小路,随后一滑,一把栽倒在地。 这下,他反倒不急着要去找出口了。他侧躺在地上,开始用身体不停地撞击地面。在这宁静的夜里,依稀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这声响应该是来自地狱的惨叫吧?可明明身在地狱,他的嘴角却骤然撕裂出了笑意。 诡怖的面容,阴骘的神色,死亡的赞歌,这分明就是厉鬼临世! 小七背上渐渐渗出了冷汗,腿脚也发了软。猛地,她膝盖一打弯,当下就要往地上跪去。就在这时,身后的人迅速握住她的手臂,稳稳扶着,直到她重新站定,方才将手又藏回了身后。 另一边,江城已经来到那人身旁。 他支起左手手肘,将所有的力量倾注其上,一咬牙,狠狠压在那人身上。然而,江城毕竟年幼,难免力有不逮,真要让那人无法动弹,着实要费一番大功夫。偶尔底下那人一发狠,直接把江城当作一堵墙,将身体砸在上头,且墙不倒,他绝不罢休。 两人僵持着,体力皆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8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8 有消退。 某一瞬间,那人似是累了,暂停了动作。在这难得的关口,江城慌忙爬起,用手快速点下了几个穴位。 那人颤抖了几下,很快没了动作,如一个木偶人般,瘫软在地。 江城双手一搭,搀起那人往房间走去。 江城本就瘦弱,如今又扛着个人,更像一根拄着皮影的短竹竿。不过可惜,那皮影人是演不了戏了。他的左手被勉强拽着,右手从沾满青苔的衣袖中垂下,蜷缩着,扭曲着;两脚脚跟悬空,脚面随江城的步子从地上有节奏地划过。 等到两人一起消失在门后,小七忽然从惊恐中醒悟过来。 就是那双手,和成老爹一模一样的手!一模一样的症状,两人竟然中了同一种毒! 江城,天字一号房,云华派……莫非那人就是云华派掌门唐静渊? 云华派掌门中毒之事会不会和围剿宗一派的暴徒有关?两者之间有何联系呢? 显然,这对于小七来说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因为成老爹从来没有说过那群暴徒究竟是谁。不知详细,也就无从推断了。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按说这天字房住得都是云华派的人马,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连烛火都不曾亮过。其他人姑且不论,这韩西晋身为云华派大弟子完全不吭声,实在说不过去。再者,将照顾掌门的重任交给一个年幼的弟子也是不合理的。 小七沉浸在思绪中,翻来覆去,耳边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沈墨白的。 对了,沈墨白!他这么晚出现在这里是来刺探云华派消息的吗? 小七下意识地看了沈墨白一眼,哪想到沈墨白直接转了头,提步走了。 见状,小七赶紧追了上去,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皎洁的月光洒在沈墨白背上,映出点点血迹。 “对不起。”小七记起自己咬过的那只手,歉疚不已。 “没事。” 清清淡淡的两个字飘来,小七揣了一整晚的杂乱心情终于得以平复,衣摆上起的皱褶也变得顺眼起来了。 后来,两人维持着合宜的沉默,各自回了屋。 小七回到房间,依旧不见孟辛然。 话说回来,刚才在外头也都没见着她的人影。看来,两人的关系对于孟辛然来说,确如猛虎,逼得她逃得远远的。 “是过敏症。”顾言意问道,“你可知自己对何物过敏?” “花粉。” “既然知道,行事就该多避忌些。” “哪能时刻记得啊。”孟辛然小声嘟囔了一句。 “变成猪头,你就记得了。我给你抓个药,喝个几日脸上的疹子就会消了。” “好。”孟辛然伸手抓了抓脸颊。 “别抓!”顾言意一把拍掉了那只轻举妄动的手。 “真不懂怜香惜玉。”孟辛然甩了甩手,又问道,“言意,我这样会不会很丑啊?” “非常丑,再抓更丑。” 闻言,孟辛然背过身去。 “你别生气啊。我……我……” “那这样呢?”孟辛然转回来时,脸上多了一条轻薄的面纱,而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言意。 不经意地撞见这双清亮的眼眸,顾言意周身忽然掀起了一道漩涡。他卷在其中,晕头转向,失了心神。 “言意?言意?”见顾言意突然愣神,孟辛然颇感奇怪。 “嗯?”顾言意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撇开了眼。 “你怎么了?” “没……没事。”可疑的红晕迅速爬上顾言意的耳朵。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此时,一个小贩正从门外经过,大声叫唤。 “我去……买根糖葫芦。”顾言意忙不迭地跑开了。 就在他出去这会,江城从后头入了前庭,径直走到他们桌边,甫一站定,便恭敬道:“沈大哥,我有一事相求。” 第11章 云卷云舒不由人 江城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道:“我想请沈大哥为我师父医治一番。” 沈墨白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桌上余下的两人,一个神色紧张,一个则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模样。 “求沈大哥。” 沈墨白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颤动。 “怎么了?”顾言意从外头回来,嘴里已经塞了几颗糖葫芦,说话含糊不清。 空气中飘散着香浓的糖味,牵着江城的视线到了那串糖葫芦上,半晌不舍得分开。 “你要吃吗?”顾言意体贴地将糖葫芦递到了江城眼前。 江城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突然惊慌失措地转了头,道:“我不要,我不要。” 而后他干脆侧过身子,连眼角的一丝余光都不愿意再落在糖葫芦上。 不要更好,就这么几颗实在不够吃啊。顾言意收回糖葫芦,暗自窃喜。 另一边江城则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求沈大哥救我师父。” 这下,顾言意听懂了是怎么回事。他囫囵吞下口中的糖葫芦,道:“你们云华派掌门的病,我大哥帮不上,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我也知不该打扰沈大哥,但实在是无计可施。” “堂堂掌门多得是神医高人相助,我们这种江湖小郎中,可帮不上忙” “沈大哥的医术我自是信任,现在只求给我一个机会。” “好。”沈墨白放下茶杯,轻声说道。 为什么?明明有恨,又如何会同意?小七联想起昨夜的情景,她总觉得那厉鬼必定会在某个时刻发狂,将沈墨白拉下地狱。 “大哥……”顾言意心头急了,可有些话在这又不好说,只得道,“我和你一起去。” “多谢沈大哥。” 当下,沈顾二人就随江城去了天字一号房,剩下小七和孟辛然两人大眼瞪小眼。 天字一号房比沈顾他们住的大了许多。 门一打开,迎面一张八仙桌,上头茶壶茶杯端端正正地摆在正中央,每个茶杯之间,以及茶杯到茶壶的距离都完全相同。右手边的窗户旁边摆着一张雕花矮榻,榻尾是一条叠得有棱有角的毛毯。与矮榻相对的另一边窗户,则是张厚实的檀木书桌。桌子一端摆放着笔墨纸砚,一端为垒起的书册。再走进去一点,一张精致繁复的雕花大床摆在房间后头。床前两只软底黑鞋并在一起,鞋头在一条线上,鞋尾靠在床底边缘。床铺上,深蓝色的蚕丝被铺在中间,左右两侧都被微微掖起。半身盖着被子,靠着床沿坐起的老人正是云华派掌门唐静渊。 他穿着白色中衣,外头披了一件深色长袍。他的头发一丝不拉地拢在发冠中,满头青丝里稀稀疏疏地掺着几撮银发。他面色暗沉,好像有一层烟雾笼在脸上,加之眼窝凹陷,一副疲惫不堪,身体抱恙的模样。可他眉宇之间精神劲儿不减,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似是有一股由内向外的气度维持着。 此刻,他正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江城带来的两个陌生人。 “师父,这位是沈墨白沈大夫,这位是顾言意顾大夫。” 唐静渊嘴巴没动,从喉咙轻轻哼了个“嗯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9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19 ”。 顾言意本来就心情不佳了,如今又听到这声轻描淡写的答应,耳朵就像进了一只虫子。明知它在里头慢吞吞地爬啊爬,高兴时就要你咬了一口,自己却不得半点法子。于是,他索性转了头,侧脸对着唐静渊。 “沈大哥,那我们就开始吧。” 沈墨白点点头,抬脚走到了唐静渊跟前,慢条斯理地在床头的桌子上摆好脉诊,随后站定,等着唐静渊伸手。 唐静渊见这两个年轻人对自己都是不搭理的样子,心起疑惑。他一边把手放上脉枕,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顾二人。 他本不愿让这些无名之辈接近自己,只是碍于江城的一片孝心,才勉为其难接受了。现下,看这沈顾二人的气度倒不像是乡野出身,也不似普通的江湖郎中那般不见市面的小家子气。而且之前请来的那些个名家良医个个苦着脸,这个沈大夫竟然面无难色,好像真有几分本事的样子。 “如何?”见沈墨白收手,江城问道。 “是为中毒迹象。” 唐静渊心上一惊,脸色瞬间就变了。这年轻人居然能一下看出是中毒而非其他?他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掩去当下的失态。 “是何毒?”江城凑近一步,面有喜色。 “不知。” 江城的喜悦一下僵在了眼角,道:“沈大哥可有什么法子?” 沈墨白沉吟片刻,方道:“每次毒发都是在耗费元气,若补气,还能多撑一阵。故而,为今之计只能是用药调息。” “能拖延也是好的。”江城表情凝重,恭敬道,“可否请沈大哥写下方子?” “嗯。” “多谢沈大哥,这边请。” 江城和沈墨白俩人一同朝书桌走去,而顾言意还呆站在原地,脑子一团浆糊。 看此情此景,沈墨白的方子有三种选择。其一,无益无损。但是江城拿着这方子去药房一看,便知是敷衍了。到时再找上门,后续会很麻烦。其二,补气延命。唐静渊得了便宜,自然两厢平安。可顾言意心有不甘,这种恶人根本不值得被救,多活个两天也是天理不容。被沈墨白所救更是万万不能。其三,暗损其气。只要在补气延命的方子上加一味药,便会有完全相反的效果。以沈墨白的医术做到隐秘不难,可顾言意不希望沈墨白真的在此时下手。他虽不满唐静渊,可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大哥手沾鲜血。 顾言意料想过去,沈墨白会在后两种方子里选择。虽然沈墨白说得平静,但顾言意明白任何选择都是艰难的。他觉得这情况就像一盘热乎乎的大馒头摆在他眼前,叫他如何能不去吃呢?吃不到,至少也要舔一口。舔不到,至少也要流流口水吧。要让他嘴都不张,还要把这些馒头供起来,顾言意想想就觉得痛苦。 这般思来想去,顾言意实在无法从三者中做出选择。内心矛盾,又是马上要做选择的紧要关头,紧张感顿起。就好像他自己在等待审判一般。 “言意。”沈墨白轻唤一声。 顾言意回过神来,快步往沈墨白走去。因着紧张感,他竟同手同脚,脚下还不小心踢歪了并排摆放的那双鞋。走出好几步,顾言意方才察觉自己踢了什么,忙回头一看,那双鞋竟还是原来的模样。 顾言意心下疑惑,刚刚到底踢了什么呢? 他顾不得许多,匆匆走到沈墨白身旁站定,认真盯着沈墨白写下的一笔一画。 “古时荆轲刺秦,荆轲带了个中看不中用的秦舞阳,还未行事就已慌了手脚。今日,看顾大夫也是秦舞阳一般的人物。”一直沉默不语的唐静渊此时突然开了口,“莫非,今日沈顾两位大夫是来害我的?” “师父,沈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你以为你是秦始皇啊?天下皆你王土,世人皆你仇敌?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顾言意脱口而出。 听到这话,唐静渊不禁哑然失笑。 他终于提起兴趣,认真看了顾言意几眼,道:“这个小兄弟的相貌倒是与我的师弟有几分相似,说来也巧你俩都姓顾……” “谁要像你的师弟。”顾言意没好气地转开脑袋。 “性子外露,这点也像。”唐静渊顿了顿,接着说道,“若不是我知他恨透了顾姓,还真要以为你就是他的孩子了。” 这人病傻了吧?这人肯定病傻了,尽说些没边没谱的话。倘若被地下的老爹听到,还不得爬起来大喝三斤白醋,再打个连环嗝,熏死这姓唐的。 想到这画面,顾言意嘴角有些憋不住笑意。 “好了。”沈墨白将方子递给江城,“两碗水熬成一碗,一日三次送服。” “多谢沈大哥。” “我有事先告辞了。言意,我们走。” 顾言意忽地想起自己没把方子看全,可这会儿,总不能把方子抢回来吧。唉,都怪这老头耽误的。他提步跟上沈墨白,心情有些沮丧。 江城本想送他们出门,哪想沈墨白说完话径直就走了,他只得高声又道了句谢。 沈墨白出了天字房的院子,就停下了脚步。待顾言意走到身旁,他说道:“我写的是补气续命的方子。” “大哥……”顾言意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大哥……”顾言意欲言又止,思忖了半晌,道,“当年你对爹娘的承诺已经,你会不会……” “不知道。”沈墨白答道,有些茫然,“但今天,我没有下手。” 顾言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小过得无忧无虑,无法体会大哥的痛苦与挣扎,又如何做到感同身受,说一些自己也不确定的话来劝慰。爹娘还在世时,常常和大哥,如果大哥能明白的,肯定已经是明了,还未解开的,只能留待时间。无论他的决定如何,顾言意相信他肯定不会害人的,而自己也肯定是站在他身边的。 想到这,顾言意咧开嘴,言笑晏晏,眉宇间的光芒竟比天上的日头还要闪耀,高喊了一声“大哥”。 沈墨白嘴角一弯,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对了,大哥你手上哪来的牙印啊?”方才见沈墨白写方子时,顾言意就注意到了,只是到了现在才有心情询问。 沈墨白抬手看了一眼牙印,道:“被小猫小狗咬的。” “哦……不对啊,到底是小猫还是小狗啊?” 第二天,沈顾四人坐在客栈里吃着早点。 “小二哥,客栈今日怎么都没了人影?”顾言意看着整个前庭只有他们一桌人,甚感奇怪。 “今天就是武林大会了呀。各大江湖门派都去了城东,整个景溪城的百姓也都去了。我这收拾完也要赶去占个位置。”小二利落收拾着,忽然停下手中的活,问道,“小七姑娘,要去看看吗?” 冷不丁被点了名,小七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 “这样啊,太可惜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会啊,错过了这遭,还要再等个五年。” 小七没有搭腔,另一头,顾言意却被小二的话弄得心痒痒,几番欲言又止。 “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0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0 我们也去看看。”沈墨白道。 “我们不是要去……” “本就是明日之事,走吧。” 顾言意喜不胜收。他把剩下的馒头一口气塞进了嘴里,然后兴致勃勃地催着小七,孟辛然动身。 四人出了门,小二高喊了一句:“四位好好玩啊。” 等他们走远,小二放下手中物什,匆匆往西边跑走了。 客栈小二所言不虚,整个景溪城空荡荡的,各家各户皆是闭门锁户,偶尔见到的两三个人影也都是朝城东方向奔去。 等他们四人到了城东时,那里早已是人山人海。顾言意从小到大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着实兴奋难耐,拖着,拽着其余三人就往里头钻。出了一身汗,终于挤到了一处好地方,将比武擂台和各个门派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一座比武擂台设在中央,十分宽大,高约四五尺,以红绸为饰。擂台周围,三门四派呈半圆依次排开,苍英派作为本届的主持居于中间。 此时,苍英派葛掌门正与其他门派一一寒暄。 “唐掌门,近来可好?” “一切安好。” “这两年江湖上一直传言您身患重病,我本就不信。今日一见,您的气色可比我这臭老头好多了。”苍英派葛掌门轻抚白眉。 “不过是偶感风寒。” “世人一向大惊小怪,亏得您亲自现身武林大会,堵上这帮好事之徒的嘴。” 三言两语话毕,葛掌门朝近旁的青莲门走去。 “葛师伯。”青莲门弟子整齐作揖。 他将众人打量了遍,问:“你们掌门流水怎么没来?” “回禀师伯,家师正在闭关无法前来。”杨柳依回道。 “何时闭关不好,非选这个时机?”一侧的唐静渊听到两人的对话。 “实是无奈,望诸位师伯见谅。” “若掌门不来,我看你们几个也都不用来了。” 第12章 波涛暗涌意难平 “若掌门不来,我看你们几个也都不用来了。” 闻言,杨柳依面上挂不住。 “武林大会要开始,诸位就坐吧。”葛掌门忙道。 唐掌门没有再说话,杨柳依松了一口气,向葛掌门投去感激的目光。 葛掌门微微颔首,便朝擂台走去。 “各位武林同道,乡亲父老,武林大会历经百年风雨沧桑,行至今日,还能将众人聚于一堂,实属岁月恩泽。本次武林大会规矩不变,各个门派各派一人上场,抽签决定顺序,两两较量,胜者进入下一轮。最后的优胜者获武林秘籍一本。望各门派弟子知分寸,惜同道之谊。切记,切磋武艺,点到为止。根据抽签结果,第一局,苍英派对阵万钧门。” 说完,葛掌门下了擂台,正好与孙正均擦肩而过。 “少说废话。”葛掌门小声叮嘱了一句。 “嘿嘿,是。”孙正均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他负着手,摇头晃脑地上了台。 别看孙正均吊儿郎当的样子,手底下还真有两把刷子。连着两场比试,他都得了胜。 葛掌门见此,喜得嘴角几乎咧到了耳边。可一想到跟前那黑压压的人群,他又猛地抿紧了嘴唇,如没牙老太一般,而原先大开大放的五官也在顷刻间缩成一团。那神情任谁看去,都会以为他在为嘴巴漏风而苦恼。 就在葛掌门神色变换间,第三场比试开始了。 这一场,苍英派对青莲门。青莲门由杨柳依上阵。 杨柳依上了擂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对着四方行了礼。 就这么一晃而过的脸庞,引得台下“啧啧”,“啧啧啧”,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闻声,杨柳依面色不改,嘴角弯曲的弧度比之先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对孙正均道:“师兄,请赐教。” “师妹……”孙正均双手上下翻腾了两周,方才找到了正确作揖的手势,“得罪了。” 两方都没有磨叽,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可这杨柳依毕竟是女子,体力和力量上明显比不过孙正均。不到半会功夫,就落了下风。 她节节抵抗,步步后退,最终避无可避,一脚踩上了擂台边沿。眼见,她就要翻将下去,孙正均快手抱住了她的腰,将她拉回自己怀中。 两人四目相交之际,时间在他们的空间里停摆了。 “哼。”韩西晋见此嘴角涌上一抹冷笑,眼中有一丝狠绝。 台下几个百姓,头抵在一处,一会流口水,一会撇撇嘴。 “这身段,配上这脸蛋,啧……” “哎……便宜这鸟嘴小子了。” “杨柳依,杨柳依。”近旁,一个年近不惑,书生样貌的男子,沉吟道,“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这名字,起得好。” “陈书生,好看就好看,这样文邹邹的干嘛?” “对啊,对啊。别在我们面前说这些玩意,我们可不懂欣赏。” “谁稀罕你们赏识?”陈书生脸上登时贴了红榜。 “哈哈哈。” 几人哄笑一阵,继续攀谈,不再搭理他。 “我家那口子的姿色翻个十番,都比不上这一个啊。” “糟糠之妻不可欺,李兄你怎能……” “李兄”不耐烦地拦住了陈书生的淳淳教诲:“天下乌鸦一般黑。我看,你们这些书生的花花肠子,比田里的虫子还多。一辈子压在书箱底下,都腐臭了,还不如我这种田的。闻闻,汗臭多香啊。再说了,我就是嫌弃我家那口子了,怎么着?” “你……孺子不可……” 陈书生的话再一次被人打断了:“老李,你敢不敢把这话在你家那口子面前说一次?” “说就说。我平时就是让着她,你们还真以为我是病猫。”老李音量越来越大。 “是是是,你是老虎,就是胆子被猫吃了。” “哈哈哈。” 老李一时怒气上涌,正待发火,就听见旁人冲着他后头招呼了一声:“李大嫂,你也来啦。”这下,别说星星之火了,连半点热度都没了。 老李的脸色变了几个色调,脖子也僵硬如磐石,难以转动。好不容易回了头,一看,哪有什么李大嫂,只有身边的嬉笑占满了他的眼眶。 “如果有机会攀上杨柳依,我一定休了我家的。”老李还强撑着几乎虚弱到无的嚣张气焰。 众人笑声更甚。 “我看你还是别想了。别说你癞□□想吃天鹅肉,难道就没听说过青莲狐妖的传说?” “啥狐妖?”众人脑中都打起了问号。 “陈书生,你说说,书里是不是经常说狐妖勾人,吃人命什么的。” 陈书生点了点头。 “我听人说,青莲山上的女子都是狐妖一般的人物。很久很久以前,邻乡有个孤儿,被青莲门弟子迷了魂,勾到了山上,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过了几年,有人经过青莲后山,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堆满尸骨的山洞。那些东西,有的化成了灰,有的缩了水,跟小孩子的一般大小。别说,这肯定是狐妖吸走精血的结果。” “这么说来也有道理。”陈书生思索片刻,道,“书上常说,狐妖摄人精血,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1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1 以得貌美之身。杨柳依如此绝色的人儿,难保不是……” “那陈书生你可要小心了。狐妖不就是喜欢你这种书生吗?” 借着这一句提醒,陈书生马上领悟到了自身处境。他心头一惊,几乎呼叫出声。 “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嘲弄。 另一边,在葛掌门接二连三的咳嗽声中,台上两人终于从他俩的世界中苏醒过来。 杨柳依与孙正均相对而立,目不相交。 “多谢师兄相救。” “师妹有礼了。” 言罢,杨柳依匆匆下了台,看那身影,还真有一股小鹿乱撞的姿态。 接下来,轮到云华派上场。 “唐掌门,不知你要派哪个弟子上场?”葛掌门问道。 话音刚落,站在唐静渊身后的韩西晋提步就要往前。 “江城,你和各位师兄切磋切磋。” 此时,韩西晋的右脚还悬在空中,一时间,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就这么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是,师父。” 葛掌门奉承地笑了一笑,拿眼瞥了一下韩西晋铁青的脸色。 江城一站上擂台,台下议论纷纷。 “你瞧这小胳膊小腿的,我敢打赌,不出两下,肯定趴地上。” “我上去也能打赢啊!” “瘦了吧唧的,被打个两拳,铁定吐血。哎,我都不忍心看了。” “难道云华派没人了吗?竟派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上场。” 台下如此,台上的孙正均更是不把江城放在眼里,力道,招式较之先前都散漫了很多,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可两招,三招,到第五招时,孙正均才觉不妙。 原先听闻唐老头对江城重视有加,他还不以为意,心想一个入派不过两年的弟子能得多少看重,怎么着也不可能翻出天。今日一见,方知是自己低估了。江城掌风有劲,内功造诣丝毫不弱于他。若不得唐老头苦心培养,根本难以达到如此修为。可这唐老头放着大把弟子不管,提携这小屁孩干嘛? 就在他分神思索间,场上的情势已经发生了逆转。江城转守为攻,并且寻到了一个难得的空隙。他握紧机会,冲着孙正均胸口就是一拳。 孙正均没有料到这一拳,也来不及防御。他身形渐退,最后跌出了擂台。 见此,葛掌门的白眉打上了浓重的阴影。一回头,又瞧见唐静渊闭目养神,一派悠然的模样,他嘴唇上方的胡须便克制不住,开始像条毛毛虫般蠕动。 “好好好,自古英雄出少年。”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可无论他心头如何黯淡,都无法改变苍英派败退的事实。 之后的三场比试,江城也都胜出。 “恭喜江城,恭喜云华派,为本届武林大会的优胜者。”葛掌门再次站上擂台,勉强为自己的表情打上了高光,“恭……” “诸位,今日我要在此宣布一件要事。”闻声,葛掌门一惊,转身看见唐静渊站上了擂台。 “我,云华派掌门唐静渊今日宣布,江城为云华派下一任掌门。”说到这,他示意江城上前。 江城一板一眼地向着周围行了礼,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待江城停下动作,唐静渊也微微俯首作揖,道:“日后江城继任,望众人宽爱。” “看不出来,唐静渊对江城这般疼爱。”顾言意忍不住感叹。 “疼不疼爱我不知道,交代后事的节奏。” 孟辛然漫不经心的搭话,乍听起来有些尖锐,但细思一下也确有几分言中。 “不过,我怎么觉得韩西晋,还有底下那批弟子脸色都跟臭水沟似的?” “被个小孩子骑在头上,谁能高兴。” 小七也知这背后肯定有故事,只是事不关己,也无心深加探究。只是,沈墨白情绪暗涌,气息不定,不得不令她有些担忧。 这般跌宕起伏过后,众人都四散离去。赶着,挤着,原先在一处的四个人完全分散开来。 小七遍寻不见其余三人,于是打算自己先回客栈。 “小姐,小姐……”小七身后传来一阵阵呼喊。 “小姐,小姐……” 起先,小七并未在意,自顾自走着,直到有人从后头拽住了她的衣袖。 小七回身一看,只见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妇人,一脸欢喜地望着她,口中还喃喃唤着:“小姐,我的小姐。” 小七不明所以,疑惑重重。 “小姐,你可让老奴好找呀。”这话一说出口,老妇人的眼眶就装满了泪水。 “你认识我?”小七心中有股按耐不住的激动。 “小姐,你不认识喜婆了?”喜婆凑近一步,一把扣住了小七的右手。 “喜婆?”小七对这个名字没有丝毫印象。 “小姐你从小到大最喜欢呆在喜婆身边了,怎么能把喜婆忘了!”说着,泪水沿着喜婆脸上的沟壑流淌下来,肆意纵横着。 “我……”小七张口欲言,可喜婆好似没有注意到,还在叨叨叨地说着:“自小姐失踪,老爷,夫人派人四处探听,可就是没有小姐你的消息。我们都怕你已经……幸好老天保佑,小姐你平平安安地回来了。来,来,喜婆现在就带你回家。老爷,夫人日日夜夜挂念小姐你的安危,都病倒了。”喜婆边说边拖着小七,朝旁边的巷子走去。 马上就能回家了。 终于……终于要回家了吗?终于要找回自己的名字了吗?终于不再脚底悬空,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踩在地面了吗? 她,心绪起伏。她,悲喜难辨。 当周围人影渐少,环境愈发僻静的时候,小七隐隐觉得不对了。 “等一下!” 喜婆没有回头,声音尖利:“小姐不要着急,马上就到了。” 这话语,这腔调,化作一片黑影迅速笼上了小七的心头。她企图刹住脚步,可那喜婆大力拖着她向前,任她如何跌跌撞撞,也不理睬。 小七急了,使劲抽回被攥住的手。可她越是用力,喜婆就钳得越紧,走得越快。 万般无奈之下,小七抬脚往喜婆踹去,可就在这时,她的后脑勺迎来了一记重击,人便失去了知觉。 第13章 如花美眷似水流 昏昏沉沉的,小七浸在浓郁刺鼻的香味中,头痛欲裂。挣扎着要醒来,可眼皮上好似压着个千斤顶,一丝一毫都无法动弹。 她心头正自压抑中,隐约听得一阵“哗啦”的声响,由远及近。当那声音亲密地贴上她的皮肤,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她浑身上下都被一股冰凉的湿意包裹。几颗水珠从睫毛上滴落,视线穿过水帘洞,这才看到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背对而立。背上,蓝色薄纱下,隐约透出一个红色的印迹,好像是朵花,可是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你醒啦。”那女子瞪着美目,缓缓转过身来。 这女子五官偏淡雅,若略施粉黛,便得花儿的清新与娇柔,惹人怜惜。怎奈她硬是泼上了浓墨重彩,反而显得俗气异常。加之,此刻有些狰狞的表情,和夜叉倒有几分相似。 “啊……”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2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2 小七张口欲言,方才发现口里被塞住了,双手双脚也都被紧紧绑缚。 “不要焦急呀,我这就让你好好说话。”女子脸上扯出的一抹笑容,冻得小七浑身一颤。 女子一扭一摆,慢悠悠地走到小七跟前站定。她既不说话,也不动手,就这么居高临下,一瞬不瞬地望着小七。眼神里的恶毒顺着空气爬到小七皮肤上,带来黏着而冰凉的触感。顷刻间,小七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显然,小七脸上满布的惊惶取悦了这个女子。 女子满意地笑了笑,柔声道:“别怕,我现在不会伤害你。”说着,她俯下身子,伸手向小七口中的布条探去。那丹寇色的指甲,如同不断吞吐的蛇信子,慢慢舔上小七的脸颊。当指尖终于抵达,便狠狠咬在上头,毫不留情。 女子勾勾嘴角,手下使劲扯出布条的同时,也在小七脸上留下了一条血痕。 “对不起呀。”