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儿(重生)》 分卷阅读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 ? 《琬儿(重生)》作者:青橘一枚 文案: 长袖善舞女宰相+傲娇小狼狗的故事。 作为重生者,苏琬儿应该有先天优势,谁笑到最后,她就悄么么站在谁的队伍后头呐喊助威就好。 哔—— 剧情走向大逆转,事情却不是酱紫? 却不想这一世被自己曾鄙视了一生的小儿郎绊住了脚, 一世(sha)英(li)雄(sha)气毁于一旦。 笑哭!!! —————— 某人:求征服心机女攻略,在线等,略捉急。 苏琬儿:......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琬儿、吕后、吕吉山、李肇 ┃ 配角:李韧、乐阳、方清扬、杜宇桥 ┃ 其它: 第1章 琬儿 琉璃瓦的重檐殿,双阙峨峨,飞梁纤巧,禁锢住了苏琬儿的身,也封印死了苏琬儿的心。 今夜的大明宫火光四起,混乱不堪。李氏皇族式微,外戚专权,一干外戚倒也将朝纲折腾得风生水起,可昨日的无限繁华终究阻挡不住李氏王朝顽强行进的车轮。尽管你吕家唱罢,钱家登场,自今日起,这天下依旧是李氏皇族的—— 颍川王李韧宫变了,他带领着他的十万边防军冲开了大明宫的重重宫门。 李韧带着满面血光与轻蔑的笑,轻易地击碎了钱皇后那不自量力,不切实际的勃勃野心,只手推开了堂而皇之混迹于李家宗祀内吕后的小小牌位,重新站到了大明宫的顶端。他以实际行动再一次昭告天下:大唐,只能是李家的! 苏琬儿,诗文之才与治世之才兼备,当世政坛第一女宰相,宫变之夜,她却舍不得同那帮凄惶的吕派、钱派等外戚派权臣一同逃跑,只抱着一方鎏金锦盒呆坐妆台前。她忐忑、彷徨,素来胸有成算的她第一次觉得前路渺茫,她是外戚派首脑钱皇后的左膀右臂,却也是李家长公主乐阳的“姐妹淘”。 自己应该算不得外戚派吧……苏琬儿第一次发现有些不大能判定自己的立场。 乐阳长公主助力了自己的胞弟李韧重振李家辉煌,虽然自己与乐阳长公主互有纠葛,却也有姐妹情,如若自己拿出乐阳长公主的名头恳求,李韧看在长姐乐阳公主面上,定然会手下留情吧…… 苏琬儿如是想着,便这么决定了,她要留下来,她不能离开——她属于这大明宫! …… 李韧立在大明宫的宫门口,乜斜着眼看向东首的咏华殿,这里便是那妖女的所在,他极力忽略眼前泛起的那记忆中熟悉的娇颜玉貌,压下心中隐隐破土的诡异激荡。他一个抬手唤来身侧的方清扬,“振甫兄,你进去……” 李韧抬手指了指眼前的咏华殿,言罢利落地转身,拍马北向直入大明宫深处。 他没有看见身后渐次开启的宫门——朱漆门,琉璃钉,映照出苏琬儿那转盼多情的眉眼。朱唇浅,桃花萼,风流袅娜的巾帼宰相手执宫灯端立宫门口。她引着宫人深深伏地。 “臣,苏琬儿恭迎颍川王……” 出乎琬儿的意料,她迎来的不是那熟悉的龙眉凤目与轻言调笑,却只有方清扬的刀。当军士们将她推至案前,拔出大刀,就要当头砍来时,被无尽绝望层层包裹的苏琬儿痛哭出声。 “大将军饶命!微臣是盼着颍川王的!微臣没有一日不在等着颍川王能重振李氏荣光!大将军请看……” 战栗的素手苍白无力,却紧紧托着一方锦盒呈于眼前,汉白玉的印玺泛出温润的光,狰狞的盘龙昂首欲振。 执剑的军士有些犹疑,唤了同伴去请示方清扬,此女可是朝堂上的风云人物,还主动奉上了玉玺,二话不说便斩了似乎有些不妥。 须臾,传话的军士回转,带来了大将军的话,“此婢妖淫,秽乱宫闱,玩权弄术,岂能轻恕?今日不诛,后悔莫及。” 苏琬儿大惊,怎么会是这样?!自己已经如此主动了,李韧为何还不领情! 她两股战战,勉力直起身来,就要冲去前堂寻方清扬理论,取奴家性命事干重大,要不要再问问颍川王的意思? 焦灼的军士可等不了这许久了,今晚刀口早已砍卷,砍一个少一个,早些砍完便好早些收工!不等苏琬儿立直,铮鸣的利刃已至—— 四周陡然静谧,苏琬儿看见自己的身体缺了一个头,碗口大的脖颈端滋滋飙着血…… 没有痛,没有恨,苏琬儿睁大了双眼,依旧只能看见沉沉的黑暗,如有实质,将她层层禁锢,置于虚无…… 第2章 清剿 京城苏家,有女琬儿,名动京师。 人皆道:苏家女,美娇娘,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因苏琬儿的浩大名声,连带苏家所有的姑娘都成了京中贵胄们争抢的对象。毕竟苏琬儿只有一个,且尚未及笄,苏家其他姑娘就算没有琬儿小姐的十分风流,也能沾上她三分气质,放在人群中亦是拔尖尖的好人才了。 苏家老爷苏敬贤官拜中书舍人,能谋善断,辞采风流,为当朝惠帝近臣,主掌文诏、玺书册命。作为北衙学士,苏老爷将这老苏家的好风水生生拔高了不止一两个度!苏家族人们无一不以苏敬贤为荣,无一不为这中书舍人竖起大拇指:咱老苏家的人,有啥可说?看我京中苏舍人! 可是谁也没料到,这老苏家的好风水,可是在今夜就要转完了?这三更半夜的,苏舍人被当朝皇帝一个急诏给召进了宫…… 苏敬贤素来端方,但今夜的他却前所未有的激昂,甚至超过了堂上苍白羸弱的惠帝。 “皇后专横,海内所不能容,恳请陛下废黜妖后。” 苏敬贤面对帝王胆敢出此狂言,并非他目中无人或活得不耐烦了,而是今夜的惠帝亦十分的激动。 惠帝面容悲戚,口中念念有词,兀自压低了喉咙怒吼,“这个毒妇!刽子手!她就如此轻描淡写地杀了她的娘家侄女!葵儿才十四岁,十四岁啊!她亲手把她接进宫来,又亲手杀了她!” 惠帝原本也是一名器宇轩昂,英文神武的潇洒帝王。他十六岁自自家二哥手中抢来这帝位,二十岁自自家舅舅手中夺回对这朝堂的政军全面掌控权。灭朋党,诛政敌,培植己方实力,拉拢、分化、制衡……帝王之术可谓玩转得出神入化。 奈何帝王之命亦得由天,惠帝才过不惑之年便染上了痛风症,这一病症也不知华佗再世能不能治好。总之,自此以后惠帝的身体便每况愈下,风眩之症发展到后期逐渐成了风痺,脑血栓恶化为脑栓塞…… 惠帝忌讳朋党,不相信大臣,自己身边正好有个刚刚翻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2 身上位的聪明的吕后,吕后是草根皇后。娘家是山野百姓出身的新派官僚,女人作为弱者,没有娘家背景的吕后更是“弱者中的弱者”,这名“弱者”正好有一副聪慧过人的头脑,治世经纬的才华。于是,吕后的才华便成了惠帝的手足,他启用自己的皇后,代替他处理自己的政务,执行他的意念。 或许人的强大是源于他各方面的全面自信,惠帝的风眩症摧垮了他原本强健的身体,也懦弱了他原本坚硬的性情。这位原本强大的帝王在越来越依仗自己皇后的过程中,也逐渐丧失了自己对朝堂,对政务,甚至对这个女人的控制权。 如若惠帝的父亲重新自棺材里爬出来,一定会指着惠帝的鼻子痛骂,“你这惧内子,你可还有脸面自称李家子孙!” 只今夜这惧内子却重振了雄风一把,他气势汹汹地唤来了自己的中书舍人,苏敬贤。他要行使帝王的权力,他要写诏书,他要处罚皇后! 吕后杖毙了她自己的娘家侄女葵儿,只因葵儿来宫中照顾惠帝“照顾”得太好,吕后妒海翻波,不顾葵儿腹中怀着惠帝的龙种,胡乱寻了个托辞,便将葵儿活活打死了。 惠帝胸中热血沸腾,威风凛凛地立在上首,隐隐重现了当年叱咤风云的气势。苏敬贤热泪盈眶,心潮澎湃:我们的陛下又回来了!他还是那个万人景仰的陛下! “陛下!”苏敬贤庄重万分地跪拜在地,“牝鸡之晨,惟家之索。要是母鸡打鸣,那便是一家的灾祸,畜生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人,一家,一国!” 皇后主政,早已引起朝中老臣们的不满,奈何以往的惠帝与吕后“同心同德”得紧,大臣们的话,他是一句也听不进去。趁现在帝王正雄心勃勃,此时进言将那吕后一举端掉,岂不正好! 惠帝显然也被苏敬贤的话感动了,当场便留下了悔恨的热泪,立马唤人备好笔墨纸砚就要苏敬贤代他拟旨。 端方正直的苏敬贤与早已雄风不再的纸老虎缩在大明宫的一角,互相鼓着劲要废掉当朝最大的试图打鸣的大母鸡,方式则是通过手上这一张耙兮兮的黄纸。这场不啻于一场宫变的废后行动如若靠一张纸便能解决,那么世界上便不会有皇家逾千年的手足内斗与人伦惨案了。 正确的打开方式难道不应该是派出禁卫军控制敌人的人身自由吗?可是苏敬贤过于端正,他以为男人出妻,不靠纸靠什么?他是一定要按此程序一步一步来的。所以,苏敬贤怀着对惠帝无上的崇敬心情,用他驰名遐迩的苏体字洋洋洒洒写满了一整篇黄纸。 果不其然,这张“世界上最有力量的”黄纸还没能走出这一方政务殿,便见一华冠丽服的女子旋风般冲进了政务殿。 “陛下!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使得陛下竟然要出圣旨对付你的糟糠之妻!” 苏敬贤心中坦然,他压根没想到为何吕后会来得如此之快,惠帝才刚与自己达成共识,远在太极宫的吕后便清楚这张黄纸的存在了,如此敞亮的大明宫,这对一个帝王来说意味着什么。苏敬贤只满含期待地望着适才还踌躇满志的伟大帝王,期待他再度施展天子威仪。 可惜惠帝要让苏敬贤失望了,见到妻子以雷霆之势冲至自己身边,他满脸羞赧,就像自己背着发妻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原本处在道德制高点的惠帝瞬间委顿,犹如见到猫的老鼠,唯唯诺诺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浑身散发摄魄气场的吕后,一把夺过惠帝手中那张“见不得人”的黄纸,满脸的“难以置信”,她目光如炬,只死死盯着自家丈夫。 我说李老四,我吕之哪一点对不住你李家了?我给你生了儿子生女儿,你走不动路,我四处替你寻医问药,你管不了你的官员,我一妇道人家天天上朝替你与那帮老学究斗智斗勇。我是偷人了还是改了你李家的天下了?我哪一点对不住你李老四,哪一点丢了你李家的脸了?你说,你说呀! 惠帝面目通红,蜷缩了身子不住的往大龙椅后缩。 你说你孤独,我吕之要天天上朝替你挡枪挡箭,没时间陪你说话,我便寻来我侄女陪你说话,你宠她爱她,我可有说过什么?可她……可她竟然扎小人咒我死! 你李老四装作不知道就能抹去那小贱人的狠毒了吗?且不说我是她姨母,她原本就应该孝敬我,孝敬我是指望不上了,没能夺了臣妾的命都已经阿弥陀佛了!我吕之只是为了自保,让臣妾这条贱命可以活得更久一些,好替你当牛做马。可你李老四都在做什么?你写了这么一个破烂玩意是预备做什么呢?! 吕后咄咄逼人,政务殿内回荡着她那尖利高亢的嘶吼,让苏敬贤的心一层一层冷成了冰坨。 “朕……朕初无此心,皆苏敬贤教我。” 吕后聪颖,帝王的台阶怎能不给!她泪流满面,只紧紧搂住浑身脱力的惠帝: “陛下莫怕,臣妾怎不知陛下的心,怪只怪那佞臣无状,肆意挑唆,妖言惑主,挑拨宫闱。他苏家历来唯废太子马首是瞻,如今李桓被贬幽州,太子之位旁落,怎能甘心!如今他苏敬贤便率先发难,誓要除去我母子。苏敬贤包藏祸心,早已留他不得,还望陛下能有断腕之志,将那废太子余党彻底剿灭……” 苏敬贤祖家与前太子李桓的母亲乃同乡,皆陇北望族,苏家于朝中成势亦与前皇后脱不了关系。吕后最擅拖一打二,一石二鸟。今日之事吕后自是知晓苏敬贤最多只是一个敲边鼓的,但借此机会能彻底剿灭被扔至幽州的前皇后与废太子的残余势力,又何乐而不为呢?!斩草不除根,那可不是吕后了。 苏敬贤心中只有漫天的失望,李家的天下已然无用了,自己还在执着个什么呢? 他直起身来,默默来到堂下,只深深长跪于地,“陛下万岁……李氏江山万岁……” 苏敬贤知道,知道今天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苏家完了。 “苏敬贤,纠结逆党,意图不轨,按律处斩。诛苏家九族男丁,苏家女眷,皆没入掖庭宫,充作官婢。” …… 苏琬儿还在昏睡,她是苏敬贤的独女,几日前缠着家中的护卫非要学习骑马,不小心跌落马下,摔伤了头部,已昏睡多日了。苏家的当家人苏敬贤前日夜间被皇帝急召入宫后便没能再回来,苏老太太与苏夫人还没来得及多方打听周旋,便迎来了登门灭九族的近卫军。 可怜的苏琬儿好容易从鬼门关游走了一圈回过魂来,甫一睁眼,便看见床边一把举得正高的大刀。 初醒过来的琬儿心中一凛!怎么回事?自己明明记得都看见自己脖颈儿飙血了,现在又看见了大刀,砍了如此之久还未将我砍死?还没完没了了么! 苏琬儿的心再度狂甩起来,大刀在颈的感觉糟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3 透了,莫不是我适才记糊涂了,其实还没被砍死?不等苏琬儿再度闭上眼睛等候那刀锋破皮,耳畔炸雷似的响起一声怒吼。 “军爷且慢!此乃我家小女!非男丁啊!” 身上猛然一沉,有人抱紧了自己,死死箍着自己的胸口,快要透不过气来,琬儿愕然,复又睁开了眼睛。她看见自己胸前一个癫狂的妇女,将自己紧紧搂住,珠钗散乱,满面泪痕——是母亲许氏,可是她的头发黝黑黝黑,白发一丝不见了…… “娘……” 苏琬儿抬手,看见自己细嫩如玉的素手——哪有半丝血迹。 须臾自己被胸前的母亲扶坐了起来。 “军爷,民妇小女苏琬儿,年方十四,非儿郎……” 苏琬儿只觉得无语,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无悲无喜只觉得老天爷是不是太过无聊,才给自己开这种玩笑的感觉。 她在人头落地后重生了,重生在苏家被清剿的当口。 第3章 初见 世界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爱别离恨长久,重生正遇灭满门。 苏琬儿默默地饮下了心中的遗憾,振奋了精神,斗志昂扬地“重新”开始了掖庭的生活。琬儿是一个洒脱的姑娘,既然自己已经没有了获得平凡的机会,那么就让自己在这风口浪尖重新舞动出最炫目的人生吧! 苏琬儿的快意人生脱胎于那泥泞的掖庭,如果没有这段经历,她会像所有京中闺秀那样与人议亲、嫁人、生子,在夫家同婆婆斗、同夫君的妾室争宠,待儿子长大,自己变身为婆婆,又替儿子与人议亲、娶妻、生子、同儿子的媳妇斗…… 可是因为自己进了掖庭,得以靠近了那名最尊贵的女人,苏琬儿的人生变得如此的与众不同,她有过遗憾,如今更多的是窃喜,希望借着此次重来一次的机会,能给自己一个翻盘的可能。 掖庭,那是一个让犯罪官僚子女进行劳动和学习技艺的地方,主要是为皇族服务。这里的宫墙比别处更高,也比别处更黑,斑驳的石墙顶只能露出一道道窄窄的天,任由枯败的虬枝分割成破碎的残片,树上有老鸦悲鸣,扑棱棱冲向天空…… 苏琬儿继承了苏家先贤的惊艳才学,她过目成诵,辞采风流。苏琬儿也继承了父母的出尘气质与脱俗容貌,小小年纪便生的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小小的苏琬儿如同一株仙草生长在黝黑浊泞的掖庭宫,她知道她会因为自己的美貌被带出掖庭,但是她不想等那么久,好不容易从头来过,一切都要抓紧时间才对。 于是当掖庭的小吏四处搜寻看上去比较齐头整脸的官婢,就要送往优伶舞班乐师的身边时,娇弱的苏琬儿奋不顾身地冲到了掖庭小吏的跟前。 “小公公万福!”眼前的苏琬儿瘦瘦弱弱,却梳洗得干干净净,蛾眉婉转,双眸翦水,眉心一颗胭脂痣红颜剔透,勾出无穷妩媚。 小丫头真标致! 新来的掖庭小吏直如发现了稀世珍宝,转过头便唤住了走在前方的监令,“周公公……您瞧……” 一位面皮白净又松弛的老黄门立在了苏琬儿跟前,难得有人如此主动地要参加优伶舞班,要知道这里的大部分女子都是以往的达官显贵之家,作伶人,那可是不能想的事! 他低头看向跪立在地的这名瘦弱少女,她渴盼地望着高高在上的老黄门,满眼谄媚的笑,一双素手搅裹着破烂不堪的袖口…… 老黄门心情大好,“什么名儿?” “小女子姓苏,名婉儿。” “小姑娘会些啥?” “回公公的话,琬儿唱念做打样样都会!” 苏琬儿的红唇翻飞,机灵模样讨喜极了,老黄门心中愈发欢喜。 “呵!不错嘛,以前戏班的?” “公公谬赞,琬儿只是喜爱说唱,自己私底下便学了些……” “来一段儿。” “得嘞!”苏琬儿满脸放光,顺手自地上薅起一片树叶,就着泥水啪地一声贴到了脸蛋上权当粉脸块,一个精神饱满的亮相后开了腔。 “说,说,说我穷,道我穷,人穷干下了穷营生。昨晚我睡在个城隍庙,北风吹得浑身冷,想我那媳妇子胡骚情……” 眼前的女子眉清目秀,唱腔谐趣,念白清亮,却鸡胸驼背、勾手曳足,脸上贴着树叶,挤眉弄眼的模样实在让人忍俊不已。 “鼓打一更天,冻得我,啪啦啦啦啪啦啦啦啦啦啦战……”鸭子脚点地,双肩急急耸,头当啷个颤。 “鼓打二更天,冻得我,清鼻流成长丝线……”矮子歩巍巍,缩头又缩脑。 “鼓打三更天,冻得我,好似孙猴子吃辣蒜……”猴头又猴脑,抓耳又挠腮。 “鼓打二更天,冻得我,滚成了一个圆蛋蛋。”地上,一个娇俏的姑娘咕噜咕噜滚成了球…… “哈哈哈哈!”爆笑声四起,环围四周的小吏与内侍们笑得乱成一团。尤其在得知此女乃往日高官之女后,此种喜剧效应似乎呈几何倍放大。 “得了!就你了,带走!” “多谢公公!”娇俏的声音响起,咕噜滚地的姑娘就地一个磕头,尘土遍布的粉脸漫溢的是谄媚与喜悦…… 吕后酷爱杂耍戏曲,一些宦官为了取悦吕后,便经常将相貌佼好,举止端庄,又技艺超群的犯罪官僚家属给补充到优伶舞班里,经过事先的培训,让她们扮些滑稽的小丑角色,逗吕后大笑。 为了早日实现自己的愿望,苏琬儿不惜自毁形象扮丑角,她要做丑角之王,方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定要见到那个女人,见到了她,自己才有飞身泥淖的可能。 此次宴会设在大明宫太液池旁,吕后为了增进自己与惠帝及四个儿女的感情,一段时间便会举行一次这样的家庭聚会。吕后不仅把持朝纲,亦把持惠帝多年,为他先后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和风习习,太液池池水荡漾,四周花团锦簇,灯烛辉煌,一派膏粱锦绣的奢靡景象。 苏琬儿果然如愿以偿地扮上了这个重要的丑角,是一个突厥俘虏。她上场的时间较迟,得轮到扮演大唐将军的优伶师高呼“带突厥俘虏上堂!”后,她才能步履蹒跚地上场。 苏琬儿身着褴褛的囚服,手上拄着木棍,头发蓬乱地立在一棵木樨树下等候上场,虽已值三月阳春,夜风吹来依然刺骨得紧。就在苏琬儿挤着木樨树瑟瑟发抖时,她看见从小花园的那头走来了一个她此时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他身着绯红绛纱团领袍,折上头巾,腰间嵌宝蹀躞带,脚蹬六合靴,眉清目秀,仪表堂堂——是太子李肇。 肇是吕后的第一个儿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太子。琬儿看向那双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让自己刻骨铭心的沉寂的眼,胸中激荡,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大哭起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4 来。 琬儿怎能忘记仁爱、聪颖又儒雅的肇,他与琬儿相识于韶华,是琬儿心中唯一的男人,苏琬儿的心在李肇死后也随他一同死去了。无数次在梦里琬儿都在想,自己原本可以挽救肇一命的,如若救下李肇,待大德年间那场宫变结束,吕后被困冷宫,自己与肇或许就能成为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世界上最悲惨的事除了重生正遇灭满门,还应加上最丑时分遇情郎。 苏琬儿无比后悔立在了这棵倒霉树下,此时的她,头上粘着草,双颊涂着土黄色的泥,鼻尖上一块圆溜溜的白粉块,手指是黑色的,衣衫褴褛简直不堪入目! 苏琬儿焦灼万分地围着木樨树打转,只恨树干上没有开一个门好让自己进去躲一躲,要知道上一世的自己可是在打扮最为清丽脱俗的时候一眼便占据了肇的心,看来这一次主动自荐扮小丑的决定有些失策…… “站住!哪里来的乞丐!”脑勺后传来一声尖利的嘶吼。 苏琬儿一个激灵,是宫里的小黄门,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焦灼又激荡的心,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满脸谄媚的笑,转过头来冲身后的人深深一拜。 “奴婢有罪,惊扰了贵人,奴婢不是乞丐,是优伶舞班的……奴婢扮的是囚犯。” “优伶舞班的?抬起头来……叫什么名儿?” “回公公的话,奴婢叫苏琬儿……” 匍匐在地的琬儿抬起了头,污糟的泥土与夸张的白粉块掩不住她似水的双眸——以及眉间那颗灼眼的嫣红美人痣。 “苏琬儿?”满脸僵硬的小黄门被一只大手陡然推开,露出一张青涩的脸,浓眉大眼,双目含情,“你可是中书舍人苏家的那位小姐?” 苏琬儿一怔,这是李砚,肇的胞弟,吕后的二儿子,自己眼里只看见了肇,竟然没注意到跟在后面的二殿下李砚。 空气似乎凝结了,苏家是被他母亲打下去的,早已成为逆贼的代名词。李砚少不更事,如此大咧咧地将苏家喊了出来,还冠以中书舍人的官衔,称苏琬儿为小姐,简直让跪坐在地的苏琬儿不知所措。 “二弟休要多管闲事,一个伶人,都值得你问七问八?还不快走,晚了母后该骂了!”李肇冷沁沁的声音传来,琬儿看不见他的人,他似乎对李砚表示了热切关心的对象压根不感兴趣,只躲在李砚身后,连面也懒得露。 李砚被他连拖带拽地扯走,一大群人呼啦啦一瞬间随着李肇撤了个精光。 苏琬儿坐直了身子,重重舒出来一口气,心中莫名地放松:李肇站的远,应该没有看见我的脸!苏琬儿摸着自己黑漆漆的手指头默默地这样想。 有谁不希望给自己的初恋留下良好的印象呢? 第4章 官婢 烛火融融,太液池波光粼粼泛起满池金光,吕后的家宴在一派祥和中已然过半,如今场上的说唱戏已经进入后半段的高峰期了。锣鼓梆子敲得热乎,场上的“大唐将军”怒目圆瞪,高唱赞歌,以气吞山河之势将一干“突厥俘虏”砍杀殆尽。 苏琬儿压下心中尴尬,极力忘记坐在东首的那个少年,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表演工作中去。因为此时的她正被扮演大唐将军的优伶师揪住蓬乱的头发按倒在地,她撅着屁股,脸上是痛苦狰狞的表情,配合着痛苦的嘶叫。 当着肇的面做出这些姿势实在太膈应人了,但是吕后和她的小女儿乐阳公主很高兴,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笑的花枝乱颤。就连吕后最小的,年仅五岁的李韧也被自己母亲与姐姐的欢笑声感染,只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堂下一身污糟的苏琬儿哈哈狂笑。 不等苏琬儿被大唐将军折磨完毕,那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母后,孩儿有话要说。” 肇站了起来,他冲上首的吕后拱手,“母后,咱们一家难得一聚,却被这些无趣的小丑占去了所有时间,岂不可惜?有这消磨时间的功夫,咱们为何不相约花园,聊聊天,走动走动?” “肇儿说得是,咱们是许久未曾好好说话了,陛下,臣妾觉得儿子说得甚好,要不咱们便去湖边走动走动?”吕后喜欢小丑,如今看不成了,虽说有些遗憾,但难得太子今日居然要主动与自己说话,这简直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自然赶紧应承下来再说。 如今太子年已十八,束发后便开始“监国”,至今已逾两年。虽说是监国,但吕后生性强悍,巴不得自己一手遮天,哪里容得“监国”的儿子与自己唱反调,母子二人的关系竟逐日紧张。 李肇是吕后的第一个儿子,性情与容貌都颇肖似吕后,吕后对他投注的关心与爱护也是难以丈量的。李肇自小便被吕后捧在手心里养,给他最多的陪伴,最好的老师,李肇生病时,吕后曾经不眠不休亲自照顾,不惜推掉多日的临朝理政。 吕后便是如此对自己的大儿子怀着又爱又恨的强烈感情走到了今天,李肇自然也能感受到母亲对自己的转变,变得愈发沉默。在他看来,母亲是个精明的女人,精明得完全可以代替咱们李家的男人坐上那大明宫里最尊贵的宝座。 趴在地上的苏琬儿难堪、伤心又激动,以至于眼角都渗出了湿润。不管肇是有意抑或无意,都给了自己一个大台阶,如此屈辱的动作也确实让她这个大家闺秀有了真实受辱的感受。 就在苏琬儿麻溜的起身就要退下时,吕后唤住了她。“苏琬儿留下!” 苏琬儿愕然,吕后如此快便相中了自己?这倒是令人吃惊极了,要知道前一世可是混了好久的小丑,直到苏琬儿代替那老优伶师傅编了一出新戏,才让吕后相中了自己的。 苏琬儿不及多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苏琬儿在。” “苏琬儿……”吕后起身缓步来到她的身边,她低下了头,伸出一只手抬起了琬儿的下颌,她脸上有欣喜,有意外,“你是我见过的表演丑角最投入的女孩儿,你是一个认真的婢女,本宫喜欢你的表演。” “谢皇后娘娘夸奖!”苏琬儿糊着满脸的泥,顶着鼻尖的白粉块,忙不迭地冲吕后磕头,将额头叩出红红的一大片,直到吕后及她全家被众宫人簇拥着往湖边而去,再也看不见。 苏琬儿压下心中因为李肇看见自己丑态的尴尬,雀跃的情绪肆意蒸腾,吕后果然是喜爱自己的,前世是,今世依然是。这是一个好开端。只要自己再处理周全些,今世活得长久一点的愿望一定可以顺利实现! …… 苏琬儿是一个办事追求精益求精的人,哪怕只是扮演一个小丑,她也能将小丑扮演出最出彩的效果。经过一世磨砺的她,再次扮演起小丑来,那深入人心的力量较上一世是成倍数的增强。御湖旁,小心翼翼搀着惠帝散步的吕后明显有些神不守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5 舍,没看完小丑表演的她很有些意犹未尽,她很想看表演,可惜自己的儿子非要打断她。吕后搀着惠帝的手,无不惋惜的说道: “陛下,今日的小丑是不是比以往的更加好笑?” “唔,不错,看身形是个姑娘,如此不怕丑的姑娘倒是第一次见到。”惠帝也很意外,毕竟之前的小丑扭捏、生硬者居多,一个姑娘能将丑角表现得行云流水、入木三分,确实让人称奇。 “陛下,您可知今日扮演小丑的人是谁?” “不知。” “她是苏琬儿,苏敬贤的女儿。”吕后的声音沉沉无波。 惠帝脑袋一麻,莫非皇后又要拿这个做什么筏子了? “呃……皇后,这苏家罚也罚过了,按理,没啥事了吧……” “哧——陛下想哪儿去了?臣妾喜欢苏琬儿,臣妾想让她来太极宫做使女。” 惠帝有些愣怔,过去不久的日子里这皇后不是还对苏家恨得牙痒痒吗?生生杀了苏家九族男丁,苏家坟头上的草还没长出来,她就要把苏家的小姐从掖庭里捞出来,还放在自己宫里,难道不怕苏琬儿对她不利麽? 似是知晓惠帝心中所想,吕后又开口了,“陛下,臣妾不光是因为喜欢小丑才喜欢苏琬儿,更是为我李氏江山着想啊!” 她止住了脚步,转头望着自己老实垂着头的两名儿子,再望望委顿的惠帝,她觉得眼下又到了给李家男人上眼药的时间了!于是吕后气沉丹田,有理有节地发言了: “本宫不是瞎子,眼下朝中对本宫心有怨言的人不少,这帮老学究终年抱着那句“后宫不得干政”的古板教条,明里暗里来攻击本宫,挑唆咱夫妻关系,母子关系。他们只是为了私人利益甚至私人感情便能不负责任地做出此等扰乱朝纲的行为,可是他们当中有几人是真的为了咱李氏江山着想的?” 吕氏满脸忿忿,她紧紧握住惠帝苍白又枯瘦的手,双目炯炯,“本宫不仅可以招纳苏琬儿来我身边,亦可招纳他李恒(废太子)的从属回朝廷!咱李家需要人,需要能人!那些终日夸夸其谈,空有其表的老古板我李家不稀罕!陛下!臣妾对李家的忠心昭彰日月,臣妾可以不顾我个人的喜怒,不要我个人的恩怨,只要是能为我李家所用的人,我吕之统统笑纳!” 吕后那直冲霄汉的气势很明显将李家男人们压得再度矮了一截,惠帝愈发觉得腿软了,他完全看不透这女人的心有多深,她是如此的无所畏惧,又是如此的强势与自信。她这是要告诉天下人,大唐的皇后心胸如大海般开阔,她可以包容所有的人,仇视她的、敌对她的,只要真心为社稷之人,皇后能容万事! 身后的李肇沉默依旧,他深深的低头,既不附和,也不异议,就像一个局外人,压根不为自己母亲的话所动:母亲从来都是彪炳自己的一把好手,她总有逼人的独特魅力,让人不自觉地匍匐在她脚下。母亲是强大而有力的,精明早已不能概括她的全部…… “母亲!您瞧上苏琬儿什么了?”唯有李砚满脸兴奋,兴致勃勃,他很开心,他也喜欢那个眉心一点胭脂痣的姑娘,甚至想让母亲将那婢女送到自己的宫去。 “砚儿,苏琬儿心性坚韧,母亲喜欢这样的女子……”吕后微笑,她是被苏琬儿掩藏在那黑泥与破衫之下的那股淡定与从容吸引了,好像她无论在做什么,哪怕扮演一个小丑,她都是圣洁的雪山圣女。 “本宫觉得,本宫的孩儿们如若有如此优秀的婢仆陪伴,会比身边充斥着只会嚼舌根的蠢奴才要好许多……”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垂着头的李肇,李肇了然,吕后这是在讽刺自己听信谗言与她作对呢! …… 苏琬儿“再一次”进入了太极宫,与上一世一样,她的第一份工作便是给太后表演说唱,陪太后开心。彼时,不仅普通的官宦人家,就是普通百姓皆爱看一种类似折子戏的说唱,通过一人或多人的配合做戏,加上部分说唱,表演一个小故事。故事可以是逗趣儿的,也可以是悲剧甚至其它,表现的主题千变万化。 苏琬儿的嗓子嘹亮清越,又是出自陇北苏家的饱学之士,她不仅可以完成舞蹈与说唱现有的小剧本,创作各式各样的说唱戏,对她来说,完全就是小菜一碟。 苏琬儿自吕后灿烂的笑脸上,毫不意外地看出了她对自己的欣赏,苏琬儿适时地向吕后表达着自己的忠心,“皇后娘娘,如若娘娘信任,琬儿可以为娘娘遴选专门表演说唱的伶人,奴婢负责培训他们,给娘娘表演奴婢自己写的说唱段子。” 吕后甚喜,抚掌大笑,当场便封了苏琬儿为说唱班的班头,赐予她赴优伶舞班挑选“演员”的权力,她要让自己太极宫的说唱班变成大唐最顶级的说唱组织——谁叫她这么爱看说唱呢。 第5章 心绪 这一日,又到了例行的吕皇后家庭联席宴会时间,吕后歪坐勤政殿,任由宫女替自己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她才与众臣工议政了大半日,想起又该与自己的夫君和儿子们聚会了,开口便唤道,“琬儿呢?” 琬儿立马跪拜在地,“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明日,本宫要与陛下和皇子们夜宴,你给准备个节目,让大家伙乐呵乐呵。” “是,娘娘。”苏琬儿毕恭毕敬地应下后,抬眼看见吕后皱着眉头往堂下的使女群中一个一个地扫视过去,心下了然,复又开口。 “娘娘,莲心去了圣心殿为娘娘预备明日的家宴了。” 吕后颔首,想起是自己支使莲心亲自去办的,便随意冲苏琬儿挥挥手,“莲心既不在,便你去办吧,传本宫的话予太子及砚王,明日晚宴设在圣心殿,酉时开宴,让我儿务必准时赴宴。” “苏琬儿,遵命……” …… 太子在麟德殿编纂大唐律法全书,因着皇后的强势,与吕后同样不掩锋芒的太子逐日沉默。或许他认为,只要自己不说话,便能避开自己母亲的锋芒,让母子之间的关系变得融洽。 李肇很有自知之明,他从自家母亲端坐朝堂顶端那份从容,那份自信,那份舍我其谁的气势中便已瞧出来了,自己这个太子,只是为了遮住天下那悠悠之口罢了。母后是舍不得让出她手中的权柄的,哪怕是让给她自己的儿子。 他一点都不愿在朝堂上与自己的母亲就某个职位的人选争吵不休,母后想任命她的人便任命吧。他也一点都不愿就某项政务与自己的母亲理论高下,因为如若自己占了上风,母后眼中的仇恨会让他这个儿子觉得自己夺去了母亲最爱的东西…… 为避免于朝堂给自己的母亲添堵,李肇请命去麟德殿负责编纂大唐律法全书。编纂律法,在执政者看来也是一项相当重要的工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6 作,不仅有利于当世的治政理政,也是一件流芳百世,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好事。 如此重要的工作由太子亲自主抓,不仅有利于太子自身执政水平的提高,也能变相的缓和太子与皇后娘娘恶劣关系。母子二人各自管各自的事,倒也能各得其所。 苏琬儿独自走在通往麟德殿的甬道上,想到就要再次见到心中的肇,她抑不住心中激荡的心情。苏琬儿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自己好歹也是活过两世的人,再次见到肇,为何依然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啊?要知道肇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年轻而已…… 苏琬儿用力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低头只顾疾步向前,直到—— 她看见前方不远处那个熟悉的略显青涩的背影:远游冠,绛纱单衣,革带金钩,正是李肇,他侧着身子,一边走一边与胞弟李砚说话。琬儿心中愉悦,提起裙摆便奋力向两名大男孩追去。 琬儿喘着气奔到了两位皇子面前,因奔的急,再加上原本心情就颇为激动,一张小脸跑得红扑扑艳若桃李,她发鬓微乱,双瞳盈盈如翦水,眉间胭脂痣愈发红艳夺目。 “殿下,皇后……皇后娘娘让奴婢转告两位殿下,明日晚宴设在圣心殿,酉时开宴……” 少女圆润婉转的声音如鸣佩环,甬道内静谧非常,阳光绚烂得人眼发昏。李砚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位仙女突然从天而降,她散发着让人目眩的光晕,红艳的唇翻滚让他呼吸不畅…… 寂静良久,还是李肇开口打破了这漫长的静谧,“知道了,劳烦女使回禀母后,咱兄弟二人定会准时赴宴的。” 苏琬儿嫣然,袅娜地伏身,“奴婢这便回去复命。” “琬儿姑娘……”李砚听见自己开口了,却不知自己想说什么,他只是不想苏琬儿这么快就回去了,便开口唤住了她,可是自己又没什么话好同她讲。 “奴婢在,二殿下有什么吩咐?”苏婉儿扬起她那水剪双眸,笑盈盈地望向李砚,引得李砚的大脑一阵放空。 “呃……”支吾了半天,这位被爱神猝不及防击中心脏的腼腆大男孩终于开了口,“琬儿姑娘,你们苏家……还有谁需要照顾的麽?砚愿为姑娘……” “蠢货!怎地忒多废话!你想让父皇干坐在麟德殿等你吗?” 李砚的“情话”被身后的李肇无情打断,李肇的声音低沉又冷冽。他一把拽回自己满面痴汉像的兄弟,止住了他接下来的真情流露,他转头狠狠瞪着日光中秋波盈盈,颜如舜华的苏琬儿。 “你这婢子,通报完了还不快回去?如此痴缠着二殿下,莫非还等着二殿下与你什么好处?做婢子便应该有做婢子的自觉,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你得心里有个数!二殿下年纪小,心性单纯,他说的话只是孩子气。你也是母后的身边人,理应清楚自己的身份,今日你只是替母后传了一次话,莫要仗着二殿下的胡言乱语瞎起心思,乱嚼舌根!” 李肇浓眉倒竖,目光似剑,说出的话压根不留一丝情面,如利刃一刀一刀插入苏琬儿的心。苏琬儿愕然,她有一点懵,自己也很委屈好不好!李砚固然不该提苏家的事,但李砚想说什么话,自己也没法控制,李肇为何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将责任全部推到自己身上? 不过自己是婢女,被主子莫名痛骂一顿也只能受着,苏琬儿垂下了头,压下心中的失望,冲二位皇子深深一福: “奴婢犯了错,望二殿下赎罪……二位殿下,奴婢这便回去复命,打扰两位殿下了,琬儿告辞……” 言罢,苏琬儿低着头,起身绕过两位皇子匆匆向甬道深处跑去。 “琬儿姑娘……” 身后传来李砚沉沉的低呼,“兄长,你作何如此责骂琬儿姑娘……” “住嘴!砚,你也不小了,为何总是不过脑子的说话。不会说话便得少说,休要再求情,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李肇狠狠瞪着自己的兄弟,李砚为兄长气势所迫,瞬间呆怔,满腹不平却不能言,只拿脚尖死命踢着脚下的一块草皮。他没看见身边的李肇面色苍白,却只定定地望向甬道的尽头,那里是苏琬儿离去的地方。 苏琬儿很伤心,上一世的李肇初始对自己虽然冷淡,却从不曾恶言相向过,这一世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惹到他了,肇对自己的初始印象似乎有点差…… 莫非是因为头一次在木樨树下的模样太丑?或是扮俘虏恶心到他了? 她晃晃头,挥去脑中不切实际的东拉西扯,她自嘲地笑:笑话!自己好歹活过一次几十年了,不过区区一个十八岁的愣头青,还怕不能让他爱上自己? 这样想着,心里倒是松泛了不少,苏琬儿抹了一把脸,复又抬起头,大步朝大明宫走去。 …… 远离闹市尘嚣,京城东南瑜景山,葱茏密林掩印下的,是一片典雅气派的殿宇,碧瓦朱楹,檐牙高啄,廊腰缦回,逶迤起伏于山林间。正脊鸱吻为御制琉璃彩雕,“孤鹜”图案的滴水均为特制瓦当,亭阁相映,茂竹修林,气势恢宏,绵延数里。 与历代的太子府皆紧靠禁中不同,李肇的府邸远离大明宫。作为剑走偏锋的太子,李肇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清冷又孤傲。他完全不需要于自己的父母眼前讨宠,以求稳固东宫的地位,他甚至还会怨怼苍天,为何不赐予他一名兄长,这样他便不必代替李家承受这样一份不堪的重担了。 李肇正呆立在廊檐下望着后花园中那满树的桃花发呆,那满树的嫣红让他想起了那颗嫣红的胭脂痣。 那个唤作苏婉儿的姑娘,他许久前就曾听过她的名字,可惜一直养在深闺人未识。都说苏家琬儿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那日木樨树下惊鸿一瞥着实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与其说琬儿给他留下的是惊艳的容貌,不如说是她那不同于一般闺秀的洒脱与豪迈之气让李肇对她另眼相看。 她表演的小丑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高门贵女也可以将自己的尊严如斯践踏在她自己的脚下。他无端心痛不已,这不是她本来的样子,他不希望看见这个样子的她。 李肇的眼中有微光闪动,他勾起了唇角,轻轻揽下一枝桃花放在鼻尖轻触。 夕阳西下,霞光万道泼洒大地,李肇身着玉色绛纱袍,九章纁裳,呆立桃花林,漫天金光撒在他身上,龙章凤彩,霞姿月韵。 良娣柳芃来到殿门口,望着落日余晖下的太子失了神。不知殿下遇到了什么难捱的关,这几日他都心绪不宁。府中的几位侧妃与良娣都卯足了劲儿给他准备了歌舞酒宴讨他欢心,有千娇百媚在侧,可殿下依旧频频走神,连玉秀新作的飞天舞都引不起他的兴趣。 “殿下。” 柳芃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7 温婉的朝李肇呼唤,“殿下,快到酉时了,您该进宫了,晚宴就要开始了。” 见李肇兀自盯着那树桃花瞅个不停,柳芃继续开口。“殿下若是喜欢这花,臣妾便给殿下采一些回屋放着可好?” 太子殿下忧思过重,柳芃不想看他终日愁肠百结的模样,就算这太子之位再难坐,也不至于终日与自己赌气,自己毁了自己的身子啊! “不用,孤的房间里没有阳光,没有和风,若是采下来,花儿可就活不长了。” 李肇放开手中的花枝,直直冲柳芃走来,他浅浅地笑,“芃儿贤惠,替孤打点的这桃花林深得孤心,许久未能与卿赋诗作对,芃儿且准备准备,家宴过后,孤来寻你,今晚,卿卿陪孤好好小酌几杯……” 李肇的声音低沉又温柔,柳芃扬起蛾眉,冲他婉转地伏身,“臣妾恭候殿下……” 李肇颔首,抬起柳芃的滑腻柔荑轻轻捏了捏,便头也不回的往院外走,留下一抹蹁跹修长的背影没入炫目的霞光,无端地有些落寞。 第6章 母子 圣心殿紧靠乐阳长公主的乐阳殿,碧瓦重檐,繁花似锦。 苏琬儿准备了一台描绘全家游春的喜庆戏,搭配一个滑稽小二穿插笑料,引得乐阳公主乐得忘记了用膳。 苏琬儿躲在屏风后兀自打量着李肇,肇低眉垂眼,目不斜视只管自己吃饭,连琬儿准备的说唱戏也无法引得他的注目。 此时的他就像个叛逆期的孩子,想挣脱自己的母亲,却又无能为力。琬儿默默的计算着年月,此时的肇与吕后的关系还算尚可,他与生母关系的真正转折点在他主持完律法汇编之后,那年他二十二岁…… 席间,不知是怎么起的头,吕后说起了要派出官员去往前太子李恒被贬黜的幽州“检查他是否守规矩”。这件事不知怎地似乎触到了李肇的逆鳞,李肇当场便与吕后红了脸,他甚至比李恒与自己的生父惠帝还要激动。李肇奋不顾身地拍案而起,指着吕后的鼻子高呼她是毒妇,李家的儿郎终有一天会被他杀光。 说吕后不伤心是假的,这是自己的儿子,却在自己替他扫除政敌时责骂她狠毒,如若不是自己做了恶妇出面替他挡枪,替他周全,他李肇何德何能可以坐上太子的位置? 吕后掩面不语,满怀悲伤,李肇则愤然拂袖而去,好好的一场家宴却闹得不欢而散。屏风后的琬儿无比庆幸自己较上一世提前入了宫,此时的肇与吕后的关系还能挽救,她还有许多机会在肇二十二岁到来之前替他延长这段安全期,并极力拖到大德年间的那场宫变后。 苏琬儿能理解李肇发怒的原因,肇素来敏感,他或许从恒即将面临的结局中看到了吕后的狠绝,生出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 并且在他儿时,肇与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关系还算融洽。虽然同为皇子,不可避免的会有比较与争斗,就像肇的母亲吕后与恒的母亲前王皇后之间的争斗,那可是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但孩童之间的友谊是毫无缘由的,更何况恒不仅已经让出了太子位,还被吕后撵去了遥远的幽州,可吕后为何就非要对恒斩尽杀绝呢! 于是琬儿果断地出现在了乐阳公主面前,她低声恳求乐阳公主务必安慰并挽留住吕后,她会出去将李肇给劝回来。 乐阳喜欢看琬儿扮演的小丑,连带对琬儿的人也颇有好感,当她听琬儿自告奋勇要去劝李肇时,她感激不已,更觉得琬儿是一个知心知意的贤惠女子了。她双目含泪,拉紧琬儿的手。 “琬儿去劝劝太子也好,只是莫要勉强,如若激怒了太子,他可是会杀人的。” 琬儿颔首,她自是知晓肇的脾气,顺着他的毛安抚会比强迫他效果好许多,如今的他还只是个“大孩子”,苏琬儿有信心能制住他。 琬儿疾步尾随肇离去的方向而去,在殿外御湖的假山旁,狂奔的琬儿终于追上了怒气腾腾的肇。夜色朦胧,湖水荡漾出浓浓雾霭,让池边的树与人都好似身处梦境,迷蒙又虚幻…… “肇……”望着雾霭中脆弱又悲伤的李肇,琬儿有些恍然,好似前世直到现在,她都与李肇一直厮守着一般,她脱口而出的竟是李肇的名讳。 “肇,你不能走。” “为何?我不想再与那心如蛇蝎的女人同屋呆着。”此时的李肇不再是不苟言笑的皇太子,反倒像个迷路的孩子。他并未追究琬儿对自己的称呼是否符合礼制,他只苍白着脸,浑身脱力般看着同样在雾霭中缥缈的琬儿。 “不光因为她是你母亲,更因为……她此举也是对你有益。”不等李肇开口,苏琬儿继续倒豆子般说了下去,“或许你也觉得我是个毒妇,可是肇,我希望我看见死去的人都是别人,而不是你……” “你得好好的活着,如果夺去他人的生命可以对你更好,哪怕不是必须,我也不介意去做刽子手。” 四周是死寂的沉默,她看见他眼中的闪光,犹如穿越轮回前世的肇,看进了琬儿的心里。琬儿的喉头有些发酸,她望着面前略显青涩的肇,再也说不出话来。 周遭静谧,只剩下二人皆有些急促的呼吸。琬儿仿佛听见了肇的心跳,与自己那奔腾的心跳共鸣呼应。直到—— 他轻轻走过来揽住了她的腰。 琬儿,你如此美好,为何却要奋不顾身地冲进来?耳畔是肇沉沉的声音。 肇,琬儿只想帮你。 怎么帮?你只是她的婢女。 肇……你还年轻,你不应该与你的母亲闹僵……无论怎样,她总是比你大好几十岁…… 哈哈哈哈,肇忍不住用力将琬儿揽入怀中,你真可爱,你的意思是她总会比我死得早,让我就这样等着她死便成? 肇……琬儿有些急了,她只是想让他等到大德年间就成,用不了很多年…… 肇温热的唇挨上了琬儿的耳朵,打断了她的话,肇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颤栗灌入琬儿的耳:“母亲要杀死恒了……你知道吗?这不是为我,而是为了她自己!不管她说了多少让人感动又信服的理由,我就是知道……不管你信不信,咱李家王朝的帝王,就是母亲。” “所以琬儿,离砚王远一些,他说的话你都不要听,砚王说话不过脑子,他会害了你。琬儿,这宫里到处是陷阱,到处都有母后的耳目,谁也不知道谁无意间说出的哪一句话会勾起母后对你的猜忌,将你拖入无尽的深渊。琬儿如此美好,肇不想肇还活着,你却不见了……” 猛然间,苏琬儿如醍醐灌顶,她转过头看进肇的眼睛,原来他的眼里有自己!琬儿激动得快要发抖,眼中泛出了泪。 “肇……” “肇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一个不平凡的姑娘,你如此的出尘脱俗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8 ,泥淖掩不住你的光华。我的琬儿不应该被这宫中的仇恨与阴谋吞没了生命。 所以,琬儿,咱李家的男人琬儿你都沾不得,包括肇自己……你就乖乖的做母亲身边的婢女就好,你可以过得很好,勿要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肇希望琬儿能活得长久……” 肇一遍又一遍耐心的告诉琬儿这大明宫的黑暗与危险,全然忘记了琬儿是来劝自己回去的。琬儿听着这些她全然知晓的道理,却一点不觉得厌烦。她细细的用自己的眼描绘着肇疏朗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心中的甜美冒着泡泡往外涌。 肇,他喜欢我诶——从第一次木樨树下到家宴中断自己的表演,连第二次甬道传话,我的肇,他一直都在维护我…… 只是我的肇——他如此怜惜琬儿,所以不惜推开我,让我远离他与吕后的漩涡。 “肇,如若琬儿说,我一定能救你,你会相信我吗?” “不信。” “……” “肇,琬儿是专为你而来的,你的事,琬儿管定了!”她伸出手紧紧攥紧他的袖口,“随我回去,你必须屈服,听话,你是要做帝王的人,怎能一味只做那棱角分明的碎石?咱要做江底的大沉石,圆润、沉重,任由千帆过尽,我自岿然不动。” …… 苏琬儿真的将李肇重又带回了圣心殿。在座各位无不以“崇敬”的眼光打量着李肇身后的苏琬儿,要知道李肇的性情颇肖吕后,在他情绪不稳定时阻了他路的人,下场一般都比较凄惨。 唯有吕后只拿眼瞟了一眼蜷缩在李肇身后小小的琬儿,面无表情地冲苏琬儿抬了抬手,示意她来自己身边伺候。 宴会重又开始,如有默契,再次开动的各位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谈政事,晚宴的气氛“和谐”又“温馨”。 平静下来的苏琬儿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如此早便暴露了自己的立场。要知道,按上一世的轨迹,吕后会在肇二十四岁时杀了她这个最喜爱的儿子。自己这么早跳出来,就怕吕后会将自己纳入太子党,万一斗不过吕后,日后怕是要死得更早了…… 自己虽然是重生的,可是地位依旧只是个婢女,吕后要掐死自己宛如掐死一只蚂蚁。苏琬儿越想越后悔,自己也是好几十岁人的心智了,为何依旧如此感情用事,可是要让她眼睁睁看着李肇与吕后一步一步走向对立,直到吕后举刀杀了他,自己又做不到。 立在皇后身边的苏琬儿不是没看见砚王投射在自己身上黏稠的目光,自从昨日甬道一别后,李砚看待自己的眼光就变了,那炙热的爱恋就算是瞎子都能感受得到。 苏琬儿心中纹丝不动,她非常清楚自己上一世的死亡就是源于自己的立场不坚。自己周旋于李家诸多皇子之间,原以为靠山多则后路多,没想到自己多处投保的下场便是被肇的幼弟,如今才五岁的,还挤在惠帝怀里的那个李韧给砍了头。 琬儿再度仔细的看了看上首那个一只手抓着烧鸡腿,吃得满脸浓浆的李韧,浓眉大眼,高鼻薄唇。小小年纪就露出一副薄情相了,想当初你倒霉时,我还照顾过你呢,你怎么就一定认为是我苏琬儿导致肇被杀的?就因为我抛下被废黜的肇转头又勾搭上了砚王?苏琬儿望着李韧满脸亮晶晶的口水和肉酱,脑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想。 这一世,自己定然要遵从了本心,我爱肇,我要护着他,我要让肇活到吕后薨逝,让肇最终坐上那个位置! 就在苏琬儿愁肠百结,万般踌躇时,家宴结束了,吕后起身要回宫。苏琬儿连忙敛回心神,低眉顺眼跟着吕后就往殿外走。经过肇与砚的身边时,琬儿抬头看向了肇—— 李肇神情庄重,他垂着眼,只冲着吕后恭谨地作揖,目不斜视,压根不瞟向自己母亲之外的任何地方,适才御湖旁的拥抱与细语似乎只是苏琬儿做的一个梦。 苏琬儿心中酸楚,可怜的孩子,莫要再拒我,你拒不了的…… 第7章 交心 太极宫迦蓝香幽幽,曈曈烛火下是吕后“慈祥”的眼。 “好孩子……过来。”她冲琬儿招招手。 “皇后娘娘,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琬儿深深伏地。 “抬起头来。”上首的女声沉静无波,透出一股奇异的温柔。 琬儿心中惴惴,这女人心思太深,她从来猜不中她的全部想法。尽管自己已经陪着这个女人完整的走过一世了,可如今再次面对年轻了许多的吕后,她依然很畏惧,不仅是畏惧,还有膜拜!是类似佛教徒叩见佛祖的感觉…… “好孩子……”眼前的女人用目光仔仔细细描绘她的妩媚的眉眼,嫣红的小口,玲珑的身躯——她的眼中漫溢的是疼惜、欣慰。 “琬儿,你知道本宫有多幸运能觅得你吗?你多才却不傲物,你练达却甚细腻。”吕后将身前的琬儿自地上抬起,声音温柔得让琬儿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琬儿,你恨本宫吗?” 大殿静谧,只有油灯啪地一声炸出一个灯花,惊得琬儿后背一阵发紧。原以为吕后如此赞扬自己会交代自己什么,没想到赞扬还未结束,吕后却抛出这样一个问题。 应该怎么回答? 琬儿仔细的揣摩,吕后不是笨蛋,真话假话一听就明,说不恨?她才杀了自己全家。说恨?自己还没那本事…… 好在吕后自己给了琬儿一个台阶下,她似是自言自语,又或是语重心长,“琬儿,本宫很难,坐在这个位置上本宫灭了自己的族人,杀了李家的宗亲……” “琬儿……本宫只是想让陛下的江山稳固一些,再稳固一些。”苏琬儿看见吕后的眼眶噙满了泪水。 她确实很难,吕后大义灭亲,为了推行惠帝处罚贪腐的皇命,她亲自处置了她吕家的两位兄长,将她吕家好容易在朝中积攒的一点点排得上号的势力清剿了个一干二净。记得上一世苏琬儿还就吕后这番一心为公,拿自己人开刀的义举感动得稀里哗啦。 可如今,她不会了—— 这两名吕家的兄长所属的两房,与吕后母亲素来不和,吕后吃尽苦头好容易做了皇后,凭什么她吕家的仇人们纷纷进京来享福?就凭他们也姓吕? 于是这位胸有丘壑的女人借惩治贪腐之机将她吕家族亲清剿了个一干二净,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不仅自己出了气,还换的朝堂一片哗然!这皇后为了惩治贪腐连自己人都不放过,这是怎样的一种精神!吕后的风头一时间飙升峰顶,获赞誉无数。 苏琬儿仰头深深看进吕后的眼睛,她知道吕后的杀伐果决是为了什么,她打心里佩服这位皇后。对苏琬儿来说,仇恨只是次要的,它带不来权力,也换不来财富。可是吕后,却可以带给她她需要的一切。 “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9 皇后娘娘,琬儿不恨。”苏琬儿满脸赤诚,“琬儿知晓陛下的江山需要什么,就连皇族都是为了自己的责任而活,区区苏家,就更不必说了。” “皇后娘娘有经天纬地之才,是琬儿心中真正的女中豪杰,琬儿将娘娘作为毕生努力追求的楷模,琬儿对娘娘一腔赤诚,就算肝脑涂地,也再所不辞!”苏琬儿以头叩地,向吕后诉说着自己的忠诚。 眼前的吕后很明显被感动了,她伸手将琬儿揽入自己的怀中,抚摸着她的发髻,“好孩子,本宫很高兴你能来到我们家,本宫与本宫的孩儿们都很需要你!” 苏琬儿心中一个激灵,本宫与本宫的孩儿们都很需要你,这是何意? 苏琬儿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冒进了,与这女人周旋切不可亲自上阵。今日自己不仅上了阵,还将自己与肇之间的特殊力量关系暴露在了吕后眼前。在吕后眼中人一旦有了关系,就意味着她(他)有了把柄,把柄越多,操控起来就越容易。 我可做不了你们家庭关系的协调者!苏琬儿的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不安,她害怕吕后会再一次把她做枪使,就像上一世一样,让她在不知觉间做了废黜肇的一杆利枪,让彼时年仅十三岁的李韧看在眼里,记恨心里。 …… 与苏琬儿一样焦躁难耐的还有紫宸殿的二皇子李砚,他独自躺在柔软的被窝中望着黑漆漆的帐顶发呆。 李砚辗转反侧,脑子里充斥着苏琬儿桃花般的笑靥,那颗嫣红的胭脂痣犹如一颗诱人的红宝石,已经深深烙在了李砚懵懂初开的心里。今夜的琬儿更美了——柔润的烛光印在她如玉的莹面上,如雪映朝霞,艳光四射,她的蛾眉婉转,朱唇皓齿,丰胸细腰,举手投足间一派风流尽显…… 二殿下李砚遗精了。 当吕后身边的大太监刘大富低声来禀,二殿下求见时,这位骄傲的母亲嘴角微微扬起,她觉得有趣极了。 “唤砚王进殿。” 李砚旋风般卷进了勤政殿。 “母后!”李砚脚蹬六合靴,身穿大科绫罗紫色袍衫,窄袖,玉带,额间一抹同色嵌宝抹额,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吕后半眯着眼看向自己的二儿子,砚儿虽比肇儿小两岁,脸上依旧稚气未脱,身材却甚是高大挺拔,隐隐已有太宗风范……只可惜脑子楞乎乎的,一根肠子通到底,只长身子不长脑子!吕后默默打量着立在堂下的二儿子,也不说话,就等着他自己开口。 “母后……” 李砚扭捏了半天,涨红了脸,终于开了口。 “母后,儿子想向母后讨要一个人。” “哦?我儿想要何人?” “您的说唱班头,苏琬儿……” “我儿为何讨要她?” “……砚……砚儿喜欢她。” “哦……我儿既然喜欢,为娘便替你问问她罢!看她可愿随你同去。”吕后眼皮也不抬,随口便如是应承。 “传苏琬儿。” 李砚原以为母亲会不肯,没想到母亲竟然丝毫不反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只咧着嘴焦灼地搓着一双手,望望自己的母亲,又望望殿门口。 苏琬儿听得吕后传唤,急急赶至政务殿,远远看见痴望殿门口的李砚,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不知道这个愣头青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待得见礼后,琬儿得知是李砚问吕后讨要自己,膝盖一软,咚地一声跪倒在地,神情焦灼。 “皇后娘娘,琬儿是婢女,原本不该置喙主子的安排。可是……可是……琬儿……可以请求娘娘留下琬儿麽……” 苏琬儿的头低低地垂地,声音越来越低。她有些意外,上一世她并未遇到此种难题,有可能砚王也向吕后提过,却被吕后直接驳回了。不过这一次吕后让她自己当面回应砚王,她并不以为吕后真的想将自己送给她的儿子,而是吕后不放心自己了。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希望自己儿子身边出现一个狐媚子吧,更何况昨日自己刚刚当着众人的面将肇给劝回了宴席。 苏琬儿诚惶诚恐,如临大敌,她抑不住声音里的颤抖,“娘娘,奴婢哪里做错了,请娘娘责罚便是……” 苏琬儿以头抢地,磕出了咚咚咚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 漫长的静默,就在苏琬儿以为今日自己必得要将政务殿的青石地叩出一个坑来时,上首的吕后终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轻轻走到琬儿身边,抬手将她扯了起来,一面瞟着立在堂下,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儿子,嗔笑道, “行了,行了,又不是拉你去刑场,如此惧怕作甚?砚王宫里可有妖魔鬼怪?” “你如此说话,当心砚王治你的罪。”吕后抿着嘴笑,看戏般盯着自己手足无措的二儿子。 话音刚落,琬儿又是扑通一声跪下地,冲着李砚叩头如捣蒜,“奴婢有罪,求砚王赎罪……求砚王赎罪……” “哈哈哈!你这孩子,好了好了,砚儿你也瞧见了,把人家姑娘吓成什么样儿了?”吕后仰头大笑,冲堂下呆若木鸡的李砚摆摆手,“砚儿且回去罢,你也不小了,凡事别那么冲动。” 苏琬儿心头一松,这事总算过去了,她知道吕后今日对自己是满意的,吕后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人,忠心不二的人。自己务必牢记自己是婢仆,是吕后的婢仆,不是他李肇或李砚的什么人!墙头草,攀高枝儿,在她身边是活不长久的——何况,勾引皇子,更当斩立决。 第一次“真情流露”的李砚吃了个闭门羹,挫败感不是一般的强烈。这个脑子比较旷的皇子似乎突然长大了许多,他开始仔细揣摩苏琬儿的一颦一笑,认真观察苏琬儿的一举一动。有一天,他突然明白苏琬儿为什么拒绝自己了,因为苏琬儿对着李肇时会变得无比的耐心,她的脸颊会泛起微红,目光会变得温柔如水…… 李砚的心瞬间碎成渣渣,苏琬儿在他心中是最高贵的圣女,怎么可能同那些庸脂俗粉一般,只爱权位高的人?苏琬儿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只能为爱而爱! 尽管很失望,李砚依旧做不到彻底放弃对苏琬儿的痴念,他只站在一切能看见苏琬儿的地方,默默凝视着他的女神,用目光体会她的美好。而苏琬儿也同样很果决,苏琬儿已经有过一次血的教训了,她完全不给李砚任何回应。 前世的琬儿在肇死后,曾经有过一段最恣意的人生,她放浪形骸,快意恩仇。彼时惠帝驾崩,吕后沉迷男色难以自拔,琬儿代替吕后批阅奏章,下发政令,成为了真正的无冕之王。 可权势再大也只能是一个侍中,苏琬儿的权势没有根,皇位上的主换了,自己便得下台。而惠帝驾崩后,李家后人便与吕家后人为了吕后屁股下位置的继承权斗得如火如荼,无根的苏琬儿做出了今生在她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0 看来错得最离谱的决定: 她再一次多方投注。 她一方面攀紧了当时最有可能坐上皇位的李家二殿下李砚,另一方面又与吕后最为看中的,曾一度想传位与之的吕家大侄子纠缠不休,而苏琬儿吊住这两派势力领头人的绝密武器,则是她自己的身体。 如今重生后的琬儿重新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延长生命计划:首保李肇,如若保不住他,就紧跟吕后,吕后崩,则护紧李韧,总之一句话,紧跟李家有肉吃! 至于吕家那个人……能躲多远便躲多远吧! 第8章 生怨 随着吕后与琬儿相处的深入,吕后越来越喜欢这位姿容艳丽,才华横溢的少女。吕后开始交给她越来越多的事情做,从说唱剧本的创作到诗词歌赋,又从后宫杂务到朝堂公干,苏琬儿再一次展现出了她出色的办事能力与卓越的平衡手腕。吕后惊异地发现,无论是宫里宫外,还是朝堂上下,苏琬儿都能应对自如。 吕后非常开心身边能有这样一个长袖善舞的女人,自己作为一个搏击在宦海之中的女人,其中甘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于是吕后不再让苏琬儿从事扮演小丑这样低等的工作,而是开始将她随身带着,方便自己随时吩咐婉儿干各种生活和工作上的事,包括:上朝堂。 所以苏琬儿很快便迎来了她这一生的第二个职位:尚宫。 作为皇后身边最亲近的尚宫大人,管司言,掌传奏,苏琬儿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朝堂,除了每日的早朝,平时的议政她也陪着吕后一同出席。除了吕后,苏琬儿见得最多的人便是太子李肇了。 李肇做为太子,还是监国,李家唯一一个能参与理政的健康男人,无论吕后是否自觉或不自觉的想抹去李家的痕迹,在惠帝存活期间,她必须以李姓男人为尊,吕后在做出一切政令前皆得考虑肇的意见。 琬儿越来越多的与肇相遇在吕后居住的太极殿、政务殿,与议事堂,每一次琬儿将自己温柔的目光撒向清冷少言的肇时,肇都“恰好”避过了,他不给琬儿任何注目,也不承接她任何关心。他与琬儿之间除了公务的交接,没有任何关系,好几次因为政见与吕后相左,肇还当着百官的面斥责琬儿擅揣圣意,不知好歹。 时间一长,琬儿也有些郁闷了,她甚至又开始怀疑肇对自己是不是厌弃的?肇一直如此抗拒自己,完全一副将自己当作吕后鹰犬的态度,这让自己如何为他筹划! 这是一个炎炎的暑日,吕后午膳后习惯午睡,留了一大堆卷宗在政务殿让琬儿赶在她午睡起床之前完成清理工作。琬儿接下这个活后顾不得用膳便匆匆赶去了政务殿,非常“凑巧”的是,在政务殿门外的游廊上,她碰见了李肇。 一个时辰前才斥责过琬儿的李肇在两名小黄门的陪侍下从游廊尽头向琬儿走来,琬儿急忙低头向李肇施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李肇经过她身边时并没有同她说话,他甚至连眼风都没有给琬儿一个,便昂着头就这样走了过去…… 李肇不像砚,五官都浓墨重彩的,他生的斯文俊秀,像个书生。李肇聪明能干,在朝中风评甚高,他文武双全,不仅文采出众,能谋善断,就连骑马狩猎,长刀短戟亦十分擅长。再加上李肇如此高冷,对谁都冷淡疏离,这让肇在宫娥中人气颇高。 宫娥们最爱躲在花墙后偷瞄走路带风的肇,宫娥中流传的最多的话便是,入最精美的太极宫并不是最好,能进太子府当差才是你前世修来的福份。 琬儿怔然,李肇对自己的一瞬温柔一瞬疏离让她有些吃不准他的心,她很想找机会同他谈谈,可惜李肇却从来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琬儿进到政务殿后,便收拾好了心情,开始悉心整理卷宗。吕后不在,大殿内的冰都被撤走,殿内暑热难耐,苏琬儿扯了扯脖颈的立领,正琢磨着出门寻个宫人要点冰来,一个胖乎乎的圆脸内侍总管出现在苏琬儿的面前。 “尚宫大人可是热着了?咱家给您带冰来了。”说着,圆脸内侍一个招手,他身后走出来四五对扛着冰桶的内侍,并一个宫娥,宫娥手中托着一个食盒。 “尚宫大人,这是您的糕饼,奴婢给您放窗台边可好?” “甚好,甚好!有劳姐姐……琬儿冒昧,不知姐姐是哪个宫里的,怎的如此面生?” “尚宫大人客气,奴婢与这些个公公,咱们都是太子府上的,殿下说侍中大人午间也不得休息,这政务殿内暑热难耐,便让我们来给大人好生伺候着……” …… 苏琬儿一面吃着李肇送来的糕饼一面清理着手中的奏疏,身旁的冰桶散发出丝丝凉意,她心中雀跃。这个肇,便如那只骄傲的孔雀,明明已经张开了那艳丽的翅膀,却非要故作高傲地远离人群。 苏琬儿再度理了理手中的这份奏疏,将它们放入随身的锦袋中,这是琬儿理出来,立时要给吕后看的。是监察御史唐谨中弹劾朝廷重臣中书令樊铠,奏疏上说,樊铠在苏州老家翻修祖宅,却利用自己的权势,以贱价强买了别人的土地。 苏琬儿离开政务殿前,最后望了望静谧无声的偏殿,她心中满是甜蜜,好像她真的只有十四岁。李肇在里面小憩,他召见了负责大唐律例编撰的编修,律例编撰已接近尾声,如若自己没有记错,律例编撰结束后不久,吕后便与肇逐渐变得水火不容,他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 樊铠作为中书省的最高长官,竟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在老家如此行事,不管是否属实,这种奏疏都让吕后万分恼火。樊铠是吕后一手提拔起来的,是在吕后强力肃清官场贪腐后上位的,原本是作为廉明派标杆的樊铠,被人以横行乡里之名弹劾,这让吕后脸上也挂不住得很。 吕后一番权衡后,决定派出自己大儿子李肇前往苏州进行调查。 此时的吕后对肇依然是喜爱的,虽然李肇总时不时犯犯轴,但毕竟肇还年轻,虽说急躁了些,依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好孩子”。吕后时常微笑地望着李肇,自豪地对惠帝说,看,这就是咱们的儿子,不仅英俊帅气,天资聪颖,为人处事亦如此圆滑老道。 惠帝也如是认为,他也赞同李肇是自己诸多皇子中最亮眼的佼佼者,堪当大用。而肇为人容止端雅,处事英明,颇有当年惠帝初现锋芒时英明神武之风范。作为最有可能挤掉台上那位试图打鸣的老母鸡的李家的希望,李肇也很受传统派臣工们喜爱,俨然成为了李家未来的最大希望。 李肇也正是在这样的一派祥和中接下了这一颗烫手的山芋,毕竟樊铠作为吕后的左膀右臂,一般人还真没那胆子去接下来。 肇很清楚樊铠在自己母亲心中的地位,他如此长袖善舞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1 ,怎不知如何处置樊铠为最好?可是他不想做自己母亲的应声虫,又或者,他非要故意揪住自己母亲的痛处,给她难堪,以发泄他自己心中对母亲怨怼情绪。 樊铠仗着有吕后撑腰,一贯张狂,李肇竟然在一场与樊铠的正面对峙中,下令禁卫军当场斩了目中无人的樊铠。 一石激起千层浪,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保守派感受到原本冷却的血液开始变得沸腾,李家的男人终于要雄起了?而皇后派的臣工则有些恍然,纷纷将渴盼的目光投向那幕帘后高贵典雅的身影,他们都是吕后新近提拔起来的,根基薄弱,如若吕后不罩着他们,他们便得思考新的生存方式。 聪明的吕后自然也知道,这是她的一场危机,是关乎她“皇权”是否还能继续稳固的一场对战,而对战的敌人,则是自己最喜爱的大儿子。幕帘后的吕后很难过,她完全没想明白李肇为什么非要与自己作对,自己对他还不够好麽? 吕后不说话,只看着端坐空荡荡龙椅旁的李肇,等他将樊铠的恶行陈述完。 李肇慷慨激昂,他准备得很充分,材料也很齐全,他在堂上侃侃而谈,调动起满朝文武的爱国热情,现场气氛激烈又振奋。 琬儿的心沉到了谷底——肇,你怎能如此天真!你指望通过樊铠就能控制朝堂扳倒吕后?你可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琬儿焦灼不已,以至于她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铁青,可她却不能冲出帷幔去让李肇住嘴。上一世琬儿混到尚宫一职时,肇与吕后的关系已经很紧张了,她完全不知道李肇是怎么开罪了吕后。这一世,她知道了,可是她依旧束手无策。 大殿内李肇的声音嗡嗡回响,轰得琬儿的脑袋也跟着嗡嗡作响起来。她拿眼偷偷瞥向软椅上的吕后,吕后噙着泪,望向殿上身姿挺拔,容止端雅的肇,眼中漫溢的似乎是母亲看儿子的慈祥与温柔,她嘴角上扬,好像只是一个为自己儿子骄傲的母亲。 吕后那怪异的笑勾得琬儿的心咚咚咚开始狂跳起来,她听见吕后无比温柔的声音传来,“太子英明,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查获如此多樊铠的罪证,为我帝国成功拔出一颗毒瘤,实乃李家之幸,大唐之幸!太子以为,该如何处置樊铠?” “启禀母后,依大唐律例,贪墨数额逾万石者,当诛九族!” 琬儿暗道不好,脑中一片空白,她木瞪瞪的盯着吕后眼中那愈发晶亮的闪光。琬儿清楚,那是真的母爱——因为吕后知道,她就要失去自己的儿子了,这一刻,吕后的心中是疼惜的,悲伤的,所以她在心中提前为她的儿子哀痛…… 第9章 吉山 吕吉山与吕吉海像两只被猎人捕获的麋鹿,被人随意塞入一驾黑漆漆的马车中,便日夜兼程地往京城赶。 吕吉海很害怕,抱住自己的弟弟吕吉山就开始喃喃自语个不停。 “山……你说那老妖婆可是要斩草除根了?她杀了咱们的爹爹,把咱们流放到徙河还不够,如今要让咱吕家断子绝孙了……” “山……你说咱半路逃,能逃得脱吗?” “山……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呢,哥哥我这就想个法子,一定要带着你逃出去……” “哥哥!”吕吉山终于忍不住唤住了他这凄惶的兄长。 “哥哥不用担心,她不会杀咱们的,要杀,早在徙河便杀了,还需得驮着咱们回京城杀?这不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吕吉山一语点醒梦中人,这让吕吉海瞬间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他一把抓住吕吉山那遍布老茧的手,急切地开口。 “对啊!山!是这个理儿啊!” “可她把咱哥儿俩捉去京城又是想做什么?” “咱们是她侄子,如今她在吕家的亲戚都死绝了,她许是良心发现了,要让咱哥儿俩承了吕家的香火……” 没错,这兄弟俩正是吕后在推行惠帝处罚贪腐的皇命时,亲手处置的她吕家两位兄长中的一位,所留下的两个儿子。吕后靠着自己娘家兄长的血,博得了她官场上的第一笔资本,当时正是因为她这种拿自己人开刀的大无畏精神,才博得了惠帝对她全身心的信任,满朝文武对她的由衷佩服。 吕吉山紧了紧怀里的自己那位仓皇又激动的兄长,轻轻拍打他的肩,给他安慰。吕吉山默默地低下头,他眸色暗沉如深潭,透出一股与他才及束发年纪,不符的沉寂与深邃—— 大明宫,我吕吉山又回来了…… …… 兄弟俩在宫人的引导下住进了大明宫拾翠殿的偏殿,宫人们将哥俩洗刷了半日,耗费了逾十缸水,终于洗出了哥俩的头脸。宫娥们送来了干净的衣衫,还将二人用迦蓝香熏了整整一日,好容易收拾妥帖了,吕家两兄弟便被扔在了这拾翠殿的偏殿休息,等着被吕后召见。 苏琬儿躲在殿门外偷偷看向殿内茶水桌旁吃糕点的两位少年,她是受吕后指派,前来查看两位吕家大侄子的,他们是吕家最后的血脉了,吕后很珍惜。 眼看就要失去太子,吕后非常不舍,她想在失去儿子之前最后试一把。吕后认为,肇之所以日益猖狂,跟他太子党在朝中势力日益膨胀有关,太子贤明神武,要拉拢朝中保守派简直易如反掌。要灭了太子的威风,只要朝中兴起另一股与他势力相当的一派即可。太子感受到压力自然就乖巧了,就像他爹,年轻时不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嘛,可如今呢,你叫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至于让太子感受到压力的力量,李家的人绝对不行,要知道她收拾掉李恒费了多大的劲嘛!为了抗衡自己的儿子另寻一头狼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但是,如若这头狼是完全听命于自己的,那就不一样了。于是吕后思来想去半天,还真就觅得了两头小狼。噢,说小狼是不确切的,准确地说,是小狼狗——吕吉山与吕吉海。 找吕家的后代做自己的爪牙易于控制,他们除了靠自己,旁的谁都指望不上,除了可以牵制肇,还有另一个好处:吕后狠辣,可再狠辣也只是个凡胎肉身,她需要有人为她干活,在朝中为她呐喊,她需要自己的势力范围。可李家做皇帝这么多代,保守派占据了朝堂绝大多数,一次性杀完是不可能的,新提拔的官员没有根基,关键时刻想让他们撑起局面也有些力不从心。 所以,这个绝顶聪明的女人终于想起了被自己清剿得一干二净的吕家——吕家不是还有俩侄子没死吗?本宫想他们了,把他们给本宫带进大明宫来! 吕吉山此时约莫十五岁,还是个大男孩,那双狭长的凤眼里闪着精光。长眉入鬓,鼻若悬胆,唇似施朱,身姿青涩却挺拔,行动爽朗又清举。 看起来这姿容不凡的少年也是饿狠了,嘴里塞满了食物,还一个劲的往手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2 上薅白馍,因为吕吉海吃的实在太快了,一盘子馍都被他三两下吞肚里了。 “哥,给我茶……” “自己拿。” “哥,你吃慢些,当心噎着。” “我不噎,你人小,你自个儿当心着……” “哥,这红豆饼给我留一个可好?” “你不是吃了好多块了吗?我这才刚开吃呢。” 苏琬儿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有些恍神,吕吉山—— 那是上一世与自己纠缠最久的人,他与自己在一起的时间长度,超过了后来的二殿下砚。他与自己在一起的熟悉程度,超过了她最爱的肇…… 苏琬儿清楚的记得他的左臀上方也有一颗嫣红的痣,上一世的他经常让自己摸着他臀上的那颗痣,调笑道,琬儿,你看上天都想将你我二人选配为一对,我臀上的这一点本来也该给我点眉间的,可惜本官不情愿,想跑,这不便点臀上了…… 没错,吕吉山是琬儿上一世的情人。琬儿没有夫君,她想嫁的肇被吕后杀了,朝中两派人马最厉害,一个是李家的李砚,一个是吕家的吕吉山。琬儿握住了砚,应该说是砚主动要琬儿握住他,可琬儿也握住了吕吉山。 因为琬儿的多方下注,被李韧记恨在心,可是李韧哪里知道,失去了肇的琬儿,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她没有家人,没有根基,为了活得更好,她不得不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权力与男人。 琬儿别过了头,不忍再看,虽然不想再与吕家的后人有任何牵扯,她依旧会因为吕吉山这张脸感到有些心虚—— 大德年间,吕后沉迷男色,不理朝政,终于引起民愤。鸿胪寺卿钱彧召集“大德五虎将”发动了政变,一举将吕后推下台,二殿下李砚作为李氏正统传人,也作为钱彧的女婿,当仁不让地坐上了那把金灿灿的龙椅。李家与吕家在吕后眼皮下如火如荼的争权斗争,终于以吕吉山的全面落败告一段落。 李砚的夫人钱媛之泼辣狠毒,梦想做吕后第二,将李砚吃得死死的。李砚被妻子压迫太久,原本风流倜傥的小鲜肉也变成了昨日黄花,夫妻生活更是一言难尽。某一日,钱皇后偶然发现朝中竟然还有吕吉山这么俊俏的熟男,一时间欢喜无比。 钱皇后自是不知吕吉山不仅面皮俊秀,枕席功夫亦甚是过人。琬儿善解人意,看出钱皇后对吕吉山的荡漾心思,便想尽办法做那吕吉山的思想工作。吕吉山争权失败,吕后又下台,日子那是相当的难过,内外交困,再加上琬儿的极力劝说,苏琬儿终于将吕吉山顺利塞进了钱皇后的床榻。得到吕吉山侍候的钱皇后喜出望外,对吕家及琬儿愈发友善,苏琬儿直升当朝第一女宰相…… 苏琬儿抬手按了按额角,这两孩子都挺齐整,就是看上去还有些野,需回宫向吕后复命了,顺便让吕后想个法子“调教调教”才堪大用。 才刚离开花窗,身前咕噜咕噜滚落一个大白馍,抬起头,对上一双同样惊愕的凤眼。吕吉山听见殿外有动静,以为是送吃食的小黄门,便冲出来想抢个先机,免得东西又被饿死鬼投胎的吕吉海吃光了。没想到,看见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宫娥…… 只有一瞬的愣怔,身前的少年瞬间缩到了地上,他冲着苏琬儿叩头如捣蒜,“姐姐恕罪,姐姐赎罪!吉山以为是哪个小公公,冒冒失失冲出来,惊扰了姐姐!” 地上的少年头戴幞头,身穿绛红色菱纹圆领襕袍,腰间铜銙蹀躞带,足蹬黑色皂靴。因着年纪尚轻,身板颇为青涩,墨黑的蹀躞带紧扎腰间—— “盈盈一握”,对!苏琬儿脑海中浮现的是这样一个词,回想上一世他宽阔的肩,魁实的健腰,苏琬儿心中没来由有些酸楚。这吕家两侄子在徙河应是受了不少苦,不然吕吉山也不会进宫后还能长那么多…… 吕吉山趴地上半天没听见有动静,狐疑的抬起头,看见苏琬儿神思惘然。他盯着苏琬儿的脸,眼中有光影闪过,目光交汇处,苏琬儿回过神来,看见地上卑微的吕吉山怯生生将躲未躲的目光,苏琬儿非常满意。 “你们二人既进了宫,便好好休息几日,皇后娘娘过几日便会召见你们。”苏琬儿低头冲他浅笑,温言宽慰了几句,这孩子十五了还如此“苗条”,当真可怜的紧,要长成他原来那般模样不啻于变形啊…… 苏琬儿摇摇头,不再看地上的吕吉山,转身兀自离去。她没看见地上原本卑微的吕吉山直起了身,他直直看向苏琬儿的背影,眼神犀利,有如一头小狼,冷冽又恣意。 第10章 姑母 吕吉海与吕吉山就这样在拾翠殿住下了,几日后,他们并没有等来吕后的召见。吕后似乎将他们忘记了,兄弟二人就这样待在诺大的拾翠殿每日里吃了睡睡了吃。吕吉海原本就充满疑惑的心愈发惶恐起来,这位号称是自己姑母的皇后究竟什么意思? 吕吉海憋不住了,唤来给他们送吃食的宫娥。 “小姐姐,吉海想知道,娘娘几时才会召见咱哥俩?”吕吉海笑得脸上开了花。 “吕公子稍安勿躁,娘娘事忙,待她空闲,应该就会召见你们了……” 听过此等说了等于没说的回答,吕吉海心中焦灼更甚,又唤来守宫门的小内侍。 “小公公,吉海想求公公给咱哥俩领领路,我想求见皇后娘娘……” 话音未落,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吕吉海那双攥紧了黄白之物的手,便往小内侍握着拂子的小手而去…… “别!别!” 小内侍被骇得直往后退,“吕公子莫急,娘娘嘱咐过,要两位公子好生住着,一切行动皆听她安排即可。公子且安心养养身体吧……” 吕吉海无奈,这求见无门,只能干等的日子比在徙河挑石头还让人无力。 再多几日,依旧不知前路为何的惶恐的吕吉海开始变得胆怯起来,皇后一定不想再召见我们了!要召见早就召见了!他整日里终日忧心忡忡,皇后是不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我们?她是要杖毙我还是凌迟我? 年纪更幼的弟弟吕吉山,却更为淡定,他只认真地享用着宫人们送来的各种吃食,摸着肚子还一脸惬意地安慰自己的兄长:哥哥莫急,皇后要杀咱们也犯不着给咱如此多吃食,哥哥且放心享受眼下的舒适生活即可。 话虽如此,吕吉海却再也无法心无旁骛地与吕吉山抢吃食,他终日生活在担心自己突然死亡的恐惧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其实并不是吕后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这被自己灭掉满门的两侄子,吕后既然敢把坟头草还没长出来的苏家小姐苏琬儿招进宫,自然也敢重新启用吕家的吕吉海与吕吉山。只是吕后清楚,眼下的吕家侄子对自己是有恨的,她得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在心理上战胜两位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3 大侄子,吕后的战术就成功一大半了。 长久的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对人的心理是一种折磨,如今的吕吉海果然脆弱无比,一个风吹草动便以为吕后派人来杀自己了,自己要丢命了。好容易终于等到了吕后的召见令,原本还将吕后视作恶毒老妖婆的吕吉海直直扑倒在地山呼娘娘千岁,自己的头终于保住了,娘娘真是我吕吉海的救命恩人! 吕吉山趴在地上默默听着前来传达娘娘口谕的老太监宣讲觐见皇后的规矩,他唇角紧抿,眸光暗沉,他并没有他兄长那终离苦海般感恩的谄媚,却有如终于登上战场的将军,虔诚又庄重。 …… 吕吉海与吕吉山跟在一名小黄门身后往太极宫深处走去。廊檐重重,甬道森森,吕吉山望着身侧忐忑不安的吕吉海心中感慨万千: 吕家大房被姑母赶净杀绝时自己九岁,不过就六年的时间,姑母吕后便又不得不将自己与兄长从徙河挖回京城。哈哈,吕之,你以为你是孙猴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没有咱吕家的撑腰,你再强悍,想要独自一人掌控这朝堂,也是不能够的! 吕吉山的父亲曾官至兵部尚书,掌军队管理与训练。彼时作为正三品朝廷大员,吕家大房与朝中不少新派官员颇为熟络,再加上直接分管地方州县府兵,吕家大房与诸多地方驻军皆关系密切。可以这样说,如若吕吉山与吕吉海重登朝政,他们兄弟俩仅靠吕家大房以往的政治资本便能成为吕后最强有力的政治辅佐。 也正因如此,上一世的李韧率兵突袭京师时,首先剿灭的便是彼时正陪钱皇后于庹山消夏避暑的吕吉山。 吕吉山心中激荡,他的心情与自己的兄长全然不同,他很激动,就像一个正要上场比赛的种子选手,野心勃勃,又跃跃欲试。他恨杀了他全家的吕后,但又相当的依赖她: 只有吕后才能带给他他所需要的一切,仇恨不能带来权与势,吕吉山清楚的知道他自己想要什么,就像苏琬儿清楚她自己需要什么一样——他们俩都是同一类人。 巍峨的重檐庑殿矗立在湛蓝的天空下,流光溢彩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吕吉海明显有些慌神,佝偻着背一个劲往地上缩,兄弟吕吉山不露声色地抬手探进兄长的胳肢窝,使劲将他往上抬了抬。 “哥哥可是想要如厕?”吕吉山望着自家兄长惨白的脸轻柔地说话,如同安慰一个孩童。他知道吕吉海的习惯,一紧张就要跑茅房。 “……嗯!”吕吉海望着一脸波澜不惊如同长者的兄弟使劲点头,他觉得今日的吕吉山特别像自己那最有能耐的父亲,哪像自己,尿都快紧张出来了。 “有劳这位小公公,可否先带咱哥俩去寻一处圊厕?咱哥俩事先不知今日娘娘有如此安排,早间喝了太多粥……这不……这不……让公公您笑话了……” 吕吉山曲身拱手深揖至膝畔,喏毕,叉手于胸前,恭恭敬敬冲那领路小公公行了一个京中时兴的叉手礼。 吕吉山眉目沉静,举手投足间从容尽显,浑然一派京中贵公子气息。吕吉海呆立一旁望着,越发自惭形秽,自己好歹也是世家出身,流放了几年,怎的连兄弟都比不得了…… 小黄门见吕吉山如此作派,也禁不住敛下眉头来正色相待,“是奴才疏忽了,二位公子请随我来……” …… 吕吉海与吕吉山来到太极殿内,一股暖香袭来,迎面便看见一面落地描金苏绣花开富贵绢纱大画屏,怒放的牡丹娇艳欲滴,五彩斑斓的蝴蝶栩栩如生,纯金的香炉,白玉的几案,金玉满堂,锦绣成堆。 吕吉海看直了眼睛,还不等二位穷小子回过神来,自绢纱大画屏后转出一人,娉娉婷婷,风流袅娜,是苏琬儿。她示意宫女们替二位大侄子安好座,奉好茶后默默地退至一边。 吕家两侄子全程呆怔,直到锦衣华服的吕后出现。吕后犹如王母下凡,光彩照人,她如此高贵,美丽又温柔。吕后甫一出现,便吸引了两位大男孩的全部注意力。吕后满目晶莹,她轻轻来到两位侄子身边,低下头,犹如九天圣母般的温柔,她看着两名少年,就像看着她自己的孩子。 “吉海、吉山,你们来了……” 莫名的激动蒸腾胸中,吕吉海快要落下泪来,姑母如此高贵,我吕吉海就算当牛做马也要守在你身边!他携兄弟吕吉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至吕后身边—— “皇后娘娘……”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吕吉山是真的激动,他深深伏地,贴紧吕后云锦面的绣花鞋。抬起头后,眼眶湿润的他一把抓住吕后白嫩的柔荑,凑至他单薄的胸口,“皇后娘娘安康,吉山拜见娘娘!” 相逢一笑泯恩仇…… 苏琬儿眼睛痛,这吕家两兄弟的拍马功夫真是精道。思念、孺慕,统统汇聚在这短短一句称呼中,浑然天成,唯有崇拜不见仇恨,只有欣慰无有怨怼。那两兄弟通身奴颜媚骨的气派可真是与生俱来的? 上一世的吕吉山是靠拍吕后的马屁上来的,他一路拍至中书令后权倾朝野,此时如日中天的他面对高高在上的吕后依旧一副孙子模样。苏琬儿嫌弃地不止一次给他建议,“山,你是男人,不是内侍,更何况你如今已是朝廷重臣,你毋需对皇后娘娘如此卑躬屈膝。” 吕吉山听得此言并不往心里去,总是大手一挥,“琬儿娘子,我吕吉山就是靠着皇后娘娘生长的菟丝花,卑躬屈膝算什么,就算皇后娘娘要我跪下来舔她的脚,我吕吉山也绝不皱眉!” 苏琬儿听得此言总是会恶心许久,会一脚将他踹下床,而这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男人则会百折不挠的试图从各个方向爬上床。 “琬儿娘子如此厌恶这句话,可是因为吉山说要舔皇后娘娘的脚,而没舔过你的?琬儿娘子勿忧,吉山连人都是你的,舔哪里何须娘子开口?吉山自是知晓娘子最爱什么……” “琬儿!给御膳房说说,今晚的宴席就在这太极殿摆,本宫今晚想与两位侄儿好好说话,让皇帝陛下、太子殿下他们今晚也别过来了,他们自个儿管自个儿吧,家宴,咱改日再办……” “琬儿?” 苏琬儿一个激灵,猛然回魂,发现自己居然当着吕后的面在肖想那个目前身板同自己一样“纤细”的十五岁侄儿,心头忍不住一阵恶寒。她忙不迭地跪地,向吕后表示,她会亲自去通传皇后的懿旨,并安排好今晚的宴席。 第11章 意外 接待吕家侄子的晚宴,气氛温情又热烈,吕吉山坐在下手,整个晚上,他与兄长吕吉海都在谄媚地笑,向吕后表达忠心,将自己父母彻底埋葬去了爪哇国。 吕吉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觉得自己的兄长吕吉海一定也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4 与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逝者已往,生者犹生,凡事应以生者为重才是,所以这一个晚上,吕吉海的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吕吉山拿眼偷偷瞟着端坐吕后身侧的苏琬儿,那个女人看起来很受吕后喜爱,吕后并未将她当作婢女使唤,而是让她架了一张小几,挨着吕后就这样一同用膳。 吕吉山垂下了眼——她是自己醒来后这么多年里唯一一个意外。 苏琬儿,她现在不应该还只是一个伶官吗?给吕后演小丑逗趣,给吕后写说唱本子。吕吉山相当意外苏琬儿在她十六岁时便走到了她十八岁才完成的地步,今世的苏琬儿似乎比上一世着急了许多啊…… 吕吉山是市侩的,但并不代表他没有真心,他的真心只不过被自己压在了心房最里层,不肯轻易示人而已。因为自己姓吕,他便成了吕后的一部分,不管他做还是不做,做什么,不做什么,旁人都会把他看作吕后的爪牙。 吕吉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做爪牙,我便将爪牙做到极致,他利用父亲以往的人脉,迅速重振吕家大房的羽翼。他以吕后为天,替吕后卖命,帮吕后吓人,换来自己一时安康。可他唯一的一次的与人交心,却换得了自己的终身落败。 大德年间的宫变,苏琬儿罪不可恕! 宫变虽只是钱彧纠结五虎将发起来的,可吕后是什么人?她百毒不侵,刀枪不入!怪只怪那苏琬儿蒙住了她的眼睛,捂住了她的耳朵—— 吕后彼时只是生病,只留有唐照文、唐照武两兄弟侍疾,苏琬儿是唯一能让吕后与外界沟通的桥梁。 可是苏琬儿做了什么?她什么也没做,她的不作为导致吕吉山失去了自己的姑母,苏琬儿则顺利摆脱了吕吉山的纠缠,转而搭上了李家的船…… 钱彧是杀死吕后的矛,苏琬儿便是困住吕后的笼。如果说苏琬儿背叛吕后是为了替他苏家复仇,那么她在李砚称帝后将自己强塞与那钱皇后又是为何? 吕吉山狠狠灌下一盏酒,压下心中的酸涩,那个女人是没有心的!而自己则是一个缺心眼。 自己以为她已经是自己的了,对自己失去吕后并未警觉,毕竟自己有苏琬儿便够了,她已经是朝中最大的山了,不是吗?没想到,她转过头来却劝说自己,你吕家已倒,你如今已是落草的凤凰,我也救不得你了,你要么去陪钱皇后睡觉,要么你们吕家组团去大理寺狱唠嗑。 吕吉山表示自己是男人,是一品大员,不是小倌,不是卖笑的。那个狠心的女人居然说,你以为你那虚妄的头衔是铁帽子?你以为你的身子能值几个钱?钱皇后看上你是你的福份,你要想活命,非得靠上她不可,靠上了她,你不会只是她的床伴,你得到的一定比你预想的还要多!山,答应她,相信我,她一定会离不开你的,你不知道你自己是有多棒……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是个聪明的,钱皇后果然给了自己很多,吕家再度崛起,因李砚惧内,自己把持了钱皇后,也就把持了李砚,吕吉山与苏琬儿再度携手横扫朝纲,满朝文武无不匍匐在他们二人脚下。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李韧杀了进来,自己还不是照旧丢了脑袋,至于那个没心肝的女人:她如此唯利是图,嗜权如命,自己死后她必定又攀上了李韧! 吕吉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想再看那张依旧耀眼的芙蓉面,这一世,我一定不再受你蛊惑,入了你的陷阱…… …… 回归朝堂的吕吉山被吕后安排在了兵部,任兵部员外郎,吕吉海则入了内府禁军,为千牛卫中郎将。吕后做出此种安排,吕吉山一点也不意外,吕家大房以往就是走武官路子的,吕后这想让他们兄弟二人以后一人掌禁庭,一人掌府兵,替她掌控天下兵马护她周全呢。 京城的吕府重又开府了,吕家两位少爷都做了京官,原本荒废的吕府自然得重新整饬一番。这一回,吕后毫不吝啬地助力了吕家两兄弟,她赏赐了吕吉海与吕吉山逾千两白花银,方便兄弟二人重建吕府,赐二人婢仆数百,擎等着吕府建好便搬进去。而吕吉海与吕吉山二人在吕府建好之前则继续住在拾翠殿。 吕家大房重整雄风全耐吕后支持,吕吉海与吕吉山自是感恩荷德,每日来太极殿点卯请安,早晚准时,一场不拉。而太子肇,作为吕后的亲生儿子,却越来越少地出现在吕后面前。 苏琬儿焦虑无比,如此下去,肇与吕后的关系将不可避免地一落千丈,肇的人生将难以挽回的再次滑入上一世那般的悲苦境地。琬儿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了,于是她来到了乐阳长公主的漪澜殿。 “你要本宫召集这场宴会?”乐阳长公主明显有些意外,“可是,本宫觉得太子殿下不一定会来,要知道,咱们的家宴都已经许久未能成功举行了……” 乐阳的担忧不无道理,自从樊铠被李肇杀死事件发生后,肇便一直拒绝参加有吕后参加的任何非公务宴会。因为吕后在朝堂上当着众臣的面对肇的行为表示了赞扬,私底下却将肇狠狠地责骂了一通,她要肇撤回诛杀樊家九族男丁的诏令。李肇自然不从,哪有太子令发出去又瞬间自己撤回来的道理,以后自己这个太子还要不要混了?母子关系再度降到冰点,以至于现在连家宴也召集不齐了。 “公主可以告诉太子殿下,只说是你们兄妹四人私下聚会,你们先玩着,奴婢晚些时候才将皇帝陛下与皇后带来漪澜殿,届时,殿下就算想走,也不好走了。”苏琬儿眨巴着眼,无论怎样,先把肇的人诓骗来了再说。 “可以如此麽?”乐阳惊讶,“万一太子殿下瞧见母后来了便当场翻脸,又该如何是好?” “他不会翻脸的,公主放心!奴婢有把握!”苏琬儿笃定地说,她有把握治住那个大男孩,他们母子实在太需要来一次感情的交流了,琬儿愿意放手一搏。 乐阳虽担忧无比,但她看见琬儿如此有信心,便准备加入琬儿一试。毕竟李肇是她胞兄,她也不愿看见兄长与自己的生母闹成这样。再者,她相信琬儿可以办到。 “琬儿,太子最听你的,你一定要好好劝劝他。”乐阳紧紧抓住苏琬儿的手,眼里满是希冀,“再这样下去,乐阳害怕……害怕母亲……会……会废了大兄……” 乐阳低低哼出这一句后又闭了嘴,她尴尬地瞥向了墙角,空气中凝结的是沉沉的抑郁。苏琬儿默然,乐阳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柔顺的外表下有一颗不安分的心,不然上一世的她也不会在吕吉山与自己雄霸朝堂后助力她的幼弟李韧攻入大明宫。乐阳表面上与吕后亲昵,疏远她那懦弱的父亲,但她同她几个兄弟一样,都有着深深的李氏情结,他们都是李家的人,他们对吕家……毫无情谊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5 可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厌恶。 耳畔传来乐阳真挚的低语,“琬儿,太子殿下喜欢你,二殿下也喜欢你,我们都喜欢你,你要护着乐阳的兄长们……” 苏琬儿心中微动,心道,我可没那水平承接你如此大的重托。换作上一世的自己,听得这样的话,一定会一边带着女人独有的莫名的虚荣与满足感,一边故作姿态,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跪下,赌咒发誓地要为李家两位爷抛头颅撒热血。 可是,重活一辈子,琬儿也明白了,无论自己在李肇、李砚心中占据了多重的分量,无论日后自己如何在朝堂叱咤风云,无论乐阳说出多么悦耳动听的话,那都是将她视作李家的婢女看待的。苏琬儿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如若勾搭上姓吕的男人,对不住了,杀无赦。也正因为如此,上一世李韧攻入大明宫才会给自己下了那样的判词…… 不过苏琬儿并未因此生出任何不虞,自己本来就预备今生一辈子都做李家的婢女的,跟着吕家没搞头,只有傍上李家才能活得最长,不是吗? 琬儿抬起头对上乐阳的眼,“公主殿下,琬儿何德何能能受两位殿下同时厚爱……喜欢不喜欢的话,公主莫要瞎猜测……”她不想乐阳在有意无意间对年幼的李韧强化她苏琬儿是李肇或李砚的人,这样一种极度危险的观念,在李肇最终成功登顶之前,她不想做任何一个人的人! 乐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琬儿莫要不好意思!乐阳可没瞎说,二殿下自是不必说了,太子殿下最是不听劝的人,也只有你才能把已经离开的大兄给劝回来……” 琬儿扶额,不想再与她讨论这个问题,那日是自己莽撞了,正万般后悔呢!她摆摆手,冲乐阳公主说话,及时打断了乐阳深挖狠探: “公主殿下,琬儿想亲自表演一场说唱,届时还望公主寻好妥帖的人给照顾周全……” 琬儿敛回心神开始与乐阳商议宴会细节,这是一场重要的晚宴,她希望自己可以给肇带来生机,吕后是强者一方,想要改变吕后的心思不可能,只能寄希望于压制肇屈服了…… 第12章 失算 一弯新月划过精巧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清晖。漪澜殿内檀香幽幽,灯火辉煌,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吕后家四兄妹的私人晚宴在一派温馨祥和的氛围中开始了。 吕后的这一家是一个奇特的家庭,吕后生性好强,一副挥斥方遒的女强人做派,生出的儿女们却并无她那般咄咄逼人的气势。除肇有些锋芒外,余下的皆一副典型京中贵胄悠闲淡然的做派,他们不争,不抢,就连最有锋芒的肇,也是不愿做这个太子的。他们宁愿就龟缩在自己的一方小院,每日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唱唱曲,看看戏…… 所以,当这四位兄妹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与历来的皇家子女们不同,他们并无常人们以为的明争暗斗,手足相残,他们之间的感情甚至超过了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他们是真心愉悦的,并全情投入地去互相关爱彼此。 或许正是因为吕后过于强悍,她一人做完了所有皇帝、皇后、太子应该做的事,并像维护自己领土的老虎一般,排斥他人插手她干预过的这一切领域,导致她的子女们皆有些惶恐、抑郁。兄妹四人无比贪婪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暖时刻,他们互相安慰,互相寻求心灵的慰藉。 一阵古琴声起,苏琬儿为这场兄妹宴专作的折子戏开场了。 “负薪老妪往北州,北望乡关生客愁。自言老妪有三子,两人已向黄沙死……”伴随那颤若龙吟的古琴声,传来苏琬儿宽阔又苍凉的歌声。 座上的四位皇子皇女瞬间被那深沉又凄然的开场给震慑住了,齐齐看向堂中那缓缓自后而来的一身素袍的苏琬儿。他们见过欢快的奏乐歌舞,见过逗趣的小丑说唱,却没见过沉重的连演带唱。 “如今小儿新长成,明年闻道又征兵。定知此别必零落,不及相随同死生……”苏琬儿身穿贫苦人家老妪常穿的粗布袍衫,头上包着花布,佝偻着背,活脱脱一个花甲老妇人。 她表演的是一位老妪,唯一尚存的小儿子被征兵去了边疆,老妪不舍,唯恐儿子战死沙场,变卖家产后也随了儿子的去向来到边关。这是一场催泪的寻亲戏,当老妪历经万难终于寻到儿子的驻地时,听驻地的官兵们说,她儿子已经战死了,死在敌军的袭营中,一把大火烧的已经辨不出人来,便同数千战友一道埋在了一个万人冢内。老妪万念俱灰,跪坐万人冢旁哭泣了七天七夜后变成了一棵参天的大树,枝繁叶茂,终年守护着装着小儿子尸骨的万人冢…… 在尚无悲剧及京戏普及的大唐,苏琬儿今晚的说唱戏绝对算得上是开天辟地的。兄妹四人看得眼泪汪汪,他们无不为母爱的伟大而感动。年幼的李韧就快要憋不住了,只扑在乐阳的怀里,咬紧牙关,胖乎乎的小手死死揪住乐阳的纱罗裙摆,此时的他无比思念自己那太极宫里的母亲…… 古琴声止,大殿内静谧非常,兄妹四人皆保持着一脸的复杂,无一人说话。四周是难捱的静默,苏琬儿放下心来,她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冲一旁廊檐下站立的一名宫娥一个示意,那宫娥得到示意后转身飞奔而去…… 不多时,有宫娥来报:吕后驾到! 惠帝近日来老毛病又犯了,日渐沉疴,竟是连门都出不了了,于是,在接到漪澜殿的邀请后,便只有吕后一人来赴宴。 才经过了感情教育的太子李肇果然并未露出惯有的不虞,反倒是同砚王与幼弟李韧一道来到殿外跪地恭迎他们的母亲。 被李肇恭迎的吕后明显非常高兴,她知道孩子们邀请她赴宴的目的是什么,作为一个母亲,她非常愿意接受自己的孩子们递过来的橄榄枝,再给李肇一次重回她怀抱的机会。所以吕后的表现也让苏琬儿相当满意,她全程温柔的笑,尤其对大儿子李肇,她表现出了比以往更为明显的关爱。 吕后满面微笑并温柔地冲李肇说话,她关心他的身体,因为就在不久前李肇又经历了一次伤寒,咳嗽了许久,吕后担心李肇没有好全,她紧紧拉着他的手,仔细检查肇的脸,看他有没有瘦。 李肇虽依旧面无表情,但好歹也在低眉顺眼地回应,尽管依然冷淡疏离,但排斥的情绪明显缓和了许多,母慈子孝的场景让苏琬儿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到了地上。 苏琬儿立在大殿的角落,看着吕后飞扬又明艳的眉眼,心中暗自耻笑,就算天下的母亲都为自己的儿子化成了树,吕后也一定不会为自己的儿女选择将自己变成一棵树的。在她心里其实她自己才是那个排在第一位的人吧? 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只要能让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6 肇屈服,给他吃些虚幻的迷药也不是不可以的,琬儿只要肇活着,活到大德年间就好……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在她自认为万事大吉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苏琬儿自眼角的余光中看到李肇直起了身,跪倒在吕后的身前…… 苏琬儿刚刚放下的心禁不住猛的狂甩起来:肇要做什么? 苏琬儿听见李肇那清亮的声音传来,“母后,孩儿驽钝,难当父皇与母后重托,自请虢夺太子之位,让位贤能……” 咣当一声响,不等地上的李肇说完,一盏酒樽堪堪砸上了李肇的肩头,“你个忤逆子,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吕后面色苍白,凌若冰霜,她失望透顶,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李肇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反抗自己不成便要撂挑子不干了?你以为你消极抵抗便能对我施压了?我吕之为你博命夺来的太子位岂是你想坐便坐,想走便走的茶铺凳子! 苏琬儿呆立一旁,心急如焚,李肇只死死低着头,眼中尽是倔强。吕后猛然起身,双目赤红,眼中尽是失望,她愤愤然道: “肇儿,居其位,则应安其职,尽其诚。且不说你是太子,就算作为一个士人,一个君子,也必须要有宽广、坚韧的品质,因为他的责任重大,道阻且长。可是你呢?肇儿,你太让我失望了,本宫给你三天时间反思,如果你真的打定主意,就预备这样把你应该承担的重担与责任扔给你的弟弟,本宫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 说完这些话的吕后抬腿便往殿外走,除了李肇,余下的兄妹三人忙不迭地追着他们的母亲冲到了殿外。苏琬儿冲至兀自呆跪的李肇身边,奋力扯起李肇,带着他跟着吕后离去的方向跑。 笨李肇,赶紧去给皇后娘娘道歉挽回啊! 可惜李肇并不想道歉,他奋力挣脱苏琬儿的手,退回了漪澜殿背后的一棵大柳树下,蹲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兀自抱着头不吭声。 苏琬儿手脚无力,只觉头嗡嗡作响,好不容易创造的机会便这样被李肇搞砸了,早知道是如此的结局,还不如不搞这场宴席呢…… 第13章 爱恋 “殿下……你为何非要予你母亲难堪?” 苏琬儿痛心疾首,她缓缓来到李肇身边,蹲下身,看着李肇。 她实在不能理解肇一定要激怒吕后的意义所在。如果非要替李肇的这种行为找个理由,那么就是肇是一个喜欢没事找事的中二少年! 李肇望着苏琬儿,眼中满是嘲笑,“琬儿,你太天真了,母后迟早会登上那个位置,你没见陛下已经许久未能出门了麽……” “肇是男人,肇不能容忍一辈子生活在母亲的股掌之中,任她玩弄!肇想要活着,可是肇不想行忤逆事,只能自请废黜了。” 苏琬儿吞了一口唾沫,“可是皇后娘娘不允你……” 李肇低下了头,他面色苍白,整个人颓废无比,“那么我便等着那天便是……” 苏琬儿心中疼惜,如此沉郁的肇实在让人心疼极了!她一把抓住李肇无力的胳膊,死命摇晃着他,肇,你振作点,琬儿会帮你的!琬儿会让你成功的! 李肇抬起了头,他朝苏琬儿凄凉地笑,摇了摇头。 帮不了的,琬儿,你帮不了我,我从来就不想做这个太子,母亲就不应该生我们这群孩子来给她自己添堵。我的命,在被迫做上太子那天就已经寄存在阎王爷的勾魂簿上了。 肇…… 不是我灰心,而是——母亲太过强大,她不允许她的身边出现任何对手,哪怕是她的骨肉,也不行。我不愿做她的玩偶,我注定会被她抛弃的。被母亲抛弃的孩子下场都很惨……更何况,肇的母亲,她首先是个帝王…… 琬儿突然很心痛,肇才刚成年便已看见了自己的死亡,自己眼看着自己走在死亡的路上,这是怎样的一种生存体验?的确,他是会被自己的母亲杀死,就在六年后。可是肇没有路子可选,谁叫他是吕后的大儿子呢? 苏琬儿费力地找到自己的声音,肇,你母亲还是爱你的,你只要乖一点,听她的话…… 李肇笑了,好琬儿,我在跟你说认真的,你觉得我会是砚那种混混僵僵混日子的人麽?与其让自己像一只猪苟且地活,不如让她一刀杀了我。让她杀了我,我用我的血让天下人看清她的野心,让她生活在恶魔的樊笼里终身不得安宁! 李肇的脸苍白如纸,双眼赤红,内有疯狂。苏琬儿呆住了,她第一次为自己试图挽救李肇的计划感到彷徨迷茫,自己占尽天时地利,可似乎依然无法去改变什么…… 苏琬儿心疼,她紧握李肇的胳膊愈发用力,她望着李肇那双她熟悉无比的忧郁的双眼,心中怜意大涨,可怜的孩子…… 她这样想着,便真的跪直起身来,像母亲拥抱孩子一般轻轻搂住李肇的肩,将他揽入怀中。 肇,你不能这样想,韩信有胯下之辱,张良有拾履之羞,成大事者,怎能一味刚猛行事,能屈能伸,方能成就大业…… 少女特有的馨香入鼻,苏琬儿的怀抱柔软又温柔,李肇不再说话,只深深地呼吸着她身上丝丝漫溢的梨花香。李肇原本狂乱的心逐渐安宁下来,他无比留恋这个温柔的怀抱,拥抱着他的苏琬儿虽然比自己还要小近四岁,却诡异地给了他母亲般的安全感。 他的手渐渐揽紧了苏琬儿纤细的腰,他闭上了眼,循着那幽幽的梨花香探至她的香腮边。细腻丝滑的肌肤带给他柔软的若有似无的刺激,李肇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身后射来漪澜殿辉煌的灯火,印在眼前琬儿粉嫩的耳垂上,像一粒软乎乎的金乳酥,于是他张开嘴,蹭上去,轻轻咬了咬…… 还在劝说李肇的苏琬儿住了口,原本怜爱又激昂的心瞬间酥软,耳垂间传来的温热与刺痒混杂着李肇灼热的穿入耳膜的鼻息,让苏琬儿倏然脱力。 她的心尖在颤抖,李肇的吻由最初的犹疑与轻柔变得愈发急切和狂野,琬儿抑不住发出一声低呼。她无力推拒肇,也不想推拒,她想现在就给可怜的肇以安慰,说不定肇便从此就听了自己的话。 李肇身为太子,早已迎娶太子妃,太子妃虽在生产时难产而亡,但太子府中亦有侧妃与良娣,苏琬儿却是因为上一世的经历。她与李肇在上一世从未有过肌肤之亲,该死的吕吉山却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这让苏琬儿惋惜了一辈子。这么几十年(又或是几百年?苏琬儿不知道)不见肇,她无比希望肇能与自己终成眷属。 李肇的呼吸愈发炙烫。琬儿心中愉悦又渴盼——我的肇,我一定能救下你的…… 没想到,已处在混沌边缘的肇却突然收住了手,他从那迷乱人心的温柔之间抬起了头,满头大汗,却极力寻回了他的清明。 肇的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7 声音粗嘎又低哑: 琬儿,肇对不起你,你不能被人如此随便地对待,你不是那些卑贱的女人,你不应该被肇拉下深渊,你应该快乐的活,而不是陪肇无力的等死……琬儿,原谅我…… 肇俯首于她尚因激动还在颤抖的香肩,低声哀求琬儿的原谅…… 苏琬儿极力压下心中澎湃的热血,她往后缩了缩身子,让自己尽量远离肇的身体。就在她酡红着脸,刚要开口表示自己并不埋怨李肇的唐突时,李肇飞快的推开了她,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立起来,离那块石头远远的。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你……你们……” …… 琬儿愕然,她掉转头来—— 是李砚。 李砚惊呆了,自己看见了什么?!他有点懵,李肇竟然与自己心中的女神就在这块石头上便抱在了一起,而琬儿居然也没有拒绝! 这脑残的太子才刚顶撞了自己的母亲,转过头来又抱着母亲的婢女乱搞,李肇这是疯了吗! 李砚惊愕,失望,伤心,愤怒,各种难言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他说不出话来,他想将琬儿抢过来,可是琬儿刚才似乎很喜欢…… 他很想挥起拳头把李肇揍清醒,可是他的理智却告诉他,这是他最崇拜又爱戴的兄长。 李砚张着嘴,他抬起手指着李肇与苏琬儿,一边摇头,一边愕然地向后退。就在李砚踯躅于自己究竟应该挥出自己浸透酸楚的铁拳,还是迅速扭转身子逃离现场时,李肇开了口。 “砚,来,你来把她带回去。” 李肇发鬓微乱,嘴角挂着淡淡的戏谑的笑,他踱步走到苏琬儿身边,轻轻拉起苏琬儿的一只手,将苏琬儿的手递向自己的兄弟,“砚,她只是一个婢女,她可以属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李砚怒发冲冠,他不允许肇如此说自己心中的女神!他气得有些结巴,“你……你……怎么能如此对待琬儿姑娘” 李砚的拳头握得咯吱响,他实在忍不住了,他抬起胳膊就要冲向自己的兄长,被一旁的苏琬儿拦腰狠狠抱住。 “二殿下息怒!二殿下息怒!是奴婢越界了,望二殿下恕罪!” 苏琬儿又气又急,这二楞子李砚怎么总是与自己过不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来了不知道走不说,竟然还要打人!要是被吕后发现两位皇子因为自己这个婢女还打架,自己这条贱命就算交代在李砚手里了! “奴婢求二殿下息怒!奴婢求您了!”苏琬儿满面泪痕,李砚长得高大,她索性抬起胳膊,整个人吊在了他的脖子上,才刚被李肇抚弄过的少女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在李砚的胸口。李砚不是喜欢自己吗,只要能让这二楞子熄火,苏琬儿不介意用自己的拥抱去堵住李砚那不顾后果喷涌不止的火山口。 李砚行动不畅,苏琬儿柔软的身体果然成效明显,李砚当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双拳紧握,只望着李肇咻咻直喘气。 “如此模样作甚?我没兴趣同你抢。”李肇望着自己情绪激动的兄弟,只如此冷冷地说话。言罢,他拍拍自己褶皱的袍角,头也不回地转身朝漪澜殿外走去…… 眼看李肇平安走远,苏琬儿松了一口气,她颓然松开手,从李砚脖子上滑了下来,转身也要往殿外走,被李砚一把捉住。 “琬儿,你没事吧?”李砚焦灼的脸上满是关怀。 “没事……二殿下请自回吧,琬儿告辞了。”苏琬儿冲李砚摆摆手,连礼也懒得敬了,转身就要走。 李砚完全顾不上理会苏琬儿对自己的态度如何,只扯着苏琬儿的手往她身上细细查看,“肇没伤着你吧?肇今日喝多了,琬儿莫要放在心上。” 焦灼的李砚看见苏琬儿愁苦的脸,只当她被李肇轻薄不高兴,便开口安慰她。 苏琬儿转过头来,看进李砚真诚又怜惜的眼,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实在不知道能与打断了自己甜蜜好事的傻子还能说什么话,自己正在与肇交心呢,正要说到紧要处却被人无端打断。 我生气的就是你呢!可是她却不能说出口。或许正是因为她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对待李砚,李砚都不会把她怎么样,苏琬儿像个骄傲的公主,一把甩开了李砚紧握自己的手,一言不发,扭身便冲出了漪澜殿。 第14章 挽回 琬儿回到太极宫时,吕后身边的内侍刘大富立马迎出了殿门。 “尚宫大人怎么才回?皇后娘娘等你许久了!”刘大富那松弛的面皮打着颤,耷拉的眼中尽是担忧与埋怨,“娘娘撵了好几波要替她梳洗的人了……”说着,刘大富冲殿外侍立的宫娥一个抬手,示意她们备好伺候娘娘洗漱用的水。 苏琬儿愕然,“什么?娘娘还等着奴婢?” “ 还不快进去!”刘大富抖着腮边的肥肉忙不迭地拉了琬儿一把,催她跟上,“娘娘情绪不好,尚宫大人仔细些……” 刘大富知晓琬儿对吕后的意义,琬儿总是能让烦躁的吕后重又开心起来,可是这一次的吕后似乎伤心得有些严重,他不得不为苏琬儿捏一把汗。 进得殿内,融融烛火下吕后独坐案几前发呆,看见琬儿冲她行礼,连眼皮也不抬,只将手指抬了抬示意琬儿坐下。 “肇儿又拉着你说话了?” 苏琬儿心中咯噔一声,皇后认定自己对太子来说是不一般的人,这顶帽子怕是摘不脱了。她吞了一口唾沫,平复了心情,不管怎样,替肇说点好话,安抚一下吕后是必须的,于是琬儿轻言细语地回道, “皇后娘娘勿忧,太子殿下是因为太过敬爱你,觉得自己让您失望了,才会这样。娘娘对殿下多点耐心,奴婢相信殿下一定会重振旗鼓的。” 灯下的吕后难得的有些颓废,“肇儿还说了什么?” “殿下害怕被您抛弃,娘娘,殿下其实是很依赖您的,他说他害怕被您抛弃,所以在您主动抛弃他之前,他自请废黜或许会好过一点……”苏琬儿放柔了声线,倾身凑向吕后。 苏琬儿主动揭开了吕后心底里隐藏的那只幼兽,再将肇放在弱势,只为极力唤起吕后的母爱,此时颓然的吕后对李肇还是怜惜的,琬儿要她一直保留这种怜惜,哪怕到以后沦为怜悯都是好的。不管怎么说,吕后晚一天升起杀死肇的心思,自己就能多一天的机会。 “肇儿……他同你说这些?”吕后颓然地抬起头望向下首的苏琬儿,眼中浓浓的忧思。 “琬儿,你怎么了?”吕后只定定地看着苏琬儿的脸,满眼探究。 吕后陡然的话题转换让苏琬儿猝不及防,“嗯?娘娘说什么?” 吕后却不再说话了,她仔细地探究了一番苏琬儿的头脸后又恢复了开始的萎顿状态,“本宫的儿子宁愿同你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8 说这些话,也不愿与本宫多吐露一个字……” “娘娘……殿下他只是不想让他的母亲看见他的无措……” “无措?堂堂太子就应该抖擞精神,勇往直前,成日里伤春悲秋的那是小娘们!”吕后提高了嗓门,满脸的鄙夷。 “吉海和吉山就不会这样,他们兄弟俩在徙河呆了六个年头,本宫看他们依然那么龙精虎猛的,精神头十足!这才是男人应该有的样子!” “娘娘说的是,员外郎与中郎将两位大人确实是吕家的骄傲,两位大人都器宇轩昂,一表人材!”苏琬儿知道,此时的吕吉海与吕吉山是吕后的希望,正是百样好的时候,自己恰到好处的奉承是必须的,但——苏琬儿玩弄人心也是一把好手: “二位大人再好,怎比得过娘娘亲生的儿子!娘娘便同奴家小时候见过的那些夫人们一般,成日里都只夸赞别人家的孩子,对自己的孩子则弃若敝履般的说话,殊不知其实最是好强,巴不得自己的儿子把口里的别人家的好儿子统统都比了下去!” “哧!小蹄子没大没小!还挤兑起本宫了?”吕后噗嗤一声陡然展颜,伸出纤纤玉指直直杵上苏琬儿的额。“小蹄子再张狂,仔细你的皮!” “娘娘大人有大量,才不会因为此种小事与琬儿一般见识呢……”苏琬儿笑靥如花,眉间的红艳愈发娇艳欲滴,“琬儿替娘娘梳洗,可好?娘娘也该歇息了罢?” “妥,就你替本宫梳洗吧,其他人,都没你轻柔……”吕后望着琬儿眉开眼笑,眼波流转间,适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吕后原本哀愁的是自己的儿子终究走到自己的对立面了,自己真的要失去他了吗?吕后对自己的敌人向来是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哪怕对手是自己的儿子。经琬儿的嘴这么一说,儿子似乎还是自己怀里的乖宝宝,只是有些胡闹罢了,李肇在吕后的心里的地位似乎瞬间又变成了有待商榷,吕后的心情竟也跟着好了起来。 苏琬儿手上动作不停,一颗心终于放下来,吕后能笑便好,她能笑,说明她还会给李肇机会的,下一次加油吧! 琬儿替吕后梳洗完毕,又细细替吕后往脸上、手上涂抹香脂。吕后已近四十,正当女人熟龄,保养得当,既有少女的柔嫩,也有女人的妩媚,犹如一只熟透的苹果,散发出令人迷醉的沉香。苏琬儿用食指蘸取香脂,轻轻抚过吕后白皙莹润的脸颊,触手之处肤如凝雪,肌理腻洁,拊不留手。 “琬儿,你说陛下这么多年吃遍了太医院所有太医的方子,这身子还不见好转,咱是不是应该寻点别的法子?”吕后秀眉紧簇,满面愁容。 惠帝的痛风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能活着已经是阿弥陀佛了,哪能指望他好,就这一两年惠帝就该驾鹤西去了吧?不过这样的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苏琬儿在心底默默的算着时间。 “娘娘,奴婢觉得,或许应该去民间寻访寻访大夫,这有时候啊,民间的能人还能妥帖一些呢……” “民间?民间就算了吧,咱太医院都瞧不好的病,那帮泥腿子能有什么用?倒是吉山今日来给本宫荐举了一个人,唤作沐阳真人的,据说他会炼一种仙丹,可治百病……” 琬儿默然,惠帝什么人,乃一国之君,看病自然得小心谨慎,不能随便一个人都去给他开药方,吕后排斥民间泥腿子医生倒也勉强可以理解。只是这惠帝的毛病是治不好的,只能求医吊着命以免死得太快。上一世因为医药无效,吕后与惠帝便迷恋上了各色偏方,沐阳道长便是吕后专门寻来的“民间奇人”,专为惠帝炼丹——混元丹。看来上一世这炼丹的沐阳真人,便就是吕后口中说的这位了! 苏琬儿不确定上一世惠帝是不是混元丹吃多了才会在一场风寒袭来后一命归西的,但她总觉得那混合了各色稀奇古怪东西的混元丹吃了肯定没什么好处,如若能劝得吕后重归医石,或许惠帝可以多活几年。只要惠帝还活着,吕后或许就不会因权力急剧膨胀,生出称帝之心,杀了李肇。苏琬儿这样想着,便开了口, “娘娘,这沐阳真人到底什么来历您知道吗?” “这……听吉山说他是昆仑山上得道的仙人,会遁地穿墙,神着呢……” “娘娘,这出家人里面骗人的可不少了,前不久刑部不是还处置了一帮专卖女人、儿童的和尚嘛!”苏琬儿说出这话后,又急急地补充,“奴婢只是建议娘娘仔细些,与其冒冒失失地被骗,还不如就走老路子,好歹还能稳妥些。” “唔,琬儿说的也对,那沐阳真人是吉山引荐来的,本宫再仔细问问吉山再说。”苏琬儿颔首,替吕后最后捏了捏被角,正要离去,她听见吕后的声音再度传来, “琬儿,吉山今日来请安时曾邀请本宫后日赴咱新建的吕府赴宴,本宫应下了,你也随本宫同去,届时你也可以帮本宫看看那沐阳真人。” “是,娘娘,奴婢记下了。” …… 瑶华殿。 苏琬儿坐在卧房内兀自揉了揉酸胀的腰,准备梳洗梳洗也睡觉了,如今苏琬儿作为吕后身边的侍中大人,也总算有了自己落脚的窝。琬儿没了亲人,只有母亲许氏,如今也与琬儿一同住进了瑶华殿。吕后原本是要赐她咏华殿的,可是苏琬儿犹记咏华殿内方清扬那柄斩下自己头颅的大砍刀,怕自己住进那熟悉的地方会做噩梦,死活换了一个更偏更小的瑶华殿。 看着铜镜内自己艳若桃李的脸,苏琬儿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 头上的金钗呢? 琬儿一惊,那金钗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给自己的,是苏琬儿的第一只钗,也自己最喜欢的一只钗——赤金的啊!足足有一两赤金!自己这一段时间都不曾离身的! 琬儿急了,这只钗值好多钱了,丢了不就可惜了吗! 就在琬儿急得团团转,沿着墙根一寸一寸摸过去的时候,担忧女儿的许氏听说琬儿回来了,原本已经睡下的她披了一件素棉披风过来看。 深更半夜的,乖女不睡觉在寻什么? 我的赤金大金钗呢? 不就在你的头上吗? 啊? 许氏无奈地笑笑,走过来,从苏琬儿头上扯了一个东西下来,那东西奇形怪状,黄灿灿,还夹着泥…… “皮孩子,这么大了还能滚得跟个泥猴似的。” 许氏笑得慈祥,爬上细纹的眼中都是溺爱。 苏琬儿的脸腾地变得通红,自己与肇在柳树下,有些忘情,大金钗蹭进了柳树干,随着李肇的动作便被蹭到了发髻后侧,还刮下了许多树皮和着泥…… 苏琬儿想起吕后望着自己问出的那句“你怎么了……”,现在终于明白吕后在说什么了。 苏琬儿懊恼地跺跺脚,哎,太子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9 派这顶帽子,只怕是摘不掉了吧…… 第15章 国师 长安路是皇城百官衙署人员的聚居地,这里甚至聚集了好几家公侯的老宅,可谓是大唐首都的cbd。此处寸土寸金,不过最近长安路上新起的这间大宅子,虽然外表朴素内敛,依然受到了万众的瞩目——这是吕宅。 今日是吕家两兄弟的乔迁之喜,消失多年的吕家重又回到了京城,门脸儿并不大的吕宅早已挂上红绸,点起爆竹。吕宅的朱漆门大开,吕吉海、吕吉山两兄弟早已恭候门外,毕恭毕敬等待吕后驾到。 苏琬儿立在吕家这面油光水滑的大门外,望进内里的石雕照壁与葱茏青萝,心中有些恍然——她想起上一世吕吉山那娇花般成排的姬妾们也曾如今日这般排成一列恭迎自己的到来,彼时自己已是吕之的侍中,吕吉山便时常如此堂而皇之邀请自己来他吕府“议事”:吕吉山不仅厚颜无耻,还道德败坏…… 苏琬儿再一次在心里对吕吉山的人品作下了如此的判词,她对吕家两兄弟的鄙夷更甚。上一世自己是不知道,原来那不知所谓的茅山道士沐阳老神经就是你吕吉山献给吕后的,你吕吉山果然不会办出一桩好事来。无论如何,今日我都要坏了你那鬼祟祟的小人行径! “吉海(吉山)恭迎皇后娘娘……” 耳畔响起男子谄媚到发齁的声音,抬起头,果不其然,前方吕后的车驾旁,是吕家两兄弟那见牙不见眼的媚笑。苏琬儿极力忽略掉那张令人作呕的谄媚的脸,快步来到吕后车驾旁准备迎接吕后下车。 但事实再一次证明,有吕家两兄弟在的地方是不需要婢女的。苏琬儿压根无法靠近吕后的马车,因为两兄弟一左一右占据了马车旁的最佳位置,一个撅着屁股替吕后扶住脚蹬,一个抬高胳膊搀着吕后白腻的玉臂,迎祖宗般将吕后从马车上抬了下来。 苏琬儿撇了撇嘴,默默跟着浩荡的人群往吕府走去,不管怎么说自己必须盯紧了吕后,以免自己一个不留神,便让吕吉山给塞了个道士进来。 新建的吕府外观不打眼,内里却楼殿重叠、别有乾坤。 这座大宅一色青灰砖双坡顶围墙,山墙外可见宅内参差错落的楼宇亭阁,也是清一色的砖瓦歇山顶,与周遭贵胄人家彩色琉璃瓦庑殿顶相比,虽显得简陋黯淡,但却有一股肃穆庄重的神气。 朱漆大门面南而开,铜铸的门钉和青铜兽面铺首都没有鎏金,让人感觉到主人家的收敛,不张扬。但,如若仔细观察那屋脊檐际的瓦当和正吻,虽是砖质,雕塑的图案却极细腻逼真,虎鹿雁犬蛙五兽瓦当和蛇雉正吻栩栩如生,这座深藏不露的豪宅便如此一副恭谨严守的姿态,在不经意间悄悄地泄露出深宅主人在当朝的权势与煊赫。 一行人进得主屋,立马便有美艳的婢女们奉茶点,一番宾主客套后,吕后在吕家两兄弟的引领下游览了一番吕府花团锦簇的园子,一路上殿宇层叠,回廊幽幽,花木扶疏,鸟语啁啾,引得吕后称赞不绝。 “山儿有眼光,本宫就不爱那金灿灿的楼宇,如此清新雅致,住起来最是舒适。” “娘娘谬赞,山与兄长深得陛下与娘娘厚泽,怎敢恃宠而骄,挥霍无度。咱兄弟二人皆以为,咱吕家重振门楣虽是紧要,却不可坏了吕家家风。内敛恭谨,朴素大方当为我兄弟二人行事的规矩,切不能辜负了娘娘一番厚爱。” 吕吉山满脸谦卑,却引得苏琬儿心中一阵冷笑,她何尝不记得花园中那座汉白玉的石桥,其栅栏上有姿态各异的蛟龙九十九条,口含夜明珠九十九颗,上一世的吕吉山曾无不满足地指着这座汉白玉桥同琬儿说话,“琬儿娘子,这座桥贯通南北,一到夜间最是夺目,这九十九颗夜明珠光芒四射,好看的紧,这是我吕吉山的通天路,它叫一路福星……” 于是,走到“一路福星”旁的苏琬儿忍不住以手轻抚身旁那栩栩如生的汉白玉蛟龙,因是白日,蛟龙口中的夜明珠只泛着莹润的柔光。 “吕大人这园子倒是精致得紧,娘娘看这些小蛟,跟真的似的。”苏琬儿一边说,一边摩挲着那收敛了光华的夜明珠,似乎只是随口一言,又发自肺腑的赞扬。 夜明珠来自南洋,南洋的安南国盛产夜明珠,每年会向大唐进贡大量的夜明珠,但如吕府这般拳头大小又均匀的夜明珠却甚是难凑。吕家兄弟回京时间不长,却搜罗了如此多质量上乘的夜明珠,吕后赏赐自然不会如此多。但吕吉海与吕吉山作为吕后唯二的娘家人,一返京就身居要职,稍有脑子的人也能想出来夜明珠是怎么搜罗来的。 身前的吕吉山面不改色,只伸出手顺着自己姑母那好奇的目光抚上汉白玉蛟龙口中的夜明珠,轻轻摩挲着,“这些蛟龙如此生动,多亏了娘娘赏赐的内廷制造局的匠人,若没有他们,咱吕宅哪能如此生动。” 吕吉山的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手上薄茧分明,衬托在那细腻莹润的夜明珠上,愈发显得刚健有力。 “这座桥是吉山送给娘娘的桥,这是吕宅,是娘娘的家,吉山希望能常回家看看。这小蛟们替娘娘掌着灯,是想告诉娘娘,吕家永远都是娘娘的家,回家的路总是铺满阳光,日夜不熄,风雨无阻……” 吕吉山的声音低沉中透着暗哑,有少年变声期特有的青涩,说出以上饱含深情的告白,竟也惹得吕后心内激荡。只见吕后瞬间展颜,眼中尽是温柔与疼爱,她望着吕吉山那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神采飞扬的眼,冲吕吉山伸出了手。 “山儿……”她紧紧握着吕吉山的手,双手抱紧捂在腰间,似乎这是她的支柱——没有谁会不希望自己有一个无论风雨都能庇护自己如斯的家,区区几十颗夜明珠,又寄托了侄儿的拳拳孝心,还有什么可值得追究的? “山儿是个好孩子。”吕后嘴角上扬,她望着身边低眉顺目的吕吉山,是真的欣慰…… …… 苏琬儿很不爽,因为没有在口舌上占到先机,倒不是琬儿幼稚好胜,而是吕吉山如此机智善辩有些出乎苏琬儿的预料。看他那处变不惊,又圆滑世故的处事方式,十五岁的吕吉山似乎有些“早熟”。 游园过程中,吕后主动向吕吉山提及了沐阳真人,吕吉山当即抚掌表示沐阳真人就在吕府,如果娘娘需要,现在就能把真人唤出来一见。 不多时,徐徐清风中走来一名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衣的道士。但见他鹤顶龟背,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神态飘逸。他翩然来到吕后跟前,端端正正作了个揖礼后,拂尘一摆,以元婴运聚五脏之气,再借由拂尘撒向身侧,真气滚滚外泄,竟震得身侧丈余远的桃花瓣,纷纷撒落。 沐阳真人垂目端立,似鹤立鸡群,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2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20 自带bgm及gift背景的出场,让一干人等无不为其惊艳出尘的气质所折服。 吕后心下欢喜,这沐阳真人如此仙人之姿,连举手投足都能呼风唤雨,一看就是个靠谱的。一番礼尚往来,嘘寒问暖后,吕后满脸带笑,直奔主题, “有劳真人,本宫想知道,皇帝陛下的病,真人可有能力处置?” 沐阳道长躬身而立,“贫道沐阳,见过皇后娘娘,贫道为九转真人座下开山大弟子,为我圣清派大掌门,贫道降妖、灭魔、除秽、安宅、卜算、治病,皆执本教派之龙首,区区痛风,何足挂齿!” 沐阳道长衣袂飞扬,气定神闲,说出这番话后面不红气不喘,瞬间挑起在座众人对这位圣清派掌门人的敬佩之心。要知道天下医者凡听闻皇后如此问话,无不诚惶诚恐,伏地叩头,“痛风之症,医石无解,小人只能尽力而为……” 现如今再看看这沐阳真人,飘然伫立于这纷飞撒落的桃花雨中,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把握十成十,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天无绝人之路,他就是上苍派来拯救我大唐王朝的! 吕后欢欣鼓舞,瞬间激动,脸颊都泛起了红晕。一旁的苏琬儿一看,心中急迫,如此开口就说大话的人必须要多验证验证啊!就在苏琬儿张口想说出请沐阳道长现场讲解几句药理的话时,这仙人般的道长又开口了。 “只是贫道行走江湖多年,看惯世间冷暖,一心修炼证道,收山多年,早已不再涉足红尘俗事了……” 吕后一听,怎的又不治病了?心下着急,不等吕后开口,一旁的吕吉山冲了出来,“大仙啊!你可是在埋怨小可将您强行绑了来?” 吕吉山仓惶间冲这真人叩头又作揖的:大仙啊,行道者,不都说要多行善举嘛?皇帝陛下是何人?怎能与凡夫俗子作比?陛下乃九五之尊,原本就是上天的儿子,您救了皇帝,就等于帮了上天一个大忙,对您修行也是有好处的,指不定因为这事,以后大仙您还真就能脱胎换骨,跻身仙班了! 吕后碍于身份不好求人,但听得自家侄儿这样说话,自然也忙不迭地点头,只拿眼直直地盯着那个看破红尘的沐阳真人。 苏琬儿也一脸急迫地看着那道士,真没想到这道士居然是被吕吉山强绑来的,道士不愿意,自动撤退了最好! 道士一身出尘的冷清之气,依旧闭着眼不说话。吕后急的不行,巴不得拿自己的权势去压人,但眼前这位是神仙(虽然还只是大仙,但是与神仙也差不离了),不是凡人,自己可以做出逼死皇帝的事,却不敢去逼神仙。逼急了神仙,下辈子轮回的时候被判去做畜生,那就划不来了。就在吕后抓耳挠腮,急火攻心时,吕吉山灵光乍现拿出了杀手锏—— 大仙啊,您瞧这汉白玉桥上的蛟龙怎样? 还不错。 如若大仙肯屈尊留在我吕家,我吕吉山便用汉白玉为大仙重修您昆仑山上的圣清观!带上蛟嘴里的家伙什。 观里供奉的祖师爷呢? 汉白玉不妥,咱给他老人家塑金身,怎样? 粗鄙小儿!既是求人,你当初又怎能行那劫匪之事? 出尘大仙情绪激动,愤然一甩拂尘,伴随其后的又是漫天飞舞的嫣红,一根桃树枝不堪真气震荡,咔嚓一声断裂垂地。 神佛的力量震荡寰宇,沐阳大仙散发出逼人的气场,让一干群众瞬间瘫软,臣服在地。无量天尊!这就是道君再世啊! 求大仙谅解啊!谁不知这道门里就您老人家道行最高?我们这不是被逼急了嘛!地上的吕吉山愈发渺小了。 哼!你以为替贫道修修道观,贫道就该出山替你卖命?贫道说过的收山之事,难道只是放了轻飘飘的一个屁? 大仙慈悲,于社稷有功,百姓有利之事,大仙一定是不会推拒的。待大仙行过此事,定然能长生不逝,南宫升仙! 大仙苦着脸望着汉白玉桥上的龙珠子看了半天,终于勉为其难地开了口:哎……既然苍生有难,贫道便破例出山这一回吧。不是为了让你替我修道观,你说修个道观能花你多少呀,我犯得着吗…… 那是!那是!道观怎能与陛下寿数相比,昨日里,大仙您赞扬过的皇后娘娘赏赐的丈余高红珊瑚,大仙记得吧?小可愿双手奉上! “真人勿忧,只要真人肯留下来,本宫定会让陛下封您为国师,享亲王食禄……”一旁的吕后亦十分上道。 “折煞贫道哇!娘娘开口,沐阳怎能推拒?”眼前这位看破红尘的出尘仙人瞬间伏地, “沐阳谢皇后娘娘隆恩……” 第16章 麦芒 弯弯月出挂树梢,湖畔琵琶声声慢,诺大的吕府披红挂绿,鼓瑟吹笙。门楣上的牌匾是惠帝在病榻上坚持亲手所题。吕家为迎接这块珍贵的牌匾专门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今夜在秋波漾漾的池水旁,吕府专门举办了盛大的乔迁喜宴,喜迎乔迁,庆贺圣恩。 苏琬儿一脸木然地端坐下首,今日的她只觉无比受挫,先是“诋毁”吕吉山未果,后来眼睁睁看那道士顺利进宫,自己居然连话都没能说出过一句!简直令人难以接受!她默默地用着眼前的这一碗仙人脔,冷眼瞧着上首与吕后聊得火热的沐阳真人,心中怒火肆意蒸腾,以致于全然忘记掩饰自己眼中的怒意与憎恶。 吕吉山坐在苏琬儿的斜上角,他唇边挨着一盏酒,凤眼微醺,他不错眼的盯着苏琬儿,突然发现自己非常享受苏琬儿受挫的表情。 沐阳真人是扳倒李家的关键人物,他会在日后离间吕后与李肇的关系中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上一世的沐阳是靠招摇撞骗撞进的大明宫,谁也没想到,在后来的李家吕家夺位战中,这个原本无足轻重的边缘人物竟然能引起如此巨大的蝴蝶效应。所以,这一世吕吉山早早地找到了他,找到沐阳道长,为我吕吉山所用,自己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凡事都得要抓紧不是? 只是这苏琬儿…… 上一世的吕吉山与苏琬儿,并不是这样开始的,虽说二人的开始并不美好,彼时的苏琬儿依然瞧不起吕吉山的奴颜媚骨,所以时不时拿言语刺激吕吉山。但架不住吕吉山拍马拍的好,一路平步青云,权倾朝野,直到一次与苏琬儿合作公干的机会,原本骨头就不硬的苏琬儿终于雌伏在了自己身下。 可是这一世的她,貌似对自己甚为厌恶…… 吕吉山不知道苏琬儿为何如此厌恶自己,游园子的时候便有意无意将话题往自己那财产来源不明的方向引,要不是自己反应灵敏,一番临场发挥的真情流露打动了吕后,说不定自己吕家大房来不及开张,便就要在吕后心里记上一笔了。 还有这沐阳道士,苏琬儿似乎也介意得紧,看她那副吃了屎一般 分卷阅读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2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21 的表情,如若不是自己担心吕后瞧不上沐阳,提前做了这场摆谱的戏,沐阳只怕是要被苏琬儿当场撵出吕府了。 呵呵,琬儿娘子,你是专门来与我吕吉山做对的吗?吕吉山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将手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琬儿,我不知你是否还如上一世那般唯利是图,见风使舵,不过你我二人既已恩断义绝,这一回,我吕吉山定不会予你机会兴风作浪,他李家定会被我打入泥淖,永世不得翻身! …… 苏琬儿气鼓鼓地用完膳,便陪着吕后到了后院歇息,游览了大半日的园子,与沐阳道长又纠缠了如此之久,吕后有些疲累,便决定在吕府午睡后再走。苏琬儿安顿好吕后躺下后,独自出了房门往花园走去,她不想待在上房,这里一砖一瓦都是她熟悉至极的,呆在屋里她会心神不宁。 刚转出花厅,进入抄手游廊,前方走来一人,上戴浑脱帽,身着青玉色窄袖修身圆领长袍,腰间金玉蹀躞带,足登高腰靴,英姿勃发,神采四溢。 苏琬儿脚下迟滞,那是吕吉山,他手上拿着一方锦盒,满脸兴奋的样子,看来是有好东西要孝敬吕后了。琬儿想换一条路走,她不喜欢吕吉山的那谄媚的嘴脸,再加上不再有骑墙的打算,苏琬儿甚至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 抄手游廊没得支路,已然走到一半的苏琬儿发现自己也无法重新掉头回去,毕竟吕吉山已近在眼前。她心中一凛,索性挺起胸膛,昂首阔步向吕吉山走去——这个毫无廉耻心的卑贱的男人,今天就是他坏了自己的安排!该躲起来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自己! 吕吉山也看见了游廊上的苏琬儿,他脚下微顿,又不改去路继续前行。 “吉山见过尚宫大人……”吕吉山端立路旁,捏着锦盒毕恭毕敬地冲苏琬儿俯首作揖。 “吕大人哪里去?若是去寻皇后娘娘,可不是时候,娘娘最是不喜被人打扰午睡。”苏琬儿直直看向身前的吕吉山,沉声相问。吕吉山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壮实一点了,脸色明显健康了许多,隐隐透出琬儿熟悉的那股风流。 吕吉山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苏琬儿,她眉目清冷,目光如炬,脸上的不耐烦清晰又明确。 “回尚宫大人的话,吉山手上有沐阳真人才刚炼出的混元丹两枚,这便想送予娘娘尝尝……” “吕大人,娘娘什么人?娘娘千金之躯,岂容你随便从什么犄角旮旯捡来一个东西就要让她吃下?”苏琬儿横眉冷目,这是吕吉山自己凑上来的,不趁此机会发泄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气,简直对不住自己! “尚宫大人,沐阳真人哪是什么犄角旮旯?他是国师……” “好大的胆子!国师的册命玺书呢?你小小员外郎张口就能册命当朝国师了?你眼里可还有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苏琬儿陡然提高了嗓门,秀目圆瞪,气势凌人。 吕吉山瞠目结舌,不知应该如何回答,耳畔又传来苏琬儿尖利的声音,“来路不明的东西统统给我扔了!” 鼻尖传来幽幽的梨花香,是苏琬儿凑近了自己,柔软的幽香里裹挟的是令人无法躲避的压迫与气势,“说话、做事,最好能识清你自己的身份,恪守本分,是吕大人最应当注意的问题。” 吕吉山心中怒意蒸腾,这女人什么意思!他从来不认为苏琬儿值得自己如此卑躬屈膝,上一世如此,这一世,更是如此。于是他挺直了腰板,浓眉倒竖,“苏琬儿,你什么意思?” “我拿仙丹进献皇后娘娘,表达忠心,有哪里不对了!” “哪里不对?你引荐小人,蛊惑主上,居心叵测!”苏琬儿目射寒星,气势凛人,“你专擅阿谀,谄佞,胸无点墨还妄图一步登天!” “苏琬儿!莫要给脸不要脸!我吕吉山从未开罪过你,你却疯狗似的拿我乱咬。皇后娘娘是我姑母,我自己的姑母想怎么孝敬便怎么孝敬,莫不是你看我分了你的宠便如此拈酸吃醋,撒泼卖混吧?”吕吉山也怒了,双目赤红,满脸戾气。 苏琬儿望着高自己半个头,一脸青涩又故作凶狠的吕吉山,突然觉得自己与他说这些实在可笑得紧,他就是个只会向吕后卖乖讨糖吃的文盲,懂什么气节,知什么大义?跟他说上一辈子,他也不会明白,只当自己要与他抢靠山。思虑至此,苏琬儿不再看暴怒的吕吉山,只从鼻腔里轻蔑地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翩然而去。 吕吉山撸起袖子,甩开膀子正准备要趁此机会,将这两辈子的怨气统统发泄出来,没想到苏琬儿竟头也不回的走了!真是不爽利,这正被挑起来的火还没来得及发泄呢,靶子就这样走了? “苏琬儿,你个泼妇,干嘛走啊?哎……哎!” 苏琬儿摇头,满怀无奈,自己上辈子是瘸了眼吧?还与这种粗鄙小人纠缠如此之久,与他这种脑中只有草的人说话,也就只配能谈点草,与他说些人生义利就是对牛弹琴。也不知上辈子自己是为了什么能忍他如此之久,还为此被李家认定为外戚一派,献上了自己的头…… …… 吕后终究是将那装神弄鬼的沐阳真人带回了宫,真人或许真的是有两把刷子,但是他的刷子长得不是地方。如果说道学讲究的是山医命相卜,那么沐阳道长最擅长,且唯一擅长的就是山了吧。沐阳道长走路带风,此风甚猛,真的可以卷花飞柳,道长自带的gift背景及bgm总是最能吸粉,无形之中让人相信他说的话,让人以为他在卜算,治病等各方面都同样靠谱。 于是沐阳道长很顺利地登堂入室,成为了大唐的国师。他为惠帝炼丹:混元丹。惠帝与吕后对沐阳道长深信不疑,因为混元丹确实提升了惠帝的精神气,连带吕后近些日子也都能沾些雨露了。 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沐阳道士原本就是吕吉山推举进宫的,自然清楚自己的恩公是谁。那日自己在付员外家作法时,顺走了付员外的一只蓝田玉钵,被人当场捉了现行,若不是吕吉山及时出现救下自己,自己哪能有命留下来进宫,还当上了国师?升官发财了的沐阳道士对吕吉山也是知恩图报的,他无时无刻不在瞅准时机向吕后“泄露”着吕吉山的命格。 沐阳口中的吕吉山,“伏犀贯脑,背若有负,贵验也。” 意思就是吕吉山鼻子上有一根骨头隆起并延伸到脑袋上,背部的肉丰厚凸起,好像背着东西一样,这是大富大贵的相貌,有这样相貌的人都身负才华,历朝历代都是各大明君争先恐后追捧的能臣。 谎言重复多次也能成为真理,更何况说出这番话的人是大名鼎鼎的大唐国师沐阳真人,吕后对自己的这个侄儿果真越来越看得顺眼,聪明、能干,又知心识意,情商智商皆过人。 吕吉山虽然没读过多 分卷阅读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22 少书,智商倒是绝不含糊,再加上这辈子算得上是在打副本,兵部员外郎的工作做起来完全的得心应手,很快便擢升至了兵部侍郎。作为兵部副长官,除了可以调动兵部兵力外,还掌管了全国所有的武官选用和军械、兵书、军令之政,可谓是实权在握。 第17章 兵符(一) 吕吉山“酷爱”读书,除了上辈子读过一部分外,这辈子他也更加努力了一些。他也是没法,兵部侍郎不是随便谁都能当的,须得有真才实学。 因为在有战事发生时,尚书会挑出一名兵部侍郎跟随大军出征,所以兵部侍郎得懂得摆阵型布署兵力,也得懂得分析敌方的战术。而吕吉山没正儿八经念过书,他不满十岁便被吕后灭了满门,扔去了徙河。他的军事知识都是自学的,而这些知识的来源则是抄家前家中剩余的藏书,及他入兵部后,于兵部书库中借阅的所有兵书。 吕吉山很快便适应了这兵部侍郎的位置,而这个实权的武职位置带给吕吉山的磨砺也是非常重要的,胜过了他后来的诸多文职。 彼时的大唐并不安宁,西边尚有前朝义军蔡鼎盘踞陇山以西,北有东突厥汗国虎视眈眈。吕后并不认为目前是主动绞杀东突厥人的最好时机,中原王朝还不够强大和富有,如果无法彻底剿灭突厥人,不如沿用绥靖政策,保持现状即可。 陇山的蔡鼎却不同了,他如同帝国的烂疮,时不时就会发作流脓。蔡鼎是前朝战将,前朝陇右地区节度使,高祖建立新朝时,蔡鼎被打得缩去了天山地带。 可陇山西部属于蔡鼎的传统势力范围,加上有陇山阻隔,中央帝国控制起来稍嫌无力。这让天山上的蔡鼎寻到了机会,几次天灾疫情泛滥过后,陇右地带再次陷入大唐军与蔡鼎的乱斗中,而这几年的骚乱趋势日渐严重。 …… 这几日出入宫禁的战报逐日增多,陇右的暗疮又流脓了,吕后手中捏着自中书省转来的最新战报,愁眉不展。这蔡鼎似乎越来越厉害,今年他打过了陇山,第一次进入了鄞州地区。 苏琬儿有些惴惴,按理这吕后应尽快下旨让李肇出征陇右都护府平叛才对,如此拖着对剿匪可是不利得紧。要知道上一次陇右叛乱也是李肇挂帅平乱的,耗时一年多,效果还算不错,将蔡鼎重又打回了天山。 这次吕后如此踯躅不定的,定然是不想再让东宫壮大了吧…… 苏琬儿非常清楚吕后在担心什么,太子领兵出征,必然是得带兵的。李肇以往曾多次平叛陇右,惠帝主政时便封了李肇一个虚爵:安西王,让李肇遥领安西都护府。虽说算不得李肇正儿八经的封地,李肇却是安插了副手在安西都护府的——方清扬。 方清扬是河间郡王李建亮的外孙,曾是李肇的侍读,哥俩自小就一起玩耍,一同进学堂,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李肇的每次出征都有方清扬随侍左右,方清扬也是一员猛将,十四岁便随着他外公多次征战东突厥,东突厥王子戎丹就是方清扬雪夜追击千里地,亲手抓捕到的。 方清扬勇猛,他代替李肇担任安西都护府都护,都护府辖内三万精兵便就是李肇的私兵。虽然距离京畿远,但实打实的兵权加上太子身份,这对吕后来说已然是十分有力的掣肘。而此后李肇的每一次出征,每一次都会有朝廷额外的兵力拨予李肇,毕竟只靠安西都护府的三万兵力很难完成什么实质意义上的大事。正是这一次又一次的兵力临时调拨,随着李肇征突厥,平叛乱,李肇在西北边防军中的威信与日俱增。越来越多的能人异士投奔李肇帐下,东宫力量一家独大,这对暂时还未有做太后念头的吕后来说,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还有谁能领兵赴陇右都护府平叛呢?兵部新晋人气小鲜肉吕吉山进入了吕后的视线。 吕家侄子本就是自己寻来给自己的长子找不痛快的,如若把这趟原本应该属于李肇的差使指给了吕吉山,李肇应该会收敛一些吧? 可是行军作战不比政治乱斗,光有狡诈的头脑是不行的,还得有实打实的军事斗争经验。吕后如此踯躅,也是因为她无法确定吕吉山是否有能力指挥数十万的人马,去那荒蛮大西北与经验老道的蔡鼎真刀真枪的贴身搏斗。 吕吉山敏锐地感应到了吕后的踯躅,于是他主动来到吕后的政务殿求见自己的这位姑母。 吕吉山跪伏在地,向吕后表达了自己愿为国效力的忠心与决心,并恳求吕后能给自己一个为国效命的机会。 帷幕后的苏琬儿默默地看着跪伏在地的吕吉山,她认真回忆了上一世的经历,她很肯定吕吉山并没有平叛陇右的经历。不过,苏琬儿没有因此放松戒备,自己的人生轨迹都有了改变,吕吉山在这一世能抢了李肇的活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当吕吉山离开政务殿后,苏琬儿来到了吕后跟前。 “皇后娘娘,陇右都护府张大人又来奏章询问朝廷安排了……他说,他说蔡鼎来势汹汹,加上今年初陇右闹旱灾,本就匪乱严重,蔡鼎趁此机会纠结多地悍匪,更是势不可挡,都护府就这几万兵力,已然挡不住了……”说话间,苏琬儿恭恭敬敬又递来一份奏章。 “琬儿,你说本宫若是派出岭南王赴陇右都护府剿匪,可有胜算?” “娘娘,岭南王驻守岭南道,千里驰援陇右不是不可,只是岭南蛮族亦众,加上近段日子沿海渔民与那老挝人争夺南洋捕鱼权,纠纷日益增多,此时将岭南王调走,唯恐南洋有失啊……” 吕后沉默,苏琬儿说的很对,此时调走岭南王确实不妥,可如若随意调派个将军出征,又怕打不过蔡鼎,那蔡鼎与高祖,惠帝与李肇先后纠缠了几十年,一直打不死,其战斗力之强悍可见一斑。 “娘娘,再拖下去,陇右……怕是更难处置。”苏琬儿知晓吕后的担忧,便只拿西北战局说事。 “奴婢适才瞧见吕大人了,吕大人能谋善断,娘娘为何不让吕大人出征?”苏琬儿目光闪烁,似乎真的在向吕后举荐吕吉山出征。 “呃……琬儿你也觉得吉山适合出征吗?”吕后很想让吕吉山出征,又担心吕吉山能力不足,见苏琬儿主动提起吕吉山,便想在苏琬儿这里找点认同。 “娘娘,吕大人睿智,有能力,在兵部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娘娘若是让兵部尚书大人选派官员随军,也定然会选吕大人。只是吕大人尚无实战经验,为剿匪大计,也为吕大人安全计,娘娘可以派出朔方节度使高大人,领关内道兵马与吕大人一同出征……如此一来,吕大人有谋,高大人有勇,两相结合,岂不妙哉?” 苏琬儿这招以退为进甚是高明,明面上她看中了吕吉山的能力超群,还替吕吉山考虑周全,连副将也给 分卷阅读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2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23 一同选好了。实际上则是将吕吉山摆到与李肇同等的高度,假设让吕吉山领兵,就得派出一方节度使为他护航。如此一来,两相一对比,便撕下了吕吉山虚妄华丽的外衣,还指不出此种安排的错处。 如此一番话,狠狠击碎了吕后对吕吉山的最后一点幻想。果然,吕后听完苏琬儿的话后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权势、制衡,有什么比现实的来自西边的威胁更为紧要,再不让李肇出征,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就要真的不稳了。 “琬儿,替本宫宣太子觐见,本宫有话同他说……” …… 李肇再一次披上了战袍,东宫再一次带着满朝文武的瞩目开始忙碌起来。李肇派出自己的幕僚往返于陇右都护府与京城之间处理兵源调派与粮草收集、运输等事宜,东宫灯火辉煌,日日忙碌,通宵达旦。 吕吉山第一时间便知晓了自己并未获得此次出征的任务,他一点也不意外,这差使原本就不是自己的,但是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份差使最终变成自己的。他勾勾唇角,唤来了自己的兄长吕吉海。 “哥哥,你新纳的小妾周氏,她父亲可是棣州司户?” “正是棣州司户周哲镛,弟弟问她父亲做甚?” 吕吉山闻言抚掌大笑,“哥哥今日定要帮衬兄弟一二啊!” 第18章 兵符(二) 棣州,地处黄河之滨,距黄河水道南三里地。因月前黄河堤坝习惯性决堤,棣州再一次不幸成为灾区。 司户参军,周府。 棣州司户参军周哲镛半躺在锦榻上,任由两名婢女为他揉捏着肩背。他累坏了,棣州遭灾,作为司户的他正没日没夜地组织运输和分发朝廷抚恤粮。不行了,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还希望才纳了自己女儿的吕吉海能早日将自己从这倒霉的黄河边调去京城。就算调不去京城,去其他没有河的地儿,总可以吧…… 周哲镛这司户参军,是寻吕吉海捐来的,他以前是县城开药铺的,仗着自己有点家底便横行乡里,无恶不作。直到攀上了吕吉海,竟一步踏入官场,混了一个七品官职,原想着做司户油水多,没想到被派到这个三五不时便要洪涝的地方来,生生把自己逼成了干苦力的! 周哲镛身体疲累,心情却甚是不错。前几日去户部领赈灾粮时,吕吉海来了,说要让自己帮他一个忙。周哲镛高兴坏了,自己能有什么能帮得上吕大人的?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啊!自己升迁的事看来快了! 为了吕吉海拜托的这件事,周哲镛这几日都住在了京城,四处查看妥帖了才回了家,过几日自己再带人去户部粮仓一趟,争取早日完成吕吉海交代的工作! 兵马未动 ,粮草先行,郭樾与刘炳松是替李肇处理军粮征集、运输的亲信。郭樾任陕东大行台左仆射,刘炳松任光禄寺少卿,这一段时间都往返于京城与陇右之间运输粮草,二人不眠不休已经奋战了小半个月了。 郭樾与刘炳松虽是文官,却都有些武官的火爆性子。这一日,二人如常来户部提取了通过户部缴纳上来的军粮,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往回赶。刚来到城西护城河上的一座小桥时,迎面走来另一队拉着粮草的队伍,粮草袋上盖着鲜红的户部印戳,看来对方同自己一样,都是才从户部提了粮。 郭樾挥鞭向对方示意躲避,因为自己运的是军粮,军情紧急,这批粮草得赶在两日后送达鄞州,自己先过桥,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郭樾率部策马直愣愣冲上桥,就要过桥,没想到对方不仅没躲,不改来路照旧走上桥,队伍中有一匹马正好脱了缰,拉着马车不偏不倚堪堪与冲在最前面的郭樾撞在了一起。郭樾一个不注意跌落马下,因桥面狭窄,差一点滚下河,他慌乱间用手肘猛推了一下桥栏杆才得以顺利留在了桥面上。 郭樾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身后的刘炳松冲了上来,将他扶直了,才转头看向与己方相撞的人马。 对方也是一群壮汉,衙役打扮,一众壮汉蜂拥而至,手忙脚乱自粮车下扯出一个人来,满头鲜血,浑身泥泞。一帮壮汉将这早已辨不清面目的人扯起来后便惊天动地的喊,“参军大人!参军大人!您没事吧?” 周哲镛被撞得头晕眼花,甩了半天脑袋才立稳当了。“他娘的,是哪个龟孙子撞的我?” 刘炳松气急,冲周哲镛大喊,“你们什么人?看见示警竟不躲避!” 周哲镛也气急,压根不为对方的气势所迫,挽袖叉腰立在桥当中,“你他娘的瞎了狗眼!没瞧见我我府衙的旗帜吗?” 刘炳松定睛一看,车队的最后,一辆驴车上悬挂了一面棣州府衙的旗帜。刘炳松看看悬挂西山的太阳,又转头看看满头包的郭樾,终究决定不要再浪费时间在这等无聊了争执上了,便冷哼一声,“今日之事,日后再说,我等军务紧急,没时间与你纠缠,还不快些让开!” “让开?你叫谁让开?明明是本官先上的桥,为何要本官让开,你紧急,本官就闲的慌了?”周哲镛满脸血,混合乌七八糟的泥,直挺挺立在桥当中,活像跳大神的巫师。“日后再说?撞了人拍屁股就想走人?本官明白告诉你,你这狗日的今日休要想跑!” “左右!给我拿下!” 周哲镛气势凛人,他大手一挥,这帮壮汉呼啦啦便围了上来,抓住刘炳松便要往马车上带。刘炳松大怒,自己堂堂光禄寺少卿,岂能被几个偏远乡镇的泥腿子给拿了?他一声怒吼,“休要张狂!本官乃光禄寺少卿!军务在身,尔等胆敢绑架朝廷命官,贻误军情,小心尔等的脑袋!” 此时郭樾与刘炳松带来的数十名兵卒也赶了过来,乌泱泱一大群人将一座小桥填了个密密实实。 “哼,还光禄寺少卿,你以为你给自己带个大帽子就能为非作歹了?本官这是赈灾的物资,被尔等毁成了这样,今日不把你教规矩了,本官就不姓周!”周哲镛狠啐一口,挽起袖子,振臂一呼,一帮壮汉抄起木棍便冲将过来,与刘炳松的兵卒混战起来…… 周哲镛做官前,常年与人争风吃醋,打架斗殴,对怎样开展高效的碰瓷活动独有一番心得。前几日的踩点暗访果然到位了,今日周哲镛早早便守在了这桥边,他知道,这座桥是郭樾与刘炳松运输粮草的必经之路。 眼看郭樾与刘炳松押着粮草上了桥。周哲镛凝神屏气,一声令下,自己的部从瞬间松了缰绳,抬腿向马屁股飞起一脚,周哲镛便随着自己的马车直刺刺冲向领头的郭樾。为了让郭樾与刘炳松顺利入网,周哲镛也是下了血本,自己亲自上阵作饵——为了升官,只能拼了! 果然,此次碰瓷,时机之精准,节奏之得当,让郭樾与刘炳松来不及思考,便随了周哲镛的步 分卷阅读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2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24 调陷入了群殴。 日落西山,周哲镛带的兵卒终是不敌太子府的府兵,落荒而逃,连粮草也来不及拖了,一个个抱头鼠窜,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这么多粮车怎么办?”刘炳松望着满桥的粮车皱起了眉头。 “咱留一队人马将他们丢下的粮送回户部粮仓吧,指不定那泼皮参军会去户部寻。”郭樾头晕眼花,坐在地上直喘气。 将人马重新分配妥当,郭樾唤住了策马就要继续上路的刘炳松,“刘大人,今日之事怕是有不妥……” “郭大人,此话怎讲?”刘炳松止住了脚。 “刘大人,那泼皮参军说这批粮乃赈灾粮,如今留咱们手里,怕是要给太子爷惹麻烦。” “咱们不是要送回户部麽?送还时同户部员外郎说清楚不就好了?” “话虽如此,可在下依旧觉得还是同太子爷说说的好。” “……也行,既然郭大人担心,便由郭大人去东宫寻太子爷说道,炳松独自押送这批粮草,大人意下如何?” “妥,咱便如此安排吧!也能不误了这批粮草。” …… 太子府。 李肇望着眼前花猫似的郭樾皱紧了眉头,他勾勾唇,“子康(郭樾表字)可是因长久不归家,被尊夫人行了家法?” 郭樾却是没法再调笑了,只苦着脸将傍晚自己与那郊县参军的“车祸”纠纷细细复述了一遍,末了还不忘提醒李肇,“太子爷,咱是不是先与皇后娘娘说道说道,毕竟此事有关赈灾大业……” “不用!”李肇挥挥手,“既然你们已将赈灾粮归还户部,此事待明日早朝,孤寻了户部尚书说说便可,子康今日遭了罪,早些回府将息,养好伤再征粮吧。” 李肇不以为然,转身复又投入到繁忙的西征的预备工作中,可防火防盗防小人却是千古的经验之谈,磊落的李肇甚至没有等到第二日早朝,便收到了自己母亲的传唤。 太子跋扈,于闹市劫掠了赈灾粮草,打伤棣州司户参军,有失天家威仪,速来太极宫听训。 还没来得及回家养伤的郭樾傻了眼,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殿下,是下官不好,下官不应该冒冒失失便与他人争执……” “子康莫要自责!这与你没关系!”李肇抬手止住了郭樾的话,他转过头,面沉无波。此种小事,母亲大张旗鼓揪住不放,明显是拿自己作筏子了。 “就算今日你忍气吞声,让他们把你活活打死,他们也不会满意的,他们……这是冲我来的。”李肇抬手将郭樾自地上扯了起来,他望着郭樾满面的血痕,轻轻地说,“子康放心,肇会护着你的,郭大人有一家老小需要照顾,肇会让你毫发无伤的。” 郭樾闻言满面悔恨,“殿下……毋需顾及下官,殿下好好同皇后娘娘说说,误会一场,作何如此上纲上线……” 李肇颔首,他轻轻拍拍郭樾的肩,示意他放宽心,便转身撩袍出了殿门。他神情落寞,眸中幽深如暗夜。母亲终究还是不放心我的啊!只不知这一次她又想让我放弃什么…… 第19章 兵符(三) 才进太极宫不久,李肇碰上了迎面走来的苏琬儿。她一把拉住赶路的李肇,“太子殿下,你被人算计了,皇后娘娘很生气,你得多忍着些……” 李肇顿住脚,看向苏琬儿,“琬儿知道了什么?” 苏琬儿咽下一口口水,踯躅着开了口,“棣州参军周哲镛,与殿下僚属争执后,直接寻去了户部尚书张大人家。如若说他此时寻了张大人只是为了告状,可张大人没有与殿下您沟通,却直接将事情闹到了娘娘跟前……琬儿觉得此事不简单。” “棣州参军周哲镛是谁举荐上来的?” “回殿下的话,是中郎将吕吉海保举给的吏部……” “……” 李肇默然,须臾,他冲苏琬儿笑了笑,“琬儿莫忧,就算没有今日的事,母亲也会因其他事来寻肇的不是。心结是在娘娘心里,而不是我与周哲镛之间。” “殿下……无论娘娘说什么,你切莫要顶嘴,这件事,你有把柄在她手上。”苏琬儿焦虑至极,李肇明显是被人碰瓷了。根据自己查阅的户部出粮记录,那周哲镛一大早便提了粮离开,为何巴巴的留在那西门的桥边如此之久?就算是爬,也早爬出城了吧!可自己不能告诉李肇这个,如何堵住李肇那无所畏忌的嘴,让他乖乖屈服才是首要任务。 “殿下,这件事虽说只是无妄之灾,但毕竟有把柄在对方手上,您越反抗,对您越不利。不如老实承下来,让您母亲也面子上好看些。”苏琬儿不停提醒李肇,他这边是有错的,她怕李肇非要在吕后面前追究个一二三,导致吕后发怒,削了他的兵权。李肇不能失了兵权,失了安西都护府或在边防军中的人脉与力量,李肇就又如前一世那般,彻底沦为吕后笼中的鸟,盘中的餐了。肇必须有力量,并一直保持这股力量坚持到大德年间! “……肇谢过琬儿……”李肇只定定望着苏琬儿的脸,似乎有些神游太虚。 “殿下,您务必答应琬儿……” “好,肇答应你。” “殿下!”在李肇离开的瞬间,苏琬儿再度拉住了他。 “肇!莫要让渡你的兵权……”苏琬儿面沉似水,眼中有郑重。 “……好……” 李肇刚进得政务殿,便看见殿内乌泱泱的一大片人。一眼看去,除吕家两兄弟外,不光有户部尚书及户部两位侍郎,管京城防务的左右监门卫也在,就连兵部也来了人。堂下跪了一个浑身都是土的家伙,诺大一个男人,哭得稀里哗啦。 这个卖可怜的男人就是那泼皮参军了吧?李肇定睛看了看这个参军,尖嘴猴腮,獐头鼠目,也不知是吕吉海还是母亲自己的意思,就这样被人做了鱼饵,来吊自己这条大鱼。 吕后端坐上首,她冷冷地看着正向自己行礼的大儿子,心中怒意蒸腾。 “如今肇儿长大了,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 “母亲……”李肇一反以往的“铮铮傲骨”,竟规规矩矩地冲上首的吕后叩了三叩。 “母亲,是孩儿的错,孩儿治军有失,导致下属与周大人起了冲突。只是他们确无劫掠粮草之意,周大人的赈灾粮草已经被孩儿的部下们送还户部粮仓,周大人可自行再去提取。望母亲看在郭樾与刘炳松是为了咱西征大业积极筹粮的份上给他们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李肇如此积极主动承认错误,倒真是有些出乎吕后的预料。她原本想的是,依李肇的尿性,他一定会极力反抗,与自己奋战到底,自己就可以趁此机会狠狠收拾他一顿。轻则让李肇戴罪立功,西征后老实交还手中的兵符,重则连带安西都护府的官 分卷阅读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2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25 吏任免权也一并给他收回了!让他跟他那遭瘟爹一道听自己摆布。 可如今李肇如此配合自己,自己倒真有点不好开骂了。但吕后是什么人,自己决定了的战略任务怎么能因为对手的服软便作出让步?吕后气势昂扬的冷哼一声。 “你也知你治军有失?既然有失,犯错的部署怎能轻饶?你如此包庇你的下属,又何尝不是在犯下新的过失!严格治军,必须奖惩分明,你口头上承认了自己的过错,行动上本宫可是丝毫未见你有任何悔改!” 吕后端坐上首,气势凛人,压根没有因李肇服软有任何发善心的迹象,“来人!” 自殿内呼啦啦涌上来一队披坚执锐的禁卫军,吕后随即递上自己的手牌,“周将军,传本宫口谕,陕东大行台左仆射郭樾,光禄寺少卿刘炳松,目无法纪,于闹市行凶作恶,打伤朝廷命官,损太子威仪,左羽林卫即刻出宫,捉拿郭樾与刘炳松归案。” 话音未落,李肇的脸瞬间苍白,“母亲!”他跪立在地,冲吕后膝行数步。 “母亲!郭樾与刘炳松乃朝廷忠臣,他二人为了西征不眠不休筹粮至今,就算没有功劳亦有苦劳,今日之事就算他二人不够谨慎,亦是因为军务紧急,粮草耽误不得,才会如此冒进。更何况他们二人亦将粮草归还户部,只需劳动周参军再去提取一次即可。求母后放过他们二人可好!” 眼看李肇为自己的下属求情,呆立一旁的苏琬儿看得心惊肉跳。吕后是一个可怕的女人,看来今日她是打定主意要拿自己的儿子开刀了。李肇服软,于是吕后便拿郭樾与刘炳松做靶子,势必要逼得李肇乱了阵脚不可。 “太子请自律!” 果不其然,上首一声怒吼,吕后怒气腾腾地站起了身。 “肇儿,你贵为太子,你可知赏罚之政,谓赏善罚恶的含义?所谓奖励不能不公平,惩罚也不能不同等。本宫的中书令犯了错,你都能二话不说给斩了,本宫可有向你替他求过情?为何到了你自己这儿,不过是小小的左仆射与少卿,你便宝贝成了这样,你让本宫如何对满朝文武交差,你让全天下人如何看待你这个太子殿下!” 大殿内回响着吕后高亢尖利的斥责声,苏琬儿心跳如擂鼓,可怜的肇,除了牺牲掉这两名忠臣别无他法。如若他抗拒,肇丢失的可能会更多…… 苏琬儿焦灼地望着跪立在地的李肇,暗暗使着眼色,让他勿要抗命。 李肇苍白着脸,他看见立在大殿角落的琬儿冲自己摇头。他知晓琬儿心中所想,这一招舍车保帅可以保得东宫毫发无伤,但是他不想将自己忠实的部属推出去做炮灰。更何况在上一次清剿蔡鼎的时候,郭樾献计献策功不可没。 于是李肇直身跪立,他直直看向自己的母亲,扬声道,“母亲如若真要治罪,是否应该先将这场事件的来龙去脉彻查清楚,以免施错了惩罚,让忠义之士寒了心。” 此话一出在场诸位皆有一瞬的愣怔,适才还柔弱可欺的太子怎的突然又变成了刺头?上首的吕后嘴角一咧,她冷冷地睨向自己的儿子,心道,我当你真的学乖了,原来还是如斯的冲动。我就说嘛,这才是我真正的肇儿才对,吕后淡淡地开口。 “肇儿以为何处未能查清?莫非其实是这浑身血的周参军撞了郭大人?” 话音未落,蜷缩一旁的周哲镛便哭爹喊娘地嚷了起来,“皇后娘娘!微臣冤枉啊,微臣当时正在桥头列队准备过桥,是他郭大人的马队突然冲上了桥,下官的马儿受了惊,刚脱缰,郭大人的马队便不止步地冲将过来了……” 周哲镛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混合脸上的血,实在可怜极了,“娘娘,下官只是区区七品小官,怎敢主动挑衅打着东宫旗帜的郭大人。只是他们来得太快,下官押运如此多粮草,哪能那么容易便掉头的……娘娘明鉴啊!” “住嘴!你这无耻小儿,你说你领了赈灾粮要回棣州,怎的偏生出现在了西门!你若不是故意候在此处,作何不走北门,偏偏还绕行远路!”李肇忍无可忍,他剑眉倒竖,怒目圆睁,狠狠怼向地上的周哲镛。 “太子爷谨言慎行!”堂上的吕后一声爆喝止住了李肇的话。 吕后腾然起身,震得头上的珠钗噗噗作响,她因着激动双目赤红,只死死盯着自己的大儿子,仿佛面前跪着的是她的敌人。 “肇儿,你贵为太子,除了本宫,在座的所有人里就属你最高贵,在座的各位能有人敢说你不是他们的主上吗?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目中无人,骄纵跋扈!