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晚熟十六年》 分卷阅读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 《君子晚熟十六年》作者:风微雨斜 内容介绍: 幸福美满的氏族婚姻生活,为什么就离她那么遥远?她不过就是想寻得一个可以白头不相离的如意郎君——心中也已然有了完美无瑕的既定目标,譬如“金鳞才子”唐慎之。可是为什么?老天爷就这么喜欢抓着她开玩笑似的,居然就配置了这样一位“冷漠冰山”属性的夫君给她?……苏文翡欲哭无泪。 ================== ☆、第一章 莫名其妙的姻缘 洪临峰打从一出娘胎开始,就没想过要当个圣贤。 惜哉,命运弄人,偏偏这位整日里吊儿郎当的主儿生得聪敏过人、自小便博闻强识,三岁识字、五岁能文,且又会找肚皮投对了胎,生做当朝太宰的嫡亲孙儿,因而这副天生的才情一传十十传百、到处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等到洪大公子活到了双十年华之际,相中洪某人的意欲结亲的名门望族委实不在少数。 这也怪不得旁人,但凡家有女儿的大户人家,一门心思想要寻一位东床快婿原也是人之常情。 洪家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思量了许久,最终敲定了一门好姻缘——太史苏家苏大人的幼女,苏文翡。 苏文翡打从一出娘胎伊始,头十六年里面就没有见过自家大门外面的世界长得是一个什么模样。 她在深宅大院中度过了十六年,从婴儿到幼儿、再从幼儿到豆蔻青葱的娇媚女孩儿家,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乖乖待在自己的闺阁之中学《女则》、读《女训》、做女红……为的也无非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在出阁的时候为娘家争脸、也为她自己争一口气,去见一见那想象之中的未来夫婿那阳光一般的笑容有多么地温暖和明亮。 还有……一点点儿的小小私心。 她很想要出去见一见那个长辈们口中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同样也很想要……去见一见他。 在苏文翡的心中,她是有一位特别值得崇拜的理想郎君的框架嵌套的,那个人正是十五岁时就声名大噪的“金鳞才子”——唐慎之。 说起唐慎之,十年之前整座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是又一位特别罕见的天赋极高之少年,时人皆称叹其为“甘罗转世”,因其当时年仅十二岁就能顺利地通过三试,得到先帝赞誉、对其许诺成年后委以重用的惊世少年。因为比洪临峰还要年长五岁,又得先皇青眼有加,因此当年名声大噪,远远超过洪临峰。 只可惜,后来不久之后,唐家逐渐没落,没过几年先帝又因急病发作而暴毙,唐慎之这位名噪一时的“惊世少年”,终究算是折在了那些年头里面,再难有出头的时日了。 不过苏文翡却并不在意这些乌七八糟的烦心事情。 在苏大小姐心目之中,唐慎之永远都是那个最有才学、有修养的“金鳞才子”,他的身上,有些即便消沉没落于世道变迁之中也依然亮眼的美好。 苏文翡永远都记得,自己最初读到唐慎之笔下“大漠落日孤烟,杏花烟雨碧潭”这样的惊艳句子时刻的悸动与欣喜。她永远都记得自己抱着唐慎之的诗作临帖本子时候夜不能寐的那些夜晚,天空中的繁星点点,照在身上有多么明亮……就好像是披在了,她的肩上;就好像是瞬间就照亮了,她的心房…… 即便他们的家族没落了,又何妨?这样高才博学的惊世才子,他绝对不会因为这样就撼动得了自己在苏文翡苏大小姐心目之中不可动摇的牢固地位的。 因此,当怀着对唐慎之这样强烈崇拜爱慕之情的苏文翡,出阁嫁人那一天,见到与唐慎之齐名的另一位高学才子、自己的夫君、将要托付终身、与之携手共度一生的男子——洪临峰,居然是这么一副爱理不理的混账样子的时候。 她的心情,就不单单只是用“恼羞成怒”这几个字就可以形容概况得了的了。 自己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居然被惩罚要嫁给这样冷漠无礼的男子为妻?!更可笑的是,就这样的男子,居然也配跟自己崇拜爱慕的“金鳞才子”唐慎之比肩齐名?! 凭什么?!这个男人拿什么可以和温润多情的唐大公子相提并论?!……分明就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行不行? 苏文翡心想:姻缘这个东西,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第二章 怎么偏偏就是他? 苏文翡在出阁之前,就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能够偶遇“金鳞才子”唐慎之时候的美好场景。 那必定会是一个飘满落英的初春时节,最好新花吐蕊、柳条抽芽,倘若能再下着蒙蒙地细雨,就再好也没有的了。她就那样擎着伞,漫不经心地穿过他的身侧,留下一抹婀娜婉约的背景、和一丝丝散发着茉莉或者茶花清香的长发……她就那样经过唐公子的身旁,掩藏住自己所有的心事与慌张,装过毫不在意地,默默地、安静地,经过心仪之人的身旁。 然后,那位曾经名动一时的“金鳞才子”必定会一阵心神荡漾,必定要转过头来多看她一眼。 在这个时候,她必定也要回眸一笑,留下惊鸿一瞥的美艳与震撼。 再然后,他们二人势必要互相为对方心动,势必要海誓山盟、携手共同进退。 苏文翡从未怀疑过自己会被唐慎之所倾慕、所爱恋。 但凡他们二人彼此见得到面的话。 哪怕只有一面也好。他定会喜欢她的,一定会。 苏大小姐固执地相信着自己的与众不同,她觉得依仗自己的才情品貌,再加上学识修养,唐公子必定会爱慕于她,对自己痴恋一生一世,从此二人再不分离。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来得这样的自信,反正她就是这样想得。 为着这个此生夙愿一般的美好念头,苏文翡便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在这段枯燥乏味的“囚禁”一般的少女生涯修行期满的时候,制造这样一次美丽的邂逅。 哪怕要耗尽此生所有的勇气,她也一定要这样尝试一次。 为着这个念头,苏文翡一直在做准备,她准备了十六年,整整十六个念头。直到她出阁的前一天。 那一天,是三月初三,跟苏文翡所设想的时节差不了许多。她终于一尝夙愿,见到了心仪已久的思慕君子,“金鳞才子”唐慎之。 跟她所想得一样,不对,是比她所想象的更加美好。唐慎之,唐公子,即便是失去了昔日显赫的家世,也丝毫不曾折损过他的才学性情一丝一毫。 苏文翡很满意、非常非常的满意。 但是实在可惜,好时光总是显得格外的短暂。那一天结束之后,她就不得不披上凤冠霞帔,坐上八抬大轿嫁人去了。 美好总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 是这样稍纵即逝的,苏大小姐坐在花轿上,依然这样忿忿不平地想着。 终于,还是要嫁给一个自己素未谋面的男子。真是愤懑,她原本就已经心有目标了啊。她所幻想着要嫁给的男子,分明就是“金鳞才子”唐慎之,她幻想着那一刻,幻想了整整一十六年。 可是现在,她已经再也没有机会这么样的幻想了。 实在,可惜可叹。 毕竟还是她的姻缘,她的洞房花烛夜。若说真的一点儿都不紧张或者忸怩,那绝对是在逗人了。 所以,在苏文翡苏大小姐的新婚之夜上,当她满怀着少女的欣喜与悸动懵懂的心意与洪公子对视的时候,后者仅仅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她的样子(就好像只是为了记住她的容貌而不至于忘记一样),随后就移开他宝贵的目光,坐回到外间儿堆满了大部头案几前的座位上默诵《中庸》《大学》《资治通鉴》默诵了一个晚上的时候,苏文翡苏大小姐——内心深处彻底火了。 这股无名的愤怒让苏文翡感觉到无比无比的屈辱。 常听人家说:“男人的心智通常都会比女孩子晚成熟大约五年到十年左右,或许需要更久。”在苏大小姐,不对,现在应该称之为洪少夫人的眼中,洪临峰这个世人口中“神乎其神”的才子帅哥,简直就应该被定义为“未成年人”。 这样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做派,他拿什么资格越过才华横溢、四海闻名的唐慎之之唐公子,坐上“才子之首”的位置?! 仅仅就凭着高贵而不曾没落的出身吗? 呵呵,真是……可笑。 可笑至极。 老天爷啊,为什么您居然要做这样的安排?! 怎么会?怎么偏偏就是这样的男子,成为了一生托付的夫君呢? 苏文翡想不通,当下她就觉得,即便自己想破了脑袋都也还是会想不通。 ☆、第三章 这样也能行? 红烛摇曳,垂泪不已。 外头二更的打更声响刚刚过去,已经彻底到了后半夜。 春宵一刻值千金,这几千金就这么静默无声地砸了出去?一个晚上过去了,这个男子居然读了一个晚上的书?苏文翡严重怀疑,他是否真的读得进去。 这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苏文翡活了十六年,从来都没有受到过如此冷落。 老天爷给了这个女儿贵不可言的出身,却并没有给她一副花为肠肚、雪作肌肤的好性情。这一次,她在反复思考究竟要不要就这样默默无闻地选择做一个逆来顺受的贤惠媳妇儿受人欺负的一番纠结之后,果断地撕裂了手中的一方红帕,大步流星地走到自家夫君面前: “你便是洪临峰?” 洪大公子抬起头来,目光停留在自家新婚娘子手中握着的已经被她撕做两半的帕子上,沉吟片刻,继而颔首道:“正是。” “你,你,你……你居然如此不尊重我。”苏文翡被他这么不紧不慢的温吞性子逼得口干舌燥。 洪临峰略略思索了片刻,侧着头,奇怪地问道:“娘子何出此言?” 他,他居然如此大言不惭地称呼她为娘子?! 在他这么不尊重地行为举止怠慢了她之后。 真是……好不要脸。 苏文翡可以忽略掉自己此刻红得几乎都能滴出血来得面颊,用力地咽了几口唾沫,才重新发得出声音来:“洞房花烛,人生大事。你既然娶我进你洪府的大门,现在却又如此怠慢于我,可不就是不尊重我?慢待于我了吗?” 只见洪临峰听罢此言,居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回答道:“你说得也有理。” “……?”这下子轮到苏文翡无言以对了。 “那么娘子意欲何为呢?”洪临峰重新抬起眼来,甚是一本正经地望着她。 洪临峰这样直截了当的问法,反而将了正在满腔怒火、忿忿不平地质问他的行为做法的苏文翡一军。 意欲何为?这要让她怎么回答? 难道让她说,她会希望他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称赞她的容貌、称赞她的品行?还是要他坐在距离自己很近很近的地方,彼此的呼吸就在对方的唇边?……然后悄悄耳语、互诉衷肠? 不对不对不对!全都不对。 她并没有如此期待过,这些都不是她的期许。 她苏大小姐原本就压根儿没有对这段素昧平生的姻缘有过一丝一毫的期待。 只不过,此刻的洪临峰洪大公子的反应,实在是有点出乎苏文翡的意料之外。 所以她才会这么生气、这么愤怒、这么手足无措、甚至有些笨拙地走上前来质问着他这不可思议的怠慢行径。 现在看来,确实是她的脑子一热,太过冲动了。她现在这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哪里还留存有一星半点的大家闺秀的样子? 洪临峰见她并没有答话,便继续低下头去看书。 苏文翡心中一阵怅然、一阵酸楚,心道:嫁给了这样一个夫君,自己这一辈子,算是彻底地完蛋了。 她就这样立在这里,并没有转身走入里间卧房中去。倒也并不是心中还对这位夫君抱有什么侥幸心理,只是在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此生无望,因而也不知道应该提步向哪里走去。 过了一会儿,大约就在苏文翡站得有些乏累,即将转身走回里间卧房中去躺一会、歇一下的时刻,洪临峰终于还是抬起头来,合上手中握着的大部头厚本子,依然温吞地道: “世间相与交往,总要有个时序过程才算熟络。我以为,你我二人从前未曾见过一面,因而你心中必然不会希望要我过分亲昵。” 苏文翡停住脚步,有点暗暗称奇。 原来,这个看上去一副慵懒懈怠的洪临峰洪大公子,他也是会好好地说话的啊。 “因此,”洪临峰将手中的书卷规规矩矩地收好,打了一个哈欠,看上去也有些乏了,“折腾了一日,又熬了一晚,我也很累了,想要上榻休息。劳烦娘子——另择个良处也尽早歇息吧。” 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老娘辛苦了一天好不容易嫁进你们洪家来,现在你累了要睡觉,还要我自己找个新地方去休息?! 也算是什么规矩? 苏文翡使劲往下压了压那股莫名的邪火,又使劲压了压、再使劲压了压。 终于还是—— 想要彻底地爆发。 ☆、第四章 第一次交锋 “洪临峰,你可知现在,我苏文翡已经嫁进你们洪府、做了你太宰长孙的洪夫人。” 苏文翡死死地咬着牙关,几乎是从唇齿之间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正在往里间卧房走着的洪临峰听了这话,一边从容地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 打着哈欠,一边点头如捣蒜地道:“是是是。我知晓你是我的娘子,是我洪家的少夫人。” 苏文翡听了这话,更加生气,严肃地道:“我是你洪临峰的正室夫人,是你洪家明媒正娶、订过礼、下过聘、问过八字、对过庚帖、八抬大轿娶进洪府的正经少夫人。并不是街边花些银子买进来的使唤丫头、贴身婢女,你可知道?” 洪临峰伸到一半的懒腰戛然而止,他回过身来,似乎有些困惑地看着面前不知怒气从何而起、但却能够感受分明的新婚娘子苏文翡,问道:“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苏文翡轻轻闭上眼睛,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我是你的正室夫人,并不是伺候你起居更衣的使唤丫头,即便你并不喜欢我、对我也无半点好感,我亦不容你如此欺辱于我,想把我打发到哪里去、就听凭你打发到哪里去。” 洪临峰奇道:“我并未不喜欢你,也从无‘对你无半分好感’呀。” “呵呵,是吗。”苏文翡有些冷漠地哼了一声,心道:那你这样的举动是为了什么?不是羞辱还能作何其他解释? 洪临峰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人畜无害的无辜模样:“至于‘打发’你去别处之说……我只不过是心想你我二人从未相识,如此仓促地就做了夫妻,你必然不会习惯,心中或许不安,因而才想到要分房而居……但,若娘子你不甚介意的话,即便今夜你我就此同房,我也无话可辩。一切由你,我没有意见。” “咳咳咳……”苏文翡给他气得说不成话,情急之下,刚一张嘴,却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什么什么?他方才都说了些什么?不甚介意?一切由我决定?你并没有意见? 还今夜就此同房? 做你的春秋大梦! 面前这个男子,非但看不出来任何可以与“金鳞才子”唐慎之齐名的才学品性,而且看上去根本就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流氓混账。 就凭这样的一个不肖之徒,究竟凭了什么可以与唐慎之唐大公子齐名?就是因为他比较会找肚皮会投胎吗? 我呸! 苏文翡腹诽之。 “怎么啦?”这个假模假样的洪临峰见她骤然咳嗽地厉害,便指了指外间案子上的茶壶茶杯,道,“那里有水,你可以自己倒来喝。” 我去你的自己倒来自己喝! 苏文翡心中一团怒火不能扑灭,她感觉自己此刻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是逆着流淌的。 她此刻胸有氤氲着一大堆熄灭不了的怒火,又无从下嘴与洪临峰争吵。终于忍无可忍地三步并作两步,抢在洪大公子之前冲进了里间卧房—— 然后一头扎进绣着龙凤呈祥的锦被之中,再没有翻身爬起来的意思。 洪临峰怔怔地看了行为如此冲动粗鲁的自家娘子,半晌才闷闷地说了一句话: “原来你看上了我的床榻?想要睡在那里早点明说罢了,绕这么大的圈子作什么……” 然后,洪临峰径直走上前去,伸出手来拽到了被苏文翡压在身子下的一床被子—— 他要干什么?!苏文翡嘴上不敢支声,其实心中委实怕得要死。饶是自己再如何出身高贵,毕竟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只身面对的是这样一个不怎么讲道理的男人,实在争执起来,她是讨不到半点儿便宜的。 因此,她此时也并不敢大声争吵分辩、更无心与他讲道理,只是下意思地,面朝着里侧、偷偷地暗自伸出双手来死死地按住身下的被子不肯放松。 洪临峰拽了拽锦被,发现拽不出来,便微微皱起眉头来,道: “霸着我的床榻,还不肯让我拿出一床被子……这样可不行。” 于是洪大公子用力一抽,便将苏文翡连人带被子一起使劲儿拽了过来—— “哎呦!” 苏文翡没有料想得到洪临峰突然发力,力气竟会与自己相差地如此悬殊,她就这样直直地摔在冰凉的地面上,然后抬起头来,怒目以视地望着抱着锦被一脸得意洋洋的洪临峰。 洪大公子抱着被子,漫不经心地拍拍被角上掉在地面蹭上的灰尘,似笑非笑很欠揍地道: “你就睡在这里吧,我就睡在外间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只管唤我一声便罢。” ……帮忙?帮你个大头鬼! 苏文翡死死咬着自己为出嫁涂抹得艳丽非常的下唇,紧紧地握起了拳头,照着冰凉的地面狠狠地锤了几拳。 真是……好痛! ☆、第五章 约法三章 次日晨起,苏文翡伸出手来,揉一揉被窗外的阳光刺痛了眼睛。 天杀的洪临峰——居然让她这么一个自小娇生惯养了十六年的千金大小姐,受到了如此被人怠慢、给人冷落、毫不在乎的奇耻大辱。 还是偏生挑在一个她人生当中无比重要的时刻。 她的大婚之夜。 苏文翡愤愤不平地想:生为一个女子,这一生不过就能得到这样一次刻骨铭心到了不得的大日子。若说自己没有幻想过、心动过、忐忑过,那必然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可是,然而,但是,好好的一个大婚之夜,竟然被她的新婚夫君给活活折腾成那么一副“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的倒霉模样儿。 真的是,不想回想…… 她就这么和衣睡了一宿——还是身上穿着新娘子这明艳动人的喜服?! 真是,非但是不忍回想,简直更是不堪忍受! 每每思虑此处,苏文翡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你醒了?” 那天杀的混账公子洪临峰,此刻正在她对面不远处的外间,见他不疾不徐地从地上铺着的锦被中爬起来的样子,苏文翡不知怎么的居然很想快步冲上前去狠狠地踹他几脚来解恨。 诚然——即便那货被她踢死在这里,也是难以解她心头之恨的。 老天爷啊老天爷,你就这样安排着我嫁给这么一根废柴?我实在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其中的道理啊……苏文翡仰天长叹、无血无泪。 只见“废柴”公子洪临峰从地上爬起来,大约收拾收拾、整理整理,便过来喊自家娘子苏文翡:“很好,天已经大亮了。我们先去前厅给父亲和娘亲敬茶,然后你再随我去后面吃饭。” 苏文翡深吸一口气,趁着此刻还有些单独相处的时间,此时刚好睡觉醒来头脑尚且算得上是清醒的时候,觉得有些话,还是趁早解释清楚为好: “洪临峰,我觉得有些话,我必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先说了给你听。” 洪临峰一面整理腰间的鸣佩,一面应答道: “好啊。” 苏文翡咬咬牙根,把心一横,果真就开了口:“我——苏文翡,要与你洪临峰‘约法三章’!”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 洪临峰显然怔忪了一下,失神儿片刻之后,便听得他道:“你想如何‘约法三章’?” 苏文翡伸出第一根手指,口齿清晰地道:“第一件事,你我虽不得不结为夫妇,但是想必你心中也十分清楚,你我二人之间不过就是谨遵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实则并无深情厚谊,因此在任何情况之下,你都不得逼迫我做自己不出于本意的事情。” 洪临峰想了一想,道:“依你所言。” 苏文翡略松了一口气,继而道:“第二件事,我敬重你的父母,你也需敬重我的父母,你我二人人前仍旧是恩爱夫妇,只是独处时相敬如宾,却不可被外人一眼看穿我二人感情不睦。” 其实这一点,苏文翡想了许久。 洪苏两家的姻亲结合世人皆知,若是真闹出什么夫妻不睦的丑闻出来,不仅太宰府上丢了天大的面子,自己家门也是要脸上无光。既然无论如何都逃不开这段注定的姻缘,那么即便他们两个人面和心不合、要作同床异梦的一对怨偶,也势必要在外人面前遮掩本心,才算不负生作洪苏两家的孩儿。 洪临峰看了看他刚娶进门来得娘子,难得笑得温润如玉:“甚和我心。” 如此看来,她也算得上是一个孝顺温良、估计体面的好女儿。洪临峰确认了这一点,觉得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面。早前他原本还心存疑虑,若是娶回来的这一位千金大小姐真是娇生惯养、丝毫不能体谅父母家人的古怪性情,他要从中周旋,却着实是要费些气力的。 听她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的担忧,可算得上是多此一举了。 “那么,这第三件事呢?”洪临峰问道,“是什么。” 苏文翡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第三件事,倘若有朝一日,境况允许之时,我许你休妻;不过,你也要许我一桩事——你要许我再嫁……” 洪临峰听到这里,忽然侧过头来,一本正经地看着苏文翡的眸子,认真地问道:“你心中已有思慕的君子,是否。” 苏文翡一口未吞下腹中的茶水差点没有狂喷出来。她略微顿一顿声,才回答道: “是啊,我就是心中已有思慕许久的君子,又如何?” 洪临峰垂下眼帘,应声道:“没有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文翡竟然觉得面前这个慵懒无赖的洪大公子,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与落寞。 兴许是她看错了也说不一定。 半晌听不到他的回答,苏文翡心中不免有些打鼓,毕竟自己此刻还是住在他们洪府上,名正言顺的洪家少夫人,这样“口出狂言”没有任何遮拦地说出这样的话,万一把洪临峰真的给惹火儿了,她往后的日子可要如何自处啊? “……你,你怎么啦?”心中一万点的打鼓,苏文翡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问道。 洪临峰抬起头来,神情安宁自若,仿佛刚才听到她所说出的话语,是再寻常也没有的一句闲话家常一般:“如你所愿。” ……什么“一瞬间的失神与落寞”?必定只是她突然睡眠不足所产生的幻觉罢了。 苏文翡不无愤懑地想着。 这样无情无义、无知无觉、没有礼貌、没有修养的任性富贵家公子,他此生连一点儿苦都不曾吃过,又怎么会为了自己这样一个素不相干的女人而心生落寞?! 实在是自己太过虑了吧。 苏文翡这样想着,心中的火气就又回来了。 她昂着下巴,伸出手掌来,对着不远处听她说话听了好久的洪大公子,倨傲地道:“你我击掌为誓,这个‘约法三章’也就算是成了。” 洪临峰听她这样说,便果真提步走了过来。 他仔细看着她的脸颊,默默地端详了一会儿。终于目光定在了她伸出的手掌上,然后慢慢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继而突然就收回。 苏文翡猝不及防地停在半空之中,神色举止都甚是尴尬。 “……你不肯与我击掌为盟?你,你在耍我?!” 苏文翡一脸惊愕,继而转化成为一阵愤怒。 “急什么。”但见洪临峰笑得极其坏心眼,“你有你的‘约法三章’,我既然答允了你,就必然是会遵守的;然而我也有我的‘约法三章’,也要你恪守不违。等到我们彼此都约定好了这些规则,我再与你击掌为盟也不迟。” 苏文翡银牙咬碎,口中“咯咯”作响。终于还是压着冲天的火气,尽量平心静气地,问道:“好啊,你倒是也说说看,你的‘约法三章’究竟是些什么内容?” 洪临峰要笑不笑的一张脸皮,相当欠揍、相当傻帽:“我此刻还没有想到。等到我想到了的时候,自然就会跟你说清楚的。” 靠?!那不是要我且等着去了?!无休无止地,就且等待着你?! 苏文翡胸腔之中无名火儿翻涌着,甚是波澜壮阔。不过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刻她身居在洪临峰的地盘儿之上,不得不听凭他说了算。终究还是无法,只得沉吟半晌,闷声道:“那就走吧,我们先去前厅跟你父亲母亲请安敬茶。” “……我,很想问一句,”洪临峰突然开了口,声音也听不出个强调,“那个令你心中思慕着的君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苏文翡脚下顿了一步,突然脸皮儿一红,沉吟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洪临峰垂下睫毛,看不到此刻眼中的神情,只道:“没有什么,不过好奇些罢了……你若是不方便据实已告,原也没有什么打紧。” 苏文翡上下打量一番洪大公子,心想即便直接告诉了他也无甚妨碍。若是自己忐忐忑忑、遮遮掩掩,说不定他反倒容易胡乱揣测、随意去揣度自己心中所念念不忘的人,又或者暗自腹诽她心中并无任何人,不过是缓兵之计借故托辞罢了。无论哪一种情况,总不是她的本意。于是她便直言道: “告诉你也无妨。我心中思慕的君子,正是当年名动京城的‘金鳞才子’。” 她还是不敢直接提及他的名讳,只要提及他的名讳,哪怕只是那样无心的一句,似乎都已经足以耗尽她身上几乎所有的气力了。 洪临峰却显然是吃了一惊,他的眉心不自然地跳动,口中轻不可闻道:“是他……唐慎之。” 虽然洪临峰的声音并不大,但“唐慎之”这个名字,自任何人口中说出,苏文翡都依然听得清楚真切,此刻她的脸颊更加红彤彤一片了,她急急地整理衣裳,而后颠三倒四地道:“我们快些去给你父亲母亲请安敬茶去吧,不要让他们二位等得太久了……随后再赶紧去后院里吃些东西,从昨天折腾了这么久,再不给我吃些东西,我都快饿死了……” 说罢,她便匆匆忙忙地推开门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 ,几乎是即刻就一阵仓皇般地逃了出去。 洪临峰立在原地,说不上来究竟算个什么神情。 “唐慎之啊唐慎之……好一个‘金鳞才子’唐慎之,”洪大公子一向慵懒随意的神情,此刻已然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他的面容之上,“想不到,我真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还是……比不过你……” 你究竟比我强在哪儿呢? ……居然能够让我的姑姑、我的妹妹、甚至现在连同我的妻子在内……都绕不开你?! 阴魂不散,这可真可谓是阴魂不散啊…… ☆、第六章 一枚与众不同的公子哥 既然唐慎之如此“声名大噪”、具有能让“风魔万千少女的心魂”的无尽魅力。那么这位令一向慵懒怠惰的洪临峰洪大公子都能够如此讨厌至极的“金鳞才子”,究竟是个何方神圣呢? 此事说起来,就不免有些话长。 事实上,并不只有洪临峰不待见唐慎之,这位气性很大的“金鳞才子”唐慎之,也很是瞧不上这一位“后起之秀”的洪大公子洪临峰。 霄燊昭宣孝仁皇帝付宜,乃为英宗嫡亲长子,付英宗三年之前久病不愈,后高烧七天七夜不能退热,群医无解法,终究死于病榻。新帝登基,继承大位后第五年,天不降雨,多地大旱无霖。 孝仁皇帝屡屡派遣擅长抗旱的名臣前去各地探查考访、寻找求雨之道,无解。又因着时值当下匪患肆虐、强盗嚣张,多位名臣大吏往往数次无功而返。如此一来二去往返折腾了好几场,被新帝派遣多地前去赈灾抗旱的官员们也多心灰意冷,再不想领这份吃力却不讨好的“苦差事”,反反复复地就啃这样一块不好下嘴去啃的“铁骨头”,多半就只好睁着一只眼睛的同时却闭上另外一只眼睛,一边积极想着解决方法、另一边却只“睁着其中一只招子”,该要看看风景就看看风景、该要赏赏美人就赏赏美人,自己也好乐得一个轻松自在些、一干人皆是一股脑儿地应付了事也就算是罢了。 偶尔也会出现几个极少数生平喜欢较真讨恼的计较人儿,但终究也仍是逃不出落得一个“无所作为”的惨淡收场作为了结。可是即便是这样,也仍旧还是有一些“坚守己见”的读书人,刚刚出了头、冒了尖儿,一朝得偿所愿、高中及第的当下,依旧怀中牢牢地抱着满腔的壮志豪情,发愿立志着一定要把自己十数年寒窗所学致用于世,为得一展宏图而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着……委实令人钦佩不已。 在这样的一群人当中,就有一个原本出身不凡、奈何家道中落的穷酸饿醋,那就是太宰府上嫡亲长孙的新婚夫人苏文翡心上思慕痴恋着的那位昔日也曾名噪一时的“金鳞才子”——唐慎之。 提起这位仁兄,认识他的人们多半都要扼腕叹息着摇摇头,不无可惜地感叹道:“极好的读书人,也曾才情万丈之高,只是,奈何奈何……顽固啊顽固……”;然而另有一些不甚熟识他的读书人,则又是会在他背后不远之处,不近不远地伸手指指着这个人的脊梁背影“恨铁不成钢”地感慨说道:“如此学识却如此行事,委实可惜了自己……唐家家门不幸,家道败落却再无可以依靠振兴之人,顽劣,实在是顽劣啊……” 然而无论唐慎之这个“家道中落”的公子哥儿究竟是顽固或者是顽劣,他终究是不过就是长了两个眼睛一张嘴、两个耳朵一个脑袋的寻常普通公子一位,大凡是个人,都会因为家道中落这样的事情而心生苦恼,更何况唐慎之也不过就是一个凡夫俗子,并没有什么三头六臂,能够“哪吒闹海”着翻出什么花儿来。因而当这个世人眼中或者“无能”或者“自我放逐”的唐慎之唐大公子走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头之时,也不过就是一个寻不到他与身边旁人能找到任何特异之处的寻常人。 如今的唐慎之,可是最见不得的便是如此这般的一个人:每每有人提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些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胸怀天下、但是仔细一想又委实觉得“蛊惑人心”的诗句的时候,他便要流露出一副“视天下芸芸众生如自己一人所出”的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譬如,时下风头正盛的才子新宠,洪临峰。、 一言以蔽之,没有吃过什么苦的富家公子,比如洪临峰洪大公子这个样子的人,分明就没有受过任何委屈、吃过任何酸头、苦头,却硬生生把自己塑造成为一位“胸有有丘壑”的济世之才、心怀万民,最是让唐慎之看不惯、受不了。 唐慎之唐大公子出生于一个极其寒冷的深冬,时值那年腊月,整天都是寒夜冰凉而漫长,他的生身娘亲为了他这么一个专门在夜晚翻着身子闹腾的小磨人精,在自己怀胎的十个月中非但并没有长胖多少,反而竟似乎双颊深陷、倒似乎面上身上又瘦了几圈,唯独只挺着一个大大鼓鼓的圆圆的肚子——难怪唐慎之的父亲会说出类似于“这个孩子似乎要榨干了自己母亲身上所有的养分才肯罢休啊。”这样的话来。唐慎之在娘亲腹中成长,直到了怀胎十月即将临盆的时候仍然不肯乖乖地听话出世,一来二去只拖到逾期一月有余仍然见不到他在母亲腹中有任何动静。 想当年,唐府在都城之中也算得上是不小的名门望族,多少人家都在巴巴地关注着府上的一草一木、一举一动,唐夫人怀胎十一月有余还未顺利生产的事情,一经传出来,就好像一串被人点燃的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在街坊邻里中间炸开了花儿。 街坊邻里都纷纷言说议论着此事,多半都会说道:“这样的孩子,长大之后绝非等闲庸碌之辈,成人以后必定是要大富大贵、飞黄腾达,必定成为人中翘楚,也兴许是要位极人臣的……”就在这样一片“人言可畏”地揣测称赞声当中,唐慎之唐大公子终究还是出生了,真可谓称得上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当时的唐慎之必然不会料想得到,这样被人家议论来讨论去的出生经历,会在自己在多年之后,成为“金鳞才子”的时候拿出来夸耀;他更加不会想得到,自己这样受到万众瞩目的出生经历,竟会成为更多年之后,自己家道中落之后那样被人污蔑和诟病的饭后谈资…… 与众不同,必多妖孽! 这也成为了唐慎之唐大公子心中多年深深隐藏于心底的一种伤痛。 若无人提及,便已然是实属万幸了。 唐慎之有时会在夜深人静、毫无蛙叫蝉鸣的噪声干扰,却依旧难以入眠的时候,无不消沉至极地这样想着。 ☆、第七章 宿敌难解 唐慎之出生的那一晚,原本是在干燥严寒的冬夜,谁人曾想到随着这个孩子呱呱坠地时那一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 声洪亮大气的婴儿啼哭开始,原本干燥不已、连风都没有的夜空居然不可思议地狂风骤起、又过了不多时候竟然黑云压境、出现了寒冬腊月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的天气,而正当所有人都认定必然会降下一场毫无预兆的霜雪之时,这个初生的婴孩儿却止住了放肆的哭声。无比巧合的事情是:就当唐慎之止住哭声之后的不久,原本必然会将下一场暴雪寒霜的天气却并未出现,天便又极快地恢复了干冷……街坊四邻皆以为此事大罕,唐府上下一片惊奇,唐慎之的父母皆以为孩子与众不同,唯有唐家老太爷以为不详,思虑再三终决意为孙儿取名叫做“慎之”二字,意在寄托希望于他自己行事谨慎、周全为之。 唐慎之并没想过日后自己会长成世人口中的什么“金鳞才子”,他更不曾料想到自己的出生竟会拿来被人议论半生。 在他慢慢地长大之后,也会偶尔听到别人提到过自己出生时候的天象异常。但是每当他听见别人说到此事,都多半只会笑着摇摇脑袋,不甚关心地道:“冬季寒冷,降霜落雪也都是寻常事,即便是突然风云变色、天意降雪后又没有下成也算常有,这又有什么值得称奇的?” 继而我行我素、自有一番常人不及的潇洒倜傥。因他不理解街坊四邻的议论纷纷、七嘴八舌有何意义,便不再理会,由心而为、自在行事,其自在平常心态也非寻常人可懂可解。 到后来,唐大公子渐渐又长大了一些,因为一些锋芒毕露的行为才情,得了一个“金鳞才子”的名声,但是这些事情似乎却丝毫没有为他求取功名的心增添任何助力。 慢慢长大了一些的唐慎之唐大公子,他的心性较之别的同龄孩子们反而更加“与众不同”。他很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们,特别是腹有诗书、颇具才情的美人儿。 这种美人儿大户人家也有,但是还有一个地方似乎格外特别……比方说,风月之所。 说起“风月之所”,就不得不提起一桩旧事,一桩唐慎之与洪临峰有所交集的旧事。 其实,早在许多年之前,唐慎之与洪临峰就是相识的。原本若不是中途横生出许多事情,两个人的私交,也该能算不错。 远早过唐家没落之前,洪临峰还与这货一同掏过鸟蛋、坐过游船、甚至一同……追过名妓。 洪临峰生平头一次被自家太宰爷爷和他老爹抽得半个多月下不了床榻、出不了屋子、上不了学堂,也是因为唐慎之。 说起来,洪大公子这个人,确确实实是比同龄的孩子们晚熟了一点儿。在那他十一岁那一年,照常理来说也是该懂得些人世浮沉的年纪,自然应当知晓身为名门贵胄家的孩子,要想安身立命、被培养成为一位真正值得旁人尊敬的伟岸君子,这正气修养自然是免不了的。因而关于“勾栏瓦舍”、“名妓优伶”这类词汇,更加是连碰都碰不得的。 人家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听闻此类词汇皆是僻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有反贴身上前的道理? 但是洪临峰当时似乎并不懂得这些道理。 他当年只是觉得,那位女子的才情很不得了,甚至比教导自己的先生还要技高一筹。 他实在是太羡慕了,所以特别想要得以亲近、相互切磋一番。 而后,他跟着当年风头正盛的“金鳞才子”唐慎之,一同混进当时最有名气的一家青楼,只为了一睹那位才情非凡的绝尘姑娘真容。 事实上,洪临峰和唐慎之还是有很大不同之处的。两人虽然都是年少出名、风头茂盛的才子,学识上可以一争高低上下,但是二人做人做事的目的却仍旧大有不同。 当年唐慎之跑去见青楼名妓绝尘,那女子的容貌才情倒还是其次,最重要的则还是为了一亲芳泽、成为绝尘姑娘的入幕之宾,即便他嘴上死也不肯承认;但是洪临峰洪大公子——说成是他懵懂无知也好、还是他心智晚熟也罢,反正洪临峰跑去见青楼名妓的初衷,到底也不是为了粘皮贴肉、并蒂双花的苟且,却只是为着那女子的心性才情…… 洪临峰觉得,这样的女儿,且不论她生长在什么样的地方,写得出坊间那般诗作文章(倘若真是出自她本人之手的话),他如果不亲自前去看一看,都是没有道理的。 好奇也罢、较真儿也好,反正当年他去了。 纸是终究包不住火的,不过三五日,太宰府嫡长孙洪临峰洪大公子跟着“金鳞才子”连同几个青年才俊们一起去逛窑子的话,就在大街小巷、酒楼茶肆里传开了。 若论才情学识,唐慎之当年比洪大公子不知道高出几个头来;然而要是论及出身,他们同去青楼见美人儿的十个人加起来的名头也不及洪临峰一人“掷地有声”、“耀眼夺目”。 出身太高,也并非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一件平白砸到自己脑袋瓜儿上的好事情……洪临峰这样觉得。 因而纵然几个人之中,最出名、最被人议论纷纷的是“金鳞才子”唐慎之唐大公子,但是当时最被人们挂在嘴边、排名最前头的却是身份不低、出身不凡的太宰长孙洪临峰。 洪临峰就这样火了。 而且是灰头土脸地狠狠地大火了一把。 这把火不仅烧透了茶楼酒馆、烧红了勾栏瓦舍,更是蔓延着烧到了他自己的身上……烧得他几乎被家里头的爷爷和老爹活活敲死—— 然而让他觉得费解不已的事情是:当他的太宰爷爷狠狠地对他使用家法的时候,他心中却仍旧迷惑不解,自己究竟想错了什么?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傻孩子,身为太宰府上的嫡亲长孙,原本就有许多此生想都想不得、沾更沾不得的事情。”洪临峰的娘亲轻轻掀起盖在他红肿得不能入目的脊背和臀腿上的羊毛绒毯,亲自为他涂抹消肿化瘀的药膏,柔声劝慰道,“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孩儿心中可要有数啊……烟花柳巷——那决不是你今生可以踏足的地方!” ……烟花柳巷——那决不是你今生可以踏足的地方! 洪临峰记忆中,娘亲是一位温婉贤淑、连话都不肯大声说的女人。她生平很罕见地如此厉声决断地呵斥自己、警告自己、批评自己…… 所以虽然还是想不通,但洪临峰意识到,看来自己真的是做了大逆不道、天理难容的事情。 “娘亲放心,孩儿谨记,决不会再犯了。” 洪大公子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本性也不是刻薄妒怨成瘾之人,所以虽然这件事情在他心上留下了一些阴影面积,但是他并没有将这些事归咎到撺掇挑唆着众人去青楼见头牌的“金鳞才子”身上。 这件事虽然很严重,但并不是真正影响到两人交往的因由。 真正导致洪临峰与唐慎之彻底翻脸的原因,是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 这位过气的“金鳞才子”,拐跑了自己的亲妹妹…… 洪府家大业大,嫡出庶出的兄弟姐妹委实不在少数;但是被唐慎之“拐走”的妹妹,却是跟洪临峰自小最亲、关系最近、感情最深的一位。 ……是可忍孰不可忍?! 自从妹妹跟着唐慎之背弃了整个太宰府、背弃了自己的家人、彻底下定决心与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斩断关系的那一刹那开始,洪临峰觉得,自己是真心地恨上了唐慎之! 他活了二十年,从未真心实意地讨厌过什么人…… 那是他真的非常讨厌“金鳞才子”唐慎之。 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地讨厌! ……但是似乎,老天爷就是格外喜欢把他们两个人放到一处去成长、去比较、去撕咬。 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或许这就是所谓的—— 宿敌难解…… ☆、第八章 路遇姨娘 这名门贵胄家的媳妇儿,可是不好当的啊。 苏文翡看看洪府的前厅——那气派、那敞亮……只是看看这比自己家高出好几寸的门槛儿,就可想而知深宅大院儿里头水有多深。 要知道,她苏家的大门也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放着往里进的;她苏文翡苏大小姐也绝对不是什么没有见过世面、排场的小门小户小家子的小女儿。 无论如何,毕竟也算是顶着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这个名头(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作用)活了十六年(虽然双脚迈出过家门的次数仅用一只手也可以数的过来),可是面对眼下这样的新家,苏文翡仍然禁不住心里打了几个趔趄。 昨天整颗脑袋都被盖在红盖头底下,给人像个瞎子一般地拽到他们家里来,可真是错过了不少的好风景。 要是早前就看到这样的宅子,苏文翡觉得,就算她是自己的亲爹亲妈,也会忙不迭地上赶着把自己家的女儿给“卖”到,哦,不!是嫁进这样的大户人家里来做少夫人。 任何大户人家的千金大小姐,放在这边跟太宰府一比较起来,都只能被称为是“小家碧玉”了吧? 老天爷啊!依照她苏文翡这样看似天真无邪、其实脾气倍儿硬的性情,她真的能够当好这样显赫士族人家的少夫人吗? 大享清福的话就不必想了,但愿不要备受辛苦就谢天谢地啊! ……果然吧,果然啊,还是嫁给唐慎之那样家道中落的才子家里去做新媳妇儿比较不会有心理压力吧?…… 苏文翡垂头丧气地跟在自己夫君身侧慢慢地行走,心中正在打鼓,忽然听得一声明明刻意追求亲昵、却左听右听都只觉得油腻的声音在身旁至少五米以外的地方响起来: “翡儿!” 苏文翡听着这个声音,觉得分明就是在叫自己;但是这个深情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的女人,从声音到容貌,都让她觉得非常陌生。 大脑飞速地运转了三四秒,在她检索了一轮储备记忆结束之后,苏文翡终于确定这是一个从未与自己见过面的中年女子,一个声音足以令自己鸡皮疙瘩掉满地的陌生女子。 “我的翡儿啊——” 眼看着那女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苏文翡有些手足无措、茫然不安地偏过头去求助于自己夫君—— 此刻就站在她身旁的洪临峰接收到苏文翡看着自己的眼神之中的信息,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孙姨娘,我父亲的侧室……之一。” ……我父亲的侧室……之一? 等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文翡略微一怔忪,心思飞快地转着:父亲的侧室,那就是他母亲的敌人;他母亲的敌人,那势必就会是他洪临峰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那就是可以并肩作战的朋友啊! 对对对!此人绝对值得拉拢!说不定有朝一日,还有用得着她的时候。 一轮心思转下来,苏文翡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待那声音油腻的陌生女子走过自己面前来,她已经屈身快步迎了上去,伸展双臂、面目堆笑,用一种几乎甜得发腻、自己从未尝试过得的嗓音,应声道: “哎呀!我的孙姨娘哦~” 全然不顾及眉头猛烈地跳动了几下、周身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的夫君洪临峰洪大公子给她不管不顾地抛到了身后。 那位姨娘似乎也是被苏文翡这一番甜到发腻的主动打招呼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二秒,才回神儿,道:“哎呀呀,好翡儿、好翡儿,我原是并未想到过,我的翡儿居然这样活泼的好女儿呢……我家姐姐果真是有好福气的人呢。” 继而歪过头来含着浓浓地笑意,望着立在原地的洪临峰,道:“大公子也是有好福气呢……新婚大喜,恭喜恭喜……” 这样的对白,搞得苏文翡一阵愕然不已。 ……什么意思?什么“我家姐姐”?谁是她家姐姐?她说得是个什么人? 但见洪临峰双手一拱,向着这位孙姨娘施礼,道:“谢谢姨娘,同喜同喜。” 孙姨娘仔细端详了端详苏文翡的眉眼儿容貌,不由得抿着嘴儿笑了又笑,连着赞了几声“极好的女孩儿家啊”,眼睛又瞧着洪临峰,问道:“这是要带着新娘子往姐姐那里去吧?” 洪临峰颔首,回道:“是啊,她随我去前厅向父亲母亲敬茶。” 孙姨娘笑容更甚,只拉起苏文翡那一双纤细白净的素手,轻轻地拍了一拍,道:“走走走,我们一起去姐姐那边,我也正好要跟姐姐道喜呢。” 说罢,便自然亲昵地挽着苏文翡的胳膊,半拖半拉地将他们一同带走了。 ……靠?! 苏文翡心中暗自白眼连天地翻腾着: 真是想不到,他们母子两个在这个深宅大院之中,人缘儿居然还就如此不错?! ……完了完了,自己日后团结不到可以一致对外的战友,出了问题还不得不“孤军奋战”?! 自己这个深宅名门中的新媳妇儿,可就真的更难当了…… 真是……前途无望啊…… 苏文翡心中一阵绞痛,偏偏面皮儿上还得保持好一片风平浪静、笑容可掬,真是愁死她了。 ☆、第九章 拜见高堂 苏文翡正心中忐忑不安地给这位热情得有些过了头儿的孙姨娘半拉半拽着进了洪府的前厅—— ……哎呀?!……哇啊?! 原来现在真正有派头的人物们,都是这么布置会客前厅的啊? 苏文翡真算是开了眼界。 正对大门的,是一副墨梅,笔触多变、墨色饱满、一气呵成;墨梅图的正下方摆着一张红木的案子,左右各有两把檀木制的太师椅。点缀着紫色碎花儿的屏风旁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摆着一只高脚儿花坛,里头种着碧色的牡丹……饶是苏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 文翡这种并不懂得赏花的人也知晓,这样碧色的花朵,且不要说是牡丹,即便是其他什么品种也是不多见此种色彩的。 除此之外,什么多余的装饰品都没有,三面皆是雪白色的墙壁。简单大气,却别具一番品味。 苏文翡见了这样的安置,不由得心中暗自吞了一口口水。 原来真正的显贵名家,都是这样的……东西很少、并不铺陈许多装点,颜色也很简洁明快,但是就让人觉得品味不凡。 跟洪府一比,自己家的那些金镶玉的门框、大理石的围栏,居然让她感觉到有些汗颜。还敢说自己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走出来的小人物?眼睛看到的一切并不会欺骗人,真的是自己打脸了啊。 果然啊果然——品味这种东西,是需要内涵来沉淀的;而且历久弥新、不太容易过时。 “翡儿,这就是你的公公婆婆……”站在她身侧地孙姨娘,轻轻伸出手指来暗自捅了捅她,压低声音提醒道。 苏文翡回了回神儿,目光终于落在了厅堂之上端坐着的两位正襟危坐的人物身上。 左边的那一位,神色之间充满了严肃,即便有些年纪,但是眉宇之间仍然英气逼人,此人剑眉入鬓、目光如同苍鹰一般犀利锋锐,可以断定其人自年轻时其就必定刚毅果断未有其比。 这一位,想来必定就是洪临峰的父亲了,苏文翡心中暗暗一懔。 果真,与他对视不出三秒,便会自行败下阵来……太可怕了…… 苏文翡手心手背瞬间全是一阵冷汗。 她咬咬牙,继续抬起眼来,看向桌案的另外一边—— 右边这一位,相比之下就显得慈眉善目得多了。 那是一位典型的母亲,只瞧一眼就知道必定是一个贤妻良母的典范。她的目光如水一般温柔而慈祥,带给与她对视的人勇气和希望…… 她的眼睛好美,真的是好美的一个女人。 苏文翡有些痴迷地看着这个端坐在自己面前的中年女子——那就是自己的婆婆?洪临峰洪大公子的母亲吗? 那位夫人看见苏文翡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不由得笑道:“文翡,过来,到母亲身边来坐下,让母亲好好地看看你,可好么?” “……”好啊,怎么会不好呢。苏文翡觉得这位夫人的声音就像是充满了某种魔力一般,让人无法拒绝。因此只是听她这样说,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要移步上前去,让她的手轻轻抚摸上自己的面颊和头发。 这位夫人,有一种天下人皆无法抗拒的母性,就像是她苏文翡的母亲一般,让她觉得心安、平静,以及信任和依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站在苏文翡身边的洪临峰突然开口道:“依照规矩,新妇要先与我向父亲母亲敬茶。”然后他便呼唤立在母亲身侧的侍婢,道,“青轩,去取上好的碧螺春来。” 却见那个名唤作青轩的婢女,听到洪临峰招呼自己,便盈身一福,利索干练地转身绕到屏风后面去取茶叶去了。 端坐案旁的那位雍容温婉的夫人,看着自己的新儿媳,笑道:“规矩都是人定下的,原本就是些虚礼罢了,现在谁也比不得我看着新媳妇儿越看越觉得爱,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呢……我瞧着这个孩子和我投缘,因而才进了一家门来成为一家人呢。” 苏文翡看着这位洪夫人,越发觉得她说话间都像极了自己的娘亲。 洪夫人看着苏文翡,继续笑道:“好孩子,你莫要忧惧害怕,全当这里就是自己的家;若是临峰这个孩子胆敢欺负怠慢了你,你只管过来和我说。我看着你,觉得甚是投缘、因而十分爱惜。” “……”这一番话语说将出来,直让苏文翡听得喉头一热,温暖地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是啊,她知道她的忧惧、也知道她会害怕。 她当然是会担心害怕的,有生以来头一次远离自己的家、远离自己的亲人,只身一人嫁进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家,初为人妻的她,怎么可能会不担忧害怕呢?…… 她知道的,她完全都能够体会。所以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试图宽慰和温暖着她的心吗?…… ……是么?是这样的吗? 那么,她就真的是像极了她的生身娘亲了。 苏文翡眼眶一热,几乎就要当场滴下眼泪来。 “咳咳咳,”坐在案子另外一头的洪大人终于听不过去了,“堂堂太宰府邸,该有的礼数还是要讲究的。等着他们敬完了茶,我也离了这里。你再要和他们聊些日常,岂不更好。” 洪夫人看着夫君,微笑着点一点头。 说话间的功夫,那名叫青轩的侍婢,便已经端着装着两杯清茶的茶盏托盘,绕过屏风走至前头来。 苏文翡看看洪临峰,便随着他行礼,施施然跪下磕头,然后端过其中一盏茶,毕恭毕敬地向洪夫人敬茶。 洪夫人看着她,接过茶盏来喝了一口,笑容一直都没有止过。 苏文翡近看自己的这位婆婆,才发觉她看上去比穿着打扮得还要显得年轻些,虽然她心知这位洪夫人已经是将近四十岁的年纪,但是看上去也不过就好像刚刚三十出头的模样。 岁月几乎并没有在这个贵夫人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真是,太神奇了。 待得洪临峰和苏文翡向父亲母亲敬茶礼毕后,便听得旁边的孙姨娘道: “恭喜老爷、姐姐,得到这样温良孝顺的新媳妇。” 洪临峰的母亲听到这话,便起身走过去,拉起孙姨娘的手,笑道:“妹妹同喜啊。等到忙过了这阵子的许多事,临川那孩子的婚事也该赶紧着张罗起来……妹妹只管放宽心就好,我已经为临川相看了好几家的小姐千金,到时候跟你们母子细细地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可好吗?” 孙姨娘闻听这话,脸上的笑意更甚,只连连道谢,道:“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有劳姐姐为我们母子两个费心了……” 苏文翡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位婆婆。 在她的脸上,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了又看、找了又找……完全没有一点儿虚与委蛇、没有推三阻四、更加没有记恨猜度……真的就只有一心一意为他们计划打算的坦诚模样。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她生平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人,能够做到这样坦率直爽地面对自己身边与自己关系冲突的其他女子……从来都没有过。 苏文翡现在总算是彻底搞清楚了,为什么自己的这位婆婆明明坐在那样一个最容易遭人嫉恨的位置上,她却还能够如此安稳、雍容地坐好这个非常难做的位子—— 洪府的正房太太,哦,更说得确切一点儿的话,现在应该称呼她为自己的婆婆,真是一位很不简单、而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9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9 且令人尊敬的女子。 苏文翡当下就做出这样一个决定,无论今后自己与洪临峰将何去何从、如何发展,但凡在洪府待一日,她就要好好地孝敬这位值得尊重钦佩的婆婆。 ☆、第十章 饭桌上的挑衅 洪临峰的父亲,也就是那位让苏文翡一见到就心生恐惧的中年男子。在喝过儿子和儿媳妇敬过的茶水之后,便再没有多余的话,向着自己的夫人大致交待了几句就匆匆忙忙地赶脚儿出门去了。 苏文翡实在不能控制自己地觉得,洪临峰现在这么讨厌,绝对都是因为继承了他父亲的冷漠无礼,要是他生得像他母亲的性情,必定会比现在相处地简答又愉快……或许,还是有可能与唐大公子一较高下的。 不,不,不,世上再无任何人,能够与她心目之上高高在上的“金鳞才子”唐慎之一较高下了。 唐慎之可是她心目之中不可撼动牢固地位的神明一般的存在啊……任凭是什么人,也不可能替代他在自己心目之中的位置。 正在苏文翡严重走神的时候,她的那位慈祥难得的婆婆春风满面地走过来,拖着她的手,道:“忙碌了一日一夜,想必是要肚子饿的。走走走,你们随我一起,去后头吃点东西再回去。” “我们起身很迟,娘亲何必还要等着我们。”洪临峰插嘴道,声音中难得的有些嗔怪。 苏文翡一阵惊讶。她突然感觉到,似乎自打儿洪家大老爷出去之后,洪临峰洪大公子的身形举止显而易见地松弛了许多,称呼由“母亲”改成了“娘亲”,身姿也再没有那么笔直地如同一棵树一般地矗立在那里——如此说来,他果然心中害怕自己的父亲的、而且显然是和自己的母亲关系更好。 想来也是难怪的,如此心情随和的母亲,想不和她关系甚好,必然也是不容易的。那得是多么不随和的人才做得到啊。 苏文翡暗自想着。 就给这位婆婆拖着手儿走到了食膳暖阁中坐着,苏文翡看着由举止干练的侍婢们送上桌子来的一道道菜肴,口水暗自流回到心田。 心中暗自拍手称快,道:太好了,终于可以大快朵颐了! “文翡,我儿——还待你好么?”洪夫人看着新儿媳,忍不住问道。 苏文翡看着满桌子的好吃的,心情大好。听到这话,禁不止连连点头,口中不住地:“很好很好。”面色上半点儿女儿家的娇羞忸怩都寻不见。 她居然蠢到连娘亲话中的意思都听不出来?洪临峰不由得暗暗大翻一记白眼。 不料想洪夫人反而笑得开心,连声称许,道:“我就说么,太史府上的千金,就该是这样大大方方、爽朗怡人的好性情……果真,不俗、不俗,很好的孩子啊。” 苏文翡此时此刻的一门心思全扑在一桌子好饭食上,也没有脑子来多想什么,只觉得这是洪夫人在称赞自己,便笑容很是灿烂不停。 洪夫人便又转过头来看着自家儿子,抿着嘴儿笑道:“我儿,这位新媳妇儿——你可满意么。” 洪临峰眨巴眨巴眼睛,觉得昨晚今晨被这个小妮子惹到的火气尚且都没有退呢,只道:“一般。” 苏文翡“咔嚓”一声,把一块脆骨头咬断了,一声脆响—— “……你,你这个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洪夫人有些觉得脸上无光、忍不住伸出手去重重地拍在洪临峰的胳膊上。 继而转过脸儿来,略显尴尬地看着新儿媳,笑道:“文翡不要生气,我回头必定好好地责骂教训他……” 苏文翡看着洪临峰的脸,口中无声地比划出“约法三章”的口型模样—— 洪临峰见她如此,便故意地垂下眼皮儿,不去看她。 气得苏文翡暗自咬牙切齿。 洪夫人看着饭桌上的两个人挤眉弄眼,不知在玩儿些什么花样,便忍不住问道:“文翡,你怎么啦?” 苏文翡“哦”了一声,回答道:“没有什么,我的意思是,此事原不必劳烦母亲费心劳神儿的,我回去就会跟夫君二人‘好好地沟通’,自行解决……看看究竟是出了什么行事‘不周谨’的地方?我们会自行调整的。” 洪夫人一听得这话,更是乐得喜不自胜,直连连称叹道:“好孩子,真的是个好孩子……我改日真是要亲自登门去太史府上,亲自谢谢太史大人和夫人啊——怎么就教导出了这么一个让人喜欢得不行的好孩子呢?……” 洪临峰暗自叹息。 苏文翡瞧着他的模样,倨傲地、挑衅似的冲他挑了一条眉毛。 想和我斗嘛?少年,你还是有点儿太嫩了哦…… ……我管你是“天下才子之首”还是“天下才子之尾”的,若要论及比试会讨老人家欢心,十个你也不会是我苏文翡的对手! ☆、第十一章 老人家没空搭理你 接收到了苏文翡挑衅的信息,洪临峰洪大公子自然不能认真和她计较,所以只得选择置之不理。 噢耶!第二次交锋——完胜! 嘴上讨到了便宜还顺带着卖了个小乖,又吃到了很好吃的东西,苏文翡心情瞬间大好。 “母亲,怎么一直都没有见到太宰大人呐……”苏文翡吃饱喝足,不免要找些闲话家常来说说,于是她便左看看右看看,不免有些好奇地问道。 “……哦,父亲大人他——” 还不待洪夫人说完,洪临峰便突然插嘴,道: “爷爷没空搭理你。” 洪夫人听了这话,不由得一阵怔忪。 而后,她抄起一直收在身旁的一柄墨玉扇骨的折扇,照着儿子头上就是使劲儿地一敲,口中极其不满意地说道:“你这个孩子,嘴巴里说得什么混账胡话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文翡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就不单单只能用“一片大好”来形容了。 只是她只能把一连串爽朗的笑声憋回到肚子里去,也是实在有点儿辛苦啊。 洪临峰此刻的心情,却只得用“郁闷”二字来概括了。 自从带着苏文翡过来,一向温柔贤惠的娘亲,二十多年来连大声说话这样的事情都不肯多做的娘亲,居然连责带打地反反复复地针对着自己。 他就真的做了这个讨人厌的事情吗?……可是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为什么他自己并不觉得呢? 如果说自己说了让人讨厌的话、做了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那么坐在他对面的苏文翡,岂不是更加过分了吗?! 为什么娘亲只责怪他一个人?为什么母亲反而越发地更加喜欢那个苏文翡了呢? ……不可理解啊,实在是不可理解。 虽然洪临峰心中有千般万般的委屈不能说出,但是他还是往下压了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0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0 压自己的不解和委屈,瘪瘪嘴,纠正道:“爷爷公务繁忙,他老人家没有时间来搭理你。” 哪里料得到即便如此却还是被娘亲“挑出刺儿”来:“你这个孩子,究竟是吃了什么东西了?怎么如今说话变得这样阴阳怪气的?……好好跟你的夫人说话,怎么就真的这么难为了你吗?” “……”此刻,洪临峰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也是错的,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错,恐怕也还是错的。既然无论如何都不能令母亲满意,那就罢了,不费这个劲了。 因而他选择了沉默不语。 想不到母亲今天似乎格外地话多(兴许是因为娶了新儿媳妇心中高兴非常吧),就算洪临峰选择沉默不语,她也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只道:“这个孩子,自小就是这样性子——旁人一说得不对付自己的心思了,便闷不吭声、不再言语了……你如今娶了新妇,也算得上是一个大人了,如此性情不改可怎么好呢?……出了什么问题要说出来啊,这样才能更好地沟通交流、解决问题嘛。” 洪临峰的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不好看了。 他生平最怕家人提起自己小时候就如何如何、怎样怎样,尤其是现在还是当着一个“外人”的面儿,正经八板地这样讲出来。 苏文翡听到这里,觉得连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呃,母亲,我觉得,自己有的是时间去慢慢了解他、体谅他、改变他,”苏文翡觉得,自己虽然并不甚喜欢面前的这个男子,但是无论再怎么说,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此人的妻子,因而就这样被迫听着旁人数落他的种种缺点,好像心中也还是挺不舒服的,“不如,就顺其自然吧……好不好?” 洪夫人看着苏文翡,目光之中充满了怜爱和疼惜。 洪临峰洪大公子瞧上去精神并不甚好,似乎几欲抓狂。 苏文翡心中甚是酣畅淋漓。 现在,她不再担忧了,即便她在这个深宅豪门之中找不到统一联盟也没有关系了……她现在已经抓住了最能“救命”的一根稻草。 只要有了“这根稻草”,她足够可以跟太宰府的嫡亲长孙、面前的这位洪大公子,分庭抗礼了! 确认到这个重要的有效讯息,苏文翡觉得自己,实在是……要爽翻了?! ……果然、果然,果不其然,如果婆婆和儿媳妇成为了统一战线和可靠的盟友,且不要说是男主,她们联起手来,是足以“架空”整个世界的。 苏文翡觉得,自己今后更加有筹码,可以和自家夫君好好地坐下来谈谈各种不平等条约了。 ☆、第十二章 两个被洪家放逐的女儿 “峰儿,你最近几日若是得空,替我去一趟元邑,送些东西钱粮去给你姑姑……”吃过饭食,洪夫人沉吟半晌,突然道出这样一句话来。 洪临峰略微一怔,片刻后便道:“好。” “……然后,你若还有空,再顺道去瞧瞧你妹妹……”洪夫人话到此处,饶是不明所以的苏文翡都听得出她声音之中饱含着的不舍与怅然。 “是。”洪临峰点点头,应声道。 “唉,”洪夫人叹息一声,拿起那柄身侧置在饭桌上的墨玉扇骨的折扇,叹着气就起身离开了座位,身旁的侍女青轩赶忙过来扶着她,两人向阁外走去,“……临渊这个孩子,从小就是要让我操心……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算是个尽头啊。” 虽然洪夫人这话说得音量并不算高,但是坐在座位上的洪临峰洪大公子,却听得真真切切、一清二楚。 临渊这个孩子。 她何止是让娘亲您一人操心为难?! 这个丫头,也算得是彻彻底底地伤透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心…… ……就为了一个举止潇洒、实则恋慕美色的男子,你就忍心背弃整个家族、也抛弃了所有关爱着你的家人?……洪临峰不能原谅她这样的行径,他甚至不能理解,这个丫头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吃错了什么药?! 怎么就会做出这样荒唐可笑的决定呢? 那个男子,没有人会比自己更了解那个男子了……洪临峰不得不承认,那人身怀鸿鹄高远之志向,也确有真才实学、渊博大才,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那人对待每一位美人的感情都是真的。 ……而且是非常地认真。 他又怎么可能会,一心一意地恋慕着你一个女子呢? 洪临渊啊洪临渊……你这个混球傻瓜、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地厚天高的混账丫头! 洪临峰这样恨恨地想着,在心中又责骂了这个妹子几千遍、几万遍。 “……额,什么姑姑啊妹妹的?”坐在洪临峰对面的苏文翡一脸的茫然,“什么情况啊?” 听到苏文翡在跟自己说话,洪临峰才渐渐收敛起心头盘踞着的浓郁的苦涩,应声道:“两个被我洪家放逐在外的女儿。” “放逐?……”苏文翡玩味着这两个字,过了一会儿,无不诧异地道,“和人私奔了?!” 洪临峰的目光如同短剑一般在苏文翡的脸上划过。不过由于后者听到这个惊天大秘密实在是太过于兴奋,以至于完全没有关注到这道足以杀死人的寒冷目光,她只是自顾自地沉吟道: “天呐!真没想到,你洪家还有这么有骨气的女孩子!委实是太令人钦佩羡慕了……” 而这个时候的洪临峰,神色已然恢复如常了。 是啊,她和自己并不是一同的人……即便她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原本应当是他最亲近的人。 可是,她并不是。 她不懂自己的心思、不理解自己的考量,正如同自己也觉得对方不可理喻一样。 ……他们二人只不过就是一对家族联姻之下被牺牲掉婚姻的怨偶罢了,她自己也说了,与他不过是“逢场作戏”、只为了欺瞒世人的双眼而已。 对于一个与自己“约法三章”的妻子,他洪临峰又有什么立场来要求她与自己同心同德、夫唱妇随呢? 她竟是这样想的、她竟是这样认为的;她与自己的思想,从来都没有任何重合的地方…… ……除了,他们一致地都认为应该彼此合作着骗过所有人的眼睛,假扮成一对恩爱的寻常夫妻之外。 罢了罢了,反正自己原本就没有想过,要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思和想法。 由她去吧,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就是放这个女子在家中、养她一世罢了……即便无法沟通交流,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洪大公子轻轻扯动唇角,一丝木然地苦笑就这样熟练地爬上了他的嘴角。 忽略得掉他犹如短剑一般直刺心房的犀利目光,却无法刻意忽略不去注意他这一丝木然地苦笑——苏文翡觉得,自己一定是疯魔了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1 。 她承认她很喜欢这位新婆婆、也并不讨厌洪府的装饰陈设、以及洪府大厨做菜品的手艺,但是苏文翡却不肯承认,自己为着这抹苦笑,难过了许久。 ……以至于在多年之后的多年之后,即便再次梦中回到这个瞬间,她的心脏,竟然还是会隐隐作痛、许久许久都不能停止难过。 “不懂,才是最痛的……”许多年之后的许多年,每当苏文翡回想起洪夫人身边那个举止干练勤快爽利的贴身侍女青轩说过得这句话,便觉得自己此生,已然做错了太多事,可是却实在无法弥补,因而也只好,用尽余生、尽量去偿还。 不过,那毕竟是多年以后的事情。 此刻的苏文翡,她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心中这抹浅浅的忧伤、淡淡的苦涩,究竟是件怎么回事。 她无比兴奋、无比八卦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洪临峰,好奇难耐地问道: “是谁啊是谁啊?那两个让你姑姑、你妹妹舍得下如此锦衣美食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啊……” 洪临峰抬起眼皮,认真得不能再认真得看着面前的这个很讨人厌的女孩儿。 这是个好机会,不管她听了信与不信、不管她是不是认定自己在说谎欺骗…… 但凡他说出了心中所想的这句话,心中骂了千万遍的这个名字——无论结果如何,都必定可以伤的到她。 不管伤害得是深是浅,反正可以确认的是:他必然可以用这句话、这个名字,伤害到她的心。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一个奋起反击的大好机会。 洪临峰洪大公子并不是没有犹豫、没有思量、没有揣度,然而—— “我不认得他们……” 我不认得这些人,更不想认得这些人。 算了,算了,即便真的可以做的到,这种伤害,又有什么意思呢?难道看到苏文翡惊讶心痛,自己就能获得片刻的欢愉吗? 难道用那个被自己骂了千万遍的名字去堵住这个女子的嘴巴,自己就会不再为妹妹洪临渊而感到心痛了吗?…… 这句话说与不说,究竟有什么分别? 既然如此,便罢了吧。 苏文翡无不惋惜地道:“啊?不认识啊……那未免太可惜了吧。人家好歹也算得上是你的姑父和妹夫啊……这样为人处世,洪大公子你真的很是无情无趣啊。” 此时洪临峰“嚯”地站起身来,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我吃好了,先走一步。” 苏文翡一惊,觉得这个起身未免太过突然,让她猝不及防,便急忙问道:“那我……接下来应该去做什么?” “自便。” 说完这一句,洪临峰再不理会她,提步便走。 “……?!这是,该走的流程都走完了,所以就放着我不管不管了吗?!我……去?!”苏文翡愤愤不平地暗自怒吼: “天杀的混账洪临峰,老娘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必定是上一辈子做了什么大奸大恶的大坏事,这辈子才会被老天爷惩罚着安排做了你的娘子?!” 苏文翡抬头仰望苍天,心中不禁惆怅不已。 ☆、第十三章 金鳞才子的审美观 元邑小城是距离京都最近最近的一个小城,三面环峰、一侧绕水,即便是寒冷冬日里,冷风也还是吹不进来。不过同理可知,每每到了炎炎夏日,那闷热的暑气自然也是不太容易发散地出去。 在一年盛夏时节,素有名动京城的“金鳞才子”唐慎之唐大公子前去元邑游山玩水,不知何故却在半途突然身患了急症热伤风,体内湿毒潮气横竖就是发散不出来,因此折腾了多少时日,连着咳嗽了十几天,身子还是不见大安。 然而金鳞才子毕竟就是金鳞才子,唐慎之唐大公子丝毫不为这点儿小病所困扰,还是每天每天地晃晃悠悠地拖拉着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有充沛精神的病弱身子骨,游走在元邑城的各种城郊茶馆儿、百花盛开争奇斗艳之所。 随行的其他友人谈笑着说到此事,每每被问及,唐慎之都是一概统一说辞,道一句:“本性为之,不必苛求。” 唐大公子最好的朋友之一——高子衡,平素看不上唐慎之这样风流倜傥到对于自己的身体的毫不顾惜的处事作风,所以经常出没在这位“金鳞才子”的身边,惯常地摇着那把自己画画题字的、雪白雪白的纸扇子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一脸地看不上眼,只评论道:“拖着这样的破烂身躯也好意思出来外边儿踏青?……慎之兄台也还真是痴狂于恋慕着喜爱美景、美人儿啊。” 唐慎之也就点着头应着声,笑得几乎看不出来他在笑,回敬一句道:“长恨病躯拖累人,奈何佳人委实难得。好不容易能够偶尔得见一两个见之便很喜欢、可以为之夺魂倾心的女儿家,也只得叹息那都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面石头缝里盛开的鲜花。多半都是只可以远观、而不可以亵玩的罢了。” 高子衡惊叹道:“慎之兄台莫不是还对那位青馆儿里头的‘绝尘姑娘’日日挂怀、不能遗忘呢么?……” “金鳞才子”唐慎之一听这话便会点头犹如捣蒜泥那样一般,回答道:“要说像是‘绝尘姑娘’那样的美人才女,只能称作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是故见之总归终生不会忘却的了……” 高子衡却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能认同这些话,道:“就算美人再怎么倾国倾城,到头来也并非你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所能惦记的。子衡还是要劝劝慎之兄台不必太较真儿地沉溺于男女之情中,不要总想着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镜中幻影,想来那些美女佳人都是为着王工贵胄们所准备、所培养出来得,想我们这样家门一般的普普通通读书人,还是要踏实活着才为正理。” 唐慎之身为“金鳞才子”,又哪里听得进去高某人这种“凡夫俗子”相劝告的话呢?他多半也只会言不由衷地一笑了之,表示对朋友关心记挂的一种回答,既不听从、也不反驳。 元邑城中人人都知晓的,绝尘姑娘——那是一位能令无数青年才俊们都为之痴迷的女子,是一个让所有男子都不能忘却的崇高梦想。 可是任何人都知道,即便是像一贯云淡风轻、追逐飘逸清扬的“金鳞才子”唐大公子,甚至是出身名门贵胄、权倾朝野的太宰府嫡孙洪临峰洪大公子那般人物,也是追求不到“绝尘姑娘”这样的人。 哦,是了……许多年之前,似乎就连一向行为端正周谨而著称的太宰府上的嫡亲长孙洪临峰洪大公子也的确为了这位青楼名妓,跟着唐慎之他们一同去逛过窑子的。 果然,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这句话,竟然还是有些道理的。 ☆、第十四章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2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2 青馆中的一株奇葩 话说青馆之中的姑娘“绝尘”,那可是一位当下炙手可热、火的不能再火的一位才女名伶。这个女子不仅容貌极好、而且颇具才情、腹有诗书。更难得可贵的是,此女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皆是一流,令教坊无数女儿家汗颜羞愧,多少人私心想着,和“绝尘”女娘同生在一处地方,心中只念着不如一头撞死为上—— 只是可惜啊,世人皆感叹道: 想那位“绝尘姑娘”虽然出身微尘,可却是一位心比天高的女子。若是当真终有一日要挑选一位如意的郎君,想来即便不能是封侯拜相的名门望族、最起码那却也得是个难得一见的不世之材。因此放眼远望整座京都,甚至包括周边的各个城池,能够有才情品性来打动得了“绝尘姑娘”一颗芳心的适婚才俊青年,也还倒真是并不多见。 天下长着美艳好相貌的女儿家原本并不难找,但是品德、性情都能令人满意称道的,却也委实不那么多;或者也偶尔会有一两位心思纯洁、本性坦率的好女儿,但却总不如青馆之中的那位“绝尘姑娘”这般风情万种、却仍然还能保持大方得体。 也正是由于这个世间其他女儿家的衬托,才更是能够显得出“绝尘姑娘”的与众不同。 然而,久负盛名之下,却又生着这般“与众不同”的女儿,尤其是出身不高、身世不明不白的女儿家,自当是最有被旁人挑三拣四的借口了。 唐慎之唐大公子向来都会以“不入流俗”不肯轻易地随波逐流而自诩清高,纵然常常被人所误解、为人所嫌恶,但说到底也还是他“金鳞才子”自己所做出的决定。以此也谈不上违心之举;既然并不算是违心之举、便自然更谈不上会不会将来有“后悔”二字可言的。 但就在对待自己强烈地追求“绝尘姑娘”这件事情上,他唐慎之却竟也算得上是十成十地把自己的肠子都给悔到打了结。 大约就在八年之前,那一会儿的唐大公子唐慎之,正是“金鳞才子”名声最响、风头最盛的时候。那时候的唐慎之,不要说没有将青楼的名妓放在眼睛里,就算是公主贵妇,他都没有放过心中掂量过多重;而那时候的唐某人,也还并未曾亲眼见到过传闻中的那位“绝尘姑娘”。 暮春时节的一个傍晚,唐慎之约了高子衡、洪临川等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知己,一行人商议好了要在江畔要来一条游船,准备着上去吃酒、聊天、赏月亮。 时下寒气才退,夜晚正凉着,几个知己好友皆多吃了两杯,酒过半、兴正酣。 或许是喝得太过高兴,唐慎之唐大公子那种坦率畅快的要命性子又要犯了,他借着酒性,朗声地说道:“子衡、临川,你们倒是说说看啊,身为一个女儿家,此生再如何本事不凡,到头来也不过就是随了三媒六聘、订礼合婚,嫁作男子为新妇,却偏偏仍旧要有学着世间伟岸丈夫‘与天下谋’的女儿家们胡乱折腾着——比如就像是家住在西城青馆中的那位‘绝尘姑娘’……你们倒是好好地说说看,一个好端端细皮嫩肉的女儿家,即便是生长于烟花之地,需要声名在外地用处,但是也实在是犯不着弄得名声大噪居然丝毫不输给当朝名家贤人的吧……到头来也不过还是逃不了身为女儿身子的注定宿命,想来反正再有名气也不过也是要嫁人为妻的算了,实在何必要弄得如此矫情?如此折腾?如此不能听服于人呢?