女子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慌慌张张地用布条在伤口上抹了几下。 终于得了说话的机会,小七顾不得疼痛,大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女子眨了眨眼,眉目流转间,妩媚妖娆, “你可听过天香阁凝香?” 天香阁!天香阁花魁凝香! “不对,我应该问你记不记得宁婉心。”凝香的声音有些尖利。 小七自然记不得什么宁婉心,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和天香阁扯上了关系。 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也是,您贵人多忘事。”凝香嘲讽一笑,道,“凝香我可是怎么也不会,也不敢忘了您的大恩大德。” “我害了你?”小七有些心虚。 “害?”凝香拉高了声线,“呵呵,若不是托你的福,我宁婉心怎有机会成为今日的凝香。” “我……”小七还想说些什么,凝香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说道:“就你一人是大小姐,我们个个都是你的丫鬟。这样嚣张的劲头想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才让你今天落在我的手里。哈哈哈……” 凝香所说的,小七没有丝毫印象。她无法辩驳。 凝香冲着小七哼笑一声,打着兰花指,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 匕首的寒光直晃晃地刺向小七的眼,她下意识想要退后两步,可是自己浑身被绑住,根本无法动弹。 “你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凝香握着匕首抚上小七的脸,冰冷的触感让小七打了个寒颤。 不要,不要。 小七咬紧牙。 凝香见此,突然嫣然一笑,像是很满意:“不过……我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我定要让你试试万人尝的滋味,再毁了你的脸,看你如何再嚣张于世。” 凝香将小七口中之物拿掉,而后后退两步,纤手一挥,三个壮汉从角落涌上前,登时将小七围在了中间。 一个脸上有疤的大汉一手将小七按倒在地,一手将她绑缚的双手推到头顶。 小七惊恐不已,“救……”一个字还没呼出口,就被另一个大汉捂住了嘴巴。余下一人也冲上前开始撕扯小七的衣服。 凝香已经退到一张太师椅上,身形慵懒,饶有兴致地欣赏小七惊恐的表情,不时掩面而笑。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四肢被捆绑的弱女子对上三个彪形大汉。小七奋力挣扎,也无不见半点作用。 这真如凝香所说,是老天开眼,给蛇蝎女子的报应吗? “嘭”一声响动,房门大开,为首的白衣男子收起脚势,与另外二人齐齐闯了进来。 屋内众人皆是一愣。还是凝香最先反应过来,尖声道:“快,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三个壮汉匆忙起身,抡臂上前。 这种妓院打手多是以蛮力见长,自然不是沈墨白的对手。不过三两下功夫,三人就被打倒在地,嗯嗯哼哼地叫唤。 沈墨白一脚跨过地上的障碍,快步朝小七走去。 多亏沈墨白来得及时,小七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衣裳早已被撕成布条,根本遮不住几个地方。摆脱了那三人的纠缠,小七艰难地挪动身子,退到了角落,双手紧紧拢在胸前。身体瑟瑟缩缩,眼睛盯着地面,片刻不离。直到视线里出现那抹熟悉的白色,她方才慢慢抬起头来。 沈墨白迎上她的目光,看见那眼眶里盛满的泪水,闪耀着珍珠般的光芒,竟有些刺眼。他垂下眼帘,随即脱了外袍,利落地披在了小七身上。只是那外袍碰上小七的肩膀时,沈墨白明显觉察到了她一闪而过的颤抖。 他眼中无波澜,屈膝半跪在小七跟前,为其松绑。 小七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人。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看沈墨白。 他低着头,五官大半笼在阴影中。虽看不清他的神色,小七心里却有一种笃定,那一定不是以往的寒意逼人。他视线不偏不倚,手指翻转,这样认真与专注,小七莫名觉得安心。 沈墨白替小七解了束缚,手腕和脚踝上被绳索勒出的血痕随之暴露在空气中。他看了两眼,便缓缓伸出右手,摊开在小七眼前。 他是来救她的,却还替她顾忌着,征询她的意愿。 小七心头微微一颤。眼里的泪水好像受了重击一般,摇摇欲坠,最终再也撑不住,一颗颗滑落脸庞。偶有一颗调皮的珍珠落在沈墨白的掌心,引得他抬了眼。 明明已是泪流满面,可这个说不上熟悉的女子眼里却涌现出了不一样的光彩。将手放进他的掌心时的动作亦是透露着十足的坚定。他解读到的信息……是信任吗? 他没有深思,一手扶起小七,搀着她往外走。 另一边,顾言意和孟辛然入了房间,看清了情势,便直奔凝香而去。 凝香本打算出门再喊些帮手来,怎料那一男一女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心下一急,抽出匕首就往孟辛然面上刺去。凝香似有些功夫底子,出手极快。 只见孟辛然一闪身,轻易地躲过了袭击。紧接着,她一把抓住凝香的手腕,而后一扳,匕首瞬间落了地。 凝香愈发急躁,抬脚就是一踹,可这下连腿也受了孟辛然的钳制。 “孟辛然,你真厉害!”顾言意由衷地感叹。 闻言,凝香猛地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瞪着孟辛然,喊道:“孟……” 这时,孟辛然一个手刀打晕了凝香。 “怎么……”顾言意有些疑惑。 “妓院的打手都到门口了,还不快走。”孟辛然喝道。她一手拖起顾言意,打算往外跑。 “等等,她认识我。”小七指着凝香。 周围人声鼓动,络绎不绝地脚步声逼近。 “来不及了,我们明日再来。”沈墨白扶着小七迅速出了门,嘱咐道,“言意,我们兵分两路,客栈汇合。” “好。” 顾言意和孟辛然二人一路横冲直撞,一通拳打脚踢,竟夺路跑到了后院。 这天香阁的后院不小。种着些花儿,摆着两三座假山,通了流水,还架上了亭子,颇有些雅致,应是仿着富贵人家的庭院建造的。若论有啥特别的,当属正中间那棵百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3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3 年老榕树。须发张舞,枝繁叶茂,绿意盎然,一点也不似那上了年纪的老翁。 顾孟二人借老榕粗壮的身躯,暂时隔开了打手们的视线,可只要那群家伙绕着老榕走上两圈,就能发现他们。 虽然这群打手的功夫比不得孟辛然,可他们胜在连绵不绝,还纠缠不休。为今之计,只能到树上躲一躲了。 顾言意原本想凭借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爬上去,可孟辛然显然没打算这么磨叽。 她当机立断,伸手抱住顾言意的腰,然后一跃身,就站上了树枝。 情势变化太快,顾言意显然没有跟上节奏。当他反应过来时,还放在他腰间那只手瞬间就成了一只大暖炉,热得他脸上发红发烫。 “……谢谢……”顾言意不敢抬眼看孟辛然,吞吞吐吐道。 孟辛然一看顾言意这副模样便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嘻笑一声,慢悠悠地收回了手。 她靠着树干,自然站立自如,可这顾言意本就是借了孟辛然的力量。这会孟辛然一松手,顾言意果然晃晃悠悠,一副快要掉下去的模样。 忽然,他身形重重一晃,危急之际,他下意识地抱住了孟辛然。待他稳住,方知自己吃了孟辛然的豆腐。手下柔软而温暖的触感让他尴尬不已,想要说声抱歉,可声音卡在喉咙里,半晌传不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顾言意的脑袋搅成了一团浆糊。 就在此时,他的怀里传来一句话:“还不舍得放开呀?”话语之后紧跟着一阵放肆的笑声。 这笑声轻轻撩动了他的心弦,惹得他心头也跟着脸皮一块发烧。 他急匆匆地放开怀里的人儿,顾不得留意脚下,然后再一次晃荡,再一次抱住了孟辛然。 “哈哈哈……呆子……哈哈哈……” 再来这么一遭,现下顾言意巴不得给自己挖个小坑,埋了。 那边厢,沈墨白牵着小七,东躲西藏。后头急促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时,转角处正好有一间昏暗的房间,两人躲了进去。他们趁着微弱的灯光,轻手轻脚地避开障碍物,躲在了屏风后头。 追赶脚步停在了房门前。 “跑哪去了?” “到里面看看!” 只听,房门发出“吱吱”的声响,透到房内的光亮渐渐拉大,蓦地,又停住了。 “韩公子。”众人恭敬喊道。 “你们挡在这里干什么?” “公子,有几个来天香阁捣乱的家伙,” “都给我闪开。我要和红樱共度良宵,你们别坏了本公子的雅性。” “公子,先让我们进去查看一下吧。” “你们是耳聋了吗?没听见本公子现在就要进房,还不让开。” “公子莫生气。你们还不快走,惹了韩公子不高兴,你们一个个都没好果子吃。” “是,是。” 声音渐落,人群四散。两个相互拥着,一路摇摇晃晃的身影走进了屋里。房间随后亮起了烛光。 自两人入了房,小七的心就怦怦怦地乱跳,抓在衣摆的手忍不住收紧了几分。屏风离那两人不过五步之遥,只要稍稍靠近些,很容易就会发现这后头藏着人。幸而烛火不盛,墙边的屏风被打上了浓重的阴影。而且,这贪图欢愉又起了兴致的两人,哪顾得上周围如何。 “公子今日怎么这么性急呀?”女子娇嗔道。 “本公子心里不痛快。”男子话语间透出浓浓地醉意。 “有事可别闷在心里,说出来让红樱替你分担分担。” “唐静渊,这该死的老家伙……”男子咬牙切齿道。 韩西晋? 小七沿着边缘,小心翼翼地往外探了探。 果然是他。 “为了他宝贝儿子,今天竟然当着天下人的面给我难堪,我这大弟子在他眼里就是个狗屁。先前,他那儿子还没冒出来之前,老家伙就把什么都攥在手里,云华派事事都得从他手头过,我是半点好都捞不着。现在,掌门之位给了他儿子,金银财宝还想藏着掖着,门都没有。”韩西晋狠狠啐了一口,“老家伙藏得再紧,还不照样被我拿到手了。” 说罢,韩西晋在身上胡乱翻找了一通,终于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件物什。他递到红樱眼前,喜滋滋道:“你瞧瞧,这宝物可是价值连城啊。” 红樱顿时眼睛放光,整个身体贴着韩西晋,殷勤地抚着他的胸口,媚声道:“公子,别生气,是那老家伙有眼无珠。公子这般人才,荣华富贵必是轻而易举,到时可别忘了红樱我呀。” “哈哈哈,你这么漂亮,嘴巴又甜,本公子怎么会忘了你呢。”韩西晋边说边拉扯红樱的衣衫。 红樱一脸娇羞,欲拒还迎之间,两人的衣服都离了身,落了地。 娇笑声,喘息声,充斥了整个房间,穿过屏风,传到小七的耳朵,染红了她的脸庞。她低垂着脑袋,闻到白袍上淡淡的药香,更是浑身不自在。 沈墨白平日里不怎么变化的表情,也有了一丝松动,耳根还悄悄上了色。 蓦地,他挪了下脚步。 小七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不知何时沈墨白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她好奇地伸长脖子,一下子被上头的花纹吸引住了:“这个花纹……” “你认识?”沈墨白轻声询问。 “相思母亲的遗物上也有这个花纹。” 这应该是属于宗一派的东西,只是韩西晋手里这块明显比相思的贵重了许多。 “宗一派……”沈墨白陷入了沉思。 小七也是不解。宗一派的东西怎么会到了云华派的手里,还被韩西晋奉为宝物?还有一件她万万想不到的事,江城原来是唐静渊的儿子。难怪他们之间的相处比普通师徒之间更加亲近。江湖上的这些纠葛,小七当真勘不破。 片刻,沈墨白回过神来,将那宝物归了原位,又瞥见韩西晋与红樱二人痴缠得难舍难分,动作间扯动的床幔恰好遮挡了他们的视线。 沈墨白当下护着小七,趁机出了房间,离开了天香阁。 两人回到客栈,已是子夜时分。 “你们终于回来了,没事吧?”顾言意站在庭中,一旁孟辛然趴在石桌上睡着了,身上披着顾言意的衣裳。 “嗯,没事。去睡吧,一切明早再议。”说罢,沈墨白和小七都回了房。 顾言意点点头,伸手要叫醒孟辛然,可手伸了一半,忽然刹住了,悬在半空中,半晌又慢吞吞地放了下来。 他站在孟辛然身边,静静迎接天明。 一晚惊险过后,第二天早上迎接他们的并不是平静。 四人刚踏入前厅,就听见一个蓝衫青年在人群里叫叫嚷嚷。 “听说了没,昨天晚上天香阁出两件大事了。” “什么大事?”众人齐齐竖起耳朵。 “天香阁昨夜起火,当家花魁凝香被烧死了。” 第14章 群山跌宕雾色浓 凝香死了?小七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天香阁的下人说,火烧起来的时候,凝香姑娘还有一个她房里的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4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4 一个丫鬟没来得及逃出来,被烧了个面目全非。” 顾言意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一听到这里,竟生生卡住了,头脑顿时清醒了大半。 “自古红颜多薄命,唉,可惜了这么个绝色佳人。” “是呀,是呀。”众人异口同声。 “不是说两件大事,还有一件呢?”有人发问。 “还有一件你们绝对想不到,那就是……” 众人着急催促:“快说呀,别卖关子了。” “昨晚起火的时候,苍英派掌门可是光着身子从天香阁跑出来的。” “没想到苍英派掌门也是个性情中人呀。”说话的人刻意加重了“性情”二字。 “哈哈,难怪今天都没见着苍英派的弟子,原来是没衣服出门呀。” “哈哈哈……” 客栈前厅嬉笑怒骂,吵闹不断,可小七已完全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了。 从莫忘谷出来,一路到景溪,她好不容易才遇上个认识自己的人,且不论她们之间是何仇怨,这至少是一个机会,让她能够早一步找回自己,找回过去。可,这个机会就这么没了。不行,她还是得去天香阁看看。说不定,说不定……她也说不定什么。 想到这,她看了一眼身边三人,脑海里突然响起沈墨白昨夜说得那句话——“我们明日再来”。“我们”……可听昨日沈墨白和顾言意的对话,他们今日应是有要事在身,所以说,这个“我们”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个人吧。也好,她自己的事本就没必要烦劳他们。 她便说道:“我要天香阁看看,你们先走吧。” “一起去。”沈墨白道。 原来他说的“我们”真的是我们。小七心生暖意。 当下四人就去了天香阁。 闹了场火灾,天香阁今日正忙着收拾整修。 此时,老鸨站在前门,叉着腰,扯着嗓子,指挥着下人往外抬烧焦的房梁桌椅。 “都给老娘小心点,别污了其他地方。你们几个还不快点,要是偷懒,这个月的月钱就别想拿了。老娘花大价钱养的花魁就这么没了,心里正不痛快得很,你们哪个没长眼的,被老娘逮到,直接让你伺候凝香去……” 老鸨叽里呱啦,一通连环炮,轰得旁人一阵头疼眼花。从她嘴巴里面套消息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于是四人当即去了后门。 后门那块也有几个下人往外头搬东西。还好昨晚追他们的人不在里头。 “大哥,我们怎么套消息呀?”顾言意虚心提问。 “呆子,”孟辛然抢先答道,“这还不简单。”说罢,她拉着顾言意往巷子里躲了几步,认真指导了一番了。 顾言意学成归来,往后门那一摊手,拦下一个人。 “干什么呢?”脸上长着一圈络腮胡,虎背熊腰的男子吼道。 凶狠的面容,强壮的体魄,加上低沉的男高音着实让顾言意吓了一跳。他往后退了一步,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换个人选。 “没事别拦着爷,滚。”络腮胡又一阵狮吼,引得其他几个下人纷纷拿眼瞟顾言意,眼神并不友好。 好吧,硬着头皮也得上了,否则其他的人恐怕是再也拦不下来了。 顾言意递上一两银子,小心道:“小哥,我今日刚到景溪,听闻天香阁天下绝色,怎得今日不开了?” 络腮胡曲起身子,双手捧着银子,低眉顺眼,道:“小爷你有所不知啊,昨夜我们天香阁起火,出了人命。” “人命?”顾言意张大的嘴巴能够塞进一整个大馒头。 “花魁凝香被活活烧死了。”络腮胡压低声音。 “怎会如此不小心?” “昨夜丑时,凝香姑娘的厢房忽然起了大火,等到发现的时候进都进不去了。” 顾言意摇头摆脑,一副无比惋惜的样子:“当真可惜了。” “可惜啊!房里还有另外一个女子的尸首,也是面目全非,都不知道是谁。” “不是丫鬟?” “我们全天香阁都查遍了,也没少人,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姑娘。” “可惜了,可惜了,今晚是找不着乐子了。”顾言意脸颊上出现可疑的红晕。 “小爷,别担心啊。明儿我们天香阁就开门了,到时可等着您来啊。” 顾言意摆摆手,回了巷口,将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 “当时我只是打昏了凝香,力道并不重,到起火的时候她早该醒来了,没理由不逃。除非……起火之前凝香就已经不省人事,甚至是死了。”孟辛然下了结论。 “你是说有人先杀了凝香,然后再伪装成火灾?”顾言意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可那具无名女尸又怎么说呢?总不会是凶手不小心把自己也给烧了吧?” “是喜婆。”小七忽然惊呼出声。 只见一个婆子拿着篮子从天香阁后门出来,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沈墨白立时飞身而去,不消一会,领着那婆子回来了。待沈墨白松开手,那婆子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篮子沿路翻了几个跟头。 那婆子抬眼一看,心中暗叫不妙。昨日被她骗回来的那个女子分明就站在她跟前。 她跪在地上,连声道:“姑娘饶命啊,饶命啊。老婆子我只是照凝香姑娘吩咐行事,混口饭吃,没想害你啊。饶了老婆子这次吧。” “我问你答,若你好好配合,自然无事。” “老婆子肯定知无不言。” 小七单手扶起婆子,道:“起来说话吧。我问你,昨晚,我们走后你可见过凝香姑娘?” “有有有。”喜婆忙点头。 “说仔细些。”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凝香姑娘就醒来了。她听了下人通报,知道你们逃走了,心情十分不好。她一个人躲在房里喝酒,让我们不得打扰。没人想往枪口上撞,都躲得远远的,各自睡去了。等到丑时,院子里吵吵闹闹的,老婆子我才知道走水了。大帮人忙着救火,闹了好一会,火才灭了。有人进去一看,里头的人已经生生烧死了。我想那凝香姑娘应是醉得不省人事了,才……” “那另外一个尸首呢?” “那老婆子就不知道了。无缘无故跑来送死的,老婆子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呀。” 闻言,孟辛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 “凝香抓人闹事,老鸨不管吗?” “凝香姑娘可是我们天香阁的摇钱树,凡事都好声好气好商量,要解决个私人恩怨哪有不允的。” “凝香是何时入的天香阁?”沈墨白问道。 “八年前,凝香姑娘被牙人卖入天香阁。也是从那时起婆子我开始伺候凝香姑娘的。” “你可知她来自何地?” “听牙人说是乌亭一带抓来的,具体是哪里来的,凝香姑娘从来没有提起过。” “武林大会前,凝香可见过什么特别的人?”沈墨白道。 喜婆细细想了一番,道:“有有有。武林大会前一晚好像有一个女子来找过凝香姑娘。那天,我正好有急事找凝香姑娘,一时忘了敲门,推门就要进去。门刚开了一半,一个藕色裙角就从我眼前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5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5 飘过。然后听见凝香姑娘喊了声出去,我赶紧就退出去了。后来我又经过姑娘的房间,隐约听到她与另一个女子交谈的声音。听声音不像是我们妓院的姑娘。” “你怎么肯定不是?”顾言意问。 “老婆子我不是自夸,整个天香阁的姑娘的声音我都识得,铁定不是。而且啊,我还听见那人喊凝香姑娘,宁婉心。” “可还有听到她们说什么?” “没有,天香阁的规矩严得很,我走都来不及啊。后来,姑娘唤我进房,吩咐了抓人的事。说也奇怪,我就在外头,根本没有见到任何人进出,那女子居然没了踪影,也不知是从哪里进出的。” “你一点都没看见那女子的模样?” “没有,老婆子我就看见那么个裙摆。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呀。”说完,喜婆见眼前四人面色不定,心里忐忑不已,暗忖道,我可什么都说了,不会反悔不让我走了吧。 片刻,小七叹了一口气,道:“你走吧。” “多谢姑娘,多谢各位好汉。”说完,喜婆快步离去,好像背后有鬼追着她一般。 “凝香八年前就被卖入了天香阁,怎么着都不可能知道小七来了景溪城呀。何况,我们来了景溪这么多天,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天香阁的人。按照喜婆所说,凝香是见了那神秘女子之后才吩咐他们抓人,看来就是那神秘女子传的消息。这么说,那神秘女子曾经出现在我们周围。只是这两天景溪城这么热闹,太难注意到什么特别的人了。”顾言意道。 沈墨白“照这么看来,那个神秘女子过去也许和小七也有过恩怨,然后联合凝香,想置小七于死地。怎知事没有办成,然后两人就起了争执,于是神秘女子就把凝香给杀了。既然这女子有能力杀人,怎么不亲自动手,反而要借刀杀人?” “性格使然,有的人就是享受高高在上,别人为他办事的乐趣。”孟辛然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咦,你怎会知道她喜欢这样。” “林子大了,什么鸟没见过。” “哦哦。”顾言意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那个无名女尸又怎么说呢?” “毫无头绪。” 众人一时无话。 小七忽然想起自己漏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于是她问道:“昨日我被抓到天香阁时,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你们是怎么寻到天香阁的?” 顾言意回答道:“这个呀……” 原来,当时人群拥挤,顾言意被人推着往前走,好不容易走到了外头,左左右右看了一番,才发现其他三人都不见了踪影,想着要找人,又实在困难,于是他提步回客栈。 走在路上,顾言意细细数着:“状元坊,锦衣巷……噫,孟辛然!” 他猛地刹住脚步。 只见一条孟辛然从一条巷子里窜出,身后,有一个青衫女子朝反方向出了巷。 “你怎么在这呀?”顾言意问。 “人太多了,我抄小巷走,终于让我逃出来了。”孟辛然拍拍胸口,仿佛刚刚死里逃生。 “哦哦,那我们赶紧回去吧,也不知道大哥和小七回客栈没有。” “好的。” 等他们二人到了客栈,只见到沈墨白一人。三人坐在前厅,耐心等候。 这时,一个小乞丐冲到他们面前,道:“你们要等的人被抓走了,她现在就在天香阁花魁凝香的房里。你们赶紧去救人吧,晚了就她就没命了。”说完,小乞丐转身就跑。 小乞丐还没踏出门槛,就被沈墨白抓了个正着。 “谁告诉你的?” 小乞丐双手用力捂着嘴巴,死命地摇头。 沈墨白心知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就放走了小乞丐。 “大哥,会不会是陷阱呀?” “宁可信其有。” “这么回忆起来,有人要杀小七,也有人救小七,可是这些人都在暗处,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顾言意抓抓脑袋,“那人既然要救小七,为何要躲在暗处不出现呢?直接告诉小七以前的过往不是更简单吗?” “救小七的人,未必是站在小七这边。”沈墨白道。 “大哥,你是说救小七的也许和小七也有仇?哎呀,这么复杂我想不明白。” “就像你所说,既然有了简单的路,他偏要选择一条麻烦的路来走,那就不是单纯地想救小七这么简单了。也许因为某个原因,躲在暗处这人不想让凝香得手,或者说不想让那神秘女子得手吧。” 顾言意嘀咕道:“小七你到底哪里结了这么多仇家啊。” 小七再一旁越听越是心惊。 是呀,普通的女子哪里会结下这么多的仇家,处处有人要置她于死地。 想起昨晚凝香满含恨意的眼神,还有那咬牙切齿的控诉,是自己害惨了她,害她沦落青楼,也难怪她……人都说天作孽有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相信以前的自己就是那蛇蝎心肠了。 她越来越不敢去解开自己的记忆,那背后一定隐藏着很多可怕的自我,等它们有了出头之日,她世界里的白色就会被吞噬吧。 小七脸色发青,此时,她无法为自己辩解一言。 “人能装一时,却不能装一世,除非是换了一副心肠。” 沈墨白这话说得漫不经心,但认真回味一下,未尝不是在替她辩解。 顾言意自知说错了话,见小七这个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得死命地挖出些安慰的话语:“我们认识的是现在的小七,又不是什么过去的那个千金大小姐。” 当天中午,沈墨白一行四人离开了景溪。 出了景溪,人烟渐少。走了一阵,方有一个樵夫从右边林子里穿出。 樵夫瞅见四人直冲冲地往后边的山头而去,忍不住停下来多管闲事。 “年轻人,你们是要上山吗?”樵夫回身指了指。 “是的。”顾言意点点头。 “那可要赶紧赶路呀,千万别在那座山上逗留太久。” “为何?”其实,先前小七打探通往乌亭的路线时,客栈小二曾提及这个山头,说翻过这个山头是到达乌亭的捷径。不过小二提及这座山头,有些支支吾吾,当时小七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听到这番樵夫的警告,心底的疑问脱口而出。 “那座山叫做万鬼山。阴气重得很,天黑的时候还有恶鬼出没,如果被缠上了,小命不保啊。”说着,樵夫打了个哆嗦。 原来是这个缘故。小七不信鬼神之事,但也不好拂了樵夫的好意:“多谢提醒。” 樵夫见警告顺利传达,心满意足地走了。 不对。 小七脑中闪过一丝疑问。 过了那座山就是乌亭了,那么沈墨白的今日要事究竟是什么呢?想到这,她抬眼瞥见沈墨白有些苍白的脸色,顾言意面上也有些尴尬。 很快,小七心中所想就有了答案。 万鬼山山脚,杂草交掩之处,一块挡在路中间的石碑,格外引人注目。 原来,樵夫口中的万鬼山也叫做“天行山”。 第1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6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6 5章 流水迢迢情意绵 原来天行山就是现在的万鬼山。 天行山,天行派。原是立教传宗之地,如今却被旁人称做万鬼山。曾经的同伴,成了别人眼中的恶鬼,嫌恶万分。门派消失于世,连原本生活的地方,都被世人畏惧,任谁都会面露苍白。 小七心头颤动,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沈墨白的脸上,想要分担他从不曾说出口的悲伤。 “你们在这等我。” 沈墨白经过石碑,脚步不停,沿着山路径直向上。 顾言意本想像往年一样,同沈墨白一起上山祭拜,可想着还有两个姑娘家在,自己肯定是要留下来护着她们的,如此想着,便应了声好。 而后又回过头,想给小七孟辛然解释两句,好让她们安心等待。一眼却看见孟辛然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甚是疑惑。自认识孟辛然以来,她总是大胆活泼的样子,这般模样还是头次见到。小七神色忧愁他还能理解,可孟辛然为何这般,他就是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嗯?小七呢? 顾言意四处张望都不见小七的踪影,正没计较间,本打算呼喊沈墨白,一眼望见山路上白色身影背后跟着的那个小尾巴,方才作罢。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百无聊赖间,顾言意开始专注地拔草,一根两根倒也拔得高兴,碰到难拔的,一鼓作气,心里也有不少成就感。 “我去打点水。”孟辛然闷闷地说了一句,起身就入了林子。 顾言意点了点头,继续手中的活。脑袋一转,忽然想起这山脚仅有的那条小河是在另一个方向。他连忙起身追孟辛然去,免得她浪费功夫。 顾言意追了小会,终于瞥见孟辛然的身影,刚想上前,只见有只白鸽从孟辛然手中飞腾而出。 顾言意武功虽差,但眼力却是相当的好。他看见那飞走的白鸽脚上分明还绑着东西。 孟辛然神神秘秘地在和什么人传递消息?想来,他对孟辛然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所知道的仅仅是她告诉他们的。实际情况如何,他不知道。 眼见孟辛然就要回身看见他了,顾言意也不闪躲,目光灼灼地,望着孟辛然的方向,一动不动。 孟辛然看见顾言意呆呆地站在跟前,已然明白刚才的事都被他看了个清楚,也不说话,安静等着顾言意来质问她。 两人相对而立,谁都不开口,就这样站了好久。 半晌,顾言意方道:“河,在另一头。” 空气传来的这句话,轻轻敲打着她的耳膜,撩动了她的心弦。于是就在那一瞬间,她湿了眼眶,泪水“吧嗒吧嗒”从眼角滑落。 “我自小相识的朋友……离世了。” 顾言意盯着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僵在了原地。 另一边,沈墨白发现跟在身后的小七,没有说什么。他望着山顶的方向,一步接一步,走得坚定而执着,好似上头等着他的是什么珍贵无比的宝物。 