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相逢春风里》 分卷阅读1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 书名: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文案 她是生活在思齐书院中无忧无虑的名门后代, 他是征战南疆赫赫有名的威远将军, 当他们相遇,是才子佳人的美好邂; 她是替兄查案,赢得京中美誉的睿智才子, 他是心怀天下,穷且益坚的昭王殿下, 当他们重逢,是执子之手的相互扶持; 她与他深爱彼此,才发现重重迷雾中的身世真相、朝局诡谲、情感纠葛在考验着他们……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宫廷侯爵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霁,李其琒 ┃ 配角:苏子偕,静姝,陆瞻,陆安 ┃ 其它: ================== ☆、第一章 姑苏初见 春日才下过蒙蒙细雨,仿佛一切都氤氲着湿湿的雾气,衬得山谷中的层峦墨绿愈发幽远。在山脚下的苍松碧水间坐落着古朴的院落,积聚的雨水沿着檐角滴落在青石阶上的厚厚青苔中,微微可闻黯哑的声响。 在这分外幽静的山谷中,远远传来马蹄声,一匹白马飞驰而来,它的主人一袭白衫,在庭院门前勒紧缰绳,马儿上身几乎直起,扑腾几步停了下来,白衣公子侧力翻身而下。山谷小径的尽头一黑马紧跟而来,坐骑上的人看到白衣公子后急急下马,气喘吁吁:“公子……。” 白衣公子挥挥手截断他的话,他环顾四周,古朴的院落由木栅栏围住,藏身于这山脚下,很容易被过客忽视。他仰首,目光落在檐角下的匾额上,“思齐书院”四个飘逸大字笔力不凡,他微微一笑,正是这里,亲自上前叩响门扉。 房中的姑娘听到声响,放下手中书卷,提裙而出。透过木栅栏远远看到门外站着一陌生男子,头系白玉发冠,衣着云锦长衫,整个人身姿挺拔,气质出众。他身后恭敬地站着一皮肤黝黑的年轻人,牵着两匹毛鬃梳亮的骏马。 门扉缓缓打开,一鹅黄少女娉娉婷婷出现在眼前。她未施粉黛,迎着阳光,墨黑长发间丝带飞舞,白皙的脸庞透着粉亮,盈盈的目光如水波流淌,仿佛从画中走出。 白衣公子微微怔住,直到他盯着眼前的少女露出羞窘之意,才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有礼作揖,“晚辈黄昭,久慕思齐书院鼎盛学风,久仰周维翰先生盛名,特来请教。” 少女微微回礼,声如婉转莺啼,“黄公子来的不巧,家师近日外出讲学不日归来。”她注意到男子脸上的遗憾,“我听公子口音不像是姑苏人士,想必这一路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如不嫌弃,请到客舍稍作休憩,明日再启程,这也是书院的待客之道。” “晚辈钦慕周维翰先生人品、学识,从南疆千里奔波而来。请问姑娘可知周先生的归期?” 少女面露难色,“家师一向行踪不定,若是喜逢老友、觅得良才,便会流连忘返。此番外出已有一月有余,论日子师傅也该回来了。” 这番话令男子眼前一亮,他彬彬有礼,“姑娘,可否容我和随从卫征打搅几日,借贵舍一歇,更想碰碰运气,希望能等到周先生。” 如此之执拗之人倒是少见,少女颔首,扬唇而笑,“那么,黄公子请便吧。” 男子作揖,“多谢姑娘,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明眸善睐,微福一福身,“我姓陆,单名一个霁字。” “陆姑娘,以后还多有叨扰。” 陆霁回到房中,拾起书案上的书札,读累了,抬头正好从窗中瞥见黄公子的随从卫征牵着一白一黑两匹骏马向后院的马厩方向去。房外响起熟悉的叩门声,陆霁迫不及待的起身,“英兰,怎么样,有二哥的消息了吗?” 英兰在她期盼的目光中摇摇头,“小姐,我和哥哥在镇上没有打听到二公子的消息。哥哥怕你担心,让我先回书院告诉你一声,他继续到姑苏城里打听。” “这样也好,说不定大哥已经收到二哥的信函。”陆霁眼中难藏失落,垂眸后又露出期盼。“噢,对了,书院里来了客人,黄昭公子和卫征。他们从南疆而来,有金陵口音,良驹是汗血宝马。”陆霁捋一捋胸前的长发,严肃起来,“他们不像是普通的士子,师傅不愿卷入朝廷的是非,你要愈发谨言慎行,知道吗?” 英兰笑嘻嘻的挽起陆霁的手臂,“知道啦,小姐。” 卫征从马厩回到客舍,掩了房门,见公子泰然自若,着急问道:“昭王殿下……”话还没有说完,便收到公子严厉一瞥。 这位化名为黄昭的公子,他的真实身份是当今吴越国溍帝的第三子,昭王李其琒。 卫征咬下舌头,呐呐道,“公子,我们真的要在这偏僻山间住几日吗?我们从南疆到这里花了十日,最快还需半月才能回到金陵,可二十日后就是老爷的寿辰。若是公子耽搁必定会惹老爷不快。” 李其琒摆手阻了他后头的话,“周先生博学大儒,天下皆知,他不慕朝廷,授学于宫墙之外,无论学生贫富贵贱都传道授业解惑,门下贤人无数,我敬佩先生的风骨。我在南疆几年,遇到过几位宁折不弯,遭朝廷贬黜的士子,他们都曾受教于此,从他们口中,我知道了书院和周先生更多的的故事,心向往之。求教于思齐书院,乃我平生夙愿。”他透过窗棱望向远处的墨绿山峦、湛蓝天空。“你只见这山间简陋,我倒觉得远离尘嚣的清雅幽谷是难得的桃源之地……好了,我自有打算。日夜奔袭这么久,你也辛苦了,就借这几日休整一番再启程。” “是。”卫征依言退下。 李其琒独自踱步到屋外,山谷中清风徐徐,花香拂面,天地之间的宁静让他的心也变得悠远起来。不知不觉间来到后院,便见陆姑娘正专注地晾晒着草药,蓝天白云、清风鸟语,美人娉娉婷婷,仿佛是最美的江南仕女图。 大概察觉到了注视的目光,陆霁抬头便见黄公子朝自己走来。他蹲下,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辨别正在晾晒的草药,不时还捧起凑到鼻前细嗅。陆霁不去瞧他,专注于手上的活计,一人晾晒,一人辨别,一时有些安静。 “为何准备这么多的三七和仙鹤草?”李其琒捧起手中的草药,陆霁抬眼,视线落在那一捧仙鹤草上,更留意到他右手的厚茧,心中了然。她偏头扬唇,“公子出身行伍,想必了解仙鹤草止痛,三七活血的良效。姑苏地处丘陵,过于湿热,并不适合种植粮食作物,因此书院向当地百姓教授种植药草。吴越年年征战,这些药草经过加工后能卖出不错的价钱,百姓温饱总是够了。” 李其琒微微怔住,倒也不介意被识破身份,叹服,“我远戍边塞却比不上陆姑娘造福一方乡亲。” 他的坦诚让陆霁意外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 ,她停下手中的活计,微微作揖,“黄公子实在过谦,公子保家卫国和我师父开坛授业都是经世济民的大事。我刚才随口说说,实在冒犯了。”陆霁垂首,露出白皙秀美的脖颈,阳光映在她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睫毛柔软的扑闪着,仿若小荷才露。只听她道,“公子来的不巧,现在是农忙时节,书院放了春假,师傅就趁这个时间外出讲学。” 李其琒半晌没有说话,陆霁抬头碰上他的凝视,一时气氛微妙起来。 忽听院外一声马啼,便见一少年策马来到跟前。陆霁见到来人,迫不及待迎上来,“英远,可有二哥的消息?” 英兰和卫征也闻声而来。 英远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封书信递予她。陆霁认出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按捺不住欢喜,“是二哥的信!”突然意识到旁边是陌生的黄公子,念及自己的喜形于色,扭头对上黄公子的视线,有些羞赧,“这是家兄的信件,失态了。” 李其琒了然,“我长期征战在外,不能承欢父母膝下,最能理解家书抵万金的感受了。” 这番话言语真挚,通情达理,加之陆霁对二哥也着实牵挂,便急不可待的展信来读, “小姐小姐,二公子写的什么?”英兰看陆霁读信的神情越来越舒展,迫不及待的问。 “二哥到达金陵,已奉上拜帖即将去国子监入读了。前段时间之所以耽误给我们来信,是因为他路过陈郡时河流溃堤,停下来帮助当地的百姓。”陆霁扬起笑靥,眼中璀璨闪亮,有藏不住的喜悦。 李其琒看着她梨涡浅浅,不觉被她的笑容感染,“国子监乃国之重器,入读学子皆学识渊博,人品端正,日后必成吴越的肱骨之臣,看来你这位兄长定然不凡。” 英兰得意洋洋地抢白,“那当然了,二公子文武双全,是先生的得意门生,不在大公子之下呢。”陆霁一向约束英兰,拘着她活泼的性子,可此番来信实在欣喜,便也笑纳了这番恭维。 谈笑间,陆霁介绍道,“黄公子,这是英兰和英远。寒舍简陋,有什么需要,他们会为你解决。” “陆姑娘,多谢了!” 陆霁颔首致意,回头却见英远的目光痴痴地落在卫征腰间的宝剑上,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陆霁笑着解释,“英远是剑痴,定然是认出这把名家之作。我们这里山高路远,难得一见如此宝剑,可否请卫征慷慨借我家英远一阅。”卫征爽直,“英远兄弟好眼力,这是仿的越王勾践剑。”说罢便豪迈地掷过宝剑,英远接过,专注地摩挲宝剑上的纹饰,抑制不住赞叹,“它的制范,铜、锡、铅等原料的调剂都属上乘。”只几句话卫征便知道是遇上了爱剑的知己,“英远兄弟,不如我们用此剑切磋几招。”一向沉默的英远脸上露出憨憨笑意,应允下。 于是众人退后,因为此战不在制敌,因此双方的一招一式意在展示宝剑的妙处。剑影行云流水,剑花落英缤纷,长剑生出激荡之力、破空之声。众人齐齐称赞,大饱眼福。十几招下来,两人出手克制,胜负难辨,相互致意,收兵而鸣。李其琒见两人惺惺相惜,出言道,“宝剑赠英雄,卫征和英远志趣相似,性情相投,不妨就将此宝剑赠予英远,卫征你看如何?” 卫征拱手作揖,“这也是我的意思,英远兄请笑纳。” 陆霁见英远罕见地对此剑爱不释手,有心成全他,“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但人生更难得一知己,英远你就收下吧!”陆霁转向李其琒,“卫征与英远皆是习武之人,磕碰在所难免,我这里有特制的金创药,对伤痛有奇效。英远,待会你给卫征送去,再细细说明用法。”于是,这一番意料之外小插曲,宾尽主欢,好不热闹。 山谷幽幽,桃源深处,苍茫夜幕辽远广阔,缀满点点繁星,远处传来不知名动物的沉沉低鸣声。李其琒踱步在庭院中,眉头舒展,神态轻松,语气轻快,回头问卫征,“有多久,没有这么闲适了?” “公子镇守边陲,浴血奋战,外敌秋毫无犯,百姓才能天天过这样安宁平静的日子。” 他望向苍穹,沉默后淡淡道,“这本就是我的责任。” 一段活泼的小曲儿飘扬入耳,屋檐下,英兰哼着歌儿端着陶罐走过来。“英兰姑娘,你端的是什么?”卫征好奇询问。 英兰对这位赠与哥哥宝剑的卫征颇有好感,“这是小姐为我家大公子熬的药。” “怎么今日没见到你家的大公子?” 英兰知无不言,“大公子平常住在姑苏官府,你们当然不会见到了。大公子是小姐的大哥,他以智慧远近闻名,没有大公子破不了的案。可就是身子骨弱,小姐习得一身好医术就是为了照顾大公子。” 李其琒沉吟片刻,问道,“你家大公子可是人称‘男儿才俊兼年少’的姑苏通判陆瞻?” 英兰惊喜,“黄公子也知道我家少爷的名字?” 李其琒弯唇,“陆瞻是著名的姑苏陆氏后人,前朝陆氏出过三位宰相,他的祖父陆伯章为本朝高祖的左膀右臂,为建立吴越国立下汗马功劳。陆太傅曾是当今圣上老师,门生故吏遍天下,只可惜陆氏一脉子息单薄。”李其琒的目光投向东南角还亮着灯的屋子,喃喃自语,“原来她是陆家的女儿。” 翌日,山谷中的清风迎面,有淡淡的花香。这一觉让前几日奔波的疲惫烟消云散。李其琒如往常早起, 却见英远在门前已备好马车,两个书童来来往往,忙忙碌碌。定睛才发现两个书童分明是陆霁和英兰,“陆姑娘,你这身打扮是要去哪里?” 陆霁搬着重物,气喘吁吁,“我们要去附近的山口施茶。”说话间,一个趔趄,眼看她手中的茶水就要落地,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出现,扶住即将倾泻的茶桶。陆霁抬头,是如墨的眼眸,李其琒微微一笑“我想你缺个帮手。”他挽起袖子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重物,陆霁被他利落动作怔住,等回过神来致谢时,他已迈开好几个步伐。 于是迎着晨曦,沐着晨光,施茶的队伍变成了五人行。卫征和英远赶着马车,车内的英兰哈欠连连,倚在陆霁的肩头,“小姐,今天我们早些回去吧!”陆霁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打趣道,“还没去就想着回家了,真是小懒虫。” 听到主仆两的对话,李其琒忍俊不禁。对面的陆霁女扮男装,这身淡蓝色的衣裳衬得她肤色越发白皙,眉如远山,目若秋水,束着的男式发髻藏在冠下,倒有几分雌雄莫辨的英俊。 陆霁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粲然一笑,“黄公子,你有所不知,此地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可若到夏季,便是暴雨频频,河水泛滥,泥石流频发。去年便遇上房屋被掩,农田被淹,颗粒无收的年景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 ,百姓叫苦不迭。思齐书院在当地百姓中声望颇高,我们此次施茶,一方面募集村民修缮河堤,另一方面,考虑到百姓大多存粮不足,不少人会进山打猎采摘。现在是万物萌发之春,若是过度捕猎,破坏了天道平衡,今年的灾情会更加严重。正如孟子所言: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她双眸灿亮如星,娓娓道来。 李其琒不由得被神采飞扬的她所吸引,赞叹道“陆姑娘好见识。”他忆起在南疆拼杀的峥嵘岁月,感叹,“艰难困顿时,人人大多自保,自利之心无可厚非,正因为这个原因,超脱于此的仁义之心才弥足珍贵。” 陆霁明媚一笑,“黄公子过誉了,不过是怀有一个愿望,‘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罢了。” 李其琒凝视着她的笑靥,心头脉脉一动…… 一路上两人引经据典,博古通今,甚为投契,大有相见恨晚之感。马车上的时间过得飞快,丝毫没有感受到路途的颠簸和遥远。到了山野路口,卫征和英远募集来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英兰忙着倒茶水,李其琒和陆霁配合默契,劝说着来往的村民。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淡入天际,一天的辛劳过去了。月影潺潺,马车疾驰在回途中,陆霁和英兰疲惫了一天,在马车的颠簸中,两人依偎着睡去。 李其琒征战沙场,多年的行伍生活锻造了他,此刻虽也有些疲惫,但今日不同于以往的所见所闻,却使他有些许清醒和兴奋。深邃的夜幕,皎洁的月光,辘辘的马车声,寂静的一切使他不由得忆起一些往事来:母妃出身卑微早逝,自己是不受宠的皇子。明德十八年,南疆外敌入侵,危在旦夕,凶险万分,父皇御驾亲征却被群臣劝阻,建议让皇子代劳监军以鼓舞士气。太子和楚王都退避三舍后,父皇才想起昔日被遗忘的自己。于是这一去南疆就是三年,铁马冰河、沙尘血汗……所幸南疆战事转危为安。下月是父皇六十大寿,他才被召回金陵城。 从南疆到金陵会路过姑苏,他特地借这个机会来拜访博学大儒周维翰先生和闻名于天下的思齐书院,想不到遗憾未能见到先生,却有了深入民间的体验。 李其琒嘴角含笑,注视着眼前熟睡的陆姑娘,她灵气聪慧、心地善良,是意外的收获。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恬静睡颜上,一向坚如磐石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他解下披风,轻轻的盖在两位姑娘的身上。 “小姐到家了!”传来英远勒马的声音,陆霁恍惚中醒来,抬睫便见黄公子含笑正望向自己,她有些羞窘,垂眸瞧见身上的披风,忙不迭脱下,迎着他的目光,“多谢黄公子,今日实在相助太多,天色已晚,请移步休息吧!”李其琒起身,马车逼仄的空间让他凑近陆霁,“你也好好休息。” 回到客舍,卫征便急急迎上来,“殿下,我们不能再等了。皇上寿辰将近,此地距金陵尚远,过几日遇上梅雨天气,马儿跑不快,不能再拖了。”李其琒心中也明白,可一想到离开,短短三日,心中却莫名生出不舍,有未得见周先生的遗憾,有深入民间疾苦的感触,或许,还有对陆姑娘蓦然的情愫……李其琒陷入沉默。 今日的殿下着实反常,这个样子,与他在战场上一贯的雷厉风行不同极了。卫征试探着询问,“殿下?”李其琒压住心底无端的情绪,整个人逆光隐在阴影里,“明日启程吧。” 天微凉,朝雾还未散去,马儿在院外静静等待,李其琒全然不似到访时的温润样子,他一身戎装,腰携佩剑,英姿勃发。他踩蹬利落翻身上马,噙着笑意望向来送别的陆霁,“陆姑娘,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山高水长,后会有期……”李其琒作揖。 他策鞭一落,马儿嘶鸣之声响起,催动四蹄如飞的坐骑,奔腾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月明荞麦花如雪的鼓励~~~ ☆、第二章 风起青萍 几日后,金陵城已近在咫尺,夕阳的余晖洒在厚重古老的城墙上,为它镀上一层澄黄光彩。城门下,车马百姓穿梭不息,彰显出这座城郭的昌盛与繁华。 李其琒勒紧着缰绳,长腿轻夹马肚徐徐前行,遥遥望向城门上烫金的大字“金陵”,陌生又熟悉,三年后,它依然雄伟庄严,不曾改变。远处隐约可见宫墙的飞檐翘角和闪耀着微光的碧瓦琉璃。三年前,他从此处奔赴南疆战场的惶恐,还历历在目。 城墙下,一辆马车伫立在旁,一翩翩公子已等待良久。李其琒与他目光遥遥相触,便即刻扬鞭策马,至他面前翻身而下,久别重逢,满腔喜悦化为两人紧紧相拥。 李其琒拍拍他的肩头,满腔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只化为一句“子偕,这些年你可好?” “其琒,我虽不像你久经沙场,但我的实力可不能小觑。”苏子偕笑着锤上他硬实的胸膛,将久别重逢的千头万绪轻轻拂去。“我可等着你回来切磋!”两人相视,放声大笑。 一路并肩同行,其琒回到昭王府,修缮一新的王府正迎接着主人的归来。看到熟悉的一切,他感慨万分,千般滋味涌上心头。 子偕看着他神情复杂,在一旁道,“我自接到你的信件,便派人修葺了你的园子,这三年来亭台楼阁都荒芜了,现在总算有了几分模样。”话锋一转,“南疆局势企稳,这次回来后你不会立即离开吧?” 其琒颔首,“这三年,我虽身处穷山恶水的南疆,每日操戈练兵,风餐露宿,却也躲过了金陵城中的明枪暗箭。福兮祸兮,莫不如此。” 听到这里,子偕顿下脚步,沉吟片刻后开口,“其琒,皇上已是垂暮之年,太子与楚王之间的夺嫡之争已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刻。如今,皇上与韦后失和已久,昔日战功赫赫的荣国公韦翦上月因青苗案令皇上震怒,被发诏狱待审,恐怕凶多吉少。太子已失去最有力的两方力量,他现在已是四面楚歌。反观楚王,凭着徐国相的长袖善舞赢得不少朝臣的支持,风头已远盖过太子,现在朝廷私下已有了废太子的传言。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皇上大寿招诸皇子回宫,又为风声鹤唳的朝堂增添许多变数。” 李其琒脸上辩不出神色,微微叹气,良久后才道,“这宫廷之中的权力争夺比南疆的绵延战事还血腥。南疆属烟瘴之地,是获罪官员的流放之处,频繁的罪臣贬谪,也让我得以窥见激烈的朝堂争斗。以我之见,父皇以驾驭权臣之术,来对待自己的儿子,使他们相互制衡,实在天家寡情。”他失望愤懑之情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 溢于言表。 夕阳余晖下,远处几声零落的鸟鸣,陪伴着两人长长的影子。 子偕见他沉闷不语,心情郁结,便有意挑起一个轻松的话题,“你来信中提到,回京途中将专程去思齐书院拜访周维翰先生,可有收获?” “这次不巧,周先生外出讲学,无缘得见。”李其琒的眼前蓦然浮现在群山碧水之中的思齐书院和那里聪慧美好的女子,嘴角不由浮起笑意。“思齐书院果然名不虚传,在那里,我还遇到了姑苏陆氏的后人,的确聪慧灵透,不负陆氏一门二宰相的美名。” “噢……能让昭王殿下称赞才华的人可不多!”苏子偕调侃道,“可是‘男儿才俊兼年少’的姑苏通判陆瞻?我听说他思维缜密、能谋善断,是斐满江南的大才子。” 李其琒含笑摇头,“我遇到的这位陆氏后人,是这位陆通判的妹妹,她真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不过你提到的陆瞻,他在地方上确实颇受赞誉,这样的人若能揽到朝廷,将发挥更大的作用。” 明月当空,三年未见的两人谈兴正浓,南疆见闻、行伍所得、朝廷局势……不知东方之既白。 ☆、第三章 先生逝世 晨光熹微,幽幽山谷中响起清脆的丝竹之声,陆霁被熟悉的乐声唤醒,听音辨律,惊喜的叫出声,“是师父回来了!” 书房内,白发垂髫、仙风鹤骨的周先生弹奏着清弦,乐音伴着沉香袅袅向四周溢开。先生抬头瞥见的门柱边泄漏的裙角,停下手里的弹奏,弯唇唤道“霁儿,进来。” 陆霁捻着衣角乖巧的依偎着先生坐下,周先生慈爱地摸摸她的头顶,“霁儿,我出门的两个月,书院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二哥来信,他已到了金陵,就要持拜帖入读国子监。大哥最近回来的少了,上次去送药,他正忙于查案……”语音未落,便见先生眉尖蹙起打量着她,陆霁委屈地急忙辩解,“这次我可没有扮成哥哥的样子闯祸。”先生的神情才缓和下来。 陆霁如小猫般蹭着先生,摇晃着他的胳膊,“师父,没人会察觉的……我和哥哥外貌肖似,只要我说话声音低沉些,安能辨我是雌雄呢?我乔装去断案,也能为哥哥分担一点。” 周先生不为所动,笑敛容肃,摇头,“此举不妥,这件事没得商量!”陆霁期盼的目光黯淡下去。 周先生看着她丧气的样子,语重心长,“你们兄妹三人,我最担心的就是你。陆瞻天资聪颖,恪守原则,以后为官为政,不会辱没陆氏名声;你二哥陆安虽然开蒙晚,但悟性佳,更习得一身好武艺,是品质坚毅之人,我也放心。你呢……”先生微不可闻地叹气,“你从小生活在书院,耳濡目染的皆是治国之道、君臣之礼,使你不似养在闺阁中的寻常女子,个性乖张,不拘世俗。不知道这些对你究竟是福还是祸?”先生的目光,沉沉地望向陆霁,“你们都长大了,我也老了,唯恐在黄泉路上与你祖父相见,辜负了他的嘱托。” “师父……”陆霁红了眼圈,“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周先生安慰地拍拍陆霁的手,“好孩子,此次外出,我的身体已大不如前。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生老病死都是常态。”他透过窗棂望向远处连绵的墨墨山峦,林中鸟语婉转,静而不寂。 他缓缓道,“我犹记得你祖父六十大寿时,位极人臣,金陵城的各路官员都聚于陆府贺寿。当时□□镠帝赐下“守正文成”的朝廷铁劵,陆氏光耀门楣,显赫一时。那时,我还只是你祖父府上的门客,当宴席结束后宾客散去,我惊讶的发现陆太傅独坐书房,自斟自酌,满室孤寂。当时的我还年轻,记得他当晚喃喃自语,‘鲜花锦簇、烈火烹油’。不久后陆太傅就辞官故里,回到姑苏老家,躲过之后的奉天门之变,得以善终。只可惜你父母早逝,他未来得及享受子孙绕膝的人伦之乐。” 提起往事,总令人唏嘘,先生忍不住咳嗽起来,他用手帕捂口,陆霁一下子注意到手帕上溢出的刺眼血色,焦急道,“师父,你怎么了?”她夺下手帕,摊开,是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她顿时慌了神。陆霁急急扶着师父躺下,执起他的手诊脉,发现脉象异常虚弱,她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师父,我这就去请大夫!” 先生一把拉住正要狂奔出去的陆霁,用仅有的力气斥责,“师父的话你不听了!我年纪大了,总会有些毛病,你去叫陆瞻回来,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陆霁滞住脚步,眼眶通红,终是噙着泪珠点头。 回到书院的陆瞻刚跨进门槛,便发觉满室充盈着苦药味。他神色焦急,自接到妹妹的来信后便马不停蹄赶回来。他轻轻掀开寝室的竹帘,见师父正脸色苍白的躺在卧榻上,呼吸微弱,身材瘦削。妹妹霁儿伺候在床前,眼睛红肿,面容憔悴。 听见轻微的掀帘声,陆霁转过头,见来者是大哥,泪水便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扑在他怀中。陆瞻怀中顿时濡湿一片,他轻抚着妹妹的后背,看着榻上沉睡的师父,轻声安慰,“霁儿莫哭,还有我,师父会好起来的。” 先生一病不起,请来的大夫皆摇头称无力回天。先生授课讲学耗费了太多心力,长期的跋涉使得年迈的身躯愈加孱弱,自他昏迷后便难得清醒。陆瞻和陆霁兄妹俩人忧心忡忡,衣不解带地夜夜陪侍在床前。 又一个清晨,当陆瞻小心翼翼地端送着汤药来到寝室,却发现卧榻上空无一人,霁儿则身披薄被倚在床边睡着了。 陆瞻立刻放下汤药,焦急的四下张望,陆霁无意识的摸着空空的床榻一下子惊醒过来。正当两人惶惶忧心师父的去向时,先生身披空荡荡的长袍出现在门口,陆霁又惊又喜,和陆瞻立马迎上去异口同声“师父!” 先生慈爱的看着眼前的兄妹俩,“孩子们,今天我精神好多了。这一觉太沉,我做了好多个梦,旧事浮现在眼前,好似又活了一遭……”闻言,陆霁心头涌上一阵酸楚,喃喃,“师父……” 周先生含笑抚上陆霁的额头,在她的搀扶中坐下,“我少年时仰慕你们的祖父,陆太傅辅佐鏐帝开一代盛世,后来有幸投得他门下。陆太傅曾鼓励我游历四方,开阔眼界,深入民情,很多年后我才体会他的深意,要做到为生民立命,为天下立心,需要的不仅仅是纸上的一腔抱负和热血,更需要坚忍和妥协。很多,我现在仍做不到,所以把希望寄托给年轻的一代人,这正是我创立思齐书院的初心。” 不顾身体的疲乏,先生轻咳几声继续道,“待我有几分领悟后回到金陵,机缘巧合收养了襁褓中的陆安,再后来一路游历追随着陆太傅的足迹来到姑苏,你们的父亲修远早已病逝,你们的母亲难产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5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5 而亡。陆太傅深受你父母早逝的打击,身体大不如前,在弥留之际将你们兄妹二人托付给我,我便留下来就地草创书院……白驹过隙啊,这十几年一晃而过。我秉承着陆太傅遗志,无论出身门第倾囊相授,平生所愿皆已实现,再无遗憾了。”周先生慈爱的目光拂过他们,“还有你们和陆安,都长大了……” 听着师父的一席话,陆霁泪眼涟涟抽泣着,心中大恸。 说完这些,先生面露疲态,挥一挥手,赶他们走,“不要陪我这个老人家了,你们也去休息去吧。”说罢掀开被子,安然入睡。 待陆瞻和陆霁再来探视,发现师父已溘然离世。 春寒,料峭,大悲。思齐书院一片素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皇宫寿诞 金陵的皇城内,从清晨起,宫女们为今日圣上隆重的六十寿诞穿梭往来,络绎不绝地安盏排膳。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宫内,李其琒撩起锦帘,朱红的宫墙、橙黄的琉璃瓦、湛蓝的天空,仿佛一切还是三年前的模样,但似乎又有什么不同,空气氤氲着陌生的味道,或许深深的宫墙内本就是风云诡谲之所在,又或许他已不是那个青涩少年。 明光殿内张灯结彩,人声鼎沸,许多朝廷重臣已经入座下殿,当李其琒步入殿中,不少寒暄交谈的大臣们停下手中的杯盏,诧异地望向他,有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只在朝廷邸报上出现的昭王殿下回来了。 吏部王尚书压低声音,询问一旁的韩相,“这位是?” “这位是昭王殿下,三年前他临危受命奔赴南疆,挽狂澜于既倒,出乎老夫以及朝廷中所有人的意料。”韩相捋捋胡须,“那时你还在地方上任职,对皇家旧事当然不了解。他生母出身卑微,在昭王立下战功后,往生的柔嫔娘娘才得到加封。” 王尚书颔首,“韩相所说的,微臣略有耳闻,今日看来,这昭王殿下气宇轩昂,神采斐然,不逊于朝中的两位皇子啊。”两人的目光一齐看向昭王的身影。 李其琒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从容步入上殿,不少皇亲贵胄已落座,他一一礼貌致意。他注意到,金銮座下手的第一个座位还空着,知道这是清玄姑母的位置。清玄姑母在海慧寺带发修行多年,从不过问朝中琐事,想必这次的一点她仍然不会出席,执拗的父皇却一直要求礼部保留她的位置。 “太子殿下到!楚王殿下到!”通传声后,明光殿中愈加热闹起来。太子李其珝头系东珠冠顶,身着金黄蟒袍。并肩同行的是楚王李其珏,他身着兰褐色衣袍,不过他身量较太子高上半头,加上志得意满的形容神态,将一旁的太子生生比了下去。 昨夜与子偕谈论朝中局势,太子性格内敛,时不时被楚王压上一头,加之太子身后的最有分量外戚——荣国公韦翦身陷青苗一案,韦氏一族势头大不如前。而楚王一派,外戚徐相位列朝臣之首,之前任吏部尚书时提拔擢升过不少门生故吏,不少朝臣乃至皇亲都受过他的恩惠,楚王的声誉倒是一日隆胜过一日。 最近,朝中最惹人关注的大事便是楚王抓住太子一派重臣——工部尚书张九德的小辫子,参他偷工减料济水堤防,中饱私囊。父皇听后震怒,下令彻查,可过了月余却毫无进展。朝廷上下议论纷纷,朝臣们都知道明面上是查济水溃堤一案,实际上却是太子与楚王两派的斗法。 今日,楚王的春风得意说明了一切。太子和楚王一齐来到上殿,李其琒躬身行礼,“其琒见过太子、楚王。”楚王抢先道,“三弟回来啦……此次为我吴越立有大功,二哥要为你向父皇讨份重重的封赏。”不等他有所回应,太子的手就拍上他的肩膀,赞许道“三弟,你令大哥刮目相看啊!”李其琒拱手一一谢过,兄弟三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太监总管高朗就来到跟前通报,“皇上驾到!” 声势浩大,宫人们敛声屏气,华盖煊赫,溍帝身着耀眼的明黄九龙戏珠龙袍,在搀扶下来到金銮座前,众人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六十岁的溍帝华发已生,眼角的皱纹距三年前拜别金陵时增添不少。今日他兴致颇高,望着明光殿中熙熙攘攘前来祝寿的皇亲贵胄、朝廷重臣,笑道,“诸位爱卿平身。” 溍帝余光瞥到一旁的空位,清玄皇姐一如既往没有出现,这样的失落之意早已结痂,却仍隐隐作痛。高朗在他耳边小声禀告,“韦皇后身体抱恙,在长秋宫静养,所以未能出席。” 溍帝眉头微蹙,一旁的徐贵妃察言观色,瞅准时机,“韦姐姐不是故意在陛下的寿诞上闹情绪,陛下千万不要怪罪韦后。” 溍帝冷哼一声,压下不悦。他环顾明光殿内,很快注意到三年未见的其琒出现在大殿上,他面露慈爱,“其琒,到朕跟前来,你在南疆一役立有大功,朕要好好赏你。” “父皇,抗击外敌,保家卫国乃儿臣的责任。”其琒叩首。 “好!好!”溍帝龙心大悦。 “儿臣恭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儿臣准备的寿礼。”其琒双手奉上薄薄的一份奏章,高公公接过后递给溍帝细阅,溍帝眉眼之间的笑意越来越深,“哈哈哈哈,好!”他意气风发,气势如虹,“我吴越丢失的梧州之地已收回!” 座下群臣顿时恭祝连连,楚王脸上闪现一丝不悦后很快笑容满面,“其琒令我们几位兄长汗颜了。 李其琒谦逊,“皇兄们在朝堂辅佐父皇,才真是功不可没。” 徐贵妃笑道,“皇上您看,这兄友弟恭,言笑晏晏,可是陛下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明证啊!”这几句话说得妥贴,溍帝听后脸上的笑纹更深。 “不过,陛下可不能偏心,太子与楚王也兢兢业业为陛下分忧,”徐贵妃盯着一旁安静的太子,在一片热闹中格外落寞,嘴角一撇,转而换上笑脸,“太子,你为皇上准备了什么寿礼?” 太子李其珝自信起身,他为这份寿礼花了不少心思,母后过目后都连连称赞,只遗憾此次寿宴母后身体抱恙不能亲临,刚刚的风头被其琒抢去,但他相信父皇一定会满意自己的贺礼。 太子上前几步来到殿中,命人奉上一幅画轴,胸有成竹道,“父皇,这是儿臣送给您的《千里江山图》。”在群臣的注视下,画轴缓缓展开,吴越国壮丽的锦绣河山徐徐展现在眼前,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这幅气势磅礴的画卷非由笔墨描绘,而是由苏州最珍贵的云锦织就而成。太子屈膝叩首,“儿臣祝父皇千秋万岁,吴越国江山永驻,国泰民安!” 溍帝悦而击掌,“不错,其珝有心了。” “谢父皇。”太子垂首,嘴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6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6 角弯起,总算得到父皇的称赞。 楚王眸中寒锋轻闪,继而起身,“儿臣为父皇准备的贺礼是……”只见他命人端上一碗糠粥。群臣不解其意,在下殿窃窃私语。高公公接过楚王手上的糠粥,为溍帝奉上,溍帝的脸色显然由刚才的阳光明媚转为山雨欲来,楚王挺挺立着,不为周围的议论所动,迎上溍帝疑问的目光,举重若轻,“父皇,今年济水溃堤,洪水袭击了陈郡一地,百姓苦不堪言,不少人流离失所。朝廷迟迟查不出济水溃堤的真相,所以儿臣自作主张,拨备我楚王府的私银,以恭贺父皇六十寿诞的名义在陈郡向百姓施粥。父皇常教育孩儿,‘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儿臣铭记于心,愿父皇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更愿我吴越老人身体康健,福运绵长!” 楚王的一席话让溍帝震动,他注视着眼前的糠粥,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粗糙、难咽。他缓缓放下碗,语重心长,“这寿礼朕收下了,楚王心怀仁义,朕心甚慰。” 两相比较之下,太子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他隐在桌几下的手不由自主的痉挛。 徐相上前,“高祖有言,‘利在一身勿谋也,利在天下必谋之。’楚王殿下宅心仁厚,心系黎民,当为皇子之表率。” 溍帝沉吟片刻,“济水溃堤案迟迟没有结果,朕愧对陈郡百姓啊。”他敛起笑意,目光逡巡扫过下殿众人,拿定主意,“御史台中丞苏子偕听旨,朕命你主导济水溃堤一案的审查,尽快抓到贪赃枉法之人,希望你不要辜负朕给予的厚望。” 此时此刻,将济水溃堤案交与苏子偕,是莫大的信任,也是莫大的责任。子偕知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芋,可大殿之上不得不出列接旨,他躬身,“微臣必将不辱皇上重托,可微臣还有一个请求,希望从金陵之外调派一些地方上的有才之士协助我侦查此案。” “你全权负责,人力物力皆由你调配。” “谢陛下。” ☆、第五章 初入帝京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官道上缓缓前行,路上颠簸不平,车内的陆霁却面色沉静,此行她女扮男装代大哥陆瞻赴京查勘济水溃堤一案。自师父去后,陆瞻操持内外,悲恸过度引发身体上的旧疾,只能卧病休养,却逢金陵急诏。陆霁提出代兄前往的主意,陆瞻拗不过她,一再叮咛嘱咐,并命英远、英兰随行。 其实,陆霁执意赴京,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要去寻找失去联系的二哥陆安。师父溘然长逝后,陆霁去信金陵数封,却仿佛石沉大海,不见二哥的回音。陆霁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借此次赴京查案,她要去寻找二哥陆安的下落。 “公子,前面就是金陵城了。”英远的声音拉回陆霁的思绪,她掀开锦帘一角,遥遥可见雄伟壮阔的金陵城郭,果然是三朝古都,帝王气象。祖父、父母亲都曾在这里生活,今日她也将踏上这片土地……她掩下心头的感慨,仰首看着天边的晚霞,催促道,“快些入城吧!” 照陆霁的意思,英远寻了金陵一处偏僻的小院落脚。第二天一早,陆霁便整束行装,持诏来到御史台。三个黑底金字——“御史台”的匾额高悬于上,铁画银钩般的三字,衬的府衙愈发庄严肃穆。 苏子偕正在书案上整理卷宗,抬头便见一清瘦书生,面容白皙,眉清目秀,头系白玉发冠,彬彬有礼作揖:“下官姑苏陆瞻,奉旨协查济水溃堤一案。” 苏子偕讶异于传说中的陆大人竟如此纤瘦,几句谈吐颇显风姿。他很快肃容回礼:“陆大人出身名门,才华横溢,我身处金陵尚闻大人美名,以后还望同僚之间相互扶助,不吝赐教。” 陆霁在书院时曾旁听过师父与士子们讨论朝中局势,她知道,眼前的苏子偕大人出身贵胄之家,父亲是镇北侯爷,颇得溍帝倚赖。更特殊的是,苏子偕出生于武侯世家,却并未子承父业,反而擅长文韬,官至御史台中丞。此次亲见本人,他谦逊有礼,毫无纨绔之气,让初初见面的陆霁生出几分好感。 苏子偕没有过多寒暄,他直奔主题,拾起手边的一份卷宗递过来:“陆大人,这是济水堤岸的情况,你先熟悉一下。”陆霁接过,在屋内随意寻了个空处,快速翻阅起来。 案情并不复杂:济水常年受洪涝之害,朝廷花去数万白银修堤。可在今年梅雨季节雨量少于往年的情况下,济水溃堤如故,导致周边农田被毁,附近百姓流离失所,因此当地官员上书弹劾工部尚书张久德徇私舞弊,中饱私囊。案情清楚明了,可该案牵涉的人事却不同寻常,干系重大。张久德是太子派系下的重臣,如今夺嫡之争日趋激烈,楚王紧抓此案不放。此前查案的官员,因为双方都不敢得罪,所以迟迟不能结案。溍帝何等精明,怒斥办案官员无能后,便命苏子偕主持此案,太子与楚王也不得不忌惮于声名赫赫、深沐皇恩的镇北侯府,不敢轻举妄动。溍帝更赐予苏子偕独断、便宜行事之权,借调非京籍官员赴京侦办此案,陆瞻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来到金陵。 屋内寂静无声,角落的炭火星星点点燃着幽光,只留陆霁翻阅卷宗的细微之声。天色暗了下来,待陆霁遍阅各方奏报,弄清来龙去脉,纸上的小楷已渐渐模糊不清,刚想唤人点上油灯,便见对面苏子偕正笑意盈盈地望向自己。陆霁稍有些无所适从,但很快镇定下来:“苏大人,我已初步了解案情,工部记载了建造堤坝的日程、投放石料的数量,证据看上去的确充足。但今年水患犹在,使人不得不怀疑去年的筑堤工程。以下官愚见,不妨实地探访一番。” 苏子偕颔首,“陆大人精明强干,我正有此意。今日请陆大人早些回府歇息,事不宜迟,明日卯时我们在金陵城外的长亭汇合,再微服前往陈郡府济水河堤一段。”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大家到我的微博逛逛~~~我的微博名也叫做“秦语林”,希望与大家交流哟,你们喜欢什么样的故事了? ☆、第六章 济水探案 天朦朦微亮,平日里喧嚣繁华的街道空无一人,只回荡着辘辘的马车声。待出了金陵,马车疾驰数里便到达约定的长亭,陆霁等候片刻,依稀可辨官道上疾驰的人影,须臾,苏子偕就来到跟前,他翻身下马,致歉道:“让陆大人久等了。” “下官也刚到,有幸得见苏大人御马的飒飒英姿,真真如电如风,令我叹服。” “陆大人身处南方,大概不常习骑术。待此案查定,陆大人不妨到金陵城郊的木兰围场转转,那里可是策马奔腾的好去处。” 寒暄一番后,一行人向陈郡行去。还未行到陈郡的官道上,渐渐出现不少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7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7 衣衫褴褛的百姓携妻带子踟蹰而行。英远在陆霁的吩咐下拦下一位男子,“这位大哥,您这是往哪里去呀!” 男子愁眉惨淡,诉苦道“河里发大水,村里都淹了,不得不背井离乡,寻个活计讨口饭吃……” 英远疑惑,“官府不是有施粥吗?” 男子摆摆手,叹口气,不愿再说。 陆霁与苏子偕交换下眼色达成共识。陆霁吩咐道,“英远,我们快些入城,寻个普通客栈住下来,不去官府的驿站了。” 苏子偕扮成进京赶考的书生,陆霁则乔装成他的书童。向当地百姓打听后,两人择了去济水河堤的路,前几日刚下过大雨,这条路泥泞不堪,目力所及,两旁不少房屋都深陷积水之中。农田里则是浑浊一片,放眼望去,百姓春季播种的幼苗无一幸免。 沿着河堤走了数里,再没碰上一人。大概家园毁失,百姓只能收拾包袱投奔亲友了,更惨的只能流落街头沿街乞食。想到这里,陆霁望向眼前塌陷的房屋,不禁心生怜悯。她蹲下仔细查看济水的堤岸,其实还能分辨出部分河堤经过加固的痕迹。她回想着在御史台时读过的工部作业记录,显然账簿并非全部胡编乱造。时值汛期,水位高涨,眼前汹涌的河流奔腾而去,河堤边甚至还残留少许经过凿挖的石块。 晌午,烈日高悬,陆霁顾不上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滴滴落下,沿着河道缓行数公里细细察看。她心中困惑,的确看到不少河段经石块堆砌修缮痕迹,与工部呈报一致,难道此案真的是太子与楚王斗争的相互构陷吗?可流离失所的百姓又如何解释?陆霁抬头,望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子偕,他眉头紧蹙,显然,他同样没有找到答案。 带着满腹的疑问回到陈郡城内,长久的奔波使陆霁的腿似灌了铅般重,他们路过街边简陋的食肆时,陆霁提议道,“苏大人,如不嫌弃,不妨就在这里点几样小菜,休息一下吧!” 苏子偕出身贵胄,怕是从未在如此简陋的地方进食,陆霁的提议甫一出口,便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苏子偕听到陆霁的话,也有些许愣住,他环顾粗陋的食肆,百姓在其中热闹的喝茶吃酒。此时烈日当空,加之奔波劳碌,他瞧着陆霁被晒的红彤彤的脸,不再犹豫,长腿跨入食肆,回头看着她惊讶的神情,笑道:“入乡随俗,本该如此。” 陆霁赶紧小跑几步,抢着用汗巾擦了擦食肆里油腻的桌面和条凳,讪讪道:“公子请。”在苏子偕落座后自己随意的坐下,吆喝着“小二,先上壶茶。”这一系列动作连贯自然,倒令苏子偕惊讶。 陆霁腆腆,压低声音,“让苏大人见笑了。下官在姑苏办案时,常去乡野之地,这样的食肆是平日百姓相聚之地,可以打听到不少消息。” 苏子偕莞尔,看来这次真是请对了人。 说话间,门前一阵喧哗,陆霁和苏子偕一齐朝门口看去,只见满脸横肉的差役冲着一老妪骂骂咧咧,“他娘的,真晦气!你卖的枇杷都是烂的!”说着就要抢走老妪手中的铜板,更作势朝老妪踢去。眼看一只官靴即将老妪身前的枇杷筐踢倒,千钧一发之时,刚安置完马匹回来的英远伸腿勾住差役,他一个趔趄摇晃坠地。 陆霁小跑着上前,蹲下安抚惶恐不安的老妪,那差役见食肆里的百姓都看过来,失了威风,恼羞成怒,拳头旋即挥向英远,英远反应极快,出掌接住,顺势反身制服他。身材肥硕的差役被制服的动弹不得,样子颇为滑稽,一旁围观的百姓纷纷击掌称好,大快人心! 陆霁缓缓起身,凌厉的目光逼视他,“恃强凌弱,算什么本事?”差役见围观百姓越来越多,自己更是打不过眼前的男子,灰头土脸的溜走了。 老妪紧紧握住陆霁的手,连连称谢。 陆霁的目光落在那一筐的枇杷上,她拾起一粒剥开,的确崩裂腐坏了。 “婆婆,今年的枇杷为什么崩裂这么严重?” 老妪叹一口气,无奈道,“唉……今年年景不好,下大雨,发大水,整个月份就没有几个晴日,近一半果实崩裂坏在了树上。家里是实在揭不开锅了,我才不得已,想用这些枇杷换些钱。” 陆霁盯着这筐坏枇杷,听着老妪的解释,掏出随身的碎银,塞在老妪的手里,“婆婆,这筐枇杷我买了。” 老妪忙忙摆手,“公子好心,我不能要啊!”陆霁把碎银塞在她的手心,言语恳切,“婆婆,您拿着钱先度过这段时间的难关吧。”老妪千恩万谢,跪下磕了好几个头。 苏子偕目睹了这一切,陆霁回到食肆,朝他扬扬手中的枇杷,脸上浮现狡黠的笑意:“我想我们有突破口了!” 苏子偕望着她生动的脸,眉头一挑,不解其意。 陆霁坐下,娓娓道来,“工部为防止洪涝,设计了水下抛石固基的工程,刚才我一路勘查河堤,的确见到散落的石料,工部掩人耳目的行为可谓周全。我还记得在御史台读过的工部卷宗,包括了每日抛出石料的记载,其中详细记录了四月中每日抛固石料的数量。可刚才那位老婆婆却说此地四月暴雨连绵,如果天气果真如此,那么就根本不具备抛石作业的条件,显然工部的记载造假了。” 苏子偕回想工部的卷宗,记载确如她所言。 陆霁灵眸闪动:“这给了我一个启发,我们是不是可以从其他类似的相关事宜入手,从而推理出不合理之处,进而推翻工部的证据……” 苏子偕看着眼前的陆霁,五官精致、肤白胜雪、灵眸慧黠,散发着耀眼光芒,不禁生出欣赏之情,亲近之意…… 陆霁凑近他,压低声音,“下面的事,就劳苏大人的人马出场了!” 十几日后,济水溃堤一案破获,工部尚书张久德伏法。 月光倾泻如水,苏子偕在繁忙的案情结束后,终于有时间坐下与李其琒对饮。 “此案经你接手,进展之快,实在出乎我的预料。这次证据扎实,太子一派实在无可置喙。济水溃堤长久以来就是父皇的心头大患,流民四散动摇国之根本。张久德冒天下之大不韪,竟敢打提防工程的主意,流放边塞也算是他罪有应得。” 苏子偕俯视手中杯盏,青嫩的茶叶在沸水中翻腾,“可经此一案,朝臣视我为楚王一党,太子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我镇北侯府因深受皇上信任,陛下才将此案委任与我,可朝议舆论我也不能听之任之。” 李其琒默然起身,踱步至墙边,凝视着吴越国的地图,缓缓道:“镇北侯手握重兵,镇守边陲虎狼之地,乃吴越肱骨之臣。无论镇北侯府偏向夺嫡中的任何一方,都为父皇不能容忍。父皇需要的,是镇北侯对他个人的绝对忠诚。” 苏子偕蹙眉,现在朝中的形势显然不利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8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8 ,良久道:“我会尽快修书父亲,传达此意。” 李其琒拍拍他的肩膀,“还有一事我很好奇,济水溃堤一案,御史台审理旷日良久,除了碍于太子和楚王的威势,还有工部犯案的手法的确天衣无缝。你究竟如何查出工部舞弊的猫腻?” “此功非归于我,到是与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噢?”李其琒不解的望向他。 苏子偕的激赏之情溢于言表,“这次破案有赖于陆瞻的明察秋毫。