本宫原本是想听听你怎么说郭樾与刘炳松的行踪的,也算得上兼听则明了。可是你呢,你一来便承认了错误,但是一听说本宫要罚郭樾与刘炳松,你便疯狗似的咬着棣州司户参军不放。你当郭樾与刘炳松是你的臣子,那周哲镛便就是你的敌人了?” 吕后疾步来回走动,目眦尽裂,杀气腾腾,“周哲镛官微言轻,你位高权重,他出现在西门是不正常的,难不成这西门的路是专为你东宫开的,旁人统统走不得,走去的便都是不正常的?” 吕后直身挺立,气势如虹,大殿里回响着吕后咄咄逼人的怒斥,轰得苏琬儿脑子嗡嗡作响,她呆呆的立在大殿一角,望着面色苍白的李肇,可怜的肇……我的肇啊……你为何…… 耳畔传来吕后冷漠又尖利的声音,“如若郭樾与刘炳松无错,为何你一来便主动认罪,这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左羽林卫!” “末将在!” “即刻出宫,捉拿郭樾与刘炳松归案,暂押刑部大牢,西门斗殴一案送交大理寺查办!” “皇后娘娘!”面色苍白的李肇终于抬起了头,他自怀中摸出一方赤金兵符,正是吕后前些日子发予他统领西征军的兵符。李肇不再有激昂,他甚至不再看向那畏畏缩缩的周哲镛,他仰头直视自己那高高在上的母亲,凛冽的双目中唯有寒冰重重。 “皇后娘娘,治军先治将,下属违背律法,罪责在将帅,儿臣让他们往来于京城与陇右之间,却没有对他们的行为严加管束,请母后降罪于儿臣,虢夺儿臣一应军职。至于郭樾与刘炳松,他们随儿臣出生入死,一腔赤诚,有大功于国,刘炳松甚至还正奔波在为西征军运送粮草的路途上。还望母后能念其旧勋,网开一面,免于重责。” 苏琬儿耳中轰鸣,她看看吕后嘴角那若隐若现的上扬,再看看眼前李肇那挺拔又虚幻的身姿,只觉得胸中窒闷,以致于快要站立不住。她抬手扶住身后的墙柱,伸长了脖子,大口喘着气。吕后那飘忽不定的声音传来—— “我儿如此顾念袍泽之谊,本宫便准了你,郭樾与刘炳松交由你处理,兵符则由本宫收回,包括安 分卷阅读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2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26 西都护府军事管治权也一并收回。西征一事,即刻转交吕吉山接手。若无他事,我儿自行退下吧!” 苏琬儿愕然,她抬起头,望向吕后身后那暗影中的吕吉山,却什么都看不见,唯有一双饿狼般的幽幽眸光,无端让她生寒…… 第20章 美人 吕吉山终于获得了这块梦寐以求的兵符,他并不是急切地想为吕后抛头颅洒热血,而是他迫不及待地想得到那块兵符背后的东西: 吕吉山需要尽快树立在军队中的威信与人脉。上辈子与李家争夺皇位失利,吕后一直犹豫不决,不光是因为李砚姓李,是从吕后肚子里爬出来的,还因为吕吉山自己不够强大。如若自己有了掣肘吕后,制衡李砚的力量,相信吕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皇位传予吕家的后人。而原本属于李肇的西部边防军,便正是吕吉山出手抢夺的第一块肥肉! 李肇在西部边防的力量逐渐为吕后所诟,吕吉山敏锐地嗅到了这一块篱笆残破不堪的肥肉,于是他果断出手,利用吕后心中的结,将李肇的军队力量夺为己用。 吕吉山并无实战经验,又如何能让谨慎的吕后让渡兵符与自己呢? 这回吕后允吕吉山带兵出征可真是心甘情愿的,当吕后读完吕吉山前来请安时,呈上的请命书后,激动得拍案而起!领兵西征,非吕吉山莫属!非吕吉山莫属啊! 吕吉山是个政客,与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战场将军相比,他那敏锐的捕捉世态精髓的能力绝对是他赖以生存的盾牌,剿灭敌人的利器。吕吉山向吕后进言: 绞杀蔡鼎,光靠武力只是治本,不仅费劲,打不死还容易卷土重来,如同荒草般春风吹又生,浪费咱大唐的人力与财力。那蔡鼎常年与大唐打磨比拼,战斗经验日益充足,战斗力日臻强悍,从此次蔡鼎轻松打入鄞州地区便可见一斑。朝廷一直以来都只看得见如何拒蔡鼎翻越陇山,为何不想想如何拉拢陇山地区?将费时费力,独木难支的边疆剿匪战变为浩瀚的人民战争?要知道高祖立国时,陇山可是西部边境线第一个投诚的地区。 此次陇山匪乱难控,起因在大唐自身,而非蔡鼎。蔡鼎长驱直入鄞州地区是因为这些地方遭遇饥荒,人心思变。朝廷若安抚好这些地区的生活与生产,士农工商皆业有所成,居有定所,那些随蔡鼎扯旗闹事的乡绅们会第一个反过来帮助朝廷维护边境稳定的。毕竟大唐与蔡鼎个人的势力对比摆在这里,跟着谁有饭吃,不是一清二楚的吗? 吕吉山得到了兵符,吕后得到了儿子手中的安西都护府的控制权,李肇又做回了乖宝宝,这吕家可谓皆大欢喜,吕后看自己这位侄儿愈发的顺眼了。吉山的情商实在高,给他一个眼神,他便能猜出你心中所想,便去替你完成,吕后喜欢极了。 …… 乖宝宝李肇回到了东宫,郭樾洗干净了自己,包着脑袋在堂下等着李肇。 “殿下……”郭樾双目赤红,见到李肇进屋便冲他深深跪下。 “臣罪该万死,给殿下招惹如此祸事。臣无能!殿下不该为微臣这样的蠢材舍身相搏!臣受之有愧……” “子康不必自责,肇说过,这不是你的责任。”李肇抬手止住了郭樾的动作,“大人头上有伤,莫要再磕破了。” “殿下,方清扬方大人,在安西训有一万黑袍兵,他们是绝对忠于殿下您的私人力量。微臣想今夜便传书信予方大人,叫他把这一万黑袍兵溶于三万安西都护府兵营之中,您是安西王,安西是您的。如今方清扬许是也得回京了,就让这一万黑袍兵替您掌控安西吧……” “子康为孤考虑的周全,肇,谢过子康,那就有劳子康了。”李肇轻轻扬起嘴角,拍拍郭樾的肩,便往殿后走去。 良娣玉秀的房内灯火通明,李肇面目沉寂端坐上首。 “秀,替孤弹一支曲。” “玉秀便给殿下弹奏前几日您新作的日暮游园如何?”下首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妥,秀自行决定即可。” 悠扬的琵琶声自殿后传出,如玉珠走盘,如弦泉幽咽,夹杂着婉转悠扬的女声,“梁园日暮乱飞鸦,极目萧条三两家。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山房春事 岑参) …… 吕吉山要出征了,这是吕吉山第一次涉足战场,纪念意义非同寻常。吕家摆起了家宴,为吕吉山壮行,既是家宴,领军人物吕后自然不会缺席。 院子里搭着高高的戏台,台上正表演着梨园戏,伶人们擦着惨白的粉在台上唱着古朴优雅的曲,十八科母手眼身步一丝不苟,举手到目眉,分手到肚脐,拱手到下颏…… 台上一位白袍男子怀里抱着古琴,神仪明秀,朗目疏眉,鼻若悬胆,唇似施朱,举手投足间仪态万方,风流尽显。他是杜宇桥,梨园戏班的小乐师。 台上杜宇桥的出尘之姿如皎皎明月夺人魂魄,他无论何时何地总是能吸引住所有看客的目光——包括吕后。 真是个美貌的男孩子! “吉山,那孩子是谁?”风韵十足的吕后微微侧着身子问着自己的侄儿,眼中有波光荡漾。 “回娘娘的话,他叫杜宇桥,年方十八,是梨园班的乐师……”吕吉山躬着身子,满脸笑,眼中的狡黠藏都藏不住。 苏琬儿立在吕后身侧,心中反感,喉间几乎就要翻涌出来。杜宇桥,前世她也见过,在吕后的寝殿内,他便赤条条如白练般缠着可以做他母亲的吕后。 又是吕吉山,他为何如此热衷于搜罗这些让人恶心的人与事! 苏琬儿不动声色地向一旁挪了挪自己的身子,好给弓腰驼背的吕吉山多腾点位置。她也希望吕后能早日沉迷于声色,这样她也能下台得早一点,可怜的肇便不用憋屈那么久了,说不定能还顺利撑到大德年间。 苏琬儿看见吕吉山凑近吕后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吕后竟也脸飞红霞,眸中波光潋滟。吕后颔首似乎在赞扬吕吉山,吕吉山一番阿谀后则躬身退下。 是日午间,吕后再一次留宿吕府,这是“她自己的家”,留宿多久都没人能说她的不是。只是这一次,吕后身边随侍的宫娥们都被吕吉山安排去了客房休息,娘娘是回家又不是去旁的地方,用不着如此多人守着,没得让一家人都不方便。 那是!大家都守着吕后是挺不方便的,毕竟今生的惠帝还没咽气呢,那杜宇桥就爬上了皇后的床。苏琬儿心中冷笑,转身往后花园走,她想找寻个僻静处好好想想,明明自己已经重生,为何丝毫没有预知后事者的优越地位?做什么,败什么,她只是觉得憋屈至极,凡事都与自己的预计背道而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琬儿来到后院,如前一世一 分卷阅读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2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27 样,她不由自主便来到这座汉白玉桥旁。因为桥边上有一棵很大的柳树,搭配这白玉的桥,望向那澹澹池水,总是能让她心绪平静下来。虽然现在这棵树还很小,但是琬儿知道多年后它会长到两人环抱那么粗…… 琬儿坐上树下一块青石,侧身靠着身旁的柳树,她想起昨晚自己偷偷溜进太子府寻得肇的情景,不由得心痛难耐。肇不肯说话,只淡淡的不停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似乎他喝进肚里的只是淡白无味的水。 琬儿来到他身边,想夺下他手中的酒,肇虽没有抗拒,但他说出的话让琬儿只想放声大哭一场。他说,琬儿,肇只是想在彻底变成一只猪之前,再好好体会一下做人的心痛的感觉,让我再喝点吧。于是琬儿索性自己也拿了一只碗,与李肇对饮,二人喝到夜深。 昨夜,琬儿极力劝说李肇,丢了兵权不可怕,吕吉山就是个棒槌,日后太子殿下再从他手中夺回来便是。可怕的是,太子爷从此便丢了自己。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只要太子爷坚持,坚持好好活着,保住东宫位,胜利就在太子这一边! 李肇笑,琬儿的话总是让肇忍不住去服从,所以肇决定要做一只猪啊,母亲总是要比肇老那么几十岁的,不是吗?李肇仰天大笑: 今日在太极宫,肇不就是一只猪吗?一只被母亲被臣子们玩弄嘲笑的猪…… 可是……琬儿……你知道吗? 肇握紧了琬儿的手,力气之大几乎让琬儿流出泪来。 肇的心中很痛……肇怕自己坚持不了太久…… …… 吕吉山刚走进后花园,远远便看见他最爱的那条桥边,那棵柳树下,一位身穿藕荷色花笼裙的女子斜靠在柳树干上望着池水发怔。吕吉山抬步走向池边,这里离吕后的卧房挺近,得去让这宫娥躲远些才是。 待得吕吉山走近,他顿住了脚—— 那是苏琬儿,他有些不想与她正面交锋。不管在前世还是今生,苏琬儿总是那么自有主张,她压根不为任何人所动,欺骗的,讨好的,笼络的,她统统一笑鄙之。她的眼中只有她自己的轨迹,哪怕她后来日日同自己睡觉,依然可以颐指气使地安排自己的前途,比如为吕家的命去讨好钱皇后。不管吕吉山承认或不承认,每次面对这个自己无法掌控的苏琬儿,他都会有点紧张。 “尚宫大人?” 吕吉山轻呼,却没有得到回应。待他走近,发现苏琬儿居然靠在树干上睡着了…… 阳光下的她披着一层金光,眉目如画,娴静典雅,额间一颗嫣红更添几分出尘脱俗,宛如九天仙子。闭上眼睛的苏琬儿收敛了平日里对他的凌厉与鄙视,让吕吉山想起上一世她难得的温柔时刻,也如那普通的大家闺秀般,安安静静,清清淡淡。 吕吉山有些恍然,他转身想走,鼻尖传来的梨花香是他所熟悉的,柔软又温暖,空气中似乎都是那种甜甜的味道,让他的脚有些发软,不由自主就想匍匐在她脚下,任她驱使…… 吕吉山心中一凛,这女人就是那妖娆的曼陀罗,看起来很美却是有毒! 就在吕吉山收拾好情绪就要转身离开时,身边这位睡美人睁开了眼,双眸盈盈,内有繁星。 第21章 鄙视 初醒过来的苏琬儿有点懵,她愕然的看向眼前这张熟悉不过的脸,有些分不清时日。就在她以为自己一直都在这湖边与吕吉山私会,就要唤出一声“山”时,突然发现眼前的吕吉山分明还是个小白脸! 苏琬儿猛然回神,自己是重生的,眼前的吕吉山尚处在那个小杂皮阶段,并且比上一世更加贪婪与疯狂。他甚至开始插手原本属于肇的东西,比起上一世那个雄霸朝堂的忠义王,眼前这个不到二十的吕吉山似乎战斗力更为强悍。 苏琬儿陡然精气神昂扬,她直起身来,仰头望向吕吉山,她抬手抚弄过被自己蹭乱的发髻,轻轻笑道,“琬儿失礼了,竟然靠树上睡着了……” 玉指素臂,乌发蝉鬓,就像上一世她宽衣缓带对镜理红妆。 吕吉山呼吸微滞,苏琬儿今日貌似情绪不错,都没有对自己恶言相向。他立时放松了警惕,心中没来由的甚至感到些许亲近,便急急抬手对苏琬儿恭谨一揖, “尚宫大人,可愿随吉山去后院?吉山给你安排妥帖好好歇息……” 苏琬儿抬头看向身侧吕吉山柔和的眉,微笑的眼,猛然想起不久前他也是这样同吕后说着类似的话,并替吕后安排好了午间的幽会。 真是个天生的小人! “多谢吕大人,吕大人善解人意,今日替咱们安排了如此之多,想必已经累极,琬儿就在这儿歇会,就不劳动吕大人了。” “无碍,尚宫大人如此憋屈地坐树下,若是被娘娘瞧见了,定要责怪吉山怠慢客人了。”吕吉山笑意晏晏,心中愉悦。 “呵呵,娘娘怎会责怪于你?吕大人今日费尽心思,娘娘怕是感激还来不及呢!”耳畔苏琬儿的声音轻飘飘却寒意十足。 吕吉山愣怔,他抬眼,看向端坐青石的苏琬儿——粉面桃腮,嘴角带笑,眼中却已冰寒料峭。 吕吉山的心瞬间沉寂,他直起身,冷哼一声,负手低头看向苏琬儿,“尚宫大人什么意思?吉山只是在尽地主之谊而已。” “呵!好一个地主之谊,琬儿第一次听说地主之谊是如此尽的,竟然还管给自己的姑母送男侍。” 吕吉山送男人给吕后,并不违背苏琬儿的利益,但是她不爽这个给自己带来障碍的小杂皮很久了,今日正好有个现成的把柄,苏琬儿单纯就想骂骂吕吉山出出气。 “吕吉山,你如此见利忘义,连带这宅子也让我鄙视,所以琬儿就想呆在这开阔之地,以免那些污瘴之气污了我的鼻子。”苏琬儿轻飘飘说完这句话后,便调转了头不再看吕吉山,继续望着一池春水发怔。 吕吉山怒发冲冠,这女人莫不是魔怔了,揪着我一味乱咬作甚? “你说什么?你这个疯女人!” 吕吉山的脸瞬间苍白,他气极,浑身抖个不停,他抬起手指着苏琬儿的鼻子,“疯女人,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皇后娘娘自己都没说什么,你在这儿瞎哔哔作甚?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指摘娘娘的事,当心娘娘知晓了治你的罪!” “娘娘也是凡人,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娘娘向来行事颇有章法,如今遇上你,便同以前判若两人了,吕吉山!”苏琬儿噌地直起身,她定定地看进吕吉山的眼睛。 “你可知你犯下什么罪吗?你招揽天下同你一般龌龊之人,送到娘娘身边,谄媚于上,惑乱英主,你狗胆包天,纠结市井泼皮作局陷害太子,居心叵测,扰乱朝纲!你就一无赖小人,将那市井腌臜之气 分卷阅读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2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28 引入宫中,你恶行滔滔,罪不容恕! 听得此言,吕吉山气极反笑,“哈哈,你说我龌龊,我身边的人皆龌龊,你可有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沐阳道长可是娘娘亲封的国师,太子爷之事,娘娘早已有定论,任你如何狡辩已是无用,就连西征的虎符亦是娘娘亲手颁予吉山。如今你口无遮拦,胡言乱语,如此诋毁娘娘,可是嫌你自己的命太长了!” 吕吉山聪慧,但怎比得过自小经过“全方位培训”过的苏琬儿口齿伶俐。看着他只能扯起吕后这面大旗对自己做出狠戾状,苏琬儿顿时觉得可笑至极。 “哼!”苏琬儿自鼻腔喷出一声轻笑,她走近吕吉山身边,声线低沉,却口齿清晰,“我真意外娘娘竟然重用你这样胸无点墨的混球,我也为娘娘如此有失水准的举动感到汗颜!” 说完这句话,苏琬儿像上次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丢下吕吉山一人立在柳树下暴跳如雷。她知道以吕吉山的尿性,是一定会如所有宵小之人那般去找吕后告状的,但她不想考虑那么多了,她不怕吕吉山去找吕后。吕吉山实在太遭人恨了,今日不将他臭骂一顿,出出心里的恶气,苏琬儿觉得自己就会被憋死! …… 吕吉山实在是被气坏了,以至于他再在吕后面前伺候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吉山,你怎么了?本宫看你似乎有心事?” 吕后端坐妆台前,身侧是正替她细细描眉的美少年杜宇桥。 “娘娘,吉山无事……吉山最近睡眠不大好,时不时会有些恍神。” 吕后眼波流转,轻笑出声,“吉山莫要欺本宫眼拙,你是谁,若不是受了大刺激怎会如此魂不守舍?”她拿眼再度细细描绘着杜宇桥那俊美的眉眼,看得这美少年也禁不住发出一声娇嗔。 “说吧,吉山,是谁给你排头吃了?有本宫替你撑腰呢。” “呃……呃……” 吕后盯着眼前的铜镜,透过铜镜她看见吕吉山难堪又抑郁的脸上风云变幻,却只像个稚子,死死咬着嘴唇,独自委屈。吕后心中怜意大涨——这倒霉孩子。 “山儿,过几日你就要出征了,姑母希望你能振作精神为我吕家争光,如果你身后有什么难办的事,姑母愿意替你扫清障碍。山儿,你需要心无旁骛地出征前线!” 听得此言,吕吉山明显有些动容,他抬起头,望着镜中的吕后,口中喃喃。 “娘娘……吉山无事……只是,只是适才在后院为着一点小事与尚宫大人有些纠葛……” “哦?苏琬儿?”吕后眼前浮现出那张冷清又孤傲的脸,她似乎有些明白吕吉山是为了什么不高兴了。 “可是琬儿挖苦你攀龙附凤?”吕后不以为意地摩挲着自己纤纤玉指上的嫣红蔻丹。 吕后的话换得吕吉山心中一个激灵,吕后是什么人?她是自己最大,也是唯一的靠山,自己需要全力辅佐吕后占稳皇位,直到自己全盘控制全国府兵与六部朝政。如今自己如此踯躅,莫不是忘记了前世的教训,还想靠着那个不知所谓的软骨头苏琬儿?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样想着,吕吉山便放下了芥蒂,他冲吕后拱手一揖,“谢娘娘关爱,吉山与尚宫大人也是因娘娘您起的争执……” …… 吕后并不意外苏琬儿对吕吉山的鄙视,他们这帮“饱学之士”不都是喜欢立着牌坊的“婊子”吗?苏琬儿自己立着牌坊,便要来鄙视赤裸裸没牌坊的吕吉山,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她并没有兴趣去调节两个“少男少女”的无聊争斗,她只是非常气愤作为“婢女”的苏琬儿会说出因为自己而汗颜的话! 她知道苏琬儿这句话的意思,除了鄙视自己任用吕吉山外,最大的原因便是今日吕吉山将杜宇桥送与了自己。不过鉴于惠帝还是名义上的皇帝,自己如此与一个乐师私通,确实有些理亏。但吕后是一个绝对不肯让自己吃亏的人,哪怕是一点点心理上的不满也不行。向来受宠的苏琬儿在吕后起驾回宫时,破天荒被吕后安排在了随行队伍的最后。 苏琬儿心中冷笑,吕后想来是听说自己说过什么了,不过她并不想对吕后解释什么。她似乎有点能体会李肇的绝望了,哪怕再活一世,她依然认为吕后是一个值得自己尊敬的女人,她能力超群,聪明绝顶。让她亲眼看见吕后接纳这群明显居心不良的人一步一步走近她身边,直至沉沦到底,心中真的会泛起无穷的失望与痛惜。最直接的反应便是抑制不住想要与她作对,给她刺激,表达自己的不满,更何况对李肇来说,这还是自己的母亲! 吕后背着惠帝将杜宇桥养在了吕宅,每一日都会尽量抽出时间去吕宅“看望”自己“娇养的金丝雀”。吕后因着自己有些底气不足,没有对苏琬儿那番放肆的言论作出任何反应,可这并不意味着吕后已经原谅了她。一方面是苏琬儿聪明能干能替自己完成许多朝堂上的公务,吕后也不想因这几句话就斩掉自己的左膀右臂,另一方面,苏琬儿对吕后依然恭谨仔细,吕后也乐见维持二人这表面的和平关系。 可是苏琬儿知道,吕后与自己之间已经没有了以往那般的默契,她们之间已经有了隔阂。直到有一天这个隔阂终于给苏琬儿带来当头棒喝,影响深远…… 第22章 桥儿 吕吉山出征了,吕后亲自出场为吕吉山壮行。 京郊誓师场上旌旗猎猎,凤舞上天。吕后面南背北端立高台,面对三十万整装待发的将士,高高举起象征有统帅权和生杀大权的钺柄。吕后将钺柄郑重其事地交到吕吉山手中,并诏令全军:封吕吉山为镇军大将军,从即刻起,可独自裁决军中一切军务。三军将士皆应以镇军大将军马首是瞻,违者,杀无赦! 吕后于出征前当着三军将士的面亲封吕吉山为二品大将军,给足了吕吉山脸面。她是真的希望吕吉山能旗开得胜,为她的吕家,更是为了她自己的权柄壮大,收复陇右。打出吕吉山的名声,也打出她吕后的气势。 吕吉山一身重甲威风凛凛,金锁甲、绿沉枪,竟给不及二十岁的他平添了些许内敛与沉稳。 吕吉山深深跪地,他向吕后表示自己非常荣幸地接受任命,一定会牢记皇后嘱咐,不负重托,争取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他用这柄钺,凿开象征能逢凶化吉的军门,率领大军迅速向战场开拔。 吕后率领文武百官为出征将士送行,苏琬儿立在观礼队伍第一排,她冷冷地看着吕后将原本应属于李肇的钺柄递到吕吉山手中,封他将军,给他鼓励,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难受至极。 吕吉山策马经过苏琬儿的身边,琬儿抬起头,正对上吕吉山凛冽恣意的眼。她看见吕吉山眼中那不加 分卷阅读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2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29 掩饰的示威与挑衅,似乎还将手中的钢鞭横拉做出一个割喉的动作…… …… 政务殿内,苏琬儿替吕后批完最后一本奏章后便恭恭敬敬地跪在堂下等待吕后的吩咐。 吕后已经许多日没有去吕宅了,吕后看看更漏,天色尚早,她想今日去吕宅歇息。于是吕后便安排了苏琬儿先行去往吕宅准备准备,待自己看完苏琬儿替她挑出的最后几份奏章,她便赶去吕宅用膳。 苏琬儿来到吕宅后,先是寻来吕吉海,让他安排好厨房准备好吕后爱吃的菜式。又亲自来到上房,监督着管家给房间熏上迦蓝香,重新换上洁净的被褥。 待一切准备妥当,琬儿转头便往翠羽苑走去,那是金丝雀杜宇桥的住所,苏琬儿需要通知杜宇桥晚上吕后将来“临幸”,言外之意就是需要金丝雀把自己洗剥干净点。 翠羽苑回廊曲折,甬道森森,百花竞放,争奇斗艳,奇草仙藤层叠苍翠,牵藤引蔓,累垂可爱,一入园中便觉异香扑鼻。走出游廊,迎面一道土坡旁,十多米高的大假山峥嵘挺拔,气势雄伟,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苍翠树杪之间。 真是一只高贵的金丝雀! 苏琬儿摇摇头,心中愈发反感。作为“高门之后”,这杜宇桥应该也是念过不少书的人,怎能任由自己沉沦,并让自己先后从事乐师、面首这样“不正当”的工作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杜宇桥祖辈是前朝宰相,家中世代富贵,也能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公子哥了。虽说改朝换代,家中锦绣不再,但积累了那么多年,吃饭的钱总还是有的。可这杜宇桥很明显不满足于仅填饱肚子,所以他才心安理得地把自己变成一个玩物,任由吕吉山将自己送与吕后。 他仗着自己的好面皮,从妇人身上搏功名。听说如今杜宇桥偶尔回家小住,吕后都会派黄门跟着,不让他见旁的年轻女子。夜间睡觉,黄门还会搬走他卧房的楼梯,生怕他被别的女人偷了腥。更别说像普通男人那样娶妻生子,三妻四妾了。可叹!可惜! 苏琬儿在鄙视杜宇桥的过程中嘲笑着杜宇桥出卖自己的尊严与魂灵,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如此伺候并周旋于吕后和李家之间,何尝不是也在出卖自己。只不过杜宇桥没法占卜卦象,只能图图眼下的富贵,苏琬儿因着重生,看见了二十年后的事,便可以图他个长久的富贵。 苏琬儿径直来到翠羽苑的上房,伺候杜宇桥的都是清一色的小黄门,没有婢女。这帮小黄门做久了女人干的活计,都有点爱溜号,如今出了宫,大太监一双眼睛看不过来,这上房里的小黄门竟一个都寻不到。 苏琬儿寻了一通没寻见人,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兀自推开上房的门,走了进去。黄门寻不得,便自己去通知他吧! 博山象首香炉中,飘渺烟丝盘旋而上,屋中萦绕着幽幽伽蓝香,静谧非常。绕过青白色的细竹帘,苏琬儿来到了内室,里面空无一人。 一方大书桌猝不及防地闯入苏琬儿的眼帘,上面密密匝匝堆满了书籍与纸笔,书桌当中铺开了一张大大的鸡林纸。苏琬儿走近一看,是一首未完成的诗。 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洲。 贾生年少虚垂泪,王粲春来更远游。 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 苏琬儿轻笑,这杜宇桥竟然自比贾谊,空有才华却郁郁不得志,还把自己比作寄人篱下的王粲,向往老年自在地归隐江湖,想在功成名就后逍遥扁舟。如此孤傲、高洁又明珠蒙尘的人中龙凤,自己怎么就偏没瞧出来? 苏琬儿捻着下巴,在心里默默地嘲笑杜宇桥的惺惺作态,不过心中的震动却是很大的。自己只当他是个胸无大志,把书读进狗肚子的男妃子,没想到看上去年少又软弱的他竟然也曾有鸿鹄之志。 或许是源于骨子里文人的惺惺相惜,苏琬儿提起案边的笔,抬手便落下了最后一句收尾: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 吃惯腐鼠的谗佞之徒看不见鹓雏(传说中像凤凰的鸟)高远的志向,却总以小人之心度之。苏琬儿添补的这句诗对仗工整,立意高远,将杜宇桥的“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那出尘,豁达,又空怀抱负的怅然表达得淋漓尽致。这句话或许只是苏琬儿对自己的状态写照,却与杜宇桥这句诗的意境浑然一体。 就在苏琬儿叉着腰,满意地欣赏着自己补全的这一首意境深远的七律诗时,耳边响起了击掌和赞叹声,“妙哉,妙哉!” 苏琬儿抬头,不知什么时候,杜宇桥回来了,穿着宽大的袍服,发髻高束,额角是被氤氲湿润的发鬓,原来他去沐浴去了…… “尚宫大人好文采!” 俊美的眼中全是惊喜,杜宇桥是真的没有想到,在这奢靡淫乱的女帝君身边真的有如此文采斐然的女子。他的赞扬发自内心,这首诗他想了挺久,最后这句怎么写都觉得不满意,没想到自己只是洗个澡的功夫,苏琬儿提笔便替他画圆满了自己的所思所想,他实在是惊喜极了。 文人总有文人的交心方式,只要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一首诗,一个词便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就像伯牙与子期,能从琴声中沟通心意,文人也能从短短的几句诗,一个击掌中交换感情。面对如此真诚的赞扬,苏琬儿也禁不住开怀一笑。 “杜兄心存高远,琬儿欣赏。” 或许是被老女人关久了,杜宇桥极其怀念以往与三五知己吟诗作乐的美好生活,他无比真诚地望着苏琬儿,笑得飞扬。 “岂敢,岂敢!尚宫大人谬赞,桥只是随口胡诌,全赖大人最后这句升华之笔!” 阳光从窗外洒入内室,在杜宇桥身后蕰出淡淡的柔光,让他看上去恍若神祇,让人发晕…… 苏琬儿心中一凛,暗道怎能与吕后的小男宠共处一室,如若传入吕后耳中怕是要吃挂落! 苏琬儿敛回心神,复又急急冲杜宇桥说道,“杜家公子,皇后娘娘会来吕府用晚膳,琬儿已经安排好了厨房和上房,还请公子做好接驾准备,勿要外出。”言罢,提起裙摆急匆匆便冲出了房门。 杜宇桥愣怔,他来不及张口唤住苏琬儿,便看见一缕鲜红的彩帛自眼前划过,如惊鸿掠影,瞬间飘出房门,再也看不见。 …… 第23章 试探 这一晚上苏琬儿都有些坐卧不安,经过下午那一场“以诗会友”,杜宇桥对自己明显亲近了许多。作为心意相通的文人墨客,有此表现甚是正常,如果杜宇桥还是那个生活落魄的郁郁乐师,苏琬儿一定会与他成为知己,三五不时邀约一处,泛舟碧湖,眺望远山,饮酒做对, 分卷阅读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3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30 好不惬意! 可是苏琬儿作为一个“两世老女人”,她很清楚的看到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小男人对自己怀有了怎样的欣赏与钦慕。如果只是平民间的交流也就罢了,可吕后是什么人,连回家睡觉都会被拆楼梯的人,怎能与他有任何心意相通! 这日的晚膳让苏琬儿尴尬不已,杜宇桥年纪轻,生性又直率,他不加掩饰地在吕后面前对苏琬儿大加赞赏,说苏琬儿兰心蕙质,才华无双。杜宇桥对苏琬儿频频举杯,表达着他心中最诚挚的景仰…… 苏琬儿心跳如擂鼓,她看见一旁的吕后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微笑,眼中全是晦暗不明的光。今晚吕后吃得很少,连她最爱的西湖醋鱼也没动筷子,杜宇桥怕她饿着,哄着诓着,又亲手替吕后剥了两块鱼肉喂了下去,吕后才又笑眯眯地打趣:桥儿忒腻歪了,莫要让人笑话了去。 苏琬儿再也坐不下去了,匆匆扒了两口饭,借口去替吕后铺床,便告罪退了下去—— 今日替杜宇桥写诗,完全是个错误…… 苏琬儿没想到,晚膳时的尴尬只是一个起头,更尴尬又更惊心的还在后头。 是夜,苏琬儿如常睡在了上房侧的小屋内,因吕后是与人私会,自己好歹是皇后,被婢女乱传也会有损皇后的颜面。吕后不肯让自己的婢女值夜,婢女都被她赶去了客房,留下这个早就清楚内幕的苏琬儿做婢女就行。 虱多不痒,果然是真谛。 是夜,苏琬儿刚进入梦乡,便被上房吕后的呼唤吵醒了。 “琬儿!琬儿!” “哎!奴婢这就来……”吕后同杜宇桥歇下后,除了叫水,甚少使唤人。苏琬儿伺候多次后掌握了规律,便替吕后提前准备好了五个大铜壶的滚开水,配上三分之一满的一澡盆冷水,提前放在净房,待吕后完事后,杜宇桥只要将铜壶里的滚开水兑入澡盆的冷水中,就刚好合适。 所以苏琬儿已经许久没有半夜起来过了,挣扎了半天,好容易让自己离开了床。苏琬儿忪醒着眼摸去了上房。 “娘娘,琬儿……” 苏琬儿顿住了脚,如隆冬腊月自头顶泼来一盆水,瞬间清明,立在内室屏风前的她把后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屏风后传来了让人血脉偾张的声音。许是吕后唤了苏琬儿后,杜宇桥加快了进程,此时二人正到了紧要关头。椽头吱嘎,吕后愉悦又痛苦的呼叫,夹杂着响亮的湿漉漉的击打声,有男人压抑又嘶哑的低吼,极致诱惑——那是从杜宇桥身体里发出来的声音。 眼前浮现出白日里阳光下杜宇桥那恍若神祇的脸,苏琬儿小腹发麻,双腿发软,立在屏风外不知所措。 耳畔的欢爱声渐涨,轰得苏琬儿脑中嗡鸣,转动不得。想走,可吕后才唤过,不走,又尴尬至极。好容易云住雨收,屏风后恢复了平静,吕后的声音再度传来。 “琬儿……”疲惫又饗足。 “……奴婢……在……”屏风外的苏琬儿抖抖索索了半天,终于发出了回应。 “屏风上的红绳,琬儿给本宫递进来……” “……是……” 苏琬儿抬眼,果然看见这插屏锦缎屏风顶上挂着两根长长的拇指粗的红绳。便踮起脚,抬手将它们取了下来。也不知吕后在如此紧要的时刻要这绳子干什么? 苏琬儿并不认为吕后此刻让苏琬儿进去,是想向苏琬儿炫耀她的性福的。这女人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两根绳子而已,又不是两根铁棒,犯不着专门唤自己进来帮忙。 可是耳畔似乎还萦绕着刚才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苏琬儿脑子转不动,便不再去想了。因为现在还有一个更加困难的情况需要解决:该怎么送去给吕后呢? 走进去? 二人才那么天雷勾动地火的,指望他们现在穿戴整齐了好接见自己,显然是不可能的。 扔进去? 不用等到天明,自己就去午门把自己的这颗头摘下来送给吕后当球踢吧。 苏琬儿踯躅了半天,直到屏风后的吕后再次催促,问她是否看见了红绳,苏琬儿终于鼓足了勇气挪到了屏风后面——活了这么久,吕后那些见得人的,见不得人的,自己都见过了,不就是送两根绳子嘛,怕啥! 事实再一次证明,无论对谁来说,这一句话都是正确的:虱多不痒嘛。 虽然苏琬儿凭借上一世吕吉山赠与自己的丰富经验做后盾,又做足了心理建设,还屏住了呼吸,转到了屏风后。甫一被眼前的景象冲击,依然会让她站立不稳—— 空气中弥漫着情欲的味道,那是吕后与杜宇桥的味道,苏琬儿第一次那么憎恶自己嗅觉灵敏,屏住了呼吸依然会有丝丝异味涌入喉间。被子全都扔在了在地上,床上应该是没有被子的了,男女的衣袍、肚兜、亵衣,自屏风口开始蔓延入内,提示着兀自低头的苏琬儿床上人目前所处的状态,并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 苏琬儿死死压住心头的翻涌,提着两根绳子,迟钝地沿着“路引”向内走去,直到一张雕花大床的边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停下了脚步,咚地一声跪下,声音之响,那是因为她腿软,却不觉得痛。苏琬儿高高捧起两根绳子,举过头顶,聚集了腹中最后一口真气,恭恭敬敬地开口, “娘娘,奴婢把绳子带进来了。” “好,琬儿你靠近些。” “是。” 苏琬儿朝向大床膝行了两步,继续维持着托举的动作。 “琬儿,本宫不想动了,你上来,替本宫用这绳子把桥儿的两只手绑床头上。” 此言一出,苏琬儿跪立不住,差一点扑倒地上,苏琬儿身子里原本就不多的真气瞬间被抽空。她瘫软了胳膊,更不敢抬头,抖抖索索说不出话来。 吕后没有与人分享床伴的习惯,她今日肯让自己参与进来,只怕是要放大招了—— 苏琬儿腰软,背也软,站立不起来,直到上首再度传来吕后那疲累又无波的催促。苏琬儿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她瞬间扑倒在地,叩头如捣蒜,“娘娘饶命,娘娘饶命!琬儿不敢!琬儿对娘娘赤胆忠心,天地可鉴!求娘娘饶命!” 上首静默,须臾,静谧的空中再度飘来吕后那无力又娇软的嗤笑,“琬儿怕啥?本宫叫你绑,你便绑,他若反抗,本宫赐他罪。本宫只是不想动而已,琬儿莫怕!” “娘娘,要不桥儿自己绑吧……娘娘歇着!”床上有人翻身而来,显见得是要来捡琬儿手上的绳。 “你给我躺着!你自个儿怎么绑?莫要乱动,若害得琬儿绑不好,仔细你的皮!琬儿?”上首的声音清晰又坚持。 苏琬儿的汗水滴到了青石板上,浸润得那地板黝黑发亮。她觉得吕后可能会让杜宇桥睡了自己,再召进护卫现场捉奸,再将自己 分卷阅读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3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31 拿入大牢。 苏琬儿与人通奸,秽乱宫闱,斩立决!耳畔似乎听见了老黄门那阴阳怪气的宣召声。电光火石间,苏琬儿提前演练了一番自己被斩首的全过程,心里竟平静了许多,虽然比上一世活得短太多,但这也并不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毕竟自己被方清扬斩过一次,眼一闭就过了,也算得上是被斩老手,只希望这一次自己死后,就不要再活过来了。 这样想着,苏琬儿的手脚也有力了许多,她恭恭敬敬地回了一声“是”,便直起了身来。她走到床头,取出一根红绳,看向床头——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无力地靠在床头,骨节分明,隐隐透出皮下隆结的青筋。玉枕上是微乱黝黑的发髻,被一只柔润的玉冠套紧。黑发下是杜宇桥入鬓的长眉,鼻梁高挺,一双眼只紧张地耷拉着,牵动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像雨打蝴蝶般无力地挣扎…… 苏琬儿咽了一口唾沫,抬起手将红绳绕过杜宇桥白皙的手腕,将它死死固定在了床柱上。完成一只了!苏琬儿松了一口气,貌似也没什么危险嘛,就在她想套另一只手时,却犯了难,另一只手在内侧,自己立在床头够不着啊! “琬儿上来,便好绑了。”床内侧传出吕后“好心的建议”。 爬上吕后和她男宠的床,苏琬儿可没那胆子!于是苏琬儿直身立在床侧,她深吸一口气,伸长了胳膊,上身前倾,就要去够内侧杜宇桥的手。 “娘娘勿忧,琬儿够得着……”因着费劲,苏琬儿涨红了脸。 苏琬儿是从睡梦中临时醒来,衣袍扣得不严实,如此大弧度的行动中,前襟盘扣松开,露出内里的肚兜一角和一小片如玉肌肤,幽幽发丝扫过身下杜宇桥赤裸的胸膛…… “你个淫贱荡妇!”耳畔炸响吕后撕心裂肺的怒吼,眼前银光闪过,额顶剧痛传来,苏琬儿尖叫一声滚落床下。吕后手握一柄短剑,靠坐床壁,满面怒容,短剑头鲜血淋漓。 苏琬儿以为自己瞎了,半边脑袋都没了知觉,麻痛麻痛就快要痛晕过去。额头有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鲜血顺着鼻梁蜿蜒而下,将苏琬儿如玉的娇颜生生分作两半,骇人非常! 杜宇桥狂叫一声翻身坐起,可惜一只手腕被绑住,他只能侧着身子靠坐床头,瞪大眼睛望着床下苏琬儿那红白夺目的可怖面颊说不出话来。 苏琬儿被吓坏了,要是真是拖去午门规规矩矩斩首还没什么,吕后突然发难冲自己的面部而来,要不是她低头躲了一下,自己这张脸怕是要成棋盘了。她心中狂跳如脱兔,这吕后突然发疯又是为何! 似是知晓琬儿心中疑惑,上首的吕后开了口。 “琬儿,本宫对你怎样?” “娘娘对琬儿恩重如山,如再生父母……”琬儿声音颤抖,趴在地上,任由额头鲜血流淌成河。 “你既知恩,为何以怨报德?口出狂言羞辱本宫不说,如今还当着本宫的面勾引桥儿!”吕后的声音振聋发聩,苏琬儿愕然抬头。 “娘娘说什么?琬儿听不懂……” “娘娘……琬儿没有……”杜宇桥也哆嗦个不停,还像个畜生般被绑着,他几乎要崩溃大哭。 “你给我闭嘴!”吕后恶狠狠地打断了杜宇桥的话,手中那柄带血的短剑猛然指向身无一物的杜宇桥的身下。 “你当本宫眼瞎?她若不曾勾引你,为何替你绑绳子时,你会抬头!” 第24章 黥面 杜宇桥害怕极了,右手被绑在床柱上,没有吕后的同意,他也不敢去解,便只能侧身蜷着身子抖若筛糠:她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因怀疑自己与尚宫大人有苟且,便如此试探我们! 杜宇桥用眼角余光瞟向伏跪在地的苏琬儿,她满脸是血,也不知被刺到哪里了。他心中难过,为苏琬儿,也为他自己,苏琬儿如同落入罗刹地宫的仙株,美丽坚强,却也脆弱。杜宇桥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愚蠢,自己是什么身份?怎能因吕后的一时疼爱便为所欲为,恣意挥洒自己的喜怒,当真把自己当作吕后的掌中娇了? 杜宇桥缩成了一团,他的眼角流出了泪,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哀伤。他浑身无力,以无比别扭的姿势,赤身屈辱地缩在床头,他不停地冲吕后做出叩头的动作,“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桥儿不是故意的……” “你们何时开始的?” 吕后端坐床正中,随意披了一件广袖袍,露出胸口一大片白,却依旧散发出摄魄的气场,让人不敢直视。 “我们……我们……没有开始。”杜宇桥泪流不止,他是真的被逼得没法了。 吕后看着面色苍白的杜宇桥心痛得紧,她自床脚捡起一块薄毯盖在他健硕却柔软的身体上,并未解开禁锢他的红绳,任由他像一只无助的狗一样吊在床头瑟瑟发抖。她不想让杜宇桥害怕,但是她必须让他明白他不能爱上旁的女人,他只能每天守在这吕宅,等着自己的临幸。 苏琬儿就是药引。 “琬儿你说。” 血水流了一地的苏琬儿终于明白了吕后今晚动作的所有意思,她是在给杜宇桥立威的同时宣泄她心中的怒气呢!杜宇桥是她的心肝肉儿,今晚的苏琬儿只怕是日子难过了。 冷静下来的苏琬儿倒是不再害怕了,她深深伏地,沉稳了声音,“娘娘,琬儿深知自己的职责所在,琬儿对娘娘赤胆忠心昭彰日月,除了今日下午琬儿寻杜公子通传娘娘口谕外,琬儿与杜公子并无旁的接触。” 苏琬儿的声音清越嘹亮,坦荡诚恳,言罢,上首却并无任何回应。苏琬儿顿了顿,继续开口,“奴婢进得翠羽苑时,杜公子不在,留了一首未作完的诗,奴婢技痒,便替他补全了……” “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你们二人倒真是惺惺相惜得紧。”吕后满眼嗤笑,“苏琬儿,本宫倒真小瞧了你,不过通传个口谕,也能生出如此多事来,勾得桥儿胡思乱想,疯话连篇!” 吕后狠狠看向已然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苏琬儿,“本宫问你,谁吃腐鼠了,谁又在猜意鹓雏了?怨不得本宫让你苏琬儿感到汗颜了,原来本宫身边全是食腐鼠,猜鹓雏的谗佞之徒!” 床头的杜宇桥抖得更加厉害了,他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唯恐自己哭出了声来。吕后陡然起身,唰一声放下身后的床幔,流光溢彩的锦幔垂下,遮住了杜宇桥颤抖的身躯,也掩住了他满脸的湿泪。 “来人!”吕后高呼,并拉响了床头一只铜铃。 “苏琬儿目无尊上,口出狂言,挑拨君臣关系,责令禁卫军将其拿下,投大理寺狱,三日后处斩。” 苏琬儿怔怔地望着大床前立得笔直的吕后,竟然生出一种解脱的快感,在这一瞬间她体会到了李 分卷阅读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3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32 肇那种极度失望又悲伤引发的绝望的情绪。在这样一种情绪的压迫下,死亡似乎是唯一的解脱方式。她想起吕吉山临出征前冲自己做出的割喉动作,突然觉得好笑,连吕吉山都能看出来的东西自己竟然天真地以为吕后会放过自己,自己果然是个失败者。 身后传来禁卫军身上铠甲的摩擦声,苏琬儿被人倒拖着往后退,她没有哭喊,也没有哀求,只定定地望着吕后身后那面不停微微颤动的锦幔,这让她想起自己替杜宇桥绑绳子时看见的他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像雨打蝴蝶般无力在挣扎…… 上房大门再次重重地关上,吕后深深吐出一口气。她缓缓地转身,撩开锦幔,她看见杜宇桥无声哭泣的脸上全是惊恐。吕后心痛难耐,她轻轻坐下,替杜宇桥解下了他的手,她摩挲着杜宇桥白皙的手腕,上面被绳子勒出了鲜红的印。 “桥儿莫怕,你听话些,本宫会待你好的。” “娘娘……桥儿……没有……”杜宇桥涨红了脸,结巴着想对眼前的女人表达自己的忠心。 “嘘……我知道,我知道,桥儿受惊了……”吕后抬手按上了他苍白的唇,止住了他的话。她知道他们二人只是就那首破诗说了不超过一盏茶的时间,但就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桥儿已经动摇了,所以她要给他好看。如今目的既已达到,自己自然也原谅了他。 她轻轻脱去自己的外裳,俯下身,将这名脆弱的才刚成年的男子揽入自己已开始松弛的怀中。 “桥儿莫怕,本宫疼你……” “娘娘……”修长苍白的手攀上吕后光滑的腰,顺着这双手,吕后再度扑入了重重锦幔中,楼阁森森,烟丝缭绕,迷人的夜色中一切又重归于沉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苏琬儿是“重刑犯”,吕皇明令禁止他人探望她。这个禁令主要是针对她的儿子们开设的。苏琬儿没有了家人,除了那个毫无用处的母亲。 因琬儿入狱,许氏被吕后撵出了瑶华殿。老婆子只来得及提了一个小小的破包袱,便被宫人们扔到了大明宫外,也不知今后会在哪个犄角旮旯藏身。所以除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不会再有其他人会因琬儿的生死来扰乱吕后的心绪。 李砚果然来太极宫请安了,吕后冷哼一声,望着高悬头顶的烈烈红日扯了扯嘴角,今日果然要不同一些,连请安都变得如此迫不及待了,于是她毫不留情地一甩袖口:撵走! 让吕后意外的是,李肇并未出现在吕后的眼前,他也没有试图为狱中的琬儿奔走呼号。一惯孤傲的李肇自被虢夺了兵权后便老老实实缩在他的太子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对苏琬儿被关入大牢都无动于衷,这让吕后莫名生出一股复仇般的快感,连带心中那对苏琬儿蒸腾的怒意都消减不少。 一名狱头模样的兵卒解开琬儿的脚镣,将她带出潮湿阴暗的地牢,往光亮处走去。 这是要对自己动刑了? 苏琬儿暗自揣测。毕竟伤痕累累貌似是所有死囚的标准配备,但苏琬儿疑惑的是,自己还能有什么好供的?所有的一切自己都在吕宅那吕后与杜宇桥的春帐前坦白完了。 琬儿满腹狐疑地被狱头带进了一间干爽的,带窗户的房间,似乎依然是牢房,但这牢房居然有带棉布的床! “姑娘请歇息,吴四儿这就又要把牢房锁起来了。姑娘的脚镣吴四儿可以解,枷锁却是不能解了,望姑娘体谅。”说完,这狱头竟还恭恭敬敬朝琬儿作了一个揖,似乎在为自己管辖的牢房硬件设施达不到优良标准感到遗憾…… 还等着被上那惨绝人寰的酷刑的琬儿瞬间懵逼,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狱头恭谨地退出牢房,再用一把大锁将牢房门锁了起来,再转身朝黑暗的甬道深处走去。 琬儿震撼了许久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人“罩着”了,为了让自己少受一点苦,有人替自己安排了最好的“牢狱待遇”,要知道吕后给自己安排的第一个牢狱可不是这样的。苏琬儿揉了揉有点混沌的大脑,赶走里面那不自觉浮现出的肇那模糊的眉眼。 吕后亲自下令要杀自己,琬儿自然清楚这是连大罗神仙都无法改变的铁一般的结局。不管怎么说,自己能在死前吃睡得舒服些,她也不枉此生了! 苏琬儿放心大胆地抓起牢房中那整洁明亮的茶桌上的茶壶便往自己嘴里倒—— 唔,不错,虽然不是什么雀舌,也是加了茉莉花瓣的花茶。这位大佬也真是费心了,只可惜琬儿不能当面对你表示感谢了! 苏琬儿放开肚皮在牢房中吃着喝着,也在牢房中想了许多,毕竟牢房再不同凡响,也是自己死亡前的最后一站: 她回想起父亲苏敬贤对李氏皇族坚定的拥趸,为了文人心中的至诚与气节,甘愿被吕后诛杀九族。父亲以苏家九族儿郎的血,为天下人心中的李氏皇朝祭奠。 而自己,作为陇北名门望族苏家先贤之后,理应继承祖辈的高洁,忠贞与坚韧。上一世,如果说自己早已背弃了苏家人安身立命的人生信条,肮脏地活,这一世,就让琬儿也学学父亲的样,有骨气地死吧! 这样想着,苏琬儿似乎有勇气了许多,她淡然地用着衙役送来的最后一顿异常丰盛的断头饭,平静地随着兵丁走上狰狞刽子手面前的断头台。 就在她眼角的余光扫向身侧那高举的大刀时,有勇气的苏琬儿依然感受到了自灵魂深处泛起的瘫软与无力。她张开嘴,想呼喊两句口号给自己一点勇气,却听见不远处的马蹄声急与阴柔嗓间发出的急切号令: “刀下留人!” 这句耳熟能详的唱词一如既往地发挥出了它应有的力挽狂澜的功效,落到一半的大刀顺利地停滞在了苏琬儿颈上三寸之处。 “皇后娘娘有令,传苏琬儿太极宫听训……” 苏琬儿瘫坐在了断头台上,浑身脱力,意外捡回一条命的苏琬儿这才发现,自己那颗自以为高傲的士子之心依旧是渴望跪着活的。她趴在地上,酸软的胳膊撑不起自己的胸膛,眼角有湿润溢出。皇后娘娘,你果然手眼独到…… 第25章 纹舟 苏琬儿又回到了太极宫,吕后端坐上首,曈曈烛火映照下的她像菩萨一般温和又宽容。当苏琬儿拖着酸软的腿挪进大殿时,吕后自锦榻上直起了身,她满目激动地离开了座位向苏琬儿疾步走来。她冲苏琬儿伸出了手,就像母亲对着孩子一般慈祥。 “琬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吕后的声音沙哑中带着明显的疲惫,苏琬儿抬眼看向握紧了自己胳膊的吕后,发现她的眼下青黑,双目红肿,似乎多日未曾休息好。 “本宫差点就来不及了……你知道本宫有多后悔吗……” 吕后眼中的晶莹如 分卷阅读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33 有银河洒落,她再度见到琬儿的激动与热切清晰可辨,看得苏琬儿的喉头禁不住瞬间哽咽。 尽管苏琬儿知道吕后所有的举动皆出自她那颗千回百转的三毛七孔玲珑心,可此时的她依然有大难不死后情绪崩溃的迹象。 琬儿流着泪跪在吕后跟前,她的腿仿佛有了独立的意识,就是要在这如神灵般的女人跟前瘫软,她匍匐在地,望着吕后那有如金鱼般肿胀的双眼,哽咽不成句。 “皇后娘娘……奴婢回来了……” “好……好!我的琬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眼前的吕后双眼噙着泪,她贪婪地望着琬儿的眉眼,似乎琬儿真的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 话语不多,但殿内温暖的烛火,吕后红肿的双眼,颓废的面庞和她湿热的紧紧钳住琬儿胳膊的双手,无一不给苏琬儿那颗洞若观火的心带来不可抗拒的强烈刺激。 琬儿原本疲累的心瞬间崩溃如决堤,泪眼迷蒙中,吕后揽起苏琬儿的上半身,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轻轻拍打,就像母亲温柔安抚迷途知返的孩子。 在如此充满母性光辉的怀抱中,“两世老女人”苏琬儿仿佛也真的是怀着一颗少女的心,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娘娘!琬儿对娘娘是真心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好琬儿。” 苏琬儿将自己的母亲许氏自一间破庙内找出后,发现母亲因误食了不洁的食物发起了高烧,再度回到瑶华宫的母亲身体明显差了许多。琬儿很心疼,但她也仅仅止步于心疼,母亲的遭遇虽然是吕后带来的,但是如果没有吕后,自己现在的脑袋已经搬家了,母亲也再也回不来瑶华宫了。 于是,安顿好母亲的琬儿,再度回到了吕后身边,差点被吕后一刀斩了的苏琬儿相较以往,与吕后似乎更加心贴心了!因额间受刀伤,养伤月余后虽然伤疤脱落,依然不可避免的留下了深深的疤痕。琬儿并不沮丧,因为她自有解决的办法—— 她用金箔染红,剪出梅花花瓣的形状,环绕自己原有的那颗胭脂痣,用呵胶粘贴覆盖于额间的疤痕上。歪打正着,如此装扮的苏琬儿愈发眉目如画,娇艳妩媚。 …… 太子府。 郭樾立在殿门外,他一把拦住了匆匆要往里走的刘炳松,“刘大人可是寻殿下汇报下月冬至祭天事宜?” “正是,下月祭天,咱光禄寺拟了一个参与人员名单,想让殿下先过过目。可是这几日散朝后都未能寻得殿下,这不,今日听说殿下回了府,我便追来了。郭大人,您这是寻殿下何事?” 郭樾却深深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满面愁容,“刘大人有所不知,最近朝中许多臣工在寻殿下,都不大寻得见了……” “这又是为何?” “刘大人……”郭樾欲言又止,“殿下近日来迷上了跳胡腾舞……” 刘炳松沉默了,紧握卷宗的手无力地垂下,他低着头,与同样沉默的郭樾对立了片刻,呐呐开口,“郭大人,殿下……殿下他不容易……咱多理解理解。他想歇歇,便歇歇呗……” 郭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颓然望着身后的巍峨大殿,满心疼惜。 “是啊……他想歇歇,便歇歇呗……” …… 丝竹缥缈,红袖飘香,李肇端坐上首,惬意地半躺在一张锦垫上,身前的几案上摆满了瓜果、酒菜。堂下,衣着华丽的舞娘裙裾翻飞,莺歌燕舞,一派歌舞升平的安逸景象。 “叶纹舟呢?” 李肇眯缝着眼吐出一块葡萄皮。 “启禀殿下,叶纹舟还在换衣裳呢。”身旁凑过来一张裂到耳后的谄媚的笑脸,他是周升,太常寺卿周承安的小儿子,京中有名的纨绔,终日斗鸡走狗,眠花宿柳,正事一件不会,坏事样样精通。 “我说殿下,最近您追我家舟儿,可是追得有些紧啊!我那五哥怕是要寻到皇后娘娘跟前去了。”周升耷拉着脸,凑近李肇诉着苦,肿泡眼,塌鼻梁,宽嘴巴,活像一只正在吐泡的蟾蜍。 一片金光照亮了周升那被酒色浸酝得混沌的双眼,一大盒铺满了黄澄澄金元宝的盒子,咣当一声砸在了周升的面前。 “少给孤扯这些有的没得的!叶纹舟往后就住太子府了,你让五郎莫要再念,你也甭惦记了。改日你把纹舟的奴籍簿给孤送进府来!” 李肇目不转睛地只盯着殿外,看也不看周升,便开口问他,“够了吗?” “够了够了!”耳畔传来蟾蜍脸惊喜又谄媚的回应,一阵窸窸窣窣磕头又作揖的,聒噪的诉苦声终于消失。李肇暗自一笑,撑着胳膊,伸长脖子继续往殿外望去。 须臾殿外有人飞奔进殿,身穿大红色圆领窄袖描金团花开衩长袍,腰间蹀躞带,足蹬白色长靿靴,发髻高束,搭配同样大红色金边发带,发间一朵嫣红的山茶花,衬得面庞越发清冷如玉山。 此人甫一亮相,便引得李肇的精神随之一振,他坐直了身子,嘴边噙着笑,满眼期待。 但见他冲李肇伏地深深一拜后,直起身来,冲乐师们一个示意,鼓乐声起。如惊鸿乍现,如华光流转,簪花男子满眼含笑,对着李肇跳起了一支胡腾舞。 男子身姿挺拔,猿臂蜂腰,随音乐舞动间,一身风流气度尽显。 胡腾舞自西域传入中原,迅速风靡贵胄豪门圈,舞蹈雄健迅急,刚毅奔放,既柔软潇洒,又诙谐有趣,再由美貌儿郎舞动起来,那四溢的荷尔蒙气息几乎要将周遭的空气都给搅动得发烫! 叶纹舟是凉州人,因家长入狱,全族被没为奴籍。因叶纹舟出众的样貌,他被京城赫赫有名的南风馆发掘,并一举成为南风馆的头号公子。凭借那令人见之忘俗的美姿仪,和一身出众的胡腾舞,叶纹舟在京中贵胄圈里颇为有名,几乎京中所有的公子哥儿们都看过他跳胡腾舞。 太常寺卿周承安的五儿子周慷好男风,他斥巨资从南风馆中将叶纹舟赎身回府,做了他周府的户奴。为着这件事,周慷差点没被他老子打折了腿。可叶纹舟实在美得惊人,为着他的胡腾舞,更为着他出众的相貌,不仅周慷难以自持,折腰于他襕袍之下的公子哥儿不在少数,李肇便是其中一个。 乐声悠扬,舞动正酣的叶纹舟一串迷乱人眼的跳跃旋后一把夺过乐师的琵琶,竟然开口唱起歌来: 胡腾身是凉州儿,肌肤如玉鼻如锥。 桐布轻衫前后卷,葡萄长带一边垂。 帐前跪作本音语,拾襟搅袖为君舞。 安西旧牧收泪看,洛下词人抄曲与。 扬眉动目踏花毡,红汗交流珠帽偏。 醉却东倾又西倒,双靴柔弱满灯前。 环行急蹴皆应节,反手叉腰如却月。 丝桐忽奏一曲终,呜呜画角城头发。 胡 分卷阅读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3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34 腾儿,胡腾儿,故乡路断知不知。 这是李肇初见叶纹舟跳胡腾舞后为其风采折服,现场为他赋的诗。听他将自己作的诗放进曲中演唱,李肇更是激动得红了眼眶!一曲唱罢,李肇已忍不住直起身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叶纹舟那皎如明月的面庞,因着跳舞,透出幽幽的粉,额角一层薄汗,给他覆上一层反光,映得红唇愈发娇艳! “纹舟,到孤身边来。”李肇冲他伸出了手,眼中有喜悦翻涌。 “是,殿下。”叶纹舟笑吟吟地迎上了李肇那灼热的目光。 “你愿意入太子府来伺候孤吗?” 望着李肇飞扬的眉眼,如玉的面颊,叶纹舟亦看得痴迷。他面颊飞红,目有繁星: “能常伴殿下左右,纹舟,求之不得……” 第26章 消沉 苏琬儿是一个感性的姑娘,不然也不会在上一世为了明知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吕吉山献出了自己的政治生命。她把控自己立场的不坚定性似乎同她的感性一道,是与生俱来的,经过吕后的斩首事件,不知觉间,苏琬儿已再度陷入吕后那惑人心魄的股掌之中。她在不经意间又回到上一世那首鼠两端,畏首畏尾的状态之下,而此种状态于即将到来的残酷的政治斗争中,对琬儿一方的破坏性将是致命的。 不过,苏琬儿尚未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思想的变化,便又陷入了新的烦恼之中:无时不在关注太子行踪的她,很快便得知了李肇的异样。 李肇生性风流,同时下所有的贵胄子弟一样,他也纵情声色,斗鸡走狗颇为擅长。入主东宫之前,吕后便时常对他耳提面命,看管得颇严,有亲生母亲压制着,李肇尚能自律,可如今…… 琬儿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样:自吕吉山代替他取得兵符,掌管安西都护府后,李肇便日渐消沉。他不能不做太子,不能不听母亲的话,他的志向已被生母扼杀,他的棱角已被生母磨平。在自己的极力劝说下,李肇的心,死了。 所以他肆无忌惮地挥霍着他的青春,于声色犬马中将生命轻掷。 苏琬儿有些失望,虽然她非常清楚李肇的难处,但如此轻易就将自己放弃,实在配不上李氏皇族的赫赫英名。于是在一次出宫公干时,她再度溜进了太子府。 太子府寂静依旧,与太极宫的车水马龙相比,这里宛如清修的佛堂。苏琬儿的心中止不住泛起层层酸涩,或许应该给吕后建议,给李肇分配些不那么敏感的工作分分他的心。苏琬儿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随着侍女往太子府后院走去。 苏琬儿在太子寝殿外止了步,“都这时辰了,殿下还没起?”苏琬儿愕然地向身前的侍女发问。 “是的,尚宫大人,殿下让您就在偏殿等他一等。” “我知晓了,你且退下吧。”苏琬儿抬手打发走了侍女,却并不进偏殿,她熟门熟路地便往寝殿大殿走去。都已经酉时了,太子还窝在床上,难不成他这一天都躺在床上?如此不思进取,传出去,太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寝殿内静谧非常,苏琬儿推了推门,推不开,门自内里锁住了。她心中生疑,主子们睡觉一般都不会锁门,以方便随时唤人伺候。房门闭得如此之紧,殿外也无一人侍候的,这情形可真是怪异极了! 苏琬儿无所畏惧,她抬起手便笃笃笃地敲门,须臾,自门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行动声,吱嘎一声门开了。苏琬儿做到一半的柔和的,关爱的笑脸凝固在了脸上—— 一个男人打开了门,穿着绣金的袍衫,洁白的长靿靴,面如冠玉,粉白莹润,头顶发髻上戴一朵怒放的山茶花。 苏琬儿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太子卧房里没有婢女伺候,却只有一个花枝招展的男人! “你是谁?” 苏婉儿极力忍住自己想抬手给这男人一耳光的冲动,只淡淡地问话。 时下许多豪门贵胄子弟都会养个把小倌,只要成亲后戒掉就行,许多高门贵族家庭也不把这当作一回事。李肇也同样会赶这样的潮流,虽知晓他数年前曾有过狎弄户奴的不良嗜好,但自他入主东宫后便再也没有过这样的事了。早听说他怠于政务,终日饮酒作乐,没想到,他居然一样不落地捡起以往的恶习重新温习起来! 叶纹舟好容易看清楚了眼前这个身着宫装的女子,一身女官服,年纪不大,却气势凌人,额间一朵鲜亮的梅花花钿让她整个人显得妖娆夺目。 叶纹舟只低头望着苏琬儿噗嗤一笑,二话不说放开门把手,扭身又回了内室。 “殿下,宫里来的女官来寻你了……”苏琬儿看见那抹翩然的背影飘进内室,静谧的寝殿内留下他亲昵又暧昧的嗔怨。 苏琬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熊熊怒火,踱步进了寝殿。这男人衣着整洁,说不定只是做伺候他的小厮也不一定。苏琬儿这样想着,默默地安慰自己。 她抬头看向内室门口的描金盘龙大插屏,李肇穿着一件杏黄色四纹龙绣花睡袍缓缓绕了出来。他面色潮红,眼中有微光闪动。 “殿下,他是谁?” 李肇却只是沉默,须臾他咧嘴一笑,转头冲屏风后唤,“舟儿,你出去。” 须臾,叶纹舟低眉顺目自内室走出,他恭恭敬敬冲李肇与苏琬儿作揖道别后离去,留下怒发冲冠的苏琬儿与李肇默默对峙。 “琬儿,你是来教我应该怎么做人吗?”李肇终于开了口,他的神态轻浮,眼中尽是鄙夷。 苏琬儿愣了一瞬,“殿下?” 不等苏琬儿继续,李肇倒豆子般说了下去,“苏琬儿,你是皇后娘娘的尚宫,不是我李肇的良娣,更不是太子妃,你有何立场对我进行指摘?” 苏琬儿愕然,她冲至李肇身前,一把抓住他睡袍的边,死死拽住,“殿下……琬儿是无立场对你进行指摘,可是殿下,你是帝国的储君,怎能如那纨绔子弟般不思进取?” “储君……”李肇神色惨淡,他重复着苏琬儿的话,禁不住仰头大笑起来,他一把甩开苏琬儿紧握自己袍角的手。 “是啊!你也知孤是储君,孤想要怎样便怎样,由不得你这一贱婢置喙!”言罢,他冲苏琬儿一甩袖口,转过身去,冷冷的声音飘入苏琬儿的耳朵。 “你可以走了,日后没有孤的诏令,你不得随意出入太子府。” “殿下!” “出去!” 李肇背对着苏琬儿,转过头来,眼中尽是寒冰,“莫要让孤唤来侍卫将你扔出去!” …… 落日熔金,李肇独立窗前只定定地看着窗外,夕阳在他肩上洒下一层金,他一动也不动,像一尊泥做的佛。 “殿下……” 身后一双精健的胳膊环上腰间,叶纹舟的声音轻挑又暧昧,“殿下口里说着不,心里却在痛,真真 分卷阅读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3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35 无趣得紧。” 李肇轻笑,摩挲着身前这双白玉般的手,他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叶纹舟的指缝中,让二人的手紧紧贴合在一起,“舟儿太美,肇口中所言便是心中所想,只因昨夜太销魂,如今,肇是真的得歇会儿了……” 他转过身,扯着叶纹舟的手将他揽入怀中,只手捏住他的下巴,满眼都是调笑,“舟儿悠着点,莫不是想要熬死你家官人。” “呸呸呸,臭泼皮!”纤长的手指紧握成拳,捶上了李肇的胸,“纹舟说的是那女人。” “她会做你的太子妃吗?” “噗嗤……”李肇乐了,“你也瞧出来了,她只是个女官,何德何能做我的太子妃……再说了,孤的太子妃不你是你吗?”言罢,探出手往他鼻尖上轻点。 “哎……哎!你这混球!你今日不用上朝的麽?” “舟儿说什么笑呢……父皇已昏迷多日,这几日母后也停了朝会,就怕父皇熬不过这个冬天……”李肇黑沉沉的眼中有火苗在闪,他的声音无力又绝望,似乎他也觉察出自己的伤怀有些不合时宜,转瞬又恢复了那调笑的语气: “如果真是那样,肇只怕日后再不必去上朝了……日后,肇日夜都守着你。” 不等入内室,有灼热大掌覆上了叶纹舟的腰,叶纹舟身上那描金挺括的锦袍依旧规整,人却已被李肇按倒至身前的窗台上。 叶纹舟心中漫溢的是深深的爱恋与怜惜:可怜的肇,大家只看得见你人前的激昂,唯有我!才能真正了解你人后的辛酸与挣扎! 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晚霞,叶纹舟胸中沸腾的激荡快要将他淹没,他的双手死死抠进木窗台的接缝中。他咬紧嘴唇,在那妖媚婉转的低吟自喉间滚出前,挤出了几个字。 “殿下莫怕,舟儿陪着你……” 第27章 对阵 惠帝又病倒了,此次病症来势汹汹,前所未有的凶险。这是一次由一碗藕汤引起的风眩症复发,原本是想替惠帝养养肠胃,但藕可能稍微不那么软,惠帝用完之后当天夜里便发作起来。腹痛难耐,直至胸闷气短,全身麻痹,再也动弹不得。吕后带着琬儿匆匆自吕宅赶回太极宫时,惠帝已经陷入昏迷,不省人事,连沐阳真人的银针都没能再度唤醒惠帝的清明。 吕后大怒,斩杀了沾手过这碗藕汤的所有工作人员,采办藕的监令,御膳房的伙夫、厨娘,送汤的宫女,伺候惠帝喝汤的小黄门,只差把种藕的农夫也给抓起来了。乌泱泱杀了一大群人,把午门的空气都给染上了血腥味。 可是,杀再多人也没办法唤醒昏迷的惠帝,经国师沐阳真人的认真查看与诊断,结果让人揪心不已——惠帝可能撑不下去了,大家做好准备吧!沐阳真人如此悄悄地知会了吕后。 苏琬儿看见了吕后的沉默,她知道吕后在担心什么,吕后虽然与李家男人在朝堂上争得尴尬又火热,她实际上却是最离不得惠帝的。没有了惠帝,她连坐上那高台的资格都没有,吕后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明目张胆抛弃所有李家男人,自己独当一面的地步,而且—— 现在还不是担心惠帝的时候。 根据上一世的轨迹,惠帝还能撑到明年冬天才撒手呢!如无意外,过不了多久,沐阳真人的银针便能将惠帝从阎王爷手上再抢回来一次了。 可是吕后并不知晓这些内情,她的焦虑发自内心,她与绝大多数想篡位的奸臣不同,她深知自己如若想甩开李家直接上位会遇上什么样的阻碍。虽然眼下她已经是这帝国实质的主宰,但天下人依然当这天下为李家的天下。 苏琬儿准确地猜到了吕后对这李家皇位的态度,却没能第一时间警醒到吕后对李家另一个男人地位的重新考量,以至于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再去提醒他,务必要进一步夹起尾巴做人。那就是—— 太子李肇。 如今仗着皇位还在他爹屁股底下,李肇只能屈居太子府,任由吕后摆布。可是李肇与李砚不同,李肇桀骜又锋利,再加上他于朝中影响颇大,吕后并不认为一旦惠帝驾崩,继承了皇位的李肇还会如现在这般对自己伏低做小。 陷入重重危机的吕后终于意识到风中残烛般的惠帝如若驾崩,会对眼下这脆弱的平衡态势带来什么样的严重影响。她再一次认真审视起自己以往最为重视的大儿子来,李肇与自己,孰轻孰重? 这是一个难题。 不过,不等吕后想明白这一千古难题,朝堂上新发生的一件事,就让吕后坚决果断地做出了抉择—— 李肇之前主持的大唐律法汇编,经上百名文书仔细精校后终于付梓。当李肇捧着一本崭新的,散发着油墨味的大唐律法汇编呈于朝堂之上时,吕后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 她捧起李肇主持编撰的这本律法汇编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此律法汇编汇总了前朝及高祖以来所有的律令格式,并根据实际需要,进行了调整。李肇召集了逾千士子逐字逐句对当下各地通行的律令进行了注释与勘正,律例共计十二篇五百条,继承了前朝“法令明审,科条简要”的优良传统,依礼治律,礼法合一。相较前朝的律法,李肇编撰的这一版,明显臻于完善与成熟,吕后抬起头冲下首的李肇笑意晏晏。 “太子辛苦了,太子与诸位爱卿为我大唐江山稳固呕心沥血,本宫代替皇帝陛下向太子及诸位爱卿致谢。” 吕后欣赏有才华的人,对自己儿子今日的表现也不吝赞扬。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原本李肇可以就势跪下,冲吕后叩头谢恩便万事大吉,可是孤傲的李肇在看自己的母亲不顺眼时,无论她说什么话,他都是不满意的。于是李肇恭敬一揖后朗声开口道: “皇后娘娘过誉,编撰大唐律例本就是儿臣与众大臣们的分内之事。大唐律例一准乎礼以为出入,只为得古今之平。如今天下太平,国运昌盛,国家与百姓更是需要弘扬德礼,正浇俗、拯颓风。以史为鉴,儿臣只是为了重塑儿臣心中最清明的礼徳天下而已……” 李肇这番话一出,四下里一片寂静,众臣工皆缩紧了脖子大气也不敢出一个。李肇的意思是,时下虽然一片升平之世,但依然有“颓风”,有“恶俗”,需要他这个太子编个律法来“正一正”。大唐律例是一部儒家化的律法,它以儒家伦理和礼教精神为本,主张君君臣臣,夫为妻纲,弘扬“夫权”、“男权”。他李肇就是想通过这样一部弘扬男权的律法来正天下之“颓风”,以实现他心中正确的“礼徳”教化的天下而已。 李肇在朝会上当着满朝文武对坐在“皇位”上的母亲大谈“男权”、“颓风”,简直就是在当众打脸最高贵的吕后。果不其然,堂上的吕后瞬间变了脸色,她只定定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分卷阅读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3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36 面目森然。 龙椅后苏琬儿的腿再一次酸软,她敛下心神,抖抖索索地瞟向端立堂下的李肇。 今年他二十二岁,就是这个时候了吧…… 苏琬儿在心中默默地计算,吕后会因为肇今日的这番话而出手吗?一年后惠帝便会驾崩,上一世的肇早于惠帝驾崩被废黜。看眼下李肇这桀骜不驯的作风,要他装龟孙子活到大德年间那场宫变后,怕是不可能了。就算不能活到大德年间也无妨,能以太子身份活到惠帝驾崩那一日,也是他李肇的胜利啊! 惠帝驾崩,李肇顺理成章即位,就没她吕后什么事了! 可是李肇如此不听自己的话,如今更是连太子府也不让自己进!再说了,苏琬儿就算再怎么有先见之明,也无法控制住李肇下一秒会说出怎样的话,去刺激到他那敏感又多疑的母亲。 真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可能让他做太子直到一年后了。原本祈祷惠帝活久一点以压制吕后称帝的步伐,今日的苏琬儿却无比盼望惠帝能因为那碗藕汤赶紧一命呜呼。 须臾,大殿内响起吕后平静无波的声音,“太子说的对,传令下去,三省六部,各州县、府卫,皆仔细学□□编撰的律例汇编,务必做到烂熟于胸,真正实现我大唐帝国的礼徳盛世!” …… 太极宫后的荷塘一片凄凉,因着是冬日,荷塘中的荷叶全都成了枯枝败叶,空旷又寂寥。吕后端坐殿前望着眼前的满池残败发怔,苏琬儿拿着一件狐皮大氅轻轻搭上吕后的肩。 “娘娘,咱回去吧,这儿太冷了……” “冷麽?再冷,怎冷得过本宫儿子的心。” 苏琬儿默然,她知道吕后说的是李肇。李肇把棋走死了,苏琬儿没法再替他向吕后求情,大殿上的那番话已经将他自己彻底地摆在了吕后的对立面。 “娘娘……放宽心些。殿下,对您或许有些误解……” 吕后抬手止住了苏琬儿的话,她面色平静无波,“琬儿,替本宫准备准备,今晚本宫要去太子府。” 吕后今晚要去同太子用晚膳,她想与自己这个曾经最喜爱的大儿子好好谈谈。 琬儿应承下来,她心里很难受,她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在为李肇难受还是为了吕后难受。这一回,她亲眼目睹了李肇与她的母亲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向决裂的,她努力了,却收效甚微。她想,如若没有惠帝的死亡威胁,敏感的肇或许不会因为担心与自己母亲的短兵相接,心生绝望而自暴自弃。可是惠帝终究会死,肇与吕后的权力之争始终会到来。 今晚的晚宴是眼前这两母子之间的最后一次交流了吧? 今晚过后的李肇与吕后或许就真的天涯陌路了,琬儿想缓和他们二人中其中一个人的态度都好,可是,无论是李肇,还是吕后,他们其实是同一种人,他们坚硬又强韧,旁人很难左右他们的内心,也很难代替他们做出某种决定。 这是一个死局,她解决不了…… 第28章 弃子 太子府的这场晚宴很冷清,太子没了太子妃,只有几个侧妃与良娣,吕后则带了苏琬儿作陪。晚宴没有歌舞,只有这不到十来个人安静地用膳。 琬儿看见了那位美丽柔弱却坚强的女人——肇的良娣柳芃。她梳着高高的云朵髻,身穿石榴裙,默默地坐在大厅的最角落,一声不吭,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上一世,在李肇被贬黜后,只有柳芃一直对李肇不离不弃,陪着他直到肇死去。苏琬儿突然有些心酸,她无法想象肇身边的这些女人们,在得知她们的夫君迷恋上了一个户奴,并难以自拔,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晚宴上没人敢说话,李肇也不想说话的样子。苏琬儿能看见吕后的努力,她关切地问这问那,从李肇后院几个良娣的肚子,谈到李肇院门口那块假山石,吕后一个晚上都在笑眯眯地同李肇没话找话说。可是李肇明显兴致不高,他甚至连配合吕后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只低着头回答“是”或“不是”,旁的多余一个字都无。 苏琬儿心中泛起了绝望,她甚至生不起恨来,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争,对战的双方是李肇与他的亲生母亲。 吕后的心中也是绝望的吧!苏琬儿这样想,因为晚宴上,吕后的笑容里明显带上了深深的疲惫。晚膳过后,吕后立马就要回宫,在离开之前,她顿住了脚,脸上带笑地冲李肇张开了双臂。她想抱一抱她的儿子,或许她还想告诉李肇她爱他,因为他是她的儿子。可是李肇却装作没看见,他适时地低下了头,躬身作揖,摆出一副恭送皇后的模样。 苏琬儿心中一跳,笨李肇,你已经不是小孩了,怎能如此不知进退! 果然吕后的脸上寒冰浮起,苏琬儿看见她眼中那一闪即逝的凌厉的光,吕后张着胳膊只愣了那么一瞬便重新恢复了平静,她挺直了腰板往殿外走。或许李肇自己也意识到自己此举有些过分,在吕后下台阶时,他赶到吕后身边,扶住了她的胳膊。 李肇僵直了胳膊让吕后扶着自己往凤辇走去,琬儿看见吕后的手只虚虚地搭在李肇的手腕上,她眼中黑沉沉,看不清表情。二人之间那别扭的气场哪里像是一对母子? 李肇将吕后送上凤辇后,低声送别,“恭送皇后娘娘。” 琬儿心中再次一沉,李肇连一声母亲都不愿再叫了。是李肇自己把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撇开的,他自己斩断了自己最后的生路。 琬儿不出意料地看见吕后搭在凤辇栏杆上的手抠进了扶手的椽头,吕后低垂着眼,淡淡开口,“回宫。” 一行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夜色凄凉,秋风卷起枯黄的叶打着卷绕过李肇肆意翻滚的袍角。太子府外,李肇独自一人萧瑟风中,他当然看见了吕后的黯然,只觉满怀悲伤,结束了吧?他知道今日是他自己将自己推入了绝境之中,他与自己的母亲都已深陷樊笼。 苏琬儿没有再替李肇向吕后求情,她知道吕后已经被李肇彻底激怒了,吕后明白她已经失去了这个儿子,李肇变成了她的敌人,他们母子再也不会有明天。 吕后下定了决心,她不能再留这个儿子,她不能姑息养奸,不能再容忍李肇这颗毒瘤长在自己的“皇位”之下。她已经给了李肇太多的机会,她不能再等了。 …… 宫中不知何时开始流传一个流言:吕后的三个儿子,其中一个是吕后的姐姐与人私通的儿子,吕后为了替姐姐掩护,便将姐姐的儿子抱进宫来自己养,赐了皇姓,名叫李肇。 苏琬儿明锐的察觉到事态的急转直下,上一世,也是在这样的流言下,原本就与吕后关系恶化的李肇彻底崩溃。他也相信了流言,并在吕后精心为惠帝安排的一次疗养期间,宫变了。他想趁惠帝与吕后不在京中时,夺取 分卷阅读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3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37 政权,禁锢帝后。可怜的李肇哪里想到,他被人告密了,这次疗养便是吕后专为他设置的一个局…… 李肇是吕后与惠帝在庹山生的,彼时吕后还是戴罪之身,领了皇命在庹山上一个姑子庙里当尼姑,却为惠帝生出来一个儿子。这段历史是吕后的“黑历史”,宫中人儿本就讳莫如深,包括李肇自己也不曾问过自己的父亲。 此时陡然出现这样的流言,对李肇的心理冲击可想而知——我要被母亲抛弃了,我原本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这一世,同样的流言再度升起时,苏琬儿立马将自己调整到了最高警戒状态。她不确定这个流言是不是吕后自己制造并授意传播的,只是这看起来实在太像吕后的手笔。 吕后最爱引蛇出洞,她了解李肇,因为李肇是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同她一样,桀骜不驯又锋芒毕露,这样的人是不会心甘情愿就束手就擒或坐以待毙的。正好,她没有拿下太子的把柄,她要用这流言,做压垮李肇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要逼得李肇出手。 苏琬儿满头大汗,她想劝说李肇继续做缩头乌龟,虽然她知道让李肇无休止的忍下去有些不大可能了,但是李肇除了忍,还能做什么呢?还有什么能比得过李肇的太子之位?还有什么能重要得过李肇的命? 于是,不死心的苏琬儿再一次偷偷溜到了太子府。 李肇依旧不允门房引她入太子府,他对苏琬儿的拒绝明确又干脆。 苏琬儿痛心疾首,她不知道为什么李肇会如此对待自己,自己想帮他,他却将自己看作吕后的爪牙。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着力劝说他服软,屈服于吕后,所以他讨厌自己了。 苏琬儿百折不挠,她开始转而求见李肇的良娣柳芃,直到她见到了这位在太子府可以算得上是隐形的人物。 “尚宫大人为了何事非要见我?若是为了殿下,芃儿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妾身已有半年多没能见到殿下了。”柳芃脸儿苍白,柔弱无比,脸上却挂着冷淡与疏离。 苏琬儿并不意外柳芃的处境,李肇的新欢实力强劲,柳芃见不到李肇,实属正常。 “柳娘子,琬儿今日来府,并不是想见殿下,就是就想求见娘子你的。”苏琬儿顾不得柳芃面上的冷淡,她要柳芃将自己的意思转达李肇。李肇身边的侧妃与良娣大多是吕后指的,或家中便就是吕后一派的,苏琬儿不想让自己的行踪毫无遮掩地被传达给吕后,她只能求助于出生平凡,存在感极弱,又对李肇忠贞不二的柳芃。 “欧!见我?尚宫大人所为何事?”柳芃淡淡地说话,明显兴趣不大。 “柳娘子……琬儿求见柳娘子,便是想让柳娘子转告殿下,如今宫中流言四起,皆小人作恶,让他不要往心里去,也勿要听信谗言。”苏琬儿满脸期待,死死地盯着柳芃的脸,似乎他就是李肇的救命稻草。 柳芃默默地坐着,依然面无表情,良久,她抬起头,看着苏琬儿,眼中竟有同病相怜的怜悯,她盯着琬儿额间那朵妖娆的梅花徐徐开了口: “尚宫大人,不是臣妾不肯替大人传话,而是……”柳芃顿了顿,嘴角是轻蔑的笑,“大人,殿下连你都不见,我们还能有什么可能见到殿下呢?” 琬儿愕然,她听见柳芃继续冷淡的开口,“殿下与恶魔起舞,他要把我们都拉入无底的深渊,整个太子府就是一艘逐渐沉没的船,我们都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呢……尚宫大人前途似锦,就莫要再挤上来了……” 柳芃直起身来,她望着苏琬儿泥胎木塑般的脸,脸上挂着了然的笑,“尚宫大人别来了,殿下宠爱你,他是为了你好,芃儿羡慕你……” 第29章 太尉 吕吉山返京了, 他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 便提着蔡鼎的头回到了京城, 引发京城一片哗然。 吕吉山抵达陇右后,便与陇右节度使一道积极打击蔡鼎叛军。另一方面,吕吉山极力推行他的抚重于剿的政策, 督促陇右节度使层层落实发放他随军带来的朝廷的赈灾粮, 还用手中的银子与权柄,通过陇右的豪绅吴令远笼络了陇右各大行当的实权人物。 吕吉山深谙执牛耳的重要性, 吴令远是陇右地区的大地主, 手底下地多, 农庄多, 以前做棉花生意,慢慢变成做布匹生意的老大, 旗下依仗布匹生意衍生出来的镖行、绣楼生意也逐渐成为陇右的最大, 总之吴令远作为陇右的一霸,在陇右地主圈和商人圈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通过吴令远,吕吉山摸熟了陇右的各大产业巨头,通过这些产业巨头的嘴与手,他向陇右地区传达着李氏帝国和吕后的仁爱之光:亲爱的陇右的父老乡亲们!咱李家的帝王和皇后无时不在关心陇右地区的安定与发展, 因为隔着一道山, 以前咱不大管的过来, 如今咱派来吕吉山送温暖!和平、稳定与发展是我们大家的共同目标,今日,吕吉山和他带来的粮与钱, 就是李家王朝表达对力保陇右繁荣稳定的决心的投名状! 除了走上层路线,吕吉山深知叛军壮大的根本原因在赋税过重,农人无地可种或种了地也没得吃。吕吉山一面与叛军打仗,一面当仁不让地做起了陇右地区的青天大老爷。他调整陇右地区的地税与各项杂税,强力推行中央的抚恤政策,整肃官场,严堵漏洞。不到二十的吕吉山迸发出经验老成、手段独到的老干部风范,他大刀阔斧的改革与整顿,迅速为他在陇右积累起了超高的人气。 仅不到三个月时间,陇右地区的生产与生活迅速恢复了正常,士农工商皆很快重新走上正轨。没有谁是天生喜欢造反的,吕吉山用又打又拉的老练手段,迅速瓦解了蔡鼎的军心,到了次年正月,蔡鼎被他自己的部众所杀,蔡鼎的头颅被敬献给吕吉山,陇右各地的叛乱随即平定。 吕吉山平叛工作做得实在出色,以往朝廷花一年半载也只能将蔡鼎赶回深山,伤不了他的根基。可这一次吕吉山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便扫清了叛军,还砍了蔡鼎的头,真正做到了永绝后患。 吕吉山一战成名,吕后大喜,她表现出了比以往她亲儿子战胜突厥人更为强烈的喜悦。虽然吕吉山这场战役的难度与李肇大漠战突厥完全没有可比性,但吕吉山平叛的意义却是开天辟地的。 吕吉山顺利进三公,任太尉一职,作为最高军政长官,负责管理全国军事事务。但他平时没有军权,战时也要听从皇帝的命令,而且要有皇帝的符节才能调动军队,军权实际上也是掌握在皇帝手里。吕后掌朝下的吕氏一派初现雏形。 …… 苏琬儿看见立在两仪殿前的吕吉山同僚属们说着话,神采飞扬,满面春风。吕吉山也看见了她,陡然看见风姿绰约 分卷阅读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3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38 的苏琬儿自远处走来,吕吉山有点愣。 他回京已经许多日了,因这次是吕家的第一次大捷,朝臣们深知此次胜利之于吕后的意义,所以吕府的门槛快要被道贺的人给踩破了。吕吉山彻底忘记了苏琬儿的存在,那个像钢针一样刺在自己心头的女人,竟然拥有比钢针还要坚硬的命…… 他很意外苏琬儿还活着,看来自己对苏琬儿战斗力的判断稍微有点不足,她在吕后心里的位置比自己预计的要高出许多。 直到,吕吉山看见苏琬儿眉心那朵怒放的梅花,他听见耳畔的僚属带着男人之间才会有的调笑的语气同他低语: “那女官愈发迷人了,据说是伺候皇后犯了错,被皇后拿刀刺伤了额头,没想到因祸得福,还变得妖娆起来,如今这宫里的女子都爱往这眉心贴花钿。太尉大人,你说这女子总如此孤傲,跟冰山似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莫非她就预备好了这一辈子做个老姑子?” 吕吉山的心跳得有点快,向来爱与同僚开荤玩笑的他第一次将注意力摆在了对方的前半句话上。 “皇后刺伤她……可是因为她犯了重罪?” 吕吉山满脸凝重,旁人只当他为吕后担心,便好意相慰。 “娘娘无碍的,只是被气坏了。将她拖去刑场斩首,刀快落下了,又给救了回来。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娘娘就是仁慈啊……” 吕吉山的心跳漏了半拍,虽不知道苏琬儿被伤的具体过程,但他自然知道吕后因为什么对苏琬儿生了怨怼。可是自己往吕后心中种了怨恨的种子,又没能掐死苏琬儿却是大大的不妥了,打蛇不打死,当心被反噬。他心中没来由的有点惶恐,苏琬儿实力强劲,如今自己算是得罪死她了,留下这个祸害,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吕吉山望着越走越近的苏琬儿,有点想逃。 他与眼前这个女人曾经是最亲密,却也是最遥远的人。他看不透她的心,所以他对她有些爱恨交加。这一世,自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与她毫无牵扯的位置,咱相见不如怀念,从此两忘于江湖。只是这实际的情况…… 毫无牵扯似乎有点不可能,二人的对立状态倒是加重了,以这女人死缠烂打的尿性,她一定会咬住自己不撒口的。 怕什么,她只是一个十八岁的丫头片子,还怕我制不住她?吕吉山挺了挺有点发麻的腰背,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苏琬儿额间的那朵梅花衬得她如此艳光四射,张扬、夺目。她望向吕吉山的眼中有咄咄逼人的灼热,似乎在向吕吉山挑衅,“你瞧,你没能打倒我,反倒给了我这般耀眼的图腾,它是我苏琬儿的勋章,你吕吉山的耻辱!” …… 大明宫一处偏僻的耳房,吕吉山端坐上首,身边立着飘逸出尘的国师沐阳真人。 “那关于太子身世的说辞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吕吉山兀自玩弄着手中的玉雕核桃,眼中玩味十足。 “回大人的话,是从太极宫那帮遭人嫌的老婆子口中传出来的,不过……娘娘似乎也没有追究……” 沐阳道长一改人前的超凡脱俗与卓尔不群,弓着背弯着腰,堆笑的脸上尽是油腻。 “我说吉山大人……娘娘任由旁人如此贬损她儿子的出身,可是娘娘预备要……”沐阳止住了口,狡谲的小眼睛闪着精光瞧着吕吉山,手中做了一个刀斩的动作。 吕吉山噗嗤一声笑,他扬起脸,抬起手一拳头捶向身侧的吕吉山,“瞎想什么呢!” 吕吉山口中斥责,脸上却兴奋地紧,“那是她的亲儿子,怎能主动出手,这不是给自己套上弑子的恶名吗?虎毒不食子,连自己儿子都杀的人怎能母仪天下?娘娘岂是如此无脑的蠢妇人!娘娘这是在等着太子动手呢。” 听得此言,沐阳道长愈发好奇起来,他凑近吕吉山,低声问道,“娘娘等着太子谋逆?可要是太子做了缩头乌龟就是不动手呢?” 一记老拳再次捶上沐阳的前胸,吕吉山嗤笑出声,“你不是大仙吗?你给本官算一算啊!你是大仙还是我是大仙!” “吉山大人莫要羞辱贫道了,谁不知道您才是知后事的大仙啊!贫道有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嘛?贫道除了摆摆阵仗,炼炼丹,哪会什么卦象?贫道的荣华还全仰仗太尉大人您啊!”沐阳怪笑着躲着吕吉山的拳头,满嘴的恭维讨好。 沐阳的命是吕吉山救的,沐阳的前程也是吕吉山给他搏来的,而且,这个不是道士却胜是道士的家伙对许多莫名其妙的前尘后世总是推算得特别准确。或许吕吉山才应该去做道士,任这个国师,沐阳经常一脸崇拜地望着吕吉山,这样想。 吕吉山敛了笑,冲沐阳道长勾勾手指头,待沐阳凑近后,压低嗓门冲他说道,“咱再给娘娘加一把火……” …… 宫中的局势愈发微妙,除了说李肇不是皇后亲生儿子的流言盛嚣尘上,最近国师沐阳真人对吕后随意说出的一句判词也让满朝文武心思大动。 据说在一场有南洋使节参与的欢迎宴上,吕后向南洋使节隆重介绍了沐阳真人,说真人是咱帝国的国师,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如若各位使臣有什么疑问,均可相询于我国师。 沐阳道长也真的没有给吕后丢脸,他自到场的数十位宾客中,准确地猜出了第一次来京城参拜皇后的骠国的一名打鼓的乐师,这让在座的众人惊异不已。沐阳谦虚地接受着众人的赞誉与崇拜,他也为自己的聪明自命不凡。 因为每一次自己进宫“公干”,吕吉山都会帮助他打探清楚此次进宫的任务,给他介绍清楚即将见到的人,大致可能遇上的事,方便他在不经意间能装上高逼格的谱,以拔高他作为国师应有的光辉形象。 此次进宫,吕吉山也自然与他事先交代过人物与背景了,骠国的王子与乐队头领,他甫一进门便依据吕吉山之前的口述给寻了出来。而那名鼓手,则是因为沐阳瞧见了他夹在腰间的那两根鼓槌。吕吉山说过,当他们演奏乐曲时,是用海螺壳和镌刻精美的铜鼓来伴奏的,而这种铜鼓与“南蛮”富室豪酋拥有的铜鼓非常相似。 如此在众人眼前已事先搏得了神算子印象的沐阳真人,在吕后提及自己的几个儿子时,“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贫道观几位皇子的面相,反倒是二殿下更为敦厚仁义,气度不凡一些,不过贫道只是个看卦象的,对治国之道一无所知,皇后娘娘自有判断,不必为贫道的话所惑。 沐阳是“大仙”,大仙说二皇子更有储君气象,哪能一句不必为其所惑就真能不惑了?众大臣只看见宴席上的吕后听得此言后,许久都未曾说话,大臣们也不敢说话,只继续装聋作哑吃吃 分卷阅读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3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39 喝喝。 只是这犹疑的种子既已种下,岂是不说便能忽视不见的?原本就已经身处逆势的太子府,愈发雪上加霜。 第30章 风起 太子府。 书房里琴弦幽咽, 是太子李肇在弹这曲广陵散, 他已经许久未曾踏出过太子府一步了。 “殿下……” 书房的一角, 立着从安西都护府回京不久的方清扬,旁边是满面愁容的郭樾。 “殿下,那沐阳国师满嘴胡言乱语, 竟敢肆意评论殿下威仪, 实在目中无人……”郭樾踯躅着向李肇提醒着当前的形势。 “无碍,子康, 如若没有娘娘的纵容, 你以为这些谣言能肆意泛起, 沐阳国师敢随意点评皇室吗?”李肇顿住手, 低垂着眼看着手中那隐隐颤动的弦,那隐忍的颤栗就像此时的自己, 倔强, 却脆弱。 “子康,国师只是放出了娘娘心中的那只猛兽……” “殿下!”郭樾面色苍白,他一步向前冲李肇跪下,他抬起头,急切又低沉地开口, “殿下心里究竟作何打算?” “子康以为孤应当如何?母后是孤不可逾越的高山, 肇在她羽翼下一天, 便一天无法做得自我,肇不愿做这太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如若母后废除孤这太子之位,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从肇坐上这太子之位那一天起,便已经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孤这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只是……殿下,如若只是虢夺您太子之位,做个普通的藩王倒也无妨。就怕您失了太子之位,也失了其他……”郭樾面目沉沉。 “殿下可曾想过,如若只是虢夺您太子之位,完全没有必要否定您作为李氏嫡嗣的身份……” 李肇沉默了,他何尝不知吕后的心思,否定他李家嫡嗣的身份,只怕不是仅仅虢夺太子身份这么简单的事了。只是他如今真的有点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是吕后的亲生儿子了,若是她亲生的,她怎能真的下得了如此死手,不惜给自己编造一个虚妄的身世?若不是亲生的,以往的母子情深难道只是自己的幻觉? 见李肇沉默,方清扬忍不住了,他压低嗓门,再接再厉。 “殿下就准备如此束手就擒?清扬回了京城,如今掌了京畿南衙宿卫。除开此南衙宿卫军,您若担心兵符给了太极宫,怕调不动兵则大可不必。请殿下放心,旁的不说,臣手下有三千精骑,都是臣的子弟兵,只要殿下想做大事,臣定让他们效死供殿下驱策。” 方清扬的外祖父河间郡王李建亮,曾从家乡募得五千子弟,一手调教出一支天下无二的雄悍之师,勇猛无比。五年下来,尚余三千人,实力依旧雄厚,博得骁骑军的美名,现驻扎在北城门外,警戒潼关方向。 “只要殿下愿意,清扬这三千骁骑,可密擒太极宫……”方清扬凑近李肇,声线低沉,目射寒星。他止住了口,因为李肇抬头止住了他的话。 “振甫兄,你误会了,孤不是担心无兵可用,而是,而是不想做你们所期盼的那件事。” 方清扬一脸诧异:“您不想?却是为何?” 李肇直起身来,看着眼前满脸焦急的自己最忠诚的臣子道:“谁该君临天下,自有上苍决定,隋炀帝夺兄长储位,弑父自立,终为天下人所唾,他自己也被宇文化所弑。他活着遭罪,死了也遗臭万年,如此做人一世,又有何意义?前鉴不远,肇不做如此不忠不义之人。” 一旁的郭樾开口道:“殿下,你是要堂堂正正做人,旁人却是要预备至你于死地了,你便如此洗干净脖子就等着了?” 李肇转向郭樾,面目沉静:“子康的意思肇明白,孤也想到过这一点,不过孤觉得虎毒尚且不食子,古有周公不登极顶,甘心辅佐兄长和侄儿,如若肇留得残躯不死,孤愿学得周公留一世英名。” 郭樾却目光微闪:“殿下有周公成人之美,就怕当世却没了第二个武王!” 听得此言,李肇裂开嘴,眼中决然,“如若为人母却食子骨,如此狠辣之人,肇愿以骨血擦亮天下人的眼睛,祭我李氏先祖。肇要让天下人永远记得她所犯下的罪恶,让她的魂灵永堕地狱,万世不得超生!” 窗外夜风萧瑟,一如李肇此时凄凉的心。一番沉默后,肇抬手继续刚才那首未完的广陵散。他平静地对上满目凄惶的两位臣子。 “她养育了肇二十二年,肇不做先恶之人。往前走走看吧!肇不介意给她一个做武王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做周公的机会。” 琴声幽咽,如泣如诉。郭樾回头,身后的大殿内,烛光昏黄如豆,他再度看了看那忽明忽暗的光,摇摇头却说不出话来。他佝偻着背,任由同样沉默的方清扬拖着自己,踏着一地清冷的月光,朝暗夜深处走去…… …… 昏迷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惠帝终于在沐阳真人的保佑下清醒了过来,李肇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吕后也非常高兴,惠帝的存在对她完全是一种庇佑,而不是累赘,她非常愿意惠帝能长久地病着,并存活下去。 可是,原以为可以缓和下来的的京城形势却变得愈发风起云涌—— 国师沐阳真人死了。他被人杀死在回家的路上,再被抛尸于护城河中,而他的护卫们竟然被沐阳自己给支开了,所以,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楚沐阳国师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意味了什么?说明来人是沐阳十分熟悉的人,是家人,或同僚,或上级…… 神算子怎么就没算出自己就要遭受的劫难呢? 不过,这种千古疑问吕后也没脑子再去想了。她暴跳如雷,砍杀了负责保护沐阳真人的卫军首领及全部卫兵,可是,沐阳的命再也找不回来了。 是谁杀了沐阳?他只负责给惠帝看病炼丹,不偷不抢,又不干涉朝政,还能得罪什么人? 沐阳出身贫寒,族人都死绝了,才迫不得已投身道门,混口饭吃,说有贫寒亲戚敲诈不成杀人泄愤,完全不可能。同僚呢?沐阳乃国师,巴结他比杀了他能得到的东西显然多得多吧,而且沐阳在入宫之前都无仇家,有仇家早就趁沐阳行走江湖时便动手了,犯不着等到他跻身天家身边才动手。 那么,便是沐阳熟悉的宫中人咯!要说沐阳入宫后得罪了谁?这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南洋使臣欢迎宴上的判词如鸣在耳——贫道观几位皇子的面相,反倒是二殿下更为敦厚仁义,气度不凡一些。 这一回连一向最为宠爱李肇的惠帝也沉默了,毕竟惠帝的命,是靠沐阳续着的,而生命对惠帝自己来说是比他的儿子显然重要许多的东西。 太子府——已在劫难逃。 …… 苏琬儿独坐窗 分卷阅读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4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40 边望着一潭泓碧发怔,连母亲的呼唤都没能听见。 “乖女在想什么呢?快来尝尝这个……” “苏琬儿!” “啊?”母亲放大的脸凑在鼻尖上,把琬儿唬了一大跳,差点从牙床上跌下来。 “母亲说话便说话,喊这么大声做甚?差点没把我吓死!”琬儿被吓红了脸,眼中有愠怒。 “都叫过你不下数十遍了,魂儿飞哪儿去了?” 许氏望着自家女儿,口中嗔怨,眼中却有怜惜满溢。近日来朝中事多,她也有所耳闻,吕后与李家太子已呈水火不容之势,女儿是李家朝臣,却也是吕后的臂膀,选班站队已迫在眉睫。 女儿是娇滴滴的姑娘家,却不得不如同那七尺须眉一般于宦海打拼。家中除了自己这个妇道人家,一无父亲兄弟帮衬,二无煊赫家世支撑。值此云谲波诡之时,可以想象琬儿心中有多忐忑难安,如履薄冰。 许氏轻轻牵着琬儿白腻的手将她带至小几前坐好。一股异香扑鼻,但见小几当中一碟蘸满豆豉、盐、葱白、姜、毕拨、花椒、胡椒的陇北烤肉。 口水难以自持地涌满口腔,苏琬儿咂吧着嘴,眼中泛着光,一把捉起桌上的箸,夹起佐料最多的一块肉瞬间塞进了张得老大的嘴里。 “呼!烫啊……呼!母亲的烤肉总是如此美味!” 小几旁的姑娘矜持全无,身体扑在肉盘旁,誓要与这盘烤肉融为一体。若是在以往的苏府,琬儿少不得又要被许氏揪着耳朵一通说教。正坐姿,食不言,品箸勿留声…… 如今的许氏只微笑着坐在琬儿的对面,隔着小几目不转睛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女儿,心中愉悦。历经如此坎坷的人生,连许氏自己都觉得,人生在世,难得是自在。布衣人家的平凡生活,其实更能熨贴人心呢。 “乖女莫要忧虑,咱苏家就剩咱娘儿俩了,为娘知晓你的难处,无论乖女作出何选择,为娘都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 许氏的声线沉稳又温柔,如同她温暖的怀抱让苏琬儿的心变得柔软又宁静。 琬儿知晓自己的母亲这是在宽慰自己,宫中形势微妙,母亲不在乎利禄功名,只要与自己一同生死就好。心中脉脉柔情泛起,她止住了箸,望着母亲嫣然一笑。 “女儿醒得的,母亲放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在女儿心里,没有谁能比得上母亲与琬儿自己的生活更为重要。” 许氏开颜,女儿能想得开便好,女子从仕本已不易,她更想让自己的女儿离开这描金樊笼似的皇城,只是她也知道,这也许是她永远无法实现的梦了。 “母亲,这鸡肉您是怎么烤的,较之以往,细滑了许多。” 耳畔传来琬儿口里含着食物,混含不清的问话。 “噗嗤……”许氏笑出了声,“这哪是什么鸡肉,是陈婆子她儿子好容易自两个番人手上买回来的稀罕物!” 许氏满脸笑,眼中闪着诡谲的光,她捏着袖口示意琬儿靠近一些,压低了嗓子神秘兮兮地说道: “是长虫。” 噗…… 萦绕鼻尖的异香味中又混入了其他难以言说的味道,小几底下有狼藉一片。 “咳!苏琬儿!你是姑娘家,怎地跟那贩夫走卒一遍四处吐吃食!”许氏也没料到苏琬儿会有如此激烈反应,忙不迭地拿了棉帕来收拾现场。 这长虫肉不是挺好吃的吗?听陈老六说,外面的大官人们都爱拿这个下酒吃。 琬儿狼狈不堪地自小几底下爬起来,之前有多愉悦,现在便有多反胃。苏琬儿对食物有怪癖,她不吃一切让自己生畏的食物。 “母亲!您不是不知道女儿有多讨厌长虫!” 苏琬儿甩着袖子使劲搓着自己的嘴。 “它们都已经死了,又不会吃了你,现如今,是你在吃它们!”许氏斩钉截铁,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琬儿望着自己的母亲,竟找不到理由去反驳。 “你知道吗,这长虫是昆仑山脚下的灵蛇,它日夜吸取天地灵气,犹如生出了人的神识,最是难捉。捉蛇的是两兄弟,这弟弟身带异香,为灵蛇所喜。于是,弟弟便拿自己的肉身卧于灵蛇出没处做诱饵,待长虫缠上弟弟的身,张嘴要吃弟弟的胳膊时,这做兄长的再突然发力,出手生擒那灵蛇……” 若是平时听到这令人作呕的捉蛇法子,琬儿定要止住话头,扑进她那重口味的母亲的怀里一通撒娇卖痴。可是,今日听得此言语,苏琬儿却心有所感,如饮醍醐。她呆立原地,痴怔了许久,就在许氏以为那灵蛇的肉把女儿吓傻了时,苏琬儿开口了: “母亲,您说这沐阳国师,可就是您口中说的这作饵的肉身?” “嗯,女儿说什么?”这回轮到许氏愣怔了,吃个长虫肉而已,怎么又扯到国师身上去了? 第31章 诱饵 这是重生后的苏琬儿第一次主动寻来吕府找吕吉山。 她身着一身恭谨又严肃的女官服, 窄袖短衫, 曳地长裙, 高髻簪花、晕淡眉目,站在吕宅的花厅内飘飘乎如一朵遗世独立的牡丹花。 花厅内的苏琬儿转过头大大方方地迎上了吕吉山那意外又疑惑的目光,此时的吕吉山因岁数问题, 还拿不出他前世那成排的姬妾来欢迎自己, 这更让她感觉一切都容易掌控了许多。 “太尉大人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下官这是来向大人祝贺加官晋爵来了……” …… 引祸未能成功的吕吉山再次面对苏琬儿时就一直有些提不起劲来。成功自是没话好说, 因为苏琬儿这个名字就再也不复存在了, 他也不用再对谁交代什么。可眼下不仅没成功, 而苏琬儿明显是拿自己做对手了, 这可真是一件恶心人的事情! 吕吉山被迫将苏琬儿延引至自己的书房,装模作样地给她奉了茶, 并极力扯起愉悦的笑脸, 冲苏琬儿表示:自己只是侥幸获得了一个小小的成就,就像瞎猫碰上死耗子,升官也是因为皇后娘娘的错爱,当不起尚宫大人如此隆重的道贺。 再说了,自己回到京城已经快大半年, 连道贺表衷心的人早都歇站了, 苏琬儿这个时候来道贺, 是不是太晚了点? 所以吕吉山一面压下心中的不安,一面暗自揣度苏琬儿来寻自己究竟所为何事。 书房内静谧无声,有飘渺的烟丝自墙角的博山熏炉中蜿蜒四溢, 那是琬儿熟悉的瑞龙脑香。琬儿端坐下首,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中的茶盏盖轻轻刮着杯中的浮茶。 有婢女送来了茶点,吕吉山随意扫了一眼,看见是糯米的玉露团、与紫薯粉的紫龙糕。吕吉山想也不想便张嘴说道: “紫龙糕撤下,换怀庆楼的姜糖来……” 话还没吐完,吕吉山脖颈一麻, 分卷阅读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4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41 便暗自唾骂自己脑子抽了。 苏琬儿口味重,偏爱吃佐料丰厚的烤肉,连带糕点也尤喜重口味。怀庆楼的姜糖,将怀姜制糖,加入红糖、蜂蜜、甘草和金银花。除了有驱寒除湿,舒筋活络的药用功效,更重要的是——它味道很重。 前一世的苏琬儿喝茶必配怀庆楼的姜糖,吕吉山彼时虽身居高位,但对琬儿甚是迷恋,对琬儿的爱好、脾性那是倒背如流。如今琬儿杵在眼前喝茶,他便下意识的就喊出了怀庆楼的姜糖。 好在吕府的婢女非常遗憾地告诉吕吉山,大奶奶不爱吃这玩意,从来没嘱咐过后厨备姜糖。如若二爷需要,婢子便现在去买。 琬儿见状便开口阻止,说眼下的茶点就很好,不需要再换了。她是来找吕吉山问事情的,不是来喝茶的,犯不着为了一块糖折磨他吕家的婢子。 吕吉山干咳了两声,借坡下驴便招呼婢女退下,也别买糖了。 “咳……本官爱吃姜糖,没想到府中竟没有。”吕吉山摸着鼻子,讪笑着为自己适才的失措找了个理由。可话音未落,他便发现自己真是蠢到家了,如若吕家二爷喜欢,吕府还敢不备姜糖? 好在今日苏琬儿的心思不在吃糖,她也不想追究吕吉山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的问题。她迅速结束了吕吉山纠结的姜糖的问题,直剌剌便向吕吉山抛出了心中的疑惑: “太尉大人,恕琬儿冒昧,琬儿记得沐阳国师遭遇意外那日,大人您曾亲口对娘娘说过你要去国师府上取他新调配出的玉露丸。不知大人您是几时去寻的国师?” 国师意外身亡案有大理寺卿亲自查办,苏琬儿不是想喧宾夺主。而是眼下大家都自动将吕吉山排除在沐阳的“仇家”范畴之外,她忍不住想自己来探探路。审案子她没权,找吕吉山随便聊聊,总是可以的吧! 吕吉山敛好心神,正色以对,他满面悲怆地将自己那一日的行踪仔仔细细地对苏琬儿再度复述了一遍。大理寺卿不是棒槌,与国师有关的人,无论亲疏远近他都会过滤一遍,吕吉山的口供,大理寺自然早就备过一次。今日苏琬儿既然问起,吕吉山再“背”一次便是。 苏琬儿听得认真,她默默地将自己在大理寺见过的那份吕吉山的口供,与今日吕吉山的说辞再比对了一次。发现这男人的记性倒是挺好,连细枝末节都全然无差,包括他在大明宫门口,与户部侍郎说笑了多长时间都与大理寺的记录分毫不差。 琬儿仔细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吕吉山,他神态自如,谈及沐阳的时候,脸上除了痛失友人的悲痛再无其他。可琬儿就是觉得他不对劲——他记得太精确了! 清楚早已不能概括吕吉山复述的全部,他的精准是苛求到了自早间进宫后他自己的每一个举动,再到沐阳出事的那个傍晚。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吕吉山都复述得与大理寺的记录一无二致。而大理寺的这份记录,除了是吕吉山的口供,还有大理寺以第三者的角度进行的客观行程记录。 吕吉山将大理寺的记录背得如此滚瓜烂熟,可是为了遮掩什么! 望着吕吉山的脸,青涩中流露出的她曾熟悉无比的那股俊朗,苏琬儿心中厌恶渐生—— 这男人心怀不轨,手段下作。不排除他是因为与沐阳感情深厚,所以将沐阳去世的相关记得如此准确。但若他只是为了一己之私欲便如此浑水摸鱼,栽赃嫁祸,那么他便是国之窃贼,罪不可恕! “以大人的意思,这沐阳国师,他是遭遇宵小意外被害咯?”琬儿乜斜着眼看着言之凿凿的吕吉山,言语中有轻蔑,与鄙视。 吕吉山很明显感受到了苏琬儿的情绪变化,他有些生气。 “尚宫大人,吉山不才,也算是当朝一品武官了。且不说你有无资格如此盘问于我,单说我与沐阳的交情,你说我有必要日夜期盼着他死吗?” 吕吉山面带愠怒,浓眉竖起,一副遭人冤枉后的不甘模样。 琬儿不说话了,她知道她没有能力调动大理寺或六扇门,去调查吕吉山行凶的确凿证据,她拿不住吕吉山的尾巴去跟吕后交换李肇的命。她除了能自己看清吕吉山的丑恶嘴脸,并在往后的日子里日夜诅咒他之外,什么都替肇做不了! 是自己大意了! 于是琬儿极了舒缓了眉眼,她冲吕吉山轻轻地笑,“太尉大人言重了,皇后娘娘因为此事茶饭不思,琬儿可不敢盘问大人,我只是在同大人您随意聊聊,别无他意……” …… 惠帝大病初愈,皇后娘娘心疼皇帝,便预备陪着皇帝去往庹山行宫养病,苏琬儿被唤进了太极宫。 吕后端坐于小几前,神情恍惚,她一遍又一遍地摸着一只斑驳的书箱兀自流泪。 我说琬儿啊,你说本宫是不是杀业太多,上苍要安排本宫的儿子前来如此折磨我?肇儿多好的孩子啊!怎么能就变成了这般模样!他六岁开始读书,十四岁学作文,至十八岁,四书五经、性理、纲目、大学衍义、古文渊鉴皆过目成诵! 我的儿!他天资聪颖,精明强干。他十岁随父出征突厥,十四岁独自披挂上阵,十六岁做将军率兵出征,十七平陇右,十八征突厥……我的儿!他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啊!满朝文武哪一个不说他的好,念他的善? 可如今,肇儿……肇儿他怎能如此毒辣,为了太子的权与利,忤逆母亲,清除异己……他对臣工,护一派打一派,杀死樊凯,清除国师。要知道国师他……他就是陛下的命啊…… 吕后泪流满面,痛彻心扉,她甚至伏在了书箱上,泣不成声。 苏琬儿第一次见如此脆弱的吕后,或许她是真的伤心了…… 苏琬儿这样想。于是她跪下身来,柔声安慰早已没了皇后威仪的吕后。 娘娘,莫要伤心了,国师是谁杀的,还不一定呢,大理寺不是还在查嘛…… 呵呵,琬儿,你还不知道让大理寺查的意思吗?到时候随便塞一个卒子做凶手,让咱皇家脸面上好看点而已。如此自欺欺人的做法,你就莫要拿来安慰我了,骗骗我那韧儿,他哥哥还是那个好哥哥还差不多。 苏琬儿沉默了,她已无力安慰这个已经极度悲伤的母亲,吕后的眼中全是哀戚,她头不梳脸不洗,已经一整日没有进食了。任谁的儿子变成这样,也会吃不下饭了吧…… 苏琬儿想起那一日在太子府见到的那个带朵红花的白面男人,心中愈发窒闷难耐。 琬儿,把这个带给肇,让他好好回忆回忆他以前读过的书,学过的文。本宫要陪着陛下去庹山修养身体,你让他也陪他的父亲一起去庹山养病。 吕后的声音疲惫又苍老,顺着她的手,递过来两本书——少阳正范,和孝子传。 苏琬儿的心狂跳起 分卷阅读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4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42 来!上一世这相同的一幕猛然涌入脑海——肇,你最后一次听听我的话,可好?这是琬儿最后一次机会了…… 第32章 云涌 苏琬儿怀揣着这两本烫手的书往太子府走, 这是劝人孝道的书, 她不想让这两本书给李肇带来什么压力, 李肇很脆弱,她怕一个不小心刺激得他谋反了。 上一世的肇,当着琬儿的面把吕后送来的这两本书丢进火盆, 烧了个一干二净, 吕后耳目众多,自然第一时间知晓了这一情况。而后吕后与惠帝离京, 李肇困顿之下起兵造反, 被吕后设下的伏兵当场捉于大明宫前…… 这一次, 务必要将李肇劝去伺候惠帝养病不可, 苏琬儿给自己定下了工作目标。去庹山伺候惠帝,李肇便没了时间造反, 吕后也没了理由打杀李肇了。 苏琬儿来到静悄悄的太子府, 掏出吕后的手牌便冲过了太子府门房的阻拦,大咧咧直往里走,直到李肇的贴身侍女拦住了去路。 太子爷在休息,尚宫大人留步,待奴婢去通传一番。 快去吧!苏琬儿顿住了脚, 再着急也不能闷着头一顿猛冲。 侍女退下了, 留下苏琬儿一人留在凄风中呆立。周遭静寂一片, 再也没有人来,侍女也不见回复了,也不知李肇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院子里呆着实在太冷了, 苏琬儿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她抬起头望向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桠,和头顶灰蒙蒙的天,今日立冬了,风吹来刺骨的冷,怕是要下雪了吧……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还是没有人来给自己带路。苏琬儿跺了跺早已冻得麻木的脚,抬腿便往李肇的寝殿走去。不等了,他明知道我是吕后派来劝降的,便要故意冷落我,他不止是在跟我示威,更是在向吕后示威。 无所谓了,绝不能接了他的招,让吕后知晓了李肇的反抗决心,自己也没辙再保护他了。 苏琬儿很快来到了李肇的寝殿外,依旧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也不见一丝烛火。 就在苏琬儿推开虚掩的寝殿门,绕过门口的屏风往里走时,她看见里间的李肇披着一件白色的睡袍正踞坐在床榻上,他低着头,衣袍松散,露出胸口一大片赤裸。 苏琬儿脚下不停,冲着李肇的方向进了内室。室内一阵暖风袭来,有混合怪异味道的湿热冲入鼻腔。苏琬儿看见李肇抬起了头,他望向苏琬儿,脸颊上有奇异的酡红。 苏琬儿看见李肇一把推开自己腿间的什么东西,胡乱系上了衣袍,他直起身来,长腿一迈,下了床塌。 “琬儿,可是母后唤你来的?”李肇目光闪烁,面上笑容轻佻,配上那怪异的酡红,让苏琬儿觉得今日的李肇陌生极了。 “是的,殿下,皇后娘娘希望您能陪您的父亲去庹山养病……” 苏琬儿止住了口,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床榻间胡乱堆砌的被褥中,一个男人抬起了头,他光溜溜的身体掩映在盘龙环绕的锦被中。他抬起头冲苏琬儿灿烂地笑,眼中尽是妩媚——是那个簪花男子! 霎时间,苏琬儿如坠滚锅,她浑身止不住发起抖来,她抬起头狠狠看向身侧的李肇,拿手指着床榻上那光溜溜的男人,“肇……他……他……” 李肇笑得灿烂,他抬起手捏住苏琬儿裸露在外的手腕,将她往床榻边带,并转头冲床上那男子说话,“纹舟,这就是琬儿,你来瞧瞧……” 李肇的手滚烫,灼得苏琬儿的手腕快要烧起来,喉间有来太子府前灌的茶羹里的茱萸与薄荷气息涌上来,苏琬儿一把甩开李肇紧握自己手腕的大手,好像那上面沾上了茅坑里的粪便。她甩得如此用力,以至于她的指甲刮上了李肇的嘴角,划出一道血痕。 “肇……你……你……”苏琬儿全然不顾自己作为一个婢女,如此划伤了高贵太子的嘴角,是犯下了多大的罪孽,她只瞪着眼,刚才指着叶纹舟的手指又指向了李肇,口中喃喃,不能成句。 李肇愣了一瞬,他抬起适才握过的苏琬儿滑腻手腕的那只手,抹了抹嘴角的血痕。他睨向苏琬儿,嘴角上扬,他用那轻佻的语气同苏琬儿说话,“是的,琬儿,这是叶纹舟,肇的心爱。” 排山倒海的悲愤向苏琬儿打来,她想不管不顾地冲向李肇将他打醒,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的太子府眼看就要灰飞烟灭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醉生梦死! “肇!你实在太让人失望了!”苏琬儿又悲又痛,她满眼含泪,望着李肇,一边摇头一边往门口退。自己是瞎子了麽?竟然还妄想与这样的人比翼双飞,成双成对! “你的母亲好歹做的都是正经事,而你呢?你口口声声说你委屈了,却窝在这三尺床榻上做这腌臢事!” “哧……孤不一直都这样吗?再说了,你有什么好失望的?一个贱婢而已,我李肇可有什么义务非得要满足你那不切实际的可笑幻想?”李肇歪着头,讶异地看着情绪激动的苏琬儿,眼中尽是嗤笑。 苏琬儿心中血流成河,她实在太伤心了,看见这个样子的李肇,她巴不得立马抠出自己的眼睛!这不是自己的那个肇! 苏琬儿抬起手抱住自己的头,她想破口大骂,骂李肇不知好歹,不思进取。也想骂自己猪油蒙了心,瞎了狗眼,竟然还想助力这样的堕落纨绔与他的母亲斗争。 手腕上传来一阵灼热,是李肇伸出了手,握紧了她。 说,那个伟大的皇后又有什么最新的指示了? 李肇飘忽又轻佻的语气让苏琬儿没来由的感到厌恶,他滚烫的呼吸凑近苏琬儿的耳朵。想到这样的灼热,这样的滚烫刚才还缠绕、包裹着床上那个光溜溜的男人,现在又来包裹着自己的手腕,浸扰着自己的耳朵,这让她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我不能再待在这个让人作呕的地方了。 你让我感到恶心!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苏琬儿发狂般甩开李肇的手,她转身向后,躲瘟疫般冲出门外。 陡然冲出那个温热的房间,来到室外,有冰凉的东西飘上她的脸。苏琬儿抬头,看见漫天飞舞的雪白,如凤舞九天——果然下雪了啊! 苏琬儿深吸了一口气,吐出胸中窒闷, 肇…… 心中突然升起的刺痛唤醒了苏琬儿的清明,她猛然抬头,望向身后的太子寝殿,黑黝黝耸立漫天飞雪间,如幽幽地宫,悄无声息,又黑暗无边…… 是的,黑暗无边,就像李肇的未来,充满了没落与绝望的死亡气息。 苏琬儿流出了眼泪,她摸了摸胸口那两本催命符般的书本,深吸一口气,她擦掉流到腮边的泪水,复又冲回了寝殿—— 肇,不要放弃,让琬儿再救你一次…… 苏琬儿嘭地一声撞开了门,她看见衣衫不整的 分卷阅读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4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43 李肇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姿势站在房间当中,他满脸落寞。当他看见刚才离去的琬儿复又冲回了房间时,他眼中的惊愕几乎点亮了他眼中的光。 房间当中燃起了一个火盆,炭火熊熊,印得肇的脸上半明半暗,看上去沉郁又稚气。 肇……你不要撵我走,你让他走,琬儿陪着你,好不好? 苏琬儿满脸是泪,她嘭地一声撞开了门,又咚地一声冲进李肇的怀里。她死死钳住李肇的胳膊,泪眼中的光几乎就要灼痛李肇的眼。 肇,你让他走!琬儿可以帮你,琬儿可以让你逃脱这一切,只要你离开那个男人!琬儿那么爱你,为了你,琬儿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苏琬儿不顾一切地向李肇诉说着自己心中的爱恋,想要唤醒肇奋斗的信心。她痛心疾首,绝望的肇是在用这种绝望的方式向逼近自己的死亡欢呼、挑衅。肇不想活了……那么琬儿也不再想活了。 是吗?琬儿?你为了我当真愿意背叛你的主子? 耳畔响起李肇飘忽不定的声音,他的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写满着不相信。 是的,肇。 苏琬儿的脸蛋红通通,她憋住了一口气,向李肇点点头,表达着她的决心。 好吧,那你出去,今日肇倒要看看吕皇后的贴身侍女要如何背叛她的主子。李肇转过头冲床榻上不着一缕的叶纹舟说话。 叶纹舟离开了床,他挑着眉,嘴角带着轻蔑的笑绕过苏琬儿的身边。他就这样死死地盯着苏琬儿的眼睛笑,那妩媚婉转的眼角,像李肇那般写满了——不相信。 房间里只剩下李肇与苏琬儿,两人隔着火盆互相凝视,熊熊火光晃动着二人的脸上的影子,晃得琬儿心中发慌。 说吧,你怎么帮我? 李肇面无表情。 “听我的,离开太子府,随你父亲去往庹山。” “你还是来当她的说客的吧?你除了告诉我要我听她的话,你还能说点别的吗?”李肇眼中的轻蔑更盛。 “肇,你别逼你的母亲!”苏琬儿横眉怒目。 “是她在逼我!”李肇眼中火光大涨,他满脸鄙夷,“你当她的奴才当久了吧,竟然没有看出来是她在逼我!是她逼得我自寻死路,还得给她戴上一顶高尚的帽子!” “为了你日后成就大业,眼下的委屈又有何妨?” 李肇失望地看着琬儿,他缓缓摇头,默默后退。 “你给我走……我不需要你所谓的帮助,你给我走!”李肇冲着苏琬儿喊,他满脸通红,眼中的恨意灼灼,甚至掩过了熊熊燃烧的火盆。 苏琬儿怔怔地望着癫狂的李肇,也不做声,她默默掏出怀里的两本书,啪地一声扔进面前的火盆。少阳正范与孝子传便在灼热的火盆中扭曲,挣扎,变了形…… 烧了这两本书,苏琬儿心中竟也蒸腾起肆意的快感,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肇,你若不听琬儿的劝,一心求死,琬儿便陪着你!” 第33章 吾爱 说完这句话, 苏琬儿闭上了眼睛, 她深呼一口气, 吞下喉间肆意蒸腾的苦涩,压下眼中蓬勃的泪水,复又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面前李肇眼中的光, 如此闪烁, 像夜空中星星般璀璨,他敛走了眼中的怒意, 只留下这满天的星光。他走了过来, 伸出一只手, 钳住了她的脖子, 让她的头只能无力地往上抬。 好。 她听见李肇似乎回答了一个好字,他是说要让自己陪他一起去死吗? 苏琬儿来不及思考李肇的回答, 便被他深深的吻攫走了呼吸。他的吻熟捻又深沉, 似乎与琬儿吻过了上千年。天旋地转,琬儿无力地靠上了肇的胸膛,她伸出手,攀上了他宽厚的肩。 肇…… 苏琬儿自胸腔中发出一声深深的喟叹,她如此爱他, 为了他的吻, 她愿意将自己粉身碎骨。 琬儿的衣衫被层层剥开, 肇的手指,修长又白皙,它们就像最灵巧的舞者, 每一个旋转、点跳,都能触碰到琬儿心中最敏感的那个点,唤起琬儿浑身最炙热的感动与深深的战栗。 温热的唇吻上她的胸口,柔软的唇齿流转,夹杂着男人手指间有力的爱的抚弄,苏琬儿沉沦其中,她婉转出声。 肇……我等你如此多年,你知道我有多感谢这一刻吗?琬儿的心中漫溢的是深深的感动,她快要痛哭出声,她渴望肇的爱,为了这短暂的温暖,她愿化作火盆里面的炭块,燃烧自己,成灰成烬。 单丝罗的花笼裙散开,苏琬儿全身赤裸,熊熊炭火在身边发出噼啪的杂响,她紧闭着眼,浑身颤抖,她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和期待——她期待与肇的结合。 肇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小腹,引起琬儿腰腹间一连串的酥麻,她呻吟出声,妩媚中满含召唤。 肇似乎流连于她极致诱惑的双腿,却依然止步不前。苏琬儿已然焦渴难耐,就要主动攀上他的腰。却听见肇低下头,凑近自己的耳朵,低低地说话。 对不起……我不行。 苏琬儿一个激灵,瞬间回魂。她不可思议的看向肇的身体,他身上那松垮的睡袍依旧顽强地裹在他身上,挡住了他全身,她什么都看不见。肇的身体离自己远远的,奇妙的疏离…… 你……苏琬儿难以置信地看进他的眼睛,胸中有羞耻缓缓溢出。 肇倏地翻身坐起,他冷漠又冰凉的声音传来:你走,你就呆在你的太极宫吧,我不需要你。 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的苏琬儿,看见李肇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下定决心一般猛然站起,猛走几步走到火盆旁,背对着苏琬儿。 “孤不会屈服的,你回去告诉那个女人,要杀要剐请尽情来,作何一惊一乍地,一会儿编个私生子,一会儿搞个死人来四处恐吓人?咱李家的儿郎不是她豢养的狗,她要么做父亲后宫的女人,要么做屠子的恶魔,她自个儿选吧……” 李肇的背挺得笔直,他拳头紧握,琬儿似乎听见他指节紧握间的吱嘎作响。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诉说着他对自己的排斥——你走吧,回去做她的爪牙,我身体里流的是李家的血,你不懂我。 …… 琬儿凌乱着头发,狼狈不堪地奔出了太子府,之前的感动与热切已被这漫天的飞雪带上了九天。来太子府前的心有多热,现在便有多冷,她第一次为自己那无处安放的热情感到耻辱。她甚至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倾心于一个沉迷于男色的男人,是不是有些热血冲头,自己实际上是不爱肇的。 这次赴太子府的经历实在太过可怕,琬儿回到自己的瑶华殿后,只遣了自己的宫女前往太极殿向刘大富汇报一下自己回来了,明日再去复命,便早早地睡下了。 重生以来, 分卷阅读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44 自己奋斗的信念就是为了肇,如今看来,自己这信念的根基似乎都是可笑的,这让苏琬儿感到挫败不已。苏琬儿努力屏蔽掉自己脑中再度出现的,肇的名字,似乎连肇这个名字再被提起,对自己都是一种嘲笑。 今天的我,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入睡前,苏琬儿这样想。 …… 李肇默默地坐在火盆前,望着火盆里早已不复存在的少阳正范与孝子传的灰烬发呆。 “殿下……” 身后,一双修长有力的胳膊再度揽上了他的腰。叶纹舟跪坐在李肇身侧,扬起了头。 “火盆里开出了花儿麽?殿下如此出神……” 叶纹舟止住了话,因为他看见李肇的面上全是晶亮的泪。 “殿下……”叶纹舟红了眼,心疼无比。他小心翼翼地拿出绢布,替李肇擦拭着脸上的泪。 叶纹舟心疼了一个晚上,他不知道为什么李肇的眼泪会有如此的多,如果是为了他母亲送来的两本书被那泼妇扔火盆里烧了,则大可不必啊!书而已,拿银子再买两本就是。那么李肇又是为了什么而哭呢? 李肇不说话,叶纹舟也不敢问,直到李肇在苦闷中沉沉睡去,叶纹舟才敢细细抠开他紧攥了一个晚上的拳头。李肇攥了一块绢布,是自榻上撕下的一块盘龙锦锻,只剩了一点龙尾巴。他轻轻打开后,愣住了,内里包着鲜红的一瓣又一瓣,金箔剪成的梅花瓣——那是女人的花钿。 …… 同前世一样,李肇的命运之轮不可逆转的再次启动。吕后仔细询问了苏琬儿太子的近况,包括太子身边的那个簪花男人。 苏琬儿没有保留,统统都如实告诉了吕后。那个男人让她反胃,她压根就没想过要瞒,再说他声名鹊起,琬儿就算想瞒,也是瞒不住的。李肇不听自己劝,非要把自己推开,一门心思要作死,苏琬儿拉不住他。 同上一世一样,吕后很失望,连琬儿都没法唤回的男人,只怕是真的无用了,她默默地下令让婢女安排去往庹山。可是与上一世不同的是,她并没有再次派出琬儿前往太子府,查探太子是否有谋逆倾向,也没有再旁敲侧击地询问苏琬儿太子府的异于平常的设施与人员。这让苏琬儿有些不安,不能啊,如此重要的步骤都省略了,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吕后直接带上同废人一无二致的惠帝登上了龙辇,出发前往庹山,她甚至没有派人再向李肇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不随他们一起去往庹山,便迫不及待地带上惠帝出发。就像带上一个破布娃娃般果决,与无所谓。 尽管已经决定与李肇再无交集了,苏琬儿依旧抑制不住地要替李肇担心。 我还没提醒他勿要动作呢,皇后离京早已做好了收网准备……琬儿真的想去这样提醒李肇了,可是接下来的实际情况也制止了她如此做的可能性。吕后将她也带上了离京的马车,她要随吕后一同去往庹山。 “娘娘,京城事务繁杂,奴婢也随娘娘离开的话……您看……” 苏琬儿跪在地上向吕后请求留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要留下来。只是上一世的她便是留在了京城,这一次,她也要留下来,似乎留下来,她的心里才会安稳些。 “无碍,你随本宫一同走,陛下需要人照顾,本宫一个人顾不过来,你需要替本宫打打下手。” 琬儿微怔,这算什么理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吕后怎么可能亲自照顾惠帝。她想提醒吕后,不是还有那么多的宫娥吗?她们都是一直照顾陛下的,用不着娘娘动手。可是她不能这么说,她只能深深伏地,再恭恭敬敬地回答一声,“是,娘娘。” 赴庹山大军就要开拔,琬儿坐在马车上心里甩得跟猴儿荡秋千似的,扯得生疼。 “咱都走了,谁替娘娘照看太极宫?”苏琬儿“漫不经心”地随口问向吕后的贴身宫娥莲心。 “尚宫大人别担心了,宫里有吕太尉照看着呢!尚宫大人总可以放心了吧?”莲心抿着嘴儿冲苏琬儿笑道,“大人可真是一个爱操心的劳碌命!” 吕太尉? 苏琬儿有一瞬的愣怔,她惊讶于吕吉山的无处不在。这是一场非常重要的宫变,可这又跟吕吉山有什么关系呢? 苏琬儿对吕吉山陡然出现在如此重大的,即将出现的宫变活动中,感到十分意外,这件事原本是没有他参与的。可是现在,他参与了,并且吕后的种种表现也无不在提醒着苏琬儿,这一世的宫变时的情形,与上一世,是那么的不同。 苏琬儿焦虑了,她想见一见吕吉山。吕吉山太奇怪了,她想同他谈谈。可是车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拔了,压根轮不到琬儿想清楚用什么理由去见那吕吉山一见。 苏琬儿坐在马车上,一会儿李肇,一会儿吕吉山地想得脑仁儿疼,只觉脑中一团乱麻,吕吉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我被困在马车上,想做什么也做不成了,就这样吧!虽然苏琬儿不甘心,她依然只能采取放弃政策。重活一辈子的她努力过,她已经按照前世的经验奋力劝说过李肇了,可是李肇听不下去了,他宁愿自取灭亡也不愿再听苏琬儿说话。如今宫中留了一个吕吉山,那个本该是棒槌的家伙,这个家伙是一匹突如其来的黑马,苏琬儿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棒槌是一个危险人物。 这次即将到来的宫变,对手由原来的驰威将军变成了黑马太尉,变化如此之大,说不定李肇那边也会有变化吧?毕竟这一世的许多事情都有了不同,没道理李肇也非得要按照前一世的模式行事才对。是的,什么都变了,肇这一次不一定真的会失败呢! 苏琬儿端坐马车上,心中七上八下,口里如此喃喃地安慰自己,李肇可是比吕吉山聪明许多的人,他一定会获得成功的! 第34章 谋逆 太极宫, 吕吉山端坐大殿。他眉目沉沉, 兀自拨弄着手中一块兵符。 “太子府上情况如何了?” “回太尉的话, 昨夜太子府上亮了一整夜的灯,听伙房的邱老六说,昨夜太子爷让马房的伙计们洗了一夜的马房呢。” “马房?”吕吉山直起了腰背, 他忍不住眉开眼笑, 将手中的兵符往案上一拍。 “陈启,带上人马, 随我搜查太子府!” 言罢, 吕吉山自案几后起身, 龙行虎步朝大殿外走去。他很激动, 早就等着李肇沉不住气出手了,按照上一世的轨迹, 他知道现在就是好时机, 因为太子府的马厩里有乾坤,李肇想要趁帝后离开皇城,防备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候禁锢他的生母。所以他吕吉山得赶在李肇行动前出手,他要保护好吕后,容不得半分差池。 陈启为右龙武军统 分卷阅读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4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45 军, 是吕吉山的亲信, 也是这次防守皇城行动的骨干力量。在吕吉山的提前布局下, 三个月前他成功往太子府塞入了数名小卒,占取了马夫、伙夫等“关键岗位”。他默默地跟在吕吉山身后,望着眼前这名年纪轻轻的男子, 心中的景仰用澎湃激昂都不足以形容。 你说吕吉山为何就能运筹于数月之前,从太子府的那么多工种中,如此精准地选定了如此关键的几个岗位,堪堪就能恰到好处地经手了太子府中最为辛密的事—— 太子在马厩中藏了兵器。太子为何要将兵器藏于马厩,陈启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私藏兵器,那是死罪。 …… 太子府,方清扬默默地替李肇仔细的擦拭着手中的那柄寒光闪烁的青锋剑。 “殿下,您说那沐阳真人是被吕吉山所杀,清扬就觉得奇怪了,他吕吉山如此大胆妄为,敢在皇城脚下刺杀国师,就不怕被大理寺查出端倪来麽?” 李肇冷哼一声,“振甫兄,你有所不知,这吕吉山最是老奸巨猾,他对母后谄媚攀附,讨得一路青云平步,可孤总觉得这吕吉山心思狠辣,图谋不轨,绝非只图眼前富贵之人。他夺我兵符,收我安西兵权,振甫你最是清楚。如今他先收揽沐阳道长,将沐阳塞进皇宫博得母后信任,再将沐阳杀死,试图让母后忌构于肇。他处心积虑挑拨我母子关系,一路使诈只为虢夺肇的太子之位!” “你说他又不姓李,如此盘算,难不成你母亲还会把你李家的皇位让与他?”方清扬嗤笑出声,“他莫不是以为自己是皇后娘娘生的?哈哈哈!” 方清扬眼中轻蔑,笑得忍不住,手上一个用力,不小心竟被刀锋割了一道口。 “呲……”方清扬抱着指头龇牙咧嘴。 “哎!你怎的如此不小心!”李肇三两步冲到方清扬身边,掏出自己的绢帕,拿起方清扬的手指头,便亲自将方清扬那根流血的指头包了个严严实实。 “殿下……你可是把我当你房里的玉秀了?”方清扬举起自己那根包得像个纺锤的食指,满头黑线——包成这样,我若是举起刀来,会不会把我的敌人给笑死? “振甫兄莫要不上心!”李肇狠狠地打断了嬉皮笑脸的方清扬,“这把青锋剑最是锋利,你瞧着出血不多,内里说不定已经伤到经骨。振甫兄稍等,先如此包着,肇唤人去叫太医来。” “……” 一番折腾,方清扬被伺候出了一身汗。 “殿下,咱刚才说的还没完呢。”方清扬侧身凑向李肇,满眼疑问,“吕吉山如此算计为了什么?” 李肇嘴角一咧,“还能为了什么,左不过就是这个江山。”他敛了笑,正色看向方清扬,“振甫兄,肇总觉得吕吉山如此急迫地壮大自己,或许想要挟持母后以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挟持?”方清扬瞪大了眼睛,他为有人胆敢和试图“挟持”李肇的母亲感到震惊和难以置信。 “肇,挟持你,我相信有人可以做到,可是想要挟持你母亲……哈哈哈哈!” “振甫兄莫要不信,若不是想控制我母后,那杜宇桥……”李肇顿了顿,他低下头,压低了声音,“肇相信,如若我们不出手,日后那吕吉山送去母后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 方清扬默了默,直起身来,他抬手拍了拍李肇的肩,“殿下莫忧,咱今晚的计划不就可以将他们吕家一网打尽了麽?” 李肇微笑,“振甫兄对付吕吉山就好,庹山的母后,肇亲自去……” “知晓……”方清扬抬腿往殿外走,他要为今晚的行动再仔细准备准备。不及到门口,他停住了脚步—— “殿下,什么声音?” 方清扬侧耳细细听着院外…… 只听唰的一声,方清扬抽出了腰间的刀,“殿下快走,清扬护你出去。” …… 吕吉山杵在太子府侧门,乜斜着眼看向府内,太子府内人仰马翻一片混乱,陈启一来太子府便直通通冲去了马厩。在马厩的粮草堆下,果然发现了一个足足有一间殿大小的巨大的坑,里面堆满了长矛与弓箭,足足可以武装近万人的军队。 只是太子爷还没捉到,陈启派人去往书房时,太子已经不在殿内了。于是吕吉山立马安排了人马堵住了所有的出口,他知道方清扬来了太子府,他要将他方家也一网打尽。 李肇躲在柴房的一角,身旁陪着他的是方清扬。 “殿下,刚才我看过了,那龙武军将太子府围了个密密实实,咱要是硬冲怕是冲不出去了。” 方清扬正焦灼间,柴房院子的门被人推开了,龙武军兵士开始四处搜查柴房的院子了。眼看已经无路可逃,方清扬闪身躲在了柴房的门背后,他紧了紧手中的大刀,举于身前…… 身侧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方清扬的胳膊,“振甫兄,你从柴房屋顶翻出府去,肇去替你引开他们……” “殿下?”方清扬竖起眉毛,满脸的不可思议。 “振甫,肇就算逃出去也无路可走了,更何况你也看见了,太子府已被他们围成了铁桶。他们是来捉肇的,我留下来,你还能逃出去,总好过你我二人皆落网……振甫,你出去,通知郭樾他们,放弃行动……” “殿下!” 李肇抬手止住了方清扬的话,他索性立在了柴房的门边,“听我的,你走,出去通知郭樾他们,勿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他死死盯着方清扬的眼睛。 “振甫,答应肇,护着咱李家,护着咱李家的江山。” 方清扬呆怔,他抬起手想将李肇扯到自己身后,不及防眼前寒光一闪,李肇抽出寒光四射的青锋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答应我,方清扬!” 眼前的李肇脸色苍白,却双目赤红。 方清扬喉间哽堵,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就在他抬手想将李肇脖颈上的剑摘下来时,李肇唰的一声打开柴房门。他倒提着剑走了出去,柴房门啪地一声自他身后复又关上。方清扬听见李肇清朗的声音在柴房外响起。 “你们的统军是谁?带孤去见他。” …… 吕吉山再度成为了赢家,太子李肇尚未起事,只刚把兵器备进了太子府,便被神机妙算的吕吉山给扼杀在了摇篮中。吕吉山实在料事如神,他不费一兵一卒,便摧毁了太子的“谋逆行动”,护住了大明宫,也护住了“吕皇后的”天下。 远在庹山的吕后得知此消息后,第一时间唤来了苏琬儿。夕阳沉沉,吕后立在一棵枯死的藤萝下,眉目沉静。 “琬儿……你知道吗?本宫亲选的太子……他藏了大批兵器在他的太子府,他要杀了他的母亲……” 苏琬儿甫一进门,还没给吕后见礼完毕,腿脚一软,又跪了下去。 分卷阅读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4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46 肇…… 心中那深埋的伤口又开始撕裂,有血自心底流出,流进苏琬儿的眼睛,她看向上首的吕后,只觉眼前一片通红,吕后躲在那片猩红后,隐隐绰绰,看不清楚本来面目…… 琬儿,替本宫拟诏,太子忤逆,大不孝,图谋不轨,废黜李肇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发配雍州。 琬儿想笑,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一群饿狼般的人,撕咬了孤立无援的羊群,却因为一只小羊试图用角来反抗,便要先拿它来祭旗。因为这只小羊不老实,你为什么就不能心甘情愿地去死一死呢?不杀你杀谁呢? 苏琬儿低头看着面前空白的诏书,笑出了眼泪,可是她依旧提起了笔,她要亲手写下这份废黜太子的诏书。她要再一次亲手将自己的心上人送上死亡之路,因为两年后,肇会死在雍州。凡是被吕后贬黜的皇室,没有一个可以活着回来,为了江山的千秋万代,失败的皇族,只有死路一条,吕后不会让它有例外,哪怕他是自己的儿子。 枯藤下的吕后红肿了双眼,她就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向琬儿诉说着她是如何的疼爱着李肇。可是她的太子却辜负了她的期望,直至走上了谋逆这条不归路,再也扯不回来了…… 苏琬儿平静地安慰着吕后:是的,皇后娘娘,是太子有负娘娘的重托,他自甘堕落,不求上进。是太子有违李氏家训,他对不住他李氏列祖列宗,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 是的,我的琬儿,你一直呆在我们李家,你看得最清楚,太子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向堕落的。本宫不是没有挽救过他,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可是……琬儿,他为什么就一定要如此一意孤行呢! 苏琬儿也红了眼,她木着脸一笔一划认真地写下了这份贬黜李肇的诏书,又端端正正盖上了皇帝印玺。 她觉得自己同吕后一样的人面兽心,她们一遍又一遍地互相诉说着自己是如何爱着李肇,再一起将他送进地狱。这些毫无意义的诉说与其说是在缅怀各自心中的李肇,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她们没有对不起他,如今这一切,都是李肇自己,咎由自取! 苏琬儿望着与自己同样颓废不堪的吕后,心里冷笑—— 两个同样坚硬的,蛇蝎般的女人啊! 第35章 痴心 吕后的目标已然达成, 但也没有立马带着惠帝返回皇城, 他们依旧在庹山住了下来, 琬儿随侍。吕后心情不好,便选了一个偏僻的殿做自己的寝殿,琬儿一人留在了原本应该帝后居住的撷芳殿。 琬儿暗笑:她是应该换一个地方住, 这里挨着太子的寝殿, 再住这里一定会做噩梦的。 琬儿不想换,她想离肇近一些, 虽然这里只不过是李肇曾经住过的地方, 但是琬儿依然可以感受到肇的气息。 对不起, 肇, 我没能陪着你去死……虽然琬儿很想陪着你死,但是我依然放弃了。 琬儿每天都会隔空对着隔壁李肇曾住过的地方, 在心里默默的同他说话。 废黜太子诏书已发, 接下来就是执行了。这件事有黄门负责向帝后通传、汇报,但惠帝病重,又失了长子,来到庹山后,愈发的委顿不振了。吕后也不开心, 不愿听人汇报废太子的事, 哪怕肇的名字都不愿听见, 于是苏琬儿便来接手了。 苏琬儿平静地听着黄门汇报废黜太子工作的最新进展,适时地发表自己的意见,以便废黜工作能更加高效, 更符合皇后的工作标准。 苏琬儿就这样一边在心里默默的同李肇说话,一边冷眼看着李肇被人剐去一身繁华,丢入深渊——苏琬儿感觉不到痛,她觉得自己的心应该也随李肇,被自己丢进了深渊。 庹山的夜是凄冷的,黑云重重,一丝光亮都没有。苏琬儿静静地躺在地宫般的撷芳殿睡觉,她自黑色的梦中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有刺客。 苏琬儿果断地吹响了胡哨,刚翻进窗的黑影一愣,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床榻扑过来。 但是他依然没有羽林卫的小伙子们快,这些大内高手们瞬间涌入撷芳殿,几乎没有过多的打斗,刺客便被制服了。 大殿内灯火通明,苏琬儿看见了一双妩媚却凌厉的凤眼——是叶纹舟。 他穿着夜行衣,露出修长、矫健的身姿。他的面罩被人撕下,发鬓凌乱,嘴角有血,他凌厉的目光在陡然触到苏琬儿的脸时有一瞬的愕然。 他是来替天行道的,是来杀吕后的,那个连自己孩子都吃的恶魔。可是他走错了路,这里住的是苏琬儿,吕后她换了一个地方睡觉。 苏琬儿勾着唇,眼中有嗤笑, “是谁派你来的?”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最后这句话苏琬儿当然是在心里说的。 哈哈哈哈哈!叶纹舟爆发出了震天的大笑,他笑出了眼泪。 “你觉得还能有谁能派出我这种水平的刺客?你们是不是又可以算一笔账到殿下头上了?你们这群黑了心的女人。我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吧?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能算到殿下头上去,来啊!来啊!杀了我啊!最好一刀也将殿下杀了,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哈哈哈哈哈!” 叶纹舟瞪大了眼,目光灼灼,他被两名羽林卫的彪形大汉押着,跪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来,他笑出了眼泪,看向苏琬儿的目光像一把刀插进琬儿的心。 “带下去,杀了他。” 苏琬儿面无表情地下了令,她不想留着这个疯子到明天吕后起床,给肇又添一笔债。肇好歹还有两年好活,莫要再生事端了。 羽林卫得令,两名大汉提起叶纹舟就往殿外走,腰间的大刀咣当作响。叶纹舟被倒拖着,他望向苏琬儿的目光充满了嫉恨与怨念。 殿下!你为什么会喜欢这样没良心的女人?你还要念着她那虚伪的好麽?你如此为她着想,你是君子,你是翩翩髦士,可她就是一蛇蝎啊!她对你说的话都是骗你的,到现在你还没看明白吗?除了我,没有人会陪你下地狱了,她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叶纹舟的嘶吼震得大殿嗡嗡作响,羽林卫的小伙子塞了一块布团进他的嘴里,免得这疯魔的男人惊扰了贵人休息。 苏琬儿有些头疼,这男人疯了,他在说什么?苏琬儿身心俱疲,她揉了揉额角,决定不再去想那个疯魔的男人。一看到他那双撩骚的眼,苏琬儿就会不自觉地想起最后一次去太子府时那场可怕的经历。 那个她不认识的肇,她宁愿永远都不要想起…… …… 李肇在禁卫吏役的押送下远赴雍州,随他一同远赴雍州的只有他的两名良娣,玉秀与柳芃。 李肇的几名侧妃分别是当朝几名吕派高官的嫡女,她们在太 分卷阅读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4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47 子出事前,各自家里的“姨妈”、“祖父、“祖母”就先后病重,于是她们理所当然都分别各自回家“探亲”去了。李肇被贬,吕后“自然而然地”忘记了李肇的这几名侧妃,苏琬儿善解人意,看人下菜,自然在贬黜雍州的人员清单上勾去了这几名朝廷贵女的名字。 苏琬儿陪着吕后与惠帝回到了大明宫,从李肇养户奴叶纹舟开始,到李肇被贬,惠帝就再也没有提到过自己的儿子了。他或许是太过失望,李肇曾经是他的骄傲,是他李家的骄傲,他曾经在李肇的身上,看到了高祖的影子。可是如今,他的希望也破灭了,于是惠帝愈发的萎靡不振,他终日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他也不想动弹。 二殿下李砚毫无意外地被晋升为了太子,他的夫人,钱媛之晋为太子妃。 钱媛之是在李砚十八岁时嫁给他的,那时的钱家,最出众的并不是钱媛之的父亲钱彧,而是钱彧的兄弟钱楷。钱楷身居高位,自惠帝时期便任尚书令,行辅宰之职,惠帝驾崩,吕后执政,为拉拢钱楷,吕后有意替李砚迎娶钱家姑娘为妻。可惜钱楷没有女儿,只有儿子,这好运便落到了钱媛之的头上,让她一步踏入了皇家。 李砚在迎娶钱媛之之前纳过两名侧妃,周蕊与谢佳青,皆出自官宦人家,其中周蕊为李砚生了一个儿子,唤做李修泽。所以,钱媛之一进李家的门,便立马做了嫡母,而谢佳青因身子虚弱,则并无所出。 喜当娘的钱媛之生性泼辣,敢想敢干,入了皇家的门,并不为皇室气势所迫。作为当朝一品大员的侄女,她是在锦衣玉食中长大的,“高门贵女”的傲气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再配合上她与生俱来的威武霸气,生性单纯并比她长两岁的李砚,活脱脱被她比成了一个小弟弟。 如今砚王府在李砚升级为太子后也升级了门楣,变成了太子府。在新晋太子府的庆祝宴席上,苏琬儿见到了这名未来的钱皇后。 当时一众女眷正在花厅里喝茶吃点心,苏琬儿陪着吕后在李砚的陪侍下来到了花厅。太子妃钱媛之立马喜笑颜开地迎上来,热情洋溢地唤着“母后”,再将一众人引向花厅的上座。 钱媛之虽是第一次见苏琬儿,但苏琬儿的威名她却是早就知晓的,她知道苏琬儿是吕后身边最得宠的女官。但钱媛之是什么人,她出身高贵,是鸿胪寺卿钱彧的嫡女,在她看来,女官再高贵也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也就是她相公李家的婢女。 所以当钱媛之恭恭敬敬,鞍前马后为吕后安排好了座位以后,她便大咧咧地转身,自顾自坐在吕后身侧的位置,就要与吕后攀谈起来。任由苏琬儿与一干宫女们一道,站在吕后的身后。 苏琬儿不以为忤,钱媛之向来就是这样的行事风格,目光短浅,粗鄙,又势利,她只同能与自己带来眼前利益的人交往,她鄙视弱者,攀附强者,而她判断强弱的标准,则仅仅是权与势。 苏琬儿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静静地看着与吕后相谈甚欢的钱媛之。此时的钱媛之还很年轻,她梳着冲天的惊鹄髻,柳叶眉,桃花靥,金钗熠熠,环佩叮当,一副高门女子的精致模样。 望着眼前这张闪烁着谄媚光芒的粉面,苏琬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十年后的钱皇后。经过了时间的洗礼,岁月的磨难,美丽不再的她是怎样看上了正当而立,又英伟挺拔的吕吉山。而韶华已逝的自己又怎样利用了吕吉山的迟钝与愚忠,换来了自己的再度位极人臣,飞黄腾达。 上一世,吕吉山与自己的相识虽然并不和谐,但当他真正与自己完成灵与肉的结合后,她发现吕吉山确实如她所见的那样,除了那一处发达一些外,脑袋其实比较简单。上一世的吕吉山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崇拜,在朝堂上,他虽然看上去油嘴滑舌,八面玲珑,但行事多出于本性的冲动。他在苏琬儿的帮助下一步一步权倾朝野,在肆意品尝到权力带来的快感之后,原本就实力不足的他也一步步陷入了琬儿的股掌,不能自拔。 或许,我可以再度利用钱媛之,推倒吕家,没了吕家两位大侄子,吕后再没了选择,她必须仰仗自己的儿子们传承皇位了,届时,不管是李家哪位爷做皇帝,自己定然都能高枕无忧了。苏琬儿望着钱媛之那双多情转盼的妙目出神,直到身侧有人使劲地拍她的胳膊。 “琬儿,你过来,同本宫一同坐。” 乐阳公主眸光微闪,她热情洋溢地唤着苏琬儿。琬儿粲然,她翩然来到乐阳公主身侧,婢女们早已替琬儿备好了座位。乐阳握紧琬儿的手,笑眯眯地开口。 “琬儿,你许久不来看本宫,也不担心乐阳想不想你!” 苏琬儿也热情地将手放置腰间,福了福身子,算是行了礼,“公主殿下折煞奴婢了,公主不召见,奴婢哪敢随意惊扰公主。奴婢早就想去拜见公主您了,就怕公主嫌奴婢烦。” 苏琬儿相当的有自知之明,哪怕她已经摆脱了宫女身份,在李家人面前,她依旧老老实实以奴婢自称。因为此种自称最为契合李家人对苏琬儿的认识,不管乐阳在琬儿面前表现出了如何的亲近,她听得琬儿用此种自称时,依然乐得合不拢嘴。 “贫嘴!当心今日本宫便向母后将你讨过来,让你天天给我演说唱。” “公主待琬儿亲如姐妹,只要娘娘允许,琬儿求之不得……” “就这么说定了?总有一日我会求得母后同意的,到时候,你可别嫌苦!” “呵呵,公主哪里话,能日日逗公主笑,是琬儿的福分……” 花厅里一众女人围坐在吕后身边,谈得欢乐,苏琬儿明显感觉到那束投射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是钱媛之,她很惊讶乐阳竟然拉着苏琬儿的手如此亲热的说话,就像一对姐妹。 他们李家人可真是奇了怪了,男人们都喜欢琬儿,就连这个女人也喜欢她呢! 苏琬儿究竟有什么魔力,勾得李家人个个对她如此朝思暮想的?钱媛之心中莫名的有些酸涩,一个女官而已,小心别落到我钱媛之的手上,看我不一把扯下她那层狐狸精的皮! 第36章 侍中 随着惠帝的病日益沉疴, 吕后也在越来越急迫地壮大自己的力量, 因为她知道, 惠帝的死亡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就算她最后不得不退居二线,做一个后宫的太后,她也希望自己是一个强有力的太后。 吕后开始大肆培植自己的势力, 除了她自己的大侄子吕吉山, 另一个最典型的,便是苏琬儿。 经过太子李肇谋逆一案, 苏琬儿的表现让吕后非常满意。她非常清楚李肇之于苏琬儿有什么样的意义, 于是在她最后决定动手之前, 遣了琬儿去太子府送书。她虽不清楚李肇寝宫内的细 分卷阅读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4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48 节, 但是她的宫人有说过,李肇与苏琬儿有过激烈的争吵, 并且苏琬儿明显是想劝李肇服从吕后的安排的。 苏琬儿是自己的坚定拥扈者, 吕后这样对苏琬儿下了判词,于是她将苏琬儿越来越多的带到朝堂之上。这种“带”,不是将她做背景板的那种“带”,而是赋予了她一个新的重要的职务:负责诏书制定的女侍中。 诏书制定并不是提起御笔就往纸上写字如此简单,它是一份十分重要的工作, 类似于咱们如今的中央办公厅主任, 一个不小心是能进常委的。不过彼时没有常委, 但苏琬儿与自己的父亲苏敬贤一样,都凭借自己不凡的才学,先后走到了最高统治者的身边, 此时的苏琬儿二十岁。 苏琬儿自此开始,正式的“再度”走上了舞台。她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终于,在斩灭她自己心中的情丝后,苏琬儿的人生重新开始走上正轨了! 与苏琬儿预计的一样,是年冬天,惠帝驾崩。 吕后秘不发丧,对吕后而言,李砚即位并不是穿上龙袍直接往龙椅上一坐那么简单,她需要腾出手来为皇权的交接做好准备。 吕后在四天时间内将自己选定的各大官员塞入三省六部之中,裁撤原李氏一派将官多达数百人,调整内廷禁军,调换禁军统领。待吕后处理完自己的事务后,惠帝已然去世四日,还好时至冬季,惠帝尸身尚且完好。吕后长舒一口气,昭告天下,惠帝驾崩,举行国丧,太子李砚即位,改年号为永昌。 忙完这一切都是吕后果真退到了后宫,做起了太后,惠帝驾崩,作为皇后的她已经再无任何理由待在朝堂上处理那些原本应该是男人处理的事情。虽然她是万般的不情愿,再无所畏惧的她也不敢贸然挑战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吕后有着强大的内心,她不仅没有阻碍儿子李砚的即位,还多方周全,积极促进新帝登基大典尽快举行,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除此之外,李砚柔顺、平庸,他没有李肇的锋芒,更没有李肇的野心,李砚对她来说,是无害的,吕后对把江山交给自己的二儿子非常放心。 苏琬儿默默地看着吕后在自家丈夫死后,有条不紊地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大事,心中感叹,这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如此神思敏捷,胸有丘壑,她的儿子们干不过她实属正常。从江山社稷繁荣昌盛角度来看,或许由吕后自己来掌舵这个国家,是真的更为妥当一些,试问如今的皇室男子当中,有谁的胸怀与气魄能比得过这个年逾四十的巾帼女子呢? 李砚完全没有执政的经验,披上龙袍的他在经历了初期的兴奋与自豪后,很快便陷入了一片茫然之中。面对每日里群臣提出的各种千奇百怪的奏章,他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付! 好在,他的母亲为他留下了一个长袖善舞的侍中大人。 可是侍中大人不仅需要辅佐李砚,还需要照顾吕后的小儿子李韧。 皇后失了丈夫,自然“情绪低落”,失去了父亲的李韧也越来越喜爱寻求苏琬儿的帮助。因为他的母亲总是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二哥登基后,“悲伤”的母亲似乎也并没有清闲多少。有眼力见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去秋宁宫拜见太后娘娘的依旧络绎不绝。母亲似乎只是把政务殿搬去了秋宁宫,忙碌的母亲依然忙碌。 与“照顾”李砚相比,琬儿更心甘情愿地照顾李韧,李韧十二岁了,已经在学习四书五经了,除了有专门的太师与李砚上课外,苏琬儿也会常常关照李韧的生活,并对李韧的学习进行考校。 苏琬儿照顾李韧,并不是因为爱李家,而是因为那个特殊的原因,她需要李韧对自己产生依赖的感情。李肇这枚棋子已经救不回来了,自己得果决地培植自己的第二个目标才是最重要的。 苏琬儿貌美、温柔,比起那古板又无趣的老学究们可亲多了。年幼的李韧非常喜爱苏琬儿来看他,因为苏琬儿不仅不会强迫他必须背完太师今日的教习内容才能吃酪樱桃,还会积极主动地配合李韧达成他的心愿。 “琬儿姐姐,韧儿还要酪樱桃,可是韧的奶娘不肯给。” “殿下稍等,奴婢这就去给殿下取来。”琬儿总是和颜悦色地冲李韧笑,她总是轻易地就打破了李韧乳母定下的各种古怪规矩,满足李韧肆意的需求。可是等她送来一盏新的酪樱桃时,琬儿的嘴巴却也是不闲的。 “殿下可知,农人种这樱桃,可是不容易的,樱桃多汁可口,却也最招鸟害,如若不管,这一棵樱桃树上可以落得一颗樱桃也采不着。还有,果子如果出早了,农人们会将樱桃果子打掉,让这些营养都拿去长树,只有让树先长好了,果子才能好吃。所以啊,农人们为了给殿下您种出这一盏樱桃,可得提前培土浇水、施肥捉鸟,折腾上好几年才有得吃。殿下如若懂得农人的苦,知道种樱桃的难,并将他们记在心上,您才会永远有樱桃吃。” “唔……琬儿姐姐为何懂得如此之多,连种樱桃也知道?” “殿下,因为奴婢知道种樱桃的农人们却是一辈子也未能尝过一次樱桃的味道,只为收集好每一颗樱桃完成官府的捐税,换来一家的生计。琬儿心下感怀才了解了这些,并说与殿下听。” 言及于此,李韧总会放下手中的樱桃,一脸感动地望着琬儿。他喜欢同琬儿说话,与她说话,那枯燥的四书五经也变得灵活生动,那晦涩的古文渊鉴也变得有血有肉,琬儿只是姐姐,却给了他母亲那般温暖的感受。 “琬儿姐姐留下陪韧用膳可好?” “妥,只是殿下须得完成太师留下的学业任务才行,不然太师会斥责琬儿耽误了殿下您的学业。” “嗯嗯!琬儿姐姐放心!韧绝不让姐姐背了这个黑锅,让那马面老朽捉你的短!”李韧笑得欢快,胸口一拍,豪气干云。 “姐姐饭后陪韧消消食可好?”李韧睁大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琬儿。 “噗嗤——!奴婢也想留下来,可是奴婢还得去帮助皇帝陛下批奏章,陛下太辛苦,奴婢得去帮助他。” “兄长一把年纪了还要姐姐帮,可是衰极了……” “呸呸呸!殿下休要混说,待到殿下长大,琬儿也会如此帮助殿下您的。”琬儿的眼睛亮闪闪,像夜空的繁星,让李韧喜爱极了。 “那好!咱就说定了,也别等韧长大,就现在起!姐姐每日抽两个时辰帮助韧,两个时辰帮助陛下,谁也不偏帮,可好?”李韧胖乎乎的脸上都是期待,像一只邀宠的小狗。 琬儿乐了,她忍不住伸出自己白腻的手摸着李韧细滑的脸,笑得粉腮娇艳似桃花。 你这孩子……叫人说你什么好…… 酥手滑腻,李韧闻到一 分卷阅读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4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49 股香甜的梨花味。琬儿姐姐盘着双螺髻,头上没有珠钗,却只有怒放的牡丹,衬得她的脸庞如娇花般迷人。她的声音如玉珠落盘,清洌洌比酪樱桃还甘甜。 李韧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她凤冠霞帔,高贵典雅,可是母亲总是过于严肃,她喜爱用自己那凛冽的气势压迫旁人,让人惧怕。不像琬儿姐姐,就像屋角随意长出的杜鹃花,闻得到甜美的香气,看得见花蕊间的晨露,让人看得见摸得着,可以拥抱,可以摘取。 李韧开心极了,他望着苏琬儿眉间那勾魂摄魄的花钿傻笑。 琬儿起身,她要去替李韧准备晚膳,起身那一霎那,她那鼓胀的胸口扫过李韧的额间。让这孩子想起了他多年未曾亲近过的母亲的怀抱,李韧好想一头狠狠扎进这个柔软馨香的胸脯,再也不起来。他激动万分,以至于眼睛里都泛上了泪水。李韧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琬儿摇曳款摆离去的背影。 “殿下等着奴婢,奴婢一会就就回来……” 空气中飘来那鹂莺婉转的声音,柔软,又甜蜜。 李韧心中是满胀的激动,他狠狠点点头,在心里默默回答: 嗯嗯,韧儿等着你。 第37章 忠诚 李砚完全没有想到, 资质平平的自己竟然真的坐上了这个他从未想过的座位。他有如此优秀的兄长, 可是他依然代替了这位只够他仰望的兄长, 坐上了父亲的位置。 他非常激动,我终于拥有这天下了,我当皇帝了! 只要他想, 没有什么不能是他拥有的, 包括—— 那个他肖想了多年的女人。 苏琬儿默默地承担着辅佐李砚亲政的重任,她每夜批改奏章到很晚, 第二日, 再将各类奏章的处理方式与意见一一分析与李砚听。她毫无怨言地一遍一遍做着如此枯燥又重复的辅导工作, 只为让这个姓李的男人能进步那么一点点。 李砚喜欢待在政务殿, 倒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勤政爱民的模范帝王,而是因为他就想呆在有苏琬儿的地方。 这是一个皎皎明月夜, 苏琬儿依旧批改奏章到深夜, 李砚没有回宫。他遣走了侍奉的宫人,亲自为苏琬儿送来了御膳房准备的宵夜。 李砚端着水晶龙凤糕走向伏案疾书的苏琬儿时,他的心就像手中这白嫩的糕点一样,颤个不停。 苏琬儿一袭宫衣,勾勒出她玲珑的身段, 鬓间并无多余的珠钗, 只有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散发出醉人心脾的幽香, 衬得她犹如精变成人的花妖。 “琬儿……” 李砚将水晶龙凤糕放置琬儿眼前后,轻轻唤了她的名字。 苏琬儿抬头,惊见新帝亲自做了婢子, 受宠若惊。她腾地起身,跪倒在地,叩谢不已。 一双有力的手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轻轻扶起后,苏琬儿跌进了一个宽广结实的胸膛。她听见李砚的呼吸粗重又深沉,喷在她鬓边的鼻息炙热又急促。苏琬儿抬头,对上李砚黝黑的眸子,她心中咯噔一声响,来不及反映便便李砚推倒在了案台上。 满桌的奏章被他推翻在地,晶莹剔透的水晶龙凤糕滚落一地泥尘。李砚没有铺垫,没有前奏,甚至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便开始向被自己按倒案桌的苏琬儿发泄自己的欲望。李砚认为自己已经是皇帝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还有谁不期盼着臣服在自己脚下呢?就像当初苏琬儿与彼时的太子李肇于树下亲吻那般,皇帝的御幸是恩典,苏琬儿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让李砚意外的是,苏琬儿没有推拒,却流下了满脸的泪,她蜷缩成了一团,双手紧紧握住胸襟,浑身颤抖,喉间是压抑的哽咽。 李砚吻到满嘴的泪后,放开了她,他心里难受极了。他如此渴望她,她却将自己视若敝履,自己是皇帝,难道还比不过那个被贬黜的废人? “琬儿……对不起……” 李砚本来是想发火的,开口却变成了本能的道歉,他完全丧失了皇帝的威仪,犹如一个毛头小子那般涨红了脸,手足无措。 原本无声哭泣不止的苏琬儿瞬间缩到了地上,她叩头不止,她口中喃喃求陛下赎罪,嘴角却已不自觉上扬。 她深知自己在李砚心中的地位,她完全不用付出自己的身体去获得他的宠爱。既然如此,自己当然不必冒着开罪李韧的风险,讨好李砚只求博得他在位这些年的短暂安稳,反而给李韧留下红颜祸水的印象—— 这一世,琬儿只做李韧的守护人,她要等着他长大,并尽自己的全力将他培养成一代明君。 