小七知道,那是他的信仰。 等到了山顶,小七方知道如今的天行山被称作“万鬼山”是有它的道理的。 断井残垣,杂草丛生,了无生息。偶尔刮起的大风,卷起砂石,擦过石柱,穿过空荡荡,发出呜呜呜的哀鸣。乍一听,好似有好多人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绕着她哭诉什么。若是晚上独自来此,难免会觉得渗得慌。而此时,她只觉得心头一片凄凉。 她看见,沈墨白拾起掉在地上的牌匾。牌匾上头“天行派”三个金色大字蒙上了厚重的灰,半点看不出原来的光彩。还有杂草枯叶缠绕在上头,昭示着一个门派的落寞。 只见他将杂草枯叶,一根一根,一片一片从牌匾上取下,又用手帕细细地擦拭牌匾的字,一丝一毫都不好放过。小七不知道他是第几次做这件事,周而复始,可无论多少遍,都改变不了牌匾蒙尘,门派败落的事实。 得了悉心照料,牌匾终于找回了它本来的颜色,在太阳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好似在叫嚣着曾经的辉煌。可它已经回不去了。大门已经塌了,人也没了,此处既没有它的,也没有沈墨白的,安身之地。 沈墨白将牌匾立在脚边,在大门前的石头上坐下。他静默不语,神情难掩悲伤。他化作一座石像,任凭风吹日晒,不动一分一毫。 这般残破的景象,这般哀愁的画面,在小七的心头碾过,留下刻骨的痕迹。她坐在沈墨白旁边的石头上,思绪万千。 不必多言,沈墨白显然就是天行派弟子,而今天,这个他非来天行山不可的日子,想必就是当年两派相争的那一天,也是他师父师兄弟的……忌日。时间本是没有意义的,它自来自去,不为任何人停留,是我们的心怒哀乐强行为它打上了印记。若是快乐,一切便好,可若是忧愁,若是痛苦,若是如他遭遇的那般,那便是一辈子抹不去的噩梦。 在他听见当初的天行山变成万鬼山时,心潮是如何翻涌?当他面对云华派掌门和弟子时,内心又如如何撕扯与挣扎?他隐藏着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仿佛没有什么可以影响他,没有什么在他身上发生过。可是当初在茶寮碎掉的杯子,早已打破一切。 小七这才开始有点点了解沈墨白。这个沉默身影下所隐藏着的从来不是平静无波,他为他在乎的人默默流血流泪。若是能成为他在乎的人……她知道这又是自己的奢望,可叫她如何不奢望。同行以来,沈墨白都没有什么言语,有时连一点存在感也没有,可是每一个关键时刻,他总是坚定地出现。如果能成为他在乎的人,那该多好!若她先开始在乎他,或者,她在乎他多一些些,这个愿望不是会更容易实现一些? 小七没有答案。 她言语笨拙,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安慰,她脑袋愚笨,无法替他分忧。到最后,她只是像沈墨白曾经所做的那样,默默地陪在他身边,陪他到万籁俱寂。 过了很久,天行山上才响起第一声言语。 “你知道莫忘谷为什么叫莫忘谷吗?”这是沈墨白第一次主动和小七说话。 小七受宠若惊,眼里闪现一抹欣喜。她像私塾里的孩童般坐得笔直,侧耳聆听,唯恐错过了什么。 沈墨白也不等小七回话,自顾自地说道:“师父说,世人总是把本该忘记的东西牢牢刻在心里,却把不该忘记的抛之脑后。你说,什么是该,什么又是不该呢?” “我……不知道。”小七没有答案。 沈墨白自嘲般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忘得掉,怎么忘得掉?我在莫忘谷住了整整十五你拿却依然做不到活在当下。” 他在记忆里苦苦挣扎,而她没了记忆也难逃同样的心情。 他同她,都在时间里沉、溺。 世间事有谁说得清,辨得明。 “既然忘不掉,那就不要勉强自己。就这样往前走,总会有路的……”小七望着沈墨白的侧脸,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对吧?” 沈墨白手指微动。 他转过头,看见小七眼里泛着温柔的光芒,将他的身影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7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7 包裹其中。对了,那里头还有一种说不清含义的坚定。是要陪着他一起吗? 那一刻,有一根羽毛从他的心尖拂过。 这一日,他们忘却了时间的流逝,用陪伴抚平对方心上的皱痕。 日渐昏黄,暮色/降临,一行四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比起早上,四人之间的气氛更加低沉。最奇怪的当属顾言意。他一反常态,沉默得很。耳廓上隐隐有些红晕,目视前方,片刻不移;脖子僵硬,好像在避开什么。也不知他和孟辛然在山脚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天行山,离乌亭就不远了。 “前面有户人家,我去问问可不可以借宿一晚。”顾言意急匆匆地小跑而去,好像后头有什么追着他跑似的。 待三人快走到那户人家门前,顾言意喊道:“今晚我们就住这了。” 一位年长的老妇人站在顾言意身旁,招呼道:“不好意思,家里只有三个房间,只能委屈你们两人一间了。” “不碍事,谢谢婆婆。” “看你们这样子一定还没吃过吧,先坐会,我给你们弄点饭菜。” “那就麻烦您了。” “哪里的话,粗茶淡饭,还怕你们吃不惯呢。” 不一会功夫,老妇人就备了几碗小菜。 “来来,多吃点。”老妇人有些感慨,“我儿子也和你们一般大小。不过,他常年出门在外,只留得我一人守着这房子。可又不识字,连封家书也写不得。” “我帮你写。”顾言意道。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老妇人那一条条如沟壑般的皱纹迅速承载了满满的欣喜。 众人安顿下来,小七早早回房休息了。 孟辛然与她无可避免地被安排在同一间房,然后,无甚意外地又躲了出去。 小七说不清她与孟辛然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对头的,可又似乎那么理所当然。 她微微叹了口气,合上眼,睡去了。 午夜时分,一个男子敲开了这户人家的门。 “娘。” “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老家伙终于死了。等这一次事成,我可是云华派响当当的人物了,以后荣华富贵不用愁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妇一脸喜色,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什么,“武儿啊,今夜……” “娘,我先去上个茅房。”男子挥挥手,不等老妇说完,便匆匆去了后院。 “真是痛快。”男子从茅房出来,手掌在衣摆上抹了抹,然后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大摇大摆进了房间,随手解了衣衫。 他的手刚摸上床铺,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床上好像有人。 他趁着月色,凑近一看,竟是个女子。一时间,欣喜若狂,火急火燎地想要扑上去。可是不消一秒,男子刹住了脚步,脸色大变。 “鬼啊,鬼啊!” 一声惨叫响彻夜空。 第16章 烟雨凄凄风满楼 “鬼啊,鬼啊!” 当小七从梦中惊坐而起时,脑中还有些茫然。眼前男子的一言一行,更是让她陷入了混沌。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男子见小七起身,胡乱挥舞着双手,大声呼喊道。 小七微微动了一下身子,男子又是一阵惊慌失措,自己把自己给绊倒了,重重跌在地上。他也顾不得自己有多狼狈,撑着双手,挪动屁股,匆匆往后退去。没有几步,他的背抵上了椅子,一瞬间,脖子僵硬,脸色大变。他阖上眼睛,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单手用力一按地面,飞身而起,落荒而逃。 小七房间的大动静,早已惊动了沈墨白等人。 男子从房间踉跄而出的时候,正好迎面撞上了他们。 另一边,小七终于理好了头绪,出门与他们会合。 “你是谁?”小七问道。 听到小七的问话,男子头皮发麻,身体僵直,想要逃蹿而去,却找不到机会。 此时,老妇人也闻声而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到两方对立的场面,生怕自己儿子吃了亏。 老妇挡在男子身前:“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子。” 是老婆婆的儿子?莫非这里面有误会? 沈,顾,孟三人并不知道房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不约而同有了这样的想法。 男子见情势有些松动,一把推倒了老妇,在众人忙着扶住老妇人的间隙,趁机翻身一跃,隐入了山林。 此时夜色已晚,加之山林繁盛,一下子就失了他的踪迹。 “小七,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顾言意问道。 小七将房中的情形一一说与众人。 “鬼?小七你已经死了?”顾言意十分诧异,不过转念一想,又说道:“对哦,当时你会入莫忘谷,就是因为……” 孟辛然白了他一眼,道:“可是他又问为什么让小七不要杀他?” “他以为他杀死了小七,所以以为小七变成鬼来找他报仇啊。”顾言意一脸了然的样子。 老妇拼命摇头,如同一只拨浪鼓,道:“他是云华派弟子,不会胡乱杀人的。” 云华派?小七与云华派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除了那个中间人,云华和小七之间还有直接的联系? 从莫忘谷到万鬼山,小七身上的疑问越来越多,身份的网越织越大。 四人纷纷陷入了沉默。 如今只剩下回乌亭这条路了。 第二天一早,四人进入了乌亭地界。 顾言意一如既往,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即便几个月前他已经来过一次,他还是觉得新鲜。可是他渐渐发现周围的人好像对他们更加好奇,一直盯着他们看。 “他们怎么一直盯着我们?”顾言意道。 众人无解。 很快,他们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一群身形高大,衣着统一的守卫,迈着整齐的步伐停在他们面前。只是为首那人微跛,打破了这样的整齐。 为首的男子毕恭毕敬对小七说道:“夫人,属下奉主人之命前来接您回府。” “夫人?”顾言意张大嘴巴。 小七下意识地朝沈墨白看去,后者脸色没有一丝变动。 当他们随着守卫来到华府时,顾言意还来不及收回的下巴已经有了脱臼的趋势。 眼前这座府邸,高悬的牌匾,门前两个气势逼人的石狮子无不昭示这户人家殷实的家底。 四人入府落座。 小七忐忑不已,手心渗出了汗,如同等待审判一般。 “若云。”一位锦衣华冠的男子从门外匆匆走入,朝小七直直走来。他牵起小七的手,眼眸里深情款款,不似作假。 小七很不自在,急急抽出了自己的手,华服男子也不觉得尴尬,对小七微微一笑,转身朝众人恭敬作揖:“在下华允文,是若云的未婚夫婿,多谢各位连日来对若云的细心照顾。在下已命人准备好上房,各位若不嫌弃就在我府上住下吧。” 他交待完,回身询问小七:“我听青云说你失忆了。” 步青云就是那个为首的护卫。 小七木讷地点点头。 “也好……”华允文小声呢喃。 小七见他嘴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8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8 巴动了动,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下意识问道:“什么?” 华允文摇摇头:“没什么。你一定累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从踏进乌亭起,老百姓们的反应,到华允文的,小七就知道她确实属于这个地方,而顾言意所见所闻也是她过往的真实。这一切给她的冲击,伴着失落,让她失了心神,现在才回过神来询问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可知道我失踪失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华允文表情一滞,眼里涌现一股悲痛,嘴唇轻启,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怎么了?” 华允文握紧拳头,话说出口,带着一丝沙哑:“三个月前,就在我们成亲的前一夜,你家中遭强盗洗劫,府中上上下下……无一幸免。我本来以为你也……幸好,幸好……”说着,他轻轻抚上小七的脸庞,眼里有难以掩饰的喜悦。 听华允文这么一说,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我爹娘……” “虽然我们尚未成亲,但我心里早就把你当作我的妻子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华允文之意不言而喻。 谁能告诉她,面对突如而来的震撼要作何反应?为何她竟像被禁锢在木偶里的灵魂,失了所有的控制。 华允文叹了一口气,将她轻轻揽入怀里,似有无尽的怜惜。 一旁顾言意和孟辛然有些尴尬地撇过了头,而沈墨白看着这对相偎相依的璧人,原本冰封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这日午后,华允文原是想让小七等人先安顿下去,好生休息,可执拗不过小七想要回家一看的决心。 “好吧,我让青云送你回家中看看。” 小七抬头望着“林府”的牌匾,不知该如何言说此刻的心情。 她回家了。 可是空无一人的家还是家吗? 好陌生,好似从来不曾有过的家。 想着,望着,她的眼睛有些酸涩。 “……夫人?”步青云直勾勾地盯着小七的侧脸,有些犹豫。 小七恍若未闻,提步沿着府墙缓缓而行。她侧着头,细细打量着墙上每一抹痕迹。 “你看见这墙上有什么东西吗?”顾言意跟在小七后头,悄声询问孟辛然。 孟辛然很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顾言意凑近墙壁,左看右看,眼睛睁得有些发红:“为什么我看不到啊?” 走着走着,几根柳条轻轻拂过小七的头顶。她猛地刹住了脚步,伸出右手贴上墙面,指尖有些颤抖。 在她的手心下,是一小块剥落的墙面,微微发着烫。 “沈墨白。”小七没有回头,问道,“你能带我到墙头上看一看吗?” 众人皆是一愣。 “我想上去看一看。”小七重复了一遍,声音渐渐微弱,如蚊蚁一般。 沈墨白没有答话,走上前,伸手一扶,转眼,带着小七站在了墙头。 秋千。 荷花池。 “一模一样啊。”小七喃喃自语。 如果说先前她对自己的身份还有任何的不甘与挣扎,都在这一刻没了生机。 她认了。 她闭上眼,任由泪水汩汩涌出。 晶莹的水珠,划过她的脸庞,落在沈墨白的手背上,带来一阵阵温热的涟漪。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朝着某个方向而去。行至中途,又堪堪停在半空中,好似被一个无形的墙挡住了去路。就这样,悬在那里的手,迷路了。 墙下三人看不清上头发生了什么,只能依稀听得女子的啜泣声。料想过去,定是触景生情,伤心难忍吧。 顾言意听着这哭声,心头很不是滋味,索性靠着墙壁席地而坐。孟辛然陪着他坐下,也不多话。 另一边,树荫下,步青云低着头,五官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他直直站着,成了一尊雕像。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小七渐渐止住了哭声。她只能放任自己到此。 她下了地,就准备离开。 “不进去吗?”顾言意问完这话,不需谁的白眼,就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小七勉强勾起嘴角,哑着声,道:“没必要了。” 是夜,伴着虫鸣鸟叫,小七早早睡去。 恍惚间,周围的声音渐渐隐没,归于宁静。忽然间,又响起一片吵闹声,震耳欲聋,小七拼命地想要捂住耳朵。她用尽了全力,却发现双手根本无法举起,好似千斤坠缠身。她转而打算出声制止喧闹,可任凭嘴唇怎么张合就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无法掌控的恐惧感瞬间充满了小七的全身。 忽然之间,黑暗在她眼前晃动,逐渐现出点点烛光。隐隐约约,两张苍老的脸孔窜出了黑暗。 他们脸上细碎的皱纹,银色的发丝,清晰浮现。 小七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一声接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散了心神。那对老夫妇颓然倒地,眼里满满的惊讶与恐惧向若水直射而来。紧接着,小七又看到好几个人躺在地上,鲜血汩汩。最后,小七的眼前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红。她想要逃脱,全身却像被一块没有丝毫缝隙的红布紧紧包裹着般,无法动弹,无法喘息。 当她终于从噩梦中挣脱出来,拥被独坐,梦中死去的人们的种种样态却越发清晰,那股骇人的血腥味如真实存在般夺人鼻息。扭曲的脸庞,惨烈的叫声,不断涌出的鲜血折磨着小七,再也无法安寝。 一个念头闪过,她想要去找寻那个身影,似乎看到那抹白色就能给她多一点点的力量。 一路小跑,到了沈墨白房门前,小七却犹豫了。 这门敲开了,见到沈墨白了,要说些什么?沈墨白又会怎么回应呢? 如今这般局势下,她已经坐实了蛇蝎女子的名头,还有……对的,还有那个华允文的存在,又如何奢求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想到这,小七转身就要走。 此时,黑暗中一盏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若云。”华允文快步走近,关切道,“这么晚还没睡?” “我……”小七无从说起。 华允文拍了拍小七的脑袋,道:“若云,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可是你要记得,伤心难过,一切都有我。我已经吩咐下去重新操办我们的婚事,待你嫁给我,我会一辈子陪着你。” “能否等那群强盗抓到了再……” “若云,不要任性。”华允文的声音里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失踪这么长日子,我们的婚事也耽搁了很久。岳父岳母在天之灵,肯定也希望我们早日成婚。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强盗的事我也派人一直在调查,终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小七到嘴边的话都被他堵了回去。 华允文牵过小七的手,道:“走,我送你回房。” “啊!”小七低声一呼。 方才出来匆忙,竟忘了穿鞋。现下稍一平静,才发觉脚下有沙砾磨人。 “怎么了?” 小七急急忙忙把双脚藏到自己的裙摆里,面上窘迫不已。 华允文一眼瞥见小七的小动作,嘴角微微一弯,将她打横抱起。 “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 “傻瓜,你我之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9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29 间哪里需要客气。”言语之间,宠溺十足。 小七一时语塞。 她不知道她和华允文之间是否到了不必客气的地步。她没有立场去接受,更加没有立场去拒绝。 华允文低头看了一眼埋头不语的小七,而后迈开步子,缓缓而行。 身后房中亮起的灯火,偷偷拉长了两人远去的影子。 第17章 道是有晴却无情 连着几日,小七坐着驷马高车,前呼后拥,外出置办成亲的物件。 顾言意在华府实在百无聊赖,也跟着出门了。 “夫人,你看这羊脂玉如意。。” “夫人,凤头金步摇。。” “夫人,紫檀雕花架几床当真是极好的。” 夫人长,夫人短,加之令人眼花缭乱的各色物品,弄得小七心力交瘁。她闭着眼,忙不迭地对着四面八方的招呼点头称是。 另一边,出来寻个放松的顾言意也受不了这副场面。 来华府方才几日,每每见到小七,周围都是仆婢成群,说个话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好不自在。他都忍不住为小七叫苦。 他捂着耳朵,来来回回走个不停,嘴里念念有词:好兄弟就是有难同当,好兄弟就是有难同当…… “夫人!”几个仆婢异口同声,震耳欲聋。 “哎!”顾言意长叹一口气,缓缓放下双手,而后拉过一个下人,叮嘱了一声,便大步而去。 少了俗事烦扰,没了魔音刺耳,顾言意顿感身心愉悦,通体舒畅。 此时,他正走在乌亭街头,饶有兴致地东瞧瞧,西看看。 几个月没来,乌亭街头还是一样的热闹。 车水马龙,人流往来不息。 “顾大夫,顾大夫。”前方一阵传来粗犷的呼唤声。 听到熟悉的字眼,顾言意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老伯穿着洗得发白的麻布长衫,拖着步子,快速走到顾言意跟前。 “哈哈,原来是王伯你啊。” “前两天还在想什么时候顾大夫你会再来乌亭,没想到今天就碰上了。真是太高兴了。” “多谢王伯挂念。最近腿脚如何?” 王伯笑嘻嘻道:“多亏了你啊,最近走路麻利了很多。” “那就好,那就好。” “顾大夫今天可有啥要事要忙?” 顾言意想起先前如雷鸣,如山崩的吵闹声,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既然没事,就到我家中吃个便饭吧。” 顾言意想起几个月前在王伯家吃过的馒头,一下就饿了,连声应好:“好啊,好啊。我也很想念王大娘做的饭菜。” “如果你王大娘听到这话,肯定乐晕过去。走走走。”王伯拉起顾言意的袖子,立马动身回家。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走着走着,路过霓裳坊时,正好遇见华府的下人来来回回,往马车上搬东西。顾言意在其中顺利捕捉到了小七的身影。 王伯顺着顾言意的视线,突然惊呼道:“这不是林家大小姐吗?真的回来了,真是菩萨保佑呀,菩萨保佑呀!” “王伯,你也认识林家大小姐?” “当然呀。她可是我们乌亭的活菩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活菩萨?” “是啊!林家大小姐行善事,从来不求回报。就说当年旱灾,林家小姐说服了很多大户人家,开仓布粮,我们这群小老百姓才能熬过去。” “林家大小姐就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可能做坏事?” 听到这,顾言意的脑子被不断升起的困惑搅成了一团浆糊。 以他这几个月与小七的相处,小七确实像是个做好事不求回报的女子,可是几个月前施恩望报,面目可憎的女子又是谁? 顾言意想来想去,都无法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他总觉得漏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呀。 “难道是我认错人了?”顾言意敲敲脑袋,而后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呀,那女子的样貌我明明记得清清楚楚。到底漏了什么呢? 一旁,王伯没有注意到顾言意的举动,还自顾自地说道:“这次林府遭祸,大小姐还能好好的活着,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好心有好报。只是可惜了,林大小姐还是要嫁给华允文,可惜可惜呀。” “什么?” “这华允文啊,不过就是想攀上林府百年书香世家的名声。他根本就是居心不良。大小姐最后也是不得不嫁给他。” 人人皆道经商之人,自私自利,唯利是图,故为天下百姓所不齿。嫁个商人,对女子来说的确不是一个好归宿,更遑论书香世家的大小姐了。顾言意能够理解王伯语气里的愤愤不平,只是这不得不是为了什么。这样想着,顾言意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了口。 “还能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呗。林府一脉单传,到如今,只得林明宇一个当家老爷。林家老爷也是读书读昏了头了。他这一辈子没捞着半点功名,到老来,非要贪图华府的钱财。没有名,只能图个财,好圆了他富贵荣华的梦。可怜了林小姐。乌亭百姓暗地里骂林老爷的可多了,叫他林求财。听说有一次,林老爷听到这个称呼,脸上一黑,咬着牙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灰溜溜地走了。哈哈哈……他肯定知道自己理亏,老了连脸都不要了。死了也是他活该,要不然强盗谁家不抢,非跑去他家,没那么大的锅,就不要盛那么多的饭嘛!白读那么多书了,这么点道理都不懂。不过也是林大小姐孝顺,即便不愿意,还是听了老糊涂的话。林求财有这样的女儿,都该偷笑了,还不知足。若我有这样的女儿……”王伯话匣一开,滔滔不绝。 王伯这一番话下来,顾言意已是思绪万千。 在王伯家中一顿饭结束,就立马回了华府。 “大哥,大哥。”顾言意大步跨过门槛,高呼道。 沈墨白立于窗前,目视远方:“怎么总是这般毛毛躁躁?” 顾言意走到沈墨白身侧,放低音量,道:“大哥,原来小七并非自愿要嫁给华允文。” 沈墨白略一回头。 “我听说,小七是迫于父母之命应下这个婚约,而那华允文也不是真心要娶。两厢不情愿的姻缘,会误了小七一辈子的。” “嗯。” 顾言意见沈墨白连个惊讶都没有,一下反应过来:“你早知道了?” “嗯。” “什么时候?” “前两日。” 顾言意仔细回忆了一下,方道:“就是我一直找不到你,后来你说你出去走走的那天?” 沈墨白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怎么都不告诉我呀?我还以为这了不得的消息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害我白高兴一场……呃,不是高兴,是激动,也不对,反正就是……大哥,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呀?” “我还没想好。”沈墨白的神色有一丝不自然。 “你也觉得很难办,是不是?从我们踏入华府起,华允文对小七就是百般殷勤,温柔体贴,任谁都看不出他是虚情假意。我们这样想,小七肯定也是这样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0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0 认为的。如果现在突然告诉她,那都是假的,她的未婚夫婿的真心实意实际上都献给了林府的名声;还有,还有,她是被那个卖女求荣的父亲逼着应下婚约的,她该怎么想。小七失忆这么久,已经很不开心了,还要受这样的打击,我实在是开不了口。” 沈墨白转过头,重新将视线放逐远方,方才说道:“小七接受这个婚约的时候,心里是否已经有了华允文这个人,我们无从知晓。而且就算现在告诉她……”他顿了顿,语中带涩,“就算现在告诉她,她也未必会改变主意。毕竟乌亭、华府才是她的归属。若是说了,她还是想要留下,那不是枉做小人。” “若她心里没有华允文,又该如何?况且,此时非彼时。也许,我们该问问小七现在的意愿。若她改了主意,那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否则到了下个月初,一切成了定局,就没有机会了。” “没有机会了……”沈墨白眉头微皱,沉吟道。 “砰!”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沈顾二人警惕心起,三两步冲到院子里,只见一袭红裳拂过院门,引得两旁花枝摇曳。 “是小七!”顾言意有些懊恼,“这下不用烦了。” 沈墨白恍若未闻,只是看着离去的红裳,静静站着。过了一会,他突然提步追去。 “大哥!”顾言意小跑跟上。 他跑出几步路,又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平时有个风吹草动,根本藏不住,怎么今天完全没发觉呢?” 两人出了院子,小七早就跑得没了影踪。 恰好此时,迎面走来一个着绿衣的丫鬟。她见到二人,恭敬地福了福身子,道:“沈公子,顾公子。” 原来是在小七身边伺候的丫鬟。 沈墨白问:“有见到小七去哪了吗?” “小七……哦,你是说夫人呀,夫人不是回东苑了吗?从霓……” “多谢。”沈顾二人不待听完,就匆匆往东苑而去。 “诶,诶,我还没说完呢。”绿衣丫鬟自顾自地把话续完,“从霓裳坊回来,当然是回东苑休息啦。” 华府坐北朝南,院落分布呈品字状。主院在上首,为华允文的居所。品字下方的两个口,为东苑和西苑,与主院相接。 小七住于东苑。西苑为客居,里头分梅兰竹菊四个小园,由一个小花园相连。沈顾二人住在竹园,孟辛然则被安置在兰园,其他院落皆被闲置。本来华允文也为西苑指派了一众仆婢伺候,无奈沈墨白等人实在无法自在于其中,华允文只得将人撤去,仅余三俩下人于三时送些饭菜。因着这个缘故,西苑相较东苑冷清了许多。 西苑中央的小花园自然也是无人识,无人赏。 那里,有一汪清清鲤鱼池,其边上是万般姹紫嫣红和一座别致的假山。 而此时,小七就躲在假山后头。 她想要静一静。 一早上,她顶着华府未来夫人的名头,在乌亭街上接收了连番轰炸,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回到华府,进了东苑,便偷偷摸摸地跑了出来,想到他们身边寻求一份宁静。 