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电力强国》 正文 001 撒了一泡闪电 对张逸夫来说,每晚夜班的间隙,来到电厂监控室旁边的高桥上,对着晚风与江水撒一泡波澜壮阔的尿是独属于他的惬意,看着一条若隐若现的长线落入江中,更是只有他能体会的豪迈。 这一夜,风尤其的大,大到可以把那条长线吹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在这样剧烈的偏差之下,从张逸夫体内延伸出来的碱性水线,逐渐偏向了桥侧下方的那条五十万伏高压电线…… 当那条生生不息长线被落到电线上的那一刻,张逸夫完成了人类历史上间最为壮观的一次小便,形象来说,就像是雷神下凡,对着滔滔江水撒了一泡闪电。 在弥留之际,张逸夫只有一个想法—— 不要随地大小便。 当然,他没时间把这个重要的信息传达出去了。 ………… “逸夫!逸夫!今儿这课不能逃啊!!” 朦胧中,张逸夫听到了这样清脆而又饱含活力的声音,他缓缓睁眼,摇了摇头,撑起身子,这才看见了下铺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朝气蓬勃,小分头瓜子脸,白白净净,一副公子哥的样子,他见张逸夫醒了,连忙推了推被子催促道:“赶紧换衣服,这次是全体本科毕业生的分配指导会,不去的话准会被安排到鸟不生蛋的沙漠电厂!” “这就是地狱么……”张逸夫不解地看着这位少年,“天天都要學习上课考试的學霸地狱么……” “管它地不地狱,反正咱们马上就毕业了。”少年看着张逸夫傻乎乎的反应,转而笑道,“别贫了,快穿衣服,部里面管分配的领导也会来,千万要体面一些,争取留个好印象。” 张逸夫突然脑袋一抽,另一个人的记忆开始涌入,一阵头晕目眩过后,他冲着少年木然道:“你是那个谁……郝帅?我的室友?” “咋了?”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而后大笑道,“看来这身打扮还是不错的,连你都认不出来了。” 张逸夫看着少年认真的表情,思绪终于稳定了一些,再举目四望,很明显这是一个大學八人宿舍,自己正在上铺睡懒觉,被勤快的同學叫醒了。 只是这个宿舍……有些不太一样,按理说应该人手一台电脑,到处都是脏衣服和方便面包装才对,然而这个宿舍竟然看起来十分的整齐朴素,中间的长木桌上还摆着两个牡丹花样式的红暖壶,以及印着學号的白水杯和铝制饭盒。 感觉像是十几年前一样。 此时再回望床下的少年,虽然面目清秀,却穿着土掉渣的白衬衫和黑西裤,腰带提得老高,已经土出了境界和风采。 那个电厂值班员张逸夫是2010年毕业的,参加了小五年工作,而现在的这个张逸夫,貌似只是一个还未毕业的學生。他想着想着,突然一个机灵,无数的思绪开始在他脑海中涌现,难道自己没死?难道几十万伏的高压电打开了一扇穿越之门? 张逸夫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茫然问道:“这位同學,现在是一零年么?” “一零年?你做梦呢么?”郝帅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张逸夫,“一零年的话,咱都得四十多岁了,还上什么大學?” 张逸夫闻言一颤,压抑着激动与惊恐问道:“那现在是?” 郝帅无奈地指向了宿舍门口的挂历。 一九九零年。 张逸夫豁然明朗。 二十年,一切倒推了二十年!2010年的本科生变成了1990年的本科生! 在前世,张逸夫跟风报考了电力院校,图一口又稳又饱的饭,不出意外地,背景有限的他被淹没在了本科生的汪洋大海中,最终找尽关系,才进了小电厂担任一介值班员。 而现在,是一九九零年,本科生虽然没改革开放初期那么凤毛麟角了,却依然是单位抢着要的,尤其是对硬技术有很高要求的电力系统。 张逸夫略显激动地问道:“咱们这儿是北方电力大學么?” “大學?什么时候成大學了,咱们是北方电力學院啊。”郝帅笑道,“學校大多数专业还是专科水平的,像咱们这种有本科學位的人可不多。” “原来如此。”张逸夫定了定神,这才起身踏着梯子下床,“你刚才说分配指导会?咱们不用自己找工作,组织管分配么?” “自己找工作?你要下海?”郝帅瞪大眼睛问道,“对你来说……这事儿好像挺正常的,但好歹先工作一段时间后再说吧,读了这么多年书就这么放弃专业,你爸不打死你!” 郝帅说着,使劲推了下张逸夫催促道:“不说了不说了,还10分钟就要开始了,不管下不下海,先去了分配指导会再说!” 张逸夫越来越明白了,这里的社会环境真的是90年代,国家分配工作,根据自己对这个时代的了解,本科生绝对会获得不错的归宿。刚来到这个世界就碰到要紧的事,他知道耽误不得,先去了指导会再回来慢慢惊讶不迟。 他连忙打开衣柜准备翻身正装出来。 “牛仔……牛仔……皮衣……文化衫……小平你好……大海航行靠舵手……”张逸夫扔着一件件极不靠谱的衣服问道,“我就没一件正常点的衣服么?” “哈哈!这会儿知道着急啦!辅导员都说了你多少次了!”郝帅笑着回身打开了自己的衣柜,“看在你迷途知返的份上,借你一身儿吧。” 张逸夫回头瞥了一眼,很快做出了一份不屑的表情,郝帅的这些行头若是放在前世,捐赠给灾区都会觉得丢人。不过此时的张逸夫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了,在这个时代穿身牛仔去开会,估计跟纹身串环大汉入职国企一样不和谐。 简单翻了一通后,张逸夫勉强选了一件深色的格子体恤与一条相对整齐的西裤,顺便抢过郝帅的一双革鞋后,这才敢出门见人。 闻着衣服上淡淡的肥皂味,张逸夫开始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独有的气息。 这当口儿,毕业生的宿舍楼早已空空荡荡,据说部里干部处的领导要来,每个人都早早出发,在阶梯教室争一个好位置。 从这个角度来看,郝帅还算仗义,陪着张逸夫折腾这么半天,浪费了大好机会。 奔去大阶梯教室的路上,看着熟悉却又略有不同的校园,张逸夫恍如隔世,不禁思绪万千。 电力系统,真正的大树,年营业额数万亿,几百万员工寄于荫下,张逸夫也是其中之一,只是作为一个小小的电厂值班员,在这棵树上显得太小太小,甚至还不如一只虫子。 大树底下好乘凉,作为能源行业的中流砥柱,外加是金饭碗,毫无疑问会吸引无数的精英才俊,作为2010年的本科毕业生,在当时已经稳固的社会体系中,想要脱引而出确实难度登天,能找到一个栖息的地方已是万幸。 但现在,不同了。 1990年,正是电力行业爆炸式发展的开端。 改革开放十年有余,整个祖国都进入了腾飞期,gdp的猛增与发电量永远是齐头并进的,说得简单一些,国家创造多少价值,就要用多少电,这就像是杯子与水的关系,要有足够大的杯子才能装下足够多的水,要有足够稳定的发电量,才能支撑起足够强大的产业。 这飞速发展的20年,于大国,是强盛的过程,是雄姿英发气概。 于个人,何尝不是成就功名,男儿昂首四方的机遇? 1990年,全国年发电量刚刚突破6000亿千瓦时。 2014年,全国年发电量预估将接近60000亿千瓦时。 那个只能在夜班间隙,冲着江河挥洒热情的本科生,此时正站在一切的开端,传奇的起点,带着激动、兴奋、惊恐和不可思议的情绪,与对未来一无所知的死党,共同奔向决定事业开端的地方。 要淡定啊……张逸这么想着。 大阶梯教室中,人远远没有想象的多,这次分配是面向本科生毕业生的,可怜的是这届全校的本科毕业生也不到两百人。与张逸夫所在那个时代动辄数千人的招生量相比,可见其精贵。他本已做好了头破血流挤座位的准备,此时看见眼前宽松的景象,直接愣在当场。 大家本来都专心等着學校干部和机关领导来,摆好了严肃微笑的表情,这会儿发现推门进来的原来是张逸夫和郝帅后,不禁笑骂起来。 “逸夫,这次没睡过头啊!” “怎么不穿牛仔裤了?” 这些取笑完全没有恶意,只是同學间正常的玩笑罢了,怪就怪这个世界的张逸夫实在太玩世不恭了,他本人也只得笑着挠头,一面跟同學们问好,一面去找座位。此时此刻,1990年那个张逸夫的记忆已经很自然地融合进来,包括与他人的感情,与家人的亲情,那些东西都牢牢地刻在了张逸夫的意识里,本能中。 走到第三排的时候,他突然又愣住了。 貌似这就是自己的暗恋对象了,好有品味! 正文 002 参考与选拔 每次上课的时候,这个女孩儿都会单臂支着左边的脸蛋,永远低头看着膝上的书籍,另一只手则不时翻页,长发永远挡着半边脸,让人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打瞌睡还是看书。 可惜的是她性子孤高,不爱跟人打交道,一直在筹备出国留學的事情。 与其它同學不同,跟她,估计是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本着看一眼少一眼的心情,张逸夫拉着郝帅挪进了这一排座位,直接坐到女孩旁边,女孩倒没什么表情,只是继续看书。 张逸夫把本子往桌上一放,完全没有这个时代人的拘谨,带着一种21世纪年轻人的自来熟,随口笑道:“签证搞定了没?” 女孩与旁边的郝帅同时一愣。 女孩微微侧头,瞄了眼张逸夫,没好气地说道:“签证过了还来这里做什么?” 张逸夫感到很无奈,这个年代的他憋了很久都没敢跟女孩对话,自己倒好,第一次对话就搞砸了。 “成心来取笑我么?”女孩哼笑一声,转回头继续低头看书,“不过无所谓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还有,t恤要掖在裤子里的,你这么闲散的穿衣服不会给人留下好印象,不如穿牛仔赌一赌。” 女孩不管别的,继续进入歪头看书的状态,这让张逸夫感到了一种寒气与深深的怨念。 “喂……”此时郝帅轻轻拉了拉张逸夫,颤声问道,“你跟夏雪很熟?” “随便聊聊而已,没想到这么难对付。”张逸夫无奈摇了摇头,来到了这个年代,为人处世和对话风格上,自己是要改一改了。 “还是别惹她了……太傲。”郝帅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此时,大门推开,外面一行老中青三代男子,互做几次“请”的手势,推脱数轮后,才由一名头发浓密的中年男子带头进来,并排坐在讲台前。 刚刚嬉笑的气氛一扫而去,全场屏息,用严肃与充满朝气的目光注视着这名男子,他一定就是部里面领导没错了。 落座之后,坐于左侧的年轻辅导员率先拉来老式话筒介绍道:“诸位同學,这位是电力工业处长,亲自来我校讲解分配事宜,让我们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在座毕业生虽然不多,但鼓起掌来却不逊色,整齐洪亮,比20年后那种稀疏的掌声多了一股浑厚。 掌声过后,话筒推到了另一侧的系主任面前,老教授扫视过这一排排充满朝气的双瞳后,面露微笑。 “同學们,马上就到了填分配意向的时候,这对你们个人无疑很重要,但对我们整个电力行业更重要,国家每培养出一名大學生,都要投入巨大的资源与精力,你们承载的并不止是你们自己的前途,更肩负着祖国的未来与希望。岗位不分优劣,机关不看大小,我只希望大家能人尽其才,将自己的专业知识投入到最需要的岗位上去,这便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學校,以你们为荣!” 随着老教授话音的落下,更热烈的掌声响起,在系主任的激励下,苦读四年學子们的眼中绽放出了不一样的热情。 然而张逸夫却分明听见左侧传来了一声不屑。 张逸夫咽了口吐沫,冲夏雪小声问道:“有什么不对的么?” “他怕大家对分配结果心存不满,提前安抚一下。”夏雪冲老教授的方向努了努嘴,随即摇了摇头,继续看书,“反正你也听不懂,我多话了。” 好严重啊……张逸夫又是打了个寒颤,这愤世嫉俗的感觉即便放到21世纪都够劲儿,作为这个年代的大學生,夏雪的觉悟实在太超前了。 两位校方人员发言过后,终于轮到了真正的主角。 刘处长摆了摆话筒过后,微笑注视着全场毕业生,开始讲话。 “同學们,看到你们,我感到很骄傲,想到又将有187名精英加入我们电力系统,我很兴奋。在此,请容我先简要介绍一下整个行业,就像教授所言,岗位不分优劣,机关不论大小,必须选择适合自己的方向才能人尽其才,发光发热。” “全国电力系统,由电力工业部统一管理;下属华北、华东、华中、华南以及西北、东北六大分局以及大型电厂;各省市电力局主要负责管理辖区电厂和供电局。” “在国家经济迅速腾飞,第二、三产业空前发展,居民用电猛增的情况下,无论是发电还是输电,都潜藏着巨大的缺口,我们电力系统必须要在缺电情况出现前,先天下之忧而忧,将这些缺口补上,这才不会拖国家发展的后腿。”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对人才的需求是巨大的,在坐诸位學子,将是未来电力系统发展的中流砥柱,无论是去机关、供电局还是电厂,都将是我国电力行业的中坚力量。综上,希望大家能根据自己的专业,个人情况,综合填报分配志愿,同时,在分配之前,也希望大家能简单回答几个问题,以供我们进行参考与选拔。” 刘处长之前说的话都是正常的场面话,可当“参考”与“选拔”两个词出现的时候,一切突然变的不和谐了。 之前那么多次分配,都是没有这个所谓的“选拔”的,想去大机关,去首都蓟京,去舒服的地方,更多取决于与校方的关系和家庭背景,这次怎么就搞出来一个选拔了呢? 冲旁边的系主任笑道,“方不方便发每人一张纸?” “不必了。”老教授笑着指了指下面的毕业生,“大家都带着本子来的。” 短暂的呆滞过后,大家不及多想,纷纷撕下一页纸就此填写起来。 “太突然了……今年怎么搞这套。”郝帅擦了把汗,严丝合缝地开始裁纸,他是个极其细心的人,对他而言,也许纸张撕得是否整齐也是考核标准之一。 此时张逸夫也很慌,毕业那么多年,用不到的专业知识不知道自己还记得多少,这要是来几道公式或者画图题,自己这个老电工也不好办啊。他一侧头,才发现左边的女孩比他更紧张……因为这家伙连本都没有带。 “哎,谁让我是个好人呢。”张逸夫随手抢过郝帅刚刚小心翼翼严丝合缝裁下的纸,不声不响地推给夏雪。 “……”夏雪一愣,看了看张逸夫,想拒绝却又没法拒绝,只能不好意思地收下,勉为其难地挤出话来,“谢谢……” “作为交换……”张逸夫坏笑着嘟囔道,“一会儿让我抄一下……” 这个一天到晚看书的家伙,虽然嘴毒,但背个公式画个电路图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怎么看来都比郝帅要靠谱一些。 “啊?”夏雪大惊,这便要将纸推回,“你这人怎么这样?” 张逸夫这才想起,90年代初大家还很规矩,考试作弊的恶劣程度简直跟犯罪一样,哪像后来小抄满天飞。看着夏雪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犯一样后,张逸夫只得摆了摆手:“开玩笑的,我只是随手做好事罢了,不求回报。” “本来也不可能有回报的,一张纸而已。”夏雪这才敢收下纸张,低头填写起来。 这会儿,郝帅也终于细致地撕下第二张纸,面露微笑,惬意地擦了把汗,考试什么的,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啊。 “谢谢。”张逸夫毫不犹豫地再次豪夺,郝帅只得哭着裁第三张。 【姓名:张逸夫】 【學号:a86010233】 【专业:电力系统及其自动化】 【意向:服从组织分配】 张逸夫放下笔,看着自己的字迹还算满意。 就专业而言,自己的这个偏宏观与理论的专业分到哪里都有可能,就个人背景而言,去部里或者首都基本没戏,作为一个混过21世纪的中国人来说,他清楚这些侧面的考核都是扯淡,拼的还是背景。 人人都想去首都蓟京,那里的单位无非就是电力工业部、华北电管局与蓟京供电局而已,只占分配比例的很小一部分,电力行业在这会儿圈子还很小,子从父业的不在少数,分配时候的水一定很深。 待大家填得差不多后,刘处长终于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问题很简单,大家不要有压力。首先,希望大家能简述一下火电厂的发电步骤与原理,5分钟的时间,不必说得过细。” 全场人目光再次呆滞了一下。 这道题确实很简单,就像问學机械的人汽车发动机原理一样简单,是专业中是最基础不过的东西。但若是反过来想,學机械的人,有几个能清楚的描述出发动机原理?这个时代张逸夫不清楚,但自己毕业那会,玩了四年答不出这道题的人,可还是大有人在的。 如此看来,这道题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看你四年是學过来的还是混过来的,由于这个问题太概念化,同时会考验人的语言表达能力与专业扎实程度。 如果张逸夫是刚刚毕业的话,答这道题还真有难度,可对于现在的他而言,简直抠着脚就能倒背出来。身为一个在火电厂值了四年班的男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电步骤! 挑衅一般地,左边的夏雪瞥了张逸夫一眼,嘴角露出坏笑,随后驭笔如飞,咔嚓咔嚓答了起来,贱气四溢。 她一定是看自己这么久没抬笔很困扰!这都要嘲笑一下,真的是没有底线,怪不得人缘那么差! 正文 003 这算不算作弊 “哎呀,没有想象中的好答啊……”倒是旁边的郝帅,思考了很久之后才开始落笔。 张逸夫摇了摇头,撇清外界干扰,直愣愣看着前方构思起来,虽然自己清楚一切,但要简化语言与描述,只说重点,毕竟阅卷的是管人力的领导,写得太专业他也不一定看得懂。在场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画图写公式了,彰显自己书背得多,显然是不科學的。 讲台上,老教授微微一道:“都抬笔了,刘处长,这个问题是不是太简单了?” “呵呵,我不是學这个专业的,太难的问题也扫视一圈,正好看见了目光呆滞的张逸夫,轻轻努了努嘴小声道,“陈教授,那边不是有一个没下笔的么。” 老教授循着方向一看,见是张逸夫,也只得叹了口气:“你说张逸夫啊,他入學时分数不低,但之后就松懈了,考试却总能擦边过,聪明有余,努力不足,到关键时刻终于不是能擦边混过去的了,可惜啊。” “的看着形象颇为出众的张逸夫,也是叹了口气,只有小聪明,而不肯努力,胸无大志的人,他见得太多了,就算是部委里,这么混日子的人也有,这种人,是万万不能给他舒适环境的,一定要逼他努力。 张逸夫并不知道,台上两位大佬简单的对话,已经基本宣布了他的死刑,而唯一能解决困境的东西,恐怕就是他手中的这张纸了。 约么沉思了半分钟后,张逸夫才终于下笔,用他能提炼出最简单的话描述火力发电厂的工作原理—— 【火力发电厂通过锅炉、汽轮机与发电机的共同作用进行发电。】 【1:煤通过传送履带输入锅炉燃烧,制造高温高压水蒸气推动汽轮机转动。】 【2:汽轮机带动发电机转动,发电机根据切割磁感线的基本原理产生电力。】 【3:发电机产生的三相交流电通过端部完成发电过程。】 【4:用过的蒸汽通过冷凝、除氧等化學手段净化液化后,重新并入锅炉,再次加热为蒸气状态,循环做功。】 【补充:根据发电能源不同,火电厂还分为燃油发电厂、天然气发电厂等等,原理不变,只是根据原料不同,锅炉构造有所不同。】 答完此题,也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张逸夫用余光四下看了看,大多数人还在奋笔疾书,也不知道是在摆热力公式还是发电机电路图。 发呆的功夫,他只听到一声咳嗽,侧目一看,原来夏雪也已经答完,特意将纸往这边推了推,推进张逸夫的视野内。 还是知恩图报的么。 张逸夫却只嗖了嗖嗓子,轻轻摇头,示意爷根本不需要。 “看来是自暴自弃了。”夏雪低吟一声,收回卷子,微微思索片刻,开始进行一些必要的补充。低头看了看表,听着有些人撕第二张纸的声音,无奈摇了摇头,没人让他们画电路也看不懂,搞技术的人,毕竟是有些迂腐与钻牛角尖。 他不禁又望向了刚刚特别关注的张逸夫,这小子倒正好相反,最晚下笔,最早停笔,也不知道是肚子里没水儿还是一下参透了考核的目的,一会儿可得好好看看他的卷子。 整五不再顾及那些埋头苦写的同學,朗然道:“好的,没写完也没关系,这不是考试,只是稍微了解一下大家。” 话罢,他直接提出了下一个问题:“请听好第二个问题——假设一个城市面临缺电的问题,请提出解决方案,并简述理由与优劣。” 大家的思维还未跳出发电基础的框子,第二个问题已经迎面而来。与第一个问题不同的是,第二个问题课本里好像根本没有,与其说是专业题,倒不如说是常识题,管理题。这个问题也许你一天课没上都可以答出来,相反,你天天玩命學习也有可能答得很一般。 有些人很快提笔,有些人则陷入迷茫之中。 表面上看,张逸夫好像也是迷茫众之中的一员,但他其实是在思考更多的东西。这个时代的人比较老实,别人出题后,他们只会尽力思考解题步骤。而是搞人力的,不像是死钻技术的人,解他的题,更应该从出题者考核的出发点进行思考,而非技术细节。“这样双管齐下,就算美国人的软件全面瘫痪也不怕跳闸了。” 大家你言我语,皆如醍醐灌顶一般,思维一展开,这问题简直太简单了,比托油盘还简单。 之前他们的疏忽也确实是有原因的,中国人做事,爱走极端,过犹不及,说是搞自动化试点,全软件操控,就将一切交给了软件,用最自动化的方式搞九滩电厂的事情,实际上其中几个细节只需要稍稍调整,便可降低自动化系统瘫痪造成的损失。 很快,话题又转向了对张逸夫这位小技术员的赞赏上来。 “老段,你们厂卧虎藏龙啊。” “我们思维都僵化了,没想到电厂的同志反而思路这么清晰。” “是啊,现在的毕业生真是厉害,自动化知识已经掌握到这种程度了。” “还得是咱们北方电院的专业。” “就是,说到电力系统,真的不比清华差。” 在场众人,几乎一半都是北方电院出来的,毕竟清华电机系出来的人,50%出国了,15%下海了,15%搞學术了,剩下那一点点留在电力系统内的,多是奔仕途去了,很少有在这个会场搞技术工作。 全国几大电力學院,才是为电力工业输送人才的中流砥柱,在坐这么多人,相当一部分人都是张逸夫的校友。 话题一转,又变成了北方电院的交流会,大家聊起了90届毕业生,往届的事情云云。 穆恒志顷刻间又觉得很无奈,这是气氛热烈过头了,开会就是这样,尤其是这种规模的会议,跑个题简直不要太简单。 不过他也没有阻止,此次会议的议程已经基本完成了,举出了两条出色的解决方案已经让他很满意。进,可探索防火墙的应用,在战略上提升安全强度;退,可只引入一个小小的开关量,在实际上杜绝潜在的隐患。 已经到这份上了,大家愿意聊聊,就聊吧。 说到底,搞技术的人与搞权势的人相比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他们更情绪化一些,更固执一些,尤其是在面对技术问题的时候,求真求实,经常会忽略利益上的问题。好在这次由于张逸夫的突出表现,就像“托油盘”事件一样,利益与纠责问题被敷衍过去了,列出解决方案即可。 难得,又是皆大欢喜,所谓的保守派,随着老邹的哑火,状态量的引入,也没得说了,就连准备将炮口齐齐轰向华长青的众人,也放下了酸腐的心态,畅怀讨论起来。 老段默默回头,冲张逸夫深深颔首,满面欣然,这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张逸夫也点头回敬,感谢领导赐予机会。 他自己也清楚,仅仅凭借着自己那些概念化的知识,是无法直接解决问题的,不管是引进防火墙还是引入开关状态量,都需要很多且复杂的工作,必须得是眼前这帮工程师才能完成。因此在后面的交流中,他丝毫不敢好高骛远,面对别人抛来的问题,细节,他懂就是懂,不懂就是问,就是请教,这股谦逊的劲儿倒也颇为受用,让大家觉得这技术员也没厉害到望尘莫及的地步,也有技术上的软肋,也是个跟自己一样的人。 ; 正文 095 电池 在愉快的气氛中,五点半整,穆恒志宣布讨论会结束,大家可以去就餐了。 大家纷纷起身,三三两两交换名片或是攀谈,对于很多人来说,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能不能见面都是个问题,上层的电力圈子就这么大,要珍惜眼前,搞好关系。 不少领导放下派头,刻意来张逸夫这边交换名片,这可让他始料未及,名片这玩意儿他完全没准备,就算准备了也没用,因为他的办公室根本还没有配备电话机。 好在领导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张逸夫,表示都是搞技术的,多多交流便可。 于是乎,张逸夫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一沓名片。 这倒也有好处! 张逸夫琢磨着,眼前有几位可也是在牛大猛送礼名单上的……明儿可以照着名片打电话找办公室了,兴许其中有一两个喜欢走动的,还会介绍自己去别人的办公室,这样一来办事儿无疑又顺畅了很多。 待各位领导渐渐散去后,华长青才最后走了上来,冲正准备离去的张逸夫与段有为道:“段工,这人,我能不能借一会儿?” “好说,好说。”段有为笑道,“一会儿可以,长了可不行,我们电厂的达标就指着他呢,厂长是不可能放人的。” 华长青哑然一笑,这老家伙眼光也够贼,一眼就瞧出了自己的意思。 电力系统中,借调人才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一般而言,上级单位经常会有人力缺口,会管基层要人,基层派去的人,搞不好一去就是几年,表现好的话,直接就永久调过来了。 华长青刚刚加入组织,显然也是需要能干活的人,尤其是能跟自己同层面对话的人,先前的答卷,外加张逸夫此次的表现,已经让他足够重视张逸夫这个人了,争取借调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奈何,看这样子,电厂是不打算放人了。 华长青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笑道:“段工,这还要看逸夫自己的想法吧?” 他说着,望向张逸夫,期待他的态度。 “华工,我真的也对自动化很感兴趣,但那边跟厂长的军令状已经许下了,达标为先。”张逸夫颇为真诚地说道,“再者说,你也应该能感觉出来,我的知识结构都是概念化、理想化的,实际应用执行上的细节我掌握其实不深,在电厂搞达标,正好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积累知识,要不只是纸上谈兵,漏洞很多。” 华长青闻言一滞,这才想起张逸夫才刚刚毕业两个月而已,经验资历真的太浅了,自己在兴头上如此邀约,未免有些草率。与此同时,张逸夫的谦逊与朴实,无疑再次提高了他在华长青心中的地位,能对自己的路途看得如此殷实的年轻人,实属难得。 “那就借一会儿吧,一起吃个晚餐。”华长青这才摇头冲段有为笑道,“晚餐后还给您。” “呵呵,好说。”段有为还以微笑,冲张逸夫嘱咐道,“华工是放下名誉教授头衔归国的专家,机会难得,你多學學。” “一定。” 就这样,张逸夫莫名其妙地与华长青结伴,共赴餐厅,这让往来的人,其他会场散会的人都瞠目结舌,华长青这个一直搞清高,独来独往的家伙,怎么跟这个生脸新人凑到一起了? “防火墙,开关状态量,真是绝了。”华长青边走边叹道,“一个是最遥远,最尖端的技术,一个是最熟悉,熟悉到忘记的细节,你竟然都想到了。” “哪里哪里,华工如果稍微认真看一看事故分析,一定也能想到的。” “哦?你怎么知道我没仔细看?”华长青也不觉得这话是在损他,反而觉得是在夸他。 “可能是因为这事太小了吧……”张逸夫勉为其难地答道。 “哈哈。”华长青大笑道,“有这个原因,但不是全部,这个问题上,我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认为只要交给美方改进软件就是了,没有细细研究。” “呵呵,华工看的都是大事,大趋势。” 华长青眼睛又是一亮,反问道:“对了那里看过你的答卷,能聊一聊那个未来的数据是怎么得来的么?” “啊?你看过?”张逸夫这一惊也是不小。 “巧合而已,数字上几乎与我不谋而合。”华长青颇为兴奋地说道,“我想了解一下你的估算方式,数學模型。” “…………”张逸夫一阵哑然,模型个鬼……这货以为自己做了个软件,搞了个极其复杂的推算么……这事儿可不好圆了。 半推半就中,二人进了餐厅,自行盛了些菜,挑了一处角落的位置继续聊起,当知道张逸夫仅仅是通过年增长率做的递增推算后,华长青不免有些失望。当后面谈到火电、水电以及新能源的发展方向时,才又不谋而合,来了兴致。 张逸夫越是与他深聊,越意识到了自己短板所在。 太概念化了,对任何知识都是点到为止,稍微往深、往实际上说,根本就跟不上华长青的节奏了,好在华长青也清楚这一点,在大多数问题上只探讨方向,而非细节。 聊着聊着,张逸夫正好瞥见一个白影从不远处飘过,抬头一看正是夏雪,心道自己招呼不动华长青,得拉个帮手了,便挥手邀请夏雪过来。 夏雪一转头,见是朝思暮想的海归博士,顷刻间……竟然……他娘的娇羞起来! “夏雪……我记得,你的卷子我也看过,很不错。”华长青连忙挥手邀请夏雪一同坐下。 娇羞的夏雪,就此不好意思地端着盘子做到张逸夫身旁,脸上甚至有些红晕。 不会是……看上这个熟男了吧……张逸夫心下一阵恶寒。 三人就此聊了起来,一些张逸夫不太懂的地方,夏雪会自觉补充讲解一下,作为纯粹的技术交流桌,倒也称得上充实。 张逸夫只是觉得,自己跟两位曲高和寡的家伙同桌讨论,压力真的很大! 聊了片刻,饭吃的差不多了,张逸夫的脑袋实在烧的都够呛了,他终于伺机扯出了不用动脑子的生活问题:“华工,您在美国呆了多少年啊?” “十几年吧。”华长青倒也来者不拒,就此答道。 “呵呵,夏雪一直就想出国呢,就是签证一直过不去。”张逸夫傻乎乎笑道。 他话音未落,腿上便传来一阵刺痛,夏雪狠狠掐了他一下,想必是不好意思在崇拜的偶像面前谈私事。 “哦?是么?”华长青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出国其实没什么好的,拒就拒了,华人在那边永远被当成电池用的,到一定程度就没有机会了,反而这边,机会更多更大,小夏,要慎重啊。” “……”夏雪一阵哑然,微微抬头望向华长青。 她也一直想清楚,华长青究竟为什么回国,这位留美博士明明已经在那边拥有了地位与声望,为什么还要回到这个迂腐烦人的地方呢,为什么还要和这帮思维僵化的人们打交道呢? 类似于“出国没什么好的”这种话,如果从张逸夫嘴里出来,她也许只会一笑而过,但从华长青这种留美博士嘴里出来,无异于一种信仰上的碾压。 尤其是“华人被当成电池”这种话,必定更深刻地刺痛她了的内心。 “我……吃完了……”夏雪立刻收回眼神,拿着盘子匆匆起身。 一般碰到谁,夏雪都是要辩一辩的,嘴上不能输,可这次她直接逃跑了。 张逸夫也终于明白,她刚刚的表现,并非是对华长青个人的爱慕,而是对她美国梦的敬畏,在她眼里,华长青的成就也许就是美国梦的终极形态了,而当这样一个人,说出“美国也不怎么样”时,就好像你一直信仰的女神,告诉你她其实是个婊.子一样。 “逸夫,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华长青看着夏雪的背影,不解问道,“我只是随口劝一下罢了……” “华工,你没错,是她陷得太深了。”张逸夫摇了摇头,也无心去追夏雪,这种家伙就贱,得晒着她,不能给脸,要不永远活不明白,张逸夫话锋一转问道,“你刚刚说的‘被当成电池’,是什么意思?” “哦,我明白了,是这句话刺激到她了。”华长青这才想通,无奈摇了摇头,“确实,现在国内的知识分子,还处于对美国的盲目崇拜中,我直接说出这种现实,对他们打击太大。” “什么现实?”张逸夫抱着八卦心态问道,“没事儿,我不崇拜美帝,我也不怕打击。” “哈哈。”华长青大笑一番,也不避讳,“咱们技术问题聊够了,聊聊这些倒也无妨,我先问问你,你对美国是什么态度,什么理解,认为他最核心的地方是哪里?” 张逸夫不禁思索片刻,与留美博士交流这种问题,也算是有趣的人生经验了,回答这个问题他肯定借助自己的电脑,也无须借助,只阐述自己这个21世纪好青年的直观思想就对了。 ; 正文 096 wasp “我想是兼容和自由吧。”张逸夫很快答道,“美国可以接受各个民族,并且平等,自由,这一点应该是他的核心,正是因为如此经济才能如此发达,全世界的精英才会蜂拥而至。” “很好,很好。”华长青露出一副赞赏的表情,“因此反过来说,咱们这里,就不兼容,就不自由了对吧?我想小夏一定就是这么想的,而且根深蒂固。” “嗯……”张逸夫皱眉苦思一阵,“好像是你说的这个意思,但又不对,表面上看我们这里没有美国兼容、自由……但我活得也挺好……言论和事业上,确实选择很少,但你只要遵从规则,好像又选择很多。” “很不错,没去过美国,能有这种感觉已经很不错了。”华长青再次赞赏地点了点头,“既然你能理解到这一步,后面的话我也就好说了,咱们不妨抛开政治与哲學,单纯地说这件事,我在这里先把结论告诉你——” “大多数人表面上说自己向往美国的包容与自由,但实际上只是贪恋富足的物质生活而已。” “……”张逸夫愣愣地看着华长青,“这个……不敢苟同吧,我没觉得夏雪是贪恋物质生活。” “呵呵,她去了之后就会那样了,因为自由与包容只是相对的概念,在我看来,美国的苛刻与保守程度,也许并不比我们要低。” “……还是不明白。” “首先,你需要知道wasp,即白种的,安德鲁撒克逊血统的,基督教新教徒,也就是我们通常意义上所说的白人,当然wasp所说的白人,并不止肤色,还对血统和教育程度有很严格的要求。总而言之,就是那种根正苗直,信耶稣基督的白人。他们代表着美国绝对的主流,你有心的话,甚至会发现自建国以来,每一个总统都是wasp。” “奥巴马显然不是啊!”张逸夫下意识说道。 “你说什么?奥巴马是什么?” “没事没事……你接着说。”张逸夫清楚,20年内还没法拿黑人总统的事情打华长青的脸,只得姑且听听,算是参考,不敢苟同。 “好吧,一会儿再说奥什么巴马。”华长青的话匣子就此打开,“去了美国,你会发现,在那里,确实有不同肤色,不同基因的人生活在一起,再深入你会发现一个更有趣的现实——人们从人种上,完成了社会分工。” “什么意思?” “wasp,负责管理社会,负责当议员和总统。” “好像是的。” “黑人,负责搞体育运动,搞文娱,在其他方面他们一无是处。” “好像也是的。” “拉美人,负责最底层的打工,刷盘子,服务员,当然……还包括犯罪。” “也许是吧。” “印度人好一些,由于英语好,可以去胜任更多的工作,不过仍是底层。” “那中国人呢?” “像我这样,电池。”华长青颇有深意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去了美国后,一些说法被推翻了,一些说法则被印证,华人绝对是最勤奋而且聪明的种族了。” 张逸夫一阵心寒。 “我们非常积极,无论是學习还是工作,不得不说,在美国确实有机会,我博士毕业后很轻易地进入了美国的第一大电力公司,去做工程师,薪水当然也不少,但是……”华长青说着,长叹了一口气,“我做了小十年,再出色,最终也无法接触管理和战略上的事情,他们只是需要我的时候才重视我,把我当成一块技术电池,作为公司运作的一个工具,而非一份子。他们对除去白人外的每个种族都是这样的,永远不会把你当自己人,华人还好,有自强自尊,可笑的是,那帮印度佬真是当奴隶当惯了,给白人打工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俨然想成为‘奴隶中的头子’,让人十分反胃,每次和公司里的印度人打交道,都让我想吐。” 张逸夫没想到,华长青心中憋着的东西,远比夏雪要多得多,现实得多。 “与其在那边做电池,做打工仔,为什么不回来建设自己的国家呢?这样的人生观才是正确的吧?”华长青看着张逸夫,摊了摊手问道。 没等张逸夫回答,华长青边探头笑道:“现实很简单,因为我在美国的薪水,是现在的20倍。” “…………” “所以大多数人,去了那里就不愿意走了。”华长青这才轻松下来,靠在椅背上笑道,“当然,人都有选择的自由,我尊重他们,为了更好的个人生活无可厚非,只是对我而言,在美国的日子到头了,无趣之至。我认为国内更需要我,便通过使馆的朋友,跟部里联系上,谋得了现在的机会。” “原来如此,华工觉悟相当高啊!”张逸夫不由得感叹道。 不管华长青的电池理论正确与否,至少他觉悟真的很高,是在理想的高度上,而非物质,总之张逸夫达不到,让他选,他肯定选20倍工资骄奢**! “别这么说,人都是自私的。”华长青聊得兴起,也许是在美国呆的久了,也不在乎机关这一套,小声悄悄说道,“也许在物质上我并不贪婪,但我在成就上是贪婪的。” “贪婪从不是坏事。”张逸夫指着华长青坏笑道。 华长青也感觉遇到了知己,指着张逸夫露出了同样的坏笑。 这是一个小小的约定,刚刚的话不能对任何人谈。 人无完人,华长青没有看上去那么伟大。 张逸夫同样没有。 但他们的共同点是,都希望做出一番事业,张逸夫依靠着20年后的经验才将将追上了华长青的节奏,这让他对这位留美博士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真是个平易近人,口无遮拦的家伙,张逸夫这么想着。 出了餐厅,张逸夫长舒了一口气,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会议也结束了,明天段有为和牛大猛会再停留一天,部里正常上班,自己只要把那些钢笔送出去,这次出差便算是马到成功。 他一边剔牙,一边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回一趟蓟京,好歹该见见父母的。 走着走着,他突然听到了一阵抽泣的声音。 耳熟。 正文 097 都是俗人 借着最后一抹昏暗的夕阳,张逸夫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坐在路旁的树坑边,捂着腿默默抽泣,哽咽。 “我擦……不是吧,有这么脆弱……” 张逸夫再次一阵恶寒。 “喂……”他走到那个身影前,蹲下身子问道,“不至于吧……” “……”夏雪看见张逸夫,第一时间扭过头去,擦了把眼泪,抱着双膝道,“你走……别看我笑话。” “不是……咱们要哭也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会儿大家都吃完饭出来了,看见调度局一姐在这儿哭,影响多不好。” “你走……”夏雪闻言哭得更厉害了。 “你误会了,我刚刚跟华长青聊了,那家伙是个老愤青,在美国呆烦了,这才出来那些言论的。” “不可能……他都博士毕业……当上高级工程师了……”夏雪的面色不禁有些动容。 “嘿嘿,知人知面不知心。”张逸夫调笑道,“那家伙其实是争不过印度人,又不愿意给美国佬舔脚,这才回来的。” “你这话……用的都是什么恶心的词……”夏雪闻言终于勉强笑了一下,擦着眼泪道,“总之我不会管他说什么,我一定还是要出国的,不亲眼看见,我谁的话都不信。” “等你拿下签证再说吧。”张逸夫借机扶起夏雪,“在那之前,你得先在部里混好了,打好基础,这段工作经历也是将来出国的宝贵资历。” “用不着你说。”夏雪哼了一声,擦拭去眼泪道,“看来你也出风头了,华长青跟你同桌吃饭。” “呵呵,还成吧,你那边怎么样。” “自然是镇住他们了。”夏雪头一扬,贱气又甩了出来。 “镇就镇吧,早点回家,我明天一早还得找你送礼呢。” “送礼?送什么礼?” “嘿嘿。”张逸夫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钢笔盒,“咱厂的大礼,派克钢笔!要送你们局两位领导,还有你。” “我?”夏雪惊到,“怎么还有我。” “这不是我帮你争取的么!”张逸夫调侃道,“我说我有个同學在调度局,表现出色,领导您要为未来投资,多送一支笔,多一份情!” “真是无聊……”夏雪瞥了一眼钢笔,嘴硬道,“真的是派克的?” “那还有假?” “我先收了。”夏雪眼疾手快,一把抢过钢笔,就此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看在笔的面子上,你明早找我,我带你去局长的办公室。” “哈哈,多谢!”张逸夫看着夏雪这次轻快的背影,不禁叹道,“搞什么清高,到底也是个俗人!” 这年头,派克钢笔当真好用,价值刚好,没有到行贿的程度,同时又实用,又上档次,简直是神器。 张逸夫本来琢磨着,夏雪这家伙八成不会收,便干脆自己切了回家给老爸,现在这算盘算是空了,夏雪也俗啊!就是个见好东西眼开的小姑娘而已! 张逸夫随即又叹了口气,但愿夏雪能早些想明白,就算真的出了国,也不要搞得遍体鳞伤才是,这家伙虽然又臭屁又俗,但还是有可爱的一面的。 他慌忙摇了摇头,你娘的,张逸夫,你在想什么不靠谱的事情。 怀着如此复杂的心情,张逸夫再次不告而归,搞得张妈妈不得不出门买鱼,也不管儿子已经吃过饭了。 衣锦还乡还谈不上,但终究是混得不错就对了,跟老爸报报喜,陪着喝两口酒,聊聊最近的成绩,还是哄得他很高兴的。 令张逸夫开心的是,自从上次自己强行介入后,姓宋的再也没找过老爹麻烦,也许是自己淫威使然,也许是郝帅那边帮忙了,都无所谓,别受委屈就对了。 家和万事兴,只有这样,张逸夫才能踏踏实实地走下去。 一切的路都铺好了,就剩下达标了。 ………… 次日,张逸夫拎着鼓囊囊的公文包,开始了第一次业务员送礼生涯。第一站是华北电管局,由于早早跟郝帅打好招呼,这一路也甚是顺利,郝帅领着张逸夫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的跑,张逸夫报上来头,寒暄几句,送出钢笔,对面客气客气也便收了。 实际上,这也算是中层的小小福利了,大多数技术口、调度口的干部,没有任何灰色收入与油水,唯有下级单位每年送上一些小小的礼品,才会让他们有当干部的感觉,回家才好在媳妇或老公面前神气一番——这是某某单位送我的礼。 钢笔虽小,却满足了人的虚荣心与成就感,确保了来年工作的安稳顺畅。 正事儿忙完,张逸夫又借机去郝帅办公室坐了坐,闲聊之下才搞明白,现在郝帅在电管局主要做继电保护管理工作,所谓继保,就是对各种电力设备的保护,无论是架在高空的高压输电线,还是城市内装备的变压器,风吹雨打之下都存在着无数的故障危险。而此时继保工作的主要作用,就是通过继保装置,做到第一时间发现故障设备,并自动将其快速隔离,确保将故障控制在最低的影响范围内。避免发生大的事故。 这部分工作,在宏观战略上依然有着明显的自动化倾向,因为电力设备故障要求在100毫秒左右切除,这一点靠人力监控不可能达到。根据电气量变化,准确判断故障位置、迅速执行跳闸指令,切除故障设备,这属于一系列复杂的逻辑控制,在系统内是一个技术性较强的专业。 搞继保,还是有其前途所在的,这方面将来一定有大发展,郝帅这条路没走错,只是这部分工作很累很满,不如混个闲职吃饷钱来得舒服。也不知是郝帅父亲指点的,还是郝帅自己力求上进。 想到此,张逸夫不禁又摸出了一盒钢笔。 这三十盒礼品钢笔中,实际上有三四盒的富裕,已备不时之需,张逸夫这次也干脆徇了个私,也顺便塞给郝帅一盒,让他回家孝敬老爹,算是小小报答了一次之前事情的恩情。 郝帅只感觉,在基层电厂就是爽,连张逸夫这等技术员都有支配手上资源的权力,而自己混机关,什么事都要请示领导,就算是领导要调动资源,也要转一大圈,麻烦的要死。 正文 098 小理想 互通有无过后,张逸夫拜别了郝帅,步行来到了两街之隔的电力部,这次是郑道行接力,同样领着张逸夫溜了一圈,将该送的礼送到。张逸夫自己也没想到,部里送礼流程更为顺利,只因有不少人,昨日都参加了第三分组会场的会议,已经完全认识张逸夫了,没怎么客气便收了礼。 最后是夏雪那边的调度,三两下也搞定,一看时间,还未到午时,张逸夫琢磨着好不容易混进来一趟,也该为自己走动走动,便让郑道行领着他来到干部司的地盘,三两下找到了干部二处。+``+<*l~1x) ... 正文 351 软妹硬了 ( )“哎呀!”张逸夫非常遗憾地拍了下手,“太不巧了,真的太不巧了,今晚我得在这儿等设计院的图,他们加班做,送过来,我审一下,然后得立刻送到工程现场,急着要呢。∷四∷五∷中∷文︽,” 这谎言并不怎么高明,但周进步直接登门也不高明,大家各出贱招就是了。 “啊?今天要加班啊?”阮湄的声音传来,里面默默隐含着某种不甘与妥协。 妈的!这家伙真的不懂人话啊!要是秦玥早就反应过来了! “无妨无妨。”周进步一乐,紧跟着说道,“让她在这里等好了,咱们就在附近随便聊聊,你这边有事就回来。你看,坐在办公室等也是坐着,换个地方就是了。” “周局长,我还是呆在办公室舒坦。”张逸夫没辙,只得咬死,转头冲阮湄非常不满地说道,“小阮,打水上茶。” 阮湄这会儿依然没觉得不对,含着要加班的怨念提着暖壶离去。 张逸夫死也不走,周进步也没法,只得先勉为其难地在他面前坐下。 刚落座,周进步就扫到了张逸夫桌上的文件。 “在忙招标的事?”周进步又是呵呵一笑,“节能工程可不小啊。” “哎,是是。”张逸夫赶紧说道,“这不,袁铁志的纪律问题刚刚暴露,以表公正,能招标的东西我们就招标,不敢有丝毫懈怠。” 张逸夫也没法给周进步面子,他刚想起个话头,就搬出了“纪律”二字,将他要说的话活活憋了回去。 周进步看着张逸夫,表情相当怪异。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你当年登门求我办事儿的时候了?过河拆桥么? 对错黑白,没那么容易说清。从人情上来说。张逸夫这么搞是不地道,可从大义上来说,他必须这样,明明刚刚搬到了袁铁志,自己又跟各路厂商搭上线,不是找人骂呢么? 张逸夫自然也能摸到周进步的心理。他也确实欠这位一个人情。眼里揉不得沙子翻脸是不可能的,他翻不过所有人,料理袁铁志的核心意义也绝非是伸张正义那么简单,很大程度是铲除异己以及立威,所以他不可能这会儿拍案而起质问周进步“你要干什么苟且之事!” 如果周进步要介绍个人调动到华北局,或者是其它不太敏感的事情,张逸夫自然赶紧操办还了这份人情,但眼下这事太敏感,自己不可能沾。 推脱出去?扔给牛大猛之类的人物料理? 不好。他们根本不敢料理,只会让周进步认为自己是在羞辱搪塞他。 思前想后过后,张逸夫还是决定把话说开:“周局长,最近局里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要是你本人真有事要聊,我一百个帮忙,但要是别人的事,现在真不方便。” 说白了不还是过河拆桥?周进步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逸夫啊。最近我也没少听到你的事,袁铁志的作为。谁都看在眼里,大家也都为你鼓掌叫好。”周进步说着,眼睛又是一眯,“可闹得举世皆浊你独清就没意思了,咱们说白了,恒电的今天是怎么来的?” “争取来的。”张逸夫勉为其难地答道。 “谁争取来的?” “恒电自己。” 周进步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回头看了看门口,而后问道:“你真这么认为?” 这话已经很露骨了,如果不是周进步憋屈到一定地步,他是不会这么说的。 在周进步的思维中,恒电就是张逸夫。其实这是没错的,但他多想了一步,那就是“恒电赚的钱就是张逸夫的钱”,这个就是他想多了,张逸夫从没动过恒电的一分钱,他要的是更遥远的东西,除他之外只有夏雪一个人能看到那么远。 但周进步就是这么认为的,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张逸夫就是想代替袁铁志而已,想成为下一个袁铁志而已,你兜里揣了多少老子比谁都清楚,别在这儿装纯洁,更何况,你的命脉是捏在老子手里的,这个面子都不给老子? 向晓菲搞再多公关创建的关系,也不及眼前这一幕的负面影响。 当然这里面还有更多的事情,即使恒电根本就不存在,周进步也很有可能坐在这里,比如张国栋的升职……无辜的老爹也无疑成了周进步掌控的东西,张家想甩也甩不开。 那么摆在张逸夫面前的选择很简单了,要么顺了他,稍微操纵一下招标过程,运作一笔单子出去,要么就是宁死不屈,准备好面对很多麻烦。 周进步倒也算不上妄人,见张逸夫实在为难,便也干脆挥了挥手:“行吧,我理解你,以后再聊,一个系统内的,谁都有要帮忙的时候。” “是了。”张逸夫终于松了口气,“现在这个关头,这次招标,真的得循规蹈矩。” “明白,明白,正风精神,我们都是要倡导么。”周进步终是一笑,也不再逼,大家心里都清楚就好。 也正在这会儿,阮湄还真拎着暖壶回来了,她也许永远不会理解,领导让你去打水,并不是让你真的去打水,只是让你回避一下。 周进步见有人进来,自也不方便再多说,就此起身道:“好,我明白了,我理解你,下次再聊。” “来,我送你。” “就两步,不必了。”周进步一摆手,自己只身离去。 “嗯……”张逸夫望着空门,托腮良久,命门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果然不好受,但这件事真的不能帮,绝对不能帮,与某个厂商吃了第一顿饭,第二顿就势必到来,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张处长,泡哪个茶啊?”阮湄望着三盒子茶叶,难以抉择。 “……”张逸夫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说她了,“小阮啊。人都走了,还泡什么茶?” “啊?是啊。”阮湄这才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垫着下巴笑道,“我脑子慢,老被人说,处长要是想说的话。就说吧……” “你这样……上学的时候没少被人欺负吧?”张逸夫真的有点儿气,但看着那张脸也真的说不出狠话。 “也还好吧……”阮湄十分委屈地说道。 张逸夫想起了之前的事,转而问道:“你简历上用那种的照片,不是被人害的?” “嘿嘿,我本来也不上相。”阮湄露出了天真灿烂的微笑。 “不行我受不了了……”张逸夫摇头起身,“你明天……不,今天就买火车票去塘峪吧,把秦玥换回来。” 脸固然重要,但也不是万能的。张逸夫感觉到了严重的沟通困难,现在本来就不怎么开心,终是给了她一句重话。 “啊……”阮湄惊讶道,“我是不是惹处长不高兴了……” “……” 阮湄扭捏许久,更加委屈了:“我哪里作得不好,处长告诉我,我改。” “不行……这完全说不清楚。”张逸夫摆了摆手。 “能说清楚的,一定能的。”阮湄握着拳头。露出了一种难以想象的执拗,“每次都是这样……我能感觉到大家不高兴。但从没一个人告诉我是为什么。” “你这……”张逸夫实在难以描述,“这是性格原因。” “性格也可以改的。”阮湄咬着嘴唇说道。 “真的改不了。”张逸夫摇了摇头。 “可以的。”阮湄使劲点了点头。 我的天,您的执拗真是用对地方了啊。 “改不改先不谈,你先去塘峪,那边是秦玥和小王盯着的,你去把秦玥换回来。一个月内工程竣工,送回报告再谈。” 阮湄握着拳头,没怎么犹豫地点了点头:“好,我去,其实我一直想去的处长。只是没人让我去。” “怪我喽。”张逸夫摊臂摇了摇头,拿起公文包准备走人,“加油吧,办公室可能不适合你,试试锻炼一下其它的业务能力。” 话罢,他也没多理会阮湄,就此离去,不是因为别的,就是怕这姑娘委屈哭了,自己心软。非要说的话,她这也是一种性格缺陷,跟夏雪一个道理,不同的是,这种缺陷让张逸夫没脾气,面对夏雪还可以理论一下。 回到家中,张逸夫往自己床上一趟,晚饭都没有吃,他知道现在不是担心软妹的时候。拿人手短,与周进步的矛盾已经开始显现,要提早做好准备,万不能在刚刚起步加速的时候被将军。 一番更长远的筹划在他脑中酝酿。 不久之后,招标流程徐徐展开,公开招标,一切公示,七类材料设备的招标,数额并不多么大,却也有不少厂家来投标。 一般而言,招标都是走个过场,其实用谁不用谁早就内定了。比如abc三个企业投标,bc也早就知道a一定会中,过来走个过场纯粹是意思一下,下次有b的标,ac也会去帮忙捧场。 以上的这种流程司空见惯,相反,真正拼产品质量,拼售后服务,拼价格的标,反而成为了稀有品种,多数还都是无暴利可图的那种,引不来兴趣。 这次大家本以为该是个常规标,但几个厂家私底下沟通下来,却发现谁都没底儿,关键人物张逸夫嘴里出来的风声,就是公平公正公开,谁物美价廉就是谁的。 这样一来,直接导致许多以销售见长,抬价牟利的厂家干脆就不来了,而很多对产品质量和价格有信心的企业却是一片叫好,纷纷前来。 一番权衡下来,投这个标的意义,也远比简单的盈利要重要得多。(未完待续。。) (l~1`x*>+``+<*l~1x) ... 正文 352 画饼 标不在大,有名则行。对大多数企业来说,看中的并非直接收益。 其一,这是大工程的序幕。从业内消息来看,华北只是试点,将来还要推广全国,能拿下这标,对企业在行业内的声望有相当大的提升,同样也会对后续更大的标产生影响。甚至有几个名声一般的厂家,根本就没打算赚钱,就是要拿这个标,今后宣传产品的时候这就是业绩,就是荣誉,其意义等同于在大企业无薪实习一样,赚个资历。 其二,高质量的标签。全行业都知道了,这标没有潜规则,就是凭能耐拿,靠质量争。拿下这个标,就是质量过硬的广告,也就意味着对产品质量的高度评价,含金量比通常的标要高上太多,将来依然可以拿来说事儿,“这标干净吧?你看,这标我们都能拿,质量有的挑?” 其三,大洗牌后的奠基。原来华北局所属的市场,基本是被袁铁志垄断的,他说谁上就谁上,现在不一样了,局霸没了,大家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对于有些管理规范的企业来说,华北局这块本来根本啃不动的骨头,成为了一块巨大的蛋糕,有点儿能耐的厂家都要争一争。 如此的良性竞争与机缘,注定了这次招标的火爆。 由于规定实行招投标机制时间有限,且局里基本没有认真贯彻,几乎每一次采购都是用“邀标”,也就是邀请两三个企业来投标的方式进行的,所以对于公开招标,经验尚浅。张逸夫打听了一圈,“成套招标公司”这种东西根本还不存在,没办法。权当锻炼队伍,自己人摸爬滚打往前走吧。 正好,部里刚刚下达了正风精神。借此大张旗鼓第一个响应,搞一次完全公正公平公开的采购。 本来。张逸夫是打算炼炼阮湄来做这个的,招投标事宜大多数都是办公室工作,也不用她风吹雨淋,同时又锻炼了硬的业务能力,多好,可一气之下,还是把阮湄发配了。 “哎呀,累死我了!”秦玥放下陆续收到的投标书。擦了把汗,苦不堪言,“处长你忍心让我一个人搞这么大事啊?咱们招了那么多人,结果还是欺负我一个!” “我这不帮你呢么。”张逸夫推着椅子来到秦玥办公桌前,“怎么样,多少份了?” “七大类设备材料招标,已经收到快三十份投标书了。”秦玥看着桌上的那堆东西简直要崩溃了,“不行的话,叫林少聪或者文天明回来吧。” “不用,咱们就是过个手。后面的交给生产处去做。”张逸夫笑着拍了拍这些封得严实的文件袋,“咱们管理也够松散的,这些东西都应该当众收起来。个人不能触碰的,现在这玩意儿是烫手的山芋,你就这么抱来办公室了,也是不要命。” “啊?”秦玥盯着这堆东西,还完全没意识到其中的责任,“这么严重啊……” “你想啊,产品规格、技术细节和报价都在这个文件袋里。”张逸夫接着笑道,“距离开标还有一周,你这会儿偷偷打开看了大家的报价。然后偷偷告诉相熟的企业,让他们压个底价。这不就是犯罪了么?” “唔!”秦玥紧张地两腿一蹬,赶紧离这堆东西远点儿。“我还说呢,管收发的人一天到晚催我取……” “没办法,咱们流程还不规范,都不知道怎么做,就塞给咱们处了。”张逸夫倒是不怎么怕,起身抱起了这些投标书,打开铁柜,把文件锁了进去,而后拿起钥匙晃了晃,“现在起咱俩互相监督,谁也别动了啊。” “咦……这怎么监督啊,咱俩晚上又不在一起……” “嗨,你要想的话,我其实也没意见。” “……”秦玥脸一红,竟没说话。 去你娘的别当真啊! “开玩笑,开玩笑。”张逸夫赶紧往回倒腾,这类调戏还是要注意尺度。 秦玥也赶紧转了个话题:“我看,这些投标书还是扔给别的处室吧,听你说完,放咱么这里太可怕了。” “不行,别的处我不放心。”张逸夫摇了摇头,“这次比较急,先这样吧,再有机会一定得好好规范流程。” 话罢,他回到自己桌前,拿了一份名单递给秦玥:“下一步,打电话吧。” “我去!你就不能让我闲一会儿!”秦玥看着那一串名字和单位暗暗叫苦,在生产处干的时候谁敢给自己发这么多活儿,“不行,你必须叫个人回来。” “挺住,挺住,做完节能工程发你先进个人奖,千把块奖金呢。” “啊?这么多?”秦玥警惕地看着张逸夫,“你不是给我画饼呢吧?” “饼就在我手里,画什么画。”张逸夫笑道,“这奖就仨,一个给咱们处,剩下俩都是下属单位的,我都没有。” “咱们处就一个?你不给天明?”秦玥依然警惕,她始终觉得张逸夫与文天明的基情是胜于一切的。 “没法给,我跟天明太近了,给你比较合适。”张逸夫一本正经道,“所以你得对得起这个奖金,让人没话说!咱再关起门来偷偷说一句,能力这种东西,都是大家看在眼里的,你勤快点儿,堂堂正正自己争来,秦司长也高兴不是?总比那个谁都被人说闲话当笑话好吧?” “那个谁是谁啊?”秦玥坏笑道。 “别闹,干活儿。” “哈哈。”秦玥吃了个蜜枣,心里也确实踏实了一些,作为高官子弟,能力问题永远是个诟病,外表再自信,心里也是知道的,能用实际工作赢得肯定,无论是秦玥自己还是站在父亲的立场上,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她大概扫了眼名单后问道,“这是评标专家组的名单?这么多人啊?” “从上往下约,不一定都来。” “这些人我怎么好多都不认识……” “不少都是退休的。”张逸夫笑道,“退休专家好啊,经验丰富,抠得细致,跟那些厂家也没有利益往来,刚正不阿。”(未完待续) ... 正文 353 开标 “那也没必要找这么多老头子吧……”秦玥对这老年组阵容实在提不起兴趣。 “看清楚,里面有俩老太太。”张逸夫笑道,“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物价一直在涨的,工资一直是在涨的,退休金却涨得可怜,早退休的老同志始终心有芥蒂,偶尔有这种事请他们来做给一笔酬劳,他们一般都是特别高兴的,一方面有钱入账,另一方面你看得起他他高兴,机会难得,评标的时候肯定玩儿命。以后你也记住了,开那些什么会啊,搞什么委员会啊,多给退休专家一些席位,他们的经验还是很宝贵的,久而久之会暗暗帮你不少。” “精坏精坏的。”秦玥已经不知道怎么描述张逸夫了,“是不是我老请退休的老专家,将来我退休了,成了老专家了,别人也会请我?” “那必须的,发挥余热么。” 秦玥点了点头,现在想这些貌似还太远,她又细细品了一下名单后才惊问道:“没有你和贾天芸么?” “我们不参加,全部由这些专家评定。” “撇的这么干净?” “嗯,要做个标杆给人看么。”张逸夫笑道,“外人也都知道,这些专家都是硬骨头,就算我想搞小动作,他们也不会给面子,想说闲话的人,嘴也被堵住了,专家的威望在那里,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咱们特别的轻松,苦活儿都让他们乐呵呵的干了。” “嗨……就看不下去你这么清闲。” 忙活了一周后,开标仪式在华北局第二会议室展开,由于并非是什么大标,张逸夫几乎成为了在场的最高领导,招标方是这样。投标方可就不同了,大大小小几十家厂商的代表云集于此,场面相当热闹。 距离开标还有些时间。评标组的几专家位没急着找位子坐下,先是凑到了张逸夫这边聊了起来。 在张逸夫先前的计划中。参加评标者以七人为宜,但怕这些有声望的人不都肯来,因此抛了一份小20人的名单给秦玥。后来秦月一谈,顺着名单每一位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觉得评标这种事实在太有意思了,作为退休的同志好像又抓到了实权的感觉,更何况还有评审费用可拿。 结果就是,这个评标组的阵容远超了张逸夫的预料。 理所应当地。其组长得是最德高望重的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邹世亮,人称老邹。在去年的全国安全大会上,就九滩自动化事故问题,这位老专家不遗余力地表达了自己对进口产品的抵触,与华长青针锋相对,给人一种老愤青的感觉。可当时张逸夫就看明白了,其实这位老邹不一定就是错的,只是由于经历原因,看问题极端一些。容易将外国产品一棒子打死,以国家为立场来看,这想法也不一定就是错的。只是他发表言论没赶上好时候,没参透当时主持会议者穆志恒的态度。 而现在,正好有了一个老愤青的发挥舞台,由于设备材料比较基础,清一色的国货,老邹你一定要用最尖酸刻薄的眼光来考验他们,不要抱有任何同情! 至于邹世亮,也想不到去年那个跟自己唱反调的小子会主动请自己,还是担任组长一职。一见面就相当热情地握起手来:“哎呀小张,一年不见。成长了许多啊!” 其余几位老专家也围上前来,张逸夫的名字他们之前可以没听过。但在华北局闹出的地震没人会不知道。作为退休同志,难免产生一种心理——妈的,老子辛辛苦苦干一辈子啥好处都没有,你们后来的这帮孙子搞贪污*?我弄不死你我也骂死你! 因此从退休干部的角度来看,管你袁铁志还是张逸夫,能把*干掉就是好样的! 所以单从屁股上的立场来说,他们就已经喜欢上张逸夫了,握手之间,不吝赞扬。 “年轻有为啊!” “记得请我们几个老头儿,难得难得!” “小张你放心,我们绝对严格把关!” 这不正是张逸夫想要的势头? 他也做出一份感激涕零的样子,真诚感谢道:“说到底,我这边学到的只是些理论,没经历过实践的检验。这次的节能工程不敢出岔,这些设备必须得请几位老专家来把关,我们才敢用。几位做惯了大事,肯帮我们把关一下小东西,是我该谢谢几位能抽出时间来指点我这个后人!” 不得不说,张逸夫的马屁拍得越来越到位了,初次见面就能直指人心。 几位老专家天天闲的蛋疼,能有个事儿做有个实权有笔收入就不错了,竟还被抬到了这种高度,实在笑得合不拢嘴。 “哪里的话,术业有专攻!” “电厂建设方面老邹是绝对权威,他都出面了,你就放心吧。” “其实就节能方面的技术,小张你才是专家才对。” 大家这臭脚互相捧,简直不亦乐乎。 尤其有一点好,从联系的时候,张逸夫就从没提过搞小动作的事情,没打过“招呼”,这一点十分难得。大家见老邹是组长,也知道不可能搞嘀嘀咕咕的事了,可以痛痛快快评一次标,不受任何因素干扰,这就更难得了。 捧得差不多了,张逸夫也借机说出了精神:“几位,这次咱们就是看质量,比价格,对所有厂家,不管是国营还是民营,一视同仁,不管大厂还是小厂,就看产品,我这边先表个态,虽然华北局是招标方,是业主,但一切全权由几位根据实际评测决定,绝不干涉!” “好!”老邹当场就叫了出来,他就等张逸夫这句话呢,“有这话,我们就放心了,评的时候也不会给人留面子,我唱黑脸也唱惯了,不差这一次!” 大家见老邹自嘲,又纷纷笑了起来,气氛相当融洽。 此时,高跟鞋的声音响起,张逸夫一看表,还两三分钟就开标,她也该来了。 贾天芸入场,本没什么特别的排场,但全场还是莫名地沉默了一下,所有眼睛都望向门口。贾天芸依然旁若无人,只是四处张望,寻见张逸夫后,才乐呵呵走过来。 张逸夫连忙介绍道:“几位,这是我们贾天芸处长;贾处长,这是此次评标组的专家,邹世亮……” 介绍过后,贾天芸主动笑着上前握手:“几位专家的名字我也是如雷贯耳,经常听人提起,这次能合作是我的荣幸。” 几人一愣,贾天芸的名号他们肯定是听说过的,印象中该是个飞扬跋扈的主儿才对,怎么看着还挺温和的,于是他们也温和地与之握手寒暄一番。 “辛苦了,辛苦了。”贾天芸握过手后朝张逸夫小声问道:“我坐哪?” 这果然是个该问的问题,张逸夫赶紧抬手道:“主席台中间,你跟老邹并排坐。” “诶?我就不上主席台了,下面坐吧。”贾天芸显然对出风头没什么兴趣。 “处长,桌牌都搞好了。” “换一下就是。”贾天芸一乐,径自走上了主席台拿起了自己的桌牌,在下面随便找了个桌牌换了,而后自顾自坐到了下面第一排。 “这……这是贾天芸?”老邹目睹了全过程,第一个问道。 “是了,比较有个性。”张逸夫无奈道,“这也不是第一次搞突袭了。” “很不错么,跟风传的不太一样。”老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小张你也算是摊上好领导了。” “是好领导,是好领导。”张逸夫勉强应了一下,而后说道,“马上开标了,咱们先上台吧,其它的事情后面说。” “好好!” 张逸夫走到主席台一看,原来贾天芸的位置直接被她换了个桌牌,生产处处长被换了上去,准确地说是副处长,必须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男人,原先的他也不敢有存在感。 这会儿,这位也像边缘的牛大猛一样,被抬到了风口浪尖,匆匆入场后,找了一圈,发现自己的座位竟然坐在主席台正中央,这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啊!他赶紧找张逸夫来说,张逸夫无奈:“凑合坐吧,闭一会眼睛就过去了……” 无辜的副处长,就这么坐到了风口的位置上。 上午十点,准时开标。 由于并没有找什么机构搞成套的招标,这次纯粹是自己在做,秦玥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主持人兼唱标人。虽然她对自己的外形气场还是很有自信的,但自从中学班会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主持这么严肃宏大的会议,她也是化了淡妆,愣找了身长裙穿上,搞得涂脂抹粉的。 张逸夫看着那妆容实在滑稽,这一套下来,咱们的秦美女直接搞成了礼仪小姐!不过这也是时代审美在作祟罢了,在张逸夫看来烂俗老掉牙的包装,在他人眼里可就是性感尤物了,一个个厂商代表看得都相当入神,想不到华北局能请到这么漂亮的主持人。 秦玥也十分紧张,上了主席台先是被目光洗礼得一愣,然后赶紧找张逸夫,待张逸夫这边十分鼓励性地点头过后,才嗽了嗽嗓子开始:“各位来宾,感谢大家来参加华北局节能降耗试点工程设备材料招标采购,此次招标于6月……” “小秦挺适合这工作的么。”贾天芸坐在下面凑向张逸夫掩面笑道。 “嗨,这也是练了好几天的。”张逸夫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态度。(未完待续) ... 正文 354 直男 “真是辛苦你们了,张罗了这么大的事情。”贾天芸继续小声道,“那天见到部长,他还特意表扬了咱们,说就该这么搞,一定要搞好,给全系统做个表率。” “部长都知道了?”张逸夫惊道,这才多大点儿事儿啊。 “你这么登报上杂志到处张贴招标公告,谁不知道?”贾天芸随即笑问道,“上面做的那几个老头儿都是谁啊?靠谱么?” 张逸夫哑然,合着你根本不认识,如雷贯耳这种词就出来了,白看你叫的那么亲了。 “都是专业扎实,经验丰富,作风严谨的老专家,刻意请的他们。” “好,好。”贾天芸连连点头,“你控制好他们。” “一定。” 简短的开场词结束后,进入了验标环节,各个厂家代表上台验标。这个验标实际上就是看看自己送来的投标书,是否严格密封,有没有被打开过,确定没问题后,签字确认,以表招标方的公正。 当然,多数情况下不公正也没办法,谁让你是乙方呢?几十位厂家代表一一上台,随便一看便签字画押。 本来稀松平常的过程,只因一个女人嗲声嗲气的声音而变得奇怪。 “咦?这里有点开皮哦?” 贾天芸和张逸夫本来在闲聊,闻言同时抬头。 他娘的,怎么你也来了! 在台上的正是鑫明电气的方思绮小姐,之前张逸夫没去看厂商代表,竟没发现。 第一句话就是质疑投标书的密封性,来者不善! 坐在主席台上的一排人,几乎都没接触过标书,一直都是节能办保管的。这会儿闻言都是一慌,谁也不敢说话,通通望向了秦玥。 “她管的?”方思绮立刻转头望向了秦玥。拿起文件袋指出了一个封口有点开皮的地方,“主持小姐。怎么回事嘛说清楚!” 秦玥招谁惹谁了?尽管心下十分之慌且怒,但她还是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们一直是在保险柜严格保管,没人碰过,你说的这个起皮太细节了,根本不影响密封,而且投标书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有吗有吗?来的时候好好的啊!”方思绮绝非善茬,这就拿着装有投标书的文件袋给旁边的几位代表看,“你们看诶。是不是不严谨?” 其他代表赶紧避开,低头猛走。 “请不要影响我们的招标进程。”秦玥尽量平静地说道。 站在她位置的如果是阮湄,估计早就吓哭了,如果是贾天芸,估计早就上巴掌抽了,也就是秦玥,还是不卑不亢控制住场面。 “这个过程不就是验标么?我提出问题不行么?什么意思啊?”方思绮确实一副骂街的架势,咄咄逼人。 “这个起皮放在哪里都不影响。” “谁定的?你定的啊?你是谁啊主持小姐?” “我……”秦玥终于有点儿吃不住了,还没见过这么流氓的。 …… “这谁啊?”贾天芸在台下眉头一皱,虽然同为官宦子弟。她跟秦玥在女人立场上该是较劲的,但现在公事为重,她看不下去秦玥吃亏了。 “一个毛厂的人。”张逸夫情知若是贾天芸出场。那就不好收场了,自己赶紧起身上台,“怎么回事?” 秦玥终于松了口气,其实碰到麻烦事的时候,大多数领导都是怕事要躲的,她怕就怕张逸夫缩头,还好张逸夫就是张逸夫,不会拿下属挡枪。 方思绮一回头,见是张逸夫。立刻就乐了:“哎呀,是逸夫哥哥啊!” 听闻此言。其他代表都是胯下一紧。 逸夫哥哥? 鑫明的口碑本来就不怎么好,以恶性销售竞争而见长。至于这位方思绮,更不是省油的灯,难道她早已攻克了张逸夫?这可不妙。 张逸夫更是他.妈的烦,贱丫头还来这套?真欺负我面子薄不敢跟美女来狠的?你可别不着调,我们处的软妹已经被我发配了,老子还对付不了你。 现在这个公众场合,她哥哥长哥哥短的,无非就是利用自己美女的身份耍贱么,无非就是要给自己将军么,那来吧,老子已经适应你的套路了。 “少来这套,我跟你一共就说过两句话。”张逸夫立刻摆出了一副直男癌的臭脸,抬手拿过文件袋,粗粗一看,“别小题大做,你觉得有问题今天开标就暂停,我去找监管部门来仲裁,没问题就继续,不愿意投标就走。” 方思绮也是个“恶名昭彰”的主儿,很多人都拿她没什么办法,尤其是中年男性,现在倒好,大家看见张逸夫是什么态度了,微微宽心,同时也产生了看热闹的心态,方思绮你这回傻了吧?撞到对你不感冒的男权主义者了。 哪知方思绮神色一转,变成了一副可怜的样子,甚至里面还有些享受:“逸夫哥哥……也不要这样子么,起个小皮我提一提不好么?” “这标还投不投?”张逸夫直接说道,“再扰乱秩序请你走了。” “投就是啦!”方思绮十分无辜且可怜兮兮的在确认书上签了字,“逸夫哥哥你好可怕哦……” “还不严肃?”张逸夫直接一把抓起了鑫明的文件袋,冲众人道,“大家都看到了,由于鑫明电气的代表扰乱开标秩序,我宣布……” “别别!”方思绮这次是真怕了,赶紧说道,“逸……张处长,我保证后面严肃……” 张逸夫转头瞪了她一眼:“就这一次,再有任何不严肃不尊重的地方,我绝不手软了。” 话罢,他放下标书,拍了拍秦玥:“辛苦了,别给她面子,出麻烦我负责。” 这十分宽慰的一拍,无疑是直男癌晚期了。 但也许不少女同志就喜欢这种作风呢? 至少秦玥是痴痴看着张逸夫下场的,她很清楚地知道她不是一个人,有人罩的。 至于方思绮女士,她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反倒是服服帖帖的下场,老实了许多。 张逸夫回到座位上,贾天芸都看不下去了:“你可真行,完全不怜香惜玉啊?”(未完待续) ... 正文 355 不专业 “她?你真不知道这人有多贱,撑死一狗尾巴草。”张逸夫骂道,“贾处长,我这会儿不放狠话,她蹬鼻子上脸,丢的是咱们处的人。” “嗯,确实该这样。”贾天芸掩面笑道,“可你的表情措辞……真的太那个啥了……” “啥?” “反正妇联的人看了肯定不高兴。” 张逸夫的表情变成了一个“囧”字。 “另外……”贾天芸话锋一转,“鑫明……没记错就是剽窃恒电的那个厂子吧?” “是了。” “怎么还有脸蹦跶呢?” “不知道,难以理解。” “嗯……”贾天芸呢喃道,“万一她们中标的话?” “那就中吧,是评标组的决策,没办法。”张逸夫释然道,“相信评标组专家考量的时候,也会综合厂品吧。” “但愿如此。” 小闹剧过后,十分钟的时间,所有厂家便完成了验标,之后就该是重头戏“拆标”、“唱标”了,这个过程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把标书拆开,当众朗读宣布其中的核心内容,把设备参数和报价通通公示,后面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再修改,以表公正。 市场流程规范后,这一系列过程都该由专业的招标公司来做的,可这会儿,依然只能自己人上手。 本来安排,拆标是贾天芸来做的,现在主持工作的生产处副厂长无辜地坐在了这个位置,只得开始了极其不熟练的开标,而后交予秦玥来唱。 秦玥也当真不易,主持小姐可不是好干的,那些祝词她可以准备。唱标却没法准备了,毕竟文件袋里的投标书谁都没见过。 按照投标的先后顺序,第一份标书交到了秦玥手中。她尽力克制着紧张,打开投标书。 还好还好。投标书都是相当规范的,这让唱标人十分轻松就可以找到要唱的地方。要唱的内容包括【投标方名称】、【投标货物名称】、【投标货物数量】、【投标报价】、【交货期及制造商和品牌】几部分,并不算多,按标准唱两遍也不过是一分钟的时间。 虽然这批招标的产品多达七类,唱的时候会有些混乱,不过有记录员在,一切都清晰可见,作为厂家代表。也只会关注自己投标的类别,心里自有算盘。 一个个标书唱下来,张逸夫微微有一些不满,这些厂家太随意了。 举个例子,在热力管道招标书上,很明确地说明要用岩棉管壳进行配套保温,但投这个标的8个厂家中,竟有两家根本就没提岩棉这回事儿,照样拿原来现成的产品来投,这就是瞎投了。根本没有仔细研读招标文件,太不专业。 另外,比如风机这块。招标文件中很明确地说明了我们要“可变速调节”的风机,也就是那种可以随时调节风速,降低功率与厂用电,从而实现降低供电煤耗的风机。即便如此,投标的9个厂家中依然有5个送上的是“调节门风机”,也就是用传统的物理方法,通过调节挡板,关小通风口从而强行调节风力的风机。拿电扇作比喻,前者相当于有四个风力档位的电风扇。后者则相当于挡住扇叶表面从而降低风力的电扇,从节能角度来说。后者无疑差太多了。 这些设备的招标文件并不复杂,为了节能效果更好增加了一些技术细节。但就是这么简单的方向都有投标方参不透,或者说参透了,但发现自己产品没这个功能,硬着头皮来撞,无论是那种,都太不专业了,这也无形间揭示了现今市场的混乱,以及对节能的不重视。 唱标唱到一半,一些厂商代表已经开始颓丧低头,甚至有离场的现象,稍微一比就可以发现自己的问题了。 即便如此,报价依然是所有人最关注的地方,大家同是国产厂,质量相比能差到哪去?国货还是要打价格战的。 如果有心人拿这次投标厂商们给出的报价,同之前局内采购同类设备的价格来比较一下的话,其动辄两三倍的价格差异,必将令人瞠目结舌,而后就是扼腕长叹。这方面张逸夫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谁念他的好,谁记他的仇张逸夫心里清楚,与谁为伍,与谁划清切线,此事之后也定会自然而然的形成。假以时日下来,每个人的形象都会在大家心中定位,好坏清腐自有人分说。 不到11点半,唱标完成,秦玥隆重介绍了评标组的几位老同志,现场众人表示相当信服,之后宣布了种种评标纪律后,宣布开标结束,下面是公开答疑时间。 果然,答疑开始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调节门风机是否纳入考虑范围。不用张逸夫说,邹世亮直接一口骂了回去,老头儿指着招标文件道:“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要调速的,我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会拿调节门风机来投。” 张逸夫在台下看得发笑,就得来一个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老顽固来主事儿,省得自己再大杀四方得罪一票人。老邹你太会办事儿了,以后必须让你当御用评标组长。 就连贾天芸都相当满意老邹:“这老头儿够卖命的啊?” “那是,退休这么多年,他就嘴上勤快了,没实权。”张逸夫回笑道,“我跟你说,这事儿就算不给评审费他都来,恨不得倒找钱他都求着来!这人闲不住。” “退休之后的落差啊。”贾天芸望着台上指东喝西的邹世亮,突然叹了口气,“哎……我爸也快了。” 面对这个问题,张逸夫必须选择沉默…… 贾天芸依然不以为意,张逸夫已经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大多数朋友还都是高层人士,谈很多事不方便,张逸夫一个草根反倒成为了谈吐的对象:“逸夫,你说手上有权力的人,一退休,是不是都会这么变态?” “我见得少,不好说。”张逸夫勉强一笑。其实他生活中有个鲜明的例子,那就是岳丈大人,养病时的他跟准备复职的他根本就是两个人。 “别装,你一装的时候就会露出一种特有的傻笑。”贾天芸也算是吃透张逸夫了,指着他道,“你看,又傻笑。” “……得,你算是拿透我了。”张逸夫叹了口气,只得老实招供,“我觉得吧,分人,分时候。比如邹世亮,搞技术的,退了就是退了,这权力他不想卸也得卸,别人就是不重视他了,他玩儿命也没用。可有的人,有的时候,这权力不是你想卸就能卸的,比如令尊有一天退休了,底下那么多人,做个事谁给拿主意?出了事谁来平息?有大事该看谁的态度?即便令尊想养老,也许都踏实不下来。有的人在职,但他已经退了,有的人退了,但依然在职。” 贾天芸听得茅塞顿开:“你明明好懂的样子!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说谁?” “不敢不敢……都是历史故事总结的而已。”张逸夫擦了把冷汗,姥姥在上,我真的不敢说谁。 十二点来钟,开标结束,接下来就要开始评标工作了,评标组要换到另一个地方,需要在与外界隔离的环境中研读投标书、进行评分,综合技术、价格、服务等各方面情况给出结果,这个过程大约一周左右。 通常而言,评标组给出的结果会是个排序,拿可变速调节风机来说,某某厂某某型号风机排名第一,某某厂某某型号风机排名第二,所有来投标的可变速调节风机都再列,那些非可变速的投标则直接沦为废标。之后,再由一个招标方组成的招标委员会的组织来最终敲定某某厂某某型号风机中标,原则上中标者应该是第一名,否则就要进行特殊说明。但这次淡化了这个招标委员会的作用,大肆鼓吹了评标专家组的权力,这并不只是给邹世亮打鸡血,更重要的还是局里谁都不愿意坐那把烫屁股的椅子。 老邹虽然手握重权,但脑子依然清醒,明白基本规矩的,自己是别人请来做参考的,主意和要求,还是要这边提。 于是乎,局里几个人与专家们中午在旁边的餐厅中进行了一次简单的聚餐。 很自然地,吃到一半,老邹也问起了局里有没有一些特别的要求与要注意的地方,一同纳入评标考量。 张逸夫回答得也很官方正统,首先评分要综合厂家实力与口碑,也许他们说得很漂亮,送的样品也很好,但劣迹斑斑,且生产能力极其有限,这样的情况是要扣分的。其次产品质量是关键,这次工程必须做漂亮了,质量的权重高于价格。最后就是公平,国有私营一视同仁,这是老生常谈了。 专家组听到这三点表示很赞同,虽然张逸夫已经说得非常公正严明了,但有关“劣迹斑斑”的部分,貌似还是在暗中表示,让鑫明滚蛋吧,不过说清楚,是邹世亮让他们滚蛋的,不是张逸夫。 更何况你当着那么多人叫“逸夫哥哥”,不该滚也得滚了,方思绮小姐在想什么,她的脑袋是什么构造的,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清楚。(未完待续) ... 正文 356 错过 次日晨,在郊区某宾馆,评标工作正式开始。虽然锅和名分都甩给了邹世亮领衔的专家组,但招标方代表也是要出席监督的,原则上整个评标过程该像高考阅卷一样保密封闭,但大家其实都在摸索阶段,相关流程与法规也不甚成熟,因此实际上只是集中在一个封闭的会议室中,大家云集一堂,待公证人员确认,大家签署相关协议后,即开始评标。 张逸夫本来全程不打算参与,但局里身为招标方,总要出个人,大领导唯恐避之不及,生产处副处长更不敢挑大梁,屡次恳求过后,张逸夫才不得不带着秦玥参与其中,权当是一次锻炼吧。从眼前麻烦的情况来看,几乎还不存在的“招投标公司”真是一个不错的创业方向,遍地是黄金,博哥又有了新的出路。 这次招标虽然金wan书ロ巴,⊕ans≡额并不多么大,但产品种类很多,全部搞定估计得五六天,大家统一意见后,采取了一类一评的方式。首日开评的类别是管道,根据十几家电厂的节能工程计划统筹了一个基本批量数目,大概采购总价格在30万上下,8家厂商参与投标。 评标第一步,资格审查,检验投标方的各项资质,确保其合理合法合规且靠谱,这方面并没有淘汰谁,基本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这毕竟是机关正儿八经的招标,毛厂来乱投,只是白费标书钱而已,所以这一步没费多大功夫。 第二步,初审,即是总览一下投标书,看看有没有愚蠢或者不能容忍的错误。比如设备单价总价计算错误,文字表述脑残错误。以及投非所要,不符合招标要求一类的错误。若拿调节门风机来投可变速风机,本轮直接出局。 规范的大企业,是有专门的投标团队的,一帮人精就负责参透招标精神,按照要求做出高水平的投标书。应标技术程度高,同时也研究市场行情和同类设备性价,报价也不会离谱。可显然,这会儿的这些厂子,投标队伍实在称不上专业,开标的时候张逸夫就听明白了,明确要求的“岩棉管壳”配套设施,有两家厂子根本提也没提。 遗憾的是,这个评标队伍……也不怎么专业。 老专家们秉承了一贯钻牛角尖咬文嚼字的风格。逐字逐句去品读验算,在摘出一些“投非所要”的原则错误之前,先是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在各个标书中找出了大大小小七八处不疼不痒的病句以及语言漏洞。 于是,一堆理工科出身的退休老同志,在会议室展开了一场有关语文基础和逻辑学的辩论,大家各抒己见,挥洒文采,讨论得激烈万分。甚至吹须瞪眼,互不相让。 这就是张逸夫恨开会的原因。如果没有一个脑子清楚的大哥来主导会议,通常没聊两句就开始跑题了,因为大家对本身讨论的事情情绪有限,对跑出的话题一般都充满了兴趣,老专家们更是各个都是挑错好手,本来是管道招标。谁谁谁聊到了热力学话题,措辞中出现漏洞,为了彰显水平,必须是要争一争的,这么一争就不得了了。大家都是专家谁也不服谁,在这个过程中甚至连场外的无辜人士都会被牵扯进来—— “谁谁谁是这么说的,他总算权威了吧?” “他?就他?他算权威我就是电科院院长了!” “你们都不对,事情是这样的……” 一个小时的时间,听他们叽里呱啦,张逸夫的脑袋已经要炸了,秦玥倒好,反倒对这些话题充满兴趣,不时还参与进去,权当丰富自己的八卦储备。 开会的人越多,就越没正事儿,尤其是有女人的时候…… 大家这么“激烈讨论”了一个小时,随着舌头的疲惫,他们也发现了作为幕后主导者张逸夫的沉默,自评标伊始,他几乎只字未谈。 活了一辈子,就算没活明白,做人的基本经验还是有的,邹世亮看了看张逸夫的脸色,判断他肯定有意见,便暂停了争论:“逸夫,你说两句吧?” 你大爷的,还知道让老子说两句? 众人也都是累了,通通望向了实际掌控者张逸夫。 张逸夫本来是打算客客气气哄好各位,让他们踏实干活儿的。但一个小时看下来,必须得强行介入一下才能让评标进入正常轨道,不然评一个月都没头儿。 “诸位,这还只是初审,咱们看满足要求就可以了,实在没必要揪得那么深,更不用扯理论。”他说着起身,拎起了两份明显不合格的投标书,“这两家提供的管道没有岩棉管壳,投标书通篇也没提,这属于明显投错标了,总该先摘出去吧?” “对对,这个问题我也发现了。”邹世亮立刻说道,“不过我们还没探讨到那一步。” 张逸夫简直要吐了,高考阅卷还讲究一个效率呢不是?这只是一个管道,不是国家级的核电站啊大哥,自己还是天真了……今后请人一定要先打听清楚口碑。 “那咱们这一个小时都探讨什么了?”张逸夫摊臂问道。 “我想想啊……”邹世亮赶紧低头望向本子,自己天马行空乱记了一通,到这会儿自己也搞不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主要是这两个厂家简介,里面有值得商榷的地方,比如85年的这个工程,他们实际上只是参与了一小部分,但简介上却过分夸大……” 旁边一位专家肯定道:“对对,那个工程我有参与,他们根本就没出那么大力。” “那个工程东渤厂贡献比较大,实际上……” 这才两句话,就又跑题了…… 如果眼前这几位是张逸夫的手下,他早就臭骂一顿了,发钱把你们聚在一起不是来聊天的,废话可以,但总不能废一个小时话吧? 说到底,还是水平问题,邹世亮专业也许够扎实,但控制大局掌握节奏依然水平不够,揪扯于这些事情耽误时间,连一个小小的管道评标都管理得这么混乱,完全没有领导之才,怪不得退休后徒有虚名,一丝实权都没有留下。 这坑也算是张逸夫自己给自己挖的,怨不得别人。见几位又开始争论,只得凑到秦玥旁边道:“我先走了,你控制一下场面。” “啊?我?”秦玥惊讶道,“老邹主持就可以了,这不讨论得挺好的么?” 张逸夫长叹了一口气,找个明白人好难:“你觉得这个小时讨论出任何有意义的事情了么?” “这……”秦玥苦笑道,“万事开头难。” “慢慢开头吧,我先走了。”张逸夫起身道,“他们争着争着也就累了,中午的时候你提示一下,根据安排,今天务必要完成管道类的评标,就算拖到深夜也要完成。” “这……我说?”秦玥有点儿慌,对面可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们。 “就说是我说的,本来也是这么安排的么。”张逸夫摇了摇头,就此起身离去。 旁边的生产副处长见张逸夫走了,自己也趁乱告退,出了会议室赶紧拉住张逸夫:“张处长,咱们还是回会议室吧……” “李处,我这儿真有事儿。”张逸夫苦笑道,“你帮忙主持一下吧。” “不是不是。”李处长皱眉道,“这不签了一个保密协议么,出结果前咱们不方便先走吧?” “那还吃喝拉撒在会议室里了?” “这倒不至于……”李处长无奈一笑,“成吧,那我也忙会儿别的,这边的事儿就小秦负责吧。” “没事儿,你真不用避。”张逸夫立刻说道,“该提的就提,该做主的就做主,你搞了这么多年生产,总该比我懂。” “不敢不敢,我一直坐办公室的。”这位副处长简直就是与袁铁志完全相反的人,分毫不争,“张处长做主就好,我去找赵局长汇报工作去了。” “赵局长?”张逸夫一愣,“赵局长回来了?” “嗨,国际大电网会上礼拜就结束了,顺便在法国考察了一周,这不今天刚回来。”副处长察言观色倒是一把好手,赶紧说道,“你也要找?要不你先去吧,我不急。” “真不急?” “不急。”副处长笑着往回走,“赵局长也忙,你找完给我打个电话通知一下。” “多谢多谢。” 这位副处长倒是不错,相当和善不争,现在再看他头发和皮肤都保养的不错,明明四十多岁的人了,几乎没什么城府的味道,这也是一种生存之道吧。 要说赵文远之前出的长差也算是时候。 国际大电网会始于二十世纪初,两年一届固定在巴黎召开,基本相当于世界电力行业的世博会,会员个人与集体云集于此,旨在促进国际间的电力合作,探讨发输变电等专业技术和科研成果。由于这些年来我国在电力领域中的长足发展,现在已经可以以国家委员会的方式参加,话语权和荣誉感增长不少。作为电网运行方面的在职专家,华北调度的领军人物,赵文远于公于私,无论是为了国家的发展还是对提高个人专业素质的渴望,这个会都是非去不可的。 时间掐的刚刚好,错过了张逸夫勇斗袁铁志的全部演出场次。(未完待续……) ... 正文 357 大电网会 张逸夫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赵文远还在疲惫地批阅着满桌子的文件。 二人一见面,顿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完全可以拥抱感怀一下,但这么做实在太奇怪了,只能都克制住。 “你不是在评标呢么?”赵文远放下纸笔,起身相迎。 “太矫情,逃出来了。” “呵呵,坐坐。”赵文远拿出暖壶,一面倒水一面笑道,“我听说了,你也够有胆的,请老邹来评。” “悔之晚矣。”张逸夫含恨摇了摇头,接过水杯。 “哈哈,老邹抠得细,都怕他。”赵文远坐回原位大笑道,“但他那么抠也有好处,绝对出不了安全问题,很多问题起先都是不起眼不被重视的,但他一项项都能给你摘出来,搞电力的,有这种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的精神还是没错的。 “错杀一万……”张逸夫哑然道,“那得杀多久啊……” “这就是你不对了,多久都得杀。”赵文远提点道,“咱们这行,最出色的干部,都是要有这种偏执精神的,一年半载你可能会厌烦那种作风,但十年八年后你再回头,自会发现,长久的安全正是源于他们的坚持。” “赵局,这次只是风机和管道……” “对对,这么抓是有点儿过了。”赵文远笑道,“不过逸夫,你觉得老邹做过头儿了,别人也未尝不会觉得你做过头了。” “您已经听说了……”张逸夫尴尬一笑。 “听说了,很好的事,据我所知对袁铁志有意见的人不少。”赵文远随即说道,“本来是好事,可一旦过犹不及。最后未必是好事。” 过犹不及,“过”就是做过头了,“不及”就是没做到位。加在一起就是做过头跟不做到位都不行,得刚刚好。这话不是随便哪个大哥说的。是所有人的精神大哥孔子说的,但孔子大哥最大的特点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这样,不要那样,每个人都遵从了,那每个人都是大哥了,再说孔子大哥自己也经常没做到位不是。 “确实不高明。”张逸夫心里有一万种解释,但说了也没用。跟赵文远有什么可争的?“‘过’就‘过’了吧,总比‘不及’要好,被人说闲话总比一事无成要好。” “你这嘴啊……”赵文远无奈摇了摇头。 貌似有很多人对张逸夫的嘴产生意见了…… 张逸夫借机换了个话题:“赵局,这次大电网会怎么样?” 赵文远闻言来了些兴趣:“这次我们这组主要讨论的是高压系统中的电容电流的切合问题,不少欧洲专家贡献出了研究成果,很有启发。这是咱们第三次参加,渐渐可以参与进去了,可距离发表论文,主导讨论和议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次若不是华长青在。恐怕咱们连参与讨论都会困难。” “发言状况如何?”张逸夫有些好奇地问道。 “哎……语言问题摆在这里,咱们国家委员会里发言还是比较少的,偶尔有人发言也很难有什么响应。只有一个自学英语的电网专家和华长青能跟老外对付两句。”赵文远笑道,“怎么?是不是没让你去,闹情绪了?” “哈哈,我去了半句话也听不懂的,什么时候给配专业同声翻译的时候再说吧!”张逸夫也笑道,“我就是对讨论挺好奇的,这边也没什么渠道能得到会议资料,您这边如果有带回资料的话,我斗胆求一看。” 张逸夫还是相当谦虚的。虽然完全懒得看,但表露出我是好学的小同志貌似也没什么不好。否则自己那庞大的知识来源也太不科学了。 赵文远闻言满意点了点头:“放心,这个资料有专人在整理。到时候会发下来,都可以看。” 他说着又是轻轻一叹:“就是可惜了,现在都是我们在参考人家的经验,讨论的内容也都是跟咱们关系有限的,有朝一日若能主导议题,发表几个震动业界的论文,在会议纪要写明由中国专家dr.zhang进行演讲,那才有趣。” “哈哈,您出去跑了一圈,英文也见长啊?” “不如喝。”赵文远笑着点了点头。 “什么?” “不如喝……”赵文远尴尬挠了挠鼻子,“法语你好的意思……我以后还是别开这种玩笑了。” 囧,老赵开玩笑简直太可怕了。 好像是为了缓解这可怕的冷场尴尬,赵文远赶紧换了个话题:“对了,有个消息我通过个人途径得到的,这里稍微给你透露一下,不要外传。” 赵文远这话说得正经,张逸夫自然也正经,这个“不要外传”是很严肃的,与泄密时说的“千万别告诉别人”完全是两码事。 “您说。” “嗯……”赵文远顿了顿后说道,“近期,贾天芸可能会调走,往新能源方面靠拢。” “新能源?” “战略性的,研究性的,还处于概念摸索阶段。”赵文远解释道,“什么风电啊,太阳能发电啊,这些没有影子的事情。” 张逸夫一琢磨,这才91年,搞风电太阳能也太早了点,这完全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地方,肯定不是一个适合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地方。 怎么个意思?不镀金了? 张逸夫转念一想,结论也浮现出来,贾天芸才镀了几天金,就已经闹了这么多事了,包括袁铁志的事八成也会被记到她脑袋上,这会儿不管是部里的大佬,还是贾府老爷,怕是都镀金镀怕了……外加贾府是有嫡子的,闺女主要还是用来疼,想必老爷也想让她收一收,不要再掀风起浪了吧…… 赵文远见张逸夫陷入深思,随即补充道:“消息来源很可靠,就算她不想走,最后也是要走的。” 张逸夫沉吟半晌:“等工程完了再走?” “应该等不到了。”赵文远摇了摇头,“也许连去日本都等不到了。” 张逸夫自知,操纵贾姥姥玩过头了,她爹都怕了,孔大哥说得没错,过犹不及啊! “哎……”张逸夫长叹了一口气,竟然有种悲伤! 莫非是自己马屁拍多了变贱了?贾姥姥明明是影响工作的人才对,怎么知道她要走了竟然会有这种淡淡的忧伤? “人是好人,就是经验和权力太不相称了。”赵文远一句话,高度概括了贾姥姥的全部,随后沉了口气问道,“后面的事,你心里有数吧。” 那么关键的问题来了,老虎没了,狐假谁威?(未完待续) ... 正文 358 投桃报李 “别的想也没用,先把煤耗的事情做好再说吧。”张逸夫勉为其难答道,“这其中还要赵局长多指导,其实我有几次想请教您,您都不在。” “我这边好说。”赵文远悠悠道,“关键是有部分人,他们摸不清你的态度。贾天芸如果走了,如何利用好她的铺垫,消除这些人的疑虑,才是你现在要思考的。” 张逸夫微微思索一番,便觉出老赵的高明。就算贾天芸突然离去,她铺垫的资源也都在,这些资源暂时必会落到自己手里,如果没控制好,势单力薄的自己很容易被各方刁难,资源甚至会被瓜分掉,但如果利用好分配好了,博得了多数人的赞赏,这位子也就算坐稳了。 那这些资∧∴,↖ans○↘om源都包括什么呢? 眼下的招标?这个不能动,牌坊已经立上了,想当婊子也没人敢上你。 后续的工程?这个工程量很大,张逸夫真的希望能分出去,但这会儿大家对这类工程都不感冒,各个电建公司各扫门前雪,大量民企介入之前,这根本就是苦差事。 再后面是什么? 想到此,张逸夫豁然开朗。 冀北的重量级节能改造工程已经提上了议程,报到部里批了下来,不能停了,这本来该是贾天芸拍板一切的大工程,倘若她一走,这个权力会落到谁手里? 张逸夫还是有基本的自知之明的,依自己的资历和背景,完全不够格拍板这种级别的工程,势必会被介入,如果在他人介入之前,自己能主动放权出去。这样不但事情过渡得漂亮,得权者也会念自己的好! 再往实际情况靠一靠,出国考察,便是一个投橄榄枝机会,邀请更有实力的权威人士带队,将资源拱手送上。方才是上上之选。 赵文远人在外,内部的事情却完全没有放下,已经替张逸夫做了不少思量。 “赵局长明示。”张逸夫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还是得参考一下老赵的想法。 “这事跟我没关系,我这边主要还是调度和电网运行工作。”赵文远抿了抿嘴,喝了口水,“你也别问我了,做这事,谁是顶天的决策人。就去问谁吧。” “……你的意思是,穆部长?” “呵呵,逸夫,多长个心眼儿。”赵文远笑道,“投桃报李,不在于‘桃李’,在于‘投报’。” “是,赵局长点醒我了。”张逸夫也确实觉得。自己跟幕后老板最近少了些交流,抱贾姥姥这条金大腿抱得太死。怠慢了原先的铁大腿,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是自己不对。 “呵呵,不用我点,你自己也能想通的。”赵文远说着拍了拍桌上厚厚的文件,“积了这么久。我得忙活两天了。” “你忙。”张逸夫这便起身告退,“有事随时叫我过来,现在巴局都不跟我多说话,我都不知道找谁汇报工作了。” “还是你多找他吧,局长毕竟是局长。” “明白。” 出了赵文远的办公室。张逸夫心中还留有丝丝暖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有的人怕自己,有的人恨自己,也有的人巴结自己,但他们都不会说出真实的内心所想,只是想在动乱中保全自身,抑或是趁机牟利,抑或是冷眼看笑话。 只有赵文远,在张逸夫自己都在迷茫,在翘尾巴的时候,指出了不足,指了条路,也许不少人都知道贾天芸要走了,也许贾天芸自己都知道,可就是没人告诉张逸夫,这些人中,怕是不少等着看笑话呢,等着看老虎撤走狐狸无处藏身的笑话呢。 这就好像所有人都在瞒着张逸夫,给你构建了一副安逸美好的画面,但其实这个画面是虚幻的,其实处处是陷阱,人人藏把刀。好在老赵在回来后第一时间就说了,你得赶紧找条老虎假威,更深层的意思则是,你之前做得过犹不及了,需要做一些事来挽回形象,消除多数人心中对你产生的芥蒂。 中午,张逸夫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明明新进了一批人,现在却一个都不在,办实事的部门恐怕就是这样吧,自己反倒成为了唯一的闲人。平常这种时候到饭点了,都会有个人来叫自己吃饭,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却永远也提不起食欲。 该吃还是得吃,张逸夫最终还是起身出了办公室。楼道中,他鼻子一动,忽觉不对,这时间不该有这种香味的,再退回去,贾天芸办公室的门竟然半掩着! 怀着试一试的心情,张逸夫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了贾天芸的声音。 张逸夫推门进去,这会儿贾天芸正斜坐在桌前,身体朝着窗外发呆,见张逸夫来了,二人都是一愣。 “你在?”二人同时问道。 贾天芸随即一笑:“我看暖壶空着,以为你在宾馆那边盯招标呢。” “上午就回来了,你知道我最受不了扯皮了。”张逸夫也挠头道,“你今天来得有点早啊。” “想说我平常来得晚?” “你这就没劲了,我要讽刺人,总有更高明的方法。” “哈哈。” 这种玩笑,估计也只有张逸夫敢跟她开。 忽然间,贾天芸叹了口气:“今天来得确实早,不到八点就来了,一直坐着发呆。” “……” 贾天芸又问:“你这是准备干什么去?” 感情这位发了一上午呆,根本不饿,张逸夫说:“到点了,吃饭去呀。” “走吧,吃饺子去,老让你跑腿买了,现在去店里坐一坐。”贾天芸扶案起身,拿起了手包。 食欲这种东西,都是要互相刺激的,俩人这么一刺激,忽然都有了些食欲,就这么结伴出局朝饺子馆方向走去,一路简单聊了聊招标方面的话题,都是浅尝辄止。 进了饺子馆,正赶上饭点,人满为患,这里的饺子由于实惠美味,饭店基本都是满座的。 “我去跟老板说一下,看能不能给腾个位置。”张逸夫赶紧要去动用公关手段。 “不用了,排会儿吧。”贾天芸忽然多愁善感起来,“都说等得越久,吃的越香,这次我也排次队。” “要不带回去吃?” “真不用。”(未完待续……) ... 正文 359 风电 二人本已做好了排队的准备,结果老板先是看见张逸夫了,平常加班什么的,张逸夫经常亲自来给大家买饺子,久而久之干脆签单,一月一结,久而久之跟老板也熟了,老板也知道张逸夫是个人物,这会儿看他对旁边那位女士毕恭毕敬,外加这女士身上的劲儿本就霸气外露,老板也懂事,赶紧赔笑过来,表示你们不介意的话,后面院子里给你们搭张桌子。 这肯定不会介意。 往院子里一坐,自有一番天地,贾天芸也是笑了:“天地可鉴,就这一次,我真的不想搞特殊化。” “哈哈。”张逸夫不知如何作答,这方面她也是身不由己,她不搞别人也会逼她搞的。 <√,︽ansh⊕uba.br 点过饺子之后,贾天芸又发起了神经,冲张逸夫道:“来瓶酒吧。” “?”张逸夫先是一愣,而后说道,“这里应该没什么好酒,要不我回去取一趟?” “不必,就喝普通的啤酒就可以了,蓟京啤酒。”贾天芸有模有样地点了出来。 好么,这次特殊是要搞到底了,工作日中午喝酒,一定要违背干部守则。 酒菜上桌,张逸夫也感觉到了这太过明显的气氛。 看着一桌热气腾腾的饺子,贾天芸再次发起了神经,毫无食欲,只幽幽叹道:“哎……其实这次,就这一次,我真的很想把这件事干成。” 张逸夫脸色一沉,看来这件事真的已经发生了。 “贾处长,你真的要……” “嗯,已经定下来了,下周就走,部里新成立了一个新能源研究办公室。”贾天芸淡然道。“这算升职吧?” “算,部里的办公室是司局级办公室了。”张逸夫强笑着举杯道,“那我得先恭喜贾处长,哦不,贾局长……” 贾天芸摇了摇头,没应这杯酒:“你就别来这套了。看来节能的事还是我没做好,大家都看不下去了。” “怎么会?有条不紊,绝对贯彻了高效。” “再高效,时间也不够了。”贾天芸很不甘的样子,“这次很坚决,我没什么争取的机会了。” “……”张逸夫不得不放下杯子,看来共事了这么久,贾天芸也对眼前的事业产生了某种归宿感,而不是一味盯着更高的官职。 “张逸夫。其实这事我早就知道了,但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提。”贾天芸忽又独自举杯,想一饮而尽,但实在没这么喝过酒,刚喝了三分之一就自己呛呛起来,呛得眼泪直流。 张逸夫赶紧递过纸巾。 “是不是失态了?”贾天芸一面擦眼睛和嘴一面强笑道,“我平常最多小口喝的。” “不算失态,淑女就这样。这样刚好。”张逸夫笑道。 “你还是这么会说话。”贾天芸又被逗笑了,“那咱们就轻松点说吧。我早知道要走,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提,因为我说过,肯定带你一起走……” “……”张逸夫可不想被她带走,但还是满脸遗憾,“我明白。我理解。” “你真的明白么?”贾天芸叹了口气道,“我不是不能带你走,而是不想带你走。” “哦?”张逸夫这下就听不懂了,看来自己真不明白。 “节能的事情,我们做了这么久。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人能接手。”贾天芸略微吃力地握着酒杯,“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希望这事能做成,做好,迈出一大步。我真的也很想带你走,但我也真的不敢带你走。” 这还是张逸夫头一次看见贾姥姥的犹豫与纠结,这位主儿从出生开始应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捅天撼地自有她老子来扛的,这会儿却犹豫了,眼睛还湿着,不知是因为呛的还是别的什么。 “这算是我自私么。”贾天芸又是举杯一仰头,这次竟叫着劲把剩下的酒都咽了下去。 都这会儿了,张逸夫肯定也憋不住了,他倒是痛快许多,一饮而尽,而后正色道:“贾处长,就算你要带我走,我也不答应,这事必须做完,做漂亮,这么好的局面你都打开了,这么出色的蓝图你都画出来了,打死我我也不走。” 贾天芸一愣:“你也这么想的?” 废话,老子比你早来的好么!这事本就是老子从冀北忽悠起来的好么! 贾天芸认为她是亏欠张逸夫了,张逸夫反是刚好,你赶紧亏欠我吧,新能源可不适合我。 “不走,坚决不走。”张逸夫放下杯子坚决说道,“而且以后有任何人问,这事儿是谁牵的头,我都会说是你贾处长。” 精髓的马屁再次戳中灵魂。 贾天芸不禁掩面,相当动容:“我只是点明方向而已,都是你的努力,逸夫。” “不,大海航行靠舵手,方向才是核心。”为了震动他人的灵魂,张逸夫继续出卖自己的灵魂。 “逸夫……” “贾处长……” “叫我天芸……” “好的贾处长……饺子都要凉了,咱先吃吧贾处长。” “对对,吃饺子。” 把这件事说开了,贾天芸方才不觉得她亏欠张逸夫,食欲也就上来了。 “这饺子还是不行。”她一边大口吃,一边擦眼睛,一边骂这东西难吃。 “没办法,这儿实在是没虾仁馅的。” “不是,我是说包的不行。”贾天芸比划道,“最好吃的,还是我小时候吃的,我姥姥包的,特别香,之后吃什么饺子都不行。” 张逸夫十分无奈,你天天山珍海味还念起老家的饺子来了,不过这也对,说到底,都是人,贾姥姥也是人。 就着陈醋蒜泥和辣椒油,热腾腾的饺子配着冰凉的啤酒。这就是张逸夫跟贾天芸的散伙饭了,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吃得痛快。 “一定要做成啊,逸夫,我去了部里,也会看着你的。”贾天芸已经不顾吃相。嘴里含着饺子说出了这么正经的话。 “一定。”张逸夫自然更不斯文了,一口塞了一个饺子,“贾处长那边,新能源同样大有可为,其它能源都放一放,风力发电绝对是将来的重型新市场。” “风力?太阳能不行么?” “太阳能也行,但初期成本太高,技术要求也太高,并且转换效率低。”张逸夫边吃边说。“建设太阳能发电的地方,要有充足的阳光资源,最理想的是西部的沙漠和戈壁,或者高原。那些地方人烟稀少,当地没有用电需求,就算不谈技术成本和效率,光是长距离输电就是一大笔投资,投入产出不成正比。风能却不一样了。这里往北一百多公里,十三陵以外。张家口一直到内蒙就有了太多的风力资源,风电机组建设起来周期短,见效快,成本也相对低廉,产生电力后直接送到京城,哺育华北电网。这是实实在在的方向。” 这可不是张逸夫信口雌黄,他拍再多马屁,终究还是喜欢贾姥姥的,风力发电在之后的日子确实有了长足的发展,而且国家在政策上也予以支持。二十年后华北、东北、西北建成了多个1000万千瓦级的风电基地,高大的“风车”像树林一样耸立在风口地段。作为清洁能源,电网方面按照政府要求必须全额保障性收购风电,外加每度电有高额的国家补贴,风电发展可谓迅速。 认真踏实来做这件事,不失为一个重要且实际的方向。 刚说完这些话,张逸夫就后悔了。 贾姥姥最大的杀伤力所在,就是她的脑洞。 “那兴建足够多的风力发电设备,岂不是可以取代煤炭?”贾天芸瞳色一闪,立刻进入了她的节奏,“内蒙地广人稀,另外还有东北大片的区域可以开发,完全可以兴建大量的风电么。” “这个……还是需要时间,要有限度,试探性的开发……” “哎呀逸夫,你还是这毛病,视野不够开阔,思考不够极致,你想啊,假设中俄边境全部架上风机……” “贾处长,这个风也是有季节性的……不可能完全取代……” “咱们国土这么大,那就再多建一些,全面一些,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全部……,反正东边没风的时候西边肯定有。” 张逸夫越听越慌,贾姥姥真的是给点儿阳光就灿烂,脑洞一开就停不下来,她脑中估计已经勾勒出了“风电中国”的蓝图,把中华大地上的风力都给拦截下来化为电能……这么搞会不会把整个中国变成川蜀盆地的气候?抑或是温室?还是一个独立的生态圈? 越想越可怕,后面辅佐她的同志,辛苦了。 最终,这个散伙儿饭在脑洞和憧憬之中结束,虽然放下了节能工程,但贾天芸已经有了新的目标,对未来充满了憧憬,饭后干脆也不回办公室了,为了这个新目标一定要去哪里庆祝一下。 真是个值得羡慕的人啊……憧憬永远是自己的,烦恼永远交给别人! 在确认了贾天芸的安排后,张逸夫不能坐视不动了,未雨绸缪,后续的冀北大节能计划还有诸多要决策的地方,自己说了是不能算的。 电力部大楼,张逸夫等了两个小时穆志恒才散会,见他来了,穆志恒也只是轻轻一叹,而后招待张逸夫进了办公室,到头来,还是铁大腿比较稳健。 进了办公室,二人只字未谈袁铁志的事情,张逸夫只是就工作状况进行汇报,招标顺利进行云云,穆志恒也是频频点头,没提出什么意见,你知道找我来汇报这就够了。 适当的时候,张逸夫提出了日本考察的事情,贾天芸也许下周就要调走不盯这事儿了,这个考察团的名单也许需要重新拟定,需要征求您老的意见。 听到这话,穆志恒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不错,你最近很得意,我还怕你成为妄人,看来你还是自知的。 这种欣赏并非是利益上,你来拜我山头的那种,而是人格上的,你有自知之明的那种。(未完待续……) ... 正文 360 交待 “这件事,原则上还是华北局来安排。”穆志恒稳稳问道,“巴干那边有什么意见没有?” “没,巴局长最近不太盯这些事。”张逸夫跟老穆也不绕弯子,“贾天芸预计下周调来部里,常规的节能工程我还有能力完成,出国考察和电厂大改,还是得请教您的意见,毕竟这不止是华北局的事情了,是全系统的事情。” “嗯。”穆志恒点了点头,你有心提前来请命就好,随即问道,“现在的名单是怎样的?” “根据计划安排,这次主要在冀北电厂动工,除去局里领导和我们节能办的人以外,主要包括冀北电厂的段有为,以及特邀的专家常思平教授。” “常思平……”穆志恒眼睛一眯,“没记错的话,他已经离校了吧?” “是的,现在在企业做。” 穆志恒思索片刻后问道:“从专业地位上,应该有常思平这样的专家把关,但身份上不会有些敏感么?” “我的想法是以咨询顾问的方式让常思平参与,并不涉及他所处的集团。” “那后续呢?这个工程具体谁来做?” “这就由领导来定了。”张逸夫点了点头。 “嗯……”穆志恒又是一阵思索,“这次去日本,并不是简单的参观,还要学,要取经,即便是我们买的成品设备,也要自己安装,优化,最好是有后期工程方面的人参与。” “明白。”张逸夫犹豫道,“暂时还没有工程方对冀北改造表现出兴趣,需要再公开招标么?” “这个再议。”穆志恒又问道,“原定去日本的时间是?” “*月份。” “很紧啊。”穆志恒抿了抿嘴,随后说道。“那咱们就让整件事松一些吧,现在气氛太紧张了。” 张逸夫满脸疑惑,怎么个松法? “去向秦司长提请求吧。”穆志恒最终笑了笑。“贾天芸张罗出了这么大的事,该由更大的领导来做主的。” “那您?” “我又有些太大了。”穆志恒轻轻点了点桌子。小声道,“现阶段,你跟生产的人关系比较僵,这也是调和的机会,这件事,名正言顺可以给秦司长台阶下。” 张逸夫豁然开朗:“明白了!” “原则上,我还是不参与的。” “明白了。” “有一点你要时刻清楚,冀北电厂节能试点只是插曲。全华北的节能改造计划才是主旋律,不要喧宾夺主,必要的时候,全权让出去也是可以的,这不是你该狠抓的事情。” “明白!” 跟穆志恒这么一聊,张逸夫是真的明白了不少。大领导的眼光确实广,与贾天芸呆久了总会任性地盯着一件事情,穆志恒却是总揽全局,不拘小节得失。冀北试点,虽是出风头的事情。却极其难做,张逸夫能参与就不错了,大头的事情让给生产的人来做。正好可以缓解现在的紧张局面。 “那,我现在就去找秦司长?” “你自己定。”穆志恒顿了顿后说道,“最好还是别通过秦玥了,公事公办,不然容易引人误会。” “好。” 穆志恒也终于缓了口气,正事说罢,靠在椅背上随口问道:“我看你个人的事情也没落下么。” “个人?”张逸夫有点儿紧张。 “呵呵,闲话我也听了些,大家对你和夏雪……”穆志恒实在说不下去。也只有露出了伟岸的笑容。 “这个……处得不错吧。”张逸夫挠头憨笑道。 “济民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嗯。去探望过,康复得不错。” “正巧。他也是下周复职。”穆志恒笑道,“相信他复职之后,不少水电工程都会提上议程,这也是一件好事。” “对对,得有人推进这些事。” “我就随口一说,不要太介意。”穆志恒虽说随口一说,表情却比较正经,“从我的角度看,电力系统的发展还是会大一些,水电也是方向,但到头也就是那样了。” 好么,老穆辛辛苦苦培养了一个张逸夫出来,这会儿如果因为驸马的关系被别人挖走了,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作为张逸夫,他毫不犹豫地在第一时间表明态度:“这方面我也是这个想法,水电水电,说到底还是电,水电也只是火电风电核电的一种。” 穆志恒心里又是踏实又是满意:“各种能源同样重要,但总要有一部分人统领大局的。你有机会也可以和夏雪聊聊,看她有没有意向往那个方向去,那个方向需要全面的技术储备,现在这方面的人才也很稀缺,如果她有想法,我可以说服调度局放人。” “哦?”张逸夫一琢磨,这么安排还真合适,老穆看得也够宽,夏济民你不是想让后辈扛起这摊事儿么?放过驸马,让女儿来吧。原先夏雪没有读水利方面的专业,完全是出于避嫌,当爹的都做到这官位了,还让女儿进自己的部里,多少有点别扭,现在好了,如果成立一些水电的专门机构,那就不算是进水利部。 这样一来,夏济民舒服了,张逸夫也解放了,夏雪也终于有地方可以大展拳脚了,穆志恒也踏实了。值得一提的是,越在轰轰烈烈的建设时期,越需要真才实干的时候,实干者的性格往往就会被忽略,你有能力就不得不用你,相反越是平稳时期,越是维持现状的时候,这种能力的加分也就没有了,性格问题必将凸显,段有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独守气节的他,在举国建设的时候大权在握,冲在一线,一旦过了那阶段,就被安插到了一个小电厂养老。 所以在大兴水电的建设中,同样性格上与众不同的夏雪也许真的有机会。 至于结束后,她的结局如何…… 这不是现在思考的问题,鬼知道张逸夫那会儿脑袋上带的是哪顶帽子了。 跟穆志恒短短的汇报与闲聊,无论是工作上的问题还是个人生活问题都有了方向,张逸夫内心也愈发谦逊起来,有些东西有些事情不是你觉得自己聪明就能解决好的,有些领导自有领导的水平,老同志自有老同志的高明。 别了穆志恒,张逸夫心想来都来了,是时候见一见国强老师了。(未完待续) 正文 361 拱手相让 面对国强老师,他始终是有些怵的,尤其是现在刚刚砍了他老下属袁铁志的关头。 敲国强老师的门,很紧张,很紧张,也就是秦玥最近对自己态度还不错,张逸夫才有胆子来这里。 当国强老师看见张逸夫的那一刻,他同样也很紧张,很紧张…… 二人虽只有一两面之缘,但不得不说,相互都是如雷贯耳了。秦玥的日常牢骚与张逸夫的所作所为已经在国强老师心里勾勒出了张逸夫这个人物,而张逸夫从秦玥嘴里的只言片语以及秦玥的性格,也对国强老师有了足够的印象。 这直接导致本体面对面时,感觉怪怪的。 国强老师短暂的惊讶过后,还是秉承了老一辈艺术家稳重体面的优良气质,微笑着招待张逸夫坐下:“张处长,突然前来,有急事?” “谈不上国强……哦不,谈不上急,秦司长。”张逸夫赶紧掰回脑子里的印象,笑着坐下,“来部里办事儿,路过你这里的时候突然就想看看你在不在,好来请示一下。” “谈不上请示,有事说事就可以了。”秦勇对于张逸夫的不请自来也没什么准备,此时唯有尽量稳定下来,并且根据女儿的牢骚来揣测张逸夫前来的用意。 他真的是想多了。 张逸夫琢磨了一下,说正事儿之前,还是润滑一下吧,不然国强老师也没那么快能转回来,他随即笑道:“我先跟秦司长道个歉,我之前,真的一百个不想派秦玥出差,真的是她自己要求的。” “哈哈,不必不必。”秦勇一面泡茶一面笑道。“秦玥这孩子比较任性,你多管着点,有不足的地方就说。不用顾及我这边,都是工作么。” 别闹了。砍了袁铁志你还能谈笑风生,要是骂你家秦玥可就不一定了…… “秦司长你客气了,秦玥是我见过最会做事的女同志了,态度也好,办事干脆利索,还很细心,现在我们那边工作就指着她了,我哪有说她的道理。就怕她去别处了。” “是么?看来最近表现不错啊。”国强老师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这次肯定不是演的。 张逸夫,已经开始因自己的马屁功力而胆寒了。有些人,他们听惯了马屁,看尽了人生,你的一切话,都不会对他有丝毫的杀伤力,可你一旦提到了他的儿子女儿,他整个人立刻会进入另一种状态,哪怕最浮夸的夸奖都会让他开心万分。更何况张逸夫夸得是如此深入。 那就更深入一些吧。 “来我们处之前怎样我不知道,反正我们处真的是离不开她了。”张逸夫就此发挥起来,“你也知道。华北局最近不是搞了一个公开招标么?其他人真的都不顶事儿,没办法,我只能把秦玥从塘峪叫回来,开标唱标评标都是她一手负责,这工作可是连我们局里的老人都很难做起来的,再看秦玥,一步步做得条理分明,漂漂亮亮,你看现在顺利进入评标阶段。也是她在那边张罗,我才敢放心回来忙别的事情。” “听你这么一说。进步还真是不小。”国强老师这会儿已经喜形于色了,他心里也知道这是马屁。但马屁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无懈可击,用事实来拍马,你即便认为对方是刻意恭维,也没有丝毫质疑的余地,秦玥就是把这套事儿都对付过来了,就是在盯着评标。 “进步巨大,非常突出,说到这儿我还得跟你道歉。”张逸夫不好意思地说道,“给她的任务太重了,太累了,等这批毕业生能扛事儿了以后,我争取减轻一下。” “呵呵,能力都是磨练出来的么,这方面你是她的领导,你跟她沟通,就不必跟我说了。”秦勇听了一溜马屁之后,心里自然舒服了不少,也踏实了不少。因为既然你拍我了,肯定就不是来吵架的,他于是便将杯子向前推了推,“来来,喝茶,这次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要生产这边配合么?” 国强老师也是老江湖,自己舒服了以后,深知大家时间的宝贵,这就摆好姿态跟你谈事了,舒舒服服。 “秦司长真是说对了,有件事怕是需要生产司这边帮忙了,” “直说。”秦勇笑着挥了挥手。 “冀北电厂节能试点工程,秦司长听说过吧?” “冀北?” “就是建设全国级节能电厂标杆的那个工程?” “全国级……” 张逸夫描述不清楚,干脆一拍大腿:“就是420!” “哦!420啊!知道了知道了!”秦勇醍醐灌顶一般,“直说420么!贾天芸提的那个。” 二人相视皆是一笑。 这事儿现在业内都不正面提,都说代号,说工程全名没几人知道是什么,一提煤耗420,全知道。 “嗨,这事儿怎么说呐,部里也批下来了,要做,我现在得到消息,贾处长近期会调走,局里领导也没有指导的意思,去日本考察在即了,这才求助于秦司长这边。” “嗯……”秦勇保持了几秒钟的微笑过后,直接问道,“这毕竟是你们局里的事情,领导的意见如何?” “华北节能改造是局里的事情,但420这件事领导明确表态过,是全系统的事情,整个过程之前一直是贾处长在安排的,现在她要走了,我觉得唯一能拿起这件事的也就是咱们生产司了。” “嗯……”秦勇又保持了几秒钟的官方式微笑,而后问出了和穆志恒相同的问题,“出国考察定在什么时候?现在有名单了么?” “*月份。除了局领导和我们节能办的人以外,还包括冀北电厂的段有为总工程师,以及常思平教授。” “常思平……”果然领导抓的点都是一样的,秦勇立刻问道,“他现在的身份是?” “嗯,他现在在企业做。参与进来的身份主要是顾问,如果有不妥的话,我可以去谈。”张逸夫诚然道。“毕竟这件事,还是部里说的算。” “不急。”秦勇淡然笑道。“我先听听你们那边的打算,如果实现这个420。” 擦,够精的啊,防守反击。 那就来吧,我是后辈我先说。 “初步的计划是这样。”张逸夫喝了口茶比划道,“首先组团去日本电厂考察,学习借鉴,然后去和日本方面的厂商谈。我们需要了解他们设备的技术性能,他们需要了解我们的需求。。回国后开始进行可行性研究,确定这个目标到底是不是420,之后制定工程计划,开始进入设计阶段,然后与厂商商讨技术细节,谈判下订单,一切准备就绪后开始动工,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至两年,也许那会儿我已经不在节能办了都有可能。” 张逸夫顿了顿说道:“另外领导也明确给出精神。这件事是全系统的,所以我觉得我这边实在没能力没经验主导,这事生产司这边主导最合适。” 最后一句话可是足够让秦勇动容。明明这么大的一块蛋糕,一个功绩,你就这么登门拱手相送了? 当然他秦勇是吃过见过的,不会太快表态,只是会在那官方微笑中思前想后,这应该也是张逸夫的一种妥协,一种退让,算是对袁铁志事件的一个交代。 秦勇继而问道:“这件事请示过哪个领导了么?” “给穆部长汇报过了。”张逸夫这会儿也不再兜圈子,干脆直言。 “嗯……”简单的思考后。秦勇笑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们内部再讨论一下,尽快作个决定出来。” 如此看来。国强老师欣然接受了。 “太好了,没有你这边的支持我都不知道怎么做420了!”张逸夫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右手。 “420确实不好做啊。”秦勇也起身与之握手。 在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一种和解了,双方谁都没有死咬的意思。 送走了张逸夫,坐在办公室里的秦勇感觉舒适了很多。 虽然贵为电力部的生产司长,但他也不可能事事顺心的。 袁铁志虽然跟他亲,但正是这种亲,成为了一块心病。 一个几十年的老同事,一个忠诚的下属,一个称得上朋友的人,一个在你最忙的时候帮你照看女儿的人,他犯错,你管不管,你怎么管? 你去劝,他不听呢? 袁铁志就是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人,所有对他有益处的人都能被他照顾得妥妥当当,这就是他的能耐,他的生存之道,他能成为局霸的原因。 当袁铁志已经成长为这样一块毒瘤的时候,秦勇又能怎样?管生产的领导干部都跟他铁得要死,自己如果来狠的,先不说除了袁铁志的损失有多大,单说让他人寒心,秦勇就吃不住。 那件事后,秦勇也极度自责。 母亲会因为纵容溺爱孩子,最终铸就一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下属胃口越来越大,陷得越来越深,当领导的同样也有责任,秦勇恨自己没有早一些,在事情还可以平稳收场的时候严厉一些,狠一些。 这一刀,他狠不下心,别人却不见得会心软,尤其是张某人,连个怜香惜玉的主儿都不是,更不会对袁铁志网开一面了,单是张逸夫还成不了什么气候,谁知这会儿蹦出来了一个贾天芸!袁铁志也是狂过头了,竟然连贾天芸都敢惹,最后这样,没人能帮他收场。 一切结束后,面对这样的张逸夫,秦勇该怎么表态? 对着干?这违背自己的初心与本意。 不闻不问?下面的人寒心呐。 也就在这个时候,张逸夫主动找上门,送上了一份蛋糕。 秦勇本人对这蛋糕倒是不感冒,但下面的人一定很喜欢,有的时候越大的事情就越像孩子争吵,张逸夫确实惹了生产口了,但他也送来了好处,蛋糕分一分,大家甜一甜,这事儿自然也就过去了。 张逸夫这个拱手相让,不仅甩开了他自己身上的包袱,同样也给了秦勇一个极其舒服的台阶,足以平复人心。 半个小时后,手下几个处长云集于此。(未完待续) 正文 362 420 该耍的手段还是要耍的,秦勇变成了那副一贯严谨的样子。 “召集大家临时讨论,实在是时间紧迫,来不及等会了。” 大家都洗耳恭听,就怕有什么事情。 “今天我联系华北局那边,沟通之下,拿过来了一件事。”秦勇默然道,“420,大家知道吧?” “420?” “贾天芸的那个420?” “据说不是在冀北搞么?” 几位处长内心都活跃起来,这种工程可是最出风头的,专盯一个工程,而且是领导工程,批下来的资金充足,花钱方便,没那么多磨磨唧唧的事,一两年能搞下来就是大功一。大家本以为贾天芸和张逸夫肯定把这件事抓得死死的,却想不到秦勇给争取过来了。 “大家先静一静。”秦勇摆了摆手道,“这个工程提出一段时间了,已经和日方沟通好了,八、九月份出国考察,确定人员安排后名单必须尽快提交给国际司那边,召集大家来就是问问,谁有决心来盯这件事。” 几人闻言,立刻开始了互相对视与探寻。 秦勇把这么大的事情争取来了,虽是建功立业的机遇,但责任与压力也不小,毕竟420。 一番沉默后,老一些的处长发言道:“司长,我觉得这件事还得你亲自盯,这是牵扯到国际合作的标杆工程,怠慢不得。” 几人闻言,立刻点头称是,也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 “我也想过,但这个工程前前后后拉得太长,势必影响常规的生产工作。”秦勇摇头道,“我精力有限。所以还是你们来吧,谁都别客气,有意向就表态。” 秦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几人依然扭扭捏捏。 秦勇实在看不下去,不得不带起节奏:“欧炜。你最年轻,处员文化程度也高,如何?” “我?”欧炜自己都愣了,司长真不知道自己跟张逸夫的关系么。 其余几人皆望向欧炜,欲言又止。 秦勇则继续说道:“你们处不是还有菁华的研究生么,一直没怎么用得上,一起带去锻炼锻炼吧。” “这……秦司长。”欧炜的表情相当难以形容,“容我先问一下。这个工程是咱们主导还是华北局那边主导?” “共同主导。”秦勇点了点头。 “……那大主意谁说了算?” “商量着来。”秦勇又点了点头。 欧炜要哭了,秦司长你怎么了,到底什么立场呀,到底坚决还是不坚决啊。 “怎么样?有问题么?”秦勇看样子没打算给他犹豫的时间,同时也转望其他人道,“没有自荐的话,这事就交给欧炜了。” 几人再次相互对视一番,本来挺好的事,其实都想做,但又怕全身心去做那件事。耽误了处里其它工作,再盘算司长的心思,成心要过来这件事交给欧炜。也许也正是对张逸夫的某种压制吧,伸张一下生产司的立场与威严,跟对面来个“礼尚往来”。 “欧炜做这事不错,他们是比较新的处室,常规工作相对灵活一些,有安排空间。” “嗯,正好可以用上小姚。” “欧炜你赶紧表个态?” 几人的催促下,欧炜也再没有回旋的空间了,他也心知司长肯定有安排。就此点头道:“那好,听凭司长安排。” “好。”秦勇满意地点了点头。“欧炜这段时间会专盯这件事,其余几个处在常规工作上适当补充。安排好工作,不要捡了芝麻丢西瓜。” 几人纷纷点头表态,一定帮忙吃欧炜的西瓜。 短短几分钟,秦勇就强行定了这事儿,其实他私下定也不是不行,但也许有的处长真的很想做呢?总要给人机会么,你们半推半就,我就塞给欧炜了。 人皆散去,欧炜留了下来,等待秦勇的后续安排。 “没事了,去联系华北局节能办吧,你们接头。”秦勇没事儿人一样笑道。 欧炜依然心绪未定,来得太突然,来不及反应:“这个……我主要是请示一下,下一步工作什么精神,还有没有什么具体要求。” “做成,做好,就算达不到420,也要争取430、440。”秦勇点头笑道,“交给你了。” “那跟……张逸夫那边呢?沟通上?” 秦瑶大方摆手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都是为了工作,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小姚也是,不要有心理压力。这个工程是一个极佳的锻炼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与华北局紧密合作,不要闹矛盾。” 欧炜眼珠一转问道:“司长的意思是,咱们好好配合他们?” “他们也要好好配合咱们。” “司长,我有点绕不过来……” “那我这么说吧。”秦勇无奈笑道,“你是部里的处长,张逸夫是局里的办公室副主任对吧?” “对。” “姚新宇是菁华的研究生,张逸夫是电院的本科,对吧?” “对。” “你代表的是生产司,他代表的是华北局,对吧?” “也对。” 秦勇双掌一拍笑道:“那你说谁更像主导?” “……”欧炜为难地皱眉道,“司长你也知道,张逸夫这人权利欲比较强,根本不按常规办事,你看现在华北局内部……” “这不用你说。”秦勇脸色微微一沉,“袁铁志自己没问题会给张逸夫发挥的空间?反观冀北电厂,张逸夫在那里工作了一年,不是一切井井有条蒸蒸日上?张逸夫的性格我了解,攻击性的确比较强,但你没有弱点他会乱攻击?” “是……是……”欧炜见司长脸色不太好,连连应了,秦勇这是在提醒自己。先把自己搞干净了,再说别人,他只得告退道。“那好,我去通知一下小姚。” “嗯。时刻记住,这是工作,注意团结,不要没有矛盾制造矛盾。” “明白。” 欧炜告辞后,秦勇默坐于桌前。 袁铁志血淋淋的例子历历在目,一味的纵容只会愈演愈烈,如果身为领导的自己一成不变的话,也许多少天后。就又会滋生出一个袁铁志。 这里面就扯出来了一个极其麻烦的话题—— 没肉吃,谁给你拼命? 不可否认,袁铁志的纪律问题造成了很大的不良影响,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多年来袁铁志也确实是在卖命做事,至少华北局所辖的各类工程建设都没有落下。 如何处理好“工作动力”与“吃肉”的问题浮出水面,即便是秦勇,也很难立时间探索出解决之道,在这种情况下,观察与整理自己的队伍成为了唯一能做的事。去糙取精,大浪淘沙,就从欧炜开始。从420开始吧,而张逸夫恰恰就是那块最管用的试金石。 路还长,就像张逸夫不能容忍自己出现劣迹一样,秦勇同样不能容忍再出现袁铁志那样的下属,再来一次,也许自己身上都会沾上火苗。 张逸夫接到欧炜的电话后,同样不怎么舒服,但这件事既然已经让给国强老师了,他怎么安排是他的事儿。自己没资格质疑,至于后续会发展成什么样。随缘吧…… …… 一周后,评标工作终于结束。 据秦玥所述。第一天评标折腾到了夜里11点,第二天10点,第三天8点……人都不是傻子,邹世亮肯定也意识到那么评有问题了,几位专家讨论得也疲惫了,越往后越开始能准确地抓住重点,忽略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旨在尽快完成工作。 评标包括商务和技术两部分,每一部分有许多细项,需要逐项打分,最后加权评出综合分。原则上讲,综合分最高者得标,如果最后宣布的得标者并非最高分,则需招标方提出足够令人信服的理由。 谈到打分,让邹世亮来搞自然不会掺进丝毫猫腻,所有类别所有厂家,他领衔的专家组基本给了一水儿的低分,最终夺魁的简直就是矬子里拔将军。 令人欣慰的是,张逸夫一直关注的鑫明并未摘得任何一标,以销售能力见长的厂子终究没有拼过老牌的质量。其实在整个评标过程中,方思绮采用了各种方式接近张逸夫,但都被他一口回绝拒之门外,最终她也只能暂时放弃了攻克张逸夫的想法。 评标结果公示三天,没人提出疑义,最终顺利定标备案,交予生产处进行后续合同流程。 整个过程的顺利甚至超出了张逸夫本人所想,常规来说招标过程中,必然会有无数领导同事熟人厂商来牵线搭桥打招呼的,这次很不错,除了周进步有想法以外,再没一个人来为难张逸夫,袁铁志的牺牲物有所值。 在招标全部圆满完成后,贾天芸当天即卸任了节能办处长,同各位领导同事道别,当然那些多是虚情假意的,她真正关心的也只有一个人。 目送红色切诺基缓缓驶出院门,张逸夫内心终究是有些落寞,不知道在那边她会怎样,是不是会有另一个这么“贱”的自己。 至于其他人,想的可完全不一样,谢天谢地贾姥姥终于滚蛋了! 在他们看来,张逸夫的背影绝非是对故人的留恋,而是对于自己未来的迷茫,狐假虎威这么久,将来不好混了吧? 然而他们所期待的情况并未出现,几天之后他们发现一切如常,贾天芸的离去并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有任何影响,巴干照样见了张逸夫自矮一头,各个处室照样不敢惹张逸夫,也就赵文远和牛大猛能和张逸夫谈笑风生。(未完待续) 正文 363 召回 有心人这才发现,原来张逸夫本人的能耐和威慑力已经随风潜入夜,潜入了每个人的心底,狐假虎威久了,狐狸也自有其威,老虎出山去,依然没人敢惹。尤其是巴干,他一个人的态度,基本可以影响全局人的态度,他依然这样,大家也只好这样。 至于张逸夫本人,行得正坐得直,只搞节能的事情,绝对不揽其他人的资源,简而言之就是帮你们把局霸打走了,但是我不当局霸,作风上完全学习了一位名叫华盛顿的男人。这样的人,大家就算恨一时也不敢恨长久。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不敢恨张逸夫,张逸夫的威慑力也有威慑不住的人。 华北局,不止一位小姐…… “真要请年假啊。”张逸夫皱眉看着手里的单子,又抬头看了看秦玥,非常之不情愿。 “我已经加班很久很久很久了。”秦玥十分强硬地瞪着张逸夫,简直要吃了他,“招标也是我,走流程也是我,联系出国也是我,出差还是我!” “这不是不用出差了么……” “我宁可出差!”秦玥立刻把笔塞进张逸夫手里,“求求你了,签吧。” “咱再缓缓?”张逸夫这会儿感觉到了领导立场的不易,上辈子自己请年假,领导都是推拖许久,自己还总骂领导不近人情压榨劳动人民,现在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 “不缓。”秦玥侧过头去,闭着眼睛,不再看张逸夫。 “这样……”张逸夫揉着脑袋道,“你撑到出国的事情定下来,然后我放你一个礼拜假,一个礼拜啊!不算你年假。就纯放假,带薪的。” “纯……放假?”秦玥有些心动,微微睁开了一只眼睛。“不算年假?” “不算,就纯放假。”张逸夫深感自己之卑鄙。 “那不扣我全勤啊……”秦玥哼了一声。 “我搞定。我这里记你全勤,我跟办公室说,就当是加班补休。” “可以么?” 张逸夫一乐,点了点桌子上的杂志:“我连都能让办公室定,这点儿小事儿还定不下来了?” “切……”秦玥警惕地看着张逸夫,终于伸手撤回了年假申请单,“你可不许欺诈我,急了我请病假。” “不敢不敢。”张逸夫这才松了口气。“你打电话问问少聪他们工作进度,催一催,不行早点回来帮忙。” “就是,早该催他们了!”秦玥也放松下来,哼着小曲儿回到桌前翻起了电话本。 往大了说,秦勇要动心机照顾好几位处长的情绪,往小了看,张逸夫搞定秦玥也不容易。 打了一圈电话后,秦玥将情况汇总回来,现在三个开工的电厂中。只有塘峪基本完成了,正在观察后续运行,人可以先撤回来。 “塘峪是谁盯着来着?”张逸夫问道。 “本来是林少聪和我。后来阮湄把我替了。”秦玥催促道,“快让他们回来吧,不然我就请病假了。” “嗯……那让少聪回来吧。” 秦玥眉头一皱:“你咋就这么不待见阮湄!” “太磨叽。”张逸夫摆出了一张苦脸。 “没啊,她很效率好么!”秦玥一副惊讶的样子。 “你认真的?” “对啊!”秦玥点头道,“吩咐她做什么事,很快就可以做好,而且无条件的加班做好。” “我这边怎么感觉是反过来的。” “你都吩咐过她什么?” “端茶倒水之类的。” “她没端茶?没倒水?” “也不是,就是特别傻愣,缺心眼儿。” “所以就让她替我了?” “是啊。你心机比较旺盛。”张逸夫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这么说话的么!”秦玥骂也不是笑也不是,“处长。我觉得你还是误会阮湄了,她真没那么不堪。不要以第一印象评判人好不好。” “怎么?帮她平反?”张逸夫笑道。 “对,就是平反。”随着贾天芸的离去,秦玥的底气莫名足了起来,原来名义上的领导是贾天芸她还低头做人,现在张逸夫那就太好办了。 “要不咱们打个赌吧。”张逸夫随手拿起了一沓文件,“这个是塘峪电厂的改造工程计划,后面的附表是验收细则,咱们把阮湄叫回来,她能答个头头是道,就算我错看人了;她要答不上来迷迷糊糊,就是她真不行,该去哪去哪。” “这太苛刻了吧?”秦玥不满道,“文天明都不一定全答上来。” “那就这样,同样的问题问她和林少聪,跟林少聪比好了。” “切,她真不一定比少聪差。”秦玥吐了吐舌头,“赌就赌,但得说好了,她要是出色的话,你得留她在办公室帮我,还得跟她道歉。” “道什么歉?” “错看她欺负他了呗。” “我说秦玥啊,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张逸夫苦笑道,“再说我好歹是领导好么?” “领导就不犯错啦,我爸犯错我照样骂他,我还打他的好么?” “不说了,不说了。”张逸夫决定放弃和秦玥讲道理,“好,阮湄表现如果比少聪好,我单独给她斟茶赔罪。” “嘿嘿。”秦玥瞬间露出了一脸坏笑。 “你可别作弊,不许告诉他们。” “那肯定的。”秦玥咧嘴道,“真想看你赔罪的样子。” “……” 二人正聊着,办公室那位帮张逸夫订的主任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串钥匙。 主任扫了一眼张逸夫那凌乱的桌子,这便要回头:“男同志都不在啊,那我叫两位。” “啥事?”张逸夫跟这位聊得算比较熟的,赶紧问道。 “哦,贾处长那个办公室不是空出来了么?领导让你搬过去。”主任笑道,“你们这边也来新人了,这大办公室你也挤不下了,将就将就。” “这事儿啊。”张逸夫摆手下道,“不必不必,这里挺好的,说事还方便,独立办公室就免了吧。” 张逸夫早已过了虚荣的时候,在冀北已经风光够了,还是跟属下在一个办公室里好,办事儿方便,监督方便,八卦也方便。 秦玥也赶紧说道:“是啊,就在这里吧,要不谈工作太麻烦了。” “这……”主任无奈,把钥匙往桌子上一拍,“那你们自己安排吧,钥匙放这里了。” 这钥匙张逸夫没看在眼里,秦玥倒是死盯着。 “怎么?要不你去?”张逸夫逗乐道。 “别开玩笑了……”秦玥必然是想去的,那可是独立办公室。 “我气死你。”张逸夫大笑一声,拿起钥匙,“当仓库了。” “啊……”秦玥气得抓头,事实告诉她惹毛领导是没有好下场的。(未完待续) ... 正文 364 考别人 当天晚上,阮湄与林少聪便返回了蓟京,次日却只有阮湄来上班,据称林少聪累得够呛,出差回来必须休息一天,规定上来讲他完全有这个权力,张逸夫也不好多说什么。 大清早,秦玥一见阮湄就心疼了起来,上前抓起她的胳膊一阵爱抚:“哎呀,怎么都黑了……” “啊?有么?”阮湄对此完全不自知,傻傻问道。 “我不是跟你说了,少去锅炉那边,也少太阳底下直晒着。”秦玥卷起阮湄的袖子,黑白分明的楚河汉界就这么显现出来,“你洗澡的时候没发现啊?” “没注意……没关系,过两天就好啦。”阮湄貌似不怎么在意这事儿,就像她不在意自己简历上的照片一样。 “咳……”张逸夫也坐不住了,远远抬头鼓励道,“任务比较艰巨,辛苦了。” “处长过誉,我在工作中也得到了不少锻炼。”阮湄赶紧打开包,抓住了工作报告凑到了张逸夫这边。 秦玥小声暗自埋怨:“工作工作,就知道工作。” 她再蹬鼻子上脸,也只敢私下跟张逸夫叫劲,有其他人在场还是只能自己暗骂解气的。 阮湄就此坐到张逸夫桌前:“处长,塘峪的基本工作都已经验收了。” “简单说一下吧。”张逸夫揉了揉脑袋,计划中这种汇报该由林少聪来做的,是他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 “嗯。”阮湄认真地打开了验收报告,“27个施工点全部完成,另外在工程进展中还发现了两个新的施工点,以及为了配合工程,不得不动工的地方,总共32个点。其中21个在四台机组的锅炉部分……” 张逸夫闭目听着,这席汇报阮湄倒是说得头头是道,没平常那么磨唧。想必是准备过了,简单听过后。他睁眼问道:“三号机组只做过试验是什么意思?” “三号机组比较老,改动较大,正式运行还要等待局里的安排,但我们在塘峪做过试验了,安全运行有保障。”阮湄说着抽出两张纸推给张逸夫,“这是塘峪方面领导的验收签字复印件,还有试验的煤耗数据。” 张逸夫拿起纸来粗粗一看,一切合乎标准。 “那么根据现有的数据。塘峪全厂改造以后正式运行的煤耗……” “在这里。”阮湄又立刻抽出了另一张纸,“保守估计,在387克上下,比原先减少了18克,当然这还要等正式运行三个月后的大数据。” “嗯。”张逸夫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他本意想搞清楚这件事是林少聪盯的还是她盯的,但眼下不方便这么问。 远处秦玥咳嗽了一下,意思是咱们说好的“赌约”呢? 张逸夫无奈,虽然感觉不太妙,但还是拿起了准备好的考卷。 从前他都是被考的。被刁难的,现在要刁难别人,这感觉很神奇。也很期待,是骡子是马,我一问便知。 “二号机组凝结泵处理得怎样?” 阮湄没怎么思索便答道:“严格密封过了,检查过法兰部位绝无吸气现象。” 哎呦不错么…… 张逸夫翻了一页继续问道:“高压加热器操作事宜有没有充分传达?” “有的,厂里专门组织学习了咱们节能办给出的操作规范,在各种条件下随时调整人工操作的空气门开度。” 有这么吊?你的专业明明是电子信息啊? 张逸夫继而追问道:“这个操作原理你理解么?” “请教了那边的工程师,大概学习了一下。”阮湄心里有些没底。 “没事,简单说说,这不是你的专业。错了也没事。” “我就……说说我的理解。”阮湄使劲思考了一下然后比划道,“高压加热器在运行过程中会挤压空气。阻碍热传导,这种时候就要适当的调整高加气门开度。尽快将空气抽至除氧器。” “基本正确。”张逸夫略显讶异,“我记得你的专业是电子信息工程吧?” “嗯,这些知识都是现补的,进了电厂还是有很多没弄懂。”阮湄依然觉得张逸夫好像要怪罪她的样子。 张逸夫翻到最后问道:“受热面吹灰频度他们有没有严格遵守?” “跟空气门操作一起组织的学习。”这次没等张逸夫问,阮湄主动回答道,“减少受热面积灰,增强热传导减少排烟损失,这个概念比较好理解,只是电厂运行方面的人员从前比较忽略这种细节,这次他们答应会严格遵守咱们的要求。” 张逸夫放下手上的材料,无言以对。 自己问的这几个点虽称不上多么难,但要通通答出来,不在电厂干一段也是说不清的,一个月时间掌握这么多,阮湄也真是蛮拼的。 对面的阮湄则依然哆哆嗦嗦,充满了不自信,以为张逸夫还要难为她。 “咳!”远处秦玥使劲咳嗽了一声——是不是该履行诺言了? 张逸夫还是相信秦玥人品的,她肯定没必要为这么一件事提前跟阮湄玩猫腻。 张逸夫心里没那么多面子弯子一类的东西,看来有些事真的是自己错怪阮湄了,凭借一次印象而否定了一个人。 “好吧。”张逸夫起身伸出右手,“小阮,做得不错。” “啊……”阮湄一下子慌了,呆在原地竟然忘记伸手。 “如果我之前有些话说重了,我道歉,别往心里去。” “没有……哪有……”阮湄这才怯怯起身与张逸夫握手,“我只是按照领导吩咐,做该做的事……” 看着二人握手,一旁的秦玥心下相当愤恨,明明是张逸夫低头认错,怎么搞得好像又是阮湄错了一样,没办法,气场差太多了。 自然而然地,张逸夫履行了约定,阮湄开始接手秦玥手上的事,稍微解放一下秦玥,如果能将阮湄耿直的钻牛角尖精神运用得当的话,她也该有自己的作用。 与阮湄的惊艳表现相比,林少聪反倒成了不尽人意的那个。次日张逸夫简单问了他几句,回答都是模棱两可,聪明油滑有余,实际踏实不足。为了印证一些事,张逸夫又特意往塘峪电厂去了个电话询问,得到的说法是,阮湄来了以后林少聪便将麻烦的工作都交给她来做了,只是关键时候出面一下。 林少聪这么做称得上聪明,如果张逸夫不是一个那么懂专业的领导的话,他也必定会这么一直聪明下去,阮湄则一直默默无闻不讨人喜欢,在大多数情况下林少聪会活的更滋润,但张逸夫的眼睛却比大多数领导看得更明白一些,心中自有定夺。 当然这也怪不得林少聪,谁不是从年轻过来的?换张逸夫经历一次这个年龄阶段和工作阶段,做的还不一定比林少聪强,许多事悔之晚矣,张逸夫也长了记性,不再因这些瑕疵否定一个人的态度与性格。(未完待续) ... 正文 365 临行 招标完成,更多的工程徐徐展开,全华北终于进入了大开工的节奏,红旗村工队也再度忙活起来,甚至有不少邻村县城的小伙子都看到了这边的好处与收入,老远跑来求赵红旗入伙,赵红旗这辈子也头一次神气起来,当然装逼过后他还是做不了主的,要去问他主子向晓菲,向晓菲又会来问张逸夫,然后立刻被张逸夫否了。 一方面工程的水太深,有一个能干活的工队张逸夫暂时心满意足;二方面工人技术与能力良莠不齐,必须得有靠得住的人带队才敢揽活儿,现在看来除了赵红旗勉勉强强外,还没有另外靠得住的人产生;三来电力系统安全第一,肆无忌惮地扩充队伍大揽工程,只要出一次事故,就足够让整个集团赔个底儿掉了。 如果是创业之初困难的时期,也许张逸夫还会选择冒险拼一拼,赚一赚,但现在绝对称得上欣欣向荣。 二修厂紧锣密鼓地加紧生产省煤器,外加常思平本人亲自监工,在这样的条件下合格率大大提升,七月底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大半的生产任务,更可喜的是,恒电的账户上活钱数目已经达到了七位数! 这一桶金还没捞完,向晓菲就已经成为了拥有百万巨款的富婆,领导一个百来人的工厂,还外派着几十人的工队,以任何一个时代的眼光来评价青年企业家,这都属于天之骄子了。曾经的小皮货商拥有了如此庞大的产业,不飘飘然一下是不可能的了,外加她貌似一直保持着与贾天芸的联系,随着个人社会等级的提升,也完全可以以社交为理由,进行一系列必要的奢侈。里里外外,万把块的服饰之下,恍然间真的成了个人物。 人有了钱。小装逼一下无可厚非,也不必去骂她。这张逸夫都知道,她为的不就是女王梦么?忙里忙外花几万块钱爽一爽有什么不对么? 但当向晓菲将一些东西堆在他面前的时候,张逸夫才终于变脸了。 一套进口的藏蓝色西装,外加瑞士某品牌的手表,以及一个意大利女士手包,都是向晓菲送给他的礼物。张逸夫就算再不懂,也知道没五位数拿不下来这些东西。 二人面对面坐着,向晓菲看着老哥低沉的脸色。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傻子,她记得老哥的那些告诫,但现在已经顺成这样了,你不该享受一下成果么? “哥……你先别骂我,听我说。” “嗯。” “人都有七情六欲,赚钱花钱天经地义。”向晓菲直言道,“就算你清心寡欲,那嫂子呢?换个漂亮点的真皮包不行么?” “继续。” “你马上也要去日本了,穿着配饰代表的也不仅仅是你自己。还包括你们整个机关,甚至国家,穿套好点的西装。戴块有品位的手表,难道不应该么?” “应该。” “这些东西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值钱,你就当是家人间的礼物,没那么复杂,不行么?” “说完了?” “说完了,骂我吧。”向晓菲低下头来,她早知道会挨骂的,但看着老哥拼成这样,一滴油都不沾。实在受不了,这才顶住压力送来了这些东西。 “不骂你了。你都懂,我就说事儿。”张逸夫叹了口气。拿起了那块漂亮精致的金属手表,握在手里摸了摸,而后耳朵贴在表盘上,享受了一下那美妙的齿轮跳针声,“真是好东西啊……真的爱不释手,我特想现在就戴上,真的。” “那你还不……” “你听我说完。”张逸夫随即抬起了手表,抬得很高,“这块手表的价值,就算完全不懂的人也能看出来吧?单看这个‘Ω’,也该知道没几千上万拿不下来吧?” “……” 张逸夫说着放下手表:“然后居心叵测的人就要问了,就要私下里聊了,他张逸夫一个月工资不到300块,工作多久能买这么一块表?不吃不喝两年,三年还是十年?” “……” 随后,张逸夫拍了拍桌子上的其它东西:“至于这些,还用谈么?另外我告诉你,的确夏雪也是女孩子,会喜欢这些,但这包给她,她想都不想立刻就会退回来,你信不信?” “我明白……”向晓菲咬着嘴唇道,“但贾天芸呢?贾天芸工资多少?她那一身多少?有人敢说半个字么?也许你觉得贾天芸太极端了,那你随便找个局长,甚至是处长出来,他那一身有人说么?就算有人说又怎么样?本事摆在这里,该有的就得有!” 张逸夫笑了笑,这种话果然像是向晓菲该说的,实际主义者,用事实来反驳:“这话说的好,法不责众,对吧?” “对了。”向晓菲点了点头。 “那物极必反呢?你听说过么?” “不明白。” “当所有干部都戴上这种手表后,会有什么社会影响你想象过么?” “这不是我该想的事吧?” “那我告诉你结论。”张逸夫随即道,“要不了多久,某些干部再有钱,也不敢开车上班,再有钱,也不敢带奢侈手表,再有钱,也不敢住豪宅。他们只有每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走进一个房间,默默抚摸着自己的钞票,静静欣赏着自己的收藏。” 向晓菲听得有些毛骨悚然:“也不至于这么变.态吧?” 张逸夫认真地说道:“我也是人,我也想数钱数到手抽筋,我也想披金戴玉享受众人羡慕的目光,我也想可以从阳台直接跳到泳池里游泳,但是晓菲,现在还不行,现在不能跌跟头。”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也说不清楚。”张逸夫摆了摆手,“干脆这次我就说明白吧,红顶商人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嗯。”向晓菲点了点头,“官商。” “你知道官商的下场么?” “总之……结果应该不太好吧?” “对的。”张逸夫比划道,“商场上,对以权谋私的官商恨之入骨,官场上,不能容忍操纵政治的商人,红顶商人,死路一条。那你觉得我现在算么?” “……”向晓菲沉默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觉得算也不算。”张逸夫继续比划道,“因为咱们是具有特色的主义,所以我也得是一个具有特色的商人。我算,因为我确实头戴红顶,低头经商;我不算,因为那个买卖做得再大,也与我扯不上关系,我家里一分钱也没藏。” 向晓菲已经被绕进去了。 “我的特色,不是因为我自己有病,非要让自己具有这种特色。”张逸夫说着抬手指了指天花板,“是时代使然,时代有特色,我必须也得有特色,不然跟不上。” 到这里,向晓菲终于听懂了一些,嘀咕道:“但我觉得现在已经能跟上了,你完全不用这么特色了?” “能不能跟上,取决于你心中的目标。”张逸夫笑道,“还远着呢,我的妹妹。” 向晓菲的视野虽然不到那个高度,但脑子够用,虽然没有充分理解,但已经完全清楚,现在的张逸夫依然不可能收下这些东西,依然不肯动用一分一毫。 “我明白一些了。”她认真点了点头,伸手将礼物通通抱了回来,“这些东西我留着,等你能堂堂正正接受的时候,我亲自给你戴上、披上。” 张逸夫满意地抿了抿嘴,还是这么说通了比较好,干骂她永远都不懂。 “好好留着,搁个十年二十年就成收藏了,有升值空间。” “十年二十年?”向晓菲立刻就不干了,“你要当苦行僧啊?” “没啊,挺有趣的。”张逸夫大笑道,“咱们兴趣点不一样,我没准儿就觉得这样有趣呢?” 撒尿撒死的人,你不懂,别跟他谈人生。 “哎……”向晓菲也拿张逸夫彻底没了脾气,“嫂子呢?她也喜欢这样?” “她比我更有特色,还是别聊了。”张逸夫很快转了个舒服的话题,“怎么样,我马上去日本了,有什么需要带的么?” “清酒?” “有点追求成不?” “照相机?” “买不起……” “穷逼。” “……” 半个多月后,日本考察在即,临出发之前,张逸夫必须要把工作都安排妥当。现在大家都能干活儿了,所谓安排的关键就在于,处室里谁拿主意,处室外找谁拿主意。 一直以来,张逸夫都是完完全全拿主意的那个人,这次要消失两周,让别人拿主意,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个比较麻烦的心里考验。 自私一些,肯定是要留下文天明的,经验能力和人格上都靠得住,但小文也是人,也该出去看看,不该剥夺这么难得的机会。次选为人比较聪明的秦玥,这更不可能了,不让她去她能一口咬死张逸夫。 再往下,就只剩下林少聪了。 但张逸夫总觉得,这家伙少了点儿什么,还不该担当重任,还欠火候。 最后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亲口钦点的部门临时负责人,落到了阮湄的头上。 为什么?只因为她听话,让她做什么,她就一定做,玩儿命去做,不做其它的,就做这个。(未完待续) ... 正文 366 血拼 与阮湄相比,林少聪也许就没这么踏实了,精力也不一定都会投在本分的事情上,本身他读了双学位,年龄就大一些,相对不那么单纯,花花肠子明显多一些,如果张逸夫不在的时候让他主事,新来的这批人将来也许就不那么好管了。 而让阮湄主事,虽然短期内沟通效率没有保障,但张逸夫总觉得会踏实一些。 公布这个安排后,每个人的表情都透出了惊讶,不过自以为是主角的林少聪还是克制住了,表示一定全力配合。 才这么几个人,张逸夫这一碗水都难以端平,个人安排与下属职业规划已经开始暴露出矛盾,既要保证自己的绝对权威,又要各尽其能,同时又要照顾个人感受∽wan∽shu∽ba,¤ans£▽om,不到十人的处室内都无法做到面面俱到,何况更大的局面? 这方面的技巧没人会跟你说的,都是看家的本事,要命的算计,不少刚刚出头的小领导,一旦在这方面犹豫怠慢了,想要更上一层楼必将阻力重重,想要做成一件事也举步维艰。相反,这种事处理好了,即便你能力平平,也能杀出一条歪路,那些被冠以“欺上瞒下”的不良领导,便是这方面的佼佼者。 随着这批新人的到来,获得锻炼的并非只有这些小鲜肉,这对张逸夫也是一种锻炼,现在的局面跟冀北摇旗呐喊做事不一样了,面对的人也都没那么单纯了,物竞天择的场面中,你必须是最强的那个。 其实也不都是这样……在约定的航站楼入口,当秦玥穿着清新亮丽的服饰,戴着大草帽和大墨镜出现在张逸夫面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有些人完全不用想这些…… “噢哈吆!”秦玥手扶着草帽。老远打了个招呼。 张逸夫看了眼很明显是去度假的秦玥,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傻愣狠的黑西装,和身旁文天明土得掉渣的白衬衫,实在不知道怎么沟通了。 “你热不热啊。”秦玥拿着手中的当成扇子,还上前帮张逸夫扇了扇。 张逸夫哭笑不得:“咱主要是去东京吧?你这身儿怎么好像要去冲绳?” “不好看啊?”秦玥撅嘴不满道。 “好看肯定好看,但咱得有立场……”张逸夫也没法深说。只摇头道,“其他人来了么?” “没,就我到得早。”秦玥抬头看了眼大厅屏幕,“没事儿,距离登机还仨小时呢。” “嗯。”张逸夫问道,“东西都带齐了么?全团的证件可都在你那儿呢。” “放心。”秦玥拍了拍鼓起的双肩背。 这会儿出国考察管得确实严格一些,全团的护照签证都要握在一个人手里,免得出境后某些人玩失踪。当然,就算这样。一心想非法留在国外的人照样可以有多种方法黑下来。一般来说,这会儿的出国考察原则上禁止单独外出活动,非要外出得请示团长,然后至少两个人一起外出,相互监督,团长同时也是责任人,这哥俩儿要是跑没了,你要负责。这是纪律责任,追责程度完全不亚于电厂发生一次事故。所谓外事无小事。 因此行政团长这种东西,是没人愿意当的,一般而言团内官位最大的只能勉强当了。但这次出行特殊,本是华北局牵头组织的,但巴局、牛局在贾天芸发彪“无关人等还是不要去了”之后,特别是节能试点工程部参与后。他俩主动退出了名单,而后在欧炜本人也是各种推脱下,贾天芸又飘走了,最终这件可怕的事还是落在了张逸夫头上,好在他带了两个帮手。可以分担一下。 作为团长,他自然得慎之又慎,出发前已经召集全体团员开过会,进行了外事纪律学习,现在又跟秦玥和文天明不厌其烦地交代细节。 “不管是谁,在除了机场以外的地方都不能自己持有证件。” “时刻关注谁在谁不在,上个厕所十分钟没回来就去找。” “买东西的时候至少两人结队,约定死集合地点。” “如果有人失踪,千万不要立刻上报,想尽办法找关系立刻给找回来。” 面对这一条,秦玥不得不问道:“去日本了哪还有关系啊?” “大使馆,临时去大使馆建立关系。”张逸夫斩钉截铁道。 对秦玥来说这也许是一次度假,对张逸夫来说可是时时刻刻充满了压力的,没办法,这就是富家女与穷小子的差距。 张逸夫没交代多久,更多的人都陆续到了,段有为乘坐大巴,常思平由向晓菲安排专车送来,部里的人则搞了辆轿车,一同前来。 圈子不大,大家都比较熟。 生产司欧炜也是老朋友了,这会儿大家相当亲热地打招呼,仿佛已经忘记了当年的事情。许久不见的姚新宇也回到了初次见面的样子,文质彬彬,道貌岸然。 随后就是宣布注意事宜,发护照、换登机牌,过安检、过海关云云。流程走完,进了国际候机大厅,距离登机也还要近乎两个小时的时间。 大家心照不宣,就此四散开来。 散开来做什么?不用想了,必须到免税店火拼一圈。 蓟京机场入关和出关是在不同的地方,免税店也是完全不同的,一直以来都是出关这边免税店比较全面,可供购买的商品更丰富,场面比较火爆。 这会儿大家的家底儿和性格就全部展现出来了,平日斤斤计较的铁公鸡往往会一掷千金,为博实惠;平日大手大脚潇洒的少爷小姐,反而没那么多积蓄来血拼,毕竟信用卡还是一个遥远的概念。 作为张逸夫,他自然毛也不拼,首先他没那个财力去拼,其次他要买的东西都在日本那一边,给刘建网带一台佳能大长焦就是他全部的采购清单。本来向晓菲是有意思想请他代购一些奢侈品的,但上次谈话后她完全放弃了这个想法。 如此一来,阶级立场瞬间就分化出来了。 在这个阶段最兴奋冲在最前头的就是秦玥,她自己要买多少东西首先就是个迷,除此之外据说她要给8位朋友代买,这太可怕了。 第二阶级就是中年干部,平日谨小慎微,今日摩拳擦掌,各个低调分头行动,不敢像秦玥那么高调。 第三梯队是老段和老常,二老虽然没什么特别要买的东西,但出来了总要转悠转悠,即便是他们,出国机会也比较有限,在免税店看看烟酒,看看现在琳琅满目的新商品,虽然不买,逛一逛还是蛮有兴趣的。 上层建筑变幻莫测,唯有底层恒古不变,张逸夫和文天明两个大吊丝提前两个小时就坐在了登机口,相当迷茫。 张逸夫倒还好,吃惯见过的主儿,这些东西都没什么新鲜的,可怜的文天明一个县城小伙儿闯入这个场面,自信心难免受挫。 张逸夫拍着小兄弟笑道:“你去逛逛吧,看看又不要钱,长长见识,回去好吹牛逼。” “不看,伤心。”文天明悲叹道,“玥姐是想拉我一起去我都没去,指定是拿我当苦力搬东西的。” “哈哈,那不给别人机会了?”张逸夫大笑道,“你看姚新宇,多主动的就去跟秦玥同行当苦力去了?” “……玥姐也是,她不知道姚新宇是什么人么?” “她当然知道,她还跟姚新宇相过亲呢。” “啊???” “呵呵,这是深层八卦,姚新宇刚入职不久就追求秦玥了,此事不了了之。”张逸夫笑道,“你看,现在姚新宇又有作用了,英语好!在这儿可以帮忙翻译外国商品的说明书,所以秦玥才没拒绝他。” “逸夫啊……你一说事儿,我怎么老觉得这世界这么黑暗。”文天明摇头道,“我觉得同事之间交往交流,也不至于都是利用关系吧?” “不至于,咱们慢慢看。”张逸夫随口一答,打开随身旅行箱,抽出了一沓资料,“既然你也闲着,提前了解一下咱们的目的地和交涉对象吧。” “这些资料我看过的。”文天明接过材料道。 “那就再看一遍,我给你讲解,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文天明无奈,再次拿起了资料,“日本电力工业,装机容量处于世界第三位,由九大电力公司组成,与冲绳岛电力公司共同组成了日本电网……” 这边文天明说完一段,张逸夫也很快讲解一段:“这次咱们的主要目的地是东京都地区,也就是东京电力公司,最大的一个,相当于日本的华北局吧。” “还能这么比啊……” “虽然行政体制不同,但做的都是一样的事,比来比去都是为了让你能理解么。”张逸夫对文天明,始终是不吝栽培的,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让他多懂一些总是好的,“另外,这次我们并非直接与东京电力沟通,而是通过三菱牵线搭桥的,说到底我们要买三菱的设备,是他们求着咱们,所以想方设法搞出了这次考察。” “那东京电力对咱们的态度如何?”(未完待续……) ... 正文 367 亢奋 “将心比心。”张逸夫笑道,“就好像越南电力的一帮人来咱们这儿考察一样,你会这么态度?” “差不多招待一下就得了,核心的东西不可能拿出来。” “对的,所以东京电力只是差不多招待一下,会严格限制咱们的考察范围。”张逸夫小声道,“尤其是现在这个阶段,日本电力产业处于转型期的尾声,最大限度降低了煤炭石油等化石能源的发电比例,在尽全力往核电上转。” “核电么?这我真的没听说过。”文天明渐渐产生了兴趣,他逸夫哥哥总知道一些书本上没有的事情,这才是最有趣的。 “由于日本本身资源构成的问题,煤和石油的进口成本太高,所以石油危机后他们主攻核电,尤其是东京电力公司,公布在案的就有三家大型核电站了,最著名的当属福岛的两个核电站,装机容量都超过了400万千瓦。” “400万?”文天明惊讶道,“咱们这边百万大厂就是标杆了,那边核电站已经达到400万千瓦了?咱们呢?” “0。”张逸夫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过别太在意,贾天芸也许就是去做这件事了,另外核电的运用一直有争议,在高效的同时,风险也是很可怕的。” 这个风险绝非危言耸听,张逸夫是见识过21世纪福岛核电站事故的,那是全日本的一次大型灾难,也是切尔诺贝利之后最严重的一次核泄露事故,日本人刚刚从广岛的阴影中走出不久,就又掉到了自己挖的坑里。 而从现实来看,福岛的核事故更是让东京电力近乎崩溃,高层全部离职甚至遭受审判。整个公司的信誉与股价跌落谷底,曾经市值世界前三的巨无霸一蹶不振。 “好吧。”文天明显然想不到这么多,他只笑道。“咱们的贾处长又去创造历史了。” “哈哈。”张逸夫紧跟着说道,“当然。考察核电是间.谍们去做的事,咱们的主要目的还是去他们的火电厂看一看,仔细看有没有值得借鉴的地方。出于基本的礼仪与规矩,咱们不能拍照,看到的东西要默默记在脑子里,有机会的话去谈一谈,问仪问,仅此而已。不用抱有太多的希望。” “明白,动脑记住。”文天明点了点头,“我之前看过资料了,日本是全世界单位产值能耗最低的国家,有能学习的地方一定不能错过。” “是的,但这只是第二要务,因为我觉得这方面收获不会太多,东京电力不可能和盘托出。”张逸夫紧跟着提示道,“第一要务,还是与三菱方面的沟通。咱们最终要从他们那里买设备,要摸透底,不要被牵着鼻子走。” “这……”文天明为难道。“逸夫,我是个土包子,肯定没这个经验,这该是生产司那边做主的事情吧?” “不错,名义上他们做主,买卖做亏了,他们背锅。”张逸夫由此道出了最核心的一件事,“但永远要以最卑鄙的方式揣测他们,很可能功绩他们领。锅甩给咱们背,这事往好了说是引进国外技术、设备。往混蛋了说就是赔钱卖国。” “有这么夸张……” “报纸上肯定报喜不报忧,但圈内会议论。赔了赚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更有甚至污蔑你串通国外厂家,借机中饱私囊都是有可能的。” 文天明听得后脊发凉,他可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锅:“既然这样……秦司长为什么要让欧炜来……” “慢慢想,我也没想通。”张逸夫最终说道,“总之,跟日方交涉留个心眼儿,你这次依然要多看少说,尤其注意不要乱搭欧炜的话,他可能会设陷阱。” “……”文天明已经有点不想上飞机了,好好的考察,怎么都是算计啊! 两个小时候后,全体登机。年轻人交流血拼心得,老同志们闭目养神,文天明独自心惊胆战,怀着各类心情,空中摇晃了几个小时,一团人终于站在了东京都的土地上。 走在东京国际机场,别说文天明,就连张逸夫都很不适应。 人们步速飞快,低头猛走,这与大天朝的生活节奏实在出入太大,除此之外,各类证券金融行业的广告比比皆是,那些广告色泽鲜艳且浮夸万分,有看着股市行情跳起三米高的上班族,也有数着账户数字乐得嘴巴近乎要笑掉的家庭主妇,就连往来的人群中,都有不少人眼中充斥着疯狂的色彩。 张逸夫开始意识到,他在见证一段历史,十年后或者十年前来这里,都见不到这样的景象,在金融疯狂繁荣的日本,这里的人们是如此的亢奋。 全团的人,对于这种氛围都有些不适应,虽然日本人的神态充满了精神,却让人觉得象是一堆要崩掉的发条人,正在死命的奔走。 这种感觉,在见到三菱方接机代表的时候上升到了极端。 “欢迎!!”一个脸上满是皱纹,头发半百的中年男人大老远极其夸张地鞠了一躬,“欢迎诸位!!!” 他随后冲身旁的年轻人说了一串日语,让他放下印着三菱logo,写着歪歪扭扭中文字的牌子:“欢迎中国电力代表团。” 老同志们显然难以很快接受这种夸张的表达方式,这位三菱的代表就这么在接机口弯着腰伸出右手良久,竟是没人上去握手。 出于基本的礼仪,张逸夫只能挺身而出了,他挺身向前承了美意,紧紧握手道:“你好,真没想到你一眼就能认出来。” “哈哈,一定是你们,一定是你们!”男人握手过后紧跟着拿出了自己的名片,鞠躬双手贡上,“我是三菱电机国际合作部的小田切,很高兴认识您!” 张逸夫不急看他的,也恭敬地送上了自己的名片,过于礼貌热情总让他很不适应,自我介绍过后,其他人见张逸夫跟这个亢奋男握手了也还活着,便也循规蹈矩一一上前握手。 这位小田切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他可以不断地深鞠躬双手送上名片并握手,跟十个人重复十次,不管你是谁我都是这么的有礼貌。(未完待续) ps:更正说明:文中一脉相承,起初冀北的供电煤耗在400克上下,节能工程后降低到390克上下,贾天芸提出的则是320克上下。在前几章我误写为420克,实应为320克,已更正,感谢书友乔生大爷指出这个问题。为大家阅读带来了不便,请大家尽力侮辱我吧!给您添蘑菇啦! ... 正文 358 糊弄 互相介绍过后,三菱方面两个小伙子尽量接过了女同志和老同志手上的行礼,一同走出航站楼,登上中型巴士,一路向外开去。 按理说欧炜该是中方团队中最有资历和身份的领导,该由他交流很多东西才对,可这位见了神奇的日本人却有些发憷,言谈之间不太自然,甚至有些卑微,交流之中多是无关痛痒的废话,约莫二十分钟过去,车窗外已是乡村景色,东京不该是这样子吧? 