李砚再一次遭受了当头暴击,他难堪不已,逃命一般逃出了政务殿。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拿苏琬儿怎么办,他需要苏琬儿,不管是工作上、生活上,还是生理上,可是苏琬儿今晚却如此对他,他作为一国之君依然对苏琬儿束手无策。 听着李砚慌乱离去的脚步声,苏琬儿终于缓缓直起了身。李砚还是个愣头青,他对琬儿还是珍惜的,不过他原本就是一个懦弱的人,他已经习惯听命于女人了。不管怎样,苏琬儿都舒了一口气,经过了这一晚的明确拒绝,根据李砚的反应,她相信,她完全可以将李砚与自己的关系控制在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 就在琬儿缓缓转身,也要收拾收拾回自己的大殿休息时,她听见角门发出轻轻的咔嗒声。她转头看向角门,角门外蹭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苏琬儿愕然地张大了嘴——那是李韧,白嫩的小手上拿着一本书…… …… 李砚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寝宫,他非常意外他的皇后钱媛之竟然还在等着他。 “陛下怎么才回来?”钱媛之铁青着脸,皇后的凤冠金灿灿闪着金光刺得李砚睁不开眼睛。 “朕有些事务要忙,皇后毋需等朕。”李砚抹了一把脸,气鼓鼓地往内室走,他想洗漱了,今晚扫兴极了,赶紧睡觉吧。 “陛下又去守着那个苏琬儿了?”钱皇后的声音尖利又聒噪。 “你这女人,瞎说什么呢!朕是皇帝,朕需要处理政务……” “拉倒吧你!”一张刺鼻的脂粉味的脸猛然凑到李砚眼前,“少给你姑奶奶拉虎皮扯大旗!还朕啊朕,你还能处理政务,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李砚啊李砚,如今的圣上究竟是谁,你这猪脑子还没想明白吗?是你那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母亲啊!她苏琬儿就是你母亲派来监视你的!可你倒好,不仅不避避嫌,还削尖了脑袋的往前凑!你这大脑瓜里装的是屎吗?” 钱媛之横眉怒目,双手叉腰,怼得李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抬起了手,指着自己张狂的皇后说不出话来,“你……你……” “少给我你你你的!”钱媛之抬手一把拍开李砚的手 分卷阅读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5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50 ,“你不知道你兄长为何被废的吗?就是他与那苏琬儿纠缠不清,苏琬儿清楚李肇的里里外外,李肇却看不清苏琬儿的一丝一毫,就这样被你母亲给灭了!难道你还想步你兄长的后尘吗?” 李砚白着脸,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漪澜殿外大柳树下忘情拥吻的那两个人…… “大兄……他是自己心怀不轨,怎能怨到琬儿头上?我李砚,行得端坐得正,有什么可怕的!”李砚一拍胸脯,恶狠狠地冲钱媛之说话。 “我与琬儿,什么事都没有!你这妒妇,休要胡乱吃干醋!” 李砚说完就要转身进屋,袖口却被人扯住。 “是吗?有事没事,口说无凭,今日姑奶奶我非得要验验不可!” 李砚正在愣怔要怎样验,却见钱媛之三下五除二将自己扒了个干干净净。光溜溜的钱皇后像一条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塞进李砚怀里。 “来呀!是时候给本宫证明一下你自己的清白了!” 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李砚瞬间被点燃,只见他一个反手,捞起怀里的钱皇后,往一旁的锦垫上一扔,便狠狠地压了上去…… …… 钱媛之生性泼辣,李砚虽长得五大三粗,却是个妻管严。虽说当了皇帝,可他不会的实在太多,脑子也实在平庸的紧,苏琬儿兢兢业业教了大半年,也没见有多大起色。反倒是钱皇后,因为苏琬儿长期替李砚处理政务,竟对苏琬儿越发嫉恨起来。她认为,苏琬儿能干,我钱媛之也不差啊!凭什么我的夫君还要听你苏琬儿的指挥? 于是钱皇后开始发力了,她越来越多地参与到李砚的公务当中来。苏琬儿批过的奏章,她非要李砚再去添两笔,或者干脆反着来。苏琬儿只觉工作越来越费劲,同李砚说,他也没个主心骨,分明答应过的事,回一趟后宫,又变卦了。 直到有一次钱皇后在一场例行的官员选拔工作中,强迫李砚给他钱家的族人集体加官晋爵,苏琬儿终于忍不住了。她不能再容忍李砚的皇后如此肆无忌惮地挑战吕太后的权威,给她个皇后的封号,她还真把自己当一根葱了! 苏琬儿来到了秋宁宫。 萧瑟的秋风中,吕太后颓然地躺在窗边看着满园的凄凉。苏琬儿来到她身边,也禁不住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如此精明强干的人缩在了秋宁宫,却任由一个啥也不懂的蠢货坐上那个龙椅,这真的就应该是先贤们说的礼德正道吗? “娘娘……琬儿来看您了……” 苏琬儿恭恭敬敬地向吕太后见礼。 吕太后对苏琬儿的言语与举动却恍然未闻,她只定定地望着那无边萧萧落木,口中喃喃,“咱李家的列祖列宗,张开嘴巴同吕之说说吧,哀家可是做错了?哀家只是希望李氏江山勿要生乱啊……” 听到这没头没脑的话,苏琬儿愣怔,她望着寂寂秋风中伶仃的吕太后,那满目的苍凉…… 苏琬儿的心开始狂跳起来,浑身血液沸腾,让她几乎颤栗起来。她脚下一软,匍匐在地,她抖抖索索爬至吕太后身边,深深看进吕太后的眼睛,她想确定自己心中所想的事。 我怎么忘记了——惠帝去世已经足足一年了…… 肇。 吕太后空洞又飘忽的声音传来:大理寺丞佟云赴雍州查看庶民李肇是否遵从贬黜规程,认真服役时,与李肇产生纠葛,致李肇气郁难当,于月前,自决身亡…… 第38章 葬爱 虽然早就决定放弃那个给自己带来无尽难堪的男人, 苏琬儿依旧不能抑制自己那铁石般的心脏还是会生出深深的刺痛, 被自己封印的魂灵再度支离破碎。 佟云与李肇产生纠葛, 至李肇气郁难当,于月前,自决身亡…… 李肇不是会伤春悲秋的人, 相反, 他很坚强,他是当之无愧的李家太子。苏琬儿知道, 一个小小的寺丞能有什么勇气去给吕后的亲生儿子气受呢?她不敢想象李肇是死在什么样屈辱的场景下, 她不敢想, 更不忍去想。 吕太后深居秋宁宫, 却对朝堂风雨了若指掌,她的二儿子是她选的“布偶”, 如今却被钱氏所控。吕后打过家, 劫过舍,就是没有做过与人做嫁衣裳的事。她的“布偶”,她可以让他做皇帝,也可以让他做庶人,就是不能脱了她的控制! 吕后要“处理”这个脱了控制的“布偶”了, 可是在处理之前她没有忘记远在雍州的李肇, 那个锋芒毕露的李氏皇孙。李韧年幼, 在他尚有两名兄长存活的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被朝廷容忍登大宝的。如此一来,除了李砚, 唯有恢复李肇的皇子身份方能将接下来的戏唱下去了。这对吕后来说是绝对不能被允许的—— 为了贬黜李肇,她耗废了多少心力啊! 可如今,李肇气量狭小,自己把自己气死了……这是李家自己的不幸。 “琬儿,哀家不该把肇儿扔去那么远的……他那么骄傲……”吕后掩面,就像天下所有失去儿子的母亲那般痛苦和后悔。 “太后娘娘节哀,佟云行寺丞之职,却滥生事端,未能周全李氏皇族的尊严。虽乃误伤,却脱不了放任、失职之过失。” 苏琬儿满目凄凉——这桩人伦惨剧“必须只能是寺丞佟云的错”! “琬儿贤明,依你之见,又该当如何处置?” “依本朝律例,朝廷官员滥用职权、失职者……” 琬儿苍白了脸——弑子却不能为世人诟病,她不能留下把柄。 “斩。” “琬儿明公正道,就依琬儿所言!安排下去吧,拟诏,追谥李肇为文庄太子,加封雍王,享亲王仪仗,入皇陵,举国丧,即刻执行。” 吕太后眉目沉静,轻轻吐出一口气。 “琬儿可是来寻哀家商议钱家进爵一事?” “娘娘料事如神,琬儿正是专为此事而来。” “哀家知晓了,她钱家,一家就要占去三省六部的一半职位,他钱老倌要直入北省,进一品爵,这是拿咱李家王朝作他钱家的凉茶铺子了!只今日哀家心伤,再无力掰扯如此无脑荒谬之事。哀家累了,琬儿先行退下,咱明日再谈。” “琬儿遵命,娘娘节哀……” …… 琬儿要亲自为李肇举行国丧,她是怀着满腔的赤诚来做这件事的。她扔掉了手中所有的事务,专门做这么一件事,毕竟,这是她能为李肇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有黄门送来了李肇的遗物,这些遗物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值钱的已经被远在雍州的,他身边的人瓜分了,找不回来了。 遗物很杂,包罗万象,涉及李肇工作、生活、学习的方方面面。让琬儿惊愕不已的是,遗物里面有一本书。李肇的书很多,可是这本书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分卷阅读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5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51 这是一本曾经被苏琬儿付之一炬的少阳正范,这本少阳正范又阴魂不散地重现人间,让苏琬儿在看见它的第一眼就把它拎了出来。 更匪夷所思的是,当苏琬儿展开这本书时,书内夹着的一块东西掉了出来—— 那是一小块洁白的,一尘不染的妆金云锦。 李肇用一块云锦做齿签倒是特别……苏琬儿这样想着,便伏身拾起这块别具一格的齿签。 苏琬儿看见了她无比熟悉的东西—— 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红艳夺目的红梅花钿,牢牢地粘在这块云锦之上。少了当中的一块花蕊,那是她留着放自己眉心当中胭脂痣的空位…… 如闷雷当空,苏琬儿有点懵,有什么东西不容抗拒地强力挤入脑海:意乱情迷中,那是他的吻,他滚烫的唇流连于她的额间,有炙热的呢喃自他口中滚出,那是所有深陷爱恋之人都会说出的同样一句话—— 我爱你。 …… 苏琬儿让黄门将这些遗物统统送去给秋宁宫的太后娘娘珍藏,独独留下了这本少阳正范。 她点起了火盆,让火盆里的火烧得熊熊的,发出了噼啪的声音。苏琬儿低垂着眼拿着这本少阳正范来到火盆旁,她将这本少阳正范贴在胸口,摸了又摸,最后细细看了一遍那块独一无二的齿签,毅然决然地抬手将这本死灰复燃的少阳正范重又投入那熊熊燃烧的火盆中…… 望着火盆里的少阳正范在烈焰中扭曲,挣扎,变形,苏琬儿细细品尝着自心底流出来的血的味道。庹山撷芳殿中叶纹舟的嘶吼犹在耳畔。 殿下,你是君子,她是蛇蝎。 是的,叶纹舟,我懂你了…… 残阳如血,苏琬儿的那颗赤子之心,在这片萧索的秋风中,永葬深渊。 …… 秋宁宫的吕太后再度出山,从深宫中复出的她依旧那么气势蓬勃,光彩夺目。巍峨庄肃的两仪殿内,太后的幕帘重又架在了那金灿灿的龙椅之后。幕帘后的她先声夺人询问龙椅上的李砚,究竟这天下姓李还是姓钱? 庸碌的李砚自是没有那气势反驳自己的母亲,这天下就算不能姓李了,也轮不到姓吕。他被吕太后那冲天的气势给震住了,他只能呐呐地回答,姓李。 气势昂扬的吕太后接着问道,既然姓李,为何这新晋官员名单上,把持朝廷重器的全都姓钱? 李砚愣住了,呆坐在龙椅上吊着半边屁股像个巨大的孩童。 来人。 天空中飘来吕太后那飘渺威严的声音。自大殿外呼啦啦冲进一大群披坚执锐的铁甲禁军,将金灿灿的皇帝宝座团团围住。 李砚昏聩,将国之重器视作玩物,任人唯亲,亲小人,远贤能,即刻起,贬为相王,发配相州。 满朝文武皆目瞪口呆,只听说过当庭削官的,这当庭罢免皇帝倒是闻所未闻。可是这吕太后她真就罢免了,而且满朝文武还真就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对她。就连一贯能高喊“有违祖制”的监察御史也没能勇敢的站出来拉李砚一把。大家就这样瞠目结舌地看着禁卫军摘下李砚的御冕,倒拖着狼狈不堪的李砚往殿外走去…… “朕是皇帝!是皇帝!母后!你凭什么罢黜孩儿?”李砚被拖下龙椅走了好远才好容易回过神来,他开始疯狂的大叫,就像一个三岁稚子被人夺走了心爱的玩具。 皇帝李砚的疑问自然没有人能替他回答了,或许就凭她是吕之,所以她就能罢免皇帝吧…… “苏琬儿!我李砚对你不好吗?你为何如此待我!”疯魔的李砚一番疯狂的搜索后选定了苏琬儿做他的救命稻草。他抬起被禁卫军捏紧的左手,狠狠指向侍立上首的苏琬儿。他双目赤红,满面不甘。 “我李砚对你一腔真心,你不仅不助我一臂之力,还替太后监视我,向太后进谗言!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李砚痛心疾首,一定是这苏琬儿搞的鬼,一定就是她!她是吕太后的走狗,朝堂上的事都是她在经手,她最清楚,若是她肯替自己周全一二,母后也不会生出罢免自己的心!对,就是她,就是她! “我李砚真是瞎了眼才以真心待你!早就该知道你这女人的蛇蝎心肠了,你勾引肇,又再告发他,只为换取你如今的侍中之职。如今你又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向太后进谗言,毁我前途,苏琬儿,你用我李家儿郎的血染红你那冠缨,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哈哈哈哈……” 李砚那魔障般的嘶吼终于随着他被拖行渐远,消逝风中,两仪殿内静谧无声,堂下众人皆低垂着头,默默盯着足底的青石板虔心祷告。 苏琬儿有些愣怔,她甚至莫名觉得李砚骂得挺对,虽然她并未存着加害李家两位皇子的心,可事实上她的行为却是贯穿了李家两兄弟悲剧的始终。或许我的潜意识里是痛恨李家的,只因为李韧砍了我的头?向来清明的苏琬儿有些恍神,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对身边人来说就是一个噩梦,苏琬儿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良久,幕帘后终于传来吕太后那疲惫却庄肃的声音。 国不可一日无君,立李韧为太子,还请太傅大人潜心指导太子学业,太子年幼,尚不可亲政,便由哀家勉力代子行其监国之职吧…… 第39章 共事 或许因为李砚不像他兄长李肇那么能力出众, 并且他的错只是在惧内, 所以他的下场不如他兄长李肇那么惨。他并没有被吕后贬为庶民, 他还有王爵,相州是他的封地。 好强的钱皇后或许一辈子也想不通,自己那尊贵的皇后身份竟然给自己带来了厄运。因为周蕊为李砚生下李修泽是儿子, 所以吕太后将自己的外孙留在了太极宫, 为了更好地照顾好皇孙,李修泽的母亲周蕊也一并留下了。而尊贵的钱媛之生的是一个女儿, 她只好陪着被贬的皇帝李砚, 当天晚上就收拾好了包袱, 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 钱媛之太不懂政治, 却自以为是地撺掇自己的夫君肆意行使本就不属于他的权力,是她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钱媛之毫无自知之明, 她连苏琬儿都比不过, 更何况吕太后了。 吕太后终于如愿以偿地回到了朝堂,这个她曾经奋斗过的,无比熟悉的地方,吕氏天下,就此拉开了序幕…… 李韧年幼, 人畜无害, 他也没有娶妻, 完全不会有皇后截胡的风险。吕太后总算是千年媳妇熬成婆,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经过一段时间的强化整顿后,李家王朝的臣工们终于再度与吕太后成功度过了磨合期, 一切工作重新走上正轨。 吕太后开始积极着手培植吕家的势力,李韧不是真的布偶,总会有长大的一天,为了避免出现第二个李肇,压制李家的势力得抓紧扶持。吕吉山 分卷阅读51 欲望文 分卷阅读5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52 这个最有前途的吕家太尉,自然是首当其冲的重点培养对象。 吕吉山没念过什么书,虽然自学过不少,人也算得上聪明,但四书五经、经史子集要是都能自学成才的话,这世界上也就没有让老师存在的必要了。所以,吕吉山打仗下蛮力,他还能凑合,但要做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还是有点困难。于是乎,为了提高吕吉山的文化档次,将他锻造成一名真正的“文武双全”的朝廷栋梁”,吕后给吕吉山安排了一门新差使—— 编书。 “编书”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便往哪里搬。编书不仅可以用来支开自己不想见到的人(比如李肇),也可以用来让某些半罐水装装逼,让他显得特别有文化。 更重要的是,编书就需要文人,而且是顶级的文人。这些人虽然在当下不一定是国家的栋梁,但历朝历代的国家栋梁无一不曾参与过帝王的“编书活动”,并从这类活动中脱颖而出。所以,编书活动,正是壮大自己势力范围的大好时机。 所以吕吉山非常光荣地,就要编书了。这一次,他需要编撰一部史书,一部纪传体史书。对李氏王朝开国以来的重要史实、人物进行纤悉无遗的阐释。 吕太后当然知道以吕吉山现在的水平,完全不可能操刀这样一部伟大的巨著,为了给予吕吉山最强有力的支持,吕太后把自己的最得力干将——苏琬儿派到了吕吉山的身边。 当苏琬儿身着水红色孔雀罗襦裙,清清淡淡地出现在铜马宫门口时,吕吉山正在对今日新入职编撰团队的文书们训话。他望着门口娉娉婷婷,神态庄肃的苏琬儿,停住了口,他抬手示意文书们稍等,便转身来到了苏琬儿面前。 “侍中大人来了?”吕吉山在距离苏琬儿五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神情疏淡。 “琬儿见过吕太尉。” 苏琬儿恭恭敬敬地冲吕吉山道了个万福,可吕吉山却并没有回礼,因为他现在“很忙”,但苏琬儿初来乍到的,吕吉山依然出于礼貌同她解释: “他们是今日入宫的文书,吉山正要对他们讲讲明日去崇文馆提取书籍的安排……诺,这是参与编纂工作的大学士乔松提供的书目清单,侍中大人可要瞧瞧?” 苏琬儿低头,看见吕吉山用一只手随意递过来一张写满书目的清单。许久不曾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吕吉山,苏琬儿发现他竟长高了如此许多,与五年前才进宫时已是判若天渊了。宽厚的肩膀,魁实的健腰,看来出去打了一仗倒是把他的身体锻炼好了…… 或许原本就是对他特别熟悉的,原本心无旁骛的苏琬儿再一次下意识地将他与记忆中的影像做了一番对比。 待她做出吕吉山已经长大了这样的判词时,吕吉山已经保持着这个动作许久了,他有些累,于是他皱起眉头,再次唤了一声。 “侍中大人……” 苏琬儿猛然回魂,她冲吕吉山微微一笑,“乔大人是负责编写艺文志部分的吧?” “正是。” “乔大人学识渊博,他清理过的书目,应是最齐全的了。琬儿就不必再看了,吕大人自行安排下去罢。” 苏琬儿自是清楚吕吉山口中那轻飘飘的一声看看,并不是真要给他看,只是随意那么一说,类似于“你吃了吗”。所以苏琬儿也扯起灿烂的笑,给吕吉山递过去一把梯子。 吕吉山颔首,“既如此,有请侍中大人小几旁坐坐,自个吃些茶水,吉山还有事要做,就不相陪大人了。”言罢,他随手一个抱拳,便转身继续回去同那帮文书说话。 吕吉山与文书们训话完毕后,又来了一群小黄门,他们是来送笔墨纸砚的。送完笔墨纸砚后,刊校官又发现漏了几部书,吕吉山便拿过小黄门手上记录的崇文馆提取书目清单与他一本一本的寻…… 从日上中天到日薄西山,苏琬儿都没能与吕吉山说上几句话。 苏琬儿不以为忤,吕太后是安排她过来相助吕吉山的,不是让她做总管的,她乐得端坐一旁吃茶吹风,看吕吉山忙活。如今修史才刚开始,苏琬儿一点不着急,吕吉山有求她的时候…… …… 吕吉山端坐书桌前,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发怔。忙活了一整日,誊写的文书们都回家了,他还不想走。今日苏琬儿来了,他莫名的有点紧张,不知怎的,他一看见苏琬儿额上的那朵刺目的花钿就会心里发慌——那是他与苏琬儿交锋的证据。 吕吉山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她只是一个女人,我堂堂儿郎怕她作甚!她与太后关系再怎么亲近,怎比得过我吕吉山与太后的关系?虽然与她有些过节,她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把我吃了吧。这样想着,心里似乎舒畅了许多。他直起身来,揉揉自己早已酸胀的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活动僵硬的腰背,吕吉山缓缓朝铜马宫外走去。 做读书人真累,比我出征打仗累多了…… …… 苏琬儿照旧每日去铜马宫点卯,除了必要的后勤琐事上的沟通外,她并不主动与吕吉山说话,毕竟要与吕吉山谈点编史内容上的东西,他也听不懂。吕吉山也不主动同她说话,吕吉山几乎是将苏琬儿当作隐形人看待的。 这一日,负责艺文志部分的大学士乔松怒气冲冲地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情绪不稳定的桀骜不驯年轻人。 “太尉大人,咱这儿有个事儿您给断一断,是这样的……” 乔松乃翰林大学士,满腹经纶,却长得浓眉大眼,粗大嗓门,更像个武夫。他身后那位年轻人唤做宋知忆,则是才入史馆不满一年的编修。二人就部分收录的著述应归属哪一类起了争执,乔大学士主张,著述分类依旧按照老祖宗的方法,按经史子集分类,再各自析出小类,如此两级目录的分类方法,将全部著述归入其中即可。可是这位新晋的编修却坚持认为,部分小类应进行第三级的再度划分,方能真正收录全部选定的著述。 吕吉山笑,心道,这些读书人就是事儿多,不就收录本书嘛,拆成几块装,还是囫囵装了,这能有什么区别?就像农妇收菜,萝卜与白菜分别装两筐,还是萝卜与白菜一起装一筐,这种问题一般无聊。在吕吉山看来,筐子大就一筐,筐子小,咱就分两筐即可。 吕吉山清了清嗓子,发言了,“宋编修,这著述分类讲究的就是一个简明,你何必非要大类套小类,小类再套子类的往繁复了整。你说这子类既然都同属于小类,那把他们囫囵塞进去不就得了,就像咱娶的夫人是大的,迎的媵妾,抬的姨娘都是小的,都是咱自个儿的,都住在咱院子里,除了夫人可以住正房,媵妾、和姨娘不都囫囵塞偏房了嘛。哈哈哈!难道宋编修还得把你的媵妾和姨娘再给分个甲乙丙丁的,莫不是 分卷阅读52 欲望文 分卷阅读5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53 要给她们派不同的月银?” 吕吉山说得畅快,把他自个儿逗乐了,眉飞色舞的笑得爽朗。苏琬儿扶额,这吕吉山的嘴脸果然还是那么粗鄙,编个史书也能扯到姨娘上去…… 乔松立在一旁,觉得吕吉山虽然反驳得通俗了些,倒是也以另一种方式表达出了自己的观点,于是他便开口以文人的方式又阐述了一遍: “宋编修,咱还是按老规矩办的好吧?这著述分类,分两级,大小分类加起来都已经五十有四个类目了,如此多类目竟然还不够你装?如果再加一级,这不就得上好几百个类目了?如此分类与没分类又有什么区别呢?照样让人看花眼了。” 宋知忆原本涨红的脸,在听了吕吉山的话后干脆涨成了猪肝色,他愤愤然地开口回击。 “吕大人,话可不能如此讲,咱们编史可比不得收姨娘。咱此番收录的自先秦以来的著述合计近八万,在旧史基础上补增的著述都已高达两万余。如此多的书目每一本都有它不同的主旨,内涵与脾性,它们都是不同时代,不同社会、不同人文的不同剪影,怎能与那千篇一律的姨娘作比?如若胡乱将它们塞在一起,又怎能凸显这多彩年代的丰富层次与色彩呢!” 吕吉山摇头,还要开口,被一旁的苏琬儿拦住了话头。 “大人!” 她实在不想再听吕吉山大放厥词了,看他那一幅欠扁的表情就知道他接下来一定会说,姨娘怎能千篇一律,有的会弹琴,有的会唱曲,还有的会撒娇,咱不都可以让她们统统住偏房吗? 苏琬儿直起身立到了堂中央,“各位大人,听听琬儿说话可好?” 第40章 心防 吕吉山住了嘴, 他看了看堂下苏琬儿那流光溢彩的双眸, 便将自己的视线调向了墙角的一把鸡毛掸子上。他知道苏琬儿一定又在鄙视自己粗鄙了, 这女人就爱扭扭捏捏的咬文嚼字…… “乔大人、吕大人、宋大人,下官不才,想就几位刚才所说发表一点自己的看法, 如若说得不对, 还请几位大人见谅。” 吕吉山望着鸡毛掸子皱起了眉头,真费劲, 你有话快说, 有屁快放。你要说话一定是认为你的对, 才会站出来, 要是你自己都认为你自己的想法不对,站出来不是找削吗! ——吕吉山在心里默默地骂人。 “乔大人、吕大人, 琬儿觉得宋大人想要对部分小类应进行第三级的再度划分, 可取!理由有二。时下这文人圈儿里文史理论较以往活跃许多,吴兢先生编制的目录书《吴氏西斋书目》中便增设了这第三级目录,譬如文史类的子目。吴兢先生衷于史事,有史才,他能做出此种改进亦是时移世易的结果……” 苏琬儿梳着双螺髻, 发间除了一朵怒放的牡丹, 依旧无其余珠钗。她身穿飘渺的孔雀罗襦裙, 肩披薄透的纱罗画帛,立在日光斑驳的纱窗下,额间的嫣红勾魂摄魄, 如同下凡人间的九天仙子。吕吉山看着眼前的美人如花隔云端,脑海中泛起的却是吕宅内琬儿讥诮的眼与嘲讽的言。 他决定闭紧自己的嘴巴,既然苏琬儿开口了,那么这个事情基本上都没他什么事儿了,于是吕吉山索性闭起了眼睛打起了盹。 “综上,琬儿也认为如今文史类著述已然成为一个独立性非常突出的书籍类目,再将它们囫囵塞入总集类目,也不再合时宜,咱们需要单独对他们进行分类。” “侍中大人提出的此意见,老朽不是没想过,只是子目类一旦放宽,那些该开,哪些不该开,又该如何判定?咱们是官家编史,跟吴兢不同,他自个儿写书,爱咋写咋写。咱们可不敢如此随性,一个不好可是会贻笑大方啊……” 乔松揪着胡子并不让步,他索性凑到了苏琬儿身边来。此处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部官修史书,得靠苏琬儿来总体指挥协调才行,那个吕太尉只不过是个混资历的。 苏琬儿朝吕吉山瞟了瞟,见他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心中嗤笑。她并不想在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上冲吕吉山逞威风,也不想夺了吕吉山的总指挥的名号。反过来,她需要圆满完成吕太后交代的工作,她得维护吕吉山的尊严,她需要吕吉山信任自己,与自己共进退。 所以,苏琬儿冲乔松颔首,微笑着说,“乔大人,琬儿看过大人们提交的书目清单与大人们各自草拟的史书大纲,基本也是可行的。只是琬儿发现此大纲并未提交所有参与编纂工作的编修们讨论,虽说大人们负责各自板块的工作,完全可以自行决定大纲的构成。但琬儿以为,编修们是操刀收集阐释史籍的第一人,他们对大纲的理解完全可以直接影响到整部史书的完整性与合理性。所以,琬儿也正想与吕太尉商议商议,是否应该先让编修们浏览一下大纲?有意见的,先提出自己的意见,可以各组别先分头合议,能私下分头解决的,则分头解决,解决不了的,咱再集中开会商议……” 苏琬儿侧着头,绕过乔松的肩膀看向书桌后兀自发呆的吕吉山,冲他投去询问的目光,“太尉大人以为如何?” 吕吉山听见自己的名字,猛然回魂,抬头看见堂中三人皆期盼地望着自己,忙不迭地点头回答,“好!甚好!就这么定了吧!乔大人先召集你手下的编修们一起合议合议,三日后,咱们再一起集中商议。” …… 殿内只剩下吕吉山与苏琬儿沉默相对了。 吕吉山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来就要抄着手,离开书桌往殿外走,被苏琬儿开口唤住。 “吕太尉。” 苏琬儿果断地拦住了吕吉山的去路,她抬起头,直直看进吕吉山的眼睛。 “太尉大人,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我想大人应该很清楚这部史书对于太后娘娘有何重要意义。大人若是想要把娘娘交办的事情给办得妥帖,那么大人则务必要与琬儿精诚合作,否则,琬儿就向娘娘自请辞去这监修的工作,或是……” 苏琬儿顿了顿,眨巴眨巴眼睛: “请娘娘将大人您换掉?” 吕吉山垂首看向苏琬儿,心中有些怔然。眼前的苏琬儿娇俏妩媚,却有一副深邃的眼神,稳笃,又自信。她的声音似乎是冷漠疏离的,或许也是亲切又友好的,可就是这种若即若离,又冰凉端方的态度让吕吉山生出一种莫名的神圣的感觉…… “吕大人,琬儿只知道娘娘需要这部史书,而她正好安排了琬儿襄助吕大人。琬儿十分愿意为了娘娘的希望抛弃我个人的所有喜好,只不知吕大人是何态度?” 苏琬儿似乎天生自带一种上位者的气质,宽广又醇厚。她与自己不是有仇吗?可是她的声音里却只有淡定与冷静,在苏琬儿眼里,这里似乎有且仅有吕太后安排 分卷阅读53 欲望文 分卷阅读5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54 下来的工作,她与吕吉山则是为了完成此次任务必须精诚合作的伙伴。 吕吉山丝毫未有注意到自己那原本惶恐不宁的心开始安定下来,他不再想是自己得罪了苏琬儿,亦或苏琬儿回击自己的糊涂官司。他也直了直腰背,竟无比郑重地冲苏琬儿深深一揖: “吉山,谢过侍中大人。” 今日苏琬儿的表现让吕吉山心服口服,虽然他早就知道苏琬儿博学多才,但亲眼见她谈古论今,指点江山,吕吉山依旧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没有进过学堂,他羡慕鸿儒,他需要有人教他。 “如乔大人所言,这著述分类,侍中大人有何高见?” “乔大人保守,古来史书多墨守成规,不是不妥,而是彼时文化决定,毋需如此繁复的分类。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锦绣天下,文人墨客相比从前,多了何止百千倍。咱们如今要修史,要向后代子孙展示帝国之美,就得将这与古时不同之处提炼精粹,所以新增第三级子目,乃顺时应势。” 苏琬儿一把扯过面前的稿纸,伸出纤纤玉指,提起笔来,一项一项描给吕吉山看。 “吕大人,琬儿有几点意见,先说与大人听,待三日后的集中商议时,大人可重点关注这几处:琬儿以为,艺文类可增加“文史”子目与“小说”子目,史部正史类可增加“集史”子目,起居注类可增加“实录” 、“诏令”子目,杂传记类可增加 “ 女训 ”……” 苏琬儿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想法一笔一划描出来,灌输与吕吉山,并告诉他,他可以将这些观点拿做他自己用,并在三日后的集中大会上展示出来。苏琬儿并不介意帮助吕吉山树立渊博、儒雅的外部形象,吕吉山是负责人,他需要这些形象包装,以有利于编史工作的顺利开展。 “书籍如若只有大的概类而不再细分子目,那么对于书籍的检索与学术源流的考订则会带来不便。琬儿以为,有了这些细目,书籍便能更加准确地归属,也方便于学术研究。大人记下了吗?”琬儿眨巴着眼,温柔地看着身侧的这名“学生”。 吕吉山态度很端正,他仔仔细细地听琬儿说话,看琬儿在稿纸上的勾勒,并努力吸收转化为自己的东西。 “嗯嗯,我记住了。”吕吉山咬着嘴唇死命地点头。 苏琬儿微笑,她挺满意,吕吉山似乎比那李砚聪明一些,至少自己讲过的这些东西,吕吉山是真的理解到了,并能记在他的心上。 孺子可教! 夕阳西下,铜马宫内鸦雀无声,唯有幽深的宫门一角,吕吉山与苏琬儿共坐一处,对着一沓厚厚的稿纸论战正欢。 “吕大人,此次编撰的五十卷志当中,《兵志》与《选举志》乃新增,府兵制大人自是熟悉,只这科举制度,大人应提前准备,以防编史过程中大人看不见问题所在。” “谢侍中大人提醒,有劳侍中大人与吉山讲解一二。” 吕吉山如那渴求吸水的海绵一般,全情投入地听苏琬儿同自己解释“投牒自进”和“考试黜落”的内涵与意义。他也会不时就某一问题提出自己的疑问,对琬儿作出回应,当苏琬儿对他的回应表示肯定或赞同的意思,并赏赐与他一个甜蜜的微笑时,吕吉山甚至如那初入学堂的童生一般还生出了雀跃的情绪。 吕吉山没有意识到,只区区这一次“一对一辅导”,他便又“再一次”落入苏琬儿的掌控之中。他甚至是在完全不可控的情况下,便轻易地就抛弃了心中对苏琬儿的仇视与对抗。仅因为苏琬儿对自己高高在上的,或和风细雨、耐心仔细的几句话,自己便如那被神灵召唤的信徒,瞬间缴械投降,匍匐在地,轻易地落入苏琬儿为他张开的大网之中…… 第41章 前缘 李韧升级为太子后明显有些不适应, 年仅十二岁的他深知自己这太子之位是怎么来的。眼看着自己身边可亲可敬的兄长们一个一个离他而去, 他有些怕, 害怕自己也同他们一样,被威严的母亲从云端扯入地狱。 春寒料峭,再加上课业繁重, 精神紧张, 李韧偶感风寒,病了小半个月。苏琬儿比吕太后更为关心李韧的身体, 不管有多忙, 她天天都会来永信宫看望李韧。 不知是否出于某种心理暗示, 每一次琬儿来永信宫时, 心里好似真的有类似母爱的东西涌出。琬儿对此相当满意,这是好事情, 自己与李韧果然培养出了真感情, 如今自己以诚待李韧,李韧对自己的好,想来更会铭记在心了。 母爱泛滥的琬儿相当意外,大病初愈的李韧竟然正坐在几案前老老实实地读书。 “太子爷读书有多久了?”苏琬儿立在花窗外,压低了嗓门悄悄向宫女问话。 “回侍中大人的话, 太子爷早间起床跟师傅练了一会剑, 太傅便来讲学了, 讲完学就快午时,午膳后太子爷便坐这儿看书了,看到现在也有个把时辰了。” 苏琬儿默然, 这孩子不玩不闹的,莫不要读成书呆子了…… 这样想着,苏琬儿轻轻挑开门帘儿,轻手轻脚地走进了书房。 “殿下……” 李韧回头,看见苏琬儿娉娉婷婷立在身后,喜笑颜开,“琬儿姐姐!” “殿下身子不好,莫要读坏了身子。”苏琬儿笑眯眯地走到李韧身边,一把扯走李韧手中的书,兀自坐了下来。 “琬儿姐姐毋忧,韧已无碍,早间还练过剑呢。” “今日阳光正好,殿下若是身子妥帖了,琬儿陪殿下去青丘山跑会子马如何?”苏琬儿笑眼弯弯,温柔又可人。李韧身子才受了损,多锻炼锻炼才是当务之急。 …… 苏琬儿盘发束巾,身穿胡服,窄袖紧身,足蹬长靴,英姿飒爽。她陪着李韧奔行山间,风入松林,有美妖且闲。 年幼的李韧心旷神怡,他信马由缰,拉着苏琬儿直直玩到太阳落山。 “琬儿姐姐,韧许久没有如此快活了!”李韧圆圆的脸蛋红扑扑,乌溜溜的黑眼珠里繁星点点。 “噗嗤……”苏琬儿笑出了声,她抹开被风吹上脸的发丝,偏头看向小小的李韧。 “殿下可知,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你终日坐在书桌前,不仅不会让自己成为一代明君,倒是很有可能让你日后羸弱地走不上朝堂。” 李韧眼中微闪,他紧了紧手中的缰绳,“琬儿姐姐,韧……只是有点怕……” 李韧僵硬的小手被一只柔软的酥手包紧,“殿下,佛说,苦非苦,乐非乐,只是一时的执念而已。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便会自在于心间。有些人,有些事,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们既然强求不来,不如放宽心态,顺其自然。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豁达的心态,成功反而会降临。 分卷阅读5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55 ” 李韧望着琬儿明媚的脸有些恍神,他喜欢听琬儿说话,他觉得琬儿善良又温柔,只是…… “琬儿姐姐……”李韧踯躅着开了口,“姐姐恨二哥吗?” 李韧有些紧张,但是他极力压下自己狂跳的心脏,做出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如此相问苏琬儿。他很想知道琬儿对自己兄长的态度,他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可他就是很想知道。 那一晚他只是想问“用赏贵信,用刑贵正。”这句话的涵义,听宫人说琬儿在政务殿,便寻了来,没想到…… 那副场景让李韧很害怕,却又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强烈刺激。他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望着被二哥碾落入泥的娇弱的琬儿,李韧觉得自己快要被吓尿出来了。 那日,李韧瘫软了四肢回到自己的寝宫后,做了噩梦—— 他又梦见了政务殿内那可怕的场景,只是在梦里,将琬儿姐姐碾压入泥的人,却长了一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这是一个比撞见政务殿内那可怕场景还要可怕的梦。李韧吓出了一身冷汗,连续几个晚上都抗拒入睡,一惊一乍间竟病了半个月。 苏琬儿有些愣怔,她看进李韧的眼,旋即猜想着,李韧应该听到宫里的流言了。李砚被禁卫军拖下龙椅时的吆喝声简直绕梁三日,苏琬儿以美色挑翻李家两位太子的说辞,听起来合理又合情。 苏琬儿抽回了自己的手,咽了一口唾沫,组织了一下语言,开了口。 “殿下,琬儿可有用容色迷惑过二殿下?” “没有。”这一点李韧清楚极了,毕竟那一晚他看得清楚极了…… 胸口有怪异情绪涌动,李韧有点慌,粉红的脸烧成了通红,他低下了头。 “殿下,琬儿对二殿下没有恶意,琬儿承认向太后娘娘揭发了钱家进爵之事。只是殿下,您作为李氏皇子,您摸着公心说说,这件事琬儿应该替二殿下隐瞒吗?” “至于文庄太子……”苏琬儿敛下心中的痛,她满含热切地望着李韧,“殿下……琬儿只希望殿下能以文庄太子为戒——知雄守雌,以退为进……” 李韧抬头,他怔怔的望着苏琬儿那波光潋滟的双眸,先头那莫名的惶恐荡然无存,心内唯有浓浓敬意翻滚: 琬儿乃女中豪杰,她洞明练达,二哥的悲剧在于他的皇后而非姐姐,而大哥……只能说天意难违。琬儿姐姐也是心痛的吧!不然她怎会要我以大哥的犀利刚直为戒,教我收敛、隐忍。 …… 吕吉山是一个好学的好学生,他第一次发现,在教学的老师是苏琬儿时,学习竟然也变成了如此美妙的活动。 三日后的编史工作组的全体会议上,经过苏琬儿强化培训的吕吉山果然高屋建瓴,谈吐不俗,引文用典,信手拈来。将整个编史大纲的复核工作理得顺顺当当,通通透透!看着眼前众文人在自己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开展著书立说的工作,这让吕吉山体验到了与剿匪攻城不一样的征服感! 吕吉山爱上了学习,他每天都早早地来到铜马宫,坐在书桌前,坐立不安,等着每日那定时的“教学活动”。因为苏琬儿是侍中,除了协助吕吉山编史,她每天还得去太极宫点卯,伺候完吕太后,再去永信宫看看李韧,再到铜马宫时,已经是下午申时了。 吕吉山清楚李韧的未来,但是他完全不清楚苏琬儿也清楚李韧的未来。只是李韧目前还很小,又住在深宫,在李韧顺利长到他三十岁之前,吕吉山有的是时间处理掉这个前世曾砍掉自己脑袋的敌人。但现在的李韧,还不是他吕吉山的目标。 至于苏琬儿为啥非要去看李韧那个黄口小儿,吕吉山并不关心,既然苏琬儿坚持,她爱看谁就去看吧,只要她会来铜马宫教自己读书就行。 只是今日貌似有些不对头,眼看申时已过,已至戌时了。太阳已经落山,天边那抹红霞已如水墨淡彩只剩一尾虚魂,苏琬儿还没来…… 今日她不来了麽? 吕吉山无端的有些失望,他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直起身来。他走到了殿门口,转身拉上门,就要离去,却顿住了手。 如果自己走了,她又来了,不就错过了吗? 这样想着吕吉山复又打开了门,重新回到了书桌前,还煞有介事地点亮了烛火。枯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傻,于是他又吹灭了烛火,起身出殿,关殿门。 关上门那一霎那,心中的遗憾继续翻涌而来,一日无书,百事荒芜。今日可算是荒芜了…… 不可! 好学的太尉大人再度回到殿内,掌灯……等老师。 吕吉山就像一头拉磨的老驴,在殿门口,殿里面,来回转悠了好半天。直到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回廊外软底鞋擦过的虚浮脚步声——有女人! 双手正搭在门框上的吕吉山转过头死死盯着回廊的尽头…… 一位身穿胡服的娇小男子出现了——欧!不…… 朱唇浅,桃花萼。 来人乃娇娥。 “侍中大人。” 苏琬儿很惊讶,她完全没想到这个时间了,吕吉山还在这里等自己。 她安顿好李韧后要回瑶华殿,路过铜马宫时,她想起今天下午陪李韧骑马,忘记通知吕吉山“课业”取消,于是她便绕过来看看。她估摸着吕吉山应该回家了,但是没通知对方便私自放了人鸽子,实在是无礼极了。苏琬儿心下愧疚,便决定走这么一趟,万一明天吕吉山问起,自己可以说,有事来晚了,等来时,你吕吉山已经回家了。 “吕大人还没回家?”苏琬儿满脸惊愕。 “呃……不,吉山有事,便多耽搁了一会。”吕吉山的嘴角高高扬起,紧迫之下编了个托辞,又想起自己的样子估计很傻,便用尽全力压下嘴角,再将自己的面皮绷紧一些。 “嗯。”苏琬儿颔首,“那可巧了,琬儿正要寻大人,琬儿对不住大人,今日有事耽误了,误了陪大人看书。” “无碍,吉山下午也挺忙,侍中大人毋需自责。”吕吉山死死地盯着暗夜薄雾中苏琬儿那英姿勃发又妩媚婉转的眉眼。 “今日天色已晚,大人可要回府?咱们明日再来?” “嗯……妥。” 吕吉山点头答应,却依旧站在门边不抬腿。 “大人?”苏琬儿见他不动,自己也不好拍屁股就走人,也顿住了脚,转头看着他。 眉如远山,眼似烟,一颦一笑皆含情。吕吉山不想走了,他也不想苏琬儿走。不过苏琬儿果真没有走,她就这样拿着吕吉山那么熟悉的眼神看着他,那里有他最喜爱的温柔…… “琬儿……”吕吉山的大脑一片混沌,心中有那熟悉无比的激荡翻涌。他口中喃喃,上前一步轻轻捉起了苏琬儿的手,捏在他的手心。 “ 分卷阅读55 欲望文 分卷阅读5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56 我等你一天了……” 眼前有黑影放大,吕吉山温热的唇靠上了苏琬儿的耳鬓。 “别走。” 吕吉山的心跳如擂鼓,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也知道眼前的她是自己要不起的。可是他忍不住,琬儿是他心头的白月光,清冷、洁白,又高高在上。他渴望自己能将她变成自己一个人的,就像他渴望把突厥王的人头变成自己的一样,这是一种征服,是他吕吉山的另一种荣耀。上辈子他就想,这辈子…… 他依然想。 第42章 猎物 苏琬儿愣住了, 当她感受到双手被炙热包裹时, 她是开心的……或许应该说是雀跃的, 是心想事成的雀跃,是跃跃欲试的雀跃—— 为了李韧,她需要除掉吕家两兄弟, 在上一世, 李韧历经磨难后终成正果。但如若自己在李韧成长的过程中替他除去了一两个绊脚石,自己是不是就能算得上是功臣了?同那方清扬一样, 或者比方清扬更甚。她不仅陪伴了李韧成长, 还替他劈波斩浪。 吕吉山“再一次”爱上了她, 苏琬儿一点都不意外。上一世的他们, 也是始于苏琬儿的一次示好,同今日类似, 只要自己给他一个台阶, 他便以为苏琬儿可以折服于他的身下了——他是一个有着谜之自信的幼稚的男人。 苏琬儿在默默品味心中那肆意蔓延的暗自雀跃时,她被吕吉山轻轻揽入了怀中,透过他滚烫的呢喃和不规律的呼吸,她似乎听到了吕吉山那奔如脱兔的心跳声。 有一种奇怪的沉郁的悸动自心头升起,苏琬儿没有来得及去细细思考这一丝沉郁来自于何处, 又是为了谁。她便被吕吉山那别具一格的亲吻带走了注意力。 吕吉山似乎有点犹疑, 或是小心翼翼。他轻轻地挨上了琬儿那桃花般的唇瓣, 却并不深入,似乎他亲吻的是一件易碎的瓷娃娃,而不是苏琬儿。 琬儿有些失望, 她记忆中的吕吉山不是这样吻她的,吕吉山是情场老手,他的吻缠绵悠长,滚烫又激烈。吕吉山的吻应该是暴风骤雨式的,带有明确肉欲渴求的,如此保守羞涩,畏首畏尾似乎并不是他的作风。 于是苏琬儿自嘴角发出了一声婉转的嘤咛,她在给吕吉山指路:小伙子莫怕,大胆的来啊! 收到指示的吕吉山果然如同被注入了一支强心针,苏琬儿甚至感受到了他浑身的那一个激灵。他狠狠将苏琬儿推上了身后紧闭的殿门,口中的攻势果然变得凌厉又狷狂。 那熟悉的荷尔蒙的味道充盈了苏琬儿的口腔,那是她曾经万分迷恋的滋味。琬儿突然有些发晕,连腰肢似乎都有些发软,她抬起软绵绵的胳膊,揽上了吕吉山的脖颈。 吕吉山喘着粗气,死死抵着门上的苏琬儿,灼热的大手渗透轻薄的纱衣带来异样的炙烫…… 打住!苏琬儿快要颤栗起来,她浑身冒汗,腰腹间的酥麻刺激得她快要呻吟出来。她很意外自己竟如此渴望吕吉山,可能是因为太久没男人,毕竟我的魂灵已经好几十岁了,苏琬儿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只是现在的自己切不可再将自己交给了吕吉山,我是李韧的人,迷惑吕吉山是可以的,却不能真的把自己给赔进去了。与吕吉山保持肉体上的关系,只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苏琬儿需要把吕吉山控制在自己能把握的范围内,不能过近,也不能过远。今天让吕吉山明白了自己的态度就行,可不能让这小子真吃上肉了。 于是苏琬儿积聚起身体里那残存无几的力气,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不!”她软绵绵地推着吕吉山那肌肉虬结的胳膊。 迷乱中的吕吉山还是那么的乖巧听话,他果然老老实实的停了手,只拿自己的额头抵着苏琬儿的前额,喉间呼哧呼哧,犹如拉了一个风箱。 “对不起,琬儿,我实在太想你了……” “无碍。”苏琬儿勉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胡乱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捂着自己的脸狠狠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吕吉山。 “咱们回去吧,明日下午,琬儿再陪大人念书。” 苏琬儿笑眼弯弯,双颊酡红,额间的嫣红润泽晶亮,如同一颗耀眼的红宝石。她心中的喜悦是浓烈又真实的,琬儿甚至没有去思考自己的喜悦究竟是来自于吕吉山对她的“二度”倾心,还是来自于自己的计谋得逞。 见到琬儿并不抗拒自己,吕吉山开心极了,比吃了蜜还甜,他咧开嘴冲苏琬儿傻笑,狠狠地点头: “好,吉山送你回去,明日下午,吉山还在这儿等你。” …… 吕府。 吕吉山独自一人朝自己的院子走去,月光如水,洒在他的身上,如同情人的拥抱,温柔又多情。 吕吉山眉目沉静,心中的激荡褪去,他只剩下满腹的惶恐。这女人什么意思?他分明感受到了她的情动,却生生推开他。吕吉山对苏琬儿的身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了解苏琬儿身体的每一个暗示,他知道琬儿喜欢他的拥抱。 或许是因为她现在还小吧,毕竟上一世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儿子都十来岁了。 这样想着,吕吉山的心似乎放下去了一点,她只是畏惧这爱恋的滋味而已,待日后多相处一些日子,她自然就放得开了!吕吉山脚下轻快,小姑娘而已,他有的是把握手到擒来! 吕吉山龙行虎步走近了自己的兰松院,有婢女迎了上来,“太尉大人回了……奴婢见过大人。” 吕吉山颔首,继续大步朝前走,头也不回地吩咐,“备水,本官要沐浴。” …… 兰松院的上房,烛火融融,婢女幼白低头忙着收拾自上房送出来的吕吉山换洗的衣袍。 “幼白姐姐,里间还是那个新来的在伺候?”身后悄悄咪咪梭过来一颗毛茸茸的头,压低了嗓门像在做贼,这是太尉大人身边的二等丫鬟怀绿。 “是的,你这懒骨头,成天盯着上房作甚?反正都不可能有你的份,有这闲工夫瞎想,不如替姐姐我劳动劳动!”幼白抬眼看见一脸痴像,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怀绿,无名火起,抄起吕吉山的革带,一个囫囵抽向怀绿的屁股。 怀绿被抽得一声怪叫,跳起三尺高,“姐姐抽我作甚,你该进屋去抽那个小妖精才是!” 幼白狠狠啐了一口,“休要混说,大人的这堆衣裳,你包了,他袍衫上的膝襕,有些磨损了,洗干净后,你还得替大人给好好补补。” “知道了,你就会指挥我!”怀绿撅着嘴,不情不愿地代替幼白立到了这堆衣服前。 “你记好了?上次让你帮大人绣只蝠在袍角,你都给忘了,这次再忘,仔细你的皮!”原本离去的幼白复又止住了脚,倒回来又再吩咐一遍 分卷阅读56 欲望文 分卷阅读5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57 。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快去吧!一会大人沐浴好了,他还要吃长生粥呢!”怀绿不耐烦地胡乱应着,七手八脚地将幼白往屋外推。 幼白狠狠瞪了她一眼,终于离开。怀绿叹了一口气,回到这堆衣服旁,挑拣起来。内衣袍得她亲手洗,外袍交给后院的洗衣婆子。柔软的中衣上散发着淡淡的体香,那是吕吉山身上的味道,怀绿有点心悸…… 吕太尉还没有娶妻,他刚过二十,虽说年纪也不算大,但如此高官贵胄,又是当场太后族亲,身边如此清净的,可是独一一份了。或许是因为大人眼光高,这么多年没遇上合眼缘的。 太尉大人其实蛮风流,从前伺候过他的樱草就曾偷偷向她们炫耀过,大人凤骨龙姿,筋骨强健,肌肉健美,丰润柔韧。且大人行事,顿挫缓急,不以自己的快意为主张,婉转皆依随女儿家心意,不用多时,保管让人心花怒放,神魂不知何处。与其说去伺候大人,不如说是被大人伺候。 大人不仅面皮好看,闺房功夫亦如此过人,让一干闺阁听众听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皆臊红了双颊,颤抖了身子,仿佛都已神魂不知何处去了。转瞬回神,无不娇嗔着冲上前,揪住罪魁祸首一顿暴揍,大呼樱草不知羞,该打该打! 回转身来,再看大人举手投足之间,风流尽显,说话做事,皆甚细心、温柔。对待婢女们都轻言细语,和颜悦色的,且不提樱草说的那羞耻事,单看如此温润细腻的公子,让人不动心都难! 太尉大人后宅空空,连吕太后替他牵线保媒都没能塞进一个人来。这让后宅的婢女们欣喜若狂,这简直是她们的福音!这太尉大人身边没有女人,不仅不用受主母的管控,还可以肆意肖想男主人,若是一朝得了太尉大人的青睐,自己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就像那个樱草,一朝得宠,那鼻子都快飞到天上去了,被吕大人招去了他的侧房睡觉。眼看就要翻身做主人了,谁料到她因嫉妒新进吕府的一个小丫鬟长得美,让吕大人看中,选入他的书房单独伺候,就心生嫉妒,竟一杯鸩酒将那小丫鬟毒死了。樱草自己也落得个撵出吕府,送交官府查办的悲惨命运。 怀绿抬头望向上房的绰绰烛影,心中酸涩,那新来的黛儿会是大人的心上人了吗? …… 吕吉山盯着屏风后那娇俏的身影有些走神,黛儿是他的贴身丫鬟,专门侍候他沐浴就寝诸事的。可是现在突然觉得她有些碍眼了…… 或许是上一世苏琬儿对自己的打击有点大,导致他如今对女色颇为谨慎。吕后不止一次向他推荐夫人人选,不是她吕家一派的权贵,便就直接是她吕后的人。吕吉山皆寻出各种理由给一一搪塞了过去,他知晓他们吕家按照既定的轨迹将会面临什么,在一切尚未明朗之前,他的夫人之位,是相当重要的。 在未来尚未定局之时,我自孤身闯天涯,这是吕吉山最妥当的选择。他不能留任何把柄给旁人使,虽然这个旁人多半只可能会是苏琬儿,但是也得防着万一吕太后塞一个跟苏琬儿差不离的来给自己,再把自己给带进沟里去。 吕吉山叹了一口气,趁现在苏琬儿还小,不懂得男欢女爱,这一次不先把她训得个服服帖帖了,切不可同她彻底交心。这个女人就像一条蛇,滑不溜手,不好控制得很。把自己的男人送出去施美男计的闺秀,是个人都无法想象得到吧!所以,做她的夫主可是一件高风险的职业,一个不小心,还会把自己给赔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吕吉山翘起嘴角,心中斗志昂扬,信心十足,这一次自己占了先机,不怕打不倒那个钢铁般的女人!他昂起头,脸上振奋,明天,明天又可以见到她了。 “黛儿,进来,本官要更衣。” 第43章 蛰伏 如果说著书立说是神圣的读书人的行为, 那么吕吉山就是来给读书人抹黑的。为了方便让苏琬儿“辅导”自己, 吕吉山“周到”地寻了一处“幽静”的偏殿。离铜马殿远远的, 要经过两个抄手游廊,穿过一个花园,还得走过静谧幽深的甬道…… 苏琬儿严肃地看着吕吉山, 一本正经, 并明确地表达着她对此教学场地的拒绝。 “太尉大人,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愿意辅导你并不是因为我对你有什么别的想法, 而是以目前的形势来看, 你我二人同属一个战壕, 琬儿有责任, 也有义务对你进行单独的辅导,以便咱们的编史工作能顺利, 并完满的完成。” 吕吉山心头冷笑, 女夫子就爱装模作样,昨晚才亲过,今天就忘记了,小丫头莫不是想与我玩玩欲擒故纵的游戏?于是他也一本正经地回答苏琬儿的话。 “侍中大人,除了眼前的修史工作, 难道你不觉得你我二人携手共进明显好过针锋相对吗?” “太尉大人为何有此一说?我苏琬儿不用靠你便已经前途似锦。” “侍中大人, 我吕吉山难道得靠你才能有今天吗?” “……” “既如此, 咱们还有什么可谈的呢?为了你我二人的宝贵时间,请太尉大人赶紧坐下,咱们好按时开始, 并按时结束。” 吕吉山立在堂中央,死死盯着苏琬儿那张一丝不苟又严阵以待的脸不说话。就在苏琬儿不及耐烦,就要抬腿离去时,吕吉山终于开口了。 “好!” 辅导工作终于开始,苏琬儿敛下心神开始讲授,吕吉山也照旧听得认真。直到晚膳吕吉山一直都规规矩矩,进退守礼,苏琬儿终于放下心来,她也有点紧张,吕吉山比李砚难控制多了。 晚膳时,吕吉山向苏琬儿询问当朝的公荐选拔官员与科举选拔并存,那么这公荐之法与前朝的察举选拔官员有何区别?在他看来都是门阀,世族走后门的升官渠道,皇后既然想举贤唯才,此种漏洞可是专为某些人留的? 苏琬儿快要笑出声来,这吕吉山也挺会反思,这漏洞可不就是为你留的?你也知道你如此升官发财不厚道? 不过她依然一本正经地向吕吉山解释,本朝的公荐与前朝落后的察举差别大多了。察举制是地方官于辖区内选取人才推荐给中央,考核试用合格后,再授其官职。察举基础在各地方世家大族,任人只注重门第家族,门阀士族子弟可依据门荫入仕,就出现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现象,地方士族势力的强大势必加剧朝廷对地方控制力的削弱。 而本朝的公荐则科学多了,公荐需要借助京城“台阁近臣”的举荐才行,选官入仕的权力自然收归朝廷,这是与前朝察举制的根本区别。公荐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残留察举制的特性,但却因其由中央有地位威望的官员掌握其荐举 分卷阅读57 欲望文 分卷阅读5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58 权力,遏制了地方控制入仕的可能。如此一来士族入仕就不仅仅需要于地方提升名望,还需要与中央发展人脉,并结交高官达贵之士。也就转移了地方势力发展的方向,为了仕途的顺畅而积聚于中央,也在无形中起到了拱卫中央,削弱地方的作用。 苏琬儿娓娓道来,专心听讲的吕吉山也频频点头,为了让吕吉山理解更加深刻,苏琬儿建议他去后殿的藏书库里,把前朝及当朝的官吏任用及地方士族文档调取出来对比一番便清楚了。 吕吉山兴致勃勃地往后殿走,苏琬儿陪侍,藏书库很大,是此次编史工作的资料库,堆山塞海的书与文书,琬儿需要帮助他查找资料。 后殿内,一排排书架林立,阴暗幽深,苏琬儿带着吕吉山来到放置官吏任命文书的书架前止了步。 二人挤在狭窄的巷道内奋力抽取高大书架上的文书。吕吉山充分发挥身高胳膊长的优势,指哪打哪,一本本文书抽取得不亦乐乎。 书架林中有点点绯红的夕阳光漏入,洒在吕吉山的身上斑斑点点,四周静谧,只有吕吉山近在咫尺的呼吸与簌簌的纸张摩擦声。 苏琬儿突然觉得自己与吕吉山挤在如此狭小静谧之处好像有些不妥,谁不知这吕吉山这花间老手的高超手段,此处实在给人以瓜田李下之嫌。于是她想催吕吉山快一点,并轻轻推了推他的腰,示意他往里让一让,让她走出去指挥他取书。 吕吉山正伸长了胳膊抽取架子最顶上的那一大包卷宗,见琬儿说话,便偏过头来看。手上失了注意,那一大包卷宗稀里哗啦四散开来就往下掉…… 苏琬儿正走到吕吉山胳膊下,眼看就要被“卷宗雨”淹没,吕吉山眼疾手快将她往怀里一拉,后退几步躲到了安全地带。 鼻尖传来幽幽瑞龙脑的香气,是吕吉山衣襟上的熏香,琬儿只愣怔了一瞬,就要离开吕吉山的怀抱,却被腰间的胳膊禁锢住了。 “等等……”吕吉山止住了她的动作。 “你肩上有个香娘子(蟑螂),我替你捉了。” 耳畔传来吕吉山平淡无波的声音,可是苏琬儿听在耳里却有如晴天霹雳!今日,苏琬儿穿了一件及胸的襦裙,外搭一件绢纱的宽袍,露出脖颈及胸口一大片白。左肩传来丝丝痒痒的感觉,她一低头,果然看见香娘子长长的触须正试图撩拨自己的面颊…… 苏琬儿只觉脑袋一麻,不等吕吉山抬手,一声尖叫便将自己的左肩使劲往他身上蹭—— 为了抛掉肩上那只恶心的东西,苏琬儿的力道大得惊人,她猛的将吕吉山冲得往后退了一步,却踩上了她缠绕臂间的画帛。吕吉山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倒进了身后堆满书籍的角落。 向吕吉山发动着“攻势”的苏琬儿倒在了吕吉山身上,待二人跌势到位,苏琬儿肩上的香娘子挂在了她裸露在外的雪白的胸口上,眼看就要滑进襦裙内…… 苏琬儿的嘶鸣愈发惨烈,吕吉山眼疾手快,抬手便往苏琬儿那鼓胀的胸口抹去。 琬儿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好了。” 耳畔是吕吉山重担得释般愉悦的低语,苏琬儿死死揪着吕吉山锦缎衣袍的前胸,巴不得通过自己的意念将这香娘子过继到吕吉山身上去。 “好了,侍中大人,吉山已经把虫子捉走了。” 腰间传来温热大掌的轻扣,苏琬儿好容易止住了自己狂跳的心与神经质的发泄,睁开了眼睛。 近在咫尺的是吕吉山微笑的眼,他的呼吸轻轻扫过苏琬儿的鼻尖,温柔又缠绵…… 藏书殿内传来人语及走动的声音,有编修进来取书。 角落里的两人保持着这种尴尬的姿势,谁都没有动。苏琬儿坚决不动,她不能出去,尽管他们二人什么事都没有,但此种幽暗角落,孤男寡女,任谁都会多想。 她紧紧揪住吕吉山的前襟,将他按倒在书堆上,并将上身撑起来离他远远的。二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殿内的人语消失…… 直到紧贴吕吉山腰腹的琬儿感受到了身下的异样。 那是吕吉山身体深处男人本能的觉醒。 苏琬儿作为两世“老司机”自然明白了吕吉山正在经历着什么,她并不想装娇羞,也不想装无知。愤怒的苏琬儿猛的转过头来狠狠瞪着身下的吕吉山,死命隔着衣袍攥了一下他的前胸,她双目喷火,她为吕吉山有这种反应感到耻辱。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他竟然还能作出如此反应! 吕吉山也很尴尬,苏琬儿贴得他太紧了,发丝扫过他鼻尖,带来他熟悉的幽幽梨花香,再加上如此紧张又暧昧场景的额外刺激……他也不想这样啊! 在苏琬儿扭头冲他横眉怒目,又揪又捶的时候,他只能讪讪地低头默默承受,并祈祷这尴尬的时刻赶快过去。可苏琬儿因捶打他胸口又引起她身体更多的摩擦,吕吉山发现自己怕是要沦为这女人的笑柄了。原本一味只做缩头乌龟的吕吉山刹那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一把将压在他身上的苏琬儿掼掷到一边,自己则呼啦啦从书堆中直起身来,搅动起惊天的声响。 “他娘的是谁扔了这一大堆书在这儿?校书呢?校书在哪儿!少了柜子为何不告诉有司!” 好容易直起身的吕吉山暴跳如雷,他怒气腾腾边走边骂,引得殿内众人纷纷侧目。一众人等猛然发现黑咕隆咚的角落里猛然冲出个吕吉山来惊愕不已,又见他如此暴怒,还夹杂着书本跌落的声音,纷纷了然——太尉大人被书绊倒了。 编修们纷纷凑近吕吉山,关切地询问他是否有跌到哪里。有文书畏畏缩缩地凑过来低声回禀,有司腾不出多的柜子了,因多出来许多书没地方放,所以暂时只能先堆在那角落里,待过几日,有司送来新的柜子后,他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把角落里的书清理干净。 被滞留在黑漆漆的书堆中的苏琬儿惊呆了,吕吉山竟然就这样气势昂扬地,大张旗鼓地走出去了? 走出去了! 那我怎么办? 苏琬儿紧张极了,吕吉山倒是“被书堆绊倒了”,那我缩在这里又该是怎么回事呢? 很显然,吕吉山并没有把苏琬儿应该找什么借口纳入到自己的考虑范畴,反正他是出去了,再也不用缩在那个该死的角落,默默忍受他人的嘲讽与责骂。 苏琬儿又气又急,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巴不得自己能立马也变成一本书才好! 这时,有校书开始往这角落走,他们要来整理书籍了! 苏琬儿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她得把这该死的吕吉山不负责任地扔过来的麻烦事给圆了才行! 耳畔传来大殿内吕吉山暴躁的怒吼: “你们走哪儿呢!再去把书摞起来,好改日再绊倒一个人?要是把年纪 分卷阅读58 欲望文 分卷阅读5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59 最大的周老学士给绊倒了,本官相信,太后娘娘一定会把你们几个的狗头切下来当蹴鞠踢!” “走啊!去本官的房间把那檀木柜搬过来放书啊!” 吕吉山依旧赤红着眼,满面忿忿地吆喝着身边的众人去他办公的偏殿抬柜子,似乎对校书们不懂变通柜子的用途感到不满。 几名走向角落的校书纷纷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立马转身随了吕吉山往外走。 是啊,其他柜子也能用来放书啊,谁说只有书架才能用来装书的,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第44章 童子 苏琬儿有些意外, 吕吉山似乎与她记忆中的样子有些不一样。 在琬儿的理解中, 经过那一晚激情的亲吻, 吕吉山应该像一只热情的巴儿狗一般环绕她周围,以巴结的姿态制造并渴求着她恩赐与他两人的第二场“身体与魂灵的交流”的机会。就像那日他安排的授课地点一般,猥琐, 又明目张胆。 可是如今的吕吉山好似变了一个人, 被拒绝了“深入交流”的他对苏琬儿不再感兴趣。他只认真地做起了那个“刻苦努力”的好学生,苏琬儿在他眼里似乎又只是一个古板又无趣的女夫子了。他们二人有且仅有师生关系。 苏琬儿有些失望, 她倒不是有多想与吕吉山发生点什么, 而是在明确的看见美人计大有可为的时候, 前门突然关闭, 有些怅然若失而已。 难道是因为自己路数不对,拒绝得狠了点, 这男人放弃了?苏琬儿心中忐忑不安地总结教训。 不应该啊, 那日他帮自己引开“追兵”明显意味着他对自己贼心不死的,其后,自己也明明有投桃报李,给过他妩媚的笑,暧昧的感谢话的……以他吕吉山久经“桃花”考验的理解能力, 不可能感受不到自己的“女儿心”! 可他为什么不再像原来的他那样, 随时随地准备着在恰当的时候向自己抛洒他的男性荷尔蒙呢? 心有疑惑的苏琬儿不久后终于自以为是的找到了“答案”。 五月初五的端午节源远流长, 这是一个重要的且忌讳最繁复的节日,除了吃粽子,饮雄黄酒, 龙舟竞渡和系续命缕也是彼时最重要的节日必备节目。 与以往龙舟竞渡多由京城各王府与中央直属府兵提供参赛团队与船只不同,此次竞渡还多了一只风格迥异,走位风骚的龙舟队伍—— 玉风龙舟队的裱花旗帜凤舞上天,这是吕吉山组建的“民间龙舟队”。吕吉山代表吕府,作为“民间团体”首次提供了一支“参赛队伍”参与了今年的龙舟比赛,彰显此次端午节吕太后与民同乐,普天同庆的“政治姿态”。 甫一看见镜花河中混迹于一帮糙汉子当中的一船肤白如玉,貌美如花的美男团时,苏琬儿也禁不住被唬得一个激灵。 “经验丰富,资历老道”的苏琬儿瞬间明白了吕吉山的“良苦用心”。她心内翻涌,对吕吉山的鄙视愈发上了一个新台阶。苏琬儿侧过头看向身侧的吕太后,果然看见吕太后眼中的光如繁星般闪亮。 苏琬儿低头,为美姿容的杜宇桥默哀一瞬,她知道杜宇桥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杜宇桥只是吕吉山诸多棋子中的一个,最近他犯了错,被吕太后抛弃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吕吉山迫不及待地奉上了这一船的“棋子”,以供太后挑选。 惠帝驾崩后,杜宇桥便正式从吕宅搬进了太极宫。杜宇桥有文采,通诗文,也算是一代才俊,吕太后“求贤若渴”,便给了他一个国子监司业的职务。作为朝廷命官,国子监司业杜宇桥就这样一边为朝廷培养各民族人才,一边也顺便为吕太后服务,杜宇桥的“鸿鹄之志”终于算是部分实现了。 可是杜宇桥的荣华之路也正是在这锦绣成堆的太极宫终结的——杜宇桥腹有诗书,摇笔云飞,又长了一副俊俏面庞,很快就引起了乐阳公主的注意。 乐阳年方二八,正是“豆蔻梢头二月初”的锦绣年华。情窦初开的少女最爱出口成章,龙潜凤彩的风流少年郎,杜宇桥则刚好满足了乐阳公主的少女对情郎的所有美好想象。 乐阳非常清楚杜宇桥究竟是什么身份,哪怕他现在也是“朝廷命官”,但此“命官”可是有着双重身份的特殊人物。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同杜宇桥谈情说爱,但二人私底下的眉来眼去可不少。 杜宇桥出身名门,他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工作能力也很突出,所以他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大部分知识分子都有的清高与自大。他越来越多地滞留国子监,却越来越少地出入太极宫。 杜宇桥仗着自己与吕太后的特殊关系,肆意享受着人们的奉承与吹捧,并把这些吹捧当作人们对自己能力的承认。他仗着自己出众的容貌与卓越的床上功夫,心安理得地挥霍吕太后对他的宠爱。他好似真的把自己当作了朝廷命官,除了上朝与点卯,杜宇桥越来越不把吕太后的传召当作一回事,对自己的“义务”也越来越敷衍。 不守“妾”道,沾花惹草,而且沾的还是自己的女儿,杜宇桥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吕太后的底线,他这是嫌弃自己命太长了。 三声鼓响,竞渡开始。一时间,两岸红旗飘摇,鼓鸣人呼,彩舟画楫奔如飞车,场面非常热闹。一艘浑身画满红鲤鱼的画楫一马当先,以绝对优势率先冲向终点。吕吉山的美男队,因其侧重点有些跑偏,成绩并不突出,美儿郎们虽然一个个已经憋得满脑袋通红了,依然只是与芸芸众生一道,落在了红鲤鱼画楫之后。 苏琬儿暗笑,玉风队虽然不是第一,可他那平平的成绩丝毫不会掩盖住他作为颜值担当的风采!玉风队依然是场上的焦点啊。龙舟竞渡究竟谁是第一名,对太后娘娘来说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吕吉山让吕太后欣赏到了一场摄人心魄的,展示儿郎力与美完美结合的视觉盛宴。 就在苏琬儿以为太后娘娘会唤来吕吉山,相询那玉风队的击鼓或领队叫啥名儿时,吕太后唤出的却是长容公主的名字。 长容公主乃惠帝容妃所生的独女,久居深宫,许久不见的长容公主陡然出现在一众命妇群中,让苏琬儿惊愕不已。她实在想不通这名虽有些飞扬跋扈,却颇有自知之明的深宫公主,有什么突出之处值得吕太后在这重要场合专门点名。 “长容,你容飞队的指挥和击鼓手可就是你同哀家提起过的那对兄弟?”吕太后双目盈盈,满面笑容。 “是的,太后娘娘,那鼓手唤做唐照武、指挥乃唐照文。”跪立下首的长容公主亦恭敬又谄媚。 “此二人真乃铮铮儿郎,如此出众,替哀家赏赐他二人续命缕。” 苏琬儿愕然,她猛地抬头看向终点线下为夺得彩球正欢呼不止的容飞队的 分卷阅读59 欲望文 分卷阅读6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60 红鲤鱼画楫。那群容光焕发的糙汉子当中,果然混迹了两名筋骨强健,肌肉虬结又鼻直口方的倜傥儿郎——他们正是唐照文、唐照武两兄弟! 一股异样的兴奋自苏琬儿心中升起,唐家兄弟终于出现了!她就知道吕吉山予吕太后进献再多美少年,都比不过长容宫里的这两名极品! 唐家兄弟是吕太后身边最有“实力”的男宠,自从他们二人进了宫,吕吉山再也没能成功向吕太后塞进过其他美男。他们把持吕太后余下的一生,他们是最有野心的男宠,更是苏琬儿的——“希望”。 只不知这长容公主如此巴结吕太后却是为何?就在苏琬儿为吕吉山进献美男失败幸灾乐祸的时候,她听见身侧的吕太后说出了一句让她差点一个趔趄摔下台阶的话。 “山儿,长容公主要建公主府,你最体贴人,也有建府的经验,待会儿你就随了长容去东门瞧瞧,选块儿开阔些的地,替长容参详参详。” 苏琬儿惊呆了,公主建府,自然应该由后宫负责皇族事务管理的有司去选址设计,干吕吉山什么事! 吕太后如此安排,很明显是想予长容公主靠近吕吉山的机会。而长容公主什么人?彼时容妃受宠,长容亦被惠帝骄纵得过分,虽深居长容宫,长容公主可是名动皇城的“美男杀手”,她宫中养着的及以往经历过的面首得以打计。 难道吕吉山这一世的妻子要换人? 苏琬儿心中的八卦之火瞬间燃起,吕吉山入赘李家,这可是前世的她闻所未闻的事。前一世吕吉山的妻子是朝中吕派重臣之女,姬妾二十,独独没有长容公主,重活一次果然有惊喜! 原本有些失望的吕吉山明显懵圈,他先只是为吕后没唤自己,却唤了长容有些失望。猛然听见唐照文、唐照武的名字他便猛地一凛,不等他的心荡到谷底,听见吕后差他去替长容修房子,吕吉山的一张脸瞬间惨白,扑通一声,就朝吕太后跪下了。 跪立下首的长容公主满面喜色,只拿那妩媚的眼角不住地往吕吉山身上飞。苏琬儿了然,原来是长容主动拿了唐家兄弟与吕太后换吕吉山的人!苏琬儿惊得心肝发颤,她知道吕吉山尚未娶妻,可她并不认为吕吉山会后宅空荡,如此纨绔,可不是尚公主的良好人选。要知道上一世的他可是姬妾成群的,再加上长容公主自己也是如此德行,吕太后按理不应该如此坑自家侄子才对。 苏琬儿直想仰天长啸,吕吉山一脸吃了屎的表情让苏琬儿好似三伏天喝了一碗冰水。 “太后娘娘,如今咱吕家百废待兴,有兄长为吕家传承香火,吉山一心只想为娘娘多尽两年孝。” “山儿哪里话,兴家与孝顺哀家,可是不冲突的,哪有为了前程就不顾自个儿的理。如今你茕茕孑立,连个知冷暖的人都没有,哪有一品大员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苛责你。这不,咱李家姑娘也不少,有事没事,你与这李家妹妹们多走动走动,叙叙兄妹情,咱李家和吕家也得世代交好才是。” 苏琬儿不理解吕太后此举动起来含义,毕竟吕吉山是他吕家的希望,嫡妻不说高了,确实应该是正常一些的闺秀吧。吕吉山也同样委屈啊,他心中愤懑,吕太后是色迷心窍了,为了两名男宠,便拿自己去换,亏得自己还终日劳累,鞍前马后地伺候她! 就在苏琬儿肆意欣赏吕吉山的尴尬与无措时,吕吉海低着头凑到了吕后身边,耳畔传来吕吉海的低语,让苏琬儿如三伏天遭遇闷雷一记。 “娘娘,恕侄儿无状,山……山洁身自好惯了,他……他不大肯近女色,侄儿这几年也在细细劝他,娘娘莫急,咱还是先让有司替公主张罗着,山儿从旁辅助着。吉海知晓娘娘为我兄弟二人的苦心,只此事得缓着来……” 苏琬儿呆怔。 吕吉山如此不解风情,原来是个雏? 第45章 害羞 “山儿可是慕男色?” 太极宫内, 吕太后满面愁容地向吕吉海问话, 李肇沉迷户奴叶纹舟, 导致文庄太子后继无人,这让吕太后心有余悸,她生怕吕家也断送在这可怕的嗜好中去了。 “娘娘放心, 吉山并不好男色。”吕吉海的回答让吕后松了一口气。 “可是有隐疾?” “呃……并无。娘娘放心, 吉山洁身自好得紧,不近优伶, 不见闺秀。他……他其实, 只是……害羞……” 听得此言, 立在一旁的苏琬儿差点一口喷出来。 吕太后满头黑线, “这算什么事,你去把吉山唤来, 哀家亲自劝劝他!” 吕吉海忙叩头作揖, 又讪笑,“娘娘放心,海也在劝他,相信不久,他定能转过弯来的。只是此事若催他得狠了, 只怕他又不肯见人了……所以……所以……” 吕吉海呐呐地低头向吕太后请求, 他知道吕吉山只是有点怪, 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抗拒什么,大有婚事猛于虎的感觉。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同吕太后解释。解释狠了,怕毁了他兄弟的未来, 以后讨不到老婆了,不解释,又怕吕太后真的将那“面首王”公主塞进了吕府。 吕太后愕然。 若催他得狠了,还会不肯见人!可怜的山儿为何怕成这样? 她有点抑郁,她原本与长容公主说好了,长容将唐家兄弟送与自己,自己替她与吕吉山制造相处的机会,眼看自己就要食言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原以为吕吉山如此知情识意的,定然是个花间老手,才应下长容公主那不堪的请求,可没想到他竟是个没胆的!既如此,且不说将那长容配予山儿,确实不合适。这吕吉山貌似有些恐女,她也不能将吕吉山五花大绑着送进长容宫去。 “哎……就这样吧,吉山的事,日后慢慢再说了,吉海先退下吧,替哀家好好劝劝吉山,日后,哀家多带山儿参加宫宴,多和众姐妹们接触接触,说不定,就好了……” 吕太后颓然地摆摆手,让吕吉海退下,长容的愿望没能替她达成,另给她寻个补偿就是。 …… 无论吕吉山多么的不甘,苏琬儿多么的狂喜,唐照文、唐照武兄弟都不可逆转的进入了太极宫。 唐家兄弟是长容撞破自己婢女私藏男人后,自婢女手中没收来的男宠。兄弟二人有着蜜色的肌肤,强健的筋骨,在长容初见那一刹那,便被兄弟二人健美的体魄所吸引,并惊为天人。 经长容“亲自检验”,兄弟二人也的确非同凡响,于是,一心巴结吕太后的她便将这两位极品献给了吕太后,顺便再提及了一下吕吉山,那个貌美又健硕的吕家二爷。吕家是香馍馍,多同吕家兄弟“搞好关系”总是有好处的。 满心期待的长容公主等了几天,好容易等来了吕太后的回复: 分卷阅读60 欲望文 分卷阅读6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61 吕吉山工作繁忙,替长容公主修建公主府一事还是先由内务司先行处理,为表歉意,允许长容将公主府扩建多三进院落。吕吉山同李家姑娘“联谊”的事以后再说吧。 吕吉山一颗心终于落地——凭借三进院落,自己的“贞操”终于保住了! 伴随唐家兄弟入驻太极宫,杜宇桥终于感受到了危机。吕太后是自己的根,若是真的被抛弃,自己只怕是又得缩回尘埃了。原本终日沉浸在“传道授业解惑”大事业中的杜宇桥,终于舍得抛下手中的活,紧赶慢赶往太极宫跑。 让杜宇桥绝望的是,吕太后压根就拒绝见他。以往面对吕太后传召的他有多傲慢,如今便有多卑微,杜宇桥深深伏地,他冲着太极殿高呼、大哭都不能唤来吕太后的注目。 杜宇桥害怕了,浑身抖若筛糠,他调转头奔向漪澜宫,那里住着乐阳公主,那个对他怀有深沉崇拜的女孩,他可以救自己。 得知消息的苏琬儿出动了,她提前便守在了漪澜宫,她命令黄门死死关紧宫门,并将乐阳堵在了她的闺房。 “公主殿下,听琬儿的话,莫要再见他,杜宇桥他只会害了你!” “琬儿……他很可怜,就让乐阳同他说句话吧……”端坐床头的乐阳两只眼睛哭成了桃。 苏琬儿面无表情,目光如炬,“殿下如若不想与太后娘娘生罅,请依琬儿所言,勿要理会。” 宫门外传来凌乱的拍门声及宫人的驱赶声,乐阳忍不住了,与坚守岗位的苏琬儿纠缠起来。 “殿下,你明知他的身份还指望能嫁给他?或者你母亲将他转赐予你?”苏琬儿狠狠钳住乐阳的胳膊,言语中有嘲讽。 乐阳瞪着凄惶的泪眼,果然安静了下来。窗外静谧,宫门口的争执声持续了不多时,终于逐渐消弭,如同有人往那一池秋水中投了一粒石子,只激起了数层涟漪,依然归于静谧…… 城北的火光映红了京城的半边天空,这是一幢非同一般的建筑——揽星楼是一栋儒教的宗教建筑,它是一处集宗教、政事、教化为一体的所在,是当朝最高统治者的“大本营”。此楼高三百尺,占地三百尺,共分三层,下层模仿四时,中层模仿十二时辰;上层是园盖,有九只龙拱捧着,设有铁制凤鸟,高一丈,外用黄金涂饰。是时下最为壮观的楼宇,号称“上朝神殿”。不管怎么看,揽星楼都是一处神圣的所在,它标志着吕氏天下的至尊与无上。 可今晚,这幢意义非凡的高楼变成了一柄红彤彤的大火烛。大火熊熊把漆黑的夜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亮堂。到天明时,上朝神殿彻底化为灰烬,昔日气派壮丽的建筑随着杜宇桥的这股怨气飞灰湮灭。 一贯胆小的杜宇桥难得爆发了一次男儿气概,便是纵火:这女人狂妄自大,女人耳,给自己立下这象征男人征服天下的图腾作甚?你谁都征服不了,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女人! 焚烧了标志着吕太后尊严与荣耀的揽星楼之后,那股气势瘪去,他才感到不妙。他忐忑不安,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拿不准吕太后会怎么处置他。可是几天过去了,吕太后并没有动作。 杜宇桥犯了嘀咕,以他对那妇人的了解,这个事儿不仅不会饶他,肯定还不会轻饶他。以吕太后说翻脸就翻脸的个性应当是雷厉风行,雷霆万钧的,怎么会没动静?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片刻安宁吗? 对揽星楼失火一事,朝廷大臣议论纷纷,有一种传言甚嚣尘上:这是上天给予人们的警示,吕太后窃国重器,应该下课!虽然吕太后脸皮厚实,不怕人戳脊梁骨,但她相信这一定是上天的某种警示,她必须要壮士断腕了。 杜宇桥毫发未损,他在纳闷中度日。半个月之后,杜宇桥接到吕太后的召见令,要他去往镜花湖西岸的湖心亭,那是他们曾经肆意缠绵过的地方。 杜宇桥惶恐的心终于放下,太后还是舍不得我的啊!于是他将自己打扮一番后策马扬鞭向城西的镜花湖奔去。 一处狭窄的巷道边立着一人一骑,头戴帷帽,长长的拖地帷幔罩住了全身,苍白纤长的素手紧紧拽着身后的马嚼子。 耳后传来男人低沉、无波的呢喃,“侍中大人可是在等情郎?” 腰间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捏住。 苏琬儿愕然回头,吕吉山冷漠又倨傲的脸赫然眼前。 “啧啧啧!这兔儿爷好福气啊,如此多的女人为他前赴后继。” 苏琬儿压下狂甩的心,压低了声音冲吕吉山狠狠甩过去,“你在说什么?你又跑来这儿做什么?我等谁,你管得着吗?” 眼前的吕吉山咬紧了牙关,他一个用力将苏琬儿捞进自己怀里。 “你等谁,吉山当然管得着……” 耳畔有金刀出鞘的声音,吕吉山自身后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 “因为,吉山奉了太后娘娘的命,来此地取人狗头。” 苏琬儿张嘴想要说话,脖颈左侧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 苏琬儿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败不堪的木屋中,屋外荒草丛生。她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猛然发现屋中端坐一人,垂目低眉,兀自擦拭着那把寒光闪闪的刀,满面戾气。 “侍中大人,太后娘娘要杀的人,岂能容你通风报信?” 吕吉山噌地起身,凑近苏琬儿的脸。“侍中大人与那杜宇桥……是何关系?” 苏琬儿的心狂甩起来,杜宇桥……杜宇桥应该死了吧…… 她与杜宇桥有过一诗之交,她理解杜宇桥那柔弱身躯下卑微又执着的心。她不恨杜宇桥曾经连累过自己,也明白杜宇桥的不堪与无奈。前世的她便与这杜宇桥一样,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只为给困境中的自己寻找心中那虚妄的希望。以为自己只要到了那个位置,就真的可以做回自己想要的那个自己了。不是吗?成王败寇,只要我成功了,我便依然可以做回那朵最纯净的白莲花…… 杜宇桥同前世的自己一样,临死才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手中的所有,竟是如此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苏琬儿理解杜宇桥的诗,那是他们文人与文人之间的心意相通。苏琬儿好像看见了前世的自己,于是她一边鄙视着他,又一边同情着他。她想告诉杜宇桥,不要赴约,离开京城。好像她救了杜宇桥,便会有人同她一样,出手救下前世的自己…… 苏琬儿定定地看进吕吉山的眼,她需要判断吕吉山对这件事的态度。 “你杀了我吧,我想替他报信,因为我同情他。” “你与他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你却同情?” “是的,因为他很可怜。” 大手一挥,眼前的大刀唰地一声 分卷阅读61 欲望文 分卷阅读6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62 入鞘——“我信你。” 吕吉山直起了身,他的嘴角勾着诡异的笑,墨潭似的眼中深邃,有微芒闪烁。 “琬儿说的,吉山自然都会相信……” 这么容易就对付过去了? 苏琬儿惊呆了,她定定地看着身前的吕吉山,心中波浪滔天。 她明白了。 于是她毅然决然地自那张破床上跪直起身,一把抱紧吕吉山的脖子,便将自己的嘴唇覆了上去…… 第46章 巫蛊 杜宇桥死了, 死得莫名其妙, 尸体是被人在镜花湖边发现的, 他的家人连验尸的仵作都没寻,便将杜宇桥匆匆殓装,草草下葬了。 杜宇桥作为“朝廷命官”,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甚至没有人会问一句,他是怎么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地装作不知道, 或者不关心。曾经被人不吝赞美的杜宇桥就这样像一粒尘埃, 被人们毫不留情地从人世间, 挥袖抹去。 杜宇桥的死不是没给琬儿带来震动, 她似乎再一次亲眼看见自己的头颅,被李韧毫不留情地挥刀摘取。可是她来不及为他人哀伤太久, 她就被新的挑战转移了全部注意力。 苏琬儿开始和吕吉山幽会。 幽会地点便是吕吉山之前寻好的, 离铜马殿远远的,要经过两个抄手游廊,穿过一个花园,还得走过静谧幽深的甬道的——那个幽静的偏殿。 这是苏琬儿为自己一时冲动,和不应该付出的同情而付出的代价。吕吉山愿意捏着她的这个把柄与她站在一处, 那么苏琬儿便必须对吕吉山展示自己的温柔与顺从。 苏琬儿虽是“被逼的”, 但她并没有特别难过的情绪。一来, 与吕吉山在一起时,那莫名的,天然的熟悉的感觉让她有万事皆能掌控的感觉。这让她在与吕吉山相处时, 很容易就放松,与放心下来。二来,靠近吕吉山能让她更清楚吕吉山的一举一动,以实现自己保护李韧,推翻吕家的目的,予吕吉山一点点甜头,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苏琬儿与吕吉山的幽会比较特别,他们在这幽静的殿内读书。是的!就是大家惯常理解的那种读书! 吕吉山只是肚子里的墨水少了一点,他对苏琬儿的敬重与爱恋却是实打实的。 就像所有初次约会的情侣一样,苏琬儿表现出了浓烈的“尴尬”中夹杂“喜悦与羞涩”的情绪。吕吉山望着眼前“小女儿情态”十足的苏琬儿,心中怜意大涨,他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 “琬儿,吉山会对你好的。” 她还年轻,还有小女孩儿常有的温婉、柔美、单纯与执着,她还没有变成“前世”那个心思复杂、冷酷无情的侍中大人。吕吉山愿意满足她怀有的所有年轻女孩儿对情郎的所有梦幻想象——他想让她真正的爱上他,做他的菟丝花。 于是吕吉山敛下心神,认真地听着苏琬儿与他讲解当朝的几大学术门派,听苏琬儿给他读古诗词,给她介绍时下最流行的画师的画作。 ——他想尽量变成苏琬儿喜欢的那种男人。 斯文俊秀,彬彬有礼,辞采风流。 吕吉山蜜色肌肤,骨骼雄健,英姿勃发的模样是标准的军中帅哥长相,斯文是一点没有,俊秀可以勉强沾上边。在他的刻意装扮下,彬彬有礼倒是不难做到,只是这辞采风流可不是一两日就能修炼出来的了。 他爱学习,并希望提升自己的内在素质不假,但并不意味着他会禁锢自己的欲望。一段时间的“循规蹈矩”之后,在一次次求爱再度被拒后,吕吉山满嘴冒泡地开了口: “琬儿,嫁给吉山,可好?”他尽力了,但他觉得自己已经等不到将自己修炼出书生气质来,就想要琬儿做他的女人。 苏琬儿看着眼前这个焦躁的男人,心中嗤笑,吕吉海是有多不关注他自己的兄弟?连他兄弟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害羞,她可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苏琬儿轻笑,她轻轻推开吕吉山的胸膛,“大人,琬儿嫁给你,就做不了侍中了,琬儿不想离开太后娘娘。” 吕吉山沉默,虽然早有她拒绝自己的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苏琬儿拒绝自己的话,他的心依然会有点痛。 其实,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就后悔了,上一世那虐心的后半生如此刻骨铭心,他的身子也很宝贵好不好!他依旧畏惧被吕后与李家打倒在地后,听自己向来迷恋的她用那种毫不介意的口气,要求他规规矩矩去见那个如狼似虎的老女人。 “好!”满心绮念消散后,吕吉山竟暗自松了一口气。 “明日,赏花会,琬儿替吉山先作两首诗可好?” 苏琬儿压下心中沸腾的嘲笑,极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变得平静,她抬手轻轻拍打吕吉山那筋骨强健的胳膊,“妥,吉山且稍候,琬儿这便给你预备上几首,夺冠,咱不敢保证,拿个好名次倒是没有问题!” …… 花可开颜、解语、入药、入食。赏花,自古便是怡情之举。古来便有帝王直下扬州赏“千点真珠擎素蕊,一环明玉破仙葩”的意气之举。 春风送暖的四月,正是欣赏百花争艳的绝美时节。喜爱热闹的吕太后就是这样一个闲不住的人,她不仅酷爱酒宴,任何可以开怀作乐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如今吕家太后执掌大宝,虽不好学那帝王巡视江南,但在京城自个儿的地盘,倒是好说的。 所以,趁着京城外那毓灵山上花开得好,吕太后便召集群臣一同登山赏花。毓灵山上红楠、水杉、樱花、石岩杜鹃、桃花等名贵花木,摇曳生姿。众人随吕太后且行且笑,君臣和睦,其乐融融。 既是赏花如此雅事,顺便开个赛诗会助助兴,那便是历朝历代帝王最爱的标准安排了。吕太后也不能免俗,看着眼前的百花争春,心情大好,当下便以春行为题,让随行的各位臣工赋诗一首。吕吉山作为朝廷大员,作为一个正致力转型为全能型人才的种子选手,怎能错过这个大放异彩的绝好机会? 就在众人抓耳挠腮之际,北门大学士王崇明老先生率先吟出了一首立意高远的五律诗,博得满堂喝彩。吕太后很开心,赏赐给他一件锦袍,可锦袍在老学士手里还没捂热乎,吕吉山便将苏琬儿替他事先写好的三百字的一篇小短文给呈了上去。结尾两句是:先王定鼎山河固,宝命乘周万物新。皇家不事瑶池乐,时雨来观农扈春。 这首诗是苏琬儿为吕吉山量身定制的马屁诗,马屁到位,相当契合吕吉山的气质与路线!短文称赞吕太后从不骄奢淫逸,是一位懂得体恤民情的好太后。吕太后再一次被自家这个优秀侄儿的甜言蜜语迷晕了头,不顾皇帝威严,顺手将老学士手中的锦袍扯了过来,转瞬间便赐给了吕吉山。 就在大家吟诗作对 分卷阅读62 欲望文 分卷阅读6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63 ,说笑逗趣不亦乐乎的时候,赏花队伍的末尾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此次登山赏花,吕太后将后宫中先皇养的那帮许久不见天日的太妃们都带了出来晒太阳。毕竟斯人已逝,自己又掌了天下,这帮女人于自己,早已没有任何威胁可言了。 这帮太妃们都排在队伍的最后,本是碍不到吕太后的眼的,无奈动静实在太大,诗性正浓的众大臣与吕太后都听见了来自队伍末尾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和谩骂声。 不一会儿,有黄门来报,原来是姚太妃与魏太妃起了口角,姚太妃自登山队伍中生生寻到魏太妃面前,带着一群宫女大打出手! 吕太后心下厌烦,这帮女人在先皇在世时便斗得你死我活,如今皇帝死了,她们竟依旧不消停,连赏个花都不得安宁! “将姚太妃与魏太妃带上来!” 吕太后拉长了脸,刚才的闲适与愉悦荡然无存。 不一会儿,两名打斗后残花败柳般的女人被带了上来,二人皆发髻凌乱,衣衫不整,魏太妃甚至挂了彩,雪白的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划痕正汩汩往外渗着血。 “说吧,你二人因何事争执?” 吕太后百无聊赖地抚弄着面前的一枝牡丹。 “启禀娘娘,魏太妃她下巫蛊咒我死!”姚太妃哭得花枝乱颤,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巴掌大的脸上只剩了一层皮。 “娘娘,您看看臣妾这幅模样,与那行尸走肉有何区别?臣妾一直以为只是身子不好,便只寻那太医院开方子调养身子。谁知道前些日子竟逐日沉疴,就要两脚一蹬随那先帝去了!多亏臣妾的婢女落霞,寻来了马道姑,马道姑可是个厉害的主,她一看臣妾的模样,铁口直断臣妾是中了那小人的巫蛊。予臣妾开坛作法,清蛊害,寻小人,好容易将臣妾治得可以走路了。马道姑做法七日后,告诉臣妾,魏太妃宫中影壁下有害我生病的蛊种!” 姚太妃红肿着眼,抬手狠狠指向身侧的魏太妃,眼中是那不共戴天的刻骨仇恨。 “昨日夜间,又有人看见魏太妃在她宫里的影壁下鬼鬼祟祟地埋东西。”姚太妃突然发难,一个饿虎扑食揪住魏太妃的衣领,恶狠狠地大喊,“你这贱人,今日我不把你拆吃入腹,我誓不为人!” 眼看血战又要开始,一旁的一众黄门吓得三魂去了两,赶忙冲上去拽紧了骷髅精似的姚太妃,将她们二人分开。 吕太后凛然,她一声怒喝,“荒唐!” “堂堂禁宫,成日里巫师、道姑肆意进出,如入无人之境。各种奇幻邪术层出不穷,迷惑众人,无所不为。哀家可不是第一次命令禁止皇宫内院行巫术了,可是你们呢?只当哀家的话为耳旁风,今日竟然引得皇家太妃当众群殴,皇家威仪何在,天家脸面何在!”吕太后目光如炬,气势昂扬。 “宣哀家口谕,即日起,禁止宫中诸人行道场,做蛊法。即刻起,着刘大富协助右羽林卫清查后宫所有殿宇,清查蛊物,有私自行蛊法者,斩。” 苏琬儿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的这幕闹剧,自沐阳国师被害后,吕太后再也没能觅得能入眼的道士做国师。没了国师压阵,宫中的女人们便开始自行寻找精神寄托,有太妃竟寻得一些女巫召进宫中,教宫中女人躲避灾难的办法。在屋里都埋上桃木雕的木头人,进行祭祀。因一些小事相互妒忌争吵时,就轮番告发对方下蛊害人、诅咒皇室、大逆不道。 吕太后如此强力镇压,不失为最有效的整肃办法。就在苏琬儿暗自为吕太后叫好时,她看见下首的吕吉山却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两眼放光,定定地看着兀自痛哭不止,面上斑驳的魏太妃,若有所思…… 第47章 祸水 龙吟山上有一个道观, 唤作龙吟观, 高踞于险峻突起的孤峰之上, 古木参天,松柏森森,一派庄严肃穆好景象。 龙吟观观主是个女道士, 姓马, 人称马道姑,道骨仙风却生得娇媚婉转, 肌肤胜雪, 眉目如画。如若不是因为她住在这道观之中, 只怕是会当她是哪个大户人家带发修行的小媳妇。 通往吟霄大殿的台基上, 袅袅青烟从香炉腾起,悠扬的丝竹道乐和着阴柔清亮的唱经声从大殿内传出。 一双织锦嵌宝长靿靴踏上了龙吟观这条散发着丝丝幽香的青石道, 龙行虎步, 绫罗的袍角飞扬,佩玉叮当。来人闲庭信步,直直向道观深处走去,周遭不时有出入的道姑翘首相望,欲语还休——“有匪君子, 如圭如璧”。 “尊者稀客, 上香还是……作法?” 一名唇红齿白的小道姑拦住了去路, 扭着小腰低头合什,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扫向来人——气宇不凡,通身气派, 真豪门也,要是点了我的卯,吃一次定能管上半年…… “想请问仙姑,马观主可在?”秀美男子恭谨地还礼,衣袂摩挲间有暗香浮动,惹得人心旌荡漾如有白羽轻搔。 “噢,观主正在教早课呢。”娇柔道姑的声音愈发甜腻,“需要小道带大人去吗?” 男子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吟宵大殿,挑眉轻笑,“那就有劳仙姑了……” “尊者请随我来。”纤纤玉指扫过眼帘,柳腰款摆,小道姑抿着嘴儿,踮着脚儿,转身领着男子便往吟宵大殿走。 “尊者寻观主讲经还是作法?”小道姑娇声颤语将那“作法”二字念的勾魂摄魄,若是寻常男子怕是早都软了骨头,台阶也走不得了,立马就要点她作个法才行。 锦袍男子缓步随着小道姑往大殿走,听得此言,明显一怔。他一边走,一边抬起朗月般的脸看向身前的小道姑,眼中笑意盈盈,“讲经怎样,作法……又怎样?” “讲经半个时辰一两银,作法嘛……”小道姑秋瞳翦水,快要闪瞎人眼,她将敷满白粉的脸凑近男子英气逼人的脸。 “自然得看尊者想驱什么魔,尊者可随小道去往左侧寮房详谈……” 锦袍男子眼中有光,他勾起唇角,兴致盎然,“观主,她……也愿作法的吧?” 小道姑明显有些失望,不由得讪然道,“观主事忙,她得视情况而定。” “甚好,那就有劳仙姑替在下美言几句咯?”男子满面桃花,笑得醉人。 马道姑惊见来人,抬手止住了一众美艳道姑们神不守舍的低吟。 “尊者何事?”马道姑秀眉微蹙,似乎对来人打断自己念经甚是不悦。 “师傅,尊者想求观主作法。”小道姑恭恭敬敬又一本正经。底下一干道姑皆一凛,有人木然,有人羡慕,有人甚至开始激动地低语。 “作法?”马道姑拂尘一捞,摇曳款摆来到近前,将男子从头到脚细细端详一番,思虑了半晌,终是洒脱地一挥手。 “清玄带他 分卷阅读63 欲望文 分卷阅读6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64 去丹房。” “是。” 丹房很大,坐落在道观东南一个很隐蔽的角落,除了多配备了一间内室,其他陈设倒是与普通道观的丹房一无二致,整洁,清雅。另外,这丹房熏了香,香喷喷像姑娘的闺房。锦袍男子满心期待地坐在丹房,四下里张望,像一只彷徨不安的小麋鹿。 须臾,马道姑甩着拂尘进了丹房,嘭地一声把门闭上后,便拿了那双三月桃花般的杏眼细细端详着立在丹房当中的男人。 “尊者想作什么法?” “小可心魔难解,想求仙姑相帮。” “尊者心陷魔障,所为何事?” “小可久闻观主大名,渴盼能亲耳听训咛……故而……” 男子直起身,死死盯着马道姑的脸,目光犹疑,内有猜度与探询。 “噗……”看着眼前痴傻的男人,马道姑抬起袖子捂着小嘴笑出了声。 “请问尊者名讳?” “小可姓吕,名吉山。” “吕公子可是当朝太后娘娘族家的那位二爷?” “正是在下……” 马道姑颔首,心下了然。自己原本就判断他来头不小,如今看来,果然捡到了宝!她敛了笑,扭身来到内室门前,素手纤纤,挑起那块青花布的门帘,转头招呼吕吉山,妩媚的杏眼中有流光溢彩。 “吕公子,请随我来……” 吕吉山心里乐开了花,自己活了两辈子,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马道姑。上辈子他听吕吉海说过,这马道姑只肯去亲王以上级别的王府与皇宫服务,旁人想劳动她动动口,可是不容易极了。今日自己不仅博得了马道姑的青眼,还被邀请进她内室…… 吕吉山满面春风,撩起袍角便往内室走,不及立稳,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唬得一个趔趄。 内室可谓别有洞天,入眼便是一张炫目通红的芙蓉帐,香风缭绕,锦绣成堆。更加令人叹为观止的是那琳琅满目的各式器械…… 挂满红绸的逍遥椅、高低各异的架子、各式皮鞭、链条、玉环…… 吕吉山咂舌,他立在挂满这堆器械的墙下端详了半天,口中赞叹不已,真没想到这马道姑竟然如此深谙情趣之道,与那青楼头牌相比,也不逞多让啊! 身后传来女子婉转妩媚的声音,“吕公子瞧什么呢?这些竟然没见过麽?要不您先选一样?” 女子雪白的柔荑摸上吕吉山的胸口,却被一只大掌钳住了皓腕,吕吉山的声音冰冷又低沉。 “凡尼姑女冠有犯奸淫者、依律当没入官衙为奴……” …… 刘大富主导的后宫清查蛊物的行动进行得颇为顺利,右羽林卫清理出了成山的木头小人,黄符纸,统统堆在了大明宫门口,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后宫妃嫔、宫女以及受牵连的黄门与禁卫军共杀了数百人。 刘大富含胸驼背佝在吕太后眼前,抖抖索索递过来一支桃木小人。 “娘娘……奴才专断……留下这个想给娘娘您看看……” 吕太后侧躺在锦垫上,就着刘大富的手就那么瞟了一眼…… 吕太后的血液瞬间沸腾了起来,她噌地一声坐直了身子,杀气腾腾地望向刘大富。 “打哪儿搜出来的!” 刘大富缩低了身子,踯躅片刻开了口,“是从太子爷永信宫宫门后的那口井旁……” 刘大富住了口,他看见吕太后明显一怔,脸色大变,双目中似要喷出火来。吕太后手一抬,一道墨黑的弧线划过,桃木小人被狠狠摔在了地上,断成了两截。其上钉着一张黄符纸,上面写着血红的字——是吕太后的生辰八字。 吕太后烦躁不安,作为宫中唯一一位日子过得顺心的女人,自然知道看不惯自己的人可以排到京城城门外了。如今居然有人胆敢在禁宫内下蛊诅咒自己,非得要把这个作恶之人给翻出来不可! 可是这个小人是从太子宫中找出来的,韧儿……韧儿他才十四岁…… 吕太后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她有点害怕去想,她不敢查下去,韧儿至少到目前为止都是自己的乖宝宝,她害怕从韧的身上查出点什么。 可是自产生疑心以后,吕太后在白日小睡时竟也做起了噩梦,她梦见有成千上万的木头小人手持棍棒想要袭击他。吕太后猛然惊醒,从此感到身体不舒服,精神恍惚,记忆力大减。 不能再拖了!吕太后唤来大理寺卿严正,要他五日之内查清太子宫中出现巫蛊小人的罪魁祸首。 苏琬儿暗道不好,火急火燎奔去永信宫,寻得李韧后,便将他拖进了净房。一番询问后,李韧痛哭流涕地告诉琬儿,他并没有请过什么巫女做过法事或道场,更没有做过什么巫蛊小人,他实在不知道是谁埋了这个巫蛊小人在井边。 苏琬儿汗流浃背,不应该啊!李韧不应该有此劫难的啊!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意外? 此时再想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已经不合时宜了。苏琬儿敛下心神,仔细捋了捋这前情后事,开口问话: “殿下,太后娘娘赏花那日至现在这段时间里,出入你宫里的人都有谁?” …… 苏琬儿端坐铜马宫那静谧幽深的偏殿中,望着眼前的烛火发怔。吕吉山这几日都来得特别晚,来了不多时也会被人急匆匆的叫走,今日更是一整日都不见人影了。 太后娘娘除了安排他一心编书,也没旁的事了呀,他究竟在做什么鬼名堂? 正在愣怔时,身后传来房门咔嗒声,不等琬儿回头,一双大掌抚上了她的腰。耳畔传来吕吉山哈着热气的呢喃,“总算得空来见你了,琬儿,真真想死你了……” 苏琬儿正想开口问他这几日都在忙什么,自己的脖子便被他一把捏住,只手一拨,头便偏向了一侧。一股热气袭来,琬儿的嘴便被一张灼热的口严严实实地包了个囫囵个儿。 吕吉山的焦渴是如此明显,他的手急不可耐地游走琬儿的全身。他胡乱推开桌上的卷宗,捞起琬儿的腿,一把便将她扔上了案桌。苏琬儿急了,吕吉山横冲直撞,她没法控制住他的手,更没办法同他说话。她一把揪住他头顶的头发,让它们在他头顶鼓起一个大包。 “住手!你这混球!你若敢用强,当心你日后不得好死!” 苏琬儿的娇叱有如行军时的号,果断地让吕吉山放弃了进攻,他似乎特别惧怕“日后不得好死”这句话,每每苏琬儿冲他喊出这句话,他都会瞬间变得柔顺,犹如一只温和的大猫。 苏琬儿看见头顶顶着乱蓬蓬一个鼓包的吕吉山喘着气静止地趴在了自己身上,他额角有汗,如若不是行了老远的路,便是因欲望正热血沸腾着。 他兀自喘息了老半天,好容易平静了,吕吉山终于红着眼,一脸委屈地望着苏琬儿开了口。 “琬儿,你 分卷阅读64 欲望文 分卷阅读6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65 爱我麽?” “嗯。”苏琬儿压根不过大脑地点头,“琬儿心悦吉山。” “你能对着上苍发誓永不抛弃吉山吗?” 苏琬儿觉得今晚的吕吉山无论动作还是言语,都痴缠得有些奇怪。但是既然他想听,自己说什么都可以。 “琬儿对着上苍发誓,这一生都不会抛弃吕吉山,若有违背,永世不得超生。” 苏琬儿想也不想就开始发誓,她压根不怕上苍,这一辈子就是上苍它老人家亲手送给自己的。自己上辈子可是一点德都没积过,还能得个重来一次,可见这位上苍着实昏聩得厉害,压根不必要怕它,一般来说对于这种主,用沉甸甸的黄金便可以对付得妥帖。 吕吉山听后竟激动得厉害,他俯首于苏琬儿的颈窝,有闷闷的声音自耳后传来,“琬儿连如此恶毒的誓言都能发,吉山感念在心……” 他抬起头,望着身下的苏琬儿,满面通红,他深深看进苏琬儿的眼睛,眼中有光芒闪动。 “琬儿可以穿羽衣(就是女道士服)给吉山瞧瞧吗?” 第48章 东引 如福至心灵, 苏琬儿凭借自己女人的直觉, 似乎发现了这一切古怪的源头。 李韧曾说过, 最近东宫的侍卫们调动频繁,而负责太子宫廷警卫的北衙禁军的统帅正是吕吉海。 自那日毓灵山赏花时巫蛊案发起,这吕吉海先是频繁调动东宫禁卫, 随后东宫便突现蛊物, 紧接着吕吉山又迷上了“道姑制服”。这一切与坤道有关的巧合似乎刚好都能与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扯上一点关系…… 苏琬儿不能确认自己所想是否正确,无论此次东宫蛊物案起因为何, 李韧都不能全身而退了。当务之急并不是找出凶手报仇, 而是怎样制止事态恶化, 将李韧已经和即将遭受的伤害降至最低。 既然吕吉山就在眼前, 苏琬儿就想亲口与他确认一下。 “吉山可是被哪个小道姑勾走了魂儿?”苏琬儿躺在案桌上,伸出白腻的纤纤玉指轻轻点着吕吉山的头。 尚未完全从激荡中回魂的吕吉山潮红着脸, 兀自死盯着苏琬儿艳若桃李的粉腮, “今日吉山见到一位道姑,美艳非常,她穿着羽衣仙风道骨,偏又生得妩媚婉转……” 看着眼前苏琬儿逐渐冷冽的眼,吕吉山脸上的讪笑逾甚, 他的语气越发的谄媚: “吉山想, 我的琬儿较其美艳千百倍, 如若束发挽巾,穿上那恭守严谨的羽衣,定然更加冷艳绝伦……” 他将头埋进苏琬儿如云的绿鬓, 深深地吸气,“莫要如此看我,吉山又没同她怎样,你忒凶作甚?” 吕吉山前些日子“勇闯”龙吟观,要不是仗着活了两辈子,见识多定力好,早就英雄折戟了。可是一番缠斗下来,受到的刺激真真不小,害得他心火生生烧了这许多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记忆中苏琬儿那柔若无骨的身子,与娇莺出谷般的呢喃。 他深知让苏琬儿扮道姑这种要求奇葩又变态,但是马道姑那糅合了禁欲又妖娆的诡异气质,带给他的刺激与诱惑实在难忘,他无比希望能与自己的心上人分享这种矛盾又刺激的感觉。 与吕吉山满心旖旎不同,苏琬儿的心却是荡到了谷底。吕吉山寻道姑作甚,莫非这道姑就是制作那巫蛊小人的罪魁祸首?吕吉山要那道姑作伪证? 只不知这道姑叫什么名儿,去哪里寻…… “那道姑叫什么名儿,如此美艳不可方物?”苏琬儿巧笑倩兮,心中早已各种古怪滋味翻腾。 “这个吉山可就不知晓了……吉山是在大街上见到的,大街上见的!连话都没能说上一句呢!”吕吉山回答得满脸真诚,斩钉截铁。 “琬儿明日便买来衣衫穿予吉山看,可好?”尽管东南西北扯了半天,吕吉山依旧牢牢记得自己的初衷,如同讨糖吃的孩童,不依不饶。 “……” “好,琬儿明日便穿给你看。”苏琬儿满头黑线,心中早已恨死这个吕吉山了。 变态又无耻,苍天为何要制造出如此极品的男人,前来危害人间? …… 在苏琬儿寻人无门的忐忑不安中,大理寺卿严正很快便捉到了“罪魁祸首”,就像苏琬儿猜的那样,果然是个道姑。道姑就道姑,天下的道姑多的是!可是这道姑的指证却是惊天动地的——生产出包含太后娘娘生辰八字的巫蛊小人与黄符纸,是太子爷的意思。 苏琬儿惊得脚下一个趔趄,她手脚冰凉地冲到了永信宫,苍白着脸告诉李韧,他得想个法子向太后娘娘表达忠心,告诉她,他是她的儿子,永远爱她、敬她的儿子。 苏琬儿忙着帮李韧挽回败局,没能有机会去见这道姑的面,但她有直觉,她直觉导致前几日吕吉山异样的道姑就是这位长期出入宫禁的马道姑。 马道姑与吕吉山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沟桥,苏琬儿没有心思去管,那个男人比起前一世来说简直算得上是“清心寡欲”,在苏琬儿看来,这一世的吕吉山简直“不正常极了”!有女人的他,才是正常吧。 重压下的李韧反而镇定了下来,他割破自己胸口的皮肤,取心血之意,他蘸着自己的血写下了几百字的“致母亲大人书”。 书信从母亲抚养自己的辛苦说起,母犹地,子犹万物,没有母亲,就没有我的今天,李韧向吕太后表达着自己的拳拳赤子之心。如今东宫生变,我李韧不想辩解什么,只想说,我没有看顾好我自己的门庭,在皇家的禁宫还给小人留下了作乱的机会,是李韧的不是,连自己都看顾不好的人有何面目心安理得的坐享这太子之位?今日发生如此事件,让母亲身伤,心伤,是韧儿的不是。韧儿无能,不能替母亲分忧,反而给母上大人带来灾祸。我李韧袒襟解甲,任由母亲处置,绝无怨言!最后,韧尚有一言想劝慰母亲,宫中有小人,他们想害母亲,伤害我李韧就是他们伤害母亲的利剑,望母亲在没有韧的日子里,多多保重好自己,勿要让再不能尽孝的儿子心痛…… 在回太极宫的路上,苏琬儿看见了急速往永信宫奔行的全副武装的禁卫军。琬儿心痛极了,她加快了步伐,心中忐忑地揣着这封信回到了太极宫。 苏琬儿回到太极宫后便开始安静地伺候吕太后看奏章,召见臣工,用膳。一句关于太子李韧的话都没有说,吕太后不提,她也不提。 临睡前,苏琬儿默默地将李韧的这份血书放到了吕太后床头的小几上,再静静地退下。她知道,吕太后一定会起来读完这封信的。 果不其然,无法入眠的吕太后很快便将李韧的这份血书捏在了手里。她很感动,独自缩在床幔中,哭湿了枕头。 第二日,原本被关押在大理寺牢狱的李韧 分卷阅读6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66 被释放了出来,但是吕太后依然没有召见自己的这位小儿子。 无论如何,李韧的命总算是保住了。在苏琬儿的审时度势下,李韧向吕太后上奏,称自己太不成熟,自请虢夺自己的太子之位,韧愿奔赴祖国的边疆,磨砺自己,为母后戍卫边疆。 吕太后枯坐政务殿一整日后,亲自动手,御笔朱批:准奏,虢夺李韧太子之位,封颍川王,令其尽快赶赴封地颍川,不得有误。 李韧没有机会再见到自己的母亲,但是他能见到满面温柔的苏琬儿。李韧对苏琬儿感激涕零,他深深伏地,长跪不起。琬儿救了他,他会将琬儿铭记心中,永不敢忘! 苏琬儿一直高悬的心终于落下。 我终于成功了,虽然与上一世的原因不同,时间也更早,但,李韧的未来,并没有被改变! 这是苏琬儿与李韧的绝对胜利。 …… 吕吉山很郁闷,相当的郁闷,以至于苏琬儿与他一起核查编修们交来的手稿,他都不住地走神。 面上依旧铁板一块,苏琬儿心中却在狂笑,经过了这么多,琬儿大致也能清楚这吕吉山究竟做了些什么。 他借吕太后整肃后宫之机栽赃李韧,再用不知道什么方法控制住了那日从毓灵山听来的马道姑,让马道姑给他做了伪证。下蛊咒母这个罪名压下来,李韧不死也得残了。吕吉山想借吕太后之手将深宫中尚未及束发的李韧杀于无形,他是有多恨李韧? 琬儿心下冷笑,他是应该恨李韧,他的头不就是被李韧拿走的吗?转念一想又不对,吕吉山应该是为了其他才想除去李韧的吧!莫非……他想杀光李家儿郎,自己篡权? 苏琬儿的心不由自主开始狂甩起来,吕吉山真的与上一世的他不一样了许多!她转头看了看这个依旧神游太虚的,脑子比较纯直的“学生”。心道,这样的半罐水如若真的生出了谋逆之心,也别怪我苏琬儿不讲情份,你怕是要死得更早了。 于是她抬手撞了撞身侧吕吉山的胳膊,“吉山想什么呢?” 吕吉山回魂,他望着苏琬儿微笑的眸子扯了下嘴角,算是也笑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书稿,将琬儿轻轻揽入怀中,头靠在她的耳后,轻轻地说话。 “琬儿可知吉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吗?” 苏琬儿想起数年前在拾翠殿初见吕吉山的情景,那苍白的小脸,单薄的身板,盈盈一握的腰身…… “唔!吉山一定吃了不少苦,徙河的日子定然不堪回首。”苏琬儿抚着吕吉山的腰,放柔了声线,好像她也特别心疼吕吉山一样。 “琬儿,我吕吉山不是生来就爱这生里来死里去的搏命,吉山也曾有过慈祥的双亲,也曾有过温暖的家。吉山也会随家里的兄长们听夫子讲学,也会同兄长们玩泥巴。可是这一切的美好在我六岁那年统统一起消失了,我的生活里只剩下了无休止的劳作和没有尽头的寒冷与饥饿。” 他叹了一口气,紧了紧怀里的苏琬儿,好像抱着她就不会有寒冷和饥饿一样。 “我经历过的痛苦是太后娘娘带给我的,可我现在拥有的这一切荣华也是太后娘娘带给我的。她就像是天上的神,高高在上,不容反抗,她可以肆意拿走我的一切,又可以想当然地恩赐予我一切。而我呢,除了伏地跪谢她给我的所有,痛苦的,愉悦的,我别无他法!” 吕吉山的声线低沉,情绪滞闷,苏琬儿能听见他言语中的不甘。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她直觉眼下正搂着她诉说心事的这个男人,会在这个落寞的黄昏剖开他自己的胸膛,让她窥见他心底不敢让人一窥的某个角落。 “吉山……”苏琬儿轻柔地抚摸他宽厚的肩,似乎对吕吉山的挣扎与矛盾感同身受,她欲言又止。 “琬儿,不管你有没有自觉,你与吉山都是一样的,你遭受的一切困苦与荣华,都来自于那一个女人。她将我们大家玩弄于股掌之中,欣赏我们的痛苦挣扎,品评我们的锦绣荣华。所以,琬儿,你我是天生的一对,我们有着相同的人生,也会有着相同的未来。” 他松开怀里的姑娘,直起身,扶着她的肩,深深看进她的眼睛,“琬儿嫁给我,可好?我需要你……” 第49章 触动 这是吕吉山的第二次求婚。 苏琬儿心内震荡, 她认真端详着吕吉山飞扬的眉眼, 英气的脸。她决定必须要重新正视眼前这位年轻男子, 他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棒槌,相反的,他还挺会收揽人心: 这小子从他经历的苦难说起, 剖析他的悲苦与心中的隐秘与她看, 展示他的真挚,引起琬儿的共鸣, 挑动她心中那隐秘深处的弦。吕吉山对她的爱与情有多少, 琬儿真是不知道, 但是吕吉山以生同轨, 死同命来呼唤自己,琬儿则非常清楚他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 他需要我的助力, 所以他要让我只属于他一人。 苏琬儿不懂吕吉山的爱, 因为吕吉山是个“俗人”,上一世的她眼中看见的,只有吕吉山的俗与利,如今再活一次,她依然不懂吕吉山的心——吕吉山是真的想要拥有苏琬儿, 为了情, 当然也会为利。 他为这一次的失败认真总结经验教训, 他发现自己的步骤并没有问题,效果很是不错,目的也是达到了的。错就错在他忽略了李韧身边的人, 李韧不及束发,还是个孩子,按理说此次事件定然能将他拍的死死的。可是没想到,李韧竟然破釜沉舟装可怜,又是写信又是奏疏,会打亲情牌又会自贬,竟搏得个全身而退,依然当上了他的颍川王!这个可怕的称号如同炮烙一般,死死焊在吕吉山的心上,那是他的结界。 为什么不是穆州王、越州王……非得要去颍川当王! 李韧此次咸鱼翻身,若说没有苏琬儿的多方周全,他死都不会信。苏琬儿向来对李韧亲厚,出此大变故,苏琬儿定要出手相救,今日看来果然效果不错,竟然生生将李韧从九重地狱中给拽了回来。 不行,苏琬儿是我的,她不可以为别人卖命。 吕吉山有些急,他紧紧握着苏琬儿的手,好像生怕她变成蝴蝶瞬间飞了。琬儿都与我幽会,与我亲吻了,为什么还要去帮助别的男人? 他心内忐忑,他觉得苏琬儿多半依然会拒绝他,毕竟上一辈子她与自己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除了没养孩子,怎么看都是一对夫妻了。她不也是眼也不眨,便将自己变成了她的棋子给送了出去吗? 或许只有当她答应嫁给自己了,自己才能真正拥有她吧…… 果然,琬儿抬起手,轻轻捧着吕吉山的脸,踮起脚尖,将自己的粉腮缓缓凑了上去。 “吉山……我……我不能答应你……” “你在 分卷阅读66 欲望文 分卷阅读6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67 等什么?琬儿。”吕吉山手上用力,掌中柔腻的胳膊顺着他手指的挤压变幻了形状。 “你要怎样才肯答应我?” 苏琬儿咽了一口唾沫,她不敢说反正你都死得早,所以我不打算考虑你,这样的话。她认真想着托辞,好容易想到一个好的。 “我不能离开权柄,等我厌烦了这一切,离开大明宫的那一天,琬儿就嫁与你。” 吕吉山的眼中有嘲笑,“琬儿,你嗜权如命,我这一辈子怕是都等不到你厌烦的那一天了。” 苏琬儿心道,你确实等不到这一天,口中吐出的却是安慰的话语,“吉山,你我二人心意相通,又何必在乎夫妻不夫妻的形式呢……” “吉山,你放心,琬儿心悦你。只要你肯以诚待我,琬儿是定然会帮助你的。” 吕吉山默然,他低着头,瞟向苏琬儿真挚又意味深长的眼,心中冷然:这女子是在嘲讽我瞒着她使计坑李韧呢……可是,我若以诚待你,你怕是又要将我塞坑里去替你填路吧。小狐狸忒狡猾了!你够辣!老子就不信了,老子活了几百年了,还制服不了你这个小女子! …… 李韧离开了永信宫,也离开了京城,苏琬儿没有去送他,她不敢在吕太后眼皮子底下作妖。但是她偷偷塞了一块玉玦给自己的贴身宫女瞅准时机追至城外,送去给了李韧。玉玦上有肇的名字,这是李肇送给她的唯一一块贴身信物。随着玉玦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被李肇政变失利连累的,方清扬的名字,及方清扬的服役地点——颍川,況水河。 李韧面南而立,冲着大明宫的方向三叩九拜。 琬儿姐姐,韧会将你刻在我的心上,永不相忘…… …… 李氏太子三度被废,如今朝堂上又没有太子了,只剩下一个徐娘半老的太后。真真是铁打的太后,流水的太子啊! 满朝文武没有一人站出来质疑,这天下李氏嫡嗣还有喘气的,竟无一人能坐得稳这太子及皇帝的宝座,怪哉怪哉!大家都装作不知道,没看见,没想到,总之一句话,该干嘛干嘛。这太子嘛……总会有的,这皇帝嘛……也会来的。 吕太后意气风发地开始了她的新征程,虽然丢了儿子,权势与唐家兄弟可以迅速填满她的心房,她完全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去为儿子伤怀。 吕太后才能绝顶,智慧超人,将自己的三个儿子都撵走后,她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她积极推进中央政权改革,官僚选拔制度改革,大力推进科举入仕制度,扶植外戚权力,进一步强化她自己作为主导的中央集权力量。 李氏王朝在如此巾帼无所畏惧的强势治理下,竟呈现出了比李家男人当政时更加勃勃的生机,与繁荣的景象。 但自李韧被贬为颍川王之后,吕太后不可避免地将自己置身到了与李氏宗亲正面冲突的战场。李氏先祖们栉风沐雨,尸山血海中夺得的天下,李氏族人怎肯心安理得地便轻言放弃? 自吕太后的公公起,李家子嗣就繁衍颇丰。除去已经被吕太后杀掉的,斗倒的,流放的,贬斥的李氏族人外,尚存多位镇守帝国边疆的藩王——他们身体里流淌的是最纯正的李家的血。 远在西南边陲的樾州,驻扎着高祖皇帝的第六子,惠帝的兄弟樾王李衷。 眼看李家王朝似乎有了滑入吕氏一族之手的趋势,这位英勇、刚直的李氏嫡嗣坐不住了,他唤来了同样驻扎帝国南端的三位藩王悄悄奔赴成都府商议倒吕行动。 李衷与自己的三位兄弟们商议了宫变,可惜南北衙禁军被吕家人掌控,李家压根就插不进手,宫变明显不好使。那么大家就起兵造反吧!于是这四位李家兄弟们在约定好了发兵时间,与各自的人马配置后,又四散开来,分头准备起来。 这是一场针对王权的厮杀,也是李家与吕家的厮杀。 樾王李衷首先伪造太子李韧发给自己的求救信,说:孤被贬斥,太后拟将国家交与吕氏,诸王应该各自发兵勤王。 只可惜,还没等到樾王李衷发布这封惊天动地的求救信,不知道怎的倒吕计划竟走漏了风声。吕太后大怒,她拍案而起,怒斥几位藩王不知好歹,拿着俸银,占着封地,如今竟然还要砸烂煮饭的锅,可都是给脸不要脸! 于是吕太后立马征集了二十万大军,派出了自己最得意的侄儿吕吉山,前往西南镇压四王的叛乱军。 临行前,吕吉山唤来了苏琬儿,想让她替自己参详参详。上一世,吕吉山也参加过不少平叛或征讨的军事行动,但是他从来都是作为随军官吏参加作战的,或为监军,或为副将。如今他明显“混的比上辈子好”,出征都换自己做了主帅,他希望自己能做得更好,至少不能被敌人给打死或打伤了。 苏琬儿看着灯下吕吉山渴盼的目光,心中不免也生出些许怜意。 “此役如何应付,吉山心中可曾有过安排?”苏琬儿柔声细语,好像在同孩子说话。 “琬儿,吉山倒是有了一计,只不知是否可行,故而唤来卿卿替我参详参详。” “哦,吉山请讲。” 吕吉山一把拽过苏琬儿的手,往她手上轻轻写下两个字。再抬眼,是吕吉山灿烂的笑脸,闪烁着孩童般兴奋的光芒。 苏琬儿望着吕吉山如哈巴狗一般讨宠的脸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吉山聪慧,可让琬儿对你刮目相看了。” 听得琬儿肯定,吕吉山愈发的高兴。他想让苏琬儿看见自己的好,想让苏琬儿心悦诚服地拜倒在他的襴跑之下。所以他无时无刻不在向苏琬儿展示自己“聪慧”的一面,“有力”的一面——他从心底渴望征服这个女人。 他将苏琬儿狠狠地抱入怀中,久久不肯松开,“琬儿,照顾好你自己,安安静静在家等着我,等着吉山凯旋归来。” 苏琬儿听见他的声音温柔,又真挚,有浓浓情意荡漾其间,就如同普通将士要出征,丈夫也会如这般同妻子说话——依依不舍,情真意切。 苏琬儿无端觉得有些心酸:他是个聪明的男人,只是因为没有进过学堂,便无法潇洒地赋诗,优雅地作画,也无法搏得朝堂诸人真诚的尊敬与赞美。可是,今天的苏琬儿却突然发现,也正因为他没有进过学堂,不懂何为文人气,眼前搂紧自己不撒手的吕吉山便多了许多不同于士子的如孩童般的纯真,挚诚与洒脱。 苏琬儿昂起脸,冲吕吉山温柔地点头,“好,琬儿等你。” 她捏起拳头紧了紧手心,那里尚存吕吉山写过字带来的酥麻——分化。 第50章 分化 除开樾王李衷, 此次起兵的另外三位亲王为阆、贝、邵。他们与樾王一道, 封地都分别在剑南道与岭南道。除了樾王李衷与惠帝为 分卷阅读67 欲望文 分卷阅读6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68 同母胞兄弟外, 其余三王皆为高宗妃嫔所生。而其中的贝州王与邵王的封地因分别与阆州王接壤,他们三兄弟之间还经常有矛盾产生。 为了李家的天下,这四名素来往来并不多的兄弟们凑到了一起,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为了我李氏江山, 咱就先搁置争议,一致对外吧! 尽管决定了要团结起来打倒吕家, 贝州王与邵王, 依旧非常严肃地对阆州王摆明了立场:尽管我们决定要帮助你们打架了, 但是我们封地接壤那几百里水田, 几百里山林的归属,还是要抽空再掰扯掰扯! 好!好!没有问题!咱亲兄弟, 好说话, 谈钱伤感情!咱把吕恶妇撵下台,莫说几百里水田和山林,那是几千里江山,就紧着咱哥四个分啊! 在樾州王的强力压制下,阆州王与另外两位絮絮叨叨的王爷终于达成了初步共识, 倒吕工作才得以顺利开展。 吕吉山精通政工业务赛过军事业务, 对这四名王爷之间的沟沟桥桥算得上是了如指掌。他率领二十万大军马不解鞍, 不分昼夜奔袭了半月,便抵达了樾王李衷的封地门口。 樾王李衷赶紧派出使臣通知自己那三位兄弟赶紧派兵支援,可是却只有阆州王出兵了, 其他两位王都因为没有准备充分,而迟疑不决。 贝州王与邵王之所以“没有准备好”,是因为吕吉山的特使先于李衷的使臣立在了贝州王与邵王的面前,他们带来了吕吉山的亲笔信。 吕吉山叩拜贝州王(邵王)足下:知您近来康健,吉山不胜欢欣!王爷为李氏宗嗣,受高宗皇帝器重,得以封爵称孤,放眼当今李氏子孙,各有封赏任命,位置高下有致。无不腰系紫绶丝带,掌管金印,参预筹划军国大计,坐轻车竖旄节,身负保卫边疆的重任,爵位亦可传给子孙。这是何等的威风啊! 如今吉山听闻王爷您正试图拱卫樾王进攻京都,夺取大宝。并没有其他原因,仅仅因为王爷您内心思虑不足,又听信了外面流传的谣言,一时迷惑错乱。故而吉山今日便试图将当下之厉害关系与王爷您说道说道。 当今天子缺位,便由吕氏太后代行执印。太后娘娘对臣下赦免罪责,只求其建功立业,不计较过失加以任用,以赤诚之心待天下之人,使一切怀疑动摇的人都安定下来。这一切都为王爷所熟知,不需要吉山一一细述了。古有朱鲔,杀了光武帝的哥哥,但汉光武帝并不因之而疑忌。何况王爷与太后并无任何仇怨,而王爷反倒以功勋见重于当世。迷途而能知返,这是先贤们所赞许的,迷途不远而归来,更为古之典籍所褒扬。当今太后轻于刑法而重施恩惠,王爷在封地的家宅完好,亲戚安居乐业,姬妾环侍,子孙满堂。您心里可要好好想一想,这当下的生活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如今百姓安居,天下太平,樾州王觊觎大宝,欲行窃国之倒行逆施,除了他自己的亲信,王爷您还能找到能对樾州王揭竿呼应的人了吗?樾州王逆天道而动,必为天下人所唾弃!如若王爷您知难而上,为这一心怀鬼胎之逆臣奔走效劳,难道不觉得可悲吗?更何况吉山已率二十万大军扼守剑南道,李氏叛臣马上就要受缚至京城蛮邸,悬首级于藁街。而王爷您却欲如鱼游于烧沸水的釜鼎之中,如燕子筑巢于摇荡的帐幕之上,这不是太令人迷惑不解了吗? 望王爷尽早作出妥善安排,自己争取幸福的前途。王爷您若犹豫因循而不知改过,可要好好考虑吉山的这番话。聊以此书表达往日的情谊,望您详加省察。吕吉山叩拜。 收到书信的贝州王与邵王果然十分周到地款待了吕吉山的特使,贝州王甚至派人送来了一车岭南才有的特色山珍,要特使带回中军,送与吕将军与众军士们尝尝鲜。众将士们奔袭千里,辛苦啦! 吕吉山暗笑,他敛下心神,一面看兵点将,调配好兵马准备展开清剿行动,一面往樾州境内派发传单。 吕吉山深深懂得宣传的好处,文字上的好话有时比刀枪还有力量。吕太后当政以来国富民安,樾州作为西南边陲最富饶的州郡,有沃野千里,为西南诸州郡的重要交通枢纽。向来都是民穷则匪乱,从没听说过哪个有钱人去造反的。樾州百姓过惯了好日子,怎能不清楚樾王李衷与中央王朝的力量对比? 只是如何使樾州人民明白大军平叛的意义,怎样解除樾州官僚地主对朝廷的恐惧心理,瓦解樾王军士的军心士气,这是摆在吕吉山眼前的最大问题。吕吉山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刀剑石炮没有作用,有用的是他的嘴巴。 吕吉山再度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以通俗易懂的,老少皆能明的话语向樾州城的父老乡亲们传递着吕氏太后的万丈光芒: 樾州的父老乡亲们!太后娘娘的安抚粮和抚恤银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还要守着叛贼,抛头颅洒热血,做他窃国的台阶作甚? 儒生士大夫们放心了,平叛大军只是来讨窃国逆贼李衷的,只要不是再追随李衷,便不再是被毁灭的对象了。樾州城内的农民也明白了,吕吉山来,是为了恢复秩序,安定生活。官吏们不害怕了,只要投降就可保全。李衷的军士们人也不像以前那样死命作战了,因为文告中说只要愿为大唐臣民,就可得到保护。 除了李衷全家和他的亲信,全都被宣传感动了。投降的,放下武器的,一天比一天多。平叛大军得以顺利进军,在很短的时间内,攻下樾州,剿灭李衷余党,平定了西南的叛乱。 轰轰烈烈的李家宗族的反击,便在这场乱七八糟,你争我吵的闹剧中草草结束了。 …… 吕吉山只用了半年时间便平定了李家的反攻,这让满朝文武赞叹不已。这吕吉山的平叛水平果真高超,他不仅通兵法,而他的政务能力似乎比他的军事能力还要高明一些! 吕太后心花怒放,她亲自来到城外迎接吕吉山回京。城门外扇麾林立,乌泱泱一大片兵甲骑士,僚佐属官侍立。 不多时,远处金鼓喧天,旌旗招展,吕吉山率部凯旋归来,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吕大人回来了……”,“哎……” 苏琬儿立在吕太后的车舆后,低下了头,她知道人群中的“哎”是什么意思。吕吉山因为姓吕,他的平叛行动在许多人眼中看来,便是吕吉山作为吕太后的爪牙,绞杀李氏宗亲的残暴活动。 苏琬儿知道,吕吉山在此次行动中展现出了高超的博弈技巧与平衡手腕。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吕吉山不仅有勇,他更有谋。 可是吕吉山的勇与谋,世人都会不自觉地选择视而不见。他们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吕氏王朝带给他们的安逸与荣华,一边肆无忌惮地当面或背地里讽刺、与嘲 分卷阅读68 欲望文 分卷阅读6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69 笑着吕家的男人,或者女人。 可是,上一世的自己不也这样嘲笑并鄙视着如斯的吕家人——尤其是吕吉山吗? 苏琬儿自嘲地笑,不管怎样,吕家的男人和女人都是当朝盛世的开拓者与创造者,只是今生的自己,历尽了千帆,尝尽了悲欢,多了些阅历,才能生出如斯感受吧…… 琬儿抬头望向被吕太后热情拥抱着的吕吉山,他身穿玄铁银铠甲,威风凛凛,腰间一条金兽面束带,剑眉星目,神采飞扬。 吕太后兴奋地对着吕吉山说着什么,吕吉山则一副谦卑恭敬的模样,他被吕太后拽着手,相携走向凤辇时。吕吉山抬头向群臣的队伍中张望,当他对上人群中苏琬儿那温柔又沉静的目光时,他冲苏琬儿远远地抛过来一个媚眼…… 头顶猛地一麻,苏琬儿一个激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 简短的接风仪式结束后,苏琬儿主动请缨将吕太后赏赐的黄金绸缎押送至吕府。除开这几大车的绫罗绸缎,真金白银,吕吉山被封忠义侯,享亲王食禄。 苏琬儿立在吕吉山的院子里等着今日风光无限的忠义侯爷回房,他辛苦了,他完美地击败了李氏宗族,虽然能得到吕太后赏赐的无限荣光,可是却得不到士子与史官们的赞誉与颂扬。在自李韧起的后人的史书上,鹰犬、爪牙、残酷、绞杀,这些字眼将伴随吕吉山这三个字的左右,让天下人世代铭记。琬儿突然有些心疼他,就像心疼一个费力捞取水中月亮的小猴一般,她想在当下单独给予吕吉山她自己的恭维。 院门外传来婢女们此起彼伏的见礼声,吕吉山回来了。 刚转过照壁,吕吉山倏地地发现苏琬儿端立在他的院子里,满面带笑地望着他。他兴奋极了,三两步奔至苏琬儿的面前,一把捉住了她的手,笑吟吟地说: “琬儿怎的想到来看我?” “若是没理由,我便不能来吗?”琬儿抬起头,笑眯眯地冲他打趣。 “怎么不能来啊!吉山巴不得你天天来呢!”吕吉山乐得一个跺脚,扯起苏琬儿便往上房走。 “琬儿可是想我了,所以专门寻到吕府来见我?” “呸!休要自作多情!我是来给你送娘娘给你的赏赐的。”琬儿满面通红,冲他狠狠啐了一口。 “好好好!不想就不想,干嘛这么凶?”吕吉山满面红光,龙行虎步扯着苏琬儿很快进了屋,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第51章 识心 苏琬儿来不及欣赏完屋里的陈设, 随着嘭的一声门响, 鼻尖上涌来一股灰尘混杂酒水的男人气息, 吕吉山扯着她的手,伸长了脖子便递过来一个深沉又冗长的吻。 苏琬儿拍得铠甲咣当作响,好容易将他推开, 立马一个小跳, 让自己离他远远的。 “别,别, 别!一股子灰尘味, 快, 把身上的家伙什都脱下来, 赶紧的,我伺候你沐浴。”苏琬儿满脸嫌弃, 一只白腻的柔荑直直在鼻尖前挥舞。 “哎!”吕吉山不以为忤, 依旧满面红光,他抬手解开革带便开始脱铠甲。 “琬儿莫要嫌弃,吉山为了能尽快见到你,夜间只休息两个时辰,拉着队伍死命地赶, 这身铠甲呀, 可有百来日都没有擦洗过了……”吕吉山一边脱铠甲, 嘴里一边絮叨着。 随着铠甲哗啦落地,露出已经隐隐发黄的中衣,肩膀上扯破了一个大口子, 露出了内里蜜色的肌肤。 一股长久未清洗过的,汗臭夹杂馊臭的味道迎面而来,熏得苏琬儿天灵盖一麻,犹如打通了神督二脉。 “啊,啊,啊!”苏琬儿捏着鼻子一脸痛苦的模样。 吕吉山见状,满面羞赧,他难得的飞红了脸,呈“娇羞”状。“吉山忙着平叛,这不,一直没时间沐浴嘛……”一边说一边七手八脚地脱着身上那“褴褛不堪”的中衣。 这玩意也不必洗了吧,可以直接扔了。苏琬儿盯着散落地上的破烂不堪的淡黄色中衣,心里这样想着。 一抬头,却看见吕吉山赤裸着上半身,露出蜜色的肌肤,精健的胳膊,胸口有肌肉隆起,充盈又有力。腰间精肉窄紧,丰润却不垂脂,有如龟背,绵延向下…… 他正低头大刀阔斧地解着腰间的束腰,看样子是打算把裤子也一并脱了…… “打住!打住!你要做什么?”苏琬儿瞪着眼睛高声呼喊起来。 “你不是让我沐浴吗?没得熏着你。”吕吉山抬起头望向苏琬儿,光着膀子,手足无措地立在堂中央,满脸的困惑。 苏琬儿满头黑线,她用手指指向屋中那面锦绣插屏,向吕吉山示意,“站到后面去,等我给你抬水来。” 言罢,她飞身冲出房间,召唤仆妇备水,安排婢女拿衣物、巾子…… 一通人仰马翻后,臭气熏天的吕吉山终于在苏琬儿的安排下进了净房。 “琬儿,你不是说要伺候我沐浴吗?”眼看苏琬儿将一众婢女统统都撵了出去,她自己也风驰电掣地就要出门,吕吉山开口唤住了她,满脸不解。 “这不已经伺候好了吗?就等你自个儿坐进去了。”苏琬儿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馊臭的吕吉山满脸鄙夷。 “……” “怎的……平日里都有谁帮你沐浴的?”苏琬儿若有所思,正要露出歉意的表情,吕吉山匆匆开口了。 “没有!没有!这样就妥了,琬儿自去歇着吧!” 苏琬儿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声音清脆婉转,“吉山你得多用些胰子,还有头发,好好搓搓,待会,琬儿替你烘头发。” 大屋高檐,长窗深锁,桑柏错落,桂花飘香。深门重院中唯有啾啾鸟鸣,静谧又安好。 净房内有淅沥水声,苏琬儿端坐隔窗下,细细地替吕吉山擦拭着那条鎏金兽面革带,身侧一只小暖炉散发出幽幽沉香味,那是琬儿预备好的,替吕吉山熏头发的暖炉。 上辈子到现在,今日是我苏琬儿第一次伺候吕吉山吧……苏琬儿默默地这样想着,心底竟无端有丝丝甜蜜溢出,渗满心房,勾弯了琬儿的嘴,点亮了琬儿的眼…… …… 吕吉山摆平了李氏宗亲,让吕太后的地位稳固更上了一层楼。吕太后非常的满意,经吕吉山平叛一役,眼看李家族人皆被杀戮殆尽,偶有幼弱幸存者也流落岭南等偏远地带。 有道是得陇便会望蜀,李家没了能掣肘吕太后的人,吕太后的心早已不能再满足于仅仅做个太后那么简单的事了,她想要得更多。 吕太后命唐照文、唐照武兄弟率令万多劳工,重建揽星楼,花了近一年终于落成,新建的楼比过去三层的揽星楼更高,楼层高达五层!改名为“圣母神殿”。神殿既成,又命唐家兄弟铸圣母大像,大像很大,就连小指也可以容 分卷阅读69 欲望文 分卷阅读7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70 纳数十人。圣母为东陵圣母,称吕太后既为东陵圣母转世,专门来拯救李氏王朝的,应为天下的主人。 吕太后这番举动,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也能看出点名堂了,若说以前的揽星楼还意味着彰表太后辅佐,太子监政状态下“双圣”执政的李氏王朝的荣光。如今这座圣母神殿则是在赤裸裸地宣扬吕太后个人的权威。 至此光景,终于有李家的老臣受不住了,监察御史唐谨中为惠帝在世时的一位治臣,他文武兼备、敢说敢为。为太学生时,性格刚直,并与众不同地不以举荐为意,多年未得征用。 惠帝执政中期,吐蕃侵扰,彼时的太子李肇承西征之重任,唐谨中投信与李肇,长篇数千言彰显其雄才大略。他历数前朝治乱与君主用人的关系,也大胆地指出本朝用人和赏罚得失,尤其论述了对吐蕃作战的应有方略。论辩宏阔,大气磅礴,方略也切实可行。李肇对其赞誉有加,便大胆采用唐谨中的谏言出征,果然获利颇丰。西征结束后,李肇将唐谨中推荐至中书省正字之职,入值中书省,以便随时寻唤。因其刚正不阿,高才干练,又德才兼备,受到吕太后关注,不久,迁任监察御史。 唐老先生端方正直,虽为李肇所发掘,却依仗吕太后平步青云,他对吕之自然也是忠心耿耿。可是,他的“忠心”与吕吉山等人的“忠心”不同,他忠心于遵守天道伦常的明帝贤君。眼看吕太后心中的小九九就要破土而出了,唐谨中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从太宗皇帝沐风栉雨打下天下说起,李家付出了多少辛劳,洒下了多少热血才换来了这片华夏盛世。又谈到当今天下是姓李的,不姓吕,也不姓其他。娘娘您虽然是李家的媳妇,但是你不仅不姓李,还是个女人。自古以来哪有女人做皇帝的,就像母鸡非要去打鸣,而不去下蛋,这不就乾坤颠倒,天下大乱了吗? 唐谨中说得可算是相当明白了,可是他不懂迴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朝会上便站出来说得响当当的。这让吕太后面上相当的挂不住,她待唐谨中不薄,这老头却如此给自己难堪,吕太后端坐龙椅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愣了许久。 吕太后堪比千年老狐狸,文人的嘴皮子,是这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想恐吓我吕之,他李家老太宗亲自自地底下爬出来了也没用!所以,吕太后当下并没说什么,转身却开始推行“铜匦”政策。 她在庙堂的四周各放一个类似于信箱的东西——铜匦,分别收集劝农务本、朝政得失、申冤告状和天象军机四个方面的常人表奏,颇有些广开言路、下情上达的意思。 如此关心民声的太后怎能不受人敬重?所以,对太后娘娘开设铜匦听民意一事,朝中诸人无一人能有异议! 只可惜,诸臣子们并没有如吕太后那般老辣的眼光,他们没有看见在帝王说了算的体制下,这些说法其实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真正的民意并不可能被反映上来,反映上来也不会是民意——邪恶反倒可能假正义之名横行于天下。 在民能作主的情况下,民意当然是天意。可眼下作主的是君,那么天意向来只能是帝王手中的玩物。这些种种广开言路的措施,也只能是帝君手中的脔宠,说扁说圆都只为了博君一笑。 因为说不说,说什么固然由民,听不听,怎么听却完全由君。君主是言论是非的最高仲裁者,君主一人的好恶,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这样一来,大家当然都拣君主爱听的话说,投其所好,以谋私利,以防不虞。所谓“民意畅达,正义伸张”云云,便成了自欺欺人的鬼话。 吕太后不喜欢告密的小人,可如今她却亟需营造告密之风。她希望借助广开言路之机消灭阻碍她前进的绊脚石,也希望朝廷的大臣们狗咬狗。对于这一类的权术,吕太后是很在行的。于是她故意把举报和告密混淆起来,让奸佞小人有了兴风作浪的可乘之机,举报、告密与诬告早已变得模糊不清,难分彼此了。 全国人民都开始告密了,因为告密能升官发财,大家都跃跃欲试。为呼应告密政策,自然还有酷吏政策作为搭配,不然反动派被揪出来了,没人行刑也不行啊。越来越多的李氏老臣被清算入狱,被酷吏活活“审”死的,被“查实”谋逆,斩首示众的,比比皆是。大唐天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第52章 女皇 吕太后的心意自然他们吕家人最清楚。在铜马宫, 一个夕阳无限好的傍晚, 吕吉山拉住了接到吕太后急召, 正要回太极宫的苏琬儿。 “琬儿……” “嗯?” “唐谨中……他昨夜把先帝赐予他的一本国语,拿来垫了桌脚。琬儿可向太后娘娘举报唐谨中,不敬先帝, 有谋逆之嫌……” 苏琬儿定定地看着吕吉山, 不说话。她知道吕吉山是在向她示好。唐谨中得罪了吕太后,吕吉山这是想让自己给吕太后送一个出气的机会, 也不知他为了给吕太后出气这件事, 关注唐谨中多久了。 “吉山……”苏琬儿看着吕吉山, 清了清嗓子, 开了口。 “吉山好意,琬儿心领了。只咱们管好自己的事即可, 莫要多想这些有的没的。” 那唐谨中清正廉明, 找不到把柄,便盯着他吃饭,睡觉来挑刺,实在卑鄙极了。不就是拿书垫一下桌脚嘛?老爷子人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看不清楚, 定是桌子不平, 随手拿了一本书就塞桌子下了。如若因为这个被太后娘娘贬斥, 实在太过不堪了,苏琬儿不想邀这种功。 “你不揭发,我兄长可就揭发了哟, 这事是他发现的,我今儿将他支外头去了,过几日他回来便要去向娘娘揭发。”吕吉山乜斜着眼望向苏琬儿,脸上一副“如此大好机会你就白白浪费了”的表情。 苏琬儿冲他摇摇头,行了礼,转身朝铜马宫外走去。身边不时有同样回家的编修冲琬儿礼貌地行礼打招呼,还有人会偷偷向琬儿身后殿内,有吕吉山的方向瞥一瞥。吕太尉与侍中大人常常待在铜马宫很晚才一同离开,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分开行动了? 苏琬儿无奈地笑,当她意识到吕吉山同自己走得似乎过于太近时,她的心情瞬间有些低落。不管怎么遮掩,吕吉山对自己的非同一般,他们都看在了眼里,与吕吉山太过亲密,对自己的未来可是大大不利的!琬儿觉得自己得适当调整一下自己与他的距离才行了。 苏琬儿压下心头不知来自何处的苦涩,只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一辈子,除了李韧,旁的人,都莫要再将自己给缚住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琬儿托辞吕太后寻自己,尽量让自己不要每日都出现在铜马宫。可是早朝总是要上的,吕吉山虽不能在早朝时候怎 分卷阅读70 欲望文 分卷阅读7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71 样,但他那无处不在的灼热视线总是会让苏琬儿生出自己没有穿衣裳般的窘迫感。 朝臣中开始流传出一种说法,吕太尉迟迟不娶妻,乃瞧上了吕太后身边的女官,苏琬儿。大多数人都有些惊讶,因为苏琬儿虽然模样好看,可实在刻板又无趣得紧,她比那吕太后更加难以接近,活脱脱一个人形冰山。吕吉山如此风流倜傥,知情识意的花间老手形象,按理说应该不会喜欢她这样的“老夫子”才对。 吕吉山不以为忤,他反而很高兴,不管人们的态度是什么,大家能将苏琬儿的名字与他连在一起,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 今日朝会上,吕太后果然很生气,她说,听见有市民反映,咱李家先帝才走不久,就有臣子不再尊敬他了,竟然拿皇帝赏赐的书籍塞桌角!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狠狠治一治如此目无尊上的猖狂臣工,她有何面目面对李家的列祖列宗! 苏琬儿默然,她知道,吕太后一定是接到了吕吉海的密告了。如此好的把柄,吕太后果然是不会放弃的。 监察御史唐谨中目无尊上,肆意处置先帝赏赐之物,侮辱皇帝,斩! 苏琬儿心下一凛,不忠君的帽子扣下来,杀无赦,吕太后果然决绝。也不知她如此杀下去,以后朝堂上还有没有足够的人能替她干活。 唐谨中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当堂就被摘了冠服,让禁卫军给带了下去。满堂臣工皆噤若寒蝉,他们突然发现,立在庙堂四周的铜匦,是那么的可怕又可恨,犹如噬人的恶魔,守在每个人身边,随时就要将你拆吃入腹。 苏琬儿有些厌恶吕家兄弟如此下作的手段,应该说她每次看见吕吉山如此没有底线的跪舔,她就会泛恶心,于是她又忍不住要跟吕吉山唱一唱对台戏。 在一个气氛温馨又甜美的午间,苏琬儿一边替吕太后整理着成山的奏章,一边冲身侧正在宫女的服侍下就要小憩一会儿的吕太后说话。 “娘娘如此疲累,正是因为臣工们多人浮于事,口里应得好,手上功夫却是差了许多。虽然娘娘开科举,揽新贤,但经验丰富的老臣工明显还是朝中的中流砥柱。” 吕太后仰头靠在锦垫上,让宫女替自己揉着酸胀的额角,开口问道: “琬儿可是在说监察御史唐谨中?那老头口无遮拦,实在枉为人臣。” 她顿了顿,思虑片刻,摆摆手:“也罢,唐谨中为人端方又古板,虽说说话难听,治才却是没得说……罢了,罢了。” “琬儿,这唐谨中的头,可是已经被砍了?” “还没呢,不过也快了,未时就砍。” 吕太后腾地起身,她冲苏琬儿猛的伸出手:“派人止住他,留下唐谨中的头!” 吕太后终是舍不得唐谨中的才高八斗,特免死改发配贵州。当传令的黄门赴刑场宣旨时,刘大富怕赶不上行刑,误了太后的事,便派出了一名禁军飞奔往刑场提前传呼。收到传呼的监刑官马上撤下刽子手,当场释放已经摆好姿势的唐谨中,并要他站起来。 可是唐谨中却不依,依旧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斥责起监刑的小吏来:“糊涂监刑官,还不知道赦令是真是假,岂可随随便便就这样放人?” 监刑满头黑线,如此坚定地要主动执行砍自己头颅的命令的人,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 直到小黄门赶到,唐谨中亲耳听见了宣读诏书,才起立致谢。围观的众人无不赞叹不已,如此临刑不忧,勇敢坦荡之人当真难得一见。 听得此轶事的吕太后无语,她沉默了片刻,唤来了苏琬儿,要她给押送唐谨中的军官带个口谕:务必要给罪人找辆舒适的车,罪人年纪大,如若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让押送官自己提头来见她。 …… 在铜匦的助力下,质疑吕太后圣母身份的声音迅速消弭,有声音的早已发不出声音,想发声的,也不敢再发声了。吕太后的威望如日中天,一切似乎又开始“步入正轨”。 吕家兄弟在行吹捧自家姑母之事上从来都是奋勇争先,不甘落伍的。吕吉海告发了唐谨中,先下一城,吕吉山则命人凿石碑为文:“圣母再世,帝业永固。”号称此碑乃自镜花河中发现,此乃天降祥瑞,所以献给吕太后。 苏琬儿望着这块簇新光亮的石碑,说不出话来。吕吉山找的工匠手艺太好,似乎害怕人们看不见,把那八个“自河底搬起的,被河水冲刷过”的吹捧的大字凿得太清晰了,八个簇新的大字纤毫毕现,只差漆上红涂彩了! 太后大喜,命人做了一个石龛,将这块石碑好生保护起来,又给这块碑起名为“神石”。 在上天的“迫切召唤下”,终于有“聪慧的人儿”们,率先反应过来。是年,文武百官及帝室宗戚、百姓、四夷酋长、僧侣、道士共逾十万人,联合上表,奏请改国号。吕太后准所请,自加尊号为“圣母上皇”,改国号为大荣,改元盛昌。 至此,吕氏王朝的新纪元,正式开启。 …… 苏琬儿冷眼看着吕太后披上龙袍,坐上那个金灿灿的位置,她心中雀跃。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吕太后再是强悍果决,终究还是女人。她不够冷静,感性依旧没有从她身体里脱离出去,琬儿就在皇城,等着李韧回来的那一天……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在这个春光明媚的三月里,吕皇大开宫宴,庆祝大荣朝的成功建立。 大明宫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太液池旁,丝竹声声,悠扬入耳。繁花成海,锦绣成堆。 苏琬儿穿梭于歌舞伶人、美酒佳肴之间,她是当朝的女官,也是吕皇身边最亲近的人,她需要帮助吕皇行招待应酬之事。宴席进行了一大半,苏琬儿突然发现,那个长期凑吕皇身边说着漂亮话的吕吉山还没有出现过。 这可真是个稀罕事。 “莲心,吕太尉怎的没来赴宴?”搜寻半天无果的苏琬儿终于忍不住了,她拉住了吕皇的贴身侍女莲心,低声问话。 她并不是想吕吉山了,只是在这个重要的,他应该出席的场合,他没出现,琬儿“有些担心”。在人多的场合看见吕吉山那谄媚的脸成了习惯,一次未见,还真有点不习惯。 “回大人的话,吕太尉在城外……干活。” “城外?”苏琬儿惊愕,这新帝登基,中央府兵十二卫可是把这京城守得个严严实实的,吕吉山此时奔去城外,可是有什么意外? “城外可有歹人?”苏琬儿有些担心,她怕远在天涯的几个余下的李家藩王,不知好歹的又打回来了。 “侍中大人勿忧,是吕大人在昨晚夜间发现连通太液池的御河口有些异样,他今日便要亲自去查看一番。” “无事便好,若是吕大人回来,无论有何发现 分卷阅读71 欲望文 分卷阅读7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72 ,都与我说一声。”苏琬儿颔首,她负责晚宴协调事宜,如若京中城防出了漏洞,琬儿有权利第一时间知晓。 在得到莲心回应后,苏琬儿继续往后厨走去。她记得今日御厨做了一款新式甜点,她要去多拿一份留着,母亲没有吃过的东西,琬儿总是会记得给她带一份尝尝鲜。 呃……吕吉山也赶不上吃,那么顺便也给他留一份吧。 第53章 挟持 御厨新开发了一款名叫“透花糍”的甜品。厨娘滤掉熟豆泥中的豆皮, 制成豆沙, 美名“灵沙臛”。同时, 将上好糯米捣打成糍糕,夹入灵沙臛做馅,还巧妙地将这豆沙馅塑出花形。经厨娘灵巧酥手的层层巧制, 糍糕的糕体呈半透明状, 于是豆沙的花形得以隐约透映出来,“透花糍”由此得名。 这款甜品光听着就色香味俱佳的感觉, 苏琬儿决定去给母亲和吕吉山都抢一份来藏着。母亲没诰命, 没法来赴宴, 吕吉山去干活了, 没吃成饭,若不给他提前藏好了, 没得上完菜品后, 便被后厨的宫女们偷偷抢光了。 苏琬儿就这样急不可耐地要“顺便”去替吕吉山抢一份吃食,压根没有留意到自己在不知觉间竟将他摆到与自己母亲同样紧要的位置,并担心吕吉山没吃上一口好的。 因着办宴席,后厨房把做好的菜都摆在了小院里,小院里干活的宫女很多, 菜品也不少, 琳琅满目一大摊, 擎等着被宫女们挨个送到宴会场上去。 苏琬儿拎着食盒于这一大摊前逡巡,替吕吉山挑了几样好的,又继续往后厨房中走去。 左拐右拐进得厨房, 迎面碰上了御厨的管事周公公,他见苏琬儿来,立马热情地冲她见礼。 “周冲见过侍中大人,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琬儿无可无不可地冲他点头,算是给他的回应,一双眼只可劲地四下里张望。 “周公公,你们后厨做的透花糍呢?我替陛下先收几份起来。” “回大人的话,在里间纱橱里收着呢,因着是最后一道甜食,老奴觉得放外面没得沾上些尘土,就不好看了,大人请……” 周冲一边躬身作揖,一边热情地延请琬儿往后走。 “妥,琬儿自去取了便是,公公毋需引路。今日事多,你且去忙罢。” 琬儿抬手止住了试图跟来的周冲,如此小事,她自己一人去取了便妥。 周冲止步,琬儿继续往后走去。 穿过一个四方小天井,有一个小小的房间,是放置熟食的地方,因为怕污染,专门放置了一排又一排的碧纱橱。 天井里没人,静悄悄的,此处除了来端轮到次序的熟食,的确没有什么工作需要完成。苏琬儿熟门熟路地往房间走去,一把推开紧闭的木门,抬腿便跨进了房门…… 苏琬儿愣了一下,里面有一名宫娥,似乎被苏琬儿的陡然入内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地缩着手,望向同样愣怔的苏琬儿,口中喃喃。 “奴婢……” “你在做什么?” 苏琬儿声色俱厉,她有些生气,这宫娥畏畏缩缩的,看上去就有些不正常。 “呃……奴婢……” “你手上是什么?” 眼尖的她看见这宫娥藏了什么东西进了袖子,苏琬儿陡然提高了声音,她上前一步,就想抓住宫娥的袖子…… 颈间陡然传来刺骨的冰凉,带着丝丝刺痛,一支粗砺的大手钳住了苏琬儿的下颌,让她几乎就要呼吸不能。 “这位大人小点儿声,惹来了禁卫军,你自己也就活不成了。” 男人的声音沙哑又低沉,他把琬儿的头禁锢在自己的肩上,动弹不得。 苏琬儿低眼,看见一只穿着内侍服的大手,可这人声线低沉,很显然并不是内侍。琬儿了然,这男人潜入宫中,邀约了这宫女,正在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很显然那宫娥往纱橱中的吃食里做了什么手脚,被自己当场撞破,今日怕是不得善终了。 琬儿叫苦不迭,尽管被白送了一次生命,可自己怕是要成为为了一口吃食命丧黄泉的第一人了,当真不划算极了…… 她压下悔恨又烦躁的心,奋力让声音冲过喉管。 “别动粗……我……我可以护着你们出去……” 身后的男人冷哼一声,押着苏琬儿就往门外走。他正有此意,宫中禁卫军多了不止一倍,看这女人的服饰,级别不低,一刀杀了,怕是不等下过药的点心送上桌,就被人发现了,要出宫就不能了。有这女官护送出宫,自然好极了,这女人还挺上道! 他放开琬儿的下颌,收回了放在她颈间的刀,恶狠狠地开口: “你,领我们出去,莫要耍花招,我就在你身后,要制住你,不过一眨眼。” “是的!是的!英雄武艺高强,小女子自是不敢造次!英雄放心,小女子身居高位,定然能妥妥贴贴地将英雄送出宫去!” 苏琬儿忙不迭压低了声音,谄媚讨好。她大致猜到了这二人目的是什么,吕太后变吕皇,不光所有李氏老臣接受不了,李家宗亲第一个就受不了。这不,刺客都派出来了,也不知除了安排下药,还做了其他损招没有! “英雄相信我!近些日子,宫中的禁卫军多了不少。若是没人带路,怕是要遭遇百十来次盘查,英雄出宫可是不容易极了!亏得遇上了小女子,小女子官至三品,有我在,保管没人敢查你!” 苏琬儿胸脯拍得咚咚响,极力向刺客强调自己的用处。 “废话少说,快带路!总之记好了,我就在你身后不过一展臂的距离,你自个儿掂量着办。” 说罢,他将苏琬儿狠狠一推,示意她往门外走去。 苏琬儿领着这一男一女往宫外走,一路上遇见不少禁卫军及朝廷命官,皆纷纷朝苏琬儿见礼,并让行。苏琬儿领着刺客走得昂首阔步,大摇大摆,心中早已血流成河—— 为啥就没有人问问我去哪儿?在如此紧要关头,女皇的侍中突然一言不发往宫门外走,为何没有人生疑来唤住我,或者仔细询问!哪怕来个黄门也好啊! 就在苏琬儿绝望地大步尬行时,就在那个幽静的御花园月洞门边上,她看见了她此刻在心底呐喊过无数遍的,最渴望见到的人—— 吕吉山领了一队卫军,正穿过御花园,往这边走来。 苏琬儿的心为之一振,就要迎着吕吉山大步走去,身后传来男刺客沙哑的声音,“往左首行,勿要与他们碰面!” 琬儿原本高涨的心瞬间荡到谷底,她不敢违抗刺客的命令,吕吉山离自己太远,刺客却是太近。 于是苏琬儿调转前路,转身朝右手的竹林走去…… 吉山,看见我,快看见我! 苏琬儿在心底默默地高声呼唤。 分卷阅读72 欲望文 分卷阅读7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73 或许是听见了琬儿心中的呼喊,遥远的后方传来吕吉山犹疑的呼唤,“侍中大人?” 其实,有苏琬儿的地方就会有吕吉山的目光。 吕吉山刚转过一面影壁,便瞥见遥远的前方,苏琬儿朝自己走来。他抬步就想过来同琬儿说两句,却见她转身又往并不是交通要道的竹林走去,身后领了一个黄门,一个宫女。有好好的路不走,走那偏僻小道作甚? 吕吉山是率人进宫排查安全隐患的,昨晚他接到兄长吕吉海的传唤,说巡逻的卫军在御河口发现一艘可疑的小竹筏。问了一圈河工与御河监令,都没人知道这是干嘛的。 御河连通太液池,吕吉山害怕有人通过此内河潜入宫中,便带了人来宫里排查。没想到正好遇见苏琬儿,虽然自己有要事在身,但是自己作为领导干部,公干时候偶尔溜溜号,也没人能说他什么不是。于是吕吉山第一时间就想遣走随从,自己先同苏琬儿“说说话”。 可是,眼看就要与自己迎面遇上的苏琬儿竟如同没看见自己的一样,转身走了另一条路!吕吉山心中狐疑,怀疑自己认错了人,下意识便开口呼唤琬儿,并拿眼仔细判断那纤细袅娜的背影。 当他判断那女官就是苏琬儿时,吕吉山果断转身冲自己的下属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行,自己随后追来即可。他必须要去寻琬儿“说几句”,许久不得同她一起,他想念得紧。 吕吉山独自一人抬步便往竹林追来,这女人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作甚?不过吕吉山是不会嫌弃偏僻的,偏僻才好“说话”,不是吗? 跟在苏琬儿身后的刺客敏锐地发现有人追来了,心道不好,转头发现只有一个军官模样的男人,心中又放下一大半。就一个人而已,还在如此偏僻的竹林,好说,好说! 吕吉山追来,琬儿也发现了,可不等她高兴太久,琬儿随即便绝望地发现,吕吉山抛下了随从军士,是一个人追来的!她暗暗叫苦不迭,吕吉山花拳绣腿,靠的是那张油滑嘴和那颗玲珑心行走天下,身后这个可就不一样了,彪形体健的,一看就是刀口舔血的练家子,吕吉山这厮是陪自己送命来了。 苏琬儿脚下不停,心道赶紧走出这片竹林吧,到人多的地方,就算打起来,吕吉山也能撑到人家来救他。 可惜竹林太大,吕吉山思春心急,追得太快,堪堪走至密林最深处,苏琬儿听见吕吉山急迫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传来: “琬儿,且留步!” 第54章 神伤 琬儿的心甩得更凶了, 听得吕吉山的呼唤, 她脑门一热, 脚下却不停,奔得更快。身后传来男刺客愠怒的低喝: “站住,等他过来!” 这刺客见苏琬儿低头疾走, 只当她心内惊恐, 处置不当,所以开口唤她止步, 容他等吕吉山靠近点好动手解决麻烦。 苏琬儿何尝不知这刺客打算, 吕吉山的小命今日怕是得交待下来了。在男刺客的话落音后, 她猛然顿步, 往身侧一歪——堪堪踩上那宫娥的脚,换来这宫娥一声长长的抽气。 “啊!这位女英雄, 对不住!对不住!” 琬儿惊恐万分, 点头哈腰不住的对那宫娥道歉。踩了女阎王的脚,能不惊恐吗? 男刺客见状,更怒了,只觉这女人笨的出奇,走道都走不直, 生出些事来无端浪费时间!他沉下声, 不耐烦地低喝: “够了!立定了!给我老实点, 等这人过来。” 言罢横眉冷目冲宫娥狠狠瞪了一眼,他也埋怨宫娥走路不长眼,提醒她机灵点, 莫要惹麻烦。 走在前面的三人止了步,齐齐回头等着奔来的“猎物”——吕吉山。苏琬儿抖抖索索立到二人之前,不发一语,只拿眼欲语还休地望着越来越近的吕吉山。 原本飞奔的吕吉山却缓下了脚步,他满眼狐疑地看向队伍最前方的苏琬儿…… 吕吉山靠察言观色行走江湖,老远便看见苏琬儿与身边的宫娥挤在一起后,竟露出了愧疚的形态,居然向宫里的婢仆在道歉! 虽然不过一瞬,琬儿便直起了身,立得规整。可是她随行的这两名婢仆居然同琬儿一道立得笔挺,犹如高贵的天鹅,昂着脖子,也不与自己见礼。 看着琬儿眼中的风云变幻,电光火石间,吕吉山似乎读懂了琬儿的眼神。他一改以往不合时宜的厚颜痴缠,止步于丈余开外。 竹林中静谧无声,空气中有杀气隐隐流动。 吕吉山敏锐地发现了琬儿身后那个挺得笔直的黄门,那眼中的犀利与狷狂,以及这黄门状似无意,却一直隐藏在琬儿背后的,若有似无的,探往腰间的手…… “下官见过侍中大人。” 吕吉山立得老远的说话,他不负责宫禁内的警卫,那是他哥的事,今日他只有皇城的护卫任务,而且今天一早就出外公干了,吕吉山身上并没穿太尉的一品官服,而是一身的武官常服。他恭恭敬敬地向琬儿行着大礼,似乎他真的只是一名身份卑微的武官。 “大人要去往何处?竹林外是下官布防的左龙武军,需得禁中签发的特别令签方能放行……” 吕吉山言语谦卑,他一揖到底,恭谨地犹如一只跪舔的哈巴狗。 男刺客放在腰间的手松开了,他有些惋惜,虽然男人站得有点远,他得奔两步才好动手。可这刀都快出鞘了,猛然听得出门还要令签,看来还不能立马杀了这个碍眼的狗官。 琬儿心中又是激动又是雀跃,她负责此次庆祝宫宴,自是清楚宫中布防的基本情况。竹林外还是禁宫内庭,没有城楼,关卡不会设在这里,至少得在神武门外才会有需要特殊手牌的查验关卡。吕吉山如此说话,是心中有了成算,以至于她都红了眼眶,声音也有点不受控制了。 “吕大人,本官要出宫迎接贵客,速给本官出宫令签。” “是的,大人,可惜下官的令签不在身上,是本官的副将韦忠替下官收着的。若是大人需要,下官可将手牌交予这位公公,劳动这位公公去霜云殿寻韦忠将军取一份了。” 吕吉山心平气静,口齿清晰,似乎压根没有发现男刺客的存在,还落落大方地给刺客公公安排了一份差事。 陡然接到一份工作,这男刺客有些懵圈,他目瞪口呆,一时拿不准是先提刀杀人,还是先取令签。 “大人,还是让奴婢去替您拿令签吧……” 一侧的宫娥开口了,裘伟是刺客,又不是真的公公,自己长期混后宫,很显然还是自己去比较合适。 宫娥抬头冲苏琬儿说话,一双眼却不住瞟着另一侧的刺客,裘伟。 吕吉山拿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名男子冲宫娥微微颔首,耳畔果然传来宫娥轻柔的呼唤。 “劳烦 分卷阅读73 欲望文 分卷阅读7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74 这位将军给奴婢手牌,奴婢这就替侍中大人去霜云殿取令签。” 这里最大的女官,苏琬儿还没发声,自己的手牌便被两个仆人安排了去处。吕吉山了然,愈发的谦恭,他自怀中摸出一块金灿灿的手牌,双手托举至头顶,恭恭敬敬地递了出去。 “韦忠将军去往霜云殿了,走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女使跑快些或许还能追得上。” 吕吉山低声细语“好心提醒”。 宫娥点头,“谢将军提醒。”言罢转身便向竹林来路方向奔去…… “侍中大人,下官陪着您,咱继续往前走?” 吕吉山点头哈腰,一副溜须拍马的贱模样。 苏琬儿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刺客,眼中有询问,她拿不准该怎么安排“阎王”的行动。 “侍中大人,咱就在这里等秋红回来吧,反正去了关口也是等,咱不如先在这儿歇会。只是侍中大人缺帮手,就劳烦这位大人同我们一道,陪着侍中大人出宫接贵客吧?” 刺客裘伟终于学着宫女秋红的模样,开口给苏琬儿“建议”了。他宁愿在这渺无人烟的竹林里等令签,也不要去关卡与那帮卫军们大眼瞪小眼。眼下这男军官如此奴颜媚骨的做派,看样子也是个蜡枪头,先留着他把大家带过关卡,再杀不迟。 苏琬儿压下心中激荡,温言道,“妥,咱们就在这里歇着,等令签到吧。” “是,大人,下官遵命!”吕吉山趴在地上,三两下脱了自己的外袍,铺在地上,他抬头冲苏琬儿说话,周到又谄媚: “侍中大人,此处没有石凳,委屈大人就着小人的衣裳坐一会吧,没得累着您……” …… 不多时,身后传来急促的小跑声,三人回首,果然看见宫女秋红喘着粗气跑得面红耳赤。她挥了挥手中一张不知道写着什么的纸,满面笑容。 “各位大人,奴婢拿到了,咱们走吧……” 话音未落,竹林中陡然射出一支寒光四射的羽箭,它带着呼啸,扑哧一声准确又利落地插入裘伟的左腿。身后传来弓箭铮铮紧拉的声音,细碎却清晰,带着摄魂的压迫。 “左龙武军捉拿刺客,都不许动!” 熟悉的男人低喝声响起,不出意料地,透过层层密林,吕吉山看见一队身着胄甲的军士撑着紧张的弓弦,自林中缓缓而出。 “太尉大人恕罪,属下来迟。” 韦忠手握长刀走出竹林,身后一队弓弩手,劲弓紧张,弓箭散发出凛冽的寒光,齐刷刷对准毫无准备的,跌倒一旁的,血流如注的刺客,裘伟。 …… 韦忠押送着裘伟与秋红先行出了竹林,留下吕吉山陪着苏琬儿留在竹林中喘气。苏琬儿瘫坐在吕吉山铺地的外袍上,兀自捂着心口发抖。 “吉山,琬儿以为今日你我就要做一对短命鸳鸯了。” 琬儿满面通红,抬眼望着直立一旁的吕吉山,口中嗔怨。 “琬儿莫怕,我吕吉山什么人?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你就那么一望……” “呸呸呸呸!你这混人胡说什么呢!” 琬儿狠狠打断吕吉山的话,望着摇头晃脑的他,目中喷火。 “好了,好了!我的意思是咱俩心意相通,毋需多言,吉山便能猜出琬儿心中所想。” 吕吉山弯下身子,满面带笑望着瘫坐在地的琬儿,轻抚她的粉腮。 “我的琬儿今日可真聪明,若是没有你的提前示意,吉山怕是也难逃一劫了。琬儿受惊了,待会就别去宴会上忙活了,吉山去替你向皇帝陛下告罪……” 不及吕吉山说完,琬儿蹭地起身,满面张皇,“吉山,我得快些回去,御厨房里间的吃食有毒!” 吕吉山正色,他望着呆怔的苏琬儿不说话,转身拉着苏琬儿的手便往来路走,却被琬儿奋力挣脱开来。琬儿提起裙摆一边往竹林外走,一边指着竹林的另一头冲吕吉山急急地说话: “吉山,你走另一头,或者你晚些时候再出去,咱孤男寡女的呆这林子里,今日人多,被人瞧见了,生闲言不好……” 吕吉山对自己举止随意,今日宫宴,满朝文武都来了,苏琬儿不想被大家看在眼里,便不想与吕吉山一同出入,一门心思就想将他支开。 可是话刚说出口,便看见吕吉山瞬间变了脸色,他顿住了脚,满目寒霜。 “吉山,琬儿怕你饿着,专门去御厨房替你拿吃食,正好遇上那两贼人往碧纱橱里投毒,这才被他们掳走做了人质。琬儿心中是有你的,只今日特殊,你我二人得讲究点才合乎礼仪、身份……” 吕吉山生气了,被人当不祥物般退避三舍是挺让人生气的。于是琬儿停下了脚,仰头柔声安慰,只为让他听话。 “吉山,要不你先出去,去吃些东西。顺便让御厨房把里间碧纱橱里的东西拿出来验验,莫要送出去与人吃了。琬儿晚些时候再去寻你,可好?” 琬儿眉眼弯弯,笑容可掬,如同逗弄孩童一般看着吕吉山揉成一团的脸。 吕吉山冷眼看着面前的如花娇颜,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非常清楚苏琬儿的心思,这女人觉得自己是累赘呢!她一边与自己拉扯不清一边又要与自己撇清关系,我堂堂七尺男儿就如此不堪,还得受你一个小女人的鄙视? 莫非她还想像以前那般随时预备着抛开自己,再任意抽身而退,攀上其它高枝? 休想! 这一辈子,你要是救不得我,我若死了,你还真就必须得陪着我殉葬了。 吕吉山心头波涛暗涌,有了成算。他敛下眼中的锋芒,冲满脸堆笑讨好自己的苏琬儿咧嘴一笑:“琬儿说的对,那么还是吉山先出去吧,琬儿随后出去便是。” 第55章 阵营 此次登基庆祝宴, 禁宫内庭竟然混入了刺客, 还好没有酿成大祸。但回想起碧纱橱中那浇了鹤顶红浆汁的透花糍, 吕皇依旧会惊出一身冷汗。还好有侄儿吕吉山在,这次多亏了山儿英勇! 所以,侥幸躲过一劫的, 端坐上首的吕皇今晚特别的温和, 一个劲地劝吕吉山吃菜、饮酒。吕皇将投毒事件压了下去,今晚文武百官都来了, 要是大家都知道在这样一个歌舞升平、锦绣成堆的大好夜晚, 有人在伟大的吕皇面前投毒以表达不满, 那是一件多么煞风景的事啊! 苏琬儿很迟了才又重新回到宴席上, 此时的天禄殿内烛火融融,轻歌曼舞, 酒香四溢。宴会气氛依旧热烈又隆重, 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那两名刺客的影响。 琬儿朝吕之见礼后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吕之并没有问她为何如此晚才来,因为最开始便有韦忠告诉过她了:侍中大人被刺客掳走了,是吕大人带了人将她救出来的。 而随即回来的吕吉山 分卷阅读74 欲望文 分卷阅读7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75 的话也印证了韦忠的说辞,吕吉山不仅救了苏琬儿, 还揭发了刺客投毒的阴谋, 救了在场的大家一命。 吕之看了看苏琬儿衣衫整洁, 到处都完好,放下心来,知道她没有吃到苦头, 便示意琬儿快些坐下,好好吃些东西。 看着苏琬儿淡定从容用膳的模样,吕之心下感叹,这琬儿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我山儿的心倒是有些白费了。 吕吉山对苏琬儿的热情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吕之自然也能看在眼里。只是,与以前对待李砚投射到琬儿身上的感情不同,吕之对吕吉山喜欢琬儿并不感到反感。如果说琬儿对皇子的回应会彰显出这个女人不安分的内心,那琬儿与吕吉山同时作为自己的爪牙,他们之间发点生什么,根本不会对吕皇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更何况琬儿与吕吉山的不同,分明就是白云与黑泥,宛若仙株般的苏琬儿若是爱上了走俗世路线的吕吉山,吕之一定会生出看稀奇把戏的熊熊好奇心的! 鉴于此次投毒事件,苏琬儿作为人质,这么大岁数了,不仅没照顾好自己,除了给吕吉山带来了救援难度之外,压根没她什么事,吕皇第一次表现出了对琬儿有意无意的忽略。 苏琬儿心下了然,这吕吉山捞起功名利禄来倒真是不客气啊!不过这也正是他本性的彰显,琬儿并不以为忤,她心安理得地喝酒吃肉。她压根就不想抢这份功,吕吉山不主动拿走,她也会死命塞到他身上。 琬儿是去替母亲和吕吉山偷拿吃食才被掳走的,她不想有人对她这一脑抽的举动刨跟问底,这种脑残行为就连琬儿自己都没想明白是怎么做出来的。吕吉山原本也的确救了自己,他喜欢这份奖赏,统统拿去就是! 可是,如若苏琬儿就这样认为,吕吉山只是为了得到主子赞赏的眼神与鼓励的微笑才抢了这份功劳,那么她就大错特错了。她完全低估了吕吉山的厚颜无耻,以至于让自己陷入了被动境地。 宴席上不知怎的,又说到了吕吉山,这位大英雄的亲事。吕皇再一次以开玩笑的方式建议吕吉山去与长容公主好好喝上几杯,吕吉山却一撩袍角直起身来,规规矩矩来到大殿的中央,恭恭谨谨地冲吕皇三叩九拜: “皇帝陛下,吉山斗胆,想求陛下替吉山指一门亲事。” “哦?”上首的吕皇双眼发亮,明显来了兴致,她无比热切地望着殿中央的吕吉山,直起了身子: “难得山儿终于开窍了,不知山儿瞧上谁家姑娘了?” 满堂文武皆顿住了手脚,无不支起耳朵瞪着眼,想听听这金牌王老五吕吉山究竟瞧上了谁。 “下官斗胆,想求陛下身边的人,您的侍中,苏大人。” …… 苏琬儿又气又囧,差一点绷不住就要从那气氛诡异的宴席上逃离。她一点也不想让自己陷入吕吉山的樊笼,可是,这一次,自己似乎有点玩脱了…… 苏琬儿的名字第一次如此大张旗鼓地,堂而皇之地,在满朝文武面前与吕吉山紧密联系到了一起,这让苏琬儿有一瞬的眩晕。 琬儿压下心中对吕吉山滔天的恨意,抖抖索索看向上首的吕皇。虽说吕之不会将自己当作普通闺秀随意就给处置了,但今日吕吉山“立了大功”,吕皇怕是不好直接把吕吉山给驳了。 吕之不说话,她噙着微笑看着吕吉山想了挺久,她在想怎样维护侄儿吕吉山的脸面。她不能确定苏琬儿的真实心思,但她能确定如果直通通问苏琬儿的意思,自家侄儿吕吉山的脸皮怕是就别再想要了。 苏琬儿没有父亲,母亲也没有封号或爵位,很明显琬儿的终身她吕之一人定了就行。可是她知道琬儿不会喜欢吕吉山这种人,就算有可能有奇迹发生,她也不能不问琬儿的意思就随意把她打发了。更何况,琬儿身居要职,她还需要琬儿替自己干活。 吕之决定,还是得私下里解决吕吉山的亲事才行,今日是定然不能让琬儿开口说成话的,苏琬儿说话不留情面,她怕伤了她的侄儿。 于是吕之开口了,吉山啊,琬儿是朕的左膀右臂,你把她抢走了,朕怎么办?不是朕要把着琬儿的终身不放,好歹宫女们都会有放出宫的机会,琬儿如此出众的女子更不能由着朕让她孤老终身。只是琬儿不同于普通宫人,朕这心里没个准备的,你突然提出来,让朕无所适从啊!要不这样,咱先放放,回头咱去太极宫合计合计,定然不会亏待山儿你的! 吕吉山颔首,他并不指望自己这求赐婚能成功,他很清楚如此求赐婚是一定不会成功的,他只是需要这个噱头,让全体人民都知道她苏琬儿是有个“主”的,哪怕还是个没转正的主。 其实有了这个名头就成,有了这场求娶风波,那女人想与自己撇开关系就更不容易了。回想过去与自己的偷偷摸摸,吕吉山就不舒服得紧:我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如此藏着掖着,把自己当什么了? 那女人随时准备抛开自己,你不真诚,就别怪我不厚道了! …… 回到太极宫后,吕皇唤来苏琬儿询问她对吕吉山今日当众求娶的态度,意料之中的看见苏琬儿跪地求放过。 琬儿指天发誓自己与吕吉山之间是清白的,而且并没有想要高攀吕吉山的意思,琬儿就喜欢留在陛下身边,求陛下不要撵她走。 吕之扶额,摆摆手让琬儿快起来,面上和蔼又可亲:好了好了,不行便罢了,琬儿不喜欢山儿也没啥,朕替你拒了他便是。琬儿若是有了心上人,大方与朕说,朕会替你做主。 琬儿大舒一口气,跪地致谢。吕吉山的一番求娶,最终换得吕皇送了二十名新招的美貌宫娥予他。 次日,琬儿寻了个时机,将吕吉山拦在了静谧的甬道。 “吕吉山,你什么意思?”苏琬儿气势汹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昨日,你为何当着众人的面予我难堪?” “难堪?”吕吉山满脸难以置信,“你不觉得应该难堪的人是我吗?我一腔热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你表露心迹,结果换来了什么?” 他满面激动,伸手一把攥住了琬儿的胳膊,“琬儿,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你的心里到底有我没有?” 望着吕吉山真诚的脸,琬儿口中准备好的批驳的话倒真说不出口了。是啊,我把他当成什么了? 琬儿认真思考着自己的行为,初时,他与自己是对立的敌人,为了方便给吕派挖坑,于是自己有意与他接近。只是,如今还等不到李韧回来,自己似乎就快要把自己给卖出去了。 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由猎人变成了猎物的?苏琬儿有点晕,她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任由眼前这个一脸痴汉相的男人爬进自己心房,并占据了一个角落的。 分卷阅读75 欲望文 分卷阅读7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76 或许是铜马宫里那摄人心魄的吻柔软了她的心,又或许是吕吉山偶然闪现的独具一格的智慧与魅力吸引了她的目光。总之,眼前吕吉山那满心不甘的脸,让苏琬儿再也伸不出推开他的手——他似乎是真的有点可怜呢。 琬儿咽了一口唾沫,终于放柔了声音,她以讨好的姿态冲吕吉山说话,“吉山,莫要多想,琬儿舍不得眼前这一切……就让琬儿……就让琬儿多享受两年可好?” “琬儿不想被人关进后宅,吉山理解。琬儿如此出类拔萃,若是被吉山一人据为己有,也有负陛下多年对你的栽培。琬儿想待在陛下身边,吉山不阻拦,只希望琬儿能记住,吉山是你身后最温柔的港湾,在你乏了,困了,想休息时,只能回到吉山的怀抱,旁的地方,都不许去……” 吕吉山手上一个用力,将琬儿紧紧揽入怀中,他贪婪地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舍不得放开。 听得此话,苏琬儿无端地有些心酸,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些对不住他。上一辈子,自己就将他视作棋子,这一辈子的吕吉山更加“单纯又执着”。再利用,玩弄他一次,自己就算活下去了,这心里也会不安的…… “山……” 琬儿热情回应着吕吉山的拥抱,她就着心中激荡的柔软,细细轻吻着吕吉山的脸颊,耳垂。她吻得投入,似乎只有这样,她心中的愧疚与歉意才会稍微得到缓解。 得到回应的吕吉山心中有喜悦蒸腾,苏琬儿对自己似乎比预想中的要温柔,或许自己真的在她心中占据了不小的位置。这是自己的成功,也是自己的希望。 此时的吕吉山并不想娶她,他只要琬儿站在自己阵营即可,他的战争尚未开始,他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他需要琬儿替自己冲锋,为自己陷阵,她是最有力的剑,最聪明的鹰。她必须留在吕皇身边,做自己的耳目,为自己谋划。 昨日的求婚似乎比前两次的效果好了许多,吕吉山扬起嘴角,他将脸藏进了苏琬儿的如云绿鬓—— 这一次的策略果然对了。 琬儿,你终究会是我的,我们是如此的默契,你我就是天生的一对,征服这天下的,最契合的,最恰当的一对。 第56章 立嗣 宫宴刺客案件很快就被侦破了, 是惠帝生前的贴身侍卫, 羽林军原右中尉裘伟, 勾结了数名李派老臣,针对吕太后的“篡权”逆施,开展的一场“复国行动”。 这场行动最终以惨烈的失败而告终, 因为这次失败的“复国行动”, 导致朝堂上又有逾百名官员先后入狱。一时间朝堂上众官员谈“李”色变,人人自危, 皆谨守独善其身的原则, 生怕与逆党沾上关系, 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自这场投毒、绑架案中获利最多的除了一路高歌猛进的吕皇, 还有一个吕家的人,那就是吕吉山。 因为吕吉山在宴会上求亲受了委屈, 苏琬儿与吕吉山之间似乎真的“和谐”了许多。琬儿再不好延续以往的“人后谈情, 人前超脱”的女神路线,她已无法再开口拒绝吕吉山的当众示好,毕竟吕吉山“一腔赤诚”,自己就算不能嫁给他,也犯不着当众贬损这个“纯真”男人的自尊。 苏琬儿与吕吉山, 已然成为朝堂上最耀眼的“政坛情侣”。 苏琬儿一面尴尬地应承着每日来自四面八方“看稀奇”般的目光, 一面尽心竭力地辅佐吕吉山完成了史书编撰的最后扫尾工作。就在吕皇即位后的这一年秋天, 吕吉山为主导编写的这部纪传体史书终于完工了! 吕皇亲自来到铜马宫,亲切慰问与看望这数百名抛洒了大量心血的全体编撰人员。她细细翻看这部出自自家侄儿之手的伟大著作,心潮澎湃。 这部书纪次完美, 详略得当,文采斐然,史实完整,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史学钜著。山儿的这份差使完成得相当不错! 吕皇抬起头,她望向环立身侧的,参与了编撰工作的诸位臣工,眼中有微光闪动。 “吉山好样的,书编得不错,朕很满意。朕要嘉奖诸位,回头吉山上个奏疏,列个名单,朕按名单嘉奖在座的诸位。” 吕吉山领命后,吕皇依然舍不得放下书,她抬起手,举起手中的书朝吕吉山说话,“此书文采粲然,体例严谨,是谁负责的这艺文志的部分?” 吕吉山颔首,“是乔松乔大人负责这艺文志,主笔及统筹为宋知忆。” 吕皇转头,便看见乔松领着一个年轻人出了列,冲自己毕恭毕敬地行礼。 “这位后生可是宋知忆?”吕皇饶有兴致。 “回陛下的话,微臣正是宋知忆。”年轻人生的唇红齿白,仪表堂堂,倒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材。 吕皇欢喜,手边正好有一张玉制的齿签,抬手便递给了宋知忆。当她得知宋知忆还只是文史馆一名小小的编修时,金口一开,当场就将他擢升为五品大学士,入阁殿议军政事。 吕皇身侧的吕吉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回头便悄悄询问宋知忆是否想要“一步登天”? 这位聪慧过人的后生看着吕吉山那副贱兮兮的嘴脸怎能不知他的意思?一步踏上凤床,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也不失为升官发财的另一捷径。 于是这位胸怀大志的年轻人扭捏了半天,终于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塞进吕吉山手里,“劳动吕大人了……” 吕吉山直起身,捏着手中的金锭笑得爽朗,“宋大人客气,好说好说!” …… 且说吕皇仰仗自己男人般的霸气横扫天下,灭门阀贵族,除所有“不和谐的声音”,换来了吕氏政权的稳固。吕皇政治清明,革除时弊,发展生产,弘扬科举,不拘一格任用贤才。在她登基之后,新王朝在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方面,还当真出现了新的气象。 若是这个时代有奥斯卡,那么此时奥斯卡金牌女主演的奖章,则一定要颁发给这位伟大的女人帝王。 当上皇帝的吕之,迅速调整了以往的酷吏政策,由高压变为怀柔,由恐怖改为开明。吕之毕竟不是嗜血成性的杀人狂魔,而是老谋深算的政治家,她知道不同的人有他们不同的位置,不同的时候自然应当实施不同的政策。宽容与严苛,安抚与整肃,统统取决于时政的需要。 于是吕皇以“雪苍生之愤”为名开始剪除身边的酷吏,听“民声”的家伙事也撤了,该杀的“鹰犬”一个不留。该抚恤的“罪臣”们也抚恤了。广大苍生们除了伏地山呼万岁,谢陛下救命之恩外,还能有什么想法呢? 政治逐渐太平,地位逐渐稳固,经济逐渐发展,吕家的天下日渐昌盛,吕皇也已年逾半百。年纪大了,手上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纵情享乐成了吕皇工作之余最大的爱好。 分卷阅读7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77 于是吕吉山又适时地出现在了自家姑母的面前,他装作无意般同吕皇提起,这宋知忆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为啥不将他调入“北门学士团”,让这样的人材能更好地为陛下您服务。 北门学士团是吕皇最为亲近的幕僚团,常年为她提供重大的策略建议,挤进了北门学士团的文人,就相当于挤进了吕皇的亲信圈。 吕皇叹了一口气:“朕不是不想招他进北门,只是这小子他口气太重,朕实在无法忍受。” 吕吉山扶额,满头黑线,话说这入北门与口气重有半毛钱关系?看来这个姑母她原本的目的也不单纯啊…… 不管怎么说,吕皇虽宠幸男人,但也不是所有的美男她都爱,人还是有雷区的。吕吉山作为“资深老司机”,自然深知第一印象的重要性,这棵“好苗子”怕是只能废了,自己还得另寻他人才是。 吕吉山如此急迫地想要在吕皇身边插入新的男宠,并不是他想早日腐蚀垮自己的姑母,让她早些倒台。反而,吕吉山是最希望吕皇长久的人,他深知自己最终落败的原因。他与希望吕皇早日垮台,好早日迎接李韧的苏琬儿不同,吕吉山需要吕皇活下去,长久地活下去。 而那两名胸无点墨的市井小民,唐家两兄弟,则是吕皇最大的劫,吕吉山想要赶走他们。 可是吕吉山不是长容公主,他不能亲身检验吕皇最为看重的男人的“关键处”,所以导致了他一直未能寻得比唐家两兄弟更为出色的竞争对手,这让吕吉山心焦不已。 同吕吉山一样心焦的,还有朝堂上的众老臣工们。以唐谨中为首的老派臣工尤甚,他们为吕氏王朝没有后人心焦。眼看吕皇已经奔花甲了,帝国太子之位却始终空悬,这早已不是吕皇一个人的事了,是朝廷的大事,是国家的隐患!必须早日堵住才行! 被贬黜至贵州的唐谨中,在吕皇登基后又被召回了京,官复原职,依旧做他的御史大夫。唐谨中矜矜业业,为人臣,忠君事。在朝廷最危急,人民最需要的时刻,他又义不容辞地出现在了吕皇面前。 “陛下……立嗣之事已不能再拖,陛下您已经不年轻了,高祖皇帝而立之年便立了太子换得天下太平至今。前朝夺嫡之祸犹在眼前,陛下切不可勿忘记前车之鉴啊!” 唐谨中深深伏地,长跪不起,一副死谏到底的模样。 吕之是女人,最听不得人家说她老,可是这唐谨中压根无有顾忌,毫不委婉地告诉她她已经老得不能再等了。或许在唐谨中眼里,龙椅上坐的只是一个图腾,一个代号,与男女无关。 吕之鼓了许久的气,最终觉得与这老古董纠缠自己是否年轻毫无意义。于是她压下心中不悦,开始站在皇帝的立场认真思考唐谨中的建议。 “爱卿觉得,朕应该立何人为太子呢?” “陛下,毋庸置疑,自然应是相州的相王,李砚殿下。”唐谨中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吕之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想要发作又生生忍住了。自己费了半天劲,改国号,立新朝的,为的就是灭了老李家的魂。如今自己老了,就又要把天下再还给李砚,那自己之前费的那些功夫岂不是白做了吗! 吕之鼓着腮帮子恶狠狠地问唐谨中,难道这天下,就只有李砚那个不中用的家伙可以坐了吗?也不怕他败光了老李家的祖产? 唐谨中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陛下以为呢?那相王殿下乃先帝现存的嫡长子,立嗣不立长,难道立颍川王?颍川王可是轮不上啊。” 吕之扶额,在这帮臣工眼里这天下就只能交给姓李的人了吧?如若我非要把江山送给咱吕家人,你们又能把朕怎样! 于是,吕之淡淡地开口,“李砚愚钝,将这天下交予他,朕不放心。” 她冷冷地看进唐谨中疑惑的双眼,“朕想从咱吕家挑选合适的孩子守护朕的江山。” 唐谨中闻言,心下一凛,这吕皇看来是想让李家彻底成为过去式的节奏,形势可是有点不妙啊!唐谨中虽然迂腐,却并不愚钝,他甚是聪明,可以说是胸有丘壑,能谋善断。 所以,心中巨浪滔天的唐谨中压根没有露出任何惊讶与不堪的神色,他破天荒地并没有与吕皇进言什么李家打天下的光辉历史,而是顺着吕皇的话,开始郑重其事地考虑起自吕家族人中选嗣,这件事的最佳解决方案来。 “陛下,只是放眼吕氏,除了太尉(吕吉山)与骁骑将军(吕吉海)两位大人较为热衷政务,旁的也寻不出什么人了吧?骁骑将军的儿子们年纪太小,而太尉大人连儿子都无。就这两位大人自身来看,很明显太尉大人要英明神武一些,可是太尉大人自己亦未进过几天学堂,若是与博闻强记的颍川王相比,反倒是颍川王更胜一筹了。” 上首的吕之神情晦暗,看不出喜怒,她抬手一挥,只淡淡地开口,“御史大人此言差矣,英雄不论出身,有才便可为天下,汉太祖高皇帝还是无业游民出身,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代明君。” 资质平庸的李砚不被吕之看好完全可以理解,李韧总是能堪当一用了吧!可是眼看着吕之似乎一心只为吕吉山说话,唐谨中却并不感觉挫败,他反倒频频颔首,对吕皇的话表示赞同。他嘴角噙着笑,并不再继续与吕皇探讨读书多少与当英雄的关系,唐谨中迈步向前,凑近吕皇的耳朵,低声说话: “恕老臣直言,相王与颍川王两位殿下是陛下您的亲生骨肉,哪怕您百年之后,他们亦是您的儿子,他们会将您供奉于宗祠,香火不断,日夜祭拜。而太尉大人,只是您侄子,待百年之后,试问吕大人的宗祠里供奉的可会有他的姑母?血亲与族亲,孰近孰远,何须谨中赘述……” 第57章 折节 唐谨中寻吕皇讨论立嗣的事, 很快便为苏琬儿所知悉, 她知道, 吕吉山的劫,就要开始了。 琬儿破天荒的有些踯躅,上一世的她在敏锐地发现吕吉山夺嫡无望时, 迅速将他抛置身后, 转身投奔回京二度做太子的李砚,保得了自己的权势永固。可是今日, 她却替吕吉山感到有些不值。或许吕吉山也是会有机会试一下那个位置的? 苏琬儿在心中默默权衡了老半天, 最终, 她第一次决定不再去想远在颍川的李韧, 她就想由着眼下的激昂心绪行事一回。她认为首先得更深入地了解吕吉山所面临的形势,所以她也来到了吕皇的面前, 陪她说话。 吕皇沿着御湖走了一会, 便坐在湖边休息,望着满池碧波发愣。 “如今走路多了也会累成这样,连御湖的一圈都走不完。”吕皇自嘲地笑,若有所思。 “陛下……” “琬儿也觉得朕已经不中用了吗?”吕之抬起头, 分卷阅读77 欲望文 分卷阅读7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78 望向身边的琬儿, 眼中急迫又期待。 “陛下, 您虽说不如前几年那么年轻, 但也还算得上春秋鼎盛吧。陛下休要听那帮老头子混说,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不惜把陛下您往老了说。陛下自个儿放宽心态, 调养好身体,定然能够长命百岁的!” 听得此言,吕之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琬儿,朕也是人,生老病死,谁都不可违。” 言罢,她收了笑,深深叹了一口气,“琬儿也听说了?”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但苏琬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是的,陛下,唐谨中催您立嗣呢。” “你怎么看?”吕皇的眼直直看向苏琬儿,内里的光芒逼得琬儿不敢直视。 “琬儿以为,陛下定会选择相王殿下。” 苏琬儿低下了头,语气中有笃定。琬儿深谙与吕皇谈心的精要,声东击西方能永保安康。她没有流露出半分对吕吉山的爱恋与奉承,她想,被自己直接提及的种子选手往往会成为吕皇忌构的靶子,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们李家的李砚。 “相王是您的儿子,自然应该成为陛下您的接班人。可是陛下,琬儿也期盼您能考虑考虑吕家的人,他们能为李氏执杖,能做垫脚基石,他们应该活得更好……”苏琬儿将吕吉山与他兄长一家摆入一个弱势的境地,只盼望,如若吕之最终选择放弃了吕吉山,至少得让她在活着的时候,尽量多的给吕吉山一点保命的资本。 “琬儿!”吕之抬手打断了苏琬儿的话,“国事非儿戏,立嗣当立贤,砚儿如此平庸,怎堪此大任?为何你们统统都以为这江山就非得要交与李氏子孙,你们可知道,如今这天下,它姓吕!它属于咱吕氏儿郎!”吕之说得激昂,说得斩钉截铁,似乎是冲着琬儿说话,亦或是——对她自己说的。 琬儿低头,“那相王与颍川王怎么办?” 吕之一愣,满面激昂如潮水般瞬间退去,她耷拉下脸,这让她看上去瞬间老了十岁,“琬儿,砚待你不薄,你与韧儿也素来亲厚,朕希望你能护着他们……” 琬儿心中惴惴,她觉得吕吉山的情况似乎并没有随着自己的重来一次有了任何改变。吕之口头上对吕家吹捧至极,可琬儿知道,这是吕之最常用的手段:吹捧最多的,反而最有可能是做棋子的那个。吕之对李砚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甚至还让自己护着李砚,看来诏李砚回京已再度成为吕之的首选。 其实,苏琬儿并不知道,自己与唐谨中之前说再多的话,都没有唐老爷子最后那句话直击吕皇内心:李砚与李韧流着她吕之的血,他们会将自己的母亲供奉在宗庙,而吕家宗庙内供奉的,则只会是他吕吉山的母亲。 吕皇再牛气冲天,哪怕她雄心勃勃到能长出胡子,她依然需要有人能在她死后供奉她的灵魂,让她的牌位有宗庙可以放。李氏,不是靠意气便能轻易放弃的,吕氏,也不是仅靠热血就能随便选择的。 吕之没得选。 …… 心如明镜的琬儿并没有将自己的所思所感告诉吕吉山,因为告诉了他也没用,他又不能改姓了李。反倒容易刺激得他铤而走险,说不定死得更早。 琬儿对待吕吉山愈发的温柔,她会打听到吕吉山在哪里,做什么,然后悄悄地给他送盒御厨新做的点心。吕吉山爱吃一种“酥蜜炸果子”,先用面粉扭成型,再过油炸,最后淋上一层蜜浆,入口酥脆,香甜。 于是,一旦御厨炸了这种果子,琬儿就会亲手替吕吉山挑一盒最酥脆的,再亲自给吕吉山送去。吕吉山也总是会露出惊喜又满足的表情,将琬儿拉入背人的墙根,抵到墙上,先狠狠吻上几口,再一把抓起那 “酥蜜炸果子”高高抛起,再灵巧地张口接住,一口咬去,口中酥脆破碎的声响简直能“惊动十里八荒”! 吕吉山生得俊朗,剑眉星目,笑起来眼中若有灿星,那玩笑着接炸果子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尚未懂事的大男孩。 琬儿望着他笑得直不起腰,心底总会有莫名的感动溢出。她说不清那感动来源于何处,或许是同情吕吉山那不可逆转的未来,又或许是哀悼他即将再度重演的悲剧人生? 总之,琬儿向吕吉山表达的脉脉情谊是真的发自内心,只有这样,她才能触摸到自己最真实的柔软。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稍微缓解压制在自己心房最深处,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与不安。 随着唐谨中当面向吕皇摊开了立嗣的预案,吕皇立嗣,便被正式提上了议程。每日早朝都会有臣工就这一要事与吕皇开展讨论,或相互之间开展辩论。而辩论的重点,由最初的广撒网,日益集中到了两个人的身上——李砚与吕吉山。 苏琬儿冷眼看着吕皇煞有其事地听臣工们讨论着,立相王李砚与太尉吕吉山为储君的各自的优劣长短,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吕皇这是在厘清朝堂上李派势力与吕派势力的力量对比,方便为下一步迎李砚回京做好铺垫呢…… 果不其然,随后的官员调整中,吕皇大刀阔斧地削减好几股吕吉山的传统势力,转而提拔了十数位李家老臣的后代。 敏锐的吕吉山也嗅到了异样,终日对自己赞不绝口的姑母,一面不遗余力地在朝堂之上予自己荣恩与奖赏,一面却在官员任用及武官轮值等问题上处处予自己掣肘。 吕吉山有些慌,这一世的吕之对自己更为倚重,自己经不懈的磨砺与锻炼也较从前更为练达与稳重。按说,如今的自己重权在握,功勋亦卓著,可以这样说,吕皇的天下,有一半都是他吕家两兄弟替她撑下来的。有如此强大的吕家做后盾,吕皇毫无理由再去依靠那位远在天边的,懦弱又无能的儿子才对。吕之想要什么,我吕吉山都能二话不说就去替她办到,她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于是,在一日散朝后,吕吉山于两仪殿外唤住了正要回宫的苏琬儿。他将琬儿拖至一旁,压低嗓门要琬儿替他留意最近太极宫的异动。 琬儿愕然,“异动?何为异动?” 吕吉山咬咬牙,终于言明了,“如若最近有陛下有诏贵人返京的,请务必告知吉山。” 琬儿心下震荡,连带对吕吉山的怜悯都瞬间被抛去了九霄云外。他是怎么知道吕皇的心思的?琬儿盯着吕吉山凝重的眼,不禁再度对他开展新一轮的审视。这男人鼻子挺灵嘛,以往怎的没发现…… 琬儿颔首,“吉山放心,琬儿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琬儿始终站在你的这一边。” 苏琬儿说出的这番话,是真的发自肺腑,她的确想要替吕吉山争取一下。这一世的吕吉山很明显比李砚与李韧强大太多,吕皇或许会从江山社稷的稳定出发,重新布局她心中的安排。 毕竟就如吕皇自己说的那样 分卷阅读78 欲望文 分卷阅读7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79 ,只要能保证她儿子的安全,让这天下永远固化在她吕姓的手中,未尝不失为她吕之的无上荣光。 就在琬儿预备在吕皇面前替吕吉山放手一搏,多进两句“谗言”时,一本来自东北的奏疏成功引起了苏琬儿的注意。 那是河北道刺史发来的奏疏,奏疏并无要事汇报,都是有关河讯,天气及民生等事务。可就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务却堂而皇之地递上了吕皇的案桌,并且,就在本月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在吕皇正式开启立嗣任务之前,河北道的奏疏除了战时特殊情况,半年都不定能递上来一次。 而相州就在河北道。 琬儿的心如坠冰窟,吕皇如此关心河北道的天气、交通、民生的,可见她儿子的归期已近在眼前了。 心中作出如此判断的苏琬儿,果断将早已涌至喉间的千言万语重又吞了回去。对吕吉山来说,大局已定,挣扎已然无用,最重要的不是怎样夺回机会或扳回一局,而是如何保命,苟且偷生,以待东山再起。 …… 当日夜间,吕皇唤来了琬儿,她要琬儿亲自去往南衙禁军传她的口谕:下月初,皇城外十里暗中布控,有贵客进京,由河北节度使亲自护送,南衙禁军务必周全。 琬儿面无表情地领了命,她将初时对吕吉山发自肺腑的承诺彻底扔去了爪哇国,转而将这道吕皇最新出炉的秘令深深咽进了肚子里。她不准备告诉吕吉山这道密令,吕皇绕开了吕吉海掌管的北衙禁军,直接将这份差使交给了自己,很明显是打定了主意要看她,苏琬儿的心,究竟怎么摆的: 你是按我吕之的安排周到护卫好我的儿子,还是将我的儿子在我眼皮子底下送给他的竞争对手? 琬儿不再犹豫,她果断地再次选择站在吕皇的身边,因为琬儿知道,能混淆视听的情与爱,在这波涛诡谲的风云变幻中只会成为自己的索命绳。 她要活着,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得比上一回还要早! 重活一次的苏琬儿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吕吉山那深陷宿命的悲哀。吕家纯粹就是用来牵制李家的,李家的男人不可以逃脱她吕之的掌控,吕家人就是恐吓李家男人的那条鞭。 同理,吕家的男人能且仅能做她恐吓自己儿子的手中的鞭,而鞭子永远也没有机会翻身做了主人。 第58章 太子 琬儿向南衙禁军传达完吕皇的口谕后, 拖着灌铅的腿行尸走肉般回到了瑶华宫。 就在苏琬儿呆坐窗前, 窒闷的脑中一阵放空时, 她听见有石块击打窗棂的咔嗒声。琬儿心下狐疑,起身拉开窗户,赫然看见院中立着一位年轻公子, 锦袍缎带, 簪花扶鬓,配上那剑眉星目, 竟是别样的风流! “你这小兔崽子, 作何学那些粉面油头的纨绔子弟, 如此装扮出来吓人!” 琬儿被唬了一跳, 顺手抄起刚才自腰间解下的一只香囊,劈头朝他脸上扔去。 美公子身形微闪, 一把薅住扑面而来的香囊, 放置鼻尖嗅了嗅。 “唔,淡淡碎花味,幽幽美人香,是我的琬儿身上的味道。” 言语间,美公子大手一转, 便将香囊收入怀中, 还拍了拍, “小姐心意,吉山怎能推辞,香囊收下了, 只是应当送什么与小姐聊表情思呢……” 说完,他竟真的装模作样地皱眉开始想起来。 琬儿噗嗤笑出声,就要唤他进屋,却见院中的吕吉山不言语,手臂一抬,一只灰扑扑的鸟冲琬儿迎面飞去,扑扇着翅膀,堪堪飞入房中才落下。 琬儿愕然,走近相看,却愈发惊讶,飞入屋中的竟然是一只木鹊! 这只木鹊身上装有机簧,关节头颅皆灵活,同真实的飞禽没有什么两样。琬儿忍不住惊叹出声,“吉山,这是你做的么?” “傻姑娘,吉山要是会做,岂能等到今日才送你?如此讨姑娘欢心的好物须得第一时间呈给美人才是!” 吕吉山嬉皮笑脸地踱步进了屋,“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今日才特地给你送来。今日东瀛国来了一个王子,送来不少稀罕玩意,这只木鹊便是他带来的那位工匠所制。吉山一眼便相中了它,果然猜准了美人的心思。” 吕吉山自琬儿手中拿回木鹊,以手按动鸟腹上的机关,只听得噗噗两声,木鹊复又展开翅膀,凌空飞翔起来。 “木鹊动力有限,不比得真鹊,但也能飞行一两百步,距离地面可达一百多尺。” 吕吉山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琬儿,双眸微闪,“琬儿遇上烦心事了?” “啊?”琬儿心中一个咯噔,吓得愣住,吕吉山会读心? “吉山看你额间浸润,听宫人说你才回,可是出了一趟远门?再看你脂粉未敷,花钿未贴,神色萎顿……” 琬儿猛然回魂,抬手便捂紧额间那块狰狞的疤痕,却被吕吉山一把钳住皓腕,“琬儿勿羞,我的琬儿不论怎样都是好看的。” 话音未落,额间已有温热的唇深深覆上,“这是吉山给你盖的印,用来昭示天下,你是我吕吉山一个人的……” 他的话诚挚又滚烫,琬儿本就因吕皇传位之事情绪低落,听得此言,心中愈发窒闷。更觉得正向自己献上热吻的吕吉山愈发可怜,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伸出手,揽紧吕吉山的腰身就要温柔地靠上去,耳畔传来他动情的呢喃: “就像我的马,给她蹄上盖上我吕府的印……” 噙在眼中的泪花瞬间消失,原本热情地揽在他腰间的手瞬间收紧,琬儿抬头,咬牙切齿道,“你小子嘟囔什么?” 吕吉山讪笑,“琬儿姐姐忒凶做甚?吉山担心你有事,正在安慰你呢……” 他抬手捂紧琬儿的粉腮,躬身凑近她的鼻尖,眉眼弯弯,“我的美人可有用得上吉山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听得此言,琬儿不由地轻舒一口气。她自吕吉山怀抱中挣脱出来,来到茶桌旁,替他斟了一杯茶,送到他手上,勉强扯起嘴角冲吕吉山笑了笑,“无事,吉山勿忧。” “是么?”吕吉山定定地望着她,目光中有探究,有担心。 “嗯,无事,吉山今日……甚是特别啊……”琬儿挑眉,决定调转话题,反守为攻。 “哈哈,刚才与你说起过,是东瀛使臣来访,陛下让我等设宴款待,一干人饮酒作乐,难道还得穿朝服?” 吕吉山突然凑近琬儿身边,双目闪闪,若有璨星,“时下京中男子流行敷面簪花,琬儿姐姐可是也喜欢这样的男子?” 琬儿抬头,愕然地望着吕吉山发间那朵嫣红的杜鹃花说不出话来——这臭小子是来讨好自己了,就像吕皇后宫那两妖冶美男,终日搽脂抹粉,绾巾簪花,只为搏吕皇欢心,一亲“芳”泽。 一想到 分卷阅读79 欲望文 分卷阅读8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80 这里,苏琬儿突然一阵恶寒,后颈一片鸡皮疙瘩,她猛然抬手,恶狠狠地一把扯下吕吉山头顶那朵刺眼的大红花,扔到脚下,踩了个稀巴烂。 “你这臭莽汉,也不拿把镜子照照自己是什么成色,学得了人家秀气郎君带花么?没得恶心倒人,你今日是成心来膈应我的么?看我不捏死你这个臭小子……” 说话间,琬儿伸出手便往吕吉山脸上揪去,一边死命揪一边碎碎念叨,“快让我瞧瞧,你可有敷粉……” 原本风度翩翩的俏郎君瞬间被揉成了面团,吕吉山猛然后退,抱住被揪得通红的脸满屋逃窜,“小姐放过我吧,小的对不住姐姐,恶心到姐姐您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啊啊啊啊……” …… 随着李砚回京的日子逐渐临近,苏琬儿愈发坐立不安。她不知道吕吉山曾经准备怎样对付李砚,但这次迎接李砚回宫全程都是自己操办的,她能肯定的是,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吕吉山的内心一定会很崩溃…… 靴子落地的那一天终于来临,这一天正在早朝,满朝文武一个不落。当苏琬儿看见刘大富急匆匆从殿外奔到龙椅旁时,她就知道——时候到了。 果然,琬儿看见吕皇的眼中有火焰闪动,她甚是激动,如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般,她巴不得立马甩开双腿奔出殿去迎接自己多年未见的儿子。 可是现在她是帝王,帝王得有帝王的样子,于是她压制住了颤抖着想往外冲的双腿,用她沉稳又压抑着激动的声音宣布:今日有贵客入京,众爱卿随朕出城迎接! 众臣工满怀狐疑,什么贵客如此神秘?都没听见过风声,陡然就要大家去迎,更让人好奇心大涨的是,吕皇居然还要亲自去迎!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苏琬儿低头瞥向队伍第一排,吕吉山也一脸惶然,琬儿心里突然有些难受,觉得自己又做了一回小人。转头一想,却又释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若我提前同他说了,万一他气急攻心,真生出谋逆之心,派人一刀将李砚斩了。那吕皇还活着,除非吕吉山能保证将他姑母陛下也一道斩了,不然这小子怕是早已见不到天上的太阳了——自己已经在无形之中救了他一命,他应该会理解自己才对。 苏琬儿极力忽略掉身后那道可以灼穿苍穹的目光,一面低声与吕皇汇报安排迎接李砚的事宜,一面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找了一大堆理由,安慰了自己,却忽略了身后吕吉山那越来越青黑的脸与逐渐幽深的眼。 吕吉山远远望着立在吕皇御辇旁的,李砚留在宫中的侧妃周蕊带着那一脸茫然的李修泽,望着遥远的远方哭的花枝乱颤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又被人坑了。在这立嗣的紧要关头,能引得吕皇如此急迫又激动的,除了她周蕊的夫主李砚,还能有谁? 再看看苏琬儿冲吕皇说话时那长袖善舞的模样,看来这事还是她自己亲手主抓的呢…… 臭娘们,够狠! 吕吉山心中冰冷,第一次,他未能成功构陷死李韧,让李韧再次当上了那遭瘟的颍川王,这第二次又偏偏错过了截杀李砚的机会。若说第一次构陷李韧失败,是自己思虑不周,没算计周全,可这第二次,苏琬儿明明亲口答应过自己了,为何还是这样的结果! 吕吉山牙关咬得嘎嘣作响,他在月前便做好了万一吕皇召回儿子,自己则半道截胡的准备。原本害怕错过李砚回京的关键情报,才专门求苏琬儿于内宫协助自己,做做耳目,看她答应的毫不犹豫,自己心中当时那个雀跃啊!要知道上一世的她哪有如此爽快的时候,自己还以为这回定然万无一失了。可是,可是没想到啊! 是自己幼稚了,还真当已经收服了她的心,没想到依然被她狠狠地摆了一道! 吕吉山的焦灼没有持续太久,他心中的疑惑便得以顺利解开—— 一长队乌泱泱的兵马中,驶出一驾不起眼的青帏马车,吕吉山看见了李砚,尽管李砚被数年流放的苦难折磨得苍老了许多,吕吉山依然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李砚佝偻着背自马车内走出,他疾行数步来到吕皇的凤辇前跪下,深深伏地。 吕吉山耳内轰鸣,眼前昏花一片,他已看不清吕皇是怎样从凤辇上下来,拉起李砚的手,将他扯上凤辇同乘。他也看不见吕皇是怀着怎样激动的心情,将她的二儿子紧紧揽在怀里,满面泪痕。 吕吉山的胸中只有蒸腾的怒火,与被人肆意玩弄后的不甘与仇怨。这种被人玩弄的仇怨,甚至盖过了截杀李砚计划流产引起的沮丧。吕吉山满脑子里都是苏琬儿那诡谲的笑靥,和那掷地有声的承诺,交相呼应,此起彼伏,奏成了一支震破苍穹的嘲弄之歌。 第59章 反目 葬身于震怒中的吕吉山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精神苦难才刚刚开始, 就在他肆意酝酿着对苏琬儿的滔天恨意时, 他听见了吕皇慈爱又高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砚儿, 你吕家表兄弟,吕吉山,如今是朕亲封的太尉大人。” 吕皇的声音在吕吉山的心中从来都是最嘹亮的军号, 神思惘然的吕吉山瞬间归位, 他抬起头,看见吕之慈爱的目光, 和她身边李砚那沧桑中透着惊惶的脸…… 不得不感叹吕吉山忍功过人, 连向来冷淡的苏琬儿都有了一丝动容: 吕吉山生生压下满心的沸腾, 打落牙齿和血吞。他让自己的眼中盛满明媚的笑, 快步向前走出队列,来到吕皇的凤辇旁。吕吉山冲凤辇上的李砚深深作揖, 亲人重逢的最真挚的拳拳情意, 他拿捏地精准又到位。 “殿下……多年不见兄长,吉山常感念在心,如今兄长返京,身康体健,吉山甚是欢喜!殿下旅途劳顿, 吉山愿鞍前马后悉心服侍, 一偿你我兄弟情谊。” 吕吉山一番话说得情真意重, 恭守内敛,看不出任何不悦,听不出丝毫嫉恨。这让吕之犹为欣慰, 吕皇拿她慈爱的眼睛望着吕吉山,就像望着她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辛苦吉山了,你李家二哥刚回京,京中事务多有生疏,你得多照应着他才是。” 吕皇就这样带着自己的儿子端坐凤辇,也不下车,低着头冲地上的吕吉山说话。吕吉山是外戚,又不是本家,轮不到劳动他们下车唠嗑。 “陛下哪里话!吉山为人臣,侍奉皇子是微臣份内之事。待殿下调养几日,吉山还想于吕府设宴,为殿下接风洗尘,望陛下恩准,届时还恳请陛下也能拨冗赏光。” 吕家最煊赫的新生代代表人物吕吉山,就这样维持着他一贯的谄媚与卑微,低声下气又奴颜卑膝地仰着头,冲高高在上的李氏皇族与他的姑母表达忠心。 听得此言,吕皇心中愈发欣悦,暗道,这山儿果然识大体,顾大局 分卷阅读80 欲望文 分卷阅读8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81 ,心胸开阔,尽忠尽孝。朕如此亏待于他,也不见他有何怨怼,当初还怕他施绊子阻拦,看来朕还真有些小人心了…… 这样想着,原本就有些愧意的吕皇越发和蔼可亲了,她舒展了眉眼温声同吕吉山说话: “山儿有礼了,家宴简单点就好,届时朕定然会参加。山儿近日事务也挺繁忙,咱不搞复杂了,大伙就这么聚一聚便可,歌舞、游玩啥的,能减则减。” “这,就不劳陛下费心了,殿下先好生歇息,擎等着回吕府吃酒便可!” 吕吉山眉眼飞扬,热情洋溢,看得苏琬儿都以为他就真的这么高兴一样。在李砚对吕吉山表达了感激,吕皇对他再度给予了赞扬,并携着自己的儿子翩然乘辇离去时,吕吉山却只冲着凤辇俯首作揖,并没有看过车驾旁的苏琬儿一眼。 …… 琬儿陪着吕皇与李砚回到太极宫,又马不停蹄地转到李砚原来居住的砚王府。这命运多舛的砚王府虽然尚未换上新的太子府门匾,但四处早已收拾规整了。琬儿在安顿好宫中事宜后,依然不忘来砚王府看看是否还有什么不妥,钱媛之是否还住的习惯。 经过了数年的流放,边疆的风雨蚀皱了这位曾经的钱皇后的脸。苏琬儿毫不惊讶地看见钱媛之那原本光彩照人的脸变得暗淡无光,钱媛之原本就有些犀利的脸,变得愈发刻薄。 当钱媛之看见愈发娇嫩水润的苏琬儿立在院中时,说她心中没有震动是不可能的。女人嘛,最宝贵的就是自己的容貌,因为这是一个女人生命活力的重要体现。钱媛之的生命被边疆的苦难提前耗尽了一大半,虽然她又回来了,但是她的青春却永远地留在了那苦寒的相州。 看上去比苏琬儿老了一轮的钱媛之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没有锋芒,她与丈夫“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那老妖婆还想怎样搓磨他们夫妻二人,她需要小心谨慎地讨好每一个人。 苏琬儿给钱媛之带来了百余名“资质平庸”的宫女,她很清楚眼下钱媛之的状态,所以,心细如发的她费了许多劲,搜罗了这些“内秀”的宫娥,再亲自送到砚王府来供钱媛之使用。 钱媛之亲热地拉着苏琬儿的手说话,她很感谢苏琬儿热情又周到的照顾。经过了第一次流放的打击,钱媛之终于理解到了一点“强者”的真正含义。强者,这一顶帽子,是被人捏在手里看不见的地方,而不是戴在头上,让每个人参拜。 钱媛之与琬儿说话时,有收拾房间的婢女前来相问,砚王妃自相州带回的衣物是否还要保留。钱媛之立马拉长了脸,恶狠狠地说,这还用问吗?这些粗布烂衫不扔,留着还要给砚王爷忆苦思甜? 一旁的苏琬儿不说话,心里却泛出苦涩的味道。前一世的她,在靠上重登大宝的李砚后,就曾倒在李砚的怀里听他忆苦思甜。 李砚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据琬儿上一世的经历,琬儿能体会到他对钱媛之的百般容忍不光是因为他“惧内”,更多的是因为他对钱媛之毫无挑拣的爱。 在相州,李砚就曾拉着钱媛之的手对天发誓:假如以后我能重见天日,一定给你所有我能给的东西,让你随心所欲,不再有负累。 李砚是个“愣头青”,时间只能向他脸上刻下皱纹,却无法往他脑中画出沟壑。被贬至相州后,他每日都生活在恐惧之中,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像兄长李肇那样,被母亲暗杀,被赐死。有时候想的太难受,就想干脆一死了之。这时候钱媛之都会劝说李砚:福祸本就是不定的,人总是会死,为什么要如此着急?正是钱媛之,给了可怜的李砚一次又一次战胜死亡的力量,活着回到了京师。 李砚的誓言沉重又真挚,里面包含的,是他对发妻深深的敬意,和浓浓的爱意。这是两夫妻同患难、共生死后最特殊的情谊。 可惜钱媛之,她不懂李砚的容忍,也不懂李砚的心。 苏琬儿离开时,钱媛之热情地塞了一锭金进苏琬儿的手心。琬儿推辞不了,只好收下,她哭笑不得,心中暗道:钱媛之,与那吕吉山越来越像了,怪不得这两人最后真就能给凑成了一对。 苏琬儿这样想时,白日里吕吉山那隐忍的脸势不可挡地冲进她的脑海,她的心猛然狂甩两下,莫名地有些害怕。 苏琬儿从没发现,与钱媛之相似的,其实不是吕吉山,而是她自己,她在嗤笑钱媛之看不懂李砚的心时,自己又何尝看清过吕吉山的心。 所以当琬儿提着灯笼独自一人走在瑶华宫外那道又高又深的宫墙下时,一股怪风夹杂着不知是石块还是其他东西,砸灭了她手中的灯笼。 眼前陡然被一片墨黑包围,琬儿愣怔,就在她想张口高声呼唤时,一只大手覆上了她的嘴。 鼻尖传来淡淡的酒味,耳畔是吕吉山压抑的愠怒的声音,“小娘们这么着急就去砚王府表忠心了?” 真切地听到吕吉山的声音,琬儿原本紧张的情绪反倒放轻松了下来。 她定了定神,想说话,可是嘴巴被堵住,只好老实地点点头,又觉得不妥,又开始摇头。 吕吉山冷哼一声,松开捂紧她嘴巴的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开始将她往高大宫墙外拖。苏婉儿有点心虚,不想跟他走,但是想到躲也是躲不过的,于是也迈开步子小跑着跟上。 吕吉山的心情似乎很糟,他一言不发,低头猛走。他越走越快,走出了瑶华宫的地界后,又穿过了几个花园和长回廊,周遭的宫殿越来越破旧,草木也越来越荒凉,老鸦凄凉的惨叫此起彼伏。这里是被废弃的大明宫西北角,再走不远,就要走出大明宫了。 四周黑漆嘛乌的,琬儿心中畏惧更甚,不肯挪步了,她往后拼命扯着吕吉山的袖口,“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还有脸问我去哪里?难道你不觉得你有责任向我说一点什么吗?” 吕吉山将她往身侧一堵斑驳的宫墙上一甩,恶狠狠的开了口。 天空中没有月亮,只有重重黑云,冷风吹来,寒意渗透肌肤,冷得琬儿打了个哆嗦,这是要变天了吧…… 黑暗中的吕吉山看不清面目,他长臂一展,自腰间抽出一把长刀,唰地一声,刀锋铮鸣,苍白无力的暗夜天光印在凌厉的刀刃上竟然射出了刺目的寒光。 吕吉山犹如暗夜中的猛兽,倒提着这把刀向歪倒在斑驳宫墙上的琬儿缓步走来。 “说话!你为何要这么做?在我提刀割下你头颅之前,我愿意听你说上几句遗言。” 第60章 恋歌 苏琬儿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什么?吕吉山要杀了自己! 不应该啊, 难道这回要换吕吉山砍自己的脑袋了? 苏琬儿觉得这不科学, 她想问老天爷是不是发错了剧本,但是老天爷没法 分卷阅读81 欲望文 分卷阅读8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82 开口说话,吕吉山的话倒是清楚又明白。 “山……你别冲动……你听我说……”琬儿真的有点害怕了, 今晚的吕吉山喝了酒, 是她从没见过的样子,她真的担心他会气急攻心将自己一刀砍死在这大明宫废弃的一角。 周遭一片漆黑, 琬儿绝望地发现, 就算她扯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能听见——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安抚好眼前这个被怒火冲昏头的男人了。 “山……你知道吗, 是陛下亲自下令要我迎接李砚的, 她有心绕过你们兄弟二人,我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就算我同你说了, 你敢出手去杀了那李砚吗?” 琬儿急匆匆地冲浑身散发着疯狂气息的男人说话, 她攥紧了自己的胸口,因为里面的心脏跳得太快,她怕给跳出来了。 话音未落,眼前寒光一闪,钢刀毫不留情地架上了她的脖颈, 吕吉山一只胳膊肘压紧她的胸口, 将她死死抵在宫墙上, 另一只横握长刀的手背青筋暴突。他咻咻地喷着粗气,鼻息喷进苏琬儿的眼,夹杂着丝丝酒气, 却教琬儿睁不开眼睛。 “我杀不杀李砚是我的事,你愿不愿同我说,却是你的事了。我吕吉山挖心掏肺地对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吕吉山的声音里有琬儿从来没听过的痛楚,以致于琬儿好似对他的伤痛也感同身受,她心里一酸,也落下泪来。 “……山……琬儿不想这样的……但是……但是……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脖子上有刀,有点痛,胸口上是他的胳膊,大力又坚硬,硌得她骨头都快断了。就着这些痛,琬儿索性放开了泪腺,任由满腹热泪狂飙,自己的命运如此多舛,上辈子被李韧杀,这辈子被吕吉山杀,他们究竟想让自己怎样!琬儿越想越悲伤,越哭越大声,以致于已经无法再继续回答吕吉山的问话。 那哭声太响了,撕心裂肺,震耳欲聋,轰得吕吉山的脑袋里也跟着一起嗡嗡作响。 “噤声!” 他心中火起,手上一个用力,将刀锋暗暗一压,刺目的刀锋挨破莹雪的肌肤,透出一丝血红。 砍头的威胁已经不能奈何崩溃的苏琬儿,耳畔的哭声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琬儿已经放弃了,你要杀便杀吧,我就这样了,你自己看着办。 手臂有些发软,握刀的五指已经酸痛到握不住刀。吕吉山恨得红了眼,他转臂收刀,伴随一声破空的铮鸣,钢刀插入了身旁的土堆。 粗砺的大掌铁钳般锢紧了琬儿柔软的脖颈,“你怕丑,咱换一种方式,今日吉山便留你一个全尸,至于我的死活,就不劳你费心了,我早就死过一次,还怕再来一次?” 吕吉山五指收紧,他的声音沉坠、嘶哑,低吼中有滞闷,有哽噎。 惨烈的哭声嘎然而止,苏琬儿因着窒息,早已神魂颠倒,只在喉间发出骇人的关节扭曲般的嘎吱声。同样癫狂的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崩溃的吕吉山这番话中有什么不合逻辑。 吕吉山赤红了眼,有咸湿的水流过他的嘴角,划过他的下巴。他不敢多想,只疯魔般收紧自己的手掌,狂泻出自己的愤怒。因着用力,纤弱的琬儿犹如一根嫩秧被他拔地扯起,沿着斑驳的宫墙搓磨向上,犹如一个颓靡的布娃娃被痴愣的他钉死在破败的宫墙上…… 五指下的挣扎从激烈到无力,再到平静。吕吉山分明感受到了琬儿的生命气息从自己的指尖滑过—— 一串闷雷滚过,天空中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有雨滴落下来,打在琬儿苍白的面颊上,打湿了她的耳发,一缕一缕地贴在她的脸上,灰败又生机全无。 吕吉山猛然松开手,呆呆地看着原本能哭得乾坤颠倒的苏琬儿,犹如一块破麻袋软软地瘫倒在地。浑身的力气倏然被抽空,吕吉山瘫坐在地,望着毫无生气的苏琬儿,他浑身抖若筛糠,连滚带爬爬到琬儿身边,伸手探她的鼻息—— 我把琬儿杀死了…… 吕吉山害怕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泛滥成灾,混合着漫天的雨水灌入他的口中。他终于发现最可怕的事,不是他自己的脑袋被人砍了,而是他还活着,琬儿却不再说话。 他流着泪,毫无意识地拍打琬儿苍白的脸,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可是没有任何反应。 琬儿你醒醒,你怎么了?我错了,我不应该这样对你……我向你道歉,你快醒来!我宁愿杀了我自己也不要看见你在我面前死去……琬儿,快醒来,快醒来啊…… 吕吉山一边流泪一边亲吻着她的脸,漫天的绝望将他包围,如果可以,他愿意把自己的头砍下来,双手奉给阎王爷,换回琬儿的命。 掌下的身躯依旧毫无生气,任由他搓扁揉圆像个柔软的破布娃娃。他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就在此时,耳畔传来一声细碎的呻吟—— 借着半空中刺目的闪光,吕吉山看见琬儿动了动眉头,那颗蹙动的嫣红的胭脂痣犹如霞光乍现冲破了笼罩吕吉山头顶的阴霾。他像孩童般破涕为笑,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着泪水,伏身搂紧了琬儿柔软的身子,打横抱起,便往暗夜深处那破败的殿门冲去。 …… 这是一处荒芜已久的宫殿,大殿顶飘荡着褴褛的帷幔,牵动着千丝万缕的蛛丝尘网。殿门口有冷风吹来,残破的布幔如群魔乱舞般搅动起呛鼻的尘埃。 偏殿的内室里,火光窜动,吕吉山寻了一口破铁锅,点了一堆火,驱走室内的寒冷。地上铺着吕吉山的外袍,琬儿才从鬼门关回魂,周身无力。她闭着眼,紧蹙着眉,侧躺在地,任由满面激动的吕吉山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琬儿,你醒了,实在太好了!你知道吗,你快要把我吓死了……” 吕吉山兀自用唇摩挲着苏琬儿的脸颊,口中喃喃。怀抱中的她犹如婉转娇嫩的幼兽,喘着细碎的气,柔弱无力的指尖划过他的手心,让他的心也柔软得变成了一滩水。 “对不起……” 吕吉山的吻深沉又炙热,它们雨点般落在琬儿嫣红的眉间,苍白的唇上,向她传递着吕吉山最深情的呼唤与绵绵的情谊。 尽管他与怀中的女人因为“刻骨的仇恨”才经历过一场“生死的搏命”,但身体的欲望却在逐渐苏醒中将他们之间不愉快的过往统统抹去。吕吉山的眼中,现在就只看得见琬儿那莹白如凝脂的肌肤,与湿漉漉纱衣下若隐若现的玲珑有致…… 温热的大掌拂过,苏琬儿湿冷的肌肤暴露在闪动的火光中,冷热刺激引得她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不等她开口拒绝,吕吉山炙烫的气息已将她笼罩。 琬儿的头很晕,她说不出话来,吕吉山的拥抱与亲吻让她更加窒闷,于是她开始呼喊、挣扎起来。但呼喊变了味,听在吕吉山的耳朵里变成了呻吟 分卷阅读82 欲望文 分卷阅读8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83 ,挣扎也走了型,那若有似无的扭动瞬间便将吕吉山的理智彻底带走……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艳丽情意筑香梦,缱绻相思沉夕阳。 窗外有大雨滂沱,冲刷走斑驳宫墙下那场痴男怨女间沸扬纠缠后的痕迹,也冲刷走了吕吉山心中的不甘与愤恨。她与自己都是无根的浮萍,他自己也在尽力重新掌控自己的命运,又为何非要给更加柔弱的她,不切实际的过分要求呢? 他与琬儿之间的爱让他再度感受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温暖与慰藉,她还跟着自己,这就够了…… 她或许也是想念着身前这个男人的,琬儿在清明滑落前的最后那一瞬间这样想着。因为她身体里充盈的竟是满满的感动与餍足,她的神魂已不再属于自己,她开始无法抑制地对吕吉山作出了热烈的回应。她将自己脑海中所有的计划,所有的人,李韧,也包括李肇,统统抛去了脑后。她只能紧紧抓住眼下自己身前的这个男人,全身心投入其中,感受那熟悉的悸动与飞升,并同上一世的她无数次经历过的那样——肆意享受着他的澎湃与激昂…… …… 破败的殿庑掩不住火盆前沸腾的欲望,狂乱的电闪雷鸣挡不住跨越轮回的缱绻情爱。在这个雷电交加的雨夜,吕吉山与苏琬儿再度回到了宿命般的轨迹中。 极度美妙的飞升后,神魂不知何踪的两个人终于重新落回了地。他们甜蜜地拥吻,深情地抚摸,又再度疯狂地缠绕、翻转,如同饥寒已久的两个人,如此不知满足地从对方身上汲取那贪慕已久的,湮没在彼岸红尘中最熟悉的温暖与慰藉。 第61章 客人 琬儿是在浑身疼痛中醒来的, 当她醒来时, 只觉有淡淡瑞龙脑香充斥鼻尖, 自镂空的雕花窗棂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转头细细打量一番,身下是一张柔软的大床,精致的雕花装饰华美繁复, 身上盖了一床锦被。侧过身, 高大的朝服架映入眼帘,上面挂了一件雪白的男人的睡袍并一把嵌宝大刀。铜镜置在空荡的木桌上, 西北面一扇紫檀雕花大插屏, 屋角一尊错银梅花博山炉散发出缥缈烟丝, 满屋幽幽瑞龙脑香—— 这分明是吕吉山的卧房。 琬儿费力地支起上半身, 浑身的酸痛提醒着她昨晚的天雷勾动地火。她想唤人,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口中干得快要冒烟, 好容易哼哼了两声,就想自己爬下床寻人。记得昨晚不是在破旧的废殿吗,怎的醒来就到了这里? 不等她坐直身子,自大插屏后转过来几名婢女,当先一人, 头梳垂髻, 身穿豆绿色锦边齐腰襦裙, 皓腕上搭着几块巾帕。身后跟着两名身穿淡紫色交领齐腰襦裙的婢女,一人提食盒,一人提着热水。 身穿豆绿色齐腰襦裙的女子抬眼便见正要起身的琬儿, 口中便急急唤出口: “夫人醒了!奴婢们伺候夫人晨起。” 夫人?琬儿一头雾水。 “夫人可曾口渴?” 说话间,一盏温度刚刚好的茶递到了嘴边,茶汤甘洌,刚含进嘴里,茶盏便被撤走,换了个大一些的广口盅放在自己鼻尖下。琬儿明白了,原来是漱口的,又附身将口里的茶汤吐出。 广口盅撤走,又换了一盏茶水递到琬儿嘴边,鼻尖茶香醇厚,琬儿了然,这回是雀舌。就着婢女的手狠狠喝了两口,齿颊留香,喉间总算通畅。 “你家吕大人呢?” 喉间通畅的琬儿终于问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她有许多昨晚未能说出的话想和吕吉山说。 “回夫人的话,二爷上朝去了,要午时才能回了……” 不等豆绿色襦裙婢女说完,琬儿唰地一声掀开被子,就想跳下床——今日有早朝!自己还在吕吉山床上呼呼大睡!完了完了…… 不等她立稳,脚下却被绊住,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多亏那豆绿色襦裙婢女眼疾手快抬手扶住了她。 “夫人当心!” 琬儿低头,发现自己穿着一件男人的米白色绸睡袍,又长又大,包住了自己的脚…… “夫人恕罪,您在吕府没有衣裳。昨日的衣裳都脏了,奴婢已经收走让人洗了,这睡袍,是二爷让奴婢们这样穿的……” 婢女满口的歉意,为没能给琬儿寻得合适的衣裳深深自责,“夫人放心,今日一大早,二爷就交代过了,要奴婢给夫人您置办几套睡袍,几套丝帛锦衣。奴婢刚才正好去绸缎铺把这事儿给办妥帖了。” 婢女将琬儿小心翼翼地重新放至床边坐好,两眼放光便翻起嘴皮,开始如数家珍,“因着夫人刚才没醒,幼白便自作主张给夫人您定下了二十来套裙衫,夫人看看是否可以凑合这几日?琵琶襟上衣三件、云雁细锦衣一件、弹花暗纹锦服一件、八答晕春锦长衣一件……” 琬儿只觉额头青筋猛跳,快要运转不得,她抬手止住了婢女翻转不停的红嘴唇。“慢着,慢着!我想先问问!” “夫人请讲。”婢女礼貌又恭敬地垂下了头。 “首先,我不是夫人,你们可以唤我苏大人。”苏琬儿严肃又认真地盯着眼前的豆绿色襦裙婢女。 “是,夫……苏大人。”婢女心中不甘,因为吕太尉说的是如果称呼错了要打板子,可是这夫人不许别人叫她夫人又该如何是好! “你唤做幼白,是么?” “是的,奴婢是幼白。” “好,幼白姑娘,给你添麻烦了,我需要回宫,劳烦你替我在府中寻一套我能穿的与我送来。” “婢女的裙衫亦可。”为抓紧时间,琬儿特意强调了一下,她不挑拣,她必须尽快回宫。 幼白低头,沉默了片刻,终于又恭恭敬敬地开了口,“苏大人,二爷临出门前交代过奴婢了,要苏大人就在咱吕府休息一日。二爷说他会替您向陛下告假,让您安心休息,等他回府。” 琬儿想了想,觉得如此安排也妥,既然吕吉山主动替自己把假都请好了,自己便留下来等他即可,她需要与吕吉山认真谈谈。 这样想着,她便抬起头,望着幼白微笑颔首,“既如此,便劳烦幼白姑娘帮忙梳洗……” 快到午时才用完早膳的琬儿,看着幼白恭恭敬敬在自己眼前展开这件半旧的大红色织锦襦裙时,颇有些惊讶。襦裙保存得很精细,连宽大的袖口及垂地的裙摆都没有一丝折痕,可见襦裙主人对这件裙子的珍视。襦裙通身鲜红没有一丝杂色,唯有腰间的一根五彩流苏丝绦算是唯一的点缀。 虽然能看出面料来自名贵的苏州织锦,可是这襦裙至少是五年前的款式了,如今京中闺秀们都酷爱有两种颜色配色的“间裙”,袖口和裙摆也更加宽大,领口及袖口会有宽阔的织金锦花边,胸口或裙摆通常也会有 分卷阅读83 欲望文 分卷阅读8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84 绣花。 “苏大人见谅,咱婢仆的衣衫怎敢给您上身,若是被二爷知晓,奴婢们只怕是吃罪不起了。”幼白牵着石榴裙满面窘态。 “这件石榴裙是奴婢去三奶奶房里求的,咱吕家就数三奶奶顶和善,她听奴婢说要替侯爷的夫……呃……侍中大人寻一件衣裙,便将她的衣橱都给奴婢搬了出来……只是三奶奶才被吕三爷从西北接回来不久,尚未置办好衣裙,这已是奴婢能找出来的顶好的一件了……” “无碍!这裙子挺好的!我很喜欢,劳烦幼白姑娘晚些时候带琬儿去三奶奶院子向三奶奶请安。” 琬儿抬手止住了幼白的致歉,她知道幼白口中的三奶奶是谁。那是他们吕家另一房的独苗,吕吉山堂弟吕俊青的发妻郑玉蝉。那是一个淳朴又善良的乡下女子,琬儿对她印象很深,上一世的她还曾为吕宅之中竟存在郑玉蝉这样“接地气”款的女人存在,而感到过震惊。 看来同上一世一样,吕吉山把他好容易搜出来的堂弟吕俊青也接回京了,她转过身去打开吕吉山的梳妆台细细翻找,她记得昨夜自己带过一柄镂空飞凤金步摇,她想把它找出来,待会去郑玉蝉院子请安时作见面礼送给她。 …… 郑玉蝉同琬儿记忆中的模样一样,淳朴又真诚,她红润的脸颊上挂着爽朗的笑,露出整整齐齐的雪白大板牙。她热情地搬出来自她们西北的大枣招待琬儿,牵着她白嫩的手夸赞京城的女子长得个叫水灵,是她们乡野女子不能比的。 琬儿笑,暗叹郑玉蝉能与那出尘脱俗的吕俊青作配,也真是一段奇缘。见过郑玉蝉后苏琬儿回到了吕吉山书房,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吕吉山放在案桌上的书。她很意外地发现,吕吉山大部分书上居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这在琬儿“多年”的印象里,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怪不得吕吉山与过去有了些不同,原来他“迷途知返”了! 这样想着,琬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便又直起身来,于屋内逡巡。开始四下里搜寻起来,想看看如今的吕府与吕吉山还有什么地方,不同于她记忆中的过往。仔细想来,如今的吕吉山变化真的挺大,她对吕吉山的内心倒生出了几分兴趣来。 就在她肆意翻箱倒柜的时候,书房门嘎吱一声响,有人推门进来了…… 琬儿一愣,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只一瞬,便手忙脚乱地关柜门。吕吉山回来了,自己作为“客人”,虽然已有肌肤之亲,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的,未经主人的同意便抄家似的搜主人家的书房,实在非君子所为啊! 就在琬儿涨红了小脸七手八脚地恢复着“作案现场”时,一阵细碎的脚步传来,一位姑娘绕过了纱幔,出现在了苏琬儿面前。 她梳着高高的飞天髻,金玉簪花,身穿月白色流云纹锦边齐腰襦裙,领口开得很低,露出白腻如玉的大片肌肤,外罩一件金边撒花烟罗衫。这女子满怀喜悦地冲进内室,在见到蹲在书桌旁的姿势怪异的琬儿时,惊得呆愣在了原地。 琬儿放心了,只要不是被吕吉山本人逮了现行都好说,只是自己让这位美丽的姑娘失望了。 琬儿能准确地判断来人的情绪,是因为这女子嘴角噙着笑,双目盈盈,那渴盼的神色还没来得及从她脸上撤回。琬儿若无其事地自地上站起,闲适地拍了拍手上的灰,率先开口问话: “这位姑娘是……” 呆怔女子上下打量着琬儿,满眼的不可思议。琬儿穿着老土的大红色厚实襦裙,跟那刚从老山旮回来的郑玉蝉一幅德行。听见琬儿竟率先问话,女子更加惊愕了,看她是哪个乡野来的女子,做派却拿大得紧。 “我是二爷房里的黛儿,你又是哪个院的,为何在二爷的书房里?” 琬儿垂着眼挨着吕吉山的书桌缓缓坐下,她大致清楚了吕吉山的后院情况,这个名叫黛儿的女子,看来是他房里唯一的“女主人”了。 琬儿自认为自己与吕吉山的后院没半毛钱关系,所以她完全没有兴致同眼前这名尚未从惊愕中挣脱出来的女子说话。于是她冲黛儿点点头,随口回应道: “我是你们二爷的客人,我在这儿等他回家,姑娘若无其他事,可回屋等你家大人,我这儿不需要人伺候,我只是闲来无事,便随便瞧瞧。” 看琬儿如此轻描淡写地同自己说话,黛儿不爽利极了,这个女人穿着老土,举止粗鲁,肆意在侯爷的书房里翻箱倒柜,定是在干什么坏事!于是她有些严厉地开口冲琬儿说话: “姑娘既然是二爷的客人,为何不老实呆在客房,又在这书房里翻找什么?” 听吕吉山的一个“妾”、或许是“通房”?如此不客气地指摘自己,琬儿心里更加不舒服,她本来就对自己又与那遭瘟的吕吉山绑到了一起心中不爽利,如今再听一个卑贱女子在自己耳旁聒噪不休,琬儿决定待吕吉山回来后,更要坚定自己的立场与他好好立立规矩。 琬儿抬手急急拍了一下桌面,声色俱厉地冲黛儿甩了过去: “本官穿什么都轮不到你一个女子来管,我是有绶印的朝廷命官,本官等着你家大人,是因为有要事要谈。你是那吕太尉的什么人?正妻?妾室?本官可从没听说吕大人有过妻妾,若只是他的婢子,本官劝你还是麻溜地给我滚出去。你一个贱婢,未经通传便肆意进出主子的房间,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此尊卑不分,扰乱纲常,小心我让你家大人治你的罪!” 琬儿虽然一身怪异打扮,但她侧着身,端着脸,架着胳膊,声色俱厉的模样倒真的挺像个朝廷命官,端坐在吕吉山的书桌后,也很有吕吉山那种挥斥方遒的气势。黛儿有些心虚,心道,今早听幼白她们说吕二爷带回个宫里的女官,自己心里担忧,才来吕吉山的书房找他相问,该不会就是这个穿着古怪的女人吧…… 这样想着,黛儿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不管是不是,自己也没法拿下她,还是先去问问幼白才好。 于是黛儿皱着脸,一跺脚,扭身便往屋外走,细碎的脚步刚到门口,琬儿听见黛儿婉转的声音传来,“二爷……黛儿见过爷……” 第62章 靠山 琬儿支楞着脖子望向纱幔外, 一个挺拔的身影闪过, 青衣纁裳, 金玉革带,头戴交脚幞头,正是吕吉山。 “琬儿……” 看见琬儿果然留在吕府等着自己, 吕吉山轻轻舒了一口气。 “琬儿住的可是习惯?” 吕吉山看见琬儿一身朴实打扮, 乐得笑弯了眼:我的琬儿就算批麻袋都是最好看的……这样想着,满脸堆笑的男人就要上前来搂琬儿的腰, 却被她轻轻躲开。 “吉山……” 琬儿冲纱幔外扬扬下巴, 示 分卷阅读84 欲望文 分卷阅读8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85 意他屋里有人。 吕吉山回头, 看见黛儿立在纱幔外, 透过轻扬的薄纱,呆怔地望着屋内情意绵绵的两个人。 吕吉山心中厌烦, 这婢子怎的如此没有眼力见, 想也不想,抬手便朝黛儿挥,“你出去,出去!” 黛儿更呆了,好容易看清楚吕吉山眼中责备的目光, 忍不住红了眼眶, 屈身匆匆一福, 扭头便往房门外奔去。 琬儿端坐书案后,冷眼看着黛儿悲伤地离开,忍不住开口嗤笑, “吉山,你为何如此粗鲁,把人姑娘的心伤到了。” 吕吉山涎着脸直往琬儿身边凑,“端茶的婢子而已,忒多讲究作甚……” “不能吧?看那依依不舍的样,你为何不给人家一个名份?”苏琬儿乜斜着眼望向吕吉山,一脸鄙夷。 “名份?”吕吉山怪异地看着琬儿的脸,“我为什么要给她名份?” “……” 琬儿也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婢女浪费这么多口舌,便抬手挥了挥,“行了,不说这个,咱来谈谈正事。” 她抬手指向案边,示意他坐案边去。 “怎的如此严肃?琬儿莫要吓我。”吕吉山嬉皮笑脸,赖在她身边不肯挪窝。 琬儿默然,也不强求,她低头思虑片刻,终是狠下心来,但见她抬头盯着吕吉山那饱含浓浓爱意的眼睛正色直言: “吉山,你是陛下的侄子,她钦定的太尉,我是陛下身边的女官,替她执掌文诰的侍中。咱们为了各自更好的前途,可以如此携手合作,你让我做你的耳目,你的权势能给我一些方便。咱们一直都合作得挺愉快,虽然昨晚有一点不同,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琬儿希望吉山与我都能清楚的保持这些认知,并将你我的关系正确并顺利地维系下去。” 琬儿思虑很久了,在经过了昨晚的事后,她依然认为自己不能为了虚无缥缈的莫名其妙的感情搭上自己的命。对如今的琬儿来说,自己的生命一定是第一重要的。她不否认今生的自己对吕吉山似乎有了一点不同于以往的感情,但是吕吉山作为一个外戚,还是一个冠着受人敌视的姓氏的外戚,就算他今生有了再多的不同,她也并不认为他一定就能逃脱宿命的安排。 看似一统天下,无往不利的吕之,其实正在提前挥霍她吕家所有人的机运与功德。吕之作为女人,作为李家的媳妇,改元称帝,仅此一条便已封印死她吕家人日后所有的出路。吕家人会在吕之被人拉下马后,因为他们的姓氏成为过街老鼠。 所以,琬儿再一次将吕吉山放置在了自己心房以外的位置:吕吉山,同他们吕家其他所有的人一样,会变成向李家帝王表忠心的人肉阶梯,染红李家朝臣冠缨的人血染料,被所有李氏朝臣各种明争暗抢。 同所有李家子孙及李氏朝臣一样,苏琬儿保持了自己对吕氏一派的一贯心理抵制态度。在她重生后的眼里,她提前预判到了吕吉山是自己的猎物,自己的棋子。所以琬儿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她只是想继续看着吕吉山,不要他坏了李韧的未来。 吕吉山的权势,她完全不需要——她有吕皇,有李砚,以后还会有李韧。她会风光地走完这重来的一生,而吕吉山则会沿着阎王爷早已安排好给他的轨迹,很快走完这一辈子。 鉴于吕吉山对自己一腔热情,自己或许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选择将他救下来,置一所隐秘的宅子,将吕吉山藏在里面…… 琬儿不大能确定未来落败的吕吉山会不会像自己设想的那样,心安理得地做自己的“外室”,但苏琬儿能肯定的是,昨晚的经历必定会改变吕吉山对二人关系的自我认知,并对她提出“不合理”的要求。这会给她带来困扰,所以她今天是专门留下来给他上这趟政治理论课的。 吕吉山破天荒地没有因为琬儿这番无情的话炸毛,他只定定地看进琬儿那双冷静的眼睛: “合作?你干嘛将我俩的关系说得如此不堪?吉山是想让你帮助我,但并不只是想利用你当我的耳目,你帮助了我,也等于帮了你自己啊!吉山心悦你,想将你揽在心口一辈子,我会对你好的,琬儿,你要相信我,吉山有能力给你你想要的生活。” “琬儿并不认为帮助你就能帮助我自己,陛下需要我,我完全没有必要帮助除了陛下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那么你是认为我吕吉山堂堂一品大员,非得要靠你这女人的庇护才能干得下去咯?” 涉及到否定吕吉山人格及能力的话题总是能成功踩到他的猫尾巴。 “……” 琬儿扶额,抬手止住了吕吉山的话,“太尉大人,咱们不必互相拆台,你回顾一下咱们的过往,从编撰史集开始,咱们的合作总是能给你带来锦上的鲜花,给我带来合理的方便与安全,不是吗?” 吕吉山盯着琬儿仔细回想了一下,点点头,“是的,我替你掩过包庇杜宇桥的罪,从劫匪手上救过你的命。你做我的教习,教会我许多东西。” “所以咯,你知道吗?咱们是可以合作下去的,那不是爱,是交易,我们身体的交易也只是为了换取你我各自朝堂上更大的利益。” 吕吉山沉默了,这女人果真是铁石做的心肠吗?漫天的无力与失落感包围住了他,她同上一世一样,把自己当作了她的棋子,她的砝码。如果只是因为利益才结合在一起,那么她很快也会因为利益而再次出卖自己。 于是他站起了身,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琬儿: “那么……好!琬儿,为了交易,你能当好耳目这个角色吗?” “能。只是我得知晓你的目的,才能按你的需要给你恰当的帮助。” “我要那个最高的位置。你能助力我做到吗?” 琬儿惊呆了,她不相信吕吉山能如此直剌剌地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并不认为吕吉山会产生这样的心思,上一世的他只是想长久的做吕皇的一条狗,好换得一身漂亮的衣裳和一栋金碧辉煌的房子。 吕吉山的回答太出乎她的预料,琬儿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意识到,就凭着吕吉山这一句话,她苏琬儿就能将他成功提前送进地狱。 或许是因为对自己太有信心,吕吉山并未考虑过地狱不地狱的问题。他只躬身凑近琬儿的脸,用他那低沉又富有蛊惑力的声音与她说话。 “你助力我拿下那个位置,我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琬儿笑了:“吕吉山,你在开玩笑吗?就像朝堂上任何一个官员同我说,我要谋反,琬儿你帮助我,我给你一切。你觉得我会相信他的话,并答应他这个荒唐的请求吗?” 吕吉山的双眸黑沉沉如墨丸,他想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琬儿,吉山心悦你 分卷阅读85 欲望文 分卷阅读8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86 ,想让你做我的妻子。可是你瞧不上我,那么请你告诉我,你需要什么,看我吕吉山能拿出什么来同你交换。” “我要我权势的百年稳固。” “那么吉山能做什么?” “听我的话……不过你放心,我会为你好的。” “……” 这是一场没有结局的谈判,因为吕吉山在最后应承着她时,他的心里是在嗤笑她的:小娘们跟那老妖婆混久了,也学着那老妖婆的样子要跟男人争高下。不知十里水泊,哪能上梁山!你爷爷我活了两辈子了,跟我玩聊斋,谁怕谁…… 吕吉山并没有把苏琬儿的告诫放在眼里,征服琬儿的身体带给他的满足感前所未有,他甚至比上一世更加迷恋琬儿,因为今生的琬儿似乎比上一世的她更具有挑战性。他迷恋那一晚将她狠狠压在身下,肆意施暴,看她各种婉转承欢的哀鸣、神魂颠倒的娇呼,带给自己的心理和身体的非一般的慰藉。当他看见他铺在琬儿身下那件外袍上染上的那斑斑点点的红梅时,他心中的颤动无法言说。 回到瑶华宫的琬儿泡了很久的澡,她轻抚过自己的小腹,心中有苦涩涌出。她的身体里还残存着吕吉山带给他的悸动,而她却仿佛已经看见如困兽般的他被自己亲手捆绑,交给李韧。 琬儿深吸了一口气,滑入水中,她在窒息中回味着那晚吕吉山伸手紧箍自己脖颈的感觉—— 你为何不继续掐死我? 第63章 提携 李砚回京, 傻子都知道, 李砚再度任太子基本板上钉钉了, 毕竟吕皇如若不想把太子之位传给李砚,就没必要再唤他回来了。 回到瑶华宫的苏琬儿决定去砚王府拜见一下李砚。虽说琬儿并没有再度投身李砚帐下的想法,但是李砚被贬黜相州前, 于两仪殿前那怨气冲天的怒吼犹在耳畔。与李砚保持和谐的相处关系, 无论日后自己继续选择李家作为靠山,亦或转投吕吉山作为退路都是必须且紧要的。 李砚回京那日, 琬儿去砚王府看过了钱媛之。可是钱媛之是个小人, 说的与做的向来不同步, 琬儿知道钱媛之那挂满讪笑的脸, 及那温热的一锭金,并不能真正表达出她真实的内心。所以琬儿必须亲眼确定李砚对自己的真实态度。 李砚是在砚王府正在整饬的花园外遇见前来拜见自己的琬儿的。她身穿月青色对襟齐胸襦裙, 外搭一条蓝绿色纱罗画帛, 头顶双环望仙髻,发间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珠串摇曳,衬得琬儿愈发娇美动人,楚楚可怜。 当琬儿微笑着走向李砚的时候, 她自己也是在鄙视着自己的。她今日故意选择了这支炫目的发钗, 就是为了炫晕李砚的眼。它由足金打造, 以金凤为山题,贯白珠,其间桂枝缠绕, 下坠玲珑三叶羽,一心剔透一线系,为之金贵。这身襦裙,领口开的特别大,可以恰到好处的展现她的“脸似芙蓉胸似玉”。 琬儿知道李砚曾经是爱慕自己的容颜的,可是在他心里,他也是将琬儿作为他那苦难流放日子的源头的。虽然琬儿认为他应该首先反省的是自己的夫人,可是李砚的眼睛是看不清这些问题的关键的。 所以,她想以自己的姿容为手段,抹去李砚与自己之间那曾经难以逾越的仇恨的屏障。这种手段,在上一世她没有少用,并且屡试不爽。重活一世的她虽然不大屑于再度使用如此低劣的手段,但是每一次被逼入墙角的自己,非得要靠这个才能快速又高效地解决问题不可!只要李砚能忘记过去的不快就行,手段不重要,目的达到就行。至于那高深的,本源不本源的问题,这个男人是不会去想的,当然他也想不明白。 李砚望着琬儿朝自己摇曳宽摆地走来,额间嫣红的花钿娇艳欲滴。多年不见,再度看见美得如此张扬的琬儿,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没来由有点紧张。 初回京那日,只是远远看见琬儿那风姿绰约的身影,他便不由自主地开始自惭形秽起来,可是不等他再细看,便被自己的母亲,当朝的天子给急不可耐地拽上了御辇。琬儿甚至比他离开京城前更加高贵典雅了,就是自九天下凡的仙女!他早已忘记自己曾经在两仪殿内对琬儿是怎样的深恶痛恨,只呐呐地望着琬儿,无措地揪着自己的衣袍边。 “砚王殿下……” 琬儿冲李砚恭敬地见礼。李砚头戴幞头,身穿宝蓝色团花绫宽袖深衣,嵌宝腰带玉带钩,足蹬长靿靴。原本轩昂伟岸的他不过而立之年,却因相州的苦难生活变得如此温吞懦弱。他高大的身躯笼罩在这锦绣繁复的云锦妆花缎中,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相州的苦难除了给他原本俊朗的脸增加了不少风霜,更给单纯直率的李砚的内心带来了不可逆的毁灭性的打击。望着眼前诚惶诚恐的李砚,琬儿再也生不起嘲弄或鄙视他的心思,砚只是有些单纯而已,他只会随自己的心意而动,学不会他母亲的尔虞我诈而已。 “殿下近来可好?” 琬儿抬起盈盈秋波望向李砚,她敛去了周身的孤傲,脸上挂着柔美的微笑,冲李砚说话。 她的微笑是那么的温柔,如此简略却情深谊长的一句问候,就好像他们二人一直如此淡然相处宫中一样。 这是自己遇见琬儿以来,她对自己最温柔的时刻了吧? 昔日的仇恨早已灰飞烟灭,唯有浓浓的感动荡漾心间,琬儿的笑容总是能轻易就瓦解了他好容易浇筑起来的心房。李砚的内心瞬间平复了许多,他望着颜如舜华的琬儿拘谨地回答: “我很好……” 话音未落,琬儿噗嗤一声掩唇笑出声来。 他忘了自己是天子的儿子了,怎能与琬儿以你我相称。待李砚反应过来,不由得涨红了那张早已不再年轻的脸,他抬手摸着自己的脑袋,讪讪地笑:“砚与琬儿何等相熟,不讲这些虚礼……” 琬儿好容易止住了笑,只觉眼角有湿润溢出,李家兄弟对自己都很好,自己却总是会在无意间伤害到他们。 自己主观上虽没害过李砚,可李砚却站在自己的身边,获得满身伤痕累累。也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什么原因,越是不想与他有纠葛,却越是对不住他。 “砚的院子里移来了新的花木,琬儿愿意陪砚去瞧瞧吗?”为了让自己能有机会多看琬儿两眼,李砚决定“主动出击”。 “诺,但凭殿下所愿。”琬儿冲他俏皮地眨眼睛。 李砚很高兴,这是琬儿第一次如此温柔地陪他逛花园,以前她不是一脸严肃地指着一堆奏章以老夫子的姿态对自己谆谆教诲,就是当着自己的面与其他男人巧笑倩兮。 他对琬儿的顺从表达出了超越他身份地位的热情与奉迎。他向琬儿介绍自己的新家:当今天子非 分卷阅读86 欲望文 分卷阅读8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87 常关心自己的府邸建设,他也感念陛下盛宠。于是他按陛下的希望,将原来的砚王府扩大了三分之一的地盘。院子里多挖了一个池塘,他的夫人钱媛之会在这里种上许多荷花,夏天可以看荷花,秋天可以喝莲藕汤。砚王府上的厨娘炖的藕汤堪称一绝,届时,还希望琬儿能常来他的砚王府看花,喝藕汤…… 琬儿没有说话,她只静静地看着身旁那拘谨却激动的李家嫡孙对自己诉说着拙劣的,讨好他的亲生母亲,也讨好自己的话。心中却有浓浓的怜惜沸沸扬扬。 李砚的谦卑热情与钱媛之的温和可亲带给苏琬儿的体验是截然不同的,因为李砚今日的表现,苏琬儿几乎忘记了她身边还有吕吉山的存在。 李砚回京前,自己为了吕吉山能坐一坐那个位置,还曾经试图说服吕皇彻底抛弃李砚,把这个从没害过自己的男人当作破布一般,果断决绝地扔进地狱去,等待下辈子再重新做个洒脱的人。 眼下这个正承受着李砚诚挚讨好的自己,同其他所有人一样,都在利用着单纯的砚,达到他们自己各不相同,却殊途同归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吕皇要拿李砚来抚慰朝堂,她老了,反正她已经享受够了,她需要有人来侍奉自己的牌位,李砚实在太适合不过了。钱家,会要了李砚的运势,再要了他的命。而自己也正在试图利用李砚对自己的感情,某种来源不明的,莫名其妙的感情,从他这里讨要吕吉山的运势,如若成功,那么同样也会要了他的命。 琬儿突然很想转身冲出砚王府寻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哭一场,上天为什么要安排一个李砚来如此折磨自己?李砚只是单纯,不是白痴。他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天底下最高贵的血液,他的命,比京城内所有贵胄,包括什么吕家人、钱家人的命都高贵多了。却因为他的纯真与善良,就要如此承受所有人对他的鄙薄、嗤笑、利用、戏耍——直到他失去最后的利用价值,被他自认为是至亲至爱的人,毫不留情地杀死。 琬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握上了李砚的手,她没有想到砚的手竟是如此的骨瘦如柴冰冷僵硬。她轻轻地将李砚拉入自己的怀中,就像她是李砚慈祥的母亲或温柔的姐姐。她早已忘记自己来砚王府的初始目的到底是什么,琬儿细细拍打李砚的肩膀,柔柔地地对李砚说话,似乎她就真的只是因为关心李砚才来看他的一样: “砚,陛下的心也是肉长的,你看她是如此的爱你,千里迢迢将你从相州接回来。怕你路上不安全,还要求节度使大人亲自护送你回家。殿下,如今你也回来了自己的府邸,同自己的侧妃与儿子团聚,殿下的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李砚微滞,他只觉鼻头发酸,琬儿的怀抱是天底下最馨香的怀抱,于是他伸出手,将柔软的琬儿紧紧揽入自己的怀中。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他肆意地品味着此时此刻能让他铭记终生的,短暂的温暖。 身后传来足履踏碎一地枯叶的窸窣声,琬儿觉察到李砚抬起了头,有一个虔诚又恭谨的声音传来: “参见砚王殿下……” 琬儿心口一跳,原本坦荡的她像触电一般将自己瞬间从李砚怀中挣脱出来。她深深低下了头,就像是她勾引了李砚一般,她的心里现在是乱麻一片。 李砚倒是坦荡,宫中的谁与他拥抱都是正常的,他原本就是大明宫主人的儿子,所以琬儿本身就是他家的。他似乎只是有些意外在此时看见来人,琬儿听见他的声音里有惊异,“何事?” “启禀殿下,下官有请柬一份,特来拜呈。” 第64章 伙伴 吕吉山怀揣着吕府制作的精致的请柬忐忑不安地来见李砚。吕皇提携吕家满朝皆知, 回到京城的李砚自然也能知道最能碍他眼的人是谁。李砚是要做太子的人, 作为他潜在的劲敌, 不积极主动地表达自己的纯良无害,怎么成呢? 所以,今日的吕吉山是来给李砚送请柬来的。吕家预备了一场家宴, 要为远道归来的砚王爷接风洗尘。 可是出乎吕吉山意料之外的是, 他看见了苏琬儿。 花园中的她正与李砚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除了甜,涩的、酸的、苦的、辣的, 人生百味齐齐涌上心头, 吕吉山眼冒金星, 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想起了昨日琬儿对自己说过的话:你知道吗?我们是可以合作下去的, 那不是爱,是交易, 我们身体的交易只是为了换取你我各自朝堂上更大的利益。 是啊, 这只是一场交易,为了她权势百年稳固的赤裸裸的交易。她可以同自己做交易,也可以同李砚做交易,就像上一世的她一样——不仅她自己的身体可以作交易的筹码,连他吕吉山的, 也能变成了她手中的筹码! 无情的现实再一次向吕吉山扇了一个狠狠的耳光:你吕吉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失败了!装君子, 当霸总, 对于眼前这个心硬如铁、性冷如冰的女人来说,统统都不如那吕皇轻飘飘放的一个屁。 吕皇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主宰她的荣华, 所以她只为她自己的荣华而活。 她就是一个卑贱的女人,自己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怎么还继续奢望她能重新变得跟自己心里想的那般高贵典雅、冰清玉洁? 吕吉山在心里狠狠痛骂想转身拔腿逃跑的自己,你是男人,活了两辈子的男人,怎么变得越来越娘们了?这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于是吕吉山继续大大方方地朝李砚走过去,昨日吕府管家便送过帖子来砚王府了,早就通报过李砚自己会来,今日是非得见李砚不可的。 他看见李砚自然又熟稔地将琬儿隐在了身后,那个女人穿着低胸的襦裙,螓首低垂,呼吸迷乱,连脖颈都是红的——一看就没干好事! 吕吉山心头一口老血就要喷出,又被自己生生给忍了回去。女人如衣服,丢了就丢了,除了穿衣服,人生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需要完成呢!吕吉山在心里这样暗暗鼓励着自己,心里果真舒服了许多。 吕吉山向李砚见礼,恭谨地邀请李砚参加五日后在吕府举办的家宴,家宴是专门为殿下您准备的,届时,您会是主角呢! 李砚颔首,吕吉山向自己递过来橄榄枝是好事,他吕家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审时度势,选择投诚,说明他吕家还没膨胀到秀逗的地步。如果有一日我登了极顶,还可以恩典他吕家多活一段时间。 李砚和颜悦色地接过了吕吉山递过来的请柬,并告诉他,自己一定会准时赴宴的。咱们是一家人,你是我的表弟,犯不着如此客气。 咦?你怎么还跪着?孤忘了唤你起来,你就要如此一直跪下去么?起来,起来,快起来! 李砚满面 分卷阅读8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88 带笑,将一来便跪到如今的吕吉山从地上扯了起来。他热情地拉着吕吉山的手,边走边说话: “来来来!孤知道你最会修园子,以前陛下不就让你给长乐公主修过园子吗?今日正好,孤带你去看看孤设计的园子,吉山表弟给评价评价,好给孤正正型!” 吕吉山诚惶诚恐,“殿下说笑了,微臣可担当不起啊!我给自己胡乱倒腾倒腾还行,要给您提意见,可要愁死下官了。谁不知道陛下派给您修院子的,是给陛下修行宫的匠工,今日吉山只是来送请柬的,殿下饶过微臣吧……” 吕吉山再次深深伏地,奴颜卑膝的模样逗得李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好了好了!吉山表弟快起来吧,哥哥我可不敢逗你玩。回头让陛下知道了,又该说孤不知好歹了,谁不知道,如今的陛下,最心疼的,可是你这个侄儿!”李砚笑得爽朗,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古怪得紧。 吕吉山缩在地上就快成了一个球,“殿下说笑了,咱们君臣只是在玩笑,哪有把亲人间的玩笑当正理儿来断的道理?吉山感谢殿下的照拂还来不及呢!” 吕吉山态度诚恳,姿态恭谨,一口白牙全露,笑得见牙不见眼。李砚愈发的心舒气畅了,他挥挥手,“好吧,既如此,孤也没旁的事了,这请柬,孤就收下了,孤会准时赴宴的,吉山表弟放心吧!那……你就跪安吧!” 吕吉山再度恭谨致谢,一番叩头作揖后,终于缓步退出了砚王府。 琬儿与李砚一番叙旧后,又被李砚留下,与他和钱媛之一道用完午膳后才离开砚王府。琬儿的目的达到了,李砚依旧对自己痴心不改,这就够了。只是,原本应该高兴的琬儿,却因上午在花园中,吕吉山陡然出现在砚王府,变得心事重重。 很快,琬儿的不安,在她回宫的路上就得到了验证。 琬儿所在的这队挂着皇宫标志的车队在绕进一个小巷口的时候,被一队被坚执锐的军士给拦住了。吕吉山很愤怒,他从兵士们的刀剑林中走出来,在琬儿随行护卫们的目瞪口呆下,他直通通走过来一把将琬儿自马车中揪出来,将她扯进了一条更小的巷道: “才同我睡了觉,转头便去砚王府陪那懦弱无能的废物,今日,他一定很满意吧? ”吕吉山嬉皮笑脸的说,那眼中的亵玩,让琬儿觉得他是在看一个风尘女子。 吕吉山脸上的这副表情,让原本有些气短的苏琬儿瞬间怒从心头起,她奋力挣脱了吕吉山,柳眉倒竖,秀目圆瞪: “你给我放尊重点,你知道吗?我去了砚王府,是因为我在为你吕吉山的出路着想,日后你得在砚王爷手底下讨生活。砚王爷与琬儿向来亲厚,他信任我,我要为你我将来的仕途发展提前做好准备。 ” “好吧,我总算是搞明白你为何要去找李砚了。果然同我猜的一样,你这是准备去找新靠山了。我吕吉山真就看错了你,我一直以为你不是一个婊子,而是一个令人敬重的文化人。& “我不得不那样做,山,你知道吗?如今砚王爷他回来了,你已经输了,你不仅不能保护我,反倒会成为我的把柄,可是我必须要活下去,而且,只有我活着,你才能有活着的机会。 ” “所以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去找新主子?你和那个令人作呕的废物上床? ” “住嘴!你嘴巴干净点!” 苏琬儿狠狠打断了他的话,她气势汹汹,盛气凌人。 “我只是去看了看砚王爷,我们只是聊了一会天,并同他们夫妻二人一起用了膳。” 苏琬儿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同吕吉山解释自己的行踪,可是吕吉山太会胡搅蛮缠了,让她不由自主地就想反驳他的观点。 琬儿顿了顿,她望着吕吉山满是嘲弄,写着你当我是傻子,这样内涵的眼睛,她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缓缓开口说道: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呃……在某种意义上,我的确也是,也是为了找新的靠山,可是你得搞清楚,我找的不只是我一个人的靠山,也是你吕吉山的。 ” “呸!除了陛下,我吕吉山从来就不需要靠山,你以为人人都能跟你苏琬儿一样,跟谁都能裹到一块去?” 苏琬儿好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被吕吉山无情地点燃,她不想再与吕吉山这样的混人在这幽深的巷道里胡搅蛮缠。她不再说话,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瞪了满脸戾气的吕吉山一眼,转身就往巷道外走。 见琬儿不理自己,还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这让吕吉山恨得牙痒痒。他才是最委屈的人,为啥人人都觉得是他欠扁?李砚夹枪带棒地对他便罢了,她苏琬儿有何立场如此待他!就在苏琬儿擦过他身前,就要离去的时候,他轻飘飘地冲她刺过去一句话: “你的新靠山怎么样?他寂寞得太久了,你这么带劲,他一定满意极了吧?你这个卑鄙又肮脏的女人。 ” 苏琬儿愣住了,气得手脚止不住地抖,她猛地止住了脚,转过头来准备与吕吉山战斗到底: “你这个无赖!我不许你这样侮辱我。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你所在的形势,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对着我颐指气使吗?” “呵呵!”吕吉山抬头笑,就像听见了一个好笑的笑话,“那个懦弱的男人就能保护你了?我吕吉山还没有倒,我依然如日中天,我吕吉山的姑母还是帝王。陛下信任我,你就不怕我向陛下告发你,说你勾引了我,再勾引她的儿子? ” 琬儿震怒,她不再想考虑自己的措辞与表情,眼前的吕吉山满嘴污言秽语,让她实在听不下去了。 “陛下会听你吕吉山的话?你实在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是谁?你不过只是陛下自徙河边捡回来的一个装裱门面的弃儿!陛下只是怜悯你罢了,施舍了你一件衣裳穿,你竟然真的把自己当作人了?大荣朝只会有陛下这一代,一代而亡!这天下只能是李家的,是她儿子的!陛下将砚王爷重又接回宫,已经充分说明,你吕吉山又被陛下抛弃了,你很快就要一无所有了,你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会再有,你依然还是那个被贬斥徙河的弃儿!” 琬儿昂着头,犹如高贵的女王,她乜斜着眼,睨向满面疯狂的吕吉山,“砚王爷是陛下的骨肉,所以我奉劝你最好跪在我跟前来巴结着我。因为到那个时候,恐怕就只有我苏琬儿能救神勇的太尉大人您了……” 吕吉山明显被刺激到了,他咬牙切齿,腮帮子被他咬得发出咯崩咯崩的声音。但是他却一反常态并没有回击她,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知道琬儿说的对,她准确预判了自己前一世的人生轨迹,自李砚回京那天起,自己便被吕皇抛弃了,如今的自己,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自己今日不 分卷阅读88 欲望文 分卷阅读8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89 也来对李砚表忠心了吗? “那么琬儿你今日成功了吗?”吕吉山眼中戏谑,他恨恨地看进琬儿的眼睛,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成功?什么成功?我只要确定了王爷对我的态度即可,无所谓成功不成功。”琬儿占了上风,望着委顿又激愤的吕吉山,她很满意,心里畅快极了!于是她以睥睨天下的姿态,恩赐给了吕吉山几句内幕。 “嗯,看来我的琬儿是成功了。”吕吉山望着眼前苏琬儿那销魂美景呼之欲出的,大开到胸口的纱罗襦裙,眼中的鄙视与愤怒让琬儿禁不住心惊肉跳起来——他会不会因为吃醋再来一刀把我杀了? 丈夫因激愤,一刀杀死出墙妻子的事例层出不穷,虽然吕吉山不是她的丈夫,她也压根没有出墙,但他吕吉山非要如此认为她也没法。再说了,几天前他才试图“杀”过一次自己,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 就在苏琬儿满怀不安,忐忑难耐时,吕吉山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了: “琬儿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实在看不透你。我是个坦荡的男人,我承认你说的很对,是我自己没有本事,所以被陛下抛弃了,再也没法与你比肩了。就像你前几日说的那样,我们之间也就只能是交易关系而已,那么你如今是认为我吕吉山已再没了资格与你做交易了么?” 吕吉山一步一步走近她的身边,他伸出手捏住了她玲珑的下巴,狠狠地捏着。 “你错了,琬儿,你退出交易的时机不对,你退出得太早了!我的皇帝姑母还在,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我吕吉山的能耐你还没完全见着,如今还只是一个开始。” “再说了,你没有权力来教训我,你是我吕吉山的人,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你都是属于我的,是我吕吉山的婢仆。是我把你刻上了我的印迹,是我让你流血,让你变成一个女人,是我让你散发出如此诱人的香气,变得风姿绰约。如果某一日你看见我吕吉山又要翻盘了,你是不是又会毫不犹豫地拿着李砚给你东西再回来找我?你是知道我不会把你怎样,因为我是那么的爱你,所以你才肆无忌惮地践踏我的尊严吗?” 琬儿低着头不说话,她并没有想过要抛弃吕吉山,她知道吕吉山说的对,他们吕家还要荣华挺久的。再说了今日来砚王府,她也没想过要投身李砚怀抱,可是吕吉山他就是不信。 于是琬儿只能沉静地回话,“我说过,我从没有想过要投奔砚王爷,你不信,我也没法……” “那好,我信你,那么我们的交易继续?” 吕吉山凑近了琬儿的脸,低声地说话,他略带薄茧的手摩挲着琬儿的下巴,呵出的热气喷进她的耳朵,让琬儿的耳朵又痒又麻,连带心间也跟着颤动不已…… …… 今日受到的刺激不小,琬儿颓靡了许多日,可是她很快又被强势的吕吉山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伤春悲秋的进程。白日里她依然能看见朝堂上的吕吉山,因着那日“开诚布公”的谈判,吕吉山似乎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原来的他或许还存有俘获自己“芳心”的动机,行动上处处保持着翩翩君子风度。如今的他,或许是为了不让自己“吃亏”,他得“捞够本”,他会在散朝后,或每日因形形色色、莫名其妙的各种缘由入太极宫时,理所当然地塞给琬儿一个纸条,要她入夜后顺着瑶华宫的宫墙去往一个小偏殿。 那里是吕吉山新开发出来的幽会地,有层峦叠嶂的绿萝与爬山虎,深幽静谧的香樟林,宫殿没有名字,琬儿给它取名叫银樟殿。那里曾经是后宫禁卫的一个巡逻点,被吕吉海“调整布防”后给空了出来,如今变成了吕吉山与苏琬儿“完成交易”的隐秘据点。 琬儿心中对吕家兄弟天生的卑鄙手段鄙夷更甚,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也会迅速地沦陷在吕吉山每晚疯狂又迫不及待的凌厉攻势下。他们二人之间的肉体关系,在经过那场赤裸裸的谈判后变得更加名正言顺和理所当然,两人的心在挂上狼狈为奸的帷幔后,也在一个个销魂蚀骨的长夜中变得越来越容易沟通,和有默契。 直到许久后的某一天,琬儿自己也会突然惊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越来越向往夜空下银樟殿内那融融的烛火。不管每晚她帮助吕皇批阅奏章到多晚,回到瑶华宫后的第一件事却是来到窗前,推开后窗遥望银樟殿寻找她期盼的灯光。每每看见那隐隐绰绰的光亮,她心中的雀跃清晰又明白。 第65章 鸳鸯 吕吉山为迎接李砚的归来, 在吕府安排了盛大的欢迎宴会。吕姓全体男人都出动了, 人丁也稍嫌不足。 吕家原本也是一个大世家, 除了吕之与她母亲是一房,还有另外两房兄长。众所周知,这两房兄长在吕之任皇后的时候, 被揪出来做了贪官的靶子, 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其中一房的吕吉海与吕吉山被吕之召回京城东山再起后, 吕吉山为了吕家再度重振家业, 费尽心力把另一房的表弟从遥远的西北大矿场的打铁坊内给挖了出来, 这就是吕之的另一名侄儿吕俊青。 吕俊青的父亲在被吕之砍头前, 在太仆寺任职,算是个文职干部。但吕俊青与吕吉山差不多, 在年少时没念上几天书就被送去了大西北打铁, 如今再回京城也只能算文盲一个。但上阵总要父子兵,混官场也得要堂兄弟,吕吉山把吕俊青带回来后便在兵部给他谋了一个职方主事的职务,司车舆。 今日吕家宴请未来的储君,吕家三兄弟都出场了, 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个男人。男人不够女人凑, 于是吕俊青给他自己从大西北带回来的发妻套上京城时兴的留仙长裙, 给送出来当接待。吕吉海的妻妾们也出动了,莺莺燕燕一大群,迎来送往。吕吉海的儿子们也能算男丁, 有一个算一个,嫡子庶子从大到小八九个,最大的十三四,最小的也有四五岁。 吕皇满面春风,她满怀喜悦地看着吕吉海的儿子们,满口赞扬: “咱吕家还数我们吉海最能干,看这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都是咱吉海房里的。只是俊青得加把劲啊,你们小夫妻也结婚这么多年了,怎的还没个音呢?” 吕俊青是个厚道人,一脸诚挚的笑,“谢陛下关心,玉婵前些年身子不大好,如今回了京城,俊青也在给她寻大夫调养,争取早日能给咱吕家添新丁。” 吕皇颔首,“子嗣的事马虎不得,咱吕家人丁不旺,擎等着你们哥几个给发扬光大,玉婵切莫大意,朕宫里有个汪太医专治妇人的病,回头我让他来吕府替你瞧瞧。” 吕俊青携发妻忙不迭叩头谢恩。 吕皇一边说,一边把眼睛直往吕俊青那大西北来的发妻郑玉婵身上扫。郑妇 分卷阅读89 欲望文 分卷阅读9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90 人在回京之前见过的最大的官,便是乡里的里正,如今陡然成了皇亲国戚,还被当今女天子如此近距离打量,满肚的豪情瞬间萎靡,臊红了脸,直往吕俊青身后缩。 吕皇其实哪想给郑氏看什么病,整这些虚头八脑的事儿浪费时间和人力物力,还不一定有效果。她其实想直接给吕俊青送几个侧室,但见那郑妇人一副憨厚老实,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模样,觉得当众要吕俊青纳妾有点欺负老实人的意思,便闭了嘴,决定等家宴结束后再私底下给吕俊青送。转头又对上形单影只的吕吉山,张嘴便开始念叨: “吉山啊,不是朕说你,你看看这吕家,就数你顶不像话,古人就说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行了,行了!母亲,我说您老好不容易出来乐呵乐呵,这不是催人娶亲就是催人生子的,没得累着您自个儿。人家没后的就愿意这么单着,您瞎着急个什么劲?” 吕皇身边的乐阳公主不以为然地开口截住了她母亲的话,乐阳在三年前下降给了门下省鸾台侍郎赵义。赵义才高八斗,偏偏身体不好,新婚不过两年,去年一场风寒竟夺去了他的命。乐阳未能诞下孩儿,倒也想得开,又回到了吕皇身边,终日游山玩水,小日子过得自由又自在。 乐阳一接话茬,倒是又提醒起吕皇自己身边还有一桩烦心事了,她杏目圆瞪,看向自己身边的女儿。这当妈的整日生活性福,女儿却形单影只,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招手便将一旁的吕吉山唤了过来。 “吉山……来,替朕把这个碍眼的带走,朕每天一散朝就看见她烂肉一般堵在朕面前,实在不想再看了……” 满堂哄笑中,吕吉山彬彬有礼地来到乐阳身边,邀请她随自己去后院赏花。不过吕吉山同吕皇一样,常年混迹“欢场”,何等聪明,他一把扯起自己的堂弟吕俊青,要他跟自己一起陪着乐阳,尽尽地主之谊。 吕皇看着自己的女儿迫不及待地跟着吕吉山与吕俊青冲出了房门,终于放下了心来,她笑着冲身后的琬儿说话,“咱李家和吕家的孩子本就是一家人,早就该多走动走动的……” “陛下说的是……”琬儿垂下了头,微笑着向吕皇附和着,可不知为何,望着吕家兄弟与乐阳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有惶恐隐隐翻涌。 说话间吕皇将吕吉山的大儿子吕元均扯到身边来,“这是吉海家的老大吧?去年吐蕃王子随那吐蕃王来京师时,那吐蕃王子看见咱马球队表演,便非要与我汉人马球队比试。朕记得,那时咱元均也上场了。” “陛下好记性,那时元均才同宫里的马球师傅学习不久,那次,是他马球师傅让他一同上场打这表演赛的。”吕吉海的嫡妻王氏喜笑颜开地接过了话。 “唔,朕当然记得,咱元均别看年纪小,在场上可是威风得紧啊!往来奔驰如风回电激,身手敏捷,所向无敌,朕前前后后也见过朝中不少臣工的孩子了,如此出众的的,可是不多见了……” 吕皇说着止住了话头,直起腰,侧过脸冲身后琬儿问话,“琬儿,砚儿家那闺女可是跟他爹一同来了?” “是的,陛下,奴婢刚才见安嘉郡主往花园走去了。” “唔,好孩子,你有一个李家妹妹今日也来了,琬儿,你带均儿去寻寻安嘉郡主,这些孩子们怕是从来都没见过面呐……” 琬儿领命,低着头便领着吕元均往外走。她侧身看向身后的这个半大孩子,飞扬的眉眼,身板青涩,却挺拔…… 让她想起了那时刚到拾翠殿的吕吉山。 琬儿明白吕皇的意思,吕皇何等通透,她深知自己之于李家是何等的存在。人都会死,她知道她死后吕家这些子孙都会面临什么困境,于是她向吕家“献出”她自己的女儿、孙女们——要想李家、吕家世代和睦,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两家变成一家。 …… 琬儿不甘心,上一世的吕吉山跟乐阳可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吕吉山风流成性,家中妻妾成群,对这样的人,吕皇自己也不愿意将女儿送入火坑。重活一次,这吕吉山突然就脱胎换骨了,奈何,福祸相依,人一旦有了改变,这相应的蝴蝶效应却也是难以预料的。 琬儿知道,要想拒绝吕皇的安排只怕是不容易的,但自己与吕吉山终究是有缘无份的,她自己也不能随心所欲安排自己的终身。她与吕吉山一样,都是在浊浪中勉力挣扎求生路的人,他们可以选择自己漂流的方向,却不能决定自己漂流的终点。 身不由己的时候,能活着喘气就是最好的结局了,想那么多,也得自己要有命去挣才行啊…… 琬儿压下满心的不甘如此安慰自己,自己要想活得长久,就得谨记自己是李家的婢女,得陇望蜀,贪得无厌便是上一世的自己丢命的直接原因。李肇果真看得通透,我苦命的肇啊,若再有轮回,请罚我做男人,你做女人吧,你的心如此玲珑细腻,让狠辣愚钝的我情何以堪…… 就在琬儿含着眼泪默默地在心底再度怀念那清冷、高远的李肇时,她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的钱媛之。 安嘉郡主李歆儿是李砚与钱媛之的大女儿,原本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她,却因为自己的父亲去苦寒的相州度过了自己的童年生活。钱媛之很疼惜自己的这个女儿,随时随地不离身地跟着,这不,两母女正在花园的桃花林中乐开了怀,笑得好像两朵娇艳的姐妹花。 领了吕皇命令要带吕元均去见李歆儿的琬儿却顿住了脚,因为钱媛之那里已经有人了,而且气氛貌似还挺热烈。 吕吉山暗自叫苦不迭,他急中生智扯了自己的兄弟陪着乐阳公主来游园,一路上便有意无意可劲往吕俊青背后缩。 吕吉山虽然会玩女人,甚至曾经颇为擅长,但人也是有雷区的。他明白吕皇的意思,乐阳也算是个美人,但乐阳与他太过熟悉,就像亲兄妹那般熟悉,他可以将乐阳当作亲妹妹,但要他把乐阳当女人睡,他有些下不去手。 被吕皇抄家之前,吕吉山就经常进宫,便与终日缠在吕皇后身边的乐阳认识了,乐阳热情奔放,吕吉山活泼好动,两个小孩倒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终日腻在一起在皇宫内院四处兴风作浪。经流放再度回到京城后,吕吉山变得愈发油腔滑调,八面玲珑,吕皇身边最为喜爱的乐阳,便成为了吕吉山攻坚克难,拍马溜须的重点对象。吕吉山给乐阳捏过肩、捶过腿,牵过马来、抬过轿。他愿意将乐阳像供奉祖先那般龛在墙上日夜祭拜,却实在不敢想象自己与乐阳不着一缕纠缠在一起的可怖形象。 今日是吕吉山的不幸运日,如果知道桃花林中有“宿命”,他一定会后悔带乐阳来看什么鸟花。就在吕吉山怀着惶恐又颤抖的小心肝走到 分卷阅读90 欲望文 分卷阅读9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91 桃花林边时,让他更不愿见到人出现了——他看见了笑得“艳若桃李”的钱媛之。 吕吉山有些记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场景下入了钱媛之的法眼的。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也不再想了,因为他看见钱媛之愣了一下之后就牵着安嘉郡主主动走了过来。 “乐阳,随你表兄来看花?” “是的,嫂嫂怎么不去花厅吃茶?” “咳,有歆儿在,那有我能坐的时候?歆儿在相州大山上跑野了,不爱坐着,就爱像匹小野马似的满山跑,我也是没法啊……” 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袖口掩着嘴冲乐阳吃吃地笑。钱媛之抬起她那双狐狸似的眼直往吕吉山身上飞,刚进吕府她便看见了这一表人材的吕家太尉大人。早就听说吕之娘家的人一贯生的好看,可真的看见这位唇红齿白的吕家二爷,她依然生出呼吸为之一滞的感觉。 “太尉大人不陪陛下说话,却随着乐阳来看花,可见是对咱乐阳周到得紧啊……”钱媛之扬起微红的脸冲吕吉山打趣。 吕吉山缩在吕俊青的背后,远远朝钱媛之一揖:“叫嫂嫂笑话了,今日你们都是客,吉山是主人,无论是谁,吉山都得得伺候得周周到到,妥妥贴贴。乐阳也不想坐着……所以……所以吉山也只能由着她了。” 看吕吉山如此谨小慎微,循规蹈矩,乐阳噗嗤一声乐得笑出了声,她笑眯眯地牵起安嘉郡主的手,冲吕吉山说话: “山表兄,你不是会拿叶子吹曲子吗?歆儿少有在宫里呆,没见过你那些讨好人的玩意,今日机会正好,山表兄便拿出你的气势来,就用这林子里的叶啊、花的,给我们的安嘉郡主吹拉弹唱走一段儿,如何?” 话音未落,李歆儿早已乐得跳起来,“好啊好啊!我要看!我要看!山表叔来一段儿!” 吕吉山窘迫不已,钱媛之目光闪闪的望着他,让他如有芒刺在背,今日不想拍人马屁了,他就只想走,有再多本事也发挥不出来。 就在吕吉山第一次觉得脑子不够用时,琬儿身后的吕元均按捺不住了,他三两步冲到吕吉山和吕俊青身边,扯着他们的袖口亲热地唤,“二叔、三叔。” 吕元均老远便看见立在桃花树下那娇艳如花妖的姑娘了,他知道那姑娘就是李歆儿,今日他在吕府外迎客时便看见这个气势逼人的女孩儿踏着小厮的背从马车上走下来,趾高气扬的小模样像极了一只骄傲的小公鸡。他当时就记住了她,他喜欢这个飞扬的小姑娘,他想给她吹叶子曲儿。 第66章 选婿 吕吉山兴高采烈, 既然有人主动要承担下这个重任, 他便乐得梭边边了。于是他主动“让贤”, 让吕俊青与吕元均陪着三位小姐、夫人,他先去花厅陪着李砚和吕皇。说完这些礼貌的话,吕吉山昂首挺胸、干净利落地转身便走。临走之前, 他依然不忘将立在远处的苏琬儿给一并带走。 两位小姐在桃花林度过了美好的时光, 吕元均使出浑身解数逗李歆儿开心,他风趣又热情, 李歆儿欢快的笑声就没歇过站。乐阳是只要离开那人多嘴杂的花厅就行, 在桃花林能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她开心极了, 并不在意陪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唯一有些失落的是钱媛之,那吕吉山闪得太快了, 她都没来得及好好同他说话, 仔细看看他那璨星般的眼睛。 苏琬儿有些惊讶于吕吉山的匆忙,他是如此急于逃离那片桃花林,以至于鼻尖都冒出了汗。 “吉山,你不用着急,你兄长还在花厅, 他会照顾好客人的。”苏琬儿扯了扯他的袖子, 让他缓一缓。 “嗯哼, 琬儿累着了,要不咱先去那湖边歇歇?湖边靠近东边的山脚下,吉山新修了一间茶室, 品品茶,还能看看湖,那滋味,惬意的紧。” 离开桃花林的吕吉山明显放轻松了许多,他不想这么快回花厅,开始建议琬儿同他去湖边喝茶。他两眼放光,一副兴奋又渴盼的模样。 苏琬儿笑,任由他把自己带往那茶室,她有话要问吕吉山。 一到茶室,“想喝茶”的吕吉山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烧水,而是关门。苏琬儿唤住了他,要他别去管门了,咱先说说话。 吕吉山满怀狐疑地坐下后,苏琬儿开口了,“陛下要你照顾好乐阳,你为何撇下她自个儿跑了?” 人都走了这么远才谈论陪不陪乐阳的事,吕吉山也明白苏琬儿究竟所指为何。他神情凝重地思虑良久,终于认真地看进苏琬儿的眼睛:“琬儿觉得陛下如此安排是否妥当?” “妥当。”苏琬儿回答得斩钉截铁。 “陛下慧眼如炬,如今的吕家只有将自己融入李家的血液,才能真正求得平安与庇护。”苏琬儿完全清楚今后的形势走向,她是站在一个先知者的角度,为吕吉山的未来进行客观合理的谋划。更何况那人是乐阳,李韧的亲阿姊。 “那么琬儿的意思是要我积极响应陛下的号召咯?”吕吉山的声音平淡无波。 “……是的。”琬儿踯躅一瞬,心中有不甘,却依然回答得肯定。 “那么琬儿可以媵妾随嫁吕府吗?”吕吉山问得一本正经。 “……” 琬儿惊愕,她惊讶于吕吉山的执着,“吉山,琬儿留在朝中,对你岂不是更为有利?” 吕吉山缩在光影的背后,面目沉沉,看不出喜怒,“琬儿说得有道理,是吉山意气用事了……” …… 宴席上,吕吉山依旧情绪饱满地向李砚敬酒祝贺,拍起吕皇的马屁来依旧不遗余力,吕吉海与吕吉山甚至亲自上阵为吕皇和李砚表演了一场胡旋舞。 胡旋舞节奏明快,舞步豪爽、健朗,自西域传入中原后,迅速风靡贵胄圈。两兄弟端立堂中,如玉树芝兰,笑如朗月入怀,鼓乐声起,二人回旋如疾风,纵横腾踏应弦鼓,千匝万转不停歇,将欢迎宴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苏琬儿立在吕皇身后,望向场中旋转不停的吕吉山,听着耳畔几欲掀翻屋顶的欢呼声,心中竟也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她讪讪地收了笑,望向左下手,那里坐着钱媛之,她如饥似渴地盯着吕吉山,嘴边带着笑,双目中的晶亮刺得苏琬儿心中一阵翻涌。 宴席间,乐阳兴致勃勃提议大家玩时下最为风行的击鼓传花令:由令官拿花枝在手,使人于围屏后击鼓,大家依次传递花枝,鼓声止,花枝在手者则按规则作诗对偶,若是做不出诗或对不出偶来,则罚酒三斗。 吕皇听言,兀自笑出了声,“乐阳,你这是想灌死你这几位表兄吗?” 话音未落,满场响起压抑的爆笑声,吕家三兄弟读书少,打仗斗狠还能应付,行雅令,吟诗作对有些不擅长。乐阳不以 分卷阅读91 欲望文 分卷阅读9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92 为然地摆摆手,“母亲所言差矣!” 她指着吕继海开口继续说道,“大表兄的儿子元均可是文武双全的优秀人物啊!今日在桃花林里,他还跟歆儿说他跟先生学经义都快两年了,咱就让元均代替他爹说酒令吧!” 转过头,乐阳又扯着吕俊青的袖子说,“三表兄今日作陪乐阳陪的好,若是遇上三表兄的令,乐阳亲子替他作!至于二表兄嘛……” 乐阳乜斜着眼,冲吕吉山冷笑,“二表兄不厚道,陛下亲口交待的活也敢偷懒,把我们一干人丢在桃花林,自个儿跑了,今日……不灌你灌谁啊!” 乐阳挑着眉笑得欢畅,吕吉山则一脸吃屎的表情,狠狠拍着面前的案几,“我说公主殿下,你可别小瞧了人,我吕吉山虽说念书晚,可进步却是惊人的!我吕吉山作的诗虽不多,质量可都是一等一的,连陛下都曾对我大加赞赏,还赏过我锦袍呢!” 吕皇也适时表示,自己在毓灵山赏花时便收到过吕吉山作的小短文,立意高远,字字珠玉,吉山的文笔的确可圈可点。 话音刚落,全场沸腾,众人纷纷高呼,今日定要那击鼓者把鼓点停在吕吉山手上,让咱吕府的新晋文曲星赋诗一次,让大伙开开眼! 吕吉山也满面红光,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似乎早已忘记毓灵山上那篇小短文究竟是谁替他事先写出来的了。 见他如此得意忘形,苏琬儿有些着急,便起身悄悄走到他身边,低声提醒他,莫要逞强,当心待会闹笑话。 可是不等苏琬儿离开,只见满面红光的吕吉山倏地伸手捉住了琬儿的皓腕,高声惊叹:“好呀,你直接与陛下说不就得了?” 苏琬儿愣怔,心道没头没脑地整这么一句,莫非吕吉山真的醉得厉害? 就在众人皆把目光投射到吕吉山与被他捏住手腕的苏琬儿身上时,吕吉山大大方方地直起身来,扯着苏琬儿一起向上首的吕皇叩拜: “陛下,适才侍中大人向在下请命,说她想做录事,望陛下恩准。” 琬儿一脸懵逼,神情呆滞地望着一派恭敬的吕吉山,不知道他突然精神分裂又是为何。不过须臾,便回过神来,这录事为执掌酒令和奖罚的人,也叫“酒纠”,须由既会行令,又知晓乐曲,还要存量大的“大户”担当。这吕吉山揪住自己作录事,怕是要让自己替他舞弊,婉儿顿时无语,只想当地仰天长啸三声,这都什么事儿啊…… 苏琬儿辞采风流,精通乐理,担任录事一职实在再合适不过了,苏琬儿的这番“毛遂自荐”自然获得全员一致通过。在琬儿(被迫)起身去净房的时候,吕吉山在去净房的半道拦住了她。 “好琬儿,行行好,替吉山专门预备几个对儿,让我,也好有个准备。” 琬儿有心看他闹笑话,当场便严词拒绝这种舞弊行为,自己是酒纠,就是专门来杜绝此种作弊行为的,你吕吉山就等着让大伙笑话死吧,谁叫你不会读书! 请求被拒,吕吉山并不气馁,他百折不挠地杵在道上不允琬儿走。经一番捶、踢、拧、咬皆无果,琬儿终于屈服,当场便给他作了三首诗,并承诺,轮到吕吉山答令时,她一定会从这三首诗中出令,或一联,或两联。只要吕吉山背下了这三首诗,今晚保证能过关! …… 一番人仰马翻后,游戏终于开始,苏琬儿任酒纠,也负责指挥击屏风后的鼓者击鼓,而参与行令的则乌泱泱围着酒桌坐了一大圈: 吕家有吕家三兄弟,吕吉海的发妻王氏和大儿子吕元均,吕俊青的夫人郑玉蝉是自大西北老山旮旯带回来的,没念过书,自然只能同一群孩童和婢仆们立在一处,笑眯眯地当看客。 李砚夫妻俩与安嘉郡主李歆儿齐上阵,连吕皇也兴致高涨地参加了进来,坐在了上首,与家人同乐。经白日的相处,乐阳与吕俊青的关系似乎突飞猛进,她一改以往吕吉山专属迷妹的做派,选择了与吕俊青紧紧挨在一起。乐阳恶狠狠地冲吕吉山扔眼刀子,誓要在今晚撕下吕吉山的□□。 琬儿一声令下,鼓点声起,鼓声急急,桃花枝便在在座众人之间依次传递,待鼓点骤止,众人一片惊笑,小心肝终于落地:是吕俊青捏了桃花枝。 琬儿笑得灿烂,来到堂中央,高声出了令:限以“冷香”二字联对行令,上下联的句尾必须分别是“冷香”二字。 吕俊青涨红了脸,满眼尴尬地看向身边的乐阳,自己一大男人,却被一个酒令难住,还得靠客人解围,实在尴尬极了! 乐阳则理所当然地将吕俊青护在身后,豪放地直立起身,脱口而出: “水向石边流出冷,风从花里过来香。” 此令对仗工整,意境优美,博得全场喝彩,吕皇也频频向自己的女儿微笑颔首,乐阳平日里虽然有些大大咧咧,不着五六,可才气一直都是逼人的,是我吕之的女儿! 吕俊青望着骄傲小公鸡似的乐阳,目光灼灼,当下也起身,深深一揖:俊青幸得公主相帮,才不至于出丑。俊青不才,略通丹青,愿以公主适才所作诗句为题,作画一幅,聊表寸心。 说完,吕俊青便示意小厮们取来文房四宝,挥毫便开始泼墨。这吕俊青好歹也是出自从前的大户,吕家,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吕俊青小时候也曾经历过琴棋书画的模式化熏陶。与吕吉海和吕吉山走纯泼猴路线不同,吕俊青自小便显示出了非凡的绘画功底与天赋。虽然去大西北打铁,耽误了绘画技艺修炼,但回京后的吕俊青作起画来依旧可以秒杀不少能人画匠。 不多时,一幅淡墨轻彩的秋月清溪图便成功出炉。黛色长眉般的山峦与烟云纠缠、环绕,山花掩映的山涧穿行山间,繁花过处有隐隐透出的古老质朴的屋脚。月光如水,幽幽地自云端散开,散开…… 众人皆叹,俊青好丹青!画作简明大略,深邃悠远,还在如此短时间内作出,实在难得! 吕俊青微红了脸,只恭敬地将这秋月清溪图双手奉于头顶,朝向乐阳:俊青此画,乃公主点题,今日,俊青便将此画献于公主,还望公主莫要嫌弃。 乐阳兴奋极了,接过画,难得地竟露出了羞涩的模样,看得一旁的苏琬儿心中忍不住咯噔一声。好在吕皇及时开口结束了这段小插曲,大家快坐好,咱们还要继续比试,朕还想看看在座的各位还有谁能压过吕家新晋的文曲星呢! 众人兴奋,忙不迭地归了位,鼓点声声,击鼓传花继续进行。 须臾,鼓点声止,这一回花枝落户吕皇自己手上了。录事大人苏琬儿再度出场,这一回的令,是要说一句话,“相”字为首,“人”字结尾。 这个令简单,吕皇想也不想,开口便说:“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 分卷阅读92 欲望文 分卷阅读9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93 简单一句话,当仁不让地引起全场欢呼,一番马屁轮轰后,花枝继续辗转。鼓点终于在桃花枝轮到吕吉山时止住了,吕吉山抬起他那双风情赛过手中桃花枝的眼,望向苏琬儿,等着她说出他早已烂熟于胸的酒令时,苏琬儿那清越嘹亮的声音传来。 “这一回的令,跟上一个一样。你也学陛下的样儿,说一句相子开头,人字结尾的话吧。” 第67章 家宴 吕吉山愕然, 这考题怎么说变就变了!这不是难为人吗!他恶狠狠地瞪着堂中央那满脸憋笑的苏琬儿不说话, 直到琬儿再度开口, 不过说一句话而已,太尉大人如此踯躅,可是嫌酒令太过简单? 听得此言, 吕吉山噌地起身, 还要换个难的?苏琬儿可是想卸磨杀驴了?这妮子不学好,满肚子坏水, 成天只想着怎么捉弄人! 他抬起手, 一声高呼, 别介!我来说令词! “襄阳有个王胡子。” “……” “完了?” “嗯!是啊, 完了!”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吕吉山悠然自得地坐下了。 吕皇满脸惊异地问道:“约好了结尾要说‘人’, 你为何说王胡子?” 吕吉山则坐在座上微微躬身答:“王胡子难道不是人?” …… 吕家家宴在热烈与意犹未尽中落下帷幕, 回到太极宫的吕皇有点累,她懒懒的靠上软垫,眯着眼,任由苏琬儿替她轻轻揉捏额角,一双玉足泡在热水中, 有宫娥正探着手替她按摩足底。 “琬儿……” “奴婢在。” “你觉得吕吉山如何?” 苏琬儿的心砰砰砰猛跳起来, 这吕之什么意思? 她斟酌了半响, 谨慎地开了口,吕太尉为人机敏、聪慧,办事老道、周全, 是难得一见的优秀人才。 “嗯,琬儿说得好,朕也是这么认为的,山儿是吕家的骄傲。所以,朕以为,把乐阳交给他,无论对李家还是吕家都是好事一件。” 尽管白日里在吕宅便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但甫一听得吕皇亲口说出这些话,苏琬儿依然被惊得手下一抖,差点揪掉吕皇一缕头发。 苏琬儿顶着满脖子冷汗抬眼望向吕皇,但见她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一双眸子黑沉沉如老鹰闪着精光刺向琬儿心底。 “琬儿……” 吕皇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她似乎把琬儿当作了她能推心置腹的臣工,就用这样真诚或是寻求帮助的语气,同琬儿倾诉她作为一名母亲的烦心事: “吕家与李家联姻是国之大事,乐阳与吉山从小感情也不错,按说也算得上是两小无猜,门当户对的。在回宫的路上,朕便向乐阳提了一下这门亲事,原以为乐阳就算不欢欣鼓舞,也不至于抗拒。可是朕看这乐阳似乎不乐意的很,眼泪都急出来了,扯着朕的袖子叽叽咕咕唠叨了这一路。朕问她可是有其他人选了,那孩子又说没有……” 吕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望着琬儿,满面愁容:“你说这孩子都这么大了,都要嫁两回了,怎的还如此折磨人啊……” 吕吉山与苏琬儿那捕风捉影的朦胧韵事,吕之早有耳闻,以往她并不介意,都是她的鹰犬,两小杂皮爱咋折腾便咋折腾吧。吕吉山与苏琬儿是完全不同风格的两种人,这都能凑到一起,说明苏琬儿也没想象中那么挑拣嘛。 可是现在不同了,吕之有她的诸多新考量。如今她自己称了帝,吕家的身份早已不同于以往,煊赫是次要,最重要的是吕家更敏感了。犹如牵在悬崖上的钢丝,湍急水流上的薄冰,待自己百年后,一个不留神吕家便会跌落万丈深渊,她必须为吕家的生死考虑。 如今乐阳新寡,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放眼朝堂,吕吉山的人才样貌,能力手腕都还能算上流。将乐阳下降吕家,配给吕吉山,吕吉山绝不敢亏待乐阳,乐阳的身份也能护得吕家安康,这桩婚事怎么看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弊的。更何况吕吉山后宅空空,又不爱狎妓玩乐,当仁不让的好女婿人选啊! 于是吕皇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吕吉山的终身,为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考量,她还得处理额外一件事——那就是苏琬儿。 今日吕皇便借着与琬儿诉苦的时机,鼓对鼓锣对锣当面与琬儿说清楚了,吕吉山往后就归乐阳了,你苏琬儿最好拎得清楚些。她就这样苦着脸,用她那鹰隼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苏琬儿的脸,等着琬儿的回话。 琬儿低下了头,她当然知道吕皇的意思,这是在等自己喊口号,表忠心呢。自己若是再与吕吉山纠缠不清,那就是蛇钻竹笼——自寻死路了。 于是琬儿当即便跪到了地上,她压低了声音,诚惶诚恐,“恭贺陛下觅得佳婿,公主殿下对琬儿素来亲厚,琬儿会尽全力协助陛下说服公主殿下的。” “唔……甚好,你能如此说话真真让朕放下了心,琬儿能言善辩,有你出马,定能马到成功!”吕皇面上愁容顿消,她笑容满面地伸出手将匍匐地上的琬儿扯起,将她拉至身侧挨着自己坐下,她双目盈盈看向身边的琬儿,慈爱尽出。 “那么朕,便等着琬儿的好消息咯……” …… 琬儿端坐窗前望着窗外的树发呆,她觉得有些迷茫,按说吕吉山最终娶了谁都与自己不相干的,为何这心里竟然会有隐隐的伤感?莫非自己对吕吉山还曾抱着什么不可言说的期待? 琬儿很快便为自己心中的郁结找到了借口,她认为自己心中的落寞与迷茫是源自于自己的意外,因为上一世的乐阳的确是嫁给了吕俊青: 他们二人也如今生这般暗生情愫,于是宠溺女儿的吕皇便果断赐予那郑玉蝉三尺白绫,让她腾出了嫡妻的位置。可叹那吕俊青却是一个多情的,嫡妻被杀,娶到乐阳的他并不开心,或许是因为愧疚,婚后的吕俊青愈发远离了乐阳。乐阳骄纵,怎受得了如此委屈,先是与吕俊青花式赌气,到后来竟同她母亲那般,于公主府公然广纳面首,还曾与苏琬儿因争抢同一个小员外郎发生过不快…… 琬儿压下心头窒闷,她自嘲地一笑,直起身来便往殿外走,她得去乐阳殿寻乐阳公主谈心,吕皇交代了任务,自己务必得把它完成妥帖才好。今生的吕家有一个现成的光棍等着娶妻,吕皇再跋扈也不能放着现成的吕吉山不管,非要把吕俊青塞给乐阳。更重要的是,今生的乐阳嫁给了吕吉山,不再会有与吕俊青赌气的机会,或许今生的乐阳,便会与吕吉山恩爱到白头吧。 琬儿来到乐阳殿时,乐阳公主正在带领一帮宫女正忙得热火朝天,有人拿石杵可劲地磨,有人拿筛子从一个大盆里筛东西。乐阳自己则心无旁骛地在敲一块蓝色的石头,叮叮当当 分卷阅读93 欲望文 分卷阅读9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94 粉末四溅,糊到乐阳的脸上划出一道道幽兰的线。 琬儿噗嗤一声笑,“公主这是改行玉石匠人了?” 乐阳顾不得理她,头也不抬,自顾自忙活手上的事。 “这就是你没见识了,这叫石青,本宫不是在凿玉石,而是在磨染料。” “磨染料?为何要自己动手,让小公公去市集上买不就得了?”琬儿惊愕不已,她第一次看见自行制作染料的皇家贵女。 “哈哈!看来无所不知的琬儿也有不懂的时候。”乐阳兴高采烈地抬头瞟了琬儿一眼,她神秘兮兮地拿起手中的蓝色石头凑到苏琬儿的鼻子下。 “你瞧这块石青,色泽通透,均匀,放置阳光下,可见精光内敛。这是一块绝佳的石青,杂质极少,是本宫从吐蕃人供奉给陛下的一块鱼池底抠出来的。” 乐阳盯着苏琬儿愈发惊愕的眼睛,“如此好的石青,本宫舍不得送出去让人糟蹋,本宫要用它磨出最炫目的靛蓝染料。” 望着乐阳浑然忘我的陶醉模样,琬儿想起吕家那幅飘逸空灵的秋月清溪图,她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殿下可是要将这磨制好的染料送给吕俊青大人?” 琬儿看见乐阳的脖子腾地烧红了起来,一直烧到了脸上,粉腮愈发嫣红可人。琬儿心中有怪异的情绪翻涌,似乎是激动,又似乎是解脱。 “殿下……你不能去找吕俊青大人。”琬儿迅速抛却了心中那怪异的激荡,她依旧是那个精明又睿智的苏琬儿,她向乐阳传递着最恰当和最合理的人生选择。 “为何?”乐阳皱起了眉头,“琬儿,如若你是来替陛下做说客的,本宫劝你早点放弃。” 苏琬儿探手一把拽住了乐阳那准备果断抽离的胳膊,她不想与乐阳谈吕吉山,不仅乐阳不想听,她自己也不想谈。 “吕俊青大人他早娶妻了。” “那个又老又土的女人,穿上那翠绿的留仙裙,活脱脱一根刷上空青染料的老苦瓜。”乐阳尖利的声音穿透耳膜,琬儿听见了她心中浓浓的蔑视与厌恶。 “可是她毕竟是吕俊青大人明媒正娶过门的妻子,而你是公主……”琬儿吞下了后半句话,她只默默地望着乐阳的脸,意思是她身为公主,若是做了吕俊青的妾,那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三表兄什么人,那老女人无才无貌,她有何能耐可以占着三表兄不放手?琬儿,你说本宫若是挑那郑玉蝉的刺,让陛下降旨将她撵回西北去……” “殿下……”琬儿抬手捂住了乐阳的嘴,“殿下慎言!” 琬儿急急将满面不屑的乐阳推进了内室,“殿下休要瞎说,若是让陛下听见了,你非得要脱层皮不可!” 琬儿心中恻然,这老李家的脸皮到底还要不要了?若是让吕皇知道乐阳真起了与一介民妇争抢郎君的心思,怕是明天就要将乐阳塞进吕吉山后院去了。 “殿下……您母亲……她……她希望您嫁给太尉大人。”苏琬儿“好心”地提醒乐阳不要忘了她母亲的旨意。 “本宫知道!”乐阳气急败坏,“可是本宫心悦三表兄,不喜爱二表兄。” “那二表兄不是你的人吗?”乐阳猛然想起吕吉山与苏琬儿那声动朝野的绯闻,满面惊异,“你为何非要把你的情郎塞与我?” 琬儿一口噎住,她呆怔地看着乐阳说不出话来。 “殿下,琬儿与太尉大人是清白的,殿下勿要见风就是雨的。”琬儿神态自若地将自己与吕吉山分得一清二楚。 “殿下既然心悦俊青大人,琬儿无意指摘殿下的选择,今日来,只是想提醒殿下,您想好如何应对您母亲的逼婚了吗?” 第68章 婚事 事实证明, 乐阳压根就没有想好怎么应对吕皇的逼婚, 多日未能听到好消息的吕皇终于丧失了耐性, 她直接下达了赐婚诏书,乐阳公主下降吕府,吕吉山将在明年春天迎娶乐阳公主。 乐阳傻眼了, 她又哭又闹, 撒泼卖横都无济于事,她的母亲决意已定, 容不得谁反抗。 琬儿有些懵, 只觉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活太久了, 生活中果然处处有“惊喜”。虽说吕吉山尚了公主相当出乎意料,但是根据苏琬儿经历过的多年后的形势来看, 吕皇将吕吉山交给乐阳, 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吕吉山却没有琬儿那般放得宽心,上一世的他死太早了,没能看见乐阳最后是如何威风八面地迎接自己的兄弟回宫,所以他过得挺郁闷。他如往常般想找琬儿去银樟殿幽会,可是琬儿再不肯接招了, 毕竟经过了吕皇的亲自提点, 琬儿再接吕吉山的招, 那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可是吕吉山不知道啊,他只当自己被琬儿再次“遗弃”,前世的羞辱及眼下的失落叠加在一起催生了吕吉山心中无法抑制的蓬勃怒火。若是吕吉山能跟苏琬儿一样, 能看到未来更长远一些的日子,依据他那无利不起早的本性,他一定会感谢吕皇今日的赐婚,才不会做出后来那些“错误至极的选择”呢! 且说吕吉山接到吕皇下达的诏书后,便有些恍神,他记得自己的夫人不是乐阳,而是那个温柔如水万事全吞的杨家姑娘,她爹是弗国公爷。因为没有实权,杨氏在吕吉山面前犹如温吞的小猫,就算明知他与苏婉儿纠缠不清,后来又爬上皇后的凤床,杨氏对此也表示视而不见。 如今换了个乐阳来守着自己,自己怕是只有一辈子做奴才的命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早点把杨氏娶进门呢…… 吕吉山之所以怀有如此古怪的想法,那是因为他已经存了坚持与苏琬儿纠缠不休的不纯洁心思,就算娶不到,我也不能放了你。 所以当吕吉山依礼前来太极宫求请行纳吉礼,在他看来苏琬儿对他的亲事表现出的是极其无所谓的态度时,他心中的恨意翻涌,简直无法控制。 这是一个熙暖的清晨,和风惠畅。吕吉山在兄长吕吉海的陪同下,立在太极宫南门外面北而立。他看着苏琬儿神态自若地朝自己走来,像她对所有朝臣做的那样,舒缓地上扬嘴角,冲吕家两兄弟礼貌见礼后便兀自领着自己往里走。 吕吉山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兄长挤在最后,好几天没见她,他想与琬儿说话。 可是琬儿不给他机会,只点着手指头让他规矩地跟在后面。吕吉山胸中块垒,他不说话,琬儿也不说话,连呼吸都轻轻的,好似两个人都当对方是空气。 吕家没长者,吕吉山娶亲只能由吕吉海代替家长跑程序,不过要吕吉山当着琬儿的面向吕皇求娶旁的女人,他也觉得尴尬不已。虽然琬儿貌似巴不得自己娶了别人,吕吉山依然觉得对不住她,他必须要与琬儿说点什么,才能舒缓二人之间凝固的怪异气场。 分卷阅读94 欲望文 分卷阅读9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95 当三人呈纵队走到一面花墙拐角下时,吕吉山毫不犹豫地将吕吉海往后一推,示意他到路口去看着。自己则快走几步,伸手去扯走在最前方的,苏琬儿的胳膊。 “琬儿……你听我说。” “嗯?”琬儿回转头,原本波光潋滟的眼敛去了那灼目的光华,她礼貌地冲吕吉山颔首,并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逃离开了吕吉山的抓握。 “太尉大人有何吩咐?” 吕吉山抽回了目的落空的手,止住了脚。他很踯躅,他还是想“邀请”苏琬儿进吕府来给自己做妾。他毕竟是男人,吃干抹净,拍屁股就走人的事情他干不出来,他必须对琬儿“负责”。他娶乐阳的时刻便就是对苏琬儿必须有交待的时刻。 可是面对如此彬彬有礼,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琬儿,他说不出让她给自己做妾的话。 “呃……呃……”吱唔了好半天,吕吉山终于开了口,“你同我说说话,好么?” 琬儿微笑,“太尉大人想听琬儿说什么?”琬儿迎着朝阳,皓齿蛾眉,神清气爽的样子,让吕吉山找不出一丝踯躅、忧虑、伤心或不甘的情绪,吕吉山莫名地有些生气。 “你就那么喜欢做官?” 琬儿露出一丝小小的惊愕,“太尉大人何意?陛下需要琬儿,琬儿自当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 吕吉山最不爱听琬儿如此避重就轻,拐弯抹角地说话,他不耐烦地一挥手,打断了苏琬儿的话,“你真心想要我做什么?说出来,我听你的。” 琬儿望着焦躁的吕吉山瞪圆了眼睛,须臾又敛回了表情,就像对所有男性臣工那样冷淡又疏离: “太尉大人既已领旨,今日也是来完成陛下心愿的,就应该一心一意遵从陛下的安排,并认真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而不是如此相问琬儿。琬儿是陛下的奴婢,陛下所想便是琬儿所想,琬儿不希望太尉大人做什么,陛下的希望就是琬儿的希望。” 吕吉山愕然,苏琬儿如此豁达、豪迈、举重若轻,让他觉得如此纠结的自己顿时变得好傻。 心中有怒火蒸腾,吕吉山想一把抓住这冰山似的苏琬儿,将她狠狠扔在墙上,大声问她究竟有没有心的! 可是这里是太极宫的门口,他不是杜宇桥,做不出来自寻死路的事情。于是腹热肠荒的吕吉山咬紧了牙关,恶狠狠地冲苏琬儿甩出了几个字。 “走,带路。” 琬儿唤来还在路口“放哨”的吕吉海,再回头时,已经看见吕吉山怒气冲冲地越过“带路”的自己,兀自熟门熟路地往太极宫内走。琬儿摇头,默默看向自己前方正在“赌气”的吕吉山,他身着官服,冕有九旒,青衣纁裳,绣九章纹,金玉饰剑镖首,龙行虎步,气势昂扬。 快到太极殿时,琬儿开口唤住了他,“大人且慢,陛下在殿外等候,大人须待琬儿引见。” 吕吉山顿住了脚,低着头默默等着琬儿越过自己走到前方去,他是来求娶公主的,得讲规矩。 吕皇立在太极殿门东阶之下,凤冠霞帔,着红底绣金黄飞龙深衣,傲气十足,华贵逼人。琬儿将吕吉山引至殿门外西向,面东而立。她示意吕吉山止步稍候,自己则登入殿门,寻吕皇身侧的女傧通传。 “天子赐妻于吕公之子,依先人之礼,今日吕吉海特前来请纳采。” 吕皇脸上漾开了柔和的笑,她的喜悦发自内心,颔首道,“寡人敢不敬从。” 琬儿同所有的赞礼者一样,满面笑容,喜气洋洋地将吕皇的接纳之意转告立在殿外的吕家兄弟,并让吕家随行的掌畜官将带来的大雁等贽礼送入后殿。看着苏琬儿如此愉悦又利落地张罗着他自己献与乐阳公主的纳采礼,这让吕吉山觉得刺眼极了。 茶叙时,吕吉山开始与吕皇讨论起为迎娶乐阳,他们吕宅应做的准备工作。吕皇说,乐阳喜爱游山玩水,建议吕吉山将后院的湖挖得再大一些,最好在岸边再置办点假山灌木。乐阳喜爱牡丹,也可为她在湖边靠近后山的地方建个单独的牡丹园。为了让女儿能开心的嫁过去,吕皇也是事无巨细,尽全力了。 吕吉山颔首,既然公主殿下喜欢,我吕吉山自然必须通通办到,绝不能让她有一点不如意。只是吉山不清楚公主爱好的更多细节,就怕自己暗自揣度,最终也没能做到完美。如若陛下能从宫里派个指导,让吕宅的改建工作更加有目的性,吉山会感激不尽的。 吕皇对此表示赞同,为了女儿,莫说个指导,就是一整个施工队,她吕之都是可以随时派的。吕皇唤来刘大富,叫他安排有司将去年才给乐阳修葺过寝宫的刘匠工,送去吕宅帮助吕吉山建院子,然后再理所当然地看向了立在下首的琬儿。 “琬儿,乐阳的喜好,你最清楚,这段时间,你忙完宫里的事便去吕宅替朕看着刘匠工建院子。若是他哪里有不周全的,你也好及时提醒他修正。” 琬儿领命,自去安排不提。 …… 琬儿是随吕吉山一起去往吕宅的,今日更早的时候,刘匠工便已经进了吕宅“踩点”,他们今晚要召开一个“碰头会”,苏琬儿必须去旁听,好对修建方案作出整体把控。 来到吕宅的琬儿只一味缩在客房,她拒绝出席吕吉山安排的宴席,她只想参加晚宴后的磋商会。能与吕吉山少接触一刻便少接触一刻吧!吕皇看上的人,自己得拎得清分寸。 琬儿独坐窗边,安静地等着吕吉山的召见。左等右等,等到月上中天也不见有人来唤自己去开会。琬儿坐不住了,打开门想寻个婢女去替自己问问宴会厅的情况,却见一名吕府的婢女打着灯笼朝自己盈盈走来。 “苏大人,二爷有要事寻大人相商,遣了婢子来给大人带路。” 第69章 失据 行至半路, 琬儿唤住了带路的婢女。 “想请问这位姑娘, 太尉大人想让我去哪里?” 琬儿狐疑, 这婢女带着自己径直往吕吉山的院子走,很明显那不是一个能够与陈匠工商谈事情的地方。 “回大人的话,二爷说宴席就在他院子里搞, 陈匠工也在那里, 所以……” 琬儿惊讶,不过既然婢女说了陈匠工也在他院子里赴宴, 那么在哪里吃饭也没那么重要了, 于是她颔首, 示意婢女继续带路。 须臾, 到得吕吉山的院门外,只见院中灯火辉煌, 婢女们忙进忙出, 果然是有宴席的。琬儿放下心来,随了这婢子便往里走,左拐右拐来到偏厅,婢女止了步,示意琬儿往里去。 进得门, 扑鼻而来一股酒肉香, 琬儿想也不想便往里走, 可是她并未听见预料中的讨论与商议的声音,厅内却是安静地出奇。琬儿顿住了脚,上首只踞坐了一个人—— 分卷阅读95 欲望文 分卷阅读9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96 吕吉山。 他独自一人歪坐锦垫上, 身前小几上摆满了酒菜残羹。身旁一左一右两名婢女,一人手中端着酒壶,一人正在仔细替他分割盘中的肉块。 见琬儿进屋,吕吉山大手一挥,示意这两名婢女起开,他抬起微醺的眼,指着堂中的苏琬儿冲婢女说话,“替侍中大人看座。” “陈匠工呢?” 琬儿不肯入坐,一幅警惕又炸毛的表情,说了是一起议事,结果这里空荡荡的,哪有什么陈匠工,就知道这吕吉山惯来不安好心! 看着苏琬儿那已经摆好出门姿态的腿,吕吉山冷哼一声,“他喝醉了,我让人把他带下去了。”言罢,抬起手边的酒盏,仰头猛灌了下去。 “这里是草图,你自己看。” 耳畔哗啦啦一阵纸响,吕吉山不知从什么地方扔出一沓纸,正好丢在琬儿那正欲出门的脚边。 捡起来一看,标记简明清晰,线条干净利落,果然是花园山石布局草图。 琬儿转过身,终于就着婢女安置好的小几缓缓坐下。她一边认真地翻开那一页页草图,一边冲吕吉山身后的婢女说话,“烦请姑娘送些笔墨纸砚可好?” 待婢女离去,琬儿头也不抬就开始对吕吉山发问,“太尉大人,你为何不早一些唤琬儿来,出草图时商议,岂不正好?省得明日还得唤来陈匠工与他解释。” “哼,你说得倒是轻巧,你当画施工草图跟你们大文豪作诗一般,脑袋里瞎想着,嘴里默念着就给鼓捣出来了?这些图是今日下午你还在瑶华宫里小憩好眠,吃茶水用果子,搽脂抹粉的时候,陈匠工提前来我吕府爬山石,下泥沟一边看一边画出来的。你要我怎么唤你?” 吕吉山一脸不屑,也不看苏琬儿,只一味低头猛灌酒。 “……” 琬儿抬头,看见吕吉山黑沉着脸,像个罗刹。知道他心中不爽利,她也懒得理他,这样也好,这人缠人功夫一流,长痛不如短痛。目前她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果断斩断情丝,彻底与吕吉山划清界限,不光是为苏琬儿自己,这也是吕吉山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出路。 苏琬儿不说话了,只低头仔细看手中的草图。婢女送来笔墨纸砚,苏琬儿便将自己的意见写写画画描在一张新的纸上。陈匠工的草图画的很清晰,想法也很明确,自己把自己的意见写下来,待明日陈匠工酒醒了再与他磋商也是可以的。 苏琬儿拒绝了婢女送来的酒食,她不是吕吉山,随时要吃喝。琬儿再不理歪坐上首吃喝不停的吕吉山,全身心投入到眼下的花园草图中去。她得尽快完成这项工作,好早日回到吕皇身边伺候,她知道吕皇那双无处不在的眼睛会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后背,还会在她那颗七窍玲珑的心里估算时间。 自顾自吃喝的吕吉山像个饿痨鬼,砸吧嘴的声音持续了挺久。琬儿听见他招呼婢女们撤走酒菜,又扬声唤一个叫“黛儿”的名字。 一阵杯盘碗盏挪动声,婢女们忙进忙出的凌乱脚步声结束后,专心工作的琬儿闻到一股扑鼻的馨香。她抬起头,看见一个袅娜娉婷的背影自自己身侧经过,有婉转妩媚的声音自那背影传来,“二爷……” 那声音千娇百媚,听得琬儿浑身汗毛都为之一凛——这不就是那日在书房偶遇过的,领口开很低的飞天髻女子吗! 琬儿的目光追随着那妖娆的身影来到吕吉山身边,她看见吕吉山抬手让她跪到自己身后,让那女子替自己揉捏肩臂。而他自己则烂泥一滩彻底躺进那女子酥软的怀中,闭着眼睛,兀自休息。 那黛儿显见得非常高兴,她迫不及待地将吕吉山揽进自己怀里,也不管下首正奋战在一堆稿纸中的苏琬儿,抬起纤纤玉指就开始往吕吉山身上“按”。 琬儿压下心中不悦,低头继续工作,这是吕吉山的家,自己管不着他。随他怎样,只要不来吵着自己就行,赶紧把手上的活干完好走人。 苏琬儿工作得兢兢业业,任劳任怨,那黛儿“按”得柔情似水,情深似海。不一会静谧又飘荡着暧昧馨香的屋内,就响起“呼啦”一声布帛分裂的声音。琬儿被唬得手下一个哆嗦,滴了一滴墨在手下的画纸上,氤氲成团,又隐隐四散开去…… 琬儿惊愕地看见上首的吕吉山扯开了他身后那黛儿的外袍,肚兜被掀到了一边,少女的白嫩赫然在目。吕吉山的手抚弄其间,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指间是少女凝脂般的肌肤被揉捏出的不同形状…… 琬儿头皮一麻,浑身热血翻涌,她想丢下笔冲上前去将那小贱人丢出去,还想抬起手给那只懂酒池肉林的吕吉山两巴掌。可是她腿软,起不来身,这里是吕吉山的后院,自己有什么理由干涉他的行动呢? 就在琬儿呼吸急促,脑中放空的时候,黛儿显然被吕吉山取悦到了,她发出那挠人的娇呼莺啼,并扭动着杨柳般的身躯把自己的胸脯直往吕吉山脸上蹭。 吕吉山也不拒绝,俯首于那层峦叠嶂之间,双手不停,直直往黛儿的腰间探去,花间裙如水般散开,浑圆修长的玉腿尽现,白花花的刺得人不敢直视。琬儿看见吕吉山只手探向黛儿双腿间,换来那女子越发卖命的叫唤…… 琬儿受不了了,她浑身颤抖,心中有野兽在奔突,她猛地直起身来,哗啦啦牵动身前的笔墨纸砚乱成一团,密布图画的稿纸零落一地。琬儿飞奔向房门口,一把捏上门沿想开门出去,可是门自外锁上了,她打不开。 无名心火直冲天灵盖,烧得琬儿快要站立不稳,她颤抖着靠向木门,转身望向上首,想冲吕吉山怒吼“开门”,可是那“开门”二字涌到喉间便哽住了。她看见吕吉山抽回了手,带出满手淋漓,他兀自往那藕节般的腿上擦了擦,那白腻的腿上便留下一道道炫目的反光,刺得琬儿头晕目眩。吕吉山摸得火起,他直起身来开始脱自己的衣袍。 “开门!开门!”疯狂的琬儿开始歇斯底里地砸门,她恨死这个变态的男人了,不仅道德败坏,还心理变态! 可是没有人对琬儿强硬的开门命令做出回应,耳畔只有那少女愈发难以自持的渴求的哀鸣。那声音是如此之大,灌满了琬儿的耳朵,轰进她的脑子,让她无法思考。 门拍不开,琬儿便用脚踢,她疯魔般地嘶吼却始终无济于事。琬儿狂躁地在门边无功地沸腾了一阵,却只换得身后开始如白练般翻滚的两人愈发忘我的交织。 墙上有一把剑,神智不清的琬儿看见了它,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唰地一声抽出来,握在手中。她像一个女英雄,亦或是一个丧失理智的女疯子,就这样提着剑向正在软垫上翻滚的二人冲去。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死变态!” 纵情声色的吕吉山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的危 分卷阅读96 欲望文 分卷阅读9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97 险,他抬起手一把捏住苏琬儿苍白又纤细的手腕,翻身自那兀自号鸣不止的少女身上爬起来。 “疯婆子你要干什么!” 吕吉山手上一个用力,琬儿手腕间一阵剧痛,长剑被吕吉山轻易缴卸。他将剑反手握紧靠近身侧,避免剑锋外露,吕吉山只手捏着苏琬儿的双手手腕,将它们禁锢在她身后不能动弹。 “你疯了吗?” 吕吉山恶狠狠地冲琬儿怒吼,因着未褪的情潮,他的脸颊泛着红晕,额角有点点晶莹的汗。 “你个死变态把我锁这里干什么,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琬儿发髻凌乱,双目赤红,她彻底被激怒了,怒火滔天,她咬牙切齿,巴不得立马将吕吉山碎尸万段! “呸!”吕吉山狠狠地啐了一口,将琬儿愈发扯近自己身边,“想出去?你不是来替陛下修园子的吗?活还没干完就想走了?你走了我怎么交差呢?你不是让我乖乖尚公主吗,你不替我铺好路,我怎么有力气去讨好乐阳?” 吕吉山喷着满口的酒气,混合着那刺鼻的脂粉味,势不可挡地冲进琬儿的鼻腔。晚上在客房等吕吉山召见时,因为心中忧虑,她只喝了一碗汤,没吃下饭。如今闻着吕吉山身上混合着各种的味道,回想起让自己魔怔的那一幕,琬儿心中止不住一阵翻涌,一个忍不住,扭过头便开始干呕起来。因着双手被反剪,她也抽脱不得,只能任由自己呕得神魂颠倒,嘴边牵出一丝丝长长的清口水。 见琬儿如此,吕吉山也有些愣怔,以为她生病了,便一把扔开手中的剑,腾出手来伸向琬儿的脸,想看她哪里不妥。 不等吕吉山靠近,琬儿看见那曾在黛儿腿上抹下一道道鲜亮润泽的手冲自己而来,便高声尖叫起来: “别碰我!” 琬儿一边高喊一边奋力扭身,想挣脱那令人反胃的怀抱,吕吉山一个不留神还真被她挣脱了。她抡圆胳膊,用尽全力狠狠挥向吕吉山的脸,想把他扇离自己身边。 伴随一声响彻云霄的脆响,吕吉山脸上留下了一道五指印,嘴角一丝鲜红氤出。不等吕吉山回过神,耳畔再度响起另一个女子的尖叫, “泼妇,拿命来!” 第70章 征服 眼前有人影闪过, 被吕吉山遗弃并忽略的呆坐一旁的婢女黛儿冲了过来, 她胡乱披了一件外袍, 闪电般捡起吕吉山丢在地上的那柄剑,劈头盖脸就朝被吕吉山扯着一只手的苏琬儿砍去。 琬儿扇了吕吉山一巴掌后,被吕吉山扯住了一只手。但她实在太厌恶吕吉山的碰触了, 于是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与吕吉山相反的方向挣脱。 吕吉山在琬儿身后, 眼看那柄长剑呼啸而至,惊出了一身冷汗。黛儿距离自己太远, 离琬儿太近, 他够不着她, 自己一只手还得扯着疯魔的琬儿不要撞到近在她眼前的剑锋上。电光火石间, 他想也不想,便一步向前伸手抓向迎琬儿面而去的刀锋…… 指尖紧缩, 吕吉山用尽全力钳住逼近琬儿额顶的玄铁剑, 饶是他将指尖磨痛,剑锋依旧势不可挡地没入虎口。 噗嗤一声,鲜血喷出,溅到琬儿的脸上,犹如当面一盆冰水, 终于让魔怔的琬儿重拾清明。她回过了神, 望着吕吉山流血不止的左手张大了嘴巴。 意外砍到心上人的黛儿再度发出震天的尖叫, 她惶然无措,高高举起手中尚未脱手的长剑,另一只手包住自己的脸蛋兀自大喊, “二爷!啊,二爷!” 不等黛儿再喊出第三声“二爷”,吕吉山抬起左腿,干净利落,当胸踢上黛儿的心尖,将她与她手中的剑一道,像踢蹴鞠般踢到屋角。 “臭婊子还敢动剑!” “来人!”吕吉山也不管自己手上的伤,另一只手一个用力,将苏琬儿扯到自己身后,并高声唤人。 转瞬间,屋外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有小厮屁滚尿流地冲来开了门,挤了进来。 “把这女人给我带出去。” 吕吉山抬起他流血不止的左手,指向缩在屋角瑟瑟发抖的黛儿。 “爷!您的手流血了,庆言给您包包?”一群小厮手忙脚乱地将黛儿扯出房门后,留下一名穿着最华贵的小厮躬着身,好心地提醒吕吉山。 “无碍,你也出去。”吕吉山大手一挥,挥落一地嫣红。 众人皆退,喧嚣的屋内复又恢复了平静。琬儿怔怔地望着吕吉山流血不止的左手不说话,心道:他要是就这样流血流死了,倒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似乎听见了琬儿的腹诽,吕吉山唰地一声扯下身侧系纱幔的锦带,唏哩呼噜缠上虎口,也算止住了血。 吕吉山没有回头,背对着琬儿只顾低头看着自己莫名遭受无妄之灾的手,他上身没有了衣衫,硕果仅存的洁白中裤上布满斑驳的血痕。 “你知道你有多招人恨吗?”吕吉山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 琬儿知道他在说自己,可是她不想理他,刚才的神经错乱还没褪尽,如今的她身心俱疲,人很难受,难受得想大哭。 我是挺招人恨的,连我自己都恨自己呢!琬儿在心底默默地说话,可是她的嘴巴却是紧闭的,她抬起腿就要往屋外走,却被吕吉山一把拽回。 “你他娘的怎的就如此铁石心肠!”吕吉山恶狠狠地将琬儿扯回身旁,将她一把推到身侧的墙上,他混合血腥与酒色的嘴凑近了琬儿的脸,将她的唇一口咬住。 “你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你吗……”剩下的话被琬儿吃进了肚子。吕吉山咬痛了她的唇,口里有血腥的味道,也不知是吕吉山嘴里的血,还是她自己的血。于是琬儿也狠狠地回敬了他。 吕吉山混身一僵,铁钳般的手摸上了琬儿的前襟,嘶啦啦清脆的布帛撕裂声传来,名贵的烟纱罗一分为二。吕吉山的手粗鲁地蹂躏着琬儿的身体,他肆意地撕咬她娇嫩的肌肤,引得她喉间滚出一阵嘶哑的漫骂。 吕吉山的血洒上琬儿雪白的肌肤,又被他血红的舌舔舐殆尽,在男人疯狂的扫荡下,那斑驳的女人的胴体逐渐同他摒弃的那位少女一样,颤抖不止间,开始变得湿漉漉。 诺大的厅内充盈着沸腾的荷尔蒙的气息,内里夹杂着吕吉山不容抗拒的犀利进击与压倒性攻势。琬儿深陷一种从未有过的嗜血的兴奋中无法自拔,她疯狂地迷恋上了吕吉山那浴血的冲击。他一次次发泄式的洞穿,带给琬儿的是恐惧中的喜悦,癫狂中的期待。 大厅内的地面上洒满了血,琬儿被吕吉山毫不留情地拖进了偏厅后一间小小的暖房。斑斑血痕一路拖拽,让整个场面看上去更加诡异又妖娆,犹如杀敌的战场,一个充满激情与欲望的,两个互不妥协的征服者之间的搏击战场。 在吕吉山狂风骤 分卷阅读97 欲望文 分卷阅读9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98 雨般的攻击下,琬儿忍不住痛哭起来,身体里是排山倒海的颤栗,一浪高过一浪,让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无穷地攀升,攀升,直至她的身体破裂成最轻盈的碎片魂飞魄散。 她第一次绝望又愉悦地发现,她手中的玩偶拥有的是她无法威胁与制伏的力量,她无法将他踩在脚下,无法让他匍匐在地,而她自己只能被动地张开自己的身体,承接他最恣意的掠夺与攫取。 …… 在清晨熙暖阳光中醒来的琬儿觉得今日的自己,是这一辈子里最丑的时候。她浑身布满了斑驳血污的痕迹,头发凝结成了一缕一缕,吕吉山身上的血腥与残酒味也将她笼罩,让她觉得床上躺着的是两个才从前线杀敌归来的勇士。 她抬起无力的胳膊将自己尽力撑起来,身后传来吕吉山慵懒的呼唤,“琬儿歇着,待婢女抬水来,吉山给你洗一洗,你满身臭气熏的我昨晚一宿没睡好。”说完,他高声唤来屋外的婢女,让她们打水来替自己和苏琬儿洗澡。 “……” 睡醒的琬儿突然想起昨晚吕吉山那流过一地血的左手,便急急忙忙掀开锦被找,待她看见吕吉山那血红的深可见骨的左手伤口时,忍不住痛骂出声: “你这色坯子,手被砍成这样,也不知让大夫给包一包,你看你昨晚都急吼吼地做了些什么?”骂完又忙不迭地唤来婢女,让寻个大夫来给吕吉山包手。 吕吉山静坐一旁,看琬儿口中不停,又忙着张罗,心中莫名有种苦尽甘来,拨云终见日的感觉。盘算这么久,这一次绝地反击的效果明显强过以往任何一次求爱,总算没有辜负自己的一番苦心啊!自己费神又费力,兵行险招,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终于让自己看明白了她的心,也算让那女人看明白了她自己的心。 吕吉山按按依旧发胀的额角,他其实一直都看不明白苏琬儿的心,他摸不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他最坏的预期是,自己对苏琬儿毫无意义可言,她对自己的一切都无动于衷,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也就死了那份心了。让他振奋的是,自己竟然成功刺激到琬儿了!她也会痛,也会失态——那么他就有希望了。 他压下心内激荡,默默提醒自己,这女人的性格说好听点是心性坚韧,说难听点是没心没肺。在没走完最后一步工作计划之前,切不可掉以轻心,控制这小妮子的心,是这一辈子都得主抓的工作,上辈子的血泪教训万不可忘! 吕吉山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兀自忙碌的苏琬儿,看她温婉地笑,轻言细语地说。苏琬儿没有谈及吕吉山的亲事,吕吉山也极有默契地避而不谈,他们二人皆自然又大方地看待着两人之间的“非正常关系”。 吕吉山对此非常满意,这说明他们二人皆是同一种人,他们能非常坦荡地看穿对方道貌岸然背后的一切,并不以为耻。吕吉山再一次发自内心地为自己与琬儿的天生契合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吕吉山信心百倍,他深深相信,只要琬儿肯一直保持这颗爱情的心,他们一定可以一路坦然地携手共进,直至取得最后的胜利! 吕吉山不知道的是,苏琬儿如此“没心没肺”的根本原因究竟是什么,他只是依据他自身的体会去臆测苏琬儿的想法。尽管没有抓到事件的最根本原因,(不过就算能抓到那令人揪心的根本原因,也不会对扭转结局产生什么额外的影响)但原本就处于不利态势的吕吉山能取得今天的“成就”,绝对是能令人刮目相看的。 “琬儿……你要一直对我好,好么?”在等候大夫的间隙,吕吉山拉着琬儿的手,深情恳求。 他的声音低沉又醇厚,包含了浓浓的爱意与渴求。苏琬儿也陶醉其中,她是女人,也迷恋能给自己心理安慰的男人,她再一次不想去考虑李姓皇室与自己的命运,她就想不顾一切地徜徉在吕吉山爱的海洋中,感受那份纯粹与唯一。于是她抬起那璀璨的眸子,冲吕吉山温柔地笑: “好!” 不多时,吕府的大夫周承邦提着药箱子来到了上房,一眼看见浑身血迹斑斑衣衫不整的吕吉山烂泥一般瘫倒床上,这位见多识广,样貌清濯的中年男子也禁不住惊愕了一瞬。 昨夜上房那浩大的声势让吕吉海都早早地缩回了房间,吕府上下都不约而同地变成了聋子与瞎子。连上房背后住的烧火的赖大娘,都早早地把她那小孙子给按进了被窝:小孩子吃饱了就别到处跑,早点睡觉,免得不小心撞见不该看的东西,长针眼。 只是,又不是杀敌上战场,周承邦相当意外吕吉山还会因此而受伤! 不过这位端方正直的中年男子什么都没有多问,他只垂着眼,默默地替吕吉山包扎好了伤口,再默默地离开。 不多时,澡盆、胰子、巾帕也陆续就位了。琬儿心疼他手痛,怕他沾湿了伤口,便亲自伺候吕吉山先洗,完事了再压下满身的疲惫与酸痛自己草草清洗一番了事。 “爷,黛儿还被关在柴房呢……怎么处置,小的们等爷示下呢……”等一切收拾妥当后,庆言终于得见吕吉山了,那女人在柴房号了一夜,兄弟们的脑袋都被吵糊涂了。 “唔……怎么处置……”吕吉山认真想了想:念着往日的情份,本应该给她留条活路的。但是黛儿心术不正,竟敢趁乱杀人,就这一点,便当诛了! 于是他终于向庆言挥了挥手,“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庆言颔首,有了成算,复又恭敬地一揖,“家奴伤主,可贩卖于人市,不知爷有旁的需要小的们特别注意的么?” 庆言多问了这一句,是想再度确认一下黛儿在吕吉山心中的地位。黛儿不是普通婢子,如若二爷对她还有什么心思,他还得仔细挑选购买黛儿的下家。 不等庆言说完,吕吉山早已没了耐心听,“行了行了,此等小事,傻子都知道应该怎么做,你自个儿办了就行,用不着拿这点小事来烦我!” 庆言忙讨好地笑,冲自己的嘴角谄媚地一个小巴掌,“爷说得是!小的该打!小的这就去办!” 苏琬儿端坐花窗旁,听着吕吉山与庆言的对话,她心中倒是升起了几分被人宠爱的甜蜜。她呆呆地望着庆言屁颠颠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了自己与吕吉山黑暗的前程,也忍不住郁闷起来。她揉了揉额角,觉得眼下的情况一团糟,该怎么解脱,倒真是个麻烦事…… 身后凑上来一具温热的胸膛,吕吉山的声音愉悦又温柔,“琬儿叹什么气,无论吉山变成了什么样,我的心里始终都只有你一个人!” 琬儿终于忍不住啐了他一口,“呸呸呸!这种拙劣的骗人的话就别在我面前说了,你除了专门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你还能做些什么!” 她狠狠地揉了揉酸胀的面颊,直起身来 分卷阅读9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99 就要往屋外走,身后伸过来一只遒劲胳膊将她重又捞了回去。 “琬儿莫急着走,若是吉山求琬儿帮我一个小忙,琬儿会拒绝吗?” 第71章 夺夫 琬儿坐在回宫的马车上心神不宁, 她时不时便伸手摸摸怀里的那个小瓷瓶, 每摸一次她那原本就惶恐不安的心脏就会更加猛烈地狠甩几下。 小瓷瓶是吕吉山塞给她的, 里面装的是“春潮涌”。这是媚药,是为吕皇的女儿乐阳准备的。 在吕府,当吕吉山向自己介绍这春潮涌的用法时, 苏琬儿在心中止不住对吕吉山肃然起敬。 吕吉山精通媚药, 深谙各种勾栏秘事,他甚至比琬儿更早看出乐阳对吕俊青的女儿心思。他热衷于给各类痴男怨女生事造势, 包括给他正在求娶的公主殿下引路搭桥, 哪怕给自己戴上一顶耀眼的绿帽也是无所畏惧的。 琬儿暗叹, 她实在很难将吕吉山这样一副花间老手的做派与他至今还算洁身自好的现实状态联系到一起来, 这个男人,就是一个谜。 吕吉山告诉琬儿, 过几日的花朝节, 吕皇会在毓灵山踏青赏花结束后,率众臣工于毓灵山南麓的皇家行院举办赏花宴饮。届时他会将吕俊青也一同带去,花朝节是一个重要的节日,乐阳自然不会缺席,吕吉山希望届时琬儿能“从旁助自己一臂之力”。 吕吉山的计划很是“缺德”, 他似乎只是为了摆脱与乐阳的亲事。苏琬儿不明白为何他非要陷害自己的堂弟, 毕竟吕俊青与原配发妻相处地还算和睦。再说了, 乐阳身份高贵,容貌也出众,苏琬儿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将乐阳视作洪水猛兽。 琬儿提醒吕吉山, 吕俊青是你的堂弟,不是你的仇人,万一吕皇气急攻心,下令一刀斩了吕俊青,你可就作大孽了! 吕吉山只笑着不说话,他不想同琬儿多讲,他认为琬儿有此反应实属正常,因为她不像自己,算是有“先知”的奇人。 那吕俊青原本就是乐阳的,他们上辈子修来的孽缘,这辈子他俩还得继续把它修完,他们两口子的破事,别把他吕吉山扯进来。再说了,那乐阳同她娘一个德行,一个不如意便要宠幸男人,他伺候过钱皇后便足够了,若是自己的夫人也这样,可是要他老命了。 吕吉山笑着告诉琬儿,琬儿勿忧,陛下不会杀了任何人,男女问题而已,吕皇向来看得开,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琬儿扶额,虽不置可否,她也的确知道吕皇不会因为乐阳的婚事杀掉吕俊青这个无辜的男人。大不了,就让郑玉蝉“再”死一次吧,谁让她命本该绝呢…… …… 苏琬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吕吉山的安排,毕竟这事早有“上世之鉴”,苏琬儿办起来也的确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很快便迎来了一年内最重要的三大“月半节”之一的花朝节,这一日,达官贵人们皆会吃花糕,觥筹宴饮,踏青赏花,吟诗作赋,伤春怀旧。吕皇嗜花成痴,她带领着浩浩荡荡一大群臣工在毓灵山游荡了一整日后,终于回到了位于毓灵山南麓的皇家行院。琬儿也随行了,同往常一样,出游的乐阳公主,照旧选择了苏琬儿做自己的贴身玩伴。 宴饮会在下午时分的行宫花园内举行,公、卿、将、大夫、百官皆相陪席间,诺大的行宫花园竟稍嫌局促。吕皇未到,百官便立西面东。众人入座后,有黄门鱼贯送上酒食,西入东出。一切就绪后,吕皇亲至,一番慷慨陈辞后,酒宴正式开始。 花园的湖心亭内有宫廷乐师们吹拉弹唱,丝竹声声,悠扬入耳,歌舞伎衣袂飘飘,舞动花间,“齐歌送清觞,起舞乱参差”。轻歌曼舞间有美酒飘香,燔灸芬芳,君臣皆和乐,熏熏然皆欢康。 一阵酒酣耳热之际,苏琬儿以手肘撞了撞身侧的乐阳公主,凑上她的耳朵低声说话:“适才奴婢去那池边瞧过了,吕俊青大人也来了,他还向陛下献了一幅画作呢。琬儿替殿下在东厢房提前备了一间上好的,殿下若是想同俊青大人说说话,琬儿可替殿下安排周全……” 琬儿抖着满身鸡皮疙瘩说出这样一番话,这是吕吉山非让她这样做的。琬儿虽然抗拒,但是算上上一世的经历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拉皮条”的事了,再加上春潮涌都带身上了,万事俱备,自己不想说也得说了。 乐阳粲然,她非常开心苏琬儿能放弃了向她推销她的二表兄吕吉山,琬儿果然是她的好姐妹,无论何事都能与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乐阳激动,狠狠捏住了琬儿的手,眼中有微光闪动:“琬儿,替乐阳给俊青大人捎个信儿,假山东边有片枫树林,乐阳在枫树林边等他。” 琬儿愕然,这乐阳显见得比自己都还要着急,她已经等不及花一盏茶时间走去东厢房了,近在咫尺的枫树林显然更适合当前状态下的乐阳。 琬儿颔首,她让乐阳稍候,便起身去往湖边的男宾区寻吕吉山。当她把乐阳的话带给吕吉山时,吕吉山用那询问的眼神看向苏琬儿。琬儿颔首,向他表示一切皆妥当—— 今日之事简直不能再妥当了,你这春潮涌都不必用上,便早已春潮泛滥成灾了。 乐阳立在枫树林边,当她看见吕俊青果然独自急急赴约时,她扬起了嘴角,并迫不及待地主动迎了上去。她一头扎进吕俊青怀里,又再拉起他的手,和他一起往枫树林深处走去…… 负责替乐阳放风的琬儿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她知道乐阳一定会按照吕吉山设想的那样对待赴约的吕俊青的。吕吉山的媚药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乐阳不是未出阁的闺秀,她是嫁过一次的妇人,她完全知道应该怎样彻底放开自己寡居的身体,也完全知道如何去享受这名主动应约的男人。 接下来,苏琬儿将乐阳的旨意抛去了爪哇国,她不再按乐阳吩咐她做的那样,为乐阳放哨,转身便往假山路口走去。她得给吕吉山留位置,接下来应该是吕吉山的表演时间了…… …… 兴致盎然的吕皇很快就发现常年膈应在自己眼前的女儿乐阳,如同她每天念叨在嘴上所希望的那样消失不见踪迹了。她唤来刘大富,要他去寻寻乐阳。刘大富转了一大圈也没看见乐阳,倒是一名禁中侍卫主动凑了上来,说在湖边假山路口,他见过公主与侍中大人。 在小厮的带领下,刘大富来到了假山口,理所当然地,他并没有见到苏琬儿。刘大富望着黑索索的前路向这名禁军侍卫问话:往前走是通往哪儿? 哪儿都不通往,只有一片枫树林。 刘大富有点慌,又调转头在宴会场上再度搜寻了一大圈,依旧无果后,他悄悄地告诉了吕皇,乐阳与琬儿都不见了,是不是让几个黄门去假山东边的枫树林里 分卷阅读9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00 搜一搜? 不等吕皇派出黄门,吕皇却等来了一脸焦灼的吕吉山。吕吉山有些尴尬,他说他听说刘大富在寻公主,便自作主张帮着寻了寻,结果寻到了东边的枫树林里…… …… 吕皇的脸黑沉沉地快要拧出水来,她望着跪拜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衣衫不整的乐阳与吕俊青,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沉默良久,并没有开口责骂这一对给她带来惊吓的野鸳鸯。她让乐阳随自己回宫,并让吕俊青回家等候自己的旨意。 吕俊青忐忑不安地回到了吕府,他很后悔,后悔自己的热血上头。他对乐阳是有好感不假,乐阳通音韵,知丹青,时不时给他送些质量上乘的石青与朱砂。他知晓乐阳对自己的小心思,可是他并没有拒绝,他甚至有些享受这种被其他貌美女子暗地爱慕的滋味。 所以,当乐阳向自己发出邀约时,他欣然赴约了,他认为,自己只要把控好那个度,就能万事大吉了。可没想到的是,应不应,他可以自己决定。应到什么程度,他却无法控制了。 月光下的乐阳是那么的美,她牵着自己的手往枫树林深处走,她的手那么软,好似一片羽毛扫在了他的心上,他的心开始砰砰砰地猛跳起来。黑黝黝的树林深处似乎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召唤着他,召唤他去开拓,去发掘,去放出他心中那罪恶的野兽…… 后续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吕俊青自己都有点懵。当乐阳那柔软的身体贴近他僵硬的胸膛时,他便开始发晕了。乐阳那么的主动,他的清明早已伴随着乐阳灵巧飞舞的双手,随着自己一件件被剥开的衣袍,给扔去了爪哇国。 乐阳给了他全新的感受,乐阳犹如女王般将他推倒在地,如灵蛇般肆意吐纳着他那放纵的,坚硬如铁的欲望。那黑暗枫林配合身体感官带来的极致罪恶又愉悦的感受,让吕俊青终身难忘,他深深拜倒在了乐阳瑰丽妖娆的石榴裙下。可他分明又知道,乐阳的爱,如同那的诱惑却危险的曼陀罗,那是自己与郑玉蝉这个柔软小家压根无法承受之重。 吕俊青彻夜无眠,经历了恣意喷射的他,似乎也将自己的生命一并挥霍一空了。玉蝉也不知去了哪里,不过他已经无暇再考虑玉蝉了,他犯下了滔天大罪,怕是难逃一劫了。 他失魂落魄地瞪眼熬过了一晚后,终于等来了吕皇的诏书:翌年三月,乐阳公主照旧下降吕家,吕俊青封驸马都尉。随诏书一并送到的还有三尺白绫——那是给他夫人郑玉蝉的另一张“诏书”。 第72章 生门 吕俊青接下圣旨后, 苍白了脸望向端着白绫的小黄门与面沉如水的刘大富。吕皇不放心吕俊青, 特意派出刘大富来监督的。 “吕大人, 劳烦大人请出尊夫人,咱家也好回宫向陛下复命了。”刘大富的声音如同尖利的钢刀,向吕俊青的心脏划下了一道道血痕。 “呃……呃……”吕俊青站立不稳, 他有些懵圈了, 犯错的是自己,可该死的不是自己, 居然是他的玉蝉! 他紧握诏书的手有些发抖, 心中说不出是大难不死的喜悦还是哀伤, 他浑身脱力, 脑子里犹如装了一大堆草,怎么都转不动。 “公公……可否带俊青进宫见见陛下……俊青有话想向陛下禀告……”吕俊青深深作揖, 他想见吕皇, 那个吕家最高贵的姑母,玉蝉是她的侄媳妇,不能说杀就杀啊! “吕大人,您要进宫何须咱家带?您接了诏书就是陛下的东床快婿,想见陛下自个儿进宫便是。只是咱见陛下之前还得先完成陛下交办的活儿吧!没得如此空手见到陛下后, 反倒惹得陛下动怒……” 刘大富吊着嗓门, 乜着三角眼, 无情地掐灭了吕俊青心中最后的希望。 吕俊青脑中空白,两股战战,直立不稳, 漫天的悔恨犹如藩篱将他紧紧禁锢。玉蝉那温婉的笑脸浮现脑中,那个犹如母亲般给他无微不至的关怀的女人。她有着宽厚的手掌,为他做羹汤,替他缝衣衲鞋。她有着强有力的臂膀,为他辛勤劳作,任劳任怨。她总是笑着夸赞他,我的俊青真伟丈夫!她从不埋怨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有眼泪从吕俊青的眼角溢出,他却毫无所感,他只呆呆地冲刘大富作揖,口中呐呐,求这位伺候吕皇起居的太监给自己一个面圣的机会。 直到刘大富再也忍不住了,他扭头冲身侧的吕府管家吕庆一声暴喝,“吕老倌儿,你的眼力见儿呢!没听见咱家刚才念的诏书说了啥?” 吕庆扑通一声跪下地,抖抖索索自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刘大富跟前: “刘公公恕罪,咱三夫人……她……她走了……” “走了?什么意思?” …… 吕俊青因与发妻口角,郑玉蝉一气之下单方面离家出走,并留下了一封信,写了一行字:平奴儿(吕俊青小名),你不是好人,我走了! 吕皇颇为惊讶,唤来吕俊青相问,三夫人因何事自行离去?害得她都没杀成人。 吕俊青也相当意外啊!郑玉蝉与自己也没什么口角啊,她为何离去,自己也一脸懵逼啊!不过吕俊青好歹也是混过官场,有脑子的人,他深知在此形势下郑玉蝉失踪、或自己离去,都好过守着三夫人的名头不放手。玉蝉因何离去已经不要紧了,要紧的是她能保命就行了! 于是吕俊青扑通一声就朝吕皇跪下了:陛下!俊青与那郑氏生罅已久,那郑氏空长了一副大身板,却是个不能生育的。不仅如此,对俊青还长期颐指气使,十足山野泼妇。俊青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如今她还嫌弃我对她不好,自己就跑了,其实与人私奔也不一定!既然如此,跑了便跑了吧,俊青从此与那郑氏,夫妻缘尽,恩断义绝! 吕俊青说得斩钉截铁,气贯长虹。吕皇见他如此决绝,对那郑氏也毫无留恋之意,心中倒也舒坦下来。再说那郑氏又不是朝廷钦犯,还值得派出六扇门追杀天涯。吕之也只是为那吕家三夫人的头衔,才想要取她贱命。既然她自己走了,只要她不再回来,咱也懒得追究了! 于是吕皇轻舒了一口气,她抬手扶起跪拜在地的吕俊青温言道,“俊青勿忧,那郑氏,不知好歹,如此不守妇德,早已犯下七出之罪。既然她自行离家,咱们也就把她忘了吧,她要是不回来便罢了,若是再回京,你来同朕讲,朕定要狠狠治她的罪!” 吕俊青暗自雀跃,却只露出一脸鄙夷又决绝的表情:“俊青谢过陛下隆恩!” …… 通往关内道的山路上驶过一小队行色匆匆的人马,因随行一架青帷马车,马队行进速度受到影响。但马队从不休息,马不解鞍奔行了四五日了,熬得一众壮汉一个个眼下一层黑。 分卷阅读10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01 “韦忠将军,俺想去登东(上厕所)。” 马车里传出妇人的声音,带着一股浓郁的怨气。 “我说三夫人,此处都悬崖峭壁的,没一处遮拦,咱等翻过这座石头山再找地儿如厕可好?” 韦忠虽甚是疲累,但太尉大人说过了,在平安进入凤翔府之前,绝不能停步。能走三步的,都别想着只走两步,留一步来休息。所以这一路走来,他给众人留的如厕时间都很少,怨不得那郑氏不高兴。 他是趁全城人民喜迎花朝节时,强行带走郑氏的。那郑氏死活不走,还是他拿出太尉大人事先准备好的,封吕俊青为驸马的“诏书”,才成功“伤到了郑氏的心”。郑氏瘫坐在地,兀自嚎哭了一阵,终于在韦忠的亲自指导下,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临别赠言,随韦忠出了城。 韦忠摇摇头,这郑氏也是个可怜人,就因为出身不好,连老公都得拱手相让。倒真应了那句老话,有多大的头,就得带多大的帽…… 就在韦忠独自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韦忠的头顶犹如炸开一道响雷,这妇人连泡尿都憋不住,当众就开始如厕了?他一声暴喝: “郑妇人!你在做什么!” 马车内传出郑玉蝉解脱又惬意的声音,“韦……韦将军……俺……俺实在忍不住了。不过不要紧,俺出门时顺走了俊青的银夜壶,俺尿夜壶里了……多亏俺有先见之明啊,不然今日非出丑不可……” 马车外,一众壮汉的脸更加青了,他们面面相觑,一阵无声的目瞪口呆后,暗自离那马车又远了一步——韦将军一人跟在那马车旁便好,倒夜壶这样一件伟大而光荣的任务,就交给马车旁的韦将军来完成吧! …… 李砚回京后,在众多臣工的预计中,应该是很快便要被赐予太子称号的。可是吕皇却总是那么爱剑走偏锋,让人猜不中心思,她将李砚晾在砚王府又不作声了。 其实并不是吕皇又想折磨自己那可怜的儿子了,而是有她的心尖尖绊住了她。 李砚回京后,原本最应该生不如死的吕吉山却很快接受了现实,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理状态,重新开始了新一轮抢班夺权的准备工作。而唐照文与唐照武两兄弟却恐惧万状,他们环绕在吕皇周围,抽泣着劝阻吕皇说:“陛下!您好容易建立了大荣朝,咱哥儿俩才能仗着陛下的宠爱走到今天,如今,陛下若是想退出皇位,请先杀了我们二人。如若陛下不忍心,请您停止你的想法。” 吕皇也怕自己退出皇位之后,李家翻脸不认人,吕氏宗族及唐家兄弟等,必死无葬身之地。于是她再一次按捺住了立马就立李砚为太子的想法,不再考虑立太子的事。 就这样,原本以为自己终于熬出头的李砚突然发现,自己的母亲原来只是让自己挪了一个窝,继续监视而已…… 与“千年老太子”的李砚不同,李家的乐阳公主或许是李家最为幸运的一个人:她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吕俊青。 这是一场声动全国的盛世婚礼,大婚那一日,满城披红挂彩,一路上火树银花,悬挂枝头的照明烛火生生烘干了京城的行道树。 琬儿参加了乐阳的婚礼大典,她看见乐阳嫣红的脸上尽是醉人的笑,吕俊青一脸清淡的模样虽然不大应景,但看上去应该也不算太难受。 苏婉儿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那郑玉婵活在了吕俊青不知道的远方农村,好歹留了一条命,吕俊青对乐阳的抗拒应该会比上一世减轻许多,往后乐阳如若能顺利跟吕俊青相守到老,对他们吕家绝对是最佳的保护罩。 婚礼期间,吕皇罢朝三日,只为等乐阳三朝归宁后,亲眼见过女儿后才能放下心来处理政务。 吕皇倒是罢朝了,可是天下的政务却不会因为公主大婚便自动让路。各州道县该来的破事儿依旧成堆的出,政务殿内烛火长明,苏琬儿代替吕皇在此地通宵达旦处理军国事务。 苏琬儿与吕吉山没“明路”可以过,所以他们二人的交往只能在地下进行。在吕皇面前,苏琬儿的生活中是没有男人的,吕之为此愈发喜爱苏琬儿。 没有私人生活的爪牙是古往今来所有boss的最爱,吕皇给了琬儿更多的尊宠与更大的权势。琬儿包揽了吕皇大部分繁重又枯燥的工作,几乎不再有时间再去考虑自己的私人感情与生活。 就这样,脱离了婚姻桎梏的吕吉山重又开始了“单身生活”。就在他兴高采烈地回到银樟殿,点起那温暖的烛火,等着每天晚上与苏琬儿共织鸳鸯蝴蝶梦时,琬儿却深陷加班的漩涡无法自拔,越来越少地能满足吕吉山那可怜的小心愿了。 第73章 三足 吕吉山已经许久未曾见到苏琬儿了, 他很焦虑, 他知道吕皇在做什么, 他们吕家的命运之轮已再次不可逆地启动。 或许是因为江山愈发稳固,吕皇心中便愈发放松,她同上一世一样, 越来越沉迷于唐家兄弟。有了皇帝身份的加持, 年纪已经可以做两兄弟祖母的女皇帝愈发的恣意妄为。她开始赐他们二人将军封号,也给他们封官。 吕皇虽然沉迷, 还尚未丧失最后的理智, 将军封号为虚爵, 吕皇自己不点头, 两兄弟调不动任何兵马。她封唐家两兄弟为太仆寺左右员外郎,掌扈从车马, 虽然也是个官职, 却是不掌实权的。 尽管两兄弟虚职居多,但架不住两兄弟会吹“枕头风”啊!你辅宰官职倒是高,可是你能吹枕头风吗?辅宰费神费力说半天,还比不上唐家兄弟干活一盏茶时间。 于是,有不少官员开始巴结这两位靠着自己身体上位的“男妃”。而享受了女皇无上恩宠的唐家兄弟愈发恃宠而骄, 他们开始勾结与他们一样擅宠工媚的奸佞与小人, 终日横行于宫里宫外, 甚至开始卖官鬻爵。 唐家兄弟虽住在皇宫,但,他们作为朝廷大员, 怎能没有自己的府邸?所以,女皇赏赐与他们大宅,婢仆与车马。虽然不在此处睡觉,拿来当接待室或办公室都是可以的! 有一个姓彭的后备干部长期不能上岗,便直接用金银开路,得以进入唐家府邸,放下东西扭头便走。 唐照文打开一看,东西简明扼要,直奔主题:简历一份、黄金一百两! 唐照文心下欢喜,收下黄金,转手便将简历扔给了主管这项工作的吏部侍郎,要他看着这份简历,抓紧落实。 吏部侍郎收到的条子比较多,临上会竟找不到那份简历了,便屁颠屁颠跑来讨唐照文示下,究竟那人叫彭什么? 唐照文业务那叫一个繁忙,比吏部侍郎忙多了,能记得那人姓彭已是不易,怎么可能还记得叫什么名字。一看吏部侍郎如此不靠谱,还能有如 分卷阅读10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02 此办事的?当街便冲吏部侍郎发起彪来。好在侍郎应变能力强,临时想出个补救措施:没办法了,看到姓彭的就画圈吧! 结果,在这次干部委任工作中,姓彭的有五十多多人,统统升了官。 吕之的逐日荒淫令儒臣们侧目,眼看原本英明神武的女领导日益滑向色欲的深渊无法自拔,他们开始心有不甘。有不少忠义之士开始劝谏女皇,勿要亲近此等小人,如此必受其害。 唐谨中作为勇谏派领军人物,当仁不让地挑起了劝谏吕皇的艰巨任务,他不顾暑热,专门在吕皇接见完所有的臣工后,来到政务殿求见吕皇。他痛心疾首,深深作揖: “陛下,您志在千秋,却将唐氏两兄弟收在后宫亵玩,留此污点,甚是可惜,希望陛下为江山计,远离唐氏兄弟。” 吕皇不以为然:“朕知道您是忠正老臣,所以才对你无上尊崇。不过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再过问了,朕宠幸唐氏兄弟,其实是在养生。朕从前侍奉先帝,生育过于频繁,血气已快耗竭,生育后便一直深受病魔缠扰,虽然经常进食参茸补剂,但没有效果。” 她叹了一口气,抬手抚上自己的脸,“以前沐阳国师便说过说:‘精血之衰,非草木所能为力,惟有采取元阳,以培根本,则阴阳和而血气充矣。’ 朕起初以为这话说得太过放肆,但朕后来试了一下杜宇桥,不久血气渐渐旺盛,精神也逐日充沛。不是我文过饰非、夸大其词,现在朕的肌肉充满弹性,皮肤光滑,连以往生育后发出的黑斑亦淡化许多,这就是证据。” 说完,抬手唤唐谨中到近前来看她的脸。 唐谨中知晓吕皇听不进自己的话,依然劝诫:“游玩养生,也应该调节有度,恣情纵欲,有害无益。不过下官知晓陛下不是那无脑的妇人,不会在太极宫中生育,只是希望您注意点影响,那唐家兄弟大字不识得几个,您赐他们府宅就算了,还给他们封官,这让寒窗苦读只求一日登科的天下士子们怎么想?” 吕皇颔首:“你的话完全正确。只是那唐家兄弟又没占用什么要紧的职务,也就替朕管管车马,能碍上多少事儿……” “陛下!此言差矣!天子身旁无小事,那唐家兄弟品阶虽不高,却掌着天家出行车马,事关陛下的行走,怎能说不碍事儿呢?” 吕皇深谙进退之道,如若不做皇帝,去做个商人,她也一定会是个成功的商人。她扶额,挥挥手,让唐谨中别说了,听得她耳朵快起茧了。 “朕年纪渐渐大了,对处理朝政觉得疲倦。要不这样,朕知晓你们老臣工们都盼着砚王早日理政,砚儿回京也有一年多了,从明日起,朕便将砚王带去朝堂,跟着朕一同处理政务吧!” 唐谨中喜悦,当下便冲吕皇深深作揖,高呼陛下圣明。如此一来二去间,李家天下已做好了最后的准备,卷土重来。 …… 吕吉山深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开始疯狂地敛权,小到一个屯卫军的军饷,大到朝中官员的任命与调用,吕吉山无时不在冲吕皇吃拿卡要。 吕皇要李砚亲政,自然深知此事对吕家的影响,所以她也在有意无意间对吕吉山放权松手。吕皇深谙平衡之道,她放任李家卷土重来,也想保得吕家万世安康。 吕皇如此明撑吕家暗扶李家,吕吉山自然看得明白,但他不介意,要让吕皇改弦更张将皇位交给吕氏已不可能,如今既然吕皇正处在好说话的时候,抓紧时间赶快捞取一切能捞取的政治资本,为日后自己与李砚的斗争争取最多财富方为上策。 以溜须拍马功夫见长的吕家两兄弟,当仁不让地再度冲锋在拍马阵营的最前线,把吕皇拍舒服了,拿到手的利益便会越多。 看着吕吉海抖动着满脸的肥肉,替那唐家兄弟牵马,吕吉山点头哈腰冲那两名“男肉弹”谄媚地唤“唐爷”时,苏琬儿便会遍体恶寒。恶心得她再也不想与吕吉山多说一句话,从此与他恩断义绝! “吉山,你不是黄门,而是一品大员,你有侯爵,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还是一个侯爷?你可不可以拿出点侯爷的骨气,好歹也要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吕吉山不往心里去,因为吕皇喜欢这样。或许因为唐家兄弟从事着这不入流的工种,导致世人说起两兄弟,虽面上带笑,心里却是鄙夷得紧的。于是吕之甚是心疼两兄弟,她才会在官职与权利上加倍回报唐家兄弟。 所以吕之对善于拍唐家兄弟马屁的人,也喜欢得紧,觉得他们给了唐家兄弟的面子,便就是给了她吕之面子,也就是她吕之的自己人了。 所以吕吉山与吕吉海,作为吕之真正的自己人,贴心又合意,越发受到心怀愧疚的皇帝姑母的喜爱与信任。 吕之对吕吉山势力的飞速膨胀置若罔闻,反倒大力提拔,为吕吉山加封同中书门下三品,在参政的三省辅宰之外,给吕吉山以“参预朝政”、“参知政事”的权力。吕吉山的权柄首次自府军扩张至政务,吕氏一族的权势日益煊赫,如日中天。 …… 李砚参与政事,吕吉山疯狂敛权,这让朝中局势愈发复杂,官员们开始站队,犹如选择角斗场上的竞技双方下注,选择错误的那一方,势必将血本无归。 官员们耳聪目明开始站队,有两名“盛宠”在握的男人也会开始他们自己的考量——那就是,唐照文与唐照武两兄弟。 唐氏兄弟从寂寂无名的街头小混混,一步步进入公主的香闺,再登上女皇的凤榻,直至今日的“权柄在握”,其中的甘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或许是平日里奉承话听太多,兄弟二人自认为自己已经有了比肩吕吉山,单挑李太子的资本与能力。毕竟吕吉山平日里的唐爷可不是白叫的,风光无限的两位唐爷,二人仰仗着吕皇的宠爱,竟也自立出一派门户。 范世兴为当朝大司农,乃两位唐爷一手提拔起来的。范世兴作为教民稼穑的农官,却酷爱收受贿赂、盘剥克扣,有一次竟然克扣到了吕吉山主管的一部屯卫军头上。他在发放给这支屯卫军的军粮中混杂了三分之一的沙子! 此事被将士们捅到吕吉山耳中,吕吉山勃然大怒,这还了得,我都是只进不出的人,竟然还能有人敢来挑战我! 于是吕吉山发力,顺藤摸瓜揪住了范世兴,依吕吉山的脾气,范世兴这司农立马就得回家卖红薯的。可是吕吉山打狗也得看主人,多亏有唐爷压阵,吕吉山才打着哈哈就此作罢。 可是范世兴自此便跟吕吉山结下了梁子,眼看吕吉山与李砚二人角力正酣,范世兴憋不住了。他怕万一吕吉山得胜当皇帝,自己丢掉官职,招致祸害,便对唐照文说: “唐爷,您兄弟二人因受宠而得富贵,天下人 分卷阅读10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03 才不敢正视你们。可是唐爷,你们对朝廷的意义何在,想必二位爷也是心中有数的。吕皇年岁已高,一旦她驾崩,您兄弟二人又该如何保全自己呢?” 一番话虽然说得难听,唐氏兄弟却也深知其正确性。这一回,他们没有再去朝吕皇哭诉,毕竟吕皇不是妖精,她总有死的那一天,他们的眼泪也不能让吕皇长命百岁。 兄弟二人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起来,他们需要进行一场斗争,一场你死我活的殊死斗争。 第74章 醉生 吕皇在唐家兄弟的服侍下血气日益旺盛, 精力也越来越充沛, 大有喜迎“第二春”的倾向。但人吃五谷杂粮, 总会生病,这不,在酷热的六月, 吕皇或许中了暑热, 再加上年纪在这里摆着,竟病倒在太极宫。 太医署立马派出了最精湛的医疗队伍, 第一时间来到太极宫为吕皇诊脉。经太医们一番查探, 最后得出, 陛下乃暑热引起的内感失调, 为卫气不固,外邪乘虚侵入所致。并开出了清暑、祛湿、解表的药方。 按说区区暑热引起的感冒并不是大毛病, 可是吕皇却在床上躺了许多天都动不得身, 只觉满身盗汗,头晕目旋,恶心呕吐,耳鸣不止。唤来太医们继续查看,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吕皇震怒, 指着太医令的鼻子痛骂, 朕养你们这帮庸医简直是浪费粮食, 区区一个头晕都治不好,要是朕真有什么大事,你们莫不是就这样任由朕在痛苦中驾鹤西去! 太医令吓得哆嗦着叩拜不止, 嘟囔了老半天,最后建议吕皇: 这眩晕病因一般由以下原因引起,第一,生活起居规律紊乱,如过度地……呃……熬夜,不知节制。第二,工作压力大,情志失调,肝火上炎。第三,年老体衰,肾精不足,无以荣养脑髓。第四,身体上有出血的状况,如吐血、便血或女子崩漏下血,产后失血等导致气血不能上荣头面。以上四类因素皆会消耗人的能量与物质,造成阴虚,或阳虚,或气血两虚的状况,从而气血不荣于头,故而眩晕。 太医令望着急火攻心的吕皇怯怯地及时补充:陛下正值盛年,这第三类原因可以排除,陛下身上也无出血,所以第四类原因也能排除。唯有第一第二类原因,还望陛下尽量约束自己,加以克制。 陛下国事繁忙,还需调节情志,戒怒戒躁。下官建议陛下规律作息,夜间亥时之前务必入眠,早间寅时最好晨起,近些日子最好摒弃身边无关人等,精心养身,调养肾精…… 年逾六旬的老太医令抖着头顶为数不多的几根白发,斟酌了老半天,言辞恳切地向吕皇提出了以上告诫。 琬儿立在一旁,听着老先生劝谏吕皇节制房事,只觉尴尬无比,可这吕之倒是无所谓,她眯着眼听老先生抖索着念完唱词后,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罢了,罢了,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你们老头子翻来覆去的就只会这些说辞,退下吧,退下吧,早些把药开过来,朕也好早些服用了。 说完这些话后,原本靠坐床头的吕皇开始疲懒地往被窝里缩,琬儿正要上前相帮,唐氏两兄弟闪电般冲上前,一个托肩,一个搂腰,小心翼翼地将吕皇重又放进了被窝。 琬儿缩回了已经上前一步的脚,她听见吕皇倦怠地吩咐:“文儿、武儿莫走,宫女们伺候得不舒服,朕就喜欢你们哥俩陪着朕。莫要听那老学究胡诌,朕让你们留下,你们便留下!” 琬儿摇头:得!合着太医令那般说辞反倒惹得吕皇更加依赖二唐了…… …… 吕皇病倒,苏琬儿彻底不能再与吕吉山幽会了,因为吕之将她唤入了太极宫住宿: 吕皇身体不爽利,加上朝中诸臣工对二唐意见颇大,太医看诊那日再听得太医那么一“劝诫”,竟激得吕皇满腹蒸腾起对二唐的怜悯与疼惜。趁着自己生病,吕皇将宫女、黄门统统赶出了自己的寝殿,让大家都去外殿值守,自己身边只留了唐氏两兄弟陪护。苏琬儿作为吕之的“政令之手”也住进了太极宫,方便让吕之对外通传圣旨与口谕。 吕吉山甚是警觉,他来到太极宫外殿,寻得琬儿,待摒退左右,他小心翼翼地瞟向琬儿。 “琬儿,陛下可是妥帖?” “你这是何意?陛下有两位唐大人照看着,好着呢。” “唔……”吕吉山颔首,双目炯炯盯着苏琬儿的脸,像一头闪着精光的狼。 “我的意思是……琬儿,你可以随时转告与我唐家兄弟的一举一动吗?” 琬儿面无表情,心中却咯噔一声,她直直看进吕吉山的眼睛,“吉山觉得二唐不适合照顾陛下?” “哈!不!”吕吉山急忙摆手,满脸讪讪的笑。 “陛下离不开两位唐大人,吉山怎敢对陛下的私生活随意置喙。只是……琬儿,你知道的,陛下毕竟只是女流之辈,唐家两兄弟都五大三粗的男人,若是一个不小心没伺候好,对咱江山社稷的稳固可是大不利的呀……。” 琬儿沉默了,她明白吕吉山的意思,其实苏琬儿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她知道唐家两兄弟心里装着什么,他们会在那深幽静谧的太极宫内将吕皇变成自己招摇撞骗的旗幡。挟天子以令诸侯,是所有篡权者最喜爱并最好使的手段。只是琬儿很意外,原本应该作为局外人的吕吉山,在今生,为何对吕皇如此关注。 “吉山想让琬儿监视唐家兄弟?” “是的。” “可是琬儿又能做什么呢?唐家兄弟是男人,若是他们真的对陛下不利,琬儿也无能为力。” 见苏婉儿如此配合,吕吉山信心大增,他热切地回话,“琬儿什么都不用做,你只用来告诉吉山即可,吉山在太极宫右后门外的霜云殿等你。” …… 苏琬儿答应了吕吉山的请求,她对吕吉山越来越好奇了。说他对吕之忠心耿耿,担心吕皇安危,眼下看来似乎又不是这么简单。琬儿心中隐隐有种预感,吕吉山想在接下来的这段大乱斗中浑水摸大鱼。 作为李家忠实的追随者,琬儿突然意识到,自己与吕吉山似乎日渐踏入了一个越来越尴尬又清晰的角斗场,角斗的双方便是她自己与吕吉山。 狩猎者爱上了自己企图肆意玩弄的猎物,并让猎物登堂入室,与自己并驾齐驱展开角逐,这是自己今生犯下的最愚蠢的错误。琬儿很焦虑,虽然目前还不到她最后抉择的时候,但是她已经非常清晰的可以预见到自己那无比尴尬的未来。 …… 这一日下午,苏琬儿入太极殿向吕皇递交东突厥王递交来的国书时,她看见唐照文一脸严肃地立在吕皇房间内,阴测测地盯着自己不错眼。琬儿扫了一眼吕后的凤榻,榻上只有空瘪瘪的被 分卷阅读10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04 子,竟然没有人! 琬儿的心突然狂甩起来,她正要开口询问吕皇到哪里去了,身侧屏风后的偏殿内传来哗哗水声。内里传来吕皇慵懒的声音,“琬儿来了?” 原来在沐浴。 琬儿胸口一松,终于放下心来,躬身冲着屏风禀报,“是的,陛下,东突厥王送来国书,要……要与我朝结为姻亲……” “放肆!” 屏风后水声猛涨,苏琬儿能想象吕皇坐在澡盆里挥手,激打得水花四溅的场景。 “区区蛮夷,有何面目能求娶我泱泱天朝公主?那颉利单于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陛下放宽心,太医令大人不是说过了嘛?要陛下调节情志,戒怒戒躁,太医令大人的劝诫犹在耳畔,陛下便又要肆意而为了?若是气坏了龙体,咱哥儿俩怕是得给人拉去大明宫门前枭首示众了……” 吕皇的怒气还没发出来完,便被另一个低沉的年轻男子的声音给截住了,那是唐照武。 “呔!武儿瞎说什么呢?有朕在,谁敢枭你们哥儿俩?行了!来,扶朕出去,今儿个武儿也替朕按摩得够久了,朕被你伺候得舒泰,这会儿啊,也气不起来了。” 一阵哗啦啦水响,不等琬儿利索地转过身去,打着赤膊的唐照武便横抱着赤裸裸的吕皇自屏风后转了出来。唐照文赶紧上前,示意自己的兄弟把吕皇抱到墙边的锦垫上,那里铺了一块洁白的棉布,是他提前预备好给吕皇擦身子的。 两个大男人当着琬儿的面替不着一缕的吕皇忙前忙后,苏琬儿只能默默地低头选择非礼勿视。 吕皇不以为忤,她舒展了身子任由唐照武将自己平放在洁白的棉布上,胸口那软塌塌的两团自然垂坠到她的腋窝下,像两个空荡荡的麻袋。 唐照武开始替吕皇擦身子,折腾得吕皇胸口的两个“袋子”颠来倒去的甩,她惬意地把手轻轻放在奋力替自己擦拭胸口的,肌肉虬结又光滑如玉的胳膊上,感受着身旁这名男子忙碌中的温柔。 “说吧,颉利单于瞧上李家的哪位公主了?” “呃……颉利单于不是给自己求娶,他是为他的大皇子求娶……求娶的是……安嘉郡主。” “嗯?” 唐照武灵巧的手捏着雪白的棉帕,将吕皇那苍白又松弛的身躯揉捏得像只耷拉无力的破布娃娃。那熟练的翻转腾挪间,在年轻气盛的唐照武手下,吕皇苍老无力的身体让人觉得她已经不再是那抬眼间叱咤风云,挥手间翻云覆雨的天之骄女。 琬儿呆呆地望着唐照武炫目又利落的动作开始魂飞天外,吕皇眯缝起眼也不知听见琬儿说的话没,反倒是忙碌不停的唐照武开口了: “我说陛下,安嘉郡主是您的孙女,定然不能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是那东突厥可是厉害得紧啊,你说要不咱从后宫给他随便送一个公主去吧?” 苍老的吕皇依然眯着眼,看不出喜怒,唐照武说完之后听不见回应,便掉转头来轻声唤她,“陛下……” 吕皇眉头紧蹙,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抓紧唐照武的胳膊,“武儿别动,你揉得朕头晕,快给朕拿熏香来。” 唐氏两兄弟如临大敌,一个立马寻来薄毯将吕皇裹起,另一个则闪电般奔向后殿寻那什么太医令从没提起过名字的熏香。 琬儿凑近吕皇,轻声相问,“陛下,琬儿去唤太医吧?” “不必!朕嗅一下那熏香,再躺一会就好,唤来那帮老匹夫也只有叽里咕噜废话一大堆,却抵不过那支熏香顶用。” 琬儿还想继续开口劝,却见唐照文拿了一只小瓷瓶冲了出来,他将瓷瓶放置吕皇鼻下,急切地说,“陛下,快吸一口!” 呼哧一声响亮的鼻息声,琬儿看见锦垫上吕皇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琬儿的心刚放下一点,猛然觉得吕皇似乎有点不对劲—— 但见吕皇的脸颊开始泛出奇异的红,原本微眯的双眼松弛,露出内里昏黄的眼球,可是那原本犀利的眼神,却变得似乎有些迟钝与恍惚…… 琬儿大惊,她快步向前,想走到吕皇近前仔细查看,却被吕皇身侧的唐照文一把推开: “你做什么!” 唐照文竖起眉毛,凶神恶煞。 “陛下她怎么了?你们给她嗅了什么?” “能嗅什么?这不就是太医令大人亲自开出的药,你瞎哔哔个啥!”一旁的唐照武冲了上来,一把抓住琬儿的胳膊将她往殿外扯,“陛下不舒服,你就少拿这些破事儿来烦她了,快给我出去!” “不行!太医令大人从未开出过需要陛下嗅的熏香,陛下需要太医!” “臭婆娘闭嘴,陛下不喜吵闹,再不出去,休怪我动粗将你扔出去!” 唐照武将琬儿狠狠推至殿外,目眦尽裂,额角青筋暴起,面目狰狞。 琬儿住了嘴,不再与他坚持,她望着唐照武变形的脸,果断转身,扭头便往外殿奔去。 第75章 乱局 黑沉沉的夜, 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 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苏琬儿心神不宁地躺在卧房迟迟不能入眠。 今日下午因见吕皇异状与唐氏兄弟发生争执,琬儿便往太极宫门外跑,不等奔至太极门便被守门的禁卫军拦住了去路。禁卫军军士说, 吕皇口谕, 太极宫内人员不得私自出宫,除非出示有吕皇亲自披红的手令。 琬儿愕然, 吕皇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口谕, 她为何不知道?转瞬她便明白了, 定是那唐氏两兄弟的矫诏, 他们这是想要动手控制吕之了! 琬儿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自己的寝殿,她捂紧胸口默默安慰自己, 不会有事的, 上辈子自己啥也没做,就这样缩在偏殿,不也是毫发未伤吗?只要自己躲好了,封闭宫门就由他封闭宫门,如若不出意外, 不久的将来, 鸿胪寺卿钱彧会带着他的“大德五虎将”冲进太极宫, 绞杀绞杀那不知天高地厚,沐猴而冠的两名男妃的。 转过头又想起吕吉山交代给自己的任务,琬儿止不住暗自叫苦不迭。依据吕吉山的指示, 眼下这情形最好给他通报一声才行呢! 苏琬儿知道,这一次即将到来的宫变,便是前一世她经历过的大德政变了。依据琬儿的本心,她本是想严格执行自己那彻头彻尾的鸵鸟政策的,放弃吕皇,远离政治漩涡的。李砚有他的命运轨迹,该轮到他上场了,李砚待自己亲厚,她并不想坏了李砚的人生轨迹。 可如今,偏偏多了一个吕吉山…… 苏琬儿能猜到吕吉山想得到什么,琬儿知道她会最终对不起他,因为李韧才是这天下的王,她的命比吕吉山的爱情更重要。 所以苏琬儿一想到这些,她的心里是痛的,她想在吕吉山“最终离开”之前多给他一些自己的 分卷阅读10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05 爱。就像死刑犯被砍头之前,都会被施恩吃一顿丰盛的断头饭一样,那是一种人伦关怀,更何况,吕吉山算得上是自己的“爱人”。 琬儿不想阻拦吕吉山了,在李韧回京前,吕吉山做的所有,在琬儿看来都未能将她逼向抉择的绝路,她还愿意得过且过,苟且偷安,眼不见为净。她还可以抓紧时间将自己的爱投射给这个“可怜的男人”,以缓解自己日后必然会到来的愧疚之情。 苏琬儿向来果决,这样决定后,琬儿准备待夜更深,她便偷偷从太极宫右后门溜出去,到霜云殿去寻吕吉山。 …… 为方便奔行,苏琬儿脱下石榴裙,收起蚕丝画帛。她戴上浑脱帽,身着窄袖紧身翻领长袍,下着长裤,足登高靿革靴,通身胡人装扮,干净利落又英姿飒爽。 琬儿还想带把刀走,毕竟这项工作过于危险,有一把刀防身,感觉会比较放心。 只可惜自己平时并不习刀剑,搜罗了半天,翻出来一把剪刀。琬儿犹豫了半天,想到这玩意好歹也算有个尖,终是将剪刀挂上了腰间。 一切收拾妥当后,琬儿在心底给自己狠狠鼓了鼓劲,便头也不回地出发了。 她走得很费劲,因为不敢掌灯笼,今晚又没有月亮,四处伸手不见五指的。琬儿跌跌撞撞,好容易走到靠近右后门的一条甬道,转过一个弯,琬儿倒抽一口冷气,止住了脚—— 拐角处立着一个人,手中提着一盏灯笼,俊秀的眉眼布满寒冰,凛冽的危险气质将盛夏的气温生生逼降了好几个度。 借着他手中明暗不定的灯笼,苏琬儿终于看清那笼罩在昏黄与黑暗交界处的男人的脸。 他是唐照武。 琬儿惊得一个趔趄,这人半夜不睡觉,立在这里干什么! “你半夜不睡觉,到这里来做什么?” 琬儿的心像甩得正高的秋千,她拼命用手去抓都抓不住。若不是耳畔这句问话是男人的声音,她就要以为是自己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口了。 “你立在此地,又是为何?”琬儿好容易按住了奔腾的心,靠在宫墙上喘气。 “哼,若不是你出来了,我犯得着专门侯在这儿等你吗?”唐照武自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他阴测测地说,“侍中大人可是想偷偷摸摸地溜?” 唐照武提着灯笼朝她缓步走来,琬儿靠在墙上莫名觉得紧张,抬手便冲他大喊,“别过来!” 愈来愈近的男人的眉眼在红通通的灯笼印照下越发显得狰狞,他的声音如同响着阴森旋律的魔笛般刺耳: “侍中大人深夜擅离职守可是犯下大罪了呀,来随武回去,乖乖听话些,武还能劝陛下勿要治你的罪……” 琬儿胡乱挥着手,口中语无伦次,“你走开,别过来……你……” 琬儿犹如困兽般抬起腿想跑,被唐照武一把握紧手腕给扯进了他的怀里。 熟悉的幽幽迦蓝香好似散发着死亡与诡秘气息的魔爪将她死死禁锢。琬儿被吓坏了,她想也不想抬起手便往唐照武那变形的俊脸上就是一挠…… 唐照武吃痛,另一只手中的灯笼噗嗤落地,烛火熄灭,周遭陡然陷入无尽的黑暗。 琬儿那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她发出震天的尖叫,抬起另一只尚且自由的小手,疯狂地向身侧的唐照武发起了“进攻”。 唐照武也不作声,任由她尖叫,一只手只来捉那苏琬儿落在他身上的凌乱无章的粉拳。双手被禁锢,琬儿几近癫狂,她发出尖利的破空的嘶吼,并张开还能动的嘴朝身前的男人的胳膊死命咬去…… 唐照武被激怒了,他口中骂骂咧咧,“臭婆娘你可劲喊吧,看看可有人来救你?如此不听话,休怪爷爷我不客气……” 唐照武一只手将琬儿紧紧箍在怀里,另一只手捏紧她神经质乱撞的下巴,将琬儿的下颌骨固定在了一个别扭的位置,再也不能发出嘶鸣,再也不能肆意作乱。琬儿只能自口中发出呜呜的怪吟,就这样被唐照武半抱半拖地往太极殿带。 琬儿百折不挠地扭动身躯,混沌间,胸口的丰满透过轻薄的夏衣,碾遍了唐照武的腰腹。悠悠梨花香裹挟着女人身上的暧昧热气,自松散的领口丝丝灌入唐照武的鼻腔。 一股怪异又邪恶的欲望自唐照武体内陡然升起,他将怀里的琬儿一把推向身侧的宫墙,将她正面朝向墙壁,死死按在宫墙上,像一只束手就擒的八爪鱼,另一只手则探入琬儿腰间寻那束腰的结扣。 琬儿大惊,张开重获自由的嘴大喊起来,但很快她便发现这些都是徒劳无功的白费力气。周遭是如墨的黑暗,鳞次的宫殿有如被暗夜的魔兽吞噬,没有人能听得见自己的呼救,也没有人能冲破黑暗的牢笼来到自己身边将身后这黑暗的主宰给赶走…… 琬儿为方便出行穿了胡服的裤装,腰间绑着蹀躞带,周身装备太紧,唐照武一时寻不得窍门。可夏日轻薄的布料怎能阻挠恶魔的脚步?唐照武默不作声,双手舞动间所有的阻碍纷纷让步。 身下陡然袭来的清凉让琬儿彻底闭上了嘴——无谓的嘶吼解决不了问题,不如留点力气好让自己的脑袋能稍微转动转动。 身下有坚硬的灼热抵上了花户,琬儿脑中反倒清明利落,她想起了自己腰间的那把剪刀。身后的男人开始进攻,琬儿没有反抗,缄默无声,她抬手静静解下了身上这件唯一的利器,紧握手中。她深吸一口气,抬起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剪刀反手狠狠插向身后…… 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划破暗夜,唐照武一把将琬儿狠狠甩开,琬儿被推上了一块凸起的砖石,磕破了嘴。她已顾不上这许多,干净利落地自地上爬起后,就要趁乱开跑。 身后一股劲风袭来,太阳穴一阵剧痛,恼羞成怒的唐照武将琬儿狠狠击打在地。不等琬儿躺倒在地,发出一声难捱的□□,皮靿靴带着唐照武的滔天怒意毫不留情地踢上了琬儿的小腹。 琬儿像一只破碎的皮球,被唐照武噗嗤一声踢进了墙角。血从琬儿的嘴角流出,有剧烈的痛如滔天巨浪向琬儿打来,眼前金花四溅,她伸长了脖子,却无法呼吸,只能自喉间发出可怖的咯吱声。 远处太极宫门口传来激烈的兵刀声,有跃动的火光自太极宫西南角升起——有人打进太极宫了…… 看见火光的唐照武明显有些慌了,他自喉间滚出一声臭骂,就开始四下里摸索,看来是想找刚才丢弃的那个灯笼。周围太黑,不掌灯跑半天都跑不了多远。 被唐照武一脚踢得神魂颠倒的苏琬儿瞄着西南方的火光,心中暗爽:你们就等着受死吧,两个阴阳怪气的家伙! 可是不等被剧痛折磨的苏琬儿将自己的“残躯”给再挪远一点,眼前红光一闪,唐照武将之前跌落的灯笼又给 分卷阅读10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06 点亮了。 他右腿上一块巨大的血迹,汩汩鲜血从大腿往下,染红了他半边袍身。重见光明的唐照武提着灯笼就想往太极宫跑,忽又想起了还在墙角的苏琬儿,自己受了伤也没力气带她走了,于是唐照武果断地提着灯笼朝琬儿走来,抬起脚朝她头顶就是那么一脚…… 眼前飞旋的金星嘎然而止,漫天的黑暗劈头而来,琬儿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伴随着头部一声沉闷的撞击,她的头狠狠砸向一旁——不再动弹。 第76章 纷扰 吕吉山为了这次宫变, 作足了准备, 他纠集自己的兄长吕吉海, 调动北衙禁军将除太极宫外的宫门把了个严严实实。至于吕皇身边的羽林卫,他动不了。动不了也不要紧,区区一个羽林卫而已, 自己拿整个北衙禁军去对付绰绰有余。 吕吉山知道, 羽林卫实力有限,做不了自己的对手。自己真正需要对付的, 是钱彧带领的五虎将。他们中有地方节度使的私兵, 也有朝廷府兵, 他们是最忠实的李派拥护者, 吕家务必要在这场宫变中拿下这五虎将,取得大荣朝的继承权。否则, 若是等李家重新上了位, 吕派就没法翻身了。 所以吕家的军队据守住了整个禁中,但吕家并不是要与钱彧一派开展攻防战。他吕吉山不是山匪,想要夺取皇位,不需要与人攻城掠池,划圈占地盘。他要的是吕之, 那个苍老无力的傀儡。 吕吉海的北衙禁军要与钱彧争夺的是吕之的人。 按照吕吉山的“历史经验”, 钱彧为代表的李派要冲进太极宫剿杀二唐, 再控制吕之,并清算吕派。他们会将吕之送往秋宁宫“颐养天年”,钱彧的女婿, 李砚将作为李派的当家人正式登上历史舞台。吕吉山想做的,便是借宫变之机夺取对吕之的控制权,他并不是想对吕之尽他作为一个侄子的孝心,他想要的是逼吕之将皇位禅让与自己。 吕之病了,她被唐家兄弟控制,钱彧出兵剿灭二唐,他吕吉山便要在乱军中将吕之与她的天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 局势从数天前便开始恶化。 钱彧六十大寿,朝中大部分有头脸的官员都去他府上了。吕吉山也去了,在钱彧的寿宴上,他看见了钱彪,那个日后将仅次于钱彧的钱家二号人物。也看见了河东道节度使杨进彪、沛国公章侗、惠帝九妹永淮公主的驸马都尉赵劲,与远在东南的贝州王的儿子李泰。这四人也不知自何时开始,与钱彧和他侄子钱彪似乎已经熟悉到不分彼此的地步。他们相谈甚欢,交往颇深,同进退,寿宴过后,吕吉山派人专门打听过,此五人自月前便过从甚密。 吕吉山心中有了隐隐的预感,他开始调取地方府兵最近的布防及迁调卷宗,发现河东道有数部府卫军近月余以来迁调频繁。可是军队迁调实属正常,吕吉山不能草木皆兵,连军队换防都不许了。但吕吉山心中已经高奏进军号,在吕吉山的授意下,吕吉海将禁中卫军扩充,整肃,京城守军也换了吕派的铁杆部下。 待一切处理妥当后,吕吉山回到了霜云殿,他需要等琬儿的消息,他是吕皇的侄子,不能二话不说带兵进宫就将自己的姑母给绑了。那是谋逆,他需要借口,唐家兄弟的行动便是他吕吉山的借口,希望这一次,在琬儿的帮助下,他吕吉山能赶在钱彧之前将吕皇捉为己有。 吕吉山相信苏琬儿这次不会背叛自己,琬儿对自己的态度就能说明一切,于是他心安理得地躺在霜云殿等琬儿给自己传递消息。可是事实再一次让吕吉山失望了,在大明宫西南角传来有兵士进攻的消息时,吕吉山惊愕得差一点从榻上滚下来。 进攻大明宫的兵士是钱彪与永淮公主驸马赵劲率领的,沛国公府与公主府的私兵,人不多,但京城外却转瞬间来了数万的府卫军,那是河东道的府兵,钱彧这是想里应外合,把整个皇城给包圆了。 吕吉海亲自出马奔赴大明宫西南角,抵抗袭击禁中的私兵。吕吉山则一面派人指挥京城守军堵好城门,一面亲自带人急匆匆往太极宫赶。只盼望吕之还在太极殿里待着,无论是谁带走吕之,对他们吕家的打击都将是致命的。 这苏琬儿真是个蛇蝎,不帮我便不帮吧,为何还要假惺惺做出要帮的模样迷惑自己?害得自己如此仓促,也不知是赶得上还是赶不上了! 吕吉山来不及多考虑苏琬儿对自己的再度食言,现在他只满头包地拼命往太极殿赶。就在吕吉山明火执仗,金戈铁骑,浩浩荡荡奔赴太极殿时,在一条幽谧的甬道尽头,原本奔得好好的吕吉山身子一僵,突然勒马。他抬手止住了随行的部众,转过头,狂躁地冲身后的部众大喊, “你们后退!后退!” “太尉大人,怎么了?”身后的副将韦忠一脸懵逼,这不都火烧眉毛了吗,干嘛还要倒着走? “休要多问,叫你退,你便退!”吕吉山显然有些烦躁,他不想多说,只甩着钢鞭,怒气腾腾地吼。 韦忠忙不迭地招呼后队变前队,大家伙都赶紧些!一顿惊慌失措,稀里糊涂后,韦忠看见吕吉山利落的翻身下马,飞快地向一个墙角跑去,边跑边解着身上的外袍…… 哦,那里躺着的是一个人。 不等韦忠看得清楚,吕吉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的丝质外袍裹在了那人身上。吕吉山打着赤膊,他弯腰将那人抱起,如云绿鬓便如黑色瀑布般垂坠而下。 欧,原来是个女人。 吕吉山小心翼翼地抱着女人往回走,露出她身上的窄袖与翻领的紧身袍衫,那是一个穿胡服的女子。只是女子一动也不动,露出苍白的脸,与嘴角及胸口上大片的血…… 那人是侍中大人? “大人……”韦忠下马向前几步,不确定自己的首领是否需要自己的帮助。 吕吉山铁青着脸,他微微侧身躲过了韦忠关切又询问的目光,一言不发地抱着琬儿上了自己的马。 “韦将军,你带人继续赴太极宫寻陛下,我带侍中大人回吕府,” 说完,吕吉山点了一队军士,让他们随自己回吕府,韦忠则带领剩下的军士继续前往太极宫寻吕皇。苏琬儿受了很严重的伤,混身都是血,他需要回吕府找府中的大夫瞧瞧。现在京城里一片混乱,除了回吕府找府中的大夫,他没地方安置受伤的琬儿。 “是的,大人。如若您去不了太极殿了,属下就算粉身碎骨,也定要替大人分忧。”韦忠回答得果决。 吕吉山默然,他也很气馁,抢夺吕之固然重要,但怀里这生气全无的苏琬儿却是吕吉山眼前最大的痛楚。她下身赤裸,周遭都是军士,他来不及细细查看她究竟伤在了哪里。但自紧裹她腰腹的自己的 分卷阅读10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07 丝袍下渗出的湿漉漉、冰凉又滑腻的血,却如同钢针深深插进他那早已焦灼又凄惶的心。 若将琬儿交给韦忠送回去,这城里也是兵荒马乱的,万一路上有什么,琬儿又是这样一副光溜溜的场景,吕吉山依然不放心得紧。 “韦将军,陛下的安危就全靠你了……” 吕吉山面沉如水,韦忠英武果敢,就算把这样一件差事交给他一个人,应该也是能够完成的。 待韦忠再次应下后,吕吉山示意韦忠快走,自己也紧拉缰绳开始转身。临走前,他不依然放心地再次嘱咐韦忠,遇到唐氏兄,如若不能捉活的,可当场斩杀,勿要犹豫。 韦忠领命,二人终于分道而驰。 …… 回府的路上,忙得满头大汗的吕吉山轻声唤过琬儿的名字,摸过她的脉搏,探过她的心跳,那微弱的生命气息让吕吉山快要同那大明宫的西南门一样,变成燃烧的火烛。他太着急了,怕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死在自己狂奔的马上。 吕吉山初始对琬儿未能为自己报信而生的怨怼早已灰飞烟灭,替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与自责。 是自己大意了,琬儿只是一个女人,而这,是一场宫变。自己怎能仗着上辈子的记忆,就一定认为她会平安无事,并要求她深入险境,还要替自己通风报信呢? 琬儿原本是无事的,是自己害了她! 吕吉山与他的部众们遇见了零星的王府私兵,人少的,他令部下速速解决,人多的,则悄悄避过。一路上有惊无险地,终于平安回到了吕府。 唤来府中的大夫周承邦后,吕吉山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找到靠山,他示意周承邦赶紧着,自己则一脸期待地盯着他的手,似乎经周承邦的手一摸,琬儿便会醒来一样。 周承邦目不转睛看向琬儿那毫无血色的脸,再将手搭上她那纤细羸弱的手腕。半晌,在吕吉山那焦灼得可洞穿地面的眼神中,周承邦开了口: “二爷,这位姑娘身上可有什么看得见的外伤?”这女人浑身都是血,他得先搞清楚是哪里来的血,可她很明显是吕二爷的女人,自己不好拿了眼睛去四处寻,自然只能开口问他了。 “你来之前,我细细查过了,她头顶有好大一个血脓的包,显见得被歹人击打了头部。腰腹有淤青,除此之外,身体其他部分倒是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是……” 吕吉山顿了顿,继续开口,“她身下一直淋漓不断,却不知是为何呢?” 吕吉山说得痛心疾首,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恶人狠打琬儿的场景,刺激得他抓耳挠腮,整个人都是燥的。 “那就妥了!”周承邦大手一挥,撩起袖子便开始写方子。 “姑娘脉滑且涩,血流不止乃外力击打,跌仆筑磕以致胎坠所致。承邦先给她开些生化汤,逐瘀去胎,养血止血,待殒堕完全,再给姑娘用些益气固脱的药,补气暖宫,不过这是后话了……” “等等!”身侧的吕吉山有些恍惚,满屋的血腥气刺激得他整个人都是旷的。 “你在说什么?你说她如此血流不止,是因为有孕在身?” “是的,二爷,姑娘晕厥,除了头部遭遇击打,还有她胎坠的原因。如此阴血暴下,阳失承制,神明逆乱,承邦以为内伤之祸更甚于外伤。咱先开药,至于头部,待承邦开完方子再来细看……” 吕吉山抬手止住了周承邦的话,他面若冰霜,“她有身孕多久了?” “呃……这都已经这样了……承邦也不好说啊,左不过一两月吧,我看姑娘的指尖尚有蔻丹,她自己似是不得而知的,说明时日尚浅啊……” 吕吉山垂下了头,他心潮翻涌,以致于周身有些脱力。这是老天爷给自己开的玩笑吗?自己这是活太久了,果然生活处处有“惊喜”啊…… 第77章 夫主 耳畔有碗盏轻叩声, 有女人清浅的说话声, 朦朦胧胧, 飘飘悠悠,好似来自遥远的天界。鼻尖萦绕着幽幽瑞龙脑香,雅香绮丽, 甜腻又柔软。有柔软与温暖将自己包围, 疲累又无力的身体宛如置身温柔的春水,通体舒泰—— 琬儿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喟叹:嗷!真舒服, 不想动啊…… 有女子温热的柔荑拂上琬儿的额头, 琬儿听见她欣悦地对人说话, “谢天谢地, 总算是不发热了。怀绿,速去禀告二爷, 就说夫人的烧退了。侯爷担心了这么些日子, 也好让他安心些。” “是,幼白姐姐,我这就去。” 琬儿心中一个激灵,我在吕府? 她用尽全身力气睁开了自己那沉重无比的眼皮,她想开口唤吕吉山赶快来, 她有话要说:唐家兄弟有异样!可自己张开口发出的却是喑哑的嘶嘶声。 一张粉面桃腮的鹅蛋脸凑到了琬儿眼前, 柳叶眉, 杏核眼,脸上涌动的是惊喜的笑: “夫人!您醒啦?” 幼白因着兴奋,脸蛋胀得通红, 她说出这句话后,不等琬儿回应,又急急忙忙转头便往屋外跑, “怀绿!速速告诉二爷,夫人她醒啦!夫人醒啦!” 屋外遥远的地方传来怀绿声遏行云的回应,“醒得了!夫人醒啦……” 琬儿满头黑线,这么看来自己睡了挺久?此时醒来竟然成了一件挺重要的事…… 琬儿抬起手,想将自己的上半身自床榻上撑起,猛然发现自己的手竟软得出奇,小腹内过电似的一道疼痛。 “嗯……” 琬儿躺在床上禁不住低声哼哼,腹中的异样让她想起了暗夜中唐照武那骇人的进击,和大明宫外的熊熊火光。她心头一凛,暗道不好,转头便往窗外看: 只见云淡天高,和风宜人,院内花木深深,桑柏错落,唯有啾啾鸟鸣自林间传出,一派静谧安好的和谐景象。 怎么回事?我是做梦了,还是错过了什么? 琬儿惊愕不已,自己明明记得宫变了,难道现在不应该是四处乱成一团,火光四起,沸反盈天的混乱形势吗?吕皇怎样了?吕吉山在哪里了?李砚得胜了吗? 琬儿有太多疑问,她焦灼不已,巴不得马上捉来吕吉山相询。可嗓子太干,说不出话来,浑身又难受得紧,力气也没有,除了躺这床上哼唧两声,什么事都办不成。 满面红光的幼白领着另外一名小丫鬟自屏风后又转了回来,手中端了一盏茶,她热情洋溢地冲床上无力的琬儿说话,“夫人渴坏了吧?来,幼白伺候您喝茶,咱喝完茶,还有汤药要喝。” 琬儿无力地点头,任由幼白轻柔地将自己抬起,靠在床头。就着幼白的手喝了茶,漱了口,但见小丫鬟小心翼翼地又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入鼻一股苦涩气息让人避之不及。 “这什么药?忒难闻!”琬儿好容易吐出 分卷阅读10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08 了苏醒后的第一句话,嫌弃地皱眉。 “有道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嘛,夫人,您且喝了这药,身子才会好……来,夫人张嘴……啊……” 幼白眉眼弯弯,用手背试了试药琬的温度,再舀起一瓢药汁送到琬儿唇边,哄孩子似地让琬儿喝药。 看幼白如此真情实意,琬儿不禁心下触动,只觉这婢女倒是可爱地紧,也不再纠结她口中夫人不夫人的称呼了,她爱咋叫咋叫吧。也不好再拒绝,只能张口,忍住心中那沸腾的翻涌,就着幼白的手,一口一口将药汁喝了个一干二净。 喝完汤药,琬儿再用茶水漱了漱口,嘴边又递过来一粒酿梅子。 “夫人口里苦,吃一粒梅子甜甜嘴吧。”幼白笑得和煦又真诚。 琬儿展颜,吃药表现好了还能有奖励,这幼白果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她也愈发配合幼白的服侍,张口吃下酿梅子后,笑眯眯地冲幼白发问: “我睡了多久了?” “夫人昏迷了整整三日半了!”幼白回答得清晰又明白,“这三日,可把咱二爷吓坏了,不闭眼地守了您三日,这不,婢子酉时才将他撵走,让他去睡一会呢。” 琬儿惊愕,都三日了!这黄花菜早凉了…… 她不禁颓然,这吕吉山不知道消息,怕是又满盘皆输了,自己还能守他几日呢? 就在琬儿在心底默默估算着日子看吕吉山还有几天好日子过时,屏风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琬儿心有灵犀,抬眼看过去——果然是吕吉山来了。 吕吉山双眼熬得通红,他三两步奔至床边,搂紧琬儿的双臂,疲乏的脸上尽是喜悦。 “琬儿醒啦!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别提了,我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 “那是,伤这么重,能舒服起来才怪呢。”吕吉山忙不迭地点头,开始一项一项明确地点: “头顶松泛些了么?小腹呢?可还会刀搅般扯着疼?” 听得此言,琬儿猛然想起自己昏迷前被唐照武狠狠踢了一脚,顿时花容失色,她抱紧头顶,满目凄惶,“山!我的头发可还在?” 吕吉山愕然,“你头上老大一个血脓包,大夫要看诊,自然须得剃头发,吉山便给你剃了那么一小块……” 琬儿苍白的小脸越发惨无人色,不仅没报成信,还成了花癞子了…… 见她如此情形,吕吉山噗嗤一声笑出声,他轻轻伏身将琬儿抱在怀里,“傻姑娘,就算你所有头发都没了,吉山依然喜欢的……只是……只是……” 吕吉山坚持不懈地追问到底,“你的小腹还会有坠胀,并时不时刀搅般的疼吗?你可有乖乖喝下大夫开的汤药?” “嗯?小腹?” 琬儿不以为然,不就是被那卖皮相的脔童踢了一下吗?不碍事儿的,只要我头上的包赶紧消下去,乌黑的秀发赶紧长出来,我苏琬儿依旧可以美得花见花开,鬼见投胎。于是她轻轻摇头: “肚子没什么,就是还使不上劲儿,没法起床。至于汤药,幼白伺候我喝过了。” 吕吉山望着她巧笑嫣然的眼沉默不语,只拿手轻轻摸着苏琬儿的肚子,时不时往几个穴位轻点,“这里还痛吗?” “哎……哎……打住,打住!痛!” “这里呢?” “嗷嗷嗷嗷……” “这里……” “你他娘的给我住手!姑奶奶我狠踢你一脚,再来可劲儿地按你的肚子,再问你疼不疼,可好?”琬儿目露凶光,额角已有点点晶莹渗出。 “……” 吕吉山猝不及防地将脸深深埋进她柔软的发间。 “对不起……”他的声音喑哑干涩,似乎有些难以成言。 “……” 第一次被吕吉山这样撒娇着求原谅,琬儿失笑,她费力地用那苍白纤细的素手轻轻拍着他的肩。 “无碍,你是琬儿的夫主,你不让我做,我也会这样做的……只是,只是……琬儿无能……” “琬儿,你不能这样说……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躺在血泊里时,我是有多恨自己。”吕吉山将脸狠狠挤进琬儿的颈窝,他紧了紧自己的怀抱,向琬儿表达着自己的不舍。 “我错了,以后,吉山再也不让你以身犯险了。” 琬儿羞赧,自己那光屁屁的造型可是有些辣眼睛!但吕吉山那真情实意的疼惜完全没有表达出对她的任何一丝嫌弃,他不仅没再提及她那无比耻辱的时刻,连问她那人是谁都没有…… 琬儿心里暖呼呼的,她裂开了嘴笑得开怀,可一想起吕家的处境,便又担心起来。踯躅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吕吉山他自己的情况,“山,你们……可还好?” “嗤!好着呢,你看我可有缺胳膊少腿儿?琬儿别担心,吉山会好好的把你照顾得同从前一样活蹦乱跳。琬儿不用想太多,就留在吕府,一心养伤。” 吕吉山无所谓地摆摆手,让琬儿毋须多问。 看吕吉山一脸淡然的模样,琬儿想,毕竟吕皇还在,虽然被李砚送去了秋宁宫,但有那尊大佛在,李砚也不好立马就举起屠刀。大不了以后吕吉山过点苦日子,自己品阶高,将他养起来也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苏琬儿也淡然地点点头,开口柔声安慰吕吉山,“吉山也勿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只要谦卑忍让,谨小慎微些,以你们吕家现有的势力,依然可以过得很好。” 吕吉山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琬儿说得是。” 见他言不由衷,琬儿一把扯住他的手: “就算你辞官归隐,还有琬儿在,你放心,你依然可以锦衣玉食,挥金如土!”满口豪情,只差站起来拍自己胸脯说,别担心!姐养你! 听得此言,吕吉山明显有些情绪激动,他忍了半天,好容易绷紧了嘴角,尽量平静地说: “琬儿,从今往后,你不必回宫了。” 琬儿愕然,“此话怎讲?吉山,陛下……她?” 吕吉山自床沿直起身,赤红的眼中有阴霾泛起。 “陛下被李砚杀了。” 第78章 归元 大德政变如约爆发, 这一次的政变与吕吉山记忆中的情况有相同, 也有不同。 相同的是大德五虎将依然是那些人, 他们进攻的路线与方式也在吕吉山的预计之中。可不同的情况却是吕吉山始料未及的,那就是苏琬儿浑身是血的躺在太极宫外,并且, 很明显她遭到了侵犯。 吕吉山不敢去猜想他柔弱的琬儿在那个漆黑的甬道内遭遇了怎样的可怖场景, 那甬道中触目惊心的四溅的鲜血与搏斗后留下的痕迹,有如钢鞭, 无时无刻不在狠狠抽打着他痉挛的心脏。 吕吉山不后悔他那一刻做出的抉择, 虽然因为他的选择, 他让吕家再度滑入了万 分卷阅读10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09 劫不复的深渊—— 吕家的卫戍军并不能覆盖京城的全部范围, 吕吉海能掌握的只有北衙禁军,南衙禁军却另有所属。通常情况下, 南衙禁军首领也应听命于吕皇, 但沛国公章侗作为京城老牌世家,李氏王朝的两代元老,要想控制住南衙禁军为李氏王朝而战,并不是痴人说梦。更何况大德五虎将代表的是李砚的力量,那是李氏子民们无时不在期冀的上天之子的力量! 而吕吉山在没有吕皇兵符的前提下能调动的军队并不能超过八万人, 并且这八万人还分属大唐十三道行政区域内。于是吕吉山调集了京城周边四道的府军, 不到一万人, 于京城外围戍卫京师,以延缓河东道节度使杨进彪的府军进攻京师城门的步伐。 吕吉山深知对李派来说,论持久战这一军事策略的重要意义, 但是对他自己来说闪电战,擒贼先擒王的斩首式行动便是吕家翻身做主人的唯一出路。他不需要与李派比力气大,他需要在第一时间控制吕之,并以谋逆罪名斩杀唐家两兄弟,那么吕之的皇位基本就到自己手上了。李砚再怎么姓李,也不能与勤王成功的吕吉山争夺那张宝座的所有权了,因为在这样一种胁迫与被胁迫的态势下,吕吉山的意见就是吕之的意见。 只能说李氏天下依然是人民的选择,上天的旨意,滚滚历史的洪流不是吕家一家之力便能扭转的。正在争分夺秒,就要开始斩首行动的吕吉山眼看就要摸到太极宫的宫门了,一个眼风,竟扫到了半身赤裸,浴血而卧的苏琬儿! 吕吉山来不及思考江山与美人的辩证关系,便急火攻心地将自己的部众一分为二,自己就这样果断地将原本就不多的部众带走了一半!毕竟在那样一种混乱的形势下,单枪匹马只能意味着死亡。 韦忠就这样带着剩下的另一半军士赶往太极殿了,他们为数不多的数百人面临的将是吕皇身边的数百羽林卫。吕吉山深知己方这数百禁军不足以在短时间内战胜羽林卫,于是他在周承邦给琬儿诊断完毕,确认琬儿不会猝不及防就一命呜呼后,他又带着人马急匆匆赶去太极宫。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未及入宫,已有部分河东道府军冲进了京师,吕吉山在半路上与他们遭遇了。因为琬儿这一节意外,本就没占上先机的吕吉山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吕家戍卫军无法在如此多头人马的同时袭击下坚持更长的时间。吕吉山的力量已被上帝之手无情地,不可抗拒地分割成了几大孤立的块,失败已近在咫尺。 孤军奋战的韦忠及他带领的几百军士,全靠一股傲气在死撑了。被谁打趴下了不好,偏被两个出卖色相的男妃打趴下了,那是难以忍受的。因为此时的羽林卫,与其说是吕皇的,不如说是唐照文与唐照武的。二唐兄弟成天没事情做,都用在习武锻炼身体上了,两兄弟也是身强体健的好把式,他们二人亲自率领了羽林卫,迎战韦忠。就在两队人马奋战正酣,韦忠眼看就要得逞时,鹬蚌相争身后的渔翁出现了—— 大德五虎将之二的驸马都尉赵劲与钱彪率领的一队私兵,将北衙禁军的防线撕开了一道口子,局势瞬间发生了变化。 因赵劲与钱彪遭遇了吕氏一派的激烈抵抗,钱彪发怒了,前朝外戚之患犹在目前,凭借姻亲关系鸠占鹊巢的外戚从来都是遭千夫所指的。于是在钱彪那急不可耐的推波助澜下,李氏一派达成了一致,诛杀二唐,清剿态度强硬的吕氏派系——包括吕之。 吕家经吕吉山、吕吉海两兄弟的多年经营,也早已成就盘根错节之势。更何况吕吉山身居高位,掌天下府兵,简单的砍头,会给朝廷带来动荡。为了永绝后患,钱彪借二唐之名,用一支毒箭,一箭射穿了吕之的喉咙。没有了吕之,吕氏一派将彻底沦为砧板上的鱼肉,怎么揉捏,削弱吕家两兄弟的势力,分而食之,再挫骨扬灰,不就是李砚一只手的事了么! 原本命不该绝的一代巾帼强人吕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在了自己儿子身边人的汹涌欲望之中。 唐照文与唐照武,身为当朝最为显赫的两名“男妃”,被冠以谋逆,弑主的罪名,最终落得个尸骨不全,惨死宫苑的悲惨下场。而吕吉山最为得力的副将韦忠,则因势单力薄,于太极殿殿门前,死于李氏一派的刀剑之下。 …… 李砚终于如愿以偿地登上了他梦寐以求的位置,直到钱彧“满脸沉痛”地前来告知: 吕皇,因身边只有二唐服侍,早已被二唐残忍杀害,驾崩多日了!如今在朝堂上发布政令的,竟然是两个大字不识得几个的,靠出卖自己阳具的男妃!这是李氏皇族的耻辱,更是大荣朝的耻辱!为了一雪前耻,李泰与赵劲已当机立断,当场斩杀了那两名给李氏王朝带来奇耻大辱的妖男。并建议,将吕皇驾崩的消息昭告天下,将她的死因由被反贼杀害,改为病逝。 得到自己母亲去世消息的李砚,表现出了身为儿子应有的悲不自胜,他“万分沉痛”地表示:泰山大人说得是,就按泰山大人说的办吧! 李派与吕派的争斗终于尘埃落定,并以李派的全面胜利告一段落。吕家接下来应该怎样调整自己的心态,重新给自己定位,已然成为吕家上下皆应高度重视,并谨慎处理的头等大事。 …… “国不可一日无君,三日后,砚王爷的登基大典即将举行,重新改国号为大唐,年号为大德。我吕家三兄弟,作为朝廷大员,将出席此次大典,并在随后的宫宴上向新帝进献贺礼。琬儿,你身子不好,吉山会替你向新帝请罪,并求得他恩典的。” 吕吉山身形挺拔,犹如一杆画戟矗立于晨光熹微。他眉目淡然,年轻的面颊有与他年龄不相一致的冷冽。 “琬儿,你是女人,如果可以,吉山希望你能留在我吕府,就算你不想嫁与我,也请给吉山一个照顾你的机会……” 望着近在眼前,却恍若隔世的吕吉山,琬儿有些恍神,她总觉得吕吉山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她看不清楚他的脸—— 而他的心,那么炙热又血淋淋地摆在她的面前,让琬儿进退两难,难以抉择。 琬儿知道,她是一定会离开吕府,去往大明宫寻李砚的。但现在的自己反正也走不动路,既然吕吉山挽留,那么自己便住几日再走吧!于是琬儿躺在床上乖乖地点头,她冲吕吉山温柔地回应。 “好的,吉山,琬儿便叨扰几日了……” …… 洪亮的钟鼓鸣声打破了大明宫的安宁,这一天吕吉山起得特别早,青衣纁裳,绣九章纹,金玉饰剑镖首。为了亲自照顾琬儿,他在自己卧房的一角,铺了一张榻。正要出门时,琬儿唤住了他。 “山,时辰到了吗?” 分卷阅读10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10 吕吉山来到床头,弯下身,温柔地冲她笑,“是的,琬儿安心躺着,有事唤幼白,她就在这门口候着的。” “嗯。”琬儿点点头,她想给吕吉山说点安慰的话,她知道那脑子简单的李砚不会给吕吉山好脸色看。 “山,观礼结束后,你不用特意去同新皇说什么,琬儿也差不多快好了,我会择日进宫同新皇好好谈的。” 琬儿眉眼弯弯,目光中都是温柔与安抚,“观礼结束就回家。” “……好。” 三响鼓鸣后,礼部的官员们已经结束了在天坛、先农坛与太庙的祭祀,盛大而隆重的登基仪式即将开始。 吕吉山立在观礼百官之首列,毕恭毕敬,左手往上依次是三省辅宰,而品阶并不高的鸿胪寺卿钱彧竟然立在了辅宰之前,百官之首。然而,却无人能对此有何异议,钱彧入职中书令早前提过多次,皆被吕皇驳回,如今这一掣肘彻底消失,自由张开翅膀的李砚会怎样犒劳他皇后的外家,那是当然可以预见的。五虎将因他们无与伦比的卓越功勋一步登天,封侯拜相,直入北省已近在眼前。 大典因为处于“国丧”期,丹陛大乐只设而不奏,文武百官开始向新帝朝贺。李砚身着金黄色的衮服,龙袍上的九条五爪金龙尊贵又威仪。他气定神闲,在相州被风霜过早蚀刻上的细纹都统统舒展开来,他满面红光坐在那金光闪闪的龙椅上,等着听文武百官对他喊出那最沁人心脾的经典唱奏。 向来张扬的吕吉山第一次不再将自己突兀地杵在百官的最前面,说他不惶恐是假的,他已经许久未曾像如今这般踯躅过了。这一次,难道自己真的得像个圣人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地走? 他狠狠地摇摇头,不!我吕吉山什么时候如此不知迂回过?可是如今,也算看透过人生利义的吕吉山却更不愿意委屈自己去伺候一个他并不喜欢的女人。此种方式,也早已不符合吕吉山快意人生的生存理念了。 绯紫官袍下的手握成了拳,吕吉山神色凛然,他将自己深深没入了人群中。 我完全不必要去做讨好人的卖笑小倌,钱媛之,一个女人而已,自己还怕控制不住她? 第79章 睚眦 吕吉山当然不想死, 虽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将时间浪费在搭救苏琬儿的性命上, 但并不意味着他愿意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的性命。 他想过许多遍了, 既然挣扎了如此之久,命运依旧鬼使神差地走入了既定的轨迹,再怨天尤人, 悔不当初早已无用。如今自己首要应当考虑的是, 应当怎样尽量长地走完自己往后的生命旅程。 他非常清楚自己可以稳稳嵌入李氏王朝的契机在哪里。大德政变时,吕家对五虎将那对抗到底的态度已经彻底将吕氏一派的政治立场摆在了李砚面前。与上一世吕家一派皆处于懵逼模式相比, 今生的吕家还把对手得罪得更惨一些。 如此看来, 上一世琬儿给自己量身定制的个性化脱困路线, 放在今生, 貌似更加契合一些了。 钱媛之那春情荡漾的杏眼里倾诉了什么,吕吉山哪能不知?而苏琬儿, 上一世的她是通过与李砚做超越君臣距离的事, 来搏得自己立足之地的。她的荣华都得靠李砚赐予,靠钱媛之,很明显比靠苏琬儿稳定可靠多了。 可是一想到钱媛之那刁钻刻薄的早衰的脸,吕吉山心中就条件反射地一阵抗拒。虽然他也可以做到不要以貌取人,但是活过了这两辈子的他也总算明白了一点人生的意义, 活到现在多不容易啊, 他想尽可能地活得身心自由。 我可以辞官归隐。 这是吕吉山最先想到的出路, 可是才与李砚真刀真枪大干了一场的他也清楚,李砚若是痛快地放吕家满门回老家圈地做土财主,那才是脑子被门夹了。 或许我依然可以靠上钱媛之, 但是我要得的,可不就是朝堂这么简单的事了! 吕吉山在心底默默地定下了目标,他不怕失败,也不怕困顿,就怕心中没了希望。琬儿就是他的希望,他希望今生的琬儿不要再像上一世那样,做那无根的浮萍。李砚活不久的,他不允许琬儿委身于那无能的可笑的男人,毁了她自己的青春。 登基大典结束后,李砚便得要接着去天坛祭天,祈求风调雨顺、上天庇佑。 钟鼓锃作,磬管越扬,奏的是高庙之昭容礼容乐曲。黄、白、青、赤、黑五色锦旗鼓荡于晨风中猎猎作响。李砚登上了太常寺专门为他新置的镶金嵌玉的五辂銮驾,前有郎卫掌旗,后有兵卫执戟,在羽林骑队的簇拥下,缓缓地朝天坛而去。 吕吉山与吕吉海,吕俊青一道走在百官队伍中,如今天子易主,原本如日中天的吕家三兄弟立马变得微妙又敏感起来。这一路走来,身旁的众臣僚皆有意无意地与他们哥仨保持着若有似无的、恰到好处的距离。 李砚回头,一眼便看见身后最显眼的地方走着他的“大德五虎将”,心中涌起浓浓的暖意,眼中止不住微涩,连带让他的胸口都发起热来!再往后看,寻了半天,才找到含胸驼背的吕家三兄弟。他不由得想起昨日钱彧对自己说的话: 陛下,咱发兵入宫剿灭妖男,他吕家兄弟是拱卫皇城不假,可他们那么亡命地反抗,连府道驻军都用上了,可见那吕吉山心怀不轨啊!所以这吕家必须得除,但还得徐徐图之。 对此,他表示赞同,吕俊青是自己的妹夫,并且这人斯文、老实,放他一马也未尝不可。只是吕家剩下的两兄弟却是留不得了,尤其那个吕吉山,他这个表弟最是刁钻狡猾,两面三刀,善宠工媚,把自己的母亲哄得团团转。如今换自己做了皇帝,这小子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李砚低头冲走在身侧的黄门说话,须臾吕吉山便被唤至近前,恭恭敬敬地跪下了。 “吉山,朕的乘舆甚是宽敞,不如你也上来,咱君臣也好说说话。” 吕吉山惊愕,李砚与自己有什么好说的?清算自己都做过些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么?再说了,与天子同乘,自己还没长那么大的脸呢。待自己真上去,只怕是又要拿“君臣有位,贵贱有等”的礼制由头将自己拿下了。 于是吕吉山深深跪地,他朗声回复,“臣谢陛下隆恩!只是按先祖礼仪,君臣有位,贵贱有等,定亲疏、别同异,方能决嫌疑、明是非,此乃礼乐大节,马虎不得。待陛下礼毕回宫,臣愿鞍前马后随侍,再于陛下身侧听训,望陛下明鉴……” “哦?爱卿的意思是,朕好意邀请你,给你恩典,反倒犯了错?”车舆上的李砚闲适地靠上扶手,语气沉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众人一看这阵仗,皆心下洞明,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这吕吉山的好 分卷阅读1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11 日子到头了,被皇帝找上门来挑刺,这小子的脑袋就要朝不保夕了。 吕吉山大惊,心道不好,今日只怕是再也回不去了,这李砚想杀自己,也忒心急了点,连做完祭天典礼都等不得了。他抖抖索索,匍匐在地: “陛下……臣哪敢指摘陛下,陛下恩宠,臣感恩荷德还来不及呢,只是臣身份卑微,哪敢与陛下并驾齐驱,没得辱没了陛下的浩荡威仪。臣对陛下可是赤胆忠心,不敢有一丝冒犯,望陛下明鉴……” 李砚浓眉倒竖,直起身来低斥:&放肆,早知道你这厮目中无人,今日竟然还敢公然抗旨。来人!将吕吉山革去爵号,拉下去,斩了!” 众人皆惶然,这李砚杀起人来也忒利落了点吧,一个不如意便要摘人脑袋,比他那母亲还会作妖。今日吕吉山是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不如大方点,坦荡荡地引颈就戮,搏个勇士的称号吧! 就在李砚乜斜着眼,等着看吕吉山哭天抢地,涕泗横流被人拖下去的可怜模样时。身侧有人站出来了: “且慢,陛下!” 紫色衮衣,长袍宽袖,三梁公侯进贤冠,是精通礼法且能言善辩的太常卿唐谨中。 这唐谨中在任御史大夫时常常惹得吕皇下不来台,话又多,还挺会说,一般人都说不过他。吕皇也说不过他,他乃李氏老臣,又一身正气,刚正不阿的模样,若是杀了他,自己反倒落个暴君的名声。于是吕皇将他升职了,入五寺之一的太常寺,任一把手!管陵庙群祀,礼乐仪制。 如此一来,唐谨中除了能在祭天群祀,烧香拜祖宗时候能发言,其他时候都没法开口,耳根子果然清净了! 这一次李砚的登基大典也是唐谨中他老人家亲手操持的,好容易看见自己扶持了一辈子的蹒跚小儿终于继承了大统,这唐谨中心里的沸腾是难以形容的。 原本看见李砚邀请吕吉山同乘,唐谨中就觉得不合礼制了。若是平日,帝王亲近亲近某个臣工也就算了,可今日是什么日子?是李砚登极顶的大喜日子!就算是因为某种旁的原因要吕吉山同乘,也是不能够的。皇位独一无二,岂能容二人同坐?这在新皇登基大典上发生则是谶语。 就在唐谨中想开口发言时,吕吉山果断拒绝了李砚的无理取闹,唐谨中好容易放下心来,没想到李砚竟然因为这个还要杀人!唐老先生忍不住了,无论李砚是出于什么原因作出如此举动,这都是胡闹!胡闹! 于是老先生颤颤巍巍跪下了,他一腔赤诚,痛心疾首: “陛下,新皇即位,当以仁爱泽被苍生,大赦天下,连死囚都会因陛下的恩泽免于一死。如此一来,天下人才能感受到陛下的浩荡隆恩,并对陛下顶礼膜拜。今日是陛下的吉日,万不可见血光。” 唐谨中适时住了口,他不想说太多,说太多不吉利。老先生不想李家子孙的运势沾染上一丝晦气,哪怕是出自自己口中的一个词。 一番套路走得行云流水的李砚,瞬间拉下了脸。他觉得这老头有些不识时务,怪不得母亲费尽心机也要把他调开,只可惜今日这事是正好落他手上了。 此时,立在人群中的吕吉海冲了出来,他一把拽住吕吉山的脑袋便往地下按,自己也叩头如捣蒜,撞得脑门砰砰砰丈远都能听得见。 “陛下赎罪,陛下赎罪,吉山不懂事,坏了陛下的心情,咱哥俩给陛下赔罪了。今日是陛下的大好日子,陛下且先行祭天,吉海先把我这傻兄弟领回去,待陛下祭天结束,再给陛下送去大明宫,任凭陛下发落,没得让这傻小子的晦气冲撞到了陛下您啊!” 吕吉海这把楼梯递得好,原本被唐谨中拦住的李砚心中就已经不悦了,谁愿意在想杀人的时候被各路鬼神之说缚住了手脚呢?人都能杀,还怕作孽?这吕吉海立马跳出来,叩头又作揖,一番漂亮话说得好听又周到,既达到了唐谨中的目的,也圆了李砚的面子。 于是李砚“大度”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众爱卿平身吧,今日之事暂且作罢,太尉大人也是一番好心,只是说话直接了些而已。今日事忙,众爱卿归位,归位,咱继续吧。” 说完,李砚重重地靠回御辇,闭上眼睛,不再理人。 但听礼官一声:&御——&,钟鼓声再起,卫兵们刀戟相撞铮铮锵锵,御辇前八匹高头大马复又抬步,铸铁马蹄叩击青砖地发出佩玉相击的叮咚声,沉重的御辇轧轧哑哑再度出发。 第80章 兄长 吕府, 宗祠内。 “吉山, 你还认我这个兄长吗?”吕吉海浓眉紧蹙, 他望着面前的吕吉山冷冷地说话。 “认啊,怎能不认您?” “那好,虽然你的官职是咱吕家最高的一个, 但是今天我吕吉海便要以你兄长的名义来教训教训你。” 吕吉海铁青了脸。“跪下!” 待吕吉山老老实实朝祖先牌位跪下后, 吕吉海转身朝向吕家祖先牌位也深深一鞠躬,“吕氏列祖列宗在上, 今日我吕吉海便当着各位老祖宗的面, 好好说一说咱兄弟俩最近这些日子来所作的事, 求老祖宗们也能给咱哥俩指条明路。” 吕吉海复又直起身来, 望向自己的兄弟:“山,宫变那日, 你在做什么。” “我带兵进太极殿寻找陛下……” “那么你去寻了吗?” “可是……可是, 兄长,琬儿她……她为了给我报信,被奸人伤害,倒在血泊里,我……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住嘴!” 吕吉海目眦尽裂, 他愤怒到了极点, 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自己这兄弟, 他是越发活得回去了。 “宫变前几日,咱们是怎么商议的?明明说好了的,我负责城门与宫门, 你就负责带人进太极殿寻姑母。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进宫门,出宫门就了了的事,很难吗?你说这事儿很难吗?” 吕吉海躬下腰,拍着手心凑到他的鼻子跟前,满脸不甘,“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吕吉海直起身来,抬手狠狠拍向案桌,震得案桌上的贡品稀里哗啦一通乱响。吕吉海忙不迭地冲祖宗们一通告罪,从案几背后抽出一根戒尺,捏在手里。 “你为了一个女人,抽走一半的兵力,让韦忠一个人带了剩下的兵士去太极殿,耽误了救援行动,扰乱了咱们的计划,让咱吕家全盘皆输。”吕吉海赤红了眼,恨铁不成钢。 “你说你对得起逝去的韦忠兄弟吗?对得起我吕吉海吗?对得起吕家的列祖列宗吗?” 吕吉山低了头,呐呐回应,“哥,对不起……” “够了!”吕吉海暴躁地一挥手,“对不起三个字有用吗?” “你说你反正也就孤家寡人一个,一人 分卷阅读1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12 吃饱全家不饿。你一人被李砚砍头也就罢了,可为何要连累我吕家上下这好几十口人?你侄儿元均、元朗、元沛他们才十几岁,你便要让他们随你一道去地狱陪葬?青儿、榕儿她们还未及笄,连说亲都没开始过,你就忍心看她们被没入掖庭,终身为奴?” 吕吉海气不过,挥起手中的戒尺冲吕吉山的腰背一阵狂抽。 “俊青尚了公主,我看他们小夫妻过得也算琴瑟和鸣,公主殿下自然会保他一条贱命,但日后的仕途也是不用再想了。只是俊青他跟咱们不是一房,咱们哥俩就算被碎尸万段了,他也可以作壁上观。你说你犯了死罪就收敛点吧,今日还说话触那李砚的霉头,你是嫌你自己命太长还是我们吕家太碍你眼了,巴不得我们吕家全都早点死绝?” 吕吉山躬着背,任由兄长挥舞着戒尺冲自己发泄他滔天的怒火。他也没办法啊,今日那李砚摆明了是来找自己的茬,不管自己怎么说都会被杀头。可以预见的是,以后这样的日子一定是三天一来两天一搞,直到李砚顺利砍下自己的头颅为止。 或许自己日后去上朝得先在家写好遗书,床底下那几大箱金还得先分成几份才好…… “兄长你放心,我吕吉山一人做事一人当,保证不会让侄儿侄女们受我连累的!”吕吉山抱着脑袋冲吕吉海声嘶力竭的喊。不说别的,就冲今日吕吉海在百官面前不顾生死地替自己向李砚圆场,自己就应该披肝沥胆保兄长全家安好。 “哼!保证?你拿什么保证?滚犊子吧你!你把我们吕家害惨了,要不现在我就把你大卸八块了,送给李砚,说不定他气消了,我吕吉海就有好日子过了!” 说完吕吉海伸出手揪住吕吉山的耳朵死命地扯,吕吉海虽然只是个看皇城的,但也是做武官的,力气可不小。吕吉山吃不住痛,嗷嗷乱叫起来,再也跪不住,爬起来绕着宗祠的房柱子抱头鼠窜。 “哥,饶了我吧,你扯得忒痛了,这耳朵怕是要废了。” “狗日的小兔崽子给我站住,耳朵废了有什么大不了,反正说过的话你都记不住,索性不要了算了!我吕吉海对你怎样,你自己说,可你说说,你是怎么对我的?我看你臭小子的良心也被狗吃了,要不我帮你把心也挖出来扔了,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哥,别这样……咱不转了可以么?折腾了一整日,我没吃过饭,禁不得转……” “吃饭,都快满门抄斩了,你还有心思吃饭?吃你个王八羔子的……” “哥啊……哥啊……” …… 吕吉山的卧房内撤去了熏香,门窗紧闭,只在背风的地方开了一扇小窗透气。琬儿半靠在床头,身上搭着锦被,腰间垫了个绣枕,额头包着棉帕,任由幼白一口一口给自己喂那黑乎乎、臭烘烘的药汤。 “我说幼白,我又没生孩子,为啥搞得像在坐月子?这夏天还没过,这样闷着我很不舒服。” 用完药汤的琬儿热出了一身大汗,她不耐烦地一把扯下包额头上的棉帕,这吕吉山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大热天儿的,非要给自己包成这样,可是在变相复仇? 幼白看见琬儿额头亮晶晶的一层汗,也有些心疼,但是没法啊,女人坐月子不都这样过来的吗?于是她扯起个笑轻言细语地同琬儿解释。 “夫人,您瞧啊,二爷他是担心您吹风漏了寒,以后头疼,才这样给您包着。若是夫人觉得太热,幼白用水给您擦擦身子,松快松快?” “妥!妥!”听说可以洗澡,琬儿乐得跟什么似的。 须臾,便有仆妇抬来了几大桶水,冒烟的和没冒烟的排了一长溜。琬儿兴致盎然地望着那几桶没冒烟的凉水,两眼放光。幼白一边招呼仆妇们兑水,一边对琬儿说话: “夫人,这些凉的,都是早间便烧好的开水,奴婢把它凉在后院,待她们兑好水,奴婢便用这熟水给您擦擦。” 但见幼白将最后那扇开启的窗扇关闭得紧紧地,才重新来到琬儿身边。先替她换掉汗湿的衣袍,换上了干爽的棉衫,再用棉帕沾水拧干后,用手探进棉衫细细给她擦拭身体。 琬儿愕然,第一次见如此“洗澡”的方式,她有点无可奈何,“幼白,我说你们是不是太小心了点,我又不是纸做的,还怕我会被风吹走?我要到浴盆里去洗……” “洗什么洗,小娘子莫不是不想要自己的身体了?” 不等幼白回答,门口传来吕吉山暴雷似的怒喝。 一众婢女们起身纷纷朝吕吉山见礼,只有幼白冲吕吉山点了点头,手下不停,她满头大汗冲吕吉山告罪,“二爷恕罪,幼白替夫人擦身子,耽搁不得,就不向您请安了。” “无碍。”吕吉山不以为意,直直走到床边低头望着琬儿,面无表情地说,“能给你擦擦就不错了,下床之前都不要想沾水。” “……” 待幼白擦拭完,吕吉山抬手示意她们都退出去。幼白忙不迭安排人重又开窗户,收拾巾帕,一通人仰马翻后,屋里只剩下了吕吉山与苏琬儿相视无言。 吕吉山有些疲倦,眼中都是血丝。琬儿知道他近些日子没有睡好,房间里闷闷的,琬儿让他去厢房住,他也不肯。午夜梦回,琬儿总能听见小榻上的吕吉山辗转反侧…… 踯躅许久,琬儿终是开了口。虽然能预想到李砚对吕吉山会有什么态度,琬儿还是想问一下他白日里的情况: “山,今日……还顺利吧?我觉得身子好得差不多了,要不我明日便进宫……” “住嘴!” 吕吉山抬手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他坐在床头,低头握住了琬儿的柔荑放在手心轻柔地摩挲。“你得在我吕府住满一月,在这一月期限未到之前休要再提离开的话。” “为何非要住满一月?”琬儿百折不挠,这真是一个古怪的规定。 “因为我想同你住在一起满一月。”吕吉山抬眼望着她,眼中有诡谲闪烁。 “……” “可是,琬儿的母亲会担心。” “琬儿放心,许夫人,吉山今日已经去看过了,我告诉她,你被陛下安派处理登基及后续事宜,如今都在政务殿安家了,过些日子松泛些了自会回去,让她稍安勿躁。你的母亲便无比自豪地对我说,我的女儿从小就这样,做起事来跟拼命一样,可以比得过许多儿郎呢!吉山对此表示了赞同,并对她说,许夫人说的对,吉山正是把侍中大人当作人生楷模加以仰视呢。所以琬儿,你就把心好好放进肚子里吧,她一点也不会为你担心。” “你个臭破皮,怎么说话呢……” 琬儿小手一挥,捶上他的肩头,她望着吕吉山那有板有眼的表情乐不可支,心中却有丝丝不可忽视的柔情溢出: 吕吉山在做 分卷阅读1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13 被他放心上的事时向来周到,在他和他的吕家如此困难的时候,他还能主动替她周全她所有正在担心的、还未能开始担心的事,这让琬儿生出的感动不止一点点。她望着吕吉山飞扬的眉眼心内激荡,她柔媚了眼,轻声说话: “山,今晚睡床上,琬儿有话同你说……” 第81章 衷肠 月影婆娑, 花灯影煜, 今晚的夜风比以往更加温柔。 吕吉山蹬蹬蹬冲过来, 嘭地一声关掉了苏琬儿身前大开的花窗。沁人心脾的如水月光陡然绝于眼前,琬儿不满地嘟起了嘴: “山,把窗户打开, 你不觉得今晚的月儿特别美么?” 她是预备与吕吉山一同坐在这窗边赏月谈天, 她细细了解一下情况,方便一月期满后她回宫替吕吉山做工作。 “黑咕隆咚的有什么好看?要看, 咱们到灯下, 你看我就行。” 吕吉山淡淡地说话, 捞起苏琬儿的胳膊就往里间带。 “山, 我天天都在床上躺着,实在受不住了, 我的肚子现在一点事都没有, 一顿能吃两大碗!用不着再养了,你陪我出去你的汉白玉桥上走走,看看风景,我保证还在你家呆足一月,怎样?” 苏琬儿扯住吕吉山的袖子, 满脸乞求, 她秀眉高挑, 眼中尽是蛊惑,软绵绵的身子不住地轻轻叩击吕吉山的胸膛…… 以往琬儿如此求他的时候,吕吉山最终都会因招架不住对她让步。可是这一次吕吉山的态度却很坚决, 那就是——没门儿!散步可以,咱每天睡腻了可以在房间里散散步,出门就免了。当然,如果能最大限度地坚持,最好还是不要下床。 苏琬儿为吕吉山做出的如此“苛刻”的规矩愤怒不已,这算什么事儿啊?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吕吉山的囚犯! 她猛然抽回自己的胳膊,赌气地一挥: 本姑奶奶不干了!我要回家! 吕吉山一看,小娘子居然撂挑子了,他沉下脸来,痛心疾首地开口: “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这么鸡婆是为了谁好呢?怕你吹着了,我不许人开窗户,怕你疼着了,我天天晚上守着你,怕你累着了,我让十多个婢仆专门儿伺候你。你说我一大男人这么啰里八嗦的可是为了我自己?” 琬儿一口噎住,竟无力反驳,他说得很有道理啊!他这是在关心我呢,我不应该如此凶神恶煞地对他。 于是琬儿复又放缓了神色,她拉住吕吉山的手,温柔地开口,“山,不用担心,我没事儿了。你在外面折腾了一天也累坏了,咱们歇下吧……” 琬儿考虑到他工作辛苦,还一定受了李砚的气,决定不再与他作对。既然不能出去散步,那么就睡觉吧!在房间里散步,纯粹吃多了找不到事做型,还是找这种不费他精神的事来做比较好。 吕吉山颔首,早就该这样了,早点睡觉,好早点揭过这一桩破事儿。 可是吕吉山很快便发现他遭遇到了更加严峻的形势。 身子“恢复了”的琬儿明显对自己热情了许多,她情绪高涨地邀请吕吉山兑现白日里的承诺,睡她身边来。待吕吉山老老实实抱着被子心神不宁地躺下后,琬儿呼啦啦脱得只剩个肚兜钻进了他的怀里…… 吕吉山严肃又认真地告诉她,夜深寒气重,不可以如此裸身睡,你看我都穿戴整齐地睡觉。 琬儿一看,果真如此!洁白的中衣中裤扣得一丝不苟、严丝合缝。 暑热未退,你不热吗? 不热,夜深寒气重,你看我还盖被子呢。 …… 琬儿百般无奈地穿上了薄棉的单衣,吕吉山仔细地为她系好了所有的绳结,保证没有一处可以漏风后,终于放心地躺下了。 山,你同我说说宫里的情况。 耳畔是琬儿温柔的呢喃,她如此关心他的处境,让吕吉山心中如同吃了蜜一般的甜。他开始同她细细描绘宫中目前的形势,他告诉她如今“大德五虎将”是如何的威风八面,他们吕氏一派是如何的进退维谷。他自动略去了白日里他当众受辱并差一点丢了脑袋的一节,自己堂堂一品大员,被皇帝当众戏弄,说出来岂不丢人现眼! 琬儿颔首,她知晓吕吉山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间,吕吉山竟然比上一世难过如此许多!上一世因吕后被关入秋宁宫后还活了挺长一段时间,他们吕家也因此维持了原来的荣华挺长一段时间。 琬儿心内暗自愧疚,若不是因为自己,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就应该是吕吉山了,就算不是,他吕家能得的权柄绝对是独一无二的。这样想着,她巴不得明日就进宫,帮助吕吉山周全周全,可是自己一月期限未满,吕吉山说什么也不肯放她走。 琬儿叹了一口气,吕吉山如此担心她的身体,或许是那日自己的惨状实在让他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自己就依着他一点吧!毕竟他也是出于一番好心。 于是琬儿温柔地靠进他的颈窝,一只柔荑轻轻揉捏他的胳膊,表达着她的怜惜,“吉山辛苦了,只是那新帝如此苛刻对你,你能不管的可千万莫要再沾染了,至于那同中书门下三品之职,你得尽快找机会主动辞去。” 吕吉山颔首,琬儿说得很对,那职务大大增多了与李砚同朝议政的机会,他得尽快扔掉。于是他一把捉住了苏琬儿四处作乱的手,压下心中隐隐的沸腾,疲累地说,“明日我便先去处理那职位之事,今晚便早点歇息吧。” “嗯,吉山睡吧……” 琬儿莫名的有些失落,可是吕吉山也是真的累了,眼看他刚闭上眼竟瞬时就迷离混沌的模样,她也心疼不已,于是收敛了心神,挨在吕吉山身边做好了入睡的准备。 可是这大半月来每日不是吃就是睡,她实在睡得够饱了,神采奕奕中,她开始自寻妙处。 借着今晚自后窗透进来的迷蒙月光,琬儿细细端详着吕吉山的侧脸。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柔和的唇,优美的下颌,每一处都透着那股阳光般飞扬的风流。琬儿眉眼弯弯,她真的很喜欢安静下来的吕吉山,抛弃了那“贱笑”姿态的吕吉山,能让人能感受到他活力四射的“纯粹”。 …… 手下是他饱满充盈的筋骨,散发着温热荷尔蒙气息的蓬勃有力的身躯下,是吕吉山完全不同于白日的乖巧又温柔的灵魂。这种控制与亵玩的感觉太过奇妙,琬儿愈发来了劲,她只手探进吕吉山的隐秘,戏弄起那沉醉于迷梦中的柔弱。 那绵毬成团在她凝脂般的纤手中翻转,轻拂揉弄中如眠鸟苏醒,头棱渐高,俄而挺然。 手腕被一只铁钳死死扣住,耳畔是吕吉山低沉的呢喃,“小娘子想找死?” 琬儿心内灿然,噗嗤笑出声,“小郎君如此急迫响应 分卷阅读1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14 ,可是起了心思?”言罢她主动凑上吕吉山的口鼻,呼吸交织间,轻轻摩挲。 吕吉山不言语,兀自岿然不动,琬儿愕然,恶趣味顿生。手下不能动,嘴上却是自由的,她一口咬上吕吉山的耳垂,换得他倒吸一口冷气。琬儿口舌腾挪辗转间,腰间有灼热的大掌破门而入,焦灼却拘谨地止步于她的腰间。 “琬儿娘子莫要再逗我了……”吕吉山的声音颤抖又无力,向来占据主导地位的他今日却犹如被困牢笼中的小兽,吕吉山的惶然无措已成功挑起琬儿那征服到底的决心。这猛禽突然改吃素,那种非同寻常的三百六十度角色大转换,带给琬儿的挑逗却是颠覆性的。 琬儿口中不停,并夸张地自嘴角逸出一声低吟。吕吉山原本已经紧绷的身体陡然一个激灵,紧钳皓腕的大掌瞬间改捏为握,他包紧琬儿的素手便开始套弄起来。琬儿惊愕不已,目瞪口呆中便有炙热的勃发自手中绽放,满手粘腻…… 琬儿皱紧眉头,手上糊满麦糊的感受糟糕极了,不等她发出一声娇叱,吕吉山就着自己被褪下的细棉中裤包紧了琬儿的手。 “琬儿娘子为何非要如此捉弄于我?吉山真是可怜极了……” 有温热的脸凑近自己的颈窝,琬儿分明感受到了那面上有湿滑…… 瞠目结舌间,她听出了吕吉山喉间的哽咽,“今日白天,新帝登基大典上,吉山差一点就被人斩了做祭天的献食……” “你说什么?”琬儿噌地坐起。 “谁要杀你!” …… 琬儿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心痛过吕吉山,自从被吕皇从遥远的徙河捞回京城后,他何曾受到过如此的侮辱。身为朝廷大员,掌府兵军务,竟然被当今天子当众戏耍羞辱,还差一点丢了小命,如此赤裸裸的敌视,这让他以后还怎么为官? “山,你为何不早告诉我?”琬儿紧紧将吕吉山抱在怀里,初始对吕吉山秒变柳下惠的疑惑早已被抛至九霄云外,她满心疼惜,决定明日就要回宫,“吉山莫要怕,琬儿明日便去找陛下评理,你拱卫京师,你的职责就是护卫皇城与先帝的安全,是他李砚首先失了立场,凭什么如此刁难与你!” 怀里传来压抑的嘟哝,“我就知道你会立马进宫,所以我就不该告诉你这件事的……” “山,我回宫是理直气壮的,我是有绶印的朝廷命官,他李砚是不会把我怎样的,更何况……”琬儿止住了嘴,她知道李砚不会把她怎么样。李砚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没有立场的,那个懦弱了一辈子的男人,除了听别人的话,他何曾有过自己的主意?他日后的悲剧完全就是他自找的! “山,你放心,我是去帮你评理的,我有把握说服李砚。” 吕吉山死命将她的腰身再紧了紧,将自己泪流满面的脸往她柔软的胸口上擦了个一干二净,“琬儿莫急,我今日刚出了事,你便去求情,当心陛下急火攻心治你的罪,要说,也得过段时间说,正好等你一月期满,再回宫替吉山求情吧。” 琬儿低头,迎着暗夜天光,看见他柔和的额头上有汗珠泛着晶莹的光,是他刚才极致绽放的明证,心中忍不住柔情四溢,她紧紧抱住吕吉山的脸,轻声说: “好……” 第82章 麻嘎 李砚再度登极顶, 而这一次的极顶, 没了吕之的掣肘, 李砚终于能彻底体会到睥睨天下的豪情与气概了。 钱媛之再度带上凤冠,披上霞帔,母仪天下。没尝过流放滋味的周蕊获封蕊妃, 谢佳青身子不好, 再加上主母钱媛之的脾气也不大好,许多年前, 在钱媛之嫁入李家后不久便双腿一蹬, 香消玉殒了。 李砚第一次登基时, 吕太后还在, 导致李砚没做几天皇帝便被撵去了相州,时间太短, 没来得及广纳后宫, 享受到当皇帝的福利。如今李砚身边仅一后一妃,明显不合礼制,再加上那周蕊因生了皇孙李修泽没能跟李砚同去相州吃过苦,没经过沧桑洗礼的她明显与高贵的钱媛之有了云泥之别,重回京城的李砚开始频繁留宿周蕊宫中, 与周蕊, 李修泽共叙天伦。 钱媛之便带着满心的愤恨, 开始主动替李砚扩充后宫。有皇后亲自给自己选妃,李砚的心里终日都是满怀感动的,他觉得自己对不住钱媛之, 钱媛之陪自己度过了最苦的日子,给自己生了一个美丽的女儿,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如今又要替自己选妃。如此贤惠的皇后被我李砚娶到,完全就是上天的恩赐啊! 李砚经常轻轻拉着钱媛之的手,望着钱媛之不再年轻的脸深情告白,“荟荟(钱媛之小字),我李砚在相州时就曾说过,假如以后我能重见天日,一定给你所有我能给的东西,让你随心所欲,不再有负累。如今,我做到了,我的荟荟,请告诉砚,你想要什么?” 钱媛之望着才从周蕊宫里出来的李砚,心中冷笑。哼,我想要什么,我想要我的青春与美丽你能给吗?我不过三十,便活得像个老妪,你倒好,终日与那蕊妃共话流年,我这个糟糠之妻,就靠守着你这虚无缥缈的狗屁承诺过一辈子吗? 于是,钱家一派再度鸡犬升天,钱彧获封镇国公,太子太傅,入尚书省任尚书令,钱楷依旧留中书省为中书令。三省辅宰,钱家就占了俩,继吕家之后的另一代外戚世家已迫不及待地闪亮登场! ……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在这普天同庆的时刻,太常寺与内侍监协同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宫廷盛宴,邀文武百官同贺。 此时的苏琬儿也在吕家呆足了一月,今日便是她要准备“出关”的日子。 琬儿唤来幼白,相询吕吉山在哪儿。自那日吕吉山深夜泪洒鸾帐事件发生后,他便再不肯与自己呆一个屋睡觉了,如今要想见吕吉山还需得幼白传话。 琬儿一面欣赏着巧手的婢女十指翻飞替自己梳妆敷面,一面听着幼白低声向自己回禀吕吉山的去向。 “回夫人的话,侯爷他去城外迎接兕角杯(犀角杯)了。听说这兕角杯是侯爷好容易自波斯王子手中购得的,价值连城啊……” 望着幼白神秘兮兮的脸,琬儿快要笑出声来。 这兕角比象牙更为稀有,被赋予“物之真”的称号。兕角是珍贵的药材,其性寒,有清热解毒、凉血镇惊的功效,从古至今,都是作为制造器皿的珍贵材质加以流传。达官显贵们希望在饮酒的同时,将其药力溶于酒中,达到疗病养身的效果。不仅如此,兕角杯因其特殊药理作用,若是有毒的液体与之相遇,则即刻呈现白沫。正因如此,千百年来兕角杯一出市,便受到帝王将相、商贾巨富、文人雅士的热烈追捧。如此难得之宝物,价值连城有些夸张,价值不菲倒是真的。 分卷阅读1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15 “吕大人为何买这玩意?” 琬儿头也不回地冲幼白发问,她有些不悦,这东西忒贵了,吕吉山买这玩意回府,也不怕招人说辞?如今他的仕途本就岌岌可危了,若是再遭人参奏一本贪墨,又该如何是好! “回夫人的话,二爷买这兕角杯,是为了在两日后的宫宴上,献给陛下,并不是二爷自己用。” “哦?”琬儿两眼放光,她急急转过头望向幼白,“是为新皇登基举办的么?” “应该是的。” 琬儿颔首,原来如此,倒是让自己虚惊一场了。她思虑片刻,再抬头时,已斗志昂扬,满怀期待: “幼白,给我套一驾车,我要回宫。” …… 琬儿不等吕吉山回府,便火急火燎地回了太极宫,她先去瑶华宫见了自己的母亲,惹得许氏心肝肉儿地叫。 安抚好母亲后,琬儿又急匆匆地赶去大明宫,她得赶在宫宴召开前见见李砚。后日便是宫宴时间,不提前把李砚劝好了,她怕李砚又当场发难,让吕吉山当众出丑。 “琬儿!你终于回来了!” 甫一看见琬儿,李砚便情绪激动地迎了上来,许久没能见到琬儿,他心中思念地紧。 “朕听说你伤到了,心中担忧得紧,正想唤太医去替你瞧瞧,又听说你被那吕太尉救了,正在吕府养伤。朕听吕太尉说你伤得很重,挪动不得,还说改日去吕府瞧你呢!来,让朕看看,可还有何处不妥?” 言罢,李砚便抬起苏琬儿的胳膊,面带微笑地往琬儿身上细细打量起来。 她身着朱砂红锦缎滚边圆领对襟衫,红披帛鹅黄织花长裙,足下云头鞋,云鬓花颜,香腮胜雪。虽然略显苍白,但大病之后还能如此神清气爽,可见吕吉山将她照顾得还算不错。李砚放下心来,笑得愈发开怀。 见李砚如此激动,琬儿也忍不住有些感动。李砚一根肠子通到底,没什么心眼,他虽然对吕吉山刻薄得紧,对自己倒是真的好。在上一世,也是因为李砚对自己一直心有所思,他又是做皇帝的,自己便半推半就与他成了好事。 前世的李砚想将琬儿纳入后宫,却被琬儿坚决拒绝,因为她知道,钱媛之善妒,与她分享丈夫,怕是要生事端。 不过今生,琬儿却没了便宜李砚的意思。 一来,自己也算是经历过许多的人了,就算自己对李砚怀有再多的怜惜,可他这愣头愣脑的模样实在没法让人将他当做夫主。 二来,琬儿清楚李砚那无条件服从钱媛之的懦弱形象,她知道李砚对钱媛之怀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最重要的是,从效益的角度来看,李砚他活不长久,他只是李家皇位的一个匆匆过客,琬儿并不打算随便就将自己的命运押宝到她仅仅怀有怜惜之情的李家男人身上。 但是李砚对自己的赤诚是值得肯定的,并且他作为李家的帝王,琬儿与他有着天生的亲密的感情。 琬儿喜笑颜开地抽回了胳膊,恭恭敬敬地冲李砚见了礼。 “琬儿恭贺陛下,只可惜病卧多日未能替陛下预备甚贺礼……” 李砚望着琬儿搓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琬儿哪里话,你人回来便好。” 他需要琬儿留在他身边,李砚犹记初次当皇帝时,琬儿是怎样不厌其烦地辅导自己,彻夜不眠地替自己打点政务。与怀禄贪势的钱彧相比,琬儿无论在从政能力,工作经验,及个人感情上,都深得李砚本心得多。 琬儿冲李砚又深深一拜,“陛下对琬儿的看重,琬儿铭感五内,只是……只是……” 琬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欲语还休。 在李砚询问的目光下,苏琬儿一脸尴尬地抬起了头,“陛下大喜之日,琬儿本不该与陛下说这些扫兴的话,只是……只是陛下如此以诚待我,琬儿亦觉得不应对陛下隐瞒……” “卿卿毋忧,但讲无妨。” “陛下,臣回宫路上,曾听得街边小儿传唱一支童谣:鶾鷽鶾鷽(喜鹊)尾巴长,飞上枝头扔下娘,快吃松毛虫,不吃毛虫远我道,不吃打尔脑!” “百般无奈”之下,苏琬儿低声吟出了一支童谣。此言一出,但见李砚拳头一握,脸色微变。 李砚虽说没脑子,但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政务看不懂,这支童谣他还是听得懂的: 若是只看字面意思,便是一只淘气的小喜鹊,不顾自己的娘,非要飞上枝头玩耍。小喜鹊啊,莫要顽皮了,快捉虫子吧,不捉虫子的话就别挡我的路,不然我打你脑袋!一个调皮的山野孩子形象跃然纸上。 可是,李砚有个小名,叫小麻嘎(岭南人方言小喜鹊,吕皇老家即为此地),童谣将小麻嘎换称鶾鷽,但都是同一种东西。童谣肆无忌惮地喊出李砚的小名,说他登上极顶(飞上枝头)便将吕皇挤下台(扔下娘)。这时有人对李砚喊话了,你得要这样,你得要那样,不听话的话我便要打你的头。(要知道李砚的娘就是因为“不听话”,挡了李砚,也可以说是钱彧的道,被人爆头了)。 一支童谣,不仅点出了肮脏的大德宫变内幕,还讽刺李砚弑母,有违孝道,不仅如此,他李砚还懦弱无能,甘为他人玩偶,怎能不让李砚急火攻心? 李砚握紧拳头围着茶桌猛转两圈,终于恨恨地一挥手,“我要让钱彧去查,究竟是谁作的这支童谣,待我查出此人,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李砚狠狠挥舞着自己沙钵大的拳头,目露凶光,咬牙切齿。 琬儿疾步上前,温言安慰他: “陛下勿要急躁,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陛下可是要学那周历王?一支童谣而已,陛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李砚涨红了脸,满面不甘,“朕,朕乃天子,难道就任由一帮小儿嗤笑! “陛下。”琬儿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拂安抚,“都说有容,德乃大。陛下贵为天子,就更应当有天子的肚量。若是陛下为了山野小民的一句话便暴跳如雷,非要揪出罪魁祸首兴师问罪,与那口出狂言的无赖一较高下,陛下便与那锱铢必较的市井泼妇有何区别?” 琬儿微笑着轻轻拍打李砚的手腕,眼中有星光闪耀: “陛下新承大宝,若是能放宽胸怀,宽宥您的政敌,拉拢他们,感化他们,您是帝王,只要您做出了这种姿态,您还怕他们不会匍匐在您的脚下,诚心膜拜,山呼万岁吗?” 李砚终于平静了下来,他觉得琬儿说得很有道理。小时候就听父皇说过,以武服人乃口服,以礼服人乃信服,以德服人乃心服。于是李砚敛去了满身利刺,开口问道: “那琬儿以为,朕应该从何处下手呢?” “陛下以为眼下最大的障碍是谁?” 李砚望向琬儿,目光微闪,“琬儿是说,吕家?” 分卷阅读1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16 第83章 宫宴 经琬儿一席话, 李砚破天荒地想了挺久。他觉得吕家与自己不一条心, 那是显而易见的, 他作为帝王非要在身边留一条意图不轨的狼实在没有必要。但琬儿说的也挺有道理,吕家树大根深,一股脑儿全斩了, 怕是要被人冠上暴君的帽子。最关键的是, 自己这个皇位来得也有点不够伟光正,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这样想着, 李砚也算对琬儿的建议做了采纳, 他答应了琬儿, 吕家若是日后没再犯错, 自己会依君臣之礼好好待他们。 琬儿知道,以仁君的帽子压李砚, 只能堵了他当面给吕吉山找茬的机会, 吕吉山不用再担心自己被莫名其妙的事由给摘了脑袋。可那钱彧一派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吕家的无限繁华已然成为过往,吕吉山的日子依旧不好过的很。 …… 不见琬儿的吕吉山自然知晓她已回宫,他知道琬儿会替他向李砚求情,但效果会怎样,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李砚算不得真正的皇帝, 他知道那个难缠的钱皇后, 及她所在的钱家才是比李砚更难对付的对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因为吕皇的提前丧命, 这一世的吕家比上一世艰难了许多。 吕吉山除买了那名贵的兕角杯,准备进献李砚,还准备了一只玉壶进献钱皇后。这只玉壶为一整块赤红和田玉整雕而成,和田玉本就珍贵,如此顶级的和田红玉尤为难得一见,更何况由一整块和田红玉雕制的玉壶了。但见这玉壶通身赤如丹砂,艳若鸡冠,油脂光泽,精光内敛,细腻温润,实乃上上难得之极品。 吕吉山知道,光靠琬儿对李砚的劝诫是不够的,自己该做的还必须得做,要让帝后看见吕家的态度,最通俗,也是最方便使用的,便是送贺礼了吧…… 和风惠畅,太液池波光粼粼,阳光熙熙,空气中弥漫着沁人的花香。正是在这秋高气爽的好日子里,李砚登基后的第一场宫宴在太液湖旁的华阳殿举行。 首先进行的是百官献礼仪式。在众黄门的高声唱和中,文武百官们的贺礼鱼贯被抬入了宴会场。 李砚与钱媛之端坐高台。李砚身着赤黄圆领袍衫,绣十二章纹,戴折上头巾、腰间九环带、足蹬六合靴。钱媛之着钿钗礼衣 ,菱格宝相花纹,腰间饰双小绶 ,头戴十二钿大小花,两侧鬓间有博鬓。二人皆红光满面,兴致盎然 。 唱礼官朗声唱诵百官贺礼,金玉字画,古玩珍宝应有尽有。尽管如此,吕吉山的兕角杯与和田红玉壶,依然成功吸引到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包括高台上的李砚与钱媛之的目光。 兕角杯难得,李砚自然清楚,所以听见唱礼官唱至吕吉山进贡兕角杯一只时,高台上的李砚也忍不住微笑点头,并予吕吉山致意。 钱媛之则不同,当她看见百官从中鹤立鸡群的吕吉山时,她便乐得快要合不拢嘴。这吕家二爷头戴幞头,身穿“大窠”图案绯紫色细绫团领袍,腰间金玉銙饰蹀躞带,足蹬皂靴,昂藏七尺,如玉山上行。 直到黄门们着意捧来吕吉山进献的兕角杯与和田红玉壶摆在她与李砚面前时,钱媛之觉得这兕角杯与玉壶因与吕吉山沾上了关系,皆变得愈发光彩夺目起来。她的喜悦发自内心,觉得这吕吉山实在上道极了。她抬手轻轻抚摸着兕角杯杯身上那活灵活现的盘龙,侧身同李砚说道: “这太尉大人,可真是有心了,陛下看这兕角杯,用料厚实,其色如蜜蜡,选材可谓奢华,圆雕、浮雕与透雕交织混杂,巧思构想。琢鹰立熊背,熊踞鹰下,熊貌奇古,扭体撑持。在天为英,立地为雄,针锋相对,剑拔弩张,此角杯谐“英雄”之意,足见气魄。此杯虽小,无论种质、刻划、造势皆具无凡人之相,可谓杯中有乾坤,十分精彩!” 钱媛之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包括吕吉山在内的近前的臣工们听见。她一边说,一边望着高台下的吕吉山笑。她知道吕吉山的心思,吕家失势,吕吉山有意攀附,送来这兕角杯与玉壶以示心意。 在钱媛之看来,吕吉山只要送了东西便成,哪怕只是一根草,她钱媛之也能将这根草说得天上仅有,人间绝无。吕吉山有了这份心,她钱媛之自会鼎力相助!所以她将自己的话稍微放大了点音量,说给李砚听,更是说过吕吉山听。 吕吉山经年混迹“欢场”,自然看出钱媛之对自己的扶携。他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低头避开钱媛之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恭恭敬敬地冲高台上的李砚与钱媛之一揖到底。 吕吉山的“厚礼”,配上钱媛之细腻到位的“解说”,的确让李砚的内心对吕吉山也多出来几分认同。李砚望向吕吉山,频频点头,君臣二人的心从以往的势不两立,第一次有了破冰消融的迹象…… 贺礼欣赏完毕,宫宴继续进行。 宴会场管弦钟鼓,仙音齐鸣,九功八佾, 同时并舞。彼时男女大防并不严苛,在如此宫宴上,文武百官皆携妻妾参与,帝后与蕊妃皆与百官及其家属共处一堂,觥筹交错间,笑语喧扬,席间众人皆畅饮开怀,宾主尽欢。 宴席过半,有好事者提出:舞姬们的歌舞看得腻了,舞姬与乐师们表演的节目,都是套路!不足以表达出众臣工对李氏天子重掌大宝的喜悦心情。在此普天同庆的打好时候,众官员与随行美眷们,是不是都该给陛下露两手,庆贺庆贺。 此建议获得不少善宠工媚的人的赞同,但是包括吕吉山在内的更多的人却是不吭声。这是一场政治意义浓郁的宴会,不是李家氏族或钱家氏族的家宴,大家可以肆意趁酒酣耳热时脱了衣衫,光了膀子,以诗行令或联诗行酒。要一干朝廷重臣跟宫廷歌姬同台表演节目,脸皮不够厚的人还真做不出来! 可李砚却很高兴,李砚脾性简单,像个孩子,流放生活磨砺了他青涩的皮囊,却没能将他顽童般的内心给磨老辣点。好容易再度为帝,自己的厉害娘也如愿归西了,李砚便一改自己老娘在世时,那畏首畏尾的模样,如同那挣脱了樊笼的鸟,开始近乎疯狂地享受一呼百应的帝王新生活。他也觉得众臣工也别端着了,都应该放下架子与君同乐嘛,于是满脸兴奋的李砚大手一挥: 要不这样,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来拔河给朕看看! 群臣哗然,但也没人敢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时刻拂了新帝的面子。朝臣多数是文官,不好嬉戏,可是皇帝有令,一干庄严威仪的大臣们便撩起官袍,卷起袖子,赶鸭子上架,来到殿外的花园,分组排队开始拔河。 令官一声令下,绳索紧绷,人们喧呼声动地,旁观者莫不震骇。 朝中三品以上多为老臣,不少人走路都颤颤 分卷阅读1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17 巍巍,还要勉为其难地拔河下力气,直弄得他们一个个丑态百出,不少上了年纪的大臣,体力不支,拔河时随着长绳如狗啃屎一般扑倒在地,一时站不起来,手脚乱爬。李砚与钱媛之见了,捧着肚子乐得笑成了一团。 好容易鸣金收鼓,收刀捡卦,大家好歇歇,该吃吃,该喝喝了。可刚享受了上位者乐趣的李砚意犹未尽,又下发了第二个指令: 众爱卿们的拔河节目甚是好看,爱卿们带来的家眷们也别端着了,大家都来表演点拿手绝活给咱们的皇后娘娘瞧瞧。咱钱皇后在闺阁中时便以歌舞见长,是京中有名的金嗓子,柔身段。今日便请皇后娘娘做个评判,看看谁家的女眷表演的最好,朕有重赏! 原本被那别具一格的拔河比赛逗乐了的钱媛之,听李砚下达了这样一个荒唐的口谕,也禁不住一愣。今日赴宴的多为有身份的朝廷命妇,要她们抛头露面同舞姬一般在满朝文武面前搔首弄姿,唱歌跳舞,怕是没人敢上场。 果不其然,李砚一番令下后,全场寂静。钱媛之不喜,就算李砚的口谕有点小孩子脾性,但众人如此不捧场,也太不给皇帝面子了!于是她杏目一扫,望见缩在下首的苏婉儿,抬手一指:“苏大人能说会唱,要不,你给大家先来一段儿?” 苏琬儿一愣,自己虽说连小丑都可以当得,当众唱歌跳舞也不是不能。但自己好歹也是个侍中了,却跟那后宫妃嫔或歌舞伶人一般靠卖弄风情行走皇宫,她还是有些不愿意的。就在琬儿苦着脸,暗自腹诽李砚的荒唐无稽时,耳畔传来男子沉稳的声音: “娘娘千岁,下官斗胆,想自荐给陛下与娘娘表演个弹丸击鼓,不知娘娘是否应允?” 第84章 邀约 琬儿愕然, 转头便看见吕吉山躬着身, 毕恭毕敬地冲高台上的帝后请命。 吕吉山低眉顺眼, 看不清面上的表情。苏琬儿被他解了围,心下虽然一松,但转念一想到吕吉山在如此场合出人头地, 怕是要给他自己惹来麻烦, 心中又开始烦闷。 就在她望着身旁的吕吉山欲言又止时,得到李砚允许的吕吉山抬起了头, 他目若燦星, 嘴角上扬。吕吉山不说话, 只抬手冲苏琬儿一个示意, 示意她勿要担心,便唤来了侍立一侧的老黄门总管。 一干黄门在吕吉山的安排下抬来了大小不一, 油漆铮亮的一排大鼓架, 安置在了华阳殿的西向靠墙摆着。 待宫廷乐师们重又在殿角下各就各位后,吕吉山撩袍来到堂下,依殿门槛而立。早有内侍奉来一只大玉盘,盘中小山一样堆着数百粒碗豆大小的铜丸。 吕吉山从盘中取出一粒铜丸,望着众脸莫名其妙的帝后百官们, 粲然一笑: “弹丸掷鼓咱中原挺少见, 但同在下一般长期行走四海的大人们或许曾经见到西番人玩过, 有西番的伶人或江湖艺人却是极会这般手艺的。在下就立在此处,将玉盘中的铜丸掷向殿角下的那些乐鼓,使其发出咚咚鼓声与其它乐器形成合奏。劳烦各位乐师们——” 吕吉山长身玉立, 他抬手向乐队示意,“秦王破阵乐!” 话音刚落,乐师们一个个吹竹弹丝,调弦弄管,雄浑悲壮的秦王破阵乐自大殿中响起…… 四海苍茫中,有幽噎的胡笳声在凄清的秋风中长鸣。哀伤凄婉,像是年老的慈母在呼唤久战未归的孩子,也像是年轻的妻子在思念边关的丈夫。在场众人的心开始沉寂,苍茫大漠,巍巍边塞,宛在目前,呼之欲出。 凄婉不过一瞬,苍茫空旷的大漠如布帛被撕拉开了一道口子,有气吞万里的军阵肃杀之气破空而入。 大战在即,三军将士尽昂扬。漫天黄沙中,两军对垒。将士们列下了气势磅礴的恢弘战阵,战云密布,戈戟如林。 此时,但见吕吉山手臂一扬,手中铜丸倏然飞出,咚的一声,击打在丈余开外的那面硕大皮鼓的正中,此乃是秦王破阵乐中的一个音符转折点,也是两军交锋的号令。 霎时,如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金鼓大作间,有万马奔腾走惊雷,鼓乐捭合,奔腾跌宕。 人们仿佛听到了将士们身上明光铠发出的铿锵撞击声、战马嘶鸣声、刀枪厮杀声。沸反盈天中,有军士们血浆四溅的战栗袭来,人们甚至听到了奋战中将士们澎湃热血在胸口激荡的拍打声。 吕吉山回旋翻转如飞雪,双手如灵蛇翻滚,铜丸如飞梭被他一粒接一粒掷出,击打在在那些大小各异的鼓面上,发出高低急促却又与整个乐曲浑然相契的鼓点声。 在场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间,竟不知道这支秦王破阵乐究竟应该是用来听,还是该用来看? 吕吉山不是普通的舞者,也不是泛泛的乐师,他的音韵与身手都是令人拍案叫绝的。吕吉山耳辨音律,眼观群鼓,手掷铜丸,如英姿飒爽的侠客,又如妖媚诡异的舞者。铜丸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流星般金色的光芒,鼓点配合着的管弦丝竹,奔突捭合。 曲乐将尽,吕吉山扬眉动目,回裾转袖间,他一把夺过内侍手中的玉盘,展臂一挥—— 盘中余下铜丸如箭矢一般,直剌剌扑向星罗的鼓阵。数十面皮鼓轰然乍起,风啸剑鸣如裂帛,乐曲嘎然而止。 殿内殿外悄无言,唯余秋风扰发梢。 众人心悸,皆暗自惊叹,直到吕吉山再度恭恭敬敬朝向上首一个拜谢后,场内众人才倒吸一口冷气,纷纷击掌作喝。 吕吉山转身,琬儿看见他喉间微喘,红汗交流,额角发丝渐润,珠帽稍偏。心中怜意大涨,借由着尚未平复的沸腾心绪,琬儿冲他甜甜一笑以示赞扬,幸福又骄傲。 吕吉山颔首,他知道琬儿喜欢自己的舞,他很开心,也更加满足。 这是他幼时被流放徙河时,跟同为苦役的西番舞师学的。原想着若是徙河也开了酒楼,他带着这一身膘悍舞技也可以多一个谋生去处,免得兄长与自己常年因为一块馍争得面红耳赤,没想到却在今日发挥了重要作用。 他原本不必要出这个头的,可是钱媛之缠上了琬儿,吕吉山怜惜她的身子还没恢复,更不想让她尴尬。 虽然知晓上首那双意味深长的杏眼中包含了什么,他依然想将她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舞蹈,大声地告诉她: 我爱你! …… 或许是吕二爷弹丸掷鼓太过于摄人心魄,看完吕吉山表演的钱皇后再没了看节目的心思。 有善媚者献上了自己临时从家中快马加鞭抓过来的“姬妾”,一个个出落得楚楚动人,婀娜多姿,异香袭人。往台上那么一站,媚眼儿那么一飘,秋波婉转、顾盼生辉,未曾开口,观者便先醉了三分!待到她们或吹或拉或弹或唱, 分卷阅读1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18 娇声颤颤,柔音袅袅,上首的李砚果真被熏得六神离舍、三魄飘游,也顾不得去回忆这究竟是谁家的“姬妾”了,只一个劲儿地喝彩: “美!美!真真是美不胜收!” 眼看自家的皇帝夫君如此馋样,钱媛之心中愈发鄙视了他几分。她兀自乜斜着眼瞟了几眼堂下的莺莺燕燕,心中嫌恶愈甚,暗道,如此搔首弄姿,惺惺作态的哼吱,怎比得过太尉大人那刚毅奔放,又柔软潇洒的鼓舞? 这样想着,她暗自拿眼扫向众臣工位,寻了老半天,好容易找到吕吉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缩到了一个最偏僻的角落里,兀自喝着闷酒。 钱媛之心中微动,她知道吕吉山在愁什么,她也清楚自己的父亲钱彧究竟在盘算着什么。吕家已死,该钱家上场了,他吕吉山也该让让位置了…… 吕二爷如此风流,或许他应该作为吕家的例外让自己给留下来? 钱媛之开始回忆自己所知晓的吕吉山的生活脾性:这男人始终不娶也不纳妾,后宅空荡,似乎是个洁身自好的守道君子—— 可谁不知道他与那苏琬儿之间的风流韵事!听说二人在替吕皇编书时便经常滞留铜马宫,孤男寡女独处深宫,能有什么好事?既然如此,可他还偏不娶了那苏琬儿,非要如此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行事。 显见得此人也是个爱好独特,口味深重的花间老手了。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更何况偷苏琬儿这样的冰山美人,想来那刺激可真是非同一般!既然他如此深谙“偷”之情趣,那么自己倒也省的拐弯抹角了…… 钱媛之一边这样想,一边笑眯眯地望着低头喝闷酒的吕吉山,犹如看待一只被困在牢笼中的,自己唾手可得的猎物。 …… 闷酒喝得正欢的吕吉山突然发现身侧多了一名憨态可掬的小内侍,也不说话,只拿眼笑眯眯的望着他。不等吕吉山发问,小内侍主动奉上了一壶酒。 “太尉大人别喝这种罗浮春了,皇后娘娘差奴才送来龙脑浆,此乃高级补晶,为异人耿道长所酿,香气馥烈,且不易醉人,不伤肝脾,太尉大人且尝尝?” 小内侍的圆脸笑得绽开了花,白腻的胖手递过来一只蓝釉双耳壶,晶莹剔透。 “有劳小公公了。”吕吉山颔首,无可无不可地探手就要去接这壶,“下官谢过娘娘赏赐……” 吕吉山止住了嘴,眼前的小内侍笑得见牙不见眼,顺着光洁的酒壶下塞过来一张纸条。 “咳……大人您慢用……”小内侍一脸淡然,似乎那张随酒壶递过来的纸只是吕吉山自己的幻觉。 “唔。”吕吉山面无表情地接过酒壶并底下的纸条,手指一抬,让这小内侍自行退下。 待身侧清净,吕吉山自桌下捻开这张纸: “后花园右拐,假山林。” 吕吉山自鼻腔里冷哼一声,心道这钱皇后倒真是急不可耐了,连安排个房间都等不及,也不怕被石头硌了背。 吕吉山抬头望上首望去,毫不意外地看到皇帝李砚正专注地望着户部尚书送来的“姬妾”,抱着琵琶咿咿呀呀。眼光一转,是一张空荡荡的嵌宝软椅,那是钱媛之的座位——看来她已经出发了。 她就那么笃定自己就一定会赴约吗? 吕吉山不想去假山林,那里离华阳殿太近,他不想为了敷衍一个让他心烦的老女人,反倒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钱媛之让自己去假山林,定然不会是想与他探讨人生利义,家国大业的。李砚就算再能忍,也不能容忍自己与他的皇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那假山林中私会。 吕吉山勾唇,他暗自嘲笑,嘲笑那个不知所谓的钱媛之,也嘲笑自己。他抬手唤来替钱媛之送信的圆脸小内侍,让他低身伏耳,自己凑上去悄声说了几句话让他带给钱媛之。 小内侍明显有些出乎意料,他惊愕非常地瞄了吕吉山几眼,但作为钱媛之身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干人儿,他并未多说一句话。 不等小內侍转身,吕吉山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拽住他,自怀中摸出一支莹润的玉钗塞进小內侍胖乎乎的小手,示意他一并带给钱皇后。 小內侍颔首,表示一定带到。待小内侍离开,吕吉山一把抛开钱媛之送来的高级补晶,龙脑浆,继续抓起烧刀子似的罗浮春往喉咙里灌。 他决定对钱媛之的第一次邀约弃之不顾了,这女人不想要命,他吕吉山还惜命得紧呢。 吕吉山深知自己如此对待钱媛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他不怕,上一世的他也曾与钱媛之相处过一段时间,他知晓她的脾气,他有这样的自信,去控制住那个浅薄又黑心的老女人。 只可惜了那只玉钗,吕吉山忍不住在心里为那支时运不济的玉钗哀悼不已。 那是吕吉山自吐蕃人手中买那玉壶时,看见这玉钗水头好,像琬儿白腻的皮肤,才想也没想就买了下来。自那日琬儿离开吕府后,吕吉山便一直没见过她了,趁着今日宫宴,好容易得了一次进宫的机会,便想着带身上,瞅个恰当的机会送给她。没想到,给心上人准备的礼物,竟成了阻挡钱媛之的挡箭牌…… 第85章 妻子 钱媛之好容易选定了这一处假山, 九曲回环, 山高洞深的, 正是行弄玉偷香之事的绝好去处。这位高贵的钱皇后春情荡漾,翘首企足等了老半天,好容易等来了自己的小內侍邱允。 甫一看见邱允的身影, 钱媛之是欢喜非常的, 臊红了脸颊,直往邱允的身后瞅。瞅了老半天, 终于发现就邱允居然是一个人来的!不等失望泛起, 一股无名火瞬间自胸间蒸腾, 直冲天灵盖。 吕吉山不知好歹, 他让钱媛之有了屈辱的感觉,他是什么身份, 钱媛之是什么身份?连拒绝都如此肆无忌惮, 让她一个皇后在这石头堆里空等,他吕吉山怕是要成功成为吕家倒台的第一人了! 眼看钱媛之粉脸变色,邱允的一张圆脸涨得通红,像一张刚出炉烤得正红火的面馕,他急急开口: “娘娘……太尉大人说……说……他喝醉了, 走不动路, 待酒醒后再去向娘娘您赔罪……” 话音未落, 钱媛之就要发飙,却见邱允悄么么塞过来一支玉钗,“娘娘, 这是太尉大人差奴才带给您的……” “侯爷说了,待酒醒后他定会亲自——来向娘娘赔罪。” 眼看一支玉钗就要镇压下钱媛之的熊熊怒火,邱允原本垂坠的面皮开始适时上扬,灵光乍现的他再次挑出了自认为最关键的那句话重又说了一遍,并自作主张地加上了“亲自”二字,还将这两字拉得又长又亮。 收到玉钗的钱媛之确实转怒为喜,这是一只鸳鸯海棠纹玉钗,雪白的羊脂玉,细腻圆融。其上雕 分卷阅读1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19 刻一束繁茂的枝叶,繁复的海棠花怒放,其中一对相互嬉戏的鸳鸯,活灵活现。 钱媛之一眼便看出来这是取自昆仑山下玉河中捞取的“籽玉”,与产于山上“山料”不同,此种“籽玉”肌里内含“饭渗”,呈欲化未化的白饭状,更显洁白、光亮、温润、细密,这是水产羊脂玉的的标志性特征,乃玉中极品。 如果说吕吉山在宴会上送自己的玉壶,是为了表达吕家对李砚及她的积极投靠的态度,那么此时吕吉山送的羊脂玉玉钗则带上了更深厚的个人感情了,这是一种让钱媛之欢欣雀跃的情感表达。 虽说吕二爷因为他的风流倜傥受到钱媛之的青眼,钱媛之贵为皇后,也只能图他个露水夫妻。但作为寂寞空虚冷的女人,能收到自己心仪对象发出的热情回应的讯号,在某种情感意义上讲,比直接得到他的人,来得更让人欣喜。 玉钗不会说话,但透过这钗上的鸳鸯,吕吉山那温热的手似乎早已轻轻抚进了钱媛之的心里。钱媛之心头那原本蒸腾得老高的怒火瞬间熄灭,她双手紧紧攥着这玉钗,欣喜莫名。他喝醉了走不动路,来不了,实属正常,总不能让人架着来同自己幽会吧! 钱媛之满怀喜悦地原谅了吕吉山,他看明白了自己的心,而他的心里,也是有自己的!钱媛之明白了这一点,就足够了! 于是这名枯等情郎良久,只盼来一只钗的皇后大度地一挥手: “无碍,太尉大人身体有恙,本宫便不勉强他了。允子且回去,替本宫好好照看着吕大人,劝他少喝点,若是有不妥了,差人来取解酒汤。” “诺,奴才这便回去照看吕大人……” 邱允满面红光,情绪饱满地唱个诺,便屁颠屁颠往回奔去。许久没见过娘娘如此高兴了,娘娘望向陛下的脸越拉越长,陛下也越来越少来东华宫了。娘娘成日里不是骂人便是罚人,一帮子宫人早就叫苦不迭了,现在可好了,是上天赐娘娘了一枚解药,更是他们一大帮宫人的解药:那吕大人便是治愈娘娘的最好的良药! …… 这一日,阳光正好,吕吉山散朝后便偷偷摸摸地往瑶华宫摸去。李砚上台后,禁中侍卫全换,吕吉海由原来掌管北衙禁军被调至京外的帝陵守皇陵。银樟殿再也去不成了,如今要想再见琬儿一面,除非琬儿自己出宫,可是不容易极了! 吕吉山位高权重,一时半会动不了,李砚也不敢轻易就把掌天下府兵的最高军事长官随意处理了,便只能任由吕吉山先就这么着了。于是这位堂堂当朝一品大员便犹如猥琐的梁上君子一般穿梭于巍峨的高墙大殿,许久没与她说上话,他担心她身子没好全,只想再看一看她的脸,顺便送几包温气血的补药给许夫人,好让她给琬儿熬汤喝喝。 当吕吉山立在瑶华殿的门廊下时,正好遇见许氏端了一大盘烤羊肉正往殿内走。那是正宗的陇北烤羊肉,肥白的羊肉切如细叶,沾满豆豉、盐、葱白、姜、毕拨、花椒、胡椒…… 酱红油亮的羊肉,浸润在椒麻的汤水中,那麻酥酥的花椒经高温烘烤过,混杂着茱萸的辛辣钻进吕吉山的鼻腔,直冲他脑门。 吕吉山心中一凛,抬手便拦住了满脸堆笑的许氏,“吉山见过许夫人……”他虚虚做了一个揖便继续开口问话,“许夫人是要将这些羊肉端给琬儿吃吗?” “是的,琬儿说,前些日子在宫里忙着预备新帝的登基大典,全吃些寡淡无盐的,如今连饭食都进不了多少了,一直念着要吃点辛辣些的开开胃口。这不,今日有司送来了半只羊,我便给她做了点家乡的烤羊肉,正好侯爷您来了,要不也一起来尝尝老身的手艺?” 许氏冲吕吉山笑得慈眉善目,她挺喜欢这个小伙子。倒不是因为他仰仗他姑母博得了个位高权重,而是许氏本就觉得他虽年纪轻轻,行事却挺老成持重。 许氏也曾出身名门,琴棋书画,经史子集丝毫不逊书香世家的男子,她非常清楚吕吉山在朝中的风评如何,也知晓眼下的吕吉山会经历什么。她虽然不再看好这个前路难测的年轻人,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欣赏吕吉山的豪放与练达。 就在许氏以为吕吉山会像往常那样兴高采烈地应承下来,并猴急地冲进瑶华殿寻琬儿时,吕吉山却一反常态地直挺挺堵在了门口,还一把夺过了许氏手中的烤羊肉。 “许夫人,容吉山冒昧,琬儿不能吃这些辛辣之物,这盘羊肉,夫人最好转赐他人,还请夫人日后莫要太惯着她,琬儿近一月,都不要吃辛辣、生冷,待日后时间再长些,再用不迟。” 吕吉山低眉垂目,说得恭敬,却容不得反抗。许氏有点懵,她的女儿一贯口味重,吃这些东西吃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有什么问题,怎么如今突然就不许吃了? 见许氏一脸茫然与不解,吕吉山继续开口,“夫人……吉山有罪……因怕您担心,对您隐瞒了一件事……” 在许氏一头雾水中,吕吉山将手中的肉盘放置一旁,毕恭毕敬地撩起袍角便跪下了,“大德宫变那日,琬儿被叛军所伤,伤在小腹,有经络损伤,大夫说过了,辛辣、生冷最好禁用较长一段时间,以免日后留下祸根。” 吕吉山的声音低沉,辨不出喜怒。他依旧不敢说实话,且不说他有没有资格再拥有眼前这位夫人的女儿,就说从前,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就没有一样可以让他有脸皮向许氏求娶她的琬儿。 吕吉山再不去考虑是琬儿在利用他,还是他在被迫反击琬儿这样的爱恨情仇,他只知道他为了他心爱的人,必须要以一个丈夫的姿态来行事。琬儿是他应该用来疼的爱人与妻子,而不是他可以肆意指挥冲锋陷阵的士兵。 他垂下了头,掩住了脸上的悲戚之色,这是他心中最大的遗憾,胜过他政变失败: 他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也失去了拥有琬儿的最好时机。自宫变那日亲眼看见琬儿裸身躺在血泊中起,他便已经后悔了,并在心里决定,定要将琬儿当作今生的妻子来好好疼爱,若是他被迫需要提前离开她,他希望她能永远过着她的快意人生。 或许不久以后的将来,琬儿依然会如同前世那般背叛他,但是他并不想再恨她,也不想再与她纠葛对得起,对不起的斤两。在他需要她帮助的时候,他看见她挺身而出了,那一次的震撼已让他终身难忘,他不想再看第二次,更不愿意让她再死一次。 琬儿的付出,有这一次便已足够…… 许氏惊呆了——女儿受伤了,她为什么会受伤?吕吉山明明说的是在宫里预备登基大典呢,那么长一段时间,琬儿又在哪里呢?她受伤了又是谁在照顾她呢?究竟伤到哪里了,有多严重呢? 太多疑问陡然涌入喉间 分卷阅读1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20 ,许氏甚至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她很生气,生气吕吉山联合琬儿一起来骗她,她甚至没有让吕吉山直起身来,便开始倒豆子似地冲他质问: “你们二人竟然瞒我如此之久,今日陡然说出这么多事来,可是想吓死我这老婆子?说!琬儿究竟怎么受的伤……” 大殿外,吕吉山像个犯错的小孩,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朝许氏陈述(胡诌)着琬儿受伤的经过及伤势详情。这些事都过去了,许氏要怎么怨他,他都无条件接受,只要许氏答应帮助自己控制琬儿的饮食、作息便好。 吕家没落了,他没法再向琬儿保证能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将她放在瑶华宫,远比将她困在吕府安全许多。自己一人替吕家老小冲锋陷阵,是他吕吉山无法逃避的责任,至于琬儿——她就躲在瑶华宫便好。 殿门后,透过窗棂的雕花,斜阳洒下一地斑驳的金黄,琬儿望着门外一立一跪的母亲与吕吉山发呆。她心绪难平。吕吉山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执着,让她想起了过去在吕府的那一月里,吕吉山是怎样如同对待纸娃娃般的对带自己。如今为了她的一口吃食,吕吉山不惜编排如此多的谎言,跪地又讨饶的,只为了让母亲监督自己的饮食与作息。 吕吉山似乎真的将他的身心都交给了自己。琬儿能肯定,若是此时李韧能成功冲入京城,只要她想,她可以在第一时间摘下吕吉山的人头献给李韧,为自己挣得人生第二顶辉煌的桂冠。 可是,看着霞光中他那疏朗的眉目,满面的真挚,她心中的酸楚与窒闷却有如决堤的洪水,澎湃涌入…… 第86章 直面 钱媛之犹记吕吉山说过的, 会在酒醒后“亲自”来向自己赔罪。于是她捏着那支玉钗在东华宫等了两日, 应该来向自己赔罪的人依然没有等到。钱媛之又要开始生气了, 她唤来邱允,开始问话: “允子,今日早朝, 太尉大人可有告假?” “回娘娘的话, 听得福说,今日只吏部及工部有几名官员告假, 没提到过太尉大人……想来, 想来吕太尉应该也是进了宫的……” 邱允低着头, 回答得战战兢兢。 胸中有莫名的躁动, 钱媛之蹭地一声直立起身。 “走,移驾两仪殿!” 邱允额顶汗毛一乍, 急忙伏身在地, “是。” …… 不多时,来到两仪殿的钱媛之更生气了。守殿门的老太监恭恭敬敬地告诉高贵的钱皇后,陛下已经散朝多时,瞧着,应该是去往蕊妃的西华宫了…… 钱媛之狠狠一拍鸾驾的扶手, 心道, 为何所有人都只会来给自己添堵! “走, 咱去丹凤门!” 钱媛之说得斩钉截铁,邱允听得心惊肉跳,娘娘发怒了, 可是现在去那宫门口,又是为了作甚? 丹凤门是百官入朝的南宫门,出了丹凤门,便就出了大明宫。好在邱允机敏,不过几个眨眼,他便揣测清楚了钱皇后的心思,于是他扑通一声就朝钱媛之跪下了。 “娘娘稍安,这大晌午的,娘娘也没得休息,要不允子先替娘娘跑一趟。若是人都出宫了,娘娘再颁口谕传人进宫,岂不完美?也好过娘娘如此这般心烦意乱地四处奔波……” 邱允行事向来周到,他敏锐地猜到了钱皇后是想揪住那吕吉山出气,于是便安排了这样一套最不费钱媛之力气的方案建议她采纳。 歪坐鸾驾的钱媛之想了想,觉得邱允说的有道理,自己是皇后,自然应该是等着对方来拜见自己,怎能撵耗子似的跟着追? 于是她一个颔首,示意邱允快去快回,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邱允领命,灵猴似的冲丹凤门飞奔而去,不多时,便带回了丹凤门守军的回话:没见过太尉大人吕吉山出宫。 钱媛之默然,她沉着眼思索了一会儿,招手唤来邱允,冲他伏耳低语。邱允惊愕,出了一脑门的汗,他想劝娘娘莫要再管了,可是抬眼看见钱媛之那老鹰似的利眼,又将喉咙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 吕吉山自离开瑶华宫时起,右眼皮便跳个不停,如今自己偷鸡摸狗般地穿梭于李砚的后宫,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逮到了,怕是要拿自己作筏子。于是顺着墙根走的吕吉山越发小心了,他将心中早已烂熟于胸的大明宫路线图再度揣摩了一遍,暗自标注了几个关键点后,深吸一口气,继续猫着腰往外溜。 可惜老天总是会不遂人愿,眼看就要穿出崇明门,走出这讳莫如深的后宫地界了,吕吉山加快脚步准备穿过这狭长的甬道时,却正好遇见前方拐角处端端正正立着的几名面沉如水的黄门。当先一人,圆脸白皮小嘴巴,耷拉着的眼皮遮住了原本圆咕咕的眼——是给吕吉山递过纸条的那个小黄门。 迎上吕吉山茫然加询问的目光,邱允吊着嗓子开口了,“奴才邱允见过太尉大人,给太尉大人请安。奴才是特意来接大人的,皇后娘娘有请……” 吕吉山心中一凛,糟,忘记这个女人的事了…… 这里是一处偏僻的殿,墙壁有些斑驳,空气中弥漫着湿霉的味道,但箱柜陈设倒是清爽的,显见得有婢仆常打扫。 吕吉山拿眼四处扫了扫,知道这里是承欢殿,是高祖选过秀女的地方。他莫名地有点紧张,他欠了钱媛之一次道歉,可还没准备好就被她当面捉来对峙,他有点猝不及防。 吕吉山心中忐忑,面上平淡地立在了钱媛之的面前,他不及抬头,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磕头,“下官见过娘娘,娘娘千岁。” 上首一阵静默,吕吉山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敢看。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永远跪在这里时,他听见四周窸窸窣窣脚步声四起——钱媛之将宫女与内侍们统统都打发出去了。 “说吧,你一个外臣,为何出现在深宫内院?”钱媛之的声音慵懒中带着嘲讽,吕吉山甚至可以想象出她斜靠锦垫,无聊地剔指甲的模样。 首先,自己拒绝了钱媛之的邀约而没有后续的跟进措施,已留下祸根,而今日,自己又出现在了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吕吉山清楚地预判到,眼下若是不能让钱媛之满意了,私闯禁宫的帽子就会严严实实地套上自己的脑袋。 可吕吉山什么人?周旋于女人心房的边缘曾经是他的强项,虽然许久没有对钱媛之进行实操训练了,但底子还是有的。 于是,趴在地上的吕吉山定了定神,沸腾的大脑里迅速地过了一遍自己与钱媛之前后交锋,避免错过任何细节。他咽了口唾沫,虽然钱媛之看不见自己的脸,他依然认真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便以头咚咚叩地。 “娘娘救我!今日之事,下官深知罪孽深重,但下官今日……却是为娘娘之事 分卷阅读1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21 而来……” “哦?”钱媛之轻笑,她望向地上的吕吉山觉得有趣极了,这吕吉山分明去找那苏琬儿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怎么绕到我头上来? “可是,本宫住东宫,可你为何却在西宫转悠呢?” “娘娘明鉴,自娘娘与陛下入主大明宫,禁中护卫全换,且防备森严,以娘娘所在的东宫为甚。下官入不得后宫,且身份尴尬,更不能明目张胆地往宫里递帖子求见。于是今日趁着上朝,下官……下官便去西宫寻那侍中大人……” “哦?”钱媛之有些意外,她原以为吕吉山会说东宫守备太严,于是他想从守备没那么严的西宫绕去东宫。这撒谎,不都该这么来吗?没想到这吕吉山倒是直爽,直通通就把苏琬儿的名字给说了出来,是怕自己不够生气? “太尉大人寻陛下的侍中大人,与本宫有何相干?可是想让她带你来见我?”钱媛之歪着身子瞥向吕吉山,唇边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是……也不是……” 趴地上的吕吉山缩得更低了,“娘娘何等身份,下官何等身份,下官岂敢存不敬之心。更何况,如今下官受娘娘恩典,理应感恩荷德,结草衔环以报娘娘大恩,怎敢仗着娘娘的恩典瞎起心思,妄想攀龙附凤?下官去寻那侍中大人,只是想向她讨个主意……” 吕吉山沉下了心,琬儿何等聪颖,就算钱媛之不相信,事后非要寻琬儿对峙,她也定然会替自己周全完备的。于是,他定了定神,破釜沉舟般继续开口: “自陛下登基以来,因种种原因,咱吕家地位愈发尴尬,下官早已四面楚歌,如鱼游沸鼎,连官也坐不稳了,前几日还差一点被陛下给当众砍了头。如今,下官说不得话,行不得路,做不得事,一举一动都可能给自己和我吕家带来杀身之祸,下官就算有对娘娘的攀附之心都无路可走啊!侍中大人常年与陛下和娘娘您往来于后宫,深知陛下与娘娘您的脾性、好恶。下官便想先向侍中大人讨个示下,我吕吉山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入得娘娘的法眼,获得陛下的认同。” 原来是混不下去了,找苏琬儿问出路来了!吕吉山满面愁容,言辞恳切,真真一副仕途不畅,厄运缠身的倒霉模样。 李砚祭天那日,在半道上差一点砍了吕吉山的脑袋这件事,钱媛之也听说过了,当时只当是李砚发发小孩子脾气,没想到这件事倒是给吕吉山埋下了如此深重的心理阴影。 钱媛之的心瞬间柔软,早前的愤怒与不甘早已随吕吉山那苦涩的话语飞灰湮灭了。吕吉山和他吕家什么处境,自己不是不知道,可自己不光不替吕吉山的生路着想,反而一味给他压力让他冒着生命危险,进宫来陪自己行那苟且之事,哪有这样找情郎的。 她彻底忘记去追究那吕吉山既然怕闯禁宫犯死罪,为何就单单敢闯西宫找苏琬儿问出路,莫非西宫就不算禁宫这样的高层次问题。如今钱媛之心中只涨满了怜惜,满脑子只有吕吉山真可怜,这样的念头,哪里还会再思考逻辑不逻辑的问题,于是,她急急直起身来冲吕吉山探出手: “太尉大人请起,本宫没有责备大人的意思,大人且放轻松些。咱们说来可都是亲戚,用不着如此多虚礼,来,大人且坐本宫身边来。” 吕吉山抬起头,看见钱媛之焦灼又温柔的眼,心下稍安,他直了直腰背,没有对钱媛之探出的那只手做出回应,只坚持跪立原地,继续开口道: “微臣乃有罪之人,怎敢不遵礼仪,亵渎娘娘圣颜,还是跪这里的好。今日之事还望娘娘周全,吉山,在此谢过娘娘了。”说完,又继续砰砰砰地磕头。 见吕吉山如此谨小慎微,如同受惊的兔子,钱媛之怜意大涨,可怜的孩子,都被吓成这样了,真是可怜得紧!于是她决定待吕吉山温柔一些,毕竟他比自己年轻一些,年纪太小,禁不得吓。 钱媛之收回了手,不再勉强吕吉山,只放柔了声音,柔软了神态,她低声同吕吉山说话:“太尉大人勿忧,你的事,便就是本宫的事,你且放心,有我在,陛下他不会把你吕家怎样的。” 话音未落,吕吉山满面欣喜,涨红了脸叩头如捣蒜,“下官谢娘娘隆恩,谢娘娘隆恩!” “行了,行了,行了!”钱媛之终于忍不住拽住了吕吉山的胳膊,“给本宫瞧瞧,今日你的额头可有磕破?” 钱媛之杏眼微醺,眼波流盼,凑到吕吉山跟前就要看他的脸。唬得吕吉山急忙直起身来,往后一退,立得笔直。 “娘娘厚爱,吉山,没齿难忘。” 借着后退的那一步,吕吉山恭恭敬敬地朝钱媛之作了一揖。 钱媛之拿手捂住嘴角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媛之再说一遍,大人不用如此多礼。本宫这就回去替大人安排往后朝中身份的事,吕大人莫怕,今日便不留你了,我让允子带你出宫,你也别偷偷摸摸跟个耗子似的溜墙根了。你且回府等着本宫的好消息便是。只是本宫希望大人日后进宫就别再去旁的地方了,多来我东华宫便可。” 钱媛之嘴角噙着笑,眉若半月弯,一双杏眼内有精光射出,有妩媚,有警告,个中有深意,直如鼓槌锤入吕吉山的心。 钱媛之要让吕吉山心安理得的,大大方方地来同自己私会,不要有后顾之忧。第一次算我没把事情办周全,今日我钱媛之的话可就真的到位了! 钱媛之拿她犀利的眼肆无忌惮地扫向身前的吕吉山,她知道吕吉山能懂自己的意思,只是鉴于他自己目前的处境不敢迈出这一步而已。所以她主动放低姿态,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苏琬儿之流,统统给我扔远一点,你放心大胆把我侍候好了,你的安危便没有问题了! 吕吉山神色一凛,心头却莫名松了一口气。今日算是对付过去了,不光能全须全尾地出宫,还能顺便把日后仕途上的麻烦事情也给解决了,也真算是不虚此行了! 吕吉山颔首低眉,他庄重又恭敬地冲钱媛之深深一揖:“是,娘娘,下官遵命。” 第87章 迂回 给吕吉山许下承诺的钱媛之果然没有闲着, 她效率很高, 不费多少口舌便换来了李砚的红头诏书:因吕吉山的工作很重要, 恢复吕吉山同中书门下三品之职,入政事堂参议军国事。 李砚其实是不想将吕吉山召入内阁的,但钱媛之很坚持, 他想不明白自己的皇后非要如此坚持的原因及意义。不过他向来不会多想, 既然皇后非要如此,那么就这么着吧! 吕吉山好容易挣脱的同中书门下三品的职务重又套回了他的身上, 他只能无奈地笑, 这出入禁中相对方便的, 除了内侍, 便就只有帝王的辅宰了。自己做不了黄门,当然只能做辅宰。 不过 分卷阅读1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22 他依然不认为钱媛之的警告能有多么的可怕, 自己是男人, 钱媛之除了把自己绑去她东华宫,或以砍头作威胁,是不可能拿他一个朝廷命官有其他办法的。 或许是因为吕吉山那日怯弱的表现过于逼真,考虑周全的钱媛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在无意之中又提供了吕吉山与苏琬儿日夜相对的机会。 苏琬儿是李砚的侍中,李砚无论上朝议政, 政务殿批奏章, 都会将苏琬儿带在身边。而吕吉山重回政务殿, 可不是给这一对小情侣创造了新的机会? 苏琬儿不是没有纳闷过李砚这诡异的出尔反尔,她着意了解了一下,当她发现重新将吕吉山召回内庭的竟是钱媛之时, 她第一次有了心慌意乱的感觉。 她将吕吉山拽到殿外的角落便开始数落:“我说了让你别做这同中书门下三品之职,你为何还来?” “这不是圣命难违吗?” “你可以私下请辞啊!” “陛下决意已定,我辞一辞便辞得掉吗?” 望着吕吉山黝黑的眸子,琬儿闭上了嘴。上一世,那钱媛之就对吕吉山把得甚紧,自己将他送给钱媛之后便很难再单独见他。就像吕后对杜宇桥那样,吕吉山身边随时都会有“小厮随侍”,撵都撵不走。因此,她便渐渐放弃了与他再单独见面的妄想。 随着吕吉山逐日登峰造极,琬儿与吕吉山成了真正的“战友”。吕吉山深知琬儿对自己的再造之恩,对她充满着诡异的崇拜与依恋。如果说钱媛之是吕吉山身体的依靠,苏琬儿便是吕吉山心灵的港湾,一路扶摇直上的吕吉山将苏琬儿作为了自己仕途上的最佳拍档,他们同进退,共荣华,苏琬儿登上了她人生的最高峰! 可今日的琬儿没来由有些气堵,她恨恨地看进吕吉山燦星般的眼睛,“你自个当心些,莫要被陛下捉了把柄,待过些日子,我再向陛下进言,让你别再来内庭了,你们吕家太敏感,低调点只会有好处!要知道,贪心不足蛇吞象!” 苏琬儿说得咬牙切齿,似乎是吕吉山自己贪慕虚荣,非要凑进辅宰圈找死。琬儿不知该如何警示吕吉山,只能如此狂躁地野蛮打击,想让他离内庭远一些,再远一些,待到陛下心中戒备放下,她可以将吕吉山调出京城,待到那时他就有可能真的不会被人夺走了。 钱媛之是皇后,自己说到底也只是奴才,而吕家呢?早已命悬一线,她与吕吉山的命都不是自己的。当面顶撞钱皇后,吕吉山做不到,而她苏琬儿,也做不到。 被莫名暴击的吕吉山并不生气,他嘴角噙着笑,静静地望着琬儿因激奋涨红的小脸,“琬儿娘子放心,吉山心里有数。” “你……” 指尖传来一阵温热,吕吉山掩在广袖下的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吉山腹中空空,日后全靠琬儿替我周全,琬儿莫要抛弃我。” 他的手和暖又温柔,鼻子一酸,琬儿心中有苦涩翻涌。 “嗯……” …… 为着吕吉山的身份问题,接受了琬儿的建议,钱媛之的威逼后的李砚也不再专门针对吕吉山挑刺,他甚至也会施舍给吕吉山几个僵硬的微笑与平淡无波的回应。 惯来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吕吉山怎会放弃如此大好的,蹬鼻子上脸的机会?他开始以狗腿形象出现在李砚的身旁,他决政务不一定擅长,陪人打马球,玩蹴鞠可是一等一的溜!而李砚天生小孩子脾性,哄孩子可是吕吉山的强项,一来二去,莫名地,吕吉山与李砚的关系似乎竟然缓和了许多。 重回辅宰圈的吕吉山确实将贵人伺候得很好,只是那贵人却由钱媛之换成了李砚。 再一次许久不见吕吉山的钱媛之有些急火攻心了,她派人来给吕吉山带话—— 邱允立在吕吉山身侧,白净的面皮绷成了一块板,他觉得眼前这位太尉大人实在太难打交道了。寻了几天,好容易在这回廊上堵住了他,可他的态度依然那么难以捉摸。 邱允带来了一封信,里面是钱媛之渴盼的话语与热情的邀约。吕吉山接过信后默默地看完了,抬手便将信撕碎成沫抛入湖中。 “邱公公,烦请转告娘娘,日后若有话要带,切莫写书信,公公以口相传即可。” 邱允神色一凛,忙低头唱诺,并追问吕吉山准备什么时候随自己去东华宫。 吕吉山沉下脸来,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本官未尝敢忘娘娘大恩,只本官乃朝臣,也不能无诏便随意出入后宫啊……” “大人勿忧,出入东华宫之路,娘娘早已安排妥当,大人只要每次来禁中,得了空,便托宫人全福给奴才带信儿,奴才自会过来将大人您毫发无损地送往东华宫……” 邱允满脸谄媚的笑,白净的面皮笑出了褶子,说话间他一把扯过身侧另一名面目仓惶又坚持尴尬媚笑的瘦小太监,示意这就是全福。 吕吉山颔首,心道这钱媛之倒是一个周全人儿,连通奸的密道都安排好了。 他并没有对邱允的邀约作出回应,只拿手点点不远处的政务殿,压低了嗓门对邱允说话: “有劳公公回去禀告娘娘,下官近日事忙,这不,陛下差下官取了这奏章,还得赶紧回去向陛下复命呢……你看……要不这样,手上的事过几日便完,待此事忙完,下官定会差那全福公公寻邱公公您来给我带路。” 吕吉山笑得和善,一脸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的表情,邱允的后背冒出了一层汗,钱媛之那饱受刺激后狰狞又癫狂的咒骂宛在目前。他伸出手,想拽着吕吉山的袖子再劝劝他,可是吕吉山不给他机会,他抖索着胳膊,在忙不迭的连串告辞又致歉声中翩然而去…… …… 钱媛之总算明白自己这是被人耍了,那吕吉山跪拜得诚恳,心里没准儿已经将自己骂了个千百遍了。哼!小兔崽子,以为老娘在深宫就抓你不进来了么! 钱媛之正一边在心里将吕吉山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边又将他那燦星般的眼睛翻来覆去的想时,李砚黑着脸进来了。 许久不见李砚光顾东华宫,钱媛之被唬了一大跳。 “陛下怎么来了?”钱媛之无精打采,瘫在锦垫上连身也懒得起。 李砚不以为意,也不回答钱媛之的话,只自己走到床榻边蹬掉六合靴,再高声呼唤宫女来给自己洗漱。 眼看李砚七窍生烟的样子,很显然是被什么事气坏了,钱媛之觉得自己作为皇后还是应该对他表示一下关心。于是她终于直起身来,走到李砚身边,轻声相问: “陛下因何事发怒?” “那……那不知好歹的蕊妃!”李砚满面怒容,伸出手来指向西边,半晌说不出话。 “陛下且放宽心,蕊妃没吃过苦,不大会疼人。陛下 分卷阅读1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23 若是舍得,倒是应该给她点苦头吃吃,省得她如此尊卑不分。” 钱媛之心中暗爽,难得地露出了温婉的笑低声劝慰李砚。 李砚一脸不甘,他抬起头来一把抓住钱媛之的手,“荟荟,朕想让泽儿搬去会青宫,一来给他点教训,二来,会青宫离你近一些,朕希望荟荟能替朕好好管管这孩子……” 李修泽今年十五,一直跟着母亲蕊妃生活,李砚回京后,因疼爱儿子,也一直任由蕊妃亲自照顾李砚这唯一的儿子。可这会青宫是紧挨东华宫的一座小宫殿,李砚想将李修泽搬去会青宫却是为何? 望着钱媛之疑惑的眼,李砚沉声继续解释: “朕长年未能亲自管教泽儿,蕊妃宠溺,泽儿……前几日,泽儿瞧上了一个新来的宫女,那宫女抗拒,被泽儿当胸一剑刺死……” 李砚满脸怒意,他难得地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泽儿再如此暴戾下去,朕怎能放心将这江山交与他?可叹那蕊妃,不想着如何教育泽儿,却一心想着遮掩!如此当娘,岂不是在害我的泽儿!” 钱媛之愕然,眼前浮现出李修泽那常年萎顿又浮肿的脸。这皇子跟着一个目光短浅的娘,坐没坐相,站没站样,终日一副睡不醒的模样,也不知有没有认真念过书,这辈子怕是早废了。 钱媛之能理解李砚的失望与愤怒,但她心里泛起的却是诡异的复仇般的快感。心念回转间,钱媛之轻笑出声,她拉起李砚的手,安慰道: “陛下,这事你若一味指责泽儿,就是陛下您的不是了。” 李砚惊愕,“荟荟此话怎讲?” “这泽儿已及束发,虽说有些早,但也到了可以纳良娣的时候。陛下不想着如何替逐日成长的皇子纾解,只一味强力阻止,可有悖人之常情啊!” 钱媛之挑着眉,捂着嘴,望着李砚吃吃地笑,“陛下若是不放心,可亲自于臣工的子女间挑选良娣或侧妃。也可自今年的秀女中挑选,臣妾正好在替陛下您选秀女,要不,顺道替泽儿挑两个?” 李砚呆呆地望着自己的皇后说不出话来,这事儿竟然还是自己没考虑周全? “陛下……”钱媛之嗔笑,“陛下可真是驽钝,泽儿喜欢温婉大方的姑娘,臣妾早瞧出来了。咱们刚回京时,他们吕府不是有过一场家宴么?他们吕家的大姑娘,臣妾瞧着就不错,泽儿还与她特意坐到了一处呢……” “吕家?”李砚有些游离。 “嗯哼。”钱媛之眼中笑意渐涨。 “大姑娘?”李砚彻底懵逼。 “吕佩榕。”钱媛之脸上的笑意味深长,她目似幽潭,深不见底—— 吕二爷,你当我没处治你了么…… 第88章 倌人 辛弈感谢爷赏识之恩, 不知爷该如何称呼? 黑黝黝的巷道尽头高挑着迷蒙的大红灯笼, 夜色笼罩的高楼中传来男子斑驳的呢喃细语与轻言调笑。高楼廊檐飞翘, 雕梁画栋,却独独没有匾额,空荡荡的屋檐下不见一人, 唯有自虚掩的门缝内飘出若有似无的诡异暖香, 似在提醒着人们此处的晦涩与暧昧。 这里是京城最有名的南风馆,是不少酷爱宠狎美男的达官显贵们最爱之处。这里走出过不少极品美男, 包括多年前最赫赫有名的叶纹舟。 一碇金灿灿的元宝快要闪瞎龟公的桃花眼。 “我要见辛弈。” 男人的声音果决又低沉。 “呃……爷, 不是小的推脱, 辛弈今晚有人了……” “叫那人撤了。” 啪!两碇金灿灿元宝发出的金光成功刺激到了龟公的动眼神经, 让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有点湿。 “呃……爷,可那人是太常寺卿周大人家的五……” 啪!另一块金灿灿的禁中通行令牌砸到了龟公的鼻子前。 “辛弈!” 龟公瞪直了眼, 这能有禁中通行令牌的不是一品大员便是皇室了, 可是开罪不起了!于是他抖抖索索地朝向来人叩头又作揖,麻溜地转身便往后院奔去。 …… 辛弈重新梳整好了自己的头脸,端端正正立在竹帘后。他将身上的月白苏锦广袖袍理了又理,再将头顶那绯红的束发带穗摆在自己的左肩,摆出了最标准的姿势呈现出自己的星目剑眉, 施朱红唇。 竹帘外还传来周慷愤恨的咒骂声, 他连花酒都还没喝完就被馆内的侍卫给强力架了出去。他爹是太常寺卿, 三品高官对接下来的主顾来说依然是芝麻官,所以他只能让贤了。听龟公说接下来这位是可任意行走内庭的,那不是辅宰便是皇室了。 辛弈挑眉浅笑, 他来这南风馆时,馆内还流传着关于叶纹舟的传说。那是南风馆最具传奇色彩的小倌,奴籍出身,却通过南风馆飞入当朝太子府上。叶纹舟离开后,南风馆的头牌之位空悬了许久,直到自己来到这里…… 今日,来者如此强势要点自己,莫非自己的机运要来了? 竹帘外依旧静谧,着急着将自己的客人撵走,却又迟迟不进来,这人究竟想做什么?辛弈有些好奇,他抬手挑起竹帘往廊道中间望,昏黄的烛火下依旧是黑漆漆的巷道。 等了快一盏茶的时间,辛弈有点不耐烦了,正想扭扭脖子伸伸腰松泛一下,竹帘外的巷道尽头传来沉重坚实的脚步声。 