看不出他虽然身量纤瘦,但论睿智果敢,我尚且不及。” ☆、第七章 佛寺探访 京郊海慧寺,肃穆静谧,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人行参天古木之下,只闻悠悠古刹之声。 行色匆匆的陆霁却没有领略这山间晨景的心思,此刻她心急如焚。因济水溃堤案案情紧急,她甫一入京,便入职御史台外出陈郡查案,顾不上寻访二哥陆安。如今案情尘埃落定,昨日匆匆回京后便马不停蹄地派英远前去国子监联络二哥,谁知却带回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陆安并未入读国子监,并且从姑苏籍士子处得知,陆安已数月未出现过了…… 二哥,现在究竟在哪里? 陆霁找到了陆安最后寄信的客栈,之前她从姑苏寄出的石沉大海的信件悉数在此,还有他留下来的衣物和书籍。陆霁彻夜不眠,翻阅他留下的日记发现,二哥在失踪前常常到访这座皇家寺庙。 陆霁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山间的石阶长而陡,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她心慌意乱,心中焦虑,二哥怎会不告而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测。念及此,心头更凉,身后的薄衫已被冷汗浸湿,她强令自己稳住心神,在海慧寺门前恭敬递上拜帖。 一僧人阅后施礼,“陆施主,请随我来。” 皇家宝刹,气象非凡,礼佛之声层层叠叠,由远及近,置身其中,只生忠敬畏服之心。陆霁跟随僧人在斑驳的树影中穿行,来到主殿后的一座佛堂前,僧人行礼,“这里便是鉴闻大师的礼佛之处。” 鉴闻大师是海慧寺的三大住持之一,曾西域取经,翻译数千卷佛法,也曾东渡夷州传播佛理,是当代有名的高僧。 陆霁在陆安的书卷中见过鉴闻大师的手札,便抱着一丝希望来到此处。她推开佛堂厚重的木门,其中端坐的鉴闻大师阖眼而开,停下手中的念珠,慈眉善目,“陆施主,请坐。” 陆霁恭敬道,“鉴闻大师,我是陆瞻,从姑苏而来,舍弟陆安两个月前来到金陵求学,曾数次造访海慧寺,可后来却不知所踪,也未再向姑苏家中去信。我此行特来请求大师告知舍弟前来寺中礼佛的情形。” 鉴闻大师合起手掌,“阿弥陀佛,陆施主手足相惜,贫僧知无不言。陆安施主数月前确实曾来鄙寺与老衲讨论佛法,他悟性极高,深具慧根,身负才学,是佛法的有缘人。一个月前,老衲去往西域迦叶寺访友,后来就未再见到陆安施主。” 看来,海慧寺关于二哥失踪的线索已经断了……陆霁的心愈发沉重,“大师,舍弟与您交谈时,是否提及什么忧心之事?” 眼前的年轻人神色悲痛哀婉,鉴闻大师心生怜悯,安抚道,“陆安施主才思敏捷,体魄强健,是佛祖庇佑之人,吉人自有天相,陆施主不必过于忧心。” 陆霁克制住翻涌的悲伤,支撑着,“谢过大师,多有叨扰,告辞。” 佛堂外烈日刺目,陆霁眼眶艰涩难耐,一时无法视物,身形摇晃着扶住门框。在佛堂外等候的英远见陆霁面色惨白,身形憔悴,立刻迎上来,低声急急唤道,“小姐!” 陆霁哽咽在喉,双腿沉重,扶住英远的臂膀,竭力克制住自己颤栗的身体,吐出微弱的气息,“先回去吧。” 直到她的身影没入层层叠叠的茂林之中,鉴闻大师的目光才从窗外收回,他起身打开侧殿的一扇门,毕恭毕敬,“长公主殿下。” 殿内端坐着一位气质娴雅的女性,慈眉善目,衣着素雅。显然刚才她已听到两人的对话,她朱唇轻启,声音似有颤抖,“那是修远的儿子吗?个性真像他父亲。时间过的真快,他都长这么大了。” “陆瞻言行举止的确肖似他父亲。”鉴闻大师颔首赞同。 长公主无奈叹气,不忍见窗外的寥落背影,她眼眶湿润却语带坚定,“为了修远的孩子,我们更不能把真相说出来。” 陆霁一路几不能言语,踉踉跄跄、魂不守舍地回到马车上,英远扬起马鞭,“驾!”疾行而去…… “殿下,那驾车者似乎是姑苏的英远。”卫征禀告。 李其琒策马回首,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打听一下,姑苏陆瞻大人现居何处?” “是。” 李其琒遥遥注视着马车隐没在尘嚣之中,才扬鞭继续朝海慧寺行去。 外面艳阳高照,绿荫葱郁,可这佛堂之内仿佛时光凝滞,只一抹微光留在佛祖拈花微笑的脸上。长公主跪于佛堂之中,手持念珠虔诚祈祷,侍女轻声禀报,“长公主殿下,昭王殿下到了。”闻言,长公主平静的脸庞漾起笑意,喜不自禁,急忙起身,“快让他进来!” “清玄姑母!”李其琒人未到,声先至。 长公主迎上来,紧紧拉住李其琒的手,一手抚上他黝黑的脸庞,眼泛泪光,“好孩子,这三年你受苦了。” 李其琒看着长公主泪眼涟涟的样子,思及往昔,不免也心潮起伏。他担心姑母情绪过于激动,搀扶着她坐下。“姑母,我这次为贺父皇六十寿辰回京,早就该来给姑母请安,可后来忙于整肃京畿大营,实在抽不开身,来晚了,任凭姑母责罚!” 长公主泪眼朦胧,“姑母怎么舍得罚你,要罚就罚你多来看看我。”长公主握着他的手,仔细打量,“你黑了,瘦了,回到金陵了就好好养着,别急着回那穷山恶水的南疆。你也不小了,姑母还等着看你娶妻生子了……” 其琒罕见的没有反驳,反而沉默不语,长公主深知他的个性,看到他的神情,惊喜道,“有心上人了?” 李其琒垂首,沉默。 长公主难得看到他这副赧然模样,抑制不住笑意,“我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令边寇敌军闻风丧胆的昭王殿下心仪的女子,是何许模样呢?” ☆、第八章 金陵重逢 天色暗下来,马车在皎洁的月光中驶进小院,英兰急急迎上来,见小姐面如死灰,便转向英远焦急问道,“没有找到二公子吗?”英远黯然摇头。 陆霁步履踉跄,眉头紧锁。良久,终是下定决心,吩咐英远,“明日,你去官府报官,我去请求苏子偕大人的帮助。”说罢也不进食,快步回到房中,英远和英兰知道她的悲痛,望着紧闭的房门一筹莫展。陆霁把自己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9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9 重重的摔在床榻上,以手掩面,肩膀耸动,抑制不住的泪水决堤而出。现在师父已逝,大哥身体孱弱,二哥失踪至今生死未卜……现在究竟怎么办才好…… 陆霁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清晨,小院的门扉就被敲响,“小姐才刚刚离开啊。”英兰咕哝着,纳闷地打开大门。 “英兰姑娘。”卫征作揖。 “卫征大哥!”英兰惊喜万分,来到金陵半月有余,难得见到熟悉的面孔,只见一旁黄公子一身云锦长衫,微笑着。 卫征道,“我们公子听闻陆通判入京查案,特来拜访。在姑苏多有叨扰,如今在金陵我们也该尽些地主之宜。” 卫征看向英兰身后,却发现再无其他人,询问道,“你家大人呢?” “我家公子有事外出了。” 李其琒开口,“你家小姐随兄长入京了吗?”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英兰慌了神,当下便有些支吾,“大公子入京,小姐留在姑苏。” 李其琒挑眉,“想必你兄长英远也随陆通判入京,那何人照顾你家小姐?”凛然气势迫的英兰讷讷不敢言。 卫征心底叹叹,殿下专程来这简陋小院的心思,他现在有些明白了。 遗憾离开陆家,李其琒策鞭一落,吩咐卫征“既然出来了,那随我去拜访镇北侯府一趟吧。” 陆霁抬头望着“镇北侯府”四个大字,赤金匾额,乌黑墨漆,大气威严的府邸连绵数里,昭示着主人的无上尊崇。在济水河畔,与苏子偕大人朝夕相处,共同查案数十日,他的周全持中、沉稳练达,着实不像躺在祖宗功劳簿上的纨绔子弟,让陆霁从心底欣赏。此次事出突然,行到山穷水尽之处,不得不登门求援。正想着,面前的朱门缓缓打开,苏子偕亲自出来相迎,笑言,“陆兄可是稀客,总算是赴我的济水之约了。” 陆霁心中焦急,顾不上寒暄,开门见山作揖道,“苏大人,陆某有要事相求。”苏子偕见她脸色凝重,不再打趣,敛去笑意,“陆兄里面说话。” 屋外日光灼灼,可陆霁此刻心情却如坠冷窖,寒意沁人。她和盘托出陆安失联一事,苏子偕听后有些惊讶,未料到陆安的失联如此蹊跷。 “陆兄,令弟既然如你所说聪慧过人,武艺高强,就算遇到歹人,也总会自我保护。此事透着古怪,按京中职责,我这就陪你一同拜访京兆府尹。” 苏子偕起身正欲出门,一小厮入内禀告,“昭王殿下到了。”远远可见李其琒踏步而来。陆霁忙不迭整理衣衫,与苏子偕一同跪地叩首行礼,“拜见昭王殿下。” 李其琒扶起苏子偕,拍拍他的肩膀,“你我之间何必行这些虚礼?”目光一转,才发现旁边还跪着一人。 察觉到昭王殿下的注视,陆霁头埋得更深,“下官姑苏通判陆瞻。” 想不到在这里与陆瞻不期而遇,李其琒含笑,“陆大人,久仰!”说着就要扶起她。陆霁莫名觉得这声音熟悉,还来不及忆起丝毫,抬头猝然碰上熟悉的双眸,眼前分明是曾造访思齐书院的黄昭公子,顿时心如鼓槌乱敲。当时从他的言行举止便知他不是普通人,却未曾料到他竟是是名震天下戍守南疆的昭王殿下,当下有些惊慌失措,背后瞬间漫出层细汗。 李其琒也愣住,这双眸熟悉极了,分明就是他思念的目光。仔细打量面前的陆瞻,与陆霁长得极其相似,除了皮肤稍黝黑,根本是同一个人。 迎上李其琒探寻的目光,陆霁冷汗涔涔,半晌才稳住心神,此时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行礼,“谢殿下。”李其琒眸如泓潭,定定的注视着她水光乱晃的双眼,不动声色。 苏子偕诧异于李其琒与陆瞻之间的奇怪气氛,向她介绍道,“当初便是昭王殿下推荐你赴京查案。”陆霁讪讪笑着,竭力维持脸上的平静之色,不自觉篡拳,手心里全是汗。 李其琒淡笑,“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陆大人,倒是在思齐书院中见过令妹。她可有随你入京?” 陆霁后背僵直,低头回避着他直视的目光,“舍妹并未随微臣入京,谢殿下记挂。” “我看陆大人太紧张了,不必拘泥于繁文缛节。”苏子偕在一旁解围,调侃道“不过看到陆大人,就可以想象陆大人的妹妹一定貌若天仙。” 陆霁闻言心头一紧,不自觉的朝李其琒看去。李其琒见苏子偕的目光落在陆霁身上,心中莫名不快,他岔开话题,“可是济水溃堤案又有了变故?” 苏子偕有心帮忙,“陆大人是遇上一件难事。”眼神朝她示意,“不妨请昭王殿下帮帮忙。” “怎么了?”李其琒走近陆霁,甚至能看清她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陆霁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但一想到失去音信的二哥,当下便顾不上其他,她行跪拜大礼,“请昭王殿下相助……舍弟陆安……” 李其琒听完她的讲述,看着她神色惶然,弱不禁风的样子心生怜悯。他沉吟片刻:“陆安日后若是还要入读国子监,继而在朝廷任职,那么此次寻找不宜大张旗鼓。不妨令京兆府尹假托他案搜寻陆安。另外,陆安毕竟到金陵不久,环境尚不熟悉,活动范围也有限,这里最了解他的人就是你了,你将他可能去的地方一一圈出,我再派人逐一探访、排除,总能找到他的踪迹。” 陆霁心念一动,这个考虑面面俱到,计划周详,再好不过了。她欲再行跪拜大礼,李其琒一把扶住她盈盈一握的纤细臂膀,直视她眼底的黛色,“这件事一定令你寝食难安,你憔悴多了。” 陆霁忐忑又惶恐,心中迟疑,他是否认出了她?她低头闪躲他的注视,垂首言谢。 镇北侯府的小厮送来纸、笔、金陵地图,铺在桌案之上。陆霁静心屏气,拾笔蘸墨,提腕游走纸上,寥寥几笔,陆安的样貌便跃然纸上,可见她卓绝画艺的功底,李其琒和苏子偕立于一旁,眼里皆是惊艳之色。陆霁紧接着在一旁行云流水写下一连串地名,“这是陆安入京后,日记里曾提及去过的地点。” 李其琒揭起画像,吩咐卫征去京兆府尹一趟。然后细阅地名,圈出几处,“这些地点可分为城南与城北,事不宜迟,我们兵分两路去寻人。子偕,你带上陆家家仆英远去城北,陆瞻,你随我去城南。” ☆、第九章 木兰围场 城郊向南的木兰围场,曾是前朝皇亲贵胄春狩游猎的地方,眼前的繁茂树木直至天边的层叠山峦,其中小溪蜿蜒潺潺流淌,都属于围场的范围。 如今围场已还复民间,其中草木丛生,飞禽走兽数不胜数,茂林遮日、古木参天,远远就能听到各种珍奇异兽低沉的吼叫,抑或是觅食的声响。正因为景致别样迷人,历代文人骚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0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0 客留下数不胜数的名篇佳作,是文人士子的咏兴感怀之地,木兰围场更因此声名远扬。 “陆安在日记中提到,他曾到木兰围场踏青两次。陆安不同于我孱弱的身体,他身材高大,体魄强健,骑术剑法皆一流。到国子监求学,更多是为完成师父治国平天下的心愿,他倒愿意像殿下一般做个提刀上马的大将军。”陆霁不经意间就忆起儿时被乡野孩童欺负,是二哥大力推倒身体壮于他几倍的男孩保护她的情形,嘴角不觉扬起笑意。 李其琒侧身看她,刚才一路疾行到此,她脸颊白里透红,弯弯的眉眼,浅浅的笑涡莫名动人。这样的她,让他听到自己的怦然心动。 木兰围场极大,李其琒吩咐侍卫兵分数路搜寻。他牵着马在前,陆霁亦步亦趋紧随其后,刚刚来的路上还是烈日当空,可自从进了林子里,繁茂的参天树木将日头遮得严实,只泻下几缕阳光,越往围场深处去,游人愈发罕至,倒生出几分湿冷之意。 陆霁留心四处查看,突然间眼前落下一大块阴影,伴随着扑腾翅膀的声音,陆霁瞬间惊恐的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上方狰狞的大鸟袭来,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纳入怀中,“别怕!”耳边的声音熟悉且坚定。待她睁开眼,脚边不远处的大鸟身上插着匕首,翅膀还微微晃动,挣扎着。 “没事了。”耳边传来李其琒温柔的安慰,陆霁才意识到自己还被他揽在怀中,顿时如弹簧般跳开拉开一段距离,尴尬地垂着头。李其琒虽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却注意到她的耳根都红了,脸上的笑意便藏不住了, 知道她不好意思,便不逗她,只叮嘱着,“别怕,跟着我。”李其琒牵着马儿继续向前,陆霁的脸颊红红的,刚才的一场虚惊让她更是打了十二分的精神,对四周环境充满警觉。 他们已行至围场深处,再往前的路就要上山了。此时夕阳西下,他们还是一无所获,陆霁脸上流露出焦急和疲惫,惹人心疼。 李其琒抚上她的肩头,安慰道,“此处没有寻得陆安,未尝不是个好消息。天色太晚了,我们孤身二人不适合再往前走。明天你若要来。我再陪你。” 就在说话间,陆霁瞥见他后方出现了一只大猴,嘴里叼着一件熟悉的蓝布衣裳。此时,她顾不上其他,紧追着猴子狂奔。李其琒也顾不得天色将晚后围场中飞禽走兽的危险,他飞速的拿起马鞍上的弓箭,心头挂念着陆霁的安危,紧追着她的身影跑去。 猴子叼着衣裳,在树杈间灵活穿梭,陆霁锲而不舍地紧紧追赶着,体力渐渐不支,脸颊也被伸出的枝桠擦伤好几处,直到她被脚下的枯木绊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猴子逃走。就在绝望时候,一支箭直直的飞向顽猴的后背,猴子应声跌落在地。李其琒小跑到陆霁身边,对上她红红的眼眶,扶起她,上下打量,焦急问道“有没有受伤?” 陆霁摇摇头,李其琒悉心安顿好她后,走向猴子跌落的地方,捡起那块蓝布衣裳递了过来。陆霁顾不上自己泪眼婆娑,摩挲着衣裳仔细辨认针脚,终于长嘘一口气,含着泪珠朝他笑道:“这不是二哥的衣裳。” 李其琒定定的注视着她惊魂之后的笑靥,轻声道:“陆霁姑娘……” ☆、第十章 识破身份 刹那间,陆霁意识到此刻扮演陆瞻的自己不可能称陆安为二哥,毫无疑问,李其琒已经认出自己。 念及此,陆霁手脚冰凉,她的手缩在袖中,抖得不能自持,她慌忙跪下,“昭王殿下,民女陆霁代兄入京实乃大罪,但其中隐情还望殿□□察。” 李其琒扶起她,自然的替她拍下膝上上沾染的尘土,直视她的怔怔的双眸,“这里没有什么殿下,在你面前的只是黄公子。” 天已黑了,环顾四周,刚才匆忙的奔跑使得方向难以辨别,山间此起彼伏的是不知名动物的吼叫,渲染出鬼魅的气氛。李其琒察觉到陆霁的紧张不安,牵起她冰凉的手。 陆霁整只手被握住,触着他略带厚茧的手掌,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中,确让她心安不少。 他牵着她在茂密的树林中穿行,终于找到一块树木不那么茂密的空地。 “你先坐下休息,我去找些枯木来生火。” “好。”虽然口头上答应了,陆霁的手却不舍得放开。李其琒蹲下,平视她不安的双眸,承诺道,“你乖乖的,放心,我会一直在你的视线里。”得到他的肯定,陆霁才缓缓的松开。 李其琒弯腰拾起四周的枯木,生起小火堆,随后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陆霁身上,顺势坐到她的身旁。在火光的映照下,陆霁渐渐镇定下来。 “现在外面的人知道我们被困在围场里,一定在想方设法的寻找我们。现在有火、有匕首,暂时我们是安全的。” “嗯”,陆霁的声音小如蚊蝇。 在这静谧的山间,面前火光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陆霁下意识地靠向李其琒的方向,他的手臂则在背后空悬地揽住她。 李其琒凝视着她的恬静侧颜,“月初我知道了周先生仙逝的消息,当时最担心的就是你。” 闻言,陆霁的神情黯淡下去。 “平生未能得见周先生是我一大遗憾,他一代大儒闻名天下,我想他是可以无憾安息的。”李其琒为她系上大氅的衣带,“你怎么会替兄入京呢?” 此时再无必要隐瞒,陆霁便将陆安寄信不回,陆瞻卧病在床的情形一一告知。 李其琒可以想象其中她的孤苦无依,“寻找陆安是当前紧要之事,但你女扮男装,冒充朝廷官吏更是大罪。如今你参与济水溃堤一案立下汗马功劳,太子一派损失一员大将,势必会引起他人对你的关注。若被人察觉你的身份,便再也无法挽回……”李其琒分析形势,“我建议让陆瞻速来金陵。” 陆霁颔首,“前段时间大哥来信,他的身体已大好,明日我就去信请大哥赴京。”她清澈的双眸望向他,真心诚意“谢谢你。” 陆霁眼下是深青黛色,眉间是浓浓倦意,她拢拢大氅,向火光处偎了偎。李其琒怜惜疲惫的她,“你稍稍打个盹,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笼罩在他的气息中让她心安,陆霁的眼皮越来越沉,恍惚间只觉得有温暖的手抚过脸庞揽过自己,便窝在舒服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清晨的阳光洒向大地,穿过斑驳的树叶如碎金一般。 陆霁悠悠转醒,发现自己斜靠在树桩上,眼前的篝火尚未熄灭,四周是陌生的丛林,身上的大氅提醒她忆起昨晚的一切。顿时,她如惊弓之鸟,慌张站起,四下搜寻,确没有在茂密的树林中搜寻到李其琒的身影,她顿时紧张起来,大声呼喊,“昭王殿下!昭王殿下!” “我在这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1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1 里!”陆霁听到声响,朝背后声源的方向望去,只见李其琒出现在灌木丛后,朝这边笑着高高挥手,她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李其琒几个踏步来到她面前,递上一支竹筒,“这是干净的溪水,”另一手捧着野果,“先吃些果腹补充体力,我们才能走出去。” 陆霁接过,往身上的衣裙上蹭了蹭。 “委屈你了,我在外行军打仗,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你身体这么瘦弱,平常要多吃些才行。” 陆霁抿着嘴,眉眼弯弯,捧起手中的野果,又有些羞怯道,“其实挺好吃的。” 李其琒自然而然地揩掉她嘴角残留的汁液,对上她愣住的表情,捧起手中野果,“这些全是你的。” 下山的小道陡峭狭窄,李其琒伐了一截树干,细心地将手柄的位置削好递给她做手杖。两人终于回到山脚下,他一个响哨,就见昨日的白马奔腾而来,亲昵的蹭了蹭他。 “会骑马吗?”李其琒询问,陆霁歉意的摇摇头。 李其琒弯唇,将她扶上马,自己利落踩蹬翻身,一手在前护住她,一手握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肚,“驾!”留下黑氅迎风翻涌。 出了木兰围场来到开阔地带,便见苏子偕、卫征已经携大批人马等候。英远迎上来,焦急神色溢于言表,陆霁低声道,“我没事,放心。” 李其琒一跃下马,向卫征询问,“城北的情况怎么样?” “目前还没有发现肖似陆安相貌的人,已经吩咐下去,京兆府尹开始搜寻了”。 李其琒又叮嘱了几句,回头看陆霁还在一旁,“陆瞻,你呆在这里暂时也帮不上忙,昨日奔波风餐露宿,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陆霁听着他井井有条的安排,放心不少。用只两人能懂的目光无声望向他,郑重道,“谢过昭王殿下!” 陆霁回去顾不得休息,立即提腕而书,命英兰抱来信鸽,递给英远信笺,吩咐道,“把这封信送回书院。”陆霁看着他们,顿一顿,“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昭王殿下就是曾拜访姑苏书院的黄公子。昨晚我与他在木兰围场寻找二哥时已被他识破身份。”在英兰的诧异中,陆霁声音低沉,目光飘向远方,“或许在镇北侯府时昭王就已认出我,但他没有恶意,甚至愿意帮我遮掩。现在二哥失踪,情况未明,我们还不能回去。我准备在金陵等大哥来,再从长计议。” ☆、第十一章 汉匈风波 楚王府内,“楚王殿下,属下发现一件怪事。” “赵亥,别卖关子了,说!” “最近昭王殿下与破获济水溃堤一案的陆大人走得很近,微臣听说京兆府尹正在帮昭王殿下寻找画像上的人。”赵亥双手恭敬奉上画像。 “这是什么?”楚王端详,“这画像平淡无奇,有什么问题吗?”恼火道,“你有话一次性说完。” “微臣打听到,这画中之人是陆瞻的弟弟陆安,本应入读国子监,现在却无缘无故失踪了……微臣猜想,昭王殿下偏安一隅,向来不理朝中政事,而今陆瞻的弟弟失踪竟竭力帮忙寻找,这事儿透着古怪。” 楚王不耐烦,“不就帮着找人吗?我这三弟愚笨的很,不受父皇所喜,所以他才会在三年前被派往南疆犒军,他翻不起风浪。” 赵亥沉下声音,“殿下有所不知,微臣打听到,陆瞻出生姑苏名门,陆氏前朝出过三位宰相,他祖父陆伯章曾是当今圣上的老师,后来辞官故里,这是二十余年前的旧事了,再细的往事微臣就不清楚了。不过,殿下可知闻名天下的思齐书院?它的创立者周维翰就是陆伯章的一手提携,他抚养了陆氏遗孤,也就是今天的姑苏通判陆瞻。思齐书院是庙堂之外、江湖之远中的思想重镇,甚至某种程度上左右了民间对朝廷的舆论。姑苏一带人才辈出,不少受惠于思齐书院,它在江南士子一派中颇有影响。”赵亥凑近他,“殿下日后继承大统,收揽人心,务必要多多关怀陆氏一门。” “哦?那就照你的意思,备车。陆瞻在扳倒张久德这件事上帮了我大忙,我这就去会会他。” 陆霁端坐于书房内,仔细翻阅着陆安留下来的日记书札,字里行间他并未流露出什么异常情绪,论武艺,一般人不会是他的对手,二哥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消失呢?陆霁冥思苦想,不得其解。 “小姐,小姐!”英兰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怎么了?是官府有二哥的消息了吗?”陆霁紧张起身。 英兰拍着胸口喘气,“门口有小厮称,楚王殿下驾到。” 陆霁吃惊,随即头疼起来,一定是济水溃堤案让楚王注意到了她。她不愿卷进朝廷夺嫡的漩涡中,现在只得想办法应付正炙手可热的楚王爷。 陆府门前,马车豪华,阵势浩大,仆役众多跟随其后。楚王从马车内起身,探出乌金黑靴,掀帘而出,他衣着红袍玄纹云袖,五官英挺,气势逼人。 陆霁在一旁恭敬迎候,昭王与楚王是兄弟,但他们面貌并不相像,最显著的区别大概是楚王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可一世。 陆霁躬身行礼,“不知楚王殿下驾临,有失远迎。” “平身吧!” “楚王殿下里面请。” 楚王迈进大门,穿过朴素的影壁后左瞧右看,显然对这个简陋的院舍颇为不屑。他在大厅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陆大人智破济水溃堤一案,可帮了我大忙。本王早该来关心关心陆大人在金陵城内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啊。” “微臣鞠躬尽瘁,为国为民,不敢居功。” “陆大人这是谦逊了。”说着,楚王饮上一口茶水,“呸,这是什么?”他吐出口中的茶水,一旁的随从忙奉上钧窑瓷碗供他漱口。 目睹此情此景,陆霁不由生出一阵厌恶,但不得不跪下请罪,“这是微臣家乡的苦丁银毫,初入口时苦涩,品之回甘。家仆冒然进茶,还请殿下恕罪。” 楚王接过随从奉上的的手帕擦拭,俯视着脚下跪拜的陆霁。对她的请罪不置一词,话锋一转,“本王听说你弟弟失踪了,连昭王殿下都在帮你寻找,陆瞻,你好大的面子啊!” 陆霁一惊,看来皇子之间相互监视,连不受宠的昭王也不能幸免。今日楚王登门,显然要以茶水做戏故意施下马威。她头埋得更深,越发谨慎,字斟句酌,“舍弟陆安生性顽劣,这次他赴京求学,便如那出笼之鸟,乐不思蜀。长兄如父,微臣一定严加管教。昭王殿□□恤下臣,伸以援手,臣受此恩泽,没齿难忘。” “陆爱卿,我就喜欢知恩图报的人。姑苏山高路远,暂时你就不要回去了。你在济水溃堤案中为本王立有大功,我已在父皇面前为你讨了赏赐,擢升你任四品刺史。” 陆霁跪下谢恩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2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2 ,不卑不亢,言语间并未表示出对他恩惠的奉承。楚王碰了软钉子,有些悻悻,摔下茶盏,起身就要离开。突然回过头来俯视仍匍匐在地的陆霁,“陆大人,还有一个事需要你去查办。”楚王眯眼竖眉,“投降的匈奴人与汉军在京畿大营中起了摩擦,父皇对你在济水溃堤一案中的表现颇为满意,特别钦点你侦办此案。” 他俯下身冷笑,“陆大人,本王……等着你的好消息。”说罢扬长而去。 英兰扶起双腿已跪得酸痛的陆霁,心疼地为她揉捏,陆霁反到安慰她,“别担心我,楚王是有备而来,恩威并施,许以赏赐,再扔块烫手的山芋,这不过是最寻常的御人之术……至于案子,处理好匈奴俘虏与汉军之间的摩擦,不仅要将案情查得水落石出,确保证据确凿、使人信服,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不能激化矛盾。匈奴人降而复叛,是朝廷大忌。”陆霁面露忧色,她心中还担心的是此去军营,特殊的环境中如何保护自己的身份不被暴露。 京畿大营背靠云台山,连绵百里皆是行军的帐篷,远处飞沙走石,隐隐可见操练的士兵。自进入军营,过往将士皆行色匆匆,目不斜视,神情整肃,可见治军之严。这是陆霁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军队,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直到被带到主帐外,门口的士兵刀戟相叉地守在帐前,在通报后侧身恭迎她。 陆霁掀帐而入,不想却在这里遇见熟悉的面孔,“昭王殿下!”她睁大双眼,惊讶的叫出声,回过神来后发现帐内还有其他人,急忙拱手作揖,“微臣陆瞻参见昭王殿下。” 显然,李其琒也没料到这位新上任的刺史竟是陆霁,他放下手中公文,起身来到她面前,余光示意周围,侍卫们依令退出帐外。 “怎么是派你来?” “楚王殿下命我查探匈奴降兵与汉军摩擦一事。” 李其琒看着她消瘦的脸庞,垂眸思量,“你回去,这里条件艰苦,我另找人来。” “我使命在身,怎能因为环境朴素就做逃兵了。”陆霁坚持留下。 这张倔强的脸是他梦寐以求的,李其琒深情的目光凝视着她,微微轻叹,“霁儿,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陆霁咬唇,自木兰围场那一夜,她初识这个怀抱的温暖、安定,和他在一起,她会不自觉的流露出羞涩、倚赖,她觉察到自思齐书院初识时他炽热的目光。但此时此地是京畿大营,自己是冒名顶替的刺史,他是声名赫赫的威远将军,是昭王殿下,她心中乱极了…… “对不起,我知道你帮了我许多,我现在只想找到二哥……”陆霁低头,捻动衣角,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感受到面前人儿的僵直,李其琒知道她的顾虑,“我知道现在的你有许多问题,请你不要觉得我现在是趁人之危,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你一起面对。” 陆霁沉默着,脸色绯红,再不发一言。 其实只要她不再进一步拒绝,李其琒就心满意足,看陆霁乖顺的样子,他的心已经变得柔软,他无可奈何,“你不想走就不走吧,留在这里正好让我照顾你。” 李其琒唤来帐外的士兵,吩咐,“在我的主账旁,为陆大人准备一个新的帐篷。传令下去,陆大人所言所行视同我的命令,不得违抗。” “是!” ☆、第十二章 明察秋毫 陆霁抚上自己红彤彤的脸颊,努力平复翻涌的心潮,抬头不敢直视李其琒的目光,视线落在卷宗上,“此案究竟是什么情况?” 李其琒看着她羞涩的样子淡淡一笑,顺着她的心意回避两人感情的纠结,言归正传道,“京畿营负责护卫金陵及周边府县的安全,除了招募的汉军外还有不少从匈奴来的降兵。将匈奴降兵安置到天子脚下的京畿大营,一方面彰显我吴越的仁德,另一方面则是由荣国公韦翦提出,让匈奴人教授京畿营中的汉军骑术。” 他语气顿一顿,“正因为这个原因,匈奴兵与汉人同样扎营在京畿大营,甚至考虑到他们的风俗饮食,允许他们畜养几只牛羊。此次汉人与匈奴兵发生的摩擦,起因就是匈奴人发现羊圈中的一只羊被汉人打死,双方争执不下,加上平时累积的矛盾爆发,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纠纷冲突甚至传到朝堂之上。” 陆霁眨眼,偏头不解,“既然事实如此明了,为何不直截了当的处理呢?” “我才接手京畿大营不久,此事发生在我尚未掌管之前,又事涉匈奴降军。对我而言,如何处理这桩案子非常重要,要做到不偏不倚,才能令人心悦诚服,汉匈皆能为我所驱使。我已调查过,汉军嫌疑人的口供没有什么疑点,他们的确不像是寻衅挑事,但匈奴兵却一口咬定是汉人所为。所以我想要请御史台协助,想不到派来的人却是你。” 在思齐书院初识时,陆霁已经发现李其琒洞察力强,思维敏捷,既然他已经审问过嫌犯却没有找到漏洞,那么说明从汉军下手并非上策。陆霁沉吟,“先带我去看看这件事的源头,那只死去的白羊吧。” “好。”说着李其琒就要撩帘而出,陆霁赶紧堵在门口阻了他,“难道你要陪我去?” “当然。” “那怎么可以!你是京畿营的主将,陪我查案太不合适了。刚刚我进来时看到你不是还有堆积如山的军务要处理吗?” 想想的确有些冲动了,李其琒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自己真是关心则乱,他撩帘吩咐卫征,“你陪陆大人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是。” 陆霁被带往一处营帐,卫征揭开白布,掩盖的是白羊的尸体,因为放置时间久已经发出恶臭。陆霁遮住口鼻,戴上手套,蹲下仔细察看白羊的伤口。这伤口很深,还有不少木屑沾染在其中,陆霁把沾着血的伤口轻轻扒开用瓷片刮了刮……伤口的痕迹很反常,她回头道,“我想询问下平时饲养白羊的匈奴人。” 匈奴人小昆被带来,他十来岁的样子,还是个孩子,看到陆霁怯怯的。 陆霁直视他清澈的眼睛,单刀直入,“为什么白羊是病死的,你却谎称白羊是被汉人打死的?” 小昆一下子愣住,谎言一下子被拆穿,顿时六神无主,被陆霁的目光紧盯着,他险些哭出来,不自觉地跪下。陆霁观察他的反应,知道自己猜对了,语气稍稍缓和,“小昆,我们汉人讲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知道你们匈奴人同样善良正直,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小昆低头抽泣着,在陆霁的诱导下,才断断续续说出真相……原来,正如陆霁所料,这只白羊是患病而死,之后被木棒打伤的伤口是匈奴人伪造的。 “为什么这么做?” 小昆瑟瑟发抖,哭着再不说话。陆霁只好安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3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3 抚他,命人先送他回去。 陆霁还在思考小昆的供词,卫征来请,“昭王殿下请陆大人去主帐用饭。”她暂时放下案件来到主帐,见饭菜已经摆好。 埋头处理公文的李其琒见她来后放下手头的书札,露出笑容,“我听卫征说你有了不少收获。” 陆霁刚欲开口道来,李其琒扬起手指阻了她的话,“辛苦了一天先吃饭,来,边吃边讲。”于是陆霁将自己的判断、小昆的招供娓娓道来。 “你如何知道白羊是病死后才被打伤?” “我检查了白羊尸体上的伤口,发现羊骨断裂,缝隙间有血迹。但当我拿瓷片刮去血迹后却发现下面的骨头没有血渍,这不合常情,引起我的怀疑。后来又发现伤口处有两种红色,一种是正常的鲜血,另一种则是暗红,是血液凝结后的颜色。种种迹象表明白羊伤口的血迹和骨缝中的血都是人为伪造的,是在白羊死亡后血液已经凝固了才涂上去。” 李其琒按捺不住自己的惊讶与好奇,“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陆霁似笑非笑地嗔目,斜睨他“这是医者的常识……但是”她正色,“我觉得其中可能还有隐情。” 第二天,陆霁端坐于营帐内审问两个匈奴嫌犯,“你们说说,为何要栽赃汉军?” 伏首在前的匈奴人两颊鼓鼓的不说话,显然不服气。 陆霁徐徐道,“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认为我会偏袒汉军。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若我有心帮汉军遮掩,那么你们诬陷汉军的事实既已坐成,今日你们就不会出现在这营帐之中了。” 座下的两个匈奴人终于有了反应,他们面面相觑,半个时辰了,却还是没有人说话。 “我诚心诚意来帮助你们主持公正却被拒之门外。既如此,两位匈奴壮士请回吧。”陆霁背过身去。 匈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退到门口时一人终于滞下脚步,开口道,“是汉人偷了我们的军饷。” “哦?”陆霁转身,疑惑地看着他。命卫征按匈奴人所言带来了有嫌疑的汉人老刘和老吴。老刘和老吴却一口咬定这是匈奴人的栽赃。 匈奴人急了,向陆霁申辩,“发放的军饷,吃饭的时候我还数过一遍,第二天就不见了,这期间只有他们来过我们的营帐。” 老刘和老吴论年纪,显然在军中有些资历,看着身材纤瘦的陆霁有些不放在眼里。他们理直气壮,“路过你们匈奴人的营帐就证明我们汉人偷了钱吗?”挑衅道,“别忘了,你们可是俘虏,就算有军饷也是我们汉军给的。” 匈奴人被激怒,当场险些动起手来。陆霁冷眼旁观这场乱哄哄的闹剧,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老刘、老吴,你们自己的军饷放在哪里?” 老刘指了指自己鼓鼓的口袋,“当然随身带着呢!”朝匈奴人撇嘴,“以免被这些蛮夷人偷去。” 匈奴人涨红了脸就要挥拳,被一旁的卫征按住。 在陆霁的命令下,老刘和老吴不情不愿地解下身上的钱袋子,陆霁命人备了一盆清水置于营帐中间,众人摸不清头脑,不知道这位陆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众人的疑惑中,陆霁起身,拎起钱袋子掂了掂,朝老刘看去,“挺沉的。”当中解开钱袋,将铜钱一枚枚扔入清水中,不一会儿,清水中就浮现一层油渍,一股羊膳味也从盆中散发出来。 “汉人吃饭用著,加之军中伙食条件有限,绝不可能令铜钱沾染上油腥,但匈奴人就不一样了……老刘、老吴,你们说是不是?”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老刘和老吴顿时萎靡不振,跪倒在地,全然没有刚刚的嚣张跋扈。 陆霁命人将铜钱捞出送还给匈奴人,目睹一切的匈奴人对公正智慧的陆霁心怀感激,在她面前心悦诚服的跪下,重重地磕下几个响头。 原来,老刘和老吴是京畿大营中的军油子,好赌,输了不少钱,加上平日里看不惯被俘的匈奴人指导他们骑术,便寻了机会偷他们的钱还赌债。想不到一向被欺负地一声不吭的匈奴人居然奋起反抗,诬告他们杀死牲畜,于是老刘、老吴号召十几个汉军将士寻滋生事打斗起来。想不到这天衣无缝的瞒天过海之计却被陆霁识破。 陆霁带着整理好的案宗到主帐汇报,向李其琒讲述此案的来龙去脉。此案水落石出令他而松了一口气,却也自我反省,“我在治军路上还任重道远,军中的赌和妒都是亟待切除的毒瘤。” “这件事不能怪你,你当时尚未赴任。”陆霁看着他自责的样子目光柔柔。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的接触匈奴人,在书院时,我曾读过《华夷之辨疏》,先人认为匈奴一族与汉人完全无法融合。但今日一见,我发现终究是人性本善,一个匈奴不是匈奴,一群匈奴才是匈奴。如果匈奴人受到中原文明的熏陶,那么他们仍能为我吴越所用。”陆霁明眸善睐,波光流转,“你说对吗” 李其琒颔首,“愿闻其详。” 正在这时,外面通报苏子偕大人到,话音刚落,子偕掀帘而入,甫一见到营帐内的李其琒和陆霁就笑道,“陆大人好妙计啊!”原来他已经在来的路上听卫征讲述了查案的过程,连连称赞,“其琒,这次你可挖到宝啦!” 此言一出,李其琒笑得开怀,陆霁却垂首抿嘴,两人反应令苏子偕丈二摸不着头脑,两人对视一眼,其琒知道她羞涩,他岔开话题,“刚刚讨论到哪儿了?子偕,你也听听陆大人的关于匈奴人的想法吧!” 苏子偕伸手作请的姿势,“洗耳恭听,陆大人。” “今日汉匈间积累已久的摩擦只不过是借由这件小事爆发出来,为政者需要更多思考如何使汉人真心接受匈奴人,匈奴人乃至异族人如何被教化。”陆霁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昔日赵武灵王为了提高军队的战斗能力,不惧与传统观念、朝廷旧势力为敌,强力推行胡服骑射。在实际施政中有的放矢,说服态度不那么强硬的宗室长老和朝廷重臣,各个击破,争取支持,赵武灵王更是亲自身着胡服。以古观今,现在的困难总有办法解决。我想还能从这么几个方面……”李其琒与苏子偕在一旁专注地听着,频频点头。 ☆、第十三章 心如死灰 安福宫中,徐贵妃懒懒的斜卧在榻上,侍女正为她悉心养护长长的猩红指甲,贴身太监汪直猫在贵妃耳边吐了几个字,她霍地睁开的双眼,目光犀利,抽出手,屏退侍女后,吐出一个字“说!” “徐贵妃娘娘,那陆安狡猾的很,对我们的人似有察觉,但还是没能逃脱我们的手掌心,在清云谷被我们困住后跌落山崖。昨日,奴才已经打听到,他的尸体已经被京兆府尹找到后送到陆府,陆府正准备操办丧事。”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4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4 徐贵妃斜眼睥睨汪直。 “小的敢拿脑袋担保,那陆安敢与娘娘为敌,十条命都不够。”汪直巴巴地谄媚。 “本宫什么时候说他与我为敌了。”徐贵妃揉揉太阳穴,“他还不够资格。这事儿你办的漂亮,领赏去吧。” “奴才谢娘娘!”汪直讨好地退下。 外面通报,“楚王殿下到!” 楚王意气风发地来到跟前作揖,“儿臣拜见母妃!” “其珏,到母妃跟前来,跟我说说你最近在忙些什么了?” “儿臣最近发现个人才,”他洋洋得意,“现在,儿臣要学着做明君,礼贤下士,恩威并施。” 徐贵妃来了兴趣,“哦,何人值得你这么高兴?” “母妃可曾听说过姑苏陆瞻?” 徐贵妃闻言脸色为之一变,楚王并未察觉,自顾自继续道,“这陆瞻出生名门,在姑苏乃至江南士子们心中都是一流人物。此人在前不久的济水溃堤案中,更是帮儿臣扳倒了太子一派的重臣——工部尚书张久德,连父皇也对他称赞有加。儿臣想,若是收服了他,上可慰父皇,下可得民心,何乐而不为呢!” “恐怕他心中并非认为是为你效劳而扳倒太子。”徐贵妃走到窗边,晚霞似火,勾起往事,“我记得他祖父陆伯章曾是太子太傅,一身傲骨,你父皇非常敬重他。陆氏一门清誉百年,并不容易降服,此人待你登上大统,他才会完全为你所用。”徐贵妃回首,“太子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太子之母舅,荣国公韦翦不知收敛,在青苗法上阳奉阴违,触怒父皇,平定侯韦毅在土地兼并案上一败涂地,韦氏一族如今已是一蹶不振。这次我又打掉了太子在朝廷六部中最得力的工部,现在李其珝闭门不出,甚至都没有为张久德向父皇求情。朝臣们见替他卖命到最后却是两手空空,前车之鉴犹在,大家都懂得弃暗投明,朝中不少大臣已私下与我联络,向我示好。长此以往,依儿臣看,李其珝将不战而败。” “这些老骨头不过是趋炎附势的墙头草。”徐贵妃冷笑,“太子这次不向你父皇求情是对的,张久德居然敢在你父皇最在意的河堤防洪上打主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徐贵妃扬起她猩红的指甲,眼底锐光一晃而过,“太子能不受牵扯全身而退已是万幸了,所以你得在你父皇面前多提醒提醒。” 楚王双眸精光四射,“谢母妃提点。” “你放心,这后宫里有你母妃坐镇,韦后她翻不了大浪”。 太子府内,山雨欲来风满楼。 “滚,都给我滚出。”又一个茶盏摔碎在地,侍女们诺诺不敢言,依令退下。噼里啪啦,地上的瓷器碎片一地,大殿里空无一人,太子颓然靠在书案边。 “殿下……”一女声柔柔唤道。 “太子妃,出去!”太子下颌紧绷。 “臣妾不走,臣妾愿意陪着殿下。” “你也要忤逆我的意思吗?”太子猩红了眼。 “臣子会忤逆殿下,妻子不会。”太子妃泪凝于睫,“我知道殿下是在气朝臣们在济水溃堤案上背弃而去。殿下放心,我王氏一门会坚定地站在殿下身后,我这就给父亲写信,他会在朝堂上发声支持殿下的。” 太子半晌没有说话,颓然地闭上双目,他握住太子妃的柔荑,哀叹,“现在,我不过是父皇的一枚弃子,那些朝臣们口口声声立长立嫡,可如今父皇的脸色变了,他们就如墙头草倒向楚王。张久德贪得无厌,但罪不至死诛九族。”他喉头一哽,“父皇分明是在敲打我啊,说不定哪一日这太子之位就不是我的了。” “殿下……”太子妃悲泣欲滴。 “别哭哭啼啼了,我问你,你进宫拜见母后的情况如何?” “母后数度求见父皇而不得。” 太子黯然,“你进宫劝谏母后,不必再为我的事情惹父皇不快。”太子妃在一旁垂泪,太子重重阖上双眼,沉默着。 夜色朦胧,月影浮动,云台山山腰,远远可以看见陆霁独坐于石凳上,山下是星星点点连成一片的行军营帐。 当她出现在视线里,李其琒才稍稍平复心情。陆霁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他,粲然一笑,他挨着她坐下,望着山下的灯火一片,患得患失的情绪甫定,“霁儿,以后去到哪里都要告诉我。” 陆霁侧过脸,眸中倒影出他的担心,她嘴角一弯,“嗯!” “父皇来旨,要去北郊行宫接见新罗国使者,命我率精锐将士随行护卫。”他顿一顿,“这次,你随我同去。” “这样不妥……而且,我以什么名义去呢?” “你不在我身边,我实在放心不下。陆安的失踪透着古怪。”他执起她的手,眸如深潭,“我不能让你冒任何险。” 她的心底突起酸涩,说不感动是假的,自姑苏相识以来,他处处为她考虑,以她为重。她因为二哥失踪而无法回应他的心意,他理解她,默默为她做了许多事。这番朝夕相处,情愫早已暗暗滋长,她又何尝想要与他分离。 微凉的晚风迎面吹来,她心神清明,她微微倚上他的肩膀,低声道,“我随你去。” 身后的落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李其琒警觉回头,斥道,“谁?出来!”迅速抽出利剑,将陆霁护在身后。 一少女高举着双手,从灌木丛中探出头,娇嗔道,“三哥,是我!” 李其琒收起剑,喝道,“你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少女衣饰华贵,脸蛋娇俏,眼睛骨碌碌地直直瞧着他身后的的陆霁。“三哥,他是谁?” “过来,”李其琒招手,向陆霁介绍,“她是我妹妹静姝。” 陆霁行礼,“下官陆瞻参见静姝公主。” “咦……原来你就是声名鹊起的姑苏陆瞻。”静姝打量着纤瘦的陆霁,啧啧道,“身材虽然是小小的,手腕还蛮厉害的。” 李其琒挡过静姝的视线,静姝不悦,嘟着嘴,“我刚看到你抱住他了。” “静姝,这么晚了,你怎么随便乱跑?” “哼,三哥,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远远瞧着你上山跟过来的。”静姝撅起嘴。“三哥,这次我可是专门求了父皇让我来宣旨,你也不陪我玩。” “子偕了?” 李其琒轻描淡写的一句让静姝霎时涨红了脸,害羞道,“子偕哥哥被父皇派去衢州了。” 终究静姝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在李其琒的督促下,乖乖的跟着他们下山,她不情不愿,气鼓鼓的回到营帐。陆霁躲在其琒身后偷笑。他一回头,便见她乐不可支的样子,陆霁扬唇,“你让我想起大哥教训我的样子了,他也像你这样板着脸。”说着说着,神色又黯然下去。李其琒何尝不知她心中所想,拂过她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5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5 的发丝,“陆瞻就快到了,你们兄妹很快会团聚的。” ☆、第十四章 风雨欲来 长虹横空,青翠石壁,溪水潺潺流淌其中,加之能工巧匠的雕梁画栋,气势煊赫的皇家气派,北郊行宫不愧为历代帝王最钟爱的避暑胜地。此次溍帝驾临行宫,不单纯为了消夏,而是要在此处接见新罗属国使者。 前边的大殿金声玉振,鼓瑟齐鸣,正接待着新罗国使臣一行。陆霁不愿凑这个热闹,她独自步入行宫深处,欣赏仿照江南水乡建造的深深庭院:亭台楼阁、姹紫嫣红、奇石耸立、移步换景,迎面拂过轻柔的风,携着甜蜜的芬芳,置身其间,身体仿佛都变得轻盈起来,让人不知不觉忘掉烦忧。 陆霁漫步到后花园角落的假山边,惊喜的发现这里竟还藏有一湾小池塘,顿时童心大发,捡了枯枝逗弄鱼儿。 苏子偕最近诸事不顺,皇上命他清查宫墙内的蛊术案。