张逸夫本打算低调做人,但这么下去不是要去农家乐了?他适时凑到了巴士前部稍作试探。 “小田切先生,我们现在是往东京去么?”张逸夫问出了欧炜20分钟都没问出来的事情。 “不是的张处长,东京在那个方向。”小田切赶紧挥手朝相反的方向指了指,而后亲切笑道,“现在我们前往鹿岛地区,日本最大的火电厂就在那里。” 欧炜立刻搭话道:“哦,鹿岛啊,我知道,我知道。” “是的欧处长,我们已经联系好了火电厂方面人员,明天就可以安排参观。” “谢谢,谢谢。”欧炜乐呵呵笑道,一副被卖了还不知道的样子。 后面车座上的人可就不那么开心了,尤其是秦玥。 我的天啊,直接去乡村了么? 张逸夫不禁皱眉问道:“没记错的话,我们行程先安排的是去东京电力交流一下吧?” “有的,有的,就在鹿岛火电站,东京电力方面的人员早已在那里恭候大家了!”小田切紧跟着笑道。 “逸夫,你看人家不是挺热情的,不要再质问了。”欧炜依然乐呵呵。 “不是。有个问题我先搞清楚。”张逸夫根本无暇跟满脑子都是浆糊的欧炜废话,再次冲小田切问道,“我们说好的。要与东京电力发电技术方面的主管进行面对面的交流,而不是一个发电厂的发电主管。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张处长,鹿岛电厂的主管同样专业的。”小田切表情中终于透出了些许仓惶。 张逸夫则指着欧炜道:“也就是说,我们见不到东京电力本部的技术主管?” “张处长,如果你有这个要求……”小田切慌张地看了一眼欧炜。 “逸夫,人家很不容易了。”欧炜打哈哈道。 “没关系,见不到就见不到吧。”张逸夫摇头笑道,“我知道,你们也有难处。但有可能的话,小田切先生,请尽量帮忙沟通一下,我这里准备了很多交流的问题,电厂方面的技术人员也许无法充分交流。另外,我记得你们在回馈中清楚说过,已经安排好了与东京电力技术主管的沟通会议。” “好的,张处长。”小田切感到了些许压力,转身冲旁边的随行人员嘀咕了一连串的日语,而后陪笑道。“到达目的地后我们会立刻沟通,一定给诸位一个答复。” 欧炜连忙道:“不急,辛苦了。” 张逸夫叹了口气。不再多言,便放人二人继续说废话,自己回到了秦玥跟文天明那边。 “什么情况啊?不去东京了?”秦玥立刻就不干了。 “好像他们压根没联系好东京电力。”张逸夫摇了摇头,“看样子是想让一个电厂负责人打发咱们。” “那怎么行?”文天明也不干了,“我们无所谓,常教授是国内的权威,就见一个电站的负责人?” “所以啊。”张逸夫冲欧炜那边努了努嘴,“这家伙还心甘情愿被糊弄呢,你瞧他乐的。” “这种时候若是贾天芸在。还真是好一些。”秦玥看着欧炜那德性也来气,人家哄你两句就飘了。“至少她立刻就能提出一些事情。” “后来我又想了想,这事还是比较敏感。贾天芸的身份毕竟不止是一位处长,她也许压根就不方便来。”张逸夫摆了摆手,“欧炜那样子,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希望三菱的人能重视吧。” “欧炜也是,别人招待那么好,他面子就薄了,什么都不想了。”秦玥叹道,“还好你不吃这套。” “本来的事么,咱们是金主,送钱来了,之前沟通好的事情没搞定,这种时候为什么还给他们面子?”张逸夫摆手自嘲道,“我大中华礼仪之邦是没错,但也不该这么傻被糊弄吧?” “对对,该提就提。”文天明在旁连连点头,“东京都没去成,回国后肯定得被其他人骂。” “是啊,我还得给刘建网带照相机呢!”张逸夫大笑道。 这边操心,前面聊的却没有正事儿。小田切开始一味地吹捧起本国经济来,表示现在日本多么的景气,正是开展合作的大好时机,越聊越投入,甚至还谈起了日经股市,就差帮欧炜买股票了。 张逸夫则无心听那些事,开始思考起此行的目的地,鹿岛火电厂。从前世的资料来看,坐落在鹿岛的火电厂该是一座燃油火电厂,可是从现在的资料来看,很明显是燃煤的,两世的出入也许只是随性的巧合,也许意味着什么,这还不得而知。 当然这不是关键,此行对他来说最大的意义还是观察学习,立体直观地研究一下日本电厂的管理与结构,产生一些脱离资料的感官认识,同时也与三菱方面交流一下成套发电设备事宜,至于现在,貌似又多了一项任务——不让欧炜犯蠢。 这类养尊处优,活跃于这个独特时代的欧炜型干部,很容易高举“中日友好”的政治大旗,然后傻乎乎地做一系列的赔本买卖,总有人要败家,这张逸夫是无法阻止的,但在自己亲身参与的情况下,他可不愿意沾上“败家”两个字。 一个小时后,车子已经驶入了沿海高速,秦玥也瞬间忘记了也许去不了东京的烦恼,赶紧拿出相机开始“咔嚓”,若不是公务在身,恐怕已经要叫停车子去海岸线观赏一番了。 文天明虽然见识远不及秦玥,但这会脑子里还念着正事儿:“逸夫,鹿岛火电厂原来是在海边啊?”(未完待续) ... 正文 369 工业美感 “是啊,你知道为什么在海边么?”张逸夫笑道。 “用水方便?”文天明脑海中的理论知识很快给了他一个解答,蒸汽汽轮发电显然是需要大量冷却水源的,河流与沿海无疑是最佳选择。 “有这方面因素,但不是最关键的。”张逸夫指着远处窗外若隐若现的建筑群道,“那边应该是鹿岛工业区,以鹿岛港为核心构建的工业区。日本地方小,大多数资源都要依赖进口,直观来说,港口几乎是唯一原材料进入的方式,对于电厂而言,无论石油还是煤炭都存在着巨大的运输成本。” “原来如此,所以电厂就选址在这里,港口卸了煤直接进厂!” “不错,另外其它需要的原料设备也可以在工业区中自给自足,外加这里距离东京不过100公里的距离,刚好合适。” “怪不得日本最大的火电厂在这里。” 闲聊之中,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车子稳稳停在了鹿岛市区沿海的一座酒店门前。 众人下了车,看着海景与酒店,“也许去不了东京”的遗憾立刻一扫而空,鹿岛同样是一座旅游城市,拥有美丽的沙滩与海景,秦玥的泳衣并没白带。 作为招待方的三菱电机显然也计划得十分清楚,从之前的谈话中小田切透露出自己在中国呆过五年之久,外加“处长”之类的称呼叫得相当娴熟,应该也很懂天朝的人情世故,深知产品好不好不重要,招待必须好的道理。 面对这样的旅游级酒店与招待,欧炜乐得合不拢嘴,秦玥也瞬间沦陷。能完全保持理智的恐怕只有张逸夫和两位老同志了。 下了车,段有为先是忧心忡忡地板起了脸,同常思平一起将张逸夫拉到一旁。 “逸夫?这是什么意思?”段有为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咱们出来花的可是国家的钱啊。” “是啊,怎么住在这种地方?”常思平也紧跟着问道。“那个小田切怎么看都油嘴滑舌的,听起来没一句实话。” “明白,我找个机会进一步交涉一下。”张逸夫无奈望向其余众人,“二老看看他们,不是挺高兴的么?这会儿我提出酒店太奢侈换地方住,回过头来不都得骂我?” “逸夫,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啊。”段有为义愤填膺道。“你看那个欧炜,就这么坦然接受,后面还怎么谈事?” “是不是现在的领导干部都这样?”常思平也有些看不下去。 “个例,个例。”张逸夫夹在中间也很为难,这年头儿出国人员更多都是秦玥那样的心态,其实真正心系工作的很少,这种时候自己跳出来开始“正直”无疑会招人恨,可不跳出来两位高风亮节的老同志又无法接受。 作为张逸夫个人,其实是不管你怎么招待的,我要做要说的事情都搞定就可以。 哄好了两位老同志。大家入驻酒店,不到三点,大家约定五点再在餐厅汇合。就此进入了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张逸夫则在安顿好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小田切所在的房间。 要说日本公司算得也真仔细,给中方人员安排的都是上好的海景房,小田切房间的窗外却只有空调和抽水泵一类的东西,两种房型的差价估计得在一倍上下。 小田切一见张逸夫来了,先是神色一紧,然后又如之前那样弓身迎上:“张处长?没去熟悉一下环境么?” “不了,我说正事。”张逸夫礼貌性地做了个手势。“我能坐在这里么?” “请便!” “这个。”张逸夫抿了抿嘴说道,“先说清楚。我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也不是有意为难你。就是要先把事情说清楚。” “当然,工作第一!”小田切连连点头。 “嗯,首先,我们这次来是带着明确任务的,我方要以320克煤耗为目标改造一座电厂,欧炜可能没有表达到位,这个项目是我方一位相当有权势的人物提出的,不是那种哼哼唧唧一磨蹭好几年的工程。” “等等,哼哼唧唧和磨蹭是什么意思?” “就是拖泥带水,罗里罗嗦,耽误,拖延的意思。”张逸夫非常严肃地说道,“我们要尽快做成这件事,这件事的效率很大程度上取决与我们这次考察的结果。” “明白,明白!”小田切立刻庄重起来,“我们已经通知本部,再次去联系东京电力方面的人员,一定会尽力!” “好的。”张逸夫指了指自己道,“我的身份是甲方政府方面人员,你的身份是乙方设备生产厂商,我需要尽快了解到技术细节,你也希望尽快完成成套发电设备的销售,在这方面我们是有共识的,因此我希望后续行程尽量紧凑一些,先进行技术交流,再招待我们游山玩水,这样可以么?” “当然,当然!”小田切激动起身点头道,“我也非常希望能这样。” 话刚出口,他又迟疑道:“抱歉张处长,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搞清楚,你和欧处长,哪位是中方此行的最高代表?” 好吧,问到点子上了,这一点张逸夫自己都迷糊。 “行政上应该是他,但拿主意的不是我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张逸夫干脆使出了极端招式,“你还记得那两位年龄较大的人么?常教授和段总工。” “当然。” “实际上他们才是最关键的决策人。”张逸夫继续说道,“我主要负责电厂运行和技术方面的交流,至于是否最终决定采购贵公司的设备,他们两位的话语权更大。” “原来如此!”小田切终于明白了一些,但随后又问道,“那么欧炜处长主要负责?” “后续建设的实施。”张逸夫随便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 “好的,好的。”小田切短暂思索过后说道,“根据原计划行程,我们明天上午去鹿岛电厂考察,下午大家可以在沙滩……” “不要沙滩了,考察一天。”张逸夫摆了摆手,“我们来日本10天,至少头7天要全力投入工作。” “好的。”小田切感叹道,“张处长的敬业精神非常值得学习。” “别说这个了,尽量安排好。”张逸夫转而道,“另外,那两位老专家对于无法与东京电力技术主管进行交流,向我表达了一些不满,有可能的话,请尽量安排。” “好的,我再向本部表达一下这个意愿!” 谈到这一步,张逸夫也算是尽力了,再谈就是耍横了。 回到自己房间,站在露台上望着海景以及沙滩上的人们,海风吹过,张逸夫何尝不想借机多享受一下这难的“假期”,但心里缠着正事,面上代表着国家,他此时根本无心去做日光浴,这个团里的每个人都可以忘记“责任”二字,但他就是不能,里面不仅有事业心对于自己的要求,更饱含着与贾天芸的约定。 在自己离开节能办之前,至少要将这个项目推上正轨。 次日晨,一行人正式奔赴十几公里外的鹿岛火电厂。到了这座沿海且漂亮整洁的火电厂,常思平与段有为同时精神一抖,进入了该有的情绪,对于成长于改革开放时期的欧炜来说,心里想得更多的是自己的利益,而两位从建国一路拼搏过来的老同志则大不相同,他们经历过最困难最艰苦的时代,他们最清楚我国与世界领先水平的差距,他们为一个事业贡献了一生,也叫了一辈子的劲,与利益相比,尊严成为了更重要的东西,他们希望凭只身之力,至少能找回一些尊严,为后人争取一些尊严,哪怕只有一点点。 身为日本第一大火电厂,世界前五的火电厂,鹿岛火电厂毫无疑问彰显着整个日本电力行业的功力,六台大型机组十分规矩地排列在这里,其中5、6号机组是先进的超临界机组,单机容量更是达到了100万千瓦。三菱作为其中四台锅炉与三台汽轮发电机的制造厂,无疑也代表着日本电力制造业的最高水平。 整洁与规律是所有人对这里的第一印象,十分严谨的建筑物安排令人不得不叹服,甚至连厂区工人走路的时候都采取了相同的姿势,作为一个燃煤的地方,到底是怎么搞得这么干净的,这也许就是张逸夫们要问的第一个问题了…… 人们对一个地方的第一印象往往是完全凭感官的,这种直觉上的认识也往往更加简单直接,直指一个民族的灵魂深处。 中国此时大多数火电厂都是偏俄式的,粗放,设备看起来庞大而结实,流露出的是那种杂乱粗犷的工业线条,工人的衣着上也经常有些烧煤的痕迹,彰显出的是一种具有钢铁气息的工业美感。 而日本如此庞大的工业建筑群,显现的竟然是一种田园美感,海天一色之下,偌大的发电机组恍惚就这么安静下来,每一颗螺丝都安静地躺在自己该在的位置,没一颗多余。 几乎在这一刻,张逸夫就已经意识到了,现阶段,要建设一个像鹿岛这样的火电厂是不可能的,技术可以互相借鉴,精神却都是自己的,精打细算是他们的精神,狂放大气是我们的精神,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或者说,我们现在更多的是从苏联传过来的狂放,还需要时间的积淀,才能渐渐安静下来。(未完待续) 正文 370 锅炉配置 虽然张逸夫始终认为东电比较怠慢这次访问,但至少鹿岛电厂的人员表达出了足够的礼仪,这里的“厂长”以及高管们,身穿和普通工人差不多的灰色工服,毫无架子地礼貌迎接,让西装革履体面万分的张逸夫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小田切同时也成为了此行的日方翻译官,来回传话,表达着各种尊重与美意,好似一切都是如此友好有爱。 头天下午,在海滩上玩耍过后的欧炜等人必然已经被招待得飘飘然,然而张逸夫跟两位老同志始终绷着心弦,深知现在都是面子上的事,都是废话,谈到核心事宜的时候才能知道对方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短暂的握手过后,在鹿岛电厂负责人片山的≦,a↗ns≈$m带领下,等待已久的考察终于正式展开。 该电厂主厂房位于厂区中心,锅炉露天布置,汽机房为钢结构,全封闭,主厂房后侧顺序布置烟气除尘器和集合式烟囱。主厂房两旁则排列四座巨大的圆形全封闭煤仓,外侧则排放着两个中型储油罐。 再往远处看,就是大海了,这座沿海电厂直接从海洋取水,拥有一个相当规模的进水口,更远的地方则是一个小型码头,煤炭通过船舶直接运来这里汇入煤仓,省去了一切麻烦的步骤。 这种宏观设计,可谓将此处的地缘运用到了极致,规避了一切物流成本,连厂区内输煤的“物流”都是在全封闭的管道中通过自动控制装置完成的,不会浪费一粒煤尘,也不会扬出一颗灰,经负责人片山介绍,现在全厂值班工人仅仅47位,就足以将这座电厂运行得井井有条。 张逸夫借机问。即便是码头装卸的时候,不到50人的工作团队也可以应对一切么? 片山对此予以肯定的回答,全自动化机械化的配备节约了大量的人力。 宏观认识之后,大家选择五号机组先行参观,从锅炉的情况来看,除了过于整洁以外并无太过出人预料的地方。毕竟锅炉内部的情况你是看不见的。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在片山的介绍下大家才发现这里依然藏了许多东西。 其中最新鲜的一个东西名为“静电除尘器”。 众所周知,燃煤发电厂是环境污染的大头儿,也是万年的背锅侠,别的都好说,几个巨大巨长的烟囱每天24小时不停地排放黄黑色烟雾的事情摆在这里,怎么解释都是没用的,因此在环境方面,最该做文章的同样是烟道排放这里。 伴随着煤炭的燃烧过程。巨量且种类不一的污染物质排入大气,在其中,二氧化碳什么的其实只是毛毛雨,最可怕的东西还是巨量的小颗粒粉尘和硫化物。 而除尘器这种东西,就是针对此类粉尘的,国内此时主要使用的是旋风除尘器,此外还有水膜除尘器,袋式除尘器等等。每种除尘器根据原理不同,对于粉尘的适用粒径范围也有所不同。传统的旋风除尘器依赖的是旋转与离心力。利用气体的物理特性除去粉尘,因为简单粗暴,核心就是个“转”,所以主要针对的是3-100μm的大号粉尘,比较适合国内煤质良莠不齐的现状,先砍一刀把大头污染去了就好。也是因为如此的简单粗暴,所以其除尘效率是最低的,大约在70-85%上下,且会产生400-1300pa的排烟阻力,耗能较大。 而日本人一向比较算计。选煤磨煤的时候讲究极多,恨不得将煤粉磨成汁再用,所以他们锅炉出的粉尘通常更细小一些,他们也便选用了看起来比较新潮的“静电除尘器”,其原理是利用电磁场使气体电离,粉尘荷电,并在电场的作用下分离,法拉第与麦克思韦在此刻灵魂合一,用神奇的电磁感应,完成了搜集粉尘的巨大壮举。 显而易见,这种除尘方式针对的颗粒比较小,适用区间在0.5-20μm,总除尘效率更是接近100%,100pa-300pa的阻力更是小得令人发指,同时静电场耗能较低,省去了旋转除尘器拼命旋转的能耗,降低了厂用电量,从另一个方面降低了供电煤耗,并且保护了环境。 至于这套高大上的除尘设备是否将纳入新冀北的考量,暂时还不能妄下定论。 粉尘污染尽力而为了,硫化物也不能怠慢,这台锅炉同时配备的干法除硫系统同样也是个神奇的装置,脱硫效率高达80%,最神奇的是,在电厂满负荷运转的状态下,这套系统竟然能生产出55吨的副产品,其名为石膏。面对这些太潮的玩意儿,张逸夫的脑子也有些不够用了,没心思琢磨太深的原理,只是跟着团队一路走走看看,记住厂房设计的可取之处,适当提出问题。 当张逸夫问到为什么值班工人这么少,为什么仪表盘这么少的时候,片山表示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张逸夫果然很快就知道了,因为他们已经出了锅炉厂房区,走进了中控值班室,真正现代化的计算机办公环境就在这里,外加一张相当清晰的大屏,实际上全厂所有的设备状况、运行参数以及电网情况都可以在这里一览无余。 张逸夫也瞬间明白了,这几乎是一个完全自动化的现代化电厂,与二十年后中国的主力电厂在概念上基本没有什么不同,非要说的话就是那会儿在用xp,这会儿在用dos。 如果说这个电厂真的只有不到50人在值班的话,其中小一半必定都集中在这里了,十几台电脑前都坐着工作人员,他们并未因有参观团队的到来而产生什么异动,谨守规矩,按照要求轮流查看各个参数,气氛一片肃静。 如果是之前的锅炉厂房区,全封闭运煤系统这些东西还在大家理解范围的话,这样的全自动化管理真的有些震撼了。张逸夫倒还好,自己曾经就是坐在这样控制室的值班员之一,可老常老段就不怎么淡定了,已经抬起眼镜走到工作人员后面眯着眼睛看起参数来了,他们想仔细看看这些东西是不是动态的,是不是稳定的,是不是合乎常理的,他们要搞清楚这是不是日本人刻意设计的场景,因为这样的自动化程度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未完待续……) ... 正文 371 进入正题 片山则依然是那副敬业的样子,客客气气依次介绍,哪几台计算机是控制燃料输送的,哪几台是观测电网参数的,又有哪几台是操纵变压器和线路等设备的断路器的。 一个现代化的自动化电厂就在这个小控制室里完完全全展现出来,对于片山甚至是小田切而言,此时真的是充满了自豪,他们也有这个自豪的资本,但狂妄还谈不上,依然是客客气气。 就欧炜的水平而言,他现在已经提不出任何有质量的问题,或者说他根本就没聊过任何有水平的事,想了很久他才憋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这里的管理方式是三班倒么?” &nbs∷∫wan∷∫书∷∫ロ巴,a¢nshu$ba.p;即便算半个外行的小田切也有些汗颜,但还是将这个问题传达了过去,答案也很快回传:“我们这里总共员工257人,运行值班采用四班三值的运行方式。” 好吧,至少欧炜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问出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座世界一流的电厂,其人力需求仅为257人。 另外所谓的四班三值,又名四班三运转,是电厂这种不眠不休地方不得已选择的时间管理方式,即上8个小时班,然后休息24小时,以此往复,偶尔多休息一天。一周算下来,,比标准的一天八小时略微少几个小时,貌似不亏,但你与女友约会,和老婆行房绝对会变得异常艰难。 电厂有风险,入行需谨慎…… 除此之外,在核电站上班的工作人员无疑同时会遭受更沉重的洗礼,张逸夫好像突然知道为什么日本出生率这么低,为什么婚.外.恋和人.妻如此有市场了。 等等,此行的主要目的不是关于人.妻的。张逸夫赶紧把思维扳了回来,简单观察了一下自动化界面后问道:“请问这里的自动化系统是否仅为dcs与sis之间的交互?” 小田切听过问题后愣了一下,但还是强行翻译了过去,穿着普通工人灰色工服的片山也陷入了某种迷茫。 不仅是他们,此行的大多数人也都陷入了迷茫。 之前在全国大会与全国大赛上,以及前世的课程上。张逸夫都对自动化系统进行了一番研究,非要说的话电厂运行、机组改良什么的完全不是他的专业,自动化才是主业,毕竟前世值班的时候一天到晚面对的都是这玩意儿。 dcs,sis和mis这三个绕口的东西又再次蹦上了台面,跳过那些该死的术语,实际上这哥仨的概念非常简单。 dcs就是管信息采集的,最底层的从机组、从锅炉采集数据,呈现出来。 sis就是中层的厂控系统。这里值班人员面对的就是sis,他们可以观察数据,并在此进行必要的控制和操作。 mis则偏向办公管理,什么财务流程,什么值班安排一类的东西。 因此,实现dcs与sis之间的交互在现阶段并没有那么困难,九滩也基本实现了,只是那是美国人搞的系统。不太符合中国人的需要,所以用起来比较蹩脚。 拥有了dcs与sis。可以说这个电厂在监控上基本完成了自动化,我能看到锅炉里面多少度,我也可以轻松的按下回车就拉开一道闸。 在这种自动化技术开始普及的环境下,是否拥有完善的mis,逐渐成为了衡量一个电厂自动化标准的重要指标,是否完全自动化现代化管理的标准。如果鹿岛电厂同时也拥有了mis,并且充分运用,那就只能说这差距有点儿大了。 片山与小田切叽里咕噜一通交流后,小田切问道:“片山希望您能说明sis和dcs这些缩写的具体意义。” “哦,那算了。这个还是需要和东电本部的工程师交流。”张逸夫摆了摆手,看样子是没有了,朕稍稍宽心了,“那我换个问题,这个操作界面是纯日文的,请问是翻译过来的还是自研的?” 小田切稍作沟通后立刻答道:“这个自动化系统是纯粹东电自研的,东电有下属的电力软件公司,拥有完全不亚于欧美的自动化技术。” 话罢他还不忘补充道:“东电的软件在全日本都有所应用,如果您有采购需要的话,我方可以帮忙沟通,东电的软件已经安全高效运行很久。” “明白。”张逸夫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日本的硬件确实强,但再怎么样,软件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不过通过这席对话,张逸夫对东电本身倒是产生了不少兴趣。 东电原则上是一个私营的股份公司,现在看来其业务范围不仅仅是发电,电力设备的制造、电力工程施工以及软件业都有所涉及,张逸夫本人非常有兴趣去钻研一下这种企业的运作方式,以及这个世界级电业巨无霸的兴衰始末。 随后本该是重头戏的汽机厂房参观反而乏善可陈,因为大家都见过日本汽轮机,在日本的日本汽轮机和在中国的日本汽轮机基本是相同的,这次唯一不同的,恐怕就在于“超临界”三个字。鹿岛电厂的5、6号机组都是超临界机组,进汽参数均为24.12mpa,关于超临界张逸夫已经补过课,在热效率上有一个质的飞跃,也是从根本上降低煤耗的一个捷径,在其它地方努力再多,也不如直接引进一台超临界机组来得简单直接。 谈到这种机组,小田切立刻进入了他的销售节奏,大谈日本电机技术之顶尖,以及超临界技术之先进,这确实是无可厚非的,这会儿中国刚刚打算研究一下这玩意儿,日本却已经大范围采用很多年了,他们的超临界机组确实经得起考验。 中方团员们听他滔滔不绝,懂不懂的都频频点头。 老常却有些憋不住了,抓了一个机会便问道:“你说这个汽轮发电机定子采用水内冷,转子采用氢内冷,能不能阐述一下为什么采取这两种内冷,有没有条件采取双水冷?” 老常一出口,小田切就哑了,这些都是照着内部材料宣传的,至于水、氢内冷是什么鸟玩意儿他根本就不清楚,情急之下只得求教于片山。 片山短暂思索过后答了一通日语,小田切赶紧翻译过来:“片山的意思大概是,这样效率比较高。” 常思平摇头道:“水冷、氢冷,效率总有高下之分,你说双水冷或者双氢冷效率高我都可以接受,但这种一样一个,却硬称效率较高,我实在难以理解。” 小田切立刻为难起来,再次与片山商量。 这问题确实有点为难二人,毕竟牵扯到了比较深的专业知识,在场中方的人除了段有为稍微能理解一些,其他人同样一头雾水。 但常思平问这个问题绝对是有意义的,这次对于闲杂人等来说是看日方电厂设计,管理安排来的,但对常思平这种电机动力学专家来说,唯一的任务就是搞明白这种超临界的汽轮机,搞明白他有没有这么牛逼,凭什么这么牛逼,确保我们买过来的也能这么牛逼,而不是随便拿一台淘汰的傻.逼充当牛逼,这是老常的责任所在,也是每个人的责任所在,但这会儿只有老常能扛起来,因为相对于海滩,他更关注这玩意儿。 定子与转子听起来玄乎其玄,其实完全按字面理解就对了,定子就是电机中固定不动的部分,转子则是旋转的那部分,法拉第大神一次又一次的在教材中告诉我们电磁感应这个原理,实际上就是切割磁力线产生电能。汽轮机巨大的叶片不停转动带动转子制造出一个旋转的磁场,定子切割了这个磁场产生电能。在机械能转为电能的过程中发生的损耗产生了热量,我们必须用某种方式冷却它们,不然金属在高温下是无法扛多久的。 空气、氢以及水,成为了仅有的选择。 其中氢的冷却效率比正常的空气又略微好了一些,所以对于超高端的发电机而言,实际上只是在氢冷和水冷之间纠结罢了。 其中,按照傻愣狠的基础热力学来说,水的热容量是极高的,氢效率该略低一些,毕竟是气体,物理性质摆在这里,而水这东西进去是凉飕飕的,出来是滚烫的,咕噜咕噜来一圈,冷却效率该高。但放在发电机里,放在定子转子上,又产生了较多的说法,有关氢冷与水冷又产生了更多的考究。 有考究的地方就有专家,进而,三菱这台100万千瓦的超临界机组,到底为什么定子水冷,转子氢冷,为什么不采用,有没有能力采用双水冷这种事,老常是一定要搞清楚问明白的。 但从小田切和片山的表情来看,这二位是完全无法解释清楚的,一聊正事儿,问题终于彻底暴露了,眼前的情况就相当于常思平来冀北考察,牛大猛来解答技术问题,常思平要是级别高点早就抽牛大猛了。(未完待续……) ... 正文 372 老同志的烦恼 “我估计跟材质与设计有关系,三菱方面的工程师一定是仔细衡量了各方面参数而做出的选择。”张逸夫帮二人打了个圆场,但他可不打欧炜那种免费的圆场,正好借机道,“所以小田切,还是约一下东电吧,我们中方的权威专家都来了,片山恐怕很难充分沟通,这句别翻译。” 小田切擦了把汗,也确实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好的,今天考察后我再次去向本部申请。” 文天明在旁边眉头一皱,凑到张逸夫身边问道:“他们不是都申请两次了么?” “日本人你不懂,表面上永远客客气气,不停的说‘是’、‘是’、‘是’,背过头来根本不吊你,得让他们意识到事情的重要◇,a︽nshu●ba.性才可以。” 张逸夫现在再施压,其实已经不完全是工作上的了,真是为了这台汽轮机的话,该找三菱的高级工程师交流才对,关东电屁事? 张逸夫还是有些自私的,他对东电的好奇心愈演愈烈,必须要弄明白这个私营发电集团的管理之道,这对他的未来,无疑具有极大的借鉴作用。 随后的时间,大家分别道出了一些不疼不痒的问题,姚新宇补充了欧炜在技术上的欠缺,略微找回了一些场子,常思平和段有为则又拉着张逸夫聊了起来。 “这个超临界机组的体积,比想象中小了很多。”常思平虽然刚刚没怎么赞扬,但与张逸夫的对话中还是表达出了自己的惊讶,“震感也不比亚临界机组更大,这样一台100万千瓦的汽机,真想搞明白里面的构造。” 段有为拍了拍常思平笑道:“不能这么想的,就算能拆开也看不出工艺。要得到材质数据、理论计算等等,再说了,真的花多少亿买来这样的设备,谁敢让你拆?” “哈哈。”常思平大笑道,“就是说说么,这样的超临界机组。真的领先太多了,就算再给我20年也不一定能研究出什么。” “常教授未免太妄自菲薄了,超临界机组确实距离比较远,但主要原因是我们根本还没起步。”张逸夫说道,“引进技术配合适当的资源投入,这毕竟就是一个转动的叶轮,又不是航母,没那么高不可攀。” “不不,逸夫你太想当然了。”常思平摇了摇头。望向了远处那个巨大的弧形设备,他真恨不得可以看透那层金属壳,“超临界的高压高温环境,意味着对设计、工艺以及材质的全面洗牌,这就相当是一台大型的发动机,容不得丝毫马虎,研究这台发动机的精妙,其难度与研究航母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同。” “还是不同的。航母难在起飞和降落技术吧?” “弹射器确实是关键,但材料问题才是不可逾越的高峰。”常思平欲言又止。最终摆了摆手,“这个问题谈下去就太深了。” 张逸夫这边,也暂时放弃了与老常的争论。 实际上眼前的这些技术,在十年后国内已经成功引进消化吸收,虽然不可能事无巨细,但在张逸夫的资料库里无疑记录着那些最为关键的技术难点。常思平完全低估了将来10年、20年我国在电力技术上的爆炸式发展。 但说到底还是那句话,从发现质能方程到原子弹成功引爆,是一条漫长的道路,如果张逸夫就这么铺出设计图与结构要求,不仅常思平会疯。张逸夫自己也离死不远了,那根本是他还无法控制的大事。 这之后在电厂会议室展开的技术交流,就只能用挠痒痒来形容了。 根据日方的介绍,鹿岛电厂的平均供电煤耗在324克上下,这其实已经满足贾天芸那痴人说梦的标准了,而且鹿岛在污染物排放处理上同样投入了不小的能耗,如果无视那些,相信这个美好数字会在300出头。 有关锅炉和汽机一系列的参数对方倒是和盘托出毫无保留,中方免费得到也是无所谓的事情,毕竟知道这些参数对现实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老常心烦。 这个阶段,倒是段有为问出了一些稍有意义的实质性问题,比如水循环设计,锅炉燃烧调整,调峰深度、升降速率等具有实际应用意义的问题。面对这些问题,日方却绝对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了,片山只大概说了一些世人皆知的基本概念,并不打算吐露太多。 这其实也对,换越南人来中国问这些东西,段有为也不一定说多少。 简单的午餐过后,张逸夫提出要分组分专业自由参观,片山一方毫不犹豫地婉拒,虽然东电是私营企业,但无论为了保护技术还是出于政治考虑,都不可能放入一堆中国人在他们国家级的火电厂里乱转,最终在小田切的争取下,片山抽了一批人陪同分组参观,其实陪同是假,监控是真。 反正从片山嘴里也问不出来什么,几位也便分头行动,常思平跟锅炉和汽机较上了劲,能多了解一些就多了解一些,他这样专注且入神,搞得片山非常紧张,亲自伴在老常身旁,生怕他拿一个扳手把什么机器给拆了,作为电厂专业人员自然不该有这么幼稚的顾虑,但怎么看老常都是真的会干出这种事的怪人! 段有为则背着手四处闲逛,文天明得了张逸夫的指示,陪在老段左右,这二人此次考察的目的更宏观一些,旨在从整体上,从电厂运行的角度来理解这里,汲取经验,有一点是一点,这些都是难得的财富。 张逸夫则深以为这里是看不出来什么的,能看出来的东西自己也必定知道了,这会儿完全出于好奇停留在了中控值班室里,一方面看看日方自动化的程度,一方面研究一下这帮工作人员,看看他们究竟敬业到什么地步。 至于欧炜等人,则始终跟小田切黏在一起聊来聊去,想必依然没什么正题。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秦玥已经烦的哈欠连连,满脑子都是海滩和日本料理,但这会儿依然要表现得尽量严肃,当她听到张逸夫说准备撤退的时候,第一个跳了起来。 最终,双方在友善的握手与互相尊重中结束了电厂一日的考察。 平心而论,张逸夫还是很钦佩且尊重对方的,作为一座电厂的管理者,能始终如一地穿着普通工人的服装工作、接待,这种态度本身就是值得学习的了,对于张逸夫个人来说,这种态度才是最真实的收获。想象一下,自己将来参与这些基层的事情,换下笔挺的西装,穿上跟同志们一样的工服,融入基层,这得是多漂亮的一手政治形象?相对于那些衣冠楚楚出现在基层给人添麻烦的领导们,这样的形象才会真正震撼人么。 晚饭前,张逸夫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在三番五次的施压下,小田切终于联系上了东电本部,可以在次日安排与东电的人进行面对面交流,得知消息的秦玥又再次激动起来,她对东电肯定完全不感兴趣,重要的是可以去东京玩耍了。 这一天的晚餐比头一日正式了许多,因为有鹿岛方面的人专门来陪酒。一番闲聊之下,张逸夫才知道原来日本也流行“干部下基层”,在这里称为“单身负责”,前来陪酒的几位多为本部下放的干部,态度相当之谦卑,喝酒相当之实在。 而欧炜那一批人,则是一群酒精考验的战士,避酒与灌酒功力炉火纯青,面对在这方面毫无防备的日方干部的时候,简直如砍瓜切菜一番,还没动什么本事那边就已经快不行了,有些失态,也有些可笑,甚至可爱。 从小田切的只言片语中,张逸夫得知,这里的下基层可没天朝那么好玩,多是在斗争中失势,或者在工作中出现过错的干部,才被发配过来,几乎一辈子就只能呆在这里了,压力极其之大。日本人奉行着某种奇特的职场忠诚,好像你在一家公司做事,就相当于效忠于一个战国的世家,绝不能背叛,老板让你去喂狗你也要老老实实喂一辈子,因此这里的公司相对稳定,人员流动性不大,大多数人都是决定从一而终的,这也就导致这些被下放的干部们既不跳槽,也不捣乱,唯有低头做人,老实喝酒。 但他们内心的压力依然是在的,酒后的种种失态让人难以理解,尤其是这些家伙们醉了之后,非常想说些什么,但中方的人听不懂,小田切更不可能挨个翻译,所以他们为了表达情绪,只有拉着中方的人不停地握手。 这些该死的痴.汉们,在这个流程中,握手对象出奇地一致,秦玥就这么被包围了。 这张逸夫可忍不了,秦玥被这些人乱握一通,回去国强老师还不把自己砍了?于是他与文天明一左一右保驾护航,有人来握手我们男人上。 秦玥也终于体会到了这种小鸟依人被保护的感觉,醉醺醺地一个人傻笑。 其实姚新宇若是追她的话,这本该是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但这会儿欧炜也喝得很开心,姚新宇光顾着陪领导喝酒扯淡了,完全没理会这边,一个男人在事业与感情上的权衡,也就这样表现了出来。(未完待续……) ... 正文 373 初见端倪 总体氛围还是很热闹的,就是两位上年纪的老同志有些格格不入,各自喝着苦酒絮叨,见识到了这些,对文天明是學习,对张逸夫是新鲜,可对他们来说却是一种压力,他们是最清楚我国电力事业与国际一流的差距的,并且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去努力追赶,但当他们亲眼所见,亲手触摸到这些的时候,一种莫名的悲哀还是油然而生,两位老人没理会别人,就这么在角落里谈着只有他们所了解的过去,只有他们才能聊起的话题。△ 待喝到差不多的时候,日方几位“痴.汉”提出出去换个地方接着喝,这想必是他们喝美了以后的传统,但这会儿已经过了十点,次日还要去东电,张逸夫得保持清醒的头脑,便拒绝了这个提议。然而欧炜等人却是两眼放光,貌似前面的事情都无所谓,关键就是深夜对方招待自己去哪里! 于是乎,队伍分成两部分,欧炜姚新宇等人跟日本人换个地方接着喝,张逸夫这一系列的人则留下休息,秦玥左右徘徊了一下,看着“单身负责”的几位有些害怕,最终也选择了留下。 分别之前,小田切专门拉过来张逸夫,谈起了次日的安排,毕竟这一别就深了,不知道晚上醉死在哪里。 “张处长,有一点我有必要事先告知你。”小田切憋着醉意尽量礼貌地说道,“这次去东电本部,实际上我个人做主,透露出了一些信息,才得以争取到这个机会,希望你这边配合一下。” “请说。” “简单说,就是我暗示东电方面。中方节能电厂的设计工作,有意让东电介入。”小田切不好意思地说道。 “哦?”张逸夫略微琢磨了一下而后说道,“东电有专门的设计公司?” “是的,东电下属的设计公司有资质接受国际项目的设计工作。”小田切点了点头,“我之前联系东电,对方始终表示工作繁忙。没有时间交流,如果派出小职员接待,反而是怠慢了中方,依此拒绝。我自己也很为难,就假设透露出了这一重意思,没想到对方听说中方有意委托设计工作后,产生了很大的兴趣,立刻就答应了会面。” “嗯……”张逸夫思索片刻,“欧处长知道这个安排么?” “我刚刚说过了。他说遵从你的意见。”小田切搓着手道,“张处长,我觉得,这次只是交流与初谈,谈成了,谈不成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要让东电产生兴趣,这次的交流才能更深入。你说对么?” “嗯……”张逸夫抿嘴道,“我方最初并没有这个意向。但稍微接洽一下谈一谈未尝不可,欧处长点头的话,我没意见。” “好的。”小田切点头笑道,“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先陪他们去夜市了。张处长好好休息。” “嗯,去吧。” 这会儿,欧炜也醉醺醺地凑了过来,大声笑道:“逸夫,难得来一次日本。时间还早,一起去逛逛吧?” “不行,我不胜酒力,喝多了。”张逸夫笑道,“欧处长把我的那份也要喝回来啊。” “哈哈,哪里的话。”欧炜就此搂过小田切道,“那我们就先去了,明早9点出发对吧?” “9点。” 几人就此与日方人员拥在一起出了酒店,欧炜这种老江湖,想必是极为适应这种场面的,晚上没有节目才是奇怪。 老常和老段显然很不满这种作风,发起了牢骚。 “事情还没谈出个大概,喝酒倒是挺深入。” “明天一早还有行程,今天这么闹还怎么谈?” 文天明则是不屑哼了一声,小声道:“大半夜的,能干嘛去?” “小文你这方面脑子倒挺多么?”秦玥在一旁调笑道。 “不是……我就……”文天明脸一红,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人想工作的时候,张逸夫也得想,他正好借机说道:“诸位,明天去东电可能要接洽一下委托他们做电厂设计的事情。” “什么?”段有为一听就不干了,瞪着眼睛道,“让日本人设计我们的电厂?” “老段别急,听逸夫说完。”常思平稳了稳后问道,“这个事情在计划中么?” “不在,临时加的,按照小田切的说法,不这么说东电不会见咱们。” “不见就不见,还求着他了?”段有为喘着粗气道,“咱们客客气气来交流,好么,东电这架子够大的!赶上苏联人了?” 文天明也皱眉道:“这个小田切,主意倒是挺多的,他之前跟你打过招呼么?” “完全没有。”张逸夫笑道,“而且我也不相信这是他的主意,他不会这么没礼貌的打小算盘。” “你的意思是?”文天明一愣,很快想通了其间的关键。 “应该是欧炜让他这么说的。”张逸夫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欧炜又让小田切伪装成是三菱的人自作主张,还反过来征求我的意见,我要点头这事儿就是因我而起的了。” 跟中年人的算计,这才刚刚开始。 “逸夫,这事还得慎重。”段有为在旁不吝言辞,“要组织上先点头了,咱们再表态。” “明白,明白,我说出来就是让几位作证,这事儿跟我没太大关系。”张逸夫随即笑道,“往好了想么,咱们假装要委托设计,他们立刻就来巴结咱们了,交流方便。” 段有为无奈摇了摇头,这心眼儿也太多了。 “二老先回去休息吧,准备一下明天的交流。”张逸夫就此劝二老回房,上了岁数的人总该多休息一下,明天好保持头脑清醒。 待二人走后,张逸夫才拉住了秦玥和文天明:“你们俩,来我房间,准备奋战。” “??”这话太奇怪了,二人表情都很怪。 “别想多了。”张逸夫尴尬道,“这招有点出其不意,咱们得准备一下。” “针对谁?东电还是欧炜?” “都针对。”张逸夫笑着拍了拍二人。 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己只是想来见识见识罢了,没想到对面早早就挖好了坑,不老实啊。(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 正文 374 政企 张逸夫房间中,就连秦玥也无心去看夜景,说到底她是局里的人,张逸夫这一边的,她因与袁铁志的情感而偏向生产处可以解释为私情,但如果这会儿往欧炜那里靠,就是矫情了,国强老师也早早提点过女儿,她太嫩了别添乱,跟着混混长长见识就好。 于是她就来到张逸夫房间长见识了。 这会儿,张逸夫终于把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计划提上了台面。 想要达到320,短时间内大幅降低煤耗七八十克,这就相当于质变,必须更换更高级的设备,不超临界是不可能的,甚至连超超临界都在考虑之中。 &nb∧∟,a↑ns■≠omsp;通常而言,衡量发电机组本质级别是通过温度和压力的,因此大概分为中温中压、高温高压、超高压、亚临界,超临界、超超临界以及后来提出的700c超超临界七个级别,也许今后还会有第八、九、十个级别,但至少现在中国还卡在超高压这个级别,世界极致是在700c这个级别。 其中,每上升一个级别,热效率都有极大的提高,理论供电煤耗更会有十几克乃至几十克的质变,冀北电厂现有机组是高压级别的,现在要做的就是跨过超高压和亚临界级,直接冲向超临界级,超临界机组的理论供电煤耗是300克,但实际安装运行下来必将有各类损耗,即便鹿岛已经搞得很极致了,其煤耗仍然达到了324克。 因此这次考察说白了,也没指望大家问出什么,也没指望大家学到太多,就是来鹿岛看看,这里的超临界机组运行是否稳定,是否安全科学。而后与三菱方进行一些初期接洽。 在张逸夫的认知中,日本人在谈判中大多体现得比较谨慎,比较钻牛角尖,但不会扯出无关的事情,而这次的小田切竟然私自提出了找东电设计的事情,几乎可以肯定这是被他人指使的。这个他人也几乎只有可能是与他走得很近的欧炜。 也许是emc的事情让欧炜学聪明了,他这回干脆绕个弯子来搞,把决断都扔给张逸夫。 在张逸夫的印象中,除了特殊时期的苏联援助项目以外,国内电厂还从未委托过外国团体进行过设计。还记得那次全国大会的时候,邹世亮十分夸张地讲出了那个有关“日本间谍”潜伏在电厂的故事,可见在更高一层的战略外交立场上,电厂是国家基础能源设施,关系到国计民生。必定要做到尽量的保密与安全,把电厂交给日本人来设计,其原理就相当于秦始皇把长城交给匈奴人来造,这结果想想就逗。 诚然,已经过了战争年代,现在倡导国际合作,不然张逸夫等人来日本做什么?但在政治立场上,张逸夫依然认为东电设计新冀北电厂很难让人接受。 不过反过来说。全套委托出去确实最容易做成事,设计工作交给东电。机组交给三菱,这边的负责人只用发钱领功就好了。 令张逸夫哭笑不得的是,想要超临界大型火电机组设计图?自己要是能卖就好了,50万送你,大家自产自销,何必花冤枉钱呢…… 除此之外。全盘交给日本人来做,我们除了花银子,得到了一、二台超临界机组,几乎什么也没得到,离锻炼队伍和引进技术的初衷相去甚远。 这次欧炜学聪明了。借日本人的嘴来表达立场,借日本人的手达到自己揽资源的目的。张逸夫若答应了,这事他也有份,若是不答应后面遇到麻烦,这责任也好归到张逸夫头上了——你看,让你不委托出去做? 所以张逸夫也得聪明点了,傻愣狠毕竟只能对付邱凌那个层级的败类,跟袁铁志来这套实在是迫不得已,面对欧炜,只能来柔的了。 怎么柔呢?这就是他要吩咐秦玥和文天明的事情了。 次日晨,中巴载着一行人奔赴东京。 也许十几年后东京与蓟京差别不大,但至少现在这个差距还是在的。不过就事论事,东京电力公司的总部大楼却并不比现在的电力部高级,更别提将来改制后的国网公司总部了,从格局上来看,这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民营集团而已。 但这里面也有值得令人玩味的因素,东京电力公司地处东京的千代田区,千代田区这个地方几乎就相当于蓟京的故宫附近,中.南.海附近。 日本天皇的居所在这里,国会也在这里,大量的中央省厅同样在这里,当然臭名昭著的x国神社必须在这里。 可偏偏,一家民营的电力公司也在这里,东电确实是日本的巨无霸企业,但再霸也不会霸于丰田索尼三菱一类闻名世界的企业,可为什么就他在国会眼皮底下,与中央省厅当邻居? 电力企业民营化,究竟意味着什么? 张逸夫看着周围极其严肃且政治化的街景,不由得想起了几件事,都是前世经历。 一个是美国某民营电企,主动找到中方某大型水电企业去,也许是因为财政压力,也许是觉得中国人太有钱了,总之就是主动提出,希望中方可以收购自己,我大中华企业听到这种事情必然欣喜若狂了,管他赚钱赔钱,先把这个脸挣了再说,于是就屁颠屁颠跑去谈了,谈的结果还不错,很快达成一致,准备收购美国某电厂。 这会儿,白宫一个电话打到那个电厂去了,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但核心意义就是,你丫要是敢卖给中国人,老子就整哭你全家。 最终,此事不了了之。 美国民主么?是的,总统不是全民票选出来的么? 美国市场化么?是的,美联储不都是私企么? 那为什么堂堂白宫要干涉一个小电厂的经营? 在这个号称世界上最民主最市场化的国家,总统大人都会因为一个小小电厂的资本结构而动容,可见电力行业在国家层面的重要性。 除了这件事外,回到日本,还有另一件事,恰恰跟东电有关。(未完待续……) ... 正文 375 会面 众所周知的福岛灾难过后,全日本倒霉了很多年,东电更是近乎崩溃,资产与信誉双重缩水,在这种时候,谁大刀阔斧投资东电,加入东电的董事会,一举成为东电的第一大股东? 是一个叫东京都的东西。 用人话说,就是东京市政府。 所以回过头来看,电力行业的民营化,始终令人摸不清头脑,在运营了这么多年的资本主义国家尚且如此按着这个命门,更何况我大天朝,电企绝对中央管控,国有化,也许正是对国家安全与民生的全盘负责,大哥们不能容忍事关全国安危的能源产业掌握在某人的手里,它必须是组织的。 当然,对于张逸夫来说,现在想这些发.改.委哥哥们头疼的事情还太早了,他站在东电大楼门前,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不要把后面的交涉当成是与一家私营企业的交涉,要将对方当成日本政.府,日本国.会,这事不可能那么单纯。 东电大会议室的布置比想象中的更简单一些,朴实无华有棱有角的线条组成了会议长桌,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完全符合理工死宅的审美。 此番出面的东电高管也与会场布置如出一辙,一水儿的西装中年人,没有任何多余的气质,走路姿势与打招呼的方式都一脉相承,他们的亢奋程度比小田切少了一些,但也能感觉到。 官职翻译过来,出席的六位东电方面人员分别为副总、火电事业部部长、总工,以及中央火力事业所的三名人员。 一番简短的欢迎致辞过后,进入正式流程,由日方先行介绍管理经验。大灯熄灭,幻灯亮起。准备好的幻灯片铺展开来,与此同时又请来了一位身着淡色职场服饰的女性文员,20来岁盘着头发。化妆十分专业,声音甜美。由她来照本宣科介绍文本图片。 想必东电每年来来往往交流考察合作的事项不少,但要介绍的东西都差不多,久而久之干脆专门找来一位符合大家av审美秘书形象的ol来负责介绍一切。 漂亮标准的日文发音,伴随着小田切蚊子一样令人讨厌的翻译,大家对东电的火电管理有了大概的了解。 东电的火电事宜由火电事业部统一管理,这个部门只对总经理负责,部门在总部地位大概相当于生产司,下面分为东、西、中央三个火电事业所。各自管辖五家电厂的发电事宜,换成中方背景,大概就是鲁东局、晋西局之类的地位,但格局相对小一些,每个事业所只负责5个火电厂而已,每个事业所下面又都配有总务部、维修部、规划部等等,统一管理各电厂的工程计划与设备维护。 简单来说,他们的运行与维护几乎是完全分开的,拿鹿岛电厂来说,这里的所有人员几乎只负责让电厂正常运行。有任何检修与工程一类的事情,都由总部统一派人来做,这样无疑大大减少了电厂的人力成本。 实际上。这也是中国将来几年在管理上的改革方向所在,苏联玩儿脱后,中国的各行各业开始向发达国家学习管理经验,这种“运维分离”的机制可以大幅缩减电厂工人队伍,同时将负责维修、工程的人员集中起来充分调用,大幅降低了生产成本。 除此之外,“外包”这个词也将渐渐兴起,大工程小检修,通通可以用外包来解决。比自己养着一堆懂工程技术的人员要划算很多。 当然,这些都是体制改革的事情了。跟张逸夫没什么大关系,他就是听一个乐儿。当然同时也可以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位ol,在这个av资源匮乏的年代,这位真实存在的巨.乳秘书可以让他yy很久了。 在ol介绍己方的同时,有意无意地也带出了机组品牌,顺便吹捧一番,三菱电机、三菱重工、东芝、日立都有份儿,另外有极少部分是ge的,则一笔带过。 二十多分钟的时间过后,大灯亮起,ol的工作结束,躬身告退,张逸夫也只得再面对一堆老男人了。 很自然地,下面进入了提问时间,张逸夫其实没什么可问的,先看看大家如何。 段有为拿起了他的记事本,第一个发问:“有一点经验想请教贵公司,超临界机组在高温高压的状态下运行,无疑会存在着更多的安全隐患,请问东电下属各电厂超临界机组运行的这些年来,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故,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有没有什么重要的经验。” 小田切用了好久才将这个问题翻译过去,对面火电事业部的负责人大方点了点头,又用了好久说完,小田切又用了好久再翻译。 “我公司主要采用的三菱电机的超临界机组运行十分稳定,与高压、亚临界机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要按照规范要求操作,按时安排设备检修,理论上不会发生任何问题。如果非要说的话,倒是可以提供一两个小问题,在投产初期的时候,我们给水统一采用avt的处理方式,这就导致了水冷壁节流孔内发生了磁性氧化铁沉积问题,甚至引发过水冷壁过热爆管,后来我们尝试增加温度监测点来控制这一问题,但依然无法根本解决,最终经过我们深入研究分析,改变了给水方式,采用了ot方式处理,至今没再发生过类似问题。” 听过小田切的翻译后,张逸夫是着实被吓到了,尼玛这么长的一段他怎么做到的!而且面对avt和ot这样的字母缩写,小田切的发音极其奇怪,avt的发音大概是“阿瓦弟”、ot则是“欧弟”,强如张逸夫也琢磨了半天才闹明白。 至于提出问题的段有为,已经尴尬地发起愣来,他不是不懂,只是这翻译方式让他完全没明白,国内对于这些奇怪的,专业性极强的缩写本就没有充分普及,外加老段是老一辈革命家了,还真不知道这两个缩写。 场面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 日方只是回答了我们一个问题罢了,结果我们没听懂…… 如果再让对方讲细一些,显得我们不专业,太丢人了,就这么过去,则整个问题基本相当于没问,而且对方也会察觉到我们根本没听明白。 闲话唠嗑方面比较活跃的欧炜,此时也缩回头来,姚新宇则表情平静,好像他知道,但不打算说一样。 张逸夫是绝对见不得老段出丑的,在旁边笑道:“段总,小田切发音有问题,avt就是全挥发性处理,ot则是给水低氧处理。” “哦!对么!这么说就完全明白了。”段有为醍醐灌顶一般拍了下脑袋,冲对面道,“加氧处理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个有待验证的问题,感谢贵公司提供的宝贵经验。” 给水低氧处理,又名给水加氧,里面牵扯到了一定的电化学知识,同时也需要大量的实践与试验才能总结出具体的处理方式与加入化学成分的参数,电厂化学也是门功夫,其实足够产生一个独立学科的了。 在张逸夫所知的资料中,给水低氧处理确实是超临界机组的必备技术,从这点来说日方也算是说了些有用的东西出来,只是他们的发音……明明英语不好,为什么非要用英语呢,大家都会困扰的。 这个问题结束后,段有为冲张逸夫投来了感谢性的笑容,没你还真不好收场了,张逸夫则感谢他看过的那些日剧,若非饱览天下xx,他绝对参不透“欧弟”就是“ot”。 接下来常思平则提出了一个目的性很强的问题—— “请问在高温高压工况下,电厂的热循环、蒸汽管道是否有特别的要求。” 小田切如实将这个问题翻译了过去,对面火电事业部的总工负责回答这个问题,但他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与其它几位交流了一番,最终道出了一个最简单的回答—— “高温蒸汽管道最好采用p91/p92材质,生产焊接工艺相对复杂一些,但对于安全稳定生产是十分必要的。” 很显然,日方对于这个问题很谨慎,不愿透露太多,最后只说明了材质。 p91什么的,听起来就是高大上的材质,一番研究过后张逸夫才搞明白,这哥俩是对钢材的标号,对于屈服强度、抗拉强度、冲击功等莫名其妙参数有莫名其妙要求的高端材料,不仅材料技术我们貌似还有距离,其中针对这种材料的工艺我们几乎也没有掌握,由此可见想搞一个超临界有多累,就算买来了机组,买来了锅炉,尼玛管道、电厂化学什么的鬼地方也将面对千百重考验,不够强韧的话,也许一运行起来,某个部位就给高温高压给搞炸了,到时候项目负责人就可以去“单身负责”,老死不得翻身了。 现在看来,搞这事儿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张逸夫已经开始头大了,主动让给生产司来做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而欧炜想得更明白,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与其自己玩儿命,不如直接全交给日本人来搞就好了。 老常听过这个回答后,也不禁皱眉,但他不是一个轻易屈服的人,很快提出了第二个问题。(未完待续) ... 正文 376 甩锅 “那么继续之前的问题,我再进一步问一下。”常思平比划着问道,“超临界机组的高温高压环境下,热力管道将经受更大的考验,除了在管道材质工艺上需要严格把关外,锅炉吹管方面,是否有明确的加强参数?” 小田切将这个问题翻译过去后,对面又是一阵商议。 张逸夫看得明白,老常这些问题提得太细了,也太敏感了,对方多年总结的经验,不可能真的就这么毫无保留的送给你。 这是一个看似很小,却绝对不能忽略的问题,锅炉汽机的过热器、再热器以及蒸汽管道系统,尽管在制造、运输、安装等过程中采取了各种措施来保持内部清洁,却仍难免遗留一些杂物及锈蚀物在里面,小如沙粒石子儿,猛如旋屑铁片,蒸汽吹管是机组投运前对上述系统进行的最后清扫,否则即便是一个小小的沙粒,在长年循环运行中,都将对整个机组造成难以想象的影响。想象一下超临界状态下的水汽循环,那是怎样可怕的物理环境,即便是小小沙粒也可以产生子弹的威力,一次次如彗星一般撞击着叶轮与内壁,一个完美的超临界机组如果死于这种东西,那么负责它的干部又可以去“单身负责”了。 这就是可怕的电力工业,处处有学问,处处有责任。 常思平就是想问,在苛刻的工况下,我们是否要采取一种苛刻的吹管方式? 日本人面对这个问题讨论了很久,最终给出的结果是,他们也无法确认,需要回去以后问问,明天给你们答复吧。 老常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自己问得太细了。对于他来说,这次就是来捕风捉影的。 至于张逸夫,他“满腹经纶”天下皆知。此时已经无需更多的装逼了,已经进入能不说话便不说话。保护好自己知识产权的地步。 随后其余几人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也纷纷提出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日方面对这些不疼不痒的问题反而回答得极其认真细致,废话连篇,这使得整个过程看起来很热闹。 所以越大的会就越是这样,只有无聊的问题才能展开热烈的讨论,通常还不会有结果。待这边问的差不多了,短暂的冷场过后。小田切瞄向了张逸夫,干了多年销售且在天朝打拼过的小田切,早早就看出这货才是最难对付的,且中方团队内不管老幼妇孺,对其都很尊敬,绝对是个神秘人物,毕竟连自己的“欧弟”谜题都破解了。 “张处长,您还没有提问,有什么需要翻译的么?”小田切适时问道。 张逸夫想了想,最终摆了摆手:“没有了。我是来学习的。” 不问点儿什么,好像显得太没水平了,但现在的张逸夫已经不需要彰显水平了。进入了言多必失的阶段,他料定一堆人合伙往自己身上扣锅,干脆就别说话了,无欲则刚。 待小田切将张逸夫的原话翻译过去后,对面东电的副总露出了富有亲和力的中年微笑,叽哩咕嘟冲张逸夫说了好多。 小田切翻译如下—— “张处长,通过刚刚的交流,我们也很感叹于中方的技术水平与建设决心,但很多内容是公司级别的重要事项。我们没有权力在交流中涉及。像刚刚两位专家提出的那些细节还有很多很多,这都是安全稳定生产中的重要内容。实际上这其中的大多数技术内容。我们也未必完全了解,在此我提出一个对大家都具有实际意义的解决方案。如果中方有需要,东电完全可以负责中方电厂的设计、施工事宜,甚至在运行中也可以提供技术咨询,还有维护咨询,不知意下如何?” 好么,张逸夫躲了半天也没躲过去,这问题还是砸到他脑袋上了。 一双双眼睛盯着张逸夫,麻烦降临。 张逸夫慢条斯理道:“辛苦转达一下,这件事我们需要回去请示领导,待商议之后才能给出答复。” “哎!哪里的话么!”一直没怎么发言的欧炜这会儿突然活跃起来,“冀北节能工程,张处长你现在就是牵头人,拿主意的人,回去商量也是咱们商量。我先表态,我这边都跟着张处长的意思走,只为尽快推进工程。” 这话说得多漂亮,你是大哥,我听你的。 小田切这会儿也不急着翻译,看起戏了,这位年轻的张处长,你给了我这么大压力,现在轮到你了吧? 这会儿,本该是张逸夫为难的时候,却见文天明第一个不干了。 “这怎么可能?这个决策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权力了。”文天明劈头盖脸冲着张逸夫说道,“我们的计划是设备采购,并非是成套设计招标。” “是是,小文你说的对。”张逸夫反冲欧炜那边笑道,“可是欧处长不是希望让有丰富经验的东电来做么?这样可以确保安全。” “那也不行,我们不能擅自决定。”文天明坚定地摇了摇头。 看着这阵仗,东电的人也赶紧给小田切使眼色,希望他能翻译一下这出好戏,小田切赶紧小声嘀咕翻译起来。 随后东电副总发话了:“当然,你们完全可以开会商议一下,在此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咱们难得坐在一起,共同探讨一下这个可能性。” “对么。”欧炜赶紧一拍手笑道,“小文,你这是太过敏感了,只是探讨一下可能性,张处长会权衡好的。” “欧处长,咱们先停吧?”文天明一心将这个直男形象进行到底,摆出了一副正义凛然的神色,“如果你对于成套设计有想法,咱们可以私下商量,现在是在与东电交流,就不要在内部闹矛盾了好么?” 秦玥听得文天明这么说,心下是又笑又惊。 笑是笑文天明这么一个小人物竟然直接说出了这么过分的话讽刺欧炜,惊是惊在这小子真是不要命,对面可是生产口的大人物啊,是袁铁志的上级啊。 其余人心下也产生了类似的涌动,不过谁都清楚,没有张逸夫的授意文天明是不敢这么说的。真是神了,张逸夫怎么知道会有这么一幕发生,借文天明的嘴堵住欧炜的嘴! 欧炜听过此言,绝对是被憋回去了,算计有余,魄力不足说的正是他,尤其当年在冀北吃了一坨血亏后,再面对张逸夫的时候更是要权衡再三。 “不不,我绝对没有在外人面前闹矛盾的意思。”欧炜连忙解释道,“只是让张处长当断则断,拿个主意罢了。” “不敢当!”张逸夫紧接着笑道,“这事,咱们找机会商量研究一下,回去报告一下,再做打算,暂且不在这里说了。”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欧炜也再无任何回旋的余地,只得点了点头。 算天算地算不出不要命的文天明打头阵啊。 没想到的是,这事儿竟然没完。 “我倒是觉得可以听一听东电提出的成套方案。”像文天明一样,一个沉寂许久的姚新宇也为自己的主子站了出来,他目视前方好像在自言自语,“听一听,记录一下,作为一种解决方案回去商议未尝不可,集思广益,扩宽道路么。” 他这话说得也算在理,没什么辩驳的空间,你听听又不要钱? 张逸夫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小田切却已经翻译了过去,东电人员立刻来了兴致,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幻灯片,开始聊起了自己这边的成套解决方案。 这显然是早有准备的一个东西,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丫是中文的……对方不可能闲着没事儿备一份中文的超临界机组解决方案藏兜里! 张逸夫也权当是看故事,看案例,看营销,勉为其难地跟着讲解看了下去。 这套解决方案,真的是懒人必备。 从设计倒施工,从安装到维护,从核心主设备到辅机,从继保到自动化,一应俱全,全部由东电成熟的团队负责,中方只需要提供食宿和给足钱就可以了,外包到家,全套大保.健,包爽包完事儿。 确实相当之专业,张逸夫看着都服了!如果可以不顾国家政治,可以不顾国家利益的话,他自己都要被说服了。 但话说回来,出来跟日本人交流,不顾这两个因素的人,是什么人? 下面的话就不用说了。 技术上我敬佩你,其它的就免了。 这事全包出去,安全问题不说,单是财政预算就足够部里吃一壶了,表面上是三菱东电和中国电力部三赢,各取所需,但实际上呢? 首先中方没有得到任何技术引进和人才储备,因为所有事都是日本团队负责的,说得夸张些,可以认为是日本人在中国经营了一家电厂,还是你出大价钱求他们经营的。 其次,超临界技术在现阶段中国还是萌芽阶段,做个比喻,用成套的日货搭起一家电厂,就相当于一个土豪买了一辆全球仅一辆的超级法拉利,你开着的时候舒服吧?舒服。可剐蹭了怎么办?闹毛病了怎么办?运行过程中用到的许多特殊耗材怎么办?结果还是要找法拉利本部来解决对吧?(未完待续) 正文 377 搅局 到时候,这位土豪就可以体会到外国资本家的滔天恶意了,一个车灯一百万,一个轱辘两百万,什么?发动机抽了?那我们得运回去修,您等着账单吧。 此恨绵绵无绝期,这个可怕的电厂将成为电力部很久的痛。 此外,恶心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原先的预算也要直接乘以3左右,预算一多,欧炜就high了,这类人就愁预算不够多呢。 所以这样做不可能三方都赢。 所以这事怎么可能么? 就算有可能,那也是要严格限定很多东西,确定引进很多技术的前提下,大家才能聊一聊的。 可就是这么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在张逸夫未参与的状态下,姚新宇欧炜等人已经与对面讨论的热火朝天了,关于方案细节开始交叉出无数的火花。 “逸夫,我用再说点什么么?”文天明拉了拉张逸夫小声问道。 “没事儿,让他们聊吧。”张逸夫摆了摆手。 老常也憋不住,离开了座位找到张逸夫:“这是什么情况,我之前没听说要这么谈啊?我们真要交给他们设计?” “您老歇会儿,就让他们聊吧。” “不是,那我是聊还是不聊啊?”老常为难起来,“我听他们说得挺深入,想谈谈技术引进的事情。” 老常是明白人也是踏实人,他看中的不是这样一个电厂的落成,而是在这个过程中我方能收获什么实质性的技术,这对他来说是具有诱惑力的。 “这话您先攒着,需要的时候再说。”张逸夫劝道。 “这……急死人。”常思平摇了摇头,回到座位。 这种时候,段有为暗暗发话了:“先声明。我是绝对不同意的,乱搞一气,废话连篇。”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段总。” “真明白啊。”段有为摇头叹道。“秦勇怎么派这么糊涂的人来谈这件事。” 张逸夫跟着摇了摇头,随后脑子一转。好像略微明白了一点。 生产司那么多能人,属欧炜水平最低。 而这件事,又是最考验人水平的,无论是技术水平还是管理沟通水平、执行水平。 莫非,国强老师……根本就…… 张逸夫琢磨了两圈,心中已有了大概的猜测。 到现在为止,这件事的难度甚至也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超临界机组中关键的技术难点实在太多了。任何一个小地方不注意,都会酿成惨剧,就拿之前做过很多文章的热力管道来说,里面是500c以上,24mpa的蒸汽,只要有任何一个小小的地方产生了小小的泄露或者爆管,其结果就相当于用强力火焰喷射器对周围来一圈热烈的洗礼,如果说撒尿撒到高压电线上也许还能保个半尸的话,那在这种洗礼下,人必定是连个渣都不剩的。 类似可怕的点还有很多很多。这是一条漫漫长路。 张逸夫可以做这件事么?当然可以,他可以把其中的难点一个个攻破。 问题是,要用多久?结局如何? 人生很长路很宽。他不一定要把未来都赌在这上面。 国强老师必然也看到了这一点,看到了任务的艰巨性,也许就连欧炜和姚新宇都看到了这一点。 面对这个问题,张逸夫选择强势围观,国强老师选择派出了最弱的人,欧炜选择了全套都让日本人来做。 这好像已经预示出了什么。 讨论还在继续,愈演愈烈,原本计划的技术交流早已结束,现在完全是合作交流了。欧炜在这方面好像有种特长,就是让外国友人特别喜欢他。作为其貌不扬的欧炜是怎么做到的呢?联想emc的事情这个答案好像十分明显。 讨论热烈到什么程度?午饭吃的都是外卖便当,在会议室里吃的。边吃边讨论。 不知不觉,已是下午两点,在人类本应最困乏的时候,他们终于讨论累了。 “逸夫,你也发表一下意见,这个方案其实很可行啊。”欧炜靠在椅背上,点燃第n支香烟美滋滋说道,这家伙已经进入状态了。 “没什么可发表的。”张逸夫摆了摆手,不打算做任何表态。 对方副总这会儿又开口了,意思是这是一个初步方案,很多地方都可以商量,如果有意见欢迎提出,如果今后还有洽谈的话,这边可以提早准备、改进、补充。 “张处长,人家都提出来了,你就发表下意见吧。”姚新宇在旁帮腔道,“你是全国大赛的专业冠军,又是这个项目的主管,你不把把关?” 卧槽小样儿的又来劲了? 关门!放天明! 文天明蓄势待发,猛虎扑食。 “我先谈两点吧。”文天明没怎么思索便说道,“只是初步方案,没想到这么深入,我看欧处长那边好像已经达成了相当多的一致意见,里面有两点我想聊一聊。首先,刚刚谈了这么多,好像已经确定了在设计过程中,那些设备管材都由东电来指定,我想问问这么做是否是必要的?” 欧炜那边脸一沉,好小子,一上来就咬这种敏感的问题。 设计费用,说破天了也就那么多,大头可都在设备上了,除主设备之外,能想到的是风机管道之类的,这只是最表面的,其实还有继保、自动化这些昂贵的大头,可以说这些东西现阶段才是最核心赚钱的点。这感觉有点像后来某些专攻国企和事业单位的软件公司,其实软件研发费用并不怎么多,但那些中关村五千块钱一台的工作站,愣能以一万五的价格配套卖给你,不说了都是泪。 日方面对这个问题回答的相当干脆:“是的,这是十分必要的,在设计过程中我们会选用最有把握,且经历过稳定运行的设备。” “请问这些设备都是日产么?”文天明也同样干脆的回问。 对方也是直肠子,不怎么掩饰地很快答道:“是的,日产超临界成套设备是世界一流的,相信你们了解这一点。” “但据我所知。”文天明皱眉道,“在耐高温高压方面,ge做得更好,保护方面abb更有发言权,至于自动化部分,美国的系统更为全面。” 这次日方不得不交头接耳一下了,最终回答:“你说的这些点还有待商榷,但真正的核心是,我们要为自己的设计负责,我们多年平稳运行的超临界机组,几乎完全选择的都是日产设备,如果掺杂混用,我们将无法保证设计的安全性与稳定性。” 这个回答也算是有理有据,文天明无法反驳。 张逸夫是时候帮他一把了,在旁嗖了搜嗓子:“这点也同样有待商榷,在鹿岛电厂我亲眼所见了不少ge的设备,根据我的了解,在松浦等火电厂也存在大量的美产零部件,甚至连最高规格的超超临界机组也是ge产的。因此如果继续交涉的话,我们希望在设备选择上拥有完全的主动权。” 这下子可就尴尬了,他们刚表示自己用的东西都是日产的,这边就被张逸夫小拆穿了一下,面子上不禁有些挂不住。 “采用外国设备是我们的一种尝试,为了保证机组的正常运转,我们还是要采用发挥最稳定的品牌来确保运行安全。” 张逸夫立刻摇了摇头:“大家都是专业人士,设备是否匹配,效果如何,一眼便知,我明白指定设备过程中有大量的利润,但我们也是有预算有要求的,很可能会展开国际统一招标,届时你们需要根据招标结果来进行设计。” “……” 这一席话算是将对方彻底憋回去了。 他们喜欢欧炜,无非就是这家伙好说话,好赚钱。 于是他们开始讨厌起张逸夫了,恨得牙痒痒,但还得满面堆笑。 一番漫长商议过后,他们不得不表态:“如果中方有这个考虑,我们尊重中方的选择,会根据评标结果来量身设计,这个结果是我们冒险表态的,希望中方能看到东电的诚意。” “别来这套。”张逸夫摆了摆手道,“国际惯例,公开招标,设计跟设备完全分开,这是最正常的流程,不要搞得你们让步了似的。” 话罢,他又拍了拍文天明:“继续。” “哦……”文天明赶紧理了理思绪,“第二点是后续的维护问题,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由贵公司完全负责显然不太现实,希望贵公司能将相关技术授权……” 又是一番可怕的讨价还价。 这次东电可就没那么好答应了,一番讨论过后,结果是容后再议。 三四五六七都不那么重要了,张逸夫已经找回了一些立场,他完全看不下去欧炜等人被对面这么牵着鼻子忽悠,大家都是站在本国,站在自己组织立场上交流问题,谁也不能当好好先生,要首先保证组织的利益,不要因为喝了一顿花酒就不知道谁是谁了。 在文天明和张逸夫的强势搅局下,日方不得不做出若干让步,这些让步绝不是张逸夫要怎么占便宜,实在是因为都是国际惯例,之前欧炜草率得吃亏了,张逸夫不得不一项项掐着给找回来。(未完待续) 正文 378 方向 在这漫长的扯皮过程中,东电刚刚兵不血刃得到的利益,又被张逸夫和文天明一刀一刀给割了回来,除了老段和老常偶尔嘣一句话声明立场外,旁人已经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日方人员也渐渐应付不来,眼见夕阳西下之时,主动提出回去整理一下日后再议。 这当然可以,张逸夫见好就收。 值得注意的是,临别之时,日方人员是站直了与欧炜握手的,面对张逸夫则是半鞠躬,虽然他们恨这个家伙,但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家伙。 千百年来我们就是太礼仪了,太钱多了,太大方了,谈事太客气了,为什么?因为曾经撒出去的钱都是皇帝的家产,现在则是国家的资源,关我屁事? 只能希望有一天,大家都能把这钱当成自己兜里的钱,把这资源当成自家院子里的资源吧。 甭管谈的如何,今夜依旧把酒言欢,有趣的是,白天介绍公司概况的那位ol竟然也是东电陪酒人员之一,果然是职业礼仪,除了数不尽的海产品与铁板烧之外,饭局上终于有了新的色彩。 但很多事还是前一晚的重复,比如欧炜等人再次轻而易举地将对面的人灌醉,对面的男人醉后依然企图强行与秦玥握手等等。 不得不说,那刺身是鲜,那鱼片是肥,那酒是暖,但面对一堆语言不通初次见面的人们,这些也仅仅是味觉上的体验而已,一天来一次,已经开始腻味了,就像对面的男人们醉后本能去找美女握手一样,张逸夫上头了以后也想找一双手握住。 蓦然回首,只有天明…… 同前一晚一样。9点左右欧炜跟着小田切等人奔赴第二场酒,张逸夫等人则早早回了酒店。这次住的酒店在市中心,秦玥晚上可就没这么老实了。拿着相机说什么都要出去转悠转悠,根据团规。至少要两人同行,于是文天明不得不被拉去,小文同志人生地不熟又害怕,于是张逸夫也被拉去。 对于这几位来说,夜东京是充满震撼的,为什么?因为灯多。 与白天精细严谨的线条完全不同,一旦入夜,各种霓虹灯亮起。这个城市就完全灯红酒绿了,白天越是拘谨严肃的人在晚上就越放荡亢奋,更何况此时金融行业一片繁荣,大家都觉得自己腰包里的钱太多了,紧着消费。 秦玥勉勉强强能追上这城市的节奏,张逸夫则差上一些,文天明干脆完全的格格不入,站在这里的街道上只会有不适感。 根据文天明一向的经验,这种时候需要谈谈工作,就能暂时将这不适感消除了。 秦玥在前面走。看见什么新鲜玩意都停下来让文天明拍照,两个男人跟在后面,文天明完全不顾气氛。扯出了工作话题。 “逸夫,咱们这样唱反调真的好么?” “不然怎么,全力支持?”张逸夫摆了摆手,“咱们还没这能耐。” “欧炜有么?” “那估计更没有了。”张逸夫笑道。 “那这事儿……到底干不干啊?”文天明已经有些摸不清张逸夫的意思了。 “你想啊……”张逸夫比划道,“一开始为什么要干这件事?” “因为……贾天芸?” “对啊。”张逸夫一拍手,“有人反对,她搞定,资源不足,她交涉。出了问题,她负责!现在呢?” “……” “贾天芸做这件事。错也不错,别人做。不错也错。”张逸夫拍了拍文天明道,“秦司长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先瞎比做着。” “这……”文天明不解道,“那咱们还来日本做什么?” “考察啊。”张逸夫笑道,“不考察能知道有多难,不考察能知道日本人胃口有多大?” “那欧炜来做什么?” “散财啊!” “我操。”文天明更加摸不清头脑了,“那这么发展下去……” “别怕。”张逸夫指着前面优哉游哉的秦玥,“她爹会处理好的,我现在特感谢她爹接了这件事,他要不接,现在就换成我干着急了。” 张逸夫同时也感谢穆志恒,他早就看透了事物,提醒自己把这事交出去,贾天芸不在了,别把自己玩进去。 至此,此行的目的对张逸夫来说有了全新的意义,他要假借送钱之名去试探对方的底线,去窥探市场的预期。 次日,终于轮到了去三菱电机考察的行程,去的是总部并非生产基地,因此能接触到的只有产品模型和介绍。欧炜也许是头两天睡得太晚累着了,这一天完全没了精神,昏昏欲睡,三菱方的营销与介绍也都是常规内容,激不起人多大的兴趣,只有老常和老段,依旧有很多问题,依旧被各种敷衍。 在就超临界机组扯够了之后,下午的时间一行人进入了概念展厅。 这个展厅中,也真正彰显出了世界级品牌的全面性,几乎电力工业中的所有产品他们都有所涉及,从汽轮机到断路器,从锅炉到自动化。 整个参观过程中,大家只有点头的份儿,只有张逸夫恬不知耻地不断询问价格,对技术内容他已经完全不感兴趣了,只是在不断地试探利润,寻找市场的方向,这完全是私事。 三菱的人倒是没什么不适,因为你询问价格会给人一种想买的感觉,对此知无不言,一通吹捧。 也许是无法接受张逸夫的无耻,大家开始分头参观,张逸夫转了一大圈后,拉来常思平,停在保护设备展览这一块。 “怎么了?”老常很不解,“继电保护?我不是很懂。” “嘿嘿。”张逸夫笑道,“我的老师啊,这次你来还有一个身份,别忘了。” 常思平脸色一沉,尴尬道:“主要还是要为项目把关的。” “是是,咱们就抽出几分钟,谈谈市场。”张逸夫冲着面前的一面屏柜道,“这类继保装置,国内的价格您是清楚的吧?” “这还真不清楚,老段是这方面的专家才对。”常思平说着开始寻找起段有为。 “嗨,我直接说吧。”张逸夫笑道,“三十万左右。” “就这玩意儿?”常思平看着眼前的那一面屏柜,抿了抿嘴。 这屏柜不大,大约也就比冰箱大一些,上面排满了灰黑色的小盒子,小盒子约莫砖头大小,上面有两排显示灯,底下好几排可以操作的压板,很难想象这是价值人民币几十万的东西。 虽然相比于动辄上亿元的发电机组主设备,继保装置只是毛毛雨,但由于其精且小,成本低,技术专一,生产方便,所以从利润率上来说,它是个非常值得关注的东西。(未完待续) 正文 379 意外收获 通过继电器来保护电力设备,这就是继电保护的作用,虽然大家都在竭力避免事故,但事故总是会发生的,通过自动判断,在尽量短的时间内采取一系列措施,来有选择地切断该切断的故障,保护电力设备,这是电力工业中不可忽视的一环。这就像是个保险,无论是价值连城的发电设备,还是超高压电网,一旦发生事故,继保装置就是他们最初也是最后的保险,避免全部瘫痪,避免连环爆炸。 张逸夫拍了拍常思平笑道:“我转了一圈,就这个方向比较合适。” “你说恒电?”常思平赶紧摇了摇头,“我对继保可不太了解,常江还懂一些。” “原理没那么复杂,我一说你就明白了。”张逸夫指着其中的一个小盒子比划道,“这里面就是一个判断电路,二进制你知道吧?” “知道。” “那好,这一面屏柜,就是一系列二进制的判断,你看。”张逸夫顺着那个脉络比划道,“你就想象,这些盒子不是盒子,而是代表‘0’或者‘1’,这一面墙十几个盒子,接收到电力参数后,判断0或者1,最后再出口,给出0或者1,‘0’即是正常,不操作,‘1’就是出现问题了,要跳闸,这就是继保了。” “就这样?” “就这样。”张逸夫补充道,“这面屏柜,就是一个电力设备的继保,每时每刻坐着0或者1的判断,一旦传来的电力信号产生波动,他们都会判断是不是本设备出现问题,不是本设备的问题就不操作,是本设备的问题就拉了本设备。很多个这样的继保装置。组成了一座电厂的继电保护,任何一个点出现问题,那个点都会立刻报警、跳闸。其它的地方则正常运转。” “大概了解了。”常思平点头沉思,而后指着小盒子道。“这里面,很有学问吧?” “也没那么深,他这个是晶体管型的,盒子里面是一套逻辑判断。”张逸夫说着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对于逻辑判断部分我大概心里有数,各种算法我都研究过。” “我明白你的意思。”常思平皱眉道,“做这个么?在省煤器之后的方向?” “可以尝试一下。” “这对恒电来说可是一个全新的方向啊,我个人了解也有限。” “触类旁通么!”张逸夫笑道。“这个事刚好可以与后面常江和陈延睿的项目连在一起,因为是基础硬件,少不了你把关。” “继保?怎么和自动化连在一起?”常思平一头雾水。 正聊着,小田切见这二人在继保装置前停留许久,也跟着凑了过来:“二位,这是上一代的晶体管继电保护,如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旁边的集成电路保护,以及最为先进的微机保护。” 小田切说着,将二人引到了旁边的展台。 集成电路型继电保护。是比晶体管更新一代的产品,看上去体积小一些,显示灯与压板数量都更多一些。说白了就是将那一面屏柜上的多个盒子进行了集中,用电路来代替那十几个盒子的晶体管来判断0或者1。 至于价格,两者相较不相上下,但肯定是更先进了。 小田切不做停留,又拉着二人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很有现代感的屏柜前,屏柜里面嵌着的与其说是盒子,不如说是横向摆放的小箱子,大概是电脑主机大小,还有一面小显示屏。 “这是我们刚刚研发出的全数字化、自动化的微机保护装置。”小田切颇为自豪地介绍道。“与传统的判断方式不同,微机保护可以把电力参数转变为数字信号。通过计算机进行最精确的计算,从而作出响应。无论是可靠性、选择性、快速性还是灵敏性,都有着跨时代的意义。” “你看,跟自动化有关系了吧。”张逸夫冲常思平笑道。 常思平也立刻懂了,电厂自动化,说简单些,无疑就是把各种原先各异的电气、压力、温度、转速等参数转变为数字,统一纳入计算机系统进行管理,这里面的难点太多太多,需要进行漫长的开发,而微机型继电保护则相对专一,只需要分析少量数据,进行最基本的响应。 多想一步,在晶体管时代,国产设备与进口设备的主要差异在可靠性上,因为制造工艺水平上的差距,导致国产设备在敏锐度与响应准确度上不如进口设备,举个例子,夏天环境潮湿了一些,也许就会引起国产设备不该动作时误动,而真正出问题的时候,国产设备又可能因为可靠性太低,该动作时拒动了。 但进入微机时代,一切转为数字信号,由计算机来决定该动作或不该动作,主要考量的就是算法与软件编程问题了,拥有更先进准确的算法,将是竞争力的核心。 而这算法,正是自动化的重要方向,也是常江的专业方向。 面对这一切,常思平依然在思考,如此高精尖的东西,常江要多久才能搞出一点苗头? 其实他完全想错方向了,真正的算法专家,程序猿大人,就在他身边站着。 眼前的微机保护算法,对张逸夫来说完全是上一个世纪的古董,在未来的大发展中,后人早已总结出更精密复杂让人头炸的算法与逻辑。 “小田切,这样一套微机保护装置,市场价格大概在多少?”张逸夫掩饰着心中的贪婪问道。 “这个很难给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根据采购规模和汇率来决定,我还是只能说大概。”小田切大概想了想说道,“按人民币来说,百万以内吧。” 张逸夫听得简直想笑,现在这玩意儿绝对是高精尖,卖百万说得过去,但将来这东西就是一个白菜价。十万搞定。 这差距并不是简单的十倍,算上货币贬值通货膨胀什么的,利润差距已经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也许电厂、电网自动化这个课题对于目前的恒电来说还太大了。但微机保护,绝对是一个靠谱的方向。他很清楚,二十年后电厂、电网使用的继电保护装置100%都是微机保护。 再多想一些,这个省煤器,也许技术原理简单一些,别人耍些手段,还能抄得来,微机保护,他玩儿命也没用。实打实的自动化技术碾压。 小玩意儿,成本低,利润大,独一家,不正是恒电需要的么? 张逸夫自己也没想到,困扰已久的发展方向,竟然在三菱电机的展厅中得出了解答,旁边小田切还在煞有其事地鼓吹产品,张逸夫正好把这些台词都记下了,用于今后的宣传语。 要说超临界机组这种庞然大物。也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微机保护,一旦掌握了最先进科学的算法。也许并不用多久,就足够站在世界顶端了。 待小田切推销累了去陪别人了,常思平才回过头来说道:“逸夫啊,这个方向确实可以尝试,但我真的帮不上太多,专业相差太大了,常江更合适一些。” “别啊,这事儿的关键就在您老了!”张逸夫颇为亢奋地笑道。 “我?怎么说?” 张逸夫就此问道:“我问你,假设我们造出了和三菱一模一样的微机保护设备。我们能不能立刻拿到市场上卖钱?” “这怎么可能?这么关键的设备,要经过安全运行检验的。不然谁会买?”常思平摇头道,“三菱这个产品。可以拿出之前的运行数据来,有理有据才能卖的出去。” “所以啊,我们也需要安全运行检验,怎么检验?” “拿去电厂、变电站做试验啊!” “怎么拿,电厂凭什么答应?我送过去还是向晓菲送过去。” “你们可没这个资历,得我联系学生!”常思平美美笑道。 说到此,他自己一愣,瞬间明白了,指着张逸夫笑骂道:“好啊!挖这么大坑!” “哈哈!所以说啊,这事儿必须得有您老的支持。”张逸夫也大笑道,“你的学生,不少都在各省局、各电厂担当要职的,您开口,这事儿好办。” “好办是好办。”常思平转念道,“但我是要负责的,绝对不会为了个人利益去推广不靠谱的产品,这个想法很好,但我丑话说前头,质量不过关,电科院不过检,我不可能推荐的。” “当然当然!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要您把关么!” “好么!”常思平真的哑口无言了,无奈摇了摇头,“当了干部就是不一样,都是算计!年纪轻轻就把我算计进去了!” 常思平这话也算一语双关了,他所说的也许并不仅仅是微机保护这件事。 常思平与陈延睿入驻恒电,带来名誉与声望的同时,其门生遍天下的先天优势才是更为实际的,电力系统中的绝大多数设备,都要经过安全生产的检验才会有市场,尤其是微机保护这种新鲜又昂贵的东西,绝对够好,但没人敢先用。 那好,就由老常老陈出面,去联系昔日的学生们,帮个忙在你们电厂试运行一下呗? 这绝非破坏纪律的事情,相反是国家支持的事情。张逸夫那话没错,为了系统的繁荣富强,国家层面上非常鼓励这样的创新与试验,非常希望在技术上,产品上有所突破,只是这件事到了基层以后,由于费力不讨好,想要确实实施,无疑要做足了电厂、省局方面的工作。 可现在老常往这儿一杵,几乎什么工作都不需要了,一个电话完事儿。 一步步去追赶国际一流,就从此开始吧。(未完待续) ... 正文 380 归程 参观结束,坐车返回酒店的途中,小田切重又凑到了张逸夫的身边,作为一名资深的职业销售人员,是不能放过任何机会的,不管是肥肉还是苍蝇腿:“张处长,您对继保装置有兴趣么?” 张逸夫想了想后答道:“对晶体管没太大兴趣,集成电路和微机保护你可以大概介绍一下。” 小田切赶紧笑道:“张处长您是内行,我介绍就是班门弄斧了,相信有一点您也清楚,集成电路保护的面世时间比较尴尬,虽然有其优点,但随着微机保护的兴起,它已经没什么生存空间了。” “这个对,所以你们现在已经基本放弃集成电路了么?” “放弃谈不上,产品依然在销售,只是不准备投入更多的精力去研发了。”小田切随即说道,“微机保护就不同了,我们保护专业技术人员的绝大多数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上面,只要能争取到足够的试用机会,后续电网方面的继保都会普及。” “试用机会很难争取么?” “现场试用,毕竟要争取几大电力公司的配合,我们公司也要付出很多。”小田切尴尬笑道,“不过请放心,我们的电厂微机保护已经完全进入普及阶段了。” “我比较关注算法机制,以及试用效果。”张逸夫轻描淡写道。 “张处长,你说的这些已经突破我的专业范围了。”小田切紧跟着说道,“不过我可以尽己所能争取一下。我看这样,我联系一下公司的业务部,尽己所能提供一套完备的微机保护介绍材料给您,您可以带回国去慢慢了解,或者您有时间的话。我们随时欢迎您再带团来日本考察,如何?” 经历了这两天的事情,小田切恍惚也觉出来了。那欧炜就是混吃混喝的,拿主意有魄力的貌似是这位年轻人。 “完全可以。多谢多谢。”张逸夫满意地握手道,“贵方提供的资料越详细,我这边就可以了解的越充分。” “包在我身上,回国前一定整理好。”小田切信誓旦旦道,“其它方面,您有兴趣也可以尽早告知我,另外您是有我名片的,回国后也可以随时联系我。不方便联系我的话联系三菱驻京机构转达也完全可以,我这边全力配合!” 张逸夫点了点头,对小田切他还是有一些好感的,作为一名职业销售,他绝对是合格的,剔除国籍的因素,如果恒电能有这样一个销售带队,培养出一批这样的人,那绝对是国内顶尖的团队了。 至此,赴日的主要任务基本完成。剩下就是去考察一下其它两家电厂,购物游玩云云,小田切全程陪同。 考察之余。张逸夫抽出时间逛了几家店,总算完成了答应刘建网的事情,花了相当于人民币四千八百元的高价购入了佳能大长焦,虽然花的是刘建网的钱,但张逸夫出手的时候依然极其肉疼,摄影这种事真的不是凡人能涉及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张逸夫纠结许久。 虽然只是91年,但在东京街道的角落中,已经频现【18x】的图案,超临界机组什么的带回去才不稀罕。带两盘当红艳星的av录像带回去才该是最吊炸天的事情,录制几百份足够张逸夫发家致富了。不过反过来说,也够他锒铛入狱了。 也许是由于日本经济太好。大家都可以在大公司工作,这会儿最为流行的还是秘书和ol主题,张逸夫低头逛了一圈,那空虚寂寞冷的内心重又瘙痒难耐,至于文天明连店都不敢进,他怕被人知道了,回国要被抓进公安局。 张逸夫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忍痛放弃购买,毕竟现在管得严,因为一盘录像带耽误大事儿就不好了。 …… 七天后,机场临别之时,小田切终于对张逸夫吐露出了本意。 “张处长,这是紧急整理出的微机保护介绍材料。”小田切将两张彩页宣传材料与几张复印纸递给了张逸夫,“我们非常有诚意合作。” “谢谢,我拿回去先看看。”张逸夫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让小田切知道自己是摸三菱的底,直接开发下一代产品,他还不疯了?不过他也不许有什么自责内疚的情绪,商业竞争不就是这样么?你联合东电仗着糊涂蛋欧炜坑我们的时候一定也没有内疚吧?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另外,我以个人名义多说一句。”小田切送过材料后紧接着叹道,“日本近几年的经济状况,想必你张逸夫也有所了解吧?” “略有所知,你应该也持有不少股票吧?”张逸夫调笑道。 “持有,当然都是我们三菱的。”小田切哈哈一笑,话锋一转道,“但有一点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日元汇率正在一个上涨的阶段,同样价钱的单子,也许再过半年,对于中方而言就要付出更多了,纯粹是出于贵方利益考虑,进口设备的事情,宜早不宜晚。” “哦?这么肯定么?”张逸夫笑道。 “张处长,日本的经济绝对会持续增长的,在多项工业出口上,日本产品已经完全赶超了美国产品,众所周知的,索尼收购了哥伦比亚影视公司,三菱重工收购了洛克菲勒中心,这些还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现阶段我们的产品相对于ge还有些许的价格优势,但我不敢肯定这还能持续多久。” “嗯。”张逸夫笑而不语,这丫的这段话绝对是精心准备的,成语用的相当溜儿。 “总之,绝没有别的意思,这完全是处于贵方的利益考虑。”小田切低头看了眼表,该告别了,“我就送到这里了,祝一路平安。” “谢谢。” 正当二人握手的时候,张逸夫注意到了股票指数的大屏,大屏下部划过了一条看上去很重要的新闻。只是张逸夫看不懂。 因为现在的日本股市太火爆,因此就连机场都配备了股票指数与信息公布的大屏,当然这是最原始的那种。虽然没有图片,但并不妨碍信息摄取。 张逸夫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这条新闻中有一个敏感的数字——2%,3.25%。 张逸夫指了指那个屏幕问道:“那个新闻是什么意思?” 小田切转头默默读了一遍,而后微微眯眼,眉头抽了一下:“中央银行的调息……都说是传闻,竟然是真的。” “从2%到3.25%了?”张逸夫接着问道。 “是的。” “2%持续多少年了?” “记不清了,很多年了吧……”小田切若有所思。 张逸夫接着拍了拍小田切道:“我很感谢你安排我们此次行程,也接受你个人的忠告,最后我也以个人名义跟你说一句吧。” “请说。”小田切客客气气道。 “赶紧把股票抛了。一分也别剩,然后来中国投资。” “??”小田切露出了难以描述的惊讶表情,他不相信一直表现得如此稳重的张逸夫会突然说出这种毫无逻辑的话,简直不可理喻!即便他相当注重礼仪,但此时的表情也不可掩饰地透露出了不解与不屑,“张处长您想多了,我们的一切正欣欣向荣,1.25%的利率变化是不可能造成什么影响的。” “你看,忠告就是这样。”张逸夫最后笑道,“你告诫我的。我不一定会听,同样我告诫你的,你也难以理解。也许我们给对方的忠告都是对的,自己的判断却又都错了呢?” “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熙攘的人群中,张逸夫与小田切最后握了握手,转身踏上了返程的路途。 本以为错过的历史,还是在他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 在这段历史中,表面上美国是真正的赢家,策划并割去了一切,让日本陷入十年乃至二十年之久的停滞。但真正崛起的,却是美国另一个小弟。 韩国人利用这个宝贵的空闲。大肆侵占原本属于日本人的市场,直至信心爆棚统一全宇宙。 希望这次。会出现那么一丝丝的改变吧,至少至少……在微机保护方面。 10年的时间,总够了吧,中国市场这么大,至少在这个方面,总该比棒子强吧? 回程的班机上,张逸夫闭目将这一路的事情默默总结。 小田切说得不错,随着日元升值,再做生意价钱可能就变了,但经济危机一旦爆发,双方的主客立场也就变了,当他们信心被摧毁以后,我方必将有更多的资本,甚至于引进关键技术。 但那个层面,还不是张逸夫该考虑的,那是国家技术层面的东西,是几个研究院一群教授要一起坐在一起攻克的,至于自己该做什么,还是要回国汇报后看领导的意思,不要擅自产生什么立场,更不要被欧炜诱导。 这是公事,只能按兵不动,私事却要未雨绸缪。 张逸夫首先看了看历史,看看上辈子我国的微机保护进程。 令人惊讶的是,上辈子在这方面是有真大哥,叫真大哥都有些不尊重,该叫大老才对。 前世的有识之士,在80年代初留学归来的时候,就已经带回了成套的微机,开始从事微机保护方面的研究,一干就是10年,至90年代初,已经几乎可以进入普及阶段了。微机保护继承了长期积累起来的模拟式保护成熟的原理与技术,以及成功的运行经验,充分利用智能化的优点,对装置的安装、试验和运行带来了很多便利,深受现场工作人员喜欢。那位大老将自己的一切资产与心血都赌在这上面,一睹就是十年,几乎以之手之力,将原本落后于世界一流多年的继电保护,拉到了同一水平线上,甚至可以说中国微机保护的研发应用走在了世界前端,在那一辈人的共同努力下,以微机保护为原点,促使我国自动化水平也产生了爆炸式发展,铸就了一番伟业。 钦佩之余,张逸夫心下也露出了一些不安。上世80-90年代的历史。与现世80-90年代发生的事情不完全一致,也许现世这位大老不会出现,该着自己创造奇迹。也许现在大老刚刚起步,还未成气候。 并非是想到有这样一位对手而不安。而是那种真正的莫名愧疚,如果自己朝这方面下手的话,也许会碾过他人苦心十年的努力。 正好段有为就坐在他旁边,张逸夫立刻打断了看书中的段有为:“段总,你知不知道国内有谁在搞微机保护?” “微机保护?”段有为摆手一笑,“微机都没普及,谈何保护。”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那怕捕风捉影的信息?” 段有为见张逸夫如此认真。皱眉苦思一番,还是摇了摇头:“我印象里没有,你可以问问老常,就算有也该是在他们学校里做研究。” 于是张逸夫又吵醒了熟睡中的常思平。 “似乎有人在搞,但都是慢条斯理优哉游哉,没太多实质性成果。”常思平烦躁地回了一句后继续睡起。 这样一来,张逸夫无疑放心了很多,没人玩儿命在做就可以了,再说市场那么大,恒电就算做了。也不可能做到不给他人活路的地步。 飞行途中很无聊,他正好利用接下来的时间打开三菱提供的材料,看看他们的产品究竟做到了什么地步。 根据张逸夫现有知识来看。微机保护大概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单cpu工作,多插件组合的微机保护,这阶段主要是8位的微处理器。 第二阶段是用多个8位cpu组成保护,需要扩展的硬件电路较少,可以做到总线不出插件。 第三阶段是保护功能集成于一个芯片,以更强大精简的硬件支撑起更复杂的保护系统。 这是硬件阶段,一切跟着硬件走的,从三菱的介绍来看,他们的设备处于第二阶段中期。属市场主流。 但硬件这种东西,说到底是硅谷说的算的。作为不同品牌的微机保护厂家,见分晓的还是软件部分。 参数输入。参数输出都是那套,核心还是看cpu是如何运算,怎么算的。这就是软件系统的高明之处,它完全超乎了电路和晶体管的计算能力和逻辑能力,任人设计,任人发挥,如果说生产硬件还要看工业硬实力的话,软件设计则更多取决于人脑的天才程度。 如何在现阶段硬件运算速度有限,储存空间较小的情况下,最大化发挥硬件能力,开发出多快好省稳定性强灵敏度高可靠性高的软件系统,自然成为了后续“私事”的重中之重。 回到微机保护本身,一切从a/d转换开始,也就是模拟信号与数字信号的相互装换,将电流电压等参数转换为数据输入cpu,这无疑是第一个难点。 好吧,这其间又要用到一个该死的芯片,毫无疑问,这是由美国人做的,所以小田切吹逼了半天,他们的微机保护装置中,实际上也几乎都是老美的核心。 当然,关于这个芯片的内在是可以微调的,那又是一门极深的学问,同时也是张逸夫现阶段完全没精力没能耐也没钱考虑的东西。他暂且写下了这个模拟数字转换芯片的型号,以供后续的研发与成本计算。 下面就是重头戏,cpu和软件系统。 这方面他可太有发言权了,因为这部分基本跟计算机主机是一个意思,当然这不是普通办公用计算机,而是工业控制级计算机,比军品标准略低的工控机,综合而言成本要比中关村攒一个主机高一些。 为什么用工控机,是因为发电厂、变电站的运行环境,严酷的强电磁环境对微机保护装置的安全可靠运行带来较大威胁,抗干扰性要求高。 但这仍然不是技术要求最苛刻的地方,内在的cpu和软件系统组成的东西才是最有趣的,因为这套东西仅供保护计算所用,因此虽热它的组成跟pc机差不太多,但它不叫pc,而是叫数字滤波器,作为微机保护厂家,最重要的东西恰恰也就在这里,那些可怕的算法,令人发指的数学公式,精确到毫秒的时间设定都在这里,这也就是微机保护的真正技术核心,一台微机保护设备的利润能高于pc机几十倍的原因。 到这里,张逸夫就只能笑了,笑了过后就是哭。 笑是笑这些算法对他来说一览无余,连验算都不需要,可靠性也是完全经历过风雨检验的,并且根据时代和硬件的不同,张逸夫一口气就可以提供十几个、几十个版本,从变压器到大电网通通涵盖。 哭是哭这些算式简直太可怕了,看一眼都让人头皮发麻,更何况都写下来。 至此,他产生了更多对前辈们的钦佩,自己如此投机取巧都已经胆寒了,更何况前辈们一笔一划的设计算出来。 但请前辈们放心,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一切变得更好,让事业有所前进,让大家都活得更好。(未完待续) ... 正文 381 接机 回到首都国际机场,大家卸下了考察团的身份,还原本人,分道扬镳之时,风格差异化也都尽显了,欧炜等人早就联系好了生产司的车子来接,同时又流连于入关处的免税店,第一批脱离大部队。 其余人出了接机口,待遇也各不相同。 首先得说规格最高的必须是常思平,向晓菲完全领会了张逸夫的精神,将常思平与陈延睿当成神佛伺候,早早的就派恒电专人接机。而最落寞的莫过于老段,只身从冀北过来,不仅没人接,还要直接去火车站当天返回冀北。 想着欧炜那样的人叫辆车子接机分分钟,老段贡献了一生却是这种待遇,谁都是看不下去的,好在待遇最好的人和最差的人私交不错,常思平干脆邀请老段上了恒电的车子,直接送他去火车站,老段起先是拒绝的,他代表的是公家,怎么能坐企业的车子? 这里就又要扯到博哥的牛逼之处了,作为恒电的编外人员,他总能找到与体制内部人士的处世之道,三两句热情的话直接将老段拥上了车子。 按理说博哥跟张逸夫也算认识,该捎上他,但博哥同时也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大家该认识,什么时候不该认识,他全程没搭理张逸夫,载上二老便溜了。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张逸夫秦玥和文天明了。 “啊!在那儿!!”秦玥老远看见了接机人群中一个醒目伟岸的身影。 国强老师到了哪里都是鹤立鸡群啊! 等等……在国强老师身边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张逸夫老远揉了揉眼睛,还不太相信。 “哈哈。”这会儿国强老师已经率先走了过来,从文天明手中接过了载满无数箱包的推车,“辛苦大家了。” “不辛苦秦司长,我推出去就好了。”文天明不好意思地说道。 “她就顾着买东西了,自己还不拿。”秦勇呵呵一笑。这才望向闺女和张逸夫,“考察还顺利么?” “顺利!”秦玥一把拽住老爹的胳膊,“回去慢慢讲!” 张逸夫也跟着笑道:“那秦司长。秦玥这边完璧归赵,我跟小文这就去那边做大巴了。” “坐什么大巴。我开了辆大车过来。”秦勇上前拍了拍张逸夫道,“那个谁,诶?夏雪呢?” 张逸夫一阵狰狞,果然没看错,夏雪还真来了。 她……竟然会来接机…… 远处的那名女子,好像经历了很激烈的心理斗争才迎了上来:“回来了额……” “回来……了。”张逸夫挠头傻笑道,“大老远的,干嘛啊。” “诶!这种时候才看出情侣的感情来么!”秦玥在一旁贱笑道。“多幸福啊,有女朋友接机!” 仗着爹在,秦玥在夏雪面前突然就牛逼了,不需要道理。 夏雪反倒是被说得相当羞愧,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的……他之前接过我一次,理所应当我也要来接他。” 秦勇在一旁摇头叹道:“小夏,你刚刚已经跟我说过很多次了,不用再强调。” “好的秦司长……” 夏雪与秦勇其实是分头来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要来,只是在机场偶遇。不得不聊两句,夏雪已经声明过很多次是来还债的了,但在秦勇这边听来。反而是欲盖弥彰。 “行了,人都齐了,车就在外面。”秦勇笑呵呵地调转推车,一马当先,不忘回头说道,“小文也来,车子够做。” “谢谢秦司长……”文天明受宠若惊,这位老爷还没忘了自己。 秦玥很快追上了老爹的步伐,开始鼓吹此次日本之行。其余三人则自动形成了第二梯队跟在后面。 “呵呵,嫂子好。”文天明傻愣愣跟夏雪打招呼。 “我是因为他之前接过我一次。这次不得不来接的,你明白吧?”夏雪不忘再次声明立场。 “呵呵。明白,我太明白嫂子了!”文天明哈哈大笑。 “对了。”张逸夫拍了拍箱子冲夏雪道,“里面有给你买的东西,还有给爸妈的,一会一起给你。” “给我爸妈的你自己给。”夏雪转过头去,象征性地拿起一个小个的包帮张逸夫分担起来。 “也好,一会儿先去你家拜访吧。”张逸夫低头看了一眼表,“现在两点,刚好可以赶在晚饭前抽身。” “你就那么不爱在我家吃饭啊?”夏雪哼了一声。 “没办法,你家规矩太深奥了,一有客人来,你妈就不能上餐桌,我还是别做客了。”张逸夫摇了摇头,“这样,我回家先把东西放下,然后择出来给你家的单送过去。” “还真是精于算计啊。”夏雪点头应了,这才直面望向张逸夫,“怎么黑眼圈都出来了?” “按你话说,都是算计啊……”张逸夫摇了摇头。 “我问天明好了。”夏雪瞬间转望无辜的文天明,“晚上是不是喝酒喝到很晚?” “还好吧……” “嗯?” “最晚十点。” “嗯。”夏雪这才点了点头,用很严肃的语气继续说道,“出差应酬最怕喝酒,我爸就是这样的酒喝得太多了,我问这些不为别的,身体重要。” “呵呵,嫂子真体贴。”文天明依然傻乎乎笑道。 张逸夫在一旁调笑道:“你想多了,她只是不想照顾一个半身不遂的老头儿而已。” “呵呵,逸夫他又开玩笑了。”文天明冲夏雪笑道。 “没啊,他说的对。”夏雪当即回话道,“因为我能保证我的寿命更长一些,而且会比他健康,所以他挥霍生命的话对我不公平。” “…………”文天明终于再一次体会到了这种久违的寒意。 尼玛这种大逆不道的媳妇,在俺老家早就被砍了好么! 这次秦勇还真开来了一辆大号的吉普,想必是早就料到秦玥会带回来相当于她本人体积数倍的成果了。 “秦司长没让司机来?”张逸夫一面往后面塞行李一面问道。 这太滑稽了。大周末的,欧炜小处长车接车送,国强老师大司长却亲自开车过来接闺女。 “嗨。别打扰人周末休息了。”秦勇呵呵一笑,“你也了解秦玥。她下飞机看不见我回家肯定要闹脾气的。” “呵……呵……” 国强老师真是白体谅司机了,他不用,并不代表别人不用。 车子一路前行,大家也聊起了考察的话题。 “怎么样,该看的都看到了?”秦勇开着车,适时问道。 “对啊!鹿岛的海,东京的街还有……”秦玥这就来劲了。 “咳……”秦勇尴尬咳嗽一声,“这个……超临界机组呢?” “啊。对了……”秦玥吐了吐舌头,这便回头道,“这个让逸夫说吧。” 张逸夫硬着头皮道:“都见到了秦司长,考察了几个东电的下属电厂,收获不错,那边的超临界机组事故率很低,运转稳定。” “对方的意向如何?”秦勇继续随口问道。 张逸夫这就不好回答了,首先秦勇不是自己的上司,另外这事儿他该去问欧炜的,这样成熟的领导不该问这些不该问的事。也不该直接问张逸夫。 但站在张逸夫的立场,还是不得不回答的:“三菱方面态度很诚恳,着重推荐了百万千瓦的超临界机组。但我们这边具体实行还是要再斟酌。” “哦?怎么讲?”秦勇颇有兴致地问道。 “主要是设计施工安装方面的问题,从整个电厂的角度来说,采用超临界机组,对各个细节都要有全新的标准和规划,这方面还要多做考虑。” 秦玥插嘴道:“东电倒是提出了成套解决方案,从设计施工到维护全包。” “嗯……”秦勇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秦玥也意识到老爹的身份敏感,赶紧扯开话题:“爸你绝对想不到正牌的刺身是什么味道!” 秦勇却直接问道:“逸夫你觉得跟东电,有进一步沟通的必要么?” 秦玥瞬间慌了。张逸夫更慌。 国强老师你问的太多了吧。 “这个……还是要看组织商讨决定。”张逸夫道出了最不负责的答案。 秦勇继而笑道:“呵呵,别想太多。我就是想问问你个人的看法,毕竟你与东电和三菱都有了直接的接触。” 场面静默。张逸夫飞速思考,你丫的到底想问出什么来啊…… 既然搞不清对面的意思,张逸夫索性就直话直说了。 “我个人看法是,可以谈,但不要谈全套外包,要谈引进技术,让他们把技术转让给我们。” 秦勇眼睛一眯:“你觉得这样可行么?” “现阶段很难,但可以等一等。” “为什么等?” “现在他们信心和野心太大了,很难谈转让技术,过一个月就不一样了。” “信心太大……”秦勇嘟囔道,“他们的经济状况现在确实不错。” “秦司长,这都是一家之言,还是得集思广益来看。” “对。”秦勇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但要是技术引进的话,就要牵扯到其它部门了。” “是,所以还是要组织上讨论。” “明白了,有需要的话,直接跟欧炜提,找我提也可以。”秦勇谦和笑道。 “一定。” 这之后话题终于转移了,只是张逸夫依然没闹懂秦勇的意思,贾天芸留下的巨大天坑,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车子回到了宿舍区,张逸夫先行回家将行李放下。 父母一个多星期没看见孩子,见到了刚要疼,却见孩子急着要走,这可就不干了。 “你这刚回来,是去哪啊!”宁澜有点儿气愤。 “先去夏雪家那边,把礼物送过去。”张逸夫拎起了一袋东西。这就要走。 “好么!媳妇还没带回来,自己就先送上门去了!”宁澜对张逸夫的这个女友自然是不满的,这个女人总是捕风捉影的出现在张逸夫的口中。至今未见其人,比之隔壁宋小妮差得不要太多。 张国栋坐在沙发上说道:“宁澜你就别说了。先去人家是应该的尊重,这事有什么好计较的。” “咱们家是儿子好么?”宁澜哼了一声反驳道,“就算他爸是部长又怎么了?在家里还分官级啊?” “你这个妇女……跟部长不部长有什么关系!”张国栋无奈摇头,“逸夫,你去吧,别管你妈。” “好,那我赶紧去了,夏雪还在门口儿等着呢。”张逸夫这便要抽身。 “啊?在门口呢?不进来坐坐?”宁澜脸色瞬间一变。对那个云里雾里的女人充满了好奇。 “时间紧,下次。” “你这……”宁澜无奈一叹,最后说道,“逸夫啊……人家是大户,你别委屈自己,咱们家不图攀高枝儿……” “放心,妈你啥时候见我委屈过?”张逸夫这话说的本身就充满了委屈。 “呵呵,这倒是,你没吃过亏。”宁澜哈哈一笑,还当真了。 这门刚一关上。宁澜立刻奔到了厨房窗户处向外张望,同时还不住挥手,“国栋你也来看看。我倒想知道,把逸夫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孩是什么样!” “你这就是妇女八挂,逸夫喜欢就好了。”张国栋拿起报纸,不知道怎么骂她了。 “就你好!”宁澜使劲的看,最终也就只看到一个背影。 夏雪这种长发飘飘的白裙背影,恰恰是一个无敌的东西。 “姑娘这身条儿……是不错……”宁澜眯着眼睛终于笑道,“比小妮好点儿。” “妇女啊……”张国栋无力吐槽。 …… 邻居们,在这种时候总是非常微妙的存在。 “逸夫啊!”门口坐着的大妈见到张逸夫就来劲了,“最近出国啦?” “诶。是。”张逸夫连忙回礼。 “这是?你对象?” “是。” “好,好……”老太太乐了。 夏雪低着头。开始后悔进这个该死的院子,口中嘟囔道:“你害我?” “跟我丢人了?” “不好说。总之我现在觉得特难受……”夏雪红着脸道。 “没事儿,慢慢就习惯了。”张逸夫一抬头,口中亲切道,“哎呦李哥!” 这一路,对夏雪来说简直堪比奈何桥。 另一边,秦勇也终于扛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里,累得不轻,往沙发上一坐叹道:“闺女啊,你到底买了多少东西?” “都是帮人买的!”秦玥乐呵呵地盘腿坐在地上,开始整理起战利品。 “账可要算清楚,别让人多给。”秦勇嘱咐道。 “知道啦知道啦。”秦玥烦躁地摇了摇头。 秦勇看着专注于战利品的闺女,也不舍得再说了,只柔声一笑:“对了,这次到底怎么样。” “啥怎么样?” “考察啊。”秦勇直接问道,“张逸夫跟欧炜,各自发挥如何?” “嗨!”秦玥做了个鬼脸,“爸,欧炜就吃喝行!谈事风格就是‘事都给你们做吧,我出钱!’这种感觉。” “是吧。”秦勇点了点头,“那张逸夫呢?” 秦玥笑道:“他很好啊,贼精的,该争的争,该问的问,日本人可怕他呢,那个接待的人每次见张逸夫都不停的鞠躬。” “你可别唬我,张逸夫这岁数有这气场?” “这还真没骗你。”秦玥摇头道,“我觉得跟技术有关系吧,他什么都懂,日本人知道糊弄不了他,就害怕他,尊重他。欧炜嘻嘻哈哈的,总问些不疼不痒的问题,肚子里没货,日本人自然说什么是什么。” “这点说得倒是在理,沟通谈判的时候,知识经验确实是重要的一方面。” “哪这么复杂,跟砍价一样么!”秦玥嬉皮笑脸道,“比如我买衣服,我知道料子好不好,知道牌子响不响,也知道这个摊位是什么水平的,砍起价来自然有底气,对方见我懂,也不敢唬我。相反我要是都不清楚,就只能傻挨宰了。” 秦勇哈哈大笑:“你这砍价方式,没用在谈判场上?” “这……”秦玥脸一红,“你别羞我。” 这算是说到软肋了,与日方谈判的时候秦玥就是一个**吉祥物,文天明的作用都要大一些。 “所以啊小玥,张逸夫还是懂,他才能谈,欧炜不懂,所以就放,欧炜想好好谈也谈不拢,张逸夫想放人一马也放不过去。” “真是!”秦玥当即问道,“那你干嘛还让欧炜去,生产司就没个明白人啊!” “我不是让姚新宇跟着他去了么。”秦勇笑道,“姚新宇对这方面该有概念的。” “咦……别提他了。”秦玥做出一副恶心的表情,“完全跟着欧炜的路子走,一点建设性意见都没有……” “这个真是……有点让人失望啊。”秦勇摇了摇头,“本来以为他自己会争取一下的。” “他争取什么?” “没事了,跟你说不清楚。”秦勇笑着拿上烟和火儿,乐呵呵朝阳台走去。 “呸!”秦玥这才反应过来,指着老爹骂道,“你拿我当情报员啊!” 秦勇火速抽身,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谁理你!”秦玥也懒得让他解释,就此低头继续整理战利品。(未完待续) ... 正文 382 不能再让了 夏家府邸,张逸夫送上礼品后,也再次进入了夏济民的书房。他家也许是收礼收得太多了,对此没有表现出什么惊喜,一如既往地平静。 进了书房,张逸夫望着干干净净的书桌问道:“夏部长,最近没写字?” “最近不写。”夏济民一面招待张逸夫坐下一面笑道,“闲的时候,心有杂念的时候,要写字让心静下来,现在忙起来了,不用写了。” “有道理。”张逸夫笑着坐下,“那边穆部长也说了,您现在回到岗位,威风不减。” “养病两年,怎么可能不减。”夏济民大方笑道,“不过没事,人么,一点点都会争回来的。” 其实只要底下人还认夏济民,上面人还待见夏济民,他还是有机会的。 夏济民不是个爱废话的人,随便聊了几句后,便又扯到了老本行。 “最近精神又明确了一些。”夏济民放下茶杯笑道,“也许不久之后就要开展论证会了。” 张逸夫脑袋一抽,您老脑子里就没点儿别的东西么? 夏济民一向是有的放矢,这个论证会不会是密云水库蓄水量什么的,也不会是蓟京人工降雨可行性什么的,必定属于超级工程,三溪工程。 张逸夫暗暗一算,前世的这会儿早已论证完毕进入实际准备阶段了,这次却滞后了几年,可恨啊可恨,非要让自己跟这超级天坑扯上关系么? “水利部、电力部、地质部、交通部等部委,还有相关省政府,各行业专家,人文学者,都会参与。”夏济民叹道。“精神很明确,讨论结果基本不会有异议。” 张逸夫沉默不言,同时也烦得要死。您老真的每次都要让会面变得如此紧张么。 “上面,设立三溪建设委员会。由国字头领导挂帅,专门成立一个办事机构名为三溪办。”夏济民就此滔滔不绝,“中间,是三溪建设集团;下面,还有多个工程指挥部,比如移民、大坝建设、输变电建设等工程指挥部。” “……” 上中下三部分,好像说明了很多事情。 三溪办听着挺新鲜的,但要注意。其全称是【国.务.院三溪工程建设委员会办公室】,也就是说这完全是一个政治性极强的大哥级政府组织,统领这个办公室的是正部级大佬,中央委员,下面办事的人也都有名有姓,一旦三溪落成,这个办公室中混得还可以的人,将立刻成为三溪集团的高管,这个超级工程水有多深,利益就有多大。这种企业的高管,不用多说了…… 这是上签,那中签呢? 三溪集团虽然还未成立。但绝对会成立的,早晚的事。诸多事宜需要提早筹备,早来的就是元老,即便你能力有限混混也能成个小哥,能不能成大哥就看个人造化了。 下签,自然是出力的。 上面国.务.院管理大方向,中间集团公司搞建设运营,都是干部,都是官员。那么谁干活儿呢? 很多……很多人…… 落到实处,终究是要建大坝。建机组,建输电线路的。早在八十年代初。我们就已经开始锻炼这个队伍了,其中当今最大的克州坝水电厂首当其冲,十多年的磨练,那里的工程队伍已经炉火纯青,饥渴难耐,具体工程实施,克州坝集团必定是先头兵。此外必然少不了各个设计院,各个委员会等等,但论到工程与技术,克州坝的队伍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个下签,实际上就是技术之路,作为一名技术工程师的发展方向。 由此可见搞技术的有多难出头,在夏济民眼里都是最次的选择了。 张逸夫依然没有回答,莫名其妙的去搞水电实在是心猿意马,您踏踏实实养老多好啊…… 正当此时,夏济民却突然说道:“你觉得夏雪去哪边比较合适?” 张逸夫一听,立刻懵了。 不是聊我呢?聊我媳妇呢? “调度局,干的也没有意思,她本人也兴趣不大,往重要的地方转一转吧。”夏济民笑道,“我还没跟夏雪谈,先问问你的意见。” 好吧,至少先谢谢您的尊重。 张逸夫踌躇片刻,怎么想都不爽。 夏雪毕竟是电力专业的,学习能力再强,也要有个过程,突然去搞水电太唐突了。 这三重个选项中,三溪办政治性太强,更多的任务是控制全局,管理总造价,以及搞移民什么的,全是管理性的工作偏多,技术性内容较少,这跟夏雪的优势与本人特色背道而驰。当然这个选择也有优点,就是这个三溪办的办公地点必然是在蓟京,将来带出去说“我老婆是国.务.院的!”也会有一种莫名的牛逼感! 但这样还是不好,得为夏雪考虑,不能为了秀老婆就草率抉择。 至于中策,依然不怎么适合夏雪,都是企业公司那一套运作的东西,她的专业能力运用有限,更何况她几乎必定会调到三溪所在的鄂北省去工作,张逸夫连猥.亵的机会都没有了,这必须不能忍。 下策呢?那就更可怕了,搞工程基建是最拼的,也是最容易犯错误的,那个深坑张逸夫都不敢碰,何况夏雪。再者说,要在这方面提前锻炼,必定要先调到克州坝干两年,然后再去三溪建个四五年,不知不觉人就三十岁了,肯定也晒黑了…… 这太可怕了。 张逸夫打了个寒颤答道:“还是要看夏雪本人的意见吧,我个人比较支持她的主观想法。” “我明白。”夏济民呵呵一笑,“像我这样都安排好了,年轻人不一定能接受。” 张逸夫默然不言。 “但夏雪总说,你这人有远见,看得透彻,看得深。”夏济民貌似没想让张逸夫糊弄过去,“在你看来,对夏雪个人而言,怎么发展更合适?” 张逸夫就纳闷了,您到底是想问对夏雪来说怎么发展合适,还是对夏雪她爹来说怎么发展合适? 不行,不能再让了。(未完待续) ... 正文 383 视野 不管夏济民野心是什么,有多大,夏雪所能起到的作用几乎都是微乎其微的,夏雪这性子,在夏济民退休前不可能达成什么成就。夏济民这些安排,让张逸夫不得不用一种恶意去揣测,他是希望儿女发展好了,在自己退休后依然有权力,被人重视吧? 张逸夫思前想后,最终如是答道:“三溪办标准太高,人员背景庞杂,夏雪去了也难以在几年内有所作为,最终三溪办功成名退解散了,恐怕她也只能在某处落得一官半职。” 张逸夫说得也没错,毕竟那里的大哥是部级干部,夏济民塞闺女进去,在里面的人员配置来说算不得什么。 “至于三溪集团。”张逸夫继续说道,“肯定是有实力的国企,也相当于半个政府办事部门,早去不一定有好归宿,重要的位置还是给三溪办的人员留着的,再者说,这与夏雪的专业个性相去甚远。” “最后的克州坝指挥部。”张逸夫最后摇了摇头,“女孩子,还是不要去搞工程了。” 夏济民眼睛一眯:“照你的判断,怎么走都是下选了?” “不一定,我觉得夏雪现在很好。”张逸夫正色道,“调度局与生产,与基建有所不同,出的都是踏踏实实的干部,靠的是阅历积累,长处是技术经验,看的是临危胆识,厚积薄发,稳中求进,这不正是夏雪的优势?” 夏济民摇头笑道:“那你怎么不去调度局?从我的角度来看,那里工作几十年如一日,值班十年,科长十年,处长十年,十年十年又十年。每日做的都是前一日重复的事情。” “人各有志,人各有势,十年之间。自可见分晓。”张逸夫顶住压力说道,“我不踏实。坐不住十年,不代表夏雪坐不住。” 夏济民一声长笑:“如何?十年后继续搞调度,管理一个科的值班员一起搞调度?” 这一点,张逸夫还真不敢苟同,夏济民太轻视“调度”二字了。 放眼大局,统领全国电网,从宏观角度来说,调度恰恰是最重要的部门。最需经验阅历与胆识的部门,同时也是绝对的清水衙门,以前世的经验来看,调度出身的领导干部,恰恰是行业中最为中坚骨干,踏实肯干的那一部分,而且打老虎拍苍蝇几乎跟他们都扯不上任何关系,相当的稳。 虽为清水衙门,就利益角度而言,却又掌握着非比寻常的资源。可以说,调度与生产协同在一起,刚刚好把握着全国发电机构的命脉。 将来随着三溪大坝以及更多水电站的落成。传统火电厂的进一步发展,风电、核电的大力推广,一段时期全国电力供需实际上已经开始面对过剩的局面,并不是说领导者算不清账就傻乎乎的建设扩张,而是因为工业格局的变化,传统重工业逐渐向经济性、技术性产业转型,之后就是it产业大爆发。 假设根据传统计算,一度电产生的gdp是二块,现在需要在重型工厂里经过极大的耗电过程搞定。那么将来一度电的gdp会令人欣慰的成长为五块,因为产业调整后能耗降低。效益更集中更大,也许就用一个写字楼。用几十台电脑就搞出来了。 在计算过程中,这个发展趋势是没人敢拍板肯定的,再说过剩总比不够好,如果电力行业拉了全国经济发展的后腿,这部长铁定干不下去了,而多搞一些电厂却无所谓,我们是未雨绸缪对吧? 除此之外,还有季节性过剩。 夏天都开空调,耗电大,年终生产任务重,耗电大,这都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白天工作耗电大,晚上睡觉耗电少,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曾经的计划经济年代,我们可以通过让工厂日夜倒班来平衡这个差异,但随着市场经济的铺张开来,这个要求显然越来越难达到。 在这些多重过剩的情况下,决定哪个电厂多发点,哪个少发点,无疑关乎着电厂的生存大计与其中每个人的经济收入,即便将来电力行业改革重组,变成若干个发电集团,这个矛盾依然存在,而拿捏这个生杀大权的除了政府外,系统内部最有决策权的无非就是调度了。调度在执行政府计划的过程中,具体会遇到如下情况 大江大河水情预报不准导致水电电量变化; 来风预测误差导致风电变化; 由于煤炭产、销、运问题导致火电电量变化,设备故障导致某个厂完不成电量等。 任何一个变化都会影响到其它电厂电量的变化,在执行过程不断调整这些,正是调度部门的责任,其中自然也免不了需要领导主管拿捏的点,比如这个夏天给三溪集团多少发电量…… 因此在足够的时间之后,调度机构出来的干部优势颇为明显。 而夏济民,显然还看不到这一点,没搞清楚调度局将来培养出的干部有多强势,有多中坚。 张逸夫就此答道:“夏部长,有个道理应该毋庸多说,企业跟着政治走,还是政治跟着企业走,您比我清楚。” 夏济民摆出了一个手势,让张逸夫继续说。 “夏雪说我看得远,我就斗胆聊两句。”张逸夫绘声绘色描述道,“这批搞三溪的人,最终相当一部分是要落到三溪集团的,而三溪集团在机组投运后与电网的联系会非常紧密。说白了,长江的天然来水流量,水利部门是掌控不了的,但如何精细化调度,最大限度发挥水电效益,这就少不了夏雪所在的调度部门。” 夏济民闻言哑然一笑:“逸夫,你看的是不是太远了?” “诚然,去三溪集团也的确是个不错的归宿。”张逸夫忍不住开始指点江山,“克州坝的队伍我们培养了这么久,其实已经直逼国际一流水平,三溪一旦落成,我国水电行业将完全跻身世界一流行列,届时三溪集团就是世界级的水电大鳄,俄罗斯、南亚、非洲、南美,这些水资源丰富,水电技术却相对滞后的地区,都将寻求三溪集团的投资、支援,这绝对是壮举,是大踏步的发展。所以在我看来,去三溪,走水电之路,不仅仅局限在国内掌权立威,相反,其伟业恰恰是走出去,在国际上立威,建设管理各个流域的关键水电站,扬我国威,反哺祖国。” 张逸夫发表这一席言论,绝对是在拼,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将视野真正的提高了一个层级,不再是窝里斗,你的我的都是我的,权力纷争绵绵无期,而是放眼世界,作为水电强国的一种野望。 说出这番话还是得感谢(怨)贾天芸,跟丫呆久了张逸夫视野真的飘了起来,这会儿面对水利界大哥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从前的张逸夫是肯定没戏的。 至于结局是否真的是那样,张逸夫其实也是摸不透的,总看那些既定的历史,已经开始渐渐乏味,这次他真的靠自己的双眼,看得更高,更远。 夏济民听了张逸夫这一席话,露出了一种复杂的表情,有震惊,也有恼怒。 震惊于张逸夫的狂妄与信心,这个层面的事夏济民本人都没有想过。 同样夏济民也恼怒于张逸夫的狂妄与信心,一个二十出头的臭小子,在老子面前指点江山?这什么意思?讽刺老子鼠目寸光只看争权夺利? “扬我国威。”夏济民用一种特殊的语调嘟囔道,“你还真是志存高远啊!” “没没,您这是奚落我了。”张逸夫也知道话说大了,连忙往回找,“我没那么高觉悟,所以这不是还在电力局搞工程呢么?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夏雪的想法是怎样的,她的目标是怎样的,因此我不敢草率决定对于她的安排,还是要遵从本人意见。” “嗯,我明白了。”夏济民脸色可不怎么好,“年轻人有想法,很正常,但我要说,这些想法毕竟只是想法,是没有经历实践考验的,很多跟我同年纪的干部,在私下里都会抱怨年轻时意气抉择的错误,几十年下来,孰强孰弱,有的时候并不是个人能力决定的,而是所选的路决定的。” “同感,谨记。”张逸夫客客气气回了句,同时也觉得自己该滚蛋了,“时间不早了,那我就……” “嗯,让夏雪送送你。”夏济民摆了摆手,自行拿起了桌上的书翻看起来。 张逸夫这才诚惶诚恐出了书房。 很显然,夏济民驭我之心不死啊! 小两口,是不该分开的,如果夏济民强行把夏雪搞到鄂北去,张逸夫若是稍微服软一些,怕也是不得不跟着过去了,到时候就是水电夫妻的局面,最多最多去华中电管局这一类的地方混一混。 这可与张逸夫的规划大相径庭,蓟京是基,恒电是业,他不能离。 烦躁的是,夏济民的固执程度并不比夏雪要轻,如今以及将来的他更有可能是一个大权在握的固执分子。 尼玛像国强老师那么和善会死么,好歹像穆志恒那么循循善诱也可以么!(未完待续) ... 正文 384 待办事宜 出了书房门,正撞见提着暖壶准备来续茶的岳母大人。 张逸夫赶紧接过暖壶笑道:“我来我来,不用了,聊完了。” 岳母大人先是慌了一下,而后露出了慈善的微笑:“济民性子犟,您多担待。” 这几乎是张逸夫第一次听见岳母大人的声音,岳母大人无论发型还是衣着,都是一种极其简朴干净的感觉,岁数虽然摆在那里,却让全年龄段的人都会对她有好感,就是态度有些过于谦卑了。 灰姑娘到了中年,大概也就是这样子吧。 那么岳母大人到底算不算嫁了王子了呢? 面对岳丈,张逸夫充满了压力与挑战,这会儿看着岳母的微笑,却满满是舒适与暖意,他放下水壶毕恭毕敬说道:“带回来的东西里,有两个日本的小家电,电熨斗和电吹风,这些东西作为礼品不太好,太家用了,但我看您简朴,带了化妆品您肯定也不用,就干脆实在点儿了,您别怪我。” “千万别这么想,很合适,很合适。”岳母看着张逸夫那是越来越喜欢,微微侧头看夏雪还没来,赶紧小声道,“夏雪也犟,但没他爸犟,她好多话你别当真,哄哄就能哄好的。” “字字如金!谨记!”张逸夫立刻感激涕零,尼玛这是岳母大人帮我追她女儿呢!技术层面上不管准不准确,这种送女之心就着实令人感动了。 “济民这边,我会劝的。”岳母大人又缓缓说道,“你知道,她姐姐出国了,眼前就剩这么一个女儿,难免想安排得更好一些。” “理解。理解。”张逸夫已经快哭了,连忙道,“刚刚跟夏部长说话。可能惹他不高兴了,您有机会也帮我谢罪。” “谈不上。济民惹别人不高兴的时候更多,您多担待。” “我求求您,别说‘您’了。”张逸夫这下子真要哭了。 这会儿,夏雪也出来了,见母亲跟张逸夫进行十分奇怪的谈话,本能上警惕起来:“你们俩偷偷说什么呢?” “没事,我就是谢谢逸夫的礼物。”岳母大人掩面窃笑,而后提起暖壶朝厨房走去。“你送送他吧。” “哦……” …… 张逸夫跟夏雪走在水利宿舍院中,相比于蓟京供电局院子里的血雨腥风,这里的目光洗礼简直就是挠痒痒,连夏雪都完全可以挺胸抬头懒得避讳。 “我爸这次又跟你说什么了?”夏雪想了很久,憋不住还是问了,“你们怎么每次聊完效果都不一样。” “工作呗……”张逸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答道,“这次绕了个弯子,谈你的工作安排来着。” “我?”夏雪惊道,“他没跟我说过啊?” “嗨。在他的思维里,女人的未来该是由男人决定的吧。”张逸夫这么说虽然对人有些不尊重,但对面是夏雪。她应该能完全接受这种评论。 “是吧……”夏雪低头踢着石子嘟囔道,“要不我姐跑了。” “你原来不也想跑?” “呸,我现在也想跑。” “别扯了,你现在不用跑了。”张逸夫呵呵一笑,右手搭在夏雪右肩上,就这么非常自然地将她搂住,“我给你撑着呢,还跑什么?” 张逸夫这次整个过程手法都行云流水,水到渠成。夏雪就算想抵触这个动作也找不到任何突破点,算了。就让他占一回便宜,毕竟对付夏济民不是件轻松的事。 “嘿嘿。”张逸夫眼见已经掌控住了局面。这才问道,“水电和调度,你自己到底更想搞哪个?” “我不知道……”夏雪依然处于人生迷茫期。 “那就调度吧。”张逸夫干脆摆了摆手,“搞水电相当于把自己限制住了,调度与电网的概念更大,发挥空间也更大。” “这个结论怎么出来的?好像我一直搞调度就能当领导一样。”夏雪这人就是不分情境地反驳。 “一直搞,肯定能当领导。”张逸夫倒也是来者不拒,“搞调度的人就要像你这样,面对电网运行各种复杂情况保持理性,临危不乱,迅速做出最科学的判断,你也不想想,你们局长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还真没想过……我也没怎么给过他好脸的。”夏雪若有所思道,“跟他那边永远是公事公办。” “对吧。”张逸夫双掌一拍,“你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成长起来能帮领导分担多少工作和责任么!” “这话怎么听着让人这么来气。” “那我换个角度说。”张逸夫突然神色一转,凑到夏雪耳边,“咱们的电力强国,需要你。” “……” 夏雪着实被震到了。 这家伙还记得“电力强国”这种泡影? 需要我?需要我做什么? 做调度么? 想到此,夏雪又是骤然色变,打了个寒颤。 这会儿也刚好走到了院门口。 “好了,别远送了。”张逸夫终于松开了手,微微一笑,不觉间用到了贾姥姥的语气,“你爹的视野,还是太小了。” 张逸夫就这么走了,留下了更加迷茫的夏雪。 …… 周一晨,节能办办公室,张逸夫桌上已经堆了厚厚一摞待批文件。 阮湄果然完完全全完成了张逸夫的交代——拿不准的事儿,等我回来。 结果回来一看,几乎没有能拿准的事儿。 粗粗一翻,大多是一些小问题,比如工程施工图跟实际工况不符,少个这设备缺个那材料之类的,同时招标后厂商送货事宜也这么拖着,始终没个人决断,搞得厂商苦不堪言。 张逸夫看着这一桌子的事儿,登时就头大了。 八点来钟,几位在京处员吃完早饭一一来到办公室,看着处长抱着头呆滞坐在桌前,连招呼都不敢打,赶紧各忙各的。 没多久,阮湄也到了,她倒完全没发现处长处于满怒爆豆阶段,还操着甜甜的微笑主动来打招呼:“张处长早,这些文件……” “坐,坐。”张逸夫摆了摆手,指了指桌前的椅子。 “哦,我去拿纸笔。”阮湄以为张逸夫要吩咐工作了。 “不用。”张逸夫做了一把“干洗脸”,尽量振奋精神,“我记得我是说,你实在拿不准的事,再拖下来等我回来定对吧?” “对的,就是这些。”阮湄望着桌上的待办事宜依然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这个也算?”张逸夫随手抽了一张出来,“这个电厂送风管道比计划要多用20米,直接批了就是了,为什么等我?” “这个要增加预算的……” “20米能有多少?” “每家电厂都这么申请就多了,我也没法挨个去调查到底是不是真的需要这20米,还是在运输过程中损坏了,或者是被当地人员私吞了。” “姐姐……”张逸夫哑口无言,“20米,20米的送风管道,又不是20米的金条!” “……”阮湄这会儿总算知道处长大人动怒了,只得低下头,“我知道了。” “我今后吩咐你事情,是不是还要划出若干条临界点。”张逸夫压着嗓子说道,“像这样,一千元以下的事情你可以做主,牵扯人员在10人以内的情况你可以做主,30万千瓦级机组的事情你可以做主?” “可以这样么?”阮湄竟当真了,煞有介事地抬头道,“这样最好,我可以有判断依据了。” “啊…………”张逸夫呆呆看着阮湄,真的是要炸了。 自作聪明了啊,把摊子交给她来料理。 太过变通的人就没了真本事,就剩下溜须拍马铤而走险。 太不变通的人就是眼前这样子,让你感觉自己在对机器谈话。 正此时,林少聪提着暖壶过来了:“处长早,泡茶么?” “嗯。”张逸夫应了一声,而后冲阮湄摆了摆手,“你先去忙吧。” “……” 阮湄走了,林少聪借着给张逸夫泡茶的工夫,就此聊上了:“处长,最近确实拖了一些事情,你也别怪阮湄了,她刚毕业,这么大的摊子肯定镇不住。” “嗯。”张逸夫拿起杯子摇了摇,“最近厂商那边没少催吧?” “没少催,都急着送货打款呢,那货堆一天钱就晚一天到,搞厂子的都得顾个现金流不是?”林少聪非常自然地坐下笑道,“不少厂商也直接来咱们办公室来着,我接待过几个,都给哄回去了。” “嗯。”张逸夫点了点头,他是真觉得林少聪不稳,阮湄稳,但眼下这么看,一味求稳就只能耽误事儿了,他随即点了点桌上的待办事宜,“你拿走一半梳理一下,尽量中午之前给我。” “成,我不用拿了,心里有数,你等等。”林少聪这便起身,回到自己桌前,拿来本子又回来坐下,“其时下面的申请都我看过了,除了隅南电厂申请长时间停机维护,以及金岛电厂新提出的更换送风机轮片以外,其它都是小事情,您过目之后批示即可。主要的是各厂商送货的问题,让他们统一送到局里,咱们再下发,肯定不现实,我琢磨着还是根据各电厂的需要,让厂家直接分批送往电厂比较好。” “嗯……”张逸夫思索道,“这样会搭上厂家很多物流成本吧?”(未完待续) ... 正文 385 事情不对头 “呵呵,这点其实刚好,拖了他们这么久,他们都等急了,这会儿只要能送货,送到印度他们也去。”林少聪笑道,“我跟两个厂家沟通过了,问题不大。” “那好,各电厂的送货列表整理出来了么?” “就在这里。”林少聪摇了摇本子,“您确认一下,没问题我就出电子档。” “好,我这就看。”张逸夫拿起本子,同时冲桌上堆积的材料努了努嘴,“帮我分一下,把重要的摘出来。” “好的。” 没办法啊…… 张逸夫一面看着送货列表,一面暗自感叹,实践检验下,阮湄真的没法用,林少聪年长几岁,处事的优势还真就出来了。 站在领导的立场上,张逸夫又理解了许多事情。 领导真看不上你的时候,根本就懒得骂你,没时间搭理你,更不会给你讲道理告诉你究竟该怎么做,时间宝贵,领导只有放弃你。 而当你想清楚,琢磨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岁数也许已经不小了,就像上辈子的张逸夫一样,唯有面对大江空撒热尿。 人无完人,秦玥有脑子会做事,但不可能全身心投入,也没那么大野心。阮湄有这个踏实,有这个勤奋,也许也有这个智商,但做起事来,实在没法看。 这俩人若能结合一下就好了。 张逸夫琢磨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那得出个怪物。 张逸夫这边忙得不可开交,欧炜那边则完全相反,闲的蛋疼。 周一他来到办公室,本来准备光荣回到主战场。处理那些只有自己才能处理的要务,却不想桌上几乎空空如也,只有两张补充办公耗材的申请表。 我偌大的生产二处事情那么多。怎么就剩下补充办公耗材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那些“紧急”的事务刻不容缓。在欧炜不在的时候暂且交给其它几个处去处理了,那对欧炜来说可都是心头肉啊…… 眼下,他面子薄,也不好去质问,去马上要回来,就这么在办公室闲坐了半天。 好么!没一个处过来交接! 难耐之下,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老李啊,那个松江的事情……” “哦哦!欧炜你回来了?你稍等两天。马上交接回去,这边停不下来。” “……” 再打。 “赵处长,这个,华中局那批变压器密封瓦斯继电器……” “在办呐!等有结果了马上告诉你。” “……” 继续打。 “我说,下半年电缆技术改造……” “马上开会,会后给你打过去。” “……” 一圈电话下来,欧炜着实迷糊了,这几位都是朝夕相处了很久的同事,怎么能这么不讲究?趁着这俩礼拜一股脑干上来了? 不行!得找司长好好说道说道,太没规矩了。 秦勇好像也早料到欧炜会来。他本可以避开的,但他没有,国强老师就是这么一位直面问题的男人。 “日本考察还顺利么?”秦勇见了欧炜。必然是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顺利,这不给您来汇报了么?”欧炜拿着本子,畏畏缩缩坐到了秦勇桌前。 “会上统一汇报吧,这么短的时间整理得过来么?”秦勇笑问道。 “还是有一些方向和想法的,先跟您谈谈,让您指导一下。” 秦勇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揉了揉脑袋道:“说吧。” “好”欧炜嗽了嗽嗓子开搞,“大方向还是那样。搞这个节能试点电厂离不开超临界机组,引进超临界机组离不开日方的支持。为了安全稳定运行考虑,我们采取成套采购的方案最为稳妥。” “三菱的机组不是成套的么?” “司长。是这样,三菱那一套只是锅炉和汽机设备,真要搞这么一个超临界电厂,其中还有许多需要注意的细节,需要进行整体设计,这方面三菱就不够了,而东电有明显优势,我们需要东电方面的帮助。” “东电有这个意思?” 欧炜连连点头:“是的,东电很有诚意,提出了整套的解决方案,含金量很高。” “嗯……”秦勇揉着下巴道,“这件事毕竟不是我们一边说的算的,节能办那边,还有两位专家是什么看法?” “两位专家基本上是支持的,主要就是节能办那边……”欧炜皱着个眉,压低声音道,“司长,这次行程,我从头到尾都是尊重张逸夫意见的,团长也是他当,能让的地方,我都让了,但他好像就是成心跟我们搞生产的人作对。” “怎么说?” “基本上我们说好的事情,他就唱歪,我们觉得对的事情,他就喊错,跟日方沟通的时候,人家态度十分诚恳,张逸夫却一个劲儿地挑骨头。”欧炜不停地倒苦水,“说实话,张逸夫如果对我有意见,对咱们搞生产的人有意见就罢了,但这次跟日本合作这么好的事,在东电三菱这么诚恳的情况下,他三番五次作梗,难为日方,在合作工程上捣乱,这实在是说不过去了。最后的时候他几乎是一步步提出无理要求,把东电逼得没有办法,搞得谈判不欢而散。” 秦勇听过这些话,心里就乐了。 这跟闺女嘴里出来的完全是两个版本啊! 欧炜所说的自己态度谦和,在闺女那边的描述是畏首畏尾,怕背锅,想吃馒头又怕烫嘴的表现。而所谓的日方态度诚恳,无非就是希望赚更多的钱,闺女嘴里的张逸夫是据理力争毫不退让,从欧炜嘴里出来就成强词夺理,作梗捣蛋了。 欧炜许多事情也是没看明白,在他眼里,秦玥该是铁铮铮的生产口人士,谁让她跟袁铁志关系那么要好的?张逸夫干了袁铁志,秦玥该恨死张逸夫才对。 只能说他太不了解女人了……对于秦玥来说,袁铁志只是袁铁志而已,他最多最多就是那个过去的袁铁志了;张逸夫却不仅仅是张逸夫,他还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的那个张逸夫。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欧炜根本还没摸清秦司长本人的想法。 其实,秦司长本人的想法,在此前,他本人也并未确定。 而现在,他基本能确定了。(未完待续) 正文 386 友好通气 秦勇听过这一系列扎针儿之后,没怎么思索便说道:“那这样,我去给华北局一些压力,让张逸夫那边少插手。” “!”欧炜一阵惊喜,张逸夫不插手这天下不就是自己的了么,想是这么想,脸上却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张逸夫那个人……恐怕没那么好说话。” “再不行我出面说。”秦勇则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放心吧欧炜,情况我了解了,你等消息。” “明白,明白。”欧炜一边感怀于主子的霸气,一边窃喜,张逸夫啊张逸夫,你酝酿了这么久的事,最后还不是领导一句话,到老子手里了? “那这事就这样,正式的考察汇报会上再说。”秦勇随即问道,“还有别的事么?” “哦,对了。”欧炜赶紧抽脱出暗喜,面露忧色,“我们处原先负责的几件事……” “哦,那些都是急茬,我吩咐的,其它处帮忙分担一下。”秦勇温和笑道,“欧炜,现在你这边是重任务,大工程,马上就要跟华北局撇开关系全权来搞了,工作任务会很紧,压力很大,那几件事索性就先交给他们吧,孰轻孰重你要拿捏。” “那好。”欧炜连连点头,领导说的是,眼前这个跟日本合作的项目才是大头,将来自己少不了往日本跑,那可太好了,道不尽的好…… 秦勇刚刚将欧炜打发走,这边就拨通了华北局节能办的电话。 张逸夫刚从那一大堆待办事宜中抽离出来,接到秦勇的电话也是本能紧张起来。 两句寒暄过后,秦勇道出了要商量的事情。 “逸夫啊,这周咱们两边都要出汇报材料了,后续安排也是要看汇报效果的。是先开会研讨一下,还是直接跟部领导汇报,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想法?” 张逸夫哪能有什么想法。连忙说道:“这个看秦司长这边的安排,我们全力配合。” “哪的话。这件事还是要你跟欧炜商讨。” 张逸夫闻言脑子一抽,有些摸不清国强老师的路数。 我跟欧炜商量?那我们俩商量就好了,你堂堂司长给我来个电话是啥意思? 张逸夫不及多想,就此试探道:“欧处长那边拿主意就好了。” “这不好吧,据我所知你们俩意见是有分歧的。”秦勇不紧不慢地说道,“有分歧也是很正常的事,共同讨论研究么,一年半载下来总会有个结果。三五年之后总能实行。” 张逸夫听了这话,算是明白了。 秦勇基本把话挑明,这事儿,不急。 张逸夫在日本也想得很清楚了,没了贾天芸,这事儿,急了也白搭。 华北局自然没有领导会帮忙推进,现在把资源让给生产司了,但对面的一哥貌似也没打算玩儿命干,真打算玩儿命就不让欧炜来了。 现在又来个三五年后开工。 国强老师。你的意思我已经完全领会了! 这事儿已成为水中月,镜中花。 毕竟,起先是买几台煤耗低的机组的事。到现在变成引进超临界技术了,如此飘逸的概念性颠覆后,别说华北局节能办了,就连部里的生产司都不敢说一定能做,这里里外外牵扯到了更为复杂的事情,贾天芸挖的大坑已经没人填得动了。 “秦司长,我看不如这样。”张逸夫直截了当说道,“华北局这边的节能工程也开始大范围开工了,比较紧张。这事儿我们节能办干脆就别添乱了,您那边主导就好。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我们绝对全力配合。” “哦?这样合适么?”秦勇会心一笑。“用不用跟你们局里的领导打个招呼?” “还是得跟领导汇报的。”张逸夫也会心一笑,“要不您先打个招呼?” “这个好说。”秦勇颇为满意地说道,“刚出国回来,你那边应该也忙,我就不多说了。” “成,见面聊秦司长。” 挂断电话,两边都是长舒一口气—— 最难搞定的家伙给搞定了。 与其说搞定,不如说是达成共识。 这件事,短期内很难推进,按欧炜的路子走,付出巨额投资后,最后得到一个本土的“日本电厂”,而没有太多的技术利益,上层领导很难接受,毕竟没了贾天芸撒娇。按张逸夫的路子走,用钱换技术,日本人又很难接受。 所以这件事最后会沦为扯皮之旅,三五年这个时间跨度还真的不夸张,就算进入了实际推行阶段,此等大事,七大姑八大姨也必定都参与进来,谁领功谁是哥又该说不清了。 秦勇用这事儿挣了脸,明面上挽回了袁铁志被干而丢的面子,同时又默默淘汰欧炜,一举两得。张逸夫则远远避开不耽误时间,并且顺便去日本混了趟,也不亏。 利益上来说,国强老师拿的是大头,拿来项目主导权后,进可攻退可守,随时可以改变安排,真想做的时候来个临阵换将。 而对张逸夫来说,最重要的则是退了一步,给了生产口儿一个交代,我让给你了,我不是那种咬着人不放的疯狗,当然,更重要的收获还是与国强老师那“亲密无间”“尽在不言中”的美妙关系。 “你笑什么?”秦玥看着傻笑的张逸夫,远远问道,“我爸……秦司长的电话?” “对的。” “他说啥了你笑成这样?” “嘿嘿……” “到底怎么了啊?” “回家问你爹去。” “……” 张逸夫说是忙得不可开交,其实大多数工作已经交给下属去做了,其他人不好说,如今的文天明绝对可以独当一面,眼下的这些琐事细节,基本文天明都能拿主意,外加林少聪主动负责上了联系厂家给各电厂送货的事宜,真正需要张逸夫做的其实也不过是签字而已。 这就是明确流程的好处,初期在规划设计阶段可能会有很多难点,一旦进入正轨,一切就都明朗了,按流程走,厂家送货电建施工,有问题找找节能办负责人,条理分明。 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一堆事儿忙活下来,转眼已是八月底,但愿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年底前全给搞定。(未完待续) 正文 387 时机 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赐予了张逸夫知识,张逸夫则将这些知识连同规范化的工作流程留在了这里,处室内的每一个人都是继承者,待将来他们独当一面的时候,才会理解到张逸夫现在的高明。 下午两三点,工作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也便到了出国归来后最重要的人际往来节目——送巧克力。 这是个比较有趣的现象,因为出国机会难得,有幸出去的人回来之后,总要带一些礼品给同事们,算是友好的人际往来,也算是对他人眼红的一种弥补。 这送什么就有学问了,那么多同事,送太贵的东西自己心疼,送太便宜的东西又没有力度,送国内有的东西没意思,送只有国外有的东西又没用。 不知是从何时起,掀起了送巧克力的浪潮,价格刚好,美味好吃,不想吃还可以转送! 我刚去瑞士,欧洲巧克力国际一流,笑纳啊! 我刚去德国,那里巧克力不错,笑纳啊! 我刚去美国,进口巧克力好吃,笑纳啊! 我刚去日本……巧克力什么的,笑纳啊! 而这些巧克力几乎都是在免税店随手买的,不夸张的说,去各国归来的人们,送的巧克力几乎都是同样几个牌子的。 张逸夫未能免俗,虽然这潜规则太过无聊,但小地方不注意还是会被人埋怨的,他就此代表处室开始游走于整个办公楼,散起巧克力。 嘘寒之间道句好,问暖之时谈个事儿,也算是必不可少的交际了。 一圈儿下来,到了继保处那边。张逸夫放慢了节奏,单独抽了个信封送给了他的老伙计郝帅。 郝帅虎躯一震,偷偷打开了一个缝隙。一看之下,登时心跳加速。浑身冒汗。 “这是……” “嘘。”张逸夫默默做出了收声的手势,“你跟我要的奇怪的杂志。” “我……我开玩笑的。”郝帅警惕地左右四望,“你这算是传播……” “不要算了。”张逸夫伸手要收回来。 “别!我保密!”郝帅立刻将信封收进了包里,面色赤红。 单身同志不易啊,张逸夫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录像带什么的不敢带,一本杂志他还是扛得住的。 郝帅也真是敏感过头了,此时只觉得口干舌燥,想拿起杯子喝一口。却无奈刚倒上开水,太烫。 “走吧,出去喝瓶汽水。”张逸夫笑着拍了拍郝帅。 “你不忙么?”郝帅问道。 “喝瓶汽水还是有功夫的。” 二人就此逃离出队伍,来到街上的小卖部里,一块钱来了两瓶汽水,浇浇夏天的暑气。 “就咱俩,偷偷说。”郝帅一口气喝了半瓶,血压总算降下来一些,“有没有去……那种地方?” “去了,爆爽。” “啊…………” “开玩笑的。没胆子去!”张逸夫大笑道,“我去录像带店逛了一圈,文天明就已经要疯了。” “还是别去了。纪律重要。”郝帅这才擦了把汗,“那杂志,你看了么?” “看了,爆爽。” “哎呀……”郝帅急不可耐地搓了搓手,“你说你烦不烦,下班的时候再给我不行么?” “办公楼里,我拿着害怕。” “我也怕啊!”郝帅哭丧着脸道,“你不错了,还有个对象儿。夏雪怎么说也算系花了……” “这方面……她貌似比较冷淡。” “啊?你们不是都过夜了么?” “一张床,俩被子。” “……”郝帅看着张逸夫痛苦的表情。无奈叹道,“你这是守活寡呢也。” “……” 两位男青年一声叹息。 这事就是麻烦。你精力最充沛最有需求的时候,要拼事业。 你拼够事业了,得到美人了,一低头,已经蔫了。 所以最该珍惜的还是校园时代,可惜正在喝汽水的这两位都给耽误了。 “不聊这些了。”张逸夫摆了摆手,随口问道,“我记得你前一段说,你们处长主张引进进口继保设备吧?” “逸夫,咱话题跨度别这么大成么?”郝帅的思维显然还留在光溜溜黏糊糊的妹子身上。 “没辙,还是谈工作吧,你混个科长以后好找对象。” “呜呜呜……”郝帅只感觉人生这个命题更加残酷了,“有姑娘想跟我处对象好么?!你当我没人要啊!” “这……”张逸夫挠了挠头道,“咱还是聊继保吧。” “你这人啊……”郝帅无奈又喝了口汽水儿,“确实,之前我们处长希望大力引进进口设备,毕竟安全稳定。可年中的时候不是下了个文件么?里面明确说了,采购的话,如果有同类国产产品,优先选国产,如果非要搞进口的,需要打报告审批,极其麻烦。” “所以呢?” “所以这事儿就拖着呢。”郝帅无奈道,“本身继保装置更新的事儿,不是因为去年事故多提上台面的么?今年半年下来,平平稳稳,外加我们处长觉得换国产设备意义不大,换进口设备流程有太麻烦,就搁置了。” “原来如此……”张逸夫继而问道,“换的话,换什么类型的继保?” “我们处长主张微机的。”郝帅叹道,“这不现在都兴自动化么?微机保护也算跟上脚步了,还能配合总体自动化进程,只是国内的微机保护……就这么说吧,有,但还基本没法用呢。你说这烦不烦,正好被文件给卡住了,国内正好有同类型产品,只是不敢大规模用!” “那要出了个敢用的呢?”张逸夫颇为关切地问道。 “敢用的?什么叫敢用?”郝帅如今也算是继保方面的小专家一枚了,就此数着手指说道,“首先质量得过检,另外得在试运行中稳定运行个一年半载,然后部里觉得不错批文推广,现在国内的微机保护刚过了检,过检是啥意思?就是说你这个装置型式试验通过,软件功能基本过关,这跟电厂、电网稳定运行的需求还差得远呢。就这么说吧,这差距大概相当于第一架滑翔飞机跟波音747的差距。” “明白了。”张逸夫笑道,“你的意思是说,从滑翔机到稳定的客机,鬼知道要用多少年对吧?” “那肯定的,国外也是研究了多少年才有现在的成果。”郝帅说着又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领导是怎么想的,一方面说,咱要自动化!另一方面又说,咱们要用国产设备!那好,方向就是国产自动化,这让人怎么搞?” “自动化跟微机保护两码事儿,那是该华长青头疼的。” “哦!对了!就这俩礼拜,部里还真有事儿!”郝帅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华长青,你跟他也认识的对吧?据说要离职单干了!” “啊?”张逸夫一惊,这么快? “反正部里对他的评论,口碑都比较差。”郝帅摆了摆手道,“都说回来先混个官职,然后四处跑,给自己的个人事业铺路,铺得差不多了就走人。” “走哪去,他怎么单干,有资本么?”张逸夫十分好奇地问道,“找高校合作?” “还真不是,他好像联系过高校了,但没人搭理他,人家都有自己的课题小组,都在研究。”郝帅说着摇了摇头,“这次据说他要用个人资产来干,别的不说,搞几十台计算机,搭环境就够他吃一壶的了。” 张逸夫双掌一拍:“到头来用自己钱做事,那何谈用公家资源给自己铺路呢?” “所以啊,还有另一个说法。”郝帅看了看周围小声道,“说是他一意孤行,总是踩不到领导的意思上,然后就受排挤,被迫走的。” “这可能性大一些吧?” “不知道喽,都有理。”郝帅笑了笑,拍着张逸夫道,“反正这事儿跟咱们关系不大就是了,据说他这次应该是和平离职,也没闹出什么矛盾,就是大家互相都觉得不合适,他说要走的时候部长还像模像样地挽留了一下呢。” “嗨,毕竟是外交方面推荐过来的顶尖人才,不得不重视。”张逸夫放下汽水瓶,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下叹道,华长青这匹烈马,终究是脱缰了,也说不清楚是领导驾驭不了,还是他自己向往自由。 这些都无所谓了,关键的是,电力自动化进程又会因此推迟,将来的精神与方向又陷入了泥沼,耽误的是全行业的大事。 但好像,这么一耽误……又给了张逸夫时间了。 出了小卖部,郝帅见张逸夫并不急着回单位,反而四望找起车来。 “你不回去么?” “出去一趟。”张逸夫笑着拍了拍手中的公文包,“我这不带着包出来的么,就没打算回去。” “当领导就是好,没人查你岗啊!”郝帅自然是羡慕嫉妒恨。 “哈哈,责任都自己担着呢,劳心。”张逸夫临别之时嘱咐道,“继保那边的方向,你帮我盯着点,我挺感兴趣的。” “呦呵!还抢我饭碗来啊!” “谁让你拿我杂志的?拿人手短!” “……得。”郝帅一下子思维又回到了光溜溜黏糊糊的妹子身上,“这更得被你吃一辈子了。” “哈哈。”(未完待续) ... 正文 388 贻笑大方 曾经的二修厂,也就是现在的恒电电力设备修造厂,除了厂区外还有大量的空地以及宿舍区,其中原来的办公楼还是办公用人员使用。所谓办公人员,也只有向晓菲等几个领导,恒电的自动化部门,项目管理部门等,再实际上,也不过陈延睿和常思平、常江以及近期招聘来的三五位年轻人而已。 在此之前,基本是常江运用私人关系和资源,整来一些国外的软件,架起几台电脑,做一些自动化项目的前期准备,另一边的陈延睿,则主要是忽悠一些颇有才能的年轻人入伙,现在恒电有点小钱,薪酬吸引度必然是完全高于国企的。只是新人来了以后只能搞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时间长了会对未来产生迷茫,别说他们,就连常江和陈延睿都难免有些疑虑,喊着要搞自动化,可现在一切都还没影儿呢。 张逸夫之前也是太忙,外加思路没捋清,因此才借着两位老教授对学校某领导的失望,先把人给忽悠来,不急着干活儿,如今目标明朗了,自然要第一时间搞定这件事。 这个办公楼二层的大实验室是将若干面墙打通连成的,十几台微机与各种接线规矩排开,颇有种“程序猿之家”的感觉。 “跟个大教室似的,真来劲!”张逸夫进了实验室便笑道,“辛苦了啊常江。” 这会偌大的实验室也就常江一个人,他早早得知张逸夫要来,也不怎么惊讶,抬了抬眼镜起身迎接道:“可算来了,你要明天来才热闹,现在新人去电科院参加一个培训了。” “电科院培训?面向社会的?”张逸夫问道。 “嗨。其实还是系统内的,我带了句话,有偿培训。”常江笑着引张逸夫来到一台主机前。冲屏幕努了努嘴,“逸夫你看。我这可都是冒险弄来的软件。” 张逸夫粗粗扫了一圈赞叹道:“这是美国的那个电网模拟软件吧?” “对的,输入各电站以及电网参数,然后就可以计算出运行状况。”常江在键盘上随便敲了几下,屏幕上蓝底黄字的一连串英文字符数据都显现出来,“这个我用得熟,最近就是给新人也用用,了解一下基础。” “辛苦了,辛苦了。” 正说着。陈延睿端着水杯也来了,远远见了二人笑道:“忙着呐?” “不忙不忙,您请。”张逸夫连连起身相迎。 “坐,坐。”如今陈延睿与张逸夫已不是纯粹的师生关系,但也谈不上是领导与员工的关系,非要说的话更像是战略顾问与项目主管的关系。 “呵呵,老常倒忙活得很,我们这边可是闲得发慌。”陈延睿也不说废话,放下水杯便牢骚起来,“晓菲倒是配合。我们这边有需要,不管是人还是钱都立刻批下来,我这边反倒掉链子了。团队迟迟组不起来。” 说是自嘲,这其实是在埋怨张逸夫,你把老子忽悠来了,又不把摊子安排好,让老子怎么搞吗! “逸夫,万事开头难,我们这边是有点困难。”常江也无奈摇了摇头,“必要设备还好说,真金白银去买就好了。可这团队迟迟难以到位,陈总最近也几次出差去试着拉队伍。可这方面的人才都在研究院,在学校呆得好好的。一问咱们的项目进展和背景实力,就都不敢来了。” “明白,明白,也辛苦两位在这个背景下奔走了。”张逸夫也知道,指出自动化这个方向实在太笼统了,要么就砸出来五千万,让他们放手去干,可现在五百万都砸不出来,这让陈延睿四处忽悠人都没有底气。 所以,复杂的、大规模的电力自动化系统难搞,那就先搞个简单一点的东西吧。 张逸夫笑着从包中取出一沓材料,放在桌上:“这次去日本,着重了解了一下这个东西,两位先看看。” 二人一怔,连连分了材料各自翻看起来。 陈延睿对这个倒是懂一些,一见封面上的彩图便问道:“继保?” “对,微机保护。”张逸夫点了点头,冲常江道,“你对这个有研究么?” “有一些,这也算是一种与自动化相近的自动判断故障跳闸的装置。”常江一面快速翻看,一面说道,“保护也分很多种,高中低压,发输变电。” 张逸夫跟着说道:“原理大同小异么,都是读电压电流,计算,出结果。” 陈延睿皱眉道:“话是如此,但不同用途,不同规格的继保,生产难度精度都是完全不同的。” “咱们这次着重看微机二字。” 二人点了点头,又是一阵翻看,这份材料是小田切尽全力提供的,虽然有大片的日文,不过关键参数依然是数字表示,核心内容业内人士一看便知。 “这个70%是什么意思。”陈延睿最先关注的是这个大数字。 张逸夫摇头答道:“根据他们的介绍,日本70%的继电保护已经微机化了。” “70%?”陈延睿大惊失色,“5年前……开会的时候,我记得还只是刚刚起步吧?” “陈老师,咱们国家搞,普及速度肯定更快。”张逸夫只得用这种方法来劝他。 常江在一旁指着彩图道:“我大概看了一下,这份材料主要是介绍高中压输电保护,以及发电机和变压器保护对吧?” “是的。” “这些参数。”常江皱眉叹道,“保护动作时间,还有电流、电压、阻抗精度……水平都非常高。” “你那是跟传统继保比。”陈延睿摆了摆手,“我曾经参与过跟交大合作研究的微机保护项目,那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没记错的话当时日本微机保护就大概是这个概念了,不过那只是试验产品,硬件也没这么新,没人相信它能短时间内普及,也没想到装置经得起实践的考验。” “陈老师做过相关项目?”张逸夫赶紧问道。 “五年前了,没跟下去,现在学校里还有老师在跟。”陈延睿自嘲笑道,“没办法,保护我懂,微机我实在懂得有限。” 旁边常江也跟着叹道:“是啊,微机我懂,保护我实在懂得有限。” 二人相视,皆是笑了起来。 “没关系。”张逸夫夹在中间笑道,“保护、微机,我都略懂。” “哈哈哈。”(未完待续) ... 正文 389 我都懂 又是一阵笑过后,陈延睿微微压下语调,决定给张逸夫浇一盆冷水:“逸夫啊,微机保护的项目,国内几个顶尖学校,都做了几年的研究了,至今成果有限。” 他说着,又拿起三菱的宣传材料:“至于这样的产品,恐怕还要很久的努力。” “难点在哪?”张逸夫直接问道。 “微机部分,原理算法。”陈延睿无奈摇了摇头,“传统继电器我们刚搞明白,集成电路刚开始钻研,结果就已经微机化了。” “这个算法会很复杂么?”常江在旁问道,“我搞了这么多年自动化,非要细抠的话,电网范畴确实有很多复杂的算法,不过继保只是关注单一的电力设备吧?能有多复杂的算法?精确的a/d转换和i/o接口才是难点吧?” “a/d和i/o有现成的芯片可以用,难在根据硬件状况的不同,由软件算法进行原理……” “自动化里也有这样的工作,无非就是导数算法、微分算法、傅里叶级数这一套么!” 一老一少就此争论起来,由于两人专业完全不同,基本是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管对方在说什么。 “两位,两位。”张逸夫实在听不下去,打断道,“咱们就是商讨一下自主研发的可行性,先别谈细节了吧?” “细节不谈好,何来可行性?”陈延睿已经上头了,觉得这两位年轻人实在太小看这个东西了。 “来来,咱们分部分谈。”张逸夫来之前就已经搞清楚了思路,拿出纸笔划拉起来,“笼统来说,可以分为软件和硬件两部分对吧?” “当然。”陈延睿点了点头。 “先谈硬件。”张逸夫接着画图。“电气量采集,cpu,开关量输入输出。电源,这么大概分成四部分可以吧?” “勉强可以。”陈延睿又点了点头。“核心的计算,还有信号回路和人机对话等等,都由cpu进行处理对吧?” “对的。”张逸夫继而说道,“电源咱们就不讨论了,难度不大,没问题吧?” “没问题。” “cpu直接购置市场主流型号,有异议么?” 常江插话道:“看成本要求了。” “好。”张逸夫继续画出了下一部分,“开关量这块。跟传统继保差距不大,如果其它的部分都搞定,陈老师对这块完全明了对吧?” “……”陈延睿楞道,“当然,这部分原理几乎是最简单的了。” “最后采集芯片这块,确实比较复杂,咱们搞来市场主流的几种,分别试验研究,常江在这方面本身有经验,这实际上就是电厂运行自动化的一部分。你有信心攻克吧?” “当然,这比电厂数据采集要简化很多。”常江点了点头。 “这不完了!”张逸夫双掌一拍,“这事儿能干啊!” 好么。这下不仅是陈延睿,常江一股冷汗都流了下来。 “逸夫啊……你是明白人。”陈延睿唏嘘道,“照你这么说,搞来铁疙瘩就造出飞机了,找来铀就炸出核弹了!” “方式方法么!”张逸夫紧接着一笑,又拿出了一沓更厚的材料,“我没个方式方法还找你们干嘛?” 二人低头一看这份材料的封面,立刻就愣住了。 二人相视一番,好吧。这孙子绝不会无故生事,果然早有准备。 “我先问一句。这个型号是怎么定的,epr是什么意思?” “eternal-power-relay。”张逸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觉得得正式点儿,瞎起的,不一定用这个。” “power是电力、能源,relay是继电器,这我知道,eternal是什么?” 张逸夫想装逼最后还是觉得太做作了,小声偷偷道:“永恒。” “……好吧。”常江咽了口吐沫,最终还是拿起材料翻看起来。 陈延睿也拿起了另一份,同样好奇道:“866a是什么说法?” “这个只是听起来舒服罢了,发溜溜!” “……好吧。”陈延睿也立刻过滤了这个没有道理的型号。 张逸夫也没得办法,他总不好把前人定下的型号缩写都搬过来吧,这样违和感就毫无疑问的产生了,不过里面的货都是真货,这几乎就是前世国内一流厂商的开山之作。 保护分为很多类,线路保护、发电机保护、变压器保护、电抗器保护、电容器保护等等,由于他们在发生故障时特性不同,电气量变化也各有特点,因此相互之间内核算法还是有一些不同的,恒电这边白手开搞,自然要选择一个原理相对简单,需求量大的类别,线路保护就这么首当其冲了。 小到城市居民区遍布的电线杆上,大到发电厂变电站的出线铁塔,超高压输电线路的铁塔,到处都可以看到电力线路。电力线路有高有低,有粗有细,电压越高的线路架设得越高、越粗,各个电压等级之间用变压器来转换,转换来转换去,各个电压等级都有许多线路。有人就要问了,统一一个电压不可以么?为什么要变来变去? 道理很简单,巨型汽轮机高速运转发出的电是可怕的,如果这种电直接传送居民家里,这一路基本就生灵涂炭了,别说居民家中的电器,就连居民楼都会是一个炼狱般的存在。 所以电压的变换是必不可少,且麻烦复杂的,像是一个不规则的函数图形。发电机出的电是一个电压,统一汇集到电厂母线是一个电压,出了电厂输送到枢纽变电站又是一个电压,大地区之间的输电,为了减少传输消耗,又将用一个更高的电压,到这里,这个电压基本是到头儿了。这会儿,电终于传送到了用电城市边缘,一般这里都会有一个或几个枢纽变电站,在这些变电站里通过变压器降下来一些电压,输入城市骨干网,进入了城市某某区再降一次,到了你家住宅小区门口再来一次,多次降压完成后,基本就是我们生活中需要的220v了。 变来变去,有多少线路,就要有多少线路保护。 当然,并不是每条线路都配有最高大上的继保装置的,这会儿相当一部分不重要的低电压等级的终端线路,其保护装置并不比保险丝高明多少。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先进的继电保护必将配置到每一条线路。将来,连大多数居民楼都用不上保险丝了,供电公司都已改装成了直接跳闸的保护。 这个巨大的输电线路市场,恒电是赶不上了,不过这个巨大的微机保护市场,现在看来还是很有机会的。 更何况一切正如常江所说,微机保护就相当于一个微缩版的自动化系统,整个装置,都是通过数字方式形成一个简单直接的自动化——没问题就继续运行,有危险就切断。 做好了这个产品,后续的发电机保护、变压器保护等等,都是异曲同工,难度绝对有,但绝没现在从零开始那么复杂了。 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了。 这回跟张逸夫每次给出的笼统概念不同,是彻彻底底一个产品的设计说明,绝非当年给常思平看的省煤器图纸那么一目了然,需要你跟着设计思路一步步深入,需要仔细斟酌里面的a/d转换方式,硬件构造,还有该死的算法。 即便大家都是理工出身,要看懂这一系列的判断与算法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足足琢磨了40分钟后,常江脑袋终于要炸了。 “逸夫,你读过数学系?”他擦了把汗,呆呆盯着张逸夫。 实际上这些算法是将来电力系统课程的必修内容,此时的研究生也会有所涉及。 “稍微自学了一下,这次去日本又找机会请教了一下。” “考察的时候去了日本的大学么?”陈延睿也跟着问道。 “以个人名义去的……”张逸夫勉强一笑,“所以这思路一下就展开了,呵呵,呵呵……” “这太……”常江攥着手上的材料,“这得研究半个月……给我们时间理解。” 陈延睿则干脆问道:“可不可以拿去跟别人讨论?我对这些内容实在研究尚浅。” “讨论的尺度很难把握吧?”张逸夫反问道。 省煤器被盗版的事情已经让他头疼过了,这次的微机保护,宁可进展慢一些,也不要再泄露出去了。 “对,对。”陈延睿继而警惕问道,“那这边新招的人呢?” “这份,这份是公布给他们看的。”张逸夫随即从包中掏出了稍微薄一些的材料,“这是简化版,重要的细节数据都省略了,你们手里的是完全版,注意保密。” “你……”陈延睿彻底呆住了,“你去日本到底是考察去了,还是搞商业间谍活动?” 