辛弈的精神为之一振,再度侧过头来透过竹帘的缝隙往外瞧—— 一位身穿宝蓝色团花织锦圆领袍的男子正龙行虎步朝这边走来,他头戴幞头,腰间金玉蹀躞带,佩玉叮当,举手投足间气度俨然,一派风流尽显。 辛弈往后缩了缩脖子,低头在脑海中认真搜寻了一瞬,自己也算遍阅了京城公子哥,可偏偏从未见过此人。 脚步声来到竹帘外,一双璀璨的凤目掠过竹帘青涩的缝隙,直剌剌对上了辛弈的眼。它们没有迟疑,没有意外,便如此直接的审度,扫视着辛弈的脸。没有一丝掩饰,像两把穿透竹帘的刀。 辛弈一愣,心中猛跳数下,忙低头对着竹帘外的来人作揖,口中恭谨地唱诺,“辛弈见过爷。” 眼底一片宝蓝色的织锦袍角翻飞,来人没有说话,直通通便进了房,坐在了房中央的酒水桌前。 辛弈忙敛下心神,快走两步也跟到桌前,端端跪下,就要替他倒酒。 酒壶被一只刚劲修长的手拦住,“我要茶。”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丝丝慵懒的笑意,他似乎心情不错…… 辛弈没来由地也放松许多,他松了松僵硬的面部,弯起嘴角冲男人一个点头: “是。” 上好的碧螺春奉至恩客的面前,辛弈笑意嫣然,“爷,请用茶。” “唔。” 修长的手指点在了辛弈的面前,止住了辛弈靠近的身 分卷阅读1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24 体,他示意辛弈就伺候在酒桌旁就行。 辛弈低着头,心底有些惶然,这位恩客的目光太沉,那是一种不带感情的审度,似乎扫遍了自己的全身。他一口一口喝着茶,不说话,也不让辛弈去他身边作陪,就用他那沉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辛弈的每一片肌肤。 “你叫辛弈?” 沉重的空气中终于传来男人漫不经心的问话, “是的,我就是辛弈。” “几岁?” “十九。” “通州人?” “是的,爷。” “令尊曾任通州司户?” “是的,爷。” “天辰五年令尊因贪墨被判处流刑,子嗣皆没入奴籍。” “是的,爷。” 男人口中念着辛弈及他父亲那悲催的身世,犹如念着毫无感情色彩的经文。辛弈回答得也是平淡无波,如同在说旁人的故事。 上首一阵静默后,男人无波的声音传来: “你会什么?” 辛弈愣住了,自己做小倌的,来者是恩客,他问这个究竟在指什么方面? “琴棋书画,骑马射箭,你会什么?” 男人追加的询问终于让辛弈的心安稳了下来,他轻舒一口气: “小的琴棋书画皆擅长,骑马射箭略懂皮毛……” “甚好。” 上首的男人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连他手上的茶盏也扣在桌上,发出了愉悦又清脆的咯噔声。 不等辛弈把心放个平整,耳畔传来男人继续平淡的问话,把辛弈唬了个趔趄。 “还会伺候女人吗?” “呃……呃……”辛弈的粉脸瞬间烧得通红,他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恩客,问的问题不仅剑走偏锋,还如此出其不意。 “我……我,我会。” “你确定?”男人非常严肃地再次向他确认。 “我……我……”辛弈觉得尴尬极了,可问话者一本正经,庄重极了,一点也没有开玩笑或调戏他的意思,让他无端觉得这就是一件非常重要的,须得正确认识的大事件。 于是他干咳了一声,放下心中的难堪,抬起自己的眼睛,认真看进他那同样认真的双眼。 “是的。” “甚好,随我走吧。” 啪的一声,一碇金灿灿的元宝摆在了辛弈面前,不等辛弈说话,他又继续开口,“已经与陈阿公谈妥了,你随我回府,如若我满意,便替你赎身。” 辛弈欣然,他喜上眉稍,猛地抬起头望着眼前气宇轩昂的男人,满眼不可思议。真的会有人就因为这几句话便要替自己赎身? “走吧,同我来。” 男人直起了身,点漆般的双眸如半月弯弯。辛弈望着这双眼心内激荡,自己的机运果然是来了啊…… 走到南风馆门口,南风馆老板陈斯并一个龟公立马咧开了嘴迎上来。 “大人可是要带辛弈走?” “是的,按咱先谈妥的来。” “是,是,是!那是自然!”陈斯的嘴笑得快要扯去了耳后根。 说话间,早有一辆华盖马车驶来,其上下来一位衣着华丽的小厮。他三两步冲进院馆,远远就朝辛弈身前的男人行礼,“爷?” 辛弈见男人冲那小厮点了点头,小厮立马一个哈腰,从身后拎出来一只木盒,送到陈斯面前,啪地一声打开,十只金灿灿的元宝排列地整整齐齐。 “陈阿公且放心,十日后给你准话,若是成交,十日后给你补齐余款。”锦袍男子淡淡地冲陈斯说话。 “大人不必多理!小的自是放心的,辛弈是咱南风馆最好的公子,斯只希望他还能入得爷的法眼。”陈斯笑得真诚。 锦袍男子点头,抬手招呼辛弈随自己上马车,车轮磔磔,马蹄踏踏,夜雾霭霭,转眼间一行人便没入巷道深处,再也看不见。 …… 辛弈坐在宽大的马车中,紧靠车窗壁,低眉垂目。他抬眼偷偷瞄向上首的男人,正好迎上他那沉沉的目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辛弈有些忐忑,这位恩客不同于以往遇见的公子哥,他似乎对自己并不感兴趣,却偏又一副揣度考究的模样。 为打破车厢内沉闷尴尬的气氛,辛弈干咳一声开了口。 “想请问爷,需要辛弈替爷做什么吗?” 辛弈的声音朗朗如清泉石上流,他陡然打破车厢内的沉闷,终于将那男人的神魂唤了回来。 辛弈就地直身跪立,“辛弈善推拿之法,爷可要试试?” 辛弈觉得不能白收了人家的钱不干活,耗费他如此多碇金,只管十日,哪怕按摩按摩也总好过任由他望着自己发呆吧。 上首那人愕然,转眼便抬手拒绝,“辛公子不必劳动,你歇着便好,我不需要推拿。” “爷劳动了一整日,难得歇息,要不,辛弈替爷捶捶腿?”说着,辛弈就要膝行向前冲男人的长腿而去。 “不必,不必!我说过,辛公子毋需劳动。” 上首那双原本舒展的腿瞬间收紧,筋骨紧绷,如临大敌。 辛弈愕然,苍白着脸讪讪退回了车窗旁,紧贴着窗壁,不再言语。这男人似乎嫌弃自己得很,看来要他十日后替自己赎身怕是不可能了…… 许是辛弈的脸色太过凄惨,上首那位也觉得尴尬至极,他无可奈何地摸着自己的鼻子、脸蛋。 “我怕痒……” “……” 噗哧一声,辛弈笑出了声,如朗月出云,清风入怀,车内的沉闷一扫而空。或许上首那位也不想辛弈如此尴尬,他终于主动开始了离开南风馆后的第一句唠嗑: “令尊辛博舞大人本官有幸曾见过一面。” “哦?”辛弈挑眉。 “辛大人为官清明,为人正直,本官甚是欣赏。” “家父从来如此,为官二十年我辛家一直都未曾分家。不是不想分,而是分了也没房子住。” 辛弈说得淡然,他早已看透,再生不起怨怼,穷得叮当响的司户,全天下估计就父亲一人了。可这样的穷官却是以贪腐罪名了结终身的,这样的结局殊不知是在嘲笑连家都分不起的父亲,还是在嘲笑脑子长到狗肚子里的狗皇帝。 “辛大人性格过于刚直,需知过刚易折,过满则溢……”男人难得地有些激昂,却又及时止住了话头。 “无论如何,本官都是视你们辛家为忠良的。”他的语气诚恳又真挚,饱含着一腔热忱。 辛弈笑,眼波流转间,他将心绪重又敛好。说他不感动是假的,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尽管轻飘飘的几句话带不来什么实质意义上的东西,他依然十分感谢他能让自己听到这样的话。 可是再说这些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成这样了,再提起从前,只能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笑话,为世人徒增笑柄耳!于是辛弈决定不 分卷阅读1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25 再继续此话题,他主动出击,换一个主题说话。 辛弈扬眉,露出他波光潋滟的星眸。 “辛弈感谢爷赏识之恩,不知爷该如何称呼?” 上首的男人笑得实诚,他豪放地架起那双大长腿,大手一挥。 “爷什么爷!辛弈兄弟莫要见外,鄙人姓吕,名吉山,行二,你唤我吕二哥即可!” 第89章 二哥 吕吉山大半夜的带了一个妖娆的男人回府, 这让吕吉海有些震惊。他思忖了许久, 始终不记得自己的兄弟有这种京中纨绔的特殊爱好, 于是他一大早便来到了吕吉山的院子。 幼白惊讶地看着大老爷穿着晨练的广袖袍,走路带风,飞也似的飘进了院子, 直奔吕吉山的上房而去。 “大老爷!”幼白急急地唤住了他, “二爷在蛟龙桥旁边舞剑呢!” 吕吉山的那座汉白玉桥依然叫一路福星,这是一个好名字, 吕吉山舍不得扔掉。可是婢女们觉得太文绉绉, 决定采用构件叫法, 唤做蛟龙桥, 清晰又明白。 吕吉海点点头,不改去路依旧往上房冲。幼白愕然, 这大老爷是没听清楚?说了人不在上房, 为何还往那去呢?说他没听清,可他还在拼命点头呢! 吕吉海懒得解释,跟婢女解释不着,自己冲进去看一眼就清楚了。于是,吕吉海在一路婢女们的集体注目下飞也似的钻进了吕吉山的卧房。 房门发出一声震天的巨响, 吕吉海蓬头垢面地冲进吕吉山的卧房, 怀绿吓了一大跳, 差一点把抱怀里的衣服给丢到了吕吉海的脸上。 “大……大老爷?” 吕吉海不说话,只闷着头无头苍蝇一般在房间里东奔西突。 “大老爷寻什么呢?二爷他不到寅时便起了,现在蛟龙桥边练剑呢……” 怀绿抱着一堆衣裳跟着吕吉海的屁股追, 并好意提醒。 “唔……”吕吉海依旧不说话,转头看见了怀绿手中的衣袍,犹如发现了新大陆。他三两步奔至怀绿身边,抬手便将怀绿手中的衣袍一件一件扯出来看。 杭绸的单衣、中裤,罗袜,织锦的外袍,统统摊开来扔到了地上,再抬起指头数了数…… 吕吉海放下了心来。 “听说二爷昨晚带回来一个……人?”吕吉海终于可以气定神闲地道出心中疑问了。 “……” “是的。”怀绿愣怔地点头。 “他人呢?” “还在东边的朝霞苑睡觉呢!二爷说了,辛爷爱睡觉,从来都会睡到午时,让我们不必催他起床用早膳。” “……” …… 这一日,辛弈却破天荒地并没有睡到午时,辰时不到,他也起床了,因为他已经睡饱了。 他很意外将自己带出南风馆的人竟然是吕吉山,那个曾经叱咤朝堂的忠义侯。 辛家是在吕之做太后摄政时被吕太后亲手打倒的,辛博舞是李肇的嫡系。吕之在杀死自己的儿子后,全面清缴李肇的嫡系,不肯投诚的统统或杀、或流。辛博舞因为人刚直,有幸成为被吕太后施以流刑的对象,辛弈没入奴籍,被一家大户买入,彼时的他不及束发…… 辛弈揉揉额角,抹去心底泛起的苦涩。过去的苦难早已深入骨髓,造就了如今的辛弈。他不再埋怨,比起同他一样遭遇的发小,他已经活得够久,也过得够好了。 吕之将他打入地狱,吕吉山让他重回人间。吕吉山给了辛弈足够的尊重,他按照吕家主子的标准给辛弈配备了单独的院子,也按照吕家少爷的标准配备了等额的小厮、仆妇,与婢女。他要求吕府的人都称呼辛弈为辛爷,让辛弈唤他为吕二哥。 辛弈在婢女们的服侍下,默默地用着他为小倌如此多年以来的第一顿早膳。面前的汤匙里是晶莹的甘露羹,小几上摆满了蜜制散子、玉露团、鱼子酱夹饼、蟹黄糕、鸭花汤饼、百花毕罗…… 吕府的早膳不是一般的丰盛啊! 早上自己还在净房盥洗时,曾听见伺候自己的小丫鬟在低声惊呼今早的膳食为何如此之多。换来吕吉山房里的大丫鬟一顿压低嗓门的暴叱,说这些都是二爷让准备的,既然二爷开了口,小蹄子们都别叫,不就多洗几个碗嘛! 辛弈勾唇浅笑,自己耗费了吕吉山十数碇金原是来吕府做祖宗的…… 辛弈心安理得地每一样都尝了一点,吕二哥有心了,自己也别辜负了他的心。再说了,这些点心是真的好吃,以往他是陪客人吃,吃龙肝豹胆也都味同嚼蜡。今日吃着吕府的早膳,莫名地竟怀念起儿时的味道来。 辛弈在吕府吃了睡睡了吃,没事看看吕府的藏书,有兴致了吟吟诗,每日晚膳吕吉山会准时回府同辛弈一道用膳。吕吉山不要他做任何事,也不需要他为自己提供任何服务,连给他抚琴助兴都不用。反倒是吕吉山在听到辛弈弹起一曲陌上桑时,一时兴起,搭着辛弈的曲,给辛弈表演了一段剑舞。 有吕吉山作陪,辛弈很开心,他很欣赏吕吉山的舞姿,他告诉吕吉山,要是二哥去京中最有名的踏云楼跳舞,一定能得红绡无数。 得到辛弈首肯的吕吉山也很开心,他唤来府中的歌姬,要她们抚琴吹箫。他告诉辛弈,自己最擅长的其实是胡舞,因为自己十岁时便做好了去酒楼跳舞的准备,专门拜了一个胡人舞师为师,潜心学了好几年的胡舞。 辛弈笑坏了,他为吕吉山差一点堕入红尘感到惊叹,吕吉山要辛弈与自己斗舞,二人又唱又跳,喝完了十数坛酒,跳出满身大汗,月上三更才作罢。 吕吉山耗费了十数碇黄金请辛弈来吕府享福,辛弈也享得心安理得。他知道吕吉山如此对待自己一定不是钱烧的慌,他吕吉山一定有非要重要的事需要自己去替他完成—— 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会给他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想吕吉山提。 …… 吕吉山独坐书房,他目光凝重,浓眉紧锁,只望着墙角的一丛青竹发呆。 今日宫中的诏书来了,送诏书的老黄门用他那抓心挠肺的尖利嗓子,念出了让全体吕家人都惊魂不定的内容: 吕氏长房长女,吕佩榕秀外慧中,实乃不可多得之大家闺秀。现有皇子李修泽,已及束发,依律广纳良娣,以广后嗣。今日皇室有此愿,与议吕氏长女吕佩榕,可以成乎? 李砚甚至没有问过吕吉海或吕吉山的意思就往吕家送来了这样一份诏书,说的是“可以成乎”?似是在问你的意思,可皇帝问出的话,难道你还能有机会拒绝? 大嫂王氏当场便昏了过去,侄女吕佩榕尚未及笄,便要与人做妾。虽说是皇子,多半还会是未来的太子,但连侧妃都不是,连妾都是最低那一档! 吕氏一 分卷阅读1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26 族曾经何等荣光,如今竟然沦落到了如此被人轻贱的地步。 吕吉山望着墙角的青竹,一口银牙咬碎。大哥没说,大嫂也没闹,但是他知道,他知道这是钱媛之的意思。李砚那个脑子不清醒的,怕是连吕佩榕是谁都没有印象,这是钱媛之在给自己下马威: 你不自己主动送上门来,就把你吕家的其他人送来吧…… 房门嘎吱响,辛弈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坛酒。 辛弈满面红光,双眸中有星光璀璨,显见得在来之前便喝过不少了。 “二哥……” 辛弈有些站立不稳,踉跄几步撞到了吕吉山的书桌前,被吕吉山抬手扶住了胳膊。 “辛弈兄弟,没事你喝如此多酒作甚?” “二哥……明日我就要回南风馆了,辛弈,辛弈今日是特意来给二哥道别的……” 说着,一只酒碗啪嗒一声拍在了吕吉山眼前,辛弈抄起酒坛就要往碗中倒酒,酒坛却被吕吉山一把夺下—— 辛弈兄弟就在我吕府住下吧,山已经给你赎身了。 空气中是难言的静默,辛弈心中有百味翻滚。他想过自己十日后的结局,吕吉山选择的果然是那条最让他难堪的路…… 今日,我让庆言去南风馆取了你的奴籍簿,你不用再回去了。 吕吉山的声音低沉且温和,就像是一位宽厚的兄长。 辛弈低着头,兀自抠着书桌的边缘不说话。 怎的?如此不情不愿的,莫不是你还喜欢那南风馆的生活? 吕吉山冲他打趣。 辛弈深吸一口气,他死死压下心头奔涌的沸腾,抬起那双醉意朦胧的眼: 辛弈谢二哥大恩。 辛弈兄弟哪里话?你乃忠良之后,且你我二人一见如故,哥哥我替你赎身,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二哥,话虽如此,可毕竟让二哥破费如此许多,辛弈我该当如何偿还? 山替你赎身是心甘情愿,辛弈兄弟不必偿还。 听着吕吉山至诚至信的话,看着他微笑的眼像天上弯弯的月亮,辛弈莫名地感动非常。他望着吕吉山呐呐地开口: 得二哥此言,辛弈虽死无憾! 吕吉山笑得爽朗,不多时却低下了头,他沉默半响,终于踯躅着开了口: 辛弈兄弟乃名门之后,如今好容易恢复了自由身,可曾想过搏一功名,一步登天? 吕吉山凑近辛弈,用他那低沉又魅惑的声音同他说话,眼中尽是狡黠。 心头有丝丝刺痛溢出,辛弈想,或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心痛了。曾经以为自己的心在辛家破败那天便深陷地狱了,没想到还能在多年后的今天,又重新活了这十日…… 想…… 辛弈翘起了嘴角,他在想,二哥应该是想看见自己急迫又向往的神态,毕竟从地狱到天堂,怎能一步实现?所以他往自己的眼睛里又加入了一丝火焰。 哥哥我可以替你实现这个愿望。 好,二哥的大恩,辛弈没齿难忘。 眼前的狡黠在放大,辛弈看进了吕吉山那满含诱惑的眼,里面可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辛弈可想见到皇后娘娘? 想…… 辛弈怔怔地回应,他心头百感交集,只觉得心已沉到谷底,快要站立不住,只好不着痕迹地靠上身侧的方桌。 见辛弈如此“配合”,吕吉山总算舒了一口气,他兴致勃勃,先前的踯躅与惶恐一扫而空。是啊!功名利禄谁不爱呢?哪怕是许久不近文墨的辛弈也不能免俗啊!于是吕吉山开开心心地靠近辛弈,一把握住他白皙流利的手腕: “三月半,是皇后娘娘的生辰,这些日子,辛弈兄弟且准备准备,过几日陪哥哥去给娘娘送寿礼。” “是,二哥……” 第90章 寿礼 如同吕吉山亲口所说, 辛家, 满门忠良, 他对辛家人,都是敬重的。 或许在见到辛弈之前,他是打着让辛弈代替自己入虎口的主意的。可是, 当他亲眼见到辛弈那谪仙般出尘的笑容时, 他第一次为自己这惯常的卑劣手段感到不齿。 他并不想让辛弈难堪,所以吕吉山在将辛弈接入吕府后, 并没有像从前那样直通通地交代完自己的中心思想, 并以粗犷的肯定句式收尾:你应下, 这堆黄金便归你, 你不应,本官便送你回去。 吕吉山开始以他最温柔的方式对待另一个男人, 他不想让他不自在, 便命令阖府上下以少爷的规矩对待辛弈。他担心他会不乐意,便一直沉默至最后一日。 好在辛弈自己也有攀龙附凤之心,这让吕吉山的心头巨石陡然放下,如负重释。 能得此两全其美的结局,甚是完美! …… 这一日, 钱媛之又来了, 还是她亲自来的。她将吕吉山堵在了两仪殿的侧门, 把可怜的吕吉山吓出了一脑袋的汗—— 这是哪里啊?这是两仪殿! 这是什么时候啊?是百官上朝的时候! 傲视群雄的皇后娘娘并没有因为身后的大殿中,正有多少朝臣等着皇帝开始今天的早朝,而感到惶恐不安, 感到局促。她气定神闲地冲吕吉山发出了询问: 太尉大人,本宫在想,你是不是有些拎不清了?你的今天,究竟是谁送给你的?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压迫感,眼前这个男人是越来越不知好歹了,今日不逼他一逼,他就要翻天了! 吕吉山抖着袖子一个劲儿地擦脑门上的汗: 娘娘大恩,小的怎感轻忘,小的当牛做马也要供娘娘驱使! 哼!你小子除了唱两句好听的,还会做什么?本宫可不要养一只只会唱歌的鹦鹉!你说你出入后宫太过不便,这下好了,咱们要做亲家了,你侄女要做本宫的儿媳妇。今日,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随本宫去东华宫,商议泽儿与佩榕的亲事了! 此话一出,原本苍白的吕吉山愈发变成了铁青,他腹热肠荒,如鱼游沸鼎。好容易坚持住了,才趴倒在地: 娘娘啊,不是吉山不听话,而是这正早朝呢!天大的事,也等小的伺候完陛下再说吧…… 又是“伺候完陛下再说”,他吕吉山仗着这样一句话生生骗过自己多少次了!早朝过后还有辅宰圈的内议,内议完了还要与李砚议,与李砚那大傻子议完再与三省议…… 钱媛之被油盐不进,刀枪不入,滑不溜丢的吕吉山给气炸了。这没良心的居然连自己侄女的死活都不管了? 她再不管什么天家礼仪不礼仪,生拉活拽地要吕吉山给保证,什么时候来见自己? 这咋能给保证啊?就算保证了也一定是要食言的啊! 吕吉山被逼得没法,好说歹说,又是鞠躬又作揖的: 佩榕长大了,娘娘一定特别想念她,再过半月便是陛下他老人家的生 分卷阅读1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27 辰,既是生辰,定是要办寿宴的。届时吉山定要把佩榕给您带来瞧瞧,顺便,趁着人多事忙,陛下看管不过来,吉山也好认真与娘娘“议一议”佩容的婚事…… 这神逻辑! 一片混乱与无厘头中饱含了浓浓的男盗女娼的深刻意味,这番话终于将钱媛之狂躁的心再度安抚了下来。 好!本宫便等着看你的表现了…… …… 李砚的寿辰,钱媛之向来不会放在心上,那大傻子只会玩,仗着他生辰,自然会玩得更加肆无忌惮一些。除了让众人再看清楚一点这个愚蠢的男人是有多么的不堪,将他李家的脸面再丢得干净一点,还能有什么其他作用? 可今年的三月半,却是钱媛之无比渴望的。她在半月前便开始计算了,自己要穿什么,戴什么,身边要留些什么人,这样才能方便那日的行事。 更重要的是,如果说那日重压之下吕吉山的口头保证还作不得数,那么几日前她与苏琬儿的谈话便能真正捆绑住那满肚子坏水的吕吉山的手…… 吕吉山与苏琬儿的关系钱媛之自是清楚极了,自打李砚登基后,除了公务,二人似乎不大联系了。也正因如此,钱媛之才能对吕吉山一次又一次的食言还能勉强容忍得下去。不过她也非常清楚苏琬儿对吕吉山有何重要意义,于是在那日于两仪殿堵下吕吉山后,她召见了苏琬儿。 “侍中大人,最近可知吕太尉的情况?” 钱媛之端坐太液湖畔,望着盈盈湖水直咕隆咚便如此开口说话。 苏琬儿心头一跳,心道这女人连掩饰都不要了,看来吕吉山不听话得紧。心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翻涌,琬儿敛下心神,深深伏地: “启禀娘娘,奴婢除了在朝堂上,并未与吕太尉聊过除公务之外的事宜,所以,奴婢实在不知太尉大人近况。” “唔,无碍,侍中大人请起,本宫有事想请侍中大人相帮。” 钱媛之心下愉悦,她笑意盈盈,招呼琬儿起身,“过几日是陛下的寿宴,届时希望侍中大人能替本宫周全周全……” 钱媛之言笑晏晏,粉面含春,只望着苏琬儿欲言又止。 琬儿压下心头怪异,只微微福身,“娘娘有何用得上琬儿的地方,琬儿但凭娘娘吩咐。” “届时,太尉大人会带上本宫的儿媳妇进宫,本宫想……你能替本宫将佩榕与泽儿周全好。” 钱媛之顿了顿,并无丝毫不堪的感觉,她继续开口说道:“太尉大人有要事同本宫商议,所以,本宫希望除了周全好佩榕与泽儿,侍中大人还能替本宫伺候好陛下……” 琬儿愕然,抬头看进钱媛之那意味不明的眼。谁不知道那李修泽不学无术,这钱媛之拿捏住吕家的大姑娘,不就是想给吕吉山压力嘛?在李砚的寿宴上玩手脚,如此丧心病狂,她难道想当着李砚的面将吕吉山给拖进自己的东华宫? 心头有浓浓的厌恶蒸腾,这钱媛之的狠毒与淫乱可真是再度刷新琬儿的认知底线。 可是,琬儿知道自己不能拒绝,吕吉山如今是“与自己无关”的人,与钱媛之抢男人,她还没强大到这个地步。于是琬儿换上一副醍醐灌顶,了然于心的表情,她再度向钱媛之道福,并拼命点着自己的头: “娘娘放心,琬儿定会替娘娘周全好一切的。” …… 老天不负有心人,在钱媛之的愁肠百结中,三月半到了。 李砚一大早便来到了东华宫寻自己的皇后,因为钱媛之越来越暴躁,李砚也越来越少的待在东华宫。钱媛之并不以为然,李砚一副滞闷无趣的模样,她本来也没兴致搭理他。 尽管钱媛之对自己爱理不理,李砚这位皇帝依然对钱媛之给予了充分的尊重与爱护。他早早的来见自己的皇后,只为想给自己的皇后提供一个第一个向自己道贺并送出寿礼的机会。 钱媛之命宫女送出来了一艘群仙祝寿龙船。龙舟形船体,昂首翘尾,以象牙雕刻,设3层楼阁,其上置龙凤旗、盖伞。每层皆雕梁画栋,玲珑剔透,纤巧精丽。舟中王母、众天女、八仙、福禄寿三星以及船夫、乐手数十人均以石色上彩,栩栩如生。整艘龙船采用镂刻、浮雕、圆雕、拼镶、染色等多种技法,舟身鳞片密结,楼阁灵秀华丽,勾莲、宝相、瓜果等花纹虬结连绵,多彩多姿,雍容富丽,寓祝寿之意。 象牙船是好东西,李砚高兴极了,钱媛之给自己这么好的礼物,说明自己的皇后心里是有自己的! 他激动得眼中闪闪,就想拉着钱媛之的小手,坐到花园中好好地忆苦思甜一番。 可是钱媛之心里有事,只记挂着吕吉山今日要进宫,巴不得李砚赶快走,压根就没有与李砚多说一句话的意思。 于是她只淡淡地扫了一眼那精美绝伦的象牙船,便随手让李砚的随行太监给收了下去。这寿礼是她身边的女官秋荷采办的、今日是第一次曝光,钱媛之也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给李砚的寿礼。 钱媛之对寿礼与李砚闪闪的双眼不感兴趣,她一个劲地催促李砚快点去承宝大殿准备接受百官的朝贺。 没得到意想中的温柔软语,李砚有些失望。但今日钱媛之的寿礼如此给力,他也不好表现出自己的不悦,李砚讪讪地再表达了几句对皇后心意的感动,并提醒她记得参加一个时辰后在太液湖畔举行的寿宴后,便离开了东华宫。 今日是李砚三十岁生辰,朝中有头脸的官员都携妻带女来参加皇帝的寿宴。苏琬儿主动请命立在大明宫的入口,负责安排女眷们的去处。她急切地朝往来的人群中搜寻,钱媛之给她安排了如此“重要的任务”,她务必得要有准备才行。 不多时,琬儿看见吕府的马车在卫兵的引领下缓缓向宫门口靠近,吕吉山端坐高头大马,青衣纁裳,金玉革带,丰神俊朗,神采飞扬。 琬儿疾步迎了上去,她想同吕吉山交待几句,转眼却看见吕吉山身后策马走来一名身穿青玉色团领窄袖袍的男子。 那男子星目剑眉,鼻若悬胆,唇似施朱,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那摄人的光辉让琬儿也禁不住多看了两眼,他紧紧跟在吕吉山身后,似乎是吕吉山的随从,可看他身上那流光溢彩的妆花云锦,很显然不是随从之流可以穿着的。 琬儿疾步上前拽住吕吉山的马头,示意他下马,自己有话同他说。 吕吉山颔首,翻身下马,还不忘笑眯眯地安抚身后那名美男子,“你且稍候,吉山同侍中大人说几句话便过来,你毋需拘束,放轻松,嗯?” 那男子挑眉浅笑,颔首道,“二哥且去,辛弈很好。” 第91章 意外 “山, 他是谁?” 琬儿一边奋力将吕吉山拽往墙角, 一边急吼吼地问话, 分卷阅读1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28 吕吉山对这个男人如此悉心关照,可她从来就没见过这个人。 “唔……辛弈。” “辛弈?辛弈又是谁?”琬儿好奇,如此好看的人, 给吕吉山做护卫也不像啊。 吕吉山摸摸脑袋, 组织了一下措辞,最终放弃, 一挥手打断琬儿的询问, “琬儿莫问了, 待日后吉山慢慢同你讲。琬儿特意守在此处可是为了我?” 听吕吉山询问自己, 琬儿想起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同他说,便急急颔首, 不再追问。只涨红了脸凑近吕吉山的耳朵低声说话: “山……钱皇后, 她在寻你。” “唔,知道。” 吕吉山拍拍袖口,漫不经心地说话。 见他如此不上心,琬儿有些着急,“山, 她拿住你吕家的大姑娘, 你是如何打算的?” “如何打算?求她放过咯……佩榕尚未及笄, 怎能许配人家。” “可是……可是……”琬儿有些生气,吕吉山显然就没认真思考过怎么应付这件事,如此简单就能处理了, 当钱媛之是小孩子吗? “山,我不止一次同你说过,你需要辞去同中书门下三品之职,你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这几日陛下心情正好,要不琬儿先去同陛下打个招呼,你等我回应,再寻个时机去向陛下请辞。如果时机得当,我替你请调出京。” 琬儿有些着急,她额角还有汗,秀眉紧蹙。钱媛之势在必得的样子,让她有些心虚,时间太紧迫了,吕吉山同李砚抄家伙干仗还没超过一年,不知道此时请辞官,李砚会不会放人。 吕吉山望着琬儿小小鼻尖上晶莹的汗珠有些走神,他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琬儿此时的心中有多焦虑,他的关注点是如此的不同,他咧开嘴轻笑出声: “琬儿,皇后娘娘她似乎要同你争抢我欸。” 琬儿一愣,关于钱媛之对吕吉山的心思她是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他们同样骄傲的二个人从来没有开诚布公地谈论过这件事情。 其实在上一世,琬儿是在第一时间便将吕吉山“最恰当”的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并极力敦促他主动上前去满足钱媛之的渴望。那时的吕吉山,只是琬儿的床伴,或许曾经有过其他的感情,但是那感情全然不值得琬儿为他付出自己的政治生命。 可是在今生,琬儿却有些希望能将他给留下…… 自己重活了一辈子,能看见钱媛之那不堪的未来,她觉得自己在掌控了李韧的童年后,是有这个资本去改变李韧的决定的。她可以试一下将吕吉山真的占为己有。 “呃……”琬儿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措辞,认真地看进吕吉山的眼,“山,对皇后娘娘这件事,你是如何打算的?” 吕吉山定定地看着娇花似的琬儿不说话,他认为今生看似困顿的自己还没走到绝路,他完全没有必要失了分寸。只是他突然特别想知道如今的琬儿会有何不同,于是他挑眉,露出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 “琬儿娘子的打算,便就是吉山的打算,吉山,听你的。” “你……” 无名火瞬间蒸腾,这该死的吕吉山火烧屁股了也不知道顾一顾眼前。早跟他说了什么他完全不当回事,如今来说什么听自己的,黄花菜早凉了! 琬儿气不过,抬手狠狠往他胳膊上拧,口里数落着:“什么叫听我的?我说过那么多次也没见过你有什么反应。姑奶奶我今天就要告诉你,你已经晚啦!你没时间了!” 吕吉山缩成一团,连声告饶,“琬儿莫恼,琬儿救我……” 再恼也不能将他掐死,说到底,他也无辜极了,琬儿咬牙切齿了好一会终于沉下脸来。 “山,你不怕痛吧?” “啊?”吕吉山一脸茫然。 “太液湖的西侧花园,有一个戏台子,为了让宴会场的人看得更清楚,那戏台子是用竹竿架湖面上的。戏班子是琬儿寻来的,若是山忍得痛,琬儿会让戏班的舞师将戏台左前角的竹板与支架砍断。宴会时,你尽量寻个理由,上台去给皇后娘娘表演一段舞……” 琬儿顿了顿,有些动容,她用关切的眼神看向神思惘然的吕吉山,“山,琬儿在太液湖不远的秋池阁留了人,你尽快过去,我让人替你准备了一件软甲,你先穿好。待得戏台垮塌,你且仔细些,莫要伤了内里……” 吕吉山定定地看着琬儿,脸上有风云变幻,今生的自己依旧是不幸的,可似乎也是有幸的…… “山!我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耳畔传来不耐烦的娇叱,眼前是琬儿放大的,焦灼的眼,吕吉山神魂归位,忙不迭点头: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 “山,你这回可是要受些苦头了,可是总好过你犯下那滔天的罪孽。”琬儿依旧一副焦虑模样。 “此法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最彻底的法子还是你得请调离京。山,如今尚有东突厥未灭,这一直都是陛下的心病,这几日,我先探探陛下的口风,若是可行,我便向陛下提一提调你戍边的事。” 耳畔是琬儿絮叨的碎碎念,吕吉山的胸口萦绕着的是满满的感动,他的眼睛有点涩,觉得自己能走到今天,真是不容易。 只是吕吉山并不赞同琬儿提出的让他戍边的,躲避式的解决方案。他有的是手段与李家硬抗,干嘛要逃?但是琬儿难得的有了维护自己的心,就这一点,便已经是他吕吉山的胜利了! “琬儿娘子……” 吕吉山打断了她的话,“我还有榕儿呢。” 他没有同琬儿商量日后自己避祸的出路,毕竟眼下还有更重要的危机需要解决:今日究竟怎么对付来自皇家的压迫? 苏琬儿愣住了,是啊!吕佩榕是他侄女呢,自己想了这么多,可是彻底没考虑到吕佩榕。吕吉山倒是金蝉脱壳了,吕佩榕怎么办? 其实在苏琬儿的心里,她是没考虑过吕佩榕的,她压根就忘记了这姑娘的存在。可是吕吉山就不同了,那是他哥哥的女儿,还是因为他才身陷泥淖的,他怎能说不管就不管了? “那怎么办?”这回换苏琬儿愣怔了。 “琬儿毋忧,吉山有福星相助呢……” “福星?” “嗯,”吕吉山捏捏她的手,“戏台子的事,就依婉儿说的办,琬儿负责将山弄出去便成。如此一来,宫里,还得靠琬儿娘子替吉山照顾照顾佩榕,吉山的大嫂也陪着来了,她们就全靠琬儿娘子照拂了。至于剩下的事……琬儿毋忧,吉山自有安排。” 吕吉山满脸温柔,能得琬儿此爱护之心是上苍的恩赐,他受点伤都是幸福的。至于宫里……辛弈会替自己照顾好的。 …… 李砚的寿宴进行得热烈又和谐,吕吉山今日特别热情,非要亲自上场为帝后二人表演一支胡旋 分卷阅读1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29 舞不可。 见识过吕吉山弹丸击鼓绝活的李砚自是兴致盎然,钱皇后则感动不已,虽然她更想抓紧时间找人带吕吉山走,但她依然饱含热泪开始欣赏吕吉山那颠倒众生的舞姿。 可是不多久,意外便发生了,就在吕吉山旋转如疾风时,看上去毫无异样的竹枝戏台发出震天的脆响轰然坍塌,裹挟着衣袂翩跹的吕吉山如飞雪般沉坠入湖。 在场众看客发出震耳的惊呼,有靠近太液湖的人纷纷涌向湖边,钱媛之惊得自座位上直立了起来,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小情人竟然就在自己的面前遭遇了意外。她又惊又怕,想唤人随自己也去往湖边,一转眼看见一旁一脸淡然的李砚,又生生忍住了。 太液池旁围了一圈的禁卫军,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还能让吕大人给淹死不成? 李砚坐直身子,开始低声安慰起满脸惶恐的钱媛之。 的确,湖边围着的人已经够多了,再派人过去,怕是池子都装不下了,反倒不利于寻人。钱媛之点点头,好容易按下狂跳的心,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守候在戏台旁的大内侍卫们纷纷飞身入湖,虽说施救的人挺多,但太液湖很深,湖底水草飘扬,人掉下去甚是难寻。就算是会水的人掉下去,若是不尽快起来也是很危险的。 琬儿躲在人群后,她秀眉紧蹙,唇角紧抿,她低声唤来一名小黄门,冲他耳旁低语几句后,便见那小黄门急匆匆朝后宫奔去…… 吕吉山是会凫水的,他的水性还挺好,所以当琬儿安排他掉入湖水以求脱身时,他甚是赞同。可惜琬儿不会游泳,不知道游泳的诀窍,选在了这片水域搭建了戏台。再加上吕吉山的运气向来有点差,他甫一落水足底便被一条竹枝狠狠砸了一下,足心传来一阵剧痛—— 他抽筋了。 要知道抽筋的人在水底是无法做出正确的动作的,于是吕吉山沉沉直坠湖底。当湖底一大片飞扬翻涌的水草入眼时,吕吉山心中的绝望,是排山倒海的:可叹苍天不怜我,今日竟然在阴沟里翻船了。 太液湖边的辛弈越来越焦灼,他知道吕吉山会通过落水来求脱身,可是时间过了如此之久,他还没上来,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辛弈狂躁地在湖边转着圈,当他看见如无头苍蝇般的侍卫们一个个皆空手浮出水面时,如万蚁噬心,他不能再等了! 辛弈呼啦啦一把扯下自己那挺括的锦袍,洁白的中衣,赤裸着上身,一头便扎进了湖底。 琬儿也惊呆了,她安排好了黄门做好迎接吕吉山的准备后,转头发现吕吉山居然还没起来,她心中呼啸而来的惊惧快要将她击晕。 吕吉山还没起来,如此久了,他还没能喘上一口气呢…… 琬儿的心已经不能用狂跳来形容,心脏冲击着胸腔,连带骨头都感觉到生疼起来。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望着一湖忙乱的侍卫三魂出窍,六神无主。 辛弈苍白的脸开始变得铁青,他已经连续两次扎猛了,池底是厚厚的水草,他选择了几处搜寻,依旧没有找到吕吉山。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充分地保持着无意识状态下的兴奋,机械地划动着四肢,奋力地一遍又一遍地往水下冲…… 第92章 新欢 肺似乎就要炸开, 连眼珠子都像要爆了出来, 吕吉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终于让自己失去知觉的左腿从水草的羁绊中挣脱了出来。 不知是抽筋结束还是因为没了知觉,吕吉山开始做出划水的动作,慢慢地从水草幽灵般的怀抱中升起。 他已经没了力气, 视线早已变得模糊, 双耳中狂风般呼啸着异响,他的神识开始迷蒙, 他似乎看见了不远的上方有一道光, 天空中出现一张饱含嘲讽的脸, 有声音在冲他打趣: 你又该走了, 吕吉山,这偷来的命可是再也长久不了了, 不该是你的, 你终究还是得不到…… 有浓浓的不甘涌上心头,吕吉山开始激烈地挣扎起来:不!我不要走,我还没有活够呢!你说错了,我的命已经改变了,我得到了她的心, 很快我还会得到这天下!我不会跟你走的, 你给我滚, 滚! 可是,神识滑落深渊,四肢变得越来越软。吕吉山开始变得惶恐, 他的心颤抖着,有泪从他的眼中流出,他瞪大了双眼想要留住自己的清明,却只“看见”那道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耳畔的轰鸣声越来越响—— 求求你,我不要死…… 如同韶光乍现,瑛魂觉醒,身后有一双手抓住了自己,执着又坚定。 吕吉山那迷离惝恍的神识如同被丝线牵引的鱼,嘎然停滞于地狱的边缘。 一个并不强壮的身体将吕吉山紧紧包裹,原本绝望的心重又沸腾,他想转过头“看看”力挽狂澜,拯救自己于暗夜边缘的英雄,眼前却是黑暗一片。 吕吉山不再害怕,他的心在雀跃,他放轻松了下来,因为他分明感受到了那具身体传递给他的蓬勃力量,与生命的温度。 苏琬儿趴在太液湖的边缘,四肢瘫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已记不得过了多久,只觉得好似过了一千年—— 哗啦一声响,水波翻滚,辛弈苍白的脸自湖水中探出,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是那张琬儿无比熟悉的脸…… …… 辛弈独自瘫坐在湖边的柳树下,浑身酸软,四肢百骸尚未从适才的极度紧张中恢复,依旧颤抖个不停。他身上松垮垮搭了一件中衣,是庆言替他穿上的。他把庆言打发走了,他不需要人伺候,他要庆言去盯着吕二爷,然后回来同他汇报情况。 辛弈把吕吉山带上湖岸的那一瞬间,他就看见了苏琬儿那原本张惨淡凄惶的脸,如蝶翼初展,绽放出绚丽的光华。不等他爬上岸,苏琬儿的身后便冲出一队黄门,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吕吉山抢上了一张锦垫。有身着御医官服的人出现,他们将吕吉山团团围住,翻转,按压,呼唤…… 辛弈看见吕吉山刚健修长的手无力地瘫软在地,他也看见了他毫无血色的脸,乌青的唇。第一次见到如此脆弱的吕二哥,脆弱得像一片羽毛,风一吹就会轻飘飘地飞走,可他原本应该是那么的生龙活虎。辛弈害怕极了,就快要忍不住流出眼泪。 庆言走过来替辛弈擦身子,穿衣服。辛弈也不说话,任由他动作,自己只不错眼地盯着被众人围住的吕吉山的方向。 他看见苏琬儿走了出来,她带出来一队黄门,他们抬着担架上依旧没有动静的吕吉山,急匆匆,脚下不停地往后宫奔去。 辛弈止住了庆言的手,他让庆言跟着苏琬儿走:二哥还没醒,待二哥醒来,你再回来找我。 二哥脱身了,却真的溺水了,要不是他自己 分卷阅读1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30 从湖底下飘了上来,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辛弈后怕得不行,这一次的逃脱,代价惨重。 守在戏台边的禁卫军们不应该穿戴如此厚重的甲胄,虽然辛弈知道那是皇家的仪仗,但是苏琬儿既然安排给了他们救人的任务,就应该要求他们以救人的规范事先处理好自己的着装。他甚至在心里开始对那个名叫苏琬儿的女人进行指责与批判。 不过他也清楚,二哥就算是真的淹死了,他也不会埋怨那苏琬儿一句话的。自己才是那个聒噪又多余的人呢! 辛弈重重的揉捏着自己麻木的面颊,挥去脑中不切实际的可笑幻想。他直起身来,给自己套上那件华美繁复的妆花云锦袍,松散开湿漉漉的发髻,他要重新打点自己的着装,他答应过吕二哥,他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替他完成。 二哥,你放心,快快醒来吧!辛弈会替你打点好宫里的事的,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 吕吉山的意外落水,虽然给李砚的寿宴带来了不和谐的插曲,但是并不能阻挡寿宴在情绪饱满的状态下继续举行。 大家只惊惶了一小会,有些人甚至连酒桌也没离开过,敬酒敬累了,正好趁着吕吉山落水的当口,赶紧吃点东西。 待到辛弈把吕吉山自湖底捞起后,连曾经惊惶的人也彻底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喝酒行令,大家伙继续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王氏带着女儿吕佩榕惊魂未定地立在宴会场的边上,她们在宴会场的最内侧,没能赶到看见吕吉山被人捞起来。直到琬儿急匆匆地赶回来,王氏忙不迭地拉住琬儿的手,询问自家小叔子的情况。 “大奶奶请放心,太尉大人无碍了,只是经过这一遭,身子甚是疲乏,怕是得好好将养将养了。” 琬儿拍着王氏白腻的手,轻声宽慰。她看了看同样满脸愁容的吕佩榕,心中微动,这吕家两兄弟倒是挺和睦,虽然都有些世故,可是,不得不承认,他哥俩都是心怀家庭的居家男人。连带着,对那从未与之交流过的吕佩榕也生出许多好感来。 琬儿是特意回来照顾王氏与吕佩榕的,吕吉山交代过,要她照顾好自己的嫂嫂与侄女。琬儿很期待吕吉山说的那个“福星”,他究竟寻了谁来替他解决好吕佩榕的亲事呢? 钱媛之坐立不安,她一直有关注吕吉山的情况,她知道吕吉山被太医署接走了,也知道吕吉山又醒了过来。 她很担心他,想去看看他,可是李砚不担心吕吉山,毕竟人已经救起来了,吕吉山又不是小孩子或姑娘家,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是李砚的寿辰,钱媛之是皇后,她完全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探望吕吉山。 于是她开始搜寻随吕吉山同来的吕府的人,那个将吕吉山自湖底救起的男人,她印象深刻。那男人不是五大三粗型,却生得玉貌雪肤,眉目如画,他通体没有半点微痕瑕疵,身体瘦却不露锐骨,丰润却不垂脂。 “允子,将太尉大人救起的那名男子是谁?” “回娘娘的话,听吕府随行的管事说,他叫辛弈,是太尉大人的远房亲戚。” “辛弈……”钱皇后口中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觉得他的名字同他的人一样出尘脱俗。 “唤他来见本宫。” …… 辛弈端端正正立在下首,高挑秀雅的身材,衣服是青玉色的妆花云锦,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与他头顶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那桃花似的眼若有似无的泛着微光,丰神秀澈,如神仙中人。 钱皇后没来由的觉得心里倒突突的跳,喉咙里痒痒的,说不出话来。她只手端起茶杯灌了两口茶,好容易清了清嗓子,开口问话: “辛公子救了太尉大人,本宫代表陛下特向辛公子致谢……” 钱媛之和颜悦色,心情好极了。 “娘娘多礼了,吕太尉乃小民二哥,二哥对小民甚是亲厚,救他,原本就是小民的责任,何须陛下与娘娘专门致谢,真是折煞小民了……” 辛弈恭谨地回话,冲着钱媛之深深作揖。 “不管怎么说,今日辛公子总是立了大功的,来,本宫赐你玉狮镇纸一个,聊表心意。” 说话间钱媛之自身侧的婢女手上拿过玉狮一个,满眼含笑,就要递给下首的辛弈。 皇后赐平民物件,可由黄门代转,大可不必如此劳动自己。可是钱媛之今日特别高兴,辛弈救了吕吉山,让她觉得眼前的这名年轻人特别的顺眼,于是她就想亲手交给他,以显亲厚。 辛弈颔首,倒是落落大方,并不拘谨,他疾走两步来到钱媛之身边,低眉顺眼就探手来接。 人未至,却有淡淡幽香传来,非兰非麝,若有似无…… 钱皇后禁不住心尖微颤,抬眼看向已至眼前的辛弈: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乌发,红唇,眉目如画,更能体会到他花含晓露,月印暗川之致。 白皙修长的手指毫无预警地掠过钱皇后有些僵直的十指,辛弈似乎毫无觐见母仪天下的最尊贵的女人时应有的惶恐与不安,他直接将钱媛之手中的玉狮给夺了过来。 于是他柔腻的指尖与温热的掌心扫过了钱皇后僵硬的手—— 也扫进了钱皇后那干涸的心。 第93章 诱惑 “辛弈, 谢皇后娘娘……” 辛弈的声音慵懒中带着笑意, 唯独没有畏惧与恭顺。那声音扫进钱媛之的耳朵, 拨动她的心弦,她抬眼看进眼前那双黝黑的闪动着波光的眸子,嘴角渐扬。一意缠绵, 怜香慕色之心顿起…… “辛公子眼下于何处供职?” “让娘娘笑话了, 辛弈是刚从洪州老家进京投奔吕二哥来的。”辛弈低眉,笑得腼腆。 “二哥说, 过两日带我去兵部走一走……故而, 目前, 目前小的还是白身。” “辛公子几岁?” “十七。” 吕吉山说过, 让他把岁数往小了说,虽说辛家的事早已成为历史, 且辛家也并不打眼, 但保不齐会有好事者去查一查。于是辛弈又满脸羞赧地自嘲: “辛弈不学无术,让娘娘笑话了……” 钱媛之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一双杏眼只含着水儿一般往辛弈身上扫,心中暗道,生得这张面皮, 还读书做什么。她按下笑意, 只绷紧了脸, 一本正经地冲辛弈说话,“辛公子擅长什么?” “回娘娘的话,小民善抚琴。” 辛弈深知自己已成功入了钱媛之的眼, 可他并不想趁此机会搏一身功名,他只想靠钱媛之更近一些。功名利禄,他不稀罕,能替吕二哥看着钱媛之就好,他需要最大限度地留在宫里,而不是在宫外做官。 “小民初见娘娘,便觉娘娘慈德昭彰,有如王母高贵典雅。娘娘如此圣洁,可望不可亲 分卷阅读1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31 ,辛弈只渴盼能有机会留在娘娘身边做一乐师,日日为娘娘抚琴击磬,一诉衷肠……” 辛弈恰到好处地微红了面颊,低声表达了自己无意高官厚禄,只想日日对着钱媛之唱赞歌的心声。 如此骨香肉腻,玉洁晶莹的美男子对着自己如此表达心意,这让身心皆枯涸的钱媛之犹如久旱逢甘霖,顿时便失了理智,一缕幽情便如那沾泥柳絮,已被牢牢缠住。她望着辛弈,翩然起身,她探出一只素手,悄然按上辛弈流利精健的手腕: “此间园子里的十八学士开了,辛公子可有兴趣陪本宫去瞧瞧?” “小民,求之不得……” …… 吕吉山好容易醒了过来,抬眼只见罗帐灯昏,枕边静谧无声。他心内一松,总算回到自己的吕府,说明一切都入了正轨。 他第一次睁眼时,是在太医署,当琬儿那满面激动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竟然有了想哭的冲动。自己差一点儿就真的被淹死了,能再度睁眼看见她的脸,他真的感谢上苍的恩典! 琬儿欣悦无比地当着吕后派过来的老黄门宣布:既然太尉大人脱离了危险,就劳烦公公回宴会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好让他们放心。太尉大人经此劫难,身体不适,便不再回宴会场喝酒了,现在,便要回吕府了! 老黄门原本是要一直盯着吕吉山,直到将他顺利带入东华宫的,可是人小伙子差点淹死,到现在还烂泥一滩动弹不得。娘娘再有什么心思,也得换个时候了。于是老黄门咧嘴一笑,冲着吕吉山与苏琬儿唱诺: 那是,那是!太尉大人好生将养,大人乃国之栋梁,可马虎不得。既然太尉大人无事了,咱家便回去复命了。 吕吉山也是被伤狠了,睁眼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又迷糊着昏睡了过去。苏琬儿唤来太医令相询,在得知此乃正常溺水后遗症后,又马不停蹄地继续张罗着将吕吉山送回吕府。 这一回该彻底解脱了吧! 吕吉山并无大难不死的后怕,心中反倒一阵激荡,他深吸一口气,胸口滞闷中传来一阵痛,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罗帐被人掀开,幼白关切的脸出现在床头。 “二爷醒了?” 她手脚麻利地收好罗帐,将吕吉山扶坐起身,替他垫上厚实的锦垫,靠上床头。 “二爷先喝水。” 唇边挨过来一杯温水,“爷先喝点水,怀绿去端药了,大夫说您溺水太久,伤了心肺,得静养一段日子了。” 吕吉山揉了揉酸痛的额角,“这头也痛得厉害,大夫可有开治头痛的方子?” 幼白莞尔,“爷且放心,是宫里的太医令张老先生亲自替您瞧的,错不了。张大人说了,二爷您窒息太久,脑子也被憋着了,若是三日未醒,便是没得治了。好在辛公子拼了命地寻你,一点也没耽搁着,爷才能这么快就醒了。只是毕竟也是窒息了许久,您的头会痛好几天呢,太医令大人让您这几日多睡觉,也能好得快一些。” “噢……”吕吉山颔首,原来是辛弈救了自己,真得感谢他了。 “侍中大人呢?”侄女与嫂子还在宫里,吕吉山有些不放心她们。 “侍中大人将二爷您送进府来便回宫了,她说宫里的宴席还未结束,她得回去照看着。” “甚好!”吕吉山放心了,他嘴角微扬,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后,再度滑进松软的锦被。 “我肚子饿了,幼白给我张罗些吃食来。” …… 回到宴会场的琬儿将吕吉山的嫂嫂王氏与侄女吕佩榕安顿好后,转头便四处寻找钱媛之的身影。那女人在巴巴地等着吕吉山,自己得去替他周全了才是。 可是琬儿寻了好半天也没瞧见钱媛之,在场的众人,包括李砚自己,都三五成群而聚,喝酒行令的,奴颜婢膝拍马屁的,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与所有的宫宴一样,只要李砚想,任何主题的宴会都最终会变成所有人纵情享乐的无主题趴。 宴会的女主人不见了踪影,留下寿星一人将这寿宴变成了酒池肉林。李砚并不以为意,皇后不见了正好,他正好可以随心所欲地同臣子玩覆射猜拳。看着李砚涨红了老脸同一帮年轻臣工玩得不知今夕何夕,琬儿轻叹一声,摇摇头,兀自往太液湖西岸的一溜宫墙走去。 那边是距太液池最近的朝粹宫,听黄门说,钱皇后担心太尉大人的安危,召见了吕府的人去问话。吕吉海被贬去守皇陵,连来吃宫里的酒席都没了资格,除了王氏与吕佩榕,苏琬儿记得还有那个唤做辛弈的,身份不明的人也来了。 琬儿觉得这个辛弈,就像水中的月,雾中的花,隐隐绰绰看不清楚,但不管辛弈究竟是什么身份,如今吕吉山不在,她有义务去照顾好吕吉山府上的每一个人。 琬儿独自朝朝粹宫走,她觉得钱媛之多半会将这里作为自己私下接见臣工的场所。这里距宴会场近,方便行走,却又隔了一个湖与一片桦树林,私密性也兼具了。 琬儿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揣摩今日那第一眼便抓住了自己眼球的男人——辛弈真是个美男子啊!只是,有点怪怪的…… 尽管琬儿觉得那男人的眼神有些奇怪,总直剌剌地盯着她看,内里饱含乾坤好似随时都在琢磨什么,让她心内暗自抗拒。但那男人对吕吉山,对琬儿自己的言行举止却甚是恭谨。 琬儿记得他在跟自己见礼时,满眼疑问地望着吕吉山,想弄清楚琬儿的身份。吕吉山调侃道,她是你嫂子,在宫里,有了麻烦事,便要去寻她!那辛弈眼中闪烁着刺目的光,旋即却无比恭谨地唤琬儿二嫂…… 臊得琬儿飞红了双颊,狠狠叱责吕吉山不知好歹,这里是宫门,可不是插科打诨的地方! 辛弈对吕吉山的无条件顺从,从他随时都在为吕吉山行动的方便提供支持上,可见一斑。他不是吕吉山的小厮,却做得比小厮还要好,他唯吕吉山马首是瞻。 琬儿清楚地看见了吕吉山要上竹高台为钱媛之跳舞时,辛弈眼中闪烁的焦灼与担忧。他一改之前恭顺内敛的态度,拉住吕吉山的袖子,立在角落里絮絮叨叨说了挺久。最后是吕吉山不耐烦了,大手一挥扯出自己的袖子,抽身就要上台。辛弈再度扯住了他,探手按上了吕吉山的肩背和胳膊,用力揉捏起来,原来他是要吕吉山上台前先热热身…… 他知道吕吉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他要吕吉山在上台前便做好入水的准备工作。当时的琬儿心中对辛弈好感顿生,如此周全的随从可真是不多见了,也不知吕吉山究竟给他派了什么差使? 他对外宣称是他表兄弟,可琬儿知道,他哪有什么表兄弟,吕吉山的表兄弟早在他爹被杀那年都藏匿到不知何处去了。 分卷阅读1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32 看庆言恭谨地唤他为辛爷的模样,这辛弈倒是有些像吕吉山捡来的结拜兄弟。这吕吉山也是无聊,没事去结拜个兄弟做什么? 琬儿自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浅笑,摆着腰肢往朝粹宫疾步走,自己得快一些,免得辛弈若是被钱媛之刁难,他初次进宫,会应付不过来。 …… 朝粹宫飞檐斗拱,玲珑别致,这处宫殿占地不大,是给后宫妃嫔们游湖转园子累了休息用的。苏琬儿直通通来到主殿,发现空无一人,便转过头穿过花园朝东边的偏殿走去。才刚穿过回廊,她听见廊道尽头的厢房中有动静。 寻了如此之久终于找到一个人,正好可以问他一问皇后的去向!琬儿心中雀跃,脚下不停,飞奔至厢房门前—— 她猛然抽回了已探至雕花木门上的手,驻足在了厢房门口。 里面传出来的是男女欢爱的声音,钱媛之那饱含了难以自持的沉醉与靡媚的声音,毫不掩饰地钻入苏琬儿的耳中。夹杂着男子自喉间发出的阵阵低喘与喁喁私语,她能分辨出,那是辛弈。 胸中有莫名的沸腾翻涌,她突然明白了吕吉山说的,有福星相助是什么意思了。 第94章 助手 苏琬儿急匆匆地奔出朝粹宫, 冲向宴会场, 好似做了错事的是她自己, 而不是钱媛之。 她不是第一次见吕吉山使用此种手段脱困,应该说吕吉山惯用此伎俩。他可以利用他能利用的所有姿容出众的男人,也能利用他自己, 可是没有一次他在使出美人计的时候会让苏琬儿感到如此胸中块垒。 再后来,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她总算想明白了:是辛弈的态度, 辛弈那天生的, 饱含各种复杂情绪的眼神让琬儿有如芒刺在背, 以致于她往后多年都无法释怀。 琬儿气喘吁吁地回到宴会场, 满目热烈中,她看见安嘉公主身着绚烂的花间裙吊在李砚的脖子上正在请求着什么。 安嘉公主李歆儿是李砚与钱媛之的独女, 因着随李砚夫妇流放相州数年, 李砚对她甚是宠溺。吕皇将李砚一家从相州召回时,李歆儿也随爹妈回到了京城,被封为安嘉郡主,如今李砚做了皇帝,李歆儿自然升级成了安嘉公主。 安嘉公主因李砚与钱媛之的无原则宠溺, 行事愈发肆意无比。安嘉公主刚及笄, 块头也有琬儿那般大了, 如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便毫不顾忌地坐上了她父亲的腿,扭住李砚的脖子央求个不停。 李砚喝了不少的酒, 连胸襟上都湿了一大片,随侍太监拦不住他,只能苦着脸立在一旁,像霜打的茄子。堂堂帝王穿着污糟的衣衫,抱着自己成年了却还在撒娇的女儿,并不以为不妥,老实巴交的脸上笑出了褶子,望着李歆儿笑得像颗温暖的太阳。 琬儿摇头,这钱媛之丢下自己的丈夫与女儿,只顾自己去享受了。李砚没人关心,李歆儿没人管教,这一家人如此凑合,连她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于是她摇摇头,抬腿便朝李砚走去,她要把安嘉公主劝下来,如此大的姑娘了,哪怕是对自己的父亲,也应当避嫌。更何况,她的父亲是帝王,帝王的威严,做女儿的应心怀敬畏。 刚走至近旁,但见李歆儿自怀中摸出了一张诏书,直咕隆通塞到李砚鼻子底下。她抬起纤纤玉手捂住诏书的正文,用她那娇莺出谷般的声音同李砚说话。 “父皇,女儿就喜欢池昌庄园里的跑马场,修泽都有庄子,凭啥不给女儿庄子!不公平,不公平!父皇你就答应歆儿吧,在这里用印,用印,嗯?” 李歆儿紧紧缠着李砚的脖子,身子扭得像个麻花,娇憨卖萌,无底线撒娇。逼迫加死缠,一通猛操作,李砚终于吃不住了,固定住了李歆儿的柳腰,忙不迭地应着: “好,好,好!歆儿且下来,你快要勒死你父皇了,朕答应你便是!” 听得此言,李歆儿灵猴似的吱溜一声从李砚的身上滑了下来,一把收起那张诏书,欢心雀跃地挤在李砚身旁等着李砚拿御玺。 李砚抬手唤来身后的随侍太监谢敬忠,要他去取御玺,转头看向死攥着诏书不撒手的李歆儿,眼中全是逗弄。 “诏书呢?给朕瞧瞧。” “不。”李歆儿嘟着嘴,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给朕瞧瞧!”李砚正色。 “不!”李歆儿坚贞不屈。 “哪有用印不看内容的?万一盖错了怎么办?” “不会盖错的!”李歆儿讨好地又吊上了李砚的脖子,涎着脸地冲李砚笑。 “诏书是女儿亲手写的,父皇放心吧,女儿不会弄错的,您就大胆用印即可!” 李歆儿在相州吃过苦,练就了一身好手劲。她猛然吊住李砚的脖子,李砚吃不消,吊脖子杀手锏使出后,李砚总会老老实实地屈服在李歆儿的雌威之下。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拿手点点李歆儿的鼻尖。 “你呀,你呀……” 待谢敬忠取来印玺,李歆儿迫不及待地展开诏书,双手依旧死死捂紧正文部分,再用她那双灵动晶莹的杏眼督促着李砚,端端正正地在那不知正文为何的诏书上盖了一个印。 看着李歆儿愉悦振奋的模样,苏琬儿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疾走两步来到李砚的身边,恭谨地扬声道: “陛下,这帝王印玺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一旦盖上了,可是会涉及到一大批人的身家性命的。如此重大的决定,陛下还是须得看一看才好……” “琬儿姑姑莫要危言耸听!本宫乃公主,陛下的亲闺女,可是会做出有损天家利益举动的那种人?”李歆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苏琬儿的话,她杏眼圆瞪,柳眉倒竖,那磅礴的气势倒是颇得她母亲钱媛之的几分真传。 “下官自是是相信安嘉公主不会做出有损皇室利益与尊严的举动,只是安嘉公主年幼,就怕做出了不妥当的事情却不自知,违背了祖制于无心。”苏琬儿低眉顺目却不想让步。 “你……!”李歆儿被激怒了,她站起身来指着苏琬儿的鼻子就要发作,被李砚一把拽住。 “行了,行了,行了!” 李砚抬手扯住了李歆儿那只控制不住的手,开口吩咐,“歆儿不可对侍中大人无礼,你且下去,再吃点东西,待到戌时,你也该回去歇息了。” 说完,李砚云淡风轻地挥挥手让李歆儿快些离开,临李歆儿离开前,他还不忘叮嘱李歆儿的随侍女官看好更漏,准时将安嘉公主带回宫休息。 滥用印玺的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了,苏琬儿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李砚做事一如既往地没有章法,再加上对李歆儿的无原则的溺爱,哪里有做皇帝的半分样子! 看着李砚一副老成持重,却实为懦弱温吞的憨厚模样, 分卷阅读1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33 耳畔回响起李砚的皇后眼下正在与其他男人颠鸾倒凤的淫靡的呼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怨怼情绪沸腾心间。苏琬儿秀眉紧蹙,她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来到李砚身边: “陛下!你不可……” “琬儿。”李砚抬手止住了琬儿已涌至口边的话。 “琬儿,今日是砚的生辰,你可不可以让砚放肆地过完这一个晚上?” 李砚身穿泛着酒污的袍服,眉眼沉沉。他脸上带笑,那笑容晦涩又模糊,可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却清晰又耀眼,让琬儿想起了自己初入禁中时,见到的那个青葱少年。 琬儿止住了嘴,心中有难言的情绪萦绕。李砚是一个纯粹的人,他过于纯粹,完全不能匹配他的身份与地位。 他并不怠于政务,相反,他甚是勤奋。他用他那并不适合理政的大脑,尽量去理解那汗牛充栋的奏章中所蕴含的每一桩民生国事。他一如既往地信任与依靠琬儿,虽然这种信任所来源的情感,是那么的莫名其妙与说不清道不明,连琬儿自己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尽管琬儿与他有过那么多“不愉快”的过往,他依然任命琬儿为自己的御前侍中,而不是钱家的人或其他。 可是李砚因为钱媛之的存在,早已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李家二郎了,他于钱家与李家的夹缝中给予了琬儿他能做到的最大的理解与信任。如果说李砚是依靠琬儿超凡的能力将手中的帝王政务给理得顺溜了,不如说,是李砚用他对琬儿无条件的信任与包容,让她通过自己在他们李家朝堂上占据了一片天。 他就像一头憨厚的牛,毫无怨言地承受着来自钱家与李家,包括这些势力投射与他身上的指责,鄙夷,或嘲笑。只勤勤恳恳地按照琬儿交代与自己的要求与标准,将他应处理的一切政务给做得尽量圆满。 他是这个王朝的帝王,却没法拥有帝王应有的威仪与气势,连他自己的皇后,也能在他的寿宴上莫名其妙地翘班了,抛下他一个人在嘈杂又喧哗的寿宴场上胡吃海喝,醉生梦死。 尽管如此,所有的人依然在对他喋喋不休地指点着,你是皇帝,你应该这样,应该那样…… 包括琬儿自己不也正在试图如此“告诫”他,你是皇帝,你的印玺与言语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他是皇帝,却终日与鄙薄为伴,他拥有天下最无上的权力,却只能与耻笑为伍。 他本身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大男孩,今天是他的生辰,他想玩,就让他好好玩玩吧。 这样想着的琬儿,心中那来源不明的窒闷感翻涌更甚。她狠狠咽了一口唾沫,默默地退到了李砚的身后,不再说话。 “琬儿。” 耳畔响起李砚慵懒中带笑的声音,琬儿抬起头,看见李砚正转过身来定定地望着自己,沉沉的目光像极了琬儿熟悉的,素来沉寂又内敛的肇。 “殿内的空气有些闷,琬儿可以陪朕出去花园走走吗?” 第95章 谋定 直肠子的李砚似乎有心事, 他只低着头映着月色, 默默地踩着一地的清辉。 “陛下, 夜深露重的,走风里怕把陛下您给冻着了,要不, 奴婢陪你去那背风的暖香亭喝杯茶, 醒醒酒?” 李砚吃了那么多的苦,到最后, 身边竟没一个知冷暖的人, 也真是够可怜的。于是苏琬儿开口打破了这难言的沉默, 向李砚表达着自己的关心。 “嗯, 甚好……就依琬儿所言吧。” 李砚的声音低沉又柔和,他喜欢温柔的琬儿, 她能让他心绪安宁。 琬儿自己挑着灯笼将李砚引入了暖香亭, 亭子缩在一堵花墙后,隐蔽又背风,坐在这里眺望太液湖的粼粼夜色也是不错的。 今日是李砚的寿辰,他的皇后在这一天亲手织了一顶耀眼的绿帽子送给老实巴交的皇帝,虽然这顶帽子暂时挽救了琬儿的恋人, 琬儿依然会止不住地想要对李砚表达她难以自抑的关爱。 李砚对那顶绿帽子没有什么感觉, 琬儿对他的好, 他却感受颇深。 “琬儿,这玉露团子好吃,你来点?” 暖香亭内疏影暗香, 李砚情绪大好,先头那莫名的阴郁一扫而空。他端起一碟莹白的玉露团,笑眯眯地招呼琬儿也来用点。 “陛下,夜间少用这些不易克化的东西,您适才饮了不少酒,琬儿让人给您送醒酒汤来。” 苏琬儿满脸嗔笑,一把夺过李砚手中的吃食,转身招来宫娥,要她们把这些小食统统都给撤走,只给端点醒酒汤来。 李砚对琬儿自顾自替他做出的安排并不反抗,他反而挺享受琬儿对他的照顾,他希望琬儿能一直这样将他照顾下去。 李砚遣走了宫人,咕咚咕咚喝下去两大碗醒酒汤,好让琬儿放心。 “琬儿,我是一个昏君吗?”李砚放下碗,便抬眼冲琬儿问话,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倒是让苏琬儿有些懵。 “陛下为何出此言?” 看着李砚经历过风霜洗礼,变得愈发沉寂又略显呆滞的眼,琬儿下意识地将“昏君”这个称号从李砚头上刨开。 “荟荟……她似乎对我很失望……” 李砚耷拉着肩,坐在狭小的酒桌前,无助又老实的模样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琬儿有些心酸,她能理解李砚的抑郁,他对钱媛之的爱是深沉的,他对自己让钱媛之失望是非常惶恐的,而钱媛之对他的鄙视也深深伤害到了他。 琬儿知道,无论李砚怎么做都无法得到钱媛之的赞美,因为他是李砚,不是吕吉山或辛弈。 “陛下,这是您的天下,不是皇后娘娘的天下,你不必要关注皇后娘娘对您的感受,您应密切关注的是您的臣民们。” 苏琬儿没有再由着心中的酸楚给李砚违心的赞美,她坐直了身子,板正了脸,一本正经地提醒李砚,他是帝王,不能看着一个女人的脸色过日子。钱媛之完全没有任何挽回的必要,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劝李砚换一个人做皇后。 “昏君或明君的称号是天下人给的,而不是您的皇后。” 没想到苏琬儿当着自己的面如此也如此不给钱媛之面子,李砚被堵得一愣。旋即他也听明白了苏琬儿这是在暗示自己惧内可耻,他摸摸自己的脑袋,讪讪一笑: “琬儿说得对,砚才是皇帝……有什么好怕的……” 琬儿望着李砚淡淡地笑,指望自己一两句话就让他拿出男人气魄来,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此时气氛甚好,她倒是可以趁此机会向李砚说一说吕吉山的事。于是苏琬儿放缓了表情,柔软了眉眼,她替李砚斟了一杯茶,缓缓开口: “陛下,您是天子,应随时将天下苍生福祉记挂心间才是,至于皇后娘娘,她将陛下后宫之事处理妥帖是她的本分,陛下切 分卷阅读1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34 不必因此而心怀愧疚。” “嗯,琬儿说的是……”琬儿说话挺有道理,李砚也觉得自己随时念叨着皇后有点可笑,便可劲地点头,对琬儿的话表示附和。 “说起这苍生福祉,现如今这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国库也能充盈。有道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趁此安宁之际,陛下是不是也应适时考虑考虑北边的突厥王?” 盘踞金山以北的东突厥汗国,一直是横亘中原王朝头顶的一把大刀。以往中原王朝势力不够强劲,吕后当政时便一直对东突厥汗国采取了收买与打压相结合的政策。一边好言好语同东突厥可汗勾兑着,牛羊车马三五不时送一点,另一边不停加强北方边境都护府建设,壮大边境地区节度使的军事实力,清剿与整肃混迹于边境地区的零星突厥部落。 经过这些年的太平盛世,中原王朝也修养生息了挺久,无论财力还是军事实力皆上了一个新台阶,在此时重提征兵东突厥也是顺势而为。 李砚斟酌了片刻,对琬儿提出的动议表示了赞同。他只是有些担心朝中暂时派不出合适的人选来担任北伐的统领,他有些踯躅地向苏琬儿征求意见: “琬儿,只是目前国舅爷怕是脱不开身,钱彪得先南下赴南诏国,协助南诏王处理南诏匪乱,这是月前便与南诏王说好的事……” 钱彪是钱媛之的堂兄,钱彧兄弟钱楷的大儿子。钱彪作为钱氏一族最有威望的武官在大德宫变中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自钱彧进中书令以来,钱家一派鸡犬升天,钱彪当仁不让地进骠骑大将军,太子太保。而钱彪善战,李砚也的确非常倚重他,无论是平乱、剿匪,还是远征藩属国,都要叫上钱彪。如今钱彪抽不开身,派谁北伐东突厥,倒真犯了难。 琬儿却一脸淡然,她柔和了声线向李砚进言:“陛下,击败东突厥全靠中央军那是愚笨的。突厥人能征惯战最难对付,要不然先帝怎会于北线布局都护府,抚慰诸藩,辑宁外寇?” “琬儿的意思是?” “下官的意思很简单,剿灭东突厥,军事力量固然重要,但中央军的势力并不是首要的。安西与安北都护府紧扼东突厥正西、正南出口,经李家三代圣人治理,保我中原近百年安宁,其作战能力早已不可小觑。此次北伐应充分发挥安西、安北二位都护使大人的作用,安西与安北都护府协同作战,咱朝廷派人总揽协调即可。” 安西与安北都护府自李家高祖时期设立以来,已发展了近百年,无论军队建设还是作战能力等方面皆已成熟,养兵千日,如今的确是时候派上用场了。这样想着,李砚颔首: “那么琬儿以为,朝中何人可担当此总揽协调之职呢?” 琬儿浅笑,“陛下以为,吕吉山吕大人如何?” 听得此言,李砚并不置可否,他望着琬儿笑意盈盈的眼,心中有怪异情绪涌动。他知道吕吉山以往与琬儿有何绯闻流传,就连大德宫变后,琬儿还被吕吉山接入吕府养了挺长时间的病。 虽然自己即位后,苏琬儿与吕吉山似乎也断绝了来往,琬儿只终日陪伴自己左右,吕吉山也一派讨好溜须的态度。但他们二人的过往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也正是因为这些过往,苏琬儿还会时不时被钱彧提溜出来,作为攻击李砚的把柄,说他敌我不分,看不清形势。 李砚掌天下大权,膈应到他的人,他完全有能力给一刀斩了,若是其他某个女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朝秦暮楚,攀龙附凤,李砚也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将她打入尘埃。可是眼前这女人是苏琬儿,要他把苏琬儿打入尘埃,给他一百个理由他也不敢打,应该说,是不忍打,更不舍得打…… 于是,李砚压下心头暗自喷涌的怒火,只沉声回答,“琬儿,吕大人……他是吕家的人。” 看着李砚脸上那风云变幻,苏琬儿自然知道李砚正在想什么。她只低头抿嘴一笑,凑近李砚的身边,将她那婉转媚惑的声音灌入李砚的耳朵: “陛下,下官给您两个任用吕吉山的理由,您先听着,如何决定,陛下可回宫慢慢思虑。 第一,单说能力与经验,无须琬儿赘述,陇山蔡鼎与樾州李衷都是吕太尉给解决的,琬儿提此人选并非将国事当作儿戏。第二,正如陛下所言,吕太尉乃吕氏一派的头面人物,所以,这趟差事还非得指给他不可。” “哦?此话怎讲?”李砚挑眉,心头暗涌的火瞬间变为浓浓的好奇。 “陛下不是一直想将太尉一职赐予钱家大国舅吗?” “是的!”李砚重重的点头,钱彪是他大舅子,又会打仗,让钱彪做太尉,掌天下府兵,不仅是李砚的愿望,自然也是钱彧的心愿。其实在钱彧看来,三公九卿、三省六部最好都是他钱家的人,这样的朝廷才算稳妥。 可是吕吉山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尉,根深蒂固不说,还有侯爵,岂能说免就免?只能暂时任由吕吉山钉子似的卡在那重要位置碍眼睛。虽然近些日子来,吕吉山把自己伺候得不错,但这依然不能改变他是钉子的属性,最多不过是图钉与螺丝钉的区别——卡得松一点或紧一点的区别而已。 “那就是咯!”琬儿满脸诡谲,她眼中闪着微光,压低了嗓门,“突厥人好对付吗?” “不好对付。”李砚把头点成了啄米的小鸡。这还用说?好对付的话也不会拖到今天了。 “不好对付的,咱就交给吕太尉,国家安危,容不得毫厘差池,若有半分颓势,该当何罪……”言语间,琬儿抬手轻轻做了一个刀斩的动作。 如醍醐灌顶,李砚恍然大悟,他乐不可支,抬手狠狠拍上自己的大腿。“琬儿好手段!一石二鸟,周全还稳妥啊!” 李砚满脸红光,一把抓起琬儿的纤手,捂近胸口,“琬儿如此替砚着想,砚心里真热乎……只是……” 李砚顿了顿,复又开口,“若是吕吉山成功了又怎么办?难不成朕还得给他加官晋爵?”吕吉山北灭蔡鼎,南灭李氏四王,事实证明了他并不是个棒槌,若是他一个超常发挥灭了突厥人,李砚又怎能再夺了他的官位呢? 望着李砚瞬间忧虑的脸,琬儿轻笑出声。“陛下,若是突厥之祸顺势解决,岂不解了咱李家逾百年的老大难?陛下应当高兴才是,至于吕吉山的官职嘛……将在外,又是战场,发生点什么意外,不是常有的事嘛……” 纤纤玉指轻轻点上李砚的手背,苏琬儿的眼中有波光翻涌。李砚眉开眼笑,他顺势扯过琬儿的手,将她拉入怀中,仰天长啸出声:“哈哈!琬儿,我的好琬儿!” 琬儿笑,她没有拒绝李砚的拥抱,他是帝王,自己目前有求于他,自然不能在这关键时刻泼冷水。 她笑到眼角泛出了湿润,脸颊上是李 分卷阅读1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35 砚胸口织金的盘龙,耳畔是李砚爽朗又解脱的大笑,琬儿心中是沸腾的酸楚与哀伤。她就知道她一定可以将吕吉山送出京城,出了京城,吕吉山就自由了,不止是为了摆脱钱媛之,更是为了摆脱未来的李韧。 离开京城,这是吕吉山唯一的生路,苏琬儿不要吕吉山做什么统领,更不要吕吉山为李砚打什么突厥人,她只要吕吉山做一个逃官。 苏琬儿有的是钱,支撑一个逃官一辈子,绰绰有余。 …… 第96章 誓言 夜风寂寂, 苏琬儿独坐暖香亭, 望着一潭墨黑的池水发怔。李砚回宫了, 是钱媛之派人来催李砚该散席了。这个心愿得以顺遂的女人在月上中天的时候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正在过生日的夫君,于是她回了宴会场,并派出黄门来寻李砚, 催他回宫休息。 苏琬儿没有走, 她也了了一桩心事,看今天这场景, 如无意外, 李砚一定会坚持将吕吉山送上战场的。就算钱媛之反对也阻挡不了李砚的决心, 毕竟与提拔钱氏一门的重要性相比, 钱媛之的个人私欲,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只是, 吕吉山离京后便再也回不来了, 自己以后便再也见不了他了么…… 胸口萦绕着莫名的哀戚,沉浸在自己那脉脉忧伤中的琬儿,却意外地被耳畔的冷嘲声打断。 “侍中大人好手段,都说多情女子薄情郎,可今日看来, 似乎还是女子的情更薄一些……” 苏琬儿惊愕, 她抬起头来, 对上一双冰冷的,充满嘲讽与嫌恶的眼。 “吕大人做梦也想不到,他的下半辈子就这样被他最信任的人给如此随意的出卖了。” 辛弈面带嘲弄, 勾着唇,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上了李砚离开不久的位置上。他只手把上了小几上的茶壶,想给自己倒杯茶喝,猛然想起这茶杯被李砚喝过,又冷哼一声抬手将茶盅扔开,摸了一圈,没找着多余的器皿,于是他索性一把揭开茶壶盖,提起茶壶便直接往自己嘴里倒。 “辛公子?”苏琬儿回不过神来,辛弈是什么时候到的?看样子似乎来了挺久。 “侍中大人为了自己的前程,不惜将自己的情郎像扔破鞋一般抛至身后。如此决绝的女人,辛弈倒是第一次看见。”辛弈并不回应琬儿的疑问,直咕隆通就朝苏琬儿发泄他心中的不满。 苏琬儿好容易从混沌中挣脱出来,当她明白了辛弈是在因为什么不满后,苏琬儿也有些生气了。 “辛公子休要断章取义,什么叫出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出卖吕太尉了?” “嚯,侍中大人你够能的,这都能狡辩?”辛弈露出惊异的冷笑,他放下茶壶,侧着身子压上一边手肘,凑向琬儿的方向,他抬手虚虚一晃: “辛弈这两只眼睛都瞧见了你投进了那穿龙袍的家伙的怀抱。你还怂恿他将吕大人投到北边去,去替他打那残暴的突厥人。” 辛弈勾着唇,眼中闪烁的全是鄙视与嘲笑,这让苏琬儿相当生气。她噌地一声直起身来,直直盯着辛弈的眼睛。“你懂什么?休要同个妇人一般冷嘲热讽,你知道太尉大人他面临着什么吗?你知道他有多难吗?如若不按我说的做,他吕家还能存在多久都是不一定的!” 琬儿不想同他多讲,这个男人有些不好交流,对她似乎怀着天然的不信任。她怎么给吕吉山安排退路,是琬儿与吕吉山二人之间的事,没必要同他这个莫名其妙的第三人做解释。于是琬儿闭上了嘴,她直起身来,挺直腰背,绕过辛弈就要往外走。 “站住!” 辛弈开口唤她,苏琬儿压根不理,在她看来辛弈没有资格同她说话,这男人就是吕吉山的一枚棋,塞给钱媛之的脔宠而已。吕吉山看上的是辛弈的肉身,至于辛弈想什么,完全不重要! 就在苏琬儿的一条腿已经迈出暖香亭时,一只刚劲的手钳住了她的胳膊。 “你不能这样对待吕二哥。”辛弈那不甘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内里有浓浓的失望与愤怒。 无名火猛然蒸腾,这出卖色相的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苏琬儿愈发紧闭自己的嘴巴,狠狠抽回自己的胳膊,让自己抽离了辛弈的控制,继续迈开大步朝亭外走去。 “苏大人!二哥是男人,你不能让他像个婆娘似的躲在红尘之外。” 辛弈压低了嗓门立在苏琬儿身后冲她低呼,这句话成功让苏琬儿停住了脚步。 “苏大人,辛弈不才,虽然只同二哥相处了半月时间,我也知道二哥想要的并不是隐姓埋名,亡命天涯。而苏大人,你若真心爱吕大人,你就不应当忽视他的内心,自作主张折去他的羽翼!” 琬儿转头,狠狠地看进辛弈的眼睛,这男人似乎并不只是吕吉山的棋子这么简单。她好奇心顿起,原本想走的她三两步又冲回了暖香亭。 “吕太尉,他同你说了什么?” 苏琬儿神情凛然,她冷冷地直视辛弈的脸,她不喜欢辛弈,辛弈那自以为是的维护吕吉山的神态与话语都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吕吉山的事,而辛弈就是专门来指正她的——这种感觉糟透了! 辛弈有些激动,他咽了一口口水,平复了自己的面部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咄咄逼人,虽然他不喜欢苏琬儿,但架不住二哥喜欢。 “二哥想要的是什么,辛弈都能知晓,我就不信苏大人你不知道。苏大人为何想将二哥支离京城,辛弈也能略猜一二。但二哥不是女人,大人你是想二哥一辈子隐姓埋名躲在哪个小山村做个农夫还是猎户?还是留在玉门关外终日顶着风沙做个贩夫走卒?” 辛弈敛去满身怒意,只留下切切的凄怨,“二哥不想走,要走,他早走了,所以他让辛弈进宫。可苏大人却迫不及待地想让二哥离开京城,可是害怕吕二哥会阻了大人您的前程还是拖了您的后腿?” “住嘴!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知道什么?你如此自以为是地揣度他人的心思,再肆意指摘,你就那么爱干涉别人的生活吗?有这闲工夫,你先想想你自个儿的事吧!” 苏琬儿勃然大怒,她声色俱厉地冲辛弈怼了回去。这个靠出卖色相搏生存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同自己谈论应该怎样对待吕吉山?尽管她的确用一副高高在上又颐指气使的模样,成功阻止了辛弈继续说出刺耳的话,但是琬儿已不能忽视自己于心底深处溢出的丝丝不安与惶恐。 她知道,辛弈说的是对的。 吕吉山想要的是李砚屁股底下的那个位置。他是不会心安理得地缩去哪个犄角旮旯当个农夫或屠夫的,他同自己一样,属于这大明宫,他的生命寄生在这纷繁复杂的门阀朋党的斗争之中,他的人生将在这幽深又磅礴的大明宫之上绽放属于他 分卷阅读1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36 自己的凄美之花。 不管怎样,吕吉山目前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只要李砚一张圣旨,他吕吉山就得乖乖地离开京城。琬儿认为无论什么人生大义都比不过吕吉山那活生生蓬勃的心跳,所以,哪怕吕吉山会恨她、怨她,她都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天下不可能是吕吉山的,苏琬儿不允许他逆天改命! 气势上占据上风的苏琬儿就这样带着睥睨的神色,将辛弈压制得不能动弹。辛弈苍白了脸,不知道是对苏琬儿的回应还是他自己在自言自语,辛弈说出了让琬儿这一辈子都耿耿于怀的话: “如若我是你,我会为他生,为他死。他若想浮世离尘,我陪他浪迹天涯。他若想改天换日,我替他杀神灭佛。苏大人,你原本可以与二哥相携相扶,吕二哥有情有义,心疼你,想将你护在他身后,可你偏要站出来,出手将他抛入深渊。你要二哥行尸走肉般的活,与杀了他又有何区别?” 辛弈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有漫天繁星闪烁。“苏大人,你是女人,却偏要做那男人的事。我不知道二哥究竟看上了你什么,但是我知道,若是要你与二哥一道去关外做那贩夫走卒,你是一定不能够的。二哥喜欢的是你的人,而苏大人你喜欢的却不是吕二哥……” 辛弈的声音低沉嘶哑,有浓浓的失望荡漾其间。不等面色铁青的琬儿再度开口,辛弈自己迈开大步开始往外走。经过苏琬儿的身边时,辛弈冷冽无波的声音灌入琬儿的耳朵: “休要再想坏了二哥的事,辛弈不会答应的,二哥他哪儿都不会去。” 夜风中飘来辛弈身上的幽幽冷香,是琬儿熟悉的瑞龙脑香。吕吉山身上的香是温热又柔软的,可这香自辛弈的衣袂间飘出,却无端多了些刺骨的冰冷。 …… 李砚果然又让苏琬儿失望了。 北伐突厥人的计划被推迟了,推迟到国舅爷钱彪南诏国剿匪结束后,听听最会打仗的国舅爷的意思再说。 因为辛弈将钱媛之搂在怀里,细细给她分析了吕吉山出征北伐的弊端: 北伐多危险啊!娘娘你真舍得将太尉大人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且不说太尉大人本就英明神武,能征善战,但突厥人杀死咱多少猛将,娘娘你也不是不知道。再说了,这突厥人究竟是夺了咱的城了,还是杀了咱的人了?既然啥事都没有,今天打和明天打又有什么区别呢? 钱皇后仔细想了想,觉得辛弈说得挺对,打突厥人危险系数太大,把吕吉山送去填坑她舍不得。再说了这件事多半是李砚那老东西想出来的折磨吕吉山的法子,吕吉山这么一来只怕是有命出,没命回了。 于是钱媛之气势昂扬地唤来了李砚: 你这呆子!灭突厥这么大好的立功机会干嘛让给他们姓吕的人? 李砚摇头浅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他轻言细语地将琬儿的那番说辞又添油加醋地向钱媛之复述了一遍。 钱媛之是真的生气了,并不是她认为李砚找茬方式不对,而是因为李砚老是想灭了吕家,谁也不希望自己看上的人被自己的老公给杀了吧! 不过钱媛之是一定不会直接告诫李砚不许动吕吉山的,她换了一种方式。钱媛之瞪大了眼睛,看傻子似的望着李砚,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冷哼: 不就给人穿小鞋嘛?犯得着这么大阵仗吗?若是那吕吉山真死在了战场上,你还敢不给他个亲王封号以示朝廷嘉奖?有你这么给人穿小鞋的吗! 钱媛之望着痴怔的皇帝继续对他“指点迷津”:所谓风险与利益同在,打突厥虽然风险高,但能换来的利益也是巨大的,若是成功了,统帅的一大家子人都可以靠着这个荣誉躺着吃上三代了!所以啊,这北伐统帅的帽子究竟应该给谁带,我建议你李老二还是认真想一想再说。 于是苏琬儿的计划落空了,她难得地气急败坏地在瑶华宫的书房内砸烂了两个汝窑花瓶。碎瓷片散落一地,犹如苏琬儿当下的理智,七零八落,无法梳理。 她将自己重重的摔上床塌,望着头顶斑驳的承尘,琬儿任由自己心中沸腾的复杂的情绪翻滚,将自己心底的酸楚凝结成咸湿的泪,染湿自己的发鬓。 同她处理李肇的事一样,深深的无力感包围了她。吕吉山比李肇还难对付,如果说李肇是坚硬的顽石,那么吕吉山就是长满了滑溜溜苔藓的顽石! 她为吕吉山那不可理喻的,莫名其妙的野心而愤怒。琬儿自认为自己有一颗坚硬的内心,她不会为了自己的失败而流泪,但是她会为了求而不得、极度怨恨而伤怀。 那是自她心底深处涌出的,击碎她心房的另一层东西—— 他若想改天换日,我替他杀神灭佛。 第97章 惊爱 四周是凝滞的漆黑, 睁眼如盲, 暗夜似乎没有尽头。琬儿心中惶恐,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黑洞洞的暗夜尽头藏着最巨大的恶魔,它将毁天灭地。 死寂间, 炸雷响起, 一道刺目的闪光将墨黑的天空撕裂,炫目的光亮将天地映照出一片惨白。眼前闪过的是她熟悉无比的楼宇宫殿, 忐忑的琬儿愈发仓惶不安——这里是庹山。 琬儿一个人立在庹山行宫的入口, 高大雄伟的宫门似乎比以往更为巨大, 它们高耸入云矗立在琬儿的眼前, 巍巍然如泰山压顶。 耳畔响起凌乱的马蹄声,电闪雷鸣间, 自黑洞洞的行宫深处奔出一队骠骑。当先一人身长七尺开外, 跨骑赤红高头大马,金锁甲,绿沉枪,细腰扎背膀,双肩拢锦袍。 “山!” 琬儿一个激灵冲来人大喊。她的心跳得很快, 她不知道吕吉山要奔去哪里, 但是她知道他会有危险。 “吕吉山!快停下!” 琬儿提起沉坠的裙摆用尽全力朝吕吉山奔去, 可吕吉山似乎听不见她的叫喊,也看不见奔至他近前的苏琬儿,只昂着头不改去路直通通擦过琬儿的裙摆而去…… 琬儿被呼啸而过的马队带得一个趔趄, 差一点跌倒。但她顾不得多想,见唤不住吕吉山,也没打算放弃,她深吸一口气再度朝吕吉山奔往的方向追去。就在她张开嘴,气沉丹田,准备再度高喊时,身后一双手抓住了她。 扭头一看,钱媛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后,尖嘴猴腮高颧骨,自那刻薄的两片薄嘴唇中吐出的是刺耳的嘲讽: “小贱人!你还想着他呢?人都走这么远了,还预备追过去。” “不,不!下官是想告诉太尉大人,勿要出宫,那边危险。”琬儿急匆匆地冲钱媛之说话,潜意识中琬儿记得钱媛之挺心疼吕吉山的,可为何她又如此舍得让吕吉山出去送死? 苏琬儿有些生气 分卷阅读1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37 ,她不想同钱媛之多讲,转身就预备继续奔走,身后传来钱媛之冷沁沁的笑: “你以为他是你家养的猫,你不让出去他便不出去?他不出去将李韧杀死,李韧便要将他杀死,所以,还是让他去杀死李韧的比较好……” 琬儿大惊,就想同钱媛之争辩,可转身哪里还有钱媛之的影子。苏琬儿张着大开的嘴,将已奔至嘴边的话重又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声长长的惊叹—— 她更加惊愕地看见自左前方重重黑云下,冲出一队重甲军士。暗夜苍茫朔风急,肃杀铁甲映寒光,数百魁伟如山的军士手持长刀森然鹄立,沉沉夜风中甚至能听见自那凛冽刀锋间传来的嗡嗡铮鸣…… 琬儿浑身血液凝固,她说不出话来,也迈不动腿。她知道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他们的到来意味了什么。 李韧带来了他的陌刀军。 陌刀长七尺,刀重五十斤,刃长三尺,柄长四尺,非力士不能持。宝刀配英雄,陌刀军士皆军中翘楚,膂力过人。陌刀军专为遏制突厥骑兵而制,他们没有繁复的阵式,他们的进攻简单粗暴:数百兵士排成一条散兵线,重刀过处如墙而进,人马俱碎。下砍马腿,上削人头,刀锋袭来人马断裂如齑粉。 让突厥人闻风丧胆的陌刀军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庹山行宫。 他们是为吕吉山而来。 暗夜天光云影涌,吕吉山那赤金色的铠甲泛出隐隐绰绰的昏黄,他的身影如扑火的飞蛾,纤薄羸弱,又勇敢决绝…… 苏琬儿浑身颤抖,她自喉间发出低如蚊蚋的呜呜哀鸣,好容易她挪动了腿,她想往暗夜尽头,那吕吉山的方向走去。 陌刀军开始向前推进,吕吉山那隐隐绰绰昏黄的身影带着同他一样模糊又虚幻的部下一同没入陌刀军那气势恢宏的暗影中。 苏琬儿似乎知晓了自己即将会看见什么,她脑袋里开始嗡嗡作响,四肢很软,连带脖颈也一样软,软得支撑不起自己那颗沉重的头。她似乎听见了狰狞的喊杀声,陌刀入肉砍断骨头的脆响,还有血浆四溅喷上土地的滋滋声…… 苏琬儿走不过去,她觉得等自己走过去或许人家都杀过几轮了。可是她心里还有一丝侥幸,万一是自己猜错了呢?她支起耳朵想听吕吉山的声音,她似乎自那嘈杂的喊杀声中听见了自己熟悉的男人的喊声。可是耳畔是自己越来越响的,放大的心跳声,干扰了她的听觉,她很着急,于是心跳得更快了,快到她已经来不及配合着呼吸。 暗夜尽头的喧嚣渐渐散去,琬儿看见陌刀兵们巍峨的身影开始集结,有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骑上了一匹跟黑夜一样黑的大马。他用陌刀尖挑起一样物事,将它举得高高的,那东西黑乎乎看不清楚,可是与那物事相连的赤金色的头盔却在这漆黑的夜里,如炫日般发出刺目的光芒…… “不——!” 擂鼓般的砰砰心跳声中,苏琬儿用尽了洪荒之力终于挣脱束缚自己的混沌,她聚集了心底所有的决绝将自己的悲愤嘶喊出声。 她满脸湿泪,痛不欲生。 “乖女!乖女!乖女莫要吓娘啊!” 琬儿睁开了眼,热泪滚过,出现了母亲许氏那苍白焦灼的脸。 “乖女!乖女你魇着了啊!”许氏将琬儿紧紧抱在怀里,望着女儿脸上那绝望的悲恸,这位两鬓斑白的母亲也难过得泪眼朦胧,她抱紧苏琬儿那兀自颤抖不停的身躯嘴里碎碎念个不停: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啊……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啊……” 好容易回魂的苏琬儿终于听清楚自己的母亲在念什么了,她满头大汗,周身疲惫,四肢脱力。她望了望熟悉无比的百鸟朝凤床幔,与床头那油光水滑的富贵满堂大插屏,狂跳的心终于安静了下来——这里是瑶华宫。 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啊……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啊……” 耳畔是母亲百折不挠的低吟,琬儿叹了一口气,她抬起酸软的胳膊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背。 “娘,别念了,琬儿无事。” 碎碎念的咒语终于停止了,许氏抱紧琬儿舍不得撒手。 “我的儿,你好了吗?” 许氏揉着通红的老眼,将怀里的女儿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小心翼翼地再度确认。 “嗯,是的,娘,女儿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可是……乖女啊……你……”许氏欲言又止,她踯躅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 “吕大人他生死自有天命,乖女尽人事听天命即可,勿要心劳成疾,娘就只有你一个了……” …… 吕府。 苏琬儿身着三品女官官服,正经危坐于吕吉山书房内。幼白恭恭敬敬地替苏琬儿端来茶水与茶点后便惶惶不安地被苏琬儿给撵走了。 “二爷。” 幼白拉住了初回府的吕吉山的袖子。“夫人说有要事寻您,让您回府后去书房。” “唔。”吕吉山满意地点着头,他喜欢听家中的婢女唤琬儿为夫人。 “二爷……夫人她……她看上去心情不大好……” 吕吉山满心欢喜地来到自己的书房与琬儿相见,他爽朗的笑在书房内回旋,震得书房都嗡嗡作响,几乎要震翻书房的屋顶。 “我的琬儿终于想到来看我了,我还当你是不是另有新欢了……” 吕吉山冲琬儿打趣地笑,他探出手想把她拥入怀中,却被她闪身躲开。琬儿严肃又认真地将吕吉山固定在了书桌旁,并示意他安静坐好。 “你愿意离开京城吗?”苏琬儿沉下脸认真盯着吕吉山的眼睛,她开宗明义,懒得转弯,因为她需要吕吉山听自己的话。 “呃……” 吕吉山来不及再活跃一下现场气氛就被毫不留情地打了回去,他咽了口唾沫,思索了片刻,终于也认认真真地看进苏琬儿的眼睛。 “不愿意。”他的回答斩钉截铁。 “为何不愿意?”苏琬儿有些控制不住地烦躁,她的脸开始因为激动而泛红。 看着苏琬儿瞬间炸毛的样子,吕吉山当然知晓了她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吕吉山轻笑出声,“琬儿莫急,吉山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放心吧!你就乖乖地等在瑶华宫即可,吉山会给你这天底下最尊贵的荣耀的。”他探出手在琬儿柔腻的手背上轻轻摩挲。 苏琬儿顾不上他的柔情万种,她一把拍走了他温情无限的大手,焦灼地揪住了他的胳膊。 “山!你得要离开这里,为了你自己好,你必须得离开!” “琬儿,你究竟在担心什么?我就这么不能让你信任?”吕吉山笑得温柔,他不想琬儿这么 分卷阅读1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38 杞人忧天。他知道所有的后事,他比李韧有先天的优势。这一回,他一定会成功的!只是他不能告诉琬儿而已。 不幸的是,苏琬儿就算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也不会相信他的,因为上一世的她明显活得更久,她比吕吉山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还是苏琬儿的理解更正确一些。 所以,果决的苏琬儿压根就没想去考虑信任一次吕吉山,她懒得再委婉地劝说吕吉山了,这男人总是存在盲目自大,盲目自信的毛病,给他说了他也不信。所以苏琬儿更加斩钉截铁地说: “你若不走,只有死路一条!” 听得此言,早已预备好与苏琬儿进行持久战的吕吉山被堵得一噎,他干巴巴地苦笑一声,“琬儿,我不会死的,我是可以成功的。” “不可能!这天下是他们李家的,呆子,你放眼看看,看看你姑母称帝的艰难与李砚宫变的理所当然,你还不明白吗?人们心中的天子是姓李的,压根没你吕家什么事!他姓李的就算杀光了皇城所有的门阀,他李家依然是这天下的主人。没了李砚,还有李韧,李韧在边关,他的陌刀军会杀了你!” 吕吉山愣住了,他有些惊讶,惊讶于苏琬儿的未卜先知。他的确是在最后一次与陌刀军对阵的时候丢了小命,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了,那时的他靠着钱媛之杀死李砚,做了一段时间实质意义上的帝王。 吕吉山想了半晌,最终放弃了揣摩苏琬儿究竟怎么得知是陌刀军杀了自己这样的问题,他将此归咎于苏琬儿的能谋善断。李韧精明强干,他比李砚更有天子气象,琬儿得出此结论实属正常。 “琬儿莫怕,李韧的陌刀军是没有机会回京了,不仅他的陌刀军,连带李韧的人,也回不来的。” 吕吉山的声线轻柔却笃定,“我吕吉山会成为这天下的王!” “天下的王?你也不看看你这小身板承得起还是承不起?”苏琬儿嗤笑出声。 “琬儿娘子莫笑,如今的我的确是承不起的,可是我能让我变得承得起就够了。”吕吉山勾着唇,不以为意地玩弄着手边的一只玉扳指。 见他如此的大而化之,琬儿已经不能自抑了,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一把夺下那转动不止的玉扳指,扔向一边,再死死固定住吕吉山的脸,让他正对着自己的脸。 “山,功名利禄乃身外之物,自在逍遥为首要。你不是想要娶我吗?只要你答应我,咱们走,琬儿便陪你一起走。咱们去关外,去玉门!若是觉得不够好,咱去大宛……” “琬儿!” 不等苏琬儿说完,吕吉山已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 “琬儿……”他沉静了眉眼,一改往日的随性与恣意: 我是想娶你,但是我更想要我的天下,它们本就是我吕吉山的,就像你本就是我的一样。 我可以放弃我自己,却不能放弃它们。 第98章 针锋 琬儿与吕吉山之间, 第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吕吉山对皇权怀有的莫名其妙的执着, 让琬儿觉得他是一个不可理喻的野心家, 一个心怀不轨的窃国者。 吕吉山却丝毫不肯让步。 “谁规定这天下就非得是他李家的?” “太宗皇帝沐风栉雨打下这锦绣江山,岂能容你肆意夺走?” “他太宗沐风栉雨了所以应该他当皇帝,合着我吕吉山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尉, 都在玩泥巴, 所以理所应当的任由那姓李的废物驱使?” “如今这天下政通人和,百姓乐业, 没有人会支持你造反的。”琬儿苦口婆心, 要他看清时势真相。 “天下的政通人和, 百姓乐业, 也是我吕吉山辛苦劳作换来的。再说了,我也不是要造反, 只要他老李家的嫡孙没人了, 这天下便自然而然就是我的了。琬儿你抬头看看,他李家还能有谁能比我更合适坐上那个位置吗?”吕吉山气势凛然,眼中闪烁的光桀骜又凛冽。 琬儿默然,吕吉山太接近那个位置了,怨不得他会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野心。其实, 如若成功倒也罢了, 只是那晚那个可怕的梦犹如一块滚烫的烙铁, 往琬儿的心上烙上了一个深深的结印。 琬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心内疲惫至极,她第一次开始厌倦这勾心斗角的你争我夺。“山,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狗屁的命!”吕吉山狠狠打断了苏琬儿的话,“说这句话的人都是为了挑唆真正有能力的人放弃自己的理想与信念,心安理得地做某些蠢材的踏脚石的!” 他上前一步,一把捏住她玲珑的下巴,深深看进她的眼睛:“说,他们李家究竟承诺了给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忠贞不二地做他们的走狗,竭尽全力地来同你自己的男人唱反调?” 怒火直冲天灵盖,琬儿抬手狠狠掐住他的手腕,让自己的指甲深深陷入他温热的皮肉,将他的手自自己的下巴上扯了下来。 “你这个龌龊的人,看什么都是龌龊的吧!我是为了你好才说出这番话的,却被你说得如此不堪。我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非要去送死就去送吧,日后别怪我没拉过你便成!” 说完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便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吕府的大门。 吕吉山破天荒地没有追出来拉住她,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他收到了辛弈自宫中传出的消息,琬儿向李砚请求将自己外调北伐。他知晓琬儿的意思,她并不是要对他委以重任,而是要让他一辈子都远离这个圈子,远离他的梦想,远离皇权。 他不是能被深锁大院的闺阁女子,而她也不是能顶天立地的铮铮男儿。 她是不是忘记了谁才是夫主? 苏琬儿独自一人奔出了吕吉山的小院,她留意了身后,没有人追出来挽留她,她有些失望,愈发气堵地朝府门冲去。直至奔出了吕府的大门,除了门房的小厮恭恭敬敬地朝她道了一声慢走之外,吕吉山连个影都没冒过一下。 琬儿的心情糟透了,她在心里狠狠地咒骂自己不知好歹,企图劝说一个被欲望蒙住双眼的人。 他要死,就去死吧! …… 琬儿似乎再次非常果决地斩断了自己那千千情思,她不再愁眉不展,不再畏首畏尾,她放下了心中所有顾虑,一心只做好自己侍中的工作。 吕吉山似乎也挺有自知之明,自那日争吵过后,他没有再试图摸进琬儿的瑶华宫看琬儿是否还在生着自己的气。甚至在内阁议事时,他连琬儿的正脸也不再瞧。 因一场争吵,两人便如此形同陌路,这让琬儿忿恨不已。她认为自己没有错,她知未来,她的选择是吕吉山的唯一出路,她并不打算对吕吉山服软,因为一旦她这么做了,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她与吕 分卷阅读1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39 吉山两个人都不得善终。 苏琬儿早已习惯了每一次吕吉山在开罪自己后的伏低做小,如今吕吉山非要与自己拧着干,并压根没有悔改之意,这让琬儿心中煎熬更甚。 可苏琬儿是谁?她行事果敢,杀伐决断,她将自己的生活排得满满的,把李砚安排的工作完成得妥妥帖帖,有条不紊,让吕吉山这三个字压根没有任何机会钻进自己的脑海。 只是唯有内阁于议事堂议事时,每每看见吕吉山那神采飞扬的脸,心中那诡异的烦闷有多浓烈,只有琬儿自己才知道。 …… 这是一个宁静的秋日的夜晚,夜色融融,月朗星稀。琬儿忙碌了一整天,乏累至极,躺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却愈发睡不着。 无奈之下,她索性起身,随意披了一件斗篷,她来到自己寝殿后的高台望向殿后的银樟林。 暗夜下的银樟林黑黝黝一大片,密林深处有宫殿的廊檐飞翘,有昏黄的烛光自密林缝隙中射出——那是银樟殿,是琬儿给起的名字,以前她与吕吉山幽会的地方…… 如今这银樟殿,吕吉山是再也去不成了,里面住上了新的大内侍卫。 琬儿望着那昏黄的灯光发怔,透过那隐隐绰绰的光,她好像看见了吕吉山推开银樟殿格窗的手,骨节分明,刚健纤长,也看见了格窗后吕吉山的眼,笑意盈盈,温柔多情。 他的声音里有阳光般绚烂的味道:琬儿,你可算来了,吉山一直在等你…… 周遭一片静寂,只有因夜风沙沙作响的树叶,在不知疲倦地提醒着未眠的人,那时光流逝的踪迹。 脸上一阵寒气扫过,琬儿探手,竟摸到冰冷的泪。 皇权,是他的梦想,他的执念,我非要让他放弃,他恨我,是应该的。可是我若附和了他,岂不是也在害他?害他同前世一样,做了陌刀军长刀下的亡魂…… 琬儿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转身朝高台下走去。就这么决定了:他不愿意走就罢了,琬儿手上有三十名羽林卫,是她向李砚私下里讨来的。瑶华宫原有的护卫不够好,她特意多要了这三十羽林卫,为的就是预备在李韧宫变时,避免宫中生意外,保护母亲和自己。琬儿会让他们在宫变那一日尽量掳走吕吉山,无论怎样,保住他的命,是最首要的。 高台的转角有黑乎乎的一团,那里有隐隐绰绰细碎的闪光,是织金妆花缎上金丝线的反光。琬儿被唬得一个趔趄,耳畔一个熟悉无比的男声响起: “爬这么高,琬儿是想寻什么呢?” 黑暗笼罩中走出一个挺拔的身影,蜂腰猿臂,长身如玉,是吕吉山。 “啊!快要被你吓死了……”琬儿双手捂紧胸口,不住地喘气。 吕吉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他一大步来到琬儿身边,探手将她一把捞起横抱怀中。迈开长腿,三两步重又跨上了高台。 “这里人烟稀少,还站得高看得远,我也喜欢,既然琬儿睡不着,不如陪我说说话!” “你怎么进来的?”宫禁要落锁,琬儿对他怎么能在深夜进宫好奇不已。 “白日里陛下要我拟个文书,我便忙到亥时,就只能歇在紫宸宫了。” “哈!原来是赖下来的。” “那是啊,如今想要见你一面可是不容易极了。” 吕吉山的声音轻快又愉悦,琬儿抬头看向身侧他的脸,如水的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勒出一道英气逼人的剪影的轮廓。他们互有默契地,都没有再提那一件事,就好像那日他们之间的争吵从来就不存在一样。此刻的气氛太好,他们二人都有心维护这短暂的宁静。 “佩蓉姑娘……还好吗?”如果不提那件最为重大的事,苏琬儿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值得大家如此熬更守夜地立在这风口开展讨论,于是她只能找个话题来说一说。 “嗯,她很好。”吕吉山的回答简明又扼要。 “你的兄长吕吉海大人呢,他离开北衙禁军还习惯吗?” “他也很好。” “……” 琬儿一口噎住,吕吉山似乎有心事,站在她身旁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将自己重又带回这高台来,连说话也这么漫不经心。 “山……”苏琬儿欲言又止。 “嗯。” “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吗?”吕吉山深更半夜跟踪自己到这高台下,也不知想说什么,可是见面了,他却一副神思惘然的模样,让苏琬儿莫名非常。 吕吉山定住了头,死死盯着她的脸看,好似从来不曾认识她…… 琬儿觉得今日的吕吉山有些奇怪,正要再问,暗影中的吕吉山却拉起了她的手,将五指与她柔腻的玉指相交而握。他将她的手扯至自己的胸前,将它抱进自己的大掌内细细摩挲: “琬儿,将来我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怨我吗?”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事?”琬儿的声音提高了一个调,明显警惕起来。 “咳!我是说,如果!以后,如果!” “如果做了什么?”琬儿打破砂锅问到底。 “……呃。” 暗影中的吕吉山很认真的想了想,“譬如,伤害到了你。” “如若你非故意,琬儿自会原谅你。若是明知故犯,哼!”琬儿盯着他缠绕不止的修长的手指,从鼻腔里喷出一声冷哼:“我绝不轻饶!” 黑暗中,吕吉山咧嘴笑,他紧了紧手中的柔荑,将她轻轻拉入怀中,他以手轻抚她拢着斗篷的身躯,感受她单薄的双肩与纤弱的双臂,好似他双手轻轻一捏便会折断为齑粉一般…… “我的琬儿如此瘦弱,可是没好好吃饭?” 耳后传来吕吉山温柔的呢喃,那暖暖的气息喷入琬儿的耳廓,搅动她细软的耳发扫过她的耳朵,让酥麻似电流一般自耳廓窜入心房…… “嗯……琬儿有好好吃饭……” 琬儿舒服到快要呻吟出声,她紧紧钻入他温热宽厚的怀抱,将小脸死死埋入他的胸膛,闻着他身上的幽幽瑞龙脑香,感受他胸腔下那蓬勃有力的心跳。 今晚的吕吉山温柔得好醉人…… 琬儿说完后,等着吕吉山再用他那怜惜的语气搅动起炙烫的电流,同自己嗔怨地说话:有好好吃饭,又为何如此瘦弱?风一吹就跑了…… 可是吕吉山却闭紧了嘴巴,并没有再说出琬儿等着的那句话,就在琬儿预备推开他时,他主动掰直了她的身子,将她从自己的怀中推开。 他将手探入自己的怀中,当着苏琬儿的面掏出来一块佛牌。 这是一块苏琬儿从没见过的,诡异的通体血红的佛牌。 第99章 佛牌 这是一尊弥勒佛, 顶端一根长长的五彩如意丝绦, 玉牌上, 弥勒佛团身而坐,一手如意,一手念珠, 袒胸 分卷阅读1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40 露腹, 喜笑颜开。 按说弥勒佛是最常见的佛牌,驱邪避凶, 宁神净志, 可是这尊佛牌却是由血玉制成, 通体鲜红, 胖乎乎的弥勒佛瞪着血红的双眼,张开血红的大口, 笑容里竟然有了狰狞之态, 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是什么……”琬儿有些不解,这玉让人不舒服,在如此美好的夜晚,吕吉山不应该把它拿出来吓人。 “这是吐蕃大法师策纳普开过光的圣湖血玉,此玉乃玉中极品, 色泽饱满通透, 触手华贵油润。” 似乎看出琬儿对此物的不喜, 吕吉山将血玉玉牌只手举起,让它暴露在月光之下。另一只手则轻轻揽住琬儿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带。 “琬儿过来瞧瞧, 可有看见它表面的一层柔光?” 琬儿狐疑地看向吕吉山的手,融融月光下,那血红的玉佛表面果然泛起一层莹润的柔光,原本有些瘆人的殷红在月光的衬托下也变得精光内敛,透出一股神秘的高贵气息。 “咦!如此瞧着,似乎还不错。” 琬儿口中嘟囔着,一边探手将那血玉夺过身边来,翻来覆去地看。 “喜欢吗?这是咱吕家的传家宝,是吉山的奶奶留给我母亲的,母亲又给了我。如此极品玉牌,自然只有我家琬儿才能配得上!” 吕吉山一边说,一边伸手将这血玉玉牌挂上了琬儿的脖颈。 “琬儿好生带着,切莫取下,这是吉山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吕吉山送给琬儿的物件不少,每一件都有一个光鲜亮丽的名头,光“定情信物”一样便有百八十件了。 只是今日这定情信物似乎有点隆重,传家宝都拿出来了。于是琬儿急忙抬手止住了吕吉山的手。 “你吕家的传家宝怎能如此轻易送人?你还是收回去吧!”说着便要将脖颈上的玉牌给重新摘下来。 “琬儿莫要推拒!你自是当得的!且不说吉山心里只有你一个,除了你再也放不下旁人。就说这块玉,它是一块千年一遇的活石,它有不同寻常的灵性,能强身健体,消除百病。琬儿伤过身子,吉山早就应该把这玉牌交与你了,把它送给琬儿,实在是天经地义的事!” 琬儿闻言不由得瞠目结舌,活石?这又是什么宝物,自己倒真没听说过!一块活的石头,听起来实在匪夷所思! 她呆呆地望着胸前这块死气沉沉的石头,很难想象它“活”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你如今瞧着它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可是,如果你将它贴身佩戴十数日,让它沾了人气,你会发现内里的沁色犹如天上的云彩,流动的水波,在这玉佛体内回旋飘荡……” 吕吉山轻轻地在琬儿耳边描绘着血玉的神奇,一副今日不把这石头送出去誓不罢休的姿态。 琬儿心内感动,这血玉弥勒佛牌的确比以往的都不同,虽然自己的身体已经再无大碍,用不着将养了,但这块稀世的血玉的确代表了吕吉山对自己的一番拳拳心意。 琬儿终于轻轻颔首,她笑弯了眉眼冲吕吉山柔声说道:“既如此,琬儿便要谢过太尉大人了。” 说着,还一本正经,恭恭敬敬地冲吕吉山道了个万福。 吕吉山开怀一笑,他抬手替琬儿拢了拢肩上的斗篷,又摸了摸她被夜风吹得冰凉的香腮。 “夜深了,琬儿且回屋安置,莫要再吹风。” “嗯。” 暗夜中伸过来一只温暖的手,探进她的斗篷,寻着她的柔荑,紧紧捏着。 “吉山送你。” …… 不知是因为胸前带了这块神奇的活石,还是因为吕吉山连夜摸进瑶华宫看了她,今晚的琬儿睡得特别香,昏沉沉连个梦都没有。次日卯时已过,母亲许氏唤了许久才将她唤醒。 “我的儿,昨夜你究竟做了什么,竟然睡得如此之沉!”许氏一脸慈爱地朝琬儿数落。 “多大的人了,睡得日上三竿。好在一直跟着为娘住,若是做了他人妇,怕是要被夫家人戳脊梁骨了。” 琬儿暗笑,母亲还想着自己能寻个好婆家吗,她是有多天真?自己身处深宫,能平安走过这一辈子已是万幸,琬儿就要守着母亲您过完这一辈子呢…… 可她嘴里却在冲母亲打趣:“那么日后,琬儿便将是否允许我睡到日上三竿,作为选择夫婿的条件吧!这样就不会有母亲担忧的事情发生了。” 许氏伸出手,轻轻捏起琬儿睡得粉嘟嘟的脸蛋揉成一团面,口里嗔怒道:“懒姑娘!哪有自己懒,不想着怎么改正,却只想找个比自己还要懒的夫家,你这是要让你母亲操心一辈子么?快起来!” 说着干净利落地一把掀开琬儿身上的锦被,唬得琬儿一个哆嗦。许氏直起身来,冲身后招呼,“佩兰,动作麻利些,替姑娘梳妆。” …… 自从昨夜与吕吉山幽会后,琬儿不再逼迫吕吉山非要听自己的话,退出这场本就不属于他的王位争夺战。在李韧杀入庹山之前,她还有机会撵走吕吉山。 生活重又恢复了平静,有辛弈陪伴的钱媛之暂时顾不上再来打扰吕吉山。琬儿每日看见那吕吉山只老老实实地替李砚鞍前马后地跑,也没啥异动,心中狐疑。 她想问一问吕吉山他究竟是怎么打算的,转头又觉得不妥,若是知晓了吕吉山的行动计划,莫非自己还要帮着吕吉山去害了那可怜的李砚不成?可是如若不帮他,万一吕吉山做了什么蠢事被李砚提前杀了,又怎么? 前怕狼后怕虎的苏琬儿就这样瞻前顾后、左顾右盼地混沌了许多日,好容易下定了决心还是得同吕吉山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时,一桩意外发生了: 这一日是内阁与李砚议事的日子,一干人议得正酣时,李砚招手唤来了侍立一旁的苏琬儿,要她去藏书楼,把两年前兵部递交上来的一本奏疏给找出来。 琬儿颔首,唤来两名小黄门,要他们随自己去藏书楼找东西。 藏书楼很大,放满了高大的书架子。有些卷宗放在架子的最顶上,人直立地面根本够不着,需要借用一把小木梯垫脚才行。 小黄门不大识字,他们便在苏琬儿的指挥下抬着木楼梯东搬西挪,找卷宗的活则是由苏琬儿亲自去完成。 藏书楼里阴森静谧,透过窗棂的雕花,有微弱的日光勉强照射进来,映照出旋转飞舞的薄薄尘埃。 这里面太昏暗了,有点潮…… 眼前密密麻麻的卷宗上有因长久不见日光导致的斑斑点点,苏琬儿吸溜了一下鼻子,觉得这里潮兮兮的有点不舒服。 心跳有些快…… 她抬手按了按胸口,正好摸上一块坚硬的突起,那是吕吉山送给自己保养身体的弥勒佛。触摸到那血玉坚硬的玉身,有玉的冷沁渗入胸口,心跳似乎更剧烈了。 分卷阅读1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41 苏琬儿自嘲地笑,神通广大的弥勒佛也是笑里藏刀的人,明明自己就是一块石头,非要把自己装成活物。看吧,跟了自己这么久,也没见它像吕吉山说的那样显灵动一动,自己也没变得强壮起来。 苏琬儿没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转过头便要下楼梯。猝不及防地,脑中倏然嗡地一声响,一阵眩晕袭来,天旋地转中,琬儿来不及发出一声喊叫,便直愣愣地从木梯顶部摔了下来…… …… 藏书楼里一阵鸡飞狗跳,当李砚看见一动不动的,躺在木板上满脑袋血的苏琬儿时,吓得腿都软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惊魂未定的李砚一把揪住随琬儿取卷宗的小黄门的领口,将那同样魂飞魄散的少年提到自己胸前,恶狠狠地问。 “……启……启禀陛下……苏……苏大人她爬上小梯取卷宗……就……就这么摔下来了……” “那么高,为啥劳动苏大人亲自去取那劳什子的卷宗?”李砚似乎忘记了究竟是谁让苏琬儿去取卷宗的。 “……启……启禀陛下……要咱去取,咱也……也不识得啊……”小黄门委屈地快要哭出声来。 “你们没扶好木梯?”李砚再接再厉,无论如何今日都要抓个人来出出气。 “……启……启禀陛下……小……小的们一左一右,把那楼梯杵得跟个铁塔似的……推都推不走哇!” “胡扯!若是伺候得好了,平白无故地,苏大人怎会摔下来!” 李砚心痛得心脏都缩成了一团,“拉下去!两个人各打五十大板!” 李砚不再与人纠缠,直截了当地达成了自己的愿望,换得藏书楼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沸腾了老半天,李砚望着直挺挺躺一旁的苏琬儿,终于想起来还没请大夫。 “快快!快快传太医!” 李砚话音未落,他身边的大太监谢敬忠站了出来,他轻言细语地安抚李砚: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跟着就会到,请陛下稍安勿躁。 随行的内阁大臣们也纷纷附和,冲李砚劝慰:陛下且放宽心,太医很快就到,侍中大人不会有事的。 此时李砚对苏琬儿的情谊已然成为大众关注的焦点,没人会注意到吕吉山的沉默与反常。 他自踏进藏书楼,看见苏琬儿那布满血红的惨白的脸后,便没再说过一句话。吕吉山一直躲在人群的背后,离苏琬儿远远的,不去看她,也一反常态不再安抚狂躁的李砚。他只默默地低着头,立在藏书楼的门背后,盯着地上的一块砖,面沉如水,眸色晦暗。 第100章 寒玉 苏琬儿的头磕破了, 血流了满脸看着吓人, 但经太医诊断后发现, 只是破了点皮肉,撞出了一个包,将养一阵便好了。 只是琬儿的身体却是有些问题, 经仔细检查, 白发苍苍的太医令大人亲手开出了保肝养肾、护心润肺的方子。他说琬儿心血不足,肾气劳损, 典型的虚弱症候, 是最近工作太劳累, 给累着了吧? 他建议皇帝李砚给琬儿放放假, 让琬儿休息一阵,毕竟是姑娘家, 长年累月地跟男人一般加班熬夜的, 铁姑娘也熬不住啊!这不,今日就倒下了,索性趁此机会给调养调养吧!好好休息,少忧思。 原来是累着了。 李砚忙不迭地点头:太医令大人说的对!哪有女人做侍中的,这的确不是女人能干的活! 护花心切的李砚拍胸脯发誓, 不让琬儿再干侍中了。如果可以, 他非常愿意赐她一个贵妃的职务, 宫里数这个顶轻松。不过他自然也知道这个想法,也仅限于他自己的想法而已。可是琬儿的侍中一职,却实实在在地被她这一摔, 给摔没了。 李砚放下心来,他差人将琬儿送回瑶华宫休养,浩荡荡一大群人就这样护送着躺在软轿中的琬儿离开了藏书楼,经过吕吉山身边时,谁也没有发现人群后,吕吉山那低垂的脸,变得同软轿中的琬儿一般苍白无人色。 …… 吕府。 大夫周承邦还在奋力地碾着药碾子里的草药,身旁是药童洛弦正在大刀阔斧地切着杂草似的各种根茎。 门外传来庆言恭敬的通禀声:“周爷,二爷差小的来寻您,说有要事相询。” 周承邦头也不抬,只奋力蹬着脚下的碾滚,他一边扯着搭脖子上的一块汗巾擦着满头脸的汗水,一边同庆言说话: “庆言……你也瞧见了,我这儿忙成了一锅粥……我实在走不开,要不,你叫二爷自己过来我这儿问吧。” 庆言立门口没有说话,他抬眼看了看屋内热火朝天,干劲十足的劳动场面,再低头思忖片刻,决定不再勉强周承邦,便躬身朝向屋内一个唱诺,再转身回去寻吕吉山。 周承邦不是普通的大夫,也不是吕府家养的仆人,他来头挺大,吕吉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周承邦屈尊留在了吕府做大夫。 周承邦是前世惠帝的御用大夫,官居太医令。 周承邦并不是一开始便入了太医署的,他是黔州地区最有名的药石名家周家的嫡孙。黔州的周家世代行医,祖上就曾有先人于前朝皇宫执掌医署。 到了周承邦这一代,数周承邦名气最大,他执掌了黔州周家经营的医馆、药行。因周家名气大,周承邦人脉广,前世的周家就曾是李家皇庭的御用药品供应商。惠帝生病后,周承邦便从一个御用皇商一跃飞入大明宫做了御医。因医术出众,被御赐太医令一职,执掌太医署,替惠帝贴身看病。 重生后的吕吉山同苏琬儿一样,他也酷爱使用快进键,那周承邦医术高超,把惠帝照顾得挺好,一直死不成。惠帝不死,就没吕后什么事,更没他吕吉山什么事。要不是那个江湖骗子沐阳道长误打误撞撞进了皇宫,吕后怕是要做更多年“皇帝背后的女人”。 于是从徙河回京的吕吉山早早寻到了黔州刺史,经过了无中生有、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栽赃嫁祸,好一通猛操作,吕吉山终于把那赫赫有名的周家给搞散了,周承邦碾落成泥变成了一名游方大夫。 同普通的恶霸豪强不同,吕吉山是有识人的慧眼的,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破坏之王,打倒周家后,吕吉山便迫不及待地冲周承邦伸出了橄榄枝。 这是一个奇人,能将行将就木的皇帝拖回阳间长达十数年之久,得把他变成我吕吉山私有的才行。万一自己夺权过程中有个下毒暗杀,伤筋断骨的,有周承邦在身边也能有个最后的保障。 于是,原本前途似锦的周承邦就这样在不知觉间被吕吉山改写了人生命运。 可是,因为周承邦不记得自己前世是啥模样,还对吕吉山施以的援手感恩怀德,一头扎进了吕府,便再也没出来过。 吕吉山对周承邦有“再造 分卷阅读1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42 之恩”,周承邦对吕吉山也感念在心,忠心耿耿地替吕吉山看病,照顾整个吕府的人的身体。 周承邦医药世家出身,深谙药理,他对药品质量要求很高。每年秋冬时节,周承邦会出吕府“云游”一番,眼下这满屋子的药材,便是他今年云游的成果。 周承邦在吕府地位超然,他让吕吉山自己来找他问话,吕吉山也不敢懈怠,急忙屁颠屁颠的奔来了药堂,不及入门,便扯开喉咙大喊: “承邦兄!吉山有要事问你。” 周承邦干活干得正酣,继续头也不抬地冲吕吉山说话: “进门后不许到处走,就坐门口那块垫子上问我,别再挪步了!” “呃……” 一只脚才踏进门的吕吉山触电似的将自己的那扰事的腿又抽了回去,他抬眼往门边一看,果然看见靠近门槛的地方有一块锦垫。于是他蹑手蹑脚地将自己挪到了锦垫旁,规规矩矩地盘腿坐好,让自己尽量小地缩在大门边的一角。 “二爷将东西送出去了吗?”周承邦漫不经心地如是问吕吉山。 “是的……送出去有些时日了……” “送出去便好,二爷等着便是。”周承邦满意地点点头,干净利落地结束了自己与吕吉山的交谈,只一门心思地认真碾药。 吕吉山望着兀自忙碌不停的周承邦发了一会呆,踯躅了老半天,终是抵不过自己那沉重的担忧,还是斟酌着开了口: “呃……吉山,今日来……今日来就是想再问问承邦兄……” “哎呀!你都问了百八十遍了,我这耳朵都快听出老茧来了,若是还问那个问题,我就把你打出去!” 周承邦一脸厌弃之色,毫不客气地朝吕吉山怼了回去。 吕吉山一口气噎住,望着周承邦那声色俱厉的模样,将涌至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药堂里回响着叮叮当当的刀斩声,药碾子撞击摩擦声,吕吉山不敢说话,周承邦也懒得说话。吕吉山呆坐锦垫上,独自讪笑了半天,终于继续开了口: “承邦兄,吉山想知道的是,那血玉……呃……会妨碍子嗣吗?” 为避免被周承邦给无情地打出去,吕吉山急中生智,将已涌至嘴边的话换了一个方式给问出来。 听得此言,周承邦一愣,倒是停下了手上的活。他转过头来望着吕吉山那谨小慎微的脸笑得神秘。 “这些日子,你的活也不轻吧,怎的?就这样,你还指望她能给你生孩子?” “呃……”吕吉山尴尬一笑,“承邦兄,小弟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问,那玩意带久了,会不会日后……日后就再不能生了?” 周承邦仰头大笑,“二爷你多虑了,你当它是绝胎药呢?” 周承邦擦擦自己额上的汗,直起身来负手踱步走到吕吉山身边。 “二爷勿忧,这寒血玉只是极阴极寒。承邦也多次同你说过,女子精血气不够旺,压制不住它的寒气,元阳之气会被它吞噬,导致人体虚寒,元本亏空。女子受孕讲究的是温和平衡,在此种状态下想要受孕自然是痴人说梦。但寒血玉毕竟只是区区外物,并未植入女子体内,若是想受孕,只需将它抛弃,再用温补之物调理数月,即可恢复。” 周承邦说完,突然想起了一事,他转身唤住药童洛弦,让他去药柜中取件物事来。 待药童递过来一只油光水滑的木匣子后,周承邦啪地一声打开匣子,将它递到吕吉山眼前: “二爷请看,这就是承邦跟你提到过的五盛丸。女子在体寒亏损时,会有心慌气短、头晕心悸等症候,此时只要多吃固本壮元之物便可减轻。八月是雪玉山山参成熟的采挖季节,前些日子,承邦外出好容易寻得了一些,回府后给二爷赶制出来这么一盒。二爷且收着,待时候到了,你把这些五盛丸送给苏夫人服用即可。” 吕吉山大喜,如负重释,他迫不及待地直起身来,一把接过装满五盛丸的盒子,忙不迭地向周承邦表示赞美:承邦兄妙手圣心,有如华佗再世,有你在我身边,是吉山之幸,吕家之幸! 周承邦咧嘴,抬手打断吕吉山没头没脑的狂吹滥捧,“二爷要记清楚了,此药得待症状发作后再用,一日一次,一次一粒,七次为一疗程。停药一月后,待症状复发时再用一疗程。如此往复,不可懈怠,也不可服用过密。” “吃了七次,症状可是全解了?” “当然可解,不能解,承邦还制这药作甚?”周承邦对吕吉山的疑问表示鄙视,他周家制的药可是向来都能药到病除的! “只是因病患带着那块寒血玉,不多久还会再犯,所以差不多一月后便会再犯,发作后再服此药即可,切不可服早了,二爷可曾记牢了?” 吕吉山捏着盒子,将头点成了小鸡啄米。“谢承邦兄,小弟记下了!” 第101章 御侍 许氏静静的看着端坐眼前的吕吉山, 他头戴浑脱帽, 身着八宝流云纹织锦窄袖紧身翻领长袍, 腰间金玉蹀躞带,足登高腰靴。目若朗星,英气逼人。 许氏心内暗叹, 可惜这孩子姓吕, 不然琬儿也不会这样左右为难了。只是吕吉山这么随意进出后宫,不光是对他自己不好, 怕是也会牵连到自己的女儿。 于是许氏抓紧时间冲吕吉山温和地开了口: “吕大人, 不知今日来咱瑶华宫有何公干?小女起不得床, 吕大人若是有话给琬儿, 怕是只得由老身转告了。” 看这许氏迫不及待的样子,吕吉山自然知她心中所想。如今的自己, 就算不是过街的老鼠, 也是万众瞩目的敏感人物。当众与琬儿纠葛不清,当然是不合适的。 可是,今日自己是非得给许氏这个五盛丸不可的。琬儿已经发作了,她必须得吃这五盛丸了,他今日来就是要把这药丸给许氏的。 吕吉山直起身来恭谨地朝许氏躬身一揖:“许夫人, 琬儿生病, 吉山心急如焚, 今日来就是想知道太医开的方子,管用吗?” “老身谢太尉大人关心。”许氏轻叹一口气,忧心忡忡:“太医署的方子连着吃了两日了, 说没一点作用,也不对,至少琬儿没再犯恶心。可是要说有多大作用,也不一定……” 许氏抬头望向吕吉山,她的确很担心,太想找个人来分担一下,尽管她并没有指望吕吉山能给自己的女儿看病,但至少能让她倾诉一下自己的苦闷。 “昨夜,琬儿又唤头晕,心跳得厉害,喘不过气,人难受。又开窗户,又煽风的,吓得老身一夜没敢合眼……” 许氏的眼底有一层浓浓的青色,满布细纹的脸上是沉沉化不开的疲惫与忧思。她的琬儿向来身体挺好,可如今,怎么说倒下就倒下了? 许氏的忧愁 分卷阅读1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43 ,吕吉山感同身受。他二话不说,自怀中摸出一只小木盒,躬身靠近许氏: “许夫人……” 木盒打开,露出五粒乌黑光亮的药丸。吕吉山对上许氏疑惑的眼,温声开口: “这是吉山自一位游方高人处得来的五盛丸,乃保肝养肾,护心润肺之仙药。正好与琬儿姑娘的症候相吻合,在下今日来,也是为了将此仙药交予夫人您……” 吕吉山只送来五粒丹药,他在周承邦的方子上减掉了两粒。 除了怕许氏贪图效果好,给琬儿吃多了,所以亲自控制剂量,更多的却是他私人的考量—— 他怕琬儿吃五盛丸好太快了,他需要琬儿就这样恰到好处的病着。 琬儿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奴婢,她只能龟缩在他的羽翼下听他的话,而不是像琬儿如今正试图做到的那样,反过来…… 许氏收下了药,太医署的药效果不好,她怕自己的女儿病死了,既然吕吉山送来了仙药,倒不妨一试。连太医署都办不好的事,只怕是绝症了,权作死马当活马医吧! …… 说来也神奇,当晚服下五盛丸的琬儿果然松泛了许多,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许氏这颗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索性将太医署开出的药给彻底停了,只盯着这五盛丸吃。反正喝下那么多也没啥用,还不如吕吉山给的这小小一粒来得快。 五日过去,五粒药也顺利吃完了,原本只能瘫卧床榻的苏琬儿也能下床绣绣花,看看书了,在许氏的陪同下还能顺着瑶华宫的宫墙走到丹凤门外去。 “母亲,再将息几日,女儿便大好了。我早就说过,我苏琬儿啥毛病没有,就是最近累了一些,休息休息便好了,母亲毋需担忧。” 夭夭梅花树下,苏琬儿挽着许氏的胳膊,笑意晏晏地同她说话。她对自己身体的康复速度感到很满意,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日,她便又可以回议事堂了。 李砚立在瑶华宫门外,远远地望着婀娜梅树下的琬儿有些走神。天气凉了,琬儿穿了一件鹅黄色云雁纹春锦长衣,外罩一件水红色狐皮大氅。大氅的帽兜松松地搭在头上,帽檐一圈雪白的银狐毛,将一张芙蓉面衬得越发粉雕玉琢。 他是来看苏琬儿的,早就想来了,可惜前几日公务缠身,没了苏琬儿的助力,他每日都要忙到亥时过后。好容易钱彧给李砚举荐了一个新的侍中祝况,这祝况乃人中龙凤,二十二岁便考中进士,被授为弘文馆直学士,现已累迁至秘书郎。 在祝况的助力下,李砚终于有了喘气的时间,这不,一得空便来到瑶华宫看望生病的琬儿。让人惊喜的是,几日不见,她竟然好了个七七八八,真是个坚强的姑娘啊! 李砚满心欢喜,望着恢复了那夺目气质的琬儿,他也感到神清气爽,抬步便向宫门内走去。 “陛下!”琬儿看见李砚龙行虎步朝自己走来,惊愕不已,急忙小跑几步迎了上去。 “陛下,您怎么来了?奴婢没得准备,怕是要待慢到您了。” 钱媛之看的紧,尤其对苏琬儿,所以李砚一般不来瑶华宫,就怕给琬儿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琬儿也知晓自己在大明宫的地位尴尬,从来不主动往李砚跟前凑,今日李砚突然出现在自己寝宫,的确让她惊讶了好一阵。 “琬儿病了,朕当然应该来瞧瞧。”李砚笑意盈盈,大模大样便往殿内走。 “可是好多了?”李砚目不转睛地盯着琬儿看。 “托陛下的福,奴婢就快要好全了。”琬儿笑红了脸,加紧脚步想要赶到李砚前头去带路。 “琬儿莫急,朕寻得着路,你陪朕慢慢走着便妥。”李砚放缓了脚步,抬手将琬儿拉至他身边。 “可还有何处不适?” “谢陛下关心,奴婢没有哪处不适了,过不了几日便可再回议事堂替陛下效力了。”苏琬儿深吸了一口气,一副干净利落、信心满满的样子让她看上去精神勃发。 “……呃” 李砚有些尴尬,他能看出来苏琬儿喜欢这份侍中的工作,可是他已经有了新的侍中了,不再需要苏琬儿了。他想让苏琬儿做他的后妃,但考虑到琬儿估计会不适应,那么可以先从贴身女婢做起,咱慢慢适应了就好了。 可是李砚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有些害怕琬儿生气,琬儿从不指摘李肇,也很少指摘她从前的“绯闻男友”吕吉山,但是会对他肆意指摘,李砚决定把这归咎于琬儿对自己有一份特殊的亲近与随意。 “唔……琬儿。”李砚停住了脚,一脸庄重地看着满脸兴奋的琬儿。 “嗯,奴婢在。” “朕今日来,也是有一件要事要与你商量。” “陛下请讲,琬儿听着的。” “琬儿身子不好,侍中一职太过劳累,需不需要朕,替你换一个轻松的……” “不需要,奴婢可以胜任的!”不等李砚说完,苏琬儿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她心中急迫,她不能离开议事堂,不能离开李砚身边,她要知道往后所有的一切。 “陛下放心,琬儿身体棒的很,这次只是意外,往后,琬儿会更加仔细地照顾自己的身体,绝不耽误陛下的公务。” 苏琬儿端立李砚下首,带着毛绒绒的大氅,揪着手中的罗帕,她抬头望着高大的李砚,言辞恳切,神情急迫,一副生怕被李砚抛弃的可怜样。 李砚心中暗笑,又不是不要你了,吓成这样。 “琬儿莫急,侍中太累,你做我的尚寝御侍,可好?” 猛然听见这个,琬儿一口噎住,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病了一场,怎么突然就被连降了三级。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可从没听说过谁生病也会被降职。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开了口: “陛下,琬儿想知道,奴婢究竟做错了什么。” 见琬儿如此反应,李砚有些惊讶,转瞬想到尚寝御侍比侍中足足低了三个品阶,琬儿怕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复又开口安慰她: “琬儿并没有做错什么,是朕心疼你,想让你轻松些,如若你觉得职级降了不开心,朕可以赐你诰命,如果你喜欢,爵位也成,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陛下!”琬儿忍不住了,她果断地打断了李砚情深意长的倾诉,她一点都不想与李砚有什么情丝柔肠的纠葛。且不说感情上的事情,就说这李砚,他自己也是一个短命的,琬儿绝对不会把自己浪费在一个活不长的庸碌男人身上。那尚寝御侍是贴身伺候李砚御幸妃嫔与睡觉的,这职务危险极了,皇帝宠幸尚寝女御侍可是顺理成章的事,把皇帝伺候的好了,尚寝御侍转为后妃的,比比皆是。 现在琬儿只觉得心内很烦躁,上一世的她不仅一直都是女侍中,后来还入了 分卷阅读1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44 北省直接参与内阁议事。可如今,自己的官居然越做越小了不说,眼看还要变成李砚的后妃了,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琬儿没有精力去厘清究竟是哪里没操作正确,但是眼前这个事情她必须首先给处理好。她不能离开议事堂,她很快就无法掌控到吕吉山的动向了,不仅吕吉山还能活多久她无法知道,就连李韧她也没法知道了,这是万万不能够的。 “求陛下再给琬儿一次机会,琬儿一定会尽自己全力辅佐陛下的……”她急得小脸憋得通红,深深伏地,冲李砚三叩九拜。 热情洋溢的李砚被当头一盆冷水泼的有点懵,他万万没想到苏琬儿的态度竟然如此抗拒。是他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他以为苏琬儿是女人,所以她对这份工作的热爱之心,跟钱媛之爱她养的那只猫一无二致。 老实巴交的李砚立在当地,有些踯躅,他不想让苏琬儿失望,可是侍中的位置已经让给祝况了,是泰山大人钱彧亲自推荐来的。再说了,琬儿一直做着侍中也不合适,以往母亲执掌大宝,任用女侍中还能说得过去,如今自己李砚当政了,再用女侍中,就不大合适了。她是李家的婢女,自己是皇帝,她其实更适合做自己的后妃。 于是李砚在心底为自己鼓了鼓气:就算我不是皇帝,她是女人,我是男人,我也可以将她纳为妾,有什么好怕的。他咽了一口口水,清了清嗓子,在琬儿灼热的注视下,开了口: “琬儿,如若你觉得御侍级别过低,做砚的妃可好?” 第102章 折翼 被锁入深宫, 对苏琬儿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红线, 李砚这个愿望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经过好一番你往我来, 讨价还价,深思熟虑,李砚终于答应让琬儿依旧回到政务殿做他的女侍中, 主管文诰。 他是皇帝, 想设多少侍中都可以,如果他想, 并能顶住监察御史那三寸不烂之舌的攻击, 他就算设十个八个侍中, 也是没有问题的。 因琬儿非要赖在侍中的职位上, 她的工作被分出去了一大半,这也变相减轻了她的工作强度。这样想着, 李砚也放心了许多。琬儿喜欢留在议事堂就留吧, 不就是个正三品的官嘛,我李砚还是给得起的。 钱彧很不开心,专门缠着李砚啰嗦了大半日:我说陛下,你的耳根子是不是有点太软了?她苏琬儿是女人,非要成天纠缠在男人堆里, 让人看着也不成样子!咱李氏天下是没读书人了还是怎的?非要靠一个女人来管理国家? 涉及到琬儿的事情, 李砚也很强硬, 与让钱彧生气相比,他更怕惹苏琬儿生气。于是李砚严肃认真,又义正严辞地说: 泰山大人, 苏大人从先帝起就在做侍中,她也一直是女人,先帝在时怎么没见你反对过?再说了,苏大人的侍中,一直做的很好,朝廷有什么理由免她的职? 李砚竟然为了另一个狐媚的女人与自己对抗,这让钱彧气堵至极。不过,钱彧并没有气堵多久便舒了心,因为,苏琬儿又发生了另一桩意外。 …… 以往,在李砚与内阁达成一致时,都由琬儿一人拟诏,再递交李砚过目,并用印。她觉得怎样表达好,就怎样表达,李砚也乐得让琬儿随心所欲。可如今,多了一个祝况,这祝况也是一个倔脾气的读书人,二人共事,平白无故地,多了不少磕磕碰碰。 时至七月,此时正临近稻米收割季,可数月未曾好好见过太阳的岭南道农民们却叫苦不迭。不知怎的,今年南方的雨水较往年多出了许多,隔日便电闪雷鸣狂轰一波雨水。 雨水冲垮坡堤,卷走刚结穗不久的稻谷,在地势陡峭的地方,狂泻的雨水和着猛涨的山水,从天而降。连农人们的房屋、牲畜都一股脑全部卷走,原本富裕的岭南道瞬间沦为了灾区。 李砚会同内阁与户部商议了一整日,好容易拟定出来救灾的详细计划。疲累的李砚要求自己的新任侍中与苏琬儿一道,将今日拟定的救灾计划写为诏书,方便明日着尚书省安排执行。 可就在祝况与琬儿一同拟定这份诏书时,琬儿认为拟旨的祝况没有把内阁与李砚商议好的,让与岭南道与周边州县,协同处理好合州珍珠推广、运输、销售等事宜给写进去,这是不合适的。朝廷赈灾与岭南道自救,都是处理岭南道疫情的两个方面,得写到一块去。 祝况则不以为然,他认为,朝廷发放赈灾款是朝廷的旨意,至于推广南珠,那是朝廷给地方州县的自救建议,内阁作出决议时也是用了“为宜”来表达朝廷的期愿。 岭南道一大半地区都闹灾,地方政府救人都来不及,你还要逼着刺史必须卖出多少南珠赚钱,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琬儿觉得祝况不可理喻,这事明明经过了内阁审议,说了地方自救的重要性,为何你一写字的祝况就要把这政策的重要性给调低一个档次? 她寸步不让,揪着祝况的袖子,非要他改,不然她就举报祝况矫诏。 祝况很年轻,被苏琬儿一个女流之辈当众揪着袖子纠缠,让他很没面子。他涨红了脸,瞪着紧凑自己鼻子底下的苏琬儿气不打一处来。 “你先放手,好不好?男女授受不亲,当众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哼!现在知道授受不亲了,刚才为何上来就要夺我手上的玉玺了?” 听得此言,祝况快要气得发疯。“我说你这女人,怎地如此胡搅蛮缠!我这诏书,陛下已经过目了,就等着用印,你却把玉玺藏起来,你说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哼!我想干什么,我还要问你想干什么呢!你明知道陛下很忙,有时候会不大仔细,每一份拟好的诏书得给他专门再提点一下关键处。可你倒好,趁他乏了,你稀里呼噜抗上一大堆东西让他看,他能看得清楚吗?”苏琬儿目光如炬,铁齿铜牙。 “你……” 祝况额角青筋爆出,咬牙切齿了半天,终于将自己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给忍了下去。 “那么,咱俩一起将这份诏书送去让陛下再过过目?” “自然是要再给陛下过过目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得按我说的把诏书给改了。” 苏琬儿盯着祝况的脸,回答得淡定从容,只手紧握祝况的袖子,生怕他一个闪身将玉玺给夺走盖了章。 “你……” 苏琬儿一副顽梗不化、高高在上的模样成功激怒了祝况,他不想再受这个女流之辈的控制,便二话不说,手上一个用力扯回了袖子,转身就要绕过苏琬儿去开她身后的柜门拿玉玺。 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擦过苏琬儿的腰去够那柜门时,身侧的这名原本精神抖擞、雄赳赳气昂昂的女人竟一个趔趄,一声不吭地一头栽倒 分卷阅读1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45 在地…… 祝况转头便看见一脸惨白无人色的琬儿耷拉着头,双眼紧闭,紧紧硌在自己手边这张柜子的一角。 身后有小吏忙不迭地冲出殿门唤黄门,还有人高喊快寻大夫!祝况脑中一片空白: 我这一扯袖子,把她伤到了? …… 勤政殿内,祝况蜷缩在冰凉的青石板地上,默默地承受着来自李砚的滔天怒火。 李砚将琬儿晕倒的原因都归咎到了祝况身上,说他心狠手辣,不过就誊写一份诏书,你祝况居然下死手的干。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你一个大男人也能下得去手?如此狠辣之人,怎能有脸在朝为官! 祝况将头死死地叩在地上,他没有同李砚解释,他知道自己解释不清楚,毕竟当时就自己挨琬儿最近。李砚对苏琬儿有晦暗不明的情思,自己把那女人气晕了,今日怕是要被剐掉一层皮才能了事了。 盛怒之下的李砚将祝况投进了大牢,换来钱彧的连夜进宫。祝况是钱彧的得意门生,他不能让李砚断了他的左膀右臂。 最终,李砚还是放了祝况一马,罚他戴罪立功,这一年的俸禄都别要了,继续留在议事堂做他的侍中。因为苏琬儿又倒了,没了侍中,那么祝况就继续干着吧。 李砚照旧派出了太医令来替琬儿看诊,得出的结论依旧同上一次的一样,心血不足,肾气劳损,乃虚弱症候。 众人皆叹息:这苏琬儿的身体太差了,人也太急躁了点,这不,身体都没养好,便迫不及待地来公干,怎的如此忘命! 李砚愧疚不已,目前琬儿的当务之急是休息,而不是公干。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再回议事堂了,把身体养好,等着给我李砚生个大胖儿子吧! …… 琬儿再度晕倒,让许氏焦虑到了极点,以往的琬儿从来不会晕倒,她害怕自己的女儿三番五次的晕倒,然后就这样再也醒不来了。不过同上一次一样,甚至比上一次的时间更短,许氏不出意外地再度等来了吕吉山。 吕吉山依然是来给琬儿送药的,因为那世外高人又恰巧做出了这样的仙丹。 与上一次急匆匆地走不同,这一次,吕吉山主动提出来想看看琬儿。这一次他不在现场,不知道她有没有磕到哪里…… 吕吉山在许氏的陪同下,来到了苏琬儿的闺房。琬儿的脸同上次一样的苍白,柔弱的她无力地躺在锦被中的样子,看上去可怜极了。 吕吉山低着头,立在琬儿的床头没有说话,脸躲在暗沉沉的帷幔后看不清楚。 “许夫人,往后琬儿只能待在瑶华宫,哪儿都不能去。”吕吉山的声音低沉又冷冽,无端地让许氏觉得有些陌生。 “是的,老身也觉得她应该待身体完全恢复正常了再回议事堂……” 吕吉山不由分说地打断了许氏的话: “许夫人,吉山会向陛下请奏,免去琬儿的侍中一职,让她好好休息,等候她的身体彻底恢复正常。” 许氏愕然,她抬头望向那黑沉沉的帷幔后,想找寻吕吉山的眼睛,却只看见他紧绷的嘴角与凌厉的长眉。 免去职务?那琬儿以后做什么?皇城里还从没见过只享福不干活的婢女。 “许夫人放心,琬儿病着,陛下不会强迫一个病人做除了养病之外的其他任何事的。” 吕吉山劝慰许氏放心,他知道许氏在担心什么: 皇城不养闲人,李砚对琬儿的好,大家有目共睹。只是如今琬儿病了,他还不会禽兽到趁琬儿病,把她纳入后宫,更不会嫌她无用,将她们母女二人撵出大明宫。 至于以后嘛…… 琬儿是女人,她就做好一个女人应该做的就行。她无聊时可以绣花,可以抚琴,可以去京城最大的德庆楼买最时兴的锦缎。但是她不可以去朝堂,不可以掌印玺,她必须离他的世界远一些。 琬儿就这样默默待在瑶华宫等着他便好,她只能在他成功的那一天彻底康复,她一定能等到那一天的…… 第103章 刀锋 琬儿醒来时, 已是次日午时, 苏琬儿为自己再次晕倒感到灰心丧气, 自己这是怎么了?在琬儿的记忆与经历中,自己的身体健康从来就没有成为过自己的羁绊。可如今,自己却是切切实实地病倒了。 不管琬儿心中是有多么的不甘, 她也不得不接受自己首先得养病这一客观事实。她的自信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动不动就晕倒的毛病将自己今后的仕途毁了一大半。就算李砚不是皇帝,有谁会愿意让一个动辄就晕厥的病坨坨做自己的书童呢? 没了琬儿的掣肘, 吕吉山终于可以在内阁“大展身手”了。与其他内阁成员不同, 吕吉山主要是负责陪李砚“休息”的。 为了让李砚有更好的精神面貌开展政务工作, 吕吉山陪李砚蹴鞠。吕吉山身手敏捷, 球技高超,在球场上左冲右突, 风驰电掣, 所向无敌,常引得一众女看客尖叫连连,神魂颠倒,整个一蹴鞠之王。 李砚喜爱歌舞,众所周知, 而吕吉山善舞, 更是名动大明宫。每每吕吉山留宫里陪李砚用膳, 都会在歌舞伎们换场的空档,亲自下场为李砚起舞一回。除了胡舞,吕吉山的剑舞也气势磅礴, 他走马如飞,左旋右抽。他能将剑抛起数十丈高,再手持剑鞘接住,使剑直入鞘中,真真是一舞剑器动四方。 为避免李砚寂寞,钱媛之为李砚补齐了后宫八十一御妻。四夫人、二十七世妇、二十七位宝林、二十七位御女、二十七位采女,个个都出身高贵,貌美如花。 虽然有后宫粉黛三千,佳丽如云,同他的兄长李肇一样,李砚也会纵情声色。他酷爱微服出宫,去青楼寻找刺激,而随行的人员,十之八九,便有吕吉山。 除了吕吉山本身是一个享乐高手,皇后钱媛之也因辛弈的关系,时常在李砚面前提点吕吉山的好。 比如,吕吉山擅长博彩,彼时流行的博彩游戏不少,数“长行”最为流行。从“长行”中又变通出小双陆、围透、大点、小点、游谈、凤翼等不同游戏,作为享乐全能的吕吉山皆无所不精通。 钱皇后酷爱双陆,李砚却是不大擅长,于是他便时不时也带吕吉山一同去东华宫陪钱媛之玩双陆。 吕吉山已然成为这李氏夫妇消遣的开心果,而不是助力定夺江山的内阁大员。 …… 这些日子,李砚很是烦躁,因为西北边的突厥人又有了作乱的迹象。 与南方水太多刚好相反,北方大旱,已有数月滴雨未下。辽阔的草原化作了终日炙烫的大烙铁,原本肥沃的牧草都枯死了,突厥人赖以生存的牛羊没了食物,突厥人也撑不下去了。 善战的突厥人开始向南寻找生存的机会。 分卷阅读1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46 突厥人凭借他们的锋利的马刀与无坚不摧的铁骑,征服了中原帝国以北及以西的大片土地。北方因为有巍峨的昆仑山阻隔,所以西边的安西郡,便成为了逾百年来突厥人最习惯的南进路线。 可是太宗皇帝设立了安西都护府,生生掐断了突厥人的南进之路。又经过了先后三代帝王的强化与建设,安西都护府已然成为了横亘于中原帝国西部的另一道昆仑山。 突厥人下不来,自己又没得吃了,心里那个急。于是有特别骁勇的突厥人开始翻越昆仑山——他们要从昆仑山脚下梁州地带的汉人手中抢米面与布匹。 梁州刺史步庭向朝廷八百里加急递来了奏章,请求李砚加强梁州的布防力量,突厥人盯上梁州了,原来的常规军已经应付不过来了。 李砚会同内阁、兵部与户部讨论了许多日,终于决定斥巨资在梁州设立一个新的都护府,拔高梁州的军事地位,撤府卫,建藩镇。 只是如何建,还没讨论好。 新设藩镇,意味着大唐军事力量的再平衡,这兵权再平衡了,就意味着将藩镇力量背后的诸多势力原有的利益重新分割。从来都是发福利好说,你好我好大家好。可这一旦要让大家把嘴里的肉吐出来,咱重新分,那就很麻烦了。 李砚顾虑重重,李砚的泰山家钱氏一大族也想法多多。议事堂内天天上演大乱斗,李砚被吵得心烦,拉了吕吉山陪自己出去玩了一整天。 傍晚回宫后,李砚想起了被自己冷落了多日的钱媛之:荟荟孤单了这许多日,我再不去看她,怕是要受不了又在打砸东华宫了。 李砚这样想着,便一把拉住了正冲自己叩头作揖要道别的吕吉山。 “爱卿莫走,和朕一道去东华宫陪皇后打会子牌。” …… 吕吉山来了,钱媛之很开心,虽然吕吉山最终没能成为“自己的男人”,但他给自己带来了辛弈,那个可人的小心肝。不管怎么说,吕吉山也能算得上是自己这边的人了。 “二郎可是才去那青丘山跑马了?”钱媛之叼着牌,望着李砚满面的红光问道。 “是的!今日无事,便去跑马场射了一会箭。”李砚精神抖擞,神清气爽。 “吕大人陪着去的?” “是的。今日朕才发现,吕爱卿乃一神射手!”李砚满目惊叹地凑近钱媛之,冲她诉说今日吕吉山的不凡。 “今日朕观他们比赛隔幕射毱,吕大人竟五发五中!”李砚满脸兴奋,像个才看见稀奇的孩子。 “隔幕射毱,又是何意?” “隔幕射毱,是自西域军中流传出来的一款射箭游戏,忒刺激了……”李砚两眼放光,故作神秘地开口。 “咱将五只皮毱悬于树上,让射击者先观察清楚。少顷,便支起幕布将树遮起,射击者隔着幕布朝幕布后悬挂树上的皮毱射箭,一箭击落皮毱者为胜。今日,朕的太尉大人表现最为突出,五射五中!” “支起幕布,瞧不见皮毱,如何射箭?”钱媛之也甚是惊讶。 “是呀,如此射箭,全靠脑中记忆咯!吕大人果然记忆力超群。”李砚今日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惊人的玩法,他的赞赏发自内心。 “陛下过誉了,这游戏,吉山以往在徙河时见过兵士们玩,便偷学了些。今日,吉山却是仗着众人没玩过,献丑了。谁不知陛下勇武,若是陛下出手,哪里还有吉山出手的机会……” 吕吉山拿这些稀奇古怪的游戏逗得李砚开心,却也不忘时刻吹捧吹捧他。 “唔,说起这事,朕倒真是挺想学学。明日起,咱散朝后,吕爱卿留下,便与朕说说,这隔幕射毱的诀窍。”李砚对这种刺激的体育运动向来感兴趣,拉着吕吉山便表达了自己想要学习的决心。 吕吉山受宠若惊,当下便深深伏地,忙不迭地接下了李砚派给他的新工作。 见自己夫君对吕吉山有好脸色,钱媛之也莫名欣喜得很,她笑眯眯地支着下巴冲李砚打趣:“陛下可是觉得吕大人能文能武,智勇双全,是咱朝廷难得一见的好人才。” 李砚今日正被吕吉山的绝招逗得高兴,这吕吉山时不时就会露两手新鲜玩意出来,可是有趣得紧!听自己的皇后如此表扬吕吉山,也把头点成了小鸡啄米: “是的,荟荟说得对,吕太尉真乃帝国的肱股之臣,朕为身边有这样的能人治臣感到高兴。” 首次获得李砚如此高度赞誉的吕吉山立马一副满心惶恐的模样,急急忙忙叩地表忠心。 钱媛之抿嘴一笑,一边捻起手边的杨梅一边打趣地说: “二郎早就该看到太尉大人的不凡了,过些日子陛下不是要游幸江都吗?可令吕太尉随侍,岂不妙哉?” 初夏渐至,李砚怕热,拟携钱媛之一道去往江都行宫避暑。吕吉山是“自己人”,钱媛之也非常希望吕吉山能经常陪陪自己玩双陆。 只是不等李砚再度开口,趴地上的吕吉山却开了口: “陛下,娘娘,梁州拟撤府卫,建藩镇。下官身为国之太尉,如此重大军事动作,理应全程参与,严格把关。另外,关于将颍川一道纳入设藩建镇一事,陛下需要实地考证,所以,下官正想请奏陛下,下月初便赴梁州与颍川实地考察,并督促梁州设藩……故而……故而,怕是无法随侍江都了……” 梁州设立藩镇,提高当地驻军级别,这是大家都认可了的。只是将与梁州毗邻的颍川也一并纳入其中设藩,却是吕吉山提出的倡议了。 在前几日的讨论会上,吕吉山的倡议并未获得李砚与内阁大部分臣工的认同。因为设藩,梁州已然足够,犯不着非要拉上个颍川来。再说了,桐城也挨着梁州,为何不拉桐城,只拉颍川? 所以李砚制止了吕吉山的动议,并随口应道,此事可着梁州刺史写个当地的军情调研后,再做决断。 可没想到吕吉山对此事竟分外上心,今日竟直剌剌提出要亲自去实地考察写报告,连近身陪侍帝后的拍马机会都不要了? 李砚只觉得吕吉山时而一副纨绔子弟的浪荡模样,时而又一副刻板夫子的计较模样。写一份报告而已,又得不来高官厚禄,居然值得他亲自下场去抢? 李砚不知道吕吉山那九曲回环的心思,钱媛之却是明白了一些: 因为颍川是李韧的封地。 将颍川与梁州一道设藩,颍川的军事布防便统一由新设的节度使一手把控。李韧的颍川王,便真就是一个虚爵了。 李韧有李肇的聪慧与精明,却无李肇的固执与刚硬,他是李家最具天子气象的皇孙。如今虽是李砚坐了皇位,但是留个李韧,的确像在李砚的身后留了一个尾巴。 虽说李韧年纪轻,眼下也挺老实,但是任何一个做帝王的人,都不 分卷阅读1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47 喜欢自己身后有一个虎视眈眈又强有力的兄弟吧! 其实,李砚倒真是不在乎的,可钱媛之却在乎得紧。 于是,在听吕吉山说出了颍川这个词语后,钱媛之沉吟了片刻便决定支持吕吉山将颍川一并设藩的提议了。她做出一副意外的表情,冲李砚问话: “陛下,北边生变了?” “非也,突厥王并未生乱,只是梁州一带出现了不少突厥流匪。” “陛下,太尉大人说得对,颍川与梁州乃北线重镇,撤府卫,建藩镇事关重大,的确需要朝中派出妥帖的人仔细监督。吕大人文武双全,提领天下府军多年,对边疆各处的军队布防最是了解,将此事交与吕大人,合理又合情,陛下应该放心。” 钱媛之是女人,她其实关心李砚的兄弟,赛过关心昆仑山外的突厥人。 所以,钱媛之比敦厚的李砚更加迅速地领会到了吕吉山说出的话背后的意图:吕吉山亲自去颍川绝不只是实地考察军队情况这么简单,那里有李韧,吕吉山怕是不安好心。 除去李韧,对巩固李砚的皇位有好处,对她钱家更是有益。所以,钱媛之十分愿意在这件事情上,给予吕吉山最大的方便与支持。 “如此看来,与设藩镇相比,随侍江都倒的确是小事了。那么,太尉大人便安心去往梁州公干即可。” 其实,就连赴梁州监督设藩镇,也并未确定好由谁前去监督。只是按以往惯例,监督此类重大军事改革,的确是由负责执掌府军的太尉,或负责军事管理的刑部尚书提名人选。 只是如今吕吉山突然提起,他自己想要去梁州,而执掌后宫的皇后则直接拍板定下了人选,将李砚这个当皇帝的彻底晾在了一边。 不过李砚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皇后做出的决定,与他李砚亲自作出的决定,都是没差的。既然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那么我李砚也就不再想了。就算钱彧有什么不满,他自己的女儿钱媛之可以亲自出马让她的爹闭嘴! 于是,李砚非常开心钱媛之能出头,帮他解决了这个困扰他多日的世纪难题,他忙不迭笑眯眯地对钱媛之的话表示附和: “既如此,吕大人便好好准备准备吧,下月,便启程梁州。” 第104章 暗箭 吕吉山是故意选在有钱媛之在的时候, 给李砚请命赴梁州的, 他知道李砚并不放心自己。喜欢自己陪着玩是一回事, 放心自己赴梁州,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消灭李韧,既符合吕吉山的利益, 也符合钱媛之的利益, 这是他们二人难得的,有共同利益的一个点。吕吉山知道, 以钱媛之的精明, 她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果然, 钱媛之并没有让他失望。 在钱媛之的助力下, 吕吉山轻松得来了赴梁州的机会,他并不在乎梁州怎么设藩镇, 他只在乎梁州旁边的那个颍川。 他要提前亲手杀了李韧, 最不济,也得要让颍川合并纳入梁州设藩的计划成行。 为了让自己走得无后顾之忧,吕吉山破天荒地一次性给瑶华宫送来三十粒五盛丸,三十粒,够苏琬儿吃一年了。 “怎的?那世外高人舍得一次做如此多仙丹了?还是他恰巧有了存货?”琬儿斜靠在床头, 挑眉望向身前的吕吉山笑得深沉。 “呵呵, 吉山这不是要离开一段时间吗?所以特意向他多求了些……” 吕吉山端坐在床尾, 规规矩矩,手中捏着锦盒笑得谨慎。 “噗嗤……”看着吕吉山如此安分守己的一副老实模样,琬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给我瞧瞧。”琬儿忍笑, 朝他探出了手。 吕吉山急忙起身,沿着床沿坐下,咔哒一声,锦盒打开,三十粒排列整齐的墨黑的五盛丸散发出淡淡的草药清香。 “五次为一疗程,是么?”琬儿捻起一粒药丸放置鼻尖轻嗅。 “是的,琬儿务必记牢了,切莫多吃。” “唔……若是多吃了又会如何?”秀美的眸子轻挑,望进吕吉山那乌沉沉的眼。 “恩……多吃了,会导致阴阳失衡,虚火沸腾……”吕吉山眉眼沉静,有如碧潭幽幽,深不见底。他的声音温柔如常,如玉石磬鸣。 “如若内火过盛,人就会不舒服,并且还会出现心跳过快,呼吸不畅,周身红肿、发热、痛疼,心烦气乱等症状。” 吕吉山说完了话,并不直起身,依旧保持着倾身托举的动作。他直直看进琬儿的眼睛,他需要确定琬儿不会真的准备多吃两粒。 “我特意向陛下讨了这位女官,专门就是来伺候你服药的……” 说着,吕吉山右手一抬,指向端立墙角的一名宫女,那宫女严肃又端庄,立得笔直,像一杆戟。她是李砚身边的司簿,唤作玳瑁。没想到她随吕吉山来到瑶华宫是奉了李砚的旨意,专门来监督苏琬儿服药的。 “如若你多吃,我会向陛下请旨治她的罪。” “……” 琬儿默然,她望了望吕吉山那深潭似的眼,又看了看笔挺的玳瑁,终于点点头:“知晓,我不会多吃,你放心。” “甚好。”吕吉山没来由轻呼出来一口气,他直起身来,冲玳瑁招招手,让她把锦盒接过去收好,并示意她退下。 玳瑁抿紧嘴角,踏着庄重的步伐走过来接过这一盒珍贵的五盛丸再收好。举手投足间,她每一个抬手,每一个低眉,都规范又严谨,这让琬儿觉得她是一个扛刀的军人,而不是一名伺候人的宫女。 想从这种人手下多搞一枚五盛丸,怕是难于上青天…… 琬儿望着玳瑁离开的背影发呆,她自嘲地笑,摇摇头挥去自己脑中可笑的臆想,转头望向吕吉山。 “山,你去梁州只是为了督促设藩?”琬儿捏着吕吉山的袖子,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是啊,不然你以为呢?我是太尉,不负责这个事情,谁负责?” 琬儿颔首,是的,吕吉山掌府军,这事还非得他去不可。 “不去其他地儿?” “不去,设藩的是梁州,又不是其他地儿。” 琬儿再度颔首,他只是去公干,应该与李韧没什么关系。 只是琬儿心中莫名的总在打鼓,她唯一担心的是,吕吉山不只是去梁州督促设藩这么简单。颍川就在梁州的边上,那里有李韧和方清扬,还有他们的陌刀军…… 她害怕陌刀军,害怕吕吉山去颍川做什么手脚,被李韧给提前斩了。 “好,边疆多匪乱,吉山切莫乱走……” “知晓,你当我是孩子么,没事到处找好玩的?”眼前是他放大的眼,内里全是四溢的柔情与调笑,有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脸。 “我着急着办完事好早日回来看你呢,你身子不好,我是舍不得 分卷阅读1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48 走的,要不是陛下再三催促,我还想再多陪你几个月,待你身子好了再走。” 听得此言,见他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琬儿心中放下许多,她扬眉展颜,望着吕吉山翘起嘴角冲他温柔的笑: “那么琬儿祝吉山一路平安,马到成功,事情办好便回,琬儿在大明宫等着你……” …… 祝况端端正正地坐在堂下,脸上挂着标准的,礼貌又庄重的笑。他低着头,只盯着自己身边的茶碗,却又拘谨似的一口不喝。 苏琬儿坐在上首,望着端方严正的祝况不说话。她才吃了吕吉山送来的五盛丸,身子感觉好多了,祝况便来瑶华宫探望自己了。 祝况一身朝服,手里还拿着笏板,看样子是才下朝就赶来瑶华宫了。此人有些一根筋,如此火急火燎地来,莫不是还要与自己论辩那诏书的事? 苏琬儿捂了捂自己的心脏,确定它目前尚无异样,自己还能迎战一轮后,缓缓开了口: “祝大人寻琬儿,可是有要事?” “唔……也没旁的事,就是来瞧瞧苏大人您啊!” 祝况终于舍得将自己的目光从茶盏上挪开,他直起身来,冲上首的苏琬儿恭恭敬敬地鞠躬。 “苏大人觉得,好些了么?” 琬儿有些意外,祝况是钱彧的门生,是钱彧的左膀右臂,算得上是钱氏一派的新秀人物。他们向来都是与自己不同路的,自己晕倒,最高兴的,当数钱氏一派了吧,他们不是一直都嫌自己碍眼,巴不得让李砚除了自己而后快吗? 琬儿自心底是鄙视祝况的,她觉得祝况一定是受钱彧的指示,来瑶华宫查看自己是不是快要病死了,而不是真的关心自己。于是琬儿皮笑肉不笑地冲祝况道个万福,胡乱应付着祝况的问话: “谢祝大人关心,琬儿已经无碍了。” 让琬儿惊愕不已的是,听得此言后,祝况竟将袍角一撩,颔首低眉,规规矩矩地冲着苏琬儿跪拜在地。他自身后抽出一根荆条,双手托起高举于前: “况年轻气盛,行事恣意,伤害了苏大人。况自知有悖天道正义,想学信平君负荆请罪,今日来是求苏大人责罚的。” 见苏琬儿一脸震惊,想到她是姑娘,不好拿棍抽鞭,单膝跪地的祝况又继续开口: “大人可唤出宫中内侍替大人执荆。” 琬儿更惊讶了,虽说自己晕倒前正在与祝况发生口角,但是她知道,自己就算不在祝况面前晕倒,也会在其他人面前晕倒,她也没打算将这个锅赖在祝况身上。 可既然客观上许多人将祝况定义为了导致自己晕倒的罪魁祸首,那么就任由祝况背锅也是琬儿喜闻乐见的,谁叫他是钱彧的人呢? 尽管如此,要让人用荆条在瑶华宫当众抽打祝况以示惩戒,似乎也有点夸张了吧…… 琬儿愣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想起把那负荆请罪的祝况给请起来。 “祝大人如此胸怀让琬儿敬佩不已,不过此事首先是琬儿自己身体不好,与大人无甚关系,大人不必心怀愧疚,快快请起吧!” 苏琬儿这番话发自肺腑,祝况如此磊落跌荡,的确让琬儿有些动容。 谁知道祝况听得此言后并不起身,他深深伏地,将荆条举得更高一些:“祝况罪大恶极,此次请罪并非想要迷惑苏大人,而是真心实意向苏大人您请罪,求苏大人成全!” 苏琬儿惊讶得合不拢嘴,这祝况也是够倔的,如此强力讨打的人,自己可是第一次见到。今日他若是不被自己打一顿,看来是真的不准备走了! 苏琬儿心内各种情绪翻涌,她倒真的开始欣赏起眼前这位来自敌派的年轻男子了。琬儿缓步来到祝况身前,伏低身子温言邀请他起来。 “祝大人如若觉得心内难安,我便明白告诉大人,琬儿原谅你了……请大人快快起身。” 或许因为琬儿的邀请真的发自肺腑,祝况感受到了琬儿的真诚,终于,他跪直起身,望着琬儿满面愧色。 “苏大人……苏大人……您或许还不知道,今日议事堂内议时,他们说起了大人您的病。陛下与他们的意思是……大人您,身子不好,需要修养,所以……日后都不用去议事堂了……况自知这是我给大人招来的祸事,况愧疚不已。