“子不语怪力乱神”,他断然不相信一个破布娃娃扎几支针就能左右活人的命运,这不过是后宫嫔妃们争宠的伎俩,便消极应对,结果是他未预料到的溍帝的严厉斥责,并下派他到衢州体察民情,蛊术案移交给朝堂上正炙手可热的宠臣赵亥。苏子偕不由得暗暗担心,依附楚王的赵亥借此案发挥,将掀起朝堂怎样的腥风血雨…… 他心中郁结,不愿理会前殿的热闹,径直走到后花园散心,一路无人,待走到花园深处,意外瞥见假山边蹲着一个人影,细看竟是陆瞻逗弄着小鱼儿。他莞尔失笑,想不到陆瞻兄如此有童心。他认识的陆瞻,明察秋毫,智慧机敏,才华在济水溃堤一案中体现的淋漓尽致,若不是看他身量实在纤弱,真要邀他痛饮三百杯。 风乍起,吹皱一池碧水,陆霁前倾着身子嬉戏,全然没有料到头上的儒巾被骤起的微风吹起,在空中划了一个圈,落到水池中央。一时如墨秀发散落如瀑,她大急,忙抬头伸手护住,却意外瞥见不远处的苏子偕正目瞪口呆的望向自己。 陆霁顿时惊慌失措,忙将儒巾从水中捞起,顾不得它还是湿漉漉的,挽起发丝飞快系上。苏子偕已走到跟前,他惊愕地眨了眨眼。似是不敢相信,却还是以肯定的口吻道,“你是女人?!” 已避无可避,以之前对苏子偕的了解,他人品端正,光明磊落,此时只能铤而走险了……陆霁稍稍整理仪容,直视他眼中的探究,俯身叩首,“我是陆瞻的妹妹陆霁,皇上宣召进京时,长兄陆瞻卧病在榻,二哥陆安音讯全无,我别无选择只能女扮男装。如今我即将辞别金陵,种种苦衷还望苏大人体谅。” 苏子偕定定的看着面容清秀的陆霁,火光电石间,过往种种一一浮现在脑海中,曾经疑惑不解的谜团,他终于明白了,只是在谜底揭开的一刻,他心头苦涩。 苏子偕溢出一丝苦笑,“其琒知道你的身份,”是肯定句,“陆瞻大人,请回吧!今日我未曾遇见你。” 陆霁心中的石头落地,顾不得注意苏子偕脸上的表情,再一次行跪拜大礼,“谢苏大人,微臣告退。”快步离开,她不知道的是,苏子偕的视线紧紧追随着,直到她的身影隐没在石径的尽头。 静姝哼着小曲,前殿繁复冗长的礼节让她烦闷,她左顾右盼,在朝臣中并没有搜寻到子偕哥哥的身影,便寻了借口离开大殿。她知道,父皇因为蛊术的案子久悬未决而责难子偕哥哥,她急切的想要到他身边陪着他。 静姝穿过长长的游廊,发现他的房间是空的,她只得漫无目的地闲逛,恰好路过了陆瞻的房间,突然想起那一晚在云台山上的情形,琢磨,三哥对陆瞻真是特别,竟把他的房间安排在自己边上。 鬼使神差的,静姝推开陆瞻的房门,一切都很寻常,床铺整齐,桌案上的书摊开着,她随意地翻了几页,都是乏味的经世济民之道。随后,她蹑手蹑脚地打开衣橱,衣裳少而朴素,看了这一圈,她兴致索然,正要关上衣橱,突然瞥见角落里藏了一个精致的口袋,针脚是精巧的女红,与其他的衣物明显格格不入。静姝暗笑,看来这个貌如女人的陆瞻还有心上人,她好奇地拿起打开口袋,胭脂香粉滚落而出。此时,房外传来侍女请安陆瞻的声音,她赶紧手忙脚乱的将胭脂香粉塞回柜子里,自己轻手轻脚地溜出去。 静姝前脚刚刚站定,回头就见陆瞻吱呀一声关上房门。好险,她吐了吐舌头,拍拍胸脯,可刚才那口袋中的胭脂香粉是怎么回事?静姝沿着石径边走边琢磨,想不到在花园深处的池塘边意外遇到子偕哥哥。 苏子偕面露疲态,目光涣散地盯着眼前的小池塘,不知道看着什么。静姝想逗他开心,便轻手轻脚地从身后遮了他的眼睛,捏着嗓子问,“猜猜我是谁?” 苏子偕兴致怏怏,掰开她的手,静姝顺势坐在他身边,“怎么了?”她笑容明媚,“子偕哥哥,我给你捉鱼!”伸手欲捡了脚边的枯树枝,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疲惫,“静姝,别闹,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他不容商量的态度令向来娇生惯养、百依百顺的静姝碰了壁,她咬了唇,红了眼,生气地头也不回跑开。 苏子偕是李其琒的陪读,那时静姝还小,总是喜欢和他们玩闹。后来她长大了,豆蔻少女亭亭玉立,她看他的目光与旁人是不同的。他知道,所有人都认为静姝公主嫁到镇北侯府是水到渠成的好姻缘,甚至他自己也这么认为,竹马绕青梅,对静姝的疼惜之情大概就是爱吧。 直到他认识了陆瞻,或许应该说是陆霁,与她一同查济水河堤案,接触的越多越生出欣赏之意,熟悉之后谈古论今,视她为知己……今日的惊鸿一瞥,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一见倾心。可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忆起李其琒从姑苏回来时第一次谈及陆霁的笑意,他怀抱她的宠溺,他注视她时眼中的光芒…… 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苏子偕从书架上随意捡了一本书,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读进去,他烦躁极了。后花园的惊鸿一瞥,陆霁惊慌失措的掩饰,她强作镇定的请求,一幕幕萦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铺开桌案上的宣纸,拾笔蘸墨,挥笔而就,凝视着纸上她的样子,黯然神伤……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6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6 白天顺利的国书递交仪式后便是宾尽主欢的晚宴。如今楚王李其珏是朝中声势煊赫、人人称赞的贤王,朝臣们的敬酒来者不拒。李其琒尽管有军功在身,仍被冷落一旁。苏子偕则在大殿上自顾自地酩酊几大杯,借酒消愁,静姝忧心地盯着他一杯接着一杯。陆霁坐于下殿众臣子之中,抬头便触到李其琒的温柔注视和深情笑意,她怕被发觉,急急低头躲开他的视线,心中好似开了一朵花,如蜜般甜蜜。 新罗使臣开口道,“吴越国陛下,我新罗女子能歌善舞,不妨请她们为陛下舞上一曲助兴。” 溍帝兴致颇高,“朕准了。” 楚王酒酣正畅,满面红光的看着殿中曼妙多姿的舞女们,调笑道,“父皇,我看不妨为三弟娶上这么一位温柔可人新罗女子,弥补一下其琒征战沙场的孤独寂寞啊!”众臣跟着起哄,附和声、笑声一片。 当下,李其琒顾不上敷衍朝臣们,目光立即朝下殿寻觅陆霁的身影,熙熙攘攘的一片觥筹交错之中,只见她低着头,独坐一旁,辨不清表情。 溍帝心情正畅,纵容着臣子们的玩笑起哄。李其琒不再犹豫,他霍然端起桌上杯盏,起身一饮而尽,“父皇,儿臣戍守边关,南疆不平,何以为家!”说罢,掷杯为誓,众人皆惊,一时大殿中鸦雀无声,李其琒径自跪在碎瓷片上,“请父皇成全。” “其琒,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开开玩笑。”楚王面露不悦。 “二哥,君无戏言。” 苏子偕停下手中的杯盏,脸色微峻。陆霁遥遥的望着上殿发生的一切,铮铮铁骨的男儿,为了她俯首在地,她眼角沁出些湿意,心底潮乎乎一片。 溍帝敛起笑容,神色不明,良久才开口道,“其琒,你在南疆立有大功,朕记着,一定为你指一门好婚事。” “谢父皇。” “起来吧,朕也倦了,新罗的歌舞就留给各位臣工们欣赏。” “恭送皇上!” 在这大殿的歌舞升平,群臣宴饮,觥筹交错之中,陆霁只觉得压抑的透不过气,她默默的退殿离席。李其琒的余光一直追随着她,此刻他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便推脱着不适离开。对面的苏子偕,手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对敬酒来者不拒。他余光默默注视着其琒与陆霁的眼神交汇,心里头似被什么东西呛着,只恨这酒怎么越喝越清醒…… 静姝眼见苏子偕一杯接一杯痛饮,令人心惊,直到他瘫醉在地,不省人事。静姝命人扶了他回房,亲自拧了毛巾敷在他的额上,大概丝丝凉意让他觉得舒服,在床上躺着的动作也安分了许多,只嘟哝几句模糊的呓语。 静姝坐在床边心疼地注视着子偕,余光瞥见书案边几本书都掉落在地上,她弯腰一一拾起,才发现桌上有一幅墨迹初干的美人图,形神相貌好像哪里见过。火光电石之间,她突然意识到这分明是陆瞻的样子。陆瞻白皙的皮肤、瘦削的身形、与三哥在云台山上的亲昵姿态、她在陆瞻房间中搜出的胭脂香粉、还有眼前的这幅美人图……一幕幕闪现在脑海中,呼之欲出,陆瞻是个女人!画轴从手中滑落,她被自己得出的结论惊住。 怎么可能呢?她觉得不可置信,接下来的问题更让她揪心,眼前的美人图分明是子偕哥哥的笔迹,他和陆瞻又是什么关系……她觉得天旋地转,这件事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了。静姝回望一眼已熟睡的子偕,踉踉跄跄的离开。 月色正浓,微风习习,耳边还不时传来声声蝉鸣,李其琒与陆霁一前一后的走着,陆霁低着头一步步踩在他的影子里,刚刚大殿中发生的一切让她喜悦又羞涩。李其琒回头伸出手,低唤,“霁儿……”两人的手交织在一起,身后的影子一高一低,相携而行。 他停下脚步,郑重其事,“我在大殿上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心里的人只有你。”他眸如星辰,亮而深情,暖热的唇息拂过她。陆霁凝视着这汪深情,颊染上绯色,她偎在他的身前,千言万语已不必说。 这一切都落在远远隐身在廊柱后静姝的眼中。 ☆、第十五章 身份泄露 长虹横空,青翠石壁,溪水潺潺流淌其中,加之能工巧匠的雕梁画栋,气势煊赫的皇家气派,北郊行宫不愧为历代帝王最钟爱的避暑胜地。此次溍帝驾临行宫,不单纯为了消夏,而是要在此处接见新罗属国使者。 前边的大殿金声玉振,鼓瑟齐鸣,正接待着新罗国使臣一行。陆霁不愿凑这个热闹,她独自步入行宫深处,欣赏仿照江南水乡建造的深深庭院:亭台楼阁、姹紫嫣红、奇石耸立、移步换景,迎面拂过轻柔的风,携着甜蜜的芬芳,置身其间,身体仿佛都变得轻盈起来,让人不知不觉忘掉烦忧。 陆霁漫步到后花园角落的假山边,惊喜的发现这里竟还藏有一湾小池塘,顿时童心大发,捡了枯枝逗弄鱼儿。 苏子偕最近诸事不顺,皇上命他清查宫墙内的蛊术案。“子不语怪力乱神”,他断然不相信一个破布娃娃扎几支针就能左右活人的命运,这不过是后宫嫔妃们争宠的伎俩,便消极应对,结果是他未预料到的溍帝的严厉斥责,并下派他到衢州体察民情,蛊术案移交给朝堂上正炙手可热的宠臣赵亥。苏子偕不由得暗暗担心,依附楚王的赵亥借此案发挥,将掀起朝堂怎样的腥风血雨…… 他心中郁结,不愿理会前殿的热闹,径直走到后花园散心,一路无人,待走到花园深处,意外瞥见假山边蹲着一个人影,细看竟是陆瞻逗弄着小鱼儿。他莞尔失笑,想不到陆瞻兄如此有童心。他认识的陆瞻,明察秋毫,智慧机敏,才华在济水溃堤一案中体现的淋漓尽致,若不是看他身量实在纤弱,真要邀他痛饮三百杯。 风乍起,吹皱一池碧水,陆霁前倾着身子嬉戏,全然没有料到头上的儒巾被骤起的微风吹起,在空中划了一个圈,落到水池中央。一时如墨秀发散落如瀑,她大急,忙抬头伸手护住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7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7 ,却意外瞥见不远处的苏子偕正目瞪口呆的望向自己。 陆霁顿时惊慌失措,忙将儒巾从水中捞起,顾不得它还是湿漉漉的,挽起发丝飞快系上。苏子偕已走到跟前,他惊愕地眨了眨眼。似是不敢相信,却还是以肯定的口吻道,“你是女人?!” 已避无可避,以之前对苏子偕的了解,他人品端正,光明磊落,此时只能铤而走险了……陆霁稍稍整理仪容,直视他眼中的探究,俯身叩首,“我是陆瞻的妹妹陆霁,皇上宣召进京时,长兄陆瞻卧病在榻,二哥陆安音讯全无,我别无选择只能女扮男装。如今我即将辞别金陵,种种苦衷还望苏大人体谅。” 苏子偕定定的看着面容清秀的陆霁,火光电石间,过往种种一一浮现在脑海中,曾经疑惑不解的谜团,他终于明白了,只是在谜底揭开的一刻,他心头苦涩。 苏子偕溢出一丝苦笑,“其琒知道你的身份,”是肯定句,“陆瞻大人,请回吧!今日我未曾遇见你。” 陆霁心中的石头落地,顾不得注意苏子偕脸上的表情,再一次行跪拜大礼,“谢苏大人,微臣告退。”快步离开,她不知道的是,苏子偕的视线紧紧追随着,直到她的身影隐没在石径的尽头。 静姝哼着小曲,前殿繁复冗长的礼节让她烦闷,她左顾右盼,在朝臣中并没有搜寻到子偕哥哥的身影,便寻了借口离开大殿。她知道,父皇因为蛊术的案子久悬未决而责难子偕哥哥,她急切的想要到他身边陪着他。 静姝穿过长长的游廊,发现他的房间是空的,她只得漫无目的地闲逛,恰好路过了陆瞻的房间,突然想起那一晚在云台山上的情形,琢磨,三哥对陆瞻真是特别,竟把他的房间安排在自己边上。 鬼使神差的,静姝推开陆瞻的房门,一切都很寻常,床铺整齐,桌案上的书摊开着,她随意地翻了几页,都是乏味的经世济民之道。随后,她蹑手蹑脚地打开衣橱,衣裳少而朴素,看了这一圈,她兴致索然,正要关上衣橱,突然瞥见角落里藏了一个精致的口袋,针脚是精巧的女红,与其他的衣物明显格格不入。静姝暗笑,看来这个貌如女人的陆瞻还有心上人,她好奇地拿起打开口袋,胭脂香粉滚落而出。此时,房外传来侍女请安陆瞻的声音,她赶紧手忙脚乱的将胭脂香粉塞回柜子里,自己轻手轻脚地溜出去。 静姝前脚刚刚站定,回头就见陆瞻吱呀一声关上房门。好险,她吐了吐舌头,拍拍胸脯,可刚才那口袋中的胭脂香粉是怎么回事?静姝沿着石径边走边琢磨,想不到在花园深处的池塘边意外遇到子偕哥哥。 苏子偕面露疲态,目光涣散地盯着眼前的小池塘,不知道看着什么。静姝想逗他开心,便轻手轻脚地从身后遮了他的眼睛,捏着嗓子问,“猜猜我是谁?” 苏子偕兴致怏怏,掰开她的手,静姝顺势坐在他身边,“怎么了?”她笑容明媚,“子偕哥哥,我给你捉鱼!”伸手欲捡了脚边的枯树枝,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疲惫,“静姝,别闹,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他不容商量的态度令向来娇生惯养、百依百顺的静姝碰了壁,她咬了唇,红了眼,生气地头也不回跑开。 苏子偕是李其琒的陪读,那时静姝还小,总是喜欢和他们玩闹。后来她长大了,豆蔻少女亭亭玉立,她看他的目光与旁人是不同的。他知道,所有人都认为静姝公主嫁到镇北侯府是水到渠成的好姻缘,甚至他自己也这么认为,竹马绕青梅,对静姝的疼惜之情大概就是爱吧。 直到他认识了陆瞻,或许应该说是陆霁,与她一同查济水河堤案,接触的越多越生出欣赏之意,熟悉之后谈古论今,视她为知己……今日的惊鸿一瞥,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一见倾心。可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忆起李其琒从姑苏回来时第一次谈及陆霁的笑意,他怀抱她的宠溺,他注视她时眼中的光芒…… 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苏子偕从书架上随意捡了一本书,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读进去,他烦躁极了。后花园的惊鸿一瞥,陆霁惊慌失措的掩饰,她强作镇定的请求,一幕幕萦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铺开桌案上的宣纸,拾笔蘸墨,挥笔而就,凝视着纸上她的样子,黯然神伤…… 白天顺利的国书递交仪式后便是宾尽主欢的晚宴。如今楚王李其珏是朝中声势煊赫、人人称赞的贤王,朝臣们的敬酒来者不拒。李其琒尽管有军功在身,仍被冷落一旁。苏子偕则在大殿上自顾自地酩酊几大杯,借酒消愁,静姝忧心地盯着他一杯接着一杯。陆霁坐于下殿众臣子之中,抬头便触到李其琒的温柔注视和深情笑意,她怕被发觉,急急低头躲开他的视线,心中好似开了一朵花,如蜜般甜蜜。 新罗使臣开口道,“吴越国陛下,我新罗女子能歌善舞,不妨请她们为陛下舞上一曲助兴。” 溍帝兴致颇高,“朕准了。” 楚王酒酣正畅,满面红光的看着殿中曼妙多姿的舞女们,调笑道,“父皇,我看不妨为三弟娶上这么一位温柔可人新罗女子,弥补一下其琒征战沙场的孤独寂寞啊!”众臣跟着起哄,附和声、笑声一片。 当下,李其琒顾不上敷衍朝臣们,目光立即朝下殿寻觅陆霁的身影,熙熙攘攘的一片觥筹交错之中,只见她低着头,独坐一旁,辨不清表情。 溍帝心情正畅,纵容着臣子们的玩笑起哄。李其琒不再犹豫,他霍然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8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8 端起桌上杯盏,起身一饮而尽,“父皇,儿臣戍守边关,南疆不平,何以为家!”说罢,掷杯为誓,众人皆惊,一时大殿中鸦雀无声,李其琒径自跪在碎瓷片上,“请父皇成全。” “其琒,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开开玩笑。”楚王面露不悦。 “二哥,君无戏言。” 苏子偕停下手中的杯盏,脸色微峻。陆霁遥遥的望着上殿发生的一切,铮铮铁骨的男儿,为了她俯首在地,她眼角沁出些湿意,心底潮乎乎一片。 溍帝敛起笑容,神色不明,良久才开口道,“其琒,你在南疆立有大功,朕记着,一定为你指一门好婚事。” “谢父皇。” “起来吧,朕也倦了,新罗的歌舞就留给各位臣工们欣赏。” “恭送皇上!” 在这大殿的歌舞升平,群臣宴饮,觥筹交错之中,陆霁只觉得压抑的透不过气,她默默的退殿离席。李其琒的余光一直追随着她,此刻他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便推脱着不适离开。对面的苏子偕,手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对敬酒来者不拒。他余光默默注视着其琒与陆霁的眼神交汇,心里头似被什么东西呛着,只恨这酒怎么越喝越清醒…… 静姝眼见苏子偕一杯接一杯痛饮,令人心惊,直到他瘫醉在地,不省人事。静姝命人扶了他回房,亲自拧了毛巾敷在他的额上,大概丝丝凉意让他觉得舒服,在床上躺着的动作也安分了许多,只嘟哝几句模糊的呓语。 静姝坐在床边心疼地注视着子偕,余光瞥见书案边几本书都掉落在地上,她弯腰一一拾起,才发现桌上有一幅墨迹初干的美人图,形神相貌好像哪里见过。火光电石之间,她突然意识到这分明是陆瞻的样子。陆瞻白皙的皮肤、瘦削的身形、与三哥在云台山上的亲昵姿态、她在陆瞻房间中搜出的胭脂香粉、还有眼前的这幅美人图……一幕幕闪现在脑海中,呼之欲出,陆瞻是个女人!画轴从手中滑落,她被自己得出的结论惊住。 怎么可能呢?她觉得不可置信,接下来的问题更让她揪心,眼前的美人图分明是子偕哥哥的笔迹,他和陆瞻又是什么关系……她觉得天旋地转,这件事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了。静姝回望一眼已熟睡的子偕,踉踉跄跄的离开。 月色正浓,微风习习,耳边还不时传来声声蝉鸣,李其琒与陆霁一前一后的走着,陆霁低着头一步步踩在他的影子里,刚刚大殿中发生的一切让她喜悦又羞涩。李其琒回头伸出手,低唤,“霁儿……”两人的手交织在一起,身后的影子一高一低,相携而行。 他停下脚步,郑重其事,“我在大殿上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心里的人只有你。”他眸如星辰,亮而深情,暖热的唇息拂过她。陆霁凝视着这汪深情,颊染上绯色,她偎在他的身前,千言万语已不必说。 这一切都落在远远隐身在廊柱后静姝的眼中。 ☆、第十六章 行宫风波 朝晖行千里,天色大好,五彩琉璃瓦在蔚蓝天空下如粼粼波光,雕梁画栋也染上不一样的神采。 今日是新罗使臣辞别的日子,北郊行宫热闹非凡,按惯例,吴越国与新罗使臣临别要互赠奇珍异宝。因此,各宫随行的太监、宫女们都巴巴的在殿外簇拥着,想要一睹宝物的风采。 陆霁默默列于群臣之中,她对所谓的宝物不感兴趣,只沉浸于自己的思绪,掐指算算大哥就快到了,心头轻松不少。往上殿望去,心有灵犀地触上李其琒的温柔目光,昨晚的誓言犹在耳畔,她不禁怦然心动,双靥生霞。 昨晚的宿醉令苏子偕今早立于大殿上仍昏昏沉沉,余光瞥见群臣之中的陆霁,她肤白胜雪,乌发红唇。陈郡一行,他就莫名的想亲近她,只当是难逢知己,却从未意识到她竟是女儿身,如果他能早一些察觉,是不是……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静姝看着三哥嘴角的笑意,子偕哥哥眼中掩藏不住的失落……她咬紧下唇,妒火中烧,这个陆瞻,女扮男装,凭什么可以轻而易举抢走属于她的东西…… “宣新罗国使臣觐见。” “吴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此行受到陛下的热情款待,不甚感激,新罗与吴越缔结盟约,永世友好。此一行,我新罗特地为陛下准备了三样宝物。” 一托盘被锦布遮的严严实实,被奉上大殿,吸引了众臣子的好奇目光。新罗使臣微笑着,轻轻掀开揭晓,“新罗国的第一件礼物是三个小金人。” “不过是三个小小的普通金人啊”,群臣窃窃私语,楚王轻蔑地扯了扯嘴角,呵斥道,“新罗使臣,你也太没有诚意,区区几个小金人就想敷衍我吴越国。” 新罗使臣彬彬有礼,“楚王殿下有所不知,这三个小金人由新罗最优秀的能工巧匠精雕细琢,虽然它们从外表上看一模一样,但却有高下之分。楚王殿下,请您不妨辩一辩。” 楚王来了劲头,踱步到三个小金人跟前,双手各举起一个小金人仔细观察,却找不出一丝区别。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命人呈上秤又挨个称了称,重量也分毫不差。群臣见此,小声议论起来,楚王脸上无光,朝使臣恼羞成怒,“你是在戏弄本王吗?” 新罗使臣行礼,“不敢。” 溍帝出声阻止,“其珏,你退下。哪位爱卿如新罗使臣所言,能分辨这小金人的高下,朕重重有赏。” 殿下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能想到的办法,似乎刚才楚王都已试过,待到溍帝问起,个个噤声,场面僵在那里,无人解围。 “父皇,”静姝笑意盈盈,“儿臣听闻前不久智破济水溃堤案的陆瞻大人聪明绝顶,满朝称赞。不妨让他来试试,也让女儿见识见识这位名冠江南的大才子。” 此言一出,李其琒、苏子偕都扭头望向她,静姝却刻意回避他们的目光。其琒奇怪她的反常,静姝向来不理政事,此刻却突然跳出来推荐陆瞻,真的是为了见识才子吗?苏子偕则盯住那三个小金人,细细打量,百思不得其解更好的方法。 “好,请陆卿家一试。”溍帝发话。 陆霁俯首,巴掌大的小脸低下去,溍帝甚至没能看清她的容貌,不过此时国体事大,局面僵在这里,溍帝的颜面也有些挂不住,催促着,“陆卿家快看看吧!” 陆霁缓步走到三个小金人面前,捧起它们,依次摩挲着金人的纹路……她心中有了眉目,淡淡一笑,轻声吩咐了身边的内侍几句。 “怎么样,陆大人,分辨出来了吗?”静姝语带挑衅。 李其琒呵斥道,“静姝不得无礼。” 说话间,内侍端上一盆清水,陆霁胸有成竹,“皇上请看!”只见她将水依次注入三个小金人的耳内,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水柱分别从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9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19 三个小金人的耳中、口中和肚脐中喷出。 陆霁气定神闲,“第一个金人不善聆听,过耳即忘,最次;第二个金人不善表达,言说无忌,次之;第三个金人最佳,沉默是金,中庸内敛,正所谓‘大音希声,大智若愚,大象无形,大巧若拙’。” 新罗使臣闻之击掌,“陆大人明察秋毫,才华横溢,佩服佩服!吴越国果然人才济济,陛下为世间英主,揽得天下英才啊!”这番恭维令溍帝开怀大笑。 “父皇,儿臣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小金人造的真是神奇,儿臣想近些看看。” 溍帝心情正好,“静姝,去吧!” 陆霁垂首恭敬的站在一边,静姝公主款款而来,她捧起小金人赞叹,“真是精致极了。”余光却瞄向陆霁走到她跟前,冷冷的盯住她,一只手将小金人浸泡在水中,突然方向一转,一盆清水哗啦啦全淋在陆霁身上,宽大的官袍贴在身上,水珠湿哒哒的滴落。 一瞬间,陆霁还呆愣着,来不及反应,就见一件披风横空而降披在自己身上。李其琒挡在她身前,言似责怪,“陆大人,快去后殿整理衣冠,御前不得失仪。”陆霁迅速领会他的意思,快步退殿。 静姝欲抓住离开的陆霁,手却在半空被李其琒截住,触上他严厉警告的眼神,“静姝,待会儿你再向陆大人道歉!” 三哥从来没有这么凶过自己,静姝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当下不管不顾,扯着嗓子,“父皇,儿臣……儿臣要揭发陆瞻!” “退下,这不是你胡闹的地方。”溍帝有了怒气。 静姝一系列针对陆霁的举动让苏子偕隐约察觉她可能发现了什么。他的身体先于意识,立即上前阻在静姝的面前。 静姝看着子偕哥哥眼中的责备,心底骤然升起更大的怒气,她用力推开他,凛然大声,“父皇,陆瞻他是个女人。” 石破天惊,举座愕然,苏子偕无力的垂下肩膀,李其琒见势不妙,上前高声道“父皇!” 此时,高公公来到溍帝边上,“启禀陛下,陆大人已更衣完毕,是否宣进殿内?”溍帝望着殿下的一片狼藉,目光扫过李其琒、静姝和苏子偕的神色,微微眯眼,“宣!” 此时,溍帝才细细打量起陆瞻来,他身材瘦削,远看是一个文弱公子,但随着他步入殿中,宽大的衣袍随他步履摆动,油然生出一股潇洒风流,来到溍帝座下,他目光如炬,眼神坚定,在众人的注视下,陆瞻坦坦荡荡,径自走在殿前行礼,“皇上。” 溍帝看着面上波澜不惊的陆瞻,低声吩咐,“高朗。” 高公公会意,“陆大人,请随奴才来。” 陆瞻微微朝李其琒颔首,随高公公离开。一会儿后,高公公回来朝溍帝耳语几句。溍帝沉下脸,“静姝,朝廷命官岂容你戏言,罚你禁足宫中,让礼仪嬷嬷好好的管教管教你。” 怎么会这样?父皇的惩罚可不轻,静姝忙不迭跪下,带了哭腔求饶“父皇!”在溍帝的默许下,苏子偕带着静姝离殿。 一场闹剧之后,溍帝脸色稍霁,“今日陆瞻有功,擢升为三品刺史。”这是两个月来陆瞻的第二次升官,升迁之快着实罕见,一时朝臣们向陆瞻恭贺连连。 大殿中的礼乐声继续奏响,但它的热闹再与静姝无关。苏子偕将她送回寝殿,正欲离开,身后的静姝扯住他的衣角,泪眼婆娑,“怎么会这样?我明明看到陆瞻是个女人……” 苏子偕蹲下,让自己的目光平视静姝通红的眼眶,“所以你要当众揭发她,置她于死地么?” 静姝泪珠滑落,语含哽咽,“你喜欢她对不对?” 苏子偕定定地看着她,她的话无疑戳中自己,他垂首,眼光黯了黯。她满脸委屈抽泣着,他抬头,痛心疾首,“静姝,你的妒忌遮蔽了你的善良天真,变得不像我曾经认识的你了。” “子偕哥哥……”她泪眼涟涟,终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苏子偕不忍重话,他起身离去,被静姝从后面紧紧抱住,“子偕哥哥,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口不择言,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呀!我哪里做的不对,我改,好不好?” “静姝,你知不知道,贵为公主的你,一句话就会令他人家破人亡,你太任性了!” “那你还喜欢我吗?”静姝眼中水雾氤氲,满含期待地望着他。 “我是你的兄长。” 静姝眼中的光一点一点暗下去,她缓缓松开抱住他的臂膀,泪如雨下。苏子偕不忍心看到静姝如此失魂落魄,但一向刁蛮任性的她更需要的是反省,他吩咐侍女好好照顾静姝后离开。 ☆、第十七章 兄妹重逢 陆霁已换回女儿装,焦急地在房中踱步,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霁儿!” “大哥!”陆霁扑进陆瞻的怀抱,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是惊喜更是委屈。 “霁儿别怕,大哥来了……”陆瞻轻抚着妹妹的后背,她巴掌大的小脸更瘦了,可以想象她在金陵风云诡谲的争斗之中如何步步惊心,知道她聪慧坚忍,可还是舍不得她受这样的苦。 “我不该让你来金陵的。”陆瞻叹息。 陆霁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陆瞻身上,“哥哥,你身体好些了吗?” “你放心,大哥都好了。”他宠爱的抚过陆霁的额头。 “霁儿,你和陆瞻坐下来慢慢聊。”李其琒自进门后就默默的站在一边。 陆瞻拜谢,“昭王殿下,承蒙照顾舍妹,感激不尽。” “陆瞻,这本就是我的责任。”李其琒郑重其事,将门掩上后离开,把空间留给久未见面的兄妹俩。 昭王的话令陆瞻摸不着头脑,他望向妹妹,陆霁脸上泛起羞赧,不过现在她急着想知道,“大哥,刚才大殿之上我差点被拆穿,幸亏你及时赶到……” “我到行宫刚联系上昭王的人,就被匆匆忙忙带到大殿,遇到这番情形算侥幸过关。”陆瞻摇头,“我应该听师父的话,再不许你扮成男装了。” 陆霁撅嘴,“这次不是没事吗?” 陆瞻板起脸,“没有下次了。还有,你在信中提到陆安的失踪复杂,究竟怎么回事?二弟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陆霁将陆安失踪前后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怎样才能找到二哥,我一点头绪也没有。其琒认为二哥被伪造死亡反而说明他还活着。现在我们并不清楚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二哥不过是刚入京的士子,不可能结仇结怨,对方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昭王殿下说的有道理。”陆瞻颔首,他敏锐地察觉妹妹对昭王的称谓,蹙眉,“霁儿,”他盯着她“你和昭王究竟是什么关系?昭王为什么愿意帮你?” 陆霁不敢正视陆瞻的直视,耳根红了,吞吞吐吐,“他就是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0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0 我曾向你提过的,曾到访书院的黄昭公子。哥哥,这次我到了金陵才知道他就是昭王,他帮助我很多,还有……我喜欢他。”她声如蚊蝇,不敢抬头看兄长。 陆瞻闻言大为震惊,继而肃容,“自师父去世后,长兄如父,我对你有一份责任。昭王殿下英俊、聪明,还照顾你,你对他动心再正常不过。可是霁儿,他终究是皇上的儿子,是王爷,注定会三妻四妾,你能承受吗?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啊!” 苏子偕不知不觉来到西厢房,迎面碰上其琒。气氛有些微妙,刚刚在大殿上两人为了陆霁,心照不宣地共同阻止静姝。 还是其琒先开了口,“静姝还好吗?” “她还好,就发点小脾气。” 李其琒开门见山,主动解释,“子偕,陆霁的哥哥陆瞻刚刚赶到才化险为夷。” “我猜到了。”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是陆瞻,后面是恢复女儿装的陆霁,黑发如瀑,肤白胜雪,一阵风过扬起裙角,白衣款款而来。她见到苏子偕,弯起唇角施礼,“陆霁谢过苏大人。” 苏子偕微怔,凝视着眼前惊艳的陆霁,压抑住心潮的波澜起伏,客气有礼,“不必多礼,陆瞻大人奔波劳累,好好休息,你们兄妹团聚我也不打扰了。”说罢径自离开,陆瞻也回到房中休息。 阳光暖而温柔,蓝天白云,草木簇拥,陆霁一袭白裙,浅浅梨涡,眼里光芒璀璨,仿佛回到李其琒在思齐书院初初认识她的时候。 他与她十指紧扣,察觉她眉头紧锁,神情黯然。 “陆瞻来了,怎么闷闷不乐了?”李其琒察觉她的低落,扶住她的肩头问道。 陆霁不吭声,半晌才低声道,“哥哥说的对,你是王爷,三妻四妾在所难免……”她回避他的目光,“哥哥来了后,当务之急就是寻找到二哥的下落。” “我不能接受,”李其琒目光刚刃笃定,“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朗朗青天之下,他毫不犹豫地伸出五指起誓,“若我辜负陆霁,任遭天谴。” 她的心又皱又紧,眼中起了一层雾气,握住他的手摇头,喉头一哽,“不要。” 李其琒笑容一温,抬手摸摸她的脸,“给我一点时间,待我踏平南疆,就请父皇赐婚。你知道吗?南疆一地山水多锦绣,我还未带你去看。”他深情凝视,许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陆霁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眼一低,泪水就盈盈而落,止也止不住,埋头在他胸前,终于低泣出声,“好。” ☆、第十八章 蛊术案发 太子寝殿内一片狼藉,他醉醺醺的斜靠在卧榻上。太子妃王妣进来,一声不响地开始收拾。 “怎么,是来看我的笑话吗?”太子又掷下一个杯盏,滚落在太子妃的脚边。她看他颓然的样子,心中酸楚,“殿下,赵亥大人在门外求见。” 太子憋着怒气,起身大力推开门,身形不稳地朝前殿走去。赵亥,太子心念,不过是一个因举报上司贪污而被李其玦赏识提拔的小人物,阿谀奉承、钻营苟苟,近来随着楚王的得势,他居然也敢到我太子府嚣张。 太子到了前殿就劈头盖脸,“狗奴才,你居然敢欺负到本王头上?” 赵亥无视太子的满口酒气,愈发恭敬,“太子殿下,奴才为皇上办事,秉公执法,还望殿下海涵,行个方便。” “带着你的走狗,滚出去!”太子看不惯他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 赵亥也不生气,滴溜溜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太子殿下,奴才明日再来,告退。” 太子回到寝室中,怒气犹在。太子妃端上一杯茶水,盈盈道,“殿下,茶能解酒,消消气。” 太子心中烦郁,举杯一饮而尽。 “殿下,父皇如今去往北郊行宫接受新罗使臣的拜谒,留殿下在京中监国,殿下务必要冷静行事。” “监国?连小小的赵亥都能到我太子府指手画脚,这个太子有何做头!我怎会不知朝中议论,个个都巴望着我空出个位子来。”太子颓然,父皇与母后不睦良久,舅舅身陷囹圄,经人挑拨,父皇对自己的猜忌心也越来越重。“楚王此次随父皇出行,朝臣们个个见风使舵,你看看这些天,又有几人来我太子府?” “殿下莫要自暴自弃,父皇英明,这是在考验殿下。”太子妃伏在他身边,潸然欲滴,“殿下,为了母后和我,还有……我腹中的孩儿,请殿下三思而行。” “什么?”太子讶异地望向她,“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有了身孕?” 太子妃掩面娇羞,“才两个月,太医刚刚整诊出。” 太子大喜,紧紧抱住她,良久后才在她耳边吐出微不可闻的叹息,“我答应你。” 月黑风高夜,一黑衣人推门而入,给赵亥送上一封信件,“这是楚王答复大人的意思,特别叮嘱大人阅后即焚。” “楚王殿下还有别的指示吗?” “殿下说赵大人看了就明白了”。 赵亥展信,渐渐地露出笑容,他将信件在烛火中一扬,胸有成竹,“请你带话给楚王殿下,赵某必不负殿下厚望。” 黑衣人影消失在夜色中,赵亥唤来一小厮,低声吩咐几句,继而狠戾地咬牙切齿,“就让你看看我这狗奴才的本事。” 烛光轻曳,书房内只剩赵亥一人,他从袖中取出楚王的密信,又读了一遍,轻蔑的笑笑,仔细藏好。原来刚刚焚烧的信件已经被他掉包,他就是靠着检举揭发获得今日的荣华富贵和楚王的宠信,楚王本人也不会例外。 自太子得知太子妃怀孕后人就渐渐振作起来,不再一个人关在房中喝闷酒。在游廊下他碰到侍女正端着进补的粥品,他揭盖,果然芳香四溢。 “好好伺候太子妃,本王重重有赏!” “谢殿下。” “去吧!” 太子前行几步,不知怎么的,脑海中总浮现太子妃温柔细语的模样,嘴角不禁扬起弧度,收回脚步,叫住侍女,“本王亲自给太子妃送去。” 寝殿内,太子妃轻抚自己凸起的小腹,柔情似水,这里孕育了她和太子的孩子。虽然嫁给太子是家族政治利益的考量,群臣皆诟病太子懦弱无能,但于她而言,是太子教她面对繁冗的宫规,排解思家之情,陪她度过孤独的宫廷生活。太子,不再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位继承人,只是她深爱的夫君。 于是当太子悄悄走进来,看到的就是眉目含情,柔情似水的美好女子。 “殿下,吓我一跳。”太子妃娇嗔道。 太子执起她的手,“这是你最爱的粥品。” 太子妃颊上绯红,含情脉脉,“改日我们一同进宫去看看母后,好不好?”太子笑着点头,年轻的夫妇正沉浸在初为父母的幸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1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1 福中。 北郊行宫阳光明媚,天空湛蓝,新罗使者昨日已离开,李其琒身负的护驾任务轻松不少。便趁着好天气,李其琒带陆霁到行宫附近的青草地教她骑马。 陆霁瞧着浑身雪白的马儿,满心欢喜。小马儿颇通灵性,在她脸侧重重喷喘了一声,又拿长鬃扫过她,一双大眼仿佛识得陆霁,亲昵的舔着她的手掌。 “它这是找你要吃食了,”李其琒笑着递给她一块方糖,“这是它的最爱。”果然,马儿破不及待的将她手中的方糖卷入口中,逗得陆霁呵呵直笑。 李其琒轻抚着小白马,望向她的笑靥,“给它取个名字吧,你若在今日内学会骑马,我就把它送给你。” “哼……”陆霁眉眼一挑,“你可别瞧不起人,拭目以待吧!”她看到一旁通体黑亮、四蹄生风的坐骑,“你的马儿叫什么?” “它叫追影,尤擅长途跋涉。” “嗯……那我的马儿就叫赛风,比你的追影还厉害!” 李其琒宠溺地看着眉眼弯弯的她,“都听你的。” 在李其琒的悉心教导下,陆霁很快学会了踩蹬上马、御马前行等最基本的马术,她悟性颇高,几圈下来就不再需要他执着辔头,自己在草地上策马奔腾起来。李其琒放心不下,骑着追影横越数步赶上她,与她并肩同行。 卫征远远追过来,“昭王殿下,皇上今早突发高烧,仍未褪去,现在皇上宣殿下觐见。” “父皇怎么会突发高烧?” “事发突然,末将还不清楚。”卫征垂首恭敬道。 李其琒撇过头,夕阳的余晖落在陆霁脸上,英姿飒爽中平添几分妩媚,他薄唇压上她的额,淡淡吻了吻她,恋恋不舍,“我先回去看看。” “嗯。” ☆、第十九章 杀机四起 一刻也不停歇,李其琒风驰电掣地回到行宫中,甘泉殿大门紧闭,只匆匆来往端着汤药的大夫,楚王则守在门口来回踱步。 “二哥,父皇怎么了?”李其琒焦急问道。 楚王拉他到一旁,“父皇这几日操劳受了凉,引发旧疾。”李其琒打量他的神情,难辨真假,“我先去拜见父皇。” 屋内药香缭绕,随侍的太医向昭王微微行礼,溍帝平躺在榻上,示意其琒到他跟前。他脸色苍白,嘴唇失去血色,声音虚弱无力,李其琒帮忙扶住他的身子倚靠着坐起来。 “朕老了,毛病也多。”溍帝长叹一声,感慨自己曾经多么骄傲地蔑视一切,如今也只能臣服于岁月。 “父皇……”李其琒不知如何宽慰这位白发老人。 “你这次护卫北郊行宫有功。朕知道,前几年派你去南疆历练,亏待了你。但此次见你能力大为长进,朕心甚慰。”溍帝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温情。“其琒,朕本定于明日返京,现在看来不得不改期了。” “父皇龙体为重,依儿臣所见,北郊行宫的天气,比金陵更利于父皇的恢复和调养。” 溍帝摆摆手,讲过几句话之后明显感到身体不济,让他先退下。 李其琒告辞,在门口碰到掀帘而入的高公公。高公公微微点头示意,便步履匆匆地步入寝殿。 “皇上,皇后娘娘遣人来问,陛下何时回宫?” 溍帝昏昏沉沉中知是不讨喜的皇后,愈加不耐烦,“打发走,让她好好管教太子,其他的事情少掺和。”高公公忙不应声。 太子府中,有小厮慌张在门外通报,“殿下,赵亥大人带着数十人马在门口求见殿下。” 又是这个赵亥,太子恼怒美好的气氛被破坏。 “殿下,你答应过臣妾要冷静行事。” “知道了,”太子轻柔抚过她的腹部,目光温柔,“等我回来。” 太子阔步来到前殿,呵斥道,“赵亥,你又来干什么?” “请太子殿下见谅,奴才奉陛下之令,特来侦查蛊术案。” 太子见他这副狗仗人势的样子就恨得牙痒痒,“休拿父皇压本王。赵亥,你不过是搞些神神怪怪打击异己,罗织罪名来蒙蔽父皇!” 赵亥态度越发恭顺,“太子殿下,奴才接到线报,金陵城有人设法场诅咒陛下。请容臣清查太子府,也好给还殿下清白。” 太子欲发火,可一想到方才太子妃的叮咛嘱咐,生生忍下怒气,身正不怕影子歪,“赵亥,你可要查清楚了!” 赵亥垂首行礼,“谢殿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右手一扬,身后的人马鱼贯而入。 翻箱倒柜,将太子府邸搜的一团乱。 不久,便有人来到殿前禀报,“赵大人,在花圃下发现了这个盒子。” 太子狐疑的盯着这个木盒,撇清,“这不是本府的东西。” “是吗?”赵亥瞥了一眼太子,冷哼一句,“打开。” 一个写着溍帝生辰八字,扎着针眼的人偶置于其中。太子见了大骇,脚下不稳退后几步。 “太子殿下,现在请随奴才走一趟吧!” 太子一动不动,他知道,追随他的重臣中不少人已被蛊术案指认,下场惨烈,他曾经试图施以援手,却被父皇无情驳斥。如今也轮到自己了吗?他为储君多年,从父皇的宠爱、朝臣的称赞到今日父皇冷漠、群臣倒戈,一切一切历历在目。如今,人人认为他是懦弱无能的皇子,就算这样,他也不能束手就擒,他还有母后、妻子、以及尚未出世的孩子要守护!他下定决心,攥紧双拳,猩红的双眼紧盯住赵亥。 赵亥露出原本狰狞的面目,命随行的人马围困住太子,“殿下,您不配合,那奴才就不客气了!” 如果不束手就擒,就只有反戈一击了,太子的血性彻底被激发。“赵亥,你欺人太甚,来人!”太子府的府兵持军械齐刷刷地围住赵亥等人。 此时,赵亥才意识到太子已有所准备,顿时惊惶失措地后退几步,但很快镇定下来,他色厉内荏,“太子,你敢违抗皇命?” 太子不与他废话,命府兵上前捆了他,堵了他的嘴,令他动弹不得,押他下去。 太子神情肃穆,心中百转千回,违抗皇命、扣押朝廷命官,此一步行了就再无回头路。可他却悲哀的发现父皇也没有留给他其他活路……他重重地阖上眼,眼前是苍茫一片。 太子妃远远的注视着这一切,默默来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太子脉脉对视着心爱的女人,还有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抚上她的脸颊,只交代了一句“保护好自己和孩子!”便令府兵戒严,自己快马入宫。谁也没有留意太子府后门溜出一小厮,直奔北郊行宫而去。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2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2 长秋宫愈发阴冷,太子匍匐在地上悲泣,“母后,儿臣无能……” 韦后面色决然,扶起太子,“其珝,你没错。”一向柔弱的她露出坚毅的神情,“你父皇已对我们母子无半点情分,你舅舅韦翦身陷囹圄,我没有说话,韦毅罢敕爵位,我没有说话,被韦氏家族不理解。其实,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保护你。”她眸色哀婉,长叹道,“这长秋宫形同冷宫,你太子地位朝不保夕,今日佞臣赵亥有恃无恐,随意栽赃,难道你我母子还要坐以待毙?” 韦后凛然铿锵,“你先派人到北郊行宫向皇上禀报,速度要快,莫让恶人先告状;然后你持本宫令符到京畿大营找李贲大将,他曾是你舅舅的部下,深受韦氏恩惠,会听命于你;还有……”韦后眼神决然,“杀掉赵亥,否则你师出无名。” “母后,我派人禀告父皇即可,调动兵营是否不妥?”太子面露难色。 “其珝,你还顾念父子之情,可知你父皇这次去北郊行宫,甚至都未理会你的请安。若你父皇信你,京畿大营为迎回圣驾;若你父皇疑你,你便取而代之!”最后一句,韦后一字一顿,她已眼眶湿润。 “去吧!”韦后似有眼泪喷涌而出,“母后等你归来。” 太子也红了眼眶,知道这一面,也许就是永别,他郑重其事地再次叩首拜别,“儿臣去了,母后保重。” 夜色下,北郊行宫一片静谧,繁星点点,夜幕掩藏了匆匆赶路的人影。东苑房中却是灯火通明,楚王后背紧绷,听到消息后大惊失色。 “楚王殿下,小的在太子抓捕赵亥时从太子府后门逃出,等到侥幸从即将关闭的城门离开时,已看到声称胡亥谋反的告示张贴的满城都是,金陵城内现已戒严。小的马不停蹄的奔赴到北郊行宫,请楚王殿下明察。” 楚王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他只是命赵亥把蛊术案栽赃到太子身上进一步打击他的势力,想不到太子竟自找死路。他端坐于上,一会儿又起身踱步,这个消息让他紧张又心潮澎湃。父皇年事已高,这几日又卧病在床,太子此刻宣称赵亥谋反,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排兵布阵推演现在的局势,随行圣驾的是京畿营中最精锐的强兵猛将,太子手中则是剩下的京畿营及皇宫禁军,难说有绝对优势……“快,快!请徐相速来见我!” “殿下,不知深夜召见老臣有何急事?”徐相拱手。 楚王忙起身扶起他,“舅舅,切莫再行此大礼。”他摒退众人,告知徐相他刚收到的消息。 徐相惊骇,不可置信,“殿下可确定?” 楚王目光笃定,“本王安插在太子府中的眼线来行宫禀报,相信金陵很快就会传来消息。” 徐相抚须,沉吟片刻,目光精明锐利,“老臣要恭贺殿下。” 楚王会意,溢出笑意,拱手回礼“烦请舅舅多多筹谋”。 徐相铺开桌案上的金陵军防图…… 东苑房中的烛火一直燃到天明。翌日,一夜未眠的楚王步出门外,他神彩奕奕,精神抖擞。徐相的运筹帷幄,让他兴奋难耐,一想到那个位子即将属于自己,他的双手就抑制不住的颤抖。 “殿下,该去给皇上请安了,太子的消息很快就要到了。” “好”!楚王微微整理仪容,在朝阳中阔步向甘泉殿行去。 楚王向溍帝请安,体贴周到的询问病情,令圣心大悦。一派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景。这时,高公公疾步入内,与他平素的镇定自若判若两人,他呈上一本奏报,声音微微颤抖,“陛下,金陵出事了!” 溍帝脸色顿时变得冷峻,他接过奏报翻阅着,脸色越来越凝重,忽的勃然大怒,重重掷下奏报,气急大喊,“逆子!”一时急火攻心,呼吸不畅,他剧烈咳嗽起来。 楚王拾起地上的奏报,一扫,正如昨晚知道的消息,他心中窃喜,表面却不动声色。他慢慢合上奏本,“父皇息怒,以龙体为重啊!太子虽时有不臣之心,但还不至于杀害朝廷忠良,忤逆父皇,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溍帝怒目相对,“朕平生最恨施行蛊术的奸佞之人。太子矫诏,居然敢杀害朕派去的查案大臣?真是无法无天了!”他双眼胀红,怒不可遏。 “父皇,太子就算杀了赵亥,也是君杀臣,父皇息怒啊。” “君杀臣,君杀臣……谁是君?”溍帝冷冷道。 楚王察言观色,溍帝的愤怒正合他意。“依儿臣看,兹事体大,不妨派人回京查看。父皇还是在北郊行宫休养,太子就算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也会顾念父子之情,不会杀君弑父。” 溍帝面如寒冰,“传朕令,即刻回京。”杀君弑父,这四个字重重叩响他,他挣扎着下床,脚下却无力踩空,跌落下来,太监、宫女一起围上去,一阵手忙脚乱。 “父皇,龙体为重啊!”楚王匍匐在地,重重磕头,额上已泛红印。 溍帝着实力不从心,被搀扶着坐下,此刻,楚王的孝心安抚了他。他沉吟片刻,开口道,“其珏,你安排个机灵的人,要快!” 楚王扯了扯嘴角,“是。儿臣这就去办,先行告退。” 溍帝虚弱的倚靠着榻上,吩咐跟前的高公公,“传昭王。” “儿臣给父皇请安,”自踏进甘泉殿中,李其琒便感到不同以往的压抑感,宫人们皆噤声屏气,本应卧病在床休养的父皇起身坐着,面如寒霜。 李其琒接过奏报,开头的几个字就让他惊讶,溍帝的声音无力且虚弱,“太子矫诏杀了赵亥,金陵城内现在人心惶惶,一片慌乱。你怎么看?” 李其琒从头到尾翻阅一遍,冷静道,“父皇,太子一向兄友弟恭,儿臣实在想不到他会因彻查蛊术案而抗命,此事还待细查;另外,就算他真有忤逆之心,也并无无倒行逆施的实力,太子手上并无兵权。” 这句话提醒了溍帝,让他在盛怒之中重新思考,其珝从小长在自己身边,虽然资质平平为他所诟病,但却从来没有什么逾矩之行,这次的事的确不像是他所为……良久后,他才缓缓道,“其琒,集结你麾下所有兵力,随时等朕调遣。” “是,父皇。” 入夜,繁星点点,李其琒一身风尘仆仆回到西苑,发现霁儿房中的灯竟还亮着,他手指刚触上门扉,房门就迎面打开,原来陆霁已经识出他的脚步声。 他眉眼间有掩饰不住的疲倦,可看到了她,仿佛春风拂面一扫疲惫。他略带厚茧的手掌抚过她,“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陆霁执着他的手来到灯下,笑眼盈盈,“刚才在读书,正好读到孟子与梁惠王一段。梁惠王问谁能一统天下,孟子答‘不嗜杀人者能一之’。今日重读,又有新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3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3 的体会。” 她神情专注而动人,“我曾在史书中读过太多的阴谋诡谲、尔虞我诈,就为得到权势、名利,在失望的同时觉得孟子的这段仁政主张未免太过理想化了。”她朝他笑道,“可是了,今天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充满希望的角度来看待历史。秦始皇以杀戮夺天下,以苛政待百姓,妄想秦国千秋万代。但得天下与治天下,是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秦二世而竭。之后项羽和刘邦争夺天下,真正统一天下的是更不嗜杀人者的刘邦,天下终以汉定……” 李其琒接过她的话,“为了一个正义崇高的目标,采取一些不光明的手段貌似可以更快达到,但其实动心起念间的恶终究会反噬。”他望向窗外深邃的星夜。 陆霁倚靠在他肩头,也望向星空,两人默默的感受着彼此的气息,此刻的安宁。半晌后,她侧头看她,体贴问到,“怎么今天满脸倦色?” 其琒也不瞒她,“金陵出了大事……”向她道来金陵的消息。 陆霁大为震惊,昔日师父就曾断言太子与楚王之间必有一争,只是想不到来得这样快。 “照你这么说,现在金陵已经戒严,幸好大哥尚未赴京。”她大吁一口气,解释道,“大哥想要亲自追查二哥的下落,所以近日他去了海慧寺。” “这样也好,现在金陵局势复杂,情势紧急。”李其琒凝视着她“霁儿,我让卫征护送你去海慧寺与陆瞻汇合。父皇已令我调兵遣将,随时准备一战。” “不要送我去海慧寺,让我陪着你,好不好?你会保护好我的,不是吗?”她小鹿般灵透的双眸望仰视他。 他抚上她的脸颊,神色复杂,“此刻,我才庆幸自己是不受宠的皇子,无论是太子或是楚王,都不会为难你。” 陆霁闻言胸中酸楚,心疼极了,虽然自己少年失怙,但师父、大哥、二哥都给予她无限宠爱。出生在帝王家,看似尊贵无比,但太多的权势、欲望掩盖住弥足珍贵的人伦之情。她主动怀抱住他,贴在他的胸口,小声但坚定,“你永远有我。” “我记得师父说过,太子与楚王之间迟早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若我是楚王,现在的确是绝佳时机,太子在接连遭遇韦后失宠,荣国公身陷囹圄,平定侯失势等外戚力量减弱后,派系内部也出现矛盾。最近的济水溃堤案,楚王之所以笃定张久德的贪污腐败,如此隐秘之事显然是由内鬼捅出。”陆霁目光如炬,“更重要的是,太子与皇上治国方针上大相径庭。陛下开疆拓土,繁重的劳役必然招致民怨,太子内敛,倾向儒家宽仁之政,更得民心,这是陛下最不能容忍的一点。正是这个分歧,让楚王看到希望。太子和楚王两派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 其琒频频点头,“周先生果然高瞻远瞩,鞭辟入里。目前,我手下的精锐已集结完毕,太子很可能要率领京畿营中的将士拼到鱼死网破。” 见陆霁疑惑,他解释道,“你有所不知,现在京畿大营中留守的将军叫李贲,他曾追随荣国公征战沙场数十年,深受韦氏家族恩泽,他极有可能听令于太子调遣。如果真如所料,太子拼死反抗,那将会是一场恶战。” 他喟叹,“我在南疆已见惯烽火连绵、生灵涂炭。如今战事疲敝,内乱又起,劳民伤财,百姓何时才能休生养息。” 陆霁忧心地望向他,他回以一个安心的笑容,“凭兵符才能调动军队,李贲并非能只手遮天。” 他浅吻她额头,眼中星星点点,念念不舍,“我明日就会离开,你乖乖等我回来。” 她缩进他怀里,眼眶已有湿意,“刀剑无情,你答应我要平安归来。” ☆、第二十章 太子覆灭 自李其琒领军离去,北郊行宫一改往日的轻快氛围,变得压抑而沉重,溍帝因金陵战事心情郁结,缠绵病榻。距新罗王子到访而歌舞升平日子,掐指一算不过十日,却仿若隔世了。 陆霁日夜牵挂其琒的安危,每个晚上辗转反侧。白日里见到他送给她的追风马,马儿仿佛解她心意,拿长鬃扫过她身体,依偎着她,她不由得伸手环住它的脖子。眼一低,泪就落下来。就这样过了七日,陆霁又一次在行宫凭栏远眺,期待地望向远方,发丝在鬓间轻扬,希望又次次失望。 月光倾泻如水,陆霁躺在榻上思念绵绵,不能入睡,直到半夜隐约听到行宫内外顿起的喧嚣声,她估计是将士们回来了,便迫不及待地披衫衩袜,飞奔而出。 远远就看到李其琒佩戴的雉缨,他一身戎装、红衣帅盔,玄甲白缨,正大步流星朝这里走来。几天不见,他变黑了,消瘦了。 陆霁鼻尖酸楚,积攒的思念喷涌而出,她飞奔过去,中途却被长裙绊倒在地,李其琒见此,迅速扔了手中□□,飞奔到她面前蹲下,纳她入怀里,血腥味、风沙味扑面而来。他横臂将她抱起,脸上的棱角渐软,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我回来了。” 待陆霁的情绪稍稍平复,李其琒卸下一身风餐露宿,细细打量她,泪眼犹在,却含着笑意。他吻去她的泪珠,深情缱绻,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 “金陵的叛乱已平息,父皇不日就将返回。” “叛乱?已经盖棺定论了?” “派去打听情况的人从金陵逃回,禀报父皇,太子造反。情势到了最坏的程度,太子控制京畿大营,皇后控制宫禁,金陵城内一片混乱。在行军途中,徐相带来父皇的诏书命我捕杀谋逆者,我率大军围困住金陵,在城下激战时,李贲将军中箭而亡,之后京畿大营的将士们就心如散沙,不战而降。韦后自知一切不可挽回,已在长秋宫自裁。太子藏身于民宅之中被徐相围捕,待破门而入,发现他已自缢身亡。”这段话后,李其琒陷入沉默,谁也想不到,太子身败名裂,权倾一时的韦氏外戚覆灭的如此之快,令人唏嘘。 陆霁抚平他紧皱的额头,“那皇上现在如何?” 他语调沉痛哀婉,“此次平叛有功者,加官进爵。对太子一派朝臣,或流放或杀头或灭族,惨烈至极。父皇这次是真的伤了心,太子是父皇的嫡长子,曾几何时,韦后荣宠正浓,他出生没多久即被立为太子,被苦心栽培。可如今走到父子兵刃相对的地步,实在悲哀。” 门外传来卫征的声音,“昭王殿下,皇上派人请您速去甘泉殿觐见。” 两人相视,陆霁为他理了理戎装盔甲,他凝视着眼前眉眼如水的她,“我去去就回。” 甘泉殿里,韩相匍匐在地,立于两旁的宫人噤若寒蝉,溍帝怒目以对,满脸通红地呵斥道,“你再说一遍!” “微臣身为太子太傅,有负陛下重托。但太子其珝生性纯良,忠孝仁义,万不会做出伤害陛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4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4 下的事。太子为奸臣赵亥所迫,情势紧急,无法上达天听,无奈下举兵自报,望陛下明察。” 一旁的徐相上前,“陛下,太子的确是人人称道的贤王,是百姓拥戴的仁义之君。但众心所向的太子诅咒陛下,试问居心何在?微臣找到太子时,他已自缢身亡,若他清白无辜,何惧面见陛下!可见太子不忠不孝,已无颜面圣。” “徐相,你休要血口喷人,栽赃陷害!谁都知道你要扶持楚王,待陛下千秋之后,你为国舅,便大权独揽。” “莫像疯狗乱咬,楚王可没让太子诅咒陛下,更没有让他起兵造反!” “够了!”溍帝怒斥,冷冷地俯视着唇枪舌剑的两人,瞥见一旁沉默寡言的李其琒,出声道,“其琒,你怎么看?” 李其琒单膝跪地,带着身上的盔甲哗啦作响,“父皇,儿臣围捕叛军,在太子府内找到了尚不知外界消息的太子妃王氏,王氏已有四个月的身孕,请父皇看在皇室血脉的份上,不咎王氏的罪过。” 溍帝陷入沉默,在金銮座上站起,显然,这个未出生的婴孩打动了年迈的帝王。良久后,他吩咐,“其琒,你负责看护王氏,若她平安诞下皇孙,朕便赦她无罪。” “谢父皇。” 溍帝面色沉郁,眉头紧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朕累了,你们退下吧!” 臣子们在溍帝退殿后纷纷离去,李其琒独自走着,在游廊的拐角处与韩相不期而遇,他脚步未停,微微致意。韩相上前一步,诚挚作揖,“昭王殿下宅心仁厚,微臣替太子谢过。” “本是同根生,韩相不必言谢。”李其琒淡疏有礼地辞别,韩相久久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了打算。 待北郊行宫的人们回到金陵,腥风血雨已被洗净,肃杀之气包裹着寒秋中的皇城。废后韦氏、故太子李其珝再无人提起,他们似乎不曾存在过,以免触怒威严而年迈的帝王。 太子反叛一役并上在北郊行宫突发的寒症让年迈的溍帝愈加心力衰竭,一夜之间仿佛苍老许多。每日于朝堂,他看着下面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或是皇亲贵戚,或是儿女亲家,或是深沐皇恩各地选上来的闻达之士,却感到那么陌生。 楚王李其珏,位列臣工之首,对自己恭敬无比,就像他的母亲徐贵妃。徐相,楚王之舅,徐贵妃之弟,诸臣于朝堂进言无不唯他马首是瞻。太子尸骨未寒,如今的楚王炙手可热、权倾一时,曾经他蓄意培养的制衡者成为今日的威胁。是悲哀吗? 溍帝合上混浊的双眼,他依稀忆起儿时陆太傅教导他们的为君之道,这个皇位是权力之巅,也是孤独的囚笼。那时他还年少,似懂非懂。曾经,他为了得到这个位子弑兄篡位,如今也轮到他独尝这高位的痛苦了吗?回忆起旧事总让他沉浸其中,看来他是真的老了…… “请陛下圣裁。”朝臣的叩拜声让溍帝缓过神来。 “启禀陛下,罪妇王氏自裁。” 李其琒凛然出列,主动请罪,“父皇,儿臣看护不利。王氏得知故太子自缢后,伤痛欲绝,趁侍女不备追随故太子而去。” 太子妃王妣是他亲自挑选的儿媳,是王司马的孙女,温柔大方、知书识礼。更难得的是,其珝也喜欢她,犹记得几年前在皇室的中秋家宴上,小儿女颇为甜蜜,那时他与韦后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僵,韦后满含笑意地指给他看,说其珝和王妣就像他们当年新婚燕尔时……这番景象已恍若隔世,想不到一向温柔贤淑的王妣性子如此贞烈。 溍帝沉默良久,“不必牵扯王氏的家人,将王氏与其珝一并安葬。跪安吧!” 留下众臣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看向楚王和徐相。这个千载难逢的清算太子遗留势力的机会被生生错过,楚王憋了一肚子的气,不耐烦的挥手,“都退朝吧!”徐相则沉着脸,快步离开明光殿。 顷刻间,众人作鸟兽散,只留下尚还跪着请罪的李其琒。一只宽厚的手掌拍上他的肩膀,“昭王殿下请起。”他回头,是韩相。 “昭王殿下在南疆杀伐决断,威名赫赫,想不到亲见殿下本人却是宅心仁厚,心存怜悯。不知老臣可否向昭王府上讨一杯茶喝?” 李其琒注视着他颇有深意的目光,“韩相请!” ☆、第二十一章 雨后初霁 天上有云,水中有鱼,湖心亭中两人品茗。 “这亭台楼阁精巧绝伦,昭王殿下好雅兴。” “这原是前朝素有风流王爷雅号的襄王府邸。”李其琒执了杯盏,“襄王好诗歌好美酒,风流倜傥流连花丛中。前朝存亡之秋,襄王披甲上马,率十万将士力挽狂澜。雁鸣山一役襄王以少胜多令高祖损兵折将,眼看就要扭转战局,可惜此役令当朝天子种种猜忌,天子怕失去江山更怕失去皇位,于是设局陷害襄王……襄王前半生快意潇洒,躲过皇兄的猜忌,后半生情势所逼,保家卫国,却不得不暴露实力,从而招致祸患。匹夫无罪,怀其有璧,历朝历代皆然。” 深秋的风微微拂过,吹皱一池碧水,涟漪一圈圈漾开,远处的红枫摇曳似火。李其琒亲自执壶斟茶递予韩相,只见杯中点点新绿在热气缭绕中缓缓绽放。 韩相抿一口,味醇甘甜,茶香存于齿间,他幽幽道,“老臣入宫给其珝授课时,殿下不过三岁,柔嫔娘娘刚刚因病去世,长公主怜你少年失怙,便亲自照料你。后来老臣再次注意到殿下是南疆叛乱,你代陛下犒军赢得累累战绩……”他长叹,“这段时间金陵城惊涛骇浪,倒让老夫识得真金。” 话锋至此,韩相抬头锁住李其琒的视线,见他平静如初,执了杯盏轻品香茗。 “昭王殿下熟识历史,不知殿下以古观今,有何所得。”韩相轻了声,“老臣愿送你一顶白帽子。” 如平地一惊雷,这句话终于掀起李其琒脸上的波澜。 “殿下忍辱负重多年,如今是最好的机会。” “太子之鉴,犹在眼前。” “殿下,太子之祸,老臣难辞其咎。” “韩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该颐养天年,今日所行为何?” 韩相闻言顿然起身,行跪拜大礼,“老臣出身贫寒,幸得当初陆太傅赏识,授我经世济民之道。臣之仕途外人看来,平步青云,风光无限,于老臣而言,位卑未敢忘国,位尊未敢忘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当今圣上一代霸主,战匈奴平南疆修水利,史家笔下自有千秋,但盛世之下……”韩相迟疑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中人。”李其琒并不去看他,视线移向天边。 “殿下……” 李其琒起身搀扶韩相,“我不是长于深宫的皇子,这些年的征战在外让我深知民间疾苦。韩相,这里风起寒重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5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5 ,你该好好保重自己,是为吴越的万千子民保重。” 韩相平静的双眸顿时亮起光彩,“谢殿□□恤,老臣承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湖边出现一位姑娘,亭亭玉立,一双大眼睛打量着这里,韩相识趣告辞。 “怎么我刚来他就走了?”陆霁注视着韩相远去的背影,撇撇嘴。“怕是撞到我金屋藏娇。”对上李其琒一脸戏谑,陆霁狠狠的用手肘撞上他的胸口以示不满。他倒也不躲闪,反而迎上去紧紧箍住她,她紧贴在他的胸口,感受到心脏有力的跳动,他暖热的呼吸缠荡在她身后,虽不见他的神情,却隐隐觉得今日有些不同。 “霁儿,如果前路万丈深渊,但我承诺会用我的所有来保护你,你愿意陪我同行吗?” 耳边他的语调有些许犹豫,陆霁抬头,清澈的双眸倒映出他的忐忑,她睫毛闪动,梨涡浅浅,“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心底蓦动,蓦然低下头来亲吻她的嘴唇。 “别人会看到的!”陆霁红着脸捶打他。 “那就让他们都知道吧。”他低头看她水光潋滟的眼里盛满天真羞怯,可爱极了。他一把抱起她,“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她两只手勾住他的脖子,红着脸埋头在他肩侧,一路侍女们纷纷避让。 来到书房,藏书铺满一整面墙,另一边挂着书法大家黄宗羲的字帖,风雅之极。这个居所的主人,全然不像执掌十万军士的将军,反倒似静心书斋的学者。 陆霁被丰富的藏书吸引,她踮起脚,发现书架中竟有好几本古籍孤本,只曾耳闻未曾眼见,她惊喜地抽出翻开,全神贯注,倒把主人晾在一边。 李其琒失笑,“喜欢就住进来天天看。” “哼,才不上你的当,几本书就想收买我。” “那再加一个我,如何?”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陆霁眸色潋滟,望向他,“其琒,我刚刚来找你是想去海慧寺一趟。大哥来信说,他探访得知鉴闻大师颇欣赏二哥,常与他讨论佛法,在二哥失踪的那段时间,鉴闻大师也未曾现身。大哥询问过,但大师一口咬定并不熟悉二哥,这让他心生疑窦,一直明察暗访。” 李其琒抚平她的眉峰,“别担心,明天我就陪你去海慧寺” 夜深了,李其琒还在挑灯夜读,处理公务。内侍通报公主殿下到访,话音未落,便见静姝推门而入,俏生生道,“三哥!” “怎么私自出宫?”他蹙眉。 “我去求了徐贵妃娘娘,只到你府上一小会儿。”静姝撒着娇,她一向有些畏惧三哥发火的样子。 “进来说话。” 静姝如蒙大赦,坐到书案前,“三哥,你帮我去和子偕哥哥说说,我不生他的气了。” “怎么回事?像小孩子过家家。静姝,子偕正直、善良、有责任心,你年纪小、任性、贪玩,他都能包容你,可一个人的耐心终究是有限度的,你不能挥霍他对你的疼爱。” “三哥,这次不是我的错,其实是子偕哥哥喜欢上其他人了。”见三哥不信,静姝斩钉截铁,“就是那个从姑苏来的陆霁!在北郊行宫,我误以为陆瞻是女人,隐隐觉得子偕哥哥待她不同寻常,才在朝堂上公之于众。后来你也知道,父皇斥责了我,令我宫中禁足……”静姝的声音越来越低,又突的语调高起,“但我始终觉得不对劲,后来派人跟踪子偕哥哥,发现他去过陆府几次,找的却是陆瞻的妹妹陆霁。三哥,这次你可要帮我。” 静姝晃动着李其琒的胳膊,却发现他面无表情,面上像是笼罩着山雨欲来的层层乌云,怯怯道,“三哥?” 他脸色缓了缓,语重心长,“你是我心爱的妹妹,子偕是我一起长大的兄弟,你们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没有人比我更为你们高兴。但是,静姝,你长大了,爱一个人不是撒泼打滚,不是乞求施舍,你和子偕之间的事,我不会插手。” “三哥……”静姝隐隐带了哭腔。“说到底,你还是不帮我。” 李其琒看着气急的妹妹,“我帮不了你。” “三哥,你帮我也是帮自己,你也喜欢陆霁,不是吗?” “是,我爱她。”李其琒看着眼前被嫉妒冲昏头脑的静姝,“爱从来是自由的,我相信她。” ☆、第二十二章 扑朔迷离 “你知道鉴闻大师的来历?”陆霁泪眼朦胧,恳求道,“你知道我为二哥失踪寝食难安,有任何线索我都会刨根究底。你确定鉴闻大师不是凶手,为什么了?” “霁儿,鉴闻大师的过去涉及皇家前尘往事,你不要执拗。”李其琒上前,却遭到她的抵触。 “别任性。” “与你相濡以沫的家人失踪了,我着急是任性吗?”陆霁眼眶凝泪,喉头一哽,“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你这么不讲道理?还是说皇家都是兄弟阋墙、你死我活!” 她眼泪滴滴砸下,撇过头去不去看他。 “霁儿!”陆瞻严厉,“你对昭王殿下如此无礼,殿下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还不谢过。” 陆霁噙着泪,一动不动,良久后她双肩颓然垮下,“谢过昭王殿下”。 李其琒怎么舍得霁儿向自己屈膝,欲上前扶起她,中途却被陆瞻生生阻拦。他疏而有礼,“昭王殿下,君臣有别,是微臣没有管束好舍妹。” 李其琒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无力落下,霁儿的话让他生气,可她潸然的样子更令他心疼,“霁儿,你我都先冷静下来。今天舟车劳顿,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平心静气的谈一谈。” 回到茶室,只陆氏兄妹两人,陆霁强忍的泪水终于绷不住,涕泪涟涟。陆瞻像小时候一样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待她稍稍平复了些,陆瞻凝视着妹妹通红的双眼,轻声道,“霁儿,你已经这么喜欢昭王了吗?” 这一句似一声惊雷窜入她耳,陆霁停下抽噎,扪心自问,她的哭泣究竟是为了其琒的不理解,还是焦虑二哥的失踪? “霁儿,你听我说,思齐书院虽远离庙堂,但时刻关注朝廷动向。太子与楚王一派你死我活,这些师父都已预料到。但如今看来,我们都忽略了征战在外的昭王。如今故太子已逝,皇帝断然不会允许楚王独大,此时唯有昭王能制衡。在北郊行宫你告诉我,你喜欢上了昭王,哥哥的担心超过了喜悦。这段时间除了寻找陆安,我还广泛联络了在京的江南士子们。故太子一派被此次的巫蛊祸乱打击得一蹶不振,不少人归顺于楚王,但韩相、吏部王尚书等坚持立嫡立长的朝廷重臣与楚王交恶多年,间隙太深,他们决定支持根基尚弱,无外戚助力的昭王。” 陆霁怀抱住自己,静静的蜷缩在角落。 “霁儿,我并不了解昭王,可仅有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6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6 的两次见面告诉我,他并非是任人摆布的傀儡。哥哥真正关心的是,你今后能否幸福和快乐。” 陆瞻看着沉默的妹妹,倒上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亲昵地摸摸她的头顶,把安静的茶室留给她。 海慧寺,李其琒熟悉这里,他从小在长公主身边长大,从他记事起,长公主就一直在这里带发修行,这座宝刹某种意义上是他的家。他沿着石径穿过一片片竹海来到深处的佛堂,这里是长公主修行之所。 朝门外侍奉的姑姑示意后,李其琒静静地步入佛堂,长公主正虔诚祈祷,一缕阳光从窗外正好照射在她身上,像是沐浴在圣洁的佛光中。知道李其琒来了,长公主暂停下诵经,他忙上前扶起姑母,为她轻揉膝盖。 长公主慈爱道,“我听说你带了位姑娘来海慧寺,还不快把她领给我看看?”看着李其琒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长公主不再打趣,“可是你上次和姑母说过的女孩子?” 他点头。 “那就把她带给我看看,姑母帮你说说情。” “姑母,霁儿现在根本不愿意见我。”其琒苦恼,将与霁儿发生了矛盾道来。 “她是姑苏陆家的女儿?”长公主凝眸,“她的父亲可是陆修远?” “怎么?姑母认识霁儿的父亲?霁儿的父亲英年早逝,霁儿是遗腹子,母亲在生她时难产而死,她自三岁起就由周维翰先生抚养长大。”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长公主感叹,“这都是老天的安排……陆霁的祖父陆伯章曾官居太子太傅,想必这些你已经知道,因为这个原因,陆霁的父亲陆修远曾是你元灏皇叔的伴读。修远仁义忠诚,性格执拗,我猜陆霁的个性大概像他的父亲。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和鉴闻大师的旧事,不愿被更多的人知道。”长公主慈爱地看着他,“其琒,这些年潜心修佛,姑母早已放下。” “姑母,难道真的是鉴闻大师带走了陆安?”他敏锐问道,“鉴闻大师曾是元灏皇叔的贴身侍从,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长公主起身,在佛像前双手合十,“霁儿失去亲人,的确令人悲痛,你要告诉她不要执念。” “姑母?” “鉴闻大师既然已经做了回答,我相信这些只是巧合让霁儿误会,你好好解释给她听,她是讲道理的孩子。等你们和好了,再带她给我看看。我乏了,你退下吧” 李其琒见她面露疲态,叮嘱着好好休息,依言告退。现在佛堂里只剩长公主一人,她面露忧色地望向佛祖,双手合十,虔诚祈祷,“请保佑陆安,保佑其琒和陆霁吧。” 离开佛堂,李其琒独自走在竹林中,远处诵经声缭绕。今天姑母自提到陆霁的父亲后就变得奇怪,罕见地对他下逐客令。还有,为什么提及陆安时,他从她脸上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慌张,姑母又为何笃定陆安的死亡?他百思不得其解,他能运筹帷幄十万大军,却想不通姑母的反常。 陆瞻迎面而来,李其琒放下心头的千思万绪,迫不及待问道,“霁儿还好吗?” 陆瞻见他的担心情真意切,让他不忍口出恶言,“霁儿已经睡下了。昭王殿下,我们谈一谈吧,为了霁儿。”陆瞻郑重。 “好。” 两人沿着石径同行,“殿下,霁儿从未见过父母的模样,从小我们兄妹相依为命,祖父早逝后,师父抚养我们长大……姑苏陆氏声名显赫,但实际上人丁单薄,霁儿从小就吃了不少苦,我把这个唯一的妹妹看的比我的生命还要重。” “我明白,我承诺我会像你一样爱护她,珍惜她,保护她。” “不,你不明白。”陆瞻停下脚步,跪拜,“微臣僭越,臣知殿下有安邦定国之志,当今朝局汹涌晦明,臣不求妹妹大富大贵,只愿她平安喜乐。所以……请殿下放弃她吧!” 彼此都聪明过人,陆瞻的话虽然隐晦,但已清楚表明他的立场。 李其琒下颌紧绷,此刻,他仿佛重回战场,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威武将军,他盯着俯首在前的陆瞻,斩钉截铁,“让我放弃霁儿,绝不可能,我承诺过会给她带来幸福……”他前行一步,望着天边夕阳的余晖,沉沉道,“若有一天,我壮志未酬,再没有能力保护好她,我会放手。” 陆瞻愣在原地,没有料到他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显然,他低估了李其琒的决心,最后他哑着嗓子的真情流露着实令自己动容。 “我去看看霁儿。”李其琒的步子快而大,背影很快消失在树林深处。 御花园内的沁心亭中,静姝百无聊赖闲坐着掰扯花瓣,一旁的侍女小心伺候着。 “谁惹咱们公主不高兴了?”雍容华贵的徐贵妃,拖着长长的裙摆步入亭中。 “参见徐贵妃娘娘!”静姝有气无力地敷衍着。 桌上摆放着京中醉花楼有名的糕点,可分明没有动过,撕碎的花瓣散落一地。徐贵妃心中了然,拾起一块点心,“原来咱们静姝公主准备亲手做羹汤,制作鲜花饼,谁这么有福气啊!” “贵妃娘娘,你就会取笑我?” “明儿本宫就禀告皇上,静姝公主留不住了。” 静姝闻言黯然,又一片花瓣被撕碎落地,“子偕哥哥现在不喜欢我了。” 徐贵妃的视线落在一个装饰精美的食盒上,是镇北侯府的纹饰。揭开食盒,满满的红豆酥,她莞尔“本宫看啊,你们小两口就是拌拌嘴,苏子偕心里可牵挂着公主了。” 静姝呆呆地看着食盒,眼中泛起泪光,样子惹人心疼。 徐贵妃坐到她身边,执着她的手,关心道,“究竟怎么了,苏子偕怎么没进宫陪你?” “父皇派子偕哥哥去衢州调查瘟疫一事。我听说那里死了很多人,危险得很,我求父皇不要派子偕哥哥去,却被父皇狠狠斥责。” 徐贵妃为静姝拭去眼泪,“那是你父皇有意锻炼苏子偕,你看他办的济水溃堤案,众人称赞,你父皇更是龙心大悦。若没有一点功劳,如何迎娶皇家的掌上明珠?” 提起这件事,静姝更是难过。上次济水溃堤案,让那个姑苏来的陆瞻声名鹊起,苏子偕因此认识了她妹妹陆霁,这次她听说父皇还命陆瞻同行,那陆霁岂不是要跟着去。静姝急了,哭诉着,“子偕哥哥被姑苏来的陆霁迷住了,三哥和子偕哥哥都喜欢她。” “噢?”徐贵妃眼光亮了亮,她留了心,好生安慰静姝的同时诱她讲述来龙去脉。 一下午陪着静姝说话,徐贵妃回到安福宫中,楚王匆匆迎了上来,徐惠妃搭了他的手,“其珏,怎么慌慌张张的?” “母妃,”楚王愁容不展,父皇现在提防着我,“自其珝死后,朝廷大事上父皇很少采纳我的意见,今日我的奏折又被驳斥,连带舅舅都被冷落。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7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7 ” 徐贵妃唇边凝出冷笑,“你父皇是害怕了,他是多么有控制欲的人,其珝谋兵造反给他的教训太大。”徐贵妃拍拍他的手,“其珏,冷落算不了什么,时间还长,还有机会。你母妃在宫中数十年,连韦后都熬过了……”他话锋一转,“我听说最近衢州突发时疫,皇上派了苏子偕和陆瞻去查探。” “是,衢州人死了不少,疫情严重。当地官府很可能无法控制局势。” “既然这么严重,就该派个王爷去,既能表达皇上的仁德,又能镇压当地暴民。”徐贵妃扬唇,“我看昭王就是个好人选。” 楚王立刻会意,“谢母妃指点。” “记住,如果李其琒感染时疫不幸身亡,那么你父皇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了。”徐贵妃睑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匹快马打破山间的宁静,海慧寺里,李其琒和陆瞻同时接到了去往衢州的旨意。 传言衢州城内百姓染疫、饿殍遍野,那里已是人间炼狱。 这次李其琒和陆瞻空前的一致,“霁儿,你留在这里。” “大哥,你体弱多病,我擅医术,不仅能够照顾你,还可以医治衢州的百姓。”陆霁恳求,“让我随你同去吧!” “这次没得商量。” 李其琒附和,“霁儿,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置身危险之中。” 陆霁还在与他置气中,撇过头去。 见劝说无果,面对聪慧的陆霁,李其琒和陆瞻难得的统一战线,谋划夜晚独自离开。 ☆、第二十三章 误会横生 “你知道鉴闻大师的来历?”陆霁泪眼朦胧,恳求道,“你知道我为二哥失踪寝食难安,有任何线索我都会刨根究底。你确定鉴闻大师不是凶手,为什么了?” “霁儿,鉴闻大师的过去涉及皇家前尘往事,你不要执拗。”李其琒上前,却遭到她的抵触。 “别任性。” “与你相濡以沫的家人失踪了,我着急是任性吗?”陆霁眼眶凝泪,喉头一哽,“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你这么不讲道理?还是说皇家都是兄弟阋墙、你死我活!” 她眼泪滴滴砸下,撇过头去不去看他。 “霁儿!”陆瞻严厉,“你对昭王殿下如此无礼,殿下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还不谢过。” 陆霁噙着泪,一动不动,良久后她双肩颓然垮下,“谢过昭王殿下”。 李其琒怎么舍得霁儿向自己屈膝,欲上前扶起她,中途却被陆瞻生生阻拦。他疏而有礼,“昭王殿下,君臣有别,是微臣没有管束好舍妹。” 李其琒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无力落下,霁儿的话让他生气,可她潸然的样子更令他心疼,“霁儿,你我都先冷静下来。今天舟车劳顿,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平心静气的谈一谈。” 回到茶室,只陆氏兄妹两人,陆霁强忍的泪水终于绷不住,涕泪涟涟。陆瞻像小时候一样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待她稍稍平复了些,陆瞻凝视着妹妹通红的双眼,轻声道,“霁儿,你已经这么喜欢昭王了吗?” 这一句似一声惊雷窜入她耳,陆霁停下抽噎,扪心自问,她的哭泣究竟是为了其琒的不理解,还是焦虑二哥的失踪? “霁儿,你听我说,思齐书院虽远离庙堂,但时刻关注朝廷动向。太子与楚王一派你死我活,这些师父都已预料到。但如今看来,我们都忽略了征战在外的昭王。如今故太子已逝,皇帝断然不会允许楚王独大,此时唯有昭王能制衡。在北郊行宫你告诉我,你喜欢上了昭王,哥哥的担心超过了喜悦。这段时间除了寻找陆安,我还广泛联络了在京的江南士子们。故太子一派被此次的巫蛊祸乱打击得一蹶不振,不少人归顺于楚王,但韩相、吏部王尚书等坚持立嫡立长的朝廷重臣与楚王交恶多年,间隙太深,他们决定支持根基尚弱,无外戚助力的昭王。” 陆霁怀抱住自己,静静的蜷缩在角落。 “霁儿,我并不了解昭王,可仅有的两次见面告诉我,他并非是任人摆布的傀儡。哥哥真正关心的是,你今后能否幸福和快乐。” 陆瞻看着沉默的妹妹,倒上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亲昵地摸摸她的头顶,把安静的茶室留给她。 海慧寺,李其琒熟悉这里,他从小在长公主身边长大,从他记事起,长公主就一直在这里带发修行,这座宝刹某种意义上是他的家。他沿着石径穿过一片片竹海来到深处的佛堂,这里是长公主修行之所。 朝门外侍奉的姑姑示意后,李其琒静静地步入佛堂,长公主正虔诚祈祷,一缕阳光从窗外正好照射在她身上,像是沐浴在圣洁的佛光中。知道李其琒来了,长公主暂停下诵经,他忙上前扶起姑母,为她轻揉膝盖。 长公主慈爱道,“我听说你带了位姑娘来海慧寺,还不快把她领给我看看?”看着李其琒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长公主不再打趣,“可是你上次和姑母说过的女孩子?” 他点头。 “那就把她带给我看看,姑母帮你说说情。” “姑母,霁儿现在根本不愿意见我。”其琒苦恼,将与霁儿发生了矛盾道来。 “她是姑苏陆家的女儿?”长公主凝眸,“她的父亲可是陆修远?” “怎么?姑母认识霁儿的父亲?霁儿的父亲英年早逝,霁儿是遗腹子,母亲在生她时难产而死,她自三岁起就由周维翰先生抚养长大。”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长公主感叹,“这都是老天的安排……陆霁的祖父陆伯章曾官居太子太傅,想必这些你已经知道,因为这个原因,陆霁的父亲陆修远曾是你元灏皇叔的伴读。修远仁义忠诚,性格执拗,我猜陆霁的个性大概像他的父亲。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和鉴闻大师的旧事,不愿被更多的人知道。”长公主慈爱地看着他,“其琒,这些年潜心修佛,姑母早已放下。” “姑母,难道真的是鉴闻大师带走了陆安?”他敏锐问道,“鉴闻大师曾是元灏皇叔的贴身侍从,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长公主起身,在佛像前双手合十,“霁儿失去亲人,的确令人悲痛,你要告诉她不要执念。” “姑母?” “鉴闻大师既然已经做了回答,我相信这些只是巧合让霁儿误会,你好好解释给她听,她是讲道理的孩子。等你们和好了,再带她给我看看。我乏了,你退下吧” 李其琒见她面露疲态,叮嘱着好好休息,依言告退。现在佛堂里只剩长公主一人,她面露忧色地望向佛祖,双手合十,虔诚祈祷,“请保佑陆安,保佑其琒和陆霁吧。” 离开佛堂,李其琒独自走在竹林中,远处诵经声缭绕。今天姑母自提到陆霁的父亲后就变得奇怪,罕见地对他下逐客令。还有,为什么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8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8 提及陆安时,他从她脸上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慌张,姑母又为何笃定陆安的死亡?他百思不得其解,他能运筹帷幄十万大军,却想不通姑母的反常。 陆瞻迎面而来,李其琒放下心头的千思万绪,迫不及待问道,“霁儿还好吗?” 陆瞻见他的担心情真意切,让他不忍口出恶言,“霁儿已经睡下了。昭王殿下,我们谈一谈吧,为了霁儿。”陆瞻郑重。 “好。” 两人沿着石径同行,“殿下,霁儿从未见过父母的模样,从小我们兄妹相依为命,祖父早逝后,师父抚养我们长大……姑苏陆氏声名显赫,但实际上人丁单薄,霁儿从小就吃了不少苦,我把这个唯一的妹妹看的比我的生命还要重。” “我明白,我承诺我会像你一样爱护她,珍惜她,保护她。” “不,你不明白。”陆瞻停下脚步,跪拜,“微臣僭越,臣知殿下有安邦定国之志,当今朝局汹涌晦明,臣不求妹妹大富大贵,只愿她平安喜乐。所以……请殿下放弃她吧!” 彼此都聪明过人,陆瞻的话虽然隐晦,但已清楚表明他的立场。 李其琒下颌紧绷,此刻,他仿佛重回战场,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威武将军,他盯着俯首在前的陆瞻,斩钉截铁,“让我放弃霁儿,绝不可能,我承诺过会给她带来幸福……”他前行一步,望着天边夕阳的余晖,沉沉道,“若有一天,我壮志未酬,再没有能力保护好她,我会放手。” 陆瞻愣在原地,没有料到他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显然,他低估了李其琒的决心,最后他哑着嗓子的真情流露着实令自己动容。 “我去看看霁儿。”李其琒的步子快而大,背影很快消失在树林深处。 御花园内的沁心亭中,静姝百无聊赖闲坐着掰扯花瓣,一旁的侍女小心伺候着。 “谁惹咱们公主不高兴了?”雍容华贵的徐贵妃,拖着长长的裙摆步入亭中。 “参见徐贵妃娘娘!”静姝有气无力地敷衍着。 桌上摆放着京中醉花楼有名的糕点,可分明没有动过,撕碎的花瓣散落一地。徐贵妃心中了然,拾起一块点心,“原来咱们静姝公主准备亲手做羹汤,制作鲜花饼,谁这么有福气啊!” “贵妃娘娘,你就会取笑我?” “明儿本宫就禀告皇上,静姝公主留不住了。” 静姝闻言黯然,又一片花瓣被撕碎落地,“子偕哥哥现在不喜欢我了。” 徐贵妃的视线落在一个装饰精美的食盒上,是镇北侯府的纹饰。揭开食盒,满满的红豆酥,她莞尔“本宫看啊,你们小两口就是拌拌嘴,苏子偕心里可牵挂着公主了。” 静姝呆呆地看着食盒,眼中泛起泪光,样子惹人心疼。 徐贵妃坐到她身边,执着她的手,关心道,“究竟怎么了,苏子偕怎么没进宫陪你?” “父皇派子偕哥哥去衢州调查瘟疫一事。我听说那里死了很多人,危险得很,我求父皇不要派子偕哥哥去,却被父皇狠狠斥责。” 徐贵妃为静姝拭去眼泪,“那是你父皇有意锻炼苏子偕,你看他办的济水溃堤案,众人称赞,你父皇更是龙心大悦。若没有一点功劳,如何迎娶皇家的掌上明珠?” 提起这件事,静姝更是难过。上次济水溃堤案,让那个姑苏来的陆瞻声名鹊起,苏子偕因此认识了她妹妹陆霁,这次她听说父皇还命陆瞻同行,那陆霁岂不是要跟着去。静姝急了,哭诉着,“子偕哥哥被姑苏来的陆霁迷住了,三哥和子偕哥哥都喜欢她。” “噢?”徐贵妃眼光亮了亮,她留了心,好生安慰静姝的同时诱她讲述来龙去脉。 一下午陪着静姝说话,徐贵妃回到安福宫中,楚王匆匆迎了上来,徐惠妃搭了他的手,“其珏,怎么慌慌张张的?” “母妃,”楚王愁容不展,父皇现在提防着我,“自其珝死后,朝廷大事上父皇很少采纳我的意见,今日我的奏折又被驳斥,连带舅舅都被冷落。” 徐贵妃唇边凝出冷笑,“你父皇是害怕了,他是多么有控制欲的人,其珝谋兵造反给他的教训太大。”徐贵妃拍拍他的手,“其珏,冷落算不了什么,时间还长,还有机会。你母妃在宫中数十年,连韦后都熬过了……”他话锋一转,“我听说最近衢州突发时疫,皇上派了苏子偕和陆瞻去查探。” “是,衢州人死了不少,疫情严重。当地官府很可能无法控制局势。” “既然这么严重,就该派个王爷去,既能表达皇上的仁德,又能镇压当地暴民。”徐贵妃扬唇,“我看昭王就是个好人选。” 楚王立刻会意,“谢母妃指点。” “记住,如果李其琒感染时疫不幸身亡,那么你父皇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了。”徐贵妃睑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匹快马打破山间的宁静,海慧寺里,李其琒和陆瞻同时接到了去往衢州的旨意。 传言衢州城内百姓染疫、饿殍遍野,那里已是人间炼狱。 这次李其琒和陆瞻空前的一致,“霁儿,你留在这里。” “大哥,你体弱多病,我擅医术,不仅能够照顾你,还可以医治衢州的百姓。”陆霁恳求,“让我随你同去吧!” “这次没得商量。” 李其琒附和,“霁儿,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置身危险之中。” 陆霁还在与他置气中,撇过头去。 见劝说无果,面对聪慧的陆霁,李其琒和陆瞻难得的统一战线,谋划夜晚独自离开。 ☆、第二十四章 衢州瘟疫 月黑风高,马车在山间疾行,待第一缕晨曦划破苍穹,阳光如碎金洒满林间的道路,马车徐徐停下。 一夜,李其琒和陆瞻在马车内畅谈,这一番深入的交流,让两人有机会发现彼此许多观点不谋而合。 出乎陆瞻的意料,李其琒并不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子,反倒体察民情、敢于担当,他心中默默感叹,难怪妹妹会喜欢他。 从此处山涧眺望远方,依稀可见衢州城附近散落的村庄,薄雾中的一切静谧安宁。突然,马车内传来咚咚声响,李其琒和陆瞻都听到奇怪的声音,卫征报告,声音从一个大木箱中传出。 “这是?” 陆瞻盯着这个木箱,也觉得疑惑,解释道,“这是英兰、英远准备的药材。”说着便掀开它,未曾想到,陆霁出现在其中,见到他们,笑得狡黠,“休想甩开我。” 李其琒和陆瞻无可奈何地相视而笑。 一天一夜的奔波,他们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到衢州城,苏子偕已先行从金陵出发到达衢州,待这次与李其琒和陆瞻在城门汇合,就开门见山介绍此次衢州瘟疫的严峻形势。 他余光瞥见马车的锦帘轻掀,出现一位清瘦公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9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29 子,定睛一看竟是陆霁。她向苏子偕作揖,双眸灵动,“好久不见,苏大人。” 苏子偕微微愣住,继而咳嗽几声,掩饰自己的失态,“还没发现陆姑娘也来了。” 李其琒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幕,子偕的神态让他意识到静姝所说并非捕风捉影。可此时顾不上这些,衢州的百姓危在旦夕,所有人速速赶去府衙商量对策。 苏子偕道,“衢州附近的几个村落大量发现发热病人,病势凶猛,传染性强,往往出现一家人同时染病。并且一旦染病,病人高烧浮肿、四肢乏力,往往坚持不了半月便撒手人寰。衢州城内也出现了不少的病例,数量逐日增加,现在衢州府的百姓们极度恐慌,不少人逃离家乡,更有不少沿街乞讨、鬻儿卖女、浮尸遍野的惨况。” 李其琒皱眉,一路上过来,的确看到不少逃离家园的百姓。他询问,“官府现在是何状况?” “衢州府的刘大人,勤政爱民,在当地百姓中有口皆碑。据他称,今年年景差,夏季雨水多导致小范围洪涝,许多百姓家颗粒无收,仅靠存粮勉强度日,不料突发时疫使得衢州城的灾情雪上加霜。” “刘大人怎么没有前来?” 苏子偕叹口气,“刘大人自己也染上时疫,已病入膏肓。” 李其琒紧蹙眉头,看来衢州城的情况比预计的还要糟糕复杂。 张太医禀报,“昭王殿下,老臣才疏学浅,愧对陛下信任。此次瘟疫爆发快、范围广,老臣自诩遍阅医书,却从未曾见过如此厉害的瘟疫。老臣已为刘大人进行诊治,他高烧不退、四肢浮肿,怕是无力回天。” 这时一小厮通报,“刘府送来消息,刘大人病逝了。” 李其琒的神情愈发沉重,“随我去探望一下吧。” 陆霁随众人起身,刚跨出门槛就听李其琒回头吩咐,“陆霁留在这里,卫征你看好她,不准她离开府衙一步。” 她百般不情愿地抗拒着,陆瞻与李其琒的态度一样坚决,她只得乖乖留在府衙中,目送他们离开。 远远地就看到众多衣衫褴褛的百姓聚集在刘府门前,不少百姓听闻刘大人死讯,痛哭流涕。苏子偕解释道,“我与刘大人有片面之缘,他的确是位好的地方官。这些百姓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便每日到刘府领些口粮果腹。衢州官仓里粮食有限,瘟疫爆发数月,存粮已捉襟见肘,支撑不了几日了。” “周边的几个州县的官府粮仓还有余粮吗?” “今年灾荒,百姓的日子普遍难熬,周边官府以自身难保拒绝衢州府借粮的请求。”苏子偕压低声音,“一旦百姓活不下去,便会揭竿而起成为暴民,这是地方官员最担心的情况。官员不仅升迁无望,流民四起,情势难以控制后惹怒皇上,更是乌纱帽难保,这就难免造成各个州府各自为政,自扫门前雪的现状。” 李其琒若有所思,一言不发。来到刘府时,刘府上下人等哭声震天,涕泪四流。他来到灵堂,恭恭敬敬地鞠躬悼念。 刘大人的夫人早逝,子嗣单薄,只留一个十五岁的孤女小唯。苏子偕之前来过刘府几次,熟悉情况,向他介绍,“这是刘大人的孤女小唯。”苏子偕半蹲着,见小唯双眼红肿,心生怜悯。“昭王殿下专程前来祭奠你的父亲,我们会好好安葬你父亲。” 小唯抬头打量着眼前高大威严的陌生男子,怯怯道,“昭王殿下,你是征战南疆的威远大将军吗?” 李其琒半蹲下,“你知道我?”一路的所见所闻让他对刘大人心存敬意,遗孤小唯年幼柔弱,更是让他生出同情之心。 “是,父亲曾告诉我,镇守南疆的威远将军足智多谋、爱民如子,是位大英雄。” 李其琒郑重其事,“你的父亲,也是位大英雄。” 陆霁留在府衙里,施各种小诡计、障眼法都敌不过忠于职守的卫征跟着她寸步不离。她终于投降,百无聊赖的走走逛逛,循着香味找到厨房。昭王是衢州城难得莅临的贵宾,府衙上下一干人等小心伺候着,于是当她踏入后厨,便见灶台中蒸着鸭,案板上躺着鸡,丰盛的食材,让她不自在起来。 “师傅,衢州接连遭遇饥荒、瘟疫,昭王虽贵为皇子,但他体恤臣民,饮食起居,一切用度,朴素就好。今天的饭菜太过奢靡浪费了。” 案板师傅熟练地切着菜,笑呵呵地答道,“小公子,苏大人早就亲自叮嘱过了。你有所不知,我们这里鸡鸭便宜的很。”见她疑惑,解释道“衢州城内瘟疫横行,人没粮食吃,更顾不得上养鸡养鸭了。你有所不知,我们衢州城内以及附近村落不少人专事养殖,此次瘟疫爆发,他们为了举家离开,卖掉所有家禽。这活的还贵点,死掉的鸡鸭便宜的很,不少百姓都吃的上,这在太平日月里我都没见过……” 陆霁看着厨房中烟雾缭绕里继续忙活的师傅们和各种食材,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巡视城内的情况后,李其琒回到府衙,聚集在厅前议事,“我立刻上报朝廷衢州的疫情,首先要稳住民心,我会请旨周边的府县开仓赈济衢州百姓。