可是没想到,没想到,什么都是自以为是,她太高看自己了。 “……虚情假意……卖女求荣的父亲……” 她站在房门口,听到的每句话都让她不得不屏住呼吸。 房内冷冷冰冰,房外烈火烧身,好一出冰火两重天。 “……毕竟,乌亭,华府才是她的归属。” 直到她听见他这样说,顿时耳边万物俱静,只余心头喧闹纷纷。 她狼狈逃走了。耳边风声呼呼而过,好像有人追赶着,大笑着,在她耳边嘲笑她的自以为是。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好像这样就能躲过嘲笑的追赶,躲过可恨的揭穿。 多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可恨自己耳聪目明,每一句每一字都跟刀子刻在她的心上,擦不掉,抹不尽。 孤独一人,到头来还是孤独一人。 她在池塘边的一块大石上停住,睁大双眼,盯住水中那个令人避之不及的面目。 “哈哈”,她突然咧嘴干笑了两声,“就这样吧。” 这几个从她嘴中吐出,好似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她脚下一软,划过石上的青苔,就这样生生跌入湖中。 她在水中上下翻腾,挣扎。她眼睛有些睁不开,透过水浪,隐隐约约,好似看到一个人影立于池畔,一个灰败的影子,看不清楚,只觉得那人在看着,等着她死去。 “救……”,呼救的语句随着池水被她一道咽了下去。 水涡拖住她的腿,窒息的感觉袭来。 身体比内心诚实,既然已经无力挣扎,那就这么沉下去吧,沉下去。 第18章 山重水转有相逢 小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意识迷朦间,她感觉有人扯住她的衣袖,拉着她,将她向上拖去。 是谁? 小七没有答案。她闭着眼,浑身的气力随着水流汩汩流走,身子越来越沉。 忽然之间,这个力量又弱了下去,直至消失于无。她的身体再一次往下坠去,快速地,直冲那无边的黑暗深渊而去。她终于失去了意识。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有人猛地将她托住,扑腾着,迅速浮出了水面。两人发丝凌乱,衣裳尽湿,途经之地,留下一连串的水渍和一片狼藉的花草。 当步青云抱着小七上岸时,沈墨白和顾言意正好赶到。 沈墨白涌上前,见小七面无血色,意识尽失,匆忙为她检查。 顾言意见状亦是心急不已,又听得耳边还有水花扑腾的声响,心里甚是疑惑。定睛一看,竟是孟辛然。他想都没想,径直扑进了水里。他一把将孟辛然拉入怀里,将她救上了岸。 还好,孟辛然并没什么大碍,上了岸,吐出几口水,便清醒过来。 “孟辛然,你没事吧?” 孟辛然盯着他,无力地点点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另一边,沈墨白带着发颤的指尖,一下又一下的按压小七的胸口,可半会都不见动静。他的额间渗出豆大如雨的汗珠,脸上写满了担忧。 终于,“咳咳”,小七吐出了一口水。 “好了,赶紧带她回房换衣服。”顾言意扶着孟辛然,激动道。 “去兰园吧。”孟辛然还有些虚弱。 沈墨白的视线停在孟辛然面上,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孟辛然一反常态,没有和沈墨白针锋相对,反而耐心地解释道:“兰园也近,可以给她换上我的衣服,要不然回东苑还要半会,再耽误了可不好。” “说得也是,赶紧的。”顾言意道。 沈墨白收回了目光,抱着小七快步往兰园走去。 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步青云,冷眼看着这一切,也提步跟上。 到了兰园,孟辛然进了房里为小七换裳,顾言意受沈墨白嘱咐去了厨房熬药,只余沈墨白和步青云二人立在院子里,沉默相对。 过了一会,孟辛然从房内缓步而出。 “已经换好了。” “请问……” 不消沈墨白说完,孟辛然便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1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1 知道他要问什么了:“我也不清楚。我本想去找言意,刚到花园就听到有人喊救命。一看是小七,我就跳下去救人。当然啦,没救成,幸好步公子来了。” “会呼救,那就不是想不开了。”沈墨白低声自语。 “你不会水,跳下去找死吗?”顾言意端着三个药碗回来时,正好听到孟辛然说的话,忍不住厉声责备。 难得露出严肃面孔的顾言意,却把孟辛然惹笑了。 她嘴角带笑,道:“当时没想那么多。” “短短两个月,你就落水两次。如果我正好不在,看你怎么办。” “如果你不在……”孟辛然喃喃自语,笑容一下子褪去,面上竟有些难过。 “好啦,好啦。”顾言意见状,只道自己太过严厉了,心头一软,安慰道:“记着,以后见水绕道就好。” 孟辛然点点头,道:“我先回房了。” 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开。 “孟辛然,无论如何多谢了。” 清冷的声音在院子里毫无预兆地响起,拦住了孟辛然的脚步。 她停在那里,没有答话。只是慢慢地侧过头,看向小七所在的房间,眼里流露出复杂难解的情绪。很快,她摆正了脑袋,朝后头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多谢步公子相救。”沈墨白恭敬作揖。 “沈公子客气了,保护夫人的安全本来就是在下的分内之事。”步青云回了礼,而后指着顾言意端着的药碗,道,“这药是否趁热服下才好?” “正是。”沈墨白点点头。 “哎呀,忘记给孟辛然了。”顾言意拍了拍脑袋,惊呼出声。他匆忙放下两个药碗,慌慌张张地朝孟辛然的房间跑去。 到了孟辛然房前,顾言意一边推开房门,一边大声囔囔道:“孟辛然,你快把药喝了,否则伤风了可不好。” 只见门后的女子挥舞手指,利落挑起桌上的衣裳,将其披在身上,遮住那□□在外,光洁的背颈。 “啊,对,对,对不起。”顾言意急急退后,慌忙间,左脚绊住了右脚,坐倒在地,连带着溅了一身的汤药。 赶紧起来,赶紧关门啊你。顾言意在心里不断对自己吼道。 他踉跄起身,死死地低着脑袋,摸索着,将房门关上。 光是完成这几个动作,顾言意已是大汗淋漓。他顶着一张关公脸,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忘掉刚才发生的一切,要平静以及冷静相对,可他的思绪早就乘风破万里,飞驰而去,如入无人之境。 万鬼山下。 孟辛然脸上挂着泪珠,踩着地上的枯叶,发出“滋滋”的声响,彷若踩在他的心头。 他眼睁睁地看着孟辛然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明明只是两三步的距离,他却觉得好像走了很久很久,走到夕阳下山,走到万籁俱寂。 他看着孟辛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 终于,她来到他跟前,一下子抱住了他。 他浑身僵硬,脖子无法动弹,隐约感觉到,贴在他的胸口的柔软,还有轻缓的呼吸,弄得他耳朵发痒。环抱住他的双手,透出女子的温柔。 他,不知所措。 他的手尴尬地垂在两侧,不敢移动一分一毫。 林间,两个亲密的身影,不为时间所动,犹如雕像。 若非沈墨白和小七下山而来,若非孟辛然闻声而退,他想这样一直站着,甚好。 如果……如果当时,他也伸手抱住她,那手下,隔着衣裳,触碰到的就是今日所见了。 想到这,顾言意的心头开始燃烧。 “发什么呆?”孟辛然穿戴整齐,走出房间时,见到顾言意呆呆地立在门口。 “我真的没有看到,我保证我真的没有看到。”顾言意退后一步,摇着脑袋极力澄清。 “此地无银三百两。”孟辛然翻了一个白眼,道,“呆子。” “我……对不起,对不起。”顾言意脸色涨红。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我看……”顾言意意识到自己要说漏嘴了,急忙收了声。 “本姑娘身手快得很,你想看也看不到什么。” 顾言意小心翼翼问道:“那你不生我的气?” “对你这呆子有什么好生气的。”孟辛然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顾言意见孟辛然反应正常,也就放下心来,“你背上好像有个红色的印记,那是什么?”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我不小心瞥到了。”顾言意一时气短。 “就是个胎记罢了。” “好像是个花的形状,我从来没有见过花型胎记,我觉得很……”顾言意的声音如蚊蝇一般,嗡嗡,而后渐渐消失于空气之中。 “你说什么?”孟辛然拉长耳朵,也不听不清顾言意最后说了什么。 “我觉得很漂亮,和你一样。”顾言意低垂着头,不敢看她。 孟辛然有点黑的脸皮上,隐约浮现两道红痕。 “咳咳,”孟辛然面上表情不甚自在,别过头,问道:“我的药呢?” “啊,全洒了,我马上去熬。”顾言意边说,边快步离开。 “呆子,先把衣服给换了呀。” 另一边,小七一直不醒。沈墨白得丫鬟助力,喂小七喝下药。步青云则守在一旁,片刻不离。待一切安顿好,沈步二人方出了房门。 “多谢沈公子对我家夫人的照拂。” “……不必多礼。” “在下还要将今日之事回报主人,我就先行一步了。” “请。” 步青云再一施礼,而后提步离开。 沈墨白忽想起步青云还未喝下的药以及湿透的衣裳。 “步……” 猛地,沈墨白闭上了嘴。 他分明看见一只老鹰欲从步青云破掉的袖子里展翅而出。 “四师兄,很疼吧?”小十一眼里隐隐含有泪光。 “不疼。” 小十一扯住四师兄的袖子不放,语中带颤:“还是赶紧包扎一下吧。” “哪里需要包扎,男子汉大丈夫流点血算什么。你看,如果在这个伤口上头再划上一刀,就成了一只老鹰。”说着,那人拿出匕首,在手臂上重重划下。 看着血肉崩裂,鲜血涌出,十一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不要哭。你看看,这老鹰活过来了。血红色的,多威风。” 十一吸着鼻子,轻轻点了点头。 “走啦,我该去找师父了。”言罢,那人带着一只血色的老鹰远去。 记忆中的背影和眼前这人渐渐重合起来。 “四师兄?”沈墨白脱口而出。 第19章 秋月暗许花不知 “四师兄。” 步青云身形一顿,缓缓地回过头来。 “四师兄,我是十一啊。”沈墨白难掩欣喜,急切地冲到步青云跟前。 “十……一?” “我是十一。以前整天跟在你后头的十一。” 此时,沈墨白如同一个七岁的孩子,笑得自由烂漫。 步青云目光微凝,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墨白,面上有难掩的防备。 “四师兄!” 沈墨白心头急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2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2 切。他上前两步,想要拉住步青云的衣袖,却被对方堪堪避过。一时间,他脸上的笑意凝结了,嘴唇蠕动了好一会儿,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般尴尬的局面不知持续了多久,在沈墨白心中跟过了一个冬季似的,直到步青云的脸上露出笑容,冰雪方才得以消融。只是步青云好像太久没有笑过了,扯着嘴角,笑得很是狰狞。 两人围着院里的石桌坐下,望着彼此的模样,竟一时无话。 “四师兄,你……”沈墨白试图打破沉默,可话刚出口就戛然而止。他不知该从何说起。伸手理了理衣摆,随后将双手摆在桌上,端端正正的模样好似一个乖小孩。他想了想,又重新说道:“还记得,当年我们还没学会轻功的时候,为了出去玩,偷偷在墙上挖出了一个大洞,整日里爬进爬出的。后来一些流浪狗把那洞给占了,你就带着我跟它们打了一架,赢回了地盘。虽然当时我们的狼狈样比那些流浪狗好不到哪里去,可我们还是笑得好开心。” 步青云眯着眼,好像在艰难地回忆着当初的事:“是呀,是挺开心的。” “后来师父发现了,师父……”沈墨白有些哽咽,“幸好,幸好,你还活着。” 步青云拍拍沈墨白的肩膀,沉声道:“我以为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一个天行人了,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你。不知道你当时是如何逃出的?” “当年二师叔为我们杀出了一条血路,我顺利从天华山逃出,刚到了这乌亭镇,就因失血过多倒在了路旁。幸得一个小姑娘为我止了血,后又遇上师父,哦,是我后来的师父,被带入莫忘谷,一直到如今。” “你也算命中有贵人。” “师兄,你呢?” “我当时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那群贼人以为我死了,方才逃过一劫。后来就隐姓埋名,流浪江湖。又得主人赏识,也算过得平稳。” “那就好,那就好。”沈墨白安慰般点点头。他忽然又记起步青云略又些跛的左腿,有些迟疑地问道:“你的腿?” 步青云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表情有些僵硬:“就是那时……” “我还略懂一些医术,不如让我给你看看?” “不必了。当年错过了时机,如今已经好不了了。” 沈墨白还想说些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不必挂怀。”步青云叹道,“你当时年纪还小,我以为你早不记得了。” “如何能不记得?”沈墨白收起了笑容,“对了,四师兄,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两派争斗缘何而起?江湖上都传言此事与萧三娘有关,可师父明明不是那般公私不分的人呀。” “我也不晓得。”步青云长叹一口气,“十一,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可……” 步青云摆摆手,不愿再说。 “沈公子。”这时,一个华府护卫匆匆而来。他先朝沈墨白施了一个礼,又转向步青云道,“护卫长,主人让你现在就过去汇报详细。” “好。”步青云立时起身,而后抱拳低头,道,“沈公子,在下职责在身,请容我先行一步。” “师……” “沈公子,莫让小人为难。”步青云低着头,看不清脸色的表情。 “你……去忙吧。” 沈墨白望着步青云离去的身影,心中有些苦涩。 是夜,小七终于从昏睡中醒来。她看着房顶,又陷入了一如当初在莫忘谷醒来时的迷茫。 空荡荡,什么都抓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烛光向她走近。突然而来的光亮让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华允文的脸庞闯入了她的眼。 “若云。”华允文端着一如既往深情如水的目光。 假的,都是假的。 华允文执起小七的手,温声道:“若云,我知你心中有惑,怕我瞒你欺你。可以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现在任我说破嘴皮,你也不见得会相信我。” 小七直勾勾地盯着华允文的眼睛,想要从那幽深中看穿他虚假的面目。 华允文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他用着温柔的语调,轻声道:“我愿意给你时间考虑。若你还相信我,我们的婚事则照常进行,若你不,若你不……我也不会勉强你。对我来说,你能平安喜乐,我就满足了。” “这桩婚事明明就各有所图,你又何必装出一副对我深情不悔的样子?”小七一时忍不住,说出了对他的质疑。 “外头的风言风语,不过是他人自以为然的片面之词。别人如何能知你我之间的过往种种?若非中意你,我又何必担下这骂名?若云,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华允文一脸受伤的表情。 看他这模样,小七竟有一种“若是自己不相信他,便是天底下头一号的负心人”的感觉。心头的异样让她转开头,没再开口。 华允文坐在床头,痴痴地望着小七,好似所有的情意都在他的眼神中交代了。 应是夜风拂动,月色撩人。可这屋里的冷冰冰寒霜意,终究是要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华允文长叹一口气,替小七掖了掖被子,悄声离去。瞧那背影,倒真有几分落寞的意思。也许,他真的对林若云有情吧。今夜,他特意前来诉衷肠,表情意,一言一行,款款情深,都不似作假。若不然,还真要叹他一番好演技。 那以前的林若云呢?是否也将一颗心全都托付于他?当他看着她,她是不是也会燃尽心头绵绵,回以温柔的目光? 若是两厢情愿,共结连理自然是最好的结局。可是……可是,她这个林若云,或者说小七,心中分明装着另一个人。那人住在里头,半分都不肯移动,哪还有空隙留给别人。难道要藏着对一个男子的念想嫁给华允文吗?这般伤人伤己的事,最终只会落个相看两厌,恨意无绝。 老天好似听见了她内心的愁苦,降下倾盆大雨,与她同悲喜。 小七从床上爬起,踩着冰凉的地板,向窗口奔去。她推开窗子,向外探了探身子。 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落下,敲打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记得刚出莫忘谷时,也下了一场大雨。那时,困苦无路的她又遇上了沈墨白,然后他们一路走,走到现在。他们也曾有过“交心”的时刻,至少在她心里是这么认为的。在天行山上,他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第一次和她说了那么多话,第一次把心底的事说与她听。她总觉得,那是他们有史以来最靠近彼此的时刻。如果她嫁给了华允文,那当时的距离就是他们这辈子最近的一次了,半点都不能再进一步了。 不甘心,好不甘心,明明可以再靠近一点的。老天前一秒给了她希望,后一秒立马收回。人世间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此。如果她不是林若云,那该多好呀。可惜没有如果。 不甘心,好不甘心。若他也同自己一般心思呢?老天给她的机会是不是要靠自己夺回? 总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3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3 要有一个答案的。 雨水打湿了她的脸,混着她的泪水,有点凉,有些咸。 天光渐明,人声渐起。 小七一夜无眠。她撑着油纸伞,匆匆跑到东苑,入了竹园。 “小七,出什么事了?”顾言意在厨房煮着什么,瞅见小七的身影,忍不住出声询问。 小七刹住脚步,喘着气,问道:“我找沈墨白,他起了吗?” 顾言意点点头,还要再说些什么,只见小七如一阵风从他面前呼啸而过。 小七来到在沈墨白房门前站定。她喘着气,握紧拳头。 可以的。只要问出来,就会有答案了。这样,她就不必再在苦海里挣扎了。 她鼓起勇气,大声道:“沈墨白,我是小七,我……有话想和你说。” “我……”沈墨白的声音透过紧闭的房门打在小七的心上。 “你先别说话,也别开门。”小七双手攥着衣摆,心如鼓捣。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等我一下。” “没关系,说出来就好了。”她背过身,小声为自己打气。 “沈墨白,我……你,如果你愿意带我回莫忘谷,你就开门出来。” 这一句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十秒,就十秒。十秒一到,我就死心。”小七对自己说。 她闭上眼睛,等待最终的审判。 “十,九,八,七……” 小七头一次觉得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它如一只蜗牛,任凭你如何着急,它总是不急不缓地向前挪动。 第20章 翠色隔雨两相望 这应该是小七人生中最漫长的十秒。 “吱呀……”屋里隐约有些动静,细微得好似不存在一般,可就是这若有似无的声响引得她心潮澎湃,紧张更甚。 此刻的她,好像迷了路一般,寻寻觅觅,走了好久好久,走到她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好不容易,远远地,看到一处微弱的光芒,她以为那处就是她所期待的出路。她朝着光亮一路狂奔而去,可明明近在眼前的东西,愣是没有靠近半分。她好似见了一年花又开,一年花又谢。 “三,二,一……” 风息云止,万籁俱寂。没有人推门而出,没有人要带她回莫忘谷。 她知道这是纵使繁花似锦,都逃不了的结局。 那道光只是她这个迷路之人的幻想罢了。再美好的幻想,怎么也成不了真。 她呼了一口气,先前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 “好,我知道了。” 她扔下伞,迎着雨,跑走了。 “碰”的一声,沈墨白房内传来重物撞击地面的声响,可惜外头已无人守候,无人为它沸腾。 当天夜里,雨停了,留下湿漉漉的地面,证明它曾经来过的痕迹。 小七似游魂一般,在华府里头晃荡了一整天,也躲了众人一整天。耗□□力的她可应付不了任何可能的询问。她需要一个人呆着,缝补心里的洞,要知道风刮进来,真的呼呼的痛。 “前些日子,我在老王酒铺得了一壶好酒,趁着今晚不当值,咱们可得好好喝一杯。”一个粗犷的声音忽然在小七耳边响起。 “敢情好。最近为着家里那些破事愁得很,你看我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另一个男子回应道。 “那更应该喝酒呀!喝完,你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说得对,说得对。” 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这不正是她需要的吗? 心随意动,小七从草丛中钻了出来,立正抱拳,道:“两位大哥,能否分我一点酒尝尝?” 那两个男子先是被突然窜出来的女子吓了一跳,待他们看清是谁,顿时惊慌不已。 “夫……夫人!”原来他们是华府的护卫。 “两位大哥,能否分我一点酒尝尝?” “您都拿去。”其中一人将酒双手奉上。 “谢谢。”小七接过酒,连声道谢。 “不敢,不敢。”两人躬着身子,小心陪笑,“那……小的先告退了。” “多谢两位大哥,你们忙去吧。”小七摆摆手。 两人如蒙大赦,快步离去。 小七抱着酒壶,香醇的酒气扑面而来。她迫不及待地寻了一处石桌石凳坐下,开始大口喝酒。 一口咽下,辛辣的口感险些让她呛出眼泪,可越是不适,仿佛越能让她忘了心里的烦恼。 “酒是个好东西。”小七的口中不自觉冒出这句感慨。 “酒是个好东西?”好像有谁和她说过这话? “到底是谁呢?”小七左思右想,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一个着青衣的身影浮现眼前。 对的,就是那个她最初梦到过的青衣人。 “哦,原来是你说的呀。”虽然她不记得梦里出现过的那个青衣人是谁,但心底有一种莫名的笃定:这句话就是出自此人之口。她笑了笑,又道:“虽然我不记得你是谁,可是我觉得你说得很对。酒确实是个好东西!” 她又咕咚咕咚灌下几口酒,胃里一时间燃起熊熊火焰,烧得她红晕上脸,也烧掉了她的理智。 “哈哈哈。知道是谁又能怎么样,只是又多了一个不要我的人罢了。” 还没几杯的功夫,小七便醉倒在石桌上,一手握着酒杯,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就在此时,有人朝她缓步走来。 “咦,沈墨白。”小七指着那人,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大声喊道,“你来啦。” 那人扶过小七,轻松将她打横抱起,任她不安分的摆动手脚,吵吵闹闹。 “沈墨白,沈墨白,沈墨白……”小七醉眼朦胧,不知道看着哪里。 “怎么了?”那人低下头看着小七。 “你知道吗,我好难受,好难受。” “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没用的,没用的。”小七不住地呜咽起来,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沈墨白,我的心好疼……亲人一个个都死去了,现在我连回家的可能都没有了。没有过去,没有家,这样的感觉……好孤单,好可怕。我不想……再过着没有过去的日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抓不住……” 那人急走两步,推开一间厢房,将小七安置在床上。 “睡吧。” 可是,小七怎么也不肯躺下。她扯弄那人的衣袖,不时轻声唤道:“沈墨白,沈墨白……你的心,我怎么看不清呢?我……喜欢你。”晶莹的泪珠滑落脸庞,滴在那人的掌心,让他有了一丝动容。他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像是忽然惊醒过来一般,扯开小七的手,又用衣袖狠狠抹掉掌心的泪水。 “呵,满是淤泥的沼地,还妄想什么干净的水。” 那边厢,顾言意扶着沈墨白上东苑找小七。 “沈公子,顾公子,我家主人和夫人已经睡下,有事请等明早再说。”华府护卫将两人拦在了东苑苑门外。 沈墨白神色一凝,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顾言意再三作揖,恳请道:“我们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小七,拜托几位大哥了,我们自己进去叫她就成。” “对不住。主人有命,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4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4 “火都要烧屁股了,哪有什么不得打扰。”顾言意差点要跳脚。 “算了,言意,我们回去吧。”沈墨白的声音透着虚弱。 “大哥!” 沈墨白不再说什么,扶着栏杆就走。 顾言意心有不甘,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得追着沈墨白而去。 第二天中午,步青云匆匆回府,路过门廊时正好听见一群下人围在一起闲话江湖事。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今早刚出炉的大消息。”一个大喇叭在人群中囔囔。 “又发生什么事了?”一厨娘模样的胖大婶往前挤了挤:“赶紧的,说来听听。” 守门的小厮也不敢示弱,抢着道:“整个府里就属你消息最灵,你不说,我们几个都不知道外头又变了啥模样。” 众人三言两语,热情回应。 大喇叭得了奉承,心里很是受用。他提着嗓子,道:“你们还记得在江湖上横行多时的采花贼不?” “怎么着?又睡了哪家的闺女?”胖大婶好奇道。 大喇叭摇摇脑袋:“错了,错了。这次呀,那采花贼死了。” “死了?” “没错。” “好好好,死得好!这不是人的东西早该下地狱了。先前我家闺女呆在家里,我整日里都要提心吊胆,睡不好一个安稳觉。” “就你那丑闺女?”看门小厮啧啧两声,一脸不赞同。 “你家闺女才丑呢!”胖大婶抓起小厮的衣领就要撸拳头。 “别吵别吵,听我说。”大喇叭努力维持秩序,“还有更劲爆的消息,你们还听不听了?” 胖大婶不忍舍了八卦,立马松了手:“听听听。” “你们猜猜那采花贼是谁?我打包票,你们肯定想不到。” “哎呀,快别卖关子了。” “赶紧说。你这吊着我们胃口,可不厚道呀。” 大喇叭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猜怎么着?那个采花贼就是苍英派的掌门。” “你可别糊弄我,以为我没见识。堂堂掌门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谁糊弄你了?他就死在人姑娘家的闺房里。”大喇叭喷着口水,脸上有些不快。 “天啦,真想不到啊!”胖大婶顶着夸张的表情,哇哇大叫。 “我可一点都不意外。之前武林大会的时候,他不就是光着身子从妓院里跑出来的吗?” “这是不是就是读书人常说的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哎,这些个武林人士仗着自己会点武艺,私下做的勾当真是够可恨的。” “不是说习武之人个个身强体健,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 “这还不明白?年纪大了,纵欲过度呗。” “那苍英派的弟子怎么着了?有没人去给他们掌门收尸呀?”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疑问频出。 “他们哪敢去收尸啊?现在苍英派弟子走到路上就跟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躲都来不及了,还敢现身?苍溪派掌门的尸首随便被扔在某个乱葬岗里,也就了事了。” “都不知道要不要说可怜了?” “可怜个屁,这种衣冠禽兽祸害百姓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我们可怜了?”大喇叭狠狠啐了一口。 “对对对,你说得对。” 大喇叭还想再骂个几句,一眼瞄见步青云的身影,一下子噤了声。 步青云瞧了众人几眼,嘴角有着诡异的弧度。他没说什么,转身去了大厅。 彼时,华允文,沈墨白等人都聚在一起用膳。 偌大的厅房承载着一股压抑的气氛,人人低头食饭,无人言语。 步青云跨过门槛,急急两步走到华允文跟前。 “没见客人都在用膳吗?怎么一点礼数都不知?”华允文厉声斥道。 “小人知错。”步青云跪地伏身,“实在是有要事禀告,不敢耽搁。” “师兄你……”沈墨白慌张而起。 步青云指尖一颤,身子伏得更低。 沈墨白想扶他起身,甫一上前,又念及步青云现在的身份,生生止住了脚步。 “华公子,护卫长他只是一时心急,况且我等也都吃完了,实在谈不上什么失礼。”沈墨白颤着声。 华允文恍若未闻,沉吟了好一阵,方道:“起来吧。” “谢主人。”步青云得令起身,回禀道,“今早城西当铺收了一件林府之物。” 第21章 春去秋来花不开 今早醒来,小七头疼欲裂,脑中混沌一片,忘了昨夜醉酒之后的一切。 “若云。”华允文轻叩房门。 昨日的奋力一拼,打得她心头的梦,零落成泥。她切身体验了一把“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正是感同身受的时候,又怎么忍心害得另一个人伤心欲绝。华允文本该有一个爱他的林若云,可她回应不了他。沉甸甸的愧疚,避无可避。 她深吸一口气,道:“请进。” “若云,你觉得如何?昨夜见你喝醉,我甚是担心。”华允文温柔相对,一如既往。 “华公子……” “华公子?我们重逢也有好些日子了,怎得还这么生疏?叫我允文,嗯?” “……允……文。”小七尴尬回应。 华允文笑颜立现,道:“早膳时,见你还睡得沉,没忍吵醒你。既然现在你醒了,午膳可得好好吃了。洗漱一下就随我去大厅吧。” “嗯。”小七顺从地点点头。 “小七!”顾言意见小七入了大厅,急切招手。 小七就算不看也知道顾言意身旁站着的会是谁。她勉强一笑,视线躲过沈墨白所在的方向。 “众位,就坐用膳吧。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华公子客气了。”众人施礼道谢。 待众人坐定,华允文歉声道:“本该遵循古人之礼节,食不言,寝不语,但我听闻昨夜沈公子与顾公子有要事找若云。只是当时……” 他转头看了一眼小七,接着道:“若云已经熟睡,我实在不忍心扰了她的美梦,这才命下人把你们拦在外头。若是下人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华某给你们赔个不是。”言罢,他起身作揖。 嗯?沈墨白找过她? “华公子言重,其实是我们冒失了。”沈墨白目光黯然。 华允文摆摆手,道:“莫挂怀,莫挂怀。不知沈公子昨夜何事那般着急?” “我大哥有话要和小七私下说。”顾言意抢先答道。 小七下意识抬眼,眼里涌现出光彩。 “言意!”沈墨白面色不佳,“也没什么重要的。我们打算……明日离开乌亭。” 那抹好不容易出现的光彩一点一点褪了色。 这个“我们”终于不包括她了吧。 “大哥!”顾言意拍案而起,欲言又止。 沈墨白拍拍顾言意,示意他冷静:“在府上叨扰许久,是时候告辞了。” “这么突然?我和若云还盼着你们能喝杯我们的喜酒。”华允文转头问道,“是不,若云?” 不知怎的,小七心底隐隐知道,这话是华允文在确认她的心意。她若是应下了,那必要与他共偕白首。可又有什么所谓呢现在?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5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5 “嗯。”小七轻声应道。 华允文满意地笑了笑,回身又劝道:“沈公子顾公子不如再多留几日吧。” “多谢华公子美意。抱歉,我们只能心领了。” “可惜,可惜了。”华允文给自己倒了点茶,举杯道,“那么,华某只能在这以茶代酒,愿诸君一切顺利,后会有期。” 再见,再也不见。 小七眼角有一滴泪水偷偷滑落脸庞,打在茶里,引起涟漪层层。她低着头,不愿让人瞧见她的狼狈。 “多谢。”沈墨白举杯致意。 “多谢。”顾言意咬着牙,不情不愿,也饮了一杯。 纵观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一旁的孟辛然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好戏。忽然,她好似又想到了什么,眼里带上了一抹郁色。 “今早城西当铺收了一件林府之物。” 当步青云带来这个重镑消息时,这顿午膳的压抑与苦涩方才被冲淡了几分。 林府之物? “有线索了?”小七激动起身。 “莫急。”华允文轻拍小七的肩膀,而后吩咐道,“青云,你且细细说来。” “是。”步青云点头答道,“按您的吩咐,乌亭及周边三城,华府名下所有当铺都时刻留意任何可疑之人。就在今早,终于有人在城西当铺脱手林府之物,我得了信赶到那时,那人已被拿下。经审问,才知那人是收了钱,替人跑腿的。属下见情势复杂,就先赶回来向您禀报。” “嗯。”华允文轻哼一声,道,“既然如此,你就让他把活干完。你让掌柜的把银子给他,好好嘱托他几句,让他打哪来回哪去。你小心跟着他,务必把后头的歹人给揪出来。切记,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是,属下遵命。”步青云抱拳作揖,而后摸出袖中之物,将其呈上,“这是林府之物,请主人过目。” “下去吧。”华允文接过步青云手中之物,挥挥手。 步青云的视线在那物什上流连了片刻,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华允文看了一眼手中之物,只一眼,脸上惊喜乍现:“若云,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块光洁无瑕,玉质温润的月白玉佩,上头刻着祥云绕仙姝的纹样。是很寻常的样式。唯一有些让人在意的是,拴着玉佩的红绳上还挂着一个精致的小福袋,角落绣有“文林”两个小字。 小七盯着玉佩,有些迷茫。 “我一时高兴,竟忘了你失忆的事。”华允文有些自责,“这块玉佩是你自小贴身不离之物。这上头的平安符是你爹上京城时特意请天龙寺的思空大师加持过的,珍贵异常。” “文林?”小七拿起玉佩细细打量,脑中还是回忆不起任何与之有关的画面。 “文林其实说的就是你们林府。据说,当年林家先祖文采出众,才华过人,得皇帝陛下特赐’文’字冠于林姓前,以作褒奖。”华允文语带敬意。 “文林?”沈墨白低喃,目光扫过玉佩,忽地一滞。 “这是小七之物?”沈墨白语气略急。 华允文点点头,问道:“怎么了?沈公子见过这玉佩?” 沈墨白僵硬地点点头,思绪飘回到十几年前。 那时,他刚从天行山逃出,一路跌跌撞撞。刚进了乌亭,就体力不支,倒下了。 他身体淌着血,疲惫不堪,可是脑袋依旧无比清醒。那血一般的事实一遍一遍在他脑海中回映。 “师父,师叔,师兄……” 他心如死灰,默默闭上眼睛。 “小哥哥,小哥哥。”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稚嫩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还有一只小手抓着他的衣襟,晃动他的身体。 他努力撑起眼皮。 一个穿着红色花布衫的小姑娘蹲在一旁,正一脸担心地望着他:“小哥哥,你怎么了?” 他勉力摇摇头。 “夏管家,夏管家,你快过来,你快过来。”小姑娘转过头,用力呼喊。 “诶,小姐。这……”一位中年男子快步走来,见状微微一愣。 “夏管家,你别发呆了,赶快救救小哥哥呀。” 夏管家面露难色。 沈墨白明白,寻常人家都不愿掺和进江湖纷争。他身上染血的门派服早就阻得小姑娘口中的夏管家后退了两步。 “夏管家!”小姑娘露出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道,“爹爹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见死不救可不是好孩子呀。” “小姐……” “夏管家,拜托拜托。”小姑娘打着一副不答应不罢休的架势。 夏管家不知在心头琢磨了些什么。或许他是想到,就算现在他费尽口舌,自家小姐也不会乖乖跟他回家,还不如早点了事脱身,于是最终选择了妥协。夏管家从自己的衣上撕下一些布条,立马上手包扎止血。许是因为隔行如隔山,技艺不深之故,又或者是因为他急着要走,手法有些粗糙,惹得沈墨白皱紧了眉头。 “夏管家,你轻些。” 沈墨白睁着有些迷蒙的双眼,看见那小姑娘紧紧抓着衣摆,在漂亮的衣裳抓出一道道褶皱,脸上一副比他还紧张慎重的模样。 “知道了,小姐。” 沈墨白明显感觉到夏管家手下放轻了动作,但身体涌来的疼痛还是令他眉结难解。 “小哥哥,我给你唱首歌吧。我摔倒的时候,我爹爹都会给我唱,然后我就不痛了。” 他吃力地点点头。 小姑娘摇着小脑袋,哼唱起来。 那是一首有些悲伤的童谣。他已经不记得那首童谣唱的是什么,只是依稀记得阳光沐浴下,有个小姑娘把这首悲伤的曲子哼出了抚慰人心的力量。 “好听吗?”一曲终了,小姑娘问道。 “好听。” 小姑娘甜甜地笑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笑容像花儿一样的人。 “好了。”夏管家包扎完成,起身道,“小姐,我们回去吧,否则老爷该着急了。” 小姑娘点点头,又低头对着沈墨白温声道:“小哥哥,你在这等着我,我回去找我爹爹接你,你等着我,不许乱跑。” “小姐,这可不行呀。”夏管家脸色异样。 “行,一定行。我的生辰愿望爹爹一定会帮我实现的。”小姑娘笑意盈盈。 原来今天是她的生辰。世事如此,有人生,便有人死。 “你等着我。”小姑娘眼里透着坚定。 他侧过头,看着小姑娘三步一回头,渐渐远去。他还看见,她腰间一块月白玉佩和上头的福袋,摇头晃脑,和他道别。 “文林……”他心中默念那绣在福袋上头的字眼。 天色暗去,直到他意识昏沉,他都没有再见到那如花的小姑娘。再醒来时,人已经在莫忘谷了。 现在想来,小七紧张时抓衣摆的小动作与那个小姑娘还真是一模一样。当初也是因着这个小动作,他才勉强允许小七与他们同行。在念谭城郊分别时,偶然听到的童谣,也让他想起那时,于是不忍小七一人独行。 “十几年前,小七曾救了我一命。”沈墨白道。 顾言意惊呼:“小七就是那个小花姑娘?” “嗯。当年我见那小姑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6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6 娘就戴着一个玉佩和这个绣着’文林’字样的福袋。” “原来还有这样的机缘。”华允文感叹,“不过若云向来善心,对此我倒是不意外。” “多谢。”沈墨白起身,朝着小七的方向躬身作揖,“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顾言意也随其施礼。 小七心中震撼,但也知道她与沈墨白机缘再盛,也都没有意义了。 “若当年我救过你,后来你也救了我一命,如此正好两厢抵消,两不相欠。” 忽然之间,好似有谁在沈墨白心头狠狠打了一拳,震得他肝胆欲裂。 第22章 山路弯弯曲又折 “大哥,先前你一直没提回莫忘谷的事,我以为咱们是要一直陪着小七,直到诸事安定的。如今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了?”众人各自回房,顾言意终于得了机会把心中所想一股脑倒出来。 沈墨白沉吟片刻,方才有些艰难地开口:“小七心意已定……她和华公子……反正如今事事都已尘埃落定,我们是时候回去了。” “小七和华公子?大哥,平日里我虽愚钝,但我却看得出来,和小七心意相投的分明是你。” 沈墨白身形一顿:“言意,你多想了。” “才没有呢。先前,是你不放心小七孤单一人,我们才破例在华府留了这么久。你明明是把小七放在心上的。” “即便如此,也只是因为我把小七当成了朋友。” 顾言意摇摇头,道:“娘曾经和我说,因着以前的事,你总会与旁人留些距离,你不会那么轻易把一个人当成朋友。你关心小七,在意她,还把她列在你的保护范围。不仅仅如此,昨天你那般心急如焚的模样,已经不是‘朋友’两个字说明得了的。大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你这么在乎一个姑娘。” 沈墨白无法反驳。 “大哥,你道我们互相之间有多了解?有时我啥都不说,你就知道我在想什么,而我也把你的一切看在眼里,你和小七之间的事,我看得清清楚楚。现在想想,之前你说什么华府才是小七的归属,也不过是觉得世事无常,不愿勉强别人罢了。这我也明白,当时你不知小七的心意,心里才会害怕勉强,可如今……” “言意,别再说了。小七已经答应华允文了。你没听她说盼我去喝她的喜酒么?” “大哥……”顾言意心中悲戚又无可奈何,半晌方道,“我出去走走。” 他出了门,心头的郁气久久不能散去。他搞不懂为什么大人之间的事情要弄得这么复杂呢?明明情投意合的两个人,面前就隔着一层纱了,却怎么就是不肯捅破它呢?什么事都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不就好了。谈成了,皆大欢喜;谈不成,至少也清楚明了对方的心情,以后想起来也不会后悔。何必搞得如此复杂呢? 顾言意一路叨叨叨,不知不觉到了兰园,停在了孟辛然房门前。他盯着孟辛然禁闭的房门,内心涌起了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 “叩叩叩”,顾言意没有犹豫,“辛然,辛然。” 孟辛然应声而出,一脸疑惑:“怎么了?” “你赶紧收拾行李,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我们要去哪?” “回莫忘谷呀!” “你要带我回莫忘谷?”孟辛然呼吸一滞,心跳倏然失了分寸。 顾言意握紧拳头,在一秒坚定了自己的内心:“我要带你回莫忘谷,你愿意吗?” “我愿意。”孟辛然脱口而出,由着自己的真实反应,不计后果。 霎那间,顾言意露出如阳光灿烂般的笑容,将所有的烦忧与苦闷一一融化。他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柔情,把孟辛然深深得印在他的眼里,心里。 可谁知道,这原来是孟辛然偷来的幸福呢? 隔天一早,沈墨白与顾言意一切收拾妥当,准备辞行。 “那我们就和小七道别了?”顾言意暗暗试探。 沈墨白没有答话。 “叩叩”,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请进。” 步青云缓步而入,恭敬作揖:“沈公子,我家主人请你到前厅一叙,有要事相商。” “师兄……”沈墨白听着“沈公子”心中无奈,开口想劝,但见步青云表情严肃,只得作罢。 “沈公子,请。” “四师兄,可知华公子找我有何要事?” “沈墨白与我们云华派有不共戴天之仇,还望华公子不要阻拦。” 韩西晋与云华派数十位弟子立于华府大厅,神色严峻。 “华某我从不插手江湖之事,只是我们商人向来讲究以和为贵,华某实在不愿看到你们任何一方血溅当场。” “华公子放心,在下绝不会污了你们华府的宝地。等沈墨白出来,把事情说清了,韩某领着人立马就走。” 此时,沈墨白等人正好闻讯而出。 “沈墨白!”韩西晋厉声喝道。 “何事?”沈墨白应道。 “你还有脸问何事?你伙同江城谋害我们云华派掌门,我们今日就是来替我师父报仇的。” “你胡说八道,我大哥才没有……”顾言意怒目而视。 “言意,莫急。”沈墨白轻声安抚,而后又对韩西晋道,“我与你们云华派向来无甚干系,如今你们忽然跑来说我谋害你们掌门,未免有些可笑。” “可笑?我倒希望是个笑话。可家师……”韩西晋有些哽咽,无法继续。 “还我师父命来!”一云华派弟子高声呼喊。 “无凭无据,你们就是占着人多势众。”顾言意不甘示弱。 见状,华允文上前一步,道:“韩少侠不如将来龙去脉好生说一说,也好让众人有个头绪。” 韩西晋点点头,道:“江湖皆知,武林大会当日,家师宣布将掌门之位传于弟子江城。这本是大喜之事,怎料当晚家师突然病亡。家师虽有病缠身,但当时已经好转,这是江湖各派亲眼所见,人人皆可为证。在下痛心疾首,又觉事有蹊跷,便暗中开始调查。后来,竟发现了这张药方。”说着,他从衣袖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张,“有弟子亲见,沈墨白受江城所请为家师看诊,这张药方就是当时沈墨白所写。我请景溪城中名医细细研读,发现此药方中藏了一味大补药。若是普通病人服用也就罢了,可对家师却是难以受补。家师就是在喝下此药之后暴毙而亡的。人人都说医者父母心,可是怎知人心险恶!” 言罢,韩西晋已是泫然欲泣。 顾言意伸手欲拿药方,却被韩西晋灵活避过。 “为防有人毁尸灭迹,死不认账,此张药方已交予多个门派掌门过目。”韩西晋补充完,方将药方递给沈墨白。 沈墨白心中已然知晓其中蹊跷,并不打算在这所谓的证据上花时间,反倒是顾言意仔细研读了一番。 那味补药就被加在药方的最后。字迹与前头的很像,若是旁人很难看出区别来。但顾言意太熟悉沈墨白的字迹了,只一眼就看出那味药不是出自沈墨白之手。 “这味药分明是有人仿着我大哥的字迹加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7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7 上的!”顾言意厉声喝道。 “我早知你们会如此辩解。”韩西晋心有成竹,“又或者有人会说自己医术不精,下错了药,谈不上谋害二字。可若是我手中只有这个证据,韩某也不敢领着众弟子上门。江城已经俯首认罪。” 他看见沈墨白突变的脸色,眼里盛满得意的笑:“江城供出沈墨白就是背后主谋。他受沈墨白指使冒认掌门之子,入我云华派,意在谋害掌门,窃取云华派掌门之位。” “恕华某愚钝。若韩少侠所言属实,那沈公子究竟和你们云华派有何仇怨?” “沈墨白,就是当年天行派余孽。”韩西晋轻蔑一笑。 顾言意激动向前,大声喝道:“你血口喷人。” “若心中无鬼,且跟我回去,与江城当面对质。”韩西晋往前一步,靠近沈墨白耳边,用只有他二人能够听到音量,道:“若你还记挂江城的小命,就乖乖跟我走吧。否则多等一刻,他就要多受苦一分。若是死了,哈哈……” “好。”沈墨白一脸煞白。 韩西晋笑着退后一步,高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若不是你做的,我们云华派肯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大哥!” “你留在这里。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当小七得讯赶来时,沈墨白已随云华派众人离去,只余顾言意一人在那来来回回走动,口中念念有词:“怎么办,怎么办?” “言意。”小七着急喊道。 “小七,怎么办?云华派把大哥抓走了,这次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大哥的。若是打起来,大哥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本来前两日下雨,大哥的腿脚就疼得不行,到今天都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再者,云华派那么多人,他一个人怎么能打得过云华派那么多弟子啊?” “你说什么?”小七抓住了关键字眼,“沈墨白雨天腿疼是怎么回事?” “这个呀,是当年天行云华之战留下的后遗症。一到雨天,他那腿就疼得死去活来的,半点走不了路。前两天暴雨的时候,我回房里,就看他倒在地上,脸色发白,冷汗淋淋的,可他愣是一声不吭。见我来了,一定要我扶他去找你。可他那样子,哪还走得了路呀。我好说歹说,才肯服了药。到后来缓了一些,就跑去找你了,可是……” 顾言意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但小七的思绪已经飘到很远去了。 难怪了。 刚出莫忘谷那会的脚步蹒跚,还有,破庙里的那一声“没事”……先前觉得奇怪的地方,现在都说得通了。 “沈墨白有告诉你,那天,他为什么找我吗?”小七有些迟疑。 “这倒是没说。”顾言意看见小七一下暗下去的脸色,慌忙补充道,“但他那么着急,肯定不是要和你说离开乌亭的事。我保证!小七,我大哥心里有你。” “这么说来,那……那天,他只是没法走出来,不是要放弃我。”小七忽然想通了关节,眼眶里一下子盈满了泪水。 “没有,没有,我们都没有要放弃你。”顾言意着急辩解道。 “哗啦”一下,小七眼中的泪水如倾盆雨下。 “对了,小七,你和华允文……” 小七一时间羞愧难当,低着头,嗫嚅道:“对不起,我一时意气,对不起。” 顾言意叹息不已:“你们俩早说清楚多好!可惜现在大哥被云华派抓走了,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救他回来。” “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救人要紧。”小七一把抹掉眼泪,心中不断思索着。 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救沈墨白? 没有,竟然一点没有。要人马没人马,要势力没势力。他们在乌亭这人生地不熟的,连个能帮忙的都没有。 忽然,她脑袋里闪过一个身影。 试试吧。 总要试试的。 毫不犹豫,她飞奔而去,留顾言意一人,一脸莫名。 “华公子,求你救救沈墨白。” “若云,我知道沈公子对你有恩,但这种江湖恩怨,我实在无法插手。你莫要这般为难我。” “我知此事严重,我也不敢强求你出头。只是念着你见多识广,或许能有些法子。” “纵然我有法子,沈墨白又凭什么让我费心费力。”华允文身上透出难得一见的傲慢。 “扑通”一声,小七双膝跪地,俯首叩头。她的额头撞击地面,发出让人心颤的闷响。三响过后,额面透着鲜艳的红。她泪眼朦胧,声嘶力竭:“求求你,救救他吧。只要你肯救他,我愿意为你当牛做马。求求你。” 华允文撇开眼,轻哼道:“当牛做马?呵,你当我华某人耳聋眼瞎。你一颗心都托付到他身上去了,还指望我救他。若云,太贪心可不是什么好事呀。” 小七羞愧难当,只能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 华允文目光变得幽深,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方道:“要我救他可以,不过我要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从今以后,不得再与沈墨白有何干系。你可愿意?” 小七内心翻滚,半晌,她沉声道:“我愿意。” 另一边,云华派一行人将沈墨白带到了郊外一座破落的院子里。 韩西晋领着沈墨白进了一间屋子。他嘱咐其余人在外头守着,而后关上了门。 沈墨白环视一周,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半点人影。 “江城呢?”沈墨白心急如焚。 “别着急呀,你先把这药给吃了。”韩西晋掌心有一颗白色的小药丸,“当然啦,你也可以选择不吃,只是江城会被如何‘伺候’,我就不敢保证了。” 沈墨白取过药丸,放进嘴里,一口咽了下去。很快,他的四肢开始发软,浑身疲软。 见此,韩西晋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只是一瞬间,眼中凶光毕露:“快说,宝藏藏在哪里?” 第23章 水清浅处照月明 沈墨白一片茫然,问道:“什么宝藏?” “还给我装蒜。”韩西晋对着沈墨白的胸膛就是一脚狠踹。 沈墨白体力难当,猛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不愧是天行派出来的,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有钱也得有命享呀!这道理怎么一点都不懂呢?”韩西晋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宝藏。” 韩西晋琢磨了一番,道:“也对。上头那些人肯定不会把实情告诉你这种底层小弟子。你就说吧,你从天行山逃出来的时候,身上可带着什么东西?或者说,你师父师叔们交代过你什么事?” 沈墨白摇摇头。 韩西晋勉强压下心底的急躁,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什,道:“这个你总该认得了吧?” 沈墨白一看,那物什竟是当初在天香阁见过的那一个。那上头的水纹如真似幻,看在眼里,宛如湖水里泛出的点点涟漪。此时瞧着那粼粼波光,他脑中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沈墨白眼神的流转变化被韩西晋逮了个正着。 韩西晋脸上有一抹得色:“你分明是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8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8 知道的。快说,宝藏藏在哪里呢?” 沈墨白静下心神,缓声道:“当年我师父确实跟我说了个秘密。不过我是不会就这么告诉你的,除非……你先把宝藏的事说个清楚。” “死到临头,还敢讨价还价,信不信我杀了你?”韩西晋怒火中烧,但见沈墨白毫无惧色,心中怒气更甚,又喊道:“信不信我杀了江城?” 沈墨白依然不为所动。 “你……”韩西晋气急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心中暗自计较:这沈墨白刚刚服了药,短时间内武功也施展不开。再者,这里里外外又都是自己人,左右他是逃不走的。那告诉他也无妨,重要的是把线索拿到手。 韩西晋有了主意,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江湖盛传,曾经的天下第一门派——宗一派握有一方宝藏。其间,金银财宝,数不胜数,更有数十本武林秘籍,得之者,富可敌国,称霸武林。传言早年间,宗一派得以声名鹊起,号令江湖,就是因为有了宝藏的支持。 几十年前,宗一派灭门,宝藏却无迹可寻。 直到十五年前,宗一宝藏才有了一丝影踪。当时,云华派掌门唐静渊无意间发现宝藏被天行派所藏匿。故而,上了天行山与段无州摊牌。怎料,段无州矢口否认,拒不交代宝藏所在。两方撕破脸皮,大打出手,门下弟子也被迫涌进这场杀戮之中。 “当年,我凑巧听去了老家伙和另一师叔的对话,方才知道其中始末。也算我运气好,否则当时若在天行派丢了小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道冷汗从沈墨白的额间流下,洗去他脸上的每一抹血色。 “哈哈哈……这说的不就是你们天行弟子么?活得那么不明不白的,死光了倒也不冤枉。”韩西晋大笑起来。 沈墨白心神紊乱,只凭着内里的一股气强撑着:“死光了,死光了……世人皆道天行人早已死绝,你又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哼,说起来这个还得多谢苍英派的葛掌门。也不知道他哪里得来的消息,居然知道我手中有这宝贝。”说着,韩西晋晃了晃手中的宝贝,他面色徒然狰狞,眼中透露出凶狠的味道:“还说要拿个大消息来和我分一杯羹。简直痴心妄想!你看,最后这消息还不是被我套出来了,他呢,也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哈哈哈……谁能想到,我才是那个采花贼。等宝藏到手,我再当上云华掌门,到时候美人们自动送上门……”他嘴角一扬,忘乎所以地炫耀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沈墨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厚颜无耻之徒,一时竟无言以对。 “好了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下该轮到你了。” “还有一件事你没说。” “嗯?什么事?” “唐静渊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可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隐藏许久的秘密得了机会吐露,韩西晋内心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感,他红着双颊,越说越起劲,“只能说,我是天生有机缘。几年前,竟然让我在云华后山发现了一处密地,里头就藏着这宝贝。旁边还有一包药,药包上头写着’遇火而生,月圆则泣,求生不得,死期不定’。于是我就把这药扔在老家伙每日焚烧的檀香里试了试,果然老天有眼。武林大会那天,好巧不巧他的死期就到了。这种天赐良机,我自然要好好做一番文章,把你和江城一网打尽。” “既然那药是从你们云华后山找到的,唐静渊怎么会不知道呢?” “哈哈哈,这才说老天有眼呀,连唐静渊都不知道的东西,偏偏就被我拿到手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师叔祖在天之灵助我一臂之力,哈哈哈……” “这就是天道轮回吗?”沈墨白低头苦笑。 韩西晋一番唇舌之后,口渴得很,心头涌起一阵不耐烦:“我不想再与你废话了,乖乖把你知道的秘密说出来吧。” “你带江城来见我,他来了,我自然会说。” “你别得寸进尺。”韩西晋火气上涌,半晌终于领悟了什么:“你耍我?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毕,他冲着沈墨白胸口用力打去一掌。随后,他又补上另一掌,道:“顺便还你一掌。话说,当初你那掌可害我痛了好几日。” “是你。”沈墨白单手撑地,嘴角挂着血。他没想到城郊林子里的黑衣人竟然就是韩西晋。 “不错,就是我。” “为什么?当时你明明还不知道我……” 韩西晋得意一笑,道:“那不过是本少侠的一桩风流事罢了。等我把你解决了,我就去‘解决’那臭娘们。所以,你别我浪费时间了,赶快说。” “你把江城带过来。”沈墨白坚持。 “我可没有闲工夫再和你讨价还价!”韩西晋拔出佩剑,将其架在沈墨白脖子上。 “把江城带过来。” 剑紧贴沈墨白的皮肤,带出一道血痕。 “把江城带过来。” 韩西晋耐心耗尽,眼里涌现出难以抑制的疯狂:“江城?哈哈哈,你要见江城?他早就下去陪他爹了。你再不乖乖说出来,我立马让你下去见他!” 死了,江城死了。 他还只是个孩子!怎么能!怎么能! 沈墨白心底勉强支撑着的那股力量,终于消散殆尽。他咬破下唇,任由血腥味冲向头顶,崩坏他的理智。他快速挥开剑身,一跃而起,一手直逼韩西晋胸口。 韩西晋只道沈墨白服了药,心中防备全无。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知一个劲后退,口中大声呼喊:“快来人,快来人!” 外头的云华弟子闻声而入,纷纷舞剑制敌。 沈墨白浑身怒意汹涌,很快就杀红了眼,染红了白裳。但云华派毕竟人多,沈墨白寡不敌众,很快落了下风。 就在这万般紧要的关头,传来一阵慌张的呼喊。 “大师兄,外头有好多人杀来了!” 且说,华允文得了小七的承诺,随即唤来步青云。 他道:“你吩咐下去,在乌亭各处贴出告示。