大人您若不肯抽打况,凡有其他惩戒之策,只要能帮助大人您出气的,况概无怨言……” “什么?” 猛然听得此言,琬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她能预料到自己二度晕倒,可能会带来较为严重的后果,但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李砚竟然会不再征求自己的意见,如此迅速又直接地就剥夺了自己的官职。 她的耳朵开始嗡嗡作响,头有点晕,她抬手扶额,晃了晃身子,换来祝况利落地起身。他赶紧扶住了苏琬儿的胳膊,扭头就开始招呼侍立墙角的宫女过来扶人。 祝况开口唤人的时候,玳瑁已经冲到了近前,她果断探手扶住了苏琬儿的另一只胳膊,并将琬儿给挪到了牙床上。 祝况把忙乱无章的小宫女给撵了出去,留下几个年纪长一些的给琬儿擦汗、开窗、递水…… 好一通人仰马翻后,琬儿终于缓过劲来。 “我还好。” 她抬手止住了被祝况安排去寻李砚要太医的玳瑁的脚步。 “我只是稍微有点激动,便有些眼花。犯不着寻太医。” “苏大人才刚大病过,祝况却来同你说这些,是况冒失了……” 祝况满面通红,额头上一层汗,显见得被吓得不轻。 “祝大人,琬儿说过,此事与你无关,今日琬儿还得感谢你来同我说这些。” 苏琬儿直直看进祝况的眼,她满目诚恳,语气真挚: “祝大人,琬儿想知道,这究竟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内阁的意思?” “呃……苏大人当务之急是休息……咱不说这个,可好?”祝况口中喏喏,立在苏琬儿的牙床旁,有些手足无措。 “祝大人!”琬儿不再多说,只死死盯着祝况的眼睛,满目焦灼。 祝况有些紧张,他怕琬儿把她自己给急晕了,于是他咽了口唾沫,绞着手指开了口: “是陛下的意思……也是内阁的意思……” “恕琬儿冒昧,这是尚书令钱大人提出的建议?” 苏琬儿再接再厉,眼中早已暗沉如墨。 祝况更忐忑不安了,苏琬儿在大明宫地位超然,他不想给自己的恩师拉仇恨。 “呃……呃……钱大人……他其实只是问了一下苏大人您的病情……” “那么提出此建议的还有旁人咯?” “呃……呃……不是……”祝况局促不安地搓着脚,声如蚊蚋。 琬儿心中冷笑,她开始一个一个的点,“中书令钱楷大人?门下省周大人……” 分卷阅读1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49 祝况低着头不做声。 直到琬儿心内有了一个隐隐的担忧,那个她早有预感,却不愿去深究的担忧。 “吕大人。” 祝况依旧低着头坚持做他的锯嘴葫芦。 “是吕大人提出的建议,你的恩师钱大人也附和,于是陛下也答应了……是吧,祝大人?” 苏琬儿的声音沉沉无波,轻柔又冷洌。 “我苏琬儿身为女流之辈占据高位多时,早已为众人所诟。吕大人为人狡诈,心思毒辣,由他提出来,琬儿一点也不意外。” 琬儿说出这番话时,心里是在咚咚打鼓的,她不愿意去猜想吕吉山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去向李砚提出这个建议的。 可是接下来祝况的回答,却让琬儿心,彻底的冷了下去。 “苏大人,吕大人只是出于关心您才想让您多休息的。” 第105章 分飞 琬儿心里很难受, 她连晚饭都没有吃, 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动弹。许氏很担忧, 以为五盛丸失灵了,非要玳瑁去寻太医。 琬儿熬不住她母亲的执着,只得爬起来勉强喝下一碗粥。 如若只是李砚自己想免去自己的侍中一职倒也罢了, 或者, 如果是钱氏一派的任何一个人想赶走自己提出此动议,琬儿还会觉得理所当然。 可那人偏是吕吉山。 祝况的手腕上有一道血痕, 是李砚朝他扔了一方砚台给刮的。 祝况虽然时常与琬儿有摩擦, 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琬儿那不同于一般闺秀的过人才智。 祝况以为是自己的过错导致琬儿被免职, 所以他壮着胆子给李砚建议, 苏大人能谋善断,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能臣, 是否可以考虑留她在陛下身边做个听用? 李砚生气了, 琬儿首先应该是他的妃子,如若琬儿想,然后再考虑让她做什么都可以,至于任什么职,都不需要他祝况这个罪魁祸首操心。这人把琬儿气病了, 不仅不知道夹起尾巴做人, 反倒说出这种让琬儿做听用的话来! 听用的活是琬儿能做的吗, 这歹人是想把一个女病号给活活累死吧?其心可诛! 于是,李砚随手便抓起桌边的一块端砚便朝祝况扔了过去。祝况不敢躲,又怕把自己砸瞎了变成废人一个, 只好急急忙忙拱手作个揖,好歹让自己的手能估摸着挡一挡。 砚台是被挡住了,祝况的手腕,当场便豁开了一个血口子。 琬儿相当意外,自己在遭遇这场无妄之灾时,唯一一个替自己求情的,居然是与自己斗争不断的钱氏一派的祝况。而落井下石,做勾起李砚心思最后一根丝线的人,反倒是与她最亲密无间的吕吉山。 琬儿仰头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的承尘,心头的苦涩翻涌如巨浪滔天。 她似乎能猜到吕吉山的回环心思:她苏琬儿与李家兄弟们的关系不同寻常,她不能成为吕吉山窃国的助力,那么就请苏琬儿退至大明宫的深处,乖乖等着做他吕吉山日后的脔宠。 同自己前一世对待吕吉山的那样,这一世的吕吉山为了他个人的贪欲,不惜将苏琬儿的羽翼折断,只为能让他将自己肆意掌控于股掌。 唯一不同的是,她曾将吕吉山当作自己开路的利器,而吕吉山,则是将她雪藏深宫。 只是不知道,如若吕吉山失败,他会不会也像自己从前对他的那样,将自己当作交易的筹码,在必要的时候,送给某个必要的人,做别人的脔宠…… 五日过去,四肢无力的苏琬儿同上一次发病后的历程一样,又可以顺着瑶华宫的宫墙四处活动活动了。 可是这一次,琬儿被彻底打击到了,因为,这么多天过去了,无论是李砚,还是吕吉山都没有像祝况那样,来与自己通传一下李砚最新出炉的这个重要决定。 她就像被他们遗忘的玩偶,被忙碌的主人丢弃在了瑶华宫,那么无足轻重。连通知她他们再也不需要她了,这样一句话,都是不必要的。 乌沉沉的大明宫还是如同往日一样清冷、肃穆。五鼓钟声轰奏如常,百官趋朝如列火,往来轩盖密如市。 不过这些都与苏琬儿再了无关系,她只能每日龟缩在大明宫背后幽暗的一方小宫殿,仰头望向高大台基上巍峨的两仪殿——那里有她曾经最熟悉的生活,最锦绣的荣华。 …… 这几日宫里特别忙,听玳瑁说,梁州的撤府建藩已经正式开始,梁州刺史派出了亲兵南下京畿道,准备迎接朝廷即将派出的督查大员。而吕太尉将在三日后奔赴梁州,监督、指挥此次梁州的建藩工作。 苏琬儿心如止水,她几乎能肯定,吕吉山是有什么额外的手脚需要在颍川完成。吕吉山把自己拉下台,不就是为了他能顺利奔赴颍川这一天吗? 她再没有想过,吕吉山是否能活着回来这样的问题了。因为听玳瑁说,吕吉山随行人员的阵容十分强大,除了有亲兵五千贴身护卫吕吉山,还有抚军大将军陈启亲自领兵十万随行。 这阵仗,够打一场中型的战役了。 而陈启,本身也是皇族之后,他乃庆王爷的外孙,也是吕吉山在惠帝执政时期的老部下了。因破获李肇谋逆案立功,进抚军大将军,还娶了彼时权势已然煊赫的,钱家的九姑娘为妻。 陈启是当朝皇后钱媛之亲选的随行将军,不仅因为他曾经是吕吉山的老部下,更是因为他还是他们钱家的女婿。陈启随行,彰显的是钱家对吕吉山的态度。 钱媛之和吕吉山果然是一丘之貉,他们二人的默契度似乎比上一世还要高一些。在上一世,这二人可没有这么主动携手出击的时候。上一世的吕吉山是钱媛之的床伴,如今的钱媛之则成了吕吉山同一战壕的盟友,今日,还要一同出手让老李家断子绝孙了。 苏琬儿抑不住心头的冷笑,这场建藩闹剧,是姓吕的和姓钱的联手绞杀李氏皇孙的最后一击吧?李韧明年十四,再不去,他可就要杀回来了…… 月影婆娑,苏琬儿默默地靠坐窗边绣着一方锦帕,她要绣一朵牡丹花。母亲年纪大了,反倒越来越喜欢亮丽又招摇的花色。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爱牡丹花,如今连块帕子也得要有牡丹花。 果真是老来还俏了! 苏琬儿不去议事堂,白白多出来一大把的时间,她便拿来绣花。 女红,是琬儿唯一最不擅长的东西,她绣得不好。以往还在苏家的时候,母亲便常常训斥她,身为女子,不会女红,以后出嫁都嫁不好!如今闲下来了,正好可以拿来补补自己缺了的课。 飞针走线间,苏琬儿凝神屏气,绣得浑然忘我。 身后的窗棂上传来笃笃的轻扣声,苏琬儿心中一沉—— 是吕吉山。 除了他,还会有谁是 分卷阅读1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50 翻窗户进瑶华宫的? 可是以往的情思柔肠荡然无存,苏琬儿心中迅速涌起的是滔天的怒火与沸腾的嫌恶。 她不想再见到他,那个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 “滚!小心我唤来弓弩手把你射杀了。” 窗外的叩击声嘎然而至,吕吉山明显有些意外。可他并没有停顿太久,窗外便继续传来吕吉山伏低做小的讨好声: “好琬儿,开开窗,吉山费了好大的劲才翻到了瑶华宫。这些日子太忙了,吉山没能时常过来看你,好琬儿行行好,原谅则个,放吉山进屋,小的定会向琬儿娘子好好赔罪的……” 吕吉山嘴巴甜,最会说好听的话,以往琬儿生气,每每当他说出成串的漂亮话时,琬儿总会被他逗得破涕为笑,转头便忘了他的不是。 可是今日,这一招似乎不大能凑效了。 苏琬儿并没有忘记吕吉山的不是,她想唤来大内侍卫将吕吉山叉出去。转头一想,觉得自己被吕吉山害得这么惨,还是得当面质问他一番不可,至少出出恶气也是好的。 于是,琬儿放下手中的针线,她扭身拉开格窗的插销,开了窗,吕吉山那张明媚的笑脸便立时出现在了眼前。 琬儿破天荒地没有冲这张脸扬起她灿烂的微笑,并热情地拽住他遒劲的胳膊,将他从窗户外拉进屋。琬儿开了窗后便沉着脸,扭身回到了牙床旁继续绣牡丹。 吕吉山不以为忤,他情绪高涨地跳进屋,再转身将窗户重新插好。 “琬儿娘子可有想我……” 不及吕吉山凑到琬儿身旁,像他往日常做的那样搂住她的腰,眼前便有一把剪刀指上了他的鼻尖。 “你给我站那边去。” 苏琬儿一只手捏着那块尚未完工的锦帕,一只手举着剪刀,眉目森冷,往日的热情与温柔竟是半丝也寻不见。 “好琬儿,你怎么了,吉山可是做错了什么?” 望着眼前吕吉山茫然又惊愕的脸,琬儿愈发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还能不知道?” 琬儿恶狠狠地冲吕吉山甩了过去,“说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吕吉山默默地立在堂下,他明白了,琬儿这是真生气了。只是,她究竟是为哪一桩而气呢? 吕吉山不知道了。 自己悄悄咪咪做了挺多她不喜欢的事,她究竟指的是哪一桩呢? 吕吉山把自己做的事前前后后都捋了一遍: 血玉的事? 血玉是周承邦的传家宝,除了周家人,没人知晓这天山寒血玉的不凡。 五盛丸的事? 为了几粒药丸,她犯不着发如此大的火。 那么是她不再担任侍中一职的事? 可是李砚与内阁诸人都说好了,任免诏书就不用写了,先让她歇着,她爱做什么随她做,让她少出门,这活自然而然也就淡了。李砚不说,自己不说,钱家人得了好处,塞了祝况进北省,更没人闲的发慌来找苏琬儿唠嗑,琬儿应该不会这么快知晓才对。 于是吕吉山强力压下心头的不安,继续涎皮赖脸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琬儿娘子……吉山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是么?你小子是做了太多亏心事,不知道我问的是哪一桩吧?”苏琬儿望着这张熟悉的脸,有苦涩的味道自心底丝丝溢出。 听得此言,吕吉山心头猛甩几下,差一点就要扑到琬儿腿边宣告投降了。他定了定心神,勉力忍住了,咬定青山不放松,继续坚持不承认。 “吕吉山,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吗?” 苏琬儿端坐牙床,神色凝然,“你为了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不惜拿我苏琬儿做你的人肉阶梯。我为你,失去了我的前途、我的人生,我真是鬼迷了心窍,想要与你这种渣子共话流年。如今你倒好,堂堂七尺男儿,自己才做过的事,居然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屋内回荡着苏琬儿那低沉又冰凉的低叱,吕吉山沉默不语,只拿那双鹰隼般的眼死死盯着她。 他知道琬儿有多热爱朝堂上挥斥方遒的感觉,她习惯了做最强有力的战士,最敏锐的猎人。可是他为了他的私心,想要将她自高高枝头上摘下,禁锢在自己的背后。 心底有撕裂的痛在弥漫,吕吉山极力甩开心头的不忍,他是非得要这么做不可的:他与李家势不两立,他要活着,活着将她娶回家,那么就只能灭了李韧了。 非常不幸的是,她是绊脚石。 第106章 出征 在吕吉山看来, 琬儿屈居瑶华宫只是暂时的,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李韧都不会亏待她。 再说了, 跟着李砚做侍中,危险又不稳当。再过一年李韧就十四了,他会回京, 在那噩梦般的宫变到来之前退居二线, 才是最为妥当的做法。 可是这些,他都不能对她讲。 吕吉山沉吟良久, 终于开了口, 他没有再否认是自己建议李砚撤销了琬儿的官职, 而是放柔了声音温言相劝: “你身子不好, 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吧……” “可不是嘛,我休息了, 你就好放手干活了。” 琬儿瞪着眼睛说得不阴不阳, 举着剪刀也不肯放下。 “我若是向陛下揭穿你的阴谋,你立马就得掉脑袋!” 听得这句话,吕吉山明显一愣,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望着上首的琬儿咧嘴一笑: “阴谋?我吕吉山堂堂正正, 从不搞阴谋。” “小人, 你还嘴硬呢!你怂恿陛下将我撤职, 不就是怕我阻了你去颍川……” “琬儿莫要一惊一乍,见风就是雨!”吕吉山一反常态,强势截住了她的话头。 “吉山是奉旨赴梁州公干, 跟你说的阴谋可不沾边。” 吕吉山眼中有火焰微闪,他望着怒发冲冠的琬儿缓缓开了口。 “琬儿,有一件事情我始终没有想明白,今日,我想你亲口告诉我。” 吕吉山的声音低哑又沉坠,“你为何如此维护旁人,却独独对我一味压制,在你心里,我难道还不比李家兄弟更为重要吗?” 他缓缓走近琬儿的身边,并不理会她手上的那把绣花剪刀,兀自对她念叨出他心中的疑问。吕吉山深深地看进琬儿的眼睛,里面有疑惑,有探究。 “琬儿,你我本是一体的,我那么爱你,你应该首先考虑我的感受,而不是旁人的。” “是的,我正是考虑到你的将来,才希望你收回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琬儿放下手中的剪刀,望着吕吉山,痛心疾首。 “我希望你能看清你身边的形势,明白你自己的处境,如今你正在做的事是多么的疯狂,多么的不切实际!” “你为何一定就认为我想做 分卷阅读1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51 的,是不切实际的?你对我就那么没有信心?”吕吉山的眼中有浓雾泛起,掩住了那原本隐隐攒动的火苗。 “山,咱们就这件事讨论过不止一两次了,琬儿不止一次告诉你,这不是信心不信心的问题!”琬儿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 “天下运势不可逆,你不可背上那千古骂名!再说了,颍川王有陌刀军,这支军队是北疆之魂,他们会要了你的命。” 琬儿再一次将吕吉山上辈子的结界给甩到他脸上,就差直截了当告诉他,他本就是一个短命鬼了。她认为吕吉山同其他所有凡夫俗子一样,在没有亲眼见过陌刀军的强大之前,是无法想象它的可怕的。 可“凡夫俗子”吕吉山并没有露出琬儿意想中的受到恐吓的情绪,他平静地望着琬儿的脸,沉默了半晌,他只觉得琬儿脑子挺清楚,如此断事如神的女人可万万不能随了姓李的。于是他勾了勾嘴角: “所以吉山会提前处理好这支军队的……” 他低下头,凑近琬儿的鼻尖,“如若琬儿只是担心吉山的安全,所以处处与吉山掣肘,吉山很高兴。如若有其他人的原因,吉山劝你尽早放弃。因为,只要我还能喘气,我就不会答应你为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而活。” “你!” 琬儿气结,望着一脸桀骜的吕吉山说不出话来。他不想看见自己阻止他,便将自己囚禁在深宫。我苏琬儿是替先皇撑起大半个江山的能臣,可不是你吕吉山这个窃国贼的玩物! “哼,姓吕的,我看你是不是过于自信了点?我做着侍中,还能帮衬帮衬你,如今你让我闲下来了,你就不怕我入了陛下的后宫,做了他的妃嫔?” 吕吉山轻笑着,摆摆手,气定神闲地说道: “琬儿不会如此短视的,要做,你早做了。琬儿娘子最懂审时度势,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向来是勇争第一的,还用得着等到今天?” 他弯下腰,只手捏起她的下巴,“琬儿,吉山早说过,你是女人,就做做女人该做的便好。男人的事,你别插手,你乖乖等着我,等我回来娶你……” 不等吕吉山说完,琬儿狠狠推开了他。 “国贼,你身为人臣,心中却只有谋逆。如今天下大治,国泰民安,你却唯恐天下不乱,还有脸将你那龌龊又无耻的心思正大光明地提出来讲!你是要与这天下为敌吗?你说你有难处,琬儿不是没有给过你避祸的法子,你不听,非要做为天下人所唾的千古罪人,那好,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两不相干!” 见苏琬儿如此强硬,吕吉山愣在了当地,他眼中有风卷云舒,今日,总算是看明白了苏琬儿的态度:她不能接受自己夺了李家的天下,不光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还有她坚守的君臣道义。 可不是吗?她爹苏敬贤能为了李家去死,她苏琬儿自然也能为了姓李的去死。 可是,又有谁规定了那位置只能是姓李的坐? 吕吉山垂手立在琬儿一丈远的地方,烛火打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他低眉垂目,望着琬儿,凌若冰霜如暗夜修罗。 他不再说话,袍角一掀,扭头便走。这女人跟那呆板无趣的唐谨中一般固执,与她论辩正义与天道,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待他夺下这大明宫,这女人自然还是他的。 身后传来苏琬儿刺骨冰凉的声音:“拿走你的传家宝!该说的我都说了,要死要活,都是你自个儿选的。看在你我以往的情份上,我不会告发你,但是你也别指望我替你做任何事。从今往后,瑶华宫不欢迎你,你自个好自为之。” 有硬物碰触桌面的轻磕声传来,这声音成功地止住了吕吉山迈出门的步伐。 他转过身,果然看见一块晶莹的血红置于茶桌的一角。 黑暗中,吕吉山的脸由远及近,由暗渐明。他的眼是那么的深,如碧潭深有万丈,他的眸色暗沉而诡秘。 “琬儿,你爱我吗?” 纤长的手指捏起了桌角上那颗妖娆的鲜红,那吸饱了人气的血玉在烛光的印衬下红得快要滴出水来。靡媚诡异的血玉翻转于吕吉山骨节分明的指尖,愈发显得勾魂摄魄。 “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何用?我不希望我爱的人是一个千夫所指的大恶人,可是他非要逆天而动,我只能当他从来不曾存在过……” 琬儿望着吕吉山手中的血玉,莫名地已然泪盈于睫。 “你是爱我的,就算现在不爱了,以前也是爱的。” 吕吉山的声音落寞又疲惫,如同这块被苏琬儿抛弃的血玉,瑰丽又凄美。他不容分说地抬手将这块血玉重新套上了她的脖颈,并果断止住了她试图解下血玉的手。 “这是吉山的心,就让它代替吉山守着你吧。明日,我便要出发去往梁州,如你所断,我,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有柔软的瑞龙脑香不容分说地冲入鼻腔,吕吉山就着自己紧握那馨香素手的动作,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这块玉是唯一陪着吉山长大的东西。我是你的男人,或许以后不会是唯一一个,可我却是你的第一个。留着他,就留着我给你的爱。我爱你啊,我的琬儿……” 耳后传来吕吉山略带哽咽的呢喃,宽厚的怀抱依旧那么温暖,那么醉人。 眼角有热泪滚过,琬儿知道自己舍不得他,可是自己已然劝不住他,他或许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别抛弃它,给我在你心里留一个小小的位置……嗯?” 眼前是吕吉山放大的眼,内里有繁星闪烁,它们依然那么温柔,那么璀璨。 紧握玉牌的素手终于松开,琬儿扭身挣脱了吕吉山的拥抱,她死死地揪住自己的罗帕,捂紧面颊,紧靠屋角这方茶桌不发一言。 那是魅惑人心的恶魔,他会迷乱她的心志。 “琬儿,我若再也回不来,你要记得我……” 身后传来吕吉山温柔的呼唤,琬儿心疼难耐,几乎就想跪下来求他别去。 可是她忍住了,他是一个赌徒,只要有一分希望,他也会拿出他全部身家去搏,琬儿知道自己劝不住他了。 四下里静谧无声,有灯花炸开,发出一声清脆的裂响。琬儿猛然转身,屋里空无他人,吕吉山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浑身力气犹如被人陡然抽空,琬儿软绵绵地跌倒在地。空气中还残存丝丝瑞龙脑香萦绕鼻尖,她望着明灭不定、昏暗模糊的殿门,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 大德三年,吕吉山率部十万,赴北疆梁州,大唐王朝最重要的一场军事改革正式拉开序幕。 第107章 紫气 巍峨昆仑山如藏青色巨龙横亘中原王朝的北疆, 这里有最险峻的山峰, 最陡峭的悬崖。昆仑山立柱擎天, 峰顶冰川晶莹,终年不 分卷阅读15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52 化,它用它无与伦比的高大与险恶, 替中原王朝阻断开那来自北方的铁蹄。 颍川, 紧靠北疆重镇梁州,它龟缩在昆仑山一处断崖下。昆仑山海拔有些高, 四周多为戈壁与荒漠。可昆仑河在颍川拐了个弯, 便冲刷出一块宽广的平原, 这里有肥美的黑土地, 茂密的森林,人们安居乐业, 生活宁静又安逸。 吕后将她的儿子送到颍川, 也正是看中了颍川卓越的地理位置,舒心,又安全。在这里,她的儿子可以舒舒服服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可以如退休老干部一般在这里, 颐养天年。 可正是这一处原本最安全、最舒心的小城, 如今却因为隔壁的梁州开始撤府建藩,变得愈发敏感和微妙。 不过,政治形势的风起云涌, 压根不会影响到颍川人生活节奏的安逸与闲适。 这一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自戈壁的另一头奔过来一队骠骑,一个个生得虎背熊腰、精壮彪悍。他们身着紧致的胡服窄袖袍,足蹬软锦靴,骑高头大马,腰挎钢刀,弓箭随身。 当先一人年纪甚轻,头顶玉冠束发,着靛蓝色织锦圆领袍,在一众随行中虽略显单薄,却也生得矫健修长,蜂腰猿臂。 “小王爷,听奎伟说东山脚下来了一只公雪豹,凶猛非常,前些日子差点咬断他腿的就是这个东西。” 另一位身穿锦袍的男子紧赶几步,策马奔至年轻男子身侧,如是高声相告。 听得此言,年轻男子面上有惊喜泛起:“哦?是吗?起廉兄,这昆仑山西南麓的猛禽都被你捉光了,大家伙憋了这么些日子,手脚都快生锈了。” 他一把抽出腰间佩刀,高高举起,并冲身后高喊:“兄弟们,今天是个好日子,东山坡来了一只雪豹,难得有一只新鲜玩意能来陪兄弟们玩,大家别客气,今天咱好好玩玩,看谁先猎得这雪豹,获胜者得雪豹皮一整张!” 年轻男子话音未落,身后便爆发出一阵震耳的欢呼声,随行诸人皆欣喜不已。雪豹生得华贵威美,因住得高,皮毛特别细软厚密,被当地人称为“圣山之神”。 再加上颍川孤悬蛮荒之地,无甚消遣之处,只能平日里去昆仑山脚下打点野鸡野兔。黄羊野牛算是大家伙,若是雪豹野熊啥的,那就是“稀世珍宝”了!今日听得有雪豹打,众人喜悦,也的确是真情流露了。 郭起廉比李韧大两岁,是颍川太守郭培诚的独子,也是李韧来到颍川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郭起廉典型的皮猴德行,一刻不动便心里发慌,没事就带一队小厮骑马去昆仑山脚下打猎。原本野生动物繁多的昆仑山脚,竟给他一人扫荡得干干净净。今日听得有大家伙驾到,他巴不得自己率先奔去东山脚下先过过瘾。于是这皮猴眨眨眼睛,一把扯住李韧的袖子,开了口: “小王爷,咱这几十号人一窝蜂涌进东山脚,叽叽喳喳,大呼小叫的,雪豹不给吓跑,也给笑跑了。不如这样,咱兵分几路,分头行动,谁先搞到算谁的。” 李韧大笑,拿手指点点他的鼻尖,摇头笑他不知好歹,若是一味逞强被雪豹攻击了,自己一定不会去救他。 一行人纠葛良久,终于分作两队,李韧带一队,郭起廉带一队,分头寻雪豹。 雪豹呆得高,只在雪线附近活动,靠吃盘羊、旱獭等高原动物为生,但有时也会走下高山觅食。郭起廉说的东山脚,是昆仑山东麓一块戈壁滩。戈壁滩上植被不多,除了有一片胡杨林,只有斑驳的石壁,与的纷繁芜杂的荆棘灌木。 郭起廉怕被人抢了先,率先往东山脚冲,李韧率部紧随其后。待李韧到得东山脚,郭起廉早已看不到人影。李韧无奈地摇头,自行带着自己的随从往胡杨林边缘走去。 雪豹昼伏夜出、善于攀岩附壁、行踪诡秘、动作敏捷,想要追踪谈何容易?除了偶尔会晒晒太阳,雪豹只在傍晚和夜间外出觅食。李韧望望天边的红霞,心中雀跃。他深知雪豹天马行空,独来独往,其踪迹尤其难寻,可今日这雪豹却下了高崖,来到这片戈壁滩,正是捕获这只高山精灵的绝佳时机! 一行人刚来到胡杨林边,李韧身侧的护卫周锟便小声提醒他看一块岩石旁边的脚印。李韧定睛一看,大喜,这正是雪豹的脚印,他抬眼看看近在咫尺的胡杨林,挥手示意部众随自己进胡杨林。 胡杨林横逸竖斜,杂芜而立,林中枝繁叶茂,视野甚差。一行人没走多久,便听得密林深处有人喊马嘶,好不混乱。李韧一凛,策马循声而去,却见郭起廉独自一人策马于林中一块方塘旁狂奔,而他身后不远处,紧追不舍的,却是一只矫健威猛的雪豹。 雪豹原本就擅长在陡崖峭壁上奔跑跳跃,在这胡杨林中更是迅捷如闪电,几个纵跃,已然逼近郭起廉身侧。 电光火石间,李韧来不及多想,他展臂引弓,铁弦铮鸣,一只泛着幽蓝微光的羽箭呼啸而去—— 物换斗转,生死一瞬,羽箭堪堪射入雪豹的眼,左眼入,右眼出…… 剧痛击垮了原本占据上风的雪豹,它迷失了方向,放弃了近在咫尺的郭起廉,开始原地胡乱挣扎。 第二支羽箭紧随而至,伴随夺人魂魄的呼啸,半支羽箭没入雪豹的脖颈。 雪豹如同漏气的皮袋,扑哧一声扑倒在郭起廉的马蹄下。在场诸人皆魂飞魄散,愣怔了好一会才纷纷呼出一口气。 李韧放下弓,奔至郭起廉身旁,想要查看他是否有受伤。郭起廉被吓得三魂丢了两,软绵绵地从马背上溜了下来,就要攀上已走至近前的李韧的肩。 身后传来野兽喉间沉闷的嘶吼,郭起廉头皮一炸,来不及转头,却见李韧抽刀越顶,身侧有炫目的灰影闪过,重物落地的声音再度传来,李韧被身中毒箭后绝地反击的雪豹密密实实地压倒在地。 耳畔响起震耳的惊呼,“小王爷!” 李韧的随从们炸毛了,一窝蜂涌上来,七手八脚伸手就去扯伏卧在地的雪豹。 雪豹这回却没再叫了,软绵绵像个大猫似地被众人掀至一旁,露出脖颈下碗大个洞…… 李韧满脸是血地仰面躺在地上,手里死死攥着还在滴血的刀,瞪大了眼睛,咬紧牙关,兀自喘着粗气。 周锟的心都缩了起来,扯起袖子囫囵便往李韧脸上抹。抹开了他脸上的血,露出白生生的肉,鼻子是鼻子,眼睛还是眼睛,啥都没缺。 周锟放心了,伸出胳膊将李韧从地上扶坐了起来,“小王爷!” 他抬手拂拂李韧的胸口,“小王爷您没事吧?” 李韧依旧咬着牙又喘了许久,好容易回过了神来。他转动僵直的脖颈,费力地张开了嘴: “我……应该没事……” …… 夜幕低垂 分卷阅读15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53 ,颍川王府内乌泱泱跪了一院子的人。 周锟等侍卫首当其冲,跪在院子的正当中,作为罪魁祸首,老老实实地听上首一位高大威武的“黑面罗刹”训话。 训话已经持续小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此时,“黑面罗刹”身后亮着灯的屋内传出慵懒的低呼: “方将军,韧无碍。你且歇歇吧,放周锟他们去用膳,都饿了大半日了。” 黑面罗刹叹气,放弃了眼前这群让他不能省心的人,转头又蹬蹬蹬地冲进了里屋,他痛心疾首: “小王爷,你说你是嫌我方清扬太碍眼了咋地,非得要吓死我不可?你说你这条命来得可是太容易了,非得要这么作死不可?人都说了东山脚有猛兽,你就这么赤手空拳带几个二愣子就要去看它,你当你是带着小伙伴去看猫呢!” 锦榻上,李韧慵懒地半靠在软垫上,任由一名老大夫给他细细检查。听得此言,榻上原本眯着眼的李韧抬起了头,他眉眼弯弯如半月,轻笑出声: “方将军且放心,韧都说了,我无碍,让王老先生回房歇着吧。” 他抽回了被王老大夫揉捏不停的胳膊,自锦榻上直起身来,踱步走近方清扬身边,抬眼望着怒意未消的方清扬。 “再说了,咱有小五十号人,还都带了刀呢。我这不是没事嘛,韧在此向将军赔罪,是韧贪玩,害得将军担心……” 说着,李韧挥袖展袍,恭恭敬敬朝方清扬作了一个揖。 翻过年,李韧就十四了,其他男孩在这个年纪还只是半大小子。或许因为挫折太多,十来岁便被自己的母亲扔到这大山旮旮来过老年人的生活,李韧比同龄男孩看起来成熟不少。 他继承了李家先祖的硕长身材,生得一双大长腿,已然长至方清扬的鼻尖。因常年与方清扬学习骑射武艺,李韧小小年纪也有了胸宽背阔的架子,一眼看去生生一幅长身玉立,十七八岁翩翩少年郎的潇洒模样。 看着眼前算得上是在自己眼前长大的孩子,方清扬无可奈何地低叹一口气: “哎……我说小王爷啊……末将知晓您心里有事需要排遣,只是咱以后也多多注意一下方式方法。如果再有这样的事,你若是带上末将,岂不是妥帖许多?” “是,将军教训得是。”李韧回答得毕恭毕敬。 “小王爷啊,咱以后少跟郭起廉那大傻子玩,那小子除了玩命地作死,啥都不会。总有一天他要把他爹好容易打造出来的家业给作垮,小王爷可要上点心啊!” “呃……是……”李韧低着头,在心里替郭起廉默默哀悼了一瞬。 “来,小王爷,随末将去花厅,末将今日得了一头棕熊,让人做了你爱吃的兰花熊掌。来,快些去,若是放凉了,便不好吃了。”说着方清扬拉起李韧便往外走。 “将军。”李韧扯住方清扬的袖子不挪步,“方将军,你此番南下探得的消息如何?” 方清扬转身,眼前这张稚气十足的脸上,一双眸子却是沉沉如墨丸。 “将军此番南下逾半月,可别告诉我啥事都没有……” “小王爷。”方清扬收回了脚步,他敛好神色,立直了身子,规规矩矩地冲李韧一个颔首。 “小王爷莫忧,此次北上的命官,乃吕吉山,他要去的地方是梁州,不是咱颍川。” 第108章 东来 吕吉山要来梁州了, 是来建藩镇抵抗北边的突厥人的, 跟李韧的颍川没半毛钱关系。方清扬极力打消李韧心头的滞闷, 只为让他放轻松一点。 可是李韧并不接话,他默默地用完膳后,嘴角噙着笑, 望着滔滔不绝的方清扬沉默了一个晚上。末了, 他只淡淡地冲方清扬说,“将军, 韧不怕, 只是将军的陌刀军最好别再留在颍川了。” 方清扬止了嘴, 他愕然地望向一脸淡然的李韧, “小王爷为何有此一说。” “将军信我的吧,正好西边事也多, 要不, 将军让高统领把陌刀军带去姑墨州,帮着驻军守关。” 方清扬默然,他知道李韧在担心什么,他在心里是认同李韧的想法的,但是李韧还是个孩子, 他不想让他终日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小王爷勿忧, 陌刀军是王爷的亲军, 他们的任务就是保卫王爷您的安危。” “方将军,韧是当今天子的兄弟,京城里的那些人就算想杀我, 你觉得他们会派出铁马金戈大张旗鼓的来攻城略池吗?” 李韧裂开嘴角笑得轻蔑,“他们只会下暗手,要么派刺客,要么……便是收编了我的军队,大张旗鼓杀了我,却是不会的。” 空气中有难言的沉闷,方清扬的心瞬间荡到了谷底。是啊,如果真刀真枪的硬干,他方清扬什么时候发过憷?可是,如果朝廷将小王爷的军队给夺了,他们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小王爷,您是有爵位有封地的王爷,您有权力保留自己的军队。” “是啊!话虽如此,咱也得防着不是?”李韧笑得灿烂。 “如今外戚专权,朝纲不正,值此北方有乱之机,他们想要斩草除根也不是不可能。无论如何,方将军,陌刀军是咱们手中最有力的刀,咱们得保护好他们才对。” 方清扬正色,他望着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却心思深沉的半大孩子心内沸腾。 李韧身上流着最纯正的皇族血液,却活得孤独又压抑,李肇临别之际对他说的话早已深刻入骨髓,保护好李家,保护好李家的天下。于是这位看尽生死的中年将军长身直立,恭恭敬敬地冲李韧跪地抱拳: “末将遵命!” …… 李韧回到上房,早有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远远迎了上来。 “小王爷回了,今日可是事务太多?回得有些晚了。” 说话间一杯色泽艳红,热气腾腾的酪浆塞进了李韧的手。 “小王爷尝尝这个,奴婢新尝试的樱桃酪浆,不知小王爷是否喜欢,奴婢觉着还不错。” “樱桃酪浆?这里面有樱桃?”李韧惊讶极了,现在已是初冬,樱桃早没了,不知锦瑟是从哪里寻来的樱桃。 锦瑟抿嘴一笑,“小王爷哪需记得此等小事?您定然是忘了,盛夏时,郭老爷给您从河南道送了几大筐鲜樱桃。奴婢特意留下一筐,给你晒干做了果脯,就这样给留下了一些。” 李韧拍额,的确!见自己喜欢吃酪樱桃,锦瑟便特意学做了酿果子,跃跃欲试要给自己做樱桃果脯,说要让自己在冬天也能吃上最爱的樱桃。 想起这些,李韧适才的沉郁一扫而空,心中禁不住泛起一层暖意。 锦瑟是陪自己发配颍川的乳母,康嬷嬷的娘家侄女。乳母随自己远离家乡,来到这偏远的颍川,没有趁手的婢子, 分卷阅读15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54 乳母心疼他,便将自己的侄女从京城接出来,接到这穷乡僻壤来给自己做婢女。 乳母如同自己的另世母亲,他给了自己最无私的爱和最无微不至的关怀。李韧感念在心,心中微动,连带眼角都有些湿润。他扬眉冲锦瑟开怀一笑,忙不迭抬手将手中的樱桃酪浆送进嘴里,狠狠喝了一大口。 “锦瑟姐姐好手艺!这酪浆入口绵滑、甘洌,樱桃的香甜浓郁又纯正,韧,很喜欢!” 李韧年纪不大,个头却不小,足足比锦瑟高出了大半个头。他生的肖太宗皇帝,相貌堂堂,高鼻深目,朗如玉山,清如秋水。 他望着眼前的锦瑟笑得神采飞扬,眼波流转中有流光溢彩。锦瑟痴痴望着他,心神荡漾,忍不住飞红了脸颊。她以袖掩鼻轻笑出声: “瞧你这傻样,不就一口吃食嘛,看把你乐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咱苛责你,没给过你樱桃吃。” 说话间,她抬手接过李韧手中的空杯,转身便继续替李韧张罗开来。面巾、胰子、水盆一一到位,一阵忙前忙后,替李韧梳洗完毕,锦瑟手握一条软尺继续开了口: “小王爷,康嬷嬷要替您做新衣裳。嬷嬷说,王爷您长得快,去年做的袍衫都露脚肚子了。这几日都念叨着,是奴婢不尽心,王爷都没衣裳穿了,也不想着量量您的尺码给做点新衣裳……” 锦瑟来到李韧身边,巧笑嫣然,“小王爷,且待奴婢替你量量,明日也好向康嬷嬷复命。” “妥。”说话间,李韧老老实实挺胸展臂,等着锦瑟来量。 柔腻的素手轻按上他略显青涩的胸膛,如颤抖的小蛾落上心头,挠得人心尖痒痒的。 李韧低头,看见一只柔荑拂过自己的胸口,丰若有余,柔若无骨,宛如玉笋…… 有熟悉的悸动自心底泛起,他似乎又闻到了那熟悉的香甜的梨花味,指尖有凝脂般的滑腻,那是琬儿替自己打点行头的温柔…… 心中的悸动愈盛,李韧抬步逃离了锦瑟身畔。 “锦瑟。” 李韧站在屋角的床榻旁,望着一脸莫名的锦瑟说得郑重。 “本王累了,明日让康嬷嬷自己来量吧,你来铺床,本王要睡觉。” 锦瑟的表情有些惶然,适才替李韧量尺码,她明白地感受到了他蓬勃的矫健筋骨与暧昧的温热气息。她沉浸在李韧诱惑的气息中不能自拔,她喜欢与李韧如此亲密的感受…… 可是李韧的陡然离去,犹如毫无预兆的釜底抽薪,让锦瑟变得恍然无措。接下来他的话更如同迎头而来的一盆冷水让她失望——他要休息了。 不论锦瑟是有多么的不情愿,她依然只能老老实实地替李韧安顿好了一切。在细细查看过被衾门窗后,锦瑟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上房,回到距上房不远的耳房休息。 今晚她值夜,与其他婢女不同,给李韧值夜,是锦瑟朝思暮想,日夜盼望的事情…… 今晚没有月亮,空气有些闷,李韧心猿意马地抱着被子躺下后,儿时那“可怕”的梦魇毫无预警地重又登堂入室。 政务殿的书桌旁,如火如荼的纠缠着两个人,二人皆衣衫不整。不同与以往的是,那辗转于书桌上的女子娇喘吁吁、媚眼如丝,似乎甚是愉悦。她那水蛇般的腰肢扭动,桃红色的肚兜边缘露出大半个包裹不住的浑圆。 她的身上俯首一个男人,那男人气喘如牛,一双大手死死固定着女子的柳腰,就像按住一只无力的小兽。 女子的裙摆被高高撩起,露出两条浑圆修长的玉腿,如白练般无力地缠上男人的腰,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自二人交接之处传来。 李韧的心狂跳起来,他望着殿中沉醉的二人忘记了挪步。女子被男人肆意翻转腾挪,暗夜流光中,女人的脸对上了李韧的眼,她额间那颗妖娆的红梅花钿发散出勾魂摄魄的光芒。李韧看见她冲自己妩媚一笑,曾经无比熟悉的柔腻婉转的低吟清晰入耳: “殿下……” 心跳猝然暂停,李韧大吼一声,自床上直挺挺陡然坐起。 他大口喘气,浑身虚汗淋淋,心脏如同逃命的野兔快要飞出自己的胸膛。他死命按住自己的胸口,好容易缓过了气来,李韧一把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喝水。 一股怪异的冰凉自身下传来,李韧低头,看见了自己早已濡湿的中裤,与被褥上被浸润出的深墨一片…… …… 吕吉山率部停留在了梁州的入口处,桐城,他要在这里修整几日,再继续前进。 敏锐的李韧已经准确地捕捉到了吕吉山那跃跃欲试的动机,他再一次唤来了方清扬,当方清扬再度肯定地告诉他,陌刀军已在高统领的带领下奔赴安西府时,李韧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 安西都护府曾经是李肇遥领的封地,被吕后收回兵权后,安西都护府都护换了吕后一派的人。 但是,安西都护府辖域宽广,含70个州,96个县,103个军府,且皆山穷水恶之地。朝廷换得了都护府,却换不完那逾两百辖区单位的各级统领。李氏一派掌控安西都护府逾两代帝王,其势力早已深入骨髓。 李肇的黑袍军,驻扎在毗邻突厥腹地一带的姑墨州,是安西都护府抵御突厥人十分重要的一个节点。如今突厥人日子不好过,除了强翻昆仑山,安西都护府这条传统路线的压力也不小。 黑袍军驻守姑墨州,这几年来损耗不小,向安西都护求物资、求人员了多次,皆石沉大海。因为西北一整条毗邻突厥的边境线都很难,不仅今年难,去年也难,是年年都难!姑墨州缺钱、缺人,其他州县也没宽裕啊!但凡突厥人没打进来,那么就请这么着吧…… 高统领率了陌刀军奔赴姑墨州打突厥人,不仅可以解黑袍军的难,还能避开吕吉山的锋芒。 更重要的是,吕吉山就算想立马收了陌刀军也不能够立时如愿了。将手伸进安西都护府拿军士,这脸面还要不要了?自来的抗突厥力量,安西都护府都护求之不得。如今大家日子过得好,兵丁不好找极了,能有人主动去姑墨打突厥人,那是安西之幸! 李韧气定神闲地同方清扬交代,方将军,派人去石庭口接吕大人吧,他要来咱颍川看看了。 第109章 两强 原本并不繁华的颍川街头走过一队声势浩大的军士, 战马赳赳, 戈戟森森。队伍当中一顶华盖大马车相当夺人眼球, 锦缎的车帷,嵌宝的窗牖。所过之处无人不好奇心顿起,盯向那随车辄行进颤抖不止的织锦帷幔望眼欲穿。 吕吉山端坐车内, 闭目养神。急行军月余, 为的就是今天,他要亲眼看看砍掉他头颅的那个人, 他是真的长大了吗? “吁……” 车夫止住了车马行进的步伐, 有军士掀 分卷阅读15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55 开车帘, 低声相告, “太尉大人,颍川王府, 到了。” 吕吉山颔首, 撩袍,起身就要下车。抬眼看见立在马车边上候着一群人,官帽、礼服,隆重又正式。当先一人,稚气未脱却气宇不凡, 深目高鼻, 三分飞扬似李肇, 七分内敛胜吕后。 “多年不见,小王爷气度更甚当年啊……” 吕吉山嘴边噙着笑,缓步踱下马车。李韧是王, 他是臣,吕吉山却并未依礼跪拜,反倒理所当然地承受了李韧的出府相迎,还只虚虚抬手作了一个揖。 李韧满面带笑,他不介意吕吉山的粗鲁无礼,他是被贬之人,别人怎么瞧不起他都正常。 “吕大人为国操劳,行军多日,韧有失远迎了。” 说完还恭恭敬敬地冲吕吉山深深一揖。 吕吉山盯着李韧的脸,双目微闪,他止步抬手,示意李韧带自己进府,“吉山不才,领了皇帝陛下的令,来颍川督查军务,得要叨扰王爷数日了。” 听得此言,李韧心中咯噔一声,这吕吉山将目的地直接由梁州改成了颍川,这贼人也是够直接的。可是面上,李韧依旧一副礼貌又温和的笑: “吕大人盘桓于我颍川王府,是我颍川王府之幸,李韧之幸……” …… 回到小院的李韧疲累不堪,吕吉山太会缠人,他详细了解了李韧手中现有的兵源构成,屯田规模。他要李韧详细分析颍川军备开支中中央度支的军费开支,与李韧自筹军费的来源及使用情况。 李韧是颍川的王,这里是他的封地,吕吉山不应该如此盘查下属般盘查他。可是吕吉山有他兄长李砚的诏书,说的是让李韧配合吕吉山调查梁州周边诸镇的军备情况,方便朝廷对梁州撤府建藩作出统一的,合理的考虑。 李韧的心荡到谷底,他知道自己猜对了,李砚要夺走他封地的军队,以梁州建藩为名,让他彻底变成一个空有王侯头衔的光杆司令。 李韧望着吕吉山那咄咄逼人的双眸,敛下了自己脸上所有的情绪。他知道他那温吞老实的兄长想不到来忌构自己,真正想灭了自己的,是眼前这位太尉大人,而吕吉山背后——应该还有远在京城的那最煊赫的世家,钱家。 李韧没有办法阻止吕吉山那阴暗龌龊的心思,但是他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剑被他藏起来了。吕吉山不出意料地问起了陌刀军,当李韧略带歉意地告诉他,高统领早带着陌刀军去安西都护府打突厥人时,李韧分明看见吕吉山眼中一闪而过的凌厉杀意。 李韧不知道吕吉山会怎样继续搓磨自己,但能肯定的是,待吕吉山此番回京,等待自己的,一定是愈发惨淡的未来,与更加不堪的折辱。 李韧路过花园旁的耳房时,抬眼看见锦瑟的窗户大开。灯下,锦瑟正低着头奋力绣着什么。 心头有暖流泛起,康嬷嬷和锦瑟是上苍给他的保护神,疲累的时候同她们说说话,连困难似乎都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李韧抬步推开了锦瑟的房门,锦瑟背对着他,奋战正酣,连李韧进屋也没发现。 “锦瑟做什么呢?灯油快燃烬了都不知道!” 李韧长臂一展,越过她的肩一把夺过锦瑟手中物事便要展开。 锦瑟被唬了一大跳,当她发现自己手上的东西被夺走时,惊得高声尖叫起来。她奋力攀住李韧的胳膊,想要把东西给夺回来,可李韧人高胳膊长,她明显实力不济。 明艳又瑰亮,眼前展开是一方绣帕,正中一对儿鸳鸯戏水。 “邪!锦瑟姐姐有心上人了?” 李韧眼中光亮大涨,他高举这方绣帕,压根不管锦瑟雨点般落在他身上的粉拳,只挑着眉毛,非要锦瑟告诉他那人是谁。 锦瑟臊红了脸,咬紧牙关,打死不说。李韧兀自笑了个够,压根没注意到锦瑟那红得跟熟虾似的脖颈与那双娇羞漫溢,快要闪出水的双眸…… “我累了,锦瑟帮我铺床。” 李韧不管不顾地朝锦瑟的床榻上一倒,便指挥锦瑟去自己房间把床收拾好了再来唤他。 李韧太累了,锦瑟回房后却怎么都唤他不起来。李韧闭着眼睛,抱紧锦瑟的被子,躲避着锦瑟四处击打的手,直往墙根钻。与吕吉山缠斗了一整日,比去东山坡打一天猎都还要累! 锦瑟无奈,只得任由他睡在耳房,就在她吹灯关窗就要出门去另一间耳房时,她顿住了脚,转头望着锦榻上睡得正香的李韧…… 不过一须臾,锦瑟失魂般抽回了自己早已迈出房门的腿,又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李韧第一次离她如此的近,她不想走。 …… 李韧睡得很沉,梦境如厚实的深海将他压得死死的无法动弹。 在梦里,他看见了大明宫繁复的槛窗与廊角那斑驳的惊鸟铃。有女子的手抚过他的胸膛,带来一阵过电般的颤栗。 “殿下,莫要再抱着书了,奴婢陪你出去青丘山跑马……” 女人的声音温柔如水,令人迷醉,像母亲的怀抱,熨贴又宽广。 好…… 李韧心内激荡,他喜欢这个声音,他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她的到来,只要能听到她的声音,让他做什么都行。 有清风拂面,他看见了那双朝思暮想的眼,双瞳剪水,目若横波。它们离他那么近,内里盛满了柔情,让他忍不住想沉溺其中…… 女人的柔软将他紧紧包裹,鼻尖传来那熟悉无比,香甜的梨花香。 殿下啊…… 如微波乍起,李韧的心击如鼓捶,他不想走了,她也不能走!于是他伸出手将她的柔软紧紧固在怀中,他将唇覆上了她的滑腻,意想中的甜美与迷醉…… 他闭上眼,深深吸着他最喜爱的馨香,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他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他知道自己迷恋她,迷恋她宽厚的拥抱与无边的温柔。 身下坚硬似铁,李韧的心奔如脱兔,他的手四下里攫取着她的美好,穿过峰峦,游走深谷,他想要得到她的全部…… 有女人靡媚的声音传来,一双温软滑腻的柔荑缠上了他的灼热,李韧再也坚持不住,周身一个激灵—— “琬儿——” 李韧大叫一声,睁开了眼。 血液陡然凝固,他看见了一张迷醉又失态的脸。 “锦瑟?” 李韧大惊失色,他苍白了脸一个骨碌翻身爬起,凉意袭来,李韧低头一看,两具光溜溜的身体赫然目前。 李韧被吓坏了,兀自滚了一大圈,裹着锦被滚到了床下。望着周遭那简约质朴的榆木柜橱,他终于想起是自己非要赖在这里过了一夜…… 李韧的神色过于惊恐,犹如见了厉鬼,这让锦瑟尴尬万分,她是姑娘,怎能受得如此侮辱? 李韧把床上的锦被都裹自己身上了,锦瑟只能 分卷阅读15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56 抱紧床上硕果仅存的枕头缩到了床角,嘤嘤嘤哭了起来。 “锦瑟……对……对不起……” 李韧手足无措,他压根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开始的,他只是很累,想在锦瑟铺好床之前小憩一会而已。 可是不管怎样,都是自己有错在先,锦瑟是姑娘,对自己还有恩,自己怎能如此下作对她做出如此事情! 李韧好容易神魂归位,他手忙脚乱地从床角把自己的衣衫重新翻出来,胡乱穿好了。再七手八脚地把整条锦被堆到锦瑟身上,给她遮遮好。他小心翼翼地将锦瑟的衣衫一件件翻出来,平平整整给铺在她面前。 “锦瑟姐姐,韧先出去,你把衣衫穿好,韧再进来给姐姐赔罪。” 说完,他就势跪在床上,以额扣床,给锦瑟规规矩矩的磕了一个头表达歉意,再干净利落地转身出了房门。 房门啪嗒一声重又关上,兀自俯首枕间的锦瑟止住了哭声,她抬起头,望着那乌青光亮的榆木门,神思惘然—— 琬儿…… 究竟是小王爷的什么人? …… 李韧唤来管家李元忠,要他送十匹缎子,十盒珠花与水粉给锦瑟。他告诉李元忠,锦瑟的月银,由八两涨至二十两,要他给记清楚,别发少了。 李元忠不以为然,他晃晃脑袋,温言劝慰李韧: “小王爷,小的知晓王爷您重情重义,一心只想对锦瑟好。可是这凡事无有规矩便不能成方圆,这王府的一等婢女最高只能八两银,你一口气给涨到了二十两,赶上京里王爷良娣的月银了。是不是太不像话了,你让其他下人们怎么想?” 李韧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本王让你加,你便加,若是不好交代,就从本王的零用里面扣。” 李元忠愕然,盯着李韧那乌云压顶似的黑脸瞧了半响,好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是……” 李韧独坐书房,望着窗边墙角一株尚未开花的腊梅茎发了半天呆,一想到住在东院的吕吉山,他便心绪繁杂如乱麻。 李韧翻箱倒柜翻出一坛酒,又找出一支铮亮的玄铁箭头捏在手里细细的看。他叫人拿来一只酒碗,披着一身清辉便如此对月独酌。 夜风凄凉,李韧却不觉得冷。待到月上中天,他来到书桌旁,将玄铁箭头压在桌角,铺好纸笔,下定决心般一番提笔挥毫。 “观云!” 李韧抬首高声呼喊自己新任用的贴身小厮,为避免麻烦事情再度发生,他将身边的婢女都换了,将自己负责外院的两个小厮拉进后宅来伺候自己的起居。一个唤听风,一个唤观云。 他仔细将自己才写好的书信和那玄铁箭头一起,放入一只牛皮袋,用线细细封好口后,递给了观云。 “把这个,交给方将军,他知道应该怎么做。” …… 第110章 诡道 方清扬收到了李韧的信, 他默默地看完, 将玄铁箭头用牛皮袋重新装了, 放入怀中,再默默地点燃火烛,将这封信付之一炬。 他干净利落地穿戴好行头, 长靴胡服, 腰挂长刀,背负大弓。 方清扬带着一队精兵连夜出了颍川城, 他们一路向西, 前往安西, 未作停留直接进了姑墨州。 方清扬来不及休息, 他直接唤来了黑袍军的统领裴俊: “裴统领,带上高翔, 连夜出城, 小王爷有话想对突厥八王子帕勒说。” …… 所谓政治,乃共同利益下的合作与对抗。李家人之所以能为天下苍生选作执掌国之重器者,并非祖坟修得好。而是李家历代执牛耳者那高超的政治手腕与卓越的平衡能力。 自李肇起,他便有意识地利用突厥人内部各氏族的种种矛盾,寻找撬动突厥人稳定的支点。李肇的黑袍军, 正是李氏与突厥汗国内部某些势力暗地沟通, 合作或对抗的重要桥梁。 黑袍军除了是守边疆的边防驻军, 更是李氏王朝渗入突厥汗国最深处的幽灵战士。 突厥王的八王子帕勒,这个最年幼的王子,依靠李肇在安西都护府势力的支持, 后来者居上,获得了突厥汗国内仅次于大王子帕伊的耀眼地位。 作为回报,八王子帕勒会尽他最大能力,配合李氏达成李氏对突厥汗国的所有要求。 李韧,在来到颍川后,第一个会见的人,便是帕勒。 帕勒对李肇的遭遇表达了激愤,李肇是他最崇拜的李氏王孙,那吕氏皇后如此对待英明神武的李家嫡孙,实在有违天道人伦! 帕勒将自己对李肇的拳拳敬意,统统投射到了李韧身上。他抽出一根自己带身上的箭,取下箭头,送给李韧。他告诉李韧,箭头上有他的名字,李韧拿着这个找他,他一定会如同对待李肇一般,认真对待李韧的请求。 于是,就在李家再度走上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李韧不得不求助正在与大唐发生财物纠葛的突厥汗国的小王子帕勒—— 李韧需要一场战争,一场控制在李韧手底下的战争。 帕勒王子收到裴俊递交过来的箭头后,只思考了一瞬,便答应了。 是年立冬,安西都护府西线赤水关外,涌入突厥兵十万。突厥汗国在经历了逾百年的沉寂后,再度向中原帝国,发起了攻击。 …… 十一月,正是昆仑山飞雪之时,突厥人过不下去了,昆仑山冰封没法翻,西线的赤水关是绝佳的突破口。 京城里的贵胄们慌了,李砚八百里加急向正在梁州“视察军务”的吕吉山下了诏书。 赤水关告急,你吕吉山不是正好带了十万精兵吗?真是过河遇上摆渡的,赶紧着,你就带着陈启先去赤水关对付着! 吕吉山沉默了,他很意外,因为在他的记忆中,突厥人的这场进攻是没有过的。突厥皇族子嗣太多,他们终年忙于内斗,向来都只满足于劫掠点大唐边境零碎的布匹与牛羊。 可是他再意外也不能改变突厥人已经打上门来的事实,他必须要离开颍川,前往赤水关了。 吕吉山沉思良久,他再度会见了李韧,他要李韧将他颍川地界的屯卫军都借给他带走。他要去打突厥人了,你李砚拿着这些军队反正也没什么用,天天陪着你去打野牛野鸡的,不如借给我吕吉山去干点正事。 李韧心到神知,他笑得爽朗,这吕吉山还真是个聪明人,借力打力,顺杆爬,玩得挺顺溜。这军队借走好说,什么时候还,还能不能还得出来,那就不知道了。这都火烧眉毛了,他依然记得要把我李韧剥成光杆司令。 李韧手上的屯卫军的确闲着也是浪费,不出力吧,实在说不过去,毕竟吕吉山是要去替李家守天下。于是李韧大笑三声,大手一挥,回答得铿锵有力: 突厥来犯,保卫王土,匹 分卷阅读15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57 夫有责。我李韧出兵是应当的! 听得此言,吕吉山心口一松,暗爽不已,可李韧的第二句话,却将他结结实实地惊到了。 我李韧不仅要出兵,还要亲自带队出兵,配合太尉大人,把那蛮夷彻底送去见佛祖! 吕吉山说不出话来,李韧如此热情,要亲自上阵,他也只好任由他如此了。反正战场上刀剑无眼,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将自己这个心腹大患给一锅烩了。 于是吕吉山连忙打着哈哈,夸赞李韧爱国心切,英勇果敢,果然是赫赫李家的好儿郎! 有李韧“相帮”的吕吉山并不满足,自己这十万兵,真刀真枪地去对峙十万突厥人,虽说人数数额上差不离,可他依然不放心啊!自己好不容易眼看可以活久一点了,可别折在了突厥人的手里,那就大大不划算了! 于是他一边准备着带领军队开拔,一边十万火急地给京城去奏章: 突厥人善战,万不可掉以轻心,求陛下再拨十万兵来安西都护府,支援守城。 …… 李砚是真着急,打他出生,他就没见过突厥人主动来犯中原,从来都是兄长李肇在安西都护府大杀四方。 可如今突厥人明火执仗地杵在了关外,虽然眼下的人只有十万,还不算多,可谁知道哪一天起床睁眼就看见五十万突厥兵了! 兄长李肇早已作了古,国舅爷钱彪还在南诏国替人剿匪,吕吉山那里的十万人估计也应付不了多长时间。朝廷选派谁去迎敌,成了摆在李砚眼前最重要的事。 除了钱彧,李砚依旧习惯了在遇到麻烦事的时候寻求苏琬儿的帮助。 这一日,李砚寻来了瑶华宫,在静谧幽深的暖香阁内,李砚看见了捧着一本札记独坐窗边的苏琬儿。 “琬儿,头晕之症最近可有复发?”李砚的声音低沉又柔和。 琬儿抬头,李砚看见她眼下一圈浓浓的墨青,他惊愕不已,“琬儿怎的如此憔悴!” 琬儿不语,却惨然一笑,她扭头望向窗外一株遒劲的老树藤发了半天呆,末了,开口道: “陛下,明年三月,施恩宫娥时,可以放琬儿回陇北吗?” 每年三月,宫里都会清理一批年纪大的宫女,恩赐她们出宫回家。琬儿早已年逾二十五,如此多年呆在宫里的女官实在难得一见了。 一般宫娥在宫里呆过五六年,如若没有被皇帝御幸过,飞入后宫变凤凰,那么二十五岁后等着被发还归家,便是她们最好的归宿。 可是琬儿不同,她是官奴。在没有解除她官奴的身份时,不管她做多大的官,哪怕是三品的侍中,她依然还是李家的家养奴婢。李砚不恩赐她平民的身份,她便只能老死宫中。 “陛下……” 琬儿苍白着脸,深深伏地,“看在琬儿尽心尽力辅佐陛下三年的份上,求陛下开恩……” 病居瑶华宫的这些日子里,琬儿想了许久。她回顾了自己这坎坷波折的两辈子,发现自己第一辈子活得驽钝,第二辈子,却是失败了。 上一辈子,自己死于对权势的贪欲与执念,而这一辈子,自己却败于情爱的贪欲与执念。自己为何非要揪住一样东西不肯放手呢?没有了权势与情爱,苏琬儿会活得更好! 思考了许久的苏琬儿终于决定了,自己要放下过去,也要放下现在,她要求得李砚的恩典,她要出宫。 饮尽人间冷暖的苏琬儿终于想要放下欲念,回归本源,享受自在人生于山水之间了。可是,人都说你越想要的越是得不到,你不需要的却会频频堵上你的门。 李砚不干了。 他迷恋苏琬儿这么多年,他敬重她,不勉强她,并不意味着他会在琬儿就在他唾手可及的地方时,便如此洒脱的放她出尘绝世。不等苏琬儿再磕下她的第二个头,李砚躬身一捞,将她捞入怀中。 “别说了,琬儿。我不会放你走的。” 他坚决果断地制止了琬儿的碎碎念,“你身子不好,你让我如何放心就这样让你出宫?” “可是……可是奴婢现在这个样子,还留在宫里,也只能平添陛下您的负担。”琬儿抬起头,满眼无奈。自己身体不好,干不得活。自己只是一个奴婢,终日躺床上吃闲饭,她也讪得慌。 李砚暗笑,将她揽在心口细细安慰: “你别多想,好琬儿,留在朕身边……朕会好好照顾你的,没人敢说你的不是。” 他李砚喜欢的人,多吃两口饭又怎么了?只要她想,让她直接做上中书令都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眼下她身体状态不适合再劳动了。 “琬儿且放心养病,如若宫人乱嚼舌根,你自个儿处罚便是。如若觉得烦,便让玳瑁直接告诉谢敬忠,谢敬忠精明强干,他一定会替琬儿处置得妥妥贴贴的。朕最近事多,忙得有些顾头不顾尾,慢待了你,让你受委屈了,憔悴成这个样子……” 李砚的声音温柔又细腻,如呵护叶尖露珠般小心翼翼,他轻轻抚摸琬儿那柔软的肩背,浓浓的爱意沸腾,将琬儿紧紧包裹。 苏琬儿被李砚揽在怀里,动弹不得,她想挣脱出来,可听得李砚那发自肺腑的安慰之言,心里涌起的感动却是实实在在的。 她忍住了自己想急迫推开李砚胳膊的手,只抬起头,望着李砚同样布满血丝的眼。 “奴婢感谢陛下错爱,只是陛下如此疲累,可是有何棘手事难以决断?” 第111章 捉奸 李砚告诉琬儿, 北边的突厥人要打下来了, 现如今, 他们就正在赤水关外。 琬儿惊了一瞬,便恢复了平静。今生早有了太多不同,哪怕明天突厥人打进了京城也是正常现象。 琬儿相询李砚, 是否选好了领兵出战的将军。李砚愁容满面:如今吕吉山正好在北边, 所以吕吉山先去赤水关了。只是朝廷后续派谁去增援,暂时还没选好。 尽管早已告诫过自己应该放下那个男人, 陡然听得吕吉山正在抗击突厥兵的第一线, 琬儿的心依旧抑不住猛甩了两下。没有经过大脑的, 琬儿脱口而出了一句话: “陛下, 这天下并不止国舅爷一人会打仗。沛国公府上的大公子章铄不是才晋升为天策上将吗?章将军年轻有为,值此国家危难之际, 正是他大放异彩的时候。陛下没考虑过他吗?” 沛国公府是自大德政变中崛起的另一个老牌世家, 沛国公章侗靠策反南衙禁军,配合钱氏一派助力李砚夺得这皇位。 也正是因为大德政变这一节,沛国公府与钱氏一族的关系变得愈发的水乳交融,他们同呼吸共命运。而沛国公作为老派的李氏朝臣,在李派臣工中又具有相当高的威望。 苏琬儿这“无意”般的提议, 可谓饱含了她那颗千回百转的三毛七孔玲珑心 分卷阅读15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58 : 打突厥人是一桩苦差事, 一个不好, 还会被追责。吕家地位本就尴尬,想要独占这贪天之功是不可能的。为避免出现授人把柄的结局,找一个恰当的人跟吕家绑在一起背锅, 是非常有必要的。 钱家的人,不合适,谁不知道钱家人最痛恨吕吉山,派钱家人去赤水关杀敌,只怕吕吉山死得比那突厥人还要早一步。而李派的人则恰当许多了,就算战争失利,吕家不是唯一一个背锅侠,跟着章铄,沛国公府膀大腰圆的,谁敢说他们的不是? “唔,章将军还成,只是吕大人与他,谁适合做统帅呢?”李砚颔首,沉声相问。 “当然章将军啊!章家世代武将,沛国公爷自己就曾多次征战突厥,论与突厥作战的经验,谁能出其右?所以,很明显章将军做统帅是理所当然!”琬儿想也不想,一脸严肃地说得肯定。 经苏琬儿一番解释,李砚也觉得章铄似乎天生就是为打击突厥而存在的。他早已忘记在不久的过去,苏琬儿曾经如何铁口直断吕太尉能谋善断、英勇善战,一定要派出吕吉山北上,总揽协调安西、安北两都护府的对东突厥作战。 虽然在今日苏琬儿的口中,那个能谋善断、英勇善战的人由吕吉山变成了章铄,李砚依旧没能发觉苏琬儿说的有何不妥。在苏琬儿满怀期待的注视下,李砚终于点了点头,他大手一挥,说得决绝: “那行,咱这就去找皇后娘娘说道说道!” 苏琬儿望着李砚那果敢决绝的眼神,一口气噎住。 “陛下,您才是一国之君,对战匈奴,您为何要寻皇后娘娘?” “琬儿……你是不知晓啊!”李砚重重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 “朕那国丈大人难缠得紧,就这人选之事,与朕纠缠许多日了。老头子倔得慌,他要是反对,这事儿就铁定成不了,就算一开始成了,后续也会困难重重。可钱大人他听他女儿的,皇后娘娘口能生莲,只要皇后娘娘支持,朕的国丈大人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李砚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他抬手得意洋洋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为自己想出的这么好的迂回战术感到自豪。 琬儿无语,她盯着李砚那轻松愉悦的脸,咽了口唾沫,将堵在胸口的那股气给顺了顺,暗暗宽慰自己:陛下从来都是这样的…… 终于,琬儿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既如此,抗击突厥之事最是紧要,那么奴婢便陪陛下一道去寻皇后娘娘说道说道吧……” 琬儿想亲自去同钱媛之说,李砚如此温吞老实,若有什么障碍,他是铁定处理不了的。靠李砚说话,还不如自己去说。 李砚点头,唤人抬来一顶软轿,要琬儿坐软轿内,随自己的龙辇一同去往东华宫。 一行人刚进东华宫的大门,有黄门远远瞧见了李砚的龙辇,便神情严肃地一溜烟奔回殿里,看那慌张模样是报信去了。 东华宫很大,静谧又幽深,周遭冷冷清清,宫人们都不知躲哪儿去了。 初冬已至,立在东华宫的宫门,便觉寒风呼啸。琬儿心里忍不住狂甩两下,钱媛之古板又苛刻,如此容忍宫人们擅离职守,可是诡异非常。直觉告诉她,今日李砚来东华宫,怕是要出事。 琬儿惴惴不安地随李砚穿过主殿,绕过花园,来到后殿。一路上有宫娥躲躲闪闪地冲李砚跪拜,看着她们那风云变幻的脸,琬儿的心也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刚绕过后殿的小花园,一方影壁的背后,钱媛之带领一帮宫娥立得端端正正。 琬儿的心终于落下,就要直起身来跟着李砚一起下轿,抬眼便看见花园西南角多了一块幽暗的门楣。 东华宫如此巨大了,还不够钱媛之用?连花园的边边角角也不肯放过。 琬儿心中这样想着,一边转头望向一身华贵装扮的钱媛之。 本已落下的心再度高悬起来。 钱媛之面色潮红,眼泛桃花,额角还有细细汗珠沁出。她身穿一件宽大的水红色广袖襦裙,颔首伏身间,隐隐可见白腻的内里春光。云鬓低垂,蓬松松垂至颈间,发间一柄九尾凤簪,叼着一串绯红的璎珞,斜贴于耳鬓。行动间,璎珞流苏颤颤巍巍如苏琬儿胸腔里那颗战栗不止的心…… 这样一副醉日柳棠的柔媚模样可谓是众目昭彰了——辛弈还没走? 苏琬儿条件反射便开始四下里探寻,现在青天白日,天高云淡的,这钱媛之也不瞧瞧时辰吗? 李砚神情古怪地愣在了原地,他盯着钱媛之那诡异的面庞不错眼。他再愚蠢也是男人,以他对自己妻子的了解,钱媛之这般模样的背后意味着什么,他自是清楚至极。 他的荟荟大白天的也需要睡觉? 李砚心内波澜滔天,某种古怪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芽止也止不住。 他踯躅不已,有绝望泛起,甚至还有些害怕。他是一国之君,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自己的皇后。 “陛下,外面风大,让皇后娘娘带您去暖阁喝杯热茶吧……” 现场气氛诡异又紧张,苏琬儿一个箭步冲至李砚身边,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静默。 “是啊,陛下来怎地也不提前说一声,妾身也好给您备点热汤……” 钱媛之终于回过神来,她满面堆笑,走上前来扯着李砚的胳膊便要将他往花厅带。 李砚面上有风卷云涌,他一把甩开钱媛之的手,迈开大步便往寝殿内冲。 寝殿内窗明几净、纤尘不染,李砚如执拗的骡马左奔右突,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了一大圈,什么也没找见。 钱媛之迈开大步紧跟在李砚身后,云鬓微散,娇喘吁吁。“陛下……陛下……您要寻什么?” 李砚停下脚步,转身望着钱媛之那艳若桃李的粉腮,犹疑的审视。 “你……在做什么?” “我?”钱媛之奔得有些累,捂紧心口望着李砚,扯起嘴角,“妾身……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为何如此慌乱?” 钱媛之不语,她望着李砚那隐忍的面庞反倒平静了下来。 “那么陛下以为妾身应该在做什么呢?”她轻轻理了理自己的鬓发,高高扬起她的头,犹如一只高贵的天鹅。 “陛下终日流连花丛,把我这糟糠之妻丢置东华宫不闻不问,今日反倒问我在这里做什么。贱妾做什么你还能不知吗?终日守着空房等你呢!” 就连跟在李砚身后的苏琬儿都不得不佩服钱媛之那强大的内心,只见这位伟大的皇后昂首挺胸,横眉怒目,一副成竹在胸的有理模样。 “我说李老二,我钱媛之是如何待你的,你心里真就没个数吗?我堂堂高门贵女,自嫁给你后,住过草棚,咽过咸菜。随你出生入死,终日担惊受怕,从没真正享过一天福!如今好容 分卷阅读15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59 易混出个人样了,你倒好,丢破鞋似的把我丢在这东华宫,自己出去逍遥够了,回来还要斥责我无所事事吗?” 钱媛之倒豆子似的劈劈啪啪把李砚怼得说不出话来,从来都是有理的才能气定神闲,琬儿也是第一次看见没理的还能吊打一国之君。 见自己的皇后如此趾高气扬,李砚似乎也在为自己的皇后寻找解脱的理由。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想了,于是他强力挥走自己脑海中那沸腾不止的“奇思怪想”,只踯躅着同钱媛之说话: “荟荟可是在休息?可有哪里不舒服?” 见李砚语调放缓,钱媛之也迅速鸣锣收兵,她白眼一翻,瞥了一眼自己那不成器的夫君。 “无碍,陛下勿忧,只是昨夜婢子没关好窗,漏了风,妾身没睡踏实,今日稍微有些乏了。” 钱媛之说完这句话后便直挺挺地立在当地,气势凛然。既不叫李砚坐,也不叫人给李砚端茶,一副拒人千里的冷淡模样。 李砚尴尬地立在原地,望着眼前张扬又诡异的妻子,他突然有些心烦意乱,他觉得自己很失败,失败到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与他的荟荟交流。 于是李砚难堪地张张嘴,嘟囔着,“既如此,皇后便歇着吧,朕还有事,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李砚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是为了什么来寻钱媛之,如今的他只想逃,逃得远远的。 李砚撒开大步转身便往殿外奔,苏琬儿愕然,不是还要派兵抗击突厥人吗?难不成又这样放着了,这都能一直拖着,二十万边防军索性折那赤水关算了。 苏琬儿想将李砚唤住,咱还有正事没做,虽然她知道现在再给李砚讨论什么公务,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可是他们今儿来不就是为了那桩公务的吗? 再说了,就算李砚不提,她相信,只要她苏琬儿提出来吕吉山的名字,钱媛之就算“再忙”,也一定会听一听的。 于是苏琬儿提起裙摆就随着狼狈不堪的李砚追出去,刚奔至花园门口,琬儿便急急收住了脚。 李砚立在了花园西南角那新增的幽暗门楣前。他苍白了脸,只扭头冲琬儿背后的方向说话: “荟荟,这是啥时候起的,朕为何不知晓,里面是什么?” 第112章 佛堂 钱媛之惊出了一身的汗, 她飞奔至李砚身旁将他直往身边扯。 “陛下, 这是妾身瞎折腾的, 也不是个紧要东西,您就别放心上了……” “那么这里究竟是什么?” 苏琬儿望着那油光水滑的檀木门四肢发软,刚下轿时她便瞧见这格局怪异的小房子了。簇新的门脸儿, 却缩在这幽暗的角落。 “……” “皇后, 开门,朕要进去瞧瞧。”李砚契而不舍。 “陛下, 您究竟要寻个什么?此处乃妾身的佛堂。”钱媛之直通通地立在这木门正当中, 将李砚给堵了个结结实实。 “皇后, 朕不寻个什么, 只是好奇,想进去瞧瞧。” 李砚早已忘记自己是皇帝, 自己拥有着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力, 与自己的女人守着一扇木门纠缠,是多么的不成体统。如今的他,只是一个绝望的丈夫,他被愤怒冲昏了头,想要伸手维护自己那可怜的尊严而已。 “不可。”钱媛之回答得斩钉截铁, 这让在场的众人皆目瞪口呆。 钱媛之心里也很慌, 她顾不得体面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李砚进去, 她是如此的坚决,以至于忘记了眼前这个懦弱无能的男人,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 “你……”李砚被彻底激怒了, 他的眼中全是激愤,李砚难得的爆发出了一回男人的凌厉气魄。他一挥手,唤来羽林卫,他抬手指着那碍事的榆木门: “给朕砸了。” “陛下!陛下!你这又是何苦呢!”钱媛之激动得浑身发抖,她高声止住了李砚的命令。强堵已经无法阻止李砚的脚步,再纠缠下去只会令人愈发生疑,于是,钱媛之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挪开了脚。 “陛下想进,便进吧……” 木门被打开,一阵暖风袭来,眼前有柔光泛起。 烛火闪烁,檀香袅袅,低垂的锦幔后,塑金的观世音菩萨宝相庄严——果然是一间佛堂。 整洁的房间,清爽的布局,这佛堂朴素又清幽——符合世人们对佛堂的定义! 满腔的激荡陡然平息,李砚转身看了看躲在身后的钱媛之,有些不大相信被自己皇后拼命遮掩的地方居然真的只是一间念经用的佛堂。 “皇后为何想要拜菩萨?” 李砚定定地望着那慈眉善目的观世音菩萨,依旧觉得心里没底,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陛下瞧清楚了,这可是普通的观音菩萨?” 钱媛之冷笑着看向自己的丈夫,“这是送子观音娘娘,妾身是在为您求子嗣呢!” 听得此言,李砚定睛一看,佛龛内,低眉顺眼的观音手中果然饱了一个肉嘟嘟的胖娃娃。 心口陡然一松,李砚灿然一笑,“皇后想要儿子,何苦去求那观音娘娘?你来求朕便是。” 这个打趣并未缓和钱媛之那拉长到三尺的脸,她钱媛之想要什么,还用求你李砚么?这真是一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 “陛下这回放心了吧,此处背阳光,阴冷得很,陛下还是快些出去的好。”钱媛之迫不及待地再度发起了逐客令。 李砚颔首,就要转身,抬眼扫见墙根儿的一张雕花牙床,松软的锦垫,华美的枕被。收拾得整整洁洁,花团锦簇…… “此处为何有一张床?” 李砚指着那满床的锦绣提出了心中的疑问,都只见佛堂有蒲团,从没见过佛堂铺被褥的,莫非这观世音菩萨坐累了也需要睡觉? “妾身修法课,需得焚香沐浴,打坐好几个时辰,累了乏了,还不许我歇一歇?”钱媛之翻着白眼冲李砚没好气的说话。 经钱媛之这么一解释,似乎没什么好再怀疑的了,李砚心满意足地一挥袖就要转身离开。突然,如福至心灵,他转身又朝向观音娘娘大跨一步。 “荟荟如此替朕着想,朕甚幸,皇后既然有此心,那么朕今日也来拜一拜观世音娘娘吧,盼观音大士早日达成皇后所愿……” 说完,一撩袍,李砚就要冲那佛像跪下,却被一旁冲出的苏琬儿给一把扯住了。 “陛下且慢!这送子观音,可不是人人都能拜的。您看皇后娘娘修法课前,尚须焚香沐浴,潜心静息,一跪好几个时辰。陛下您这咋咋唬唬,啥准备没有,还是莫要乱拜的好!” 李砚一听,觉得琬儿说得也有道理,拜佛需要心存诚敬,焚香、沐浴,茹素,一样都不能缺。自己昨晚才去了揽春楼找过乐子,这满身污 分卷阅读15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60 秽的,如此大大咧咧便拜菩萨就是对观音大士最大的不敬。 这样想着,李砚赶紧收回了自己已经呈半跪状态的腿。这佛堂阴暗幽森,他其实也不喜欢得紧,于是李砚讪笑着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后退一步,他再度望了望那端方庄严的菩萨,大手一挥。 “走,咱出去。” …… 苏琬儿端坐轿中,捂着心口依然不住地冒虚汗。刚才实在太紧张,心跳得厉害,她快以为自己又要晕倒了。 初进那佛堂,琬儿便直觉这佛堂有诡异。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瑞龙脑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佛堂内究竟藏着谁。 那顶天立地的佛龛背后黑沉一片,但琬儿似乎已经看见隐藏阴影背后的那双妖娆的凤眼与魅人的红唇。 李砚直通通一根肠,抬腿就要拜菩萨,这菩萨可是拜不得,若是拜了,辛弈只怕要遭雷劈。 琬儿抹了抹额角渗出的汗,轻声冲轿外唤,“玳瑁,让轿夫们且停一停,我渴了,想喝水。” 玳瑁听言,立马止住了轿夫,她小心翼翼地用茶杯倒了一杯清水,恭恭敬敬地递到琬儿的跟前。 轿帘掀起,琬儿看见自李砚行进的前方,乌压压走过来一大队羽林卫。待到近前,琬儿认出正是负责李砚贴身护卫的羽林军士。 “王将军……”琬儿挑起轿帘,高声冲这队羽林卫说话。 迎面走来一名军官模样的男子,威武挺拔,端方严正,他冲琬儿一个抱拳:“属下王灿参见琬儿姑娘,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王将军,你们不随侍陛下身旁,这又是要去往何处” 俯身相禀:“属下奉陛下口谕回望仙门警戒。” 望仙门? 琬儿淡然,继续追问,“因何事警戒?” “……”王灿面露尴尬之色,踯躅不肯开口。 “罢了,你们去吧。”琬儿挑眉颔首,面上并无不虞之色,她轻飘飘地抬手示意王灿自行离去执行圣喻。 望仙门紧邻皇后寝宫,是自东华宫出宫的必经之路,李砚不放心钱媛之,如此布局怕是想瓮中捉鳖。 琬儿将自己缩回了软轿,她以指轻抚茶杯边缘,冥神良久。终于,她抬起头来,挑开轿帘唤过玳瑁: “玳瑁,我的玉梳掉在了东华宫,你替我跑一趟,寻那东华宫的邱允公公,叫他立马寻,寻到寻不到都给我说一声,就说,我苏琬儿在这望仙门外西北角的宫墙口等他。” …… 东华宫那幽暗静谧的佛堂内,钱媛之将宫人们都驱出了门。今日李砚来这么一搅和,钱媛之也被唬得一惊一乍的,如今已是乏累不已了。 钱媛之揉揉酸胀的额角,缓缓向佛龛背后走去,沉沉锦幔后黑洞洞一片,竟是丝语未闻。 “弈,你可在?” 四下里一片寂静。 钱媛之心下疑惑,探手去拨那沉沉的帷幔。 “弈……” 她止住了嘴,她看见辛弈颓然地缩在墙根,头藏在臂弯,看上去可怜兮兮像被人遗弃的小狗。 “弈,你怎么了?” 钱媛之担忧,俯身抬起他的头就想借着墙后渗出的烛光看他的脸。却被辛弈一把推开。 “你别管我……” 地上的男人再度将自己缩成了一个球,语气中透露的是浓浓的不甘与哀怨。 “哧——本宫知道你委屈了,别这样,来!随本宫出去,那日你吃过的御黄王母羹,你不是念念不忘么?本宫今日特差人又给你备好了,热嘟嘟地煨在炉子上,擎等着你去用呢……来!” 钱媛之朝地上的辛弈伸出了手,语气中全是疼惜与宽慰。辛弈不做声,只默默地抬起头,钱媛之看见他脸上全是亮晶晶的泪。心头猛然一缩,钱媛之伏身将他抱进怀里。 “弈……你为何如此……” “娘娘,辛弈心里很难受……” “本宫知晓,知晓……”钱媛之以手轻轻拍打辛弈那饱满结实的肩,“来,本宫陪你喝一碗御黄王母羹,心里就会舒服多了。” 说着,钱媛之将辛弈自地上扶起,就要引着他往前殿走去。没想到,原本紧闭的佛堂门嘭地一声重又被人自外撞开了,贴身太监邱允,挂着满脑袋的汗冲了进来。 不等钱媛之竖起眉毛怒喝“小蹄子皮子又痒了!”,邱允早已吊着嗓子低声喊了起来: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望仙门外来了一大队羽林卫!” …… 钱媛之异常愤怒,李砚居然派了羽林卫在望仙门等着捉她私养的小白脸。钱媛之不知道李砚是因为什么又想起来搞这一出回马枪,总之,虽然自己并不清白,但李砚如此设计予她,就是对她钱媛之莫大的侮辱! 钱媛之气急败坏地亲自冲去了望仙门,将王灿一行统统撵了回去。 她趾高气扬地指着王灿的鼻子要他给李砚带话:我钱媛之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是李砚关后宫的嫌疑犯。我钱媛之行得端坐得正,有什么话,请李砚面对面的来与自己对质,莫要搞这些虚头八脑的小动作! 当“行得端坐得正”的皇后钱媛之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东华宫时,邱允战战兢兢地蹭过来低声告诉钱媛之:辛弈连午膳都不肯出来用,一直缩在那佛龛背后呢…… 钱媛之扶额,心中柔情四溢,怜意满满。她揉了揉潮湿的眼角,示意邱允退下,她知晓了,她会去处理好辛弈的事的。 钱媛之推开那幽暗佛堂的门,扑面而来的幽幽寒气像极了辛弈那孤独又沉郁的气息。 “弈,本宫回来了。”钱媛之轻柔地呼唤,如今的辛弈就像那脆弱的晨露,轻轻一碰就会碎。 佛龛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辛弈自佛龛后缓缓地转了出来。 “娘娘,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弈总有一日会被陛下杀掉吧……” “呸呸呸!休要胡说!”钱媛之满心疼惜,她三两步冲至辛弈身边,将他紧紧揽入怀中,狠狠打断他的话。 “有本宫在,没有谁能杀掉你。” “娘娘。”辛弈将脸深深埋进她的发鬓。“辛弈爱慕娘娘,想与娘娘比翼双飞。可娘娘是陛下的,陛下才是那个与娘娘生同衾,死同穴的人。辛弈爱得卑微,只能躲在连光都照不进的暗处,就像这佛堂,是娘娘的禁地……更是辛弈的牢笼,辛弈再也走不出去了啊……” 他的声音落寞又沉坠,钱媛之心疼不已,对李砚的嫌恶更上一层楼。她抬手轻抚辛弈的肩,使劲安抚。 “弈莫要说这丧气话,这里是东华宫,你的家,你想呆哪儿便呆哪儿,谁人敢拦你……” “娘娘。”辛弈打断她的话。 “娘娘,弈不是傻子,不说也能猜到弈是一定不得善终的。弈只求娘娘,记住弈的老家在河东,待弈出事那天,你务必把弈送回河东老 分卷阅读16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61 家,面北而葬。弈在河东遥望娘娘,只求下辈子投生在一个簪缨世家,能够有了与娘娘并肩的资格……” “弈!”钱媛之再也忍不住,狠狠打断辛弈的话,将他扶直,深深看进他的眼。 “弈哥儿别说丧气话,媛之会替你打点好后路的。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你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入这东华宫,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寝食难安了。” “娘娘?”辛弈愕然,他看进钱媛之的眼睛,细细探索。 “是的,宝贝儿莫怕,那个废物,占着茅坑不拉屎,早就该腾位置了。” 钱媛之说得咬牙切齿,她并不是初有此心的,只是今日辛弈的委屈愈发刺激了她而已。那李砚大傻子似的,懦弱又温吞,自己替他打点后宫,还要替他解决朝堂杂事。她一人都办完了,那大傻子就装模作样坐龙椅上当个人形布偶,如此松快的皇帝,还要他李砚来做甚! 第113章 怨偶 池昌是一个小村落, 坐落在京城西北郊外。地方不起眼, 却因山清水秀且遍布茶花而深受京中贵胄青睐。 冬季万物萧条, 漫山遍野的茶花的的确确如同冬日暖阳般难能可贵。再加上此地距京城近,方便出行,当地的农户早早便被迁至他处, 留下遍地的茶花与青山绿水与京中世家们享用。 一片茂盛的茶花林中, 掩映着一大片气势恢宏的庄园,连绵十数里, 檐牙高啄, 廊腰缦回。这里是李砚的女儿, 安嘉公主李歆儿的跑马场。 花团锦簇中, 有马蹄声渐近。一匹枣红色的大马踏落遍地嫣红自远及近直奔跑马场而来。 马上跨坐一名翩翩公子,十七八上下, 发髻高束, 身着正红色翻领胡服窄袖袍,朗眉疏目,英姿勃勃。 马蹄声急,年轻公子火急火燎地奔至跑马场正门。只见朱漆大门紧闭,四处静悄悄, 连门房里也没寻见看门的。 他顾不得拴马, 满头大汗便抬手开始可劲砸门, 一番猛折腾,大门终于开了一条缝,一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门缝里。 “谁啊, 谁啊!跟这门有仇哇,知道此处乃谁家府宅么?”络腮胡满嘴酒气,醉眼朦胧便开始朝来人大吼。 “周叔,周叔!我是吕元均啊!开开门吧,我要寻公主。” 听得此言,络腮胡大汉似乎找回了一点清明。 “噢,元均啊,可是公主不在此处。” “不在此处?”吕元均明显焦躁起来,他探手扯住络腮胡的胳膊,“可宫中的管事嬷嬷说了,说公主的确来跑马场了呀……” 络腮胡语迟,酒醒了一大半,他望着满脸焦灼的吕元均半天说不出话来。踯躅良久,终于开口: “元均啊……你来这跑马场也有这么些年头了,周叔也算是看着你从一半大孩子长成了小伙。听周叔一句话,别再找公主了,你们不合适。再说了,陛下选了沛国公府的小公子章炎做驸马,过不了多久,诏书就要下了吧,你呀,就别再挣扎了吧……” 听得此言,吕元均的脸变得愈发苍白,眼前这个替李歆儿看门的络腮胡子似乎变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死死拽着络腮胡的胳膊不肯松手,口中喃喃: “周叔,告诉我,公主在哪里……我要见她……” 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倒霉模样,络腮胡重重叹了一口气,好容易将吕元均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扯了下来。他望着吕元均,恨铁不成钢: “我说元均啊,你是吕家大少爷,可你瞧瞧,你入千牛卫时便做了中郎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甚变化。人章家可就完全不同了,大公子章铄是天策上将,一品武官,小公子章炎乃新晋状元,入了翰林院,前途似锦……你指望堂堂皇家公主能屈尊下降给一个扛刀守皇城的护卫?你拿什么与人争啊……” 吕元均望着络腮胡沉默不语,他知道络腮胡的话虽难听,却是对的。自己身上没有功名,就算自己的二叔官做得大,自己也不能躺着吃闲饭。 可是,再想这些又有何用……歆儿就要嫁给别人了…… 瑟瑟寒风中,吕元均继续踏着满地落花离开了跑马场,他知道是他自己没能耐,他或许再也赶不上他的歆儿了…… …… 如鱼游沸鼎的人不止吕元均一个,嘉仪宫上下早已“戒严”大半个月了。自李砚决定将李歆儿下降沛国公府后,李歆儿便被禁了足。 李砚回京后,吕府为李砚开办了一场家宴,就在这场家宴上,李歆儿认识了吕元均。 吕元均爱慕李歆儿那张扬脱俗的美,一整天都紧紧陪在李歆儿身边看得死死的。而吕元均继承了他吕家的好相貌,人也聪明又开朗,两个人迅速堕入爱河不能自拔。 吕元均陪李歆儿跑马,任劳任怨陪她玩乐。李歆儿喜欢吕元均的博闻强记,吕元均做武官,不禁手脚功夫好,脑子也灵光极了,琴棋书画都颇为精通。 李歆儿从小随父母流放,贵胄子弟那派附庸风雅的东西她不擅长,出门在外少不得被人笑话。虽然仗着自己高贵的身份,旁人不好明说,但贵女公子们望着她时流露出来的惊愕的眼神,无时不在提醒着李歆儿她那不堪的人生过往。 吕元均则是典型的贵胄子弟,门阀世族喜好的那一套,他信手拈来。更重要的是,吕元均喜欢她啊!他不嫌弃李歆儿粗鄙无知,在他眼里这些都属于娇憨的范畴。他也不嫌弃李歆儿飞扬跋扈,在他心里这些都是李歆儿真性情的明证。 如此,二人相识相交已逾两年,吕元均任千牛卫中郎将,负责京城卫戍。为方便二人见面,吕元均经常利用“职务之便”将自己调去禁宫公干,尤其是需要“加班”的公务,这样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留在禁中了。除了过明路成亲,二人均在心中将对方当作了彼此终身的依靠。 可天有不测风云,刚刚及笄不久的李歆儿便在李砚的安排下要下降沛国公府了! 因为李砚喜欢章家的儿郎,读书的会读书,做官的会做官,就连出兵打仗,那章铄也能过人一等! 更重要的是,沛国公是李家的老臣,李砚再憨厚,再全心全意依靠钱家人,也知道李氏老臣于自己的重要意义。于是,沛国公的小儿子章炎在状元及第后,李砚大手一挥,将自己的女儿赐予了自己最喜爱的老部下做儿媳妇。 赐婚倒是很简单,李砚一拍脑子就成,可是李歆儿不干了,她喜欢吕元均,她要嫁进吕府。旁的人家,她都不要去! 李砚大怒,他将女儿的忤逆迁怒到了整个吕家头上,这吕家还真是阴魂不散啊!都怪当初自己心软,大德宫变时放了吕家一马,早知如此,不如当时就连弩一摆,将他吕氏一族统统灭光! 李歆儿被自己的父亲禁足,并关到 分卷阅读16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62 了高高的嘉仪楼顶,不许下楼,每日由专人负责送饭食。李歆儿枯坐楼顶,整日以泪洗面,天天缠着来看望自己的钱媛之,要自己的母亲给李砚施压。 钱媛之心疼女儿,寻到李砚要他缓两年再将女儿嫁出去。女儿才刚及笄,咱是皇家,你如此着急忙慌地把女儿送出去,是有多怕自己的女儿碍着自己了吗? 李砚破天荒地强硬拒绝了钱媛之,李歆儿看上了吕家的人,皇后钱媛之对吕家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排斥。李韧敏锐地捕捉到了钱媛之那晦涩的隐秘心思—— 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嫁入吕家,没能杀尽吕家人是他的失策,如今更不能再与吕家有丝毫的牵扯了! 为着女儿的婚事,钱媛之已经大半月没能睡好了。这一日,钱媛之肿胀着眼再度来到嘉仪楼看望自己的女儿,陡然发现女儿手腕上一道道血红的勒印。 钱媛之大惊,扯起女儿纤细的手腕,唤来宫人们一顿狂骂,公主受了如此严重的伤,为何没有人来告诉自己! 管事公公被吓得三魂出窍六魂离舍,趴倒在地,叩头如捣蒜: 娘娘息怒,不是奴才们没照看好,而是安嘉公主自己悄么么地裁了布条绑了绳索,摸到了阁窗边,要学那飞侠从楼顶翻窗溜出宫。要不是送饭的张嬷嬷发现得及时,公主怕就从嘉仪楼顶失足摔下楼摔死了…… 听得此言,钱媛之背后汗湿了一大片,心中愈发的怨恨李砚。这个傻大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样周全事做不了,还差一点逼死自己的女儿!不就是想抛开钱家,拉拢他们老李家的老派臣工吗?居然拿自己女儿的终身去换,是可忍孰不可忍! 怒意滔天的钱媛之杀气腾腾地冲进了两仪殿,将正在早朝的李砚从龙椅上扯了下来。她把李砚扯进了暖阁,揪着李砚的耳朵问,究竟要不要给他自己的女儿一条生路? 李砚被钱媛之害得威仪尽失,正气愤难耐,听得钱媛之做出如此泼妇行径的原因,居然还是那桩自己早已定下的亲事! 李砚再也忍不住了,他将死死揪住自己耳朵的钱媛之一把推开,恶狠狠地冲钱媛之吼了回去: “我是皇帝还是你是皇帝?那吕家就是一乱臣贼子,你以为我不知晓你对吕家的龌龊心思?那吕吉山不知道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失心疯似的非要把歆儿塞进他们吕家。我看此事就是那狡诈的吕家人使的计,迷住你的魂魄,再将我李砚牢牢掌控在他们吕家人的手中! 我告诉你,你最好早日打消这个念头,你父亲这回都不会支持你。今日早朝时已经定了,沛国公府的大公子章铄,将领兵二十万赴安西都护府抗击突厥人。随军北上的,就有他吕家那臭小子吕元均。” 望着自己那不可一世的皇后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李砚得意洋洋地昂起了头: “瞪着朕做甚?此次北伐,可是吕元均主动请缨的。他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立下了军令状,打不退突厥人,他吕元均便将自己耗死在那安西府,再也不回来了!” 第114章 弑夫 李砚最终将章铄派出去抗击突厥人, 并不是因为苏琬儿, 而是因为钱彧。 钱彧要将自己的一位得意门生推出去做统帅。打突厥, 可是留名青史的好时候,再怎么也得让自己的人出去试试。可是打突厥实在危险系数太高,吕吉山斗争经验丰富, 就让吕吉山在一线, 自己的门生在二线吧!这样万一吕吉山撑不住了,自己的人可以瞅准时机自后方驰援, 一举定乾坤! 可是有苏琬儿的建议在前, 李砚也深觉国家大事岂容儿戏, 再怎么也得让真正的战将上战场才对。更何况章家是他李家的老臣, 在朝中威望也高,怎么看怎么合适。 只是钱彧太坚持, 于是李砚便将二人的建议给中和了一下, 算是两不得罪:就让章铄带领钱彧推荐的门生们上战场,他们作为对抗敌军的第二道防御线,缩在安西都护府东南角,伺机而动,以备不时之需。赤水关守城的指挥官咱不动, 有吕吉山就行! 钱彧的目的简单又明了:他要借突厥人之手杀了吕吉山, 最不济也要耗干吕吉山。 可是李砚看不透这些, 他只为自己能圆滑地中和了苏琬儿与钱彧二人的建议而自豪。自己既用了琬儿推荐的人,也用了钱彧推荐的人,他们应该都会满意了吧! 钱媛之似乎能猜测到吕元均非要随军出征的原因, 她也能猜测到吕元均怕是同他二叔吕吉山一样,不容易再回来了,吕家已经岌岌可危了。 就因为自己和女儿没有对吕家同他一样保持了刻骨的仇恨,于是这个傻大个便非要与自己和女儿作对,甚至不惜以女儿的终身做陪葬吗! 回想起数日前在东华宫佛堂,李砚对自己的算计,钱媛之心头翻涌的恨意如滚滚潮水快要将她淹没。她仰头望向一脸得意的李砚,自鼻腔内挤出一声轻蔑的冷哼:“李老二,我钱媛之最大的错误就是听信了你的誓言。” 说完,钱媛之转身,昂首挺胸离开了两仪殿。她决定了,她必须要实施自己那隐埋心中已久的计划——为了女儿,也为了她自己。 …… 是夜,天空乌沉沉有黑云压顶,雨寒风凄中,唯有枯树顶的老鸦坚持不懈在喊着这大明宫深处的凄凉。 瑶华宫内烛影婆娑,琬儿枯坐灯前抱着一本札记看得神不守舍。 她从李砚身边的小黄门口中得知,李砚派了章铄率队驻扎在安西都护府的东南线,布局对抗突厥人的第二道防线。 她知道,这一定是钱彧的主意,这是灭了吕吉山的好时候,钱彧果然不会放过。 只是李砚看不穿钱媛之与吕家的隐秘关系,有辛弈在钱媛之身边,李砚怕是要有麻烦了…… “乖女,你这一页书都瞧了快一个时辰了。”许氏抬眼温言提醒自己那木桩似的女儿应该翻页了,可是灯下那神魂错位的女儿依旧纹丝不动。 “琬儿?”许氏提高了音量。 “啊?”琬儿好容易神魂归位,猛然抬头望向自己的母亲。“母亲何事?” “琬儿。”许氏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针线,轻声开口:“琬儿,娘知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琬儿,你也要清楚,你只是一个女流之辈。吕大人他生死有命,我们只能为他拜佛祈祷,旁的法子却是没有的,你身子本就不好了,就别太逞强。” 琬儿浅笑,“母亲勿忧,琬儿没有在考虑吕大人的事,女儿只是在想,开年后便又是施恩宫女的日子,咱们也在宫里呆了如此多年了,不管怎样,陛下也都应该放琬儿与娘回陇北老家了才对……” 听得此言,许氏眼中有微光闪动。她与琬儿都是官奴,按理说普通婢女替皇家卖命了 分卷阅读16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63 这么多年,看情分的面上都应该被恩赐平民的身份给放出宫去。可是,琬儿不是普通的婢女,许氏从来就没有奢望过被李砚恩准,放出这幽深的大明宫。 不过这位慈祥的母亲依旧舒展开了脸上的皱纹,她笑吟吟地安慰自己的女儿: “琬儿,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便是娘的家,就算一辈子住在这大明宫也是没有关系的,如今你需要的是放宽心思,别想太多,不用勉强自己。” 话音未落,天空闪过一道刺目的闪电,一串闷雷自黑云的深处滚过,刺骨的冷风从半掩的窗牖缝灌入房间,摇曳如萤的烛火在劲风中勉力挣扎了一瞬,归于熄灭。 四周陡然陷入黑暗,琬儿直起身,想转身去取妆台上的火折子。 厢房门猛然被人自外撞开,来人手提一盏垂死挣扎的气死风灯,身披一件大大的避水蓑衣。明灭不定的微光打在他的脸上,琬儿认出来他是李砚身边的随侍小太监安奴儿。 “安奴儿……”苏琬儿想问安奴儿如此雨夜奔来瑶华宫做甚,却将自己的话咽在了喉间。 她看见安奴儿的脸惨白可怖,他的双目赤红似经历了悚然的变故。 “琬儿姑娘……”安奴儿来不及褪下身上流水的蓑衣,疾走两步来到琬儿身边。 “谢公公吩咐小的赶紧来寻琬儿姑娘……陛下……陛下他……不行了……” 已然握至手心的火折子喀哒一声重又落地,琬儿心中荡得厉害,四肢百骸酸软脱力。她死死撑着妆台的边缘,颤抖了声音: “带我去见陛下。” …… 琬儿胡乱披了一件斗篷,跟着安奴儿一前一后朝长乐宫奔去。 长乐宫是李砚的寝宫,李砚今晚是在皇后的东华宫用的晚膳,晚膳后回到自己的长乐宫。就寝前都是好好的,还让谢敬忠给他按摩了一回肩背。 可到就寝时便突然发作了,李砚毫无征兆地猝然倒地,口吐白沫,神智不清。待到太医赶到时,已然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 太医令苍白了脸低声告诉谢敬忠,太医署无能,怕是回天乏术了,让谢敬忠赶紧准备,以免朝纲生乱…… 琬儿心如刀绞,她知晓钱媛之会因为与吕吉山私通之事被李砚撞破,为了她自己的后位与吕吉山的安危,她会出手杀了李砚。所以那一日,眼看辛弈就要被李砚捉个现行,琬儿立马出手,借寻玉梳为名,让邱允出入望仙门,打乱李砚的计划。保护辛弈,让钱媛之的“好事”延续,她自然也不会动杀机了。 可如今……辛弈倒是毫发无伤,可李砚,他依旧被钱媛之下了毒手…… 到得长乐宫时,琬儿看见李砚的寝殿外乌泱泱跪了一大群人,定睛一看,全是钱家的族人与钱彧的门生。 “皇后娘娘来了?”琬儿扯住了谢敬忠的胳膊,低声相询。 “是的……来过了,可是又走了……”谢敬忠面如死灰,额间全是冰凉的汗。 望着琬儿充满疑惑的眼,谢敬忠继续开口解释:“陛下不想见他,于是娘娘只好又走了……” “是你通知的皇后娘娘?” “非也,是皇后娘娘公里的值事公公瞧见咱传太医,他便通禀了皇后娘娘……” 琬儿默然,钱媛之等这一刻许久了吧?第一时间便把自己的娘家人召入宫来,是怕权柄旁落,胜利果实被人摘取,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只是见惯了吕皇那狠辣手段的苏琬儿,也不得不佩服钱媛之那钢铁般强悍的意志。那女人亲手毒杀了自己的夫君,还能若无其事地当着众人的面,再来看望还没落气的李砚。这需要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办到啊! 心中对钱媛之的鄙视更甚,想夺了李家的天下,你钱媛之还真没有那气象!李家还没有死绝,真正的天子在颍川,在你钱家触碰不到的地方。 他会踏着满路的秋霜而来,带着他的铁马金戈,用他手中那柄大刀剥下你钱家不堪一击的外壳,将你钱氏一族那肮脏的灵魂锁进深渊,永远不再释放…… “太医署可有说过陛下是何病症?” 不出意料地,琬儿听见了那句曾经熟悉无比的说辞: “说了,太医令大人说是厥脱。陛下辛劳成疾,厥脱之症,自李氏先祖起便有此病根儿,故而咱李氏子弟皆得注重保养。只是自姑娘您离开勤政殿后,陛下便如折了一条臂膀,时常熬至深夜……老奴无能,劝不住陛下,也无法替他分忧……太宗皇帝,也是因着此病,去得突然……” 耳畔是谢敬忠满含哽咽的絮叨,这说辞,早在不知多少年前,琬儿已经听过一遍了。 太医署的判词,是钱媛之给的吧…… 心中有悲痛翻涌,李砚只是李家王朝的一个匆匆过客,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他的兄弟李韧。他的死亡将成为李韧兵变的最好理由,他执掌大宝的这几年,便是在等着他兄弟长大…… 琬儿沉静了眉眼,“谢公公,陛下现在何处?” 谢敬忠那佝偻的背似乎佝得更厉害了,他揉了揉深陷的眼窝,转身急匆匆便向寝殿走: “琬儿姑娘请随我来,陛下等您很久了……” …… 琬儿看见李砚静悄悄地躺在龙床上,那原本顾盼神飞的双眼紧闭,面色萎黄,死气沉沉,半分生气也无。 “陛下……” 琬儿凑近他的脸,轻声唤他。 李砚没有睁眼,也没有反应,琬儿连叫了好几声,皆得不到回应。琬儿有些慌,她抬眼望向身侧的谢敬忠: “陛下也不想见我?” 李砚也不知是死是活,此般模样,很难想象他是用什么方式来“拒绝”钱媛之的探望的。 谢敬忠低眉颔首凑了过来,低声告诉琬儿,“陛下应了,您瞧他的手……” 琬儿低头,果然看见李砚的手半张着,枯枝般的手指费力向上,似乎在寻什么东西。 琬儿伸出自己的手,将他那力张的右手紧紧抱进自己的怀中。“陛下莫急,琬儿在这里。” 琬儿抱紧李砚的手后,他果然安静了下来,面上的死气沉沉已渗透入他每一次细若游丝的呼吸。 “陛下,他说过什么吗?” 琬儿望着行将就木的李砚神思惘然,李砚来不及安排他的后事,从前的琬儿从来都没有真正想过在他的弥留之际,李砚心里是不是真的还有什么事,什么人是他放不下的, 谢敬忠的声音沙哑、沉坠,又飘忽不定: “陛下他没来得及说话便成了这样……倒地前,他抬手死命指着东北边您瑶华宫的方向不肯放下。咱家想,陛下……陛下或许是想要同您交代交代……” 怀中的手指如残力的蚊萤轻颤,李砚那枯木似的指尖轻扣她柔软的掌心。它们的叩击是那么的轻,那么的浅,可它们却是最奋力的嘶喊 分卷阅读16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64 ,直直喊入了琬儿的心,琬儿的魂—— 护住我李家的孩子,我李家的天下…… …… 大德三年,李砚崩,太子李修泽即位,因尚未及加冠,由太后钱媛之辅政,改年号为元昭。 第115章 战将 吕吉山第一时间得知了京城的巨变, 他来不及思考李砚陡然驾崩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便被新的工作占去了精力—— 此时的他正在赤水关边缘一座小山村探查军情。 突厥人与自己对峙了这么多日了, 正常情况下,除了零星的不成气候的劫掠些边境村落的财产与牲畜,多余的动作却是都没有的。似乎突厥人派出这十万军队, 只是为了抢夺点边境百姓的吃食、布匹与鸡鸭牛羊。 可是数日前在赤水关边缘的白头村, 那里的村民却遭到了突厥兵的疯狂虐杀。 整个村庄被屠村,鲜血染红了村庄的小路, 连芜菁地里的芜菁都被染成了血红, 空气中是刺鼻的血腥味, 孩童的玩具与布袄牵扯到了村外。 吕吉山的马腿被一件血红的妇人的罗裙给缠住了, 马儿原地打转了一大圈,好容易挣脱出来, 罗裙散开, 里面露出来一只孩童的小手,胖乎乎,又红兮兮…… 身后传来野兽般喉间的嘶吼,吕吉山转头,看见自己的副将甘弛铁青的脸上苍髯如戟, 他血红了眼, 盯着那只孩童的小手, 后牙槽咬得咯嘣作响。 “我说太尉大人,咱守在这赤水关可是预备要与那突厥人吃茶谈天的?” “甘将军何出此言?”吕吉山一边同甘弛说话,一边面无表情地招手传来自己的传令官, 要他把负责战场打扫的小校传来。 “既然不是为了吃茶谈天,为何不主动出击,撵走驻扎在赤水河边的突厥人。反倒任由那些蛮夷扫荡我大唐边境,屠杀我大唐子民?” 吕吉山挑眉,他紧了紧手中的缰绳,赤红大马扭动脖颈,打出一个大大的响鼻。吕吉山放缓马儿,让甘弛策马追上自己,与自己并行。 “我说甘将军,你说咱们这十万,对阵突厥人的十万,可有胜算?”吕吉山扭头仔细瞧着路边一具看不出面目的尸体,一边漫不经心地向甘弛发问。 “如何没有胜算?太尉大人,你也小心得太过分了!”对于怀疑自我能力的事,甘弛向来都是拒绝的。 “哼。“吕吉山从鼻腔内挤出一声冷哼。 “两日前,是谁领了二百兵士,就在赤水关外二里地又被风沙给困住,还迷了路?若不是裴将军寻得及时,怕是都要走去突厥人大帐了。” 听得此言,甘弛的老脸一阵青,一阵白。赤水关外就是黄沙,他们都是南方人,从没经历过这些气候,沙暴来了就眼瞎,简直无法适应。 可是甘弛脖子一梗,双眼一瞪,“就算如此,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甘弛愿意马革裹尸,也不愿终日缩在营帐任由突厥人杀我子民,欺我妇孺!” 吕吉山止住了马,他转身看着自己这位激动非常的部下,认认真真地说。“咱们军人不怕战死沙场,是没错。可是为何不能在战死之前多杀几个突厥人垫背,这样好歹也能有点意义啊!” 他抬起手中的马鞭朝甘弛点了点,“不说远了,裴俊将军教的判断沙暴与雷暴的诀窍你掌握了吗?赤水关外的地形你都记清楚了吗?若是还没记清楚,就请规规矩矩地呆在赤水关,别白白浪费掉自己的贱命。” 身侧奔过来一位小校,浑身是血,他是奉吕吉山的命,替被突厥人屠杀的全村人收尸的。死的人太多,没法一个一个的葬,于是他带领兄弟们挖了一个大坑,预备把这里所有的村民都给葬在一起。 “陈四,你们收尸都只收一半,剩一半任由它四处散落喂野狗吗?” 陈四伏身在地,回答得恭敬,“回太尉大人的话,咱人手有限,此处死的村民太多,兄弟们没法一趟搬完。便先紧着大件儿的搬,至于小零碎儿,咱预备搬完大件儿再来捡。” “……” 吕吉山无语,抬手让他回去加紧的搬。死者为大,如果可能,最好把一位往生者的全部构件一次性搬走完,毕竟人家本就是一体的…… 陈四唱了一个诺,起身看见路边正好有一具尸体,二话不说便奔过去,扛起尸体就要走。却被吕吉山唤住,他让陈四把尸体翻转过来,一支没入胸膛的羽箭暴露了出来。 吕吉山让陈四把这羽箭拔出来,待陈四将这箭送交吕吉山手上时,吕吉山将这支羽箭翻来覆去地看,眉头却紧蹙了起来。 “陈四,收尸时,若是瞧见有残留的突厥人的兵器,包括箭、戟、刀、斧,统统给我收回来,本官要看。” …… 赤水关军营,吕吉山满头包地端坐中军大帐。 沛国公府的章烁送来十万兵及吕吉山的侄儿吕元均后,在吕吉山灼热的注视下又策马扬鞭离开了赤水关,据说是要去安西都护府的东南线布局第二道防线。 去他娘的第二道防线! 这第一道防线都还没拾掇好,白白浪费那么多兵力在后方又是为了哪一桩! 吕吉山涎着脸冲章烁要兵:我说章将军,反正你都缩在后面,拿那么多兵守着你也没甚意思,我这里是御敌第一线,最危险。为了稳妥起见,你回去可以,这剩下的十万兵要不也借给我吕吉山一并守关? 章烁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的请求: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你吕吉山开口向陛下要的只是十万援兵。现如今陛下二话不说,满足你的要求,让我送来这十万兵。剩下的十万是经陛下深思熟虑后安排的第二道防线,我章烁领的军令便是构建第二道防线,这兵都借给你了,我怎么完成陛下交代的军令! 说完,章烁便头也不回地领着剩下的十万兵走了。李韧见状,“好心”上前安慰吕吉山: “太尉大人,你手上有十万,章将军送来十万,加上韧自己的兵和原有的驻军,妥妥三十万兵力了,对付这十万突厥兵绰绰有余了!吕大人莫要担忧了,咱加紧筑城防,准备御敌才是。” 吕吉山默然,他憋屈极了。兵力三十万好歹也挺可观的,可是李韧在身边,他不从中反水就算好的了,自己还得留只眼睛来盯着这个奸猾的小东西。赤水关当地驻军原本就是李氏一派的黑袍军,他没有与黑袍军有过接触,这次御敌是首次合作。可是用脚指头也能想到,黑袍军的心,跟李韧才是一条的。 自己这个可怜的统帅,说是统帅了三十万雄兵,可是满打满算只有自己带来的和章烁送来的,这合计二十万兵才是自己真正能指挥得动的兵。 赤水关深处大漠边缘,天气古怪,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就黄沙蔽日。包括吕吉山自己,已 分卷阅读16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65 经好几次在外出查探地形时,因为突如其来的风暴深陷大漠深处。四处黄沙飞舞,睁眼如盲,再多兵士也只能如困兽呆坐一团。要不是黑袍军的统领裴俊带兵将自己给重新接了回来,自己怕是早做了漫漫大漠中的一具小小的骷髅。 征战大漠,没有当地驻军的配合,自己就算带二百万兵,胜算也微乎其微……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已经被迫走到这一步了,能上不能上都只得硬着头皮上! 吕吉山深深叹了一口气,摇头抬手,“罢了,罢了……” 他唤来斗志昂扬的侄儿吕元均,二话不说,抬起手便朝他的头顶招呼了过去: “我叫你逞强,叫你逞强。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谁叫你来的!” 吕元均抱着脑袋奔得飞快,“二叔莫恼!我也是想给咱吕家争争光,显亲扬名,光宗耀祖啊!” 吕吉山气不打一处来,一记老拳袭过去: “咱老吕家须得你卖命来耀祖吗?须得吗?我吕吉山官居一品,你是看我眼红,心里酸,想压过我还是怎的!” 吕元均一个骨碌滚到地上,躲开了那气势恢宏的摆拳。 “二叔饶命,二叔饶命!元均躺在祖宗功劳簿上享福,被人嘲笑无能。是元均自己想出人头地,我要证明我自己,让我喜欢的姑娘真正离不开我!” 听得此言,吕吉山收住了那奔跑的脚。“哟!小元均也有了喜欢的姑娘?” 他满眼欣喜,“是谁家的姑娘?” “……” 吕元均无语,他望着吕吉山那满是惊喜的眼,说不出话来。二叔的关注点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自己说的是想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却只关心自己喜欢哪家的姑娘…… “咳咳!”吕元均清了清嗓子,自地上爬起来,气势昂扬。 “二叔莫问了,元均决定了,不打退突厥人,我绝不回家,我要提着突厥人的头颅,回京向我喜欢的姑娘提亲。让她身边的人都看看,她喜欢的男人是多么的英勇不凡,少年英豪!她的选择是无比正确的!” “哎,打住打住!”吕吉山抬手止住了吕元均的豪言壮语。 “这提着突厥人的头去提亲就免了,没得吓到人姑娘……这打突厥人,做一个真正的吕家好儿郎倒是应该的。” 他抬手重重地拍上吕元均的肩。“元均好样的!你二叔为你自豪,为你骄傲!来,咱叔侄许久未曾抵足谈心了,你去找门口的校尉送坛酒来,咱叔侄二人喝个一醉方休!” …… 第116章 出鞘 待李砚驾崩的消息传到赤水关时, 李修泽已经当上皇帝月余了。初得消息的李韧有些震惊, 愣在原地半天没说话, 二哥身体一向很好,怎么说驾崩就驾崩了呢? 几乎在同时,方清扬寻到了李韧, 说有要事禀告。二人坐定后, 李韧开口,想让他再派人细细打听打听二哥驾崩的事。 “方将军, 京城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砚生的憨厚老实, 深陷钱家的股掌不自知, 李韧虽早已料到钱家总有一日会受不了二哥的掣肘, 或许会对二哥采取什么过激的措施。可是没想到二哥竟然走的如此猝不及防。 方清扬沉默半晌,从怀里摸出一封信, 这是自宫内送出的一封信, 是谢敬忠用六扇门十数差役的鲜活生命,冲破腥风血雨送出来的一封密信: “颍川王在上,臣谢敬忠无能,有负李氏先祖重托。文康皇帝陛下身体向来康健,却突然暴毙, 臣虽有怀疑, 却苦于并无明证。太医署查验后判为厥脱, 此症候为李家祖上得来,虽闻之合理,臣却终觉有异。 近日来文康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生罅, 源起安嘉公主李歆儿下降沛国公府之事。数日前,文康皇帝陛下还曾疑心皇后娘娘与宫外男子有染,曾派羽林卫半路堵截,为皇后娘娘探知,故而未果。经此诸多摩擦,帝后二人关系已势如水火。如今文康皇帝陛下暴毙,许是臣多心,然其中不合常理之处过多,特告颍川王知悉。臣敬忠顿首。” “小王爷,据送行的差役传话说……说谢敬忠公公感染了风寒,已于月前病逝。”方清扬挺了挺腰背,倾身向前朝李砚低语。 听得此言,李韧低头不语。半晌,才开口自言自语道:“谢公公自孤与二哥幼时便一路相陪。孤还记得二哥曾往谢公公刚刚清扫过的銮驾上撒土,被母后发现,以为是谢公公偷懒,打了公公五十大板,让谢公公足足躺了一月……” 李韧背对着方清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的声音里有与他年纪不相符的决绝与凌厉: “方将军,烦请转告八王子帕勒,咱们的计划,提前。” 方清扬直身,望着李韧那笔挺的背影,神情凝重,“小王爷,帕勒王子说了,他兄长帕伊也来了,且帕伊残暴恣意,生性多疑,帕勒说他怕是控制不住他的兄长……” 李韧转身,方清扬看见他眼中有厉色划过,“方将军是怕帕勒与咱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借口配合本王,却借机夺我天下?” 方清扬一个踏步上前,“小王爷不得不防啊。” 李韧望向方清扬,他唇角紧绷,勾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如若帕勒不怕被他的兄长拆吃入腹,便请肆意背叛我李韧吧。帕勒不是蠢材,他应该清楚谁才是他眼前最大的敌人。舍本逐末,买椟还珠,那不是帕勒的作风。” “小王爷说得是,可是防备多一些总是没有错。属下的意思是,赤水关,王爷就别呆了,属下留在此地替您守着便是。您回颍川去,再不济也得退去爻关,那里有章铄的大军和安西府的直属军布防……” 李韧抬手止住了方清扬的话,“方将军别再劝了,韧不会走的。如若真是我李韧棋差一着,打虎不成反被虎伤,韧愿与这赤水城同生死共存亡,用我李韧的血向我李氏先祖,向这李家天下告罪!” …… 吕吉山的面前摆了一堆残破的箭、斧、刀、钺,黑沉沉带着斑驳的边城百姓的血,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死亡的味道。 吕吉山一只手捡起一块箭头,另一只手拿起一块残破的弯刀,兀自叮叮当当敲着。 陈启呆坐一旁看得一头雾水,“我说太尉大人,您守着这堆破铜烂铁已有大半日了,可曾看出什么花儿来?” 吕吉山浓眉紧锁,他也困惑许久了。他曾与驻扎关外与自己对峙过许久的突厥兵交过手,捕获过他们的兵士,也缴获过他们的兵器—— 突厥人能在大唐的北疆所向披靡,占领那么大一片区域,除了他们作为战斗种族天生优越的骑射技术,或许还应当与他们精良的兵器分不开。 吕吉山缴获过的突厥人的兵器之精良,丝毫不输大唐军队,那历 分卷阅读16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66 经千锤百炼得出的精钢兵器,斩金断玉,削铁如泥。 彼时吕吉山还曾暗叹,地处蛮荒的突厥人果然是不容小觑的。他们不仅会冶炼,还会“灌钢”。 灌钢技术是大唐帝国最引以为傲的钢铁冶炼技术,它将熔化的生铁与熟铁合炼,生铁中的碳份会向熟铁中扩散,并趋于均匀分布,且可去除部分杂质,而成优质钢材。此种方式炼造出的兵器削铁如泥,吹毛刃断。 吕吉山原以为只有中原才有的冶钢技术,没想到远在北方大漠的突厥人也掌握了。可是更让他震惊的是,今日在白头村捡回的突厥兵的兵器却画风突变—— 它们分明是小规模土窖冶炼出的“毛铁”。 普通生铁化水,再捶打出的“毛铁”,连“钢”都算不上…… 吕吉山敲着手中那块肉眼可见的,裂纹斑驳的毛铁弯刀头,眼中的阴霾愈来愈浓。 “启,你说边防军中若是有人通敌,会怎样?” “通敌?”陈启瞠目,明显为之一凛。 “太尉大人以为何人有了通敌嫌疑?可是如若通敌,咱们也在这赤水关守了如此之久,为何不见动静?” 吕吉山自嘲的笑,“我也只是这么一猜,今日在白头村查探了一番,似乎突厥军中……或许……应是驻扎了两个部族?” 陈启颔首,“大人您这倒是说对了,昨日,听裴俊的探马回禀,那突厥军中确实有两个统帅,他们如此盘亘于赤水关外却不动手,只怕是两个统帅之间自己在内讧。” “两个统帅?” 吕吉山抬首,望着陈启惊愕非常。早就得知驻扎赤水河旁的突厥兵统领乃八王子帕勒,这怎么突然又冒出来第二个统帅?一支军队还能出现两名统帅,也真是闻所未闻,却不知又是谁呢? 看吕吉山如此意外,陈启摸着腮帮的胡茬,眼中戏谑更甚: “哈哈哈!这突厥人注定是不能成器的,就连打个仗,也得要自己人先斗一番。吉山兄没想到吧?这两个统帅,一个是咱早就得知的八王子帕勒,这另一个呢,则是突厥可汗的大王子帕伊。可不是神奇嘛,此二人斗啊可不是一年两年了,你看他二人都从王庭斗到赤水关战场了……” 吕吉山默然,如此说来,那就对了…… “帕伊与帕勒,陈将军可知晓更多?” “启无能,可能要让吉山兄失望了,启只知晓此二人有矛盾已久。因涉及突厥王庭内部辛密,更多的,启却是不知了。不过黑袍军驻扎赤水关已逾数十年,我去问问裴将军,或许他能道出些一二三。” 吕吉山颔首,示意陈启尽快办妥此事,陈启领命退出大帐,吕吉山望着陈启离去的背影,眼中有兴致盎然: 这突厥兵,有些意思——只不知这使毛铁的是谁,使精钢的,又是谁呢? …… 不等吕吉山搞清楚谁使毛铁,谁使精钢,赤水关战场的形势便急转直下。 赤水河边的突厥兵不再满足于零星劫掠边境村民的生活物资,他们开始了大规模的攻城战。 这次发动攻城战的军队是使精钢的,他们让吕吉山吃尽了苦头。 精钢军队武器精良,与大唐军队的武器配置相差无几。巨弩车、抛石机、攻城炮应有尽有,就连蜀地流传至军中,再加改良的手持连弩也有! 吕吉山心头有狂风呼啸,若不是对方扛着突厥的旗帜,自己怕是要以为在与自己的军队作战。 八王子帕勒很生猛,亲自上阵率部冲锋,攻城炮把赤水关的西大门轰出来一个洞,帕勒带领一队人马专门冲击这个洞。 好在吕吉山早有防备,命人赶紧推来塞门刀车,搁在洞口抵抗突厥人的攻击,一边命令兵士赶紧扛来圆木补门。 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突厥人一副不攻下赤水关不罢休的阵势,攻城云梯都已经搭上城墙墙垛了。最后吕吉山还是依靠自女墙开口处往城墙下泼洒滚油,最终让帕勒鸣金收兵。 吕吉山的头被蹭破了一个大口子,额角鲜血汩汩直流。他金革凛凛,疾步回到大帐,早有医官赶紧迎上前来,拿出绢布,药粉,替他清理创口。 “陈将军,咱们搏命了这一整日,怎的没见着颍川王?” 吕吉山气也不歇一口,便开口向陈启问话。 “启禀太尉大人,据您的侄子说,那颍川王去了赤水河上游的困龙潭,因为裴俊有探马来报,困龙潭出现大批突厥兵。本想求大人您的示下,可那时咱们的西大门破了,您正忙着,颍川王便说,不劳动大人您了,他自己带了他的私兵一万,奔困龙潭去了。” “困龙潭?出现突厥兵?” 突厥兵不是在攻城吗?看那阵仗,十万兵尽出,是妥妥的,从哪里又能再钻出来一大批突厥兵去困龙潭呢?吕吉山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有点懵。 “是的,大人。”陈启抹开满脸的臭汗和着黑泥,凑到吕吉山眼前。 “属下觉得,许是那帕伊……” 被医官密实实环伺着的吕吉山豁然开朗,“是那毛铁兵!” 陈启噎住,顺了一口气,冲吕吉山点点头,“属下也是如此认为的。” “人数多少?” “据裴将军的说法,约莫一万轻骑兵。” 眼前出现白头村那遍地的猩红,与裹杂在女子罗裙中的幼童的小手,吕吉山沉声追问,“颍川王去了多久了?” “回大人的话,是午时去的,此时是酉时,已有足足半日了。” 听得此言,吕吉山一把推开替自己折腾脑袋的医官,慨然坐直了身子: “陈启继续守城,甘弛点兵一万,随本官出兵困龙潭。” 话音未落,墙角传来年轻男子激昂的高呼: “太尉大人,吕元均请命,前往困龙潭!” 第117章 御敌 眼前出现侄子吕元均那因激动而有些变形的脸, 吕吉山怕把自己的侄儿伤到, 在与帕勒作战时, 便命他在后方负责前线的物资供给。 吕元均负责了这么久的后勤,看着兄弟们一个一个都扛着刀上了城墙,心中那上阵杀敌的欲火早已呈了燎原之势。今日听闻自己的二叔要去困龙潭, 他再也憋不住了, 立马冲出来,表示自己一定要随行。 吕吉山缓和了眉眼, 耐心劝诫自己的侄儿: 你的心情可以理解, 但是均儿你年纪还小, 未及加冠, 媳妇都还没有娶,就消停点, 继续做你的保障工作吧!莫要小看了这个工作,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补给跟不上,前方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得歇菜。你要是三心二意,做不好这个工作,我照样依军法处置你。 吕元均涨红了脸, 揪住吕吉山的胳膊不让他走: 太尉大人!如今站在你面前的, 不是吕元均, 而是 分卷阅读16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67 一名普普通通的战士。他是家中的长子,有兄弟五人,姐妹三人, 依大唐律历,家中有兄弟多人的,是否应该出子一人服兵役? …… 吕吉山瞪着自己的侄儿,眼中的不耐烦早已漫溢。 “你不是正在服兵役吗?谁说负责补给的就没有在服兵役了,非要扛刀上城墙的才算?” “所以咯,如今太尉大人您要去困龙潭,再加上颍川王也在困龙潭,属下作为补给官,更需要随行,根据战场情况,以判断大人是否需要加派医官及扎营保障。” 吕元均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坚持模样,最终,还是吕吉山让了步,他让吕元均随行,跟在自己身边,听自己的直接命令。 …… 帕勒根据与李韧的事先约定,开始攻打赤水关,于是他的兄长帕伊坐不住了。 称霸中原帝国一直都是突厥汗国的一个梦想,如今帕勒开搞了,自己也得抓紧啊!不然等帕勒打下了整个中原,王庭内,就没他帕伊什么事了! 于是帕伊带上了自己的一万私兵便开始绕道困龙潭。赤水关被帕勒缠上了,赤水关的守军分不出身来,从这里,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去赤水关的后方。如果顺利,在攻下两个并不难打的哨卡后,可以直接抵达爻关。 但出人意料的,在困龙潭,他遇到了李韧。 李韧带出的也是一万轻骑,陌刀军则留在了赤水关守城。陌刀军乃重甲军士,不方便开展高速追击,李韧带上这一万轻骑,是想赶在帕伊穿过困龙潭之前将他消灭。 可是李韧很快陷入了突厥人的重重包围。 帕伊非一般的强悍,怨不得在只使“毛铁刀”的情况下,还能勇夺突厥汗国首席交椅。 帕伊深谙诱敌之策,虚张声势、声东击西、诱敌深入、分而歼之,玩得是出神入化。 李韧那可怜兮兮的一万轻骑兵,很快便要消耗殆尽了。 李韧在方清扬的保护下躲进了一处小山顶的石洞内。 小山坡的底部是密匝匝的突厥人,如若他们开始搜山,李韧决定与帕伊玉石俱焚。 岩洞里,李韧坐在一块石头上,默默地啃着手中一块干硬的馍。 “小王爷,这帕伊把这小山围了个一整圈,看那架势,过不了许久他们便要开始搜山了。一会儿末将带人先往东边冲下山,属下会在山腰的那片密林中与帕伊的人尽量久的纠缠。帕伊定会叫山脚其他军士驰援,届时周锟会看好哪一处的包围圈松了,他会护送王爷您撤退的。” 方清扬端立李韧身侧,仔仔细细向他解说着自己的突围方案。这位年过而立的中年将军左肩受了很重的刀伤,是替李韧阻挡偷袭时硬生生挨的一刀。 他曾劝说李韧莫要理睬偷越困龙潭的帕伊,因为按照他们与帕勒的约定,帕勒负责视情况袭击或围困,或威胁赤水关,吸引住中央王朝的注意力,拖住吕吉山及整个安西都护府的防备力量。李韧则率领陌刀军连夜奔袭京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钱氏一族,占领大明宫,让这错位的李氏天下,重归正道。 可是,当裴俊的探马回报,帕伊率部奔困龙潭而去时,李韧再也坐不住了。困龙潭属于赤水关的防御范围,平时只有少量驻军负责巡逻超过数十里的山林。 如今赤水关被帕勒依约缠上了,吕吉山抽不出多余的兵力来加强困龙潭的防御力量,帕伊穿越困龙潭易如反掌。如此一来,帕伊可以长驱直入安西府腹地,最近的一个大关隘,已经是安西府东南的爻关了…… 李韧不敢想象如若爻关失守,大唐王朝将面临多么惨重的损失。虽说帕伊只带了一万骑兵,但谁不知道突厥人最善轻骑偷袭,帕伊的一万轻骑最快可以在两日内冲入河北道,一旦穿过了凤翔府,京畿,已近在咫尺! 帕伊以残暴著称,屠村、屠城是他的惯常手段,所过之处无不日月无光、寸草不生。一旦让帕伊冲过安西府,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这些都是他李韧惹来的祸事! 李韧再也不考虑什么控制钱家,占领大明宫了,他心中涌动的是浓浓的自责:帕伊若冲进了安西府,他李韧应自决,以谢天下! 李韧抬起头,望着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的方清扬,粲然一笑: “韧愧对李氏先祖,对不住将军的厚爱。今日之事,乃韧思虑不周,害得我大唐无数铮铮儿郎白白丢了性命……韧,乃有罪之人,若是今日被帕伊所杀,实属罪有因得。将军率部突围时,若冲得出去,且自去,勿要盘亘,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至于韧,将军您就别再挂牵了……” 听得此言,方清扬大惊,帕伊如此突然发作实属意外,可是没想到,李韧竟动了如此心思! 方清扬疾步向前,想要再度劝说李韧,帕伊之事,小王爷切莫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不等他开口,自洞外冲进来一名小校,因着激动,声音竟变了调: “启禀颍川王,方将军!山下……山下……吕吉山吕大人来了!” …… 吕吉山如天神般带领着一万铁骑出现在帕伊的战线后方。 救李韧,并不是他的目的,那奸猾小子死了其实更好。可是帕伊的“毛刀”太过可怕,他其实与李韧一样,只是想阻止帕伊穿过困龙潭。 无论帕伊跑来这困龙潭的目的是为了绕去赤水关后方,想与帕勒一道,前后夹击赤水关。还是做一柄利剑,直直插进大唐帝国的心脏,吕吉山都应该将帕伊,扼杀在他的萌芽状态。 小小的山坡脚下,人喊马嘶,血肉横飞。因吕吉山出现得突然,帕伊的阵线迅速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 望着山下沸腾的,如一锅稀粥的战局,方清扬兴奋得满脸红光。 “小王爷!赶紧收拾收拾,随属下咱冲下去?” 李韧也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点点头,再度紧了紧自己腰间的铠甲束腰,重又挎剑上马,“方将军,咱们出发吧!” 战斗出日暮西山开始,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吕吉山与李韧夹着帕伊打,勇猛如帕伊也受不住了,突厥兵损失惨重。 于是帕伊开始往北撤退,为避免自己在撤退时被吕吉山与李韧打屁股,帕伊安排了他的副将,兀术儿断后。 李韧的腿被突厥人砍了一刀,白生生的骨头都露在了外面。方清扬寻到了吕吉山,与他商量:小王爷受了很重的伤,自己想先带一千兵,护送小王爷回赤水关。帕伊这里,就劳动太尉大人了…… 吕吉山脑袋上包着裹布,脸上挂着满脸的血和土,看向李韧那血流不止的左腿,简单的包扎显然已是不够的。 这突厥人的刀砍得矮了点,若是再高一些,自己不就百愁全消了嘛…… 可是吕吉山不能这么说话,他的脸上满是关心与疼惜, 分卷阅读16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68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李韧的腿,为李韧的伤感到心痛: “方将军且去,照顾好小王爷,赤水关有个大夫叫王缪,本官见他手艺最好,本官的额头便是他处理的,方将军直接寻他来替小王爷处理便是……” 方清扬一阵作揖唱诺,感激涕零,终于转身点了兵护送李韧离开了困龙潭。 望着李韧离开的背影,吕吉山来不及感慨,他收回了心思开始考虑眼前的麻烦事。 都说穷寇莫追,可是帕伊不同,此人残暴得变态,若是不把他打痛了,他怕是会继续寻找下一个关口冲关。 吕吉山思索了片刻,决定了:他得要追击帕伊几里地,不说灭了他,吓吓他也是应该的。自己若是如此就拍屁股走人了,难保帕伊会不会更加猖狂地再度回来困龙潭。 吕吉山点兵,再度向困龙潭北向出发,那是帕伊逃离的地方,他只追几里地便行,做个样子,表表姿态,给帕伊传递一个讯号便回。 困龙潭的关卡太小,兵也太少,回头还得跟裴俊商量商量:困龙潭是赤水关的软肋,是不是得多派点驻军,再不济,烽火台多两个,传讯也能快一点啊…… 第118章 死别 帕伊是突厥汗国的第一战将, 他的副将兀术儿则是突厥汗国的第一猛将。此人彪悍, 曾在战场上生挖出俘虏的心脏来, 烤香了下酒吃。 戈壁滩的尽头是高耸的沙丘,兀术儿独自一人横刀立马直咕隆通立在这一处隘道口等着吕吉山。 见兀术儿在沙丘旁等着自己,吕吉山收住了人马, 止步于一处旱桥边。他知道这个兀术儿, 这个突厥汗国最勇猛的杀人狂。 吕吉山望向天边那厚重的云层,只觉胸口有点发闷。 他唤来自己的侄儿吕元均, “均儿, 待会儿你带着人就守在这小桥边, 你二叔先带人去揍这蛮胡子……” 不等吕吉山说完, 吕元均急赤白脸地炸了毛:“太尉大人!& 他死死扯住吕吉山的胳膊不撒手,“大人, 刚才元均在困龙潭, 杀了五个突厥人,我能行的!” 吕元均的眼中有急切的火苗在跳跃,他希望自己能真正的上战场,而不是像二叔现在这样做的那样,让自己站一边做个看客。 吕元均, 年方十六, 虽然吕吉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开始随军出征打仗了, 但是在他看来自己这个侄儿依然是个孩子。吕元均算是吕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第一个孩子,仰仗吕家那非同一般的背景,年纪轻轻便入千牛卫做中郎将。吕元均也算争气, 骑马、剑术、拳脚功夫都还算上乘,只是他一直呆在皇城“维持街坊治安”,那京城的地痞混混,怎能与这大漠深处的野狼作比? 依吕吉山的意思,自己这侄儿非要上战场,便让他见识见识排兵布阵就行,至于真刀真枪的与人贴身肉搏,这种危险差事,等他再长两年再说。 吕吉山对吕元均眼中那热切的期盼视而不见,他懒得与他废话,转头指着吕元均身旁两名膘肥体壮的参将直接下达了命令: “替本官看着他,别让他乱动。” “太尉大人……”吕元均气结,可是两名参将膀大腰圆的,将他的细胳膊腿控制住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吕吉山调转马头,率部开始向沙丘隘口冲锋,天边的云太重,怕是要变天,他得要速战速决才行。 见吕吉山冲来,兀术儿策马掉头便往沙丘背后奔。刚转过沙丘,自沙丘中的不知从什么地方竟钻出来一大群突厥人,他们手拿长长的半月弯刀,直通通便往吕吉山带领的骑兵马腿下滚。马蹄踏上了这群突厥人的身体,传来噗噗肉碎骨裂的声音,却没有一个人喊叫,这群突厥兵只奋力挥动长刀,刀锋过处,马腿齐齐斩断…… 一片惨烈的战马嘶鸣声中,马腿与血肉横飞,吕吉山率领的轻骑军队人仰马翻,倒成了一片。不等吕吉山回过神来,眼前黄沙沸起,兀术儿率领一队骠骑,手提马刀迎面而来。 疾风般的马刀呼啸而过,如炫目的闪电在眼前四射,耳畔士兵们的惨叫声四起,倒地未起的军士们如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吕吉山暗道不好,就地一滚,躲过迎面而来的一柄长刀的袭击。他一个鹞子翻身,扯住擦身而过的马尾巴,接着马匹狂奔的力,飞身挤上了袭击自己未果的这名突厥人的马背。寒光闪过,突厥人来不及哼一声,便被吕吉山扔下了马背,脖颈上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痕,涌出汩汩的鲜血。 吕吉山四下里一看,沸腾黄沙中,兀术儿如罗刹般左冲右突,所向披靡。自己的兵士陡然丢了马,失了先机,被兀术儿的人马压得死死的。 不能再待了! 吕吉山策马便往沙丘外跑,隘口很窄,自己率领了数百兵士先行入了隘口。甘弛他们在后面,被沙丘挡住了,还没冲进来,自己得让他们换条路走,别再从隘口进来了! 吕吉山策马奔到隘口外,不等甘弛追上,背后有疾风袭来,兀术儿挥动马刀已然封住了吕吉山的去路。 马刀劈扎斩撩,如蛟龙出海,风滚云涌。突厥人善进攻,刀法大开大合,威力十足,挑点抹缠,一路下来,全是攻势,招招狠准威猛。吕吉山只觉眼前有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泼水不能入,矢石不能摧。 吕吉山抡圆了钢刀,奋力抗击。耳畔有人马嘶鸣,沙丘后的屠杀早已结束,兀术儿率领的部众竟然从沙丘后冲了出来,开始与后续赶来的甘弛主动缠斗。 吕吉山善用兵,却不善搏斗,兀术儿乃突厥第一猛将,死在他手下的中原汉将早已不知有多少打了。渐渐的,吕吉山颓势已现,一番拖缠拨撩后,吕吉山臂力尽失,手腕一松,钢刀脱手。 眼前有寒光袭来,吕吉山心中恻然——今日,果真是要死在突厥人刀下了。 突然,耳畔传来兀术儿一阵嘶吼,马刀停滞在吕吉山喉间三寸之距,又生生转了一个向…… 兀术儿长臂一转,马刀携风带势挥向他的身后。吕吉山看见兀术儿背后插了一杆长戟,其上的红缨仍颤若飞絮——侄儿吕元均那激愤的脸出现在吕吉山的眼前。 吕吉山张嘴,想喊吕元均快跑。 却听得刀锋铮鸣,吕吉山看见侄儿吕元均的头,如轻飘飘的羽毛松松地滚落马下,他年轻的脸上干干净净、白生生的,一丝血都没有。舒眉朗目,依旧那么朝气蓬勃,神采飞扬…… 耳畔众人搏杀的嘶鸣声渐远,吕吉山只听见自己那咚咚的心跳声如杂乱无章的鼓锤炸响在耳旁。那一瞬,他忘记了呼吸,心脏猝然收紧,浑身有血液倒流入脑中—— 均儿! …… 赤水关。 沉寂的大帐内烛凉灯昏,李韧独坐灯下,望着堂下 分卷阅读16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69 的方清扬不作声。 “启禀小王爷,太尉大人追击兀术儿的那片沙丘唤作断魂坡,当地人都不敢随意去那片沙丘转悠。因此处浮沙太多,不知什么时候便会有流沙涌动,把人马牲畜都给淹了,连块衣角都寻不见……” “所以呢?”李韧的眉眼没在灯影的深处,辨不清喜怒。 “故而,裴俊带人在外围寻了一阵,倒是俘获了百余突厥人……裴将军,便带着人回了。” 李韧低头,沉默良久。 “小王爷……”方清扬靠近李韧轻言相唤。 “吕吉山失踪,对王爷您来说并非坏事……” 李韧将自己躲在光影之外,他抬手止住了方清扬的话。 “不知死活,怎能是好事?” 方清扬语迟,“小王爷大可放心,裴将军说过了,断魂坡的门,只有进的,可是没有出的……” 上首沉寂良久,方清扬佝着身子快要以为李韧已经将他忘记了,终于,李韧那平淡无波的声音再度传来。 “韧无法决断,想请将军参详……” 方清扬一揖到底。 “小王爷请讲,属下愿意一听。” “是否让裴将军,继续搜寻?” 李韧没有说搜寻谁,方清扬却听明白了李韧所指。 方清扬将声音再度压低了些: “或许,咱们让裴将军留赤水关侯着,就等那吕吉山一些日子。若是他再度出现了……咱们再……” 李韧抬起头,方清扬看见他的嘴角紧绷,像一柄凌厉的刀。 “方将军,无论如何,他是因为追击突厥人才失踪的。” “小王爷,妇人之仁,切不可取。” “那……命裴俊继续搜寻?” “属下以为,搜寻倒不必了,断魂坡太过险恶,为此耗费黑袍军人力却是不值当了。不若,就让裴将军派人候在关内,吕吉山若是回了,定然会寻去赤水关的。到那时,小王爷人已在京城,大局已定,如何处置,小王爷可根据时势再定。” 李韧转过身,不再做声。 吕吉山失踪了,失踪在断魂坡的人一般都不会再出现了,或许,自己的这一个心腹大患真的竟在阴差阳错间,被突厥人给拔除了。 据帕勒说,帕依中了箭,箭上淬了毒,帕依被伤得很重,招呼都没同他打就奔回了王庭。帕勒继续留在赤水关外“呈威胁状”,李韧的任务已然完成了一半—— 是时候回京了。 “方将军。” “末将在!” “召集陌刀军,两日后,开拔返京。” …… 是年冬,赤水关外爆发了一场诡异的战争后,突厥兵再度偃旗息鼓,后退十里,从赤水河畔,直接退到了昆仑山脚下,扎营在了昆仑河边。 据有经验的老兵说,这是因为冬天来了,北地结冰,赤水关城墙高大雄伟,被冰封后的赤水关愈发易守难攻,守在赤水关脚下,也是白白耗费兵力。而昆仑河边有村镇,突厥人这是在养精蓄锐,准备明年开春后化雪再战。 因赤水关北伐军首领吕吉山失踪,二道防线的章铄当机立断主动进驻赤水关,代替吕吉山与当地驻军一道,继续守卫西北国境线。他们在等着突厥人雪化后的再度进攻,章铄要把那突厥人彻底赶退回大漠。 第119章 虎跃 博山香炉中有袅袅青烟升起, 瑶华宫内静谧又温柔。苏琬儿端坐花台边细细挑着手中的丝线, 天气凉了, 她想给母亲绣一对儿护膝。 身后有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渐近,耳畔响起玳瑁那一贯端方的声音: “姑娘,宫外有一名唤做赵勇的武骑尉求见。” “武骑尉?” 琬儿抬起了头, 她很惊讶, 她已经不知多久未曾见到过外臣了,更何况——武骑尉还是武官。 琬儿不知道这名与自己素未谋面过的赵姓武骑尉, 有什么好与自己说的, 她讶异非常地让玳瑁将此人给引了花厅。 “赵勇见过苏姑娘。” 厅外走进来一名虎背熊腰的男子, 不等琬儿看清他的脸, 男人便一个躬身,深深揖地。 “赵将军快快请起。” 苏琬儿急忙起身, 几步走近赵勇身边, 抬手虚虚相扶,示意他快起来。 琬儿没有官职,白身已久,受一名武官如此大礼,她还真有点受不住。 “苏姑娘……” 赵勇抬头, 苏琬儿看见他的眼角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末将是内府卫的, 曾供职北衙禁军, 吕太尉曾提领末将多年。” 苏琬儿的心有一瞬的漏拍。 “哦,赵将军来我瑶华宫可有要事?” “是的!”赵勇一个颔首: “末将被吕太尉召进了北伐军,随太尉大人去了颍川和安西都护府, 才从赤水关回京。末将是来送信的…… 太尉大人在追击突厥汗国大王子帕伊时,误入流沙山,失踪了。” 流沙山,失踪了…… 琬儿脑中一片空白,有些回不过神来。 “流沙山……是什么东西?” “……”赵勇语迟。 “呃……苏姑娘节哀,太尉大人他或许再也回不来了。流沙山是大漠深处的怪物,当地人都把它唤做地狱之河。这里的沙像河水一样可以流动,当有牲畜、人马置于沙体之上,人马、牲畜就会像溺水沉塘一样,一直沉到沙山底部,什么都……” “够了!噤声!” 苏琬儿的腿禁不住抖若筛糠,周身有些脱力。 她抬手扶住身边的茶桌,缓缓坐下。 “对不住了,赵将军,奴家胆子小……适才失态了……” 苏琬儿满脸歉意地望着赵勇,她想站起来给他道福,可是身体太软,她做不出这个动作来。 赵勇满脸愧色,他低头,再度一揖到底:“无碍,是末将唐突了……不应该与姑娘说这些……” “可有告知陛下与太后?” “是的,末将昨夜子时回京时,便直接叩开宫门去了长乐宫,禀告过此事了。” 他真的回不来了——临别那日的话,一语成谶…… 琬儿有些心酸,原来钱媛之早知道了,可是她并没有派人来告知自己。 她极力忽略掉心中那沸腾的翻涌,想再多问几句话,却听得赵勇继续开口: “属下来求见姑娘并非为了说太尉大人这件事。” “哦?那是为了什么?” “唔……是这样的……” 赵勇黝黑的脸上有尴尬泛起,他挠了挠后脑勺,扯起个敦厚纯良的笑: “是这样的……太尉大人曾专门同属下交代过……他说……他说姑娘您这儿有一件他吕家的传家宝,说是一块玉佛…… 太尉大人说了,如若……如若他在沙场上战死,就让属下来寻姑娘,要姑娘把这件传 分卷阅读16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70 家宝还给他,属下给他带回去作陪葬……” “什么乱七八糟的!” 琬儿的手狠狠拍上了身侧的茶桌,有不知是怒火还是什么东西一瞬间蹿上了天灵盖,让她忍不住就当着这位无辜的武骑尉拍了桌子。 苏琬儿的脸上有难堪有愤怒,各种复杂的情绪让她的脸色看上去怪异极了。 这回苏琬儿的腿重又恢复了力气,她急急忙忙直起身来,双手握拳紧贴在腰间给赵勇道了个万福。 “奴家失礼了,赵将军多担待……” 赵勇也很尴尬,他也觉得吕吉山这事儿办的小器了。不就一个玉器吗?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哪怕它再贵重,既然送都送人了,临死居然都还惦记着要回来陪葬! 这是有多抠门的一个人啊! 赵勇咽了一口唾沫,稳了稳心神,心道,兴许这玉器价值连城也不一定,所以太尉大人临死都还牵挂着这一件宝物。 赵勇再度深揖到底,不达目的不罢休: “求姑娘成全!” 赵勇领的是军令,不把这玩意拿回去放吕吉山的衣冠冢里陪葬,他日后归西了见到吕太尉也不好交代! 只是苏琬儿要让这位敦厚纯良的老实人失望了,她深吸一口气,对着伏身在地的赵勇的后脑勺,平淡无波地吐出两个字: “不给。” 她决定了,她要把这劳什子血玉拿去换银子! 吕吉山太可恨了,虽然她早就想把这块玉给扔了,但是顾念往日二人的绵绵情意,她愿意留着这东西算当个念想。虽然不应该跟一个死人计较,但是今日吕吉山的举动实在让她出离愤怒了! “姑娘!”赵勇抬头,他满脸焦灼,不就一块玉吗,苏姑娘为何非要跟一个死人抢? “那块玉……”苏琬儿望着眼前这个手足无措的男人,心中怜惜,临时决定给一个双方都好下台的说辞: “那块玉……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 颍川王李韧如幽灵般出现在了河北道的凤翔府城下。 凤翔府的守军惊呆了,颍川王不是应该呆在赤水关的吗,怎的突然间就回来了? 凤翔府守将不敢放行,藩王私自返京,那是杀头之罪。于是守城门将站上高台,向城楼下的李韧喊话: 颍川王殿下,您想过关,身上可有陛下的进京诏书?如果没有,恕末将不敢从命。 李韧气定神闲地来到城门下,他笑意盈盈: “有!” 说话间,他长臂一展,一块一尺见方的黄澄澄的诏书出现在城门楼下。 楼上的守将心中讶异,啥时候钱太后诏颍川王返京了,如此重大的事项,为何事先丝毫风声也无? 再讶异,人有诏书,不能不放过关啊!于是这守将便仔细看向李韧手中的诏书,可惜他站得高,却看不太清楚了,只知道是一块黄澄澄的锦帛。 李韧心到神知,愈发和颜悦色: “将军站太高,看不清楚,你且开门,过来取。” —— 元昭元年,颍川王李韧无诏返京,他随身携带一卷“假诏”,每每骗得关隘守军大开城门后,李韧随行的重甲军士则会一拥而上,冲开关卡,控制守将。 这一卷“假诏”其实是一卷战斗檄文,它是李氏皇族重整李家旗鼓的冲锋号,更是唤醒天下苍生对李氏王朝殷殷情怀的倡议书。 靠着这一卷“假诏”,李韧一路过关斩将,所过之处,李氏子民无不俯首称臣,奉命惟谨。不及半月的时间,李韧已然来到皇城以北,仅咫尺之遥的潼关。 …… 钱媛之没儿子,李修泽登基后,这位威风八面的钱皇后当仁不让地做起了东宫皇太后,至于李修泽的生母周蕊嘛,西宫皇太后便成。 西宫皇太后跟她死去的皇帝夫君一样,“身体不好”,再加上死了男人,“心情悲恸”,没多久便追随李砚而去。 李修泽生性“憨厚”,比他爹李砚还要“憨厚”,憨厚的李修泽除了做一个人形布偶,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钱媛之堂而皇之地携辛弈住进了长乐宫,白天钱太后在朝堂上挥斥方遒、大杀四方,晚上则在辛弈身上巫云楚雨、纵横开阖,这小日子难得的过得无比的舒心。 有一次,钱彧进政务殿寻太后,走到门口听便得室内异响连连,立时臊红了老脸,立在门口手足无措。 钱彧忍不住发声提醒自己的女儿: 政务殿是百官议事的地方,这青天白日的,太后娘娘也得有点规矩才行啊!娘娘您抬头看一下堂中央高悬的太宗皇帝的亲笔题字,当着祖先的面,你如此不知进退,你还有脸做这天下的太后吗? 钱太后无所畏惧,她心中嗤笑,连观音大士都曾见证过我与弈的爱情,太宗皇帝百八十年前写的几个字又何足挂齿! 钱太后不以为然地挥手止住钱彧的絮叨:我说中书令大人,您总是如此过分小心,如今,您的女儿是这天下的主宰,您还要什么可担心的!再说了,吕之,您总还记得吧?她是如何做的,有几个男宠?而您女儿又有几个?父亲大人啊!您就把心好好放肚子里吧! 只是,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今年的初春肃杀更甚寒冬。大明宫却与往年大不相同,乱作了一团。 钱媛之心情差到了极点,长乐宫内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个,都在悄无声息地忙着收拾珠宝财物、布帛锦缎。 李韧逼近了皇城,钱媛之派出了替南诏国“剿匪”完毕,刚返京的堂兄钱彪,奔赴潼关,迎战李韧。 为避免“出现意外”,宫里的“皇帝”李修泽与太后钱媛之要去庹山“避避风头”。 苏琬儿缓步朝向长乐宫的深处走去,她依然没能成功提前离开大明宫。李砚在的时候,她走不了,待他走了,她依然走不了。 只因为李砚那饱含浓浓不舍与不甘的,无声的托付。 身旁往来的宫人们无不面带凄惶。他们冲苏琬儿匆忙地行礼,又潦乱地道福。琬儿不言,望着周遭熟悉的一草一木,心中有浪潮翻涌—— 砚,你的兄弟回来了,他来替你报仇了…… 有冰冷的目光唤回了苏琬儿的神志,她抬头,迎面走来一名丰神俊朗的男人。 是辛弈。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如寒冰般冷冽。 他恭谨地冲苏琬儿作揖,苏琬儿看见他的头顶纶巾束发,发簪顶部一粒指头大的南珠温润内敛。 琬儿望着这颗南珠有些失神,吕吉山酷爱一切与珍珠有关的东西。他的发簪、蹀躞带、腰带,皂靴,就连府中花园里的那座桥上都嵌有不同种类、各种大小的珍珠与夜明珠。 但是,苏琬儿很快便将脑中那个模糊的面容给果断抹了去。 “辛爷。” 苏琬儿习惯按照吕府的人的习惯称辛弈为 分卷阅读17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71 辛爷,她没法像宫里其他人那样唤他辛大人。 辛弈是什么官,她表示不知道,辛弈不爱功名利禄,啥事都不会去管,苏琬儿甚至经常困惑,辛弈究竟是为了什么入的宫。 “辛爷可是要陪同陛下与太后娘娘一同去往庹山?” 苏琬儿礼貌又不失恭谨地冲辛弈打招呼。 “是的,太后娘娘召唤,弈岂敢不从?弈,是闲人,去哪儿都无所谓。” 琬儿抬眼,看见辛弈眼底一层青色,她正要暗笑钱媛之不知节制,猛然发现辛弈竟然一身玉白的袍服,只在袍角绣了一支翠竹。再看向他的头顶,那颗温润柔和的南珠之下,束发纶巾居然也是玉白…… 一身素的辛弈看上去愈发绝世出尘了。 辛弈扬起嘴角,冲苏琬儿笑得清冷。 “苏姑娘是来寻太后娘娘的吧?太后娘娘正在暖阁里吃茶,姑娘自去便是。若无他事,弈先行告退……” “唔,辛爷请自便。”琬儿颔首。 她望向辛弈离去的背影,飘然若仙,又孤傲不群…… 第120章 龙腾 琬儿刚进到偏殿, 便看见钱媛之铁青着脸, 招呼着宫人们搬走博古架上的文玩玉器。 “苏琬儿见过太后娘娘。” 琬儿伏地, 今日钱媛之传诏自己,不知所为何事。 “琬儿……” 钱媛之满脸堆笑,热情洋溢地朝琬儿走过来, 这让琬儿受宠若惊。琬儿惊愕地看着钱媛之拉起自己的手, 像自己相交多年的闺中密友一般,亲亲热热地半拥半揽着走向窗边的茶桌。 “琬儿, 咱们虽同住在这大明宫, 本宫却也许久未曾寻过你叙叙家常了。” 钱媛之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琬儿心中猴荡秋千似的甩, 这钱媛之突然对自己如此热情,怕是要给自己挖坑。 果不其然, 琬儿听见钱媛之那甜得发齁的声音传来: 琬儿, 本宫要陪陛下一同去庹山小住几日,宫里就靠琬儿你替本宫照顾了。 琬儿暗笑:太后娘娘放心,琬儿一定尽心尽力替您看顾好大明宫的。 钱媛之笑得更欢了:本宫就知道琬儿一定会向着我们的。辛弈是太尉大人的表弟,所以……若是颍川王回了……琬儿你…… 琬儿默然,钱媛之这是在给她自己找后路呢—— 钱彪, 不一定能阻止得了李韧。若是李韧回到大明宫, 钱媛之需要自己为她说话, 所以,她搬出了辛弈。 她也能看出,吕吉山这个名字对琬儿, 是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力吗? 琬儿笑得温婉,不自觉地抬手抚向心口,那里曾经是那块血玉所在的位置,可是如今已经空空如也了。 她把它摘了下来,预备送出宫去换银子…… 琬儿不缺银子,可是,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发泄出心底那莫可名状的怪异情绪。 琬儿仰起脸,脸上的笑容,如三月温暖的风:太后娘娘放心,琬儿一定会劝说颍川王止戈。陛下是他的侄儿,他应该能清楚他不能违背文康皇帝的遗愿的。 李砚的遗愿是什么,傻子都知道不能是让钱媛之做太后,当第二个吕皇吧! 李砚曾经那么看重钱媛之,可临死前却拒绝皇后的靠近,说明他心里清楚,究竟是谁要取他的命。可刽子手竟然当着他的面还要再来“作秀”,拿他当猴子耍,自己却说不出话来,李砚的心中该有多绝望啊…… 琬儿知道,自己这一回是改命了。自己控制住了李韧的童年,也就控制住了自己的人生。如今连钱媛之也来巴结自己,希望自己替她说话了。 琬儿笑着同钱媛之表态,让她放心去庹山,心中却是寒冰凛冽——毒妇,你们钱家的末日到了! 离开长乐宫的琬儿马不停蹄地奔去了公主府。 乐阳摇着罗帕,兴高采烈地邀请琬儿去瞧她新修的院子。 琬儿对修院子不感兴趣,这让她想起那个带给她无尽“痛苦”与“悸动”的可怕夜晚。如今的她,只想把与那人有关的一切统统都忘掉! “公主与驸马,可都还好?” 琬儿笑意盈盈地问,她心底深处有一种诡异的期盼,她希望乐阳与吕俊青能琴瑟和鸣。 琬儿知晓乐阳会在不久的将来,对李韧入京产生什么影响。他们都是李家的人,如今乐阳嫁给了吕俊青,虽然琬儿拒绝承认,可是她依然不可控地,大老远的奔来公主府,只为亲眼确认一下乐阳与吕俊青的关系,究竟是不是她曾经设想的那样。 “驸马去了江南,替陛下采办贡锦。” 琬儿颔首,她知晓此事,江南织锦向来都是最出挑的,吕俊青受了皇命要去江南选定皇商。 乐阳的脸上有红晕泛起,“俊青入户部后,杂事一直挺多,时常不能归家。本说这段时间抓紧时间要个孩子,如今看来,又落空了……” 心中有莫名的雀跃泛起,她第一次为差一点给她带来祸事的,吕皇的高超手段喝彩。今日的琬儿真正深切体会到了,将吕家融入李家,竟是如此的重要。 …… 颍川王李韧“再度”杀回了大明宫,钱彪压根无法阻挡李韧行进的脚步。李韧带来的陌刀军从来都是横扫大漠,区区钱彪,怎能入眼? 是夜,巍巍大明宫火光四起,沸反盈天。南衙禁军“叛变”了,他们在乐阳与沛国公章侗的合力领导下大开城门,将颍川王李韧给迎进了皇城。 禁中的龙武卫是钱彪的人,然而大势已去,他们就算奋力守住大明宫这方寸之地,对李韧来说也无异于蚍蜉撼树。 钱氏一族掌控内廷多年,随钱媛之离开大明宫的人数毕竟有限,在李韧攻入禁中的这一晚,宫里依旧乱成了一锅粥。 “苏姑娘。” 身后传来玳瑁的轻声呼唤。 “您不随他们一同离开吗?” 宫里人都在逃命,只有自己家姑娘稳如泰山。虽然她也隐隐听说过琬儿姑娘是如何耐心陪伴颍川王长大的,但是现在宫里趁火打劫的人也不少,还有人纵火烧殿,呆宫里依旧很危险。 “不必了,玳瑁,你去确认一下何将军替咱们把瑶华宫宫门守牢实了便好,骚乱很快就会过去的。” 烛光下的琬儿,苍白的脸上因着激动,透出奇异的酡红,玳瑁有些不放心。 “五盛丸还有十粒,姑娘有没有何处不舒服,要不要再服点?” 玳瑁关切地向琬儿建议,琬儿不喜吃药,只要能坚持,她就拒绝服药。琬儿说她再没有头晕恶心的感觉了,所以停药许久了,可是玳瑁看她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好转多少。 “玳瑁勿忧,我很好,你替我唤佩兰进来,我要更衣。” 琬儿笑意盈盈,似乎心情大好。玳瑁颔首,转身就要出门,却又被琬儿唤住 分卷阅读17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72 。 “让半夏也进来,佩兰只更衣,不梳头。这妮子老给我选炫花人眼的头面,活脱脱一个盛宠贵妃了……” 端方如玳瑁,也忍不住笑了,“是,姑娘,您就请好了吧!” 玳瑁扭身出了房门,留下琬儿独坐镜前,她望向镜中自己的脸。苍白凄苦,巴掌大,如同未成年的羸弱少女…… 她顿时有些气馁,虽然用不着靠这张脸去吸引一个在她看来依旧是“半大小子”的李韧。但是自己这弱不经风的样子也的确太拿不上台面了,要知道以往的自己可是风韵婉转、艳气逼人的代言人! 琬儿打开自己的妆盒,开始为自己挑选胭脂水粉。长久不出门,连打扮的心思都没了,所以才会越来越丑。如今火烧眉毛了,再不拾掇拾掇,就没法见人了! 唔,这盒西域水粉太白,自己已经够凄惨了,这种苍白系的绝对不能用。 这盒琉宝堂的粉是李砚送给自己的,宫里的娘娘们爱用。里面加了闪亮亮的珠光粉,提亮人的妆面与气色,绝对夺人眼球!可是琬儿不喜欢,那么招摇,一看就是后宫妃嫔争宠的专用利器。 妆盒的一角,静静地躺着一只玉雕妆盒。青玉的盖板,配合一圈鎏金的封边,是那么的温润又内敛。 琬儿探手将它轻轻拾起,盒底,庆丰楼三个字飘逸俊秀。这是吕吉山送给她的,曾经是琬儿最爱的水粉。 庆丰楼的水粉水漾触感,轻薄丝滑,贴合肌肤,持妆久,不易脱。更重要的是,庆丰楼的水粉如同它的青玉雕盒一样,温润,又内敛。 不得不承认,吕吉山真的很懂自己的心思,他深知琬儿喜欢什么,也深知琬儿适合什么。他送给琬儿的全套庆丰楼的胭脂水粉、黛粉、与口脂,都是琬儿日日会用的,它们让琬儿温婉,内敛,却又艳光四射。 挑拣了半天,琬儿终于选好了呆会儿要用的妆粉、胭脂,黛粉、与口脂,定睛一看,果然一水儿的庆丰楼。 琬儿摇头,自嘲地笑,不纠结了,不就几盒妆粉吗,干嘛非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待到琬儿盖上妆盒,将它们推至桌角时,有东西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琬儿低头,那团鲜艳的血红倏然入眼。 是她预备拿去换银子的血玉佛牌。 斯人已逝,言犹在耳—— 琬儿,我若再也回不来,你要记得我。 这是他临走时送的玉佛,送的时候他是那么的坚定,生怕送不出去,人死了反倒千里迢迢专门派个人回来问自己讨要这块玉佛。 吕吉山要这块石头只是为了给他陪葬,这话乍一听起来实在招人怨恨,但如今细细想来,琬儿却发现了诸多反常。 吕吉山抠门是不假,穷惯了的小子一旦翻身了,对金钱的酷爱会超乎寻常一点实属正常。但平心而论,吕吉山对琬儿向来都以慷慨著称。这玉佛究竟有什么特别,竟引得他如此行动反常? 琬儿久居深宫,向来敏锐,于是她重又捡起这块差一点被她拿去卖掉的玉佛仔细瞧了起来: 玉佛冰凉又沉滞,因脱离自己身体有些日子了,往日那轻扬其间的缥缈晕色真的重又消失不见了,这块“活石”再一次变成了一块死物。 琬儿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来,除了颜色特别,它与其他玉石有什么不同。 终于,琬儿放弃了,她将玉佛用绢布细细包了,放进了妆台的底部。这是吕吉山的东西,她要留着。 第121章 归来 李韧终于回到了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大明宫, 当他策马走上御桥那熟悉无比的青石路时, 他仰望御桥尽头巍峨的含元殿, 心内波涛翻涌。 我李韧终于回来了! 他是回来夺自己侄儿李修泽的权的。 自己的那个侄子,说是皇帝,但是实际上谁是皇帝, 明眼人一瞧便知。他们杀死了自己的兄长, 当朝真正的文康皇帝李砚,钱氏一族, 万死难辞其咎! 方清扬带陌刀军去了庹山, 那所谓的钱太后与她那不知廉耻的男宠藏身的地方。一个男人, 靠自己的身下之物秽乱后宫, 引诱当朝皇后,窃国重器, 辛弈犯下这弥天大罪, 当灭九族! 御桥的尽头跪立着乌泱泱的一大片侍卫与朝廷命官,众人皆严阵以待,乌纱整肃,朝服严谨,紫绯绿青各自按级别整齐列阵。 李韧心情激荡, 他转头看了看紧跟身后的部众, 一个个金革凛凛, 威仪非凡。 李韧一紧缰绳,勒住了马,他唤来自己的副将, 要他把队伍最后的,自己的乳母康嬷嬷与锦瑟给唤到自己身边来。 康嬷嬷与锦瑟陪伴自己渡过了最难过的年月,她们有资格与自己一道享用这一刻最无上的尊荣。 李韧没有銮驾,也不可能走路,他就这样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披坚执锐的重甲军士直通通地朝大明宫深处走去。 还不及走过御桥,来到百官身边,远远地他便听见了他最熟悉,也曾最思念的、悦耳动听的山呼: “颍川王殿下万安!” 李韧的唇角勾起,他知道,过不了多久,百官们的奏唱便会改成他期盼的那个模样。 李韧转过身,询问康嬷嬷是否还能坚持。因为征战,康嬷嬷与锦瑟在行路过程中也同样是骑马,并无车可坐。 康嬷嬷不及四十,因久居北地,原本细腻的肌肤也变得粗糙又苍老起来。活脱脱似那半百之人。 她知晓今日是李韧进宫的日子,所以她特意穿上了以往她曾在宫里穿着的宫装: 绯红斜领长夹袄,翠绿撒花裙。她那饱经北地风雪刻画过的脸上,细纹全然展开,在大红宫装的衬托下竟也显得精神奕奕。 “殿下莫要担心奴婢,奴婢好得很啊……能看见殿下再度回到这大明宫,奴婢这心里……” 康嬷嬷凝噎,因为激动,连眼角都湿湿的。 “殿下苦了这么久,终于……” 康嬷嬷说不出话来,只揪着缰绳,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一手带大的李韧。 李韧笑得开怀:“嬷嬷都如此年纪了,怎地还跟韧儿时一样,动不动就掉金豆子……” 他伸出手,示意康嬷嬷离自己近一些。 “嬷嬷且跟紧一些,韧,要让你与本王一道,承接嬷嬷您应有的尊荣。” 李韧身着明光甲,兽面革带,腰间青峰剑,昂藏七尺,仪表不凡。 锦瑟也禁不住红了眼,她紧赶几步,催马来到康嬷嬷身边,轻言劝慰: “嬷嬷,您激动也得分时候,您看百官都等着小王爷呢,您老就别再误了小王爷入殿了……” “啐!小蹄子说话怎的没大没小?小心本王治你的罪。” 李韧笑,拿手中的钢鞭朝锦瑟轻点,“还不快随本王来!” 眼波流 分卷阅读17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73 转间,有无限亲呢。 锦瑟心下喜悦,愈发靠近李韧,与康嬷嬷一道,缓步向御桥尽头走去…… 迎接李韧的皆李氏老臣,乐阳跪立百官之首,满眼热泪的望向自己的兄弟。 李韧翻身下马,疾走几步来到自己长姐身边,紧紧拉住她的手,“阿姊……” 乐阳情难自禁,涕泪四下。她伸手将李韧揽入怀中,可劲地拍击着他的肩背:“韧儿你长大了……终于回家了……” 李韧笑,笑他姐的失态,好容易给劝住了。李韧抬眼看向百官,紫衣绯袍、绿衫青裳—— 独独未见那萦绕梦里多年的身影…… “阿姊……”李韧踯躅地开了口。 “……琬儿姐姐呢?” …… 琬儿跪在一干宫女的最后,她没有官职,也不是宫女,她的身份特殊,有司不知道怎么安排她的位置。琬儿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我同宫娥们一处呆着就行。 她不指望李韧怎样铭记自己,只要能与上一世不同,不派人来砍了自己的头便好。 琬儿看见李韧朝自己走来,昂藏七尺,光映照人。琬儿心中激荡,她直起身来,就那么不错眼地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韧儿长大了…… 有东西涩痛了眼睛,鼻头有些酸。 因身子羸弱,卧床休息的时间长,琬儿看上去比过往纤弱了许多。如此兀立风中,竟显得楚楚可怜,如飞羽般快要被风给吹走。 李韧看得心尖发颤,似乎怕她真的随风飞走了,他几大步奔到琬儿身边,紧紧握住她那同样纤弱的柔荑。他放缓了声音,浅笑着对她说: “琬儿,随本王来……” 乍一听见这柔润中又带着青涩的男声,琬儿有些不适应。她定定地望着这个曾经看着他长大的孩子,惊讶、又有些惶恐。 直到一只手被一片温热包裹,李韧轻轻拉着她将她牵到了队伍最前面的,乐阳的身旁。 “你们等着我,晚些时候韧来看你们。” 身后有暗流涌动,琬儿知道,身后的世家贵胄,侍卫宫人们都心领神会了—— 苏琬儿,她对李韧来说,依旧是那么不一样的存在…… 身侧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吸引到了苏琬儿的注意。 她抬起头,看见一名面生的宫装女子,清丽淡雅,她紧紧地跟在李韧身后,腰背笔挺,她的目光审度中有警惕。 琬儿大大方方冲她一个颔首,这是李韧的姑娘吧?虽说有些紧张,但小姑娘瞧着挺可爱,韧儿好眼光! …… 方清扬带领的陌刀军依旧所向披靡,他们攻进了庹山行宫,方清扬在密道的出口堵住了钱太后。 她发钗散乱,疯了似的撕扯着方清扬身上的铠甲。方清扬耐不住她撒泼似的撕咬,抬手一击她的后颈窝,钱媛之终于软软地安静了下来。 唯有端立钱媛之身后的辛弈,让方清扬很是震惊了一瞬。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辛弈总爱穿那素白的袍衫,钱媛之嫌太素,他便差了自己的婢女替自己在袍服上绣一棵翠竹或水仙。 辛弈便如此端立一旁,一身玉白,整洁又清雅,如出尘谪仙般冷眼看着方清扬将疯魔的钱媛之制伏。 他一语不发,也没有惊慌失措,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他静静地等着方清扬也过来将他制伏。 方清扬愣了一瞬,如此淡定的俘虏他倒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方清扬很快便适应了这种怪异的被俘场景。他抬手召来了两名膘肥体壮的军士,用绳索将辛弈严严实实地捆了起来。 ”将他们带回皇城。”方清扬如此下令。 …… 李韧说了让琬儿等着他来看她,可是直到草长莺飞的三月,她也没能等来李韧。 其实不光琬儿没能再次见到李韧,锦瑟也同样见不到李韧了。李韧有新的黄门与女官照顾起居,皇族有皇族的规矩,锦瑟只是来自乡野的姑娘,想当李韧的婢女,都还不够资格…… 并且甫一当政的李韧太忙,他忙着剿除异己,清扫叛军。 钱氏一族的好运终于到头,钱媛之首当其冲,被李韧下令斩首于午门。钱氏一族被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皇城里最大的一棵树就这样轰然倒塌,京中官僚们无不人心惶惶,如坐针毡。 李韧深知刚柔并济,恩威并用对朝政平稳过渡的重要意义,他留下了钱家一派的僚属与门生。李韧有耐心,他愿意用时间去考验这群原本不属于他们李家的官员,对他李氏王朝的忠诚。 好容易,琬儿等来了李韧新任内务总管陈昌治带来的秘书阁的消息: 下月谷雨,李韧登基称帝。 陈昌治还向宫里的众人传达了颍川王的口谕:明日午时,午门外处决祸国妖男辛弈,大理寺卿亲自监督行刑—— 凌迟。 在这个时代,无论女人还是男人,靠自己的美色迷惑当权者,那么错误,便一定是这善媚者的。当权者的错,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谁叫你生得美?既然美,为何不自控一些,把自己藏着掖着。 辛弈是被李韧当作类似祸国妖姬苏妲己一般来对待的。他认为,帝后二人那么苦的年岁都一起度过了,如若没有辛弈,钱媛之便不会与自己的兄长生罅。帝后不生罅,钱媛之便不会生出弑夫之心,兄长李砚便不会死了。 所以,千错万错都是辛弈的错。他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撕下他那矫揉造作的狐狸皮,将他捆住高高的刑台上,剥光他的衣裳,一刀一刀剜出他的心! 辛弈那双孤傲又清冷的凤眼再度浮现眼前,雪玉的纶巾,柔润的南珠,连那纤长的手指,也是雪玉色的…… 琬儿无端有些难过,她不想去观刑,她不想亲眼看着辛弈被如此侮辱后,再在无尽的极致痛苦中慢慢死去—— 这真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母亲许氏劝住了她:“乖女啊,颍川王要替他兄长报仇。你是他李家的奴,你不去观刑,难不成还心疼那妖男?没得触了颍川王的霉头。若是怕见血,乖女那时偷偷闭眼便是。” 琬儿语迟。 是啊,自己还要请求出宫呢!若是不听话,怎么好开口求李韧恩赐自己平民的身份? 