陆瞻,你有做地方官的经验,你负责和周边府县接洽运粮事宜;张太医,瘟疫传染性强,在没有找到病因彻底根治之前,设立病迁坊隔离病患,这很可能会引起百姓中的抵触情绪,子偕,你熟悉衢州的情势,让张太医配合你,决定设立隔离区的地点。还有,衢州仅剩的存粮全部供应病迁坊,病患暂时有了饭吃,他们总不会沿街乞食,逃离家乡。” 众人领命,调度手中仅有的资源让李其琒绞尽脑汁、身心俱疲,他在桌案上奋笔疾书,待他腕酸眼胀,抬头,只见陆霁扶着门框静静地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 衢州城的一切如此棘手,他的满身疲惫和焦虑,陆霁看在眼里,她心疼又担心。两人静静的凝视着彼此,其琒打破沉默起身走向她,“你还要和我生气吗?” 陆霁低头不语,他靠近,定望着她,“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微不可闻的叹息,“我拿你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徐徐道来,“鉴闻大师曾是元灏皇叔的贴身侍卫,后来几番纠葛与长公主相爱,不为皇室所容,一直流放在外。” 此等闻所未闻的宫廷秘闻,令陆霁惊诧地睁大双眼,她听师父说过,高祖太子李元灏因奉天门之变忤逆被溍王爷斩落马下。 “后来发生了众所周知的奉天门之变,鉴闻大师自责因儿女私情未能好好保护元灏皇叔,所以行刺父皇。后来他被捉拿归案,是姑母以性命相逼父皇才保护了他。后来,鉴闻大师看破俗世,遁入空门,成为如今一代佛学高僧。大师重情重义,绝不可能做出伤害他人的事。待衢州瘟疫一事了结,我带你去海慧寺亲口问他,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0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0 好不好?” 想不到这背后有如此惊世骇俗的隐情,陆霁看着放低身段、全心顾及自己感受的其琒,他已为衢州瘟疫一事焦头烂额、疲惫不堪,便再也生不起气,心软下来,低声答应,“嗯。” “别担心,姑母待我如子,她会喜欢你的。还有,我总要给她看看我心爱的姑娘。” 陆霁低头,语气软糯,“我可不知道你心爱的姑娘是谁?”惹得李其琒轻笑,揽她入怀中。 “还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我,让我随张太医诊治病人。”陆霁抬眸,李其琒刚欲开口就被她手指阻止。 她双眸清澈,恳切道,“我知道你保护我,疼惜我,可我不是羽翼下的鸟儿。如果我是豪门贵胄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千金小姐,我们根本不会有机会相遇。我想要自己去见识和感受,无论是假扮成大哥的样子为百姓伸张正义,还是作为大夫治病救人,都是我想要做的事。我答应你,我会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受一点伤害。等衢州事宜结束后,我就陪你去海慧寺看望长公主。好不好?” 这个理由让他无法拒绝,只能无奈让步,“你呀……但卫征要寸步不离的紧跟你,你不能故意摆脱他。”他严厉,“这是底线。” 陆霁眉眼娇俏,梨涡浅浅,见他终于松口答应,举起他的手击掌,“嗯,一言为定!” ☆、第二十五章 安抚民心 千里之外的金陵,朝堂上因借粮一事争论不休。溍帝放下奏章,扫视众人,“众卿家说说吧,这是昭王递上的借粮折子。” 徐相出列,“皇上,老臣认为此议不妥。衢州瘟疫横行,又遇灾年粮荒,的确需要粮食救济。可一旦抽调附近州府的粮草,待瘟疫传染的情况加剧,又该如何处理?这是不过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只是权宜之计。” 吏部王尚书出列反驳,“这确是权宜之计,可现在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衢州城内的百姓,病重少粮,他们难道会坐以待毙?不会的!他们会逃离衢州去寻找一线生机,势必将瘟疫带到周边州府,真的到了那一日,整个中原将蔓延成人间地狱。” 楚王拱手道,“父皇,依儿臣愚见,周边州府的粮食借不得。我们必须考虑最坏的局势,若是瘟疫蔓延到数个州府,暴民揭竿而起,朝廷该如何应对。王尚书有一条说的有理,衢州城内百姓的确会四处逃窜,那我们现在务必把这条路堵住,围困衢州,切断传染源。人一旦染上瘟疫,发病快、死亡率高,待衢州城内的病情稳定后再做调度。” 韩相在一旁怒不可遏,“楚王殿下,你这是视人命如草芥,被困的百姓身处人间炼狱,你仁义之心何在?” 徐相呵斥道,“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牺牲最少的人,保全周边的百姓。以老臣之见,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法了。” “陛下,”韩相叩首,“万万不可啊!就算不考虑衢州百姓、天下公议,昭王殿下还在衢州城内赈济灾民,治理瘟疫啊!” 溍帝任由朝堂争论不休,一言不发,韩相言毕后他微微皱眉。 楚王见势不妙,急急道,“父皇,其琒的皇子身份,能让百姓感恩父皇的仁德,有利于控制局势。此时,他是最适合留守衢州的人选。待局势稳定一些后,我们再派人将其琒接出来。” 徐相上前,“臣赞同楚王殿下的提议。” 楚王再次上表,“儿臣愿意亲自迎回其琒。” 溍帝仍犹豫着,迟迟不表态,楚王最后的话让他下定决心,“此事就按你的意思办。” 韩相颓然,万没料到溍帝会不顾万千子民。在大殿退朝之后他仍匍匐在地,远处脚步声响起,徐相的墨金乌靴由远及近,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韩相,咱们同朝为官数十载,你就一直要和我唱反调吗?李其珝的跟头你还摔得不够深?识些时务吧!” 韩相沉默以对。 “真是又臭又硬的石头!”徐相扬长而去。 待众人散去,韩相才落寞起身,掸掸膝上的灰尘,正欲离开,一宫人走到他跟前,“韩相请随我来。” 溍帝在御书房等他,“赐座!刚才在大殿,韩爱卿长跪不起,朕心中不是滋味儿。” “老臣惶恐。” “你是觉得朕不顾黎民百姓,不顾父子人伦?” “臣万万不敢。”韩相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朕明白你的心思。”溍帝转过身,目光望向窗外。“朕让你来,是为其琒拟一道密折。” 韩相闻言忙不迭蘸墨提笔,“今乃衢州存亡之秋,粮草紧缺、瘟疫横绝,衢州安危系于昭王一身,朕特授予其监理专断之权,危急之际,可当机立断,不必上报朝廷。” 韩相挥笔而就,惭愧道,“老臣误会皇上了。” 溍帝走到他面前,吩咐“着人给其琒送去吧。” 韩相近距离才发现溍帝已身形佝偻,发际斑白,黄褐色的老年斑爬上眼角,眉宇之间透露出淡淡的无力感,昔日的铁腕人物真的老了…… 安福宫中,楚王作揖,“其珏给母妃请安。” 徐贵妃眸光精明,挑眉道“衢州的事儿都安排好了吗?” “母妃放心,这次李其琒插翅难飞。”他撇嘴,轻蔑一笑,“李其琒即将被困在衢州城内,就算他命大幸免于瘟疫,也难逃一死。我已经安排好,在接应他出城时就下手,推诿于暴民之乱,此次他插翅难飞,在劫难逃。” 徐贵妃满意极了,“多和你舅舅商量,派去衢州的人选要慎之又慎。” “谨遵母妃教诲,儿臣这就去找舅舅好好谋划。” 徐贵妃由宫女轻揉着太阳穴,梳头丫头则在镜前为她打理秀发,看着镜中的自己,悉心保养的容颜犹在,可时光终究逝去,眼角悄悄爬上细纹,鬓角也有了白色的痕迹。 是啊,怎么可能不老,经历了那么多阴谋诡计、争名夺利,亲手送走一个个故人,心肠已如石头般坚硬。现在自己的儿子已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近,徐贵妃看着镜中的自己,颇有些得意。 朝廷的旨意送到衢州,李其琒接过一阅,神情却不见轻松,抬头扫过众人期待的目光,愈发沉重,“朝廷的指示是不借粮草,围困衢州。” 众人听闻大惊,陆瞻道,“今年流年不利,整个中原地带因洪涝粮食减产,朝廷已自顾不暇。这种情况下,他们更害怕瘟疫蔓延,事态扩大。” “所以就出此下策,不管不顾衢州城内的百姓吗?”陆霁愤慨,陆瞻拍拍妹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一些,她的发问无疑叩响在场每个人的心。 众人沉默不语,朝廷的意思是要放弃衢州百姓…… 李其琒打破沉寂,望向众人,目光坚定,语气铿然,“我向大家承诺,就算朝廷放弃,我也不会放弃。”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1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1 朝廷调派的中原军随后封锁衢州,周边府县更是封闭城门,对于随身携带衢州通牒或无身份证明的百姓一律不允许通过。于是愤懑、绝望、饥饿的百姓都涌入府衙门口,滞留在此哭天抢地,要求官府给个说法。 李其琒与众人在厅前焦急地想着应对之策,外边的哭号声越来越大,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整个衢州城笼罩着绝望的氛围。府衙门前有泪水涟涟的妇人怀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有瘦骨嶙峋的老人,有面黄肌瘦的男子,他们都曾是吴越国治下最勤勤恳恳、安居乐业的百姓…… 瘟疫的病因还未找到,如今围城是迫不得已,当务之急是安抚百姓们的情绪。外面的哭声、叫嚷声越来越大,李其琒紧抿薄唇,眉头紧锁,走出议事厅。 当李其琒出现在府衙门口,躁动的人群安静下来,一个大汉壮着胆子,出言不逊,“官府大老爷,城内瘟疫怎能关闭城门?我们出不去,这是要逼死百姓吗?” 一旁的差役呵斥,“大胆刁民,这位是昭王殿下,谁敢无礼?”一时大汉连同其他百姓有些被吓住。 李其琒径自走到大汉面前,和颜悦色,“这位壮士,不知你为何要急着出城?” 壮汉理直气壮,“死了那么多人,难道我们还要在城中等死吗?” “那你妻儿老小可都安置好了?” 一句话让壮汉涨红了脸,人群中传来交头接耳的议论,“他老娘还病着了。” “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一家老小还需你照料,把你母亲送到病迁坊医治吧。” 壮汉羞窘地无言以对,在百姓们的指指点点中灰头土脸的溜走了。 李其琒站到府衙的石阶上,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乡亲们,今年咱们衢州接连遇灾。皇上惦记着大家的难处,所以特地派我前来处理。请大家相信我,关闭城门只是一时之策,防止瘟疫传染。至于大家担心城内的病患,官府在城西设置了病迁坊,提供粥饭,还有太医为大家诊治。健康的百姓则继续留守家中,官府会派人来给大家登记,不出几日,朝廷便会送来赈灾粮草。” 这席话开诚布公、推心置腹,急百姓之所急,他赢得暂时的信任,百姓四下散去,局势没有那么焦灼紧张了。 夜深人静,衢州府衙的人们都已入睡,这几日忙着向周边求援,疏散城内的百姓,每个人都精疲力竭。自中原军驻守在衢州城外困守城门,李其琒就时刻感受到百姓的焦躁不安和其他人的失望愤懑。要尽快想出解决办法,这个念头萦绕在脑中,他揉揉双眼,令自己清醒振作些,手中的奏疏翻得更快了。 突然,门扉上三声叩响,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谁?” 门被缓缓推开,一黑衣蒙面人手持信笺,恭敬道“参见昭王殿下,我奉陛下之命接您离开衢州。” 李其琒警觉,“既奉父皇之命,何故如此打扮,鬼鬼祟祟避人耳目?” “昭王殿下,衢州城内瘟疫横行,皇上安抚民心,更担心殿下安危。为避免骚乱,特派我夜半时分将殿下接出衢州。” “不必了,”李其琒态度坚定,“大难当前,苟且偷安非君子所为。你回去复命父皇,儿臣与衢州共存亡。” 蒙面人见无法说服他,突然右手一挥撒下白色药粉,李其琒反应机敏,见势不妙,一手用衣袖遮住口鼻,另一手迅速取下墙边悬挂的宝剑,与蒙面人过招。 蒙面人难敌李其琒,招架不了后逃出门外,他紧追出去,不料更多埋伏在外的蒙面人围上来。他以一敌五,可纵然武艺高强,对手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打斗越发焦灼。所幸冰刃刀剑之声令苏子偕、卫征赶来,两个蒙面人被生擒,三人负伤逃脱,当苏子偕揭开地上蒙面人的面巾,发现他们已咬舌自尽。 李其琒略略讲了刚才发生的事。 “他们是皇上派的?” 李其琒捡起地上的信笺拆开,他微微扫过,是楚王的印鉴,他脸上神色不动,语气肯定,“不是。除了上次旨意外,我还收到一封父皇的密函,授我临机专断之权,父皇并未完全放弃衢州百姓。”他吩咐,“卫征,加强府衙内的巡防。” “是。” 李其琒拍拍子偕的肩膀,“多谢了。”话语间,他并不回屋,反而脚步不停地走向苑外。 “你干什么去?” 他衣袍翻飞,步履生风,“我先去霁儿那里,看看她有没有被吵醒。” ☆、第二十六章 蛛丝马迹 清晨,路上的雾气还未散去,衢州城内行人寥寥,各家关门闭户,苏子偕、陆霁和张太医领着差役,挨家挨户仔细排查,了解衢州城内准确的病患情况。 苏子偕看着眼前长长的街巷,提出一计,“瘟疫传染迫在眉睫,我们这样做效率太低。张太医,您经验丰富,带队从城南排查。陆姑娘,我不懂医术需要你的协助,我们从城北排查,结束后在衢州府衙碰头。” 大家赞同,于是分头行动。子偕、陆霁一行来到城北的一条主要街巷,发现大约三成百姓已不见踪影,有的是携眷出逃,有的是全家共赴黄泉,情势不容乐观。 陆霁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千金小姐,她随师父去过吴越国的不少地方,跟着大哥踏遍姑苏的每一寸土地,人间疾苦,她深有体会。可眼前瘟疫横行、饿殍遍野的景象,还是令她震惊又痛心,她侧过头去,默默的抹掉泪滴。 她走进一户无人回应的低矮瓦房,阴暗潮湿,一股腐臭迎面而来,屋中已无半点粮食,小院内的鸡窝空荡荡的,瘦骨嶙峋的孩子躺在床上,只剩微弱的呼吸。陆霁拿出随身携带的大饼、水,将大饼掰成一小块儿,喂到小男孩的嘴边,看着他一点点吞咽下去。陆霁摸摸孩子的脉搏,检查他的眼底,大吁一口气,拭去头上的汗滴,侧身对子偕笑道,“万幸,这孩子并未染上瘟疫,只是饿坏了。” 她的笑容,仿佛撕破阴霾天空中的一缕阳光,感染了他,这可是难得的好消息。子偕命随从安置好孩子,与陆霁继续挨家挨户排查,空落落的街道回响着他们的脚步声。陆霁一路沉默寡言,紧蹙眉头。。 “陆姑娘是否还在担心那个孩子?你放心,我已派人安置好他,不出几日,他又活蹦乱跳了。” “多谢苏大人。” “陆姑娘,”苏子偕苦笑,“你我之间不要这么生分客气,怎么说我们也共赴济水河堤,患难与共,有同僚之谊。” “是,子偕。”陆霁显得不好意思。 子偕面上淡淡的,“我们也走访了不少人家,你有什么想法?” “实不相瞒,我还是惦记着那个男孩。”触上他疑惑的眼神,“我并非是担忧那个孩子的安危,而是……医者都知道孩子抵抗力弱,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2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2 尤其是像这样营养不良的孩子,若有瘟疫横行,他存活率极低。但这个孤儿的病例却很奇怪,街坊领居都染病身亡,他却除了饥饿外一切正常,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子偕沉吟,“你这么说的确很反常,瘟疫往往使一个家庭所有人都染病,但细究下来也有不少幸存者。这样,天快黑了,我们先去府衙与张太医碰头,听听他的发现。” 衢州府衙,陆霁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张太医捋捋花白的胡须,“老夫今日去城南一趟,也遇到几户全家人染病,但尚有幸存者的病例,不是孩子,反而是老人。陆姑娘心细如发,细究下来,孩子、老人身体抵抗力都弱于青壮年,这样的情况违背常理呀!” 陆霁手指叩着桌案,陷入沉思,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李其琒看着陆霁眉头紧锁,打破沉默,“今天大家辛苦奔波,都累了,先吃饭,明日再做打算。” 厨房已经准备好,桌几上菜色丰盛,鸡鸭鱼肉皆有,看着这些饭菜,陆霁脑海中浮现出今日的所见所闻,顿时没了食欲,推托道,“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便离席而去,李其琒看着她纤弱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陆霁在房中坐立难安,仍惦记着白日的困惑,苦思冥想不得其解。门外传来李其琒的声音,“霁儿,我进来了。”侍女在其后端着餐盘放到桌上,他来到她跟前,用手贴着她的额头,温柔体贴,“有什么不舒服吗?” 陆霁反握住他的手,目光迷离,喃喃低语,“我还是不明白。” “还在想病例?就算这样也不能熬身体,不吃饭,你忘记曾答应我的话了吗。我在行军途中常常饱一顿、饥一顿,但无论食物如何难吃,都得咽下去,为补充体力,你答应过我的会保护好自己。” 陆霁撒娇地倚着他的臂膀,抱怨,“真是唠叨……”惹得他偏头佯怒,她瞬间猫下头,娇嗔道,“我这就吃饭……” 她起身,目光落在桌上,是粥和鸡汤。眼前香气四溢的食物、厨房师傅的话,男孩家里空荡荡的鸡窝……一个个片段闪现在她眼前,一个念头冒出来,她有些怀疑和不确定,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有一丝犹豫,“明天我想去附近的村落看看。” “怎么了?如果你要去,我先派人前去了解情况。” “来不及了,我想到了导致瘟疫爆发的一种可能性,明天我想去探一探究竟。” 李其琒注视着她的坚持目光,“好,我陪你去。” 天蒙蒙亮,雾气还未散去,卫征驾着马车从衢州城中驶出,李其琒和陆霁微服出行。 “霁儿,你怀疑的导致瘟疫的原因是什么?” “家禽。”陆霁娓娓道来自己的判断,“孩子与老人并未染病,让我怀疑所谓的‘瘟疫’,并非是真正意义上易于传染的瘟疫。衢州大面积爆发百姓染病身亡,的确会误导我们认为这种疾病具有传染性。但若是如此,体质弱、抵抗力差的孩子和老人不可能幸免于难,于是我大胆猜测此次病症是许多人的某种共同行为引发……我检查了水源,衢州城内的水井正常;然后是粮食,因为今年歉收,所以大部分百姓家里还是去年的存粮,因此问题也不会出现在粮食上。 李其琒明白了她的逻辑,微微颔首,鼓励她讲下去,“直到昨天走访城北,许多百姓后院都养有家禽,不少鸡鸭都病恹恹的。我注意到,染病的百姓家中家禽无一例外被杀掉食用,毕竟灾荒之年,鸡鸭算是很好的滋补。我大胆猜测,有没有可能是人吃了这些家禽才生的病呢?” 她自问自答,“我听厨房师傅说过,衢州附近乡下有好几个专事养家禽的村落,前几个月在衢州城内,出售了不少便宜的鸡肉鸭肉。于是,我想到实地验证一下。” “的确有些道理。”说话间,马车已来到村落。 “有人吗?”卫征大声呼喊,迎接他的只有寥寥几声犬吠,李其琒将陆霁护在身后,握紧手中的长剑,走入这个安静的诡异的村庄。这里的房屋并不破败,大概是因为这里是远近闻名的养殖村落,百姓的生活还不错。卫征继续大声叫嚷着,“有人吗?”却无人回应。 陆霁扯住李其琒的衣角,低声问出自己的担忧,“这里饲养家禽,怎么没有听到鸡鸣声?” 李其琒顿时警觉起这反常的环境,他神情严肃,环顾四周,回应他的只有令人窒息的寂静。 “你回到马车上去!”他从未对她如此严厉命令。 “不,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陆霁执拗。 远处终于传来脚步声,定睛一看,一位白发老人步履蹒跚,见到他们仿佛看到大救星,哭喊着“几位公子,快来救救我孙子。” 陆霁赶紧拎着药箱快步跟着老人去查看她家中的孙子,孩子高烧不退、气若游丝。陆霁与李其琒对视,他们已经很熟悉,分明就是瘟疫的病症。陆霁从药箱中掏出药丸,小心翼翼的喂孩子服下,“婆婆,我先想办法令孩子退烧。”老婆婆在一旁泪眼婆娑,千恩万谢。 待孩子病情稍微稳定一些,陆霁道,“婆婆,我们是行商的,路过此地,本想讨杯水喝,却怎么也找不到其他村民。” 老婆婆抹了抹眼泪,“死的死逃的逃,只剩我这把老骨头守着我孙子……公子有所不知,我们村夏天遭灾于水患淹了良田,粮食颗粒无收,大家只得勒紧腰带过日子,毕竟我们村还算殷实,家家户户养鸡养鸭也能换几个钱。可后来,不知怎么的,村里一户户人家陆续出现生病死人,村民们人心惶惶,怕是天降大灾,老天要收人,于是很多人收拾细软,能跑的都跑了,就留下我们这些跑不动的老的和小的。”说着说着,老泪纵横,陆霁也跟着红了眼圈,递上手帕,轻声安慰。 “婆婆,那咱们村饲养的鸡鸭怎么样了?” “造孽呀!村头王麻子家六口人和他家的五六十只鸡全死了,其他家的鸡鸭也死的差不多。就算不死也没谷子喂这些鸡鸭,村里不少人把鸡鸭送到城里便宜卖凑路费,背井离乡找活路去了。” “婆婆,那您吃过这些鸡鸭了吗?” “哎……我这老婆子带着孙子,哪里吃得起了,还不是盼着能换些粮食。还是邻居何大娘舍了一碗鸭汤给孙子喝,孩子要长身体啊!可惜好人不长命,何大娘家也……”婆婆抹了眼泪,泣不成声。 “婆婆,我略懂些医术,我想多了解些孩子的情况。”老婆婆急忙拭了眼泪,“孩子还有救吗?” “您别着急,我想问的是孩子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是生病后给孩子喝的鸭汤吗?” “不,是生病前,孩子哭着喊饿,街坊何大娘施的汤。” “那何大娘给孩子送汤的时候生病了吗?” 老婆婆仔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3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3 细回忆,“没有,她那几天还勤快的很,全家上下收拾好了,准备去投奔她亲戚。临走的几天吃了家里带不走的鸡鸭,谁知没过几天全家都一命呜呼了。” 陆霁与李其琒默默对视一眼,待照料好孩子后,一起踱步到村里已荒芜的田埂边。“看来家禽致病的嫌疑很重,并且是患病的鸡鸭导致的病因,而我们平常吃的是活鸡活鸭,因此侥幸无恙。” “有道理。”陆霁想不到李其琒比她考虑的更周全,她眼珠一转,“我们不妨试一试。” 李其琒按她的意思命卫征找来村中的活鸡与死鸡,分别喂食给几只小狗,一天过后,果然吃了死鸡的小狗出现抽搐、口吐白沫的病症,与城内爆发的瘟疫病症相似极了。 “刻不容缓,我们马上回衢州!” 李其琒与陆霁赶回衢州与众人会合商量,陆瞻奔波附近几个州府赶回,带来的是坏消息:云中的陈大人,江陵的李大人,樊城的伍大人都称在未见到溍帝谕令之前不肯放粮。显然,他们已经共谋好说法。 李其琒眉头紧锁,“子偕、张太医,你们这边的情况如何?” 苏子偕道,“因为开仓放粮,瘟疫患者还是愿意搬到病迁坊由张太医统一诊治。但恐慌的情绪仍在百姓中蔓延,不少百姓们收拾好包袱准备逃离。我们了解到,因为衢州百姓从疫区逃出去,周边亲友很少愿意接纳他们,因此不少人只能远走他乡,一路乞讨只为活命……”一席话令在场的人都陷入无奈的沉默中。 “你们别太悲观,眼前就有转机。”此言一出,三人皆讶异地望向陆霁和她的乐观。 “我和其琒去了距离衢州城十里外的村落……”她道来所见所闻,“我们发现此次瘟疫的原因并非是人与人之间的接触感染导致,而是由于一家人往往分食了同一只染病的鸡鸭引发。张太医,您见过类似的病症吗?” “老臣行医多年,虽未曾亲身经历过,但也的确从医书中读过类似家禽染病传染到人的记载。” “张太医,请再次确认家禽致病的猜测。陆瞻,在张太医确认致病源后,你率领人马立刻张榜告知百姓,然后捕杀全部家禽,无论患病与否都掩埋掉,你的人马要覆盖到附近所有村落。子偕,你仍然负责病迁坊的事宜,若我们的宣传、捕杀行为得宜,相信病人的数量很快会锐减。” 月夜,李其琒还在书房内研究治瘟事宜。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头也不抬,熟稔地叫道,“霁儿,你来帮我看看这一点。”却没有回应,他抬头,却见刘大人的孤女小唯端着夜宵,怯怯地站在门口。 “小唯姑娘,有什么事吗?” “昭王殿下,你为衢州百姓所做的一切小唯都看在眼里,家父九泉之下也能安息。这么晚了您还在为衢州的安危辛苦,小女子无以为报,特地熬了这碗莲子粥,甘凉滋补,请殿下品尝。”她一脸期待和娇羞。 “谢谢,放下吧。”李其琒客气有礼,叫住小唯,“你父亲守土有责,守土有功,我会奏请朝廷嘉奖。”听到这里,她红了眼眶,更显楚楚动人。 “你年纪还小,将来有什么打算,想好了告诉苏大人,他会替你安排好。还有,我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这次你的心意我领了,以后不必送了。”小唯闻言一滞,低垂着头,紧拽衣角,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又传来敲门声,推门而入的人是陆霁,她发现其琒还在挑灯夜读,皱眉,“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衢州城内的情况我还要再安排。”他眉目之间难掩倦色疲惫。 这个样子,让她对他顾不上自己的生气转为心疼,她轻抚他眉头的纹路,倚在他肩头,“我能为你分担什么?” 李其琒捧起她的一只手轻啄,“在我身边就够了。”他侧脸摩挲她的轮廓,“过去我在南疆拼杀,觉得女人哭哭啼啼扰乱军心,现在却能理解一个男人首先要做的就是扛起对妻儿的责任,殷殷企盼的妻儿何尝不是男儿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动力。” 陆霁侧过身,眼中写满柔情,轻轻的吻上他的额,他的鬓角,他的唇。李其琒衔住她的唇,接过主动权加深这个吻,轻慢温柔,却又久久不休。两人相拥在美好的夜色里,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凉意袭来,陆霁脸红彤彤的,懒懒的躲在他的怀中。无论外边如何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这里都是她最温暖的港湾。 她瞥见桌上的莲子粥,嘟嘴撒娇,“厨房好偏心。”李其琒刮刮她的鼻头,嘴唇摩挲着她细嫩的耳垂,宠溺道,“待衢州瘟疫结束后回了金陵,你想吃什么我都满足你。” “一言为定。”陆霁眼如月牙,笑的甜美。 ☆、第二十七章 云开月明 张太医确认食用患病的家禽的确是致病的原因,于是,苏子偕即刻带领人马街头巷尾张榜公告,与百姓们一道扑杀家禽,很快病迁坊里不再有新增的病患;陆瞻携有昭王印玺的信笺将瘟疫致病的原因送往附近的州府;更振奋人心的是,衢州城内的百姓们的心安定下来,不愿背井离乡,流落迁徙…… 傍晚时分,众人再次相聚,这几日精疲力竭,大家都勉强支撑着。终于盼得疫情得到有效遏制,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肺腑的笑容。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除了一样…… 苏子偕提出担忧,“其琒,现在最棘手的问题在于衢州存粮不够,为了引导病人搬到病迁坊,我们供应充足粮草,若再没有补给,粮仓的粮食最多只能勉强维持七日了。” 李其琒心里明白,“容我再想想办法……”存粮即将告罄,却难想出好的办法。毕竟,朝廷不派粮,周边州府不借粮,就算他手中握有溍帝给予监理专断之权,可此刻也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他垂首踱步,“我再上奏父皇,陈奏瘟疫的原因,恳请父皇下旨调粮草入衢州。” “可再怎么快,奏章也要四五天才能抵达金陵,再算上借粮的时日也来不及了。”苏子偕忧心忡忡。 苏子偕的说法在理,从金陵调粮是来不及了,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陆霁托腮,冥思苦想,看着面前烦恼的其琒,抓住脑中一晃而过的思绪,她有些迟疑,“我有个主意可以一试。粮草不可能一夜之间长出来,运粮时间也长。官府的粮食接应不上,但还有一个地方有粮食……” “什么意思?”众人不解。 “但凡面临洪涝、饥荒、瘟疫等灾情,民间不少商人会囤积居奇以图发一笔国难财,而朝廷对这些商人们总是大力打击。但控制的结果往往是,百姓们只能去黑市购买更贵的粮食。商人们是无利不起早,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毕竟,只要有利可图,他们愿意铤而走险,甚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4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4 至在官府管制越严格的情况下,粮食愈加稀缺,商人的获利更多。衢州现在缺粮的情况,周边府县的粮商们都很清楚,他们一方面是惮于瘟疫之威、性命之虞,不敢轻进衢州城,另一方面,屯守在附近的中原军被朝廷调用围困衢州,他们也无法运送大批粮草进来。现在既然已经查明的瘟疫病因,控制了疫情,也再无围城的必要,商人们必将携粮入城以图卖个好价钱。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妨反其道而行之,官府不仅不打压粮价,反而开放粮草交易的市场,广而告之周边府县的粮商们到衢州来卖粮。” 苏子偕疑惑,“那岂不是助长了粮价飞涨,百姓们必然怨声载道。” 陆霁淡笑不语的看向李其琒。 “你的意思是吸引粮商前来交易,大量粮食涌入衢州城,短时间内甚至会超过百姓日常所需的粮食数量,粮商之间形成竞争必然会降价?” “是,”陆霁信心十足,“粮商宁愿就地卖掉,也不愿再将粮食拉回去,要知道这往来的运输成本也不少。我想最后衢州城内的粮价不会超过周边府县太多,衢州百姓一向殷实,想必粮价的些微上浮还是能够承受的起,等解了燃眉之急,朝廷的粮草也就快到了。” 这个计策反其道而行,妙极了!李其琒眼里满满都是欣赏,苏子偕和陆瞻情不自禁的击掌。 衢州城门大开,正如陆霁所预料的那般,络绎不绝的粮商们运送大批粮食进城。待到疫情稳定后,一行人将要辞别衢州,路过城内的粮市,陆霁掀开车窗锦帘,外边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定睛细看,二十来家粮店挂起崭新的招牌,伙计们卖力地招揽叫卖,百姓们挑挑选选货比三家,百年古城衢州终于恢复往日的繁荣和生机。 “不中用的东西!”楚王怒不可遏。 下面的人面色灰土、战战兢兢,“楚王殿下,我们到衢州府衙见到昭王,当时衢州城内暴民众多,围坐在府衙门口示威。我把您的书信呈交给他劝他离开,同时做好了在接应时下手的准备,可却没料到昭王的拒绝了。他太警觉,我们的计谋被识破,反而折兵损将。”见楚王面色不郁,下面的人哆哆嗦嗦,“楚王殿下,您放心,那三位兄弟忠心耿耿,被抓的时候即刻服毒自尽,不会留下任何口舌,我是抱着要回来复命殿下的念头才侥幸逃脱。” “说起来你还有功?”楚王狠厉,“给我滚!” 楚王燥郁难安,在殿内来回踱步,碰到脚边的桌几,发泄地踢翻使上面的茶盏、杯盏悉数落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屋外的宫人听到动静进屋查看,眼前一片狼藉,便知楚王又在盛怒中,众人皆小心翼翼的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楚王看到这群唯唯诺诺的宫人,气更是不打一出来,将脚边的一人狠狠踹倒,大呵一声,“备马,入宫!” 安福宫中,徐贵妃脸色阴沉,“这么一个好机会,竟被你白白浪费。” “儿臣无能……”楚王跪倒。 “你可知道这次你父皇对李其琒龙心大悦,加之他之前在南疆还有赫赫战功,我担心的很。”她眸色怨毒如蛇,歇斯底里,“我一个个的斗,好不容易斗到皇后,干掉太子,给你扫清障碍,又冒出个李其琒。” “母妃,帮帮儿臣吧,儿臣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做了。”楚王跪着到徐贵妃的跟前扯住她的衣角哭诉。 徐贵妃深吸一口气,合上双眼,对其玦恨铁不成钢,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良久后才开口道,“你退下,不要轻举妄动,我再想想办法。” 楚王如蒙大赦,“多谢母妃。” 待他退殿后,徐贵妃一人坐在镜前细细思量,长久的争斗经验让她敏锐地察觉了一个突破口,主意既定,她起身注视着镜中妆容精致、衣饰华贵的自己,掩去眼中的锋芒和厉色,交代侍女领路去往关雎宫。 衢州城门已在眼前,李其琒骑着高头大马,回望着井然有序、欣欣向荣,终于恢复生机的古城,触上陆霁的视线,心有灵犀般,两人相视而笑。 马车徐徐前行,发现刘大人的孤女小唯等在城门前。李其琒收缰,扬手令一行车马停下来。 小唯斜背着一个包袱,小跑着来到他马前跪下。 “小唯姑娘,你这是?”李其琒不解,陆霁在后面马车内撩开锦帘望向这边。 “昭王殿下,小唯现在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求求你,带走小唯吧!小唯会洗衣做饭,会好好伺候殿下的。” 陆霁忆起在衢州府衙时曾听人提起小唯的来历,这时细细打量,这少女唇红齿白,楚楚可怜的样子很难让人不心生怜惜。可一想到其琒身边将有这样一个贴身侍女,心头就莫名涌起不快,她索性重重地放下锦帘,锦帘下端的珠子猛地碰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其琒回头,只见珠帘摇晃的厉害,他心头一念,便知霁儿动作是气急,嘴角不禁染上一丝笑意。 李其琒朝小唯正色道,“小唯姑娘,你父亲对朝廷有功,朝廷会厚待于你。你有什么亲友,我派人送你前去。” 她泪眼涟涟,“我孤零零的,没有亲人了,昭王殿下,请让小唯跟着你吧!” 李其琒有些犯难,“我征战南北并无定数,着实不方便。”又仔细想了想,“小唯姑娘,你可听说过静伊公主在金陵设的慈幼堂?我皇姐善良热忱,她出嫁后在金陵城设立一座专门收养救治幼童的慈幼堂。小唯姑娘,你乐善好施,有乃父之风,一定会喜欢那里。如果你愿意,以后静伊公主就是你的依靠。” 小唯终是在抽噎中点头,于是,李其琒派人携信送她到静伊公主处。 返回金陵之前,他还要带陆霁先去海慧寺一趟。 去海慧寺的路程还长,行了数十里后,李其琒下令歇息片刻。众人纷纷补给干粮、饮水,却独独不见陆霁的身影。他猜到陆霁心里的小别扭,掀开车帘果然见她独坐其中,他坐到她身边,刚靠近一些,她就往旁边挪一寸,他又靠近一些,她瘪嘴又挪一寸,直到她紧贴着角落,他一把揽她入怀,“还在生气?” 陆霁不吭声,他顺势亲了亲她红润的脸颊,她偏过头去不去理他。李其琒反笑,“霁儿,你这个样子让我好有成就感。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为我吃醋。” “你满意了?”陆霁撇过头去。 “刚才你都看到了,我已经安排好小唯姑娘的去处。” “那天晚上的粥是不是小唯送的?” “什么粥?”李其琒纳闷,终于想起似乎有这么一回事儿,他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我保证,我一滴都没有沾。” “你还笑?”陆霁嗔目瞪他。 李其琒紧握住她的手,陆霁心中还不痛快,使劲抽出。他求饶,“不要和我置气了,你明知道我心中只有你一个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5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5 人。” 她一声不吭。 李其琒单手勾住她的腰,“那你把我的心剖开看一看。”陆霁扭头去看,一只刻了心的苹果出现在眼前,对上他促狭的眼神,她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第二十八章 如释重负 一行人夜宿海慧寺。 慈眉善目的长公主笑意盈盈,“霁儿,到我跟前来,让我仔细看看你。”她细细地打量着陆霁的样子,柔声道,“真像你的父亲。” 陆霁讶异,“长公主认得我父亲?” 长公主抚过她的脸庞,眼前似曾相识的脸勾起她的思绪,不由令她眼泛泪光。泪目的长公主令陆霁有些惊慌失措,她递上手帕为长公主拭泪。 “好孩子!”长公主的额头贴着她的,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才平复下来。 “长公主,我想问您一件事,”陆霁小心翼翼,“我二哥陆安,您知道他的消息吗?” 长公主垂眸,回避她探寻的目光。 “长公主,求求你,我知道二哥还活着。二哥虽然不是我血缘上的亲生哥哥,但我们一起长大,早已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求求你告诉我他的行踪吧!” 长公主转过头,看着一旁其琒凝视陆霁的爱意目光,她微微叹气,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又无可奈何。 “难道二哥真的出事了?”陆霁哽咽。 长公主于心不忍,把泪水涟涟的她一把搂在怀里,轻抚她后背,向其琒吩咐,“让陆瞻过来。” 当陆瞻到来时,长公主眸色已平静,吩咐其琒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打扰。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陆瞻和陆霁期盼的眼神,缓缓道“陆安还活着。” 兄妹俩对视一眼,他们长久以来揪着心终于暂且可以放下。 “陆安的父母是我的好友,”在陆瞻和陆霁的讶异中,长公主继续道,“陆安肖似他的父亲,来金陵后被仇家认出。我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让鉴闻大师送他离京,同时伪造了他死亡的假象。陆安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赞同并且配合了我的做法,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兄妹。”她拿出一封信笺,“我不愿意你们陷入这件陈年旧事,因此迟迟未拿出这封信,这是陆安委托我转交给你们的。” 陆霁接过,与陆瞻一道展信来读,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笔迹,“兄长、小妹,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想必此刻长公主已告诉你们来龙去脉。出此险计,实在不得已,苦了大哥和小妹为我担心。我现在云游四海,四海为家,不必为我担心,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们兄妹必能团聚。” 陆瞻竭力抑制自己的激动,陆霁也热泪盈眶,牵挂许久的二哥终于有了消息。虽然长公主显然还有些隐瞒,陆安的信语焉不详……但只要他还好好活在世上,其他的并不重要,陆瞻拍拍霁儿的肩膀,给妹妹以安慰。 李其琒独自在屋外等待,月夜朦胧,竹影横斜。回想自思齐书院与霁儿相识的点点滴滴,美好的一幕幕让他倍感珍惜。陆安之事,今天姑母会告诉他们来龙去脉。他可以想象霁儿在接到陆安亲笔信时的喜悦,她肯定哭花了脸吧,想到这里,他心底微微揪紧。 到了海慧寺后,他先独自前往见了姑母,和盘托出他派人调查获得的蛛丝马迹,隐隐约约指向了一个巨大的谜团,某些事实呼之欲出。在他的再三恳求下,姑母终于告诉了他所有的真相,是他完全没有料到、讳莫如深的往事:陆安是元灏皇叔的遗腹子。霁儿的父亲陆修远是元灏皇叔的伴读,在奉天门之变中死于乱箭之中……陆太傅隐瞒了真相,让陆瞻和霁儿远离金陵的是是非非,生活在山清水秀的姑苏。 他是震惊的,无法相信上天的安排,他和霁儿之间横亘着的是父辈间的血海之仇!他不知道霁儿知道真相后会如何面对他,也许就会离他而去……但瞒着她太不公平,他亲眼见到霁儿误以为失去陆安时的悲痛欲绝、茶饭不思。情与理的纠葛,他独自枯坐着考虑了一宿。拂晓,沾染着竹林间的露水,他去往佛堂,请求姑母告诉霁儿真相。 姑母似是料定他的选择,她告诉他,回避陆修远真正的死因,正如陆太傅所选择的那样,让陆瞻和陆霁的人生不要背负仇恨和痛苦。她会选择性的告诉陆家兄妹关于陆安的情况。 “三哥!”静姝撑着灯笼蹦蹦跳跳的来到他跟前,笑嘻嘻道,“我在寺中碰到卫征,就知道你一定在姑母这里。”她打量着紧闭的房门,窗棂里透出晕黄的灯光,疑惑,“你怎么不进去啊?” 门吱呀一声打开,陆霁和陆瞻走出来,神情释然。静姝对陆霁颇有心结,手指着她,“三哥,你怎么还和她在一起?” 苏子偕来找李其琒商量事情,刚好迎面就撞见这句话。陆瞻闻言迅速挡在陆霁面前,李其琒压下静姝张牙舞爪的手臂,表情是罕见的严厉,他正色,“静姝,向霁儿道歉。” 静姝见三哥、子偕、陆瞻都严肃的看向自己护着陆霁,万般委屈涌上心头,“三哥,子偕哥哥,你们每次都护着她,她根本就是狐狸精!” 苏子偕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静姝,你太无礼了。” 静姝尤其在意他的态度,见他指责自己,委屈瞬间变成熊熊妒火,情绪失控,几步跨过陆瞻,趁众人没有预料,使劲儿将陆霁推倒在地。陆瞻首先反应过来,大力推开静姝,将妹妹护在怀中。 李其琒怒不可遏,“静姝,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话音未落,迫不及待地上前查看陆霁身上的伤势。静姝回头,苏子偕眼中也满是对她的失望和责备,她噙着泪珠,紧咬下唇,狠一跺脚,跑走了。 苏子偕眼见其琒的焦急,陆瞻的心疼,他们团团围住陆霁,让自己的关心显得多余和可笑。他被陆霁的聪慧善良深深吸引,只可惜晚了一步,就再无可能在她身边守护。念及此,胸腔中的苦涩和遗憾让他黯然默默离开。 陆霁的后背满是尘土,双手被地上的石子割破成道道红痕。素日里捧在手心里的妹妹遭此委屈,陆瞻心疼又愤怒。对方是刁蛮任性的公主,他又能如何? 回到房中,他亲自为妹妹敷冰包扎,刺痛感让陆霁不由自主地瑟缩着,陆瞻和其琒看在眼里,两人皆是神情严肃、紧蹙眉头。包扎完,陆霁感受到房中压抑的气氛,笑嘻嘻道,“你们俩像是黑白双煞,我这不是没事吗?”两人却都没有理会她的玩笑。 “霁儿,”陆瞻下定决心,“明早我们就回姑苏。”此言一出,让陆霁和李其琒都愣住。 “陆瞻,刚才发生的情况完全是个意外,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李其琒言辞恳切,“我保证,不会再让霁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昭王殿下,我曾在北郊行宫亲眼目睹静姝公主欲揭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6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6 穿霁儿身份置她于死地,刚刚又将她推倒在地的恶劣行径。静姝公主是你的妹妹,你不忍斥责,可霁儿也是我心爱的妹妹,同样,我不容得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陆瞻转向陆霁,语重心长,“霁儿,我知道你与昭王情深甚笃,可嫁入皇室,庭院深深深几许,荣华富贵、争名夺利会让你不由自主的陷下去,你的天真烂漫、聪慧伶俐都会被吞噬的一干二净,你将不再是你自己。” 陆霁低垂着头,泪滑飞溅,默默无言,李其琒忍不住俯身蹲下,拭去她的泪滴。 “陆瞻,伤在霁儿身上,也疼在我心里。此次回京,我就会向父皇禀明迎娶霁儿。”李其琒坚定地搂住她的肩膀,“霁儿,选择权一直在你。” 陆霁蜷缩着,陆瞻到她面前,逼她抬头正视这一切,“霁儿,大哥只希望你幸福。” ☆、第二十九章 互诉衷肠 长久的沉默,静的只听得窗外竹林的飒飒声响,陆瞻神色严肃,其琒一汪深情。陆霁以手捧面,语含哽咽,“哥哥,我喜欢李其琒,你让他带我走吧。我知道,古往今来,再多的誓言也抵不过天长地久、细水长流。可是此时此刻,我爱他,我不想和他分离。” 这一席话令其琒震撼,他没有想到霁儿心中有这么多的苦衷和考虑,外表柔弱的她,内心是超过他想象的坚韧。他上前将霁儿紧紧纳入怀抱,许下誓言,“我绝不会辜负你的选择。” 看着妹妹哭成泪人,“既如此,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无论如何,哥哥都在你身后。”陆瞻颇有些伤感,他转向其琒,“照顾好霁儿,如果她再受到伤害,我随时会带她离开。” “好。”两只手握在一起,这是男人间的承诺和约定。 屋中现在只留陆霁和其琒,他小心翼翼,“让我再看看你的手。”揭开了浸着冰水的纱布,她的手红肿一片,他皱眉心疼不已,拧了水又为她小心翼翼的敷上。 “其琒……”陆霁抓住他的手,欲言又止,看着他的眸色复杂。 “怎么了?”他眉眼一挑。 “你想要那个位置吗?”陆霁一字一顿,直视他的眼睛,“那日我在昭王府中见到的是韩丞相。”是肯定句,“吴越国的肱骨之臣,太子太傅,颇受皇上信赖,是朝廷上旗帜鲜明的□□,现在他转而支持你吗?” 其琒不假思索,坦诚以对她的目光,“是,我从未想过瞒你,本来打算这次回京后再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你。我知道,以你的聪慧必会有所察觉。” 他透过窗棱望向远方无际的夜幕,声音悠远,“我是父皇不受宠的皇子,母妃出身低微不得父皇垂怜,她终日郁结,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少年时代的伊始,我跟随太子一起学习,熟读经典,勤练武艺,渴望得到父皇的关注。可一个孩子的心思怎敌得过韦后与徐贵妃的筹谋算计?她们根本不给我机会接触父皇,父皇大概也不记得我这个儿子。”淡淡言语间隐藏了昔日伤痛,他仿佛看到曾经孤独无助的自己,其琒看着陆霁微微一笑,“姑母不忍我受欺侮,就把我接出宫外抚养,也就是在此处,海慧寺,我跟随已故大儒苏幕遮学习孔孟之道,跟随寺中的僧人学习棍棒拳脚。当我被父皇派往南疆时,也许在朝廷看来我已是一枚弃子。可我在那里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民间疾苦、战事无常,我立志要有所作为。”往事一幕幕闪现在他的眼前,“我在苦寒之地见到不少太子与楚王夺嫡过程中牺牲流放的官员,有些人贪赃枉法,是罪有应得。可不少清廉之士是不愿同流合污,遭受朝廷党同伐异,饱受权力之争的乌烟瘴气。官员的心思都用在争名夺利上,百姓冷暖又有何人放在心中……生在皇家,我不愿做个沉迷于诗酒女色,博得好名的王爷,故作卑微姿态赢得君王的放心。