……可见对于女儿家来说,要足了强,也会要足了命啊……” ☆、第十五章 为一女子动心 俗话常说道:“人间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哪朝哪代的文人骚客们,无一不都是以追求到士族名门之后为荣耀、而却以自己为了风月场所之中那些“逢场作戏”的女子们动了真情、不能自已而引以为耻辱的,且先不要说是背后议论一位被世人议论的沸沸扬扬、绘声绘色的青楼头牌,即便只是一位寻常门户里的女儿家,身为出身也不俗的公子们闲着没事儿时也是不太常会拿她们来在言语之间有所议论评断,以免有失了自己的品鉴德行。 而然唐慎之这位名声在外的“金鳞才子”,即便也谈不上是什么谦和君子、沉稳周谨,然则他的行为处事也能做到一贯地出挑不俗、剑走偏锋,但素来也都要以其“金鳞才子”的品貌德行、俯仰无愧于天地人伦而闻名遐迩的,平日里是万万不会有闲着无聊地去议论女儿家长短闲话的特殊癖好的。 除非只有唯一的一种情况:“金鳞才子”唐大公子唐慎之正值酒醉无心之际,而且酒酣过半、半宿难醒了…… 果不其然,“金鳞才子”唐慎之,其人人品远远地胜过酒品,而且酒量也很是有待历练历练。 “……原本出身名家的千金大小姐们如果个个心比天高,都是难以外嫁的;不过想来人家的女儿家们出身极好,傲然清高一些,想着原本也无可厚非。但是如果连青楼中的女儿们也都只凭借着自己出挑的相貌技艺就无所取舍,一心一意地只想着要跟天下的才子名士们长相厮守、或者只为了一较高低输赢,万事全都听凭了自己的小性子来决断好恶,却终究因为此事却去蹉跎掉了大好的韶光、仍旧算得上是要辜负了自己的美好青春、灿烂年华……可是,这些事情,却又能听凭谁人扼腕叹息才是?” 提道高子衡、洪临川这些人,皆都是唐慎之从小就一起长大的旧时好友。 凭借着往昔以来对“金鳞才子”唐慎之的了解,几个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友彼此心中想着:此子多半又刚刚痛失了心头挂念的哪位漂亮姑娘。所以一船上的知己友人们无不捧着酒杯、充耳不闻,任凭才刚刚失恋没有多久的唐慎之唐大公子在此处满腹牢骚、满嘴胡邹。 醉酒后的唐大公子一手端着酒壶、一手指点江上美景,本还待要再议论些什么,却忽然被一阵悦耳的笛声给打断了: 那阵笛声清脆婉转,摄人心魂…… “哎哎哎,”半醉半醒之间的唐慎之伸出手去扯扯近旁洪临川的衣袖,问道,“那边是谁在那里?” 洪临川顺着他伸手指着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一叶扁舟,正在缓缓向他们这个方向飘过来—— “看这个小舟的样子,倒是很像出自‘青馆’的风格……”洪临川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便道。 “青馆、青馆……”唐慎之甩着他那个迷迷糊糊地脑袋想了一会儿,便揪着洪临川的衣袖,伸手指着他嘲笑道,“啊!……小川学坏了……知道‘青馆’了?……不错、不错,很有你们洪家长兄的风采……可是仔细来日被你爷爷和你爹知道了,回家之后关起门来捶你啊……哈哈哈哈哈……” “……!”一番调笑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3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3 搞得洪临川面红耳赤、尴尬不已,见他此刻醉得糊涂,也不认真与他计较。 唐慎之费劲儿地睁着眼,嘴上却不肯停下,嘴上絮絮叨叨地不知又嘟囔了一些什么东西,眼见着那叶小舟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借着酒疯不由得冲着那小舟大声无礼妄言道: “这是谁家的风尘花朵啊?……人家风月场中的美人儿都是喜爱弹琵琶,怎么这一个就与众不同?喜欢吹笛子呢?……不错、不错、吹得还是挺好听的……” 高子衡、洪临川这帮人无一不是给他吓得心惊肉跳,恨不能立刻跳进江里头不要上来,只当做不认识这货就好了。 唐慎之迷迷糊糊地看着那小舟,却见不多时,一位素衣素衫的年轻姑娘手持竹笛款步走出来: “奴家并不知公子们在这里游玩,只图自己一时高兴,就吹了一曲,若是扰了几位雅兴,实在失礼失礼……” 唐慎之看着那素衣素衫的年轻姑娘,酒突然就醒了。 ……面前的这个女子,应该怎样形容她才好呢? 是了!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说得就该是这样的女儿家! 那位年轻的姑娘向唐慎之他们施了一礼,算是打过了招呼,便叫撑船的小童意欲将小舟划走。 唐慎之眼见着她就要走,急忙没话找话地说道:“这位姑娘,唐某见你的笛子吹奏得极好——我有一支家传的玉笛,不如就赠了给姑娘,可好?” 那素衣素衫的年轻姑娘听罢,浅浅一笑,应声回答道:“多谢公子美意,不过不必了。竹笛玉笛各有千秋,奴家还是更偏爱——竹笛的音色。” 唐慎之怔怔地看着那叶小舟远去的方向,直到彻底看不着了,连水纹都不再荡漾的时候,才回过头来,向着船上的众人道: “瞧见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女子——‘才色卓绝、一尘不染’……若是和她相比,这天下旁的女子,可算都是白活了……” 后来多方打听询问,唐慎之唐大公子才得知,自己那一日在江上偶遇的,正是青馆的“绝尘姑娘”。 事后他真是很想大嘴巴抽自己一通。 闲谈勿论人非,否则失了心魂…… 君子不能背后议论旁人短长,可见此言非虚啊。 ☆、第十六章 失落的繁华 唐慎之决定要再次回到元邑城是在两个月之前,那个时候天气尚冷,许多河流并没有破冰,不像此时百花含苞、柳叶抽芽,想来再过不多时日,漫山遍野便可呈现出一片万紫千红。 已经两年了,他已经两年不曾回到这里。唐慎之感觉自己上一次离开元邑城的时候,仿佛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一样。 而现今他重回这里,总觉得自己不仅年纪渐长,而且肩膀上扛着的担子也随着重了不少,心情心境却与以往大不相同。 做这个决定其实完全没有计划过。 进城的时候,骑马经过元邑正门儿的唐慎之唐大公子还是忍不住一阵吐槽: “……临渊啊,你瞧瞧你瞧瞧,那城门口的一对汉白玉的狮子,是不是比之前咱们离开这里的时候旧了好多哇。”唐大公子伸手向身后一指,问着身边跟随着的那个年轻女孩儿。 那女儿家像个男儿汉一样,也自己骑了一匹银色短毛的骏马,英姿飒爽、好不得意。 “人家狮子哪里就旧了呢?是现今公子看着它们的眼光与以往不同了吧?……”洪临渊看着唐慎之说得那对汉白玉的狮子,她怎么就觉得跟两年之前的那一对,没有任何差别呢。 “是哦……”唐慎之低声喃喃自语地道,“……或许你这丫头说得也不错。” 上次离开元邑城,至今已逾二载,倘若要说当时他决意离开元邑城前往距离都城千里之外的嵦岭县赴任那个时候自己心中还烧着一把炽热的烈火;那么而今——他的胸中只长燃着一盏指路的明灯。 火未熄、心犹在。 ——不过却再也不愿意肆无忌惮地烧成一片燎原之势。 “公子,你是想直接回府里去,还是先进京城去寻高公子、我三哥他们见上一面、叙一叙旧之后再回去?”说到回唐府,洪临渊心里头是一百个一千个的不情愿。倘若一会儿要真见了那个曾经逼死了唐慎之生身母亲,后来又企图要谋害唐慎之性命的歹毒妇人,她可不能保证会不会砸下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来给她看……更何况那个恶毒的妇人还是自己的亲姑姑?!……反正若是能拖着不见就先不见了吧。无奈此行原本就是要陪着唐慎之进京述职的,要是这样都不肯回唐家看看,实在是不成体统,因此洪临渊也只好硬着头皮说服自己不要跟怨妇小人一般计较就好了。 唐慎之略想了一想,道:“先回家去。” 洪临渊忍不住白眼儿一翻,抖一抖缰绳,催着自己胯下的马儿跟在唐慎之骑着的马屁股后头闷着向前走。 二人御马走到城郊,这才驻足于一座看上去并不气派也不甚太大的旧宅子门前。 自打唐家家道中落之后,唐慎之的父亲便携妻带女地搬到了如今这座旧宅子里头居住着。说起此座宅子,本来就只是偌大的唐府于繁盛之时,被昔日风光无限的唐老太爷——也就是往日红透半边天下“金鳞才子”唐慎之唐大公子如今已然辞世多年的太爷爷,在一次暮春初夏时节里户外郊游踏青时,一时之间兴致所至,随便伸手一指敲定下来的一处山清水秀的闲置地方。唐老太爷眼瞧着这片地方背依青山、坐拥碧水,放眼皆是一片不错的好风光,风水极为不错。于是便突发奇想地命手下工匠们招人修葺了一座不大的宅子出来。 这处宅子一空就是空了几十年,一直也并没有什么人在此地居住,多年以来不过都是用来存放一些常年也用不着了闲置杂物罢了。 可是自从唐家老爷(唐老太爷的嫡亲长子)因病辞世之后,其子(唐慎之唐大公子的亲老爹)不堪忍受往昔街坊邻里的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更深觉自己无才无德,振兴家族无望,因而深觉得自己再无颜赖在京城中心的那栋府邸里居住。 说得也对,唐家昔日风光不再,若是强行留在那栋大宅子里面,守着一座自己根本就撑不起来的豪门空名头,每一日每一日,所能得到的除了耻辱、只剩怀念。因此唐慎之的老爹便借口着续弦妻子产子不畅需要静养的理由,忙碌了几年,不停地变卖田地家产,后又携着全家上下搬至如今这块清净地方,过着虽然谈不上清贫拮据,但是也的确不再富裕的“守拙归园田”一般的日子。 除却一两位无所归处的老仆从和年纪尚小的侍婢以外,家中的小厮侍卫们都被遣散回家,如今唐家大小事务,无论昔日身为伸手阶级的唐家老爷、唐家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4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4 夫人,或者是唐家的千金大小姐,现在都是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过生活。 每日面对的事务繁琐,不得逃脱,更没有什么娱乐。真是不可谓不艰难辛劳,不可谓不令外人感叹世事变化无常。 唐慎之来到自家门前,翻身下马,在大门外面站了好久,才终于推开了大门走进门去。 ……这并不是我唐府的大门! 想我唐府的大门,并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总有一天,我唐慎之要亲手将唐家失去的一切尽数拿回来!……终会有那么一天的! ……即便并不是今日! ☆、第十七章 想见到的人与不想相见的人 屋前的院子里正有一个年轻明艳的女儿家在喂饲着两只幼小的乳鸽,这位女儿看着也不过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生得很是美貌动人。虽然她此刻只是身着时下并不十分流行的衣衫素裙,显得并不十分地千金富贵,但是却妆扮地轻快爽利,让人一见就觉得干净喜欢。 当她看见推门进来的人竟然会是唐慎之,那女儿家先是怔忪了一会子,过后却惊得似乎要跳将起来,立马丢下手中抓着的细碎粟米谷子,欢快非常地朝着唐慎之飞奔过来,笑容明亮地犹如新生婴儿那般无邪而美好: “长兄?!真的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啊?!瑶儿真的好想你啊……长兄,你当年不是答应过瑶儿打点好身旁的事务,半年之内就必然要回来看望我的吗?……现在都过了两年多了,你怎么如今才想起来要回来看瑶儿啊……” 唐慎之任凭唐瑶儿用她刚才还握着用来喂养乳鸽、并没来得及擦拭的双手肆意地拉扯着自己身上的新衣裳,听凭妹妹将她沾满草灰的脑袋瓜儿倚靠在他的胸膛之间。他低头看着他唯一的亲妹妹,使用了一种近乎两年多来从未曾有过的孩子气一般的口吻,说道:“二年不见了,哥哥的瑶瑶妹妹竟然都出落成如此漂亮的俏丽家人了——实在是令哥哥快要不敢认你这个小丫头喽!……” 这话说得,唐瑶儿可不爱听。却见她正把自己的脸颊藏在哥哥唐慎之的怀里蹭呀蹭呀的,听完哥哥说的这话就立马娇嗔地“哼”了一声,口气闷然,说道:“长兄你这样的话,说得瑶儿可真是不爱听啊。什么叫做‘快要不敢认我这个小丫头’了?瑶儿两年之前究竟是长得有多丑吗?……” 唐慎之不禁哑然失笑。 当年在他远离京城、远离元邑前去嵦岭县赴任那时候,唐瑶儿年纪还没到十岁。当年他的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妹妹,也还是一个十成十的“黄毛丫头”,唐瑶儿从小就很顽皮,登高爬树、下河摸鱼,因为从来缺少生身母亲管教,加之当年唐府出了许多事情,所以即便唐瑶儿假扮成小男孩儿混出去疯玩儿一天,也并没有任何人会批评约束她的。 回想当年的光景,唐大公子竟然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唐慎之曾经也天真地以为,瑶儿这丫头永远都不会长大。她就一直一直停留在当年的少小时光之中,不会被任何世事变迁所改变。而今时间过得不快也不慢,这个昔日奶声奶气的小丫头片儿居然也会说要长大就“呼啦”一瞬间长大成人。 ……而且还出落地如此明媚、如此漂亮。 成长,实在是太玄妙太神奇的一件事情…… 以前听着唐瑶儿用奶声奶气地柔弱嗓音叫自己“大兄”,仿佛就是昨日的事情。如今,这个女儿家却已然摇身一变、成为一位婀娜多姿、亭亭玉立的千金小姐了……这个丫头的长大成人,中间省略了太多唐慎之缺位的部分、他竟不曾见证这个亲爱的妹妹成长的各个瞬间……就这么错过了。 直接遇见了她长成少女的模样——而这种蜕变,似乎只完成在一夕之间。 “……并没有这样的事情。瑶瑶从小就生得特别好看,只是如今生得比以前更好看了些。”唐慎之温暖如春地笑了,伸出左手来轻轻拍了拍自家妹妹已经长到他胸前那么高的头顶。 很好,瑶儿越长越高了。 看来家道中落的打击,并没有在她心上留下什么太大的阴影。 她的笑容这样开心,并没有任何不悦和勉强—— ……他最挂心的小妹妹,她这些年,日子过得也该还算不错。 唐慎之这样想着,就深感宽慰不少。 “哼!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回来了?!……走都已经走了,又去了那么多年,如今还回元邑来作什么呢?!……” 但见一位略显丰腴的妇人,头上还带着防寒布,一副显而易见地刚生产完不久后的模样。 给她极不和谐的出现骤然就打断了自己思绪,唐大公子心中一冷,面色一寒。 ……洪漱心。 这个女人怎么还活着呢?…… 唐慎之眉心皱起,大好的心情瞬间就化为乌有。 已经拴好两匹骏马返回院中的洪临渊恰巧瞧见这一幕,她冷眼看着洪漱心,继而满面堆满了假笑地朗声道:“姑姑啊,好久未见了。” 洪漱心看见洪临渊,心中一半气恼、一半苦涩,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儿。 洪临渊快步走上台阶,经过洪漱心的身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姑姑,且让一让吧,渊儿赶了多日的路,现在口干舌燥地很……我心里想着——”话说到这里,她回过头去打眼儿望望唐慎之,然后转过脸儿来继续对着洪漱心,说道,“渊儿私心想着,以我现在的身份,也再算不得是唐家的客人了是不是?……所以既然来到唐家,也不能指望着让别人伺候指引,凡事都得亲力亲为地自己来办,所以烦请姑姑借个道儿,容我进屋里头去给自己倒杯水喝?可好吗?……” 不等洪漱心的回答,洪临渊着丫头便硬是挤进门,潇洒帅气地快步钻到内间儿里头去了—— 洪漱心看着这个侄女儿,气得只有站着喘息的份儿。 “……。”唐慎之看着这个女人,觉得自己和她,没有任何可说的话。甚至连寒暄,都是多余的。 因此他决定绕开这个女人,提步就要离开。 “你站住!”洪漱心厉声呵斥道,“唐大公子,你身为我唐家的大公子,见到唐家的正房夫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吗?!……真是岂有此理?我倒要问一句,这是哪一家定的规矩呢?!” 唐慎之勾起唇角,冷笑道:“我原不知,我唐家的规矩,居然是你一个外人来定的。” “我是你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洪漱心气得浑身颤抖,“我而今的身份,是唐府的正经女主人,是你们的母亲……” 是吗? 这个女人,他居然也敢在自己面前提到“母亲”这个字眼?! ……我的母亲早在若干年之前就自缢身亡了……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5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5 不如你也去上吊吧! 唐慎之心中发狠似的想,但是这一句话,他并没有亲口说出来。 “我不跟你吵,”唐慎之伸伸懒腰,“有些乏了,我要进去睡觉。” “唐家并没有你的房间!”洪漱心口不择言地怒声呵斥道,“……我们唐家哪里还有让你回来睡觉的地方?!……你还回这里来干什么?!你最好滚出了唐家就永远别再回来!……你为什么不一辈子待在嵦岭算了?!当初唐府就是因为你,才会落得家道中落的惨淡收场……你但凡行为就被人家议论是放荡不羁、不伦不类,只会拖累我们唐家满门、只会拖累身边所有的人……这样的一个人还回来做什么?!你就是一个灾星祸害,从出生时起就跟别的孩子出生时候不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唐家至今还会红红火火的,全都是因为你,你父亲早就与我说了,他说有位会算卦的大师告诫过他,他说从小算命的就跟他说起过,你就是个‘天煞孤星’,迟早是要四处祸害旁人的!你就是——” ☆、第十八章 冤家果然路很窄 突然,话至此处戛然而止。 唐慎之看着洪漱心脸上惊愕的神情,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望去—— 呵呵,真是冤家路窄。自己到了这里,碰上的怎么就全都是他们洪家的人。 一个又一个的,真是烦死人了。 “……峰儿?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洪漱心显然并不知道洪临峰今日会来,否则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当着自己很喜欢的一个晚辈、她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侄儿的面前,说出方才所说出的那些恶毒的话语来。 那些伤人至深的歹毒话语,就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刀子,会将在乎自己的人狠狠地割伤的。那些要命的话语,也不知道洪临峰听到了多少。 时光……真的是一种好可怕的妖魔鬼怪啊。 它所带走的,并不只有洪漱心的年轻美貌而已…… 若是年轻的时候对她说,自己十年之后会变成今日这般骇人的模样,怕是连洪漱心自己,都会不能相信的吧。 洪临峰注视着洪漱心的眼神中隐藏着一抹擦不掉的沉痛,或许他仍旧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小就一直都很尊敬的姑姑,如今会变得像一个充满怨恨地毒妇一般;他更加不能明白,姑姑离开了洪府、跟随着自己所谓的“此生挚爱”一起离去,甚至不惜抛弃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家门地位,与自己的过往断绝一切关联、被自己的太宰父亲赶出了家门去才得以保全的一段痴恋。这分明就本该是一段浪漫美好到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传奇……但是,为什么?如今看起来,姑姑似乎过得并不幸福。 洪临峰突然觉得,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场,他真的很想脱口而出地问一问洪漱心:姑姑,你后悔吗?如果时间再次回到十年之前的那一天……你,可否还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呢?…… 然后,他把目光落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洪临峰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唐慎之,甚至连厌恶之色都没有。 只是平静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子。仿佛和他素昧平生、素不相识一样。 唐慎之突然看见许久未曾见过面的洪临峰,头脑中的第一个直观感觉居然会是:这个孩子,如今也长大了。 他们两个人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洪临峰只有十五岁。 哦,是啊,那个站在自己面前怒斥着自己不负责任、拐跑了他最宠爱的小妹妹的少年,昔日分别的时候,那孩子还是一个孩子……洪临峰,他分明什么都不懂,却居然跑到自己面前,大声呵斥着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其实想当年,唐慎之虽然背负着“金鳞才子”的美名,但是实际年龄其实并不算大。那一年带着洪临渊离开的时候,他自己也不过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太年轻、太任性……做任何事情都是全凭着一时的冲动。 就像他一时冲动,就决定憎恨洪家的人一辈子一样。 做出这样的决定,唐慎之只花费了自己一刹那的时间。 ……就像是洪漱心抢走他母亲的丈夫、夺走他父亲的爱恋一样,他也要夺走洪家最年轻、最漂亮的嫡亲幼女的心魂……但凡可以报复洪府的事情,他都会选择去做。 甚至不需要花时间去思考。 但是,唯独洪府那坚如磐石、不可撼动的名门地位,以及性格温吞迟钝、但却居然近乎无懈可击的嫡亲长孙洪临峰,却并不是他说打赢就能够打赢得了的。 他曾经试图去挑衅过洪临峰,但是却出乎意料地发觉,那个孩子的性子,并不是自己所能影响得到、驾驭得了的。 洪临峰,并不容易受到任何人的干扰和影响。 他的坚守,远远比他给人看上去的感觉要坚硬固执地多得多。 慢慢地,洪临峰居然渐渐地就取代了唐慎之“天下才子之首”的位置。唐慎之面对任何人,都可以坦然地说出洪临峰不过就是凭着高不可攀的名门出身才占了好大的便宜。 但是其实他心中一清二楚,即便自己的家道不曾中落过,自己被这个孩子取代甚至是超越,也是或迟或早的事情。 毕竟,他们曾经在一起读过书、拜过师傅,毕竟,他是亲眼见识过这个孩子的勤奋与天赋的。 ……即便唐慎之心中极其不愿意承认,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 只是,他此生绝不会亲口说出来。 ☆、第十九章 好久没再相见 唐慎之看着洪临峰,一副洒脱不羁的放荡表情又熟练地爬上了自己的面颊: “真是好久不见啊,洪大少,近来过得可好?” 洪临峰并不理他,径直走过去,在洪漱心面前站定,依旧毕恭毕敬地施了个礼,才道:“姑姑,娘亲遣我来,送些换季的东西来给你……马车就停在大门外面,您想往哪里安置。” 洪漱心看着这个孩子,忽然就想起洪家的一草一木来,不由得红了眼眶。 唐慎之看瞧着二人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心中不由觉得好笑,在一旁漫不经心地道:“既然到头来还是脱不开娘家的救济,当初又何必非要哭着闹着搬出来?” “你说什么?!”洪漱心对着这样的唐慎之,又立马就忍不住变成了一只一碰就炸毛的野兽。 “洪大公子,听闻你新婚大喜啊,如何?新娘子还满意吗?……”唐慎之睥睨着洪临峰,忽然非常期待看到他痛苦不堪地反应。 他知道的,他当然知道。 洪临峰大婚前一天,那个突然跑来和自己见面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她自报家门告诉自己她正是与太宰府嫡亲长孙洪临峰结下婚盟的太史府千金小姐,唐慎之才懒得显露出难得的柔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6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6 情体恤,去应付一个即将成为别人老婆的女人呢。 他恨着洪临峰,一直都有无法抒发、也不能排解的浓重恨意郁积在心。 所以他利用了苏文翡爱慕自己的心意,他就是要让洪临峰不得不去面对一个心思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的正室夫人……即使苏文翡并不是能够令自己心仪的女子类型,他也还是要表露出对她的欣赏和喜爱,因为他要让这个女子心中一辈子记挂着自己、永远不能忘掉自己,去爱慕上另外一个男子…… 他实在太憎恨洪临峰,所以他非常想要惩罚洪临峰,他觉得洪府上下所有的人,都是活该要受到惩罚的! 洪临峰不容易被任何人影响、他太坚定、太顽强,但是他有一个非常容易被攻破的致命弱点: ……他不懂得,应该如何讨好、如何吸引女孩子的目光和欣赏。 而这些,恰恰是“金鳞才子”唐慎之所最擅长的东西。 洪漱心听闻这话,显然吃了一惊,忙看着自己的侄儿,问道:“峰儿,你成亲了?” 洪临峰抬起头来看着姑姑,回答道:“是啊,我成亲了。” 洪漱心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值得让自己开心的喜事了,她忙拉过洪临峰,问长问短地:“是吗,新娘子是谁家的千金?她的容貌可好?性情可好?得嫂嫂的喜欢吗?你喜欢她吗?……离开洪家这么多年,我居然连你长大成人后的一杯喜酒,都吃不上了……” 说到这里,洪漱心又不免伤心起来。 洪临峰不无伤感地看着洪漱心。不管他认可还是不认可姑姑当年的所作所为,但是身为他的姑姑,她对于自己的关怀的疼爱,却是真切的。 “新娘来自太史府,容貌很好、性情也好,和我母亲非常投缘、母亲现在疼她更甚于疼我,我……很喜欢。” 洪临峰看着洪漱心,难得地露出自己的笑容。 “姑姑,你放心吧。洪府上下,我都会协助父亲打理好的……你在这里,日子过得清苦,只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让我母亲少些牵挂,便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洪漱心看着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好侄儿,心中深感宽慰。 虽然,自己当年做下对整个家族大逆不道的事情,令所有的家人脸上蒙羞,但是幸而,嫂嫂还是关心照顾着她的,而自己的侄儿,也从来不曾出言责怪过自己。 “啪啪啪啪啪!” 唐慎之在一旁,看戏似的鼓起了掌。 “实在令人感动垂泪啊,”唐慎之似笑非笑地一张俊脸,怎么看都觉得不合时宜,“唐某实在忍不住,要为二人拊掌叫好……” 洪临峰侧目瞧着说风凉话的“金鳞才子”唐慎之,实在忍无可忍地打算开口反击—— “啪!” 内室门口,一声清脆地摔碎了砂锅的声音—— ☆、第二十章 见面便要开撕 “……?!”洪临渊显然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场景下,与兄长重逢。 她现在穿着一件粗布碎花儿套衫,看上去必定很傻。 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她便低头快步经过唐慎之身侧,低声说了一句:“我先去外面喂马……”然后就急于想要摆脱现在的处境。 “渊儿……” 洪临峰轻声唤她。 洪临渊头也不回地向院子外面走。 “渊儿!” 洪临峰突然提高声音叫住她。 洪临渊无处可逃,她只是觉得,如果自己生下来就是一个聋子、或者是一个哑巴,那该有多么好啊。 可惜了…… 洪临渊停住了脚步。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从小,她就最喜欢纠缠着这个大哥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跟着洪临峰绕着洪府大宅的院子假山到处走、到处玩耍、到处嬉戏。 家中的兄弟姐妹很多,而她又是最小的孩子。玩玩具、做游戏,她什么都争不过、也抢不过其他的哥哥姐姐们。 只有洪临峰——她最喜欢的大哥哥,只有洪临峰一个人,从来都没有欺负哄骗过她…… ……只有他一个人。 无论年纪幼小的她说出了什么不着边际的话来,洪临峰都认认真真地听她说话,并且认认真真地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背弃洪府、抛弃所有,跟在唐慎之这个她心爱的男子身边度过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她都并不曾后悔过。 但是在她内心深处,最割舍不下的,是对洪临峰的兄妹之情。 当年她执意离开家的时候,洪临峰费劲心思地挽留过她,虽然最终还是没能改变她坚定的心意,但是他的深情厚谊、对自己的关照爱护,洪临渊心中一清二楚。 甚至,她曾记得的,他为她流过眼泪…… 他是什么样的男子啊?从洪临渊开始记事的时候起,她就没有任何关于长兄掉下眼泪的任何记忆。无论是六岁的时候不慎跌下马背摔断了腿,或者是十二岁时犯了大错被太宰爷爷和爹爹痛打到下不了地,他都从来没有因为心中难过、或者身体上遭受了什么重创而无法忍耐过。 但是当她两手空空、分文没有地走出洪府大门的时候。她记得清清楚楚——她看到了,她看到了洪临峰的眼泪……而那眼泪,是为她而流淌的。 她从未见过洪临峰垂泪的样子,因此那一幕,被定格烙刻在了自己的记忆深处,显得格外地深刻而清晰: “……我与你自幼相识,从小一处长大,我扪心自问从来都对你呵护备至、疼爱有加……”那一年,洪临峰看着她的眼神,令她永生都难以忘却,那么痛楚、那么哀伤,“……难道说你我十余年的兄妹之情,竟比不过你与那人相识短短月余吗?!” “为了那个唐慎之,你当真什么都抛得下?甚至将整个洪家、将爷爷、将父亲、娘亲、兄弟姐妹全部都丢到脑后、再不理会了吗?!……” “……洪临渊!你的心肠当真就这么硬?!……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她从未见过他那么失态过,她的大哥哥、她的长兄洪临峰,从来都是人前人后稳重温和的模样,她从不知道原来他发起脾气居然会让人感觉到那么绝望、那么心痛。 她知道,那一次,她的所作所为,是真的伤透了长兄的心了……她一直都知道。 因此,她不能面对他,即便如今事情过去了五年多,她也还是不敢面对他。 “……渊儿,你为什么不肯回头看我?”洪临峰看着妹妹的背影,不知是出于激动还是愤怒,他的气息居然有些不稳,“莫非你不认识我了吗?……” 唐慎之眯起眼眸,不知道此刻正在转着什么心思: 很好。 非常好。 实在是太好了。 声音开始颤抖,气息如此仓促,难得一见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7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7 的“天下才子之首”洪临峰,在自己最在意的人面前,果然还是隐藏不住自己心底的情绪了。 终于,他还是沉不住气了。 唐慎之深吸一口气,果然。自己想得一点都没有错,洪临峰这个孩子,纵然看上去“刀剑不入”、“百毒不侵”,但他仍然还是有“软肋”的。 而一旦抓住了他的“软肋”,要折磨他、击溃他、摧毁他,就会变成一件非常易如反掌的事情。 ☆、第二十一章 不撕何以平息愤怒 “临渊是你的妹妹,她怎么可能会不认得你呢。”唐慎之摆出一副“金鳞才子”的招牌微笑,插嘴道,“临渊,这位是你洪府的大哥哥——‘天下才子之首’的太宰嫡孙洪临峰啊……你必然是记得他的,对不对?” 洪临渊依然没有转身过来,只是背对着他们两个人,死死地咬着了下唇。 “哦,对了,你的大哥哥刚新娶了太史府上的千金小姐为妻,如今新婚燕尔,来,临渊,你该要向你大哥哥道喜。”唐慎之继续笑道。 “……?!” 洪临渊听闻此言孟地回过身来,有些惊怔不已地看向洪临峰—— 大哥娶了新妇,而她居然并不知道…… 洪临渊突然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伤感,涌上心头。此时此刻,她很想放声痛哭一场。 唐慎之暗自伸手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扳指,继续说道:“哦,还有,听闻这位新夫人可是很仰慕才子的,想来你大哥哥身为‘天下才子之首’,必定能够获得新婚夫人的倾慕。临渊啊,你可会想要知道,在你这位新嫂嫂的心中,她此生最仰慕钦佩的才子会是谁吗?……” “唐慎之!”洪临峰看着妹妹清澈如水般的眸子,终于开了金口;此前,他一直不屑于与唐慎之多讲一句话,“你闭嘴。” 唐慎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好好好,我闭嘴。既然‘天下才子之首’都开了口命令我闭嘴,要是唐某人再这么不识趣儿,那不是要自讨苦吃的吗。” 洪临峰垂在身侧的双手,无意识地紧握成拳,然后努力地松开、再度握紧。 “……唐大公子,可有时间么,你我二人单独聊一聊。” 终于,洪临峰克服了自己想要直接冲上前去,照着唐慎之的脸猛挥两拳的冲动,声音平板而艰涩地说道。 唐慎之听罢这话便笑了:“求之不得。” 五年多了,整整五年零四个月又二十七天。 唐慎之看着端坐在自己面前的洪临峰,这个家伙还是那么一副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人烦得要命。 这么讨厌的人,若换了以前,唐慎之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坐在这样的人对面的。 要知道,“金鳞才子”这辈子,最讨厌不过的,就是这种自诩清高、装模作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 “洪临峰,如今的你比小时候更讨人嫌了,”唐慎之睥睨着对方,故意坐得歪歪斜斜,不屑一顾地说,“整日都要这么坐着,每一天每一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这么端着,你到底活得累不累啊?” “唐慎之,你很卑鄙。” 洪临峰看着对方的脸,说话的声音并不高,可是他的嘴唇却因为强烈的愤怒而绷得紧紧的。 “呵呵,是啊,我确实如你所言。”唐慎之听到这话,笑得极其畅快,“我唐慎之可以对全天下人都宽容大度、毫不计较,但是唯独——只对你洪临峰一人卑鄙!……洪临峰,你们洪家已经欠了我太多太多的东西,我唐慎之,无论如何都决不会放过你的!” “随便你。”洪临峰的眼神透露出不屑一顾,他冷冷地看着唐慎之,说道,“可是你身为堂堂七尺男儿,并不应该如此利用我的妹妹。她待你一片赤诚,你如何舍得这样伤害一个真心待你的女子?……” “世间有太多真心待我的女子,我一位都不曾辜负过。”唐慎之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也听不出个真真假假,“更何况……你又如何能够肆意揣度得了我对临渊的深情?……她不满十一岁起就跟随我,我又如何会不珍惜她待我的深重情谊?……” 洪临峰冷眉以对,厉声地道:“唐慎之,你给我记清楚,若是有朝一日,你果真伤害到我妹妹的心,我是绝对不会轻易地放过你的。” 唐慎之听了这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洪大公子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有朝一日不会轻易放过我?……我唐慎之可是从来都一直没有打算要轻易地放过你啊。” 洪临峰冷冷地“哼”了一声,道: “你是不是一直都认为,是我抢走了你‘才子之首’的位置,所以对我心生记恨?” 唐慎之垂下眼皮,道:“自然并不是。‘才子之首’这个虚名,纵然让了与你又有何妨?像你这样的公子哥儿,不过就是借着‘名门贵胄’的子弟名号招摇撞骗罢了……若论真才实学,唐某人纵然天资驽钝、并没有什么天分,但是仅凭你这样养尊处优的富贵嫡孙,又哪里会是我的对手?” 洪临峰道:“唐慎之,以往我敬你为人洒脱不羁、是个往来没有牵挂的男子汉。现在看来,居然变得如此胆怯而且懦弱……看来你唐氏一族不仅家道中落了,连骨气、也跟着一同丢掉了。” 唐慎之听了这话“噌”地一下从位子上站起身来。 略想了一想,便道:“是了,我从前往来无牵挂,自然是万事万物皆不挂怀心间;如今有了从不离身的佳人相伴,自然是要与从前不同的。” 洪临峰觉得,自己跟这样一头禽兽对话,简直就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不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这样没有节操的男子,他当年居然也配受到众人瞩目、被世人称为“金鳞才子”吗?! 实在是……太过可笑了。 其实不止有洪临峰觉得愤怒,连唐慎之自己都觉得难堪。 他原本是品行高洁、犹如高悬于九天的明月那般的男子……才学品德令自己骄傲、令世人仰望。但是瞧瞧他现在,自己都变成了一副什么见不得人的样子了。 若不是洪漱心,若不是这位他们洪家自诩作富贵千金、实则却恬不知耻的女人勾引了他的父亲,若不是他的母亲被这段痛彻心扉的失败感情逼得自缢身亡……他原本不会怀着这么多的恨意活下去的。 原本若只是家道中落,他心中的恨意不会这么浓郁的…… 他本性就不是一个对富贵浮华看得太重的人。 ……但是他却唯独放不下感情…… 这段浓烈的恨意,快要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了。 在世人眼中,他还是愿意成为那个风流潇洒、万事皆不挂心的“金鳞才子”,他愿意温润如玉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8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8 般地善待身边的一切,坦率地接受所有人、所有事。 但是,他绝对无法说服自己,说服自己遗忘过往、说服自己不去憎恨洪家的人…… 唐慎之知道,这股汹涌澎湃的恨意,唯有自己或者洪府其中一方消亡,才会平息。 而他把这个目标,锁定在洪府最风光得意的嫡亲长孙洪临峰身上。 ……唯有全方位多层次地彻底“碾压”这个嫡亲长孙,他才能更准确有效地打击洪府吧。 唐慎之觉得,自己陷入这段恨意之中,早晚会毁掉一些什么: 或许是洪府,或许是他自己…… 管他会是些什么呢?反正他早就说过了:在这股汹涌澎湃的恨意之中,唯有自己或者洪府其中一方消亡,才会平息。 ……母亲,孩儿不能让你死不瞑目!孩儿一定要为您报仇雪耻!……绝对不能,让您就这样死得委屈窝囊、不明不白! 决不能! ☆、第二十二章 金鳞才子如此幼稚 洪临峰觉得无趣,和唐慎之这样心思阴郁、狭隘肤浅的人坐在一处,他只觉得自己的头脑,都完全想不到任何的内容。 于是,他很想提步离开这里。 面对着这样一个不能讲道理的人,他觉得任何交流都只能沦为白费唇舌而已。 真是……令他一刻也待不下去。 “……长兄,洪公子,请用茶。” 正当这个人的交锋出于无比尴尬的时候,唐大公子的妹妹唐瑶儿端着热腾腾的茶水,走进门来。 洪临峰此刻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是心中正在气头上,瞧着唐瑶儿进门来,只想着她是唐慎之的亲妹妹,便转移目光到她姣好的容颜上,目光锐利,也不知道此刻正在转着什么样的心思。 发觉洪临峰此时居然正在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妹妹看个没完没了,唐慎之忽然变了脸色,难得一见的有些紧张地说道:“洪临峰,不准你如此放肆无礼地看着我妹妹!” 洪临峰冷笑一声,却并不曾收回过自己停留在唐瑶儿身上的目光:“放肆无礼?……凭你也配说这四个字?” 这次轮到唐大公子放在案子上的双手,无意识地紧握成拳,然后努力地松开、再度握紧了。 ……他洪家已然做出了那么多对不起唐家的事情,如果他洪临峰再胆敢对他唐慎之的妹妹做出什么不恭敬的事情……他发誓,他绝对会将他们洪府全部拖入地狱,永远不得翻身……既便是牺牲掉他唐慎之的性命,他都在所不惜。 正在唐大公子紧张地胡思乱想的时候,洪临峰却兀自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多谢。”洪大公子接过唐瑶儿递给自己的茶水,连她的手指尖儿都并未触碰一下。 “唐慎之,我不否认,我的确是很厌恶你。”洪临峰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声音依旧是冷得没有丝毫温度,“可是我并不是你。” “因此我永远不会像你一般,作出那些卑鄙无耻、阴郁肮脏的小人所为!” 话说到这里,洪临峰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必须离开。因为他也已经,忍无可忍了。 唐慎之却很不要脸的笑了。 是啊,这才对啊。 洪临峰就是这种典型的被士族名门所教导出来的“正气君子”,任何自己所使用的手段、在他高高在上的洪大公子看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也因为此,他很放心、非常放心。 洪临峰——他是赢不了自己的! 因为他是位坦荡君子,他根本就不屑、更不懂应该怎么和自己这样亦正亦邪的人来斗。 和他这样的人做较量,洪大公子不是有可能会输给他,而是根本就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唐慎之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会那么稳操胜券、有恃无恐。 “洪临峰,你知道自己哪一点最招人厌弃吗,”消除了紧张的唐慎之唐大公子,一脸的优哉游哉,他端着茶盏品着茶水,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永远都要摆出高人一等的模样,把自己标榜得跟凡夫俗子全不一样,所以永远不会有女子真心爱慕于你……因为试问天下之间,有那个女儿家会不喜欢和自己一样会哭会笑、有血有肉的凡人,而去喜爱一个高高在上、抓不到也够不着的心呢?……” “洪临峰,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得到,天下最平凡、最温暖的感情。”唐慎之看着洪临峰,充满憎恶地盯着他的背影,似乎恨不得即刻就将之打倒击溃一般,“你,永远都得不到自己妻子的心、也得不到她对你真心的爱!” 永远都得不到。 即使你再如何努力、如何勤勉、如何出人头地、贵不可言,也依旧还是得不到! 洪临峰却没有因为唐慎之这番怨毒的话语,而再生出什么恼怒之意,此刻他已然走到门口,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侧过头来,看着唐慎之,语气之中难以掩饰地轻蔑于不屑: “如此看来你真的是恨极了我,也罢,那就请你继续认真地恨着我吧……告辞!” 笑话!他洪临峰的一生,又岂会被唐慎之所影响、所左右?! 自己此生要追求什么东西,没有人会比他自己更加清楚;唐慎之如今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鬼怪样子,显然已经因为强烈的憎恨冲昏了头脑,他的胸腔之中已经填满了愤怒,所以再难寻回昔日风流倜傥、潇洒自在的“金鳞才子”那般令人艳羡、让人崇敬的模样了。 如此看来,倒也可惜。 ☆、第二十三章 被碾压的自尊心 唐瑶儿看着洪临峰离去的背影,直看到彻底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长兄,我从未见过你如此这般恶毒的对人出言不逊过……”唐瑶儿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斜靠在位子上的唐慎之,她虽然心知自家兄长想来不拘于俗礼小节、一直任性放纵,从不介怀世人的眼光。可是方才兄长所说出的话语,已经严重超过了“不拘小节”的概括范围之列,他的话语——恶毒而且凶残,让人感受不到他平素的温存与善良。 这样的兄长,毫无疑问是邪恶的……她从未曾见到过得邪恶。 她的兄长,他曾经是世人眼中“天下才子之首”的“金鳞才子”啊。纵然唐慎之总是告诉她,这些虚名多半没有什么实际价值,但是她却仍然怀着崇敬和骄傲的心,一直仰视着自己才华横溢的长兄。 ……然而,刚才,唐慎之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么近乎残忍地对待另外一位与他齐名的洪临峰?!有一瞬间,连唐瑶儿自己都恍惚了,她不能确定自己所认识的长兄还在不在?她更加不能确认,能将唐慎之改变得如此彻底——究竟是因为他对洪府的恨意,还是对洪临峰的妒忌?! “瑶儿,你从未见我这样过,”唐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9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19 慎之轻皱眉头苦笑道,“你更没有见过,我为了母亲的自缢而心痛难耐、夜不能寐的时候……你不会体会到的,我对于洪家的憎恨,有多么难以释怀……” 她不会明白的,即便她是自己的亲生妹妹也不能体会。 母亲自缢身亡的那一年,瑶儿还太小太小,小得根本就不能明白什么是痛苦、什么是永恒地离别。 ……可是他唐慎之却不小了,他能够分明地记住,那种从未有过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撕碎的疼痛—— 他不能原谅,此生绝不会什么都不做,就听凭善良的母亲白白死去、看着洪府“洪福齐天”、任凭自己放下这段憎恨! 他完全找不到任何理由,说服自己去放下这种深仇大恨! “……为什么偏偏是他?”唐瑶儿轻蹙柳眉、十分不解地问道,“长兄心中最恨的,难道不该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 是啊,他最恨的必然应该是洪漱心。 是这个女人抢走了他们娘亲的心上人,是这个女人直接间接地逼死了他们的娘亲。 可是也是这个女人,为父亲端茶倒水、为娘亲披麻戴孝、为了追求自己此生挚爱而抛弃了荣华富贵、甚至彻底地切断了与生身父母的血脉亲缘……她还为了他们唐家,生下了一个孩子…… 唐慎之的确觉得自己憎恨她、不能原谅她,但是他找不到任何方法,他不晓得自己应该使用什么样的途径和方式来惩罚或者报复这样的女子。 洪漱心为了爱情舍弃了全部,她现在已经是他们唐家的人了。 唐慎之觉得,这个女人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而自己无论采用任何手段,对于洪漱心而言都是不公平的;无论他怎么做,终究伤害到了,也都会是他们唐家。 所有他找不到其他方法,他只有选择逃避;既然洪漱心和自己必定会是不能相容的人,那么索性,不要见面就罢了。就让这么女人陪伴在父亲身边,而他可以跟他们保持距离。 “长兄身边,其实原本就有许多洪家的人……”唐瑶儿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他?” ……洪漱心、洪临渊、洪临川…… 这些人全是洪家的人、而且也全都围绕在唐慎之的身边,唐瑶儿不能理解,为什么长兄想要报复洪家,却偏偏选择了一个距离自己最为遥远的洪临峰呢? 唐慎之轻轻闭上双眼,七分无奈、三分叹息地,道:“洪……那个女人已经嫁进我们唐家,且早已和洪家斩断血缘,不能再算是洪府中人;临渊自小便跟着我,纵然我再怎么无情无心、没心没肺的不是东西,也断断地不能伤害了她……至于临川,那个孩子跟在我身边的时间比跟他亲爹亲哥身侧的时间还要长,你让我如何能对一个心思纯净、没有杂念,而且整天黏着我、视我如兄如父的朋友下手?……” 关于这一点,唐慎之也很无可奈何。 原本他也没有想过,自己少小时候偶然间结识了洪临川,居然就能跟他成为一辈子的朋友。 这绝对就是一个机缘巧合而已,他无心的。 即便后来洪唐两家出了许多事,洪临川诚恳坦率待他的心思也没有变过。唐慎之虽然云淡风轻、万事万物都看得很开,但是那孩子对他推心置腹、从来未曾辜负过自己,他也必然不能出手伤害。 唐瑶儿听了这话,终于一展愁眉,道:“这才是我认识我的长兄。” 是啊,他是“金鳞才子”唐慎之啊,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他都不会做出有悖法度、有违良心的事情。 唐慎之却一摆手,道:“瑶儿莫要急着夸我,要知道,你的长兄也是一个凡夫俗子,这样一股子吞不下吐不出的深仇大恨卡在胸腔之中……你可知饶是我再如何看淡世事,也是难以咽下这口恶气的……” “……”唐瑶儿听罢垂首。 是啊,她当然能够明白,她怎么会不明白呢? 即便自己那时年幼,并未曾亲眼看见母亲是怎么地离开这个世界的,但是在母亲僵硬的身躯被黄土掩埋的那一刻,她却还是出于本能一般掏心掏肺地大声痛哭。 而她的长兄——他是亲眼看到母亲离世之前最后模样的人……不论唐慎之怎么样地看淡世事、洒脱不羁,可是深植于心的这段记忆,恐怕他此生都难以磨平了吧? 唐瑶儿还能记得,有段时间,唐慎之每晚每晚都要被梦魇所扰、不能安眠…… ……那段时日,恐怕持续了得有至少三四年…… “洪府上下,除却老幼妇孺、丫鬟仆从,通共只剩下五个男丁,”唐慎之颇有些烦躁着恼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头,道,“刨掉一个临川,还有一个窝囊废、一株病秧子、一个软骨头……一个比一个的不能看……瑶儿你且告诉我,我要是不将目标锁定在唯一那一个还能看得过眼的洪临峰身上,其余那几个人,哪一个挑出来还能接得住你长兄我一招半式?” 真是……想一想都让人觉得上火啊。 “长兄只是想找寻一种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愤怒是么……”唐瑶儿看着唐慎之,心中充满了心疼和不忍。是啊,他还是她的长兄,他还是那个正直善良的人,他依旧挺拔地傲立在天地之间,是昔日那个令世人称叹的“金鳞才子”,他没有移了性情,他还是唐家所有人的骄傲和自豪。 “……也不是啊,”唐慎之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久坐之下有些麻木的双腿双膝,懒散得很,“不管怎么样,要是真的能够顺利除掉他,那倒是再好也没有了……我是不可能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反正两个人都是难得一见的坚如磐石的男子。 唐慎之并不相信,即便当真有人夺走了洪临峰的一切,洪临峰莫非还真的会去一头撞死或去跳湖了不成?! 笑话。 如果洪临峰是这样心性儿的公子,那能与自己齐名,就是他不配! 即便是他拼尽了自己的全力、使出各种明枪暗箭,也未必就真能赢得了洪临峰,所以为了平息自己心中的万丈怒火,唐慎之只得选择全力以赴、不容他分神分心! ……他不得不把握住自己的优势,用来狠狠地攻击洪临峰洪大公子的软肋。 他必须在面对洪临峰的所有时刻,像个真正的混蛋恶棍那样活着…… 不然,他实在没有任何把握可以“碾压”到洪临峰洪大公子那颗高不可见的自尊心。 ☆、第二十四章 被忽略的温柔 唐慎之喝饱了茶水,准备走出院子里去活动活动筋骨。 刚跨出屋门一步,就看见洪临渊这个小丫头失神儿落魄地迎头撞了上来—— “……干嘛干嘛干嘛?走路也不看着点儿道?怎么着这是,故意要来撞我?要为你大哥哥报仇哇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0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0 ?……”唐慎之两只手抓着小姑娘的肩膀,语气中颇为不满地道。 洪临渊抬起头来看一看他,双唇一扁,就一脑袋扎进唐慎之怀里去了—— 仔细听了又听,也没有任何声音,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在默默哭泣…… “……?!怎么了?……” 唐慎之轻轻拍着丫头的脊背,口气中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宠溺温柔。 “……他都不理我了……” 洪临渊的声音传出来,闷闷的。 “我和他都五年多没有见到面了,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洪临渊带着哭腔儿说道,“我起初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因而只想第一时间就赶紧逃走……方才又思量犹豫了半晌,才想好要跟他说些什么的……可是他刚刚从屋子里快步走出来,我连跟他搭腔儿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他都没有看到我想走过去跟他说话、跟他道喜,恭喜他大婚的……他都不肯理会我,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呜呜呜……他以前要离我而去的时候,都会主动跟我说‘再会’道个别的,从小到大,并没有一次例外……唯独今日、唯独这一次,今天他就这样说走就走了,连头也不要回……他真的是彻底烦死我了对不对?我真的是把他的心全都伤透了是不是?!……哇哇哇……” “……其实你还是不用跟他‘道大婚之喜’会比较好吧,否则他没准儿更会觉得尴尬难堪……”唐慎之轻轻拍着洪临渊的后背,轻不可闻地叹息道。 洪临渊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只知道他正在说话,便抬起头来,问道:“公子你说什么?……” “没有什么……”唐慎之看着洪临渊,语气音调都比先前要缓和了许多,“丫头,其实你大哥哥和你还是说上了话的。你看之前在这个院子里,是他先开口叫住了你,还叫了你两遍。而且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自顾自地在那边儿‘哇啦哇啦’地和你说了好多的话,你都没理会人家……所以,他可能是怕你见到他伤心难过,才没有跟你道别说再会的,是吧?” “……是啊,我应该理会他的,”洪临渊无比懊恼地道,“无论我当时有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有没有做好见面的准备,我都应该理会他的……” “不理会也好,免得说出什么伤了人心的话来……”唐慎之宽慰道,“……丫头,其实,连我这个外人都瞧得出来,洪临峰对你,挂念得紧。他不会不理会你的……即便你真是伤透了他的心,他也不会不理你。” “公子的意思是,连你也觉得,是我伤透了我大哥哥的心了……是不是?” 洪临渊认真地看着唐慎之的脸,有些不安地问道。 “……你大哥哥那样铁石心肠的人,偶尔伤一伤他的心,原本就没有什么打紧的。”唐慎之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遥远的地方,那里有洪临渊现在所理解不了的东西。 洪临渊听了这话,忍不住皱起眉头来,道:“公子,你方才在屋子里,都跟我的长兄聊了些什么呢?……” 唐慎之“哦”了一声,回过神来,笑道:“我与他能聊些什么?不过就是些诗词歌赋、人生哲理上的精神沟通罢了……说来我和他都是师出翰林泰斗廖太师的门下,治学本质上可谓同质同源,因而交流起来也不必多费什么太大气力。” 洪临渊眨巴眨巴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就托付我好生照顾看顾着你啊,”唐慎之拍拍洪临渊的头顶,口气颇为不爽地,道,“你既然跟着我,不管怎么算起来,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这家伙的‘妹夫’……说起来那小子年纪比我还要小好几岁,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他占了我好大的便宜?!……真是,叫人不悦。” “……?!谁是你的‘妹夫’啊,我什么时候跟着你了?……”洪临渊听他说了这话,脸皮儿一红,嘴角一抿,笑着跑开了。 唐慎之看着那丫头的背影,目光柔情,连自己都未曾仔细察觉。 跑了几步路,小丫头洪临渊突然回过头来,问唐慎之道:“公子,你与我大哥哥聊天聊得还愉快吗?” “是啊,很愉快,”唐慎之点头笑道,“非常愉快。你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呢?……” 洪临渊垂着眼帘,回答他道:“我见长兄步子匆忙,脸色似乎也不甚好……他不会是心中不高兴呢吧?……还是仍然很生我的气,不愿意看见我呢?……” 唐慎之看着洪临峰消失的那个方向,口气也听不出一个什么强调,只说道:“不会的。他不会是生你的气……之所以走得那样仓促匆忙,兴许是因为,有人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吃饭呢吧……” ☆、第二十五章 风格迥异的一家人 却说太宰府这一头。 此时此刻,太宰洪府嫡亲长孙的新媳妇苏文翡,看着面前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却不能下嘴去咬,真是急得她心里忍不住要抓耳挠腮。 该死啊! 洪临峰你这段大木头,跑去哪里了?怎么这样晚了还不回来?! ……全家人都在这儿干巴巴地坐着等你回来吃饭呢你知不知道?!…… 没良心!真是太没良心了! ……靠!饿死老娘了! 眼瞅着一桌子好饭好菜却不能吞之下肚,天会晓得这种感觉有多么难以忍受! 苏文翡一边暗自腹诽着自家夫君,一边小心翼翼地有一眼没一眼地打量着围坐桌前众人的反应: 端坐在正中间的那一位——就是洪临峰那段木头的太宰爷爷了。 这是苏文翡第一次见过洪临峰的爷爷。 应该要如何形容这个老人家呢? 苏文翡觉得,他的确更像是一个太宰大人,而并不太像是一个老爷爷。 太严肃、太谨慎、太讲究,也太……缺乏亲和力和亲切感了。 比洪临峰那货还要可怕数十倍。 真是……好冷漠。 她环顾四周,自己的公公婆婆是早前就已经见过面的了,坐在婆婆旁边的孙姨娘,她也提前就见过面,再往左边的是周姨娘、赵姨娘、杜姨娘和薛姨娘……周姨娘看上去身子骨儿似乎并不太好,总是不住地用手绢擦拭自己的手指和额头;赵姨娘看上去凶巴巴的、教人瞧了心里直打鼓;杜姨娘心宽体胖、笑容可掬地像个佛爷,她的相貌最不出挑,可是仔细瞅瞅却觉得她最耐看;至于薛姨娘,那是几位侧室夫人之中姿容最好的一位,不过苏文翡私下听到派来服侍自己的小丫头们无意间闲聊时提起过:说是这位薛姨娘虽然生得美艳动人,但是却可惜不能孕育子女,再加上她的出身又极其卑微,因而虽然她的年纪比赵姨娘还要年长一些,但在洪府中的地位却是排在最末的。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1 不过,不管再怎么说,苏文翡还是觉得,这几位姨娘的容貌举止加在一起,也不及自己的婆婆洪府正室夫人的仪态雍容、气度万千! 苏文翡不禁抬眼去看看自己的婆婆,可巧儿洪夫人此刻竟也望向了她。 瞧见苏文翡这受气小媳妇儿的可怜眼神儿,洪夫人知道她该是也饿了,便笑着道:“大家也都等得久了,想必都饿了吧……来来来,我们先开席吧,临峰那个孩子,想必是路上有些琐事耽搁下了吧?咱们就不要等那孩子了。” 好个善解人意的好婆婆! 苏文翡刚想要大声为自家婆婆拍手叫好,便听太宰大老爷开了口,道: “既然是家宴,必然要有家宴的规矩。人都还没有到齐,怎么能就此开席呢?” 满屋子的人点头称“是”,继而就是无尽地等候。苏文翡原本都要拿上桌的两只爪子不得不又放了下去。 ……家宴又怎么样啊?!饿了都要吃饭的啊! 苏文翡心中呐喊,有道是“民以食为天”,对于她而言,从小到大吃饭这事比天还要大,万一饿坏了自己,那可怎么好呢? 正心中思忖着,突然自己的肚子“咕噜噜”一阵巨响—— 满桌子的人,都面露尴尬地望向这位大公子的新媳妇儿。 嗬!这一大家子人,可当真是为数不少啊。除却几位正经主子和五位侧室姨娘,最上座的自然是现下还空着的洪临峰洪大木头的位子,其次便是他的新婚夫人苏文翡自己。 再往后便依次是二公子、三小姐、四公子、五公子、六小姐和小公子。 小公子今年十周岁,但是看上去,却似乎并没有十岁少年那种顽皮淘气的活力,总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很有精神的孩子。 二公子昨天刚回到的家中,据说这两年间一直都在千里之外的嵦岭县谋职,二年之间即便是逢年过节也并没有回过家一次。这一次回来就要留下京城不再回去了,因为听说也是由于孙姨娘着急为他娶亲的缘故。孙姨娘总是要说:“我的儿,像嵦岭县那种穷山恶水的地界,你留在那里又能有什么作为啊?” 三小姐和四公子听说是孪生的姐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文翡觉得他们两个人个性差别何止十万八千里远?虽然她与三小姐的接触非常有限,但是一看就感觉到其人宽和温婉、随和得很。可是自打晚宴上瞧见了她的孪生胞弟,总觉得此人唯唯诺诺、不敢大声言语一般,绝大部分时间都只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筷,刚见到自己的时候,更是连个招呼都不肯打的。 不过无论怎么说,他总还是要比五公子强些。说到这个五公子——苏文翡简直不能与他对视。她根本就难以相信,这样气质的人怎么会是生在名门士族家的孩儿呢?看上去完完全全的意志薄弱、毫无骨气,甚至有些丧失气节般的颓废萎靡模样……也不知道是外表气质带给人的巨大错觉,还是他骨子里的确就是如此性情。 苏文翡不禁暗自庆幸,倘若她要嫁过来的夫君,是这么一副要死不死要活不好好地活的鬼样子,她可当真是要一头撞死还干净一些的了! 如此一圈儿看下来,竟然还是洪临峰那个木头能看得进眼睛里去一些…… 洪府这一辈的几个孩子之中,唯独六小姐跟他的兄弟姐妹们很是不同。六小姐今年刚满十六周岁,和苏文翡年纪一般大小,可是她的眼睛却还像是一个半大的孩子那般清澈明亮、一尘不染,她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看上去心中有着数不完的高兴事儿。苏文翡看到她,就觉得非常地亲切、十分地喜欢。心中只暗自期盼着这个好姐妹再长大些之后不要受到其他兄弟姐妹的影响,移了性情才好。 不过也说不准她在洪府之中根本就待不了太久了。 因为听说向洪家六小姐提亲的名门贵胄、王公贵族都是络绎不绝,估计着她距离出嫁也剩余不了太长的时日,一想到这里,苏文翡还不禁觉得挺伤怀的。 苏文翡还听说,如今的这个“六小姐”,以前并不是排行第六的,因为之前她还有一个比她年长一个多月的异母姐姐,但是后来那个“六小姐”突然死了,从前的“七小姐”变摇身一变,成了如今府里上下人人口中的“六小姐”。 苏文翡原本暗自纳罕不已。照常理来说,如果家中有孩子得病死去,即便已经死去掩埋掉了,也应当供个灵位、至少不该彻底抹了关于这个孩子的一切痕迹,甚至说是连个排行都不能再给她保留的吗? 这不是太过有违常理了吗?! 不过也有人说,六小姐原本就是六小姐,是她原本底下有一位比她年纪更小的妹妹,也就是洪府原来的“七小姐”。不过后来这个“七小姐”得急病去世了,洪府上下非常悲痛,为了纪念这位死得凄惨的七小姐,便从此都不再在家中孩子们的排行之中使用“七”这个数字,现今的小公子,众人便都称呼他为“小公子”。 因此,“七”这个数字,在洪家是遭到忌讳的数字。 记得有位上了些年纪的老妈妈还特意地提醒过苏文翡,教她尽力不要提到“七”这个数字,在洪家这个数字是并不吉利的。 但是当她再要细问此事的时候,洪府上下所有的人,无一不是含糊其辞、不肯详细解释给她听的。 奇怪?真的是太奇怪了。 不管怎么样,洪府人丁兴旺、关系复杂,如今苏文翡才算是彻底地见识到了。 当这么多人听到她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只叫的时候,一干人齐刷刷地望向她,那种滋味,真是讲究、好大的排场。 最尴尬的人自然非苏文翡本人莫属。她现在根本就恨不得立刻吃饭喝足、然后赶紧逃离了这里。 她生平就没有这么多人坐在一处吃过饭,感觉就像被人围着参观一般。 尴尬极了的尴尬啊!大写至极的尴尬啊! 终于,连太宰爷爷都有些不耐烦了:“临峰这个孩子,为人做事是从来不会失了分寸的,今日他这是怎地了?……” 此言一出,一桌子的人都瞬间不敢吭气儿了。 苏文翡在桌子底下暗自绞着自己的手指头,心中不安极了:“洪临峰啊洪临峰,你这是对我有意见所以故意不肯回来的吗?!这段死木头、呆木头,面对这么陌生的一大家子人,你叫我现在如何自处啊?!做了你的妻子,我怎么就得天天这么担惊受怕地过日子吗?!……” 洪临峰,你好样的!你可真是好样的! ☆、第二十六章 被逼迫的一顿饭 正在苏文翡在心中暗暗将洪临峰洪大公子骂了一百零一遍的时候,主角终于出现了。 不可否认地,见到他出现的那一瞬间,苏文翡瞬间心情大好。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2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2 因为终于可以开始吃饭了! 她简直就要喜极而泣地哭出声来了。 可是再细细一看,似乎洪大公子现在的心情,却不大好;哦!不对。应该是非常地不好才是。 这货怎么啦?刚跟人大打了一架嘛?! 苏文翡大惑不解。 “峰儿,你总算是回来了,要我们一大家人好等啊……”洪夫人见到儿子,笑着对他说道,“来来来,快些先向爷爷赔不是,爷爷为着等你,直到现在连一口饭菜都还没有动过呢。” 苏文翡瞧着洪临峰洪木头的脸色,越瞧就越发觉得不对劲儿。 她觉得此刻的洪临峰,看上去非常的沉默、又非常的危险。她没有想过,这个洪木头还会有这样的神情——明明都没有表现出不悦或者愤怒,明明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气息也非常地平顺,但是就是让她觉得,这位洪大公子此时此刻的心情非常糟糕。 洪临峰向太宰爷爷、父亲、母亲行礼赔罪,然后径直朝着自己的房屋方向提步走去。 “……?!”苏文翡心中暗自称奇,这个洪大公子,今日气性很大啊?!难得难得,实在难得。 洪夫人想开口叫住他,但是嘴巴张了张,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唤出声来。 “站住!” 苏文翡听到这个低沉非常的声音,不禁吓得一怔。 只见洪临峰那位太宰爷爷,此刻正在用一种十分不悦的铁青面色盯着自己的嫡亲长孙,道: “这是家宴,不容你如此任性放肆。”太宰大人掷地有声地说道,“过来坐下,吃饭!” 苏文翡听得身上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过来坐下,吃饭。 太宰大人说出这个话的口气,哪里像是在喊洪临峰过来吃饭,他简直就是在说: “过来!你给我乖乖地听话!既然我叫你回来,你就得给我乖乖地回来!” 好大的压迫感,非常巨大的压力一下子扑面而来。 洪临峰站定脚步,转过身来,向着太宰爷爷拱手赔礼,道:“今日身体不适,没有什么胃口。” 太宰大人二话不说,一拍桌子,道: “过来坐下,吃饭!” 相同的话如果说到第二遍,而且与第一遍一字不差,这就表明,这件事情非照着做不可了。 苏文翡心脏“突突突突”地剧烈跳动着。她觉得这个老爷子发起脾气来,真是比天下打雷下雨的动静还要大。 今后要在太宰大人面前低着脑袋、夹着尾巴做人呐。 苏文翡暗暗地下决定,整个洪府上上下下、真是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这位大老爷。 洪夫人看着太宰公公、在看看自己的儿子,立刻脸上堆满笑容,柔声劝解,道:“父亲大人息怒,想必临峰这孩子在外面跑了一天,他也累了,此时歇息一下,再——” “男人们说话,妇道人家不要插嘴。” 洪大人及时呵斥住正要继续说话的洪夫人,眉头略皱,道。 洪夫人欲言又止,终于不再多言。 坐在她近旁的新儿媳妇却为婆婆暗自打抱不平。 什么啊?! 苏文翡心中忿忿不平地。 我们女子们劝解劝解你们怎么啦?!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啊。不然还以为谁稀罕闲的没事儿管你们男人们的破事儿吗?! 真是,什么态度啊。 恶劣!实在是太恶劣了。 这还是有头有脸大户人家的教养,都是培育着些什么不讲道理的规矩?! 正在苏文翡暗自生气,全家人一片沉默尴尬的时候,男主角洪临峰洪大公子终于转身回来,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沉默地坐了下来。 气氛瞬间缓和了好多。 靠。 苏文翡暗自腹诽。 不过就是吃个饭吗,搞得这么形式化,究竟是要做什么啊。 没劲。 真是太没劲了。 ☆、第二十七章 算了,我帮你一把 满席的冷饭凉菜被撤换下,当侍婢们排着长队鱼贯而入,将热气腾腾的饭菜茶汤重新端上桌子的时候,新媳妇儿苏文翡已经觉得自己饿得前胸紧贴着后背了。 不过就是想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晚饭吗,折腾个把时辰,有这个必要吗?谁先来了谁先吃、或者谁觉得饿了谁就吃,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了就。 真是,大户人家的规矩,甚是烦人。 苏文翡活了十六年有余,她一直觉得“吃饭”最大的乐趣,就是吃得开心、高兴。 可是如果这饭吃得不爽,那么勉强吞到肚子里也没有什么意思。 比如说现在,坐在她身边的这一位。 此刻的洪大公子,虽然人是端坐在自己身边拿起筷子没有错,但是苏文翡怎么看着他,都不觉得他现在是适合吃饭的时候。 这货心里有事,而且绝对还不是一件小事。 苏文翡一面往自己的嘴里塞入一块亮晶晶的糯米糕,一面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她身边的夫君洪临峰。 他吃不下去的,一定吃不下去。 否则,就算洪临峰洪大公子身患严重至极的选择障碍,也不至于会拿着一双筷子掂量了好一会儿,还不知道该去夹哪道菜。 虽然并不知道他此刻究竟犯了什么毛病,但是苏文翡却依然觉得,如果洪临峰此刻真的吃了东西——且不管他吃进肚子里的究竟是什么,今晚他的胃都肯定会消化不良。 其实仔细想一想,他们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日子过得也挺惨的。 居然连拒绝一顿饭食的资格都没有…… “想吃点儿什么,我给你夹菜啊?” 心生同情之余,苏文翡难得地想主动示好,便贴身凑近了自家夫君,小声地说道。 洪临峰此刻哪里有一分吃饭的心情?他冷眼冷面地一眼扫过苏文翡,口气冷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来: “你离我远点。就很好。” 一句扫了苏文翡的兴致。 切! 谁还真的会稀罕给你添饭夹菜啊? 你自己有手有脚,本大小姐才懒得管你呢! 苏文翡心中暗暗怒道:老娘又没有招惹到你,你就算真的是心里有气也犯不着冲着老娘身上撒。况且若不是看你此刻被人逼迫得太没面子、太过难堪,谁会给你好脸色看啊?! 真是,这货好生没有礼貌。 “洪临峰,你若真是不想吃东西,可以去后院儿祠堂里面跪上一晚清醒清醒!” 积攒了几番的深重不满,身为洪府一家之主的太宰老太爷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 开什么玩笑?连他唯一最引以为傲的嫡亲长孙如今都像这样不成体统?!想我偌大的洪府上下还有没有规矩可言? 苏文翡闻言心中“咯噔”一沉。 完了、完了,听这个狠话撂的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3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3 ——想必老爷子是要彻底发飙了。 洪临峰此刻心冷,索性性子一横,这就意欲起身离席—— 岂料未及待他起身,胳膊便被身边坐着的苏文翡死死地一把拽住。 “洪临峰你是脑子被门挤坏了吗?这个时候你要是就这么走了,那我还怎么在这里坐下去啊……”苏文翡死死拉着他的胳膊,把自己的嗓子压到最低最低。 开玩笑,他就这么赌气走开?那要让留在席间的她怎么应对?! 这一大家子人难得在今日聚得这样齐全,平时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出这样的好时候啊。洪大公子洪大少爷您老人家也还真是很有个性,偏偏好死不死地选中今天这种日子来大耍脾气? 拜托吧,大哥,做人要讲点责任感啊。 这不是要摆明了没事儿找茬,想要以卵击石着自讨苦吃的吗? 虽然她苏文翡的确是极其地讨厌洪临峰,深刻地觉得自己与他格格不入、八字不合,可是她如今好歹也是他的新婚夫人啊,这名正言顺、明媒正娶进了洪府大门的。倘若在这个时候洪临峰出了任何问题,都是要让她也跟着这段木头一起被人看笑话的好不好?! 苏文翡觉得,自己已经上了贼船、被迫将自己的荣辱与身边这个男子捆绑在了一起。 他们两个根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同体,此后再也由不得自己一个人说了算了。 “……哎~嗳呦、哎呦呦~”苏文翡也不知道自己当下突然是哪里来得勇气,居然胆敢当着洪府一家老少们的面前装腔作势地演起戏来,“……哎呦呦……我肚子突然好疼~哎呦呦、哎呦呦啊……受不住了。我得赶紧回去躺一会儿……好痛好痛啊……” 倘若真是拉不住他,至少也得两个人一起离开这里,不然她堂堂太史府走出来的正牌千金,可不能无比尴尬地留在这里给满屋子的主子婢女们看笑话。 “怎么突然间就会肚子不适呢?”洪夫人闻言惊道,“新妇三日之后就要回门,身子若是养不好那可让我怎么向太史、太史夫人他们交代呢……峰儿,你快搀扶你的娘子回房去休息吧,快去快去。” 此刻,太宰大人也只是面有不满,但是骤然突现此事,他也实在不好开口多言评论什么。虽然苏文翡现在于身份上完全算得是他洪家的孙媳妇,但是毕竟人家小姑娘家也才刚刚过门儿;况且自己素来都与苏文翡的父亲太史苏大人相识多年、交情匪浅,因而纵然此刻心中对此略有不满,也委实不好太过严苛地约束新婚孙媳。即便心有疑虑,也只得是听凭她去。 洪临峰却是皱着眉头看着苏文翡,目光中写满了疑惑和不屑。 对视上这货这种不信任的眼神儿,苏文翡心中的火气顿时“腾”地一下就涌上心头。 靠! 天杀的洪临峰洪木头——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这还不都是你逼我的! 于是乎,在情况紧急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洪府嫡孙的新婚夫人苏文翡就这样无比尴尬、无比汗颜地被迫舍弃了一桌子自己喜爱的美味佳肴,匆匆忙忙、灰头土脸地被自己那位“木头”夫君搀扶着离席。 ☆、第二十八章 这货竟然还以怨报德? 洪临峰搀扶着面色痛苦、实则安然的苏文翡,走过前堂、穿过长廊,终于在转过所有人目光能够注视到的地方之后,一瞬间放开了支持着苏文翡身子的双手。 苏文翡骤然失去支撑,身体一软,险些就要跌倒在地上。 “洪临峰,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居然就当真是这么无情无义啊?” 苏文翡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找到平衡,怒气冲冲地瞪着面前的男子,毫不客气地说道: “本大小姐好心好意地主动出面为你解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恩情啊?!” “哼,你说你是‘好心好意’?”洪临峰洪大公子此时此刻的心情看来是真的很不大好,难得一见地居然有了和苏文翡斗嘴吵架的心思,“你且扪心自问,自己当真是为我洪临峰着想才急着脱身的吗。” “……”苏文翡一时语塞。不过她自然不能承认洪临峰的任何立场,于是便果断决定当下就气势如虹地回答道,“我是啊,我自然是啊。本小姐行得正坐得端,就算我要扪心自问,又有什么可心虚的?” 洪临峰冷笑道:“是吗,倘若方才不是坐下那里,倘若不是有孙姨娘、杜姨娘、周姨娘、薛姨娘、赵姨娘等等一行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看,倘若你不是顾及到你堂堂苏太史的千金小姐这重身份……敢问夫人,你可还会丝毫介意我洪临峰的死活吗?” “……?!” 苏文翡哑口无言。 这个洪木头,原来他不傻啊。 ……没有想到,他居然还这么聪明?! 全中!她的心思,他居然全能猜得中?! 苏文翡忍不住都快要说服自己来重新审视这个木头夫君洪临峰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啊?……我表现出来的当真就有那么明显吗?”苏文翡大为惊奇。 洪临峰扭转过头去冷冷地“哈”了一声,回道:“还可以再明显一点。” 然后他就提步径直走了。 苏文翡跟在他的身后,毕竟出了厅堂、他们两个人也只能去向同一个方向——卧房。 其实……除了他上述的几点以外,苏文翡心中还有其他忧虑:方才太史府千金小姐的尊严面子倒是还排在其次,万一万一洪临峰被逼着吃饭吃到身体不适、上吐下泻的,那自己岂不是要彻底难眠地伺候他?为那端茶倒水、忙前跑后的吗?……为了睡个好觉,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啊。 