就说……为侠者,当以惩奸除恶,维护天下正义为己任,怎知云华派竟劫杀林府,行强盗之勾当,为人不齿。我华允文愿出白银十万两,悬赏天下有能之士还我夫人一家一个公道。” 华允文此话一出,小七心头如地动山摇。 “是,属下领命。” 步青云起身欲走,被小七拦住了脚步。 “等等,你是说云华派就是那伙强盗?” 华允文朝步青云抬了抬下巴,道:“青云,你给若云说一说。” “是。昨日午后,属下一路尾随典当之人,在城郊一处顺利拿下其背后之人。经审问,那人对劫杀林府一事供认不讳,并交代其同伙就是云华派等人。” “竟然如此!”她内心震荡不已,一时无法回神。 人命在这些人眼中到底算什么?什么侠,什么义,都是说说而已吗? 这江湖,她竟是不懂了。 不对,她本来就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9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39 不懂这江湖。 想到这,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你早就知道这事了?”小七质问华允文。 华允文明明早就知道云华派就是那伙强盗,却闭口不提。直到她求他,允诺了他,他才松口。华允文提出此事的时机,不得不让人怀疑。 她惊觉自己受了欺蒙,一时间气愤难当。 华允文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前脚刚得了消息,你后脚就来了。若云,你要知道我是个商人,有利可图的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况且,这本来就是一桩愿打愿挨的事,怎么谈得上骗这个字?十万两白银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如何。” 小七哑然无语。 悬赏告示一经贴出,群情涌动。 普通百姓着实被十万白银震慑到了。他们一边咒骂云华派的灭绝人性,一边夸赞华允文的重情重义。各方武林人士也被华允文的豪爽弄得眼热不已,前赴后继地为林府伸张正义。在这般强力围剿下,云华派众人四处逃窜,死的死,伤的伤。 约莫半月之后,云华派挂出韩西晋等人的尸首,并公告天下,称以韩西晋为首的云华弟子犯下强盗之行,罪大恶极,实在难容于世。云华其余弟子虽痛心疾首,但也不敢包庇祸首,特令其众人以死谢罪,以偿世间道义。 云华派此番大义灭亲的举动,暂时平息了民愤。但其门派元气大伤,勉强苟延残喘罢了。 此为后话,且按下不提。 只说沈墨白被救回华府,修养数日,方得康复。 顾言意看着比起先前还要沉默许多的沈墨白,忧虑难平。他看见沈墨白的眼中透露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有失望,有伤心,有痛苦,有怨恨,好像还有自责。 “大哥,你好些了不?”顾言意试探着询问,“大哥?” 沈墨白有些恍惚,好一会才回答道:“我没事。” “你和云华派……”顾言意欲言又止。 “都……了结了。” “那真是太好了!”顾言意扬起笑容,又匆匆卸下,“可你,可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事,真的。”沈墨白的嘴角被生硬地拉起。 顾言意心中酸涩,却也知道无法逼迫沈墨白说出心中事。他想说些开心的,便道:“对了,大哥。先前是有误会,小七心中的人是你。她和华允文根本没什么。” 沈墨白的脸色有一丝松动。 顾言意再接再厉,继续说道:“小七心里只有你,她把你看得很重很重,她甚至为了救你去求了华允文。详情我不知晓,可这么久的相处,你我都知道小七从来不愿麻烦别人,这求人的话定是很难说出口的。若是你们俩早些时候能把话说清了,该多好。眼看再过两日,她和华允文就要成亲了,到时……”他一把刹住嘴,敲敲脑袋,暗骂自己一声呆子。 沈墨白沉默着,终于轻声道:“言意,你容我想一想。” 一宿未眠,沈墨白出了房门。东苑,西苑,整个华府内跑遍也无法捕捉到小七的身影,甚至连步青云也找不到了。仿佛一夜之间,世界被隔断,只余红色的喜字晃着他的眼。 那一天终于来临。 华府内,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来的很多达官贵人,纷纷涌在华允文身旁,高声道贺。 “吉时已到。”点着大痣的喜娘尖声喊道。 小七披着红纱,被人搀着一步一步走向华允文。 她不知道,有一道目光,因她而起了波澜,也因她下了决心。 “慢着!” “慢着!”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死于话多系列 第24章 杨柳依依雨雪霏 堂内,门外同时响起一声“慢着”。 沈墨白向前一步的同时,门外,杨柳依率青莲门众人匆匆而入。 小七初听见沈墨白的声音,惊喜不已,嘴角不自觉浮现出浓浓的笑意。可又闻得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隔着盖头,小七不知道进到堂内的女子是谁,那一声“慢着”又是为了什么。 华府一个下人从外头慌忙跑到华允文跟前,神色不安,道:“公子,青莲门弟子说有要事相商,小人实在拦不住。” 华允文挥手示意其退下,对沈墨白笑了笑,而后转身道:“今日是华某大喜之日,青莲门如果是来喝喜酒的,在下欢迎之至。” “在下青莲门弟子杨柳依,华公子有礼了。”杨柳依拱手作揖道,“华公子大喜之日本不该前来打扰,但是我等今日奉青莲门掌门之令前来,实有一项门规不得不执行。” 华允文抬眉:“我华某一向与江湖无由,不知青莲门门规何时竟与我华府有所牵连?” “实不相瞒,华公子所娶之人可是和我们青莲门大有关联。青莲门弟子若水本是孤女,不知何时竟成了乌亭林家大小姐?” “怎么可能?”众人议论纷纷,堂内瞬间炸开了锅。 听到这,小七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掀开盖头,问道:“你说我是谁?” “青莲门弟子若水。”杨柳依嘴角挂着冷笑,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 “口说无凭。”华允文依然维持着温和的语调,“整个乌亭没人不识得若云,她怎么突然就成了你们青莲门弟子?” “堂上这人原本就是我们青莲门弟子,不过是冒名顶替了林家大小姐罢了。若要查证我的话是真是假,很简单,每一个青莲门弟子背上都有红莲印记,大家看看她的背后就知道了。”杨柳依状似漫不经心地瞥了小七一眼。 “红莲?”顾言意低声喃喃,猛地醒悟过来,一脸惊疑地望着孟辛然。 孟辛然已经料到顾言意会有此反应,咬着下唇,内心翻腾,不敢迎视。 “这……”华允文有些犹豫。 “若华公子不便查看……”话还没说完,杨柳依就直冲小七而去。她一把扯住小七的衣袖,就势倾身上前。 沈墨白上前单手拉过小七护在身后,另一只手作势要阻断杨柳依的拉扯。 杨柳依丝毫不退让,手下力道加深。双方僵持不下,堂内众人隐约能听见衣袖绷裂之声。 “先不论若云是不是青莲门弟子,可毕竟是姑娘家,众目睽睽之下,这般拉扯她的衣裳,甚是不妥。”华允文道,“我让喜娘带若云到内堂察看,如何?” “是啊,是啊。”喜娘忙道。 “也好。”杨柳依微微颔首,松了手, 沈墨白确认杨柳依收回了力道,方才放开小七,退后两步,任由喜娘领着小七到内堂去。 眼见这尴尬的场面终于解决,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余下众人刚松下一口气,哪知杨柳依趁人不查,飞身袭上小七背后的衣领。喜娘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跌了一跤。 此刻,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小七背后微微露出的红色印记。 “是红莲。” “真的是青莲门弟子啊。” 众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小七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的灵魂都好像被震住了,动弹不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0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0 得。背后的凉意蔓延全身。 沈墨白一时来不及阻止,眼见小七后背微露,他一掌击退杨柳依,小心为小七整理好衣裳 “你……”杨柳依怒气上涌,转念一想,勉强压了下去。 “你不是若云!”华允文看着小七,难掩惊讶。 “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此人就是我们青莲门弟子。”杨柳依道,“那我们青莲门执行门规也就没有异议了。” 众人纷纷点头。 “青莲门有规,弟子终生不得成亲,违者需以命换自由。若水今日与华公子成婚,不论是因林家大小姐,还是与华公子两情相悦,不知若水师妹要拿自己的命还是华公子的命来换呢?” “我家公子今日要娶之人是林家大小姐……”步青云愤愤直言。 “青云,休得无理。” “是。”步青云退到华允文身后。 “我华允文,今日差点负了若云,娶了不相识的女子,实在惭愧。可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相像之人。初见时,我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只当上天感念我与她之间的情意,没有夺去她的性命,只是让她失忆忘了我们的过往。原来还是我太贪心了……可怜我未过门的妻子,如今不知身在何方。”说着,他声泪俱下,一度哽咽,“我早已认定若云为我的妻子,也只会娶她一人。既然是场误会,今日这场婚事就此作罢。劳烦各位大驾光临,华某无以谢罪。” “华公子言重了。” “华公子对若云小姐的这份心意,天地可感,老天定不会忍心拆散你们二人。” …… “唯愿如此。”华允文泪湿衣襟。 “既然如此,若水就由我们带回青莲门了。已经坏了我们青莲门的规矩” “不行!”孟辛然脱口而出,她不知道顾言意会不会就此收回对她的信任,可是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杨柳依饶有兴致地瞟了她一眼,慢吞吞道:“孟辛然,我知你一向与若水不和,可是你身为青莲门二弟子,眼睁睁看着自家师妹行将踏错,也不劝阻,反而公然违抗掌门之令。你到底意欲何为?” “孟姑娘原来也是……”华允文一脸惊讶。 “明知自家师妹,居然也不说破,任其假冒林家大小姐,也不知是何居心?” “两人贪图华府富贵,联合骗婚也说不定。” “是啊,是啊。” “可怜华公子对若云小姐情深一片……” “幸好这青莲门来得及时,否则全城的人都被哄骗过去了。” 堂内吵闹声渐响。 杨柳依听到众人私下的讨论,嘴角隐有冷笑。 “大家先静一静。”华允文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若水姑娘初到乌亭,是我以为若云回来了,派人将其接进府来。若水姑娘失忆许久,不像背后有所谋划的样子。据我所知,孟姑娘也从未掺和过此事,说不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华公子说得甚是有理。” “这是华公子宅心仁厚。都这样了,还要为这两个女子着想。” 小七如失了魂魄一般,无助地摇摇头。 “杨姑娘可否看在华某的薄面上,不妨给若水姑娘一些时日,毕竟若水姑娘失忆。这般与你回去,也难解决问题。” “好。”杨柳依心下明了今日是无法强行将她带走了,方道,“两日为限。后天午时,城外五里亭相见。若然不允,到时休怪我等无礼了。” “多谢杨姑娘给华某这个面子。” “告辞。” 眼见杨柳依一行人离去,华允文躬身作揖,言辞之间歉意十足:“多谢各位今日大驾光临,本该是桩美事,怎料出了这样的岔子,华某实在于心不安。还请诸位到后堂喝杯薄酒,招待不周,请多担待。” “华公子客气了。” “言重言重。” 堂上宾客皆道华允文心肠宽厚,心中丝毫不觉受怠慢,一个、两个都随着下人去了后堂。 “若水。”待众宾客尽皆离开,华允文又出声唤道。他语调温柔,这一声“若水”竟与“若云”味道相近。 小七心思恍惚,根本无暇分辨什么。她只看见华允文的嘴巴张张合合,耳边的声响好似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虽然你不是若云,但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怪罪于你。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你与若云定是孪生姐妹。我虽不晓得你们二人缘何失散,但你既是我妻子的亲人,我华某人也有义务照拂。你可安心在华府住下。” 过了好久,小七听到自己说:“多谢你的好意,我马上就走。” 她抬脚离开。 周围万籁俱寂,百事皆空。 她沉在自己的世界里,晕头转向。 自杨柳依出现在堂上,到背后红莲现身,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失了心神。 一直都是别人和她说,她是谁,她是谁,她又是谁,可是她从来没有一刻明白过自己到底是谁。也许这一次是真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人会跳出来和她说,“不对,你不是她,你是另一个人”。然后还要给她冠上一个骗子的名头。这是她想要的吗?不是,不是,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战战兢兢,恍恍惚惚。 头顶上悬着一柄利剑,不知道何时会掉下来,去了她的性命。 等待真相,等待别人口中的真相,难道就是她存在于世上的意义吗? 这样独自一人,徘徊于世,等待天命归处?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苟活? 她走着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耳边有人说:“你还有我。” 第25章 长夜将尽日将出 沈墨白一路跟着小七,看她跌跌撞撞地出了华府,走到大街上。 她像一个幽灵一般,眼神空洞,半点没有声息。走着走着,她绊到门槛,跌在地上,掌心、手肘都磨出了血,却看也不看,只知道不停地走。 沈墨白跑在前头,替她挡开所有的障碍。 有一回,小七径直撞上他,仰起脑袋,好像在望着他。他分明看见她的眼里有他的身影。他心头涌上喜悦,可下一秒就见小七转开了身,没有停留。 空荡荡,这是沈墨白唯一能读出的信息。他不知所措。 行行复行行,两人到了城外的林子,在一条小河前站定。 小七目光定定,望着河水,一眨不眨。 半晌,她方一字一顿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苟活?” 沈墨白心头一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撕裂开来,疼痛难当。 “你还有我。”他脱口而出,生怕晚一秒,整个心都要被扯碎了。 小七向前跨了一步,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涣散的眼神渐渐汇聚出一个焦点。她看见眼前那人脸色惨白,大汗淋漓。那脸色,那神情好像刚从深渊中刚刚爬出来一般。 “哇”的一声,她扑到沈墨白怀中,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鼻涕眼泪,大把大把的,浸湿了白色的衣裳。身上一片狼狈,可他脸上却挂着劫后余生般的笑意。 又是黄昏时分,又是那两个相伴的身影,在林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1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1 间互述衷肠。 待小七哭得累了,沈墨白扶着她在一树下坐下。 小七喘着气,哑声问道:“沈墨白,我该怎么办?” 沈墨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与她慢慢道出自己的过往。 那一年,沈墨白还是个六岁的孩子,那一年,他还是天行派弟子,认真崇拜着门派里的每一个人,日子过得平静而美好。直到那一场杀戮来临,覆灭了一切。他侥幸逃出,苟活下来。 初到莫忘谷,他整日整日地穿着天行派的弟子服,夜里也不肯脱掉,无时无刻不心心念念着要报仇雪恨。身上的伤刚好了一些,他跪谢了沈顾夫妇,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出谷去。当时,还是顾星成拦下了他。 顾星成劝道:“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赔上自己的性命不说,还坏了天行派的名声。到时人人都以为你们天行派没有半点真才实学呢。我看呀,你还是先在我们这好好学个几年,再去报仇也不迟,你说是不是?” 丢了性命是小,沈墨白可是宁死也不愿污了天行之名。于是,他沉下心,跟着顾星成学武,跟着沈季秋学医。 过了几年,到天行派的弟子服已经穿不下的时候,他身上的本事也算有了点长进。可他再问顾星成时,顾星成还是摇摇头,直道“还不够,还不够”。 彼时,顾言意刚出生,沈墨白时常绕在这小娃娃身边,看着顾言意天真无邪的可爱笑脸,内心有一股难得的平静与祥和。后来,顾言意好不容易学会了说话,整日跟在他屁股后头,哥哥长,哥哥短。那时,他真的觉得生活是一番幸福的模样。 就这样又过了好几年,他比起从前沉稳了许多,也理智了许多,但报仇这事一直都无法没有放下。当他再一次提起报仇的事,顾星成如是告诉他:“世间的事总是难以分清黑白曲直。谁对谁错也从来不是以结果来定论的。如果当年天行派胜了,那侥幸活下来的云华弟子是不是也该如你一般?” 沈墨白哑然无言。 “当放下就该放下。如此执着于此,你以后的路不会好走的。” “可是,我放不下。” 顾星成长长叹出一口气,与沈季秋对视良久,方道:“墨白,若你能找出当年两派相争的原因,那师父师娘一定不会再拦着你了。” 最后,他在师父师娘面前许下诺言,承诺除非找出当年两派相争的原因,否则永远不得出手报仇。 也许是他定力不足,悟性不够。他知道师父师娘所言句句在理,可一想起那些死去的伙伴,一颗心无法平复。脑海里骚动着,叫嚣着报仇,一遍又一遍,痛苦又折磨。但又苦于无法找出事实的真相,他在进一步与退一步之间反复挣扎。 直到数日前,与云华派韩西晋当面对峙,他才醒悟过来,想起了那些被自己遗忘的细节。 他曾看见,三师叔左顾右盼、紧张兮兮地抱着一个包袱出现在武林大会上。他曾看见,三师叔与师父附耳言语,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两人的眼里涌现出异样的光彩,好像听了什么世间奇闻,见了什么世间珍稀一般。随后,他们对外宣称天行派内务繁忙,便领着众弟子先行离去。 当时,他还不懂那么多,以为那不过是一桩不起眼的小事,以为真的是内务繁忙。现在,他终于明白当时师父师叔眼中闪耀的光彩是为了什么。那就叫做贪婪。因为贪婪,他们害死了自己,也害死了天行派一众弟子,也害了他失去了信仰。他的天塌了。 “我信仰的,也被全盘推翻。”沈墨白轻声道。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小七现在的感受。有一个人正挖开自己的伤口,鲜血淋淋,只为了安慰她。她何德何能。 “咱们也算同病相怜吧。”沈墨白笑了笑,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些颜色。 小七凝视着这抹笑意,一滴泪无声地流下。 沈墨白用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道:“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不勉强我忘掉仇恨的人。从小到大,身边所有的人都叫我要忘掉过去,要忘掉仇恨,要当发生过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只有你跟我说,忘不掉也没关系。你跟我说,这样走下去也会有路的。现在我也要和你说这句话。小七,无论如何,总会有路的。你别怕,我们会一起挺过去。无论你是谁都好,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小七。” 小七点点头,眼睛酸涩不已。 “其实,那天我只是来不及走出去,我……心中有你。”沈墨白目光如水。 “我知道,我知道。”小七抚上他的脸,温柔迎视。 “下一次记得多给我一些时间。” 两人相视一笑,在夕阳下,勾勒出一幅动人的风景。 此时,躲在几步开外的顾言意被感动得痛哭流涕,欲罢不能。 一条绣帕递到了他眼前。 他偷偷看了看一旁的孟辛然,撇开了头,闷声道:“我还在生气,别和我说话。” “呆子。”孟辛然没有收回手。 过了好一会,绣帕还在顾言意的眼前晃悠。 “手不酸吗?”顾言意嘀咕一声,勉强收下了绣帕。 “你可别误会,我还在生气。”顾言意一脸严肃。 “嗯,我没误会。” “你……” “你什么?”孟辛然好奇问道,“对了,言意,你大哥怎么说你小时候学不会说话呢?” 顾言意一手拿着绣帕,一手抹了把泪水:“这个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三岁之前咿咿呀呀的老半天,就是不会说话。我这名字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改的,我爹我娘他们希望我在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够痛快地说出心中所想。那时候,我大哥也是整天和我说这说那的。你知道的,他本来话就不多,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那么多话同我讲。我爹就说那段时间应该是大哥这辈子讲过最多话的时候。” “真好。”孟辛然眼里情不自禁地感叹道,眼里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诶,诶,你别转移话题。” 顾言意这才发现自己和孟辛然聊开了,明明是打定主意不理她的呀。 “哦,那你原本要和我说什么来着?” “你……”顾言意鼓着脸颊,心里堵得慌,这时一开口,恨不得把所思所想倒个一干二净,“你骗我。你明明就认识小七,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们都被你骗得团团转。我那么相信你,可是你……你怎么能……” “对不起。”孟辛然低下头,眼里有着深深的歉意。 得了这声道歉,顾言意心头的郁气立马消失殆尽。看着孟辛然低眉顺眼的模样,他心里竟还升起了莫名的心疼,仿佛受了委屈的人是孟辛然似的。 “哎,我是说,你骗我就算了,可你看我大哥大嫂,他们多不容易……”说着,他又潸然泪下。 “呆子。” 这世上,只有这呆子才会对她说出“你骗我就算了”这样的话吧。 真是呆子。 孟辛然心底的那份柔软被深深地触动了。她一把夺过绣帕,替顾言意擦去泪水。 顾言意握住孟辛然的手,阻止了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2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2 她的动作,道:“辛然,你能把你知道的告诉小七吗?” 看着顾言意泪眼汪汪的模样,孟辛然叹了一口气,站了出来。 “确实,我们都不喜欢你。与其说是,倒不如说是嫉妒羡慕你。” 第26章 春情晓意皆不见 十几年前,一场大水冲走了孟辛然的家,只得她一人侥幸活了下来。 “爹,娘……”她一身破烂,蹲在一棵大树下,泣不成声。 周围不时路过的人群,瞥她一眼,便匆匆离去,没有人为她停留。这世道如此,没人有多余的同情心去收留一个孤女,给日子增加负担。 日夜更替,心绪黯淡。 “你跟我走吧?”一个身着青衣,长发高高束起的女子俯身问她。 她看见那女子周身发出耀眼的光芒,那日明明是雨后的阴天,可天仿佛一下子晴了。 她用力地点点头,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 被流水带回青莲门,孟辛然心底有一股隐隐的期待,她以为那儿会有初见时的阳光明媚,可不知怎的,青莲门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灰暗的气氛。 在那里,流水身上的光芒尽失,无论对着谁都是冷淡与疏离。门派里年长、年老的弟子们都住在后山,不问世事,偶然见到他们,也是浑身阴郁的气质,把人隔绝得远远的。现如今,活跃在青莲门的弟子都是些年幼的女娃子。她们本该是天真无邪的模样,可都因为没了父母的疼爱,加之门内冷冰冰之气,皆失了那个年纪所有的美好。她们渴求温暖,却求而不得。孟辛然原本以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直到有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她们自认为的平衡。 有一日,流水抱回了一个女娃娃。 大伙瞅着那女娃身上的红色花布衫,无不露出欣羨的目光。孟辛然也从来没有穿过那么漂亮的衣裳,眼睛巴巴地在上头流连了很久。 “爹,爹……”那女娃在流水怀里哭哭闹闹,挣扎个不停,“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你这个坏人……” 流水脸色不变,半拖半抱将那女娃带到了大殿里。 那天,孟辛然正好当值,守在门外,一直听那女娃哭喊之声不绝于耳。她从来没有听说那个弟子是被强行带回青莲门的呀。她心下疑惑频生。 那女娃喊着爹,喊着回家,没有片刻停歇,嗓子都哑了还在继续。孟辛然听在耳里,都不免为她难受。可流水却是不发一言,连句安慰或斥责都没有。 那女娃被困在殿中多时,直到夜里,声音才渐渐弱了下来,还青莲山以原本的宁静。 孟辛然竖着耳朵,想要把殿中的动静听个分明,可忽然之间,什么声响都消失了,好像刚才的哭闹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良久,才听得流水呼唤孟辛然入内。 “你去喊杜若师叔过来。”流水的声音出奇的冷静。 “是。”孟辛然恭敬作揖。要起身离开之际,她偷偷抬眼一看。只见,那女娃挂着满脸泪痕,沉沉地睡去了。而流水将女娃轻轻抱在怀中,眼神里流露出难得的温柔。 孟辛然心头忽然被针扎了一下,有些难以捉摸的痛感。她收回眼,快步去了后山。 杜若师叔半夜被唤起,本还是一肚子牢骚,入了大殿,看到那女娃,却煞地闭了嘴。 “这……”杜若师叔惊讶地退了两步。 流水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杜若师叔抚上那女娃的脉搏,嘴里嘟囔道:“我可不管你怎么处理这事。” “我们青莲门本不就是个人事个人理吗?” 孟辛然候在一旁,被这话冷了心肠。 “你……哼。”杜若师叔鼓起脸颊,俨然一只胖头鱼的模样。一会,她又摸了摸那女娃的额头,道:“起了高烧,今晚可要留心了。我这开个药方,你让人熬下药,喂她服下吧。” “嗯。”流水随手一指孟辛然,吩咐道,“你跟杜师叔下去弄吧。” “是。” 那一夜是一个很漫长的夜晚。 孟辛然给流水送了药,便下了值,回了房。 后来,听人说,擦脸喂药的活计都是流水亲力亲为。她整夜守在那女娃的床头,片刻不离。 为着这特殊的人物,那天夜里很多羡慕的目光无法移开,很多激荡的思绪不能成眠。 “你说师父带回来的女娃是什么人?” 同寝的弟子疑问连连。 “莫非是师父的女儿?”宁婉心脱口而出。 其实这也是孟辛然脑袋闪现的第一个猜想,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流水如此这般对待一个人,所有被带回来的弟子都如流水之前说言“个人事个人理”了。 “呸,你忘了我们青莲门的规矩了?” 是了,青莲门弟子终生不得成亲,若成了亲、生了孩子,流水又怎么可能当得上掌门呢? 一宿的讨论还是没有答案。曾有抑不住好奇心的弟子隐晦地询问过杜若师叔,可是杜若师叔只是冷冷地看了两眼,转头就走了。 第二天,流水带着那女娃坐在了山边的桃树下。那女娃已经康复过来,没啥大碍。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只是神色木木的,看起来竟有点呆傻的模样。一旁的流水碎发随风而舞,目光时不时地投向山脚下的路,好像在等什么人来似的。 连着好几日,孟辛然经过桃树边的时候都看见那两人呆在那儿,失了魂的样儿。日来月往,星移斗转,孟辛然瞅着山脚下就是不见有什么人出现,也不见什么特别的事儿发生。 终于有一天,流水好像决心放弃了什么。她命人给那女娃换上青莲门的衣裳,交代了下女娃的名字,就独自离开了,只在孟辛然眼中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若水”,流水唤那女娃若水。这个与流水如此相似的名字,不得不让人联想千百种可能去勾勒若水的与众不同。 孟辛然,如其他弟子一般,曾偷偷躲在大树后头窥视过若水。她上下左右,一遍又一遍地细细打量若水,总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特别来,看出一些自己可以学来的东西,以此得到流水的青睐。那时候,她还小,她还不知道,有些人的与众不同是从出身就注定的。所以,她当时的愿望自然落空了。她研究得再细致,模仿得再像,流水都不会给她投来那带着温柔的目光。这种温暖本就是奢望。 从那天之后,流水的身边渐渐多了酒的陪伴。众人皆不懂那是为什么,“解酒消愁”的说法也许可以解释一二,可流水的愁是什么呢? “来,把若水叫来。” 孟辛然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流水喝醉酒忙着要找若水了。她忍下心头的不适,恭敬地应了声是。 “若水,若水,你过来。”流水见了若水的身影,柔声唤道。 若水三两步上前,眼神里透露出一丝不安。 也是,平日里,流水待若水与旁人一般无二,皆是一派冷淡的模样。可她只要喝了酒,就完全变了个模样。她会主动唤来若水,抱着她,唱着歌,哄她睡觉。