太子懦弱一世,楚王钻营奸,所有的一切让我明白了自己的使命,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是权力,更是责任。前路艰难险阻,刀山火海,我义不容辞,责无旁贷。” “只有你。”李其琒神色复杂,难掩忧心,“霁儿,我没有想到会遇见你。你是我的软肋,如果有人以你要挟我或者因为我而伤害到你,我真的会发疯。”其琒深色怆然,“我曾向陆瞻承诺,就算我功败垂成、身陷囹圄,我尽我所能保证你的安全。只是……”其琒凝视着陆霁清澈的双眼,“这条路你愿意陪我走吗?” 陆霁看他,胸腔中有酸涩,有感动。她爱的男人,不拘于个人得失,志在天下苍生,他胸中的汹涌磅礴,内心的运筹帷幄,她都明白。 她的指摩挲上他的脸,勾勒出他的轮廓,浓黑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她想要把他铭刻在自己心里。陆霁静静地凝视着他,一向成竹在胸的其琒罕见的不安起来,他握住她的手。陆霁弯唇,“带走了我的心,你不带走我的人吗?” 冷硬之容瞬时全碎,其琒低笑出声,狠狠一搂她在怀中,在她额前重重地烙下一吻。 闻着他的气息,陆霁仰起头去看他,却一下子看到他竟红了眼眶。她小惊,怔了怔,抬手去摸他的脸。他一把拽下来她的手,薄唇微有些抖,低声道:“我爱你。”两人目光相触,陆霁眼底也湿,从来不知道自己微微的回应让他动容至此,一切已不必说,深情缱绻,心底里最软最脆弱的地方,念的,爱的人唯有彼此。 子偕独自从竹林深处离开,月朗星稀,清风拂耳,可这美景却独独不属于他。一路上亲眼目睹其琒与陆霁的两情相悦,其琒对陆霁的呵护备至,他连默默守护都没有了理由。子偕苦笑着摇摇头,就让这份情愫深埋于他心底。 前边灯火通明,熙熙攘攘,一群宫女紧张繁忙的来来往往。他认出是静姝的侍女,“这是怎么了?” “启禀苏大人,公主要即刻回宫,奴婢们正加紧收拾。” 苏子偕皱眉,迈进屋内,隔着屏风便听见静姝的叫嚷斥责。一侍女出门迎面碰上子偕,向他行礼,行礼声让静姝惊喜地小跑出来。 静姝扯着他的衣袖,软糯道,“子偕哥哥,我刚刚不是故意推陆霁的,三哥和你都护着她,叫我怎么能不生气嘛。” “静姝,我记得前不久你才被皇上禁足。” 静姝一下子被踩到痛处,打断他,“别提那件事儿。” “所以你的怒气撒在身边的宫女身上?这么晚了,你要回宫,让一大群人为你人仰马翻。” “子偕哥哥,你是来指责我吗?为了这些下人?”静姝犟起来。“她们本来就是父皇派过来伺候我,我说什么她们就得做什么。” 苏子偕看着静姝理直气壮的样子,失望浮现在脸上,头也不回的离开。静姝看着子偕毫无留恋的背影,眼泪淅淅簌簌的掉落下来。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7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7 ☆、第三十章 祸作福阶 一夜奔波,静姝从海慧寺回到宫中,在榻上辗转反侧。外面忽然通报,徐贵妃娘娘驾到。 “谁敢欺负了我们吴越国的掌上明珠?”徐贵妃未到声先至。 静姝双眼通红,情绪低落。徐贵妃嘘寒问暖,吩咐侍女,“快把本宫熬得碧粳粥端上来。”对着一脸愁容、闷闷不乐的静姝道,“这是你父皇赏的新罗国进贡的人参,专门给你熬的,你楚王哥哥都没份儿。” 徐贵妃的温言软语让她很是受用,“只有娘娘你对我最好了。”静姝接过粥,小口抿着。 徐贵妃俯视殿中跪着的侍女,呵斥,“公主金枝玉叶,怎么照顾你们主子的?” 侍女怯怯,“禀娘娘,昨夜公主从海慧寺回宫,秋寒风冻,路上受了凉。” “那怎么不劝着点公主,要你们这些奴才有什么用?”殿中侍女都知道徐贵妃的厉害都噤若寒蝉,静姝神色黯然,“娘娘,不怪她们,是我执意要回来的。” “怎么了,不是去接苏子偕吗?” 静姝沮丧地道出三哥和子偕哥哥一齐维护陆霁的事。 “陆霁?”徐贵妃念着这个名字,“可是姑苏陆氏的女儿?” “娘娘也知道她?” 徐贵妃避重就轻,“济水溃堤一案,姑苏通判陆瞻出尽风头。” “陆霁就是他妹妹。” 徐贵妃心念一动,面色不改,“静姝,男人都是这样喜新厌旧。苏子偕也就图这乡野丫头的新鲜劲儿,任凭她陆霁耍什么狐媚手段,也比不上你这位真正的金枝玉叶。我这就和你父皇所说,也该好好安排你的婚事了。” “谢娘娘。”静姝羞红了脸,在徐贵妃的一番安抚下,她眉开眼笑。 徐贵妃甫一离开关雎宫,便敛去笑容,细细思量静姝刚才的话。侍女迎上来,“贵妃娘娘,楚王殿下在安福宫等您了。”她微微颔首,加快了脚步。 “你这次去匈奴的事让你父皇生气得很,一定要长教训。”楚王诺诺。 “好了,这次什么事这么急?” “母妃,”楚王迫不及待,“我收到最新消息,安插在李其琒身边的探子回报,李其琒与姑苏通判陆瞻的妹妹关系密切。”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徐贵妃淡淡道,“你挑几个机灵点的,这些酒囊饭袋,根本带不回有价值的消息。” “是,儿臣回去就重新换人。”楚王恭敬道,“嗯……还有一条消息,但不太重要,从海慧寺的僧人那里得知,陆瞻居住在寺中时一直在寻找陆安的下落,蹊跷的是,他们明明已经安葬过陆安了。” “你说,陆瞻曾经寻找陆安的下落?”徐贵妃瞳孔一缩,若有所思,接着向贴身侍婢耳语几句。 楚王不解,“我曾听说陆瞻为寻找他弟弟拜托京畿府尹,后来找到了尸首。如今怎么还在寻找?” “那只说明了一件事,”徐贵妃沉吟,继而斩钉截铁,眼神怨毒,“陆安没有死。” 一小厮被带进来,“小的汪直参见贵妃娘娘,参见楚王殿下。” 徐贵妃神色阴鸾,“本宫问你,当初交代你杀害陆安,你究竟是怎么做的?” “回娘娘,”汪直哆哆嗦嗦,“小的摸清了陆安的习惯,清晨他会离开海慧寺在山间跑步。我率领死士们在他经过的路线处隐蔽埋伏,出其不意的袭击。陆安武艺高强,死士们与他鏖战许久,他毕竟寡不敌众,负伤逃出我们的包围,我们一直穷追不舍,直到眼见他失足掉下山涧的悬崖。” 徐贵妃脸色铁青,“你没有去崖底确认陆安的死亡?” “那清云谷的悬崖陡峭,深不见底,掉下去必死无疑,后来那陆安的尸首正是在崖底找到。” 徐贵妃终于怒不可遏地愤而起身,执起桌案上的杯盏直直向汪直砸去,“废物!” “娘娘饶命啊!小的对娘娘忠心耿耿。” 徐贵妃对他的苦苦哀求视若罔闻,“拖下去,五十大板大刑伺候。” 撕心裂肺的求饶声渐渐远去…… “母妃,这个陆安是您派人杀的?不就是陆家的二公子进京读书,为什么?”楚王在一旁目睹整个过程,疑惑不解。 徐贵妃的情绪稍稍平复,“这件事儿我没要你插手。因为,陆安是旧太子元灏的遗腹子。” 如平地一声惊雷,“什么?”楚王难以置信。 “陆安的母亲是太子妃沈绾,她是我表姐。旧太子元灏因奉天门之变而死,当时沈绾怀有身孕,惊闻元灏之死后郁郁寡欢,受刺激早产。当时我就在产房里,清楚地记得出生的男婴左臂有月牙形的胎记,可等我离开不久,却和你父皇一起被告知沈绾难产,母子都已死亡,待我查看那个死婴时,尸体浑身光溜溜的,并无胎记。” “母妃的意思是,那个男婴被调包了。” “我确定。当时长公主也在产房里,我后来质问她,她却一口咬定那个孩子已死,直到今年初春时我去海慧寺礼佛,碰到一个几乎与元灏容貌一模一样的陆安,胳膊上赫然有月牙形的胎记。他的身份是姑苏陆氏的次子,要知道,姑苏陆氏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大族,陆伯章曾是太子太傅,陆修远是旧太子的陪读,这一切绝非巧合。” “儿臣与陆瞻接触过几次,他的确聪明过人,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能到海慧寺寻找陆安,显然他是察觉了什么,可那具掩埋掉的尸首怎么解释?” “看来尊贵的清玄长公主在寺中关心的事儿还不少。”徐贵妃咬牙切齿,“不过现在看来,陆安不死倒未必是件坏事。” “母妃,这是何意?” “过几天我要去海慧寺为皇上祈福,你舅舅作为百官之首将陪同,这件事容我细细思量。” 昭王府中的后花园中,陆霁挥汗如雨,李其琒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别晃,稳住马步,扎得稳一稳。” 原来李其琒嫌陆霁体力太差,此次去衢州因为粮食缺乏加上整日操劳,她的身形愈加单薄。回到金陵后,他便督促着她强身健体,拿出训练将士的办法,陆霁叫苦不迭,便时不时趁着他不在偷偷小懒。不料被其琒发现,从此,他便亲自监督陪练,任凭她撒娇卖乖全没用。 “好了,今天就到这。” 陆霁气喘吁吁,软下来就瘫倒在他肩头,额上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累得都无力说话。李其琒细心地为她擦去汗珠,为她轻轻揉捏关节缓解疲劳,她怏怏的靠着他,一动不动。 “厨房里专门做了你爱吃姑苏菜。” “真的吗?”陆霁顿时来了精神,“有没有雪花蟹斗、腌笃鲜和松鼠桂鱼?” “你这个小馋虫。”李其琒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子。 “还不都怪你,自从当了你的兵,我每天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8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8 都可以吃下一头牛。”陆霁挥拳朝他胸前砸去,李其琒是习武之人胸肌健硕,她反而砸疼了自己,惹得他笑出了声。他厚实带茧的大手包裹住她柔弱的小手,把她带进自己怀中。 阳光暖暖的,偶有微风拂过,两人谁也不说话,看着眼前花开正灿,脉脉对视,静静享受此刻的美好。 直到有人通报:韩相登门造访。 陆霁起身为他整理衣衫后准备回避,李其琒拉住离去她的手,“随我去见见韩相吧!” 她会意,他这是要把她介绍给朝臣们,使她融入他的生活。陆霁点头,“我去换身衣裳。” 韩相在前厅见到相携相伴的两人,昭王高大英俊,身边的姑娘眉眼如画,落落大方,一双黑眸灵气逼人,莲步款款而来。 “小女陆霁见过韩相。” 韩相惊喜,“你就是陆太傅的孙女?” “是。” 韩相捋捋胡须,打量着她,连声称好,“陆太傅博学鸿儒,于我有提携之恩,今日见到他的后人,真真不辱没祖辈的盛名。” 李其琒温柔地望向她,“霁儿,去给韩相泡壶好茶。”陆霁知道两人还有正事要谈,应言告退,李其琒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神色是罕见的温柔。 韩相看着两人默契如斯,便也了然,“看来老臣要恭喜殿下了。” 被道破心事,李其琒也不遮掩,“我这次回宫便是请求父皇赐婚。” “此次皇上对殿下处理衢州瘟疫之事赞不绝口,殿下请求赐婚,想必得偿所愿。陆姑娘出身名门,与殿下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实属良配。姑苏陆氏身后的思齐书院,孕育天下良才,朝中的来自江南的士子大多受过其影响,殿下此举能赢得不少朝臣的好感。” “韩相此言差矣,”李其琒正色道,“我与霁儿的婚姻中从来没有半分利益色彩。” “臣妄自揣度,狭隘了。”韩相自知失言赔礼。 “韩相言重,此次解困衢州,找到病因和提出平抑粮价的人都是霁儿。” “哦!”韩相大为惊讶,情不自禁地称赞,“不愧是名门之后,陆姑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李其琒弯起唇角,这是韩相第一次看到不苟言笑的昭王情绪如此外露。他宦海浮沉数十年,经验丰富,继而提出隐隐的担忧,“殿下喜事连连,心想事成。反观楚王流年不利。在殿下南下衢州期间,北边匈奴连接骚扰边塞。国库空虚不堪战事,楚王被皇上派往和谈,哪知匈奴嚣张,不守承诺,继续烧杀抢掠边境,让皇上头疼极了,斥责他办事不力。殿下与楚王这一褒一贬甚是鲜明,如今太子之位空悬,皇上究竟更属意谁,让朝臣们难揣圣意啊。” 李其琒躬身,“谢过韩相提醒,我会小心的。” 海慧寺的香火缭绕,诵经之声层层叠叠四散溢开。以徐贵妃为首的后宫娘娘们叩拜佛祖为皇上祈福,仪式结束后,娘娘们各自散去。 谁又是真正虔诚的为皇上祈祷呢?在佛祖面前许的愿,或为自己的位份,或为母族的富贵,或为自己的儿女……想到这里,徐贵妃嘴角扯出一丝自嘲,她直奔竹林深处的佛堂,那里有她的故人。 佛堂大门缓缓被推开,佛像高大雄伟,佛祖拈花微笑,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虔诚诵经之人。 “清玄姐姐,别来无恙啊!”徐贵妃迈入佛堂内。 长公主诵经依旧,不予理会。 徐贵妃环顾四周,自说自话,“这佛堂修的真好,姐姐安心礼佛就好了,为何还要管那红尘俗事呢?” 长公主眼皮未抬。 长公主的不屑激怒了徐贵妃,她开门见山,“本宫没时间和你兜圈子,陆安被你藏在哪儿了?” 长公主缓缓睁眼,如一泓深泉,平静道,“施主在佛祖前大声喧哗多有不敬,还是请回吧!” “你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徐贵妃蹲下与她平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太了解彼此,休想瞒我。当年你把沈绾的孩子换走,我睁只眼闭只眼,这一招偷龙转凤送到山高水远的姑苏陆家,好安排呀!陆伯章已死,任谁也想到陆氏还敢藏匿皇室余孽。我不明白,既如此还不躲得远远的,居然还敢到金陵送死……” 徐贵妃死死盯住长公主,唇角凝出冷笑,“真是老天有眼,我就是在此处发现了肖似元灏的陆安。” “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天你还要伤害你姐姐的孩子吗?”长公主垂眸无奈摇头。 “你忘掉过去了吗?我们三人曾亲密无间,可结果呢?”徐贵妃渐渐有些歇斯底里,“金陵城里人人知道美貌聪慧的沈家小姐,而我了,永远是你们的陪衬……乞巧节诗会,沈绾的美丽与才华众所周知,她如愿嫁给太子。而我了,永远有个前缀是某人的妹妹,嫁给皇上时还只是侧妃,永远活在你们的阴影里。”忆起往事,她神色凄惶,笑得决然,“看看今天,我才是笑到最后的人,早就没人记得所谓的沈家大小姐,徐氏家族如今因本宫光宗耀祖,我儿子日后还要登上皇位,我会成为整个吴越国最有权势的女人。” 长公主拾起念珠摇摇头,话不投机,不再言语。 “现在的一切都是我该得的。”徐贵妃撂下狠话,“别和我作对!”扬长而去。 徐相在寺庙一隅等待着贵妃。“哥哥不必多礼。”徐贵妃摒退众人,将她命人杀害陆安而不得的过程告知徐相。 徐相讶异,“娘娘未曾与我提过,此事盘根错节,若娘娘当初一举成功便没有后面这些千头万绪。事已至此,娘娘现在如何打算?” 她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想必哥哥已经知道昭王钟情于陆霁的事,我认为其中大有文章可做……此计还需哥哥费心安排。” 徐相脑中捋了一遍计划,问出其中最关键的一点,“你怎么肯定陆安还活着?” 徐贵妃嘴角微扯,“如果陆安死了,清玄长公主不会如此平静。” ☆、第三十一章 皇宫赐婚 清晨,李其琒的马车早早驾临陆府等候,英兰小跑着出来,“昭王殿下,小姐还在梳洗,请稍等。”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还不见人,他纳闷着正要进府一探究竟,只见陆霁着鹅黄衣衫翩然而至,婀娜多姿自成风流,双目犹似一泓清泉,顾盼灵动。李其琒一时愣在原地,陆霁眉眼如星,悄声问他,“我这样好吗?”李其琒不顾还有其他人在场,在她额上烙下一吻,她脸泛红晕,不由一臊。 马车辘辘驶向皇宫,陆霁双手交握,紧抿下唇,李其琒看出她的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9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39 紧张忐忑,用自己温暖的大掌包裹住她的手,四目相对“别怕,有我呢。”他难得看到她这般紧张模样,打趣道,“上次在北郊行宫已经见过父皇,你表现的那么智慧、镇定。今天是怎么了?” “上次他是皇上,这次他是你的父皇。”陆霁看着他,声音里透出不自信,“他会不会不喜欢我?” 李其琒撩起她一缕碎发,眉眼尽是温柔,“没有人会不喜欢这么好的你。” 明光殿内,李其琒执着陆霁的手来到金銮座前。陆霁福身请安,“小女陆霁,拜见皇上、徐贵妃娘娘。” 溍帝慈眉善目,少了平日里君王的威严,多了些长辈的温情和蔼,笑着让她不必多礼拘束。 陆霁笑容明媚,娉娉婷婷立在那里,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 徐贵妃笑道,“陆姑娘真是标致的美人,难怪昭王惦记。”溍帝此番心情也好,“其琒可是用了治理衢州瘟疫的功劳,来向朕求取赐婚。看来朕的儿子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陆霁到底是女儿家,脸皮薄,李其琒看她羞红着脸,忙告饶,“父皇和贵妃娘娘别打趣我了。”惹得溍帝开怀大笑。“传朕旨意,着钦天监择良日吉时李其琒与陆霁完婚。” 两人跪下谢恩。 徐贵妃娘娘含笑,“陆姑娘出身名门,我记得陆姑娘的祖父陆太傅还是陛下的老师了。” 此言一出,李其琒敏锐察觉徐贵妃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他敛去笑容,挡在陆霁身前,陆霁奇怪地感受到他突然散发的凌厉气场。 果然,溍帝霎时脸色一滞,“你的父亲可是陆修远?” 陆霁见皇上不知何故变了脸色,内心忐忑不安,还是诚实作答,“是,家父早年已病逝。” “是啊,已经病逝了。”溍帝呐呐自语,长叹一口气。 徐贵妃知道溍帝心中生出芥蒂,决定再推波助澜,“陆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谢娘娘关心。我还有哥哥陆瞻。” “朕见过陆瞻,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姑苏陆氏不愧是诗书大家。朕曾受陆太傅教诲,他学识渊博,对皇子们严格管教,朕获益良多啊,只可惜当时陆太傅年事已高,告老还乡,不能继续向陆太傅请教。” 徐贵妃阴恻恻插嘴,“本宫听说你还有另一位兄长?”锐利的目光锁住她。 陆霁心中咯噔一下,长公主的话还未确认,徐贵妃人在深宫如何得知二哥的事,正举棋不定不知如何作答。只见李其琒挡在她身前,半是戏谑,半是警告,“娘娘的问题太多了,可要把我的新娘子吓跑了。” 此言一出,皇上大笑,频频点头,“好好,其琒有了王妃真是不一样了。” 徐贵妃只得讪讪陪笑作罢。 退殿后,李其琒领着陆霁沿着长长的游廊来到一处宫殿,朱红墙瓦,金黄琉璃,松柏葱郁如旧。 他目光悠远,环顾熟悉的宫殿,“你知道吗?母妃曾居住在这里,这是她亲手栽种木棉。现在虽然秃枝寒树,待到了春天,一树橙红,树姿巍峨,美极了。” 陆霁松开他的手,走到木棉跟前,双手合十祈愿,闭眼喃喃低语。她回望他,眉眼弯弯,“我和母妃说,如果你欺负我,我就来向她告状。” 他着,眼中温光若水,晃晃悠悠,两人深情的望着彼此,情之所至,他上前就要吻上她。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陆霁慌张地推开他埋下头去,李其琒倒是镇定自若,知道她羞赧的性子,藏她于自己身后。来人是静姝,她神色低落的出现在松柏后。 “静姝,过来。”李其琒出声。 大概囿于之前为难过陆霁,静姝慢吞吞的挪过来,眼睛也不敢直视他们。 “静姝,父皇已经为我和霁儿赐婚。” “我刚刚听说了。”她小声飞快答道。 “之前,我和你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嗯。”她望向陆霁,捻动衣角,“霁儿姐姐,我之前误会子偕哥哥喜欢你,也不高兴三哥护着你,所以冲动的为难你。三哥已经教训我了,我现在知道错了,对不起。”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素来任性妄为的静姝公主这般乖顺,让陆霁颇有些不习惯。但既然自己已经决定与其琒携手相伴,他的家人也是她的家人。她双眸清澈,笑靥真诚,“我没有放在心上。” 静姝抬头,陆霁的笑容明媚灿烂,三哥在一旁深情注视,俨然一对璧人,觉得羡慕的同时不禁双肩松垮着有些顾影自怜。 “怎么了?”陆霁察觉了她的低落,看她捻动衣角的样子,明白女孩的心思,俯在她的耳边悄悄道,“我帮你。” 静姝满脸疑惑地望向她,陆霁笑着冲她眨眨眼睛。 回陆府的马车上,李其琒好奇道,“你后来和静姝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她这么开心?” 陆霁挥挥手指,俏皮眨眼,“你猜猜看?” 李其琒直摇头。 “我不过是投其所好,准备为静姝和苏子偕创造机会。” “感情的事勉强不得,子偕与静姝青梅竹马,静姝喜欢子偕的事众所周知,子偕从未拒绝,也从未回应。” 其实,李其琒内心还有更复杂的感情,他注视着霁儿清澈的双眸,坦诚自己的忧虑,“静姝曾说过子偕喜欢你,这件事,我相信是真的。” 陆霁表情僵滞住,诧异道,“怎么会?”回想她与苏子偕接触的点点滴滴,“子偕的确对我颇为照料,可从未曾僭越朋友的关系。” “你不懂男人的感情,他只是选择了沉默。” 陆霁看着他的莫名表情,凑近他,“所以……你是吃醋了?” 陆霁双颊带粉,她的脸在他的颈窝轻蹭下,撇头轻啄他的脸。李其琒很快反客为主,将她拥在怀中,贴在胸口。她抬睫软糯,“你明明知道,我只喜欢你。”闻言,他胸口顿时涌出一股暖流,臂膀愈发用力。“所以呀,我们要好好的撮合子偕和静姝,要让他们像我们一样幸福,你说好不好?” “都听你的。” ☆、第三十二章 西山踏雪 冬至这一日,金陵鹅毛大雪,昔日高高的红墙、黄澄澄的琉璃瓦都被皑皑白雪覆盖,天地之间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陆霁捧着热茶,饶有兴致的望向窗外漫天纷飞的冬雪。 门帘掀起又落,寒风順隙扑入,李其琒身披羽缎长氅,帽檐边上全是雪花。陆霁迎上来将捧炉塞到他冰凉的手中,双手捧起他的手哈气,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心疼道,“这么冷的雪天,就不要赶过来陪我了。” “陆瞻被父皇派去夷陵驻守,英远随行,只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0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0 留英兰陪着你,我怎么能放心……”李其琒反手握住她的手,把捧炉塞回到她的手心。“钦天监定了日子,春天到了,你就要做我的新娘了。” 陆霁眉眼甜笑,心中也是欢喜。两人拥坐在窗棂边,静静欣赏窗外鹅毛大雪中怒放的梅花。 “大雪纷纷何所似,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陆霁星眸柔柔,脸上写满赞叹,望向他,“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美的雪景!”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和心爱的人在下雪天里轻酌小酒,才真是人生乐事。”李其琒目光宠溺,“以后岁岁年年有我陪你看这美景。待雪停了,我带你去西山赏梅,那里的景致与姑苏水乡尤为不同。” “真的吗?”陆霁惊喜,眼骨碌一转,“那我们约上子偕和静姝?”他刮刮她的鼻头,“听你的。” 西山,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白雪皑皑覆上苍茫大地,李其琒与陆霁一人一马来到山脚下,苏子偕已在亭中等待。他温和有礼,“其琒、陆姑娘,之前还没有机会恭喜二位,有情人终得眷属。”他眼中已再找不到一丝涟漪。 “谢谢。”陆霁回以微笑。 一声悠长马蹄令众人回头,只见静姝从马车中下来,她身披鹤氅,长发高高竖起,不似平常娇气模样,反倒透出一股英气。 静姝见子偕打量着自己,像是向长辈讨糖吃的孩子般期待地望着他,转一个圈,“我这样好看吗?” “你乖乖的样子就很好。” 静姝听了他的话,如吃了蜜糖似的欢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一行四人上山,雪路湿滑,李其琒打头阵牵着陆霁,随后跟着静姝,苏子偕则垫后保护。上山的路不好走,枯燥无趣得很,静姝抱怨了好几句,于是陆霁想了个法子,“我出个字谜给大家猜猜。” 静姝来了精神,饶有兴致,“好啊,好啊!” “一月复一月,两月共半边,上有可耕之田,下有长流之川,六口共一室,两口不团圆。” 李其琒和苏子偕都笑着,显然他们已经有了答案,静姝在一旁抓耳挠腮地咕哝着,“好难啊!” 李其琒偕道,“这个字是上有可耕之田,下有长流之川。” 苏子偕接着说,“静姝,这个字是一月又一月,两月共半边。” 静姝干瞪着眼,百思不得其解,她着急了“是什么呀?” 陆霁解围,“是个‘用’字,静姝,你想想它的字形……” “哦……我明白了!”静姝同时有些闷闷不乐,只有她没有猜到。 陆霁抚上她的肩头,“这是民间灯会上的谜题,没什么了不起。下次啊,我带你到民间游历一番。” “真的吗?”静姝眼睛亮了,转瞬欢呼雀跃,“一言为定哦。”李其琒和苏子偕在一旁笑的无可奈何。 一路嘻嘻笑笑,不知不觉已登上最后的石阶,闯入眼帘的是山顶一大片繁盛的梅花林,星星点点,连成一片,仿佛只有这片傲然绽放的梅花立于世间。 陆霁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片的梅花林,被天寒地冻中它们的勃勃生机所震撼,静姝也是难得来到宫外赏梅,她很快窜到梅林之中,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苏子偕担心她的安全很快跟了上去。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陆霁与李其琒会心而笑,两人携手漫步于梅林之中。 在山顶依稀可辨得远处皇宫的飞檐与屋脊,李其琒声音沉沉,“小时候,我常常独自来到山顶,远远眺望宫墙,觉得自己被遗弃。”幼时的伤痛早已结痂,他虽一脸平静,但陆霁能想象到他儿时孤单无依的样子,心疼极了。她依偎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双手环绕住他,用自己的温暖回应,“现在你有我了。” 他的大掌抚上她的头顶,“是啊。”两人依偎着看向远方,西山之巅,天地悠悠梅林花开,仿佛此刻就是永远。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呼救声,依稀可辨是静姝的声音,陆霁与李其琒相视,心知不妙,立刻朝呼救声处飞奔。 梅林深处的偏僻角落,苏子偕正俯在地上安慰掉入猎户陷阱中不断啜泣的静姝。他回头看着其琒和陆霁跑向这边,大声叮嘱,“你们小心些,这里有许多农户捕猎的陷阱。” 听到来人的声音,静姝不禁放声大哭。她素来被溍帝宠爱,仆役成群、刁蛮任性,此刻深陷这雪水泥浆的深洞,右脚在跌落时崴伤了,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头,觉得委屈极了。 陆霁趴在洞口陪着她,轻声安抚,让她镇定些保存体力。李其琒和苏子偕则四处寻找救援工具,他们砍断一棵手臂粗的树干,几番霹雳削掉刺手的枝桠。静姝犹有泪痕,眼红红地巴望着外边,李其琒将树干伸下去,静姝抓住了,可无奈臂力有限,她脚又受了伤无法支撑,试了好几次都从树干上滑落下来,犹困在陷阱里,顿时绝望地嚎啕大哭。 陆霁心疼,“今天静姝爬山,梅林中嬉戏,又掉落陷阱中脚崴伤,受惊哭泣,现在她是身疲力竭,很难有力气,我们得另想方法救她。” 苏子偕环顾四周,除了梅林白茫茫一片,加之冬日天黑的早,温度很快会降下来,心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样,我下去把静姝托举上来。”说罢,他毫不犹豫地跃入洞中。 从天而降的苏子偕仿佛天神降临,静姝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仿佛溺水的人抱住浮木。子偕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别担心,大家都在这。”他蹲下,“来,踩在我的肩膀上,待会儿抓紧树干。”静姝依言照办,苏子偕在下方支撑住她,李其琒从洞口递过树干,静姝奋力抓住,终于顺利地回到地面上。她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雪水浸湿了她的衣裤,她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发髻散乱。陆霁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包裹住她,撩开她额前的湿发,抱住她轻声安慰,“现在没事儿了。” 苏子偕则接过李其琒的树干,几个跨步回到地面。其琒解下自己的披风护住陆霁,子偕背起不方便行走的静姝。 静姝环抱住子偕,依偎在他宽厚的后背上,低声道,“如果子偕哥哥能一直陪着我,就算受伤我也愿意。”静姝的爱意,苏子偕听的分明,看着前边指着收的其琒和陆霁,他避重就轻道,“小丫头说什么胡话?” 下了山,静姝依依不舍的从子偕背上下来回到马车里,陆霁查看她崴伤的脚踝,叮嘱她忍着点痛,托住她的足跟理顺筋络,点揉穴位。一小会儿后,静姝试着活动脚踝,惊喜道,“真的不疼了。” “回到宫中,再得让太医帮你瞧瞧。” “哦。”静姝并不愿意回到乏味又孤单的宫中,还要想和子偕多呆一会儿。她勒令马车停下来,探出车窗,撒娇道,“子偕哥哥,我想去吃京中有名醉香楼的点心。”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1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1 苏子偕的脸隐在暮色中,辨不清神色。李其琒出声制止,“静姝,不可任性,今天还没吸取教训吗?” 静姝恨恨地把帘子扯下,闷闷不乐。陆霁不忍弗了她的意,掀开锦帘朝其琒小声乞求,“我也饿了,去吧,去吧!”眼神无辜可怜,李其琒最是拿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没有办法,无奈投降,只得调转了车头。 静姝探出头来做个鬼脸,大声嚷着,“三哥,你有了王妃就忘了妹妹。”被羞窘的陆霁一把扯回来捂住嘴。李其琒听到静姝的指责,嘴角浮上笑意,苏子偕孤独地驱马前行。 醉香楼的小吃名不虚传,静姝大快朵颐,连一向饭量小的陆霁,李其琒诧异地看着她面前的餐碟也摆了好几摞,,暗暗计划得叫王府的厨子来好好学学。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喧闹声,卫征上来禀报,是店家拒收食客的铜钱,说是铜量不足分,遂起了冲突。李其琒眸色一暗,不愿破坏美好气氛,吩咐他盯梢着。 从二楼的厢房望出去,皓月当空,街市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陆霁倚着栏杆,几杯米酒下肚已有几分醉意,脸颊绽粉,娇媚可爱,与静姝嬉戏打闹着。其琒难得见她这么开心,便由着她去了。 夜已深,马车里,陆霁窝在李其琒的怀中,沉沉睡去。静姝倚靠着苏子偕,双手环住他,嘴里嘟哝着,“子偕哥哥,我喜欢你。”他按压住她乱抓的双手,眸色一暗。 ☆、第三十三章 劣铜币案 从陆府回到昭王府,门子通报,韩相已在书房等候多时了。李其琒阔步,仰首任寒冷的夜风吹拂冷静自己的思绪。 “让韩相久等了,”他微微致意,“有什么事让韩相深夜造访?” “昭王殿下,”韩相作揖,“臣有要事禀告,有臣子上奏金陵劣币泛滥的折子被阻挠,遂而递到老臣手里,老臣掂量此事关系甚大。请殿下详阅。”他从怀中取出还带有体温的折子奉上。 李其琒快速翻阅着,面露愠色,“此事可属实?” “千真万确,老臣派人到金陵酒肆、当铺、医馆等各处搜集铜钱,十有八九已出现成色不足的情况……依臣看,此事与宝通具有莫大的干系。”韩相继续道,“宝通局隶属户部,户部大人李金絮是清河郡主的驸马,宝通局参事吴为之乃其外甥,他们官官相护,背景庞杂,牵涉众多。就拿此次连弹劾此事的奏折都无法上达天听,殿下可窥得一二,这背后的既得利益者远超纸面上所见。” “吏治腐败,官官相护,我远在南疆时已有耳闻。叶落而知秋,今日所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当今官场污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豪门贵胄懈政、怠政,关键在于士子入仕的渠道因恩荫之故大大缩减,令真正有才华的寒门学子无法进入朝廷施展抱负。” 李其琒眉头紧锁,“恩荫制乃高祖安抚新朝初立的功臣,他们的子孙能受荫庇到朝廷做官。当时高祖初定天下,安抚人心,实难苛责,但如今这些子孙大多成为酒囊饭袋,尸位素餐。更可怕的是,他们结党营私,败坏朝纲,流弊之风盛行。” 韩相郑重其事地行礼,“殿下……” 李其琒躬身去扶他。 “殿下有此心,老臣便再无憾事。”韩相仍跪着,仰首道,“请再听老臣一言,朝堂礼乐崩坏,我相信终有一天殿下能拨乱反正,但若此时殿下即向陛下提议此事,必将招致皇亲贵胄的猛烈反扑,他们不会坐视殿下继承大统。” “那依韩相之言,现在唯有忍耐吗?” “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老臣……曾经不懂,”韩相双眼浑浊,缓缓闭上,叹息道,“其珝正是因为不堪受辱,与赵亥冲突,进而落入楚王的圈套之中,直到今日仍无法昭雪。” “韩相一片赤诚之心。”李其琒负手远眺窗外,淡淡道,“只是我不能坐视不管,任其发生,此事仍是契机。” 溍帝坐于龙銮之上,手执奏章,视线变得模糊,放远了些终于能认清上面的字。他神色不定,扫过殿下一众人等,最后落到跪着的李其琒身上,“其琒,你的奏报可属实?” “父皇,儿臣所奏无半分虚假,毁钱制劣币乃是官家的监守自盗。” 户部李金絮扑通一声跪下,头磕得作响,“冤枉啊,陛下,昭王未曾到过我宝通寺,何以能断定是官家毁钱,行此无耻之事?” “是啊,”楚王应声道,“其琒,收集市面上成色不足的铜钱,并不能由此判定劣币由宝通局流出,李大人世代沐浴皇恩,对父皇忠心耿耿,怎么会行此悖逆之事?还有,其琒,你政务经验少,急于建功冒进的心态可以理解,但怎么能胡乱栽赃指责,伤了老臣的拳拳之心?” “父皇,儿臣就事论事,别无他念。劣铜钱一案干系甚大,还请父皇派人查清市面上的劣币究竟何人所为,如果儿臣有冤枉李大人的地方,儿臣自会负荆请罪。” 溍帝注视着大殿中脸色晦明不清的众人,缓缓道,“其琒,这奏章既是你所报,就派你主持御史台查明此事,朕要看到真凭实据的结果。” “儿臣遵命。” 万物凋零,唯有松柏郁郁葱葱,天气又寒凉了几分。李其琒摸过陆霁的手,心疼道,“怎么这么凉?吩咐下去,炉火生得更旺些。” “别劳师动众,”她拦阻他,“我一向有寒症,冬日里体温是比寻常人低些。”李其琒将她的手握在胸口,“我在南疆时听说过苗人有一种祛湿驱寒的良药,下次为你寻来。” 陆霁触上他的视线,心头一暖。她瞥见桌案上的金陵地图,“别光顾着我了,铜钱一案棘手得很,你要如何着手?” “宝通局既知要我来查案,必定有所准备,我就借力打力,从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寻找突破口。” 陆霁眉眼一挑,被勾起兴趣,抬睫看他。 “说起来,是你给了我启发。”李其琒笑着卖了关子,“换身衣服,随我去宝通局走一趟吧。” 经过朝堂上的争辩,户部和宝通局都不敢懈怠,吴为之专门迎在门口,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反衬出李其琒步入宝通局的闲适和随意。他在吴为之的带领下参观造币的流程,不时提出些技术上的问题,吴为之小心翼翼地解答着,制造一枚铜币需要炼铜、熬煮铜水、制模、冷凝、上坏等一系列工序…… 出乎吴为止的意料,李其琒并未询问任何关于人事钱财等敏感事宜,甚至没有翻看账簿,就在宝通寺的一众人等摸不清头脑和面面相觑中告辞。 回到昭王府,陆霁扶额思考,打量着面前铺开的铜钱铸造工艺图,“我有点明白了,制铜的关键在于铜水。按之前的推测,钱币中铜量下降,那么铜水中铜量相应减少,今日所有的铜炉都在运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2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2 转,那么这些铜水中必定含有制造劣质铜币的原料。我们可以从这一点着手,可这么做分明太猖狂了!” 李其琒浅笑地看着她。 陆霁双眸灵动,“等一下,”好像哪里不对劲,她眼前闪现一个个片段:刚刚在宝通局见到新制成的铜币,成色足量,真铜币与流通的□□比较起来,几乎一模一样,今日若不是事先知道真假之分,她根本无从辨别……想到这里,她灵光一闪,“不对,制造劣币的地方不在宝通局。”她在李其琒赞许的眼神下继续猜测,“在其他地方,但宝通局肯定脱不了干系。” 门子通报苏子偕大人到。 苏子偕撩起门帘,乍然间见到陆霁有一霎那不自然,但很快掩饰住了。他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御史台翻阅了宝通寺的账目,检查每一道制钱工序,按你的意思大张旗鼓地成功唬住了户部,让他们误以为我们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宝通寺的内部……然后,我安排了可靠的人暗中监视宝通局,每一次流出的新制钱币都查清去向,真让我找出一处不寻常来。京郊三百里外有一处大宅,在我们的监视中十有三四回铜钱运入其中,每次都是深更半夜行动,行踪隐蔽,我查过这座房子,房契在户部李大人的内弟名下。” 陆霁与李其琒交换眼神,“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此事还需谨慎,在宝通局的表面功夫要做足,麻痹他们。按你所说,在京郊大宅布置人马监视起来,若那里真是制造劣币的老巢,必然关门闭户,旁人不得窥见,你仔细盯梢往来人的,送进大宅中的粮食蔬菜的分量,送走的渣滓废物,这些地方总会露出马脚。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他拍上苏子偕的肩膀,“人赃俱获才有说服力。” “其琒,就算这次我们真的抓住了李金絮,他难道就是唯一的幕后之人吗?私造劣币可是大罪,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撑腰,谅他没有这个胆子的。” “这条造劣币的链条上绑着的是某些皇亲贵胄欲壑难填的贪欲,户部之所以有恃无恐,也是得到楚王的某种默许。楚王把朝廷公器玩弄于鼓掌之中变成个人私利,以此来换得某些宗室、当朝大员的支持。既然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父皇彻查下来法不责众,真是算的精明。” 陆霁面露忧虑,“既如此,铜钱一案岂不是无功而返?” “是,我要达到的效果就是无功而返。”在陆霁和苏子偕的讶异中,李其琒负手而立,望向窗外澄澈明净的天空,“吏治腐败积重难返,就算我扳倒户部李金絮,过几天又有赵金絮、刘金絮出现……我还没有能力涤荡朝廷,如今审查铜钱案,一方面是令他们收敛忌惮,另一方面,我想拿铜钱案的姑息来换取裁减南疆军队的支持。” 此言一出,如一记惊雷,苏子偕在愣原地 。 李其琒肃容,“劣质铜币流入市井,城内物价恐要飞涨,金陵外的商户、农家拒用劣币,不肯运粮进城,城内粮价自然节节攀升。这样下来,粮店只能关门,当铺停止收当,城内形同罢市。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强制百姓使用劣币,无疑是剥削百姓的血汗钱……这些天我一直在想,铜钱劣化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边境烽烟四起,壮年男丁被征军,无人开垦荒地,更兼天灾瘟疫,朝廷财政紧张。父皇有雄心壮志,想要征战四夷,可如今,国力已经难以维系。我在南疆三年,一直在思考停战的可能性,客观上,我军已大败苗人,苗人军心浮动,况且这几年苗人同样遭到天灾,他们的领地狭小更难支撑,客观上已具备了停战的契机。但朝廷内主战者的话语权明显超过主和者双方,这其中,一部分人是为了朝廷颜面,以和议为耻,另一部分人却是躲在冠冕堂皇的口号下,暗地里发国难财。” 苏子偕显然知晓内情,“□□、箭羽、鉄戟、斧……兵器都归几个皇亲宗室监制,国库空虚的同时,几大家族中饱私囊,劣铜币一案也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陆霁明白平衡各方势力的艰难,她不安地望向其琒,他触上她的目光,自然明白她的担忧,他大掌抚上她的头顶,顺了顺她的长发,“放心,他们会答应的。楚王也希望我放弃在南疆的兵权,他会竭力促成此事。” 楚王府中,楚王自收到李金絮被御史台人赃俱获的消息后就坐立难安,派人急急请了徐相。 徐相慢悠悠才到,在他面前径自斟茶自饮。楚王气得不打一处来,在徐相面前来回踱步,“我对李金絮千叮万嘱,他却还是着了李其琒的道。真是应了他的名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哎呀……舅舅,你怎么还有心思喝茶,这都火烧眉毛了!” “殿下的好茶是西湖的碧螺春吧,”徐相笑着接过楚王的话头,“稍安勿躁。依老臣之见,若昭王揪住劣铜币一案不放,对殿下倒是百利而无一害。”他放下茶盏,起身道,“李金絮的贪腐不过是冰山一角,劣铜钱一案隐身幕后的真正获利者是盘根错节于朝廷的诸位大员。若昭王对此案穷追不舍,不需要殿下出手,自有人跳出来收拾他。殿下只需要安心坐收渔翁之利。” 徐相的一席话让楚王由忧转喜,“那依舅舅的意思,李其琒真的会继续查下去吗?” 外面有人通报,“楚王殿下,据盯梢的人回报,康平候被请进御史台问话了。”看来,刚才的问题已没必要再提,楚王透过茶盏中袅袅升起的雾气与徐相相视而笑。 “继续盯着,随时报本王。” ☆、第三十四章 声东击西 康平侯信步走进御史台,他是清云公主唯一的儿子,昔日高祖将皇妹清云下嫁给开国功臣老康平侯,如今由他继承爵位,可见他的尊贵身份。他见李其琒也不行礼,只招呼一句坐下,颇有反客为主的架势。 李其琒也不恼,“烦请康平侯爷跑一趟了。” 康平侯眼皮不抬,只鼻孔哼一声。 李其琒命人奉上好茶,“这可是姑苏的苦丁银毫,康平侯爷是品茶的名家,请赏鉴一番。” 他亲自执了锡壶为康平侯斟茶,“侯爷有所不知,这苦丁银毫虽然不似西湖龙井天下闻名,但在我看来却别有一番滋味。汤色碧青、味甘、回甜,香气馥郁。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康平侯沉住气,端起杯盏一饮而尽。 一个时辰过去了,眼看天色将晚,李其琒却只谈茶道丝毫不提及案情之事。康平侯有些坐不住了,“李其琒,有什么话直说吧,老夫可没时间陪你在这兜圈子,李金絮被你人赃俱获,可是他栽赃了本侯?” “侯爷多虑了,李金絮的确被御史台收监,但尚没有审讯,这次铜钱劣币案事关重大,父皇重视极了,尤其户部的监守自盗令父皇震怒。李金絮在狱中一直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3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3 声称自己被冤枉,要在父皇面前陈情。康平侯也知道,我向来征战沙场,审案的经验欠缺,所以今日将侯爷请来,是想向您多多请教。” 康平侯爷对溍帝的雷霆手段熟悉的很,李金絮又是个软骨头,李其琒的一番话让他琢磨不透,但毕竟宦海浮沉多年,他表面仍不动声色。 “其实,此次请侯爷来,我还有关于南疆裁撤军队的事,想向侯爷讨教一番。” “本侯从未听闻此事。” “当然,因为我正欲向父皇上奏建议裁撤南疆军队。” 康平侯诧异,“真是荒唐!李其琒,你在南疆驻守三年,怎会在此痴儿说梦。南疆苗人狡诈,侵扰我吴越多年,若无军队镇守,南疆必无宁日。更何况,南疆将权本就在你,你要裁撤自己的权力?本侯闻所未闻!” 李其琒起身负手而立,“我并非贪生怕死之徒,南疆征战多年已成僵持之态,今年北边匈奴猖狂,若两线作战,腹背受敌,实非上策。况且国库空虚难以为继,接下来必将搜刮百姓。可如今洪水瘟疫,哀鸿遍野,怕是不等匈奴攻进,吴越国内部就官逼民反,自己先乱了。” “这话你该向皇上禀明,”康平侯未置可否。 “父皇兼听则明,决策时必定听从侯爷的意见,侯爷在朝中威望极高,追随者众多,我知道侯爷一向赞成宁为玉碎,誓与敌人兵戎相见。但今非昔比,朝野内外境况如何,侯爷心中明白,所以侯爷若是愿意妥协,那便是大局已定。” 谈话到了这里,经验丰富的康平侯知道,李其琒这是拿李金絮的口供换取他的妥协,不过心照不宣而已。他冷冷一笑,“你凭什么认为本侯会答应你?” “我政事疏浅,还望侯爷多多指教。”李其琒避过言语上的机锋,“我三年来远戍边关,多多依赖侯爷治下军器监的良弓好剑。”他直视康平侯,“军器监由老康平候受高祖所托开创,传到侯爷手中为吴越国立下汗马功劳,这份荣耀与责任,想必侯爷势必要传给贵公子。可不知侯爷想过没有,吴越以武立国,可如今攻守之势大变,三代以降,必将以仁义治国,今后侯爷如何为贵公子打算呢?战国时触龙尚能以一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说服赵太后出质长安君。人主之子、骨肉之亲犹不能恃无功之尊、无劳之奉守金玉之重,侯爷莫不如前人?” 康平侯一动不动,这番话戳中他的心口,想他堂堂康平侯府唯有一顽劣稚子,平素宠爱的紧,不学无术,让他忧心不已。待他千秋之后,祖宗基业如何延续……想到此处,康平侯爷对李其琒略一拱手,不言不语,径自起身离开。 楚王府内,楚王吃惊地站起,指着匍匐在地的内侍,“你再说一遍?” “康平侯昨日离开御使台后,今早带着小侯爷去到昭王府中。” “昨日李其琒与康平侯究竟谈了些什么?” “御史台殿中只留昭王与康平侯两人,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废物,我养你们有什么用!”楚王气急,桌案上的茶盏被掀落在地,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徐相进到殿中时看到的便是瓷片残渣满地,众人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徐相示意内侍们退下后向楚王行礼,“殿下。” 楚王犹在怒气中,徐相自顾自继续道,“康平侯、长史侯、宁南侯已相继与昭王接触。老臣已打听到昭王此举不在劣币一案,而是提出裁减南疆军队的主张,争取他们的支持。现在位高权最重的康平候已被昭王说服,更鬼迷心窍的把他的宝贝儿子送到昭王的京畿大营中。”徐相拈须,“我越来越看不懂昭王究竟要做什么?” 