她这一生,且不论是苏大小姐还是洪少夫人,都不是那擅长伺候别人的贤妻良母的类型啊。 苏文翡心下正暗自想着,不知不觉亦步亦趋地跟随洪临峰走到卧房之中。 洪临峰径直朝着里间走去—— “哎?你……喂喂喂喂喂喂!你要干什么啊?!”苏文翡眼巴巴地瞧着这货的反常举动,不免心中开始紧张起来。 却见洪大公子头也不回地道: “今晚我要睡在里间,你睡外间。” “……?!”苏文翡闻言大为光火,“我去!洪临峰你这厮竟想恩将仇报?!” 洪临峰单手抱着一床锦被,朝着气得跳脚儿的苏文翡面前潇洒一丢,而后便身手利索干脆地关上内间卧室的房门,爽快干净地吹熄了灯火,然后宽衣解带、翻身上榻、埋头呼呼大会周公去了。 “……?!”留下苏文翡一人孤零零怀抱锦被站立在一片漆黑之中。 “我去?!洪临峰你这厮居然以怨报德?!……” 苏文翡愤懑不已地将怀里抱着的一团锦被狠狠地丢在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4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4 地上,并恨恨地踏了几脚,却仍然不觉得心中解气—— 有道是——“圣人以德报怨,君子以直报怨。” 洪临峰你这货居然却能“以怨报德”?! 你倒是自己说说看,你如果不是一个小人那还能是什么?! ……早知道就不要替你出头、不要为你解围好了,大不了就是两个人一起丢人、一同被众人看笑话罢了。 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难道还会比现在这样更难堪、更生气吗?! 洪临峰——你大爷的! 苏文翡忽然就觉得,自己居然会为了这么一个“以怨报德”的混账小人在宴席之上演戏骗人,还白白舍弃掉一桌子喜欢得不得了的好饭好菜,她自己才真的是原本生着好好的一个脑袋壳儿,但却不知道被哪里找来的一扇大门给活活地挤坏了呢! ☆、第二十九章 病了就要赖你! 次日晨起,苏文翡直觉得自己的四肢有些瘫软无力、脑子一片“嗡嗡”作响。 完蛋了、完蛋了。 躺在外间裹着被子睡了一夜,她果然——染上风寒了! “洪临峰……你这个混账小人……” 苏文翡咬牙切齿地暗自咒骂着洪临峰洪大公子,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她的鼻子现在是堵住的,连发脾气的气力都快没有剩下多少了。 里间并没有动静,想来那个天杀的混账小人现在还没有起床。 苏文翡咬咬牙,费劲儿地挣扎着从地上爬将起来,怒火中烧地冲到里间此刻紧闭的房门面前,极其不淑女地一把将房门推开,然后便是一阵风一般地冲到那天杀的混账小子面前床边—— “你……” 苏文翡才说了一个字,便怔住了。 这货的睡相,居然会是这样的。 在苏文翡的心目当中,一直觉得像洪临峰这种富贵出身的士族子弟,必然会是睡得四仰八叉、东倒西歪,他完全可以不必顾及任何形象地呼呼大睡——笑话,他洪大公子虽然贵为所谓的“天下才子之首”,但是“才子”又不是君子,再加上出身如此地贵不可言,想必即便他睡觉会流一床的口水,也自然是会有侍女仆从们为其擦拭干净的吧。 可是如今亲眼看见了洪临峰的睡相,却让苏文翡大感意外。 他……睡觉时候的模样,居然与平日里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大相径庭。 此刻的洪临峰,丝毫没有洪大公子的架子,而是安静而温和地侧卧在床榻之上,背贴着墙壁,甚是可以算作是有些蜷缩成一团儿……苏文翡猛然浮现在脑海当中的,居然是当时她尚在香闺之中曾经喂养了许多年头的一只小猫咪。 不能吧?……这么没有安全感的睡姿?!居然会出现在他洪临峰洪大公子的身上? 出人意料!真的是太出人意料了。 苏文翡细细打量着洪临峰的眉眼。洪临峰生得很高,自从二人见面之后这两日里来,她也都只能仰着头去看他,有时想要和他多说几句话,就得挺得她脖子都要酸死了。况且更不必说,洪临峰从来说话时都不屑于用眼睛瞧她,不是看着这里、就是望着那里,让她也没什么心情去看着对方的面孔来好好地说话。 所以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机会可以好好地仔细瞧瞧这位夫君到底长得怎么样。 嗯?他的睫毛居然生得这么长?和自己的都有一拼;而且这货虽然生得肤色偏暗,却偏偏皮肤平滑、脸上连个大粒一些的粗大毛孔都寻找不出来?! 没有这个道理啊,依照常理来说,他都长到二十多岁了,时常都要来回往返于翰林院和学堂之间,这风里来雨里去的,不应该是这么一种羡煞旁人的好肤质啊?! 苏文翡心中愤慨不平。 暗自抱怨老天爷,您老人家为我安排了这么一个性情古怪的夫君也就罢了,何必还非要借用他这等相貌、这等肤质来反复地刺激身为女儿家的我呢? 不公平,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啊! 咦?等一等、等一等,他眼角这道亮晶晶的——是个什么东西? 正当苏文翡打算再贴近洪临峰的面庞仔细观察他的局部五官的时候,忽然闻听洪大公子口中断断续续地沉吟道: “……渊儿,你莫走……莫走……” 他说了什么? 苏文翡仔细一听,只听得到一个“渊”字。此刻她感觉到自己喉咙火辣辣地生疼不已,不由恢复了心中的那股怒气,愤然不平地道: “切!你还敢喊冤?……冤你妹啊!我才是真的冤死人了好不好?……” 兴许是苏文翡浓郁的鼻音吵着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洪大公子,洪临峰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便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是你,”看到苏文翡的那一瞬间,一抹掩饰不了的厌弃浮现在洪大公子年轻俊朗的面容之上,“你进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苏文翡听了这个话,看见那副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刚要开口进行反驳,忽觉喉管深处一丝麻麻痒痒的感觉十分突兀地袭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尚未来得及开口说出任何一个字,一串长时间的剧烈咳嗽就向着洪临峰洪大公子扑面而来。 “苏文翡你!……” 洪临峰生平从没有在一个清晨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就给人迎面送来一阵猝不及防、无从提防的咳嗽。 她就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是的,距离真是非常非常地近……近到他能够分分明明地感受到喷溅了自己一头一脸的苏文翡那四溅的唾沫星子。 背负着“天下才子之首”的洪临峰洪大公子,从未被如此对待过,因此脸上充满了恼火与愤懑。 “有妇如此,家门不幸……” 洪临峰一边用雪白的衣袖擦拭着脸上的口水星儿,一边郁闷不已地叹息道。 “胡说八道什么鬼话,得妻若我,那是几辈子都修不到的福气才对!”苏文翡见他此时狼狈落魄、兀自心情大好,她趾高气昂地看着他,悠悠然然地说道,“洪临峰,你害得我在地上躺了一夜,现在都不慎感染了风寒,我若真是病了,那就要全都赖在你的身上!” 看清楚了,她终于看清楚了。 那粘在洪临峰眼角一道亮晶晶的东西——是他的泪痕。 他这样的卑鄙小人,居然也会在睡梦之中流下眼泪吗? ……苏文翡不禁大惑不解。 ☆、第三十章 我才是你大哥好么! 洪临峰抬起头看一看大好的日头,不由得问道:“现下是个什么时辰了。” 苏文翡白眼儿如同雪花一般砸将下来,鼻子堵住似的哼哼着:“刚过辰时而已,离着正午还且有时辰呢……” “已经过了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5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5 辰时?……”洪临峰急忙翻身下榻,胡乱穿上衣裳,抄起搭在脸盆架上的湿毛巾来照着脸上便抹了两把,这就一溜烟儿地窜出房门去了。 “你这般着急要做什么?!……身后有人放狗追你啊?”苏文翡对洪大公子如此表现,显得格外得不满。 什么啊!她都告诉洪临峰自己因为昨夜在外间儿地面上睡了一晚,都已经感染上了风寒;这个木头听完之后一点儿反应都不给?这算是个怎么回事儿啊。 难不成他真的觉得,自己就是跟在他身边的一个使唤丫头、侍婢仆人吗?! 不行。 苏文翡暗自不甘心,她绝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即便你要这般无视我,我也不能让你就这样完全当我是空气。我苏文翡毕竟是个大活人,我怎么能让你如此轻慢亏待了我?!”打定主意以后,苏文翡觉得,即使放下千金大小姐的身段、拉下脸皮来死缠烂打,好像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于是—— “洪临峰!你给我回来——你得先去给我抓药!……我还在生着病呢!……” 苏文翡胡乱抓起一件衣裳披在肩上,就追着洪临峰洪大公子的脚步,夺门而出。 洪临脚程很快,快到让苏文翡一路小跑地追赶着他,还是觉得有些吃力。 苏文翡一边追赶,一边在心里暗暗地骂道: “天杀的混蛋小人洪临峰,你莫非真的不知道我在你身后追着你跑出来吗?给本大小姐在这边装什么耳聋眼瞎的啊……真是,好不要脸!” 终于,洪临峰在长廊转角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却不是为了一路小跑着追赶自己追得辛苦不已的苏文翡,而是因为挡着了自己去路的那个人。 洪府二公子——洪临川。 “长兄,我回来啦。” 洪临川看上去精神很好,离开京城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嵦岭县历练了两年有余,他现今看上去更加沉稳而且俊朗了。 “回来的正好。”洪临峰伸出右手使劲儿拍一拍弟弟的肩膀,道,“前些时候父亲正和我提起京郊几处商铺田产安置的诸多问题,母亲和孙姨娘的意思,也都是希望你来继承经营,只是如今还尚且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打算。” 洪临峰的几个兄弟姐妹之中,能委以事务、承担责任的并不许多。不过二公子洪临川——无论人品性情、或者处事作风,都无疑是可以令人放心的。 洪临川尴尬地笑笑,胡乱抓抓头发,应声道:“长兄,我并不甚通晓经营之道,我还是想着——考取功名、走上仕途。” 洪临峰“哦”了一声。 正当此时,一直“尾随”着洪临峰而来的洪少夫人苏文翡,正默默地小步子走到两人身边。 “大嫂。”洪临川见到苏文翡,大大方方地称呼行礼。 苏文翡笑容满面地点点头,一点也瞧不出之前张牙舞爪的半点模样。 “长兄,我听底下的小厮们说,你昨日出去,是去元邑城西郊去了……”洪临川并没太在意兄长眼中的失落之意,只兴致勃勃地问道,“你……是出城去见姑姑了吗?” 洪临峰点点头,算是回答。只是眉头不展,似乎正在思索什么重要的事情。 姑姑? 苏文翡暗自称奇,莫非就是那个大名鼎鼎,跟外人私奔而去的颇有个性的“被洪府放逐在外的女儿”吗? 实在很是令人好奇啊。 “那长兄也必然去过唐宅了?!”洪临川突然变得兴奋不已,两只眼睛瞬间就被点亮,“长兄为何不叫上我一同前往呢?……怎么样、怎么样?你有没有见到临渊小妹和我大哥啊?……” 一句话就算是彻底惹毛了洪临峰洪大公子。 “洪临川——仔细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洪临峰,我才是你的大哥!” “别以为这几年,你在嵦岭做了些什么都没有任何人知道!跟着那个人,迟早要耽误了你自己的前程!”洪临峰仍下这句话,就走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苏文翡震惊不已。 短短一天之中,她居然见到从来温吞慵懒的洪临峰“炸毛儿”了两次?! 不可思议,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好奇。 洪临川吞咽了几口唾沫,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的新嫂子,笑得无比尴尬,道:“大嫂不要惊慌。我长兄他——他也并不是时常这样的。绝大多数的时候……他脾气还都是挺好的……呵呵,呵呵……我也不是天天说话都这样颠三倒四的,嫂嫂可千万别见怪啊,呵呵、呵呵……休要见怪、休要见怪、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了……呵呵,呵呵。” ☆、第三十一章 关你洪二公子什么事情? 苏文翡看着洪临川的模样,觉得他和自己的那个长兄洪临峰洪大木头生得很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同父异母的关系,洪临川洪二公子的样子虽然远远不及自家长兄生得俊美清爽,但却透着一股子洪临峰所没有的洒脱和狷狂。 等等!不对劲儿! 苏文翡认真地端详着他的面容,总觉得似乎之前在哪里见到过这个男子似的。 “二公子,我们两个……是不是在不久前于什么地方偶遇过?” 不可能的啊。 照道理来说,她苏文翡从小养在太史府深闺大院之中,平素连他们苏家自己的亲戚朋友们都认不全的,更不要提及有什么机会去偶遇一个陌生人了。可是为什么?此刻苏文翡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洪临川,却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奇妙感觉?! 她本没有什么道理说服自己在何处见过这个男子的,可是她偏偏就是如此问了出来。 “哦?……哦~!”哪知道洪临川仔细打量了面前的新婚大嫂苏文翡之后,他的表情更是显得比嫂嫂还要吃惊不已,“大嫂?原来你就是那日前往竺墉城去当街拦马、追着我大哥唐慎之表露心迹的那个泼辣姑娘?!……” 此言一出,苏文翡真是羞愧得脸上都要滴出血来。 他果然还记得,他竟然还记得她。 她想起来了,经过洪临川的提醒,她终于想起来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遇到过他的了。 就在她出阁前一天,借着采办散心的机会赶到距离京城北方不远的竺墉城去“刻意邂逅”心上人金鳞才子唐慎之的时候—— 如果苏文翡能早一点回想起这件事,她发誓自己一定不会像方才那般这样直截了当地大声嚷嚷出来心中的困惑。 这下可好啦,她的心思、她的秘密,二公子洪临川——他全都知道了。 “大嫂,原来你喜欢惦念的男子,并不是我家长兄啊。”洪临川说话做事显然跟洪临峰不是一路心性的。不过这种干脆爽直的个性,还真是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6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6 如出一辙。他十分好奇地看着面前站立不安、心乱如麻的新婚大嫂苏文翡,两只眼睛闪亮闪亮地散发着八股的光芒,不无好奇地问道,“大嫂,你既然那么喜欢我的大哥唐慎之,那又为何要应允嫁到我们洪家来做我长兄的大少奶奶呢?……” 靠! 但凡要是我有选择的余地,你以为老娘会乐意来到你们洪府嫁给洪临峰那一块大木头啊?! 苏文翡心中抱怨。 “不过想来也不难解释,”洪临川似乎也并不甚期待听到苏文翡的回答,只是兀地自言自语地叨念着说道,“你出身名门士族,与我长兄可谓称得上是‘门当户对’;而我大哥唐慎之虽然盛名在外,不过唐家这几年的运势……又是实在难解难断。” 苏文翡腹诽之:“我去他的‘门当户对’!” 洪临川想一想,摇摇头,叹息道: “想我大哥那样洒脱一生、桀骜不羁的男子,他还真是非要扰乱天下女儿家的心魂才肯罢休了吧。罢了罢了,他的身边有一个痴恋不悔的傻孩子渊儿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再白白糟蹋了其他人家的女子……大嫂,若你听得进我一句劝说,便莫要再将自己的心思投放在我大哥那样的人物身上为好。他——实在是太不适合你这样的女子思量惦念……” 此刻的苏文翡听了这话,不禁心中困惑不已: 本大小姐心中要思量惦记着谁、不惦记着谁,凭什么要让你们洪府的公子哥儿们替我拿主意、做决定啊?! “渊儿”、“渊儿”,一大早晨地就绕着这个名字脱不开身了。 究竟谁是这个“渊儿”啊?! 我苏文翡又不认识她、她也并不认得我,我又如何犯得着为了一个自己连认识都不认识的人来干涉自己的心意变化?! 切!苏大小姐心中思量惦念着什么人,又关你洪二公子什么事情啊?! 实在是可笑。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苏文翡这样想着,不禁动了气,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更是火烧火燎的疼痛不已。 ☆、第三十二章 真正讨厌的人 洪临川在顾惜女子的这一点上,显然是比洪临峰洪木头还不如的男人。 就像他现在干巴巴地看着面前咳嗽地满眼血丝、满脸通红的新婚大嫂苏文翡,问道:“大嫂,你我说话就说话,何必这般认真动气呢?你若是当真不爱听,那我不说也就是了啊……” 你妹啊。 苏文翡觉得跟洪临峰、洪临川这样的男子待在一处,时日久了,她必定是要折寿! 奈何此时的她给那天杀的木头公子洪临峰“折腾”了一晚,伤风感冒气得头疼,便也再顾不了那么许多,只扬扬手臂,漫不经心地道:“我没动气,你愿意说的话就继续说……不必管我……咳咳,咳咳咳咳……” 洪临川看着咳嗽地厉害的苏文翡,说道:“我看大嫂如今这个样子,还是请一位大夫诊治一番为好,这几日正在换季,害了风寒得都很凶猛,倘若不能尽早煎上几服药吃一吃,恐怕是不容易太快痊愈的,不然拖上几日,更是难好的了。” 苏文翡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可是奈何自己喉咙实在痒得厉害,便只能止不住地咳嗽,再不能多话调侃调侃面前这位喜欢八卦、又喜欢多管人家闲事的洪家二公子了。 实在是,可惜了。 “我知道洪三的医馆里有一位极好的郎中,虽然为人性情怪癖嚣张了些,但是治愈咳疾却是一绝,不如我这就去他的医馆里找找这位郎中,让他给大嫂开几副治愈咳嗽的见效方子,可好?” 不等待苏文翡的回答,洪临川便急着跑出好远去了。说是要去给她找个郎中开方子煎药。 ……这个洪二公子,居然还是个急性子。 连句话都不让人家说完,这样的急惊风倒还真是和他家长兄完全不同的个性啊。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 太史府苏家大小姐,生平最为痛恨的三件事情,其中之一——就是吃药! 苏文翡并不喜欢看郎中、煎药服药,尤其是在她换季哮喘症状最容易复发的时节。 不过,毕竟还是洪二公子的一番好意。由此可见这个公子哥儿还是有心的,并不像是他的混账哥哥——那般冷血、那般无情无义! 苏文翡正在忿忿不平地想着,便忽听得身后一声阴阳怪气儿的呼唤声响起—— “哎呦呦~我方才还道是谁人站在这里呢,却原来是我们洪府新进门儿来的千金大少奶奶站在这里啦?我说大少奶奶啊,这里明明就是个风口,你若是没事闲来站在这里吹风,可当心是要伤风的哦……” 直听得苏文翡浑身上下麻嗖嗖的,起了半身儿的鸡皮疙瘩。 回过头来瞧上一眼,果然果然,非赵姨娘之外再无第二人选。 “姨娘,”苏文翡心里头翻着白眼,仍然咬着牙根儿、面皮堆笑地向着赵姨娘行了个礼,口中道,“看姨娘步履如此地匆忙,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赵姨娘笑得甚是放肆,道:“我们这样的人,并不比你们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但凡行动都是这样风风火火、紧锣密鼓的,哪里就是为了着急赶紧着去往哪里了呢?……苏大小姐,这是在调笑我了吧?……” 这是纯粹地看她不顺眼来找茬的啊。 苏文翡心中暗自不爽,心想你既然如此待我不好,那我也真的犯不着对你毕恭毕敬的了。 “姨娘说得哪里的话,我们身为晚辈后人,怎么竟敢在姨娘面前调侃说笑了呢?” 赵姨娘上下打量了苏文翡一眼,道: “话说苏大小姐嫁进我们洪家也有三天两晚了,要先去拜见老爷夫人那我们自然是没有话说的……不过过了这么多天还是不来走动走动见见我们……就可知我们这些侧室偏房们的位置了。” 苏文翡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嘛,你苏大小姐是正牌千金大小姐,即便进了我们洪府的大门,做得也是嫡亲长孙洪大公子的正室夫人。但是出身归出身,我们也不能太过眼高于顶,不把我们这些小人物放在眼里了是不是?……如今大少奶奶就能够这样不待见我们,那今后还不是更要变本加厉了吗?……” 但凡心中有点常识或者礼貌的人都应该知道,即便是心中有此顾虑的人,都不可能会当着与自己既不熟识也不亲近的人说出如此不走大脑、没有教养的话语来。 苏文翡有生以来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即便是她的生身父母,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态度斥责怪罪过自己。 这个人是什么人?!她既不是自己的父母、又不是自己的公婆,她到底凭什么以如此立场严肃地训斥自己呢?! 真是莫名其妙!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7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7 实在是一个让人厌恶至极的人啊。 苏文翡脑子一阵剧烈地眩晕,觉得自己的喉管儿似乎更是疼痛难耐了。 ☆、第三十三章 冷嘲热讽 不过显然,这位赵姨娘并不是会体谅宽和的贤淑夫人范儿。 “你现在是洪府的大少奶奶,未来整个洪府的正经主人……并不像我们这些人,熬了几十年了,最终也只不过落得一个潦草收场的惨淡结局。”赵姨娘斜着眼睛有一眼没一眼地瞥着苏文翡,不由得让苏文翡严重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眼睛有什么问题。 苏文翡年轻气盛,又素来是心中争强好胜的性情。哪里听的了这样的话? 真是每听到她说一句,就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地抽了这个女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赵姨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苏文翡面上实在装不出笑容,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声道。 “大少奶奶刚过门儿来,任性的小姐脾气一时之间要是改不了,那也是有的。譬如像是昨晚上那一幕好戏——”赵姨娘阴阳怪气儿地说道,“不知道咱们大少奶奶,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去?!若本小姐不是念及你们家大公子没有吃饭的心情,即便勉强吞咽了任何饭食到头来还是都要上吐下泻地糟蹋粮食(还有可能会顺带着连我也一同连累了),本大小姐才懒得理会你们家这么些复杂凌乱地破事呢! “我看赵姨娘是对我有所误会吧,”苏文翡这会儿连假笑都懒得伪装了,只道,“我们苏家虽然算不得是什么皇亲贵胄,但是我苏文翡好歹也称得上是正经出身的千金小姐。‘唱戏’这种事情,我自来都不曾学过的,因此要让赵姨娘失望了。” 赵姨娘闻听这话,不由得脸色大变。 “哼哼,早听得太史府上的家教森严,却不知道居然如此歧视寒门、古板无趣。想来在大少奶奶心中,唯有仕途一条路上拥挤踩踏,方为人间正理了?” 其实在苏文翡心中,原本并没有什么深重的门第之念。否则她也不会放着出身高贵的洪临峰不喜欢,偏偏去爱慕才情卓越、闻名遐迩的“金鳞才子”唐慎之。 只是现在,这么姓赵的姨娘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让她忍不住不得不抬出各种理由来反驳碾压对方,仍不能解气的。 “果真要说到仕途之路,当年若不是你家大公子,我的孩子临裕如今哪里就会坠落于马蹄之下,受到惊吓后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只听赵姨娘说道,“若是我的孩儿可以正常地平安长大,自然是能够考取功名、仕途顺遂无虞的。你们大公子仗着高贵出身欺辱我的孩儿,如今娶进门来的新媳妇——又跟着一同来羞辱于我?!” “……”苏文翡本来想脱口而出地说:洪临峰之前做过些什么事情又与我何干?!但是转念一想到自己与洪木头的“约法三章”,又不得已将这样的话咽回吞到自己的肚子里面,甚是难受。 赵姨娘所说的,都是远在她踏入洪府大门之前的事情。既然是往事,那么她身为新进门儿的媳妇,自然就没有过多评价反驳的资格。 只能由着别人去说的感觉,真是堵心啊……苏文翡不禁心中大苦不已。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年本来就是老五那孩子自己不小心跌下马去了,还连累了临峰那孩子为着救他一同摔断了腿……赵姨娘如今怎么反而睁着眼睛说出这样的瞎话来了?” 正在赵姨娘与苏文翡互相撕扯、陷入胶着的时刻,孙姨娘如同天降救星一般,从偏厢走出。 这些话她听得断断续续,可是越听下去就越觉得生气。 赵姨娘看了看孙姨娘,再看一看被她气得脸色通红的苏文翡,料想此刻再纠缠下去自己也是讨不到什么便宜可以沾的,便道了一句: “大少奶奶,你不要跟我们这里摆出洪府正经主子的样子,我们再如何出身低微,好歹也跟在老爷身边,做了老爷身边几十年的人……就算没有多大功劳,也是有苦劳的。你而今如此眼高于顶、自命不凡,当心要惹恼了老爷的。” 冷冰冰地丢在这样一句话,赵姨娘极不甘心地冷“哼”一声,扭头走开了。 “翡儿,你别理会她。”孙姨娘轻轻拍着苏文翡的脊背,说道,“她连自己房里的那些事情都拎不清楚、理不顺畅。自己的事情处置不好、只是丢在一边不闻不问,却偏偏生得这般喜欢插手评论旁人的事情……你堂堂太史府千金小姐的出身,如今又是我们洪家的嫡亲长孙,只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咱们不跟这般人计较。” 孙姨娘本事好意劝解,却不知道这些话正像是一把尖刀,直刺入苏文翡的心房之上。 只因为她是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就活该受现在的这种窝囊气吗?! 就因为她现在做了洪府嫡亲长孙的洪少奶奶,就应该高姿态、任凭别人来诋毁谩骂自己吗?!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这样做? 凭什么要她来忍受这原本就不应该忍受的屈辱和委屈? “……翡儿知道,姨娘不要担心我了……”苏文翡心中闷闷不乐,只说了几句宽慰旁人、顺便也安慰自己的话语,寥寥几句心不在焉的寒暄之后,便提步走了。 ☆、第三十四章 倾诉与开解 心情低落到了谷底,身体浑身发烫,连喉咙都是一片火烧火燎地疼痛不休。 苏文翡觉得,自己今年或许是犯了太岁,命中注定地有此一劫。 她在洪家府里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任何知心的亲人可以倾诉此刻的难过与委屈,因此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得到的人——就是她的婆婆。 此刻,这个时辰的话,她的婆婆洪夫人,应该正在佛堂里诵经祈福。 苏文翡此刻不想回到住所,因此决定前去佛堂,找自己的婆婆倾吐心中的烦闷与困惑。 “……母亲……” 见到洪夫人的那一瞬间,苏文翡真心觉得面前的这位正在安静焚香的雍容夫人,就如同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一般。 受到委屈、心中愤懑、有了苦水,只会想要向她倾吐。 能够让苏文翡有这种倾诉冲动的人委实不多。不过她的婆婆,现下就是一位。 “文翡啊,为何这样沮丧不悦呢?” 洪夫人看着一脸委屈模样的苏文翡,担心挂怀的神色瞬间溢于言表。 “母亲,孩儿心中难过,不知应当如何排解。”看着洪夫人的眼睛,苏文翡终于忍不住一股浓郁的水雾,袭上自己的眼眶—— 苏文翡将今日发生的诸多烦心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讲给洪夫人听,中间的许多细节(譬如她成婚前一天“邂逅”到唐慎之、洪临川;昨晚自己被洪临峰洪木头赶出内室睡在客厅等等),她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8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8 自然不会说出口来。因此这样含糊其辞地讲了一通,洪夫人究竟听懂了多少,她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 “文翡,你我身为洪府的长孙长媳妇,原本就要受到许多人的指指点点,这些事情,习惯之后,便没再有什么关系了。”洪夫人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口吻悠远深厚地道。 “别人有别人自己的位置,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位置。只要我们做好我们这个位置上应当去做的事情,做到无愧于心,那么又何必要去在意,别人对我们的行为是否认可呢?” “……可是,有人那样出言诽谤你的孩子、诋毁事实,您就当真一点也不生气吗?”苏文翡困惑不解地问道。 洪夫人宽和而温存地笑了,说道:“孩子,你要相信自己的夫君。临峰那个孩子,他是什么样子的人,时日久了你自然就会看得清楚的。那孩子不会介意这些流言蜚语的,而我,自然就更加不能介意这些了。否则只会令他为我担心,不是吗?” 这些道理,其实一直也深深地隐藏在苏文翡心中。远在她要嫁做人家为人妻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已经告诉过她许多许多的道理……只是盛怒之下,她实在不能回想起当初一丝一毫的觉悟。 我的婆婆,谢谢您,谢谢由您陪在我的身边。 苏文翡心怀感激地看着面前的洪夫人,是这个女人,让她又重新回忆起了自己娘亲当时跟自己细心交待过得每一句话。 “……母亲,对不住,让您为我烦忧费心了……”重新拾回理智的苏文翡,不知为何现下居然心中怀着愧疚与歉意,她想向她致歉,不是向那个咄咄逼人的赵姨娘,而是向这位为了她而悉心劝解的婆婆。 “文翡,我的傻孩子,休要再说如此傻话了……你既然已经嫁到了我们洪家,就是我的儿媳妇了,如果不能由我这个过来人为你解惑,你又能依靠谁呢?如此这般——这才是‘婆媳’啊。”洪夫人温柔地看着苏文翡眼泪蒙蒙的双眼,轻声细语地道,“你离开苏家,嫁进我们洪家做媳妇儿,今后我便是你的母亲。自然要像疼爱女儿那样,好好地关心照拂你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文翡总觉得自己的婆婆在说道“女儿”这个词汇的时候,似乎费了很大的气力,才能说得出这样的词语。 女儿……为什么这么难于出口呢? 一定是因为自己做的并不够好,还远远达不到“女儿”的标准,所以她才会这么难过吧? 苏文翡暗暗地想着。今后一定要更好地,成为为她着想、贴身照顾她的儿媳妇才行啊。若非如此,又如何能够做好她老人家的好女儿,令她宽慰、令她放心? ☆、第三十五章 洪三的药铺 济世百草苑,是元邑小城当地声名最响的名药医铺。 不可理解的是,此间药铺却与别处不同。一般旁家的药铺子,都只是负责照着方子抓药取材、不负责救人治病。然而提到了这间“济世百草苑”,这家药铺的铺主本人即是一名被人称道敬重的名医好郎中。并且此位大夫性情平静和顺、谈吐有十分地风趣,因而颇为元邑当地百姓爱戴信赖。 这间药铺的掌柜,是洪三。 若是要说到这位洪三爷,真是聊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他当年的那些英雄事迹;不过唯有一点,是可以言简意赅地得以说明的——那就是,这位洪三爷,除了也姓“洪”之外,与名门士族洪府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而药铺的账房,是一位名叫韩子笑的穷酸饿醋。 说到这位韩子笑,其人可谓是洪三爷的入室弟子,将来要继承师父衣钵的人——因此这个人的医术和抓药断诊的本事,也很是不一般。 因而无论是京郊多地,或者是在元邑城,人人都对着其人七分敬重、三分羡慕的。来到济世百草苑的人,或许是多为病患的缘故,大家说话间也都是和气温声,多半连话都不敢高声、大气儿都不敢喘的。 然而此刻,济世百草苑似乎正遇着一位颇为难缠的客官—— “你就是韩子笑?” 银牙朱唇、杏目桃腮,唯一的缺憾便是皮肤有些黝黯暗淡,这一位仔细看上去就可以知晓为男扮女装的“公子哥儿”此刻正立在济世百草苑账房韩子笑的面前,朗声问道。 韩子笑此时正在开一张药方儿,听得这桀骜不驯的口吻不由得暗自翻翻眼皮,眉心微微一皱,继而抬眼看了看这位甚是没有礼貌的客官一眼——哦,是为姑娘啊。算了,且让她一让罢了,于是便道:“姑娘,无论你是过来我们这里诊病的还是前来抓药的,按道理,你都该称我一声‘韩大夫’,或者是‘韩郎中’也可以。” 不料想那姑娘桌子一拍,大声道:“少说废话,给我取半斤巴豆、半斤黄连。” “……”韩子笑心中翻过了千次百次骂人的话,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放下手中正在方子的笔,不由心地笑道,“我说姑娘,实在是对你不住。韩某人向来都不会助人做些伤天害理的事。” “大玛瑙,你今天这是在这儿跟我摆的什么谱啊?” 韩子笑心中一懔,目光如电,“嗖”地盯紧了面前的这位女子。 “你究竟是何许人?!” 那姑娘抽一抽嘴角,似乎想要忍一忍,但却实在没有忍住,不由得“噗嗤”一笑,道:“瞧把你吓成什么样儿了。怎么?你当真是不认得我是谁了吗?” “你是……?”韩子笑打量般地看着她,心中觉得很是忐忑、也很是惊慌——不会吧?莫非会是她?……不能啊。遥想当年她是什么样皮肤白皙的女子,怎么可能和自己眼前的姑娘是同一个人? “还想不起来?你竟问我是什么人?大玛瑙啊大玛瑙——究竟是本姑娘女大十八变变得太不同之前模样?还是你真的记性不好。”那姑娘笑了起来,她笑得眼睛抹成一条细长的线。 “……洪临渊?!”韩大夫韩郎中显然是震惊不已,“你,你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当真是洪临渊吗?!” 那姑娘笑得娇俏动人,回答道:“是啊,我便是当年那个战遍天下马场无敌的‘马上娘子’洪临渊——如假包换。” “意料之外……真是出乎意料,”当年洪府老幺洪临渊“马上娘子”的称呼,那可不是浪得虚名。韩子笑从小和她一同练习骑射,只不过当年仅仅以为这位洪家千金不过也就是一时兴起,决计坚持不了将马术练习多少年头,岂料竟然心诚志坚到了那般地步,还真就给她将马上骑射学得出神入化、再难有人可以与她并世而立了。不过韩子笑又转念之间,不由得当下就立刻黑下脸来,沉声问道,“既然你来,那么——还我钱。” 依稀记得,想当年洪临渊背弃洪府,与曾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9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29 经名动一时的“金鳞才子”唐慎之浪迹天涯的那段光景,还向他韩子笑伸手要过二十两银子呢。 “韩子笑你这人烦不烦啊,区区二十两银子,你居然能记得这么多年头?”洪临渊颇为不爽地看着韩子笑,口气中颇有些不耐烦,“想当年我请你和洪三哥吃便京城名吃,花过流水般的银子,我洪临渊眉头皱过一次吗?有过一次抱怨吗?……做人做到你这般份儿上,没劲,实在是太没劲了。” “……无论如何那也都是我的血汗钱,”韩子笑自知理亏,嘴里嘟囔着。想当年他的银钱可不像洪临渊这种千金小姐一样来得那般容易,因此自然是要格外珍惜节省的了,反正见她也没有一丝半分想要还钱的意思,索性也是要不回来的了,便问道,“你今天来找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嘿嘿,韩大夫神机妙算,天底下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你那‘火眼金睛’,”洪临渊笑得眼睛亮晶晶,说道,“我来找你,是想着让你帮我——”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二人便听见门外有人走了进来: “韩大夫,生意兴隆啊。” 洪临渊只听了这一句,便神色甚是慌张地低声叫到:“我去后面躲上一躲,先!” 说罢便一溜烟儿,跑得不见踪影了。 韩子笑回过神儿来,觉得洪家小姐的反应甚是蹊跷——听这声音,绝对不会是唐慎之;莫不是这天底下除了“金鳞才子”唐慎之,还有旁的人可以降得住这个妮子的吗? 哎呀?……这是谁的声音?!何以听着竟然熟悉至如此?倒像是多年之前在哪里经常会听得到似的。 那声音的主人进门来了。 韩子笑韩大夫伸长了脖子努力地看向那来人,脑袋飞速地转着。哦!他想起来了,多年之前总是跟在唐慎之身边和他说话的,就是这个声音。 ☆、第三十六章 韩子笑的好奇 如果说“金鳞才子”唐慎之是一把刺伤对手却不沾血的匕首,那么这位自小跟着他厮混、一处长大的洪临川,便是一柄从未开刀锋的钝刀—— 当初韩子笑初出茅庐、扬名立万的时候,济世百草苑中出过一次重大的危机,那一次师父洪三受到重创,也曾经怀疑过是不是自己背叛师门、想要欺师灭祖。 认真推敲起来,当时若不是有洪临川在,洪三只怕都已经被韩子笑失手错杀了。这样算起来,眼前这个人也算救过自己一命,韩子笑心道。 韩子笑看着那来人向自己走近,笑道:“洪二公子,二年多不曾相见了,别来无恙。” 洪临川拱手,施礼道:“我自然是无恙,但是府上有人又来差遣我跑腿儿。” 韩子笑心中只当他话中说的那人是洪临峰,便道:“洪大公子遣你过来的罢。” 洪临川摇摇头,道:“此人并非是我长兄……不过,话说回来,韩大夫话中说道是我长兄派遣我过来药铺?可是我家长兄以往曾经过来看诊取药的吗?我家长兄身体素来很是强健,并未有过几次吃药的经历啊。” 韩子笑道:“原来洪二公子你并不知此事。” 洪临川闻言不禁奇道:“不知此事?何事?” 韩子笑道:“洪大公子在元邑城郊为几个孩子置办下一处田产,不过……那几个孩子似乎天生就患有慢疾,每月十六日左右时光,洪大公子便会托人来我这里取药。今日正值十六,我还以为,是洪大公子托二公子你到我这里来取药材的……” “……?!”洪临川闻言不禁惊道,“长兄居然在元邑这边置办下了田产?我们合家上下竟全不知晓的吗?” 洪临川突然太佩服起他这位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藏波涛汹涌的长兄来了。 能够瞒得过洪府上下所有人的耳目,做到独自一人完成这么大的决定——这种事情,除了洪临峰,想必整个洪府上下也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会有这样的本事了。 “具体详情其实韩某人也不甚清楚,只是,外头的流言蜚语对洪大公子不利。”韩子笑道,“虽然说洪大公子他为人耿直良善,也并不一个会计较在意旁人眼光的人物,不过这样下去终究也不是办法,还是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与府上商议协定出一个结果的吧。” 洪临川见他说得含糊其辞,实际上不必细问也能明白韩子笑话中的意图: 想来像洪临峰这样身份的人,在洪府外面置办田产、包下得病的孩子们来收养,若是这样的事情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们知晓了,必然不知道要闹出多少匪夷所思地风言风语出来。 若不是自己对长兄人品性情都有所了解,他能够笃信长兄是什么样的为人。可是外面的人并不能了解,他们是不能人人都明白洪临峰洪大公子的人品性情是如何的。 因此,流言蜚语虽然不足为听,可是却着实是可以在某一些特定的时刻,彻底地压垮一个人的意志力的。 “不过,话说回来,”韩子笑韩大郎中不由得凑近洪临川洪二公子,刻意压低了声音,颇为好奇地问道,“你们洪府的嫡亲长孙洪大公子——他当真不是在外头有了什么相好的人家、生下了有所缺憾的孩子,所以才背着你们洪家的人,暗中置办房产来安置他们的吗?” “……”洪临川一阵无语,而后果断地道,“自然不会。” 其实,回答这句话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心虚过的。毕竟,自己已经离开京城两年多了。这期间家中究竟发生过些什么事情,他洪二公子是一概地不知道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洪临川就是觉得,自家长兄是不会背着洪府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第三十七章 偶然入坑 韩子笑跟着洪三修习医道,也着实算得上有些年头了。不过,韩公子却并不会觉得孤单,和他一同学习的,还有洪三少爷的许多门生,他们或多或少地也都憧憬着医道的精进,想着能不能在某个不远后的某一天里,有幸修行成为一个赛过“华佗”的医圣高人,用高手的两只眼睛去看病、用高手的双手去诊脉、用高手的头脑去思考问题、解决诸多疑难杂症……不过,作为同辈中的,却唯有韩子笑一个,哦,不对!是唯有他“一位”而已。 不错!韩子笑是一位入门最晚医者。而且还是一块深埋于偏远小地方出来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许多年前的一日,有两位参加过贡院杏林诊断的高手由于不胜酒力,自洛城郊外一处小村庄中不慎醉酒后遗落了一份手抄本的疑难病例,无巧不巧地落在了韩子笑家中。两位高人似乎是“贵人多忘事”,摇头晃脑地就出了洛城郊外的小村庄,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韩子笑原本想着等到那两位高手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0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0 回来后就将他们遗落的东西还给他们的,但是久久见不到人回来找寻,。便忍不住翻开看了看里头的内容,想不到越看下去越觉得有趣,便自此开始了自己的学医生涯。在这条修习的路上一边横七竖八地向前行走着,一边还吐露出一些原本不应该由医者口中吐露的秘密—— 这个秘密的名字叫做——“预防为上之道”。 身为医者的韩子笑,自然是心中明了,若世间每人强身健体、减少生病的几率,自己恐怕就无法养活自己的生计。但是他也十分地清楚,这些道理,即使找来同辈的人,也一样无法真正做到预防无患的地步。因此他不禁思索,究竟如何,才能在治疗伤病与预防病发之间寻求到真正的平衡。 后来,韩子笑认识了路过洛城郊外小村子的洪三,再无旁人会因为无意之间偷听到了素有“医仙人”称号的洪三醉酒后的谈天闲话,也听着名动杏林的洪三爷说出了一些不经过大脑的话语。洪三事后觉得不能放着这样的人流落乡野落下把柄,就提出带着韩子笑进城修习医术,韩子笑便自此踏上了修炼医理的“不归路”。 韩子笑并不十分贪心,他从不曾想着要“修炼成神”。但是他却想要做一个了不起的医者,想要成为像曾经宿在自己家中的杏林高手那样,用双眼去观察、用双手去诊断、用心灵去触摸的——医者! 为了达成自己的这个夙愿,韩子笑便冒着被洪三爷那样的江湖老油条“坑蒙拐骗”、“带入歧途”的风险,下定了决心要跟随洪三到他名下的药铺里去谋个差使做。 按照道理来说,洪三身为“流放”民间曾经的杏林国手,私自收徒立学本是重罪,倘若再加上擅自经营药铺,那便是罪加一等。因而当韩子笑发觉自己已然成为了一个违反了贡院杏林规矩的人的入室弟子的时候,便徒然清醒,觉得自己被拐带入坑吗,吓得脸色都霎那之间变得惨白。 为了保全自身,韩子笑只得苦苦央求洛城郊外老家的村民众人皆为自己和洪三爷一同保守秘密、不要将此事泄露半个字出去;而作为交换,韩子笑便答允下来将自己名下所有的田地宅产毫无保留地全部送给为自己保守秘密的村民——自此之后,韩子笑再无任何退路而言,至于自己跟着洪三将来究竟能否顺利地生活下去,便是依着自己的本事和造化。 洪三爷带着这个弟子,时日久了惊觉其人又通医理,学得又快,还常常很能举一反三、给自己带来诊断上的惊喜,更加难得的是,韩子笑不仅治学严谨、医理颇通,而且为人正直不阿、人品过硬。既然捡着这么一个天大的“便宜”抱在怀中,自然是要两只手牢牢地捂好了,片刻也不能丢了,因此决定将自己毕生所学都传授给韩子笑,让他在自己百年之后继承自己的衣钵。韩子笑将这个修炼医理的心法口诀日日在脑海之中过上好几遍,就是生怕有朝一日一觉醒来,一个不小心将所学会的东西全都忘光了。 韩子笑什么都挺好,但是,就是唯独—— 记性不太好。 ☆、第三十八章 立下的志愿 元邑城虽然只是一个小城,药草材料如此之多、种类繁杂,每一个修习医术都有修习上进的资格;倒也不是歧视谁、瞧不起谁,但是——身为修炼医道之人至少也该有个做医者的自知之明不是?身为行医世家的孩子的话倒是还则罢了,可是,身为像韩子笑这样出身的人……吵着闹着要“修炼成行医高手”,还在众多亲朋好友们的一片反对声浪之中闹得如此之高调、弄到这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的尴尬境地,难道也不会觉得难为情吗? 除了同门的几个人之外,韩子笑所做的一切都是不被看好的。 在老家乡亲们的一片异样眼光注视之中,韩子笑开始了他无比艰难的“行医之路”。 韩子笑想做被人敬仰的医者,想了许多年。现在他终于得到机会修炼,自然没有就这样放弃的道理。他觉得自己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就很难再有下一次了。 现在,韩子笑已经修炼了十一年,按照常理来说,再有十二年,他就可以成功了。 “如果现在放弃了,那我还得再从头修炼二十多年,可是若能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说不定再过个五到七年……或许用不了十二年,我就可以成功了。” 这样想着,韩子笑就不会觉得那么辛苦,他觉得自己所付出的年岁、所承担的辛苦,也都是值得的。 灰暗、没有天日的日子里,如果不要修炼,如果只是甘心就这样默默无闻地做一个行医的人,他或许就不会觉得日子有这样地难以煎熬。、 韩子笑不止一次地想着要放弃,不止一次地看到其他同龄的乡亲们舒舒服服、安逸闲适地躺在自己温暖舒适的家里睡大觉。如果不用修炼,他的生活原本也是可以和他们一样舒服安逸的。 如果不用修习成医者…… 是啊,如果不用修习成医者,他或许早就可以在乡村田野之间某一个角落里平凡地度过他的岁月了。 可是—— 不能自由地行医、不能看到病患康复后的笑颜、不能用自己的双手去救治着那些正在忍受病痛折磨的人们、不能让他们恢复健康、尽情地去呼吸新鲜的空气…… 他不能获得与成为医者之后的欣喜与成就感——什么都不能做,就唯有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地安分守己地待在他出生的小村庄,安心地做他的小农户。自然,即便是如此,他也依然可以获得无穷无尽的漫长岁月,他本是深埋于小村落中的小农户,一辈子就算在如何努力,最终也只能成为元邑这样的小城中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郎中,只要不是那么执着地想要成为医者,即便是在乡间种田、一辈子潦草度日,年复一年地暴露于烈日暴晒、雷雨击打之下,只要不被狠心地逼迫着自己被枯燥无味的行医生涯的岁月风化,他的日子,本就可以过得长久滋润、永葆无虞。 ……只要他不要过得那样贪心…… 然而,这终究并不是他想要度过的生活,这并不是他想要的漫长岁月。 或许师父洪三说得话是对的,他就是被自己执迷不悟地本心所困,终究找寻不到得以解脱的方向,他是一个固执而且自私的医者,满脑子想着的都只有为病患医治疼痛之后的无上欢乐。 洪三曾经说过:“做农户有做农户的好处,做医者也有做医者的艰难;你现在满眼所见尽是做农户的不快、满脑袋所思所想的也尽是做医者的好处……长此以往、如此下去,如何是好?真是……啧啧啧啧。” 韩子笑皆无视之。 他就是要做医者,不要永远一生一世地当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户人家。即使安分守己地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1 做一个农户,可以给他带来无尽的安逸和衣食无忧、可以为他带来安逸闲适的美好生活,但是只要一想到他还是一个不能将自己毕生所学施展开来的郁闷和痛楚……韩子笑就觉得自己简直就快要难过地不能呼吸了一般。 他并不是在世间唯一一个产生出不合自己门第的人,韩子笑无比相信这一点。但是他却是第一个敢于为了追求而奋不顾身的人,这才是他自己所最确信的。 “韩子笑啊韩子笑……这个小子,必然是疯魔了。” 所有的乡亲邻里都在摇头叹息着,想着这个出身寒微的韩子笑必然是会以失败而告终,而且必将会是那种“惨不忍睹”的巨大失败。 但是现在,哪怕身边充斥着任何声音,韩子笑却根本停不下来。 旁人喜爱玩闹也好、酷喜读书也罢,一概地不应韩子笑的心思,他却仍是一门心思地扑在自己的大道理上,也不管不顾乡亲邻里或者同窗们异样的眼光。当是时,医术虽然已兴盛了多年,但毕竟仍旧诸多弊端于其中,饶是如此,作为唯一一条通往成功的必经之路,每一个立志习医术的莘莘学子们仍然会将其视为“至高无上”的终身奋斗目标,而与他们不同的是,这个名叫“洪三爷”的家伙,却似乎总在常常寻思着许多其他的学问……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为之干着急。 从小听过洪三爷的许多传闻逸事,忘不了脑海中活着的那个身影,也忘不了那个人温润可亲的声音和他双手十指指尖的温度。 韩子笑的“红颜知己”洪临渊说:“韩大公子,你这可是中了你师父的毒了,要快些醒醒。” 可是韩子笑却说:“你且等着瞧吧,我虽然现在跟随着他修习医术,却是总要一天可以超越他老人家的……” 之后,洪临渊就翻着白眼找她们家的“金鳞才子”唐慎之去了。 再之后,韩子笑的生身娘亲在得知独生的儿子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修炼成受到万人敬仰尊重的医者的傻念头之后,也跟着劝说韩子笑要想开些,却不料被自家儿子的断然拒绝,遂玩起了妇道人家们惯常使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后被儿子一一识破、戳穿,遂,无果,作罢,无他。 再再之后,知道韩子笑要修炼医术的乡亲邻里们越来越多,而反对的声量从无到有、从有到大、从大减小……若有若无,而后,逐渐销声匿迹。 再再再之后,韩子笑就跟着师父洪三离开老家,到别的地方继续修习医术去了。 再再再再之后,就没有然后了。 …… ☆、第三十九章 爱上不该爱恋的人 话说韩子笑他为人虽然记性不好,但是还有满腔的热情和执着。 无论从事哪行哪业,七情六欲总是凡夫俗子们所跳脱不出的话题。 纵然这韩子笑再是怎么专心致志地致力于医术,却还是逃不过感情和年纪的美人关卡…… 而他的这位爱慕之人——便是心系着“金鳞才子”唐慎之唐大少爷的名门千金,洪临渊。 韩子笑暗恋洪临渊,暗恋了许多年;而这件事情,除了当事人洪临渊洪七小姐之外,人尽皆知。 韩子笑当年初次遇见洪临渊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愤青;而洪小姐,她还是一个说话直率、又很坦诚的姑娘。、 那一晚,天气有些闷热,夏季漫长而无趣。韩子笑刚到京郊没有多久,一腔热血无数可洒,唯有借着朋友们相聚之时的酒精,驱散心中的些许烦闷与无聊。、 也就是在那一年,韩子笑遇见了让他挂心了半辈子的洪临渊。 那个时候,名声匪浅的“金鳞才子”唐慎之和洪临渊正在舌战,让他看了一个全场满堂。 “这位公子此言差矣。世间原本就有许多取舍,本不该以是否心怀抱负而看轻任何人,莫非这位公子认为,但凡胸有丘壑的皆是蹉跎岁月、辜负韶光,唯有不思进取、毫无心思见地、惶惶度日的女子才是真正世间女流楷模典范?自古以来贤能之流人才辈出比比皆是,且不论年纪出身,又遑论是伟岸男儿或者纤弱女流?这位公子言有不恭,纵然无心有意冒犯,唐突了洪家小姐则为事实,却实在有些失礼了。”说这番话的是一位青衣素服的年轻公子,穿着并不惹眼,但眉宇间的浩然正气却另其看上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霸气。在这位素服公子身侧另有两位比他穿着打扮得更加素简、更加不惹眼的年轻公子。其中有一位,饶是韩子笑醉得不清不楚也还还是一眼就可以分辨得出来——此人是位女子。 只是韩子笑当时醉得有些太过,也来不及细想这位女子会是什么人。 当时与她争执不休的人正是“金鳞才子”唐大公子,唐慎之听着这话,眨巴眨巴眼睛,脑子转也不转,脱口笑道:“兄台可是爱慕着洪府千金?” 那人方才义正言辞,此时却瞬间哑口无言,脸色一连变了数变,侧首瞧了瞧身侧坐着的那位公子,半晌才道:“枉你担着名门之后的富贵之名,却如此出言不逊、桀骜轻纵,真是枉费了家门上多年的教养。” 唐慎之唐大公子是何许人也?那可谓是素来败絮其外,也并不甚在意旁人对自己的评判说辞,听着了什么话亦全然不放在心上,只笑笑便了。可是坐在他身边跟他一桌子听他抱怨失恋情结的却不然,高子衡、赵金云一干人等皆是唐大公子从幼时记事起就彼此熟识的旧友,二十载私交甚厚。饶是这几年唐家家道中落,却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诸家公子与唐慎之的交情。人情冷暖这几个字,不深陷其中者,自然不太能体味。 唐慎之或者可以不计较旁人对自己品头论足。可是其余剩下的一桌子人却是不行。 在座诸位都是唐慎之的挚交好友,眼瞧着这位唐大公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笑得极其随性、极其傻帽,可知他此刻着实是醉得不轻。 赵金云先将自己酒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略带愠色,道:“这位兄台此言差矣。依照兄台方才所言,可料想必定也是位以君子身份自持自律的君子。我的这位朋友连酒后闲谈论及旁人、发表几句自己的看法都会被兄台持君子之律将之批评说教一番,现在兄台自己却在行与之相悖之事。有道是‘君子敏于言而慎于行’,此话不假。不过向兄台这般因个人一己私念而议论诽谤旁人修养门楣的,也并非坦荡君子所为吧。” 那青衣素服的公子上下打量了赵金云一番,冷笑道:“是了,承继家中世袭之位、每日鲜衣怒马在城际晃来晃去的‘倜傥佳公子’,赵家的长公子算是榜首。”他睥睨了一眼依着游船擎蓬门框的唐慎之,再看了一眼正在与他说话已然被自己气得火高十八丈赵金云,冷冷地哼了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2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2 一声,道,“果然,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话音未落,有人拍案而起,怒道:“你这人是成心找茬来的么?!” 生于官宦之家的公子们,即便有心致于学,多半也会被旁人扣上依傍家中之势、托唐着祖上荫蔽而成事的。比如从十三岁开始便致力于学、发奋图强,立志要甩脱依仗父亲之名而行事的高家二公子高子衡。此时拍案而起抢着说话的人,也正是高子衡。 挑起事端的始作俑者唐慎之,这会子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混蛋模样儿,私心想着那青衣素服的男子既然胆敢和他们拍桌子瞪眼睛,又知道这帮人身份来历,想来必定身手不错,不然就是胆识再如何过人,也不会贸然来打这个抱不平;而自己身边这一桌子,纵然都是些尚文不尚武、成日混吃等死、平时锦衣玉食惯了的富贵门里公子哥儿,毕竟人数太占优势,终究自己人还是吃不了亏。不过大家斗斗嘴皮罢了,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所以他并无心在意身边的人都在吵吵什么,只转念一想念及自己刚刚失去心头上的夏家小妹,心中不免就泛起了一丝丝“酸楚”。他摇着头晃着脑袋,刚想出门去吹吹风清醒冷静一下,却忘记自己现在人在游湖的游船上,只当是平时酒楼茶肆里出门透气,借着酒劲儿有些昏了,谁想着人走出去没有几步就一下踏空栽倒进了湖里。 呛了一鼻子水不说,时值换季,加之落水前发汗饮酒,又热着身子去吹冷风,唐大公子便成功的感染了重度风寒,卧床修养了近一月有余。 病得迷迷糊糊不说,病中还听闻,有一门大好的亲事,被姑娘家的人登门拜访着给退了…… 本就是没有见过一面的姑娘,唐大公子也不甚放在心上。浑浑噩噩地糊弄着过了三十日,才想起来问问身边服侍的人,这家退亲的姑娘姓甚名谁。 不问的话倒也罢了,这一问,逼得唐大公子一口刚喝进嘴里的铁观音喷出去几尺远。 “侍墨你说的谁?”唐大公子一双眼睛瞬间睁得滚圆,他原本眼睛生得就比常人大些,像极了他的生身母亲。此刻似乎很是震惊,接收到了一时之间消化不了的消息。 “说你啊公子!”唐慎之的随身侍读唐侍墨似乎很是不满自家主子,一边收拾着一桌子的《诗经》《国风》《尔雅》和招了灰的四书五经,一边鼻子里吐着气儿似的说,“公子你大病初愈,目光呆滞、眼下灰黑一片,眼中布满血丝,仪容有失,还是快不要这样瞪着我了,早点收了这些,洗洗歇息罢了……” 话正说着,便有一本《乐府诗集》贴着自己的左耳朵飞将过去。唐侍墨眼皮都懒得抬上一抬,嘴里嘟囔着:“拖着病躯还这么大的火气,也不怕勾起旧疾。” “本公子身强体安、康健得很,不劳你挂心。”唐大公子又剜了自家侍读一眼,接着问道,“我是问你方才说起和我退亲的人家是谁。” “洪家。”小侍从唐侍墨依旧不抬头,手上还在为最后两本《中庸》擦灰拭尘,“公子你不会连东城洪府洪太宰大人的府邸都没听说过吧,真是孤陋寡闻啊、孤陋寡闻……” ☆、第四十章 拖累了我的盛名 又一本《东周列国志》擦着唐侍墨的右肩膀飞过去。侍读心中叹息,也不理会。 “东城洪府?洪家千金小姐?就是那个少不经事、乳臭未干,拖到了快要十岁还没有换完牙齿的洪府最小的千金啊。”唐慎之口上并不饶人,其实心里膈应得要死,日前才借着失恋发了酒疯随口胡诌拿着这位远近驰名的东城洪家的两位千金插科打诨混开玩笑,没想到这么快就会与其有所纠葛、有所牵扯,可见背后果真不能说人是非短长。 “行了公子你还是积点口德吧,”侍读唐侍墨嗤之以鼻,“这么刻薄评判一位曾经有缘与你结亲的待字闺中千金小姐,一百个人会有一百零一个都会责你出言不逊。难怪你会失足跌进湖里去,真是报应。” “江河湖海都又没盖盖子,我怎么就不能失足掉下去啊?”唐慎之手里攥着最后一本《楚辞详注》,用它撑着下巴,蹙眉不解道,“出生太宰府那样的显赫家世,想来像她那样眼高于顶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会看得上我这样家道中落的穷酸饿醋……唐侍墨你必定是听错了罢。” “我又不是公子你。”唐侍墨辩驳道,“我耳聪目明、身上大小毛病都没有,怎么会听不真切?‘西城薛家’这几个字,我可是在前头听得真真切切,岂会有错。” 唐慎之深吸一口气,半晌才闷闷地道:“本公子却从未听得说与洪家求亲之事,我连几时提亲的都不知晓,又怎会又‘退亲’一说?” 唐侍墨放下手上的书,瞥着自家公子:“那还不是因着公子你自己?暮春时候公子非要闹着到嵦岭县去田野采风,老爷太夫人他们都不准,公子便连着三五个月不与老爷太夫人他们见面,月余月余地宿在正经不正经的地方……难怪现下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甚么事都不知道。” 唐大公子气得将手里最后一本也脱了手。 唐侍墨手上一顿,心中一颤。 又失手了。 打从前年年中,太老爷急病辞世之后,再没一本书、一把折扇能一次就中地砸到他的身上。也不知道公子是身手变差了,还是眼神儿不好了。 “大小事务全不来回,本公子留你何用。”唐慎之嘴上不停,心中却在暗自忖度:今年打从过完年后便一直不允他到嵦岭县去,这么着急给他上门提亲,登门对象又是那么一位名声著称的东城洪家的千金大小姐,可见家道中落的速度着实也快了些,父亲心中是真着急了。 “小的谨遵公子之命,留在府上奉上应下。中途倒是想去见见公子,却被公子闭门不见了,公子莫非是不记得了。”唐侍墨收拾完手上的活,口中喃喃道,“话说公子今年身子越发是该好好调养了。前头几年还能砸得着我,怎么如今倒是连本书都端不稳了么。” 丢下这话,侍读唐侍墨端起茶案,趾高气昂鼻孔朝天地走了。 “……你、你、你,你这个刁奴,越发没规没矩、无法无天了。”唐慎之抄起一方墨砚在手上比了比,略想一想依旧放下来。 不远处侍读唐侍墨的声音飘过来:“有其主必有其仆。” “想我‘金鳞才子’的一世英名,活活儿地就是给你这样的刁奴给败坏光了的。”唐慎之吐着气息,甚是生气地跳脚道。 ☆、第四十一章 斗诗会再相逢 等到唐大公子身体大安再能四处闲逛的时候,已经从夏末秋初转入深秋。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此时正值城中一年一度的诗会。 小时候,唐慎之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3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3 最喜欢的就是赛诗会,每每赶到一年当中的这个时候,他总是要千方百计地从正在游山玩水的四面八方赶着返回来,且从十一岁到二十岁之间,十年时间中有八年的诗魁都是唐家大公子。但是自两年前祖父因急病辞世、家变式微之后,他对参加诗会的兴致就再也没有之前那么浓烈。 今年又到了这个时候,唐慎之原本是不想去凑这个热闹的,奈何高子衡、赵金云、韩子笑他们的兴头却很是浓烈,又非得扯着他一同前去。唐慎之便应了这个诗局。 和往年也一样,凑热闹的多、懂行的也不过二十余人。绕着场子走了两圈,唐大公子心中粗粗一算,这些人当中,在赵金云诗才以上的不过七人、而在赵金云诗品之上的却不逾三人,如果发挥得好、文也对题,洪二公子用不着他也能稳坐前三甲。唐慎之瞧瞧身边站着的高子衡高公子,瞧他端着把玉骨折扇,心中好笑,伸手一指那折扇,道:“现在已经时值深秋,高兄纵是有心要附庸风雅,也不用还带着它出门来。” 高子衡侧头瞧了唐慎之一眼,“呼啦啦”撑开他那柄墨面折扇,抽风似得扇。 唐慎之心中憋笑憋的肚子疼。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高家公子自立志于学开始,就是擅长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他的文章写得很好,但是说到诗词歌赋这一类,他却非常极其特别地不擅长。高子衡爱诗是出了名的,但是他作不出像样的诗也是出了名的。 五圈走下来,留下来登得上台面的人还剩三位:城北刘家二公子、西郊胡家三公子、以及洪临川。剩下了三人开始争夺诗魁榜首。 唐慎之抬头看了一眼诗题:雨落微风中。 常规题目,并不出格。可是若是想要做得出彩,却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 西郊胡三公子低头思忖了一会,便开了口:“八月芙蕖净出水,却道雨落微风中。” 城北刘家二公子接着道:“初晨照拂柳,雨落微风中。” 赵金云想了许久,缓缓开了金口,吟道:“昔日踏青阡陌,今朝雨落微风。” 三人皆是咏物抒怀,难分伯仲。 正值判诗官犯难的时候,忽于人群中咏出一句新诗: “雨落风光如旧,微风吹散离愁。” 唐慎之向着吟出这句诗的方向看了一眼,人头攒动,他什么都没看着。为了让那人再度发声,却是勾起他的些许好奇来。唐慎之便道:“雄关漫道观雨落,策马昂首伴微风。” 西郊胡三公子听着声音寻着了唐慎之,冷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三届诗魁。听闻唐大公子多少年头来已经得过了前前后后八次头筹,怎么?今日还要与我们一争。” 唐慎之并不理会,只瞧着方才发声时候的那个方向。 人群中隐匿着的那人良久并未发声。 “那么本届诗魁榜首,就仍旧还是——”判诗官正待落得今年诗魁,刚张了口尚且未及发得完整一句,便听人群中有人道: “云聚云散行人少,海晏河清船行迟。” 这一次,唐慎之成功锁定目标,看清了吟诗那人的脸——似曾相识,却不记得究竟是在哪里看见过。 高子衡奇道:“此人可是着急了吧?可你这诗句之中却并无‘雨落’,也无‘微风’。” “失敬,”却见身边唐慎之拱手道,“阁下胸怀家园、诗品诗格更高一筹,是在下输了。” 身旁的高子衡听他这样说,不由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看此人遣词酌句很是稀松平常,也看不出什么高明之处。这两句诗,亦并不朗朗上口、铿锵难忘,算不得上乘之作。” 大脑飞速运转着,终于在记忆中搜索出这张脸到底是从何处得以见过。 原来竟会是他。 唐慎之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道:“立意为上,原不必强调字字珠玑。子衡是惯于研究策论之人,应当知晓天下文章无论到了哪里都多以谋局通篇立志为首观,只求立意精准、阐述心胸,至于用字遣词,本不该过分推敲强求的。” 高子衡被他这样一说,心中顿悟,惊道:“你是说,他这一句,言下之意说得竟是北方今年旱情的兆头?” 唐慎之浅浅一笑,压低声音道:“看眼下的模样,若无良策遏制,不出经年,北地必定大旱。我听他方才吟咏的第一句诗,言语间就透露出愁绪,只当他不过借景抒怀、直抒胸臆,驱散什么心中不愉罢了,却不知他心中竟然记挂着的是这件事。如此心胸情怀,下头这一位,旁的不敢说,单是这一份胸有丘壑的气度见识,若得东风良机,或迟或早的,将来可非池中之物。” ☆、第四十二章 狭路相逢 “雨落微风中。”高子衡颔首,道,“云聚云散行人少,海晏河清船行迟。原来如此,慎之兄你说的不错,单就这个诗题,此人立意确实在你之上。” “诗书本一家。怎么样?人家短短七言、两句十四个字,就比你洋洋洒洒、伏案挥毫百字千字更具概况了。子衡兄擅长策论,今日在诗会上也算见识到了另有一番品味之人。只不过,”唐慎之收敛起一本正经的一张脸,嬉皮道,“你懂诗吗?被你这么个七言无才、五律不通的人评价说他诗品立意在我之上,很是不爽。” “你、你、你,”高子衡听他这话心中更加不爽,却一时之间寻不出什么上好的理由来辩驳,只得暂且忍下,抽出那把折扇来“呼啦呼啦”地狂扇解气。 见在场诸位皆无异议,判诗官便道:“那么本届诗会,诗魁榜首便是这位公子了。呃,这位公子看着眼生,尚不知这位公子是?” 唇红齿白、明眸细眉,唐慎之看着他,等他开口。 “东城洪临峰。”却见此人拱手,毕恭毕敬地说道。 果然,是她。 唐慎之心中暗自窃喜,和他想得一模一样。 “完了,完了完了。”高子衡听了这话,忙拿着扇子骨去戳站在他身侧的闯祸篓子败家子儿唐某人,“你前些日子里言语有失、出言得罪的,就是他的妹妹啊。” 唐慎之唇角一勾,道:“你又如何得知?也没准儿是他的姐姐呢。” 高子衡听着有理,便点点头,道:“兴许如此。待会儿诗会散了,我过去问问他。” 唐慎之伸手一拉,笑得很不要脸:“你过去作甚,要去也是我去问。” “你去?”高子衡横了他一眼,道,“你不赶紧跑也就罢了,还敢再去招惹东城洪府上的人?” 唐慎之点头如捣蒜,笑得何其傻得冒泡:“招惹了就招惹了,我偏是要去。” ……高子衡一阵愕然,心想这唐慎之,昔日“金鳞才子”的光环不再,最近真的是脑袋冲水了,。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4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4 诗会散了以后,赵金云耷拉着一张臭脸,无情打采地立在原地,难过地晃悠过来、又晃悠过去。 想来前些日子里他洪临川每日起早贪黑地苦练多时,原本以为今年必定拔得头筹的,谁知道竟还是依然一无所有。功亏一篑、今朝毁于一旦,所有辛苦,尽数唐之东流。 “罢了吧,云之兄。”高子衡伸着爪子搭在赵金云壮硕的肩头,宽慰道,“今年诗会能混进前三甲,可见你也很是下了些功夫的,纵然最终于诗魁榜首失之交臂,好歹也算于前些日子的苦读有所交待,就不过太过介怀结果了。回去继续苦练一番,明年还可以重整旗鼓、卷土重开么。说不得明年的诗魁榜首,就是云之兄你的了。” 赵金云闷闷地道:“这会子话倒是多了,方才怎么不见你吭一声。” “云之兄切莫怪我,我是真也帮不上什么忙。”高子衡收了玉骨折扇,握在手里,话倒是说得诚恳,奈何脸上却毫无歉意可言。 赵金云依旧耷拉着一张丧脸,老大的不乐意:“之前你们说得好听,什么好兄弟一同过来观战,关键时候一个也指望不住。你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尤其是唐慎之!居然还和一个半路上杀出来的外人‘一唱一和’地吟诗作对,竟然把我晾在一旁置之不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过来看我赵金云的笑话是吧……嗳?唐慎之他人呢?” 高子衡拿着扇柄子朝着不远处一指,道:“喏,在那儿跟东城洪家的人赔罪呢。” 赵金云顺着高子衡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却见很不够意思的唐某人正立在新晋的诗魁榜首面前,满脸堆笑,也不知在聊些什么。 “哼,什么‘赔罪’,那样心性儿的人,不消遣旁人也就罢了,还能指望着让他向人服软赔罪?真是玩笑。”赵金云忿忿不平道,“我倒是要过去瞧瞧,看看他们都能聊得些什么。” 赵金云说着便行至唐某人身边,见他平素里眼高于顶、慵懒恣睢的唐慎之还真是在跟那个叫什么“洪临峰”的年轻公子作揖赔不是,不免心中大奇。 “洪公子胸有丘壑、出口不凡,着实教唐某心生敬意。”唐慎之拱手道。 那位自称是东城洪府的公子“洪临峰”回礼,道:“岂敢岂敢,早就听闻唐家大公子博闻强记、诗文练达。洪某今日一时技痒,倒是在唐大公子面前班门弄斧了。” 唐慎之正色道:“数月之前,唐某于明湖游船上饮了些酒,有些昏了,出言唐突了府上洪七姑娘,倒是教唐某汗颜……今日得见洪公子,还望一定转达唐某歉意,请洪七小姐海涵。” 那位洪临峰想了想,道:“我洪家与唐府上确曾结过婚盟,不过如今亲既然已经退了,唐大公子与我家小妹也再无什么牵扯。致歉倒是也不必了,想来我家小妹素来也并非刁蛮记仇之人,不会对唐大公子心怀怨怼的。” “是我无福,错失一段良缘……”唐慎之施礼,沉声道:“唐某惭愧,昔日不恭之处,望洪兄一定见谅。” 赵金云立在旁侧,心中不免暗自称奇,心道:素来从未听闻唐慎之言语之间提及过对这位洪府七姑娘动情动心,怎么今日见了她的哥哥,却说这番话?看他面露遗憾失落之色,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正说话间,却见一个面目清俊、举止儒雅斯文的小厮一路小跑过来,对那位洪临峰洪公子低声道:“公子快些回去吧,大公子遣人出来寻公子了。” 唐慎之垂头,也看不清个神色表情。 ☆、第四十三章 退婚之后 那个“洪临峰”听得这话,脸色徒然一懔,便道:“出门时有些匆忙,倒是忘记家兄嘱托过今日家中有事相商。”说罢便向着唐慎之和赵金云拱手施礼,道,“唐大公子、赵公子,那洪某便先走一步,失陪。” “洪兄慢走。”唐慎之和洪临川回了一礼,皆道。 等到眼见着那位自称是洪临峰的公子哥儿走得远了些,赵金云便伸手捶在身边的唐慎之右侧肩上,道:“从未听闻你对洪家那位七小姐有过什么情愫,怎么?悔了?” 唐慎之瞧着那位“洪临峰”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轻叹道:“有一点。” 赵金云瞧他神情不像是在做戏,便奇道:“只是见过那位洪七姑娘的哥哥,你就后悔被人家退亲了?同门兄弟姐妹中未必一母所出,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心性情怀各有千秋的大有人在,未必脾性相投,有什么好后悔的?” “别家兄弟姐妹确实可能如此,不过他们洪家的这两个人,”唐慎之浅笑道,“洪七小姑娘的心性必然是和这位‘洪临峰’洪公子的心性一模一样,且不论心性,只怕是连音的容笑貌,都必定会是一样的。” 赵金云听毕更奇,忙问道:“你何以断言如此?” “她方才说过,洪家七小姑娘是他的妹妹。” “是啊,他方才是这么说得。”赵金云点点头,问道,“那便又如何?” 唐慎之眨巴眨巴眼睛,继续道:“他的随从方才来回他的话里可是,他们洪家的大公子派人出来寻他回去,而他自己也承认,他自己是洪临峰——云之你可知道,这位‘洪临峰’洪公子在他们洪家是排行第几的吗。” 赵金云略一惊,倒吸一口凉气,道:“你的意思是说……” “太宰府嫡亲长孙洪临峰,是太宰老大人的嫡亲长孙……上无长兄、也无长姐,云之兄啊云之兄,你道他方才那个‘洪临峰’,居然有所谓的‘家兄’遣人来找,那么她在自己家中到底应该排行第几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唐慎之觉得自己突然有点儿想喝些酒。 “他,他就是……唐慎之,你觉得她就是……”赵金云着实吃了一惊,今年的诗魁榜首,竟是西城洪家稚齿未脱、乳臭未干的洪七小姑娘,而他刚才,作诗输给的,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正是。”唐慎之知道,她就是与自己新才退亲没有多久的洪家七小姐。可是他却从未料想过,洪家年幼待字闺中的洪七小姑娘,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纵然早就听闻这位七小姐自小便能识文断字,是家中从小当做男儿一般将养长大的,但是传言多半不真,并不能作数。唐慎之从来也只不过当这是东城洪家教养孩儿们在世人面前自夸时候所作的挡箭牌罢了。 好像,有一点,他后悔了。 “云之啊,走走走,叫上子衡一起,咱们去醉仙阁里喝上几杯。”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唐慎之那副玩世不恭、吊二郎当的死模样有摆在了自己脸上。 “为你再失窈窕佳人?”赵金云睥睨他,打趣儿道,“上一回你失了心尖上的夏家小妹,酒醉之后惹出了多大乱子?还是罢了吧,这次再要多喝几杯,天晓得你还要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5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5 再折腾出些什么幺蛾子…… “非也非也,”却见唐大公子摆手,笑得格外张扬、格外欠揍,“并非为我,实则乃是为你云之兄痛失诗魁榜首哇。” “唐慎之你!我与子衡都忙得很,要吃酒你自己去吃吧!”赵金云面上颜色一变再变,“纵是你醉死在酒楼里头,也没有人会赶过去给你收尸。” “哈哈哈,”成功调侃了洪临川后,唐慎之似乎心情变得大好,笑道,“好好好,今朝有酒今朝醉,纵是酒仙也难回。” 话纵然如此说,赵金云赵大公子却也依旧还是提步跟了过去。 —— 事情发生在多年以前,却让当时就跟唐慎之交好的韩子笑兀自记挂了小半辈子,将近半生都无法释怀。 那年诗会过去之后不久,他“金鳞才子”唐慎之的唐家一门却以惊人的速度败落,而玩世不恭、出身名门之后的唐大公子,自此便彻彻底底地沦为一介布衣无异,最终沦落到了变卖田产、祖宅的地步。 好在唐慎之这个人素来都是没心没肺,旁人也看着他不甚难过。不过在那之后,酒楼茶肆之中却再难见到昔日逛来晃去的唐大公子在各处逗留。唐慎之自此断绝多方应酬小半年,躲在破旧宅子里闷头苦读了一些程子,原本唐慎之的祖父尚在人间之时,他唐大公子便已经参加过会试,于是乎借着东风这样闷着头读书读了一段日子,来年开春竟考中了贡生。无奈因是罪人之后,等到秋闱殿试的时候又遇诸事不顺,折腾了多日,直到最后也只是落得了一个嵦岭县的县丞的副职。 无论如何,能再得以有机会回到嵦岭县,唐慎之心中多少还是觉得既有些酸涩、又有些欢喜。 只是他的祖母,原唐府上的太夫人与老太爷生前情深意重,念及夫君尸骨未寒、不过短短数载,情伤未愈,断不肯离开京郊外元邑城去往异地他乡。因而无论如何听人劝说都是不肯离开故地,前往孙儿任职之所颐养天年。老母亲既然都是铁了心的不肯走,那身为儿子自然更是不能离去,单留着母亲放在故地徒然不管。因而唐慎之的父亲也只得留在元邑小宅陪伴奉养母亲。他本也为着自己无力重振家族、只得眼见着唐府败落了惭愧不堪,也心觉无颜离了这边,跟着儿子去往新地就任,再加上私心想着唐慎之的生身母亲毕竟出身于嵦岭县,自己与她往昔便已经心有嫌隙芥蒂,母亲更是与其翻了脸、撕破了情面。但是好歹他们娘家的家族在嵦岭还是有些位置的。唐慎之若是前往嵦岭县之后,说不得总有相见的时日,母亲娘舅家的人自然也是会有所照应的。唐慎之的父亲大人更是深深觉得自己不能前去,他自己的母亲大人更加不能一同前往。眼瞧着二老劝说不动,而唐慎之父亲的续弦、那位绝色艳丽的继母则是又时值犯了旧疾,致使小产,行动不得。