常江大笑道:“陈总啊,他要是搞间谍活动,肯定就直接弄超临界机组的东西回来了,还弄啥微机保护!” 张逸夫面色一囧,要是想的话,搞出一些超临界技术倒也不那么难。(未完待续) ... 正文 390 肉疼 事到如今,如此详尽的设计说明摆在面前,微机保护这件事已经完全不是纸上谈兵了,而且对于现在的陈延睿与常江来说,也确实需要一个实实在在的方向去努力。 “逸夫,如果这个方案可行的话。”陈延睿的思维很快转换过来,开始向实际靠拢,“这个产品的研发时间……” “不限。”张逸夫笑道,“我们都不知道这中间会出什么问题,也许采集芯片无法到位,也许cpu过于昂贵,也许算法有出入,如果硬规定一个时间,怕是太难为你们了。” 相比于陈延睿的保守,常江却乐观很多,略显亢奋地说道:“如果设计说明给出的内容没问题的话,这就已经是一个完整的产品,我们只需要将硬件和端口拼接在一起就可以了!” “别这么乐观。”陈延睿立刻说道,“多少院校机构,研究了多少年都在原地踏步,这事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陈总,事情太简单的话,还用得着咱们做?”常江畅言道,“只要资金预算能跟上,这里面的算法完备正确,我保证三个月内能出个试验样机。” “三个月?”陈延睿几乎要疯了,在这个还没建成的队伍中,常江充其量是个技术主管,陈延睿才是真正的领头人,别说三个月,陈延睿连三年都不敢保证,“常江,你不要乱表决心……” “没关系的陈老师。”张逸夫笑着制止了陈延睿要说的话,“时间真的是不限的,大家都希望尽快出成果么,有这心,出这力是对的,三个月也是它。三年也是它。” 陈延睿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拿起两份材料开始合计起来。有了这些,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放手拉更多的有识之士入伙了?作为他这种地位身份的人来说。振臂一呼虽不一定有百应,十几应应该还是有的,他来到恒电后主要做的事情亦是招兵买马。之前他总是有所顾忌,把自己赌进来就可以了,在明朗之前,不敢赌上太多人,而现在,情况显然变了。 常江思考得简单一些。最典型的理科生思维,逻辑通了,计划完备了,这事就可以做。 其实张逸夫非常想响应常江这所谓的三个月的时限,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给出这个压力。 给压力这种事情,也是要因人而异的。 对就图混个工钱,没什么追求,能少干活就少干的人来说,压力必须给,而且要给的很死。拿鞭子抽着他才肯干。 而对陈延睿常江这号人来说,他们是做事业的,没有压力也会自己制造压力。如果在这里连制造压力的空间都没有了,他们估计也要走人去别处寻找新的压力了。 因此不规定时限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合适的压力,他们会想尽办法尽快做些事情,证明自己的价值,同时也受到了足够的尊重,知识分子的尊严得到了满足,没有太多那种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感觉。 “不行……”陈延睿想了一大圈,依然摇了摇头。“这方面有研究的,都是各大高校的人。没法说服他们来民营企业做。” “没关系陈总,培养人才么。这技术比较新,请那些专家,来了也不一定能做事,搞不好全都指指点点,反而耽误。”常江依然是那么乐观,好像连眼镜都散发出光芒,“我看新来的这几位就不错,都是踏实人,没分配到好单位,或者在单位不如意,想出来好好做事业的人,你看这次去电科院参加培训,他们多积极?” “培养人才,没你想的那么轻松。”陈延睿又是摇了摇头。 “对了!”常江思维随性一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部里的那个海归博士,不是最近要离职么?有机会去沟通一下么?” 听闻此言,陈延睿神色一紧,想说什么,但还是没开口,选择了沉默。 张逸夫自然看到了这一点,立刻答道:“我跟华长青也算认识,他野心大,电力部都装不下他,更何况咱们?” “也对,那人口碑确实一般。”常江抿着嘴摇了摇头。 陈延睿看到了张逸夫的态度,也微微宽心。 没人伟大到无私,也没人一心为国,不管是谁,总会有一些私心的,也许为名,也许为利,这都是人之常情,没这些私欲的人反而是极其可怕的人。 陈延睿,甚至常思平自然也不例外,他最先是主动自己走出来的,无非就是想稍微追名逐利一下,突破一下。如今他是这边自动化建设的绝对主管,如果突然冷不丁引入了一个华长青,那谁说的算?陈延睿本就不是自动化出身,专业方向是宏观的电力系统,华长青这种在美国玩了多少年自动化的家伙一来,这种在部里当过司局级干部的家伙一来,老陈还有说话的份儿? 所以于私,他肯定是不希望这类人来参与的。 张逸夫表明这个态度,也算给老陈吃了一颗定心丸,您老踏踏实实的干,没人来抢。毕竟在大天朝,人脉与地位,比单纯的技术要重要太多了,否则张逸夫自己白手起家统一全国电力实业就可以了,还费这么多事干嘛? 所以对他来说,陈延睿的价值,十倍,甚至百倍于华长青,怎么可能因小失大。 再说了,华长青那种眼界的人,也瞧不上一个恒电。 这边聊着聊着,夕阳西下,张逸夫也该走了,起身告退出了实验室没两步,就撞见了等待已久的向晓菲。 “谈好啦?”向晓菲望着许久未见的老哥,咧嘴笑道,“你看你累不累,来一次跟做贼似的,东躲西藏。” “必要的掩饰还是要有的。”张逸夫笑呵呵地上前,回头看那二位还没出来,这才问道,“他们最近怎么样?” “挺积极的。就是老要钱。”向晓菲摊臂道,“啥都没干呢,几十万就花出去了。又聘了七八个看着没什么用的人。” “没事,这都是必要的。战略需要。”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按你说的,他们有任何要求一并满足!”向晓菲就此笑道,“还好他们都是做事的人,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跟他们交流我也不用想太多。” 她说着,掏出一盒女士香烟,就这么自顾自点了起来。 “还抽。不怕嫁不出去啊?” “累啊,你不知道我现在压力多大。”向晓菲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这边省煤器,赶在最后两天才完工,这给我吓的。” “辛苦辛苦,这事不宜。”张逸夫心下算了算,等这笔收入到账,缴过税后,怎么也能落下几百万。 向晓菲看着张逸夫的表情,立刻笑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呢。数钱呢对吧?” “那可不?” “没这么简单。”向晓菲立刻变身为怨妇,数着手指比划起来,“税。按你说的,不逃不避,有的没的全下来,小两百万,你受得了?” “这么多?”张逸夫一阵肉疼。 “不逃不避,你说的么,这厂子也是,就没个有脑子的会计。”向晓菲无奈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另外为了赶工,奖金加班费没少给。又是十多万出去了。” “这个是应该的。”这个数字张逸夫还能接受,毕竟大家都拼命了。应得的。 “还有生产成本,该死的合金,还有电费。”向晓菲越说越气,“你说,咱们给电力系统生产东西,电力系统还收咱们电费!好么,这二修厂不是蓟京局的么?从前可以免很大一部分电费,现在好了,玩儿命收,一点儿不商量,就指着靠这厂子活了!这些东西里外里下来,又是小100万。” “没办法,总要有成本。”张逸夫自己听的都头大了,“也给我支烟……” “现在又要搞这个自动化实验室。”向晓菲冲前面的那个屋子努了努嘴,“不知道又要砸多少钱。” “这个你心里得明白,陈老师是规矩人,现在也有股份,花钱自有分寸。”张逸夫说完突然转而问道,“我之前交代的,钱的事情怎么样了?” 向晓菲想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忙答道:“没问题,沟通很顺畅,现在陈延睿和常思平也来了,更没问题了。” 说到此,向晓菲也话锋一转:“不过应该也不需要了,因为咱们博哥争气啊!” “博哥?关博哥什么事?” “他前一段,不是去各个设计院和电企跑过么?”向晓菲神气笑道,“本来鑫明不是准备盗版咱们的省煤器拿去卖么?鑫明的销售也真厉害,很快就订下了几笔单子,结果因为专利产权不得不停手,结果博哥一直记得这事情,回过头来一聊就给聊成了。” “博哥这是天纵之才啊。”张逸夫真心感叹,可千万别让博哥发现安.利这个东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不是,年底之前又添了十几单,总算能喘口气了。”向晓菲美滋滋笑道,“无论如何,这两年是够吃了。” “你看,博哥一个人都搞定这么多,上次跟你说的销售团队怎么样了?” “有起色,就是都不爱跑,没博哥那么活跃。” “博哥活跃是因为有提成吧?” “必须的,他谈成一单自己上千块钱进口袋呢!要不哪这么积极?” “其他销售呢?没有这个提成?” “有啊,几十块吧。反正都有工资拿的。” “……我的天啊……”张逸夫一拍脑袋,终于看到了关节所在。 之后他用了十分钟的时间,给向晓菲讲述了销售提成与激励的意义所在,这个岗位属于*裸的利益岗位,没有足够的诱惑,没人玩儿命。 向晓菲属于那种账算得很细,绝不吃亏的那类人,所以让她吃点亏,多发点钱是十分吃力的一件事,那些mba课程对于她来说简直都白费了。(未完待续) ... 正文 391 只是想抽她 现在的向晓菲就像一个暴发户,张逸夫必须得不断的诱导让她蜕变成一位企业家,这需要一个漫长的三观演化过程,好在张逸夫的说服能力,远超过张国栋,向晓菲也完全信服张逸夫的指导,虽然现在已经成了百万级大姐,依旧没有翘尾巴。 所以说,只要人没问题,都是有机会的。 然而在张逸夫有这种想法后不久,他就被打脸了。 自家单元门前,张逸夫看到了一个他一辈子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 这会儿她穿着素裙子,手里拿这个本,对比着本上的东西,口中默念着数字出了门洞,正撞见回家的张逸夫。 虽然光线已经很暗了,张逸夫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对方立刻就认出了张逸夫,因为她知道这是张逸夫家门口,在这里遇见张逸夫实在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逸夫,好久不见。”女人甜甜一笑,就像她第一次见到张逸夫时候一样,只是这次不用摘帽子展现长发了,也不用穿着难看的工服。 张逸夫咽了口吐沫,如今的她褪去了一些清纯,掺入了城市女孩特有的一些艳俗。 “小花?”最终张逸夫还是道出了这个名字。 “嘿嘿。”王小花收起本子,回头道,“我都在这里查了快三个月电表了,没想到这么久才碰到你。” “三个月?”张逸夫惊讶道,“你调来供电局了?” “对啊,有一段时间了。”王小花笑道,“本来以为可以和你妈当同事的,谁知道她已经坐办公室了,真是福气!” “还好吧……”张逸夫这会儿只想问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总是不好开口,他回忆起了在冀北分别的时候,她最后的请求。 “你在华北局那里发展的很好呢!”王小花倒是没什么拘谨。大方笑道,“听说已经当上处长了?” “挂名的。不算处级。”张逸夫觉得很奇怪,自己有什么好拘谨的么! “冀北那边,青青也去坐办公室了,马上就要生了。”王小花很快聊起了不那么尴尬的事情,眨着眼睛道,“你也要抓紧啊!” “我不急的。”张逸夫反笑道,“你是女同志,还是女同志要抓紧。” “切。没两句又开始打听啊?” “不,你想多了。” “没事儿,我面子厚。”王小花极其淡然地说道,“我现在跟姚新宇处对象呢,来蓟京局的调动就是他们处长帮我说的话。” “……” 好吧,张逸夫知道自己为什么拘谨了。 “姚新宇啊……”张逸夫微微眯眼。 这人他还是有了解的,王小花再漂亮,姚新宇也不会看上她,因为他的野心容不下她。 “挺好,挺好。”张逸夫泯然一笑。不作多言,“你自己喜欢就好。” “呵呵。”王小花也没打算再多聊这个事,“对了。等青青生了,咱们约天明一起回冀北喝满月酒去吧?” “好,没问题,正好想那边的驴肉了。” “不聊了,我得赶紧忙了,还有两个单元没查完呢。”王小花盈盈一笑,摆手走过,“回头再聊。” “回头聊。”张逸夫呆呆站在原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按照王小花的思维来看。她也算得上是成功吧。 只是这个姚新宇…… 他明明在机场的时候,还在对秦玥献殷勤。完全不像是有女朋友的人,也从没听他说过有个女朋友。 回想此人追过的女同志。哪个不是家世显赫的。 不琢磨了,太累,太无聊。 张逸夫自嘲一笑,往家走去。 麻烦的事,麻烦的人,总会赶在一起出现,不会给你打招呼先来后到。 张家的客厅,多了两个人,现在的氛围也非常奇妙,连气味都很奇妙,多了某种香水的味道。 张国栋陈着脸坐着,宁澜忙着泡茶,再看客厅中来访的客人,张逸夫脑袋立刻就要炸了,比见到王小花时还要头疼。 特有的甜美声音响起,烫着新潮卷发的女孩也跟着蹦跶起来。 “逸夫哥哥可算回来了!” 天底下这么无聊无耻的只有一个人,不用想了。 麻烦的还是她旁边坐着的那位女性,同样也烫了头,不过她烫的是佛祖头,烫这种头的不用想,本身年龄和相貌也该跟释迦摩尼像差不多。 然而这佛祖说起话来却满是贱气。 “哎呦,大忙人可算回来啦,叫我们好等啊。”这位中老年佛祖也热情起身,掩面笑道,“国栋,我就说么,人家真的跟逸夫认识。” 张国栋面色依然不怎么好,只看了眼张逸夫,而后默默点头。 这位妇女,张逸夫也只有一两面之缘,之前在周进步闺女的婚宴上见过,周局长的夫人,碾压了隔壁宋科长夫人几个数量级的至尊存在。 “黄阿姨……”看在周进步的面子上,张逸夫不得不点头哈腰赔笑打个招呼,“早说您来了,我外面的事也不拖了。” “哪的话,工作拖不得!”周夫人立刻摆手蹿腾起来,“来来,逸夫也回来了,咱们这就出去吃吧。” 宁澜感觉很为难,站在原地。 张国栋摆了摆手,铁青着脸道:“我这两天肠胃不好,没法吃东西,你们去吧。” “那哪行啊国栋!”周夫人还要再劝。 张逸夫知道老爹恨透了这些事,立刻打圆场:“黄阿姨,真的,这两天我爸闹胃病,连粥都喝不下去,我陪你吧。” “你瞧,宁澜你怎么照顾的。”周夫人一乐,埋怨起张夫人来,“那你给弄点儿片儿汤喝,咱们这都上岁数了,有病可得好好养。” “好……”宁澜无奈道,“那你们出去好好吃。” “那逸夫,咱们走吧。”周夫人立刻凑到了张逸夫旁边,挽着张逸夫的胳膊,跟挽着亲儿子一般,“走走。” 张逸夫实在是难以理解,为毛这事儿就这么顺理成章,为毛就要跟奇怪的人出去吃饭了? 没办法,人家是周夫人啊。 再看方思绮,暗暗冲张逸夫做了个鬼脸。 张逸夫此时真心诚意地,想抽她……(未完待续) ... 正文 392 拒 如此阴魂不散盘旋左右的,除了方思绮和她的鑫明电气再也没别人了,之前投标来凑个热闹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通过这种霸道的渠道找到自己家里。 出了单元门口,气氛略显尴尬。 周夫人立刻就发话了:“你们既然都认识,也省的我介绍了。” “黄阿姨……”张逸夫紧跟着说道,“要是您这边有事找我,我肯定当仁不让,可我跟她……” 张逸夫说着摇了摇头:“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哎呀逸夫,话不用说的这么绝么!”周夫人又是一把挽上张逸夫,“再多交流交流,没什么不好,鑫明也是咱们电力局常年的合作伙伴了,你也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就看在阿姨的面子上,吃顿饭能有什么的?” “是啊逸夫哥哥,不就是吃顿饭么。”方思绮也露出贱气四射的笑容。 张逸夫叹了口气,自己跟向晓菲见一次面都要跟做贼似的东躲西藏,你们倒好,直接到家里来约我,在院子里组队出去吃饭,这什么影响?你周局长撇得干净,让夫人出马,我让老爹出马么? “黄阿姨您稍等。”张逸夫就此一转身,推着方思绮走开了两步,沉着脸道,“有什么事情就说,不要找那些不相干的人来。” “又搞得这么可怕,吓唬谁啊?”方思绮依然油盐不进,反是癫笑道,“怎么?这次终于肯听我说话了?” 张逸夫也是真的烦,之前周进步就亲自找过自己一次,当时自己愣给拒了,周进步也没多说,山不转水转总有机会的。时至今日,机缘上也差不多了,周局长干脆让夫人出马再给牵了次奇怪的线。 但凡对象不是方思绮。张逸夫都会多听两句,毕竟恒电的命脉掌握在周进步手里。换句话说,他欠周进步一个大大的人情,应该无时不刻不去跪舔的,只是这样的还人情方式,张逸夫无法接受。 “有话快说。”张逸夫皱着眉,小声催促道,“别以为搬出来周局长我就没脾气了。” “还臭屁?”方思绮掩面咯咯一笑,这才说道。“简单,共享那个省煤器的专利就好了,费用可以商量的。” “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不可能的了吧?” “那会儿不是黄姐不在么?”方思绮挑着眉毛道,“你想开点,全中国那么多用到锅炉的地方,恒电一家生产不过来的,再说恒电那种水平的销售,也签不了几单,你不觉得这是暴殄天物,阻碍行业发展么?” 我的天啊。张逸夫居然成为阻碍行业发展的人了。 “就这件事?” “就这件事,开价不变。”方思绮使劲点了点头,“这个搞定。你也算还了周进步人情,咱们也两清,握手合作,你看多好~” “我明白了。”张逸夫最终哼了一声,“你走吧,这事没的谈。” “??”方思绮张着嘴惊道,“这么优厚的条件,还没得谈?” “产品给你们,会被做烂的。”张逸夫盯着方思绮道。“你想纠缠,那就继续吧。有种就把部长也扯进来。” 话罢,张逸夫也不管方思绮的表情。回身走到周夫人身旁:“黄阿姨,我跟她聊过了,唯独这件事,不太可能。今后有事,您再直接找我好了,只要不是跟鑫明的人,其他都好说。” 周夫人自然也没想到张逸夫这么快就翻脸了。 在这院子里,敢这么直接跟她翻脸的人,自从她丈夫当上局长后可就再没出现过。 “这么快就谈完了?”周夫人惊讶地望向了方思绮那边。 方思绮只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回她也知道,靠撒娇那套是没用的。 周夫人也有些脑子,定睛思索片刻后,冲方思绮那边摆了摆手,让她先走,而后拉着张逸夫来到角落。 “你周伯伯帮了你这么多,这事不算过分吧?”周夫人也立刻变了脸,严肃起来,“你看,跟纪律完全不沾边,也跟你负责的工作无关,只需要你给恒电那边带句话就可以了。” “您想得太多了,恒电是恒电,我是我,我管不了他们。”张逸夫这话自然是天大的谎话,是皇帝的新衣,但过去与现在,乃至许久之后,他都必须撒这个谎,就像股票经纪人要永远说“现在是加仓的大好时机”一样。 “呵哼……”周夫人干笑一声,“逸夫啊,你是聪明孩子,咱们院的孩子里,就属你最聪明了,这么简单的忙都不肯帮?” “我没这个本事。” “好,好,好。”周夫人见张逸夫这么强硬,也没得聊了,就此摆手离去,“有空来周伯伯这边坐坐啊,你可是忙人,不好请的。” 看着佛祖头黯然离去,张逸夫抬手轻轻挥了挥,挥去方思绮那浮夸的香水味道,而后反身回家。 父母见儿子没几分钟就回来了,也是惊了一下。 没等张国栋发问,张逸夫就主动说道:“爸,放心,我给拒了,没事。” “拒了好,拒了好。”张国栋面露宽色,“那个女的,水性杨花,招蜂引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还当你跟她有勾当……” “行啦老张!”宁澜端着菜盘从厨房出来,一路走一路骂,“怎么就成勾当了!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啊!” “跟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不是勾当是什么?” “你瞧你爸这思想!”宁澜放下盘子,擦了把汗冲张逸夫这边牢骚道,“就这么点儿事儿,瞧给他气的!好歹是周局长的夫人,连局长的面子都不给,就会摆臭脸!” “是,我知道,我提科长是周局长批的。”张国栋也真是块硬骨头,“我工作要是有问题,他大可再把我批下去么!整这些脏事算什么?还让女的出面!可笑!” “好好,可笑可笑!”宁澜跟他吵了一辈子早吵累了,这回就顾着宝贝儿子,“来来,逸夫快趁热吃,别理你爸。” “哈哈。”张逸夫乐呵呵坐下,老两口斗嘴就斗吧,就是个乐呵,生活么。 在张逸夫的努力下,这顿饭终于扫去了之前阴沉的气氛,靠着菜味儿把那香水味给赶走了,张逸夫也表现出了一个阳光正面的好儿子形象。 一旦饭后回房,他的精神却又紧张回来,实际上他一直处于紧张之中。 差不多的时候,他拨通了向晓菲宿舍的电话。 “要提前,明天就去落实。” “明天?这么急?合同还有几个月呢!咱们在里面有权益的。” “那合同里,你是甲方还是乙方?” “乙方。” “乙方还讲什么权益?” “……也对。” “务必加快,事关重大,另外其他的东西也着手准备,不要措手不及。” “好的。”电话那头向晓菲的声音也紧张起来,“那还签不签新单子了?” “暂时不签。” “……”(未完待续) ... 正文 393 负的 这之后的两天,张逸夫没有受到任何骚扰,但他知道很多事迟早会来的,就像暴雨之前天气会闷很久,没有声响一样,等霹雷的时候你再找伞,多半会来不及。 果不其然,第三天向晓菲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蓟京局要求恒电提供财务营收账目数据。 在合同范畴内,他们有权这么做,但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双方签的是全委托合同,你一年给我多少钱,你好好发这些工人工资就好了,没那么多麻烦事。 但如果就是想麻烦你,就可以有很多麻烦事。 再次拒绝周进步的三天后,对方就给出了这样一个危险的信号。 看你的财务状况,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厂子让你承包了,快年底了我扫一眼,看你营收如何。如果苟延残喘的话,那我巴不得你承包一辈子,如果柳暗花明了,我再观望观望,如果大丰收?那咱们就可以聊聊了。 这有点象房东收房租的感觉,一看市场好,我抬价! 这是无可厚非的事,租金跟着市场走没问题。 但有些房东会做的极端一些,比如你小两口租房,最近生了个孩子,正坐月子呢,往后一年半载都不方便动弹,就得跟这儿踏踏实实住着。 这会儿房东跳出来,说我七大姑八大姨九外甥要结婚了,要住这房子,你给我腾出来吧我不租了。好么,小两口肯定寻死的心都有了,一面求着房东大人宽限些时日,一面又要试探他到底是要提价还是真有用。 这会儿房东一松口,我九外甥那边,其实也不是非住这房子不可。就是自己买房付不起贷款,收回房子也是没办法的事。随后,想当然地狮子大开口。租金猛涨,小两口抱着怀里喝奶的孩子。是从是不从? 也许那个房租无非就是几百上千的事情,但对于恒电来说,后面怕是要带个“万”字。 从承包这个角度而言,甲方过河拆桥的事情也屡见不鲜,这厂子在我手里连年亏损,你来带了一年,立刻扭亏为盈了,甚至赚的盆满钵满。甲方一看就眼红了,次年赶紧终止合同,自己经营这被人搞好的摊子。 卑鄙么?卑鄙。 混蛋么?混蛋。 合法么?合法。 尽管最终这个摊子在甲方收回后,在几年之内立刻就会恢复成连年亏损的样子,但那个付诸于心血与热情的乙方,已经着实被伤害到了,乙方的成本和经历早已经送给了这个摊子,这一伤,轻则几年辗转,重则心灰意冷放弃。 对于张逸夫来说。辗转几年,这世界上恐怕就没有没被碰过的蛋糕了,也没有没被艹过的处女了。 周进步这人。他早已琢磨过了,要想常年承包二修厂,就得长年把他当神仙伺候,否则,趁早另寻他计。 他想不地道,玩混的,过河拆桥? 其实某人比他不地道,比他混,比他更早的开始凿这可怜的桥了。 9月的第一个周一。周进步办公室,秘书早早送来了恒电的财报。 “这么快?”周进步自己都有些不相信。恒电竟然没推拖,一周内就送上了财报。 “周局您先看吧……”秘书将材料放到局长桌上。表情有些不甘。 周进步就此扫视,只看到了一个数据,血压就升上去了。 “亏损?!!亏损3万?” 财报最关键的合计那一栏,清清楚楚写着-元。 尼玛四毛四都出来了!真带劲儿啊! “放什么狗屁呢?”周进步立刻抓起了财报,“公然做假账?谁给的他们这胆子?” 秘书连忙劝道:“周局先稳稳,财务那边确认过了,法律上来讲,这账没一点问题。” “没问题?”周进步瞪着眼睛道,“眼见着他几百万的省煤器卖出去,最后给我出一负数,还告诉我没问题?” “我起初也不信,后来又找到了法务的人,和财务的人一起确认了,是这样的……”秘书就此解释道,“这个厂子,是我们承包给恒电集团的,您看对吧?” “对。” “可实际运营这个厂子的,是恒电集团下属的恒电制造,是一个子公司。” “所以呢?” “子公司的账目上,应该是巨额盈利了,但这个账跟集团没关系,独立经营的。” “让他们拿子公司的账出来!!” “合同上,咱们没有这个权力……而且这个子公司是在承包合同签订后才成立的。”秘书苦着脸道,“具体的我也都打听过了,恒电制造报税缴税都很正常,没任何问题……” 周进步闻言,沉默良久,随即点了支烟,吞吐一番后压着嗓子问道: “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也不是。”秘书立刻答道,“合同中一些跟营收有关的条款确实无法处罚,但明年上半年第一年合同就履行完成了,那会儿我们有权力重新搞合同。” “那是多久之后的事情了?”周进步咒骂道,“好个恒电,咱们这边赤诚相待,那边却早早玩起花儿来了?” 周进步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恒电帮电力局弥补的二修厂的亏损他忘了,解决了一百多口子闹事上访他也忘了,老老实实给你委托费还是忘了。 也对,他就记得张逸夫不给他面子的事情了,至于局里账目怎么样,那些工人能不能吃饱饭,貌似都跟他关系不大。 “周局说的是,那些人太不地道了。”秘书抿着嘴跟着骂了一句,随后眉色一扬,“不过周局,主动权还是在咱们这边,年底的时候就要商量明年新合同的事情了,到时候不用管他们那个欲盖弥彰的集团账目,直接提要求就可以了。” “嗯。”周进步沉声又拾起财报晃了晃,口中骂道,“你看,咱们本意是看看他们的经营情况,大家坐在一起商量一个可行的新合同,明年继续合作对吧?他们倒好,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报上来这种东西。” “对,是他们小人在先。”秘书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再说了,咱们根据情况适当提高承包费,也是实事求是,也是让国有资产发挥更大效益,为局里,为国家创收么!” “没错。”周进步点了点头,随即又觉得话要这么说,自己就没的路可走了。 本意上,他是不想多么压榨恒电的,这个承包费,也不一定就要提,为什么?因为提了的部分归局里,归国家,跟他没关系。 恒电稍微懂点事的话,在这个时间点,就该好好伺候自己,好争取明年续签合同,现在倒好,那个向晓菲几乎不再登门拜访了,张逸夫更是两次驳了自己面子。如果说之前招标的时候,张逸夫怕纪律上出问题,不给面子还情有可原,但现在这样就太过分了。 跟方思绮吃一顿饭谈一谈这么简单的事,他都不给面子,周进步这回就不能忍了,又没让你犯错误?那个破省煤器,你手里就这点儿生产能力,还想搞个全国垄断不成? 至于这件事若是成了,周进步有多少好处,这就不得而知了。 “话也不要说的这么死,我们还是先礼后兵,有君子之风的。”周进步咳了一声,他本意只是想警告一下恒电那边,逼急了我们是可以拆桥的!可这桥若是真拆了,对他自己也没好处,想到此,他轻声道,“先放出消息,说我们这边正在准备分成的合同,严格分成,跟恒电集团所有下属企业分成,让他们清楚,咱们治得了他们。” 当秘书的人,必须都得是人精,这会儿眼珠子一转,立刻就参透了主子的心思,立刻答道:“周局您说的是,咱们该有君子之风,我这就跟那边谈去,就透露过去说准备五五分成,不再是固定的委托费用了。” “嗯,记住,私下透露。” “放心,只跟恒电那边说,不会在局内宣扬的。” “好,就这么做。” 秘书走了,周进步也掐灭了烟头,哼笑一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也不找你了,等着你来找我就好了,让你知道是谁在求这谁,谁又需要谁,光进不出?世上没这等事! 世上当然没这等事,恒电是付了账的,付给了国家财政,付给了那些濒临下岗的工人们,至于你周进步那部分,还真就过河拆桥不给你了! 但凡周进步正派一些,好伺候一点,张逸夫自然也不愿拆了这桥,舒舒服服混着大家都好,可从眼前的局势来看,这人不仅胃口大,还刁钻,张逸夫伺候不起了,就算依然伺候,某月某日这位局长进去了,怕是第一时间就要把恒电供出来,到那时候,可就不仅仅是恒电倒霉,向晓菲倒霉了,张逸夫本人都得倒霉。 如今身经百战的张逸夫,做事做过对的,也做过错的,得到过好处也吃了不少亏,再不清楚游戏规则就是傻子了,什么时候该张嘴咬,什么时候该抽刀砍,什么时候又该闷头骚,他太明白了。 说破天了,周进步再来劲,能比袁铁志巴干来劲了? 国强老师尚且谈笑风生,你小子还要撒野? 如今的恒电早已不是那个拿着十几万求爷爷告奶奶的恒电。 张逸夫也不是那个摸爬滚打浑身是伤的张逸夫。 这回就是要干干净儿净儿的,体面的,骚气地搞定你。(未完待续) ... 正文 394 各自忙碌 9月20日,对于学生来说正处于刚刚习惯新学期的阶段,张逸夫和向晓菲,则已经处于争分夺秒之时。 节能改造工程中,最大的难点其实不是施工,也不是设备,而是协调停机时间。按照计划各大电厂的机组基本上是一年一次停机检修,由调度和生产共同安排这个日程,既要确保完成检修,也要确保供电,这本来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更让人担心的是,电力设备的启停过程正是最容易出事故的时候,每年的检修季,基层电力人都不得不绷紧心弦,严防死守。 况且这次,仅仅检修是不够的,相当数量的改造工程是要在停机时才能展开的,检修时间很可能被拉长,同时也增加了不确定的安全因素,因此赵文远和巴干也很重视这件事,往常调度和生产就可以确定日程和⌒wan⌒书⌒ロ巴,a○ns○↓om检修时间了,这次不得不让张逸夫也掺乎进来,与节能办沟通,才能确定每个电厂的每台机组需要停多久。 宏观上像贾天芸那么安排工作,谁都会,但真正抠到细节的地方,谁都傻,会议室中,张逸夫与几名下属,陷入了与调度处和生产处的长时间扯皮中,此事事关生产与安全,没人敢怠慢,也不会因为他是张逸夫大家就都耸软听你的,毕竟出了问题,谁的饭碗都要砸。 张逸夫也清楚这事有多关键,这次没甩给文天明或者林少聪干,完全亲自操刀筹备,亲自上场扯皮,也算教教底下人应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这边的主战场踏入了最后冲刺的泥沼,辅战场也并不清闲。 向晓菲曾一度畅想,搞定了这批省煤器。她就出国度十天半个月的假,好好弥补慰劳一下自己,现在倒好,周进步一双大手好像罩在了厂子上面,让她不得安宁,本以为几年后才会遇到的事。不得不现在提上日程。 恒电制造厂停车场,本集团精英尽出,夹道欢迎一辆黑桑。 黑桑中一共下来了三个人。 为首一人年纪稍大,感觉是快退休的那种,头发白了七成,脸上却依然矍铄,时时刻刻面带微笑,属于看上一眼就让人肃然起敬的那种。 位列其次的人,不到40岁的样子。虽然头发都还黑着,面色却僵了许多,有些过于严肃,如果只看脸的话,也许他看上去比那个快退休的人还要老。 最后面的年轻人,显然就是跟着打下手的,20多岁的小伙子看着颇为精神,脸上虽然嫩一些。踏上台面的气场却也有一些。 这一边的恒电,虽然排位上是向晓菲为首。但实际上她自己退让了半步,让陈延睿与常思平更靠前一些,凸显尊重。 “邱行长……陈主任……”向晓菲同几人毕恭毕敬地握手,颇为谦卑地惊叹道,“没想到……邱行长亲自来了。” “这可是里程碑式的业务起点,我本人也很荣幸能见证。”为首的老者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同时冲左右道,“行远啊,这个向总,比想象中的还要年轻么,有希望。大有希望!” 中年人默默点了点头:“邱行长,恒电本身也是一家很有希望的朝阳企业,等等向您慢慢介绍。” 后面的年轻人也点了点头,举目四望,眼神中充满了期望。 这老中青三位西装男,看着都是人中翘楚,身上却有一种违和感,让人觉得不像是当官的。 这年头,看着这么有能耐的人,不是当官的还能干吗呢? 后排,宋小妮远远瞧着这三位,跟旁边的副厂长吴强嘟囔道:“这就是银行的人啊……” “是啊,联合银行,刚刚成立不久,我都不敢把钱存在那里……”吴强泯然笑道,“可就他们肯给我们快速批贷,这么面对面一看,像是那种比较开明开放的人。” “这仨都是谁啊?”宋小妮又问道。 “后面两个我见过,那个僵着脸的是联合银行蓟京分行负责信贷的,名叫陈行远,很难对付,那个小伙子是信贷员钱才,名字吉利,倒是比较好打交道。”吴强最后望向了最前面的老者,“至于这位……我也是第一次见,好像是他们总行的大领导,没想到咱们厂贷款,还能让总行的大领导亲自出场。” 宋小妮不解道:“大领导?那出来一次不是得组一个团的人么?怎么才仨?” “人家是银行的,比较务实一些,可能跟官场不一样吧。” 二人聊着,已经轮到自己这边握手了,只得暂且停口,送上微笑。 这边邱之彰见对面一行人毕恭毕敬,连连说道:“大家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是银行,我们是服务方,要客气也该我们客气的。” “我也说不清楚这感觉。”向晓菲挠着头尴尬道,“就是看见您,我就觉得碰见大领导了,不客气客气难受。” “哈哈。”邱之彰畅怀大笑道,“年轻人说话,就是有趣。” 陈延睿在旁笑道:“向总说话不讲避讳,邱行长这边海涵。” “这有什么好避讳的,来来。”邱之彰主动侧了一步,与两位国宝同行,“我们是来服务贵公司的,不用这么众星捧月,两位教授请。” “邱行长请。” 在邱之彰的引导下,气氛也很快松弛了下来,本来大家都是做好了陪同领导视察准备的,邱之彰几句话下来,倒好像是陪着朋友溜达,相当融洽。 融洽归融洽,向晓菲终究还是紧张的。 眼下正是渡过难关的关键一环。 张逸夫很早以前就跟她说过,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有不贪腥儿的猫,现在恒电发展如此之快,利润率如此之高,就算是离开了蓟京局的掌控,换个地方承包,要不了多久一样要被盯上,都是国有资产,都是领导说的算,要找到靠谱的领导难度还是很大的。 因此就现阶段而言,这种承包方式难免会把命根子交到别人手里,来回来去搞得遍体鳞伤。 于是乎,干脆,也不搞承包了,直接出大价钱买! 真金白银的地皮攥在手里,人活得才踏实,就算有一天不搞生产了,地皮转手一卖也够向晓菲荣华富贵的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你要吃的东西越大,嘴就要张的越大,现在恒电是有点钱了,但要张这么大嘴,还是会疼的,搞不好下巴还会坏掉。 融资贷款,虽然让人很不爽,但这是为今唯一的选择。(未完待续……) ... 正文 395 决心 如今恒电的事业除了设备制造部分,还有红旗带领的电厂施工部分,自动化部分算是刚刚起步。目前能拿得出手的,最最重要的也就是那张省煤器专利证书了。之前在处理鑫明盗版的后续事宜中,惊恐之中的电院张书记已经同意了恒电对于专利的回购,几十万元的价格,恒电买断了学校那部分的专利权,现在属于独家独有。 国家认证,正在大规模生产,盈利超高的产品专利,外加两位国宝级教授的鼎力吹捧,恒电……依然没有立刻申请到贷款。 传统银行业是看不上这笔小买卖的,也懒得经管这些,这会儿的银行业虽然谈不上死水一滩,但也称得上优哉游哉了,除了卖国债的时候火热一把,其他时候的银行跟普通国家机关办事处一样,存钱取钱,安全下班,市场意识和竞争意识完全还不存在,金融产品更是天上楼阁,什么?您要兑换外币?门口右转找黄牛! 就连老百姓眼里,银行也该是国家的买卖,帮大家保管财产的地方,是个机关。 所以恒电这种规模的贷款,这种程度的抵押,两个最大的银行根本理都不理。 也就是这种时候,博哥跟向晓菲提到了一个名叫联合银行的新晋银行,率先企业化改制,将全国数十家省市级银行联合在一起,整合成立的大型银行。 虽然无论是博哥还是向晓菲,都不敢把钱存在这种没有“国字头招牌”的“小银行”里,但如今无路可走,贷款的事只能去撞一撞了。 一撞倒好,苍蝇对绿豆,对上眼儿了。联合银行那边新成立不久,为了市场扩张,响应政府号召。刚好在推行民营企业贷款,补上了大银行懒得碰的苍蝇腿。资产评估,抵押评估,就这么一步步走了下来,顺风顺水,现在各种评估已经处于尾声,人家几位负责人来恒电这边现场参观参观,感性认识一下。 只是没想到,总行的大boss不知哪里来的雅兴。竟然也很关注这笔业务,故而亲自前来。他不关注也是不可能的,如此大额的民营企业贷款,做好了是大突破,出问题了同样是大责任。 可邱之彰想的清楚,怕责任,那还干个屁事? 那两个大银行可以怕,联合银行不能怕。 至于中间那位负责信贷的陈行远主任,顾虑则多一些,。始终不算太支持。但总行长如此坚决,他也只能跟着了。 一行人就这么走着,邱之彰兴致勃勃地看了厂房车间。逛了办公楼实验室,见识了省煤器的生产过程,也目睹了常江刚刚搞来的一批微机。正当大家以为要坐下来开个会,一起吃个午饭的时候,邱之彰却带着他的人马告退了。 看着远去的黑桑,陈延睿还有些发愣:“合着,就是来参观的啊?” “好像是,纯参观,连会都不开。”向晓菲伸了个懒腰笑道。“这样好,实事求是。开会也没什么内容。” 常思平则皱眉道:“总行长都来了,是不是基本上问题不大了?” “嗯。问题不大。” 常思平又问道:“确定贷款额度了么?” “嗯。”向晓菲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十万?”常思平又问道。 “老常啊,你最近是研究傻了吧,三十万连常江哪个实验室都搭不起来。” “三百万?”常思平瞪着眼睛惊道,“咱们欠银行300万?我一辈子拼死拼活也没那么多啊!这要还不上我还活不活了?” 好吧,老常在动力方面是首屈一指的专家,金融方面也就很自然的沦为一个白痴了。 “还真是研究傻了。”陈延睿毫不顾忌地嘲笑道,“咱们是股份制有限公司,公司欠债跟你我没关系。” “咱们不是股东么?” “那也不用背负这种债务的,对吧晓菲?”陈延睿冲向晓菲问道。 “一定的,法人是我,出再大事儿我顶。”向晓菲淡然一笑,其实心里已经要炸了,明明自己已经是富婆了,为什么转眼间又要背负这么多债务啊!张逸夫你丫就不能小逸而安么!你父母白给你取这个名字了! “你顶……”常思平已经傻得可爱了,“一个小姑娘……这压力太大了,我这边再努力努力,看工序成本上,能不能再突破一下。” “老常你有这功夫,联系学生下两笔单子不比这好?”陈延睿思维更正常一些,就此笑道,“老常也别顾虑太多,我们微机保护那边马上就要进入研发阶段,希望很大。” “老陈你什么时候这么盲目乐观了?微机保护是一两年之内能搞出来的么?” “嘿嘿,这次,还真不一定。”陈延睿可谓是心情大好,这段时间他也仔细研究,请教过同行确认过了,张逸夫给出的那套东西还真是丝毫不差,惊为天人,一旦这个成了,那效益,可是几倍于省煤器的,说得夸张些,设备生产线搞好后,就等着哗哗出产品吧。 二老各打各的主意,向晓菲只有自己哭了。 方才邱之彰慈眉善目参观完毕,回到银行可就没这么淡然了,行内已经就恒电这笔贷款开会争执起来。 基本上40岁以上的人,不主张贷。 40岁以下,则觉得完全可以贷。 陈行远卡在这个年龄线上,干脆就没有明确表态。 不想贷的理由明确,太不安全了,如果贷给一个有国有背景的厂子,贷多少都不怕,出了事有上游单位扛着。可这一介私企,就算现在有点儿本事,谁能保证它能一直盈利?300万这个数目在这个时代,毕竟太多了,很少人有这个魄力。 主张贷的一方,理由也相当充分,新成立的联合银行不管是储蓄上还是信贷上,相比于那两个传统大银行,都处于完全劣势,尤其是老百姓,根本不认联合银行的牌子,觉得这是随时会跑路的奇怪银行。如今完全靠各省市银行的原有资源在维持局面,且岌岌可危。 为什么?因为这些省市银行原来是省委市委管,是地方政府的自家孩子,自然照顾一些,而现在大家都抽离出来,团结在一起,成为了一家独立的银行,由总行董事会管,虽然资本组成原本是国有的,但不可能财政部来照顾你对吧? 点滴之间,那些原来有业务往来的省市单位,不少开始改投别家,前路很难。 这种时候,必须要做出突破,向新市场,向新时代突破,年轻人干事业都是充满干劲儿的,不怕错,不怕输,赌得起玩得起。 老同志必须啥都怕,数着日子退休,生怕在有生之年可怜的联合银行出师未捷身先死。 有的人老,他却依然年轻着,说的便是邱之彰这号人。 长时间的僵持,让他看清了眼前的这些人,看透了现在行内的氛围,闻到了失败主义与“混退休”主义的气息。 这种腐朽的味道,不该存在于自己只手牵起的这家银行内,听过一系列的争论,他心中的提拔计划已经默默铺张开来,谁符合他的理念,一目了然。 唯一看不透的,怕就是卡在40岁这条线上的陈行远了,一方面他恪尽职守,高效尽责地去推进这件事,去做各种审查走流程,另一方面,他却没有展现出应有的激情,反倒是他手下的那个信贷员,充满了热情,那种新时代需要的热情。 事到如今,邱之彰其实也没那么多选择了。 在其他人都争累的时候,他终于发言了。 “这件事,交给总行来负责吧。”邱之彰默默喝了口茶,“通过董事会,董事会表态,总行承担责任,总行放款,这样蓟京分行就可以接受了吧?” 众人闻言,这才发现,总boss是如此的坚决。 其实去恒电之前,邱之彰也没那么坚决,但当他看到了那个团队,看到了朝气蓬勃的每个人,顷刻之间,脑海中那种国有厂子的臃懒感一扫而空,可以说这里基本没有人在“混退休”,这就是现阶段邱之彰评定一个地方的最高评价。 在这表象后面,必定还藏着更多东西。 那两位教授,在半年前还是国内首屈一指电力学院的学术泰斗,他们尚且敢赌上自己的未来跳出固有体制,来到这个朝阳小厂,更何况联合银行? 这其中,必有故事,必有依仗,必有背景,这背景是那个女孩子撑不起来的,虽然她已经很不错了,但不够。 于是乎再在参观中的闲聊与试探之后,听闻最大的单子主要用于华北局的国家级工程后,邱之彰心下已经料定了二三。 这最后还有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恒电办公楼的展览室中,赫然摆着一张照片,下面写着“华北局节能办处长贾天芸参观本厂”。邱之彰虽然没见过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但名字总是听过的。 这仅有的几次系统内领导来访,竟然就包括贾天芸,邱之彰太懂体制了,当下就心意已决。 随着总行长邱之彰的一声令下,董事会来担这个责任,一切都尘埃落定,没人再多话,余下的话语权,交给时间。 默默的,不仅是电力行业,各行各业,都开始了与时间的赛跑,比的是谁能先迈一步,谁又能跑得持久。(未完待续) ... 正文 396 博哥先成了 工作这种事,你以为是个算式,你把等号左边都写好了,将该安排的人都安排了,该嘱咐的点都嘱咐了,右边总该能得出个结果来吧? 当然,结果肯定是会有的,但那是个变量,多数时候甚至连等式左边你认为没问题的定量都会成为变量,时不时还会有新的状态量插进来,简单的加减乘除也会莫名其妙地编程微积分。 真到换省煤器的时候,一开工,什么问题都来了,缺这少那,机箱给水都是问题,上面调度批的停电工期还死卡着,一切要以不耽误生产、供电为前提,一系列事情搞得张逸夫焦头烂额东奔西跑。这其实就可以归结为管理体制的问题了,拿东电来说,所有维护工作由总部的专门团队负责,交流顺畅责任明朗,这方面的人才也都集中在一起,方便做事。而¥-,︽anshub£a.眼下华北局下面每个厂都有自己的维护检修队伍,觉悟不同水平不一,过去负责主要施工的电建又不熟悉当地电厂,这就造成了细节上的障碍,没人愿意负责,那就往上反映吧! 于是大批的无聊的问题反映到了节能办,张逸夫能做主的做主,自己也拿不准的还要去找生产处商量,各电厂情况不一,参差不齐,除国产设备外,苏美的日国的设备都有,到最后的疑难问题,还是要靠生产处最后去一个电话解决。 谢天谢地,这会儿主事儿的不是袁铁志了,不然节能计划要推个两三年了。不得不说,每个袁铁志的背后,都必定会有一个负责擦屁股的苦逼,苦逼擦得久了,已然是神级技术骨干。如今有出头的机会,苦逼还是很感谢张逸夫的,外加全局的人都希望赶紧结束这可怕的工程,因此相当配合,这才能如期推动进程。 白天忙完,张逸夫脑袋里已经乱成一团。晚上还要再商量见不得光的事情,也不知道创业期什么时候是个止境。 恒电的整个发展历程中,张逸夫基本上一毛钱没沾着,向晓菲眼看就要背一屁股债了,但有个家伙,是着实发家了,被迫成为投机主义者的投机主义者撞上了恒电这个大大的机缘,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成就了一番伟业。 此人必定是博哥! 坐在博哥的吉普内,来到博哥的豪宅前。张逸夫那个恨呐,小丫的活得太潇洒了。 小楼不高,只有六层,小区不大,也就两幢楼,放在十几年后这楼怕是一无是处,但现在就是豪宅,因为商品房几乎仅此一处。 停车位?满天下都是停车位。横着停也没人管。 博哥舒服地锁上车晃着钥匙跟了上来:“走走,三层。” “牛逼啊博哥!”张逸夫是真的恨他。也是真的赞叹。 “还不都是托你们的福,我就喝口汤!”博哥大笑道,“也不是什么好房子,不如国家分的。” “多少买的?” “挺贵的还是,一平米小一千,全下来几万块了。”博哥肉疼的皱了皱眉。“比我这二手车贵。” 博哥说着,掏出御用的苏烟递了张逸夫一根,随后抽着烟抬头指着三层:“你看那窗台儿上架着鸽子笼的就是我们家。” 张逸夫跟着来上一根,终于遇到了他第二个想抽的人。 他忍着悲痛问道:“还有空的么?我蹿腾家里也凑钱来一套。” “早满了!我也是托关系才弄到的,这本来是一个单位盖的宿舍住房。结果单位出了麻烦……然后想办法……”博哥前前后后说了一溜够,最终意思就是最开始的时候没关系你买不到,到现在有关系也买不到了。 张逸夫只得一声叹息,这倒无所谓,过两年商品房就该起来了,机会多得是。 博哥最后感慨道:“逸夫,信我的,还是在体质内好,体质内分房都是白给!我当时就是没赶上,还没结婚呢,结果就被开除了!” 张逸夫随即笑道:“那你觉得,你呆在体制内混得除服,还是现在舒服?” “真的,体制内舒服。”博哥没怎么思索便答道,“那会儿,随便帮人一个小忙都有礼收,每天舒舒服服过来,走到哪里都是爷,别人都得管我叫哥。现在?说老实话,也就你跟晓菲给我个面子,叫声博哥,出去办事儿我都是当孙子的。” 人果然没什么就想什么,这个问题几年后再问博哥,估计又会有不一样的答案了。 二人一路聊着上楼进屋,博哥真是个糙人,那么会办事儿却完全不会装饰,新家地上铺着一种塑料纸的“地片儿”,厕所是大白瓷砖,一切从简,倒是阳台上的鸽子们伺候得相当好,精装修鸽笼。 二人坐定,博哥拿了几张模糊的复印材料放在桌上:“合适的基本就这仨了,你看看吧。” 张逸夫点了点头,拿起翻开来看。 眼看融资就要到位,是时候选新厂址了。 直接搞地皮旱地拔葱,从制度上就很难走通,困难重重,外加建筑成本设备成本水电成本跟设计院建筑公司电力局水利局工商税务巨扯皮,没个两三年必然没法开工,而且中间哪个环节黄了,恒电基本就都废了,拿着几百万虽然觉得挺多的,那也不敢这么造次。 因此拿下一个几近停工的厂子依然是首选。 博哥指着张逸夫先看的一张纸道:“这个是冀北的一个钢材厂,属于冀北什么局的单位,已经停工很久了,价格也好谈,可以一口气签10年的使用权,只要不违法乱纪,干什么都可以。” “条件是不错……就是太远了,而且估计里面的设备水电也都瘫痪了,要开工得大整,在那边招工也困难。” “是,这个便宜好谈是有道理的,就是因为条件太次了,那边才什么条件全答应。”博哥翻出第二张接着说道,“第二个条件就好很多了,也在蓟京,蓟钢的一个老厂,现在搬到更大的厂区了,这个基本就没用了,蓟钢是好单位,厂子我也看了,不比二修差。” “价格呢?” “首先他们不可能签优先转让协议,就算10年后也不可能出让这个资产,要签使用协议最多签两年,他们还打算搬走设备,要用那些设备的话估计又要另付一笔,全算下来,一年七八十万吧,同时还要接受他们定期检查,确保咱们没乱搞,另外他们还要保留随时终止合同的权力,当然会赔一笔钱。” “疯了吧?他们?” “没办法啊……蓟钢,大单位么,硬气。”博哥叹了口气,“这个也无法接受的话,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廊郊那边的造纸厂,基本没效益,两百多人,条件跟这边二修厂差不多,可以签,就是要养活那两百多口子。” “养一堆造纸厂的人干吗用?” “人家开口就那条件啊……”博哥摆了摆手,“能找到的就这些了,你要都不能接受,我就奔东北去,那边停工的厂子多。” “哎……”张逸夫放下这些完全无法接受的厂址,长叹一声。 其实转战东北是个非常好的战略,成本要低很多,选择要多很多,地市政府更是求着你去那边投资,为了弥补那可怕的就业率,他恨不得给你免税。 但那样的话张逸夫就鞭长莫及了,除非自己申请调到东北局。 “你再找找吧,附近的。”张逸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可以再远一些,不行去津隅那边也看看。” “我的祖宗呦!您这真想什么都带啊?”博哥哭叹道,“要不我找找国土局得了,看能不能想办法给您弄快地儿?” “也成。” “我去!你还真拿我当个人物?”博哥哭笑不得,“那我再找着吧,你也找渠道打听打听,你好歹是系统内领导,总能找到类似二修厂这样的地方的。” “蓟京地区还真没了。” “哎……”博哥也是叹了口气,点上烟沉默半晌,而后纳闷儿道,“我就奇了怪了,二修厂有什么不好的,你们到底哪里惹到领导了?” “那领导心术不正,没法多谈。”张逸夫摆了摆手。 “嗯……”博哥又是思索一番,而后正色道,“逸夫,这话就咱俩说,我就是提一个方法——换厂,横竖都兴师动众,劳民伤财,这笔投入的五分之一,不,哪怕五十分之一,拿出来哄好那位领导……” “免谈。”张逸夫摆了摆手,“这路子不行,那领导将来一出事,第一时间就把这事儿端出来了,晓菲要坐牢。” “…………”博哥哑然道,“全天下都这样,哪这么容易出事?” “博哥,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张逸夫拍了拍博哥道,“为了生存,可以铤而走险,为了赚更多的钱,为了发展铤而走险,咱还没跌到那份儿上。” 博哥自然无法认同张逸夫的想法,他自己原先就是体制内的,见了太多,出来之后见了更多,张逸夫这些话简直像放屁一样,只有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真的见识到什么叫乐极生悲,见识到真正的严肃纪律,才会意识到张逸夫现在的小心谨慎并不过分。(未完待续……) ... 正文 397 耍流氓 随后的时间,张逸夫开始嘱咐博哥看着点儿向晓菲别打歪主意,当然他也早嘱咐过向晓菲看着博哥别打歪主意,一切按最正规的走。这俩人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张逸夫得防着他们凑一块自作聪明。 但博哥对此完全不以为然,只是表现出很好奇为什么会惹到电力局的领导,当然他也不可能追问,这种事肯定都有隐情,一个劲儿地问,那就不是油滑的博哥了。 张逸夫倒是无所谓,周进步期望的交易他不方便说,其它的倒无所谓。 “对了,你之前跟鑫明的人有接触过吧?” “没直接接触鑫明【wan【书【ロ巴,a≡ns○≯m,都是道听途说。”博哥一愣,“这事儿不会跟鑫明也有关系吧?” “哎……”张逸夫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抽什么风,就咬着我们不放了,肯定是认准了省煤器的甜头儿。” “嗯……”博哥闻言思索道,“从我前段时间跑销售的情况来看,恒电的这个省煤器,利润确实太大了,全国独一家,生产要求也不那么复杂,利润率惊人,而且销路广,有锅炉的地儿都用得上,我之前随便一聊,不就谈成了几单?同行肯定眼红,至于鑫明,哼……” 博哥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我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厂家。” “……” “业内人对其恨之入骨,鑫明的销售无所不用其极,尤其是那个女的,方什么……” “方思绮?” “你咋知道?” “见过的,在招标会上。” “骚么?”博哥眼神中迸发出了某种躁动。 都是男人,张逸夫信服地拍了拍博哥:“天骚,绝骚。” “我的妈啊。”博哥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你就想,销售副总是这样一个女人,这简直太……太下流了,太无耻了!” 博哥本身已经是个没有底线的人了,能让他如此咒骂的女人…… “我就奇怪,这人从哪蹦出来的。什么背景。” “这你还真问着了!我真打听过!” 张逸夫已经做好准备了,不管说出来怎样的背景都要泰然淡定:“说吧!” “没背景。” “……?” “鑫明还真的,没背景……”博哥尴尬道,“你也不想想,家里若是皇亲国戚,谁干这脏活儿?累不累啊?那老板最开始就是个做插线板儿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能混成现在这样了。他们产品不见得多好,也不便宜,就是销售太厉害了。逸夫你是业内人。你也清楚,这行儿不怎么透明,很多产品对质量不一定有那么高要求。” 必然的,有人在技术上迈了第一步,就有人会在销售方法上迈第一步。 劣币驱逐良币,老老实实做买卖的人,眼见老老实实的话就将在竞争中失败,于是也迫不得已成为了不老实的人。久而久之,不老实反而成为了规则。成为了入行的前提;再久而久之,大家发现这个行业的规则是给不老实的人定的,更多以不老实而见长的人都会云集过来,最老实的人则会心灰意冷地退场。 电力行业的市场,对技术性和安全性已经有极高的要求了,这都无法避免这种“不老实”风气的出现。何况他者? 面对鑫明,面对方思绮,张逸夫终究还是淡定的,他知道就算今天不撞到鑫明,明天后天也会。就算今天没有方思绮,明天的土壤中也会孕育出一个。 本来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你搞花式销售,我踏踏实实研发改良产品,大家相安无事,现在看来对方胃口太大了,当了婊.子还要抢我的牌坊,这就不能忍了。 今天方思绮搭上了周进步的车,保不齐明天还会引来哪只老虎,只要她不觉得累,这事儿就没完。 想来想去,张逸夫还是将这种摆明了“欺负人”的行为,归结于恒电太弱小了,新人入场,老鸟们总要上来干你一顿的,恒电立足未稳,连属于自己产权的厂区都没有,难免不被搞,只有把自己做大做强,像蓝翔一样让大家都知道你牛逼,再来搞你的时候才会掂量掂量成本,更多的周进步要发话的时候才会看看自己的斤两。 聊着聊着,电子电话音响起,博哥第一时间打开自己的公文包,从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砖头大小物体。 干!博哥都用上大哥大了! 张逸夫确实吩咐过,博哥是能人,不能短了他的,可向晓菲也太大方了吧! “喂?” “对对,逸夫跟我在一块儿呢。” 博哥应了一句后将砖头递给张逸夫:“晓菲找你。” 那表情太欠扁了。 张逸夫接过电话,对面可算不上悠闲。 向晓菲着急忙慌说道:“哥,刚刚来的通知,下周二,蓟京局的人要来进行安全检查。” “安全检查?”张逸夫眉色一紧。 按照合同所述,恒电虽然可以支配使用二修厂,但必须有保证安全的责任,避免火灾爆炸一类的事情,蓟京局也有权来检查,如果存在重大安全问题,是要有说法的。 重大安全问题自然是不存在的,本身省煤器生产也没什么危险性,不牵扯到什么化工瓦斯之类的,可这会儿来安全检查,谁不知道你是为了欲加之罪而来的? 大家都是聪明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眼下,新厂区还迟迟未定,周进步又用出了如此脏招儿。 张逸夫的时间都是按照合同时间走的,本来相当充裕,可对方若是不讲理来这套,就不好玩了。 不能授人以柄啊! 当时跟电院的合作是这样,现在的蓟京局还是这样! 张逸夫尽量沉稳地嘱咐几句后,放下了大哥大,木然坐在沙发上。 想他.妈老老实实搞技术搞研发,出产品赚到应得的利润,为什么就这么难? 不管是袁铁志张书记,还是周进步,他们就不能好好呆着么? 博哥看着张逸夫,没有说话,心里大概也猜到了一些,他知道张逸夫拧巴,决定的事不会变,现在也便不劝了。 “逸夫,我冰箱里有啤酒……” “我没事。”张逸夫沉吸了一口气,扫了眼桌上的那些纸,而后提包起身,“我明天有个会,回去准备了。” 博哥抿了抿嘴,语重心长道:“逸夫,好事多磨,能屈能伸啊,你拉不下脸,没事儿,有你博哥呢!你一句话,你博哥帮你想办法!” 要说博哥这人,贪财么,绝对贪,不贪的人干不了这个。 仗义么?其实也挺仗义的,最开始恒电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一分钱没有的时候,照样跑前跑后。 “没事儿博哥,我搞得定。”张逸夫笑着拍了拍博哥,“本来我打算干干净净解决的,既然对方玩脏的,那就让他知道我也不是干净人。” “得!”博哥大笑道,“就怕书生耍流氓!你们文人玩脏的比我们厉害!” “这厂址,也不用再找了。”张逸夫最终扫了眼桌子,“二修厂,我吃定了。” 博哥听得略慌,因为张逸夫的眼神中除了坚定与决然,更多的是……卑鄙与不耻!(未完待续……) ... 正文 398 人心惶惶 次日一大早,二修厂也笼上了一层莫名的气氛。 偌大的厂子一百多口人,爹娘兄弟姐妹不少也都是局里其他单位的,周围邻居朋友也少不了局里的人,局里对二修厂有想法的事情自然不胫而走,飞快地传播开来,事情越传越大,已经足够产生某种恐慌。 一对师徒空闲之时喝水聊天,各有思量。 徒弟皱眉问道:“之前周局不是跟咱们向总挺好的么?怎么突然就改口了……” “也许只是普通的安全检查吧。”师父颇为淡定地说道。  ○-,a■ns⊥←m;徒弟摇了摇头,替全厂担忧起来:“怎么会?咱们这儿有什么好检查的?指定是挑骨头来了。” 师父则依然不为所动:“现在厂子经营得这么好,天天开工,咱钱也多了,有什么好挑的?” “师父这你就不懂了,就是因为咱们肥了,局里才要挑!”徒弟自作聪明地盘算起来,“你看,从前咱们是拖后腿的,原先咱这儿的人都想玩儿命逃出去,之前那麻将厂长不就调到总厂去了么?结果现在回过头来一看!好么,二修厂混的比总厂都好,咱这儿只要肯干,各种奖金发的,足足比总厂多了一倍!” “那咱们也受那累了啊。”师父笑道。 “干活儿也是一天,闲着也是一天,他们想受累还没门路呢!”徒弟压着嗓子悄声道,“要我看,是局里觉得这块肉肥了,觉得当初亏了,想再啃一口。” “那就啃呗,咱们好歹也都是局里的人,又不吃亏。” “师父呦!”徒弟着急起来。“真金白银养着咱们的是局里么现在?局里巴不得把咱们都甩出去呢!” “甩不得,干一辈子了。”师父依然摇头道。 “师父,你觉得自己技术硬,资格老,没危机,但你也不想想。原先都下岗那么多人了,里面就没有技术硬的?老白他们闹那么多天闹什么呢?”徒弟依然企图感化师傅,“这会儿咱们高枕无忧看着别人的笑话,看着看着就轮到咱们了啊!” 师父笑着冲厂房那边努了努嘴:“你想太多了,咱们这不好好的,多景气?” “那你觉得这是二修厂的景气,还是恒电的景气?” “这个……”师父眉头一皱,终有些答不上来了。 “前两天,那几个银行的大人物也来过了。银行给钱,都是几百万几百万的。”徒弟想的确实很多,“我估计,最近要出事。” “那是领导的事情,你瞎操什么心。”师父安慰道。 “那我就问你,如果向总他们放弃这里了,转战别处,咱咋办?” “咱?”师父笑道。“继续二修厂干呗,还能不要国家的编制。跟着那小老板了?” “师父,你忘了咱厂之前什么样子了么?” “现在不是不一样了么?” “要是向总走了,那麻将厂长再回来,还能保持现在这样么?” “呵呵。”师父笑着起身,拍了拍徒弟,“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儿。咱们干好活儿就对了,在哪干不是干?” 师父就这么走了,徒弟抓了抓脑袋,技术上的事始终都是跟着师父的指导一步步过来的,但现在。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师父聊了。 这样的对话在二修厂内部弥漫开来,师徒、工友、哥们儿,甚至于食堂大妈和看门大爷,都产生了某种忧虑,抱着铁饭碗的他们,实在不忍撒手,但恒电带来的好处是真真儿的,他们又不能不顾。 向晓菲的办公室中,则是一场属于腹黑领导者之间的残酷计算。 “向总,综合各车间班组情况,名单就是这个了。”吴强疲惫地将一张表单递给向晓菲。 “还好有你在。”向晓菲揉了揉额头,扫视起来。 “向总放心,我一条心跟着恒电走。”吴强面色一柔,抬了抬眼镜,露出了一种知识分子特有的憨态,“我这人没什么能耐,在机关里混也是被欺负,回家老婆也没有好脸色,向总不来,我可能已经在医院里了。现在,我这个副厂长才是真的副厂长,奖金多了,说话也硬气,家里老婆高兴,外面朋友也都给面子了,活得很充实,很踏实。” 向晓菲也感慨点了点头,吴强这人最大的优点其实并非技术,而是专一与实诚,做事的时候就是全力去做,有什么想法就是直面来说,动惯了歪念的向晓菲在与他交流的时候,也能拿出少有的真诚来。 “37个人,比想象中的要多啊。”向晓菲放下名单问道,“确定这37人能跟着我们走么?” “不确定,毕竟这事还不能正式去聊。”吴强叹了口气道,“有两个班长,跟我比较要好,我私下试探过了,如果出了事情,多半会跟咱们走,其余班长都不好说。” “撒不下铁饭碗,能理解。”向晓菲靠在椅背上,露出愁容。 辛辛苦苦培养的队伍,养肥的厂子,就要这么拱手让人,任其堕落了么。 更何况,虽然车间不同,但他们手上都零零散散完全掌握了生产技术,虽然现在有专利权横在这里,但技术默默外流几年之后,总会多出来几家厂生产同类产品,这专利早晚有一天会形同虚设。 “向总,还是容我多说一句吧。”吴强看着苦恼的向晓菲,诚然说道,“现在微机保护那边也在研发,同时还要供应好那两位教授,即便是贷款到位,恐怕也经不起折腾。”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向晓菲很是自信的笑道,“不打无准备之仗,很多事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吴强见向晓菲如此有恃无恐,也是松了口气,也对,她后面还有那个男人呢。 他殊不知,向晓菲这种自信纯粹是装出来的,她本人就要背负巨债了,简直想死! 至于那个男人,此时坐在一个陌生的会场中,脑子里想着周进步企图用脏招儿,这会儿也没在图谋什么好事。 的横幅挂在会场上面,入场的人已经有一些了,稀稀拉拉坐着,有认识的抱团聊聊,不过几十人的规模,一天的日程,算不上大事。(未完待续……) ... 正文 399 不是一个人 尽管张逸夫动用全力推脱各种会议,尽量只参与与实事相关的工作会议,但这个会他还是没敢推,因为主持会议的是穆志恒,是他特意让蒋立给张逸夫发的参会通知,且会议上刻意为这位节能办处长安排了发言,这张逸夫要是不来就别混了。 张逸夫正思量着,突然听到了某种熟悉的声音,闻到了某种熟悉的气味。 某人入场,发现自己桌牌在主持人附近后,毫不犹豫地拿起了桌牌,然后瞄向了张逸夫的位置。 “怎么了?昨儿没睡好啊?”贾天芸呵呵一笑,把自己的桌牌放到了张逸夫旁边,本来那个位置该坐一个生产司的人,那位倒霉蛋的桌牌就这么被挤到一边。 “贾处长!”张逸夫赶紧打招呼,“你也来这个会啊?” “那可不?我搞新能源研究啊,必须来听听能源技术啊。”贾天芸看着眼袋发黑的张逸夫,露出了一副心疼的表情,“瞧你给累的。” “哎……”一见到贾天芸,张逸夫就进入了马屁状态,“这不都是你不在了,没人能做主,责任都推来推去,把我挤在中间。” “唉……”贾天芸虽然是在叹气,脸上却充满了美意,没老娘主导工作就是不成啊,“怎么了,有什么困难跟我说说,我看能不能帮你打个招呼。” “都是小事,犯不上。”张逸夫摆了摆手,“对了,引进日本机组的事情,我正好跟你念叨念叨。” “说。” 张逸夫借着这空隙,把日本考察的事情简单说了,当然这里面讲究一个方法和力度。强调下日本人的野望,悲叹下没有贾天芸的领导此事基本无望,张逸夫本人势单力薄。故而尽力去抓华北局的节能,而将引进机组交给了生产司。 在这夹杂着无数马屁的情况说明之后。贾天芸还是表示了理解。 “如果日方打算占那么多便宜的话,咱们还是自主研发吧。”贾天芸站在了国家利益的立场上慷慨陈词,“到这个阶段,变成超临界机组的技术问题,确实不是节能办操办的事了。” 理解就好,理解就好,张逸夫最怕的就是贾天芸因为自己放了这件事而不满,现在看来她新鲜劲儿也过去了。 贾天芸不忘嘱咐道:“不过华北局的节能工作要做好。我等你年底出成果呢。” “这个是必然的,一会儿我还要汇报呢。” 此刻,穆志恒等几位领导步入会场,会议正式开始。 整个会议其实并没有什么要解决的问题,只是就能源技术方面交流一番。由于燃煤与燃油发电都是最传统的发电方式了,因此这方面的技术交流主要在改良与节能方面,穆志恒让张逸夫来汇报,也算是给他一个小小的舞台展示一下,让大家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干嘛的,他在做什么。同时也为后面更大更全面的工作铺垫一番。 半天的时间,七八个人汇报完毕,张逸夫负责的煤电节能降耗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其余还有风力能源、太阳能等多方面的交流报告,那才是属于贾天芸的部分。 午餐时间,各路人马相互聊聊,认识的八卦八卦,不认识的认识认识,这便形成了一个个更宏观跨业务的圈子,穆志恒也刻意将张逸夫介绍给几个方面的专家,换换名片,混个脸熟。算是将张逸夫带出来亮亮相。 现在的张逸夫,自然根本没心情聊这些有的没的。更多时间还是和贾天芸凑在一起吃饭,为什么是他?因为其他人都不太敢接近贾天芸…… 其间张逸夫有几次想跟贾天芸提恒电的事情。但最后都没有说,其实昨晚他就下定决心求贾天芸出面摆平,但事情到了关键时刻,他又开不了口,不知道怎么开口。 下午是交流时间,各种提问与回答,张逸夫想提这事儿,也没机会了。 不觉间,已然散会,张逸夫一路送贾天芸上车,中间有无数次机会提,心理斗争愈发激烈。 实际上,这事儿求不着贾天芸,直接去跟巴干提就好了,巴干是全华北的一把手,给周进步带句话完全是分分钟的事情,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问题就在于,这不是张逸夫工作上的事情,是份外的事情,是恒电的事情。 让巴干出面说话,他答不答应先不考虑,就算他答应了,那这意味着什么? 首先就是张逸夫穿上了皇帝的新衣,授人以柄,以实际行动坚实证明了自己跟恒电就是一路的。其次,巴干如果开口,就算帮了张逸夫一个大忙,一个人情,这都是要还的,也就相当于张逸夫跟巴干形成了某种默契,同流合污。不还?当然也可以不还,当巴干将来有一天有事求着张逸夫的时候,张逸夫当然可以选择拒绝。那么好,到时候巴干可就有话说了,他就站在规则上有理的一方了,转过头来再怎么黑张逸夫,怎么宣扬他与恒电的苟且,张逸夫也没半点脾气。 至于赵文远、穆志恒两位,张逸夫就更没脸去求了,任何与恒电有关的事情,张逸夫天生手短嘴短,虽然他手没伸嘴没张,但你身为体制内的处长,为了一个民营企业的事情去求大领导是几个意思?真跟他们开口了,是个人品质和个人智商的双重坍塌。 到最后,也就剩下贾姥姥了,由于她实在太高了,这些顾虑反而都不是顾虑,没人敢说跟她混算同流合污,她也几乎不可能将来求着张逸夫办事儿,贾姥姥开口,纯粹是帮忙,略施小恩。 “走了啊。”贾天芸坐在车子上摆了摆手,“还有什么事儿没说么?” “……”张逸夫沉吟片刻,露出微笑,“没事,我顶得住。” “那我可就走了,有困难跟我提啊!”贾天芸戴上墨镜笑道。 “一定。” “确定没事儿说了?”贾天芸最后又是一笑。 “……” “你啊,对外面脸皮挺厚的,跟我这儿还闹起薄面子了?”贾天芸一面摇上车窗,一面笑道,“这两天副部长去考察,招待好了啊。” 没等张逸夫反应过来,贾天芸已经踩了脚油门,大切呼啸而去。 张逸夫愣在原地,他本来已经放弃这个方法了,却不想贾天芸早已知道自己的困境,活生生等了一天让自己开口。 等等,副部长考察,哪个副部长?几个意思? 怀着无数疑问,张逸夫回到局里,虽已是下班时间,但节能办办公室里却没人走,一个个焦头烂额忙里忙外,秦玥见张逸夫回来了,赶紧一把拉住。 “可算回来了!出事了!” “?”张逸夫看着众人紧张的表情,胯下一紧,这都什么跟什么?不会是电厂施工的时候发生事故了吧?这种时候可千万别来这种祸不单行! “下午才得到消息,黄部长明天要来考察!” “明天?黄部长?”张逸夫大脑犯晕,“来呗,关咱们什么事?” “就是来考察咱们的啊!!”秦玥再次说了一句。 “咱们?咱们不该是……穆部长来考察么?” “我也闹不明白,不知道黄部长为什么突然感兴趣了,要来考察节能工作的进展情况!局长找了你好几次,你快过去吧。” “等等,我先琢磨明白……”张逸夫四下望去,没出差的几位都在忙着整理汇报材料,看来这事是真的发生了,完全没打过交道的大领导要过来了,还是冲着节能来的。 黄部长,全名黄正辉,副职中排名2、3上下,与穆志恒基本比肩,主抓计划与科技工作,也张逸夫在大会上远远见到过,但他见没见过张逸夫就不知道了,而且大家一句话都没聊过,再者节能工作一直是穆志恒主抓的,这会儿他突然来考察,在外人看来难免浮想联翩。 别说外人了,张逸夫本人都琢磨了一会儿,难下定断。 不过大概的猜测,他还是有的。 如果真是那样,贾天芸这次绝对是卖了个天大的面子。 “黄部长直接领导计划司和科技司对吧?”张逸夫压低声音冲秦玥问道。 “是啊。” “帮个忙,问问你爸知不知道什么内部消息。” “现在?”秦玥望了望左右,平时张逸夫是很避讳这么直接谈秦勇的,越敏感的事情越避讳,这次怎么直接开口找爹了? “现在,多谢啊。” “好吧……” “对了。”张逸夫拉住了刚要转身的秦玥,用更小的声音问道,“私下八卦一下,黄部长上家是谁?” “上家?” “就是后台……” “这……”秦玥更惊了,这种低调的八卦哪有你这么问的。 “真心得问你,将来肯定用更大的八卦还你。” “这……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隐讳的事情。”秦玥嗽了嗽嗓子,小声道,“黄部长……曾经是前任部长的秘书……” “前任部长是……” “你说呐!!还能是谁!”秦玥当真烦了,你装什么傻! 好吧,这下脉络就清晰了。 贾姥姥圣明,哦不,贾老太爷也圣明。(未完待续) 正文 400 大驾光临 来看看节能工作开展?秦勇来还说得过去,副部长来未免太过夸张了,非要说的话顶天儿牵头的穆志恒也可以来,但之前毫无关联的黄部长来就说不过去了。 他到底是来干嘛的,张逸夫心下已有定夺。 但有件事,在去找巴干前得弄清楚了。 他回到工位想也不想便拨通了向晓菲的电话。 “可算来电话了,我正要找你呢!”那边情绪显然也挺激动的。 “我先问。”张逸夫压着嗓子道,“这事你是不是跟$,a≠ns≡↑m贾天芸提了。” “贾天芸?没啊?” “说老实话。” “真没有,我哪有闲心找她,再说了,偶尔出去买东西,都是她找的我,我可不敢打扰她!” “你真没说?” “一万个没说。” 张逸夫这就纳闷儿了,不是自己,不是向晓菲,那贾天芸是怎么知道恒电困境并且出手相助的? “说我这边的事儿吧……你老师发威了……” “老师?陈延睿?” “对……”向晓菲火速说道,“他今天中午突然找到我,说不用换厂址了,让我踏踏实实批了扩建微机实验室的事情,就在这里搭。” 张逸夫神思刚刚明白一些,转瞬间又混乱了。 “他说他实在不想换个地方重新搞实验室,现在正是要劲儿的时候,不该搬迁,与其在那上面砸钱费时间,不如好好搞模拟环境……”向晓菲咽了口吐沫,“按照他的话说,他拉下脸来去找几十年前一起去苏联学习的老同学了……” “苏联……”张逸夫心下一算,送苗子去苏联学习电力知识。该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那会儿陈延睿也就是个苗子,跟他同期的人得什么样子了? “哥?哥?怎么着?拿个主意?” “陈延睿具体找的是谁?” “他不说,就是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不用搬了。” “嗯……那我大概明白了。” “这话能信么?” “信。”张逸夫嘴角一扬,前因后果这会儿终于串在了一起,“踏踏实实的。让销售出去拉单,给实验室投钱。” “这……”向晓菲依然将信将疑,“还是要两手准备的吧?电力局安全检查的事情,咱们不是没回话么,我这边收到小道消息,那边好像不满咱们的态度,准备提前,说来就来,也许明天就来。” “让他来。”张逸夫长舒了一口气。“放心好了,老陈说话有信服力,再者说,我这边也侧证了,等明天吧,一切都会有个说法。” 张逸夫挂下了电话,看着办公室中忙碌的众人,他这才发现了一件事情。 自己。早就不是一个人在奋斗了。 从向晓菲到博哥,从陈延睿到常思平。从吴强到贾天芸。 这些人,都默默地与自己联系在了一起,与恒电联系在了一起。 付出的高薪与股份,没有白费,恒电的事业同时也是陈延睿的事业,权衡之间。他已经利用私人关系迈出了那一步。 所料不错的话,他所谓的那个老同学,该是贾老太爷不错,在这之前,贾天芸应该也跟他提过恒电这个地方。毕竟此前贾天芸主导的工作中,从恒电购入的省煤器是很重要的一部分。然后这会儿,老太爷同时发现行业泰斗竟然也在恒电,还求自己办事儿,这事儿在他看来虽然小得几乎看不见,但他还是侧目看了一眼,叫来宝贝闺女问问这恒电到底是什么。 俩人一对,贾天芸这才知道了恒电有难。 在确定了省煤器的牛逼,得知了陈延睿他们在搞高大上的微机保护后,外加闺女也帮恒电说话,贾老太爷几乎不用怎么权衡,随便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这件事了。 贾老太爷必定是极大的,他不可能直接给周进步打电话,说你丫给我老实点,但他直接给电力部长打电话说这件小破事儿,不相关的事儿,又不合情理。在这种情况下,很自然地找到了自己当年的老下属,当时还是个秘书的下属,此时已经成长为副部长级的下属。 顶头大哥突然有事儿,老下属自然马首是瞻,这么点儿事,他完全可以直接拍胸脯保证。 保证过后,他的问题也来了,虽然他已经比老太爷低了很多级,但在周进步这个毛孩子面前,依然是如泰山一般存在的巨人,于是他也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是再找下家交代下去,最后让一个差不离的人去给周进步带话,一个是自己亲自出面。 思来想去,这毕竟是老太爷交代的事情,必须马上办,不能出岔子,同时还有更有趣的一点——那就是不能让人得知这是老太爷交代的,老太爷的身份,不能跟一个小厂子扯上半毛钱关系。 要不留痕迹,迅捷快速高效彻底,一劳永逸地帮老太爷搞定这件事。 还是自己出马吧。 如何做到不留痕迹理所应当?黄部长混了这么多年,搞不定这点事他也就别当部长了。 下面的主角,不再是张逸夫,更不是向晓菲。 做人做事的精妙,就让这位素未谋面的副部长表演吧,张逸夫当个配角好好学学。 卸下了这个担子,张逸夫轻松了许多。 这边,秦玥也问过了,凑到张逸夫桌前小声道:“我爸也是中午才知道的,他明天也来,另外穆部长那边也会派人随同。我爸的意思就是黄部长对节能工作产生兴趣,科技口以前也立项搞过一些降耗的研究,现在想来了解一下状况和前景,没什么特别的目的,让你放轻松。” 国强老师让我轻松,那我就轻松吧。想来也是,生产上有什么难题,找科技司立个项,拨笔费用,组个团队研究解决一番很正常。 “成吧。”张逸夫嘱咐道,“我先去巴局那儿了,这材料不用准备太细,差不多就得了,他不会听太久的。” “你咋知道?” “领导么,没功夫听这鸡毛蒜皮。” 张逸夫很快出了办公室,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巴干,每次见到巴干,他都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这次更甚。黄部长是部内的强势领导,这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征兆,就这么提前一天突然通知要来,还是指明冲着节能办来的,这早已急怀了巴干,生怕张逸夫又在倒腾什么可怕的事情。 “坐,坐。”巴干第一时间招呼张逸夫坐下,同时急迫问道:“黄部长明天要来,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在准备汇报。”张逸夫点了点头,“巴局放心。” “技术上,肯定放心。”巴干揉了揉额头,尴尬地冲张逸夫问道,“就是太唐突了,部长来局里考察这么大的事情,没见过这么紧急的。” “领导么,可能刚好觉得节能工作有发展,就过来看看。” 确实,领导经常是一句话——“这挺有意思的,你安排一下咱们过去瞅瞅吧。”然后手下就疯了一样去安排,最后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队伍,兴师动众,风风观光的转悠一圈。 可巴干却不认为是简简单单的这种情况,经历了这么多血雨腥风,背叛与抛弃,他是有直觉的。 “我就问一句。”巴干哑着嗓子问道,“这事儿,是不是跟贾天芸有关系啊?节能工作毕竟原来是他负责的,让部长来看看表扬一下,倒也说得过去。” “巴局,这我真不知道了。”张逸夫必须得撒谎,即便对面知道他在撒谎。 “那成吧,但愿就是来看看……”巴干见张逸夫缄口不言,也没法多问,“好好准备,明天好好表现。” “好。” 张逸夫一走,巴干立刻换了副表情。 他的信息情报没张逸夫那么广,不可能脑补出来张逸夫刚刚想到的那些事情,一切还在混沌与模糊之中,剩下的,只有祈求上苍了。 事情上升到一定层面,剩下的就都是聪明人了,大家一句话也不要说,更不必说,玩的纯是“默契”二字。 第二天一大清早,一辆轿车,一辆中巴开进了华北局的院子里,局领导列队来到办公楼门前热情迎接。 黄部长一下车,不少人都大跌眼镜,尤其是当秦勇也下车,二人走在一起的时候,这对比更明显。 秦勇,声名远扬的国强老师!其英姿与伟岸自然不必多说。 而这位黄部长,比国强老师胖一些,安逸些,眼皮少一些,头发疏一些,脸更大一些,鼻子更塌一些……综合而言,就剩下其貌不扬四个字了。 但其实,这位黄部长并不比秦勇大几岁,也就是说,秦勇就算到了黄部长这岁数,也几乎没可能坐到黄部长这位子上。 所以不得不说,这个其貌不扬的黄部长比国强老师混的还要牛逼。 这里面还有一个笑话,科技与生产,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秦司长随同黄部长一起出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偶尔有去一些小地方考察开会,碰到接待领导糊涂一些的时候,对方便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国强老师才是黄部长,瞧这气场这气质!于是还真就有傻乎乎的接待领导,上去就会握住国强老师的手:“黄部长!可算把您给盼来了。”(未完待续……) 正文 401 随便看看 于是,秦勇早就学聪明了,刻意往后站了许多,与黄部长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免得你们再捧杀我。 这事,其实也不能怪接待领导眼拙,从常理上来讲,副部长这个级别的干部,该在50岁往上,因此秦勇在与任何一位别的副部长出行的时候,对方都是一位看起来年纪相对老很多的人,比如穆志恒,因此接待的人一眼就知道越老越厉害,不会认错。 可偏偏黄部长年龄与秦勇差不多,这下出去就好玩了,人家老远一看,这二人中必有一位是部长!看看形象一般的黄正辉,再看看身板挺拔的秦勇,这事儿基本没跑了! 好在,在黄正辉漫长的人生中,早就接受了这个“其貌不扬”的∞wan∞书∞ロ巴,a︽ns△←om现实,这么大的干部,也早过了嫉妒别人外貌的阶段,面对这些尴尬,通常不会记恨,反而经常会自嘲,“按脸来评级的话,我连工人都算不上”,“我的脸给咱们行业丢人了”,“秦勇你要努力啊,都这么多人喊你部长了。” 开出这种玩笑自嘲,足以瞬间缓解尴尬局面,同时让他人肃然起敬,因此这位黄部长虽然是靠给大领导当秘书起家的,却不怎么招人恨,反倒口碑不错。 这次前来的,其实还有两三位司局级人物,只是因为秦勇和黄正辉太过耀眼,而显得微不足道,科技司和计划司的干部就这么被淹没了。 双方见面,亲切握手,由巴干领头:“黄部长百忙之中来我局考察,我局倍感荣幸!” “哪里的话。”黄正辉一面握手一面四望笑道,“早该来的,华北局辛辛苦苦搞了这么久的节能工程。我最近才知道,你们是新一代电厂建设的排头兵,是我来晚了!” “不敢当,不敢当!”巴干连忙一让,引出诸位副职与关键处室领导,“这些才是真正的排头兵。” 于是乎。赵文远牛大猛等人依次上前握手,后面是张逸夫啥的。 握到张逸夫的时候,黄正辉随口问道:“这位同志很年轻么,是张逸夫么?” “是是,节能工作就是他主导的。”巴干连忙介绍道,“此前是贾天芸处长带队,之后一直是张逸夫在主导工作。” “这么大的工作,掌控不易啊。”黄正辉望向张逸夫,更加用力地握了握手。“年轻人好好努力,机会难得。” “一定,黄部长。”张逸夫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随后大家互相握手,尽管每个人心下都有无数疑惑,但场面绝对是一团和气。 确实,内在比表象要复杂太多了,稍微一想。张逸夫自己都会绕晕。 首先节能改造工程这种事,按照最正统的规则。应该是搞计划的列计划,搞科技的出技术,搞生产的去实施,这条脉络才清晰。 可眼下是,身处高位的穆志恒,直接跨了一万个级别让张逸夫来做这件事。计划技术实施都是你做。当然这件事是秘而不宣的,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是穆志恒安排的,从表象上看,也是华北局领导看见了冀北的成绩,看见了张逸夫的本事。从而调他来局里,开展更进一步的节能工程,所以无论是计划技术还是实施,都是华北局内部的事情,部里没必要管。 而现在的局面是,部里搞计划和科技的顶头上司突然出现了,还是带着生产、计划与科技的中层领导一同出现,场面已经复杂过头,没人搞得清楚黄正辉到底怎么想的。 于是化繁为简,大家只能认为,他就是感兴趣了,过来看看。 会议室中,也充满了“过来看看”的气氛。 张逸夫将节能办汇报工作分成了三部分,计划方案技术方面让文天明汇报,项目实施与设备采购让秦玥来,自己则负责自由交流与回答部分。文天明跟自己跟得最久,让他表现表现,锻炼锻炼。秦玥在关键时刻也解决了几件刀刃上的事情,外加国强老师在场,借花献佛,送上美意无可厚非。至于林少聪什么的,先后面坐着吧,轮不到你们。 听汇报的人们,也主要负责三件事“倾听”、“感叹”和“发问”。 听你们的方法,叹你们的技术与进度,问你们难点的解决方案。 来者多数也是昨天才收到通知,来不及准备什么,也没理由准备什么,主要看看大领导的态度,把把风向,应该是“随便看看”,因此也不会问太为难的问题,继续一团和气。 “流程化管理,这个值得学习,一步步来,该是谁的事,谁负责。” “那次招标我也听说过,搞得不错,部里的人都经常谈起。” “把冀北的经验传授到全华北,这肯定是好事,但也有难点,万不可耽误生产与安全。” “争取按计划在年底完成,看你们成果了。” 一堆赞美与感叹传过来,巴干这才算踏实下来,看了看表,也差不多快到时间了,与旁边的赵文远轻声道:“老赵你中午能喝么?” 赵文远皱眉道:“中午……不太方便吧?” “打个预防,万一黄部长那边有雅兴呢?” “大可放心,大中午的,又是来这么近的单位,不会喝的。” “但愿吧。” 不知不觉,讨论到了十一点多,不少人都看起表来,琢磨着该吃饭了,思量起巴干会怎么招待。 张逸夫本人却忧心忡忡,这种交流考察活动,最多也就半天,局里也没什么好参观的东西,拖到午饭还没聊半点儿真事儿,莫不成你丫真的就是来“随便看看”的? …… 另一边,恒电的气氛也不怎么舒适,搞企业的必然比坐机关的要急迫。 “中午?中午就来?周进步亲自来?”向晓菲惊讶地望着吴强,“蓟京局给你的消息?” “对的。”吴强无奈地看了眼手表,“周进步带着安全检查的人,大概十二点半左右到吧,现在要不要通知下去?” “他.妈的,根本来不及啊!连口饭都不让吃?”向晓菲不计形象地爆了句粗口,一拳砸在桌子上,“没办法了,快通知,让下面人尽量快吃饭,尽快完成自查。”(未完待续……) 正文 402 进入正题 “向总,安全自查按计划是要在周末完成的。”吴强叹了口气道,“满打满算还有一个半小时……恐怕……” “这我当然知道,能做到什么地步就做到什么地步!”向晓菲咒骂道,“灭火器,禁烟标示,操作警告能添就添,再查一下厂房内的布置,有没有违禁品,也别违禁品了,能藏起来暂时没用的东西都藏起来,别让他们找到半点刺儿!” “好的,我去动员大家尽全力做。”吴强知道现在说什么也都白费,唯有争分夺秒。 向晓菲抱着脑袋坐在办公室中,拨打张逸夫办公室的电话,哪里有人接。 说好的高枕无忧呢?明明就是火烧眉毛吧! 蓟京局,周进步也在对秘书做着最后的安排。 “意思传达给安监了?” “说得很明白了,局长放心。” “嗯,我虽然出面,但很多话不方便由我来说,安监要仔细查,不放过任何安全隐患。”周进步眯着眼睛道,“也是时候让他们知道,谁该跟着谁走,是因为谁,他们才有的今天。” “局长说的是,得给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一个教训。” 周进步美滋滋笑着,突然心下微微一紧,情况都这样了,对面还没有任何服软的态度,难道真就指着银行那点可怜的贷款重建河山么?这个月终止委托,你要何年才能另辟蹊径?都这样了,对面依然没有任何服软与商量的态度传过来,未免太决然了。 实际上“撕逼”这种事,除了张逸夫这号人,体制内外基本很少有人干。如果蓟京局真的耍流氓提前中止了承包,确实够恒电吃一壶的。但蓟京局自己也不好受,这烂摊子又回来了,一百多口子又要大开支了。这类撕逼基本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就像国家之间外交的最终手段“战争”一样。谁都要倒霉,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99%的情况,这会儿都会杀出一个和事佬,请双方坐在一起谈谈,你让一步我让一步,握个手这事儿就过去了,大家也都不愿深撕,说两句好话就这么算了。 因此越大的事。越撕不起来,小孩子打架可以说出手就出手,大不了疼一下,脸肿两天,成年人打架就要考虑很多了,疼仅仅是最微不足道的,还有面子拘留和赔款,而到了国与国之间就更难撕了,苏联与美国冷战了几十年,有无数次核弹对轰的契机。最后不依然没有宣战,以苏联解体而收场了? 回到周进步与张逸夫之间,最近的一系列行为就相当于冷战。权力威慑,重要的不是要核平全世界,而是要让你知道,我比你牛逼,应该你过来低头叫大哥,你叫了大哥,咱怎么都好说。 可张逸夫就是不叫。 在整个冷战过程中,大多数冲突都是嗓子喊的,唯有一次是真刀真枪对上了。世界大战一触即发,也就是那次。让全世界知道了到底谁牛逼。 古巴导弹危机,苏联在古巴部署导弹进行核威慑。美国出动重军沿海封锁,检查一切船只,这已经够危机了,但在中间还出现了危机之中的危机。 最著名的一幕——美军要求苏军潜艇立刻浮出海面接受美国检查,否则开火。 作为国家军队,几乎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事情了。 开火的代价几乎等同于世界核平。 最后几分钟,不再是两家海军将帅之间的威慑,而是肯尼迪与赫鲁晓夫之间的威慑,两国意志全面且最终的威慑。 导弹已经互相锁定,最后一分钟,苏联潜艇不上来,美军就开火,肯尼迪当着全世界的面表达了这个态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个叫赫鲁晓夫的光头被逼到了全人类的审判台前。 最终,没人做出那个可怕的决定。 赫鲁晓夫下令潜艇浮出水面,经历了世界历史上最辉煌且耻辱的一次检查。 他成功地当着全世界面说了“肯哥我错了,我不搞了”。 当然,从事后结果来看,双方各让了一步,苏联放弃了古巴的导弹基地,美国也放弃了土耳其,谁都不亏。 但这种局面的对峙,已经不是利益上不亏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肯尼迪成为了美国历史上除了华盛顿以外最受人民喜爱的总统,赫鲁晓夫也成为了万年耸蛋,更重要的是,美国人的国家意志从苏联人的意志上碾压而去,团结果敢与不惜代价维护和平,完全碾压了内斗寡断与患得患失,这无疑为最终结局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回到眼前这个微不足道的战场,周进步认为自己就是那个肯尼迪,我在逼你就范,一旦我去检查,出了结果,就相当于开火了。 所以你张逸夫,是不是该低个头了呢?我现在已经不指望你怎样怎样了,低个头就可以了。 但现在张逸夫岂止是不低头,连起码的交流都完全没有。 周进步沉思之间,冲秘书那边问道:“对了……华北局节能办那边,没什么动静吧?” “今天黄部长去华北局考察节能工作,全局都在应付这件事。” “黄正辉……”周进步简单想了想,实在很难讲他和张逸夫能扯上关系,“你留意一下,确保黄部长走了,咱们这边再下定论。” 秘书有些摸不清头脑与逻辑,但还是应了。 周进步的想法很简单,得给张逸夫反应的时间吧? “去食堂简单吃两口吧。”周进步最后起身道,“吃完了出发。” …… 华北局会议室中,节能工作的探讨已接近尾声,大家的脑袋都没什么热情了,肚子则愈发活跃起来,都快十二点了,怎么领导还不提吃饭的事情? 也就在这个犯困难熬的时候,黄正辉亲口道出了一个不疼不痒的问题,丝毫没惊起什么波澜。 “小张啊,咱们也交流这么多了,我大概看了一下材料,工程很多,事无巨细,确实是在为了每降低0.1克而努力。”黄正辉随口笑道,“我就想问问,这里面有没有什么核心的大头,能够比较大程度降低煤耗的诀窍。” 旁人对这问题没什么感觉,张逸夫却是心下一震。(未完待续) 正文 403 准备出发 黄部长果然沉得住气,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来保持正常气氛,让所有人放松警惕接受“随便看看”这个事实。 面对类似的问题,张逸夫早有准备。 “黄部长,搞节能,都是一点一滴搞下来的,我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有什么捷径。”张逸夫故作苦恼状,冲左右道,“你们也帮我想想,看哪个环节降耗效果更显著一些。” 黄正辉眼睛一眯,想说什么,但还是暂时没提。 至于华北局这边,张逸夫都想不到的问题,他人自然更想不到,想到了也不敢开口,这是证明自己比张逸夫还高明么? 唯独一个人例外。 文天明稍微一思索道:“处长,换省煤器的工程,提高热效率明显,降耗应该比较多。” “哦,对对,省煤器。”张逸夫连忙说道,“小文你给领导汇报一下吧。” 文天明这便拿起材料,一五一十着重介绍起来,大概内容就是鼓吹h型鳍片省煤器的神奇,如何将省煤器效率翻倍,从而直接提高几个点的锅炉热效率。 黄正辉这边嘴角微微一扬,听过之后冲身旁的秦勇问道:“这种省煤器我听说过,国内也有几个大厂在用,但我记得只能进口,价格昂贵,但我刚刚听小秦汇报说采用的是国产设备,现在有国内厂家能生产了么?” 国强老师全程都在打酱油,不敢喧宾夺主,突然部长大人扔过来的一个话茬,就算是老师也要反应一下的了。 直接问对面不好么?问我? 秦勇混这么久,闻屁识意的功力自然要有,大脑飞速一过。很快答道:“我之前听说北方电院和一个制造厂共同研发了一款,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那个厂家叫什么来着……” “恒电。”文天明提醒道。 “对对。叫恒电,一个新厂。一上来就出了这个产品。”秦勇一个劲儿地点头,冲黄正辉那边介绍道,“这个产品还是有相当技术含量的,国内首创,直接降低了60%以上的采购成本。” “国内首创么?”黄正辉接着左右四望问道,“这么大的成果,怎么没人跟我提过。” 众人不免发愣,别说您不知道了。我们都不怎么知道。 秦勇识趣的笑答道:“黄部长没听过也正常,这是个民营企业,不在咱们系统内。” “民企?”黄正辉惊道,“要不说国家领导人高瞻远瞩呢,前一段的会上不是刚说过,开放市场,扶持民营企业,鼓励技术创新,同志们,眼前就是鲜明的例子啊!” 好么。把国家领导人都抬出来了,旁边的同志们只得纷纷应和,表示国家领导人就是牛逼。 “这企业在哪里?”黄正辉夹在中间冷不丁问道。 这件事秦勇就不该知道了。他转头冲对面问道:“在蓟京么,这个恒电?” “就在蓟京。”文天明很快答道,“其实也跟华北局有关系,他们承包了蓟京局下面的一个修造厂搞出的这个产品。” “就在蓟京局下面?”黄正辉再次惊道,“这个企业有意思,没想到节能工程中最关键的一环,出力的竟然是民营企业,还是在咱们系统内的厂子中开发出来的。” 对面文天明恭恭敬敬笑道:“黄部长,我跟那个企业也打过交道。确实不容易,刚起步的时候是连年亏损的厂子。一大批下岗职工,现在能咬牙完成省煤器的生产任务。着实不易。” “要不说中央精神总是先人一步,民营企业有拼劲儿。”黄正辉随即冲左右道,“感觉到了没有,市场开放后民营企业给咱们系统内厂子的压力?” “有压力才有动力么!”秦勇立刻附和道,“不过民企确实有我们值得学习借鉴的地方,这个恒电,在这种环境下能联合电院开发出这种产品,必然有独到之处,我看抽时间安排一下,大家去那里考察考察,学习学习,对我们自己的生产管理肯定是有帮助的。” “秦勇说得对,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肯低下头,看看民企是怎么做的,不能老觉得自己骨头硬,身子强。”黄正辉随即抬手一看表,“我看也别择日了,今天既然来了,就一口气看了,那个厂子远么?” 这句话是冲着巴干问的。 巴干整个人都不好了,但还是要满脸热情地答道:“不远,在东三环。” “半个小时的事儿么。”黄正辉立刻冲张逸夫那边道,“那这样,你们沟通一下,看看人家方不方便。” “行。” “那咱们,抓紧时间,先吃饭吧。”黄正辉这才摆了摆手,“简单在食堂吃两口就好了,下午还有任务,大家都别犯迷糊,要好好取经,准备好应对市场竞争。” 一堆人这才跟着黄正辉纷纷起身,收起了本子和笔,一路乐呵呵朝外走去。 张逸夫自己都纳闷,说了这一圈话怎么就兜到恒电上面来了?竟然还冠以取经之名。更无辜且摸不着头脑的是国强老师,作为完全的局外人,突然一堆话头都扔到了自己这一边,脑子不快点真的不知道怎么接。国强老师虽然依旧谈笑风生,但心下已经嘀咕起来,由于他并不知道恒电的困境,因此仅仅是能感觉到黄正辉在试图帮恒电,却说不清缘由,更不知道目的。 多数人也同国强老师一样迷茫,再动脑子也没意义,继续跟着随便看看就是了。 …… “你可来电话了!”向晓菲接到张逸夫电话的时候已经七窍生烟,“再有二十分钟周进步就要带着人来了,你不是说没事儿的么?” “哦?”张逸夫也是这才知道提前安全检查的消息,更夸张的是,周进步貌似是急了,竟然亲自出马? 娘娘啊,不会撞上吧? 真撞上的话…… 那就太好了! 不过撞上这事儿吧,怎么想都不太可能,人多嘴杂,黄正辉一行准备去二修厂的事情想必已经传开了,周进步不会再傻到撞上去。 想到这里,张逸夫抿了抿嘴,深觉可惜。 “你放心,没事。”张逸夫这便对着电话道,“老陈和贾天芸搬的救兵来了,一个小时之内到厂子,你准备一下,尤其让老常老陈准备一下,着重谈一谈研发成果。” “救兵?研发成果?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的妹妹呦……”张逸夫笑道,“电力部副部长就要去视察工作了!还不好好准备?” “副……副部长?!”向晓菲脑洞再大,也补不上现在这复杂的局面了。 “到时候千万别出娄子,黄正辉副部长,主管科技和计划,个子矮胖,单眼皮,千万别认错。”张逸夫不忘嘱咐这事儿。 “那……那……”向晓菲迷迷糊糊问道,“一会儿周进步他们来了,我们接不接待?这不撞上了?” “我估计他们压根儿不会来了。”张逸夫想象着那梦幻中的场景,“要真来了,假装接待一下吧,安排一个人跟门口盯着传话,主着黄部长这边伺候。” “啊?那要安全检查到一半,黄部长才来,我们就把周进步甩那里?” “甩。” “这……哥,这么点面子都不给啊?” “不给。”张逸夫哼笑道,“让他知道我老师的背景,姥姥的的能耐!” 午餐就在食堂吃了大锅饭,简单迅捷,全程张逸夫除了跟各种人陪聊外,也在同时关注着华北局内的各路人。 临时安排,说是要去恒电制造考察,而非二修厂,也就是说这件事跟局里几乎没什么关系,跟蓟京局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自己这边通知到恒电就好了。 这会儿,坐立不安,或者干脆消失片刻的人,想也不用想,必是给周进步传话的那个,为什么传话?因为他知道今天周进步出兵恒电的事情。 知道这个事情的人,恐怕就是已经、正在,或者打算阴自己的人。 张逸夫没想到,这个人非常快就暴露了,但不赖他,赖他秘书。 尹扬那竞走一般的行进速度,与“随便看看”,“随便吃两口”的整体氛围差距太大,三两次进出食堂,凑到巴干耳边说话,这简直太明显了。 张逸夫这边跟赵文远、秦勇同桌吃饭,那边见了这场景,已经心下寻思起来。 好啊老巴……琢磨什么呢这是……去恒电转一圈您老操什么心,着什么急呢? 微微一深想,张逸夫不由得失神片刻。 自己在局内,好歹也算个人物了,周进步混了这么久,好歹也有脑子了,难为自己之前,肯定要做起码的准备工作,搞清楚张逸夫这个人能不能惹,之前袁铁志都被搞成那样了,他自然也不会不知。 张逸夫一直以为,周进步之所以不避讳这些,敢去动恒电,不过是因为他手里掐着自己的根基,知道自己不敢乱搞。 但稍微往深了想一想,他至于这么拼么? 几乎全天下都知道自己与恒电的关系,周进步动手之前,去探探领导的意见,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巴干,不太可能不知道这事。 再多想想,张逸夫忽然回过味来。(未完待续) 正文 404 不受待见 这种时候,不妨换个立场来思考,假设自己是巴干。。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书*哈.哈^小^说.网] 小辫子握在张逸夫手里,面对一个处级干部都不是的下属,抬不起头来,心里肯定悲愤‘交’加,又急又气,但急也没用,气也没用,不敢动弹,这会儿……这会儿……若是张逸夫有事儿来求自己就好了。 周进步对恒电有想法,逻辑上来讲张逸夫第一个该用的手段就是巴干,找老巴换个人情,里外里一‘交’换,这事儿不就过去了? 可谁知张逸夫脑子太轴,根本没考虑这最简单的方法,反而跳出来了一个陈延睿,绕了一大圈让这事儿跟贾姥姥扯上了关系,姥姥人虽不在这里了,心却一直在。 因此张逸夫对巴干的态度,只是不希望他刻意难为自己罢了,现在看来跟巴干那些话是画蛇添足了,反倒让他不得不暗中使劲儿。 “逸夫,都安排好了?”秦勇的问话打断了张逸夫的思绪。 “安排好了秦司长。”张逸夫点了点头,“恒电那边今天要迎接蓟京局的安全检查,眼下还是紧着黄部长吧。” “今天?安全检查?”秦勇眼睛一眯,琢磨起来,“恒电不生产什么高危产品吧?” “没有,主要就是省煤器。” “嗯……” 张逸夫接着说道:“我等黄部长那边吃完以后。过去请示一下这事。” “不用了,我说吧。”秦勇一笑,拿起餐盘道,“去,肯定是要去的,咱们考察跟安全检查又不冲突。你们慢慢吃,我先过去说一下。” “那多谢秦司长了。”张逸夫也一乐,国强老师真是‘胸’有成竹啊。 这边默默吃饭的赵文远好像也嗅出了某种味道,淡然说道:“逸夫,节能工程是大头,领导越关注,你越要小心,出了娄子,可就成笑话了。不仅笑你,领导也会被笑。” “是。”张逸夫连连点头,远的告诫,他肯定是觉得自己最近不踏实了,没办法,踏实不下来。 …… 午后,蓟京局的检查车队进了二修厂的院子,领头的自然是周进步。后面跟着管生产和安监的一溜干部,还包括总厂的几个专业安监干部。其中竟然还有麻将厂长刘顺发! 别人都还好,唯有吴强见了这一溜人,心中暗自发颤,在这大热天气里,愣是让他憋出了一身冷汗,这并非是愤恨或者不服什么的。吴强没什么好不服的,这只是一种本能的恐惧,这些人太会整了,吴强跟他们不是一个物种,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勤恳种地的农夫,这些人却是横行无忌的贼寇,之前一次次的惨痛经历告诉吴强,自己毫无反击之力。 这时,向晓菲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吴强手背上。 向晓菲太了解吴强了,一个略显自闭老实过头的中年宅,虽然这是蓟京局的大场面,但对于吴强来说,他的境况就跟一个被霸道孩子欺负的内向孩子一样,刘顺发或者周进步单拿出来,也许都欺负不了吴强,但这些人懂得抱团凑在一起,吴强却不懂得,所以被欺负的总是他。 向晓菲像安慰孩子一样柔声道:“没事的,你现在或者将来都是恒电的人,不用怕他们。” 听了这话,吴强感受到了一种坚实的后盾,说不清更像母亲还是班主任,40岁的大男人竟然被20多岁的姑娘这么安慰,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的向总。” “撑不住你就先回避,他们查出什么,查成什么样子都没你的责任,心里别有负担。” 其实向晓菲此前给了吴强不少压力,让他事无巨细地安排自查,可事到临头,反倒放开了一切。 吴强自己却没这么容易放开:“怎么可能,我是管实际生产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别理他们。”向晓菲用一句与她实际文化程度不符的言语结束了谈话,而后热情地迎上了蓟京局一行,“跪多时了,周局长。” “嗯……”周进步沉然应了一声,而后应付‘性’地随意握了下手,一眼便看到了后面的吴强,继而笑道,“吴厂长在这里发挥得不错么,原先也没见你这么积极。” 所谓被欺负的孩子,就是谁都可以欺负,打一拳踹一脚都没个屁放,这就是吴强此前一直一直以来的角‘色’。 本来许久没有出现过的感觉再次涌上了吴强的心头,他颤声答道:“局长……过奖了。” “不过,不过。”周进步大笑着冲左右道,“还是人家向总会用人,顺发你多学着点。” “是,是,局长说的是。”刘顺发嘻嘻哈哈道,“咱们安全检查之余,不就是来学习的么?向总手段多,我早见识过,今儿可不会白来。” 好么,周进步两来句恶心话也就罢了,你这打麻将的还蹬鼻子上脸了? 曾经在一线炼狱级商界打拼多年的向晓菲,最瞧不上的就是这些油舌头,屁本事没有,就会挑事儿,如今有了张逸夫那边的准信儿,向晓菲也没打算再忍气吞声下去。 打过臭流氓,斗过老‘毛’子,能背着皮货满街卖,也担得起百万厂长,这才是现在的向晓菲,还轮不到一个麻将都打不好的臭油条来埋汰。 只见向晓菲掩面一笑:“刘厂长想学打麻将还是管厂子啊?明的技巧我可以倾囊相授,论到耍老千,还得你教我。” 这会儿周围少说一二十人,要么是局里的干部要么是厂里的领导,一堆人听了这突如其来的讽刺都浑身寒了一下,甚至有人惊得张开嘴。 疯了? 这么说话? 就连刘顺发都许久没反应过来,麻将的事情,比自己官大的干部偶尔开个玩笑也就罢了,向晓菲怎敢直接放到台面上来提? 周进步心下自然也是惊怒‘交’加,半年多前还对自己点头哈腰的臭丫头,谁给她的能耐? “看来向总准备得相当充分呀。”周进步不在这个话题上多扯,一摆手道,“言归正传,先检查安全。” 众人纷纷称是,跟在周进步后面,一路踏向厂房,颇有些砸场子的味道。 向晓菲和吴强在后面远远跟着,向晓菲小声冲吴强笑道:“你看,骂了他们一顿,不也没事儿么?” “……向总,明着是没事儿,暗着……” “别急,咱们也有损招儿。”向晓菲呵呵一乐。 看样子,黄正辉要来的事情,怕是没及时通知到周进步,时间上刚好错开了,倘若周进步这边态度稍微好一些,向晓菲还会告知他们部长大人的队伍就要到了,避免尴尬,现在看来,这事儿也不用说了,等着瞧吧。 一进主厂房,刚好撞见常思平领着人在做省煤器焊接的改进试验,这其实是为了迎接黄正辉而做准备,却先撞见周进步了。 向晓菲抢先一步凑上前去,跟老常低语道:“这就是周进步,不用给他好脸,好好准备一会儿黄部长的考察。” “哦……”老常微微一抬头,眯眼瞧着正在走来的周进步。 孙贼诶就是你啊!就是你要让老爷子我背债晚节不保的啊! 他也不理周进步,冲周围吩咐道:“准备好肋片,按照调整为25°角焊接,给电流别超过300安。” 周进步一行这会儿也凑上前去,常思平这种人物来到恒电的事他确实也听说了,这号人还是不该惹的,周进步笑道:“这位就是常思平常教授吧?” 常思平心下一哼,本想答——是你爷爷我。 但依他的身份肯定不能来这套的,便干脆头也不回地说道:“在准备试验,等会再聊。” 周围几个工人都是原二修厂的人,见曾经的顶天儿上司来了,本来准备放下手中事问声好的,而这会儿见老常这态度,再看看向晓菲一副装聋作哑的态度,当即也不好出头儿问好了,只顾继续做手中的事情。 就这么沉默了小二十秒,周进步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了。 有必要这么不给我面子么?商量好了? 好歹是一届局长,面子上实在过不去了。 还是刘顺发马屁功力更强一些,这会儿抢上前帮大哥解围:“这边试验停一下,没看见我们要安全检查了么?” “检查?”老常一吹须,一瞪眼,回身冲向晓菲道,“你没通知啊?” “临时安排的,常总。”向晓菲不好意思地说道。 “有文件么?有文儿么?有手续么?”常思平哼了一声,“我们这里搞研发呢,不能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要停,不见官方文件我不停。” 常思平话罢,也不等向晓菲答话,继续该干嘛干嘛,指挥工人准备试验。 这下刘顺发也哑了,这恒电都是什么人啊?m--87286+dsuaahhh+29552402--> 正文 405 大将出马 这种时候,不妨换个立场来思考,假设自己是巴干。。 更新好快。 小辫子握在张逸夫手里,面对一个处级干部都不是的下属,抬不起头来,心里肯定悲愤‘交’加,又急又气,但急也没用,气也没用,不敢动弹,这会儿……这会儿……若是张逸夫有事儿来求自己就好了。 周进步对恒电有想法,逻辑上来讲张逸夫第一个该用的手段就是巴干,找老巴换个人情,里外里一‘交’换,这事儿不就过去了? 可谁知张逸夫脑子太轴,根本没考虑这最简单的方法,反而跳出来了一个陈延睿,绕了一大圈让这事儿跟贾姥姥扯上了关系,姥姥人虽不在这里了,心却一直在。 实际上,张逸夫根本就没握着巴干什么小辫子,那是纪检的事情,纪检的考虑,自己也从没想过要扳倒巴干这个级别的干部,扳袁铁志一是借着贾姥姥的神威,二来此人多行不义,人神共愤,张逸夫实则是顺势而为。可跟巴干之间是另一码事了,一个连处长都不是的小子想耍手段扳倒局长,这不疯了么?上面领导看着张逸夫有点儿本事就开始越级‘乱’咬了,谁还敢留他? 因此张逸夫对巴干的态度,只是不希望他刻意难为自己罢了,现在看来跟巴干那些话是画蛇添足了,反倒让他不得不暗中使劲儿。 “逸夫,都安排好了?”秦勇的问话打断了张逸夫的思绪。 “安排好了秦司长。”张逸夫点了点头,“恒电那边今天要迎接蓟京局的安全检查,眼下还是紧着黄部长吧。” “今天?安全检查?”秦勇眼睛一眯,琢磨起来,“恒电不生产什么高危产品吧?” “没有,主要就是省煤器。” “嗯……” 张逸夫接着说道:“我等黄部长那边吃完以后。过去请示一下这事。” “不用了,我说吧。”秦勇一笑,拿起餐盘道,“去,肯定是要去的,咱们考察跟安全检查又不冲突。你们慢慢吃,我先过去说一下。” “那多谢秦司长了。”张逸夫也一乐,国强老师真是‘胸’有成竹啊。 这边默默吃饭的赵文远好像也嗅出了某种味道,淡然说道:“逸夫,节能工程是大头,领导越关注,你越要小心,出了娄子,可就成笑话了。不仅笑你,领导也会被笑。” “是。”张逸夫连连点头,远的告诫,他肯定是觉得自己最近不踏实了,没办法,踏实不下来。 …… 午后,蓟京局的检查车队进了二修厂的院子,领头的自然是周进步。后面跟着管生产和安监的一溜干部,还包括总厂的几个专业安监干部。其中竟然还有麻将厂长刘顺发! 别人都还好,唯有吴强见了这一溜人,心中暗自发颤,在这大热天气里,愣是让他憋出了一身冷汗,这并非是愤恨或者不服什么的。吴强没什么好不服的,这只是一种本能的恐惧,这些人太会整了,吴强跟他们不是一个物种,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勤恳种地的农夫,这些人却是横行无忌的贼寇,之前一次次的惨痛经历告诉吴强,自己毫无反击之力。 这时,向晓菲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吴强手背上。 向晓菲太了解吴强了,一个略显自闭老实过头的中年宅,虽然这是蓟京局的大场面,但对于吴强来说,他的境况就跟一个被霸道孩子欺负的内向孩子一样,刘顺发或者周进步单拿出来,也许都欺负不了吴强,但这些人懂得抱团凑在一起,吴强却不懂得,所以被欺负的总是他。 向晓菲像安慰孩子一样柔声道:“没事的,你现在或者将来都是恒电的人,不用怕他们。” 听了这话,吴强感受到了一种坚实的后盾,说不清更像母亲还是班主任,40岁的大男人竟然被20多岁的姑娘这么安慰,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的向总。” “撑不住你就先回避,他们查出什么,查成什么样子都没你的责任,心里别有负担。” 其实向晓菲此前给了吴强不少压力,让他事无巨细地安排自查,可事到临头,反倒放开了一切。 吴强自己却没这么容易放开:“怎么可能,我是管实际生产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别理他们。”向晓菲用一句与她实际文化程度不符的言语结束了谈话,而后热情地迎上了蓟京局一行,“跪多时了,周局长。” “嗯……”周进步沉然应了一声,而后应付‘性’地随意握了下手,一眼便看到了后面的吴强,继而笑道,“吴厂长在这里发挥得不错么,原先也没见你这么积极。” 所谓被欺负的孩子,就是谁都可以欺负,打一拳踹一脚都没个屁放,这就是吴强此前一直一直以来的角‘色’。 本来许久没有出现过的感觉再次涌上了吴强的心头,他颤声答道:“局长……过奖了。” “不过,不过。”周进步大笑着冲左右道,“还是人家向总会用人,顺发你多学着点。” “是,是,局长说的是。”刘顺发嘻嘻哈哈道,“咱们安全检查之余,不就是来学习的么?向总手段多,我早见识过,今儿可不会白来。” 好么,周进步两来句恶心话也就罢了,你这打麻将的还蹬鼻子上脸了? 曾经在一线炼狱级商界打拼多年的向晓菲,最瞧不上的就是这些油舌头,屁本事没有,就会挑事儿,如今有了张逸夫那边的准信儿,向晓菲也没打算再忍气吞声下去。 打过臭流氓,斗过老‘毛’子,能背着皮货满街卖,也担得起百万厂长,这才是现在的向晓菲,还轮不到一个麻将都打不好的臭油条来埋汰。 只见向晓菲掩面一笑:“刘厂长想学打麻将还是管厂子啊?明的技巧我可以倾囊相授,论到耍老千,还得你教我。” 这会儿周围少说一二十人,要么是局里的干部要么是厂里的领导,一堆人听了这突如其来的讽刺都浑身寒了一下,甚至有人惊得张开嘴。 疯了? 这么说话? 就连刘顺发都许久没反应过来,麻将的事情,比自己官大的干部偶尔开个玩笑也就罢了,向晓菲怎敢直接放到台面上来提? 周进步心下自然也是惊怒‘交’加,半年多前还对自己点头哈腰的臭丫头,谁给她的能耐? “看来向总准备得相当充分呀。”周进步不在这个话题上多扯,一摆手道,“言归正传,先检查安全。” 众人纷纷称是,跟在周进步后面,一路踏向厂房,颇有些砸场子的味道。 向晓菲和吴强在后面远远跟着,向晓菲小声冲吴强笑道:“你看,骂了他们一顿,不也没事儿么?” “……向总,明着是没事儿,暗着……” “别急,咱们也有损招儿。”向晓菲呵呵一乐。 看样子,黄正辉要来的事情,怕是没及时通知到周进步,时间上刚好错开了,倘若周进步这边态度稍微好一些,向晓菲还会告知他们部长大人的队伍就要到了,避免尴尬,现在看来,这事儿也不用说了,等着瞧吧。 一进主厂房,刚好撞见常思平领着人在做省煤器焊接的改进试验,这其实是为了迎接黄正辉而做准备,却先撞见周进步了。 向晓菲抢先一步凑上前去,跟老常低语道:“这就是周进步,不用给他好脸,好好准备一会儿黄部长的考察。” “哦……”老常微微一抬头,眯眼瞧着正在走来的周进步。 孙贼诶就是你啊!就是你要让老爷子我背债晚节不保的啊! 他也不理周进步,冲周围吩咐道:“准备好肋片,按照调整为25°角焊接,给电流别超过300安。” 周进步一行这会儿也凑上前去,常思平这种人物来到恒电的事他确实也听说了,这号人还是不该惹的,周进步笑道:“这位就是常思平常教授吧?” 常思平心下一哼,本想答——是你爷爷我。 但依他的身份肯定不能来这套的,便干脆头也不回地说道:“在准备试验,等会再聊。” 周围几个工人都是原二修厂的人,见曾经的顶天儿上司来了,本来准备放下手中事问声好的,而这会儿见老常这态度,再看看向晓菲一副装聋作哑的态度,当即也不好出头儿问好了,只顾继续做手中的事情。 就这么沉默了小二十秒,周进步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了。 有必要这么不给我面子么?商量好了? 好歹是一届局长,面子上实在过不去了。 还是刘顺发马屁功力更强一些,这会儿抢上前帮大哥解围:“这边试验停一下,没看见我们要安全检查了么?” “检查?”老常一吹须,一瞪眼,回身冲向晓菲道,“你没通知啊?” “临时安排的,常总。”向晓菲不好意思地说道。 “有文件么?有文儿么?有手续么?”常思平哼了一声,“我们这里搞研发呢,不能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要停,不见官方文件我不停。” 常思平话罢,也不等向晓菲答话,继续该干嘛干嘛,指挥工人准备试验。 这下刘顺发也哑了,这恒电都是什么人啊?p ...q--87286+dsuaahhh+29552413--> 正文 406 寒气 试验需要的时间还长,剩下的都是枯燥的重复,秦勇是懂行的,伺机建议:“部长,时间有限,厂子还大,咱们先去看看其它地方?” “走,走。”黄正辉笑道,“别打扰常教授了,咱们走就好了。” 于是一堆人小心翼翼地转身往外走去,不敢打扰到聚精会神指挥试验的常思平。 一行人一转身,突然撞见了一个穿着t恤的小伙子,远远拿纸笔记录着什么,好像还在数着这边的人头。 恒电的人都是穿着工服的,那个显然不是恒电的人,但同时又肯定不是部里一行的人。 <↙,≧anshub≮a.br 小伙子嘴里傻乎乎地数着数,手上记个不停,这让每个人都不太自在,跟众人撞上了,也只是小小退了一步,继续记录。 向晓菲第一时间过去问道:“你哪位?” “我蓟京局安监的,来安全检查的,你忘了?”小伙子瞪着眼睛道。 向晓菲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貌似是安全检查队伍中的一员,已经开始自由巡检了?宋小妮怎么看的人? “你们,都没按要求带安全帽。”小伙子显然没意识到来者何人,神气地点了点自己的同样也没带安全帽的脑袋,“这是违反安全规定的。” 此言一出,暑气尽去,寒意逼来…… 二修厂虽并非多么要紧的单位,但确实也有厂房安全帽的规定,只是规定这种东西总是因人而异的,比如会议室不让抽烟的规定,领导抽了那就是抽了。 至于眼下的考察,向晓菲根本没功夫准备那么多顶帽子,想必黄正辉等人也没兴趣带那种塑料小黄帽。 这种时候。巴干第一个慌了,抢上前去推了小伙子一把:“你先出去,这是领导考察队伍。” “考察?”小伙子显然没闹清状况,本着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的态度丝毫不让,“领导考察就可以违反规定了?” 巴干登时就急了,他被张逸夫这号人压着也就罢了。如今这个蓟京局毛都不是的屁孩子也来这套?但他又不敢当着部长的面发火,只有压着嗓子道:“检查先让一让,这是……” “没事,没事,严把安全关是对的,蓟京局的同志很负责么?”黄正辉那边却呵呵一笑,“厂房也看完了,咱们先出去吧。” 众人这才跟着一顿哈哈糊弄过了这个尴尬,一起涌了出去。 巴干指着蓟京局的小伙子。半天愣是不知道骂点什么,只得对左右吩咐一通,赶紧陪同领导出厂房。 出了厂房,陈延睿借机道:“黄部长,厂房比较吵,不如去那边自动化实验室看看,我们刚搭建的。” “在搞自动化?”黄正辉微微动容,胃口够大的啊。 “还只是微机保护方面。” “既然陈教授都请了。不去看看,说不过去。”黄正辉很快摆了摆手。让陈延睿带路。 一行人瞬间忘记了之前的尴尬,一路走到了实验楼前。 巴干这边已经心里发慌,也搞不清楚周进步到底走了没走。 众人上楼,来到实验室门前,还没来得及进去,便听到了里面的呵斥声。 周进步、刘顺发以及两位安监人员皆在房内。惹不起常思平陈延睿,还惹不起这里的小年轻么?此时刘顺发正指着负责人常江的鼻子开骂:“这个线可以这么排么?懂不懂安全知识?这是大问题!” “这些都是弱电,负责数据传送,电源线路都是包起来的。”常江尽力解释道,“我们实验室排布时刻都要变动。这些传输线都是随时搭的,不可能把这些弱电都包起来。” “弱电就不是电了?弱电就可以随便乱接了?”刘顺发趾高气扬地冲安监员道,“这些都给我记下来,太不重视安全了!” 外面巴干听到这话,顿时七窍生烟。 这么长时间,他早就看明白了黄正辉的意思,这是钦差大人不远万里给恒电送金马甲了!怎么周进步还没收到消息?让这么不懂事儿的人当着部长闹? 巴干身子虽然略显臃肿,可这会三两步抢上前去却非常迅捷,这便要推门制止。 却见黄正辉轻轻一抬手:“等等。” 这一句等等,立刻浇灭了巴干心中的那团火。 旁人听着,也充满了一种阴森的味道…… 屋内人自然不知道外面聚集了这些大哥级的听客,只顾着撒野。 常江也不是什么软柿子,抬了抬眼镜说道:“微机方面的安全规章去年才出来,都是针对电厂、电网等大型设备的,我们是民营企业,实验室布置上……” 没等他说完,刘顺发这边便破口大骂,他也是被损多了,你们主子不是不在么?那就对不起了,我得帮着周局长一起撒撒气:“民营企业?你们占着我局的厂子,还妄谈民营企业?你们向总呢?叫她过来好好说道说道!” 周进步在旁站着微微哼笑,身边就是要有个刘顺发这样的人,敢于帮着自己说出这种有损体面的话。 “领导考察,向总去陪同了。”常江自然也得到了黄正辉已来的消息,学术世家出身,当过电科院干部的他,此时自然完全不惧一个不学无术的小破厂长,“这位同志,我是搞研发的,不碰公关上面的事情,你们突然性的安全检查,虽然耽误我们工作,但我们配合了,现在这么刻意为难就没意思了吧?你也是干部,能不能收敛一下言行?” “你们恒电这种态度,让我们怎么有好态度?”刘顺发怒不可遏的样子,冲周进步到,“周局长你看看,恒电这帮人在咱们的厂子里挣了几个钱,真当自己是大爷了?” “哼……”周进步沉哼一声,“把问题都好好记录一下,等向晓菲陪完所谓的领导,一起来谈。” 显然,周进步根本不相信有什么鸟领导要来,他只认为恒电是用这个由头儿来甩开自己,怠慢自己罢了。确实,一个名气平平的民企,哪个领导闲的没事儿来这里?再说了,一般领导考察都是要提前安排的,一大早九点到,午饭后走,哪有午饭时间来的,真当老子不懂行情?(未完待续……) 正文 407 圆满 正此时,门终于开了,又是一股滔天的寒气逼了进来。 黄正辉陈延睿为首,双双面无表情地走进实验室,秦勇在左,巴干在右,后面还有一干领导干部,张逸夫向晓菲什么的完全淹没在了里面。 一堆人像神仙一样从天而降,周进步呆呆望着突然出现的队伍,立刻就痴了。 不是傻了愣了,是痴了,露出了那种痴呆儿童的表情。 做梦呢吧? 尽管巴干一个劲儿地做表情让周进步滚蛋,但周进步的思维已经短路,就像晚上偷偷去网吧被爹抓了个现行的孩子一样。 “是咱们……打扰人家安全检查了吧?”黄正辉突然发话了,朝着旁边的秦勇冷冷问道。 秦勇这个烦啊,怎么什么鸟话头都找自己接,很累的你懂不懂? “算不上黄部长。”秦勇大概扫了一眼对面的阵容后说道,“他们没携带安全检查该有的器具设备,手里也没拿着正规的扣分表格,这谈不上是检查,只能说随便看看。” 黄正辉顿了两秒,又望向了满屋子确实有些杂乱的接线:“站在安监的方面来说,布线确实有些杂乱,但对于搭建中的实验室而言,这也算不上违规吧?” “是的黄部长。”常江那边立刻恭恭敬敬答道,“电科院的临时实验室也是这样的。” “你看。”黄正辉随即笑道,“查别人之前,我们看来先要检讨检讨自己了,微机这东西我们上面的规范都还没成熟,这个检查队伍,倒是帮我们解决难题了。” 最后。黄正辉说出了最可怕的一句话,他面带微笑望向周进步等人,而后轻描淡写地问道:“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尿意。周进步等人现在充满了尿意,胯下绷起了劲儿。 黄正辉肯定知道他们是哪个单位的。 见这几人愣在原地不知答话。常江决定帮朋友一把,立刻说道:“这位是蓟京供电局的周进步局长,其他是随同安监人员。” 黄正辉点了点头,笑道:“周局长做得好,安全检查都亲历亲为,防微杜渐。秦勇,你可得多学习,人家连承包出去的厂子都亲自来检查。” 秦勇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别老扯我出来成不? “一定学习。”秦勇只得帮个腔了。 周进步这会儿终于咽了口吐沫,能说出话了,虽然平时离部长太远没交谈过,但他混了这么久了,绝对得认识黄部长了:“黄部长,我不知道……” “没事,没事,安全第一,你们继续。”黄正辉又是惬意一笑,而后冲陈延睿道。“陈教授,介绍一下?” “好。”陈延睿就此开始侃侃而谈,“我们这个实验室已经搭建两个多月了。现在配置了基础网络,用以模拟载波通信环境,黄部长请看,这是研发中的电网微机保护软件核心……” 一行人没再理会周进步他们,就这么跟着陈延睿的思路参观起来。 周进步等人还愣在原地,巴干找机会过来使劲杵了他一下,他这才带着刘顺发等人狼狈而逃。 出了实验室,几人惊魂未定,正好撞见了由于人太多。干脆就没进机房的向晓菲和吴强。 “哎呦,查完了?”向晓菲见了几人的表情。立刻就笑了起来。 “你……”周进步沉着脸憋着尿质问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告诉了啊。有领导来考察。”向晓菲无辜地回话道。 “……”周进步脸一沉,终于搞明白了,合起伙儿来让自己难堪么? 但那又怎样?眼下的局势,他还敢再拽着向晓菲死抠安全么? 部长大人,突出一个“大”字。 恒电小厂,突出一个“小”字。 这种大人物突然来小厂考察,外加巴干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怪不得……怪不得恒电有恃无恐,竟然已经搬动了这种大人物…… 周进步脑袋一沉,再无半分说话的余地,只得冲左右道:“走。” “要走?”向晓菲赶紧找到了更加无辜,随着大流进出的宋小妮,“小妮你送送。” “不必。”周进步脸一沉,不再多言,抬腿要走。 这会儿,只见张逸夫从实验室出来,轻声叫住了周进步:“周局长您这边等等,黄部长说一会儿一起开个会,你们也来。” “…………” 周进步就这么度过了六神无主的一个多小时。 要说这次黄正辉带队参观也算非常细致了,在华北局考察也就呆了半天,竟然也几乎在恒电参观了半天,快四点钟才进入了会议室,进行友好交流,周进步被迫出席。 会议议程自然还是那套,常思平汇报技术成果,陈延睿汇报研发进度,向晓菲扯两句管理经验,大家随意记两笔就当是学习了,谁都知道,最后黄正辉的发言才是重点。 千呼万唤始出来,眼看就要5点下班了,黄正辉终于发言了。 “这次呐,我相信大家还是收获很多的,至少对我本人而言是如此。”黄正辉出席过太多这种场面了,这会儿完全不用动脑子就能侃侃而谈,“同志们,半年的时间,恒电就已经研发出了我们几十年没有攻克的难题,搞出了不亚于欧美一流的专利产品,他们的技术,他们的人才,固然值得肯定,但我认为,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精神。” “省煤器的事情,今天也听过了不少,太细的我算不清楚,从最简单的地方看,随着恒电这个产品的投产,能缩减多少设备采购成本,节约多少能源成本,这大家心里都有数吧?” 众人纷纷点头,但其实没几个人心里有数。 “从狭隘的角度来看,随着更多像恒电这样的民营企业出现,我们本系统内的企业,日子固然会没以前那么好过,这种担忧是很正常的。”黄正辉这次不把话头扔给秦勇了,自己扛了起来,“但从宏观上来看,恒电这种企业无疑有着更多的能动力,更大的拼劲儿,真正做出来的产品,是惠及全行业,带动全系统共同发展的,这正应和了中央领导人在前一段时间的讲话,让各行各业市场活跃起来,带动……” 黄正辉也不知道是记性好还是一字一句的背过,竟然将新闻联播里的那种话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拍了一个遥远的马屁,又扣上了题。 “……所以说恒电这样的企业,既是对手,又是朋友,我们既要竞争、学习,又要鼓励。” 掌声中,黄正辉完成了这席漂亮的发言,张逸夫到现在都在琢磨他兜圈子的技巧,怎么就把“恒电我罩了”五个字说得如此天花乱坠,如此伟岸正义,如此有理有据。 大的精神说完了,掌声过后,黄正辉望着秦勇微笑。 秦勇心下叹了口气,好吧,我就知道我是逃不过去的。 “黄部长说得很全面了,就生产工作而言,我稍微谈几个细节。”秦勇只得大方说道,“首先黄部长说的境界很高,思想也很高,在坐同志可能一时之间不能理解透,我画蛇添足补两句,落实到咱们的生产工作中来。” “首先,我们要像黄部长那样,不仅看见眼前的小局,更要看见全系统,乃至国家的大局,我们要解放思想,肯定民营企业的能力与实力,肯定他们为系统做出的贡献,我们一起相互促进,相互竞争,相互哺育,共同进步。对于像恒电这样成果明显,研发能力强大的企业,我们要以鼓励、学习的态度来面对,共创大局;而不是警惕,防范或者眼红,把自己困在死胡同里。比如今天蓟京局同志的安全检查,本意是来确定安全规范落实的,但把自己摆的太高,到最后给人的感觉,却成了为难与刁难,诚然,安全问题再多严厉的警告都不为过。但要注意,我们不该以权力当工具,更不该以纪律当手段,希望将来,我们能够更理性、开放、包容地面对类似事情,不要过犹不及。” 国强老师微笑着,温柔地用语言抽了周进步一嘴巴,这让黄正辉十分满意,你小子帮我扣题了,不错。黄正辉把简单的事情提到了中央思想的高度,国强老师又把事情落实到了眼前事情的实际之处,一涨一落,水平尽显,意思也说得很明白了。 这会儿的周进步脸色都已经要炸了,也无从辩解,不敢辩解。 “黄部长,秦司长说的是。”巴干抢在第一个表态道,“这个精神,我们华北局也会落实下去,多多鼓励恒电这样的企业,安全第一,创新第二。” 黄正辉笑着点头道:“嗯,当然这个鼓励,还是要有个尺度的,一切根据中央指导思想走,不要走过头,也不要不走。” 随行的另外几位司长局长也纷纷表态“支持”、“鼓励”。 “愉快”的气氛中,考察完满结束。 最后临别握手的时候,陈延睿随口客气道:“那边餐厅已经订好了,不知道黄部长方不方便……”(未完待续) 正文 408 来的麻烦,走得轻松 到了饭点儿,肯定是要客气一下的,谁都认为依黄正辉的身份,能做到这步已经到头儿了,不太可能赏脸接受一个民营企业的晚宴邀请。 然而黄正辉却大笑道:“陈老师的邀请,怎能拒绝?毕业的时候都没吃成饭,这顿我肯定得补回来!” 旁人闻言一惊,堂堂部长,真的接受一个企业的邀请么? 等等,黄正辉应的,好像是他大学老师的邀请,听起来也理所应当…… 那么其他人这会儿就不敢说话了,我们是跟着去呢,还是主动告退呢? “大家都来吧,折腾了一天,中午也没来得及好好吃两口。”黄正辉大方冲左右说道,同时也不忘瞥向远处的周进步,“蓟京局的也来,辛苦检查了半天。” “……”周进步已经要抓狂了,看来您老人家是记死我了。 黄正辉秉承着要么不罩,要么就罩到底的决心,硬是拉着所有人接受了恒电的晚宴。恒电这边也急得要死,本来只是随便跟附近的饭店打了个招呼说可能要吃,万没想到这么多领导真的就来应邀了,情急之下赶紧召集了厂子里最能喝的一批人,如此级别的招待一辈子也没几次,一定要用上好的酒,怕买到假的,怎么办? 外援博哥再次出马,把酒的事情包了,声称能搞到大量特供。 紧张忙碌之间,众人奔赴最后的战场,忙了一天了,中午就吃了两口,倒也是真的饿了渴了,该来这么一顿大餐。 今天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突如其来,让人觉得人生充满了惊喜。黄正辉秦勇两位大哥已经如此帮忙了,张逸夫虽然无法直面感谢,但敬酒什么的是绝对少不了的了。 主桌儿上黄正辉一直拉着陈延睿。无时无刻不在表现“我是在跟老师喝酒,而非跟企业喝酒”的景象。秦勇没的拉了,好吧,跟企业喝酒这种事也交给我了,我认…… 向晓菲地位实在够不着跟黄部长太多碰杯,这边国强老师倒是当仁不让,外加国强老师么,本来就是位老帅哥了,她便一杯又一杯。一杯又一杯…… 主桌气氛一起来,其它桌子也不必再避讳,外加这次恒电真的是拼了老本儿不知从哪里搞来了最好的酒,大家有的没的都得来一杯。 张逸夫敬过几位大领导后,便也没凑那热闹,跟自己办公室几人凑在一桌吃吃喝喝,也算快活。 只是秦玥……越来越不爽。 “那个向晓菲……这么灌我爸是什么意思啊?”秦玥一直关注着自己的老爹,现在老爹已经满面红光,不知道莫名其妙喝了多少,“他也是。见到一个年轻女的就来劲了……给多少喝多少。” 张逸夫在旁边喝着可乐大笑道:“天要下雨,爹要嫁人,你就别管了。” “他敢?!!”秦玥立刻就来劲了。“不行,逸夫你过去把他俩拆开!!!” 对秦玥来说,世界上简直没有什么,比亲爹带回来一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后娘回来更可怕的事情了,老远看着向晓菲勾人的眼神,秦玥已经要炸了。 张逸夫见秦玥生气的样子,又是忍不住大笑道:“哎呀,我开玩笑的,秦司长和向晓菲肯定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偶尔开心喝两杯而已,你思想太肮脏。” 话罢。他拉来文天明:“来来,你陪你玥姐走一杯。” “我……”文天明看着秦玥要吃人的眼神。赶紧缩了回去。 玩笑间,一个大煞风景的人出现了。 “哎呦!张处长,我敬您一杯啊!”刘顺发竟然还在,他端着酒杯舔着脸过来,极其自然地敬酒。 “不敢,我敬你。”张逸夫连忙举杯起身对笑道,“刘厂长业务广啊,连安监都沾了。” “呵呵,我就是凑热闹的,你可千万别拿我当个人物!”刘顺发也当真不要脸,闷头喝过酒后说道,“要我说,这个恒电不简单,就该跟部长说的似的,好好鼓励,惠及全行业!” “对对,部长说得没错。” “我们这蓟京局,也算是在惠及全行业的过程中,出了一份力啊。”刘顺发随口笑道。 “对,少不了蓟京局。”张逸夫跟着笑道。 “是啊!”刘顺发立刻有了主意,“走走,咱们一起敬周局长一杯去!” 张逸夫脑子一转,也不推辞,拿起酒瓶道:“该敬。” 一路过去,周进步跟几位安监的人坐在桌前,杯中早已倒满了酒,见张逸夫来了,立刻笑盈盈地拿起酒杯。 很明显了,周进步不敢再玩下去了,可他的身份主动敬张逸夫酒又不好,这才让刘顺发出马,引张逸夫过来敬。 这种面子,张逸夫该给还是要给的,跟谁不对付都往死了干,张逸夫可没这体力,更没这生命力。 张逸夫这便举杯称赞道:“周局长,敬你,要不是你高瞻远瞩,给了恒电这个平台,我们节能工程也不能这么顺利。” “过奖,还是恒电自己表现好,不但帮局里解决了下岗人员安置问题,还受到了部长的表扬!” 二人最终体面地碰杯,标志着这次事件的结束。 当然,谁心里在乐,谁心里在哭,所有人心里都有数儿,周进步这辈子估计再也不敢找茬了,同时也得离张逸夫远点…… 至于恒电……向晓菲根本就不可怕,可怕的还是那个陈延睿,直接把自己学生拉来平事儿,他学生太多,惹不起。 想想也对,那个时代电院毕业的本科硕士,现在横竖都得是个领导了。 晚宴九点来钟结束,大家就此散去,这会儿还不兴桑拿揉脚一条龙,就算兴,也不敢这么招待部长…… 张逸夫出去绕了一圈假意走了,最终还是绕了回来,因为他知道向晓菲要结账。 虽然能招待这么一批人,属于求之不得了,但结账的时候终归是要难受一下的。 餐费倒还好,关键是那酒。 “三千?喝金水儿呢?”餐厅大堂内的向晓菲痛不欲生。(未完待续) 正文 409 欺负人的成本 “这是临时从部队朋友那里弄来的,总得让人有点油水吧?”博哥满面通红,也跟着过了回特供陈酿的酒瘾,“别给支票,人家就要现金。” “哎……”向晓菲无奈摇了摇头,“明儿成么?你来厂里拿。” “好说好说。”博哥乐呵呵一笑,转头见张逸夫回来了,赶紧醉醺醺地拉住兄弟,玩儿了命地赞许道:“手段啊兄弟!兄弟你有手段啊!!博哥我服了!” “低调,低调……”张逸夫勉为其难地推辞道,“这都是陈延睿的功劳,别往我身上扣,另外你小点声,注意影响。” “哎呀!谁看不出来陈总有功劳?但他一句话,总不可能让部长这么帮吧?”博哥使劲点着张逸夫的胸口,半撒着酒疯笑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你先坐会儿吧……”张逸夫强行按下博哥,四下看了看,还好人都走了,只有几个服务员,不然好丢人。 向晓菲也结完账回来坐下,抽出香烟点了起来:“唉呀妈呀,那中年帅哥太能喝了,我以为他后来该拒了,没想到还不喊停,我都快喝到底儿了。” 博哥抢过一支烟大笑道:“别开玩笑了,你有底儿?” “真快到了。”向晓菲揉了揉脑袋,醉意也上来了,傻笑道,“不过今天这酒喝的开心,那麻烦事搞定了!” “你们啊。”张逸夫摇了摇头,“敬周进步了么?” “周进步?还敬他?” “敬过他才算踏实完事儿。”张逸夫也跟着坐下,“不过无所谓,我敬了。” 向晓菲傻笑道:“你看博哥,还是我哥稳,这场面都想着正事儿。” “是啊!要不他是领导呢!” “你俩真是……”张逸夫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了。尽量严肃地嘱咐道,“现在厂子也安定了,部长也来表扬了。该出去拉单子了吧?” “该拉,该拉!”博哥使劲点了点头。“你放心吧,那帮丫头小子,我给你带,跟我跑两趟就全开窍了!” 让博哥培训,估计还是价格不菲……但为了长远利益,也只有认了,毕竟没有博哥就没有今天。 张逸夫又冲向晓菲吩咐道:“微机保护还要投很多钱,不要想着银行贷款到位后就高枕无忧了。既然有了省煤器这个产品,就要使劲销售出去。” “哎呦,能别这么扫兴么!” “把担忧都搞定了,才能放松的好么?” “逸夫,这我就该说你了。”博哥开始倚老卖老,“烦心事儿,这辈子没完的,你博哥是过来人,拿我离婚的事儿来说,这就得从高中恋爱的时候说起。那会就开始……” 喝了酒的男人,神烦,喝了酒的博哥就更可怕了。 另一边。秦玥跟她爹坐在部里临时调来的轿车中,也没好到哪去。 “喝够了没?”秦玥鄙夷地看着半醉的老爹。 “差不多了。”国强老师微微解开衬衫扣子透气,“那个向总,真是能喝,我以为她敬个半斤就差不多了,没想到活活来了一斤多,再多来,我也该招架不住了。” “那你不会不跟她喝啊!给多少喝多少啊?!” “那不行,女同志跟我一比一的喝。怎么能拒?”国强老师随口敷衍道,其实事情是没这么简单的。因为黄正辉不可能跟向晓菲喝,这苦差事就只能他来了。 “是个女的跟你这么喝你都喝啊?丑八怪你喝么?” “那得看情况么。” “呸。你就是……起那什么心了。”秦玥使劲掐了一把老爹的老腰,“我跟你说你要是敢……” “咳……”国强老师赶紧咳嗽了一下,“司机同志还在呢,你给我点儿面子好么?” “……”前面的小司机欲哭无泪,我真的什么都不想听到啊秦司长,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啊秦司长。 …… 黄正辉带队临时考察恒电的消息,一夜之间四散开来,对此传言不一,有人说是部长大人想念就要退休的老师了,顺手拉一把;也有人说身为掌管计划和科技工作的大领导,本身对具有创新技术的生产单位就有兴趣;更有人说这都是恒电一手导演的,早就抱死了黄部长这个大腿。 这次张逸夫倒完全没有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舆论焦点都集中到了陈延睿身上,其实这也没有错,本身就是老陈动用了老同学的关系,张逸夫就是路过打个酱油,不对,他连酱油都没打,话都是借文天明之口说的。 至于能真正看透这个局面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张逸夫总觉得,必须要给巴干表达一个态度了,不跟老巴偃旗息鼓,见不得台面的脏事儿是没完了。干掉了袁铁志,对于张逸夫来说也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事情,若不是贾姥姥顶着,自己血槽早就见底了,在有限的事业生涯中,张逸夫可没精力这么一层层端下去,按照黄部长的思路来说,那是国家领导人的事情,自己搞好业务就对了。 退一步,落个踏实,正值事业的稳定发展期,还是平息了巴干的想法吧。 于是张逸夫借着签文件的机会,冷不丁地跟巴干表示,恒电方面很感谢巴局长赏脸引黄部长前去考察的事情,如果局长方便,恒电想再单宴一次。 巴干头顶光溜透气,脑袋里面自然转的过来,这局已经被黄正辉掀翻了,张逸夫突然一反常态改口约宴,大让了一步,这面子他肯定瓷瓷实实地接下了,同时张逸夫提出,要不也拉上周进步一起?巴干没有反对,也顺便提出,要不拉上牛大猛一起?张逸夫也没有反对。 国庆节前的一晚,几路人凑在一起,喝了一场人世间最虚伪的酒,场面欢快。所有人说的每句话都是废话,没有半个字儿正事儿,谁都知道。这顿酒完了,大家都可以歇歇了。 差不多的时候。牛大猛单独拉过来了张逸夫。 随着不断的工作变动,牛大猛的位置也在尴尬地变动着,本身节能工作他该是主管领导的,但是贾天芸来了,他不敢管,就空着了,后来贾天芸走了,他干脆也没回来管。巴干也没打算让他回来管,刚好生产处这个风口浪尖的处没人盯,牛大猛又有丰富的生产经验,他便暂时成为了生产方面的主管领导。 可以说,现在在业务上,张逸夫跟牛大猛没什么太大关系了,主从关系上,更是虚无缥缈。 但昔日的情分,还是有的,特别是在美酒的发酵下。 二人站在厕所方便的空闲。牛大猛随口说道:“逸夫,国庆我跟张琳打算回趟冀北,看看孙子。你有兴趣么?” “孙子?已经生了?”张逸夫吓得尿差点儿就断了,小壮兄弟这效率太高了。 “俩礼拜了,他没跟你报喜啊?”牛大猛乐呵呵说道,满脸都是老子终于熬成爷爷的喜悦。 “还真没接到电话。” “怕你忙,不敢打扰吧。”牛大猛摇了头,“毕竟你现在是局里的干部,他就是个电厂的科长,不敢打扰你的。” “两码事儿牛叔,那是我侄儿啊!”张逸夫可不是那种牛了逼了就不认识你的人。当即拍着胸脯道,“哪天走?我也去。得见见侄儿。” 牛大猛喜道:“那敢情好!明儿上午就走,已经找好车了。” “车大么?” “怎么?哦哦……”牛大猛很快反应过来。“对对,还有夏雪呢。” “夏雪不一定去,关键把天明也捎回去。” “好说好说,再整一辆就是了,就是大过节的不太方便麻烦司机班的同志……” “放心,我开,这路我太熟了。”张逸夫大笑道。 “好,那就说定了?” “说定了!” 二人嘻嘻哈哈上了这个厕所,暂时放下了复杂的职场局势,单纯地关心起孙儿侄儿来,其乐融融。 愉快的气氛中,终于将领导们哄走,最后又是张逸夫陪着向晓菲结账。 “终于完了啊。”向晓菲疲惫地坐在大堂沙发上,“不行了,我不能再喝了……老得快。” “你这是缺乏男人滋润才老得快。”张逸夫坐在她身旁调笑道。 “我呸!你给我介绍一个?” “你看天明咋样?” “少糊弄我了,你肯放了文天明?”向晓菲再醉也能看清老哥的嘴脸,任何男人只要跟向晓菲在一起了,按照张逸夫的原则,这个男人肯定就得放弃一切的官帽与政治地位,文天明可是张逸夫悉心栽培的爱将,他死也不会放的。 “也对。”张逸夫随意摆手道,“那就跟红旗凑合一下吧。” “滚!我标准没那么低。” “要不……”张逸夫坏笑道,“那天看你跟秦勇喝得不错,我再想想办法?” “诶?这个成诶!”向晓菲抿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就是有点老,再年轻10岁多好啊!” “那我想想,认不认识什么青年版的秦勇……”张逸夫想来想去,脑子里竟然冒出来了姚新宇,不行不行,赶紧停,“我是不认识什么合适的了,不过有一点我跟你说清楚,你身价越高,男人就越难找,等你真成富婆,贴你的男的八成都没安好心。” “还能比我更没安好心?”向晓菲大笑道,“你放心吧,只有我耍男人的份儿,没有男人耍我的份儿。” “诶!”张逸夫突然想起了一个也蛮会耍的人,“你觉得博哥咋样?”(未完待续) 正文 410 喜当爹 “博哥?趁早算了吧,那可是敢跟领导媳妇上.床的主儿!”向晓菲第一时间否决,“跟他凑合?我操不过来这心!” “好吧,我看明白了,你是想当富婆包养小白脸儿的节奏。” “那又咋了,许男人包不许我包啊?”向晓菲倒是完全放得开脸,“我跟你讲,那会儿跟周进步处关系的时候,没少帮他伺候情妇。” “打住!我不想知道!”张逸夫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赶紧掰回正题,“往后跟周进步公事公办就可以了,他有小要求可以满足,大要求问我。” “你这属于朝秦暮楚啊。”向晓菲纳闷道,“之前巴干那么想跟我这边吃顿饭,你打死不约,今儿倒主动联系起来了,你不觉得自己特怪么?” “人都会变的么,而且局势也不一样。”张逸夫伸手比划道,“当时他跟袁铁志要见你,是看咱们好欺负,想刮肉吃。而现在,他知道咱们不好欺负了,现在再吃这顿饭,只是确保咱们不要刮他们。” “果然,欺负人,也是要有成本的啊。”向晓菲自然也清楚这道理,这会儿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吴强,“吴强这人老实,欺负他都是白欺负,成本这么低,自然谁都欺负。从前咱们没有依靠,给袁铁志的感觉八成也是这样,现在咱们硬气了,他们一掂量,冲咱们下手成本太高,趁早歇了。” “这话在理,就跟抢劫犯似的,肯定找手无寸铁瘦弱的人下手,不会找虎背熊腰的大汉下手。” “呵呵,你不懂抢劫犯。我还是被抢过几次的。”向晓菲阴笑一声,爆出了自己的黑历史,“只要利益足够大。管你是虎背熊腰还是坦克大炮,他们都下的了手。” 张逸夫不禁打了个寒颤。你丫在中俄边境到底经历过怎样的修炼…… …… 国庆到来,再怎么紧张推进工作人也要休息,再说节能工程又不是什么争分夺秒要命的事情,因此除了安排检修的两三个电厂外,节能办这边也暂时停工。阮湄主动申请国庆值班处理突发情况,有人干这苦活儿大家自然高兴,纷纷鼓励表扬,但张逸夫始终觉得让一个女同志单扛不太好。反正假期就三天,便表示最后一天自己来亲自值班,发扬了一下风格。 国庆当天中午,两辆车顺利到达了冀北电厂宿舍区。 牛小壮一干人等已经等候已久,见“京”字牌的车子到了,立刻就扑了上来。 “爸、妈,可算来了!”牛大猛见父母下了车子,大笑迎了上去,“八斤半!够不够分量?” “哈哈哈哈哈哈!这臭小子,他出生的时候也才不到七斤!”牛大猛放声大笑。拉着身旁的张琳,已经迫不及待要冲进宿舍楼了。 不对,后面还有一辆车呢。 车子停稳。熄火,拉手刹,开门,下车。 张逸夫远远看见胖了两圈的牛小壮,就像见到老同学一样,大老远便忍不住傻笑起来。 “我操!逸夫你也来了!!”牛小壮则是直接大笑着冲上前去,不管别的上来就是一个熊抱,“都说你忙,我都不敢给你打电话报喜啊兄弟!!” “你再不松手……我就直接报丧了……”张逸夫被搞的喘不过气来。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这会儿。文天明和夏雪才下了车子。 “卧槽??兄弟你追到手了??”牛小壮瞪着夏雪大惊失色。 夏雪本命与牛小壮八字不合,看着这只手舞足蹈的东西。慌忙躲到了张逸夫后面:“你好……” “弟妹好,弟妹好。”牛小壮呵呵一笑。自己也习惯了这种猩猩设定,这便又转身给了文天明一个熊抱,“天明你也牛逼了,看着像是大城市来的人!” “小壮哥才是。”文天明也被抱得半死不活,不忘吐槽,“这才半年多,你这身材……得200多斤了吧?” “放屁!190!” “哈哈哈哈。” 大笑之中,大家又跟前来迎接的方浩等人一一相见。 节日回家探亲,冀北电厂的领导干部肯定是不宜出现的,这会儿来的都是最亲近的几位,大家寒暄寒暄也没什么不对,聊过之后,其余人纷纷表示先去食堂看看午饭准备得如何,不打扰牛大猛抱孙子。 张逸夫是特意来看侄儿的,自然要上去。 牛大猛离了冀北以后,牛小壮很自然地搬进了他原先的房子,这也无可厚非,虽是厂长级别的房子,却也是分给牛大猛住的,他不住让子女住,没人有权说个“不”字。 一堆人进了屋子,叶青青抱着孩子在客厅相应,大家赶紧让她坐下歇着好好坐月子,随后又都围在她身旁开始打扰她,看着酣睡的婴儿,没人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给爸抱抱。”牛小壮小声笑道。 “不着急,不着急,等醒了吧。”牛大猛怎忍心吵醒孙儿,看着那白嫩嫩肥嘟嘟的小脸儿,整个人都要飞了,“好啊,好啊,这胖的,比你小时候胖。” “我侄子这面相好,都是福。”张逸夫也凑热闹,有的没的夸赞起来。 “啥侄儿不侄儿的,你就当干爹吧!”牛小壮毫不避讳地笑了起来,他是真的没多想,让自己儿子有的没的先拜个兄弟当干爹,多好的事儿。 但牛大猛眉头一皱,很清楚这里面的事情,张逸夫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主儿,怎么可能随便收干儿子?大家都是系统内的,而且子子孙孙应该永远都会在系统内,牛家,现在真的不敢多高攀了。 哪知张逸夫却也是一副不动脑无所谓的样子:“那感情好啊!先来个干儿子养着!看好不好玩!” “哈哈哈!”牛小壮可不心疼,伸手就捏了把儿子的脸,“来来,睁眼看看你爷爷奶奶,干爹干妈!” 孩子吃疼,一睁眼,“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你这没正形的!”叶青青立刻就踢了牛小壮一脚,哪有这么欺负自己儿子的。 “咱牛家的孩子,皮实。”牛小壮可完全没吃疼,抱起孩子就让他看起周围的人,也不管孩子能不能听得懂,一个个介绍道,“这是你爷爷,这是奶奶,这是你文叔叔,这是你干爹,这是……干妈……” “…………”夏雪非常无辜的被“干妈”了,脸一红,“关……关我什么事。” “哈哈哈!弟妹,入乡随俗!”牛小壮依然毫不顾忌地大笑道。 笑声中,大家可算见过了主角,张琳陪叶青青留下照顾孩子,其它人则风风火火出了宿舍,奔向食堂。 食堂那边早已安排好了,牛大猛张逸夫归乡,大宴! 牛大猛走在这熟悉的道路上,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多了一些活力与自信,在这里他不用考虑那么多麻烦的事情,老子就是牛逼,老子就是说的算。 “还是冀北舒服啊!”他由衷感慨道。 身边的张逸夫也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舒服,舒坦,宽敞,我想……横着走。” 在局里各种顾忌太多了,论到舒适度,是一辈子比不过冀北的。 张逸夫也不知道是不是憋闷太久了要发泄,真的就做出了这个幼稚的举动,人横了过来,像螃蟹一样大摇大摆走了起来,反正这会儿也没手机,没人会拍。 “哈哈!”牛小壮看着好玩,自己也跟着得瑟起来,“你一人这么走招骂,我陪你。” “带我一个!”文天明也不遑多让。 三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就这么肆意大笑着横行起来,你来我往,推推撞撞,说不出的畅快与猖狂。 “你们不怕人家骂啊。”夏雪觉得十分丢人,在旁边非常无力地劝阻起来。 “呵呵,小夏,就让他们闹吧。”牛大猛微笑着看着三个单纯的小伙子,悠悠笑道,“这是咱家,随便闹。” 这话,说得异常踏实,让夏雪也跟着踏实起来。 她与牛大猛并肩走着,看着横行无忌的三人,这才意识到,张逸夫这一阵子太累了,也太拘谨了,他想回冀北,也许并不仅仅是过来看看侄儿,也是想呼吸一下单纯的空气,肆无忌惮地放纵一下,找回自己失去的那些东西。 “其实我也没想到逸夫这么痛快答应了,我以为他会……矜持一些吧,毕竟他也是个有地位的干部了,可能会觉得不方便。”牛大猛惬意地说道,“可他不仅痛快答应了,还带你也来了,逸夫再怎么样,还是个重情义的人,小夏你好好珍惜,也别太考验他了。” 牛大猛话说得殷实,朴实,这让习惯了反驳的夏雪,也无法去反驳这些。 “我……我没考验他。”夏雪踢着石子儿呢喃道,“只是很多事情我还没想清楚,还有我父亲那边……” “小夏,咱们在这儿都放下机关里那些事儿,我就单纯以过来人,以张逸夫叔叔的角度跟你随便聊两句。”牛大猛微笑着舒了口气,“一切都想清楚的婚姻,还有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正文 411 神圣的手段 牛大猛悠然道:“寻找门当户对,利益相投的另一半,然后精打细算计划着怎么过日子,互相攀比计较着收入、地位,在磨合中各自确定合适的家庭地位……两个人全计划好,全想明白了,这种结合的婚姻,整个过程都是充满防范与计划性的,物质逻辑上也许是成功的,但幸福程度上,还很难说。” “很多事,都是永远想不明白的小夏,看清别人永远比看清自己要容易,如果你认定了张逸夫这个人,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了,精打细算不一定就有好结果,很多姑娘就这么错过了该得到的生活,活活给拖了下来。” 张逸夫在前面撒疯,绝对想不到老牛正在后面给自己说媒。 夏雪沉吟片刻后,也悠然答道:“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只是在怀疑自己。我这人有毛病,您也是知道的,性情多变,又不会跟人处,我怕简单地答应了他,自私地满足了自己,反而会伤害到他,我这毛病伤害过不少人,我已经不敢乱开口了。” 这里说的伤害过不少人,肯定不是经历过许多次感情,只是只言片语间不假思索的吐露心声,无意识地对他人的伤害,当然不少人是要反击的,所以夏雪也没少被伤害,闭上嘴巴,藏起真实的自己,成了夏雪的一个明智的选择。 “呵呵,小夏,你还真跟他们说的,像只刺猬。” “……” “咱们厂绿化得不错,其实有不少小刺猬。”牛大猛温和地笑道,“大家其实都很喜欢小刺猬,因为他们满身的刺儿,不是为了扎别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所以有不少退休的同志,没事儿都会拿着剩菜剩饭去喂,时间久了。刺猬也就不怕人,不躲了。大家看着这样的刺猬也就更喜欢了。” “两码事,牛叔叔。”夏雪摇了摇头,“除了张逸夫,还没人喜欢过说真话的我。” 牛大猛反问道:“有一个张逸夫,那还不够么?” 夏雪抬起头,冲前方横着蹦跶的张逸夫努了努嘴:“我怕有一天,也会扎到他的。” “他,可比你想象中的要皮实。”牛大猛大笑一声。也不再多说,冲前面吼道,“跑过头了!食堂在这边!” 三人这才发现已经上瘾跑过了食堂,这便又气喘吁吁地往回跑。 领导食堂内,又是大宴大吃大喝,但这次纯粹是故人相见的那种,分外爽快,放松,心里不用过事儿,就连张逸夫这种拘谨喝酒的人最终都是大醉。下午所有的行程都黄了,餐后被抬到了电厂招待所休息,夏雪也终于明白了。合着拉上自己过来是照顾醉汉的? 悔时已晚,只得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了,夏雪见老妈干活儿多,自己动手却是少之又少,做起来笨手笨脚,这过程中其实张逸夫也没少受罪。 傍晚时分张逸夫才迷迷糊糊醒来,见夏雪坐在床前看电视。也是犯迷糊,直接就伸脚捅了下她的屁股:“几点了?” “啊!”夏雪吓了一跳,捂着屁股跳了起来。“你要吓死我啊?” “……”张逸夫揉了揉脑袋,“喝过头了……辛苦了。” 看他这样子。夏雪便也没计较被捅屁股的事情,只坐下来继续看起本地电视台放的没有版权的译制片录像带:“还真没见你这么喝过。” “高兴么!”张逸夫蠕动了一下身子。靠在床头,“过来一块儿躺着看呗?” 这话刚好起到了反效果。 “别做梦了。”夏雪继而起身道,“你没事儿了就好,我回房了。” “不是……”张逸夫纳闷儿道,“你也是20出头的女同志,就没有需求么?” “……” “你看,咱们在一起这么久,就从来没听说过你来大姨妈之类的事情。”张逸夫越想越奇怪,“你是不是从来不来啊?” “想吵架?”夏雪脸色一冷,“这种事还能拿来大喇叭宣传了?” “不是不是,就是纯粹的关心。”张逸夫十分真诚地问道,“你要真的是特讨厌这方面的事,就提前说明,我就不跟你这儿腻味了。” “以前不是商量过么?等我准备好了。” “啊。”张逸夫双臂抱头,“男人,是会憋出病来的啊!” “……这点自控力都没有?” “按你的逻辑走,咱们不聊情感,聊科学。动物都有发情期,激素分泌本能求偶,多半雄性是主动一方,因为雄性这方面的激素刺激更严重一些。总说男人用下半身思考,那实际上是脑垂体什么的分泌的东西激起男人本能的繁殖*,就跟吃饭睡觉一样。你总这样,让我怎么活?我首先是个雄性动物,身兼繁衍重任啊!” “……怎么这么神圣的事情,你一说就这么恶心。” “没什么神圣的,你需要解放思想。”张逸夫拧着脸,提出了这样一件事,“你看,我也就是个动物,你觉得那个啥太神圣,要考虑清楚再做,我理解,那在这之前,能不能纯粹帮我个忙?不用你付出什么神圣的东西。” “什么忙?”夏雪单纯且不解地问道。 张逸夫有点儿害羞了,但再这样下去自己要憋死了:“就是……通过某种手段,某种不影响到你的贞洁的手段,帮我……搞定这个需求。” “什么……手段?” “就是。”张逸夫伸手比划道,“手段么,‘手——’段。”张逸夫委屈地说道,“这不过分吧……你就当是对一个雄性动物的安慰吧,同样你有需要的话,我也会帮你付出手段,你想的话我还可以付出‘口’段,” “谁……谁要你的口段啊……”夏雪听着这下流的事情,不禁有些……有些……有些情不自禁,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张逸夫掌握的那些刺激的技巧与下流的言语,放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催情圣‘手’。 “权当是赐予!”张逸夫恳切说道,“这个问题解决了,短时间我也不会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夏雪红着脸心下嘀咕半天,她虽面上矜持,但也知道,这段感情几乎是张逸夫一方付出维持下来的,为了和自己在一起他忍受了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姐姐,当然更难的是忍受自己,转眼几个月时间下来了,他依然如最开始一样不厌其烦且不辞辛苦。 那就,小小的慰劳一下吧……总不能什么事都是他付出。 “怎么……弄……”夏雪用细若游丝的声音问道。 “呜哈哈哈哈!”张逸夫狂笑一番,调教开发第一步眼看就要达成了,他眼冒火光,立刻说道,“小时候玩过气儿枪么?” “没……” “给自行车打气呢?” “这个打过。” “对,就是那个节奏就可以了,手握住,然后上下上下。”张逸夫悉心比划道,“目的就是把车胎打炸了。” “那……试试把。”夏雪警惕地说道,“你可别得寸进尺。” “不会的,我十分知足。”张逸夫说着便解开了裤带。 “啊!等等……”夏雪立刻转过了头,“我能不看着么?” “……可以,那你先坐过来。” 夏雪小心翼翼地往张逸夫的防线挪了挪:“快到了告诉我。” “行,就这里,抬起左臂……横向逆时针摆动35°,再往回10°,对就是这个东西……”苦行许久的张逸夫,刚刚被那冰凉的手背触碰到,就是一阵浑身酥麻,“对对……然后……左手成螺旋定则方式握紧……再紧一些……对……啊唔……可以开始呈来回往复运动了……等等,不是摇,是气筒子的那种……对……请无视那些黏糊糊的东西,还没到位,还可以再快一些……” 夏雪硬着头皮搞着,听着身后张逸夫发出的各种低俗音效,渐渐也不那么羞了,反倒是好笑,这家伙平常那么狂,那么稳,现在真的就沦为一个雄性动物了。 于是她偷偷扭了个头偷看过去,之间张逸夫正闭着眼睛,一副要飞了的丢人表情,夏雪心下又嗤笑起来,再往下看……我的天啊,还是别看了…… 她惶恐转回头来,听着张逸夫享受的声音,忽然感觉到,这就是所谓付出的感觉吧,通过自己的付出让喜欢的人满足,偶尔做一次也不错。 正此时。 “逸夫!!!逸夫醒了么逸夫!!!” 砸门声与牛小壮的粗吼声同时传来。 “滚!!!!”张逸夫爆发出了平生最坚决的雄性愤怒,“滚!!!!” “我操……”牛小壮站在门口一愣,同为雄性,他很快就悟出了这声怒吼中悲愤的由来,赶紧识相地灰溜溜地离去。 夏雪好像被吓到了,这便要抽手。 “他滚了!他滚了!再有一分钟一分钟!!” 张逸夫的愿景就从没这么强烈过,这简直比达标比节能计划比干翻袁铁志都要强烈。 在这种雄性激发爆棚的状况下,夏雪只得从了,帮他做完了最后一步。 …… 事毕,张逸夫神魂恍惚地躺在床上,抽了一支中午别人塞的烟,自行点了起来,两世为人,他都不相信原来一个男人可以一次搞出这么多。 夏雪那边洗过手出来,见张逸夫四仰八叉亮着,赶紧一转头:“被子盖上。”(未完待续) 正文 412 家访 “盖,盖。”张逸夫笑着掩住下体,“爽了……不容易,你需要么?我技巧很纯熟的。” “还来劲了?” “不来劲,有需要就提,我随时都可以。” 夏雪看着傻乎乎的张逸夫,不禁笑了出来:“你没看见自己刚才的样子,丢人。” “你等着,有你求我的时候,到时候你会意识到你才更丢人。” “……”夏雪双腿一紧,其实现在就开始丢人了,得赶紧回房,“行了,我走了,你收拾一下吧,估计一会儿牛小壮还得来找你。” “他应该是找我出去的,一起出去吧,尝尝冀北的驴肉。”张逸夫起身开始穿裤子。 “我对那玩意儿没兴趣,累了回房了,你们玩去吧。” “那成吧。” 夏雪就此出了房门,正撞见又转悠回来跟门口傻站着的牛小壮。 夏雪视角就是看见了一只憨笑的猩猩,当了父亲后牛小壮蓄起了络腮胡子,这么一看猩猩气息愈发浓重,夏雪赶紧红着脸低头猛走逃回自己房间。 “嘿嘿……”牛小壮搓着手进了张逸夫的房间,见张逸夫正在系裤腰带,顿时吧唧着嘴贱笑道,“羡慕啊……逸夫你果然是要在咱们冀北开一炮的。” “随随便便啦~”张逸夫狂妄笑道。 “我跟青青,都是结了婚以后才……” “别放屁了,十月怀胎,现在才十月,你装什么孙子?” “嘿嘿……”牛小壮跟着笑道,“咱俩这情况不一样,一看弟妹就是心高气傲那样的。这才几个月你就着陆了,有手段。” “一般般啦~”张逸夫穿好衣服裤子道,“怎么着?驴火?” “那必须的啊!”牛小壮抱怨道。“我爸妈一回去就没完没了疼孩子,我是呆不下去了。赶紧溜出来了。” “走吧,咱哥俩也该聊聊了。”张逸夫一把搂住牛小壮肩头。 “等等……你手上没脏东西吧。” “怎么可能……” “不对……” “走走,别想这么多,就是一些蛋白质而已,跟蛋清差不多意思。” “我日你姥姥……” 二人一路驾车来到了当年最常光顾的驴肉小店,本来都要进屋了,牛小壮却突然一拍脑袋,望向周围的两排简易楼:“天明家好像就在这里。叫他一起?” “对对,我都忘了他了,原来是回家了!” 于是牛小壮找了个电话问了许多人,才问出了文天明家的详细门牌号,二人这便上楼登门拜访。 这种简易楼其实也是常规配置,虽然是楼房,但水房、厕所都是公用的,楼道里光线非常暗,各户门口摆着灶具,外人乍一进来走路都会磕磕绊绊。卫生状况也比较堪忧,现在看来也许有点儿差强人意,但放在当时的冀北来说。应该算不上差,只能说一般。 二人照着门牌号敲门进屋,一进去才发现……文天明的状况还是偏差的。 十几平米的小房子里,活活挤了六口人,两位老人该是文天明父母,另外还有一对夫妻该是他的哥哥嫂子,其余都是偏小的孩子,学生摸样,想必是弟弟妹妹。 这会儿文天明正在伺候卧床的老妈。见二人来了,尴尬道:“你们……找地方坐吧。地方小。” “坐,坐。”文天明的大哥拿来了两个马札供二人坐下。 文天明这才跟家人介绍道:“这位是冀北电厂的牛科长。这位是我领导,华北局的张处长。” “领导好,领导好。”文大哥笑着打招呼,随后冲两个年纪小的弟弟妹妹道,“你们先出去玩吧,太挤了。” “不必不必,就坐一会儿。”张逸夫这才觉得自己影响到了这家子人,“不请自来,是我们欠礼数。” “呵呵,哪有的话。”文大哥尴尬笑道,“天明从小就不会说话,进了机关,是不是给您丢人了?” “天明表现非常好,现在是局里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 “你说啥?”卧床的天明母亲突然发话了,“天明表现好?” “是的阿姨,天明表现很好。” “这不争气的,能表现好?”老母被文天明伺候着,反倒骂了起来,“表现好你不多往回寄钱?弟弟妹妹都要读书呢!” “妈!”文大哥回头皱眉道,“说啥呢,这领导在呢。” 老母受了文大哥的训,这才不甘地躺了回去,口中依然嘟囔骂着文天明。 文天明也没办法,回头冲着张逸夫尴尬一笑。 “领导抽烟么?”文大哥这会儿已经抽出了杂牌香烟递给张逸夫这边。 这么点屋子这么多人,还抽烟?张逸夫就算是烟鬼也没脸抽了。 “还是不打扰了。”张逸夫起身摸了摸兜,随后又冲牛小壮递了个眼色。 牛小壮会意,暗暗掏了几百块钱递给张逸夫。 张逸夫攥着一把钞票走到床前,亲手塞到老母手里:“阿姨,文天明在单位的表现,比那些本科出身,城市干部家庭出身的人都要好,这是单位特别给文天明发的奖金,我知道他孝顺,就直接给您了。” 老太太见到钱赶紧又坐了起来,拿起来数了数,心满意足地感谢道:“谢谢领导,天明真那么争气?” “争气,特别争气。”张逸夫笑道,“就是因为争气,任务也多,工作也重,肯定回家的时间会少一些,您二老见谅。” “没事没事。”老母望向两个孩子道,“这不是一家子都指着他呢么,少回来也没事。” “那您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你去送送。”老母指着大哥吩咐道。 “等等……”文天明这便要抢过老母手中的钱,“妈,这不是奖金,是领导可怜咱们送的,不能收。” “说啥呢?领导还能有假话?”老母死握着钱,怎肯放手。 “天明。”张逸夫轻轻拍了拍文天明,“就是奖金,局里只能发你那么多钱,但你做的工作远不止于此,这是领导私人发的。” “逸夫……”文天明眼眶有些发红,“我不能收啊……” 张逸夫也不多说,赶紧跟牛小壮出了他家。(未完待续) 正文 413 故人们 文大哥送出了门,也是叹息一番:“不好意思……让领导见笑了,我妈这人……就是偏袒小的,天明不容易……” “没办法,家事。”张逸夫强笑道,“你在家,多帮天明孝顺孝顺,看好弟弟妹妹就够了。” “那肯定。” 牛小壮也跟着说道:“有事找我就好了,给电厂打电话说找牛小壮,天明的事我都帮。” “多谢领导,多谢领导……”文大哥稍微想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都是领导,也都真心帮忙……我就不拘着了……这不,我跟我媳妇的厂子,最近停工了,我们都……” “啥厂子的?”牛小壮当即问道。 “水泥厂。” “嗯,水泥厂是欠着供电局多少年电费呢。”牛小壮微微扫了一眼,“不好意思,我得先问一下,你是什么工种?” “吊车工,我媳妇是会计。” “哦……那好说。”牛小壮当即答应道,“等过完节,就四号吧,你俩带着简历过来一趟,我帮你们安排。” “真的?”文大哥登时眼睛放光,这可是困扰家庭许久的特大难题,求爷爷告奶奶一年多都没搞定,怎么随便来了一个人随便一句话就能搞定? “真的,只要工人身份没问题,你们厂子肯放,我们厂子就收。”牛小壮苦笑道,“这天明也是,面子太薄了,这点儿事儿都不跟我提。” “那太谢谢领导了,太谢谢了!”文大哥面对突如其来的幸福已经手足无措,身上掏了半天也没出什么东西,慌忙道,“领导您等等。