于是琬儿颔首,“母亲放心,女儿醒得了,那一日,女儿必定不会缺席的……” 第122章 重辟 昏黄日光中有拉车的贩夫自街道的尽头走来。 “卖香馍欸!又香又软的香馍欸!” 那声音穿云破雾, 响彻了街头巷尾。 吱嘎一声, 有小子的头自街边门缝中钻出。如泥鳅一般, 一名垂髫小儿奋力迈动那胖乎乎的短腿冲到了贩夫的车轮前。 “大爷,我要一个香馍……” 不等小 分卷阅读17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74 儿的话说完,自那半开的小门脸儿后紧跟着冲出来一名中年妇人。 妇人手中拿块巾帕, 边冲边骂骂咧咧。 “小兔崽子, 除了吃你还懂啥?吃了蜜果吃香馍,怕撑不死你!” “娘!我要香馍!” 垂髫小儿一把揪住贩夫的衣角, 扭头对着他的母亲大喊了起来。 妇人大怒, 抄起手中那块黑漆漆不知擦过何物的巾帕, 便往孩童那圆溜溜的屁股上招呼。 “叫你吃, 叫你吃!一大早爬起来便吃光了一碟果一盘菜,你爹到现在还没了下粥的东西。尽捡香的吃, 合着家中其他人都只能喝清粥?” 陡然承接到来自母亲的滔天怒火, 小儿揪紧贩夫的衣角直往他背后钻,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响彻云霄。 “我要香馍!我要香馍!我饿啊!” 一儿一母围着贩夫的腰缠作了一团。 贩夫愁苦,他被一大一小两个人缠得走不了路,生意都没法做下去了。只能苦着脸,高声相劝。 “别打了, 别打了……” 可惜魔怔的一母一子正沉浸在各自的癫狂中, 哭闹与厮打, 是当下二人的唯一主旋律。贩夫那软弱无力的劝解泛不起一丝水花。 贩夫无奈,高举双手大喝一声:“要买便买,不买赶紧闪一边去!妖男的车出西街大狱了!” 此言一出, 赛过行军休止令,妇人止住了手,脸上原本的震怒凝结成了怪异的惊喜: “真的吗?这么早就出来了,才过卯时呢!” “是啊,是啊!”为了让这妇人离开自己的腰,贩夫也是尽力了,极力配合妇人,做出一副惊异非常的表情: “这不是典狱大人为了让大媳妇、大闺女们一次看个够嘛!听说那妖男啊……啧啧……那差官如何说的来着?见之忘魂……” “啐!见之忘俗!” 妇人扭动手中的黑抹布,眼中的喜色如烟花般绽开。 “是啊,是啊!见之忘俗,差官也说魂都没了!那脸蛋,那身子……怕是天上的精怪,专门下凡来勾人魂魄的。” “啐!瞎说什么呢!天上哪有精怪,精怪都住地下,天上的,那是神仙。” 妇人一脸鄙夷地看着文化知识严重缺乏的贩夫,向躲在他屁股后,早已听失神的小子伸去了手: “来,儿子!跟娘回去,一会儿啊,那妖男就出来了,赶紧着收拾收拾,咱早点去午门占个好位置。” “娘,一会儿囚车会经过这儿吗?琛儿要看活的妖。” 垂髫小儿一脸担忧,他急急忙忙从贩夫板车下钻了出来,冲到她母亲怀里。 “会的,会的,一会儿呀,囚车就来了,你再磨蹭,怕是要错过了。” 妇人忙不迭点头,扯起儿子的手便往屋里带。 “咱们从游街看起,一直跟去午门,琛儿说好不好?” “好!好!”小儿兴奋,跟着母亲往家走,他已经等不及要看那传说中的妖了! “娘,一会儿是多久?大兄藏了我的竹耙,那是琛儿打妖用的,琛儿还得花时间去寻。” “唔……一盏茶时间够不够?” “怕是不行欸!” “那么半个时辰” 街边的小门脸儿喀嗒一声重又关上。 贩夫无奈地摇头,一脸苦笑。折腾这么久,也不说买一个馍,上一家那小媳妇就不错,听说妖男出来了,一口气买了十个馍。 那妖男人美、活好,小媳妇要用香馍蘸妖男的血,带回来蒸给她相公吃,沾沾这精怪的灵气。 …… 辛弈身着宽大的囚服被关在牢车中向大街深处走去。 他面净身洁,满头青丝一丝不苟,以玉白色纶巾束顶。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似乎还是那个风靡京中贵少圈的南风馆头牌。 辛弈没有受刑,因为他“认罪态度良好”。差役们说什么,他便应什么。差役们让他在哪里画押,他便在哪里画押。 差役们也很喜欢“如此配合工作”的人犯,兄弟们工作都很辛苦,能少出一分力气便会多出一分好感。 辛弈生得美,差役为感谢他的“配合”,专门为他备好了香汤,还有模有样地撒上花瓣,让他舒舒服服的沐浴洁面了一番。 那玉肤冰肌,在香汤的浸润中愈发莹润光洁。有差役被炫花了眼,主动提出来要替他擦身。 辛弈不说话,低头任由那差役布满甲垢的粗手探进水面,摸上他的腰…… 辛弈低眉垂目端坐牢车,若不是必须,那差役愿意给他换上华服香车。 可是大狱有大狱的规矩,牢车配囚服,这是原则! 于是差役无奈,只好尽量选了一辆高大一些的牢车,唤了四五个差夫冲洗了一个下午。 辛弈坐在这辆被洗得香喷喷的牢车中闭目养神。 他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往哪里,他会经历些什么。他依然心如止水—— 终于可以解脱了。 辛弈的心,在收到吕吉山失踪消息的那一天夜晚,便死了。这具糜烂的肉身,他早就不想再要了…… …… 街边上都是人。 汹涌的人潮,人山人海,接踵摩肩。 南衙禁军不得不亲自上阵,在街边排起人墙维持秩序,不然,囚车想拉去午门怕是要等到两日后了。 辛弈古井无波的出尘模样愈发显得他飘逸如仙。 人间无此姝丽,非妖即狐。 如此与众不同的死囚果真成功点燃了街边所有女性的热情,人群开始骚动。 “他就是辛弈吗?” “你瞎了吗?除了辛弈,还会有谁能有这般容貌?” “你瞧见没?他的脸……只怕是真的精怪吧……” “怨不得钱家那妇人喜欢……” “你看看他的唇……他的手……他的腿……” “啧啧……” 闹市原本应有的喧哗叫卖声统统消失了,只剩下众人惊艳后静默背景下,大媳妇,小女子们的窃窃私语。 小姑娘们看红了脸,大媳妇们激动得不知所以: “他会被除衫?” “他那么美……” “天!” “非得去午门吗?” 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男人们激愤起来,这个妖孽,正是仰仗着这张面皮,勾引先帝的皇后,害得朝纲大乱。如今被关在牢车里,走在大街上也不忘迷惑众大小女性的心!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人带头高喊:“妖孽!还不快快受死!” 紧接着,男人们开始附和。“杀了他!这个妖孽!” “妖孽!” 有石块被人扔向牢车,紧接着漫天的石块、破布、烂菜叶,甚至还有破草鞋向缓缓行进的牢车袭去…… 辛弈如老僧入定般保持着最初的盘坐的姿势,他的双眼一直紧闭未曾睁开过。周遭的 分卷阅读17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75 一切似乎都与他都没有关系,任由它惊涛骇浪,他只静守心中那一块净土—— 无论如何,本官都视你们辛家为忠良。 山替你赎身,是心甘情愿。 那么, 弈为你执剑,也是心甘情愿。 …… 午门的刑台对面搭起了高高的看台。这是为李韧准备的“观刑”的看台,监刑官的座位就在看台的脚下。 辛弈乃帝国第一恶,是李氏皇族之耻,李韧巴不得生啖其肉。如今安排了如此好的出气的方式,李韧当然不能错过。 早早的,内务司便抬来了宫里最舒适,最宽大的,气势恢宏仅次于龙椅的一把紫檀雕花大靠椅,摆在了高台的正中央,这把大靠椅的左右两边分别摆了两把稍小一些的交椅。 高台的两侧则摆放了一溜椅子,是给随行的五品以上官员一同“观刑”用的。 苏琬儿被小黄门引上高台后,主动走向高台的一侧,选了最末一把小椅子坐好。 她不想来,却不得不来。她是唯一一个身无官职,却不得不坐上高台的白身,当然得知趣点才行。 引路的小黄门一看,心下安稳,暗赞琬儿果然是做过官的人,与宫里那些无知妇人大有不同,以为自己仰仗着贵人的宠爱,便开始开始目中无人。 巳时将尽,辛弈的牢车终于赶到了刑场。赶车的军卒们累出了一身汗。 群众太多,群情激愤,有的男人是真激愤,有的却是乘机发泄了。牢车冲过重重果蔬、杂物雨,紧赶慢赶好容易赶在午时之前到达指定地点,差役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辛弈被两名五大三粗的刽子手拎小鸡般,推上了行刑台。三下五除二被剥下了外裳,将辛弈光着膀子捆绑在了行刑柱上。 人群中低语更甚,辛弈那完美无疵,瘦却无锐骨,丰泽且精健的身体再度成功引起一波骚动。有阿公急急捂上了随行姑娘的眼睛,转身便往刑场外走,也有妇人两眼放光,愈发往人群前挤。 刽子手抱着大刀立在辛弈的身侧并不动作,他们在等着颍川王驾到。 自辛弈被押上行刑台时,琬儿便坐不住了。 不知为何,她害怕看见辛弈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屈辱地死去。 辛弈不爱权,也不爱财。琬儿无法肯定他义无反顾地留在那危险重重的东华宫佛堂,是不是真的只是为了从前在暖香亭内听过的,刺激她做出噩梦的铮铮誓言。 但是她知道,辛弈心甘情愿将自己关在那幽暗的佛堂内,绝不是为了钱媛之的权势,也不是为了她那张并不美丽的脸,更不是为了钱媛之那已经开始衰老的身体。 琬儿如坐针毡,好容易等到乐阳与随行百官于高台上一一安顿好。 李韧带着康嬷嬷,在一群宫娥、内侍的陪同下,终于来到高台正中的大靠椅上坐定了。琬儿看见康嬷嬷被他安排在了右手边的交椅上坐下,左边交椅却还是空的。 琬儿看见了李韧初返宫时,紧跟他身后的那名容貌清丽的女子,她按李韧的指示将康嬷嬷安顿好。就在琬儿认为,李韧一定会安排这位与他关系亲密的姑娘,坐上他左手边的那张交椅时,却见李韧抬手,似乎在示意她就站在康嬷嬷的身边伺候。 李韧转头,目光犹疑地四周环视了一圈…… 当李韧的目光在落上琬儿那张神魂游离的脸时,粲然展颜。他低声同身后的大太监陈昌治耳语了几后,便见陈昌治佝着腰,迈着轻巧的步子几大步走到苏琬儿所在的这个角落。 琬儿愕然抬头,她看见陈昌治那老脸上的皱纹全都舒展开来,眼中漫溢的是浓浓的喜悦与讨好: “琬儿姑娘,颍川王殿下让您坐去他的身边。” 第123章 玉碎 琬儿惊愕万分。 她不能坐去那个位置! 那是李韧的夫人位…… 心中有悸动, 有苦涩, 有难以置信, 各种怪异的情绪汹涌沸腾。 琬儿的脸上露出了难堪的笑,她手足无措地直立起身,冲陈昌治欠了欠身: “陈公公……琬儿乃白身, 坐去那里, 怕是有违祖制吧……” “琬儿姑娘太过谨小慎微!”陈昌治的脸上越发灿烂了,“什么祖制不祖制的, 不过是观个刑, 王爷让您过去, 您便过去呗。” 他躬身抬臂, 冲琬儿做出引路的动作,“莫要让王爷久等, 午时快到了。” 琬儿尴尬不已, 自己堂而皇之坐上李韧身侧的宝座,怎么受得起。可是自己立在这高台之上,为了一个座位与太监纠缠,让一干人空等,就更说不过去了。 好容易, 她迈开细碎的步子, 向那把令人“胆寒”的宝座移动。 李韧扭转头, 冲她伸出手,露出那熟悉又陌生的阳光般的笑。 “琬儿,你过来。” …… 不知从何时起, 李韧竟然开始直呼她的名…… 李韧毫不犹豫地扔掉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敬词“姐姐”,还堂而皇之地将她拉上了他身边原本是夫人的位置。 琬儿在眼角余光中,看见端坐百官之首的乐阳脸上,同样露出了惊愕不已的表情。 更尴尬了。 琬儿那难以言表的情绪再度决堤漫溢—— 韧,似乎不再甘愿只做她的韧儿了。 琬儿如坐针毡,来自康嬷嬷身后的,那双饱含嫉妒与怨恨的目光,再次让她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即将陷入一个怎样的难堪境地。 琬儿来不及难堪太久,眼前的一幕便将她的神识再度拉回。 午时已至,监刑官发布了行刑令签。 刽子手抄起了大刀,来到赤裸上身的辛弈的身边。 刀锋自辛弈的胳膊上起。 辛弈终于睁开了他一直紧闭的双眼,如霞光初现、蝶翼初展。琬儿看见那双黝黑的眸中有璨光乍现,辛弈那苍白的脸上似乎有光芒闪动。 这一刻,他已无所畏惧。 因为要割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期间,罪犯不能死,直到最后一刀,才能是辛弈生命的终点。所以,起始部位一定得要是手臂,从这里割,人不会死得那么快。 耳畔没有死刑人犯那惯有的鬼哭狼号、声嘶力竭,唯有观刑百姓那压抑的低语与骚动。 琬儿闭上了眼,她似乎听见人群中有小孩的惊叫声、女人难捱的啜泣与男人的叫好声…… 刑台旁有差役报数,提示着刽子手莫要下刀狠了,也不能太慢。 “一、二、三、四……” 报数官那平淡无波的报数,犹如死神的利爪,狠狠插进琬儿的胸膛,揪住她的心脏细细□□。 琬儿坐得高,李韧在她身旁,她无法抬手捂紧自己的耳朵。 报数官口中的数在一个一个缓缓累加,琬儿的心在一层一层紧紧收缩。 分卷阅读17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76 耳畔响起太液湖旁辛弈那清冷又决绝的低语: 他若想改天换日,我替他杀神灭佛。 琬儿终于坚持不住,她倏然转身便朝李韧跪下: “殿下……奴家怕血,不敢看……” 李韧的脸上有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沉静。 他知道琬儿爱过他的兄长李肇,也知晓琬儿还曾与吕吉山纠缠不清,可是他更清楚琬儿是怎样一直全情付出陪伴他长大的—— 琬儿是他李家的人,身子和心都应该是。 辛弈是吕吉山自小倌楼里寻来的小倌,此小倌伺候完了男人伺候女人,早已不是祸国妖孽可以形容。千刀万剐,对他来说已是轻的! 只是琬儿对吕吉山,可还依然抱着令他难以接受的幻想?连带对与吕吉山有关的人,都抱有不该有的怜悯? 李韧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心里想着的,是除自己之外的其他男人。他也想确定琬儿的心,是不是真的如他自小便感受到的那样,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琬儿,莫怕,韧陪着你。此人害死了文康皇帝,他死有余辜。” 李韧起身,想将琬儿扶起。 “奴婢知晓他死有余辜,可是,可是,奴婢胆小……我……我头晕。” 琬儿躲开了李韧伸过来的手,再度深深伏地。她害怕听到报数官那催命似的报数,于是她的脑袋几乎就要钻到李韧的座椅之下…… 头顶传来李韧噗嗤一声笑,他的声音温暖又宠溺。 “琬儿实在害怕,孤派人送你回去便是,如此趴地上不敢起来,也不怕人笑话?” 琬儿说不出话来,因为紧张太久,胸腔内的心脏揪得生疼,简直直不起腰来。额角冷汗直冒,琬儿直接瘫倒在地。 一双温暖的手将她紧紧揽住。 “琬儿莫怕,是韧思虑不周,还强迫你看这种场面,韧这就送你回去。” …… 琬儿回到瑶华宫,东西也没吃,只让玳瑁送来一粒五盛丸,囫囵吞下后,直接倒头便睡到了酉时。 待她醒来时,只觉心舒气顺,人舒服多了。 斩首的场面,在她做吕之的侍中时看过许多,没有哪一次会如今日这般难受。 琬儿摇摇头,自嘲地笑,自己被吕吉山宠爱太久,人都变娇气了。不就看了一眼行刑嘛,都能如此睡上一个下午。 她高声唤来玳瑁,要她陪自己去太液湖边的花园走走,不然,晚上该睡不着觉了。 玳瑁应允,与佩兰一道三两下将琬儿收拾妥帖了,便陪着琬儿往太液湖边走。 可是,今日似乎是议论辛弈日。 这一路上,琬儿便已经听到不少关于辛弈的窃窃私语了。宫娥们怀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墙角,在巷尾,三五成群低声谈论着他的名字。 男宠们或是为了权,或是为了虚荣,在爬上贵人的床后,便会在众人眼前尽量多的彰显他们的排场。他们会肆无忌惮,会前呼后拥,为了他们的地位,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辛弈却与以往所有的男宠不同,他总是独来独往。他拒绝宫人随侍,也极少出门。似乎他的存在,就真的只是为了陪钱媛之而已…… 宫中许多人都知道辛弈的名字,真正见过他的人,却少之又少。 今日极刑之日,是辛弈第一次在如此大规模的场面下,公开露面。 一露面果然是一场腥风血雨。 依照琬儿以往的性子,她会立在这帮正事不做,专事嚼舌根的宫娥们面前,趾高气扬地呵斥她们,让她们快快散开,莫要在大明宫内制造流言蜚语。 可是今日,琬儿却心慌意乱地逃开了,她害怕听见那个名字。 在经过一道长长的宫墙时,琬儿止住了脚。 宫墙的另一面,两名宫娥的对话,清晰入耳。 “娇儿姐姐,你知道吗?听掌刀的麻老五说,行刑完后,那帮老妇人们一窝蜂冲上刑台,拿出馒头、面饼唏里呼噜便往血洼里抹。据说她们把辛弈当作了仙人,吃了他的血,也会变得跟他一样美呢……” “噗——这算什么,美妇人被人斩时,不也有人拿馒头去蘸血的?厉害的是内务司的马十八,听说他直接抢了辛弈的那根东西,揣怀里带回宫了。” 喉间有东西开始翻涌,琬儿抬手扶住了宫墙。 身侧的玳瑁扶住了琬儿的胳膊。 “姑娘,哪里不好了?” 不等琬儿开口,宫墙另一侧的对话继续灌了过来。 “春,你说那马十八拿了辛弈的子孙根,怕不是要装他自己身上?不然,你说,他拿了也没用啊,哈哈哈哈!” “娇儿姐,人家许是要拿了泡酒喝,那辛弈如此盛宠独享,那东西,一定效用非凡……” 宫墙外的琬儿再也忍不住,她一手掌住宫墙,一手扶紧心口,躬身兀自干呕起来。 “小蹄子们絮叨什么呢!哪个宫的?成日里不干活,拿贵人的话当耳边风,只知道缩角落里嚼舌根,今日非告诉你家贵人不可!” 玳瑁怒发冲冠,仰头便朝宫墙对面怒吼了过去。 宫墙内的声音嘎然而止,对方似乎被唬住了。她们甚至没有同玳瑁告罪,便悄无声息地四散奔逃开去。似乎这么借着宫墙的遮掩悄悄跑了,便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玳瑁,送我回去……” 干呕暂停的间隙,琬儿冲玳瑁伸出了手,她再也不想散步了。 …… 二月,突厥爆发九子夺位之乱,赤水关外的突厥人退兵。北疆之困,不战而解。 赤水关战局已解,章烁回了,北伐军也回了,有两个人却真的一直没有回—— 吕吉山与吕元均。 琬儿独自一人去了吕府,她去看望吕吉山的兄长,吕吉海。 吕吉海的头发白了,他一夜之间同时失去了自己的亲兄弟与亲儿子。 吕家的顶梁柱倒了。 “吕家大老爷。” 琬儿温婉地唤他。 “琬儿今日是特意来看望吕老爷您的,这是礼单。” 琬儿毕恭毕敬地送上了一张绯红的礼封。 礼单上满满一大页:西域的玉犀炉、和田玉制的如意杯、钧窑烧制的观音五彩瓶、关仝的关山行旅图 、万年松根雕的笔筒、上等丝绸十匹,苏锦十匹,蜀锦十匹,各色绢纱二十匹…… 吕吉海惊愕,“姑娘送来如此厚礼,吉海受之有愧啊!” 琬儿送来的礼,已经够他替二儿子吕元朗向一家姑娘下聘礼了…… 琬儿摆手:“吕家大老爷切莫推辞,太尉大人曾经送给我的,怕是得用这样的礼单好多份,才能填得完。可是琬儿从来未曾回过礼,也不曾报答与他。琬儿心中有愧,还请大老爷能让琬儿回礼一次,以纾琬儿心中的愧意。” 吕吉海捏着礼单,手足无措。眼尾的细纹展开,刚 分卷阅读17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77 过而立的他生生将自己熬老了十岁。 “琬儿姑娘,你破费了,你能再回来吕宅看我,吉海已经感激不尽了,你怎么还能带如此多东西……” “大老爷别客气,且不说这些礼,尚不够向吕府回礼。琬儿还曾叨扰过贵府许久,也不曾来感谢过大老爷,还只是琬儿的一点心意……” 吕吉山送琬儿东西,是为了表达他对她的爱意。如今琬儿也想送东西给他,可吕吉山却再也回不来了。 “大老爷请收下,不然琬儿,寝食难安。” “琬儿姑娘……” 吕吉海捏着礼单,笑得憨厚。因长年替先帝守陵,天天只能对着石头草木说话,再加上陡然遭此重创,原来那个八面圆滑的吕吉海再也找不见了。 琬儿没来由一阵心酸,“吕家大老爷,若是元朗、元沛、青儿、榕儿他们若是有需要我苏琬儿出力的地方,大老爷可直接同琬儿吩咐。” 吕吉海满脸感激的笑,“姑娘能如此说,吉海感激不尽!只是……只是吉海近年来身体有恙,家中人也多,又没个主事的,吉海天天在帝陵守着,照顾不过来。正想向贵人请辞,带着咱一家老小回岭南老家去……” “回老家?” 琬儿惊愕。 “是的。”吕吉海那过早布上风霜的脸有愧意漫溢。 “均儿走了后,他娘便终日以泪洗面,精神也大大不济了。我们吕家人也不少,缺了主事的人,什么事都做不好。吉海常年待在帝陵,沾了太多潮气,这一到阴雨天,四肢关节便痛得转动不了。寻过不少大夫,吃过不少药,也无甚作用…… 均儿她娘倒是不想走的,她还想等均儿归家。可吉海觉得,再如此虚耗下去,指不定会让孩儿他娘的病愈发沉重,也没甚意义了……” “找周大夫呀!周大夫怎么说?” 琬儿急切,她记得吕府有一个家养大夫医术高超。 吕吉海自嘲地笑,“哈,别提了!他跟山儿穿一条裤子的,山儿出征,他也去了。如今……他……也没回……” “……” 琬儿默然,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曾经煊赫一时的吕家因为一次出征,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琬儿姑娘,你说,如今吉海再向贵人提出辞官归里,贵人应该不会再有芥蒂吧?” 耳畔传来吕吉海谨小慎微的问话。 琬儿茫然,她抬头看向吕吉海那与吕吉山有五分相似的脸,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萦绕。她笨拙地扯开嘴角,冲吕吉海投去一个安慰的笑: “现在提……应该没什么了吧……如若有什么,琬儿便去寻颍川王说道说道。” 吕吉海喜悦难耐,冲苏琬儿深深一揖: “吉海,谢过姑娘!” 第124章 极顶 是年三月, 李韧登基称帝, 恢复国号为大唐。 琬儿再也不像从前般, 每日会在五鼓钟声中,爬上瑶华宫背后那块高台。仰望高大台基上巍峨的两仪殿,默默回忆她曾经最熟悉的生活, 最锦绣的荣华。 她只每日龟缩在大明宫背后这一方幽暗的小宫殿内, 绣绣花,看看书。 她累了, 身和心都累了。 这一日, 苏琬儿意外地收到了李韧的传诏, 他让琬儿去政务殿, 他有要事相询琬儿。 琬儿来到政务殿时,李韧独自一人正在一堆一人高的奏章堆中奋战。 “陛下。”琬儿轻轻来到李韧的身边, 低声唤他。 李韧抬头, 琬儿看见他眼底一层青色。 “陛下如此辛苦,万事皆亲力亲为?”琬儿盯着李韧眼底的青色,指着快到她脖颈的奏章,满脸的难以置信。 “陛下没有安排侍中?” 李韧坐直起身,噗哧一笑, “韧有侍中, 可惜以往只替韧打点府军事务。如今处理国事, 可是有些不趁手,加上刚刚回京,有做不完的事。” 李韧示意琬儿靠近一些, 他扬起长眉,眼中全是戏谑: “要不,琬儿来做韧的侍中?” 琬儿嗔笑:“陛下若是以为合适,琬儿荣幸之至……” 话锋一转,琬儿继续开口。“陛下缺人,琬儿倒是想真的替陛下保举一人,陛下用了,一定会说好。只是,就怕陛下不敢用。” “哦?你说说看,有什么人还是朕不敢用的?可是大罗神仙还是青面罗刹?”李韧满脸好奇。 琬儿立定了,阳光透过窗牖洒在她身上,飘飘渺渺,打出一圈光晕,这让琬儿看上去愈发出尘绝艳,如神仙中人。 “琬儿给陛下推荐,祝况。他曾任文康皇帝陛下的侍中,后去了翰林院任待诏,陛下您回京后将他调去了崇文馆做校书。” 李韧颔首,这祝况他倒是有印象,视力不大好,书卷味十足,文气多于仕气。若不是知晓他曾乃天子近臣,还真以为他就是一个终日埋头书堆的小编修。 他回京的第二天便是这个祝况,早早跪在政务殿大门口自请去做一个校书。当时的李韧还觉得此人挺上道,自知占了不该占的位置,第一个冲出来主动腾地方。 “祝况为人磊落,端方正直,虽乃钱彧门生,但此人行事沉稳,颇有大将之风。陛下英明神武,不以出身论亲疏,天下文人学士无不臣服。琬儿乃女流之辈,能做的毕竟有限,祝况既有遵从之心,陛下或可一试。” 琬儿笑意盈盈,极力向李韧诉说祝况的好。祝况向自己负荆请罪,很是让琬儿感动,此人磊落、大气,不应该只做一个校书。 李韧不语,只望着熹光中的琬儿笑,今日唤琬儿来,可不是为了谈公事的。他想她许久了,好容易散了群臣,寻她来,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的。 李韧眼中有光影交错。他站立起身,将琬儿一把扯过来,按在他才坐过的椅子上。 “祝况之事,朕会记在心上。只是今日,身为女流之辈的琬儿,真的必须要替韧做一件事了。” 琬儿愕然,满心狐疑中,她看见李韧自书架上抱下来一大堆卷轴。稀里呼噜胡乱堆在了琬儿面前的案桌上。 “琬儿来替朕选。” 李韧半个身子趴在书桌上,那张英气勃勃的脸上全是喜色,他将自己的脸凑到琬儿的眼前。 “选朕的皇后,与三夫人、九嫔。世妇、御妻日后再说……” 李韧是大唐王朝最年轻的皇帝,礼部尚书早早的便开始督促,并张罗李韧娶妻事宜了。按高宗皇帝制定的祖制来说,李韧得明年及十五了方可娶妻。 可是,李韧已经是皇帝了,一个没皇后的皇帝,这在祖宗们看来,是大逆不道的。十五,也就明年的事,今年、明年也就一年的事,早一年也无妨!皇后,这不是李韧一个人的事,而是这一个帝国,需要皇后。 琬儿 分卷阅读17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78 喜悦,她望着眼前这成堆的卷轴高兴得合不拢嘴。 “韧儿!如此说来,这些都是参选官家小姐们的画像咯?” 琬儿喜出望外,开口便唤了李韧小时候的称呼。话一出口,琬儿便愣住了,她拿手捂着嘴,望着眼前李韧放大的盛满笑意的眼,不知所措。 “陛下恕罪……奴婢太过高兴,一时口快……” 琬儿急忙起身,就要趴到地上给李韧请罪。 一双刚健修长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坐下。” 李韧直起了身,眼中的戏谑更甚。“琬儿说错了话,罚你今晚留在这政务殿陪朕用膳,批奏章。” 李韧眉若半月,眸中闪闪、那微扬的嘴角,活脱脱琬儿从前哄他不背完昭明文选就不给吃酪樱桃的模样。 琬儿无语,她望向眼前的李韧,长身玉立,神采飞扬。他的眼中那光亮闪烁,是与琬儿曾经无比熟悉的澄澈懵懂全然不同的—— 他不再是琬儿曾经照顾过的那个孩子了,他是一个男人。 李韧将她当作了他喜欢的女人,并与她打情骂俏…… 琬儿心如明镜。 如若没有过往的种种,琬儿一定会为今日李韧的反应欢欣鼓舞。她苏琬儿终于成功了!那个她只抱有渺茫希望的预期,竟然带给她如此巨大的惊喜与回报——这一次的赌注,值了! 按照苏琬儿过往的处理原则,李韧说出这番话后,她应该怀着满心的雀跃,适时展现自己女性的温婉与柔情。欲语还休,欲拒还迎,引得李韧抓心挠肺,彻底拜倒自己的石榴裙下。 可如今,没有了掉脑袋的威胁,琬儿只想逃—— 她想做的,只是离开大明宫,回到陇北,做一个乡野村妇。从此“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 “陛下……此处乃李唐天子们理政治国的地方。琬儿一介粗鄙贱婢,怎配坐在此处辱没贵人威仪……” 说话间,琬儿毅然起身离开那把烫人的座椅,深深伏地。 “琬儿求陛下入座,婢子站一旁帮您参详便是……至于陛下赏赐御膳……婢子无功,怎敢受禄。” 李韧原本灿若繁星的双眸瞬间暗淡,他立在原地愣怔了好一会。 须臾,他挑起嘴角,来到琬儿身边,望着她瘦削的纤背柳腰,李韧眼中有雾蒸云涌。 他蹲下身,毫不犹豫地捏着她柔软的胳膊,将她自地上扯了起来。 “你且起来。” 李韧脸上的笑依旧如阳光般灿烂: “你赶紧替朕选,今日必须选完,朕公务太多,此事会耗费朕过多精力,朕希望你能替朕分担。” 李韧眼底的青色是李韧操劳的明证,琬儿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矫情。帮助李韧渡过这段最疲累的时期,是她作为李家婢子应该做的事。多的她没法再做,帮助李韧择定一个最恰当的大唐帝国皇后,是琬儿应尽的责任。 于是,琬儿放沉了声音,郑重地点头,“是,陛下。” …… 李韧依照琬儿的要求,自己坐上了椅子,任由琬儿半弯着腰,替他展开一张张画轴。 “这一位,乃兖州司马吴正之女,吴晨曦。” 纤纤玉指指向肖像旁的一行小字,琬儿的声音柔润甜美,如燕鸣莺啼。 “奴婢数年前陪文康皇帝赴兖州公干时,曾有幸见过这位吴家姑娘。模样生得好,性子也挺开朗,唯一不足,许是她说话比较多,过于活泛了些。 不过,陛下,要知道这兖州司马吴正,乃修文馆直学士吴慎言幼子。吴家乃真正的书香门第,吴家出的进士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如此世家教出来的闺女,大气,有担当,那是没话可说的。 再加上吴慎言老先生他本人在文人圈的影响力,琬儿以为,陛下初登大宝,应着力扶持文人学士。得到他们的颂扬,会让陛下您在往后的时间里,更快更容易地掌控好朝局。所以,这位吴家姑娘,陛下应将她留下……” 琬儿尽心竭力为李韧剖析每一位候选姑娘的家世背景,深度分析每一位姑娘于这个帝国、于李韧自己有何意义。 李韧盯着眼前不说话。 耳畔的呢喃软语犹如涓涓细流拂过李韧的心房,眼前只有那白腻的柔荑晃来晃去,有盈盈暗香随着琬儿手腕的挥动溢出,依旧是他熟悉的梨花香…… “陛下?” 听不见李韧的回应,琬儿凑近他的耳侧,轻声相唤。 李韧抬起头,琬儿看见他神思枉然。 “陛下觉得她怎样?” “怎样?谁怎样?”李韧一头雾水。 琬儿扶额…… 李韧回神,终于想起自己正坐在这里干什么了。 “那个……呃……琬儿觉得好便留下,朕没有意见。” “……” 琬儿仔细看向李韧的脸,发现他脸色苍白,衬得眼底的青色愈发浓重,便正色道。 “陛下累了,就应该去休息。如此枯耗自己的体力心力,也是对江山社稷不负责任。” 李韧笑,“那么琬儿便来替朕选?” “陛下,开纳后宫,是您作为君主应尽的责任,您得自己完成。琬儿可以先给陛下分分类,奴婢觉得不合适的,先给您拨一边。待您休息好了,您根据您的意思按类再过过目?” 李韧大舒一口气,直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早已不耐烦坐在这堆无聊的画像前看那一张张陌生又模糊的脸。 他如负重释,大手一挥:“琬儿替朕先选吧!朕去里间躺一会儿,晚些时候还得把这堆奏章批完。” 言罢,他干净利落地便进了里间,留下琬儿一人坐在了书桌前,处理这一大堆画轴。里间有一张牙床,他得抓紧时间小憩一会儿。 …… 李韧很累,可躺下后却清醒了起来。他转头看向珠帘外的书桌,那里坐着一个他曾朝思暮想的身影。 琬儿郑重又仔细地将这些画卷归类、旁注。李韧没了父母,这些原本应该由长者帮他张罗的事,琬儿能做的,便替他先做些吧。 琬儿身穿一件粉蓝色的襦裙,搭配一条水红色的披帛。朦胧的光影,宽大的案桌,云鬓低垂,纤腰玉带…… 疲累似乎一扫而空,有什么莫名的悸动自心底泛起。 李韧再也睡不着,他索性坐起了身,不错眼地盯着那袅娜娉婷的背影失了神。 光色流影中,大殿内静谧无声,李韧似乎能听见她轻浅的呼吸,触到那柔润的鼻息。 双腿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李韧默默地朝那张黝黑光亮的紫檀大案桌走去…… 他自后轻轻地揽上她那轻盈的腰。 李韧的唇贴上了她的耳朵,低沉中略带青涩的声音带着滚烫的热流,不可抗拒地灌入她的耳朵。 “别看了,琬儿……韧想选你……” 分卷阅读17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79 第125章 窒欲 琬儿被唬得一愣, 僵直了腰背, 一动也不敢动。 他, 这是在向她表白吗? 琬儿心跳如擂鼓,直觉想要拒绝他,可是她不知应怎么开口。 “陛下……” 好容易, 琬儿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琬儿年纪太大, 不配伺候陛下……” “韧不在乎,年纪大的, 体贴人……” 李韧将自己的脸埋进琬儿那如云的绿鬓, 贪婪地追寻那媚人的梨花香。 “……琬儿出身低贱, 不配……” “别说了!” 李韧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 “韧只心悦你……” 他的手如铁箍一般禁锢住了她的腰, 他的呼吸滚烫,烫得琬儿的心由劲捶的擂鼓变成了狂奔的野兔。 “陛下……” 琬儿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她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李韧除了缠过她讨酪樱桃吃,从来没有这样紧的抱过她。 她费力地转身,伸手想将李韧推开,却被李韧一把推向身前的案桌。 有灼热的唇覆上了她的口,李韧的吻急切又隐忍, 他轻轻地触碰琬儿的唇瓣与粉腮。有压抑的呢喃自他喉间滚出: “你知道韧在颍川有多想你吗?” 琬儿不能回应他, 她很紧张, 眼前似乎出现了吕吉山那双璀璨的凤目。 琬儿想归隐山林,她还没能做好嫁人的准备,更何况, 这人还是吕吉山的死对头。 虽然就算自己真入了李韧的后宫,吕吉山也没法再来找自己寻仇。但是琬儿觉得若是真随了李韧,自己只怕是在找死。 李韧不是李砚,吕吉山一直想灭了李韧,并数度付诸行动。而自己与吕吉山的事人尽皆知,若是天不怕地不怕嫁给了李韧,而她已经不再是姑娘了,她很清楚若是让李韧知晓了自己与吕吉山的过往,怕是要坏事。 于是琬儿下定了决心,反抗到底!她用尽全力推开李韧的胸膛。 李韧一直都是听她话的“乖宝宝”,就算再想,琬儿一发话,他便会令行禁止。如今多年未曾再相处,李韧哪怕有满腔的热情,在感受到琬儿的抗拒后,他果然没再坚持。 他松开了手,脸上的表情落寞至极。 “陛下……” 琬儿捂紧狂跳的心,庆幸自己在李韧心中树立的高大形象。 “陛下的女人应该是年轻、美丽、温柔,又高贵的。琬儿不配,琬儿只是陛下的婢仆,更何况,奴婢已经老了,而陛下您还正年轻。” 李韧张了张嘴,想告诉琬儿,她依然年轻又那么光彩夺目,他爱她,不介意她比他长。 可是琬儿不等李韧成功发表出自己的看法,便匆匆一个万福: “陛下选后妃之事,琬儿改日再与陛下详谈。陛下若无他事,奴婢先行告退。” 说完,琬儿干净俐落地转身,逃命般冲出了政务殿,飞奔而去…… 李韧呆立当地,心中苦辣翻涌,他想不通,他对她思之欲狂,为何她偏视他的爱为洪水猛兽。 他知道,年龄不是借口,那么又该是什么原因呢? 微风拂过,半掩的殿门再度打开,锦瑟那张明媚的笑脸露了出来。 “陛下,康嬷嬷念叨您近日来太过操劳,亲手给您做了一碟蜜露丸子。里面加了您爱吃的野桑葚,来,快尝尝!嬷嬷说了,待得樱桃上市,再多给您做几道樱桃小食……” 锦瑟满脸带笑,兀自忙前忙后的张罗,嘴里碎碎念。殿内原有的那难捱的尴尬与苦涩荡然无存,一股暖流再度涌入李韧心头。 他终于咧开嘴扯出一个笑,缓步走到手脚麻利替他收拾满桌凌乱的锦瑟身后。 “早跟嬷嬷说过了,让她别再做果子了,麻烦!她怎的老不听呢……” 桌上卷轴四散,皆被锦瑟收拾到一旁,露出一块空地,放着一碟晶莹剔透的蜜露丸子。 这张案桌,琬儿才躺过…… …… 琬儿是真的结结实实被吓倒了,回到瑶华宫后又吃不下晚膳了,继续一粒五盛丸伺候后,蒙头呼呼大睡。 她其实并不是被李韧那冲动的吻给吓倒的,而是被自己给焦虑倒的。 她焦虑的是,自己不能真的嫁给李韧,她的过往让她心虚。 现如今李韧明显对她思念正盛,想求他放自己出宫怕是不现实了。若是不出得宫,又不能随了他,自己便真的只能一辈子在瑶华宫混吃等死了…… 这真是一件顶可怕的事情! …… 就在琬儿为这件顶可怕的事寝食难安,思考着自己应当如何找到更多理由去打发李韧时,两名武官猝不及防的到访让琬儿顿时疑窦丛生。 虎背熊腰的内卫府武骑尉赵勇,被另一位膘肥体壮的上府折冲都尉,给一并带来瑶华宫求见苏琬儿。 再度看见被自己打发走的,回京送信的武骑尉赵勇,琬儿惊讶不已。 这信都送到了,自己也告诉过他,那块血玉佛已经被自己弄丢了,赵勇还来做什么? 膘肥体壮的都尉一见到琬儿,便满脸堆笑地可劲作揖: “在下上府折冲都尉姜浔,见过琬儿姑娘。” 琬儿颔首,示意他二人快快坐下。 姜浔却不动,抬腿便往身侧的赵勇小腿上一记猛踢,将赵勇咚地一声踢得跪立在琬儿面前。 琬儿惊呆了,不知姜浔为何突然如此残暴地对待赵勇。 姜浔冲琬儿深深揖地,“琬儿姑娘,在下带赵勇来向您赔罪了!” 琬儿莫名,笑道,“将军何出此言?你二人并未开罪与我呀……” 姜浔满面难堪,“那是姑娘您大度,赵勇上次来寻姑娘要东西,说话不敬,害得姑娘生气。今日,姜浔便带着勇子来向姑娘赔罪,望姑娘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将这臭小子的错记在心上。” 言罢,姜浔还冲赵勇的肩膀狠狠一击,“你这大傻子呆着干嘛?还不快些向姑娘说点好话,赔赔罪。啐!只会吃闲饭的笨家伙!” 赵勇被唬得一个激灵,趴在地上冲苏琬儿叩头如捣蒜:“赵勇错了,求琬儿姑娘恕罪!姑娘恕罪!” 琬儿愕然,慌忙直起身来,避过两位大汉的大礼,紧走几步奔到将地叩得咚咚直响的赵勇身旁。 “赵将军快请起,您并没有对琬儿不敬,您也是依令行事,琬儿并没有丝毫怪罪于您的意思……您快些起来罢!” 赵勇却并不领情,魔怔似的依旧猛磕头,口中直呼是他吓到琬儿了,让琬儿原谅他。 琬儿哭笑不得,只觉得这两人实在讲礼得有些过分了。她都已经快要将赵勇的脸给忘记了,他们还死揪着那天的插曲不放做甚?再说了,吕吉山又不是他们害死的,完全没有必要来给自己道歉。 琬儿对叩头不 分卷阅读17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80 止的赵勇实在无计可施了,转头便用那乞求的目光,使劲招呼官阶更高的姜浔,赶紧来帮她劝劝赵勇,快别再叩了。 终于,姜浔发声劝住了赵勇。他一脸讪然,怀着万分的歉意告诉苏琬儿: 因为赵勇言语不当,不仅未能完成逝去的太尉大人的军令,还伤害到了琬儿姑娘您的心。依据军规,自己已经用五十军棍狠狠处罚过任务失败的赵勇了。 琬儿愕然,虽说从严治军是好事,可也从没听说过这样操作的呀? 琬儿急了,她再度向姜浔表示,别再为难赵勇了,玉佛确实被自己弄丢了,找不出来了,赵勇一点失误都没有,你们快回去吧!这事儿呀,就这么翻篇了! 可是姜浔却异常的坚持,他认为,玉佛找不到,赵勇便应该提出来帮助姑娘找,而不是像他做的那样,用言语威逼、恐吓琬儿。 所以,姜浔决定当着琬儿的面,再教训赵勇一顿,说着抬起腿来,就要往赵勇身上招呼。 琬儿吓坏了,找不到东西还会被打,这军规也忒严了点!她急匆匆将赵勇护在身后,冲快要将脚踢过来的姜浔大喊: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啊!赵将军他是无辜的!无辜的!琬儿这就再找找,再找找,一定把那东西给赵将军找出来!” 事件终于在琬儿“成功”觅得玉佛后,得以圆满解决。 姜浔将玉佛奉若神明似的放好后,冲琬儿再三告罪,求琬儿原谅赵勇。琬儿无数次表示,赵将军人很好,自己一点都不生气,喧哗了大半天的花厅终于沉寂了下来。 琬儿长舒了一口气,揉揉酸软的腰,挨着茶桌缓缓坐下。姜浔的致歉词太多了,可把自己给累倒了,如今他人都走了,那振聋发聩的致歉声还依旧在耳边回荡…… 心里怪怪的, 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琬儿抬头,望向花厅外二人离开的方向,秀眉缓缓蹙起—— 好你个姜浔,真有你的! …… 琬儿的话果然对李韧影响颇大,数日后,祝况被李韧唤到了政务殿。君臣二人一番你来我往后,李韧当场拍板,让祝况给自己做一月侍中试试。 这一日,祝况照例拿来了一大叠新出炉的京畿及地方官员的任免清单。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官员任免范围自然庞大。放在以前,李砚会让祝况替自己念个大概就行,五品以下的官员任免,李砚基本不会过问。 李韧却不同,他不仅不让人念,还得自己一个一个地看过去。有不清楚的人,他还会向祝况仔细询问。 香炉里的烟丝换了一根又一根,祝况侍立一旁,腿脚都有些麻了,正要抬手揉揉自己的腿。却见李韧慢条斯理地指着奏章的一处小角落,冲他发问: “吕吉海为何被免职?” 祝况一凛,振作起精神,躬身回应。 “回陛下的话,因吕吉海数日前曾向南衙禁军谭将军请辞,他想卸甲归田,回乡养老。谭将军念他守陵守得也算规矩,加上吕吉海身体也差了,三五不时便要告假养病。谭将军便做主允了他。这不,此番官吏调整,便将此事一并给呈了上来……” 自李砚掌权后,吕吉海便被贬黜去守皇陵,乃一小司戈,官阶只有区区八品。此等小吏的任免,南衙禁军统领批准后,报备门下省备案即可。送交李韧手上时,也是写在报备页的最末位置的。 谁曾想,李韧不仅把关全部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调整,连这种守坟的芝麻小吏也给他挑出来了。 祝况恻然,心道不好,南衙禁军统领老谭怕是要吃挂落! 果不其然,耳畔传来李韧波澜不惊的说话: “吕吉海的免职驳回,其余的转交门下省执行。传朕口谕,南衙禁军统领谭忱将军明日散朝后来此处见朕。” 祝况心底骇浪滔滔,面上平静如水,他再度颔首,二话不说便领了命。 祝况坐得稳侍中,靠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深知李韧此番手长是因为什么,他并没有提醒李韧,吕吉海官微职低,皇帝犯不着与自己的属下如此锱铢必较。 吕家与李氏皇家之间的爱恨情仇可谓是渊源流长,老谭马大哈一个,只看得见吕吉海是芝麻小吏,自己便做了主。却忘记了那吕吉海,哪怕只是一个守皇陵的司戈,可依然是姓吕的…… 李韧端坐堂中,面目沉沉。他如此做,并不是要故意为难谭忱,干涉谭忱应有的职权。吕吉山死,吕家已倒,吕吉海才干平庸,早已翻不起浪花。吕俊青与吕吉山不是一路的,他安心尚公主,如今再揪着吕家不放,已没有多大意义。 只是,他直觉:与吕家有关的一切人与事,是一定可以拿来利用的—— 有人一定会为了此事,来寻自己。 第126章 后位 李韧没有等来他意料中的人, 却等来了他的长姐, 乐阳公主。 乐阳面色铁青, 一进殿门便扯着李韧的袖子问:陛下,你办事也太拖沓了点,你的后妃们可曾选好? 李韧笑:长姐莫急, 朕须得慢慢看。 乐阳冷笑:你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双亲虽说没了, 兄长也没了,好歹我还在喘气。你选后妃如此重要的事, 不来与我商量, 偏要问一个贱婢的意思。我就想来问问陛下, 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李韧淡然, 嘴边噙着笑,长姐为何如此气急败坏, 韧只是让她给朕介绍介绍这些姑娘们的大概情况, 方便韧做决断。 是吗? 乐阳乜斜着眼,明显不相信:你对她啥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见她便见,只是别耽误了开纳后宫。来!今日本宫便是来帮陛下做决断的!咱姐弟俩就坐这么一处,现在就把你的皇后, 三夫人、九嫔, 先给定了!其余的, 以后慢慢来。 乐阳豪迈地将那一堆卷轴一个个摊开,就要拉着李韧来选。 李韧背着手,却不动了。 “长姐莫急, 韧不选。” “为何?”乐阳竖起柳眉,就快要忍不住了。 “朕先娶皇后,其余的日后再说。” “所以呢,陛下已经选好了?” “是的。” “谁?” 李韧望着乐阳不说话,嘴角依然是那淡淡的笑。 乐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陛下,您怕不是疯了?苏琬儿不行!” “为何不行?” 乐阳忍不住开始围着殿柱暴走,“我说陛下,她苏琬儿是咱李家的官奴。且不说身份问题,就算幼时她待你好,你也犯不着把她娶回家啊!她那一把年纪了,放普通人家,儿女都一大群了……” “长姐!”李韧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乐阳的话。 “朕心悦她,不在乎她的身份与年纪。” 乐阳 分卷阅读18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81 恻然,她咬牙半天,终于再度揪紧了李韧的胳膊。 “那么你知道吗?她与那吕吉山可是厮混得紧,郎情妾意的,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的!” “够了!” 李韧狠狠抽回了自己的胳膊,他眼中的怒意蓬勃毫不遮掩。 “长姐,琬儿是怎么对你,怎么对咱李家的,你难道看不见吗?投桃报李就不指望了,如今倒好,你不但不维护她的声誉,反而推波助澜,唯恐天下不乱!你这心里还有没有仁义礼信?” 乐阳惊愕,望着自己的兄弟说不出话来。 “你!” 乐阳太意外了,她完全没有料到李韧在听说了苏琬儿的这等丑事后,居然还掉过头来骂她!她兀自颤抖了半天,好容易憋出了一句话。 “她自己做的丑事,还不许人提,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咱李家的子孙都是怎么捡人剩下的吗?” “住嘴!你听听你说的话,与那市井村妇有何区别?” 李韧果断地截住了乐阳的话,他望着乐阳目光炯炯。“朕是皇帝,此事,朕说了算。再有人无中生有,胡乱造谣,诋毁琬儿声誉,朕拔了他舌头!” …… 李韧独自一人半靠牙床,面前摆了一碟新鲜樱桃,这是锦瑟刚送来的,是八百里加急,自河南道送来的第一批鲜樱桃。他自小爱吃樱桃,除了新鲜樱桃,加甜浆的,蜜酿的,风干的,他无一不爱。 可如今,他却自顾自望着这碟樱桃出神。 锦瑟,别让朕为难…… 李韧自小长于深宫,见惯了男人女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 今日乐阳如此气冲冲地来向自己讨伐琬儿,他原本并不意外。可是乐阳对那日他与琬儿在政务殿的纠葛如此了若指掌,就让他大大意外了。 他知道乐阳的性子,今日她是被刺激到了,才来找自己闹。 可是,他非常厌恶自己的身边人不忠于自己,反倒将自己的事传与外人——哪怕这人是他的长姐。 他才是天子,长姐不是。 那日锦瑟适时端着蜜露丸子的笑脸宛在目前,那么澄澈,那么自然。她对自己一直都如家姐般无微不至的关怀,李韧铭感在心,可是锦瑟,你不应该来拦我…… 须臾,李韧直身,唤来随侍太监陈昌治,要他记住,在没有陈昌治亲自提前通传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得肆意进出自己的寝殿与政务殿。 陈昌治默然,能“肆意”进出他身边的不就那两个人嘛…… 以往不都好好儿的,在颍川,又涨月银又送东西的,怎么突然又翻脸不认人了? 他踯躅了半天,终于将自己的疑问憋了回去,他一个低头,深深揖地:“老奴,遵命……” 李韧抬手,“这碟樱桃,你端走,朕现在不想吃……” 就在陈昌治躬身就要端着樱桃退下时,又被李韧一把拦住,他挠挠自己的下巴,想了想: “唔,送些去瑶华宫,就说是朕赏赐给琬儿姑娘的。” “是,陛下……” 李韧抬手,示意陈昌治退下,自己回到书桌前就要看书。东西送过去,心情似乎又好一点了。 那日把她惊到了,自己毕竟一直都在被她照顾,如今陡然角色变化,她不适应也实属正常。没事送点吃的玩的,自己多哄哄,日子久了自然就习惯了呗。 李韧坐在静谧的殿内翻看一本札记,不及翻页,殿门吱嘎,陈昌治端着樱桃又回来了…… 李韧扬眉,奇怪他怎么出去又回来了。却见陈昌治恭谨相禀: “陛下,琬儿姑娘求见。” 听得此言,李韧坐直了身,缓缓扬起嘴角,心头有一种怪异的苦涩泛起。 “召她进来。” “是。” …… 琬儿低眉顺眼进到殿中,选了一块殿柱边站着,离那案桌远远的。 李韧笑:“琬儿站那么远,朕都快瞧不见你了。” 琬儿默然,她本不想再见李韧的,可是自己答应过吕吉海,要帮他说项。如今李韧扣着吕吉海不让人辞官,自己总得要来问问原因。 好容易做足了心理建设,琬儿朝李韧又走近了几步,规规矩矩道了个万福。 “陛下,琬儿是为了吕吉海大人请辞一事而来……” 李韧挑眉,眼中尽是探究。 “陛下,您为何不允吕吉海大人辞官,毕竟他是因身体原因,不再适合守陵。” “琬儿,朕乃天子,朕做的决定,须得样样都告诉你理由?” 李韧的声音平淡无波,虽没有颐指气使,但其中的不耐烦与拒绝已是明明白白。 琬儿一口噎住,原来的那个韧儿已经长大了,自己得将他真的看作皇帝,不能再将他当孩子了…… 琬儿深吸一口气,匍匐在地,“陛下息怒,是琬儿莽撞了,琬儿只是想替吕吉海大人求个恩典。他们吕家死的死,散的散,反正已经不能成气候了,陛下何不留人一线呢?” 上首一阵静默,琬儿以为李韧生气了,抬起头来,陡然发现李韧不知何时竟来到了自己身边。 他蹲下身,勾起嘴角,“琬儿,你问了朕一个问题,朕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若回答得好,朕便也好好回你,你说可好?” 琬儿直起身,虽总觉得不踏实,依旧壮着胆子,点点头。 “好……” 李韧粲然,他抬手将琬儿轻轻扶起,将她往桌边带。 快要走至那大案桌旁,琬儿止住了脚。 “陛下有什么要问奴婢的,请讲。琬儿站着便好……” 李韧笑,他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松开手,自顾自走到案桌后那宽大的椅子上,舒舒服服地坐好。 “琬儿可是因为吕吉山,才会对朕如此疏离?” 李韧笑眯眯地说出这些话后,闭了嘴。他眼中有波光流动,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悦。 琬儿心中一颤,暗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自己要躲也是躲不过的。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坦坦荡荡盯着李韧的眼睛: “陛下,琬儿与吕大人……已经过去了。琬儿从前……从前确实与吕大人过从甚密。可是,可是琬儿从来未曾做过任何对不起李家的事。” 李韧嘴角含笑,心中却七上八下甩得厉害,听得琬儿如此回答,心下竟松快了不少。 他颔首:“朕信你。” 他坐直了身子正色道: “现在,朕也回答琬儿的问题吧。朕驳了吕吉海的请辞,是因为他乃吕吉山的胞兄,如若琬儿因为他们吕家与朕有了罅隙,朕便要他吕吉海一辈子留帝陵替他兄弟向我李家赎罪。” 李韧嘴角含笑,话却说得让琬儿心肝一颤。 琬儿急急冲李韧行礼,“陛下放心,琬儿的心,从来都是在陛下身边的。” 李韧嘴角的笑在漾大,他自座上起身,绕过案 分卷阅读18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82 桌,踱步来到琬儿身边。 他低头看向琬儿低垂的玉颈,雾鬓风鬟,冰肌玉骨。心头纵有百炼刚,早已化作绕指柔。自那绿鬓霓裳间散发出的幽幽梨花香,似乎就是令他痴醉一辈子的迷药。 “朕是琬儿陪着长大的,韧清楚琬儿是怎么待朕的。只是……” 李韧语迟,他抬手捏住了琬儿柔润的玉指。 “吕吉山已战死,你便忘了他吧……” 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带着丝丝讨好的乞求,这让琬儿惊愕不已,抬眼看见李韧眼中的柔情万种,她心头泛起惊涛骇浪。 李韧竟对自己如此情根深种,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他是帝王,也能容忍自己以往有过别的男人?只是,李韧对自己与吕吉山究竟知道多少? 不管怎么说,吕吉山再也回不来了,斯人已逝,空留遗恨。琬儿要活着,如若出不了宫,有李韧如此赤忱相待,也不能不说是一桩幸事。 可是琬儿依旧担心,她不愿意冒险,于是她强压下自己想投降在李韧龙袍下的意念,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朝李韧端端正正地跪下。 “陛下……琬儿……琬儿不配伺候陛下,愿意一辈子留在陛下身边做一女官,照顾陛下起居,求陛下恩准。” 李韧脸上的笑有些凝固,他极力摒除脑中那翻涌不止的种种猜度,只继续用那温柔小意的声音对琬儿诉说他的爱意。 “琬儿,朕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一心待在朕身边就好。韧的琬儿如此美丽,从前有人喜欢正常极了,如今韧长大了,可以娶你了,就想琬儿能应允,做我李韧的妻……” 说话间,李韧蹲下身,只手抬起琬儿那玲珑的下颌,琬儿看见他的脸上,唯有赤忱一片。 心头有浓浓暖流泛起,高筑的堤坝轰然崩塌,琬儿泛红了双颊,柔顺了眉眼。 “陛下……” 李韧粲然,如霞光初绽,他笑眼弯弯,伸手一把将琬儿揽进怀里。“韧就知道,琬儿不会真的拒绝韧的。 他俯首琬儿的发颈间,贪婪地追逐着她的香甜。 “从今往后,韧要你眼中、心中都只有韧一个……“ 琬儿嗔笑,费力躲开李韧四处追击的吻。花开媚脸,星转双眸,有娇莺婉转的声音如三月里温暖的春风,抚平了李韧一直高悬的心。 “陛下但有所命,奴婢无不遵从……” 第127章 追忆 是年三月, 礼部尚书接到李韧亲笔手谕, 要他即刻着手准备册立皇后诸事宜。李氏帝国最年轻的皇帝终于要立正妻了, 这让礼部尚书的精神为之一振,可择定的皇后备选人选却让一干群臣大吃一惊—— 瑶华宫的苏琬儿。 不出意外的,有谏臣奋起直谏:历代帝国皇后, 不是来自三品以上高官之家, 便祖上就是宗亲或权臣。苏琬儿一官婢,何德何能做得了皇后? 李韧淡然, 要说高官, 他苏家的官职, 在惠帝时期还不够高吗?不仅高, 人苏家在陇北可是大世家。 可苏琬儿的“黑历史”实在太多,桩桩件件都能让谏官说上三天三夜。 在世人眼里, 光苏琬儿比李韧大十岁就已经很挑战人底线了, 更何况苏琬儿宦海沉浮十数年,早已不是一个“纯粹”的闺秀了。 谏官、群臣、李氏宗亲,轮番上阵,对李韧开展车轮战、攻坚战。轰得李韧终日脑袋里都塞满了“祖制”、“贤德”、“忠贞”,与“正道”。 可是李韧能从大西北把皇位给打了回来, 就不怕再来一场战役, 把众人的非议给压下去。 几个月过去了, 李韧依旧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松口,非要册立苏琬儿为皇后。大家若是不答应, 那么他便不立皇后了,要不然,妃嫔们他也不要选了。 一堆老臣工被气的白胡子直抖,无不痛心疾首地出了大殿便捶胸顿足。我李氏子弟为何都被这一女子迷了心啊?我堂堂李家天下为何就走得这样难啊! 春去秋来,谏官、群臣、李氏宗亲终于歇了菜,大家都累了。折腾了大半年,他李韧拖了这么久,只要肯册立皇后就行,册立了皇后,妃嫔们还有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这么多位置,总会有人脱颖而出,最终抵消苏琬儿的“不良影响”的。 待到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时间已至深秋,琬儿的身子也调养得好了许多。这一日,在一干婢女、仆妇的陪同下,她要亲自出宫采买点自己需要备嫁的东西。 一行人从日出行到日暮,满载而归。在回宫的路上,行至长安路一道小路口时,琬儿唤住了车夫。 “右行至巷中,晚些回宫。” 车夫惊讶,李韧规定了回宫时间,这么一耽误,不就回不去了吗? 果然身侧有嬷嬷立马出头制止苏琬儿的这种企图,“苏姑娘究竟要去巷中寻什么?不是奴婢多嘴,陛下说了酉时得回,这眼下时辰快到了,可禁不得如此耽搁了。” 马车里传来琬儿平淡无波的声音,“嬷嬷若是急,便先回去,琬儿看完了便回。” 一干仆妇皆愕然,琬儿做官多年,从来都是她决定别人,哪有别人决定她的?大家熬不过她,便只能由她去了。 马车磔磔,进得巷中,巷内风卷落叶,落木萧萧,诺大个巷道竟也没几个人。 随行的女官想问这里究竟有什么,值得琬儿专程进来看。可是琬儿不说话,也没人敢去问。 马车经过一所大宅时,被琬儿唤停了。 青砖墙朴素又内敛,内里可见有楼宇亭阁参差错落,砖瓦歇山顶布满斑驳青苔。唯有屋脊檐际那精美绝伦的石雕瓦当和正吻,提示着在场诸人,这里曾经住着一户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高门贵胄。 “你们都在这儿侯着,玳瑁和佩兰随我过去。” 主仆三人走到那朱漆门外立定了脚,琬儿只定定地望着那不大的门脸儿发呆。 铜铸的门钉和青铜兽面铺首都已锈迹斑斑,原本高悬门楣的额匾已被取下,只剩下几根空荡荡的蛛丝飘荡其间…… 这里是吕府,曾经最煊赫一时的皇亲世家。 琬儿知道这里已经没人了,在她向李韧“求情”后,李韧果然放吕吉海辞官归田了。 吕吉海甚至还不知晓自己的免职书曾经被李韧扣下过,便被门下省直接通知可以不必再去帝陵了。吕吉海如释重负,他千恩万谢地辞了自己的上司,托人朝宫里的琬儿送来了一只紫檀帛画镜锦妆匛表示纪念后,便迫不及待地带上全家老小离开了京城。 以吕皇为代表的吕家,在吕皇死去后不到五年的时间,就在京城的贵胄圈内销声匿迹了…… 可琬儿依然忍不住想转过来看看,似乎在这里,她还能找到一点过往熟悉的味道和念想 分卷阅读18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83 。 “姑娘,门房里没人欸!” 玳瑁没来过吕府,她非常诧异琬儿为何非要来这人都没有的废宅子发呆。 佩兰却冲玳瑁使劲使眼色,让她住嘴。自己则紧赶几步要去推那虚掩的大门:“姑娘,来,要去瞧,咱们便赶紧些,别让陛下担心了。” 不等佩兰的手碰到那斑驳的木门,这扇门却被人自内打开了,几名面生的锦袍男子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为首一位,锦衣华服,簇新皂靴。肿泡眼,塌鼻梁,宽嘴巴,笑起来嘴巴直扯耳后根,活像一只正在吐泡的蟾蜍。 这个人琬儿认识,他是周升,原太常寺卿周尚安家的公子。李韧回来后,这周升的爹便被调至礼部司祭享。 周升满面红光,意气风发地刚走出门,便看见门边立了一个一脸惊讶的宫女。再往廊下一看,一名身着普通交领窄袖宫衣的美艳女子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眉间一朵妖娆的红梅花钿衬得人如明珠般光彩夺目。 周升一凛,觉得这女子眼熟得紧,想了许久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看她这通身的摄魄的气场,分明不同于深锁大院的普通女子,可看服饰,没有锦缎宽袖大袍,似乎又是普通的宫娥。 就在周升冥思苦想,究竟这立在自己新买的宅子跟前不走的人是谁时,自他身后冲出来另一位锦袍男子。白面皮,羽玉眉,桃花眼,是他才进京不久的茶商朋友卫墨。 “这位姑娘可是来寻我们周六郎的?”卫墨星眸微闪,内里全是调笑。 这立在当中的女子虽说穿着同其他宫娥并无不同,但通身气派,一看就是个主事的。如此千般娇媚,万种风流的美人十有八九都是周升这丑□□引来的。 周升有门路啊,跟宫里渊源深,这宫里宫外成日里巴结他的人,没有几打也有几十了。所以卫墨只当是又来堵路寻周升的,当众便开始冲琬儿打趣,边说还边朝周升眨眼睛,逗弄他水准高,这么优质的美人都被他搞定了。 琬儿并不生气,只冲他们一干男人淡淡一个颔首,“想请问这位公子,这所宅子,是被你买下了么?” “当然啊,正是在下新买的宅子。” 卫墨摇头晃脑,他想逗弄逗弄这名美艳的宫娥,周升身边美人儿这么多,他们都以逗弄来巴结周升的女人为乐。 琬儿颔首,继续微笑道,“想请问公子买价多少,小女子愿以双倍价格购买,绝不让公子吃亏。” 听得此言,卫墨有些惊讶,原来这宫娥是想买宅子的。他转头看了看周升,这丑□□望着那女子一副冥神苦想的痴呆模样,显然不指望他来逗乐子了,于是卫墨装模作样想了想,继续冲琬儿打趣: “唔,我这宅子可是好得很,花了本公子好大一笔钱,足足二百贯啊!” 卫墨痛心疾首冲琬儿伸过去两根指头,好似真的是他支付了这笔钱一样,惹得他身后一干子弟兀自偷偷笑成了一团。 卫墨话锋一转,盯着琬儿那艳若芙蓉的脸颊,嬉皮笑脸道: “不过嘛……若是姑娘你要买,在下便算姑娘二百贯即可。” 琬儿默算了算,觉得眼前这位男子还算实诚,吕府这么大的宅子才算她二百贯,在京中,比这小的宅子也奔三百贯去了。她又听得此男子一口外地口音,便柔和了眉眼冲他温和一笑: “公子不是京城人士?” “不是。” 琬儿笑,难怪了,他不知道京城宅子的行情,不过他一啥都不清楚的外乡人能以如此低价购得吕宅,也真是够好运的。 看在眼前这名男子如此厚道的份上,琬儿也并不想占他便宜,于是琬儿对这名男子身后嬉笑成一团的子弟们视而不见,只朗声对卫墨道: “若是公子以二百贯买了这宅子,那么琬儿愿以六百贯的价格,从公子手上买这所宅子……” 不等卫墨暗叹居然还有买方主动涨价的奇葩存在,只觉得身后一阵劲风吹过,周升疯也似地从卫墨身后窜出来,冲至琬儿身前,点头哈腰拼命作揖。 “在下周升,有眼无珠,不识得琬儿姑娘真容,无理了,无理了,求姑娘恕罪……” 苏琬儿笑,冲周升摆摆手,“周公子不用多礼,琬儿一介女流,哪需要被人记住。” 周升扯开了嘴角,笑的灿烂,佝着身子的模样愈发像一只□□。 苏琬儿以往官做得大,与数代帝王皆走得近,如今又快要做皇后,在京中高门士族圈,早已是如雷贯耳。可她又长期侍立于吕皇与李砚皇身边,十足近臣架势,很少跑宫外。所以除了能长期与帝王打交道的高官及家属见过苏琬儿,大多数官家子弟却并不识得琬儿的容貌。 所以,当远远站在府门口的卫墨诸人见周升如此举动,都傻了眼,呆立原地。 琬儿笑眯眯地同周升说话:“周公子,琬儿要同你的朋友买这座宅子,麻烦你也帮帮琬儿向你朋友说项说项,六百贯,看他是否愿意……” 不等琬儿说完,周升早已将自己弓成了虾米,口中高呼: “琬儿姑娘莫听他胡诌,那人就爱开玩笑,这宅子是我周升买的。姑娘若是喜欢,周升愿以原价转让,姑娘的银子,小的可不敢赚,一百贯即可……” 琬儿愣住,一百贯? 她想不通吕吉海为何以如此低价处理这宅子,琬儿呆滞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周公子……这宅子,为何如此低廉?” 周升直起腰来,望着琬儿满是疑惑的眼,咧开大嘴笑得张扬: “戚,琬儿姑娘有所不知,这宅子,是那倒霉吕家的。这乱臣贼子早在京城待不稳了,前些日子被免了职,寻思着回老家,恰好被我周升得知了,便来寻那吕吉海,要他把这宅子转给我。那吕吉海求之不得啊!他这宅子,好多人白送都不要呢,克死儿子、死兄弟,老婆疯了,他自个儿病了……” 周升止住了嘴,怕自己吓到琬儿,又扯起一脸的谄媚,“不过姑娘您放心,长安街这一块儿,就没有不好的位置。周升特意从那青丘观请了玄诚道长来看风水,把这宅子给治治,就没事了……” 耳畔是周升那刺耳的絮叨,眼前是一张谄媚得令人作呕的□□脸。琬儿心中有怒意氤氲、蒸腾。 吕府占地六亩,三十处院落,二百多间房,内里的湖乃太液湖引出的支流汇聚至此,真正的聚宝盆所在。彼时不少看过此地的相术法师无一不赞叹,此乃长安街最棒的风水宝地了,直可媲美长乐宫。 此处建宅,是彼时吕后经千般斟酌、万般考量后选定的。如此好的宅子,被这□□嘴说得如此不堪,一百贯便买了来,不是吕吉海傻了,便是她苏琬儿傻了。 琬儿的心在滴血,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吕吉海也曾是响当当的执掌 分卷阅读18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84 整个北衙禁军的统领。看那斑驳的大门与那布满青苔的屋顶便可得知,吕府也早已入不敷出。如今连家破后离京,也要被人顺手剐一刀。 周升不知苏琬儿与吕家的沟桥,只自顾自夸赞自己的本事,却被琬儿平淡无波的一句话给喝止住了。 “玳瑁,取一百贯,我现在就要这宅子。” 第128章 石出 琬儿仗着自己的“非凡地位”, 当场便从周升手上将吕宅再度买回。其实买了她也无用, 她除了母亲没有旁的亲人, 没人用得上。 买下这东西,反倒有可能给她带来“祸端”,若是李韧得知苏琬儿出街置办嫁妆, 结果把吕宅给置办了回来, 指不定心里会怎样的醋海翻波呢! 于是佩兰急了,拽住玳瑁的手不让她去取银子, 一边苦苦劝说苏琬儿莫要心血来潮, 考虑好了再说。 琬儿执意要买, 她知道这会开罪李韧, 但是她就想任性这一回,吕家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这宅子了。说不出是为什么, 她心里是那么的难受,只需要花一百贯而已,她就可将吕宅给救回,为什么不花呢? 琬儿买下宅子便回了宫,宅子里她都没敢去看。她留下两个贴身小黄门守着那宅子, 让他们第二日寻人将宅子收拾干净, 她要让吕宅一直保持它原来的样子。 …… 李韧很快得知了此事, 他面上并无不悦,只摆摆手,冲那嬷嬷淡淡地说:朕知晓了, 日后琬儿姑娘想买什么,你别拦着,让她买就是。 李韧依旧还是想要寻琬儿说说此事的,于是他来到瑶华宫,可是他什么都没法再开口问了,因为琬儿生病了。躺在床上,脸颊通红,额上放一块降温的巾帕,一直在睡觉。 许氏一直在房间照顾女儿,她对李韧说,许是出门太久吹了风,琬儿自那日买了宅子后,回宫的半夜便病了。发起了高热,满嘴胡言乱语。 李韧问,“太医瞧过了吗?” “当晚便瞧过了,说是受了风寒。” 李韧摸摸琬儿的额,依旧烫得吓人。他思虑片刻,转身冲玳瑁说话。 “你出去门外,寻那陈昌治,让他去把阿殊那唤来给琬儿瞧瞧。” 阿殊那是苗医,她是李韧自颍川带回的女子。此人乃土生土长的苗寨姑娘,却千里迢迢奔去昆仑山,只为寻一种只长在昆仑山雪线附近的一种草药。 偶然的机会,她碰见了李韧,阿殊那敢想敢干,天真又泼辣,李韧喜欢,极力挽留她为自己所用。阿殊那便如此留在了李韧身边,又随他一道回了京城,如今虽在太医署供职,却并不出诊,她有自己单独的宫殿,她只“玩”她喜欢的草药。 阿殊那穿着苗人特有的麻质苗服,满头满身叮当闪亮的银饰,扭着纤腰来到了瑶华宫。 她兀自来到琬儿的床畔,示意李韧让开,自己躬身便朝琬儿的脸上细细瞧去。 阿殊那边瞧边冲玳瑁询问了琬儿病发前后的情况,心中有了数。又撩开琬儿的锦被,寻到她的手腕,兀自按上了她的脉搏。 阿殊那静默,面上有风卷云涌,陈昌治在去向她传达李韧口谕时便同她说了,她需要诊治的病人乃李韧即将迎娶的皇后。 阿殊那思虑片刻,转头冲李韧低语:“陛下可否出门回避片刻?” “很严重么?太医们说只是风寒。”见阿殊那如此慎重,李韧满面焦虑,心里七上八下的。 阿殊那笑,“陛下毋需担忧,的确是风寒,只是阿殊那想替琬儿姑娘施针退热,须得给姑娘宽衣,故而……” 李韧明了,急忙点头,示意阿殊那赶紧的,自己这就出去。 房门阖上,屋内除了昏睡不醒的琬儿,便只有琬儿的母亲许氏与婢女玳瑁和佩兰了。 阿殊那端坐床头却并不动作,许氏想问她何时施针,阿殊那开口了: “许夫人,我想知道您的女儿从前嫁过人么?” 许氏愕然,她有些生气,她不知这嫁人跟治琬儿发热有何关系,女儿明明独居深宫,这苗女却问出这样的问题,岂不是在侮辱人?她虽觉不悦,依然郑重地冲阿殊那解释,她的女儿未曾出阁。 阿殊那虽直爽,也分明看见许氏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阴霾。她欲言又止,踯躅片刻,果真从随身的包袱中取出一包长长的银针。 “劳动许夫人帮助,替阿殊那除去琬儿姑娘的外裳,阿殊那给姑娘运针退热……” …… 琬儿觉得喉咙里烧得快要燃起火来,好容易哼唧了两声,唇边果然有冰凉的水缓缓注入口中。 凉水注入,犹如给琬儿注入了一记强心针,她终于有力气抬起自己的眼皮了。 帐暖灯昏中,眼前出现一位明显南夷特色装扮的女子,高挑的柳叶眉,上扬的丹凤眼,鼻似线雕,啄人心髓。见琬儿睁眼,她兀自凑近床头,朱唇微启: “琬儿姑娘醒了,是我替你退了热。” “谢过……这位姑娘……” 琬儿费力地扯起嘴角算是冲苗女笑了一下,她转动脖颈看向屋内,耳畔传来苗女平淡无波的声音。 “姑娘需要什么同我说便是,我让她们都出去了,包括你的母亲……你可以叫我阿殊那。” “阿殊那……”琬儿口里念着这个两辈子都从没听到过的名字,脑子有些迟滞,她不知道为何此苗女要把她的婢女都撵了出去。 “琬儿姑娘,是陛下唤我来替姑娘诊治的。” 琬儿颔首,这个她知道,自己刚醒来就看见她,不是她治好自己的,还能有谁? “所以有些问题,阿殊那是一定会如实向陛下禀告的。” 琬儿颔首,她觉得眼前这女子说的很对,忠于李韧,是她的本分,只是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同自己说这些,很是怪怪的。 “所以呢?阿殊那想同琬儿说什么?” 琬儿抬手无力地拂过自己的额——唔,热真的退了,这苗女看来有点本事。 “琬儿姑娘可曾嫁过人?此事我首先询问过你的母亲,她说你尚未出阁。阿殊那不敢再问,所以专门守在这里等姑娘你醒来,听你亲口同我说。” 琬儿心中咯噔一声,她放下胳膊,抬眼看向眼前这名陌生的苗女,她眼中有审视,有猜度。虽然她知晓此事一定会被李韧发现,但是经由第三人的口转告李韧,她觉得比自己最终被李韧发现还要令人难堪…… 琬儿定了定心神,只浅浅地冲那苗女点了点头。 “没错,我是没有出阁,可是从前……从前我跟过旁的人……” 苗女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的波动,似乎这件事并不是最有关紧要的,她急急摆摆手,“不是这个。” 她凑近琬儿的脸,眼中尽是焦灼。 “那人为何让你有孕,却又给你种下致宫 分卷阅读18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85 寒之物。请您务必要如实告诉阿殊那与陛下,以免皇室生乱。” “阿殊那……”琬儿抬手,她揉揉自己的额头,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与上一句究竟有什么关系? “你究竟在说什么?”琬儿一脸茫然,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退化了,阿殊那说的话,为何她都听不懂。 见她如此,阿殊那愈发惊愕。 “你曾有过一个孩子,你竟然不知晓?” …… 琬儿定定地躺在床上,默默品味阿殊那离去前爆料给她的“惊天大秘密”。 因自己宫寒致身体气血瘀滞不调,再加上曾经生育过,恢复起来会更不容易。所以阿殊那在太医署开出的风寒药方之外又增加了一剂暖宫补气的方子。 她需要回宫向李韧复命,所以方子的作用,阿殊那需要同李韧细说。 阿殊那让她细细回忆,近年来身体突然变差前,有无接触过特别的人或物。她告诉琬儿,此物非吃进肚的食材,许是常用的物件或器皿,如今被自己抛弃了。因为琬儿并没有病入膏肓,而是很明显的正在迅速恢复当中。 脑中有什么尘封的记忆被自己慢慢唤醒,它们曾经是那么的无足轻重,以致于她早已将这些人和事都轻意地抛弃在过往的岁月中,任凭它们流逝。 唐照武那一记踢腹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痛,已深深刻入自己的灵魂深处。而自己醒来后,坐月子般的调养,吕吉山那么多莫名其妙又无厘头的规矩和举动,无时不在提醒着她,她与从前相比是那么的不同。 姜浔与赵勇对血玉佛怀有的,那独一无二的执着与契而不舍,也不是没引起过自己的怀疑。 吕吉山,果然是背着我做了不少事啊…… 皎皎朗月下,吕吉山那温柔的呢喃犹在耳畔: “琬儿,将来我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怨我吗?” 琬儿直起身来,轻轻来到妆台前坐定了。她打开妆匛,盒子的底部压了一块锦锻,那是她曾用来包裹血玉佛用的。玉佛已在许久前被姜浔给自己“骗”走,随吕吉山“陪葬”去了。 她轻轻抽出这块锦缎,细细摩挲其上的妆花线,默默回味着这块“旷世活石”那不凡的品相与神秘浸色,她的心头有百味翻涌—— “我不会原谅你,吕吉山。” 第129章 湮灭 加了阿殊那开出的暖宫补气的方子后, 风寒药效明显改善。琬儿在瑶华宫躺了几日后, 病症逐渐减轻, 也再没发过热。 期间李韧派陈昌治送来过几次参茸、鹿胎等有助暖宫的食材,询问过她病症是否有减轻,而他人, 却是再也没来过了…… 琬儿笑, 她其实并不哀伤,也并不埋怨李韧。 不仅是因为男人的誓言有多么的不可靠, 她已经在吕吉山身上看得个通通透透了。而是因为李韧, 在她眼里从来都是那个还会缠着自己要樱桃吃的孩子。 琬儿默默地继续准时用药, 准时用膳, 大口大口地咽下各种形状,各种味道的温补膳食, 仔细保养自己的身体。她从不抱怨谁, 也不哀叹世事无常。只是在她身体彻底恢复后,她端坐案前,认认真真地给李韧写了一份“奏章”。 这是一份特殊的“奏章”: 琬儿在奏章里感谢了李韧对自己的错爱,并对自己让李韧如此失望,表达了诚挚的歉意。她奏请李韧, 能否看在她对李家也算有所贡献的份上, 恩赐她一个平民身份, 放她出宫。最后,琬儿以无比崇敬的心情,祝愿李韧能成为李氏帝国最英明伟大的皇帝, 祝愿李氏的江山,能千秋万代! 奏章是玳瑁亲自送交陈昌治手上的。陈昌治依旧那么恭谨和蔼地回复玳瑁,他一定会把这份奏章递交李韧过目的,并让玳瑁转告琬儿,请她务必放心。 听得此言,琬儿满心期待地开始等待。 数日过去了,长乐宫并没有动静…… 十数日过去了,长乐宫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眼看一月过去了,琬儿的奏章犹如泥牛入大海,泡都不曾泛起一个。 琬儿急了,李韧究竟什么意思?就算要把自己再度丢回掖庭,也得要吭吱一声啊! 于是,琬儿决定亲自跑一趟。 她不要玳瑁陪,因为这种丑事,她巴不得拿把刀将这段时间统统都给剪了去。琬儿一个人急匆匆地奔到长乐宫外,托守宫的小黄门替自己去寻陈昌治。 她知道阿殊那一定把所有的都告诉了李韧,所以她不想再见李韧,再见也只能徒增尴尬,就像李韧也不想再见她一样。 长乐宫里静悄悄的,小黄门进去通报了挺久也不见出来回复。因琬儿在李韧心目中的不一般,守宫的军士也对琬儿网开一面: 他们建议琬儿去长乐宫前殿等,那里有椅子可以坐,也会有宫娥给她端茶。 琬儿踯躅了半天,终是架不住宫门口的狂风呼啸,自己的病才好不久,可别再吹病了。她掖紧了自己脖颈上的斗篷,一个人顶着风朝前殿走去。 …… 宫娥送来茶点后便悄然退下,留下苏琬儿一人独自坐在前殿吃茶。深秋颓力的日光透过槛窗熏入了大殿,给大殿镶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琬儿又呆坐了许久,依旧没有人来。琬儿轻叹了一口气,罢了,人不想见自己,写什么都没用。 琬儿直起身,朝那半开的殿门走去。手才碰到殿门的边,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将殿门轻轻推开—— 李韧那英武中带着青涩稚气的脸,印着熏然的日光出现在琬儿面前。阳光懒懒地披在他的肩上,他的眉梢带着笑,如那三月的春风,轻轻吹进琬儿的心里。 “是韧不好,让琬儿久等啦。” 李韧进殿,反手将殿门阖在身后,那柔软的日光陡然被绝于殿外。 “琬儿过来……” 一只大手捏住了她的柔荑,将她往殿后的暖阁带。 “天气渐凉了,你为何不叫几个仆妇陪你过来?” 李韧低头,嗔怨地看向琬儿肩头那单薄的斗篷,伸手捏了捏。 “可是陈昌治没把那几匹妆花缎送去你宫里?那锦缎便是专给你做斗篷的,韧记得还让他选了几条银狐皮一并给你送过去,让你自己决定怎样搭配……” “陛下……” 李韧绝口不提自己的事,琬儿心中惴惴不安。 李韧冲她温柔地笑,安排她坐在暖暖的暖炉旁,又唤宫娥给琬儿送一盅杏仁饧粥来暖暖身子。 琬儿无奈,只好默默解下斗篷,规规矩矩坐在牙床上任由李韧安排。 待宫娥离去,李韧三两步回到琬儿身边,两只手包起琬儿的手来使劲揉搓。 “你究竟吹了多久的风,手竟如此的冷……” 琬儿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 分卷阅读18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86 了,“陛下……您瞧见过奴婢递过来的奏章么?” 李韧眉间的笑依旧和煦,“看完了。” “那……陛下,您……” “朕把它扔了。” “……” 暖阁内是难堪的静默,琬儿将自己的手从李韧的双手中抽了出来。她觉得害得李韧如此难堪的人,是她自己,自己已经再也无颜呆在这瑶华宫吃闲饭了。 琬儿站起身来,一边向李韧跪下,一边说话: “陛下,琬儿让陛下失望了,所以恳请陛下…… “别说了。”李韧端坐牙床,适才那温暖的笑荡然无存,一张脸色阴沉得快要拧出水来。 他挺直腰背,望着琬儿低垂的脖颈,面目沉沉。 “琬儿,你可知朕今日为何如此迟才来见你么?” 琬儿抬头,看见他眼里有血红的丝。 “乐阳公主听说了你的事,这段时间里,纠集了咱李家的叔伯宗亲,每日来寻朕讲道理,他们要朕将你再度送回掖庭宫。今日你来时,长姐还未走。” “陛下……” 琬儿动容,“求陛下责罚。” 李韧勾起唇角,伏下身,看进琬儿的眼,“你知道朕如何处置此事的么?” 琬儿茫然,她仰头看进李韧沉沉如墨丸的眼,缓缓摇头。 “说朕没有伤心当然是假的,我想将你关起来,亲自狠狠责罚,可是,朕知晓你其实从来不曾想过要背叛朕,朕舍不得责罚照顾过韧的琬儿。直到长姐纠集了宗室叔伯们来让韧另择皇后,韧便决定了……” 琬儿望着他,红了眼眶,“陛下……是奴婢让您难堪了……” 李韧的脸上有风卷云涌, “朕将阿殊那送回了颍川,是她不顾及医者仁心,将你的病情轻易泄露。” 琬儿恻然,“陛下……” 没想到阿殊那替自己看好了病,却丢掉了金饭碗。 “至于你。”李韧的声音平淡无波。 “你且回去继续将养好身子,韧要的是能为我李家传宗接代的皇后。十日后,陈昌治会将册立诏书送至瑶华宫。” 琬儿惊愕,“陛下?” 李韧面目沉沉,他一把拉起琬儿的手,将她自地上扯了起来。 他将琬儿拉至自己的牙床边,抬起胳膊环上了她的腰,将自己的脸深深贴近她的心口。 “琬儿,朕很累,除了忙于国事,还要与他们天天舌战。朕想与你一直在一起,可是他们都不答应。朕不怕与他们纠缠,就怕你,也要离开韧了……” 琬儿语迟,她本想告诉李韧,她苏琬儿是最不适合做皇后的那个人。因为她不仅出身低贱,而且她与吕家的种种过往,皆是她终身无法抹去的印记。 她无法母仪天下,也不能帮他执掌后宫。如若让苏琬儿做了皇后,他会一直这么累下去,直致疲累到厌恶琬儿这个拖油瓶。 可是李韧这么可怜,他像儿时那样搂着她的腰撒娇,她说不出再拒绝李韧的话。 琬儿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紧贴自己腰间的头和颈。 “陛下的话,琬儿都记下了。陛下如此赤忱相待琬儿,奴婢铭感五内,琬儿自当披肝沥胆,替陛下分忧……” …… 回到瑶华宫的苏琬儿并未在家呆多久,而是盘桓片刻,便又换了车马直接奔出了大明宫,她去了乐阳的公主府。 她知晓,乐阳会在晚膳时归家,因为听李韧说,她去了池昌,那里有她李家另一个叔伯的跑马场。 琬儿带上了她新买回的,吕府的地契、房契与大小钥匙,她要寻的人,是吕俊青。 乐阳已经将她视为祸害她亲兄弟的仇敌,她无法再直接与乐阳交流,她要在晚膳前见到吕俊青,她需要吕俊青替自己周旋。 …… 是年冬至,大明宫西北角发生了一场大火,火势很猛,连绵数里,烧毁了许多宫殿,廊宇。 其中最为惨烈的是瑶华宫,宫殿彻底化成了灰。苏琬儿,这名一月后即将举行册立大典的未来皇后的名字,也伴随这场大火,灰飞烟灭…… 李韧暴怒,杀了负责宫禁的北衙禁军千牛卫数十号军士,负责内庭看护的黄门,宫娥逾百人。 可是杀再多的人,也换不回心上人那生机勃勃的娇颜。初识情滋味的李韧,一夜之间,断肠天涯。 第130章 夫子 陇北, 一个名叫塔衣镇的小集镇上, 不知何时来了一户低调又神秘的大户人家。 说她是大户人家, 并不是说人多,富裕。相反,她家人很少, 就两架马车的出行量, 可是她们却一口气盘下了集镇上最大的,杨大官人的七进大宅。 说她神秘, 是因为, 据见过她们出入的街坊邻居讲, 这户人家统共就见过两名姑娘出入。姑娘年纪都不大, 穿着朴素整洁,可行为举止端庄又内敛, 比从前杨大官人家的老管家还要进退有度。 最有见识的在街角算卦的宋先生说, 这俩姑娘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人一定是宫里来的! 众人惊愕,宫里的贵人怎么跑到这穷乡僻壤来,每日还要出街买家用,为何不多招几名婢女伺候自己呢? 宋先生摆摆手, 嗤笑众人见识短:你们懂什么, 这俩姑娘就是婢女, 她们是伺候贵人的。 一众听客绝倒,嘴都张得可以塞得下一个鹅蛋。如此端庄大气的姑娘居然是婢女,难不成她们伺候的是九天王母?宋先生, 你那么能的,快给大家伙算算,这家住户的贵人究竟是谁?好让咱没见识的都开开眼! 宋先生勾唇,捻着稀稀拉拉没几根的胡须,拿起算筹噼里啪啦一通猛操作。须臾,宋先生恍然:我知道了! 众人急迫:是谁? 宫中返乡养老的公公。 众街坊邻居、父老乡亲的疑惑在这神秘大户落户塔衣镇一月后,终于解开。 塔衣镇第一所私塾开张了,她有一个磅礴大气的名字:塔衣书院。 众人终于明白为何这神秘人家需要如此大的宅子了,因为这书院就落脚在这宅子里。宅子前半部分是书院,后半部分才住人。 书院的先生是个女夫子,书院开业那一天,吉时炮仗响过后,脖颈都望断的塔衣镇老百姓们,终于看见了那神秘大户人家的贵人。 她同所有陇北妇人一样,发髻高卷于耳后,用一块花布巾固定,身穿小夹袄,百褶撒花裙。与众不同的是,她额间一点嫣红的红梅花钿妖娆又夺目。 女夫子如落入凡间的九天仙子般出尘脱俗,让一干群众终于相信了,以往见过的那两名端方内敛的姑娘果然是婢女。 塔衣书院招收学生的标准很简单,无论贫困、富裕,只要想读书,都可以来参加。 束脩随意,不一定非要凑足六礼,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 分卷阅读18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87 、红枣、红豆,送来她也收,一样没有的,女夫子依然笑眯眯地教。 更让塔衣镇女孩子兴奋的是,女夫子还招收女学生。 只是因为书院夫子少,就女夫子一人教书,她的母亲也会识字,只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终日卧床,不能再授课了。所以女学生的课会少一些,安排在晚膳过后一个时辰。 女夫子才思俊逸,辞采风流,教书也细致耐心,深得诸学子的喜爱。不过数月,塔衣书院的大名甚至传到了百里之外的晋安城。人人都知道,在那偏僻的塔衣镇,有一名容貌与才学皆惊为天人的女夫子——苏琬。 苏夫子与她的母亲并两名婢女,在这陇北偏远的塔衣镇立下了足,塔衣镇的人们都喜欢她。 因为她很大方,除了教书不讲究束脩,让许多寒门子弟也有了念书的机会。逢年过节她还会免费给大家写对联,描花灯。苏夫子写的对联,花灯上的诗词都是现作,提笔成诗,开口成章,拿着她描过的花灯上县城,还会引来县城子弟的围观。 苏夫子什么都好,就两样很奇怪。 头一个,便是她都作妇人装扮,大家却从未见过她的夫君。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人们只当她是新寡,不少适龄男子便开始春心萌动。 塔衣镇有个草药铺子,掌柜叫秦敛,二十有五,丧偶不久。生得鼻直口方,伟岸潇洒,是这塔衣镇远近闻名的俊俏郎君。苏夫子甫一露面,秦敛便被她的出尘样貌所折服,可苏夫子除了教书,平日里也不出门,出街、采买皆两名婢女完成,压根儿无法见面。 秦敛的儿子只有两岁,送来念书显然不合适。秦敛又是卖药的,除非苏夫子病了,没事人家也不会来跟他有交集。 秦敛抓耳挠腮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一个好主意,他赶了满满一大车的束脩送来塔衣书院,他要见苏夫子,他自己要念书! 都说学习不怕晚,白发方悔读书也不迟。所以苏夫子照例接受了秦敛的入学请求,可是待得二人见面,那秦敛眼也直了,舌头也撸不直了,满脸痴汉相,连他自己带来的小厮都看不下去了。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这书,肯定是念不成的,一大车束脩由秦敛原封不动地带回。 在这山野小镇,能配得上苏夫子这样的男子的确不好找。于是有热心的妇人试图给她从晋安城张罗相亲,晋安城是这里的县城,可算得上是大地方了!可是但凡有人给她介绍优秀的小伙时,苏夫子总是羞红了双颊,连声道谢后再婉拒对方。 第二个,便是苏夫子每年春夏之际便会外出游历一番。她总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人生之要义便在乎山水之间。 于是每年春暖花开时,苏夫子便带上自己那位唤做玳瑁的婢女,束发纶巾,作男子装扮,胡衣胡马,策马远游。 苏夫子远游内容丰富,她访山问水,寻幽探古、考察风俗、采集传说。每次远游归来,她都会一并从身上摸出几本她一路写下的诗词、文著,散发给诸学子传阅。 岁月辗转成歌 ,时光流逝如花。这一年,苏夫子的母亲病逝了,夫子伤心了许久,连授课都暂停了。 为了让夫子重新高兴起来,玳瑁提议夫子再去远游一趟。夫子思索片刻,答应了。她一夜之间便决定了此次远游的目的地: 安西都护府。 西边突厥人退了,夫子想去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想去看看那边的孩子。 边疆隔几年就会打仗,如今新帝登基后竟好了许多。突厥人的地盘在缩水,都已经退到大宛以西去了,现在正是去边疆看看的好时候…… …… 天地苍茫,昏黄的戈壁与黄沙构建了赤水关所有的一切。赤水河自那同样混沌的天际奔腾而来,绕过荒无人烟的戈壁滩,流过寸草不生的沙丘,蜿蜒向东。 赤水关孤零零地耸峙在高山之中,孤峭又冷寂。 这里,曾经是大唐帝国抵御突厥人的第一线,随着突厥人的西撤,这一处曾经屯兵逾十万的关隘,也缩水成了只余数百兵的一个普通哨点。 赤水关脚下的赤水镇,因其卓越的地理位置,依旧是南北行脚商逗留的热门集镇。商贩们在这里贩运野兽的皮毛,大宛的宝马,中转江南的丝绸,瓷器与茶叶。驻军减少了,走南闯北的人,却多了起来。 在一处唤做悠客来的客栈里,琬儿端坐窗前用着面前的一碗面疙瘩。她与玳瑁来到此地,已经两天了。 这里的原住民皆是军户,以往此地的驻军,有许多都是这些军户人家的孩子。他们基本不用念书,因为他们生下来就是要当兵的,念书不重要,重要的是会使刀。 如今赤水关不再是军事重镇,当地的孩子虽然依旧是要当兵的,只不过被真正征召去当兵的几率却大大减少了许多。如此一来,还真有了教孩子读书习字的学堂出现。 琬儿去看过这里的学堂,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开的,他曾是大德年间的秀才,如今回来老家养老。他一边开茶铺,孙女替他卖茶,他在一旁用树枝,用石块等一切趁手的东西,教一群垂髫小儿习字。 琬儿敬佩这个老先生,送了他一些笔墨纸砚,还要义务帮助他教几天书。 身后传来店小二甜的发腻的招呼声。“王员外,您来啦!好久不见,员外请坐这儿!” 板凳桌椅一通乱响,身后有人七零八落的安顿好了。琬儿转身,看见一位满脑肥肠的中年男子好容易把自己搁在了凳子上。男子太胖,大肚子搁在桌面下,似乎满心不甘,把那一面的空隙都塞满了,跃跃欲试想要搁到桌面上来。 “王员外这是要去哪儿呢?亲自出门,吹风吃沙的……”店小二笑得见牙不见眼,躬着腰像只虾,极力与这胖男子套近乎。 “呼呼……还不是那个黄神医,每日只看五个诊……呼呼……排队抢诊号的都排到关外去了!昨日来了个姑墨城的……呼呼……千里迢迢非要来这穷乡僻壤同我抢周神医的诊号……呼呼……我出价到五两银都愣是没抢过!没法,只能今日再去……呼呼……” 王员外不知道因为太胖,脖子上肉太多还是怎的,喉间好似拉了一个风箱。说一句话,风箱便拉一阵。说完那一长句后,竟将脸憋得铁青,身侧立马有小厮冲上来,忙不迭抬手使劲替王员外顺气。 “老爷莫急,老爷莫急,咱今日定能轮得上,定能轮得上!” 小厮转头便朝小二招呼,“快些,我家老爷饿了,你店里的招牌菜赶紧的,走一波!” 琬儿暗笑,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连这儿的大夫看诊,居然都能限量,还比谁出价高。五两银,穷人家一家人都能吃一年了,这还只是看诊费,再加上药费……这宫里的太医署 分卷阅读18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88 也赚不了这么多月银吧…… 琬儿百无聊赖地边吃边听身后的王员外一边拉着风箱,一边同旁边的人吹嘘黄神医怎样治好了他娘多年来的心悸。如今他喘不过气来,生怕哪日夜间一口气没喘上来,一命呜呼了,所以今日备了足足二十两银。就不信了,不就一个看诊号嘛,我还抢不了了! 备二十两银,只为抢个看病的资格。琬儿乍舌,在心底将这名黄神医狠狠鄙视了一番,都说医者仁心,这样的大夫,压根不配替人治病,居然还能有脸自称神医! 不多时,琬儿用完了面疙瘩,正要起身唤小儿结账,却听得背后那王员外一声爆喝: “黄神医!” 那声音,气冲霄汉,唬得琬儿天灵盖都一炸。 身后有脚步声咚咚乱响,王员外随身的几名小厮离弦的箭一般往客栈外奔去。 琬儿愕然,循声望外看去,但见几名小厮拉住了刚走至客栈前方不远处的一名斜挎褡裢的男子。小厮们都很激动,咋咋唬唬,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琬儿仔细听去,大概意思是说,黄神医您这又是要去哪儿啊?别不是又不看诊了,您老每日只看五人,还经常关门歇业,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怎么活呀! 琬儿摇头,暗自爆笑,这王员外也真是够轴性,干嘛非要找这种不配做大夫的人看诊。人品如此,医术能有多高?琬儿是瞧不上的。 就在琬儿示意玳瑁赶紧结账,她们该出发去替茶摊老汉给人教书了,琬儿听见了一个曾经熟悉的声音,自客栈外纠缠不休的人堆中传来。 “你们未时再来,今日,我非得去替我家老爷买点东西不可,午时定会回去的……你们放心吧……” 琬儿后背的汗毛陡然竖起,她丢下玳瑁,二话不说便外客栈外冲去。 她朝王员外那几个小厮的方向奔,正瞧见几名小厮满脸讨好的给中年男子陪笑作揖。 黄神医背对着琬儿,麻衣素布,清瘦挺拔,看不清脸。但琬儿知道,自己定然没有听错人。她的心跳得很快,她奋力朝男子奔去,却见那男子与几名小厮道别后,果断绕过人群向街道深处走去…… 琬儿张口想唤人,突然发现自己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周大夫? “周大夫!周大夫!”琬儿不管不顾张口高呼。 可是这儿只有黄大夫,没有周大夫。再加上今日正值赶集日,街上人山人海,琬儿的喊声轻易就被嘈杂的人语叫卖声淹没到底。几步没留意,那清瘦挺拔的背影早已泯灭于人海。 琬儿顿住了脚,她喘着粗气,焦灼地原地打转。身后有一双手拽住了她: “公子……你在追谁?” 玳瑁那素来沉静无波的眼中也有丝丝恐慌,自己一转头,琬儿就不见了。这穷乡僻壤的,姑娘要是被人抢走了,该怎么办啊! 琬儿来不及向玳瑁表示歉意,她满脑袋都是那个熟悉的男声—— 吕家大夫,周大夫! 第131章 郎君 黄神医很有名, 琬儿没有费多大的劲便寻到了黄神医的医馆。门脸儿不大, 缩在小巷的尽头, 门外人山人海。 琬儿留意了一下,如她所料,挤在门前候诊的人群中几乎没有衣着褴褛的穷人。大部分是负责排队抢诊号的小厮、婆子, 少部分是衣着整洁的病患本人。 更让琬儿惊讶的是, 在候诊的人群中,她还听见了姑墨洲之外的, 其他地方的方言。 琬儿有些迟疑, 周大夫在吕府这么多年, 想来也不应该缺钱啊, 为何如此一副好利模样?而今日如若自己没有听错,那人的确就是周大夫的话, 看他的穿着, 又的确拮据得紧。 可是缺钱的话,为何又不多看几个诊呢?如此多病患求着他看,他将五人的名额扩大至十人,这收入也能翻番啊! 琬儿满心狐疑,心里七上八下的立在人群的后面, 只远远的看。 好容易, 医馆门打开了, 自内走出个药童,他手脚麻利的安排众人退出医馆的门槛外,自己端立在医馆大门正中央, 气沉丹田开始宣布规则: “今日黄神医依旧收治五人,同往常一样,底价一两银,各自出价,价高者得。” 人群中有人不满:今日开门开得晚,咱都等了半日了,神医就勉强再多收几个吧…… 童子面无表情,依旧波澜不惊地开口,“不接受者,可自行离开。” 众人静默,毕竟都是来求人的,神医不给看了,也不能拿刀逼着人看病。 “二两银。” 人群中有人开始出价。 “二两一。” “二两二。” …… 随着出价的进行,堆积在医馆门口的人越来越少。 有老妪眼看诊金已逐渐涨至四两银,忍不住当场蹲下就抱头痛哭,“昆儿啊!娘对不起你啊……” 与老妪一样,不少被高诊金阻拦在外的人无不纷纷摇头,扼腕叹息: 这铁门关的人都跑来与我们抢了,日后呀,怕是没活路了…… 可是,再抱怨也没有用,谁也不敢规定,赤水镇以外的,其他地方的人不许来赤水镇瞧大夫。千错万错都是自己没钱啊! 琬儿立在旁,眼看这一切,惊得目瞪口呆。 竞价搏杀仍在继续,看诊费已攀升至令人恐惧的八两银!仍有七八名衣着华丽的小厮与管家喊得面红耳赤—— 大家杀红了眼。 再挤走两人,位置就稳了! 终于!看诊费定格在九两一钱不动了。小药童继续波澜不惊地走至堂前,抬起双手冲其中五人恭谨作揖。 “有请这五位病患入医馆候诊。” 被挤走的两人苍白着脸,捏着荷包发了好长时间的呆,眼睁睁看着中选的五人皆满脸喜色地招呼着自己的老爷、夫人赶紧进医馆看病。 悠客来客栈里见过的那位王员外也中选了,他今日拔得了头筹,正是他一举将看诊费抬高到了九两一,终于将这时局定格。 王员外抖着满身的肥肉趾高气扬地第一个走进了医馆,他出价最高,理所应当的是黄神医今日的第一个病人。 琬儿依旧呆立在原地,她不说话,也不走。玳瑁想问自家姑娘,她们是不是要等到神医关门,可是抬眼看见琬儿那紧蹙的蛾眉,只好又把喉间的疑问重又咽了回去。 黄神医看病很仔细,看一个病患至少需要一盏茶的时间。琬儿从日上中天,等到日薄西山,好容易等到最后一个病患心满意足地走出医馆大门,药童正要抬起门板关门打烊时,琬儿疾走几步拦住了药童关门的手。 “这位小先生,我要见黄神医。” 药童直起身,眼中有惊愕,他冲琬儿上下打量了一番,开了口: “公子来晚了,竞价已经结束了,公子 分卷阅读18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89 明日再早些来吧。” 说完药童示意琬儿请退出医馆,自己好继续关门。 琬儿抬手按上了药童手中的门板,扬声道,“我是你家黄神医的朋友。” 药童满脸惊愕,眼中有鄙夷之色泛起,这种死缠烂打非要神医免费看诊的人他见得多了,自称是神医他三叔的都有呢! 药童敛下心中不悦,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尖酸刻薄。 “神医他没有朋友,公子请回吧,明日神医还会再来的。” 说完,他再也不理会琬儿紧按其上的手,自顾自开始关医馆门。 琬儿急,急火攻心,她张口便喊。“十两银。” 药童果然停住了手,他抬眼看了看琬儿的脸,琬儿心领神会。她迅速将钱袋从玳瑁胸口的衣服里扯了出来,拎在手上,冲这药童抖弄得内里的银子哗哗直响。 药童颔首,冲琬儿抛过来一句,“公子且稍候。”转身便重又进了内室。 须臾,药童出来了,他礼貌地冲琬儿恭谨一揖: “抱歉让公子失望了,神医说今日太晚了,他须得回去了,公子明日再来吧。” 琬儿笑,朱唇轻启: “二十两。” 药童惊,他不再说话,转身便往内室奔去。 …… 琬儿被药童延请入内室,玳瑁随行。 琬儿看见内室端坐一位清癯的中年男子,胡须修理得整整齐齐,端方严正。 不出意料的,琬儿看见他的脸上泛起同自己一样的惊愕。 “苏姑娘。” 黄神医从座位上直起了身,他冲琬儿颔首一揖: “周承邦见过琬儿姑娘。” …… 琬儿有太多的话想对周承邦说,他是吕家唯一一个随吕吉山出征,至今还活着的人。 想问的太多,反倒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周承邦倒是一副迫切模样,他仔细的看琬儿的脸,并示意琬儿将手腕伸出来让他把一把脉。 周承邦掏出一方丝巾,搭在琬儿手腕上,便闭上眼睛搭上了她的脉搏。 不多时,他重新睁开了眼,“姑娘的身体很好,只是近日有些虚火,多吃些瓜果,多喝水。这赤水关风干沙燥的,随身带水,有百益。” 说完,他干净利落地起身,收拾药箱一副就要回家的模样。 琬儿急切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周大夫……”琬儿欲言又止。 “你……见过他吗?” 周承邦转过头,看见琬儿那沉沉无波的眼。 “承邦奉劝姑娘,把他忘了吧,他回不来了。” 琬儿心中咯噔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无情掐断。她胸中有丝丝怒意蒸腾,周承邦说话不中听,她问的明明不是他回答的那个问题。 “你为何不回吕府?” “我在这儿还有事。” “家奴私逃,依律当斩。” 琬儿挑起眉毛,有气势昂扬。 周承邦默然,他情绪复杂地望向琬儿,眼里有云雾翻涌。 “琬儿姑娘,承邦不是奴籍。” “……” …… 周承邦最终还是将琬儿领回了家,琬儿缠着他问各种各样的问题,不让他走。周承邦实在熬不住了,他不走不行了,天王老子都别想拦着他。 “你究竟在着急什么?” 琬儿满眼探究,这周承邦太怪了,不是奴籍,不是逃兵,却更名改姓缩在这大漠,不回吕府,也不回他自己的老家。诊金收这么贵,今日就出诊半日,入至少百两银,却身穿粗布麻衣。 “你究竟在搞什么鬼?鬼鬼祟祟的,当心我揪你去见官!” 周承邦带着药童洛弦背着药箱在前面飞奔,琬儿就快要追不上了,若不是玳瑁扶着她,她怕是要累趴下了。 周承邦无奈,转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冲琬儿低语。 “琬儿姑娘,在下实在是很急,都是被你耽搁的,并不是想跑快些甩掉你。你放心吧,我就住在这胡同尽头,门口一株沙冬青,承邦先回去忙,你且慢慢来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头继续狂奔。 琬儿扶额,提起一口气,示意玳瑁将自己拽得更紧一些,迈开大步继续跟随周承邦飞奔的方向追去。 …… 很快琬儿便在玳瑁的“帮助下”来到了周承邦的“家”。 这是一进的小院落,却有一个高大的围墙,门口一株沙冬青。进得院门后,举目望去,没有多余的花木植物,只有满院子的草药。 没错,有干的,有湿的,有搭在架子上晾干的,也有拿木桶专门泡水里的。架子叠架子,箩筐累箩筐,琬儿行走其间举步维艰。 琬儿啧啧称奇,心道这周承邦真是个药痴,一个医馆都不够他装草药,自己睡觉的地方也得要利用起来。 此时已过戌时,厨房里有青烟升起,可飘出窗的却不是饭菜香,而是浓浓的药味。 莫非周承邦有家人生病?怪不得那么火急火燎的。 琬儿缓步走进堂屋,没见到人,左边内室里传来窸窣人语。 琬儿循声走向内室,刚至门口,便看见屋内一左一右站了两名药童,其中一名是洛弦,另一名,却是个姑娘了。 “进屋后,莫要乱碰东西,墙边有两把椅子,你们好好坐着就行。” 大漠边缘的春季入夜寒冷赛内陆,如此天气,周承邦却脱掉了外裳,仅着中衣,袖子撩得老高,露出大半个胳膊。他背对着门口,手中兀自忙活。听得细碎脚步声近,头也不回,张口便冲琬儿说话。 琬儿一边走,一边张嘴想回话,“好的”二字刚涌至喉间却被一口噎住,周身血液好似凝固。 她张大了嘴,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她看见周承邦面前躺了一个人,宽肩厚背,长臂蜂腰,高鼻薄唇,长眉入鬓—— 那是吕吉山? 第132章 彻痛 琬儿保持着迈步的动作却忘记了行进, 玳瑁跟了进来, 转头看见吕吉山的脸, 也惊呆了。二人便如此保持着僵直的动作,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周承邦手脚麻利地将一根根长长的银针深深扎入吕吉山的头脸…… 屋里没有人说话, 只有周承邦不时低声命令洛弦给自己递银针。 琬儿的心从乍一见到吕吉山时的狂跳逐渐变得冰冷。 吕吉山怎么都不睁眼的? 可他面色红润, 呼吸平缓,分明又是活着的…… 他的头脸和身体上都被周承邦扎满了银针, 他却一声不吭。从琬儿进门到现在, 琬儿看见他连手指都没动过一下。 他成了活死人。 …… 周承邦是在距浮沙山很远的, 靠近突厥人地界的, 一处石头山谷外发现吕吉山的,山谷里全是风化的石头。漫天黄沙中, 吕吉山浑身是血, 分卷阅读18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0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90 独自躺在一块巨石旁,半边身子都被飞沙淹没了。 黑袍军在持续搜寻浮沙山及周边数十里区域七日后放弃了继续寻找。 周承邦不甘心,自己带上药童去寻吕吉山,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就被他给找出来了。 吕吉山受了很重的伤, 周身伤口很多, 周承邦给他浑身上下都清理好后, 发现最严重的不是吕吉山身上的刀伤。而是,他好像再也醒不来了…… 不知道吕吉山究竟发生了什么,黑袍军搜寻了那么多天都没看见他, 周承邦去,便找出来了。 周承邦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吕吉山白白在黄沙中躺了那么多天后,就是专等着被自己找出来的。可周承邦知道,自己绝不能带吕吉山再回赤水关了。 “周大夫,为何就不能带吕大人回关呢?回去,不仅有人手可以照顾吕大人,还能带着他随军返京。” 琬儿环顾四周,土坯的墙,昏暗的房间,凹凸不平的地面。她想不明白为何周承邦非要坚持带着吕吉山窝在这简陋的小房子内。 “苏姑娘有所不知,吕大人出城迎敌之前,承邦偶然听到过一耳朵。大人曾对陈启将军说,当地驻军中有人通敌,攻城敌军的兵器有异。他还曾私下告诉承邦,让我就呆我自己的营帐内,除非他亲口安排,要承邦勿要插手军中治疗事宜,以免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陷害。” 周承邦拿巾帕抹开满脸的汗,“苏姑娘,吕大人,他不容易。” 在昏黄烛火的印衬下,琬儿才发现周承邦的两鬓竟已斑白。 “苏姑娘,朝廷派来的军队里,没几个与他一条心。在这样的穷凶极恶之地,承邦一直觉得,二爷其实是被咱自己人害成这个样子的……” 苏琬儿的心跌到了谷底,她能想象吕吉山在赤水关能遇到的困境。赤水关是黑袍军的驻地,李韧也来了赤水关,突厥人再加上此地诡异多端、变幻莫测的自然地理环境…… 吕吉山他这是换了一种方式,再一次败在了李韧的脚下。 “承邦旁的不敢说,但仗着我这一身的手艺,定然不会让吕二爷受委屈的。” 周承邦起身,自洛弦手中接过两个土陶大碗,一个摆在琬儿面前,一个摆在玳瑁面前。 “二爷生病了,需要好药,承邦得照顾他,没法亲自外出采药,眼下二爷的药都是承邦买来的。所以只能委屈委屈咱自个儿了,姑娘将就用点吧,你们来得突然,洛清也没法准备。” 琬儿低头,看见碗里稀里糊涂一大团,仔细分辨一番,发现是胡饼,被切成了块。加上一点青稞面、白菜梗和水煮了,便成了这样的一大碗。 喉间有什么东西堵得慌,琬儿急急颔首,双手接过洛清递过来的箸,低声道谢。 洛清还是个孩子,小姑娘又黑又瘦,以致那双眼睛显得过分的大,她冲琬儿腼腆一笑: “苏姑娘长得真好看!可惜洛清做不好饭,洛清被周先生捡回来时才六岁,这些做饭的手艺都是洛弦教的……” 琬儿粲然,“洛清很能干了,就这样的,琬儿也做不出来呢……” 听得此言,小姑娘乐了,抱着嘴,笑得爬到了周承邦的肩上。周承邦扭头望着瘦猴子般的洛清一脸慈祥,眼角的皱纹如那绵延的沟壑,一直划进了斑白的发鬓: “嘿!小妮子莫要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啊!还不快点把自己肚子填饱,晚些时候干不完活,看你怎么哭。” 琬儿突然觉得手中的箸有千斤重,她想起刚进院门后那堆积如山的药材,口中那混合浓浓青稞味的胡饼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 周承邦三两下将青稞胡饼粥倒进自己的肚子后,他温言招呼琬儿慢用。自己胡乱抹了一把嘴,直起身来冲洛清问话。 “二爷的汤呢?” 洛清听得此言,骨碌直起身,兔子般冲进灶房,须臾,小心翼翼端出来一小碗汤。 刚接过琬,周承邦将琬凑至鼻尖,脸上立马变了颜色。 “你没去掉红参?二爷有些上火,我不是让你去掉红参吗?” 周承邦浓眉紧缩,语气严厉又威严。 洛清如临大敌,当下立得笔直。 “回师傅的话!黄芪三钱,白术两钱,炙甘草三钱,当归两钱,升麻一钱,柴胡两钱半,生姜九片、大枣六枚,洛清数得清清楚楚。” “为何还有红参味?”周承邦怒意稍缓。 “回师傅的话,或许是因为这锅,洛清午间蒸过红参。前几日有参有些霉,您不是让洛清把院里的那些参都给蒸熟吗?” 听得此言,周承邦终于舒了一口气,他缓和了眉眼,冲洛清说话。“好吧,下次记得蒸药的锅别再给二爷炖汤了。锅没了,便去买。” “是,师傅。”洛清扭着衣角,低头小声回话。 周承邦瞟了一眼洛清那扭成了麻花的衣角,不再说话。他扭头招呼洛弦赶紧吃完,好进屋来帮自己,抬腿便往里屋走去,他该伺候吕吉山喝汤了。 洛清一脸委屈地坐回桌旁,抓起没吃完的面糊糊继续囫囵吃起来。 “洛清……”琬儿柔声唤她。 “唔。”小姑娘扬起乌溜溜的大眼睛。 “洛清,你师傅只是做事认真,并不是在责备你。”琬儿眼中有笑意盈盈。 “知道!其实他也是因为抠门。”小姑娘低头抠着碗边的一块缺口,小声嘟囔。 “他怕我放了红参浪费了药材,他得重炖一份。上次洛清就是少放了鹿茸,他觉得药剂量不够了得重做,那么多药材浪费了,拿竹竿狠狠抽我屁股……” 琬儿一口气噎住,眼前浮现出医馆外竞价争抢五名看诊号的火爆场景。 “你师傅为何每日只接诊五人,不多瞧几个呢?” “他慢啊!师傅他东瞧瞧,西问问,效率极其低下!” 洛清压低嗓门,将下颌冲里屋方向轻点,一脸鄙夷。 “他每日必须给二爷施针两次,早上出门前一次,夜间睡觉前一次,有时候还得亲自出门采办点药材。虽然大部分药材都是洛弦师兄采买,但是去哪里买,买什么成色的,都是师傅提前去定好的。 再加上二爷还需要伺候擦身,按摩肌肉,运动关节。我是女孩子做不了,洛弦师兄手法还不到位,力气也不够,这些事情都得师傅自己做。 所以啊……他就算再想多瞧几个,多赚几两银子,也是不能够了……” 琬儿默然,她望着一脸幸灾乐祸的洛清,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 “师傅从前一直都自己出门采药,美其名曰,药铺的草药,都不如他自己采回来的好。其实啊,就是舍不得那几个草药钱,宁愿累自个儿。” 洛清是孩子,常年缩这小房子里做饭洗衣,煮药煮饭,没人听她说话,憋坏 分卷阅读19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1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91 了。好容易来了个不干活的苏琬儿,正合心意,拉着琬儿的袖子便开始数落起自家师傅的不是来。 “如今啊,二爷拖住了他,他哪儿都走不了,买药开销巨大,于是他便想出个看诊五人,各自竞价的法子。之前还有人背地里戳他脊梁骨,骂他没有医德,可后来渐渐便没人骂了。” “为何没人骂了?”琬儿好奇。 “因为师傅的医术高超啊!常人倾家荡产都瞧不好的毛病,到他这儿,可能只用倾一半家产便瞧好了,你说是不是还是得寻师傅才划算?” 洛清满脸炫耀,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她冲琬儿挤眉弄眼,瘦小的脸蛋上五官都挤去了一块,看上去可笑极了。 琬儿却笑不出来,她转头呆呆地看向里屋那斑驳的木门,胸中块垒,难受得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 …… 琬儿提着热水,端着水盆,手腕上搭块巾帕,立在了里屋的门口。 “周先生。” 她恭恭敬敬冲周承邦轻呼。 周承邦正在替吕吉山按摩筋骨,听见琬儿唤他,抬起了头。 “吕大人需要擦身,周先生忙完后,琬儿来给他擦便成,您也好早些休息。” 周承邦颔首,他抬手揉了揉自己酸软的脖颈,扬起嘴角,“那么,便辛苦苏姑娘了……” “不辛苦,琬儿还得替吉山谢谢先生才是。” “承邦还有一会,苏姑娘先坐这儿歇歇罢。” 琬儿颔首,笑意盈盈地进屋,寻了个凳子坐好,默不作声看周承邦替吕吉山揉腕伸腿。 “周先生觉得……觉得吕大人,他什么时候能好?” 琬儿的身子微微前倾,眼中是浓浓化不开的愁。 周承邦手上不停,他低头,思虑了片刻,沉声回应。 “这脑袋里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承邦也不知二爷什么时候能醒,如今,二爷的身体,问题倒是不大了,只是,这脑子似乎一点好转都没有。姑娘若是能天天同他说说话,替他动动关节,或许能早一些将他唤醒也不一定……” 周承邦将手按上了吕吉山发际间的神庭穴,轻轻揉压。 “承邦最近正尝试一种新的治疗方法,我就不信了,我周家十数代人的积淀,赶不走压制二爷神明的恶魔。” 周承邦说得平淡,他那低沉又柔和的声线入耳,却激得琬儿心中有波浪滔天。她直起身来,冲周承邦叩拜得端正。 “周先生的大恩大德,琬儿没齿难忘……” “姑娘多礼了,二爷是咱大唐的英雄,承邦照顾二爷,是心甘情愿。他们害了二爷,神仙会替咱们处罚他们的。” 第133章 将军 琬儿就这样在周承邦的小房子里住了下来, 房间太少, 她便在吕吉山的房间里搭了一个临时的铺, 方便随时照顾他。周承邦只能住进了徒弟洛弦的屋,玳瑁则与洛清挤在了一块。 琬儿摸出来一锭金,让洛清赶紧去寻个大一点的宅子, 尽快安排妥帖了, 让大家换个宽松点的环境。玳瑁负责照顾所有人的生活起居,周承邦则带着徒儿在照顾吕吉山之余, 每日照旧看诊半日。 琬儿换上了边疆妇人的麻衣素裙, 额帕裹发, 原来那个光彩夺目的苏琬儿早已消失不见。繁华落尽, 看过千帆后的琬儿早已放下了过往的恩怨情仇。 她照顾吕吉山,不仅是为了她自己, 也是为了李家。吕吉山与李氏兄弟们, 他们都是这个天下的牺牲品,他们都在用他们各自鲜活的生命,为那高高在上的皇权祭祀。 …… 这一日,替吕吉山擦身完毕的琬儿,刚端着水盆走出房门, 便看见周承邦拿着一包东西, 与徒弟洛弦在急切地交代着什么。 琬儿倒完水, 周承邦依然还没交待完。琬儿听见周承邦提到了大宛,那里曾经是突厥人的领地。 “周先生,您是要让您的徒弟去往大宛国吗?” 苏琬儿终于忍不住发问。 “是的。”周承邦满脸的无奈:“二爷的药, 需要一种只有大宛才有的黑色甲虫做引子。承邦曾请托一个西域商队替承邦购买,可定金给了商队,如今却再也联系不上了。” 周承邦想让徒弟洛弦带上二百两银,独自穿越沙漠,深入突厥人腹地,去往大宛国,购买那神秘的大宛甲虫。 因为吕吉山离不开他,他哪里都去不了。所以只能这里的最后一个男人,洛弦,去办这件事了。 琬儿看了看洛弦那不及自己粗的小腰,削尖的下巴,菜黄的脸色,干枯的头发,心里默默地流了一地的血。 “周先生。”琬儿开口止住了周承邦的絮叨。 “周先生,琬儿身上有银子。若是周先生放心,琬儿愿带上玳瑁,招徕一队西域镖师,护送我去往大宛,琬儿去买回吕大人需要的甲虫。” 琬儿说得恳切,她眼中有火光闪耀,她能为吕吉山做的实在太少,但凡有一丝希望的,她都愿意去尝试。 …… 琬儿朝塔衣镇去了一封信,告诉留守的佩兰,自己或许多年都没法再回塔衣镇了,她会尽快处理好手头的事,再回塔衣镇接她来与自己同住。 至于塔衣书院的事,只能麻烦佩兰替自己善后了,束脩退还,好好同塔衣百姓们解释解释:苏琬,实在抱歉,没法再继续教书了。 琬儿带上玳瑁,在一队三十余名混合西域土著镖师与汉人镖师的陪护下,干净利落地上路了。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他们踏过飞沙走石的戈壁滩,穿过热浪滚滚的沙漠;翻越高如屋脊的葱岭,滑过冰雪皑皑的雪山。有不少镖师或因饥渴、寒冷,或因猛兽倒毙途中,葬身黄沙、冰窟,历经千辛万苦,一行人终于成功抵达大宛国。 在大宛,通过西域镖师的牵线搭桥,苏琬儿成功找到了吕吉山需要的黑色甲虫。用特殊的烘烤方式烘干脱水后,琬儿将甲虫干细细用锦盒装了,再带着自己余下的镖师,浩浩荡荡重返赤水关。 眼看就进入大唐的疆域了,琬儿归心似箭,要回到她熟悉的地方了,琬儿决定抄个近路——她要从北向直接进入安西都护府。 …… 穿过一片戈壁滩,眼前出现一片小集镇。这是休勒镇,原本隶属突厥。突厥人后撤后,李韧毫不犹豫便将这个小镇接管了过来。 小镇规模还不小,人流熙攘,叫卖呼号声此起彼伏,一派繁华好景象。 琬儿招呼镖师们都去街边一处酒馆喝点酒,辛苦了这么久,眼看就到家了,大家也该放松放松。 镖师们很开心,苏琬儿这一路上都很急,大家一直在赶路,都累坏了。 镖师们忙着喝酒行令,玳瑁忙着跑上跑下帮助琬儿打点,琬儿乐得讨个清闲。酒馆中央的戏台上正在演 分卷阅读19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2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92 一出戏,琬儿便一边吃菜,一边看戏。 戏排得很粗糙,讲的是一个将军,为保卫边疆不受外敌侵犯,奋勇杀敌,最后战死沙场。将军如此醉心杀敌,他的肉身死了,可他的魂灵却没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斗志昂扬的魂灵依旧带着同自己一样,早已死亡的自己部下的魂灵与敌人奋勇作战。 休勒镇最开始的时候也并不是突厥的传统地盘,它的百姓都是乌飞国的人。他们太过弱小,很容易就被突厥人征服,吃尽苦头的乌飞国好容易盼得野蛮的突厥人被撵走,顺理成章地,接下来又投身大唐。 虽然属于不同的种族,但人类歌颂伟大,追捧英雄的心都是相同的。不知是谁,创作了这一出戏,甫一面世,竟引得休勒镇百姓疯狂追捧。他们弱小了太多年,他们为这样的英雄折服,他们渴望这样的英雄。 台上的演员演得投入,虽然有各种各样的不足,他们依然将将军的热血与激昂演绎得淋漓尽致,台下的观众疯狂叫好。 或许是身有所历,心有所感,琬儿第一次为如此简易的一出戏心有戚戚,连眼角也湿湿的。 身侧有人低语:休勒镇离将军谷很近,他们只是将我们的一个战将当作他们的英雄来崇拜,可笑之极,可笑之极…… 琬儿惊讶,转头便看见身侧那一桌,坐了几名行脚商,看他们的佩刀与头饰,应是汉人无疑。 琬儿笑,心道,英雄没有种族,不论是哪里的人,只要他做了英雄的事,就值得为天下所有的人崇拜! 她转过头,不想再理这几名自命不凡的汉人行脚商,只津津有味地继续看台上的演员们向台下的观众们致谢,却听见耳旁的低语声继续。 “将军谷隶属咱赤水关,关内知道的人反倒不多,可在这休勒镇,真是神一般的存在。” “将军谷怎么了,为何如此声名远播?” 又男子噗哧一声笑,“郭老五不就是石村的人吗?那将军谷,便是你们口中的乱石滩。” “哈!乱石滩!乱石滩怎么了?” “郭老五你离乡多年,有所不知,数年前突厥人进攻赤水关,有咱汉人将军同突厥人在乱石滩交战过,将军谷因此得名。 只因此役过后,谷内异象环生,匪夷所思。每每狂风大作,常闻金鼓之声乍起,澎湃激昂,如有千军万马在谷内搏杀。而今日这出戏,也正是休勒镇人化用了咱将军谷的传说……” 心头有莫名的悸动。 咱汉人的将军,却经由他族百姓的口来颂扬,而我们自己却不知道?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可怜将军在为国捐躯时,可曾想过他如斯舍命相护的家国,是否也会象他铭记他的国一样记住他的人。 虽然她在赶路,她依然很想去将军谷看看。 …… 黄沙蔽日,千里闇然。风卷尘沙中,茶摊的竹棚在这苍茫戈壁滩,显得愈发渺小又孤寂。 自混沌的戈壁尽头缓缓走过来一人一骑。身披褡裢,着青色劲装,挎嵌宝长剑。大大的防沙帷帽下探出一双修长又苍白的手,勒紧了缰绳。 “请问这位老先生,此处可有茶水?” 老汉已经很老了,佝偻着背坐在茶摊的正中闭目养神。听见有人问话,他连眼也懒得睁,波澜不惊地张口。 “无。” 剑客愕然,“您这不是茶铺吗?为何茶铺却无茶水?” “茶水仅供有缘人,小姑娘且自去……” 帷帘唰地一声拉开,露出一双皎若明月的脸,额间一点嫣红光艳夺目。 “那怎样才算有缘人?您还未曾抬眼看我一眼呢!” “缘在乎心,而非在乎身,你我非一路人,何必再睁眼。且去,且去。” 琬儿笑,她觉得此老汉甚幽默,她蹭蹭下马,独自走进茶棚,自顾自寻个凳子坐下。 “开门纳财者,皆为广结善缘。老先生既然开茶铺,便是与天下人结缘。何来心缘、身缘之差。” 听得此言,老汉终于舍得掀起眼皮了,却并未再开口,只任由琬儿独坐棚中,自己则继续闭目养神。 琬儿并不在意,她只抬眼四下里张望,棚里空空如也,除了几把桌椅啥都没有,自然也没有茶壶茶杯了。 琬儿暗笑,这么一个空棚就开茶铺,也不知待到有缘人来了,他又该拿什么来招待呢? 眼前有怪石参天,潼潼兀立。琬儿一面细细打量那堆乱石,一面口中自言自语。 “这就是将军谷了吧?石头堆而已,有何特别……”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姑娘既已来,便请用心细细看……” 琬儿乐开了怀,心道,若是无缘,你为何让我用心看,小老头就嘴倔。面上依旧无波,琬儿只朝老先生微微颔首,对他的话表示感谢,便不再言。 耳畔风卷狂沙横扫千里,原本昏黄的白日愈发颓力,周遭更加暗了。 将军谷巍巍然兀立苍茫天地间,谷内阴风阵阵带动石坠风号,如有怪兽。琬儿恻然,愈发捂紧斗篷,放低帷帽,只盯着面前这方空荡荡的小方几。 如有利剑穿云而来,猛听得金鼓乍响,画角声震,谷内异响声顿起。有千军万马袭来,风啸剑鸣间,将士们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琬儿一把掀开帷帽,愕然望向眼前的将军谷,心头有诡异的激荡拍击着胸膛—— 那声音如此真实,如此清晰,让她忍不住想要流泪。 午夜梦回,她无数次地听到过这个声音。这是他的声音,那声音如此熟悉,自她的内心深处传来。 双腿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漫天昏黄中,琬儿直起身来,开始向将军谷的入口走去…… 黄沙刮过细腻的脸颊,如刀锋刺面,琬儿找不到帷帽了,她也没心思去找。她跌跌撞撞朝谷口奔去,她的心跳得很快,有一种隐隐的期待攒动,激得她想要不管不顾地冲进深谷。 天彻底暗了下来,空气中都是血的味道。 耳畔刀锋相撞,血肉相搏之声渐止,迷乱人眼的黄沙中有人影憧憧。 一个高大的身影渐近,熏人的血腥味中是她最熟悉的男人的气息—— “你怎么来了,琬儿?” 第134章 惊鸿 琬儿的呼吸停滞了, 浑身的血液好似凝固。她睁大了眼, 粗砺的沙灌进了眼睛也不觉得痛。 一双刚劲有力的手捏住了她的胳膊。 长眉入鬓, 一双璨星般的眼盛满笑意出现在她的眼前。 “琬儿是特意来寻我的么?” 如五雷轰顶,琬儿呆立当场。 “吉山……” 一只粗砺的手透着干燥又温热的暖意将她的柔荑包裹。 “琬儿,随吉山回营, 这里很危险, 你不该来……” 分卷阅读19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3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93 琬儿呆若木鸡,只怔怔地任由这男人牵起自己的手, 将她带至一匹黝黑的战马前。 马蹄上都是血, 马腿上一道深深的刀痕。 铸铁般的胳膊将她高高举起, 稳稳放在马背上, 身后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上了她的后背。 “咄!好马儿,咱回营!” 耳畔黄沙依旧呼啸, 背后那具胸膛依旧宽广温柔。 琬儿的脑子有些转不动,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脸颊火烧火燎的。再低头看看腰间那只坚硬的胳膊,他依然还在…… “噗哧!我的琬儿傻了。” 身后传来男人喉间低低的笑,“怕不是太高兴了,以为自己在做梦?” 琬儿扭头, 看见他斧刻般的脸上尽是温柔, 他的脸上有斑驳的血迹, 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琬儿担心,抬手去抹,被他一把拦住。 “都是突厥人的血, 很脏,你别碰。” 眼中有热泪猝然涌出,琬儿回转身,悄悄抬袖拭泪。 哪怕是个梦,我也希望这个梦能长一些…… …… 吕吉山的营帐在一片胡杨林的旁边,琬儿还看见了一方小小的池塘。 吕吉山说,自他离开赤水关追击突袭困龙潭的帕伊,他的人马已经在这片山谷转悠了四日了。 “兀术儿是恶魔,他不仅杀我边民,还杀了均儿,我要替均儿报仇。” 吕吉山淡淡地说,一边用一块麻布擦拭自己佩刀上的血。 “均儿是大嫂的心头肉,吉山没能照顾好他。我对不起大哥,不杀了兀术儿,我绝不回京。” 喉头被堵住了,琬儿望着吕吉山的脸,说不出话来。 “你准备怎么杀他?” 琬儿极力忘记突厥人早已退到大宛以西的事实,她觉得或许过去的自己才是在做梦,现在的吕吉山和她,才是真实的。 “我派了姜浔回关叫人,我的人马折损了不少,我在这胡杨林边等他搬援兵。” 琬儿愕然,“姜浔……” 眼前出现那张布满歉意的胡子拉碴的大脸,耳畔也回响起那振聋发聩的致歉声。 “是的,他是吉山提拔的上府折冲都尉,是个聪明人。虽说李韧在赤水关,他指望我死的心怕死要赛过让那突厥人死,但还有十万兵可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姜浔回去带,是一定能带出的。所以,琬儿你且放宽心,不出三日,姜浔一定就能寻来此地。” 许是琬儿脸上的表情看上去过于怪异,吕吉山忍不住出言温声宽慰。 好容易咽下一口唾沫,琬儿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是的,琬儿相信,吉山手下的将士们,一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猛士。” 吕吉山笑,“那还用说!” 他洗掉了脸上的血,露出小麦色的皮肤,琬儿看见他额上一道鲜红的伤口,忍不住抬手指着他的额角: “这里怎么了?” “噗,在城墙上被石头砸的。” 吕吉山回答得漫不经心。见琬儿一脸难受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一道口子,你便如此担忧,若是我被砍残了怎么办……” ”呸呸呸!说什么呢!” 琬儿没来由竟暴怒起来,她一大步冲到吕吉山跟前果断打断他的话。 “好好的,干嘛咒自己!” 话音刚落,琬儿眼前出现周承邦那破旧小院里堆积如山的药材,与那破败房屋中吕吉山无力的身躯与满身的银针。 如洪水决堤,琬儿忍不住抱紧脸颊呜呜呜哭出了声。 吕吉山惊呆了,不过开个玩笑,她为何哭得如此伤心。他轻轻走上前,搂住她的肩,温柔地拍: “莫哭了,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的?”琬儿狠狠甩开他的手。 “都说穷寇莫追,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虽然琬儿知道他回不去,可是当真看见面前生龙活虎的他,她依然愿意相信,眼前看见的便是事实。 吕吉山脸上有讪讪的笑,琬儿听见他小意的低语。 “琬儿,你知道吗?我吕吉山最怕死了,为了不让你空等,我无时无刻不在告诫自己,莫要盲目逞强。可是我依然犯了错,我没照顾好均儿,无论如何我这回都得要了兀术儿的头。琬儿,我也就只逞强这一回而已,你就答应我吧,等三日,三日后若是姜浔还没来,我就撤。” …… 吕吉山要琬儿允他等三日,琬儿惴惴,她不知晓三日后会发生什么。她甚至开始糊涂起来,她已经分不清究竟周承邦身边那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吕吉山是真的,还是眼前这个浑身是力气的吕吉山是真的。 她无时无刻不待在吕吉山的身边,她怕他随着那漫天飞舞的黄沙一道,突然消失在她面前。 她摸他的手,那么刚健有力,摸他脸,那么的温热流利,他是如此活生生又明白白。琬儿也忍不住相信,吕吉山真的离开赤水关,才不过四日。 一天过去了,姜浔没有来。 两天过去了,姜浔还是没有来。 三天过去了,姜浔依旧没有来。 第四天了,琬儿彻夜未眠。吕吉山很失望,他什么话都没说,只笑着宽慰一脸忐忑的苏琬儿,天明后开拔回赤水关。 琬儿的心里依然很慌,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寅时她便起床了,轻手轻脚地自他怀里溜出来,望着他沉睡的眉眼,心中有疼惜漫溢。 琬儿来到大帐外,漫天是压顶的黑云,仿佛有恶魔即将降临人间。琬儿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来到营门口,她想确定值守放哨的哨卡没有问题。 高高的哨台上,士兵们立得笔直,营门口的布防也严谨有序。琬儿放下心来,就要往回走。 身后有箭矢破空声传来,琬儿回首,愕然发现自戈壁滩黑洞洞的虚无中,不知何时竟突然冒出来那么多的突厥人! 他们跨骑高头大马,手上钢刀寒光闪闪,他们手持连弩,十箭齐发。 耳畔是嗖嗖破空而来的利箭,琬儿忘记了害怕,她呆立当地,看着一只只粹毒的箭矢射麻袋一般干净利落地射入哨台上哨兵们的身体。 突厥人准备充分,他们用媲美大唐的最先进的武器,对手中只有钢刀的唐军进行了疯狂的虐杀。 琬儿忘记了呼吸,直到她想起吕吉山还在睡觉。 她提起裙摆疯魔般往中军大帐冲去,心口甩得生疼,她不要再次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死去! 可天上的黑云太低了,氤氲到了地上,变成一团团的黑雾。琬儿看不见路,也看不清人,她连滚带爬地朝她自认为的中军大帐的方向奔去。 她用尽全身力气奋力高呼:“吉山!快跑!” 耳畔狂风呼啸,突厥人的呼喝,与大唐将士们的喊杀声缠绕交织。震天的画角,令人 分卷阅读19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4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94 毛骨悚然的刀剑入肉声,充满了琬儿的耳朵,犹如自地狱探出来的一只手,将她的心细细碾成粉末。 如此真实的来自地狱的声音,彻底击垮了琬儿。她跌倒在地,痛哭出声。 ……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开雾散。 琬儿看见自己正跌坐在将军谷的入口,眼前是烈日下沸扬的戈壁滩,天地混沌中,那孤零零的茶水摊渺小柔弱却坚不可摧。 琬儿直如历经了一场大劫,她四肢瘫软,神思惘然。 “小姑娘,老朽说过,你不属于这里,且去且去。” 茶水铺老汉不知何时立在了眼前,琬儿抬头,盯着他满头银丝下,褶皱遍布的脸。 他笑得如同宽厚的邻家老爷爷,琬儿却看不见慈祥与淡然,有的却是不可抗拒的威严与凌厉。 琬儿转头,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身后,那沉雾霭霭的乱石滩。 光怪陆离的将军谷,如梦似幻的相逢,矗立于荒无人烟之地的诡异茶水摊。胸中有怪异的情绪沸腾翻涌,琬儿深深看进老汉那模糊混沌却精光四射的眼。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不敢相信这会是个事实,她宁愿睡在那个梦里,永远不再醒来。 …… 琬儿倏然起身,她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残泪,转身便往将军谷的深处跑去。 “回来!你魂魄俱全,莫要自寻死路!”身后传来老汉压抑着怒意的低喝。 琬儿不说话,憋了一口气,死命往将军谷的最深处跑。 老汉急,只手一抬,催动神力,越过十数丈距离一把扯住她的袍角。 跑不动了。 琬儿毫不犹豫,唏哩呼噜一把扯开褡裢,脱下外袍,仅着中衣,迈开大步继续向前冲。 老汉一愣,没想到这女子还能出这一招反制。 老汉怒,继续抬手扯住她中衣衣摆。琬儿一咬牙,一把扯开中衣继续跑,因为着男装,露出了贴身的汗衣。 老汉默然,他收回了手,不再与琬儿纠缠。 “罢了,罢了……”老汉笑,遥望狂奔的女子拂袖转身。 奔跑得神魂颠倒的琬儿,听见老汉的声音自远处清晰入耳。 “锁魂阵,锁恶灵,绝六道轮回,小姑娘好自为之。” 第135章 窀穸 琬儿不管不顾地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 也不知道要跑去哪里。直到她终于跑不动了, 她跪下来,开始大口的喘气,呼呼——呼呼—— 像在赤水关悠客来客栈吃饭时遇见的那个王员外, 喉间拉了个风箱。 琬儿笑, 笑到脱力。不过几年时间,自己真是退化了, 退化到分不清什么是梦, 什么是现实。还以为从前的自己都在做梦, 将军谷的那三日才是现实。 自己冲进这诡异的乱石滩是想做什么? 琬儿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如此费力追寻一个梦境的现实意义。 这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她还得去把那历经千辛万苦得来的甲虫,送去赤水镇周承邦手上才对。 可是……再多甲虫, 怕是也无用了…… 心头有漫天的苦涩泛起, 破败小院内那堆山塞海的草药,周承邦那至真至诚的于这浊世的碌碌劳作,在这堆乱石滩,在那个破败却诡异的茶水摊面前,所有人的一切努力都那么的不堪一击。 耳畔响起休勒镇那场关于英雄的戏。让琬儿没想到的是, 吕吉山竟然就是休勒镇百姓口里的那个英雄。而在赤水镇和这李氏天下人心中, 吕吉山就是那茶水摊怪老者口中的恶灵了吧! 泪水滴落琬儿身前的乱石堆, 心中有各种情绪沸腾翻涌,她一会哭一会笑,直到月上中天, 洒落一地清辉。精疲力竭的琬儿终于发现,她不能在这破败的乱石滩露天睡觉。 她还是得回去。 可是应该怎么走呢? 四周都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大石头,琬儿转了一大圈却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 琬儿累了,她颓然靠上一块石头,抱紧自己,缩成了一团。 太冷了,琬儿后悔之前奔跑时把衣裳扔了,乱石滩的夜晚太冷了,琬儿一个晚上都在抱着自己发抖。好容易等到第二日太阳升起,光秃秃的乱石滩又变得炙烫无比。 琬儿饥肠辘辘,又冷又饿捱过一夜后,第二天白日里规规矩矩又走了大半日,寻到了一方池塘,池塘旁边一片胡杨林。 琬儿愣住了,她呆呆地立在胡杨林旁望着那片什么都没有的戈壁滩发怔,这里看不出有军营驻扎的痕迹,也看不出有战斗过的痕迹。 她不能接受几日前闻到的、触到的,活生生的吕吉山竟然只是自己的一个梦。琬儿来到池塘边,失魂落魄地给自己灌了一肚子的水,继续照着日头往东走。 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琬儿寻到了自己头一日丢掉的中衣,不一会儿看见了外袍和褡裢。她迫不及待地拉开褡裢摸出一块干馍,囫囵吞枣给咽了下去,喉咙来不及咽,噎得快要背过气去。 身心都如此的疲惫又难受,就在琬儿认为自己就要坚持不下去了的时候,她看见了乱石滩的出口,就在不远处的正前方。 …… 琬儿立在了出乱石滩的隘口,茶水摊隐隐就在前方。她顿住了脚,再度回首将军谷的深处,这里有云蒸雾霭,还有—— 吕吉山。 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心口的痛,一层高过一层。 她很想他,想在临别前最后再看看他。 琬儿缓缓再度走向谷内,她决定了,再看他一眼。 可是吕吉山不是家住隔壁的邻居,相见就能见,琬儿在谷内搜寻了三日都没能再见到他。 琬儿累极了,缩在一棵胡杨树下,继续将自己做成一个球,今晚过了,便走吧…… 凌晨,谷内起风了。 从小风变成了大风,不一会成了狂风。 狂风卷起砂石砸上琬儿的脸,人快要被吹走了,琬儿眯着眼睛死死抱紧一棵胡杨树,像一只丢了尾巴的松鼠。 天边有黑云翻涌,如有恶魔降临人间。琬儿盯着那黑云,如有露入心,她一个激灵一把推开身前的胡杨树,撩起长袍的角夹至腰间,迈开大步朝那团黑云所在的方向冲去。 风越来越大,狂沙迷乱间琬儿听见有金戈之声传来,喊杀声渐起。浑身血液开始沸腾,琬儿激动得手脚开始颤抖,风沙打在脸上已感觉不到痛,满脑子都是吕吉山那迷醉人心的笑…… 琬儿连滚带爬冲上了一处高坡,止住了脚。光线彻底被黑云遮住了,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血的味道。 耳畔刀锋相撞,血肉相搏之声渐止,迷乱人眼的黄沙中有人影憧憧。 琬儿的心开始狂跳。 一个高大的身影渐近,熏人的血腥味中,她果然闻到了他的气息—— “你怎么来了 分卷阅读19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5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95 ,琬儿?” 琬儿快要痛哭出声,她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一定很丑。她四天没有梳头,也忘记了洗脸,衣裳也没有换…… 一双刚劲有力的手捏住了她的胳膊。 长眉入鬓,那双璨星般的眼如她所料,盛满了笑意出现在她的眼前。 “琬儿是特意来寻我的么?” 如五雷轰顶,琬儿这回却是因为这熟悉开场白给结结实实惊到了。 她和他再一次“初遇”了。 她彻底明白了。 乱石滩,是禁锢吕吉山魂灵的陵,而那老汉,是这陵墓的守陵人。 琬儿经历的不是自己的梦,吕吉山真真实实地与她在一起,与众不同的是—— 他们的每一次重逢,都是一次全新的开始…… 苦涩如海洋将琬儿淹没。 琬儿等着他用那双透着干燥又温热暖意的手,将自己包裹。 “琬儿,随吉山回营,这里很危险,你不该来……” 琬儿呆若木鸡,只怔怔地任由这男人牵起自己的手,将她带至一匹黝黑的战马前。 琬儿死死盯着那马蹄上的血,与马腿上那道深深的刀痕。 铸铁般的胳膊将她高高举起,稳稳放在马背上,身后那具温热的身体贴上了她的后背。 “咄!好马儿,咱回营!” 耳畔黄沙依旧呼啸,背后那具胸膛依旧宽广温柔,琬儿的心,一层一层,碎成渣渣。 琬儿扭头,看见他那张被血迹遮盖了本色的脸上尽是温柔。琬儿盯着他的脸不做声,吕吉山讪笑: “都是突厥人的血……” “山……”琬儿果断截住了他的话。 “我是特意来看你的。” 琬儿重重地说出了以上的话,她的唇抿成了一条线,眼中尽是决绝。 吕吉山笑,笑得像个憨厚的大男孩。 “能在这里看见我的琬儿,吉山很开心。” 他紧揽琬儿腰间的胳膊很有力,琬儿贪婪地感受着他的存在与温度。 琬儿说不出话来,她背过身,任由泪珠如脱线般洒落马背。 能再一次看见你,琬儿也很开心。 能与他在一起,哪怕每天都过得一样,也能带来不一样的开心。 …… 吕吉山带着琬儿,果然回到了那块小方塘旁,塘边一片胡杨林。 琬儿仔仔细细瞧着那星罗的军帐,整肃的军容,英武的士兵。 一路上有士兵冲吕吉山见礼,琬儿看见他们望向自己的眼中有笑意盈盈。 吕吉山捏紧了琬儿的手,冲那不知好歹死盯着琬儿背影瞅的皮猴吼: “瞧什么瞧,还不快干活,留神回头被本官揪住错,扒了你们的皮!” 身后传来一阵慌乱中夹杂嬉笑的打闹,吕吉山笑着看向琬儿的脸,“这帮兔崽子,无法无天惯了,你别理他们。” 心头是难言的悸动,琬儿望着吕吉山轻笑,“山,别怪他们,” 中军大帐宽敞又整洁,饥肠辘辘的琬儿惊愕地发现了一盘沙枣。 琬儿迫不及待地捻起一粒沙枣塞进嘴里,薄皮迎齿而断,细腻的沙甜味和着幽幽涩味充斥齿间。 “唔……太美味了……” 琬儿狼吞虎咽,吕吉山笑,“琬儿怎生如此狼狈,可是急着要来见我,都来不及吃饭?” 琬儿口里塞满了沙枣,只能忙不迭冲吕吉山点头,心道,可不是嘛,我足足饿了四日呢。 军士们送来了热水供他们的长官洗漱,琬儿毫不客气地决定自己先用了。于是,琬儿一边坐在大帐一角的澡盆里洁身,一边看吕吉山擦刀。 吕吉山告诉琬儿,自他离开赤水关追击突袭困龙潭的帕伊,他的人马已经在这片山谷转悠了四日了。 琬儿默不作声,她明白了。 她须得等他四日,方能换得这三日的相逢…… “兀术儿是恶魔,他不仅杀我边民,还杀了均儿,我要替均儿报仇。” 吕吉山一边用一块麻布擦拭自己佩刀上的血,一边如是对琬儿说话。 “我派了姜浔回关叫人,我的人马折损了不少,我在这胡杨林边等他搬援兵。” 琬儿顿住了手,从收到吕吉山战死北疆的消息到现在,已经五年了。五年,他便如此一直在等着姜浔搬来他的救兵? “山!莫等了!” 一股怪异的,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哀的情绪充斥心房,琬儿咬牙切齿地冲吕吉山低喝出声。 吕吉山愣住了,他望着琬儿氤氲在蒸腾热气中变得通红的小脸,讪讪地笑: “琬儿……姜浔,他是吉山提拔的上府折冲都尉,是个聪明人。虽说李韧在赤水关,他指望我死的心怕死要赛过让那突厥人死,但还有十万兵可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姜浔回去带,是一定能带出的! 所以,琬儿你且放宽心,不出三日,姜浔一定就能寻来此地。” 琬儿低垂着头,默默忍受着心头那熊熊燃烧的怒意与不甘! 她自木桶里呼啦啦直起了身,带出满地水花。她就这样不着一缕地来到吕吉山的面前,轻轻取下吕吉山手中的刀,握紧他的手,将他带到浴桶旁,替他一层一层脱下血迹斑斑的外裳。 “山,莫怕。” 她轻轻贴上吕吉山胸口那道早已变成褐红硬痂的伤口,以口轻嘬。 “这三日,琬儿陪着你。” 第136章 石碗花 烛火融融, 有水花漾漾, 泼上身前这副小麦色的躯体。白腻的指尖划过, 琬儿细细数着吕吉山身上的刀疤。 “山,你完全不必出城追击突厥人,有小王爷应付, 帕伊入不了关。” 琬儿垂着头, 盯着吕吉山胸口的那道疤,神思惘然。 “哧, 那毛刀军太厉害, 我若不来, 他们指不定就真冲过困龙潭了。再说, 我是统帅,我若不出兵拦他们, 怕是要被人参奏一本, 那钱彧岂不乐死了。” 琬儿不置可否,她并不想告诉吕吉山,如今这天下早已是那小王爷李韧的了,钱氏一族已彻底沦为李砚的陪葬,灰飞烟灭了。 “你不应该出关太远, 早该回去了, 穷寇莫追, 不是没道理。” “琬儿莫担心,姜浔三日内一定会来的。再说毛刀军虽疯狂,但他们的兵器不好使, 逃了这一路,许多人刀都丢了,改使棍子了。咱虽疲累,他们也没占到上风。” 吕吉山笑意盈盈,在粼粼水光的印衬下那双眸中如有繁星撒落。 琬儿望着吕吉山的眼,想起数日前“见到的”,猝不及防突袭营门哨兵的使连弩的突厥人。 “承邦偶然听到过耳朵。大人曾对陈启将军说,当地驻军中有人通敌,攻城敌军的兵器有异。” 琬儿久居深宫,看惯了宫廷与官场的尔虞我诈,借刀杀人。 心头有浓浓的不 分卷阅读19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6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96 知是哀伤还是不甘,琬儿只觉满怀凄凉。琬儿已经不想去追究,递给突厥人杀死吕吉山的刀,究竟是李韧自己的意思,还是旁人的意思。就算搞清楚了,对吕吉山而言也毫无意义了。 只是借突厥人之手除去自己的政敌,实在太过卑鄙! “他们害了二爷,神仙会替咱们处罚他们的。” 琬儿敛下心头难捱的翻涌,抬起胳膊,揽上他的脖颈,她将唇轻轻贴近他的耳边。 “好的,琬儿等着吉山凯旋归来……” 粗砺的大手拂上她的腰。 “此地正在打仗,琬儿再留在我身边已不合适,三日后,若姜浔没来,吉山便亲自送你去爻关。若他来了,便让姜浔送你去爻关。你乖乖呆在爻关,等我……” 琬儿二话不说,张口咬上了他的唇,堵住了他唠叨不停的嘴。 “别说了,我哪儿都不去。” 琬儿干净利落地挤上他的腰——周身血液开始沸腾。眼前有烟花飞舞,琬儿终于明白了自己生命的全部意义。 “这三日,就让琬儿好好跟你过……” “……唔……琬儿……莫急……” 吕吉山还有话要说,却被琬儿扰得不能成句,只好捡重要的说。 “琬儿,答应我,别再离开我……” 他一个转身,反守为攻,将琬儿死死压上桶壁不能动弹。 有一层高过一层的波浪拍打过四肢百骸,琬儿细细品评着那一瞬身陷地狱,却又一瞬飞升天堂带来的撕裂的痛与极致的愉悦。 “答应我,别再离开我……” 琬儿不作声,面上有热流滚滚,她不能说话,她死死咬紧嘴唇,害怕自己哭出了声。 “锁魂阵,锁恶灵,绝六道轮回,小姑娘好自为之。” 琬儿在心底笑,笑那茶摊老者的不堪,也笑那昭昭天道的不堪。她在心底深处冲吕吉山高喊: 琬儿不离开你,永远都不再离开你。没有了你,我要那轮回又有何用! …… 连续七日了,玳瑁都没能寻到自家小姐。原本琬儿说就来将军谷瞧瞧,几个时辰便回,可都这么多时日了,连琬儿的一块衣袂都没见着。 玳瑁心急如焚,她带着镖师们沿着将军谷里里外外寻了不知多少圈,都没能觅得琬儿一丝踪迹。 将军谷离休勒镇很近,是休勒镇百姓出入赤水关的必经之路,虽说风沙大,但往来行脚商人都会走过这条路,且近些日子来都未曾听说过此处有流匪出没。玳瑁拦住了一队行脚商想问个究竟,此地附近是否有甚客栈、酒馆的?指不定小姐是寻了一处客栈住下,想多瞧几日也不一定。 往来客商无不掩面嗤笑:我说姑娘,你瞧瞧这里漫天黄沙的,要开客栈酒馆也不能在这儿开啊,往西去困龙潭,往东去休勒镇,哪里不好开客栈酒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连茶水摊都不可能有一个的!若是有,只怕不是精,便是怪,能用吗?哈哈! 玳瑁颓然,望着天地昏黄,失了主意。漫天风沙中,她看见了不远处的一块罗纱,细腻的经纬,莹莹泛出幽光…… 如醍醐灌顶,玳瑁疾步朝那块纱奔去,抬手拾起,竟牵扯出来一大块。 是女人的帷帽,青灰色的帽,洁白的纱,是琬儿姑娘的帷帽。 可是姑娘的人呢? …… 岁月辗转成歌,时光流逝如花,李氏帝国在李韧的呕心沥血下,爆发出了远甚过往的勃勃生机。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就连远离中原的边陲小镇也焕然一新。 或许是人流变大,带动了世间的荣华气象。在姑墨州刺史的统筹协调下,赤水关外也开始陆续种上了沙蒿与胡杨树,沙暴得到了大大的遏制。 唯有将军谷,依旧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无论是沙蒿还是胡杨林,都无法阻止沙暴在将军谷肆虐的脚步。 虽然将军谷是赤水关通往休勒镇最近的一条路,人们依然忍不住开始嫌弃这里。大家另开辟了一条新路,没有漫天的黄沙,哪怕多走一倍的路也是值得的。 乱石滩有了新的名字:恶灵谷。 赤水关的人毫不留情地抛弃了将军谷这个称呼,这块乱石滩被诅咒了,不然为何别处都治好了,独独它一处依然有沙暴满天,这不是恶灵又是什么? 唯有休勒镇的人喜欢唤它将军谷,他们不怕那黄沙。他们说,能从那山谷里呼啸的狂风中,听见英烈们蓬勃的激昂与不屈的魂灵。 一队精健的马蹄碾过乱石滩粗砺的砂石,有男子低沉的声音传来: “三公子,前方不远处便是原乌飞国的地界了,唤作休勒镇,比起咱关内可是差了许多。不若,咱还是回去,回赤水关休整休整?” 却听得有年轻公子嗤笑道:“方将军此言差矣!且不说咱们是来巡查边陲的,可不是来游玩的。什么叫比关内差多了?关内、关外不都是咱大唐的天下吗,要说差,也是因为咱做得不够好。方将军毋须多言,今晚咱就去休勒镇吃烤羊腿!” “好!”“妙哉!”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与激荡后,马队继续前行。 “方将军,此地为何处?为何风沙较别处更甚?”年轻公子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回三公子的话,此处就叫乱石滩,后来人们觉得此地怪异,沙暴总是治不好,怕是有恶魔作乱,便唤做了恶灵谷。如今啊,老百姓们新开了一条路去休勒镇,虽说脚程远一倍,可是干净了许多。” “哈哈,恶灵谷!”年轻公子笑,他仰起头冲那兀立的嶙峋怪石朗声道: “天道昭昭,乾坤朗朗。山本无魂,奈何作灵?你就消停些吧!待明日我唤人替你种上草,植上树,有了草木遮挡,总好过如此这般终日风吹,经年成沙。” 公子如此幽默,引得众人继续爆发出一阵狂笑。三公子聪颖又诙谐,果然是这天下当之无愧的王啊! “咦?既然此处只有黄沙没有土,为何还能开出如此多的花?”年轻公子难得地发出了惊叹之声。 众人静默,眼前的一幕让在场诸人皆心内震撼。 只见苍茫的山谷中,漫山遍野开满了细碎的小白花,如同给荒谷铺上了一层圣洁的绢纱。 花朵很小,还不及成年男子手指甲盖大。花瓣洁白又柔嫩,它们紧紧地贴紧地面,将那蓬松又苍黄的细沙紧紧护在身下。原本呼啸的狂风吹进山谷,竟也变得温柔了许多,细沙打着卷轻轻扫过花儿的玉白,引得花瓣如振翅的蝴蝶颤栗不止。 “这是什么花,韧为何从前未曾见过?” 这个问题太过高深,中年男子再也回答不出,倒是走在队伍最前方的一名土著军士折返了回来。 “启禀三公子,此处本无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出了如此多的小白花。此花无叶,却有深根, 分卷阅读19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7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97 只长在这恶灵谷,当地人唤它为石碗花。” “石碗花……” 年轻公子口中喃喃地念叨着这花的名字,他兴致盎然,长腿一迈,下马来到一丛白花跟前。 他伏身相就,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袭来。 “唔,真香啊……”公子贪婪地深吸一口气。 他抬手拂向身前那片圣洁的玉白,指尖有柔嫩划过,传来一阵酥痒。 “韧喜欢这花,可惜它只属于这恶灵谷。” ————————— 誓扫胡虏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正文完。 第137章 番外一 谁是你的爱(前世) 吕吉山独自一人呆在朝粹宫的一间耳房内, 靛蓝的妆花缎, 金玉蹀躞带, 搭配同色纶巾,眉如墨画,目射寒星。眉宇之间那化不开的阴云, 生生将那俊朗的脸衬出三分戾气。 不多时, 只听得“吱嘎”一声响,耳房门应声而开, 有人推门而入。吕吉山抬起了头, 眼中有微芒闪过。 “琬儿……” 苏琬儿捏着罗帕进了房门, 她抬手让吕吉山止步在了一丈开外。她蛾眉紧蹙, 唇角紧绷,明显情绪不佳。 “你想好了么?” 不等吕吉山开口, 琬儿兀自寻了一把椅子, 坐下便冲他发问。 “呃……”吕吉山明显有些踯躅。 “琬儿,你说我能成么?若是被陛下捉个正着,岂不死得更快?” 苏琬儿秀眉一挑,“吉山莫怕,琬儿会替你打点妥帖的。” 吕吉山一口噎住, 望着那剪水双瞳, 只觉心头一股怪异的情绪翻涌。 “琬儿……” 吕吉山咽了一口唾沫,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变成了某一种货物,被不同的人转手交易,这种感觉糟糕透顶。 “我说吕吉山, 你一大男人,跟小媳妇一般扭扭捏捏又是为何?莫非你觉得你跟那黄花大闺女般金贵?皇后娘娘瞧上你,那是你的福分,这可是你们吕家最好的一次机会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一次,琬儿也没法再救你了!” 琬儿眼中尽是鄙夷,她抬手唤吕吉山靠近一些,“山,别怕,周遭的宫人,琬儿已经打点好了。陛下的事,你别担心,琬儿保证,他绝对不会摸到朝粹宫的门边来的。” “琬儿,那女人又老又丑……”吕吉山依旧一脸嫌恶。 “你还能有下不去口的东西?别自以为是了,她可是你的救命稻草,不抓住了她,你就去阎王爷家里求他赏赐美女与你吧。” 琬儿果断截住了他的话,她抬起手,拍拍他精健的胸膛,秀眉高挑,眼中尽是蛊惑: “吉山莫忧,信我的没错,皇后娘娘一定会离不开你的……” 琬儿像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吕吉山心头不爽利,于是今日,琬儿是特意来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琬儿说得有道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的确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了,他只能自己救自己。 琬儿留了一块罗帕给他,说她的心会一直在他身边,要他若是飞上枝头了也别忘了她。 吕吉山其实也并没有甚抗拒的意思,他碰过的女人海了去了。只是昨晚这女人还在他身边与他共赴巫山云雨,今日却如此坦然地就要将他推予旁人,眼看琬儿对他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不舍,他心中的失望与挫败非一般的强烈。 她如此冷静又清晰地给他分析他目前所处的位置,并给他提供了一条性价比最高的一条路,他对琬儿的睿智表示钦佩,但他心中的苦闷更是排山倒海。 吕吉山盯着手中罗帕发呆,半晌,终于自嘲地笑,抬手将那罗帕塞入怀中。他抓起身边的茶杯,仰头猛灌了一盅茶水,胡乱抹了一把唇边的水。 纠结个啥呀,攻下这座高山,自己迎来的又会是别样的人生! …… 今日是李砚登基后的第一场宫宴,琬儿给吕吉山安排了与钱媛之的第一次幽会。 钱媛之盯上吕吉山许久了,可吕吉山一点回应也没有,这让钱媛之失望了挺久。好在苏琬儿善解人意,宫宴之前便与钱媛之说好了:吕大人有要事想求见皇后娘娘。 琬儿回到宴会场,晚宴早已过半,李砚正捏着花枝,与下首的臣工玩一种时下京城新兴起的抛打令。 琬儿甫一进殿,便触到李砚身侧,钱媛之那似笑非笑,若有似无的目光。琬儿冲钱媛之微微颔首,疾步走到李砚身旁。 “陛下所行何令?可曾设好酒纠?” 李砚抬首,看见琬儿面若桃花,笑意晏晏,他心下愉悦,一把捏住琬儿的手腕。 “琬儿且坐下,陪朕玩一局。” 琬儿粲然,她一个颔首便规规矩矩坐到了李砚身旁。眼风扫过,她看见钱媛之迫不及待地直立起身,冲李砚一番耳语后离开了大殿。 琬儿低下了头,心头有一股苦涩涌出,说不清是嫉恨还是不甘。吕吉山与她在一起已有十年,这十年,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可是吕吉山与自己一样,都是无根的浮萍,她不能感情用事。 她只希望他能长久地活下去。 李砚玩累了,提出想出去走一走,琬儿义不容辞相伴左右。 自己的皇后又意料之中的一去不复返,李砚心中憋屈,说来自己已经是皇帝了,自己的皇后依然对自己如此嗤之以鼻,如今连面都巴不得别再见了。 “琬儿……如今朕终得大宝,心中却依旧烦闷得紧。” 暖香亭外,李砚望着夜光下波光粼粼的太液湖止住了脚。 “砚,终是有些吃力的……” 李砚定定地望着黑黝黝的水面,适才宴会厅内那一意醉生梦死的李砚消失不见了。琬儿知道李砚因为什么烦闷,他依恋钱媛之,任由钱氏一族掌控自己,他扭曲了自己,却依旧什么也抓不住。 “陛下……” 琬儿转头望着李砚,或许今晚的自己也的确有些激动,眼看李砚如此颓然,琬儿竟也心有所感。表面上风光无限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同李砚一样,其实什么也都抓不住啊! 琬儿难受得快要落下泪来。她抬手抚上李砚的胳膊,温言宽慰: “陛下勿忧,琬儿会一直陪在陛下身边的,陛下历经了多少磨难,终于盼来今日这云开雾散。今日是大喜的日子,陛下得要高兴才是,琬儿一直都是将陛下作为最伟大的英雄来顶礼膜拜的……” 言至最后,琬儿心中的苦闷已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掌控,瞬间将她淹没。月光下,李砚清楚地看见琬儿那转盼多情的眼中分明泛起了泪花。 “琬儿……” 李砚心中微动,他一直将琬儿当作心中的皎皎明月来加以珍视,琬儿如此梨花带雨的模样更让李砚心 分卷阅读19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8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98 疼得难以自持。 他抬手揽住琬儿的腰,将她一把拉入自己的怀中。 “琬儿待砚如此赤诚,砚感念在心……” 李砚的气息扑面而来,有灼热的唇覆上了她的口,琬儿就势倒入那个宽厚的怀抱,任由面上那灼热的泪珠滚落鬓间。 琬儿被李砚放倒在暖香亭内的石头几案上,有温热的大掌抚进她酥胸半掩的襦裙内。 琬儿没有拒绝,她知道她与李砚之间就要发生点什么,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心中的苦闷快要将她击垮,她渴盼有能让她忘记吕吉山的事能将她的魂魄带走。 身下有凉意传来,琬儿迫不及待地抓住了李砚,就在周身的血液重新开始沸腾燃烧之际,她回想起就在今日的早上,吕吉山还曾经是她的全部。她的身体里还残存着吕吉山带给她的悸动,现在她却将李砚禁锢在了她的身上。 真是一个肮脏的女人。 琬儿在心底嗤笑她自己。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再寻个靠山抓牢了,苏琬儿将一无所有。 …… 琬儿再度见到吕吉山,已经是一月以后了,那是琬儿的册封典礼。 琬儿被李砚封为贵妃,皇帝李砚率群臣,皇后钱媛之率贵妃、妃、嫔诣李氏先祖面前行礼。 祭祀台前,琬儿看见了颔首低眉的吕吉山。因为有钱媛之的全力保举,吕吉山不仅未被褫夺爵位,反倒加太保,进太子太傅。 琬儿极力忽略掉心中那诡异的悸动,只恭恭敬敬地随钱媛之面北叩地。如今她已是李砚的妃了,吕吉山与她早已陌路天涯。 …… 第138章 番外二 谁是你的爱(前世) 因琬儿的正式加入, 李砚愈发放心地将政务殿搬去了琬儿的咏华宫。而琬儿并不是过河便忙着拆桥的人, 她开始极力搞好自己与钱媛之的私人关系。 琬儿需要与钱媛之深交, 她酷爱在朝堂上挥斥方遒的那种感觉,钱媛之在李砚心中有不可替代的地位,她需要在钱媛之能容忍的范围内, 调整自己在朝堂事务上的动作弧度。 或许是因为感谢苏琬儿的“大度”, 钱媛之也并不忌讳与琬儿走得近。她会时不时将琬儿诏入东华宫,或打打双陆, 聊聊天, 或赏赏花, 游游船。 于是琬儿便经常出入东华宫与钱媛之会面, 当然不可避免的,经常见面的, 还会有吕吉山。 不论琬儿如何控制自己, 每每看见吕吉山那璨星般的眸子,琬儿都会有些恍神。她甚至有些把不准自己究竟把吕吉山当作了什么,但不管怎么说,她此番“让贤”绝对是给他吕吉山及他们吕家带来了新的出路的,吕吉山对自己应该是心存感激才对。 吕吉山倒是挺自然, 他似乎真的对琬儿“心存感激”, 他大大方方同琬儿见礼, 钱媛之当着琬儿的面同自己打情骂俏时,他也毫不避讳地回应得热切又自然。 说琬儿一点不介意是假的,可是吕吉山已经不再与自己有任何交集了, 琬儿再尴尬也只能配合着讨好地笑。 直到一日午时,钱媛之将苏琬儿唤来东华宫打双陆,可是琬儿被李砚缠上了,好容易应付完李砚,她急匆匆便往东华宫赶。 守宫门的小黄门见着琬儿,心领神会地笑,贴心地告诉琬儿,皇后娘娘在寝殿,贵妃娘娘快去吧,奴才替你们守门。 琬儿无语,这钱媛之荒淫无度,经常与吕吉山狎玩也不避人,这一众黄门都见怪不怪了。自己与钱媛之走得近,以钱媛之的荒淫,也怨不得这帮小黄门心中会生出联翩浮想来。 才奔至寝殿门口,琬儿顿住了脚,寝殿静谧无声,也不见宫娥。联想到吕吉山也在此处,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出现,琬儿转身便往殿外走,寻得一名宫娥,相询皇后娘娘是否在寝殿。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琬儿放下心来,终于大步迈进了殿门。 绕过一面百鸟朝凤落地大插屏,琬儿愣住了。 当中一张巨大的,油光水滑的紫檀雕花大床上花团锦簇,吕吉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因着是夏季,吕吉山打着赤膊,只在胸口搭了一条薄毯。他的身侧斜靠着一位云鬓松散的妇人,却是钱媛之,正拿着丝绢团扇替他轻轻摇着扇。 见琬儿进来,钱媛之嫣然一笑,悄声招呼琬儿坐下。 琬儿局促,她低声告罪,是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皇后娘娘午休,自己这就告辞。 钱媛之嗔笑,琬儿来得正是时候,是山儿不懂事,睡了一中午也不知起床。他要睡,便由他睡,咱姐儿俩说会子话吧。 琬儿如坐针毡,在这样的情形下与钱媛之聊天,可是聊不下去的。可是她也不敢走,看钱媛之这么坦然,自己若是心慌气短地走了,怕不是说明了自己心里有鬼? 于是琬儿七上八下地坐定了,开始配合钱媛之“聊天”。 或许是真的太过喜爱自己怀里的这个男人,钱媛之一边同苏琬儿说话,一边止不住拿手去撩拨怀里的吕吉山。 饶是琬儿再怎么目不斜视,她依然不可避免地发现吕吉山一个转身后,薄毯滑落一旁,露出一身精健的肌肉,身下那处异动早已勃发。 钱媛之玩性大发,探手一把握住了,口中冲琬儿打趣,“琬儿可知,山儿最妙之处是何处?” 琬儿惊,噌地一声直起身来,便要往后退出殿外,耳畔传来钱媛之的一声低喝: “站住。” 琬儿愕然看向钱媛之,正好对上她那阴鸷的眼中有精光闪动。 “贵妃娘娘,如此慌乱作甚,山儿是你送给我的,我都不介意,你还怕什么?” 琬儿惶恐,忙不迭伏地叩首:非也,非也,琬儿只是因为……非礼,最好勿视…… 话音未落,却听得钱媛之仰天大笑,“贵妃娘娘面红耳赤,气息紊乱,怕不是裙子都湿了吧?山儿是本宫的脔宠,你若是还收不了心,当心本宫会给你好看!” 琬儿慌乱,只不住冲钱媛之磕头告罪。倒是吕吉山醒过来了,赶忙抓住钱媛之的手,指天发誓表忠心,并哀求她放过琬儿。 “你发誓,你不会再与那小贱人搅到一处去。”钱媛之气势汹汹要吕吉山表态。 吕吉山急忙从床榻缩至地上,对天发誓自己的身心都是钱媛之的,若敢有半分违背,永世不得超生。 …… 琬儿情绪低落地回到咏华宫后,连李砚留宿的旨意都给拒了。 她心里很难受,虽然明知吕吉山走出这一步,会面临什么样的尴尬境地,她依然忍不住为吕吉山感到悲哀。 他身为当朝一品大员,依然无法改变他在钱媛之面前的卑微地位。他就像是钱媛之豢养的猫狗,就是为讨钱媛之开心用的,就像唐氏兄弟之于吕皇。 分卷阅读19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9 琬儿(重生) 作者:青橘一枚 分卷阅读199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琬儿从那以后,便再也没在东华宫见过吕吉山。但就连琬儿也能分明感受到,吕吉山对钱媛之的影响确实越来越明显。琬儿越来越容易地插手内阁事务,她知道这不只是李砚的意思,更重要的是钱媛之的意思。 如此一来,李砚重登大宝,死对头吕家不仅没倒,反倒愈发如日中天。吕吉山与琬儿虽再不见面,二人却心有灵犀般遥相扶持,吕吉山通过钱媛之,苏琬儿通过李砚,携手横扫朝堂。 …… 不过好景不长,李砚突然驾崩,朝中风云突变。琬儿大呼不好,吕吉山贪图眼前小利,撺掇钱媛之弑君,怕是要逼得李家出手清算。 可是,不等琬儿再如往日那般,寻得机会对那最爱热血冲头的男人耳提面命,分析布局,颍川王李韧率兵攻回了京畿。琬儿来不及思考吕吉山的未来,便听得他于庹山被陌刀军斩杀的消息。 …… 吕吉山的魂魄在咏华宫飘荡了好多日,他看见琬儿并没有替他哀伤太久,便火急火燎地奔去了乐阳的公主府。 李韧杀回来了,琬儿着急为自己找退路呢。 吕吉山笑,笑自己太傻,她爱这权势,自己便把自己作为她的献食献给了钱媛之。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错,便是相信了女人。自己信了苏琬儿,将自己送入了钱家的泥潭难以脱身。自己信了钱媛之,将自己的脑袋送给了李韧,丢了命。 吕吉山的魂魄想了挺多,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简直白活了一场。他把这个结局归咎于自己没念过书,目光短浅,脑子不够用。姑母做了皇帝,成功已唾手可得,可一手好牌生生给自己打得一塌糊涂。 于是他开始“逃命”,因为有马面小鬼拿了绳索来套他的魂洁。 直到他奔到一处虫蛇满布,腥风扑面的河边,没了路,他逡巡于岸边,束手无策。 有东西硌住了他的脚,低头一看,一只玉白色的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胸口一根一尺长的钉,将它死死钉在地上洁。 玉狐生得白生生的,却曝尸在此,煞是可怜。吕吉山心下微动,不顾自己正在“逃命”,依旧停下脚步来,抬手一把拔出长钉,寻了一块干净的角落,将玉狐的尸体给重新摆放好。 “吕吉山给你松了钉,小狐狸你就好好去投胎吧洁。” 吕吉山冲玉狐恭恭敬敬鞠了一个躬,转身便冲那虫蛇满布,腥风扑面的河奔去。他潜意识里便认为,游过这个河,他便可以回去了—— 他是要回去报仇的。 吕吉山走得急,却没发现身后那块角落里,玉狐眼角有一滴泪流下。 好的,吕吉山,辛奕知晓了…… 分卷阅读199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