此时唐慎之的任职批文已经下来,行程不能再耽搁,于是他便自行离家,只带了随身的侍从唐侍墨一人,连钱粮都没带够便匆忙上路,前往嵦岭县上赴任去了。 ☆、第四十四章 上任后的巨坑 到了嵦岭县后,唐慎之唐大公子连生身母亲娘家的居所都未来得及去上一趟、娘舅家的亲人也还没有来得及一一寻访一番,就快马加鞭直奔嵦岭县。行至嵦岭县上,见到了顶头上司县太爷,县太爷和蔼可亲,自然少不得为他接风洗尘。 这位县太爷五十有余、六十不到的年纪,笑起来像个佛爷。奈何处理事务颇有些细思慢理,凡遇到各种行动皆是“有条不紊”,以至于有些政务纠葛是拖了大半年都无法给出个结果。 见到唐慎之年少风流、少年得志,县太爷心道可是找到了一位帮手,暗喜之余不由感念圣上体恤怜下,又想起自己手上诸多焦头烂额的事务,顿觉五内不安。只是眼见着这位得力帮手看上去身子骨儿有些孱弱,心道先得找几个好郎中给他调理调理,也好早日多为他分忧解劳。 不过说来倒也奇怪,自来到嵦岭县中当上县丞之后,经过几番调理,唐慎之的身子倒也真是慢慢将养得不错,短短三五月间便基本恢复如初,只是早年间患上的头痛旧疾却无法根除,除此之外,连早年间原以为再不可得的身手体能也是找寻得回来,遂将随身侍从侍墨喜得不行。县太爷便更是高兴得紧,转而把县中大小事务一概全部推给他去处理。 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翻着黄历过日子,不知不觉,已逾经年。 这一日,天气甚好,也并没有什么差事要办。与往常一样,唐慎之唐大人站下东窗下练字。 未至晌午,便见自家侍从慌慌忙忙地跑进内室里来: “不好了公子,公子不好了!” 话音未落,一本《嵦岭县地志初考》便砸上身来。 “好好说话,本公子哪里就不好了。”唐慎之眼皮都未曾抬上一抬,提起笔来,继续落墨。 “……现在真的是不比以往了,凡出手必命中,要这么好的身手留着是御敌用的,拿来对付自己人干嘛……”唐侍墨心有不满地暗自嘟囔着,像《地志初考》类的这种大部头书籍古文,砸在身上可是很疼的,也不知道公子知不知道。 再或者,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吧。唐侍墨撇撇嘴,心中很是不快。 听着贴身侍从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嘟噜些什么,唐慎之蹙眉道:“你说得什么,大声些。” “我说昨儿半夜里有人听到西边儿林子里突然一声巨响,今儿晨起过去人看时,说是瞧见那地方炸出来一个好大的坑,里头的东西全炸飞了炸没了,公子你要不要赶紧派人过去看看?”侍从唐侍墨这才抬起头来,很没好气儿地说道。 “巨响?炸出好大的坑……”唐慎之皱起眉来,放下手中的狼毫笔,问道,“可有人伤亡吗?” 侍从唐侍墨吸吸鼻子,回道:“听闻倒是没有。” 唐慎之心头一松,道:“备马,带上几个人,咱们过去瞧瞧。” “哦。”随身侍从临渊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去。却被自家的大人再次叫住: “唐侍墨。” 唐侍墨转过头来,问道:“干嘛?” 唐慎之伸手指一指地上,道:“把地志初考捡起来再走。” 唐侍墨眉毛一挑,道:“我不捡。” 唐慎之蹙眉,声音高了些许:“你说什么?” “凭什么支使我来捡它?”唐侍墨回道:“地志初考是你自己砸过来的,要捡的话你自己过来捡。” “你……”唐慎之伸手摸起近处另一本地志初考,抄在手里眼看着就要砸将过去。 “你再砸一本过来,我还是不捡!”唐侍墨哼了一声,一溜烟儿就窜出门去,道,“我先下去备马了,东门儿上等你。你行动快些啊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6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6 ,不要磨磨蹭蹭。” 唐慎之眼看着他溜出门去,继而悻悻地放下手上的地志初考,眨巴眨巴眼睛,然后闷闷地离开桌案,走过去,弯下腰,低头垂手将躺在地上的那本《嵦岭县地志初考》捡起来,先拍一拍、再擦一擦,而后又走回去将之落在案头放好,口中自言自语道: “越发地没规没矩、无法无天,都惯得你这小子成了什么样子……” 却听得门外贼贼的声音传进来: “有其主必有其仆。” ☆、第四十五章 林中再相遇 唐慎之带着一行人马来到事发现场的时候,已经是时值刚过正午。 太阳正盛,日头正毒。 人也好,马也好,一个两个的都是汗流浃背。 唐慎之偏身下马,三两步走到那个巨坑前面。俯身向下望去,果真很大很深的一个深坑。 “哎呦,这么深,不会是盗墓挖坟的人干的吧……”近身侍从唐侍墨也跟着探过头去,仔细向下张望。 唐慎之想了半刻,问身边随行的民兵领头人道:“这是昨夜什么时辰出的事情?” 领头人回道:“听附近居住此地人家说,听到巨响声约莫着是子时左右。” “啧啧啧啧,正值夜半出来这种事,扰人清梦啊,这群盗墓的可真是没安善心……”小侍从唐侍墨抱着胳膊,在一旁喋喋不休道。 “你闭嘴!”唐慎之怒斥喝断侍从,面有愠色道,“非要闲话就给我滚回县衙里头待着去!” 唐侍墨缩缩脖子,往后退了一步,站到自家大人身边,倒是狠狠地剜了唐慎之一眼,却再也不敢多嘴多言只字片语。 唐慎之喝退侍从,转过头来继续问道:“可知道这下面都有些什么吗。” 民兵领头人听了这话,摇一摇头,回禀道:“唐大人,这一带就是一片林子罢了,且这片林子多少年来也皆是充来作阻挡风沙之用,连能结果子的树木都很是稀缺。附近也并无什么值钱之物埋藏于此,就算是连墓碑坟头都很少见的。” 唐慎之点点头,心想这一带纵是有人埋藏于此,也多半不会是什么达官显贵、乡绅富豪,带不了多少的贵重之物,想来挖坟盗墓之辞是很难说得过去。 “派人下去看看,底下都是什么,再探探可有少了些什么。”唐慎之交代下这句话,便四下里瞧着周边环境,踱步走向背后的一段山脉支脉。 听了这话,随身侍从唐侍墨便按耐不住,一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着,道:“我先下去看看,回头上来告诉大人。” 走了不远的唐慎之侧过头来,要笑不笑地看着他,道:“你就这么想遇着个盗墓挖坟的?也罢……你下去的时候小心些,不要给什么东西活捉了去。” 唐侍墨嘿嘿一笑,应声道:“大人尽管放心罢了。我系牢绳索再下去,保证好好地下去、好好地上来。回来后把在下头看见了什么统统讲给大人你听……只是,大人可千万莫要走得太远了,倘若是小的真在下头遇到了什么,我赶紧喊你,你快来救我哈。” 唐慎之又瞪了他一眼,却再三看了看系在他腰间的绳索是否结实牢靠,确认万无一失后,才又重新向着背后的支脉走过去。 会是什么呢?必定不是图得什么财富宝藏,但若是深林狩猎,似乎也并无此可能…… 难道,真的只是天奇异象?可是地动山摇的事情他也多少见过一些,像是这样突然从地上凭空一声巨响、炸出一个大坑来得事情,却是从来见过未见、闻所未闻。 ……似乎不像人为,但似乎也不是天灾。 唐慎之正满心狐疑思忖,行至一处草木茂盛处,忽听得近旁有些悉悉索索的声响—— “谁?是谁在那里!”唐大人从长靴一侧缓缓地抽出他一向随身携带、从不离身的匕首,慢慢地向着声响出一步一步靠近。 当他伸出匕首拨开挡在眼前的茂密杂草时,映入眼帘的却是这样一幅始料未及的景象: 茂盛的高草之后,有一个不大的半壁山洞,里面蜷缩着一个肤色偏暗的半裸少女,这个女子似乎睡得很熟,阖着眼睛,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儿的身子。而方才悉悉索索的声音,正是这个女子翻身时候压到杂草所弄出的声响。 “……”是没有料想到居然有人卧在这里,唐慎之唐大人显然是吃了一惊。只瞧了姑娘一眼,连长相眉眼儿都未及看清,便瞬间转过身去,背对着她,顿时脸上火辣辣一片,面皮儿涨得通红通红。 而就在唐慎之转过身去的那一刻,这个一直蜷缩着身子睡在杂草茂密处的女子,“霍地”睁开双眸,杏目圆瞪,一双大大的眼睛紧紧地盯住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右手反手一扣,不知何时兀自凭空多出一把石刀窝在她的手里,刀锋尖利,切肤割肉一瞬可得。 ☆、第四十六章 刀下捡回一条命 是他?!居然又是他?怎么又是他?!为什么到哪儿都会遇到他?! ……洪临渊觉得自己的心情,不是用“郁闷”二字就能够形容得了的。 她并不想杀人,她这么历尽了千辛万苦才盼到的这一天,并不是为了出来杀人。但是没有办法,如果被这个男子看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必定会大声叫喊或者出声盘问。而她的直觉告诉他,这周围现在并不是只有面前立着的这一个人……他的声音必然会将近处的旁人也一同吸引过来,而她现在的状况,还并没有做好与人见面的准备。是啊,她甚至连一件可以蔽体的衣裳都还没有,她要如何见人?! 他发现了她、他看见了她,幸而,也只有他一人发现了她、看见了她。 因此,唯有杀掉面前背对着她的这个人,她才可以不被其他人发现自己的踪迹……她好不容易才得以见到天日,绝对不可以在这里功亏一篑。 她握住了手中的石刀,打算下一秒便腾空跃起,跳到面前这个男子身上将他的性命终结。 而就在同一刻—— “公子,唐大人,你在哪儿呢?” 唐慎之的随身侍从洪临渊呼唤他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过来。 “你先不要过来!我这便立马过去!” 唐慎之想也不想,就开口喊了一句。 女子手里的石刀瞬间一闪,手一抖,便掉到了草丛中,而神奇的是,这把石刀一旦脱离了这个女子的手中,便一点一点变得模糊不清,最终落在地上时,已经消失不见、遍寻不着了。 这个声音,她记得这个声音。牢牢地记着,一年多来都不敢忘记片刻…… 纵然她从未见过他的脸,却是至死也不会忘记他的声音。 “……失礼了,唐某误闯此地,并非有意冒犯姑娘。”听见身后越来越急促地呼吸声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7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7 ,唐慎之心知身后这位行为举止怪异非常的姑娘恐怕是已经被自己方才的言语给吵醒。心中暗自思量,这个女子多半是附近乡民家的家生女儿,未料到正午时分会有人前来此地探访,因此行为举止大胆了些。 不过话说回来,此种行径,也着实忒也任性妄为了罢。然则此刻他听得身后的呼吸声竟是越发地急促起来,心道定是惊吓到了这位女子,原本自己的人出现的唐突冒失,也不能怨怪旁人,便觉此刻确实是无法回身回头,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道:“姑娘不必太过惊慌,此时这里的十余人皆是与我一同前来的。唐某不知姑娘在此地……在此地歇息,这便带人离开。除我等之外,近旁该是再无旁的什么人。” 话虽然是如此说,唐慎之略想一想,还是解开自己的外袍,反手递向身后,亦不敢回头,只低声道:“这件外袍虽然破旧些,却也勉强可用。待我等离去之后,还请姑娘速速回家去吧。且这几日,此地多半人来人往,姑娘也不要再出来了。” 身后的外袍被人取走,那女子的手指触碰到的他的指尖,唐慎之心中诧异,触碰到的居然冰冷的就像一块玛瑙。 此刻正午刚过,阳光正好,卧在这里的人,即便不着丝履,原不该体温如此。 不过此刻他倒是也来不及思考这么多,只匆匆忙忙嘱咐交待了几句,就提步走开了。 “公子你方才干嘛去了?磨磨叽叽了这么久,还不肯让我过去找你。”不远处似乎听得有人在和他说话。 “无事,”他的声音淸凛动听,一如往昔,“查出什么了吗,下面都有些什么?可丢失了什么东西没有?” “下头不过都是些石块泥沙什么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和他说话的人回道,“不过似乎倒像是丢了一块硕大的玛瑙,我们四下寻了许久,周围也还是没有见着。” 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应该是在思索着什么。 “公子,你怎么啦?脸色很差啊……是否身体有所不适。”和他说话的那人突然问道。 “没什么,兴许是觉得饿了,”他的声音令她听得着迷,“走走走,现在已然过了午时,先带着我们的人寻个地方吃些饭食去罢。” “才出门多久啊就喊着肚子饿,”前来寻他的那人道,“咦?公子你的外袍呢?出门时候还好端端地穿在身上,这会子怎么突然不见了。” ☆、第四十七章 匪夷所思的案子 却听得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哦,兴许是丢在哪儿了吧。” “丢在哪儿了还不快寻回来。”前来寻他的人见他如此不紧不慢,却是有些替他着急。 “丢了便丢了,又有什么打紧的,一件普普通通的袍子而已,不必再费这么气力折回去到处寻找了。”唐慎之道,“啊呀!对了,我随身带着的散碎银两还放在那外袍里头,现下身上分文没有,看来这饭食还得你请大家……” 前来寻他的那人一听便急得跳脚,道:“凭什么要花我的钱啊?!你是个官儿,我又不是;是你拿着朝廷俸禄,我又没有!” 唐慎之嗤之以鼻,道:“你的银子还不都是从我这里拿的?今日饭食便是你请,就这么定了。” “……公子你真是好不要脸!” 她细细听着他的声音,随后发觉他带着与他随行的人渐渐地走得远了。 是他,真的是他,就是他。 真想不到,她居然这么快,就得以重逢了他。 ……心心念念、梦寐以求。 他的声音还是她记忆之中的样子,很是好听,丝毫未曾改变过;他的手指也还是那么温暖,一如多年之前;他的心地,也依旧还是那般良善纯净,良善纯净地令人有些许心疼…… 洪临渊握着手中的那件外袍,这是他留给她的第一样东西。这件外袍虽然穿得有些旧了,可是这上面残存着他的体温、沾惹着他的气息…… 而她,就在方才,她却险些失手想要杀死他。 她开始有些痛恨她自己,她暗自下定决心,决定从此之后,除非迫于无奈、或者出于自保,否则再不要先动心思去杀任何一个人…… 洪临渊低下头去,托起手上半新不旧的这件外袍,垂下脸来,将她的面孔深深地埋在了唐慎之脱给她的袍子里。 她的泪水,她生平的第一滴眼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从她的眼角滚了下来,落在了唐慎之的袍子上。 我终于……又再一次见到了你。 我的心上人啊,好久不见。 ……我来了。 这一次,我终于得以有机会,立在你身旁最近的位置,和你并肩站到一起…… 然而,你却已经认不出我的样子了吗? 你已经忘记了我,就像是从来未曾认识过我一样吗? ……实在是,太让人难过了。 …… 返回县衙之后,唐慎之尚未对这件深林爆破的案子理出过什么头绪,一桩桩其他杂七杂八的事务就又找着压上门儿来。 巨响过后,既没有人员伤亡,也没有重要财物遗失,甚至连是天意还是人为都看不出来。唐慎之唐县丞也只能先把这件案子往后放,处理起手上其他的事务来。许多大小事务一处理起来就得花上几个时辰,经常一忙起来,就顾不得时辰长短,更顾不得天气好坏。 “现在都是什么世道,东家丢了几头牛,东家撑死几头驴的都得跑到官府来报案,他们不能自己先找找再过来嘛。”时任管家兼职师爷的贴身侍从唐侍墨先坐不住了,时日长久,便心中积压起了许多的抱怨。 “你又怎么知道人家没有先找过?倘若能找得着只怕早就找到了,哪里还用得着你我去凑这个热闹,”唐慎之伸手按在腰上,好像又熬了半日,动也没动,“百姓不依靠官府,你又让他们能去找谁?” “是了是了是了,唐县丞唐大人,小的我是说不过你。”唐侍墨低头瞧瞧,终究却还是忍不住,愤愤然道,“你看你看你看,吴家在溪边淹死了刘家圈养的一群鹅……鹅还能被淹死在水里?!身为一头鹅,居然不会游泳。不会游泳你投生作什么鹅?!……” “噗嗤——!” 饶是这几年唐慎之长了不少见识、见过不少场面,此刻闻听了这种话却也还是绷不住一张严肃的脸。 “……公子你这是在成心给我找活儿干吗?案子又得重新擦过。”唐侍墨瞪着自家大人,好不气恼。 “咳咳咳咳,不必了。案子我自己擦就罢了,”唐慎之摆摆手,道,“你去‘壶悬药铺’里给我买几贴膏药回来。不要一直竟是在我面前逛来晃去。” ☆、第四十八章 来自元邑的一个噩耗 谁闲的没事在你面前晃来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8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8 晃去了? 唐侍墨刚要出言辩驳,却抬眼见唐慎之伸出左手按在腰间,心知他此时定是腰痛的毛病又犯了。便不再多说,提步跨出门去。 “自从当了这么个嵦岭县的县丞,旧疾是好了不少,但是新毛病又添了不少……长此以往下去,这可是怎么好?” 唐侍墨喃喃自语道,也不知该不该为自家主子高兴。 —— 唐侍墨怒气冲冲地回到县衙的时候,唐慎之正在一个人对着一封刚拆开不久的家书发怔忪。 那封家书是半个时辰之前才被送到他的手上的,上面说唐家太夫人终日思念亡夫,久病不愈,过世了。 元邑城与嵦岭县路途遥远,其间相隔千山万水,纵然唐家的人托人快马加鞭地传信儿过来,可消息到了唐慎之这边,仍是过了一个多月之久。 一个多月过去了,殓葬丧礼都该结束了。 唐慎之唐县丞看着那张煞白的宣纸,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吞下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割得他的嗓子非常难受。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立马哭上一哭,奈何自己的眼睛此时却很干涩,连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来。 自祖父离世的那天起,他的周围便充斥着这样那样的声音,这些声音乱糟糟的,却都统一地指着同一个方向。而这些声音都在告诉着他同一件事:唐家完了,唐家垮了,唐家败了…… 名门望族世袭、三朝元老之后,唐府原本立足当地可以呼风唤雨,但却终因一件大错而毁于一夕,唐慎之的祖父因此遭到株连、从此再难得志,终而郁郁寡欢、因病辞世。唐家一门分崩离析、再难续写当日辉煌。从唐慎之记事时起,他唐家的大门从来都是门客不断、被各方名士们踏破了门槛;而正是这样的名门世族,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也似乎只是一夕之间…… 他唐慎之身为唐家长子嫡孙,重振唐家、光耀门楣,他是责无旁贷。 可是现在,他的祖母、唐家的太夫人,却永远也等不到这一天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唐慎之闭上眼睛,伸出手来撑住自己的前额—— 他原本以为自己还有许多时间去做许多事情、他时常都会觉得前路漫长,长到可以用尽自己的一辈子来慢慢地走、慢慢地看、慢慢地思索、慢慢地做一桩桩、一件件或难或易的事情。 可是现今,走着走着、看着看着,他的至亲便一个接着一个地离他而去了…… 一种窒息一般的宿命感包裹着他、压制着他,紧紧地攫住他的心,他感到自己就像透不过气来了一般地难受。 光宗耀祖、重振门楣,谈何容易? 纵然他从青丝乌发咬牙坚持到皓皓白首,也未必就一定能获得自己所要寻求的一切。 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没有人可以承认他的唐出,甚至为了这南辕北辙般的坚守,他连自己亲祖母的殓葬丧礼都来不及赶回去。 他看不到太夫人最后一眼,听不见她临别前叮咛嘱托自己的话。 或许他唐慎之可以有机会去做一个好县丞,但是他却决计成为不了一个好孙儿。 而今好了,老天爷连他身为一个“孙儿”的资格都剥夺去了。 唐慎之的父亲母亲从他幼年起便不甚和睦。从儿时记事开始,但凡他的父亲出现在他的身边,他的生身母亲便不与他们二人说上半句话;而每当他的娘亲抱着他、陪着他、哄他玩耍,对他展露笑颜的时候,他的父亲便立刻板起脸来再不肯理会他。他的父亲和母亲,与其说有缘成为夫妻,倒不如说是更像连陌路都不如的两个人,似乎就像上天注定的两个仇敌一般,永远不会同时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 少小时的唐慎之也曾经困惑过、苦恼过、尝试过,终究无果。而后,他便妥协了、认命了、接受了。父亲和母亲既然想要互相去做一辈子的仇人,那便是一辈子的仇人罢了。至于他,他可以一半时间长在京城中的唐家,一半时间去往嵦岭县姜家。直到他十五岁之后,祖父祖母开始限制他去往生身娘亲母家的次数为止,他也还算得上是过得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可是后来,没有等到父母亲和好,却等来了母亲上吊自缢的噩耗…… ☆、第四十九章 来自继母的暗害 教他说话的是祖母,教他习字的是祖父;生平第一次喝酒是在祖父的案前,生平头一次失声痛哭是在祖母面前……而现在,时至今时今日,他唐大人却既不想饮酒浇愁、也不想失声痛哭。 上一次祖父过世之际,他在各大酒楼瓦栏之间流连忘返,就连父亲的续弦暗中在他饭食之中投毒下药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装作不知道,那时的他年少轻狂,只想着通过什么法子来逃避面对自己内心的痛苦和恐惧。然而这一次,唐慎之却深觉得自己连端起酒樽来的胆量气力都没有了。 唐慎之啊唐慎之,他揉着自己“咚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地太阳穴,用力地想要抚平自己此时此刻混乱不宁的心绪。他扪心自问着自己:究竟还是走到了这步田地。 ……究竟是更勇敢?还是更懦弱了…… 关于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唐慎之正揉着额角时,一贴散着浓郁中药味儿的膏药便砸上了自己案子。 “回来了,”唐慎之知道来人是谁,伸手摸过这贴膏药,拿在手上向着那来人的方向摇一摇,道了一句,“有劳。” “公子,”那人似乎气息十分不安稳,也不知是因为一路小跑地赶回来,呼吸尚且还有些急促还是旁的什么缘由,“你可知我今日在韩大夫的医馆中偶然嗅到了什么熟识的气味么。” 唐慎之抬起头来,看着随身侍从一张气恼不已的脸孔,有些不解,道:“什么气味?” “一种非常熟悉的气味,三年之前在公子你的饭食汤饮中都得以寻得到……”唐侍墨愤愤不已地说,“想必公子也还没有忘记吧,那位新夫人当年可真是十足的‘好心’,念及公子你时值体弱,借着进补之名多种汤药伺候着,居然就添了那些脏东西进去……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个女人我早就曾觉得她心思不纯,但凡行动之处就存有坏心。不想真是被我不幸言中了……可我却从未料想得到,她虽不善,却竟连老爷的嫡亲长子都敢明目张胆地公然暗害?!” 唐慎之听了一半,便早已心中有数,深知他的贴身侍从在说得些甚么。待洪临渊说完,便道:“如此说来,你去得倒也真是不巧。想来郎中大夫们是在调制‘绝命离魂散’,你无意之间嗅到的——只怕是提纯过后鲜榨的罂粟花汁子熬制之后残留下来的味道。” “公子你——”唐侍墨听了这话便要急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9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39 眼,“你早就知道这是种什么东西?!你……你莫不是也是原本就知道那个女人曾要拿着这腌臜的东西暗中要去害你的吧?” 唐慎之默默倒吸了一口气。 不错,他早就知道。 只不过多年之前,祖父新丧,自己又痛恨着自己的年幼无力,他无力去为家族分担任何责任、更无力去肩负起一个名门世族中嫡子长孙应当承担的重责。因而那时候的唐慎之,确实无心去理会这些琐碎烦扰事情。当时祖父尸骨未寒,他一心放浪形骸之外,只求身心洒脱、无拘无束浑噩度日便好,也没心情去和父亲的续弦、自己的继母较这个真儿。再则,父亲深受稳住唐氏满门、力挽狂澜重责所苦,身边能信任的和得以依赖之人已经越来越少,如若那个时候咬着唐氏新夫人洪漱心的作恶不放,大伙彼此撕破了脸面、毁掉彼此的臂膀,想必首当其冲受到伤害最深的便是他的父亲。 一边是心爱的妻子,一边是养大的儿子。想必夹在这两者之间难以抉择的痛苦,丝毫不会亚于当年他唐慎之夹在父亲母亲之间的辛苦。 唐慎之自认自己本就不是个什么孝悌之子,但是易地而处,他也不想父亲在那种艰难的时刻为自己的事情而分神牵挂。 饭总是要吃的,罂粟这种东西,若是少食一些,原也是丢不掉性命、吃不死人的。 不过是个女人,而且又是父亲深深依恋信赖着的女人;祖母尚且也算喜欢她的伶俐乖觉,自己何必非要拆穿她的诡计,非要闹得阖家上下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她要这般胡闹,要胡闹就由着她胡闹一场吧,反正他的身体素来都无甚问题,想来一时半刻也是折腾不死的。 那索性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装到底罢了。不过体弱无力、幻觉多些,除了手上越发没了气力、时常精神有些涣散、注意力难以集中之外,唐慎之觉得一切如旧,也还算好。 这种日子一过就是二年多,直到有一日,他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些承受不起了的时候。他便借故一头钻进烟花柳巷之中,眠花宿柳着过了几个月放荡不羁的生活。 再回去之后,他过着颠三倒四的日子,心思也一直像是飘在半空之中一样不受控制,连他自己都捉摸不定,也因此便闹出了各种匪夷所思的笑话。譬如酒后失了德行、失足跌入湖中、抱着枯木傻乐,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第五十章 何必要故作坚强? 也因为此,他已然失去了今生今世有可能是唯一挚爱的女子—— 东城洪家的七姑娘,居然会是如此蛇蝎心肠的女子的亲侄女…… 那个他后知后觉、后悔莫及的难得女子。 他曾出言不敬、肆意调侃过这位洪七姑娘,事后,他觉得自己很是后悔。 然则,事已至此,覆水难收。后悔亦无用。 被洪家退亲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无法回头。而他唐慎之心觉自己也的确是配不上那位如同云端霞光一般出身高贵的洪府七小姐。那样胸有丘壑的不俗女子,理应嫁给天下名士、成就一段旷世良缘;而不是断送在像他这样日益没落到几近布衣的黔首人家,一辈子净是做些男耕女织、为三餐温饱而奔波周折的寻常生活,或者了不得也就是升任到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做一个这样风沙层层淹没、青史不能留名的寻常小官儿的官夫人。 唐慎之是铁了心打定了主意,宁愿此生孤身一人,也断不能再耽误像洪府七小姐或者是绝尘姑娘那般如花美眷的似水流年。 因此他觉得,如此算起来,实则也没有什么可惜后悔之处。 “公子,你当真——早就知道那蛇蝎妇人暗中害你之事了么。”一旁愤懑不平了多时的侍从唐侍墨见他失神儿半晌,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是此事接受起来太过匪夷所思,实在令他百思不得其解。除非要他相信唐慎之当时是真的中邪了,否则无论如何说,他都也还是不能相信自家聪明过人的唐大公子,竟会像个傻子一般地那样睁着眼睛任由旁人来害他性命。 “是啊。” 唐慎之颔首,觉得自己的腰痛顿时轻了许多。许是这腰实在是痛得太久了,也或许是旁的什么疼痛冲散了此刻的腰痛,这会子居然连一点儿知觉都感受不到了。 也好,唐县丞低头看看这个膏药的成色剂量,只觉中药气息温厚浓郁、扑鼻而来,绝对价格不菲。韩大夫开药从不乱价,必定是物有所值的。省下来了这几贴金贵的膏药,倒是可以留着下次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如此,甚好。 “公子你不会是脑袋冲水了吧?”唐侍墨听后便怒道,“即便你自己真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也不该全不顾及太老爷太夫人他们啊。若是太老爷在天之灵知道你这般胡闹,岂不是要魂魄不宁的么。还有太夫人,她那么疼你,要是知道你这么胡闹岂不是要为之伤心?你怎么忍心让她老人家为你担忧难过?……” 唐慎之道:“是了是了是了。此事是我理亏,说不过你。唐侍墨你能安静些么,我此刻心里乱得很。” 唐侍墨翻着漫天的白眼,道:“我反正此生不打算再见那个歹毒妇人了,即便来日再有机会回京城里去,也断断不要见她一面、跟她说半句话,现下我只要一想起她的那张面孔,就只觉得心中翻江倒海、十分恶心。” “是么,那可真是不巧。”唐慎之声音平板地道,“祖母大人过世了,我今日就要向仇县令告假,明日便启程返乡奔丧。你跟不跟我一同回去?” “……什么?……”唐侍墨一时之间语塞。 唐慎之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若是不想回去,便留在县衙等我回来吧。想来这次回去也不会待多少时日。衙门里还有许多事情未及处理。” 唐侍墨看着自家公子将手中的一片膏药转在手心,掂量过来翻弄过去,心知唐慎之此刻是真的难过得不能自已。他家公子自小便有这么个毛病,虽则万般小事都可以全不挂心,但是每当遇到真正令其痛苦不堪的事情,即便面上再是怎样云淡风轻、喜怒不形于色,但手上总要抓着什么来回摆弄的习惯却改都改不掉。这些细小的习惯总是可以将他瞬间出卖,一下子就被熟悉他的人所洞察看穿。 明明心里难过地要死,何必偏要这样装模作样地苦苦支撑呢…… 唐侍墨心中并不理解,他觉得唐大公子这种行为,与其说成是一种“坚强”,倒不如说是幼稚地可笑。 ☆、第五十一章 又要错过的两个人 “大人明日几时出发?”唐侍墨皱起眉头,看着自家主子。 唐慎之失神地盯着那封煞白的家信,道:“天一亮我就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0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0 走。” 小侍从唐侍墨打了个哈欠,转过身踱着步子打摆子,半晌才晃悠着走出门去。临出门前,他转过身来,颇有些不满地看向唐慎之,道:“明日我若是起得来就跟着你一道回去,若是起不来就起不来,你也不要喊我。” 唐侍墨素来晨起很迟、喜好睡懒觉。天一亮就出发,他自认这是要逼死谁的节奏。 唐慎之摆摆手,道:“随你。” 然后唐侍墨就退出去,回自己房中补觉去了—— 开什么玩笑。太夫人生前从未薄待过自己,如今他又岂有不去之理?! 第二日,天刚朦朦胧胧放出些日光。唐县丞便套马上路了。随行的还有睡不醒一般的随身侍从唐侍墨。 县太爷李大人本来说好是要起身相送的,被唐慎之百般推辞,未果。奈何这位大人也是素来就有晨起困难的习性,一大清早地实在是睁不开眼,事到临头,也只得作罢了。 唐慎之计划策马出城的路线,要巧不巧正好顺路经过“壶悬药铺”。洪临渊见“壶悬药铺”开门开得倒是早,便要进去买几服药来路途之上以备不虞。 唐慎之懒得下马,勒住缰绳,只在路旁等他出来。 唐侍墨进到医馆的时候,洪临渊正在帮着感冒鼻塞的大夫郎中们捣药。其中一个好客多言的郎中眼见着唐侍墨进门的时候,刚要开口打招呼,却被唐侍墨带着进来那扑面而来的一股冷风吹得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怎么?大夫您也身体染恙?”唐侍墨打趣道。 “人吃五谷杂粮,自然都免不了的会染恙……”那郎中揉一揉堵了许久的鼻子,笑道,“一早便托唐大公子的福,鼻息畅通,现下竟也松快些了。” 洪临渊探头看着洪临渊,懒声问道:“这一大清早的,小店都还没开张呢,唐大公子又来干什么呀。” 唐侍墨看着这个明目张胆就是女扮男装出来骗人的“少年”,说道:“府上太夫人新丧,我与公子返乡回去,路上有段时光,恐有身体不虞,特来求些常备的药材。途中也好有备无患。” “……什么?”洪临渊吃了一惊,“他的祖母过世了……” 那郎中拱手施礼道:“还请节哀。” 洪临渊闻听此言不禁喃喃道:“我才刚来到此地,他就要回乡去了。他这一走,要去多久?” 唐侍墨听了,心道我们要去多久跟你又有何相关?碍于一屋子大夫郎中们的情面,只道:“多则三月,少则月余。” “去这么久……”洪临渊嘟囔了一句,便很不情愿地提着步子去给唐侍墨取药去了。 唐侍墨开门出去的时候,洪临渊出乎自己所料地瞥见了手握缰绳、立在路旁的唐慎之,顿时又惊又喜。 她心情激动地死死握着“壶悬药铺”大门的门框,指甲几乎都要扣到了木头里面;她屏住呼吸,静静地望着他,不敢大声呼唤他的名字—— 唐慎之就这样骑在马背上立在那里,仿佛立在时光之外、三界之外。 他的目光不曾在她洪临渊的身上停留片刻,谁也不知道他此刻正在思索着什么,谁也不知道他的目光此刻究竟落在哪里。他就这样提着缰绳一动不动地立在那边,仿佛透过眼前的所见景色,望向了更远以外的地方…… ☆、第五十二章 新丧不娶妇 洪临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心就痛了。 她很想要开口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她很想让他立刻就注意到她。 然而只是这样想一想,她就已经觉得自己有些脚软了。 “多谢。”唐侍墨提着那包药材在洪临渊的面前晃了晃,便走远了。 而后,二人二骑,都远远地离开了“壶悬药铺”的大门前,消失在了洪临渊的视线之外。 那郎中从背后瞧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叹了一口气,道:“明明生成一位千金富贵大小姐,却偏偏生得这般多情……洪临渊啊洪临渊,你说你这样到底又是图得什么呢?” 多情小姑娘洪临渊听了这些话,不由得扁扁嘴角,眼圈儿一红,道:“他现下新丧在身,岂非三年之内都不能娶我进门?……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你当真就这么想要嫁进他唐家去?”那郎中失笑,道:“你为何不说,他新丧在身,三年之内都不能娶妇,你白白得了三年时光,足以令他爱慕于你?” 洪临渊闻听如此说,立刻笑逐颜开,道:“说得也是。他既然不能娶我,自然也不能娶旁的什么人……洪三爷呀洪三爷,自我认识你这五年多来,你总算也还是说了句人话!” “是么,原来如此。”那郎中听罢此言无言以对地笑笑,一半无奈、一半宽慰。 洪三爷行走江湖数十年,胆敢和他这么说话的人,除了洪临峰,也只有她七小姐洪临渊一个人了。 门外马声嘶鸣,唐慎之出发了。 “他取了药材就要走,性子这么急?……”洪临渊口中埋怨道,又侧头瞥着老神在在的洪三老郎中,吐槽道,“跟你一个样。” “前来我壶悬药铺的人多半都是等着取药回去治病救命的,不急着赶回去又怎么能行?至于说到我——行医者,当以悬壶济世为己任,自然是片刻也耽搁不得的。”洪三爷瞧着她看了一会子,问道:“说吧,你千里迢迢地从京城赶到嵦岭县来,又是来找我干什么的?” 洪临渊听了这话,骨碌碌转着漆黑滚圆的眼珠,道:“本来嘛,我只是想来找你跟你借一样东西的;不过现在嘛……” 洪三大夫洪三郎中的心不由得“咯噔”一声沉下去。 他听着洪临渊洪七小姐拉长了自己说话的声调,便心中暗叫不好,唯恐大事不妙! “我现在已经改变主意了,”果不其然,洪临渊洪小姑娘笑得很是招人讨厌招人烦恼,“既然你都在人前认了我是你的‘远房表亲’,你们这‘壶悬药铺’又正是缺人手帮忙,如此行善积德之事,我焉能袖手旁观?不如——我就留在这里帮你的忙吧。” “咣当!”一声,洪三爷手中正在写着处方儿的毛笔落在案子上,碰倒了旁边一侧的一个杯子,杯子里的药渣散了一案子,乌漆抹黑地沾染了一张挺好的方子,乱糟糟的一团,正如此刻洪三爷的心情一般。 后来的三年之间,“金鳞才子”唐慎之唐大公子为了祖母守丧三年;而一路尾随他而来的洪七姑娘,也就偷偷地留在洪三爷的“壶悬药铺”中,为了唐慎之倒药倒了三年之久。 之后的许多年头里,当洪临渊每次一见到倒药的罐子,还是会忍不住冲上前去拨弄把玩儿上一番。 ☆、第五十三章 兄长苏文睿 话分两头。 却说苏文翡嫁到洪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1 家也有一些时候,虽然成婚三日后也有回门,但是那几日正好赶上家中兄弟们忙得不可开交,她苏大小姐来兄长姐姐们的面都没有见上。因此甚是想念。 洪夫人那样善解人意的个性,自然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便得空找准了一个机会让苏文翡回家去会兄弟妹妹们。 苏文翡兴奋不在话下,简简单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回家去住了。 却说太史府苏家的长公子,那可是另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苏家长子苏文睿,虽然不是像洪临峰、唐慎之他们那样名动京城的才子,但却也是在史书上造诣很高的儒生。 上次妹妹归宁,他正忙着帮太史令收拾典籍档案,因此纵然心有挂念,也是无法的。这一次,听闻妹妹要回家来住,苏文睿苏公子早早地就把时间调置出来,在家里等着与妹妹一叙短长。 在太史府苏家一众兄弟姐妹中,苏文睿和苏文翡的话最投契、关系也是最好。 “你在洪府,日子过得还舒坦吗?”苏文睿宠溺地看着妹妹白白的脸颊,嗯,不错,面色红润,看上去过得挺好。 苏文翡唇角一勾,傲然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家的女儿,谁人的妹妹。” 苏文睿听罢点点头,不由慨然道:“翡儿长大了,兄长也老喽……” 苏文翡闻言柳眉一蹙,嗔怪道:“兄长这是说得什么话?兄长今年也不过就只有三十一岁,何敢遑论‘老’这个字?” 身未至,心已老。 苏文睿苏公子觉得这几年世事变迁实在太大太快,由不得他不兀自历练成长。 “哦?翡儿觉得兄长还不老?”苏文睿看着妹妹,笑得非常畅快。 苏文翡抬眼望着他,认认真真地看了又看,遂坚定地摇摇头,十分正经地回答道:“嗯嗯,兄长着实是一点儿也不老的。” 苏文睿听罢“哈哈”一笑,道:“好好好,翡儿既然说兄长不老,兄长便不敢变老的。翡儿说是什么,便是什么了。” 苏文翡点点头,笑得非常开心。再一打眼,瞧见了跟在苏文睿身后为他拴马的贴身小侍从何招元—— “招元哥哥,你也回来了。”苏文翡笑着和他笑语招呼。 苏文翡——她的确是苏文睿的亲生妹妹不假,可她现今同时也是那户人家的嫡亲长孙孙媳妇儿。 何招元冷眼看着她,心底还是抹不掉对那家人家深深扎在心底里的浓郁恨意。因此,拴好马之后,他便板着一张冰冷的面孔,抬起腿来,面无表情地无视冲他微笑示好的苏文翡,径直越过苏文翡、甚至越过自家主子苏文睿,就这样头也不低、头也不回地走进侧厅里去。 “……招元哥哥这是怎么啦?”苏文翡偏偏头,立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文睿笑道:“奔波劳碌、旅途辛苦,前些日子他跟着我东奔西跑的,兴许是有些劳累过度了。你无需理会他,让他自己好好歇息几天便会好了。” 苏文翡听他如此说,恍然大悟,忙道:“我听说兄长前些日子一直忙着修书撰写的事情,周折了多时也确实辛苦了。快随我去见过爹爹和娘亲,也早些休息下吧。” 苏文睿点头称“好”,便随着妹妹苏文翡向正厅走去。 才走了没有两步,便见苏文睿突然顿足,似乎猛然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事一般,笑得贼贼地:“对了,差点儿就忘了——翡儿先随我来瞧一个好玩儿的小东西。” “好玩儿的东西?”苏文翡有些不解地看着哥哥苏文睿的脸,眉头便不自觉地轻轻皱了起来。她觉得哥哥此刻的神情,就像是多年之前骗到了自己糖果的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一般。 苏文睿笑得依然如同之前那样鸡贼,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妹子,口吻颇为像一个久不见孩儿的“慈父”一般,道:“翡儿先不要多问了,且随我来吧。” 苏文翡便随着哥哥苏文睿一路向着后院走去,穿过偏房、穿过厨房,最终在一处四面密不透风的小屋子前面驻足。 “究竟有什么事情?还要折腾得这样鬼鬼祟祟。”苏文翡抬着头看着自家兄长,很是好奇地问道。 苏文睿抿着嘴角,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便出来,手上托着一个软绵绵、肉乎乎的物件,笑着看向唐慎之:“翡儿你快来看——好玩儿么?” 苏文翡低头打眼儿一瞧,只见哥哥苏文睿怀中抱着的,是一个两周多大小的婴孩儿。那个婴孩儿看上去非常有精神,此刻正在苏文睿手中卯足了劲儿地挣扎闹腾。 苏文翡正这样想着,便见苏文睿将那幼小的婴孩儿推到自己面前—— “这是咱们的幼弟,翡儿要不要抱一抱他?” ☆、第五十四章 别的女人生下的幼弟 我们的幼弟? 直到苏文翡出嫁的时候,她自己的娘亲都未有身孕。既然如此,那便必然就是自己父亲跟别的女子生下的孩子……之前隐瞒地一点儿风声都不透露,还真是做得滴水不漏啊。 “爹爹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样……这样……”这样韵事不断、行动风流。 苏文翡忍不住腹诽之。 她伸手接过苏文睿怀中的幼弟,细细地开始打量起他的眉眼儿:黑漆漆、圆滚滚的大眼珠儿、肉嘟嘟的红色小嘴、胖乎乎的粉嫩小脸儿……这个孩子生得十分讨喜、十分漂亮。 那婴孩儿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好奇地对着面前的事物风景东张西望。待他驻目在抱着自己的姐姐身上时,便发出了“嗤嗤”地笑声。他伸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向前努力地够着苏文翡鲜艳的衣裳前垂着的黑发。 苏文睿笑道:“看来文斐很是喜欢小姐姐呢。” “文斐?”苏文翡沉吟道,“他名唤作‘文翡’么?为什么竟然跟我重名呢。” 苏文睿点点头:“是啊。‘文采斐然’——这是父亲大人亲自给他取的名字。我暗自思忖着,爹爹是希望有朝一日,这个孩子像你一样好命吧……” 苏文翡轻叹道:“我们苏家向来爱惜羽毛、洁身自好,如今却要我嫁入那样的深宅大院之中看人家脸色眼神度日如年,又何来‘好命’可言呢。” 苏文睿忙阻他话头,四下里看看,急急地道:“翡儿快不要这样说,被父亲听到可是不得了,父亲可是要骂人的。” 明明就是父亲大人一人说了算,替她做出了根本就从来都没有征求过她的个人意愿的选择。霸道地做出了选择还不能承认、不敢面对,这却是父亲最不能释怀之处、也是苏文翡心中最为之担忧之处。 苏文翡此时也不多做辩驳,只眼睛瞧着幼弟,问哥哥苏文睿道:“这孩子有多大了?” 苏文睿笑道:“过了今天就刚满二周了。父亲和母亲都喜欢这个小家伙儿喜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2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2 欢地不得了,总是说他生得和翡儿你很是相像呢……” “是么。”苏文翡神色黯淡,声音有些低沉地,半晌才沉声问道,“娘亲的心……居然有这么大?” 苏文睿垂下眼帘,低声应道:“翡儿,父亲母亲他们有自己的胸怀和气量,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人,不要为了他们瞎操心,妄加评论。” 苏文翡听罢便蹙眉,有些薄怒道:“我原不晓得,原来一个女子的胸怀——居然可以被训练地如此宽大?居然可以容许自己心爱的男人——夜夜宿在其他的女人身旁?还能甘心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生下老来子?!……” “翡儿,你不懂得。”苏文睿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的妹妹,“那毕竟是长公主,你要让父亲、母亲他们怎么办才好呢?……” 苏文翡收回凌厉无情地目光,看着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口气冷冰冰地说道:“我管她是什么长公主不长公主的,但凡是硬要介入我的爹爹和娘亲之间、破坏他们二人亲密关系的女人,就都是坏女人!” 苏文睿轻轻叹息,道:“翡儿,你不会懂得,现在你还是太年轻。不懂得这世间的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等你再长大一些,你就会一点一点地都明白了。” 苏文翡没有说话。她心中想着:这种事情,纵使再过上一百年,她也不会弄明白的。 况且,她苏文翡根本,就不想要明白的。 ☆、第五十五章 想要忘记的一个孩子 唐慎之唐大公子最近身体很不大好。 这也是难怪的,每一次回到元邑城郊的宅子里头居住——准确来说,是来到有她洪漱心存在的地方,他唐慎之都必然的会是好不了的。 最近几日,唐慎之又在为祖父祖母迁坟的事情发愁。 “怎么点的位置还是那样偏僻,不是说好要换一个水土好些的地段的吗?”唐慎之摸着自己滚烫的额头,觉得心中一片怅然。 “大伙儿原也是这样说的,合家上下皆言说抱怨那里风水也不甚好。不过拗不过这是生前的意思……”唐瑶儿咬咬下唇,继续说道,“祖母她老人家生前的意思本就是,身为一个罪人之后、戴罪之身,原本就不配风光大葬,况乎现下家中困难,也不必铺张周折了……即便是以后要迁坟,也不必选择风水太好的地段。” 唐慎之听罢还是很不高兴,有些愠怒地,道:“话虽然是如此说,那也不该点在那里,如此草草了事。” “祖母她老人家当年还说……”唐瑶儿仔细打量着兄长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兄长的娘亲当年就是从南门儿出的城,后来兄长又是只身前往嵦岭县赴职,也是走得南门儿那边儿……祖母她老人家当时身体有恙,也无法起身前去送一送兄长……如今既然长眠于地下,不如就选个离你就任之地最近些的位置,冥冥之中也好护佑看顾着你一些。” 唐慎之周身一颤,眼眶瞬时红了几个圈儿,再没多说什么话。 在祖母她老人家的心中,果然还是挂记着他这个孙儿的。 唐慎之原曾以为,自从祖母将母亲逐出家门的那一天起,当祖母看到他长着跟母亲十分神似的脸时流露出厌弃嫌恶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她老人家的疼爱。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唐大公子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祖母还是打从心里真的很宠爱他,喂他吃饭、陪他习字、他磕破了腿受伤流血时为他敷药、他难过垂泪时为他抹掉豆子大的泪珠……可是随着母亲的离去,似乎一切都改变了。 后来父亲迎娶了跟随自己十余年的洪漱心洪家千金大小姐,新夫人进门的时候,好久未曾展露笑容的祖母笑得那么开怀,都闪到了躲在门外偷看的唐大公子的眼睛。 再之后又过了两三年,新夫人洪漱心身怀六甲、十月怀胎后诞下了一个儿子,从那之后,祖母的眼睛里似乎再也没有唐大公子,整日里拥着孙儿入睡,连唐慎之生病发着高烧都丝毫没有觉察问候。有将近一年的时光里,唐大公子几乎每一日都是躲在被子里面哭着入睡的。再后来,也不知是哪一日、哪一个时辰,就像猛然间开了窍一般,他好像突然就想明白了,从此便也再不要纠结于有没有人对自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唐大公子已经找寻到了自己与这个家族、以及家族之中所有人的相处之道,纵然看上去有些云淡风轻、肆意风流,但是说到底,他也已然释怀了、看淡了,不甚在意了……或者可以说成是,一夕之间就长大成人了。 母亲已经与自己永远地阴阳相隔、父亲成家立室有了自己的新妻子,自然无暇顾及到唐慎之的感受,祖父高官厚禄、每一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祖母心思又不再放在他的身上。唐大公子落得轻松,那段时光,也有了更多的闲暇空子去会些朋友、读些古籍诗集。 当唐慎之真正解开心结,不再思虑得到家中长辈的关怀疼爱的时候,却出了一件不幸的事:新夫人洪漱心洪千金的儿子、他不满三岁的弟弟,从原本并不很高的藤椅上失足跌了下来,磕破了脑袋,伤口很大又很深,随即血流不止,后来过了几天偏偏又要巧不巧地染上了破伤风,不出月余便夭折了。 这个孩子的夭折对唐家上下的打击甚大,阖家上下半年之内不准见一点欣喜神色,那一年的年关也没有过好,终究不许见灯笼、听着炮仗的声响。 唐慎之倒是也还好,反是他的贴身侍读唐侍墨非常不爽,抱怨道:“不过是为了一个夭折无寿的幼儿么,何必搞得跟国丧似的……连笑声都不许见?这个年岂不是过得太也冷清无趣。公子你也真是清静地下去。”说罢非常无奈地望着自家主子。 唐慎之当时正半卧在榻上看着一卷《东周列国春秋篇》,听着唐侍墨这番抱怨的话,道:“那孩子也算着实可怜。祖母父亲他们都为着他的离去都心中郁结,难以自持。那孩子既然连命都没了,我们且为他难过一场,祭奠一番,原也是该的。” 唐侍墨撇撇嘴,摇摇头,看不懂似的退出门就溜到小厨房去找好吃的去了。 逝者往矣,不可久思。 唐慎之心中明镜一般清楚,奈何每每想到这里,心里便急着一个解不开的疙瘩。想着曾经也在自己怀中抱着过的那白白胖胖的小弟弟,心中一瞬间不禁叹息世事无常、瞬间就不由得感慨万千了一番。 ☆、第五十六章 苏文翡偶遇洪临渊 唐慎之这边儿一不舒服,洪临渊就要着急抓瞎。 为了给唐大公子唐大人止痛活血,洪临渊几乎隔上几天就要往“济世百草苑”跑上一趟。 可巧这一日也是事有凑巧,归宁省亲在家闲的无聊的苏文翡苏小姐也到这间药铺里来为母亲拿药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3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3 —— 两位千金,就这样撞到了一处。 苏文翡苏千金原本是不认识洪临渊洪七姑娘的,但是她却认识唐慎之唐大才子啊。 一听到“唐慎之”这个熟悉到骨髓之中名字的那一瞬间,这位“有夫之妇”浑身的汗毛儿都要跟着竖立起来了。 洪临渊道:“腰疾复发,遣我来买膏药的。” 立在旁侧的苏文翡闻听他如此说,也知道她话中提到的人定然就是唐慎之,一听便着了急上了火,忙问道:“唐大人患有腰疾?” 洪临渊转过头来看了苏文翡一眼,又转回头去问韩子笑道:“这又是谁?” “呃……”韩子笑一时语塞,略一思索,方道:“此人是我远房的表亲,最近医馆事忙,家中便让他过来打打下手、帮帮我的忙。” 洪临渊听闻点点头,道:“韩大夫的医术高明,做得又是造福一方百姓的善事良举,既然忙不过来,到也确实也该找几个人过来帮村。” 见他二人聊得极好,一旁立着的苏文翡却是有些沉不住气,瞅着洪临渊又问了一遍:“唐大人的旧疾严重吗?可有细细诊治过了?可有良方根除?” 洪临渊正在诧异这个素未谋面过的陌路人为何竟是如此在意自家公子的事,心想这姑娘是否有何居心打算,但听她如此追问得紧,又同是医馆的人,实在没办法装着听不见,只得随意敷衍道:“尚可以稳定,死不了人的。” 苏文翡一听这话,心中的火气就“噌”地一下冒出来了。道: “你这个丫头,说得这是什么话?!” 韩子笑冷眼看着,虽也心中好奇一向对旁人不慎关心的苏文翡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在意起洪临渊这个嵦岭县县丞来,但见她们二人言语不睦,便回身翻箱倒柜地抽出几贴膏药,赶忙插话,道:“这是我们这整个济世百草苑中最上好的药,你带回去给唐大人试一试。若是用着好,改日我派人送到府上一些。” 洪临渊接过药膏、付了银钱,道声“多谢”。而后觉得有什么气味从后厅里飘散过来,只觉得似曾相识得很,她吸吸鼻子,好奇地问道:“韩大夫这里熬着什么药?味道好生熟悉……” 韩子笑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里近日在调止痛散,用得都是些镇定、麻沸常用的药剂,比方说现下正在熬制的这一味——若是服用的时日长久、使用的次数过于频繁不加限制,必定是要体力渐虚、掏空精神的,是以谓之一种‘慢毒’也。” 洪临渊闻言不禁皱眉道:“如何得解?” 韩子笑道:“无需解毒,只需停药,再好生修养一段日子,便可自愈大安。” “若是放任不管,又有多少危害?”洪临渊问道。 韩子笑道:“既然是为了镇定止痛所用,想来也用不到多少,少许的用量自然是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不过若真是时日长久地服用……身体必定会承担许多负担,体能日益衰败下去,旁的不敢说,胸闷气短、四肢无力等反应恐怕却是免不了的。” “原来如此,”洪临渊口中喃喃道,似乎若有所思。 苏文翡似乎还要插话,但却见洪临渊此时此刻的心神却全然并不在这些上头,只向着韩子笑又道了一句“多谢”,便急急地拱手、提步走人了。 ☆、第五十七章 她就是洪临渊?! “她为何走得这样匆忙?……” 苏文翡略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洪临渊离去的背影。如果她推测的没有错的话,这个姑娘应该是跟随在唐慎之唐大公子近侧的女子,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他的侍女、还是亲戚。 不过看着她这样的谈吐和脾气,应该不会是为人侍婢的人吧。 所以苏文翡转过头来,看向正在倒药的韩子笑韩郎中,无不好奇地问道:“这位姑娘——她是什么人啊?” 韩子笑被她这样一问,不由得抬起头来,怔了一会,道: “你竟不认得她吗?这位可是当年名动一时的洪府七小姐——洪临渊。” “你说什么?!……她就是洪临渊?!” 苏文翡惊得了不得。 原来洪家是真的有位“七小姐”在的?原来一切都不是她自己想多了而已。 原来洪府里头真的有人跟着唐慎之唐大公子,天涯海角、海角天涯去了。 难怪了……难怪洪临峰居然会那么讨厌“金鳞才子”唐慎之。 可是,为什么洪府的千金小姐,居然会跟着“金鳞才子”离开家呢? 苏文翡想不通,她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解释的事情。 而且,即便她洪七小姐自己愿意跟随着唐大公子浪迹天涯、红尘作伴,但是才华超绝、眼高于顶的“金鳞才子”又怎么会就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她的要求呢? 唐慎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贪图名利、爱慕虚荣的男子,即便有像是洪临渊这样出身高贵、名声不菲的千金小姐追求爱慕,他堂堂七尺男儿汉,也必然不可能为之所动。那么,除非……除非他唐大公子也是真的心中爱慕着这位洪七小姐,并且对她颇具好感。 但是这就更加没有道理了啊。 诚然,她洪七小姐的确算得上是长相清秀甜美、声音温婉动人,而且家世显赫、谈吐不俗。但是就凭着她这样平凡的姿色和平庸的才情,又怎么可能成为让“金鳞才子”唐慎之为之一见倾心的那种女子?!像唐大公子那种目光高远的才子,必然不会对于自己的爱慕没有任何标准和要求的吧。 苏文翡真是宁愿相信唐慎之有理由爱慕上了如同青馆名妓“绝尘姑娘”那样的人物,也不能接受她心目之中完美无瑕的唐大公子居然愿意将一个平淡无奇地像洪临渊洪七小姐这样的女孩子。 “关于这件事情,少夫人或许就有所不知吧,”韩子笑韩郎中看着苏文翡的药房,慢条斯理地说道,“洪七小姐当初为了接受唐公子的追求,居然甘愿舍得下太宰洪府那样显赫的出身和家世——如此胆识与勇气,着实令世人钦佩。像是韩某自己,就特别佩服洪七小姐这样有胆有识的人……” “韩大夫你说什么?”苏文翡一听这话真是彻底地蒙圈了,“你的意思是说:当初是唐公子主动追求的洪七小姐,因此洪七小姐才跟着他离开了洪家?……难道不是洪七小姐主动放弃洪府的一切,由于仰慕‘金鳞才子’的盛名,而自己追随着唐公子的吗?” 韩子笑道:“洪七小姐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会主动跟着男子出来呢?自然是唐公子追求得洪七小姐。洪七小姐后来才答允与他天长地久地长相厮守的。” “……”苏文翡听罢无言以对。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 没有料到这洪临渊,看上去语不惊人、貌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4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4 不出众,可是居然还会有如此魅力?能够让令她魂牵梦绕的心上人“金鳞才子”主动追求倾慕的本事。 ……这个女子——她就是洪临渊——苏文翡暗暗记在了心底,以免将来有朝一日会忘记。 ☆、第五十八章 你们过得还好吗? 苏文翡再次回到太宰府中,是在五日之后。 原本说好这一回她回到娘家只待三天便启程返回洪府的,但是奈何她在太史府里实在留恋得紧,还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离开。 最终还是到了不得不分开的时候,苏文翡一大清早却怎么也起不来床。许是她前一天晚上翻来覆去地心事重重想各种杂事,因此到了二更天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但是到了次日要返回洪府的时候,却想尽了各种办法希望可以赖在床上躺着不动…… 苏夫人差遣丫头们来叫她三四次,却仍不见洪少夫人一点儿起身梳洗的动静;后来亲自前来耐心劝说,却仍旧见着自家女儿一脸的无精打采,苏夫人纵然心中不舍得女儿,但是也知道大户人家规矩的重视,因此便拉着半睡不醒的苏文翡,语重心长地问道: “翡儿,你且实话告诉母亲——你与那位洪家的长孙公子,究竟相处地怎么样呢?” 苏文翡眨巴着惺忪地困眼,口中喃喃地说道:“母亲在说什么呢?什么相处地怎么样……” 苏夫人“啧啧啧啧”地说道:“自然是问你们的相处了,你与那位新婚夫婿,觉得如何?” 听了这话,苏文翡只想撇嘴。 她与洪临峰算是相处地怎么样呢?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似乎,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相处地这样不悦的夫妻了吧?她和自己的丈夫洪大公子,不但不是什么两情相悦,甚至可以说连“相敬如宾”都谈不上。 她甚至至今为止都在和洪大公子分房而居,所以名义上虽然已经身为太宰府洪家的嫡亲孙媳妇儿,但是实际上却还是那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姑娘苏文翡——与她在苏家的时候没有一丁点儿的分别…… 如果说这些事情都对于她苏文翡来说没有一丝一毫地挫败感与厌倦无力感,那就绝对是在说谎骗人了。 苏文翡不是没有委屈、不是没有抱怨、也不是没有恼火与怨恨的。 这些情绪,甚至比这些都更加复杂的情绪,她都曾经有过。 可是这些话,她能说出口吗?她又有可能跟自己的母亲、或者其他家人诉说这些事情的详细始末吗?——自然是不能的。 倘若真的将这些话讲给她的母亲听,母亲除了担忧和烦恼之外,又能帮助她解决什么事情呢? 且不论她已经身为洪家的少夫人,就算母亲真的心疼她,不忍她嫁给自己所不喜爱的男子度过一生,想来太宰府洪家那是何等的身价地位、权势威望。她区区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史府出身的小官小吏的姑娘,能够有幸嫁入太宰府的大门,在外人眼中已经实属高攀了。 这样的她,这样的洪家和这样的苏家,事已至此,早已经由不得她选择决定任何事情了。 无论她心中有多少不甘心和多少怨恨恼火,她苏文翡都已经注定要做他们洪府的大公子的少夫人,除非当真有朝一日洪临峰亲自开了口,说出要“休妻”的话来,否则此生此世,她苏文翡都会永远背负着“洪府大少奶奶”的名头,走向她自己此生的终点。 至死方休。 苏文翡只是这样想一想,就觉得自己此生实在没有什么乐趣可言了。 “……母亲放心,我在洪家——万事有人照应。一切过得都很好……” 苏文翡看着母亲注视着自己的双眼,心中纵然有千般情绪,可面上却仍旧还是摆出了一副毫不走心的面孔。 是啊,她现在生活过得很好,哪里就不好了呢?已经很美好了啊。 除了……她不爱自己的丈夫洪临峰;她的丈夫洪临峰也不爱她。 除此之外,却再无其他。 实属……难得。 ☆、第五十九章 离家出走的孩儿 “过得好,那就好。”苏夫人听到女儿亲口这样说,才能放下一颗心来。 可是紧接着,苏夫人那颗悬着的心便又要提起来。、 只听到苏文翡连连不断地打着哈欠,问道:“母亲,我这几天回家来住,都不曾见过轩儿。他人到哪里撺掇去了?……” 苏夫人的表情轻微地停顿了一下,片刻之后,便笑着说道:“那个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整日里都闲不住的,连学堂都不肯久坐,这几日先生告了病假,他必然是不肯坐下来安静地温书,早就不知道去寻什么自个儿觉得有趣儿的事情玩去了吧。” ……?!不知道撺掇到哪里去玩儿去了? 这是个什么话? 即便苏文轩一贯的不肯听话,也胡乱玩耍惯了的,但是像今天这样,连母亲都公然说出不必理会他这样的话语,苏家上上下下可从来都是不曾有人这样说起过的。 苏文翡觉得,这件事情非常地奇怪。 于是,她心中隐隐地感觉到,似乎自己出嫁后的这段时间里,苏家发生了一些她并不知道的事情。 “母亲,你且据实地告诉我,轩儿——他到底到哪里去了?” 苏文翡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巧合,反正每一次每一次,她那些奇怪地预感就会来得分外地准确。 苏夫人沉默了良久,终于叹息道:“轩儿他,他前段时间闹着要出家,然后和你父亲争执地很厉害……现今在元业寺中做了俗家弟子、带发修行着了。” 苏文翡闻言大惊不已,惊呼道:“什么?!轩儿出家了?!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呢?!” “不是,不是出家了。”苏夫人急忙解释道,“轩儿只是暂时地跟随着一位得到的高僧人修行而已,过一段时间,等到他心情平复了的时候,就还是会回来的。并不是就此出家去了……” 苏文翡听着母亲这样说,知道她心中也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的。 苏文轩是个什么火爆脾气,如何地特立独行、如何地说一不二,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人会比她苏文翡更清楚的了。 所以,对于苏文轩,她从来都是不甚放心的。因为那小子从小到大所作出的任何决定,在苏文翡看来,都绝对是在玩儿火了。 如果苏文轩只是在抱怨自己所处的生活环境,那么苏文翡或许也不会当真,但是现在苏文轩已经毅然决然地迈出了那一步,所以苏文翡觉得:凭借这家伙的倔强性格,他是绝对不可能会轻易地回心转意的。 哥哥苏文睿要从仕途,无法顾及到自己家中的产业,再刨除不能指望的苏文煜不谈,苏家便统共只有这么一个可以指望的男丁了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5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5 。若是他苏文轩真的就这样抛下了整个太史府,抛弃了自己在苏家的位置——那么苏家的田产宅院,就真是后继无人了。 苏文翡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忍受着这样的事情的发生,因此她觉得,自己必须亲自见一见苏文轩,好好地跟那小子掏心掏肺地聊一聊,不然她是绝对不可能就此安心的。 “娘亲,我想要见一见轩儿,您能帮我安排跟他相见一面、当面谈一谈吗?”苏文翡轻轻地蹙起眉头来,问着她的母亲。 “翡儿,你原本前日就应该返回洪府去的,现在已经多在娘家逗留了两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归期……似乎多有不妥吧。”苏夫人看着女儿,面露难色地说道。 她自然也是希望苏文翡能够劝说儿子回心转意、回头是岸的,但是比起这件事,她现在更加关心地,却是苏文翡在洪府的位置,有道是“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自由是浮云。”,如果一切可能惹火太宰府的事情,她都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以身试验。 ☆、第六十章 身为他人妇 苏文翡心知此事再要多说什么话,也都是徒劳无用的了。 “也罢,这一次见不到就见不到吧,”苏文翡轻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笑道,“母亲,轩儿那孩子虽然看上去平和温顺、和谁都应承得很好,但是其实骨子里性格倔强的很。如果将来有朝一日真的回了家,你和爹爹可一定要把话往和缓了说,莫要激将得他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情来啊。” 对于苏文轩,苏文翡是再清楚也没有了的。如果平时大家相安无事倒也罢了;若是这位苏公子一旦真的闹气脾气来,犯了倔强的毛病,那可是要一声不响地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的。 苏夫人颇为无奈地点点头,应承道:“是啊是啊,我们知道的、知道的,你啊,只管回洪府里去,做好你的长孙夫人,其他的事情,一概都不用你这样操心费神儿的。家中有我在呢——什么事情都会处理妥当的,你不要担心。今日天气阴沉地厉害,你只管尽早地赶回家里去吧。” 一想到要回洪家,苏文翡就满心满腹的不高兴。可是她又不愿意让母亲看出什么端倪,只得把这种不愉快地心思默默收在心里,胡乱应承了一番,然后她便起身梳洗打扮了一番,提步走了。 苏文翡在回程的路上,脑子里一直想着母亲对她说过的话。 苏夫人早年嫁给苏文翡的爹爹时,也是遵从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两个人只是对了一对合婚庚帖,将彼此的生辰八字放在一起对了一对,便成了亲。两个人成亲之后,开始时候也是尴尬不已、没有半点情感交流。但是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苏文翡的母亲觉得自己对苏文翡的父亲产生了一些与一开始见面时候很不一样的一种莫名的感情……这种感觉纠缠了许久,然后,再后来,就有了苏文睿…… 母亲告诉苏文翡,即便是两个素未谋面的人,相处久了,也是会产生感情的。 只要耐心地等待——并且付出自己的真心实意。 但是,她却忽略了一个事实。 她的女儿苏文翡——毕竟跟她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苏文翡心中已经有了思慕爱恋的君子,关于这一点,她的母亲是并不知道的。 身为他人妇…… 苏文翡也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能够做什么,但是没有办法,她心中早已经有了自己所喜欢的男子,而且那位洪临峰洪大公子,又实在太不对她的胃口。让她一见到他,就觉得聊不上任何共同话题、只想与他争辩吵架。 许是两个人都太过年轻了吧,苏文翡实在无法接受,要与这样一个自己完全没有心跳加速感觉的男子携起手来共度一生。 说来也很奇怪,如果说她自己看上男子,是源于欣赏男子的才情名望,那么洪临峰洪大公子明明是一位与“金鳞才子”唐慎之比肩齐名的“天下才子之首”;可若是说她爱慕男子是爱慕着那人的长相与身份,那么洪临峰的音容颜色也丝毫不会逊色到哪里去。 所以她苏文翡也在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不能忘却心中一直记挂着的“金鳞才子”唐慎之,偏偏却很讨厌自己的夫君洪临峰的呢? 或许,是由于唐慎之倜傥潇洒的性情,洪临峰过于古板严肃;又或许,是唐大公子先一步走进了她的视线、占据了她的心田……所以她此生再也容不下第二个男子了。 不止是洪临峰。 然而无论有多少理由,苏文翡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她现在,已经是洪临峰的娘子,是洪府的嫡亲长孙媳妇。 身为他人妇,她却一直对于超出自己本分的事情,如此念念不忘。 实在令人苦恼不已。 ☆、第六十一章 旧友再叙 洪临峰自从当上了翰林修撰,每一日都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是要被各种各样的应酬霸占了绝大多数时间。 洪大公子最近的睡眠已经到了严重不足的地步,所以一旦可以退掉的应酬,洪大公子通常想都不会想,便会一口拒绝。但是今天,即便他可以拒绝,却不想要拒绝。 因为姜允决回京城了。 洪大公子因为本性高冷,因此从小到大与他亲近的朋友本来就不是很多。难得的几位至交好友,也都零零落落地散在各地。 今日与他素来交好的姜允决要回京城述职,约了洪临峰一道喝茶聊天。 洪临峰自然顾不得累与不累,想也不想便一口应承下来。 二人约在江边的小馆里休息,顺便聊聊彼此最近的境况与打算。 “听闻你成了亲,娶了太史府苏家千金。”姜允决笑着道,“恭喜恭喜!” 洪临峰最近正被成婚的事情搅和地晕头转向,便笑道:“姜兄是还没有成婚,等你成了亲之后,就会知道,这件事比应对公事还要麻烦……” “你我二人相识多年,我却是头一次见你如此无可奈何的神情举止,”姜允决笑得痛快淋漓,道,“怎么?世间竟然还有让你这位‘天下才子之首’的洪大公子也如此无奈的事情吗?哈哈哈哈哈……” 洪临峰看着姜允决,说出了心中困扰多日的诸多烦恼。 尤其是苏文翡心中并不曾恋慕着他的事情。这许多事情,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甚至于是他的家人或者兄弟姐妹们。 “原来我的娘子,心中痴恋成魔的君子,却不是我……”洪临峰就地坐在硬邦邦的低木凳上,心中也说不清楚究竟是苦涩还是欣喜。 “我竟然还曾经妄想过成为她心目之中最崇敬欣赏的男子,却原来,她心中早已经有了此生挚爱的儿郎。” 姜允决也不评论,只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6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6 笑道:“她不倾心于你,你也未曾爱慕于她,直到今时今日,虽然你没有想过要让苏文翡离开你们洪家,却也并没有丝毫以她为妻的心思,是否?” 洪临峰笑道:“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没有以苏文翡为妻子的心思。你知道我才见到她的那一刻,心中是怎么想得吗?” 姜允决之“刷啦啦”撑开玉骨折扇,一脸老爷子似的超脱:“你当时心中如何想得,我又如何得知?” 洪临峰也不在意,笑了一笑,道:“那时候我心中想着:这么姿容平庸的姑娘,面容白皙、鼻翼两侧还生着许多斑点,正正经经地坐在那边一动也不动,脸上连些许笑意都无,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才华情致,只不过是她命好生在太史家做了千金小姐,就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诺点成了我的夫人……我对她既无感情、也无了解,就这样守着她度过一生一世,教我如何接受?实在是荒姜、荒姜至极了。” 姜允决之端起茶杯来啜了一小口,似笑非笑地道:“连人家‘脸上生着些许斑点’都不放过,看来你瞧苏文翡瞧得极其仔细,心中的期许可见一斑。” 洪临峰颔首笑道:“我得承认,我对自己新婚妻子的期许的确非同一般。我觉得能够成为我的妻子的女子,必定得不艳不俗、有别于寻常女儿家才可以。至于苏文翡……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她也算生得很柔和很漂亮的女子,但仍然总感觉缺少了一些什么东西。” ☆、第六十二章 无情还是深情? 姜允决之冷哼了一声,嗤之以鼻道:“姜某人实在也是很好奇,究竟得是什么样的女子,才够成为洪大少爷心目中一见倾心的样子呢。” 洪临峰眨巴眨巴人畜无害的大眼睛,短暂地停顿之后,无比认真地回答道:“令妹姜允媛那样子的女子——就很符合。” 姜允决之听后一时气结,随即冷冰冰地吐出一句:“洪临峰你要是再敢拿我妹妹插科打诨,信不信我直接把手中这杯滚烫的茶水照着你的脸上泼过去?!……” 玩笑开到这里,点到为止就好。洪临峰却突然想起一桩旧事来,姜允决以前就对洪临峰说起过,如果将来自己要娶妻,就想要照着太史府的千金那样的女子找寻一位。 洪临峰当时听过之后一笑了之,并没有在意。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却不知道当年姜允决话里所提到的人,是不是苏文翡。 因此洪大公子耐不住好奇,便脱口问了出来。 “……你竟不知道的吗?”姜允决的表情有些古怪,终究还是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我记得我曾于你畅谈过的,我心中思慕的窈窕佳人,就是依照苏家千金那样的标准为范。” “那你为何不先我一步,将苏文翡娶回家中?”洪临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若我留在京城,应该八成轮不到你抢在我前头吧……”姜允决的神色,却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姜允决,我今日只想认真问你一句话,”洪临峰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神色,一脸的认真严肃,“你且只需告诉我——倘若如今不是我先娶了苏文翡为妻,你可会向苏府提亲吗?” 姜允决右手端着茶杯,另外一只手五根手指都在轮番敲着红木桌面,沉吟良久,方道:“是的,我一定会。如果当年没有洪苏两家的联姻,如果不是你先我一步将苏文翡娶进家门,我必定会向苏府提亲,迎娶苏文翡。” 洪临峰的脸色一下子冷得很吓人。 “想来你先娶了苏文翡,倒是你的运气。” 洪临峰唇角不自然地勾起,道:“是啊,若不是我早你一步,只怕现在苏文翡就是姜家的人……我还真是讨了一个好大的便宜。” 姜允决看着对面那位的脸,认真地继续说道:“即使是现在,如果当真有一日苏文翡离了你洪家,我一样可以再下婚帖,再次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把苏文翡迎娶进我姜家的大门——虽然我姜家不及你洪府的门楣风光无限,但是就凭我姜允决的才学性情,也断不会委屈了她;更何况,我姜家的门槛,并不及你洪府的高、规矩,也远没有你洪府那么多。若是苏小姐跟了我,说不定会比如今快活许多……” 洪临峰“噌”地站起身来,口气不温不冷也听不出个调儿: “苏文翡今日归宁省亲回府,想来还在府上等我回去吃晚饭,就先不陪姜公子叙旧了——姜公子的‘关怀问候’,洪某人会记得带给我家娘子。失陪!” “慢走不送。” 看着洪临峰满含怒气地离去,姜允决心中一片清明。 看来他心中竟然是这样在意他的这位新婚妻子的,只是连他自己……都还搞不清楚自己对妻子的态度。 只是一句话,就可以激怒他火冒三丈。 姜允决记忆中的洪大公子,那可以谦谦君子、从不动气的。即便他为人疏离而淡漠,也从不为旁人的一言一语而愤然离席。 朋友妻不可戏。 这个道理他姜允决自然明白,只是——他从未想过,苏文翡这么快就嫁人了。 而且,还是嫁给了他的挚交好友。 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原来洪临峰也会吃醋?而且还是这样反应强烈地为妻子吃醋?! 实在是……太过难得。 “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必单恋一枝花。”姜允决摇摇折扇,云淡风轻地笑了,“世间美人何其之多,难保找不到一两个相似相仿的出来……但我实在想不到,洪临峰这小子,平素看着冷漠无情、又十分木讷慵懒,没想到居然是个天生的情种死心眼……实在是,出人意料哇!” ☆、第六十三章 :以前未曾有过的感觉 说来也巧,在苏文翡离开洪府归宁省亲的这些日子里,洪大少爷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过几天逍遥清闲的好日子了。但是每当他在翰林院度过忙碌的一天之后,回到家中吃过晚饭,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却非常突兀地发觉,自己竟然会感觉到非常地不习惯。 洪临峰不禁感到惊奇不已。 想一想,在苏文翡并未曾嫁进他洪府大门的时候,自己原本就是一个人住在这么一个里外三层的套间中的。现在她回了家,又剩下自己一个人——原本也只不过就是回到了从前的生活之中,却不曾料想得到竟然会这样的不习惯。 “我对那个妇人……并不曾动过半分感情。何以……不适至于如此?……”洪临峰晚间实在闲来无事,在房间中溜来转去,对于自己的变化,就是连他自己也觉得惊奇。 苏文翡已经离开五日半了——那个妇人原本说好只去三日就回来的。 食言而肥…… 洪大公子不由得愤愤地想着。 明日,若那人还是不见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7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7 回来,他想要亲自去太史府去瞧一瞧。