我回去给您提两瓶酒,您等等。” “免了,天明的事。收什么礼,不需要这套。”牛小壮一摆手。“走了啊,四号别忘了来。” “多谢领导!多谢领导!”文大哥几乎是跪着送二人走的。 二人刚一下楼,他便冲回了屋子。 “妈!媳妇!大好事儿啊!那牛科长答应帮我们解决工作了!” “啥?” “四号,拿好简历,咱去冀北电厂报道!” “有这好事儿?”文大嫂也瞬间惊呆了。 冀北电厂,这可是全冀北最牛逼的单位了,多少子弟求爷爷告奶奶都进不去,怎么牛科长就这么吊? 废话。不吊他就不是牛小壮了。 顷刻之间,文家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也许牛小壮只是略施小恩,但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却是从揭不开锅到温饱的巨大飞跃。 文天明看着兴奋的家人,终于默默落泪了。 谢谢,谢谢你们…… 出了简易楼,牛小壮才骂道:“这他娘的天明,这么大困难都不说,逸夫。他在蓟京是不是一分钱都没花过?” “好像真是。”张逸夫细细回想道,“住宿舍,吃食堂。周末也来单位,给他介绍对象他也不让……现在一想,他好像连一瓶汽水都没喝过。” “那是,一家子人等着他喂饭呢。”牛小壮沉然一叹,“说老实话,这要是当年的我,见他.妈那德性,早就上去骂了。” “难得,你能压得住。” “没辙啊。别人的家事。” “哎呀!”张逸夫一拍脑袋,突然反应过来。“咱不是叫他一起吃驴火的么!” “操……忘了。” “算了,就咱俩吃吧。” “咱俩吧。让他伺候老妈吧。” 就这样,二人来到了以前最常进的那家驴肉火烧店内,照样是老三样点了,喝着鲜辣的驴杂汤,嚼着香脆的火烧,忆古思今,交流情况。 牛大猛与张逸夫双双走后,厂子内没了老牛时代的压力,但同样也没了老牛时代的动力。达标完成,电厂界的最高荣誉锦旗已经挂在了厂里,工人待遇薪水提高,这让冀北电厂已经处在了完全的巅峰状态,没了努力的方向。 厂长一职则一直由原先的副厂长代任,在这会儿,那位副厂长无惊无险的作风倒是发挥了作用,几次大会讲话都是要求大家严抓安全,守住锦旗,说白了就是吃老牛时代的老本,并没有什么更高远的新目标,冀北也便回到了若干年前的状态,过一天是一天,不出事就好了。 在这个过程中,牛小壮与方浩的地位得到了长足的提高。方浩是牛大猛的爱将,牛小壮是他儿子,由此看来,牛大猛虽然去了华北局,但在冀北的影响力依然存在,职位空闲出来后的受益者落到了这二人身上,一个提了副厂长,一个提了科长,这些都是近半年来发生的事情,里面肯定少不了牛大猛的安排,只是这跟张逸夫没有关系,他并未关注罢了。 牛小壮当了科长,又当了父亲,现在可谓是真正的意气风发,原先在厂子里混,顶天儿有个爹压着,其实也限制了牛小壮自身,现在爹当了更大的干部,无疑给了他更多的助力。方浩也不必多说,就任副厂长以来很快将重要工作都抓到了自己手上,没让牛大猛失望。 至于老段,达标完成后又恢复了闲云野鹤的状态,外人看来就是在等退休了。 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件小事,就是王小花调到蓟京局了,牛小壮竟还煞有介事地跟张逸夫打听,是不是他帮忙调的,毕竟张逸夫曾传出过与厂花的绯闻,张逸夫一走王小花也跟着走,让不少人自作聪明地说起闲话来。 张逸夫赶紧辩解,为了洗清自己也不用顾忌那对男女了,当即把她跟姚新宇的事情爆了出来,让牛小壮伺机帮自己洗白,不要背这种莫名其妙的锅。 张逸夫本人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叶青青与王小花该是情同姐妹的,这种事叶青青都不知道,想必二人早已分道扬镳了,一个在冀北过幸福日子,一个去蓟京打拼血泪人生。 吃痛快了驴肉之后,牛小壮问张逸夫想去哪里转转,只要是在冀北范围内,无论去哪里,无论做什么,他都有办法招待搞定。 张逸夫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说,咱去看看老朋友们吧。 到了李伟峰家,这位曾经的乒乓王子比之前更加毕恭毕敬,更加客气,躬身招待,吆喝媳妇去沏茶。 张逸夫也是这才发现,李伟峰竟然也结婚了,当然怎么看他都不方便给自己发喜帖。 在张逸夫走之前,安排李伟峰回到了技术科。半年过去,乒乓王子像多数电厂工人一样,染上了抽烟喝酒的毛病,至于他的夫人,该是当年拜倒在他的乒乓技术下中的一个,姿色不错,日子也不错。 三人聊了聊当年的往事,只是李伟峰太过拘谨客气,很难聊出什么情绪来,坐了十几分钟,张逸夫也觉得没意思,便告退了。 这些人,这些事是没法回头看了,乒乓王子终究只是过气的故事,他最终还是归于平凡与生活,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归宿,至少他凭借乒乓球技巧讨得一个不错的老婆。 出了李伟峰家,张逸夫第一时间想起的人竟然是邱凌,不禁去跟牛小壮问他的情况。 “还那样。”牛小壮摇头笑道,“你走了以后,他也想办法想提回去,但我还在呢,没人敢提他,再说了,现在的厂子,也不需要他了。” 在错误的时间,错误地判断了人物,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干出了错误的事情,这就是邱凌的命运,但愿他早些接受这些错误,不要让人生在不甘中度过。 最后,张逸夫跟牛小壮来到了老段家里。 转一圈下来,老段竟然是精气神儿最好的那个,八点多了也不犯困,见张逸夫来了分外欣喜,聊起他院子里养的花花草草,新抓的蛐蛐蝈蝈,真是没半点正形。 只在一个很片刻的机缘中,他才问起了超临界机组引进的事情,张逸夫诚实地告诉他,这件事暂时可以不去关注了,要真动手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老段也没怎么失望,继续问张逸夫下一步的安排,是去部里在更大的范围推广降耗节能,还是如何? 张逸夫自己也没想好这件事。 老段不禁暗暗提醒张逸夫,自己曾经给过他的方向。 北漠特大电厂。 超高压输电。 张逸夫也难做抉择,相比而言也许自动化更可行一些,但这不是老段的专业范畴,他便也没聊,于是乎,他又更深一步咨询了超临界机组的进展动态,老段对此自然是知无不言,但现在的老段能了解的实在不多,综合张逸夫的认知,国内超临界研发,总体而言,还是处于……扯淡阶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实际上真正所谓的自主国产超临界机组出现,那已经是21世纪的事情了,就算那会儿也不敢说每个元件都是中国制造。 跳出那个坑真的是无比英明。 …… 次日中午,张逸夫又抱了一次干儿子,便与诸位道别。 回程车子中,他心下暗暗感叹,不知道下一次来会是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下一次能那样心无旁骛横着走是什么时候了。 但当他望向旁边打瞌睡的夏雪的时候,他很清楚,距离下一次左手螺旋定则呈气筒往复运动,必然不会太久。(未完待续) 正文 414 管道之争 节后上班,一切重回原来的工作状态。随着队伍的成熟,张逸夫也可以越来越轻松,用更多的精力去关注微机保护以及自动化事业。 正当张逸夫准备稍微放松一下的时候,穆志恒的电话来了,说到底他才是张逸夫一直抱着的大腿,大腿有事儿,必须得第一时间处理。 离年底越来越近,穆志恒也不是找茬,节能工程是他牵的头,他现在需要问问张逸夫,到底进展得如何了,年底之前能不能完成,预计达到的目标是多少,这些内容他都要写到工作报告中,述职要用,来年的工作计划要用,列预算要用,酝酿调动麾下人马更要用。 张逸夫自然是掌控全局的,粗估11月中旬能完成,◎¢wan◎¢shu◎¢ba,◆ans●↑om保险一点可以报11月底,但想着跟穆志恒下定论必须再谨慎一些,不然副部长年度工作总结没完成,闹笑话,那锅可就不是一般的恶心了。 “十二月中旬,保证完成……是的,400克以内,华北局直属电厂,对。” 放下电话,张逸夫倒没什么压力,工作早已进入节奏,只是时间问题了。 关于时间进度,华北局召开的节能降耗工作启动会上,贾天芸硬排9月完成,其实她没有考虑调度安排停机的因素,搞得厂长门怨声载道。后期张逸夫与调度、生产软磨硬泡,商定了各台机组的停运时间,这才实事求是地确定了完工日期。 至于供电煤耗400克以内,与贾天芸提出的320自然相去甚远,但基于现实情况,这已经是一个巨大飞跃了。从头一年的系统内部资料来看,全国平均供电煤耗为424克,而华北局范畴内的平均供电煤耗大概为417克。这是张逸夫自己算的,最终若能将这个数字压到400克以里,低于全国平均值20克,这工作业绩就已经足够突出了,省下的煤可以绕地球多少圈了。 实话实说,如果没有把恒电的省煤器搞进来。张逸夫肯定不敢下这个决断,压进400克太难了,毕竟冀北这种比较大型的电厂,当年张逸夫一通事儿搞下来,也只是压到了397克而已。 大家准备好进入400时代吧。没记错的话,全国供电煤耗大概在97/98年才达到了这个数字,当然达到这个数字也不是因为有人蹦出来搞节能,纯粹是因为不断地“上大压小”,通过坚持不懈地引进建设大容量机组。淘汰小机组,从而达到的这个数字。 张逸夫靠在椅背上,畅想着年末递出这个工作报告,自己也算小小地成就了一件事情,没白来,不禁有点儿美哉美哉,感觉自己棒棒哒。 也就在这会儿,林少聪对着电话。一声惊叫传来,:“什么?供应不上?” “我们这边机组马上就要安排停机检修了。这会儿谈什么供应不上?” “推到节后?” “春节?” “……我提前告诉你,我们领导不可能答应的。” “你不用说了,找你们厂长说。” “好的,尽快。” 林少聪放下电话,咽了口吐沫。 他没注意到,自己说话声太大了。这会儿所有人都盯着他。 “别慌。”张逸夫第一个稳住了情绪,“哪里掉链子了?” “涿县钢管厂。”林少聪木木说道,“后续7个电厂的管道,供应不上了。” 张逸夫双目一眯:“理由?” “对方支支吾吾不明说。” 张逸夫沉吟片刻,第一时间吩咐道:“阮湄。查一下,所有进入第二轮评标的管道供应企业。” “好。”阮湄点了点头。 “现在。” “好……”阮湄赶紧起身找钥匙开柜子。 张逸夫随后冲林少聪道:“根据评标分数,一家家联系,提出供货要求和时限,放心我们是甲方,还怕断货?” “好。”林少聪这才稳了一些,继而说道,“处长,这批规格的管道,其实也就这么几个厂子能生产了,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们能不能稍微降低一下规格,那样选择更大一些。” “不行,降低规格的管道等于没换,要的就是保温隔热和密封效果。”张逸夫摇了摇头,“放心好了,不行我出面,这么大的工程,就不信被几根管子难倒。另外……涿县那边,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和后果么?” 林子聪点头道:“电话里说了,他们愿意根据合同赔款。” 张逸夫眉色微微一皱,这决心也够大的…… 那边阮湄和林子聪正忙活着,张逸夫这里电话也响了,来者操着非常不标准的普通话自我介绍,原来是涿县那边的厂长。 那位厂长先是足足道了五分钟的歉,随后才说明,是自己这边的原材料供应出问题了,生产质量难以把控,这才不得不拖到明年春节后供货,估计那会儿就能找到新路子了,那边的立场肯定还是不希望合同作废的,对方希望能来个补充协议,推迟一下供货期,同时话里话外,也愿意贡献出一些好处给张逸夫个人来平这事儿。 于是张逸夫就问,是哪个钢材供应方出问题了,质量上哪里难以把控了,那边立刻又支支吾吾起来,车轱辘话来回转,总之就是抱歉,实在情非得已。 “马厂长,这项目是部里大领导下手抓的,出了问题领导面子不好看,我张逸夫就会倒霉,我倒霉,你也别想好过。”最后张逸夫放了句狠话,就此挂断了电话。 “他.妈的到底什么情况。”张逸夫没好气咒骂道,“投标的时候那么自信,现在来这套,跟我玩?” “啊!”旁边的秦玥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她那广博的八卦圈中揪出了一件事情,“我爸前两天好像说过,石油还是什么输送的项目启动了,要用好多好多好多的管道……” “秦司长还管这事儿?”张逸夫问道。 “好像是输油管道跟电网之间的矛盾吧,他随口念叨的,说那边的人比咱们系统还横……”秦玥吐了个舌头。(未完待续……) ... 正文 415 恶意卖萌 不多时,林子豪也带来了坏消息,来到张逸夫桌前沉声道: “那几家钢管厂的生产安排都排满了,要明年春节后才能……” “都是给哪里供应?”张逸夫没等他说完就问道。 “都不愿意说,我找了一个比较熟的才套出话来。”林子聪说着看了看秦玥那边,“应该就是石油方面,启动了大工程,突然有大量的优质管道需求,出价很高,不仅是咱们,很多其他地方的订单都被撕了,专门给石油做。” “真拿信誉不当回事儿啊。”张逸夫轻声骂道。 &nbsf,◇anshu☆ba.p;“不仅是管道生产问题,连钢材供应都紧了。”林子聪叹气道,“那边领导一句话,整个行业都乱了,处长,这种时候,咱们是不是考虑……” “提价?”张逸夫哼了一声,“想不到啊想不到,搞点管道出来,还跟弄股票期货似的,讲个时机。” “没办法。” “是没办法。”张逸夫靠在椅背上,稍作思索后说道,“你尽快联系,透露这个意思,问问他们的要价吧。” 真的没办法了,节能工程肯定要在年底前完成,不能因为这些管道耽误大事,从现在到年底这几个月,还真就得甲方求着乙方了。 遗憾的是,你求他好像也没多大用。 午饭之前,林子聪再次送来了噩耗。 “张处长,好像不只是价格的问题……”林子聪喘着粗气道,“石油那边领导好像比较急,比较强势,过了第一轮评标的那五家钢管厂所有生产线都在给那边生产……” 张逸夫纳闷儿道:“咱们这需求量跟石油比起来是九牛一毛吧,挤不出来?” “他们说挤不出来。每天都要给那边供货,必须满足供应,石油那边的人驻厂盯着呢。那几个厂子的意思是,跟他们做工作,不如去找石油方面的领导疏通疏通,他们那边稍微放一笔单子给咱们更现实一些。” “开什么玩笑?” “处长……”林子聪沉声道。“毕竟……我们对管道的需求没有石油方面那么大,作为钢管厂,肯定更顺着那边……电缆的话,我们话语权更重一些。” “继续沟通,继续想办法,这么点管道总能刨出来的。”张逸夫这下是真的开始重视这个问题了,“我这边也想想办法。” “好的。” 午饭时分,张逸夫老远见到巴干独桌吃,这便凑了过去。表达了一下现在的困难,询问他有没有能用的系统内管道生产厂。 巴干想也不想答道:“二修厂啊……等等……哦对,现在二修厂是恒电了……” 二修厂原来是以制造管道为主,这张逸夫也知道,但眼下对管道质量要求很高,重新操刀怕是来不及了。 “总厂呢,那边能不能生产这个规格的管道?” “总厂不搞管道。”巴干摇了摇头,“我想想啊……系统内……冀省那边倒是有省局下属的钢管厂。我帮你打听打听。” “那个厂子不行,没法生产我们需要规格的。”张逸夫叹了口气。 “问问么。这样,吃完饭你派人把规格给尹扬,我发一份过去,问问他们行不行。” “成,多谢巴局。” “哪的话!都是工作!全系统都等着咱们局的成绩呢!”巴干大笑。 其实现在巴干跟张逸夫没什么矛盾了,反而就剩下共同利益。那就是节能工程。站在他的立场上,应该也希望顺利完成,一方面自己也能沾光,另一方面也好早点送走这位爷。 整个下午,张逸夫都在忙活这件屁事。不仅是巴干,甚至找到了国强老师寻求帮助。 通过不懈的努力,依赖着现有人脉,倒是真联系到了几家钢管厂,但管道规格一报过去,对面立刻就软了,根本无法生产。 说到底,还就得那12345,五家厂子才有这个底子。 就这五个,得往死里磕。 通过国强老师那边私人关系的努力,还真的就说通了其中一家愿意帮忙,毕竟节能办这边需求量不大,拼了命还是能挤出一些生产能力的。肯拼命,自然是买国强老师那边的面子,跟屁大的张逸夫没半毛钱关系。 可对方一听工期,立刻就给否了,表示最快11月中旬能供货。 华北局可完全等不了这么久,重要管道只有停机检修的时候才能动,检修都是精打细算安排好的,轮流停机集中施工才能在年底前完成任务。安全与生产是头等大事,张逸夫自己都知道,现在生产和调度为节能工程已经做出很大让步了,不可能为了你平白顺延一个多月,不仅耽误事,而且耗时耗力,后续安排都要打乱,除非贾天芸再次从天而降,否则不可能。 找贾天芸? 还是算了,刚帮了那么大忙,这点儿屁事又找她,还真当她是自己姥姥了?这种事找她,肯定是讨人厌的,以后就再也没法找她了。 穆志恒……这个可以找,毕竟是给他办事儿,现在的情况基本属于天灾,相信老穆能理解。 当然不能直接找,张逸夫先是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蒋立,蒋立也不耽误,马上操办。找部长的人速度就是快,下班前就给了准信儿,通过这边的努力,争取到了一家厂子,有这个生产能力,也敢承诺这个工期,情况已经告诉那边了,那边的负责人下班前就会来办公室找张逸夫。 张逸夫这才踏实一些,这种时候还是要依靠领导,帮领导办事么。 于是,下班时分,方思绮出现在了张逸夫的办公室中。 “……” “……” 二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说什么,方思绮始终在贱笑,张逸夫则是苦笑。就这么度过了五分钟。 “下班了,大家先走吧。”张逸夫挥了挥手冲众人道,“管道的事情,急也没用,回去好好休息,后面忙的时候才能撑得住。” 众人自然也知道现在的处长大人有多烦。火速放下手中事提包撤离。 “逸夫……要不我……”文天明走之前同情地望了望上司。 “走。”张逸夫无力地摆手。 终于,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俩了。 “能在本月完成这批管道?这个规格?”张逸夫这才将规格要求推向了方思绮。 方思绮看也没看就点了点头:“可以的。” “价格方面……” “跟招标结果一样就好啦!”方思绮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们可以提一些价……毕竟……” “不用哒!” “那我们……” “你点头的话,今晚就可以开始,在合同之前开始生产。” “嗯……必须要满足这个质量要求……” “肯定哒,不达标准不要钱!” 面对如此大方的方思绮,张逸夫自己都开始打鼓了。 穆志恒想办法……怎么就招来了这么一个东西,算了,特殊情况,没法聊了。 “方总。我提前说一下,这都是公事,跟私事没有关系的。” “是啊是啊。”方思绮一个劲儿地点头,“没关系的。” “不要认为这件事你帮忙了,我就欠你的。” “不欠,不欠。”方思绮摇了摇头。 “别耍花招。” “没有。”方思绮露出了一副要哭的表情,“你就这么信不过人家……” “不行,我要和你们那边的生产负责人对话。确定这件事。” “没问题。”方思绮很快掏出了两张名片递给张逸夫,“那我们那边可以开工了么?” 张逸夫脑袋里真的是烦透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鑫明肯定有所图,图什么就不用多说了。 偏偏她就不说,一副全力帮你无欲无求的样子,让人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因为这是求助于穆志恒找到的解决方式,如果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就必须接受。不然自己就是无理取闹。 可接受了,张逸夫只会更愁,对方这是在摆明了阴自己。 怎么牵制一下? “采购价格我会提高。”张逸夫沉声道,“相应的,合同中需要注明二十倍的违约款。“ “二十倍?”方思绮这下子终于动容了。“太过分了吧?明明只是几十万的东西,出了麻烦要赔上千万?” “不出问题不就得了?” “那也不行,这完全不合理,这样的合同是不成立的。” “成不成立有法律系统说的算。” “张处长,我们已经这么帮忙了,你还要这么压榨么?”方思绮一反常态地正经起来,“是上面的领导找到的我们,让领导知道你的要求这么不合理的话,领导怎么想?” “一切如约完成就没有不合理的地方。”张逸夫身体微微前倾,沉着脸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酿什么坏。” “我能酿什么坏?现在就我能帮你了好么?”方思绮若无其事地摆弄起指甲,“年底要是没完成的话,停机检修期就过去了,再对管道动工要明年年底了吧,我亲爱的逸夫哥哥?” “我有办法安排临时检修。” “逸夫哥哥你那么厉害,当然有办法了!”方思绮随口笑道,“那你怎么跟领导解释自己的无理要求呢?20倍违约款,为什么这么要求呢?领导费这么大力说通我们,因为你个人的这个要求泡汤了?领导会责问你的。” “我有办法解释。”(未完待续……) ... 正文 416 一二三步走 “我们只能接受业内行规,双倍违约赔偿,多一分都不可能。”方思绮眯眼看着张逸夫,柔声道,“逸夫哥哥,强势,是要分场合,分情况的,你这种无理的强势,非但我不能接受,你的领导也不能接受吧?” “否则呢,我和我的领导一起被你阴么?”张逸夫哼笑道,“不敢承诺高额违约金,看来你摆明了是要违约了?” “这可是你自己的揣测。” “违约,来不及供货,然后呢,再威胁我?”张逸夫抿嘴道,“如果愿意交换些什么,管道就会来了?如果我不交换,时间已经过去了,等明年?” &nb∞↑,■ans≤■msp;“你这人好阴谋诶。”方思绮做出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五倍。”张逸夫伸出了五根手指,“五倍违约金,可以接受么。” 方思绮眯着眼睛,沉吟片刻:“服了你了。” “明天我们会做合同,你们也派人来。”张逸夫就此起身伸出右手,“我没的选了,只能信你。” “这就对啦,信任都是一点点建立起来的。”方思绮也伸手相握。 其实二人也认识一段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握手,但张逸夫对此毫无兴趣,只是冷淡地随便意思了一下。 “这么急着松手啊?”方思绮摸着自己的手笑道,“害羞?” 张逸夫反笑道:“我说方总,我就特好奇,你怎么就跟我干上了?世上那么多机会,那么多工程,那么多产品,那么多权贵,贵厂不缺这一个吧?” “那么多厂家。那么多人员,你怎么就单单对我有意见?” “原因太多了,要我给你列个表么?” “还是下次吧……”方思绮吐了下舌头,“我走喽,咱们的关系要一点点来~” “嗯……” 方思绮蹦跶到门口,不忘回头道:“这次不叫我滚喽?” “滚。” “嗯哪!”方思绮这才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啊……”张逸夫坐回椅子。抱头痛苦状。 老子有什么好痛苦的,就算被阴了,就算鑫明也掉链子,那也不是老子的责任了吧,上面介绍过来的领导也会一起恨鑫明吧,没人会怪自己了吧? 正常思维,确实是这样的,没自己责任就好了,晚几个月就晚几个月么…… 但张逸夫是位强迫症患者。最近的工作已经让他开始觉得缺乏挑战了,当一天工作时间有两个小时清闲的时候,张逸夫就会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时间匆匆而过,不多来点儿成果,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就作废了。 真被阴了,确实没人会怪自己,这锅可以甩出去。但失去的时间,怎么都找不回来了。华北不拿出成果来,穆志恒也没有底气让张逸夫主导全国推广,一切都要等这个结果。 偌大的工程,万事俱备,只欠管道啊…… 如果方思绮依然有意搞鬼的话,这一次。至少,要让她付出足够的代价。 五倍的赔偿款对那种无良企业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要更惨重一些的代价。 顷刻之间,张逸夫心中已经列出了一二三,而后又拿起电话。开始了一通忙活。 “是的蒋立,请将我的担忧转达给穆部长,鑫明承诺得太轻松了,虽然我内心很满意,但咱们最好还是做好准备,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联系更多的厂家……你说的对,如果这批管道没有及时到位,就会错过年度检修,整个节能工程会推延到明年,400克也无法保证。” …… “龚总编么?我是张逸夫,上次说您那边要来采访的事情,可以安排了,我给您介绍一下情况……” …… “晓菲啊,叫人吧,急事……” 方思绮绝想不到她在张逸夫心中的重要性,为了这一件事,张逸夫搞了三件事出来。 其一,提前给领导打好预防针,出了事情就是自己先知先觉,自己的锅更少一些,鑫明和涿管厂更多一些。 其二,联络业内媒体资源,一旦出事,动用自己的岗位权力和私人关系发出公开批评,电力行业圈子相对窄一些,圈内广告与宣传也集中在几个系统内刊物上,这么黑一笔够她吃两壶的。 其三,虽然希望渺茫,但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希望才称得上希望,用恒电打一张暗牌,打成了就是及时雨,打不成也不亏。 六点来钟,恒电办公楼会议室中,几位关键人物就这么拿着饭盒凑到了一起。 “时间有限……你们食堂饭菜不错。”张逸夫开口头半句话就跑题了,这里食堂的青椒肉丝明显比局里还多啊! “哈哈,我们这方面投资多呗,多吃肉多干活儿。” “资本家的本质啊。”张逸夫笑着摇了摇头,旁边的常思平和吴强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吃着,我简单说下情况。”张逸夫选择等会儿再吃,一五一十说了起来,“节能工程中,关键性的主蒸汽管道供应出现问题,涿县钢管厂好像和石油口合作更密切一些,临时飞单了,在争取,但机会不大。” 张逸夫说着,冲着瞪大眼睛准备发话的向晓菲说道:“别急,肯定会报复的,但现在最关键的事情不是报复。” 同时又对准备说话的吴强说道:“等我说完,你猜的没错,强人所难。” 老常本也要发言,但看张逸夫这样子,只得把一口饭咽了下去,继续听。 “这种情况,肯定先跟领导汇报,于是,领导介绍来了鑫明厂,鑫明厂同意在月底前供应这批p92管道。” 这下反倒没人说话了,关于那厂子的作风业内有目共睹,另外他们盯着恒电手上的关键技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那边的信任度实在有限,更何况这么紧的工期,实在无法想象他们如何完成。 “你们的表情已经表达态度了。”张逸夫靠在椅背上笑道,“所以,你们做。” 兜了一圈,说出这话,实在是预料之中,情理之外啊。 先不说二修厂已经有多久没跟管道较劲了,也不说p92是个什么鸟东西,单聊这该死的工期就让人头皮发麻。(未完待续……) ... 正文 417 简单粗暴 确实,管道在工业产品中属于最简单的类别了,但那不是板儿砖塑料袋,那是管道,电力管道,主蒸汽管道,高温高压管道,有规格有工艺有质量要求的,出了问题是会炸的。 “张处长,我们还没有……”吴强木了许久,第一个说道。 张逸夫立刻打断道:“生产资质?恒电没有二修厂也有的,用二修厂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没人会跳出来纠结这事儿。” 没等吴强回话,张逸夫望向向晓菲:“你什么问题?” “要正式签订采购合同么?” &nb▲wan▲书▲ロ巴,←ans↗≤msp;“没法签,因为没人能保证恒电能生产出这玩意儿。”张逸夫早已想到了后面的事,“如果鑫明真的做到了,这批管道会压仓,压吧,很快会用到的。” “……我们有了贷款也不能这么……” “不怕,p92是将来的主力管道,现在能生产这种管道的厂家不多,是很实际且划算的投资。”张逸夫随即转向老常,“老师要问工艺技术对吧?” “不错。”常思平点头道,“这个类型的管道是欧洲的技术,虽然现在国内已经引进了,但对于没有经验的生产团队来说,直接下这么重的任务,很难如期完成。 “不必如期,月底前,通过检验就可以。”张逸夫点头道,“只要样品过检,行业认证这是质量合格的p92就够了。” “具体试验研究……” “我通过私人途径搞来了成品指导标准。”张逸夫随即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张手写的草稿,“比较粗糙,但业内人掌握这些就够了。” 这次张逸夫没兜圈子,也没时间兜圈子,简单粗暴,搞出来。 对面三人茫然对望。最终都露出了坦然的表情。 “试试看吧。”常思平揉着脑门上的抬头纹,“虽然不复杂,但时间太紧了。” “如果赔钱了,可得想法补回来。”向晓菲显然在想实际利益上的东西。 “那我现在就去联系班长和老师傅过来?”吴强已经准备实干了。 “别急,我先说清楚益处。”张逸夫暂时阻止住吴强,就此列数起来。“第一,刚才说道了,p92使用效果好,技术门槛不高,是将来的主流,掌握了绝对没有坏处;第二,节能工程最后在这方面掉链子,如果鑫明没有如其承诺妥善补上的话,领导会很不满意。这个时候恒电跳出来救场,节能工程的最上层领导都会记恒电一笔好,这对将来全国范围推广时恒电的利益有重要影响;第三,我已经联系电力系统宣传刊物开始鼓吹节能工程了,掉了链子我倒霉,鑫明和涿管也别想好受,最后如果补上了,我有办法让系统刊物大吹特吹。恒电刚好借此扬名,为进一步的微机保护和自动化打下基础。当然。恒电要支付一定的费用给宣传单位,算作广告费。” 三人听得发愣许久,若真如张逸夫所说,如此的窘境之中恒电能大发神威,这些益处倒也真不过分,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么! “最关键的是。”张逸夫不忘点了点桌子提示道。“这件事是恒电闷头做的,没做成,也无伤大雅,既然有这种好事,为什么不努力一把?” 在张逸夫一通洗脑之后。p92管道生产从一个可怕的任务,逆天的难题,就这样变成了一个莫大的机遇,一剂让人亢奋的春.药。 “等等,有哪里不对……”向晓菲皱眉思索起来,这跟自己第一反应完全是反着的啊,“对了!会赔钱的!钢材又不是大白菜!” “参看第一条,我先吃饭了。”张逸夫这边埋头开吃,“老常,吴强,你们还有什么意见?早点提出来,心理上不接受的话,就不要接受。” “这……”吴强看了常思平一眼,这才说道,“我搞钢管制造,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能不能先概念上讲一下p92,用料和工艺上简单说说,让我对生产难度有个认知。” 张逸夫轻轻点了点桌子上的手写草稿,推了过去,抓紧时间,低头猛吃。 老常与吴强这便围在一起,研究起这个相对于国内产品还算比较新的东西。 p/t92,钢材的一种简称,是欧洲人在p/t91基础上优化开发而来的一款更出色的材料,合金钢材,比大多数铁素合金拥有更强大的高温强度和蠕变性能,在重量上同样具有优势,抗疲劳性,热传导,膨胀系数皆拥有极其出色的表现。 这些优势正是高压高温的电厂工作环境中最需要的,p/t92的材料特性也正好完全胜任了电厂的管道需求,更有趣的一点是,p/t92同时又满足了超临界机组的参数需求,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将成为电厂管道中的主力军,尤其是在大机组电厂,超临界机组电厂中。 细分的话,又分为t92和p92,前者用于过热器、再热器方面,结构更小一些;后者则应用于集箱和蒸汽管道,由于工艺上的差别,p92的组织会比t92更大,现在要更换的主蒸汽管道,就是一直讨论的p92。 张逸夫一直没关注这个东西,只是因为这个东西门槛不算高,一段时间后行业就会出现指导标准,公开制造细节,相对于如此之多的设备,这个东西属于是一种苦干努力型的产品,你做它你饿不死,但也别指着靠它跻身一流。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张逸夫不得不把这个东西拿出来,他唯一怕的,就是二修厂在制造硬件上不过关,没有这个生产条件。不过在印象中,麻将厂长在前两年才进了一批钢管生产新设备,擦得干净锃亮,几乎没怎么用过。 常思平与吴强聚精会神看着,头几行就让他们讨论了很久。 【引用标准】 【gb/t2650,焊接接头冲击试验方法】 【gb/t299,金属夏比缺口训击试验方法】 【dl/t868,焊接工艺评定规程】 【……】 其实张逸夫也完全看不懂这一系列东西,工业标准这东西力大无穷,相当于用一行字母跟你说了一篇两万字的要求说明。就好像某总局要禁一部电影,在开篇通常会说,根据、要求,我们决定不让播了。 你非要研究为什么的话,就要看,里面会告诉你事业线最多只能露几厘米。当然,现在总局要禁什么已经不需要理由了,也懒得列理由了,文艺上的事么,玩严谨只会把自己坑进去! 但在工业上,必须严谨,多严谨都不为过,这一个个国家标准,严格规定了材料、工艺与质量,内行人扫一眼这些标准,大概就能清楚自己厂子有没有条件生产了。 但再内行,也不可能让这些可怕的东西烂熟于心,老常与吴强讨论了五分多钟,这才继续往下看。 材料要求,焊丝、焊条型号规格,氩气纯度要求,焊接工艺指导,温度电压电流要求,直至成品质量标准,这些细节倒是说得十分通顺,比那些标准要好理解得多,就像是师父在教徒弟,知道徒弟在大的概念上心知肚明,因此只提一提关键点,不做赘述。 二十分钟的时间,老常与吴强大概看完,这次的感觉可跟上次张逸夫提出的省煤器焊接工艺完全不同,那次是一点点引出来,提出一个角度,一个方法,有理论的人硬提出来,还说得过去,这这次,必须得是一个精通一切的老师傅才能提出来的了。 这点张逸夫倒是一开始就说明了,这玩意儿是通过个人渠道搞来的,老常和吴强对这点倒是深信不疑,肯定是从哪个厂子那里搞到的,实在是商业间谍级别的要害信息。 道德上确实有点儿差意思,但这玩意儿没人申请专利,也没法申请专利,算不上什么违背道德的事情。 这点功夫过去,张逸夫也算吃完饭了。 “如何?”他一边擦嘴一边问道。 “大体上来说……应该是有条件生产的,毕竟二修厂老本行就是管道生产,在这方面也有相当的经验。”吴强抬了抬眼镜,大量集中的思考已经让他的脑门渗出油来,“具体还要再查一查标准,确认一下。” “细节上呢?”张逸夫转望常思平。 老常正色点头道:“说的很清楚,倒没什么太大的难点,主要就是手工电弧焊和埋弧焊之间的选择,再有就是热处理上的把控,硬件条件和母材到位的话,可以试试。” “钢材好搞么?”张逸夫又问吴强。 “不确定,也许需要进口。” “嗯……”张逸夫托腮沉思片刻,“中这个标的是涿管厂,我联系一下。” 根据与涿县钢管厂的合同,原定两周内他们就要交货了,临时跑单,石油方面用的不太可能是这个规格的钢材,因此这批母材应该已经到位了,用适当放宽对违约处罚来做交易,相信他们会同意转手出去。 等等,这算滥用职权么…… 也许算吧,但不重要,自己公开这件事就可以了,恒电正规花钱买,一切都是为了工作。(未完待续……) ... 正文 418 垫背 吴强听了这话神色着实一震,满头油都飞了起来,相信他离秃顶不远了:“如果材料能很快到位的话,十月底这个期限,也许真的有机会。” “那其它的事情你们安排。”张逸夫就此起身,指了指二人手中的纸,“有问题随时联系我,我再去联系写这个东西的人。” “……” “别这种表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技术,几乎是公开的……” “……” 最后,这二位目送张逸夫离去,继续留在会议室内讨论安排,向晓菲则起身送张逸夫出了会议室。 不管别的,先点上一根苦恼烟。 “那个鑫明。”向晓菲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这种时候杀出来帮忙,没提什么要求?” “领导安排的,没提要求。” “秦?还是?” “我也不知道,穆志恒吩咐下去的。”张逸夫沉然道,“这个不用多想,他肯定就是放一句话出去让手下联系,很正常的事情。” “那……”向晓菲想了很久,而后问道,“他们如果真供应上了……” “口头上我不领情,但实际上算我欠他们人情,以后再说吧。” “明白了……你也没信心我们恒电能赶上这个工期,不得不用他。” 张逸夫点了点头:“是的,否则我跟领导怎么说?鑫明不行,让恒电来吧,他们虽然没做过管道,但他们聪明啊!学得快?” “哈哈哈。”向晓菲大笑道,“那领导不得抽你。” “嗨,其实我有的是方法让鑫明出局。恒电补上。”张逸夫叹道,“但那样,现在对恒电来说,剩下的就全是压力了。” “所以说,鑫明是垫背的喽?” “恒电才是垫背的,鑫明应该是扛刀的。”张逸夫点了点头。“这次他们要是聪明,就老老实实给我搞定,之前的账我可以放下,再耍花招,我有办法跟他玩。” “嘿嘿。”向晓菲看着张逸夫的表情嗤笑道,“看你这德性,好像很期待他们耍花招掉链子吧?” “那要看里面那两位的能耐了。”张逸夫也搂着老妹儿笑了起来,“你多观察着点那两位的本事,另外你也要保持足够的威慑力。这买卖是你向晓菲的。” “得了,我看透了。”向晓菲大笑摆手,“就我?能治住他们?你没看他们听你说话时候聚精会神的样子么?个人魅力啊哥!个人魅力!没你在他们不会理我的。” “对哈,我就是脸盘子有点儿方,其它都好。“张逸夫傻笑挠了挠头,“该理发了。” “……” 次日上午,小半天没等到鑫明那边的联系电话,张逸夫便让林少聪主动联系一下。很快张逸夫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已经在生产了?确定么?”张逸夫关切问道。 “按照他们的说法,昨晚就已经开工了。重复确定了很多次,月底前可以到货。” “合同呢?” “他们的意思是工期太紧,来不及走订单合同了,到交货的时候走采购。” 张逸夫皱眉道:“走合同又不耽误生产,去联系方思绮,态度坚决一些。” 昨天口口声声答应的5倍违约款。怎么可能让她这么轻易糊弄过去?事儿都是这样,关键点落实上,都嘻嘻哈哈过去,出了问题就都跑了。 “好的。”林少聪点头应了,而后犹豫片刻。“处长,论坚决的话……” “我不想和她对话,你搞定,搞不定再叫我。” “好……”林少聪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好像自己搞不定就要被废了一样,赶紧去继续联系。 “阮湄,合同做好了么?”张逸夫随即又抬头问道。 “办公室在印了,我再催一下。”阮湄也着急忙慌拿起电话。 “天明,你那边呢?” “粗略计算过了。”文天明也拿着材料来到张逸夫桌前,“如果那些电厂不更换管道,或者是更换为现阶段能立刻得到的常规管道,对整体煤耗的影响应该在两克之内。” 文天明说着挠了挠头:“处长你知道,这种事情没有一个严谨的数学模型去算,只能凭经验大概计算判断,那些电厂我也不是每个都去过,对原管道的情况不一定了解得全面” “嗯,总之这套方案,你做好准备吧。” 张逸夫点了点头,摆手让他去忙,而后自己双臂支着脑袋,权衡起来。 按照原计划安排,p92管道到位的情况下,张逸夫心里预估的煤耗范围在395-398,上下三克之内浮动,而如果管道的事情黄了,依然坚持在年底前完工的话,这个值上浮该在两克以内,如果是397-400的话…… 太恶心了。 如果铁超400,那就干脆等明年,省得操心了。 400是个坎,领导想要3字头的意图很明显,自己也承诺过了,这次不是小打小闹随便调整一下,是一系列的工程与招标,声势都已经造起来了。 张逸夫在华北局大动干戈,如果最后没进400,还有什么脸邀功,有什么脸在全国推行? 别说穆志恒了,就连贾姥姥都不会满意的。 正琢磨着,昨晚约的电力报的同志也到了,张逸夫只得放下思绪,让秦找了个小会议室,拉上文天明一起接待。 这次依然是龚宏志带队前来,但这次的报道可没有冀北那么简单,节能工程在华北地区二十几个电厂开展,他们这次来只是了解情况,顺便聊一聊行程,后续才是就工程细节的采访。 秦在旁端茶倒水,张逸夫这边已经寒暄起来。 龚宏志见面握手之后便笑道:“约了这么久,张处长终于肯让我们来了。” “哪的话。”张逸夫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地说道,“前段时间我们也是在摸索,心里没有准谱,不敢乱说话的。” “呵呵。”龚宏志闻言冲左右道,“张处长现在肯定是成竹在胸了!” “不敢当!如鲠在喉还差不多!” “这怎么话说的?” “几位先坐,咱们慢慢聊。” 众人坐定,这才从一开始计划的筹备阶段开始聊,先把整件事的骨架和精神确定了,张逸夫按照自己的理解,提前帮报社那边梳理了一遍。(未完待续……)--40474+14618--> ... 正文 419 炸了 首先要确定的是,穆志恒的名字要在最前面,这件事是穆志恒主导的,套上各种中央精神,带两句具有前瞻性的环保词汇。 那么排在第二位的,依然不是张逸夫……一定要强调贾天芸在计划筹备与展开阶段的重要性,高瞻远睹实事求是的精神等等。 那么第三!还不是张逸夫……第三要强调华北局的鼎力支持,兴师动众,势要降耗。 第四!表现部里各单位的支持,什么生产司啊,什么秦勇啊,什么国强老师啊,这些人的支持。 第五,是下面各个电厂,设计院,电建公司的极力配合,积极性多么高,干活儿多么拼等等。 最后的最后,终于轮到节能办了,张逸夫要他们强调节能办就是一个遵从计划做事的,安排事的机构,成绩都是同志们努力的结果,节能办主要就是打电话协调。 张处长,咱们也合作过,你也知道,现在报道的精神变了,尤其是具体的事迹与工程,领导和同志们都不喜欢看那些场面话、八股文,最好是以小见大,以一位同志的视角,从一个故事的角度,自细节下手,抓住人心,再展开全局。” “是是,这个我理解,我的意思就是大的精神,表扬的时候,遵从我刚刚说的那个顺序。” “明白,明白。”龚宏志随即问道,“那我们先了解一下,有没有什么比较突出的事迹和个人,或者哪里表现突出,可以切入的地方。” “这个……您这次不用就着我们办公室照顾。”张逸夫琢磨道。“我们处室,最突出的就是秦同志了吧,你知道,咱们局里第一次搞这么大规模的招标活动,前前后后都是秦处理的,加班了一个多月。摸索着进步,值得写两句。” 秦刚放下暖壶,就听见张逸夫这么无私的赞扬自己。 “也没……也没张处长说得这么突出。”一向无耻的她,竟然脸红了,“都是分内之事,加班一个多月什么的……” “呵呵,那具体的事,我们再具体了解,小秦你也别紧张。不一定就会登这件事。” “嗯……”秦这才羞羞坐下,不忘暗中踢张逸夫一脚。 “哦……这个。”张逸夫赶紧改口,“也有比秦突出的……” 瞬间,张逸夫小腿一疼,又挨了一脚。 “真的也有比秦突出的么?我也不知道,还是需要你们深入挖掘!”张逸夫是真的猜不透女人了。 “呵呵,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但还是需要张处长指明一个方向的。”龚宏志稍炖片刻。继而问道,“我再了解一下。这次节能工程中,哪些工程效果比较显著,立竿见影的。” “龚总编,这个问题上次黄部长来的时候刚刚问过。”文天明乐呵着接过了话茬,“我们这次大范围换上了国产的h型鳍片省煤器,这个提高热效率最显著。” 小文真是位懂事的好青年啊! 于是跟黄正辉来的时候一样。如法炮制,文天明又跟龚宏志这里海吹一通,也不知道龚宏志是真的感兴趣,还是从黄正辉之前的行为中捕捉到了什么,特意而为之。 梳理了一个多小时。对面本子上已经记了不少东西,也到了午饭的时间,大家暂停会议,这便领了餐卷来到餐厅,文天明秦跟另外两个报社的同志一桌,龚宏志则与张逸夫单独一桌,总编也是这才问起张逸夫,之前说的如鲠在喉是什么意思。 张逸夫痛苦的抿了抿嘴,以非官方的语气,用私人诉苦的方式聊了聊现在管道方面的窘境。 “就是说,可能要拖到明年年中?”龚宏志听过之后,也是皱起了眉头,“半年以来,争分夺秒,因为厂家的不负责耽误,这实在是太冤了。” “可不是。”张逸夫无奈地用勺子搅合着碗中的汤,“别说年中了,真拖下来,到明年年终也说不定,停机检修这种事不是我说停就能停的,要给生产调度造成很大的麻烦。” “明白,明白。”龚志恒接着问道,“管道在降耗中地位很重要么?” “相当重要,因为我们不更换机组,不更换主设备,所以重点必须是锅炉效率和汽水循环效率的改造和提升,锅炉效率实际上操作空间有限,省煤器也已经换了,至于汽水循环,最关键的肯定就是主蒸汽管道。” 张逸夫紧跟着比划道:“您知道,那些高温高压蒸汽是要去推动汽轮机的,在从锅炉到汽轮机的管道中,这股推力,也就是热量,会有一定程度的折损,也许是作用到管道材质内导致蠕变,也许只是单纯的传导出去散发,也许是极其微小的泄露,这就是我们要选用优质管道的原因,尽最大可能降低这个热损失。” 龚宏志耐心听完后才跟着笑道:“呵呵,张处长不用讲这么细,我也是理科出身。” “哎呀!”张逸夫一拍脑袋,“我习惯了,总觉得您是媒体界的。” “哈哈,咱们系统内,都是苦读书的。”龚宏志大笑过后,又打探起来,“我大概明白了,管道的作用看来是至关重要的,这次要选用优质管道,有能力生产的厂家有限,涿县钢管厂掉链子了,如果主动上门的鑫明也没补上,真的就很难完成目标了。” “是的,有很大困难。”张逸夫眯着眼睛问道,“这两个厂家,跟咱们系统内报刊口关系近么?” “谈不上近,涿管厂虽然是国企,经营范围却太窄了,平时不用登广告。鑫明经营范围虽然宽,但毕竟是民企,再说他们主要是自己销售能力比较强,也不怎么重视媒体宣传。” 张逸夫闻言问道:“龚总编很了解生产企业么!” “嗨!咱们系统就这么大,我们就是报道事情的,时间长了,略微多知道一些。”龚宏志也不卖关子,“那个鑫明,口碑确实不行,如果这次真的如张处长所说,在这么关键的工程中瞎添乱的话,批评批评,还是理所应当的,但电力报批评……不太合适。” “龚总编明示。” “我可以介绍给你电机、设备方面刊物的领导,跟他们谈一谈。” “明白了,跟龚总编说话真是方便!”张逸夫连忙感谢道,“不行,我觉得您还是不像理科出身的!” “哈哈,搞文字搞久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哪边的了!”龚宏志笑过后,小声说道,“来之前,部里秘书办公室那边也提了一句,意思是适当表扬一下工程中表现突出的企业,具有创新精神自主研制出先进设备的企业,我也跟张处长这边了解一下,对得起这个名头的,应该只有刚才小文说的恒电了吧?” “嗯……基本是。” “那成,我们要去恒电的话,还要劳烦张处长这边安排一下。” “举手之劳!” 愉快的午饭结束,一行人回到会议室,这便谈起行程来,看看报社准备去几个电厂实地采访,由节能办这边安排。到了电厂自然就好说了,电厂的人见所有大领导都会看的内刊干部来了,肯定像神仙一样伺候。 正聊着,敲门声传来,林子聪匆匆走到张逸夫身旁递话:“处长,办公室那边秦司长来电话找,情绪不太好,您是不是回一下?” 张逸夫一愣,头皮开始发麻。 “哪个秦司长?” “……”林少聪不知如何回答,还有第二个? 张逸夫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主要是难以理解为什么国强老师会突然不开心,他实在很难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啊! 龚宏志果然不像是理科出身的,见张逸夫神色为难,立刻说道:“我们这边也快商讨完了,张处长别耽误正事,我们这边跟小秦小文讨论就可以了。” “那不好意思了,我忙完马上回来。” “请便。” 张逸夫跟随林少聪出了会议室,回到办公室后先喝了一大口凉茶,平稳了一下情绪,这才拨通了秦勇的电话。 那边声音倒是很冷静,听到是张逸夫回电,略显波动,但还是保持着老一辈艺术家应有的体面。 “小张,鑫明管道的事情,是昨天定下来的么?” “是的秦司长。”张逸夫心里打鼓,完全摸不准脉,只得哈哈道,“这边情况紧,涿县钢管厂临时变卦,选择鑫明也是不得已之举。” “你们的情况我理解,昨天说过了,我也很想帮忙的。”秦勇顿了顿,而后用很慢的语速质问道,“不管是石油方面,还是钢管厂,那都是外人,咱们是电力系统,理应是强势的一方,有压力,应该给他们才对。可节能办这边有麻烦,去抢系统内其它单位,去抢兄弟姐妹的奶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张逸夫一阵头大,一阵眩晕,茫然问道:“秦司长……我完全没明白……” “小张,你这么聪明,还能有不明白的事?”秦勇轻哼一声,哼的都是如此的帅,“那我就明说了,我下面生产一处的人刚刚来汇报,广亭发电厂扩建机组要用到的管道,被你们节能办给劫走了。” 嗡!…… 张逸夫脑子进入了大爆炸阶段,全宇宙的矛盾与疑问都在这一刻炸了出来。(未完待续……) ps:谢谢大家!压岁钱已就位!--40474+1--> ... 正文 420 赶紧解释 劫货这种事情多数情况还是不会发生的,因为在温饱小康的状态下,人都是讲道理的,在素质高的状况下,都是会排队按秩序来的。 但我们的这个状况背景,总是在变,对于电力行业而言,除了供需的不断变化外,最大的影响因素无外乎是“政策”二字。 电力供需虽然是一个麻烦的问题,但总有一群专家在提前预测、规划,同一时间段建设中电厂的数量是有极限的,就算几个建设中的电厂为了自己能更快完成任务而劫货,也没有那么严重。 而政策就不同了,是面对全国所有电厂的,比如某次国际环保会议后,上面政策突然下来,半年后检查大家锅炉里出的烟气,要求硫化物浓≦wan≦书≦ロ巴,→ansh♀uba.度低于xxx。 这就好玩了,与脱硫有关的一切产品会瞬间登上巅峰,无数电厂哄抢物资,为了能率先完成任务,各电力集团电厂不留余力,各显神通,谁都不会跟你讲道理。在这种状况下,你抢了我的,我再抢他的,实在是再正常不过,谁有能耐谁抢到货。 眼前的事,虽然没有到政策高度,但也算是一次对紧缺产品的模拟了,从国强老师的视角来看,就是张逸夫为了自己这边能先完成,撬了这批属于国强老师的货。 一代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被后辈这么搞,脾气再好也是坐不住的,你抢别人的就罢了,抢老子我的? 张逸夫尽量快的理出一条思绪:“秦司长,是其他领导介绍鑫明来找我的,昨天才见面,半个字没提过劫其他厂单子的这件事,他们说他们公司马上组织生产。” “嗯……”秦勇闻言也顿了顿。张逸夫语气实在太诚恳,让他也不禁回头想了想,口中接着说道,“而且那批管道规格是p91的,明明跟你那里的需求不符。” “p91?” “这个你也不知道?”秦勇微微一愣,不知道是不是要开始怀疑张逸夫的业务能力和智商来。 “完全不知道。我跟鑫明确定过规格的。”张逸夫的头越来越大,“秦司长,看来那边隐瞒了我不少东西啊,这批管道不仅有主儿了,而且规格不符,他们都对我瞒而不报。你稍等,我立刻联系一下中止这件事,需要的话一会儿去部里去您那边生产一处,跟处长登门谢罪。” “嗯……”秦勇这才敢肯定张逸夫是真的不知道。 这事流程是这样的。首先鑫明劫了广亭电厂正常供货的单子,电厂盯着扩建施工的人找到了部里生产司生产一处,生产一处一打听,原来是华北局节能办干的,依照级别,那边处长是有权给张逸夫去个电话理论理论的,告诉他这个事儿是老子搞的,你老实点。 要是一般人。就直接理论了,但面对张逸夫。一处老处长也拿不准主意,于是就找到了司长大人。司长大人一听就上头了,本来刚刚处理好张逸夫那边跟生产司的复杂关系,刚刚有转好的趋势,现在你急了坑到老子头上,把好不容易整好的事儿又往混了搅? 一气之下。秦勇找到张逸夫,说到底也是为了个面子,手下都找他了,他得处理好这件事给手下一个说法。 眼下张逸夫摆出了登门谢罪的诚恳态度,秦勇便也没那么气急了。 “登门不必了。你打电话跟老赵说一下吧。”秦勇语气稍松,这才透露出更多的事情,“从我这边的信息来看,给鑫明施压跑单的也确实不是你,否则鑫明没胆子跑我们一处的单,但从实际情况来看,最终矛头确实都指向了你。” 张逸夫眉色一紧,这他娘的玩的又是哪一出,有匿名领导帮自己劫单么?劫的还是秦勇的?这到底是在帮自己还是害自己?有些事你宁可不做,也不该惹到有些人的。 张逸夫下意识问道:“秦司长,是哪位……” “算了,那不重要。”秦勇随即大度说道,“事已至此,节能办任务紧,你就先用吧,广亭那边倒是不急,再想想办法,你给老赵去个电话好好谈谈就是了。” “不不,我们需要的是p92……” “逸夫,91和92的关键性差异,你是知道的吧?” “各方面性能都有提高,最关键的差异,还是在超临界性能方面吧?” “不错。”秦勇这会儿又帮着张逸夫思索起来,“虽然普通机组应用状况差距不大,但92的焊缝处理难度却大很多,容易出危险,如果不是超临界机组,91和92对煤耗的影响也很有限,昨天我也帮你问过了,大多数人都觉得直接用91就好了,你这边工期紧张,稍微妥协一下也是没办法的事,无伤大雅。” “……”张逸夫想了想后答道,“那是最后的选择。” “你做主吧,我就是站在实际角度谈谈个人看法。”秦勇也无意干涉张逸夫的工作,只嘱咐了他务必跟老赵商量后,便挂断了电话。 张逸夫坐在桌前思索再三,他终于才觉得,自己差不多看透这个坑了。 那种对方思绮本能的不信任是完全正确的,她的确没打算履行那个口头承诺还未签署的合同,但并不是到期不交货,而是交来不同的货,降上一个档次的p91。 至于目的,可想象的空间很大。 首先秦勇的判断是正确的,从节能角度看这两种管道差距不大,从时局角度来看妥协一下用p91似乎也是最佳选择。想必鑫明那边也看到了这一点,这才有胆子玩这招,最后张逸夫没得选,八成还是会用这批p91的,结果上来看依然是鑫明帮张逸夫解围,张逸夫欠他们的。 多数事情到最后就是这样,都被迷迷糊糊嘻嘻哈哈糊弄过去了,你不得不迁就,做成就行。张逸夫选用强度更高的管道,是要为这些电厂将来的发展打好坚实的基础,然而他如果只是想尽快完工,快刀斩乱麻对付过去争取到400以内的煤耗,貌似也没什么不行,大家都这么做的么。 看到了这点,鑫明就更有胆子玩这套了,到时候张逸夫没得选。 今天你这么忽悠我一个管道,让你得逞了,明天你就有胆子忽悠更大的东西了。(未完待续……) ... 正文 421 馊主意 这还不是最恶心的,迷之人物就是找到鑫明沟通的那位领导。自己跟蒋立说有困难,让他告知穆部长想办法,穆志恒不可能亲自管这种屁事,肯定也是一通吩咐下去,最后谁出的这个馊主意,张逸夫一定是要打听出来的。 这馊主意除了能跌跌撞撞搞到一批差强人意的管道,强行做成不那么圆满的事,同时还冒犯了生产司以外,没任何好处。 张逸夫吃了哑巴亏,欠了二手人情,最关键的,还肆无忌惮地又得罪了一次生产口的人,袁铁志事件后,张逸夫不遗余力地争取回来的局面,险些被搅黄。 不知是自作聪明,还是处心积虑。 &∫wan∫书∫ロ巴,a∽ns︾≡omnbsp;总之,先安抚人心最为重要,从国强老师的态度上来看,只要能说通赵处长,让他情绪稳定,让他知道国强老师依然能掌控全局,保证他的权威和面子,其它的事爱咋咋地。 张逸夫琢磨着,要不要叫停鑫明,把单子还给人家呢? 然后呢?出这个馊主意的人就好给穆志恒打眼药了,好不容易给他张逸夫找出一条路,闯出一条路,他不走!耽误了工作了吧! 为了不耽误,拖出恒电来立军令状? 算了,张逸夫还没疯狂到那份儿上,一个管道问题也不至于赌那么大。 眼下,虽然明知鑫明要卖给自己一个馊馒头,张逸夫却也没法拒绝,只因这是领导给安排的,只因这会儿不吃馒头就会饿死。 张逸夫靠在椅背上,心下沉吟片刻…… 鑫明啊鑫明,你们卖这个馊馒头,就不怕噎到自己么? 这会儿。林少聪也送来了最新进展。 “对方执意走采购,他们说绝对能保证月底前供货。”林少聪颓丧着脸,尽管他很努力了,却依然没有完成张逸夫吩咐的任务,“处长,我说话他们不听。要不还是您去给点压力吧?” 废话,肯定不听么,对方摆明了要卖馊馒头,看来就是没打算跟你签白馒头的合同,另一方面,现在是卖方市场,节能办实在没有更多的选择,这事也肯定不能怪林少聪无能。 “这样,咱们妥协一步。”张逸夫继续吩咐道。“你去趟鑫明,拿着咱们的管道规格和数量需求,底下让他们负责人手写一个供货日期,然后盖章。” “……”林少聪愣了片刻,“处长,这连协议都算不上吧?” “算不上,也没啥法律效应。” “那……”林少聪搞不清楚张逸夫想做什么,但他清楚自己不该问那么多。只说道,“需要注明违约赔偿吧?” “不必。”张逸夫摆手笑道。“要写上违约赔偿,他们估计就不盖章了,这样没有法律效应,模棱两可的东西才敢盖。” 林少聪愈发迷茫,你都说了这东西没用,干嘛还要搞? “争取下班前搞定。”张逸夫不管那么多。低头从纸筒里翻出了方思绮的名片,“加油。” “好……” 吩咐了这件事后,张逸夫马不停蹄,拿起包,拉上秦玥便出了办公室。朝部里走去,说“打电话就成”是国强老师客气,张逸夫深知自己在圈子里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小人物,这会儿跟各位大哥埋下裂痕就不好玩了。 生产一处,管的都是最一线务实的生产工作,广亭是枢纽位置的大电厂,部里直管,荣誉无数,如今恰逢扩建之时,要再上两台大机组,越快越好。虽然没有节能办这么急,但人家也是有任务要业绩的,这种时候撬了笔单子走,人家也不好再找。 登门谢罪让人家心里舒服,让国强老师有面子,先给现在的矛盾降下温来才是明智之举。 同时张逸夫也琢磨着,作为厂家,跟生产司那边的关系,横竖都该比一个华北局的节能办重要吧?鑫明这么搞,有必要么? 作为秦玥来说,她是无辜的,莫名其妙就被张逸夫拉到了赔罪的队伍中,对面是老头儿,这事儿得拉上一个漂亮小姑娘去聊。 几乎走到赵处长办公室门口,张逸夫才解释清了情况,这不仅表明解释这件事比较麻烦,更表明了华北局和电力部的距离是如此之近。 敲门进屋,老处长正犯愁呢,见了张逸夫,完全不认识:“你是……” 余光一扫,看见秦玥了,这立刻就认识了:“秦玥?你怎么来了……那这位一定就是……” “赵处长!”张逸夫诚恳地上前微微躬身,“张逸夫给您负荆请罪来了。” 赵处长一面握手一面惊讶地望着二人:“哪里哪里……请坐。” “好久不见啦赵伯伯!”秦玥秉承了一贯的作风,靠卖萌糊弄事。 “还真是,都成大姑娘啦!”赵处长满脸笑意地比划着,“上次见你,你还就这么高呢,不过那会儿你就漂亮,现在更漂亮了!” “嘿嘿……” 严肃的场景由于秦玥的乱入,立刻成为了合家欢。 赵处长全名赵俊淇,老一辈人物,比秦勇还要年长个五、六岁的样子,智商一般用经验丰富弥补,社交平平以为人稳重补充,最终铸就了这么一位勤勤恳恳老黄牛式的干部,领导需要这样稳重的人来干活儿,如果全天下都是张逸夫那电力部就成拳击俱乐部了。 这会儿赵俊淇看着张逸夫,反倒感觉自己理亏起来了,变成那种“我给秦勇上眼药”的感觉。张逸夫却清楚,黄牛处长只是一切求稳,完全没理由黑自己。 三两句闲话聊下来,张逸夫道出正题,再次跟赵俊淇从自己视角叙述了一下经过,发现撬了广亭的单子后,自己这不立刻就来请罪了? 赵处长眼睛一转,司长大人肯定是已经训过他了,现在态度这么好,又拉着秦玥来的,这立场很显然了。 “张处长,别误会。”赵俊淇和蔼笑道,“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谁的工作都是工作,你那边紧,我们这边让一让完全可以,不用有这么大压力。非要说的话,你之前能打个招呼就好了,万不用搞得现在这么客气。” “赵伯伯,要是清楚状况,我们处长别说打招呼了,根本就不敢答应用鑫明。”秦玥帮忙解释道,“要我看,这事儿都是鑫明乱搞,哪有这么处理的?” “对,对,一圈听下来,我也觉得是鑫明的问题。”赵俊淇脸色也不怎么好,“有情况,就开诚布公地说么,大家坐下来,怎么商量都可以,但他们只是到这边来哭,推卸责任,就不好了。” “哭?推卸责任?”张逸夫有点听不懂了。 “嗨,就是他们的那个方什么,招蜂引蝶的那个女人。”赵俊淇对她印象显然不怎么好,“昨天突然过来,来了就哭,说上面大领导给他们压力,要让他们把生产线用到节能办的任务上,她们也很难做,她就是哭啊哭啊,哭得我头疼,最后只能让她走了。” 秦玥立刻与张逸夫对视了一眼。 非说的话,秦玥跟方思绮是有仇的。 遥想华北局招标当日,方思绮可是口口声声叫秦玥“主持小姐”的,还找她的茬,方思绮肯定想不到这位主持小姐的来头。 “赵伯伯,那女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说招蜂引蝶了,简直就是水……”秦玥说着顿了顿,觉得这词太恶心了。 张逸夫小声补充道:“水.性.杨.花,厚颜无耻,卑鄙下流,手段肮脏,颠倒黑白……” 秦玥是没想到,张逸夫酝酿的咒骂比自己还要恶毒这么多。 赵俊淇咳了一声,尴尬说道:“这些……我也不能肯定,反正肯定是不太正直的。” 张逸夫随即冲秦玥使了个眼色,秦玥眉色一柔,借机问道:“赵伯伯,方思绮有没有说是具体哪位领导施压啊?” 赵俊淇反应了一下,随后摆手答道:“这倒没有,就是一直哭,真掉眼泪,我撑不住就让她先走了。” 看来从这里也探不到了。 有的没的又聊了几句,张逸夫这才说道:“我看这样,我跟鑫明说一下,让他还是履行广亭那边的合同吧,先来后到,我们应该让。” “不必不必,节能办那边的情况我也了解过了,紧着你们吧。”赵俊淇这会儿大方甩手道,“广亭那边春节前后管道能到位就可以了,我跟领导请示一下,可以拖一拖。” 他怕张逸夫再推,紧接着嘱咐道:“节能这事儿,全国都盯着呢,能今年完成,千万别拖到明年,新年春节这些东西太耽误事,一下子就要拖半年。” “处长,我就说吧,赵伯伯人特别好!”秦玥见状,立刻承了这重美意。 “赵处长这是让着晚辈,高风亮节。”张逸夫连连起身感谢,“晚辈在这里谢过了。” “哪里的话,都是为工作!” 离了这个办公室,张逸夫才长舒了一口气,矛盾算是化解了,还好还算及时,秦勇没忍住给自己来了个电话,他要自己憋着不说才是最可怕的,久而久之再闹点误会,让人挑拨一下,真的就会出大矛盾了。 所以说呐,人与人呐,最重要的是沟通。 来都来了,秦玥就没打算立刻回去,蹦跶蹦跶去缠着老爹了。 张逸夫也耐不住,决定去大领导办公室那边,跟蒋立好好说道说道,看看到底是哪个孙子出的这个馊主意。(未完待续……) ... 正文 422 然并卵 张逸夫一路来到秘书办公室,假意路过撞上蒋立,顺便拉他来楼道抽支烟,“随便聊聊”。 职场中所谓的“烟民社交”确实是存在的,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过分,也并没有到不抽烟就混不进圈子那么严重,只是相对于烟民群体而言,他们每天会多那么十分钟的聚集时间,且这个聚集是小范围的,是私密的,更容易聊出一些东西,产生一些感情。烟民多也有种自卑在心里,跟同病相怜的人私下相处,更亲密一些。 烟民皆知吸烟毫无益处,实际上很羡慕没有烟瘾的人,烟民社交圈与后来娱乐圈的“拉你下水”毒友圈绝对是两码事,绝不会有什么你不抽烟就是不给我面子的事情,那只是袁铁志一类素质有限的小领导才玩的。 &nbs£wan£shu£ba,a↙ns⌒↗mp;有趣的是……无论是张逸夫还是蒋立,其实都不是铁杆烟民,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抽一支表示态度的那种,蒋立也许是自控能力强大,张逸夫却纯粹是对尼古丁免疫,只要控制好量不会上瘾, 二人来到楼道,都第一时间掏出烟来。 “来,抽我的。” “抽我的。” 相互一看,娘的对方的烟盒里都是满满的20支,立刻就都懂了。 “那咱还是都别抽了。”张逸夫率先笑道。 “呵呵。”蒋立也随之一笑,收起烟盒,“咱们都是被动应战的啊。” “我一个小人物不得不应战,蒋兄其实不用应战吧?” “没辙,不少领导好这口。”蒋立无奈摇了摇头,“别说我了,穆部长有些时候,都不得不来一根。要不别人就是觉得他放不开,拿架子。” “当了领导也身不由己啊!”张逸夫感叹道。 “没办法,有文化的都知道这玩意儿没好处,肯定不会强迫别人也抽。”蒋立很快主动引出了话题,“怎么样,你那边管道的事情。” “鑫明后来找我了。说是可以供应。” “鑫明……嗯。”蒋立微做思索,“这样一来还能保证年底么?” “他们要是能如约供应那个规格的管道,就问题不大。”张逸夫转而问道,“蒋兄,你知不知道具体是哪个领导帮忙争取的,我这不正好来部里了么,过去感谢一下。” 是啊,这馊主意到底哪个孙子出的,我得挖出来啊! 蒋立却只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都是穆部长安排下去的,具体谁找的鑫明,搞不好连穆部长都不清楚。逸夫,这也算不上多大的事,不用刻意感谢,都是工作需要。” 张逸夫心知蒋立也无意透露,只得悻悻聊起其他话题:“哎……我这边一直大张旗鼓信誓旦旦,没想到最后出这岔子。实在无颜面对穆部长。” “哪里的话,穆部长见得多了。不出事就不出事,一有事就是一连串的事,他都有心理准备。再说了,你这岁数能操办成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年底前能完成是贡献突出。没能完成也在情理之中。” “呵呵,蒋兄这么说,我压力终于小了点。”张逸夫紧跟着打听道,“我就是没想到,这边华北局煤耗的事情。竟然也会写在穆部长述职报告里。” “逸夫,这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小事,这是穆部长今天主抓的工程之一。”蒋立一本正经地强调道,“将来在全国推广,也要有你们华北打下这个基础,给全国信心,告诉大家可行,因此这个报告是必须有的。电力报的人已经找过你了吧?” “找过了。” “那也是穆部长打过招呼的,好好招待他们。” “一定,一定。” 拜别了蒋立,张逸夫也才意识到了自己这边的重要性。 圈内混了这么久,他对穆志恒的地位也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电力系统专业性强,业务要求高,既要保生产又要保安全,因此这个部位的一把手,通常不会空降过来,你想当部长,都得提前来当个几年副职,熟悉了整个系统运作,再看个人能力与造化,提一个正职出来。 这个副职可以是四五个,也可以是七八个甚至十几个,规模如此之大,高下之分自然也更明显一些。能混到这层面的人,多半也希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因为他们都要争取更多的权力与资源,为自己将来的仕途增砖添瓦。在这个竞争中,资源就这么多,于是这十几位副职的权力差距也会越来越大,生产、调度与计划、基建是核心,谁都会争,能拿到这些司局中的一个,你就铁定能排上座次了,其他司局的地位则在不断变化,比如现在要推进自动化,那么科技司资源就会多一些,如此种种。 穆志恒作为管生产调度的,与管计划科技的黄正辉基本处于伯仲之间,资历和明面上该是他在前面,可放眼实际,多数人却认为他不一定就排在黄正辉之前。 为什么? 这就是微妙的八卦传闻和小道消息范畴了。 名义上,下面的司局领导肯定是归部级领导分管的,等级从属分明。 但“分管”就是“分管”,不是直管。 直管是我直接管业务,管生产,管着一个司局的人,分管则主要是管着一个司局的人。 好吧,这么说有点绕,直观来说,分管就是精神上领导,战略上指引,下目标,定方向。 这很笼统,很概念化。 因此,个人因素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 你有时间有能耐有心思,就可以管得更彻底一些,你没那么多想法,就可以只定期听听汇报,指点两句。 而你下面的司局领导,同样也有自己的心思,可以一门心思跪舔你,也可以貌合神离,名义上你管我,其实我就是糊弄你。 拿之前华北局的情况来说,赵文远分管调度,牛大猛分管节能办。 调度处的路涛,就是前者,一门心思跟着领导走。 而节能办的贾天芸,铁逼是后者,虽然名义上被牛大猛管,然而牛大猛并没有什么卵用。(未完待续……) ... 正文 423 谨小慎微 当然,贾天芸这种只是特殊情况,更多“然并卵”的局面,是由于下属部门领导的强势与分管领导的弱势而产生的。 小到冀北电厂,当年技术科,邱凌强势,段有为弱势。 中到华北局,张逸夫强势,牛大猛、巴干弱势。 大到部里…… 要做到这种名存实亡的分管,下面的那位必须掌握更多的资源,争取到更多的筹码,多要满足两个因素。 其一,下面那位比上面这位有能耐太多,或者野心大太多,上面▽,a◆ns£≥m这位纯压不住。 其二,下面那位抱着比上面这位更大的大腿,不屑于舔上面这位。因为这个大腿的存在,导致上面这位也不方便去争,时间长了就只能这样了。 拿冀北电厂来说,邱凌不一定比段有为有能耐,但这二位野心差距太大了,老段根本无心去争。另一方面邱凌跟当时的厂长牛大猛搭得死,也就自然而然无视了段有为,一切跟牛大猛聊。 拿华北局来说,张逸夫大腿太多,实在没功夫理巴干了,至于实干能力,自然也不必多说。 最后落实到部里,最明显的局面复刻,无疑就在秦勇与穆志恒之间。 生产司,几乎永远都是最吊的那个,历任的司局一把手都是真真正正杀出来的,经历过无数血拼与生死,精如鬼,强如神,外加生产司实在势大,这个司局永远是最难被“分管”的。另外还有厂外因素,那就是曾经有多位副部长都是经过这个司长位置的洗礼的。 按理说穆志恒资历丰富,德高望重,也懂技术,野心也有。该是少数能压住生产司的人物之一。 很可惜,他撞到了更为强大的国强老师。 技术之类的东西,在国强老师强大的魅力与演技之下,全部沦为废土。 演技可以调侃,这个魅力确实真真儿存在的,并不仅仅是容貌长得好。而是那种言谈举止之间的气场与凝聚力,让人莫名拜服的跟着你混的能耐,往大了说就是刘邦刘备毛太祖的那种本事,往小了说就是宿舍院里孩子王的能耐。 虽然穆志恒业务能力不逊于秦勇,也是货真价实的实干型领导,但一轮魅力,差距就太大了。老穆虽然不至于难看,但也谈不上好看,说起话来慢条斯理。面容多数时刻保持严肃,苦大仇深,虽也有儒雅的一面,但太不接地气了,是那种让人大老远肃然起敬的领导。 国强老师,确是那种能拍你后背鼓励你,一起抽支烟的领导。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张逸夫本人都被国强老师的气场感染不少。 做大事。个人魅力的作用不可忽视。 也就是说在能耐方面,国强老师运用个人魅力和生产口本身的强势力压一头。 那么关键性问题来了。他想让分管名存实亡,势必需要一条更粗的大腿。 那大腿是谁,张逸夫竟然到现在还不知道。 其实原因很简单,张逸夫得到大多数这类消息的途径是秦玥,秦玥虽然嘴各种大,但还不至于到坑爹的地步。关于国强老师的事情,她通常是避而不谈的。 因此张逸夫虽然守着一个天大的八卦来源,然而围绕着国强老师,却总有一重神秘氛围,窥见不得。 不过根据常理推断……黄正辉的可能性很大。比如上次来华北局考察,就是国强老师跟着黄部长来的,之前二人想必也经常结伴出行,这才能闹出那种认错人的笑话。 而黄部长的大腿又是谁呢。 张逸夫想着想着打了个寒颤,本是抱着玩笑态度乱想的,却又跟该死的现实就这么契合了。 这真是无大腿,不当官啊,任你能耐再逆天,野心再磅礴,你也是要跟着老天走的。你也许不能直接抱到老天爷的大腿,但你总能间接性地抱到,国强老师也许正是早早看到了这一点。 黄正辉抱贾府大腿天下皆知,否则以他的能耐,现在屁都不是,他强就强在会听话会办事。强如国强老师,也许也未必能免俗。 要注意的是,虽然大家争着抱大腿,但大腿也并非是绝对主导,绝对权威,为什么?因为世间大腿并不止你那一条。 大腿之间也存在竞争,在收拢下家补充大腿营养,让自己的大腿更粗壮的方面,也存在着微妙的竞争,滥收一气只会让自己臃肿肥胖,表面团结,其实鱼龙混杂,随便一磕绊,整条腿都容易瘸,因此收拢那些高质量,蛋白含量高的营养才是大腿需要的,好的大腿就是要充满坚实的肌肉,而非碍事的肥油。 要说肌肉与肥油,做事与碍事,当下最明显的对比莫过于张逸夫与袁铁志了。 张逸夫干什么成什么,干的还都是特难干,特有实际效果的事,干的还特快,简直就是那种速生的肌肉。看得更长远一些,张逸夫这个家伙如果在自己的队伍里,假以时日,也会带出一批,或者吸引来一批同样营养丰富的高规格蛋白质。 反观袁铁志,虽然也干事,但更多的是揩油,不仅肥硕,更会引来一堆贪得无厌的肥油,之前的事,还闹得整根大腿险些摔了,简直就是毒瘤。 作为秦勇十分亲密的老下属,秦玥的好叔叔,袁铁志为什么在华北局一呆就是二十年,屁股连挪都没挪,都是有道理的。 秦勇忍痛割了这个瘤子,没跟下刀的张逸夫往死里磕,也是有原因的。 张逸夫则投桃报李,把超临界的事情作为手术后的补品送给国强老师,也是很暧昧的。 作为张逸夫上家的穆志恒,看着这两位花式对起来情意绵绵剑,各种亲密接触,始终安静,非常安静。 不错,把超临界的事情给生产司,是穆志恒指的,但不知道他想没想到,这个本应心照不宣的一口价交易,却让这二人之间产生了禁断的感情。 外加一个秦玥夹中间,你侬我爱。 哎呀,好恶心…… 镜头换个角度,另一边,张逸夫的另一只手,更是死抱着贾天芸不放。 穆志恒这个大腿做的,好忧虑,好难。 不知不觉,张逸夫独自走了很久,思维不断进化,琢磨着在这更高一层的立场中,该是如何的景象,作为半只脚踏进去的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这些事没人跟你说,只能自己悟,自己选。 首先要明确的是,贾姥姥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万物之母,抱她确实也挺不要脸的,马屁确实也挺响的,但她就是在张逸夫最难的时候,一次次施展神法,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的人,这条参天金腿不能松。 再看穆志恒,是把自己从冀北带出来的人,把自己引入大道的人,做的也都是益国益民益己的大事好事,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要抱着。 而国强老师那边……真的只是单纯的喜欢他而已。 也许正是这种喜欢,给了穆志恒那边一个不好的信号,也许这次鑫明撬单的矛盾,正是穆志恒那边递来的信号? 张逸夫使劲摇了摇头,深感人活着要不要这么累,一定是自己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人家只是喜欢国强老师罢了,如果会给穆志恒带来困扰的话,那就注意一下尺度和场合吧,保持距离,保持贞洁。 这会儿张逸夫才发现,凭借着本能,他又下意识地走到了某建网办公室门口。其实也并非本能,上次给刘建网带了相机以后,刘处长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双方之间要打个收条,以示干净,免得将来落人把柄,正是因为这事,张逸夫才顺便过来的。 刘建网显然也早已习惯了张逸夫的不请自来,身为第一个挖掘出张逸夫这块蛋白质的人,他看见张逸夫总有种莫名的自豪。 “可算来了,再不来就要我去找你了!”刘建网笑着起身招待张逸夫坐下。 “呵呵,那可不敢。”张逸夫放下那些深如黑洞的思绪,平稳落座,“刘处长,真要写条儿啊?” “写吧,还是得写,这段时间我都睡不着觉。”刘建网焦急地打开抽屉,翻出一张签过名的字条,递给张逸夫,“这是我写了给你的,说明收到了拜托你购买的相机,同时支付你1300元的购买费。” “搞这么正式……” “得正式了。”刘建网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看现在,大家都人五人六的,我之前可见过,纪委人过来进驻调查的时候,什么幺蛾子都跳出来了,什么你多分一套房,他报销一笔私人开销之类的举报多得很,你帮我代买相机这事看着不大,哪天哪个有病的一举报,咱们一接受调查,可都不好受。” 张逸夫为了让刘建网能睡个好觉,当即也拿起纸笔,按着刘建网的意思在字条上签名,同时口中笑道:“哪那么邪乎,这有什么可举报的,闲的啊?” “你还真别说,闲人还真不少!看你混得好就没事儿找事儿恶心你的多的是!”刘建网随即笑道,“其实我也理解他们,就是看你混得好,给你捣个乱,他们也没指望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就把你扳倒了,就是想恶心你,想耽误你时间配合调查,也许调查之中真的就查出什么了也说不定。”(未完待续……) ... 正文 424 处女礼 “哎……上级赐予他们检举权是好事,这么滥用就是混蛋了。”张逸夫转眼签好字,将字条递给刘建网,“刘处长,话说现在再去日本买相机,1500都拿不下来了。” “嗯,闹金融危机了!日元又升值不少!”刘建网谨慎看过字条后,笑着收到包中,“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日本闹危机,我心里还特高兴。” “都高兴,世仇么,就是以后买日货贵了,干脆别买。”张逸夫点了点头。 “哎……”刘建网皱眉道,“其实德国的莱卡相机也相当不错,但实在太贵了……我真的买不起,这个佳能已经是跟我爱人争取很久才得到的了。” “好用么?” “太好用了!就那个镜头我跟你讲……下个月我去云南……” 十五分钟,就这么过去,一个优秀的干部,就这样成为话唠,沦为摄影爱好者。 单反穷一生,摄影毁三代在刘建网身上得到了坚实的印证。 张逸夫赶紧想办法扯开话题:“这个……今年毕业生分配得怎么样?” 刘建网也说累了,就此答道:“人数更多了,明年还会更多,电院新校区也马上落成,计划扩招,现在咱们系统内待遇越来越好,超过了不少机关,生源也越来越出色了。” “别的我不知道,来我们办公室的确实还行。”张逸夫随即笑道,“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培养很快,尤其是那个林少聪。” “林少聪啊……这个我记得。”刘建网眉色一皱,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 “没事。工作好就可以了。”刘建网摆了摆手。 这种状况,张逸夫是不可能让他逃过一劫的:“你这明显有话要说啊!咱俩就别憋着了!” “这……有点背后说闲事的感觉。”刘建网依然矜持。 “我的人,我得充分了解背景么!”张逸夫想也不想。撒了那个人世间最为扯淡的谎言,“你放心。我知道就成了,绝对不跟第三个人说。” “……也对,作为领导,要充分了解的。”刘建网身子微微前倾,这才说道,“林少聪读过两个专业,你知道的吧?” “知道。” “他最开始读的不是数学系么?” “对。” “其实不是在电院读的,专业也没读完。被劝退了。” “为什么?” 刘建网做出一副尴尬的表情,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然后双手比划了一下,做出了一个大肚子的手势。 张逸夫咽了口吐沫,丫的够high的啊。 “耍流氓?”他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更严重一点。”刘建网用蚊子一样的音量小声说道,“他把女老师的肚子搞大了……” “我操!”张逸夫惊而爆出粗口,“这么……这么大胆!” 尼玛这小子够有手段的啊!竟然搞了老师!这他娘是多少人的梦中场景! 必须劝退!不给学历,立刻劝退!娘的! “总之情况比较复杂。”刘建网皱眉叹道,“那个女老师。是冲着结婚去的……可林少聪又没打算跟她结婚……女老师性子也烈,就跟他往死里磕,就是不去做人流。到最后全校都知道了……” “我就一个问题……”张逸夫咽了口吐沫问道。 刘建网答道:“你要问女老师怎么处理的对吧,当时……” “不不,那女老师多大岁数,漂亮么?” “…………”刘建网尴尬道,“这个我怎么知道……就是据说,据说啊……是个冰山美人儿,30出头,就是不相亲,谁都看不上……” 尼玛装得老实。刘处长明明也是一个八卦怪好不好,这都知道。 “然后呢。怎么处理的?” “女老师开除,林少聪劝退。”刘建网摊了摊手。“本来,就算是学生之间闹出这种事,校方都不能容忍的,何况是老师。这事他们都有责任,对学校声誉影响也很恶劣,肯定两个人都要走的。后来是林少聪想办法,跟学校谈了很久条件,才让学校发了他学位证,并且要支持他办转校才走。” “于是他就转到电院了?” “嗯,虽然没有毕业证,但有学位证,非要说的话,还比其他人少读了一年。”刘建网沉声道,“很有胆,也很聪明啊这个人。” 有胆,聪明这两个词出来,意味深长,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讽刺。 “嗯……”张逸夫也沉了口气,没想到林少聪有这么飘逸的黑历史,也不知道那位老师最后有没有生出孩子刚到底,“至于那位老师,后来孩子有没有生下来?” “适可而止,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了,你当我是什么……”即便是严肃的刘建网也忍不住要发脾气啦! “……”张逸夫心中充满了好奇,转而问道,“那个阮湄呢,有没有什么过往?” “你有完没完……”刘建网骂道。 “这不都是有利工作么,不然我不好管理!” “哎……”刘建网只得无奈叹道,“阮湄学习很好,毕业论文也很优秀,但人际不好,学校那边不怎么推荐她,进京指标都是给别人的,我看着可惜,就用特批指标召她来京了,工作表现怎么样?” “她啊……其实业务能力和学习能力都不错。”张逸夫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就是太轴了,交流的时候气急。” “呵呵,这就看领导的本事了,能不能把各类人都用好。” “我在努力……” 拜别了刘建网,张逸夫本来跟秦玥约着四点在部里院门口一起回局里,秦玥来是来了,却没打算走,想拉张逸夫一起在部里食堂吃晚饭,跟国强老师一起。国强老师说今天是夏雪值班,正好拉上他家夏雪一起。 要是原来,张逸夫可能会应了。但现在怎么都觉得该适当保持距离,便用其它事推辞过去。自己回到局里。 临近下班时间,一天下来,各方面的折腾也出了结果。 林少聪跑了一天终于争取到了一纸几乎没有法律效用的东西,鑫明一个负责人在上面写明了交货日期,确认规格,最后盖章。 这小子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没让自己再跟鑫明费口舌就搞定了这件事,等等……他年龄貌似比自己大。 肯定了林少聪的成绩后。张逸夫这才肯放大家下班。 人走光了,文天明这边也才传来消息,涿县钢管厂的母料已经送至二修厂,昔日有管道生产经验的师傅们也都被留住,今晚就要开始弯管尝试性生产,那边询问张逸夫是否需要现场指导。 张逸夫想想还是算了,自己懂个球,提供了那些关键技术后,剩下的还是交给专业人员吧。 正事聊完,文天明又借机谈起了私事。感激涕零。 他大哥大嫂调到冀北电厂的事情搞得十分顺利,原来厂子眼见累赘能找到路子,玩儿命求着他们走。十分配合,冀北那边牛小壮随便打个招呼,添两张嘴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举手之劳,对文家的帮助可是巨大的,至少文天明这边每月寄钱的压力能小很多。 文天明始终认为是张逸夫授意牛小壮这么干的,因为他觉得自己跟牛小壮还没铁到那份儿上,因此他首要感谢的还是面前的这位领导,跟他混简直就是自己一生最英明的决定。 即便张逸夫一再重复是牛小壮突然就这么决定了。跟自己关系不大,但文天明就是不信。不知从哪掏了个礼盒出来,说什么都要塞给张逸夫。 “别开玩笑了。你那么紧张,我能要你东西?” “逸夫你必须得收……必须……不然我睡不着觉。” “再说一次,这事是牛小壮搞的,你要送送他去。” “他肯定也得送,但还是得先送你,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两盒茶叶而已。” “你这……”张逸夫倒也不是贪这两盒茶叶,只是想着这代表着文天明的心意,人家也确实拿不出啥好东西孝敬自己,执意不收,搞不好过两天红包就塞过来了。 “唉……”他长叹一口气,终于是接过了礼品,“我这辈子第一次收礼,竟然是你。” “哪的话,不值钱的,就是心意。”文天明这才舒服了一些,“那你忙着,我去二修厂那边盯着?” “不必了,你也下班休息吧。”张逸夫无奈道,“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 “一定,一定。”文天明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能送给张逸夫最大的礼物,就是玩儿命工作出成绩,“我还是去趟二修厂吧,表明一个态度,鼓励一下他们,顺便学习学习。” “不必,那是熬夜的活儿。”张逸夫想了想后说道,“这样,电力报的人不是马上要开始去各电厂采访了么,你准备一下,跟他们同行,顺便帮我盯一下各电厂的情况,也收集一下意见,确保下面别出事。” “又出差啊?” “还不愿意了?搞上对象了?” “没有,都没有。”文天明傻笑一番,“成,我准备准备,跟办公室说多来张火车票。” “务必陪好他们。”张逸夫再次吩咐道,“很多对外界媒体的公关也是他们在做,处好关系,今后也用得上。” “明白。” 不得不说,张逸夫也真是将文天明当做心腹一样栽培,无论是苦活儿还是出风头的活儿,都让他冲在第一位,毕竟,这是唯一一个能完全信任,背景干净,自己从冀北带出来的手下。(未完待续) ... 正文 425 你有病吧 这一周,既是争分夺秒的关口,又是度日如年的时候,张逸夫连左手螺旋约会的心思都没了,只求一切无惊无险。 煎熬之中,常思平与吴强很快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在具备管道生产经验,也得到关键性技术参数的基础上,竟然在三天之内就生产出了试验品,厂内自检合格,剩下的就是送往电力部下属的热工检测中心进行检验。 听到这个消息的张逸夫相当兴奋,他知道有老常和吴强把关,既然有胆送出去,检验基本不会出问题,二修厂榨一榨,还是充满潜力的么! 可很快向晓菲那边传来一个噩耗,那个检测中心在南方,这种规格的主蒸汽管道必须送到中心站去检验,当然这都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办事效率,单是“申请检测”这一项,就要等待5个工作日,然后检测又要等待20个工作日…… 如此重要的管道,不通过权威部门认证,没人敢用。之前的省煤器由于有电院背景,又是重点工程,此外还是在电科院搞定,因此一周下来就有了说法,这次则离的比较远了,现有人马的关系都够不上。 这个恶心且麻烦的问题,无疑暴露了恒电在血统和年龄上的软肋,太年轻了,缺乏背景,举步维艰,作为一家生产企业,这类问题本该依靠自己的公关资源搞定的,但时间太短,关系资源根本经营不到那么远。 张逸夫立刻给向晓菲下令,让她第一时间奔赴南方,想尽办法不计代价搞定这事,当然,要带着编外人员博哥一起去。 就在二人出发前一刻,博哥那边又传来了更恶心的消息。不太妙,检测中心跟鑫明走得很近。 张逸夫没有回话,就此挂下电话。揉起头来,目视前方。 人尽其力。明的暗的,都玩了。 最后卡在制度上、手续上? 张逸夫就这么坐在桌前呆滞了很久。 大家都看得出来处长这会儿心情不好,午饭时分,连秦玥都没敢叫他一起,一个个纷纷逃离出这个可怕的办公室。 也就是在最后一个人离去的时候,方思绮突然闯了进来。 “你耍我??”方思绮毫无礼数,回头关上门便劈头盖脸质问过来。 张逸夫眉头一皱,娘的老子正不开心呢。还有人上门骂我? “华北局什么时候说进就进了?”张逸夫沉声问道。 “先不说这个。”方思绮提着包做到张逸桌前,“我们鑫明都这么帮你了,你还暗开小灶让你的恒电生产?你知不知道我们冒了多大险才敢给你们供货??” 这会儿,张逸夫脑门上已经有些青筋暴起了,他能感觉到血管快速收缩。 “张逸夫,现在我也不说暗话了,你不能这么坑人。”方思绮自认有理,继续摆高姿态质问道,“我们得罪那么多人给你们节能工程供货,你还来这套反咬?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你们恒电的那个管道送检,没有两个月。休想出结果。” 张逸夫拳头已经握起来了。 “怎么?被拆穿了,没话说了?”方思绮哼笑道,“这件事,本该是你求着我们的,我一直容你忍你,抱歉,我现在不想伺候了,你不说两句好话,休想……” 张逸夫颤颤抬手。指着大门道:“门,关了么?” “废话当然关了。放心我当着你手下会给你面……” 她话未说完,只觉一股劲风袭到! “啪!!!” 一声脆响。张逸夫的一巴掌险些将她从椅子上扇下来。 方思绮一阵头晕目眩,大脑停顿几秒后,才感到了左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她歪着身子,一手捂着脸,一手扶着地,张大眼睛瞪着张逸夫:“你……你……你打……” 话未说完,只见张逸夫离开椅子,上前一步,反手冲着方思绮另一边脸又是一掌。 “啪!!!” “啊!!”方思绮吃疼尖叫一声,本能地捂着脑袋蜷在地上。 外面路过的某人听到这声尖叫,在外敲门喊道:“什么情况?有事么?” 张逸夫回身走到门前,将门锁扣上,冷冷答道:“没事。” “张处长……”外面人咽了口吐沫,“那有事……您叫我。” “嗯。” 张逸夫不予理睬,就此回到方思绮身前,俯视着双面红肿的她:“你可以试试再叫?” “……”方思绮已经吓得流出眼泪来,怎么这人突然就变得这么可怕?她哭着摇了摇头,哽咽道,“你玩蛋了……张逸夫,你等着……” 张逸夫默默抬腿,又是一脚踢在她腹间。 这下疼倒不疼,就是令人窒息,方思绮立刻忘记了脸上的痛苦,捂着肚子拼命喘息。 张逸夫就此蹲下,用缓慢的语速说道:“大不了我不干了,我完蛋之前,或者完蛋之后,有办法搞死你。” 方思绮咳了两声,这会儿已经泪如雨下,鼻涕眼泪一把抓:“你……你打女人……” 张逸夫又要抬手。 “我不喊了还不行么……”方思绮使劲抑制住哭声,“你……你打女人……我不喊……” “对,我就打女人,女人犯贱,我就打。”张逸夫漠然说道,“我是干部,我照打。” “呜呜呜……”方思绮这次是真的怕了,看似张逸夫已经是玩儿命了。 “你说完了,现在换我说。”张逸夫瞪着方思绮道,“你可以跟我对着干,但别忘了你是谁,看清楚自己再跟我干。袁铁志上面有两个大领导保护,他有这个能耐跟我干,周进步握着二修厂,他有底气跟我干。可你是什么东西?发两句嗲卖两次肉就当世上的男人都要跟你走?阴我两招损我两次就当你不要脸我得耸?方小姐,脸这种东西,我从来就没当它存在过,不打女人这种愚蠢的道德,我毫无心理压力的就可以践踏。” 方思绮闻言哭得更厉害了,还要捂着嘴哭,怕声音传出来。 张逸夫继续说道:“就算你有种跟我干,也别拿我当傻子。谁不知道你耍的什么花招?拿p91当p92,用生产司那边的货来补我这边?借着我跟领导之间的沟通间隙浑水摸鱼?我一时没理你,是我时间紧,那好,我索性就放弃年底这个时间关了,明年再说,我现在时间松了,我不着急了,我有的是时间,咱们慢慢玩。” 方思绮拼命摇头,表示不愿意再玩下去。 张逸夫就此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起来吧,我准备好了,你去汇报吧,说我打你,这机关我也呆腻了,今儿臭虫明儿蛾子。我认识一个朋友,就是因为纪律问题被撵出机关,人家现在活得滋润。我看着他阳台上养的鸽子,我就老觉得自己干嘛活这么累啊?有我没有世界不都这样么?我张逸夫干什么活不下去?” 话音落下后半天,只见一只手摸向桌面,方思绮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尽量体面地坐在张逸夫对面,从包中拿出镜子,照了起来。 “都肿了……”她照着镜子接着又哭了起来。 “正好么,现行,有人证有物证。”张逸夫朗然笑道,“你去反映问题的时候,可以叫调度处的小梁来对质,刚才敲门的就是他,他会帮你作证的,顺便提一下,你直接找巴干反映,他憋着劲儿搞我呢。” 张逸夫就此点了支烟,也不顾自己交代的不许在办公室吸烟的禁令了,要走人就要把所有规矩都坏一遍。 却见方思绮反倒哽咽地伸出一只手来:“我也要一支……” “不给,滚。”张逸夫烦躁地摆手道,“别再犯贱了,我烦了,滚吧。” “……”方思绮一面揉着肿脸,一面委屈地说道,“p91的事我是骗了你,我也知道你肯定早晚得知道……但这个毕竟也能凑合用么;撬单的事情也确实瞒了你,可你知道了又能怎样?我明明是为了让你好做……至于你跟上司之间的沟通间隙,我完全完全听不懂……” 张逸夫抽着烟,眯眼看着对面这位。 怎么这家伙越打越乖啊?这什么情况?这会儿不该是拼命跑出去大喊大叫么? 方思绮一面拿出面巾擦拭脸上花掉的妆容,一面哽咽道:“如果真的给你添了特别大的麻烦,你就说么……干嘛打我……打我也不能打脸啊……” 擦了一会儿,方思绮肿着脸冲张逸夫问道:“我脸现在是不是特胖?” “……”张逸夫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老子抱着必死的决心,以及道德的谴责出手,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方思绮顿了顿,拿出化妆盒开始重新上妆,口中说道:“我有办法让恒电的管道10天之内出检验结果。” “?”张逸夫表情更神奇了,“别提什么鬼要求,我不会答应的,事到如今我也不急了,明年搞就是了,稳稳当当的。” “我什么都不要,只求你跟生产司那边解释一下,让我们这批管道可以像之前一样供应给他们。”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且没有道理的结果,张逸夫发自肺腑开始质疑这个世界,“你有病吧?”(未完待续) ... 正文 426 冲刺 “你折腾一圈就图挨一顿打,你有病吧?”张逸夫已经难以理解面前的女人了,“你不是烦我么?还补什么妆,出去找局长告状,我直接完蛋啊!你有病吧?” “你完蛋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不完蛋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啊?” “不说了。”方思绮勉强打上了粉底,依然委屈地说道,“行不行,一句话。” “方小姐,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张逸夫托腮靠在椅背上,佯装犹豫,留给自己一些思考时间来想条件,大家按套路出牌,你来我往,你耍老千我抬杠,现在是自己犯规掀了牌桌,∽wan∽shu∽ba,±anshub■a.你该去找裁判罚我出场的,怎么就这么老老实实跪下把地上的牌都捡起来了? 娘的,管他呢,有便宜先占了。 张逸夫就此皱眉道:“我已经联络好人了,要组织一波对鑫明的负面宣传,并且策划在年底电力部对企业的批评处罚名单内加上贵厂。” “我都这么让着你了,你还这样?”方思绮更显委屈了,捂着怎么都遮不住的肿脸道,“我知道我错了……但这只是咱们的私人恩怨,干嘛非要闹到这地步?” 我擦,竟然还知错了…… 其实我原本是要为那两巴掌道歉的啊方小姐,既然这样……就再试试不要脸吃上一口。 “出来跑都是要还的,你带给我的麻烦远不止于此。”张逸夫轻轻点了点桌子,“私人恩怨?咱俩都有自己的立场,私人之间有什么好较劲的?你有病吧?” 转眼间,方思绮已经又扑上了厚厚的一层粉:“还明显么?” “明显,你有病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方思绮继续努力进行最后的化妆,同时委屈说道。“我以后不用这种方式缠着你了,你酝酿的那些事也算了,这样可以么?” “不是,我还是想问,你有病吧?” “对,我就是有病。好啦?” “……”张逸夫抿嘴道,“你得知道,没有你,恒电该过检照样过检,我有办法。我这个人……其实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还疼么?” “疼。”方思绮“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张逸夫瞬间头皮发麻,笑了,还他.妈笑了!这女人是什么路子! “咱们还是少见面吧。”张逸夫侧过头。不去看她,“走吧,恒电管道一旦过检,我第一时间联系生产司给你们圆场。” “一言为定。”方思绮终于化妆完毕,勉强起身,不忘捂着脸道,“以后,别打脸……” “你有病吧?没以后!” 方思绮这才小心翼翼地悸动离去。正好在门口撞见了吃饭归来的秦玥,连忙一低头。加快步速逃离。 “这……”秦玥迷茫地进了办公室,“发生什么了?她脸怎么了?” “别理她,她有病。”张逸夫揉着略疼的手掌道。 秦玥何其八卦,立刻又回身关上办公室的门,以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问道:“哈哈!你是不是抽她大嘴巴了啊!!” “……没有。” “哈哈哈!”秦玥看了看狼藉的办公室,立刻拖着椅子坐到张逸夫旁边。“有种让我看看你手!” “……不给看。” “哈哈!”秦玥充满了挑逗,“放心,我绝对不跟别人说!” “放屁。” “快说!快说到底什么情况!” …… 方思绮果然并没有找任何人反映,但当天下午,这事几乎所有人就都知道了。秦玥难逃其咎,外面敲门的小同志估计也没少添油加醋。 更有甚者,恶意诽谤,企图将一些淫邪的事情注入这几分钟。 淫邪不淫邪并不重要,关键怎么可能几分钟完事儿? 但只要方思绮没有反映,反映了没有证据,这事也就不算个事,顶多是笑谈八卦,事情最终也便成为了鑫明找张逸夫麻烦,最终被张逸夫一巴掌抽回去了,可怜的鑫明不敢声张,含泪而逃这样子。 四天后,传来了恒电p92管道过检的消息,简直比当初的省煤器还要更快一些。 张逸夫考虑过一万种方法解决这件事,却没想到竟然用最粗暴无脑玉石俱焚的方式解决了,其它的不敢说,至少能肯定方思绮一定有病。 既然如此,他也遵守约定,联系了赵俊淇,帮忙打了个圆场。 随后,走公开招标流程,公布涿管无法履行合同,再次紧急公开招标,要求月底前交货,这种时候,自然没人敢投这个标,除了恒电。 按照正经规定,公开招标,只有一家投标时,这个标根本就无法评了,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走唯一的采购流程,过文件,领导签字,一切正儿八经敲定恒电,算是危中救急,雪中送炭。 张逸夫这次也不忘及时跟穆志恒汇报进展,穆志恒表示很满意,并在电话中表扬了恒电,那个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芥蒂就此化解。 电力报考察采访的队伍,在绕了一圈后,果断来到了加班加点赶工的恒电,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着重采访了一番,从省煤器的巨大贡献,到临危受命的管道制造,事无巨细。 直到恒电那边工人们欢呼完成任务如约交货的时候,张逸夫都没反应过来,原先的死局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是物极必反还是巴掌最管用?是方丝绮有病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这暂时不重要了,干活儿出成果最重要! 电厂里的管道安装同样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最后时刻,达标办,包括张逸夫在内的所有人员都奔赴一线指导监工督促,进行最后的冲刺。 本身工期就小有拖延,外加需要调度安排停机配合,还要电建公司分成几路人马开工,实在是难以想象的紧迫与微妙。常规而言,一个没背景的人要干这事儿,首先调度就不会紧着你,其次电厂也会跟你唱反调,再者电建也不会出这么多人,耽误那么多事就为了你的任务开工。 能做到这些,张逸夫穿针引线固然功不可没,但说到底都是穆志恒、赵文远、贾天芸甚至秦勇给打下的基础,领导们如此卖脸,苦着自己的手下人,只为让节能工作如期完成,张逸夫肩负的是多方面的期望与压力,现在在恒电救急的情况下最后的管道也到位了,最后一步冲刺,万不可掉链子。 另一方面,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主蒸汽管道不可能交给赵红旗他们做,出半点问题,全完蛋,必须让资质完备经验丰富的电建专业团队来,恒电则争取到了留厂辅工的机会,说白了就是跟着看看学学,打个下手,顺便检查一下其它的小工程,几乎是义务的。 塘峪电厂作为工程量最多最重的施工点,张逸夫亲自到场,电建方面领导也前来指挥,万不能出娄子。 施工现场,张逸夫戴着安全帽远远看着,他实在也没啥可发挥的,因为这个焊接现场实在太高大上了,让人感觉焊接工艺甚至已远超了制造工艺。 因为无数次强调安全,因此现场施工设备几乎都是一水儿的进口,规整且巨大,电建施工人员看着同样也不是普通的工人,虽然干一线的苦活儿,但绝对是最能运用高精尖技术的那种。 打磨坡口,冲氩保护,焊前预热,层间温控,这种级别的管道由于其金属特性与安全要求,必须以极严格且精密的工艺完成,就算赵红旗他们掌握这个工艺,也完全没有电建那么强大的设备条件。 虽然超临界机组还没什么发展,但电建的基建能力却已打下了足够的基础。 厂长孔大为站在张逸夫身旁,笑望着面前的宏伟景象:“张处长,工程还要很久的,您先去忙别的吧。” “没事,你有事就去忙,我得学习学习。”张逸夫调笑道,“这些家伙厉害,我在冀北没见过。” “嗨!华北电建么!肯定得是全国顶尖的队伍!”孔大为跟着笑道,“你是不知道,就这些操作设备的工人,搞不好工资比你我都要高!” 张逸夫也跟着笑道:“我就是个苦力,那点工资不值一提,这些工人多拿些也是应该的,本身就是高危职业,又忙又累,一忙起来几个月不着家,另外他们手上的技术,全国也没多少人掌握,他们这才是硬功夫,咱们都不行。” “哈哈,对,比咱们强。”孔大为闻言大笑道,“张处长这还真是说对了,就那几个人,专门送出国培训过,要不这些设备咱们买来也玩不转。” 边聊边看,不知不觉,那边的焊接也告一段落,只是充氩焊接结束了,流程倒还没完。 电建的领导也放松了一些,摘下眼镜,手塞进帽子缝里揉了把汗,走到二人身旁:“行,没问题,上手了,剩下的就是重复这个流程,等冷却,焊后热处理,要五六个小时的。” “没关系,这活儿干的漂亮,我得多看看。”张逸夫笑着赞叹道。 孔大为见张逸夫真的不打算走,便直接说道:“那这样,乔阳你再给张处长介绍介绍,我那边还有个会。” “成,你有事先忙。” 一阵寒暄过后,孔大为才撤了,留下张逸夫与电建公司的乔阳在此。(未完待续……) ... 正文 427 玩不痛快那就学 乔阳,华北电建二公司的主任,乍一看像个户外卖苦力的工人,细看却又像知识分子,像工人是因为他太黑了,体型也显得憨实,感觉是干重活的,可他偏偏带着一副细丝边眼睛,且五官清秀,这么一对比有点滑稽,需要适应很久才能坦然接受这个造型。 这跟现在电建公司的局面也恰好契合,你说是干重活的么?确实是。有技术有知识么?也真的得有。是干部么?也是。干部就不用干粗活么?这里的干部还真的就逃不掉。 名义上听着是二公司之类的,其实在现阶段,干起活来跟第二工队差不多意思,坐办公室的大爷们自然舒服,但总得有个指挥现场的干部吧?不能都交给工人来吧? 乔阳就成为了这个角色,游离于干部与工人之间,半年坐办公室半年操焊机,无论他想不想,这个焊机,该操都是要操的。张逸夫给他的领导压力,他的领导自然给他压力。虽都是工作,但眼见素未相识的人帮着这边加班干活,张逸夫还是心生好感。 他就此展开了话茬:“乔主任,你们二公司这些家伙太先进了,我都不认识啊。” “嗨,组织给什么,我们就用什么。”乔阳摆了摆手笑道,“不过这批设备,真的是投入了不少,别看这些干活的人糙,但都是去德国培训过的。” “基建方面我真不懂,德国比较先进么?” “这个也不好说。”乔阳短暂地摘下安全帽擦了把痛快汗,随后又戴上,“也是看组织安排,苏德日美,各有千秋。” 这家伙说话有点稳过头了。张口闭口组织组织的,张逸夫也不好再往下说,换个话题问道:“有一点我提前跟您这边道个歉。之前耽误工期是我们节能办这边的工作失误,到头来还得让你们加班。这到了现场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是愧疚。” “哪的话张处长,都是工作么。”乔阳听了这话微微舒服一些,“您这样的领导就已经很体谅我们了,大多数领导都是只管下令,只管定工期,如果拖延了,也不管是谁的问题。全都掐着我们骂,有您这句话,这活儿我们就干值了。” “责任分明么,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咱们干的都是实打实的工作,耍不得花招的。”张逸夫见自己这套路挺受用,继而问道,“华北电建其他几个队伍,也都有咱们这个条件?” “也不都是,我们一、二两个分公司比较被重点照顾。都是为后续基建工作打好基础么,引进这些设备技术,也就是近一两年的事儿。不夸张的说。要提前一年,你要装这个p92的管道,我们还真不敢这么痛快答应工期。” “我以为这两年电厂基建工作已经放缓了。” 乔阳笑问道:“呵呵,我明白,都觉得发电能力足够了,后续工作重点应该是着重把电网搞好,对吧?” “对,把现在联系还比较松散的输电网整合一下。” “整合是肯定得整合的,但发电厂建设其实也没停。要不我们不会花这么大价钱进这些高精尖的设备。”乔阳绘声绘色地比划道,“根据我们得到的精神。发电建设,数量上可能放缓了。但实际上还是没停,‘上大压小’,这词你听过吧?” “我想想……”张逸夫感觉上辈子好像是听过的,但那好像是很久远的口号了。 “也不用深想,就是字面意思,上大容量机组,逐渐淘汰小机组。”乔阳进一步解释道,“你是不知道,很多小地方,还在用那种3、5万的小发电机组,损耗大,难管理,不安全,还老停机,哪像这里,都是几十万的大机组。你看国外为什么煤耗那么低?不都是大机组带的,恨不得几个几百万的大电厂撑起一大片区域的用电。” 听他说完,张逸夫也想起了这个口号,确实提过,但在自己上辈子工作的时代,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节能环保,绿色低碳成为了主旋律。 “就是说,电建这边的工作还是很艰巨啊。” “嗨,真的,这行停不下来,而且也淘汰人,你看,东北那些搞老式苏式电厂的,就是不需要了,揭不开锅也没人管,而本来给他们吃饭的钱……”乔阳苦笑一声,指向了不远处干净规整的德国设备,“已经变成这玩意儿了。” “没办法,宏观调整啊。”张逸夫不愿就这个话题多扯,道出了自己的疑问,“我们真的需要在现阶段配置这么先进的基建设备么?” “还是有意义的。”乔阳抬了抬眼镜,“就拿近的说,北漠电厂,酝酿很多年了,这次肯定是要大搞特稿,搞个世界一流水平出来。我们提前熟悉这些高规格的工艺和设备,就是为了将来的超临界机组打下基础的,不能在电建这边掉链子。” “原来如此。”张逸夫惊道,“那个超临界已经提上议程了?” “还没,但都知道,北漠必须超临界。现在咱们大的电厂单机规模就已经到了那个临界点了,不超临界,那你就只能往上堆机组了,三五十万一个一个堆,以量取胜,最后的效率,还不如花钱整超临界划算。顺便还能引进技术,培养队伍。” “乔主任说的在理。”张逸夫心思一动,小声问道,“北漠那边,已经确定华北电建来做了?” “这个,华北电建应该是没得跑了,就是具体哪个分公司的事……”乔阳略显矜持地“扭捏”了一下。 “但到头来,也就一、二分公司,这两个队伍有这个本事吧?” “差不多这意思。”乔阳终是没憋住,感叹道,“这北漠,绝对是个名垂千古的里程碑式工程,你想啊,第一个全超临界机组电厂,全国第一大电厂,世界一流电厂,还有第一个全自动化……这有太多第一了。我也不跟张处长这边藏着掖着,能参与到这个工程的人,这就是我国的超临界元老了,上大压小,往少了说十年,往大了说二十年,三十年都不一定能达成,前景大好啊!这次给你们搞节能工程,我们也正好锻炼一下队伍,先练练兵,为北漠做好准备。” “哈哈,乔主任势在必得啊!”张逸夫拍着身旁比自己大上十几岁的男人笑道。 “嗨!没这么容易,还要看组织安排!” “诶?组织安排还不都源于工作表现?”张逸夫终于找到了画饼的机会,“眼下这摊活儿,咱们顺顺当当尽快完成,我这边,节能工程先进集体和个人肯定少不了你们的,内部的表扬信你也放心。” “哎呦?那就太谢谢张处长了!”乔阳听了这话还是相当开心的,“早听说过,张处长最瞧得起我们底下干活的!闻名不如见面!” “哪里的话,我也就是个干活的!。”张逸夫笑着跟乔阳走向施工现场,“这些设备和工艺,您有没有功夫再给我细讲讲?” “张处长真有兴趣?这活儿可麻烦。” “真有兴趣,我好学。” “哈哈,不愧是全国冠军啊!来来,那边要开工了,咱们过去,从预热开始说!” “走走!” 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这并不妨碍张逸夫学习的热情,这些日子与其跟塘峪电厂的人吃吃喝喝,四处闲逛,不如踏踏实实跟着工程,认认真真了解一下这些基建工作。 反正玩也玩不痛快,那就学么!(未完待续) ... 正文 428 饺子聚餐 11月最后一天的傍晚,张逸夫坐在华北局调度室内,身旁是赵文远、路涛等人,前面是几位调度员。 一个多月的时间,节能办的多数同志还都在一线,张逸夫因公事带了两个人先回局里,回来没两天,终于等到了最后一个电厂最后一台机组检修后的启动并网。 几分钟后,随着这台机组的并网,不仅意味着1991年华北局调度的所有发电机组年度检修的结束,更是为长达半年多的节能工程画上句号。 跟安全生产有关的事情,即便到了最后一秒也不能松懈。 虽然张逸夫已经很累了,但他∧wan∧书∧ロ巴,◎ans↗■om心中依然吊着那根弦,紧盯着电子屏幕,随着那个机组开关的闭合,忙活了近一年的事就可以交差了,最后几分钟,谁敢掉链子就杀了谁。 几乎就在电子表显示【18:00:00】的那一刻,监控大幕上的几个小红点亮起,电话声也随即响起,调度员接通后进行了简单的回答,便回头冲赵文远路涛这边点了点头。 赵文远长舒了一口气:“辛苦了,坚守岗位。” “又是一年啊。”路涛唯有感怀地揉了揉脑袋。 “完了?”张逸夫冲二人问道。 “完了。”赵文远淡然一笑,“你以为还要怎的?放鞭放炮?敲锣打鼓?领导都冲进来慰问表彰一下?” 张逸夫哑然一笑,看着周围平淡且略显疲惫的人们,这才更深刻地意识到了调度工作的辛苦,一年的平稳调度,365个日夜的坚守,就这么毫无喝彩地过去了。也许领导会在会议上夸奖一句,但也就是这样了,一切的一切,就在赵文远与路涛相视的苦笑之中。 这一年,却小有不同。 张逸夫确定搞清楚“完了”后,突然一跃起身:“辛苦大家!辛苦大家!在我们节能办添了这么多麻烦的情况下还能如期完成任务!大家等着啊!我请大家吃饺子!” “呵呵。”路涛第一个笑了起来。“张处长,好意我们领了,这边还要值班呢,下次,下次。” “诶!值班也要吃晚饭么!”张逸夫大笑一声,冲门外吼道,“进来吧!” 话音落下,只见两个小伙子一人拎着两个巨大的袋子,笑着走进调度室。一股浓浓的饺子香随即飘来。 “这……来真的啊张处长?”路涛先是惊,后是喜,随后又是忧。 惊是惊你真的现在就请我们吃饺子? 喜是心中的感激,帮了你那么多,虽然饺子也不值几个钱,但终究是个心意,干了一辈子调度,从来都是对各方面惟命是从。用这种方法表达感谢的,张逸夫还是第一个。 忧是担忧纪律……值班过程中吃饺子。貌似…… 却见旁边赵文远也是畅笑一声,点了点头:“留两个值班人员监盘,有什么事情机灵点,赶紧言语。其他人过来吃吧,吃的时候别忘了随时注意电网情况。” 听闻顶头上司这么说了,几个年轻的调度员立刻兴奋地叫了出来。妈的早想试试在调度室聚众吃饭了。 张逸夫准备的饺子量也真足,配着汽水,每人都分到了两大盒,辣椒油和蒜汁儿竟然也备好了,这招待实在到位。 节能办与调度处两路人马。就此凑在一起没有样子地吃起饺子来,大口吃大口喝,总算为这疲惫的一天带来了一些褒奖,总算知道有人真的感谢他们。 “想不到啊!想不到……”一向儒弱的路涛嚼着肉馅饺子都有些动容,“你看,咱们都是理科生,怎么张处长你就能倒腾出这些玩意儿?” “你这是说我做得不到位?”赵文远佯装不满问道。 “不……不敢不敢……”路涛吓得一口饺子卡在嗓子眼,噎了半天。 “哈哈哈!”赵文远随即大笑起来,“有的吃就快吃。” 话罢,他又望着互相换不同馅饺子,嬉笑打闹的年轻调度员们,由衷感叹道:“调度室,也有日子没这么热闹过了。” “偶尔高兴一下。”张逸夫也蘸着醋笑道,“一年到头,都对着冷冰冰的屏幕,那些个年轻人,总得让他们释放一下激.情。” “怎么?你就不是年轻人?” “不好说,我身心俱疲,未老先衰。”张逸夫苦着脸叹道。 “哈哈!”赵文远又是被逗得笑了起来,“这节能工程,确实废了你不少心力,当初都觉得今年来不及,没想到时间还真让你赶出来了。” “都是有领导支持,要不我自己现在连计划都没列完呢。”张逸夫说着举起汽水,“多谢赵局长、路处长一直以来的支持。” 赵文远喝不了凉的,但还是拿起自己的茶杯给了张逸夫这个面子,路涛也跟张逸夫碰杯,承了这重美意。 欢快的饺子聚餐后,张逸夫跟文天明和林少聪回到办公室,那二位也很快将刚刚总结出来的数据送上。 “这是分析推算数据。”文天明指着表单说道,“虽然只是一周的运行,但根据冀北的经验,那些电厂综合起来达到这个水平不是问题。” “嗯。”张逸夫靠在椅背上,看着那一列列数字,最终停在了“396”上面。 从四百多到三百九十多,换成实体煤的话,连个小煤球都不是的东西,活活搞了这么久,想说爱你不容易啊! 关于省煤节能这件事,张逸夫几乎是国内第一个大张旗鼓来搞的,现在总算小有成就了,虽然最终结果要看平稳运行三个月后的平均数据,但应该与眼前的“396”出入不大。 “也辛苦你们了。”张逸夫放下表格,笑着冲二人道,“咱们节能办,在做事过程中一向要强势,但在论功行赏的时候,要适当摆低姿态,这个数字最终落实之前,都别给我翘尾巴啊。” “那一定的,张处长。”林少聪笑道,“我是不是也可以通知一线的同志返回了?” “确保安全运行的话,都回来吧。”张逸夫撸起袖管看着自己的胳膊道,“这俩月,我都黑了。”(未完待续……) ... 正文 429 人家好有动力 林少聪去通知一线人员撤回,文天明整理后续需要的资料,张逸夫则打电话跟领导报捷。 蒋立听闻工程圆满完成之后,也是松了一大口气,表示工作总结和明年的工作计划终于可以落实了,这消息来得太是时候,当然,其间也少不了恭喜慰问张逸夫。 汇报完后,张逸夫也想尝试给贾天芸去个电话,但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多了,贾天芸不出预料地不再办公室。打手机?又太小题大做了,明天吧。 另一边,文天明发现少了点材料,着急忙慌出去找,林少聪见张逸夫挂了电话,赶紧借机凑了过来。  《wan《书《ロ巴,a△nshub≤a.;“处长,都通知到了,大家都很激动。” “呵呵,一定的,人齐了吃顿大的。”张逸夫笑道,“没事你也先走吧,今天开始可以正常下班了。” “这个……我心里有个事儿,想问问处长。” “嗯?”张逸夫一见他的样子,就感觉到他要说什么了,“坐吧,说。” 林少聪笑呵呵地拉过椅子:“处长你不喜欢兜圈子,我也就直接说了,你看,咱们这节能工作眼看就要结束了,节能办是不是……” “还要等几个月观察后续煤耗的,怎么也得明年过完节再解散。”张逸夫嘴角一扬,笑道,“怎么,想去哪里,直说吧。” 确实,xx办都是临时机构,各奔东西是最后的宿命,最有趣的就是当年的奥委会,那是一个非常庞大的临时办公室,在奥运会结束后,人马各奔东西,各显神通。有的借调动之机平步青云,也有的被分到了鸟不生蛋的地方。 节能办虽小,但无疑也面临这个问题。 “张处长,我要说的就是……”林少聪略显尴尬地说道,“我还是想跟着处长,您这边去哪。我也去哪。” “明白,明白,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张逸夫和蔼笑道,“但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被怎么安排,等确定安排了,我会告诉你,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不必,去哪里都可以。处长你这么说是瞧不起我了?”林少聪无辜说道。 “哪的话,我进火坑,总不能拉着你也跳吧。”张逸夫不想把话说死,只起身拍了拍林少聪,“放心,这意思我收到了,你学习领会这么快,业务这么强。到哪里都有的是机会。” “呵呵,您过奖。” “这样。”张逸夫随即说道。“其他人脑子没你快,你也找机会跟他们暗示一下,想去哪里,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努努力,大家都拼了半年多的命。我个人肯定尽己所能为大家争取。” “成!”林少聪点头道,“说真的,我虽然刚参加工作,但张处长绝对是最为下面人着想的领导了!” “谈不上。”张逸夫做了个瞭望的手势,“视野所及吧。” “哈哈。”林少聪这才满意起身。“那我先走了?” “好好休息。” 林少聪走后,文天明也回来了,回到工位上踏踏实实整理起来。 没辙,张逸夫只好走到他桌前坐下:“天明啊,你敢歇会儿么?” “马上整好。”文天明随手找来一个夹子把东西都夹在一起,抬头问道,“啥事儿?” “啥啥事儿?你就没点想法啊?” “啥想法?” “……” 人跟人差距就是这么大,林少聪是真的精,文天明也是真的不开窍,若不是碰到自己,这会儿估计还在冀北电厂办公室搞文件收发呢。 “刚才少聪可跟我表态了,节能工作完了之后要跟着我走。” “少聪?这么早聊这个干吗?” “占坑抱腿啊少年!”张逸夫无奈指点道,“这事儿完了,我很可能去部里的,我确实能带人过去,但数量肯定有限,这会儿他第一个表态,先占上一个啊!让他自己混,混多少年才能混部里去?” “啊?你要去部里啦?” “这不还没定的么。” “那他表啥态?这坑,万一不好咋办?” “……那再弃坑呗,反水的事多了去了。” “哦……也有道理。”文天明点了点头。 张逸夫看了他很久才纳闷儿问道:“我说,你就不着急啊?万一就一个坑,被林少聪占了呢?” “嘿嘿,逸夫你又逗我了。”文天明傻笑道,“反正我就跟着你,你也肯定带着我。” “万一我觉得少聪比你能干呢?” “嘿嘿。”文天明继续傻笑。 “……” 这人,没法管了,张逸夫抱头一叹,只得换个话题:“你觉得少聪怎么样,值得栽培么?” “不知道,你看得准就栽培呗。” “我就是看不准才问你的,平常你们接触比较多。” “问我也没用。”文天明摇头道,“他对我和秦玥的感觉,跟对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感觉……小心谨慎,怕说错话吧。” “嗯,应该是知道你们跟我比较铁吧。”张逸夫思索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肯定的了。” “也是正常,他跟乙方那边就凶许多。” “再观察吧。”张逸夫继而问道,“阮湄呢,怎么样?” “阮湄挺好的。”文天明露出了少有的表情。 非要说的话,那叫娇羞。 张逸夫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不会……” “不是……就是……”文天明扭捏道,“各方面都挺好的不是……哎呀你别说了,人家看不上我的……我一个村里来的……” “天啊……”张逸夫狰狞问道,“你不觉得她脑子轴么?” “我也轴啊,碰到一个比我轴的,好不容易的。”文天明又低下了头。露出了恶心的表情,揪着裤腿道,“而且你不觉得,轴轴哒,很可爱么?” “哦……”张逸夫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如果让自己跟阮湄在一起的话。非得急出病来不可,不过话说回来,让文天明跟夏雪在一起,恐怕也会逼得他跳楼吧? 人跟人的差异性真是太大了。 …… 次日全天,几乎是在论功行赏中度过的。 上面怎么样张逸夫先不用考虑,他自己至少要言出必践,奖金这个东西,拖得久了就变质了,不好吃了。要吃就吃热乎的。大的奖金,张逸夫没法支配,但至少,穆志恒批下来的15万节能专项奖,就是用来干这事儿的,就是为了张逸夫能使得动人的。 之前林少聪说张逸夫是好领导,不亏待底下人,这话实际上不怎么实在。就连张逸夫自己都说—— 目光所及。 部里领导表彰司局,司局领导提拔处室。处室领导给科长评优,一级级下来,只能这么玩,华北节能工作来说,部长只可能表彰穆志恒,不可能是张逸夫。穆志恒可以提拔张逸夫,但肯定没心思照顾文天明。 而实际上在节能工程中卖过力的,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设计院的工程师,电建的工人。电厂的员工,调度处的值班员,他们才是真正在一线流汗的,但很遗憾,张逸夫表彰不到那里,他只能表彰设计院的领导,电建的领导,电厂的领导以及调度处的领导。 目光所及,十分抱歉。 这笔十五万的奖金,也许最终一分钱落不到任何一位一线流汗的同志身上,但张逸夫没得选,这不仅是现实,更是规则。 你想得到的更多,你就要干活更卖力,表现更突出,走动更勤快。 “拔尖”这个词就非常形象,拔出尖子来,落实到眼前,领导就是尖子,计划经济平均主义时代已经过去,这是一个强调奋斗的年代,由于这个奋斗年代才刚刚开始,因此那些奋斗手段的问题还没来得及摘,早晚的事。 还是目光所及,越近的和越重要的将得到越多。 首先看自己的处室,先前许诺过秦玥了,她的先进个人免不了的,文天明鞍前马后,秦玥都拿了,他不拿实在说不过去,这二位奖金各500元,看着少,但也是两个月工资了。 另外有1500元奖金分给节能办全处室,其余人平均分配,大约每人200的样子,够糊弄这些毕业生了。 两万元大头儿分给华北局本部,巴干安排。 电建五万元,设计院一万元,自行安排分配,毕竟电建投入的劳动力是设计院的几十倍,落实到工人头上,也许50都没有了。 其余六万左右,根据工程量大小,分拨给各电厂,厂长安排。 你要是就图窝在这里发横财,那你就都多分给自己,你如果还有那么一丝进取心,还是想慰劳一下加班加点的手下,你就大方分。这个张逸夫管不着,再管就越权了。 因为这笔专项奖是单走的账,因此张逸夫才能这么快划拨,包括自己处室,他亲手发了下去,当然肯定是要走账的,就是形式上是从张逸夫手里接过来。 小姑娘小伙子们见了这笔横财,自然高兴,纵观全局,能用这种方式愣生生多发一个月工资的,恐怕也就张逸夫一个人了。 掌握资源,掌握野心! 掌握了奖金,才能掌握人心啊! 这一天电话也几乎没停过,都是各个方面的人收到奖金的感谢之语,节能办确实之前开会的时候聊过奖金的事儿,但他们想不到会这么快,力度这么大! 张逸夫跟这些人共事这么久,就只有这一天,他们叫“处长”叫的是如此的动情动心动容,如此的忠诚肯干。 尤其是秦玥,你可是国强老师的女儿,不要搞得跟一个拜金小娘们儿似得好么! 当晚节能办聚餐,手握500元巨资的秦玥依然欲求不满。 “处长~~~~奖状呐~~~”即便已经得到奖金,秦玥依然缠着张逸夫不放,“我要拿回家让我爸好好看看~~” “在做,别急。” “能不能做大一点,再大一点!得比我爸的‘优秀干部’要大!” “不合适吧。” “处长~~~最合适了~~~~” “好好好……”张逸夫挠着桌子说道,“你赶紧歇年假去……” “干嘛要歇年假,拿了这么多奖金,现在好有动力!” “别,千万别……”(未完待续……) ... 正文 430 评优 赶在12月前结束节能工程,这给了张逸夫和他的团队太多的操作空间。操作什么?自然是评这评那。 每年3月份,奥斯卡颁奖典礼举行,在这之前的几个月,有意抱小金人的几位,都会找大哥去游说那些老不死的评委以及有投票权的媒体人。如果你的电影在2月上映,恐怕时间就不够了,也许可以试试争取第二年的奖杯;同样地,如果你的电影在去年4月上映,一年以来人们对你电影的记忆不断被新片冲刷,已经几乎让人们忘记你了。 因此赶在评选前几个月面世,既留给自己足够时间去拉票,又保证大家对你的电影保持新鲜感,一直是公映时间安排上的一个黄金法门。 与此同理,张逸夫若是拖到第二年完工,不仅错过了年底数不尽的机会,就连去争夺次年荣誉的时候,这些功绩好像也都是二手的。对穆志恒来说大体也是这样,不过他老人家要的并不是什么无聊的荣誉或者奖金,而是资源与权力。 而张逸夫要做的,就是为上级争取更大的权力空间,更多的资源配给;同时也要为下属搞来更多的实际利益,更直观的荣誉归属。 说到底,就是想尽办法让大哥用你,也想尽办法让小弟肯被你用。 落到实处,现在小弟们还不奢望提拔,年度评优与绩效考核多拿奖金才是他们最需要的。 节能办全体会议上,张逸夫在本子上一边划拉,一边跟属下们交代:“咱们办公室不到10个人,我跟局里争来了两个‘优秀’名额,其它我也会想办法都搞成良好,放心。咱们处没有‘中等’。” 大家闻言松了口气,其实对大多数人而言,混个良好就谢天谢地了。拿一笔不错的奖金,随大流即可。都是刚参加工作,能不被老油条们挤成“中等”就是胜利。 张逸夫继续说道:“咱们处新同志比较多,我这人有一说一,不扯虚的,大家都是年中才来的,可两位老同志从年初开始就在忙活了,干了一年都没怎么休息,这个优秀也别争了。我就直接拨给天明和秦玥了,相信大家也没什么意见。” 众人纷纷点头,完全接受,这实在是有理有据,再说文天明和秦玥也不是混人,工作确实也比别人做得多。 这当口,秦玥终于表现出了少有的娇羞与不好意思:“其实……我……评优什么的……无所谓……” “哦,你早说么,那给你良了。”张逸夫大笔一挥,在本子上胡乱一划拉。 “别别!!”秦玥立刻就急了。 看着她这幅毫不掩饰的样子。大家都笑了起来。 “我可说清楚了,谁都别跟这儿装啊,再装就玩真的了。”张逸夫笑着合上本子。“都盯好自己负责的几家电厂,每天上报统计数据,另外工作总结也抓紧一些,大家对明年有什么想法,也欢迎找我来谈,就这样吧。” 张逸夫虽然打发了众人,但其实最关键的事情依然没说,悬而未决。 每年,各处室评优。部里与局里同样也如此。今年华北局就可以送三个人去部里参加年会,上台予以表彰。有野心的孩子们自然是要往上挤的,部里最重要的人才补给渠道也是从下面单位往上调人。实际上部里每年接收的毕业生少之又少。今后会更少,因为任务越来越重,经验需要越来越高,毕业生这个入口大多是给调度局开的,毕竟只有应接毕业生肯干调度员。 更多的,是在日常工作中发现下面单位的人才,比如张逸夫跟秦勇有工作交集,做了几件事,秦勇觉得这小子不错,缺人的时候就提出调他来生产司干活儿,张逸夫这边赶紧好好伺候一下巴干让他同意放人,混进部里的野望就达成了。 因此,与部里干部形成业务交集,让部里的人看到自己,是混进那座大楼的不二法门,能出席部里的年会上台领奖,自然是大大的出风头的机会。 巴干的意思是,节能办表现突出,可以分给你们一个,让张逸夫考虑考虑。 这还真的很难考虑,张逸夫自己是懒得去的,混到他现在这个情况,那些个荣誉都是虚名,能帮领导做成事才是王道。秦玥呢?国强老师想让她去部里早就调了,再者说,电力部是一个严肃的地方,没有冀北电厂那么随意,小城市里牛家父子齐上阵就罢了,电力部大楼里两代人在一起办公,这实在说不过去。 另一方面,恐怕国强老师根本就不打算让女儿出多大风头吧,就让她这么与世无争,平安、幸福地度过一生,这才是国强爸爸唯一的夙愿。 文天明呢?也不合适,他还太嫩了,扛不起这么重的荣誉,真让他去部里上台,恐怕骂声大过褒扬,会被人骂他是“张逸夫的狗”。 其他人,林少聪阮湄什么的,给他们送过去,相当于侮辱了全局的老同志,并且昭告天下,张逸夫在人事决策上就是这么的独裁不讲理。 这还是像奥斯卡金像奖,你要拿奖,首先要有实力不说,你拿了奖还得抱得动,太烂的片子通过疯狂的运营和游说拿奖,只会让人唾骂遗臭万年,宁可不拿。 不合适啊,这小金人儿还是让出去吧。 不多时,张逸夫整理好了自己的年度工作总结,去牛大猛那边汇报一下,顺便说一下让名额的事情。 正巧,路涛和胡玲玲也在牛大猛办公室中谈事,好像是关于继电保护方面的,这二位归赵文远管,这会儿来跟牛大猛这儿谈事,想必已经跟生产扯上了不少关系。 “你们忙呢……”张逸夫见这阵仗,立刻打算回头,“那你们先谈,牛局忙完了我再来吧。” “没事没事,来来,坐。”牛大猛毫不见外地挥了挥手,“他们在谈明年继电保护设备采购招标的事情,你来了正好,一起谈。”(未完待续) ... 正文 431 无欲则刚 “别别,这事儿我还是别参与了……”张逸夫连连摆手,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人了,这会儿还是别蹚浑水了。 “嗨,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路涛回头笑道,“还在争是用微机保护还是传统保护的问题。” 保护科长胡玲玲也招手道:“是啊,逸夫也刚去过日本,走南闯北,比较了解宏观情况,过来提提意见。” 张逸夫脑子一麻,这貌似还是有点关系的,听听也无妨。 “那我……先插个队,简单汇报一下。”张逸夫这才关上门进屋,把手里的材料放在牛大猛桌上,“这是我们处的工作总结,您先过目,不急。” “嗯……”牛大猛简单翻了翻,“预算和工作计划呢?” “我这……”张逸夫实在很为难,怎么感觉明年就都没有节能办了,还预算个卵。 牛大猛自然也看透了他的担忧:“不管怎么说,先报上来吧,具体的领导安排。” “成。”张逸夫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另外,我回去考虑了一下,我们处的同志还是都太年轻了,表现再突出,也没到去部里表彰的地步,这个名额还是给其他同志吧。” “也好。”牛大猛没怎么犹豫便应了,冲面前二人道,“多了一个名额,你们有什么人选就报给赵局长那边吧,时间有限,节能办发扬风格,可别耽误了。” 路涛略微思索,这便冲胡玲玲问道:“你们科的郝帅,今年表现比较突出吧?出差也出的勤。” “小郝?”胡玲玲愣了一下,没想到路涛提出这么年轻的人选,但想到张逸夫在旁边,她很快就释然了。“小郝确实积极性很高,干活相当上心。” “哎呀,这个你们回去商量。先谈正事吧。”牛大猛无奈地挥了挥手。 “对,对。你们谈吧。”张逸夫想了想,还是别听了,告退比较好,别让自己莫名的威压干涉到他人的决策,反正也不会再在这里混多久了,捣那乱干吗。 “诶!提提意见么!”牛大猛紧跟着说道,“其实说半天,就是一个争端。用国产的,就是传统的,想用微机,就要进口。” “呵呵,牛局长总结得精辟!”路涛应声笑道,“我们调度处这边,支持微机保护,毕竟那是大方向,跟后续的自动化也可以完全契合,为将来打好基础。” 胡玲玲也说道:“我们也认为微机保护是方向。可是中央精神刚下达,要大力推广国产设备,要进口设备必须要经过重重审批。流程上复杂许多,而且这种时候大张旗鼓大批引进,有种跟中央唱反调的感觉,部里也不一定会批。” “嗯……”张逸夫眼睛一眯,感觉这三人简直就是在给自己做蛋糕的感觉,“微机保护,完全没有国产的么?” “据我所知,不少高校在研发,但还没有规模生产的。”胡玲玲抬了抬眼镜。“再等下去,也不知道要等多久。现在华北电网的线路保护已经很老了,急需更新。与其选用常规继保,过两年自动化普及后再升一次级,不如一步到位。” 牛大猛已经听得头大了,这些事实际上该由赵文远跟巴干交流的,但在试探与沟通阶段,活活变成了胡玲玲跟牛大猛交流,老牛肯定不敢擅自做什么承诺,只好一个劲儿地冲张逸夫使眼色,让他帮自己说两句。 没办法啊,交情还是摆在这里的。 “我觉得胡处长说得没问题,思路也对。”张逸夫立刻站到了胡玲玲的立场上,“继保是控制事故影响,确保安全生产的核心设备,肯定是要放在第一位考虑的,要是由于老旧过了年限,导致原本的小事故酿成大祸,咱们全局都跟着倒霉。” “对对,张处长说得太对了,我们现在就是这个担忧。”胡玲玲立刻点头称是。 牛大猛有苦难言,你丫哪边的。 “所以我先问一下,咱们主流的继保装置,距离稳定运行年限还有多久?” “……”胡玲玲一愣,“咱们所用大多数继保装置,没有严格承诺的稳定运行时限,从运行数据来看,大概是15年左右吧。” “那到现在为止运行了多少年了?” “情况不一样,有30多年的,也有4、5年的。”胡玲玲转而说道,“张处长你得理解实际情况,设备质量良莠不齐,尤其是部分国产设备,虽然投运年限不长,现在误动率已经堪忧了。” “是是,我理解。”张逸夫就此摊臂道,“所以胡科长你看,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国产设备’四个字对吧?如果是进口设备,就算用了10年,照样不担忧对吧?” “国产设备确实有这个问题。” “所以胡科长你看,到头来咱们最担忧的,还是国产设备的质量问题,即使供货商说明可以用15年,但实际上从用的第一天开始,咱们就开始担忧了。” “不不,近五年的时间,误动率还是有一个幅度的上扬的。” “有没有具体数据?” “就说线路保护这块吧,去年记录在案的误动率是9.8%,今年都将近11%了。” “如果咱们全面更换为新一批的传统国产设备,这个数字大概是多少。” “这个……我个人没法推断,还要看实际运行。”胡玲玲正色道,“为了安全考虑,这个数字肯定是越低越好,我们华北电网如此重要,我认为配置最顶尖的继保来确保安全,没有任何异议,而现在的状况是继保已经老化,跟不上电网的发展。” 此话一出,确实是正气凛然,有理有据,张逸夫都不知道该怎么圆了。 果然,这种纯粹为了工作而说出的话。无欲则刚,极具信服力,让人无法反驳。 考虑到胡玲玲的言行确实都是为了工作。自己跟她也无冤无仇,没必要往死里干。张逸夫简单考虑过后说道:“胡科长说得确实在理,我本来没有立场,现在都偏向你这边了。” 牛大猛一口老血呕了出来。 吴玲玲听得不对头,赶紧往回说:“谈不上,张处长明事理,稍微谈谈现状你就能理解的。” 这人还真的不会说话啊……这么说张逸夫,岂不是在暗讽老牛不明事理脑子不够用?怪不得业务这么扎实,处长当了都快10年了也没有进步的迹象…… “但是胡处长。我觉得是这样。”张逸夫面对这种勇士,只得选用了转移仇恨的方法,“如此大批的购入进口设备,这个事情已经是局里很难做主的了,另外很多事情都是你口述的,我绝非怀疑你,只是觉得有材料和数据,更具信服力。总之我觉得,换微机保护这件事,牛局长和巴局长肯定也是支持的。牛局长现在不敢拍板,也是怕被部里领导叫停,不如胡处长路处长这边。出一份完备的报告,说清楚现在的局面,报到部里让部里领导批示,不然牛局长即便现在拍板了,这事也不一定能成。” 不知不觉,张逸夫也成为了“踢皮球党”的一名助攻人员。 “对对对,我绝对是支持的!!”牛大猛立刻说道,“只是现阶段,我们要考虑的东西更多。成不成的,还是部里领导说的算。这个……胡处长,现在到底有没有比较全面的报告?” “还在初步汇总阶段。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尽快做一份。” “做,做!”牛大猛慷慨鼓励道,“也不用太赶时间,要做到真实可信,细致详尽,这样咱们提上去才有说服力么!” “那好的。”胡玲玲只得应了,“那就微机保护和传统保护的方向上……” “按照你的理解提,部里领导会做主的。”牛大猛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 路涛打了半天酱油,看着大家你来我往,冥冥之中已经意识到,这事儿……八成又要拖下去了…… 送走了这二位,牛大猛留下了张逸夫,疲倦地点了支烟叹道:“麻烦事真不少啊,一件接一件……还是你这边好,专注做一件事,不整那有的没的。” “呵呵,您现在是大领导么,难免的。” “什么大领导,都是操心的命。”牛大猛摇了摇头调侃道,“主要现在生产处处长一直空着,副处长不敢担当,什么事就都跑我这儿来了。” “还真是。”张逸夫感觉自己被传染了八卦病,下意识打探道,“这个职位,现在局里有什么安排么?” “没合适的。”牛大猛摇了摇头,“这活儿难干,必须要经验丰富,既能服众又能干活的,这类人不好找啊……” 实际上这会儿也就体现了袁铁志的重要性,毕竟干了20年了,上下都熟,都不用怎么拼,闭着眼睛跟着本能就能搞定了,他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要再找一个人扛下生产重任,难了。 “有没有考虑过调一个电厂厂长过来?” “厂长?”牛大猛苦笑道,“逸夫啊,你也清楚,咱跟电厂那儿是什么感觉,你都敢横着走了。电厂厂长,哪个愿意平调过来当个处长的?工作紧、压力大,钱也不见多,而且这个生产处长,但凡一干,年头肯定浅不了,除非是特别小的电厂,厂长才有可能为此动一动,但话说回来,小电厂那点经验,真的不够。” “那退一步,副厂长呢?” “副厂长……”牛大猛思考许久,“也没什么能扛得住的。” “方浩?”(未完待续) ... 正文 432 不速之客 “方浩?”牛大猛这下倒有一些动容,“方浩确实不错,但要干这华北局生产处的处长,还是太嫩了。再说了,咱们冀北已经来了很多人了,现在再扶冀北的人过来,怕落人话柄。” “那真是没辙了。” “嗨,反正也不会拖太久了。”牛大猛随即笑道,“这事已经提给部里了,让部里安排,我估计应该会从东北局调个能干的人过来。咱们华北局不论别的,好歹是在蓟京办公,离部里近,这一点吸引力就足够了。” 到头来,还是要空降了。 有时候其实不能怨空降领导这件事,关键是生产处∧♀wan∧♀书∧♀ロ巴,★ansh︽uba.副手现在没能顶上。几年来,这位副手实在是被袁铁志压得太厉害了,一无所成,什么事儿都拿不起来。 就在牛大猛掐灭烟头,准备结束谈话的时候,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有笔稿费寄到咱们局办公室了,说是你的论文稿费?” “论文?”张逸夫也愣了一下,随即才想起了自己的无心之举,“对对,前一段时间不是电力报的人过来了么,他们觉得节能的事情完全可以写成论文发表,我就随便写了一份交给他们扔给相关期刊了,这么快就发表了?” “可不是,还有两百块钱呢。”牛大猛大笑道,“有文化就是好,摇摇笔杆子,小一个月工资出来了。” 这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真的从头到尾写那么一篇电厂控制煤耗的论文,怎么也得整个小半年,若是让牛大猛这号人亲自落实每一个字,两三年都有可能。 “是这样……”牛大猛随即又说道,“这笔稿费应该给你个人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寄到咱们局里了。” “明白,不要了,算公款吧。”张逸夫摆手笑道,“200块钱真的不用叫劲,再说我就是发着玩的,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技术。” “呵呵。这方面你真的不用发扬风格,工作期间,发明创造算单位的,但论文稿费铁定是个人的,你要是充公了,不是挤哒别人呢么?”牛大猛舒心笑道,“你这么深的论文都发表了,不想办法跟高校联系联系,读个研究生去?” “没心思。没空。”张逸夫摆手笑道。 “还是读吧,方便提拔。”牛大猛无奈道,“你看,现在干什么都要求学历,我明年也得去党校好好补一补了。” 又是一件皇帝的新衣,说来可悲,拼了多少年高考、考研拼来的学历,参加工作后才发现竟是如此的一文不值。领导抬头看看自己的级别,挥一挥衣袖就可以得到想要的学历了。 牛大猛都要成本科生了。这世界太没道理了!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牛大猛,早已不是冀北的那个牛大猛,只见他微微晃动椅子,转望窗外,口中叹道:“这个时间。部里的大领导们应该已经开始谈来年的工作计划了,明年,还是要看领导的安排啊。” 张逸夫就此离开了牛大猛的办公室,心中不由得唏嘘,这时间卡的。穆志恒刚好可以汇报华北地区节能进展,并且提出来年全国推广的计划。 一切顺利的话,张逸夫就又该展翅扑腾一下了。 这就是职业路线的微妙之处,你直接去部里,看起来是捷径,但论资排辈一级一级提上去不知要耗多久。你毕业去了生产一线,但你有本事,能抓住机遇,所以你调来调去,莫名其妙半级半级提,一不小心就司局了,与职场跳槽同理,不跳不升。 为毛这样?这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问题了。 回到办公室,大家各忙各的,其乐融融,然而当张逸夫坐回自己工位的时候,却总觉得视野里多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张处长……”一个身影凑了过来。 张逸夫看着此人,揉着额头,皱着眉头:“姚……” 这厮来这里做什么?大家有交集么? “是,张处长……”姚新宇尴尬地抬了抬眼镜,微微躬身道,“恭喜节能办如期完成任务……” “谢谢……”张逸夫更加不解了,“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姚新宇更加尴尬地望了望周围,悄声道:“方不方便……” 哎呦呦,还真的有事要说? 这会儿识相的下属肯定都低头苦干,佯装看不见,唯有秦玥,仿佛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小眼儿一迷瞪,锐利的目光锁定住姚新宇。 “私事?”张逸夫也小声问道。 “算是吧……” 考虑到大家关系一直不怎么好,张逸夫果断回话道:“私事那下班时间聊。” “急,非常急……”姚新宇腰一弯,几乎要趴在桌子上了,“张处长……现在只有你能帮我……我也只能找你。” “嗯……”张逸夫托腮眯眼看着姚新宇,权衡过后,最终还是起身道,“走吧,去旁边的会客室。” 姚新宇这才擦了把汗,跟张逸夫一同出了办公室。 秦玥虽然坐在椅子上,但浑身的血液已经沸腾了,这是大号八卦的气味! 进了会客室,张逸夫取了一瓶矿泉水扔给姚新宇后,便坐在沙发上摊臂道:“成了,说吧。” 姚新宇接过矿泉水,也没有立即打开,面部做出了十分之伪善的表情:“张处长……我知道咱们之前有矛盾,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服你,全局上下,哦不,全部上下,我就服你!” “……”张逸夫迷茫道,“新宇,这些话你可以在办公室勇敢说出来,找这么个僻静地儿怕人听到么?” 姚新宇强笑道:“不不,张处长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再回办公室大声说一遍。” “说正事儿吧,别扯这个了。”张逸夫摆了摆手。 “嗯……这件事,真的只有张处长能帮忙了,我保证,今后永远铭记此恩此德,张处长有任何事需要我帮忙,我当仁不让!”姚新宇不忘说道,“包括生产司那边,张处长需要什么信息,我尽己所能提供。” 我擦,这么拼,他到底什么情况? “你不用再铺垫了,你的意思我完全理解了。”张逸夫赶紧叫停,“到底什么事?” “……”姚新宇盯着张逸夫,喘了口粗气,而后打开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又稳了几口气,这才说道,“王小花怀孕了。” “……” “……”(未完待续……) ... 正文 433 以命相求 非常长时间的错愕与愣神过后,张逸夫终于憋出了一句很直白的话:“这事跟我有关系?” “不是这个意思张处长。”姚新宇咽了口吐沫,继续说道,“但是你能帮忙。” “what?”张逸夫脑子里闪过了无数荒唐影视剧的场景,“全世界那么多事情,唯独这件事我完全没法帮忙吧?还有,这事情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张逸夫已经烦死了,这破事儿他才懒得知道,再者说,一般人在透露秘密之前总得有个套路,让对方有准备,说一句“你不许跟别人说”之类的话,姚新宇这太不讲道理了,直接就引爆炸弹。 “张处长你也认识小花,本身就知道我们两个走得比较近,早晚会知道的……” “我……我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张逸夫再次迷茫问道,“恭喜?喜当爹?” “别开玩笑了张处长……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姚新宇长叹了一口气,“你也算了解我了,我绝对不可能跟王小花结婚的。” “那你为什么要把她肚子搞大?” “用过措施的。”姚新宇痛苦地说道,“而且我想办法把她调来蓟京,已经算是两清,我们也有两个月没联系了,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然后她现在捂着肚子来找你了?” “嗯……”姚新宇恨恨握着拳,“她要结婚……” “……”张逸夫擦了把汗,无奈道,“这属于情感问题,找我聊不合适吧。” “不不,有一种方法。可以让这一切过去,打掉那个孩子。”姚新宇“坚强”地抬起了头,“把她调到蓟京供电局的办公室……” “……她提的条件?” “算是吧。”姚新宇沉痛地砸了下桌子。“明明只是个小地方的女人……怎么能如此恶毒?” “如果没办法调呢?” “我娶她,或者她来单位闹。”姚新宇毫不掩饰地道出了自己的结局。 这年头。你把一个女青年肚子搞大又不结婚,女青年携家人来你单位一闹,臭流氓形象往脑袋上一贴,你就可以成为下一个博哥预备役了。 张逸夫面容非常严肃,心里却已经乐炸了。 让你丫作?让你丫嗨?老子都守了这么久都没敢碰的罂粟花,你丫不是摘了么?好吃么少年?终生过瘾啊! “那不考虑考虑娶她么?”张逸夫憋着笑问道,“小花条件也不错,生出的娃应该够标致。” “我?娶她?张处长你别讽刺我了。”姚新宇冲着空气咒骂道。“那个乡下女人,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和那种人结成家庭?” “哎呀,冀北电厂多少优秀的小伙子都追她呢!饱汉不知饿汉饥啊!”张逸夫一副惋惜的神色。 “张处长,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姚新宇进一步哀求道,“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那先撇开你俩喜结良缘不谈啊……”张逸夫纳闷儿道,“调到蓟京局办公室,这我也帮不上啊,当年谁把她调到蓟京局的,你找谁啊。” “找了……这次实在帮不上了……”姚新宇狠了一把心,咬牙道。“你也知道,欧处长最近自己也不好过,原先的那些关系都靠不住了。” 呜哈哈哈哈。跟错大哥了吧小伙子? 张逸夫实在控制不住这种幸灾乐祸,毕竟自己是个人,这种时候肯定得乐呵乐呵。 忍住,忍住! “可您这边不一样啊张处长。”姚新宇话锋一转,充满了朝气,“您在华北局现在说话掷地有声,跟蓟京局的领导走得也近,帮忙递一句话,就能救我出水火!” 张逸夫憋着笑问道:“……先不谈我有没有这个本事。我主要就是好奇你为什么在这种关头来找我,再怎么说你也有其它选择吧。再怎么说咱俩关系都谈不上能聊这种事吧?” “别人,没人肯帮我的。”姚新宇盯着张逸夫。一字一句道,“这种调动力度,我再跟领导说是我的亲戚,表妹,领导都不可能卖我这个情,我又不可能跟领导说这事如何关乎于我的存亡……” 姚新宇说着,站了起来,再次躬身:“张处长,这次只有你能救我了……” 死求? 态度是够了,但张逸夫实在找不到一个理由答应他。 姚新宇紧接着说道:“北漠大电厂,明年就要开始组织建设,欧处长已经铁定被剔除在外,我却一定可以参与,如果张处长有需要……” “打住。”张逸夫立刻摆手道,“我对北漠没那么大兴趣,时间线太长了。” “张处长,各大厂家都挤破头皮想在北漠电厂的竞争中崭露头角,如果……” “打住,打住。”张逸夫再次打断道,“先不说我有没有个人需求,现在的你,就算去了北漠,也远没有那么一丁点决策权。” “我可以牵……” “新宇啊。”张逸夫叹了口气,起身道,“你反正是认死了,不想当技术干部了对吧?” “技术……那样的话我留校读博就可以了。”姚新宇咬牙道,“张处长,我知道我现在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能拿出来,但请你给我个机会,相信我一次。不错,我从前是嫉妒你,一个二流学校出来的本科生,凭什么比我出色?可事实证明,你就是比我出色,不管是事故分析、竞赛、还是搞工程,领导也都这么认为。我早就接受了这件事,正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姚某必谨记张处长今日之恩。” “嗯……”张逸夫微微沉吟一声,盯着姚新宇道,“如果这事传出去,不会是我传的,我现在只能保证这个。” “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你我都是20多岁,今后的路还长,谁服谁?现在谈还太早。”张逸夫扶起姚新宇道,“我会试着帮你一把,不求你说的那么多鞠躬尽瘁,只希望你记得,张逸夫今天帮过你,仅此而已。” “张处长……”姚新宇双目通红,两腿发软,他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没想到这位宿敌真的答应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走吧,蓟京局也不远,我今天就帮你办。” “谢谢,谢谢……我保证……” “不用保证什么,没意义,心里知道就可以了。” 姚新宇畏畏缩缩地走了,张逸夫也渐渐收起了幸灾乐祸的心情。王小花果然有毒啊,这出戏都能玩出来,活活地把咱们的大研究生玩坏了。 现在的张逸夫,抬手能让他活,翻手就能让他死。 是这样么? 当然不是,姚新宇纯粹是自己把自己给吓尿了,太他娘的沉不住气了,太怂了。 要给他扣上臭流氓的帽子,先决条件就是王小花要跳出来,要捂着肚子找到司里、部里领导,首先这件事就是不可能发生的。她拼了命,别管怎么奋斗,反正是用自己的方法“奋斗”到了蓟京局,混到了正式编制,现在怎么可能跳出来不要命不要脸地去部里找茬?这是一个玉石俱焚狗咬狗的损招,不仅姚新宇要玩完,她一个女同志,更没的混了。 不用多想,准是王小花摸透了姚新宇软弱的性格弱点,在差不多的时候用这件事去逼姚新宇,姚新宇不管怎么说,真的是苦学十余载,在学子堆里爬出来的,眼见一切成果要因那一炮而烟消云散,很快就被她逼得失去理智了。 肯定是失去理智了,不然不会来求张逸夫的。 在这种情况下,张逸夫为了一时爽,大可拒了,然后……也不会有什么然后,王小花永远都不会跳出来,甚至她是否真的怀孕,怀的是谁的都无从得知。 也就是说,这种时候即便张逸夫拒了,也并不代表姚新宇就完蛋了,而他如此低声下气求了自己而未如愿,必会因此事恨自己一辈子,张逸夫倒也不怕他怎么样,就是没心思着这个急,三两天恶心一下自己,太浪费精力了。 不如卖他个天大的人情,让他欠自己一辈子,今后有的是用得上他的地方。 转了一圈,张逸夫再次来到了牛大猛的办公室。 其实姚新宇想远了,张逸夫犯不着去找周进步之类的人,最近的人就有办法。 牛大猛的夫人张琳,调到蓟京局当办公室主任大概也快一年了吧…… 没办法,跟牛大猛这边表达的时候,肯定不能扯上姚新宇,张逸夫绕了巨大的一圈,委婉地表达了这个调动的愿望。 牛大猛完全听得一头雾水。 “王小花,原来咱们厂的王小花?” “对。” “现在在蓟京局?” “对。” “你给整来的?” “不是。” “……这事……你确定要管?” “部里的一个重要朋友所托,我也知道扯得有点远。” 重要的一腿啊…… 牛大猛思索再三:“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是说就得办,那咱就办吧,要是可办可不办,咱就缓缓。” 老牛还是实在人。 “还真的就得办。”张逸夫无奈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往后就真真正正欠老牛一笔了,礼尚往来吧。 “你这么确定了,那我晚上回去就跟张琳说说。”牛大猛哈哈一笑,也不多么在意,“你们处的预算和计划呢?都等着你们呢。” “我赶紧去整!”(未完待续) ... 正文 434 领导的决策 让节能办搞来年的工作计划和预算,实在是很扯淡的事情,扯淡的事也只能扯淡的做,没办法,穆志恒那边进一步精神传达过来之前,没人知道后续如何发展。 而这个精神的确定,很可能就是在这一天,节能计划成绩优异,穆志恒向上汇报成果,并展开进一步的全国范围推广,不用想,那个做事的牵头人只能是张逸夫了。 因此,张逸夫这一天不敢太早下班,始终在等着上面的风声,自己也好提早做好准备,酝酿心中的来年工作计划。 傍晚六时许,局里的人该下班的下班,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张逸夫也在犹豫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这种事领导也许要琢磨几天再安排,正当他提包准备走人的时候,电话响了,不是蒋立也不是穆志恒,而是赵文远。 老赵只是试探性打一下办公室电话罢了,没想到张逸夫真的没走,这便唤他来办公室谈。 进了办公室,赵文远已经全副武装,茶也泡好了,椅子也摆好了,就等张逸夫来,已经晚上六点来钟了,摆这阵势,看样子是要长谈了。 张逸夫也不知道该问点儿什么,关上门笑道:“吃了么?” “不急,一会儿一起去食堂吃点就得。”赵文远笑着拍了拍椅子,“坐,坐。” 张逸夫就此坐下,心中大概也料定赵文远谈话的方向:“部里会开完了?” “开完了,不到四点就开完了。”赵文远喝了口茶笑道,“领导工作总结会,顺便谈谈明年的工作计划,大方向而已,没那么多掰扯的。” “怎么样?”张逸夫没打算兜圈子。就这么直接问道。 “挺好,穆部长把你这边节能的成果都汇报了,部长很满意。说华北这边得给全国省下不少煤了,效果立竿见影。大功一件,值得嘉奖。” “原话?” “基本是原话吧,我又没参会。”赵文远跟着笑道,“其他领导也对这个工程赞许有加,把这个工作的方方面面事情都夸了夸,节能这件事上,大家愿景还是一致的。” “不易啊,我还以为得有人唱反调呢。”张逸夫呵呵一笑。略微放松下来。 “怎么会,这项工作半年多就完成了,成果有目共睹,穆部长还没来得及说,其他领导就已经提到你了,打算推选你去参评电力科学技术奖,还有优秀示范工程奖,华北局也跟着沾光。” “这就过奖了,都是领导的支持才能做成的。”张逸夫挠头笑道,这些奖什么的都是领导喜欢的东西。证明自己管理下的业绩,张逸夫自己实在需求不大。 “别小看这些,都是破格提拔的先决条件。”赵文远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领导就算想用你,也要有个说法不是?” “赵局您这么说,我真是慌了。” “呵呵,你放心吧,节能办的工作结束后,肯定会给你一个好安排的,华北局明年又有大项目上马……” 张逸夫略微愣了下,华北局大项目?不是去部里搞全国节能推广么? 没等他问,赵文远便说道:“逸夫啊。部里的领导,确实是对咱们局的节能工程给予高度肯定。并且明确表示要予以表彰了,但更大范围的推广。可能还是要缓一缓。” “嗯?”张逸夫一头雾水,心中生出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有点委屈,又有点释然,更多的还是好奇,“我记得,穆部长的意思是……” “哎……”赵文远长叹了一口气,“内部的事情,要过一段才会公布,你不要外传。” “是。”张逸夫这次是真的答应了。 “部里工作有所变动。”赵文远表情相当微妙,“领导确实肯定了咱们的节能工程,但明年重点计划多,都是大工程,电网建设也要加快,领导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不宜在全国范围内进行节能改造,应该先确保大事落实,再优化小细节。节能工程可以缓一缓,但绝不能就这么放下,等几件大事忙完了,再逐步推广。” “嗯……”张逸夫脑子飞转,大概已经想象出了会议室中的场景。 这些长篇大论翻译过来就是:老穆你干的不错,先歇会儿别忙活了,咱先集中资源紧着大活儿干,这当口儿非主流的事情都放一放。 这么说也有这么说的道理,大范围对电厂进行改造,肯定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生产调度,同时也会占用电建、设计和设备生产等资源,大力推广的话,这一年的主题基本就是这事儿了。虽然节能对大家都是好事,但在90年代的电力行业而言,显然不是最大的好事,疯狂的扩张积累资源才是领导们最热衷的。煤耗从410降到400,这在专业人士看来也许是个飞跃,是个实际的大好事,但对于一部之长自身功绩而言,远没有装机容量从一亿到一亿两千万那么耀眼。 换句话说,在这个时代,在这个阶段,疯狂的发展与扩张是主旋律,减耗虽然符合经济利益,却占用了相当的资源,不符合大多数人的核心利益。 毕竟,烧多少煤,都是国家结账,多了10克少10克,国家领导人对此不怎么关心。 而发电量的多少,却着实是领导人看的第一个数字,也许也是唯一的数字,一切为此让路,否则就是挡了大领导的仕途。 现在看来,穆志恒想做事,却选错了方向。 这一点张逸夫想过么?也想过,他的潜意识里也很多次觉得,现在整这个貌似太早了,毕竟后续将有大规模的机组更迭,那才是节能降耗的根本。刚到冀北时,老段就谈过这个问题,建设一座百万千瓦电厂,如何选择单机容量?自己回答希望由2-3台60万千瓦机组,而非若干台15万千瓦机组构成,这个天方夜谭的设想,在几年内便会得到印证。 但无论如何,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在机组更新之前,省煤省下来的都是真金白银,同时还环保,要是资本家的话,完全有理由这么干,官僚体制的话,就放一放吧……(未完待续) ... 正文 435 学坏了 就张逸夫个人而言,也无需考虑这么复杂,毕竟做这个工程,可以达成做大事、抱大腿、积累大经验,大功绩,这些都是他需要的结果,满足这些条件即可,剩下的事是领导考虑的,轮不到他废话。 现在看来,在华北这么搞一圈已经是如此的费力不讨好了,如果没有穆志恒的特批奖金,如果没有贾天芸的强行拉仇恨,真的不知道怎么平了那些人的怨念。 在全国搞,奖金发的过来么?还会有一个贾天芸出来拉仇恨么? 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终于在张逸夫面对之前,被大领导叫停了。 看着张逸夫长久的思索,赵文远误会了他的表情,以为这是憋闷,是委屈,连连安慰道:“逸夫,穆部长跟我打过招呼了,这件事可能要搁置一段时间,他也怕你闹情绪,这才让我先跟你谈谈,哎……这件事毕竟是穆部长一直以来工作的方向,眼见有成果了,却被叫停,他本人也很受打击。” “没,没,我没什么情绪,很平静。”张逸夫连忙笑道,“我会把现有的经验,再总结一下,公布出来,我的论文也已经发表了,全国上下,如果有电厂自己有兴趣有能力的话,大可去做。” “嗯……”赵文远依然觉得张逸夫这笑容是装的,进一步安慰道,“你放心,忙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组织上肯定会给你个说法,大领导虽然叫停了这件事,但对咱们的成绩还是相当肯定的。” “明白,明白,赵局你放宽心,我真的没情绪。” “真的?” “真的。”张逸夫释然笑道。“这活儿吧,也就这样,去全国做。还是那一套,一个局一个局的盯。一个电厂一个电厂的搞,我都不知道又要得罪多少人,又要扯上多少事,不如见好就收,华北做出成绩了,咱们就把这个成绩放这儿,等真正需要咱们的时候,咱们再上。”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心态比我还好。”赵文远闻言终于轻松了一些,“的确,咱们表明有这个技术,有这个本事了,需要的事情再上么。” 张逸夫跟着打了个哈哈,继续问出了实际问题:“那明年,我们节能办……” “这个……还不好说。”赵文远神色略微沉下去了一些,“我之前说过,部里也有工作变动,要你不要外传……其实比较重要的变动也就是一个。副部长分管司局调换了一下,科技司划给穆部长分管,生产司则由黄正辉领导。” 张逸夫神色一僵。 叫停节能工程什么的。在这件事面前根本就是毛毛雨好不好! 这才是真正的大爆炸! 权力的更迭,新老交替都在这一次次分工调整中露出端倪,黄正辉如日中天,穆志恒即将退居二线彰显无遗。 这岁数没努上去,到头儿了啊。 即便作为先锋兵的张逸夫不遗余力,华北地区节能工程却依旧是一件太小的事了。大局之中,上大机组,搞自动化,超高压输电才是三面大旗。现在看来穆志恒哪个都没靠上。 其实这对穆志恒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年龄到了。放慢节奏,交给后来者。也许才是最好且最体面的归宿。 另一方面,滑稽的是,今后如果再扯节能工程,也该黄正辉或者秦勇负责了,跟穆志恒沾不上边,弄个办公自动化之类的,也许还有他的份儿。 此外,调度依然是穆志恒管的,因此赵文远受影响不大,尴尬的还是张逸夫,作为一个死抱大腿的人,没有什么比大腿突然动弹一下更大的地震了。 “这事还没公布,应该是在春节后移交。”赵文远叹道,“在此之前,你可以先表达一下个人意见,看看在节能工作告一段落后,希望有什么样的变动。” “……” “没关系,大可提出来,不是穆部长负责的部门也可以。”赵文远大方笑道。 “我这……”张逸夫喃语道,“原先一直是奔着节能去的,突然停下来,我也不知道方向了。” “呵呵,一般的干部,都是领导直接安排,大不了征求一下本人意见,可对你不一样。”赵文远晃了晃手指说道,“你技术全面,业务能力也强,大材小用,你自己肯定也不乐意。我看这样吧,你回去考虑考虑,有想法了再提。” “考虑考虑吧。”张逸夫点了点头。 “另外。”在放张逸夫走之前,赵文远忽然来了一句,“黄部长将来分管生产工作,节能的进一步事宜,准备交接给生产司主导,有时间你跟秦司长打个招呼。” “嗯……” 怀着不解的心情,张逸夫出了赵文远的办公室。 貌似,穆志恒那边十分泄气…… 变动很明显,就是栽培黄正辉,随着北漠等大工程的上马,机组功率必将有大跨度的提高,发电量也会在几年内突飞猛涨,这功绩摆明了就是送黄正辉的,而不是接近退休年龄的穆志恒。 穆志恒应该早有预感,只是希望再争取一下,尽力做了一些工作,却依然无法挽回局面。不怪谁,怪年龄,怪时势,怪大腿,参天大腿贾府的意思很明显了。 赵文远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也耐人寻味。 老穆准备歇歇了,张逸夫自己的路,则由他自己选择。 提着包出了办公楼,张逸夫本打算去穆志恒府上拜访,但想来今晚他肯定要想很多事,没心情应付自己,大家见面说话也尴尬,只得作罢。 张逸夫走在街上,突然觉得很释然,放下煤耗的事情对他来说完全不是放下前程与事业,好像放下了一个包袱,做得很难受的一个工作,得罪人的差事。华北局的十几个电厂尚且抓得过来,全国上千电厂怎么抓,出差出的过来么? 揠苗助长,依靠个人的能力强行在全国推广这个大家并不关心的工作,难度之大,张逸夫想过,也思考过如何克服,如何铁腕,但其效果与效率,实在无法保障,中国太大了,不是一个京津冀那么简单。 换个角度看,前世的煤耗怎么下去的? 中央精神与发电企业自负盈亏双管齐下,你们发电的自己解决,省煤就是省你们自己的银子,中央只需要给下一些文件,在必要的环保指标上要求一下就够了。 这就是制度的力量,相比于张逸夫单枪匹马搞节能,体制改革后,每个单位都会自发做起张逸夫要做的事,成千上万个张逸夫应运而生。 那既然改制这么好,为什么不早改呢? 这又是个有趣的现象。 当劳动力少土地多的时候,缺人耕作,奴隶制应运而生。 而后每块土地上都有耕作的人了,不缺人了,缺地,地是最抢手的,于是进入了封建社会。 再后来,农业也饱和了,工业和经济出现了,金钱成为了硬通货,该资本主义了。 与其说是制度选择环境,不如说是环境选择制度。 在中国电力发展史中,新中国成立伊始,国内经济处于百废待兴状态,电力资源严重短缺,要走私营企业制?谁有这个资本?为了确保生产与国民经济,集权式的大跃进发展是唯一的选择,强硬的公有制得以贯彻。 而眼下,已经到了跃进式发展的尾声,北漠电厂提出的高规格,最大最强的口号,已经指出了后续的方向,高技术,高效率,大机组。 当电力供应完全跟上,且具有随时进行大工程能力的时候,主要矛盾就发生变化了,从产能的紧缺变成了对技术的渴望。 电力体制改革,也就是在这样的诉求下应运而生,企业化,自负盈亏,鼓励竞争,这无疑发挥了每个电企的积极性与能动性,优化了产业结构,发动各电企自身的力量推动产业前进,而不是让集权生硬地推动。 当省下的煤可以落到每个人钱包里的时候,也就不需要张逸夫了,当这笔钱依然只是电力部账目上一笔数字的时候,一万个张逸夫也不一定能推动多少。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张逸夫已经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东西,这条路被领导叫停,他得以见好就收,并非坏事。 只是后面,该往哪里走呢? 张逸夫并未被这个问题困扰太久。 次日一早,他准备跟秦勇通话,试探节能工程后续交接的时候,就直接被他能想到的,最可怕的事情砸中了。 “正好要找你呢。”秦勇在电话内依然充满了阳光的正能量,“下周的工作先不要安排,腾出时间来。” “……啥?” “一个论证会,扯了几年了,到尾声了。”秦勇和蔼的笑声传来,有种笑里藏刀的感觉,“本来打算让新宇去的,他却一个劲儿地推,表示自己才疏学浅,论不过那些老专家,极力推荐你,我请示领导过后,领导也认为你更合适,既然这样,你就凑个热闹吧。” “等等……”张逸夫越听越觉得不对。 论证会? 扯几年了? 张逸夫虎躯一震,几乎用吼的说道:“秦司长,我完全不懂水电!!!” “哦?”