这般忽冷忽热的态度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3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3 忐忑。可若换作门派里的任何一个弟子,谁心底的欣喜若狂不会压倒一切?流水身上那股温情,总会让孟辛然想起自己的母亲。如果这个温情能投注在她身上,即便是短暂的、脆弱的,她也愿意付出一切。 于是,羡慕慢慢变成了嫉妒。每个人都苦于无法得到的温暖,若水却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这公平吗?也许这世间就没有公平可言。 孟辛然脑海中曾经涌现过一个不那么君子的想法。她想着,若是她巴结着若水一点,是不是就有机会分得一些目光?这样想想,还没行动,就见宁婉心抢先一步被流水逐出了师门。 虽然青莲门并不是一个温暖有情的地方,但好歹是个安生立命之所。毕竟孤女在这世道里难以苟活,于是众人纷纷打消了这个念头。 巴结不成,各弟子事先也没打过招呼,竟出奇一致地开始排挤若水,都不再与她说话,任她如何都不再搭理。再者,大家终于意识到,流水短暂的温情永远只会属于若水一人。她们渴求的温暖在流水身上已无希望,便开始抱团取暖。 渐渐地,青莲门弟子分成了三个阵营。杨柳依为首的弟子为一阵营,孟辛然主领另一拨,最后是若水一人。 “这样下来,大家在青莲山上呆着,也算相安无事。只是若水失踪那一会,流水过世,余下的人就都撕破了脸皮。” 这一席话好似费尽了孟辛然所有的心力,她脸上露出了些微的颓唐。顾言意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他从来不知道,也想不到孟辛然的背后竟然承载着这样的故事。平日里,孟辛然总是一副大大咧咧,嘻嘻哈哈,还有些小不正经的模样,可原来心底却隐藏着这样的伤痛与忧愁。他的心好似被谁揪了一把,疼得想要流泪。他不知道安慰的话该怎么说,只能握着她的手,傻傻地希望这个动作能把心底的力量传给她。孟辛然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意图,用力地回握他的手,眼里有一丝喜悦的光芒。 一旁的小七仍旧沉浸在这段回忆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小七?”沈墨白抹去小七额间的汗水,脸上挂上了担忧的神色。 半晌,小七方才会过神来。 她向孟辛然大声询问道:“你说什么?流水过世了?” 第27章 杜鹃泣血伤心处 “你说流水死了?”小七愣愣地又重复了一遍。 孟辛然点点头,眼里纠结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似悲伤又有点难言的苦涩。 再一次得到确认,小七的脑中好像有雷劈过,电闪雷鸣之间,她很快失去了意识。 “小七,小七!”沈墨白焦急呼唤着,将小七揽入怀中。 这是梦吗?还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你我,缘尽于此。” 那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她脑中再次响起,青衣人的身影从迷雾中渐渐走出。 还是那个月色昏沉的夜晚,还是那棵桃花树,那人高高举起酒杯,又一次狠狠掷于地上。 “砰”的一声,小七的脑袋好似要炸开了一般。往事如走马灯,一幕幕出现在她眼前,重新上演过去的喜怒哀乐。 五岁那年,她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那一觉长到她对儿时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了。到她醒来之时,身边就只得流水和青莲门的一众弟子。据说,青莲门的弟子都是被捡来的孤女,当时她以为自己也同他人一般,对自己的身世倒也不放在心上。 在青莲门的生活可以谈得上是枯燥无味了。师父流水整日板着面孔。在若水的印象里,她好像从来没有笑过,冷漠好似一层衣裳将她紧紧包裹。如此这般的性子,若在外人看来,流水应该是个严苛冷峻的掌门。但实际上她对门内众人采取的却是放养模式,只要行事符合青莲门的规矩,她一概不会干预过问。若水记得,流水对众人最多的教导就是“个人事个人理”。 “记住,人活在世上,唯一能够相信的人只有自己。”流水对若水如是说道。 难道连你都不能相信吗?难道非要拒身边人于千里之外才安全吗? 若水很想反问回去,可是看到浑身渗着寒意的流水,只得将话咽下。 因为流水的态度,青莲门的弟子彼此联结又相互疏离。她们从不互相麻烦,也从不给旁人惹麻烦。这样的日子,若水倒也过得习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平静安逸了。她从未想过自己是特别的,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礼遇。 直到,流水喝醉酒,频繁唤她过去。 流水会温柔地抱着她,为她哼唱童谣,就像一位慈爱的母亲一般。那一刻,若水感觉自己得到了从未有过的珍视,打从心底暖了起来,安心无比。当流水喃喃道“酒真是个好东西”时,若水深以为然。 这样难得而短暂的温暖,若水非常珍惜。她一度以为幸福就是长着这番模样。可是,她没想到,流水的举动却引得其余弟子起了嫉恨之心。 日子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若水的幸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因为她终于有了一个好朋友——宁婉心。她们两人互相关心,彼此嘘寒问暖,事事也都为对方着想。那种真实而细小的温暖让若水有点飘飘然。于是乎,她再一次开始怀疑流水所教导的人生态度。可惜,这种怀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流水就用一个血淋淋的事实为她上了一课。 “哼,你以为我想巴着她呀?就她那讨人厌的模样,多看几眼,我晚上都会做噩梦。”宁婉心脸上刻薄的表情,那是若水从来没有见过的。 只见宁婉心咬着牙,继续道:“若水,若水!要没有师父,她狗屁都不是。还想我这么伺候着她,门都没有!等我成了事,看我怎么对付她!” 闻言,周围的弟子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其中,嘲讽之意不胜言表。若水躲在门背后,如坠冰窖。一旁的流水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去。 老天一定是看她幸福得昏了头,才要将她的心撕成一片一片。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宁婉心。听说,她被赶出了师门,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是从那时开始,大家开始疏远若水。若说先前每个人之间的距离都是相同,那现在就若水一人被放逐远方。她在一个被单独划出的圈子里自生自灭。她很孤单。她曾经试着卑微地靠近她们,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推开。 终于,若水不再奢望,缩回了自己的壳,守着那珍贵而稀少的、来自流水的温暖。至少还有流水,至少还有流水是她的家人。她在心底这样为自己催眠,仿佛如此她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守着自己的壳,若水在青莲门的日子过得也算平静。可是老天好像总是看不惯若水,总要给她一些特别的滋味尝尝。 这一年,她与师姐妹一同下山采买,却被众人刻意遗忘,丢到了城郊,而后又阴差阳错地入了乌亭。 她在乌亭的大街上随意地走走停停,左看看右看看,心情很是平静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4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4 。反正,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她已经习惯了。再者,街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还有香气逼人的小食,无不吸走她的眼球。难得一次入城,她早已无暇顾及什么心绪跌宕了。 乌亭真是个好地方,下次有机会,还要再来看看。若水心中不停感叹。 走着走着,远远的,她看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被一众仆婢簇拥着,进了一家名为珍宝阁的店铺。 这衣裳真漂亮! 若水带着欣羨的目光,从珍宝阁门口路过。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这事巧就巧在,她走过珍宝阁的那一霎那,那位华服的女子正好侧过头与旁人交谈。就是那么一下,她分明看见那个女子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面貌。她猛地退后一步,心跳如雷声鼓动。 若水快速躲到墙角边,注视着那个面孔,目不转睛,一遍又一遍地确认这个事实。每多看一眼,她心中愈加恍惚,甚至都开始怀疑那个长相原本就不长在她的脸上。她脑子里闪过千百种猜想与可能,可最合理的显然只有那一种——她是被遗弃了。 她默默跟在那女子身后,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而痛苦。这一条荆棘大道,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才走到了尽头。那尽头是一个挂着“林府”牌匾的大户人家。 呵。 看着消失于眼前的背影和紧紧闭上的大门,若水的双腿就像生了根一样,无法再上前一步。她咬咬牙,回了青莲门。 平静无波的生活就此起了波澜,若水的心绪无法平复。 终于有一日,她再也按耐不住,偷偷下山去了林府。绕着林府的院墙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她停在一处,奋力攀上墙沿,借着柳枝的遮挡,偷看院子里的一切。 那么巧,那个与她长相相同的女子坐在秋千上,轻轻荡起,笑声随风悠扬。 真好! 除了一句真好,若水再也想不到其他的话来形容当下的心情。 过了一会,院子里又来了一对中年男女。看他们与那女子之间交谈互动的氛围,想必就是她的父母吧。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怎会跟针一样扎在她的心里呢?她终于体会到其他青莲门弟子平日里的心情了。那种不甘、羡慕又嫉妒的情绪,真的会把人折磨得想要发狂。 若水压不下心里的苦涩,心神懒懒,跳下了墙。她低头一看,青衫竟染了些漆,再一抬眼,墙上一块突兀的痕迹正咧着嘴笑她。于是,她灰溜溜地回了山上。 “去哪了?”若水回到房中,就见流水背身而立,言辞严厉。 “师父……” “说。”流水面如冰霜。 “师父……我……下山了。” “为何?” “我去了乌亭。”若水有些激动,她急于想要求证什么,“师父,我好像看见我爹娘姐妹了。” 流水闻言,脸色铁青,斥道:“你哪来的父母姐妹?” “可是……可是那女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此事休得再提。”流水大声喝道,“私自下山,罚你三日内不得出门,好好闭门思过。” 若水从没见流水发过这么大的火,心里虽有不满,当下却不敢再多言。 她在房中苦思冥想多日,内心依旧得不到半分解脱。 又这样过了几日,流水忽命人召若水去屋里见她。 那一日,她看见流水冷酷的脸庞上挂上了难得一见的倦容。 “若水,你过来我这。”流水拿着酒杯,向若水招了招手。 若水三两步上前,恭敬地立在一旁。 “吾命今日将绝。”流水有些漫不经心,好像嘴里说的是别人的生死大事。 若水闻言一惊:“怎么会?师父你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 流水不悲不喜,道:“我累了,走到如今也算是够了。” “不够!不够!”若水泪如泉涌。 “莫强求,是人总要做到这一步的。”流水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今日,我就要将青莲门掌门之位传于你。” 若水急切地摇摇头:“我不要!我不要什么掌门之位,我只要你活着!” “傻孩子。”流水脸上的笑容如昙花绽放,整个面目在这一瞬间都变得柔和起来。她笑起来竟有一种蛊惑人心的美。 若水愣了神,却被流水趁着这个时机将内功强行打入体内。 “你不是想知道你的身世吗?”流水声音虚弱。 第28章 落红不顾痴心人 那年,流水还是青莲门的小弟子。 那时,青莲门还是一个可以相互信任的地方,流水与另一个唤作行云的弟子情同姐妹,相依相伴。 有一年元月十五,两人向往常一样一同下山采买。恰逢镇里花灯节,五彩缤纷,琳琅满目,人山人海,那场面可谓热闹非凡。办完正事,流水一时耐不住,央着行云赏会花灯再回山上,行云无奈应下。 “师姐,你看,好多面具!”流水抑制不住眼里的兴奋,她摇了摇行云的手臂,撒娇道,“我们也买两个,好不好?” 流水的小孩子心性一向旺盛,行云知道自己是拗不过她的,便点了头。 流水得了个银色的半面蝶形面具,行云的则是凤凰。 “我去和杜若师妹交代几句,你先在这等我会。” 流水点点头,乖巧地坐在河堤上等待。 好一会,都不见行云回来,流水心下无聊,便踩着河沿来回走动。河沿比较窄,她投注了万分的注意力在自己脚下。眼看自己越走越利索,她勾勾嘴角,悠闲地唱起了歌谣。 忽然,她瞥见身后有个人影跟着,原本也不在意,可是等走到第三个来回的时候,发现那人竟也跟着她来来回回。流水立时停住了脚步,回身问道:“你跟着我干嘛?” “对不起,惊扰了姑娘。”那人书生模样,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小生林明宇,乌亭人士。方才远远听见姑娘的歌声,悠扬动人,实在忍不住想要凑近些听个仔细。” “然后呢?”流水不解。 面具后一双美目盯得林明宇心痒难耐。他鼓足勇气,道:“小生来到此处,又见姑娘来来回回这般模样,着实让小生欢喜不已。不知……小生是否有幸可以一睹姑娘芳容?” 流水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没有答话。 “姑娘?”林明宇着急道。 也不知哪来的登徒子这般不肯罢休。 流水跳下河沿,提步要走。 “姑娘,姑娘。”林明宇小跑跟上。他不敢出言再问,生怕唐突了佳人。只是静静跟在流水身后,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你跟着我干嘛?”流水回过头,美目晶亮。 “姑娘,小生的心意……”林明宇顿住脚步,脸色涨红。 流水见他这痴傻模样,心中甚觉有趣,不自觉笑了笑,道:“我知道了。现在,我要回家了,你可不要再跟着了。” 流水这一笑,惹得林明宇心神荡漾,心弦撩动。他从没有见过哪个女子能笑得如此美好,就犹如冬日暖阳一般,将他的心房融化。 “姑娘,”林明宇害怕与她就此错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5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5 过,急忙道:“小生心知今日之举有些鲁莽,可……我对你的心意绝非冲动。明日午时,小生会在此处等候姑娘,望姑娘……” 流水一惊,脚下一踉跄,冲着前头就要摔去。说时迟那时快,林明宇一把拉住流水的手,替她找回了平衡。有一股暖流从流水的手心涌向她的心头,这种突然而来的奇异感觉,把她吓得落荒而逃。只留下一个书生在原地,盯着自己的手掌,痴痴地笑。 流水原本以为这位书生只是她平淡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怎料到,他竟会改变了她的一生。 半月之后,流水再下山的时候,再一次见到了林明宇的身影。她远远地看见林明宇守在河堤旁,寸步不离。 “你看,那书呆子又来了!”卖糖栗子的阿婆对着一旁的馄饨铺大叔说道, “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闲着没事做啊!我就不懂这河堤有啥可看可玩的?” 糖栗子阿婆消息颇为灵通:“听说呀,这个书呆子是在那儿等一个姑娘呢!” “他都在这等了半个月了,我都没见有什么姑娘来找他呀?” “这不就是唱戏里头的常演的‘郎有情,妾无意’嘛!我最爱看这种戏码了。” “可怜咯,可怜咯!” 真真是个痴傻的呆子。流水心头那股异样更盛。 夜里,流水望着柜子上头的蝴蝶面具,辗转反侧,无法成眠。同寝的行云听着动静,叫起了流水。 “流水,怎么了?有何事为难?” 流水一时有些难为情,不知该怎么回应。 “怎么了?”行云皱起了眉头。 流水犹豫了半天,终于将所遇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行云听完之后脸色有些复杂,半晌也没回话。 “师姐?”流水从没见行云表情如此严峻过,还以为自己惹了什么大祸。 行云思索着什么,片刻板着脸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门里的规矩,青莲门弟子一生不得行嫁娶之事,否则需以命换自由。你怎么能忘了呢?” 流水这才醒悟过来,心中震动不已。 以命换自由!这样惨痛的故事在青莲门早已发生过无数次。光是后山埋葬的尸骨就数不胜数,可最终谁也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幸福。那些以命换了自由的弟子,她们后半生不是活在愧疚之中,就是被斥为毒妇,失了情意。听过、见过这么许多,她是宁可一辈子孤孤单单,也不愿以她的爱人、孩子之命来换自由的。 想到这,流水一下子没了精神。 “你该知道,我们这种孤女只能守着青莲门到老,这就是我们该走的路。” 行云这话催着流水心里做了决定。之后的日子里,流水总是用忙碌来麻木自己,只要不停下来好像就没有工夫去想心上的人。每次经过放置面具的柜子时,她的眼神更是丝毫不敢望上看,生怕勾起任何不理智的幻想。 流水在心上断绝了各种的可能,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林明宇了。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再相见竟会是那样一番情景。 “行云,你可知道自己所犯何事?”青莲门掌门斥道。 行云跪在堂下,满目泪痕:“行云知错。” 流水站在掌门身侧一言不发。 “以命换自由,你是知道的。” “行云知道。” “谁的命,你可想好了。” 行云没有犹豫:“我愿以肚里孩子的性命来换我的/自由。” “好。既然如此,待你孩子出生,留下孩子,你就自由了。” “谢谢掌门。”行云没有看流水一眼,很是干脆地转身离开。 流水没想到当初劝阻她的行云竟然做了这等傻事。她慌忙追出去,却没想到一道晴天霹雳直直打在了她的头上。那个小心搀扶着行云的人,分明就是林明宇。他们两人相互依偎的模样,看在流水眼里甚是刺眼。她无法冲上前质问什么,因为当初她选择放弃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立场。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房,坐在床头不知日月交替。月色如水,却冲不开她内心郁结的烦忧。 这应该就是书中常说的有缘无份吧。既然如此,那面具留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流水伸手从柜子上取下被冷落许久的面具,借着月光想再看它最后一眼。可这一眼却让她之前所有的猜想都被推翻了。 她的蝴蝶面具竟变成了凤凰。 不用再问,不必对质,所有的关节她已全部想通。 那个口口声声为她好的人背叛了她。这就是所谓的姐妹吗?可笑,可笑她太天真! 流水愤恨难当,两耳不愿再闻其事,双目不愿再见其人。 可该来的,避不过。 行云的孩子还没生下,青莲门掌门就重病过世了,流水继承大任,处置行云的事宜自然就交到了流水身上。流水不得已重新审视这件事,方才惊觉行云和林明宇两人竟是一般狠心。按以往的经验,“以命换自由”的规矩总会惹来当事人的不满与反抗,可这次行事如此顺利,完全没有闹出半点动静。你说这不是狠心,又是什么? 流水心中遭受蒙骗之感愈发强烈。 原来,原来,她原先所看到的不过是一副假面。所谓真情都是狗屁! 辗转几个日夜,她终于有了决断。 “你可以下山了。”流水冷冷宣布。 行云闻言大喜。 “看在往日的姐妹情谊上,”流水加重了姐妹二字,“我给你五年的时间安心过日子,但是五年之后我会下山带走你的孩子。” “好,多谢。”行云痛快应下。 “你可别以为能够逃掉,区区一个林府,我们青莲门还不放在眼里。” “我会遵守约定的。” 原本按照青莲门的规矩,像行云一般情况的弟子会被安置在后山,直到孩子生下方能离开。可流水不愿这样轻易放过他们。她想着孩子若是跟在他们身边多年,定然感情不浅,待那时再将孩子抱走,那痛苦会更甚如今。 时光易逝,很快五年的时间就过去了。流水如约抱走了若水,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没有等来一对痛苦寻儿的父母。 “这就是你的父母,绝情寡义,自私自利。他们一开始选择了用你的性命换他们的幸福,后来的五年相伴之情,竟也不值得他们挽留你。你来了青莲山这么久,根本没问过你的死活。” 若水听完此话,不知是体内乱流所致还是受了残忍事实的冲击,当下失去了意识。 “小七,小七,你醒醒!”沈墨白的声音失了以往的冷静。 第29章 五光十色百样锦 “小七,你醒醒!” 在沈墨白的呼唤中,小七渐渐从如幻似真的往事中醒来。 她望着沈墨白担忧的面庞,轻轻吐出一句话:“沈墨白,我全都想起来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顾言意从一旁窜出来。 “是呀,太好了。”小七用眼睛细细描摹沈墨白的脸庞,心中有了决意,“以前的事情都搞清楚了,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做我的小七。从今天起,我只是小七,与从前再无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6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6 关联。” “你不回青莲门了?”孟辛然的疑问脱出而出。 “不回了。”小七转过头看着孟辛然,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你……” “既然流水已经过世,那我也就没有回青莲门的理由了。这么多年,我能感受到的温暖全都来自于流水一人,没了她的青莲门,于我就没有了任何意义。我……”小七顿了顿,继续道,“宁可流浪江湖,也不会回去了。” 孟辛然没想到小七会如此决绝。 “可是,杨柳依不可能这么轻易罢休的。” “她如何又与我何干?” “她要掌门之位!” “掌门之位她爱拿就拿去,我离了青莲门不正合她意?” 顾言意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小七说得对。” “可……”因着顾言意的注视,孟辛然藏在心中的话无法说出口。 “没什么可是的,我主意已定。”与沈墨白紧紧交握的双手给小七莫大的力量。 孟辛然深深地看了顾言意一眼,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她和杨柳依之间的协定:“得你性命者,得青莲门掌门之位。” “什么?”众人惊讶。 “流水过世之后,我和杨柳依都想拿下掌门之位。但我们两方一直相持不下,于是便有了这么一个约定。” “你们自己的图谋凭什么扯上我的性命?” “我……”孟辛然还想说些什么,忽然瞥见顾言意略带失望的目光,一下子刹住了口。 “你们俩恩怨自个儿解决,我,恕不奉陪。” “取你性命是唯一一个让我们彼此心服口服的法子。”孟辛然咬着牙,道,“而且,无论如何,我和她都不会放弃掌门之位的。你做了决定也没用,为了有个结果,我们一定会追着你跑,你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安稳的。” “等等,这么说当初你是为了害小七,才要与我相识的?”顾言意忽然反应过来。 “言意……” “你就说告诉我是不是?”顾言意言语激动。 “是,可是我……” “不会水,也是假的咯?” 孟辛然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头。 顾言意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一样,连说话都有些艰难:“这一路有哪一个是你动手的?” 孟辛然沉默不言。 “天香阁?”顾言意步步紧逼。 “天香阁不是我。”孟辛然眼睛有些酸涩,“……反正,这个协定势在必行。” “掌门之位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小七与顾言意异口同声。 “是。对你,”孟辛然指着小七,道,“青莲门也许什么都不是。可是对我来说,青莲门却是我的全部。杨柳依一向奉自己为女王,若是青莲门落入她手中,那些支持我的弟子们个个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那青莲门到了你手里又如何?我看,到时换成是杨柳依手下的弟子没有好日子过了吧?” “我没有……”孟辛然的回答并无底气。 小七道:“我从来不清楚你们两匹人马之间有什么纠葛,但是我可以很确定一点,你们之间不过是意气之争罢了。什么青莲门是你的全部,你其实根本不在乎青莲门会变成怎样。你们这般只会毁了你口中的全部。我很同情那些今后加入青莲门的那些女子,无论她们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你们任何一人,都是悲剧的开始。” 毫不夸张地说,小七的这段话给了孟辛然会心一击,逼着她开始正视自己的所作所为、所追所求。她没有想到与小七第一次的正面对谈,会是这般深切而沉重。 “两日之后,我会前往五里亭,将这事做个了结。”小七下了决定,“至于你要如何,随你吧。” 两日之期很快就到了。 小七,沈墨白和顾言意三人收拾妥当,准备前往城外五里亭。 顾言意左顾右盼,半天都不见孟辛然的身影,正自暗恼间,忽见得一个身影停在客栈外。 “辛……”顾言意快步冲到外头,这才发现那人是步青云,“步师兄,你怎么在这?” 见状,小七携沈墨白而出。 步青云对着小七的方向,俯首作揖:“在下奉主人之命护送若水姑娘前往五里亭。” “有劳了。”小七回礼,道,“还请步师兄替我谢过华公子。” “若水姑娘不必客气。” “四师兄。”沈墨白好不容易见到步青云,很想将心中之事与其分享,“我知道当年……” 步青云打断他的话,道:“此事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提。我们这就去五里亭吧。” 待四人抵达五里亭时,孟辛然早已等在那儿。 顾言意欣喜若狂,兴冲冲地跑上前,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我的意思是……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呆子。”孟辛然眼中有光芒闪耀。她见其余三人在一旁站定,方又开口向小七说道:“掌门之位我还是要定了。不过,我愿意把你从这场掌门之争中剔除出去。” “太好了!辛然,太好了。”顾言意笑容满面,言辞之间比小七还要激动。 “多谢。”小七与沈墨白同声道谢。 不多时,杨柳依一行五人也来到此处。 “来得真准时呀。”杨柳依笑意盈盈,柔声道,“咱们这就回青莲门吧,若水。” 孟辛然上前一步,道:“你别再装模作样了。若水已经知道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她不会跟你走的。” “这事可不是她能决定的。” “杨柳依,掌门之争本就是你我之间的事,没必要再把她牵扯其中了。” “看不出来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肠了?”杨柳依嘴角挂着冷笑,“可惜,可惜,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你改主意了。我,既要掌门之位,也要她的命!” “休想!” 沈墨白等人将小七护到身后,严阵以待。 “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水,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否则你的这些同伴可要遭罪了。” “不必废话,小七不会跟你走的。”沈墨白大喝道。 “呵呵,想不到呀,你若水离了青莲门还是一样的惹人怜爱!”杨柳依脸色突变,语调狠戾,“那我就送你们一块下黄泉吧!” 话毕,青莲门一行人纷纷摆出比武的架势。 杨柳依又朝着小七的方向高呼一声:“正均!” 只见,包括孙正均在内的三个苍英派弟子从林子间飞窜而出,将小七等人的大后方堵死。 听到孙正均的名字,步青云脸色突变,微跛的左腿莫名升起了一阵疼痛。他艰难地退后一步,想要把身子藏在其他人的影子里。 “哟,这不是跛子云吗?”孙正均的声音高高响起时,步青云一下铁青了脸。 孙正均挥挥手,继续说道:“好久不见了。” 步青云咬紧嘴唇,不发一言,而其余的人皆是一脸茫然。 孙正均上前几步,凑到步青云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穿得这么人模狗样,不知道您现在在哪里高就呀?” “人家现在可是华府的护卫首领呢!”杨柳依替步青云作答。 “那真是失礼了,步首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7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7 领。”