他洪临峰是何许人也?从来不曾对哪门哪户的人家产生过好奇。但是如今,他居然非常好奇——想要知道这太史官苏家,究竟会是个什么模样。 “不对不对,一定只是我暂时并不能适应这样的生活,我对苏文翡怎么可能生出其他的什么想法来呢?……一定是我最近太累的缘故吧。” 洪大公子这样劝解着自己,却不由自主地就把思绪跑到那一日苏文翡在家宴之上为他装病的场景之中。、 苏文翡也曾经那样地为他努力作出过一些尝试吗?……即便在他看来就不是发自真心的,但是至少,她也觉得她与他之间是荣辱与共的共同体是吧?即便只是在他们洪府、在外人眼中看来会是如此。但是至少,苏文翡也曾经真挚地将他视为自己的夫君,即便只有短短地装模作样的一段时光之中。 苏文翡心中作何打算,洪大少爷原本是并不关心的。 但是如今,他却不能阻止自己对于这个“名存实亡”的妻子的思念与揣度。 “我还是先来想一想明天要看哪些文案吧,翰林院根本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了,我竟还有闲情逸致来思念她?……实在可笑。”洪临峰一边嘲笑着自己的幼稚行径,一边又忍不住想要确认明天苏文翡究竟会不会回到洪家来。 洪大少爷并没有成过亲,所以在他的人生之中,除了他的娘亲和他的妹妹,他过去从来没有如此地思念过一个人。 他也不能体会,想他现在这样地思念着一个女子,究竟意味着什么意思。 或许姜允决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苏文翡跟着自己,是无法得到真正的幸福的,她只会将自己的姻缘葬送在自己手里。而永远无法获得她内心深处所渴求和追逐着的那份自由。 洪临峰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有使别人获得幸福的能力,他虽然看上去木讷内敛,许多场合之中都会安静地就像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但是一直深藏在内心深处的骄傲却一直叫嚣着吵嚷:他洪大公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能力获得自己所想要追求的一切的那种强者……现在被这些无名的情绪所纠缠,他的脑袋都快晕了。 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呢? 洪大公子不禁有些晕头转向。 ☆、第六十四章 难以解释的心跳 第二天一大清早,洪临峰照例早早地爬起来看撰写的文稿。 因为他的体质不适合熬夜、加上在光线昏暗的场所看东西非常模糊,总觉得晚上点着蜡油看文章看着非常难受,所以洪大公子的习惯一直都是清晨早起。 “……洪临峰啊洪临峰,你现在究竟是中了什么邪啊?一天一天迷迷糊糊地在做些什么……”洪大公子一边沏上一杯清茶,一便盯着袅袅的热气发怔忪。 挚友的话言犹在耳,但他洪大公子的心,却再也没有那般笃定和坚持了。 “如果你心中果真如你所言,并没有那苏家千金一丝一毫的位置,又为什么会因为无缘无故的人而生气?只因为自己的挚友说出愿意娶她为妻的话,你就顿时感觉胸闷气短、甚至不管不顾只一心想着翻脸走人吗?……洪临峰,你这是在发的什么疯?” 洪大公子平生没有爱慕过什么人,自然自己也搞不清楚爱慕一个人应该会有什么反应、或者应该会有什么样的感觉。他只是一个人闷不吭声地自己纠结并处理着这些感觉……以至于将自己手头的正事都要耽搁下来。 “罢了罢了……去到翰林再看吧。”洪大公子心中一片烦烦躁躁、乱七八糟,终究收拾起来一片铺散了一案子的文稿宣纸,打算就此停下来。 “大公子,夫人说少夫人回来了,问你要不要过去后头吃早饭。”前来通报的小童敲着洪临峰的房门,一口地道地乡音难改。 这个孩子——只一听就知道是元邑来的人。 “她回来了?……竟然这么早?” 洪大少爷有些诧异地看着窗外的一抹新芽。这么一大清早的,连露水还没有散尽呢,居然就有人赶着黎明回婆家?!这位新婚娘子的生活习惯着实令他感觉有些太过怪异。 小童笑着应声道:“听闻少夫人是昨天下午就回来了的。只因晚间思家心切、闹得胃口也不大好,连晚饭都懒得吃,就直接回夫人住处歇息下了……想来大公子昨日回来得太晚,因而未曾得见。” 我去……! 思家心切?胃口不好?居然就会宿到自己婆婆那里?……洪大少爷也真是开了眼界。自己的娘亲竟然能够跟苏文翡好生这个样子,也是缘分和造化。 洪临峰不禁心中有些失落:在他觉得落寞、觉得委屈、觉得倍感压力的时光里,却也不曾见过自己的娘亲像是对待苏文翡这样地对待自己。 他甚至觉得有些不安,是不是自己作为一个儿子有些太失败了,所以才会这样的。, 不过他洪大公子毕竟并不是个容易多心的人,遇到任何问题也懒得多动脑子,只要着手一步一步地解决问题就可以。因此他也并没有太多地胡思乱想,只是想着赶紧赶到母亲的住所见一见娘亲。 想到这里,洪大公子的心跳突然漏了几拍。 他感到有些困惑——自己究竟是想要马上见到母亲、还是想要马上见到苏文翡呢?如果只是想要见到母亲,那么为什么他会突然变得如此紧张?如此不安……如此地,心如鹿撞、忐忑不宁呢。 ☆、第六十五章 尴尬地再见 洪大公子难得一见地在房间里磨叽了半个多时辰。想着今天的确是应该早些去翰林报到,但是路过自己母亲的住所时,却仍旧忍不住在门口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他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敲门进去跟娘亲问个好、请个安的时候,门突然“吱呀呀”一声开了。 “……你,你站在这儿发什么怔呢?……” 苏文翡看起来气色挺好,说话中气十足,一点儿也没有先前离开时候的那种感冒了的强调。 “……你回来了。” 洪大公子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又狼狈又尴尬,因此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傻得可以的表现。 他其实很想开口问一问苏文翡,问问她究竟为什么不愿意一回来第一时间就和他见一面,而是一声不响地就直接找到他母亲那里留宿。 可是仔细想来,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对。 他确实是苏文翡名义上的夫君,然而也就仅仅如此而已。 洪大公子心中清楚,苏文翡心里另有他人。而且他们两个人也曾经开诚布公地彻底谈过,他们都将不会把彼此视为可以共度一生的知己伴侣。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8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8 ,自己的心意竟会突然地发生改变…… 这种细微地变化并无法断定究竟自何时而起,或许是在他发觉没有苏文翡的房间熟悉而又陌生,再也回不到曾经的感觉;又或者是当他在同僚或者朋友们之间谈起他新婚娶了娘子之后那一丝丝莫名地温暖与安心……洪临峰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起源于什么地方,反正就是不一样了。 而后,他就感觉到极其地不公平。 洪大公子自己本身心中是没有人的,然而苏文翡心中却记挂着他人。 这本就是一种让他不安、让他恼火的事情。 可是更加令他恼火的是,他居然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恼火和心烦。 洪大公子生平虽然不是像“金鳞才子”唐慎之那种渴慕风流、洒脱不羁的个性,但确实也一向地眼高于顶,从不曾被任何琐事所纠缠过。然而如今—— 他却会为苏文翡的事情而心烦。 这究竟是意味着什么,洪大公子现下还没有办法确认。 洪临峰看着苏文翡不施脂粉却依然天生丽质的面容,说道:“这几日在家中,住的可还好吗?……” 苏文翡笑道:“是啊,住的很好,因而多逗留了两日,昨天吃过午饭之后才动身。” 洪临峰点点头,便再找不到什么别的话来说了。 “……我昨日回来的时候,看到母亲一个人在佛堂礼佛,因而很想陪着母亲说说话,不知不觉天色就晚了,也没有再回去……” 照道理来讲,无论如何她回到洪家,也该和洪临峰见一面告诉一声的,见洪临峰没有开口先提起此事,倒是苏文翡想了起来,便觉得心中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嗯,这样……”洪临峰点点头,一向聪明得不得了的大脑,此刻却是一片空白。 他心中知道,两人在一处明明就除了尴尬再无其他的话题可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居然并不讨厌这种尴尬。 洪临峰并不讨厌,但是苏文翡却受不了。 “……我,我先去陪母亲吃些早餐,就不跟你寒暄了啊……”苏文翡看看洪临峰,尴尬不已地笑了笑,继而便绕过此人身侧,提步走了。 “……我竟如此让你难以忍受吗……” 洪临峰不甘心地苦笑,摇摇头,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第六十六章 翰林再会,心有郁结 洪大公子到了翰林,才刚一脚踏进自己修书案几前的大门一步,便打眼儿瞧见一群人乌央乌央地围在一边叽叽喳喳—— 洪临峰想来对于这样的场景多半都选择一笑而过、置之不理,因此也并没有在意。 跟洪临峰素来亲近些的霍大人见着他进来,连忙跑到洪大公子面前,神经兮兮地小声说道:“临峰兄临峰兄,我们翰林新调任进了一个同僚——据悉还是从一个偏远小地方任职了许久的,这几日才进京述职,颇受肯定表彰……便留下来到我们翰林跟着刘大人手下一同修书了。你说说看,这个小子是不是运气太好?……区区一个九品芝麻绿豆的小角色,现而今也与我们这些世家出身的公子们一同入仕了。” 洪临峰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心道:世间原本不该以寒门名门论英雄,若是这个人真的胸有丘壑、能够胜任本职,便是出身寒微,又能如何? 只是世人多以出身论英雄,世风如此,也不好太过不入流俗。 只得沉默不言。 霍祈哲见洪临峰只笑不语,便心生好奇,问道:“临峰兄,你就一点儿都不好奇来得是个什么人吗?” 说实在的,洪大公子心中还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好奇。来得是个什么人、长得是高是矮、是长是短,对于他洪临峰而言,都没有任何分别。 不过就是一个同僚而已,洪临峰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能让大家议论纷纷、如此八卦。 但是出于必要的礼貌,洪临峰还是象征性地多问了一句:“哦?是个什么人。” 霍祈哲哈哈地笑道:“说了你都未必会信,新来得这一位,原本祖籍也是我们京城的人,据说是因为祖父犯了大过错,父亲又不能争气、重振家门,因此衰落了一段光景的……现在他重整旗鼓‘杀’回京城来,想必也是要大干一场、有所建树的吧。” 洪临峰听着这话,越听下去就越觉得心中不甚舒畅。 “而今他身为家中儿子,若是不能扛起这份重振门楣的重任,世人岂不是要议论纷纷,说他唐氏一族从此彻底衰落、后继无人?…… ……唐氏一族?! 这话里说得人到底是谁啊。 洪临峰眉心不由得皱起,说不上心头究竟是个什么情绪。 “据说这人在嵦岭县历练了几年,为人处世都是相当被人称道的……”霍祈哲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嵦岭县作为一个穷山僻壤再怎么不好治理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地方,能将嵦岭县治理好的人,也未必就能适合在翰林混迹……更何况,在嵦岭做县丞主要依靠的是处理琐事杂务的本事,但是而今来了翰林,却是要凭借满腹经纶和细致安分吃饭的。你说他一个做了两年多地方县丞的小人物,怎么就有把握面对接下来的修撰职务呢?……” 洪临峰眉头皱得更紧些,他好像依稀知道霍祈哲话中说起的这一位究竟是何许人了。 “临峰兄你说说看,这隔行如隔山的,他要是真的来了,起初时候的百般不适应总是免不了的吧?……不过也听人提起,这个人好像少年时候也是出了名的大才子,在你之前还是很出名的人物呢……好像是什么、叫什么来着?——” “‘金鳞才子’——唐慎之。” 说曹擦曹操到,话题风暴中心的核心人物唐慎之唐大人,此刻正踏着轻快的步子走进门中来,脸上的笑容都快开出一朵花儿来,“不才——真是区区在下。” 洪临峰侧目看了他一眼,自己并不自知地握紧了左手。 “呵呵,霍大人果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唐某的身家了解得一清二楚。”唐慎之笑容满面地看着霍祈哲,看得对方涨红了脸皮,显得略略有些尴尬。 “……这个,唐大人,君子不应于人背后议论短长,霍某实在惭愧汗颜……”霍祈哲没脸看向唐慎之,只觉得留下这样的第一印象,实在是不好做人。 唐慎之却并不甚在意,只笑道:“哪里哪里,难得霍兄台看得起我,还愿意多提两句,得以霍兄这般关注,唐某才真的是感觉到受宠若惊啊。” 有了唐慎之这样的圆场话,霍祈哲这才渐渐安下心来,觉得此人不错。 唐慎之转过眼去,看着坐在案几前面的洪临峰,眼睛有些复杂不明地神情一闪而过,但也仅仅就是一闪而过,随即笑得洒脱豁达,朗声问候道:“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9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49 这位便是名动天下的‘天下才子之首’洪临峰洪大人吧,久仰久仰……” 洪临峰看着那笑容透彻的人,脸色一点点难看下来,突兀地“呼啦”站起身来,铁青着面孔,紧紧地绷着唇角,一言不发地快步离去—— 完全不顾身后霍祈哲霍大人的声声呼唤,以及……背后一道似有似无的阴冷目光。 怎么无论走到哪里,都摆脱不掉唐慎之这个混蛋?!这货脑子不会是有病的吧?!老跟个厉鬼似的缠着他出没的地段混迹做些什么呢?!! 郁闷……真的是好生郁闷! ☆、第六十七章 无缘由的落跑 眼看着洪大公子就这样没有礼貌地冲了出门去,无论怎么呼唤都不肯回头。 霍祈哲霍大人瞬间又感觉尴尬不已。心道:靠?!就算你心中再怎么不欢迎新人来,也犯不着这么当面使性子的吧?!……洪临峰洪临峰,你这货此刻在这儿抽得什么风?! 好不容易缓和平静的气氛又一下子给你搞得冰冷到了极点了。 “……额,唐大人,你勿要理会他……”霍祈哲霍大人尴尬至极地笑笑,打着圆场,笑道,“这,这洪大人他,他一贯的也不是这也……今天,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遇上什么倒霉事了吧……肯定不是针对你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呵呵,呵呵……” “怎么会呢,、”唐慎之淡淡地望着洪临峰远离的背影,看着他气得都要头顶冒烟儿的倒霉模样,不知为什么,心情突然大好,只是面上并看不太出来,只轻轻笑道,“这位洪大人看起来比唐某要年轻几岁,脾气大些、血气方刚也是有的,唐某像他这般大小的时候,也是时常如此……既然唐某比你们虚长几岁,便要又年长者的风度心胸才好啊,又怎么会跟他计较这些琐事呢?……霍大人且放心好了。” 哇?! 一番话立时之间就化解了霍祈哲的尴尬境况。 这、这、这……面前的这位唐慎之唐大人实在是个大好人啊!也难怪此人居然会被世人称为“金鳞才子”,即便如今家道中落之后,也依稀可见当年风情气宇,就算是落在嵦岭县那种偏僻小地方,也依然会被朝廷重新启用,重新再次唤回京城,果然是不凡之人物! 霍祈哲简直想要立时上前去施礼,毕恭毕敬地尊称这位要气度有气度、要谈吐有谈吐、要仪容有仪容的唐慎之唐大人一声“大哥、兄长”了! ……真是不明白,一向聪明守礼的洪临峰洪大公子,跟这样的人物较劲儿怄气,是在干什么?! 却说一瞬之间受到刺激的洪临峰,晕头晕脑地窜出来之后,就径直晃悠到了翰林院的假山后庭院中—— 话说洪临峰洪大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喜欢独自一个人在翰林院的后庭院里闲逛游荡。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刹那之间究竟是怎么了。 照常理来说,他认识洪临峰也并非一日两日了,那货是个什么混账性子,他洪大公子心中并不是不知道。 然而除了使用妹妹洪临渊来作为冲击让他不安、令他抓狂之外,他又何曾将唐慎之这样没品没心、缺肝少胆的混账放在心上过?! 可是今日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居然连见都不能见那混蛋一面。 和他对视的时候,洪临峰总是会忍不住想起苏文翡。 他洪大公子心中明明并从来都没有以苏文翡为妻的心思,可是却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他居然会如此突兀地想起、想起跟苏文翡相关联的一切,一切的一切……一想到苏文翡心中有这么一个男子,他就压不住胸中氤氲着的一团怒气。 “我……我八成是疯魔了吧……”洪大公子看着假山和湖水,心中一片混沌不明。 待得洪临峰调整好心情,再次回到案几前头修书去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临峰兄,你方才究竟是怎么了?”霍祈哲赶紧凑过来,无比好奇地问道,“以前可是从未曾见过临峰兄像今日这般失态啊……” “……没什么。”洪临峰回答道。一想到日后要与唐慎之这样的人渣同僚共事,洪大公子只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 “……我看这位新来的唐大人脾气很好啊,我觉得他——”霍祈哲看着洪临峰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心里所思所想的话。 “修书吧。”话未说完,便被洪临峰冷冷地打断。 霍祈哲瞅瞅他,再瞅瞅那位新来的、泰然自若安之若素的唐慎之唐大人,心道这两个人之间是不是曾经有些什么过节啊?!但看此时此刻这般状况,心知什么也问不出来,只能等将来有机会了再说,于是乎,霍祈哲霍大人便识趣儿地慢慢把自己的脑袋瓜儿一点儿一点儿地缩了回去,安安稳稳地继续修自己手头上的书。 这一日,翰林院过得平静如常。 与以往的每一天都一样。 ☆、第六十八章 虚伪地求和 洪临峰洪大人,向来都是翰林院日落黄昏的时候,最后一个出门的人。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当洪大公子收拾妥当一案几的书卷,整理整理衣袖,打算提步出门的时候。却在走出门去的那一刻,听到了一个最令他讨厌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这么尽职尽责,真不愧是廖太师的得意门生啊。” 洪临峰侧头看一看,厌恶的神色顿时浮现在脸上来。 ……这个人,为什么总像个鬼祟一样地阴魂不散、老是纠缠不休?! “怎么神情如此难看?”那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心情大好不已,道,“其实你心中最清楚不过的,我之所以来到翰林院任职,全是听命于人,也并非自己可以决定左右的。” 洪临峰此刻没有心思听他废话,只想赶紧离开此地。 唐慎之见他心烦得紧,却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只接着喋喋不休地道:“虽然我唐慎之厌恶你入骨,正如你憎恨我也入心一般。然而我们两人无论如何也都将要成为同僚、共事一番,莫非洪大公子当真打算永远不拿正眼看我?一生不理会我这个同僚么?” 洪临峰停住脚步,口气冷冷冰冰,没有丝毫情绪和温度,只道:“不然呢,你还打算怎么样、。” 唐慎之眨巴眨巴一双清明无辜的眼睛,口吻轻松诙谐地道:“依唐某浅见,既然造化弄人——非得要你我共事一处,而且你我少小时候又拜师一门、好歹也算是同窗一场,不如——就化敌为友吧?” 好大的面子、。 居然能把谎话说得如此面不改色、心不乱跳,唐慎之的功力也是让洪临峰不得不甘拜下风了。若不是对唐慎之的了解并非三日两日,洪大人也是会忍不住心里松动错信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0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0 了他。 洪大公子鼻子中冷“哼”了一声,然后,便提步继续前行。 “洪大人!——你当真如此油盐不进吗?……” 唐慎之看着洪临峰意欲离去的后背,禁不住又多说了一句。 洪临峰给他烦的不成,终于还是停下脚步,偏过头来,冷冰冰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并没有与混账、禽兽结交为好友的习惯!” 抛下这句话,洪大公子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唐慎之默默注视着洪临峰快速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孩子傻得天真。像洪临峰这样连谎都不愿意撒的正经君子,他究竟是怎么在翰林院待了这么久的? 难道不会把周遭的一圈儿人都得罪光了吗。 真是奇迹。 好,好一副“正人君子”的正经模样。 ……或许,是因为他是个聪明人吧。 这世间能够一眼看破自己伪装的人,除却他洪临峰洪大公子之外,应该再无第二个人了吧。 想来一个这么聪明的人,却直接到连句谎话都懒得说,洪临峰啊洪临峰,你究竟是太正直太单纯,还是太过君子、太过傻瓜? 唐慎之老神在在地伸出右手,将拇指与食指框在洪临峰远去身影的头顶到脚底之间,似乎要将他捏在自己的手中一般—— “看来你很是讨厌我留在翰林院任职啊……实在是太好了,那么唐某接下来便要好好地在这里兢兢业业地就职了。” 反正唐慎之早就做出了决定,但凡是能打击洪府中人的方法,他都向来不会吝惜去做。 倘若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能令洪大公子心生不悦,那就真的是甚合他唐大人的心意。 ☆、第六十九章 再一次火冒三丈! 却说苏文翡在洪府睡了一宿,思念娘家的心情确实冲淡了些许。然而心魔难除,终究还是坐立不安。 纵然她与洪夫人之间的婆媳关系再如何如何地好,有些话语,终究还是无法对洪夫人说出来的。 譬如她心中所爱慕倾心的男子,并不是她的儿子,而是‘金鳞才子’唐慎之这件事,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口的话。 如果洪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媳妇儿心中却想着别的男人,怕是就再也不会正眼瞧她一眼了吧…… 天下的儿媳妇,犯下什么样的错误都可以被包容、被原谅,可是唯独——心中装了其他男子,这一条是不为任何世人所容许的。 因此,苏文翡什么困难都可以跟与自己亲近如同母女的洪夫人诉说,但唯独这一桩事情,她无论如何都是要三缄其口、只字不提的。 今晨起身,再次见到洪临峰,苏文翡觉得他似乎瘦了一点。 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六日分别,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再次看见洪临峰的时候,已经并不觉得他如同初次相见的时候那般令自己感到讨厌了。 虽然还是会非常地尴尬,虽然她依然不能将洪临峰视为自己可以依靠一生一世的亲密夫君。 但是至少……像是朋友、像是家人。 苏文翡觉得,既然自己无论如何都是短时间之内离不开洪府的,要在这里长久安稳地住下去、拥有一席立足之地,那么自己就应该对身为自己夫君的洪大公子稍微好一点儿,即便不是为了培养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但是至少,可以做一对彼此依靠、彼此保守秘密的亲密好友吧? 更何况,要在洪府立足,现在看来并不是一件轻松自在的事情。对于苏文翡而言,这个大家族人数太多、又太杂,讨厌她这个嫡亲长孙长媳妇的人看上去也是大有人在的。因此,她急需得到夫君洪大公子的庇护和照拂、以及——信任。 充分地信任! 因此,难得的,苏大小姐、洪少夫人,今日不再对着花落吟咏、落霞慨叹,而是打定主意,洗手料理羹汤。 然而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某人归来——虽然那人平日也回来得不曾早过,但是今日,似乎却让苏文翡感觉到格外地漫长…… 苏文翡等洪临峰回府吃饭,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 不看到他的面容,她居然没有好的胃口吃任何东西。她以前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竟然这样在意这个曾经毫不在意的男子了?! 她有些厌弃着现在这样的自己。 洪临峰啊洪临峰,他的心就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冷得让她觉得十根手指都没有了温度……然而就算是这样,她居然还心心念念着想要跟这样的一个男人交朋友、做到亲密无间、互相倾吐和保守着深埋于对方心底的小秘密,不能悔改。 真是……不知死活。 等过了未时、等过了申时、接近酉时的时候,洪大少爷终于出现了—— “……你回来了。”苏文翡看着他,感觉到自己更加尴尬,连句话都说不干脆,想了半晌,只道,“……先吃饭吧。” 苏文翡从未当过人家的老婆,她也实在不知道,和自己的夫君有效合理的沟通方法究竟应该是怎么样才好的。 洪临峰洪木头显然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慧根,因此,他丝毫不曾察觉到,苏文翡今日有什么特别、或者不自然的表现,他也更加领会不到苏文翡这些“主动亲近示好”举动之下所隐藏着的真是意图是什么。 “苏文翡,你可猜得到,我方才去了哪里?偶遇到了什么人?”洪临峰褪了外袍,在饭桌前坐了下来。 苏文翡端起饭碗,好不走心地胡乱往自己嘴里扒拉了几口已然冷掉许久的米饭,口气漫不经心地应声道:“我怎么会知道。” 苏文翡觉得坐在洪临峰洪木头对面吃东西,怎么样都是别扭得不行,终于还是坚持不住、败下阵来,主动“缴械投降”地说道:“……我……我方才先吃过了些,现在——先收拾收拾案子去。” 接着,便离桌而去。 洪临峰眯着眼睛笑得很不自在,但可惜的是他自己却并不自知,只说道:“我遇着了唐慎之。” 苏文翡手指不听使唤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然而洪临峰却似乎并没有察觉,继续说道:“就是那个一直让你念念不忘的‘金鳞才子’唐慎之啊,我想既然这么巧,在这里都可以偶见了他,就多聊了几句,误了时辰。” “啪!” 苏文翡突然将手中端着的青花瓷碗重重地拍在了饭桌上,人“噌”地站了起来。 洪临峰不明所以地望着她,问道:“怎地了?” 苏文翡气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地高声道:“洪临峰,你的心怎么就真的这样冷?!我以为你明白的……我居然还妄想你会明白?!哈哈,我真可笑!我实在是太可笑了。” 冷冷地丢下这番话,苏文翡怒气冲冲、火冒三丈地走了! 洪大公子觉得口中的米饭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1 怎么咀嚼都不是滋味,终于放下手中的碗筷,喃喃地道: “……洪临峰啊洪临峰,你现在这个样子,究竟是在干什么啊……” 你以往从不是如此令人无语厌弃的男子,现在——如今这副小肚鸡肠、阴阳怪气儿的讨厌模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第七十章 我还在这里 洪临峰坐在原地,只是盯着一桌子的冷饭发呆。 “大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不知何时,洪大公子的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温柔地呼唤着他,是侍婢青轩。 “……没事,”洪临峰心不在焉地应声道,“没有胃口,不太想吃东西。” 侍婢青轩走过来,看一看洪临峰的脸色,再看一看盘子里的饭餐,担忧地问道:“是少夫人的手艺不合公子的胃口吗?……我吩咐一声,让厨房给您重做吧。” “不必了,”洪临峰摆一摆手,说道,“我现在吃不下任何东西。” 青轩心道:有道是“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怎么能行呢? 但是她却并没有强硬地逼着洪临峰听她说教或者唠叨。 她只是安静地在洪大公子身侧的一张椅子上慢慢地坐下来,继而观察着洪临峰的脸色,温柔地问道:“大公子,需要青轩陪着您说说话吗?……” 洪临峰看着青轩,轻叹了一口气,笑道:“青轩啊,你自小便跟在母亲身边,算一算,年头也不少了吧。” 侍婢青轩点点头,应声道:“可不是吗。算上今年,我进入洪府的大门,也有十四个年头有余了……公子不要看我年岁不大,但却也能够算得上——是咱们洪府之中的‘老人儿’了。” 洪临峰笑着点点头,随口便问道:“青轩进入我洪家这么久,可能想过要离开吗?” 青轩摇摇头,说道:“从未曾有过如此的念头。” 洪临峰听她如此说来,便不由得好奇道:“难道青轩就没有自己特别想要去做的事情?或者自己的心愿或者梦想吗?……” 侍婢青轩一听这话就笑了,半晌才道:“公子有所不知,青轩从小就听教习娘娘们说起过的——穷人家出身的孩子们,是难以实现什么‘心愿’的,他们更加是没有什么所谓的‘梦想’的,他们只能去思考应当如何生存……然后尽可能地生存久一点时间。” “……?!”洪临峰听她这样说,便不知应当如何接话了。 “公子,您今日究竟是怎么啦?为何竟然如此反常、不同以往呢?……”侍婢青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洪大公子的神色变化,希望可以从中看出一些端倪和因由。 洪临峰无可奈何地笑一笑,说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突然发觉——原来我洪临峰一向自负、眼高于顶,从不肯把任何人、任何事情放在心上,一向自视甚高的我……现今才突然发现,原本我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值得骄傲的啊。” 青轩一听这些自暴自弃的话,就心中着急起来,忙道: “公子怎么会这样想呢?大公子一直以来都是天赋过人、聪明绝顶,是我们洪府上下的骄傲和荣耀啊!” 骄傲?荣耀?……呵呵。 洪临峰听到这话就不禁失笑出声来,他边笑边道:“是啊,我以前也一直都是这样想的……直到……我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也很是平凡、非常一般。” 侍婢青轩连忙打断,急忙地说道:“怎么会呢。奴婢从小就知道——大公子是天赋异禀的人中之龙,是精英、是才子;所谓的‘精英’、‘才子’——那便就是常人所穷尽毕生之力都难以企及的高度啊……” 洪临峰一听这话便笑得更厉害了。 他笑了好久好久,直笑到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青轩在一旁看得心疼,连忙又为他捶背、又为他端茶递水—— 待洪大公子咳嗽地好了一些,便对着侍婢青轩说道:“青轩,以后倘若是再要有人跟你说这些疯话,只不要理会他就好了……什么‘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什么‘天赋异禀’,那些都是骗人的,不能相信的。” 人,除了依凭自己的努力,好好争取更好的生活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力量是可以指望得上的。 洪临峰所说得这些话,侍婢青轩自然并不是完全都听得懂的。 她只是知道,大公子心中烦闷,大公子不高兴了。 而大公子一旦不开心,自己也是不可能开心得起来的。 因此,她真诚地看着洪临峰,拉起他的手,认真地劝解宽慰道:“大公子,不管您是在为着什么事情烦心忧虑,您需记得——您的娘亲、咱们夫人一直都在这里的,青轩、青轩也是永远都在这里的……我们都陪着大公子身边呢,我们全都在这里的。”、 我就在这里……我绝不离开。 这是侍婢青轩的承诺。 虽然简单直接,但是诚恳真挚。 洪临峰听了这句话,再看看侍婢青轩如水般的双眸,不由得温和而安宁地笑道:“是啊,我知道了,谢谢你,青轩。真的,谢谢你。” 无论是娘亲,还是你们……你们一直在这里,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无论我是开心快乐、亦或者烦心忧愁,你们一直都在这里,从未曾远离过。 一想到这里,他洪大公子的一颗心儿便感觉变得安静而祥和,再无什么忐忑与惶然。 ☆、第七十一章 可以自我消解的烦恼 苏文翡性子倔强不肯服输,便假托思念娘亲为名继续留宿在她的婆婆洪夫人住所中,不肯回房去歇息。洪夫人心明眼亮、又不糊涂,自然不会不明白自家媳妇儿心中的一些小算盘、小九九,只是嘴上并不说破,只由得苏文翡使点儿小性子罢了。但凡一个聪明的婆婆,出了任何问题,都是会怪罪儿子不周到、而不是先去一股脑儿地指责媳妇儿的不是的,由于洪夫人就是这样的一个聪明智慧型婆婆,因此自然是会往儿子洪临峰身上找事儿,而多半儿并不肯“打扰”儿媳妇儿苏某人的生活起居。洪大公子若非脸皮厚、性子耐磨的人尖儿,也坐不了“天下才子之首”的这个位置,因此自然宽宏大量地无视了她们。 次日晨起,洪大公子难得地想要赖床。 自小,洪临峰都是一个天一亮都准时醒来的人,寒来暑往、从无例外。但是今天——准确地来说应当是自从苏文翡嫁进他们家之后所产生之后所产生的一些些变化。 其实对于这位令他无语的妻子,最起初的时候,他洪大公子并非对这段姻缘是没有期待的……但是当苏文翡一开始就清晰明了地跟他摊牌之后,他所有的期许,就都瞬间就化为了泡影。对于这段无望的姻缘,洪大公子心中也是积压着许多情绪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2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2 的,这些所谓的情绪,都是正常的,迟早会出现,是会落在人们的所追逐或者厌弃的地方和边角,如果不是刻意去思索,就根本不容易觉察地出来。 只有当苏文翡真正离开洪家的时候,他才觉察到有一点不习惯。 也许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苏文翡,而是由于他本身对于婚姻是有所期待的吧……所以才会格外在意,自己身边“妻子”的这个位置是不是有人在。 ……也或许,是他真的心中挂念着此人,所以才会格外在意她?! 洪大公子自己也已经不知道答案了。 洪临峰还在大惑不解究竟是何时何地、究竟是受到何人影响之际,已经有同样的场景反反复复地出现在了梦里。 “洪临峰,你且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不满意于现在的生活、现在的婚姻?……” 洪大公子不止一次地从睡梦之后被自己惊醒,而后觉得浑身一阵冷汗直流。 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人,出现在他的睡梦之中反反复复地问着他这样的一个相同的问题?! 洪临峰努力地想要看清楚这个人的脸,但却无论如何努力都还是看不清楚。 不能多想了,再饶是如何地想破了脑袋,也还是得不到任何的答案的。 洪大公子摇摇头,整理好着装,便提步向门外走…… 无论如何,他既然生为了太宰洪府的嫡亲长孙,那么就不管是逼不得已要娶心中并不爱慕自己的娘子也好、或者是必须要做自己并不十分感兴趣的事务也罢,既然选择了向前走下去,就必须将自己手中的事情悉数做好才行。 至于感情或者其他,有的话自然是很好;但是倘若真的没有,那么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毕竟所有将会发生的事情,都不会随着心情的转化而得以解决或者改变。 洪临峰活了二十来年,这点道理还是想得明明白白的。 ☆、72 却说唐慎之这一头。 虽然唐大公子到了翰林任了职,但是他们唐家却并不住在京城之中。因而这厮每日每日都得在辛苦忙碌了整整一天之后,再马不停蹄地赶回到地处元邑的家中住宿。 日子两头奔波,过得很是辛苦。 以至于他自家的好妹妹唐瑶儿,每日中总有许多时候对着一张空椅子发呆这件事,过了好久好久身为哥哥的唐慎之才渐渐地察觉出来—— 唐慎之将妹妹的一些些变化看在眼里,只打趣儿问道:“瑶儿可是心中有了什么思慕的君子吗?……” 他原本也只是说笑罢了,哪里想到唐瑶儿的反应却真实地令他吃惊。 唐瑶儿听后,只是默默地垂下了头,叹道:“长兄不要玩笑我了吧,想来那位公子那般清高,哪里就看得上瑶儿了呢。” 唐慎之闻言不禁大为不悦,作势一拍桌角,佯装愤怒,道:“胡说八道!哪里的公子——怎么就敢跟我妹妹相提并论?……从来都只有我妹妹看不上眼的男子,哪里又有什么公子哥儿的会不把我这样好的妹妹放在眼里的道理呢?” 唐瑶儿闻听此言不禁笑道:“兄长你好生不要脸。” 唐慎之摇摇折扇,一副老爷子要嫁女儿一般的超脱架势:“我说得这都是事实。”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目光灼灼似贼般地看着自家妹妹,道,“妹子啊,我瞧着洪临川那孩子倒是好……只是不知道妹妹你心中是怎么想。” 唐瑶儿摆摆手儿,笑道:“长兄如此这样看得起着妹妹我,实在也是抬举了小妹。只可惜妹妹心里头……已然放进一个人……怕是注定要辜负长兄的一番美意……” 唐慎之大公子听了,颇为怔愣了一会子,随即笑着,也不知笑得几分,只问道:“是位什么样的男子……” 唐瑶儿羞红了面颊,垂着眼睛瞧着别处,轻声叹道:“洪三爷。” “……”唐慎之顷刻间说不出甚么话来了。 洪三爷—— 就是那个老得足够当你我老爹的男人吗……唐瑶儿啊唐瑶儿,你这不是在成心地恶心你哥哥我呢吗?!…… 济世百草苑—— 唐慎之唐大公子认真地端详着端坐在兽皮案子后面的那个男子,他的额头嵌着很深的皱纹,双眼深陷进眼眶之中,纵然沾惹着极深的岁月洗磨还是掩藏不住其年轻秀发时候的锋芒—— 这个男子,仿佛从未冲动年少,也将永远不会衰老。 ……总之,是最惹人讨厌的那种男子。 被这位曾经声名大噪了一时的“金鳞才子”瞧着心中不快,洪三爷此刻偏生却又不便发作,只得笑道:“我虽与唐大人府上的许多人等——上至老爷下到家仆,都有所交接,虽然与令妹书信交涉往来多年,算得上是忘年故交,但却从未曾有幸谋面。今日得以一见唐大公子,果真是不同凡响,汉人常说:‘闻名不如见面’,可见此言非虚。” 唐慎之嗤之以鼻,不由哼道:“早就耳闻过二十五年前的‘天下才子之首’——洪三爷素擅言辩、好交际往来,以往从三爷的信笺辩论之辞之中便可见一斑,不想竟还是趋附虚礼之人。” 洪三爷闻言毫不介怀地一笑而过,倒是坐在偏侧的得意门生韩子笑却听不过去,厉声指责道:“唐大人既然前来相见,何必咄咄逼人、出口伤人呢?” 唐慎之这才转过头去直视向她,目光灼灼,炽烈如火:“听闻韩公子医术高超,你我以往也是常在京城‘偶遇’的……但是溧阳郡主她说来也毕竟是千金贵体,深夜留于此处多有不妥,如此有碍清誉之事,还是不要为之为妙!” “……”死洪临川——居然食言而肥、不肯为他保守秘密!死唐慎之!你今儿是吃了炮仗了?! 韩子笑韩公子红了脸面,羞煞得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唐慎之见他不再言语,也不便再说甚么,遂扭头向着洪三爷,口气颇为清冷地道:“壅族使节将至,下官特此前来传话。” 洪三爷手指一顿,不禁问道:“几日间的事?” “三日后便到京城。” 唐慎之借着替人传话的名义前来“考察”洪三爷药铺中的实地现场,此时既然话已带到,这便告辞。只是临走之前,执意要将赖在这里流连忘返的自己妹妹唐瑶儿也一并带走。 ☆、第七十三章 心中最挚爱的女子 “我不随你回去!”哪知自己这位牛脾气妹妹却似乎并不肯领情,口吻生硬而疏离地道,“我愿意在此地伴着洪三爷说话聊天,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长兄如今事务繁忙,就不敢劳烦长兄记挂!” 唐慎之的脸色霎时之间变得极差,面上的云淡风轻再也维系不住,只道:“……瑶儿,您说当真质疑要留着此处惹人非议吗……”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3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3 唐瑶儿负气道:“便是那般也是我唐瑶儿自己的事情,就不劳烦长兄为了我操心了罢。” 唐慎之又瞧着她望了一会子,也不言语其它,最终还是讪讪地提步走了。 洪三爷冷面冷眼地观察两人,这会儿才开了口,默默叹息,道:“其实……这也算得上女子值得骄傲一生的称职好兄长,你若跟着他一世,他定然不会容许任何人欺负欺骗了你,也不算辱没了你……” “……?!”哪知道唐瑶儿这会子杏目圆瞪、银牙咬碎,气得只想骂人:三爷你这是说得甚么混账话?!难不成你心中是真不清楚,我这样究竟为得甚么……?! 洪三爷默默饮了一口清茶,低声道:“唐小姑娘的心思又何必一定要那般执拗……殊不知倘若换了是旁的女子,云泥之别何须思虑,得家人如此、得兄长若此,自此得以寻得一个可以举案齐眉、相伴白头的好良人,必定要欢天喜地地嫁人去了……” “洪三爷,”唐瑶儿闻言气得猛然站起身来,大声质问道,“即便本姑娘就是这般一贯地固执己见,难道你便认定是我唐瑶儿当真是没有心的吗?!” 说罢,唐瑶儿顶着自己气得猪肝儿似的脸孔,拂袖扬长而去。 “……”洪三爷哭笑不得地看着挂在墙壁上的一柄金光闪烁的宝石茶斗,声音低沉而迷惑地,“兰心啊兰心,我的爱妻呐,看来被这样一位死心眼儿的小妹妹缠上了,那可真是由不得人劝说……兰心啊兰心,你在笑话我罢;此刻的你,正在那边做些甚么呢……” 药铺之外唯有一轮明亮的圆月,在这样的月色下投射出一抹淡薄的月光…… 纵使为你磨碎了心肠,又有谁人知晓?…… ……灯芯,跳跃;如花,面庞。 那些年岁,就像是被尘封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之中,永远永远都得不到真正的解脱。 十五年之前,在洪三爷的意念之中,是没有无辜之人与负罪之人的。 但凡是得罪了他的人,无论男女老幼,统统罪该万死! 管他是妻子的生身父亲,亦或者是京城的嫡亲公主?! 姜兰心——他此生最最钟爱的妻子,竟然会为了那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儿而将自己的生死性命都置之于度外?……当她飞身下马去舍身救那个幼小的、什么都不懂得的孩子的时候——令洪三爷在无论何时何地回想起来,都会气得肝儿颤不止。 姜兰心那个时刻的眼神,洪三爷敢向着老天爷发誓他此生从来未曾看见过…… 她是无比尊贵的人啊!是壅族大王明媒正娶的正室王妃所出的嫡亲女儿,有着上天的赐福和族人的爱戴,而那个尚在襁褓之中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孩儿呢?——他只不过是政治联姻之下注定不幸的产物、一个为了平衡双方势力以显示修善的牺牲品罢了!他又有甚么资格一来让出身高贵、身份不凡的姜兰心舍身相救?! 每每想到此处,洪三爷都要恨得咬牙切齿也难以平息心中一腔无处宣泄的怒火,他的整颗心都因为憎恨而钝钝地晕开愈发强烈的疼痛了…… 他不甘心!他绝对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 她是壅族大王的嫡亲女儿,她是整个壅族最倨傲地雌鹰——注定要一生一世高高地翱翔于九天之上、俯瞰众生!她是天生的高贵美丽的女子!她是他洪三爷此生最最挚爱的女子!她是不容许任何人看低看扁的尊贵女人!—— 可惜的是,天妒红颜…… ☆、第七十四章 帝女要出嫁 “……兰心啊兰心,你是整个壅族真正的勇士……只有我洪三才有资格高傲地抬着头站在与你并肩的地方,其他的男人——休想。他们都休想,统统休想啊……” 洪三爷年轻时候素来以脾气和善而闻名遐迩,难得一见地大发脾气,骇得身边的人们个个面色惶恐地退出十米之外去…… 听闻自京城附近的元邑小城远道而来的一个语不惊人、貌不出众的平凡男子夺取了兰心公主的心神,莫非……当年壅族中人个个都是在那样揣测着——当真是要壅族上下失去这位难得的公主了吗…… 族人们的窃窃私语无法不传到洪三和姜兰心的耳朵里头。 郁闷人啊…… 洪三爷什么时候回忆起这桩往事来,都要气得连掌心都要渐渐紧握成拳头—— 当年一个该死的决定! 让他与他此生最最挚爱的女子从此天人永隔、此生此世都再无相见之时! “我堂堂七尺男儿,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 因此,洪三爷一直都在暗中寻找当年那个惹得他妻子命丧黄泉之后自此销声匿迹的婴孩儿和他的父亲母亲—— 同样都是要找人,但是比较幸运的,姜允婷的人生经历就愉快许多…… 这样美好无暇的夜晚,这样醉人心脾的月色,同样有人为此无法入眠。 明天之后,她便要成为那人的新娘…… 此夜,无眠…… 这样的美景,与京城贯彻所见那夜晚的月色大有不同。 她少小时候所倾慕的,正是那人诗句之中“云轻月明时”的美好景象,因为在她的生命之中,夜晚向来都是一片灯火通明的。 那样的夜景,那样的天空——无数个宁静的夜晚,便是这样的夜晚;她那无比尊贵的父亲,流连于万花丛中的叱咤九天的“真龙天子”,让她从来都不知道甚么叫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可是,现在她的心境却是与以往全都迥然不同—— 今天的夜色,是灰蒙蒙的。 这边的星空,那样神秘、那样荒凉——停靠在漫天的星辉之间,徜徉在永无尽头的穹窿之下,她未来的人生,是充满魅惑与幻想的…… 她不禁回想起初次见到洪临川的时候,她的心跳得与平日里并没有甚么两样,然而她的灵魂却指引着自己,一步一步地渐渐靠近向这个男子。 想当时驰马场上,一向都很擅长马术的洪临川与她各自跨鞍上马,两人风姿飒爽自不必细说。忽而未曾待得一声发哨声响,便眼瞧着自己的马儿飞奔出去,发狂般地飞驰起来,立侍在侧的驯马人拦都拦之不住。再说对侧的洪临川,他如何沉得住气——只飞身下马,一把捞住了她,将之牢牢拥入怀里…… 那一刻,说她冷心冷面、铁石心肠,丝毫不为之所动——无疑是骗人的。 姜允婷既然生为帝王之女,心中难免要暗自焦虑抑郁,她甚至连自己最为亲爱敬重的母妃都不曾透露过半点儿口风。发自内心深处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告诫着她,自己的确是很欣赏洪临川这个年少不羁的少年人——他的皮肤生得黝黑,跟自小一直生活在京城的纨绔弟子们都完全不一样。可是,这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4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4 却并不能消减自己自那日偶然邂逅以来的种种纠缠和痛苦困惑。 姜允婷的生身母妃出身其实并不算十分的高贵,只是其父兄在平定边境叛乱之时立下过赫赫战功,芸妃娘娘入宫承宠多年一向颇得陛下的信任、因此也一直都圣眷不断,后又得苍天垂怜,育有一子二女,自此更加风光无限,连皇后娘娘都要让她三分,更不必提她再不将其他妃嫔们放在眼睛里头。 不过俗话说得也好:人无千日好,花开白日红。 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饶是这圣上的恩情再如何亲厚,帝王的心意也是不能擅自揣度的……天下间谁又能有这个把握,能够将这位陛下的心意套住了似的牢牢拴挂在一位年纪越来越大的过气妃子的身上呢?…… ☆、第七十五章 许诺此志不移 时日长久,芸妃娘娘的跋扈专断越发被王爷出身的君王陛下所厌倦,连带着牵累到皇子和公主这一双儿女。姜允婷的母舅家族愈发被圣上所厌弃,当年的叱咤风云现今也已然不成气候,若干年来一直敢怒不敢言的同僚们自然是不能坐视良机不理——大家伙儿一拥而上、恐后争先地联名上书弹劾,闹得姜允婷外公家门都难以平静。昔日风光无限的芸妃终日以泪洗面,自此终日郁郁不得志,长居寝宫不见君王召幸……振兴母家的重担自此落在了原本从公主降低成为“堇媛郡主”的姜允婷单薄的肩膀之上。 帝王爹爹既然敢将亲生女儿都不顾及起来,就自然不会惧怕将她塑造成为一件牺牲品——和亲联姻,在商议未定前一段时日之中,九五之尊与自家女儿“促膝长谈”了一宿,谈心内容外人不得而知,据猜测假想大致就是:真心可以守不住,但是该办的正经事儿一定要千万记得办好哇。再然后,自小受宠的堇媛郡主就被自家帝王老爹推着搡着想要把她盖着红盖头、上了花轿、送进壅族里头去。 ……我,不可丢失自己的真心;更不可以丢失母妃家族重整旗鼓的希望…… 这是堇媛郡主的决心,坚定非常、不容动摇!……只不过……那她自己的感情呢…… 又该将之置于何地?…… 直到遇到了他——她的人生轨迹才得以天翻地覆的改变。 “洪临川。” 正当堇媛郡主姜允婷胡思乱想、思绪凄楚迷离之际,一声呼唤将她从无边思绪中拉回到现实中来。 堇媛郡主回首瞧他——只见她的心上之人洪临川正立在帐门口,一脸难以言喻的兴奋张扬溢于言表。 他的神情是那样清楚明白地告诉着她:他喜欢她、他渴慕地爱恋着她,能够得到她,是上天赐福于他…… 这样的神情让堇媛郡主看得一颗心儿只觉得酸楚非常。 ……这样的自己,心怀不轨、动机不纯,有甚么资格值得让他如此欣喜动心?…… “……你我尚未拜过天地,敬茶父母,便不能算作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堇媛郡主一贯的独断潇洒此刻全然不见了踪影,吞吞吐吐地红了面孔,“你不该这样进了我的屋子里头来……” “婷儿,”奈何洪临川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完全听不得对方在诉说着的是甚么,只是着急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感和心绪,“婷儿,你都不知晓我现在有多么的高兴——等了这许多年,我终于得以上苍垂怜、风灵保佑,可以遇到一个自己真心喜爱的女孩儿!……你不会知道的,自从那日一别,我已认定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得你了,我洪临川此生从未曾想过自己会有机会得以娶到一位郡主为妻,实在是从不敢妄想的念头啊……可是我不曾料想到你我还会有这样未断的缘分……我现今并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说来让你听得更明白些,只是按捺不住心底的热情,想要尽快早些、再早些,到你身边来说与你听……”年轻的洪家二公子只是这样一直喋喋不休地说个没玩没了,话至此处方才察觉到他所爱恋着的女孩儿神色已经不是一般时候常日里的模样。 “……婷儿?你怎么了?……”洪临川有些茫然失措地看着对面的人儿,一时拿不准该说些甚么话较为妥帖,“你这是……在思虑些甚么?可否说与我听……抑或者是我说错了些甚么?你来告诉我。” 堇媛郡主这才稍稍回过了神儿,只太息道:“……没有甚么,你所说的话,我都在听着;你话中的意思我听得十分清楚,也明明白白,还有甚么别的事情,你且告诉我就是了……我,都尽数听着……” 她言谈之间的冷淡疏离让洪临川听着诧异,不禁追问道:“如何了?你现今为何如此清冷淡漠,全然不似以往那样活泼,也不似前两日……那般天真刁钻,究竟是甚么事情让你不顺心如意了?可是后悔前来放弃了与壅族联姻而选择了我吗……” “我并未曾那样想过,”堇媛郡主急忙道,“你不要多心……” 洪临川蹙着眉头又想了一会子,这才似乎想到了甚么重要的事情,于是拊掌叹息道:“我明白了!那你便必定是在为即将要嫁入我洪府的事情烦心犯愁。” “……?”此言一出,倒是问着了姜允婷。 是了,他们虽然是男未娶女未嫁,可是他洪家也是名门望族的仕族人家,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大家子人……如今又有了刚过门儿不久的长孙孙媳……他并不是完完整整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好不容易脱离了一个人际浮沉的帝王家族,又陷入进了一个新的侯门仕族之中纠缠不休。 想到这里,堇媛郡主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胸中憋闷,有无数委屈不能发作出来。 见她低下眼睑,眼圈莫名其妙地红了一圈,洪临川心中更是有数不尽的心疼涌上胸腔。他只认真地瞧着面前的这个女子,伸出手来拉住她的袖口。 “……洪临川?你作甚么……?”堇媛郡主一时难以言喻地紧张羞愧,有些话再也不能说得出口。 但见洪临川将姜允婷拖着一同走出大门之外,双双跪在湛湛星辉之下,干净脆亮地朗声道:“苍天在上,我——洪家次子洪临川,此生唯爱堇媛郡主姜允婷一个人,一生一世敬重她、爱慕她、保护她,此志不移!如违此誓,天地人神所共愤、为诸神所厌弃!——苍天大地为证,以此立誓!” “……”堇媛郡主的心神瞬时间难以自控,再无法云淡风轻。 洪临川转过头来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笑眯眯地望住她的眸子、攫住她的心神:“婷儿呐,我知晓你心中担忧甚么,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你既然是我名义上的正室妻子,又是出身尊贵的帝王之女,我们洪府自然是绝对不会愧对于你的。但是你一定要信任我——你才是我心中唯一挚爱的女子——永不会有改悔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5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5 。你……愿意相信我吗?……” ☆、第七十六章 被搅乱的计划 洪临川的眼睛是那般明亮,他的笑容犹如孩童一般纯净、直指本心。 看得姜允婷的心都要醉了。 便再也顾不得头昏不昏。 “我——堇媛郡主姜允婷,愿意嫁给洪府次子洪临川,为洪临川之妻——一生一世尊敬他、信任他,至死不渝!……以此立誓,皇天后土实所共见!” 立誓之后,姜允婷便被她的夫婿动情地拥抱在怀里,沉溺于爱恋难解的漩涡之中,再也难以自拔。此时,至少是停留在这一刻,她再不记得自己肩负有多少的使命与责任,娘亲临终之前的多少交待叮咛,更记不得自己母妃更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情是穿肠毒药,色是割肉钢刀……莫要触碰最好。 这日里翰林夜宴毕后,“金鳞才子”唐慎之只觉头疼不已。 原本想要把与自己同心同德多少年的至交好友洪临川留下来给自己做个好妹夫的,结果最近实在是忙得无暇四顾,回过神儿来再仔细一瞧,果然已有人等在那里。 “唐大人好兴致,”霍祈哲笑得心不在焉,“这样晚了还惦记着来我这边问候。” 唐慎之笑得更是畅快,直言道:“犹记得洪临峰洪大人这边存着一种尚好的酒水,此时来讨上一杯,可还有吗?……” 霍祈哲唤来侯在房间之外的侍从奉茶进来,说道:“酒水就没有了,只是洪二公子的郡主媳妇儿来这里之时的茶水还存着不少,不如你先尝尝。” 唐慎之接着茶水,笑道:“尚未行过婚盟大礼,你倒是急着一口一个‘郡主媳妇儿’叫得顺口。” 霍祈哲应声道:“不必说我,那么唐大人你呢?昨日守着自己亲妹妹,还能气定神闲装着不认得我——若不是识得你厚黑品性也有些许时日,真是要连我都被你蒙骗过去。” 唐慎之道:“不是为着欺骗她,只不过这事情牵连甚广,少一个人知晓就总是好的。况乎本就不关她的事情,又何必牵累于她令其忧心……” 霍祈哲摇头道:“洪二公子的这个心上人,真是执著得紧,有了这一出,原本瑶儿妹妹的大好姻缘和夫婿人选也落了空了。” 闻听这话,唐大公子立时恼火见于面上,随即弃了茶杯,厉声道:“不许拿我家妹子的事情打趣。” 霍祈哲连忙颔首,应声称“是”。心道:虽然诸多事情上头都需要小心谨慎地防着这位‘金鳞才子’唐慎之,但看来在唐瑶儿的事情上,这位的兄长之义一片肝胆倒是真的。 唐慎之不知霍祈哲现下正在转着什么心思,只道:“我与洪临峰洪大公子二人不过在同一件事情上为着同一个目的有着共识罢了,旁的事本公子可不敢与他那样的人深交,以免落得昔日那般惨淡结局……他们洪家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霍祈哲端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一抖,茶水洒出大半—— ……那般惨淡结局的昔日诸位…… 那是甚么时候的事情呢…… ……对了,就是在那一年…… 那一年,豆蔻葱花,流年如画—— 那一年的京城,冬季格外地寒冷漫长,整整六个月,唐慎之都躲在自己的破烂儿营帐里头,蜷缩着不能出门。 他天生畏冷——且为极度地畏冷。但凡是常人觉得冷一分,他必会觉得冷五分;旁人若觉得冷了七分,他必然会感到冷上十分;若要待得到了大伙儿都言说十分得冷——他就真是要活不成的了…… 因此这个漫长的冬天,他一个不受任何人待见的小杂碎过得格外艰辛痛苦,旁人的冷嘲热讽简直就像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尖刀,刺得他脆弱的小心肝儿疼得颤抖——不过比起心灵上的创伤,身体上的不适更加令他难受百倍。 就在他身心俱疲的时候,天杀的“小混蛋”洪临川竟然仍旧不怕死地来招惹他。 “……那些人他们都是老泰斗了,无论他们说甚么,你只消点头哈腰哼哼哈哈也便过去罢了,何必一定要与他们理论,分辩出个上下高低的呢。”洪临川嘲讽地瞧着他面前被一位将军等几个人捆了扔上马背,给烈性野马摔得狼狈不堪入目洪临峰——摆出一副明摆着的“活该”模样,毫不怜悯地讽刺道,“你呀你呀,就是这个臭脾气,对谁都是不肯服输——也着实难怪人家都讨厌你,想着法子的来对付你,我倒是也乐得平白看一场笑话罢了……” 洪临峰忍住痛,不理睬他。 洪临川说得无聊,便道,“喂喂喂,长兄长兄!我在与你说话啊,你怎地一概都不搭腔?哑巴了吗。” 洪临峰“哼”道:“既知你在消遣我,我又何必理会你。” “呵呵,就是这个样子,还是这副神情,”立在一旁等着看好戏的“金鳞才子”唐慎之唐大公子闻言不禁摇摇头,叹息道,“每每见到你即便处在极狼狈的情况之中都显出这么一副‘盛气凌人’的倨傲神态的时候,真是对你半点儿同情都生不出来了。心里想着的就是一句话——你所遭受到的一切,尽数都是活该。”唐慎之在洪临峰他们兄弟面前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显得生气恼怒,反而是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他继续笑道,“霍祈哲,你可知道吗?在绝大多数情况之下,那位洪大公子所带给旁人留下的印象,多半都是‘不好好打压一下这股嚣张的气焰,就直教人良心未安’呐……” 洪临峰听罢又是“哼”了一声,继续不理会这个说话不走大脑、颠三倒四的“金鳞混账”,兀自忙活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洪大公子真心觉得,若是要跟这两个二货计较起来,就算是生有十个肺,也得一个不留地都被气炸了。 ☆、第七十七章 洪府嫡亲长孙媳的尴尬 洪临峰这几日过得并不清闲。 洪府上上下下都在为着二公子洪临川的婚事忙得脚不沾地,上至太宰老大人、下到洪家的奴婢仆从,并没有一个人不在为着这桩婚事而操心费神儿。因此也就没有人在意洪家大公子与新婚大少夫人之间的关系近况如何。 洪夫人跟着孙姨娘一直操劳着洪临川的婚事,因为要娶的新娘正是身份不一般的帝女,因而孙姨娘自然也格外地在意此事,里里外外张罗着许多事情。 洪夫人忙得事情也同样有很多,她的儿媳妇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在晚上留宿在她的住所里多加打扰。苏文翡因此被迫搬回到洪临峰的住所,再也没有办法避免每一天每一天地与自家夫君面面相觑…… 洪临峰此番表现得倒是很大度能容,只跟她说将里间的床榻让与她睡,自家便在外头的地面上“安营扎寨”了起来。 突然察觉到洪大公子如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6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6 此大的转变,苏文翡却只觉得五内不安、很不自在。 洪临峰最近翰林的事情很多,常常都无法很早就入眠。因而七天之中有五天夜晚,苏文翡都是瞧着外间儿灯火通明着发呆愣神儿,然后入睡的。 具体洪临峰究竟每一晚都是什么时辰才入睡的,苏文翡从不知道。不过当她次日醒过来的时候,洪临峰却已经整理好衣裳、梳理好发髻,等着她起床梳洗、一同去给母亲请安,顺便共进早餐去。 苏文翡从来都自诩并不是一个很懒惰的人,她也并没有嗜睡或者晚起的习惯——不过却不知道为什么,她数度都感觉自己在洪大公子洪临峰的面前,简直就是可以称得上是一头嗜睡的蠢猪。 洪临峰实在算不得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男子,但是跟在他的身边,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似乎都永远不会出错。 虽然苏文翡心中并不怎么十分地想要承认,但是在洪临峰的面前,她的确行动处从未出现过任何可以让别人挑的出来的足以指指点点的“闪失”。 纵然并不想要承认他的能力,但是苏文翡不得不点头赞同:洪临峰他,确实是一个很有分寸感的男子。 而这种分寸感,恰巧可以弥合她身上许多不成熟的地方。 “如果他的行为举止能够再柔和一点儿、如果他的笑容能够再多一点儿……”苏文翡偶尔也会在心底深处默默地这样想一想,“或许那样,我也不会像之前那般讨厌他了吧?……” 苏文翡纵然年轻任性,但是却绝非是一个不分是非、颠倒黑白的人。 她承认,洪临峰处理事务干净利落,文笔清雅、也擅长山水花鸟——虽然方方面面看上去还是比自己心头上的那位“金鳞才子”要差上一大截,可是至少,他也并非浪得虚名、一无是处。 ……还是那句话——要是他的神情和举止能够再体贴周到一点儿的话。 只是可惜了,好像老天爷总是不喜欢将一个人的优点太集中。但凡是有可以看的人身上,总是也要沾惹着些许让人看不过眼的缺憾的。 或许这样,才更加真实、更加贴近人性。 只是可惜,现下的苏文翡,并不能体会得到这一点。 因而她十分固执而且坚持地认为——自己的这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一个人生之中最大的污点与失败! ☆、第七十八章 不同人,不同命 洪临峰每一日都要在翰林院厮混,直到傍晚日落的时候,才有时间回家去。 他心中算着日子,知道距离洪临川大婚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作为一个刚娶了娘子不久的“过来人”,洪临峰感觉自己还是很有必要找这个同父异母的次子弟弟聊一聊的。 放眼整个洪府之中,除了他大公子洪临峰,能够委以重任的男丁,现在看起来也就只有一个洪临川了…… 虽然年纪更小些的时候,洪大公子最看不顺眼的就是洪临川这个弟弟。 洪临川这个孩子,该怎么形容他才好呢? 举止潇洒、些许时候还有些狂放不羁的意味—— ……并不像是太宰府上教养出来的孩子,倒很像是——那个人的翻版! 那个人……那个现在一见面,就像是成心在找谁的麻烦一样的那个人。 “金鳞才子”,唐慎之。 提起唐慎之这一位,洪大公子只觉得自己并不是只有“头疼”二字就可以概况的了的了。 唐慎之……唐慎之,洪临峰仔细地想了许久,也没有想起来任何关于自己曾经得罪过这个人的记忆。 他曾经做过什么事情?!为什么唐慎之就是时时处处都要跟自己较劲呢? 明明就是唐慎之对不起他们洪家啊。 无论是小时候他撺掇着自己去青馆儿凑热闹,或者是后来拐带跑了自己最小的亲妹妹洪临渊。 从来都是他唐大公子行不仁不义、缺德少行的事情呢吧? 为什么偏偏现在整日里搞得好像是他洪临峰对不起他唐慎之一样。 洪大公子不能理解,他真的一点儿都不能理解。 罢了罢了,想那么多也没有什么用处。 洪临峰努力地劝说自己,不要去想关于唐慎之的任何事情—— 或者那个人,根本就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疯子吧。 他洪大公子现在要做得当务之急,就是要如何与自己的弟弟洪临川做好“婚前心理辅导”。 因此他找到一个自己难得不忙的下午,来到洪临川居住的地方。 “……”洪临峰最先走进洪临川居住的地方时,居然觉得一阵强烈的陌生感。 原来,他已经有许多年都不曾踏步过弟弟妹妹们居住的房间中来了。而作为一个长兄,洪临峰突然惊讶地察觉,原来自己对于家人们所付出的关怀,居然是如此如此地微薄…… “长兄?你怎么来了?” 身后洪临川熟悉的声音想起,洪大公子转过身去,看向自己这一位兄弟。 洪临川看上去气色不错,并没有丝毫即将大婚之前的所应该有的焦虑不安的样子,洪临峰见到他这样——不禁一边欣喜、真心为这个弟弟感觉到由衷地高兴,而另外一边也在为自己的婚姻感觉到窘境而感到扼腕叹息。 “即将大婚的人,平日里应该很忙,也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过操劳辛苦了……”洪临峰看着这个让他心中感到百感交集的弟弟,开口说道。 “呵呵,多谢长兄关怀,我没事。最近天天都在张罗着迎娶婷儿的事情——我心中欢喜得很!” 洪临川开心的神情溢于言表。 是啊,他是感到无比地欢喜的,哪里就会感觉到疲累呢? ……不同人,不同命。 他们兄弟二人对待婚姻的感觉毕竟是不同的,他们的新娘也是不同的—— 因此,是他洪大公子想太多了。 ……洪临川,他毕竟是要比自己,幸运地太多太多。 ☆、第七十九章 不肯承认的身份 苏文翡整天在房间里边闷着,日子觉得多的实在是太过无聊,便时常找机会看看能不能出门去晃悠。 可是奈何当下洪家上下都是在忙着二公子洪临川娶郡主的事情,自己老是借故托辞跑出去溜达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因而她便只得多半借着去医馆拿药的名头,溜出去找韩子笑韩大郎中聊天说话。 既然如此,她便多了许多机会遇到洪临渊。 其实苏文翡的本意是渴望能够邂逅心上人唐慎之的,但是奈何总是遇不到他这位大才子。倒是多了许多机会,可以见到洪临渊。 见面次数多了,两人相谈甚欢。 苏文翡自然是不会将自己藏在心底的心思告诉给她听,不过两人的八卦心理却还是差不多。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7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7 可惜洪临渊始终都并不知道,坐在自己面前跟自己抱怨婚后生活的新婚夫人,居然就是自己的大嫂。 这一天,苏文翡正在跟洪临渊抱怨说她在夫家面对的夫君是个多么木头的人—— 洪临渊听后却似乎丝毫不为所动,心情兀自大好地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我说姐姐,你为甚么不能显示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讨好模样呢?只消如此,你婆家的人他们便不会这么费尽心思变着花样儿地找你的麻烦了啊……” 苏文翡讪讪地看着她,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我是一个人,并不是一个奴才!” 这句话说过没有多久之后,苏文翡自己也便忘记了。 只是却令听这话的那人,兀自记挂了许多年—— 生之为人自然有生之为人的活法儿,俯仰无愧,而决非卑躬屈膝。 洪临渊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这句话听上去似乎似曾相识。 洪临渊打眼儿瞧着坐在位置上的这位年纪并不大却已经为人妻子的少夫人,笑容可掬地道:“我家公子也曾说过这么一句话——‘我是人,不是为人差遣的奴才’……据说,这句话,源自‘金鳞才子’之处……” 苏文翡听了这话不禁怔了一怔,继而苦笑道,“我本就从‘金鳞才子’那里偷去的东西多了去了……又何止这样一句话……” 洪临渊闻言也笑道:“我家公子当年那‘天下才子之首’的名头易主,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哀痛和惋惜。倒像是平常之人,似乎更是有些漠不关心呐。” 苏文翡听着这话不禁伸出右手支撑起前额,也看不清楚此刻眉眼间的神情,吐出的话语倒是有几分格外地耐人深思:“无论怎么说来,在我的心中,他才是能够称得上当之无愧的‘天下才子之首’,不会是洪临峰。即便再是感慨又能如何?他人既然已经不在意这些虚名微利了,连遗憾都未曾留下半分,再如何也只得一抔黄土随风散去。难不成丢掉了这个空名头还得要日日哭一哭,方可尽一尽哀思?” 洪临渊笑道:“这个自然是不必的。想来凭着长,洪……洪大公子与我家公子数十年的交情,亦是不会在意‘天下才子之首’这些虚名罢。” 苏文翡端正坐好,笑曰:“想来‘金鳞才子’与那位洪大公子也不过点头之交,何来谈得甚么‘数十年的交情’?不过是唐大人在少小时候的那几年里,略略有些交涉罢了,你还真是爱小题大做。” 洪临渊笑道:“你有哪里会知道洪府与唐家的恩怨呢……若是当真如你所言,倒是简单轻松得多了。”说罢向着正当值的郎中略一拱手施礼,人便提步去了。 她家唐大公子唐大人明天尚且有要事要忙,这倒也怨怪不得她洪临渊太过傲慢轻狂、不懂礼数。只可惜,目送着这位洪小姐一走,无缘继续听到‘金鳞才子’唐慎之八卦的苏文翡反倒是心中乱了分寸。 那些年,唐慎之那个人对于她而言究竟是个甚么样的心思,谁都不会知晓。只是那样一个人——随便招一招手、亦或者回眸笑上一笑,都必定将是惹人注目、风华绝代!……有些男子,自一十八岁长大成人之后短期之内便再也没有甚么变化,即便熬到了四十出头似乎仍旧是那样一个停停当当的摸样…… 想他“金鳞才子”唐慎之无疑就是那样一种人。 然而这种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主流。就连同唐慎之内心之中十分清楚明了,奈何却无力回避。他心中清楚得很,如若自己不加以提防,极有可能会沦为与这种人一般的模样……除非自己时刻提醒着自己身处的职位、应当尽心竭力的责任与义务,否则必然与之无异。 只可惜——那位迅速就成长起来的“天下才子之首”洪临峰洪大公子纵然天赋异禀、生性潇洒风流,到底为一个“讷”字所困,终究令人头痛……到底也实在算不得是个有福分的…… 话说若是想让心生爱慕的痴情男女无缘相守——人为、天灾,果不其然是世间最锐利的刀刃锋芒。其威力,不会比“时间”小了一分一厘。芸芸众生啊,在无尽的时空中慢慢煎熬罢真爱难寻,相守亦难得。诸神风灵在上,众生惜缘惜福 那位素来招人憎恶的洪临峰洪大公子曾经对她说起过:“任凭是谁,但凡活在这个世上,终归是逃不过命数的钳制、运势的牵绊——终究是浮生若梦罢了。” 原不过是句玩笑话,说过去尚且没有三五日也便忘却了。奈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路下来,多少人、多少事——终究再回想起来仍然令苏文翡心中憋闷、难以释怀。 那些年,那些事情——每一桩每一件,无一不会让‘金鳞才子’唐慎之想着生气郁闷,可是又有甚么法儿子呢……他曾经理直气壮地对着他那位无情无意的同床兼任师弟的洪临峰说起过:“人生无常,难保无虞。喜欢的便争取、得到的就珍惜、失去的便忘记……”言犹在耳,掷地有声,但是心境——却早已是不复从前的了。 ‘金鳞才子’唐慎之常常会透着墙上的窗子,瞧着外头天边儿上挂着的一轮惨兮兮的月亮。想了半晌才轻声吐出一句: “洪临峰,你这遭天杀的混账王八蛋。落跑得倒是利落干净,这会儿又在那个名气繁盛、实则无用的盛名之下忙着些甚么?~……” 回应他的,唯有天边那一抹无言的月色;如水如银,温柔斑驳。 ☆、第八十章 翰林中的分歧 洪府上下都在忙着洪二公子成亲的事情。 唯独洪临峰表现得如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唐慎之唐大人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十分清雅卓绝,实则骨子里的执拗深沉又岂是他人可以揣测?因此即便是像混迹朝堂多年的大臣王侯,一时之间也难以度量他的心思和风华……唯一可以在心机上与之一较长短高下的洪临峰,偏生这会子又给打量着要忙翰林中的许多事情去,早已忙得日日脚不沾地,家里的事情也没有闲暇理会。 初次见到此人的时候,一般人心中满满地生出来的——全是疏离,以及畏惧。 而后唐慎之果不其然地会被惹得怒火中烧。在京城之中,才情高绝、知识渊博的人物多了去了,饶是你洪临峰再是如何如何占了几年“天下才子之首”的名头,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再而后,洪大公子在翰林的日子过得也不能算是怎么顺心遂意。 不止是来自上司那头的压力,修书改稿这些事情连成串儿似的追着赶着落到洪临峰头上,甚至于连家中的许多琐事,都还是一样让身为长兄的洪临峰感到压力不小……这也难怪,但凡是在京城过日子,若是不想着兢兢业业、同心同德地做好手头上的事情,抱着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8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8 “得过且过”的可耻心思念想,便是任何位置都是不能得以消停的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诚知此言非虚。 事后,年纪尚轻的洪大公子找了一处无人的所在,认认真真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好好地想了一遍,庄严而郑重地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想着自己究竟有无为人上位者所不容之处,而后,他百般思索之后所得到的结论就是: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和不合;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自少小时候起,洪临峰洪大公子便是一个由自个儿的师父——那位能文能武的廖太师一手教导,提拔锤炼出来的孩子,即便说不得算是甚么正人君子,至少也算得上是光明磊落、俯仰无愧的男子。让他屈膝去向高高在上之人低头认输,且还是为了自己从未曾犯下的错误认输——他至死不屈! 因而为着这样的执念,他也从没少吃甚么苦头…… 他的娘亲曾经对他说过:“这世上的事情,不过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镜花水月一切皆空——你便是要耍脾气、亮风骨、摆气节,也要看得分明对着的人儿是谁,切莫将自己的位置推到不能回身之处。” 洪临峰当时只不过淡淡地“嗯”了一声,其实心中十分有数。 其实他和其他人也都是一样的人,他们并非不争不恼之流,只是足够聪明缜密,并不会将这种心绪挂在脸色上给人瞧见。待得时机成熟之际,该获得的、该争取的,自然是一分一厘都不会再有遗漏。 说起心眼之大、心胸之广阔,像是唐慎之他们那样的人却是再要如何的小心眼儿都是比不过那位洪大公子洪大人的。唐大公子唐慎之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在具体一些琐事事务之上有一点儿小心眼儿一些也便罢了,倒是这位洪大公子,却连个心眼儿也无。 …… 当使节进京城的时候,正值天高气爽,百鸟朝凰的好时候。选择此时进入京城,正可谓是不晚不早,时候正好。 使节的车马卡在半路上不来高坡,只得半途弃车、步行而来。大老远儿的就望见其歪七扭八、走得煞是风情——看得出来迎接的外务大臣们直皱起眉头…… 这是甚么?——又来了一群像当年洪三那样的人们么…… 立侍在侧跟着一同来凑热闹的唐慎之唐大人见了此情此景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身边的这一位外务大臣——眉头皱得都快挤成一团了,皇上是派遣迎接来使的时候喝醉了吗?怎么偏生选上了他?…… 这样的人,连性情耿直、不善社交的洪临峰都要比他强些吧,他究竟是怎么当上外务大臣的?! 真是——喜怒全要形之于色,半分城府也无。 ☆、第八十一章 诸葛清明 这位外务大臣,居然就是昔日唐家败落之前被举报的那位监管? 唐慎之唐大人在脑海中回想了不下十遍,也想不出当初住在京城的时候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官职……是这几年新封赏的职位么?——可是封侯拜相原非一日两日可以成就,想来也是不可能的。 抱着万分好奇地心态,唐慎之唐大人心中正在转着心思,只见那像极了某位的壅族使节正一步一歪地踱着小步来到众人面前,一副丹唇未启笑先闻的狐狸脸儿,一双吊梢丹凤的狐狸眼儿——直看得众人身上鸡皮疙瘩一扫一地。 