秦勇那边又是似笑非笑,“有么?没跟夏部长学习学习?” 这话太噎人了,国强老师你学坏了。(未完待续) ... 正文 436 临时准备 张逸夫被气得面目通红:“这两码事啊秦司长……” “哈哈,你先听我说完,别有这么大压力。”秦勇和颜悦色,娓娓道来,“实际上这事,这次开会不管论证得怎么样,绝对会定的,明年铁定要展开的,论证过程跟结果基本没关系,所以你表现好表现不好,都不重要。” “那就让新宇去呗!” “你听我说完,不管怎么说,新宇说得也有道理,他认为你知识面更全更专,从咱们一直以来的经验上来看,也是你更适合对付那些专家。”秦勇不紧不慢说道,“这事儿啊,其实主要就是水利部跟他们的扯淡,跟咱们电力关系没多大,就是那帮学者专家骂的时候,老抓着咱们电力部一起骂,不过他们机会也不多了,领导的意思是,他们不是爱辩论么,咱们最后一次就派几个论得起来的去,好歹噎他们一下,让最后收官收得漂亮点。” “不是秦司长,我这资历,我这岁数,我拿什么论啊!你去还差不多吧?” “诶!就是要这个效果么!初生牛犊不怕虎,乱拳打死老师傅!前年你安全大会上论得就很好么!你放心,水利方面的事情有水利部的人去论,你着重电力行业就可以了!另外我也不瞒你,单是姚新宇推荐你肯定没人理他,关键邹世亮那边直接向领导推荐你的!说是你这人比较奇,上去肯定能好好噎那帮反对的人!” 张逸夫就差一口血喷出来了。 好人没好报啊…… 操着圣母的心,造出恶魔的孽! “还是不行……秦司长我屁股不正的,我也不支持三溪,我要去论肯定站反对派那边!” “可以!完全可以!你想反对你就反对么!”秦勇哈哈一笑,“那就这么定了啊。我把你和夏雪的名字报上去,下周别安排其它工作!” “秦司长我真的是反对的……等等……夏雪??” “嘟……嘟……嘟……” 茫然地放下电话,张逸夫第一时间转头。冲秦玥投去了仇恨的目光。 秦玥赶紧低头狂笑。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帮人合着伙儿的宰肥猪啊…… 当晚。张逸夫想方设法搞到了部里图书馆的钥匙,带上文天明阮湄,约上夏雪简单吃过晚餐后,紧急来到了夜晚的图书馆中,如此急茬,真的是前所未有。 带上文天明和阮湄,肯定不是为了听取他们的意见,只是让他们在需要的时候帮忙找资料罢了。这二位对此还是愿意帮忙的,张逸夫也是帮文天明创造共处机会,良苦用心。 夏雪倒是不紧不慢,一边泡茶一边问道:“有必要这么紧张么?那么多专家组呢,你真当自己能发挥多大作用啊?” “你真是完全不明白啊……”张逸夫捂着头问道,“话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一次论证会突然让咱们这种水平的人去?” “据说是有困难吧,反对派在最后时刻反扑比较强硬,要压一压他们的锐气。”夏雪倒上开水,将茶杯依次推给几位。“其实也没什么意义,我倒觉得是练口才的。” “口才?哎……” “等等,为什么会有人反对啊?”文天明作为刚走出来不久的青年。对此充满了疑问。 “原因很多,其实我内心也是反对派。”张逸夫无奈摇头道。 文天明惊道:“啊??那为什么还要让你去?你没跟领导提过么?” “我有什么办法,就被这么扔过去了。”张逸夫强然一笑,“我当然跟领导说我是反对派了,领导对此不以为意,告诉我大可在会上提出反对意见。” “对啊,就是要这样啊处长!”阮湄闻言,挥着拳头无脑燃了起来,“就是要坚持自己的理想。大胆地说出来!” “……呃。”张逸夫再次捂住额头,你憨直的可真是时候啊。 “怎么可能呢?”夏雪吹着热茶帮张逸夫解释起来。“他是机关干部,立场要跟着组织走的。现在唱反调虽然不至于被打成右.派,但就结果来说,基本上也相当于断送前途了。” “啊?”阮湄依然傻得可爱,“那领导为什么不告诉处长,还要让他大胆发表反对意见?” “天啊……”夏雪都慌了,“我都能听出来这是幽默……你真的不懂么?” “嫂子,她比较耿直。”文天明在旁笑道,“逸夫都怕她,完全不敢说反话。” 夏雪这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阮湄,使劲点了点头:“太有个性了。” “好了好了,我先总结一下咱们的基本方针。”张逸夫坐在桌前,轻抿了一口茶,“夏雪,咱们人微言轻,三溪又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在会上不要提出什么太惊人的见解,也不要去尖锐地争论,我们只需要在自己专业范畴里,提出一些侧面的技术参考,仅此而已。” 张逸夫所说不错,三溪工程之争,牵扯到电力系统方面的论证实际上是很有限的,主要就是两点,一个是水电设备技术是否达标,一个是根据三溪的流量大概判断一下年发电量,以作参考,相比于三溪工程的庞大论证,这两点并不怎么敏感。 “当然,我也没指望自己能如何发挥。”夏雪轻松一笑,“但这样,你不怕辜负领导的心意么?” “没什么辜负,大局已定,肯定要上马,咱们就是去打酱油的。”张逸夫叹了口气,“真不明白领导为什么要安排你去,这不是埋炸弹呢么……” “我自己要求的啊。” “为什么?” “既然不知道要做什么,那就碰到什么做什么吧。”夏雪握着茶杯笑道,“浑浑噩噩也不是办法,应该像你一样,脚踏实地做些事情,虽然节能工程不是你自己的主意,是领导安排的,但终究做完了,并且收获良多。” “好吧……你能这么想,为夫很欣慰。” “别嘴贱……”夏雪暗骂一句后,转而又轻松回来,“不过这次真的很难得,咱们站在同一边。” “嗯,屁股确实坐在同一边。”张逸夫点了点脑袋道,“你内心也是支持派么?”(未完待续) ... 正文 437 立场 “内心的话,应该是没有立场吧。”夏雪放下茶杯道,“无所谓喽,就像大辩论一样,选了一边以后,争取胜利就对了。” “心态可以是大辩论,实际发挥上一定要谦逊,一定要酱油。”张逸夫又是叹了口气,冲文天明与阮湄吩咐道,“去找一些全面的克州坝和三门峡大坝的资料来,最好水、电方面都兼顾。” 二人闻言,立刻起身钻进书架子中间。 “你真的是小题大做了。”夏雪依然觉得张逸夫的行径有点儿夸张。 确实,张逸夫自己都觉得浮夸,那些东西都在脑袋里,何苦呢? “嗨,换种方式的约会呗,就像你说的,找找大辩论的感觉。”张逸夫淡然一笑,“就当玩了。” 人与人不一样啊,花前月下是满足不了夏雪的,她需要思想的碰撞,猛烈的碰撞,然后开心的话也许可以再用左手螺旋定则撞一撞,当然如果可能的话,张逸夫也希望能从夏雪的思维中收获一些东西,毕竟是水利世家。 果然,用这个方法一挑逗,夏雪微微有些动容。 “那好,就当辩论。”夏雪放下茶杯,显出了一丝丝亢奋,“那咱们首先要准备论点,预测对方的论点,预备足够的论据来论证和反驳。” “那好,咱们一人提一句。”张逸夫笑道,“既然是玩,也就不要限制在电力系统的范畴内了,综合全方位所有的方面都可以扯进来。下面假设你是支持派,我是反对派,轮流提论点,分别记下,然后找论据反驳。” 夏雪整个人都进入状态。直接说道:“收益巨大,两千万千瓦级装机容量,机组全部投产后预计年度发电量将接近一千亿千瓦时。几乎是现在全国年发电量的七分之一,并且是可再生的天然能源。” “……” “嗯?” “你这些数据……” “我爸书房全是这些东西……” “那好吧……”张逸夫也立刻提出了反对观点。“移民工程劳民伤财,背井离乡,牺牲严重。” 夏雪在纸上记下了张逸夫的论点,也不急着反驳,紧跟着说道:“发展清洁能源,提高效益,保护环境。” 张逸夫再次提出反对观点:“破坏固有生态,造成全国性的气候与地质影响。” 夏雪:“我这边恰恰相反——防洪抗旱。管控水位。” 张逸夫:“想当然了。三门峡败笔在前,水库淤积泥沙远超预计,虽经多次改建,仍对渭河流域造成威胁。” 夏雪:“喂,扯三门峡就没意思了吧?” “怎么不能扯,铁铮铮的事实不拿来用?” “你要用几十年前三门峡大坝的失败,来否定一直以来小浪底和克州坝的成功?” “小浪底克州坝的规模能跟三溪比么?三门峡是黄河第一坝,不拿来跟长江第一坝比?” “你别耍花样,三门峡所谓的第一,是建设时间上的第一。那时水电技术根本不成熟,而三溪的第一指的是规模上的第一,现在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成熟么?你确定能足够撑起一座两千万千瓦级的水电站么。足够搞定世界第一大的过水量么?你经历过三门峡的灾难么?” “那是哪年的事情了?因为害怕要止步不前么?哪一次突破是没有风险的?” “那就是说,你为了这次突破,要赌上一个国家的命运?” “不是赌,是论证,论证成功就不叫赌。” “谁不知道现在的论证是跟着领导层意志走的?那些真正反对的强硬专家根本就没有受邀进论证组,也许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推波助澜。” “完全不是,这是我自由意志的选择,现在各方面技术都已成熟,发电量需求巨大。化石能源消耗严重,就算有种种弊端。也抵不过益处。相反,你提出种种论点。无非就是怕犯错误,担责任,为自己的懦弱找一个理由。” “哦……” “哦什么?” “你看,你是有立场的么。”张逸夫呵呵一笑,停止了争论,“你明明就是支持的么,而且不是因为利益而支持,是真正意义上的支持。” “啊……”夏雪一下子捂住了嘴,“原来我是支持的……” 张逸夫大笑道:“你站的角度也很伟大——人类的进步源于冒险与突破。” “我这么说了?”夏雪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什么。 “没说,但核心意思是这样。”张逸夫无辜地指了指自己,“你还骂我是懦夫……” “我没这个意思……” “但是在你的潜意识里,那些反对派都是懦夫吧?怕影响气候,怕影响地质,怕出事故,怕大坝坍塌,怕战争……” “……” “我觉得不是的。”张逸夫换了副语气,温和说道,“我觉得他们是勇士,敢于在这种时候坚定地与权威唱反调,拼上自己的前程与名誉反对这个必将落实的工程,这绝非懦夫所为,他们十分清楚在这种时候表达这些言论会带来怎样的危害,但他们依然义不容辞,你觉得他们是为了什么?” “坚持自己的信仰,尊敬自己的专业吧。” “没那么复杂,就两个字,爱国。”张逸夫指了指脚下,“他们知道,自己生在这里,也会死在这里,自己的儿子,孙子也会同自己一样,他们不能忍受自己认为明显错误的工程在这片土地上落成,他们不愿看见这条伟大的河流产生剧变,他们不想在百年后,背负子孙骂名。” 夏雪沉吟良久:“站在这个立场上,我能理解你说的话,但所谓的地质剧变与灾难,他们真的可以那么肯定么?” “没人可以肯定,这是史无前例的工程,史无前例的改变,没有任何方式可以确定他的危害,只能凭借人的学识经验,按照个人意志进行推测。” “那么你认为呢,这些灾难会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出现么?” “我才疏学浅,连‘认为’的资本都没有,只是本能想要保护自己,不愿参与争端罢了。”张逸夫靠在椅背上淡然笑道,“所以至少有一点你说对了,我是个懦夫。” “……”夏雪身子微微一颤,上前握住了张逸夫的手,“我知道你不是,你是支持者对吧?” “……何以见得?” “呵呵。”夏雪看了看周围,确定文天明他们还在远处书架找资料,这才小声地一字一句说道,“因为你心里藏着电力强国啊,没有三溪,还谈什么强国?” 张逸夫瞬间虎躯一震,浑身开始起鸡皮疙瘩。 我的心肝儿宝贝儿啊……你啥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不错,三溪是无法阻止的历史进程,从祖师爷孙中山就开始盯上了,一直以来,经历过无数争论,无数失败与成功的尝试,现在的技术确实已经成熟,足够建起一个世界第一的水电站。你可以说这是领导层的意志,是少部分掌权者的利益,但你无法否定它,历史不正是在争权夺利中铸就的么? 诚如夏雪所述,利益是确定的,损失是不确定的,即便是“过来人”的张逸夫,依然无法评估那些负面影响。 洪涝、干旱、地震等等,那些事情在三溪蓄水后确实发生了,但除了神以外,没有直接证据能断定那是三溪导致的,只是坊间传闻,也有部分人更偏向于认为这是三溪导致的,任何一个“专家”跳出来说三溪如何如何祸害子孙,都能赢得许多附和。 如果三溪开建之前,他跳出来,可以称赞他是勇士。 三溪落实之后再跳,则不过是哗众取众,借势宣扬自己的小丑罢了。 三溪如果真的是错误的,那么有识之士要做的是去弥补他,去处理他带来的危害,去提出一个有可能的补救措施,而不是频频在媒体上表态三溪的危害,利用大众心理去抬高自己的声望。 是的,大众更偏向相信三溪的负面影响,为什么? 因为部分人受益,而大众没有。 因为不管有没有三溪,大众都有电用,都交这个数目的电费。 因为不断的有人告诉他们,地震旱涝洪灾都是三溪害的。 而三溪对电力事业的大力推动,在世界水电领域的杰出成就,在国家水电技术出口的战略格局中发挥的重要作用,却都被选择性的忽略了。 大众对利益团体的仇恨心理,对灾难的愤慨,造就了那些不遗余力宣扬危害的“知识分子”,而归根到底,真正能在三溪落成后,考证、论证三溪危害的人们,真正能做些什么的人们,是不会跳出来的。 最讽刺的是,大多数愤怒的民众,当面对三溪集团干部的时候,多数是谦卑且尊重的,如果有办法进入那样的单位工作,他们简直做梦都会笑。 如果三溪是个错误,那也是世界工程史上最伟大的错误。 但要证明它,也许是一百年,两百年后的事情了,好人坏人,小人妄人都已入土为安,张逸夫也只是一抹尘沙黄土。 张逸夫也想像夏雪那样,跟着意志走,但求无愧于心,我认为可以做,我就去做。 但他,真的很难那么单纯。 “你……是不是准备要去鄂北了?”张逸夫望着清澈的夏雪,淡然问道。(未完待续) ... 正文 438 理由 夏雪同样看着不怎么清澈的张逸夫,眼前的这个男人总是能一眼看透自己。 片刻之后,她点了点头,没有做任何解释。 张逸夫轻叹一声:“这是你父亲的想法,还是你自己的?” “如果你坚决反对的话……” 张逸夫握住夏雪的手,放下了以往的强硬,柔声问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自己想去。” 夏雪愣了一下神儿,终是又点了点头:“反正我总是被排挤的那个,相比于独善其身的空虚,还是搅混水更充实吧。” “呵呵,搅混水说得好,那潭水可是有许多人准备搅的。”张逸夫顿了顿,再次问道,“这么久了,你到底想清楚没有,到底想要什么?” “电力强国?” “……” “开玩笑的,瞧你感动的,我才不会说这些虚无缥缈不着边际的话。”夏雪掩面一笑,望着张逸夫,感受着他的温度,柔声叹道:“总被排挤,我早就习惯了,我也不打算怎么改。说那些虚伪的话讨好别人,不会给我带来快乐,我也不需要依靠那样肤浅的情感活下去。” “这我早知道,而且很理解。”张逸夫点了点头,“我早就肯定而且接受了这些,你有资本不去虚伪,你有资本永远真实,你也有资本做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我很羡慕,而且希望你永远都这样。” 听闻此言,夏雪眉色颇为动容。 也许大多数女孩在听到“我爱你一生一世”时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种大多数人都无法一生一世践行的誓言,任何一个长了舌头的人都可以说出来。 而张逸夫所说的,却是只有张逸夫能说得出来的,只有夏雪听得进去的。 当人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也许幼稚。也许错误,但那都是真的。将自己的心灵,通过语言表现出来,诠释着何谓人之初,如此性本善。 而当这些孩子遇见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在成功与赞扬,挫折与谎言中不断成长的时候,他会发现。表达真实的自我,原来并非什么好事,于是大家纷纷戴上了面具,随境而变。 而夏雪没有,她始终坚信着自己的想法。坚持真理与信仰是值得敬佩的,但当这个坚持做过头之后,就会让人觉得尖酸刻薄起来,比如她的同事去高档发廊烫了头,问她好不好看,她会直接否定。告诉对方烫了头只会更显脸胖且显老。 久而久之,也没多少人愿意再跟她交流了,自命清高。心高气傲的帽子也就死死扣在了她的脑袋上,主观上她从未想冒犯谁,只是想告诉你事实罢了。 这种行为作风的后果,夏雪在十几年前就知道了,她对此不以为意,而参加工作后,这个后果不再是学校中被孤立那么简单,这会让人前程尽毁,在错综复杂的局面中无翻身之力。她有野心么?有的。只是那颗过于强大的自尊心,始终没有妥协。 现在。张逸夫肯定了这一切,这比我爱你一万年要重要太多了。 “你怎么了……”张逸夫看着夏雪眼眶发红。他本人可没打算说什么感人情话,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貌似造成了成吨的暴击效果啊! “没事……”夏雪擦了把眼睛,喃喃一笑,“我爸……我姐,包括我妈,都没肯定过这件事,他们一直想纠正我。” “世上有太多口蜜腹剑的美女了,你这么口贱腹贱的毒舌女哪找去?” 夏雪“咯咯”一笑:“满嘴脏话,心肠恶毒的女人也不少吧?” “不少,但她们没你这么讲道理啊!也没你这么白净水润啊!” “刚说两句,又没正型了。”夏雪擦了把眼睛,轻哼一声。 张逸夫搓着手问道:“好啦,看到你也找到人生目标了,我实在好奇啊,什么事情能让你做出背井离乡,大老远去一个热的要死的地方受人排挤去!” “没你想得那么高尚,很简单的原因。”夏雪提了口气,慢慢说道,“你有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领导决定一件事,你认为明显是错误的,你指出来,却无济于事。” “遇到过,但我肯定不会指出来……”张逸夫尴尬笑道。 “你做的对,现在我也不会指出来了。”夏雪叹了口气,“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工作流程,事故处理,甚至于值班室的桌椅配置,所有事都充满了不合理,却没人纠正。” “也许那恰恰是合理的呢,也许只有你认为是不合理呢?”张逸夫反问道: “是的,时间长了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样,很有可能是我有问题,所以我开始试着去纠正。” “结果呢?” 夏雪嘴角一落:“我没有权力去纠正……任何一件事都要领导同意。” “所以……” “所以既然嘴上说是没有用的,就付诸行动吧。”夏雪嘴角又慢慢扬了起来,“既然大家都不爱听我说话,那我就少说话,多做事吧,贯彻自己的想法,纠正我认为是错误的事情,否则要被骂只会讽刺时势的怨妇了。” “你确定去了鄂北就能保证事情按照你的想法发展?” “当然不,我能确定的是,大多数事情都不会跟着我的想法走。”夏雪淡然一笑,“但世界不就是这样么,我们都不知道三溪会怎么样,我们都坚持着自己的想法,直到他落成,直到他投产,直到他成为千古功绩或是遗臭万年,我们才知道我们是不是对的。马.克.思怎么说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个检验的过程……可不怎么好玩儿。” “可不检验,永远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搞不好我真会成为一个怨妇。” 我擦,咒怨版夏雪,那该是一个多么血淋淋的存在,想想当年卧病其间的夏济民就可见一斑了。 “为夫很欣慰啊。”张逸夫靠在椅背上怅然笑道,“争权逐利的人那么多,这是我听说过最奇葩的理由……不过很好,至少有一个理由了。”(未完待续) ... 正文 439 滚滚长江 “那你呢?”夏雪自然不会一直处于被动局面,“节能工程结束了,我爸也告诉我穆部长要往后退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夏雪说着突然微微低头,略显羞涩:“毕竟……一去鄂北,不知道要多久……咱们……” “真想去啊。”张逸夫喝了口茶,使劲抿了抿嘴,“但根据我的理解,双职工不合适在一个单位……” “噗……”夏雪怎么都想不到,张逸夫用这种理由拒绝,简直无法反驳。 一堆夫妻,在同一个单位、集团下,也不是什么不行的事情,怕就怕这二位都当领导了,管不同的部门,这下其他人就有意见了,夫妻二人自己也无法尽情发挥。 “既然你要走,那我也走吧。”张逸夫抬头看着天花板,“你往南去,我向北走,你去断水,我去旺火。” “到头来,还是要唱反调啊!”夏雪自己都乐了,“我无所谓,我爸肯定不高兴了。” “你别不高兴就成。”张逸夫大笑道,“到时候我们相隔万里,你可别被哪个小白脸骗过去,九头鸟可不好对付!” “等等,你是在质疑我的忠贞么?”夏雪惊讶地指了指自己,“再怎么想,也要我先质疑你对吧?” “凭毛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秦玥眉来眼去,和那个姓方的销售纠缠不清?” “嘘……我下属在呢……” “放心,不是怀疑你,只是告诉你,论到质疑的话,也要我先。”夏雪自豪地说道,“除了你以外。我与适龄男性可是保持着绝对为零的交往记录,连话都基本不说的!” “我去……这真他.妈值得自豪……” 随着文天明与阮湄抱着一大摞资料的回归,“论前准备”正式展开。其实张逸夫也没那么大压力,自己与夏雪不过是就电力系统方面提供一些侧面意见。会场那么多专家,撕逼也撕不到自己这边,眼下的图书馆准备更像是一场消遣,几个年轻人在一起扯扯淡,度过这个冬日的夜晚。 …… 时至年底,这几乎是头一次,有一件事情压在了评优绩效与颁奖表彰之上,毫无疑问。这只能是三溪工程的第十次论证会,这也是最后一次。 各种消息在业内不断地发酵,年底的重量级八卦就铺开。 这一次,也许真的会成为历史,虽然再怎么努力也拼不过长城金字塔,但跟都江堰或者巴拿马运河比一比还是问题不大的。 专家、学者、领导大讨论,无外乎三个方面。 其一,某某支持,某某反对,这是知识与学术的碰撞。也是信仰与屁股的对决,这场长达数十年的撕逼与扯淡,很快将画上句点。今后再没机会撕了。 其二,互相扯淡论才学猜时势,三溪到底能不能建,每个人都能说出自己的一套东西,大家凑在一起聊,其激烈程度完全不比论证会专家撕逼要低。 其三,中央大领导的态度,三溪工程这种世界级奇观,肯定不是水利部电力部或者是曾经的水电部能搞定的了。掀起三溪工程建设风暴的人。必须是站在权力顶端的那位,从大导师中三先生试水。到太祖爷也踌躇不决,美周郎坚定推动。运筹帷幄,最终这么多伟人也没能搞定这事。 这回真的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从大导师中三先生说起,他老人家在七十年前就聊过三溪,后来某党也确实联合美帝专家,组织过勘测与研究。 可以说中三先生真的是高瞻远睹雄才大略,也可以说他就是在瞎折腾。 老美连著名胡佛大坝都没搞定呢,民国怎么可能把三溪整出来? 虽然是革.命导师,但中三先生同时也是留洋知识分子,秉承了大多数留洋知识分子的思维方式——学!学!都给我可劲儿的学! 见发达国家大力发展水电,中三先生也是想尝试的,但由于主观客观微观宏观全部条件都差太远了,这事儿最终必然不了了之,就给撂下了。 那么下一位真正聊到三溪的,必须只能只有是太祖爷的了,不过太祖爷并非是推动的人,三溪这东西总会有无数人在推动,也会有无数人反对,即便在太祖爷面前也是这样,不过太祖爷始终没有表达态度,就让他们争去吧。直至某日他老人家感觉要跟老毛子翻脸了,才不得不暂时叫停了三溪的事情,先保江山,再聊社稷。 美周郎则不同,他是负责全国运作生产的人,深知国家运营之难,三溪意义之重,他始终是三溪工程的绝对支持者。搞定老毛子后,美周郎眼见万事俱备,内外安康,是时候再来一波节奏了。怎奈现实永远比想象要复杂得多,美帝的胡佛大坝就落在那里,他们那么轻松就搞定了,为什么我们要费那么大劲呢……在技术、生产力、经济上都充满了问题与挑战,这些挑战,已经不是美周郎一个人忙得过来的了。 更何况,他已经老了。 随着美周郎的离世,太祖爷不久后也安家纪念馆,这二位虽然走了,但他留下了许多,不仅仅是那些长达万卷的勘测、研究与论证,更重要的是,他传下了这个薪火,将这个坚定的意志送给了后人,人走了,意志还在。 时至今日,美周郎的意志已经不知道继承在了哪位大哥身上,但既然已经要展开第十次论证了,那么必然有一位大哥贯彻了这个意志,并且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这是近一个世纪以来,最最接近三溪的一次,为此我们已经做出了无数的努力,失败过也成功过,有疮痍也有成就。 在此刻,他不是一个人,中山太祖美周郎在此时灵魂合一,三门峡小浪底克州坝相辅相成,水利部电力部水电部傻傻分不清楚! 试问此时此刻,即便这是错误的历史,谁能阻挡它? 此前每一位反对者都是勇士,他们敢于闯进太祖办公室以命相谏,在他们的努力下三溪没有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技术经济不成熟,内忧外患的状况下硬拉三溪上马的话,那将是一场国家级的灾难。感谢他们每一个人,用良知与学识制止了这场浩劫。 而现在,内,民强国富,技术成熟。 外,日本危机,毛子撕逼,老美看戏。 第十次论证,就此展开。 这一切其实跟张逸夫没什么关系,他瞎心潮澎湃只是因为他踏在大会堂的台阶上,想不到今生竟然真的可以以开会的名义涉足这个神圣的殿堂! 他身旁的夏雪也是十分慌的,二人又不好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下手拉手,只是走得很近罢了。 “哎呀!这次阵仗大啊!”邹世亮从身后赶上来,大方地拍了拍张逸夫的肩膀,“别紧张,咱们只是去发输电技术会场,你们两个小年轻,可要珍惜这次机会啊!” “还是得先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张逸夫嘴上感谢,心里已经开骂了。 “呵呵,到时候放轻松,有想法就说好了,实际上这个小组的论证报告已经基本成型,这次搞扩大会议,就是查缺补漏,最终确定报告,签字提交上去的。” “我们也要签字么?”夏雪惊问道。 “不用的,你们俩还不够签字的格儿。”老邹说完方觉欠妥,赶紧补充道,“不是说你们技术水平不够,主要是资历,这个专家签字都是要负责任的……” “没事儿,不用签字我就放心了。”张逸夫如释重负,这才问道,“老邹你刚才说咱们小组是啥意思?” “分组啊,分成十几个组的。”老邹笑着看了看周围,“你以为这么多人在一个会场讨论呢?几百个人聚在一起,那还怎么说话?讨论的时候都是分组的,各自论各自的事情,几十个人,方便交流。” “十几个组?都分开么?” “都分开。”老邹笑着做出了收声的手势,小声说道,“好多人对这种方式还有意见呢,尤其是那帮搞水文地质的,说这是强行隔绝、孤立,不客观,不全面。” 张逸夫吐了吐舌头:“水文地质也分开?” “那可不?我跟你讲啊……” 一路进会场,两位晚辈也没干别的,就听老邹介绍论证始末和构成了。 这方面,张逸夫之前也没研究过,听完之后,只有拍案叫绝,要通过如此复杂,反对者众多,前途未卜,技术难料的堪称“史上最据争议的论证”,果然玩够了算计啊! 此次论证在三年前就已经展开了,由水利部部长担当组长,首先要肯定的是,这位组长毫无疑问是铁杆的支持派,不然轮不到他当组长,三溪就算落成,也是十年后的事情了,这功绩八成已经跟这位部长扯不上什么关系,但他一定清楚,如果结果是不好的,千古骂名板儿上钉钉会落在他的脑袋上。 中央领导不能有错,他们是看了你的论证才下的决策。 下面领导也不会有错,他们是根据结论开工的。 根据人类一贯以来推卸责任的方式,这绝对是一口盘古巨锅,从这个角度说,这位部长也是伟大的,明知会背史上最大的一口锅,仍然无所畏惧,主持到了现在,是野心是信仰还是忠诚,是被迫是自愿是作死,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未完待续) ... 正文 440 历史之中 也许有人会认为这位部长是个权臣,抑或是对上层惟命是从。但从履历上看,找遍全国上下,也不可能找到更具学术名望,更具实干经验的人出来了,69岁高寿的他担当论证组长,当之无愧,没人能找出一丝反驳的理由。 林从诫,江南名门之子,单从年龄上看,毫无疑问就是跟当今领导人一个辈分的,甚至于更高上一辈,说是跟美周郎一代的也不为过。首先他秉承了家族传统,名校毕业,自亮相以来就是绝对的高知,早年参加革命,从未留过洋,革命胜利后并未怎么去分享果实,而是回到家乡,致力于治淮、治黄等水利工作,始终专精于水利技术,从未对权力有过半分追求。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能力实在太强,技术实在太精,名望实在太高,即便对权力无甚渴求,却仍然被一级级提拔了上来,直至70年代著名的克州坝工程受阻,被迫叫停,之后领导人请他出来救局,重新规划后,终于将克州坝建成。 如此大功告成之后,林从诫已经是水利部长了,他如若有想法,进军更高层简直像玩一样,但他就不,这部长一当就是十几年,继续致力于水利工程,治水抗旱。 直至三溪论证再次提上议程,他责无旁贷,担任组长,想必这也是领导迟迟没有让他退休的原因,他退了,没人有本事主持这个大局。 今非昔比,不是秦始皇大臂一挥就拉几万人修长城的局面,三溪论证是一个绝对要遵从科学的事情,召集而来的专家团队,也必须是国之脊梁,部分出自一直以来研究三溪的人员。部分出自科委、计委、中科院等机构的推荐,还有来自各高校的知名教授等。 这些高知共组成14个专题组,从地质与地震、枢纽建筑、水文、防洪、泥沙、航运、电力系统、机电设备、移民、生态环境、综合规划与水位、施工投资估算等多个方面。全面论证三溪工程的可行性。 其中电力系统与机电设备,只是十几个专题中的一个。并非是最大的难点和焦点,争论也不是最凶的,地质环境那些方面才是修罗战场。 综上,三溪论证实际就是在讨论两个问题。 一,该不该修。 二,如何修。 这两个简单的问题在长达几年的论战中,发散出了无数个问题,变得异常复杂。兴建如此规模的大坝是一件何其难的事情。有谁能说从头到尾能规划一切?技术上的多样性,人员上的复杂性,无疑会让这个论证越论越乱,越论越黄。 可神奇的是,这次历时两年多的时间,还真的要出定论了,美周郎没做成的事,距离开工只有一步之遥。 这一切,离不开一个脑子清醒,学术全面。且心无旁骛的论证组长。 需知,即便是支持的人,支持的方案各不相同。 即便是反对的人。反对的要点也各有千秋。 就拿初期讨论的方案来说,有的只赞成蓄水位不超过160米,有的认为可以170米,180米。反对的人也分情况,有的不是绝对反对,只是不赞成近期修,这些问题纠缠在一起,造就了史上第一混乱的论证局面。 有幸,论证组长头脑清醒万分。他深知这种事争下去,十年也没完的。无论对错,必须要先将地基打死了再盖楼。在他的组织下。各类争端被总结分类为六个大方案,经过讨论论证甚至投票,综合决出一个代表方案,之后各专题小组以此为基进行论证。 令人头皮发麻的混乱局面,这才终于摘出了一个小线头。 而现在,整条线已经梳理清楚了,张逸夫端坐于分会场中,看着周围这一批头发花白,衣着简朴的家伙们,很难想象他们经历过怎样的复杂论证,同时心中也生出了由衷的敬佩。 张逸夫所在的分会场全称为“电力系统与机电设备专家组”,像老邹那样简称为发输电组比较方便。在这最后一次论证中,30余名专家并非全部在场,据老邹所述,有两位已经在论证过程中去世了,但他们的名字和意见必然会永远留在这里。 发输电组专家组长岳云鹤同样也是80左右高龄,成就无数,在多家机关与企业担任过总工程师,对电机与电力系统了如指掌,退休后回到菁华大学教书,至今仍在带博士生。两位副组长也是电机出身,德高望重,外加几位相关单位的顾问,组成了如今的阵容。 等等……老邹好像坐在了副组长的位置上……这老家伙够能折腾的啊。 张逸夫和夏雪作为打酱油的小年轻,必然是坐在很角落的位置,这景象听听也就够了。 时间到,闲聊结束,岳云鹤端坐首席,轻轻嗽了嗽嗓子,理了理都快耷拉下来的神仙一样的眉毛,朗然道:“下面,三溪工程论证,电力系统与机电设备专家组,第十次论证会议,正式开始。” 众人微笑鼓掌过后,岳云鹤先是望向了张逸夫所坐的这个角落。 “本次会议属小范围扩大会议,电力部推选出两位技术骨干参会,我们首先欢迎一下。”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大多数人只是跟着鼓一鼓罢了,甚至连看都懒得往哪个角落看一眼,资历实在差太多,他们也不太可能发言,我当你爷爷都跌辈儿了,还管你是谁? “好像不太欢迎咱们啊……”夏雪也跟着鼓掌,看着那些并不怎么在意的目光,小声跟张逸夫说道。 张逸夫笑道:“谈不上不欢迎,就是不重视,不在意而已,情理之中。” 这会儿,岳云鹤身旁的邹世亮乘机插话道:“诸位,这两位可不简单啊,我之前可打过交道,别看年轻,在电力系统内的技术表现可是相当的出名,很多方面我都自愧不如。” 经老邹这么一说,不少人这才抬起头,抬起眼睛,眯着眼睛望向了那个角落。 一对青年男女面露尴尬的微笑坐在那里。 感觉哪像是来论证的,根本是来演偶像剧的啊! 老邹你老糊涂了,别闹了。 大家很快又收起打量的目光。(未完待续) ... 正文 441 最后的论证 岳云鹤也再次看了看二人,和颜笑道:“电力部推选这两位小同志来,也是有用意的,咱们的年龄毕竟摆在这里,无论是思维和脑子里的技术,都是比较传统,比较老旧的,让小同志来用新思维,新角度来讨论讨论,有益无害。” 没人再应和,岳云鹤这么说有些自命菲薄了,在大多数人眼里,电力技术一直求的是硬,是稳,而非新,再说了,大多数专家也都没有退休,没有脱产,怎么可能技术上落后于这两个小年轻? 岳云鹤也没有再多说,就此展开议题。 “经过前九次讨论研究结果,以175米蓄水位方案为基础,就电力系统与机电设备,本小组结论如下,我在此进行逐项、逐点的最后宣读,每一项宣读完毕,进行最后表态与讨论,最终确定论证报告。” 三溪大坝的蓄水位设计,是后续一切研究论证的基础,经过了几十年的研讨,175米的蓄水位设计方案最终脱颖而出。 175米看似简单的一个数字,其实是对地质、环境、水文、发电技术等等多方面综合研究的结果,非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作为张逸夫,他只需要知道最简单的道理就够了,蓄水位越低,意味着蓄水量越低,大坝的实际作用也就越小,对环境的影响也就越小,发电量也就越小。 反之亦然。 实际上175米都有许多人反对,这已经是努力很久达到的高度了,当然还可以更高,但那对技术是更高的挑战,对长江的影响也将更大,没人玩得起了。 为什么岳老说发电技术论证也要根据这个175来。原因也很简单,根据中学物理所述,p=pgh。翻译过来就是液体内部的压强,随着深度的增加而增加。因此我们的蓄水位越高,水轮机发电机的水头就可以越深,就可以得到更大的压强压力去推动叶轮。 这么说起来,水轮发电机组其实比火力发电机组原理要简单了许多,锅炉汽轮机与水汽管道都不需要了,直接就是水流推动转轮旋转,切割磁感线发电,在省去了热力部分的同时。也省去了千万吨的石油和煤。 当然,这么解释蓄水位与发电的关系有些粗浅,稍微科学一点,引入一个“水头”的名词来衡量这一切。水头指单位重量液体所具有的机械能,跟势能的意思有些相近,可以说蓄水位越高,水头越高,则势能越大,做功越多,因而发电量更大。在工程设计上要用到“最大水头”概念。因为在一年的不同时段,特别是枯期、汛期,水头差异是比较大的。 根据张逸夫手上拿着的资料来看。专家们早已做出了这部分的计算。 假设蓄水位分别为156米和175米。 那么他们的最大水头分别是93米和112米。 最终得到的年平均发电量,则是700亿千瓦时,和850亿千瓦时。 粗略来看,19米的蓄水位差异,代表着一年150亿度电的差异,大概相当于4到5个冀北电厂,或者说是上万个文天明。 不过根据张逸夫所知的实际情况是,20几年后三溪的最高年发电量几乎达到1000亿度,那又是更多的文天明了…… 不管怎么说。张逸夫为了听懂岳云鹤说的第一句话就已经废了这么多脑子,那夏雪可咋办? 转望夏雪。不慌不忙,甚至没有去看手上的报告。 “你确保听得懂么?”张逸夫小声问道。“要不要我给你讲讲?” 夏雪不屑地望向张逸夫:“你知道我为什么报考电力专业么?” “嗯?” “因为水利方面的书,我上高中的时候已经翻烂了。”夏雪表情中透露出了一种孤独狂人的写意感。 “……” 许久未感觉到的寒气再次轻轻吹过,把业余时间都用到读书上的话……这人不要太可怕。 岳云鹤那边简单地扫视众人后,随即开始逐项宣读。 “我们从水轮发电机组谈起。第一点是水轮机类型的选择,根据61-112米的水头变化范围,可以选用混流式或斜流式水轮机,考虑到混流式结构简单,技术成熟,国内外应用广泛,具有丰富的设计、制造与运行经验,国外已生产的50万千瓦以上水轮机均为混流式,斜流式则…………因此,三溪电站应选用混流式水轮机。” 岳云鹤话罢抬头道:“今天要确定最终报告,大家有意见的话,可以立刻提出,包括两位小同志,在讨论结束后,就要提方案签字了,到时候再争辩就没有意义了。” 邹世亮在旁笑道:“混流式肯定是唯一的选择,没有任何争议的。” “是,这一点在第三次会议就确定了。” “斜流式只在小机组上有应用,怎么可能用在三溪。” 笑声之中,张逸夫也低声问夏雪道:“这俩有什么不一样啊?” “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没,我真不知道。” “就是把结构搞得特复杂,提高效率的,大机组不敢用,再往细了解释得给你画图,回去再说。” “原来如此……”张逸夫真的服了,这种冷门的专业知识丫都这么明白。 确定这一点没反对意见后,岳云鹤继续会议进程。 “水轮机部分的第二小点,关于机组容量,还有一些小的不同意见,我们大多数人认为70万千瓦比较合适,小部分人认为80万或60万,极少部分同志则坚持50万为好,这是本次会议集中讨论的两个核心问题之一,希望能确定一个结论。” 岳云鹤说着,望向了旁边的老邹:“世亮,你先代表70万发言吧。” “嗯。”邹世亮拿着手中的资料,冲周围说道,“根据中央精神,以及咱们三溪的水资源状况,这个电站出来肯定就是世界第一水电站,机组容量也必然要符合这个标准。从国外的经验来看,50-70万机组是大电站的主流,部分已经投产平稳运行10年,拿现在世界第一大的伊泰普水电站来说,近十年来投产的都是70万机组,这是先进水电机组的黄金额定功率,技术、效率与经济性最好的结合,我们没有什么理由去反对他。” “是么?”张逸夫小声问夏雪。 “一定的啊,三溪的机组至少是70万的。”夏雪点了点头,“单机再高也没用了,一方面水头会浪费,一方面技术难度和造价陡增,不如直接上两台70万的。” “你很懂啊。” “这些资料天天在我爸的桌子上……” 老邹话音落下之后不久,另一位年轻一些的专家就发言了:“各位领导专家,我在此之前确实是支持80万的,原因也很简单,毕竟是三溪,目标是世界第一大电站,我认为应该做到更多的第一,80万的机组无疑更高效。具体来说,假设咱们三溪的目标装机容量是2000万千瓦,选用70万机组就需要建29台,80万的话,则只需要25台。在座诸位都是电力专家,但要注意水电和火电的根本不同,火电添加一台机组无非就是电厂在占地面积上的扩建,水电则需要在大坝上单开一个全新的进水口,这对整个大坝都是有相当影响的,我们的进水口数量和密度都会影响大坝的稳定性,一定是越少越好,因此我为了将来三溪扩容考虑,才支持的80万机组。” “扩容之前,先要考虑的是稳定。”对面一人很快反驳道,“三溪这样的工程,谁都是第一次搞,必须脚踏实地,切忌好高骛远,我们可以先保证70万稳定运行后,再考虑你所说的80万。” “是的,您说的对。”年轻专家立刻点头道,“后来我也私下做了一些研究,80万机组国际上确实罕有前例,起手就采用的话,还是有一定潜在风险的,我们首先要做到稳定,才能考虑这些问题,因此我不再坚持80万,同意70万的单机容量方案。” 周围人纷纷点头,终于搞定了一个,70万看来已经板儿上钉钉了。 正此时,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传来…… “你们总是一口一个国际,一口一个国外,有没有考虑过三溪工程的重要性?” 张逸夫也是这才注意到,原来会场中还存在着这样一位女性老专家! 老太太满头白发整齐地背过脑袋,同时带着一副很粗的黑色塑料眼睛,身穿深蓝色上衣,怎么看……都是一个相当古板且可怕的存在。 没人说话,所有人的表情都颇为尴尬。 老太太四望后继续说道:“我知道,很多人认为五十万的机组太小了,太落后了,但实事求是,这就是我们有能力国产的机组。长江乃是国之命脉,三溪则是咽喉,怎么可能让美帝和德意志涉足这里?我认为三溪工程的一切必须坚持绝对国产,50万国产机组是唯一的选择,当然随着技术进步,我们完全可以研制出60万、70万的机组,到时候再上也完全可以。” 摄人心魄的老太太声音落下后,没人急着反驳,都是尴尬的表情,有人咳两下,有人挠挠头。 见没人说话,老妪侧头望向老邹:“世亮,你谈两句,你在自动化方面不是旗帜鲜明坚持抵触美帝么!你最清楚国家安全的重要性。”(未完待续) ... 正文 442 交头接耳的小同志 邹世亮被点到名,瞬间一脸苦相,沉吟片刻后,抿了下嘴,慢慢说道:“不错,发电行业事关国家能源安全,而三溪,更是关乎长江流域安危,就安全管控方面,肯定要用最高规格,这点王教授说得对,我没意见,相信大家也没意见。” “落到实处。”老太沉声道。 “嗯,落到实处……”老邹拧着脸尴尬道,“设计工作,大坝施工,肯定要用咱们自己的班子,不能给帝国主义丝毫的可乘之机,但那些水土设计施工方面的事情,不归咱们讨论,咱们研究的只是机电设备和电力系统方面。” “有什么不同?”老太面无表情,冷冷质问道,“用进口的发电机就不需要外国人进坝了?机组部分设计图谁出?质量谁把控?世亮,你在批判进口自动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吧?” “……”邹世亮愈发难堪,左右看看,也没人帮他圆场,只得自己硬着头皮道,“我反对进口自动化,是因为我们完全不掌握那些计算机方面的知识技术,我们完全被美国佬牵着鼻子走,拿来用了,根本就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只能惟命是从,网络系统就更可怕了,根据我了解出来的情况,美国那些率先自动化的企业,自己都会被自己国家的黑客攻陷。可现在我们讨论的是电机,人家无非是设计上更精妙一些,材料上更精粹一些,我们完全控制得住,拿得住,非要说这是给帝国主义可乘之机,王教授,是不是……有点牵强?” “哎……老邹啊。脸变得够快的。”老太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前两次会议,你还是支持国产机组的。” “王教授。与时俱进,我仔细研究计算过。用小容量机组建三溪,就算用50万的吧,根据咱们的目标,需要40台机组,那就是40个进水口,电气主接线更复杂,变压器断路器设备更多,先不说这对整个三溪的工程规划造成了多少困难。单说40个进水口,这对大坝来说就已经太多太多了。” 老太侧目望着老邹,阴冷问道:“世亮,你收了外国人多少好处?” “……” 全场哗然,这种话,显然已经越线了,不是讨论的范畴了。 “王教授息怒……” “不可能的,老邹怎么可能收好处?都是本着负责的态度。” “我们都是站在科学的角度在论证。” 老太面对一群人温柔的指责,面色丝毫不变:“那就是你们都收好处了?主席的精神你们都忘了?革命的传统你们都抛弃了?” 老太依然在横眉冷对千夫指,张逸夫这边却已经慌了。 他小声冲夏雪问道:“这他.妈谁啊?还沉浸在改革开放前?” “应该就是她了……”夏雪凑到张逸夫耳边低语道。“烈士遗孀,极左,没人敢动。三溪论证中几次闯国.务.院……总理都躲着她……” “哪个烈士的遗孀,这么吊?” “喂,现在是在讨论,不是八卦的时候。” “不是……万一要发言,我得考虑清楚是哪路人马,子弟现在混得开不开,免得说错话。” “你怎么总是这么怂!” “因为我爹没你爹牛逼啊!” 会场在老太的凛然中有些失控,岳云鹤也终于看不下去了,抬手喝止了老太。试图控制场面:“先停一停,我们这个小组研讨的始终是可行性。是科学,政治性论证首先就不是我们的主题。更不要进行人身攻击。” “老岳,我明白,我说过头了。”老太立刻点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可这已经是最后一次论证了,我想不到还能用什么方式阻止这种媚外思想的侵入,这种安全隐患的产生。我们都是要在论证报告签字的,要摸摸自己的良心,要想想自己的子孙。” “我们讨论的是机电部分。”岳云鹤再次强调道,“我们的签字也只需要对机电部分负责,这是我们的专业范畴,其他领域,有比我们更专业的专家进行论证,关于三溪该不该建的问题早已有定论。” “我也并没有讨论那部分问题,就事论事,必须用国产设备,就是这样。” “好的。”岳云鹤不再与她纠缠,转望其他人,“就机组容量的论证,还有哪位同志对选用70万机组有质疑的?” 老太扫视全场,大多数人都避开了她的目光,只有张逸夫和夏雪还在八卦悄悄话。 老太眼睛一瞪,像是抓住了上课聊天学生的老师一样,立刻质问道:“那两个小同志在交头接耳说什么呢?” 张逸夫和夏雪立刻愣住了,讨论么,私下讨论也很正常,这又不是上课。 “有什么话不能当众说么?领导派你们来是提供意见的,不是让你们私下交流的。”老太抬了抬眼镜,“我知道你们提不出意见,那就认真听,把这个场景记下来,流传下去,告诉你们的朋友,论证会是如何的不民主。” 邹世亮眉头一皱,立刻打断道:“王英同志,讨论归讨论,小同志才刚来,不要这样。” “不是你推荐来的小同志么?就是来聊天的?” “……”邹世亮微微沉了一口气,对眼前的状况,他也早有预想,只不过有些提前了。 老家伙们磨不开面子,畏首畏尾。 关门,放逸夫!让个犊子跟她咬吧! “既然这样……”老邹轻哼一声,冲二人道,“小同志有意见,不管是支持还是反对,也来谈谈吧。” 老邹对张逸夫的想法最清楚不过,他是一个技术狂,大胆推举新技术的人,同时也刚去日本考察过,对机组选择的立场,必定是站在70万这边的,看看他这次能有什么办法。 “不用紧张。”岳云鹤也抬手道,“自由讨论,即便提出错误的想法,也会有参考作用。” 张逸夫与夏雪对视一眼。 张逸夫唯一的想法是,妈的被坑了。 夏雪的唯一想法是,我提不出意见?别开玩笑了,姑奶奶的意见都可以绕地球七十圈了!活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碰见主动要求被吐槽的。(未完待续) ... 正文 443 终于看明白了 张逸夫则冲夏雪使劲摇了摇头:“你别说,我来。” “不,我来,我有把握。” “有把握什么?说服她?别开玩笑了,她屁股都长死在地上了。” “不用说服她,让她无法反驳就够了。” “她怎么都能反驳的,这不是辩论,我们不是要跟她争,是要结束这个话题让会议继续,我来。”张逸夫使劲按住夏雪,准备自己起身应付。 可正在这时,老太眼睛一眯,暗笑一声:“等等,我认识你,夏济民的女儿。” 全场哑然,夏济民所有人都认识,绝对是三溪工程的绝对拥护者,这个白净的姑娘竟然是他的女儿?是不是跑错会场了? 少数知道夏雪身份的人,则露出了愁容。 “请发言,我静听。”老太淡然挥手道,“看看你是不是也要当个小右派。” 张逸夫一直按着夏雪的手,这会儿清楚地感觉她突然震了一下。 “王英同志!!”岳云鹤重重吼了一句,“再这样,我就要请你出去了。” “老岳,你也成为了那种,要把持不同意见的人打出去的人了?” “……” 气氛凝滞之中,张逸夫终于忍不住要发言,正当他要起来的时候,夏雪突然转头瞪了她一眼:“我来。” “……” 好吧,张逸夫最终坐下了,你都成右派了,还是你来吧…… 夏雪肯定赶不上那时代,“右派”这两个字究竟在讽刺谁,不用想也知道。 这个老太真的是疯了,最后时刻眼见无法阻止。逢人便扣帽子,言语激烈。 “我父亲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平反了。”夏雪胸口起伏不定,显是怒不可遏。但语调竟然还保持着这样的缓慢和清晰,“用已经被否定的罪名来侮辱我。王教授,谁才是反动的?” 夏雪这慢条斯理的反讽一出手,会场气氛更加可怕,大家明明都是搞技术的专家,怎么闹到了这一出…… “夏家的小娃娃,跟你父亲一个性子啊。”王英却不怒反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就机组问题你有什么想法。赶紧说吧。” 夏雪阴着脸瞪着王英:“好的,你倚老卖老,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这里是技术论证会场,你侮辱我的事情我暂时不追究,在此只谈机组。” “哼……”王英微微一侧头,也不多说。 夏雪提了口气,望了眼张逸夫,在张逸夫点头鼓励过后,开始发言。 “关于为什么选用70万机组。在座诸位专家已经进行了非常科学严谨全面的论证,综合而言即是三点,技术成熟、符合三溪建设规模。以及经济效率。在此,相信我再多说为什么要用70万,对于王英女士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意义,那么好,我现在开始尝试性论证,在现有技术条件下,采用50万千瓦国产机组的可行性。” 众人微微色动,这个切入角度相当的精巧啊! 连张逸夫心下都暗暗赞叹。 夏雪继续说道:“首先谈技术成熟度。在这里要先说一下,目前根本没有投运的国产50万水电机组。最大容量的只有32万,在刘家峡。” “开什么玩笑。夏家的娃娃,你懂不懂?”王英很快抓住了她认为的漏洞。冷笑道,“二滩的55万机组,这你都不知道?” “要明年才投产。” “试验已经没问题了,夏家的娃娃。” “在宣布试运行结束之前,不能算没问题。”夏雪立刻反唇相讥,“这是按照你那永远固化的论证思路在走——卢家的女人。” 这次真的是全场哗然!王英惊得眼睛瞪大,头皮发麻。 张逸夫都张大嘴巴。 讽刺固化思路这无所谓,卢家的女人?这是在羞辱吧……烈士遗孀这合适么…… 会场中的老专家们已经不知如何来搞,只得保持惊讶的沉默,夏济民的闺女果然跟他一样刚猛啊…… 王英面色僵硬,压着嗓子便要怒骂,但又不知道从何开骂。 夏雪也没打算给她说话的机会:“互相尊重,是平等交流的先决条件,希望我们都能做到这点,王教授,你如果也认可这一点的话,我就继续。” “……”王英僵着脸,望了望周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毕竟是自己先采用这类称呼的,在这里抓着她骂,反倒真的是倚老卖老了。 “那么我继续说技术条件这一点。”夏雪这才说道,“我们国产50万机组根本就没有投产的先例,三溪这样国家级别的大工程,怎么可能采用这种没有稳定运行经验的机组?因此王英女士的这个论调,50万机组在技术上完全不成熟,在这一点上就无法进行论证。非要按照这个思路走,可以退而求其次选用30万千瓦级的国产机组,这些机组在小浪底、克州坝都有十分广泛的应用,至此,也就谈到了第二点——“是否符合三溪工程的总体规划”。” “三溪水电站大坝设计高程185米,蓄水高程175米,水库长2335米,总库容390亿立方米,在这有限的空间内,我们不仅要合理安排进水口进行发电,更要规划出足够的泄洪口以完成防洪职能。我们不妨看一看现在世界第一大水电站,伊泰普,18台70万机组,再看看第二大水电站,大古力水电站,十年来扩建的机组全部为70万容量,至此,这两大水电站的扩建规模已经近乎达到极限。而我们的三溪大坝,在总体面积上首先就没有领先,由于要兼顾防洪任务,留给发电的空间就更少了,进水口的数量、密度、布置、选择上受到了诸多限制,现在的设计是26台70万机组,近2000万的总容量,如果采用50万机组的话,由于工程学限制,扩充到40个进水口将直接达到大坝的承受极限,我们也再没任何发展与进步的可能,按照王英女士的思路,待后人评说的时候,投入如此巨大的一座大坝,在电机设计上却如此的不专业与迂腐,扼杀了整个三溪的扩充能力,最终背负骂名的将是在坐的所有人。” 这一席话,大家都能想到,唯独只有最后一句,让人心下微微一动。 是啊,别说后人评说,现在让国际专家评说,三溪大坝选用50万机组,简直就是贻笑大方了,为什么?因为要防止美帝入侵啊!防止帝国主义在机组里安定时炸弹啊! 贻笑大方。 “至于经济效率,机组巨大的维护成本摆在这里,无需多言。”夏雪望着王英,最后说道,“况且我国水电已经多次采用过进口机组,在克州坝和二滩都有很好的诠释,你这种论调实在站不住脚。” 话罢,众人沉思之中,王英终于说出话来:“好啊,小夏,跟你父亲一样,抢着把真金白银往帝国主义袋口袋里塞啊。要注意,现在讨论的是三溪,不是什么克州坝小浪底,你考虑过这里出了问题的话有多严重么?考虑过坝体被破坏的话,中下游会发生怎样的场景么?” 夏雪立刻反驳:“我实在想不出水电机组的容量选择与坝体稳定型有什么关系。” 王英则坚决说道:“如果是美日机组的话,就会有关系了。” “你必须把电力技术跟政治安全结合在一起么?” “当然,安全永远是电力生产中的首要环节!” “那照你的说法应该杜绝一切进口电力设备?” “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这样,至少,在三溪,必须这样。” 夏雪长叹了一口气:“王英女士,你自己应该也知道,在电机选择上扯上国家安全有多么牵强,多么荒唐。如果你反对三溪工程的话,你可以用其它方式来表达,这里是发输电讨论组,如果要反驳眼前的这份报告,请从技术角度出发。” 一直静听的岳云鹤频频点头,这话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小夏说得对,大坝建设已经无可辩驳,如果王教授依然持反对意见的话,必须要发电技术角度出发。” “你们,不能这样绑架我。”王英略显仇视地望向众人,“你们好,你们很好,你们扪心自问,你们想想三门峡,你们摸着良心说,三溪,到底该不该建。” 好吧,这个人已经走极端了,前面都是废话,她就是反对反对再反对,在无关紧要的发电组里也要反对。 张逸夫始终在想,为什么大家还要让她说话,为什么还不进入下一个议题,这种人显然是没法说服的,你辩不通的。 看着岳云鹤为难的表情,张逸夫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签字,应该就是为了签字。 几百位专家参加论证,原则上,他们有拒绝在论证结果上签字的权力,虽然应该没有一票否决那么严重,但当拒绝者达到一定数量,这次的论证将承受巨大的舆论压力,很可能最终告黄。 因此,每位组长的学术任务,肯定是确保论证报告的科学性与可行性,同时他们身上还肩负着政治任务,那就是确保每一位专家最终在报告上签字。 这恐怕就是岳云鹤烦恼的根源,他想最后争取到王英的签字,即便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否则也不至于创造局面,让张逸夫夏雪这种乳臭未干的孩子跟王英较劲。(未完待续) 正文 444 站在未来的肩膀上 从张逸夫的角度来看,这场论证中压力最大的应该是水土资源,地质方面的讨论组,作为发输电方面的专家成员,就事论事,只谈自己的专业,完全不会有任何理由不签字,不愿承担责任,王英如此毫无道理,不顾脸面与身份的反对,恐怕是因为在大立场上的反对,而非电力技术。 因而所有人说的所有道理,她比谁都清楚,只是她也没有选择,只能用这种方式在专业范畴内反对。 想得势力一些,如果上层领导要绝对控制“拒绝签字专家数量”的话,风平浪静的电力讨论组突然出来一个幺蛾子,一定会苦不堪言的,这个压力最终将落在讨论组长、副组长们的头上。 有趣的是,前fwanfshufba,▽ansh↗uba.世的论证结果中,400余名专家,刚刚好仅有9人拒绝签字,9,一个多么微妙的数字,刚好没有达到两位数,耐人寻味,想必这是做了无数思想工作的结果。 方才王英提到了三门峡,引出了会场长久的沉默,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也确实是反对方屡试不爽的一个反驳依据,毕竟没有什么比事实更加有说服力了。 黄河第一坝,三门峡大坝,是我国第一座以防洪、防凌、供水、灌溉、发电为目标的综合大型水利枢纽。三门峡之于黄河,即三溪之于长江,它们无论在政治上、技术上、状况上抑或是争议程度上,都是如此的相似。 三门峡大坝始建于大.跃.进时期,光是听到“大.跃.进”这三个字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了,那个时期的精神就是就是不遗余力脱离实际地发展生产力,政治上搞“一言堂”。也就是在这样的历史环境下,我国与苏联人合作。建造了这座黄河第一坝,那还是在50年代末60年代初。 三门峡的反对声音同样也有,但不如三溪这么严重,原因也很简单,敢于真正意义上跟太祖唱反调的人毕竟是少数,那时唱反调的专家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天地良心,为自己读的那些书,他们的名字也都被历史铭记,始终受人尊敬。 待1961年大坝落成后,争议与利弊,时至今日依然说不清楚,唯一能肯定的是,当时确实低估了黄河的泥沙沉积量。也低估了这样一座大坝对环境,对周围省市特别是上游造成的连锁影响,事后美周郎曾在外交场合中承认,“确实打了无准备之仗”、“科学态度不够”,同时也肯定了那些被压制声音的反对者。 至此,黄河上游水患等诸多问题都扣在了三门峡的头上,甚至有人将“75.8”溃坝的锅都远远扔给了三门峡,连省与省之间的争端。偶尔都会以这个大坝为发泄口,不少人恨不得炸坝而后快。在这个论证当口。三门峡自然也会被拿来说事。 实事求是地说,在工程设计上,三门峡确实有不科学的地方,一方面是急于求成,另一方面是老毛子提供的技术实在不成熟,投产后不久就进行了两次改建。这也确实造成过小范围的危险。 但论到千百年来的黄河水患,三门峡是利是弊,还真的说不清楚,似乎最后的论调依然是功大于过,对治理水患。创造效益,积累经验起到了关键作用。 退一步说,如果三门峡真是个祸害的话,在三溪落成之前留着它,可以说是为了三溪论证能通过,而在三溪稳定运行10年后,这座近六十年前的大坝却依旧矗立在那里,可见它依然有存在的意义,毕竟我党已经坦然面对过去几十年犯下的一些错误,也对太祖功过有了定论,该平反的平反,该改正的改正,没必要再为一个三门峡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不管怎样,此时会场中的人思想是不可能这么解放的,三门峡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是一种创伤,对水利、水电人的创伤,源于那段历史,源于不靠谱的老毛子。 沉默之中,岳云鹤叹了口气,这口气不仅是叹给三门峡,同时也代表他几乎放弃了对王英的最后争取。 许多人也跟着发出了微微的叹息。 王英也放缓了一些语气,冲着夏雪这边道:“小夏,刚才我说话态度有不对的地方,也许是情绪太激动,立场太坚决,不该把面对你父亲的态度带到你身上。” 此举倒是让人有些动容,虽然很顽固,但她还是讲理的,毕竟是大学教授的身份。 夏雪也让了一步:“我态度也有问题,没控制住,谢谢王教授的原谅。” 气氛终于放松了一些,王英也跟着释然笑道:“你看,这一点你就比你父亲好,懂得低头和谦让,虽然这张嘴也不遑多让吧……” 不少人跟着笑了起来,父女之间总有很多共同点,却又总有一些泾渭分明的地方,这就是人类的有趣之处吧。 “好吧,那咱们抓紧时间,下一个议题……”岳云鹤终于挥了挥手,准备放下这些东西。 但有一个人,还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 “岳教授,能不能也给我5分钟。”张逸夫十分诚恳地问道。 岳云鹤微微一愣,而后望向邹世亮。 邹世亮叹了口气,也跟着点了点头。 明明是要关门放逸夫的,却不料放了个夏雪出来,这会儿咬都咬完了,你还能说出什么新花样儿来,不过也无所谓了,换做谁跟王英争,都没有结果的。 “都是部里派来的小同志,我们自然要一视同仁,都给机会。”岳云鹤淡然一笑,“这位是华北电管局的张逸夫,有意见,请说。” 张逸夫起身的时候,感觉胳膊被夏雪拉了拉。 转头一看,夏雪默默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攻击王英了,也没必要为自己出头。 张逸夫温和一笑,爷这么怂,不会乱咬的。 站起来的张逸夫,先是叹了口气:“首先我特别理解王教授,在参加工作前,我是跟王教授站在一个立场上的,想法很粗浅,肯定没有王教授考虑得多。我当时就想,我们国家地大物博,就缺三溪那2000万的容量么?火电就跟不上么?风电就起不来么?非得在长江上拦一道么?” 张逸夫说的道理虽然粗俗,但其实是最接地气的,在坐专家们整日高谈阔论之后,听到如此简单殷实的论点,倒也颇为受用。 王英也跟着面露和颜:“小张同志理由虽然粗浅,却是最简单明了的。” 张逸夫见她终于柔了一点,便继续道:“要不我也别叫您王教授了,就叫王奶奶吧,我也不吃亏,我们小同志到这里谈谈自己的意见,粗浅稚嫩,谈不上跟专家座谈,我也不搞得那么严肃了。” 王英的和颜悦色又更严重了一些,点头默许。 “成,那我接着说。”张逸夫紧跟着笑道,“我先说一点最粗浅的道理,那就是选用70万机组,不等于选用进口机组。” 王英的神色忽又紧了一些:“小张同志你还是不懂啊,要用七十万的机组,肯定是要进口的。” “但这只是目前暂时的情况,我们完全可以引进技术自己造对吧?退一步说,机组建设大约是10年后的事情了,国产设备发展这么快,也许过几年就有70万的能力了呢?不瞒您说,我前一段搞超临界的时候,也面对这样的问题,但超临界的技术瓶颈卡得太死,没有办法,因此得出的结论是必须进口,而且几年内都必须进口。可是在水电机组上,我们技术并没有那么落后,随时有可能达到70万的能力,所以我觉得把70万跟进口强行栓死,有那么一点点牵强。” 张逸夫说话始终是慢条斯理,尽量柔和,没有任何攻击性,这倒是与他的一贯作风大相径庭,搞得老邹都浑身起鸡皮疙瘩,你小子王奶奶叫的贼你妈亲啊! 王英也陷入了某种纠结中,张逸夫这种说法确实很难推翻…… 没这么明确提过,肯定不是因为其他人比张逸夫傻,只是思维受限,在他们的认知中70万水轮发电机跟超临界燃煤发电机的地位差不太多,铁定要进口的,70万就是等于进口。但在张逸夫的认知中,三溪工程机组是随工程建设陆续投产的,2003年第一台机组投产,随后近10年的时间建成了32台70万机组,当然这包括后来扩建地下电站的6台。先期投产14台机是vgs联合体(由德国voith、加拿大ge、德国西门子组成)和alstom集团进口设备,后续机组则完完全全是国产的,包括东方电机、哈尔滨电机厂等生产的设备,丝毫不逊于进口机组,且后来出口效益相当可喜,水电技术的门槛,远没有超临界或者核电那么高不可攀。 “王奶奶,您也别多想了,我说这些,也不是跟谁争论什么,就是从个人角度,聊聊咱们技术论证。”张逸夫也没打算掐着这一点不放,语气柔和地继续说道,“不知道大家发现了没有,国外的电力技术,其实已经原地踏步很多年了,超临界还是超临界,直流输电还是直流输电,70万还是70万,我参加工作后,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是不是遇到技术瓶颈了?还是大家都懈怠了?”(未完待续……) 正文 445 从数据到感情 “后来我有意识地查了近些年的资料,数据给了我答案。”张逸夫对这些东西绝对是信手拈来,“拿发达国家,或者说是帝国主义中最典型的一位来说,美国在80年的时候装机容量63101万千瓦,而现在是78017万千瓦,十年的时间增长了近15000万千瓦之多,但看数据都要看相对量,这个增长比例大概是20%,十年。” “而我国,80年装机容量仅有6586万千瓦,90年,则到达了13789万千瓦,10年增长率超过了100%。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是数据误区,数据绑架,但当今年的数据出来后,我才发现数据比现实还要诚实领先——在最近这一年里,我们的容量提高了1200万,而美国呢?大家有没有关注过是多少?” 张逸夫环望四顾,无人回答。 这太正常了,因为这个数据正常人都还得不到,张逸夫也是通过常江,再通过电科院的渠道,再再通过国际电xx会的渠道,最终才能在国内大多数人之前得到这手资料,没办法,他需要一个准确的数据以服众,单靠脑子里的难免有所偏差。 “我告诉大家,是800万千瓦。”张逸夫待众人露出那么一丝丝的惊讶后,才满意地说道,“负的。” 也许中国年装机量更多,这对大家来说算不上惊讶,但美国出现负增长,这就太有趣了。 “几十年来,包括美国在内的发达国家,装机容量的增长比率始终在放缓,今年终于首度出现了负增长,这意味着他们发电行业在规模上的停滞。已经很明显了,也许单拿美国说事显得有些狭隘,但我查过日本与欧洲的数据。与美国的曲线完全符合。” “伴随着经济发展,我国电力行业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在这个过程中,技术必将是重中之重,这也是三溪工程在我国电力行业发展中起到的核心作用。”张逸夫轻轻点了点桌子,语气渐渐转向亢奋,“在发达国家电力行业发展的停滞之中,遭受最直接打击的,无疑是他们的发输电设备厂商,再说确切一些。火电、水电、输电方面的电力设备厂商,没有新电厂落成,他们的设备与技术产生不了任何效益,ge和三菱或许可以靠他们其它方面的产品支撑,而那些以电力设备为经营主体的企业,abb、福伊特,甚至于西门子,都已经走向了困境,争取中国市场,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如果不信任三菱。我们可以用ge,不接受abb,可以跟西门子谈。现在绝非是我们求着他们提供设备,而是他们求着我们。据我从电力部高层领导口中得到的消息来看,他们这种殷切的诉求是非常强烈的,只要在招标的时候稍微要求一下,相关技术立刻拱手送上。为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这些技术对我们来说也只是时间问题,他们知道自己不这么做,其它厂家也会接受,仅存的一线生机都将拱手相让。” “现在站在制高点的是我们。三溪工程的决策权在我们手里,确实。购入进口机组有王教授所说的诸多弊端,但是单拿技术引进这一条。就足够我们节约10年的研发时间,10年是什么概念,10年是什么代价,三溪的几台70万机组在它面前,如沧海之一粟。” 张逸夫话音落下,默默看着周围人的神色。 这席话的说服力是巨大的,超前思维与认知让张逸夫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他更是自行杜撰从电力部大领导嘴里得知了一些消息……这些肯定是扯淡,但事情一定会得到印证,现在重要的是让自己的话听上去就是真的,而不是说若干个“如果”,“也许”,“我们可以”。至于从哪位领导嘴里得知,随意猜吧…… 就连王英也被这种情绪所感染,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怎样进入了这种亢奋的强国情绪,最开始聊的是什么来着……怎么就说到这里了? “而在我看来……”张逸夫忽又低沉下来,“在我看来,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个十年了,如今三溪工程各项科学论证已接近尾声,我们也不再是需要求助于苏联进行坝体设计的那个技术水平了,三门峡固然有争议,但我们三十年前搞的大坝尚且屹立在那里,黄河流域的水患也确实得到了缓解,恰逢此时,我们为什么要对这个论证报告持有异议?也许三溪在地质、在水利上确实有争议,但我是一名电力人,我遵从着自己所学到,悟到,看到的一切电力知识与经验,这个经验告诉我,眼前这份论证科学严谨,具有大跨度提高我国水电技术,设备生产技术的前景,符合电力系统需求,我实在找不出半点理由来否定他,否定了他,就是否定了10年,否定了一个让我们追回十年,找回十年的机会。” 10年这个数字,代表太多了,更深一种的沉思出现在了王英的脸上。 “当然,还不仅如此。”张逸夫拿起报告说道,“后面,我们即将讨论输电问题,三溪的电发出来,一定要融入电网,而且电网建设一定要走在前面。三溪的电,近哺华中地区,远供华东和华南,在远距离大容量输电中,大多数人支持超高压直流输电,这同样是我国目前不掌握的技术,我相信王教授同样不支持这个长距离直流输电的论证。而我要说的话也跟刚刚一样,在我国电力大局战略中,无论是西电东输还是全国大连网,始终逃不开直流输电这个话题,这个技术同样也是我们迫切需要的,借三溪之机引进消化吸收技术,发展技术,熟悉技术,掌握技术,实是针对于电力行业大举推进,无论是后续的经济效益还是战略技术上,都满足了我们的一切诉求。” “王教授。”张逸夫最后望向了王英,“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证明谁对谁错,谁又比谁高明,只是想说,这套三溪的发输电论证,是包括我在内的千万电力人急切需要的,是我国电力行业急切需要的,是发展与战略急切需要的。你坚持自己认定真理的方式值得敬佩,但坚持这一切的方式有很多种,在这个会场,面对这份报告,你如果最终执意反对的话,是对整个行业,包括你自己学识的不尊重。如果说我看到了什么,记住了什么,我看到的是刚刚那个否定科学方案的王教授,记住的是因为非专业原因,阻碍我们发展的王教授,而非那个直言明鉴,敢于坚持真理的王教授。” 张逸夫的论调几度反转,至此话音落下。 不卑不亢收官,鞠躬落座。 这些话,情是多过理的,论是多过据的,他很清楚,这种方式是说服王英的唯一机会了。 静默片刻后,老邹默默抬手鼓掌。 随后更多的人鼓起掌来,包括岳云鹤,甚至包括夏雪。 尼玛明明没什么专业的内容,怎么就这么令人激动?怎么就升华到了这种高度? 这场面再次证明了,搞技术的人如果有好口才,就像有文化的流氓一样可怕。 “逸夫,不管你有没有说服王教授,你是说服我了。”老邹的激动无以言表,“这些话明明就是在我心里的,在每一个人心里的,但我们就是说不出来,就是难以表达,在这里我也跟王英,跟我老大姐多说一句,在这个会议室里,我们,只搞电的,仅此而已。” 岳云鹤的表情也颇为动容,长叹道:“世亮说得不错,在坐的都是过来人,经历过最困难的时期,也还记得求着苏联人的日子,现在机会和自主权,就在我们自己手里,听了这些话,我也找到了自己坚持的原因——为子孙后辈造福,为技术创新开路,至少,就电力系统而言,是这样的。” 两位大佬如是慷慨陈词,每个人心里也静静燃烧着自己的电力梦。 实际上,在大容量水电机组技术之上,下一个议题将提出的直流输电方案才是更为重要的,一旦那个技术引进,对输电,对整个电网将产生巨大的效应,看到960万平方公里之上的大电网整合,看到从三溪到上沪,从西疆到东海长距离直流输电落成,这是大多数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 王英,你怎么忍心否定它? 沉默已久的王英,默默望向张逸夫,虽然她也有动容,但完全控制住了:“小张,你刚刚的言论是一种情感绑架,很多地方都有浮夸的成分,也没有严谨的科学论据。” 亢奋的会场,重又有人叹息起来。 已经这么努力,这么拼了,依然说服不了她啊…… “但不得不承认,这些话击碎了我心里很多东西。”王英语气依然坚定,“在大局上,我会用其它方式继续反对三溪工程,而在眼前的这个局部上……我不得不承认……” 王英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微笑:“不得不承认这份论证无懈可击,这是在坐所有专家长达两年努力的结果,我为自己之前的一些过激言论向大家道歉。” 全场为之一振。 这块硬骨头终于松口了! 此时此刻,最兴奋的莫过于岳云鹤了,你妈的两年了,两年了,你他妈终于转过这个弯儿了!(未完待续) 正文 446 动情不动情 在松口的第一时间,王英先是转头望向了老邹:“世亮,刚刚的话你不介意吧?” “嗨!我一把老骨头了,外国人要塞红包也不塞我啊!”邹世亮大笑过后,望向夏雪那边,“倒是小夏,险些被你打成小右派。” “我刚刚已经道过歉了,还要再来一次?”王英重又板起了脸,“这一天我要道多少次歉?你们这些人,不知道见好就收?” 温和的笑声充满了会场。 最难搞定的人搞定了,最该记住的人,大家也都记住了。 &nb-wan-书-ロ巴,a←nshu▼ba.sp;岳云鹤几次打量张逸夫,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一个搞电的,也不像是搞技术的,但也许很多问题,偏偏就要让这种剑走偏锋的人来解决吧。 岳云鹤退休后,仍在菁华十几年,带的都是硕士博士,人中龙凤,不乏气场十足之人,也不缺伶牙俐齿之辈,有善于钻营的,也有单纯耿直的,一般岳云鹤随便谈两句,便可给人归类,尤其是年轻人。 可面对张逸夫,他实在不知道归在那一类里了。 另外最可惜的是,自己辛辛苦苦带出来的这些硕士博士,栋梁之才,十之**已经留美,那些美国的高校利用低廉的奖学金,像吸血鬼一样将最具营养的新鲜血液吮吸而尽,对他们来说,菁华这样的学府根本不是培养人才的地方,而是筛选人才的地方,帮他们把十几亿人中最出色的那部分筛选出来,然后送到美国。 到底是中国之学府还是美国之学府,如今已经说不清楚了。 要坐住了!要留下来啊!张逸夫! 剩下的时间,论证继续展开,水轮机的特性,发电机的参数设计、结构形式、冷却方式、辅机、投产进度都进行了一一讨论。这几乎已经是现今条件下最科学的结果。没了王英搅和,论证中少见争议,张逸夫与夏雪也深藏功与名,老专家们已经很给面子了,有发言的机会就够难得了,再班门弄斧只会招人烦。 当然张逸夫要是想掰扯的话。可以改动的点还有很多,三溪从动工到发电几乎用了10年,这十年间技术的发展是飞跃性的,随着新技术的掌握,这个发电方面的设计也在不断地完善着细节,最直观的例子就是,最开始规划26台机组,左岸14,右岸12。而最终又在右岸山体内扩建了地下电站,扩充了6台机组。 张逸夫这会儿自然可以跳出来说,那个白石尖山体不错哦,咱们可以打打主意,地下电站技术也没那么复杂,你们听我讲…… 这么搞不免有些炫技过头了,而且把本来已经确定的论证又搞得复杂起来,最关键的是这些事情现下还是天方夜谭。完全飘出了论证本意,技术再吊。掰扯了这些也不会有人买账,只会觉得他臭屁。 眼下,发挥自己的基本功能就好了,没人期待也没人希望自己过多掺乎。 但这并不代表没人惦记他这个人。 午饭之时,夏雪跟张逸夫很自然地端着大会堂标准的高规格的自助餐盘坐在了一桌,放眼望去。周围基本都是白头发的老同志,这对他二位来说实在是压力巨大。 “喂,你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么?”夏雪这才有机会问出来。 “哪些?” 夏雪看了看周围,小声问道:“外国厂商急着贡献技术什么的。” “是啊。”张逸夫笑道。“只要在招标书里要求一下,来投标的话,必须连核心技术一起转让就好了,那几个厂商照样抢着来,比如说吧,第一批招标采购14台机组,咱们在得到技术后立刻给几个国营大厂开发,剩下的机组完全就可以国产了,水电机组门槛没那么高,咱们的厂子有那个实力。” “我没问你这个。”夏雪摇了摇头,“我是要问,你真的从哪个大领导嘴里听到这事了?” “这不扯淡呢么,三溪工程还没影儿的事儿呢,论证过了还得过人大呢,领导闲着蛋疼啊。” “……” “但你放心,事情一定会那样发展,搬出领导的口述,只是为了让哪个逻辑更有信服力而已。”张逸夫也小声说道,“你可别卖我啊!” “卖是不会卖,就是这手段,是不是恶劣了一点……”夏雪抿嘴道,“你看,你都这么动情了,也让他们动情了……” “我还真没动情,只是把他们本来就有的感情调动了一下而已。”张逸夫摆手比划道,“举个例子啊,动物世界做一期节目,羊妈妈如何如何保护小崽子,用命去跟恶狼战斗,不少人看了就会感动,发出‘羊都比人有感情!’、‘羊妈妈好伟大!’一类的感叹,然而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卵用,第二天受感动的人们继续吃涮羊肉,这个感情唯一的作用就是给动物世界创造了收视率,广告可以多卖钱。” “这是人基本的感情吧……你的意思是这个感情是没有意义的?” “不不,当然有意义了,我的意思是,我是那个扛着摄像机做节目的苦逼,只是用技术和技巧熏陶了一下感情罢了,我要突出的是羊妈妈如何拼命,宝宝如何可怜,恶狼如何凶狠,把这些要素结合一下,调动起共鸣与情感,努一把看能不能搞定王英,或者说能不能弄出一种亢奋鸡血的会场气氛,以此来让王英产生松口的冲动,仅此而已。” 张逸夫一面大口吃肉一面笑道:“我就是扛摄像机的那个苦逼,最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许那个狼也是一个狼妈妈,她已经一个礼拜没吃肉了,她必须吃肉变成奶去哺育自己的狼崽子,吃不到这只羊他们全家都要挂了,这些东西,观众朋友们就不需要知道了,我都讲清楚了也只会恶心人,被观众骂哭。” 张逸夫说完后,见夏雪很久没有说话,随即觉得说过头了:“其实大家都心里有数,我只是加把火……” “不,你说的是另一个问题。”夏雪沉思道,“利益与感情,是否可以量化。” “……”张逸夫面色呆滞,“姐,扯远了吧,我这个人感情很丰富的。” “按照你的说法,你就是在自己没动情的情况下,用技术手段调动出了他人的感情,而后获利,我尝试举个更极端的例子……”夏雪脑洞一开,无人能拦,“比如你完全不喜欢秦玥,但可以用花言巧语得到她的青睐,继而得到秦勇在工作上的扶助……” “完全他.妈不是这么回事……”张逸夫赶紧往回掰扯,“是相当于美国总统竞选演讲,通过慷慨陈词吸引民众的支持,哪有你说的那么肮脏!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诶?只是举例而已,有必要这么紧张么?”夏雪露出了久违的贱笑,这才心满意足地说道,“看来我这次根据实际情况与实际技术,就事论事的方法并没有你的办法管用。” “不只这次,是从过去到未来。”张逸夫终于缓了口气,“你总想着说服人,这是不可能的,而我不同,我只需要说动人。” “说服……说动……这有什么不一样么?” “服,动,字面意思理解即可。”张逸夫就此开始教做人,这也是夏雪最需要的东西,将来她就要去南方了,没人照顾,很多事必须要提前打好预防针,“服,即信服、臣服,让人心服口服;动,即行动,能动性,让人动起来。” “信服自然行动!而不信服的行动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太有意义了,一切事情的意义,孩子知道要好好学习,就代表他会好好学习么?而好好学习的孩子,他真的认为好好学习就有意义么?” “所以?” “所以重点是要人动,而不是要人服。”张逸夫做个手势阻拦准备反驳的夏雪,“这不是辩论,是告诉你准则,至少是咱们工作中的准则,不要考虑在道理上说服别人,你只要让他动起来做你希望看到的事就可以了。就像我现在跟你说话,我根本没打算跟你讲为什么我是对的,我只是希望你能记住这些话。” “好的,我记住了,那又如何?” “夏雪啊……”张逸夫放下筷子,轻轻挽起夏雪的胳膊,看着依然如此冷静的她,这次是真的动情了,狠下心来说道,“你如果真的只身去了鄂北,去了三峡,你将看到很多事,面对很多事。不可否认的是,虽然你一直坚持一贯的风格,但并没有受到太多挫折,被同学孤立,被同事污蔑这类事,实在是太浅太浅了。在那边的工作中,你会对一切都产生怀疑,你所坚持的真理与信仰会遭受一次次打击,那边的局势是空前复杂的,并没有调度局那么单纯。最可悲的是,你就是这样的人,这些打击对你来说不可避免,我让你记住这句话唯一的意义就是,在伤痛与打击之后,你能想到这句话,尝试用一种新的方法应对那些难题。” 夏雪看着张逸夫的双眸,本能告诉她,他这次是真的动情了,这就是人类最神奇的地方,直觉、本能与感情,终究是无法用逻辑来解释的。(未完待续……) 正文 447 设法婉拒 “谢谢你。”夏雪的手同样也搭在了张逸夫的臂上,坚定地点了点头,“但我没这么脆弱,否则也不会去那里了。” 二人甚至已经忘了,这是在大会堂的餐厅,而不是韩剧里的机场…… “咳……”老邹的一声咳嗽传来,“这个……能坐这里么?” 二人这才一愣,仓惶收手。 “当然,当然。”张逸夫立刻起身相迎,这才看到,岳云鹤也在,正端着盘子朝自己微笑。 “你们……”岳云鹤看着二人,这老nwannshunba,∽ans♂→m家伙现在眼睛里竟然充满了幸灾乐祸,“你们是……对象?” “呵呵,是。” “这什么时候的事?我都不知道啊!!”老邹霎时间大为兴奋,就此拉着岳云鹤落座,“这事儿奇了!奇了!电力部派来的两位竟然是一对儿!” “哈哈,这太有意思了。”岳云鹤也放下餐盘笑道,“谈对象约会都省了,探讨一下专业技术就产生感情了。” 夏雪面颊发烫,终究是低下头去,这帮老头儿怎么这么不见外?你丫谁啊! “不满您说,最近几次约会,都是在图书馆查三溪的资料。”张逸夫却是一副没皮没脸,老子就是有妞儿的样子。 “这样好,这样好,寓教于情,工作都有动力。”岳云鹤又是大笑一番,一面吃东西一面兴致勃勃道,“我之前也听世亮谈过你几次,他对你的技术和能力都是相当夸赞啊!我就觉得邪门了,他那么看不上那个留美博士,怎么就这么喜欢你?” 老邹立刻反驳道:“不单是我,全国上下就没一个人喜欢华长青!你也是,别搞成这种情绪。好像我怎么样似的。” 老邹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略显傲娇。 “不敢当不敢当。”张逸夫克服了作呕的情绪,跟二老客气道,“今天听了半天,我才是受益良多的,三溪。不易啊。” “的确。”岳云鹤这才言归正传,“我啊,包括世亮啊,这些人,你现在看着是在指点江山,趾高气扬,其实,能活着看到三溪大坝建起来的,怕是十中无一。” “那可不好说。算命的都说我能活到100的!”邹世亮再次当即反驳,你丫咒自己死,别带上老子。 “长命百岁!”岳云鹤也没有就这个话题再多聊,转望张逸夫和夏雪,“我也真的羡慕你们,能见证三溪落成,发电,见证全国联网。见证这些事情,这是你们生在这个时代的幸运。切莫辜负。” 张逸夫连忙道:“您说过了,咱们都可以见证的,您打下了这么好的基础,老天也会让您见证的。” “借你吉言。”岳云鹤又是轻轻一笑,“对了小张,世亮告诉我。你是去年才从电院本科毕业的?” “是,刚参加工作不久。”张逸夫不忘带上夏雪,“我俩是大学同学。” “好,好,现在大学开放多了。不比之前。”岳云鹤不方便往下说,轻轻用肩膀顶了顶老邹。 老邹无奈一叹,咽下了嘴中的饭说道:“我说逸夫啊,你现在也是重点培养的干部,学历上肯定是应该再往上读的,研究生这东西,晚读不如早读,将来身担要职的时候,想读都没有时间读了。那个……小夏,你也是。” “……”张逸夫愣神儿片刻,这是什么神转折啊?几个意思? 夏雪暗暗贱笑一声,瞬间看出了局面,只随口道:“他不想读研的。” “不想?怎么能不想?本科才多少东西?” “他觉得研究生也就那点儿东西呗~”夏雪无所谓地说道。 这下两位老同志可就下不来台了。 岳云鹤自然德高望重,业内泰斗,可这会脸上也略显尴尬。 张逸夫死瞪了夏雪一眼——要不要这么直接? 夏雪则翻翻白眼儿——老娘在帮你解围! “哎呀,可惜啦!”老邹只有摇头兴叹,“过几个月岳教授带的学生就毕业了,我还想把你推荐过去,让老岳再忙活两年呐,岳教授的学生,这可是全国人挤着头皮去争的。” 张逸夫想来想去,虽然懒得读,但这面子还是得给的。 “啊!有机会拜在岳教授门下,求之不得,受宠若惊啊!”张逸夫故作惊讶且感动地望着对面二人,随后唉叹一声,痛拍大腿,“可惜……我这边工作太忙了,完全抽不开身,明年都已经排满了……” 这本来是给个面子,下个台阶,老邹却会错意了,以为张逸夫真的有这个意思,直性子就是转不过弯来。 “这个么,还是有办法的,只要导师那边允许,读研不一定要脱产。”老邹嘟囔着望向岳云鹤。 岳云鹤也要哭了,从来都是考研的学生围着自己,怎么这搞得好像自己弯腰求人一样?他只是让老邹探探意向,有必要这么急么? “确实……有不脱产的先例。”岳云鹤老脸甚是纠结,“具体情况,还是要具体来看的……” 尼玛,张逸夫更是纠结。 “而且还不仅仅是这个问题……”张逸夫只得用出了终极杀手锏,拉起夏雪的手道,“我们从小到大,青梅竹马,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都是要成双成对的,她在哪个班,我就转到哪个班,她读什么专业,我也要读什么专业……就算是研究生,我们也在星空下约定……” 夏雪的眼神已经要炸了,星空下的约定你丫都说得出口?谁跟你丫青梅竹马了? “这个……这个……”老邹为难地看着二人,“岳教授收学生……相当严格的,都要名师举荐……” 岳云鹤更是要哭了,还谈条件?买一送一?是自己廉价还是夏雪廉价? 他有意收张逸夫的想法其实很现实,也很伟大。 如今行业中,得势的官员型干部太多,技术型干部太少,久而久之,必然会陷入“外行领导内行”,“一切技术为领导升迁服务”等这样的循环中,为了让系统稳定发展,必然要有那么一部分技术过硬的干部,既有话语权,又坚守技术本分,在关键时候可以阻止一些荒唐的事情,在荒唐的时候可以纠正一些事情,而不是被强势的官员型干部一巴掌扇到天边,让技术更差,但却听话的“伪技术型”干部顶替。 也就是说,行业中最需要的是得势的技术型干部,得势同时不被权力冲昏头脑。 搞技术的么,一般都内敛耿直,想得势难如登天。 非说又会来事儿,技术又强的,确实也有,岳云鹤的学生中也不乏此类,只是……他们大多数已经在美利坚另起炉灶了。 现如今,如此单纯而伟大的岳云鹤,被想方设法婉拒的张逸夫,逼到了绝境……(未完待续……) ... 正文 448 歇了 买一送一……这可是岳云鹤的学生啊…… “小夏的专业底子也足够扎实……马上我带的学生毕业了,确实也有宽裕的空间,只要……通过统考……”岳云鹤咬着牙,实在说不下去了。 “哎呀!!!千载难逢啊!!”老邹双掌一拍,眼见岳云鹤这么拼了,立刻冲对面道,“你们两个!还不立刻拜师!!” “啊!”惊喜来的太突然了,夏雪自己都慌了。 张逸夫对学历嗤之以鼻,是因为他真的不用再学什么,成天往学校跑太浪费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自然有一堆学校跳出来求着发给自己学历,名誉教授头衔之类的东西。 而对夏雪来说,生命不息,学习不止! 陈延睿,常思平自然也是业内泰斗,但却完全无法与岳云鹤等同。 首先,陈常二人完全是职业教师,一直在教书搞学术,而岳云鹤是在退休后才回到学校的,曾经在多个关键部门担当要职,是位实实在在经历过生产与困难锤炼的出色干部,优秀学者。 其次,那毕竟是菁华电机系……而不是北方电院……对每一个读书人而言,那不正是毕生之所向么。 最后,那是岳云鹤啊……夏雪读过的课本中,有相当一部分他都是主编……电力百科全书,他同样是编委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能在他手下读研,简直没有比这更让夏雪激动的了。 张逸夫,简直不能更想哭了,你就这么兴奋了,宝贝儿啊,你的g点好难捉摸! 夏雪已经完全忘记了什么叫矜持。只激动地望着岳云鹤:“岳……岳老师。” 张逸夫还在木讷中,老邹则一个劲儿地冲他使眼色。 你不是星空下约定了么?还不赶紧的? 自己挖坑自己埋啊。 “岳教授,我真的恨不得现在就拜师。”张逸夫做出了一副更加为难的表情。“但这件事规矩上来讲,我还是要回去请示一下陈延睿老师。虽然我没读研,但一直以来有什么事我都是请教他,算是他的学生。” 岳云鹤险些一口老血吐了出来,都这当口了还矜持?本科生根本就没有导师你当我傻么? “这个……”老邹夹在中间,左思右想后还是圆场道,“老岳,这个也是真实情况,你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事。陈延睿教授确实一直在指导张逸夫,参加工作后也是如此,尊师重道,张逸夫不能不征求陈延睿的意见。” 岳云鹤这才释然一些,原来不是矜持,是真的私下之间的师徒关系,这种师徒没有学校行政上的束缚,自由结合,不为学历与证书,反而更让人尊重。如此一来,张逸夫之前一直犹犹豫豫也便说得通了,这小子既不想驳了自己的面子。同时又要尊重陈延睿,这才矜持下来的。 “我还当自己名头不够,小张瞧不上,原来是陈教授。”岳云鹤放松一些笑道,“其实不必拘泥于此,求学不比习武,师说有云,圣人无常师,术业有专攻。我与陈延睿,也都有不足的地方。都有专攻的方向。你如果不方便说,我找老陈说也可以。圈子就这么大,都是多少年的朋友了。” “不敢,还是我自己说吧。”张逸夫陪笑道,“确实,陈教授专于电力系统,比较宏观,岳教授您则在发输电方面最为权威。” “不敢当。” “你们这就开始互相捧啊。”老邹故作恼怒地说道,“置我这个媒人于何地?” “邹老师是规划建设权威!”夏雪立刻也捧了回臭脚。 “你们看!小夏多懂事!” 四人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待吃过饭走进会场休息的时候,张逸夫才揪着夏雪骂道:“你坑我!” “??” “我拉你出来就是不想现在读研的,你能不知道。”张逸夫愁眉苦脸道,“岳云鹤要求肯定严格,节假日又要往菁华跑,你要累死我啊?” “累死的是我好么,我还要去鄂北呢。”夏雪纳闷儿道,“你怕个什么,节能工程都完成了,明年后年完全可以放松一下,随便做做工作,主攻学业,读研不脱产,菁华电机系,你以为全世界几个人能享受这种待遇??” “浪费时间啊!” “简直不可理喻,那是岳云鹤啊!他的学生,你知道现在都……”夏雪说着,忽又哑口。 “都?都怎么了?” “……”夏雪尴尬道,“都在国外大企业担当要职……或者自己创业了……” “好吧,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可那不正代表岳云鹤的眼光和教育水准么?跟着他可以学到太多太多太多了,你怎么会认为是浪费时间?” “好吧……”张逸夫也不再辩解,确实有的时候光有理论和数据是不够的,也许跟岳云鹤混一混,真的能学到东西也说不定,老岳自然有不同凡响的地方,他的一生是在生产中度过的,退休后才来到教学岗位培育人才,他肚子里的货,不仅仅是学识那么简单,他选人的标准,也必定不仅仅是学识那么单纯。 不知道夏雪满不满足这个标准,这回是让她混上了啊! “另外。”张逸夫这才想到一件事,“你如果跟岳云鹤学,肯定会耽误三溪那边的事情吧?老夏不会有意见?” “你想多了,去三溪是我自己选的,他什么都没说过。” “那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大不了每个周末都回蓟京,或者干脆在驻京部门工作。”夏雪摆了摆手指道,“最关键的,是通过研究生统考,不过那个,一切都是徒劳。” “什么时候?” “每年一月啊,这你都不知道?咱们班当时都有好几个考的呢!” “那么……” 夏雪乐呵呵道:“满打满算还有俩礼拜!” “所以……” “稍微复习一下就可以了,我值班没事的时候,做过去年的模拟卷,专业和英语是满分哦~” “然而……” “你不是永远都能踩及格线么!”夏雪笑着拍了拍张逸夫,“为了星空下的约定,加油哦,不然光我自己考过了,岳云鹤会找理由不收我的。” “你再说一下都考什么?” “数学英语政治,外加专业。” “……” “你专业肯定没问题,数学应该也差不多,英语我帮你补一补,政治好好背一背就是啦。”夏雪轻描淡写道,“只要比全国报考90%的人分高,过线就可以了,后面的复试有岳云鹤点名,肯定过的。” 张逸夫脑袋已经要炸了:“你这么轻松,为什么当年没上菁华?” “差两分,掉到电院的。” “啊……”张逸夫抱头道,“不可能的,这个考试我不可能通过的,微积分早就忘了,英语语法去死吧,政治?政治能吃么?两个星期的时间准备那种考试?跟一堆应届毕业本科尖子拼?别开玩笑了。” “不行,你必须通过。”夏雪眼一斜,寒气袭来,“你也知道岳云鹤现在的年龄了,这届也许是最后的机会。” “……” “必须通过,我帮你复习。” 张逸夫感觉,真正的炼狱,离自己不远了。 经过了又一个下午的论证,机电设备与电力系统专家的报告已经基本完成,待晚上总结过后,次日应该就可以核阅,而后专家签字,再而后进行全体大会结束论证了。 张逸夫与夏雪的临时任务告一段落,后面的事情不属于他们。 属于他们的是……可怕的复习…… 当晚在去图书馆之前,夏雪首先在书店买来了一份习题,简单去部里食堂混了个晚饭后,去年的卷子就这么摆在张逸夫面前。 “做吧,我给你计时,先看看你的水平,摸个底。”夏雪就此看了眼手表,自己也拿出材料准备复习。 “不不,不用做,我大概扫一眼就可以了。”张逸夫实在烦躁,分别拿起几张卷子粗略翻看,三两分钟就给自己定性了,“如果都是100分卷面的话,数学大概可以得20-30分,英语最多60分,政治20分,专业有自信满分。” 夏雪对此瞠目结舌:“专业满分我信……其它的……你没这么惨吧?” “有的。”张逸夫认真地点了点头,“大学知识已经完全忘记,我现在的常规考试能力甚至不如一个高中生,要不……我还是明年吧,这考了没过多丢人,而且都这会儿了报名还来得及么?” “啊!!!”夏雪听见这话才掩面惊叹,“报名,报名……” “哈哈哈哈!!歇了吧!!!”张逸夫则瞬间轻松了,往椅背上一靠,“全国研究生统考么!这么高精尖的考试,报名截止早过了!明年见!” “啊!!”夏雪则是捂着头要疯了,自己怎么连这个都没想到,一定是听到岳云鹤愿意接受后高兴傻了,毕竟对她这种好学生而言,导师只要点头,其它事几乎都是顺水推舟的。 岳云鹤想必也是同理,自古敢投靠他的学生,怎么可能被统考之类的事情难倒?因此他老人家也从没想过这方面的安排,只觉得老子点头了,你到时候来就是了。(未完待续) ... 正文 449 搬救兵 一帮自以为高明的家伙撞在一起,聊一些高端的话题,却连来不及报名考试这种最低端的事情都忽略了。 “不行,一定有办法的,岳教授那么肯定可以收,一定有办法的。”夏雪依然不服,一年以后,兴许岳云鹤就变主意了,或者彻底退休,这么好的机会怎能这么放过,她立刻起身走到图书馆电话跟前,“我联系一下部里管在职读研的,看有没有什么方法。” “请便!”张逸夫大笑道,“这事儿我知道,好几个人跟我提过,明年部里确实会组织一批干部考研,应该是在年中吧,咱们到时候再说呗。” “这个我也知道,但性质是不一样的,那种考研的导师选择中,不可能有岳云鹤,岳教授是国宝,不可能负责这种类型的继续教育。再说,等到那会儿,我可能已经……”夏雪没往下说,转而问道,“你认不认识什么菁华的人?问问他们有没有自主招生安排?” “不认识~一个都不认识~生是电院人,死是电院鬼~~” “再说?” “不认识啊。” “姚新宇不是菁华的?” “啊……” “他可是出了名招老师喜欢的学生干部,问他肯定会有消息的。”夏雪也是把自己给点醒了,“你不好意思问他,我问。” “等等……”张逸夫忽然一拍桌子,黯然起身,“这事儿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当然,对你来说也是的。”夏雪正色道,“我知道你对学习本身不感兴趣,但你再厉害。肯定也有没有学到的东西,尤其是从岳教授身上。就算不考虑学习本身,说得物质一些。对你我来说,不管是岳教授的金子招牌。还是研究生学历,特别是菁华的学历都对提拔有巨大的效用。” “别聊我,就问你,你是真的真的要跟他学么?” “是的,非常确定。” “哎……没办法了……”张逸夫一副为难的表情,“只能想想办法求求人了,我这个人骨头硬,这还是第一次低头求人……” “呸呸呸!赶快!” “那你得给我补偿。” “……” “十次。”张逸夫抬起左手。做出了螺旋定则的手势。 “不要趁人之危……” “你也要考虑我的感受。” “啊……今后不许提这种条件,就这一次。” “唔哈哈哈。”张逸夫立刻屁颠屁颠跑到电话前。 要说在图书馆就这点好,全系统的电话薄都在这里有收藏,在研究菁华之前,张逸夫先是找到了刘建网,他负责招人培训这方面的事,必定深通其道。 刘建网也确实是个明白人,听过事情原委后告诉张逸夫不要急,明年跟着部里的大部队走就好了,培训考试一条龙。先混进去了,再联系岳云鹤稍微说一句话,也就手到擒来了。 刘建网这想法确实舒适且稳重。跟着大波混,一切都是那么安逸。 这对于张逸夫来说,自然是最踏实的方式,混混就进去了,但站在夏雪的角度,这估计悬,夏雪之前的话虽然只说到一半,但后一半的意思很明显了,等到部里统一组织的时候。夏雪很有可能已经不是部里的人了,也许在鄂北某水利集团。也许在国务院三溪办……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这么急,为什么要趁热打铁的原因。好不容易岳云鹤竟主动开口,机不可失,她一旦耽误片刻,也许就错过了一生。 不过这点,张逸夫肯定是不方便跟刘建网说的,夏雪走不走还说不定,这事还不能提上台面,不然她将来不好混。 没办法,没法再跟刘建网问了,张逸夫只得找到了姚新宇,这小子也是拼,都这个时间了还在办公室,不知道是不是借办公室的电脑在玩奇怪的dos游戏。 听闻张逸夫就在图书馆后,姚新宇表示立刻下楼当面聊,对张逸夫那是一万个殷勤。 那是必须的,王小花的事儿已经有眉目了,但还没最后落实,这当口张逸夫就是他亲爹。 “成了,姚新宇马上过来聊。”张逸夫重又坐回夏雪身旁。 “他这么帮忙?”夏雪惊道,“我只是说说而已的,他那人心眼儿小,我以为不会帮你打听……” “诶,我用宽阔的胸膛和魅力感化了他。” “……” 片刻后,姚新宇抱着一大袋子东西赶到,微笑殷勤地为二人送上了汽水、方便面、奇多和上好佳。 夏雪都傻了,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再看他对张逸夫那卑躬屈漆的态度,夏雪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不管这些,先谈正事。 姚新宇也不愧为灵通的学生干部,不愧为学校直接推荐给电力部重点栽培的干部,身为正牌研究生,对这些流程行政上的事情简直比学校老师还要了解。 听过张逸夫的描述后,姚新宇先是大大的惊讶一番。 “岳教授?岳教授肯收你们了??你们两个?都收?” “是啊,说了不少好话啊。”张逸夫勉为其难地答道。 “这真是……天大的好运啊!”姚新宇惊喜道,“你看,我推荐你去论证会没错吧!多好的机会!跟岳教授拉上线了!” 操,你丫的功劳喽! 姚新宇惊喜过后,又是一阵羡慕嫉妒恨:“你知不知道,每年都是什么人才有胆子去岳教授那里求一个名额!他们手上都得拿着大人物的推荐信,拿着全校最出色的成绩单,才有脸踏进那个门啊!” “有那么夸张?” “当然!你是不知道……岳教授在国际上都很有知名度的,让他带出来以后,再出国都要方便很多很多,外国名校教授都很重视他的名字!” “所以……” “所以他的大多数学生都出国了……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就是冲着这个才报他的,这是进国外名校的一个捷径。”姚新宇尴尬点了点头。 “嗯……先不说这个了。”张逸夫继而问道,“总之现在就是这个情况,在理论上,我们有没有机会赶上菁华这批研究生招生?”(未完待续) ... 正文 450 行得通 “干嘛非这批,明年跟着部里一起混进去不好么?”姚新一样的疑问。 “不好,我可能有别的安排,到时候也许根本就不再蓟京,最好能赶上这批。”张逸夫摆了摆手,自己把这个理由挡了,肯定是不能卖夏雪的。 “这样……”姚新宇皱眉沉思片刻,“不管怎么说,错过报名的事比较麻烦,让菁华到时点头是最难的。其它事情无非都是流程,岳教授既然肯收你们了,无非也就是早晚的事情,毕竟考试对于你们来说实在太轻松了,我在这方面已经很自信了,但结果还是被你们压着……” “咳……也不轻松。”张逸夫尴尬地咳了一声,英语数學政治,这些东西对建到南极让企鹅发电还要难。 “就这么说吧,成为菁华的研究生,无外乎两个途径。”姚新宇就此比划着手指说道,“一是考,二是保。” “考研和保研么?”夏雪咯吱咯吱嚼着奇多问道。 “嗯,考研一年大概有两到三次,有每年一月的全国统考,有年中的在职统考,有时年末也会组织一次,看各专业和名额的安排。”姚新宇看着二人道,“按照你们的情况来说,这些考,也许都赶不上了,那就只有争取机会保了。” 张逸夫咽了口吐沫。 大學毕业都踉踉跄跄的他,要强行成为一名人神共愤的保研份子了么? 好在姚新宇很快打消了他这个念想。 姚新宇左思右想过后,认真说道:“当年,我就是保研,不过我是最正规的本科生保研,这点你们是不可能的了。迄今为止没听说过在职保研的先例。所以你们依然要考,考里面,实际上有三种。统考、联考和独考,统考联考你们都赶不上。我想来想去,机关算尽,那就剩下唯一的一个途径了——单独考试。” 张逸夫虎躯一震:“为我们两个人,单独准备的考试么!” “基本可以这么理解。”姚新宇点了点头,“独考,都是大单位重点培养人才,用于在职读研的一种考试,明年部里联合菁华搞的。实际上就是独考,规模很大的独考,依照菁华的严格程度,如果有200个人考的话,最终能够入學的应该不超过50个。” “单位这么组织,不是包过么?”张逸夫惊问道。 “这毕竟是菁华的正牌學历,就算是电力部也不能这么搞的,50个,不能再多了。”姚新宇笑道,“而且电力部组织考的是最不值钱的工商管理。并非技术型的,50个已经非常多了,算是对电力部大开方便之门。而且。部里是和菁华的管理系达成的约定,由管理系进行的招生,跟岳教授的电机系是两码事,你们那么考也没用,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姚新宇别的不行,这规则和文件吃得可真透啊! “所以,我认为你们想尽快投入岳云鹤门下,只有一个办法。”姚新宇这才说出了核心,“分三步。第一步,让岳云鹤跟系里提出单独招生。确定招生条件,他这种级别的人物肯收學生。系里肯定会协助,实际上那个招生条件,就是你们的条件;第二步,你们去报名,再次只能寄希望满足条件的人很少,你们不要面对太多的竞争;第三步,所有满足报名条件的人考试,择优录取。” 张逸夫听过之后问道:“完了?” “完了。”姚新宇点头道,“要注意,核心就是招生条件这里,务必沟通好了,比如需要两个副教授以上级别的教授推荐,需要单位领导推荐,需要在某个等级以上报刊发表过论文,甚至需要得到过什么工作上的杰出表彰,只要条件扣的死,你们就不会面对太多竞争。” “否则呢?” “条件太宽松,那就是全国统考了,人都来了。” 夏雪与张逸夫激情对视过后,立刻开始总结起条件来。 下面要考虑如何让为了招他们两个人特设的考试,不会招蜂引蝶涌来可怕的家伙。这一切都是因为政策,为了政策。 教授推荐,高级职称、职务大哥推荐,单位定向培养,这些东西统统扣上,年龄30以下,什么蓟京户口,我党干部一类的要求通通加进去。 在三人的努力下,很快整理出了一个几近苛刻的条件。 而后,张逸夫联系老邹商量此事,给老岳带话,姚新宇则联系自己學院的行政干部,研究规则,分别行动。 一番交流后,各方面意见汇总,结论也是相当一致——行得通,但难度很大。 好在,老岳那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会很快跟系里提,他同样也没心思等张逸夫等一年,在他眼里张逸夫也必定是那种考试门门满分的學生,并没有料到张逸夫其实连及格线都摸不到…… 各方面安排妥当,离开图书馆已经很晚很晚,张逸夫感觉这一天很累,正准备尝试性让夏雪用某种方式释放压力的时候,该死的bp机又响了。 【今晚微机保护试验,来不来——晓菲】 张逸夫又惊又喜,又气又累,也不知道该说是双喜临门,还是祸不单行…… 考虑到已经快九点,现在去恒电搞不好就要折腾一晚上,张逸夫还是忍住了激动没告诉夏雪,送她回家后自己火速奔赴大北窑,也就是后来著名的国贸区域。 张逸夫本来以为这会儿的厂子应该是黑灯瞎火静悄悄的,到了以后才发现是灯火通明,厂房中传来不小的噪音,好在周围没有居民,不然晚上开工肯定要被告上几百状。 毫无意外地,张逸夫在门口就被保安堵住了,无论是为了生产安全还是商业安全,张逸夫都该被拦,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严格按保是必须的,对此反倒很满意,在传达室给向晓菲打过电话后,他才被放进厂子。 走在夜晚的厂区中,看着几辆在紧张装货的汽车,张逸夫才觉得这里竟是如此的井井有条,明明华北局这边的任务都完成了,厂子竟然能依旧维持日夜兼工,看来已经有了独立生存的能力,那些苦心真的没有白费。 借着石油口对管道的大举掠夺,二修厂也得以重操旧业,做些管道买卖,虽然称不上多么暴利,但就是这种殷实稳定的业务才是厂子的基础,只要生产力可以充分发挥,就没人会挨饿。 一路走到实验楼下,向晓菲已经在这里等候很久了。(未完待续) ... 正文 451 打个盹 “大晚上的这么冷,干嘛出来?”张逸夫自己披着风衣都觉得冷,更何况穿着衬衫的向晓菲,他赶紧迎上去便要推向晓菲进楼。 “没事儿,吹吹风,抽支烟。”向晓菲却没打算回去,拿出烟来,看着张逸夫笑道,“别这么看我,实验楼门口可以抽烟,那边厂房区才不让抽。” “嗯。”张逸夫也叹了口气,“你时刻记得,炸一下,几百万没了就可以了。” “又要开始!”向晓菲是真的听烦了,赶紧转移话题,“听说你今天去大会堂了,好玩么?” “那里的自助餐真不错。”张逸夫此时只想着楼上的试验,一个劲儿地抬头往上看。 “你就不嫌累啊,刚忙完节能工程,又这么东扯西扯的。”向晓菲轻轻抬手,虽然夜灯不怎么亮,但还是很轻松地找到了一根白发,就此揪了下来,递到张逸夫眼前,“你看,随便都能找到白头发了。” “你大爷,越拔越多。”张逸夫气道。 “上面试验还没开始,你别急。”向晓菲扔下白发笑道,“咱们现在也难得见面,我提前下来,就是想说两句话,不方便让他们听见,看见。” “说么。”张逸夫往台阶上一坐,坐在向晓菲身旁,一边歇脚一边静听。 向晓菲微微仰头,看了眼亮着灯的实验室,又望了望稍远地方嘈杂的厂房:“人啊,真是贱,你闲的时候,钱少的时候,总想着忙起来,去赚钱。可这一忙就没边儿了,一下子就太忙了,这会儿又觉得太累。想要休息。” 张逸夫也是这才打量起夜灯下的向晓菲,此时才发现。她的皮肤也比原来要干燥了,眼袋也深了,再豪华的护肤品也掩盖不住那种疲惫与淡淡的沧桑。 “你最近确实太累了,完全可以休息两天,度个假。”张逸夫有些心疼,是不是给她的压力太大了,自己一直没有在意,她其实就是一个女孩而已。 “你当我没想过啊?”向晓菲苦笑道。“我现在休息一天,至少接到10个电话,5个是吴强打的,3个是财务打的,2个我也不知道是谁打的。开支收入人事安排,税务安全货运物流,合作研发分时用电……所有人就非要找我,必须要我点头了才行。” “吴强呢?” “他不敢拿主意,我说了很多次他也不敢。” “毕竟是技术干部,不是职业经理人啊。”张逸夫又问道。“招聘进行的如何了?” “销售好招,搞技术的肯下价钱也可以招到。”向晓菲捂着额头道,“但管理方面的。你平心而论,招一个看似资历丰富的人来,你敢放心让他管么?” “慢慢放权么。” “而且管理方面的是最难招的,不错,有不少學工商管理的本科专科生,但他们懂什么?20出头的小家伙,拿着教科书就来管人么?那些有经验的呢?都是国企和机关领导,谁请得动?用合伙人方式么?请来常思平和陈延睿,就已经分了很多股权了。怎么能再分下去?而且我们还欠着联合银行的贷款……” 向晓菲越说越急,语速也越来越快。不觉间情绪突然开始失控,突然一转身趴在了张逸夫身上。抽泣起来:“哥……我好累,真的好累好累好累。” 张逸夫对此也是始料未及,完全呆滞。 是啊,她现在是管着几百人的大姐了,永远都要露出自信端庄且强势的一面,让她扮演这样的人,真的好累好累。原先的她可以跟赵红旗喝个酒,跟自己逗个贫,但现在赵红旗远在千里之外搞工程,自己则忙机关里的事情,认为一切已经步入正轨,越来越少往恒电跑。这些压力与压抑,通通都集中在了她的双肩上。 也怪自己,太想当然了,只顾着跟夏雪卿卿我我,这么长时间以来连一句关心问候都没有跟向晓菲表露过。在成为老板之前,她首先是个女孩。 此时,张逸夫已经感觉到泪水顺着自己的脖子滑了下去。 然而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 没事儿的?都会过去的?挺一挺你就习惯了? 还是说那我不在机关干了,亲自上阵? 张逸夫同样也解不开这个结,唯有缓缓抬手,轻抚她,让她知道,有人会一直支持照顾她的。 来到了这个世界,拥有无数的理论知识,就能像做算式一样模拟,去直接复刻那些经典了么?在刚来的时候,张逸夫就曾有过这样的疑问,而现在他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愈发坚定。 绝不是,这些理论知识从不是最重要的,人永远是一切的决定性因素。 人会亢奋,也会累,会贪婪,也会正直,会勇敢,也会怯懦。 就像向晓菲一样,她会撑不下去,她想慵懒,想依靠,也像夏雪一样,她不会终日迷茫,总会做点什么出人预料的事情,这就是人,不是机器也不是算式,不是你做什么就会成为什么。 抛开一切,张逸夫脑子里有再多东西,他也是一个人而已,不能飞,也不能隔空取物,他要做任何一件事,都要依赖其他人,更多的人。 千万个人,形形色色,他们虽然有自己固定的面具,却也有不断改变的内心,这一切都是无法想象的变量,让世界与事物每时每刻都发生着无穷无尽的变化。而作为一切的中心,张逸夫自己何尝不是每一天都在改变着,他曾要坚持的东西,曾经义无反顾的目标,在向晓菲流出眼泪的这一刻,突然发生了松动,从未有过的松动,连袁铁志都不曾撼动半分的松动。 放下一些么?她都这么累了。 耳畔粗重的呼吸声,渐渐放缓,柔和。 张逸夫微微侧目,这才发现,她竟然闭着眼睛睡着了。 这真的是难以想象的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睡着?还是她根本就是很久没睡了? 看着眼泪未干的向晓菲,感受着那柔软的温度,张逸夫头一次开始质疑自己。 张逸夫。你要做的事有那么重要么。 张逸夫,你现在得到的还不够么。 张逸夫。你是不是可以停下了。 张逸夫,潇潇洒洒当个老板吧,你也不差的。 一阵夜风吹过,向晓菲一个哆嗦,忽又惊醒。 “啊!”她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睡着了,赶紧直起身子,懊恼问道,“我睡了多久了。是不是耽误试验了……” “30秒吧。” “30秒?”向晓菲不可思议地看着张逸夫,“我怎么觉得有好几个小时?” “累极的人就是这样。”张逸夫和蔼笑道,“没关系,靠着吧,再歇歇,我感觉也就这样能让你得到休息。” “……”向晓菲咽了口吐沫,看了看身后,“时间还够……那我……” 张逸夫直接抬手轻轻压了压她的脑袋,直接让她再度斜靠在自己肩上:“你睡吧,我想点儿事儿。” “想什么说出来就好了。”向晓菲这次也没打算睡。只是闭着眼睛说道,“我你还不放心么?” “我就是想……”张逸夫抬头看着半月,艰难地说道。“要不我也跟你下海吧,机关没的意思,就是抱着腿往上爬,差不多的时候换根腿,你听过那个比喻么,人生好像就是一群猴子爬树,你也是其中之一,上面都是屁股,下面都是笑脸。左右都是耳目。” 向晓菲稍微想了想,立刻被逗笑了:“呵呵。好有意思,好生动。” 她随后又渐渐睁开眼睛。喃语道:“不过这是假的吧,只有自以为是,愤世嫉俗的人才会真的这么认为。” “难道不是么?”张逸夫反问道,“我每天都此深有体会。”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向晓菲忽然又直起身来,坏笑道,“屁股,耳目,还是笑脸?” “……你不一样,咱们是亲戚。” “亲戚?没有血缘也叫亲戚?屁股、耳目、笑脸,你非要选一个,选哪个?” “不选。”张逸夫坚定摇了摇头,“人总有那么几个至交的。” “那夏雪呢?你也不选?” “不选。” “文天明呢?” “不选。” “牛小壮。” “不选。” “牛大猛?” “……”张逸夫纠结良久,最后还是说道,“不选。” “你至交够多的啊!”向晓菲笑过之后,这才静静说道,“我见过的残酷,应该是比你多的,可就是这样我也不认同世界就是那棵爬满猴子的树。很多时候,很多境况,也许真的就是那种没意思的利益关系,这我也认可,而且我也身在其中。但我认为更多时候,是人与人之间感情的传递,爱、恨、喜、怒、钦佩、共鸣、分歧、矛盾……这一切交织在一起,为那些冰冷的利益带去温暖,也许你不知道在哪里就融化了,这才是我们所在的,充满感情与未知的世界。就好像……说不定什么时候,也许你上面的猴子,会低头递来一个笑脸,你下面的猴子会推你一把,你左右的猴子会分给你一颗香蕉。” 张逸夫无法反驳,只静听。 “我也只是一只猴子,一直偶尔掉链子,偷偷打个盹儿的猴子。”向晓菲轻轻一笑,拍了拍裤子,按着张逸夫起身,而后低头传递来了单纯的笑容,“现在打盹儿完啦,去试验吧!” “晓菲……”一种说不出的情感从张逸夫心中涌出,“我想过了,我也来恒电吧,这么下去你……” “嘘……”向晓菲使劲做出了一个收声的手势,“那我可就瞧不起你了,咱们婊子窝的大牌坊怎么能倒了?你要来早来啊,现在还说什么?” 张逸夫勉强一笑:“可……你……” 向晓菲向坐在地上的张逸夫伸出手来:“林肯是个爱哭鬼,喊过很多次放弃,还精神崩溃过,但这并不妨碍他当总统。” “???”张逸夫大惊,拉着向晓菲的手,撑着地起身道,“你准备参加高考写作文背的论据么?” “常江告诉我的。”向晓菲吐了吐舌头笑道,“他老卖弄知识,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就拿来用了。这事儿到底真的假的啊?” “嗨操,牛顿还他妈是苹果给砸聪明的呢。”张逸夫摆手道,“别人家的事儿都是扯淡逼的,需要提神儿的时候听个乐儿。” “我就觉得!” 二人对视一笑。 “扛不住了就叫我。” “别开玩笑了,这刚到哪里?我在攒造城堡的钱。”(未完待续) ... 正文 452 简陋的实验室 到达二楼,还未踏进实验室,张逸夫便能感觉到无数“嗡嗡”的风扇声,这种机房独有的声音这辈子听到的机会可并不多,怀着某种期待的心情,他推开了实验室的大门。 两排计算机在教室大小的实验室中排列成了汉字“二”的样子,两个横中间,是几台大小各异的裸机主板以及封闭仪器,为了保证散热,虽然是大冬天,却在地上摆了若干台电风扇,吹着那些还未成型的集成‘主机’,这才是嗡嗡声的主要来源。 与如此简陋的实验环境大相径庭的是,常江眼中那种充满了兴奋与亢奋的情绪,以及陈延睿100%投入的那股子认真劲儿,这些感觉在这会儿人眼中都是很难看到的。 “哎呀!可算来了!!”常江兴奋地抬起头来,抬手把略显凌乱的头发使劲向后背了背,“快来,快来,快来看看!!” 常江像一个做了好事的小孩子,在迫不及待地向父母展示自己的丰功伟绩。 陈延睿也没好到哪去,使劲冲张逸夫招手:“来的是时候啊!刚刚调试完毕,一切就绪!” 张逸夫一面快步走过去,一面问道:“就你们两个?” “我让他们都回去了,你来,不方便。”陈延睿拿起桌上的毛巾,擦了把脸,而后展示给张逸夫,“你看,毛巾上都是油渍的,我这张老脸还能榨出这么多油。” 张逸夫无奈一笑,走到二人中间,这二位现在都坐着,常江在操作一台pc机,陈延睿则守在一个20寸电视大小的机箱前。 这个机箱上有若干根线路输出,有些接到了常江的计算机上。有些则通往中间的那一排裸机。 “这个是我们的保护装置么?”张逸夫微微躬身,仔细打量起这台“电视机”,机箱呈石灰色。正面是一个大号课本大小的电子屏,旁边有一系列的操作按钮。作为微机保护来说,他的外形是完全合格的,甚至超出想象。 “怎么可能,这是加拿大的数字仿真试验仪器,用来模拟电流电压这些线路参数的。”常江笑着指向中间那些裸机中的一个,“那才是咱们的保护,现在只完成了核心,你看……” 常江指着这一系列设备。一个个给张逸夫讲了起来,把这一屋子的设备、接线先屡清楚。 简单来说,现在的拭验环境是纯数字的,并没有实际设备故障电流电压的介入。 通过那台加拿大的数字仿真试验仪器,模拟一个电力系统,然后输出一条指定线路的参数传达给“裸机版的线路保护装置”,这些参数被纳入软件系统进行计算分析,最终结果和运行报告输出在常江所操作的pc机上。 这个简陋的试验环境,也许在十年后连一所专科院校的教学环境都比不上,但在此时。也许就是业内数字试验环境的顶尖配置。 向晓菲看着这些主板与接线,还有嗡嗡的电扇,只觉心疼:“逸夫。这些东西,每一个可都花了大价钱了,别的不说,这个加拿大的仪器,足足花了我们20万。” “只是仿真分析计算功能么?”张逸夫看着那东西问道,谁能想到这小玩意儿竟值一套房子。 “不止的,它有输出模拟电压电流的能力。”常江赶紧解释道,“这套仿真模拟装置配有功率放大器,可以将模拟出的数字量。变换为物理量输送给试验样机,这样对于试验样机来说。感受到的是实际电气参数,包括系统正常运行时的参数和设备故障时的参数。” “好啦好啦……该花的钱总要花的。”向晓菲最怕常江的长篇大论。只问道,“就一点我不太明白,咱们就拿高压输电来说,220kv,那是多高的电压……” 她说着拍了拍陈延睿面前的这个仪器:“这东西要放出220kv的电压么?那样的话这个楼不是都要炸了?” “呵呵,晓菲你这个顾虑显得外行了。”陈延睿悉心解释道,“继电保护属于弱电设备,在实际输电线路两端,肯定是要配备变送器的,比如220kv的交流电压,通过电压变送器,就可以降为100v的交流电压,而几千安培的交流电流,通过电流变送器可以等比缩小为1安培或5安培的电流,这样再传送给保护装置就可以了。这些变送器的比例被称为变比,保护装置会在内部记住这个变比,计算时就可以还原真实的电气量。” “原来如此。”向晓菲虽然没怎么听懂,但足够如释重负了,“我就怕这个试验室弄出高压电了,哪天我不小心过来一离近了就化成灰儿了,那得多冤啊。” “哈哈哈。”几人都笑了起来。 对于陈延睿与常江来说,内行被外行领导肯定是会有不开心的,更何况这个外行是一个20多岁的小姑娘。可实际工作下来他们发现,这个领导基本不怎么存在,一切畅通无阻,小姑娘对他们也是尊敬信任有加,给了他们相对自由的支配权力与工作环境,外加向晓菲也确实认真肯学,不摆架子,真干活,时间长了二人跟向晓菲之间倒也没什么芥蒂,反而觉得这样的老板,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比张逸夫还要好,没压力么毕竟。 “逸夫,开始试验前,我再给你讲几点。”常江从桌上翻出一份资料,递给张逸夫,“你给出的那个线路保护设计方案,我跟陈总稍微简化了一下。” “当然可以,上面注明了可以简化的,一步到位太难了。” “主要都是集中在网络信息交互模块,以及直流输电……” 常江一五一十说着,张逸夫频频点头,也算认可。他给出的这个产品设计说明,确实有些太全面高大上了,完全兼容了未来的自动化交互需求,也兼容了直流输电等还未普及的状况,适当简化是必须的,耿直来说,减少技术和硬件上的难度;赃逼来说,我们的保护只要比其它品牌保护强那么一点点就可以了,慢慢升级更新慢慢卖么!直接把天庭端了南天门还怎么收门票,直接把玉皇大帝废了,二郎神还怎么赚出场费! 最后落实到线路保护上来,之所以选择线路保护作为第一款产品,也正是因为它相比变压器保护和发电保护更简单一些。(未完待续) ... 正文 453 线路保护 保护装置,说白了有点象保险丝,哪里短路了,赶紧先把保险丝烧了,电路就断了,那些贵重的电力设备就不会遭殃了,家里也不会闹火灾了。只不过保护装置不会真烧掉,它的作用是指挥开关跳闸,与保险丝烧掉同理。 落实到线路保护上,其核心意义自然就是保护包括“电线”、“电缆”、“线路开关”等设备的大号“保险丝”,在线路发生故障的危急情况下切断开关,也间接确保了周围线路、变压器的安全,没这玩意儿,你建电网的速度根本就赶不上“炸”电网的速度。 “炸”电网的因素很多,也许是雷击,反击雷、绕击雷、连环雷,也许是风偏、覆冰、山火……以及不长眼睛的鸟,短了线的风筝,偷电线的老农等等…… 一旦这些可怕的事故出现,避雷设施、驱鸟装置、防风防冰设计和国家法律没能阻止以上这些存在,输电线路就会出现最为可怕的断线、短路故障,出现过电压、过电流等等非正常现象,瞬间的大电流将像海啸一样席卷而来,最后就是突出一个“炸”字,炸了你还不算完,连锁事故才是最可怕的,一个连着一个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炸下去。 所以在输电线路上配置继电保护装置是绝对必要的,而线路保护之所以比发电机和变压器保护要简单一些,原因就是他需要观察的参数和计算原理相对简单。 假设a、b、c三个点配置开关和继电保护,其间是输电线路,这会儿由于种种原因,在某处发生接地故障了,如何捕捉到这个故障点在哪里,而后自动切断有关的开关呢? 这是输电。所以很自然地我们要看电压电流,为了更科学和简化,我们选择只看他们的比值。也就是电压除以电流,也就是u/i。得出一个叫做阻抗的数值,z。 这是一个多么经典的公式,一个叫欧姆的家伙最先发现了这个公式,于是出现了中学课本中的一个大家都很喜欢的简单公式r=u/i,意思就是电路中,电压除以电流可以得到电阻。那么线路保护主要用的其实就是这个公式,阻抗其实就是电阻,线路保护通过不断捕捉“电阻”。来确定这段线路是否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一旦“电阻”偏离标准值足够大,线路保护就可以确定是我们这里出事儿了,于是就会发出跳闸命令,断了我一个,保护全大家。 回到a、b、c三个点之间,假设事故点在a与b之间,那么由于三个点距离较近,a、b、c三个点的保护装置都会捕捉到这个变化,a点与b点的保护装置经过计算分析判断是区内故障,同时在几十毫秒之内发出跳闸指令;c点的保护装置同样在计算分析。它判断是区外故障,不属于自己管的事,所以按兵不动。这样。a点与b点的开关跳开,c点也就避免了遭殃,继续保持闭合状态运行。 到这里可能有个地方很难理解,a与b之间的线路都断了,你c点还闭合着难道有什么卵用么? 需知,电网电网,那是一张网,四通八达像蜘蛛网一样,线路错综复杂。a点的电要输送到c点,并不止b一条通路。切断了出现事故的ab线路,电力将从其它线路继续传送。保证了整个电网的安全稳定。 因而,核心值是阻抗的线路保护,原理相对简单,在最基本的状况下,你只需要算出这个阻抗,而后根据这个值的状况判断是否是区内事故就好了。 当然这也只是相对的,在实际工况中,还要捕捉频率、方向等一系列数据,分成上百种情况分别计算考虑,最终计算出最科学的行动效果。 这也就是软件系统要做的事情,理工男与程序猿发家致富的希望所在。 而现在,常江所提出的一系列简化,就是面对这个软件系统的,在长年的发展中,微机保护就像操作系统一样越来越高端,从到win95,再到xp和7,越来越多的功能涌现,必须智能测量事故距离,通过通信网络和其它保护互通分析等等。形象地说,张逸夫给出的方案也许是win95,但现在还是dos时代,你只需要做出就足够当大哥了,直接出win95不仅你累,用的也人累,你也很难再超越自己。 “这些简化都可以,但能留下扩充空间的,最好留下。”张逸夫听过常江的介绍,扫视着新方案说道,“比如网络通信这块,软件部分可以先不做,但端口要留出来,保证我们通过版本更新就可以升级出新功能。” “嗯……”常江皱眉道,“可这样,在微机保护的物理端口和工业设计上……” “留出空间。”张逸夫肯定地点了点头,“自动化和通信的发展,比咱们想象的要快。” “那好吧,这部分我们再完善设计。”常江叹了口气,先不争论这件事,转而望向了不远处的那台裸机,他心中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张逸夫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正确的,正确得让人难以理解,“我们在最近的调试中,已经试验过手动输入各种参数反应,观察动作情况,效果出色得吓人,你给出的那套算法与模型,很多地方我都不理解,只是照着写下去,我本以为进行调试的时候需要不断地修改与重做,却没想到,稳定性几乎是满分,偶尔有问题,也都是我们编程上的失误,跟算法原理没有任何关系。” “过奖……”张逸夫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可千万别问算法上的细节,自己死也解释不通。 “而且,现在的这些东西,虽然只实现了设计方案的30%不到,但我跟陈总都坚信,已经绝对处于国际一流水平了,在算法原理上的突破性,更是超过了国内的众多高校。”常江使劲盯着那台裸机,“我们必须保护好那个核,充分加密,避免反编译。” 向晓菲一拍脑袋:“我怎么感觉又要花钱……” 数据安全上花的钱跟研发经费相比,其实只是九牛一毛了,就相当于买套套的钱与开房费的差距。 “这些都是后话了。”陈延睿感觉自己精力有些不支,适当提醒道,“咱们,先开始试验吧,这个试验至少要几周的,先按下开关,再讨论细节。” “嗯。”张逸夫表示肯定。 “都准备完毕了,陈总。”常江也冲陈延睿点了点头。 陈延睿的手就此抬起,摸到了试验仪器的按钮上,但他没有按下去,他知道这个行为的意义并非只是按个按钮而已,还有很重要的仪式性。 “逸夫,你来吧。”陈延睿犹豫道。 “别别,你来你来。” “我看这样,咱们一起来吧。”常江笑道,“来,咱们几只手一起搭在陈总的手背上。” 话罢,他第一个搭了过去。 常江还蛮会做的么! 张逸夫这么想着,也搭了上去。 然后是向晓菲。 陈延睿活了这么久,还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三只年轻的手,温度各异的手,与他这个老家伙交织在了一起,血液的脉动通过皮肤传递过来,顺着陈延睿那已经有些硬化的血管,传达到了那颗有些疲惫的心脏。 咚咚……咚咚…… 四个人的心跳声交织、融合。 陈延睿感受着,倾听着,并亲身见证着,他压抑着激动与期待,怀着稍微有那么点害怕的心情,终于按下了那个按钮。 数字仿真模拟正式开始! 同时,国产自主研发微机保护,半只腿已经迈进了门槛! 这本该是个像阿波罗登月一样让人振奋的时刻,然而在试验现场,却没有任何物理上的实质性表现,只有那堆风扇的声音。 大家渐渐放手,眼睛紧盯着试验仪器电子屏幕上的那些数据。 别说向晓菲,张逸夫都有点儿看不懂。 常江一面紧盯着,一面向大家解释道:“这个仿真环境,我跟陈总之前已经设置好了,为了试验方便,事故频率设为‘高发’,时间参数也设为‘极快’,大概来说,在这里10分钟,大概相当于一段事故高发输电线路半年的变化量。” “也对。”张逸夫笑道,“时间同步,事故率同步,纯仿真的话,咱们守着电脑半年也不一定有数据异动了。” “嗯,现在这种设置,根据说明书的说明,一小时大约有5-10次敏感数据变化,其中70%是非事故,或者是其它线路事故带来的扰动,只有30%是需要输出跳闸信号的本线路事故。”常江认真地盯着屏幕,“我们要保证那70%的情况不要发出跳闸信号,如果计算判断错误发出跳闸指令,则为误动;同时也要保证那30%该跳则跳,如果不跳的话就是拒动。然后整合这些数据,计算出误动率和拒动率,得出‘可靠性’。” “毕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可靠性啊,当然还有速动性、选择性、灵敏性。”陈延睿在微微亢奋过后,也紧张起来,“只有这四性满足标准,才能进行后续试验和试运行。” “具体应该是多少呢?”向晓菲问道。(未完待续) 正文 454 挖坑 陈延睿面对这个问题,思考过后还是选择了不解释:“那是一个综合算法,同时要计算响应时间等等,没法直观给出。” 正说着,常江面前电脑的屏幕上有新的信息导入,正常人肯定看不懂那一堆黄色的英文字儿是什么鬼东西。 “是报警,没有跳闸,但发布报警了。”常江一面操作一面让大家安心。 陈延睿也立刻眯眼扫向电子屏,同时手上飞快记录:“没关系,一切正常,只是一个临时小波动,应该报警,但不足以跳闸。” 常江也跟着扫了一眼电子屏,点了点头松了口气,第一个反应一≡,▼anshub≯a.切正常,同时他又摇头笑道:“陈总,咱们不用这么记录,一切在计算机里都有记录的。” “自己记一下,踏实,纯粹是习惯。”陈延睿自嘲笑道,“老人家么,宽容一下。” “呵呵,没别的意思。”常江指着屏幕道,“咱们也许要这么模拟两周,晚上没人这边也要继续模拟,成千上万次事故,这就真的不是纸笔能计算过来的,计算机这东西的核心意义就在于解放咱们的双手,把时间和精力放到更重要的事情上去。” 向晓菲站在后面调侃道:“我怎么没觉得你俩解放了……这不还是得盯着?” “这不是刚开始,新鲜么?”常江大笑道,“你看吧,两天以后,管他怎么报警也没人理他了,每天打印一下报告,回头一起分析研究就是了。” 向晓菲没等他说完,忽然指着电子屏道:“诶!这个屏幕闪了!”。 果然,仿真仪器上屏幕最下面一行小英文字母闪烁起来,像是电子表上的那种闪烁。 “漂亮!”常江那边对着屏幕已经喊了出来。“两秒钟前已经做出保护动作了,动作时间是……8毫秒,非常出色!” “啊?这就完成了?”向晓菲不解问道,“没任何直观反映啊?” “电光火石么,这就是继电保护的意义所在。”常江指着不远处的裸机笑道,“它就像是一个永远不知疲倦的哨兵。只要有电力供应,就会永不停歇,每一毫秒都会采样,审视,计算,判断,几十年如一日。而一旦发生故障,它又会在十几毫秒内做出反应,切断事故的导火索。比人的反应快多了。” “现在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陈延睿也感叹道,“有了这个小东西,准确率、快速性和可靠性都会有大幅度的提高,从我们的产品设计上来看,将来还有无限的扩充性,比如在算法上有改进,或者电网宏观参数有所调整,我们只需要升级一下系统版本。就可以解决更新换代的问题。” “陈老师,将来会更厉害的。”张逸夫见到试验竟然如此顺利。也有些激动,跟着慷慨陈词,“随着光纤通信的兴起,网络技术的完善,这些线路的保护之间将很轻松地建立起更快速可靠的通信通道,不断地交互数据互检。那时电流差动保护将是主角,即使有拒动,后备保护也会补上,我们姑且称之为……云保护……” “云保护?”常江惊道,“这是什么概念?讲讲。” 好吧。张逸夫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深坑,云保护什么的纯粹即兴而发,云个卵啊,不就是纵联保护的扩展么,自己跟着10几年后的it运营商凑什么热闹! 但常江的求知欲显然要深探这个坑。 “这个……也只是我瞎想的一个概念,基于cloud-puting,我们可以把电网中的每一个分散自动化装置的信息通过光纤连成网络,它们共同交织出一片片“云”,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在所有设备之间创造了延时很低的通信通道,相互数据取样,相互协助进行计算,那会是怎样的一副图景?” 不仅是常江,连陈延睿都对此陷入了长时间的呆滞。 这二位,对互联网和微机已经算是非常了解了,想法已经足够前卫了,但穷尽所思,依然无法想象张逸夫描述的那个图景。 别说他们了,连张逸夫自己都不好描述,只是小小装逼扯一下云计算而已,没想到激起了二人这么大的好奇,不好圆了。 “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常江比划着说道,“纵联保护,就是一种最基础的云保护?” 传统纵联保护的原理其实就是距离保护加上通信信号的判别,它建立在数据通信的基础上,一条线路两端的保护点通过比较各自的数据,监控突变,达成保护作用。 “目前纵联保护是点对点的通信,不能算云保护,而且纵联保护数据交互太少了,只有那几种参数。”张逸夫不得不使劲填坑,“将来通信技术网络技术和微机硬件水平上来之后,大量快速的数据交互将成为可能,而且这也不仅仅是相邻节点之间的了,而是整个电网,西疆一个电厂里机组的波动可以瞬间被周围所有节点捕捉到,各电厂变电站进行整体计算,在几十毫秒之内全网对此进行反应,并送上报告,各级别调度值班室都可以在一分钟内得到这份报告,立刻排查出事故的原因,随时在任何一台计算机前都可以调出事故现场相关数据,事故处理可以更准确、快捷……” 张逸夫顺着自己的思路这么胡诌下去,他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 虽然他所知的电网自动化已经很高级了,但自己刚刚说出来的东西,却已经到了“智能”这个级别,集合互联网上云计算的概念,整个电网好像成为了一台大型计算机,一个极其敏感且复杂的大脑,当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产生不适,都可以通过大脑的计算而做出决断。 技术上,这并非什么天方夜谭,只要有足够通畅的通信条件,足够天才的软件系统,足够快速的计算机,足够完善的数字采样…… 这他.妈的……就是未来么……(未完待续……) 正文 455 三重试验 张逸夫竟然被自己说的话所震惊了,这个概念也许有人提出过,不过他本人却从未听说,纯粹是信口开河出来的,但稍微一想,这在十几年后,却又不是那么天方夜谭,一个神奇的智能电网…… 他的思路轰一下子,像是大爆炸一样飞速展开。 家用智能电表……企业用电监控……微电网、区域网、大电网的实时数据分析……智能分析、负荷预测……发电计划、风电消纳…… 从电厂的机组,到千家万户的电表之间那也许长达数万公里的距离,就被这么一个神奇的网络联通,在十几毫秒的时间内。 &nbs★▽,a▼ns○@mp;“逸夫,这个概念还是太空想了。”陈延睿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浇上一盆冷水,“一来,咱们的通信通道根本不可能满足这个数据交互量,二来,cpu怎么可能跟得上那么大的运算量?而且我实在无法想象那个核心的软件系统要多么复杂,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交给计算机?” “嗯……”张逸夫没有反驳,你没必要跟原始人讲火铳有多么神奇,这对陈延睿来说确实是不现实的东西,就好像现在的人明明拿着板儿砖一样,甚至连短信功能都没有的大哥大,你跟他再怎么描述智能手机,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你在蓟京拿起手机,只需要很简单的操作就可以看到前一分钟在华盛顿拍的视频。 真正的智能电网,只需要在自己脑中悄悄酝酿就可以了,要做那件事,还需要太久太久……但张逸夫并不为此感到遗憾,因为那是真正的挑战与方向,是十几年后。前人的知识送了自己足够远之后,属于自己的挑战方向。 “这让我想起了图灵……”常江托腮深思道,“现代计算机的理论与实际奠基者,他当时为了破译纳.粹的密码,组装起了一台大型电路板,进行二进制计算。足足算了几个月,竟然还真让他算出来了。而现在的计算机,计算出那些东西也许只需要几分钟,逸夫所说的那个概念,也许只需要一秒不到。 “唰……”向晓菲比划了一声,“就这么短时间,虽然听不懂你们说什么,但很方便就是了。” “也许再过几十年,真的是那样。”常江随即笑着摆了摆手。“但现在想也没用,咱们还是先把眼前的微机保护搞好了吧。” “嗯。”陈延睿也指了指眼前的仪器,“刚刚模拟了一次电网振荡,扰动量比较大,常江你那边有没有误动?” “没。”常江看了一眼后笑道,“这个模拟电网可太惨了,把100年所有悲惨的事故全部囊括。” “那该多好。”张逸夫抽离出思考,也跟着笑道。“把100年的事故都过一遍,软件算法100年不用更新了。” “哈哈。前提是我们的输电设备也不更新。”常江大笑过后问道,“对了,听说你去三溪论证会了?怎么样?到底要不要引进超高压直流输电,这可是跟咱们的产品息息相关的。” “会的,而且直流输电要走在三溪大坝机组发电前面。”张逸夫认真地点了点头,“电力系统领导的论调我已经想好了。大概是这样——” 他说着,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政治性十足的表情,操着不怎么熟练的鲁东口音道:“同志们啊,我们一定要保证三溪的电。送得出!落得下!用得上!” 常江和向晓菲听了这论调当场就笑了起来,陈延睿都是忍俊不禁,连连赞叹道:“对对,口气像是部长。” 这话虽然简单,但做起来绝非如此。 送得出,就是要架设起足够的输电设备,不仅送华中,还要远送华东、华南,现在几乎已经确定,这个跨区域远距离输电要采用低损耗的超高压直流输电,必须要进口的技术设备。 落得下,即同时也要建立足够规模的枢纽变电站和换流站,要把直流电再转换为交流,把高压变中、低压。 用得上,地区供电网同样也跟上建设的步伐,让长江博大的水流资源,最终以电的形式,落到十几个省的千家万户。 物理学是多么的神奇,长江水流的滔滔不绝,最终可以发光,可以煮饭,甚至可以看电影。 闲聊说笑的过程中,仪器又模拟出了几次情况,试验样机反应均一切正常,大家也都渐渐放松下来,这套神奇的算法至今常江没有充分理解,但事实证明它简直太神奇了,现在还只发挥了30%。如果那些有关交直流超高压、特高压的部分全写进去,那些结合通信自动化的部分全写进去,真的不知道会发挥出怎样的效用。 在他眼里,这简直就是中国电力史上的巨大财富,离开电科院来民企搞研发,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卧薪尝胆五六年的准备,却不想几个月之间,就已经离这笔宝藏很近了。 “那我们也算得到内部消息了。”陈延睿顺着张逸夫刚刚的发言说了下去,“既然后续要通过三溪来引进超高压直流输电,那么西电东输那些项目,肯定也要搞直流了。等咱们这个机型开发完毕,也要紧跟着研发330-500kv交流线路保护,以及直流线路保护了。” “不仅如此,这么大规模建设超高压直流的话,那相应规格的变压器、断路器需求也是巨大的,如果……”常江脑洞再次大开。 “诶!那个技术还是要外国人提供。”陈延睿赶紧制止了这个苗头,“咱们先把线路保护研究透了,然后是变压器保护,发电保护,自动化系统,是这个顺序,不要跳那么远。” “是是……”常江挠头傻笑道,“就是突然觉得,时间完全不够用,人手也完全不够用了,可做,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张逸夫感怀一笑,这太对了。 所以才需要你们,创造出这个一本万利的黄金产品,衍生出各个不同的型号,抢先一步霸占这个市场。 说到抢先一步,张逸夫虽然不想给他们压力,但还是不禁问道:“陈老师,如果这次模拟实验顺利的话,产品上市之前还要有什么步骤?” 陈延睿闻言神色稍微紧了一些,回头看了看张逸夫:“逸夫,别说我给你浇冷水……这次试验成功,只能说我们软件系统和采集装置没问题,后面我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工业上包装产品,装配信号出口、人机面板、机器外壳等等,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一系列工作最快最快,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出一台真正意义上的试验样机,这台试验样机距离上市,还要经历三个漫长的步骤。” 陈延睿说着抬手比划道:“分别是动模实验、型式试验和试运行,这三个步骤都不是咱们主导做的,而是电力系统做的。动模试验类似于咱们现在做的试验,不过不是在数字仿真条件下进行,而是在真正的发电机、变压器、输电线路搭建的试验环境中进行的。型式试验则是检测产品在各种温度、湿度、振动等情况下能否正常工作,以及折损、寿命方面的试验,这都是必不可少的试验。这两项试验都要把装置送去电科院做,最后只有在这两项试验都通过了,权威部门认可了,才能投入试运行。我们需要联系电管局的领导,征求他们的同意,免费提供咱们的产品安装到电网中,试运行一年半载,如果可靠性没问题的话,再将产品试运行报告提交给机构和专家,进行综合评估,一切顺利,才能面世。” 比起研发来,这些事才是真的麻烦啊…… 常江帮张逸夫问道:“试运行那块,陈总可以想办法的吧?” “嗯,我跟老常,甚至逸夫,都可以想办法的。”陈延睿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自嘲笑道,“国家也是鼓励这样的试运行的,不然没法发展产业,至于带来的潜在风险,只能靠我们这几张老脸摆平了。” “前面的两次试验呢,大概耗时多久?”张逸夫紧跟着问道。 “这个我清楚,我是电科院出来的么。”常江立刻说道,“常规的继保,一个月足矣,但咱们是首创的微机保护,电科院之前没做过这方面的试验,这恐怕是个不确定因素,同时最好也要请业内的几位权威出面,一起出个可靠性报告,电网才敢试运行。” “微机保护的行业标准现在有么?”张逸夫又问道。 “有是有一个……用于规范进口微机保护的……”常江喃语道,“照这个标准来……软件系统上咱们肯定没问题,就是最后出来的这个成品……” “一定可以的。”张逸夫笑道,“那是咱们的最低标准,别的不敢说,微机保护和自动化,三年之内即可迎头赶上。” “那就这样。”张逸夫沉吸了一口气开始指点江山了,“产品的工业设计,我们经验也有限,可以找其他学校或者厂家合作,只要保证我们产品的保密性就可以了。尽量快的完成那些试验,试运行方面我也会打招呼,争取……” 张逸夫刚要下一个时间点,随即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别给这种压力了,几位已经这么拼了,没必要把自己追赶时间的态度强加到他们身上,他们已经很出色了。 “明年吧。”常江咬着牙,不知不觉他也开始追赶时间了,“明年让产品面世。”(未完待续……) 正文 456 又逢年关 听到常江轻易许下承诺,陈延睿有些慌了,毕竟再过几天就是明年了,“你知道多少院校,多少年了,还停留在试验阶段么。即使咱们自己的试验表现不俗,也不代表能通过电科院的试验。” “陈总,别忘了我是电科院出来的。”常江说着抬了抬眼镜,“我最清楚试验过程了,能过我的试验,就一定能过电科院的试验,您还是快点去多联系几个专家和电机工程学会,准备出一份国产微机保护的权威鉴定报告吧。” “这小子……”陈延睿哭笑不得,这小家伙怎么一点也没有常思平那种稳当的劲儿。 张逸夫自然也心里有数,正常来说,这种首创的微机型产品,没个五年的研发时间休想赚钱,原因不仅仅在其研发难度,还有大量的资本消耗,耗时的试验检验,以及冗繁的行政流程。 而现在,依靠大家的江湖地位,这个时间必然是会被大大缩短的,也唯有期待更短一些,更短些。很多人的价值在于其技术,很多人的价值在于其资源,而集两者于一身的人,堪比钻石一样的财富。 首次试验完全合格,二人也是时候歇一歇了。从次日开始进行24小时不间断试验,完全放任给机器无人监控也是不敢的,这个试验室毕竟简陋过头了,散热都要靠电风扇,必须得有人盯着。 出了试验室,张逸夫又借机跟陈延睿谈起了岳云鹤的事情。 老陈先是惊,后是喜,自然不可能有半分阻挠的情绪在里面,张逸夫嘴上确实总说老师老师的,但究竟有没有教过张逸夫什么东西。陈延睿自己最清楚,这不过是个面子而已,他不仅答应并且鼓励。甚至主动要求来写推荐信,陈常二人现在虽在恒电。但学校那边的很多身份是保留的,教授头衔无人敢动,这当口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送二人进了宿舍楼,告别过后,向晓菲才问出了一直以来想问的问题。 “哥,这个微机保护,现在已经花了一百多万了,将来还会花更多。赚的钱可都砸进去了,包括将来省煤器会赚的钱。”向晓菲边走边问,“这个东西搞成了,到底能有多少利润?” “引进几十年技术了,积累几十年资本了,现在政策在变,国家在大力扶植国产。”张逸夫粗略计算了一下,“如果真的明年能完成,单这个线路保护,我想一年得到几千万的订单应该不难。” “几……几千万……”向晓菲刚刚适应了百万级的账目。突然就跳到了千万级的,“把我们的东西都卖了也不值这个钱吧……” “这个我还真查过了。”张逸夫紧跟着笑道,“全国实际运行中的微机线路保护不足5%。无论是从需求还是口风上看,更新换代的需求量都是巨大的,而且大的输电工程也在酝酿中,明年如果能完成的话,愁的不是订单,是生产能力。” “如果,如果稍微晚了一段时间呢?比如后年才研发完毕。” “那就开始有风险了,也许别人先研发出来,也许部里、局里绷不住了。大量采用进口的了,更大的可能是。我们既购买了进口设备,又购买了他们的技术。并且指定引进给几个大厂,对咱们来说,那是最差的结果。” “什么意思?什么叫指定技术引进?”向晓菲总觉得这是个可怕的说法。 张逸夫解释道:“比如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三溪工程,八成会引进进口的70万机组,同时在招标条款中规定他们要无条件提供生产技术,提供给谁呢?一定是一直致力于机组生产的国营大厂了。” “啊?那那些厂子不是赚大便宜了?一分钱不花还得了这么重要的技术?” 张逸夫纠正道:“也不能这么说,那些大厂的组织关系本身就是国营企业,他们是属于国家的,相当于国家把重要技术交给重要部门。” “不过你说过……改制和企业这些东西……” “那是另一个话题了……”张逸夫笑着摇了摇头,“别想那么多了,能够由中国的厂子,在中国的土地上生产中国需要的设备,这还不够么?” “……”向晓菲咬牙道,“大义上来说是这样,但我没你那么高觉悟,我就是觉得咱们这么拼,冒这么大险,投入这么大人力财力去研发,去创造,而有些人,竟然坐着坐着就得到了,特别不平衡。” “那你还没去华尔街呢……”张逸夫笑着拍了拍向晓菲,“我换个角度说你就平衡了,就算那个大厂得到了技术,每年盈利10个亿,你以为厂长能拿到多少?” “多少?” “按照现在的比例来说……明面上两万,撑死了。”张逸夫继而问道,“换你,恒电一年挣1000万,你一年能拿多少?” “啊……这个……太不好意思了。”向晓菲两眼冒光。 “所以啊,国家的技术依然是国家的,你的研发成果才是你的。” “平衡了,真的平衡了。”向晓菲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你的技术。”张逸夫最终笑道。 “不,是你的技术。”向晓菲也跟着笑了起来。 怎么那么像一个广告。 …… 世界上最应付,最无聊,最没有意义,又最要开怀畅饮的时刻,无外乎年末聚餐了,节能办的年末聚餐选在了圣诞节的这一天,不过几乎没人提什么圣诞节,街上也没有宣传,美帝文化和基督信仰在这里还没能完全渗透。 这种聚餐,一般是可以带家属的,吃顿好的大的,让家属也沾沾光,蹭一口澳洲龙虾什么的,不过节能办情况很特殊,都是各种单身男女吊,除了张逸夫……其他人半个家属也带不来,因此最后彻底演变成了单身聚会。 本着面子原则,张逸夫提前也邀请了贾天芸参与,贾天芸竟然真答应了,不过到了这一天,又突然说有事来不了了,要张逸夫转达一下问候。听闻这个消息,大家没有丝毫遗憾,反而有一种压力的解脱感。 席间,说场面话和喝大酒张逸夫都是免不了的。 场面话大概就是节能办成绩突出,大家都有功劳,遗憾的是不久后就要解散啦,美好时光多短暂,快到时间说拜拜,很高兴认识大家,都是好同志,有需要就来跪舔我,我也不一定会安排的。 喝大酒……就是喝酒……被灌酒,下属们跟着你拼了一年的命了,聚餐的酒是逃不掉的,大家又都年龄相仿,不怎么忌惮,一杯接一杯,一瓶又一瓶。 于是,文天明就率先倒了。 就算他倒了,活动也没有结束,由于聚餐点选择的是一家大饭店,理所应当奢侈了一把,大家酒足饭饱转战卡拉ok厅。 事情就是那么神奇,这会儿的卡拉ok厅布置竟然跟后来的夜店如出一格,尤其是天花板上吊着的彩色光灯,一旦闪起来,就让人想摇起来。 不过论到其核心功能卡拉ok,却是出奇地羞耻,十几二十几个人在一个厅里,麦克风却只有一个,立在台前,要唱歌的人需要走过去深情歌唱,让每一个人被迫欣赏,喜欢的还可以跳个舞…… 作为技术宅云集的组织,这个场面本来是很难调动起来的,不过好在有林子聪,他是城里人,各种玩的溜,叫好酒水之后,见大家都拘谨不敢上台点歌,便身为人先,去吧台点了首,上台拿麦唱了起来。 此时的歌厅,就是这么纯洁有爱。 伴随着林子聪还算标准的背景音,大家三三两两抱团,该聊聊该喝喝该玩玩,活跃的人见有人先不要脸开唱了,也去吧台预约自己擅长的歌曲。 “你不去点啊?你不老哼哼那个歌儿么,怎么唱来着……”张逸夫一边揉着旁边躺着的文天明一边哼哼道,“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没一个音在调儿上!回去跟你们家夏雪唱去!”秦玥使劲吐了个舌头,望向打着醉鼾的文天明道,“明明酒都冲着你来的,怎么他先醉了……” “这小子太实在。”张逸夫苦笑道,“得多被灌醉几次才知道耸。” “可我也没见你少喝啊?子聪他们敬的酒你不都干了?” 张逸夫随手拿起纸巾,擦了下嘴,而后摆了一个吐的手势。 “太……卑鄙了……” “你爸指定也这样,要不肝儿还要不要了?” “说到这个,我正好有事想咨询你呢。” “嗯。” “他们……明年都什么意向啊?”秦玥偷偷望向同事们。 “这你也八卦?” “交换的,我会跟你交换情报的!”秦玥一本正经道。 “嗨,也没什么好八的。”张逸夫随口道,“少聪阮湄想跟着我,其他人想去生产的多,有一个想去科技,一个想去搞行政。” “这就完啦?” “完啦。” “没人想去电厂,也没人想去部里?”(未完待续) 正文 457 纤夫的爱 “这不废话么,分到局里了谁还想下电厂,至于想去部里的,找我说有屁用?” “嗯,也对……也对……”秦玥欲言又止,直勾勾望着张逸夫。 “嗯?” “你不觉得自己想知道点儿什么?”秦玥试探道,“比如……文天明想去哪里?” “这还用说?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张逸夫大笑道。 “那除了文天明,还有么?” “除了文天明。”张逸夫纳闷儿道,“贾天芸?那我也管不着啊?” “还有么?” “……我想想……”张逸夫皱眉道,“我跟白慕关系也不错……” “哼……”秦玥径自怄起气来,拿起矿泉水气鼓鼓喝了一大口。 “啊!!!”张逸夫这才发现,貌似一直忘了问秦玥的想法了!怎么把咱们秦大小姐给忘了,张逸夫赶紧往回圆,嘻嘻哈哈道,“嗨!我这不逗你呢么!你我天明这是铁三角啊,咱仨肯定不能拆开。” “怎么就不能拆开?”秦玥继续怄气,也不看张逸夫,“你要去山沟里的电厂,我还跟着啦?” “那不能,把你带山沟里,那秦司长也不乐意不是?”张逸夫笑道。 “嘁,真拿自己当个人物,谁跟你去啊?”秦玥做了一个鬼脸,语气稍缓,“不过要是近一点的地方……倒可以考虑一下……” “比如?”张逸夫瞪眼问道。 “比如生产处啦,生产处啦,还有生产处啦!” “没的选?” “选什么吗,这么明显!”秦玥一下子来了精神,挪了挪屁股凑到张逸夫身边,眨着眼睛说道。“生产处长空了这么久,还没看出来给谁留着的么?” “啊……这……”张逸夫一个机灵,酒也瞬间醒了一些。拿起秦玥喝过的矿泉水,把剩下的给干了。随即擦了擦嘴问道,“我可以理解为,这是秦司长的意思么?” “就当……是这么回事儿吧。”秦玥避开了张逸夫的目光,支支吾吾答道。 “不对,你撒谎呢,这不是你爸的意思。”张逸夫晃了晃手指笑道。 “烦死了烦死了!我爸那想法才有病呢!”秦玥用极快速的语调开始叨唠:“什么欧炜要调走,正好调你过去接替欧炜,搞什么超临界引进。没谱儿的事儿啊!” “诶!明年还真有谱!”张逸夫顺着她的话说道,“你想啊,明年北漠要上日程了,铁定的超临界,这会儿生产司掺乎一下,引进机组的时候,就技术方面聊一聊,操作一下,不正好赶上了?” “北漠?!”秦玥也是一惊,这才想通了其间的关节。“原来是这样!原来你们都暗地里商量好了!” “什么暗地里商量好了?”张逸夫一头雾水。 秦玥越想越气,只捂着头道:“你们太坏了,暗地里都商量好了。你早就决定去部里给我爸当处长对不对?” 张逸夫十分无辜:“没啊,我这刚听你说的。” “那你怎么立刻就想到北漠了?”秦玥质问道。 “这逻辑上太合理了啊!”张逸夫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那就算这样,你的决定呢?你去生产司当处长也很合理对吧?”秦玥咬牙道,“比在华北局当处长要风光对吧?” “……这个不好说。” “又开始装!”秦玥拿起包就要走人,“你们玩吧,我走了,祝你在部里工作愉快。” “不不不……”张逸夫赶紧起身拦着,“没影儿的事儿呢!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那你不是欣然接受了?” “真没有。”张逸夫立刻摇头道,“我得考虑。我得选择,真不一定去部里。” “诶?那留下来当生产处长么?”秦玥很快重新坐下略显激动地问道。 “……”张逸夫的表情十分纠结。 少女啊。你这是几个意思,你爹爹又是几个意思? 明年。我到底跟谁过啊? 秦玥属于有小聪明的,不过那小聪明在张逸夫眼里就跟四处瞎躲瞎藏的家猫一样,根本无处遁形。 她之所以说这些话,无外乎一个无法调和的原则性矛盾。 那就是在严肃的电力部,父女二人实在不方便在一个机关,尤其是父亲是中层领导的情况下。 所以秦玥才在电管局,而秦勇在电力部。 而现在,秦勇的妙棋刚好可以发挥,调走无能多事的欧炜,换来夯实肯干的张逸夫,伴着北漠大电厂的上马,生产司刚好可以把超临界引进的事情漂漂亮亮做了,如今穆志恒已没了雄心大业,张逸夫难得清闲,正是拉上船的好时机,更何况这对大家本身也都有利。 唯独对秦玥,这貌似是一个坏消息,真的是欢乐时光多短暂,快到时间说拜拜了,张逸夫可以带任何一个人走,唯独带不走秦玥。 而除了文天明以外,也许秦玥是唯一一个,真心想跟着张逸夫的了。 张逸夫心中的职场励志的情怀,立刻降了几个层级,变成了家庭伦理麻烦。 张逸夫想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也没决定,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空的,你得允许我也有迷茫的时候对吧。” “……”秦玥瞪了张逸夫半天,最终往沙发上一靠,“那你得答应我,决定以后,我必须是第一个知道的。” “第二个可以么。” “还讨价还价!!”秦玥撅嘴怒道,“反正得比第三个早。” “成,成,我保证。”张逸夫当即抬臂发誓,相当正经,“我张逸夫保证,来年的工作安排一旦落实,一定在第二个向秦玥同志请示批准。” 秦玥实在没憋住,被逗得掩面“咯咯”笑了起来,随即起身道:“我去点歌儿了,他们唱的太难听,你有要点的么,帮你一起。” “那咱俩对唱呗,正好凸显你甜美的嗓音。” “好啊,唱什么?” “。” “啥玩意儿?” “就是那个。”张逸夫当即左晃右晃比划道,“妹妹你坐船头哦哦~~哥哥我岸上走!!” “滚!!”(未完待续) ... 正文 458 未完成的任务 张逸夫面上虽然跟秦玥聊天打屁,其实心里是在快速转动的,24岁,成为部里的正牌处长,除了皇亲国戚中的凤毛麟角,恐怕没有先例了吧。更何况那是生产处,抓的是实实在在的工作,未来几年内的重点——超临界机组。 这可比搞煤耗要实惠太多,也被重视太多了,超临界完了还有超超临界,这条路可以走很远,就算换一万个领导也会走下去,不可能出现穆志恒那样被叫停的状况。 站在个人角度来说,有机会接触超临界机组建设运行的全过程,跟国内外大厂商紧密合作,也是非常重要的积累和资源。 站在情感角度来说,直属上司是秦勇,几乎不可能更让人感到舒适了。<○wan○书○ロ巴,a︽nshu⊥ba.br 唯一有那么一点点遗憾的,恐怕就是要暂时跟秦玥说拜拜了,她是不可能调过去的,八成会再回到局里的生产处,继续日复一日的工作。 “还真有点舍不得啊。”张逸夫自顾自嘟囔道。 正琢磨着,亢奋的唢呐声响起,还真的是的前奏,秦玥站在台上,一边跟着音乐蹦跶,一边冲张逸夫这边招手。 干的,真点了?这局面,这么多人,不合适吧,张逸夫可是极力塑造一个伪君子形象的…… 听到这个充满炽热爱意的旋律,酒劲儿上头的男同志们都立刻来劲了,冲着张逸夫这边疯狂起哄。 “你要点的,自己还不敢唱了?”秦玥也一副醉醺醺的语调。 起哄声更加热烈。 “唱啊!张处长!” “热闹热闹!” “就是!刚才的歌儿都太冷了!” 张逸夫尴尬地摆了摆手,冲林子聪那边道:“子聪你去吧,我不会。” “这……”林子聪为难道,“男的一共就三句词儿……” 周围不识相的男同志又跟着起哄。 张逸夫愈发为难,他也不是不解风情。问题现在是91年啊,男女青年对唱一个这种歌曲会给人留下太多话头了,不仅会影响到张逸夫和秦玥双方的名声,传到秦勇耳朵里就更不好玩了。 恰逢尴尬之时,一个女人的声音穿透了这些哄声和音乐。 “叫你唱你就唱呗。” 张逸夫立刻转过头去,愣了愣。揉了揉眼睛,而后“噌”一下子起身,迎了过去,同时冲林子聪那边使劲打手势。 林子聪一看来者也愣了:“贾处长……” 欢腾的气氛瞬间闷了一下,只有那唢呐声在回荡,大家纷纷起身向贾天芸问好。 “不必不必,我就是来看看大家,该玩玩。”贾天芸回礼笑道,“好好玩。逸夫是不敢上了,子聪你还不赶快?” “这……”林子聪再也没得选了,尴尬上台,拿起麦克风,冲秦玥做了一个请的表情,而后对着歌词,强行代入情绪,“纤绳荡悠悠……” 秦玥也无奈一叹。跟着有气无力地唱了起来:“小妹妹~我坐船头……” “大家都坐下吧,好好玩。我先跟你们处长说两句话。”贾天芸再次笑着挥了挥手,而后朝张逸夫那边迎了过去。 大家这也便识相地该干嘛干嘛,不去看二人,当然秦玥肯定是死盯着那边的。 张逸夫则迎着贾天芸来吧台这边坐下,又要了杯汽水端过来,这才坐下。 几个月不见。贾天芸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一些,快到肩膀了,她脱下皮风衣,放在一旁,里面是一个小白毛衣。当然少不了脖子上亮闪闪,鬼知道多少钱的首饰。 “去部里工作了就是不一样。”张逸夫递过汽水,感觉那久违的马屁灵感又回到了身上,“造型觉悟上都领先了。” “哦?”贾天芸接过汽水笑道,“怎么领先了?” “你这套行头和发型,超前咱们的潮流五年,基本是欧美水平了。” “瞧你这话说的。”贾天芸掩面笑着喝了口汽水,“搁十几年前,说这话就是崇洋媚外,直接被打成反.革.命了。” “没办法,发自肺腑,被打成反革命我也得说。”张逸夫做出了一副相当革.命的表情,这话是拍马屁没错,但也是事实,贾天芸的造型和行头就是大跨度领先了,这身儿搁十几年后也不敢说土,在这个时代,几乎只有在贾天芸身上才能体会到很多未来女孩儿的气质,有新潮和自尊,当然也包括虚荣与自负。 “你啊,这张嘴真得小心。”贾天芸抬头望了望众人,“大家都挺好的?” “挺好的。”张逸夫笑道,“这不任务完成了,也不知道明年怎么安排,我就把攒了一年的处室能支配的招待费,都拿出来招待了一下自己人。” “好啊,我在的时候那么省,现在搞起奢侈了?” “现在你不也在么。”张逸夫大笑道。 “真是……”贾天芸贫不过张逸夫,只摇了摇头,做出了一副竟然很深邃的表情问道,“任务,真的完成了么?” 张逸夫着实一怔。 完成了么? 好像差了点什么。 320? 确实,320完成了的话,就是壮举,没完成……就成笑话了,虽然这一直以来都是笑话。 张逸夫有些哑口,您大晚上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质问我么? “那是我的任务。”张逸夫做出了一副很认真的表情,同时抬手指了指周围的人,“不是他们的。” “你这脑子转的。”贾天芸随后又轻松一笑,又喝了一口汽水,“这次来,一来是见见大家,二来是刚刚得到消息,有事找你帮忙。” “找我帮忙?”张逸夫瞪大眼睛问道。 “算是吧。”贾天芸点了点头,“此外,也给你一个完成任务的机会。” 张逸夫越听越迷糊。 “怎么样,帮不帮?”贾天芸调侃着是试探道。 “帮,什么都帮。”张逸夫立刻表明态度,“让我去黑非洲援建我都去。” “这可是你说的,在毛里求斯还真有援建项目。” “你让我去,我明天就去。”张逸夫正色点了点头,心里嘟囔,去你大爷的黑非洲。(未完待续……) ... 正文 459 好人卡 贾天芸从不是一个爱卖关子的人,永远都是不跟你打招呼,直接盯着你说出已经决定了的事情—— “也不用去那么远,北漠就够了。” “好!去!”张逸夫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这下换贾天芸慌了,“你不考虑一下??” 张逸夫直视贾天芸,神情之中肯,语气之坚决,马屁之彻骨,已经近乎达到了超人类的水准,在美酒的刺激下,在欠了贾天芸无数债的情况下,他拍出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甚至连自己都无法超越的信仰级马屁—— &nb@,◆anshu√ba.sp;“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任何地方,我都去。” 此言一出,纵是贾天芸历经无数马屁,也有些支撑不住了,剧烈的鸡皮疙瘩炸了出来,心中莫名驿动,捂着嘴大脑停滞几秒后,这才颤声道:“你是在求爱么?” 随后她又立刻摆手低头含羞状:“不行的,我们不合适,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也很出色,但不好意思我不能接受你……” “…………”这下换张逸夫呆滞了。 是不是……表现过头了? “不好意思,你一定能找到理想的伴侣的,夏雪和秦玥都很有个性。”贾天芸火速拿起汽水,一饮而尽。 “那……”张逸夫迷茫了,解释么? 为毛你是一副刚发了好人卡的表情? 为毛你眼神里有种窃喜? 为毛你的语气好像欠了我似的? 为毛为毛……张逸夫清楚自己是想不通的,也没必要解释了,唯有认耸 “那好吧……我听你的。” “嗯,咱们回到工作上来。”贾天芸头一次这么专情于工作,放下汽水瓶,转望张逸夫。竟然还有意无意避开他的眼神。 张逸夫也是头一次觉得,物极必反,马屁拍过头也会让人误会…… 没办法,贾府是一道绕不过的坎,自己后续的理想中,技术、资本甚至是人才都不是最重要的。那最重要的东西,只有贾府才能给。 莫名气氛持续了半分钟后,贾天芸终于开始说起正事:“华北局北漠电厂筹建处,初期不用离京,但开始建设后肯定要经常出差,也许要连续几个月进驻在北漠,你最好也跟夏雪商量一下,如果近期有结婚安排的话,还要重新考虑。” 她说着。不忘深情提醒道:“夏雪是个好女孩,不要辜负她。” 你妈的发好人卡就发吧!还要认为老子是多情的负心汉么! “……她会理解的。”张逸夫托腮道,“筹建处……那么大的电厂,难道不是部里负责么?” “部里负责关键决策,有专门的启委会。”贾天芸叹了口气道,“这个安排,部里很多领导都反对,你下周一要过去搞定他们。” “我???搞定他们??”张逸夫指着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的,跟他们谈谈。证明自己有这个本事。”贾天芸再次点头。 “那……既然那么多人反对,为什么还要安排我?”张逸夫也确实该问这个问题,不错,北漠电厂确实有很多难点,但克服掉是迟早的事,远没有三溪那么复杂。自己去搞煤耗是有道理的。因为自己是唯一实践过的人,有成功经验的人。而北漠呢?自己从来没搞过基建,也没朝那个方向走过,没理由就这么指派自己。 “没办法,四个人推荐的。”贾天芸又是摇了摇头。“四个很重要的人。” “哪……” “就知道你会问。”贾天芸当即掰起手指比划道,“首先是岳云鹤,他是启委会的委员,不知道为什么前两天突然推荐你……你们两个很熟么?” “啊……”张逸夫奇怪道,“前几天三溪论证会上认识的,但根本没聊到过这事。” “搞学术的人,思维转速比较快,可能来不及跟你说吧。”贾天芸就此说道,“第二个是部里的一个干部处长,是启委会去咨询干部处意见,要求推荐年轻干部的时候举荐的你,本意是在项目中吸收几个年轻干部,培养锻炼一下,但那个干部处长推荐年轻干部的同时,也提出让你担当副处长这个建议。” “刘建网刘处长,这个确实有私交……但也没打过招呼。” “然后就是穆部长,他有意让你参与,借别人的嘴道出了这个想法。” 张逸夫点了点头,这个倒是说得通,老穆将自己推向了更重要的舞台,大吉大利。 “最后,就是我弟了。”贾天芸尴尬道。 “???他不是大四么??” “他直接跟我爸那边推荐的。” “这又是什么情况?” “嗨,他的工作已经提前分配好了,这个工程他也参与。”贾天芸嘴角一扬,“他选你当领导呗,他说你在学校非常出名,美名骂名都挺多的。” “这……”张逸夫脑子里想到了一个词,国子监? 不行不能这么想,封建迷信去死吧。 “具体安排呢?我没搞过基建,不可能让我这种资历的人直接当总负责人吧?” “当然,总负责人是启委会主任,是由副部长担任,至于筹建处的处长,他本人还不知道,明天才会收到消息。”贾天芸笑着提起手包,往外抽出了一个大信封,“我可是在部里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大晚上来告诉你了,感动么?” “感……” 张逸夫话没说完,贾天芸又赶紧避开他的目光,那眼神好像在说“我们真的不合适”。 