楚王眯眼,“李其琒裁撤南疆军,他意欲何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削弱军权对我们有利。”他眼神锋利起来,“既要裁军,那接下来必然是与南疆苗人和谈、递国书、谈朝贡。舅舅,我们不妨借力打力,是时候该动一动我们在南疆埋下的棋子了。” 一个月后,户部李金絮与宝通局主事吴为之被判流放远寒之地,再无牵扯他人。震惊朝堂的劣铜币案重重举起又轻轻放下,朝廷争辩的喧闹迅速归于平静。 不久后,李其琒上书陈情利弊,请求裁撤南疆军队,曾经激烈的反对声销声匿迹,溍帝私下传见几位王公大臣后很快下令,与苗人议和。唯一出乎预料的就是楚王主动请缨,接下了议和的差事。 深夜,皎皎月光凉如水,倾泻在院中的残雪上,亮亮的。书房内灯火通明,韩相携带的大批书札到访,“这是历代整顿军务,裁撤军队的记载。”韩相顿了顿,“殿下呕心沥血,多方转圜促成的苗疆议和,却被楚王截了功劳。” 李其琒淡淡一笑,“韩相不必在意,议和的目的在于缓解国库入不敷出的压力。南疆烽火三载,百姓饱受离乱之苦,也该修生养息,华美的仪制典礼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之所以请你找来这些前人之鉴,是为了给裁撤的将士们谋一条出路,若是这些青壮年劳动力安置妥当,那他们将会成为吴越国繁盛的契机;若处理不当,负有一身功夫的他们,难保不会成为流寇乱民。”提到这里,他显然忧心忡忡,“也请韩相在士子中广纳良言,进谏朝廷。” “这本是老臣的职责。”韩相郑重其事地躬身行礼。 韩相掀帘而出,凛冽的寒风迎面刺骨,可他心头却涌起满腔热血与欣慰。此刻,他深深意识到曾经的青涩少年经过战场拼杀、官场历练,已成长为一位有担当、心怀慈悲的主君。 书房内,隐身于屏风后的陆霁盈盈走出,烛光摇曳下,李其琒的眼睛波光粼粼,她走近他,反常的一言不发地倚在他的肩头,李其琒顺势拥紧她,在她脸颊蜻蜓点水地吻了吻,在耳边轻语,“怎么了?”陆霁不说话,只揽紧了他,良久后才抬眸,对上他探寻的目光,弯弯的眉眼里温光如水,“我的心上人是位大英雄。” ☆、第三十五章 苗人和议 半个月后,和议的苗疆使团来到金陵,为表达苗疆对吴越国的诚意,苗人专程带来了特色的歌舞表演,在金陵最热闹繁华的街巷搭起戏台,异域风情的新奇表演吸引了城内百姓,一时苗疆歌舞成为街头巷尾最热议的话。 京中驿站,窗中透出两个交谈的人影,楚王此次拜访苗疆使团带上了礼部和议的安排,他奉上准备好的议和国书条款,“这是我吴越的诚意,请夸越将军过目。” 被称为夸越将军的男子,皮肤黝黑,身材健硕,在接过和议文书时手腕上无意中露出鸟形纹身。他接过国书草草扫视一番便扔在一旁。楚王的笑容透着讨好,“夸越将军,明日面圣,你我之间的盟约可不要忘记。” “当然了,楚王殿下。你助我名正言顺得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4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4 到吴越的国书,我自会帮你登上大统之位。” 静姝最爱新奇事物,听说了这个大热闹当然不肯错过,她溜出皇宫直奔镇北侯府,可惜苏子偕在御史台中公务繁忙不能陪她。她只得调转马车头来到昭王府,缠住正批阅书札的陆霁。 静姝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描述了听来的苗疆表演趣闻,“是不是很有趣?”静姝摇晃陆霁的手臂,眼里满是期盼,令陆霁忍俊不禁。 陆霁刮上她的鼻头,“我看再新奇的苗疆歌舞也比不上咱们静姝公主的丰富表情。” “别打趣我,陪我去看嘛!”她嘟哝着嘴撒娇。 陆霁指着面前厚厚的一摞书札,“这是你三哥为安置撤军的将士们挑灯夜读的资料,他平日里忙碌,我得为他挑拣分类好。” 静姝挽着陆霁的胳膊撒娇道“我不管,三嫂……”一声称谓让陆霁羞红了脸,只得缴械投降,“好吧,就陪你这一次。” 悄悄离开楚王府,静姝拖着陆霁的手,“快!快!表演就要开始了!” 陆霁扯住如离笼之鸟的静姝,“我们两个不可以这样偷跑出来,起码得让王府的亲兵陪着。” “你不是和我讲过许多你女扮男装外出查案和游山玩水的故事嘛,我可羡慕啦。如果有人盯梢着,多无趣啊!”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陆霁拂拂额头的汗,“那我们约法三章!得你时刻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静姝撒娇摇晃着陆霁,“好三嫂,我知道啦!” 远远地就看到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热闹街口,苗疆歌舞表演已经开始了,乐声飘扬,载歌载舞,台上表演着不同于中原的杂耍技艺,飞舞的火把既新奇又有些神秘。静姝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兴奋极了,她挣脱陆霁的手挤进人潮。 陆霁还不及张口嘱咐几句就被拥挤的人群挡住视线,之后任凭她望穿秋水也没找到静姝,当下是焦急又担忧。正在不知所措,她回头,蓦然发现此处就是醉香楼门前,视线顺着酒楼悬挂的大红灯笼上移,二楼的厢房显然是这里绝佳的观测地点。她三步并入两步小跑进醉香楼里,“小二,我要一间二楼的厢房。” “客官上面请!”店小二领着陆霁上楼,迎面下来一行苗疆打扮的彪炳大汉,为首的大汉眼神凶煞,浓眉广颡,店小二显然被吓住了,停在拐角处的阴影里。 大汉目不斜视走下台阶,走到拐角时发现边上藏了个瑟瑟发抖的下人,他面露不悦,狠狠瞪了店小二一眼,店小二本就害怕,这一记凌厉的眼神令哆哆嗦嗦的他失手丢下手中的茶壶,茶水倏地撒在大汉身上。一行苗疆人见此顿时炸了,一人如拎小鸡般提起店小二,其他随从则团团围在大汉身边,为他擦拭水渍。 大汉挽起袖口,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上的鸟形纹身,而其他几个随从手腕上则都为鱼形纹身。亲眼目睹苗人身上的纹身令陆霁心中一惊。 店掌柜听到楼梯上的吵嚷声来查看,见势头不妙,赶紧踩在湿哒哒的地板上打圆场。大汉不耐烦的努努嘴,被松开放下的店小二涨红着脸猛咳几声,在掌柜的唯唯诺诺中苗疆一行人终于离开。 掌柜转过身,堆满笑容地安抚陆霁,“客官受惊了,楼上请。”陆霁颔首,若有所思的望着苗疆大汉们离开的背影。 静姝挤在人潮中,目不转睛的盯着从未见过的异域风情,火苗摇曳下,她脸上写满惊叹。数个节目结束,她终于记起陆霁的叮咛,可环顾四周,身边哪里还有她的影子,静姝心慌忐忑起来,她逆着人潮搜寻陆霁。 只顾着寻人,静姝没注意到脚下,不小心踩到别人,赶紧致歉“不好意思。”抬头却见一彪形大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眸中放光,毫不顾忌□□裸的打量着她。静姝从未这样被陌生人这样盯着,侵略性的目光令她畏惧,她讷讷地后退几步转身就跑,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胳膊被大力抓住,吓地用力挣脱回过头却发现是陆霁。她拍拍胸口,惊魂甫定,“吓死我了!” “你可真吓到我了,一转眼就不见!” “刚才我碰到一个长相粗犷的大汉,他的样子和神情怪吓人的。” 陆霁牵过她的手,“好了,我们快回去吧,出来这么久,其琒该着急了。” 两人都没有发觉,有一个苗疆人远远地尾随着她们。 夜色中苏子偕匆匆下马直奔昭王府。书房里,李其琒见他神色严肃,知道深夜到访必有大事,不禁起身,下颌紧绷,“出了什么事儿?” “我调查清楚了,楚王迎回金陵面圣的不是苗疆王而是夸越石。” 苏子偕见其琒神情起伏不大,显然他并不吃惊。 此时,陆霁撩帘而入,“我们也是刚刚知道。昨天我和静姝去苗疆歌舞凑热闹,无意间发现了苗人身上的飞鸟纹身。我听师父说过,苗人有一种风俗,将士需要纹身以表示天神会保佑他们,军中地位不同,纹的图案也不同。夸越石在军中级别最高,正是一只飞鸟。” 李其琒忖度,“苗疆王与夸越石分别拥有南疆一半军权,夸越石功高震主,苗疆王本就忌讳,这次怎么会派他来接受国书?” “这正是我想说的。”苏子偕顺着他的思路,会不会……两人相视,一起想到了关键的一点:夸越石很可能是瞒着苗疆王入京的。 李其琒皱眉,“我与夸越石打过多次交道,他没有动机与吴越议和。两军停战,苗疆王必会想方设法剥夺他手中的军权。既如此,那么他到访吴越的用心就不难揣度了……” 陆霁愤然,“楚王怎么这么糊涂,吴越岂不成为苗疆内部争权夺利的筹码?” “楚王未尝不知,”苏子偕揣摩,“就算楚王被愚弄,徐相为人精明谨慎,他不可能没有察觉。我想,楚王与夸越石一定在某些方面达成了共识。” “算来,他们也不算是第一次合作了。”李其琒接过话,罕见地谈起旧事,“我与夸越石交手数次,好几次曾蹊跷的遭遇他们的埋伏,死里逃生,将士们损失惨重。我怀疑军中有谍,后来总算想了个法子辨认出来,可惜那人畏罪服毒自杀,后来从他的住处搜寻出他受命于楚王的证据。楚王当时在朝中炙手可热,我手中证明他与夸越石勾结的证据不足,他完全有理由否认,后来我索性将计就计发出假的讯息埋伏苗人大获全胜,总算为那些死伤的将士们报了仇。这件事之后,我与他心照不宣。” 苏子偕可想而知当年他在南疆的孤立无援,甚至被自己人暗算的心酸。陆霁盈盈目光望向他眸中的坚韧和沉静。 “那现在要怎么办?明日夸越石就要入朝交换国书,我们还来得及阻拦吗?” 李其琒立马起身披上大氅,留下一句,“我现在即刻入宫见父皇。”说着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5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5 就朝门外奔去。 苏子偕急急上前拦住他,“宫禁之后任何人不得入宫,你忘记奉天门之变了吗?”一句话如当头棒喝止住他的脚步。 李其琒紧握的双拳松开,无力的缓缓坐下,他额角隐隐作痛,一筹莫展。陆霁陪在他身旁,三人枯坐在房中,仍想不出好的办法。 桌上的蜡泪缓缓流下,厚厚的堆在烛台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府外街巷的报更声隐隐传来。东方已见拂晓,霞光撕开夜幕洒向四隅,漫漫长夜即将过去。 ☆、第三十六章 见招拆招 朝霞中,百官井然有序依次步入明光殿内。礼乐升、钟鼓鸣,溍帝缓步登上金銮宝座,诸位臣工叩拜,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按仪制,苗疆使者夸越石出现在大殿门口。 手中没有确凿证据情况下阻止夸越石太突兀,甚至可能酿成祸事影响两国议和的大局,列于臣工之首的李其琒回头,目光微微示意苏子偕按捺不动,现在还不是好时机。 夸越石已踏入殿中,一步步离金銮座越来越近。李其琒心中焦急却束手无策,抬眼,对面的楚王面露喜色。他的目光扫过来,眼含轻蔑。 转眼,夸越石已走到身前,数十次南疆战场上的交手,让彼此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此刻大殿之上不过咫尺之遥,夸越石冷冷的目光锁住李其琒,他却为大局所迫而无法揭穿楚王与夸越石合谋的诡计。 夸越石单膝跪下,“吴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双手奉上国书,由高公公接过送至御前,溍帝阅后就要盖上玉玺,这之后便是君无戏言,一锤定音了。 千钧一发之际,李其琒顾不上其他,上前一步正欲开口,却听夸越石道,“吴越陛下,我还有一个请求,请将静姝公主嫁与我苗疆和亲。”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楚王顿时变了脸色,夸越石之前从未向他提过此事,而他深知父皇最厌恶别人的要挟,果然金銮座上的溍帝脸色登时变得铁青。 夸越石理直气壮,“中原和亲番邦本就是贵国的传统,还请陛下恩准。” 李其琒怎么可能让静姝远赴异乡,悍然道,“我吴越国以仁义治国,南疆百姓饱受烽火之中,父皇有所不忍,遂结交和平盟约。夸越石,你弹丸之国不知感恩,反而得陇望蜀!” 夸越石在苗疆向来是天呼海应之人,当下恼怒于李其琒的一番斥责,“你吴越陛下尚未拒绝本王。”转而望向溍帝,“陛下,静姝公主嫁于本王,那吴越与苗疆可就亲如一家。” 楚王担心夸越石一言不慎,他精心设计的谋划就付诸东流,赶紧出列打圆场,“苗疆既向吴越国递交国书,那两国就亲如一家。至于静姝公主,苗疆王有所不知,那可是吴越国的掌上明珠,父皇宝贝的很。” “难道本将军还配不上你吴越公主?”夸越石趾高气昂。 李其琒望向高高在上的父皇,他面色冷峻,对朝中的争论隔岸观火。显然在摇摆,他明白苗疆的利益太攸关,匈奴虎视眈眈,吴越不能被动的两面受到夹击,现在与苗疆的关系至关重要,父皇在权衡静姝和疆土之间的孰轻孰重。 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静姝嫁给狼子野心之徒。更何况夸越石与楚王的阴谋还未拆穿……场面僵持在这里,他心生一计,“父皇,兹事体大,还需多方准备,苗疆奉上的国书上并未写明和亲之事,不妨请夸越将军再准备一番,择日再行国书递交之礼。” 楚王敏锐地察觉李其琒改变态度试图拖延的意图,出列道,“今日国书一递,父皇盖上玉玺,那我吴越与苗疆和平之盟就已缔结。至于和亲之事,还请夸越石在我吴越逗留几日再议。” 苏子偕当然不能允许静姝远嫁和亲,出列驳斥,“楚王殿下此言不妥,两国缔约联盟,若涉及和亲,需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诸多程序,以示尊重与诚意。再将和亲公主封号记载于国书之上,供天下百姓赞颂,供后人瞻仰。步步皆有仪制,还请陛下圣断。” 徐相冷冷一笑,“苏大人,不知你何时如此精于礼部仪制了,到比我这个老古董要迂腐许多。当下南疆的和平来之不易,是楚王殿下亲赴苗疆迎回夸越石。你的仪制繁多复杂,何不便宜行事彰显我吴越的诚挚之谊,待客之道。” 夸越石听这大殿之上文绉绉的咬文嚼字,不耐烦地直接发问,“陛下到底嫁不嫁静姝公主给我?” “大胆狂徒,父皇面前不得无礼。” 韩相发现此次昭王一反平日的内敛个性与楚王唇枪舌剑,更察觉到金銮座上的溍帝权衡利弊,谋而不断的摇摆之心。当下出列,“请陛下听老臣一句,吴越嫁女、苗疆娶妻乃天下盛事,若不大力操办,何以见得我两国和平之愿、友邦之谊、联盟之实。凭此盛事,更可震慑四邻虎狼之国,打消他们的觊觎之心。”韩相到底经验丰富,一字一句说到溍帝的心坎里。 溍帝圣心大悦,“就按韩相的意思办。我吴越乃天朝上国,礼仪之邦,请夸越将军多留几日吧。其珏,好好招待苗疆的贵客,万不可怠慢。” 李其琒颔首遥遥向韩相致意,终于峰回路转,争取到一线喘息之机。当务之急,他要尽快见到父皇,拿出证据拆穿夸越石的阴谋,避免静姝远嫁和亲,还要维持住两国和平的大局,哪一项的担子都不轻。他在御书房外等待宣召,只允许自己深吸一口气,将整个计划在脑捋过一遍,掀帘而入,他额首触地,“叩见父皇。” “平身吧,”溍帝瞥眼看他,“刚才在大殿,你怎么回事?” “父皇,”李其琒起身再拜,“儿臣挺身阻碍国书递交,只因为质疑夸越石的身份。” “此话何意?” “父皇有所不知,夸越石并非苗疆真正意义的王,苗疆军权一半在苗疆王手中,另一半则由夸越石执掌。夸越石能征战善战,苗疆战事系于他一身,势头反压过王室正宗。此次夸越石进京,儿臣揣测,他并未知会苗疆王而是瞒着主君自作主张。” 迎着溍帝苛刻的审视目光,他继续道,“夸越石是想借我吴越的盟约逼迫苗疆王禅位于他。” 溍帝半晌不说话,眯眼盯着他,“就算如你所言,夸越石最终取而代之成为真正的苗疆王,于我吴越又有何损失?” “苗疆王不会坐以待毙,将手中王权和平移交给夸越石,他手中仍握有军权,难保将来不会鱼死网破,那么南疆又将是生灵涂炭的你死我活。” “那我吴越正好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若吴越坐收渔利,苗人一向民风彪悍,难保他们不会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使得吴越陷入被动。若吴越大败苗人,苗人粗蛮且不易驯化,烟瘴之地也不易汉人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6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6 居住,最后我们仍然要靠苗人治苗。” 溍帝沉默,“依你所见,夸越石之事该如何处理?” “父皇,以上所言皆为揣测。昨晚儿臣已飞鸽传书南疆前线,派人打探苗疆王是否知情和议之事及其态度。若苗王知情,那此事乃儿臣小人之心;若苗王被欺瞒,那么儿臣以为父皇当下可押解夸越石作为吴越送给苗疆的缔约之礼,苗王必将感恩戴德,再者,夸越石被押解,苗军的战斗力也将大打折扣。依儿臣愚见,此乃真正的渔翁之利。” 溍帝注视着这个曾经被他漠视的儿子侃侃而谈,他已经暗暗成长为能武善谋,分担朝政的肱骨臣子。想到刚平息的衢州瘟疫,其琒的胆识、谋略令人刮目相看。现在看来,两个儿子究竟谁能托付江山,还要仔细斟酌。 随着年纪愈发年迈,他渐渐明白就算身为天下至尊也逃不过岁月的无情。从前为鞭策太子其珝,用其珏制衡,令其珝心有怨念酿成惨剧。如今,褪去身上的一袭黄袍,他也不过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再不能经受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 “父皇、父皇……”李其琒轻唤走神的溍帝。 溍帝微抬手,“你继续说……” “父皇,今晚我就能收到消息。若真如所料,夸越石欺瞒苗王利用吴越,请朝廷借和亲仪典拖延,待苗王亲临金陵再处置叛臣贼子。” 溍帝沉吟良久,“眹等你的回复。” “是。”李其琒并未退下,“父皇,儿臣还有个不情之请,拖延之计请勿再告诉其他人。” “你是怀疑其珏?”溍帝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无凭无据,儿臣不敢污蔑皇兄。但夸越石由皇兄迎回,谨慎起见,还是切勿打草惊蛇。” 溍帝一言不发,摆手令他退下。 楚王在府中来回踱步,心急如焚,徐相甫一进门便被楚王拽住,焦急问道,“怎么样了?” “钦天监已经开始卜卦凶吉,礼部正准备和亲的礼制仪程。” 楚王皱眉,“父皇真的准备与苗人和亲?我隐隐觉得现在的平静下暗藏汹涌。” 徐相奇怪,“那夸越石怎么突然提出和亲之事?” 提到这里,楚王就气不打一处来,“那夸越石打仗还行,玩政治简直愚蠢至极。他无意中遇见微服的静姝,对她一见钟情,被美色迷住后就什么都抛到脑后了。蛮夷鄙夫,真真是无脑,要知道登上王位了,什么女人得不到。”楚王猛地将手拍到桌上,恨恨道。 “殿下,事已至此,夸越石与我们已是利益攸关。当下,殿下应竭力安抚夸越石,切勿再出乱子。” “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楚王怒气难平。“还有,你帮我盯着李其琒的一举一动,自他在衢州瘟疫上立功,我发现朝中不少人对他颇有好感。太子一派留下的官员中不少人向他献媚,你看昨日韩相在朝堂上明显是为他说话。” “殿下放心,韩相与我在朝堂上斗了一辈子,他所图的无非是朝廷多几个像他一样的寒门学子,口口声声匡扶大义,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身无半亩心忧天下的穷酸书生空有其表,至于那些闻风而动的墙头草,殿下更不必在意,待继承大统后他们自会依附。” “有舅舅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即刻进宫觐见母妃,打探宫中情况”。 楚王走进安福宫便见一地狼藉,徐贵妃正卧在榻上,神色疲乏地揉着太阳穴休憩。 “其珏给母妃请安!”楚王疑惑,“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你父皇要静姝和亲,她不愿意,天天到我这里哭哭啼啼。” “父皇真的忍心让静姝和亲,去那蛮夷之地?” 徐贵妃瞟他一眼,“要知道你父皇是慈父,更是明君,一个公主换苗疆几年安定,划算的很。” “难道镇北侯府没有什么动作?” “儿女情长怎敌得过国家大义。那□□堂之上,你也看到,苗疆和亲之请时苏子偕就在现场。皇上现在派人看守着静姝,不准她踏出宫门半步,令她安心待嫁。所以她也只能天天到我安福宫以泪洗面。” “母妃辛苦!” “其珏,只要对你有利,这些辛苦算得了什么?你父皇六十寿辰后,身体愈发虚弱,我看得明白,其珝谋逆对他的打击太大。他近来颇重视李其琒,这可不是好兆头,你这次从苗疆迎回夸越石,我看很合你父皇的心意,做的好!” “母妃请放心,夸越石的事情儿臣志在必得。” 南疆的消息传来,夸越石果然是瞒了苗王来到金陵议和,这个消息虽然在意料之中,仍令李其琒全身紧绷,如临大敌。若此次处理不当,将关系到南疆是否烽烟再起,百姓能否休养生息,安危系于一线。父皇将此事全权委托于他,他深感责任重大。 陆霁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窗前,静静的陪在他的身边,李其琒略一偏头,便感受到她的温柔注视,两人十指紧扣,他望向湛蓝天空下的无边萧木,“还有三日,苗王就要进京了。” 清晨,雾气还未散去,卫征率数十位京畿营中的精锐出城三十里迎接南疆军护送的三驾马车。过了预计时间半个时辰后仍迟迟未见到接应的马车,卫征心知不妙,即刻率一众精锐朝南边疾驰,奔袭数十里,只见一群将士正与一群蒙面刺客厮杀,难解难分。 卫征辨认出,领头的正是南疆将军王恬,南疆军尽管配备的是精兵良将,但奔波千里,体力渐渐不济,愈发难以支撑。卫征当下立断命人保护好马车,向南疆军增援,蒙面的刺客很快因为卫征的增援,寡不敌众,落败而逃。 卫征急急来到被护送的几架马车前,正欲行礼拜见苗王。负伤严重的王恬上前拦住他,低语道,“苏子偕大人昨夜已接走苗疆王,算算时辰,现在已经入京了。” 原来考虑到苗疆王进京的消息可能走漏,李其琒特派先遣将士扮作镖局,以护送官员女眷入京的名义保护苗王日夜兼程护送入京,剩下的人则仍按计划行事以混淆视听。 负伤的刺客跪于楚王下座请罪。“殿下,马车内空无一人。” 楚王一直阴着脸,“那三驾马车可都查看过了?” “检查了其中的两驾马车,后来对方增援到了,我们寡不敌众,只能撤逃。” “一群废物!”楚王面如寒铁还欲斥责,屋外通报,“宫里来的公公带话,皇上传楚王殿下即刻入宫觐见。” 楚王知道此时入宫恐怕不妙,他狠踹面前刺客流血的肩膀,使他剧痛地翻滚在地才稍稍解了自己的恨意。 踏入熟悉的明光殿,楚王发现伺候的宫人行色匆匆,气氛有些微妙,再进入内殿,父皇手边赫然坐着陌生的苗人,李其琒和苏子偕在一边负手而立。那座上的人看衣着打扮显然是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7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7 苗王,他不明白在他的层层伏击之下,李其琒是如何把苗王安全的送入城内的,不过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心如鼓点,战战兢兢地缓步走到御座前请安。垂首斜撇,脚边跪着的是戴上镣铐的夸越石,楚王心知凶多吉少,手脚发软,扑通一声跪下,“父皇。” 溍帝的斥责当众砸下,“你可知你迎回京的是苗疆的入室之狼!朕差点被此人蒙蔽,吴越与苗疆的和平之盟因你横生枝节,差点酿成大祸!”楚王匍匐不起,冷汗涔涔。 溍帝又转向苗王,“至于贵国的奸佞之人,吴越还是交还给苗疆处置。” 苗王致谢,“皇上明辨是非,至于这悖逆之人,狼子野心,若不是陛下明察秋毫,本王还被他蒙在鼓里。此人罪大恶极,我听闻中原讲究歃血为盟,本王愿用此人的血,见证吴越与苗疆世代的和平之约。” 话音刚落,跪在一旁的夸越石突然蛮力挣脱锁链,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楚王,李其琒反应极快,上前与夸越石对质,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待众人反应过来时,楚王的脖子已经被夸越石紧紧勒住,脸涨得通红。 须臾之间,宫闱禁军将大殿团团围住。 夸越石困兽犹斗,面对水泄不通的禁军,愈发掐紧手中人质。楚王青筋暴起,发出呜咽声,“父皇救我。”夸越石狠狠踢他,大吼道,“就是你,说让我冒充苗王,事成之后我支持你登上皇位!” 就在夸越石说话分神的片刻,李其琒瞅准时机,抽出身后禁军的利剑向夸越石劈去,他顿时栽倒在地。 楚王趁机抽身而出,他夺过身旁禁军手中的长剑,大力刺向夸越石的胸口,夸越石几无挣扎,咽气而亡。 刚才这一幕太过突然,夸越石的尸体很快被移走。虽然一切恢复如初,但血腥味似乎还飘荡在大殿中。 楚王跪地磕头,“父皇,那夸越石已经疯了,他胡言乱语,我是被冤枉的。” 溍帝一生历经过多次太多政治风浪,生死关头。他眯眼,紧紧锁住楚王的目光,心中已生疑窦,碍于身旁的苗王,他肃然,“苗王面前不得失仪,你先退下。” 往事已成云烟之散,三天后,祥瑞。普天同庆,张灯结彩,吴越与苗疆举行了声势宏大的结盟仪式。 又三日,溍帝圣旨下:楚王李其珏克扣俸禄一年,亲王爵位由从一品降为正二品;昭王李其琒决伐果断,赫赫功劳,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这一贬一褒的旨意飞快的流窜在京城的各府宅大院中,敏感的皇亲贵胄们窃窃私语,风头无俩的楚王怕是要让位于曾经默默无闻的昭王了,日后究竟谁能继承大统,看来还是未知之数…… 时移世易,最明显的变化莫过于楚王府发出品茗赏雪的帖子,曾经挤破头要来的朝中大员和皇亲宗室,今年却应者寥寥。 一院梅花,一室茶盏,空无一人,只楚王颓然地望着寂寥空荡的座位,一杯杯牛饮,却不能解愁忘忧。 徐贵妃踏雪而来,抬眼是李其珏的颓靡丧志。她痛心疾首地快步上前,大力打掉他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他却眼神呆滞,视若罔闻。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痛心的徐贵妃泪水涟涟揽住他,声音哽咽,“别怕,还有母妃陪着你,我和你舅舅会帮你的。”她眸色怨毒,面露狠戾,“你的皇位,谁也别想夺走!” 这几日最高兴的莫过于静姝公主了,与苗疆盟约既结,夸越石的阴谋已揭,和亲之事便再无人提起。加之隐瞒她以和亲的名义争取时间,静姝闹着溍帝许了封赏——进出宫门的腰牌。前段时间终日以泪洗面的静姝憋坏了,现在她日日出宫,苏子偕和李其琒忙于公务,她便天天缠着陆霁嬉戏笑闹。经了这许多事,两人之前的芥蒂烟消云散,现在真如闺密一般。 今日,静姝特地携了京中著名的杏花酒邀陆霁品评,两人几番小酌后皆有些醉意,并肩躺在烧得红火的热榻上,静姝嗔笑着举杯邀饮,“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举目天若白,千樽亦不足。”陆霁对得工整,两人笑成一团。 这时英兰进屋送来陆瞻的家信,陆霁一脸雀跃接过,欢天喜地地展信来读,静姝也凑过来,首先目光就扫过信尾一句“兄安,唯愿妹好”。 静姝抬睫,看着一脸幸福的陆霁,发自肺腑道,“霁儿姐姐,我真羡慕你,有这么多人爱你。”自己虽生在帝王家,锦衣玉食,却没人关心自己是否真的幸福,随时会成为利益的牺牲品…… 陆霁见她神色黯然,知她心中所想,揽过她,“其琒就很心疼你。你知道的,你欺负我,他宁愿我受委屈都要护着你,我当时可难受了。”陆霁哀戚的语调和表情逗笑了静姝。 “是啊,只有三哥和子偕哥哥愿意照顾我。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瞒着嬷嬷爬树,却怎么也不下不来了,急得大哭,是子偕哥哥发现了,他在下面张开手臂保护我。后来我没站稳,从树枝上跌落下来扑倒在他身上,他的手臂上为护着我被刮伤,顿时鲜血直流,我吓坏了。可他为了怕父皇责备我,一直忍着出宫再想办法包扎。”静姝脸颊绽粉,羞涩咬唇,“从那时起,我就梦想嫁给子偕哥哥。你知道吗,当我发现子偕哥哥有一点点喜欢你的时候,我又生气又伤心,就想着欺负你。”静姝有些许不好意思,目光真诚道,“对不起!” 陆霁握紧她的手,侧过身,星眸柔柔,摇头。 “你说的对,子偕哥哥在夸越石一事上如此上心,正是因为他舍不得我远嫁异邦。他总把我当作不懂事的小妹妹,我会让他发现我的好,喜欢上我的。”静姝双眸充满希冀。“说说你吧!”她央着陆霁,“在民间,家人之间怎么相处了?” “民间与皇家最大的不同在于百姓家中普遍不宽裕,一家人勤勤恳恳耕作,相互扶持。所以不同于皇族之间的淡疏有礼,寻常人家中更的是多血肉交融的亲密。” “就像你和你哥哥这样吗?” “是啊,我和我哥哥从小一起生活、玩耍、学习,他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真好。”静姝由衷羡慕。 刚才酝酿的醉意慢慢涌上来,静姝还在耳边嘀咕着什么已经辨不清了,陆霁在睡意袭来之前,深深惦念起不知身在何方的二哥,他现在好吗? ☆、第三十七章 堕其术中 远在北疆戈壁的军营中,陆安如同每一个普通士兵般日复一日的操练。从姑苏水乡到繁华金陵,自从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在长公主和鉴闻大师的帮助下逃过追杀,改名换姓,独自来到漠漠塞外。每日的操练让身体疲惫不堪,倒头就睡,让他来不及思考和惦念,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长公主告诉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8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8 他真相时,他是震惊的,但更多是他对所谓身份感到茫然,对弑父之仇感到突兀。“父亲”这个字眼于他太过陌生,在他心中,思齐书院是他的家,师父、大哥和霁儿是他的亲人。所以尽管知道自己是孤儿,他却从未怨过天命。所以当他知道自己是旧太子的遗腹子而遭致追杀,他首先念及的是大哥和霁儿是否会因为他被牵连,他离开后,他们是否还牵挂地寻找他?他们看到他留下的书信了吗? 他远离亲人,化名陆仲,在这荒芜的北寒之地亲眼目睹匈奴一次次侵扰吴越百姓。他把所有对家人的惦念、对北境百姓的同情化为动力,身先士卒,上阵杀敌。 北境匈奴烧杀抢掠越来越频繁,从俘虏口中得知,因为年景不好,匈奴人口粮不足只能南下抢夺。陆安身处的这支军队人数少且驻守在关口,常常难以招架匈奴人的进攻,他通过观察周边地形,揣摩匈奴人的行事手段,提出利用匈奴人对财物的贪婪之心,引诱他们到达附近山谷,将士们提前埋伏在此处,一方面从背面阻断他们的退路,另一面在正面迎战匈奴兵……此计因地制宜,考虑周详,赢得了主将的欣赏和采纳,更命陆安亲自担任先锋一角引寇入瓮,此役大获全胜。 这之后,陆安从初初入伍的新兵被众人呼来喝去,到次次冲锋身先士卒赢得老兵的接纳,再到巧设妙计诱敌击溃匈奴而崭露头角,几个月来已赢得军士们的钦佩。“北疆急先锋——陆仲”的美名传遍军中,连匈奴人都不敢大意。 陆安融入北疆将士当中,与他们一道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勇于杀敌,保家卫国。他们守护的是勤勤恳恳的百姓、操持家务的妇女、咿呀学语的婴孩,给这里带来安宁和祥和。他渐渐喜欢上了金戈铁马的日子,只有在乾乾苍穹下,不能入眠的夜里,望着没有尽头的漫漫黄沙,惦记起大哥和妹妹。 楚王府中,房中只留了一盏灯,烛光摇曳,晃得屋中忽明忽暗。一黑衣人禀报楚王,“已经找到陆安的踪迹北疆军中改名陆仲,献计击退匈奴建有大功。因此我们很容易按图索骥找到他。” 楚王颔首,黑衣人默默退下,隐身于阴影中的徐相开口道,“殿下准备如何做?” “此次北疆军守住数次匈奴进攻,赢得有利战机。父皇龙心大悦,将选拨骁勇善战之士进行嘉奖以鼓舞士气。进京后,北疆军的骁勇之士还将与京畿大营的高手切磋武艺,我想以陆安之才当不得埋没。舅舅务必使父皇慧眼识得人才。”他顿一顿,眼中迸出决然,“本王成败在此一举。” “老臣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陆安接到了赴京的嘉奖令,他无计推脱,距金陵越近,他的担忧就越深。 一同入京的士兵老白不解,“陆老弟,干嘛苦着脸,金陵城就快到了。” 陆安敷衍的笑笑,一旁的士兵插嘴,“听说这天子脚下什么都好,而且我们此去金陵还会遇上一件皇家的喜事,三皇子昭王殿下将迎娶姑苏陆氏的女儿,咱们可有大热闹看了……” “你说什么?”陆安不由自主站起,“你再说一遍,昭王殿下要娶谁?” “你这么惊讶干什么?姑苏陆氏的女儿啊,这沿途酒肆里热闹地议论着那还有假?”一个字一个字地蹿入他的耳朵里,姑苏陆氏的女儿,就是霁儿……可霁儿究竟是怎么和昭王扯上关系?她知不知道,他的父亲就是死在溍帝手中?师父和大哥怎么会答应?陆安心乱如麻,更令他害怕的是,是否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牵连霁儿。想到此处,无论如何,他下定决心要亲赴金陵一探究竟。 陆安与北疆将士们一路风尘仆仆,下榻在京郊驿站,他寻思着找个机会离开驿站前往金陵城内打听消息,可是才刚刚到达,楚王就已在驿站迎候众将士,设宴款犒劳。 将士们兴高采烈地换好的衣裳,准备赴宴。却见他独坐在一旁一动不动,思绪神游。老白推推他,“陆仲,这么好的机会,你咋了?刚才我远远地瞥见那楚王气度非凡,真像说书人嘴里的大人物。” 陆安虚弱的笑笑,“老白,我连日赶路,身体不太舒服,就不去赴宴了。” 老白摇摇头,满脸遗憾,“可惜了那么好的饭菜。” 宴会上满目珍馐美味,将士们个个狼吞虎咽,楚王频频举酒,求贤若渴、平易近人的姿态颇收揽人心。汪直在宴下找到酒畅正酣的老白,带到楚王跟前,老白战战兢兢地跪倒,酒醒了大半。 楚王亲切道,“老白,你在北境奋勇杀敌,本王敬你。” 老白睁大双眼,受宠若惊地举起酒杯。 楚王笑,“我听说了你们击败匈奴的妙计,本王佩服不已,不知是出于哪位壮士之手?” “那是陆仲的功劳,”老白一五一十相告,“陆仲虽然入伍才半年,但武艺卓绝,胸有韬略,几次妙计以少胜多击溃匈奴,在军中颇有威信。” 楚王笑眯眯的听着,又赏赐他几杯好酒,这下老白真的酩酊大醉,如一滩烂泥倒在案前。 楚王敛去笑意,“汪直,送他回去吧,这次你的眼睛可要睁大了。”他声音低沉,眼神阴鸾,“你记住,本王只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夜半,汪直复命,“殿下,小的以项上人头担保,那陆仲确实就是上次在海慧寺坠落悬崖的陆安,绝对错不了。”在楚王锐利的目光中硬着头皮道,“小的这次留在驿站,寸步不离监视他。” 翌日,天色才刚刚泛白,驿站里就吹响军营集结的号角,不少昨日夜宴醉酒的将士们也不得不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蜂拥而出。领队的是京畿大营的卫征副将,“各位北疆将士辛苦,今日我代表昭王殿下前来,特地请诸位英雄好汉到京畿大营切磋技艺。” 老白与众人等交头接耳,他转过头朝陆安得意洋洋,“老弟,这次入京可赚发了,昨天大宴见过了楚王殿下,今日要去京畿大营见昭王殿下。”压下声音,“要知道皇上现在就这俩儿子,咱们这可就见到未来的皇上了……” 却瞧见陆安在一旁脸色郁郁、沉默不语。 京畿大营的校场,天色苍茫,寒风凛冽,卷起沙尘阵阵,一片肃杀之气。北疆军与京畿大营中的部分将士,近百号人列队于场上。 这时,一重甲佩剑,气宇轩昂的男子来到面前,卫征将军紧随其后,他望向校场上黑压压的人群,略一抬手,京畿大营的将士立刻整齐划一的垂首禁言。 陆安明白,这就是大名鼎鼎、踏平南疆边陲的威远将军——昭王殿下了。 擂台上的比试已经开始,陆安于队列之中打量着传闻中这位昭王殿下,他身姿挺拔如松,气质恢弘,神情坚毅笃定。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远处出现一明黄华盖,一位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9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49 老者精神矍铄,后面跟随着恭敬的楚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将士们兴奋地振臂高呼,与激昂的氛围格格不入的陆安嗓子干涩,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 “朕来看看为吴越国立下汗马功劳,击退匈奴保家卫国的诸位英雄们!各位壮士,不必拘束。”人群传来欢呼声,溍帝朝李其琒点头,“你们接着比试吧,朕也来观摩观摩。” 楚王笑脸迎上来,“父皇,儿臣想见见此次提出击破匈奴妙计的将士,父皇可得好好嘉奖他啊。” “那是必然。”溍帝兴致颇高,“宣。” 陆安脚步凝滞,在汪直的催促下低垂着头,步履缓慢。李其琒看在眼里,心生疑窦,抬头见楚王嘴角含笑,隐隐觉得不安。 陆安已来到擂台上,他叩首,“陆仲参见陛下。” “平身。” 陆安仍匍匐在地,溍帝疑惑,李其琒上前解围,“这将士应是首次得见龙颜,为天威所摄。陆仲,还不谢恩退下。” 陆安缓缓起身,仍低垂着头,依言告退。 “慢着,”溍帝眯着眼,冷峻道,“抬起你的头来。” 此时已避无可避,陆安闭眼下定决心,他抬头直视前方,目光平静。 记忆深处的面孔骤然出现在眼前,深沉的目光仿佛穿透二十年的光阴直视自己,溍帝大骇,惊恐地后退几步,脸色遽变,手臂颤抖指着陆安,“你究竟是谁?” 一言既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扫向陆安,溍帝身体颤抖着,全身的血涌到头上,眼前一黑,晕倒在地。校场上的将士哗然,众人纷纷围上前,楚王在纷乱中大喝一声,“将这逆犯拿下!” 陆安迅速被铁链捆住,他未做挣扎,只冷冷的看着面前乱作一团的众人。 ☆、第三十八章 晦暗不明 溍帝静卧在床上已悠悠苏醒,他眼神空洞,怔怔地望着头顶明黄的蟠龙账,那张熟悉的面孔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太医院的太医们悉数跪拜在此,为首的张太医禀告,“陛下急火攻心,气血不畅,导致眩晕之症。臣等已开药方,还望陛下保重身体,不要过度操劳。”溍帝仍一动不动,一言不发,高公公善解圣意,一个手势,太医们躬身退殿。高公公轻轻来到床榻前,低声唤道“陛下。” 溍帝这一病,一夜之间仿佛苍老许多,他喃喃低语,“是大哥回来了吗?” 这轻飘飘的一句令高公公扑通一声跪下,“那将士只是肖似前太子,陛下切莫被梦魇迷惑心智。” 溍帝的叹息几不可闻,浑浊的双眼缓缓合上。 内侍进来通报,“徐贵妃娘娘在殿外脱簪请罪。” “她何罪之有,朕现在身体不适,让她回去”。内侍带话出去,外面却传来徐贵妃的抽泣声,内侍小跑进来禀告,“陛下,徐贵妃娘娘说事关今日校场之事,她一定要面见陛下。” 溍帝皱眉,略抬一抬手。 徐贵妃一身素缟全无颜色,满目憔悴,跪倒在床前,哽咽道,“陛下,臣妾听闻陛下校场昏厥,忧心忡忡。臣妾思量有一事再不能隐瞒陛下,请陛下明训降罪。” 溍帝紧盯着她,“你指的是何事?” “陛下,二十三年前,旧太子妃沈绾在被罢黜时身怀六甲,当时太后心怀慈悲,力保这个孩子,就将沈绾移出禁苑待产。”在徐贵妃的讲述中溍帝忆起往事,“陛下,那沈绾是臣妾的表姐,与清玄长公主交好。生产那天,臣妾与长公主恰巧都在,沈绾难产,求生意志薄弱,最后大出血而死。但她产下一男婴,臣妾亲眼所见,那男婴臂膀上有一月形胎记。臣妾离开产房后不久,却听说那男婴不过存活片刻就死亡,待臣妾再去查看那死婴时,他身体同样的位置却再无胎记。臣妾当时害怕极了,想要禀告陛下,可那沈绾是臣妾的表姐,念及婴儿无辜又幼小,臣妾起了恻隐之心,瞒过此事未报。”徐贵妃抽泣,“今日听闻陛下受惊,臣妾担心那陆仲就是二十三年前被调包的婴儿,前太子元灏的遗腹子。” 徐贵妃的话如平地惊雷,殿内是死一般的沉寂,唯有角落里的炭火噼噼作响,却也无法抵挡整个大殿如同寒窖之中凛冽刺骨。 “高朗,”长久的静默之后,溍帝出声,高公公心领神会退出大殿。 溍帝的脸隐在帐幔之中,辨不清神色,徐贵妃仍跪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高公公归来,“陛下,那陆安左臂上确有一个月牙胎记。”话音刚落,溍帝床头盛药的瓷碗就哐当落地,汤药、瓷渣撒落一地,触目惊心。溍帝双眼布满血丝,硬邦邦的吐出三个字,“给朕查。” 自溍帝知天命,他日渐衰老,愈发注意怡情养性、保养身体,久未动怒至此。徐贵妃饶是制定此计算准溍帝的心思,此刻直面他的怒火仍战战兢兢,匍匐在地。 “陛下,臣妾为陛下安危着想,为救赎臣妾的罪过,令其珏查清了陆仲的背景。现在臣妾不知该讲不该讲。”徐贵妃作为难状。 溍帝怒目扫过。 徐贵妃忙不迭道,“那陆仲原名陆安,收养在姑苏陆氏,曾入京就读国子监却意外失踪,陆氏兄妹后来发现了他的尸首,就葬在京外,却不想他其实是诈死,离开金陵逃往北境之地。”徐贵妃眼见溍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更是火上浇油,“陆安藏于北疆将士之中,臣妾怀疑,他暗藏不臣之心,要趁机行刺陛下。陆氏一门受先帝宽待,深沐皇恩,衣锦还乡。今朝陆家长子陆瞻被皇上擢升为三品刺史,女儿陆霁更是将成为昭王王妃,陛下的儿媳妇。想不到,陆氏竟然用心歹毒,忘恩负义,欲置陛下于死地。”徐贵妃一字一句,最后咬牙切齿,算准了皇上的忌讳。 只见溍帝面色铁青,神色惨然,令匍匐在地的徐贵妃看了也冷汗涔涔。 “退下吧!”溍帝似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徐贵妃从容的在侍女的陪伴下离开寝宫,她知道“奉天门之变”是溍帝这辈子不愿提及的旧事,陆安的存在就犯了溍帝的逆鳞,现在只需要将陆安与李其琒联系在一起,任凭他李其琒如何狡辩,溍帝都将不再信任他。大势已定,徐贵妃握紧拳头,嘴角含笑,她的儿子将成为唯一的皇位候选人。 溍帝身形消瘦,瘫坐在榻前,高公公小心翼翼地拾了几个软枕搁在溍帝的腰后。溍帝大咳,脸色涨红,用手帕捂住,却见白绢布上一片鲜红。高公公惊慌,就要去宣太医来,溍帝挥手制止住他,“高朗,先去办紧要事,宣御史台曹渭,苏子偕进宫。” “是,”高公公小心翼翼退下。 殿内现在只剩溍帝一人,刚才的怒气让他身心俱疲。二十余年来,自他从大哥元灏手中夺得这金銮宝座,他日理万机、开疆拓土,唯恐堵不住悠悠万民之口,铮铮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50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50 史家之笔,指责他皇位来路不明、狼子野心。昨天校场上见到的那张脸,提醒着他弑兄篡位的事实,那平静如深潭般的双眸,时刻出现在他眼前,是他永远的梦魇。 如今,他已是步入耄耋之年的老人,平生经历的政治风波让他敏锐觉察到当今朝局下的暗潮涌动。他的身体愈加老迈,他知道,朝臣们都在暗暗揣测谁将是新帝。他回想起风烛残年的父皇,想起了二十余年前自己争夺皇位的往昔,自其珝谋逆自缢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曾经他自认为能够把控朝廷权利,却悲哀的意识到自己的儿子们在重蹈皇子夺嫡、自相残杀的覆辙,他不过是一个无力的帝王。 “参见陛下!”曹渭、苏子偕跪拜觐见。 溍帝的思绪被打断,他不顾体弱气虚,急急道“朕有一件重要而秘密的任务交给你们……”他大咳,高公公急忙上前为他拍背揉胸,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离殿的曹渭和苏子偕面面相觑,“陛下所托重任,老臣惶恐的很啊。”苏子偕也被皇上刚才所言的宫闱秘事吓倒,强压住心头的震惊作揖“子偕资历浅,还望曹大人多加指点。” “哪里哪里。” 两人辞别后,苏子偕知道此事事关陆霁,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份,更可能指向其琒,他立即修书一封。 华灯初上,李其琒正欲推门,却见门从屋内自动打开,陆霁明媚的笑容探出来,娇嗔道,“再等不到你,我就要回去了。” 李其琒眸色如墨,一言不发,将陆霁紧紧地拥入怀中。 “怎么了?”陆霁察觉到他的反常。 其琒看着她的眼睛,“霁儿,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你都要相信,一切有我。” 陆霁看着他罕见的神色凝重,变得惴惴不安,试图从他脸上寻找到蛛丝马迹,“究竟怎么了?” “你二哥陆安已被证实是旧太子的遗腹子,他现在被关押在刑部大牢。” “你说什么?”陆霁身形不稳地后退几步,连连摇头,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她惊慌失措地抓住他的臂膀,“二哥现在人在哪里?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李其琒箍住她,“你镇定些,父皇已经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陆安。” 陆霁睁大双眼,“二哥怎么会被认为是前太子的遗腹子?” 李其琒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她,“当时我就在校场上,父皇晕厥的太突然,陆仲即刻被收押。首先要确定,那北疆将士陆仲是否就是你二哥陆安?这一点我有七八分肯定,他的样子像极了你的画像。其次,父皇前来校场观摩,我事前并不知道,我猜测,陆安的上场很可能就是个精心安排。就算陆安坐实故太子遗腹子的身份,已经过了二十余年,早已是物是人非,他空有身份而无势力,他又能做什么呢?” 听着他条理清晰的推断,陆霁逐渐恢复理智,平静下来,“二哥之前在信中提及被人追杀,是因为他的遗腹子身份吗……等等,你刚刚为什么没有质疑这一点,你也认为二哥是故太子的遗腹子?”陆霁嘴唇轻颤,狐疑目光与他的触在一起,其琒沉默了。 陆霁心头一沉,“我想去见一个人。” 李其琒抓住她的手腕,目光深深,“我陪你去。” 夜色里,两匹骏马飞驰而过。 ☆、第三十九章 回溯往事 晨光熹微,长公主早起洒扫庭院、擦拭佛像,这些她都不愿假手于人。 佛堂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透过窗棱,李其琒偕陆霁步履匆匆而来。长公主在门前,拂了拂扬尘,“何事惊慌?” “长公主,二哥是旧太子的遗腹子吗?”陆霁开门见山,长公主神情一滞,竭力掩饰住慌张,探寻的目光投到其琒脸上,“你听谁说的?” 这一路披星戴月的奔波,内心忐忑万分,长公主游移的表情是压垮陆霁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支撑不住自己摇晃欲坠的身体,跪倒在长公主面前,眼泪婆娑而落,“长公主,求求您救救我二哥吧!” 