唐慎之心中暗自叹道,这人活脱脱一副人面桃花的无礼模样! 前来迎接的各方显贵们之中,离着领头的外务大臣最近的莫过于唐慎之唐大人和其母亲同为壅族出身的即将身为洪临川人妻的郡主姜允婷。郡主身份特殊不宜为外人尽见,因此就以薄巾面纱覆于面容之上,暗自冷眼观着旁人。 却说姜允婷身为郡主瞧着被母妃同族派遣来的使节看了会子,便忍俊不禁地笑着碰碰不远处的唐慎之,笑道:“你仔细瞧一瞧他,看着行动举止像你不像。” 唐慎之听了这话险些给她这一句话气得跳将起来,面色不改、心中愠怒道:“胡说甚么,他浑身上下有哪里像我。” 允婷郡主只是“哼”了一声,却不回话,心中暗想道:一样的恃才傲物、一样的盛气凌人,一样的风流风骨,一样的……彻骨的黯然与悲伤。 那位外务大臣冷眼旁观,心中暗自默默道:这位使节,若非初丧拷仳、便定是丧偶未愈。 ……只因着那份隐匿于双眸之中彻骨的苍凉,决非一张面皮儿之上的微笑和欢悦就可以尽数将其掩藏。 那位壅族来的使节越发走得近了,待得行至跟前之际,便将那双狐狸眼儿环视一周,最后定格在姜允婷的颜面之上,向着她尚且算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开口道:“壅族特使——诸葛清明,前来拜见过尊贵的公主殿下。” 众人闻听一愣。、 姜允婷道:“特使错了,我虽然是京城父皇陛下的女儿,但是位分只在郡主,今日不过是来凑个热闹,没不能代表外务大臣来迎接你们。” 那名唤诸葛清明的长安特使闻言一怔,随即便道:“……不想您这样一位九天之上贵不可言的面相之人——竟然不是公主?……”而后再转过面来瞧着前来迎接的外务大臣道,“原来你与我说得竟是真的。……陛下他竟真的是一位颇具心思之人……” 这句话说得一语双关、颇有意犹未尽之感。 唐慎之听得眉心皱起,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满之意。 这位壅族使节,并非一位好打发之人呐。 却见这位诸葛大人又道:“能够将我们壅族逼得主动派遣人来这边儿的——想来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不过今日一见……只是不知晓这万里之境,究竟是皇帝陛下做主?还是您外务大臣当家?……” 一句话气得外务大臣变了脸色,未待来得及开口说上任何话语,一旁的唐慎之听罢便道:“使节大人说笑话了。京城万里之域,自然是由皇帝陛下当家作主。大人初来乍到,诸多事情不甚了解亦是有的,只是不懂之事便这样妄加评判、肆意断言——未免就有些太过轻佻了罢。” 这“轻佻”一词竟亦能出口,众人便听出来这位唐大人是真正动气了的。 正当两边儿之人都为着壅族前来的使节诸葛清明捏了一把冷汗之际,却听闻那使节面不改色地道了一句:“……早就听闻京城中的大人们忠心为主,尽心竭力辅助三朝皇帝治理万里山川、平定战乱——今日一见,果真是光明磊落、毫无私心之人。诸葛某人敬服不已。” 唐慎之不过是为外务大臣鸣不平,无自觉的抢了别人的话头,此刻正在懊悔不已,暗自深吸一口气,尽力挤出一抹笑容。 外务大臣便接话,道:“上宾远道而来,自然应当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9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59 以礼相待。来人——引着壅族来的的诸葛使节去驿馆休憩。” 哪料想得那位诸葛使节笑着摆摆手道:“无妨无妨,诸葛某人现今尚且不是很累。” 这句话一说出来,且气得那位外务大臣连客套话儿都懒得与他说了。 折腾了大半日,终于把该打发走的人都打发安置到驿站中休息去了。 唐慎之回去自己毡帐,听闻得一桩新文:申王爷与申王妃之子起了争执,一怒之下将之家法处置,终究弄伤了小贝子。 唐慎之听了又不禁是一阵头疼。这位申王妃宠爱长子、而苛待幼子,已非一日之寒了;在翰林中也早已不止一次拿着此事说起传得沸沸扬扬,皇帝陛下也因此与申王爷他们“促膝长谈”了许多次,奈何申王妃却并听不进去,执意宠爱长子无度。近日来朝廷之中事情众多,人人都要忙得脚不沾地,因而也无人顾及得了这位申王妃与大、小贝子的母子相处之情。 唐慎之唐大人这几日之间忙得晕头转向,一听闻此事,本不相关自己什么事,却奈何祖父生前与这位申王爷交情甚好,因而在这桩事情上多留心了一些。 ☆、第八十二章 壅族来的女人 话说姜允婷跟着外务大臣和唐慎之他们到城外来迎接壅族的使节,一方面是好奇心驱使,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受了母妃的所托。 母妃让她出城来,拜会一个人。 而此时此刻,她的父皇却在宫中召见了申王爷,讨论申王妃与贝子的事务。 其大意无非就是:要申王爷平衡好府中家事,对孩子们都应该做到“一碗水端平”的才好。 听完父皇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申王爷便点头称是,道:“儿臣这几日一心忙着外头的事情,对于此事倒是儿臣的疏忽了。” 皇帝陛下不禁慨叹道:“纵然生为生身母亲,但这亲子尚且有偏有向之事亦是自古有之的……只是,孩子们年纪还都那样小,不懂事也需要思量分寸。你的王妃此次处事,确实过于严苛了些……” 申王爷闻言不禁面色凝重起来,低声说道:“父皇所言甚是。若是连自己的孩儿都不能好好悉心善待,更况乎是日后非己所出的孩儿呢……”想着,便不由担忧起自己与申王府一门的未来罢了。、 皇帝陛下听罢便眉心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沉吟半晌,继而道了一句:“……你那位王妃若是不能一碗水端平,尚且不能够好好善待自己亲生的孩子,那她也便不配为王妃之尊了。何况我身为父亲与君上也是不会不管不问的,你且宽心便是了。” 申王爷听闻父皇如是说,这才稍稍宽心,提步离去。 儿子这一走,皇帝反倒是得以空下心来思虑些许旁的事情去: 申王爷这步棋无论走得是对是错,都已成定局、反悔不得的了。如今之计,唯有想方设法消除外患的戒备防范,才能最大限度地维护自己孩儿的晚市大业。想当初自己执意要向着壅族派人出去求娶壅族的公主为妃,一则不过是为了钳制壅族极其彪悍好斗的势力,不可谓不存有极大的私心;二则就是为了自家儿子们一片难得的赤诚爱恋得以周全,最深得圣心的申王整日里都为着那位远在壅族的高贵姑娘动心动情,少不得煞费了多少心思为其周全。现今好事玉成,也算得了却了皇族和壅族之间彼此的一份牵挂、圆了彼此一段可遇不可求的好姻缘。 只是可惜——壅族的使节诸葛清明,却未必会这样想…… 自壅族的族长大王死后,号令全族的权利终究落在了诸葛清明的手上。诸葛某人夙愿得偿、理当无限兴奋。难为着一直与京城中申王牵丝拌藤、扯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壅族公主——便由此升格成为诸葛某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诸葛清明此次前来京城,奉自家壅族的族长之名——送上三位如花美女献给皇帝陛下。 而此中之意,皇帝即便不用去想,也能够猜得八九不离十。 只是可惜了素来守候在皇帝身边的壅族妃子,不知心中会作何感想…… 申王爷才走了没有多久,原本在申王府之中等着夫君归来的申王妃便被一位“贵客”造访,只见姜允婷郡主从门外头进了来,关切地问道:“我的好嫂嫂,外头近来传言传得风言风语,申王哥哥都跟你说甚么了?” 申王妃打眼儿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仿佛很是关心你哥哥的家务事啊。” 姜允婷听罢这个话脸上不禁一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申王妃自觉失礼,但是余怒未消,因而沉吟了半晌,才道:“……我的好妹妹啊……你我同出于壅族,也算是关系比旁人更近一重的,怎么连你都惯会取笑我了……我的孩子们自然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教养,也并没有什么更加亲厚或者更加厌弃这一说,外面的人不过是胡说八道地传着闲话儿罢了,怎么能听信他们的话呢?……只怕是你皇兄他若是听信了其他小人的谗言,怕是就真的不想再理会我了呢。” 说话之间,申王妃的脸色绯红得更加厉害,甚是像极了盛放在京城城中三月间的红花翠柳——要多鲜艳便有多鲜艳,要多娇嫩便有多娇嫩。 姜允婷双目微敛,笑意更盛。她面目含笑地对着申王妃摆摆手,将这位正当难为情的美人儿王妃唤到自己身旁坐下,笑得好不畅快:“自此不再理会你?申哥哥他又哪里舍得……” 申王妃柔声道:“我就知道的,妹妹心中是最知道我的。”于此同时,在姜允婷视线触及不到之处,她的眼瞳闪现过一丝凌厉的寒光。 ☆、第八十三章 凭空消失掉的妹夫 揽月观星楼,是京城最好的一家酒楼。 今晚在这座酒楼之中,洪家二公子洪临川正温了一壶清酒,与“金鳞才子”唐慎之对坐着啜饮着。 对面的唐大公子颇有些无可奈何地瞧着自己的这位“忠诚追随者”,时不时摇头叹气道:“真是想不到,我唐慎之阅人无数,竟也会有失了准头看走眼的时候……” 洪临川摇头笑道:“看走了眼?——对谁?” “你啊,”唐慎之唐大人有些敏感地揉揉自己的鼻尖,“……本想着你很不错,再过几年,留着给我家妹妹瑶儿做夫君是挺好的一桩美事儿,却不想再过一些日子只怕你在这个时辰是正软香暖玉抱了个满怀呢……白白辜负了我对他十几年如一日地看重……” “软香暖玉?呵呵……”洪二公子笑道,“我从不相信,除了婷儿以外——我还会对其他女子动凡心杂念。” 唐慎之道:“洪临川啊洪临川,你们洪家的人——不动情则已,一旦动情,便是如此地用情至深、再难以自拔的吗?……” 洪临川依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0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0 旧云淡风清地笑道:“我早己说过,要让我忘怀此生挚爱,移情他人——除非日出西山水皆倒流——任凭世间其他女子再是如何地绝色倾城,自从认定了婷儿之后,我也是不会正眼瞧其他女子一眼的了,更不要说将别的女子放在心上。” 唐慎之听罢不禁奇道:“小川对自己就真的这般信任吗?要知道,但凡是个男子,最难以忍耐地也是长久地孤独寂寞……” 即便是他唐慎之自己,都不敢确信自己一生之中,究竟会爱恋上多少位女子,究竟会在这一生之中,对多少位姑娘难以忘怀? “我与自己相识已逾十几年,比我认识兄长你的时日还要长些,这还会有甚么不了解的?”洪二公子笑道,“我此生绝对不会移情任何女子——况且如果我洪临川看中的女子真要是那样容易忘怀的人,那么必然不会是婷儿本身的模样了;而且我洪临川若是那么容易就对感情不贞的男子,兄长你的妹妹又何必苦苦守候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子?”话至此处,不免流露出些许落寞,“我虽不是世间最能令婷儿动心的伟岸男子,却是这整个世间最一心一意待她,全心全意地为她着想思虑的男子……这点子自信,再如何说我都还是有的。” 唐慎之受不了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颇有些无可奈何地摇摇脑袋,说道: “原本很好的一个妹夫人选,这下子——可真的是凭空消失了……哎呀,可惜啊可惜……实在是太也可惜了。” 洪临川略感歉意地说道:“难得兄长看得起我,这一杯酒——全当是像兄长赔罪的吧。” 唐慎之摆摆手,面含笑意地说道:“感情原本就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的事情,没有什么‘赔罪’不‘赔罪’的说法,小川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么身为大哥我自然是要祝福你们的。” 洪临川道:“……其实,我家中还有几位兄弟,与瑶儿妹妹年纪相仿或者略微年长几岁的弟弟也有几位……要不然——” “打住!”话未说完,便被唐慎之强行打断,说道,“你们洪家的其他几位公子——还是就不要向我推荐了吧……话虽然并不好听,不过,小川,我觉得如果是你们妹妹,也不会愿意把她嫁给那样的几位公子哥儿的吧?” “……”洪临川一时竟忽然觉得自己居然无言以对,因为他找寻不出来任何反驳的合理成立的理由。 唐慎之笑道:“所以说啊,‘好妹夫’的候选人凭空消失了就是凭空消失了……是找寻不到任何可以替代的上好人选的。” ☆、第八十四章 冷月无眠 洪临峰回到洪府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 他已经连着好几天都不在家中吃晚饭,以至于他丝毫都察觉不到,自己妻子苏文翡的心理变化。 苏文翡觉得,自己在洪家,越来越活得像是一个笑话。 是啊,现在正是整个洪府最忙碌、最热闹的时候,但是却唯独只有大少夫人一个人,感觉到格外的空虚与寂寥…… 她的身份,究竟算是个什么人呢?如果说她是洪临峰的夫人,那么为什么洪家上下的事情她全都尽数插不上手,在洪府上上下下的人们中间,活得好像一个透明的影子一般? 洪夫人近来这些日子都在帮着孙姨娘一起料理二公子洪临川的婚事,虽然从未曾刻意冷落过苏文翡任何一刻,但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还是难免是要力不从心的。 苏文翡没有办法厚着脸皮总去打扰自己的婆婆,所以只得自己一个人识趣儿地在一旁安安分分地待着,冷眼看着洪府上上下下主人仆从们忙成一团。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翻过去,苏文翡却越来越的觉得,自己并不嫩算作是洪府的人。 这种感觉越来越攫取包裹着她的心脏,搅得她整个人,心都要痛死了。 她不知道这些事情应该跟什么人诉说?她更加不知道谁才能够真正地理解她此时此刻的诸多感受?她是那么孤苦、那么寂寞、那么难以接受身边的一切美好。 或许,从她打定主意跟自己的夫君洪临峰摊牌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做好这样的思想准备——试问这天下之间又会有哪一个男子?会对一个根本就不爱慕自己、也永远不可能移情别恋地爱慕着自己的女子付出自己的真心呢?! 苏文翡心中苦涩。 她早就已经放弃了作为一个妻子应该尽心尽力去完成的义务,也因为此,她将没有资格去期盼着洪临峰对于她的垂青或者爱慕。 是她自己先放手的——可是为什么?她现在的心,居然会好生难过? ……明明就是她自己要先行选择放弃的啊。 是她自己选择要在心中为了所仰慕的君子唐慎之而守身如玉,要在心中一生一世都供奉着自己所爱慕的男子,直到地老天荒,直到她的身躯和意志都消散在这个世间之中……但是为什么?这才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她就觉得煎熬地难以忍受、觉得自己有些后悔当初做下这样的决定了呢? 果然,是她苏文翡太过高估了自己的坚持与执着了呢! 苏文翡突然觉得,自己好想要喝点酒来消消愁绪。 洪临峰回到府邸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微醺的娘子—— “……?”洪大公子站在不近不远的距离之外看着苏文翡,就像是在注视着一个不太相熟的陌生朋友,口气颇有些包含着淡淡的忧虑地,问道,“你……晚间饮过了几杯。” 苏文翡苦笑道:“世间所有的事情,但凡意料之外的,总是格外美好;但是在自己计划之中的,却又会时常发生变化了……呵呵,呵呵,实在是……可笑可叹,可叹至极。” “你在说得什么?……”洪大公子皱皱眉头,觉得这个女子喝多的时候,说话做事完全都没有任何逻辑可言,唯有一丝丝的笑容——却还一直挂在苏文翡的唇角之上,让人看到之后觉得格外地心疼。 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饮酒? 洪临峰心中怀着几分不安与疑虑地看着面前的苏文翡,很想要问问原因,却又觉得无从开口问起。、 “看啊——”苏文翡伸出手指去指了指挂在窗外的一轮残月,笑得格外开怀、却同时又是格外地苍凉,她望着洪临峰洪大公子,像个孩子一般地大声笑出声音来,只说道,“多好看的月亮、那么冰冷、那么忧伤……有它伴着我、陪着我,我今晚又要睡不好觉了哦……” ☆、第八十五章 手指的温度 洪临峰看着苏文翡,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的心都痛了。 其实原本,她不必成为自己的妻子,她才十六岁,还是这样小的一个半大孩子……但是现在却成为了自己的妻子,不得不跟一个自己并不喜爱的男子在一起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1 ——或许还得共同度过一生一世的时光。 洪大公子突然觉得,这样的苏文翡,让他觉得无比地心酸内疚。 “或许,不要遇上我……你会比较幸福吧?……”洪临峰的手指轻轻地触摸着苏文翡的一头乌发,他的眼睛看着她醉得迷迷糊糊睁不开的双眼,听着她呢呢喃喃地发出自己都听不懂的单音,看着这样醉得不省人事但是却一目了然地生活得并不快乐的他的娘子,说道,“是啊,如果不要你嫁给我、不要你嫁进我们洪家——或者你现在就不会过得这样苦闷,或者你的生活就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了吧。” 他的娘子苏文翡此刻虽然醉得不闻世间诸事,但是好歹却依旧感受得到这丝触感,或许是寂寞了太久太久的时间,此刻她感受到额头之上的这点温暖、洪临峰手指间的一丝温度,就觉得整颗心儿都被填满了,非常贪恋着这抹难能可贵的温暖,不舍得他的手离开。 “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洪临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显然一怔。但是后来又转念一想,是了,苏文翡醉后心中想得,自然是她心中所思所念的那人——而那个人,无论如何,都自然不会是他洪临峰的。 想到这里,洪大公子便撤回了自己的手,而后便提步离开了内间。在外头书房,看了一宿的《修书撰稿纪要》。 第二天晨起的时候,苏文翡觉得自己头痛了许久。 昨晚喝了几杯酒,然后她就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样了。 她起身的时候,洪临峰已经先行一步,因此,她便一个人去婆婆那里请安。 苏文翡到的时候,洪夫人正坐在前厅一个人饮茶。看了儿媳妇儿进去,便笑道:“翡儿来了,过来这边坐,陪母亲说说话。” 苏文翡酒气才退,不敢坐得距离洪夫人太近,可是婆婆的话又是不能不听从的,便尴尬不已地依言坐下,满脸都是尴尬不已的笑容。 “方才峰儿也过来向我请安,我瞧着他气色不大如先前那样好,黑眼圈儿又显了出来……现在我瞧着翡儿你,也是没有多少的精神,可是你们昨晚休息得不慎好吗。”洪夫人看着苏文翡同样差到不行的脸色,颇有些担忧地问道。 “……无事,母亲多心了。”苏文翡口中喃喃道,却自己不觉此刻间的神情已然惨淡到不能再看。、 洪夫人见她如此说,便更加料定了苏文翡和洪临峰他们夫妻二人之间有事未说得明白,只沉在心头,没有据实以告,只是奈何此刻实在不忍再逼她开口说话,只好默自叹息道:“也罢了,你若有甚么事情且愿意放在心里,母亲也不便迫于你,你只且记得一条:无论何时何处,母亲这里等同于是你的娘家、你永久的避风港湾。若是有任何事情,只消你开口,母亲我没有一刻会不尽心竭力为你处置的……” 苏文翡闻听这话,自然铭感五内,难以言说其中辛酸,只点头笑道:“多谢母亲厚爱于我。翡儿一定时刻牢记于心。” ☆、第八十六章 新上任的外务大臣 壅族的使节进京来,姜允婷的婚事便不得不延后七日。 心知壅族与父皇之间必有一撕,堇媛郡主的心中甚是忐忑不安了许多日子。 此时之于堇媛郡主姜允婷,纵然无法下定决心与任何一方决裂,但也已然心中明志,知晓自己应当将母妃世族与父皇的位置摆在心中何等地位之上——自此纵然是要历经百般辛苦磨难,亦是定要尽力两全、从中周全的了。 却说壅族来的使节诸葛清明,除了应付“毫无城府”可言的外务大臣,这两日其余时辰也没有闲着。 唐慎之唐大人自从那日里见了一面儿之后,便称病不出驿馆,翰林那边连同外务大臣都先后派了好几拨人进去,竟是一概婉拒驳回,连个面子都见不着的。自此再也见不上的了。但是随着使节去而复返、重新迎接返回京城住下来的壅族使节诸葛清明诸葛大人,这两日来应接不暇地“喝茶请安”,喝得相当随和开心。 如此持续了五日之久,外务大臣终究按捺不住,找来壅族使节诸葛清明喝茶,问道:“你们的规矩习俗很是古怪,这自古以来的使臣无一不是‘客随主便’,哪里有藏匿于待客驿馆之中,自此再不出来的道理?” 壅族使节诸葛清明老神在在地喝着和亲之途带来的好茶,也不知道是听到之后一时拿不准该要如何回话才不失礼数和气度,还是尚且不知晓这回复外务大臣与回复其他人之间的不同分寸。 不料这位外务大臣倒也大方,只笑道:“诸葛大人若是拿不准事情始末,便不说也可;只是大人应当要心中有数,有些事情——即便大人不愿说明,本官也是可以凭借自己之力,得以水落石出的。”说罢便将一卷兽皮随手扔到壅族使节诸葛清明面前的牛骨架案子之上。 壅族使节诸葛清明狐疑地打量着外务大臣,缓缓将兽皮卷子提起来看了一眼,却只瞧着一眼,便脸色瞬间突变,大声指责道:“你胆敢暗中监视我们?!” 却见外务大臣并不顾及此人失礼至极的态度,只浅笑道:“谈不上,不过对于有些事情煞是好奇而已。事到如今——诸葛大人,戏弄我们圣上的人将会是个甚么罪过,你心中自然应当比我更加清楚。此事既然发生在你们壅族,本官自然也是可以为你掩饰,尽数为你兜着——自然也可以选择,遣人前往壅族,好好问一问你们族长大人,究竟派了些甚么人来担当使节之重要职务……” 现在的主动权,已然十分明朗地牢牢掌握在了外务大臣的手中,不管壅族使节诸葛清明甘心与否。 仅只一瞬之间—— 诸葛清明眯起眼睛,盯着面前坐着的那个外务大臣看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大人看着好面生……那日出城来接我的外务大臣,并不是你。敢问大人,是新晋坐上这个位置的吗。” 只见那位外务大臣爽朗地一笑,道:“诸葛大人好眼力,只见过一次面的人,大人也能记得住……不错,那日出城去迎接诸葛大人的外务大臣,并非是我。本官确实正是新上任的外务大臣——” 诸葛清明笑得不明所以,只道:“敢问大人姓名?” 那位外务大臣拱手,笑道:“不才——洪临川。” ☆、第八十七章 芸兰殿 深宫。 芸兰殿。 自打芸妃娘娘的母家世族壅族与皇帝陛下闹得很不愉快之后,芸兰殿就已经好久都没有人来拜访了。 这一日,姜允婷准备婚嫁正准备得基本妥当,便来到母妃处来拜见一下母亲。 芸妃娘娘这几年来终日礼佛,并不经常出门走动。因此对于外面发生的诸多变化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2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2 也自然不太关心,心懒人懒,觉得日子过得很是悠长自得。 “母妃,壅族派遣使节到京城来了……”姜允婷看着母亲安详宁静的面孔,她心中真是不解,连她这样一个身有一半壅族血统的人,都禁不住心中忧虑不安,为什么母亲身为一个完全的壅族人,居然可以做到如此安宁自若、不为所动。 “是吗,”芸妃娘娘淡然地看着姜允婷,宽慰地笑道,“婷儿,无妨,你的父皇他自有定夺的。我们不要杞人忧天了,安心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就已经足够了。” 堇媛郡主瞧着芸妃娘娘的面容,半晌才略略回神儿,道:“许多时候,婷儿是当真打从心底里羡慕母妃的……” 这般对那人的完全信赖,那种心安的感受,即便是没有办法获得,也将必然会是胸中温暖的。 ……不像她自己——即便是获得了洪府二公子洪临川这位心上之人的真心……也是一样不知晓应当如何蕴藏、如何经营、如何完善的。 姜允婷心中忧虑,而且患得患失,总觉得不知道应该做到什么程度,才可以牢牢地握住未来夫君的真心。 这便是身在帝王之家之中此生最大的悲凉和伤感,堇媛郡主,哦,不,应当说是堇媛公主,当姜允婷还是“公主”位分的时候,她自小便深受到父皇的无比恩宠,一向刁蛮任性得惯了,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一点儿错处而受到谁人的指摘或者责备。但这些都是其母妃芸贵妃娘娘(五年之前芸妃娘娘还是身为“贵妃”尊位),凭借一己之力一点一滴辛辛苦苦经营挣出来的。 如若没有母妃与娘舅家的势力支持,她原本平安喜乐的童年生活本来是一无所有的……她堇媛公主会像无数生长于深宫之中的众多公主一样,过着默默无闻、不被任何人所重视的平静生活。这也就成为了她自己唯一的记忆。 而现在,她已然成年,便要为着自己的家族做出自己应当贡献出来的力量——不止是为了自己的母妃,更为了母舅家族得以持续传承下去的荣耀。 但是恰恰正是在这个时候,壅族气数已尽,她已经不能再为母妃的世族作出任何努力了。 一个世族得以永葆无虞,说不得是痴人说梦、难以实现了的。但是在这种周而复始的定律之间,能够将自己的作用加诸在世族的作用之上,才是她身为母妃芸妃娘娘的亲生女儿所应当作为的事情。 母妃为着她和十七皇兄,一生一世都在操劳支持、苦心经营,无论母妃对于父皇是否留存有真挚的爱恋或者如她自己所表达出来的强烈的崇敬与痴心不换——那都是母妃和父皇自己的选择。而至于说父皇是否能够将“帝王之情、君主之爱”定格在宠妃芸娘娘自己一人身上,他是否能够做得到从真正意义上做到“三千宠爱集于一身”,这更加不会是身为人女的堇媛公主(哦,不对,现在应该称为是“堇媛郡主”了)姜允婷所应当去任意揣度的事情。 ☆、第八十八章 彼此的支撑 堇媛郡主自认为所能够做到的,就是应当如何借由自己壅族与皇族的“双重”身份,尽自己最大力量去做好平衡好壅族与皇族之间稳定祥和的事情。她心中清楚,自己绝不可以违拗父皇的意志、更加不可能做出背弃自己皇室公主出身的不忠不孝之举;否则自己住在帝都的母妃芸妃娘娘、皇兄十七皇子,乃至于日益激起众怨、逐渐失势的母舅世族都会因她一人之过而受到牵累—— 可是她心中更加清醒地意识到,“情郎哥哥”洪临川诚心真意、有情有义地痴心待她,心中最是知晓身为壅族公主生女的她心中的苦闷与矛盾,因此若是要她与父皇齐心、彻底背弃自己与新婚丈夫之间的婚盟誓约——除非取其性命,否则绝不能为!! …… “有时想一想,若我真的足够勇敢,能够向母妃那样不计身份、名位,一心一意地痴心追随在临川的身侧,想来也可以不必受到责任、使命的束缚,得以与他自由自在地好好在一起了……”堇媛郡主姜允婷冷眼看着自己母妃对于父皇的信任,不免暗自为自己与洪临川之间的姻缘前景担忧。 芸妃娘娘眼瞧着自家女儿,一时之间嘀嘀咕咕也听不清她在说些甚么,不免好奇心起,便着问笑道:“我的小婷儿,你在切切察察说着些什么呐?” “……我,”堇媛郡主回神儿过来,连连面容堆笑,道:“……并没有什么,婷儿方才什么话都没有言语,母妃怕是听错了吧……” 芸妃娘娘小心打量女儿神色之间变化,正色道:“婷儿,你要知道,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放宽心,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遇到任何想不通的事情,都是可以将心事讲出来给母妃听的……母妃瞧着你这两日间时常神色恍惚、食不知味,与初要决定成亲之时大有不同了….…” “我……我的心意与以前相同,并没有任何改变。”堇媛郡主姜允婷笑意盎然地,道,“母妃且放宽心就好了——婷儿知道应该怎么处理眼下的事情的。” 眼下的事情虽然让她心怀忧虑、心中不安,但是好在就算再是如何千头万绪,都有一个人始终陪伴在她的身边—— 洪临川。 洪临川、洪临川、洪临川。 姜允婷几乎是怀着无限温柔的心意在思念着洪临川。 她的夫君、她的依靠与陪伴。 而此时此刻的洪临川,正在以“外务大臣”的身份与壅族的使节“斗法”。 诸葛清明所在的驿馆之内—— “……你想知晓甚么……”空城计也好,下马威也罢,现今一切计谋都是尽数不作数的了。壅族使节诸葛清明诸葛大人有了这样一个“天大”的把柄被新上任的外务大臣洪临川牢牢地攥在手心儿里头,想不低头也是不能的了。 见他松了口,洪临川这边儿的心思倒是可以放下来了,他兀自将原本上一秒还是紧紧绷住的精神放松下来,暗自念着倘若真的想要急于求成,这一刻便当下一下子直接切入要害,保不齐并不是自己所想要单刀直入的症结所在,心想不妨先从“闲聊家常的话”开始入手,只说道:“本官七日之后,就要成亲。到时候还请诸葛大人赏脸,来我的婚宴上一聚。” 诸葛清明拱手道:“恭喜洪大人。” 洪临川笑道:“诸葛大人可知道,本官的新娘,是何须人也。” 诸葛清明不解这位外务大臣为什么要向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提及自己的新婚娘子,不由得问道:“愿闻其详。” 洪临川笑道:“正是皇帝陛下的第二十五位公主——堇媛郡主。” 诸葛清明不禁一怔,随即说道:“堇媛郡主……就是那日出城迎接我的面相尊贵的那位郡主殿下。”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3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3 洪临川点点头,继续说道:“诸葛大人可知道那位郡主殿下的生母又是哪一位?” 诸葛清明听他这样说,便心中甚是不安,说道:“不知是哪一位尊贵的妃嫔夫人……” 洪临川笑道:“正是你们壅族送来京城的公主殿下。” 诸葛清明早料到此人可能会与壅族有所关联,但是却并不曾想居然会有如此关系?!……那位尊贵的郡主殿下,竟然就是芸妃娘娘的亲生女儿吗?” 洪临川再次点点头,回答道:“不错,正是她。” ☆、第八十九章 贬为庶民的十七皇子 堇媛郡主姜允婷,虽然生成九五之尊的亲生女儿,但是却依照壅族的风俗,跟随母亲的姓氏——姓“姜”。 而她的十七皇兄,也由于是芸妃娘娘所出的皇子,自一出生时就跟随母亲的姓氏,也要姓“姜”。也因此,自小就磨灭掉一切可以继承皇位的可能性。 在姜允决十三岁的时候,被一场宫斗牵连拖累,最终连“皇子”的身份都被夺去,真真正正地成为了一个布衣子弟,需要依靠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白手起家的平凡人。与他一同离宫而去的,还有他当年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婴小妹妹—— 姜允媛。 而由于当时的堇媛公主姜允婷一直都是寄养于皇后娘娘膝下的爱女,生为女儿又未成年,最终不能舍得将她也一同贬谪成为庶人平民,于是乎最终也只是将她废除掉“公主”的封号,降为“堇媛郡主”,依旧留在宫中,日常照旧不变。 十七皇子成为了一个永远不再被人所唤起的称谓。 这些年来,除了与太宰府中嫡亲长孙洪临峰洪大公子的友谊保持维系不变之外,姜允决的许多人生重要的组成部分,都被硬生生地砍断了一大截。 他的其他好友,一个接着一个地从他的生命之后消失,甚至连一个合理的告别都不曾有过。 姜允决这一次回京城来,发现新婚之后的洪大公子,改变了不少。 一向都已宽厚和顺到近乎木讷的洪大公子洪临峰,这回再见面,这货居然也学会了“甩脸走人”——洪临峰会吃醋了、也会嫉妒了。 这个洪大公子所发生的诸多改变,全是因为他娶进家门的新婚娘子。 太史府家的小女儿——苏文翡。 姜允决出身于皇家,即便如今的日子过得艰难凋敝,但是好歹还是有这么多年的阅人积垫和基础品味。他心中清楚,一向不通人情世故的洪大公子,这是动了真情了。 但是现在的洪临峰,你就是打死了他,他也是不要承认这一点的。 倒是也并不急于一时。 姜允决想,洪大少爷这二十年华过得实在是太舒适的不像个人了。就让他洪临峰在感情的问题上面去多多地吃些苦头吧,也算是他洪大公子一帆风顺的人生道路上一个活该要遇到的坎儿。 “潦倒不堪的皇族后裔”姜允决现在正在一个偏僻小地方任职,每年要回京城述职一次。原本生活在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小地方,姜允决姜大人的小日子过得也算舒服自在,但是每次一旦到了要回到京城述职的时候,京城之中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与繁琐的步骤流程就要把姜允决给烦死。 姜允决前十几个年头生养在深宫之中,身为十七皇子的他一向都待人温和宽厚,身边的众多人等有哪个不是赶着抢着凑上前来为他服务效劳,又哪里遇到过什么被人刁难的时候?所以自打被贬谪成为布衣平民之后,姜允决在京城之中的处境地位不可谓不是“一落千丈”、。 原本相处融洽愉快的好友亲朋们,此时也都躲得远远儿的,再不凑上跟前去搭理他。 找什么人都找不到、也不好找,做什么事情也多半都是要阻力重重,一次无法了事。 姜允决姜大人觉得,自己以前在京城中生活的美好体验,现在似乎都全部变成了上辈子发生经历过的“隔世”一般的幻觉。 不过,幸好。 洪临峰洪大公子还在。 虽然这货很多时候又倔强又绝情,任性起来活像是一块大木头,但是至少——这位公子哥儿的人品性情还算不错,又有着不容小觑的重大影响力,因此姜允决觉得,在京城之中的日子里面,洪临峰这货——不得不承认,也还算是挺好用的。 ☆、第九十章 唐瑶儿偶遇姜允决 也是恰好就在这一天,天气甚好。 姜允决跟上级该做的功课都已经做好,想着再在京城待上一两日,就可以“打道回府”返回咏坛县去了。 临行之前,他打算去京城中最热闹的集市中去到处地走走转转,搜罗搜罗会有什么好玩儿的新鲜物件儿,可以买了回去带给咏坛县家中的小妹妹姜允媛拿着玩儿。 姜允决漫无目的地在集市之中到处闲逛,总也看不上什么能够入眼的好东西。 直到他逛到了一个卖拨浪鼓的摊子前面,一眼就相中了一个红彤彤、画着一对肉乎乎的小娃娃的一支拨浪鼓—— 姜允决刚伸出手去要拿起这个拨浪鼓,便被身旁一个声音打断了: “喂喂喂,闪到一边去,这个摊子本公子还没有逛过呢,你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就敢挡在本公子前面先行取走有可能会被本公子看上眼去的什么东西呢?!” 姜允决听闻眉心一皱,好轻狂嚣张的话语。 原来官宦人家的子弟,还会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出现? 姜允决不想跟这种人渣斗嘴争执,便提步要走。 忽然听得背后传来一阵笑声,清脆悦耳,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公子啊,我们今儿赶巧儿的家中有事要回去忙,这就要将摊子收了,烦请公子您明天请早儿吧。” 那位要看摊子中货品的公子哥儿,嘴里嘟嘟囔囔地骂了一通,便走了。 姜允决回过头去,看着守着摊子抿嘴笑的一位姑娘,不禁转身过去,好奇地问道:“姑娘,你放着好端端的生意不做,这是为了什么?” 那年轻姑娘一直笑着,道:“这本就不是我家的生意,我只是帮着朋友看顾一会儿摊子就罢了。可是既然是我守着这个摊子,自然是要由我来决定,要与什么人做生意、不要与什么样的人做生意的。” 姜允决听着这位姑娘谈吐不俗,也颇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便不由得心生好奇,含笑问道:“哦?但不知道姑娘是要跟什么样的人才肯做生意呢?” 那年轻姑娘略想了一想,便问答道:“自然是要与我看着顺眼的人来做生意的。” 如此率真坦诚,实在难得。 姜允决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笑道:“小姑娘你很有气魄,不知道你是在为什么人看守这个摊子?” 那姑娘本是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4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4 在为洪三爷手下的一个做商贩儿的朋友看顾摊子,便应道:“一个朋友。” 姜允决也不多问,只道:“小姑娘真是有趣,不知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姑娘抿嘴一笑,道:“我叫唐瑶儿。” 姜允决点点头,称赞道:“好名字。” 唐瑶儿听罢笑道:“不过就是一个名字罢了,什么好名字不好的名字呢?所谓名字,不过也就是一个称呼罢了,你说对不对?” 姜允决慨然道:“姑娘所言正是。名字不名字的,包括姓氏在内——又有什么打紧的呢?纵然是出身名门望族之中,名字起得极好的,也有长大不能成才的子弟;纵然是生为农户人家,若是后来努力奋进,大有可为的也不在少数……我所钦佩敬服的人当中,自然也是要有些真才实学的才华知识、再或者是高人一筹、令人敬重的人品性情,那才作数。” 唐瑶儿笑道:“我虽然出身寒微,算不得什么有权有势人家的女儿,但是生平却仍是极少佩服敬重什么人的。况且若要得到我的青睐或者佩服,至少也得满足三个条件。” 姜允决觉得此女有趣,便笑着问道:“只不知是那三个条件?” “第一,婚姻美满幸福;第二,有能力料理得好自己的生活;第三——”唐瑶儿笑道,“我敬重的是骨子里的英雄,而并非是随波逐流的‘弄潮儿’。” 姜允决闻听此言,顿时笑出了声来。 这样单纯烂漫的姑娘家,他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瞧见过了。 上一次看到这样的人,还是在他刚满十一岁的时候—— 那时候的姜允决,还是身份高贵不可言说、令人不敢直呼名讳的十七皇子,当时就也有一位不羡慕名门世族的姑娘家,指着他的鼻子就敢喊出声来: “我管你是什么皇家贵胄还是皇亲国戚,你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做错了事情——你就是应该要道歉的!” 那一年,那个小姑娘只有不过六七岁的模样。 姜允决觉得好玩儿,事后回头让手下跟着的人查了一查,才打听到这姑娘是太史府苏大人家的千金小姐。 苏文翡。 在那之后,十七皇子姜允决就开始格外留意了一下这位太史府的苏家千金,私心暗自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娶了这样一位女子为妻,婚后的日子应当会十分有趣。 ……那样的一份关注,也一直旷日持久地延伸着,直到十三岁时候他被皇帝陛下废弃身份、贬谪成为庶民为止。 ☆、第九十一章 做一世的宿敌 唐家,往昔也是钟鸣鼎食的名门大户。 只是可惜,历史的长河波涛汹涌地滚滚而来、滚滚而去,总是要成就些什么、再淘汰些什么的。 而唐家——作为被时光和岁月所淹没掉的府邸,终究再也发挥不了什么应有的繁华。 元邑城周边儿都向来有个规矩,生之为儿郎,自当二十而立。 男子本该三十而立,这是孔老夫子说得。元邑城因为是地处京城周边,因此这地方的男子汉们都生得心气儿极高,定要争取做到“二十而立”。 偏生有一处例外。原本府邸安置于京城之中,后来阖家迁府到了元邑城郊拜乾山旁的“金鳞才子”唐慎之,便是位不立之人。众生提到这位当年红透了半边儿京城的大才子,都不由避而不谈——好端端的一个二十有余的八斗才子,奈何竟却不劳作不谋事,只赖在风月场所中平白做个吃白食的。 话说这位“金鳞才子”,母亲早逝、父亲另娶他人,守着祖父一辈留下的偌大一份家业苦撑十余载。正所谓是谷要自长,人要自强,加之族里看顾,乡邻扶持、祖宗庇佑,唐大官人二十五六岁已是将家业稳定,不由疑心扑在仕途上立志谋个大官,为天下百姓福祉尽心尽力,遂闭门苦学,二十又八便雄心勃勃去赶考,奈何不得要领,科举落第,备受打击。后来家门凋敝、心也越发地懒了,只带着自家心爱的女子洪漱心,再不肯奋发图强地扑在仕途上跟自家较劲儿。 话说子承父业,基因的力量是无穷的——寄居唐府家宅中的寄生虫不孝儿郎,长得那叫一个祸害留千年。 但凡是知晓唐慎之出生时候的天降异象的人都是要说:这唐家的唐大官人宅心仁厚,心系苍生,十足好人。唯有两处败笔—— 一则科举屡试不第,二则遇到妖孽儿子。 话说早年唐慎之刚得了“金鳞才子”的那些年头里,跟洪临峰见过几面,聊天聊得也是聊得甚是畅快淋漓。在那段时间之中,二人甚至做了不错的好友,直到唐慎之拐跑了洪临渊——二人之间的关系算是彻底告吹。 洪临峰,太宰府嫡亲长孙,出生于名门望族之后,一心忧民为国,风度刚直不阿,桑梓情重。一心寄情于仕途,若得一朝为官,施展抱负,当觉足慰平生。是年一十又三,既没有定亲也没有任何娶亲的打算,自评价曰:“人未定,业未立,何以为成家?”此举不知晓伤透多少当地商贾大户千金名媛之心。 唐慎之唐大人,生来就无字,也无号,被世人称为“金鳞才子”唐慎之。乍听来颇有一股“才华高绝”的意味,仔细品味琢磨还不比乍听来。 自打唐慎之第一回遇见洪临峰,就觉得这个孩子身上太过冥顽不灵的派头,便直言不讳道:“想要入仕?你不成的。” 洪临峰道:“为何?我饱读诗书。” “金鳞才子”唐慎之笑道:“饱读诗书也不行。” 洪临峰又道:“我满腹才情。” 唐慎之略一思忖,点头道:“许可以在风月场中做个诗仙或者酒鬼。” 洪临峰听罢便薄怒道:“我胸有丘壑。” 名动京城的“金鳞才子”唐慎之刚喝进口里的好茶水险些喷将出去—— 心中不由暗笑道:真是难得一见的一个孩子啊,这厮若是果真入朝为官,真是要给“老狐狸”们耍着玩儿都尚且还嫌不够分量。…… 年少桀骜的洪临峰听罢颓然,连忙“虚心求教”,问道:“不知其因,敢问何故?” 那一年的唐慎之成心逗他一逗:“当官十忌,小公子你已然犯了半数以上之多。” 洪临峰大惊,忙问何解。 “金鳞才子”唐慎之信口胡诌一通,有模有样道:“不撒谎,无人缘,不懂圆滑世故,不谙溜须拍马,性情刚烈耿直,才高八斗却无酒量,学识太过于出挑,功高盖主不知隐退,不识时务,且……不通风月之事。”顺带抛过一记无解的勾魂眼神儿递给心智本来就比较晚熟的洪大公子。 “你!你……”洪临峰自觉受到羞辱,“你这是传授以我贪官之道!” 不知道正经为何物的“金鳞才子”唐慎之摇摇折扇,一双鹿儿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5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5 般澄澈清明的眼睛无辜诱人:“小公子你要立志做得可是朝堂之上的官员啊,本公子的此番好意阁下可是切莫硬要曲解。若是一朝不慎做只乌漆墨黑乌鸦群中的一只‘白乌鸦’,不是要首当其冲给猎户们当靶子射落了罢?” 洪临峰一时气结,甩袖离席,思忖了有两日觉得“金鳞才子”唐慎之所言虽大有不雅,细细思量却越发有理,又深觉此人有趣儿,纵然世故却尚且能够不入流俗,便给请进自家的府邸小住了三日,心觉得此人有趣儿,也无大妨害,便心中想要交一交这样的一个朋友。 ☆、第九十二章 需要提防的使节 翰林院出人臣之说,自古有之。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讲究一个“读破万卷书、下笔如有神”,这便是儒家自古以来所传承的传统。 洪临峰与唐慎之自拜师翰林太斗廖太师为恩师以来,一向勤谨恭顺,虽因各种因由彼此不合甚至于是憎恶之情,在学术领域即便有些争执不合,亦多为内部矛盾,自可修复调和,因而从未曾有过脸红脖子粗的急眼状况发生。 然则到了今日,历经上一任院判大人失职的心胸狭隘、相互猜疑记恨,以及前朝后宫之间近二十五年来的折腾,翰林院内部的最高掌权者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弃不得、离不得、抛不得、合不得”的“四不得”尴尬局面,已然无力将彼此的定位做到如同先帝时期盛世之治的局面继续维系下去。 如今形势却又大有不同了,皇帝陛下与壅族之间的争端越来越突显出来,名义上头年轻的壅族之王是上任族长姜原野的义子,实则真正的掌权者却是壅族四处走访的使节——诸葛清明诸葛大人。那位新任年轻族长统领确实温和从容,属于性情平和庸儒一路;而说起这位“壅族的使节”诸葛清明诸葛大人,那就少不得的要让端坐于京城之中的皇帝陛下头疼脑热的了。 诸葛清明,早在壅族前任族长在位之时,在他尚且三十岁出头的时候,就曾作为“壅族的使节”滞留在京城及京城的周边地域中生活过很长一段时日,其妻子和幼小的孩子还作为质子生活在元邑了更为长久的一段年岁。洪临峰的祖父太宰洪大人对于他那时候更是早有耳闻、岁岁相见。 常言道:“闻名不如见面”,可是太宰洪老大人却觉得与这位诸葛清明真可谓是“见面不如闻名”的了。早年间初见这位西壅族来的使节,太宰老大人险些被这位“特使”诸葛大人那股子强大而憎恶的气场骇破了胆量——苍天在上,这哪里像是一位千里迢迢赶到京城前来出使的外族使臣——简直就活脱脱一位族长架势?! 诸葛清明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十分清雅卓绝,实则骨子里的执拗阴谲又岂是他人可以揣测?——即便是像混迹朝堂多年的太宰大人,一时之间也难以度量他的心思和风华……唯一可以在心机上与之一较长短高下的太师廖大人,偏生那会子又给皇帝打量着出城办事去了,可怜如今连壅族唯一能够压制得住诸葛清明的壅族族长也早已命丧黄泉多载,尸骨尽数凉得通透。 因而如今见到此人,时任外务大臣的洪临川心中满满地生出来的——全是疏离和防范,以及一丝丝的畏惧。 之前唐慎之跟着堇媛郡主他们一同出城去见过这位壅族来的诸葛清明,在洪临川升任为新晋的外务大臣的时候,唐慎之就曾经告诫过洪临川——说是这位外务大臣非常的心思诡谲、城府太深,要他多加提防着点儿。那时候洪临川一心只想着迎娶姜允婷的事情,哪里还分得出闲心来听他唐慎之嘟囔这些有的没有的? 只不顾想的那么许多,只大吃大喝了一场,继而回家闷着脑袋呼呼大睡去了。 ☆、第九十三章 并非坐地户 而后不过几日之间晾着壅族来的使节不见不理会,诸葛清明诸葛大人果不其然地怒火中烧。在帝都京城之中,京城是皇帝陛下的天下,放眼天下间,触目所及,尽数全是跟着皇上的心意走的。你区区的一个壅族使节算是个甚么东西?!没名没姓草芥一枚——凭你也配在皇帝陛下的面前儿耍威风、显示臭架子?! 再而后,洪临川当上了外务大臣,诸葛清明在长安的日子便过得很是不怎么顺心遂意。 不止是来自壅族那头新任族长的压力,连成串儿似的追着赶着落到使节的头上,甚至于连京城这边儿的一把交椅——龙椅上头的那位“老大”,都还是一样的刻意针对薄待于他……这也难怪,但凡是在天子脚下,若是不想顺心顺意、同心同德地做些事情,抱着“惟我独尊”的可耻心思念想,便是天地下任何地方都是不能得以平静的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诚知此言非虚。 想那诸葛清明本是商贾走卒的出身,并无十分道学世家的酸气,世事也开通灵便些。见到现在的天下已经大不同于以往,便也知情识趣得很。看到新更换的这位外务大臣洪临川洪大人也不像是一个不通情达理的迂腐之人,便只得有退有进、虚实相交。 一日,刚刚“升职加薪”过的洪临川看到有人于东番阁楼论孔夫子生平,听得一众学生弟子们都是一阵瞌睡。见到那位先生在一众了无生气的学徒面前兴致勃勃,半日仍未见停,不由脱口便道:“依照在下愚见,孔老夫子何故亲自驱驰,年迈周游列国布道讲学?只管交与三千门下弟子,自个儿寻个山清水秀所在将养起来,方才快活。” 那位先生一心只赞孔老夫子为平生理想穷毕生心力实在令人钦佩,闻言震撼,一时也理不出个心绪。心道素不相识,却居然出言如此地言语犀利,心思远非常人可以比拟。但此人此番子该归隐,寻个好去处享清福的说法与己大相径庭,不禁心觉古怪。 只闻那来人(洪二公子)道:“话说这孔老夫子门下三千弟子,人中精锐必有些许人——”具言多少,他自是不知。 那先生点点头,应声道:“便是如此,又能怎地?” 洪临川淡淡一笑,答道:“那就说明应当要知人善用,不必非要以自己一己之力来做尽天下的事情啊。” 那先生点点头,不敢再说什么。 洪二公子一向都不喜欢用强迫他人的方式来让别人来认同自己的观点。 因此他也不便多说什么,便略一拱手,提步就要走。 “这位公子的见解好生与众不同。”正当洪二公子要走的时候,却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唤他,回头一瞧,却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这位公子——你方才话中的见解的确与众不同,只是不知道,这位公子要怎么称呼您呢?” 洪临川虽然有二年多不在京城里晃悠,但是要说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6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6 不认识他们洪府上的人的,也的确是不多见。 因此他断言,这帮人并不是京城中的人,而且只怕还是近一年之内才搬到京城中来的。 ☆、第九十四章 新开张不久的私塾 洪临川笑容满面地看着那人,道:“我姓洪,不过就是一点自己的一家之言罢了,私心想着这天下间的事情千头万绪、多得不成,如果要劳烦一个人之手,岂非是要多忙就有多忙、要多累就会有多累吗?既然如此,何不托付给值得信任的靠谱之人,也省了自己不少闲心不是吗。” 那个姑娘笑得极其轻松畅快,只说着:“这位公子谈吐倒是有趣,只是天下之人若是都像公子这样想,只怕就没有什么好操心的了。” 洪临川环顾四周,说道:“我看这家私塾书坊建得时日并不长久,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成的?” 那年轻貌美的姑娘甜甜一笑,道:“是了,我们‘涂垣书院’是六个月前才搬到京城里来的,这家私塾不过建起来四个月不足的时间,公子好眼力。” 洪临川看着那位教书教得很是卖力的先生,笑道:“我看着这位先生也是个勤勤恳恳的人,他可是你的父亲吗。” 那姑娘笑着应答道:“他并不是我父亲,他是我的叔父,我父亲哪里是个识文断字的呢?母亲曾经跟我说,生为人者,就是要学学写字、读读书,才能懂得许多的道理,明白许多要想好久好久的时间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不能做个一辈子睁眼的瞎子一样的人,即便生成女儿,也是不能的。” 洪临川笑道:“小姑娘,你的母亲很不得了。” 那姑娘点点头,笑道:“我也是这样想得。” 洪临川看着那位正在给他的弟子们断识句逗的先生,看到那先生正吃力地看着一个弟子面前本子上的一行字,于是便好奇地问那姑娘:“……你这位叔父——眼睛似乎不是特别好啊。” 那年轻貌美的姑娘点点头,应声道:“可不是吗,我叔父的眼睛很是不好呢,前头几年倒也还好,尤其是到了这几年间,连许多距离很近的字也是看不清楚的了。特别是到了晚上,说是看什么东西都要看不见的……真是令人担心。” 洪临川道:“这样耐心地教导弟子,也是令人敬佩不已的。” 于是便又看看那年轻的姑娘,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姑娘甜甜地一笑,应声道:“我叫姜璇姬。” 洪临川闻言不禁一怔,半晌才道:“……你是,壅族人。” 那小姑娘听罢笑得更加灿烂了,道:“是啊,我确实是壅族人,你连这个都知道?!你真是好生厉害呢!” 洪临川眨巴眨巴眼睛,半晌才闷闷地说道:“近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啦?我为何老是遇到壅族的人……” 那年轻小姑娘笑道:“你不知道呢,我们壅族人可好了。又重情义又勤劳果敢。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洪临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憋住了没有笑岔气,半晌才道:“是了,是了,你们壅族人很好……我也是略有耳闻的。” 洪临川想到自己那一位即将过门的未婚妻子,心头就会觉得格外地温暖。 堇媛郡主身为皇族中人,却并没有皇族中人普遍的架子,关于这一点,洪临川是能够有切身感受的。 他第一次见到姜允婷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个女子与其他名门望族其他女子的与众不同。 ☆、第九十五章 想不通的因由 洪临川与堇媛郡主的大婚迫在眉睫。上宾里面自然少不了要列上洪临川的挚交好友唐慎之的名字。 但是唐慎之在翰林任职,既然与洪临峰是同僚,自然是少不得要让洪临峰去通知他的。因此可实在是难为了洪大公子。 要让他去跟立志“老死不相往来”的唐慎之打交道,那可是要比什么苦差事都让他更加难受的。 因而他自打一听到这个提议,就立刻绷起脸来跟洪临川说道:“要去你自己去跟他说去,不要来烦我。” 洪临川颇为诧异地问道:“长兄,好歹你们两个人也是同僚,由你去通知名正言顺,却让我再去找他一趟?何必要如此折腾呢?……” 洪临峰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你们没事就时常厮混在一处,吃酒谈天都是常事,唯独下请帖要在中间隔着一个人?这又是个什么道理——我是看不懂。既然你执意要邀请他,那么你自己看着办吧。” 洪临川大为诧异,道:“我实在是想不明白,长兄为什么就这么看不惯他?照道理来说——唐慎之是‘金鳞才子’,好歹也是跟长兄你差不多的出身,才情学识也是相当,为什么长兄就如此看不惯?……临川记得少小时候起长兄就是最能容人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看不顺眼的人呐,怎么如今就偏偏这般讨厌他?” 洪大公子又冷“哼”了一声,道:“那就要问他唐慎之了。” 为什么偏偏好死不死地要阴魂不散地纠缠着他洪家,为什么要做尽各种不要脸的事情之后,再装着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飘逸模样? 唐慎之的洒脱不羁、唐慎之的清扬飘逸。 在洪临峰看起来,都是装出来的。至少在洪家的立场上,在小妹洪临渊的这个问题上,他洪大公子是打死也不能相信,他“金鳞才子”唐慎之是没有预谋的。 唐慎之绝对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洒脱飘逸,也决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看淡世事、云淡风轻,绝对没有。 关于这一点,洪临峰觉得好奇不已,为何似乎全天下的人都看不透唐慎之的伪装?为何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一大群人都以为“金鳞才子”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没落贵族子弟?为什么只有他觉得并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他每一次看到唐慎之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毛骨悚然——他感觉得到的,他感觉得到唐慎之的野心绝对不可能像他所呈现给众人的那般慵懒和肆意,他感受得到的,虽然并无法用语言准确地形容出来唐慎之究竟是哪里有什么问题,那是洪临峰就是觉得——这个人很有问题。 那个“金鳞才子”,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目标究竟是锁定在什么位置,也无法一时半刻地就准确地说出他究竟想要得到些什么。那是不知道为了什么,洪大公子就是觉得他的心远远不会像是所看到的那么单纯、那么慵懒无邪……而这种隐约之间不可揣测的感觉,非常不好。会让他突然之间就不知道应该如何作出判断。 洪临峰并不知道唐慎之的矛盾针对着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是他吗? 还是洪府? 可是究竟为什么呢? 是因为他洪临峰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7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7 亲手抢走了他“天下才子之首”的位置?因此令唐慎之心生记恨? 还是因为唐府日益败落,而洪府依然门楣荣耀?所以招人嫉妒、惹人眼红? ……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似乎——每一种都有可能,但是却都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唐慎之毕竟也是廖太师门下教出来的得意门生,他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心中怀恨?那岂不是要对不起太师老师的“金字招牌”了吗。 洪大公子不止一次反复地思索,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然而,一直,未果。 ☆、第九十六章 活得累或者不累 记得少年时候,洪临峰曾经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知己好友、一位师出同门却比自己还要洒脱不羁的风流才子。 那时候的洪大公子,总觉得自己活得太紧,活得一点也不轻松自在。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被定格在了一张皱皱巴巴的宣纸上一般,要听凭家族中的长辈们肆意驱使。 洪临峰觉得自己是无法做主的,无论是在任何时候。 但是他所认识的唐慎之——却似乎永远都没有这种苦恼一般。 那时候的洪大公子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活得实在是太累了;然而唐慎之——也不知晓他究竟是使用了什么好用的法子?居然可以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舒适游玩之后,就把自己想做和该做的事情一并完成地七七八八了?! 看到唐慎之活得如此飘逸、如此轻松,洪大公子简直要羡慕、嫉妒、恨地急红了双眼。 唐慎之啊唐慎之……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居然就能够做得到活得如此慵懒?如此不累?…… 实在是匪夷所思啊、匪夷所思。 就如同当年唐慎之指着他笑得前仰后合,大方直接地说出他洪临峰洪大公子这样的公子哥儿不适合混迹仕途的时候那样。 那时候听了唐慎之的话,洪大公子心中甚是不安,但是又实在找寻不到说服自己不去相信唐慎之所说的话的借口,于是便只好苦着脸去问唐大公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唐慎之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洪临峰心中所思一时给人适时说将出来,一时心中不稳,大叹:“你竟是如何得知这些的?那些话谁人说与你听的?” 哪曾料想得到“金鳞才子”唐慎之翻翻眼皮,一副二流大褂百无聊赖:“不需谁人告诉我,一干写在你脸上。” 唐大公子见他一脸茫然不解,便稍微地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与其说要找个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楷模来做表率,倒不如不仅要能干,还得会用能干之人——好的引导者与其说是能干不如会用人……当然也不能什么都不会,那便不知能干之人心中是如何想得,更是不知他们如何运作;埋头苦干自然更是不行;最要命的是,手下得是精兵猛将,不然一群酒囊饭袋,只会拖累君之后腿,白白淹没了你的才华和一腔抱负。” 洪临峰点头称赞道:“事必躬亲终究是不行的,只是,唐公子你年纪尚轻,究竟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 那时候的唐大公子却似乎完全不在乎他那名动京城的“金鳞才子”的盛名,干脆地醉倒在桌子底下,如同玉山将崩,说道:“莫问我如何知晓这些,大抵是我唐某人自打从一出娘胎就不会察言观色,自是也从未想过去学。旁的人嘴上不言不语,心里头那点子说不得的腌臜事情,唐某人真的是但凡一想到便会觉得头大,只管放在心里头不说出来罢了。洪小公子你莫问来处,只管受用就好罢。” 洪临峰听罢便温和而包容地笑道:“自是受用得紧。” 这个名唤“唐慎之”的金鳞才子,也,实在不可不谓之曰“奇”! 。唐慎之悲观厌弃的根结,洪临峰略猜得一二分,只不曾想过此人来头,料想不过就是哪家教养的很好的公子哥儿罢了。 说来甚巧,那位名噪一时的豪绅大商贾洪三爷途径京城,看得周围的许多连绵不绝的山川实在迷煞了自己双眼,几日后便要拜访在洪临峰时常与唐慎之吃茶聊天的“东风阁”中,日日与自己带着的手下人一同地品景赏月——既然是身为商贾,自来是一向的重利轻情,怎地竟会有如此雅兴?! 听闻此事的“金鳞才子”唐慎之心中不免忍不住地好奇,不由地便到近前儿去想要会一会那位喜爱附庸风雅的另类大商贾“洪三爷”。 ☆、第九十七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唐慎之看着洪三爷的时候,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但是具体是哪里不简答,他一时半刻地又说不太出来。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若得居住于此等风轻云淡的‘桃花源头’,纵使是千金散尽也不觉可惜。”这位洪三爷竟是这般淡然自适,唐慎之冷眼瞧着,深觉此人不似商贾,倒更像是个富贵闲人。 唐慎之略一颔首:“同是享受富贵之人,三爷的那位本家洪大公子他若得能得洪三爷一半的恬淡自适,那位大爷这般通透,必定前途无量,我也再不必为那孩子的事情而操心费神儿。” 不为世俗名利所羁绊,何等高远豁达。 却说这位“洪三爷”自从见到唐慎之之后亦是印象颇为慎重,念念不忘了良久,便借故常常遣人前来,邀约与其弈棋品茗。一来二往,二人熟惯了些,这才更让唐慎之瞧着心虚恶寒。 洪三爷瞧得他一阵心虚:“你这名儿是谁人取得?” 唐慎之便应答道:“住在‘东风阁’,自是想要于此地‘大借东风’的。” 洪三爷捻须眯眼:“此名略有些意思。” 有道是附庸风雅有时尽,心中积淀则长留。渴慕风流的绅公,最是向往不羁超脱的形骸之外,若说洪三爷就是这样的一位此等富贵闲人,对着唐慎之这等极具魏晋风流的公子视为知己或者忘年之交也是毫不奇怪——却道这唐慎之却是何许人也? 听着这话,话中之意自然是再显而易见也没有的了,立时眼珠儿一转,鬼主意开始打算起来,瞟得富商大贾洪三爷身上一阵阵的恶寒:“洪三爷若是有意相中这片儿地段的风水很好,不如安置一栋田宅与这里,便是要买下我‘东风阁’的这片方圆五十里的土地,唐某人也是心甘割舍与洪三爷您的……” 洪三爷听罢只觉得紧得一身鸡皮,于是连忙摆手道:“罢了、罢了、罢了,此事休要再提起。” 心中暗自道这唐慎之傍着山脉脚下的“东风阁”,还肯不惜委身置要转交田宅家产——这狮子口开得是有多大?!自此心下决意虽常相至,结伴交朋,却再不逾心逾矩,不该说得话更是绝口不提。 唐慎之正待要得意忘形地扭身离去,忽听随身带着的小童隔着帘子唤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8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8 了一声“王爷”,随即便被洪三爷斥住没了声去。唐慎之当下心头一紧,一头一身冷汗。心道不对啊,哪门子的王爷自己竟会不认识吗? 后又转念想着是不是哪一家的官爵子弟立功受赏加封为王,想必自然不会是皇帝陛下的亲兄弟,这才稍稍定下神儿,宽了心。 洪家的几位公子却似乎并不知晓,外面奔波着的诸位大人们每每隔上一段固定的日子就会回到京城之后述职一次、远征镇守不平事情的廉亲王王,正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兄弟之间既然都已然久不相见,难掩欢喜,贪杯兴尽之余,极易话出误事——这一个尽兴,便自此搭进了他的人生。 折了一个弯儿,终究又回去了。…… “那位洪三爷,究竟是一个甚么来头?”洪临川见唐慎之的神色不定,不比寻常,不由担忧。 “无甚,想来是哪位达官显贵乔装改扮成了富商大贾,混出来游山玩水的罢。”唐慎之只是轻轻地摇一摇握在手里的那柄扇子,道,“你可是要把握时机,跟人家多多套套近乎,以助日后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嘴上虽戏谑着,心中却暗自发慌。果非吉兆,却未曾料到这洪三爷竟将他从前的旧怨仇人招惹过来——这位仇人,来头大得忒也说不得,就连富甲一方另外一位也同样招惹不得,非但招惹不得,还得巴巴地凑上前去巴结……商贾富贵本就被皇室忌讳,除了上税时候格外受到“恩宠”之外,素来被安置于边沿儿角落;况乎唐慎之又是一心谋上个一官半职,在朝堂之上“兴风作浪”,此时倘若逆了龙鳞,岂非永难以翻身?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唐大公子禁不住浅浅地苦笑道,“苍天呐,今日若换我离去,你又当如何?” “再寻个有田有宅的委身了去。”身旁跟随着他的小姑娘洪临渊顺着自己之前的思路,因而想都未想便脱口而出。唐慎之唐大公子只是略一怔,随即展眉,嗔道:“渊儿丫头啊渊儿丫头,你果真无情。” “既然知晓如此,因此你便不必再记挂我罢,记挂也是白白记挂。”洪临渊小姑娘笑着打趣儿道。 唐慎之无心无肺地喝茶弄棋,好不快活。洪临渊洪小姑娘则是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踱步而去。那厢才一移步,这厢便子落杯空。唐慎之却苦苦勾起唇角,微叹道:“如若不然,又将奈何?莫不是等着我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吗?……” 唐大公子瞧着她,笑道:“人面如何如何我自然是不知,但是饶是我再怎么不能看看文案几遍,尤其是在盲点太多的时刻,究竟如何才能保障本心不为世俗所沾惹?” 洪临渊也笑道:“这你应该问其他人家洪三爷去——譬如一株植物都好。万物皆有灵,不能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来。” 唐慎之自然心中也是十分地清楚,想来像是洪三爷这样的人,即便真的要与之结交,自己也是应该多留出一个心眼来的,毕竟唐家现在的处境和地位,已经大不像是从前那样的风光无限了,而且在现在这样的日子里,他唐大公子也已经习惯了每一天都带着不同的面具去结识和面对不同的人,至于洪三爷究竟有没有其他目的,他只是等着看着,站着按兵不动,姑且懒得去想、更懒得去管。 ☆、第九十八章 洪二公子的漫漫征途 却说洪临峰洪大公子,近日里每天都在翰林待到很晚才回府中,洪夫人多日“逮”不着他,便只好时常向他洪大公子的夫人打听儿子的行踪。 洪少夫人苏文翡只好说,她也不是十分清楚,洪临峰最近天天都在忙些什么。 虽然洪夫人听了这样的话,嘴上只是应答道一声:“哦。”但是身为儿媳妇的苏文翡却能够分分明明地感受得到,自己婆婆心中,总是会略有微词的吧。 或许也并没有这些,但是她自己本身就会不太舒服。 苏文翡心中非常不解,明明洪临峰对于自己而言就是一个无关紧要、并不重要的人,那么为什么还会因为他而拨动自己的心绪呢? 想至此处,便立时心阻,倒地仰卧,和衣睡去。 不想了不想了,就算再怎么样,她现在还是无法改变自己身为洪临峰正室夫人的身份啊。 ……真是,实在,憋屈! 再来说一说太宰府上的二公子洪临川,由于苦读两度寒暑,终又赶上三年一回的科举。三年前落第的耻辱加上两载来的憋屈一股脑儿爆发——洪二公子这一次不仅并未再次落第,名次还相当地出挑。三甲探花。不知甚么抽风中邪,殿试之上洪二公子之这一回居然发挥超常,文采斐然自然是不在话下,竟是仪容举止均散发着招人的气质、令人一看到就再也移不开眼去——于是乎一时之间风魔圣心,竟挤掉了榜眼?! 朝堂传出一段佳话。杨丞相府却传出一个笑话。榜眼却是丞相幺子杨风,自觉失了面子,回到相府给丞相老爹一阵狂抽,叫苦不迭。 杨丞相毕竟有了年纪,不慎使岔了劲儿扭伤了腰背,请假月余之久。文武百官皆以之为笑谈,均无不贺喜新晋榜眼“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颇具官威气势,惊叹于其竟能震贺住当朝丞相。 太宰洪府上连日来贺喜不断。 朝堂上下唯有昔日名动京师的“金鳞才子”、如今的翰林大才唐慎之唐大人总是在摇头叹息。 洪临川这个孩子,教了他这许久,他是压根儿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初露头角,锋芒毕露,一来先是得罪当朝丞相?!临川这孩子这是抽得哪门子风?!他那个不可一世、趾高气昂的大哥也不知道管一管他?! 唐大人自己的经验之谈、为官之道,虽然也不能算是什么字字珠玑,却也是价值连城、决非糟粕……哪怕是当年跟少年时期的洪临峰随口胡诌来的“入仕之忌”也是条条有理,宦海沉浮很是受用。 怎么如今他洪临川就敢这么一条不落,犯忌讳犯了个一干二净……唐慎之真是不禁心生“佩服”!他身为家门凋零败落之子,进入朝堂二三年头,无论是在哪里的什么位置上头,自己受了气时也只好忍着,实在咽不下去说不得也只能反唇相讥一番,却始终都并不敢有所行动。 唐慎之在翰林的官阶品级本就地位有限,奈何身份特殊,给人嘲讽“寒门出身”也是活该……有世族撑腰的大人们,每每有些什么旁的杂事,要请假称病也都是寻常事情,但是他唐慎之唐大人,每日入翰林修书,病也不得早退也不得,即便遇到再不甘愿的事情也得强打起精神来面对着。 ☆、第九十九章 三个同僚一台戏 那些位置显赫不凡的同僚们对于唐慎之而言更是连尾巴都不敢去踩一下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9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69 (自然,洪临峰洪大公子是一个例外)——现在却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想来洪临川这个孩子也真的是脑袋冲水、真心疯了,敢去踩杨丞相那只“老狐狸”。 而今形势,能在当今天子朝堂之上站得住脚的,自然都是小不了的官,可临川这孩子又何必专去挑个最大的下手?杨丞相虽有些年纪、性子多忌克,却还是能以天下事为己任,也因而一直深受到先帝的倚重,两朝元老心可明鉴于日月。 奈何这位丞相大人却是深爱面子,龌龊循默……如今洪临川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一上来就率先去得罪于他,真真脑袋长草,洗好脖子静等入棺罢了。 一想到这里,唐慎之就禁不住地要愁由心生,真怕临川这孩子未在朝廷中大展宏图一番就先被贬谪地体无完肤。日子过得极快,唐大人当初入了翰林之时就饮下琼华宴饮,这边的“新人”们便可一个两个走马上任了。 宴饮散去之后,唐慎之路过琼华后院,见那里的荷塘荷叶舒展,花儿开得正好,一时心悦,驻足观赏,清风徐徐,不由心情兀自大好。 众位翰林的同僚大人们也一同向着这边走过来,因为见到只他一人驻足在此,不觉心起玩闹之意,为首的一位出身名门的卞大人便道:“这唐大人真是好雅兴啊,但是不知晓开得这样好的荷花莲叶,是不是只有在咱们翰林才能见得到,一旦回了自己家中,便是什么好景致都也要见不到的了。” 这话语说着说着后来就变味儿了,听着越发地像是在调侃贬损着唐府一门。 唐慎之唐大人只是充耳不闻,既然装作听不到,也就并不肯答话,只因着不想坏了此时兴致。心中却是在暗自嘲讽道:“真是庸才,居然荷莲不分!” 洪临峰也在一干人中,皱皱眉头,动动唇角,终而甚么也没说出来。 虽然他洪大公子极为不耻于拿着旁人的出身家境寻开心的不上道做法,但是若说是要为了唐慎之这种“人渣”而去得罪同僚,他尚且不愿意的。 洪大公子初入职场,虽然出身显赫名门,但是却一直都是如履薄冰,步步谨慎,对于每一位同僚均不敢得罪、诚挚相迎(自然,那位“金鳞才子”唐慎之唐大人却是个例外)。 唯有他的顶头上司,他却是并不敢十分亲近的。 洪府的显赫名声,似乎不是一般的显赫……以往常羡慕唐某人仙风道骨、洒脱不羁,心中钦佩欣赏;入职之后再来却见其万事均不经心的懒散模样,总觉得格格不入。先前对其不入流俗的赞赏也渐渐消散殆尽。 唐慎之唐大人往一群同僚之中淡然地一瞧,似乎是瞧见了洪临峰洪大公子,却又似乎故意地略过他去不看,此时他心也是懒,并不愿与众人争辩,于是撑起扇子,径自走开。 背后传来一句话儿紧紧跟上:“唐大人好走!” 一群同僚之中顿时就传出一阵哄笑。 洪临峰心中思忖:这样被人调侃也不着恼,倒还真不是我所认识的唐慎之的为人作风……方才他扫过众人,也不知他瞧见我没有。 但却也只是一转而过的心思,继而与身边同僚谈笑自若,再不理会先前的事情。 又过了半月有余,洪临川这位新晋的榜眼诸多外务都是处理的井井有条,却奈何只为前一任外务大臣所刁难而总有些地方尚且不能得到要领,有一日面临礼部之时,洪临川由于一时大意,应对上意不甚顺畅,便给礼部尚书当众人面数落了一通,十分地尴尬,心中虽然有苦却亦难以辩驳。 洪临川十分窘迫地立在当场。 恰逢唐慎之唐大人途径此地,笑眯眯地道了一句:“天气暑热,尚书大人便是要教属下为人处事,也该择一处清凉的所在;在这里劳师动众的训诫下属,说得好听便是夸赞大人恪尽职守,那些不知情不知事的——保不齐误以为大人是受了圣上责备,急于撇清干系、亦或者找寻替罪羔羊发泄怨愤呐……这大殿之外、天子脚下的——尚书大人您可要多多地三思而后行吧……” ☆、第一百章 有人请吃喜酒了 六月的天,雨水总是来得令人猝不及防。 一早晨起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只待一会儿的工夫,也能突然就下起雨来。洪临峰洪大公子觉得,像是这么倒霉的人儿,除了自己以往,也是没谁了。 洪临峰赶到翰林院的时候,正巧半路上下着雨,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一个通透。 他心中大叫着晦气,然后打眼儿瞧着坐在自己案子前面装得一本正经的唐慎之。 那厮好像心中憋着笑意却笑不出来似的,让人一看到就很火气高涨。 洪大公子三两步走到唐慎之面前,从衣袖中掏出一张被雨水打湿了一角的红色喜帖,冷冰冰地说道:“临川托我转交!” 然后就浑身湿哒哒地转身走开了去。 唐慎之看到洪临峰的这幅样子,终于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地一连串笑出声来。 洪临峰又是气恼又是难堪地侧过头来看了唐某人一眼,抖抖唇角,终究还是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哎呀哎呀,”唐大公子伸手拿起桌上的那张湿了一角的红色喜帖,打开来,看着上面工整的墨迹,有几个字已经晕染开来,一看这字体,就是出自洪临峰之手,“……临川啊临川,连你的终身大事都要叫你家兄长提笔代劳,怎么不懒死你这孩子算了?……上次他和苏小姐的婚宴我是无福参与,这一次你跟堇媛郡主的大婚,自然是少不得要包个大点儿的红包交给你们了的。” 只是……只是若是当他唐慎之出现到了太宰府的话,但不知道洪老爷和洪夫人,还有洪家的大少奶奶……他们会是作何反应? “呵呵,洪临峰啊洪临峰,说你一向喜欢自找麻烦,你还不肯听我的,如今看来,你还真的就是很喜欢自找麻烦啊。” 唐慎之收起洪临川的姜允婷的喜帖,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便浮现在他的嘴角。 “怎么办呢,洪临峰,你在这件事情上面如此傻得天真单纯,弄得我唐某人都有点儿不好意思向你们洪府下手了……” 晚上从翰林院出来,雨已经听了许久。唐大公子推掉了一切应酬,花了两个时辰,一路马不停蹄地回到元邑城的唐宅之中。 随身小侍唐侍墨给他拴马的时候,无意当中瞥见了从唐大公子袖口当中露出来的那张红色请帖。 “……?公子,有人要请你吃喜酒啊。” 唐慎之低下头看一看自己的衣袖,怔了一会子,才慢慢地点点头,应声道:“是啊,有人要请我吃喜酒了。” 小侍从唐侍墨笑嘻嘻地问道:“是谁啊是谁啊?” 唐大公子道:“一个好兄弟。” 唐侍墨忽然拉着长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0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0 长的调子“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道:“是临川公子吧!” 唐慎之摸着折扇轻轻在侍从脑瓜儿上面一敲,笑道:“就你知道。” 小侍从唐侍墨笑道:“帝女要和太宰府联成姻亲,现在街头巷尾的谁不知道哇。况且像公子你这样得瑟的人——生平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受得了你,做了你的‘好兄弟’。这没有什么难料想的。” 唐大公子无视小侍从的无礼,只自言自语一般地低声道:“侍墨你说,本公子我若是在临川那孩子的大婚上胡闹,是不是有点儿太不是东西了……” 小侍从唐侍墨没有听清楚自家公子方才说了些什么,只好奇地问道:“公子你说什么?” 唐大公子轻摇折扇,笑道:“没有什么……罢了、罢了,洪临峰啊洪临峰,本公子这一次姑且放你一马好了……真的实在是便宜你了……” ☆、第一百零一章 被贬谪的皇族中人 洪临川大婚那一日,风调雨顺、一切太平。 唐慎之应邀前来坐在上等宾客的位置上,冷眼儿看着来来往往出入洪府的形形色色各种人物——发觉自己以前,还真的是小看了洪临峰洪大公子的号召力。 