贾天芸嗽了嗽嗓子,再次强行回到工作中来:“因为注定会有很多人反对你担当筹建处副处长,毕竟你也没显示过这方面的才能,主要经验也是电厂运行方面的,上面真的下令这么调用也难以服众,所以你周一的时候要去见一见启委会的几个副主任,谈一谈,说服他们,让他们闭嘴。” “这个有点难。”张逸夫皱眉苦思道,“我也拿不出什么成绩来,真的没搞过基建。” “你有办法哒!”贾天芸将手中的大信封推了过去,“这是前期的可行性研究评估和论证报告,你明天抓紧学习一下,周一就可以去说服他们了。” “……” “好啦!”贾天芸就此起身,“别让那些推荐你的人失望,我先走啦。” 闹了半天大驾光临,就是为了送资料么? 不过也说得过去,毕竟周一就要去见那帮基建大哥们,早一分钟得到都是好的。 “那我送一下。”张逸夫也起身要跟上去。 那边贾天芸已经披上了大衣,直接挥臂喝止:“别送了,你好好陪着他们,就让我这么悄悄走吧。” “得送,得送。” 贾天芸犹豫了一下,淡然说道:“我们不合适的。” 而后她蹦跶着开开心心的走了。 张逸夫愣在原地,这辈子已经很成功了,但依然被强行发卡。 这会儿,秦玥也唱完了歌凑了过来,刚好听见了“我们不合适的”。 “啊……” “等等,你误会了……” “你竟然……”秦玥说着往后退了两步。 百口莫辩啊! 不好,这种事千万不能被广播级大八卦知道了! “有件事,我答应你的,现在兑现。贾天芸就是过来说这件事的,刚才纯粹是她自作多情。”张逸夫一把拉住秦玥,不让她展开广播,极其正经,严肃,且坚定地说道,“我不走了,明年,咱们一起,依然在华北局。” “啊……”秦玥的大脑皮层受到了更深一层的刺激。 张逸夫仿佛觉得有什么不对…… 难道又搞错了什么? “我向你保证了,你是第二个知道的。”张逸夫赶紧补充,避免事情向奇怪的方向发展。 “啊……嗯……”秦玥这才缓过来,娇羞低头,“第一个是通知你的贾天芸么?” “是的。” “嗯……我知道啦,比她早知道。”秦玥低头傻笑。 不对,不对,不对……这表情不对……喝了酒也不该这样…… “我去告诉他们。”秦玥这便娇羞撤了一步,准备进行另一个广播。 “不行,还不是时候,要等上面确定,现在万不可外传。”张逸夫赶紧喝止道,“我答应你第二个告诉你,你也要答应我不往外传。” “嗯……勉强答应吧,嘿嘿。”秦玥满足地离去,进入迷醉状态,走到阮湄身后开始掐着她玩。 被蹂躏的阮湄一脸迷茫,十分痛苦地望向张逸夫。 忍忍吧……她需要一个发泄口。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怎么就这么难呢。 …… 次日,周日一大早,为了能心无旁骛地研究这份资料,张逸夫带着东西驻扎进了文天明的单身宿舍。托了上次省煤器节省资金的福,如今宿舍也都配上了相当多的家电,实际上比不少人的家里还要豪华一些。 文天明宿醉初醒,迷迷糊糊地给张逸夫打开门,揉了揉眼睛问道:“昨儿……啥情况啊……我怎么回来的?” “阮湄带你回来的,她走了么?”张逸夫一本正经地望向大床。 “啊?!!”文天明瞬间一个机灵,整个人都醒了,立刻回头张望,见床空着才反应过来,“好啊你!逗我!”(未完待续……) ... 正文 460 北漠 “哈哈,瞧你这没出息的德行。”张逸夫大笑道,“心里是不是巴不得起床身边儿躺着一个美人儿呢?” “那也……那也要有原则有纪律么。”文天明赶紧回身开始叠被子。 “你小子还挺爱干净的啊。”张逸夫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单身宿舍比自己家里还要干净。 “我就受不了脏。”文天明叠上被子,马上去卫生间开始洗漱,“今天不陪夏雪么?你不是说她过一段就要去鄂北了么?你们不是要考研么?” “情况有变化。”张逸夫来到写字台前,放下一堆材料,“咱们明年,甚至后年,依然在华北局,这事儿基本定了。” “哦?”文天明从卫生间探出头来,“生产处?” “不,筹建处。” “筹建处?你说的是基建处吧?” “就是筹建处,北漠电厂筹建处。” “哦……”文天明应了一声,而后忽然一惊,杯子都掉在地上,“北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明年,咱们一起搞北漠。” 文天明不顾满嘴牙膏沫子,冲出来问道:“我的天啊!北漠大电厂么?那个计划一期就建200万以上的北漠?” “是哒。” “你是处长?” “应该还是副的。”张逸夫摇头道,“我没基建经验,不可能让我牵头的,而且基建的水太深,北漠的水更深,动辄十几亿的工程,轮不到我做主。” “那是谁?” “我也不知道,反正应该不是贾天芸。” “会是牛局长么?” “不可能。” “局里的基建处长呢?” “嗯……有可能。但总觉得他差点儿意思。” “部里指派?” “这个可能性比较大,不过我跟基建口没交情,不懂。” “没交情为什么是你?” “你他妈哪那么多为什么!!”张逸夫回头骂道。“刷牙去!” “哦……”文天明一乐,怀着兴奋的心情回到卫生间继续洗漱。 年轻快乐的单身汉就是好啊!心无旁骛!恶心的动脑环节扔给张逸夫。单身汉只管做事就可以了! 打开可研报告,张逸夫粗略浏览起来。 超临界大容量机组,高技术,低煤耗,低排放,上大压小等等这些事宜与口号,统统综合在一起,就是眼下这个国家级的工程——北漠电厂。 这个设想已经持续了近两年了。一个特大火电厂,全部超临界机组电厂,足以相当程度补充华北电网电力需求的电厂。 从很多角度而言,北漠电厂的意义与三溪有些相似。 首先都是全国首屈一指的规模,以及将来那巨大的扩容空间,无论是三溪还是北漠,一旦落成,都不仅仅是全国,而是世界级的电厂。 很自然的,这里就讨论到了第二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两个大工程的技术要求,都完全超过了我们现在所掌握的。但对于发达国家而言,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从技术上的意义出发,这两个工程我们都是在用钱买时间,通过工程达成技术引进,大领导们立下丰功伟绩,整个产业从此也得到了发展。 诚然,无论是三溪还是北漠,都会对环境产生一定的影响,但这是发展中必须面对的问题。就像上楼梯一样,你必须迈上一级。才能再踏上第二级。中国是独立自主的,无法像那些没有尊严的小国一样。纯粹依赖乞求而得到施舍,完全不渴求产业发展。完全等待天上掉馅饼。 我们不可能像那些国家一样被人直接从a拉到z,尤其在与苏联决裂后,我们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自强不息,为了产业格局,为了经济发展,当然也为了一些个人,一些组织的成败与功绩,这种规模的发展,这种对环境产生的负面影响,唯有面对。 这也是三溪论证报告中最耐人寻味的一个结论—— 【建比不建好,早建比晚建好。】 三溪的结论不是一个单纯而又绝对的“好“,而是相对的”好”。 而与三溪相比,北漠无疑要绝对很多很多了,就是他妈的好,否则呢?把全国的钱都给贾天芸?让她在全国所有沙漠和高海拔地区装上太阳能板么? 在北漠,超临界,自动化这些概念通通要完全实现。 张逸夫扫视着报告,突然又发现了一些耐人寻味的地方,在不怎么重要的地方,报告中提到了电力改革方面的内容,提出了将来成立北漠发电集团的内容,当然也只是一笔带过,并未深谈。 体制的事,始终不是张逸夫去思考的,因为思考了也无法改变,他没本事创造或者改变体制,唯有去利用体制。 但对有些人而言,他们或许是有这个能力的。 电力改革也喊了很多年了,算算时间,其实距离发电集团的出现,也快了。 这一点,贾家姐弟应该比谁都清楚。 贾峦松毕业就来这里,难道没有什么其它想法么? 张逸夫晃了晃脑袋,这又是自己不该操心的事情了,哄好这对姐弟,为自己的将来挤出那么一丝空间才是他要做的。 确实,搞筹建这件事很多地方已经不用他操心了,关于项目的框架设想启委会早已下了定论。 作为未来“西电东送”北通道中最重要的一环,北漠总共计划建设十台60万千瓦机组,分为五期建设投产,点对网直送蓟京。如果这么算下来,总共600万的装机容量,是可以成为世界容量第一的火电厂的,但600万全部扩建完毕,恐怕是十几年以后的事情了,各期工程并不一定是无缝链接的,也许供应过剩,就会缓上几年。因此十年内的目标是完成三期工程,使装机量达到480万,这也几乎是现代火电厂的极限了,容量将刚好超越张逸夫此前去过的日本鹿岛火电厂。 在北漠这个地方下这么大力,也是有原因的。这里的地理位置简直就是为煤电准备的,临近黄河取水口,距离蒙中大型煤矿仅50km,同时也与蓟京不近不远,这样一座大型火电厂定在这里,不仅具有完备的生产意义,更具有相当的政治意义。(未完待续) ... 正文 461 都是临危受命 先前蓟京的主要电力靠冀省供应,重工业设施也都集中在冀省,这在将来会慢慢凸显出一些影响,最直观的莫过于空气状况与环境污染。 倒不是说不能让蓟京人民呼吸有污染的空气,主要是丢面子。 不管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奥运会,还是apec之类的国际会议,外国人过来看不见蓝天,这都会让最好面子的国家觉得丢了面子。 张逸夫最清楚,在将来这些最重要的时刻,冀省的大部分工业企业将会被暂时叫停,部分停产,只为保首都一片蓝天,届时也会殃及到电厂,北漠将成为首都供电主力中的主力。 因此其容量和安全稳定性,都会有很高的要求。 这也就出现了另一件有趣的事。 很多人会认为,越大的工程油水越多,猫腻越多,其实完全是反着的,越大的工程越不敢猫腻,其中的政治意义太过重大,你敢玩砸了,所有人都会治你。因此三溪工程,纯论坝体建设施工以及电力建设方面,几乎可以认为是有史以来最干净的工程了,没人敢揩油。而三溪工程那看似规模巨大的耗资,其实相当多都是拨给地方政府用于移民安置的,至于这笔钱最终有多少真正落到了原住民手里,这就是天知道的事情了。 还是那句话,越靠近中央,越大的事情,其实是越干净的。 北漠虽然不及三溪那么重大,但也没人允许它出半点岔子,其在电力系统中的作用,积累的经验不输三溪。 基建之所以水深,就是这些基础建设工程有太多可以猫腻的地方了,然而北漠。相信没人敢有什么想法,只求做大做好,别闹出什么事情出来。 否则。这是一块大肥肉的话,也轮不到自己来啃。基建的人造就扒光了。 这会儿,文天明也洗漱完毕,一边擦脸一边兴冲冲地凑了过来:“怎么说,咱们是不是要搬到北漠去了?” “你这么着急去北漠干吗?”张逸夫调侃道,“这是北漠,不是西蜀,都是沙漠!没有美女的!” “嗨!好男儿志在四方!多跑跑好!”文天明傻笑道,他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对了,嫂子……知道了么?” “我很早就跟她提过这个可能性,她没意见,反正她自己也要往南去了。”张逸夫摆了摆手,回到正题,“实际上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依然是在蓟京的,筹建处属于华北局,真正建设阶段又不知道会有什么安排了。” “那也好激动啊!”文天明望着自己的双手道。“我怎么都想不到,我文天明,竟然能投入到中国最大电厂的建设中去!” 张逸夫淡然一笑。 小文啊。这刚哪到哪,真正的未来,会闪瞎你的双眼的。 …… 周一上午10点,张逸夫来到了部里四楼的小会议室中,四楼西侧是基建司的地盘,来这里也很正常。 令他惊讶的是,在这里等待的并不仅仅是自己。 先到的二人已经在会议室中聊了起来,张逸夫上前自我介绍过后,三人才互相互通有无。 这一中一青两位男士。年龄跨度相当大的二位,分别来自西北局基建处和内蒙局基建处。果然都是基建口儿的,内蒙局的青年名叫范昕瑞。30岁整,张逸夫在全国大赛上见到过,另一位西北局的中年干部王硕,则真的完全没任何交集。 这两位也很有特色,除了都偏黑以外,简单来说一个像阿里巴巴,另一个像阿凡提,胡子的多寡与年龄上的差距,让张逸夫产生了愣头青和老狐狸的第一印象。 按照这两位的话来说,他们也是事到临头才被召来的,说是北漠需要人,就叫他们来谈话了,那于是张逸夫必须也得这么表示了,总不能说老子是贾府钦点的吧? 不用想,不管是阿里巴巴还是阿凡提,肯定都瞒着一些事,他不会告诉你他见过四十大盗的宝藏,他也不会跟你说自己满肚子算计。 有这两位一同谈话,张逸夫倒也放松了一些,要不总有一个人面对一堆人,好像是被“审讯”的感觉。 不多时,负责“审讯”他们的人一一出现。 其中官位最大的是基建司长庞八一,他同时也是北漠启委会的副主任,肯定也是排位第一的副主任,因为主任是负责基建的那位副部长。司长大人不负众望,正正好好是巴依老爷的样子,身姿偏胖,同时眉色永远保持一个倒八字,好像每时每刻都充满了烦恼,这也就让他带着的一批人同样也眉头紧蹙,表示与巴依老爷同甘共苦,为巴依老爷排忧解难。 官位并列,但在启委会中位居其次的,令张逸夫没想到的人,老一辈艺术家,再次加入到了添乱的行列中,秦勇入场后看了眼惊讶的张逸夫,然后做出了一个相当复杂的表情,随后便坐到了基建司长身边。 论在场现任的官,这二位也许是最大的,但论曾经的,轮不上他们,随着岳云鹤的进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起立相迎,这位不仅仅是电力系统的老领导,同时也是无数个协会、学会的大哥,这年龄的人能不靠轮椅走路就已经足够令人尊重了,竟然还能发光发热,唯有敬仰。 岳云鹤压根儿没有看张逸夫,直接坐到了长桌对面的正中央。 不知道启委会主任,也就是那位副部长来了,是不是也不敢坐在他右边。 张逸夫本人也难以理解,这丫的是怎么兼顾两件事的论证的?还是说都是同理,一个也是拉扯两个也是带? 正当大家准备开始聊的时候,一阵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楼道响起。 “啪嗒……啪嗒……啪嗒……” 张逸夫脸皮一抽,姥姥你认真的么。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至近,门又被推开,贾天芸探进头来:“我没晚吧?” 桌子对面的领导们茫然相望。 这边受审的阿里巴巴和阿凡提则第一次沐浴在贾姥姥的圣光中。暂时处于呆滞状态。 秦勇笑着起身,温和地问道:“贾处长……你是不是走错会议室了……” “这是北漠的那个会么?”贾天芸眨着眼睛问道。 “是的,我们这里跟可能要调来的几位同志谈一谈。”秦勇答道。 “哦。那没错。”贾天芸就此大大方方进了会议室,关上门。“我这边旁听一下,北漠那边的风力和太阳能资源都很丰富,电网规划也会影响到我们的工作布署,我来学习学习,要是不方便的话……” 秦勇闻言尴尬地望了望旁边二位。 哪知岳云鹤见了贾天芸,已经笑出声来:“哎呀小贾,现在也担当重任了啊!” “岳老师。”贾天芸客客气气鞠躬。 等等……他们是师徒关系么?也就是说贾天芸是自己的师姐? 不是说想当岳云鹤的研究生难如登天么!贾天芸丫怎么混上的! “没想到你出国回来后,咱们直接在这里见面了。” “还是岳老师给我推荐过去的。是我回国后见您太忙了,没好意思去打搅您。”贾天芸乐呵呵地坐在了张逸夫旁边。 “我也确实没时间,三溪论证刚完,北漠又要上马了。”岳云鹤淡笑一声,礼貌地提醒道,“小贾来这边坐吧,那边是谈话对象。” “嗨,没事儿,我就听听。”贾天芸笑道。 对面几人面面相觑,只好由着她。 不久后他们就会发现。“我就听听”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嗯,那咱们,开始谈吧。”岳云鹤点了点头。冲旁边的庞八一道,“庞司长请。” 看来这事儿是庞八一主持的,岳云鹤纯粹是太牛逼了,大家都让着他先说两句。 巴依老爷晃了晃脑袋,嗽了嗽嗓子,看了圈对面的四人:“相信几位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了,北漠可行性研究评估与论证阶段已经圆满结束,很快进入实施建设阶段,华北局将临时成立筹备处。负责执行工作。这个工程任务重,工期紧。要考虑的因素多,因此我们主张要实践经验丰富。最好有大工程建设经验的同志来具体负责。当然,筹建处的首要负责人我们已经确定了,现在主要是再调些人员来充实的问题,经领导推荐,组织研究,最后我们决定跟你们三位谈谈,摸一摸底,希望三位踊跃表现,让我们看到你们的决心,你们的能力,和你们的觉悟。下面,请三位先依次自我介绍一下,讲一讲做过的工程项目,讲一讲自己为何有信心胜任北漠的工程。” 巴依老爷话毕拿起茶杯自顾自吹了起来,也不再看三人。 这边三人面面相觑,貌似都不打算先开口。 “那就我先吧。”张逸夫知道对面的任何一个人时间都很宝贵,当然都没有自己宝贵,这种事上可别耽搁时间,他就此起身朗然道,“岳教授、庞司长、秦司长,诸位领导,我是张逸夫,华北局节能工程办公室副主任,此前担任冀北电厂技术员、达标办公室主任以及技术科科长,主要工作成绩是冀北电厂的达标工程以及华北地区的节能工程,这两项工程分别在半年和一年内完成。在工作中我坚持严格管控流程,严把安全关,争分夺秒,虽然相比于北漠,之前做的都只是小工程,但我有信心在华北局筹建处发挥自己的能力,谢谢诸位领导给我这次机会。” 张逸夫还未落座,庞八一便直接问道:“具体的基建工程,做过什么?” “达标和节能工程中都含有基建部分。”张逸夫立刻答道。 “那种小打小闹不算。”庞八一摆了摆手,“你不能说你刷了个防水,填了个避雷就说搞过基建,有没有具体一些的,变电站,电厂,甚至立过一个电线杆都可以。” 巴依老爷您说话还真是直白啊。 张逸夫还未回答,旁边表示只是“我就听听”的那位就已经不打算听听了。(未完待续) ... 正文 462 各有所长 “庞司长,华北局搞节能工作的时候,那些跟基建有关的工程都是我签过字的,什么叫小打小闹?架输电线杆就是大刀阔斧了?” 庞八一闷哼一声,并未作答。 秦勇见方向不对,连忙说道:“事关电力生产,工程不分大小,张逸夫的情况我们了解了。来来,下一位。” 旁边二位这才缓过神来,对视一眼过后,内蒙的小伙子范昕瑞先行开口:“我是内蒙局基建处的范昕瑞,专科,从施工队干起,还真的就立过电线杆,城市供电网,小变电站,电厂抢修,地下管道都干过,杂活儿我行,主管大局我不敢当,能有机会加入北漠的队伍,学习学习,锻炼锻炼,我就心满意足了,谢谢领导们给予我这次机会。” 小伙子话罢露出了一种特有的憨直微笑,外加语调中掺杂的口音和重音,让人觉得有种大漠原住民的实在。 “多问一句。”秦勇笑道,“你是蒙族么?” “是的,范昕瑞是我的汉名。”小伙子诚然笑道,“在家里才说蒙语,不影响工作。” “好的。”秦勇在本子上随意勾了两下,冲身旁两位点了点头。 庞八一也点头过后,望向中年阿凡提:“情况了解了。王硕你说吧。” 王硕这才起身,用柔和的声音和中速的语调冲周围道:“各位领导上午好,很荣幸有这次机会。我是西北局基建处副处长王硕,本科学历,20年工作经历都是在西北局度过的,担任副处长以来,参与暹兰、克鲁洛等火电站。甘蒙、甘陕等输电线路的基建工作,熟悉工作要点与难点,西北的工作环境比较艰苦。也锤炼了我克服困难的决心,有信心应战北漠大工程。” 王硕落座。话虽不多,却清晰交待了丰富的履历,这次工作地点是北漠,环境虽然比西北大部分地区好一点,但跟蓟京冀北这些地方还是没法比的,无论是在西北磨练了20年的王硕,还是土生土长的蒙族小伙子范昕瑞,在适应方面都比张逸夫有天然的优势。 张逸夫见这阵仗。其实也觉得他们更适合一些,论基建经验王硕更厚实,论本地工作范昕瑞肯定更得心应手。 王硕说完后,庞八一再次嗽了嗽嗓子开腔:“北漠的情况,想必大家也了解,工程开始后,势必会长时间驻扎在那里,宾馆饭店就不要想了,有屋子遮风挡雨就很不错了。要参与这个工程,首先就要做好吃苦耐劳。打持久战的准备,在北漠建电站,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事情。也没有蓟京这么舒适的工作环境……另外,这件事也关乎家庭和婚姻,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可能要聚少离多,有结婚安排的同志,恐怕也要往后推了。最后再多说一句,电厂工程计划分为四期,参与了这个工程的同志,势必会有今后长期在北漠工作的情况。直白来说,组织关系可能就落在北漠了。今后就是北漠电厂的人了,这一点也要想好。若是工程中间掉链子,躲避困难,这后果……” “庞司长别吓到新同志……”秦勇在旁尴尬笑道,“也不用描述得这么艰苦。” 庞八一立刻摆手道:“不不,秦司长,这事得说清楚,不能看着有甜头就来,发现是苦差事就走,有些同志就是喜欢调动,这在北漠行不通。” 张逸夫歪着脑袋听着,怎么感觉这话横竖都是说自己呢? 老子还求着你了?不是贾天芸的意思老子玩儿命贴北漠干吗?去国强老师手下分分钟吃香喝辣。 正要说话,贾天芸轻轻踢了张逸夫一脚,使了个眼色,提醒他发言。 或者是……表决心。 日了,没辙,姥姥的意思。 “庞司长,诸位领导,这件事我跟家里人和对象也都商量过了。”张逸夫只得无奈道,“他们都理解工作的艰巨性,做好了奋战多年的准备。” 庞八一僵笑问道:“多年,你有多年的概念么?你知道一个电厂要搞多少年么?” “一期工程的话,从开工到投产,大概要三年左右,四期全算进去,至少有十年,我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张逸夫话说得轻松,因为他知道,十年啊,十年后鬼知道在坐的人都在哪里。 “三年,你一向这么乐观么?”庞八一有些轻蔑地问道。 “庞司长,三年已经是基于艰难考虑的基础上了。” “哦?那一切顺利乐观考虑是多久?” “大概一年零八个月。” “好么!”庞八一闻言大笑,“岳部长!您说说,北漠,一年零八个月,您说说!” 岳云鹤高位时曾任电力部副部长,因为没有总工这个职位,他只能当副部长,因此庞八一对岳云鹤延续了官场上的这个称谓,而不是学术上的那个。 “技术和施工方法都在革新,一年零八个月也有可能,但实际情况绝没有这么乐观。”岳云鹤摇了摇头,冲旁边两位道,“你们觉得呢?” 范昕瑞率先说道:“我没参与过这么大型电厂的建设,这个不敢判断,有一份力,出一份力。” 王硕稍作思索,跟着答道:“根据经验,在那个地方,三年半到四年吧。” “三四年这个结论差不多。”庞八一点了点头,“得是做过基建的才有这个认识,这不是纸上谈兵,是真的从无到有。” 张逸夫不予作答,没什么可争的,也没什么意义,就这个问题争下去只会面红耳赤,对自己没什么利益,但满肚子货,不聊两句又憋得慌。 这会儿他仿佛突然理解了华长青,那家伙就是肚子里装太多货了,因为确定自己是对的,所以总是要纠正别人,久而久之,他纠正了几个人不知道,反正自己本人是被纠正出去了。起点那么高的人都是这个结局,自己犯不上,还是咽下去吧。 张逸夫就此咽了口吐沫,强行咽下去。 只是这个咽的动作……太他妈明显了,好像就是在说,老子不屑跟你废话。(未完待续) ... 正文 463 负责人出现 庞八一见状反倒来了兴致:“诶?怎么了?想说什么大胆的说,来来,说出来听听。” “粗鄙之见,登不上大雅之堂。”张逸夫苦笑一声。 “呵呵。”庞八一笑了一声,也不追问,那表情好像在说,臭书生一个。 “咳……简单问几个问题吧?”秦勇冲旁边的岳云鹤咳了一声。 “嗯。”岳云鹤就此点了点头,扫了对面一圈,首先瞄向了人畜无害的阿里巴巴,“小范,能不能简单描述一下火电厂的全套施工流程?” 范昕瑞点了点头,没怎么思索便说道:“火电厂施工主要三大阶段,准备阶段、施工阶段和试运阶段。其中准备阶段是最复杂的,最开始是评估论证,总体设计,然后是土地征购,主设备招投标,定标后从三个方面进行最后准备,一是技术编审、培训、列计划;二是分项划分,预算,发包施工;三是材料订货,验收保管。与此同时,还要注意临时建筑施工,大型施工机械安装等等。” “够了。”庞八一打断了一下,冲王硕道,“施工阶段。” 王硕愣了一下,而后赶紧接过话茬:“施工主要是两个大方面,土建和安装,土建就是土木建筑上的施工,安装主要是管道、电机一类的设备,全程设计方监督,分别验收。再往下说,就细了。” “足够了。”庞八一最后望向张逸夫,“你有没有补充。” 张逸夫无辜且无奈,补充你大爷,我给你把国家标准都背一遍? “大方面都有了,再补充都是细节的补充了。” 庞八一随口道:“细的也可以,结合北漠。说几个关键点。” 秦勇闻言露出了有意思的表情,前面那些问题,搞过基建。学过专业的人都能说个人五人六的,都是最基本的基建流程。张逸夫你再聊,就得结合实际说出关键点了,当然你要就土建施工延伸下去细说也未尝不可,只是那样会显得没水平,再说你没搞过基建,也说不清楚。 张逸夫稍作思索,很快找出了两个他们没有提到的关键点,说说倒也无妨。 “在坐的都是经验丰富的领导。历经过很多大工程,我再聊施工组织管理,三阶段之类的事情,也没什么意思,就根据自己的理解,谈谈北漠工程跟其它工程有差异性的地方吧。”张逸夫整理好语言后,朗然说道,“其实就是两个关键词,超临界和串联补偿,这两个点在咱们之前的电厂基建中都没经历过。可以稍微谈一谈。一是超临界,这需要与国外厂商深入的探讨交流,招标过程也会更复杂一些。在谈判、商务合作和高级技术掌握方面,我们应该提出更高的要求,之后的具体施工中,也要确保外国厂商毫无保留地献出技术,确保新型机组的绝对安全稳定,这也是一大难点。二是串联补偿,这种规模的长距离交流输电,在评估报告中已经点名要使用这项技术,来减少耗损。有效缩短电气距离,提高输送容量。这同样在我国是首次使用,如何使用好这项技术。如何采取措施来保证机组安全,这也是要考虑的问题。” 张逸夫话罢落座,几乎没有提任何具体的技术内容,只是引出了两个基本的事情。 一、这事儿得跟老外打交道扯皮,有技术含量,那是不是得让一个有技术含量且善于扯皮的人参与? 二、串补装置也是新玩意,你们想好怎么玩了么? 本来在庞八一的口风下,阿里巴巴和阿凡提的优势是无限大的,张逸夫三言两语愣给掰扯回来了,他们能吃苦能耐劳,就当我比不过,那跟老外打交道,那谈超临界技术,这我怎么都该强点儿吧? 贾天芸这边,双脚在桌子底下偷偷撞了两下,权当是鼓掌助威,脸上也浮出笑容。 对面半天没说话,这确实是值得深思的问题,秦勇想了想说道:“超临界技术相关的问题,有不少是生产司这边负责的,具体施工建设的同志并不要考虑那么多。” 这话好像在表达什么,算了,张逸夫决定装傻。 岳云鹤没理那个话茬,自顾自说道:“串联补偿与次同步谐振,这确实是个问题,应该在建设阶段解决掉,可我们没有这方面经验,连教训都没有,计划中也是要依赖外来技术。” “思维倒是够活跃。”庞八一闷声道,“跟小张的人一样活跃。” “我觉得吧……”贾天芸又开始随便听听了,自顾自发言道,“北漠电厂,情况特殊,这更需要同志们的合作了,有技术的着眼于技术,语言好的去谈判,经验丰富的负责现场施工,各尽其才最好,而不是让施工的既做谈判,又去搞技术引进。同样的,搞技术搞宏观的,也没必要去工地盯着。” 贾天芸这话肯定是向着张逸夫的。 庞八一又哼了一声,没打算反驳,只冲对面三人道:“那你们各自谈谈,想负责哪方面工作。” “我经验和技术都有限,就是对北漠本地比较了解。”范昕瑞憨笑道,“就负责本地相关工作就好了。” “听领导安排。”王硕点头道。 “工程管理吧。”张逸夫跟着说道,“在冀北和华北局我做的实际上都是工程管理。” “这可不是一个小达标,是一座大电厂。”庞八一冲张逸夫有些敌意地说道。 “当然,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意向,定还是要领导定。”张逸夫依然没打算跟他争,只让过了这个话茬,打太极推了回去。 庞八一第n次哼了一声,转望旁边二人:“你们看呢?” 秦勇冲着范昕瑞那边和蔼笑道:“各有所长,我觉得小范负责北漠本地事宜肯定很合适,内蒙局的很多领导都极力推荐他。” 国强老师的微笑瞬间融化了这个小伙子,他对这位和蔼的司长充满了感激。 “具体施工的管控,王硕也很合适,我们正需要既有这个精力去北漠,又有这个经验,能克服困难的骨干。”岳云鹤则对王硕投去了肯定的目光。 然而王硕貌似并不怎么高兴。 庞八一立刻说道:“我看小张去北漠的决心也很大么,不正好去北漠锻炼锻炼。” “这个……张逸夫,还是更适合理论技术方面,宏观方面的事情。”岳云鹤摇头道。 “岳部长,越宏观的事情,越需要对微观有充分的认识,这样才能科学管理,不出岔子。就冲他那一年零八个月,您觉得他有这个认识么?” “确实乐观了一些……” “不,简直太乐观了。”庞八一紧跟着摇头道,“就冲他说的这个工期,他就管不好这事儿。我看小张也是有决心,有想法,部里着重栽培的干部,不如借这个机会去北漠历练历练,管管具体施工,大的管理,还是要中坚骨干来,至少要先让张逸夫搞清楚,一年零八个月是不可能的。” 这厮这就要把张逸夫推进去? 常驻北漠,在艰苦的环境中盯着施工,这张逸夫确实有准备,但他更看中的是搞超临界或者串补,积累真正的基建工程经验,而非只是负责遵命盯着人盖房子,巴依老爷你为了扶自己人上来,这么搞我就没意思了。 庞八一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让王硕主管大方面,大工程,而让张逸夫在北漠听令干活。 这就属于本末倒置,真是这样的话张逸夫参与北漠的心情全无,他有太多的发展方向,看着盖房子是一开始起步干的事,而不是混了这么多年再去干的事。 正此时,敲门声响起。 “诶!真正的负责人来了。”庞八一一乐,冲外面道,“请进。” 一老者推门进来,甚至还提着旅行箱:“刚到蓟京,行李都没安置,还是迟到了。” 张逸夫早就知道,来的这哥儿仨都不是这个筹建处的一把手,真正的处长是位能服众的大人物,这会儿一听这位大人物的声音,两眼犯晕。 启委会一个年纪轻一些的人赶紧起身去接,帮大人物把行礼放好,这便送他到位子上。 大人物也没什么架子,先是跟几位启委会的大人们打个招呼,这才坐下,而后冲张逸夫这边投来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张逸夫没看错,这是段有为。 算算日子,您老该退休了啊!怎么掺乎进这事儿了! 不过再反过来想,论基建方面的权威,确保这事儿能做得最稳最好的,好像也就是他了!人际斗争,争抢利益的时候,他被踢出来了,现在北漠这种艰巨艰苦的事情,又把他请出来了! 艰苦是艰苦在北漠那个鬼地方,一般人不愿意去。 艰巨是艰巨在这个工程的难度,玩砸了神仙也难翻身,更何况一干就是四五年。 让这个坚持原则的老同志负责,好像又成了如此合理的选择。 本来几天后就该办退休手续的段有为,就这样,重又登上了职业舞台的正中央。 张逸夫自己竟然丝毫不知。 另外庞八一你这么高兴干嘛,不知道我们爷俩走得近么?(未完待续) 正文 464 20个月 “介绍一下。”庞八一笑着冲对面说道,“这位是我国大型火电厂建设的奠基者,基建技术方便的专家骨干,段有为段总,亲自来盯北漠工程。” 段有为面色平静,好像也没什么太多要说的。 岳云鹤则冲段有为这边笑了笑:“本来,这个负责人一时间确定不下来,可我一提你段有为的名字,大家就都同意了。” “岳部长是不打算让我退休啊。”段有为调笑道,“本来我都接到通知要去办手续了。” “诶!我事实上都没退出工作休息呢,你好意思么?” ≈,a↗nshu≡ba.“哈哈。” 几人就此展开聊了两句,张逸夫这才知道,当年岳云鹤作为副部长搞电力建设的时候,段有为正是骨干战将,不过么……这种搞技术学术的人,一般对权势不怎么敏感,外加那个年代人都比较单纯,大家就是做事,力求做成事,不会注意权力管控和心腹的后续安置,后来岳云鹤就退休去学校当教授了,放下了权力,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于是段有为也就被踢到冀北了,也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这会儿搞北漠这块烫手的山芋,多方争权夺利,又不敢都归到自己头上,艰巨和艰难也都摆在这里,还真难以确定谁来,因此当岳云鹤提出老段的时候,竟然是如此合理。老段显然不是任何一个派别的,也肯定会玩儿命把这事儿做好,经验资历技术也都没得挑,这对大家都公平,也合适,同时,没搞好出大事儿了。把锅全甩给他更是轻而易举。 总负责人就这么确定了,锅定了,但争权夺利还是没有停下,谁在这里面安排更多的人,谁无疑就拥有了更多的话语权,因此才闹出了眼下这一幕。庞八一执意要让王硕当二把手,而另一股未知势力则推出了张逸夫。常驻北漠盯施工无疑就是苦逼差事,协助甚至控制老段搞管理,无疑就是大蛋糕。 本来基建司对此早有安排,王硕几乎是铁定的人选了,后来也不知都有谁,都怎么折腾了一番,也不知大领导被吹了什么风,导出了眼下这场戏。张逸夫竟然还唱的风生水起。 是时候让段有为出现并下决定了,反正他惹谁都不怕,惹贾天芸也无所谓,是时候让这位老一辈的基建骨干,选取真正有经验有资历的副手,而不是让一个纸上谈兵和逢迎谄媚的小家伙吃甜头了。 由此可见,庞八一一定很忙,也没精力关注一个叫张逸夫的家伙的事情。 “段总你看。小张认为北漠可以在一年零八个月建成,这不是明显的不懂么!”庞八一很快将火苗引到了张逸夫身上。希望段有为好好教育一下他。 “一年零八个月……”老段眯着眼睛,托着下巴看了看张逸夫那边,“有趣,你说一说具体怎么一年零八个月。” “……”庞八一瞬间哑口。 张逸夫也是憋太久了,一直不方便跟庞八一争,还是段老爷子懂自己。上来就给自己一个直抒己见的机会。 “段总,各位领导同事,这个一年零八个月乍听有点荒唐,但其实是有两个先决条件的。其一,这一年零八个月指的是从施工开始到试运行这段时间。前不囊括设计招标,后不包括试运试验,这一前一后通常就会占用一到两年的时间。” “那也太乐观了。”庞八一立刻摇头道,“搞基建,要做的是最艰苦的打算,而不是最乐观的期待,你真的欠缺这方面的经验。” “这就聊到了第二个先决条件,所谓乐观还是悲观,都是在论证和计划阶段要确定的事情。论证报告中写得很清楚,北漠大电厂选址完美,物流方便,有河有矿,没有风暴也没有地震,连咱们施工最怕的雨季都没有,这还不够乐观么?剩下的困难能是什么?只能是人为的困难。比如计划不完善导致现场人员遇到问题找不出流程解决,招标不具体,临时断货,超临界机组没研究透,导致安装规格不符,如此种种。” “好么,好大的口气。”庞八一摇了摇头,抽出烟来径自点燃,眯眼望着张逸夫,“干了几十年的专家去搞北漠,都不敢说计划能面面俱到,你哪来的这个信心?” 张逸夫抬头看了看这位,眉色也终于紧了起来。 老兄,你讽刺够了没有?你级别高我耸是应该的,见耸猛踩就不对了吧? 再看看四周,好么,都是自己人,你真的是没意识到处境。 让了你半个小时,不让了,就冲你这德性,基建司长也是你的极限了,老子也不怕得罪你了。 “庞司长,你打断了我六次。”张逸夫抬手道,“你可以事先规定禁止我发表个人意见,你现在让我闭嘴,我立刻闭嘴可以么?” “哎呦?还闹情绪啦?”庞八一直接呛出了一口烟,面朝旁边的岳云鹤,指着张逸夫道,“岳部长,还是年轻吧?还是年轻吧?” “不尽然。”岳云鹤其实也对庞八一如此鲜明的导向有所反感,“小庞啊,我们前两年的三溪论证,比这个激烈,也比这个尖锐,同志们的想法如此不一致,身份如此悬殊,尚且遵从基本的你来我往,你说完了我再说,咱们电力部的环境,怎么都该更稳当一些吧?” 庞八一眉色一紧,怎能想到老岳竟然帮这小子说话了? 他好歹也不是个莽人,感觉气氛有些不对,这便抬手道:“看在岳部长的面子上,你继续说吧。” “好,我说完了,你再批评我。”张逸夫就此说道,“刚刚庞司长说我资历尚浅,妄自尊大,这当然说得过去,我一路做的每一个工程,都比常规工期提前了30%,甚至50%的时间完成了。我的经验就是告诉我,事在人为,你使劲抓,就能快些,当然这也不是光靠使劲就行的,超临界这种事光卖力气没用,要提前把该谈的都谈好了,谈透了,再一鼓作气干下去。庞司长可以批评我这是盲目乐观,有点儿小成绩就自以为是,但说到底,负责这个工程的是面前的段总,一切事宜有段总把关,而我们这三位的职责,更多的是去抓具体的事,我自信一些有什么不好么?我自以为能管理好手上的事有什么不行么?不然怎样?我大谈困难,把工期定为五年?如果三年完成就是本事,五年完成也是功绩?领导们,像我这样提效率,往身上揽压力的人,还能找出来比我更实诚憨厚的么?” 在座两个人,听到实诚和憨厚都乐出声来。 贾天芸是忍不住窃笑,秦勇是老一辈艺术家的那种伟岸微笑。 退一步说,不管张逸夫这个人有多贼多脏,但把工期定短,还真的就是实诚憨厚。一般领导下任务,都是务必多久之内完成,然后下属哭,完不成啊!多给个半年吧!这样你来我往讨价还价的,像张逸夫这样直接表示可以更快的,还真就是傻实诚了。 庞八一听见贾天芸的笑声,看着张逸夫道貌岸然的神色,搞得头皮发麻,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只恨恨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内。 “当然,我这些乐观估计也不仅仅是对自己的自信。”张逸夫转而聊起客观状况,“下半年我搞煤耗的时候,跟华北电建的同志也合作了很久,我本人,现场工地合作也有两个月的时间,我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很多新设备,新技术都是我没听说过的,没见过的,我这才知道,为了包括北漠在内的后续大工程,电建的同志们提前几年就开始着手准备,引进了几批先进的施工设备,也送出去培训了一批人才,就施工技术和施工设备方面,咱们对情况的认识实际上都已经有所落后了。不仅如此,电建同志们的热情和积极性也十分高亢,相信将这些情况考虑进去后,只要先期计划流程尽量全面合理,一年零八个月,也就是20个月的工期不至于到荒唐的地步,据我所知不少电厂开工20个月就可以试运行了,更何况现在技术有了这么多革新。” 张逸夫话罢,顿了两秒,示意自己说完了。 庞八一没打算说什么,只是望向段有为那边:“段总,你负责,你看呢?” “北漠这种规模的工程,我们没有经验,20个月,是有点紧,中间可能会出现咱们预料不到的困难。”段有为很快点了点头。 “是吧。”庞八一拍手道,“没干过基建的人就是不懂,真的一开工,什么幺蛾子都出来了,最夸张的一次,我们挖着挖着挖出一个墓穴,工人也不敢继续挖了,赶紧找考古的人来,人家研究了一下,说可能是哪个皇帝的真陵,得保护好慢慢挖掘,然后他们挖了一年,最后确认是假的!活活耽误了咱们一年!就这些情况,小张考虑的到么?”(未完待续……) 正文 465 现场谈 张逸夫大笑一声:“那是什么年代的事了?现在地质勘测能力不会闹出这种笑话,论证之前专业人员考察过了,那块地下除了土,没有任何东西。” “这就是一个例子啊!我又没说底下有什么!” “那就举会耽误北漠工期的例子来。” “太多了!”庞八一气血上头,瞪着大眼睛,若不是贾天芸坐在他旁边,早就指着鼻子开骂了,“王硕,你跟他说,就说实际工作中会遇到的情况!” 王硕也没想到自己又被拎出来了,看了看四周,思考过后道:“确实如庞司长所说,会遇到很多困难,也许≯wan≯shu≯ba,a▲nshu△ba.随着技术和勘测水平的进步,那些地质上的困难可以提前考证了,但搞基建,遇到的困难多数还是人为的,比如当地人民群众不配合,比如出现施工事故,比如机组安装出现不匹配,管道安排发现问题等等,很多问题你计划再完备,他该出现还是会出现。” “王处长说得很对。”张逸夫立刻点头道,“确实会有突发情况,但这并不影响我说清楚自己的意见,也并不代表会耽误那么久的工期,一年零八个月也是有两个月富余量的。” “就这还有两个月富余量?”庞八一忍无可忍,“你到底懂不懂基建!不懂就别再忽悠了!” 张逸夫也急了,他从没有跟庞八一叫板的意思,闹成这样,那就撕吧:“庞司长当然可以否定我!领导当然可以定三年四年的工期,但在我这儿,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20个月。咱们现在不是在列计划,是谈个人的优势和决心,技术和能力。我不是在说服你20个月必须可以完成,只是说我对北漠工程的看法,庞司长有必要这么激动的再三否定我么?” 全场哑然,二人的措辞都有些太激烈了。 原因也很明显,并不是说他们就是水火不容,只是屁股做在不同的椅子上。在为自己的椅子争取更多的资源而已。 张逸夫本来犯不上这么拼的争这块基建资源,但贾天芸都坐旁边了,自己不拼说不过去。 真正神奇的是,庞八一竟然愣是没压住张逸夫,张逸夫也真有胆子跟他叫板,张逸夫本人也想开了,反正老子也不是基建口的,你将来也管不着老子。 这种时候,国强老师又到了发挥优势的时候了。 “我觉得双方都有道理。激动一些也没有问题,都是为了工作么。”秦勇和颜悦色强行笑道,“庞司长这边,是力求工程稳妥,安全,张逸夫这个人我也接触过,思维比较跳跃,想法比较激进。大家碰撞一下交流意见,没什么不妥。站在我的角度上看。安全稳妥这方面,有段总把关,肯定是万无一失的,这种状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给年轻同志一个舞台发挥,张逸夫也并不是痴人说梦。毛遂自荐,部里也是有领导看到了他的才能和经验,刻意点出他的,想来想去,现阶段能想到的。适合跟段总搭班子的,恐怕也就张逸夫一人了。” 庞八一眉头一抖,妈的秦勇你跟着反水?几个意思? 就连张逸夫都慌了,秦勇不是希望自己调去生产司的么,怎么换风向了。 岳云鹤见势也说道:“张逸夫的口才我是见识过的,三溪论证的时候,帮我们争取到了最难争取的一位。” “谁?王英?”段有为插嘴问道,“她最后签字了?” “签字了,我们机电组全员签字。”岳云鹤露出了安逸的微笑,“至于张逸夫同志的突出成绩,我也有所耳闻,邹世亮大家也都知道吧?” 旁边人纷纷点头。 “老邹可不好对付。” “别提了,见到他就头疼。” 岳云鹤接着笑道:“老邹,够顽固,够严格的了吧?他那边也对张逸夫赞不绝口,尤其是他搞的节能工程,流程清晰,透明度高,效率高,华北局节能工程,哪个行家都觉得怎么也得折腾两年,那么多电厂那么多工程怎么沟通?可张逸夫就是半年多完成了,这样的人哪找去?这都是老邹的原话,我觉得能让老邹过眼的年轻人,应该给这个机会吧?” 庞八一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眼下已经有两位反水了。 “有为你看呢?”岳云鹤随即转头望向段有为。 “岳部长都点头了,我还说什么?”段有为笑道。 眼看,这事儿就要定了,貌似,庞八一形单影只,抵不过这些外人。 “大家都这么说,我再多说也没用了。”庞八一盯着张逸夫,心里恨着,面上却笑着,“今天一大早,三菱的代表就主动来了,很希望参与进来,咱们就让他过来,咱们不说话,就让张逸夫现场跟他谈谈,看看效果怎么样?” 我擦?还预备着这招? “今早来的?”秦勇都不知道这事,眉头微皱。 “对,没来得及说,一直在会客室等着呢。” 秦勇面上平和,心下先是骂了欧炜一顿,超临界是生产司要争取的资源,欧炜你现在就只负责这事,怎么三菱的人来了你都不知道?当然,也许欧炜知道,只是没有告知秦勇,那就是更严重的问题了。 “如何?”庞八一又冲旁边人问了一次,在他眼里张逸夫再怎么样都是个犊子,跟鬼子打交道,镇得住场子?咱们就真刀真枪谈一谈,看看你鼓吹的谈判能力是不是那么神,是骡子是马一遛便知。 “咱们这么多人,跟他一个谈?”岳云鹤只觉得这场面有点滑稽。 “这也说不上是正式会晤,正式的话那边会有更高级的领导来。就是借着这个机会给年轻人展示的空间么?” 岳云鹤想了想,而后冲张逸夫投去了询问的表情。 张逸夫还没说话,贾天芸就帮他答应了:“择日不如撞日,来都来了,那就谈吧。” “好。”庞八一立刻冲旁边吩咐道,“叫他过来吧。” 庞八一吩咐完毕,自己也站起来:“来小张,坐我这儿,得跟人家面对面的谈。” “这……”(未完待续……) 正文 466 传说中的三代 旁边人见状依次挪了一个位置,把主人方的正坐儿留给了张逸夫。 “来来,你好歹代表咱们谈,得有点主人的架子么!”庞八一接着说道。 张逸夫看了看四周,最终起身,绕了一圈真坐到了那个位置上。 “可别给咱们部里丢人啊!”庞八一在旁边假意笑道。 “一定。”张逸夫心里也想得明白,就是要给自己压力么。 这他可就错了,自己上辈子在电厂值班的时候,突然被拎来这里,跟诸位大佬比肩,跟外国厂商谈判,或许还会怵,还会露怯。 现在的自己,早已不同。 坐在这个中心,坐在上位,张逸夫唯一感觉到的就是一种蠢蠢欲动,一种决策者的血液在涌动,他也说不清,燃烧起来的是权力欲,还是单纯的决策意志。 很快,一人领着三菱方代表进来。 一看后面那个身着西装,永远微微鞠躬,客客气气一张笑脸的家伙,张逸夫立刻就乐了。 “啊。”来者也愣了一下,连连远程鞠躬,“张处长,段总,庞司长,秦司长……” “认识?”庞八一有点慌了。 “张处长带队去东京考察过。” 庞八一的表情十分有趣,说不清是无奈还是痛苦。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屋子里的每个人都跟张逸夫有交集,是不是自己圈子太窄了? 身为厂方代表,小田切几乎没有机会同时面对这么多大人物,他秉承了自己的特点,落座之前先鞠着躬发了一圈名片,很正常的,没人把自己的名片给他交换。但这对一名正牌销售来说也完全称不上什么打击。 小田切落座后,看着对面张逸夫坐中间,也有点慌。这家伙升职了么?怎么可能这么快!这在日本是很不科學的啊! 张逸夫也不管这些,坐在正位。學习了国强老师的姿态特征,一副父仪天下的样子,谈笑风生:“我们本来是要安排全部厂商见面会,通知精神和要求的,只是恰好今天你在,咱们提前聊两句,你也好跟本部沟通一下。” “是,感激不尽。”小田切连连点头。能先于其他厂商得到情报,肯定不亏。张逸夫是不是升职了这事儿貌似也很明显了,就他说话,其他人不管老的小的胖的瘦的黑的白的都老实听着,看来张逸夫比表面看上去的情况更复杂,他一定是哪位中国红色家族的接班人,否则不可能坐在中央! 务必顺从!务必小心经营关系! 庞八一如果知道小田切现在的心境,一定会大喷血的。 “大家时间都宝贵,咱们就不热场了,我先说三点情况。再说三点对你们的要求,你能现场反馈的信息就直接反馈,不能的就和总部沟通。我们之间像之前一样,直来直往。”张逸夫说着做了个手势。 “对对,直来直往,您请说!”小田切非常忠诚地狠狠点头。 “三点情况,第一我们要建60万超临界机组,一期是四台,这你应该很清楚了,全世界有几个厂商有这个技术,你也清楚。” “是的。” “第二是我国后续将着力发展高效大机组。这也许是我们双方超临界方面合作的开始。” “是的。” “第三,上次在日本谈到的全面运维外包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要机组。” “明白,非常明白。” “既然你了解了这三点。我再说一下对你们,包括其他有意参与工程厂商的三点要求。” “请说。”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在机组招标文件中,我们要求中标方同时提供超临界机组生产技术,给我们指定的中国厂家。” 突然听到这话,不少人都露出吃惊的表情。 不错,评估论证中确实提到,要借用这个机会发展国产超临界,但对于度和细节并没有明确要求,张逸夫这一句话直接就把话说绝了,不给技术就不买,这太狠了。 “这一点……”小田切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一点在张逸夫日本考察的时候绝没有提到过,看来这家伙一定升职了,已经有了这么大的权力,小田切唯有答道,“这一点我会尽全力与总部沟通。” “我可以给你个信息,abb近两年的生存状况非常不乐观,他们应该对此没什么抵触。” “是……” “第二,要清楚现在汇率的情况,这种时候进口日本设备,我们要付出比进口欧美设备更高的成本,这并不是说我们不会考虑三菱,只是出于对三菱实力的信任,希望你们尽可能提供完善的服务。” “无论何时,始终如此。”这一点小田切自然可以现场表态。 “最后,你们要提供咨询服务,你们要派工程师常驻我们的施工地点,对超临界电厂相关设计施工提供意见,同时需要在责任书上签字,这一点会体现在标书中。” “好的,我会如实反应给总部,这一点我个人认为比第一点容易落实。”小田切立刻点头道。 “这是一次严格的国际招标,无论是对咱们后续的合作还是贵公司的国际形象都会有影响,当然,对我们的形象也会有影响,希望咱们最终有机会握手合作。” “我也抱有同样的希望。”小田切立刻起身鞠躬道,“那事不宜迟,我立刻与总部联系,尽快反馈,有必要的话我们会立刻组织谈判团来。” 显然,现在的状况与发展已经不是一名销售能掌控的了。 “谈判团要等正式会晤,我们会有文件通知,不要擅自行动,现在只需要反馈就可以了。” “好的。”小田切紧张且激动地望了望众人,你妈来了以后扯皮这么久,始终没人有底气做主,现在红色家族的神奇接班人掌权了,终于有点儿干货传回去了,“诸位领导,那我立刻去联系了。” “小田切你太不懂事了。”张逸夫反而调笑道,“还没问过其他领导还有什么要求。” “是,是。”小田切尴尬一笑,连忙向周围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没人说话,都觉得这场景有点滑稽,因为张逸夫跟小田切的年龄差距有点大。(未完待续) 正文 467 脸大 “去联系吧,有情况再补充。”庞八一已经没什么表情了,你赶紧滚吧,太他妈丢人了。 “好的。”小田切一路小跑出了会议室,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去联系,他现在所做的事其实已经超越他的职责了,他本身是作为维护关系的人员被派来的,谈判的事,还是要专业的谈判大哥来。 小田切走后,会议室沉寂了好久。 “这好像,很完美吧?”秦勇第一个说道,“张逸夫基本表达了我们生产这边的态度。” “不会逼得太紧么?”庞八一决定作出最后的挣扎,“如果大放厥词,日方直接放弃了咱们这个工程呢?” “不可能的,我打过交道。”段有为立刻摇头,“那些商人,只要有1%的机会,就会拿出100%的努力去争取,他们真的无法接受我们的条件,也会想方设法谈,在看见招标书之前不会放弃的,空间还很大。” “是的,三溪电机方面的招标,也准备用这个路子,张逸夫正好试水了。”岳云鹤则是双瞳近乎闪光,好像发现了金子一样,这小子比想象中的更带劲儿啊。 “唉……”庞八一长舒了一口气,靠回了椅背上。 争不过了,路子太野,连他.妈日本人都认识。 “这样。”岳云鹤见状,冲对面道,“情况我们都了解了,再开会商量一下,你们先去旁边的会议室交流一下,将来都是要参与北漠建设的,都是同志,只是分工不同罢了。” 三人依次起身,贾天芸也跟着起身:“你们定吧。我也走了。” 庞八一心下骂道:赶紧走!赶紧走! 出了会议室,范昕瑞立刻傻笑着凑上前来:“张处长,那些人你都认识吧?” “谈不上……” “基本定了。大家好好合作吧。”王硕依然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上前跟张逸夫握手。“从厂商那边争取更多支持,就靠你了。” “王处长过奖,一般对乙方都是这阵仗,你比我清楚。” 王硕只抿嘴摇了摇头:“不一定。” “行了,你们聊,我先回去了。”贾天芸笑着拍了拍张逸夫的肩膀,“准备好吧,跟夏雪好好说清楚。” “嗯。如果定下来,我立刻说。” 贾天芸就这么“啪嗒啪嗒”走了。 三人也进了旁边的小会议室,范昕瑞这才问道:“那女的是谁啊?我看其他人都不敢招她?” 王硕只一笑,没打算回答。 张逸夫想了想后答道:“能力很强,思想很先进的中坚骨干。” “……” “……” 三人就这么在会议室坐了一分钟,也不知道说什么,范昕瑞跟张逸夫年龄更近一些,他最终还是凑到张逸夫这边:“张处长,那位段总以前是干嘛的?” “很多电厂建设的负责人,很厉害。”张逸夫随便敷衍了一下。“人也很不错。” “哦,那我就放心了,最怕不懂的人来指挥。”范昕瑞是真的实诚。同时也望向对面的王硕笑道,“对吧,王处长。” “嗯。”王硕毕竟比这二位年长了小二十岁,肯定拘谨一些,一时间也很难融进去,只得找个正经话题问道,“小范,北漠电厂定址本地情况如何?” “那可高兴坏了。”范昕瑞当即笑道,“本地有个很小的村子。要迁走,都说电力给钱多。大家都合计着发钱呢。” “这太单纯了。”王硕摇头笑道,“我们的搬迁费是给当地政府的。他们负责搬迁,最后有多少落到居民头上,这可不好说。” “那肯定,但对他们来说怎么都是好事,那钱应该够盖好几套新房子了。”范昕瑞傻笑道,“我家要是在那个村子就好了。” 真是神奇,这么有趣单纯的青年,是怎么被推荐过来的,内蒙局领导都喜欢这孩子啊。 王硕很快又另起了一个话题:“张处长,你说的20个月工期,是认真的么?” “什么意思?” “就是如果你来列里程碑计划,真的会只给20个月么?” “怎么会,30个月至少的。”张逸夫笑道。 “那我就放心了。”王硕摆了摆脑袋笑道,“因为这压力,八成最后落我脑袋上,真20个月,我日子就不好过了。” “哪的话!咱们就是分工不同,都是同志。”张逸夫大笑道,“说得大一些,咱们都是为了把北漠搞大搞好,说得自私一些,都是为了升官调动。” “这……”王硕可受不了张逸夫这么说话,太不讲究了。 范昕瑞却依然一脸傻笑:“是了,事儿办得好,自己也得好。”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匆匆脚步声,那边显然已经商量完了,门同时也被推开,段有为拉着行李箱走进来,旁边岳云鹤秦勇作陪。 “那就送到这儿了啊。”岳云鹤冲三人笑道,“定下来了,让段总,哦不……段处长给你们安排工作吧。” 一般人被称为处长都是光荣的,唯独段有为,这岁数变成处长,感觉很奇葩。 秦勇也着重看了眼张逸夫:“岳部长对你的评价很高,你可别辜负了领导的期望。” “一定。” “行了,那咱们就先走吧。”岳云鹤哈哈一笑,拍了拍秦勇这便要走,“令媛怎么样,抱孙子了么秦勇?” “抱孙子?对象都没有呢。”这下可直接说到了秦勇的痛处,他赶紧跟岳云鹤出了会议室,这些话可得偷偷聊。 段有为回身关上门,张逸夫帮他把行李放置好,几人落座。 “这事定下了,你们可以办人事方面的手续了。”段有为就此说道,“华北局成立筹建处,受部里启委会领导。鄙人担任处长,张逸夫同志和王硕同志担任副处长,范昕瑞同志负责常务沟通。” 听闻此言。王硕和范昕瑞都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他们的处境跟张逸夫有所不同。他们很希望把编制调到蓟京来,再换房分房什么的也是在蓟京,好处多多。 “住宿的话,咱们先住在华北局宿舍,过了年再安排分房的问题。”段有为不忘冲王硕道,“你夫人的工作和孩子上学的事,一会儿和张逸夫一起去华北局,跟办公室说一下。” “好的。” “现在要说的就这些了。大家都先去忙人事调动上的事情,具体工作安排,等人事上就位了咱们再谈,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联系我。初步安排,张逸夫这边负责总体工程管理,王硕负责施工方面的落实,当然分工不分家,大家要团结协作。另外具体工作中难免有变动,这些都是后话。” “成。”张逸夫就此冲左右道。“要不,咱们往局里走,边走边说。你们先报到一下?” “行,段处长也得去吧?”王硕问道。 “嗯,得去,一起走吧。” 这次没等张逸夫去拉行李,范昕瑞先抢上去帮段有为提行李,三人这便出了会议室,一路朝华北局走去。 路上,张逸夫基本在介绍华北局的风土人情,远远指着微波塔告诉他们。那就是华北局。 不多时,张逸夫领着他们进了局办公楼。周围人大多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只当张逸夫又在搞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把他们交代给办公室后。张逸夫溜溜达达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秦玥是谁?她爹是启委会的,她能不知道? “怎么样了?”她直接拦住张逸夫,不让他进屋,势要八个究竟。 “都在么?”张逸夫则探头进去。 “都在。”秦玥点了点头,“你先说定了没有。” “定了,统一说吧。”张逸夫就此进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冲秦玥道,“上茶。” “……”秦玥差点就抡茶杯砸他,考虑到张逸夫好歹是上司,这才忍住。 “那我自己上。”张逸夫喝了口阮湄大早上就给自己晾上的凉白开,心下觉得阮湄还是挺有用的,之前只是随口嘱咐一句,要是早上先到了帮自己晾一杯水,她竟然就这么坚持了下来。 “大家过来一下,搬着椅子就行,开个小会。”张逸夫就此拍了拍手,号召大家聚拢。 随后几分钟,他大概说了一下后续的事情,节能办应该快被撤销了,会出现一个筹建处,处长是一位很好的老爷爷,处员基本都没定,你们要是有想法的话可以先说,自由选择。 秦玥、文天明、林子聪和阮湄第一时间表明态度,我要留下。 其余几人也选择了跟从,毕竟已经熟悉了这个工作环境。 “要留下的不一定真的能留下,想走的也说不准就能走,还是要看领导安排,具体筹建处什么规模,用几个人,还要看段处长决断。” 秦玥很快问道:“是不是跟贾天芸似的,其实还是你决断?” “这可不一样,段处长是真才实学……不不,贾处长也是真才实学……就是……段处长抓得细!” 大家都露出了一副“我懂的”表情。 如此安排,情况比张逸夫想象的要舒服很多。 其一,现场施工有经验丰富的王硕盯着,自己可以少吃很多苦。 其二,联络沟通有地头蛇范昕瑞搞定,自己可以省下很多心。 其三,老段自己人,达标工程合作愉快,自己可以少发好多愁。 张逸夫头一次觉得,北漠这事儿是个美差。 直到某人突然出现,张逸夫才意识到…… 如此天造地设的美差,果然是人为的,自己没那么大脸让领导安排得这么舒服,是某人的脸大。(未完待续) 正文 468 交待 张逸夫被办公室的人叫到了会客室,看到两位来者,立刻意识到了究竟是谁脸大。 “王老师!峦松!”张逸夫一副遇见知己的表情,上前握手,“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 “诶!张处长工作忙,我们都知道,再说你也别叫我老师了,我真担不起,叫瑞升就好了。”曾经的辅导员王瑞生紧跟着望向贾峦松,“你们都认识,也就不用我介绍了,我过来纯粹多余。” “王老师哪的话,有王老师带我过来,我还是踏实。”贾峦松依旧精神抖擞,跟张逸夫握了个手,“今后还请张处长严格管理,不要太多考虑其它方面的事情。” “诶……”张逸夫这话可真没法回答,怎么可能不考虑,只好顾左右而言它:“这个,我记得毕业还要等一段时间呢吧?” 王瑞生赶紧解释道:“提前投入实习,年后可能回学校答个辩,请两天假。” “好说,好说。”张逸夫也跟着说道,“要不咱们先找段处长报个到?” “哦,我们在办公室碰到了,段处长回冀北处理一些事情,先走了,他说周末前回来,这边的事你先盯一下。”王瑞生说着又问道,“在办公室,还碰见了两个西北局、内蒙局的人……” “嗯,他们也是将来的同事。”张逸夫点了点头,“具体的咱们坐下来慢慢说,你们手续办完了么?” “基本办完了,等着你给安排工位呢。”王瑞生呵呵一笑,冲二人道,“既然你们这边接上头了,那我就先走了?” “没关系王老师。再坐坐。”张逸夫挽留道。 “诶,我最近也比较忙,蓟京校区马上落成了。我得过去办点儿事儿。”王瑞生笑着冲贾峦松道,“那小贾。今后在工作上就是张逸夫领导你了,学校方面的事情我会联系通知你。” “好的,辛苦王老师。”贾峦松客客气气半鞠躬。 送走王瑞生,张逸夫打电话让阮湄过来倒两杯茶,这才跟贾峦松坐下。 “想不到这么快,上次咱们见面是五一吧?”张逸夫笑着回忆道。 “对,五一,金岛船上。”贾峦松也笑道。“当时我说要再过一年毕业,结果学校出了点事,提前了。” 张逸夫本欲开口问什么事,但立刻住嘴了,不该打听的别打听,自己真的是被秦玥给影响了,啥事儿都想问个究竟。 贾峦松也看出了张逸夫的表情,抬头大笑道:“算不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是打架,打群架。” “群到啥程度?” “两个系的人吧。” “……”张逸夫咽了口吐沫。“我毕业早了,没赶上,可惜了。” “嗨!都是自己人。最后也没打起来。”贾峦松摇头道,“我在么,打不起来的。” 一语双关,他是表示自己的身份别人不敢太放肆,还是表示自己能拿捏分寸,这就说不清了。 “就是跟女孩的那点儿事儿。”贾峦松叹了口气,“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们班的一个男生跟一个女孩谈恋爱了,可动力系的一个男生非说这女孩是先跟他好的。叫人揍了我们班的人。要是别的班的人挨了打,其实也都无所谓。可这事儿就在我眼皮底下,我又是班长。我们班一直是全校最团结的,尤其男生,就从来没被欺负过,这口气就算我咽下去,同学们也咽不下去啊!” 得!基本的政治思维!这事儿跟贾峦松屁关系没有,但是他小弟被人动了,他不能坐着装不知道,不然大哥当不稳。 “是了,韩国跟朝鲜较劲,中国也得上去亮两嗓子。”张逸夫跟着笑道。 “对对,亮两嗓子就够了,最多再派点部队过去联合演习,不可能真开枪开炮的。”贾峦松大笑道,“当时我招呼了几个班里人,准备去动力系宿舍堵那个男生,结果整个系的男生都来了,动力系一看动静这么大,全系男生也都出来了,单单就是惹事的那小子死活不露面。我一看,赶紧交代,别人不动手,咱们就不动手,谁动手谁就是叛徒。然后两边人对阵的时候,我就站第一个,最后对面也没胆子动手,就吵吵,拖到学校保卫处的来了,我就大喊一句‘老师来了!’,对面的人见有台阶下,抬腿就跑,这样我也有了台阶,回头跟我们系的人说,敌人已经溃逃,咱们也可以光荣撤退了。” “撤退可没有光荣一说。” “呵呵,真是,最后我们自己人跑得比对方都快。”贾峦松颇有兴致描述着当时的细节,“有几个同学体力不太好,掉队了,我还上去推,他们实在跑不动,让我先走,我想了想,还是牺牲我吧,于是我就迎过去跟保卫处的人自首,拖住他们,让其他人都撤了。” “最后挨处分了?” “嗯,警告了一下,王老师说毕业前肯定能撤了。” 张逸夫一个劲儿地抿嘴,以小见大啊,合理利用自身背景,合理疏通同志们的热情,合理跟敌人施压,最终撤退的时候,又一个人掩护把罪都顶了,让没有背景的同学们免于处分,能赚的东西他都赚了,今后在学校,这事儿也必将成为佳话,讲义气,有血性之类的标签从此就会贴在他脑袋上,在电院出来的学生之间口口相传,搞不好正面名声会比大多数教授都要响,打个架都能打出功绩来了。 贾峦松最后说道:“这不,学校怕我这半年闲着,再闹出什么事了,赶紧跟请阎王一样把我给请走了。” “这阎王当的聪明。”张逸夫赞叹过后,稍作思索,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峦松,人不轻狂枉少年,学校里的事,怎么搞都不怕,年轻就是无畏,不过你要来了这里,今后咱们工作中,可真的要慎而又慎,冒不起半分险。” “我明白。”贾峦松点头道,“说白了,学校里敢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我也是自作聪明,站着说话不腰疼,心里有底。” “还是容我再多嘴两句,先说清楚,我不是在教育你,也不是在过来人的立场上臭贫,这么强调真的是因为这件事很重要。”张逸夫轻轻点了点桌子,“确实,结果是打群架这事儿没闹起来,你把矛盾都搞定了。可万一呢?万一对方真的有愣子,不管你是谁就抄板儿砖砸下来呢?万一咱们系的人看你挂彩了,都不要命的上去拼了呢?” “我也想过这种局面,那就打呗。” “是,单打也没什么,但这种规模的斗殴就说不清楚了,伤一个残一个甚至出个人命,这事儿性质就变了,到时候就要拉人出来顶罪了,还要赔偿受伤的人,最后处理下来,恐怕就有人没法毕业了,当然,这人肯定不是你,但你也不希望这样吧?” “绝对不希望。”贾峦松摇头道,“我会顶罪的,会有办法解决的。” “是,还是那句话,在学校,一切好说。”张逸夫紧跟着说道,“可是在电厂,就没那么简单了,出事就是大事,停电一分钟也是大事,设备损毁也是大事,人员伤亡更是大事。到时候,就不是无法毕业这么简单的了。” 忠言逆耳,任何真正有意义,有帮助的话都让人烦,张逸夫通常是不会做这么憨直的事情,但这次例外。虽然贾峦松身上有很多闪光点,但同样有稚气未脱的地方,比如血性,比如自作聪明,比如自大,以及打心底蹦出来的优越感,虽然他伪装得足够谦逊了,但这种优越感是血液里的,无法消除,伴随着这样的依仗,很容易犯错误。 因为在工作中,尤其是电厂方面的工作中,每天似乎都有群架要打,早晚会有个板儿砖砸过来。 一旦出现了那样的事情,自己监学不力的罪名肯定是逃不了的,更恶心的是事故后的锅肯定不能往贾峦松身上安,那就势必有人要背锅,自己也势必要当一个推锅的人,张逸夫不希望面对那种情况。 贾峦松稍做思索过后,很严肃地承诺道:“明白了,张处长,工作经验方面,我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今后工作中有任何矛盾,我都会找你商量。” “谢谢你对我的尊重。”张逸夫点头道,“并不是说我处理得一定比你好,只是因为我多处理过两年罢了。” “没有的话,张处长的能力有目共睹,我姐都赞不绝口,她能看上的人可不多。”贾峦松很快抽离出严肃的情绪,“就一点,我跟你说清楚了,往后工作上,千万别因为背景什么的照顾我,哪里苦就让我去哪里,我也不搞特殊,大家怎么着,我就怎么着。” “这个没问题。”张逸夫调笑道,“就一点,北漠,可能真的会苦得掉渣,有想法及时反映,别撑着。” “这你放心,我不是说过么,我第一志愿是当兵,我都做好了去军队的准备了,北漠应该还是扛得住的。”贾峦松说着又跟张逸夫嘱咐道,“还有一点,为了不搞特殊化,为了让同事们也不拿我当外人,你当众跟我说话的时候,该严肃严肃,该狠就狠,千万别露出半点特殊化的影子。”(未完待续) 正文 469 沦陷 “成。”这一点张逸夫必须答应,这小子跟他姐太不一样了,她姐嘴上说的不搞特殊化纯粹官腔,实际上她爱死虚荣了,可他不同,看他这身衣服和旧手表,就能看出一二,想必他真的不搞特殊化,毕竟是在学校能跟兄弟们一起打架的主儿,真搞特殊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跟着了。 张逸夫接着问道:“你说了这么多,我也问两句,在这个处里,你打算做哪方面的工作?” “有可能的话,想都接触一些。”贾峦松笑嘻嘻说道。 “都接触……”张逸夫琢磨片刻后说道,“要不这样,我搞个处长助理的岗位出来,这样从头到尾你每个细节都能接触到,想出差或者盯具体事儿的话,也可以安排。” “好,好。”贾峦松连连点头,他根本就不问“助理”是什么官衔,都负责哪些工作,给什么接着什么,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后面的事情咱们就再商量吧,是继续搞基建方面的,还是电厂运行,或者是调度、管理,根据你的想法咱们再调。” “没问题。”贾峦松一副满意的表情,“要不就说来找学长是对的呢,三两句把我要表达的事情都说清楚了,不像那些人那么唯唯诺诺,说半天都说不到点儿上。” “嗨,咱不是同龄人么。”张逸夫笑着起身道,“那咱们去见见同事?” “走!” 回办公室,简单介绍,安排工位,一切顺顺当当。张逸夫也耍了次混蛋,名义上让秦玥带贾峦松,让她把现有的一些工作分过去一些。 这可气坏了秦大小姐。午饭的时候就拉来张逸夫开始骂。 “你扔给我!你好意思么!”秦玥握着餐盘,就是不吃。 张逸夫吃得倒是稳稳当当:“就是名义上的么。” “不成!你请来的大爷!你自己伺候!”秦玥绝情地甩过头去。 “真不是我请的。”张逸夫苦心安慰道,“我说秦玥啊。多少人求这种机会都求不来的,这小子将来少说得当个部级领导。多好的机会。” “别把我想的和你一样,我就想简简单单过一辈子!” “是是,我想轰轰烈烈……”张逸夫无奈摆了摆手,“那再想办法吧,等老段回来再说,你先撑一段。” “说清楚了,就一段啊!” “就一段。” 这会儿,贾峦松也端着餐盘过来了:“张处长。秦姐,这儿有人么?” “坐坐。”张逸夫赶紧拍了拍旁边的椅子。 “那就凑个热闹了。”贾峦松乐呵呵坐下,冲秦玥道,“这可太好了,能跟着秦姐学习。” “太客气了,互相学习。”秦玥尴尬道。 “不不,是真的学习,我听说过秦姐的事情的,之前华北局搞招标,都是秦姐一手做出来的。都说你业务能力比秦司长还拔尖儿。” “啊?是么?谁说的啊。”秦玥被捧得舒服,赶紧又八卦起来。 “都这么说。”贾峦松又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齿尖恍惚一抹闪光划过。 “这话说的,怎么可能比我爸还强。”秦玥掩面笑道。 “真的,秦司长可能在家里没跟你吐露过,不过在工作中对你可是赞不绝口。” “真的啊?他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有一次开会,我姐也在,他们私下聊天……” 贾峦松滔滔不绝念叨起来,秦玥则像花儿一样绽开笑颜。 这小子口活儿也够利索的啊…… 不知道,他见到夏雪能不能这么快搞定。 …… 能不能搞定夏雪不好说,但估计是搞不定她父亲的。 傍晚。张逸夫常规去夏雪家做客吃饭,当然也是要与夏济民同桌的。夏济民有一点很自律,自家吃饭不喝酒。小酌也没有,这让张逸夫轻松很多。 “听小雪说你要去北漠了?”夏济民有意无意问道。 张逸夫硬着头皮点头夹菜:“嗯,部里给安排的。” “也挺好,一个搞火,一个搞水。”夏济民说着又看了看夏雪,“别搞得水火不容就可以了。” 旁边丈母娘赶紧塞了一块鸡腿进张逸夫的碗里:“小张你别介意,济民说话就这样。” “叔叔说得对。”张逸夫感谢过丈母娘后笑道,“水火确实是两股极端相反的力量,但现在它们有了共同的目标作用,只要方法得当,都可以发电。” “这话接的。”夏济民微笑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不管是三溪还是北漠,一南一北,这一搞可都是很多年,你们的事,也要自己合计好。” 张逸夫傻笑道:“没事儿,响应国家号召,晚婚晚育,计划生育最光荣。” 夏雪瞬间一脚踢在张逸夫腿上。 丈母娘更是笑出声来,险些呛到。 夏济民看看二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张逸夫有他的办法,有他的造化,站在夏济民自己的角度,再怎么让他拐弯也不会拐了。 “你们慢慢吃,我去看新闻了。”夏济民就此放下筷子起身,“三溪论证虽然结束了,后面还要上会通过才可以,那帮代表也不好哄。” 丈母娘也跟着起身,冲张逸夫说道:“让他看去,你们慢慢吃,喝酒么?我给你拿点?” “不喝了,您辛苦。” 老夫老妻走后,夏雪才边吃边问道:“你不知道,我要去三溪的事情,我爸是反对的。” “哦?不正是他希望的么?”张逸夫有些惊讶地问道。 “可能是上岁数了吧,不希望我走太远,希望我能在京搞一些三溪的事情。” “理解,毕竟你姐都跑那么远了。”张逸夫抿嘴道,“话说回来,我都有点想念你姐夫了,史蒂芬是吧?” “詹姆斯……” “詹姆斯不是黑人名么?” “你就对他这么感兴趣啊?” “还是算了。”张逸夫赶紧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以为老爷子想给咱俩拆到天南地北呢。” “不会的,他不想接受你会直接说的,不会用这种方式。”夏雪低头轻语道,“他,应该……算是接受你了吧。” “那咱妈呢?” 张逸夫刚问出来,便见丈母娘拿着一身毛织出来,塞给张逸夫:“内蒙天冷,你试试合不合身,不合适我再改。” 好吧,丈母娘早已沦陷。(未完待续) 正文 470 分工 周六,全局领导层例会,通告了北漠电厂筹建工作由华北局负责,并隆重接待了几位新同志。不得不说,冀北电厂还真是个出人才的地方,一年的时间,牛大猛、张逸夫、文天明、段有为先后从这个电厂走了出来,这是史无前例的。当然,段有为的走位比较飘忽,可以不算此列。 王硕与范昕瑞的出现则略显唐突一些,一般这种调动,都是从各地往部里调的,很少有从一个局调到另一个局的情况,此外西北汉子的口音有些重,一时之间也很难让人接受,倒是内蒙小伙,人见人爱。 而贾峦松提前从学校出来参加生产的消息,却被有意无意地抹过了,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实习学生,犯不上开大会聊,这也就让这对姐弟的登场方式截然不同,就像他们的性格一样,这让张≮⊥wan≮⊥书≮⊥ロ巴,a⊥nshu♀ba.逸夫想到了低调的贵族这个词,而后自己开始觉得自己很恶心。 局长巴干,对这一切一如既往地采取了不闻不问不管的作风,你们玩吧,我就弄好华北局的事情就好了,牛大猛在这半年中也逐渐找到了符合自己的位置,在局里有了些声望,然而这一切跟赵文远并没什么关系,调度总处于一种似乎与世隔绝的状态,他只是琢磨着,北漠一旦落成,调度工作的压力恐怕会更重一些吧。 例会散会后,筹建处又开了个小会,段有为主持,这也是北漠电厂筹建工作的第一次会议。 在行政安排上,节能办已经直接摇身一变成为北漠电厂筹建处,随着三位同志的到来,也有三位同志调离,去补充生产处以及调度处方面的工作。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干这事儿,也不是所有人都爱往北漠跑,更不是所有人都有做大事的野心。 剩下的,基本就是精力充沛,野心旺盛的了,当然。秦玥例外,她可能处于某种奇特的目的。 在段有为安排工作前,张逸夫先帮忙介绍了一下,歌功颂德,列举了一些老段当年主导的发电项目,表达了这位老领导的技术之精,能耐之强与经验之广,同时暗示自己完全服他,谁跟他打哈哈就是跟老子对着干。自己掂量。 像老段这种类型的技术派领导,时常会有一个问题,太儒雅,太有涵养,碰到有些不要命不要脸的下属,容易被踩在头上,张逸夫首先要杜绝这件事发生,保证老段的绝对权威。 死命高抬过后。老段终于开始发言。 “其实也没有逸夫说得那么夸张,都是工作。我主导的前一个项目,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技术发展飞快,我有技术知识上的盲点,大家尽可指出。”假谦虚过后,老段直入主题。“北漠的规模虽然史无前例,但流程上依然是发电项目的老规矩,设计施工试运,每个阶段都有细分,事务交接与权责关系。我在此就不多说了,有疑问的话完全可以在规程中找到解答,下面我主要就是谈谈基本的分工,不说得太细,有意见咱们再商量。” 段有为戴上眼镜,拿起本子说了起来,其余人也赶紧记录,这可是今后几年工作的关键。 首先是设计阶段,前期土地征收、跟当地政府电力局联络安排工作等事宜,由范昕瑞负责,与张逸夫沟通汇报。 其它设计阶段的工作由张逸夫主抓,同时负责制定工程计划、组织纲要。 王硕主要负责后续材料订购,五通一平,临时建筑机械安装等。 最重要的招标采购,则由段有为亲自负责,当然,王硕和张逸夫都需要协助。 施工阶段,王硕负责现场土建,张逸夫负责总体安排,与乙方沟通,安装工程。 试运阶段,再做安排。 果然不出所料,确定这些安排,想必就是召唤三人去“面试”的目的所在,大概看看三人的能耐,老段再跟启委会稍微商量一下,从而确定。 大家对这系列工作安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早有准备。 至于再下面的处员,谁是谁的人,也只是大概分了一下,秦玥、文天明、林子豪、阮湄、贾峦松是张逸夫的人,其余则归王硕管。 两位副处长就此各占半壁江山。 安排完毕,老段开始询问大家的意见。 王硕不假思索发言:“段处,人不够,基建处咱们可以调用么?” “不可以。”段有为很快摇了摇头,“华北局基建处有自己的工作,咱们北漠电厂是单独的工作,除了一些咨询方面的事情,没太大交集。” “那……”王硕看了看周围道,“那咱们人不够,十个人,实在撑不起来。” “王硕,这次的工程跟你之前经历的不同。”段有为不紧不慢答道,“西北的情况我了解一些,经常就是一个队伍,全套工作都包了,但这次北漠是举国之精锐做的事情,从规划院设计院,到电建公司以及内蒙局,都会负责相关工作,我们负责的是总体把控,至于施工现场与安排,有相关的专业人员负责。” “就是。”张逸夫附和道,“王处长,在标书里,也会规定很多乙方负责的事情,咱们负责总体把控。” “我明白了。”王硕点了点头,依然说道,“但十个人,还是不够。” 段有为最后说道:“这样,设计阶段,暂时这样,施工阶段人手紧的话,我们再申请。” “好的。”王硕只得应了,对他来说,十个人撑起这个工程,太扯淡了,三溪可是要组织几个公司的人来做的。 这也许就是正常中层领导干部的本能。 出来混,衡量一个干部实力的硬参数,除了权力与资源外,最关键的就是人,你管多少人,就是你能耐和权力的一种体现,就管一个七八个人的处室,这太惨了,好歹得二三十人你才算个东西。 至于张逸夫,他对通过要人来扩充权力没什么想法,做多少事用多少人,北漠确实是大事,但在现代管理思维中,绝大多数细化的工作都是要分出去的,办公室里挤这么多人没用。三溪需要的人多,是因为那个工程实在太大也太复杂了,这种规模的大坝,这种规模的移民,这种规模的电机,这种规模的输电线路,这种规模的工程,各方面都没有十足的经验,需要一大批专业人士参与,一大批管理人员来运作,北漠则不同,他再大也就是个火电厂,我们建了几千个了,各单位都经验十足,有七八个人牵头计划管理并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在他眼里,始终贵精不贵多。 当然,多少人这件事,在张逸夫眼里也根本不是个事儿,不够用再要就是了,北漠跟节能不同,部里的重点工程,所有人都会让道的。 张逸夫自然有他急于点出的事情。 “有几件事,段处长肯定也思考过了,我在这里先提出来,咱们可以提早安排。”张逸夫就此起身,不多废话,直入关键点,“段处长和王处长在基建方面经验都十分丰富,我就提出几点北漠跟以往不同的地方,咱们稍微讨论一下,确定工作方向。” “其一,设计,以往的发电项目,都是委托设计院进行设计就可以了,但这次确定要所有机组采用超临界技术,这样的标准下,北漠的设计难度已经超出了我们国内设计院的能力,因此从设计阶段,恐怕就要开始进行国际招标,让绝对有实力和成功案例的国外公司来负责这件事。” “等等……抱歉打断一下。”王硕皱眉道,“让外国人来设计,论证报告中没有确定过吧?” “也没有否定。” “这样的话,整个工程难度又要上一个台阶了。”王硕思索道。 “还有好几个台阶。”张逸夫没有停留,继续说道,“其二是招标,由于超临界机组对全部配套设备的要求很高,我们可能连随便一根管道都要采取国际招标,因此我在这里建议招标的时候采取成套引进的原则,不要再分开搞了。” “这个问题我们再单独讨论。”段有为点头问道,“还有么?” “还有就是自动化,论证报告中明确北漠电厂是要搞自动化的,而且是高规格,要与将来的电网自动化对接,自动化是一个大课题,我觉得得单独拿出来说,也需要单独的人从现在就开始搞。” “嗯,这点说得很对,可能还需要去九滩再考察。” “我觉得自动化这方面的工作,咱们都没什么经验,不如就让学习能力最强的同志来抓。”张逸夫说着望向了贾峦松,“让小贾来主要负责,咱们几位把把关,大家看如何?” 大家有些反应不及,迟疑了几秒,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觉得,张逸夫玩的太脏了。 这太明显了,就是要说自动化老子管,你们都歇着吧。 但他却不是直接说的,而是把这个工作安到了贾峦松头上,世家接班人,咱们得贡着,你们没法推翻吧?巧了,他整好归老子管…… 贾峦松能力再强,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在刚毕业的情况下就能单枪匹马把这么大的自动化工程搞定的,有事儿肯定还是要问张逸夫。(未完待续……) 正文 471 交代 “大家怎么看?”段有为转望众人,“有没有自告奋勇,在自动化方面有经验的。” 依然没人说话,秦玥看了看大家的反应,开口道:“我觉得小贾负责挺好,学习能力强的优势正好可以用上。” “没错,刚毕业的阶段,接触新东西就是快。”林子豪也跟着起哄道,“再说了,有张处长把关,不会出问题的。” 段有为见状转望王硕:“王硕,你那边呐。” “我没问题,应该这么安排。”王硕默默答道。 &nbs+∴wan+∴书+∴ロ巴,≥ans♂→omp;“那就暂时这么定了。”段有为笑着望向贾峦松,“自动化课程也加入教学计划了,这可是我们都没学到的课程。” “谢谢领导同事们的肯定。”贾峦松略显兴奋地起身鞠躬。 “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段有为最后问道,见没人回答,他便摆手道,“那好,大家都回去收拾一下工位,缺什么文具就去办公室领,熟悉一下环境与同事,具体工作下周一开始安排。” 众人纷纷起身一哄而散,段有为使了个眼色,留下了张逸夫。 会议室大门关上,二人终于可以放肆开聊。 “这次,不一样。”段有为摇头道,“招标,太乱了。” “是啊。”张逸夫也跟着摇头,“要不是怕出麻烦,我真的不想沾招标。” “所以你说得很对,成套引进比较好,这就要谈了。”段有为就此跟张逸夫吩咐了第一项工作,“你先起草一个洽谈会邀请函,给几大外国厂商发过去,都叫来开个会。说清楚咱们的要求,也谈谈他们各自的情况优势,然后再着手组织起草标书。对了,编写标书和招投标的具体工作可以委托电力成套设备局来办,我们有这笔费用。” “是。”张逸夫继而问道,“邀请范围呢?” “有超临界机组稳定运行三年以上记录的。就这个范围就可以了。” 尼玛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可真是要研究好久。 “另外,你说的设计咨询公司,我还要再跟上面确定一下,上面的精神是,设计与机组不要用一家,一个负责设计,一个负责成套设备,咱们自己负责施工。” “明白。为了安全么。”张逸夫又问道,“自动化呢?” “你去跟部里信息与自动化司谈吧。” “已经成立了?那个司局?” “早成立了,华长青走后不久就成立了。” “您比我信息多啊……” “就是看报多而已。”段有为摆了摆手,“现在的工作,还是一团乱麻,我们要先揪住一根线,缕清楚,然后是下一根。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是。” “列计划的时候,你跟我和王硕商量着来。虽然你负责这件事,但你确实经验尚浅。” “一定。”张逸夫抿嘴道,“王硕这个人……我总觉得有点儿飘。” “毕竟大你二十岁,又是西北的,你不用尝试互相理解,工作上做好就可以了。” “是。我的意思是,部里的基建司是不是有意参与?” “跟他们打交道我来处理。”段有为正色道,“那帮人难缠,你别搅和进去。” “好的。”张逸夫不禁感激涕零,最恶心的部分老段你扛了。最美的部分让我来抒写,我叫你声爷爷可以么? “另外,小贾那边,不要给太重的任务。”段有为继续解释道,“这个重指的不是工作量,指的是安全,自动化的这个提议就很好,暂时不牵扯安全问题。” “明白。” “最后,工作上我不做具体要求,但情况你要及时向我汇报。” “一定。” “好了,去忙会议方面的事情吧,尽快。”段有为看了看桌上的台历,“很多事都要等设计方案出来了才能确定,不能拖太久。” “好,那我去忙了。” 回到办公室,氛围有些奇特,所有工位都坐满了,两路人马互相交错…… 这就是一山不容二虎啊,早知道当年就把贾天芸办公室占了!现在要安排独立办公室反倒更难了,给张逸夫安排,那还给不给王硕安排? 张逸夫回到自己的工位,本欲喊一声“我的人都过过来”,但思前想后,还是依次点名呼唤了。 几人搬着椅子到张逸夫桌前,王硕也干脆喊了一句,把剩下的人召集过去,各自开小会。 工作都是一级一级分配下去的,张逸夫现在手上的工作初露端倪,也要立刻下发。 秦玥、林子豪第一时间去着手洽谈会议邀请函的起草,送给自己审阅。 阮湄、文天明把所有工程点都列出来,为工程计划打底。 贾峦松,跟着自己去部里。 呼啦呼啦,几人这便开始忙活。 再看王硕那边,小会刚起了个头,除了范昕瑞那部分,貌似暂时也没什么可安排的。 张逸夫这边打了几个电话约好,就此跟贾峦松出了办公楼,往电力部走去。 “咱们这次过去,聊两件事。”张逸夫就此比划道,“一个是去国际司,谈邀请洽谈会的事情,最好由他们送出邀请函,另一个是去信息与自动化司探探水,安排你去九滩了解一下情况。” “呵呵,刚来就出差啊。”贾峦松笑道,“多谢学长了。” “自动化是个好方向,你了解够深入的话,那方面的招标和安装调试都可以你负责。” “这可难当重任,打杂就可以了。”贾峦松连忙推辞,“那应该是自动化司的事情吧?” “现阶段比较乱,他们应该暂时负责大方向上的安排,咱们工程的自动化也许还轮不着他们管。” “成,我先了解一下。”贾峦松受宠若惊,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担当重任,学长可真向着他。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信息与自动化司,电厂自动化处办公室,现在里面只有一个人,正是张逸夫的老同学。 “部里地方就是宽敞啊。”张逸夫面对如此宽阔的办公室赞叹道。 “哎呦!张处长!”郑道行乐呵呵起身相迎,“这不人都出去了么,等回来了照样人满为患。” 话罢,郑道行发现了贾峦松,不禁惊叹道:“峦松你也来了?”(未完待续……) 正文 472 逃不掉的饭 “认识?”张逸夫也惊了。 “都是学生会的,我刚入学的时候道行就是副主席了。”贾峦松笑着跟郑道行拥抱,貌似他们关系还不错。 “哎呀,那就好聊了!”张逸夫大笑道,“我们不是搞北漠呢么?小贾负责自动化这部分,道行你跟他介绍一下情况,该带着跟谁沟通就跟谁沟通,有可能的话跟九滩也聊聊,安排小贾过去看看。” “好说,我现在正负责这块!”郑道行这才想起一件事,“峦松你不读研了?” “说来话长……”贾峦松尴尬挠了挠头。 “你们聊吧。”张逸夫抬手看了看表,“四点半吧,我卡着四点半回来找你们。” “张处长,你不了解一下么?”贾峦松刚出来就被单独代表筹建处去沟通,还是有些慌的。 “不了,有道行在呢,一下午的时间足够了。”张逸夫说着便溜了出去,表达出足够的信任和放权即可,剩下的你自己慢慢折腾去吧。 跟国际司那边,张逸夫联系的是他唯一认识的人,邱蔷,当时去日本考察的事情就是她来安排的,对方也很欣然就应了这次的事情。 还是那个洽谈室,还是国际司的咖啡,还是那个短发姑娘,聊正题之前,邱蔷先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一件事:“没想到,真的闹金融危机了。” “巧合,巧合……”张逸夫尴尬道,“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儿呢?” “我本身就是学经济的么,敏感一些。”邱蔷喝了口咖啡说道,“国内对日本的危机没什么太大反应,但从经济学角度而言,这是20世纪以来非常重要的一次危机范本。我就是奇怪,你的判断怎么会比我们还早?” “嗨,瞎蒙呗。基本的骗子手法,就是放言要危机。没危机这事儿就过去了,真危机了我的话就应验了,你不就觉得我高明了?你不就佩服我了?”张逸夫调侃道,“你肯定也懂股票,就好比我给10个人推荐10支股票,有三个涨了,那三个人不就认定我是高人了么?” “你说那些就是为了让我觉得你高明?”邱蔷也跟着笑道,“这意义何在。你要骗我钱财啊?” “不敢。”张逸夫连连摆手,“就是琢磨着让你这种精英女同志瞧得起,特别光荣。” “那你还真无聊。”邱蔷叹了口气道,“你也许不知道,你们在日本的时候错过了一个多好的赚钱机会,如果想办法在股指上……” 邱蔷说着,又摇了摇头:“算了,说了也没用。” “没错,说了也没用,纪律上也不允许乱搞。”张逸夫也喝了口咖啡笑道。“小邱同志你不老实啊。” “我同学都去外交部了,都去驻外使馆了,我怎么老实。”邱蔷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聊多了,赶紧止住话头,开始谈眼前的事情,“简单跟你说一下,北漠的这次国际招标,是由部里下属的成套设备局来做的,你们提要求,他们写标书,负责招标流程。为这事儿,我可能也会被临时抽调过去。” “那敢情好。”张逸夫严肃说道。“这个招标搞定之前,你可别辞职啊。” “哪的话。我就这么不老实啊?” “铁定的。”张逸夫看了看门口,确定没人后才说道,“你这类女同志我见过,属于才能明显超越工作范畴的,而且又一心向往发达国家的自由环境,你本身又有语言条件,说走就走的。” “你这是夸我呢?”邱蔷脸上略显喜色,虽然张逸夫话说的不怎么好听,但怎么听都是一种肯定。 “就当是夸你吧。” 随后的时间,二人不再聊这些有的没的,主要是沟通一下工作流程。 跟这边还算清晰,由筹建处来确定招标需求,也就是一系列的规格参数,成套设备局照着这些写标书,展开国际招标,招标完成后,再负责一些常规沟通工作,直至工程结束。 要说这方面人才,我们确实稀缺,要语言专业气质和沟通能力都过关的,这种人就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多数还会选择去外交部,或者出国,而不是憋在电力系统。张逸夫可以很确定,邱蔷这号人不可能长期在电力部拿公务员工资,除非涨两三倍,不然留不住。 这之后,筹建处终于也有了些工作的样子,眼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将启委会组织的评估论证报告精粹一下,把需要让厂商知道的事情梳理出来,然后送给成套设备局翻译成英文材料,提供给各大厂商,让他们在一月底的碰头会上有所准备,毫无疑问,这事儿秦玥做。 贾峦松则在郑道行的陪同下去九滩出差,旨在充分了解调研电厂自动化,辛苦了负责招待的九滩同志们,辛苦了道行,不过你丫一定很高兴有这次机会吧? 范昕瑞没在蓟京呆两天,就又被派去内蒙了,土地征收已经展开,他要去盯着地方政府办事儿。 张逸夫本人必须忙里偷闲,跟夏雪一起疯狂复习,为同样在一月底展开的“特别招生”做准备,这不仅仅要岳云鹤那边给系里做工作,同时也要刘建网帮忙走一些手续,考试和面试依然是免不了的,如果没通过可就闹笑话了。 这么紧张的时候,偏偏有些人还要添乱,比如某人,恰在此时要请张逸夫吃一顿午饭,考虑到这位好歹也是个大牌,张逸夫最终还是应约了,早点儿晚点儿,早晚得吃。 华长青端坐于雅间之中,见张逸夫来了,也没有起身,只是透出了一种特有的微笑,好像是矜持不住笑出来的那种。 张逸夫也笑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人虽见面机会不多,但只言片语间却聊了足够多的东西。华长青离开部里后,前前后后折腾了小半年,按理说这过程中,二人怎么也该联系一下的,然而却谁也没理谁,说不清是傲娇还是矜持。 此时此刻,终于绷不住了,还是见面了。(未完待续) 正文 473 怪不得 “华兄,好久不见。”张逸夫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这么无聊的一个开场白,主要是他不知道该称呼华总还是什么,干脆就叫声哥哥吧。 “客气了。”华长青伸手请张逸夫坐下,指着满桌子菜道,“知道你忙,吃吧,边吃边说。” “成,咱俩也别客气。”张逸夫不含糊,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两人关系有点儿微妙,按理说华长青怎么都该是牛逼的那个,他要搞点儿事业出来,该是他邀请张逸夫一起,而眼下张逸夫又不知道他是否清楚恒电的血脉,因此张逸夫本人也不好先说什么。 “折腾了半年,终于有点眉目了。”华长青还是先说了,“之前一直想联系你,就是待遇方面一直没确定,现在我能拿得准了,这才请你谈一谈。” 张逸夫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吃,示意华长青接着说。 “这次前前后后,争取了二十来个骨干,资金方面也已经到位,注资了电科院下面的公司,现在,我是董事长了。”华长青说着,送上了自己的名片,“请。” 董事长?这货果然要玩大的。 放得开啊。 张逸夫同时也送上了自己的名片,交换过后,看着眼前【科电自动化有限公司董事长】的头衔,象征性赞叹道:“华兄就是厉害,起点永远比我高。” “诶!光杆司令,这年头头衔都随便安的。”华长青微微一笑,身体前倾,“我直说了吧,把你这个副处长,改成总经理。有没有兴趣?” “这个……”张逸夫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稍微研究一下身世,也知道这事不可能的吧。 华长青只道张逸夫在犹豫。立刻伸出一根手指:“保底年薪,这个数。” “……一万?” “一万。这是保底,有成果的话奖金单算。”华长青笑道,“趁着我还有这个权力。” “金主是哪位?” “这不重要,我自己也是股东,我说的算。”华长青摆手道,“思来想去,还是你合适,别搞那些狼狈的事情了。要做属于未来的东西,一些厂商已经抢得先机了,不能再拖下去。” 张逸夫不禁苦笑,我怎么跟你说这事儿呢…… 一开始,还不是华长青拉张逸夫入伙,是张逸夫曾经有意让恒电跟华长青联系,但这事儿最后他还是自己给否了,这人心太大,心太野,向晓菲压不住的。如今华长青折腾了半年,还真弄了一个东西出来。 从历史记忆的角度来看,他成功的概率几乎是100%。有技术有投资,在自动化方面必有作为,这是必然趋势,拦不住的,虽然会瓜分不小的市场份额,但人家这么多年的努力苦学与积累总不能白费。 “华兄,我真的没这打算。”张逸夫摇了摇头,“现在刚接手北漠,肯定要把这事儿做完。” “我明白。你骨子里还是个传统的中国人,对官帽有种向往。”华长青没怎么思索便说道。“这点你比我强,能屈能伸。待得下去。但你要清楚,自动化这个方向会有多么广博,当你成为百万,甚至千万富翁的那一天,你会发现一个司局级干部的头衔是多么一文不值。” “到那一天再说吧。”张逸夫摆了摆手,实在没法解释自己的内心,这便擦了擦嘴起身,准备握手,“谢谢你的午餐,祝事业成功。” 华长青皱眉道:“这么丰厚的待遇都不行么?这是我能控制的极限了,再往上就是股东了。” “祝事业成功。”毫无疑问,张逸夫去意已决。 “你等等,我打个电话。”华长青却没打算放张逸夫走,拿出大哥大,堵在门口,半掩着门打了一通电话,随后进了雅间,“你感兴趣的金主这就过来,要他点头,才能给更好的条件。” 张逸夫真的是万般无奈,正此时,他腰间的bp机也响了,竟然是常江,说有急事要回电,莫不是微机保护出了什么问题。 “容我五分钟,出去打个电话。”张逸夫赶紧冲华长青说道。 “没事,拿我手机,你如果来了也给配的。”华长青大方地将手机递给张逸夫,同时礼貌地回到座位,不多听。 张逸夫情急之下,也半掩着门,拨通了试验室的电话。 几乎刚响半声,那边常江就接了。 “逸夫?” “是我。” “怪事了,今天三个人提出了辞呈,咱们给的待遇已经是最好的了。” “??慢慢说。” “是这样。”常江缓了口气才说道,“咱们试验室不是有一批年轻的同志么,这几天先后有几个人跟我谈,希望提高工资,我觉得待遇已经够高了,就把事情跟陈总和向总简单反映了一下,他们也认为不需要提,这刚半年多,哪这么快涨工资?然后我们就没把这个当回事,结果今天,三个人提出了辞呈,另外还有几个人也不太安心。” “挖墙脚?”张逸夫很快反应过来,并警惕地看了看雅间内。 “应该是了。”常江也紧张说道,“我最近跟电科院的人联系,也才知道有十几个人都离职了……有人在大张旗鼓搞自动化。” “华长青。”张逸夫沉声道。 “是他?是他……早该知道是他。”常江惊呼过后,重回冷静道,“可他哪来的这么多资金?” 张逸夫在房间门口站着,清清楚楚看见某人进了饭店。 “嗯,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你先稳住局面,画几张饼,不要再助长离职的风气,等我联系。” “好……咱们的保护已经送去电科院检测了,马上要组织专家鉴定会,这当口儿可千万别出岔子。” “嗯,我也不希望。” 挂断电话,刚刚进饭店的那人也见到了张逸夫,同样惊讶不小。 “咱们是不是一辈子冤家当定了?”张逸夫远远问道。 “不不,这次我真的不知道,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来了。”方思绮捂着皮大衣,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惊恐偏多一些。 房内的华长青此时也听到了什么:“诶?逸夫?” “你先等等。”张逸夫一把将房门关紧,不让华长青听到,同时冲方思绮恶狠狠地说道,“你不知道华长青在请我入伙?” “真不知道,他只是说要请个能人,因为要的待遇太高了,我来见见。”方思绮保持与张逸夫一定距离,不该太接近,“你别这么吓人的表情……” “就算是这样,挖我的墙角还有什么好说的?”张逸夫露出了更狠毒的表情。 “啊?这个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华长青在做的,我们鑫明就负责出钱。”方思绮已经快被吓哭了,“他挖恒电人了?” “当然,而且还在挖。”张逸夫眉头微皱,这才问道,“你们怎么撞上的?” “其他人介绍,我们刚好也要抓这个方向,一拍即合,有他主持,很多事都好办了,直接就从电科院抓了一批人过来。” “嗯……”张逸夫眯眼道,“不管别的,先叫停他挖人的事,我走了。” “这个……”方思绮咽了口吐沫说道,“那个公司是他全权管理的,我们只是投资方,没法干涉。” “别跟我放屁。” “真的真的真的!”方思绮使劲解释道,“再说这也是正常的人事行为,我凭什么阻止?” “那就撤资。” “我的逸夫哥哥啊……”方思绮已经快哭了,“上次的事我就认了,可你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鑫明又不是我说的算。” 张逸夫也知道,人才竞争是再正常不过的竞争,没法阻止的。 只是眼皮底下,自己刚刚培养出来一批人,就被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挖走,这口气咽不下去。市场很大,分羹可以,但抢我的人,再让我的人来抢我的肉,这就不好玩了。 这会儿,华长青也忍不住拉门,张逸夫微微松劲儿,放他出来。 华长青出来一看,方思绮好像刚被抽了一顿,张逸夫虎视眈眈,也顿觉不对。 “什么情况?” “没事儿,我们有点误会。”张逸夫叹了口气,冲华长青道,“不谈了,我走了。” “有事说清楚,怎么就不谈了?”华长青依然打算争取。 方思绮连忙凑到华长青旁边,一个劲儿地摇头。 张逸夫进雅间内拿起了自己的公文包,而后冲华长青问道:“你觉得干这行,在手段上有没有一个限制?” “法律。”华长青回答过后接着问道,“什么意思?” “我觉得法律有时都限制不住,做事要有个尺度,不踩过界。” “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别招恒电的人了……”方思绮在一旁说道。 “恒电?跟恒电有什么关系?”华长青不解道,“他们有几个年轻大学生很不错,有一定开发经验,我正常聘用过来有什么问题么?一个两个还是十个,都很正常吧?” “你就别说了……”方思绮使劲推了华长青一把,小声道,“恒电那边是张逸夫的。” “什么?”华长青大惊道,“怪不得!怪不得!”(未完待续) 正文 474 嘲笑 华长青随即望向张逸夫,大笑道:“红顶商人??我的天啊!这个时代你还有这种想法?怪不得,怪不得!” 他说着又觉得自己惊讶过头了,上前拉过张逸夫小声道。 “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是质疑你的人品,你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华长青颇为诚恳地说道,“但这样是行不通的,你不是那种人,我们只能做一件事。”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华兄操心。”张逸夫干咳一声,确实,这不是长久之计,但已经很接近目标了,只差最后一步,他转而说道,“我就是从个人角度问一问,能不能停止挖恒电的人。” “这不可能。”华长青一口否定,“回国这段时间,我已经恨透了人缘主义作风,我不希望给哪个个人面子,也不需要别人给我面子,一切依照市场规律走。” “就是没得聊了?” “逸夫,我不反感你这个人。”华长青诚恳道,“但你也不要干涉这些事情,职员都是要跳槽的,你思维比较传统,可能还不理解,这在美国司空见惯。” “那恒电努力培养半年,从无到有刚刚熟练的职员,你用这种高于人力市场几倍的价格挖走,也是司空见惯的么?不是市场暴力行为么?” “完全不是,现在这方面人才市场紧缺,更高的薪酬是理所应当的。” “你的思维是这样,我的思维就是恶性竞争,溢价挖人。” “所以你还是太传统了。”华长青摆了摆手,“情况我明白了,咱们确实没法聊了,是我想太多了。” “嗯。不聊了。”张逸夫连握手的兴致都荡然无存,就此离去。 方思绮愣在华长青身旁,冲华长青说道:“你不该这么无礼的跟他说话。” “谈得上无礼么?”华长青指着张逸夫的背影道。“他太天真了,得有人教训他一下。” “也许天真的是你呢?他比你了解这个国家。” “那又如何。你不觉得这个国家正在变化么,我更了解未来。”华长青淡然笑道,“你放心吧,按照我的安排走就好了,今年年底前会有成果的。”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挖恒电的人了,最好给张逸夫打个电话道歉。” “笑话。”华长青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我看明白了。他就是个孩子,闹脾气了,如果连员工跳槽这种事都无法忍受,那还做什么事?” “你开的薪酬确实太高了,我都看不下去。” “市场需要。”华长青自信道,“一切交给我就对了,我是专家。” “……”方思绮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一次次的本能告诉她不要这么惹张逸夫,但华长青性子烈,目中无人。部里的领导他都不给面子,更何况张逸夫了。 没办法,她只好自己披上大衣追了出去。 “我代他向你道歉。”方思绮追上了张逸夫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 “没事。不用道歉,一切都是正常的市场行为。”张逸夫倒没多么生气,只摇头笑道,“真正的华长青,我算见识到了,你们到底给他投了多少钱?” “这不方便透露……” “我就够狂的了,竟然还有这号。”张逸夫继续笑道,“也挺好,狂人才能做成大事么。你们加油。” “我也没想到闹成这样,这件事真的跟我没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你回去哄哄他吧,他看你出来追我。心里肯定不好受。” “真的?那我回去了?” “回吧。” “呵呵……”方思绮愧然一笑,“他还嘲笑你的想法太过单纯……” “不单纯么?” “至少我没觉得。”方思绮就此鞠躬道,“那刚才的事抱歉了,我回去再劝劝他。” “不必,真刀真枪的来,别给我面子。” “啊……还是……”方思绮满脸纠结,依然跟着张逸夫不愿离去。 “怎么了?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张逸夫摇头笑道,“比起暗地里使阴招,这种方法我还能接受,刚刚话说重了是我的问题,你没义务站在我的这边。” “那就……” “之前说过了,旧账一笔勾销,就这样吧。”张逸夫摆手道,“别跟着了,我在做北漠的事情,你们如果想投标的话,最好离我远点。” “这么说,那我就真走了。” “走。” 方思绮现在面对自己像一只胆小的兔子,张逸夫也说不清楚因为什么,与之相对应的,华长青则认为自己完全处于被压制的局面。 张逸夫不反感同业竞争,竞争才有进步,但恒电给那些工程技术人员的薪金已经近乎张逸夫本人的两倍了,用更高的筹码去挖,要把这个单纯的市场搅成什么样子? …… 当晚,恒电试验室,依然是张逸夫、陈延睿、向晓菲和常江的这个组合,所有人都已经搞清楚了华长青的存在,等等……好像多了一个人。 如今的博哥,已经摇身一变,不仅西服革履,还配了一副黑框的平光眼镜,举手投足间充满了高知的气质,这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已经打听明白了,全打听明白了。”博哥坦然坐在桌前,摇晃着手中的派克钢笔道,“先说鑫明吧,背景就是一个地方的电力局,七八年前还是电力局下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子,后来跟私人合资搞了起来,到现在虽然做大了,但股权也一直没说清楚,电力局不会干涉鑫明管理就对了。” 张逸夫冲博哥郑重点了点头:“西装不错。” “是吧,呵呵,特意去高级店做的。”博哥神气起来。 向晓菲实在受不了这个谈话,赶紧问道:“说正经的,他们法人是谁?” “一个叫方大力的老汉。” “……” “大家不用这个表情,我之前不是说了么,他最开始就是个做开关插座的个体户。”博哥无奈道,“关键厉害在他闺女,16岁就出来混了,太他.妈精了,外加不要命不要脸,愣杀出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他闺女,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未完待续) 正文 475 唯一的反击 “我就奇怪,真的就是一个没背景也没学历的方思绮么?她哪来的这个能力和能耐。”张逸夫百思不得其解。 “这你思维就固化了,你们这些大学生研究生教授都有这毛病,觉得人的能耐都是一步一步学出来的,锻炼出来的。” 博哥说这话的时候,常江深感刺痛,露出了敌意的眼神。 “常规来说,你们这想法也对,没有积累和学习,凭什么做大事呢?”博哥完全没考虑其他人的情绪,双掌一拍笑道,“可这就是世界最神奇的地方,总有一种叫天才的东西,她天生就是这个料子!让她学电气技术,她可能一辈子连基本电路都看不懂,但要让她说服一个男人买她的东西,她天生就有一万种方法!” “你刻意点明,是‘男人’,对么?”张逸夫笑问道。 “对,要是说服女人,我应该比她强。”博哥一副怨天尤人的表情,“可你看看,全行业,有几个女领导?” “你这人怎么把我们说得这么恶心?”常江终于忍不住了,“确实有一些道德和纪律不过关的干部,但大多数还是就事论事的,别说得这么脏。” “得!对不住小哥,咱聊下面的事。”博哥无意跟常江较劲,只摆手笑道,“鑫明的局面就是这样,经过方思绮以及销售团队常年的经营,现在整个企业生态相当稳定,几乎不用再怎么跑业务,每年也会有足够的订单。按理说这要是我,早就高枕无忧四处玩去了,可方思绮不,她好像这辈子就闲不下来。还整天在蓟京各大机关跑来跑去,这就聊到另一位跑来跑去的人物了——华长青。” “嗯。”张逸夫点头道,“华长青基本没在办公室坐过多久。始终在相关部门机关间奔波,也许他根本就没打算在体制内当领导。就是找一块踏板接触资源的。” “这点不好说,也没准儿是对官僚作风心灰意冷了,但这都不重要,结果就是这俩人对上了。”博哥又是一拍巴掌,“一个有技术没钱,一个有钱没技术,双方一聊,技术资源和权力资源再这么一交换。剩下的你们就自己想象吧。” 几人面面相觑,都暗暗叫苦。 资本上不聊,人才上现在恒电已经全面落后了,华长青一挥手,直接从电科院拉拢了十几个骨干,又从各界招揽一批能人,最后又把恒电刚刚培养出来的人才挖到手,相对于常江陈延睿这边的小班子,肯定来劲了很多。 张逸夫皱眉问道:“电科院的骨干被这么大张旗鼓地带走,他们不怕被电科院记恨么?”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你看人家的名字”博哥又乐了,“科电自动化。科电反过来就是电科,这本来就是挂在电科院下面的公司,这公司现在的股权更乱,我都懒得说了。” “那就不好办了。”张逸夫陷入了更深一层的烦恼,“如果科电算是电科院的半个孩子,将来政策上他们肯定会偏向的。” “还不仅如此。”博哥抿嘴道,“华长青这人不怎么招人待见对吧,这可能是个劣势,但你还是太小看方思绮这人了。她就是一只蜘蛛,织了一张大网出来。你都不知道这网上有多少人,有的时候机关里的领导要办事儿。没有门道,都会找她,经她一介绍,找到了关系,这就是她的能耐。” “深有感触。”张逸夫点了点头。 “她累不累啊,她跑得过来么?她睡得过来么?”向晓菲哼了一声。 “咳……”听见“睡”字,陈延睿呛了一大口,老人家还是接受不过来的,脸红心跳。 “晓菲你还别说,这就是他娘的最神的地方。”博哥说到了兴头上,满脸憧憬,“虽然她名声不好,让你觉得她得谁跟谁睡对吧?但我玩儿命打听了一圈,那些‘睡’的传闻都是捕风捉影,不靠谱,搞不好她还真没跟谁睡过,纯凭一张嘴一张脸搞定的这些人。” “放屁,她就是个婊.子。”向晓菲怒而爆出粗口,“你是不是跟她睡了才说的这些?” “别聊,她还真看不上我。”博哥自嘲道,“我也就使馆区那边酒吧……” “打住!不用说这些,聊远了!”张逸夫赶紧喝止话题,因为旁边常江和陈延睿已经快要炸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方思绮确实是一个天才,或者说是先行者,敏锐地捕捉到了体制上的某些问题,并且不择手段地加以利用,贪婪的织网或许已经成为一种本能,直到引火上身那一天。 另一方面,华长青与他不同,是知识上的巨人,能力也毋庸置疑,作为这样一位几乎做到美国电力公司总工职位的人,他应该更宏观一些,在思想和行为上都有不屑的东西,方思绮这号人,他肯定是看不上的。 但穷极之时,也顾不得这些了,再联想到他一贯的作为,张逸夫已经有了某种预感。 华长青做不成自动化,那一切依旧,一旦做成,他第一时间就会甩掉鑫明与电科院这两个包袱。 这位目中无人的狂人,最终还是选择了与他认为最卑贱的那类人合作。 “大家也不必紧张。”张逸夫语速平缓,冲众人道,“华长青这人起点很高,我大概想得到过程,不借助外力资源,两年之内休想成事。” “什么叫外力资源?”向晓菲问道。 “比如直接引进欧美的软件技术,改一改自己拿来卖。” “这……欧美会卖?” “不好说了。”张逸夫摆手道,“市场很大,他们做他们的,咱们搞咱们的,本来不用太在意,但他们成心挖咱们的人。这就需要一定的反击了。” “怎么说?”博哥好像对“反击”这个词充满了兴趣。 “我先问问,搞没搞清楚他们开出的条件?” “我问清楚了,一个正在犹豫走不走的技术员告诉我的。”常江答道。“我先问一下,逸夫你的工资没到300吧?” “没。得正处才能到,但过节费防暑降温费什么的福利有一些。” “那就这么说吧。”常江点了点桌子,“咱们这间屋子的人,给的基本工资就是你的两倍,而科电那边给的工资,又是咱们的两倍。” 张逸夫听得啼笑皆非:“好吧,一个技术员顶四个我喽?” “不能完全这么算,不过工资上来说是这样。”常江点了点头。 “这个事。我们也讨论过。”陈延睿嗽了嗽嗓子终于说话了,“我跟晓菲一致认为,目前待遇已经非常高了,比我们在学校当教授的都要高了,再高就是荒唐了。这个工资不仅是给一个人的薪水,更是整个企业的一个标准,600块已经是很高的标准了,往上升容易,往下降就太难了,将来招入新人必然也要符合这个标准。不然同在一间屋子办公,工资相差那么大就会产生新的矛盾。” “别说新的矛盾了,现在都有矛盾了。”向晓菲叹了口气。“不说工人,就说吴强,他的工资提了几次,也才600,你能说他付出的劳动和一个技术员一样么?” “你们这么聊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张逸夫沉声咳了一下。 “不好意思……”常江尴尬道,“总之我们不希望用提高待遇来应对这种恶性竞争,那样会埋下太多的矛盾。” “这点我也同意,华长青这是在拿美国的工资标准在玩,看他有多少钱来造吧。”张逸夫冲常江道。“现阶段还是尽量画饼留下人,让人稳定。对于能力突出的,可以适当涨一点。对于技术平平的不要同意涨薪。” “很难掌握啊……”陈延睿叹道。 “没关系,非要走的也不要强留,咱们要的是拿这里当事业,踏踏实实做的,就为了眼前一个月多几百块的,要走就走吧。”张逸夫接着说道,“今年毕业生也到时候了,你们组织组织,准备些宣传材料,去各大学跑一跑。” “嗯,这方面有安排的。”向晓菲答道,“不过成果估计不会太好,大学生还是更愿意去机关的。” “不尽然,我们有三大优势。”张逸夫抬手道,“第一,基础工资给的就比机关多很多;第二,机关现阶段并没有吸收大规模自动化人才的计划;第三,我们在蓟京。” “前两点姑且如此,第三点……”向晓菲苦笑道,“我们每年只有5个户口指标……” “才5个?缴那么多税不能再争取了么?” “已经是争取过的,本来一个都没有。”向晓菲抱怨道,“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一个生产省煤器和管道的厂子,要那么多指标干嘛?” “我们是高科技创新企业吧?” “有什么产品?谁知道?” “……”张逸夫抿嘴道,“果然还要提速啊,有了产品就好办了。” “不错。”陈延睿附和道,“用产品打开市场和名气,就能吸引人才,反过来说,有了足够的人才,才能出好产品,这是一个循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博哥闻言,怒刷存在感:“也不是绝对的,钱多也行,华长青不也没产品么,上千的月薪愣招人。” 常江突然怒道:“孙博我忍你很久了,咱们在讨论方针,你总说这些话有意义么?” 不等张逸夫劝,博哥立刻捂了下嘴,示意自己收声。 张逸夫松了口气,还是博哥老辣,不叫劲,不找麻烦,这才是高明。 “微机保护专家鉴定会在什么时候?”张逸夫转了个话题。 “计划在春节后。”常江又瞪了博哥一眼,这才答道,“要等电科院的检验过了,然后请电机工程学会出面,邀请大专院校、各电力局等全国继电保护专家,一起来鉴定评审一下,出一个鉴定意见,我们拿着这个鉴定意见,才好送去试运行。” “电机工程学会同意组织这个产品的鉴定会么?” “同意。他们看了我们送去的材料,觉得先进性、实用性都具备,再说学会里也有我的学生。”陈延睿底气十足。 “跟要请的人都打过招呼了?” “打过了。都很感兴趣。”陈延睿点头道,“毕竟都研究了很久。听说我们这边出成果了,都希望来看看,更何况我们还会付给评审费。” “评审费才是关键么!”博哥话刚出口,立刻又捂住嘴,就是管不住。 “嗯。”张逸夫跟着嘱咐道,“一切顺利的话,再联系一下电力报还有相关杂志,也来鉴定会坐一坐。另外宣传这边,也适当投放一些广告。” “也别忘了给电力报的人车马费。”博哥又插了句嘴,还解释道,“这句是认真的,不是调侃。” “那么最后。”张逸夫都觉得博哥太贫,瞪了他一眼后从包中取出一份材料,“这个东西,作为试验室的公开材料让大家简单看一看,然后强调一下保密,最后存放在一个不那么保密的地方。” 张逸夫这席话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我不理解。”常江露出茫然的表情。 “我理解了。”博哥乐呵起来。“常工你太正经了,肯定想不明白,张逸夫在埋炸弹。” 张逸夫一乐。博哥脑子确实转的太快了。 “一个只对华长青管用的炸弹。”他笑着起身,“你们最好不要看,会被影响的,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做两份考研的习题,先走了。” “太惨了,还得学习。”博哥一副敬重的表情,“我开车捎你回去吧。” 于是博哥也跟了出去,向晓菲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常江与陈延睿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起身来到了那份材料面前。 【电厂自动化监控系统设计书】 二人楞了片刻,常江拿起设计书掂了掂。而后冲陈延睿说:“货挺足……” “咱们看么?”陈延睿露出了小孩子一样的表情。 “稍微扫一眼没事儿吧?” “来来……”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炸弹,什么意思啊?”向晓菲紧跟在张逸夫和博哥后面问道。“而且什么叫只对华长青管用的炸弹?” “看过么?” 向晓菲摇头,博哥则点头。 “博哥你不聪明么,你联想一下。” 博哥揉着下巴思索片刻,很快便眼睛一亮:“你说的是么?” “嘿嘿。” “这招绝!!”博哥立刻变得兴奋起来,可转而又疑惑起来,“可万一他不看呢?” “那就是他守规矩,良性竞争,省得以后操心。” “我可不觉得他是个守规矩的主儿。”向晓菲紧跟着摇头,“你俩能说明白点么?” 博哥就此说道:“欧阳锋你知道吧?电视剧里的,咱还聊过呢。” “哦!那就是射雕啊!欧阳锋最后不是疯了么?” “是啊,你记得他怎么疯的么?” “好像是练神功,结果那神功是被人篡改过的,都给逆着写了,就走火入魔了。”向晓菲也豁然开朗,“这样我就明白了!哥你放了好多错误的概念出去?” “谈不上错误。”张逸夫指着博哥腰间的大哥大笑道,“他生产大哥大,我却送了他一台苹果手机设计图,仅此而已,凡人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但华长青太懂了,太有想法了,他会忍不住去做的。就算他做了也没关系,里面最关键的地方给出的都是错误的思路。” 张逸夫说出了这个自己认为很牛逼的比喻,然而旁边两位却充满了茫然。 “苹果手机是什么?” “算了……” 一个只有华长青会中计的陷阱,这就是唯一的反击。(未完待续) 正文 476 红利 一月中旬,本来早已放下的事又被提上了台面,人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好事会让你受益,坏事会让你遭殃。 关于节能工程的报道姗姗来迟,像是一块后来补上的蛋糕,虽然过了兴头,但还有些甜头。华北局终于真真正正沾了回光,巴干的名字在穆志恒、黄正辉之后出现,也算是个不错的表扬,节能工程将华北局直管电厂的平均煤耗压下了400大关,这已经是个很大的功绩,需知其它地区的煤耗都在420上下,高者450也是有的,不更换机组纯粹靠改进辅机和管道节能,花小钱办大事,这对领导而言,就像是紧张局面中的一步闲棋,有益无害。 这么长时间过去,袁铁志依然在审,但所有人都好像彻底忘了他,包括巴干本人,毕竟张逸夫在做完了他要做的事之后,也无意碰更多的资源,更是为华北局争来了荣誉,现在搞北漠,上面又是钦点了张逸夫,巴干真的没任何理由跟张逸夫叫劲了,对于节能办,也就是现在的筹建处,他大笔一挥,送去了明显高于其他处室的年终奖金。 结合节能专项奖,张逸夫给下属们画的大饼终于有一部分热气腾腾地掉到了嘴里,至少在收入上,半年来这帮新人的口袋甚至比工作十年的老同志还要鼓,至于文天明和秦玥,则拿到了高于科级干部的收入,当然还没忘了贾天芸,她毕竟在这里工作过,奖金按月份折算过后,张逸夫本打算亲自送到她手里,可这位显然对塞牙缝的钱没什么兴趣。潇洒地让张逸夫把这钱变成同志们的福利,于是在年终聚餐中,张逸夫将这些钱变成了一些实用的小玩意儿。当奖品发给大家。 真金白银无疑是让人卖命的最好筹码,新来的诸位本来对收入不敢有什么奢望。没想到跟张逸夫混真的有肉吃,用奖金换取的忠诚度立刻上了一个台阶。 但毫无疑问,这也是有副作用的,比如调走的那三位在收到去年的奖金后,开始后悔离开那个所谓的临时处室,其他处的人也难免眼红,老子辛辛苦苦十几年,不如你这个会叫的鸟儿了? 搞不好张逸夫还真是个害群之马。带坏了局里殷实质朴的风气,让中层领导都开始动更多的脑子。 无所谓了,早晚要这样。 连带节能相关报道而来的,还有一个附带红利。 单一个上午,办公室电话就响了十几次,天南地北,一问之下,都是打听省煤器的,这玩意儿工程不大,效果不小。一些煤耗偏高,经常被领导点名施压的电厂对此很感兴趣,只是翻遍了报道。也找不到恒电的联系方式,情急之下,只能找华北局问了。 诸如达标,优秀电厂之类的评比,对煤耗还是有要求的,总有人会在乎。 这一方面说明了市场的饥渴,另一方面也表明了恒电宣传的匮乏,竟然还要让甲方大爷满世界找你! 天南地北的需求传达到恒电,向晓菲可乐坏了。春节还没到生意就上门,这么下去还养什么销售团队?管道那波需求热潮刚过。省煤器又可以开工了。 只是赚的钱都要补上微机保护这个大窟窿,这让向晓菲望而兴叹。再看看每月还给联合银行的账目,只能继续勒紧裤腰带了。 另外一件事,是真的发生了,继上一波被挖墙脚后,试验室只是提高了两位有潜力骨干的薪酬,对于积极性不高的混子并没有什么变动,这让两个才来半年的技术员选择了跳槽,在哪混都是混,干嘛不让工资翻一番? 本来就只有十几个人的试验室,现下只剩下了一半的人,陈延睿安抚军心,表示毕业生很快就能补上,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打鼓,本科生真的愿意不端铁饭碗而选择来这里么? 科电自动化系统有限公司,办公地点实际上就在电科院内部,大概有两层楼是属于他们的,这个本属于电科院下属,不知研究什么的公司一直处于闲散状态,如今焕然一新,董事长和总经理们纷纷入驻,机房也更新换代,开始做一些基础性的准备。 几乎每天,这里都要来新人,大家对此见怪不怪,最关键的是多久才能打听出来老板许给这位的收入,这虽然是保密的,但早晚都能打听出来,这将是不久后跟老板谈判的资本。 如同之前每天一样,今天也有两位穿着西装的小伙子到董事长那里报到。 办公室中,华长青亲自与二人握手,言语中充满了一种亢奋的情绪:“欢迎加入科电。” “谢谢华董。” “这是我们的荣幸。” 这二位都是精瘦的小伙子,从大学时代就是同学,一直都共享资源,直至今日。 常规的介绍与工作分配后,华长青本欲叫项目主管过来领二位走人,这二位想了想,最终由一人掏出了一份材料。 “华董,这个东西,不知道有用没用。” 华长青眼睛一眯:“恒电的?” 二人对视过后,紧张地点了点头。 “拿走吧,不需要。”华长青摆了摆手,他的尊严不允许他这么做,“咱们这边有咱们的想法,不用考虑之前的。” “华董,恒电微机保护通过检测的事情您知道了么?” “嗯,只是电科院的检测。”华长青点了点头,“后面电机工程学会的鉴定才是关键。” “是这样,据我们所知,电科院检测的时候,恒电那边也请了电机工程学会和几个电力局的继电保护专家监督见证,算是‘试评审’,让大家都摸摸底,学会那边的专家非常惊讶,口头表示这个产品完全不亚于进口的。” “收钱了,假话。”华长青立刻否定道,“国外的保护是经过十几年改进完善出来的,怎么可能半年时间陈延睿、常江这几个人就能超越。” “具体情况,我们也说不清。”小伙子纠结道,“但我敢肯定,这个产品设计已经酝酿很久了,相当完善,我们内部试验时候,除了一些自己的失误以外,没有任何问题,软件系统几乎是完美的。” “那也无妨,我们专注自动化,不用管保护这部分。”(未完待续) 正文 477 国宴待遇 “是。”小伙子点了点头,而后抬起手中的材料,“这就是自动化。” “……”华长青这才正视起来,“自动化?恒电也要做?” “暂时没这个计划,但是这份产品设计说明……”小伙子咽了口吐沫,“虽然我还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但至少能看出它非常惊人,比国外的概念还要新。” 华长青也陷入了某种纠结。 比国外还新?那究竟是什么概念? 是常江陈延睿搞出来的么?还是张逸夫? 二人也看出了华长青的纠结,这就要起身告退。 “材料就放这里了,您要是不需要,就毁了吧。” “恩,我们肯定不会说这事的,对我们也没有丝毫好处。” 二人这便出了办公室,留下了孤独的华长青独自纠结着。 实际上这二人的前途已经几乎玩儿完了,华长青也不太可能重用他们了,一个会带着原公司资料献给新主的人,新主怎么可能再让他接触核心资源? 华长青拿起电话吩咐项目主管,让这两位去做硬件、网络维护一类的工作,不要接触核心开发部分。 放下电话后,他才望向这份材料。 沉吟良久,他还是拿起材料,回身放进了保险柜内。 他情绪刚稳定没多久,那两位小伙子又折返回来,神情慌张,口不择言。 “华董,我们有麻烦。” “刚刚有律师打电话给我们,说我们违反了恒电那边的合同,要以商业什么什么罪起诉。” “您可一定要保我们……” 华长青眉头皱起,质问道:“你们拿的是原版么?” “不是,是复印的。” “那对方有什么证据?” “不知道。也许是……指纹?” “或者是复印机上的记录?” “这都不够。”华长青摇了摇头,起身准备打开保险柜,“我还没看。也不打算看,还给你们吧。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谈。” “不不,您拿着吧,我们不想再碰了。” “我们也只是想为公司做些事,想不到会这样……” 二人没说两句,又惊恐离去,说什么也不要再碰这份材料。 华长青独自愣在办公室中,自言自语道:“苦肉计?” 他思来想去,恒电也拿不出什么靠谱的证据。而且这份材料没公布过,没人说得清是谁先搞出来的。 “真是无聊。”华长青最终还是打开保险柜取出材料,回到桌前,准备往碎纸机里塞。 他的手不知为何停在半途,这一下要是塞进去了,可就永远不知道这是什么了。 是苦肉计又怎样?我看过,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看过,这种愚蠢的伎俩怎么可能有效果? 就看一眼吧,就一眼,看看他们的造化。 华长青抿了抿嘴。眯着眼睛,打开了第一页。 【基于高速网络环境下的电厂自动化……】 【图形界面……】 【集成管控系统……生产计划系统……】 “恒电有这个技术么……天方夜谭。”华长青稍微扫视了一遍过后,随即一种负罪感涌上心头。合上了材料,可挣扎了两秒后,一名资深工程师的好奇心又燃烧起来,“再看一页。” 他没想到设计说明会这么快进入主题,刚刚提出概念过后,便进入了软件系统架构,甚至细节算法,代码的论述,那无数个模块与端口。开放性的编程理念顷刻间像一根寒冷的冰针一样刺入了华长青的大脑,他一页一页向后翻去。整个人都很快进入了飞速思索。 “太精妙了……程序原来可以这么走……” “可是……处理器跟得上么……对对,这上面提出了。一个电厂只需要一台这样强大的处理器,其它计算机都是通过网络通信在操纵处理器,获得信息,并不用实际运算……” “c语言真的可以完成这样规模的程序么……” “什么?与电网之间还有这么多接口?” 单纯的概念,还不足以震撼华长青,谈概念谁都会,你就算说将来电厂可以建到云彩上吸收宇宙能量都无所谓。 单纯的细节,也不足以震撼华长青,因为没有概念的映衬,那就是一堆晦涩难懂的算法和代码。 一旦两者结合,交相呼应,这种化学反应一般的震撼,恐怕只有华长青才能体会到了,常江也不一定看得懂,那些天马行空的知识只有在美国才有涉及,陈延睿就更别提了。 偏偏只有华长青,能理解这些概念,敢想象这幅图景。 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华长青,他匆忙收起了这份材料,关掉了碎纸机,揉了揉脸后让人进来。 这次来的是项目主管,进屋后赶紧关上房门,回头道:“长青,恒电那边好像动真格的了,那两个新来的情绪十分不稳定,希望能解除合同。” “那就解除,尊重他们的意见。”华长青揉着太阳穴道,“今后不要再挖恒电的人了,我们人够多了。” “那就,解除?” “解除吧。”华长青警惕地说道,“我们的合同也没问题吧?员工单方面离职五年内,禁止入职同类企业。” “有这条,但实际效果还不好说,劳动法摆在那里。” “嗯,就这样吧。”华长青疲惫地摇头道,“他们真要走,你让他们走就好了,不要再来见我。” “好的。” 随着房门关上,华长青又拿出了这份材料,继续向后翻去。 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东西很可能是个梦魇,今后会一直缠着自己,但没办法,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不可能克制住自己。 与此同时,恒电试验室这边相当轻松。 “真告啊?”常江惊讶地望向陈延睿,“那两个人还是我招的呢。” “真告。”陈延睿点了点头。“晓菲原话是这样——不管胜负,都要告。然后上诉,来个三五年。” “那律师费……” “不会比一台省煤器的钱多……”陈延睿小声道,“晓菲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背叛的代价,这次手腕用的比较硬,用企业的财力去欺负个人,我也是反对的……” “是啊,不会影响今后入职人员的选择么……” “陈总。常江,不用这么小声。”不远处的技术员笑道,“我们早知道这件事了,他们刚刚还打电话回来问情况。” “听那声音,好像真的带什么走了。” “大家的劳动成果,不能被这么利用,该告就告。” 这几位,反倒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情绪,本来另投新主寻求高待遇,他们还有一些眼红。可看到这结果就乐呵了,傻了吧! 常江无奈摇了摇头,冲几人道:“你们也别乐。官司打起来,咱们轮流出庭作证什么的,累死。” “那事儿还是你跟陈总来吧。” “哈哈哈。” 还在笑着,向晓菲敲门探进头来,召唤陈延睿与常江。 二人出了试验室,才发现两个小伙子正灰头土脸站在门外。 “说吧。”向晓菲冲两位离职者道。 “我们错了。” “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回来……” 常江与陈延睿不禁大跌眼镜,明明没任何证据,这边就是请个律师发个函唬一下罢了。真的唬回来了? “小陈,小李。”陈延睿望着二人正色道。“你们实话实说,究竟有没有带东西过去。” 二人对视一眼。而后同时摇了摇头。 废话,必须否定。 “那……”陈延睿有些恳求地望向向晓菲。 向晓菲立刻摇头:“回来是不可能的了,要不要继续告,你们定吧。” “陈总……” “陈教授……” 两个小伙子闪着泪眼望着陈延睿。 真这么搞下去,官司打起来,扯皮两三年,这二位也别指望再找到什么工作了。 “我看算了,同事一场。”常江立刻心软了,冲二人道,“今后换了地方,踏踏实实的。” “唉……”陈延睿也叹了口气。 二人立刻感激涕零,谢天谢地过后,这才离去。 “怎么这么脆弱。”向晓菲看着二人的背影道,“白瞎了律师费了。” “年轻人么。”陈延睿惋惜道,“晓菲你是不是……太……” “太狠了,可以给他们一次机会的吧。”常江也跟着说道。 向晓菲就受不了这些知识分子的假仁义,但张逸夫放过话,向晓菲不得干涉这二位,也得哄着。 “已经给机会了,就这样吧。”向晓菲随即换了个话题,“月底的鉴定会敲定了啊,在蓟京饭店召开,电科院现在还在进行后续试验,所有试验记录都将作为会议讨论内容。” “蓟京饭店?”常江大惊道,“你确定是蓟京饭店?” “是啊,花了大价钱的。两天,包吃住。” “这太……”陈延睿都肉疼了,“是不是太奢侈了?” “华长青他们都这么搞了,咱们不壮点声势也不成啊。”向晓菲提醒道,“你们再落实下邀请名单,电力部和各局管继保的人也要邀请到。” “重要的都请到了,微机保护专业人士都很有兴趣。”陈延睿无奈道,“甚至有很多人找到我想来,但名单已经满了,我也没办法……” “等下次吧,这次成功的话,下次搞规模更大的。”向晓菲盈盈一笑。 万恶的资本家啊,企图用国宴标准腐蚀知识分子么!(未完待续) 正文 478 备考 “这学校怎么比公园还大。”张逸夫顶着寒风,拿着文具袋,心下总觉得自己考这该死的研简直就是找不痛快,将来差不多的时候让电院给自己发一个多好。 “那真是你孤陋寡闻了,国外很多大学都这么大,甚至比这还要大,相当于是一个成熟的社区,或者小城市了。”夏雪却不觉得冷,大冬天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白羽绒服,“学府讲的是底蕴,没有那么大,怎么把几百年的东西装进去?” 张逸夫讥讽道:“你别当我乡下来的,菁华历史还真没100年。” “但菁华100年里经历的事情,恐怕比很多国外大学500年都要多。”夏雪感叹道,指着路边不起眼的老居民楼道,“你看那个楼房,比市区里的宿舍还要老旧,但可能一幢楼里住着10个教授呢。” “那间谍好办了,教授都扎堆,安个炸弹,教育系统就完蛋了。” “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夏雪瞪了张逸夫一眼,“你正站在我国最优秀的学府里,就没有一点崇敬之心么?” “崇敬归崇敬。”张逸夫也跟着叹了口气,“但毕竟,现在培养出来的70%的所谓国家栋梁,都在美利坚了吧?” “……” “所以从这个角度说,姚新宇身上也有优点。” “为了安排这次考试,姚新宇也没少回学校忙活。”夏雪为了不追究自己的黑历史,岔开话题道,“还有刘建网处长,中间手续上也帮了不少忙,我们参加工作时间太短,是不满足单独招生的。刘处长帮忙争取的特批。” “不易啊,就是有一点好烦,老岳都没跟咱们透点儿题。”张逸夫叹息道。 “你真当学校是他开的?”夏雪嘲笑道。“组织考试和出题的是学校里的专门机构,要确保流程和公平性。要不菁华学历也太不值钱了,岳教授最多出一份专业题,当然你也别指望他透给你,你连这个都通不过趁早别考了。” “那就怪了,贾天芸就是她的学生,你倒告诉我贾天芸怎么考上的?” “能力强,聪明呗。” “我竟无言以对……” 二人说着,已经找到了考试所在的教学楼。周末没课,考试被安排在一个阶梯教室,张逸夫觉得这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从公布岳云鹤收人的单独招生信息到现在开始考试,也就一个月的时间,这会儿又没网络,哪那么多人知道? 再说了,那么一系列的资格限制,还要30岁以下,全国满足标准的能有几个?岳教授就收俩人。有胆子来的能有几个? 进了教室,张逸夫看见了20来口子人,其中掺杂着两位女性。 “同学们都在上自习呐。”张逸夫抿了抿嘴。“考试就要开始了,还不清场,组织的人也不说赶紧把自习的人轰走,真是。” 这会儿,坐在门口的一位眼镜男起身凑了过来:“同学,这个教室马上有考试,换个教室自习吧。” 张逸夫与夏雪面面相觑,怎么我们成同学了。 “您误会了。”夏雪赶紧从小包中掏出两张纸片,“这是我们的准考证。” 眼镜男看过后。这才不好意思地笑道:“不好意思……我怎么看都以为你们是学生……毕竟这次考试范围特殊,没想到有这么结伴来的。” “老师。这么多人参考?”张逸夫惊讶地望着一教室人,小声问道。 “报名的有200多人。筛掉了150个资格不符的,剩下的50个也不一定都来考。”眼镜男无奈一笑,“这毕竟是岳教授,近几年只偶尔带一带博士的,连自己学校保研的学生都不带。” “200多人?”张逸夫也是醉了,这信息都怎么传出去的。 “呵呵,你们不知道,很多人都常年盯着我们菁华的考试院,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消息。尤其是本科毕业工作分配不太满意,或者比较偏远城市的人,基本就指着考研把档案调回蓟京,再分配一个好的工作。” “那都得是卧薪尝胆多少年的学霸吧?” “你哪那么多话啊!”夏雪掐了一下张逸夫,“赶紧坐下暖暖手,看样子考试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容易?”眼镜男乐了,“不可能容易的,电机系的单独招生。” 张逸夫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寒颤。 二人拿着准考证找到了自己号码落座,再看周围,100%的人都戴着厚片眼镜,是的,100%,年龄阅历看上去也都不轻,要坐在这里,至少要有两位高工或教授的推荐,在符合条件的期刊上,发表过专业论文,同时还得是业务骨干…… 张逸夫属于偷奸耍滑混进来的,夏雪属于跟着张逸夫混进来的,可这些大哥大姐,可着实是毅力和智商上的佼佼者,就是……视力都不大好罢了。 张逸夫渴求地望向不远处的夏雪:“小雪……我害怕……你看他们都拿着什么样的复习材料啊……” “怕什么,你一直逢考必过,这次我还亲自帮你复习过。”夏雪不屑道,“要是就我自己考上了,你可别难过。” 这会儿,后座的一位眼镜男乐了:“您是调度局的夏雪吧,信心十足啊。” 二人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头发不多,却几乎都黏在一起的中年人。 “全国大赛,还记得么?”中年人乐呵呵自我介绍道,“我是西南局的。” 完全没印象。 中年人却自顾自聊了起来:“哎……全国大赛我本来也拿了个名次,想争取机会调动,但还是没成。” 张逸夫忍不住问道:“这位老兄,您……贵庚?” “29啊。”中年人笑道,“我黑,显老。” 好吧。 “这次考试,希望可真渺茫啊。”中年人又无奈地望向周围,“本以为满足条件的不多,没想到最后这么多人坐在这里。我之前聊过了,咱们电力系统的占很大一部分,其余还有不少能源口的,再有就是一些厂子里的技术尖子,本来都是在月初参加全国统考的,结果发现距离这么近竟然还有一次单独招生,反正已经来蓟京了,就多呆几天,撞一撞,万一撞上了呢?” “啊。”张逸夫愈发慌张起来,也就是说这些人很少有像自己这样临阵磨枪的,都是玩儿命统考过后,顺便来试一试的,怪不得那么多人报,又有那么多人被筛出去。(未完待续) 正文 479 神题 这会儿,一男一女两位老师拿着厚厚的密封袋进了教室,男老师负责拆封,女老师负责考场说明:“考试安排大家一定已经了解了,我再重申一次,上午考数学英语,下午政治和专业,这次考试初试复试一起进行,4点钟笔试完成,大家别急着走,等待面试安排。” “面试也是今天么?”中年头油男惊讶地问道。 “明天岳教授要出差,临时安排到今天,可能会比较晚,大家见谅。” 教室顷刻间有些骚动。 毕竟除了张逸夫和夏雪,其余人都几乎没与岳云鹤联系过,也没说好,今天就有机会见面聊一聊无疑是好事,一定要给教授留下一个好印象。 在这样的迷茫中,张逸夫开始答卷。 拿到数学卷子扫了一圈,不得不说,夏雪的复习太管用了,她简直就是考试女王,这些题型大多都似曾相识,夏雪的精华题库简直炫酷。 及格肯定没问题了,争取达到平均水平吧。 考过数学,张逸夫跟夏雪以及头油男大概对了下答案,应该能达到平均水平,不过头油男发挥貌似比自己好,但跟夏雪还是没法比的。 之后是天煞的英语,一通迷糊过后,张逸夫只有祈祷及格。 午饭时间不多,在学校里找了家砂锅店对付了。 正午过后,慵懒的日光中强行度过了政治考试,政治倒比张逸夫想象得要轻松一些,因为来回来去就是这些东西,用“马克思理论”论证一切,在他脑子里的题库里甚至都有不少涉猎,依靠微作弊达到平均水平想必不难。 最终。终于迎来了专业考卷,这份囊括电机、动力以及工程学的考卷。 张逸夫和夏雪本科是电力系统,对这几方面知识稍有涉猎。但都不太深入,这必然也是夏雪最着重复习。张逸夫最着重轻视的地方。扫了眼卷面,因为是电力系统方向,其中涉及机械和动力方面的内容有限,张逸夫心下稍安,夏雪应该可以应对。 这份专业试题,实际上已经是复试内容了。 初试数学英语政治,过线者参与复试,复试包括专业笔试和面试。 其核心其实就在于初试的分数线。 一般玩法是这样的。先初考,再定分数线,根据大家的成绩,按照招生人数的一定比例来定,这里关键就是“一定比例”,因为一定比例并不是一定的,汉语永远是这样博大精深。按最恶劣的情况来考虑,如果贾天芸参考,并且要保证她被录取,那么初试的分数线。几乎就是贾天芸的总分,她考0分的话,那比例就是100%。那就全员开开心心通过初试。 这样一来,复试就好操作了,贾姥姥一出场,众导师臣服,给满分就是了。 所以对于张逸夫来说,这份专业笔试卷比前面的那些试卷都重要,初试分数线肯定会卡着自己得分的,这份复试专业题,务必拿个好成绩。不然太为难老岳了。 这份卷子上,可是半点选择和判断题都没有。都是主观题,考的都是硬知识。没半点运气因素。 卷首是一系列感念题,第一道就容易让人慌—— 【简述静电屏蔽、电磁屏蔽与静磁屏蔽】 首先这个问题就让人头皮发麻,张逸夫穷尽所能写出答案后,看着自己给出的答案都依然发麻,除了专业人员没人看得懂。 【变压器的等值电路有哪四个参数,怎样通过试验获得】 这个简单一些,但依然头炸,这就是菁华电机系专业试题最简单的两道么……不把基本教义通通背下来休想答出这些可怕的细化感念,饶是张逸夫,也没法依靠常规记忆来完成,不得不利用一下“电脑”。考试和工作真的是两码事,绝对的两码事。 概念题没答完,不知不觉已经有三五个人交卷了,10分钟时间做完这些题显然是不现实的,再观望一下他们痛苦的表情,很显然是几乎没一道题会做,放弃了。 这也正常,他们毕竟之前复习的是统考,正规考试来说,要等统考通过再考专业课,不少满足条件来考试的人,也不一定就是电机专业的,只是来碰碰运气罢了,一上手电机的题,直接就炸了。 女监考老师收了这么几份卷子后,也无奈说道:“岳教授对专业要求很高,数英政再出色,专业答不好也不行的,这些题都是最简单的,后面的面试才是高压提问,这份卷子如果答不出70%,我个人建议可以提前交卷了。” 不少人好像被捅了一刀,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男老师闻言皱眉道:“也没这么夸张,争取一下么。” “这不是节约时间么。”女老师继续说道,“我知道,诸位大多数都是参加完统考过后,过来试运气的,也许统考报的根本就不是电机专业,岳教授说得很清楚,最多收两个人,如果都不满意的话,他可能明年再收。” 男老师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实际上女老师这样的威胁很有意义,她发言过后又有七八个人选择了放弃,最终选择坚持答题的不到20人。 女老师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控制一下面试人数,可以早点儿下班了。 要说张逸夫,也是经历过全国大赛的人了,但答眼前这些题却更吃力一些,原因很简单,这份卷子更偏重于理论,更深入,全国大赛则注重实践,不少都是工作中会碰到的问题,更常规一些的问题。 拼了命的做到最后一题,时间已经不多。 出人预料的是,最后一题竟然不是绘图题,也不是计算题,而是论述题!这可让张逸夫省下了好多功夫。 再一看题目叙述,张逸夫不禁瞠目结舌。 怎么可能?这种题怎么可能有人能答出来?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道题恐怕连岳云鹤自己都没有标准答案,因为这道题,属于未来。 题目分三问。 【一:请简述串联电容补偿意义及原理】 【二:请简述串联电容补偿在应用中的困难】 【三,假设一座电厂装机有8x600mw超临界机组,为提高送出能力,在三条500kv输电线路上配置电容补偿装置,串补度分别为35%、40%、45%,请尝试提出该电厂600mv机组对于次同步振荡的抑制方案。】 就像这三问一样,这道题的不现实之处也随着每一问而升华。 第一问串联电容补偿,首先这就是一个小众冷门且专业性极强,国内几乎处于空白的输电技术,就算是学霸夏雪,也不一定能知道这个概念。 第二问应用中的困难,这聊得更远了,国内都没应用呢怎么聊困难? 第三问……看着参数,看着配置,不就是北漠火电厂么?一座还没建的电厂!课本中怎么可能涉及这种规模属于未来的电厂? 再聊输电过程中如何解决串联电容补偿带来的影响,这是岳云鹤该研究的事,全国输电专家要研究的事,未来三年内要解决的一个大难题。 人类怎么可能答出来? 当然也有人能答出来,比如美国电力公司的总工程师,麻省理工的博士导师之类的存在,但他们已经是非人类了,而且还远在万里之外,怎么可能闲着蛋疼来参加这次考试。 答案只有一个。 这道题是岳云鹤考张逸夫的,只考他一个人,看他能不能就将来工作中几乎最难的一个点聊出东西。 张逸夫也很为难,让老子聊,老子肯定能聊,展示出超人的才华也不顾忌了,问题是……这件事足够写一篇论文了,五万字也不一定能聊透。 串联电容补偿这件事,可以简称为串补,在部里见庞八一他们的时候张逸夫就已经提出来过,这是一种提高交流输电效率的技术手段,但这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串补带来的次同步振荡问题如未经过有效处理,将会对汽轮发电机的大轴产生毁灭性打击,美国佬因为这件事已经损失了数个超临界机组。 在我国做事,一向追求稳,因此这个技术即便已经出现了20多年了,因为有风险,为了稳,我们一直是不敢用的,输电效率低就低了,毕竟大轴是发电机组最重要的核心部分,损坏了没人负得起责任。 但终究,技术是要进步的,效率是要提高的,我国情况本身就是自然资源分布不均,电厂配置也必须不均,对远距离输电要求很大,尤其是北漠这号发电量如此巨大,相当一部分直供蓟京的电厂,不考虑效率实在说不过去了,再说国际上串补技术已经趋于成熟,身为电力大国我们不该落下。 于是在北漠的论证报告中,首次提出了在输电工程中采用串补技术,岳云鹤显然是一个背得起锅的人。 串补原理很复杂,装置很庞大,但效果很直观,玩的溜的话,一条300公里输电线的损耗,可以降低到180公里左右甚至更低,这巨大的效益,也是人们敢于冒险的原因,一旦能够稳定控制住后续的次同步振荡,也就控制住了其中的风险。(未完待续) 正文 480 大方的造物主 要注意的是,串联补偿是用于交流输电的,跟直流输电没太大关系,而且全国此时都还没有拿得出手的直流输电项目,大规模的超高压直流输电工程将为未来的三溪电力送出而建。 虽然交流、直流所有人都耳熟能详,但在张逸夫还没进入电院的时候,他就像许多人一样问过自己—— 交流电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用看起来很直接的直流电? 这件事其实怪不得别人,怪就怪我们绝大多数发电机的发电原理,叶轮不断旋转切割磁感线发电,这样的电发出来注定就是变换的。在发电过程中,随着磁场旋转,电压、电流的角度、大小甚至正负都在以一个固有的频率正弦变换,波峰波谷如同巨.乳与翘.臀一般交替,这就是交流电,而我国的标准是50hz,就是说一秒要来50次这样的变换,发变电设备和输电网络都是基于这个标准。 因此,这也就促使现在绝大多数相关电气设备都是按照交流电标准制造的,直流电完全是另一套系统。 而且这种局面很难撼动,因为发电机原理就是这样无法撼动,当然也存在“耍着玩”的直流发电机,原理上仍然是这一套,只是通过加一些环节与手段,使出口出来的是直流电,无论从成本和效率角度来看,对于发电行业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于是在这个环境下,我们身边的一切几乎都是交流电,每一个家用电器也按照220v,50hz进行设计,原理决定应用。 也正是因为交流电的原理,在长距离传送过程中。随着线路中电流的不断变化,又反向产生出了一个变换磁场,电与磁的关系永远是这么微妙。相爱相杀。 完了没?当然没完,电磁感应这才刚刚开始。这个磁场同样会产生感应电流来抑制线路中的电流,这部分电流虽然与输电主流相比微不足道,但也依然让电能牺牲了一些,线路越长,牺牲的越多,效率也就越低。 这就是电感,阻碍交流输电的最大元凶。 当然输电线路铜质电线的固有电阻也会使电能损耗,可铜已经是最科学效率的选择了。在现有材料学的范畴内,已经没什么做文章的空间。 但在电磁学范畴内,我们还有空间。 这种电感产生的阻碍,称之为感抗,与交流电相同,它的角度与大小都在不断变化,正弦变化,乳.臀变化。 于是在60年前左右,一位大哥就这个该死特性,想到了输电过程中又一个恶心的阻碍。电容,电容实际上就是电池的基本原理,两块板子。中间产生电场,那又是一个复杂的概念了,虽然高中物理就聊过,但也许物理老师都没完全搞明白。 抛去中间复杂的电磁学知识,如果在输电线路中加入电容,同样会产生阻碍电能传递的东西,这东西叫容抗。 感抗+容抗+铜线电阻,哥儿仨凑一块儿,阻碍电能输送的元凶就齐了。 引入了电容后。60年前的那个家伙不禁脑洞大开,假设让电容造成的容抗。与电感造成的感抗处于一种相反状态,大家负负得正。是不是就都老实了?这哥俩打的两败俱伤,是不是就没功夫阻碍输电了? 脑洞大开的大哥,几乎不用试验,就联想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作为物理学小天才,他立刻想到电容电压滞后电流90°,电感电压超前电流90°。一个建立在基本电学原理上的,简单的sin、cos微分揭示了这一切。 这简直就是造物主神圣的赐予,一个超了90°,一个落了90°,加一起刚好差了180°,完全相反!人们几乎不用再加什么复杂的技术手段,这哥俩儿天生就可以抵消! 可以想象,电感电压在波峰的时候,电容电压正好在波谷,一秒钟50次往返,永远是那么协调,造物主帮你控制着一切。 此外,在线路中增加电容是如此轻而易举又廉价的一件事情!几乎不会影响到输电!串联进去,补偿那个该死的电感! 因此【串联补偿】这个术语就此产生,串联补偿又名无功补偿,因为整个过程都是不做功的,都是一种基于电磁电场原理层面的补偿,相当于【电感】说我打了你一拳,【电容】说我还了你一拳,然后大家都心满意足的走了,虽然谁也没打谁,但这事儿解决了。反过来说,如果没有【电容】口头接受这一拳,【电感】没人聊,真的会打出来这一拳,电能输送就会产生损耗。 学霸也有春天,靠理论物理学也可以拯救世界! 如果还是太抽象,可以举个不怎么恰当,但足够直观的例子,谁都知道海洋有潮汐现象,也就是海浪,这个现象是由于月球引力导致的,我们脑袋上的这颗卫星在不断的旋转过程中,对每一滴海水都存在着微不足道的万有引力,当他们汇集在一起,就形成了潮汐,因为月球的旋转是规律的,所以潮汐也是规律的,定时涨落。 那么是否存在一种最傻愣狠的方法,在不炸了月球,不伤害嫦娥姐姐的情况下遏制潮汐呢? 理论告诉我们,当然有,那就是再造一个月球,与现在的月球在同一轨道上,以同样的速度和周期,沿着同样的轨道运动,只有一点不同,他们永远天各一方,假设旋转轨道是个圆,他们必须处于永远相对的点。 这样他们对于海洋中每一滴水的作用力,都是都在永远的相反的方向。 当这个人造月球质量与标准月球完全一致的时候,理论上就没有潮汐了。 这件事恐怕只有造物主能做出来。 有趣的是,在电磁世界里,造物主相当大方,他虽然弄出了电感恶心人,但也馈赠了电容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发现其中最有趣的地方,那将是一笔财富。 但同时,造物主有多无私,他就有多残酷。(未完待续) 正文 481 无法回答 电感与电抗互补度越大,就越容易产生电气谐振,专业的说法会引发负阻尼现象,简单的说法就是共振,每个中学物理老师在讲共振的时候都会举一个例子——一队士兵经过一座坚固的桥,正常走过去,步伐不统一,没任何危险,可他们要闲着蛋疼列队踏正步过去,每个人的每只脚都以相同的频率作用于可怜的桥体,如果这个频率正巧与桥体的固有振荡频率相同,那么可怕的共振就发生了,桥体将会承受数倍于之前的压力,甚至可能会坍塌。 电气谐振就是一个复杂版的共振,贯穿于整个系统,直接振到发电机,当电气谐振频率与汽轮发电机大轴中某个机械扭振的频率达到互补条件,次同步谐振就此产生,这数百公里中积蓄的被抵消能量,就会突然找到一个突破口,疯狂地发泄在这根可怜的大轴上,这将是对发电机毁灭性的打击,相当于把人类的脊椎骨拧成麻花。 北漠将来动辄数亿元的超临界机组,谁敢让他背负拧成麻花的危险? 尤其在我国,大家升官发财,都求个稳,迄今为止只在110kv-330kv输电线路中,以很低的补偿度试过水,面对500kv的超高压输电网,面对60万千瓦的超临界机组,就算岳云鹤敢了,其它人就敢吗? 一题三问,经历过如此复杂的思考过程,张逸夫才将将回答了两问,前面老师此时咳了一声,从座位上起来,朗然道:“收卷了,都停笔吧。” 这句话基本是扯淡的。没半个人停笔,这份卷子人类不可能做得完,包括张逸夫。 最关键的第三问。他还是一片空白,再抬头看。收卷老师走到这里大概也只需要30秒而已。 30秒的时间,聊出抑制次同步振荡的有效方法,阐述一段历经10年的论证? 方法很多,有效的却很少,高效的几乎只有一种。 30秒的时间,够写出这唯一的一种了吧…… 可这种不经过论证的结论,意义又何在? 最终张逸夫默默提笔,写下了一行简单质朴的话。 【这要通过一代人的研究。实践,失败与成功来得出,而非一介学生的一纸空谈。】 是不是太浮夸装逼了点? 在这样的纠结中,张逸夫还是抢在卷子被收走之前,写上了【阻塞滤波器】与【次同步振荡保护装置】,反正结论就是这样,我给你了,这道题是你出得太没道理,也别怪我答的没道理了。 卷子收走,每个人都像打了一仗一样。 身后的头油男第一个抱头抱怨道:“老师。最后一题也太夸张了吧?这明显是给搞输电的人设计的,搞发电的怎么答?” “拉分题都答上来还有什么意义?”女老师没好气地说道,“这份卷子我刚刚也看了。及格就不错,有时间看最后一题已经可以了,但你也不用这么炫耀吧?” “啊……”头油男尴尬地挠了挠头。 果然,周围投来了不少仇视或者说是嫉妒的目光,小丫的都做到最后一题了?也罢,看你那德性也不可能面试拿高分的。 这会儿,女老师已经把男老师那边收上来的卷子也整理好,大概点了一下,而后抬头道:“还剩18个人。这次电力系统方向招两人,我统计一下。有没有放弃面试的,现在就说一声。方便我们安排面试。” 这女老师也够有个性的,张逸夫这才注意到她属于很精致的那种人,无论是身材还是五官都很小很细也很平,配上这性格和语气实在有点儿吓人。 这次倒是没人起来,已经坚持到这个份儿上了,1/9的概率么!看样子大家都答得不怎么样,兴许还有机会,真的完全不怎么会的人早就交卷走人了。 “成吧。”女老师举起卷子,当众塞到牛皮信封中密封,而后冲男老师道,“我去叫几位老师准备面试,你简单说一下。” 女老师出了教室,大家压力才减轻了一些,男老师整个人也柔很多,不紧不慢介绍道:“这次情况特殊,时间紧,我们就不设英语面试了,就只有专业这部方。等一会儿面试老师们就位了,按照考试号一个一个去旁边面试就可以了。面试分两部分,一部分是抽题,一部分是老师提问。抽题抽三道,自己答就可以了,自己认为答完了就答下一道。” 头油男听着不太对,举手问道:“往年不是抽六道么?” “这次时间比较紧,先抽三道,老师根据大体情况决定要不要再抽三道。” “什么意思?”不少人都发出了疑问。 “意思就是如果三道都很完美,那就不用再抽了,三道都不会,也不用再抽了,当无法确定的时候,则再抽三道确定成绩。” 看来真的是要节约时间啊。 “下面简单说一下老师提问环节,根据上面精神,这部分面试要加大力度,老师们可能会显得比较刻薄,语速也会很快,抓住你的过往经历,工作成绩以及答题表现,快速地问出一系列的问题。” “这个懂,去年就这样了,一般都很难发挥好。”头油男尴尬笑道,“顺便问一下,刚才那位女老师也是考官么?” “是的,我也是。”男老师点了点头。 这下同志们的表情可就不好受了,被刚才那个女人刁钻一下,这太可怕了。 一些想法比较多的人也借机望向了夏雪,女人对女人应该会更狠一点吧,作为在场仅存的女人之一,这姑娘这一关怕是不好过。 这会儿又有人问到:“打扰老师,再问一下,岳教授是亲自面试还是旁听?” “岳教授也是面试老师之一。”男老师笑道,“同学们也别紧张,这是选拔性考试,没有绝对的标准,心态尽量放松一些,发挥出应有水平就可以了。岳教授人也很好,即便你紧张,也会温和地引导你回归状态,展示真实水平的。” 男老师这么一劝,多数人都好了很多,岳教授必须是有水平的,不会像刚刚的母夜叉那么玩命儿。 没两分钟,女老师探了个头进来,只留下“来吧”两个字就又扭头走了。 男老师无奈一笑,自己也拿起了材料,招呼考号最靠前的人同自己一同去面试教室,同时冲大家道:“大家在这里等就可以了,面试完了直接走,有消息的话会有电话通知。” 第一个人这便被带走,虽然在场者都是快30的人了,但在这里都如学生一般单纯,见老师走了,赶紧交头接耳躁动起来,刚才那张该死的卷子太有的聊了。 张逸夫也凑到夏雪身旁:“咋样?” “不好。”夏雪头一次露出了苦逼兮兮的表情,“好几道题没把握,还有一道题的概念我根本没碰过。” “那是,这个卷子至少涵盖了本科15本教材教义的内容。” “你又知道了?”夏雪哼了一声,“看样子你答得不错?” “马马虎虎,就是最后一道题我实在懒得答了。” “我都没考虑补偿度,就把自己知道的胡写一通上去,估计还都偏题了。”夏雪又是苦恼地摇了摇头,“不愧是菁华电机系的考试,我还差好远啊。” “不见得,没必要妄自菲薄。”张逸夫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这张卷子,完全脱离于实际工作,太全面太细化了,搞发电的就是搞发电的,搞输电的就是搞输电的,没听说过谁都门儿清,不可能上知超高压电网的技术细节,下晓电厂机组维护的事情,电力部长来也没用,岳云鹤来也没用。” “那你呢?”夏雪问道,“你都答上来了么?” “那我不一样,我过目不忘,考试天才。” “呸!那你英语咋不成?” “天才都是偏科的。” 二人正聊着,第一位去面试的已经回来了,满脸苦相,一个往返不过六七分钟,结局可想而知。排第二位的赶紧出了教室补上去,其余人则一拥而上,也没打算就这么放第一个人走。 “怎么样?难么?” 人就是这么自私,这会儿完全不考虑这位主儿的感受,就关心自己关心的那点儿事儿。 no.1被围攻,走也走不了了,只有苦兮兮道:“不比笔试简单。” “你答了几道题?” 好吧,问这个问题的人更自私…… “三道,就一道会,没让我答后面的。” “之后的老师提问呢?”头油男毫不避讳地担任了这个火上浇油的角色。 “提问……提问……”no.1好像出现了某种心理阴影,“那个女的,监考的那个女的……” 他没说完,拿起桌上的包捂着脸转身便走。 大家终于意识到有些自私过分了。 “嗨,就这点承受力啊。”头油男不屑地摇了摇头,回到自己座位旁边,见张逸夫跟夏雪凑在一起聊得飞起,相当亲热,不禁想了想凑近去,“你俩……是不是搞对象呢?” 张逸夫抬头露出一张僵尸脸:“朋友,你怎么什么都打听?”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头油男无耻地凑到二人旁边,“考前焦虑症,闲不下来。” “你考多久了?” “算上今年,大概5年了吧。”头油男淡然一笑,“打我分到滇南那边,我就在复习了,这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未完待续) 正文 482 头油男的理想 “只考菁华么?”张逸夫略显惊讶,这位头发掉这么多,油这么大,果然是有原因的。 “也考北方电院什么的了,去年已经过了电院的复试了,就是菁华的复试差了那么一点点,大概也就差一个名次吧。”头油男伸手比划了一下,“没办法,不甘心,就没去电院,接着考。” “牺牲是不是太大了?”夏雪也惊道,“参加了电院的复试,面试也过了,结果没去电院,后面要是再考电院的时候,发现是你,直接就pass掉了吧?” “想过,那也没辙。”头油男抬头冲着四周露出了沧桑的笑容,“没办法,这里,是菁华啊。” &n※,≤ansh¤uba.bsp;张逸夫竟然从他瞳中看到了理想与梦想的味道! 只是这个代价,太大了。 通过考研改变分配到小城市的命运,这本来很正常,但放弃电院一心拼菁华电机,这就非常人之举了,江山备有才人出啊,不对,就菁华热门的电机系而言,应该是备有妖人出。 “老兄,你没想过通过踏踏实实工作想办法么?”张逸夫皱眉问道。 “想过啊,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全国大赛也去了,名次也拿了,结果呢?”头油男苦笑道,“你们一直在蓟京大单位里,水平素质高,讲道理,我们小地方就不一样了,就看谁给领导塞烟,看谁帮领导赚外快,学历?狗屁不是,稍微有点学历的人都是卖苦力的,领导就干活儿的时候记得你。你们也知道,咱们学历高的人,搞领导喜欢的那套通常差点意思?” “我反正是。”夏雪木木点了点头,而后冲张逸夫努了努嘴。“他还真不是,跟领导也能处得不错。” “这……”头油男颇为尴尬,也便放下了这个话题。 张逸夫更尴尬,再聊就要上人生课了,而且自己也没这个资格上,自己运气好碰到牛大猛、赵文远、穆志恒、贾天芸一类忠于工作。有野心的上司。也许偏远一些的地方,领导偏偏就没这些雄心壮志,就想着给自己揽资源呢?那你除了投其所好还真没别的办法,牛大猛好升职,所以张逸夫可以送上达标,牛大猛要是好收红包,那为了个人仕途,就只能换个玩儿法了。 你肮脏,对。我肮脏,可是我赢了这一手,我还有机会。 你不脏,可以,你别脏,但你得输一段,踏实等着吧,也许一等就是一辈子。 这是关乎基本价值观人生观的问题。谁都没资格教育别人,苏格拉底复活也休想对一个小偷做出任何思想改造。 头油男的选择也许没错。他既脏不过别人,又不愿意傻等,选择了考研,问题就出在必须考菁华电机系,是不是太拼了。 后面面试的人,时间长短不一。最短的大概三分钟就飙泪而逃了,最长的长达23分钟,当然,那个23分钟的人是夏雪。 回到教室的夏雪表情也不怎么好看,充其量算是平淡。张逸夫上前接棒。 旁边的小教室相当空荡,只有坐成一排的六位考官,岳云鹤居中,刚才的男女老师在两旁,其考官看上去都比较年轻,也许是硕士生博士生过来客串的,在他们面前五米左右有一把椅子,张逸夫知道自己该坐在那里。 张逸夫报上考号和姓名,待老师点头后,来到桌前抽取题目,随便取了三张后在椅子上落座。 岳云鹤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就像对待每个学生一样,张逸夫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废话,简单看了第一道题—— 【动态ram与静态ram在储存方法和操作上有哪些不同?】 一道自动化题,将来学计算机专科教材上都会聊到的事情,无非就是聊内存的,这根将来200块钱随便抽的条子,在这会儿还算尖端的知识。张逸夫几乎不用依赖“电脑”,用一分钟的时间简述了区别,不多做引申,双通道ddr之类的聊出来他们也理解不了。 第二题是聊变压器,第三题聊滤波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张逸夫快速全面地说完了他该说的,几位考官还在翻答案对答案的时候,他已经答完了。 “你是一直在准备统考的么?”男老师忍不住问道。 “没,临时准备的。” “嗯……”男老师低头又扫了一眼档案,“25岁,北方电院本科毕业,在华北电业管理局,处长……等等,高级工程师……处长……高工处长?” “副处。”张逸夫尴尬答道。 “是不是写错了?”女老师惊讶道,“25岁评不了高工吧?我记得要本科毕业工作10年左右才可以吧?” “参加了电力部的一个比赛,破格特批的。”张逸夫不得不解释一下。 “比赛?”女老师又低头翻了翻档案,“里面没谈比赛的事情。” “那个没必要写吧,主要把工作经验写进去就好了。”张逸夫无奈问道,“我还用再抽三道题么?” “不用了。”女老师放下档案,拿起了一个本子,冲其余人道,“咱们开始提问?” 岳云鹤点了点头:“我跟张逸夫之前联络过,为避嫌,提问的事情我就免了,你们来吧。” 张逸夫相当难堪,老岳你到底搞定了内部没有?这件事你没跟其他人沟通过么? 其他人略显惊讶的表情好像印证了这一点,皆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张逸夫,眼神中饱含着“就是你小子啊!”的意思。 “那我先问吧。”男老师反应较快,率先发问,“通过这段时间的工作,你认为自己身上的优点有哪些?” 还没等张逸夫吐槽这无聊的问题,女老师就不干了:“周老师,岳教授说这话是让咱们严格把关的,不是让咱们一路放行的,还是我来问吧。” 女老师就此望着张逸夫问道:“你档案中写到在冀北电厂工作期间,主导了电厂的达标项目,请问这个项目周期是?” “六个月。” “整?” “六个月整。” “够巧的。”女老师接着问道,“中间有多少个工程。” “大大小小都算起来,167个点。” “那么多?” “是的,刷墙也算。” 女老师没给张逸夫反应的时间,立刻问道:“谈谈你认为最关键的三个。” 张逸夫答得也很快:“重建一号机组的避雷埋地,管道保温以及全厂的混煤试验。” “混煤试验具体谈一谈。” “由于临时煤种的更换……” 二人一问一答,转瞬间十几个回合过去,张逸夫愣是磕巴都没打的应付了下来,虽然他身上已经出汗了,但却不是紧张的,只是精神高度集中亢奋,并且脑子转太快导致的。 其余考官看着这十几轮的问答,已经无甚可说,不聊知识,但看这反应能力和语速就够了。 又是五分钟过去,女老师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了,正常人就算完全了解,甚至背诵过这些内容,在高压快速的连珠问题下也会产生不支,至少结巴一下,张逸夫是答题机器么? “你有没有参加过专业的辩论培训?” “没有。” “那你刚刚的表现夸张过头了。”女老师一边在本子上记一边摇头,“你认为是天赋秉异么?” “完全不是。”张逸夫放慢了一些语速笑道,“我上学的时候一样是一个内向拘谨,说话表达都不利落的人,只是参加工作后强度太大,磨练太多,回过头来就已经这样了。” “你参加工作还不到三年。”