长公主躬身,扶起面色苍白的陆霁,心疼道,“好孩子。”朝李其琒看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李其琒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娓娓道来,长公主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长公主,请将实情告诉我吧,这样我才能想办法把二哥救出来。”陆霁梨花带雨地哀求,李其琒在一旁心疼地看着她。 长公主长叹,“这本是上一代的恩怨,如今却把你们牵扯进来,真是老天爷的劫数。”她无奈,将二十余年前的往事道来,“旧太子妃沈绾、贵妃徐莹和我曾是闺中密友。沈绾是当朝尚书的嫡女,美貌出众、娴静温柔;徐莹年纪小一些,天真烂漫、活泼可爱,是中书右仆射徐大人家的庶女。我们曾经无话不谈,直到她们两人分别嫁给元灏和元溍。表姐妹同时嫁皇室两兄弟,本是无上荣耀,世人皆道是一段佳话,可谁曾想最后却酿成祸事。” 长公主叹一口气,“两个太过相似的女孩,在外界的比较中心生嫌隙,沈绾是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女,徐莹是庶出的女儿,她由妒生恨,表姐妹之间最终分道扬镳。加之太子和溍王的权力竞争越发激烈,直到惨烈的奉天门之变……” 长公主顿一顿,向来平静的面容染上一抹悲戚,“酿成这样的惨剧,我也有责任。元灏和元溍都是我的弟弟,平心而论,元灏敦厚、宽仁却显懦弱,元溍胸有韬略,震慑群臣,更适合做皇帝。元溍私下获得我的支持,他承诺我,元灏让位后会回到封地。我却没有料到,他会以奉天门之变的血腥来争夺皇位,逼得元灏自尽。我心怀愧疚,从此遁入空门不理朝事。元溍登上权力之巅,元灏落败而亡,元灏的家眷自然都圈禁起来,身陷囹圄。” 长公主背过身去悠悠望向佛祖,“这个时候沈绾发现自己怀有身孕,母后心怀慈悲,把沈绾保护起来。沈绾知道我在奉天门事变中推波助澜致使元灏身亡,终究无法原谅我……我去看望她,始终被拒之门外。她终日以泪洗面,形容消瘦。她既爱自己和元灏的孩子,却也知道这个孩子注定将会是囚禁的人生。为救赎我的过失,我向她提议用死婴替换下这个孩子。身为母亲的沈绾终于答应了,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过普通的生活。” 忆到这里,长公主两行清泪滑下。“我犹记得沈绾生产的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我陪她坐在院中,她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突然间她肚痛如绞,就要生产。却不料那日正巧徐莹来探视。沈绾被产婆送进产房,遭遇难产,她用尽全身力气诞下一个男婴,孩子的右臂有一个月牙形胎记,我想尽办法支开徐莹调包那个孩子。因为孩子的胎记太显眼,后来还是让她察觉孩子被替换,我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51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51 苦苦哀求,徐莹当时尚存一丝怜悯,终究放过了这个孩子。生产过程中沈绾声嘶力竭,求生意识薄弱,最后因大出血去世。其实我明白,她是不愿苟活于世,牵连她的族人……这个孩子后来由鉴闻传递出去藏在海慧寺中,但这个男婴的存在仍然太显眼,我便把这个孩子托付给了正准备离开金陵云游四方的周维翰,只告诉他这个孩子是个弃婴。希望正如沈绾所期待的,让这个孩子过上平凡人的生活。却想不到造化弄人,这个孩子竟然阴差阳错的成为了你的二哥——陆安。” 这个故事太过惊心动魄,陆霁愣在原地,不敢相信。 “陆安的模样太像元灏,他到海慧寺的第一天,鉴闻就注意到他。经过核实,很快确定了他的身份。他决不能入读国子监进入朝廷。我和鉴闻开始只想在不为引起他怀疑的情况下,劝说他离开金陵。谁曾想就在这期间,陆安碰到了来海慧寺进香的徐莹,我想徐莹认出了他,并安排了之后的暗杀。陆安大难不死,跌入清云谷时侥幸落在一棵树的树顶上活下来,我便顺势安排陆安假死,送他远离金陵。可惜瞒过了徐莹,却没有瞒过你们兄妹。” 长公主扯一扯嘴角,“陆安被周先生教的很好,我告诉他真相的来龙去脉后,他没有恨和怨,只有对你们兄妹的担心,不愿你们被牵连。不久之前,徐莹曾来寺中质问我,不知她如何发现陆安还活着,却没有料到她这么快就找到了陆安并带到了金陵。” “还有一件事……”长公主与李其琒的眼神交汇,他轻轻点头,该让陆霁知道所有真相了。他扶住她肩膀,看着她泪眼朦胧,揪着心缓缓道,“霁儿,你的父亲陆修远并非死于疾病。” 陆霁猛地止住抽噎,愣愣的望向长公主和其琒…… “陆太傅告老还乡后由你母亲带着幼年的陆瞻陪同着回到姑苏,那时因为你父亲是旧太子的陪读,所以仍留在金陵,之后就发生了奉天门之变……”李其琒说到此处有些不忍,“你父亲在混战中中箭而亡。消息传到姑苏时,你母亲发现腹中有了你。” 陆霁连连后退,这与祖父和师父说的完全不同。她眼中氤氲的雾气化为泪珠,滴滴砸落下,无声而泣。 “我想,陆太傅不告诉你真相,是因为他不希望你和陆瞻生活在仇恨当中。父皇封锁了关于奉天门之变的所有真相,对此事讳莫如深,不容此事记载于任何史书中。” 看着陆霁痛苦的样子,李其琒心如刀割,“霁儿,我很抱歉……”他将泣不成声的她揉在怀中,痛她所痛,吻上她的眼眸,她的泪珠,是涩,是苦。 长公主看着他们,知道两人已是情根深种,不能分离。她扶额,“此次徐莹的目的昭然若揭,她知道皇上对奉天门之变讳莫如深。她想借这件事置你于万劫不复之地,让其珏顺利登上皇位。其琒,奉天门前的血迹还未干涸,你真的决心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吗?” “姑母,依皇兄的性格,待他登上皇位,我手中的兵权很快会被剥夺,我不能再守护任何我爱的人,一生囚禁在锦衣玉食的牢笼中又有什么意思呢?”李其琒目光笃定,铿锵有力,“在我亲历过战乱之苦、百姓之艰后,选择苟且偷生是在逃避我应当担起的责任。” 清晨的朝晖映在他坚定的面庞上,可陆霁隐藏不了她的纠结痛苦。她知道,楚王是要以她与陆安的关系,她与其琒的关系大做文章来招致溍帝的反感厌恶。 对于溍帝,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的情感变得复杂,她眼睫低垂,“其琒,我会拖累你……” “霁儿,你看着我。”李其琒眸深似海,“如果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谈何天下!你这么聪慧美好,我只恨自己没能早一点遇到你。如果我深陷囹圄,你会放弃我吗?” 陆霁不假思索地摇头。 “我同样永远不会放弃你。”李其琒抚上她的脸颊,坚定道,“我会想办法把陆安救出来。” “真的吗?”陆霁的眼眶又湿润了。 他拭去她嘴角的泪滴,“你真是水做的,怎么这么爱哭?” 他任陆霁藏进自己的怀中,泪水湿满胸襟,他轻抚她的后背,脸上棱角渐软,“莫哭!等咱们有了女儿,像你一样天天掉金豆子怎么办才好……”会有这么美好的未来吗?陆霁泪中含笑,不敢想象。 接下来,金陵城中的风波他们要携手面对。 ☆、第四十章 思绪万千 溍帝心烦意乱离开明光殿,高公公跟上恭敬道,“陛下,这是去哪儿?” “你陪着朕随意走走。” “是。” 沿着长长的游廊,溍帝背着手,不发一言,漫无目的的逛着。 “陛下要不去前边的御花园散散心?” 溍帝径自向前,不置一词,高公公躬身噤言,紧紧跟随。不知不觉脚步来到拂尘亭,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奉天门的全貌,夕阳西下,余晖犹在,琉璃瓦如粼粼波光,朱墙绵延不绝,时光仿佛回到孩童时,他和皇姐清玄,皇兄元灏在此处亲密无间嬉戏玩闹。二十余年前,他正是在奉天门伏兵诈降了皇兄,夺取了皇位,如今当他故地踏访已是孤家寡人,心头突然涌起一阵疲乏,他不禁咳喘数声。 高公公轻轻上前,在一旁劝道,“皇上,起风了,还是回宫吧!” 萧瑟的寒风卷起枯叶,溍帝的衣袍随风扬起,宽大的袖袍下是他日渐衰老和消瘦的身体。 “高朗,你怎么看?” 高公公佝偻下去,“陛下,老奴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呀,二十年前的旧事还需陛下定夺。” “真是老狐狸,你也跟朕绕圈子。”溍帝笑得凄然,“这哪里是什么旧事,分明是眼前皇位之争,朕还没有老到看不懂这些把戏。” 周边一片漆黑,隐隐约约有人影逼近,却发现来者身着龙袍,面孔渐渐清晰,是大哥!元灏面容哀怨,如泣如诉,转而又怜悯地看着自己,好像可怜他的儿子又在重复当年的悲剧。溍帝满头大汗,双手握拳,想喊,却无人应声,终于挣扎着从梦魇中醒来。他瞳孔一缩,心有余悸,大汗淋漓,哑着嗓子,叫人伺候着喝了水便再也无法安眠,索性起身更衣。 高公公伺候着,“皇上,您昨晚三更才睡,现在五更天又起身,可没休息好啊!” 溍帝漱口、更衣的动作并未停下来,“高朗,陪我再走一走吧!” 天还未亮的皇宫,静悄悄的,凛冽的寒风刮着身体生疼。天下至尊的帝王,在皑皑白雪一片中显得瘦弱渺小。溍帝的披风扬起,穿过大半个皇宫,脚步不由自主地又停在的拂尘亭外,这次却见亭中有人影。 亭中人听闻脚步声,转过头来,声音缥缈如烟,“二弟,你还好吗?” “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52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52 皇姐,你终于肯见朕了。” 长公主淡淡地噙着笑,遥遥地看着步履已经有些蹒跚的溍帝步入亭中。“二弟,你也老了。” “华发满头怎能不老?”溍帝注视着清瘦的长公主,她的面容愈发慈悲,“皇姐,这些年可还好?” “海慧寺中一箪食一壶浆,与佛祖为伴,心身自在,我本不愿再搅入红尘俗事,今日来此的目的,你也清楚。” “朕明白,为了皇兄的儿子陆安。”溍帝背过身去,“朕唯有此事不能答应皇姐。” “当年是我安排陆安去往民间,想不到阴差阳错他回到金陵。后来是我告诉他真实的身份并安排他离开。”在溍帝的震惊中,长公主娓娓道来,“陆安长得实在太像元灏,我知道一旦被人察觉,他必将有性命之虞,更会被有心人拿来兴风作浪。所以让鉴闻送他远离金陵,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上一代的的恩怨情仇又成为新一轮夺嫡之争中关键的棋子,真真是讽刺。” “皇姐既已清楚,就知道朕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二弟,那你今日为何来到拂尘亭?”长公主淡淡的,“是睡不着吗?是梦魇压身?”溍帝沉默不语。 “二十余年前,兄弟相残,我助你夺得皇位。今日你我行将入土,黄泉路上见到元灏,你我如何面对。当我从其琒那里得知你赐婚了他和陆霁,我以为你真的改变了。毕竟,陆霁的父亲陆修远当初是元灏的贴身伴读,对他忠心耿耿,他在奉天门之变中奋勇抵抗,激战到最后一刻。我很宽慰,你还是接纳了陆霁,没有要让上一代的恩怨祸及下一代的幸福。那么陆安了?现在的他不过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别人之所以要借他的身份搅动风云,不过是算准了你会在意。难道,你真的要残忍地赶尽杀绝吗?” 长公主冷冷道,“看似尊荣无限的太子之位,分明是恶毒的诅咒。元灏死了,你的太子其珝也已经自缢,你还要坐视其珏和其琒重复二十年前的惨剧吗?佛祖讲求因果轮回,少些杀戮吧……”长公主遥遥望着大雪纷飞中的奉天门,幽幽道。 她起身离去,回头深深地望向溍帝,眼光中有请求,有怜悯,有痛惜,最后一言不发,一声叹息,留下他一人落寞身影。 刑部大牢里,苏子偕领着隐身在黑袍中的李其琒快步穿梭,来到牢狱的尽头。牢狱潮湿阴冷,一个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里,挨着草垛昏睡着。看到自己最心爱的人如此模样,其琒的心猛地一抽,当下就要拔剑砍断拴着的锁链,子偕急忙制止他。 陆霁听到动静悠悠醒来,模糊中其琒出现在面前,犹似梦中。 “霁儿,”其琒轻轻唤她,那么真实,陆霁缓缓地伸出手指去触碰,被他紧紧握住,温暖包裹着她,她眼中瞬时水雾氤氲,鼻尖酸红。 苏子偕默默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陆霁囫囵地擦掉眼泪,挤出笑颜,“其实我很好。”其琒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握住她的手,掀开她衣袖,一道道勒过的红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分外明显,他心如刀割,心疼看着她苍白的脸,“身上还有没有伤?”他试图撩开她的衣裳,陆霁握紧他的手,摇摇头,反过来安慰他,“只是一些皮肉之苦,没有大碍,我自己就是大夫。” 其琒的拳狠狠砸向墙壁,陆霁的伤割在他的心口,他双手无力滑落,自责,“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受到伤害。” 陆霁的手指封上他的唇,“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必忍受二哥一事的牵绊。”她抚上他的脸庞,要把他的样子深深的印在自己的心里,她凑近他的耳畔,轻轻道,“二哥被关押在旁边的牢房,他被用了刑,伤的很重。”她语含哽咽,“我好担心二哥,他的身份不容于世,会被皇上处死了吗?”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她吐露自己最深的恐惧,无力地望向其琒。 “霁儿,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和你的家人。”其琒拭过她的眼角的泪,承诺道。 ☆、第四十一章 狱中投毒 楚王府中气氛凝重,楚王接到消息,溍帝昨晚和今早两次去往拂尘亭。 徐相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殿下,这可不是好兆头。拂尘亭绝非皇上心血来潮去的地方,在那里可以纵观奉天门的全貌,如今陆安一事牵涉到了二十年前的奉天门之变,娘娘的意思是栽赃陆安行刺皇上,在嫁祸昭王暗藏不臣之心。在此事的风口浪尖,皇上去往拂尘亭,难道皇上的心意变了?”徐相自问自答。 “你是说父皇有心留陆安一命?”楚王质疑,“父皇历来杀伐决断,凌厉英明,陆安身份敏感,以父皇铲草除根的个性,他必死无疑,其琒也难逃此劫。” 徐相沉思,“殿下,皇上气血虚弱,日渐衰老,今年六十大寿他罕见地将皇子全部召回祝寿,甚至连远嫁的公主都不例外,以尽享天伦之乐。老臣揣度圣意,陛下的心思怕是不同以往了。” “舅舅,那按你的意思,我们这一番功夫白费了?”楚王语含不快,继而火冒三丈,“舅舅,你是老了,愈发保守、缩手缩脚。这不过是你的揣测。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必能致其琒于死地,他再也无法与我争夺皇位。现在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我是不会放弃的。” “殿下,你年轻气盛,越到紧要关头,更是要慎之又慎,否则功亏一篑啊。还请殿下三思啊!”徐相谆谆相劝。 楚王冷了脸不耐烦,不愿再听徐相的啰嗦,徐相只能躬身告退。 楚王闭了眼,他并非独行专断之人,最近连续发生的衢州瘟疫、劣铜钱案令他折兵损将,反观李其琒却步步高升。父皇褫夺他封号,对他施予惩戒,朝堂对风吹草动最是敏感,不少臣子已经倒戈相向。对这一切,他既愤怒又无力,他抓耳挠腮,焦虑烦躁,花了数十年与太子相斗,还要花多久时间才能斗倒李其琒?他真的累了,倦了。父皇年事已高,太子之位悬而未决,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了……主意既定,楚王唤来小厮,“令曹渭来见。” “殿下!”曹渭跪倒在地,楚王的话令他冷汗直冒、心惊肉跳,他壮起胆子,“审讯嫌犯属臣份内之事,上次遵殿下之意严刑拷打陆安和陆霁没有套出话来,是臣办事不利,辜负殿下的嘱托。但陆安若是不明不白死在臣的牢房里,皇上必降罪于臣,微臣万万不敢啊。” 楚王眯着眼,神色狠厉,“曹渭,本王记得你是荣熙侯的孙子,到你这一代家境落魄,是徐相通过恩荫制将你提拔到今日御史台的位子上。” “殿下与徐相的恩德,微臣没齿难忘。” “本王赏识你的才华,但最近听说贵公子不学无术流连风月场所,甚至还有狎妓致死的传闻……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不能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53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53 老子审儿子贻笑大方,你明白吗?” 楚王如何知道这件事,他已经封了所有人的口啊……曹渭冷汗涔涔,他曾听闻前工部尚书张久德有把柄握在楚王手中,最后命陨黄泉,现在楚王拿他儿子的命威胁他,他还有活路吗?曹渭紧闭双眼,汗从脑门流下,他垮下双肩,跪地求饶,“微臣愿听殿下差遣。” “吃饭了。”狱卒递过饭匣子,陆安拖着伤腿接过,倚靠在墙边。陆霁透过墙洞关切道,“二哥,你的伤口好些了吗?” “这些小伤算不了什么?”陆安安慰她,“看看今天菜色,还不错,可比我在北疆军营里吃的好多了。” 二哥还能开玩笑,另一边传来饭菜咀嚼的声音,陆霁心中宽慰不少,“二哥,等我们出去了,我给你做盐水鸭、丁香骨、梅花糕,都是我在金陵学的新菜色。”陆霁自顾自说着,忽然另一边没了声响,也没了回应,“二哥,二哥!”陆霁奇怪地看过去,却在发现陆安昏倒在地,碗筷、饭菜散落一地。 最坏的猜测出现在脑海中,陆霁不顾一切的冲到门口大叫,“来人啊!来人啊!我要见苏子偕大人。” 狱卒闻声而来,上头交代过陆霁的身份不一般,于是赶紧禀报。不过一会儿,苏子偕疾步而来,只见陆霁焦急的在门口巴望着,发髻凌乱、双眼红肿。 “发生什么事了?” “二哥被人下毒,带我过去,快!”苏子偕意识到情势紧急,当下抢了狱卒的钥匙,带着陆霁飞奔到了陆安所在的监牢,中途遇到了曹渭属下的阻挠,“苏大人,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嫌犯陆安。”苏子偕一脚踢开他。 打开狱门,只见陆安躺在地上不省人事,陆霁跪下检查陆安的瞳孔、口舌,她小小的身体支起陆安,招呼苏子偕过来帮忙扶住他。 陆霁用筷子刺激陆安的咽部,昏迷中的他隐隐作呕,接着陆霁不断喂水,他呕出一些食物残渣和酸水。如此反复多次,陆安终于将胃内毒物全部吐出,虚弱地躺在草垛上。 做完这一切,陆霁大汗淋漓的坐在地上,她撕下身上的衣裳,包裹起陆安的呕吐物,拾起散落的碗,装上掉落的饭菜交给苏子偕。陆霁跪下,“苏大人的救命之恩,陆霁没齿难忘。” “快快起来,只要能帮到你,我都愿意。”苏子偕定定的看着她,接过食物残渣,“这些我会如实禀报给皇上。” “殿下,你指示曹渭下毒陆安?”徐相匆匆来到楚王府,没有半分寒暄,开门见山道。 “舅舅怎么知道?”楚王心中正焦急,曹渭迟迟未向他复命。 “陆安被下毒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已经查到曹渭身上,他在皇上亲自审问时在大殿撞柱自尽。” “撞柱自尽?”楚王惊慌失措地抓住徐相,“曹渭供出我来了吗?” “应该没有……”徐相摇摇头。 “他还算识时务。”楚王大吁一口气。 “殿下怎会出此下策!”徐相看着楚王侥幸的样子,恨铁不成钢。 楚王心有余悸,嗫嚅“我是想死人不能开口,把陆安的死推到李其琒身上,他就再也说不清了。” “殿下糊涂啊!现在陆安是皇上最关注的犯人,此事一出,皇上在明光殿震怒,殿下切莫再轻举妄动了!” ☆、第四十二章 恕与解脱 月朗星稀,夜色深沉。高朗撑着灯笼,溍帝悄无声息的来到大牢。沉睡中的陆安隐约觉察到目光的注视,他撑起身,前方光亮刺眼,他扬起一只手遮挡,透过指缝蓦然发现来者是溍帝。陆安神色复杂,良久后他直起身,缓缓跪下叩首,“草民陆安参见陛下。” 眼前出现一杯酒,清澈而醇香,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溍帝的脸隐在黑暗中,辨不清神色,他声音低沉,“陆安,朕不能留你。” 陆安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他注视着毒酒,镇定淡然。“草民唯有一愿,望陛下恩准。” 溍帝颔首,“你说。” “草民茕茕孑然一身,我死后望陛下勿牵连陆瞻、陆霁。”说罢,不给溍帝机会回驳,他毫不犹豫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翌日,陆霁一醒来就习惯性的移开墙砖望向另一边,却发现空空如也,不见二哥的身影……发生什么事了?联想到前几日陆安的饭菜被下毒,陆霁顿时惊恐万分、六神无主。 还在惊慌失措中,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霁儿!”李其琒出现在狱门外,他急急打开狱门,走进来,凝视着她,宽硬温暖的怀抱笼罩着她,淡淡笑着“一切都解决了。” 陆霁疑惑地望向他,目光是探寻和不可置信,李其琒知道她的担心,他肯定地点点头,她眼中瞬时水雾氤氲,泪珠滴滴滑落。李其琒横臂将她抱起,在她耳边轻轻道,“我们回家吧!” 朝日破云而出,万丈光芒刺破苍穹,如碎金般洒向大地,又迎来暂新的一天。 马车里,李其琒迫不及待地挽起陆霁的衣袖检查伤口,陆霁捉住他的手,阻了他的动作,焦急道,“快告诉我怎么回事?二哥究竟去哪里了?” 他只是笑着,抚上她的秀发,“所谓旧太子的遗腹子昨晚已被毒酒赐死,活着的,是普通百姓陆安。父皇已经派人将陆安秘密送往海慧寺养伤,之后任他自由离开。” 陆霁愣在原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她万没想到溍帝最后会这样做。她迎着他的温柔目光,微微扬唇,眼角又溢出水光。 “父皇终究是仁慈的,上一代的恩怨就随风去吧。这件事做的隐秘,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李其琒揩掉她的泪痕,拥她倚在自己的肩头。 陆霁神思困乏,长久来横亘在心头的担忧终于放下,她好像失去所有的力气,窝在温暖的怀抱中昏昏沉沉。李其琒拢好车窗锦帘,怀抱着她,凝视着她的恬静睡颜。 英兰早已在昭王府门口焦急等待,在望眼欲穿中马车终于驶来,卫征掀开车帘,李其琒小心翼翼地怀抱陆霁走下马车。英兰迎上去,焦急道“小姐怎么了?” “嘘!”李其琒一个侧目让所有人噤声,吩咐道,“霁儿睡着了,快去准备补身体的食材,还有,快去请张太医。” “是!” 李其琒视若珍宝地怀抱着陆霁,目光一刻也不愿离开,在仆役们的屏气垂首中穿过长长的游廊,将陆霁安放在自己寝室,亲自悉心照料。 陆霁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随呼吸微微颤动,眼下有青青黛色,李其琒抚上她的脸颊,她明显又消瘦了许多,眼中满是心疼怜惜。他握起陆霁的手,轻轻掀开衣袖,白皙的手腕上划过几道结痂的红痕,触目惊心,他的心一揪,可想当时的她有多痛…… 当张太医前来问诊时,看到的就是昭王殿下一动不动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54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54 地陪在陆姑娘床前,他曾在衢州目睹过两人的深情,前些日子听闻过一些宫闱秘事,今日亲眼见到昭王和准王妃的感情更胜从前。 张太医诊脉后,李其琒在一旁迫不及待道,“霁儿还好吗?” 张太医摇头,“殿下,情况不容乐观,陆姑娘身子骨弱,这次牢狱之灾让她受了寒,加上受到严刑拷打有些外伤……现在一定要好好休养。陆姑娘现在还年轻,千万不能落下病根。” 送走张太医,李其琒看着陆霁的憔悴面容,轻轻吻上她,他双手无力扶额,自责不已,他不能容忍再有任何人伤害她。 想到这里,李其琒面色紧绷,眸色冰寒,目光冷且慑人,他誓让伤害霁儿的人付出代价。他叮嘱英兰好好照看霁儿,自己则步履如风向外走去,吩咐卫征,“让韩相来昭王府一趟。” 被太医救回的曹渭额上包裹着纱布,匍匐在明光殿中,溍帝脸色是罕见的严厉,“曹渭,你真当朕老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曹渭叩首,头晕目眩,“皇上……”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毒害陆仲,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 曹渭瑟瑟发抖,惊恐万分,从未见过皇上发火至此,他以额触地,伤口磕在地上,溢出的鲜血立马侵染了纱布。他哭喊着,“皇上息怒,微臣是效忠于陛下的。微臣一时糊涂被楚王胁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溍帝眯着眼,神色莫测,“楚王?” 曹渭涕泪四流,为保性命将楚王以自己儿子为挟,下令毒害陆安的过程和盘托出…… 溍帝的脸色铁青,一动不动。这时,高公公在耳畔小声通报,“皇上,韩相在外殿等候,称有要事禀报。” 韩相迈进明光殿中,远远就看到金銮座上的溍帝,脸上是冰封万年之寒,曹渭在座下长跪,额上血流如注。韩相抑制住自己的诧异,回想昭王对自己的吩咐,“是时候拿出那封信了。” 他一步一步走近,声声脚步在空荡而压抑的明光殿中好似叩响每个人的心扉。 “皇上,老臣有要事启奏。”韩相深深跪下,双手奉上奏本。高公公接过奉至溍帝面前,他目光扫过开头,脸色登时变得难看,挪开奏本深深地扫过下面挺直了脊梁的韩相。 “嘭!”奏本被砸在地上,溍帝双颊紧绷,不待他开口问话,韩相语调平稳叙述道,“老臣自其珝开蒙即教授他,平心而论,其珝资质平庸不比陛下雄才大略。但他敦重好静,待陛下百年之后可为守文之主。蛊祸一案,陛下被奸人蒙蔽,楚王推波助澜致其珝不堪折辱自裁身亡。” 溍帝额首青筋暴起,这日日夜夜缠绕他心头的梦靥,心底深埋的不欲与人说的悔恨被人血淋淋的揭开……他颤抖地指着跪着的韩相,喝道“住嘴!” 韩相深深叩首,继续掷地有声,“老臣奉上的即为楚王命令赵亥的机密书信,证据确凿。老臣斗胆请陛下重查所谓太子谋逆一案,为其珝洗去不白之冤。” 溍帝头痛欲裂,“你!你!”他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身形晃动不止,高公公赶紧上前搀扶。溍帝一边摆手,一边用枯瘦的手掩面,用尽全身最后力气呵斥道,“都给朕退下!” 韩相起身,眸中坚忍沉静,郑重其事的躬一躬身,望了望着金銮座上颓然无力的华发老人,默默退出殿外。 ☆、第四十三章 深情缱绻 陆霁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时眼帘首先出现李其琒紧张的双眸,她蓦地忆起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二哥还活着,支撑着自己就要起身。 李其琒按下她的手,为她腰后垫上软垫,既责备又心疼“你的腰伤还没完全好。”他执起手边的燕窝粥,细细吹了吹,喂到她嘴边,“张太医说,你这几日都要卧床静养,好好补补身体,身上的伤要抹上药才不会留疤。” 陆霁顺从的张嘴,轻抿上一口燕窝粥,软糯香甜,温度适中,可想而知这粥品是时时备着。心底蓦动,触上他关切的眸子,胸中顿时涌起一阵酸涩,眼里霎时就起了层雾。 “怎么了,不好吃吗?”李其琒看着她潸然的样子慌了手脚,舀一勺自己尝了尝,就要起身“是不是太甜了,我让厨房再做一碗。” 他回头,衣角被陆霁拽住,她顺势贴他怀中。李其琒愣住,继而转身用力回抱住柔顺的她,知她心中还惦记着陆安,“霁儿,别担心,一切都过去了。” 陆霁窝在他胸口轻轻道,“我知道,谢谢你,粥……还有二哥。” 李其琒吻上她的发丝,缓缓道,“你睡着的这几日,曹渭招供楚王胁他投毒陆安,韩相揭发楚王令赵亥陷害太子的隐情,加上不少臣子跳出来弹劾楚王曾经的不义之举,现在的楚王已是众矢之的。” 三言两语,陆霁明白吴越国的朝局已经翻天覆地,她仰头,“那你在这里陪着我没有关系吗?” “我以昭王妃身体需要静养,不宜打扰为由谢绝了宾客来访。”李其琒笑着看她亮亮的眼睛,“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等这场风波过去,我再送你去海慧寺见陆安,好不好?” “嗯。”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朝局因楚王的贬黜而汹涌澎湃,波澜起伏。昭王府闭门谢客,李其琒推辞掉所有应酬,专心在府中陪着陆霁读书、赏花、弹琴、锻炼,还有监督她吃各种滋补品…… 自从李其琒发现陆霁偷偷倒掉滋补的汤药,监督她吃药就成了每天的例行事项。 陆霁皱着眉头望着面前苦涩的汤药,朝一旁的他撒娇乞求,“我身体已经全好了,可不可以不喝?” 看着霁儿楚楚可怜的样子,李其琒于心不忍,但还是板着脸孔狠下心拒绝她,知道她命门之所在,“如果不想喝药,那就陪我蹲马步吧。” “哼!才不要……”陆霁撇过脸去,皱着眉吞咽下苦药,看着其琒扬起嘴角的样子,她凑到他跟前突然勾住他脖子,以吻封口,将苦涩的汤药一股脑儿地渡给他。 陆霁见自己奸计得逞,心中窃喜,不料李其琒却加深这个吻,接过主动权,迫她交换彼此的气息,他暖热的呼吸缠绕着她,轻慢温柔,苦涩的汤药之后是心底盛开的甜蜜……结束长长的吻,她脸庞红润的睁开眼,佯恼,但瞧见他亮亮的眼睛,又低下眉去,顺势贴入他怀中,望向窗外悠悠的碧天白云,任凭外面动荡不安,有深爱的人遮蔽风雨,这就叫做幸福吧。 直到又一个晴日在张太医复诊后,李其琒吩咐英兰收拾出行的包袱。 陆霁知道了,不顾还有旁人在场,欢呼雀跃的搂住他的脖子,迫不及待,“我们去哪儿?” 一个月以来,昭王府的仆役们早已习惯向来严肃的昭王见到准王妃就没辙,看到两人这般甜腻,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55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55 都偷笑着知趣离开。 李其琒抱住她,保护着她不掉落。他故意卖了关子,任凭陆霁追问着到了马车上,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你只需要记得跟着我就够了。” 陆霁撇过头噘嘴,李其琒笑看着她的可爱模样,掀开锦帘,“霁儿,认出我们去的方向吗?” 陆霁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白皙红润的脸庞浮现出勃勃生机,她惊喜道“是海慧寺!”充满期待地望着他,“我们要去见二哥了?”李其琒撩过她额前的一缕碎发,笑着点头。 脚下的石阶飞快的退后,陆霁提着裙子如灵动的小鹿向前奔跑,李其琒在她身后着急提醒“慢些,小心脚下。” 长公主早早在海慧寺大门等他们,陆霁笑着飞扑到她怀中,仰着头。长公主关切问道“身体好些了吗?”上下打量着见她面色红润,笑容灿烂,才放下心来,“好孩子,看来其琒把你照顾得很好。随我来吧。” 看着前边亲如母女般手挽着手的姑母和霁儿,李其琒自嘲的笑了笑,甘之如饴地被冷落在后面。 长公主回到佛堂中,笑道,“看看谁来了!” 眼前的陆安恢复了往日的俊逸神采。 “二哥!”陆霁喜极而泣,与他紧紧拥抱。 “霁儿,陆安的腿伤还没有痊愈,你们坐着聊。”李其琒在一边提醒她。 “二哥,你的腿伤还没有痊愈吗?”陆霁担心地蹲下,就要查看陆安的伤势。 “是其琒小题大做,没有那么严重。”陆安笑着阻了她的手,欣喜地看到妹妹又是活泼可爱模样,“看到你好好的,我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陆霁呆呆愣住,“二哥,你要去哪儿?” “傻霁儿,”陆安抚上她的脸庞,“天高海阔,哪里都是归路。” 陆霁霎时红了眼眶,她知道二哥是故意轻描淡写离别之苦。 “霁儿,别难过,”长公主劝慰道,“其实游历名山大川,感受天地之宽,自然之俊秀未尝不是件好事。” “那二哥你带上我,让我照顾你……” 陆安瞧着妹妹身后的李其琒黑了脸,觉得好笑又欣慰,“那其琒的意思也是要跟着去了……” 顿时,长公主笑出声,陆霁羞窘的躲在李其琒身后,满室的欢声笑语冲淡了离愁别绪。 长公主望着时刻眼神都黏在一起的其琒和霁儿,“也该筹备你们的婚事了……依现在的情形,你们的婚事要由礼部准备了。” “为什么?”陆霁疑惑,自她住进昭王府里,就被李其琒与外界隔绝起来好好休养,只从他口中零星了解到朝局的形势。 “其珏被贬为庶人,圈禁在皇陵附近,皇上的意思是要他在列祖列宗面前忏悔己过。不过,他也算有孝心,提出要照顾已经精神失常的徐贵妃。世事真如白云苍狗……”长公主回想过去一个月发生的一切,叹息道,“不提也罢……新太子的册封仪式就在这几日了。” “霁儿,我明日就会离开,很遗憾不能看到你做幸福的新娘。”陆安拍拍李其琒的肩膀,“若你欺负我妹妹,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李其琒郑重承诺。 陆霁眸中微光闪烁,上前抱住陆安,伏在他的肩头,“二哥,你要好好的。” ☆、第四十四章 爱与分离 从海慧寺回到金陵,高公公罕见地亲自在昭王府门口等候,见到李其琒和陆霁,恭敬道“昭王殿下,皇上命您即刻赴京畿大营整编军队,不日后准备交接。” 李其琒诧异,“这么突然?之前不是计划下个月待南疆军来人接管?” “老奴只传达皇上的意思,请殿下即刻前往吧。” 李其琒看向陆霁,心中牵挂的唯有她,她身体尚未大好,明日陆安就要离开,陆瞻远在夷陵,姑母在海慧寺也不能随时照应,留她一人在昭王府总是放心不下。 陆霁与他目光相触,自然懂得他的心意,她甜甜一笑,与他耳语,“去吧,等你回来时,我的嫁衣也做好了。” 李其琒蜻蜓点水的擦过她的脸颊,与她额头相触,嘱咐“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在高公公的催促中,他翻身上马,勒住缰绳,回过头来依依不舍,看着她的脸,还未离去就开始思念。 陆霁的脚步不由自主向前行了行,掩下心中的惦念不舍,目送着他离开。 高公公在一旁注视着,待李其琒离开后,叫住准备踏进王府的陆霁,略略躬身,“陆姑娘,请随老奴入宫,皇上想见你。” 陆霁微微有些诧异,她心思玲珑剔透,联想到皇上突然将其琒派到京畿大营,心头一沉,涌起有不好的预感。她微微屈膝欠身,“高公公请稍后,我舟车劳顿,一身俗尘惊扰皇上,待我换一身衣裳就随公公入宫。” 这是陆霁第二次踏入明光殿中,一步步靠近金銮座上威严的帝王,若说上次与其琒偕行,她是小鸟依人的甜美羞涩,那么此次她身着绯色长裙孤身入宫,火色烈焰之间眉宇中难掩飒爽英姿。 陆霁不卑不亢,行礼,“民女陆霁拜见皇上。” 溍帝高高在上沉默着,陆霁抬头,勇敢地撞进溍帝直视的目光,溍帝与上次相比愈发衰老了,他满鬓白发,眼角布满深深的皱纹,耀眼的龙袍下藏着空荡荡的身体。想到他花甲之年经历长子自尽,次子被亲手圈禁……褪去帝王的光环,她发现他不过也是个风烛残年的普通老人。[] 溍帝终于在陆霁平静无畏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略咳嗽,扬起枯瘦的手掌试图掩饰疲态,“陆霁,请你离开其琒。” “为什么?” “你对其琒的影响力太大,朕不能容忍。”溍帝顿一顿,像是整理思绪,“其琒早就知道陆安的真实身份,可他却为了你隐瞒下来;韩相手中的证据按而不发,偏偏此刻上奏于朕。李其琒文韬武略,但他的筹谋心思全用在你身上……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陷于女色,失去理智。” “其琒是陛下唯一的儿子吗?”陆霁笑的惨然,“我与其琒初识时,他只不过是被遗弃在南疆的威远将军。他心怀天下,匡扶正义,在太子和楚王的明枪暗箭中,他为了保护我甚至感叹‘幸好自己只是不受宠的皇子’,陛下真的了解其琒吗?”陆霁心痛。她毫不退让,“其琒是陛下唯一的儿子,难道被圈禁的楚王不是陛下的儿子?” “放肆!你给朕闭嘴!”溍帝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他的视线凝成一线厉芒,死死地盯住她。 “我不会离开其琒,就像他不会离开我一样。”陆霁眸中的坚定说明了她的态度。 “朕会给其琒甄选天下的美人……”溍帝的眼红的像血。 陆霁望向高高在上的帝王,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56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56 突然觉得怜悯又可悲,“陛下大概从未付出真心爱一个人。年华逝去,容颜枯萎并不会使真正的爱褪色。”她脑海闪现一段段曾与其琒携手走过的日子,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神情变得柔和而温暖,“天下弱水三千,真正能取一瓢来饮的何其少,何况其琒身为皇子,我当然动摇犹豫过,可是他身在南疆蛮夷之地,尚能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我怎么会质疑他的坚持?” 陆霁双眸灿亮,脸上漾出笑纹,“我相信他。” 溍帝的狠厉决绝在年轻人的爱情面前仿佛泄了气,变得苍白而无力,陆霁的笑容那么闪耀,使他满身的气势一下子尽失,他无奈的垮下双肩,枯槁的双手紧紧握住龙椅的扶手。 溍帝眼波轻闪,瞳中一缩,一字一顿,“朕知道,陆安明日离京……” 陆霁试图去分辨溍帝的话语,不可置信地望向金銮座上,“不可以……”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怎么会如此残忍,眼眶凝泪就将砸下。 明光殿中悄无声息,空气仿佛凝滞住。漫长的时间过后,终于,陆霁屈膝缓缓跪下,纤弱的背影像寒风中瑟瑟摇曳的枯草。 天蒙蒙微亮,昭王府门前的马车已准备启程,英兰男装打扮驾着马车徐徐向城门驶去,她不时忧心的回看马车内的小姐。自从昨日小姐从皇宫回来,她就把自己反锁在房中茶饭不进,可昭王远在京畿大营,无法通知他小姐的情形。直到夜半时分,小姐唤自己进屋,她才发现小姐双眼红肿,床铺濡湿一片,显然已经哭了很久。小姐语含哽咽地吩咐自己收拾好行装,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金陵。可是小姐明明马上就要与昭王殿下举行大婚仪式了,她焦急地询问原因,一向坚强的小姐伤心地偏过头去,眼泪无声而落,什么都不愿说。 路的尽头就是城门,英兰借口离开昭王府,她们要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回望马车内蜷缩着的小姐,英兰心神不宁。突然,旁边的街巷中蹿过来一匹高头大马,惊慌失措的英兰赶紧勒住缰绳,马儿长长嘶鸣一声,前蹬几步,马车停了下来。 “英兰姑娘?”语气有些疑惑又有几分肯定。 英兰抬头,慌慌张张道,“见过苏子偕大人。” “你这身打扮是去哪?”苏子偕疑惑地看着她奇怪的打扮和慌乱的神情,“你家小姐在马车里?”说着作势就要掀开车帘。 英兰知道马车内小姐泪痕犹在,她赶紧挪了身子挡在马车前,吞吞吐吐道,“嗯……”正不知要如何作答,马车内传来陆霁低哑的嗓音,“子偕,我正要赶往海慧寺祈福,因为怕误了时辰所以并未梳妆,不宜见客,请见谅!” 苏子偕微微一笑收回自己的手,善解人意让出位置,向英兰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快些赶路吧。” 英兰忙不迭策起马鞭,喝一声“驾!”御着马车绝尘而去,背影扬起一阵沙尘。 苏子偕目送马车离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海慧寺在西边,她们怎么往南门方向去? 苏子偕沉思,刚刚英兰的打扮、陆霁避而不见和她低哑的嗓音,他脑中冒出一个念头,想到此处,手中急忙紧紧勒住缰绳,调转方向朝昭王府飞奔……他几个大步跨进昭王府,不等管家迎上来便直接发问,“陆姑娘去哪里了?” “回苏大人,今日陆姑娘进宫见静姝公主了。” 糟了,这个回答明显是借口,他皱眉,“陆姑娘最近去过哪里了吗?” “昭王殿下陪陆姑娘去海慧寺礼佛,昨日回来后,高公公来传旨,昭王去往京畿大营,陆姑娘则去宫中向皇上请安。” 苏子偕心知不妙,不等管家说完立刻策马离开。他是陆安案少数几个知情者之一,今天陆霁的行为实在太反常,他隐约有了猜测……现在看来,陆霁无疑是要瞒着所有人离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件事其琒需要立刻知道,苏子偕手上的马鞭不停,飞奔向京畿大营。 “你说什么?”一身戎装的李其琒听完苏子偕的话,周身散发寒栗之气。 “陆姑娘今早由英兰驾车朝南行去,却告知我是去海慧寺礼佛。我还询问了你府上的管家,他说在你离开后,陆姑娘曾随高公公入宫……” 其他的话已不必说,李其琒狠狠砸下拳头,苏子偕从未见过他浑身如此戾气凝重的样子,他骨硬狠悍,足下生风,大步踏出营帐,牵了一旁的马儿就翻身而上,□□的坐骑长嘶一声,京畿大营的将士们眼看着昭王飞奔离去。 苏子偕注视着其琒远去的背影,此刻,终于彻底能将那份情愫珍藏于心底。他选择成全,衷心地希望他们能幸福。 ☆、第四十五章 新的开始 在夕阳的余晖中,李其琒径自策马奔向皇宫,在高高的朱墙中奔驰,面露决绝之色,宫人们从未见过面如寒铁、眼神凌厉的昭王,众人皆屏息注视着他朝明光殿方向去。 李其琒狠狠收缰,他右手的虎口被磨得几欲渗血,掌上的后茧愈发硬实,现在他顾不上疼痛,只知道就将要失去霁儿。 “父皇!”李其琒屈膝,一身盔甲碰撞出哗啦啦的金属声,“你究竟跟霁儿说了什么?” “放肆!”溍帝冷冷道,“一个女人让你疯狂至此?什么都不顾了就来质问朕吗?看来朕让你们分开是明智的!” 李其琒红着双眼,伏拜在地,“父皇,霁儿就是我的命……她究竟去了哪里?”抬头见溍帝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他顾不上其他,“我要把她找回来。”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你给朕回来!” 李其琒没有半点犹豫,大步流星朝殿外走去。 “你,你……”溍帝气的脸色煞白,颤巍巍地站起,一只手颤颤地指向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脑门发烫,血气上涌,全身无力地晕厥过去。 耳后传来高公公尖利的呼喊声,“皇上!皇上!快传太医!” 李其琒滞住脚步回头,只见溍帝躺倒在金銮座上不省人事。他去而复返,快速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溍帝身边,抱起他安放到后殿的卧榻上,太医们鱼贯而入。 太医会诊后,为首的张太医面露难色,向一旁的李其琒禀报,“殿下,老臣已无力回天,皇上郁结之症已是强弩之末,太医院尽力而为,还请殿下做好准备。” 夜色寂寥,月光如注,李其琒陪侍在虚弱的溍帝身边,看着父皇苍老的面容为他掖下被角,然后望向窗外檐角之上的沉沉苍穹。 他心中仍惦记着陆霁,她究竟去了哪里?她聪慧过人,但毕竟身边没有人保护,她会不会遇上坏人,会不会受伤……念及此,心就揪起来。 身旁的溍帝悠悠转醒传来呜咽声,高公公立刻奉上汤药喂他服下。溍帝气若游丝,李其琒俯下身,唤道,“父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57 与你相逢春风里 作者:秦语林 分卷阅读57 皇……”他的嘴张了又张,良久却无法吐出一个字。 “父皇,我知道您要对我说什么。”李其琒注视着溍帝浑浊的双眼,字字清晰,“你之所以要霁儿离开,是因为担心她身后的陆氏会成为吴越下一个外戚,是吗?” 溍帝重重的阖上双眼默认。 “父皇有没有想过,吴越国历代君王面对的外戚之患并非来自于外戚本身。世人皆有父母兄弟,难道父皇要求后宫女子都是孤女不成?” 李其琒握住溍帝冰冷枯瘦的手,诚挚道“今后儿臣会改革吏治,大幅削减恩荫制度提拔的皇亲贵胄,让真正有才学、有抱负的士子入朝为官。如此,才能根治朝廷腐败、官官相护、外戚干政的痼疾,还朝廷以清明……” 溍帝沉默着,他虽然说不出话来,但神志清醒,看着其琒坚定不移的样子,觉得岁月真是不饶人,自己已经老了。 “父皇,您愿意让陆安活着,让我从心底尊重您,不是因为您是我的父皇,亦或是吴越国君王的身份,而是您的胸襟让我心悦诚服。我知道,父皇心中对元灏皇叔有遗憾,推己及人,如今父皇也要让儿臣这辈子饱受遗憾之苦吗?” 李其琒的这番推心置腹的话令溍帝心头滚烫,他问自己,真的做错了吗?还是说,一个新的时代已经开始,这一切,属于面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突然之间,溍帝只觉神思倦怠,满身的气势尽失,他闭上眼,枯瘦的手反握住其琒的手,再缓缓松开。无声的动作昭示着老皇帝真正把权力移交给了有无限希望的未来天子。 陆霁一路向南,半个月披星戴月的奔波,终于进入南疆之境,她在这里停留下来。仰望过他头上的云彩,踏访他行过的路,领略他看过的风景。每到一处欣赏着不同于中原的锦绣山河,都会回想起他在月夜下与她谈起的种种逸闻趣事,就好像他陪伴在自己身边,并不孤独。 在这里,她见到将士们为当地百姓修建的河道堤防,遇到感恩威远将军带来安宁生活的南疆百姓,他不仅战功赫赫,还在这里济弱扶倾,她心中满腔感动和欢喜。 微风拂过,这里仿佛处处萦绕着他的气息,一闭上眼那人的面庞便清清楚楚地浮现,在日复一日夜深人静的钟漏声中,她思念着遥远的他。 一日,这座宁静的边陲小城,百姓们熙熙攘攘地看着城墙上张贴的告示:溍帝薨逝,昭王继位,吴越即将迎来新的国君。 当消息传到陆霁这里时,她已是远近闻名的陆师傅,在小院中教授孩子们咿呀学语,她淡淡一笑,望向北方,她知道他不会辜负所有人的期待,做个贤明的君主。 有孩子拉扯着她的衣角,指着门扉,唤回她的思绪,“师傅,有人在敲门。” 大概是孩子的家长来访,陆霁飞快地侧身抹去湿热的眼眶,整理好情绪,理一理衣裳,起身开门。 门扉缓缓打开,久久思念的脸庞出现在眼前,陆霁怔住不动,泪滑飞溅,透过模糊的水色,眼前的其琒如在梦中,他的气息都那么熟悉,她伸出手却不敢触碰…… 这一刻他等了多久?李其琒向前一步,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滴,把她牢牢拉进怀里,温暖硬实的胸膛环抱住她。 “霁儿,我来接你回家……”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