若说太宰府是仗着洪临峰的太宰爷爷才得以支撑着门面,那么照理来说前来参与婚宴的都应该是一帮半老不老的官场老头子们才对。 但是如今看来,年轻人尤其得多,甚至远远比太宰老大人的至交好友们多出不少来。 而洪临川这个孩子,近两年多以来都跟着自己混迹在千里之外的小地方嵦岭县,自然结交不到什么人,可是之前早年间洪临川少年时期所结交到的知己好友,多半也都是他“金鳞才子”唐大公子的好朋友,因此一见面还是甚为投机。因此可知如今满屋子里面所端坐着的他唐慎之不认识的年轻公子哥儿们……想也不用想就自然全是洪临峰洪大公子的亲朋好友了。 靠!? 洪临峰这货不是人缘儿很不好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人前来捧他的场儿?! 唐大公子正在暗自生着闷气,忽然注意到身边一位衣着素雅、却器宇不凡的年轻公子——只见那位公子此刻正在饮着一杯清酒,但是却并不像其他宾客那样叽叽喳喳地热衷于与别人攀谈聊天、急着拓展人脉社交。这位公子在人群之后,即便显得有些沉默寡言、格格不入,但却仍然无法不令人注目于他的清雅风采。 唐慎之生平最是爱慕高洁、本性飘逸洒脱的人,一见到这样的“同道中人”,瞬间就连眼珠子都移不开了。他仔细地暗自观察了这位年轻公子哥儿好一会子,终于还是觉得此人风度气量不同于寻常百姓。怎么原来在这京城之中,却居然还有他“金鳞才子”唐慎之不认识、没见过面的清雅公子吗?这可真的是无论如何都要说不过去了的。 唐慎之觉得心中大为不快。 唐大公子若不是爱才惜才之人,也不配平白地得了一个“金鳞才子”的称号,因而唐大公子一旦确定目标,感觉到此人是值得与之结交的人,便立刻行动起来,满脸堆着笑意地踱步来到那位年轻公子的近旁,笑道:“今日的清酒很是不错,醇香清冽、却不醉人,可见洪府是花了心思在选酒备菜上头……” 那年轻的公子哥儿看了来人一眼,笑意轻浅而疏离淡漠,只笑道:“是啊,这种公子说得很对。” 唐慎之心中不免更加称奇。 照道理来说,京城之中有自己所不认识、没见过面的气宇轩昂的公子哥儿已经是一件奇事,可是若是对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那不就更是“奇上加奇”了吗?!唐大公子自诩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太过自恋盲目自信的人,但是今天遇到的这个人——他的反应实在是令他大为意料之外。 不能啊? 为什么会这样呢? 唐慎之不禁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楚面前这货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得很……只不知道,公子您是?……” “金鳞才子”唐大公子向来都是喜欢耐心地等着,等着别人前来主动向他做“自我介绍”,但是不知道是怎么了,今日竟会是他自己主动打听别人的姓甚名谁,他难得对什么人心生好奇,因而此刻的心思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只见那位公子哥儿浅笑着放下手中的酒盏,笑容依旧客气却略略显得疏离,他看着唐慎之,笑道:“敝人姜允决。” “……?!”唐慎之听后不禁大吃一惊,忍不住唤出声来,“十七皇子?……” 姜均决淡然一笑,道:“江湖布衣。” 唐慎之大惊之余,心生一抹难以解释的情绪,只暗自心道:这洪临峰的朋友就是洪临峰的朋友……明明自己就都已经倒霉到冒泡儿了,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冷酷模样?也不知道是在蔑视别人还是在折磨自己…… 真是,招人讨厌。 与此同时……令人妒忌、也让人羡慕。 ☆、第一百零二章 耿直到近乎犯傻 唐慎之从来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最倒霉的人、只有更倒霉的人。 有道是“一山还比一山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唐大公子虽然生长在日渐衰微没落的唐家,家门之中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拮据、生活质量是一天还更不如一天的好,但是他却仍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惨淡落魄的人。 若是要论及“落魄”、谈到“落差”,有谁还能够比原本生在帝王之家、自小过着衣食无忧锦衣玉食的皇子,于一夕之间就沦落到了一个一无所有、需要白手起家自立门户的布衣百姓来得更凄凉、更可悲? ……换成稍微意志力薄弱一点儿的人,只怕即便不要一头撞死在皇宫大殿的柱子上,也煎熬不过一年半载的吧。 皇室中人的骄傲,又岂能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们所能体会得了的。 唐慎之看着自己面前一脸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十七皇子”姜允决,心中竟不由得暗自佩服着他,这样的场合、太宰府洪家那是何等的名门望族?一门荣辱?他姜允决身为一个“过期皇子”、黔首百姓也敢在今日前来出席这样的场合?凑得这样的热闹? 看来这公子的胆量和气度还当真是不小啊! 唐慎之正在研究这位被天子陛下一朝贬谪为庶人的十七皇子究竟是生着什么砖头钻石心,究竟因为什么才得以如此这般的百毒不侵,但是随即却被两个人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两个人,一个是唐慎之的至交好友高子衡、另一个是他至交好友的至交好友——赵金云。 却说高子衡和赵金云打小儿就都是跟在“金鳞才子”唐大少爷身边混迹的小屁孩儿,洪临川也是自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1 小儿就喜欢跟着大哥唐慎之一路玩儿到大的,那么其他两个人自然就都跟洪临川的交情不错。现在洪临川既然要风光大婚,少不得就要请他们几人一同前来吃喜酒。 高子衡和赵金云两位公子,自打一进门就东张西望着先找寻“目标人物”唐慎之。 他们听闻唐慎之现在做了翰林的校稿修撰,每日里都要忙得脚不沾地;以前还能在勾栏酒肆之中偶尔寻得见唐大公子的身影,现下却是连半丝人影都找不着的。 他们心道:好你个唐慎之啊,做了翰林院的修撰,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们都不肯见上一见了?! 今日好容易得以见上一面,自然是少不得要罚他几杯烈酒,将他灌醉了再说。 因而当他们终于在婚宴的一个不起眼儿的角落之中找寻到一直在不断搜索的目标,却发现唐慎之居然正在跟那个被皇帝老爷抛弃的第十七个儿子的时候,自然是更加豁达、愤懑不平。 “呦呵,这位不是皇子殿下吗?怎么今日就坐在这样一个不惹眼儿的小地方?可是让我们兄弟们好找啊……” 高子衡率先抢先走过去,看着姜允决和唐慎之,阴阳怪气儿地说道:“哈哈,慎之兄也真是的,即便是闲来无事想要找人聊天儿,也该寻个应景儿点的说话对象啊——找个向十七皇子这样素来喜欢‘安享清闲’的主儿,那不是自讨没趣呢吗。” 唐慎之听了好友高子衡的话,深觉得这话说得太也无礼了些,因此便兀自咳嗽了两声,意图制止他这样无礼的抢白。 却看被挑衅到的当事人十七皇子姜允决,却仍旧是一副恬淡自适的悠然模样,似乎他们言辞语句之中所谈论到的那个人,与自己毫无关联一般。 姜允决的这种反应显然是更加刺激了高公子高子衡,待得他要再开口说些什么难听话的时候,却被一个平板的声音给突兀地打断了: “姜公子是我们洪家今日邀请前来的贵客,你们若是对他无礼,便是在找我们洪府的麻烦。” 唐慎之不必抬头,只是听着这个平板直白的声音就知道来者何人—— 洪大公子——洪临峰。 “我们洪府,并不会欢迎前来找我们麻烦的客人!……公子你若是前来祝福,我们阖家欢迎;但若是前来无事找事,那么就休怪我们洪家无礼逐客。” 高子衡心中气不过,刚想要再辩驳几句,却被身旁的赵金云制止拉住了衣袖,低声道:“子衡兄,罢了吧,本就是我们出言不逊在先的,今天这样的日子,即便不看别人的面子,也是要看在临川的面子上不是吗?……就看在临川大婚之喜的份儿上,退让一步,就此作罢了吧。” 高子衡给他说得不好再发作,只得赌气似的冷“哼”了一声,就此提步离去别的桌子上喝酒去了。 赵金云向着洪临峰拱手赔礼,道:“我们兄弟今日为临川高兴,多喝了几杯酒,因此才会如此酒后失言、胡言乱语,洪大公子,还请见谅。” 说罢,便跟着高子衡一起走开了,临去前不忘冲着立在一旁一直看戏似的唐大公子低声唤道:“慎之兄才杵在这里做什么?一同走了。” 唐慎之颇为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心道:洪临峰这个小子虽然一直木讷无趣,但是为人处事倒也算得公道,只是可惜了,可惜他这样的人,却偏偏要生成了洪府的孩子。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倒也真的不失为一个值得深交的好友。, 略感可惜之余,便应声跟着赵金云他们一同离去。 即便觉得可惜,那也只是一瞬而过的事情,洪临峰毕竟就是洪临峰,是个稍微一走神儿,就会再也无法扳倒的对手! 唐大公子会永远记得,他要亲手让洪家,向唐家低头、向唐家忏悔、向唐家请罪。 而再次之前,他绝对不会分心走神,去左右摇摆。 洪临峰看着他们三人走远了,才道了一句:“我早已经嘱咐过临川最好是不要叫这样的人来家里的……临川就是不肯听。如此无礼无德之人,也是世间罕有的吧?……” 姜允决听罢却笑道:“这种程度的人都算是‘世间罕有’?看来临峰兄你还真是读书任职太久时间了,连人都要见得比以前少了……” 洪临峰侧头来看他,道:“你这是在喻指着本公子是‘少见多怪’呢吗。” 姜允决笑道:“其实我在京城之后也再待不了几天就要回去的……倒是你啊,要一直一直都留在京城里生活,你,实际上也确实不必要为了我的事情而得罪同僚们才好吧。” 洪临峰“哼”了一声,道:“你是我洪家的客人,他们对待我们洪家的客人不礼貌,自然是要应该由我们这些做主人家的出面去纾解的。” “我原本不知道你‘天下才子之首’还有这样的执念。”姜允决笑意不减,道,“你洪大公子是这样耿直的公子哥儿——耿直到如此‘冥顽不明’、耿直到如此犯傻的地步……” ☆、第一百零三章 疑惑,他爱恋得是否真心? 洪大公子并不肯理会姜允决的调侃,只是望着高子衡、赵金云和唐慎之他们离去的方向,心中暗自思忖着: 无论怎么说,他们几个人毕竟也都算得上是洪临川自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应该不会那么“没人性”到偏偏选择在今天的这样一个日子里做出什么招人厌弃的事情来吧? ……难道是自己真的想多了? 洪大公子为了防着今日宴请宾客之后的唐慎之,早先就备下了其他的应对方案,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多心罢了。 姜允决看着洪临峰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只笑道:“不管怎么说,以你洪大公子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还愿意挺身而出为我这个布衣之交辩驳出头,无论怎么,都还是要多谢你。” 洪临峰是什么人?自然是听不得这话的,他皱起眉头,不禁侧目,冷哼了一声。 “哎呀?!……才刚称道了你仗义,这就立马原形毕露了是不是?”姜允决笑道,“你这个人,就是夸奖不得的。要我姜允决开口谢谢一个人,你可知有多难得的吗?……本公子才刚要稍微地感动那么一下下,你这厮就来破坏我的好心情……真是,啧啧啧啧啧!” 洪大公子冷笑道:“你需要感谢我的事情多了去,又何止这一桩小事?……真是,好不要脸。” 姜允决道:“罢了罢了,我不跟你计较,你且坐下来,陪我喝上两杯。我还有事情要问问你的。” 洪临峰极其不情愿地摆着一张臭脸,在姜允决的对面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口气依旧淡淡地,问道:“什么事情,快说;不要耽搁本公子太久的时间,说完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瞧把你轻狂的。”姜允决忍不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2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2 住想要摸出折扇来照着对面这人的脑门儿上狠狠地敲上一记,想一想终于还是忍了下来,问道,“今日是你们洪家的二公子成亲,又不是你——你又有什么好忙碌的?!……算了算了,我不跟你争辩,我且要问你一件事——你那弟弟洪临川,究竟是怎么看上我家允婷妹妹的?……怎么相识如此短暂的时间,就要急着向允婷求亲?莫不是有什么旁的打算呢吧?……” “什么‘旁的打算’。”洪临峰重复了一句,应声道,“男女之间要成亲,要不然就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不然就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除此二者之外,莫非还有旁的什么理由吗?” “呵呵,你倒是想得单纯。”姜允决默默地轻叹一口气,说道,“临峰,你就当真不觉得——洪临川和我皇妹这个亲,成的有些太过仓促了吗?……” “……?!你,”洪大公子听着这话,分明就感觉到此言话里有话,便道,“你到底是想要说些什么?” 姜允决顿一顿声,说道:“我是觉得,洪临川如此匆忙地迎娶我的皇妹,其居心有待考证。、” 洪临峰听罢摆手,道:“不可能,临川这个孩子我很了解,他是不会做出什么别有用心、蓄谋害人的事情来得。” 姜允决见他如此护短,便禁不住轻轻闭上双眼,轻叹道:“我并不是说他‘别有用心、蓄谋害人’……我只是心中难免好奇,你说他洪临川在嵦岭县待了两年多,之前住在京城的时候跟我妹妹又从未有过什么交往。怎么现下一见到面,认识了还没有几个月,就情深意重、非卿不娶了?这实在是难保不令人心存疑虑,怀疑他待允婷的真心究竟又几许。” 洪大公子想了又想,仍旧开口道:“不会的。我对临川的了解比你深厚得多。虽然这孩子已经两三年不住在京城,但是他的本质品行我还是可以作保的——他,洪临川,绝对不会拿着女子的名节和自己的终身大事出来开玩笑!” “如此自然是再好也没有了的,”姜允决轻不可闻地叹息,道,“说真的,我最近还一直都在担着一份儿心,私心想着你那弟弟洪临川新近才做了外务大臣,针对的又是壅族的诸多事务,现今就立马要跟壅族公主所出的郡主结成姻亲……这确实难免不会让人多些猜想。” 洪大公子眉心轻蹙,道:“猜想而已,不必当真。” 姜允决点点头,笑道:“自然,凭空猜想容易臆断,是我的不周瑾。不过……有一句话,还是得托你转述给你弟弟。” 洪临峰问道:“什么话?” 姜允决压低声音,眼眸之中一片深不见底的浓郁,道:“壅族并不是他谋取仕途的跳板——壅族的人并不是容易沾惹的……如果他没有这样的心思,自然最好也不能的了;如若他真的生有这样的心思,劝他早点儿回头。” 洪临峰看了看姜允决,见他神色并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便认真地当做一件事情记在了心里,郑重地答允,道:“我知道了。定然是会找个机会转告临川的。不过……我依然觉得,是你多心了。临川不会做出什么逾越规矩的事情,我了解他,他绝对不会。” 姜允决笑意满满,心中暗自叹道:“你是自命清高的读书人,从小读得都是些礼义廉耻的圣贤书籍,而今长大了,做得又是翰林院中修书撰稿的差事……你自然是个淳朴简单的生活中教养出来的,许多事情,你当然不会知道。” 这些话,他并没有讲出来给坐在自己对面的洪临峰知道。 他姜允决是何许人也,前皇族十七皇子——虽然生得锦衣玉食、享受得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其中的许多无奈和为难,自来也都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地知道。 生平难得能够遇到一个纯粹斯文的朋友,虽然有些许解不开的古板严谨,但是也实在难得。 何必去亲手破坏掉他洪大公子的这种难能可贵的“纯粹”呢? 作为他的一个朋友而言。 想到此处,姜允决便在心中将一切都释然了,只留下一抹清雅潇洒的微笑,举杯,向洪大公子道:“你的临川弟弟好福气啊——我家允婷虽然出身高贵,但却最是乖巧懂事的可人儿,你的弟弟好福气。” 洪临峰举杯回礼,道:“是了,他们两个都有好福气。” 切! 护短护地这样明显,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啊。 姜允决道: “替我恭喜他们——百年好合,永不分离。” 洪大公子也道:“一定!” 而后两人将酒盏之中的清酒一饮而尽、一滴不留。 ☆、第一百零四章 看得见得心和看不见的心 然而事实的情况却实在是有些大出洪大公子的所料。 洪临川与堇媛郡主姜允婷成亲后的第二个月,他在朝廷之中的情况就发生了一些变化,可以用四个字来详尽地阐述: 四面楚歌! 壅族和皇帝陛下的关系……似乎有着千丝万缕、斩不断理还乱的联系。 但是其中到底是什么,洪临峰也看不透。 连他都看不出来,洪临川和堇媛郡主就自然更加看不出来。 但是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是皇帝最近对待壅族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却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洪临峰不止一次明示暗示地告诫过洪临川许多次,外务的事情,能放下就尽量放下,这个“外务大臣”的位置,能推得出去就尽可能地脱出手去;实在不便,也该凡事思忖揣度着再做决定。 但是洪临川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又听进去多少。 ……虽然说不清楚原因,但是洪大公子隐约觉得,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 出于某些公事,“金鳞才子”唐慎之不得不造访太宰府上调查搜罗一些旧书稿。 由于唐慎之与洪府素来牵扯不断的恩怨,太宰老大人和洪大人洪夫人他们自然都不会欢迎他进来洪家大门,但是碍于公务实在无法拒绝,只得由着这个“不受欢迎”的人在自家之中晃来晃去。 好在洪临川跟唐慎之的私交一向不错,也免除了不少的尴尬。 晚饭自然是由洪临川邀请唐大人一起吃,吃完晚饭之后,唐大人闲来无事四处溜达,却无巧不巧正好踱步到了洪大公子的书院——洪夫人的贴身侍婢青轩正陪侍在旁,为大公子铺纸研墨。 “咻~……” 唐大公子无不欠揍地吹了一声响亮地口哨,大声笑道:“人家都是贤淑妻子为自家丈夫铺纸研墨,怎么到了洪大公子家中,却不是正室夫人为你笔墨伺候的吗?呵呵,真是有趣、有趣!……” 洪临峰闻言抬起头来,瞧见是唐慎之这个要命的人,顿时心情差到了极点,一瞬间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3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3 就锁起了眉头。 “金鳞才子”唐某人却似乎根本就不知趣儿、或者他也根本就不在乎,只是咧着嘴、颇为不要脸地向着洪大公子他们徐步走上前来。 “唐大人,”那洪夫人的贴身侍女看到唐慎之向这边走近了,便出于礼节唤了一声,盈盈一福,轻声道,“青轩这便为唐大人斟茶。” 唐慎之瞧着洪临峰背后正在出神儿般望着他的那个名唤作“青轩”的女孩子,心中一阵了然于胸。说道:“洪临峰啊洪临峰,你当真以为只有我这般对美女佳人来者不拒的风流公子,才会伤到旁人的心吗?……你可知即便是如你这般不解风情的一根木头,也会在不经意之间夺走了女儿家的心魂,然后还浑然不知、自诩好人。” 洪临峰铁青着脸,就这样看着正在说话的唐慎之,心中压着老大的火气、好大的意见,不满情绪溢于言表。 “而你洪临峰,与我唐慎之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伤了人家的心,我心中有数,而且很尽我所能去做出弥补;但是你呢?你连自己究竟是怎么刺痛别人的心的,都还尚不知道。” 说到这里,唐慎之突然抬起头看,两只眼睛望着立在洪临峰身后发怔的侍女青轩,问道:“青轩姑娘,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青轩双手一颤,手中托着的小案子险些落在地上。 洪临峰闻言吃了一惊,连忙回过头去,有些茫然地看向青轩—— 青轩心头一紧,也不敢说话,直托着小案子,转过身去、逃命似的夺门而出。 由于她的脚下不稳、加上慌不择路,因而险些就要撞在门框上面。 正趁着洪大公子发怔没有缓过神儿来的时候,唐慎之唐大人继续笑道:“下午路过你们洪府后院的假山时候,远远地打眼儿一瞧,看见你的那位夫人正在水边儿上一个人失神发呆,神情颜色都甚是落寞、孤寂感顿时就能够溢于言表,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你洪大公子就一点儿都不在意尊夫人的心理活动?” 洪大公子眉头锁得更紧了些,只低着头去看案子上摊着的书稿,并不看向唐慎之,半晌才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来:“关你什么事!” “苏文翡这一生,就像是一只被迫囚禁于铁笼之中的野兽——你何不将她放出去走一走呢?”唐慎之摇着扇子,轻笑道,“人生而不同的,有的人留恋于温暖的照顾、却也有人会真心地渴望着自由……如若苏文翡便是那种一心厌弃束缚、渴求着自由辽阔的女子,即便你将金笼子献给她,于她而言又有何用?” 洪临峰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一心一意地盯着自己面前案子上头的一摞书稿,紧紧地绷着嘴唇,不说一句话。 “你要用你的方式照顾和保护着你身边的人,这原本是一件令人感动、令人欣喜、令人动容的好事情,可是你洪大公子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自己身边的人并不想要这样的保护方式,你又是否找到能够让他们接受的方法吗?” 洪临峰提步走去,临行前只说了一句:“好吵。” 很好。 非常好。 又在他心中成功地埋下了一颗钉子—— 这会刺痛他。 自然也会刺痛洪府一直奉为真谛的门户信条……、 唐慎之毫不在意地笑笑: 总有一天,会是他大获全胜的时候,即使,并不是今时今日。 也无妨。 ☆、第一百零五章 不想再去逃避的真心 把因为公务来访的“金鳞才子”唐慎之送出门去之后,洪大公子坐在原地,想了很多东西。 是啊,自苏文翡过门之后,他好像从来都未曾正视过自己与她之间的这样一段夫妻关系。 洪临峰扪心自问:自己从未想过,自己长大之后,居然会成为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 但是毫无疑问,他无法吸引自己妻子的目光,因此,也无法获得苏文翡这个正室夫人的爱慕。 挫败!非常充满着挫败感!…… 洪临峰想:或许,我是真的被这种感觉欺骗了也说不一定。 很突如其来的,他决定要饮一点酒,然后去见一见苏文翡,跟她好好地谈谈心……也聊一聊彼此心中深处的想法。 即便是无法交付真心的“夫妻”,然而两人毕竟还是夫妻一场,总是要时常交流沟通一番的吧?!就算是仅仅只有互相打配合的关系,也不能就这样一年到头都不说话不是吗?! 当他小酌了几杯之后,终于推开苏文翡所在屋子的房门的时候,终于还是看到了苏文翡挂在脸上尚且来不及收敛起来的——猝不及防的——那抹愁容和疲倦。 真是讽刺啊。 这些东西,连一个只来到家中一天而已的外人唐慎之都注意到了,可是他自己身为丈夫却刻意忽略与回避。 “……你,”虽然喝了一点酒,但是当他真的张开口去和好多日子都不曾好好交流过的、看上去有些陌生感觉得妻子苏文翡进行沟通的时候,心中却感到怯懦了,“在干什么……?” “我?!”苏文翡正在为白天远远地看到唐慎之却不能走近他身边去说上之言片语的事情闷闷不乐,现在洪临峰却突然这样没有准备地闯进门来,已经惹得她的心情很不好了,便相当没有好气儿地回答道,“与你何干?……我们早先不是说好的吗,只不过就是一场‘面上看得过去的夫妻关系’罢了,我们两个人在外人面前逢场作戏,现在屋子里只有你我二人,又没有任何外人在场,这戏自然也是不需要费力气去演的……那么对于我而言,你就是一个‘外人’,我在做什么、我想做什么,究竟跟你洪大公子有什么关系?!……” 苏文翡一脸傲然地回视着他,心道:给你折腾了一天,气都已经生了无数回了,终于给我逮着机会,可以好好回敬一下你了! 此刻的苏文翡并不知道,作为一个已婚的妇人,心中装着除却自家夫君之外的其他男子,是一件多么大逆不道、有辱门楣的事情。 洪大公子生平对于自身保持着高度的清醒有着特别的要求,因此当他难得酒醉的时候,就很走极端地抛弃了任何思维的束缚。 此刻,他完全就无视了苏文翡的情绪、她的愤怒、她所说出的话语,他径直地走近苏文翡身边、走近他的妻子,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思维世界之中,完全都听不到苏文翡所说的任何话。 他静默地看了他的妻子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笑得迷迷糊糊而却非常温柔沉稳: “你很寂寞,不是吗……” 苏文翡听了这话,突然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整句的话来,只道:“……你、你、你,你在说些什么……” “娘子,我洪临峰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男人……”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4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4 洪临峰走近苏文翡身边,完全无视她的反应,伸出手来将她的头牢牢按在自己的胸口,自顾自地说道,“我看得到的……你的孤寂、你的沉默、你的痛苦……我全都看得见的,我还没瞎……”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拼命反抗着想要推开他的苏文翡,听到这样的话,却突然安静下来。 或许是他说中了吧—— 她的孤寂、她的沉默、她的痛苦。 她终究无法终结这些情绪。 “娘子啊……我们,既然有缘成为夫妻,却为何要如此彼此折磨对方呢?”洪临峰醉眼朦胧地看着她,“这样的折腾,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是啊,究竟要到何时才会终结?! 苏文翡也想要得到答案啊。 “……这样的日子,我累了,”洪临峰看着面前的他的娘子,胡乱地揉搓着她的头发,笑得格外与平日里有些不同,“我好累好累啊……一天又一天地、周而复始的、娘子——你过得累不累啊?……” 是啊,累啊。苏文翡心中大声呐喊着,这样生活着,每一天都度过这样的日子,她也很累很疲惫啊,怎么会不累呢?! 或许是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过于魅惑、太过于具有吸引力……鬼使神差地,带领着她的身体、牵引着她的灵魂—— ……沉沦。 然后,一夜绮丽…… ☆、第一百零六章 成为他真正的夫人 第二天清晨,苏文翡清醒的很早。 她成为了一个女人。 在她一直十分清醒的时候。 昨天晚上,她成为了洪临峰真正的妻子,虽然她名义上早就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洪临峰昨晚喝醉了酒,但是她苏文翡却并没有。因此,她可谓是在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情况之下,自愿地决定跟洪临峰发生些什么事情的。 而对方,那个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的洪大公子,却是在醉酒之后神志不清的情况之下,不由自主地和她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每每一想到这里,真是……让人恼火啊。 现在,她苏文翡成为了他的夫人,他真正意义上的夫人,。 谈不上后悔或者不后悔,但是苏文翡只是觉得,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因此一时之间有点儿难以接受,。 然后,她觉得自己应该去跟自己的婆婆好好地谈谈心。 虽然,苏文翡一向都不主张女子一定会立刻爱慕上和自己发生肌肤相亲关系的男子,但是无论如何,现在她对于洪临峰的想法,即便自己并不肯承认,但是不得不说与之前已经有了非常大的不同。 毕竟——她在对于成为“金鳞才子”唐慎之的心上人彻底绝望之际,却默默地“纵容”了自己成为其他男子的女人。 苏文翡掐着洪夫人礼佛间歇的时候,登门向她老人家请安。 虽然说现在才成为洪大公子真实意义上的妻子这件事情有些难以启齿,但是此时此刻苏文翡正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因此也顾不得她的婆婆对于这个问题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了。 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大致说了个七七八八,却刻意隐瞒忽略掉了自己心中原本有其他的人这个事实,苏文翡终于将一直放在心底的孤寂和痛苦,一股脑儿地向着洪夫人倾吐了一个透彻痛快。 “母亲……孩儿心中好痛,好痛好痛……孩儿并不知道,应该如何止痛。” 苏文翡仰起一张哭花了妆的小脸儿,茫然无措地看着洪夫人。 洪夫人怜惜地低头看着她的儿媳,无不慈祥温婉地回答道:“只要路选择的是对的,就不要害怕路途之中会走得辛苦一些;这些辛苦在所难免,但是终有一天,你会忘却这些的……它们并不是值得被铭记于心的东西。日后你就会明白……现在,母亲只想问你一句,你所正在走着的道路、你所选择坚守的地方——是你心中最想要去的地方吗?” 苏文翡心想:即便她心中曾经留恋过其他的男人,但是这样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让洪夫人知道的。 否则,即便她再是如何如何开明豁达的婆婆,也必然会心中平添一根刺,她是不会原谅这样的儿媳妇的……即便自己与这个婆婆再怎么投缘,都还是不可以。 她还是要在这个家混下去的,因此,她绝对不可以太过于坦诚;想到这里,苏文翡便下定决心似的,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更好地解决办法了。 苏文翡低下头,深思了许久,终于声音坚定地回答道:“是。母亲……我喜欢留在临峰身边,在他身侧,无论置身何处,我都感觉非常美满、非常安宁、非常舒心、非常幸福……” 洪夫人笑道:“这就够了,我的好媳妇儿。跟随你自己的心意,去做你想去做的事情吧……现在为娘的非常确信,我的儿子——他很幸福……你会带给他幸福的。因为你,已经深深地爱慕于他了。” 苏文翡也笑了,笑得泪光闪闪、晶莹剔透。 洪夫人心道:我家的那个傻孩儿,他的心性成熟地那样慢,一度让她担忧不已。不过幸而,他终于还是得到了……自己妻子的真心实意。 幸甚至哉! 只是此刻洪夫人并不知道,若是这个时候,那位红极一时的“金鳞才子”唐慎之轻易地一击,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扣开自己这个儿媳妇那虚掩着的心门……她这个儿媳要对自家儿子死心塌地,也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不过,至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基础,也为他们两个人的友好相处模式提供了一线生机与希望。 ☆、第一百零七章 风流往事知多少 二十年,足够改变一个人;也足够遗忘一个人。对于身在风月场所之中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心不由己的绝尘娘子而言——十年,足以令她彻底地遗忘掉埋藏于心田之中的一段深情。 无论,那个明亮的少年当年究竟是有多么地令人难以忘怀,那也毕竟都是过去许多年头的事情了。 廖太师或许的的确确不得不算做是一个奇人,因而他的传奇一生,从生到死,都不可能透过只言片语能得以说得清清楚楚、道得明明白白—— 或许,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奇人”而已,在许多朝臣心目当中——当年的那位翰林院廖太师,他简直就不像是以一个正常太师的治学者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的。 常言说得对:“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身为翰林院中治学的人,“留恋风月”这件事情呢——或许本身并没有错;但是若十分不幸地真心地爱恋上某一个女子,那就真心地犯了痴傻的大忌讳。 身为“名家泰斗”的典型,廖太师当然知道,自己实在是个很感情用事的人——因为在他的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5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5 内心深处,能够遇到一位让他动心至深的女子,实在是一件太过难得的事情…… 然而在他遇到一代名伶赵铭儿的时候,一切大道理都要随风而散去。 赵铭儿虽然身为风月之所的交际花朵,但是她却一并都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之途注定要比其他人过得坎坷非常,因而其人在走过的每一步人生之路上都是充满了挑战和刺激;少小时候在她的生命之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任何能够让她真正为之心动亦心痛的伟岸男子,因此她也从未曾知晓过,自己能够踏踏实实地爱恋着一个人——并且坚持着将那个男人一直放置在内心深处一直都不肯放弃。 后来,赵铭儿怀孕了,时间又过去十个月,绝尘娘子就这样出生来了青馆之中。 可是当年爱慕赵铭儿的男子,并不是只有一个廖太师而已。因此,赵铭儿也从来不肯承认,翰林院的太师和自己会有任何的瓜葛牵连。 整个青馆之中,并没有任何人知道绝尘娘子究竟是谁的女儿?也没有人知道,赵铭儿后来离开青馆之后,她又去了哪里?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或者……她已经死去了吗?……没有人知道答案。 因此绝尘姑娘的生身母亲从此之后便一直下落不明、母女二人天各一方、再也未曾相见一面 再后来,没有人再关心这个问题。渐渐地,这些八卦的声音就慢慢小了下去,逐渐逐渐地销声匿迹了。 十三年后,有一位“青年才俊”邂逅了一位摄人心魂的痴恋女子;十年间,他从一位不知世间情为何物的野狼般孤独而狂傲的伟岸男子,成长为一个铁骨柔情的铮铮男人而这一切,全要拜那位姑娘所赐——绝尘姑娘。 而那位“青年才俊”,倒也不是旁的什么人,正是当年名动京城的大才子“金鳞才子”唐慎之。 一提起青馆,十个人之中至少会有八个觉得“八百里风月、八百里烟雨”——青馆之中出美人,二八年华、正值豆蔻的大好姑娘们一个一个身材袅娜、聘婷可人。 而在血气方刚的男儿汉们眼里心中,青馆之中的美人儿们就是他们应当拼尽整个性命而去守护的整个人间! “八百里风月、八百里烟雨”,让人不得不情不自禁地联想到那段最美丽最浪漫的烟花岁月——而作为从小就是看惯了端方典雅的女儿们的唐大公子来说,自己的人生似乎就是从这一段岁月之中变得难以自持地安宁与静谧的“烟花柳巷虽深,却难留有情之人”。 饶是绕着整个京城之中混迹闲逛一圈儿下来,最难得的必然会是同一个名字——绝尘姑娘。但凡是有人说到这位“天女下凡”似的大人物,就自然不得不提到那位叱咤一时的最富盛名的如虎猛将余青原。话说这位如虎猛将余青原,无字,无号,只是其人武艺精湛、堪称一时无双无敌。 此人是元邑人,生于壅族汇聚的蓝令城,系当世之奇人一枚——其祖父余从严,其父亲余遇贤,因其天赋启禀且用功颇深,因此便曾被主帅授军部尚书的职位。余青原此人少年时期便很是通明豁达、而且有同时极其富有丰厚底蕴的智慧谋略,堪称一时无敌。 由于此人从来不参与权谋斗争,只是不知疲惫地埋头于研究应当要如何地完成作战之责任,建功立业,因此他深受申王爷的器重。然而,即便是这样的一位如虎猛将,也是终究要“英雄难过美人关”的……余青原虽常年地混迹于军营,却并沾惹太过军中兵士们的痞气;其人只知道每日强身健体、没有不近女色,但是那一切都只是停留在遇到“青馆第一美人”绝尘姑娘的岁月之前—— 那时岁月静好,风景一枝独秀;奈何美人多情,烟雨多缭绕……绝尘姑娘本就出身暧昧不明,母亲又许多年都杳无音信、父亲不知其人,本应当理所当然地过着衣食无忧的快活日子,却要在大好年纪困顿于青馆一生,正所谓是“红颜易老”“天妒红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而在当初,家境殷实优渥的好日子没过良久,“金鳞才子”唐大公子所在的唐家便因为瑞王爷之乱而败落潦倒下来……唐大公子的恩师廖太师因为仕途之时局受到牵连,终究落得一个含冤至死的悲惨收场。 唐慎之的娘亲不忍其丈夫移情别恋,自己也不愿再深受流离颠沛之辛苦,忍下心肠悬梁自缢,当时的唐府中人虽然念及夫人生平宽待下人、遇人不淑而一生悲苦,但也是无能为力,只能惋惜感叹一番便就此作罢。 唯有“金鳞才子”唐慎之,他默默地将这股撕裂心扉的痛苦和恨意,悄悄地收敛到了心底。 他想要复仇的,他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要报这个丧母的大仇! ☆、第一百零八章 得到绝尘真心的男子 绝尘姑娘为人收养在青馆之中的十余年,既无片刻安宁之日、亦无人世可贪得之执念。 青馆中的老嬷嬷原本无儿无女之年岁,有一个像是这样平白“自家门口捡来的孩儿”承欢膝下、尽孝于前也算得上是聊胜于无;只可惜“天意实在难测”,老嬷嬷竟在不惑之年偶得一子——自此绝尘姑娘不得不屈从于那般那般“难于揣测的天意”…… 风月场所生养着的人家,原本便不富庶,出于为了自身生计与未来的谋划,绝尘姑娘她便早早地离了养父母身边,在阴错阳差的重重“偶然”之机会下留在了纵然衰落亦依然“富丽繁华似火”般的京城。 每每当有人提及京城近旁的小城元邑,但凡只要是个人就会摇头叹息道:“呜呼!……嗟夫……!……” 元邑小城或许只是一个暂时落脚的栖息之地,但是京城却与它并不相同。京城对于每一位“胸中有丘壑”的有识之士而言,无疑都是一座极具深深的诱惑之城;似乎没有任何的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会选择主动放弃这座城池之中的一切迷惘;且即便是深知此为“迷惘”——明知乱世之中、英雄难成,也依然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与“自己的选择”共进退一般—— 大家一个一个都恨不能都得以枕着“大成至圣文宣王”的牌坊入眠,啃着各路夫子们整理编纂着留给后世子弟们“顶礼膜拜”着的传世经典度日如年——且此为一种精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坚深至骨血、固执到咽气儿。 “天下才子之首”的洪大公子第一次邂逅绝尘姑娘,是在自己还没有出人头地的少年时候。那时候的洪大公子没有什么名气、更没有高贵不可言说的才情可言;出生在太宰府那样的人家,家里的人自然是不会准许他到一些“不干不净”的地方混迹的,所以当年的洪大公子便与几个出身颇为潦倒,但是人穷志不短的意气相投的人走得很近,他们一同讨论一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6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6 些从未有人曾与洪大公子这样出身的人讨论过的话题——譬如当一个人饿得两眼直冒金星的时候,究竟还应不应该相信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样的话。那一日,洪临峰亲眼瞧着一个浑身上下摸遍了所有衣袋都唯有的七个铜钱儿的送油青年人站在酒馆茶肆的门口,高声粗气儿地和长着胡桃一般肿得令旁人不忍直视的掌柜们为了一个铜钱儿争吵地面红耳赤。 那个时候的“青馆第一美人”绝尘姑娘——是整个京城之中纨绔子弟们茶余饭后的闲话儿,也是有的没有的、就能够传到在当地谋生混饭吃的送油青年耳朵里头……绝尘姑娘从来都不曾想到过,自己的人生会跟壅族的人牵涉到一起;更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竟会那般深刻地爱慕着这个伟岸的男子——洪临峰。 世人都只是知道他与如虎猛将曹帅的外孙、太宰洪府的嫡亲长孙,一个与“金鳞才子”唐慎之一样同在翰林院泰斗廖太师们下求学的关门弟子,却鲜有人知此人在平时的日常生活之中,都思考一些什么问题、想要所做何事。 当时更加不会有任何人能够料想得到,他洪大公子会在三年之后,便顶了“金鳞才子”唐慎之的位子,年纪轻轻变成为说不定多少年才会一更替的“天下才子之首”,由“翰林泰斗”廖太师一手教习出来的首席弟子,十七岁便得以初露头角,二十一岁便已然“誉满天下”,素来声称其人“温文儒雅、淡漠疏离”,且生平从未见其慌乱失措过。 京城之中很少有人知晓他的软肋,正如很少有人见到过其人动怒失去分寸一般。但是“青馆第一美人”绝尘姑娘,却偏生就是一个例外…… 绝尘姑娘,身为“青馆”的掌门头牌,生的风华绝代、才貌双全。此女生性好静,不过“动若脱兔”,而且生得天资聪颖,诗词歌赋天分极高,加上此女子天生无双的“空心若无骨”异禀,绝尘姑娘更是在京城之中得以声名大噪。 她从四岁便开始习舞,十年以来精通百家舞艺之精髓,已有当年响彻京城、方圆几百里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第一舞姬”叶盈盈九成的功力,足可以“称霸舞坛”而无人可出其右矣。绝尘姑娘自幼便与别家教坊的女子不同。她并非那种养在深闺之中只知道绣花逗鸟的娇弱女子,也并非是那种刁蛮泼辣、肆意妄为的泼辣女儿。 她是有头脑、有思想、有谋划而又难得知进退的女子,她从来都不会将自己逼上进退两难的境地。譬如在青馆之中的女子们,无一不是处处小心谨慎地过着日子、算着自己的宿命和前景,同时也避忌着自己的种种行为与言谈;但是即便是如此,绝尘姑娘却活得洒脱、且很是我行我素、毫无避忌。 只是可惜了,这位“青馆第一美人”没有发现到——自己竟会被一位于自己而言门第相差颇为悬殊的“远在天边”的旷世奇才留心,并被在遇到一位那样“富贵于后、飞龙在天”的富贵人儿痴缠爱慕了许多许多年岁。 那一天,阳光甚好。 ☆、第一百零九章 一柄木笛 而爱慕绝尘姑娘的男子,也绝非仅有一人而已。 话说回来,多一个唐慎之不多、少一个唐慎之不少。 “倘若不是你和爹爹当初不肯听从我的劝告,舍不得将那个‘灾厄扫把星’送了给人或者度了给佛门中人修行去,现在我们唐家一定不会沦落到了今日这步田地……”已经成为唐老爷正室夫人的续弦洪漱心曾经不止一次地这样向着自家相公抱怨吐槽过的。 对于唐氏家族而言,“金鳞才子”唐慎之无疑的就是一个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夺命祸害。 唐慎之认真算了又算,发觉自己已经有整整一百三十二天,没有见过绝尘姑娘了。而“青馆第一的美人”绝尘姑娘为盛名所累,纵然每日里头见客人无数,也都已经有好久好久,都没有再遇见过能够像唐慎之唐大公子这样的洒脱无拘、惹得自己心中悸动的不羁男子了。 唐大公子自始至终都一直隐约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够见谅于“青馆”,仅仅是因为自己比较敏捷的身手和自己还算得上刻苦的才情品行;但是除此之外,自己就与常常整晚上都爱泡在“青馆”之中的其他纨绔子弟相比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了;在“金鳞才子”唐慎之的生活之中,自己与其他名门子弟相比较的时候,本来就是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可言的。而这一点,在唐家逐渐地没落之后,则又显得尤为突出。 自己的父亲原本就并不看重他、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意见而改变任何决定。但是对于母亲含恨离世的仇恨却可以因为”金鳞才子”唐慎之的看法而改变整件事情的处理节奏。绝尘姑娘从刚刚认识这个男人的时候就时常都在想,是不是这个“金鳞才子”他一向都表现得太过于谦和恭顺、温文尔雅,所以总是惹得旁人想用则用、想离则离、想弃则弃…… 不过唐大公子自己却从来都没有生出过这样的心思,在他的眼中,自己的处境虽然算不得怎么好,但是也算不得怎么糟糕——比起自己过往小时候的许多人生经历而言,现在的生活状况已经可是算得上是毕生不可得之走运了。毕竟——他还是有事可做的,也有可以去憎恨和报复的对象在那里。 常言道:“人贵在知足常乐”,那么他唐慎之又何必心存太过烦恼呢?这是早在许多年之前,自己的母亲曾经说过的话语——言犹在耳,但是早已物是人非。 因为自己出身并不甚高贵的生母的缘故,唐大公子原本就对于风尘之地的女子并没有太过的反感或者厌恶之情,相反的,他对于这些地方的女子常常都会生出一种同情或者体恤的情绪。有道是“烟花柳巷风尘子,莫问女家归出”。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唐慎之才会格外受到风月场所之中挂着头牌的姑娘们的青睐和喜欢。 冯柳柳是整个青馆之中红得发紫的一干人等之中,唯一有资格与绝尘姑娘一较高低的一个人。但是在她的生活当中,却没有像绝尘姑娘那样的好运气。冯柳柳并不是那种能够将自己的心气与运气很好的结合在一起的那种聪明女子。 她不记得是谁曾经在她的面前说起过这样的一句话:“生为女子啊,若是想着心比天高、那便是要命比纸薄的……”所以她冯柳柳自己从来都不会希望自己变成那样“心比天高”的女子,而且也觉得自己不会喜欢与他人分享属于自己的所有东西。 在她还没有混到能够与“青馆第一美人”比肩的地位的时候,她的身边是充斥着许多不同声音的。几乎每一个见过冯柳柳的姑娘们都会说:“妖女啊!真是妖孽啊……冯柳柳当真就是一个只懂得迷惑男子心神儿的祸害妖女啊!…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7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7 …” 冯柳柳对于绝尘姑娘看上了洪临峰洪大公子的这件事情,一直都觉得不是很靠谱;而且她似乎觉得这个女子是脑袋坏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在冯柳柳的认识看法之中,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比找到一个值得自己长久地依靠、能够对其“托付终身”来得更加重要些了。但是在她看来,为什么绝尘姑娘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傻瓜”——就是偏偏相中了那么一个出身名门贵胄的“天下才子之首”呢?!……“ 才子这个行当,不但无聊、而且不安定;姑且算作“名望颇丰”的罢,毕竟在多年之后名号易主,谁还会记得若干年之前那“名动天下”的大才子究竟是叫个什么名字?!——若是论及富有,自然是商贾最无人能及;倘若说到权贵,当然是仕族中人最显得风光无限;但是若说到能够“养家糊口”,那即便随便的是个贩夫走卒甚至是杂耍艺人都是一样可以做到“养家糊口”这一步的。 所以也不知道绝尘姑娘究竟是脑袋冲水还是如何了?何苦地偏偏就要选择这么一个十分不靠谱的行当中人去与自己为难?…… 虽然冯柳柳并不看好一直以来都身为自己的宿敌的绝尘姑娘会选择出身太宰洪府的一个男人作为她自己的“终身依靠”,但是对于绝尘姑娘的决定,她一贯的态度就都是“沉默大于讨好”,对于绝尘姑娘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情,对于她冯柳柳自己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更加不会是让她从中产生改变的任何动力。冯柳柳对于任何人、任何事情,都并不认为那会是一件很值得自己关注的事情,似乎自打她出了娘胎以来,就不喜欢关心旁人的什么闲事情。 但是在她的生活之中,自己的人生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也并不会因此而担心自己到底会不会失去更多的东西——天底下有这样的一种人,自己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的人生会有什么事情值得去争取、更加不会因此而担心有什么东西会失去。她们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什么东西都没有;她们也不会觉得,自己应该下功夫去守护属于自己的什么东西。 她们什么都没有拥有过——她们也没有任何会害怕失去的东西……所以在她们的生命之中,再也不必担心自己会花费多余的精神儿去分心、去谋算。在她们的生活之中,每一时每一刻都需要将属于自己的内容增加、无限制地增加……她们需要银两,就得要更多的恩客喜欢自己、讨好自己;她们想要更加相对舒适安逸的生活,那就需要讨好鸨母、取悦恩客……她们前半生都是在马不停蹄地为了自己而奋斗、而努力、而勉强自己…………想尽一切办法——去将能够握在自己手掌心之中的东西……紧紧地抓牢、握紧…… 只要可以获得自己所希望获得的,其他的——便都可以视为陪衬、亦或者叫做“附加产物”,无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可言。 而也只有冯柳柳才知道,绝尘之所以一直不能将唐大公子放到心里,实在是因为她心中早就已经放进了一个男子——这个男子并不是旁人,就是跟“金鳞才子”唐慎之颇为不对付的“天下才子之首”,太宰洪府的嫡亲长孙洪临峰。 而洪大公子与绝尘姑娘之所以结缘,则是因为一柄木质的笛子。 那柄木质笛子,是洪临峰赠与绝尘姑娘的,用来换她原本拥有的一支竹质笛子。 说来也巧,绝尘姑娘是何等眼高于顶的女儿?!她连唐大公子家传的宝贝玉质笛子都不肯放在眼里,却居然会迷恋上洪临峰那一根儿并不怎么值钱的破木头笛子?! 实在是……也真的奇了怪了。 ☆、第一百一十章 家门凋敝的预兆 常言道:“战场失意,情场得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洪家二位公子哥儿最近实在是太过于“情场得意”,以至于洪家近来接二连三地遇到许多不可解决的棘手问题。 然而,洪家所面临的问题却似乎远远没有表面上所看上去的那样容易得以解决。 朝中越来越倾向于出兵镇压壅族,皇帝陛下整日都在为了壅族内乱的事情而头痛不已。 外务大臣洪临川洪郡马的意见总是不见被采纳,于是乎这位气性很高的郡马爷干脆就撂下挑子不想好好干了。 洪临峰虽然职责所在是在翰林院中修书撰稿,但是别的事情也听到一些,自然是替洪临川急得不行。 而洪临川,却似乎并不曾将外务大臣的职责放在心上过。 洪临峰曾好意提醒过他,不要整天只顾着谈情说爱,毕竟他是有官阶、有品级、吃着朝廷俸禄的人。 虽然他现在是个“郡马爷”,但是说到底,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他洪临川推脱不得的责任。 但是洪临川似乎也并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只是一门心思放在与堇媛郡主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上面。 洪临峰实在不好多管,但是又心中担忧不已。只得去找母亲洪夫人,让她去找找孙姨娘,一起与这个新进门的郡主儿媳妇儿好好地谈谈心、好生劝解洪临川一番,让他把自己该关心的、该做好的事情,一件一件都去做好。 可是姜允婷身为皇族出身的公主,现在虽然已经被贬谪成为“郡主”的身份,为人自然算的上是皇族之中脾气温和、好说话的,但是毕竟有公主的身份在那里摆着。饶是她的婆婆们也不好十分地劝说她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开罪了她,一言不好听就传到皇上耳朵里头去,只得说话办事都谨慎小心地行事罢了。 而且这位郡主的气性虽然不大,但是却很有自己的主意,并不是耳朵很软,可以轻易听得进人相劝的个性。 因此一来二去,两边都很是苦恼不已。 日子就这样流水一样“哗啦哗啦”地流淌过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洪临峰总是觉得心中有些隐约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不安。 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洪大公子总是觉得,洪临川这个孩子,此从回来京城之后,就总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如此仓促地爱上一个郡主,如此仓促地跟她成亲。 而后莫名其妙地要匆匆忙忙地投身仕途,也不肯听从自己和家人的安排继承洪家的田宅家产……入职没有多长时间就被提升当了外务大臣。这一连串的事情连在一起,洪临峰总是觉得,洪临川这个孩子,他变得与小时候有些不大一样了。 怎么回事? 这两年之中究竟发生过些什么事情? 为什么他觉得,洪府现在看似家门兴盛、人丁兴旺,但是暗自却涌动着一些说不出来的危险和隐忧。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也令洪大公子的心中越来越感觉到不安。 直到有一天——洪临川不见了?!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8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8 他带着自己壅族公主的郡主妻子,一起消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京城之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郡主和郡马爷莫名消失的事情,在朝廷之中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洪临川啊洪临川,他竟然会如此不顾及洪府上下全家人的死活,就这样“潇洒肆意”地大玩儿凭空消失?!、 洪临峰真心觉得,这孩子一定是脑袋被不知道是哪里的大门给挤着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身为长兄,我替他坐牢 洪临川的在任出逃,让整座太宰府面临着空前的灾难。 太宰大人,似乎在一夕之间,就苍老了十岁一般。 朝廷之中的声音,越来越倾向于外务大臣洪临川是畏罪潜逃的,他与壅族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不为人知的交易。 太宰洪府,地位一落千丈。 盛名不复,一片狼藉。 洪临峰觉得,这件事情事有蹊跷。他怎么也不能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洪临川,竟然会做出如此不顾全族性命的事情来。 因此,三日之后,洪大公子思量再三,下定决心一般地敲开了父亲的房门。 “父亲。” 洪临峰觉得,自从他长到十三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好好地跟自己的父亲说上几句话了。 托洪临川那个混账小子的福,他居然又重新得到了一次这样跟自己的亲爹聊天儿谈心的机会。 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因为此事而感谢他啊。 真是天大的讽刺! “临峰,你来了。” 洪大人看上去神情沮丧,似乎几日之间甚是疲惫不堪。 这也是难怪的,洪家出了这样的大事,换成是谁,都是要坐立不宁、寝食难安的。 “父亲,关于临川那孩子的事情……想必您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了吧。” 洪大人看着自己的长子,默默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和父亲大人已经见过陛下,陛下自然是并不相信我洪家会意图不轨。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出了,临川出逃已成事实。无论如何,都是堵不住百官悠悠众口的……因此,我洪家只怕,不得不先低头认罪,然后再彻查此事。耐心等待真相大白于天下,再还我太宰洪府一门清白。” 洪临峰点点头。 事情跟他想象之中差不多。他原本觉得,事情多半就是如此。 “只是……”洪大人看着这个儿子,沉吟了半晌才说道,“即便陛下相信我洪府的清白,但是也必须先要公事公办,我洪家有人含冤入狱,只怕是要在所难免的了。” 洪临峰点点头,应声道:“这个自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朝廷照章办事,本就是无可厚非的。” 洪大人又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父亲大人年迈,为官多年,劳苦功高,如今家中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让他老人家蒙羞、面上无光。我也恨,恨怎么这样的事情居然会出现在我满门荣耀的太宰府上?……真是,唉!” 洪临峰劝解道:“事已至此,原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为今之计,只有赶快彻查此事,也好还我洪家一门一个清白。” 洪大人点头称“是”,终究还是满怀歉意地看了自己的长子一眼,无可奈何地叹息道:“你的弟弟出了这样的事情,原本是应该临川那不孝孩子自己承担的……但是他此刻人并不在京城之中。你的四弟弟唯唯诺诺、撑不起大局,你那五弟弟也是性格软弱、颓废成性;你的幼弟年纪又实在太小、身体也差……倘若真要有人入狱——” 洪临峰立刻接话道:“自然是我。” “……?!峰儿……”洪大人心中其实早有计算,但是他原本以为洪临峰要借口推脱一番,或者至少也得抱怨埋怨几句吧。但是却不曾想过,洪临峰这个孩子,他居然想也不想,就这样痛快地应承下来?! “我是临川的兄长,又是家中长子,原本就该是我去的。” 洪临峰轻轻地一笑,似乎并不是去坐牢,而是去度假一般。、 “……可是你毕竟我洪府的嫡亲长孙,从小也没有吃过什么大的苦头,现在突然要投进大狱之中……为父担忧你会有些吃不消啊……”洪大人看着他的长子,眼神中流露出的全是歉疚之情。 “无妨,”洪临峰笑笑,道,“我洪家一门清廉、从无二心,想必很快就可以真相大白,恢复荣光。何况——事情是临川那孩子惹出来的,身为他的长兄,自然由我替他去坐牢;我身为洪家的长子,这原本就是我应该承担的事情。” 洪大人看着毫无担忧的长子洪临峰,终于满含歉疚地说道:“峰儿,好孩子,好孩子……父亲以前,却是有些太过忽视你了。” 洪临峰不着痕迹地置之一笑,心中感叹道:父亲啊,为何?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您才能够真正看得到我呢? 罢了、罢了,想那么多,又有什么意思?…… 洪临川,你这个混账,你现在人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他确实比我强? 洪临峰被送进大牢的一切过程,唐大人都看在眼里。 唐慎之觉得,虽然他心中非常地不想承认,但是洪临峰所表现出来的坦然淡定,已经超越了他所能够接受的极限。 为什么呢? 为什么事到如今,在昔日不可一世的太宰洪府完全陷入被动僵局的时候,他依然没能在洪临峰的脸上看到任何的惊恐与慌乱?! 不应该的,不应该会是这样的。 洪临峰纵然在怎么出身名门望族,从小就接受到很好的教育,学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修养气度……但是说到底,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年仅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已。 真的,实在太过年轻,以至于,不应该这样就可以坦然自若地接受一切不可控制的变化。 这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唐慎之带着满心的疑惑和不解,来到大牢之中,探望过一次洪大公子。 洪临峰见了他,平静的面部表情丝毫没有一点儿变化。 搞得唐大公子很是慌张。 “……你,当真一点儿都不曾害怕过吗?” 唐慎之看着衣衫褴褛、实在是看不过去的洪大公子,很难将此时此刻这个落魄的男子与昔日那个身份高贵、不可一世的太宰洪府嫡亲长孙做个联系比较。 洪临峰轻笑,应声道:“怕?又有何用……” 唐慎之瞬间哑口无言。 洪临峰继续道:“我不知此事究竟与你有无关联,但是至少——” “此事与我并无关联!” 不知道为什么,唐慎之突然很是急于向对方表明,此事与他毫无关系。他并不知道究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9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79 竟此时为什么要这样急于辩解,他原本巴不得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的,这样的话他也不至于觉得心中亏欠了洪临川那个孩子……但是现在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回避面前的洪临峰这个孩子对于他心中满满的猜疑和憎恨,他忽然意识到: 这一次的这个黑锅——无论他是想背也好、不想背也好,他都是铁定要背定了的。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 “好吧,姑且当做与你无关好了……”洪大公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信不信又有什么意思呢?根本就没有区别。 事情已经发生了,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心情变化而产生任何改变。 况且太宰洪府原本就得罪过太多人、做错过一些事情,因此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回避掉别人对于他们洪府的憎恨。 罢了、罢了,现在他不想追究事情的起因,只是想着如何承担这个结果。 “只要得以保全我洪府上下的家人平安,其他的事情,就全都冲着我来好了。”洪临峰看着铁窗外透进来的一抹阳光,脸上平静淡然的表情和此刻内心的坚定刚毅似乎很是不搭。 哼! 还是这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蠢样子—— 唐慎之心中冷冷地嘲讽道。 洪临峰啊洪临峰,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活得诚恳一点儿呢?! 他的眼睛轻轻扫过洪大公子身穿牢服显得略略单薄的身躯,刻意忽略掉忍住不去看那货被冻得皮肤皲裂的双手和嘴唇。 究竟为什么呢? 洪临峰明明就是娇生惯养长到这么大的,他从来连一星半点儿的苦头都没有吃到过。 如今遭受到如此重大的挫折,他原本应该要被压垮了的。即便不被彻底压垮,至少也应该要做出一个像样的受到重大打击的痛苦不堪的样子来吧?!然而——究竟为什么? 他是如此平静安宁,平静安宁的,简直就不像是一个人。 “金鳞才子”唐慎之一向自诩是一个处变不惊的潇洒风流人物。 然而倘若今日易地而处,连他自己都不肯相信,自己能够做得到如同洪临峰这孩子现在一般的平静安宁。 就像是在安心等待,不由得自己把握的任何结果一样。 他究竟在想什么?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地步的…… 唐慎之心中十分不愿意承认,但是似乎又不得不承认:那个孩子,或许……他真的比自己强吗? 不是经过旁人开解之后的强大,而是在面对突发事件的一瞬间、一刹那,就能够自动过滤掉所有原本看上去算是寻常的情绪反应,恢复到最本真、最平静安宁的状态之中来。 难怪了,难怪师父会更看重那个孩子。 唐大公子走出大牢的时候,心情很是复杂,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 或者——他这一生都无法真正做到赢过洪临峰,因为在一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他的肆意风流、他的故作洒脱,都是样子罢了。 而洪临峰那个孩子,他的平静安宁,却是骨子里头透出来的。 甚至于连他自己或许都并不知道……那个孩子,他到底有多么强大。 无论面对任何处境、无论遭受到多么大的打击跟挫折,总是可以做到:把所有的压力,全抗在肩上;将所有的风雪,都踩在脚下。 ……娘亲,莫非是我错了吗? 这个孩子,他真的——比我更强吗?! 是我唐慎之,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吗? 所以才会一直以来都妄图彻底击溃他、彻底碾压他。 生平头一次,“金鳞才子”唐慎之竟会如此不坚定地怀疑了自己。 唐慎之非常惊恐地想着:“我恨了他那么久的时间,到底是为了洪府亏欠我唐家,还是因为嫉妒他比我更坚强、更无所畏惧呢?……” 第一次,唐大公子感觉到前所未有过的迷茫。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杀伯仁,伯仁因我死 苏文翡在家中,日日夜夜坐立不安。 她感觉得到,这一次的事情,好像不会那么简单就可以了结的。 但是很显然,壅族的事情,她插不上手,但是她所能够做到的,就是跟唐慎之好好谈一谈。 于是她约了唐慎之见面。 在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唐大公子提前了半个时辰就到了这里,上一次待洪临峰走出茶楼去好远之后,唐慎之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轻不可闻地叹息,道:“文翠,文翠,你看,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居然还是放不下……文翠啊文翠,倘若你尚在人间,若你亲眼见到这样的我,可会失望?可会心寒?” 但我宁愿你失望心寒,宁愿你不再恋着我,我只愿你……还能好端端地活在这个世间。 我怀着这样不堪的恶意,狠狠地伤害着你的孪生姐姐,也狠狠地伤害着……你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 唐慎之看着不远之外那有些湿潮的草地,忽然感觉到,那一年那个扎着羊角小辫儿、活泼天真的小姑娘,似乎就是昨天与他相遇的一般。 文翠啊——文翠, 若是你在我身边,你会感受到一丝丝的安慰吗?或者——你会恨着我…… 昔日的那个才情高绝的“金鳞才子”,如今可还有一丝一毫往日的风采吗? 实在……可惜、可叹。 可悲,又可怜…… 苏文翡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一脸留恋却非常落寞的“金鳞才子”唐慎之。 “唐大人。” 苏文翡向着唐慎之行了一记已婚妇人向外人行的礼节,不卑不亢地唤了他一声。她想要问一问他,究竟自己的丈夫犯了什么罪过?居然要被无缘无故地投进大牢中去? 而洪临川那个混账小子,这几年之中一直跟着他唐大公子混迹在嵦岭县中,这些年又到底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情?!为什么他如今竟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而且还会拖累家族的事情出来?!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是难以理解的。 唐慎之被迫收回放飞的思绪,回过神儿来,静静地看着这位“洪少夫人”。不久之前,她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是无限崇拜、甚至是有所迷恋的呢;然而如今看起来,她却已经认真地全心全意地爱慕上了洪临峰那个孩子呢……否则是绝对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的。 那么哀伤、那么挂怀、那么隐约而担忧。 这并不是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能够为不爱慕的男子所流露出的神色。 真是,让人非常地好奇啊。 像是洪临峰那么样的一个既木讷而且又没有吸引力、不懂得如何讨好女孩子们欢心的男人,那究竟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居然可以将一个本来一心一意爱慕着他“金鳞才子”唐慎之唐大公子的女子,给拉回到自己的身边去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0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0 !? “我真是好奇啊,”唐慎之有些受挫似的笑出声来,缓缓地说道,“像洪临峰那样的人,这个世间居然还会果真有女子爱慕于他吗……呵呵,真是难得。” 苏文翡一听这话,就瞬间来得火气。但是为了好好地聊天,她也只得被迫压下这股天大的火气,耐着性子与唐慎之说道:“唐大人说笑了。我家夫君为人宽和温厚、性情沉稳,为何就不会得到女子的爱慕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苏文翡的这个话引来了唐慎之的一阵大笑,真是好久都没有听过这样好笑的笑话了啊。唐慎之记得曾几何时,是苏文翡亲口说出来的,像洪临峰那样的“一块木头”,是个人就会讨厌他、嫌弃他! 看来时光还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想法,而且还是能够改变的这样彻彻底底。 “你笑什么?!” 苏文翡强压着自己的火气,问道。她真的是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男子,居然就是自己往昔十分敬重的、深深爱慕过的那个名动京城的人称“金鳞才子”的男子吗?! 唐慎之一边大笑,一边说道:“我笑你还曾说过洪临峰那孩子木讷无趣地就像是一块木头,然而现在,你居然真的爱慕上了那个‘木头’,不过想来也是无妨啊,毕竟是‘一块木头’而已,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对吧。” “够了!”苏文翡厉声喝住了正在说话的唐慎之,怒道,“无论唐公子是出于任何理由,都不该如何说我夫君的坏话!我,也断不能允许你这样与我说出如此贬低折损我夫君的话!” 唐慎之瞥了苏文翡一眼,轻不可闻地道:“洪夫人为夫君出头,真是夫唱妇随、伉俪情深,让人羡慕。但是请洪夫人不要忘记,作为苏宅苏大小姐的这个身份,连自己妹妹的性命都可以置于脑后,这样的好姐姐,可真是世间仅见。” 苏文翠?! 他居然还记得这个“苏文翠”》?! 苏文翡显然吃了一惊,半晌,才闷闷地说道: “世上根本就没有苏文翠这个人。” 正在端起茶杯来准备喝茶的唐慎之听了这话,惊得手中的茶杯都要掉到地方,他抬起头来,惊怔无比地看着说出这话来的苏文翡,道:“你……你说什么?!” 他小的时候,生平第一次记住名字的女孩子,就是“苏文翠”;那也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那么心生好感……他一直觉得,那孩子就是自己的第一次“情窦初开”。 他一直都不能忘却过那个女孩儿,但是现在,苏文翡却突然告诉他说:世间并没有那个女孩儿吗?! 那么他唐慎之那一年遇到的姑娘,难不成是鬼不成吗?! 开什么天大的玩笑啊?! 苏文翡轻笑着,说:“所谓的‘苏文翠’,不过就是我很小的时候,每次跑出去玩儿时,借来进口胡诌的假名字罢了。” 年幼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借着各路亲戚到访家中的机会跑出去玩儿,但是太史府的幼女千金,是绝对不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她应该做到的,是成为一个教养在闺阁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的千金大小姐,而不是一个到处撒丫子疯跑的野丫头!。 所以小时候的苏文翡,总是借口说自己是“苏文翠”——苏家千金苏文翡的孪生妹妹。 然而事实上,苏文翡并没有什么孪生的妹妹。这一切,都只不过就是一个她自己一个人编造出来的谎言而已。、 再后来,苏家对外宣称过一次,千金小姐“苏文翠”病死了,那一年,她不满十岁。 唐慎之当然并不知道这一切,他只知道,自己生平第一个记得住名字的、非常喜欢的小姑娘,居然平白无故地突然死掉了?! 那也是唐大公子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人是可以突然就死掉的、毫无征兆地、就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从此之后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他决定从此以后游戏人生,却再不要对任何一个姑娘彻底地敞开心扉,因为他不知道,哪一天、又会是哪一个在意过的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突然离他而去了。 直到后来,洪临渊出现了…… 但是唐慎之心中,却一直都没有忘却过“苏文翠”这个名字。 “你……你是苏文翠?!你真的是苏文翠吗……”唐慎之有些着了魔似的看着苏文翡,看着看着,他的眼泪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流淌下来,多少年过去了,除了母亲的上吊自尽,带给他打击最大的,就是他一直很在意的小姑娘苏文翠的突然暴毙。 “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呢……你知道自己当年都做了些什么吗?……”唐慎之轻轻拥抱住苏文翡,将她轻轻拥抱在自己怀中,起初只是轻轻地拥抱着,而后却渐渐地越来越用力了些。 “你不会知道,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对生命离去的绝望……那么冰冷、那么凄凉。”唐慎之用力地拥抱着苏文翡,完全忘记了她是谁、也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 仿佛回到了那一年,他与她初见、他看到在花丛中、在草地上任性玩耍的小女孩儿,那么天真烂漫、那么单纯善良。 他的心,已经不再感觉得到时间的存在。 而苏文翡,她当然记得自己是洪临峰的正室夫人,。但是面前的这个男子,她曾经深深地迷恋过的这个男子,虽然现在已经不再存有那么深刻的感情在了,但是他毕竟还记得小时候的那次邂逅,他对于“苏文翠”这么名字还那么记忆犹新,这实在是太让她感觉到震撼和受宠若惊了。所以她无法拒绝、更加无力去推开这个拥抱—— 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的响起。 “翡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唐慎之!你快快放开她,快快放开我的儿媳妇!” 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苏文翡一跳,她回头一瞧,只见自己的婆婆、洪临峰的母亲此刻正满脸惊恐地立在门口,忐忑不安地看向唐慎之和唐慎之怀中用力抱着的自己。