女老师皱眉道,“这么说不觉得夸张么?” “老师,咱们的工作性质不同,我并没有贬低之类的意思。”张逸夫诚恳道,“你经历过我这些锻炼,你也会懂的。” 女老师表情略有不屑:“一个电厂的达标工程,一个区域电厂的节能工程,你认为在两年内完成这两项工作会改变一个人?” “是的。” “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女老师在本子上勾了勾。 旁边男老师圆场道:“我倒觉得很好,同样经历一件事情,有心人无疑会收获更多。” 张逸夫只是一笑,懒得多说什么。 聊刚刚那些事,也是他重新审视自己的一个过程。 被电过来之前,自己就是那么一个小值班员,见到领导说话会紧张,重要的工作任务压过来会逃避,过着自以为玩世不恭潇洒且无望的生活。 但自从那缕希望照射在自己的世界里,拥有了意想不到的才能,当野心燃起,全情投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可以做的更好,一步步的历练并不在于事情有多难做,更多的是人有多难处,你没有100个分身去完成需要完成的所有事,你永远要依赖他人,你要争取他们的信任,争取他们的精力,争取他们的承诺。 或耿直或委婉,或谄媚或正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法活下去,在与周围人不断的互相改变中,在这充满了随机变量的世界中,使越来越多的常量出现,围绕着自己,推进自己,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你也不可避免地成为别人的常量与助力。(未完待续……) 正文 483 不配 而在学校中的教育工作者,面对的情况通常不会这么复杂,这位女老师只是一个习惯用极端方法考核学生的人,张逸夫无意让她理解,也不需要她的理解。 “你们问吧。”女老师转望其他人。 几人互相看了看,均表示已经够了,不需要再问了。 面对明显比自己还要出色的人,实在无颜多问,况且这是岳云鹤点名的人,这次招生根本就是为了他一个人。 “嗯……这就要给高分了?”女老师摇头笑道,“我们电机系的面试分也太容易了吧?” 她好像没话找话一般问道:“收卷子的时候,我注意到你几乎都写满了,感觉如何?” “很难,我从没面对过这么难的考试。”张逸夫点头道。 “比你参加电力部的那个比赛还难?” “对我来说,是的。比赛中考的都是工作中会遇到的知识点,而这份卷子太全面太细化,需要很大精力去把记忆角落的东西找出来。” “就是说你都找出来了?” “几乎是吧。” “听到了么?”女老师掩面笑着拍了拍旁边的人,而后冲张逸夫道,“这位是即将毕业的博士生,没有参与出题,刚刚你们考试的时候,我把多余的卷子拿给他做,他也跟你们同时做完,刚刚我们对了一下,最多拿80分,你认为你能拿多少?” “90出头吧。” “就是说你水平比我们的博士生还高喽?”女老师眯着眼睛问道。 博士生自己都看不过去了:“马老师别这样……人外有人……” “没什么,我就是认为这是不正常的,一个电院本科成绩平平的人,不该比我们的博士水平更高。”女老师说着望向岳云鹤,“对吧,岳教授?” “呵呵。”岳云鹤却是淡然一笑,丝毫不避讳地说道,“我就知道,小马对这次独考有意见,认为我坏了学校的规矩。所以你出题,我也没反对,你面试,我也没反对。水平够不够,有没有比统考招来的学生差,你来评。” 岳云鹤心态比女老师要好上太多,如此平淡的回答让女老师颇显尴尬,她转望张逸夫道:“你要知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单独考试理应有更高的标准,否则是对所有人的不公平。” 张逸夫笑答:“我觉得这份卷子标准已经够高了。” 不少人忍俊不禁。 “但我不能排除你之前进行过有目的性的复习。”女老师憋着一口气说道,“我最后再口述两道研究生题库里的题目……” “什么叫有目的性的复习?”张逸夫瞪着眼睛问道。 “用我说的更直白么?” “马老师……”博士生上前拉了拉女老师,“这样……” “不行,我眼里就是揉不得沙子,我的职责就是严格招生纪律,就算是岳教授也招过贾天芸对不对?” 此话一出,顷刻间没人说话了,连岳云鹤都微微色变。 “那一届,闹了多大的笑话?”女老师严肃说道。“我不希望在我面前,再闹笑话,有目的性的复习,就是有专业考题透出,就算独考规模小,也不能这样。” 鸦雀无声,这女的也真够拼。 张逸夫皱眉道:“马老师对吧,你是在怀疑我的人格,还是在怀疑哪位老师教授的人格?” “怀疑有什么不可以的么?” “没。”张逸夫吸了口气道,“我就是怀疑你不配。” “什么?!!”女老师双目圆瞪。小眼睛强行瞪大,“有个性可以,但你这是不尊重考场纪律,是纪律问题知道么。” “我只是怀疑你不配。没说你不配啊?” “玩什么文字游戏!” “是你先怀疑我的人格的,退一步说,你有权怀疑我的人格,但怀疑岳教授,你真的不配。”张逸夫说着起身,冲岳云鹤深深鞠了一躬。“我是出于对岳教授的尊重和敬重才来参加考试的,菁华的学历,只是学历,没有也可以,这并不妨碍我跟着岳教授学习。” 话罢,他转望女老师:“既然你这么侮辱我,我也没必要考这学历了,有些人比我更需要它,他们不走运的分到小城市,潜心多年只为抓住这一次机会,这个学历对他们来说更重要。我还有无数工作要忙,你慢慢怀疑吧,你真的不配。” 张逸夫话罢不忘补一句:“这次不是怀疑,是肯定的说你不配,对,是在侮辱你。” 女老师被轻描淡写地聊得面无人色,指着张逸夫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永远是那个被尊重,被讨好的人,见惯了考研十几年依然命悬一线的人们,习惯了点头哈腰的谄媚,认为自己的权力是无上的荣耀。 殊不知,总有人根本瞧不上这一切。 缄默之中,张逸夫起身便走。 “逸夫!”岳云鹤厉呵一声,“马老师是学校招生的骨干,你要相信她,回来!” 张逸夫停在半路,回头道:“岳教授,我现在很冷静,真的,马老师的侮辱根本就不足以让我生气。” “那就坐回来,理性面对。”岳云鹤正色道,“学历上的事情,对你不重要,但对我很重要,如果尊重我就回来。” 众人哑然,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怪,教授你求着收他啊? “……”张逸夫呆滞片刻,老岳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是回来吧。 “一切按规章流程进行。”岳云鹤不得不拿起了面试的主导权,“如果没人有问题,张逸夫的面试就到此结束。” 众人都望向女老师,等待她放行。 女老师沉吸了一口气,没想到经历过如此羞辱,依然能露出坚定的目光:“三个简单的问题,你都答上来我既往不咎,就我的错误怀疑向你道歉。” 张逸夫望向岳云鹤,待后者点头后,才示意女老师可以开始了。 “晶闸管的触发要求。” “幅值适当、宽度大于开通时间,脉冲方式,有上升率。” “……”女老师愣了片刻,反应了很久才问道,“逆变器换相失败的原因列举。” “脉冲丢失或延时,失去正向阻断,电源缺相或消失,逆变角过小。” 这次女老师愣了更久,而后匆匆拿起笔记本对了一下,因为张逸夫说的每个技术都是高度浓缩的,把一个长概念浓缩成最简单的几个字,这让女老师也难以很快理解。 对比过后,女老师终于叹了口气,放下本子:“不用再问了,我问完了。” “那……”岳云鹤这便要发话。 “不好意思岳老师,我有个问题。”旁边的博士生突然礼貌地打断道。 “请问。” “好的。”博士生就此问道,“因为我自己也做过卷子,所以我特别好奇最后一道题你是怎么答的,串补那道题的最后一问,我看得一头雾水。” “实际上我几乎没答。”张逸夫尴尬笑道,“最后一问的那些参数,明显指的是北漠电厂,碰巧我受命负责这个工程的筹建,碰巧岳教授是启委会领导,碰巧我又看过论证报告,里面提过要配置串补装置,我答这一问有不好的嫌疑,干脆就没具体答,只写了一句个人看法。” 张逸夫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无耻,明明就是靠作弊为生的人竟然说出这种高风亮节的话!自己怎么不去死!” “原来如此……”博士生先是抿了抿嘴表示佩服,而后才好奇问道,“那你的看法是?” “北漠的串补研讨非一朝一夕,要相关专业领域的人一起坐下来共同决定,现阶段无法说明任何一个方案的正确性,也不能否定任何一个方案,所以这道题其实是开放题,没有标准答案,对吧岳教授。” 岳云鹤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只要卷子上的答案有参考性,有可行性,都可以拿分。” “原来如此!!”博士生豁然开朗,拍了一下脑袋,“怪不得我没思路!原来没有标准答案!是我思维太僵化了!” 话罢,他又望向女老师:“马老师,我觉得他水平比我高,我没什么丢人的,学校也没什么丢人的。” “嗯。”女老师点了点头。 至此,岳云鹤终于宣布面试完毕,前前后后不到半个小时,时间虽没多长,但足够紧凑了。 张逸夫刚一出门,女老师便说道:“我给他满分,各项考评都是满分。” 这一下着实让人大惊失色,都以为她要给零分的,理由是藐视考场纪律之类的。 “他身上有个性,有骨气,当然专业理论也更没得说了。”女老师依然是一副严肃的样子,“我们现在缺少这样的骨气,这样的坚持,每个来考试的人都是为了那张学历,都把这里当做跳板,去谋个职位,去争取外国签证,那些人没有错,但抱着那样的想法,永远得不了满分。” 岳云鹤面露微笑,小马啊,你终究是个出色的考官。 正聊到气骨这里,一个头油男满脸堆笑地推门进来,以极深的姿态冲几人一一鞠躬,完全没搞清楚,他已经被张逸夫卖了……(未完待续。)xh118r1052 ,阅读请。 正文 484 两端 提着文具袋离去的时候,天色早已暗了,张逸夫与夏雪也走得悠闲,来的时候充满了紧张与激动,走的时候只有平静与洒脱。 夏雪不停追问道:“你确定么?你要提前走,岳教授把你拦下了?” “是啊,我当时也很难选。”张逸夫勉强一笑。 “你演的?”夏雪又问道。 “一万个不是,我是真的抱着放弃的想法。”张逸夫摇头道,“就比如坐咱后边那哥们儿,头油虽然多点,但是个老实人,他需要这张纸,我不需要。” 夏雪也跟着摇头道:“你先要搞清楚,这张纸是最高學府的學习证明,并不是什么施舍品,是看水平看能力得到的,不是比可怜。” “管他呢。”张逸夫无意深聊,“话说你面试的时候,岳教授发问了么?” “没,他一句话也没说,他在场好像只是观察面试者,没打算提问。” “真的都交给马老师搞了啊。” “马老师?就是那个小鼻子小眼的女的?” “对,没见过那么拼的。”张逸夫叹道,“你是不知道,她连贾天芸都扯出来了,这说白了就是当众抽岳教授嘴巴啊!” “我倒觉得她挺好,坚持自己的原则,天王老子的面子也不给,教育工作者不该这样么?菁华不该这样么?” “她没为难你,所以你不烦她。” “她还真为难了。”夏雪摇头道,“我组织关系不是调到三溪集团了么,她一再追问我的工作计划,确定是否会影响學业。”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可以自费每周返京學习。” “就完了?” “完了,她说我的条件可以和单位争取公费往返……” “那你绝对过了。”张逸夫感叹道,“人比人气死人啊。” “嗯。即便是教育工作者,也难免有所偏好,我们两个可能性格相投吧。” 张逸夫闻言打了一个巨大的寒颤。 20年后。如果夏雪变成马老师那个样子…… 夏雪好像读懂了这个表情:“搞不好哦~” 张逸夫咽了口吐沫:“不是……你要清楚一点,我其实很受欢迎的。” “是啊。有人都偷偷告诉我了,你年底聚餐的时候跟贾天芸表白。”夏雪说得相当轻描淡写。 “……” 夏雪很快笑道:“不用解释,我知道你脑子没坏,干不出这事。” “……” “别多想,我只是反驳一下‘自以为受欢迎’这件事。”夏雪依然乐在其中。 不知道为什么,被连续噎了两句,张逸夫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适感,交往这么久。自己一直迁就着她的性格想法,而她就从没想过适当地改变一下自己么? 从忍让到愤怒,有时并没有那个递进的过程,就是一次很小的事情突然爆炸。 张逸夫咽了口吐沫,皱眉道:“咱俩交往也有一年了,你就从来没觉得,话有时真的不用说透,不用每时每刻都这么聊天么?” “怎么?让我装作柔弱的去假装崇拜你么?” “那你怎么面对你父亲的,在家的时候。” “他是我父亲,不一样。” “而我很有可能成为你丈夫。这也是不一样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夫妻之间的交流要建立在一定虚伪的前提下么?” “百分之十是这样的。”张逸夫比划道,“比如你不用反驳我的每句话。你不用每一件事都剖析到原子层面来打击我,虽然我不需要你假装崇拜,我也不畏惧任何打击,但这样会让人家不舒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能总让我扮演这么一个不舒服的,时刻准备反击的角色。” “你也可以攻击我啊,我不介意的。”夏雪表情非常平静。 “对,对。就是这一点,最让人无法忍受。”张逸夫瞪着眼睛说道。“我,张逸夫。在穷尽所能适应你的节奏,而你总认为这一切是理所应当的,我天生就该这么做。” “没人逼你和我交往。”夏雪脸色也变沉了一些。 “不谈这一点,就说互相攻击这件事。”张逸夫忍着怨气道,“如果我火力全开,用你攻击我的方式来反击你,在生活中不断穿插着讽刺与戳穿,你也受不了的。” “我受的了。” “那好。”张逸夫抬臂向四周一挥,“这里是菁华,没有岳云鹤对我的欣赏,你觉得你有机会站在这里么?你觉得会有今天的独考么?看看清楚,这件事,你完完全全在依赖我,沾我的光,你一句稍微感恩的话都不会说么?” 张逸夫说完,看着夏雪发呆的表情,觉得说过头了:“我并没有需要你表达感谢的意思,只是为了说明,每句话都这么聊,你也会很难受的,我一直在迁就你。” “不不,这件事我不认同。”夏雪用力摇头道,“我同样参加的论证会,我同样发过言,岳教授对我也有肯定。再看你呢?不择手段去讨好领导争得了一些权力,就自以为是,认为我要向你低头,崇拜你?” 张逸夫顷刻之间无名火又上了头,他十分清楚再聊下去会发生毁灭性的事情,但他也是个人,人就有控制不住的时候,他近乎咆哮的发泄道:“当然!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讨好领导上位!那你呢?对对!你不用讨好领导,你有你的父亲!否则你有可能调动到三溪集团么?你只会当一个单调乏味的调度员,多少年都会这样。你自始至终都在依赖别人,不要总把自己摆的那么高尚。想讽刺我?讽刺这个世界?你不配!有本事当个尼姑啊?有本事自己种地自己吃啊?” 夏雪惊讶地望着张逸夫,并没有什么愤怒在里面,只是纯粹的惊讶,几秒钟后,她呆滞地说道: “我可以一辈子当个调度员,这没什么,去三溪,是你给我的想法,你要推翻它么?” “不,不,跟这没关系,我只是希望在适当的时候,你适当的柔软一些。”张逸夫一边摇头一边后退,“我很累,我很烦,我很难再说下去。” “我不理解,我不需要,我不想。”夏雪也一边摇头一边后退。 不觉间,二人已经身处道路的两端。(未完待续) 正文 485 幸灾乐祸 张逸夫叹然四望,吵架什么的就是这么突然,在这个四处都是高知的鬼地方,吵一场这么无聊的架。看来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对伴侣的认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当心酸一天过后,还要躺在一张坚硬的床上的时候,自己未必有那么坚强。 “所以,你腻了吧。”夏雪依然没有生气,只是用很冷的声音道,“我只是一棵味道不一样的牛皮糖,你累了吧?” “我累,但你不是牛皮糖。”张逸夫没去看他,默默说道。不可否认,一年以来的交往中充满了精神思想上的对撞,但同时温柔的呵护却又那么稀少。 “那就这样吧。”夏雪叹了口气,依然是那样凉薄,“我先走,你不要追过来。” 话罢,她抬了抬挎包,快步朝校门口走去。 张逸夫可以去追,也许哄一哄就能糊弄过去,但他并没有,他只是一个人站在路边,看着最后夕阳的一角没入并不怎么高的居民楼。 “兄弟,不乐观啊……”头油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张逸夫的身后。 “啊。”张逸夫略微惊了一下,这才感觉到冬日的寒冷,“你也面试完了?” “完了,被那老处女刁难得够呛。”头油男苦涩地摇了摇头,“没事,这次也就是随便试试,主要还是看统考。” “嗯,有志者,事竟成。”张逸夫安慰道。 “呵呵,借你吉言!”头油男拍了拍张逸夫肩膀笑道,“女人么,跟咱们始终不是一个物种。我离过婚,感触比你深。” “啊。”张逸夫又是一愣,这兄弟该是个老实人啊。怎么闹离婚了。 “说来话长,咱们该找个地方喝点的。但我要赶火车回去,没这功夫了。”头油男平淡地说道,“我不是分到滇南了么,在电力局当技术员算是个稳定的工作,后来单位同事给介绍了一个当地的女人,滇南的姑娘么,水灵,我单身男青年也空虚。很快就结婚了。可后来在那地方,我实在呆不下去,就开始想各种办法,最后落实到考研上,除了工作就是复习,孩子也不管,亲戚也不串,她们全家都对我有意见,最后是我前妻的父亲找我谈的,问我是要家庭还是要前程。我说再给我两年时间,然后她父亲用土烟棍子扇了我一嘴巴,我们就离了。” 头油男这话说得相当平静。让人难以想象他竟然经历过这么一段故事,一心要离开边远城市的头油男,与他娶的只想过平安日子的当地女人,其间的矛盾无疑更深一些,头油男看样子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以及父亲,但对于自己人生的坚持,却又让人肃然起敬。 “所以兄弟,我真的特羡慕你,你能在蓟京工作。能跟领导通力合作。”头油男终于动了一些情绪,“你这也算是温饱思银欲吧。就是婚姻这事你没看透,谁也别指望着对方能怎么样。能凑合就得凑合,凑合不下去就散伙。我付出的代价比你惨烈,因为有孩子了,现在我2/3的工资都要寄给我前妻。” 张逸夫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愧疚感,不该嘲笑他稀少的头发和旺盛的头油。 不过头油男的下一句话立刻让张逸夫释怀了。 “不过我也不难过,这都是我自己作的,谁让我不想老老实实当个技术员混日子的?”头油男哈哈一笑,“张处长,有机会再见吧,我得去赶火车了,硬座,得坐两三天才能到滇南。” 头油男就此摆了摆手,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他无疑揭示出一种更普遍的生活状态,这让张逸夫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就是不切实际的奢求,比世界和平还要天真的理想。 完美的伴侣,那是故事里的,而且故事谈到爱情就结束了,永远不会揭示后面的婚姻。 还去追夏雪么? 再想想清楚吧,张逸夫真的开始畏惧起马老师那样的中年女性形象。 …… 暂时放下了儿女情长,搞定了该死的考试,张逸夫更多的精力都砸在了工作上,白天忙北漠筹建的事情,晚上去恒电一起筹备微机保护鉴定会,向晓菲几次表示要配一辆车给张逸夫,但他是不可能接受的,现在这个年代,一个处级干部开车上下班,基本相当于找死,贾天芸除外。 对于张逸夫这样机械化的日程,两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第一个自然是秦玥了,她在理性思维与勾心斗角上的欠缺,好像都补到了感性与直觉上,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感觉到了张逸夫与往日的不同,好像少了点儿什么,又好像多了点儿什么。 第二个是贾峦松,张逸夫白天是一个绝对出色的领导者,但每天5点,甚至更早就会抽身离去,难道有什么比北漠更重要的事业么? 月底的这天,大多数人被派出去忙这忙那,四点来钟,张逸夫又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闪人,秦玥与贾峦松终于捕捉到了机会。 “处长,最近越走越早啊?”秦玥坐在椅子上眯着眼晃着笔笑道。 但凡正常的下属,说这种话就是找死,但这世上总有没道理的人。 张逸夫抬头看了看,办公室中只有三个人,这才摇头苦笑道:“处长我很欣慰,没当着外人问,算你给我面子。” “哈哈!”秦玥乐呵呵笑了起来,“我很注意给你面子的好么!” 贾峦松也乐了,一句“没当着外人”也算拉近了大家的距离,他放下手中材料笑道:“玥姐你管得好宽啊。” “那经常早退,我总得问问吧?我可是负责记考勤的!”秦玥眼睛一瞪,随即试探道,“处长,是不是最近跟女朋友打的太火热啊?” 张逸夫也咧嘴道:“随你说吧,我俩快半个月没联系过了。” “半个月?”秦玥好像捕捉到了什么,突然一个机灵,“吵架了?” “更严重一点。” “分手了?!”秦玥简直就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她想起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老爹在客厅时说的话——他们成不了,早晚要分。 果然运筹帷幄决战于千里之外的诸葛国强才是人生赢家! “还没到那份上。”张逸夫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少打听人家的伤心事啊?还乐!都笑出声了!” “这……”秦玥这才觉得自己表现过度。 贾峦松这也才心下大释,敢情处长是心里有事啊,他赶紧说道:“张处长白天工作5个小时顶20个小时,最近多留些时间给自己也没什么,玥姐你就别说了。” “嗯,峦松说得对。”秦玥赶紧拿出小本子,乐呵呵地提笔,“考勤给你勾上啦!”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张逸夫摇头苦叹。 “这个……”贾峦松想了想后说道,“处长,咱们都是自己人,要不我打个电话订一下,喝两杯去?” 跟贾峦松喝两杯,其实该张逸夫求着他的,这机会可难得。 “走啊走啊!”秦玥立刻来劲了。 “还得看处长有没有心情。”贾峦松期待地望向张逸夫。 “峦松,我有心情,可没时间,等春节前吧,我请客。”张逸夫摇头道,“说实话,我没什么多愁善感的情感问题,最近早点走是有私事在忙,峦松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来,对专业有一定帮助。” “哦?”贾峦松眼睛一亮,“最近看自动化都快看吐了,跟你出去走走吧。” “成。”张逸夫点头道,“你也别聊自己是谁,我就说你是跟着我的实习生了。” “没问题,我没我姐那么多事儿。”贾峦松呵呵一笑,这就开始收拾东西。 秦玥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相当恼怒地叫道。“喂,喂!就这么把我甩了?” “段处长等你整理的报告呢,下班前得给他。”张逸夫甩下一句话,冲秦玥做了个怪样,这便开溜。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秦玥使劲挠着桌子。 “没事儿玥姐。”贾峦松也匆匆收拾好东西,“情报共享,我帮你盯他。” “靠你了,盯住了,峦松!” “放100个心!” 这就是最招人恨的东西!办公室民间同盟!更可怕的是这个同盟会仅有的两个会员张逸夫都不敢管! 出了办公楼,二人很快上了公共汽车,赶在下班高峰前,车上人还不多,竟找到了位子。 “将就一下,体验生活。” “不至于,我经常坐的,上学的时候去城里,基本都是坐公交车。”贾峦松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张逸夫不禁感叹,未来这些二代三代,恨不得上中学的时候就要开始无照驾驶了,即便在这会儿,让他们坐一次公交车恐怕也觉得是侮辱。这就是贾峦松与众不同的地方,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他有这颗心。 张逸夫随即笑道:“怎么样,工作上有什么想法,趁现在提。” “都挺好的,就是我负责自动化这块,没什么经验,就去九滩看了看,有点心虚。” “不用心虚,你的报告我看了,写得挺好的,稍微改了一下,段处长也没意见。” “多谢逸夫哥的信任。” “没有的话,是你自己做得确实不错。”张逸夫又笑道,“你姐最近怎么样?”(未完待续) 正文 486 改革 “没联系,我一直跟天明住宿舍呢。”贾峦松抿嘴笑道,“她么,你也知道,偶尔露个面,抛出来一个乱线头,底下人慢慢拆着,可能还没拆明白,她就又抛出来另一个了。” “哈哈,这个比喻好。”张逸夫拍着前座大笑道,“那我算是耿直的了,她给我抛的线头,我现在都在努力拆。” “在你这儿还真不一样,她再怎么闹,也知道谁是真干活儿的,要不我毕业的时候,她也推荐我过来跟你干呢?” “这是我的荣幸。”张逸夫赶紧谦虚一下,随后又叹道,“最近又要往咱们处调人了,其他领导也跟我打过招呼,不少子弟恐怕也要凑进来。” “什么意思?” “来镀金的,领导子弟来咱们处呆个一年半载,以后简历上就可以写上北漠电厂了。”张逸夫很快又笑道,“我没别的意思。” “我懂我懂,我也有这个想法。”贾峦松跟着笑道,“不过大多数子弟,估计干活儿没那么勤快。” “嗯。不过你在,就是个榜样,别人看你这么认真工作,再大的子弟也不敢闲的太过分。” “这话让人听着真别扭……” 二人相视一笑,相处一个月以来,二人境界眼界相当,也是前后脚的师兄弟,虽然都雄心勃勃,但彼此身份悬殊,也没什么利益相争,聊得相当投缘,因此说话也没那么多顾虑。 聊着聊着,话题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大,从北漠筹建西电东送,一路上升到了电力改革的高度。 这无疑是一个比较深的话题,每个电力人拎出来都能侃上个一二三,但大多数想法止步于“书生治国”的阶段,更像是路边把着酒瓶坐着聊天的闲人,先骂上一通,然后说“要是我来。就怎么怎么……” 而作为张逸夫和贾峦松,无疑拥有更能深入聊下去的身份。 一个是真正见证过一切,另一个则是最高层的子弟。一个拥有眼界,一个则在权力中心漩涡的安全地带。 改革,说白了就是权力与利益的再分配。电力改革这事从80年代就开始聊了,各方利益与精神进行了十余年的撞击、扯皮与妥协。最终在21世纪初才算完成了第一阶段,五大发电集团正式成立,实现分离,这颗强大的“电力巨树”被拆成了一片林子。 有趣的是,这件事争了十几年。最后从确定政策到完成改制。不过用了几个月的时间,这让美国人都大跌眼镜,至少就电力从业者而言,对于专治充满了羡慕。 这同时也印证了另一件事,改革是必然趋势,你压制他十几年也拦不住他,最后像洪水决堤一般,短短几个月完成了全国范围重组改制的超级壮举。这对于老百姓来说没什么感觉,电价并没有什么变化。而对于整个体制与行业来说却是颠覆性的,其意义不亚于一次革.命。 在这最关键的转折点,需要一位绝对铁腕无畏且能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大哥,一位能周旋于利益之间不在乎自己还能活多久的大哥,在上个世界里,他姓朱。 这就想得太远了,历史趋势不变,但同样的标志性人物不一定会出现两次,站在张逸夫特殊的角度,只要洞悉改革的过程就够了。这几乎将是他未来一系列行为计划的核心中枢,清楚这一切趋势的他,酝酿的是乾坤一掷的豪赌。 而贾峦松对于改革的立场,也与他的地位利益相关,他屁股无疑永远黏在了贾府这棵树上,但眼睛却又总能看到外面的风景,与他姐姐天方夜谭的大胆设想不同,他总能藏住别人不愿意听到的东西,确保事情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 “我觉得改不改怎么改,一两句话根本说不清楚,一二十万字都不一定说得清楚。”贾峦松一面比划,一面思索着措辞,最终他选择了一个替罪羊,“我姐是支持改的,她在国外呆过,比较喜欢那一套。” “她去的是英国吧?” “对。” “她跟你谈过英国电改么?” “没交流过,这好像是她回来以后的事情。”贾峦松颇有兴趣地问道,“你了解的话简单说说。” “那咱们以英国电改为例。”张逸夫绘声绘色道,“大不列颠,因为是老牌资本主义国家,他们的电厂也最先老了,也就是前两年的事情,他们发现自己的财政不足以支撑全国范围的电力系统更新换代,于是开始推动市场化改革,他们认为发电私有化与市场竞争可以使电价降低,并且出让这部分劳民伤财的国有资产,也可以带来不菲的财政收入。” “嗯……”贾峦松稍作思索后托腮道,“资本主义么,信奉市场万能。” “如果咱们要电改的话,英国是唯一有参考价值的对象,美国的情况太过混乱了,各州管各州的事。” 贾峦松简单思考过后问道:“怎么,你研究这些是想往体改上面靠么?” “纯粹个人兴趣。”张逸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事情进去了,后面的思考就自动开始,停不下来。” “呵呵,我姐也说过,你想法很新,而且总能落于实际,所以她参加工作以来只认为和你的交流比较顺畅,她原话是‘只有你跟得上节奏’。”贾峦松笑了笑,没等张逸夫尴尬,接着说道,“我没學过经济,也没什么管理经验,我就跳出来,不考虑立场来说,从外面看,你说的这种改革,迟早会发生,但程度细节上不可能照搬英国的,因为我们是社会主义制度,不可能大规模将国有资产私有化。” “是的,所以说有参考价值,而不是简单的照搬。”张逸夫乐了,“社会主义的优越之处就在于,可以不断地增加或削减自身特色,不用像美国人一样永远盯着宪法,从字里行间扣出一个字母来证明自己的立场。”(未完待续。) 正文 487 學会 “这话有意思。”贾峦松感觉自己每次和张逸夫交流都能收获很多,与那些硬化的教条不同,都是些灵活有趣的看法,他紧接着笑道,“不过电改肯定不会太快,现在计委确实有部分人在叫唤,但力度完全不够。” “那是,现在太团结了。”张逸夫打了个哈哈,用了“团结”这类模糊的措辞。 “10年后就说不好喽,总得有一个旗帜在,大家才能团结过去。”贾峦松则说得更直白一些,刚说完,他又觉得颇为失言,赶紧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咱们快到站了吧?” 张逸夫微微一笑,这话题不能再聊下去,看了看窗外,这便起身道:“到了,让你看看将来的继保与自动化吧。” 张逸夫跟贾峦松聊这些,也不是闲着蛋疼,他想稍微摸一摸贾府的立场与态度,现在看来,贾峦松强调的“不考虑立场”才是关键,这就说明他的思想与立场是矛盾的,站在顶端的贾老爷虽然早已卸任部长,但电力系统依然是他的中枢脊梁,他不会允许这个脊梁被拆得四分五裂。 而从贾峦松纠结的眼神与迷离的态度中,可见这个小伙子对于自身立场与思想的苦恼,他表现得再阳光,“贾府接班人”的压力始终在他肩上,这让他不能像他姐姐一样潇洒人生,为了舆论形象,连出行都要和屁民张逸夫一起挤公交。 坐在公车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在此轻描淡写的谈话,在未来将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来到恒电制造厂门口,看着门口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空场,贾峦松才甩脱了方才的那种忧郁,伸了个巨大懒腰。心情畅快了一些:“这就是恒电啊!” “嗯,原来蓟京局下面发不出工资的小厂子。” “想不到你就这么带我来了,我以为会再……谨慎一些的。”贾峦松想了好久才想到了这个模糊的措辞。 “呵呵。跟你一样,不考虑立场来说。你来这里看看对将来的自动化工作有帮助。” “好个不考虑立场!”贾峦松大笑,也像之前张逸夫一样,不多追问,这都是双方身上最敏感的事情,张逸夫敢这么拿出来给贾峦松看,已经是一种天大的信任,即便贾峦松清楚这事看在他老子份儿上的信任,这也并不影响他感到舒适。 两人边聊边向厂里走。恰逢下班时间。工人们有序地走出车间,偶尔有余光扫过张逸夫和贾峦松这边,也很快移走,恐怕王小花在这里回头率都会比这两位将来的大佬高几十倍。 “那里一群人拿着饭盆,晚上也要开工?”贾峦松眯眼问道。 “对,省煤器需求太旺盛,现在订单基本做不过来,恨不得都排到年中了。”张逸夫跟着笑道,“现在电厂考核中煤耗的权重越来越大,谁都想走个捷径。” “这个我在电力报上看到了。确实啊。”贾峦松颇感兴趣地问道,“一台省煤器的利润……” 他刚说完就赶紧捂嘴:“不该问的,算了。” “毛利润不到三万吧。” 贾峦松眉头一抽。按不住好奇又问道:“生产量呢?” “全力的话,月产50台上下,马上要再开一个车间,进一批新的生产设备,到时候应该能达到80台。” “……这比印钞还快啊??”贾峦松这眼界都不禁愣了,有些手足无措,“你……恒电……哦不……这……” 他变得难堪起来。 恒电与张逸夫之间微妙的关系,他自然早就从老姐那里听说了,这甚至是曾经报到过老爹面前的企业。但这个规模配上这个利润,摆在面前。依然太过震撼。他总比贾天芸想得多,怎么也想不通。如果张逸夫掌控着这么一颗摇钱树,还何苦在区区华北局叫劲? 张逸夫都不用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对于贾峦松,他始终贯彻绝对温和且毫无保留的交流做派,这也是第一次,他就这么轻松平淡地跟他人谈起心中藏得最深的事情。 张逸夫望着旁边的办公楼道:“等北漠这个项目完了,等完成你老姐给我的超临界任务,再把你带出来,我应该就会在这里办公了。” 贾峦松完全惊讶地望着张逸夫。 这应该是一个干部内心最隐秘的事情,你怎么能告诉别人准备辞职呢?今后还混不混了?就算你要说,那也得是喝了半斤酒后,对最信任的人才说那么一点点,张逸夫怎么能这么平淡随意地就聊出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在所有人眼里,张逸夫都该是一个充满了心思与算计,奉承与手腕的家伙,可眼前的张逸夫,朴实得像是稻田边坐着喝水的农民。 “就告诉你,别跟别人说。”张逸夫回头露出了更朴实的笑容,“尤其是秦玥。” 贾峦松反应了很久,才默默点了点头。通常他都是那个体面且掌控全局的人,这次倒过来了,但他却没觉得有一丝不舒服,简直没有什么比和麦田里老农共度时光更没有压力的事情了,他甚至不能肯定,这辈子能不能再遇到这么朴实的人。 二人一路走到了试验楼,如今又增加了一个试验室,专门应对总需要来又不方便公然露面的张逸夫。陈延睿和常江都还没下班,见张逸夫来了刚要打招呼,发现后面那位小年轻又愣了。 “小贾??”陈延睿是在电院教电力系统的,不可能不认识贾峦松这号人,这会儿大少爷跟着张逸夫出现在这里,他脑洞再大也补不过来了。 “陈老师,想不到在这里又见到您……”贾峦松呵呵一笑,礼貌鞠躬握手,“这不,张处长带我来學习學习,看到您在。我就知道肯定能學到东西。” “这……”陈延睿依然难掩惊讶,呆呆望向张逸夫。 张逸夫跟着笑道:“小贾刚去九滩考察完自动化,今天正好有时间。就带他来看看咱们这里的微机保护,也跟进口微机比较比较。完善工作。” “这当然好。”陈延睿微微松了口气,望着贾峦松道,“想不到,想不到,怎么都想不到。” “贾峦松……”常江则一直皱着眉头,想不清来头,这才皱眉问道,“您是华北局继保科的么?”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电机工程學会的鉴定。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这方面,认为张逸夫在为鉴定铺路,不过这位小专家也太过年轻了一些。 “您就当是吧,我现在跟着张处长在筹建处。”贾峦松主动应了,没打算点破自己的隐藏身份。 “好,好。”陈延睿立刻将贾峦松介绍过去,“这位是我们微机保护的项目主管常江,以前也是电科院的,你们先去旁边的试验机房看看,了解一下。我跟逸夫聊聊鉴定的事情。” “成,我现在还一头雾水呢。”贾峦松这便凑到了常江旁边。 “没事儿,两句话就跟你说明白。”常江好像也知道了此人的重要性。马上拿起本子引他出去,“来来,去咱们大试验室看看,配置可不比电科院的差。” 张逸夫跟贾峦松点头微笑过后,就此暂时分开,来试验室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贾峦松看看现在国产装置研发的进度,跟他有所认知的九滩比一比,充实后面的自动化工作计划。 至于他自己。还是有正事要聊的。 贾峦松刚走,常思平和向晓菲就推门进来了。老常挠着头道:“跟常江在一块儿的那是谁啊?看着眼熟。” “电院的學生,您可能见过。”张逸夫实在懒得多解释。就此放下包,揉了揉脑袋,“最后再碰一下吧,后天就要上会了。” 向晓菲表情依旧古怪,最后摇了摇头,也不多问,就此落座。 大桌子前后左右,几人开始对两天后的鉴定会进行最后的安排。 要搞定这次鉴定,首先要搞定的就是电机工程學会。 中国电机工程學会,电力系统技术层面上的绝对权威,拿之前三溪论证的发输电专家组来说,里面的专家100%都是學会成员,岳云鹤更是曾经的理事长。 此學会的历史甚至比新中国的历史还要长远一些,始建于1934年,当时还是一个小众的,尖端知识分子组成的學术团体,讨论各方面电机技术问题,为国家电力建设出谋划策,随着政权的更迭,就像菁华大學一样,一部分投靠了伟大的党,另一部分则去了彼岸之岛。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彼岸之岛一直以来只是一个省,只有分会,于是他们很迷茫地成为了弯弯电机學会,若干年后,这部分会员突然觉得有生之年都自称为弯弯电机學会太给老蒋丢人了,就强行改名为【中国电机工程學会】,但毫无疑问。在大陆的正统电机學会眼里,那依然只是【弯弯省分会】。 其实大陆也经历过改名,58年之前,學会一直叫【中国电机工程师學会】,政治觉悟比较强的同志不难发现,“工程师”可就不好玩了,这里面充满了“小资”、“小知识分子”、“右派”、“走资派”等等特别不讲政治的味道,于是大家一致决定去掉了这个“师”字,与广大人民合为一体,这有趣的改动就注定了,这个學会很难再纯粹地当一个學会,我党必定要保持对學会的控制力。 至此,历任理事长都是由电力部退职的副职担任,或由副职直接兼任,學会也愈发壮大,凡是有“高级工程师”职称,具备一定资历的业内人士,都以成为學会会员为荣。 至于现任理事长,张逸夫还真的算是有一面之缘,黄正辉黄大哥是也。(未完待续) ... 正文 488 永动机 更有趣的现象是,跟张逸夫坐在一张桌子前的陈延睿、常思平以及常江实际上都是學会成员,其中刚刚安置完贾峦松的常江,在电科院时代理所应当成为了会员,而他父亲常思平在很久以前就是名誉理事了,陈延睿则是电力系统专业委员会的精神领袖。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卵用,真正负责此次鉴定的是继电保护专业委员会,學会下属的二十多个专委会之一。大家术业有专攻,即便是上层的理事常思平,甚至曾经的理事长岳云鹤,对于非自己专业的事情也没什么话语权。 继电保护专委会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由于相当一部分技术针对的是产品,所以最有发言权的人自然是搞产品研发的,所以前世后来的情况是,这个专委会的权威发言人,正是几大继电保护设备厂家的创始人,大家互相评审鉴定,不亦乐乎,没办法,除了他们没人有这个能耐。 因此今后的状况将是一个研发产品的大哥级老总,带着一群业内使用继保装置的人们来鉴定,几位老总将掌握最重要的话语权,垄断整个市场。谢天谢地,这回赶得早,还没有这样的大哥出现。 大势所趋,毫无疑问这样一位大哥的出现只是时间问题,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传统继保向微机化更新换代,这一次鉴定会将是一个划时代的开始,要争的并不仅仅是这一次鉴定结论,而是未来的权威。 而现在,显然大多数人还没意识到这个委员会的潜力。 现任第二届继保专委会成员仅有二十余人,主任委员李明和教授与岳云鹤是同一代人,不同的是他始终在津海大學教书,无意来蓟京混。这位老教授几乎是我国继电保护的奠基人,张逸夫读的教科书都是他写的。 其余委员构成比较复杂,有各电力单位的继保干部。也有各高校的相关研究人员,无论是年龄构成还是理论构成都青黄不接。这让李明和教授始终无法卸下身上的担子,毕竟全国上下,还没人研发出一个像样的产品出来。 张逸夫听过陈延睿的叙述后第一时间问道:“李教授亲自主持鉴定么?” “是的,他好像……很关心。”陈延睿摇头道,“平常的研讨会他都不怎么出席,连今年的年会都没来,我们本来没指望能请动他的,他却答应的特别痛快。还打过两次电话来询问进展。” “恐怕是其他人太不争气了。”常思平抿嘴叹道,“我特能体会这种心情,明明已经麻木了,冷不丁蹦出来一个人表示自己有成果了。可惜……大多数都是妄人,稍微看一眼就推翻了。” “呵呵,你们可不知道。”陈延睿闻言大笑道,“还在學校的时候,每年都要有七八个人来學校推销自己的永动机,一般學校都直接赶走,或者让學生干部。普通教员处理,偶尔有一些目标坚定的,不见老常不落泪。老常也逗,每次还真的认认真真给人家看,指出设计图的不合理之处,然后说明这个永动机为什么不成立,恨不得拿出教科书来跟人家讲。” 张逸夫听这闲话倒是乐在其中:“常总这么有雅兴?” “别提了。”常江聊起这个都津津乐道,“那帮异想天开的人,我爸还真爱跟他们废话,结果就是跟他从牛顿讲到爱因斯坦,恨不得苏格拉底都拉出来了。那帮人依然义无反顾,势要推翻固有定律。成为物理史上的第一人。” “你们啊,懂一些理论。就笑话人家。”常思平无奈摇了摇头,“那些人真的很可惜,也很可怜,都是实践能力和想法特别强的人,就是不太懂理论,始终认为依靠自己的智慧可以创造理论。永动机这东西虽然不可能成立,但这不正是人类邪门智慧的极致展现么?我见过不少他们的永动机构思都非常精巧,如果这些人能稍微深造一下,也不至于这样。” “话说这两年搞所谓永动机的人也越来越多了。”陈延睿也跟着惋惜道,“科學普及,人人都懂一些,却又没那么懂,邪门歪道就开始招摇过市了,刚打破封建迷信,又要搞科學迷信了。” “我就一直不理解。”张逸夫挠头道,“永动机的定义应该是不消耗能量对外做功吧?我看那些所谓的永动机就是‘永远转动的机器’,根本没法对外做功,他们怎么能拿出来?” “呵呵,这就是科學迷信最逗的一点。”常江大笑道,“他们根本不明白永动机的定义,就按字面理解,让一个东西一直转圈就以为自己超越牛顿了,实际上不考虑空气阻力和摩擦,随便转圈么,中學生都懂的道理!” “你要知道,不少做永动机的人中學都没毕业。”常思平依然不愿意嘲笑这些,“他们把全部身家事业都押在了这上面,当我见到这些人的时候,不该设法挽救一下么?” 场面稍微沉默,向晓菲突然问道:“常总,如果一个人把全部身家押在彩票上,你会去劝他回头么?” “这种人怎么劝?”常思平不假思索地回答。 “所以啊,我觉得永动机同理,那是一个比彩票更低的概率,0概率。”向晓菲摊臂道,“我这种學历都懂的道理,他们会不知道?他们无非就是想搏个前程,通过赌这个赚钱赚名声罢了。” “不全是,很多人没那么功利。”常思平摇了摇头。 张逸夫抬手道,“我倒认同晓菲,如果真的励志做永动机,肯定要先去學原理,好好深造,再从原理层面下手解决这个问题,要搞定永动机,并不是难在工程机械上,而是原理上,有本事就要从理论层面推翻,而不是拼接出一个哗众取宠的机械,舍本求末急功近利的人,常总不用多跟他们浪费时间。” “可是他们……”常思平依然心软,“他们的情况,很难静下心来……” “是啊,就像那些倾家荡产买彩票的人,根本不会在乎概率一样。”张逸夫正色道,“常老师,你的时间比他们要宝贵一万倍,这周末我们就要跟国外厂商初次洽谈见面,还是别在永动机上浪费时间了。” “这小子,来劲了。”常思平指着张逸夫哈哈大笑,“到头来是给我压任务呢?” “别提了,还是先看咱们眼前的任务吧。”常江轻轻点了点桌子,“反正李明和教授这次来京,如果看到了一个不成熟的产品,那咱们的微机保护也成永动机了,这辈子别想翻身。” “对,咱们可不能成笑话啊。”张逸夫继而问道,“电科院的动模试验结果没问题吧?”(未完待续) ... 正文 489 宏 “岂止是没问题,很出色,试验室表现完全不比外国产品差,我们的算法是完美的。”常江说着,道出了难处,“但在抗干扰能力上,只是将将及格,我们的产品在工艺上还需要优化,不然应付不了极端环境。” “有办法合作么,传统保护厂家在这上面应该更有造诣吧?”张逸夫立刻问道,“不行就买个专利过来。” “是,在后续试运行之前,我们准备在这方面下功夫。传统保护本身抗干扰性能就强一些,微机保护的电磁兼容问题更突出,我们在工艺和材质方面都没有经验,尤其是关于工业设计……”常思平四望道,“咱们都是门外汉。” 没等张逸夫再发问,向晓菲就主动说道:“这方面已经在挖人了,可咱们还没有相关的产品,除了省煤器就是管道,搞这方面应用的人一听说这个就没兴趣了。” “那就等鉴定会结束。”张逸夫指着中间的样机道,“等这玩意儿算个产品的时候,再继续挖。” “恩,南口那边有一个研究所的工程师有兴趣,但希望先看到咱们的产品,还有提出解决他户口和爱人的工作……” 又是该死的户口问题,你必须要成为用人方才知道这事儿有多恶心。 “为了解决这件事,我有一个新想法。”向晓菲不怎么自信地望向周围,“可能比较幼稚……大家要是不同意也别笑话我。” “呵呵,怎么会,向总请说。”常江第一时间表达了肯定。 “你们看,蓟京户口比较难弄,因为抢手,大单位都在蓟京,每年政府只给那么多指标。”向晓菲寻思道,“可其它城市不这样啊?就比如苏南,也是大城市,户口却宽松很多。很容易争取,再小一些的城市,优势就更大了。地方政府求着我们迁过去,不仅我们要多少户口给多少,税率还有相当的优惠!” 几人闻言均是一滞。 “你的意思是迁走?”常江惊问道。 “并不是马上,只是一个设想。”向晓菲马上摆手道。“你们不管经营,不知道蓟京的环境多难,就说户口这事,我用了很大的资源,也就争取来10个,现在来面试的应届本科硕士张嘴闭嘴全是户口。我真的搞不定了。” “那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去小城市发展吧?”常江显然接受不了这个。他毕业后一直在蓟京呆着,凭什么走。 陈延睿与常思平也均表露出不满,刚刚搬到蓟京踏实下来,又要走?去个小城市做事得多不方便,要知道蓟京是方方面面的中心,随便一个会都要长途跋涉,老人家可受不了。 张逸夫无奈一笑,自己全家都在蓟京,工作地点和根基也都在蓟京。自己还没反对呢,他们先急了。 “晓菲的思维,这次完全走在咱们前面了。”张逸夫不等他们反驳,直接说道,“放心,迁走是不可能的,蓟京是咱们的大本营。但要扩展业务,成立新的公司,特别是制造部分,在外地真的是不错的想法。当然那是长远规划了,先搞定眼前再聊。” 这下众人才算松了口气,还好张逸夫脑子清醒。 不过通过这件事,张逸夫真的觉得向晓菲进步飞快,这种层面上的考虑和决策才是经营者该做的,而非顾及自己妻儿老小与生活习惯,成本与收益才是不变的根本。 说到成本与收益…… “晓菲,蓟京饭店会议都安排好了吧?千万别出岔子。” “没问题,孙博和红旗在盯的。”向晓菲点头道,“绝对办成最气派有水准的一次会议。” “嗯,这次鉴定会不仅仅是为了产品的鉴定评审,对咱们还有更重要的意义。”张逸夫就此作出总结,“其一,不少部里、区域电管局、省电力局搞继保的领导都会来,他们也十分关心国产继保产品,要注意与他们的沟通和联系,他们虽然级别不高,但足以决定产品将来的市场;其二,陈总和常总,注意跟专委会的人接触,有机会的话常江最好挤进去。” “我?”常江惊道。 “没办法,我不是会员,陈总虽然是主研,但在电力系统专委会根基太深了,动不了。” “那我……尽量吧……” “最后,咱们在演练一遍应对提问。”张逸夫说着打开材料,“辛苦了。” “呵呵,都倒背如流了。”常江呵呵一笑,不禁感叹道,“逸夫啊,我就觉得,最近几个晚上效率特别高,还是得你在,我们脑子有时候都犯轴,捋不清楚。” “哪的话。” “常江这话在理。”陈延睿也跟着说道,“逸夫,已经到这份上了,在开会的时候,肯定是国内首创,总要报出一位主要研发人的,也许可能会写进将来的教科书里。” “你们来,我也没做什么。”张逸夫继续深藏功与名。 陈延睿见张逸夫依然没有心思全身心投入回来,只得摇头作罢。 …… 七点来钟,跟几位老师再见过后,张逸夫领着贾峦松提早离去,外面找了家不错的饭店,张逸夫以师兄的身份强行坐庄。 贾峦松此番也有些收获,自动化与微机保护相伴相生,亲历试验室跟几位技术员聊过,亲自操作过系统,方知其中的有趣,微机保护超越了原有的传统保护,带来了绝对意义上的新纪元。 二人坐在桌前,随着美酒小菜入腹,再聊工作的问题也没意思了,贾峦松借着醉势,终于整理出了自己真正要问的问题。 “师兄,这方向这么好,我真搞不明白你在等什么。”贾峦松放下杯子试探道,“北漠,一干可就是好几年啊。” “峦松,你听说过可持续性发展这个词么?” “啥?” 貌似还没提出来呢……那换个说法吧。 “那我给你讲一下大环境吧。”张逸夫笑道,“国际上专业的电机厂商,以abb为例,他们实际上已经在走下坡路了,未来20年。他们将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中国巨大的电力设备市场存活。” “abb?有这么严重么?” “比你想象的严重。”张逸夫解释道,“发达国家用电需求趋近饱和,未来也不再有那么多重工业用电需求。取而代之的是轻工,it之类的需求,用电量低,经济效益大。所以对于发达国家来说,除非寿命到了,不然没必要再大规模采购电机。三溪论证的时候我刚好查过,美国装机容量已经开始负增长了。” “所以电机方面,他们没有市场需求了。”贾峦松点了点头,“但我们有。” “没错。我们有。不仅是我们,将来发展中国家都会有,那我在这里提出一个问题。”张逸夫颇为得意地问道,“如果发达国家现在对火力发电设备需求饱和,那我们离饱和还有多久?” “……”贾峦松微做思索,“在现有技术条件下?” “嗯,不考虑新能源。” “50……不……30年吧?” “应该会更短一些。”张逸夫绘声绘色比划道,“火电,5年内超临界技术会普及。然后最后进行一波大发展,大机组取代小机组,然后主力设备厂家就只能寄希望于更新换代了。” “经济呢?你在预言经济停滞么?” “不,经济飞速发展,只是不需要再新建那么多电了,具体的说是不需要那么多火电了。”张逸夫比划道,“英国就是最好的例子。” “姑且认为这个预言成立,那跟你不去恒电有什么关系?” “稍微设想一下,20年后的趋势。”张逸夫比划道,“卖保护。卖自动化,卖锅炉甚至卖电机,还能赚那么多钱么?想象一下东北的重工业基地,他们是怎么被抛弃的。” 贾峦松听得有些不寒而栗,在这个行业还未登上顶峰的时候,张逸夫就预言到了它的衰落。 不对,不对! 电力行业是没有衰落的,除非有另外一种能源取代电能。 张逸夫所说的,是传统电力制造业的衰落。 “是的。”张逸夫冲着惊醒的贾峦松点头道,“恒电如果能活到那时候,处境可能会很尴尬,虽然依旧有市场,但已经无路扩张了。而你我,那时候正好40岁,在最黄金的年龄,却要面对这种尴尬。” 贾峦松不禁哑然,面前这人的野心究竟是什么,不用说20年后,现在恒电踏踏实实做省煤器的钱都够你环游世界到死了吧? 当然,这只是一种调侃的思维,贾峦松的境界不可能停留在环游世界上,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支配者的野心是人生的根本。 “权利场上也是同理,你也清楚电力改革不可避免,在对市场放权的同时,绝对的权威也将不复存在。”张逸夫没打算把话说完,就此举杯道,“在等的时候,我很荣幸能把脑子里的想法和你分享,也很荣幸能帮你姐姐办事。” 操,这么高端的说了一圈,最后只为一声马屁啊! 这个马屁并没这么重要,贾峦松也没有他姐那么乐于被人拍屁股,他更在乎张逸夫传达来的这些理念与精神。 虽然始终在聊张逸夫的个人计划,但一副更大的时代宏图已经铺展在贾峦松面前。 电力行业,并没有他以及他父亲想象中的,那么永远的如日中天,我们度过了建国后百废待兴的蛮荒,跟着苏联的猛學恶补,度过了飞速大跃进,来到了稳定大发展,大收获的时期,当一切趋近于饱和后,当改革大幕真正拉开的时候…… 当贾峦松40岁的时候,他该身在何处。(未完待续。) ... 正文 490 发布party 贾峦松有贾峦松的迷茫,张逸夫也有张逸夫的烦恼,他考虑的无非“政策”二字,在我们不断自我诠释,自我完善的体制中,每个政策就好比一个软件补丁,从新中国建国时期的共产1.0,一路打到特色3.0,后面还会继续版本更新。 做一个形象的比喻,这就像是一款网络游戏,运行商为了游戏的平稳火爆,必须不断地开发新版本,做补丁调整,每个版本中都会有一些东西增强,一些东西削弱,新增一些东西,去掉一些东西,在一次次版本调整中调控着整个游戏的平衡,保证它向更好的方面发展。 而张逸夫就是一个提前预知版本变动的人,他非常清楚在下次调整后什么东西会增值,什么东西会一文不值,甚至清楚每一个版本的漏洞。运营商决定着所有的规则,他没必要也没本事跟规则叫劲,他要思考的是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规则,完成壮举。 同时他也不介意与别人分享未来的规则,这与他的利益并没有冲突,原因很简单,预言规则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是听听而已,不会真的赌上身家赔你未雨绸缪。当张逸夫的预言屡屡应验的时候,他们只会感叹于张逸夫的智慧,惋惜自己没有跟上版本。 当然,对于规则的分享要宏观,不能太细,比如预言国家政策很快会大规模补贴风电,搞风电稳赚不赔,这么具体的事情恐怕就有人敢于投资了,这无疑侵犯到了个人利益。 聊大盘随便,聊个股免了,因为在这个世界张逸夫也不知道个股涨跌的具体时机,只清楚大盘的总体走向。 张逸夫如今在体制内已经积累了足够的东西。不再是一个背景空空经验全无的愣头青,上级委以重任筹建北漠就是最好的证明,他的官帽已经戴到了副处。是继续往高了戴,还是让它悬起来。促使他行动的那个政策信号还迟迟未到,一旦版本更新,他将第一时间去分摊红利。 两日后,由电机工程学会继保专委会主持的微机保护鉴定会在蓟京饭店正式召开,专委会邀请电力部,各区域局、省局继保领导,电科院及各大院校研发专家,以及业内厂家工程师共同鉴定。饭店最大的会议室才勉勉强强装下了这么多人。 张逸夫属于特邀参加的,他本身并非继保专业,只是因为他北漠电厂筹建处的身份,处于为电厂筹建吸取意见,了解情况才来的,华北局同行前来的还有继保科长胡玲玲,以及“伪小弟真大哥”贾峦松。 会场及茶歇区布置得可谓高端气派,与其说是一个鉴定会,不如说是发布会,还是外国厂商的发布会。各类饮料机位于铺着平展桌布的台面上,在高脚杯的映衬下搞得相当西方化。 向晓菲手握鲜榨的西瓜汁,充满了肉疼的感觉。这杯果汁在这里的标价是25元,来八杯文天明一个月又白干了。 会议室的费用、午餐的费用还有该死的住宿费用最好连看都别看,在这里开两天会,足够在电力招待所开两个月,这可都是为了让来参会的人爽啊! 然而某人出现的时候只有让她更不爽,电科院是被邀请单位,华长青跟着电科院的队伍混了进来,这货真的拿这里当party了,不断的换饮料喝。喝了一口觉得不好就扔在一旁。 更恶心的还是他旁边的方思绮,竟然也混到了向晓菲用嫁妆钱组织的会议中。看着她也在这里招摇过市招蜂引蝶,向晓菲心里那个气呀。但她毕竟是个企业家,是今天鉴定产品的主人,总不能把来宾给轰出去吧。 会议没开始的阶段,永远是熟人见面的闲聊,对于恒电来说则有更重要的政治意义,向晓菲没时间盯着方思绮暗骂太久,就被陈延睿招呼着去跟各方代表问好,作为恒电的操控者,这也是她第一次真正的登上台面,没时间跟方思绮较劲,赶紧各种赔笑换名片。 张逸夫也没有闲着,领着贾峦松跟有过一面之缘的诸位领导打招呼,并且介绍小贾给大家认识,明白人听到这名字神情都会为之一振,而后小心谨慎地向贾峦松示好,少当家的这么早就出山了,还拿北漠当第一个战场,这下子北漠更是必须投入巨大的资源了。 问了一圈好后,张逸夫跟贾峦松回到靠后面一些的位子坐下,同行的胡玲玲本身就是专委会成员,也是本次鉴定委员会成员之一,已经坐到了更前面的地方。 “这感觉好奇怪。”贾峦松跃跃欲试地看着台上,“好像是我姐说的那种,国外的会,没那么严肃,电机工程学会也搞起这套了?” “都是恒电出的钱,里里外外花了几十万。” “包括鉴定费么?” “不包括,要不要付给专委会费用,付给每位鉴定评审者多少钱,这我都不知道。” “太奢侈了。”贾峦松摇了摇头,“不过这是企业的自由。” “效果还算不错。”张逸夫四望着会场说道,“你看,大家很享受这里,不少参会者都是住在蓟京的,可还是希望能提供蓟京饭店的住宿。在这里住一晚,足够回家吹半年的了。” 正聊着,两位大煞风景的人物凑了过来。 “逸夫,旁边有人么?”华长青看了看旁边的空位笑道。 “这部分是旁听区,随便坐。”张逸夫就此拍了拍。 “还是坐前面一些吧……”方思绮好像并不想让两人凑这么近。 “诶!没必要!”华长青笑着指了指台上,“你看,张逸夫本该坐到那里恒电的代表席上的,他都坐这么靠后,咱们也低调一下。” 他说着,又瞄了眼贾峦松,只觉此子器宇不凡,但还是没放在心上,冲张逸夫问道:“小伙子是华北局的,还是恒电的?” 好吧,华长青已经将讽刺张逸夫脚踏两只船当成了习惯,只是这次没讽刺好,把贾峦松也带了进去,你丫真嫌命长啊! 张逸夫肯定是不能让贾峦松吃亏的,这便开始介绍:“这位是原来部里的华长青司长,现在科电自动化的老总,这位是我们处的……” 没等说完,贾峦松笑着抢过话茬,起身握手:“华司长?久仰大名!我的名字就不值一提了。” “就不用提电力部的旧事了。”华长青随意握手过后,随性摇了摇头,坐在了张逸夫旁边,依然没把器宇不凡的此子当回事儿。 方思绮心眼显然更多一些,眼珠骨碌碌一转,这便准备坐到贾峦松身旁。 张逸夫眼疾嘴快,你丫老.婊的不要污染我的小鲜肉! “别别,小方坐这边吧,那里有人。”他赶紧制止了方思绮的不轨行径。 “啊?”方思绮愣了一下,而后望向小贾,用她特有的嗲声嗲气可怜兮兮地问道,“小哥哥,这里真的有人吗?” 小哥哥?张逸夫要吐血了。 “这……”贾峦松也是头皮一阵酥麻,“张处长说有人,就是有人吧。” “讨厌……”方思绮好像瞬间转化为贱人形态,冲贾峦松一笑,而后磨磨蹭蹭老老实实坐到了另一边。 华长青选择性无视了这一切,他眼里只有张逸夫:“逸夫,你们鉴定会搞这么大规模,看来很有把握么。” “嗯,产品经过了反复多次试验,肯定有把握。”张逸夫不愿在自己产品上多聊,反问道,“倒是你那边,自动化研发的如何了?” “还在基本框架的设计和论证阶段。”华长青轻描淡写道,“我们要求高,起点高,要搞就搞国际一流的产品,新一代的自动化产品,而不是照着国外的模板抄。”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望指一指台上,意思是你们的产品就是抄的吧? “你倒是教教我,怎么把老外的核心软件算法抄过来?”张逸夫想也不想就此反击道,“倒是我们,总要防着别人来抄,很多概念和软件设计已经基本成熟,搞不好哪个技术员跳槽的时候就偷走了。” 华长青立刻矢口否认:“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们对于这些信息根本没兴趣,送到眼前都不会看,太小儿科了。” “小儿科,至少做出了小儿科的产品。”张逸夫的目光重回台上。 “要通过鉴定才算产品吧?”华长青也将目光定格在台上,“要我说,咱们双方各有所长,没必要争,今天小方也在,你开个价吧。” “又来。”张逸夫摇头道,“华兄,你总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资本至上,科研至上,不就这么这么简单么?”华长青也摇头道,“是你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又要这个又要那个。” “咱还是别聊这些了,我是来看鉴定的。”张逸夫不再理会华长青,开始给旁边的贾峦松一一介绍登台的张三李四。 方思绮悄悄拉了拉华长青:“华总,你注意下那个小伙子,别说错话。” “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 正文 491 仪式感 “我见的人多,他肯定不简单,张逸夫也没必要带华北局的同事来这个鉴定会,这不找事儿呢么?”方思绮眯眼望着另一端的贾峦松,“再者说,他听到你质问张逸夫为什么不坐在主席台上的时候,表情也很平静。” “就是反应慢或者装深沉罢了,这个年龄的孩子都这样。”华长青依然不以为意,“还是关心咱们该关心的事情吧,恒电的这个产品怎样都无所谓,我们要观察学会对自动化的态度和扶植力度,毕竟我们产品的鉴定也就是早晚的事。” “你对这个产品就没有任何兴趣么?”方思绮又问道。 “微机保护国外已经开始普及了,美国中学毕业的电工都会操作,没什么新鲜的。” “可这次是国内自主研发啊,多少院校都没搞出来呢。” “拭目以待,看看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聊天的功夫,主要人物已一一登台。 主席台上最中央的,自然是那位传奇人物,中国继保的奠基人,李明和教授,他是继电保护专委会主任委员,同时也受学会委托担任本次产品鉴定评审委员会主任。李教授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已经所剩不多,无论是动作还是表情上,都没有邹世亮的那种老而弥坚,也没有岳云鹤的那种仙风道骨,怎么看都是一位普通的,固执的老学者。 确实,搞不同专业的人,性格上也必然有所不同,继保专业没那么多天马行空的东西,也没那么多想象力,要的就是稳定。稳定,和稳定,就是要在对逻辑不断的梳理中一点点提升。要在一次次试验后更加稳定,巨大的计算量与枯燥的逻辑好像已经耗尽了这位老人的精力。 位列他左右的是两位专委会的副主任委员。他们同是电力部和电科院继保方面的重要领导,再旁边才是恒电的主研人员陈延睿。 就像张逸夫要向贾峦松介绍一样,方思绮也在不断地向华长青介绍,对于各色人等的记忆力她简直是反人类的,在介绍到陈延睿的时候强调说道:“这个人现在是恒电的老总之一,从前是北方电院的教授,原先都是他鉴定别人,现在轮到他被鉴定了。” “等等。他也是继保专委会的人?” “不是,他是电力系统自动化专委会的,曾经做过主任委员,前几年换届的时候才交给电科院的人。”方思绮不忘提点道,“搞自动化项目的鉴定,逃不过他,虽然他现在不是主任委员了,但影响力依然相当大。” 华长青惊问道:“可以这样么?企业的人也可以当鉴定委员么?” 一个竞争对手的人来鉴定自己的产品,在美国资本体制中浸淫多年的华长青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明确规定,毕竟这么多企业出现。也只是这两年的事情。” “这件事我还没听说过,也就是说如果这个规矩不变的话。”华长青的眼力和思维自然不差,很快悟到了其中的关键点。“作为企业,势必要争夺专委会里的席位了。就像美国两党争议员席位一样。” “这个……我还说不清,毕竟现在也没有几个企业,更别提有资历进专委会的人员了。” “很快,像陈延睿这种人会越来越多,我们要注意这一点。” “没关系,科电的班子主要是电科院的,不少人都是学会的会员。” “我呢?我可以进学会么?” “这我不知道,但你是美国什么学会的人吧?” “是的。我是美国电子电机工程师学会,高级会员。” “你可以放弃那个么?” “怎么可能?那个学会比这个学会高端太多了。”华长青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 “好吧……”方思绮叹了口气。这家伙明明很明白,却又坚持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会议主持人是专委会的副主任。电科院的一位处长,高级工程师,他就此对着麦克风宣布,关于恒电epr-866a线路微机保护鉴定会,正式开始。 项目主研陈延睿开始介绍研发过程、技术创新、产品介绍……,大家边看边听,就像贾峦松说的,这更像是一个发布会。 “感谢电机工程学会,感谢各位领导同仁给予我们的信任,下面由我对产品进行基本的说明。”陈延睿首先冲台下挥了挥手,“为了更直观一些,辛苦我的同事将样品送上台。” 会场最后面的两位技术员会意,就此抬起了866a的样机,一路搬到台上,缓缓放下。 这台样机大概相当于一台20寸电视机的大小,由米色的金属外壳包装,正中央有一个不大的电子面板,显示基本参数,旁边有三个指示灯,下面有个小键盘,用于操作,对于见识过未来的张逸夫来说,它显得太笨重,太落后了,既没有小巧漂亮的外壳,也没有清爽的人机交互界面。 但对于在场大多数人来说,它却是如此精致,难以想象这里面是怎样的芯片与软件。 这个场景也是张逸夫刻意设计的,不要让参会者会前看见样机,不要一直讲枯燥的数据,也不要一直对着试验报告讨论,要有这么一个闪亮登场的仪式,要让大家意识到这个产品的伟大。 “诸位,在谈产品之前,我想简单聊聊我国继电保护发展。”陈延睿完全不需要稿子,侃侃而谈,“建国后,我国继电保护学科从无到有,用了10年的时间学习,消化,吸收,掌握了这个学科,建立起了自己的队伍。之后在主任委员李明和教授的带领下,我国的继电保护事业逐渐与国际接轨,设备制造也逐渐跟上来,其中最重要的里程碑无疑是李明和教授与苏南自动化研究院的合作,我们终于在80年代达成了真正的技术突破,结束了500kv线路保护依赖进口的时代。” “而后在李明和教授的带领下。我们在集成电路保护方向也接连告捷,完整的系列产品逐渐开始取代传统晶体管产品,一代代的技术突破。使我国继电保护节节攀升。” “也就是大约十年前吧,我第一次听说了微机保护这个东西。当时我还在北方电院,是一位学校出去交流的教授提起的,他说我们还在搞集成电路的时候,国外已经开始微机化了,我就问他什么是微机保护,他解释了很久我也没法理解,最后我就记住了这么一句话——特别复杂高效的集成电路,我们可以在芯片内进行逻辑判断。而不是在电路上。” “我当时就纳闷,再复杂不也是集成电路么?你出了两年国,回来装什么大尾巴狼?” 听闻此言,不少人都笑了起来,陈延睿用一种自嘲的方式,聊了聊自己当年的无知,谁又不是从无知过来的呢?计算机从无到有,刚出现在国内时可是相当高端的配置,只存在于科研单位大专院校的专门机房里,想上机必须申请、排队、换白大褂。还要限制使用时间。再看现在,在场不少人工作都要围绕着这个新鲜玩意儿,谁又能想到当年一个“特别复杂高效的电路”会成为现在乃至未来几十年的主流呢? 陈延睿待大家笑过。轻松下来后,才继续说道:“当时,这位教授就跟我提,说微机保护前景非常好,希望能争取经费做研究,我问需要多少,他说至少50万。我当时就惊了,那可是80年左右,50万?得是国家的一级项目才能得到这么大笔的经费。而这位教授要搞的东西,我们没人理解。都当是他自说自话有前景罢了。也是,当时接触学校研究室里的微机都是要排队的。你申请半天,不一定能摸几个小时,这会儿突然有人告诉你,要把机房里娇贵的宝贝放到发电厂变电站当继电保护用,有谁会相信呐。” 又是一阵哄笑过后,陈延睿道出了遗憾的事情:“最终,他没争取到经费,不久后就辞去了学校的职务,去了美国,微机保护这个东西,也在我心中埋下了根子。” 陈延睿在台上说着,下面华长青已经乐呵起来:“我知道是谁了,这个人在美国已经把企业搞起来了,我还跟他打过交道。” 张逸夫在旁边咽了口吐沫,这位大哥就踏实在美国混吧,多谢您让了口饭给小的。 台上陈延睿却并未指名道姓,继续说道:“后来,等我见识到了真正的微机,我才意识到‘特别复杂高效的集成电路’这个比喻,是多么的不恰当!它根本不是集成电路!” 台下响起了更大的笑声,不少人都鼓起掌来,老陈去了企业以后,这幽默感也上升不少啊,整个人性格都解放了。 “从那时起,我们才真正认识到了微机的强大,不仅是电院,菁华、天大、科大、交大,随着一台台微机的引进,我们才真正闹明白了微机保护究竟是一个什么形态,我们才真正得到了研发环境,这时我才意识到,几年前那位教授提出的方向,是何等的正确,如果他当时讲明白一些,再坚持一下,我可能早就支持他了,就算经费批不下来,我们砸锅卖铁自己干都没问题!”(未完待续) ps:关于微机保护,还是需要简单提两句,现实中在80年代中期我们就已经拿出成熟产品了,一位留洋教授在国外取得了丰硕的科研成果,并拒绝对方的盛情挽留,选择回大学任教,而后他几乎单枪匹马在实验室中创造了中国微机保护。到90年代,实际上已经开始进入了稳定时期,大举推行,涌现了一批出色的科研人员和企业家。时至今日,我国的微机保护和自动化已经是绝对的国际领先水准,感谢在那个时代敢于放下铁饭碗,书写传奇的老师们,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这部分历史,里面充满了澎湃的事迹和传奇人物。 而作为小说,肯定是不能真的去聊他们的,里面的所有人物皆是虚构,即便是似曾相识的历史,其走向也因主角的出现而产生微妙变化,直至相去千里。 好好的故事进行着,突然聊这些肯定会影响到阅读代入感,但出于对前辈老师们的尊重,理应在此点明书中的这段历史与现实中的不同,我们的脚步和创新能力,比书中叙述的更快。 再闲聊一句,齐橙齐大教授的出实体书了,同志们这才发现他是大学教授!正牌北师大教授哦!!教授推过我的书!哈哈哈! 最后,国际惯例,给您添蘑菇啦! ... 正文 492 亮相 跟着陈延睿的情绪,大家好像都进入了那个时代,就算是出色的大学教授,物质生活也不一定比得上一名普通工人,信念曾是唯一支撑他们的东西。【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首发】但一年年平淡的过去,信念也可能趋于瓦解。 “随着更多微机的引进,各院校、研究单位也展开了对微机保护的研发工作,可惜的是,我们举步维艰,全英文的操作界面,全新的程序语言,我们都需要学习,而微机这东西又是如此的昂贵,我们刚得到一个机型,美国就已经更新换代了!” “本来,在学校我有第二次机会去搞微机保护,但恰好其它项目压了下来,再加上原本的教学任务,而且我岁数也大了,学习微机比较困难,这事便搁置了,相信李明和教授,跟我有同样的烦恼。” 陈延睿说着,冲不远处的教授投去友善的笑容。 “微机啊,微机啊。”李明和终于微微开口,嗓音有些沙哑,“这是年轻人该干的事,与其咱们霸占着那个宝贝带着老花镜一指禅,不如把宝贵的上机时间让给他们,我现在敲那个小键盘,都看不清楚喽。” 又是一阵友善的哄笑过后,陈延睿继续说道:“就这样,我又错过了一次机会,又度过了四五年,转眼已经到了九十年代,通过同在学院的常教授,我有机会接触了恒电,结识了向晓菲向总,那段时间她天天来学校堵我,就希望我能参与恒电的微机项目。(800小说网 Www.800Book.Net 提供Txt免费下载)” “这次,向总可没打算给我犹豫的时间和空间,逼得我无处可躲,外加恒电方面的准备实在充足,在第三次面对这个机会的时候,我终于迈出了这一步。”陈延睿说着望向了面前的那台样机,“于是,在我跟常江,以及我们整个项目组的努力下。epr-866a这个机型终于诞生了,这不仅是一个产品,更是我国微机保护的从无到有,我恳请大家用最专业的眼光来审视它。最苛刻的方式去考核它。” 话罢,陈延睿起身,先后冲台上以及台下的所有人微微鞠躬:“谢谢大家能够到场,一起见证我国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微机保护。” 掌声响起,没人想到这位半年多前还在大学任教的老教授能用这样动情的方式完成开场白。如果这台装置真的可以稳定运行的话,那么所有人事先都低估了这次鉴定会的历史意义。 “他真是教授么?表演系的么?”台下的华长青充满调侃的味道,“有这时间不如把参数介绍清楚。” 张逸夫不置可否,他不觉得老陈在表演,老教授声音中微微的颤抖显示着他内心的激动。 接下来的时间开始常规介绍,功能概括与技术参数范围一一照本宣科,陈延睿尤其吹嘘了一番试验室表现,其速动性、灵敏性、可靠性与安全性均达到了国际一流水平。 此次产品鉴定,大家不可能把装置拆开来看,所有的讨论都要以电科院的试验报告为基础。当这份报告发到每个人手上的时候,大家才发现陈延睿并无半分夸大的成分。 此次电科院对866a分别进行了动模试验与型式试验,动模试验即电力系统动态模拟试验,考验装置的各项功能、技术指标和可信度,型式试验则偏向装置硬件,考量工艺标准够不够格,在规定的环境条件下,如温度、大气压力、震动等情况下,其工作是否保持稳定。。实际上型式试验是在最终投产前才需要做的,但到头来还是用尽方法委托电科院进行了试验评估。原因是恒电方面对动模试验结果充满了自信,既然要试验就要一口气解决所有问题。 在场的人都是搞专业技术的,自然更关心动模试验的结果。 此次动模试验也分了三个等级,分别在500kv、220kv和110kv的输电线路上进行试验。这也基本涵盖了我国电网此时最标准的三个电压等级,具体试验项目包括动作时间测定、区内外金属性故障、暂态超越等十余个类别,在各种接线方式与输电环境下,866a经历了上千次试验考察,在苛刻复杂的环境下,是否能对所有故障异常做出反应。反应时间是多久,这两项指标将是最重要的试验结果。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与恒电自己搭建的数字仿真试验环境不同,电科院的试验是物理动模试验,用的是真正的电流电压来驱动,而非数字信号,这无疑也实际考验了产品a/d转换的性能。 拿到几十页的试验报告,每个人都要先翻一番,这份专业性的报告图表较多,还包含不少难以理解的录波图,真正的文字叙述少之又少,完全就是给专业人员看的。 半分钟的时间,张逸夫右侧的贾峦松还在强行理解的功夫,左边的华长青已经匆匆翻了十几页,口中不住发出“嗯”、“啊”的呢喃。 台上还未开聊,华长青脸上已经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转头道:“逸夫,我相信电科院的权威,但你确定这台装置不是从国外带回来然后重新贴了个标牌么?” “我图什么?用两倍的价格买,再用一半的价格卖?”张逸夫啼笑皆非。 “我见识过不少这种学术骗子。”华长青紧握着试验报告,打心底里不愿意相信这些数据,虽然只是一个相对简单的微机线路保护,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无到有,他不相信一个人可以不依赖外力做到。 “呵呵,你可以认为我是学术骗子。”张逸夫冲台前的陈延睿努了努嘴,“但他呢?你认为陈教授造假么?华兄,你也是电院毕业的对吧?” “……”华长青哑口无言,这才想起,名义上的主研是陈延睿,妈的这小子太聪明了,用这样一位石佛镇场子,没人敢质疑恒电。 三三两两的惊叹也就是在这会儿开始此起彼伏,这里是电机工程学会,而不是电机科学学会,强调的是工程二字,来者都是工程师,他们唯一信奉的是试验结果,而非天马行空的理论。(未完待续。) ... 正文 493 一字千金 “线路出口短路动作时间最长18毫秒?最短只有10毫秒?” “是啊,平均动作时间竟然压进了15……” “偶然吧?” “上面写明了是近百次试验的结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首发】” “后面,你看这里,系统振荡试验,误动率是零?” “……还真是,模拟了这么多种系统振荡,竟然没有一次误动。” “不仅如此,失去动态稳定的情况下也没有误动,而且从试验报告上来看,866a给出的警告编码80%的情况都准确地描述了系统不安因素。” “是啊,产品说明书上写了几十种系统故障判断编码,当时就可以显示在电子屏上,参数记录也会实时储存,做事故分析的时候可以随时调出来。” “这就是微机保护啊,一个小装置里集成了太多性能!” 跃跃欲试之中,李明和教授终于开始主持鉴定,从头至尾,对于试验项目依次进行分析讨论,在这个过程中,电科院对于三菱、abb、ge以及西门子四家同类型线路保护的试验报告副本也进行了分发,最后还有暂行的微机保护通用标准,这套标准还不太成熟,主要是规范国外厂商的,基本按照他们的情况定的标准。 真正紧张细致的讨论就此展开,同时与几大国际厂商进行对比,比较优势与不足。 其实也不用怎么比较了,866a的优势一目了然,在各项试验中的数据结论都首屈一指,866a的核心cpu与a/d转换装置用的都是最新型的,在基础硬件没有劣势的情况下,软件算法完全超前,用了十年后的思路与逻辑重新诠释了线路保护,可惜的是现在的硬件和程序语言环境依然跟不上那套概念,导致张逸夫并没有拿出全部功能。 但眼前的这些,足以傲视群雄。 华长青完全没有去听别人发言。只是低着头逐项细看,对比几大国际厂商的试验情况,他越看越慌,张逸夫说的对。866a不可能是把进口产品重新组装贴牌骗人的,因为他的品质已经超越了市场上任何一款同类型产品! 更令他惊讶或者绝望的是,由于电科院能力所限,产品的一些功能现在无法试验,比如可以模拟通过线路载波信号将故障信息实时传送。txt小说下载但不具备模拟光纤通讯传输信号的能力,再比如一些小概率类别故障的设置等等。 可以说866a的产品实力,已经完全超越了现今的电网需求! 华长青的思维已经陷入停顿,他本以为这该是一个东拼西凑,照猫画虎,勉强投产的东西,却没想到已经超越了自己的认知,就像……就像…… 就像保险柜里的那份自动化系统设计说明一样。 陈延睿不可能有这个实力,他能保证产品最基本的功能和稳定性就不错了,绝对是张逸夫。虽然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方式接触的国际层面上创新的概念,总之他就是做到了,他才是真正的主研与开创者。 那我又是什么? 华长青这样想着。 他一直非常自信自己在眼界年龄资历经验技术学识上都碾压张逸夫,这才胸有成竹地拉他入伙,现在看来张逸夫真的没这个必要,自己身上也很难有什么能吸引张逸夫的东西,反而是张逸夫身上的东西,很吸引自己。 旁边的方思绮,关注的明显不是这几份报告,而是在场每一个人的神色。类似的鉴定会她绝对参加过不少,但从没有一次这么安静过,大多鉴定会都是走过场,实际上没什么新东西。底下人闲聊,打瞌睡的情况屡见不鲜,而眼前,每一个人竟然都在思考着什么,跟着李明和的思路一步步前进。 恒电怎么总能闷声发大财! 玩儿了命的销售,不如随便一个产品创新啊! “我先走了。”华长青长舒了一口气。将几份报告放在了旁边,没有收到包里,“没必要再听了。” 张逸夫乐呵呵地缩了缩腿,给华长青腾出离去的空间。 对这二人而言,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基本都是废话,但华长青听起来感觉就是焦头烂额,张逸夫就是津津有味。 张逸夫就像用很久的时间,设计好了一个完美的棋局,虽然很自信且熟知棋局开始后每一步的走向,可欣赏这个既定流程,体验依旧是如此美妙。 而华长青作为一个深谙此道的人,没什么比看着别人完美棋局的演练更痛苦的经历了,同行之间本应愉悦的交流,但他却因为自己的骄傲怎么也愉悦不起来。 “866a很不错,恭喜。”尽管不愉悦,华长青还是保持了应有的体面。 “谢谢,也祝愿你们的自动化系统早些面世。” 华长青僵了一下,而后望向方思绮:“你?” “我再坐会儿吧,蓟京饭店的自助餐我也没吃过。”方思绮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留下。 华长青就这么走了,没拿试验报告,方思绮借机往旁边挪了一格,凑到张逸夫身旁,面对张逸夫警惕的目光,她保持住了安全距离,露出了特有的贱笑。 “嘻嘻。” “嘻什么,最近够闲的啊。”张逸夫哼了一声。 “喂,他到底是谁啊?”方思绮借机瞄向了聚精会神的贾峦松。 “少打听。”张逸夫立刻制止了她的不轨想法,“你参会证是哪来的啊?信不信我给收了?” “别这么小气吗!反正有没有我这张嘴,你们都要给蓟京饭店那么多钱!今后还你一顿饭就是了。” “放心,你没那机会。”张逸夫摆手道,“别打扰我享受鉴定会。” “对了,跟你说一下,我们内部讨论已经不准备再挖你们的人了。” “那我还真得谢谢你。”张逸夫嘲笑道,“是财务吃不消了吧?华长青给人开的待遇都那么高,钱跟大风刮来似的。” “也有这个因素……”方思绮痛苦摇头道,“招了这么多人,依然是在准备,准备,不停的准备,要钱要钱不停的要钱,这一个月都用了半年的预算了。” 话罢,她又柔声道:“只告诉你哦,不许跟别人说我对他有不满~” “别恶心我了。”张逸夫摆手道,“知道你们底子厚,慢慢喂他吧,做好喂三四年的准备。” “你别吓唬我,这么长时间谁都喂不起。” “哪叫吓唬?”张逸夫冲台上的陈延睿努了努嘴,“你觉得他跟华长青谁更适合做老总?” “那还用说?陈延睿现在的成果不都是你给的?” “还真不是,你太看得起我了。”张逸夫摇头道,“陈教授特别的稳,思考得会比我全面很多,一些我错过的细节都是他补上的。性格上也稳,就全心全意希望做好线路保护,没任何多余的想法。华长青就不是了,在外面吃过见过的,性子也傲,心太大,起点太高,那么多产品不做,非要一上来就大搞电力系统自动化,里面牵扯到太多东西,又都是新东西,你看他东边挖个博士,西边挖个研究员,好像精英云集,其实不然,自动化产品谁都没做过,谁都要从无到有,一点一点积累,一帮搞学术的一上来就搞这么大而全的产品?你等着吧,三五年能有个东西就不错。” 方思绮用最无解的方法回答了张逸夫,只见她托着下巴认真说道:“逸夫哥哥就是聪明,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啦!” “滚。” 午餐是丰盛的自助餐,餐后没有休息,会议继续,气氛也愈发活跃,各方人员开始发言提问,大多数问题都是技术层面上的,他们很好奇这么先进稳定的性能是如何实现的,陈延睿与常江则按照会前准备好的,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就糊弄过去。 动模试验鉴定完毕,每个人都十分确定这绝对是个成功的产品,快到会议结束的时候,电力报的记者也赶来了,他们是确定鉴定没问题的情况才肯出马,当然也少不了恒电供过去的稿子和车马费。 最后在型式试验讨论中,866a终于暴露了一些问题,在温度、耐湿热性、电磁兼容等试验中勉强将将合格,长时间的恶劣环境会对装置产生不小的影响,在这些高压试验中,866a的运行会有一定的偏差,在这方面明显不如四大进口厂商。 工艺上的短板,急需攻克。 最后,由李明和教授进行鉴定总结。 李教授戴着老花镜,操着明显兴奋的嗓音宣读经鉴定委员全体通过的鉴定结论: “今天,由电机工程学会继电保护专业委员会组织,针对恒电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研制的‘866a型微机线路保护装置’的鉴定会中,鉴定委员会听取了866a线路保护装置的研制报告,技术经济分析…………” “鉴定委员一致认为,866a型微机线路保护装置设计合理原理先进、功能完善、性能可靠、使用方便,总体技术指标达到了国际同类产品的先进水平,具有很好的应用前景,鉴定委员会一致同意通过鉴定。” 掌声再度响起,前面都是废话,最后一句话最重要,每个字都价值千金,这预示着866a可以投产使用了,作为国产微机保护的唯一产品,经过了最权威部门专家的鉴定,后面的政策和市场几乎不敢想象了。(未完待续。) 正文 494 找上门来 李明和表情却依旧严肃,虽然动作姿态上很苍老了,眼神中却还充满了坚定不移。 “但是……”李明和微微咳了一声,接着说道,“在型式试验中,866a还有不稳定的因素,在此,我以鉴定委员会主任,继保专委会主任委员的身份,呼吁各使用单位,给予866a充分试运行的空间以及改进空间,待试运行确凿稳定后,专委会会向电力部汇报科研成果,进行大规模推广使用。” 果然,李明和还是保有一丝怀疑,866a试验室表现确实出色,但还未经现场试运行考验,他不允许这种未经考验的产品直接大规模采用,必须还要过最后一关。 这也是张逸夫早就料到的,在今后的新产品鉴定流程中,本该在试运行之后再由学会鉴定,但这次是开天辟地的发布,没有学会的认可,没人敢让这个产品在电网上试运行,有了眼前的这份肯定就足够了。 最后,李明和摘下了眼睛,露出了那一双毫无保留的瞳孔。 “866a是一个伟大开创性产品的开端,我国微机保护事业的新起点,陈教授和他的团队克服了重重困难,比我们大多数纸上谈乒驻足于理论的科研队伍都要出色,我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十年了,看到新晋人才的涌出,我也可以安心地卸任了。” 众人纷纷起立,更热烈的掌声送给陈延睿与恒电,这是最高度的肯定。 只是陈延睿微微低头,面上灼热,他总觉得受之有愧,恐怕教科书上,将要再次留下他的名字了。 张逸夫却满心祝福。他太希望陈延睿、常思平这样的名字被写进课本了,自己机会还有很多,老前辈们才是真正需要被铭记的。 掌声与祝贺之中。鉴定会圆满成功! 最神奇的是,全场讨论无一人唱反调。866a的试验表现征服了一切。 真正的核心产品,或者说是点石成金的产品即将投产,张逸夫心满意足!向晓菲不是总心疼钱么,很快就会让她见识到什么叫大风刮来的钱。 随后,电力报和行业期刊的记者也一同留下,共赴晚宴。 338一位的海鲜烧烤自助,也许在十几年后不算什么,但在这会儿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超级大餐。文天明一个月工资也吃不到的大餐,恒电血本儿砸下。 晚宴气氛轻松,大家自由组合,像个大party,吃货们终有归宿,贾峦松有事先走,这样张逸夫就只有被方思绮缠着了,方思绮这个晚上好像也没打算跟各路人马套近乎,只专心缠着她逸夫哥哥。 也罢,这次张逸夫算不上主角。众星捧月的陈延睿和向晓菲等人才是核心,他也只是偶尔跟认识的人碰个杯,剩下的时间对着胡吃海塞的方思绮也不知道聊什么。总不能一脚踢开吧? “我就特纳闷,你们的销售团队只有你一个人么?”张逸夫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 “有啊,在那边,还有那边。”方思绮嚼着芝士焗大虾冲远处道,“我们也在拓展继保口的关系。” “就是每一个专业,你们都有队伍去维系?” “也不是,主要就是维护基建方面的关系,继保自动化产品我们还拿不出来,只是分几个人去混脸熟。”方思绮倒也没什么隐瞒。一五一十说道。 “你真觉得搞电力设备产品的企业,随便就能搞高科技产品么?” “喂。”方思绮做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在吃饭诶,除了工作就没别的聊了么?” “好。那聊点新鲜的。”张逸夫转而问道,“华长青给我开一万的年薪,可我后来算了算,你们从我们那儿挖的骨干都快有一万了。我就问问你,他们聊出来我最高的身价是多少?” “这么想知道?”方思绮笑道,“华长青确实跟我争取过一个极限,不过当时我还不知道他说的人是你,是你的话价钱就又变喽。” “那分别都是多少啊。”张逸夫搓着手问道。 “几乎三万吧,奖金单算。” “没股份么?” “没啊,股份已经很乱了。” “好吧,我连一个省煤器都比不上。”张逸夫摊臂道。 “对啦,你们既然有866a了,省煤器的专利是不是可以……” “两码事,该干嘛干嘛。”张逸夫转而嘲笑道,“你看,你又把话题引回工作上了。” “烦死了。”方思绮又拿起了另一只蒜蓉大虾开吃。 “我说你们女的怎么就认识大虾?” 方思绮先用舌头把蒜蓉舔了,而后美滋滋问道:“没啊?谁给你的这个印象?” “……”张逸夫突然慌了一下子,觉得心里有点空,然后赶紧避过目光,“我妈。” “切……”方思绮诡笑一声,“你的白雪公主吧?” “灰姑娘还差不多。” “怎么没见她来?”方思绮四望道。 “最近……”张逸夫话说到一半,还是摇了摇头,跟她聊这个干吗。 “吵架啦?”方思绮真的有种天赋,去勾人多说话,眨着眼睛问道,“而且是……藕断丝连?” “别介,我们都是斩钉截铁的人。”张逸夫茫然一笑。 “哈哈,那挺好,你俩不可能的。”方思绮不以为意,继续吃虾。 “怎么都这么说?” 方思绮说这话就像呼吸一样平静:“因为她是神经病啊。” “虽然我跟她之间暂时有些问题,但我还是先抽你。” “抽啊?抽啊?当着这么多人你倒是抽啊?” “……” 方思绮翻了个白眼儿,放下了吃到一半的大虾:“不吃这个了,吃多了难受,去那边排队拿牛排喽!” 她就这么蹦跶着挤入吃货人群,张逸夫自己都纳闷,跟她坐一桌子上聊天竟然还挺自然,自己是什么时候接受的这个设定?大家活的都太明白了。 发呆的功夫,一位同事凑了过来。 “张处长,方便么?”胡玲玲抬了抬塑料框眼镜凑上前来。 “完全方便,怎么了胡姐?”张逸夫起身相迎。 “这个,你知道咱们局一直在讨论更换继保装置的事情吧?” “对,想用进口的政策又不支持。” “所以我觉得这个机会不错,就是……”胡玲玲望向围绕着向晓菲的人群,“就是那边人太多了,你跟他们打过交道,方不方便引荐一下。” “哎呦!哪的话!咱们是使用单位,甲方,该她找咱们的,太不懂事了!”张逸夫一拍脑袋,赶紧说道,“你先坐我这儿,稍等啊。” 话罢他也不管胡玲玲的态度,赶紧走到恒电人占据的餐桌那里,分别冲向晓菲和常江使了个眼色,二位也立刻抛下了眼前的交际,聚到张逸夫身旁。 “没人招呼胡科长么?”张逸夫有些不满地问道。 “胡科长?哪个胡科长?”向晓菲有点犯迷糊。 “华北局继保科的,我之前不是说要重点处的么?” “哦哦,想起来了。”向晓菲不好意思道,“太忙,没时间处理这事。” “赶快抓紧,这种新产品,必须要有一个单位先用,大家看着没问题了才会尝试。”张逸夫说着已经引向晓菲来到胡玲玲面前。 双方赶紧打招呼交换名片,就在这里聊了起来。 张逸夫在旁边微笑旁听,胡玲玲本身也是专委会成员,评审委员,如果这个866a经过试运行考验的话,让她头疼很久的继保装置更换问题也就得以解决了,国产微机化,再无半分争议。她现在找向晓菲聊,是希望恒电找机会向华北局提出试运行申请,只要大领导点头了,她会全力配合。 这属于找上门的买卖了,一般要争取她配合怎么也得点头哈腰伺候好久,现在事情急,胡玲玲主动提出,向晓菲一面千恩万谢,一面保证立刻去沟通。 正聊着,方思绮端着排队抢来的牛排回来,却见桌子已经被占了。 张逸夫赶紧过去将她引走,找了处空桌子,自己远远看着常江跟胡玲玲沟通技术和兼容性的问题,也不用再参与了。 “你们家向总有些应付不来哦。”方思绮一面玩儿命切牛排一面笑道。 “人都是一步步炼出来的么,让我上我也应付不来。”张逸夫调侃道,“谁都跟你似的,刚生出来就会溜男人?” “你怎么说这么难听?大家都很喜欢我的,你在想什么恶心的事情。”方思绮也不生气,“不过大方向也没错,谁让我生来是女人的?我说前面的话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你们家向总没你想的那么坚强,人在没那个本事的时候承受那个压力,可能会撑不住的。” 张逸夫远远望去,听过这话,他果然在向晓菲的瞳孔里捕捉到了一丝疲惫,再好的妆也遮不住,突然成为这场面的中心,对她来说确实太累了。 “也没办法喽,别人你信不过。”方思绮自说自话道,“要是有我这么又可靠又聪明又漂亮又永不疲惫的小妹就好喽。” “那就更信不过了。” “哈哈。”方思绮终于吃到了一小块牛排,她才发现根本嚼不动,生气地放下刀叉,“烦死了,那个厨师骗我,说一成熟最适合我!我找他去。”(未完待续) 正文 495 不够格 方思绮刚走,又一人奔了过来,是恒电的技术员,帮陈延睿传话叫张逸夫过去。 张逸夫赶紧端着酒杯凑到学术中心,小桌子上只有三人,都老得可以,李明和陈延睿常思平,常思平纯粹是以恒电方人员身份过来凑热闹,看看儿子的成果的。晚餐的时候,学会名誉理事的身份又被抬了出来,看来看去也就他能跟这二位凑一桌了。 三位老人的盘子里都只有沙拉水果一类易消化的东西,见张逸夫来了,陈延睿赶紧招呼他坐下,而后向李明和介绍起来,认识继保行业的老祖宗总是应该的。 “李教授,这就是张逸夫,我跟老常曾经的学生,这个866a,不少思路和设想都是跟他讨论出来的。” “嗯,你好。”李明和只打了最基本的招呼,跟张逸夫微笑握手。 “小张是硕士双学位么?”李明和好奇问道,“不然怎么当两位教授的学生?” “您说笑了,凡是指导过我的,都是老师,我也就是本科毕业。”张逸夫无奈解释道。 “本科?留过学么?” “没有……” “嗯……”李明和有些摸不清头脑,“能给陈延睿提出建设性意见的,该是博士生才对。” “马上就是硕士了。”常思平大笑道,“你不知道,岳教授已经收了他了。” “岳云鹤?他都老成这样了还收学生?” “哈哈。” 在做几位年龄上都是不遑多让,非说的话陈延睿还算个小辈了。 不管李明和说的是不是玩笑话,听到岳教授三个字后,他看张逸夫的眼神换了一换,真正重视起来:“小张,你没申请过加入学会么?” “我不够格呢。才毕业两年。”张逸夫挠头道。 “也不是,你不是有高工职称了么?可以的。”陈延睿在旁提点道。 “高工?毕业两年高工?”李明和更慌了。 常思平帮忙解释道:“电力部的一个比赛,张逸夫可是打败了菁华的硕士拿的冠军!” “哦……哦……”李明和连答了两声。让人觉得他好像老得有些不清醒了,他随后问道。“小张现在在菁华深造呢?” “在华北局,搞北漠的事情。” “大小也是个副处,跟咱们差不了半级。”陈延睿继续无脑抬。 “副处……北漠……”李明和越来越凌乱。 这么多美妙的光环,都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 他尴尬地看了看周围几人,而后说道:“那还是赶紧入会吧。” “哈哈哈。”几人又是大笑起来。 张逸夫借机笑道:“李教授,其实我也是带着问题来的,好不容易有机会见您一次,虽然现在谈技术有点煞风景。但还是忍不住想请教。” “呵呵,没关系的,说吧。”李明和温和笑道,“不过我专业窄,只搞保护。” “是,就是保护方面的问题。”张逸夫就此问道,“您可能也听说过,北漠的500kv输电线路计划采用串联补偿装置,这对继电保护来说也是个新课题,电容势必会对线路保护产生影响。本身电容器也需要保护,发电机那边也要加上新的保护,我们在这方面都没有经验。想问问您的意见。” “串补啊……”李明和稍作思索过后答道,“我们在220kv的线路上用到过,电容的加入确实有影响,偶尔会造成误动。对于这个问题,还是要具体分析,根据继电保护的原理特征来分门别类地解决。比如圆特性距离保护,可以增加电抗型继电器;四方形则需要改进阻抗特性。这些也只是比较粗浅的经验,毕竟我们的串补用的不多,现在我手下有博士生在做这个研究。有需要的话你联系我,介绍你们认识。” “多谢李教授。现在正需要这方面的专家来指导。” “呵呵,正常。人无完人,电力系统专业方向太多,技术性都极强,更新换代也快,发电和输电几乎就是两码事,继保就又不一样了,现在微机也掺乎进来,再厉害也不可能方方面面都掌握。”李明和悉心指导道,“我觉得年轻人,就是要头几年先了解‘我在做什么’,然后再思考‘我想做什么’,30岁以前,最好确定‘我要做什么’,然后就朝着这个方向研究下去,过上一些年,你就是这方面的专家了。” 听闻此言,陈延睿和常思平都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你不懂张逸夫…… 也是,李明和是把一辈子砸在继保上的人物,如果让他知道张逸夫什么都沾,那肯定没法聊了,方向差太远。 “入会申请别忘了,让华北局提上来就可以了。”李明和说着又笑了起来,“也没必要,让岳云鹤提上来更快。” “哈哈哈哈。” 客套几句过后,张逸夫告退。 李明和眯着眼睛看着张逸夫走远,淡然道:“他,太年轻了吧?” “我最开始也不理解,但事实就是这样。”陈延睿压着嗓子说道,“李教授你最清楚微机保护现状,单靠我和常江,撑不起来。” 张逸夫并不知道,陈延睿早就把他卖了。 李明和是走在继电保护最深处,也是最前列的人,几乎每一个开创性项目都有他的身影,并非是他非要掌控资源捞名声,实在是因为他真的太专太专了,离不开他。而这次恒电的866a,确实名不见经传就这么横空出现了,再一打听,主研陈延睿。 电力系统圈子并不大,几大高校几大类别的教授都是熟人,谁都知道谁的底子,陈延睿压根儿就不是搞微机保护的,怎么可能半年时间就做出来了这东西?陈延睿有自知之明,对于今天各方过高的评价也自知受之有愧,借助晚饭的功夫,将张逸夫参与的事情告知了李明和一些,并且说得清楚,自己算不上主研,这小子才是。 “不行,还是太年轻了。”李明和想了很久,依然摇了摇头,“勉强成为会员可以,但进专委会不够格。”(未完待续) ... 正文 496 会晤 实际上这才是陈延睿的用意,也是在张逸夫来之前向李明和表达的态度,他希望吸纳张逸夫进继保专委会,李明和当主任委员也有不少年了,该卸了,卸给张逸夫自然不可能,但让他混个委员,朝着副主任委员努力还是有机会的。 “那没办法了,再等等吧。”陈延睿叹了口气。 “延睿,那恒电也必须交个人进来。”李明和苦心劝道,“现在恒电的研发团队,就是微机保护技术的先头兵,今年会有不少学术交流讨论,必须得由你们拿出一些东西。” “那谁来么?就他合适!”陈延睿无奈道。 “就算小张有你说的那么邪乎,他也不合适。”李明和双掌一拍,“他能算恒电的人么?他是华北局的人么!” “哎呀,麻烦。”陈延睿相当头疼,“那谁啊?” “好消息。”这会儿常江突然窜了出来,略显兴奋地说道,“李教授的号召这么快就见效了,华北局有意支持我们试运行。” 三人就此愣愣望着常江。 “你是会员吧?”常思平第一个问道。 “我肯定是了……”常江不解道,“什么情况?” “他够格吧?”陈延睿冲李明和问道。 “够格。”李明和微微一笑,“下周有个技术交流会,小常有没有时间?” “什么啊?” 卖张逸夫没用,就只能卖常江了,陈延睿对身边的人各种下黑手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自己毕竟是电力系统专委会的灵魂图腾,挪不得的。 张逸夫这边,跟各路人谈过该谈的话后。这便回桌拿上行头准备撤,次日还有重要的会,这边有老陈他们照顾足够令人放心。自己还是要早些休息。 “这就走了?”方思绮端着刚换回来的牛排,显然还意犹未尽。 “主角又不是我。”张逸夫披上大衣笑道。“记清楚啊,这次你欠我的,那么多销售在我们的场子串关系,我就不管了,以后你们的发布会鉴定会也要让我们的人串进去。” “心胸就这么狭窄啊?” “这叫商务往来,又不是慈善。” “对了,那个人,我打听出来是谁了。”方思绮放下盘子笑道。“小贾对吧?他竟然去你手下了……你真嫌不够麻烦。” 这也是迟早的事,张逸夫倒也不怎么在乎:“他不简单,你下功夫也是白下。” “我们可没打算下任何功夫。”方思绮叹了口气,抬高胳膊比划道,“他们在上面,最上面,最瞧不起的就是我们这种人,就像见到苍蝇一样,我们去下功夫就是自讨没趣。” “小贾为人还是比较讲究的,不会直接踢走。” “所以我就羡慕你啊。竟然让他直接找你来了!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了,他姐姐的推荐么?” “少打听。”张逸夫戴上围巾,就此朝外走去。 “哎……”方思绮叹了口气。“你看,我这么拼命经营,最后不如你机缘巧合认识这对兄妹有意义。” “还是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吧,巧合是有的,不过换你有这巧合也不一定抓得住,你以为他们就是喜欢我会说话么?”张逸夫不作多言,摆手离去。 看着张逸夫就这么走了,方思绮摇了摇头放下盘子,自己吃自己的。口中喃语道:“不管了,反正马上就可以退休了。” …… 张逸夫也确实没太多时间为产品通过鉴定而欣喜。就在次日上午十点,五家世界级电机厂商的代表来到了华北局。一个先行的小型洽谈会在此召开,旨在招标前有个沟通,一方面通报北漠工程的关键精神,另一方面也相互试探一下。 在国际司与成套设备局的引领下,五家代表依次入场。 三菱电机、日立、abb、ge、与西门子,从构成上来看美国一家、日本两家、欧洲两家。 这个名单是部里定下来的,基本合情合理,非要说的话,美国的westhouse、日本的东芝、三菱重工等厂家也有这个能耐,但也许是他们不重视中国市场,也许是之前合作中产生过矛盾,总之他们或主动或被动地被排除在外。 从来访代表的配置上来看,足以见得他们的重视程度,虽然这次会晤并没有那么正式,但三菱、abb与ge都派了两到三人,基本是总部的人配个翻译或者在华代表前来,而日立与西门子则都是形单影只。 不管怎样,金毛、棕毛、黑毛与光头的人聚在了一起,互相握一圈手下来基本谁也没记住谁。 好在我们的会议传统早就有方法规避这个问题,大家做成两排,五家厂商的人面前各有桌牌,至少张逸夫能区分清楚他们谁是谁的人了。 语言问题相对麻烦一些,好在三菱与日立,abb、ge、西门子分别共享了他们的翻译,于是这次会议场面变得很逗,中方的一个人说话,对面两个翻译齐声细语。 就这么聊了两句开场白,段有为都觉得滑稽,而后干脆让秦玥把英文文本的招标草案分发过去,还是自己看把,说得太累。 总结一下草案,就是一期两台60万千瓦级别超临界机组的成套解决方案,不仅包括锅炉和汽轮发电机,对于整个电厂的规划设计,辅机布置、管线安排等细节也要提供咨询与解决方案,这与在东京时东电提出的方案有些类似,其中不同的地方主要集中在“主动权”这三个字上。 东电当时提出的方案超出了成套招标,已经到了全面外包的级别,从设计到施工到维护,全都是东电派人来搞。这当然是不可接受的,这种情况只在完全依赖苏联的时候偶尔发生过,是相对弱势的国家寻求援助的方案,现在立场有所改变,我们必须牢牢握住主动权与话语权,并且收获我们该收获的东西。 在草案中,对机组参数,各类装置配备以及节能环保处理皆提出了一些要求,这部分是由张逸夫在可研评审报告基础上做的,段有为与启委会领导做过一些修改,同时也认为有一些地方过于严苛了,对方不同意的话可以考虑去掉。 而现在呈现给他们的这份草案,自然没有去掉,这些是谈判的筹码,前期洽谈就是一个扯皮砍价的过程,你肯定要先往死里压。 与普通砍价不同的是,现在面对的是五个厂家,筹建处这边显然更主动一些。(未完待续) ... 正文 497 不同风格 看了十几分钟,几位表情均是十分严肃,倒是老熟人小田切更正常一些,他了解张逸夫的方式,而且早就有所准备,自然更能接受。 在翻译的帮助下,西门子的金毛代表率先发话:“我听到的情况是8台60万机组,实际情况是只有两台么?” 段有为正喝着茶,王硕打量着几位的神色,其他人则都觉得他们不合适说话。 在老段眼神的授意下,张逸夫当仁不让接下了这个话头:“文件上有写明,我们计划中有四期工程,每期上两台。” 听过翻译后,德国佬再次问道:“也就是说要招四次标?” “不一定,一期工程单独招标,根据项目实施结果来决定二、三、四期设备是否还向相同厂家采购,如果中间有矛盾的话再进行二期招标。” 翻译过后,德国佬陷入了更深的烦恼:“也就是说,一期工程是一张考卷?答得漂亮才能得到后面的标?” “这是你的理解。”张逸夫拍了拍桌上的材料,“你要问的事情这里交代很清楚了。” 德国佬不禁叹然:“如果这真的是一张考卷,我希望评分的过程能客观透明,而不是完全依赖某几个人的态度主观评定。” “这不是考卷,是我们的工作方式。”张逸夫答过之后,冲旁边人笑道,“这人想不想做买卖啊?” 刚说完又赶紧提醒翻译:“这句别翻译。” 很快,ge的棕毛代表也进行了提问:“抱歉,我还是要接着刚刚的问题问下去,这上面提到我们要转让相关超临界技术给中方指定厂商,这个厂商范围是中国的国有企业么?” “当然。”张逸夫点头道,“这是草案。语言可能不太严谨,正式标书每个细节都会涵盖的。” “那么做一个悲观一些的假设。”ge代表比划着说道,“如果我们中标。并且转让了超临界技术,但中方并不打算与我们继续合作。把后面的六台机组都给了别的厂家,也就是说我们为了出售两台机组送出了我们的关键技术?” 旁边的金毛不忘补充道:“这个假设还可以更悲观一些,我们把技术都已经给中国的厂家了,后面的机组直接让中国厂家做就可以了,不需要我们了。” 张逸夫听过后已经笑了起来:“诸位,超临界技术在你们之间本来就已经转让过多少次了,到底值多少你们自己最清楚,拥有这个技术的厂家有十几个。谈不上什么保密性了,只要有这个生产力和资本,谁都可以做。另外再反驳一下那个悲观到没边的预测,我们一期与二期的计划投产时间间隔不到一年,整个四期机组的间隔也不过三年多,你认为这么短时间足够我们的厂家研制出成熟稳定的机组么?” 这点张逸夫心里相当有底,因为首台国产超临界机组投产是在07年,距离现在还有15年的路。 金毛听过翻译后,立刻摇头道:“虽然我不知道细节,但超临界技术转让的费用绝对比这两台机组的利润要大。” 话罢他又转向一直没说话的另三方代表:“你们呢?你们对这个条件没有想法?” 日立的代表有些迷茫。三菱本部的代表则表示需要总部来商议,abb戴着银框眼睛的老光头代表也跟风表示自己没权限在此接受或者拒绝。 金毛和棕毛显然对那迷迷糊糊的哥儿仨表示无奈,这战线太不统一了。我们这会儿就要统一拒绝才能争取到更多的利益,不然会被中国人牵着鼻子走。 至于张逸夫,这个条件对他来说其实是……提着玩的。 他根本没指望对面痛快接受,先喊个天价么,没准儿哪个集团的董事会急着要成果,就答应了呢?死活不答应也无所谓,因为这技术就算无条件引进了,对方磨磨唧唧慢慢指导你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更何况这技术是不可能给民营企业的。指定是国营大厂,要是成了就是为国家争取了利益。不成也无伤大雅。 坐在五方人员的对面,张逸夫已经冥冥之间处在了字字千金的地位。 这张逸夫还没什么权呢。谈笑间聊的就是上亿的事情了。真有拍板权的人,成天聊这种级别的工程,自己赚几百块钱的工资,能经受住这种折磨实在难能可贵。 我国不断改革的意义也就在于此,这种国家给多少钱你用多少钱的情况,没人在乎钱花的值不值,张逸夫如果玩的脏一些,他完全可以暗示某个厂家要给他一些好处,作为回报他则会先行透露更多招标细节,也会帮三菱的忙跟有权领导进行走动,甚至在招标的时候…… 这还只是最拘谨的玩儿法,之后各种花样手段层出不穷,到达一个极端的时候,物极必反,中央和民意终于都看不下去了,先改革,后反腐,逐渐控制住了花样百出的失控局面。 而此时此刻的张逸夫,几乎处在这个局面的开端。 眼前这个并不多么正式的会晤,已经让他意识到,再往上走,一步一雷,他可以不吃这口肉,可他不吃的话,就要妨碍其他人吃,一个袁铁志已经让人九死一生了,将来要面对的也许是一个团的袁铁志,这还怎么玩吗! 失神的功夫,ge和西门子代表达成了一致,由美国棕毛进行发言:“几位领导,一期两台机组的成套引进,我们很难接受无偿转让超临界技术,如果四期八台一起招标,我相信总部会考虑。另外,我们也不认为这次成套招标中,必须要牵扯到技术转让的事情,这两者完全可以分开进行。” 未待这边有回答,abb的光头代表也跟风表示——我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 欧美两家勉强站在了一起。 段有为则冲张逸夫递了个神色,意思是你要扛不住就让一让,或者让我来。 张逸夫也早已做好了打算,两台机组让人送出压箱底儿的东西?这确实有点过分。与60万水电机组的技术引进不同,火电适应范围更广一些,更复杂一些,水电则相对简单,市场也小,完全没超临界技术那么值钱。 “你们当然可以选择拒绝。”张逸夫和蔼地点头道,“但是否转让技术依然将纳入招标评定范围,如果同意这一点,将在评标过程中具备相当大的优势。” “那就好,不是招标基础标准就好。”ge棕毛摆了摆手,示意不再聊这个。 金毛则直接望向了两家日本企业,低声嘀咕了一句:“别忘了,你们的技术也是从别人家买的。” 日立的人依然装迷糊,三菱的人则投去礼貌的微笑。 这尼玛跟日本人没法聊啊,金毛无奈地挥了下手,他讨厌跟德国人以外的人谈生意,德裔美国人除外。 随后,三菱一方,也就是小田切的本部上司提了几个不疼不痒的问题,大约就是关于咨询业务的范围,需要派遣投入多少资源等等,张逸夫也只能回答个囫囵,最终的招标方案还没定下来,大概说明白就可以。 会议就这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始终是张逸夫在与对面周旋,段有为除了做开场白外把所有机会都让给了他,王硕则是几次想插嘴,在犹豫的时候就已经让张逸夫把话说了。 正常来说,这种场面应该交给在场最大的领导来把控,你没必要跟领导抢风头,可段有为无意揽资源更没心情升官,把这宝贵的话语权与锻炼机会都扔给了张逸夫。 多轮扯皮下来,张逸夫也对几家的态度与几国人的风格有了清楚的认识。 先说德国金毛西门子,这个最实在,有什么说什么,说的也很清楚,最后他会要求你说:“是”或“否”,自己也会表明“是”或“否”,虽然后面他聊的少,却都是最关键核心的问题,如果只跟他聊,这场会20分钟也许就可以解决了。 然后是美国棕毛ge,说话非常注意语气和措辞,很多地方用的都是中性词,比如德国金毛会说“我不同意”的地方,美国棕毛会表示“我想这个我们很难接受”,总体来说他更偏向于用一种稳定的方法推进事情前进。 而abb的光头眼睛爷则稳定过头了,几乎不主动说什么,都是东边附和一句,西边表示他说的不错。 更过分的是日立的那位秃顶代表,从头到尾只是听和点头。 三菱这边小田切的领导则是一个黏黏糊糊的家伙,关键的地方他都含糊,或者是点头“嗨”两下,而后把话题扯向不那么重要的细节。 一番谈下来,虽然德国金毛攻击性更强,也提出了一些让张逸夫为难的问题,但张逸夫很清楚,跟他合作是最高效的,他同意做什么就会立刻去做,相对应的,他不接受的地方半毛也不会管。 即便如此,张逸夫也更喜欢这种方式。 abb和ge沟通空间更大,总体也不会有什么娄子。 至于三菱,沟通空间是巨大的,不过看这黏黏糊糊的作风,效率令人堪忧,也许他们会答应技术转让,但会拖到用十几年来转让完成。 日立?尼玛没人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来干嘛的! 张逸夫唯有庆幸还好跟他们都可以交流,没有搅屎棍,幸好没来俄国厂商,不然会炸的。(未完待续) ... 正文 498 报喜 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扯皮,在大多数问题上勉强达成了一致,比较有争议的依然是技术转让这方面,德美厂商坚决不同意,瑞典厂商认为德美说得对,日系厂商却并未表达任何明确的态度,要回去商量。 考虑到人员组成太复杂,一起吃饭显得太奇怪,段有为也没留大家吃饭,厂商们则抱着材料识相离去,这其实并不是个开展工作的好日子,欧美圣诞节休假刚刚结束,中国这边又要忙着过春节了,拖拖拉拉不知要多久,日本人倒是真的拼,元旦看个红白歌会,8月赏个烟花,这一年就心满意足了。 午饭的时候,依然是张逸夫、秦玥、文天明与贾峦松一桌,这四位已经是核心团体,彼此之间也没什么芥蒂,团结在张逸夫周围就对了,尤其经过今天这会,处员们多数觉得王硕上不了台面,无论是提问还是回答都乏善可陈,张逸夫则依然是几句话就抓住了关键,掌控大局。 张逸夫倒也没想着揽资源揽权,只是希望尽快让会议聊出东西来,少开几次会,不是自己上的话恐怕这皮就会越扯越长了。 “你们觉得那几个厂商哪个比较靠谱?” 不用想,问出这种无脑话的肯定是秦玥了。 “还看不出来,各有优劣吧。”张逸夫答了个不偏不向。 “可是从场面上来看,至少西门子的态度不太好吧?” “也正常。”张逸夫比较理智,“换个角度想,咱们如果去越南谈合作,看着那帮人不就是一帮越南猴子么?老外现在看咱们估计也差不多,就是东方的暴发户。” “咱们哪能和越南人比?”秦玥不满地说道。 “呵呵,我觉得张处长是这个意思。”贾峦松插话笑道。“他们觉得咱们不太懂,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能哄好咱们,就像赚暴发户的钱。你事儿做的好不好没那么重要,关键是得让暴发户高兴。” “对。这话在点子上。”张逸夫笑道,“所以你看,今天的洽谈,其它几个厂家都在糊弄,都在哄,只有西门子的人真正关心事情如何实施,甲乙双方肯定是有矛盾的,我个人更欣赏直接提出来的人。” “就是你更偏向西门子喽?”秦玥对过程完全不感兴趣。就盯着张逸夫问个结果。 “峦松,你觉得呢?”张逸夫果断甩锅。 “我就更不懂了。”贾峦松笑呵呵摇了摇头,“但我始终觉得,咱们的意见作用有限,最终还要看评标结果,拿产品技术说事。” “峦松说的对,但这里面我就一直有个地方想不通。”文天明皱眉问道,“你看,咱们的超临界技术几乎相当于没有,既然咱们不懂。咱们拿什么去评判人家呢?咱们哪来的标准?” 这话倒是将几人都问哑口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贾峦松突然笑了起来:“天明的问题,让我想起了大众汽车进入中国的事情。当时我国政府寻求国际合作。也就是十年前的事,我们首先倾向于跟日本丰田和美国通用合作,不过对方都无法接受咱们的条件,后来咱们将目光瞄向了德国,毕竟咱们之前就接受过德国人的技术援助,当时核心技术都是梅赛德斯奔驰出的,有这个基础,于是在70年代末,当时的机械工业部部长带队去斯图加特。对奔驰总部进行访问。” “哇!那会儿咱们才多大啊?”秦玥掰着手指比划起来,从贾峦松嘴里听政界八卦最有意思了。 “反正我还不记事呢。也是听来的,后来发生的事特别有趣。”贾峦松也说得愈发津津有味。“部长就这么去了斯图加特,然后他在大街上走,偶然发现大街上跑的车子,几乎看不见奔驰,全是另一个牌子的车,他突然觉得咱们对德国厂家的判断好像有问题,就拉住一个斯图加特市民问,市民告诉他,这个车子是狼堡的大众公司生产的,奔驰虽然有名,但大众汽车才更实用,而后部长想也不想,临时改变行程,带队去了狼堡。” “这是真事?”秦玥惊问道。 “应该是真事,部长退休后,本人给我讲的,他以此教育我要只争朝夕,坚决果断。” 好吧,本人都搬出来了,这必须得信服。 贾峦松接着说道:“后来的事儿就更有趣了,之前完全没有沟通过,部长本人穿着中山装,就这么来到了大众总部门口,跟门卫说我是中国机械工业部的部长,想跟你们的负责人谈谈,门卫见这位先生气度不凡,赶紧请经理来迎接来自中国的部长。” “太神了!”秦玥激动地问道,“然后大家一拍即合?” “也没有。”贾峦松摇了摇头,“断断续续谈了六年,毕竟我们要求了很多技术上的共享,要在中国合资办厂等等,他们顾虑很多,但最终还是谈成了,所以咱们现在路面上跑的外国轿车,几乎只有大众,前一段时间也引入了大众旗下的奥迪,作为政府用车。” “等等……”秦玥忽然过了一下脑子,“部长如果不去大众,那岂不是现在满大街都是奔驰了?” “恐怕很难,其实跟奔驰也谈了,他们无法接受咱们的条件,过于高傲。”贾峦松说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地方,绘声绘色道,“到现在,丰田的人已经疯了,后悔不已,多次跟咱们政府联系,希望合作,开出了非常优越的条件,但咱们跟大众合作得很好,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果然,跟眼前的事情有相似之处。”文天明好像汲取到了一些东西,“如果最初我们跟丰田沟通的时候,没有坚持那么多有益于我们的条件,而让丰田用很低的成本,以很高的利润进入我们的市场,那现在完全是另一幅景象了。” 贾峦松补充道:“不止如此。关键是技术,大众与我们共享了相当多的技术,这让不少国产厂商也因此受益。其中的机械技术甚至可以让我国其他行业也受益,可丰田坚决不提供这些。” “呼……”文天明倒抽了口凉气。“与老外合作谈判,真是门技术活,不枉跟大众谈了六年啊。” “所以眼下,我觉得张处长坚持的对。”贾峦松最后说道,“这次合作,很有可能是长期的超临界合作,我们要选择最肯出力,最肯出技术的一方。而不是傻花钱,被人牵着鼻子走。” “所以还是不选西门子喽?”秦玥中间的话瞬间都忘了。 “玥姐……咱俩没法聊。”贾峦松痛苦地挠了挠头。 张逸夫看着二人发笑,不作评断,只吃自己的饭。 那个时代,恰逢改革开放,人们充满了百废待兴的憧憬,而那位穿着中山装的部长大人,脑子里想的也一定是如何强国,而非个人利益,在这种坚定信念的促使下。守住立场,选择了最佳对象,在合作中壮大了自己国家的产业。 而现在的掌权者能否守住那个初衷。则需要打一个问号了。 午饭刚过不久,姚新宇来访,他通过内部渠道得知了独考结果,第一时间前来报喜,小洽谈室中他一个劲儿地恭喜张逸夫。 “张处长,你这次是复试第一名啊!连马老师那关都过了!”姚新宇心里欠张逸夫的,嘴上自然饱含热情,“还有夏雪,实至名归的复试第二名。就招两个,你们俩都过了。等着收通知书跟岳教授报到吧。” “夏雪也考上了啊……”张逸夫尴尬地摇了摇头,他心里其实隐约不希望她也去的。 “怎么了?”姚新宇瞪着眼睛问道。“你们……不会是……” “嗯,最近都没怎么联系。” “唉……啊……”姚新宇反应片刻后,才试探道,“是不是,还是接受不了她的性子?” “算是吧。” “那就对了!是男人都接受不了!”姚新宇好像找到了知音,“我跟你讲,之前我跟她有矛盾,确实错在我,张处长你身为她男人,该教训的也都教训了,但咱们也不能说这里面她就没一点问题对吧?要不谁吃饱了撑的找她的麻烦?” 好吧,姚新宇为了拍人马屁真的不遗余力,毫无廉耻! 见到张逸夫微微不满的神色,姚新宇赶紧转口道:“我也理解张处长的眼光,夏雪还是有相当多的闪光点的……咱们也别提这个了,这次我过来,顺便聊聊其它事。” “嗯?” 姚新宇拉着张逸夫坐下,慢慢说道:“我也不绕弯子了,我这边领导想了解一下跟几个厂商谈判的情况。” “不应该找段处长问么?” “这不是不方便么,谁都知道你脑子最明白。”姚新宇打了个哈哈。 “就明说吧,是哪个领导?”张逸夫更不绕弯子,跟姚新宇也没什么可绕的。 “那我也明说了,现在生产不是归黄部长管了么?黄部长问的秦司长,秦司长问的我。” “哦……”张逸夫转而问道,“中间是不是少了个欧炜啊?” “这个……我最近都直接跟秦司长汇报工作,欧处长好像要调走了。” “这是在培养你啊。”张逸夫笑道,“恭喜恭喜。” “谈不上,慢慢混。”姚新宇很快又扯回了主要话题,“既然这样我再明说一点吧……部里一直以来,跟abb的合作比较密切,后面也有大项目希望交给abb。” “恩,我了解了。”张逸夫做了手势让姚新宇打住,“也别说这么明白……” “呵呵,这不讲究效率么。”姚新宇谄媚笑道。 “我就有一点摸不明白。”张逸夫皱眉问道,“这些事,应该由将来的评标专家和评标领导小组的人决断的,我人微言轻的,对吧。” “别别,张处长你可别妄自菲薄,评标时意见也没那么统一,外加这边筹建处段处长又不好沟通,领导还是很重视你这边的。” 事情很明显了,姚新宇报喜是假,传话是真。(未完待续) ... 正文 499 醒醒吧 现在搞超临界,有点儿盲人摸象的意思,我们毕竟不是很懂,怎么选还是有不少主观因素的,领导有领导的考虑,也许abb的东西不是最好的,但他们更听话,更容易合作,这都有可能。 刚刚送走了姚新宇,王硕又拉着张逸夫来到了洽谈室,希望能就现在的情况统一一下意见,他的措辞则隐讳很多,但指向很明确,基建方面更倾向三菱。 张逸夫头疼的功夫,段有为又叫张逸夫去了他办公室,大概意思是领导远程发话了,不要将无偿提供技术纳入招标条款,现阶段我们的企业不具备这个生产条件,要一步步来,不要跨度太大,保证北漠的安稳投产才是第一位要考虑的。另外还有一个更大的噩耗,领导批评了所谓的“评分”方案,也就是根据一期工程合作情况,来决定后面几期是否采用同厂商设备的这件事,领导认为这件事首先非常不尊重国际友人,其次太荒唐了。 听过老段聊了这几件事,张逸夫呆呆坐在沙发上,瞬间觉得自己谈来谈去卵用没有,厂商的人找领导沟通沟通,leader一句话压下来,全他娘的扯犊子。 引进技术的事虽然有点夸张,但也没那么天方夜谭,纳入评标条款有什么不好?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啊!国际友人?他们就是来赚钱的商人么,又不是来搞慈善的,友什么友? 张逸夫喝了一大杯水,才算暂时压下了怨气,跟老段叹了口气。 “不服?”段有为毫无表情地问道。 “服,这得服,领导有领导的考虑。”张逸夫摇头苦笑道,“混这么久了。我又不是愣头青,没必要着急,争取了利益又落不到我口袋里?” “呵呵。你这话说的,就是比谁都不服。”老段看着张逸夫笑了起来。“怎么样,情况比你想的要复杂吧?” “有所预料,但对效率还是低估了。”张逸夫也自嘲笑道,“咱们上午刚开完会,下午领导就骂您来了,我真心的惭愧,洽谈的时候应该注意下措辞。” “先不说这个。”段有为不紧不慢道,“我注意到。你最近的工作,有些心不在焉。” “有点儿,我会尽快调整好状态。”张逸夫确实不好意思,前段时间经常早退去忙恒电的事情。 “你的状态恐怕很难调整好。”段有为也不生气,“你这人肯定不是犯懒,也不是偷闲,心不在焉唯一的原因,恐怕就是质疑自己在做的事情。” “……”张逸夫微微一愣。 段有为这话,有点儿一针见血的感觉,点出了张逸夫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事情。 各种招标。各种外国厂商来做,各种扯皮,最终用若干年的时间买来两台机组。自己疲于奔命,虽然是负责人之一,却无形成为领导的提线木偶,机械地将领导的命令实施…… 北漠这件事已经够大,够红火了。 但只有段有为知道,对张逸夫来说,他投入的激.情完全无法与一个小冀北电厂的达标工程相比,张逸夫在如今眼前复杂的局面中产生了一种迷茫,一种质疑。一种麻木。 段有为并未解答张逸夫什么,只是幽幽说道:“北漠这件事。我本来没打算参与,这个时候他们来请我主持。我太清楚是什么情况了。摊子大,任务重,怕出问题,得找个肯卖命,有经验,又愿意承担责任的人。第一次谈的时候,我说我马上就要退休了,不想折腾了,就推了过去。” “可后来,我听说你也会参与,这下我晚上就睡不着觉了。”段有为摇头叹道,“我做过很多大电厂的工程,太清楚这件事对人的影响了,几年下来,一个电厂落成,一个人也变了,现在早不是万众一心同仇敌忾的时代,里面牵扯到太多东西,可能会毁了一个人。” “后来回头想想,之前我也跟你提过,北漠是一个很好的方向,我自己说的话,总要负责。”段有为最终露出了极其和蔼的笑容,“所以我还是来了,再拖几年退休吧。” 张逸夫有点想哭的感觉。 虽然牛大猛在内的不少人对自己都有知遇之恩,但真正拿自己当孩子爱护的,怕也是只有段有为了,他总是默默的把一切机会交给自己,在必要的时候再拉自己一把,毫无私欲。 沉浸在利益交换中太久的张逸夫,对这种无私有些矜持不住。 老段看着张逸夫何尝也是有些矜持不住。 他印象中最深的,就是那个在冀北电厂,亲自抡着锤头上阵的张逸夫,鼓舞全厂的张逸夫,不知疲倦永远充满激情的张逸夫,现在这个孩子已经被磨平了许多,诚然他活的更体面了,但同时他也活得更痛苦了。 他比自己更会变通,在这种局面下仍然混得很好,但这并不代表他心情很好,一种信念开始逐步消失,这还只是个开端,北漠未来的几年,足够湮灭这一切。 张逸夫的眼泪在打转,最近确实经历了一些打击自己的东西,从夏雪的离去到现在的左右为难,他用强势的外表遮盖了一切,但现在真的有些无力,他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他压根儿就不是一个苦行僧。 面对段有为,他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脆弱,就像向晓菲向张逸夫暴露脆弱一样,每个人都有软弱的时候。 “段总……我有点想走了……”张逸夫语气有些哽咽,“北漠,我不想干了。” “我理解,我理解。” “你肯定也察觉到了,我在外面在做别的事,那件事更纯粹一些,我以为自己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可今天……我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么多事。” “我理解,理解。” “我其实挺自私的,促使我做下去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峦松在,我想搞好和他的关系,今后有大用。” “人之常情。” “但现在这种局面。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峦松说,再做下去。我不知道在他眼里我会成为怎样的人,我真的算计不过来了,他太复杂了,比他姐姐复杂太多了。” “逸夫,很感谢你能这么坦诚。”段有为丝毫没有什么不满,“这就对了,心里想的事,无论多不堪都要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 一席话说下来,张逸夫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在忏悔,而段有为就是那个无私的神父,作为无神论者,也许更需要这样的救赎。 听过这些话后,段有为拿起暖壶为张逸夫续上了水,而后淡然道:“首先,贾峦松这个人比你要坚强,你高估了自己对他的影响,也高估了他这个人本身存在的意义。大方一些,没必要算计那些东西,那些招式对他姐姐用就可以了。” “其次。”段有为重又坐下。微微笑道,“不听领导话的后果,也远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你太高估领导的力量,又太低估人心的正直了。” 段有为说着,指了指自己:“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老头子?” 张逸夫破涕为笑,连连点头。 “十几年前,我可不这样。永远跟领导唱反调,自己觉得怎么对就怎么坚持。当然我也付出了代价,但是……”段有为使劲点了点桌子。眉色突然严肃起来,“但是我现在依然坐在这里。很多人不喜欢我,但没人不尊重我,在那些电厂,永远留下了我的痕迹,我敢说,十年,二十年,当那些曾经孤立我的领导无人问津的时候,当那些骄奢淫逸的人锒铛入狱的时候,甚至在我百年之后,都会有人提起我的名字,我会活的更久,更真实。” 段有为说话的时候,身后恍惚亮起了一个光环,一个异常坚定的信念,物质与官衔都不是他渴望的,他追求的是另一种东西。 “逸夫,我说这些是要告诉你,只要你求真,求实,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下去,没人能把你怎么样,蚂蚁成群而居,雄狮则独霸平原。” 杀了张逸夫也想不到,老段能说出这么霸气的话来。 “当然,我远远不是雄狮,事实证明,我很早就被撵到边关一隅去了。”段有为死盯着张逸夫,“但你不同,我来这里最重要的意义,就是不愿看着明明可以站立在平原上的你,钻进那个肮脏的蚁穴!” “醒醒吧!”段有为突然厉声一喝,一种从未有过的亢奋迸发而出,“有我在,有岳云鹤在,天王老子来了也要让路!我们他.妈才是发电,是基建的权威!我们要怎么做,就他.妈的怎么做!北漠之后,随你高飞远去,在这之前,好好他.妈的给我干活!” 张逸夫整个人的鸡皮疙瘩都抖了出来,身体微微颤抖,装了十几年软蛋的老段突然燃烧起来,就为了这一刻。 “要把北漠,建成任何一个人,都挑不出一根刺儿的电厂,要榨干那些资本家的技术,这件事必须由我们做,并且只有我们能做。”段有为重回平静,默默看着张逸夫,“你明白了么?” 短暂的失神后,沸腾的血液仿佛冲破了张逸夫大脑中枢的一个该死的梗节。 整个人豁然开朗。 “非常明白了。”张逸夫点了点头,“我自己都好奇,如果不考虑那么多无关因素,我做起事来是什么状态。” “就像在冀北时一样,没那么多领导,你只用面对厂长。”段有为指着自己道,“我就是你的厂长,天大的事我顶着。” 张逸夫握拳道:“估计做完北漠,我也没法在系统内呆下去了。” “你也没必要再呆下去了。”段有为微笑摇头道,“我早看出来了,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当官的人,再往上走,你会闹精神病的。” 提到精神病,张逸夫自然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当然这就不必跟老段聊了。(未完待续) ... 正文 500 合作关系 回到办公室,张逸夫坐于桌前,不知道为什么午餐时贾峦松聊的那个故事一直萦绕在脑海,各国有实力的汽车厂家不计其数,可当时的部长就是从斯图加特跑到了狼堡,日本人不接受条件就是不谈,旷日持久的六年谈判过后才终于如愿步入正轨。 倘若最初与丰田交涉的时候,部长稍微松一松口,放弃几个关键条件,一切也就那么理所应当了,张逸夫不相信没有人诱惑过他,但他就是挺住了,一挺就是六年,上级领导绝对会质问他为什么事情还没办成,为什么这么慢,为什么这为什么那。 张逸夫设身处地去想,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第一没那么高尚,第二没那么坚定,第三自己始终有个更利己些的目标,而这也就是看到的张逸夫身上的松懈。 现在不同了,心结已解,用自己的方式搞定北漠,最后痛快一把,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换了副心态,张逸夫的眼界也有所改变,他才发现很多事真的是蝇营苟且,自己心重想太多了,不就是一个机组设备厂商的选择么,多大点儿事儿,你们争你们的,我做我的就是了。 北漠过后,一定要留下些什么,而不是一个耗费巨资的宣传噱头,也许某些现任领导会因为权力违逆或者利益损失而记恨自己,但那不重要,日子还长,当后来者享用到甘泉的时候,自会知道谁是真正捍卫利益谋求发展的人。 心界放开,放远,眼前不过蝇营苟且。 当然这样空有一腔热血也是不够的,心可以莽,技术方法不能莽。说到头来自己不过是个筹建处的副处长,段有为也不过是个处长,过分利用上的权力。只会被上级认为是一意孤行,刚愎自用。即便这是对的也没人管你,现阶段“政治上的正确”依然凌驾于“实事求是”之上。 真按老段的老路子走,怕是不出半年,筹建处的领导班子就要换人了。 老段憋了这么久,可就为这一炮儿,极具激.情的一通猛戳,也是要小心早.泄的…… 怎么办? 柔一些,讲究一些技巧。前戏做足,慢慢享受。 说到技巧,有位这方面的行家,永远刚柔得当,上下齐手,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快下班的时间,张逸夫拉住了某人:“秦玥,晚上有空么?” 别误会……说的不是她。 “啊……”秦玥瞪大眼睛,太突如其来了。“怎么了?” “我想去你家坐坐。”张逸夫使劲点了点头。 “啊??” “我想你爸了。” “你……这……” “你们家晚上怎么吃饭啊?”张逸夫又问道。 “我爸做啊,我爸回不来的话我自己出去吃。” “令尊还会做饭?” “不然怎么把我带大的??” “好,那就这么定了。你跟你爸说一声,下班咱俩买菜去。”张逸夫拍了拍秦玥,表示一切都定下来了。 秦玥可谓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张逸夫竟然主动要求来自己家。 忧的是他是因为一个男人才要来的。 张逸夫倒也不是真的要跟国强老师发展什么奇怪的关系,只是为了很正常的关系。 合作关系。 这么久以来,已经打下足够的基础了,是时候用用了。 也许张逸夫和段有为的做法会违逆许多人的利益,但事情总是相对的,什么人都有,他们坚持己见。同样也会符合另一部分人的利益,有人的地方就有左中右。就算是神经病也可以在精神病院让他们寻找知己。 所谓的技术性前戏,就是寻求某种支持与合作。 拿现在的核心点来说。无偿转让超临界技术,成功的话必然全行业受益,但这太宏观了,你总不可能让全行业的人都被牵引,更直接一些,现在谁在主持超临界技术的发展? 很有意思的是,这部分正是很久以前张逸夫与秦勇之间下的一步闲棋。 此时自行研发超临界其实还未大张旗鼓的做,这事儿也没有太明确地规划过具体谁负责,没有明确过多久之内要做到什么程度之类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没人关心,第一个将这事儿提上议程的恰恰是贾天芸贾姥姥,她境界太高,提出了这个看似不切实际的设想,然后张逸夫接了过来,又送给了秦勇,再然后秦勇闲暇之余拿这当了个事儿,写到了工作计划与述职之中,表示这事儿我盯着吧。 由于超临界太过高大上,自己搞的话几年之内休想有什么像样的成果,棋盘角落的这一步便也没人惦记,也没人过问,这顺便把具体负责这件事的处长欧炜给废了,趁着出国的功夫,欧炜手上的权力和资源被其他处长瓜分而尽,回来以后他就只有守着“超临界”三个字了,更恶心的是他连这三个字都没什么机会聊,本身学历技术能力都不过关,秦勇干脆直接跟姚新宇交流。 虽然让人感觉这个处废了,但要注意,之前秦勇是有意调张逸夫过来负责这件事的,虽是闲棋,他却有意下重兵奇兵,一旦做成,这可是真正的大功一件。 回到眼前的矛盾中来,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真大哥并不关心到底用哪个厂商的设备,原因也很简单,如果真大哥,就比如说贾府老爷,有明确倾向的话,什么基建什么生产也不用争了,大哥都说话了,听大哥的就是了。 既然真大哥没有态度,那就全看底下人做了,核心矛盾“无偿转让技术”这一条,确实太过影响国外厂商的利益,但无疑也极大影响着国家利益。 也许秦勇对国家利益不感兴趣,但他对自己司局能几乎零成本“引进超临界技术”,展开实践,无疑会充满兴趣的。 抓住这一条,争取一个盟友,避免孤军奋战。 于是乎,秦玥跟张逸夫下班后秘密集结,而后一路南下,隐匿混入电力部宿舍旁的菜市场,肉蛋鱼菜走起,可再怎么隐藏,这里十个买菜的,六个都是电力系统的,值得欣慰的是,真正实施买菜这件事的多为贤内女性,男的不多,撞到熟人概率不大。 可张逸夫偏偏就这么被人抓住了。(未完待续) ... 正文 501 正戏 “逸夫??你来这儿买菜?”郑道行一把拽住张逸夫。 秦玥眼疾腿快,第一时间遁入人群,并未曝光。 “啊……哈哈。”张逸夫挠头问道,“怎么?你也买菜?” “呵呵,我现在住部里的集体宿舍,几个男的住一起,可不得自己做饭?你当上学那会儿还有食堂啊?”郑道行笑着看了看四周,而后凑近小声道,“我可都看见了啊,放心,我嘴严。” “……” 小郑这么会做人的人,怎么还玩起这套了。 “果然啊,你跟夏雪最后也没撑过一年。”郑道行露出“我懂得”的表情,安慰性地拍了拍张逸夫,“不过你这下手也够快,无缝链接啊。” “你就别闹了,千万就当没看见。”张逸夫无奈摇头道,“买个菜么,多大点事。” “呵呵,对对。”郑道行想了想又说道,“用不用我找机会跟夏雪透露一下,刺激刺激她?” “别来,天底下可没什么事儿能刺激到他。”张逸夫立刻摇头道,“我们俩,真的只能随缘。” “还是有缘啊,新宇可告诉我了,你俩双双入了岳云鹤门下。”郑道行替张逸夫为难起来,“这后面可真是左右为难了。” “看你这心操的。” “行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了。”郑道行还是会做人,这便要撤。 张逸夫倒是有事儿想聊,拉住他问道:“别急着走,我打听一下,现在部里自动化是什么情况?” “嗨,这不喊来喊去,成立自动化司了么。本来要归调度管的,后来领导还是觉得任务重,先单独弄套班子。” “华长青没赶上啊。”张逸夫笑道。 “他?别提了。”郑道行长叹了口气。“留下一堆烂摊子,当时我们忙里忙外帮他擦屁股。现在还得铲屎。” “什么意思?” 郑道行不怎么高兴地解释道:“当时不是有个自动化委员会么,他急着出成绩,四处许诺,给不少单位都忽悠过来合作了,现在换了套领导,全推翻,之前其他单位已经投入资源做事了,全不算数。肯定得跟我们闹,现在这事儿都落我头上了。” “辛苦了……私下问句,他没邀请你一起走么?” “怎么没邀?前天还联系我了呢,年薪许的足足的。”郑道行哼了一声,“我可真跟他干过活儿,知道他的风格,你看吧,过两年他没成果,自己拍屁股走了,当时跟着他出走的人全玩儿完。我还是踏踏实实跟部里呆着吧。” “也对,你这么完美,哪个领导都喜欢。” “别介。这跟学生会可真不是一套。”郑道行使劲摆了摆手,“对了,我家里给安排了一个对象,快结婚了,有空出来聚聚吧。” “……”张逸夫一愣,“这事儿你怎么聊得这么轻松?” “逸夫,咱们究竟是不一样,我没你那么洒脱,家里怎么安排就怎么地吧。”郑道行坦然一笑。“再说了,这对象我也挺满意的。我就这样了。” “成吧,到时候叫上郝帅一起聚聚。” “那还叫夏雪么?” “……” “哈哈。不为难你了,我走了。”郑道行说着坏笑一声,“别让人家干等着你。” 郑道行说着,消失在人群中,很快秦玥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我说,咱们还是分开走吧,我买肉你买菜。”张逸夫提出了一个智商正常的意见,“要不说不清楚。” “你还怕夏雪知道了?”秦玥不爽问道。 “这怕什么。” “是啊,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不不,我不在乎你怕不怕,我怕我勇哥不高兴。” “勇哥?”秦玥反应了一下,随后愤怒地给了张逸夫后背一下,“来我家做客,还占我便宜!” “哈哈哈!” 电力部宿舍楼实在太多,也分不清哪个是领导的,秦玥家所在的楼也简简单单,二人一路上了顶层,国强老师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对于张逸夫的突然来访,国强老师也很纠结,但又不愿意拒绝,这便促成了眼前的这一幕,他亲自弯腰给二人拿拖鞋。 “别别,我自己来。”张逸夫匆匆换鞋,怕闪了他勇哥的老腰。 “那个……”秦勇面对家中突然来了外人,也显得有些不安,没有往日那么谈笑风生,“小玥,你带逸夫参观参观,我来做饭。” “好。”秦玥就这么心安理得的答应了。 “我去打个下手。”张逸夫可不敢答应,自己真等着司长大人给上菜么? “呵呵,没事,咱们现在身份是这样的。”秦勇强行找回了一些气场,指着自己道,“我是秦玥的父亲,你是秦玥的同事,同事来家里做客,家里人做顿饭招待,这很正常,别想那么多。” “还是得帮忙。”张逸夫郑重望着秦勇,“就让我尽微薄之力洗个菜吧。” “不必,我习惯自己做了,有别人在反而碍手。”秦勇笑着拒绝,而后拎着菜肉不给张逸夫反应的时间,就这么进了厨房,还带上门。 张逸夫还要跟过去,却被秦玥一把拉住:“哎呀你就别管他啦!我要进厨房他都不让!他就这点儿爱好!老贱骨头!” “……”张逸夫面皮抽动,开始后悔来了,果然不该看到领导在家中的地位啊! 没办法,秦勇直接把厨房门从里面锁住了,张逸夫没的进,只好真的跟秦玥参观起来。 秦勇这个级别的干部,房子就是大一些,南北通透,又是顶层,相当舒服,装饰也简单干净。被子叠的整整齐齐。 “你家务做得倒是不错啊。”张逸夫难得赞赏一下。 “哈……这个哦……”秦玥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都是我爸做的,我没记得早上叠被子了……” “这真是……”张逸夫有点儿肃然起敬。真的难以想象秦勇是怎么把闺女拉扯大的,他克服了男人一贯的懒惰。如今身居高职依然会给闺女叠被子,“老贱骨头”四个字简直充满了光辉。 参观完毕,二人做到了客厅沙发上,秦玥双腿蜷在沙发上,左手操作遥控器换台,右手抱着毛绒兔子玩具。 “我就……就一直想问,你要不想聊咱就停。”张逸夫实在憋不住问道,“你母亲……” “跟人跑了。” “……” “生了我之后不久就跑了。跟个老外,岁数挺大的,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爸不爱聊。”秦玥若无其事地交代了这件事,“没事,部里很多人都知道。” “这……这……”张逸夫茫然透过厨房毛玻璃望向那个若有若无的身影,“你爸已经是世界上最理想的丈夫了吧?” “谁知道,那女的有病,我连她照片都没看过,我爸不给我看。我也不打算看。”秦玥叹息道,“我本来完全不了解的,就是有一次我爸真的喝的太多了。回家以后一边哭,一边爬到柜子旁边,从最底下掏出一个照片……你说他是不是老贱骨头?” “……”张逸夫脸皮再次抽动,这坑爹坑的,“其实你不用说这么多……” 秦玥却已经进入了自己的节奏,她跟旁人还真没有这个情绪,因为正常人根本没胆量问她这些事情:“他就抱着照片哭,说自己不够好,是自己不够好。去了外国好,去了外国好……” 张逸夫沉吟许久。憋不住问道:“他不恨她?” “不恨,这就是最让人烦的地方。”秦玥咬牙道。“那样的女人,你凭什么不恨她?我就恨她,光明正大的恨她!” “这真是……”张逸夫想不到国强老师有这样一面,真是……太温柔了,“既然这样,他肯定也不会给你找后妈了。” “这更招人烦,我恨不得都给他介绍过的,他就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秦玥说到底还是心疼她爹,“我爸虽然已经45了,但怎么看都还是30多岁的样子,我就没见过比他还帅的男人,自打我记事儿起,你都不知道有多少阿姨过来贴我,使劲讨好我陪我玩,就为了跟我爸套近乎。” “然后……” “然后我爸就不让女的接近我,加班的时候都让袁铁志照顾我……” 张逸夫重又望向厨房内的那个身影,他有点读不懂这个人了。 就像荧幕上的国强老师一样,他这个人,有点完美过头了。 不得不说秦勇干活儿就是利索,半个多小时的功夫,四道大菜已经做好,米饭也刚好闷出锅,这效率不亚于专业大厨。 秦勇问张逸夫喝不喝酒,秦玥直接拦下了这事儿,谁也不许喝。 三人就这么坐于桌前,聊些有的没的,主要火力都集中在了秦玥身上,全是从幼儿时期到少女时期的黑历史,这对父女非常精于互黑,秦勇好像预料到了在客厅的时候闺女没少黑他,这会儿当面反击,什么“尿量巨大”、“10岁了还尿床”、“学男孩站着撒尿”之类的事情喷薄而出,好像秦玥这辈子就跟尿干上了。 这些话都是很私密的事情,肯定不该当着外面人这么聊的,但换个角度看,他们家也许太久没人来做客了,太希望把很多事拿出来分享,又或者他们根本没拿张逸夫当外人。 餐毕,秦玥终于主动要求收拾桌子,秦勇便邀约张逸夫来他最钟爱的阳台抽支烟。 无论是他还是张逸夫都知道,这一个晚上,其实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正戏。(未完待续) ... 正文 502 神奇的阳台 来到了这个小阳台,张逸夫有种忽然换了间房子的感觉,阳台与卧室之间的门窗缝隙都经过一层加工,贴上了一层细细的类似海绵的东西,相当于做了密封处理,也许是希望烟味不要飘进屋里吧,但这又有什么用呢?抽完了开门的时候味道肯定会进去的。 阳台上摆着一个小圆茶几,上面是一个大号的烟灰缸和一包平凡至极的红塔山,旁边是两把上了年头的椅子,除此之外并无它物,秦勇招待张逸夫坐下后,抽出两支香烟,礼貌地先递给张逸夫:“我知道你不抽烟,不想抽没事,我也就抽一支。” “抽吧。”张逸夫接过烟笑着望了望这个空旷且干净的阳台,“在这个空间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想抽。” “呵呵。”秦勇随即拿起火柴盒递给张逸夫,让他先点,然后自己才划出火焰,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一口,望向窗外,“这地方是我留给自己的,是不是挺与世隔绝的?秦玥小时候,每晚哄她睡着之后,我就来这里抽根烟歇一歇,时间长了就形成习惯了,每天一支,臭毛病。” “那这我得保密。”张逸夫跟着笑道,“单位的人都以为你不抽烟,让他们知道了就该可劲儿送烟了。” “送了也没用,一年时间也就抽两条,还是自己一包包买吧,比较有意思。”秦勇掸了掸烟,尼古丁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我知道你想进厨房帮忙的时候,实际上就是要借机谈工作,但我做菜的时候实在不希望分心,别介意,现在谈吧。” 家里的秦勇和单位里的完全是两种人。他此时褪下了阳光正面伟岸的外衣,成为了一个真实淡定的人。 张逸夫想了想,还是开门见山吧:“超临界技术引进的工作。希望秦司长能支持。” 秦勇闻言微微一笑:“当然要支持,凭什么不支持?” “今天有领导给段有为打过电话。某位领导不支持。” “嗯……”秦勇微微眯眼,望向窗外,“领导也有领导的想法,也许太急了。” “我觉得应该开始研发,谈不上急,从研发开始,到出成果,历经的时间可能比北漠电厂四期工程都要长。得到技术也不意味着我们立刻就要做,我们可以先攥着,等争取到政策支持,人力支持再做,秦司长这边把一个处室设置为专门负责超临界技术的,想必也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我大概理解你的想法了,段有为也是这么想的么?”秦勇很快问道,“转让技术这一条如果坚持下去,无疑会让一些人面子上不好过,如果几大外国厂商联合起来拒绝这一条。继续给上层施压,这里面的风险你要清楚。” “所以我才来这里拜访秦司长的。” “好么。”秦勇呵呵一笑,“没风险你就不来拜访我了?” “……” “开玩笑的。”秦勇见张逸夫露出尴尬的神色。轻轻挥臂,“我给你指条路,去联系哈电、东电、沪电。” 秦勇一句话,突然点亮了这三盏灯。 哈尓滨、东峰、上沪三家电气集团,无疑是三大国家级的电气设备生产企业,下属各有锅炉、汽轮机、发电机等设备生产厂,三家几乎并列国内最强,一直到十几年后都是如此。 技术引进交给谁?只能交给他们,完全的国有独资企业。重型电气设备生产脊柱。 超临界技术的最终落实,肯定会在他们头上。引进消化吸收,也正是他们在设备升级方面最急需的。 “具体招标。短时间内定不下来,这种规模的采购,政治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秦勇进一步解释道,“这并不只是电力部内部的事情,计委也在等我们的报告,最后还要上到国务院。十年前的时候,引进大机组,是我们先跟国务院上书,大领导首肯,一层层指示下来,我们再组织规模宏大的谈判小组去一点点抠。十几年过去,自主权我们一点点争取了过来,现在情况虽然自由一些了,北漠我们可以自己开始组织筹建,但最后还是要过计委那一关。” 秦勇视野果然开阔一些,而且更注重其中的政治性,计委即国家计划委员会,也是著名的发改委的前身,对于这个组织始终具有很大的争议,宏观层面上他是必不可少的,且作用巨大,但从民间舆论角度来说,他简直就是臭名昭著。 “现在,处于一个微妙的阶段,部里领导希望尽量甩开计委做这件事,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普通的国际招标。”秦勇夹着香烟比划道,“所以大领导不希望把采购搞复杂,那样计委就可以大方干涉了。” “我们跟计委关系很紧张么?” “当然,首先电力改革方面就有很多矛盾,另外关于煤炭、电价这些地方每年都要吵。”秦勇一面掐灭烟头一面说道,“这次,我们的领导就是希望主导国际招标,不要被计委牵着鼻子走。而你提出来的技术转让,无疑就到了国际合作层面上,很多事情都要进行更深入的谈判,没法像普通招标那么纯粹了,现在你明白了么?” “但引进超临界技术不是更有利益的事情么?完全超越主导一次国际招标了吧?” 秦勇摇头笑道:“呵呵,你都说了,出成果可能需要十年,哪个领导能在任上等10年出一个成果?反过来看,单纯招标则是一锤子买卖。” “……” “还有一点,哈电和东电都是中央直接管的,沪电是上沪政府管的,严格来说这三个最大的电气厂商,反而不归部里管。” 张逸夫不禁托腮苦思,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太嫩了。 “所以你或者段有为,如果义无反顾要做这件事,真正需要团结的是外部势力,三大电气厂商,甚至是电机工程学会,然后从计委的角度切入。”秦勇做了个单刀直入的手势,“怎么样,现在还想做么?” 张逸夫陷入了更久的沉默。 一个年轻人刚刚燃起的热血,就这么被浇了一大盆冷水。(未完待续) ... 正文 503 大局 原因很简单,如果真的联合外部势力,计委干涉下文,那就相当于背叛了张逸夫自己所在的组织,也就是电力部。 “这事,还能往更深了说,可以说现任的张部长,想甩掉前任贾部长的影子,你还想听么?” 妈的国强老师的内心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另外,你有没有想过北漠这次的事有点过于随意了,启委会十几个人就把事情定了,然后你们筹建处也不过十几个人就开始大张旗鼓的搞,再看你们筹建处的一把手,段有为,你不觉得这个人选也很有意思么。” “行了,秦司长,我真的听不动了。”张逸夫表示很疲惫,默默掐灭了香烟,娘的这辈子再也不来这个负能量阳台了。 “逸夫,我绝不是想特意打击你,就是有些事你还是要多想,我不希望看到你不明不白的扯进来,你得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跟着段有为往死里撞,也要撞的明白。段有为是个好领导,出发点都是很正确的,但不一定能到达目的地。”秦勇见张逸夫掐了烟,自己也把烟熄了,这便起身,望了望窗外的夜景,“这些话我都不会跟小玥谈,但你是个男人,你必须得扛住这些话。” 张逸夫特别想说“老子真扛不住”,但他还是没说,总感觉说了的话国强老师会很伤心。 “不管怎么说,很高兴你能来,这个家里很久没有客人来了,包括这个阳台,我也是头一次能把这些话说出来,这样我心里也踏实了。如果你想明白这些,依然坚持要这么做的话……”秦勇微微转身朝向张逸夫。露出了老一辈艺术家的微笑,伸出右手,“我和黄部长会全力支持你。” 张逸夫脑袋又是一嗡。这是哪门子转折? 秦勇的手就在半空,握是不握? 之前的每一次对话。每一次合作,都是止于肌肤皮毛,这次,应该是来真的了。 如果非要选一个人杀死自己的话,恐怕死在秦勇手下也是最能接受的了吧,谁让丫的笑容如此迷人呢…… 张逸夫最终还是握了上去,双手紧握,同时鬼使神差一般问道:“咱们算是同志了吧?” “你看。你稍微一想,很快就想通了。”秦勇也双手握住了张逸夫,“是的,张逸夫同志。” 从阳台进屋,秦勇瞬间完成了心态切换,回归了那个老贱骨头,一面叨叨秦玥没把桌子擦干净,一面自己动手又擦了一遍,然后去厨房收拾残局。 张逸夫还处于半迷茫状态,这便要告退。 “再坐会儿呗。看看电视。”秦玥肯定要挽留一下的,“家里好不容易来个客人。” “还是别影响你们休息了。” 这会儿秦勇从厨房探出头来笑道:“那这样,秦玥你送送张逸夫。” “我才懒得送。”秦玥本能地叛逆了一下。而后没几秒钟,又自行转口,“算了,尽地主之谊吧……” 就这样,二人换了鞋子,张逸夫拜别了秦勇,跟秦玥一道抹黑下楼。 院子里,几个小孩在无忧无虑且没心没肺的追跑打闹,严寒与黑夜都阻止不了他们挥霍满满的精力。两个男孩子追着跑,险些撞到了张逸夫。 秦玥回头怒骂了一句。而后孩子做了个鬼脸,继续去追。 “真拿这些小屁孩没办法。”秦玥摇了摇头。“父母也不管管。” “我觉得挺好,小屁孩出来跑跑,父母难得安静一下。”张逸夫笑道,“比如你爸,现在就是难得安静一下。” 秦玥完全不同意这个观点:“哼,他一个人有什么好安静的,我跟你说他赖死人了,必须得我陪着。” “那你结婚了咋办?” “来我家住呗。” “这算倒插门么?” “不算,算体谅我,体谅我爸。”秦玥说着略显惆怅地问道,“男的是不是都不喜欢住在女方家?” “是啊,多不方便。” “那可不好办了……我要是结婚了……”秦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动情,也许是家里太久没来客人了,刚刚共进晚餐的氛围勾勒出了一副太美好的场景,她一面骂着老贱骨头,一面自己也成了小贱骨头,语塞哽咽起来,“我要是真结婚了……他不就是自己一人守着家了……” “这个……你爸很坚强的。”张逸夫不知道怎么安慰。 “是啊,最烦的就是这个坚强,他到时候为了我好,肯定要把我轰出去,好好出去跟丈夫住,想方设法不去影响我的生活。”秦玥越说越难受,“我会难受的……” “都有这个过程……”张逸夫感叹,这就是多愁善感的女人啊。 “可他不一样,他是一个人,别人还有妻子。” “是啊……怎么办呢……”张逸夫犯了个坏,想了个脏招,“这样,你到时候可以逼他,他不再找个女的结婚,你就不嫁,看他怂不怂。” “哈哈!”秦玥瞬间破涕为笑,“这招好坏。” “行了,天都这么黑了,你也别送了,我自己走吧。”张逸夫这便准备道别,“楼道里黑,上楼小心。” “嗯……”秦玥点了点头,有些不舍地问道,“下次,还来吧?” “来。”张逸夫苦笑一声,这里哪都挺好,就是国强老师的厚黑阳台太可怕了。 “那你可得提前说,不带这么突然袭击的。” “一定。” 张逸夫挥手道别,秦玥目送良久。 张逸夫一路不紧不慢朝家走去,虽然国强老师说的这些事让他有点扛不住,但他依然不恨国强老师,至少知道了比蒙在鼓里好,比莫名其妙给人当了枪要好。 现任部长与前任部长的矛盾揭示了一切。 前任贾府老爷在系统内太过于根深蒂固,这肯定让现任张部长很难受,由于某种冥冥之中的原因,这种领导换届经常充满了玄机,通常的情况是,前后两任多数情况都不是一个路子的,两个路子的人交替当一把手,跟美国共和党民主党换来换去差不多意思。 而跟以往不同的是,贾府老爷影响力实在太大,包括如日中天的黄正辉在内,拥有一大票领导,毫无疑问,贾府老爷的态度仍然极大地影响着电力部的决策,即便老爷本身成为中央领导。 于是,这次北漠的招标也成为了一个小小的争端,电力部是要自己搞,还是被牵着鼻子搞,映射一下就变成了,是贾姥爷运筹帷幄,还是张部长自主专权。 把技术引进提上议程,把事情搞到国际合作的高度,国务院计委参与其中,张部长的算盘几乎就是落空了,这件事具体怎么搞连启委会都没有给出明确的方向,大家都处于装傻充愣阶段,这会儿选出了看着最老实肯干的段有为来主持筹建,要么事情顺顺利利的实施,若有岔子有风险有坑有锅,也让最肯背锅的段有为来背,看样子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在多方推荐之下,张逸夫莫名其妙扯了进来。 现在想想是谁推荐的自己?谁又不希望自己过来?谁又中立? 张逸夫不禁越想越怕,当时正是贾天芸突然性地抛出了这件事,并且告诉自己部里很多领导反对,随后出现了那次“应聘会”式的见面。 而秦勇起初是不想让张逸夫掺乎进去的,企图拉他出来,不过会上感觉出情况后,立刻变成了中立柔软的态度。 也许那会儿秦勇想“救”张逸夫一把,但发现已经晚了。 这个年龄扯进这么深的事情里,确实有点早。 这之后张逸夫也不负众望,扛起了主力的担子,并且积极推进技术引进,今天中午的领导施压,刚好起到了反作用,一锤子抡到了老而弥坚的段有为身上,还砸到了随时准备走人厌倦了这一套的张逸夫,这二位直接就打算十倍奉还了。 秦勇见张逸夫来找自己,相当单纯,于是道出阳台上那些话,给了张逸夫一个明白,最后再表示,其实咱们是同志,我会帮你的。 张逸夫就这么独自走在夜晚的道路上,夜风越吹越冷,心境愈发清明。 他首先很感谢秦勇把事情掰扯清楚,他没有这个义务,这样反倒会给张逸夫平添多余的想法,对秦勇的立场造成不利影响,但他还是说了,让张逸夫自己选,这是莫大的尊重。 剩下的事,不妨化繁为简,立足根本。 引进超临界技术好不好? 好。 跟秦勇黄正辉贾天芸贾府站在一个立场上好不好? 好。 恒电现在之所以还在那里,也离不开关键时刻贾府的恩惠。 也许贾府并不代表正义,但既然代表正义的国强老师选择了这个立场,其他的张逸夫也不用多想了,他现在就是国强老师的脑残粉。 这次谈话,非但没有让张逸夫动摇,反而愈发坚定,让他了解到了其实自己有超级强力的后台。 就这么放手去做吧,离开之前,给未来的当权者送上最后的礼物,圆了段有为的梦,实践对贾天芸的诺言,让国家的这笔资金,能发挥最大的效益,让这些人力物力得到应有的回报。(未完待续) 正文 504 犹豫不决 与秦勇谈过后,张逸夫还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这又从一个侧面表露了现在那几个国外厂商为何有能耐让领导施压放弃引进技术。 还是要换个角度来考虑,不妨拿贪腐极其严重,技术极其落后的越南来说事。比如中方公司要与越南合作项目,最怕的显然是越南政府的政策压力,最容易利用争取的则是对方电力系统中的人,抛出一些蝇头小利,以点攻面赢得单子即可。 “政府”与“政府人员”的对比,展现了坚硬与柔软。 而此时此刻,几大厂商之所以敢放言扯皮,无非是他们抓住了某些人,而没有受到我方政府的明确压力,他们认为执意引进技术只是张逸夫个人,或者是筹建处这个小组织的意思,大有谈判空间,这种有恃无恐恰恰是因为政府的政策方针没有给压力,让他们觉得只需要搞定几个人,就可以坐收利益。 再来看国家计委,就是发改委的前身,虽然其名声在民间不那么招人待见,但其主要工作都是涉及国计民生的大事,除了计划发展改革,还有审批项目核准价格之外,少不了与各部委、地方政府的扯皮。把各个权力机关都列出了,能影响电力部决策的除了国务院,也就剩下计委了,不说别的,就电价一事,双方几十年的纷争从未停下。电改之后,发电企业有几年连续财报亏损,希望适当抬高上网电价,这件事一直被后来的发改委死压了好长一段时间,可以说发改委是制约电力垄断专权的一柄利器,虽然其中某些人曾滥用职能,但最关键的维系民生的事情他们从没少做。毕竟其中有大量的顶尖经济学、社会学专家。 这次部里希望绕过发改委的前身计委,无疑也是一种争取自主权的尝试,希望尽最大的可能摆脱缰绳。 现如今。这种“摆脱”的弊端已经显现一二,没有了国家层面的权威制衡。总有人会因个人利益铤而走险。 现下引入计委这股权威力量,就是要让几个外国厂商搞清楚,这里是中国政府说的算,中国政府是一个组织严密,上层自有其公正与判断的组织,不是你买通几个人就可以肆意妄为的,不要拿对付越南猴子那一套在这里耍。 回归法理,看法制。看制度,重塑之前的国际合作流程。 这样的重点工程,要引进这样先进的技术,电力部应该带上机械部,联合制造厂,向计委、国务院提报告,讨论通过,下达精神,组织谈判。 而这次略过了大多数流程,直接组织谈判。甚至连谈判组都还没有,只有一个筹建处,然后就是直接招标。毫无疑问这是现任部长暗中指导的,快刀斩乱麻先斩后奏,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今后计委别再给我们添堵。 打破这个局面也很简单,回归法理,从第一步开始,联合其它单位提报告。 这会儿问题就来了,部长的意思很多人都看明白了,没人敢提这个报告。这哪是报告,简直就是玩儿命。整个启委会都没人提,轮得到筹建处么? 往伟大了说。这叫深明大义。 可常规来看,这就成卖主求荣了。 这关乎到,你骨子里,认为自己是电力部的人,还是中国人。 前者虽然只是一个组织,却一直养活着你,很可能会养到你死,你卖得起么? 后者虽然充满了无上的荣耀与爱国情怀,但对常人来说,在和平年代,除了交税的时候,你很难感受到他的切实存在。 张逸夫没那么伟大,也无意将自己的行为赋予这么伟大的意义,不需要给自己的行为作出这样的解释。 他只是清楚两点就够了。 其一,超临界技术早点进来,有益无害。 其二,现任领导班子终有更迭之时,他要的不是眼前利益,而是未来,作为一个刚刚25岁的人,他的投资完全有底气放到几年之后,那才是真正大量分红的时候。 次日一早,他第一时间把这套方案传达给段有为,征求意见,当然他略去了权力争端这部分,相信段有为也对此完全没有兴趣。 这套方案几乎是现下唯一可行的方式了,如果没有权威势力介入,筹建处继续这么闷头死干,做过头了,上面领导完全有能力也有理由把现在筹建处的班子拆了,不让你做又让你老实的方法很简单,升官就是了,给张逸夫调动一下提半级当处长,给段有为提半级去个学术单位当厅级干部养老,或者干脆让你退休,谁都没得聊了。 可以说现在这套班子也是两派人马妥协的结果,筹建处一把手谁的人都不是,是只求把事情做好的段有为,副手张逸夫则被认为是贾府这一派的,另一位王硕就不用想了。 出人预料的是,段有为并不支持把计委扯进来,作为一名老电力,他也对计委充满了一种固执的敌意,认为他们是一群完全不懂专业,不学无术,成天瞎比比捣乱的家伙。 而对国务院,段有为则是肃然起敬,虽然骨子里也不希望非专业的人来掺乎专业的事,但做一切事首先要有一个明确精神的引导,令他为难的是,这件事该由部里启委会做的,而非作为实施者的筹建处,这么牵头是不是有点越权,有点喧宾夺主了?老段看的还是明白,这种明显不对头的事情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段总,具体做不做,怎么做,还是要看你的意思,我只是提出一种解决方案。”即便已经离开冀北,张逸夫却还是习惯叫他“段总”,总觉得叫“段处长”实在太跌份儿了,张逸夫随即正色道,“如果我们坚持引进技术的话,这应该也是唯一的解决方案,只有政策上的压力才会让他们发现这是不可改变的,否则在他们的认知中,中国人的情理里充满了变通。” “嗯……”段有为双臂支在桌前,显现出了一种少有的不安与顾虑,他确实是个不怕事而顾名节的人,因此他做出的最坏预测就是工程中间被贬走,与其做一件自己都无法满意的事情,不如被撵走,留得清白在人间。(未完待续) 正文 505 500万 可如果按照张逸夫的路子走,这味道可就变了,变成卖电力部而亲国务院,这在传统儒家的常理中视为不忠,势必遭骂,太顾名节的人可以不顾金钱权力,甚至不顾生死,但唯独怕背骂名,这样一来北漠做得再好,最后他本人可能也会被骂,这可比死了都难受。 但思来想去,这也许又是唯一一个方法。 段有为想了很久后问道:“有没有可能,让别人来提,然后我们‘被迫’地接受国务院的精神。” 果然,老段背得起穷困潦倒,背得起雄才寡欲,唯独背不起千夫所指,也对,你明明出发点那么好,失去了那么多东西,最后还要遗臭万年,这人还图什么呢?就算是烈士牺牲,也是为了那崇高的信念能永存于世吧。 “也可以尝试让三大厂商联名去提。”张逸夫思索后摇了摇头,“但总要师出有名,他们这样干提不足以为借口,还是要有一个像模像样的报告,从专业角度和实施角度说清楚这事。” 段有为继而说道:“那这样,我联系一下启委会领导,由他们提。” “您当然可以联系,但估计这事就这么石沉大海不会有音信了,他们要提早提了,现在已经进入实施阶段。” 段有为又是一阵沉默:“必须让咱们来了?” 张逸夫如实说道:“职责和能力上许多人都可以来,不过有这个魄力的,估计也只有咱们了。” 这对张逸夫来说何尝不是一场豪赌,得罪现任大领导无疑是致命的,不管是对他个人还是对恒电来说都是如此。 赌,就是赌他能做多久;赌。就是赌谁来接他的班儿;赌,就是赌改革何时启动;赌,就是赌除了惹毛一个人以外。能争取到多少其它东西。 同时,张逸夫也不想再给段有为更多的压力。或者用长篇大论来把他绕进某种情怀之中,说到底也就是他不愿意利用段有为,老段的性格肯定会扛上所有责任,即便这件事宏观上正确,其中依然少不了张逸夫那微不足道的利益心,他不忍心让段有为来买单。 段有为迟疑不决,最终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先让张逸夫去忙其它事情。拖延几日,自己也积极与启委会进行沟通。 张逸夫工作确实也还很多,招标只是一方面,对于工程实施还有太多细节要确定,拖几天就拖几天吧。 有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莫名其妙来到了张逸夫眼前。 北漠电厂厂址是华北电力设计院勘测,电力规划院审定,最后电力部拍板的,板儿上钉钉,完美选址。地处北漠县内,距离黄河取水口和北漠县城均在10公里上下,与格尔煤田隔河相望。离呼市也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综合地形地质与经济效益,最终选择了这里,占地面积也早已确定,与地方政府也谈妥,相关征地费用先行拨付。 未曾想到,竟然遭遇钉子户了。 这片区域确实零零散散有一些建筑,部里也委托地方政府给了丰厚的补偿,价格甚至比县城的土地还要优厚。可偏偏在规划用址的一个关键地方有一座私人的仓库,前前后后不过几百平方米的地方。仓库所有者就是不接受搬迁条件。 宏观规划与个人土地所有权一直是个敏感的东西,美国人一边为自己的人权所骄傲。另一边又对此头疼不已,一根输电线路要从这里过,可人家家祖祖辈辈就是住在这里,你给再多钱也聊不妥,最后要么拖延工期等待转机,要么绕个大远路甚至重新规划。 这里面就又撞到出三溪工程的槽点了,库区几十万移民安置与补偿才是最可怕的事情,相当大的一部分经费都用在了这方面,最后结果是所有人都搬走了,这里面少不了小地方政府采取了一些极端手段,但上层并未死命追查这些事,其中意义耐人寻味。 逻辑也很简单:我给你地方政府这么多钱,你让这些人搬走,其他的我就不管了。 这套方法肯定有不妥的地方,尤其在人权方面,可又能怎么样呢?让国务院总理跪下来哭着求村民搬走么?