孙正均装模作样地作了个揖,“好歹我们相识一场,也算有些交情,今后有什么好事可别忘了我呀!” 步青云转开头,眼中怒意滔滔。 孙正均不以为意,悠闲地细说从前:“跛子云你可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样有脾气。还记得,那时候你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求我,汪汪汪的,真好听!如今,当上华府的狗,倒也是物尽其用了,哈哈哈……” 其余两个苍英派弟子也跟着孙正均放肆大笑。 “可恶,你……”沈墨白话语未尽。 只见,一股强烈的杀气从步青云的周身涌起,连带着周围的环境变了味道。步青云拔剑而起,冲着孙正均的命门,直直刺去。孙正均也不是吃素的,他向后一仰,灵活地躲过一击,再回身时,已是短兵相接,剑气交锋。 其余的人见此情景,纷纷加入战局。杨柳依一行人以多欺寡,沈墨白和孟辛然处处要护着小七与顾言意,难免落了下风。 这边厢,情势危急。另一边的步青云反倒是越战越勇。他剑气凌厉,招招透着狠绝,饶是孙正均也吃力得很。数十个回合下来,孙正均完全处在了劣势。步青云逮着机会,一剑刺破了孙正均的腿。后者跌在地上,鲜血直流。眼看步青云步步逼近,性命危急之际,孙正均奋力一搏,扯过一旁的杨柳依为其挡剑。 第30章 月下对影成双人 话说,杨柳依正和孟辛然打得难解难分。两人战场一路移,一路转,不经意间朝着孙正均那头不断靠近。正自凝神应敌中,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杨柳依牵扯住,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直直刺入她的胸膛,鲜血喷溅而出,糊了她的眼。 杨柳依艰难地转过头,这才发现拿她当“挡箭牌”的人竟是孙正均。 “孙正均,你竟然,你竟然……”心头的怨恨还未吐完,她瞪大着眼,没了气。 那怨毒的眼神让孙正均一阵恶寒。他一把推开杨柳依的尸首,一边高声呼喊“救我,快来救我”,一边就地翻滚几圈,躲开步青云进一步攻势。 其他两名苍英派弟子闻声飞奔而来。两人扶起孙正均,一边挡下步青云的剑招,一边谋求逃脱的机会。可惜,步青云的狠劲一直没有退却,那两人拖着个受伤的孙正均,半会都没得空子。孙正均一咬牙,朝步青云面上抛去几枚暗器。步青云扭头避过,再回身时,孙正均等人已经没有了影子。 杨柳依已死,请来的帮手又都狼狈逃窜,青莲门几个弟子一时间都没了主意,拿着剑也不知道是该拿还是该放。 “还不收手!”孟辛然大声喝道,“你等都想落得杨柳依那般下场才甘心不成?”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怎么,青莲山也不想回了?” 那几人心中计较再三,终于纷纷卸下武器。 孟辛然满意地点点头,而后三两步走到杨柳依身旁。她右手抚上杨柳依的眼睛,轻轻替她合上,道:“把你们师姐好好收拾收拾,带回青莲山埋葬吧。” “是,掌门!” 孟辛然笑容涌现,眼里有着难得一见的得色。她转过头,想与顾言意分享此刻的喜悦,可“言”字刚一出口,她立马闭上了嘴。而顾言意刚要迈上前的脚步,也就这么生生止住了。 很多时候身份变了,有些话,有些情,已经不适合了。想说的话已经无法再说出口。 一切尘埃落定,就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既然诸事已定,那我们也该走了。相逢有时,后会有期……”孟辛然的视线一直朝顾言意的方向瞄去,可他低着头,没有半点回应,她失落不已,“告辞了。” “再会。” 顾言意心情低落,闷闷地随众人一同道了个别。 孟辛然脚步生根,心头流连,不舍离去,可无人挽留,她想留不得留,不走也得走了。 直到孟辛然脚步声远,顾言意方才慢慢地抬起了头。看着心上的人儿越走越远,他眼里有了浓浓的湿意。他在想,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远了。从今往后,他是不是连这个背影都见不到了呢?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人笑嘻嘻地喊他“呆子”了?想到这,他心头一阵疼痛。 可她,可她明明说过愿意同他一起回莫忘谷的,怎么就变了呢?是她忘了,还是她随口说说的话儿,当不得真?不行,他一定要把这事问个清楚明白。若她忘了,他就帮她想起来。若她只是随口说说……他不甘心。 顾言意心中涌起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 “多谢四师兄今日相助。”沈墨白恭敬作揖。 “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再者,临行前,主人对我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护若水姑娘周全。” “请代我们再次谢过华公子。” “一定。” “四师兄,我们也该走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再来乌亭找你。”沈墨白转头,招呼道,“言意,我们走吧。” “不如……”步青云还想说些什么,可被顾言意抢去了话头。 “大……大哥,”顾言意大口吸了一口气,大声道,“我……我有话要和辛然说,我有话一定要和辛然说!你们先回客栈等我,我一说完马上回来和你会合。好不好,好不好?” 沈墨白见顾言意满头大汗的样子,自然明白这孟辛然已经上了顾言意的心。他若是拦着了,日后顾言意虽不会责怪于他,但心中一定会悔恨不已。那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好过了。 于是,沈墨白点头应下:“去吧。” “谢谢大哥。”说完,顾言意一溜烟追着孟辛然去了。 “四师兄,你方才要说什么?” “哦,没什么。方才见你要走,就想着邀你去我家中坐坐,顺道见见我的妻子。” 沈墨白一脸诧异:“四师兄,你何时成了亲,从前怎不曾提过?” “半年前刚成的亲。你们来时,恰逢府中事务繁忙,我一直没得闲回家,也就没好意思主动提起。” “恭喜四师兄。” “多谢。”步青云笑了笑,“如今正好你们要回客栈等候顾小弟,那我就去向主人告个假,再同你们一起归家去。” “如此甚好。” “你们且在客栈等我,我去去就回。” “好。” 另一边,顾言意追上孟辛然时,已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孟辛然见顾言意跑来,欣喜若狂,又见他那着急的模样,又乐得喊了声“呆子”。 “诶。”顾言意顺口应下。 “哈哈哈。”孟辛然乐不可支。 看孟辛然笑得开心,顾言意心头有股暖意上涌:“辛然,我有话和你说,很重要。”他的表情异常郑重。 孟辛然深深看了顾言意一眼,而后吩咐其他弟子道:“你们先行一步,我马上来。” “是,掌门。” 等人都走光了,顾言意反而害羞了起来,支支吾吾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我,我是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8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8 孟辛然竖耳聆听:“那快说呀。” “我……你……” “我和你,如何?” “你答应我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 “你明明答应我,要和我一起回莫忘谷的,你怎么就忘了呢?”顾言意心焦不已,“你说了你愿意的。” 是了,“我愿意”是她当日不计后果的承诺,也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渴望。若没有青莲门的一切,她恨不得随顾言意而去,他在哪,她就在哪。可现实让她无法不顾一切。 “我愿意,可是我还有青莲门要回。” “那你可以先回了青莲,再同我去莫忘谷呀。” 眼前这男子当真是傻得可爱,让她都不忍心去拆穿现实:“言意,你不懂吗?我如今是青莲门的掌门。身为掌门,就要担负起整个门派的责任。门下弟子的种种都握在我的手中,我不能放下他们自己离开。若水说得对,青莲门不能再想从前那般了,我不会让它毁了的。” “我陪你……” 孟辛然打断他的话:“难道你不在乎我先前的所作所为了吗?我可是为了害若水才要与你相识的!采花贼是我,夜里要下迷药害人的是我,看若水跳河见死不救的也是我!”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大哥都和我说了。前两次不提,可小七掉河里那次,你最终还是下去救她了,不是吗?” 孟辛然撇开头。 “小七和我说中途有人拉过她,那个人想来就是你吧。其实,这两天我认真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没错,最开始你是想害小七,可后来你改了主意,否则那么长的时间里,明明有机会动手,你却都没有。”顾言意拉住孟辛然的手,继续说道,“辛然,过去的事我都不在乎。你这么好,我怎么会在乎那些呢?” “你错了,我才不好。我不过是贪图你的温……一时心软,才迟迟没有动手。” “谢谢你贪图我的温暖。”顾言意笑容如阳光灿烂。 “言意,你不知道,为了多享受几天,我已经害死了如真,我不能再对不起青莲门的其他人。这段时间偷来的幸福,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不敢再奢求什么。”孟辛然的泪水不停滑落。 “不是你奢求,是我!辛然,我愿意,我愿意陪你在青莲门。你当你的掌门,我就在山脚当个郎中,天天守着你。等你处理好青莲门的事,我们再一起回莫忘谷,好不好?” 绕来绕去又被着呆子绕了回去。孟辛然又气又好笑。 顾言意见孟辛然破涕为笑,赶紧问道:“你笑了就是答应我了,是不是?” “嗯。”如何叫她不答应?面对这样赤诚的心意,拒绝的话叫她如何说出口? “太好了,太好了!”顾言意高兴得拥住了孟辛然。一会,他又问道:“对了,那么我们俩……以命换自由的规矩怎么办?” “呆子,规矩可以改啊,我早看它不顺眼了。况且,这规矩原本就是因为某一辈的掌门受了情商才立下的。我听杜若师叔说,青莲门原是个很温暖的地方,是孤女真正安身立命之所……” 林子里,有影子成双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就能完结了。 第31章 风云变幻难自料 话说,步青云回了华府,径直去了华允文的书房。 他跪在地上,将五里亭外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报。 “我知道了,退下吧。” 步青云刚要起身离开,又听华允文唤住他。 “哦,对了。”华允文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走到步青云跟前:“你瞒着我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过是看在你没坏事儿的份上,才不与你计较。今后若有再犯,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他在步青云的胸膛上狠狠踹了一脚。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步青云跌在地上,又迅速爬起,跪好。 “知道分寸就好。好了,下去吧。”华允文挥了挥手。 “是。”步青云跪行而出。 当步青云完全离去,房门再度被再度关上的时候,屋内屏风后转出一个身影。 华允文当即跪下,眉间的精明锐气一一敛去。 “这次的事办得不错,这东西就赏你了。”那人拿着的东西分明就是韩西晋口中的那个宝贝。 “小人不敢。”华允文低眉顺眼。 “不过就是破东西,有什么不敢的。只要你时刻谨记谁是你的主,那你们华家的基业就不会在你手上毁掉。” 华允文双手结果那物什,毕恭毕敬:“谢主上。” “如今这武林各派都伤了元气,料想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大气候了。哈哈哈,真不枉我们布了这么久的局。” “主上英明。” 那人豪迈大笑。 “大哥,我和辛然去了青莲山,过段时间就回。你替我告诉婆婆,我很快会带着媳妇回去看她的。言意亲笔。” 原来顾言意随孟辛然一同上了路,着了个人到客栈传信。 沈墨白放下信笺,笑得有些无奈:“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莫忘谷吧。” 小七点头称是。 待步青云前来回合,三人一同启程。 步青云的家离乌亭不远,两间茅草屋隐在城郊的林间,与小溪毗邻,颇有种世外桃源的味道。 “云儿,我回来了!”步青云连声喊道。 半晌,没有听见回应。 正奇怪间,步青云回身解释,言语之间神色温柔:“云儿想是在后院。她就是个小糊涂,肯定想不到我回来了。”说着,带着沈墨白和若水两人绕去了后院。 可后院也是空无一人。 若水四处张望,一眼就看见桃花树下一座新坟,上头写着:“步青云爱妻之墓”。 “这……”若水指着坟头无法言语。 “这就是我的云儿。”步青云若无其事地走到坟前。 “四师兄……” 步青云温柔地抚上墓碑,道:“我还没来得及娶她过门。”言语间,不无悲痛之意。 “我的云儿,可怜的云儿,”话锋一转,“可恨那凶手还在这世上逍遥痛快。” “怎会……”沈墨白道。 “老天不长眼,”说着,步青云握紧的拳头青筋毕现,“可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刹那间狰狞的脸孔引得若水一阵恶寒。 “若云,我把弑父杀母,绝你性命的凶手带到你的坟前,让你亲眼看看她的下场。”步青云直勾勾地盯着若水。 此刻,仿佛晴天里一道霹雳,直击若水心头。 沈墨白向前一步,语速稍快:“凶手不是云华派韩西晋等人吗?” 步青云冷笑道:“你可知当日被抓到的云华弟子和我说了什么吗?” 那一日,步青云跟着当铺那人一路到了城郊,将背后之人顺利抓获。若是小七在那现场定会惊叹不已,因为那人就是他们当初在天行山脚借宿时遇到的男子——陈武。 此时,他跪在步青云的剑下,颤抖着,苦苦求饶:“我们不过是拿了些财物,其他的一概不关我的事呀。” “还想狡辩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9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49 !”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点虚言。我们到林府时,人都已经死光了。大爷,大爷,我真的没有杀人啊!” “还不承认!”步青云怒意愈发浓烈,利剑朝那人的脖子更贴近了些。 那人慌了手脚,急道:“凶手,我有看见那凶手!”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来,把你知道的,都给我说个清清楚楚。” “我说,我说,小人我觉得不敢有任何隐瞒。” 原来,案发前几日,云华派一行人恰好来了乌亭办事。云华派大弟子,也就是韩西晋,在路上偶遇林家大小姐,被其美色倾倒,一时间心动不已,就又萌生了偷香窃玉的念头。忽又听闻,林家大小姐与乌亭首富华允文的婚事将近,心道,其中嫁妆定然不菲。于是集结一众弟子,准备在他们成婚前夜动手。 那天夜里,陈武奉命先去林府探路。刚到林府门外,他心头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莫名觉得林府被一股阴森森的气氛所包围。当他攀上墙头,一股血腥味直冲脑门。只是院子里一片昏暗,远远的,根本看不清什么。说是也巧,天空一道闪电劈过,将院子里的一切照得真真切切。数十名淌着鲜血的男男女女,横七竖八,甚是恐怖。就在这人间地狱的景象中,站着一个持剑的红衣女子,那剑上鲜血淋淋,她脚边则躺着另一个身着火红嫁衣的女子。陈武不过是看了一眼,却差点被吓得从墙上摔下来。你猜怎么着,那两个红扇女子竟然长得一模一样。就因这事,他吓得落荒而逃。当时与弟兄们说起,他们都只当陈武被血流成河的场面吓出了幻觉,根本不放在心上。韩西晋还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得意洋洋地搜罗了林府全部的家财。 “以上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你说那凶手和穿嫁衣的女子长得一样?”步青云心潮涌动。 “真的!真的就是一模一样。后来,在我家中我还碰到了那名女子,那时,我更加肯定当日所见不是我的幻觉。” 步青云一阵沉吟。 陈武哀求道:“大爷,我真没有杀人,求求你放过我吧。” “好,今日就饶你一命。”手起刀落,步青云脸上血迹斑斑。 残酷的事实摆在小七面前,她好似被人扼住了脖子,无法呼吸。 步青云也不看她,自顾自继续道:“若云说,她爱我,她不想嫁给华允文。原本,我想在他们成亲前晚带若云远走高飞,可是当我赶到林府,见到是满地尸首,和没了声息的她。最终,我能带走的只是若云的尸首。” “在我穷困潦倒之时,她就像一道光照进我的心里。” 约莫八个月前,步青云流浪在乌亭镇。一日,他坐在一个小巷子里头歇脚。那巷子狭小的很,最多只容得两人并行而过。那时,孙正均领着一群苍英弟子正好从那而过,本该是相安无事的,可怎知孙正均却觉得步青云没起身让路,是不给他面子。 “喂。” 步青云没有理睬。 孙正均踢了踢他,又道:“喂!叫你呢!听到没?” 步青云漫不经心地抬起头。 孙正均心中不喜:“快给爷让个路!” 步青云深深看了孙正均,又低了下头。 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被这么下了面子,孙正均怒火中烧,心中有了狠意。他挥剑而下,想给步青云一个教训,怎料步青云竟又几把刷子,将他的剑招一一挡下。 孙正均怒意更甚,挥手招呼众弟子:“上!给我好好教训这个小子!” 一时间,狭小的巷子里利剑飞扬。这步青云甚是英勇,孙正均不愿再多做纠缠,趁其不备,发出暗器几枚,压下了步青云的势头。步青云受了偷袭,不支倒地,苍英派纷纷涌上,将其团团围在墙角。 孙正均踩在步青云的胸口上,哈哈大笑:“不是很英勇吗?怎么,现在成了狗熊了?下次见到爷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只要你乖乖爬开,爷就不会和你计较。” 步青云撇开眼,不愿臣服。 “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孙正均最见不得别人不给他面子,当下怒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想站站不起,想爬爬不动。”说罢,他一剑划破步青云的脚筋,而后又在腿上补了几剑。 步青云痛得大呼出声,面部扭曲。 “现在知道错了吧。”孙正均洋洋得意。 “步青云……”巷子里窜出一个人影,口中的呼喊再见到这里的混乱场面时戛然而止,而后匆匆跑开。 “呵,步青云是你吧?我觉得你可配不上步青云这么好的名字,不如以后就叫你跛子云,怎么样?” “甚好,甚好。”几个苍英弟子交口称赞。 “哈哈哈。”孙正均大笑不止。 在这股放肆的笑声中,步青云开始他如噩梦般的生活。因为身无分文,他的伤势没能得到及时的救治,腿上很快开始流脓,散发出恶心的臭味。周围的人纷纷视他如乞丐,避之不及,更有甚者,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他,打骂他。他无力反抗,只能默默能忍受。这样的日子过了好一阵,他以为他就要如此狼狈死去的时候,一道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公子,你还好吗?” 第32章 花谢花开皆有因 “公子,你还好吗?”见步青云不理睬,那锦衣华服的女子又重复了几遍。 那女子身边跟着一个婢女模样的人,十分不耐烦地道:“我家小姐和你说话呢,你聋啦?” “小翠,不得无理。”锦衣华服的女子嗔怪,“你去唤大夫来。” 小翠有些犹豫。 “快去。” “是,小姐。”小翠这才不情愿地去了。 “不要担心,你很快会好起来的。”锦衣华服的女子低头看着步青云的伤口,轻声安抚道。 “明明是人人掩鼻暗骂的伤口,可她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后来也是她一路帮我,我才能走到如今。”步青云回忆着,脸色突变,“善良如她,你这恶毒的女子怎么下得去手?明明是一样的面貌,竟是两副心肠。” 这样严厉的指控,如千万根针直直插入小七的心房,有什么被她遗忘的东西呼之欲出。 “替我杀了他们。别让我一个人在黄泉路上等得太久。”流水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曾经梦到过的爹、娘,还有那一个个惊恐的面孔在她眼前再度浮现。此刻,她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那样看着自己了。带血的面目轮番流转,最终定格在那个熟悉的脸上。她看见一个与她有同样的面貌的女子,穿着鲜红的嫁衣,血从眼角直直流下,格外渗人。 “我杀了我的父母,我杀了我的姐姐,我杀了所有的人。”小七面目扭曲。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停地挥舞双臂。 沈墨白一把抱住她,试图安抚。小七顺势抓住沈墨白的手,将指甲深深嵌入他的手背。沈墨白忍着痛,将她抱得更紧。 步青云见此时两人相依偎的模样,怒火中烧,道: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50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50 “沈墨白,你可记得当年若云救你之恩,今日就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沈墨白细细看着小七,无法言语。 “还不动手。难道你要做这忘恩负义之人?”步青云斥道。 沈墨白没有回应,轻轻拍着小七的背,一遍又一遍唤着她的名字:“小七,小七……” 他的声音好像有魔力一般,若水渐渐冷静下来,可是眼神始终涣散,嘴里念念有词:“我杀了所有人……” “还不动手,沈墨白。”步青云将剑扔到了沈墨白跟前。 沉吟片刻,沈墨白松开小七,拾起剑,而后转身将剑指向小七的胸口。 小七依然无知无觉。 良久,沈墨白对着小七粲然一笑,挥剑而下。可半途中,剑忽然转向,直直刺入了沈墨白自己的胸膛。 “这命就让我来还吧。” 鲜血汩汩而出,沈墨白就此倒地。 “啊!”小七发出一声悲鸣,终于陷入了无尽的疯狂。 “哈哈哈……”看着疯癫了的小七,以及鲜血直冒的沈墨白,步青云仰天大笑,“痛快,当真痛快。老天你总算公平了一回。凭什么我就该受尽白眼,而他沈墨白处处圆满。哈哈哈……”话毕,步青云拂袖离开,临走前,还狠踹了沈墨白一脚。 山色渐晚,半空中晚霞耀眼,昏黄的霞光洒在两人身上。 小七蹲坐在沈墨白身旁,一手紧紧抓着衣角,眼睛盯着沈墨白胸前汩汩流出的鲜血,一副痴痴的模样。 “浮萍飘渺处,此生何所依……”一曲童谣,在山间飘荡开来。 “浮萍飘渺处,此生何所依。锦上花未开,相思惹尘埃……”林明宇轻轻哼唱。 “爹爹,真好听。”若水破涕为笑,“我不痛痛了。” “不痛就好。”林明宇温声道,“那我们继续放风筝咯?” “好。”若水从林明宇的膝头跳下,拉起林明宇要走。 “老爷。” 行云领着若云、仆婢浩浩荡荡而来。 林明宇道:“何事?” “华府老爷刚刚递了拜帖,我替你应下了。他此刻正在大厅等着,老爷你快去见他吧。” 林明宇表情严肃:“不去。” “华府财大气粗,与他们交好,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呀。” “要去你自己去,我要陪若水放风筝。”说罢,他牵着若水走了,带着行云愤恨的眼神。 话说,当初行云随林明宇回了乌亭,不日,诞下双生女儿。林明宇为其分别取名若云、若水。行云耳闻“若水”二字,面上虽不动声色,温柔应好,心头却是恨意不绝。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女儿,可她看着若水就是分外刺眼。 原来,此时的林明宇已然明白自己当日钟情的女子是流水了。那日,当带着蝴蝶面具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一下子被幸福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注意到任何的不妥。再者,行云长相温柔,言语之间对林明宇更是体贴有佳,浓情蜜意间,林明宇掉入了爱河。只是后来,他上山接行云离开之时,他看见流水站在一旁,虽不说话,可那会说话的眼睛完全道尽了心意。霎那间,林明宇幡然醒悟。原本他还怀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迫切希望证明自己的猜想是错的。他委婉地提起那首童谣的事,可是行云总是以这样那样的借口避开了。再也没有什么疑问了,他对行云的心一下就冷了。但是碍于恩义,他无法抛弃怀着孩子的行云。而且,他心里觉得自己负了流水,更加没有勇气去揭穿自己的错误。 当两个孩子降生,他冲动之下,给她们取了“若云”、“若水”两个名字。也许是因为名字的关系,又或者是因为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看着若水总有一种流水的影子。再者,若水比起若云,更爱咿咿呀呀地跟在他的身后,于是心头就对若水多了几分疼爱。 见此情景,行云就将心头的恨意全都转移到了若水身上。 时光飞逝,五年之后,林府两位老人都已仙逝,行云终于如愿当上了当家主母。 就在若云、若水五岁生日那天,若水贪玩出门,在城郊救下一名受伤的少年。 “小哥哥,你在这等着我,我回去找我爹爹接你,你等着我,不许乱跑。” 她郑重的许下这个承诺,而后跟着夏管家依依不舍地走了。且说他们一路疾行,刚到林府外,就见一青衣人从天而降,将夏管家打翻在地,又抓了若水,道:“告诉你家夫人,孩子我带走了。”言罢,带着若水走了。 夏管家呼喊无果,便匆匆入了府,禀告老爷夫人。 行云见若云还在自己身旁玩闹,心情大悦,嘴角有不自觉地笑意。转头见林明宇脸色不善,急忙隐了笑意。她抬起衣袖,遮住半边脸,做哭泣状:“怎么会这样?好歹姐妹一场,我有了好归宿,她不高兴也就罢了,怎料她还这般嫉妒我,竟把若水抢走!可怜的若水!” 实际上,行云并未告知林明宇,她拿孩子的性命换了自由。 林明宇一阵沉吟,没有作声。 他欠流水的,永远是还不清了。若水能陪在她的身边,应是他最大的荣幸了。 这般想着,他起身回了书房。 若水被抓一事,就此搁下,林府上下再无人提及,只当府上只有一位小姐。这种结果正是行云想要的。她以为若水已经命绝青莲门,从此她这林府夫人再无后顾之忧。 可事事哪能竟如她意?一切不过都是因果循环。 第33章 风吹叶落狠心肠 有一年,沈墨白外出游历,沿途行医救治百姓。 行至某一个小乡镇,他遇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跪倒在他面前:“大夫,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他点头应下,随那少年回了住处。 那少年的住处可以说是破烂不堪,瓦片碎落,根本避不了风雨。而躺在床上的女子也早已如这屋子一样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了。 看着少年明亮无比的眼睛,沈墨白实在狠下心肠把真相坦白。他勉强写了副调养的方子,交予少年。 少年双手捧着药方,左右为难。 “快去抓药吧。”沈墨白拿了几块碎银子,递给少年。 少年眼眶浸湿,艰难地道了声谢,跑开了。 见少年离去,他的母亲方才开口道:“多谢沈大夫,真的太谢谢您了。我们这副模样平常人都是躲避不及,根本不会理睬,也只有您如此好心肠。” “您客气了。这本就是一个医者该做的事。” “沈大夫,我……我有一事相托……我知是我强人所难,但我命不久矣,实在放心不下江城这孩子。求求您,帮帮我。” “您请说。” 原来此女子姓萧,唤作三娘。其年幼失怙,后流落江湖。长到二八年华,偶遇天行派掌门段无州。段无州怜其孤苦,遂将其带回天行山。她被安置在天行后山,日子也算过得自在。一日,云华派掌门唐静渊到访,恰逢萧三娘下山,两人就此结识。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萧三娘同时受到了段与唐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51 水墨谣 作者:不辍 分卷阅读51 的亲睐。为了不破坏两人的兄弟情谊,她退避三舍。可后来实在为唐静渊的所言所行感动,她才与唐静渊定下了终生。 “可惜我有眼无珠,看错了唐静渊。明明无冤无仇,他竟……竟然杀了段大哥。彼时,我已怀了唐静渊的孩子,只得远远逃开。可没想到,我萧三娘活了一辈子,最后居然成了别人口中的红颜祸水。咳咳咳……”萧三娘一时情急,咳嗽连连,“沈大夫,我萧三娘这一生唯一做过的错事就是爱上了唐静渊。若说要为这错事付出代价,老天给的惩罚我一人都受了,只希望江城过得不那么苦。沈大夫,待我死后,你能否替我照顾江城,让他一辈子远离云华,远离唐静渊?” 沈墨白内心挣扎着。一向冷静的他,额头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指甲插在手心,却是麻木无觉。 良久,他点点头:“好。” “沈大哥,我爹真的是云华派掌门吗?” “嗯。” “沈大哥,那我以后也能成为大侠吗?” “一定可以。” “那真是太好了。” 埋葬了萧三娘,沈墨白带着江城去往云华派。 不过三天的脚程,他们就到了云华山山脚下。那时天色正晚,两人决意分道扬镳。 “沈大哥,你以后一定要来看我呀。” “好。”沈墨白犹豫再三,又道,“对了,你不必同你爹提起我送你来的事?” “为什么?” “非亲非故,旁人定会以为我别有用心,到时我们都麻烦。” “嗯,好,我明白了。那……沈大哥,再见了。” “再见。” “再见。”言罢,江城转身踏上云华山的石阶。 夜色中的云华山,就像一只张着大口的怪物,将那瘦弱的身影渐渐吞没。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