那神情仿佛看到一只妖怪。 何以……心虚至此。 苏文翡心中瞬间凉了半截—— 坏了!这下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娘亲,我……” 苏文翡急忙推开唐慎之的怀抱,急于想要表达些什么,但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告诉洪夫人,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翡儿?!” 洪夫人痛彻心扉的神情和她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躯,让苏文翡看在眼中格外的心痛。 洪夫人一定是深深地误会了自己,误会自己在洪临峰被囚禁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就“寂寞难耐”、“红兄出墙”,她一定认定自己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一个随便轻佻的女子……苏文翡心中苦恼不已,究竟回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1 家之后,应该怎么向自己的婆婆解释这一切呢?! 可是……可是,真的是婆婆误会她了吗? 她苏文翡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她的儿子。虽然后来,她的心意有所回转、有所改变,但是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欺骗了她。 母亲……对不起。 洪夫人看着她的儿媳,越看越觉得羞耻而愤懑,她做了洪府的媳妇儿三十年,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甚至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会给她遇上这样的一副场面,她真的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更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才算正常,洪夫人想来都是一个非常温和、但与此同时思想也非常保守的传统女子,此刻她不过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儿媳妇而难得踏出家门来的落寞贵妇而已。因为没有办法,家中的佣人仆从们都已经被遣散了,她看到苏文翡出门去,她手边上却没有可以使唤跟随着的人,她生平是个除了礼佛之外连话都不太多说的人,她毕生都在为她的家人们祈福诵经——自然这家人之中也包含了她的儿媳妇苏文翡。 然而现在,她一向疼爱非常的儿媳妇儿却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其他的男子相拥一处、搂搂抱抱?!洪夫人实在是太过生气了,但是她却连一句憎恶咒骂的话语都未曾学过,她骂不出口、也不会谩骂,因此她只是涨红了脸,然后无比悲凉地想要仓皇逃离此地。 明明做出丑事的人并不是她,但是她就是觉得,这是自己毕生的耻辱、这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责! 她无法相信她眼前所看到的,她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于是洪夫人慌不择路地逃走了。步履踉踉跄跄,完全来不及顾忌身边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母亲,您小心一些,莫要走得那么快啊。”苏文翡急急地跟随着洪夫人身后,生怕她受到如此大的刺激之后出什么事情,但是她苏文翡此刻心中也是慌慌张张、乱七八糟,因此脚下也是很不听从自己使唤,越想要追赶,却越是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 洪夫人听到身后苏文翡呼唤她的声音,感觉更加不想要和这个媳妇并肩走在一起,她不断地加快自己的步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也来不及看看周围的情况—— “母亲?!……母亲!——” 听到苏文翡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时,唐慎之的心顿时“咯噔”地重重一沉。 他赶忙疾步冲下楼去,但是当他看见马路中间,那一大滩鲜红刺目的血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轰隆隆”一声地就炸开了,然后心中一片空白,再也想不到任何内容。 直觉告诉唐慎之,若是任何一个人,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大人也好、孩子也罢,若是流淌出这么多的血液,此人一定是必死无疑的…… 唐慎之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他承认,他的确是期盼着洪家倒霉的……而且是那种近乎仇恨地,越倒霉越好! 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亲手杀死洪府的谁。 任何人都好——他从来没想过。 他确实是曾经想过要亲手夺取洪府的一切,想过要让赫赫威名的太宰洪府永无回天之力、再也翻不了身!但是“置人于死地”这种事情,他一次都没有想过。 一次都没有……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从牢中放回家的囚徒 唐大公子来到大牢的时候,洪临峰正卧在一堆干草上闭目养神。 他自然是睡不着的,无论他有多么困倦、身体感觉到是多么的疲惫,他都还是无法做到枕着干草、披着阳光,安然入睡。 唐慎之来到大牢之中,站在他背后看着他,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得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唐慎之。” 洪临峰并未曾转过头去看他,却闭着眼睛,径自说出了这个名字。 “……咳咳咳,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唐慎之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好半天才确信自己还能够发出声音来,却是略微有些干涩沙哑地说道。 “我洪临峰所结交认识的人之中,除你之外,无一不是光明磊落、谦谦君子,再无任何一人,如同你这般的鬼鬼祟祟。” 洪大公子从那一堆干草之中起身,略略整理了一整理那身沾着一些干涸暗红血迹的牢服,侧过头看,看向唐慎之,问道:“说吧,你又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洪临峰的声音里,有疲惫、有无奈、也有敷衍和厌弃,似乎什么情绪都有,但是却唯独没有恐惧、或者落寞。 即便是事到如今,这个孩子还是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态度,和从前别无二致。 唐慎之心底深处,当真是有些嫉妒他了;然而更多的,却是敬佩。 此前,他总是时常幻想过,若是洪临峰有朝一日也受到家门凋敝、门楣败落这样的烦心事缠身,他究竟会作何反应?!他这样从小锦衣玉食、从不吃过苦头的“二世祖”,又将会如何哭给他看。 可是,真到了这一天,洪临峰却并没有哭。 “……你,可以回家去住上七日。” 唐慎之说这句话的时候,连洪临峰那孩子的眼睛都不敢去看。 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心虚什么,原本就都不是他的错。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唐慎之究竟感觉到无比的心虚。 “哦?!”洪临峰还真是吃了一惊,继而笑道,“出什么事情啦?是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忽然从壅族跑回来了?……还是皇上他老人家突然想开了,要大赦天下啊。” “……你……”唐慎之看着他那么一副处变不惊的单纯脸,实在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开口,沉吟半天只好说道,“你还是赶快回家去吧……” “赶快回家?”洪临峰念叨了一遍这句话,忽而觉得事有蹊跷,便立马正经起来,严肃地问道,“究竟怎么了?我家中出了什么事情了?!” “你母亲……你母亲她。”唐慎之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母亲?!我娘亲她怎么啦?!”洪临峰突然冲到面前来,伸出手去紧紧地抓着牢门外站在那里的唐慎之胸前的衣服,力气大到几乎要把他拖进牢房里来一般,“你把话说清楚——我娘亲她,她究竟是怎么啦?!” “……你娘亲她,昨日过世了。” 唐慎之咬着牙,终究还是将这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洪临峰放开了死死抓着的衣服,说不清楚此刻究竟算得上是个什么表情。他倒退了几步,用手撑着牢房的阴暗冰冷的石头墙壁,问道: “是壅族……?” 唐慎之摇摇头,回答道:“不是。” “那是陛下……?” 唐慎之继续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 “是意外。” “呵呵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2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2 ,意外?!……”洪临峰重复着这两个字,反反复复,直至自己仰头大笑,笑着笑着,晶莹的泪光就这样流淌出来了,“老天爷!你这是有心要亡我洪家吗?……若真是如此,请冲着我洪临峰来!为何要向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温厚妇人下手?!……我在这里啊!你看不见我吗?!……看看清楚吧,不要搞不清楚对象就动手啊——我在这里啊,我在这里啊!……” “……”唐慎之站在牢房门外。 就这样沉默着看着洪临峰那孩子难得一见地抓狂哀嚎。 他是第一次看到洪临峰如此失态。或者,将那孩子逼上绝路,他也不过就会是这样的反应吧。 那般好像要被撕裂一般却又无法言说的痛苦,典型的内伤淤血型—— 倘若果真如此,那么洪临峰这孩子,还真的是一个本性善良的孩子。 收敛起自己的心思,唐慎之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对着此刻失心疯了一般的洪大公子说道:“快点收拾一下,回家去吧。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后悔也已然没有什么用了。 他也后悔了,早知道会这样,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去见苏文翡的……更加是打死他也不会去拥抱那孩子的,。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什么用了。 他是不会去向洪临峰道歉的,因为他从来都不亏欠着洪临峰任何东西。但是—— 洪夫人,对不起。 ……我错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伤心人无眠 洪临峰就在他的母亲灵堂里跪了七天七夜,一粒米都没有沾过。想来已经是到了身体所能够支撑的极限。 苏文翡躲在他的身后,远远地、默默地、静静地,看着他消瘦的背影。 出事至今,没有任何一个人出言责怪过她。 洪府大家风范、温厚宽和的性情,她心中原本就有数。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她自己…… 我的婆婆、我的母亲,谢谢您,谢谢您所教会我的一切,您所教会我的东西,绝不会比我娘亲教会我的东西少;还有,抱歉,请原谅不孝的儿媳,终究是我,对不起您…… 事到如今,苏文翡总算是彻底觉悟——自己此生此世,都永远都不可能再离开洪府、离开洪临峰的身边了。 以前她曾经拼尽一切地想尽所有办法,只是希望可以逃离这段婚姻。 而今,即便有人拿着尖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逼她离去,她也再不会同意。 ……究竟,是她变了,还是这个世道变了? 时间就这样静默无声地流淌过去,到底带走了什么?又改变了什么呢? 元邑城中唯一的一家开到半夜也不关门的酒馆之中—— 洪七姑娘醉了酒,而且还是一场酩酊大醉。 店小二踌躇不定地,几次想要过来将这位醉得乱七八糟的女子催促离去。开店挣钱自然是要的,但是大家也都是人,也要睡觉休息不是吗? 毕竟明天一早还要早起开张迎客的。 唐大公子唐大人找到这家酒馆的时候,正瞧见店的正中央,洪临渊就那样斜着身子靠在那里,身边几只空空如也的酒壶。嘴里嚷嚷着:“吵什么吵?吵什么吵?……本小姐又不是不给酒钱。” 唐慎之走上前去,拉起几乎瘫在地上的洪临渊,就要把她带走。 “……你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里啊……”洪临渊醉得迷迷糊糊,却还是尽自己最大努力地睁大眼睛去瞧这个赶来拉扯自己的男子,认了半晌,才露出了一丝笑意,“……哦,公子,是你来了啊……你来接我回家吗?……” 唐慎之知道她此刻心中太痛,不敢多话。只将她一把拦腰抱住,提步就向酒馆外面走。 “……公子,我娘亲死了……”洪临渊松松地挎着唐慎之的脖子,蜷缩在他的怀中,“……我的娘亲,也就是洪临峰的娘亲……公子,渊儿心里知道的,你是那么那么那么憎恨着我的那个大哥哥,现在最疼他的娘亲死了,那个‘天下才子之首’、大名鼎鼎的洪临峰洪大公子现在也变成一个没有娘的孩子了啊……公子,公子,你可觉得开心了吗?……” ‘天下才子之首’、大名鼎鼎的洪临峰洪大公子现在也变成一个没有娘的孩子了啊…… 唐慎之,你开心吗?你真的感觉到开心吗?…… “……”唐慎之沉默无言,只是将自己的双唇绷得更紧些。 不开心。 他怎么可能会感觉到开心呢? “……我是她的女儿啊,我是她的亲生女儿啊,”洪临渊哭得一塌糊涂,“可是我却不能回家去给她守灵、为她奔丧……我以什么身份回去呢?我都已经脱离了太宰洪府、斩断了一切血亲,再也不算是洪家的人了啊……公子啊,我心中好痛、我觉得自己的心疼得都快要死掉了……呜呜呜呜呜……” 亲眼看到一直陪伴在自己身旁的洪临渊现在正遭受到的如此沉重的钻心痛苦,即便他唐慎之真的是一个没有心肝也没有感觉的人,他也不可能会感觉到丝毫开心畅快的。 ……更何况,不知道究竟是由于什么原因。看到洪临峰那般好像要被撕裂一般却又无法言说的痛苦,他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那么开心。 他原本以为,无论看到洪临峰失去些什么,随便是什么都好,自己都会感觉到无比开心、非常痛快的。 然而事实上,却并没有…… 究竟,是他变了,还是这个世道变了? 时间就这样静默无声地流淌过去,到底带走了什么?又改变了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要休妻?! 苏文翡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床头静静地躺着一纸煞白的休书。 或许是那休书的颜色确实过于煞白……以至于几乎恍惚了苏文翡的神志、迎着窗外明媚灿烂的阳光,似乎照疼了苏文翡的双眼。 “终于……你决定要休妻了吗……” 在她居然爱恋上他的时刻。 老天爷啊,您老人家还真是爱跟人开玩笑呢。 苏文翡看着那封休书,其实若是这个场景出现在她刚刚嫁进洪府中来的那个时候,她一定是要开心地跳起来的。 但是现在,手中真的拿到了这封雪白的“休书”的时候,她苏文翡却分明地感觉得,自己只想要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他果然……还是无法原谅我的……”苏文翡那个紧紧地握着那一封近乎就快要要了她的命的休书,突然觉得,自己会连呼吸都感觉到,有些许地困难。 正在苏文翡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有人推开房门,走到了她的面前。 苏文翡停止了哭声,不由得抬起头来向那来人望去,然后哽咽地说道: “你……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3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3 当真决定要休我了吗?……” 洪临峰绷着嘴唇,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啊,你一定恨死我了……” 苏文翡嘴唇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她只是默默地垂泪,然后凄然地一笑,道:“你心中一定在想,若不是娶了苏文翡这样的一个女人进门,我洪家原本就不会这样倒霉的吧。” “我从未曾这样想过。” 洪临峰静静地看着她,然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苏文翡只当他是在说话安慰自己,便道:“是吗?……怎么可能呢,难道你不是在后悔,后悔不应该娶我进门吗。” 洪大公子吸吸鼻子,沉吟了半天,才道:“我问你,娘亲被马车——被马车……碾过头颅的那个时候,你可是正在她的身旁?” 苏文翡痛苦地闭上眼睛,睫毛颤抖了好一会儿,才道:“是,我在。” “那么你可否告诉我,在我娘亲发生意外之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洪临峰看着苏文翡,心急的感情即便隔着五步远,苏文翡也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得到。 “……当时,”苏文翡嘴上不说,其实此刻心中怕得要死,她很清楚,对于洪临峰而言,洪府上下全家人之中,他唯独最最深爱着的,除了小妹妹洪临渊之外,就要数是他的娘亲洪夫人。 如果说出实情来,或许洪临峰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也说不定。 但是没有办法,她苏文翡自从嫁到洪府之后,实在说过太多的谎话、做过太多的错事,她实在已经不能接受,自己再这样不停不停地一路逃避下去。 每一日每一日,都饱受着自己良心的谴责。 “当时,母亲她是跟着我出门的,后来看到我在京郊茶楼,见了……见了唐慎之。” 话说到这里,苏文翡明显地感觉得到,身边洪大公子的眼神一冷。 “你去见了唐慎之,你们见面做了些什么。” 洪临峰看着苏文翡,觉得自己的心中,似乎隐隐地钝钝地疼痛,似乎心底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不断有血液在那里渗漏。 让他的心,慢慢地感受到冰冷的侵袭。 “……我们,我们没有做什么。”苏文翡慌乱地说道,“我原本去见唐慎之,是想问他关于临川的事情,但是后来——后来,后来……” “后来他们两个人拥抱在了一起,正好还被夫人撞见了!” 洪夫人的贴身侍婢青轩替她说出了后面的话,因为这些话无论如何,苏文翡也是无法亲口说出来的。她虽然并不想要对洪临峰有所欺瞒,但是这样的话,她怎么样都还是说不出口。 洪临峰听了,默默地闭上双眼。 他很痛苦,苏文翡可以察觉得出来。 过了好久好久,洪大公子终于睁开了眼睛,再次张开双眼的时候,他的双眼之中已经一片清明。 他似乎是不会受到任何情绪干扰太久的人,尽管他的心中忍受着再大的痛苦与煎熬,也是一样的。 “……拿上休书,你走吧。”洪临峰冷静地看着苏文翡,一字一顿地说道,“从今以后,你自由了。” 你自由了。 可是为什么,获得自由的苏文翡,却一点儿也不感觉到丝毫的高兴呢? 终于……她还是,失去了他。 失去了他的心,也失去了他的人。 在她终于为他动心的时候,彻彻底底地,失去了他。 过了这么久……她苏文翡,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期盼已久的“自由”! 真是可惜,在她并不再想要获得这份“自由”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彻底地自由了。 洪临峰终于答应休妻了,可是身为他的妻子——她却已经无药可救地爱上了他。 苏文翡在心中大骂了自己千百遍,她痛骂自己是不是真的本性太过于轻贱?!否则为何?居然会在最不应该留恋的时候,选择不可抑制地留恋着洪府、眷恋于他?! 他已经决意休妻了。 自己已经与他,再也没有任何交集可言了。 “我不正是你一直以来都十分期盼的吗?”洪大公子看着她,她脸上的哀伤那么刺眼,她眼角的泪水那么真挚,。 为什么呢?明明终于如愿以偿了,那么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是为什么而做出来呢? “……是啊,终于如此、终究还是‘得偿所愿’了啊……”苏文翡无比讽刺地喃喃念叨着这句话,然后,两眼一翻,人便一头昏死过去—— 临失去意识之前,却并没有听到洪大公子那声焦急地惊呼。 “文翡?!” ……母亲……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你会跟过去。若是知道你会跟我过去那座茶楼,那么即便是要打死了我,也是不会去见唐慎之那一面的。 对不起…… 我真的,并不是故意要这样做的。 苏文翡的自责彻底攫取了她的意识,以至于即便身处于深度的昏迷之中,即便心灵深处无比地内疚和深深地自责,她也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梦话,来表达她的难过不堪。 ……母亲,请您——原谅我……对不起。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已然爱慕于他 “恭喜、恭喜!” 韩子笑给太宰府上的人赶着从元邑城“挖”了过来,本来还在一肚子火气未曾消退的呢。但是不想这一趟来了,居然还赶上了这样的大好事,只得脸上堆着满满的笑容,连道了好几声的“恭喜恭喜”。 “真是恭喜!恭喜洪大公子、恭喜大少奶奶!”韩子笑道,“摸着这个脉象,是男胎的可能性极大。” 洪临峰听罢,不由得怔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苏文翡也显然吃了一惊,道,“我不过是突然头有晕眩,近日不思饮食、干呕腹胀,怎么?竟是——” “是啊,少夫人有孕在身了。” 韩子笑道。 有孕在身?!苏文翡有些失措地看着对面的洪临峰。 他这是一副什么表情啊? 他难道不喜欢这个孩子吗……也对啊,毕竟是在刚刚经历过丧母之痛之后。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这个孩子,来得还真的很不是时候呢。 苏文翡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平坦小腹,她不敢再去看自己的丈夫洪临峰,因为她并不知道洪临峰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临琅,长兄不在家,你要替我好生看顾大嫂,知道吗。” 洪临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文翡只觉得自己特别想哭——他是为了这个孩子,才决定留下自己的吗?那么自己是去是留,还有什么意义?他对于她,心中已经没有了爱情吗。 苏文翡觉得,这个孩子的突然出现,不知道究竟是惩处、还是救赎。 不过,她可以留在洪家,这毕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4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4 竟也是圆了她自己的心愿吧。 “长兄放心吧,临琅一定会好好陪伴照顾大嫂的——我们,都在等着长兄尽早回来!”三小姐洪临琅点点头,牵着大嫂苏文翡的手,温柔地安慰道,“大嫂,你别担心,有临琅在家中呢。” 洪府庶出三小姐洪临琅,上个月原本已经许了京城一户名门望族,但是现在太宰洪府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嫁不嫁的出去,这还是一个未知数。 原本最伤心、最需要安慰的人,应当是洪临琅才对啊。 可是现在,她却握着自己大嫂的手,温柔地安慰她,让她不要担心,说自己一直都会陪在她的身旁。 苏文翡突然就觉得想哭了。 这样的洪府,这样的家人……她走不了了,她再也不能想要抛弃这样深爱着她、一直支撑着她、照顾着她的家人们。 夜深了。 苏文翡告诉自己要早点休息,不要熬夜,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为了腹中洪临峰的孩子,她也是不应该要熬夜不休息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她就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少夫人……” 房门外有人轻扣她的房门。 苏文翡起身,披上一件衣衫,开门一看,来人是洪夫人的贴身侍婢——青轩。 “青轩?这么晚了,你还没有歇息吗。” 苏文翡将她请进屋来,让她在桌边坐下。 “少夫人,我是夫人的贴身侍婢,现在夫人已经去了,我明天一早,也要离开洪府……” “什么?!”苏文翡显然吃了一惊,“青轩,你自小就在洪府长大,离开洪府,你要去哪里?!” 你——还能去哪里?! 青轩浅浅一笑,无所谓般地道:“我也不知道,或许会回老家吧。……少夫人,你知道的,我心中对大公子,一直怀有‘非分之想’,洪府此番发生诸多变故,家仆侍婢们都已经遣散的遣散、出走的出走,我原本借着伺候夫人的名义,一直赖在府上不肯离去,一来是舍不得夫人、二来也是为了大公子……而现在连夫人都已经去了,我再留在洪府,实在是说不过去的。而且对于你,也是很大的隐患。不是吗?” “……”苏文翡无言以对。关于青轩对洪临峰的深刻感情,她是看在眼里的。青轩比洪临峰年长一两岁,想法自然要更成熟、更通透一些。但是她的心,却从来都没有从这位宅心仁厚甚至是有些木讷无趣的大公子洪临峰身上移开过一天。 “少夫人,这些——都是夫人生前留下的遗物和信件……”青轩将手边带来的一只木匣子交给苏文翡,说道,“我生平没有读过一天书,字也不认识几个,因而虽然陪伴在夫人身边十几年,却也从来不曾真正走进过夫人的内心。” 苏文翡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侍婢青轩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甚是落寞孤寂。 “可是后来你进门了,虽然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是连我一个下人都能分明地感觉得到,夫人她是真的发自真心地喜欢你、关心你……你和夫人投缘,这是天大的福气。有的时候,我真是又羡慕你、又嫉妒你……”话至此处,侍婢青轩有些哽咽,道,“虽然我很不情愿,心想我陪着夫人十几年,一向都是勤快恭谨、谨言慎行的、从未曾出过半点儿差池;怎么竟比不过你陪着她老人家短短的这些时日吗?可是现在——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把夫人留下的这些东西,交付给你。我留着它们也没有任何用处,所以我想,或许只有你……才是真正懂得夫人的内心的那个人吧。” 侍婢青轩说完这些话,便站起身来,声音有些沙哑,道:“我明晨一早天不亮就要走,你们就都不要相送了吧。我做了太宰洪府十六年的侍婢——从未流过一次眼泪,明日是最后一天,我也不想流泪。” 苏文翡沉默了。 她轻轻抚摸着洪夫人留下的那只木匣子,似乎透过这只匣子,就可以看到自己婆婆在洪府之中漫长的寂寞时光。 “青轩——!” 苏文翡呼唤住她的脚步。 侍婢青轩停住脚步,但却并没有回头。 “……谢谢你。” 青轩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终究还是说道:“好好照顾大公子。他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 ……如果错过他、如果不珍惜,你将来一定是要后悔的。 然后,青轩就离开了苏文翡的视线,从第二天清晨伊始,此次彻底消失在了太宰洪府之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目送这个最后的侍婢离开,苏文翡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洪夫人的那只木匣子—— 匣子里头装着几件精致的首饰,做工精巧细致、并不奢华、但是样式不俗。 还有一摞信件文稿。 苏文翡从不知道,原来婆婆的字,是写得这样好看娟秀的: “……嫁进洪家第十天了,我心中甚是忐忑惶恐,父亲大人为人严肃,母亲大人也是一样的……若是将来我做了人家的婆婆,一定会成为一个和善亲切的人,一定不要让我儿的媳妇感觉到丝毫的压力……” “……今日,我对远之(洪临峰的父亲大人)彻底敞开了心扉,我发觉他虽然表面上不苟言笑,其实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温暖体贴的人,我觉得,能够跟随这样的男子度过一生,应当会是很幸福美满的姻缘吧?因而我不想再逃避了,索性就直面对于他的感情吧……” “……我怀孕了,太医说很大可能是一个男胎……远之很高兴,我也很高兴,可是这个孩子实在很能折磨人,都三个多月了,我每日不思饮食、也心中燥郁——原本以为是夏日暑气侵体,却不想居然是这个孩子在我体内惹是生非,呵呵,我的孩儿,你害得母亲好生辛苦啊……” “……远之今夜又宿在孙家妹妹那里了,我劝说自己应该理解他的……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心中好生疼痛……我想,可能是腹中的孩儿又不高兴了吧。” “……临峰这孩子会吃手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很爱吃手的。我常劝他不要吃,但是他似乎并不理会我这个母亲所说的话……真是的,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日常有至少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吃手……” “远之又有儿子了……这是第几个孩子了?……我记不得了,罢了罢了,我要去佛堂礼佛去了。” “……临渊走了,我的心中觉得突然空了……昨夜我路过临峰那孩子的院子前头,看见他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踱了一夜的步子……我劝解他不要多想,可是才劝完了他,我的心又开始剧烈地疼痛了……” “临峰终于成亲了,娶的是太史府苏家的千金小姐。我托人瞧过这孩子的生辰八字的——和我家临峰实在是太相合了!……我很高兴,心想等着见到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5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5 那个孩子,一定要将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的疼惜……说到亲生的女儿,临渊,也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娘亲好生想念你啊……” “……翡儿这孩子实在是太像我年轻时候的样子了,心思纯净、也懂得替他人着想,我好喜欢她。难得可贵的是,她似乎也很是喜欢我,天呐,真是值得开心的事情,看来我和那孩子果真是投缘的。”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翡儿和峰儿之间——有些解不开的疙瘩……是我想太多了吗?应该怎么开口去问他们呢?……” “峰儿应该是爱恋上了翡儿了,可是翡儿呢?……她心中又是如何想的?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为何我竟看不出,她对于自己夫君的爱慕之情……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吗?……” “……翡儿最近总是走神儿,心不在焉。但是却又不像是为了峰儿的事情发愁,那么还能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我吗?……我这个母亲有什么做得不周全的地方,让她心生不悦了吗?……是什么呢?为什么我完全都不知道?……天呐,谁能帮帮我……” “……翡儿看着峰儿的眼神,完全不对。她不喜欢峰儿吗?……为什么呢?我的峰儿是那么善良单纯的孩子,怎么就能得不到自己妻子的倾慕呢?我的峰儿是那么孤寂要强的孩子,渊儿的背离已经令他倍受打击、痛苦地不能言说,现在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背弃他,那么他可要怎么办呢……老天爷,请求您,让我的峰儿得到他的娘子的真心和爱慕吧,叫我付出什么都使得的……” “……” 苏文翡心中剧烈地波动,她很想掏心掏肺地痛哭一场。 “……母亲,对不起。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孩儿不孝!……”苏文翡牢牢地捂住自己的口唇,不让自己在这夜半三更的时候发生扰民般的鬼哭狼嚎。 “孩儿对不起您……”苏文翡生平头一次,这样痛恨着她自己。 “母亲您放心吧,我会永远永远地陪伴着他、守护着他、不让他感觉到寂寞和孤独……因为,我,已经深深地爱慕于他!……” ——我已然爱慕于他,永远不会再改变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别扭的搭档 刚升级要在八个月之后当人父的洪临峰,好不容易才做好了再入大牢的觉悟,可是一出门,就瞧见了一个烦死他的人—— “让开!别挡道。” 一看到唐慎之,洪大公子就没有好气。 “呦呦呦,这么大的火气,”唐慎之却似乎心情挺不错,“都快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横冲直撞?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洪大公子看向唐慎之,眯起眼睛,低声说道:“唐慎之,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来接你回牢房吃牢饭去啊。” 唐慎之兴致勃勃地看着气得头顶冒烟儿的洪大公子,笑得乐呵呵,道,“来来来,让本大人先来帮你带上枷锁和镣铐……” “你离我远点!” 洪大公子忿忿不平地一巴掌拍开唐慎之伸过来的爪子,“唐慎之,你可知道自己有多么卑鄙无耻?!” 他洪家是正在倒霉,可是那又怎么样?太宰府牌子不倒、门楣尚在,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跑到自家门口上来肆意撒野! 这么想的时候,洪大公子忘了,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翰林院的小小修撰”。 “啧啧啧,火气还是这么大……”唐大公子颇有些无可奈何地,向着自己怀中掏了掏,摸出了一道圣旨。 洪临峰颇感诧异地接过去看了一遍,然后闷闷地道:“这是真的假的,不会是你伪造的吧?” 唐慎之一听地气得跳脚:“我伪造的?!我一个小小修撰,我是吃撑了没事干了我伪造这玩意儿来胡闹?!……再者说了,这可是抄家、灭门、砍头、诛九族的大罪——谁会闲着无聊陪我做这种不要命的事情啊?!……” 洪大公子盯着那金黄色的卷轴,不说话了。 “好了好了,来来来……先把枷锁和镣铐带上。”唐慎之笑容满面,看上去似乎心情很是不错。 洪临峰恨恨地瞪着他,但是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这并不是回狱中的路,”才走了没有几步,洪临峰洪大公子便说道,“……怎么回事?!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刑部的尚书大人,传话给我来,让我带着你游街示众罢了。” 洪临峰听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说什么?!” “别动气、别动气,”唐慎之笑道,“真是的,多在外面走动走动多么好啊,你就当真那么急着回牢房里去?牢饭就真的有那么好吃吗?……不知好歹。” 两人围着京城之中最热闹的集市走了一圈儿之后。 “喂喂——”“金鳞才子”唐慎之很不要脸地凑过来,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圣旨你看过了吧,那么,我来帮你破案吧。” 皇帝陛下的那道圣旨,里面的两层意图,连他刚回到京城不久的唐慎之都能看得出来,没道理在京城之中混了二十多年的洪临峰看不出来吧。 “不用你管我!” 洪大公子冷冰冰地打断唐慎之的话。 “真是的,不用我管你?那你若是饿死在路上了,要我拖着一坨发臭的尸体游街示众啊?!?”唐慎之似乎心情很好,连一向木讷严肃的洪大公子的玩笑也敢去开。 洪临峰认命似的翻着白眼,道:“我真想不通,即便是要掩人耳目,也不至于让一个翰林院修书撰稿的文官来掺和彻查这件事情……皇上如今居然会派了你过来,你不是从中作梗了吧?” 唐慎之一听这话就笑了:“关皇上什么事?!那还不是老天爷看着我唐家以往被你洪家欺负得太惨,故意找个机会让我来报仇呢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点大少爷的节操 洪临峰大惑不解,不禁问道: “你一向总说是我洪家亏欠了你唐家,敢问唐大人——我洪家一门上下究竟是怎么‘亏欠’了你唐家了呢?!” 唐慎之素来憎恨太宰洪府,这个洪临峰自来是知道的。 但是究竟为什么如此憎恨,他却实在是想不明白。 唐慎之收敛起玩笑的神色,道:“我母亲当年上吊自缢的事情,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洪大公子点点头,应声道:“我知道。” “哼,若不是你洪家教养出来的好女儿洪漱心勾引我父亲,我的母亲怎么会伤透了心?她生平就是那般要强的性子——被夫君与你那不要脸面的好姑姑伤得太深,因此才会寻了短见……” 丧母之仇,不共戴天。身为人子,这要叫他如何不恨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6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6 ?!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洪临峰沉吟着。若是为了名为了利,他倒真是不相信他们洪家亏欠过任何人,但是倘若说到是为了感情—— 那确实是洪家亏欠了唐家。 “……你既然如此憎恨着我洪府上下,现在又为何要帮我彻查壅族之事?”洪大公子仍然不解,怕不是唐慎之这货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设计着要坑自己呢吧?! “……我不告诉你。” 唐慎之道。 事实上,报仇这件事,分寸从来都是自己掌握拿捏的事情。 唐慎之当初之所以决意要报复洪家,与其说是想要将对方亲手拖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地狱,倒不如说,更多的是为了追求自己内心的平衡和安逸。 他原本就不是一个执念太深的人,而之所以选择浓烈的憎恨,只是因为心中觉得不公。 对他已经去世的母亲不公! 然而现在,他发觉再往下推进,只怕会伤到洪临渊、也深深地伤到自己,如果是要以此作为代价,他又觉得是对于洪临渊和自己的不公。 唐慎之这一生都在寻找内心的平衡——因此当有一方失衡的时候,他就会变得非常焦躁不安。 就像最近,他就一直处在焦躁不安之中。 内心之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似乎应该住手了……再这样继续下去,只怕到头来会是他们唐家亏欠了洪家……而一个亏欠着别人的世家,又有什么资格谈论重振家门?! 他“金鳞才子”唐慎之报仇的初衷,并非是为了徒增仇恨,他只是为了寻求一种秩序和平衡,俗称作“讨个公道”。 妹妹唐瑶儿曾经问过他,怕不怕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看不清未来的方向,从此失去自己的本心? 当时唐慎之就告诉她,自己是可以百分之百地把控自己的意志力的那种人,仇恨也只不过是受他操控的工具,自己绝对不会被这种情绪所吞噬…… 现在,似乎时机已经成熟了。他是时候摆脱开这种情绪,跟过去做出一个了断。如若不然,那便是他唐大公子食言而肥。 一十一年……在他整整花了五年时间去摆脱噩梦的纠缠,自此立下一定要报仇的意愿开始,之后过去了整整一十一年。 他恨了太久的时间,但依然可是听凭自己的自由意志去做出判断,而不是被习惯或者其他的情绪所掌控。 逛游到了天黑的时候,两人身边并没有任何可以歇脚的地方。 “洪临峰,我说你好歹也算得上是个名门望族出身的大公子,怎么会一点儿人生追求和生活品质都不讲究的呢?!” 看着洪大公子连头枕树干都能够睡得这样安稳,“金鳞才子”唐慎之真是要被气疯了。 身为一个太宰府的嫡亲长孙出身的名门公子,居然如此没有生活品质的一丁点儿追求,这货还真是一点儿大少爷出身的节操都没有啊。 洪大公子才不理他,连上昨天折腾了一晚,他已经有十几天没有好好睡觉。忽然,他却似乎猛然想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便偏过头来问向唐慎之道:“对了,我已将近一月未到翰林,你可知现在是谁接替我修书《岩土注》的吗?” “切!谁管你这个。”唐大公子嗤之以鼻,从怀中摸出一根破旧的笛子,只问道,“旁的先不管,我且问你——这个木头笛子,可与你有些关系的吗?!” 洪临峰只扫了一眼,便眉头打结地解不开了。只道:“你从哪里得了这个来的?” 唐慎之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这个你且别管。只告诉我——这个东西与你有关系还是没有关系?” 洪临峰点点头,说道:“这曾是我的东西。” ☆、第一百二十章 木头笛子的启示 “果然是你。” 唐慎之看上去表情甚是沮丧。 “……什么‘果然是我’?”洪大公子疑惑不解地问道。 “绝尘心上记挂着的男人——果然就是你。” 洪临峰听后一怔,半晌才说:“这支木笛,确实是我以前送给绝尘姑娘的东西,但是……她心中记挂着谁,我却并不知道。” “木笛和陶笛才是一对,连我家传的玉笛都不肯一顾?!”唐大公子颇为受挫地闷闷不乐,道,“洪临峰啊洪临峰,你究竟是有哪里好?居然连绝尘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也会倾心于你?” 洪大公子听罢脸皮一红,半晌才道:“我不并知你在说些什么。” 唐慎之“哈哈”一笑,道:“我原就说的吗,世间再没有比你洪临峰洪大公子更不要脸的男子……明明就是顺手勾搭了小姑娘的心魂,还要伪装成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做派模样。” 洪临峰怒道:“我什么时候——” “算了算了,”唐慎之摆摆手,叹息道,“我生平第一次记得住的女子,现在成为你的娘子;我生平最动人的如同天仙下凡般无瑕完美的女子,心中记挂的男子却是你洪临峰;而我的渊儿,她还是你洪家的女儿、是你的妹妹……到底是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我的娘子?”洪临峰一听这话便黑下脸来,道,“你说文翡是你生平第一次记得住的女子?” “……额,咳咳,”唐大公子连忙岔开话题,道,“你可知这支木笛子是怎么到我手中来的?” 洪临峰道:“怎么得来的。” 唐慎之道:“是我在元邑那边的济世百草苑中拾到的。” “济世百草苑?”洪临峰沉吟道,“就是洪三爷和韩大夫经营的那一家?” “不错。”唐慎之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通——你在洪府外面背着家里的人养育的那个孩子,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洪大公子心头一跳,道:“你知道此事?” 唐慎之点点头。 洪临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孩子是姜允决和青馆红牌冯柳柳的孩儿,因为天生患有慢疾,不好带到别处去,便托我在京城之中看顾抚养……我心觉京城之中人多眼杂,便将那孩子安置在元邑。” 唐慎之听罢不由得“啧啧”咋舌,暗自称奇道:“这种不清不楚的事情你也敢接过来?!你洪大公子还当真是脑袋灌水……”虽然他早猜想得到那孩子应该八成是个私生子,但是却一直以为是洪临峰不知道在何处留情,竟不想会是十七皇子姜允决的孩子,这两个人若不是有过命的交情,又怎么会将自己亲生的孩子交付给别人代为抚养?!却也难怪姜允决会那么铁了心的帮着洪临峰。 唐慎之突然觉得,洪临峰似乎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木讷无情。 “对了,有桩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你,”唐大公子看着朦朦胧胧的月色,道,“临川那孩子跟随我一同去嵦岭县的时候,其中有小半年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7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7 时间,是不跟在我身边的……” “他去哪里鬼混了?”洪临峰听罢不禁皱眉问道。 唐慎之应声道:“他那时候每日都要和刚结交不久的洪三爷混在一处。” “洪三爷?” 洪临峰不由得一怔,略一思忖,便向着唐慎之颇为不解地问道,“有一件事,我很费解,当初壅族的使节要到京城来,你为什么要去向他一个商贾传话?” 唐慎之反问道:“你不知道?” 洪临峰问道:“知道什么?” 唐慎之扶额,道:“洪三爷是朝廷中曹右丞安插在京城之中的眼线,一直都是以商贾的身份自由往来的,这件事情——你爷爷、你爹爹,他们竟没有告诉过你吗。” “……?!”洪临峰闻言大惊,忙道,“不好!此人来头不小!此次临川莫名其妙失踪的事情,只怕是和他脱不了干系!!”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真正的龙潭虎穴 洪临峰和唐慎之来到元邑和京城城郊的“济世百草苑”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 不知是为什么,大晚上的来到这家药铺兼医馆之中,却感觉到一阵一阵恶寒,浑身上下都是一番毛骨悚然。 “呵呵呵,洪小少爷来了,听子笑那孩子说起来,尊夫人似乎有孕在身了……真是恭喜恭喜。”那是洪三爷的声音,但是却并不是平日里那个和厚温润的声音,好像很熟悉、但实则非常陌生。 洪临峰听到这声问候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心“咚咚咚”地跳得格外厉害—— “怎么?都已经快要做爹爹的人了,还要别人牵着走路?”洪三爷的目光犀利地落在了唐慎之手中握着的那根铁锁链的一端上,笑道,“哦~这是犯了事儿,让人给锁起来了啊。真是……好生可怜喏!” 唐慎之“咳咳”了一声,道:“三爷,我还在这儿呢。怎么你眼中就只看得到他洪临峰,而看不到我‘金鳞才子’唐慎之吗?” 洪三爷的目光转移到唐大公子身上,笑容聚集得说不出的诡异:“是啊,唐小少爷也来了。老夫真是没有想到,你与洪小少爷此生还能有重归于好的这一天。” “切!谁说我跟他‘重归于好’?”唐慎之嗤之以鼻,道,“若非公务在身,我是打死也不要跟这种木讷无趣的人混在一处的。” 洪临峰轻轻一哼,说了一句:“彼此彼此。” 洪三爷笑道:“是了,是了。想当年你们在‘东风阁’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别扭的样子……不过那个时候廖老兄尚在人世,因而你们之间不敢闹得这样凶狠罢了。” 廖太师与洪三爷生前有些交情,这个洪临峰知道,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为什么洪三爷现在却要做出伤害洪府和壅族的事情。 “洪三爷,我来是想要问一句,洪临川——他可是在您这里吗?” 洪临峰一向喜欢有话直说、不拐弯抹角,就这一点而已,他和唐慎之的处事作风完全不同。 “呵呵,早该问了。”洪三爷笑容诡谲地说道,“老夫本以为凭你洪小少爷的聪明才智,应该早就会找到我这里来的……不想竟让老夫巴巴地等了这么多日子,看来是老夫高看你了……” 说罢,便向着灰暗烛光的角落之中伸手一指—— “临川?!” 洪临峰看着晕倒在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洪临川,就差不能立马冲上前去。 身后的锁链被唐慎之一把拉住:“洪临峰——你给我冷静一点!” 洪临峰一咬牙根,忍了又忍。 “洪小少爷啊,令弟真是少年英才、心高气傲,只不过……他的这份儿心胸,只怕是要‘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吧。”洪三爷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私心想着,若是时机成熟、就算是要这孩子谋朝篡位、取而代之,他也是敢作敢为的吧……只不过——想来太宰洪府向来都是家规森严、家法也不是摆着看的空架子,难道你们洪家就没有人教导过他,要忠君爱国、各司其职的大道理吗?” 洪临峰咬咬牙根,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他的话。 “啧啧啧啧啧,洪小少爷啊,你这个做哥哥的,当得还真是很不称职呢,”洪三爷笑眯眯地说道,“非要等着你的弟弟犯下这样弥天的大错的时候,才肯出面解决问题吗?……平日里的时候,你都躲在哪里混着玩儿啊?哈哈哈哈哈……” “洪三爷!你这是想要造反吗?!” 洪临峰冷冷地看着他,实在想不通,洪三爷心中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造反?”洪三爷呵呵一笑,淡然道,“造反是为了夺取天下、夺得那个至尊之位,然而对我来说,那个位置根本就不值一提。我又何须费尽心思去做那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既然不是为了造反,那你又何须如此煞费苦心地挑起壅族与皇族之间的猜忌争端?” 洪三爷老神在在地端坐在正厅中央的芭蕉椅上,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话应该从何说起呢?啊,是啊、是啊,那一年洪小少爷年纪还小,不知道也是有的。不过唐小少爷应该是有所耳闻的吧?十五年前,壅族公主前来京城,结果天妒红颜、死于非命……” 不知为何,在洪三爷说到“天妒红颜、死于非命”的时候,即便是相隔着很远的距离,洪临峰也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浓郁恨意。 跟唐慎之对于太宰洪府的那种恨意很不相同,洪三爷的这股恨意实在太过浓烈——以至于浓烈地根本就化不开。 “十五年前,壅族公主?……”唐慎之不禁眯起双眸,沉声问道,“洪三,你跟姜兰心,是什么关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十五年前的真相 就在唐慎之说了那句话的一瞬间——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唐大公子的脸颊之上。 出手太快,以致于没有人看清楚,那端坐芭蕉椅上的男子是何时出手的。 那是……师父的毕生绝学。 洪临峰瞬间心凉了半截。 原来除了自己之外,师父的毕生绝学,世上竟还有第二个人也学会了吗?! 如果刚才那一巴掌是向着自己脸上找上来的,他大概出于本能也会选择下意识地躲闪开来吧。但是——洪三爷…… 明明已经一把年纪了,他居然还会保留有那样好的身手——即便是自己,也是没有什么把握可以赢得了他的。虽然,世间知道他洪大公子跟随廖太师学过功夫的人,并不多。 “唐小少爷,”洪三爷笑容从未消退,但是却让人看着越看越冷,“没有人教过你,该怎么对故去的先人们心怀敬意吗?看来你的家教修养——照着洪小少爷还真的是差的太远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8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8 。” “怎么回事?”洪临峰并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便问莫名其妙就挨了一个耳光的唐慎之道。 “壅族公主姜兰心,十五年前到京城来的时候,为了救一个孩子不幸丧命了。”唐慎之双目紧紧地盯着洪三爷,“看来咱们这位‘洪三爷’,跟那位壅族的公主交情很是不一般呢。” 洪三爷笑道:“我原本以为,那个害死我心爱妻子的襁褓婴孩儿是你的妹妹唐瑶儿。但是后来却发现其实并不是……” 唐慎之恨恨地咬着牙根儿,恨声道:“所以你才会去刻意接近我妹妹,让她对你着迷?洪三!你实在是好不要脸!” 洪三爷道:“是吗,或许是吧。但是只有这样你就如此义愤填胸地接受不了了?……看来你的心胸气量比起洪临峰小少爷来说,还真是显得狭隘不少的。倘若我再来告诉你,当年你唐家日渐衰落于我有关,只怕你还要更激动些吧。” 唐慎之听罢便猛然握紧了双拳,似乎要把牙根都一并咬断了地:“你说什么?!” 洪三爷继续笑道:“唐小少爷,你说说看,我最心爱的妻子因为要救一个素不相识的熊孩子,原本活得好好地,却突然无辜丧了命!……若你是我,你说我要如何报复那个孩子和他们家人呢?” “你以为唐瑶儿就是当年的那个襁褓之中的婴儿,所以你才设计陷害唐家?!”洪临峰说道。 “无耻!” 唐慎之恨恨地骂道。 “不过后来,我却无意之中发觉,自己好像搞错了。”洪三爷笑着笑着,眼光却突然转移到洪临峰的身上来。 “我洪家府中并没有十五六岁的孩子……难道?!” 洪大公子突然心中“咯噔”地一沉。 果不其然。洪三爷的目光转回到唐慎之身上,然后笑得极其阴险、极其疯狂:“唐小少爷,替我向你家小娘子——问好。” “渊儿?!” 唐慎之心中也是“咯噔”一沉。 那个襁褓之中的孩子,居然会是渊儿吗?! “其实,我报复你们唐家也不算是错误,”洪三爷笑着笑着,就看上去脸也变形了、眼也变形了,这样的一个人,好端端的一个医者,此刻却居然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个疯子。 “毕竟,她做了你们唐家的小媳妇儿,成了你的娘子。那么她所欠下的债——自然是要你们唐家来偿还的。不过……说到底,她也毕竟是洪家养育出来的人,所以下一个——就应该到洪府了。、” “你真的是疯了!” 洪临峰看着面前的这个近乎癫狂的怪物,突然觉得,倘若是不能尽早除掉这个人,将来只怕是要祸患无穷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念之差,一念之仁 “怎么?想杀我吗?” 看着洪临峰的眼神,洪三爷突然笑了起来,道:“你们杀不了我的。我若是大发慈悲地决定不杀你们——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洪临峰轻不可闻地换了一口气,静定自若地道:“是吗?你就这么确定——我杀不了你吗。” “你们杀不掉我,若是要杀——最多也只能是杀得了这个孩子。”他伸手一指,指向了一旁的洪临川。 洪临峰的心,突然又开始钝钝地疼了起来。 “这个孩子的贪心太重,以至于很容易迷失自己的本性。”洪三爷笑得像是一个佛爷,“你们若是要救他,那便不如亲手杀了他吧……也算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省的日后这孩子又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来,让自己将来后悔不已啊、。” “……你到底对临川做了些什么?!”洪临峰突然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调整到最佳状态的气息,一瞬间就被打乱了。 洪三爷诡谲地笑了,犀利阴鸷的目光落到了右边脸颊肿的高高的“金鳞才子”唐慎之身上,道:“唐小少爷,你的师父对你很是不公。他教会了洪小少爷一身密不外传的生平绝学,但是却只教会了你应该如何把字写得漂亮工整……” 唐慎之猛然转过脸来,对着身上捆着镣铐的洪临峰说:“你会武功?!” 洪临峰平板无情地应声道:“我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 唐慎之打了一个寒颤,道:“那就别跟他对打了,万一失败了,折了你自己倒不可惜,但是连累了我跟临川那孩子可怎么办?……” 洪三爷听罢颇为不满地:“唐小少爷,你师父如此不公地区别对待你们,你现在要说的话,却只有这些吗?!” 唐慎之笑道:“本公子确实向来最是痛恨不公,可是我原本就不是习武的材料,也丝毫都不羡慕会武功的人,我不说这个,那还要说点儿什么别的吗?” 洪三爷奇道:“那你这么多年看着洪临峰都不顺眼,却是为了什么?” 唐慎之冷冰冰地应答道:“那是我的事,与你这个老怪物何干?!” “待会我会从正面直击于他,你从侧边快步过去把临川那孩子带过来,再快步撤回来……”洪临峰低声向着唐慎之耳边道,“现在——先把我身上的镣铐枷锁解开。” “啊?!”唐大公子听罢直接蒙圈儿,“可是我这边儿没有钥匙啊……” 洪临峰怒目以视,道:“你说什么?!” “我就从刑部拎了这些东西过来,并没有跟那里的人要过来钥匙戴在身上啊。” 洪临峰觉得,自己很想就这样直接出手先将面前的唐大公子敲昏了解气再说。 天就快要亮了。洪三爷看着眼前的洪临峰瞧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哈哈”地痛快大笑了几声: “廖老兄,若不是你走得太早,说不定还真能看到这个孩子‘青出于蓝’的那一天……” 洪三爷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来,提了一口气,伸手去抓昏在角落里的洪临川,向着洪大公子道:“若是真想要来找我,就到北都来吧——我在那里随时恭候洪小少爷光临寒舍——” “你要走可以!把临川放下——” “一十六年,廖老兄啊廖老兄,看来你亲手调教出来的这个孩子,还果真是个不俗的好苗子。” 直到洪三爷拖着洪临川离开药铺现场的时候,唐慎之都还死死地握着手中的锁链,生怕一旦松了手将洪临峰放出去,就再也跟不上他的脚步了。 “临川!——” 随着洪三爷像一阵风一般地急速刮过去,洪大公子除了弟弟洪临川的一袭衣角之外,什么也没有抓着。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今后应该怎么办? “现在怎么办?”唐慎之颇为不满意地说道,“给那厮逃了!” 洪临峰道:“我也不知道。” 原本以为,今夜必会是一场死战,只怕是不会活着走出去了。那个洪三爷,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9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89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做事干脆利落,喜欢“斩草除根”不留余地的人,但是他今日却放掉了自己和唐慎之,这又是为了什么? 洪临峰实在是想不通。 唐慎之看着洪临峰失魂落魄地模样,知道他心中担心洪临川那孩子担忧地不得了,不禁挑眉道:“要回去告诉皇帝吗?” 洪临峰低声应道:“你觉得……无凭无据的,就这样空着两只手,即便是我们回去告诉了皇上,皇上就会相信我们所说的话吗……况且——你那道圣旨到底是真是假?” “……”唐慎之一时语塞,半晌才道,“这你都能看得出来?我还真是服了你了。” 唐慎之接到的这道密旨,原本就并非出自皇帝之后,唐大公子只是心中好奇,一心想着这曹右丞跟他素来没有什么交情,他自己又从来没有得罪过这个大人物,何必累得他老人家费劲心思伪造一道圣旨,来让他逗着洪临峰那孩子玩儿?!因此,唐大公子一时兴起地同意了陪着彻查洪府的事情,原本也是一半好奇一半无聊。 而今看来,是有人故意布局,要引着他和洪临峰来找洪三爷吧? 现在却突然挖出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唐慎之心知也是躲不掉的,他便双手抱着枕在脑后,懒洋洋地问道:“得了,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我想翰林院你大概是回不去了吧?……接下来,你打算要怎么办呢?” 洪大公子看着远方一抹红彤彤的晚霞,半晌,才懒懒地吐出一句:“要你管。” 唐大公子“哼”了一鼻子,没有好气儿地说道:“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呢。” ……只不过,有些许好奇罢了。 洪临峰啊洪临峰,你现在知道了一切。 今后,你到底会何去何从呢?…… 真是好奇啊。 洪临峰心中反复思忖着: 他不能纵容着一个疯子就这样带着他的弟弟流窜在外,敌在暗、我在明,这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了。他不知道洪家上下什么时候会被突然不知道来自何处的暗箭射得遍体鳞伤……现在,他对壅族一无所知,而他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洪三爷的据点是在北地。 因此—— “我打算回去之后就立刻跟渊儿成亲。”没等洪大公子考虑完,“金鳞才子”唐慎之便插嘴说道,“我不能让那孩子一直没名没分地跟着我东奔西跑……这是我欠那孩子的,现在是时候应该要偿还了。” 洪临峰点点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唐慎之说道:“可是我并不会邀请你们洪府的人来喝喜酒的——我跟你洪临峰的梁子实在结得太深了,是不可能与你坐下来好好聊天的。况且……渊儿那孩子跟你们洪家早就斩断了血亲、没有了关联。那孩子早就不是你们洪家的人了,即便是下了请帖诚心地邀请,想必你们洪府上下也不会有人同意登门的吧?!何必白白惹得渊儿没脸受委屈?……从今以后,渊儿就是我们唐家的人,和你们洪家再也没有一点儿关系了,虽然她本来也就早跟你们洪家上下没有一点儿的关系了。” 听着唐慎之“巴拉巴拉”喋喋不休地唠叨着,洪临峰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对于渊儿也并非无情无义的——若是渊儿当真跟了他,虽然算不得太好,但似乎也还不错。 “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自己去折腾,我才懒得去操这份儿闲心……” 洪大公子闲闲地闭目养神,他现在心中乱的很,没那工夫跟唐慎之浪费时间耍嘴皮子。 “……?!别摆出一副大舅哥的架势来行不行?!还真把我唐某人当成你自己的妹夫了啊?……你也不好好看看我比你大几岁?……” 唐慎之嘟嘟囔囔地不忍让步。 “年长几岁也是‘虚长’而已,”洪临峰懒懒地回道,“现在我才是‘天下才子之首’好吗?你不过就是一个过气了的‘金鳞才子’罢了。” “……你你你、你这个混账!” 唐慎之从来都不知道,洪临峰真正说起话来,居然也是可以噎死人不偿命的主儿。 “话说回来,你习武有多少年?”唐慎之仍旧还是忍不住问道。 “一十六年。”洪临峰回答地甚是云淡风轻。 “……?!你藏了十六年?!”唐大公子恨恨地怒道,“你还真是沉得住气啊?!那日我那般挑衅于你,你居然能够做到不露丝毫破绽?” 洪临峰冷“哼”一声,道:“赢你?——那本就不是我的人生目标。” “……?!你、你、你、你、你……”唐大公子一瞬间气得肝儿疼胃疼,“洪临峰你少在这里瞧不起人!本公子不过就是没有时间学武功罢了——若是学过,铁定要将你远远儿地甩到身后不知道几千里去!……” “哦?是吗。你心中竟是如此羡慕的吗?”洪大公子冷静地说道,“方才也不知道是谁开口说得:‘我原本就不是习武的材料,也丝毫都不羡慕会武功的人’。”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洪大公子的决定 洪临峰决定辞去翰林院的职务,自请北去苦寒之地,似乎只用了短短三天的时间。 可是当他下定决定将自己的这个想法亲口告诉给自己的妻子家人知道的时候,出乎意料的,苏文翡却似乎早就知道了他的心意一般。 苏文翡只是笑着,告诉他:“早该这样说了的……” 洪大公子显然吃了一惊,问道:“……莫非你早就知道我会有此决定?” 苏文翡浅浅地笑着,默默地点一点头。 洪临峰惊奇不已,问道:“为什么?” 他从未说起过,对于任何人,他都没有事先提到过这样的决定,莫非苏文翡真是已然与他心意相通?所以可以有这般的非凡默契?她能够看透他的心,所以连问都不用问出口来?! 是这样的吗?…… 苏文翡却笑道:“小的时候,我总是特别羡慕挺拔傲然的树木,我觉得自己就想要成为一颗可以为在意的人遮风挡雨、让他们在炎热酷暑中得到一丝清凉……可是后来,我慢慢地长大,渐渐地发觉树木是不可以移动的、甚至不能够挑选任何他认为值得挑选的人,因此身为树木的话,它既不可以跟随、也不可以拒绝,于是我不再想要成为一颗参天的大树,而是更愿意成为可以守护自己所在意之人的一栋房屋——最好可以在房子下面按上轮子,必要的时候,推着它走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就好了。” “文翡,你这样的想法非常幼稚。”是啊,幼稚地有些可笑,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洪临峰的眼角却泛起星星点点的水光。 “是么,”苏文翡轻声笑道,“或许是吧。临峰,我只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我不能阻挡你去做你自己想去完成的事情……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90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90 即便心中再有许多不舍,也还是不可以。” 她会好生守护他、照顾他,成为他的依靠、值得他去信任——但是就是唯独,不可以去阻止他去做那些他心中想要去完成的事情。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是不可以。 洪临峰突然问道:“文翡,若是有机会让你再做一次选择,你可否还会自愿地选择成为我洪临峰的妻子。” 忽然,他很想听到她的答案;忽然,他也很怕听到她的回答。 苏文翡温情脉脉地笑了,她趴在他的耳朵边,伸出两只修长的手臂来轻柔地环抱着他,她的嘴唇就这样贴在他的耳畔,直贴到让洪临峰的耳朵渐渐地发烫—— “是的。即便再给我一万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苏文翡,也依然会选择愿意成为你洪临峰的结发妻子……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洪临峰此生听过许多道理,却依然觉得,那些大道理即便此刻全部林林总总地加汇到了一起,也比不得这句话来得真切好听。 “翡儿,得妻若此,教我夫复何求?” 苏文翡听罢温暖无声地笑了,直从眼角笑到了心底,她慢慢地重复着自家夫君的话语,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啊,得妻若我,你夫复何求呢……” 洪临峰啊洪临峰,你这段大木头……终究还是,没有辜负我的一片深情。 爱上这样的你,我苏文翡此生并不会后悔。 你是我的挚爱、我的骄傲、我的荣耀。 永远都是。 不会再有任何改变了。 ……母亲,亲爱的母亲……您在天上看着呢,请您护佑他。 护佑您的儿子、我的夫君。 ☆、第一百二十六章 终究是要到来的离别 “找到临川之后,你就会回来了吧?”唐慎之看着停在洪临峰身后的那驾马车,颇为嫌弃地说道,“为什么不换一个好一点儿的马车?你太宰洪府难道真的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吗……?” “到时候再看情况吧,”洪临峰道,“若是有时间,我还真是有些向往着如同侠客一般‘仗剑走天涯,荡尽不平事’的恣意洒脱生活。” 洪大公子,他习武一十六年,活了二十多个年头,却从来都没有机会离开过京城出外走走看看,小的时候要天天守着太宰洪府的条条家规,过着循规蹈矩的嫡亲长孙的苦闷日子,长大之后又一直被困在翰林院中修书撰稿,认真地说起来还真是比唐慎之过得更惨。 “你从来心中想着荡尽天下不平事,”唐慎之低头浅笑道,“但你可知道,这天下但凡是有人之处,便有不平事时常发生……想要荡尽根除,只怕是在天方夜谭。” 洪临峰也不理会,只说道:“遇到一桩便解决一桩;若是遇不到,便罢了。” 唐慎之笑着摇摇头,无奈地道:“看来你还真是比我还要执着。也罢,待君归来时,本人十分期待你将如何重振洪府门楣——即便到了那个时候,你要对付我,我也是乐见其成的……” 洪临峰喺道:“唐慎之,我曾说过的,‘我并不是你’;事到如今,我也依然是这一句话:洪家的门楣自然是我洪临峰不容推却的责任;可是呢……我并不是你,因此想法和做法也自然是不会像你一般。” 唐慎之“噗嗤”一声忍俊不禁,连连点头,应声道:“好好好,你洪大公子并不是我、并不是我,我就等着看你是要怎么吃苦受累的。” 洪临峰看看天色,认为到了不能再耽搁的时候,便拱手道:“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你。” 唐慎之拱手回礼,道:“不敢。” 洪临峰向前走了一步,伸手轻轻拍一拍妹妹的头,眼睛看着洪临渊,嘴却对着唐慎之,万分舍不得地说道:“保护好她,好好待她。” 唐慎之看着洪临渊,眼底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与宠溺,柔声道:“这是自然。” 立在一旁双目泪眼婆娑地望着洪大公子的洪临渊早已经抽噎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 ……临渊她……现在毕竟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了,名正言顺、堂堂正正。 她已经有了可靠之人的关怀和照顾,不再是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女孩儿了。 洪大公子心中放心,却仍旧禁不住一阵阵心酸,终究,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矫情儿的话,或许是怕酸到自己、又或者是怕落了话柄、遭唐慎之一辈子的嘲笑,他退了一步,原地站定,再不必多言。 该说的话,他们兄妹之间都能明白,即便是没有过多的言语嘱托,临渊也是一定可以感受得到的。 ……如此,足矣。 洪临峰牵起妻子苏文翡的手,道了一句:“告辞!” 唐慎之道:“不送。” 洪临峰转身向城门外走去,才走了没出五步,便听到身后有人唤他—— “洪临峰!——” 洪大公子侧身站着,看着说话的人。 唐慎之唇角一抖,大声说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洪临峰一笑,应声道:“虽然我不怎么愿意与你‘比邻’,不过……既然唐大人如此看得起我,那么洪某人便勉为其难地容许你将我‘视为知己’吧……”他看看哭得稀里哗啦的妹妹,宽慰道,“你当日果断离家时候都不及现下这般梨花带雨、肝肠寸断,只一心将父母兄弟的真心踩在脚下,今日这是怎么啦?”话才出口,便被身侧听着的娘子苏文翡重重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胸口上。 洪临渊被他这话一激,终究哭得更厉害了。 洪临峰心有不舍,眼眶也跟着红了一圈儿,终于摆摆手道:“看来渊儿真是长大了,兄长终于可以放心……好了,你们快回去吧。” 望着两个并肩远去的背影,唐慎之唐大人不由得暗自长叹一口气,过了半晌才缓缓地说道: “如今,我才真正明白,究竟为何历来贤者都不敢于长亭送别……” 洪临渊终于实在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 “……渊儿莫哭、莫哭……”唐慎之轻轻拥着洪临渊入怀中,柔声宽慰着她,说道,“放心吧,你的兄长和嫂嫂,他们一定会顺遂平安、一生喜乐的;像他们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洪临渊扑在唐慎之的怀中,已经是哭得花容失色。 “你们洪家有子如此,实在是家门大幸,”唐慎之看着那两个人远去的背影,由近及远、终究变成了一抹黑黑的小墨点,直到再也看不见了,“若非此人——我唐慎之原本不会有这样不凡的人生……我须得好生谢谢他……” 那个孩子的心性人品,实在世间罕有,因此得以一见,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一十六年…… 想他“金鳞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91 君子晚熟十六年 作者:风微雨斜 分卷阅读91 才子”唐慎之,花了整整一十六年,才算真的将前尘旧恨彻底放下。 再不纠缠于其中。 托洪临峰的福,他终究得以解脱。 ……那孩子的年岁虽然比他小几岁,但是若论对人生的透彻体悟,却是远远比他唐慎之要超脱豁达许多的。 唐慎之唐大人不得不心中敬重、心生钦佩。 这样心胸坦荡、光明磊落的男子,若不能得到好的结果,那便真是没天理的了。 “……终究,是我输给了他。”唐慎之无可奈何地笑道,“不过赢不了他,我却不觉得有丝毫遗憾。” 他知道,当洪临峰面对真正的浩劫和折磨、面对自己平生之中从未遇到过得难以熬过的坎儿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出人意料的从容与淡漠的时候,唐慎之心中就已然明了,自己是比不过洪临峰的。 那孩子在面对伤痛和挫折的时候,那种出于本能的第一反应,是绝对骗不了人的。 而单凭这一点,他唐慎之就输了。 他需要时间,需要恨来平复自己的伤痛、需要时间来冲淡自己的痛楚、需要报复来平息自己的愤怒……虽然终究他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不会去做,并不代表他不想去做,也不代表他不会激烈地憎恨一些人、事、物。 然而,洪临峰那孩子终究却是不同的。 只是依靠这一点,洪大公子就不知道比他高明了多少。 唐慎之嘴上不说,心中却十分敬重钦佩! 君子晚熟十六年。 洪临峰曾经说过,他们二人是彼此成就、彼此成全的人,命中注定是要有此一劫的。 可是在唐慎之看来,自己并没有成全或者成就了洪大公子,与之相反地,却是洪大公子成就且成全了他——托洪临峰的福,他觉得自己终究算得上是脱胎换骨、得以重生了。 这种成熟,并不是能用三言两语就可以概括得了的。 若不是遇到了洪大公子,他唐慎之还不知道要多受多少年的煎熬与折磨。 因此……洪临峰,苏文翡,谢谢你们。 ……还有,临渊——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即便我那般落寞、那般无情、那般冷漠混账的时刻,你也依然不肯离我而去,想要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坚定地、永不肯放开……真的很是谢谢你! “娘子,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唐大人看着怀中的洪临渊,笑容温暖而明亮。 唐夫人点点头,擦干晶莹的泪花,跟随唐慎之一步一步地向城内走去。 这一天,阳光甚好,万里无云,哪里都是一片晴空万里、鸟语花香,绝对是一个值得被永远牢记的好日子。 (全文完结)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