还是因为那几户人放弃三溪工程?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某些私吞公款,喝了村民的血,吃了村民的肉的干部,在一段时间之后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不可否认的是,这种交钱办事的方法一直是唯一行得通的方法,北漠这事,电力部给你地方政府这么多钱,你搞定就是了。 在99.99%的情况,地方政府都能出色完成任务,虽然这笔钱最后落到村民手里可能没多少,但电力部也无权干涉地方政府所为,这笔钱本身就是你的工作经费,你看着花。 可麻烦永远都集中着来,这0.01%还就在这次北漠碰到了。 范昕瑞出差回来,非常无奈地报告了这个消息给王硕,王硕拿捏不定,不知道是该反映上去还是自己想办法,这便也找到张逸夫来一起商量,他毕竟在这里根基不深。 张逸夫问明了缘由和仓库面积后,直接问道:“他要多少钱?” 范昕瑞叹了口气道:“就没法谈,我天天去,门都不给我开,我工作这么久了,这类事也没少做,但从没见过这样的。” “县政府的人呢?” “也搞不定。” “他们的手段不是可以更……”张逸夫做了个手势,“更强大一些么。” “是,可后来我也打听出来了,仓库所有者是县长的外甥。”范昕瑞摊手道,“谁敢动粗?” “那找县长就是了!他们答应做工作的么!” 范昕瑞继续摇头:“我肯定找了,也说清楚了,合同上写的明白,你们收了钱就要办事,这是大工程,国家大事,耽误不起的,让县长做他外甥工作去。可县长就咬着说他跟外甥20年就没见过面,毫无联系!然后我又暗示他既然这样,可以强硬一些。他倒好,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 “什么?” 范昕瑞做出了一副伟岸的表情:“我县一直以来,都是以民为本,他虽然是我的外甥,但同时也是北漠县的人民,我们只能谈,怎么能动粗?这是动摇我县的根本!” “放屁!”张逸夫和王硕同时骂了出来。 “嗯,绝对是放屁。”范昕瑞立刻点头道,“我后来拜托别人查,也查到了,三个月前那仓库才转卖给他外甥,价格极低,后来就没用过,等着拆呢。” 范昕瑞说着叹了口气:“这事儿吧,虽然混蛋,但也没辙,我之前也碰到过,肯定就是要抬价,然后地方政府表示经费不够,再要钱,最后再给点钱完事,我就琢磨着这次指定也是横竖想多要钱,后来我就找到了他外甥的媳妇谈……他媳妇也是在县里上班……这他.妈的都该是县政府的工作,我鸟都不该鸟,他们就这么拖着,我也没办法了,只能自己上,咱们这儿毕竟也有时间要求。” “真难为你了……”张逸夫相当心疼范昕瑞,这种地方上的事儿说不清楚,更何况,内蒙是自治区,对待少数民族尤其敏感。 “然后,他媳妇也半推半就不愿意理我,我缠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如果给五百万,他丈夫没准儿可以考虑一下。” “五百万?”张逸夫直接就急了,现在跟蓟京金融街买两栋楼也就这价儿了,文天明工资虽然已经涨到300了,但赚这么多钱依然需要1400年左右,也就是说他需要从刘备卖草鞋的时候,一路攒到朱元璋称帝。 “他买仓库花了多少?”张逸夫又问道。 “两万块左右吧。”范昕瑞挠了挠头。 “这孙子,没人能治治他么?”张逸夫又骂了一句,自己拼死拼活赚钱,还没机会花,这帮孙子好,真会玩啊。 范昕瑞想了很久后,默默答道—— “自治区,自治。” 这下谁都没话说了,沉默良久。 这坑混屎,谁搅和着都为难。 你要搞不定,再向上提要钱吧,那是你没能力,你范昕瑞没能力,王硕没能力,整个筹建处都没能力,这种蠢事都提上来,先批一顿,给不给钱再聊。 肯定也不能说你真的没能力,但问题这是一坑屎啊,你不去搅干净了,还上报给领导搅,怎么能不批你呢? 范昕瑞已经属于能力比较突出的了,本身也是蒙族小伙,最能搞定这一切的基层干部也束手无措了,只能扛着这坨屎回蓟京找领导汇报。 他汇报给王硕,王硕显然自己解决不了,又把这坨屎送到了张逸夫面前,先让他闻闻味儿。 不用想,张逸夫要是也没想法的话,就端到段有为那儿了,段有为是个实诚人,他肯定会接过屎,最后全脏他一身。 大事上,张逸夫已经够麻烦的了,王硕还嫌不够,中间递这么一坨。 张逸夫闻着闻着,臭味熏进了脑袋,倒不是喜欢这味儿,只是刺激性太强,让他突然醒过味儿来。 这事儿来的也有意义,显示出了现在筹建处组织架构的问题,大问题,这太重要了,自己怎么早没想到。(未完待续) 正文 506 酒场思维 人活着活着,就都开始學会见人下菜碟,工作中更是如此,尤其在面对领导的时候,投其所好,无论是做事方式还是做事方向,让领导满意都比让群众满意要重要得多。 可如今的段有为可以说是领导中的奇葩,无欲无求,只求做好事是很好的出发点,不过底下人不可能跟着你这么无欲无求,当他们发现领导属于傻干型的,只图干活儿,不为领导自己争利益,就更别提为属下着想了。 外加时局不甚明朗,恐怕也没人敢追段有为追的太死。 如果是群体打鸡血万众一心的状态下,拆迁这种破事儿根本提不到台面上来,范昕瑞和王硕肯定玩儿命办妥了,如今他们就是不打算玩儿命,才准备往上提给领导,反正对王硕来说,干得好干得不好也都一样,段有为不可能给他什么,基建方面的领导才应该是他效力的主要方向。 张逸夫手下人还好办些,经过了大半年的磨合,队伍也享受过胜利的成果,张逸夫还把控得住,随着将来筹建处的进一步壮大,各种关系户涌入,像段有为这么耿直,队伍就真难带了。 人多了,不是靠一双眼睛就盯得住的,现在的人可没段有为早先主导工程的年代那么单纯了。 筹建处需要一套合理的评估制度与工作汇报机制来解决这件事,既然领导不是耍手腕的人,那一切就公事公办,看成绩,看卖力程度来衡量。 “这样,小范你再想想办法,往下压一压。”张逸夫思量过后说道,“我心里的底线是50万,这个价码再跟上面提,上面也更容易接受。另外钱的事情不是部里专门搞的么,还有规划院把关?尝试联系他们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办法让内蒙、呼市的领导施压。” “张处长,找他们没用,具体事宜,早就转交给内蒙局做了。”范昕瑞挠了挠下巴道。“50万,我明白了,再想想办法吧。” “嗯,别再拖了。”王硕迷糊了半天终于说话了,“节后就要进行施工准备工作。建设施工用地、生活区,大型机械进场,不能因为这事儿耽误了。” “没事,不怕。”张逸夫摆手道,“根据你说的位置,那个小仓库所处的地方并不干扰前期施工,咱们施工咱们的,不动那几百平方米就可以了,倒是可以把粪池建在仓库旁边,不着急慢慢来。” “这……”范昕瑞与王硕面面相觑。 王硕随即犹豫道:“跟地区政府合作不易。我们是相伴相生的关系,谁也不领导谁,这么搞,最好不要打破一直以来的合作。” “那也得看是谁先玩脏的吧?北漠的规划上钉钉子,他们真嫌事儿不够大。”张逸夫冲范昕瑞吩咐道,“你去找下段处长,汇报一下,让段处长跟上面也确定能不能再拨50万,然后再回内蒙谈,咱们随时联系。” 范昕瑞尴尬看了眼王硕。而后点了点头。 随后,王硕拉着范昕瑞来楼道抽烟,语气并不怎么好:“还是年轻干部,太想当然了。” “呵呵……”范昕瑞尴尬赔笑。 “在我们那儿这种事都是怎么解决的你知道么?” 范昕瑞不假思索道:“领导出面。过去喝顿大酒,认识认识,将来卖个方便。” “对,对,看来你们那儿也是这样。”王硕无奈一笑,“这帮小地方的领导最要面子。你得有个领导出面才说得过去,现在咱们巴局长不就是内蒙过来的,让局长牵线联系内蒙局的领导,好好喝一顿不就完事儿了,张逸夫怎么就不懂这一点,还傻干。” 范昕瑞又是尴尬一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您这不有主意么,那倒是提啊。 王硕偏偏就不提,就按张逸夫的意思走:“一会儿你去找段处长,就按张处长说的来,你就说是请示过张处长,他给的解决方案,就当我不知道。” “明白。”范昕瑞没得选,他只能是王硕这一边的人,基层打拼多年的他再清楚不过,领导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你把事情都料理好了,领导也不会念你的好,必须是特别严重紧急的事,你突然跳出来解决,这才显出能耐,现在在王硕的思想里,最好就是让张逸夫把这事儿搅黄了,领导顶不住求自己想办法,然后三下五除二,一顿酒了事,这就有能耐了。 这恐怕就是张逸夫在官场上最大的不足,不懂得喝酒混事,你永远正面上,公事公办,肯定有不吃你这一套的人,这会儿软一点来顿大酒,往往更有效果,尤其那边县政府的人,跟他们聊国家大事聊不清楚,就得喝,喝着喝着就有共同语言了,这种陈腐过气的酒场思维,也许就是张逸夫的短板所在了。 然而张逸夫是真的没考虑到这一重,就像狮子不会在乎屁股上的苍蝇一样,根本想都没想这么无聊的事情,他在想的是另一套解决方案。 这次县政府之所以敢来这套,恐怕就是因为接到的各种文件,都是电力部的公章,很明显这是一个纯粹电力部主导的事情,跟他们没什么利益往来,他才有胆子搞。 换成国务院的文件,他还有这个胆儿么? 三溪几十个县的人,几十万人,该迁还不都迁了。 总之,识相就见好就收,大家谁都别再耽误时间,还要狮子大开口,有办法治他。 换个更残酷的角度来看,国家对于“强拆”这件事,始终处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为了经济发展,适度的强拆当权者不会为难你,毕竟你也是为了干事,除非你一边强拆伙同流氓进行**,一边吃了人家该拿的拆迁款,玩过头了,这会儿才会有人来干你。 作为电力部门,想吃拆迁款也吃不到的,强拆的话,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舆论影响,不要让这件事宣扬出去,给领导和组织添麻烦。 余下几天,张逸夫没再催促老段下决断,精力都放在了施工准备上,王硕初来华北局,跟各单位都不熟,自然需要一个人引荐沟通,张逸夫这方面也算大方,领着王硕去设计院、电建公司等一一拜访,沟通工作,大方地让出了这部分资源。 即便在开工之前,准备工作量也是巨大的。 首先就是要考察厂址,即便是前期经千挑万选的厂址,作为筹建处,依然需要确定水文地质条件的细节,土地矿化程度、地下水深度、特征、对混凝土腐蚀性等等。这次北漠的选址比较正常,稍微偏硬一点点,地层分为三大层,第一层是松散的粉土、粉砂,厚度较小;第二层是中等密度的粉砂,中压缩性,非常适用于天然地基的基础持力层;第三层是厚度达100米的粘土和粗砂,虽然会加大施工难度,却是相当稳定的结构。 综合而言地质条件相当完美,地震烈度也符合标准。 下面就是把这些参数分享出去,让各单位起早准备,保证不要掉链子,具体时间安排还只是个囫囵,毕竟筹建处这边工程管理计划还在做,那又是另一个大工程了,少说上百页,这活儿特别可怕且繁杂,因此后来会有专门的工程管理公司来做,外包出去搞得服服帖帖,现在却只能靠筹建处这个草台班子联合协调各单位了。 次周一上午,张逸夫请了半天假,他也知道这么忙的时候不该请假,但那边也没得选,换贾天芸来,也不敢放岳云鹤的鸽子。 这事儿还有一个更可怕的地方,就是终于又要面对夏雪了。 办入學手续的场面,比张逸夫想象的更可怕,因为与他同行的是那位人间极品马老师,以及夏雪,张逸夫从未感觉寒风如此凛冽过,三人一路到招生办教务处等地交资料填表走流程,几乎一言不发。 最过分的是马老师穿了一身热情似火且土得掉渣的大红羽绒服,本来身着黑风衣的张逸夫和小白羽绒服的夏雪走在一起还勉强能看,现在这个构成变得特别诡异。 张逸夫实在忍不了,在这个过程中伺机问道:“怎么样,什么时候去三溪报到?” “过完节吧。”夏雪也有一搭无一搭地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北漠?” “我这儿还早,毛病多着呢。”张逸夫没话找话,“那天我碰着道行了,他好像打算春节前后结婚,准备去喜宴吧。” “应该不用,部里不兴这一套,发圈喜糖就可以了。” “觉悟真是高,那好歹咱们聚一下吧,叫上郝帅。” “嗯。” 一句“嗯”过后,张逸夫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聊天真难啊。 也罢,双方关系的维系本身也依赖着精神上的共鸣与思想上的碰撞,没有这个碰撞激情了,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她父亲跟母亲过了一辈子,夏济民依然能对夫人如此薄凉,搞不好夏雪也玩这套。 想到曾经的丈母娘,张逸夫忽然相当心疼。 “你妈给我的毛衣……” “拿着吧。”夏雪点头道,“你还回来,才是伤害她。” “也对。”(未完待续。) 【作者提醒您!,那里有更快、更址】 正文 407 有手就够了 正在校园里走着,忽然熟悉的声音传来:“张处长?” 张逸夫一回头,卧槽太有缘分了,他头一次看见一个恶心的头油男能这么激动,赶紧过来暖暖场。 头油男慢悠悠飘过来,先是冲马老师勉强打了个招呼。 马老师见状无奈摇了摇头:“今年……” “又差一点。”头油男长叹了口气,双目充满了迷茫。 即便是一贯毒舌且非常不近人情的马老师,也不忍再攻击头油男了:“你这分数……其实可以读常规一点學校研究生的。” “没办法,都耽误了,之前去过不少學校的复试,都通过了,最后没去,再之后他们看见我也不搭理了。”头油男迷迷糊糊地自嘲道,“再加上我这形象,这岁数,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对吧?” 夏雪瞅了眼头油男,纠结片刻,还是遏制住了攻击讽刺的**,只说到:“加油吧,还有明年,40岁以前都可以的。” “谢谢,谢谢。”头油男真诚地说了两次谢谢后,又望向马老师,“马老师,今年还有没有单独招生的计划?” “嗯……”马老师沉吟片刻,而后望向头油男,又犹豫了几秒,微微咬着嘴唇说到,“尚晋,我还是明说了吧,你的年龄劣势太大,又从来没有联系好导师,很多次实际成绩是过了复试的,但导师在之前就已经决定收别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头油男眼神中充满了一种倔强的悲哀,或者说是悲哀的倔强,“可是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对吧……我不认识哪个导师,我敲门人家都不会理我……我就是一个小地方的技术科干部,我只有考试。通过成绩来争取,不停的考试,总有机会……” 马老师死咬着牙。下了一番狠心:“对,你总有机会的。但不一定是这里,菁华对你来说真的太难了,太难了。” “那也不是不可能,对吧?”头油男盯着马老师,像是一只饿了一个月的野猫,“明年我再来,明年再来。” “放现实一些,换个學校主攻吧。再大几岁,连那些學校也没机会了。”马老师不忍说道。 “最后一年,最后一年。” “去年你就说是最后一年。”马老师叹了口气,“我见过很多固执的人,他们一般折腾几年我也不愿意管,但是尚晋同志,你已经29岁了。” “还没到30,没到……”头油男说着,突然控制不住情绪,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他赌上了全部的人生,转眼已30而立。 夏雪憋着一肚子话,非常想说你没有这个才华。你去干点儿正常人该干的事吧,可面对这样的头油男她也很难落井下石。 “你们先走,我跟他聊两句。”一直默默旁听的张逸夫冲二人道,“下面就是去岳教授那里了吧?” “对,电机系教學楼2层。”马老师冲夏雪道,“小夏,我们先去吧。” “嗯。” 二人渐渐走远,张逸夫蹲在抽泣的头油男面前。 “不好意思张处长。”头油男使劲擦了擦眼睛,“就是偶尔会控制不住。马老师说的没错,让我早点放弃也是为我好。但就是……都付出这么多了,不服。” “我明白。我明白。”张逸夫平和地望着他,“虽然你这人不知天高地厚,形象和个人卫生一塌糊涂,抛弃妻子也被人骂得狗血淋头了,外加这么大人了,还在这地方蹲着哭,实在丢脸……” 头油男迷茫地看着张逸夫,这丫的才是落井下石的好手啊。 “但是我喜欢你。”张逸夫突然神色一震,伸手拍在头油男肩上,“因为出头无门,而用最蠢的方法穷玩儿命么,至少坚定与耐力是值得称道的。” 不得不说头油男的方法是有点蠢得迂腐,明明已经是现代了,他还抱着科举时代的想法,认为这是唯一的晋升途径,有点太钻牛角尖了。 但有的地方,就是需要这种钻牛角尖的人。 “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工作。”张逸夫接着说道,“就在蓟京,包食宿,搞自动化技术和电力设备技术,月薪400上下,应该比你们那里多,你除了赡养费,至少能有点钱买教材,也不用两头奔波了。” 头油男有些反应不及:“张处长这是……调我来蓟京么?” “我没这个本事。”张逸夫摇头道,“是民营企业,完全正规,原来电院的陈延睿、常思平教授带队,正需要你这样知识全面的人才。” 张逸夫见头油男略显犹豫,无奈摇了摇头:“你如果不接受民营企业的话,我也没办法。” “不不,完全没有,400块的工资是我现在的两倍多了,陈常两位教授我也考过他们的研,都是出色的學术带头人,这企业肯定差不了。而且我本身在滇南局也已经很边缘了,也不可能经过那里调动,走就走了,能来蓟京工作住宿,这也一直是我的理想。”头油男很感激,又很犹豫地说道,“就是……张处长卖这么大面子,把我这么一个只会考试的废人介绍过去,我怕会让你为难。而且即便去工作,我还会投入一定精力在复习上,也许明年运气好,就考上了,到时候又撂挑子,张处长你面子实在不好过……” 真他娘的实诚啊,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他还在怕坑张逸夫。 “没关系,你大可复习,如果明年考上了,我请你吃饭,欢送。”张逸夫大笑着又拍了拍头油男。 “张处长,你都不问我在工作中负责的专业么?”头油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问道。 “你这种死學的精神,让你去搞量子物理,没两年都钻透了,怕什么。” “呵呵。”头油男破涕为笑,“咱先站起来吧,腿僵了。” 二人这才吃力地站了起来,继续向前走去。 头油男情绪缓和了一些,这才更深刻地意识到张逸夫打算帮多大的忙。 在蓟京暂时找个工作,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国家机关大单位是不可能收他的,只有那些民企可以考虑,可自己的专业,在民企几乎没有立足之地,本身沟通能力和外形又都这德性,很难讨人喜欢,最后能找到的多数还是力气活和打杂。 大學文凭也成为了他的劣势,起步工资就得高,这人又不怎么会干活儿,外加外地户口,多重打击下,最终也只能找到100来块钱的工作。 现在张逸夫倒好,开口就是介绍400块的,又是高精尖的专业范畴,跟着學术带头人干,头油男还是了解基本规矩的,本地企业不爱要外地户口的原因有很多,一个是政府要求,先解决本地生源和就业,另一方面就是住宿和探亲假方面,也会增加用人成本,最后就是户口问题,指标抢手,早晚要解决,也是个大麻烦。 而张逸夫轻描淡写略过了这一切,完全不问工作专业方向与过往经验,就这么要了一个年近三十一事无成妻离子散的家伙,头油男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这样,拿着我的名片。”张逸夫随手掏出了一张名片,而后问道,“有笔么?” “肯定有。”头油男文具不离身,很快抽出了一支签字笔递给张逸夫。 张逸夫拿起名片,简单写了两行字后交给头油男:“拿着这个,去我写的地址,直接找老总。” 头油男诚惶诚恐接过名片,正面不用聊了,华北局北漠电厂筹建处副处长,高级工程师张逸夫,这就足够望尘莫及了。 再看背面,写的是恒电的厂址,甚至注释了应该怎么坐公交,怎么倒车,下面一行更来劲全才尚晋,进项目组,待遇从优,让常江安排工作。 最后签了个名,张逸夫。 没手机真他.妈的累,要搞的这么麻烦。 “张处长……”头油男拿着名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他甚至不相信这是真的,“咱们只是两面之缘……” “踏实干活,好好复习,我心里有愧,这也算是自我安慰。”张逸夫笑道,“我之前是跟岳教授说好了收我的,这次考试我指定过,也许就挤了你的名额。” “千万别这么说,没有你也轮不到我!”头油男赶紧说道,“我之前也听说了,这次考试是岳云鹤特意申请的,肯定没我们凡人的份儿,就是随便试试。现在看来,这次试的太值了!” “别介,你先去这个地址看看吧,没准人家老总看你这头油还不收了呢。”张逸夫立刻嘱咐道,“你先洗个澡再去啊!必须把脑袋洗干净!老总是个女的。” “呵呵,一定,一定。”头油男挠了挠头。 “成吧,我也到了。”张逸夫站在电机系教學楼前最后说道,“名片上有我电话,有事联系。” “不会有事的,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没事!” “哈哈!”张逸夫大笑道,“加油吧,今后路还长,30岁才刚开始!” “谢谢!谢谢!” 拜别头油男,张逸夫的心情终于舒爽了一些。 他也不是乱发慈悲,只是这人用好了,真的是个人物,尖端专业人才紧缺的今天,非常需要这种纯粹有耐力肯钻研的人,更何况他考研多年,知识本身就十分牢固了,马老师都说他成绩没问题,就是年龄问题。 当然,更大的问题可能是脸或者嘴。 值得庆幸的是,技术宅的世界,有手就够了!(未完待续) 正文 508 报道 拜别头油男,张逸夫找到了岳教授的办公室,虽然他对官位没什么兴趣,头衔只是电机系副主任,但他的办公室却设立在比主任更靠里的地方,这样一位在电力工业部、水利电力部以及一机部、机械工业部都曾担当过高职的大哥,恐怕校长来了也得让道,这个年龄依然活跃也许拼一拼可以做到,但想做到头脑清醒思维敏捷就很难了。 他的研究生,除了拿出来响当当,连外国导师都会侧目外,现实意义更加充盈,整个电机、电力行业的不少领导曾经都是他的学生,当过他下属的更多,基本他打个电话,工作分配就可以优中选优,此外他手上的都是大项目,大课题,研究生和博士生一路跟着做过来,还未出师身价就已经炸了。 岳云鹤办公室的特色也很明朗,书多,书柜多,外加朝向好,让人感觉这像是一个微缩版的图书馆,简单一扫不难发现,很多书都是相当有年头的,而且看样子每一本都翻过,这阅读量也够唬人的。 这会儿马老师引荐完已经走了,岳云鹤正埋头写什么东西,不想中断,便让张逸夫和夏雪先自行围着书柜转一转,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书。 夏雪倒是一五一十在研究,张逸夫则无心看书,被墙上挂着的各种照片所吸引。 那都是岳云鹤与各届国家领导人的合影,虽然张逸夫几乎都不认得,但从精神气派上来看,有那种笑容和身姿的必定也只能是国家领导人了。 看来老人家还是挺喜欢装逼的,别人家挂的都是奖状,对于他来说奖状早已无法衬托出逼格,需要秀出这些东西。不太熟悉的人一进来,必须就得怂了。 这也衬托出岳云鹤最神奇的地方,技术型干部多为专才。穷极一生投身于技术的怀抱,再如何也就是个出色的工程师或者科学家。像岳云鹤这种学术与政治双丰收的情况实属罕见,即便有,在那十年八成也扛不住了,但他今天依旧活跃,可见此人绝无半点迂腐,能屈能伸,既在学术上无可撼动,又没有被政治吞噬。简直就是半个老神仙了。 张逸夫不禁很感兴趣,不知道他儿孙身在何处,眼下没的打听,只得求助于夏雪,免得后面跟岳云鹤的交谈中说错话。 “小声问一句,岳老师子弟现在在何处高就?” 夏雪赶紧合上刚刚翻开的书做了个收声的手势:“这不该问。” “所以我才提前问你啊。” “他儿子那10年的时候没了。” “……”张逸夫大愣,“怎么会……” 夏雪回头看了眼岳云鹤,这才说道:“当时他儿子在菁华读研,菁华可是重灾区,尤其几个实用性比较强的专业。自制武器很厉害,青年人都是一腔热血,械斗不长眼。就……没了。当时岳老师本人正在南方的猪圈里,没人敢他告诉他这事,怕当场就撑不住,他是平反后才知道的。” 张逸夫一阵唏嘘,人就这么没了,那十年也真是没地方说理,连“牺牲”都算不上,一个人的名字就这么永远被泥沙所埋葬。 “那岳老师怎么……还会来这里教书?他对这里没有仇恨么?” “这没人敢问,总之他就是来了。”夏雪说着摇了摇头。“不过他儿子也算尽孝了,竟然给他留下了一个孙子。那个时代,真的很难想象是怎么降生的。” 张逸夫大概算了一下。岳云鹤孙子的话,差不多该比自己年轻个几岁,正是上学的年龄。 “你别想了,那遗腹的孩子是谁,在哪儿,很少有人知道,大家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 “心智太强大了。”张逸夫望向伏案疾书的岳云鹤,心中说不清是敬意还是酸楚。 “所以当着岳老师的面,不,就算背着他,也不要再提这些了。”夏雪正色嘱咐道。 “我就一个问题。”张逸夫呼吸有些粗重,“这种经历,应该……很难被重用了吧。” “什么意思?” “组织带给他这么多伤害,怎么还敢用他?” “能力太强,学识太精,当时急需这样的人才,他后来确实也干得非常好。”夏雪略显神伤地说道,“也有人说,他现在依旧这么卖力工作,就是因为如果退休回家休息的话,太寂寞了。” 这会儿岳云鹤也放下笔,揉了揉脑袋抬起头来笑道:“怎么样,有没有想借走的书?” 好么,竟然主动要求被借书,真是嫌自己书太多了啊。 “这本,岳老师。”夏雪很快举起手上的书,“power-loss,the-ins-of……” 夏雪一连串读出了这个张逸夫这辈子见到过最长的书名,这是什么鬼东西? “哦,这本啊,这本在几年前还是限制性阅读的,只有顶尖少数的专业人员才有权看,而且没有翻译本,讲的是美国放松电力管制的事情。”岳云鹤微微一笑,“拿走吧,一会儿给我写个字据,写清楚借的书名,写清楚何时归还。” “好。”夏雪满意地点了点头,“上面还有岳老师的注解,我觉得那才是最有意义的地方。” “哪里,我是搞电机技术的,这种管理层面的想法都不够深入。” 张逸夫深觉得岳云鹤太逗了,一方面主动要求被借书,大方;一方面又让人立字据,小气! “逸夫呢?没有感兴趣的么?”岳云鹤又问道。 “一会儿再看看吧,太多了,挑不过来。”张逸夫挠头傻笑。 “不急,随时欢迎,我这里的藏书有些可是很多图书馆都没有的,也许全国就这里有。”岳云鹤冲前方挥手道,“来吧,坐,咱们简单谈谈课题。” 二人就此落座,岳云鹤未等二人发话,自行笑道:“我越来越觉得,这事儿太有缘分了,咱们三个全是都赶上了,我同时在盯北漠和三溪,你们两个人负责的工作又正好一个去北漠,一个奔三溪,简直是天造地设。” 二人同时显出了尴尬,天造地设这个词有点儿难以接受。 岳云鹤看着二人,也觉得有点儿不对,这俩崽子现在的情绪,跟当时论证会上的感觉大相径庭。 “我先表态吧。”张逸夫打破尴尬道,“北漠课题我觉得挺好的,本身也是我的工作,边做边学边研究,等论文出来了,工作基本也收官了,正正好儿。” “嗯。”岳云鹤点头道,“北漠的课题主要集中在超临界机组设计与技术上,完全适合你,小夏呢?” “我听岳老师的。” “嗯……三溪工程在水电技术与水电规划方面,同样有巨大的研究价值,你不反对的话,就这个方向吧?” “好。” “这课题定的可够轻松。”岳云鹤微笑道,“我周末都在学校,可能在这里,也可能在楼上的实验室,我知道你们工作都很紧张,对于出勤就不严格要求了,只是希望你们多来,有问题多问,我这边的进展和研究也会跟你们交流。” “多谢岳老师。”二人同时打心眼里感激道。(未完待续) 正文 509 再见 随后的时间,大家交换了联系方式,岳云鹤现在就住在学校里,也随时欢迎他们来家中拜访讨教。此外,常规的研究生课程出勤以及考试岳云鹤并不负责,也不过问,怎么搞去联系马老师,原则上来说那些课程会在新学年,也就是这一年的九月展开,但如果想提前研修课程拿学分的话,可以在春节后的下半学期就开始搞,免得狼狈。 这之后岳云鹤又对开题报告进行了简单的指导,明确研究方向,指出二人最好在春节后就把合适的开题报告呈交上来,尽快定题展开研究。 张逸夫把大多数时间都让给夏雪,让她去讨教很多事情,与岳云鹤交流她是抱着虔诚态度的,那些比较麻烦的问题岳云鹤也一一谈笑风生对答如流,语速不快,观点明晰,都是自己深刻理解升华过的内容,比书本上高明精粹太多,夏雪几乎记了小半个本子,受益良多。 “那我就先告辞吧,这些够消化很久的了。”夏雪已经陷入思考之中,问不出什么了。 “没关系,有事情就在这里做也可以,楼上有实验室,没什么人。”岳云鹤打开抽屉,从一串钥匙上揪了一把递给夏雪,同时把她刚刚写的借书字据收进了一个抽屉,张逸夫注意到那里有无数字据,已经要炸了。 “那好,我先捋捋思路,有不通的地方再来找您。” “好的,我一天都在。” 夏雪出门后,岳云鹤才笑问道:“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不止,几乎就已经,算了……您别在意这事儿。” “呵呵,正常。”岳云鹤呵呵一笑。“夏雪应该算是小小夏了,因为我先认识的夏济民,那才是小夏。那会儿我们一起养猪,我可知道夏家的人不好打交道。” 好吧。这结识的场景太有美感了。 “不过她母亲真的很伟大。”岳云鹤正色道,“那会儿小小夏还没几岁,她带着两个孩子,守住了家,还保护夏家的老人不被人欺负,放现在都值得尊敬。” 张逸夫感觉很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聊下去,这段事情对您老来说实在不怎么值得回忆吧。 “小小夏骨子里虽然还是她父亲的那一套。但又有她母亲的影响,真是说不清啊。”岳云鹤摇了摇头,“我倒觉得像她父亲那么纯粹挺好,至少是一个很明确的追求,去实现就对了。” 这二位互扒老底上瘾了,张逸夫还是没打算继续搅混水,就此改变话题:“说到追求,岳老师,现在我面对的这个课题,有个麻烦。” “我知道。引进技术的事对吧?” “是……几大外国厂商比较抵触这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坚持。” 张逸夫这话肯定是个引子,老岳我也拜你了。赶紧亮屁股吧,张逸夫始终坚信,岳云鹤跟段有为骨子里就是两种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屁股和脑袋的沟通上。 “我在启委会,也只是名誉的副主任,主要都是顾问方面的工作,没有实权。”岳云鹤不假思索道,“超临界技术,这个范畴也过于大了。不是一个课题能说清楚的,我建议你的选题放在设计方向上。主要研究超临界电厂的总体设计、规划,为满足超临界参数。电厂需要作出哪些调整。” 岳云鹤就这么又把话兜了回来。 “对,这个课题更现实一些。”张逸夫也只得应了,再度问道,“岳老师,您也是一机部的老领导了,常规来说这种工程,我们是不是需要和机械部方面也沟通一下,然后走国务院?” “原来是这样,现在政策逐渐放开,各个单位也都在探索之中。”岳云鹤神色微微一动,“段有为跟你说的这事?” “没,我自己参看原先的工作报告找到的。” “嗯……”岳云鹤稍作思索后说道,“具体流程上面的事,我也没过问过,毕竟启委会的主任是庞司长,这件事情比较敏感,我建议你让段有为跟庞司长交涉。” “好吧。”张逸夫感觉问了一圈白问,但他心里不干净,干脆更露骨地追问道,“岳老师,如果换您的话,会坚持引进技术么?” 这问题太混了,不过岳云鹤答得更混:“还是要看自己工作的职责范围,有能力的话就负责,没能力的话就相信领导。” 张逸夫就不能忍了:“我们筹建处的工作范围其中就有与厂商谈判,与各机关部门沟通,这算有能力么?” 岳云鹤见张逸夫再三追问,也不能忍了。 “逸夫,我只是顾问,对于现有体制的流程理解不一定比你深刻,我能说的就是,在这方面指导你,就是一件明显的超越我能力和职责范围的事情。” “不好意思岳老师……我一着急就问多了。”张逸夫挠头做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学习和工作,还是要适当分开的。”岳云鹤也不在意,依然用那惯有的微笑融化了张逸夫。 张逸夫此时就有一点想不明白了,不管是常思平还是段有为,甚至是邹世亮,老前辈们对引进这种先进技术都会有一种执拗的理想,他们通常更纯粹一些,关于引进技术这一点选择立场会相当干脆。 而现在跟岳云鹤聊,怎么觉得他还是一个在位的领导,要考虑很多事情呢? “这样,咱们归于课题研究。”岳云鹤抬手指向书架,“那边第二排,有一套丛书,里面列举了一些重大工程,你拿走学习一下。” “好。”张逸夫随后找了张纸写下借据,把那一套五本厚书放进了包里,“那我先去楼上大概理解一下。” “嗯。”岳云鹤点头道,“给小小夏的钥匙,你也去配上一把,今后就方便了。” 楼上的实验室并不大。更像是一个活动室,配有计算机,绘图工具以及专业计算器等等简单研究用的东西。这会儿夏雪当真坐在桌前研究起来,在纸上勾勾画画整理思路。 见张逸夫来了。夏雪果断问道:“你不走么?我记得你对这种学习环境没什么兴趣吧?” “是啊,所以我叫你来一块儿走,路上不孤单,回去研究吧。”张逸夫笑道。 “不了,我晚上再走,想多待会儿,这里环境更适合学习。”夏雪继续低头干自己的。 “你真是学不烦啊。”张逸夫摇头一叹,坐到夏雪旁边。 “不要说什么奇怪的话。”夏雪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有权坐这儿吧?” “当然有。我就是提醒你不要说什么奇怪的话。”夏雪用很快的语速说出了早已想好的一席话,“哄女孩确实可以暂时重归于好,但很快矛盾会复发,大家又会闹一次不愉快,周而复始,很耽误时间。” 张逸夫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闷着气问道:“怎么感觉你经历过很多次感情似的?” “我见过我姐经历感情,最后找到千依百顺的人才算终结。” “那你就没考虑过另一种可能。”张逸夫比划道,“原本不是完全契合的人,经过多年的摩擦与圆润。最终互相理解体谅。” “那叫麻木。” “呵呵,那你期待什么?一个与你完全契合的人?”张逸夫嘲笑道,“我敢肯定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全契合的人。你就算和另一个自己在一起也会充满矛盾。” “所以我早就放弃了。”夏雪双手微微抖了抖,“跟你这段时间过后,我更觉得应该放弃。我从没怪过你,也并非你不好,主要的问题在我,所以我才希望你不要再说什么奇怪的话,免得因为我心软,再伤害到你。” 听过这句话,张逸夫真的木了。这实在像极了虐心苦情剧里的台词。 你说你活着,可以怨天。可以骂地,为什么非跟自己叫劲呢?就稍微改改不行么? “我现在特别希望收回我们彼此之间的改变。抹掉你在思想中给我留下的印记。”夏雪不去看张逸夫,但眼神和身体却证明她绝非无动于衷,“我想再一心去美国,但已经完全做不到了,我将参与三溪,我做了岳云鹤的学生,我已经不是那个我了。” “我恨你。”夏雪咬着嘴唇说出了这句话,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恨张逸夫。 “别急,我不知道你脑子里经过了怎样的思维历程和思想的斗争。”张逸夫抬手道,“但真的就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了,我没本事改变你,改变你的是这个世界,是这个社会,是所有的人,是自己自己内心的**,我只是按下了开关。” “那你也按了。”夏雪转过头盯着张逸夫。 “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么。”张逸夫指着自己道,“我也恨我自己,我也后悔按下这个开关了,就该让你这样自闭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惹麻烦?我贱啊?” 夏雪依然瞪着张逸夫,而后微微缓了口气,尽量归于平静:“贱的是我,我不该说这些恶毒的话给你造成困扰,就到这里吧。” “就到这里。”张逸夫起身,“今后我不会再与你进行任何超越工作范畴的交流,你有一天受不了这个世界了来找我,我也不会施与任何怜悯,也请你用同样的标准对我,谁也别软,谁再软就是死贱。” 夏雪没有答话,低头漫无目的地翻书,这宣告着这套标准已经成立了。 张逸夫长叹了一口气。 那就结束吧,选择你的人生是你的自由,任何人无权干涉。 他想说再见,我的初恋,但觉得这样太蠢了,不适合自己现在的年龄,换个措辞吧。 再见,那根本就不存在,也永不会再度存在的梦中伴侣。(未完待续) 正文 510 分别讨论 办完了研究生入学手续,张逸夫不再心恋旧事,一心向前。回到办公室,张逸夫先是拨通了向晓菲刚配的大哥大。 向晓菲接了电话便嘲讽道:“好啊,现在谱儿这么大,介绍个人来就写个字条!” “没办法,用不起大哥大。”张逸夫调笑道,“看来人已经到了。” “到了,交给常江去安排了。”向晓菲纳闷儿道,“话说这是你哪找的人啊,靠谱么?我怎么看着那么别扭。” “他没洗头么?” “那头发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你就安排下入职就可以了,尚晋是我前一段考研认识的,挺适合咱们的工作,其它考察交给常江,跟你说不清楚。” “虽然形象这样,但也没太多要求,这点难得。”向晓菲抱怨道,“那些又要户口,又要解决家属安置孩子上学的,才是真受不了,我雇人呢又不是请爷爷。对了,你上面所谓的待遇从优,要优到什么地步?” “让常江定吧,跟他聊一聊,试用一段时间再定。” “成吧,最近也正好缺人,微机保护开始试运行的话,可能常江要长时间出差了,试验室有点顶不住。”向晓菲很快又问道,“对了,在华北局试运行的流程一直没走完,我几次问,胡科长都说调度早签字通过了,就是生产那边没动静,你帮忙问问?” “不该啊。”张逸夫皱眉纳闷儿,“火烧眉毛的事情,多少保护等着更新呢,应该很急才对,你们没有做其它处室的工作?” “怎么没做?一个个都拜过了,还刻意几次去拜巴干。可他就是不给明确答复,也不出来吃饭,还能直接送红包?” “这千万别送。”张逸夫想了想后说道。“华北局这边我能做的也有限,你跟陈老师和常老师都商量一下。让他们找找其它局的朋友学生,省局也可以,找几条线路先试着。另外,也想办法再接近一些继保专委会,看能不能跟部里牵上,微机保护正是我们急缺的,看看部里领导能不能支持一下。” “这件事应该找谁?秦勇可以么?我有他名片,当时喝过酒。另外当时黄正辉部长也来考察过,需要尝试联系一下?” “恩……联系到秦勇这个级别就够了,别太唐突,试试沟通吧。” “好。” 挂下电话,张逸夫心里还是不踏实,华北局现在本身就急缺这个,能在这里试运行肯定方便,常江出差也省的跑太远,可以随时回来盯一盯,真去了西北局那边可就不好玩了。而且试运行本身就是后续合作的基础。能在华北试运行得到不错的结果,后面的采购几乎不用愁了。 心有不甘,张逸夫琢磨了一下。干脆找到了相对比较熟的路涛,作为调度处长在这件事上的立场举足轻重,继保本身也归调度管。 办公室中,几句寒暄过后张逸夫便引出了这话茬,想打听打听怎么回事,路涛的表情却好像比谁都冤枉。 “张处长,这事儿我们比谁都急。”路涛无奈道,“你看,现在国际招标在政策和精神上都很敏感。国产微机保护既然有突破了,我们肯定希望尽快上的。试运行的文件申请都是我们处提的,可你也看到了。例会上根本没拿出来聊,我也不好催。” “现在文件卡在哪里?” “生产啊,只能是生产了。” “那他们什么意思啊?” 路涛尴尬道:“这个啊……生产现在归牛局长管,你比我熟……” 张逸夫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都快过年了,生产处长依然空着,谁都知道副处长不敢真负责什么大事,重要的签字都是要看牛大猛的。 路涛想了想后说道:“逸夫,我好歹虚长你几岁,经历多些,就站在我的角度,咱们私下聊几句。” “路兄说。” “这类的试运行,以前也有过,一般都是看人情,试运行会增加系统稳定的风险,得是你面子足够大才让你来。我们调度处是明白的,真需要,所以胡玲玲一聊这茬,我们就通过提上去了,可其他领导的工作,也要做。” “是,他们在做,只是收效甚微,好像不怎么给面子。”张逸夫挠头道,“按理说牛局长该给这个面子啊。” “牛局长行事比较稳,八成也是看巴局的意思。” 张逸夫揉着下巴道:“又玩这出儿啊……” 路涛只有苦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出了办公室,张逸夫思前想后也没有去找巴干,自己得尽量避免跟他直接接触,这属于有仇的人,说多了容易出事。 想想,天下这么大,不止华北才有电网,借着这个契机达成合作固然舒服,但也不能为此牺牲太多,袁铁志依旧在审,巴干这人不能沾。至于老牛,夹在中间他也很难做,他只想做个稳当官儿罢了,还是别去为难他了。 回到办公室,张逸夫刚刚坐定,林少聪就把一沓不怎么厚的文件表格整理好,送到了张逸夫面前:“处长,五个厂商洽谈反馈,我跟阮湄整理好了,您先看看?” “辛苦了。”张逸夫肯定了他们的工作效率后,翻开表格简单扫视。 宏观上大多数条件,如现场指导,设计咨询一类的事宜他们都表示认可,只是在支持程度上略显不同,日本人措辞中庸,多是“可以考虑”,“再做讨论”之类的字眼,与之相对应的,德国人的用词更为明确,要么接受,要么不接受,瑞典人介于两者之间,有“再做讨论”,也有“不接受”。 最重要的技术引进条件,则是一水儿的“在现有基础上无法接受”,看来他们真的商量过了,形成了统一战线。 “少聪,再过来一下。”张逸夫召林少聪来到桌前后问道,“这些措辞都是你们总结的,还是原话。” “总结的,意思上没有偏差。”林少聪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注意后才小声道,“西门子的原话是,某些条件让他们感觉到被侮辱了。” 林少聪显然是怕这些话会冒犯到张逸夫,显得他谈判策略有失误。 张逸夫却笑着挠了挠头:“看来一上来也不能杀太狠,各国人民的接受程度是不同的。” “呵呵,对。”林少聪擦了把汗笑道,“对日本人可以杀狠一些,德国人好像更认可务实等价的谈判,其它两家油滑一些。”(未完待续) 正文 511 东北来客 “都是学问啊,我没处理好,应该分开来谈的。”张逸夫很快悟到了关键,“我们应该把条件分别发过去,然后一个个过来谈。” “虽然耽误时间,但可能更有效。”林少聪接茬问道,“对了,他们都在询问后续的谈判什么时候开始,其中abb和三菱的代表一直没有回国,在等消息。” “先别答复,我们这边也要讨论一下。” “好……”林少聪略作思索,再次确认没人注意这边后才小声问道,“处长,我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那就别说了,忙去吧。”张逸夫笑着挥了挥手。 “……” “哈哈,开玩笑的,瞧你这表情。”张逸夫笑道,“是不是觉得可以放松技术引进这一点。” “对对,处长思路还是清晰,我跟您说这个不是想显得自己更高明,就是正常来聊,这个条件确实不太等价,而且引进技术是在启委会领导要求之外的东西。” “后半句才是关键。”张逸夫点头道,“明白了,我会深思熟虑的。” “成,那您这边定下后续的议程告诉我一声,我第一时间约他们。” “嗯。” 张逸夫端坐于桌前。 这么玩儿下去,真的寡不敌众了,诸位盟友大哥们,你们倒是做点儿什么啊,真的让自己当大头针不要命的写报告给国务院么?这可是玩儿命的买卖,万一玩儿脱了,到时候你们哥儿几个拍屁股走人,老子怎么混? 老子其实也好混,老子拍屁股也走人就好了,关键老段怎么混? 组织果然很快就给了张逸夫答案。这么一件大事,是不可能让他一个人玩儿命的。 就在半小时后,办公室副主任大李匆忙找到了张逸夫。开口第一句就是:“你今天约会了?” 张逸夫一头雾水,办公室里的人也一片迷茫。 张逸夫呆呆答道:“约会?我单身啊大李。” “哈哈!”秦玥死命笑了起来。“李主任是问你有没有约定开会!谁问你有没有对象儿了!” 众人突然一愣,等等,张逸夫好像说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啊?正式单身啦?”文天明第一个发言了,“已经……” “哎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处长这么大事还能谈笑自若!” 一堆人突然就关心起这事儿来,纷纷表态,搞得火急火燎的李主任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张逸夫的个人问题。 “张处长,这很正常……”大李主任刚安慰完。赶紧摇了摇头,“这什么啊,先说正事儿,你没约会?” “没约啊?下午没会。” “那怎么一东北人找这来了?” “东北人……”张逸夫穷尽所思,心下只有一个念想,难道是红旗村暴走了?包工头欠发工资!携款跑路!百余工人当街大哭!这太他.妈可怕了! “哈尓滨大电机研究院的,一把手带队来的,四五个人,他们没联系过你?” “啥玩意儿?” “大电机研究院。”李主任点头道,“应该是哈电下面的研究院。” “原来如此。”张逸夫很快明白了。“人呢?” “传达室压着呢,他们说想见见北漠筹建处的负责人,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就先来找你了。” “别给人晾传达室啊!”张逸夫赶紧呼喝道,“大李你帮个忙,跟峦松准备个会议室出来,天明,你过去找段处长准备一下,就说哈电的人不请自来,好歹接待一下。少聪,你整理一下启委会给的报告,复印几份。秦玥。你跟我走。” 几人听命赶紧忙活起来,张逸夫则跟秦玥快速下楼。 “什么地方的人?我还是没听清楚。”秦玥一个劲儿地问道。 “大电机研究院。就按照字面理解,做大电机研究的地方。” “找咱们干吗?”秦玥刚问出来。随后便觉得这问题好蠢,为了显示出智慧赶紧又问道,“怎么没打招呼就来啊?” “别问我。” 二人进了传达室,除了专门的接待员外,看见两人坐在椅子上,另有两人站着,一行人衣装朴素,共同特点是都戴着眼镜。 “有失远迎。”张逸夫也不管谁是谁,先来这么一句,然后望向几人。 椅子上的二人紧跟着起身,一位有些白发,梳着不那么整齐偏分的中年同志缓步上前伸出右手:“是我们不请自来才对,打扰了。” “哪里哪里!” 认不认识的,双方就此展开友好握手,张逸夫也搞不清楚研究院的领导该是处级还是厅级,就硬着头皮上吧。 几人首先自我介绍了一下,与张逸夫率先握手的果然是领导,迟大庆,大研所所长、总设计师,后来张逸夫才有所得知,他同时也是电机工程学会会员,大电机专委会的秘书长。 随行其余人中,两位副总设计师,一位科长。 张逸夫这边的阵容实在差点意思,对应这几位,怎么也该出动赵文远牛大猛接待才是,不过也情有可原,谁让你们不请自来的! 迟大庆也很快解释了这件事:“来得突然,怪我们,我们办公室其实也跟电力部联系过很多次,一直没有明确日程,也没给我们联系单位,我们就只能这么硬着头皮来了。” “是我们工作不周。”张逸夫赶紧挥手道,“咱们先进去,我去通知一下局长,看他有没有安排。” “不必不必。”迟大庆赶紧挥臂道,“我们就跟张处长你们筹建处谈谈就可以了,不用惊动局长。” “那也先里面请。” “请。” 一行人就这么进了楼,刚好撞见大李,由大李带到了第二会议室,两个办公室的小姑娘紧锣密鼓打水泡茶。也算补救一下招待不周。 落座后,张逸夫首先笑道:“应该拉个横幅欢迎的,这都来不及了。” “是我们来得突然。要说不周到也是我们不周到。”迟大庆跟着客套起来。 正说着,段有为匆匆赶到。进会议室一看,表情相当激动。 “大庆?你怎么来了?” “段总!”迟大庆连连起身向前。 二人干脆也没握手,就这么直接拥抱了,无论是张逸夫这边还是大研所那边都搞不清楚情况。 段有为拥抱过后,颇为兴奋地引张逸夫过来:“逸夫,迟所长可是电机行业的大功臣,我在东北那些年他还是哈尓滨汽轮机厂的副总工,很多艰巨的生产任务他们都超额完成了!” 迟大庆连忙谦虚道:“哪里的话。还是段总经验丰富,技术扎实,指哪打哪,省下了我们很多的麻烦。” 张逸夫端详着二人琢磨了一下,年龄相差大概不到十岁,段有为在东北混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迟大庆也就五十多岁的样子,再减去二十多岁,合着当年刚三十出头就已经当副总工了? 不管这么多,老段喜欢的人应该错不了。 几人这便落座。勉强算是一个正式会议,不过前20分钟都是唠家常,忆苦思甜。内容相当丰富,中间还无数次牵扯到苏联人,足够写一本。 待到差不多的时候,迟大庆终于说明了来意,他也是受命而来,哈电集团得知了北漠的事情,给他们下的任务,希望他们过来谈谈超临界的事情,看有没有机会合作一下。 可很显然。正规渠道的合作不怎么顺利,跟部里官方沟通一直没有回信。他们也没辙了,只好就这么硬着头皮来闯了。好在张逸夫脾气好,段有为又是老熟人,这才没有闹出不愉快。 张逸夫深刻地感觉到,对面的迟大庆俨然就是一块通红的炭块儿,就这么被塞了过来。 谈起这事,段有为也有些尴尬:“不错,北漠这件事现在我负责,不过一切还在谈判阶段,没有落实具体的事情。” “是,我们也是怕谈定了来不及,这才赶来的。”迟大庆也知道自己欠了礼数,但还是不得不说道,“段总,咱们都是做实事的人,我就直接说了,这件事是机械工业部找我们哈电集团的领导谈的,然后领导找的我,希望我们也能参与一下。部里领导的原话是,北漠对我国的电机事业是一件大事,希望电力部能与工业部合作,互相借力发展。” 段有为看着迟大庆,有苦难言。 他何尝不想用自己的能耐,使劲提电机工业一把? 这就又引出了一件有趣的事,电力设备生产,到底是电力部管还是机械工业部管? 一般这种职权交叉的情况,就会出现一种必然的结果—— 都管。 电力部属下亦有很多大型电气厂商,不过这个生产具有局限性,基本不包括锅炉和汽轮机,因为这俩太难了,必须搞机械,搞材料的人才能整好,搞电力的人不够格弄这个。 因此电力系统中最重要的汽轮机和锅炉的生产,反而不归电力部管,名义上归一机部,或者说是机械工业部,或者说是机械电子工业部,或者说是信息产业部,或者说是工信部…… 电力部的命运就够多舛的了,机械部更飘逸,可见工业方面的格局变化程度远超电力行业。 不管怎么变,万变不离其宗。 而其宗便是利益。 电与机之间,相互合作,相互利用,也相互矛盾着,唯一能牵动着他们两双手牢牢握在一起的,能且只能是国务院。 国务院大哥给二位分配好了任务和奖赏,方能合作。 不然就像现在这样,两边人面对面坐着,完全不知道从哪开始聊。(未完待续) 正文 512 回头 迟大庆也看出来对面也许并不很熟悉大研所,没话找话,不得不简单吹嘘介绍一番,大研所始建于1959年,地处重工业基地,说到这个创建时间很有意思,这正是跟苏联翻脸的前一天,当断不断的时候,这之前发电行业的重型设备相当程度上都依赖苏联人,领导人显然已经意识到这玩意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要自己搞。 从无到有,经过了30多年发展到了现在,大电机的路依然还未走得太远,是时候向超临界挺近了,追求更大的机组容量,更高效率的发电技术,超临界是必须迈过的门槛,而迟大庆所在的大电机研究所职责就是先行研发,带领汽轮机厂与电机厂共同攻克难题。 现下电力部引进大型超临界机组,对电机行业来说正是一个黄金契机,他们自己找外国厂商谈收效甚微,必须有大电机采购的巨大利益,才能勾引那些资本家吐出些真东西来,虽然来的唐突难论理数,但真心诚意可见一斑。 这种合作本应落不到张逸夫等人头上,应该是更上面的部级、局级干部商讨的事情,难耐多事之冬,就这么赶上了。 迟大庆介绍了这么多,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段有为话里话外也表示支持,他真的想把心掏出来支持,但整个流程操作风险与难度太大,他主意始终难以定夺。 迟大庆见状,只得硬着头皮冲锋了,再这么聊下去天就黑了。 “这件事情,领导其实也给过指示。”迟大庆强行建议道,“由咱们双方共同起一个报告,呈交国务院。国务院批示下文,咱们按照中央精神共同合作把这件事搞成了。” 段有为叹了口气道:“大庆,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隐瞒,我个人也有这个想法。几次跟上面领导反应了,始终没有结果,这件事如果我做主,早就这么实行了,你看这样好不好,让你们的领导,跟我们的领导见面谈一谈,这不是咱们能做主的事情。” “我明白。我明白。”迟大庆揉着额头道,“但说到底,还是要国务院先把咱们牵到一起的,我们的领导也联系过电力部,这边始终说日程太满,要安排到年后见面。” 很显然,这明摆着是拖延战术,要么不打死不做主,要么就跟老段似的,不敢做主。 其实只要国务院。或者计委一纸文件下来,通力合作,多简单的事儿!可现在就是两边都绷着弦。谁也不松。 眼看年后又是两.会,三溪要进行最后的表决,贾府老爷要考虑的东西也很多,事情像杂线团一样缠在了一起。 现在,盟友大哥们捋出了一个小线头,送到了张逸夫面前,接是不接? 张逸夫心中其实早有决断。 现任张部长之所以敢做出这个尝试,无非就是因为贾老爷自己也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虽然进入中.央领.导层。不过职位缺乏硬度,除去某处书.记与某局.委.员外。在国务院的实权职位依然是副职,不够硬朗。 上层的牵制与制衡。永远是一团迷雾,雾散之前没人知道谁会笑到最后。 雾中人则需要根据自己眼见耳听在内的一切感官,或避远一些免得引火上身,或摸黑去赌。 张逸夫不是个赌徒,但他知道这场赌局的结果,三溪一定会上,贾老爷也一定会上,并且至少在今后十年内是无敌的。 已经洞悉雾后之人,下注的筹码又送到了眼前,这同时更符合心中的愿景,张逸夫已经头皮发热,必须得下这一注了,现在下注是雪中送炭,晚了片刻可就是聊胜于无了。 正当他酝酿了一腔说辞,准备彻底明确立场接过线头的时候,会议室大门忽然被推开,一乐呵呵的大汉领着几人不请自来。 “巴局长。”段有为有些紧张地第一个起身,他老觉得做了亏心事似的。 “巴局长。” 其他人也一一起身。 巴干一副热情至极的官腔迎面而来:“哎呀!大老远来,也不打个招呼!有失远迎!” 迟大庆一行也只得连连欠身,带队上前与巴干握手,互相介绍。 巴干关切问道:“哈尓滨过来,得坐好久火车的吧?” “特快车,十多个小时就到了。”迟大庆勉强笑道。 “安排住宿了么?”巴干随即转望张逸夫。 张逸夫就不懂了,你丫什么意思?就这么理所应当认为是老子招来的了?! 张逸夫只得转望迟大庆。 迟大庆赶紧摆手客气:“没事,我们住一晚就走,自己找地方就可以了。” “这怎么行!”巴干立刻又冲张逸夫道,“逸夫你快去电力招待所安排一下晚饭和住宿。” 好歹是这幢楼的一把手,就这么下了一个令,张逸夫不得不从,不过也无所谓了,巴干已经掺乎进来了,这会再开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原因十分简单,巴干如果是支持合作的,他巴不得躲远点就让张逸夫他们做主了,自己可千万别沾进来。只有他不支持,才会突然冲进来把会议引向黏黏糊糊的局面。 “那小贾,咱俩去吧。”张逸夫冲贾峦松打了个眼色,贾峦松也会意,就这么跟张逸夫暂时离开了会议室。 出了会议室,张逸夫先是看了眼手表:“四点十分,你看吧,马上就要去招待所喝了。” “嗨……”贾峦松挠头道,“反正是领导喝,我不用喝。” 二人一路出了办公楼,来到街上,张逸夫这才说道:“峦松,我明白你的苦衷,你肚子里的话都太重要了,说不得。” “……”贾峦松表情相当尴尬,最后还是“嗨”了一声,表示无奈。 “你就告诉我,这事儿我怎么办。”张逸夫望着贾峦松正色道,“退还是上,一个字。” 现在也别扯皮了,来个信号,告诉我身后有大哥罩着,老子就抄刀子上了,大哥始终一言不发,老子看谁的眼色! “逸夫哥,这话不该我说,我说了也没用,因为我保不动你。”贾峦松做了一番思想争斗后默默说道,“但既然你还坐在这里,肯定有人能保得了你。” “行,有这句话就够了。” 富贵险中求。 “你去找大李主任,让他去招待所定房间和晚餐。”张逸夫忽然一个转身,“我回去一趟。” 贾峦松愣了,想不到张逸夫这么直给。 “时间要不够了。”张逸夫伸手比划道,“马上部里会施压立刻启动招标,一旦招标书公开发布,就没法更改了,要在这之前下出狠手。” 贾峦松有些慌乱地说道:“可现在巴局长在会议室里。” “庞八一在又怎样?”张逸夫大笑道,“你也知道我不会呆太久了,你也知道我看那老王八不爽很久了,人脸不过一张皮,多大点事?” 贾峦松惊讶片刻后,神情又转为镇定:“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在场巴干好歹得考虑一下。” 张逸夫想击掌说“好兄弟”,但这么聊太奇怪了,还是归回理智说道:“你到时候不用说什么话,我扛就可以了。” “好兄弟。”贾峦松激动地举起单掌。 “……” 好吧。 “啪!”(未完待续) 正文 513 常识 回到办公楼后,张逸夫直接把招待客人这事儿撂给了办公室,就此与贾峦松双双折返会议室。 会议室门前,张逸夫进行了最后的深呼吸。 他也想最后给人留下谦谦君子的形象。 不好意思了,我追求更极致一些。 大门推开,张贾二人就此返场。 会议室内此时已经排排坐,不仅有茶水,还上了水果,全场人见张逸夫又回来了,神情相当的莽,冥冥之中都有一种预感。 可对文天明来说,他就喜欢这种预感,他第一时间起身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张处长,坐我这里。” 张逸夫点了点头,就此走了过去。 “去过招待所了?”巴干瞪着眼睛缓缓问道。 “那是办公室的职责,我让办公室去安排了。”张逸夫就此落座,侧头冲巴干笑道,“大家各司其职么,就像我负责北漠工程的沟通,而巴局长负责华北电网的管理一样。” 跟张逸夫经历过一些风雨的人都很清楚,没错,就是这个感觉,要抽风了的节奏。 巴干满脸震惊与尴尬,自袁铁志一事后他已经尽量离张逸夫远点了,各方面资源也从未短过张逸夫负责处室的,到头来还是要闹成这样么? 这次他真的也不想,但这件事发生在华北局,从他的立场上来看硬着头皮也要制止这件事,不然自己这个局长真的就是扯淡了。 “这样,王硕……”巴干脸色一沉冲王硕道,“你先领大研院的几位领导去招待所,我跟张处长和段处长再谈两句。” 还没等王硕开口,对面的迟大庆有些坐不住了:“巴局长。这个会还什么都没谈,吃饭的事不急。” 虽然嗅出了火药味,但他也是带着任务硬着头皮来的。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先休息休息,明天咱们再讨论不迟。”巴干脸色更加阴沉。也是处于翻脸的边缘,“迟所长这边来的突然,我们也需要准备一下。” 哪料张逸夫瞬间接茬:“没事儿,我准备好了。” 巴干死握双拳,圆瞪双目,你踩线了吧张逸夫,真当老子治不了你? 他立刻转头冲段有为沉声道:“段处长,你先带他出去。” 段有为整个人都要凌乱了。在凌乱的状态下,他能遵循的也只有本能了,拖了好久,终于不得不面临这个抉择了,还是以这种最为激烈的方式。 罢了,横竖一条老命,到此处级待遇退休。 “巴局长,北漠这件事……”段有为理清大脑理顺气息,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用不可质疑的语气说道。“我负责的。” 巴干呆滞原地,老的也这么拼?已经被张逸夫给洗脑了? 段有为是个讲道理的人,他还接着绘声绘色。依据法理与制度进行更深入的解释:“筹建处虽然办公地点在华北局办公楼,但原则上讲直归北漠电厂项目启动委员会管理,我们在给东北大研院的同志开会,张逸夫不该走。” 巴干大怒,你.妈的还有理有据在这里跟我讲道理了! “这会议室是哪里的?你们的工资是哪里发的?!”巴干愤怒地质问起所有人。 对面的迟大庆亦早已做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我看这样,段处长、张处长,这个会议室可能巴局长另有安排,咱们出去讨论。有几张椅子,摆在一起。就可以开会了。” “有理!”段有为忽然想起了一副激昂的场景,那些年在东北的施工现场。有些会议,不就是这么开的么?临时找几张椅子,凑在炉子旁烘着手,这就算开会了,一个个大电厂的宏图就是在这么一个个简陋的会议中拼出来的。 “你们好,你们好,我不妨说清楚一些,这次会议没有任何官方的认可,领导都是不知情的,跨单位开会,至少要有相应级别领导的指示,这么谈下去,就是脱离组织,脱离政治,个人意志凌驾于组织精神之上!”巴干撑着桌子起身,怒视着筹建处的众人,“服从组织的,跟我走,不服从的,可以留下,想清楚你们是华北局的人,还是张逸夫的人!” 最后关头,巴干被逼得不得不用出了最脏的一招。 张逸夫不怕,段有为不怕,我就问问你们怕不怕? 张逸夫将来可以自立门户,但手下这堆人还要混的,巴局长说出如此重话,实是最后的威慑了。 张逸夫第一时间挥臂道:“我跟段处长留下就够了,大家去忙别的吧。” “是的,不需要这么多人。”段有为立刻与张逸夫一起站在了大义之上。 筹建处众人面面相觑。 有些人屁股开始挪动,有些人则好像彻底长在了椅子上一样。 文天明第一个死死坐住,秦玥、贾峦松二人作为铁四脚,同样没有动弹的意思。 旁边,林少聪有点绷不住了,满头大汗,他有些沙哑地冲众人说道:“咱们听两位处长的,没事的话还是先走吧大家?” “没领导指示,这会还是不该开。”王硕带头表态,第一个真正站了起来。 紧随其后,旁边跟他负责施工这一块的处员都站了起来。 林少聪这边则使劲给阮湄递表情,走啊,走啊,你犯什么傻! 阮湄秉承一贯反应慢的特征,依然稳稳坐着。 “就这样?”巴干进一步施压道,“这次的会议是纪律问题,你们考虑清楚。” “走啊……”林少聪都快哭了,使劲拽着阮湄,“张处长说了,让咱们走。” 阮湄相当“轴”地摇了摇头,死性不改:“要走你走,我觉得会应该开下去。” “呵呵。”巴干冷笑一声,“小阮对吧?你倒说说,你有什么资格跟大研院的同志谈合作?” “啊……”阮湄被局长大人直面质问,这才感觉到慌了,“我……说不清楚,局长如果觉得我非得走,那你就说,我可以走……” 这种严肃的时候蹦出来这么一个奇葩,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我可不敢这么说。”巴干眼睛发红,也不知是哭的还是气的,“小阮啊,机关里做事,一切都要遵从纪律和组织精神,你们处的领导已经完全违背了,你可以选择跟着一起犯错误,也可以不。” 阮湄表情依然很怕,是真的怕,她支支吾吾问道:“局长,组织纪律规定不可以开这个会了么?” “没有官方联系认可,没有书面明确这个工作安排与议题,就是违规的。” “是哪一条?”阮湄委屈地说道,“我就是怕犯错误,把所有职工规范和局里制度都背下来了,不记得有这么一条,再者说按照制度,筹建处行政上确实属于华北局,但管理上是属于启委会的,眼下的事情,就像办公室干涉生产处工作做发电计划一样,难以理解。” 阮湄这话,换张逸夫来说,完全可以义正言辞光明伟岸,可阮湄一说,真的是充满了对自己的怀疑与对巴局长的恐惧,完全是小孩子畏畏缩缩给大人说道理的感觉。 这回死性子真发挥作用了,直接把巴干问了一个哑口无言。 “别讲制度,这是基本的常识啊!”巴干简直要冲上去把阮湄捏烂了。 “常识”两个字一出口,张逸夫险些笑喷,巴局你真挑对人聊这个了。 “这个常识是什么?巴局长可以简单说明一下么,我记下来,以后就不会犯错了。”阮湄十分认真地问道。 “你.妈的……”巴干一甩手,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成心抬杠是吧?好,好,你好。” 他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阮湄竟然还追问道:“我只是觉得常识上来看,借着这个机会跟大研院合作,引进技术,应该是非常好的事情,不明白常识错在哪里,还是我对常识的理解有误。” 童言无忌出来一个最简单的道理,直接让巴干全面哑火,浑身颤了一下,而后快步走出了会议室,后面王硕与手下紧随其后,林少聪没得办法,冲张逸夫鞠了一躬,满脸不好意思的神色,还是出去了,小伙子确实懂事,作为最后一个出去的人,顺便把门带上了。 大门关上的一刻,迟大庆一方所有人奋然起身,绕过桌子来到对面,再次用尽全力握手。 “谢谢段处长,谢谢张处长,谢谢大家,大家都是同志。”迟大庆眼眶泛红,“虽然还有点不明白,但我们绝对是同志!” 话罢,他又望向阮湄:“尤其是小阮同志,说的非常好!你放心,如果在华北局呆得不顺心,我们东北随时欢迎你,我还是有微薄之力可尽的!” 在他眼里,阮湄简直就是一个反讽界的天才,用最温柔的方式插了最狠的一刀。 张逸夫自己都慌了,都想给阮神拜下去,自己筹措的一腔说辞没半点发挥空间,你才是语言上的天才,你才是大丈夫。 “对,感谢小阮。”张逸夫附和道。 “啊……不是的,我没那么厉害……”阮湄使劲推脱,至今不明自己做了什么,不过反过来看,这是不是处长第一次对自己的称赞啊? 这都不重要了,至少张逸夫和段有为绝对不是巴干现在最恨的那个。(未完待续) 正文 514 正面冲突 巴干出局后,会议室内群情激昂,一个纯粹的共同目标让他们暂时抛去了利益的纠葛与权力的纷争,这种激.情前绝对有古人,但后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有来者了。 张逸夫更像是刚刚喷出了多年的老便秘,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要么不拉,要么就拉干净,既然已经迈出这一步,不需要再有任何畏缩了。 “几位,我看这样。”张逸夫冲对面道,“在这里很难踏实谈下去,咱们还是拿好东西,出去找一个清静地方坐着谈吧,就这么几个人,咱们也没法去订外面的会议室,不如就去北边的那个茶舍,随便吃两口,顺便谈事情。” “好,好,哪里都好,安静就可以。”迟大庆也正↘,≧anshu¢ba.有此意,“你们放心,我知道你们的难处,场地费用方面大研院负责,不需要走你们的接待费。” “诶!还是要尽地主之谊的。”段有为冲张逸夫问道,“招待所不行么?” “招待所会议室,我怕晚上不方便,毕竟有可能讨论到半夜。” “嗯……”段有为继而问道,“大庆,你看,这么大的事情,找一个茶舍坐下来谈……” “没关系,正好!”迟大庆拍着胸口道,“段总,咱们都是过来人,只要有心,比什么山珍海味都强。” “好!”段有为当即拍板,冲旁边吩咐道,“那天明,你先带几位客人过去,我们准备一下需要的材料,马上到。” “好。”文天明也是非常爽利,现在领导他的段有为和张逸夫都是当年冀北那套班子,比局里痛快太多。 暂且送走迟大庆一行。其余人并没急着出去,而是重新坐下来。 “这个事,可能会比较严重。”段有为开门见山点了点桌子,冲仅有的两位女性道,“小阮,小秦。你们还是正常下班回家,后面就不要参与了。” 张逸夫深以为然,这二位参与了也没多大用,没必要玩儿这个命。 二人却都死坐着。 秦玥义正言辞回驳道:“段处长,大局上的是非观我还是有的,再说总要有个人做会议记录,出会议纪要吧?” 阮湄紧跟着说道:“一般做会议记录的是我……” 段有为无奈地望向张逸夫,让他来说。 “嗯……”张逸夫沉思片刻,“秦玥坚持的话可以留下。小阮,你想好了么?” “想好什么?” “别的不说,巴局很生气你看得出来吧?” “嗯……” “人生气都会报复的,这个道理明白吧?” “嗯……” “他报复起来我跟段处长都扛不住,更甭提保你了。”张逸夫举目四望,“你看,峦松和秦玥,明显就是有底气不怕报复。天明跟我穿一条裤子,早就绑一起了。你怎么办?” “啊。”阮湄惊讶道,“怎么办啊!” 段有为真服了,逸夫你招的这是什么人啊! “所以现在你得选。”张逸夫摊手道,“是相信你认知中的常识,还是需要工作上的稳定。” “……”阮湄恐怕这辈子都没想到要面临这种抉择。 “处长你别欺负阮湄了。”秦玥怎么都看不下去了,冲阮湄道。“你放心,张处长豁命也会保你的。” “啊?” “真没劲。”张逸夫摇头一笑,冲段有为点了点头,表示这两位说不动的。 “那好。”段有为也不再耽误时间,“秦玥阮湄。你们去准备一下基本材料纸张,还有咱们筹建处的公章,一起带出去。逸夫峦松,咱们三个把文件都整出来,以作参考,报告务必写的漂亮。” 大家各自领命,这就去忙。 回到办公室,秦玥第一时间拿钥匙去柜子里取东西,这种跨部门的报告呈交是要很正规的,张段二人的意思很明确,有可能的话今晚就敲定,否则夜长必定梦多。 “诶?”秦玥打开铁柜,却哪里看得见印章。 张逸夫这边也在忙着整理文件,抬头道:“怎么了?” “章没了。” “嗯?” “肯定在这里的,基本没用过。”秦玥有些慌乱地说道,“而且这里面的流程文件也少了一些。” “这钥匙都谁有?” “你我,王处长和段处长都有。” 正说着,王硕携下属回到办公室,看见秦玥的窘状直接说道:“不用找了,巴局长收上去了。” 好么!还有这招? 张逸夫与王硕四目相对,在同一个办公室这么久,终于出现了正面冲突。 “王硕啊,我敬你年纪长,资历深,吃过苦……”张逸夫皱眉道,“可这事儿你就这么搞?” “张处长,我也知你能力强,见识高,底子厚。”王硕反问道,“可你清楚,这事不该这么搞。” “非得闹僵,对吧?” “张处长,我一直想说,你跟段处长,今天越线了,这不是咱们筹建处能自作主张的事情。” “那谁作主张?” “领导。” “哪个领导?” “部里领导。” “主张呢?有么?” “没有就等,领导有领导的考虑。” “那我们在这里,设立这个筹建处,还有什么意义?” “听从领导安排做事。” “你也知道,全天下不止一个领导吧?” “所以我们只面对直属领导。”王硕定睛道,“张处长,你这次,真的做过头了,听我的,现在去巴局办公室承认一下错误,好好安置大研院的人,好好劝劝段处长,事情还可以补救,不要再火上浇油了,你比谁都清楚局势,一念之间,天各一方。” “你这算威胁还是劝说?” “肯定是劝说。” “那我也劝你一句。”张逸夫缓缓起身,“就像三溪一样,这件事一定会做,也许不是出自你我之手,但一定会做,你阻止的不是我,是趋势,听过那句话吧,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而你,就是在螳臂挡车。” “在我眼里刚好相反,现在是你和段处长在对抗组织纪律。” “那是因为在你眼里,组织纪律就是最大的车了。”张逸夫最后说道,“王硕,我知道你不容易,在西北打拼多年,终于有机会抓住一支稻草调到蓟京,因此我对你工作中的那些伎俩根本不在意,也不记恨,这是生存方式。现在就一句话,告诉我章在哪里,我去取。” 王硕什么都没说,只摇了摇头。 “秦玥,峦松整理好文件先去那里,有多少整理多少,还有我桌子上的这些。”张逸夫指了指桌子后,理了理领口向外走去,路过王硕之时轻描淡写道,“明天也许你会送我离开办公室,但不久后,我就会送你回西北。” “……” 张逸夫没有再看身后,而是直挺挺上楼,走向巴干办公室。 眼看就要推门,旁边办公室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逸夫!逸夫!”牛大猛显然也得知了消息,立刻冲出来瞪着眼睛拉住了张逸夫,“听你牛叔一句话,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别跟着老段玩儿命了!” “牛叔,这事儿跟你无关。”张逸夫想推开牛大猛。 “不一样啊张逸夫!这次不一样啊!”牛大猛急得满头大汗,“欧炜袁铁志之流,毕竟只是为一己之私,你踢了巴局长的门,事情性质就变了,你这就是在跟……跟那谁作对了!没人能再容你!!你没见到段有为先前的结局么?” “我觉得他结局挺好。”张逸夫露出了礼貌的微笑,“牛叔,我心里有数。” “哎呀!你这!”牛大猛使劲拍了下脑袋,文化程度摆在这里,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了,“这事已经反映上去了,你再往前逼,明天那个办公室就轮不到你坐了!!你到底想不想混了?从长计议,不就是一个超临界技术么?以后机会多的是!咱不说这么大,说点小的,恒电的那个微机保护,万事俱备,你以为巴局为什么不吐口让试运行?一句软话的事儿!” “牛叔,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张逸夫最后拍了拍牛大猛,“但我这人你也清楚,不会真的做什么愣事儿的,我有分寸,咱们走着瞧吧。” “你……贾天芸没法照顾你的这次!” “用不着。” 张逸夫不再理会牛大猛的阻拦,沉吸一口气,抓着门把手一扭,就此开门,巴干此时正端坐于桌前,好似料到张逸夫会来,摆足了气场等着呐。 回身关门,张逸夫就此落座。 巴干眯眼看着张逸夫,哼笑摇头道:“一样啊……真的是一模一样啊……你也就是运气好,中间碰到了贾天芸而已。” 张逸夫一头雾水。 巴干反倒有些不解,从桌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支,自行点燃:“你真不知道?” “什么?” “那就算了,我也不说了,我以为你早该知道了。”巴干又是哼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抽了起来,“那个章,尹扬已经送去部里了,交给启委会,我不拿着,我凭什么拿着?张逸夫,你这回真的完蛋了,这可不是一次技术引进这么简单。”(未完待续……) 正文 515 旧事 “至少你以诚相待了。”张逸夫不以为意,这便要起身,“那我也没必要在这儿废话了。” “章已经到部里了,你还能拿着刀去抢不成,不急这一时片刻。”巴干却有意聊两句,把烟盒推向张逸夫,“你我也共事一年了,最后抽支烟总可以吧?” “抽。”张逸夫干脆也不急了,而且这当口儿真的有点儿想来点儿烈的。 “我啊,也是很久很久没这么跟人对话了,你是奇葩,你们处的那个小文、小阮什么的,都是奇葩,搞得我说话也怪声怪气起来。”巴干摇头笑道,“奇葩之所以为奇葩,就是他不一样,无关对错,就是因为他们跟其他大多数人不一样,命运也是注定的。” “那巴局你真是高看我了,我想法狭隘得很,可不比袁铁志高明多少。”张逸夫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道,“我还是更好奇,你一开始说的‘一样,真的是一模一样’,指的是什么意思。” “罢了,你早晚得知道。”巴干嘴角微微扬起,好像已经看到了张逸夫的结局,依照他几十年的经验,他不可能撑过明天了,自己也算卧薪尝胆忍了他这么久,正所谓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变本加厉!张逸夫你跟袁铁志一样,死于膨胀的自信心!只有我能屈能伸大丈夫!才能笑到最后! 屈得久了,不如伸一下,抵上忍让你的那些债。 “我呀,一开始也不知道,后来别人才告诉我,你是张国栋的儿子!”巴干优哉游哉地抽着烟,“我最开始心里还在嘀咕,你小子不会上来就对着干吧?结果还行。你头两个月还挺会做人的。” 张逸夫心下一紧,一抽。 怎么把老爹扯进来了? 等等…… 老爹辉煌时期也是在华北局的,大概是自己小时候,老爹30岁上下,时任处长,也算是前途无量。后来出了什么事故,担上全部责任,就此虎落平阳,跟电表干上了。 算算时间,巴干那时…… 张逸夫这才想起之前秦玥似有似无透露出的一些八卦,在一次次背叛中,巴干始终笑到了最后,其中点睛之笔无非就是十几年前的那一次,背叛近乎手足兄弟的一位处长。 “嘿嘿。”巴干露出了享受的微笑。“不过你爸不一样,他到最后都坚定的认为责任在他一个人,认为自己保护了其他所有人,下去的干净利索,哪像你现在这样,拖泥带水,高不成低不就的。后来我们还一起喝过一次酒,他一点都没怪罪我。一丁点都没有,就是自责。” “……” “那个事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张国栋的处不用负那么大责任,我当时搞生产,反而责任更大。”巴干做出了一副感谢的表情,“还得多亏你父亲,把事儿都扛上了。” “就这样?” “当然不止。那种事故,原本不会有多重的处分,根本就够不上贬到蓟京局计量科,这个道理你总懂吧,同样的事故。面对不同的人,处理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巴干摊臂道,“我,就是一个警告处分,过半年就完事儿了。可你爹为什么就去修电表了呢?为什么呢?” 巴干显然忍张逸夫太久了,这会儿表情已经有些狰狞,就此进一步得意洋洋道:“当时啊,罪过其实也不够大,领导有些不满意,想借这个机会让你爹走远点,可你爹在底下的声望还是不错的,不能硬来,还得多亏我,为领导提供了不少理由和证据,你爹也真老实,说什么都认,为了保全其他同志,全都担自己身上了,连我那部分都担了。” 巴干说到兴头上,瞪着眼睛反问道:“可你看结果,有没有那么一个人,半个人,后来照应过他?照应过你?结果就是这样,大家知道局长厌恶你爹,后来根本没人跟他有半点交情!” “我起初还以为是哪个原来的同事偷偷帮你,才把你弄到华北局的,后来一查,原来是穆部长的手笔,这就没辙了。”巴干使劲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左右碾了两圈,“这次,估计连蓟京局都去不了喽。” 巴干见张逸夫半天没说话,继而握住了桌上的电话:“这事,我暂时还没跟大领导细说,我比你懂事,知道做人留一线,现在你轰走大研所的那些人,拉着段有为过来做检讨,我留你一条路。” 随后,巴干摊臂道:“我也是多余,费这么多话,我说完了,你看着办吧。” 张逸夫沉吟良久,望着巴干慢慢说道:“你就没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羞耻之心么?” 巴干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张逸夫:“我明白了,你走吧,多说无益。” “不是,是另一件事,我父亲的那件。”张逸夫盯着巴干道,“我活这么大,就没听他聊过那次事故半个字,他更从来没有谈过你半个字。不管是你欠他还是你害他,他根本就不打算让我知道,不打算让我背负任何他身上的东西,明白了么?” 巴干只是摇头:“你再说下去,我现在就拨电话了。” 张逸夫一把按住了电话听筒。 巴干瞪着张逸夫,抬了几下愣是纹丝不动:“动粗?对国家干部动粗?这又是另一回事了啊张逸夫!” “我清楚你的观点,在这个社会适者生存,每个人都在该在的地方,我父亲在那里,而你巴干在这里。”张逸夫依然死按着电话,“但作为一个人,是不是要有一个底线?无论是贪婪自私还是欺软怕硬,是不是要有一个底线?我上小学的时候也欺负过同学,把他按在地上,骑在他脖子上揍他,知道我最后什么感觉么?惭愧,自责,觉得自己做过头了,根本就没什么恶作剧的快感,只有悔恨。巴干,你就从来没有那么一刻,有过这种感觉么?” “松手!”巴干一面用力,一面冲外面喊道,“来人!保卫处!” 张逸夫真的就此松手,突然一泄力,巴干一股蛮力反倒用了个空,手臂直接抬起听筒划过了一个大大的弧线,巨大的惯性让他整个人往后一仰,倒栽在地上。 他死瞪着张逸夫,撑着地面重又起身,站着拨通了电话:“我是华北局巴干,我找张部长,急事。” 张逸夫也将烟头碾碎在缸中:“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拖到以后还真来不及处理了。” 话罢,甩手离去。 开了办公室大门,外面已经围了一些人,见张逸夫出来,立刻惶恐四散而去。 这你.妈爆命的鬼事情,千万别沾。(未完待续……) 正文 516 自己跑 牛大猛也只是默默看了看张逸夫,而后摇了摇头,独自回到办公室,说知道什么都没用了。 最后只孤零零留下了一个人,赵文远不解地问道:“逸夫,发生什么事了?” 搞调度的,就是不敏感啊!老赵甚至不知道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没事儿,赵局长。”张逸夫握住赵文远的手,“可能明天就要说再见了。” “……”赵文远一副茫然的表情,“不是进展挺好的么?” “没事,还会回来的。”张逸夫自说自话,再次握了握手,“替我向穆部长问好,今后再搞节能,我这里还有很多资料,随时可以提供。” “等等……逸夫……” 张逸夫也不好再多说,拜别离去。 这一层楼,他好像走了好久好久,每个办公室都是熟识的人,他仿佛看到了茫然的路涛,同仇敌忾的白慕,怅然若失的胡玲玲,甚至露出恶笑的袁铁志。 站好最后一班岗吧张逸夫。 先放下那些事,别被影响。 没印章?没印章就没印章吧,筹建处作为联名单位就好了,虽然作为发挥契机来说略微弱了一些,但好歹提供这个契机了。 出办公楼的前一刻,张逸夫又被人喊住了, “逸夫!”郝帅匆匆跑过来,“什么情况啊?” “说不清楚。”张逸夫放弃了解释,只是微微摆了摆手,“你先离我远点,咱们有时间私下再聊。” “干吗离你远点?” “我马上就成大罪人了,别拖累你。” “开什么玩笑?”郝帅瞪大眼睛道,“你能罪到哪去?还能把全华北局给卖了?” “呵呵……”张逸夫想说如果是把电力部给卖了呢?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上學的时候就是,坏主意都憋着。”郝帅轻轻抬手拍了拍张逸夫,“我就是觉得。你偶尔还是拿出来分享一下吧,当兄弟的没有什么担不住的。” “谢谢。”张逸夫笑道,“有这心意就够了,等忙完今天。我有的是时间跟你分享。” “好。”郝帅看着张逸夫,总觉得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今天走出这个门,好像就再也回不来了,“你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么?交代一下。” “嗯……”张逸夫简单想了想,最终双臂搭在郝帅肩上。“好好发展继电保护事业。” “……这太抽象了。” “这已经是最现实的了。”张逸夫点头过后,挥臂离去。 出了大楼,张逸夫一路赶往茶舍,印章的事就这样吧,还有正规文件要起草。 “逸夫!逸夫!” 张逸夫就纳闷儿了,怎么在大街上走着都能听到召唤,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逸夫!逸夫!” 又是两嗓子叫唤传来,就是看不见人。 张逸夫感觉声音是从路旁灌木绿化带中传来的,侧头一看,灌木后露出半个脑袋。某人瞪着大眼睛挥手。 “新宇?” “来!来!”姚新宇虽然衣着体面,但神态实在与小偷无异。 张逸夫看了看周围,不解地跨进灌木丛。 “先蹲下!蹲下!”姚新宇继续招呼道。 张逸夫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跟这儿拉.屎没带纸?” 不过很快他又摇了摇头:“也不应该,能在这种时间蹲在这里拉.屎的话,用不用纸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姚新宇焦急地从大衣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里面装的显然不是纸,而是一个东西。 “还要把屎送给我么!”张逸夫有点儿不敢接。 “别逗了!这可是玩儿命的!”姚新宇像送出拉了环儿的手榴弹一样把信封塞给张逸夫,“启委会的章,你收好,明早六点前给我。” “启委会?哪个启委会?”张逸夫大脑有些不够用。 “能是什么启委会!” “怎么在你这儿!” “是啊!我也纳闷儿啊!领导就突然塞给我让我秘密给你了!!!”姚新宇抬手擦拭着眼镜片下面的泪水。“为什么是我啊?!!” “秦司长交代的?” “你就当是他交代的吧。” “怎么这么快?” “逸夫,我现在脑子里的问题比你多。”姚新宇哭腔道,“你赶紧拿了东西走吧,我回去等你消息。用完了立刻给我打电话,多晚我都来取。” “嗯。”张逸夫正色点头过后,目光炯炯有神,拍了拍姚新宇的肩膀,“那我们也算同志了,顺便恭喜你成为领导的嫡系。” “你够了!我先走了。你等会儿再出去!”姚新宇更想哭了,再次看了看周围,“等你电话联系。” 话罢,他没事儿人一样起身,混入下班的人群,消失不见。 张逸夫摸着藏在胸口的信封,其意义之重,不言而喻。 这相当于背着大帅偷出了令箭,首先流程上就有千般困难,纪律上更是大忌,为了这事儿盟友们也算拼了,这样荒唐且滑稽的一幕,很难再出现第二次。 巴干啊巴干,你怎么也想不到,你收了筹建处的章,我却换来了启委会的章吧! 进了茶舍,这里早已准备完毕,最大的包房中新搬来了三张桌子,四张方桌拼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临时会议桌,外围也两张桌子供记录以及其他文书工作。 张逸夫风尘仆仆落座后,看着颇为严肃的众人,忍俊不禁:“你看,挺好的事情,愣被咱们搞得跟地下党活动似的。” “哈哈。” 听闻此言几人都笑了起来,气氛有所缓和。 “没有艰难险阻,就称不上革命事业了。”段有为倒是颇为享受此刻,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诸位,时间不多,咱们不谈别的事情了,今晚务必起草出文件。” 大研院一行人纷纷点头。 段有为随后小声冲张逸夫问道:“另外,拿到了么?” 他显然已经从秦玥那里得知了公章被收的事情。 张逸夫镇定点头。必须拿到了。 由此,简陋的地下会议正式展开。 要提笔,首先要找到像样的模板,无论是框架还是内容上都不能乱写。自古科举写文章就是这样,虽说这样颇为迂腐,但也是最基本的规矩。 而最具借鉴意义的模板恐怕就是大约十年前左右的那次合作了,当时急需引进大机组技术,一机部与水利电力部开会讨论。经计委、经贸委、进出口委同意,拟文上报国务院审批,三委根据国务院精神进行后续指导。 现在情况则滑稽了很多,在此讨论的并非机械部与电力部的代表,而是大研所与筹建处的代表,低了几个级别,这也是情非得已,因为上面人根本对不上,现在的电力部几乎是拒绝合作的状态。 那么文件的程度也就变了,不要再是那么大的政府层面。而是稍微降低一下,指出电力部超临界招标中的契机,同时直接报文至国务院也实在跨太多级别,上书计委更为合适。 确定了审批方与主体精神,下面就是确定文件框架,这也是个技术活儿,就像做论文一样,总要有绪论、论述与结论。这类文件同样要引出话题介绍状况,引深分析现状,最后正式提出建议。让上级审批。 本身这对张逸夫也并非太复杂,脑子里随便抽一份文件为模板即可,但这次是与大研所联名,相当部分内容措辞也是需要双方面斟酌的。不可自说自话。 就措辞与叙述,大家分别展开讨论,秦玥与阮湄也奋笔疾书,记录确定的内容,首尾措辞由段有为和迟大庆来定,他们浸淫更久一些。更清楚力度与技巧,中间现状分析与解决方案建议则由张逸夫主导,他是将北漠论证钻研透彻,并且与外国厂商有直接交流的那个,最清楚应该如何论述。 在这中间,也存在一个有争议的点。 那就是以何种方式来落实技术引进。 根据历史经验来看,除去苏联的技术援助,我们花钱买技术的流程通常是经过上百人旷日持久的谈判后,最终签订技术转让合同,这个前期工作甚至会长达数年,然后开始消化吸收再研制,对方提供技术和人力指导,生产准备大约三年,投料试制又是三年,安装调试再两年,基本上“两个五”就过去了。 这次不同,大家都希望把技术转让和北漠电厂的事揉在一起,直接展开实战,在实战的过程与刺激中更高效率地落实,同时成套机组的利润诱惑也会刺激厂商。 无偿转让只是张逸夫买大白菜式的一刀砍策略,他自己都知道这样做可能性不大,所以一开始就把它作为谈判的筹码,需要适当加入经济利益来落实这件事。 商讨之中,张逸夫提出了一种更为效率且合理的方案。 与大张旗鼓搞引进不同,咱们这次暗度陈仓地搞,当然这套方法并不是他原创的,实际上他聊的就是将来三溪的玩儿法。 北漠分四期,一期两台,这是板儿上钉钉的,那么流程上可以这样,其中一期、二期的机组由国外厂商提供,在这个过程中,双方已经展开合作,中方技术人员参与其中,外方开始指导中方的研究机构与厂家,待到三期之时,上的就不是外国厂商的设备了,而是双方合作制造出来的机组,最后四期,则要上马纯国产机组。 这是一段近十年的合作,我们承认技术差距,并甘愿为这个差距付钱,但钱要付得值得,首先你背着我跑,然后你拽着我跑,最后甩开你的手,我要自己跑!(未完待续。) 正文 517 靠谱儿 这套方案的优质之处,首先就是引进研发生产两不误,由技术先进的外国厂商背着你,抱着你跑,领导想要的成绩有,长线的研发也不缺,同时基本不耽误北漠工程。 其次就是以战炼兵,直接就真刀真枪的干,根据合同的要求,也牵着外国厂商通力合作,避免拿了钱后就有一搭无一搭。 最后一通百通,十年磨一剑,北漠也许确实是一个耗资巨大,好大喜功,砸钱砸出来的电厂,但砸过之后,我们自己也有了种子,孕育出了新的萌芽,有苗不愁长,大丰收指日可待。 这套方案没人能找出半点反驳的地方,他保全了电力部的利益,又满足了引进技术生产方的需求,时效快,操作空间大,流程合理,皆大欢喜。 同时,这么全套摆在面前,计委与国务院在审批拨款上面也会充满了空间,资本家跟着利益走,超临界技术又不是核技术,利润够了就可以出手,在这之前,他们互相之间已经出手过很多次了。 照着这个思路,大家的思维也都打开,开始畅谈中间的操作细节,如何指导,指导到什么地步,计划时间节点等等。 一堆人脑洞大开,讨论得火热,不知不觉已过子时,浑然没有困倦也没有饥饿,倒是茶舍的老板盯不住了,进来表示要打烊了。 面对这个,迟大庆愤然起身,现场签了一张千元的支票给老板。 “这个够不够?” 老板木了,小店一个礼拜流水也就这么多了,他又打量了一圈,也感受到了地下党开会的氛围,不解道:“够是够……只是小店势小。几位到底在讨论什么啊?小店怕担待不起……” “这是我的工作证。”段有为很快掏出了自己的证件。 老板没看,客客气气道:“是是,这个我知道。您是华北局的。” “这是我们的证件。”迟大庆也拿出了自己的证件递了过去。 “哈尔滨……大电机研究院。”老板很快放下心来,尴尬笑道。“这我就放心了,诸位这么凑一块,聊的肯定是好事,能在小店聊是小店的荣幸。” “对的,一定是好事。”迟大庆收回证件紧跟着笑道,“你可不知道,我们可是冒着风险在聊好事,不是说大话。这都是事关国家利益的。” “我信,我信,这都有会议记录员的。”老板不忘扫了一眼阮湄和秦玥,随后像是下了一番决心一样,又把支票递了回去,“那这个横财,我还是不发了,看到国家干部能这么连夜工作,做小买卖的也应该支持一下。” 话罢,他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张逸夫:“咱们是邻居。都认识,我就把钥匙先给张处长,您们谈完了。帮我锁上门,有机会再把钥匙给我就可以了。” “这……担不住啊。”张逸夫不知该不该接。 “哪里的话,几位国家大事都担了,还会卖我一个小店不成?” “逸夫,收了吧。”段有为倒是大气得紧,“谢过老板了。” 老板就此心满意足离去,他其实也不怕别的,就怕这是反.革.命.集.会,进来一看。一个个眉色都充满了正义,那就算了。跟旁边的单位领导搞好关系也有益无害。 房间中,段有为把支票推还给了迟大庆:“这支票啊。你们留着,等讨论完了找个宾馆好好休息,我们估计是没能力招待了。” “还找什么宾馆,我们又不是旅游来的,确定这事后我们立刻回哈尓滨。”迟大庆也不客套,拿起支票直接撕了,扔进了烟缸里,当众作废。 “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起草了?”张逸夫见时间不早,大原则已定,太细的东西没必要继续讨论下去,太阳再次升起之前,这个章必须盖下去。 “好,该讨论的基本都涵盖了,更细的东西不是现在能谈的了。”迟大庆望向对面,“咱们谁来执笔?” “峦松,打字机?”张逸夫转望贾峦松。 “这里。”贾峦松三两下抱出了一个极其厚重的“巨型黑色板儿砖”,起名为电子打字机,集合打印排版为一体,实是现阶段最高端的产品,虽然没wps方便,但弥补了眼下没有计算机的缺憾。 秦玥赶紧放下手上的纸笔,准备打字。 忙了半夜,这帮搞头脑风暴的人,因为脑子一直疯转,确实正在兴头儿上,包括贾峦松、文天明也懂一些,也有上进锻炼的念头,还能跟上,可阮湄和秦玥终究是规矩的女同志,一方面这个点儿绝对犯困,另一方面思路也跟不上了。 但秦玥还是第一时间挺身而出,虽然手指已经麻了,但这事儿还是争着要干。 张逸夫可看不下这个,起身抢先坐在了打字机前,揉了揉手指:“我手速快,我来吧。” “啊……”秦玥不好意思说道,“你够累了,没事儿,我也会打。” “我不累。”张逸夫转头冲秦玥和阮湄道,“你们把记下来的东西留下就可以了,现在立刻回家休息,明早还要准时上班。” “这是命令。”张逸夫不忘补充道,“*不离十,这也是最后一次命令了,稍微尊重我一下。” 张逸夫此时眼中亦布满了血丝,虽然段有为迟大庆经验更丰富一些,不过更先进合理的方案全程是他提的,外加穿插的无数实行细节,他也不断地进行解释与圆润,五六个小时过去,他的脑子早就快烧炸了。 秦玥本欲反驳,但听到“这是最后一次命令”的时候,实在难以再开口,这里面有种莫名的悲壮,她也应该给张逸夫最后的尊重。 最然不知道细节,但她很清楚张逸夫用某种方式得到了公章,这种程度的与局长撕脸,已经是不可容忍的纪律问题了,贾天芸都不敢这么做,天亮以后,张逸夫也许真的要走了。 “走吧,阮湄,咱们回去休息吧。”秦玥不愿在太多人面前显示出伤感与流离,忍着情绪握拳冲阮湄道,“咱们专业不行,能做的已经做了,再留下也是添乱。” “哦……”阮湄再不懂事,也看得出情况了,她立刻把手书的记录都整理起来,双手递给张逸夫,“主次内容都标明了,每一条前面都有符号说明是哪一部分的。” “谢谢。”张逸夫点了点头,露出了最和蔼的微笑,“你做得很好,小阮,一直都是。” “……”阮湄突然有种情绪涌动上来,她想起了那个一直骂自己不懂事的处长,又看到了那个始终在教导自己的处长,直到现在这个给予自己最终肯定的处长。 “秦玥没问题,我就是不放心你。”张逸夫揉了揉额头道,“我会拜托一下路涛的,你的性格适合在调度。” “……处长……”阮湄终于受不了了,一颗泪珠滴了出来,“咱们……做的是对的事吧?” “是的。” “那为什么要被惩罚?” “这问题你该问自己,我相信你从始至终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但结果不一定都那么好。”张逸夫满目怅然,“而我,其实没做过几件对的事,眼下这算是最大的一件吧,结果就已经这样了。” “为什么啊处长……”阮湄顷刻之间泪水决堤,感情与观念同时疯狂冲刷着她,“为什么会这样啊处长……” “自己去找答案,没人能把这个也教给你。”张逸夫眼眶通红,再说下去自己也会崩溃的,必须要站完最后一班岗再崩溃,“秦玥,快带她走。” “嗯。”在这个时候,秦玥比阮湄要坚强太多,血液里的坚韧让她没有半分平日的优柔寡断,拿起衣服,扶着抽泣的阮湄快速离开了房间。 两个女人走后,房间内一片沉默。 阮湄总能用最简单的语言,提出最难解释的问题。 为什么会这样。 “段处长,张处长,小文,小贾。”迟大庆郑重起身,眼眶中同样布满血丝,“不管咱们这事能不能成,我迟大庆都敬重你们,我们东北不富裕,但也绝对饿不着,随时欢迎你们来。” 身后几人随所长一道起身,这事从头到尾,筹建处都没有配合的义务,能做到这一步,纯粹就是因为他们的个人信念。 “几位快坐下。”段有为连连抬手喝止,同时神情也有所动容,“我啊,怎么都好说,一辈子已经定性了,大不了就正常退休么,岁数也到了,主要就是……逸夫……” 老段也有些绷不住:“你们都看到了……逸夫这孩子……靠谱儿吧?” “一万个靠谱儿!”迟大庆使劲点了点头。 “以后有条件的话,多照顾。” “绝对。” “行了诸位。”张逸夫不得不做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不然这事儿就真黄了,“别再闹这情绪了,还有六个小时,我们必须印出一份有水平没有错别字和语病的几千字文件,我按照咱们最终的讨论结果打字,打一页印一页,你们立刻改一页,不能停。” “好!顶住!”(未完待续) 正文 518 留恋 打字在未来作为一项很基础,妇孺皆会的技能,在现下还是难得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ads:本站换新网址啦,速记方法:,..]张逸夫没想到在这个当口发挥了作用,他很快适应了输入法捉急的打字机,整个文件两千余字,近三个小时过去终于过了第一遍,而后是修改,字斟句酌,除去一部分错字外,大家在后续审阅中又修正了一些不准确的地方,过完第二遍已经是凌晨五点。 最后所有人又都当了回校对员,过了第三遍。 整个过程中基本没人聊半句闲话,直至最终版文件热乎乎的出炉。 天蒙蒙亮的时候,迟大庆终于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没问题了!” 段有为进行过最终审核后也长舒了口气,看了看窗外的亮光,而后冲张逸夫点了点头。 张逸夫就此掏出了那个信封,取出了崭新的公章与印泥。 段有为在旁看着似有不对:“这章是筹建处的?” “启委会的。”张逸夫这才说道,“筹建处的被巴局收走交上去了,没办法,只能移花接木。” “启委会?”段有为大惊道,“启委会的更好!问题是你从哪里搞到的?” 张逸夫看了看段有为,又看了看对面:“这个真不能说,聊这个要卖好多人了。” “不聊!”迟大庆立刻一挥手,“你们先盖,我们实在没想到这次能进展到这个地步,真的是没带公章,你们放心,我们坐最近的火车回去,立刻走盖章手续!” “嗯。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张逸夫定了口气,拿起印章最后看了一眼—— 北漠电厂启动验收委员会。 最终确定过后,他打开印泥,双掌压在印章上,沉沉一按,而后望向文件最后一页的盖章处。 “我来吧。”段有为轻轻拍了拍张逸夫。 “还是我来吧。”张逸夫侧目笑道。 这种时候盖章,说不清楚盖的是功绩还是罪过。若是功绩,没人会在乎盖章的人,若是罪过,这一章的罪却避无可避。 “要不我来?”贾峦松心里有底气。挺身而出,“我来应该没什么事。” “这样吧。”张逸夫想了想,分别望向了在场所有的筹建处人员,“咱们一起来。” “好,一起来!”文天明打了鸡血似的。 就此。张逸夫将章轻轻放在了盖章处的纸面上,又把自己的右手轻轻搭在公章上。 然后是段有为、贾峦松和文天明。 四只手搭在一起,传递着共同的温暖。 “这只是秦玥的。”张逸夫又将自己的左手搭在了文天明的手背上。 “这是阮湄的。”文天明也相仿。 “来吧。”张逸夫沉吸一口气,微微用力。 四个人,六只手,在此时拧成了一股劲儿。 公章抬起,印记明晰。 张逸夫拿起文件轻轻吹了吹,确保印泥干了之后,将文件双手捧给迟大庆:“你们快走,现在就去火车站。能多快就多快,务必第一时间交给计委,要赶在电力部招标之前,那个时间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谢谢,最后再谢谢一次。”迟大庆接过热乎乎的文件,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价值连城的和氏璧,“我们保证,让这份文件尽快发挥最大效用。” 多说无益,一行人最后再次鞠躬。筹建处握手相送,在沉默之间,完成了这次至关重要的会面。 送走了大研所一行,筹建处的四个人都好像瞬间累脱了一样。瘫坐在椅子上,这活儿激.情过去,满满的都是疲惫。 “你们说,会不会有人在外面盯着咱们啊。”文天明眼皮半耷拉着调笑道,“一看大研所的人出去了,立刻跑回去禀报。” “应该没到这份儿上。盯着也没用,还能暴力控制住不成?”张逸夫摆手笑了笑,“你们先走吧,我再处理点儿事儿。” 张逸夫所说的处理,绝对不是帮茶舍收拾锁门,而是归还那个章。 “那我不客气了,先走一步。”贾峦松第一时间起身,他终究年轻,精神头儿还足一些。 “段处长,天明你们也走吧。”张逸夫挥臂道,“现在去办公室,还能趴桌子上休息俩小时。” 二人知张逸夫还有事忙,也不再推辞,后话还多,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精力。 待三人走后,张逸夫才找到电话联系上了姚新宇,给他指明了交接的地方。 清晨,茶舍后院儿的铁门前,隔着栅栏,张逸夫终于将公章交还给姚新宇。 姚新宇可谓是一步三回头才敢来赴约,生怕张逸夫被人盯上。 “放心吧,还不至于有人在后门守着,这里是居民楼的院子。”张逸夫取出了半包烟,这是大研所的人留下的,这么熬夜他也扛不住,不得不来两根,“你抽么?” “下次。”姚新宇警惕道,“我先走了,要赶紧回部里。” “得从那边绕出去。”张逸夫比划道。 “我知道。”姚新宇点了点头,“逸夫,咱们曾经有矛盾,我也恨过你,但我现在真的佩服你,决心太大了。” “行了,你赶紧的吧。”张逸夫摆手催促道。 姚新宇再度看了看张逸夫:“我最困难的时候,你帮了我一把,我会记住的。” 留下这样一句话后,他匆匆离去,消失在晨雾之中。 “困难个屁啊,控制不住下半身而已。”张逸夫冲着空气笑着讽刺了一句,而后扔掉了烟头,回到茶舍,一丝不苟地清洗茶具,擦桌子,将桌子搬回它们原本的位置,确保无误后,两个小时已经过去。 关灯,锁门,来到街上,人流匆匆,已经满是赶着上班的人群。 每个人都在为生计而奔波,或是这里,或是那里,张逸夫像大多数人一样,只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哪里,而并不清楚未来在哪里结束。 坐在那个熟悉的早点摊前,要了一碗熟悉的豆腐脑,点上几滴辣油,挥着铁勺津津有味地吮吸,他觉得世界上简直没有更美的事情了。 可老天不给面子,一碗豆腐脑都不让他好好吃了。 早点桌是很紧俏的资源,通常得与生人同桌,张逸夫吃到一半,就来了个“生人”,穿着标志性的小白羽绒服。(未完待续。) 正文 519 结果 “诶?” “诶?” 二人对着惊讶过后,夏雪也不想多说什么,就此低头吃了起来。 “你也不换个桌子?”张逸夫笑道。 “我不来那套,咱们还是正常的工作关系。”夏雪不以为意,就顾着吃豆腐脑。 张逸夫看着她那碗,不禁笑道:“哪有放这么多虾米的?” 有的摊子确实会给豆腐脑撒那么一点点小虾米提味儿,但夏雪放的绝对不止一点点。 夏雪轻轻吹了一口勺子上热乎乎的豆腐脑,而后一口吞下:“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在电力部上班,以后可能不往这边走了,多吃点,记住味道。” “这么巧?”张逸夫微微惊道,“我可能也是最后一天了。” “你?”夏雪讶异道,“你不是要根扎北漠么?” “说不清楚。”张逸夫指着夏雪到,“你做人不是轴么?我做事轴。这个可比你严重多了。” “你怕什么?”夏雪依然不着急,“你欺上瞒下的,谁治得了你?” 张逸夫摆了摆手,也无意进行更多的解释,低头继续吃了起来,就像夏雪说的,记住这味道吧。 沉默的几分钟,二人吃光了各自的豆腐脑,抽出纸巾擦干净嘴。 “对了,这个。”临别之前,夏雪从包中抽出了一条灰色的围巾,递给张逸夫,“上次我妈给你织的毛衣,剩下的毛线织的,正好配套。她非要你过去拿,我不想再让你过去了,就亲手给你吧。” 张逸夫想了想,还是接过了围巾:“谢谢她。真的谢谢她。” 他就此把围巾围在脖子上,用的是“鲁迅文青围法”,还站起身来转了一圈:“帅吧?二月天。围巾和风衣很配哦。” “……”夏雪做了一副作呕的表情,为了避免自己再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就此挎上包离去。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别会有多久。 回到华北局,张逸夫感觉楼里跟他打招呼的人都变少了,多数人只是远远看一眼,然后赶紧选一条比较远的路绕过去,偶尔有在走廊中不得不撞上的,或低头猛走,或使劲看手上的文件。假装没看见他。 在这样的气氛中,张逸夫来到了筹建处的办公室,坐在了办公桌前。 文天明正趴在桌子上睡觉,贾峦松则一边玩着签字笔一边望着窗外,若有所思,不久,王硕也来了,完全没去看张逸夫,好像昨天的事根本没发生过。 最后到的是秦玥和阮湄,秦玥冲张逸夫这边递去一个询问的眼色。待张逸夫点头后才舒心回到工位上。 沉默的清晨,并未持续太久。 九点半钟,办公室的人过来通知了一下。今天下午巴局长要出去开会,例会改成上午10点。 沉默之中,一层阴霾渐渐扩散开来。 10点整,各处室领导集中在第一会议室,这次周例会开场前几乎没什么人闲聊。 巴干同往常一样掐点进了会场,同样也没有看张逸夫,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各处室开始汇报工作,依然是那些东西,这次每个人汇报的都很简短。连“大话痨”路涛都五分钟完事儿了。 巴干也痛快,没做过多的点评。将两份文件推给了牛大猛。 “部里的两个安排,牛局长宣布一下吧。” 牛大猛接过文件。粗看了一眼,不敢做出多余的表情,但他拿着文件的手是微微颤抖的,张逸夫看得清楚。 “……北漠筹建处处长段有为,副处长张逸夫两位同志,在工作中表现突出,现职务任免如下……段有为同志任电力工业部体制改革办公室副主任,免去北漠筹建处处长职务;张逸夫任……” 牛大猛咳了一声,缓了一口气继续读道:“任滇南省电力局副局长,免去北漠筹建处副处长职务。” “电力工业部,干部处。” “1992年2月8日。” 牛大猛宣读过后,一片沉默。 沉默中牛大猛拿起第二份文件。 “…………王硕同志代理北漠电厂筹建处处长职务。” 人事调动,就从来没这么快过,也许这件事昨天晚上就定了。 段有为和张逸夫的本事和背景终究在这里,就算调动也不方便明贬,两人好歹都给个副司局级,这是明升暗降,毕竟没有实质性罪名可以安插,总不能说真把招待大研所的人当罪名给安上吧? 实际上这么调动就够了,让张逸夫滚到鸟不生蛋的地方去,让段有为去个喝茶看报的地方终老。 “啪啪啪。” 巴干眯眼看着二人,带头鼓起掌来。 随后,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按照部里的指示,交接从速吧。”巴干无意多言,“上午完成工作交接,关于办公器材和设备的交接不要那么严,各处室快点帮忙走手续,不要耽误他们下午去部里报到。” “散会。” 就此散会,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巴干这次学聪明了,没有给张逸夫任何发挥的机会,他也清楚张逸夫是个不要命的主儿,临别之前再骂自己一顿扣几个屎盆子?还是算了,早走早清静,自己该发泄的昨天已经发泄够了,这次调动,就是对挑战权威最响亮的当头棒喝。 只是不知道部长在拘谨什么,凭什么还让这小子去省局当副手了?为了赶走他还提他一级!真是难以忍受!如果让巴干说,直接去滇南当个科长就得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怎么说都是滇南,唱着山歌慢慢玩儿吧。 大多数人悉数散去。 有意留一留的,也仅有赵文远和白慕二人。 赵文远走到二人身旁:“老段,逸夫……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恭喜高升吧。” “多谢文远。”段有为体面地起身与赵文远握手,还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马上就退休了,早点退休,早点休息,最后在部里退休,福利还好一些,领导还是记得我的。” 段有为话说的相当纯粹,赵文远感受不到任何怨念。 这就是一个纯粹的人啊。 他又转向张逸夫:“逸夫,滇南大有可为,你也要加油。” “谢谢赵局,我已经开始琢磨了。”张逸夫正经严肃挥臂道,“滇南,是真的大有可为,你看那里的几条河,都空着呢。” “你小子啊……”赵文远无奈摇了摇头,“我也会跟西南局的领导打招呼的,多照顾滇南。” “那太谢谢了!正需要!” 赵文远还算地道,这当口儿都敢说这话,可见穆志恒这条线本身也自成一派,干自己的事,不参与任何斗争。 最后是白慕,这位科技处长也是个奇葩,永远这么独树一帜,却活得好好的,比张逸夫活得好。 “段处长,张处长,早高升了好!”白慕与段有为和张逸夫使劲握了握手,“别跟这儿熏着,乌烟瘴气的,等过完节,我也想办法走。” 二人不禁哭笑不得,这主儿才是真的混不吝。 人皆散去,仅剩张段二人,静静坐在会议桌前,二人都飘飘忽忽的,毕竟一晚上没睡。 这结果比想象中的好很多,毕竟只是滚到别处,没有被打入地底。 “段总,您标准退休年龄是?” “今年就退了。”段有为笑着摊臂道,“最后也没升局级。” “不是吧。”张逸夫琢磨道,“部里体改办的副主任,应该是副局级吧?” “放心吧,今年准退。”段有为呵呵一笑,“这么一看,部里比咱们想象的仁慈,临了临了,还给咱们提了级,算是给了个体面。” “那是相当体面。”张逸夫笑着指了指自己,“我,副局长了!” “滇南可是够远的,不比冀北。” “管他呢,反正名片上是副局长了。”张逸夫笑着摆手道,“而且我单身,不是说滇南的姑娘都是水灵灵的么?一挤可以出汁儿的。” 这话老段可就不待见了:“可不能搞出纪律问题。” “开玩笑的。”张逸夫郑重起身,伸出单掌,“段总,虽然这次时间不长,但我依然非常非常的满足,谢谢您,也只有您,能做成这件事了。” “不不,是我该谢谢你。”段有为也连连起身,双手紧握住张逸夫,“没想到在最后,大是大非的问题,是你在督促的我。” 四只手交织在一起,是两代人的情怀。 情怀还没有碎,那个火种已经走出了,能发挥到什么程度,就看哈电和机械部的本事了。 “那咱们……” “收拾东西吧。”段有为终于松开口,怅然道,“没听巴干说么,那是不想在餐厅再看见咱们。” “那当然,最后一天了,谁还去餐厅?”张逸夫大笑道,“临别聚餐吧,想去的去,不想去的别去。” “聚餐可以,但合适么?”段有为有些为难,“让别人看见了,对留下的同志不好吧?” “段总啊,事情都这样了,该惹的都惹了,还差这一顿饭么?” “也倒是。”段有为也乐了,“那出去的时候叫我。” 二人就此出了会议室,开始进行最为伤感的收拾工位活动。 回到办公室,情绪更复杂了。(未完待续) 正文 520 不近人情 “张处长,这是人事调动流转单,同事已经帮你走好了。”王硕第一时间来“报喜”,调动之后本应该走一张流转单,让相关处室和领导签字,证明其人已交还办公用品工作证件等,没有欠公款未还、没有借图书馆图书不还……,总之就是走得干净,现在这种事儿已经有人代办好了,王硕将流转单放在了张逸夫桌上,不忘说道,“恭喜高升。” “太客气了。”张逸夫笑着扫了眼流转单,而后抬头道,“少聪,这单子是你走的吧?” 一直想就这么潜行下去的林少聪无奈被掐住,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没别的意思,我谢谢你,省得我忙活了。”张逸夫微微一笑。 ~vwan~v书~vロ巴,a⊕nshub※a. 这一笑可吓坏了林少聪,处长大人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我还要混的啊! “那是,少聪做这种事可勤快呢!”秦玥不忘冷嘲热讽。 林少聪面上无光,找了个理由溜出了办公室,实在无法再面对张逸夫。 张逸夫其实真的没怪他,真的谢谢他帮忙走流程,这种事要是自己办得烦死,这小子想多了,张逸夫很清楚任何人都没理由跟着自己拼这把,你愿意跟着我,我罩你一辈子,你不愿意,我也不怪你,都是人,都要活么。 “对了,中午搞个聚餐吧。”张逸夫就此说道,“这种欢送本该别人发起的,我这次就舔着脸自己组织了,不强迫参加啊。” “好!我去!”秦玥又是第一个表态。 “那我也去。”阮湄疲惫地举手。 “去。”贾峦松也表示参加。 文天明此刻已然六神无主,根本没有那几位的亢奋。 他最希望的,就是自己一同被调走,哪怕当个最底层的电工都可以,哪怕去维护沼泽底下的电缆都可以。至少可以继续跟着张逸夫。 而现实是,那份文件上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张逸夫走了,他怎么办,今后的目标是什么?动力是什么? 这两点更重要,打击报复,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天明也去。”贾峦松赶紧帮文天明表态道。 “王处长去么?”张逸夫继而转问王硕。“大家毕竟同事一场。” “嗯……我中午有其它的局。”王硕很快拒绝,并且皱眉道,“恕我直言,原则上你跟段处长已经办完华北局的调职手续了,现在不算筹建处的人,动用处室的经费吃饭,说不过去。” “嘭!!”一声剧烈的拍桌子声传来。 秦玥拍案而起:“王硕你有病啊?!!好歹是同事一场,最后吃一顿饭又不用你的钱?!这是最起码的礼仪了!” 王硕也不生气,反问道:“据我所知。张处长平时作风也不怎么尊重这些起码的礼仪的。另外,秦玥,再怎么说,我现在管这个筹建处,你是华北局的人,这个局的局长不姓秦。” “你什么意思?!!”秦玥瞪着眼睛瞬间盛怒,“我几时用我爸的名声争取个人利益了?!我几时用我爸的名声压制别人了??!” 王硕摊开双臂:“现在。” 这只西北虎,隐忍了十几年。现在终于暴露出了野心。 筹建处一直以来都是张段二人紧密相连,留给他的只是打杂的工作。现在不同了,身为代处长,他会好好弥补的。 “秦玥,算了。”张逸夫抬臂喝止道,“咱们宰老段一顿,让他请客就是了。” 张逸夫随即冲王硕道:“你厌恶我。我不生气,我这人确实挺招人烦的,但我觉得对段处长还是要保持起码尊重的,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不过我也不争,这里暂时你说的算。” “你看。到最后你懂规矩了。”王硕冥冥间透露出了恶意的微笑,这几乎是他第一次笑,“但太晚了。” 话罢,他不再理会输家,转望其他人:“小文,小阮,别发呆了,过来开个会,一会儿要出去。” “啊?”阮湄一愣,“出去不就……” “今天是工作日,要搞私人聚餐也要等下班后。”王硕阴着脸说道。 贾峦松和秦玥,他不敢碰,阮湄和文天明这俩软柿子,他是一定要捏一捏的,斗争过后的肃清不过如此,一个人憋得越久,报复就越猛烈。 这也是张逸夫最放心不下的事情。 他在思考,现在还要不要多说什么,说了有用没有,说了的话会不会让曾经的属下们承受更猛烈的报复。 思索过后,他忍了。 这忍不是为自己,是为他们,自己甩手走了,没人管得了自己,但他们不同,他们还要在这里呆很久。 “天明,阮湄,去吧,今后好好跟着王处长做。”张逸夫忍着心疼说道,“王处长经验和资历都比我丰富,做事稳重,今后多学。” 王硕听闻此言,才冲张逸夫送去了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这一番话都是违心的,但无所谓。 你年轻,你厉害,但那很快就成为曾经的事情了。 人间正道是沧桑,慢慢学吧。 “我不去。”文天明茫然摇了摇头,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话,“我不干了。” “闭嘴!!”张逸夫厉声喝止,“你不干?你妈谁养??” “我……我总有办法……” “不行,干下去!!” “可我……” 张逸夫冲上前去,抡圆了胳膊就是一巴掌:“干下去!好好干!!” 看着倒在地上捂着脸的文天明,秦玥捂着嘴,已经流出泪来,她是最清楚张逸夫和文天明交情的,这小子虽然耿直,但绝对是个好人,能干活,一条心。 阮湄也哭了:“为什么啊……为什么处长你还要打天明哥啊……” 张逸夫一把抓起文天明的领口。瞪着血红的眼睛道:“听着,你是个男人,家里那么多口人等着你吃饭呢,你自己不能放弃,工作调动而已,这才多大点事。老老实实干下去。” 文天明只是哽咽,满心的苦痛与委屈。 天明啊,我知道你委屈,但你必须挺住。 我可以一句话就让你走,让你去恒电,换另外一种目标,过更优越的生活。 但,不是现在。 北漠还没有结束。 我们在这里的事业,还没有结束。 要坚强。要挺下去,要成为真男人。 贾峦松再也难以保持缄默,沉着脸冲王硕道:“王处长,中午的工作我和秦玥去。” “……”王硕面皮微动,“小贾,你负责的是另外一部分。” “我偶尔说一句大话。”贾峦松的眼神忽变,虽然是站着平视,却像俯瞰一般。充满了藐视的味道,“我。想负责什么工作,不是你这个级别的人能插嘴的。” 张逸夫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炸了。 这他.娘的才是真正的猛虎。 就超级官二代仗势欺人,你有脾气? 没辙啊,他就有这个底气,他就认为这没错,他就这么说了。你王硕有办法回驳么? 王硕呆滞当场,他也想不到贾峦松会帮张逸夫帮到这一步,她姐姐才该这脾气啊? “我说明白点,这种人事调动都是交替的,均衡的。你的层面还理解不了。”贾峦松傲然注视着王硕,“你不过是均衡调整中投机的一个人而已,你同样可以轻易地被替代,虽然现阶段想留住张逸夫很难,但让庞八一换另外一个他的人来,这对于他来说没什么损失。” 王硕身体微微颤抖,退了一步,十几年的隐忍确实让他有了一番心性,但面对这种天生霸道之气的时候,却是一点招架之力也没有。 王硕也是得意忘形过头了,掐着张逸夫为了下属未来日子着想,不敢当场较真这一点来劲,竟然忘了这些下属中藏着这样一位虎人。 罢了,上面的意思也是暂时让着点,两个月后自有分晓,忍了十几年,不在乎这两个月。 王硕吞下了这口气,就此离开了办公室。 “来,咱们帮张处长一起收拾东西。”贾峦松也不含糊,立刻开始招呼大家帮忙,同时扶起文天明,冲张逸夫点了点头,“放心,还有我在。” 张逸夫顷刻间感觉到了一股暖流,除去略微的心安与感动外,他也清楚,贾峦松还是一个脑子清楚,算得清账的人,从另一个角度说这次的出头也是在帮你府上,你表明立场照顾好我的人,该仗义的时候仗义,我就放心了。 不得不说贾峦松也是一个充满领袖魅力的人,这么三两句话下来,立场一明,军心也稳了,文天明没那么迷茫,阮湄也有胆量再坚持坚持,秦玥也更加有恃无恐。张逸夫走后,贾峦松势必会成为这个小团队的核心,抛开身价,他现在的身份也只是实习生,半年不到的时间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能耐了。 有这能耐在,张逸夫才能真的放心走。 无关的人已经出去,贾峦松、文天明、阮湄、秦玥在张逸夫桌前,虽然情绪稳定了一些,却依然抬不了手,不愿意拿去任何东西,哪怕一张纸。 张逸夫笑着望向四人:“我来华北局一年了,也历经了一些人,一些事,最后送我的是你们四个,我真的荣幸之至。” “峦松,你虽然年纪最轻,但最有担待,这段时间务必保护好大家,也不要耽误工作,只有你能控制好这个尺度。” 贾峦松握拳点头,没有多言,你做了这么多,这点儿小事我肯定会办好。(未完待续……) 正文 521 安排 “天明。”张逸夫看着脸上还留着红印儿的文天明,也是有点心疼,“我刚才下手重了,那是因为看不上你的脆弱,没有我就不知道怎么工作了么?今后筹建处还有很多重要任务,你万万不要懈怠,有拿不准的地方就问峦松,或者打电话问我也可以。” 文天明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你会回来的吧?” 张逸夫笑了笑,没有回答,转望阮湄:“你觉得对的事情,就继续坚持,觉得不对的,就勇敢去问,你就是你,以后也别改了。但要注意一点,偶尔领导会做看似不对的事情,但那也许是对的,永远怀疑一下,多想。” “我听不懂。”阮湄不舍地摇了摇头。 “那就记下来,慢慢就懂了。”张逸夫也不忍再多看阮湄,连自己都欺负过她,别的领导指定更受不了了,他最后转向秦玥道,“你脑瓜比谁都明白,我也没啥好说的了。” “不是……”秦玥这就不乐意了,“对他们都深情款款的,就到我这儿就这么糊弄?” “好好好,那我安排个工作。”张逸夫说着掏出了一把钥匙,“这个是茶舍的钥匙,你有空帮忙还给老板,好好谢谢他。” “凭什么就是我啊!!” “哈哈哈。” 几人都勉强笑了出来,气氛缓和了一些。 张逸夫继而说道:“我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些文件将来还有用处,我也不用拿走,就拿一个本子,一支笔和这个杯子走就好了。” 他随后看了看表:“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现在可以问。过10分钟咱们去找段处长一起吃散伙儿饭,吃饭的时候就不要再谈工作了,免得段处长难受。”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吗。”秦玥抱怨道。“你都那么敷衍了!” “我有问题。”贾峦松很快说道,“如果计委正式下文。我们与哈电合作,跟外国厂商谈判的时候有什么要点?” “一期机组的事情他们不敢怠慢,主要要点就是保证他们指导我们的厂家生产后续机组。”张逸夫比划道,“要保证三期合作生产,四期我们独立生产这个条件,至于额外的技术转让费用,和哈电与上级领导商量决定,价格上面的事谈起来我也没经验。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设想在之前我没提。就是分包,让国外厂商当主承包商,同时规定他们至少分包25%的辅机、管道等设备生产给国内厂商……此外还可以联合承包,就是并不指定某一个国外厂家全部承包,而是让他们两三家共同承包,每家负责几台机组,这些方案过于复杂,昨天时间有限我就没有提,后续你们可以根据谈判情况提出来大家共同商议。” 贾峦松沉思片刻后点头道:“这些概念都比较创新,不说北漠。三溪也许都会用到。” 当然,这本来就是三溪的方案。 “处长……”文天明紧跟着问道,“那我这段时间续个本科可以么?我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了。” “当然。很好。”张逸夫点头正色道,“这才是积极进取的态度。” “啊……那我续个硕?”阮湄也眨着眼睛问道。 “好啊,部里今年会组织大规模独考,搞不好咱们将来就成同学了。” “你这么说,我也去弄学历好了?”秦玥也跟着起哄。 “你不需要,读你也读不懂。”张逸夫立刻摆了摆手。 “凭什么啊!” 大家再次笑了起来,终于暂时从伤感中抽离。 其实这种调职聚餐,规模完全可以更大一些,其他处室的人完全可以参与。但张逸夫还是没有送出任何邀约,不想给人添麻烦。这种时候离自己远点不是罪过,他能理解。只要将来不要刻意为难自己这几位属下就可以了。 小包房中,几人并没有点酒,只是粗茶淡饭坐在一起,谈谈旧事,聊聊未来。 非说的话,张逸夫也并非输家,滇南情况现下虽然不乐观,但级别是摆在这里的,本身从处级再往上,必然有个大坎,牛大猛拼了那么多年,为的就是迈过去那道坎,不想张逸夫瞎猫撞到死耗子,因为这事,领导急着让自己滚蛋,作为补偿给了这个东西。 明显部长这边还有所保留,并没有让张逸夫过去当处长,而是副局长,做人留了一线,潜台词就是,我不往死里整你,还给你好吃好喝,但你也别掺乎这事了。 对段有为也是如此,最后能在部里终老,也算是不错的归宿了。 对段有为来说是归宿,对张逸夫来说却远非于此,提了副厅级,今后再调动就飞了,有朝一日有机会重回蓟京,那可了不得。其实要放十几年后看,调去滇南根本就不是贬配,而是最好的培养,干部多调动,调着调着就升官了,给你弄到远点的地方升官,还不会招致皇城根干部们的眼红。 从这点来看,张部长还是给了张逸夫很好的机会,并不是像巴干的想法那样一棒子打死,用意也很明显,一方面他清楚张逸夫是谁的人,不能下重手,另一方面,张逸夫如若有朝一日卷土重来,也希望他不要对部长的旧将下重手。 到底是体面人。 席散之前,贾峦松找了个机会,得以在卫生间跟张逸夫单独聊两句,他知道时间不多,也就没有绕弯子。 “你放心,暂时忍一忍,滇南局局长我也认识,人不错。” “明白。”张逸夫笑道,“大提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嗨……这我就放心了。”贾峦松挠头道,“这不就是怕你冲冠一怒,干脆就去恒电了么?” “不会的峦松。”张逸夫正色道,“我说过很多次了,一切要等到北漠见分晓后再说。” “嗯,我完全明白。”贾峦松思考了一番后说道,“多的我也不敢说,不过恒电的微机保护领导已经开始重视了,你放心的去吧。” “哦?” “很快就会有政策下来。”贾峦松又说道,“这次外部本身就有很多事情,三溪马上就要上会,同时我们内部也有很麻烦的事要处理,你这个安排……你就记得,我们,有债必偿。” “不敢当,是我该感谢你,没有你,我可能根本没有勇气去坚持。”张逸夫摇头笑道。 “总之……”贾峦松伸出右手,“我们是同志了。” 这话张逸夫好像在哪听过。 “我没洗手。”张逸夫尴尬道。 “没事,都同志了,不用洗手。” “好……” 无论如何,贾峦松还是重情重义的人,总觉得组织上亏待他了,卖了这么大力没有罩住他,总觉得欠他的,为什么没罩住,为什么要再等等,他也无法跟张逸夫解释太多。 张逸夫倒觉得这样很好,他已经感觉到了未来京城的一场大风暴,这种时候去个山清水秀的偏僻地方挺好。(未完待续) 正文 522 提醒 聚餐后,张逸夫与段有为各自提着自己那点仅有的东西,就此奔赴电力部办手续,上午交接下午报到,当真是响应了“交接从速”的精神。 机缘巧合之下,张逸夫撞见的又是刘建网,调职报到的单子最后要找他签字,由于段有为就是来部里报到,刘建网签字过后,很快交接出去,由其他人引到直管领导那里,张逸夫肯定要复杂一些,有更多流程要走,更多的事要交待,这些事本不用刘建网亲自做的,但既然撞见了,他还是没有急着把张逸夫推出去。 跟其他熟人不同,刘建网脸上没那种悲壮的表情,反而轻松平淡一些,也许是看过的干部变迁太多了,张逸夫不算什么。 “真是缘分。”张逸夫坐在办公室中,自己都乐了,“接我来的是你,送我走的也是你。” “巧合,我的工作也从干部培养转变为干部安排。”刘建网轻松一笑,“逸夫,哦不,张局长,不是我说便宜话,在我眼里,你绝对是走大运了。” 他说着,抿嘴叹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已经是我见过除了贾天芸以外提职最快的干部,25岁啊,本该为争取副科而努力的年龄,你就看小郑,已经是很出色的干部了,最近就在忙活这事儿。” “嗨,边关不算官。”张逸夫摆了摆手。 “不能这么说,我们的干部培养都是会动起来的,地域上分中央和地方,但级别无分高下。”刘建网心态十分不错,丝毫不提此事的来龙,只聊去脉,“咱们先收拢一下其他情绪。就看眼前,看未来,就谈后面的工作。” “嗯。您说。” 刘建网点头过后,戴上眼镜。拿起笔,看着桌上的单子问道:“先确定一下你的情况,婚姻状态是未婚,所以无家属需要安置对吧?” “对。” 刚问完第一个问题,刘建网神色一动,表情非常荡漾:“巧了……这问题我上午刚问过夏雪……” “哦……她也办手续了啊。” “嗯……”刘建网抬头道,“你们两个……反正就是相当的同步,其它的我就不说了。” 他也知道这会儿谈这事儿不合适。接着问道:“户口希望转还是不转?” “不转吧。” “嗯。”刘建网在单子上勾了一下,“你这种情况,我可以提个申请上去,定义为干部锻炼,每月有一次飞机往返探亲机会。如果已婚的话可以更频繁一些……” 张逸夫摆手笑道:“没事儿,这要在冀北还行,滇南往返一次不够我折腾的,刘处长你这么帮我争取每月一次,我就很感谢了。” “举手之劳。”刘建网想了想又说到,“同时你现在在菁华深造。也可以自己再提个申请,争取每周或者每半个月有一次机会,让菁华那边的导师签过字就可以了。” “这个再说吧。” “最好现在定。”刘建网无奈一叹。“逸夫,从我个人经验的角度聊一句,这次是张部长直接找我们领导谈的你的事,之所以给你这么好的安排,基本就是为了让你即刻离京,不再负责这边的工作……当然,这句话是我揣测的。” “过两天就春节了……” “其实……”刘建网摘下眼镜无奈道,“已经在帮你订机票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吧。逸夫,这件事我真的没法帮你争取。” “没事没事。”张逸夫摆手道。“刘处长很帮忙了。” “我还真没法帮你说太多话。”刘建网无奈道,“倒是段有为。最初领导想调他回冀北,是我建议去体改办的,年岁资历摆在那里,别再折腾了。” “对,对。”张逸夫连连点头感激道,“总该给老人家一个圆满的归宿。” “我们搞人事的,也就是这点期望了,让对的人,在对的地方。”刘建网把手上的单子递给张逸夫,“这是报到用的单子,你再确认一下。” 张逸夫这便低头扫去,避免有什么错漏。 刘建网靠在椅背上,借这个时间给张逸夫介绍情况:“我以个人身份,简单跟你谈谈滇南的局面。” “请说。” “首先谈谈西南的情况,可能会跟你的想象有落差,经济人文上就不说了,只谈电网。”刘建网认真解释道,“跟华北、华中不同,那边还没有形成紧密的跨省联网,基本是各省自己管自己的,所以在滇南局的大多数工作,都不必实时汇报,也没那么多指示,只有在部里有重点安排的时候,才有进一步的任务。” “比如输送电一类的。” “是的,可能明后年会有精神下来,部里也是看中央的精神。”刘建网没有谈得更深,只是着眼滇南继续说道,“另外滇南那边,自治州,自治县很多,做事的话要一定要考虑到政治因素和民族团结,这点尤其要注意,闹出任何这方面的事故或者新闻,谁都没办法。” “嗯……” “总之,那边的情况相对复杂,你务必收起以往的性格,在这边,说到底大家的文化一脉相承,你做很多事都会有人支持,在那边大家民族和信仰各有偏差,就算是所谓的‘国家大义’,都不一定能引起共鸣。”刘建网盯着张逸夫,表情充满了各种意味,“小心翼翼,等待时机,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张逸夫终于可以确定,原来刘建网也是位同志。 “非常明白了。”张逸夫也很认真地冲刘建网微笑。 “那么。”刘建网就此起身,与张逸夫握手,“张逸夫同志,请尽快去滇南电力管理局报到,一路顺风。” “谢谢,刘处长。” “最后。”刘建网随即放松笑道,“滇南各类自然资源丰富,在你赴任前,贾天芸处长特意嘱咐我带你过去谈谈工作安排。” “哈哈。” “这有啥可笑的?” “哈哈。” “……” 张逸夫就这么被引到了贾天芸的办公室,张逸夫这才想到,贾天芸调到部里来后自己还没拜见过! 门一关,贾天芸立刻变身为知心大姐,一把拉住张逸夫做到沙发上,没任何虚话,握着张逸夫的手一个劲儿地安慰。(未完待续) 正文 523 您受委屈了 “逸夫啊,我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我知道你委屈,有不甘的地方尽管跟我说。”贾天芸将心比心,若是自己受了这种安排肯定要踹部长的门了,在她眼里张逸夫心性简直太好了,都这会儿了还笑得出来。 “不委屈,我升官了呢。”张逸夫大笑道。 “别别,有委屈就说,别憋着。”贾天芸坚定地认为张逸夫是在强颜欢笑,“你放心,再等等,肯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没事儿我真不急。”张逸夫挠头冲着贾天芸傻笑道,“再说最近我跟夏雪也分手了,走就走呗,也没什么牵挂。” “啊……”贾天芸看着张逸夫憨态可掬的笑容,心神一动,立刻捂嘴挥手到,“不行的,我们不合适的,你别老这样,都没法谈工作了。” 尼玛有完没完啊,上瘾了?! “那不说这个了,咱们谈工作。” “嗯。”贾天芸又看了眼张逸夫,“你真不委屈?” “……” “好,谈工作。”贾天芸立刻正经起来,“滇南水利资源非常丰富,同时也有很多适合风电的地区,你在那边工作重心可以放在这方面,着重考察、记录,全省都看一看,散散心……” 到底是考察还是散心啊!你真当是苏轼被发配到边疆么! “到了那边我照顾不到,你别太张扬,尤其是事关民族自治的事情……” “还有那边要是伙食不适应,周末你就常回来。” “另外多带点蚊香,虫子多……” 贾天芸嘚啵嘚啵一个劲儿地嘱咐,张逸夫都凌乱了。 “坚持住。”贾天芸最后握着张逸夫的手到,“散心为主。工作为辅。” “……”这指示张逸夫真的服了,不过还是口头顺从,“一定遵从指示。把这次调职当成是一次度假。” “哈哈,这心态就对了。”贾天芸说着起身来到桌前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四位分机,“我谈完了,让他过去?你过来?也行。” 没几分钟,贾天芸就此换班,自己提着包下班了,换来老一辈的艺术家进办公室接棒。 “辛苦了,我都听说了。”秦勇第一时间握住了张逸夫的手,成功地把尴尬的气氛化为慷慨激昂。“那个报告的副本我也看到了,非常有水平,有前瞻性,一夜之间做出这样的报告,领导很满意。” 领导这个词永远可以多用,因为你永远不用知道到底在聊哪个领导。 不过这次张逸夫心里有数,秦勇看到的这一份,八成是张逸夫私下传交给贾峦松的那一份。 “转让技术,从共同研制到独立制造,有这个坡度很好。考虑到北漠的四期工程也刚刚合适。”秦勇接着又是一阵赞赏。 “秦司长,有个事儿我不放心。”张逸夫却是先聊悲观的事情,“现阶段如果快速招标。立刻确定厂商,是不是流程上就来不及了?” “不会。”秦勇一口否定,“国际招标,再怎么说最后也要上面签字的,不可能草草了事,最快最快两个月,而现在做事最快的人,已经要到滇南了。” 秦勇说着拍了拍张逸夫:“去那里,不要想着做事。就当是休养吧。” “……”张逸夫愣了,国强老师你怎么跟贾天芸一个心态?咱们说到底。都是要做事业的人吧? “真的,就当是休养吧。”秦勇又拍了拍张逸夫。 因为很重要。要说两次? 国强老师都这么说,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在那边,真的没法做事、没有需要做的事……或者说,按张逸夫的风格做事,会伴随很大风险。 “秦司长,能不能稍微解释一下。”张逸夫继而问道,如果有风险的话,他还想是提前洞悉,而非云里雾里。 “嗯……那我从内部状况来给你介绍一下情况……” 张逸夫也发蒙了,从刘建网那里听到的是一个情况,贾天芸是一个情况,秦勇这儿再介绍一次会不会是第三种情况? 不过也说得通,刘建网把政治地域情况说清楚,贾天芸给你聊自然人文,换做秦勇来,应该是实际工作了。 果不其然。 “现阶段,那边的情况可以说是‘小’、‘杂’、‘乱’。”秦勇一边比划一边解释道,“小,指的是电站小,用电规模小,都是州县级别的,就这么说你就明白了,现在滇南全省有4000多个小水电站,你能想像装机容量是多少么?” “4000多个?”张逸夫不禁瞪大眼睛,“就算一个水电站只有1万千瓦的机组,那也是4000多万的装机容量了吧?单是滇南水电就占全国1/3多了?” “你想多了,那4000多个水电站,总装机容量也只有100万千瓦。” “100万……”张逸夫更慌了,“4000多个电站,岂不是连一个丰州电厂都比不过?合着一个电站装机量只有250千瓦?250千瓦?这也叫电站?供应咱们这么一个办公楼都没戏吧?” “事实就是这样,那边实现初级电气化的县都只有九个。”秦勇赶紧说道,“别紧张,坤明市肯定已经实现了城市电气化。” “我不是紧张这个,我就是觉得那边电力缺口会很大。” “没办法,暂时管不过来,投资重心还是华北、华中、东南这一块。”秦勇无奈道,“而且那边市区以外的地方情况复杂,林区多,民族也多,很多自治州县,甚至对拉电线来十分抵触,所以那边工作只能慢慢来,就是怕你性子急,我才特意这么嘱咐一下。” “……也对,民族传统在,不通电也是他们的自由,不该干涉。”张逸夫继而问道,“‘小’说完了,‘杂’和‘乱’呢?” “杂说的是人杂。”秦勇比划道,“那些小电站中,相当一部分都是地方政府叫人搞的,我们就是被通知一下,这里面工程、管理方面人有多杂,不用我多说。” “嗯……”张逸夫自己说道,“那‘乱’说的肯定就是管理‘乱’了。” 秦勇指了指张逸夫笑道:“举二推一,很不错了。电站小而散,人多而杂,管理想明晰也很难,因此我们滇南局的主要任务,就是保证城市、工业和军区三方面的用电。太过细化的州县民用电我们想管也没法管。另外就是那边毕竟偏远,很多事情部里也没法抓那么细。” 这里面又有深刻的历史原因了,历朝历代,中央委任的滇南管理者基本都是放任自流,任其自治,最好当成自己家,那样还能治理好一点,但也别太当成自己家,那就是政治问题了。 秦勇再次嘱咐道:“所以,你在那里姑且就当休养,也没人会逼你做太多工作,你上赶着做,也不一定有人配合,而且就算是我说话,在那边都不管用。” “明白了。”张逸夫点头道,“那我就休养吧。” “千万别出头,等待时机。”秦勇握住张逸夫的手道,“临行前本该再请你来我家坐坐的,但时间有限,只能在这里了。” “好的。”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事,可以跟我交待一下。”秦勇大方摊手。 “大概……有那么七八件吧……” “……”秦勇险些呕血,“简单说说。” “首先我爸是蓟京电力局的人,我不想连累他。” “嗯……上层领导肯定不会那么做,但下面的人可能会有想法。”秦勇皱眉想了想,“我处理吧,你放心,继续。” “另外就是一直跟着我的几个人……”张逸夫干笑道,“令媛聪明,肯定有恃无恐,可其他人……” “这个……”秦勇正色道,“我不建议也把他们调走。” “是,我就是不希望他们走。”张逸夫解释道,“我希望他们再怎么被排挤,也不能走。” “……是锻炼他们么?” “怎么说都好,反正不能走。” “我会关注,但这是华北局内部的人事,我能做的有限,能保证你父亲就不易了。”秦勇接着说道,“还有么?” “还有就是私事,这个你不必答应。”张逸夫欲言又止,“这个微机保护……” “打住,这个你也放心。”秦勇小声道,“黄部长的日程中已经有安排去继保专委会的座谈了,到时候顺理成章会去恒电考察这个产品。” “那我就放心了。”张逸夫长舒一口气,盟友们还是地道的,“最后,那个章的事情……” “这件事我不知道。”秦勇做出了一副住嘴的手势。 “对,就是这个意思,咱们谁都不知道!” “不知道,都不知道。”秦勇最后再次握住了张逸夫的手,“通常,这种情况我会鼓励说‘好好干’,但这次,我希望你‘好好休养’。” “好好休养……” 拜别秦勇,离开了电力部大楼,站在大院门口抬头仰望。 恐怕要暂时离开一阵子了。 不知为何,他此时下意识地握住了脖子上的围巾。 她,一定正在调度中心,也在站好最后一班岗吧。 也许用距离来忘却,更加现实一些。 “再见。” 张逸夫打理好围巾,回过头来,奔赴前路。 就当休养吧,远离一些纷争,让自己休息休息,梳理梳理。(未完待续) ... 正文 524 拌嘴 次日一早的飞机,单人独行,按理说现在的级别可能够派专车了,可张逸夫也不知道找哪个办公室要车,更知道找谁都会让人很为难,盘算过后,只是简单给向晓菲去了个电话,让她派车过来,自己也随行,安排后续工作的事情只能在车上完成了。 自己恐怕连春节都没法在蓟京过,最后的时间,还是留给父母吧。 家里人倒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宁澜5点多一点回家时,见张逸夫正侧在沙发上酣睡,反倒很惊讶,这小子有一段时间没正点儿回家了,更甭说提前了。 她放下刚买的菜,进屋拿了个毯子,过来盖在张逸夫身上。 她的目光不由得多停留了几秒。 皱纹二三处,白发四五绺。 她才发现,儿子已经很累了,满面疲态,竟有些像……那个时候的张国栋。 刚结婚的时候,张国栋也是正当年,没日没夜的干,偶尔回家,不正是这个神态,这个样子么? 本来没那么多复杂情感的宁澜,突然悲从中来,看着一个男人慢慢地老去,根本没有歌曲中唱的那么浪漫。 他不希望张逸夫像他父亲那样活着。 人生除了事业总还应该有点儿别的什么,比如享受,比如爱情,收获了这些,会让你充满愉快的回忆,而事业,往往会带来更沉重的负担。 她本身就不是一个望子成龙的女人,看着眼前疲惫的儿子,她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聊一聊,当然这肯定是没用的,母亲的牢骚永远是没用的。 宁澜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把毯子盖好。提着菜篮进厨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儿子。 不久后,张国栋也回到家来。他的神色可比宁澜亢奋了很多,局里的郝处长已经暗中通知了他这个消息。当然郝庶不会说得太细,只会告诉他调动文件下来了,张逸夫又升官了,去滇南局当副手,这对张国栋来说怎么都是个好消息。 一进屋,见张逸夫正侧头酣睡,他有点扫兴,随即拎着手上的东西进了厨房:“来来。我买了条鲈鱼,给炖上。” “周末就周末,还拎条鱼?”宁澜看着那条鱼问道,“多少钱买的?” “就十几二十块。” “我就知道!你买准亏!”宁澜立刻骂道,“到底多少钱买的?你拿便携秤提提重,我找卖鱼的去!” 张国栋大笑道:“哎呀,逸夫都提职了,你以后就是局长的母亲,计较这些,不给你儿子丢人?” “局长??”宁澜大惊。“马上过节了,还有这种安排?华北局的?” “华北局还轮不到他。”张国栋把鱼放在案板上,取出刀来开始刮鳞。“滇南局的,副局长,这岁数能到这一步,破了多少个例你知道么?” “??”宁澜更加惊讶,她对张国栋的问题完全没兴趣,只对那个地方有兴趣,“你再说一遍,哪个局?” “滇南啊,多好的地方。”张国栋继续卖力地蹂躏那条可怜的鲈鱼。 啪! 宁澜手上的菜掉进了池子里。满目茫然。 “嗯?”张国栋十分不解。 宁澜尽力问道:“滇南,太远了吧?以后逸夫就去滇南了?” “这怕什么。男儿志在四方,滇南是很好的地方。” “好什么好?到那边谁给他做饭啊?” “哎呀。这么大人了,大学那几年也没饿死不是?” “而且老张,你真不明白?”宁澜茫然问道,“去那种地方,是发配吧?” “哪这么夸张,祖国统一这么多年了,坤明发展得很不错的。” “不行……不行……我得问问逸夫。”宁澜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失神地奔回客厅。 “你个妇女什么都不懂,别捣乱了,好好做饭。”张国栋也常规性骂了起来。 “比你懂。”宁澜又回骂了一句。 这种拌嘴虽然司空见惯,但音量也足以吵醒张逸夫了,他恍然起身,摇了摇头,看了看表,这才放下心来,他就怕一觉睡到第二天,那就太耽误事儿了。 宁澜赶紧倒了杯热水送到跟前:“逸夫,今天回来这么早?” 张逸夫接过水,笑着点了点头:“嗯,调职了,明天一早走,反正哪的人都不算了,就回家了。” “已经办完手续了啊?”宁澜心里一冷,“现在想办法换个地方调,还来得及不?” 张逸夫一看老娘的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喝了口水笑道:“妈,你当哪里都有这么大干部的位置给你儿子留着的啊?出去锻炼一段时间,提个职,这是好事,你别担心了。” “那大概多久啊?” “反正不会太久。”张逸夫放下水杯双臂搭在老娘肩上,“你放100个心,在蓟京做工作太累,我去滇南,心态上就放松了很多,好好养养,对身体也是好事。” “哦哦!!”宁澜终于听到了一件高兴的事情,“对对,这么说妈就放心了,就怕你往死里忙活,去了那边好好休息,有人干的活儿你别掺乎,没人干的活儿你也别吱声,能闲就闲。” “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么?”厨房里张国栋的骂声又传了过来,“那不是吃国家的闲饭?” “就你有本事,就你为国家做贡献?那么多人吃,就不许咱家吃?”宁澜立刻回骂了一句,而后望向张逸夫,“妈也没指望你真的就那样,反正能休息的时候,多休息,别跟最近似的,天天干那么晚。” “一定,一定。” “就你惯的!!”张国栋又骂了出来,本来还有后半句‘都惯成什么样子了’,但考虑到现在的情况,愣是憋了回去。 “没得说了吧?给你惯出来了个局长?”宁澜大笑着起身,回到厨房继续忙活。 “那是逸夫自己本事。” “对,本事,你们姓张的有本事!” “……” 二人继续在厨房中拌嘴,张逸夫现在也是难得听两句,这就像是夏天的蝉鸣,叫唤的时候你嫌烦,好久听不到还真有点儿想。 饭菜上桌,张国栋也拿出了好酒,跟儿子好好喝上一杯,为他壮行。 张逸夫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倾听父母的告诫,只是不住点头,自己得多听,自己不听,往后那么长时间他们就没人能唠叨了。 待吃的差不多了,宁澜先离了饭桌,简单地收拾屋子过后,坐在沙发上织起毛衣,口中喃喃道:“这回真怪了,这么大事,竟然没人上门恭喜。” “不上门好,全是礼。”张国栋红着脸摆手道,“你也注意,有人送礼,不要收。” “烦死了,说一辈子了。”宁澜骂道,“你看那些当领导的,就说周局长,有过不收礼的时候么?” “你个妇女什么都不懂!这是纪律!” “好好,纪律。”宁澜也懒得再理张国栋,冲张逸夫道,“你赶紧听他讲纪律,我没功夫跟他掰扯了。” 张逸夫一乐,心下琢磨了一下,事情的内情,他们早晚会知道,知道了又要担心一番,不如早早说清楚,这中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 他看了眼专心织毛衣的老娘,这边借机,跟张国栋说清楚了内情,当然也并没有聊得太细,只是说明自己是违逆了部里的意思,跟大研院联合上了文件,这才招致的调动。 张国栋自然完全没想到事情这么深,左思右想过后,自己也深感纠结,忠于国家一定是对的,可忠于自己的组织也是对的,这两者出现矛盾的状况,张国栋是从来没有经历过。 张国栋想了很久,最后还是举杯道:“你觉得对,就做吧,我也就嘴上说说你,你比我高明,心里有数。” “有你这句话,我就舒服了。”张逸夫又跟老爹碰杯,他没多问,也没质疑,这就是最大的理解了。 但这对张逸夫来说,只是要聊的一件小事。 “还有一件事。”张逸夫放下酒杯,抿了抿嘴,“你既然肯定我心里有数,跟巴干的事情,是不是可以聊一聊了?” “……”张国栋一愣,酒杯悬在半空,“多少年的旧事了,还有什么好聊的?” “那十年的罪名都可以翻案呢,这事谈不上旧。”张逸夫坚定说道,“爸,我必须搞清楚内情,这对我将来的工作很重要,会影响到情绪和判断。” “……”张国栋终于缓缓放下杯子,同样也看了看织毛衣的宁澜,“她都不念叨了,你还要念叨?” “我得念叨,我得搞清楚。”张逸夫依然坚定,“你不告诉我,我就要去问好多叔叔阿姨,那样他们又碍于现在的状况,又碍于个人利益与恩仇,再说的事情可能有主观性,片面化了。” “……”张国栋沉默良久,再次问道,“真的对你很重要?那事其实没什么可说的,都是我的责任。” “很重要。” “……那我就把全部情况告诉你,那些事情其实当年的事故报告中都写到了。”张国栋看着张逸夫,又倒了杯酒抿过后,终于头一次展开了这个话题,“那会儿,我是调度处处长,70年代末80年代初,那时的设备还没现在这么完善,刚刚投产的新设备,经常出问题,尤其是继电保护,一个保护装置误动问题不大,怕就怕连锁反应。”(未完待续) ... 正文 525 结仇了 “最开始是第一回线路,一个差动保护装置因为内部元器件问题误动作,导致线路两端变电站开关跳闸,这直接引发了第二回线路保护装置做出‘过负荷动作’判断,原理你懂的,电光火石之间,动作很快,而且互相影响,这个动作很快又导致该线路两端变电站的开关跳闸。” 张逸夫皱眉沉思道:“等等,第一回线路跳闸停电,第二回线路保护装置检测到过负荷,‘过负荷保护动作’是直接跳闸么?不该是应该报警处理么?” “说得好,这是个关键点,按照规定,面对过负荷,本该设置成‘报警’,而非‘跳闸’,这是那个继保维护人员的失误,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地方。” 张逸夫很快又问道:“安全稳定装置呢?没有动作么?” 电网是一个庞大的集体,上面有很多节点,每个节点都密布了许多保护装置,还在一些节点配置了安全稳定装置。变电站这个节点的作用除了汇集和疏散功率,就是升降电压,联结电压各不相同的各个局部电网,电网出问题,变电站的安全稳定装置及时作出正确反应,弥补这个亏空,也不会酿成大祸,事故可以在电网中自行化解。 “安全稳定装置拒动。”张国栋直接说出了结果。拒动,就是该动作的时候没动作,就像面对进攻的敌人不放枪的士兵一样,与没有敌人乱开枪的士兵一样可恨。 “这太巧了。”张逸夫直接靠在了椅背上,两个,哦不,三个巧合凑在一起,没法聊了。 张国栋无奈摆了摆手:“重大的电力事故。不就是巧合的重合么?一个低概率乘以另一个低概率,就像墨菲定律说的那样,坏事情总会出现。我们的电网永远在运转。可以给坏事情很长的时间做准备。” “这……”张逸夫着实惊讶了一下,“墨菲定律。在咱们的定义上不是资本主义的邪恶学说么?” 张国栋笑着摇了摇头:“我当时研究这个事故的时候,什么方法都用上了,这算是一条解释。” “好吧。”张逸夫点头道,“那在我看来这显然是保护装置的问题,调度处没那么大责任。” “还没完,这两条线路跳闸导致的连锁反应才刚刚开始,功率大范围转移,其它线路负荷骤增。电压和频率开始不稳,好在当时正在上班,我们正在开会,听到消息我们都立刻赶到调度室,情况已经很难收拾,我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在送端电网拉停一大部分机组,在受端电网拉停一些负荷,对于安全,我一向做出最悲观的预估,事故已经出现了。为避免扩大进一步影响,应该有壮士断臂的精神,我当场下令拉停送端半数机组。” “这么多……”张逸夫摸着胸口惊叹道。“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不过他很快摇头道:“也不算过度,只是那会儿调度经验还没那么足,突然这么提大家不一定接受。” “我说了,我永远做最悲观的预估,为了避免大面积停电,而舍去一半,保蓟京。”张国栋叹了口气,好似想起了当年的场景,“而且事实证明。我应该没有错。” “于是就拉了一半?” “没有。”张国栋再次摇了摇头,“当时的局长和巴干都在场。他们跟你一个反应,认为拉一半反应过头了。“搞生产的人么,最怕的就是大停电,也怕生产任务没完成,他们认为低限度的拉一些就可以了,我依然坚持拉一半,可这么争辩太浪费时间了,一次事故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产生更大的连锁反应,当时巴干坚持的也很明确,表示出了事他负责。我知道没时间再争,就暂时妥协,只拉了一小部分机组和负荷,而后紧急上报电力部调度中心。” “看样子,没用……” “是的,那些由看似坚固的由变压器、铁塔、线路组成的电网,在物理定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张国栋挥臂比划道,“事故完全没有控制住,电压越来越不稳定,我这么叙述比较慢,但其实这些都是几十秒之内的事情,我再次跟他们说,现在必须要拉很多了,除了蓟京,都要拉。” 张逸夫沉默了,这种时候,谁有魄力下这个指令? “他们没表态,有点吓愣了,我让调度员下令,调度员见局长和巴干没有说法,也不敢动,最后我拿起电话的时候,两个区域电网潮流和电压已经出现周期性波动,电压急剧下降。” 张逸夫咽了口吐沫:“振荡,开始了。” 一次大规模的电网振荡,可怕的灾难。 “是的,这下子,也不用我下令了,我电话打到哪里,哪里就已经跳闸了。”张国栋叹了一口很长的气,“我当时也已经完全慌了,脑子不清楚,应该强行下令把蓟京周边的电都拉了,就留市区,可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 “最……最后呢?”张逸夫同样感受到了一股慌乱。 “华北电网剧烈振荡,电力部调度中心下令解列。”张国栋沉声道。 “解列了啊。”张逸夫整个人也空荡荡的,解列,就不是壮士断腕了,而是壁虎弃尾,你再在整体中存在,会殃及全网,必须放弃你,“供电情况呢?” “民用和工业基本都停了。”张国栋平淡地说道,“事故总结中,党政机关、广播电台、铁路、医院之类的地方说是没有受影响,其实也停了一部分的,只是领导去做了工作,没有报,大家心照不宣,铺了这一层遮羞布。” “等等……”张逸夫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当时你要拉一半,巴干不是说少拉点,他负责的么?” “呵呵。” “……” 一个人在关键时刻说‘我负责’,千万别信他,也许他当时有这个决心。可一旦事后追责的时候,面对实质性的利益得失,都会变味的。 “就说最后事故报告吧。”张国栋不愿多谈。“直接原因是继保误动,扩大原因是另一个继保错误地设置了过负荷动作跳闸。进一步扩大原因是变电站安全稳定装置拒动。” “都是继保的问题么!”张逸夫叹道。 “是的,继保运行归调度管的。”张国栋指了指自己,“所以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责任不可推卸。” “我明白,我理解,但其他人没责任么?这批继保装置的质量不该追查么?采购设备可是由生产部门负责的。调度室内他们阻止了你的命令,追责的时候不该心中有愧么?退一步说,就算你全责。也不至于这个结果啊?给个处分,扣个奖金,反省一两年不就好了?” 张国栋没再解释,只是喝了口酒:“总之,就是我的全责,组织怎么处理我都可以,那些调度员,那些地区电网的负责人,那些市局省局的人不该受罚,我最后能做的事。就是保住其他人了。” 张逸夫特别想骂人。 你这不是伟大! 你这是傻啊爸爸! 看看今天! 这些所谓你保住的人! 哪个有拉过你哪怕一把! 至于那个最被你照顾的人! 那个在关键时刻拍胸脯负责的人! 已经成长成这样的庞然恶物! 保护他?!这是罪过啊! 可心中再风起云涌,张逸夫也要堵住嘴。 这是父亲的作风,父亲的信念。父亲的坚持,这种时候再提这些想法,只会让他寒心,让他后悔,让他不甘,过去已然无法改变。 后面的事情,他已经可以想到了。 巴干立刻就失踪了,他所谓的负责也没人再提。 几人暗中碰头,心照不宣地推出了一位心甘情愿的替罪羊。 至于巴干中间有没有做张国栋的工作。有没有承诺“咱哥俩儿至少得活一个”之类的这种话,就不知道了。张逸夫只知道张国栋在工作中显然也不那么讨领导喜欢,这次的事正好可以借题发挥。张国栋又是如此地甘愿。 “保护装置的问题呢?始作俑者元器件问题呢?没有追责么?”张逸夫其它话都可以不问,就这句,怎么都忍不住,从头到尾都是保护的问题。 “后来停用了一段时间那个厂家的保护。” “当时呢?没有深入调查么?” “事故调查组没有意思深入。”张国栋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远处的宁澜,突然放下了毛衣,指着张国栋道。 “不就是因为巴干收人家钱了?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宁澜,闭嘴!他们只是关系好,巴干怎么会犯这种纪律错误!”张国栋脑门上青筋暴起,“再者说,是我的责任,继电保护运行管理是归调度的,是我的责任!” “我不跟你说,我跟儿子说。”宁澜望向张逸夫,“逸夫你记得,那巴干不是个东西,出事后来咱家跪地上求过你爸,不要把他扯进去,你再看现在!” 现在? 张逸夫太清楚现在了。 巴干的发家史是有目共睹的,他只是没想到,原来中间还有自己老张家这个可怜的角色。 “爸,妈,这事儿别提了,我知道,你们都不愿意提。”张逸夫第一时间收住了话题,看了看父母,“是我不该在饭桌上引出这事。” 张国栋怨气未了,自行倒满了酒,一饮而尽。 你说他伟大,他不恨任何人,这不可能。 至少,他该为自己曾经错信一个人而后悔。 如果让他知道最后巴干跟张逸夫说的话,恐怕会直接气晕。 张逸夫也头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家里,还藏着这么一个不能讲的劫,刚才的父母跟以往的拌嘴不同,是真正的吵架。 十几年来,为这事恐怕没少吵,都是要在张逸夫熟睡或者不在场的时候。 哪个男人能经受住“窝囊”,“傻”这样的指责? 哪个女人又想这样埋怨自己的男人? 至少张逸夫可以肯定,没哪个儿子,可以再忍这件事了。 尘封已久的事情,又浮上了台面。 张逸夫理解父亲,也理解母亲,他们都没错。 对他来说,与巴干之间,不再是矛盾了,而是仇恨。 矛盾有矛盾的方法,仇恨有仇恨的手段。(未完待续) ... 正文 526 送行 沉默之间,张逸夫起身开始收拾桌子,开始转移话题:“滇南是不是没暖气?” “哎呀!”宁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南方冬天阴冷!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话罢她看了眼表,赶紧冲张国栋说道:“商场七点半关门,你赶紧过去看看,有没有电热毯卖。” “嗯。”这次张国栋没有反驳,黯然起身,“这毛衣你也暂时别织了,帮逸夫准备准备行李吧,多带点厚衣服,南方冬天屋里都得穿厚厚的。” “没事儿……这个我自己来。”张逸夫不好意思地挠头,“或者到那边买也可以。” “钱够不?”宁澜放下手上的事,赶紧走向里屋,“妈给你拿点,现在去银行也来不及了,这时候赶的……” “不用,我下午取了,带一千多块,够花。” “那也拿点。”宁澜不顾阻拦,进屋折腾了一小会儿,又进了张逸夫房间一趟,这才出来说道,“妈又给你添了1000,放你桌子上了,出门在外,千万防贼,钱得贴身收好。” “我坐飞机,没贼的……” “那也小心。” 这会儿张国栋正要出门,却突然有人敲门。 “你看,还是有人来贺喜的。”张国栋一笑,顺手就把门打开,而后一愣,“小文?” 张国栋有些眼花缭乱,文天明他是认识的,偶尔来家里吃个便饭,是张逸夫的好帮手,好同志,可这回旁边还跟了俩大姑娘。这就闹不清楚了情况了。 “张叔叔好。”穿着淡色风衣的秦玥吹了吹手,十分礼貌地欠身打招呼。 “您好。”张国栋茫然地望向文天明,“小文。这两位是?” “都是同事,提前给逸夫送行。”文天明苦笑着介绍道。“这位是秦玥,这位是阮湄。” “叔叔好。”阮湄被莫名其妙拉来,也只能硬着头皮问好。 “里面请,里面请。”张国栋赶紧弯腰拿拖鞋,回头冲张逸夫埋怨道,“同事来你也不说提前言语一声,这残羹冷饭的。” “不怪张处……张局长的,叔叔。”秦玥一边换下靴子一面笑道。“是我们临时决定来的,打扰您家吃饭了。” “瞧你这话说的,来得正好。”张国栋转望老婆,“你再给炒俩菜去。” “我们吃过了叔叔。” “真吃过了。”张国栋又问道。 “真吃了,张叔。”文天明回话。 “哦,那你们坐,让逸夫妈给泡壶茶。”张国栋又冲几人解释道,“我得赶着商场关门前去买点逸夫出行用的东西,先不多说了,礼数不周。” “不用啦叔叔。”秦玥换好拖鞋。提起上手的袋子道,“我们下班就去了,都买好了。” “啊……”张国栋一愣。看着几个小年轻赞叹道,“有心。” 随后,他又引着两位姑娘认识宁澜过后,便拉着妻子进厨房折腾。 “你们这搞的。”张逸夫无奈地望向三人。 “哎呦还客气上了?”秦玥带头放下东西后笑道,“你这人就是不懂事!” “怎么不懂了?” “哦,你去滇南了,过两天又是春节,就不拜托我们照顾一下父母啊?” 张逸夫苦笑一番,这事儿会嘱咐给向晓菲的。可没敢让您掺乎进来。 “说来惭愧。”文天明坐在沙发上苦笑道,“我春节也得回去。” “我也是。”阮湄点头道。 “你看。还是得求我吧?”秦玥神气地昂首挺胸。 张逸夫很为难,是真的很为难。求也不是,不求也不是。 “先说说这些东西吧。”文天明低头指着几个袋子道,“我们下班就奔西单了,除了电热毯,还有保温壶,厚袜子,羊毛衫……” 张逸夫想问花了多少钱,自己补过去,但这么表达太见外了。 “你们其实不必这样。”张逸夫无奈道,“我上飞机,带一堆这个,不如去那边买的。” 话罢,他又望向三人,露出感激的神色:“不过就是这些东西,才是真正需要的,谢谢你们,我一定会带上,会用上。” “嘿嘿。”秦玥露出傻笑,“那该求我了吧?好歹拜个年来。” “现在拜就得了,早年也是年。”张逸夫拍了拍地上的袋子,“这就算是年货了好吧,太谢谢你们了。” “哎呀,我知道你矜持,反正会帮忙照顾的啦。”秦玥捂着嘴笑了起来。 “说句真话吧,中午不方便说。”张逸夫摆了摆手,望向文天明和阮湄,“为了我,这段时间也要撑住,我本来不确定自己会太快回来,但现在确定了。” “哦?”文天明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最快什么时候。” 张逸夫摇头道:“这说不好,但你们放心好了,不会撑太久。” “但愿吧。”文天明叹然道,“下午王硕开会了,要我们立刻就召集国外厂商的人,再次座谈,春节也要加班,按照他的意思,2月份要启动招标。” 张逸夫眉头一皱:“怎么可能来得及?招标流程复杂,标书也那么麻烦,草草招标后面会有麻烦的。” “应该是想在计委反应之前动手吧。”文天明天真地问道,“我以为昨天文件提过去,今天计委文件就能下来呢。” “不可能,今天他们才回到哈尓滨,还要跟上级领导沟通,就算文件到了计委,要响应的话也要跟计委领导沟通,计委领导又要跟国务院领导沟通……” “打住,我不想听了。”秦玥立刻抬手道,“反正除了林少聪,我们都是反对的,后面工作中也会尽量‘谨慎’、‘细致’。” “好个谨慎细致……” 几人对着笑了起来。 “林少聪真是给点风头就长歪。”文天明咬着嘴唇道,“你是没看见他下午多急着表忠心,王硕一说要联系厂商,他恨不得立刻去打电话,就跟他当年跟你表忠心一样。” “人都要活么,不用太过计较。” “是啊……你们也别这么说林师兄了,一直以来他很注意照顾我的。”阮湄帮腔道。 “哼。” 听阮湄这么说,文天明显然敌意更加深刻。(未完待续) ... 正文 527 不舍 这会儿,宁澜也端着茶水过来,几人看了看表,已经快八点,张逸夫一早要走,也不方便多打扰,就此告退。临别前,秦玥不忘跟宁澜套套近乎,表示春节期间再来打扰,文天明和阮湄则拜了个早年。 送走三人,张国栋关上门感叹道:“多好的几个年轻人,你看看,送的东西多实在。” “不是你死不收礼的时候了?”宁澜略带讥讽口吻道。 “这礼也分品种么。”张国栋有些不好解释。 “那个谁呢,她不来送送么?”宁澜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小夏呢?” 张逸夫满脸尴尬,这事儿还没提,一提又得乱。 “今天见过了,这围巾就是她送的。”张逸夫指着衣架上的围巾强行辩解了一下。 “那边围围巾会不会很格格不入啊?”宁澜皱眉道。 “这你也管。”张国栋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嗨,你自己看吧,反正我看那姑娘,也有点格格不入,那天都到家门口了,也不进来,自己站外面发呆,谁也不理。”宁澜摇了摇头,随后又乐呵呵地望向儿子,“倒是今天这个姑娘,活泼外向,体格也标致,一看就能……” “能什么?”张国栋拿起刚泡好的茶杯,轻抿一口。 “能生啊!” “噗……”张国栋一口茶喷了出来,“你乱说什么……” “你是不懂,我跟儿子说。”宁澜着说坐下拉着张逸夫的手道,“妈没别的意思,就是从生理上跟你聊聊啊……小夏吧,脸型五官是标致,也是个美人胚子。但脸色也白得吓人,尤其是太瘦了,这田。不好种上……” “……” “你再看刚才的小秦,跟我这么亲热。肯定是对你有意思。”宁澜开始展示什么叫真正的科学,“她长的也不比小夏寒碜,一个往外长,一个往里收。” 张国栋听得好笑,附和道:“一个梅花,一个牡丹?” “对对,可以这么比。”宁澜兴奋得手舞足蹈,“你看小秦那架势。那鼓的,这田多好种,一收收一窝,哈哈……”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乐起来了。 “逸夫,你就听个乐就成了,这都是妇女的糙理。”张国栋往回说道,“婚姻结合,父母有时候确实可以干涉,但我觉得你看上的,都错不了。我跟你妈不会多说的。” “小夏也不错,就是往后日子过得难受,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她交流。”宁澜微微皱眉。随即又是一笑,“不过你喜欢就得。” “那真谢谢你们了……” “还有,你可千万别给我领一个滇南媳妇儿回来!”宁澜又想起了天大的事情。 “滇南姑娘不挺好的。” “一方水土一方人。”这回张国栋倒是跟宁澜站在了一边,“那些下乡知青,跟当地女青年的冲动结合,时间长了,都很难维持。” “嗨,看吧。”张逸夫摆了摆手,还是没打算扼杀这个可能性。 宁澜这可就急了:“别啊!小秦今儿过来的意思还不明显。她要等你回来啊,春节还来咱家呢!还知道跟我们当父母的拜个年。这不比小夏懂事多了!” 张逸夫感觉,这么聊下去天亮也没完了。 张国栋只是在旁边笑。一口一个“妇女”。 秦玥等人的来访,终于让这一夜在欢乐的纠结中度过,而不是苦大仇深。 但那苦,那仇是忘不了的。 …… 次日天还没亮,张逸夫便起床整理好行装静悄悄出门,不想打扰父母。 却不想,宁澜起得更早,已经做好了粥和鸡蛋。 还是妈知道心疼人啊。 张逸夫简单吃了一顿温暖的早餐,母子道别。 “又出去了啊。”宁澜看着张逸夫有点难舍,他肯定没他爹那么愣,不会被欺负,但张逸夫身上有另外的东西,同样有一种冥冥间的沉重。 “嗨,上大学的时候又不是没送过。” “那有谱,半年准回来。”宁澜抑制着分别的痛楚道,“这次,你说很快回来,我心里没底儿。” “没事儿,妈,我下个月准回,我户口和家都在蓟京,单位安排可以定期回家的。”张逸夫张开双臂,轻轻抱住母亲,“本来过年的时候,我想让晓菲回家住的,但她现在是生意人,不方便过来。” “嗯,晓菲那孩子也不错,我会跟你爸解释一下的。”宁澜抱着儿子,稍感心安。 “那我走了。”张逸夫拉出行李箱的手拉杆,“你们也有晓菲电话,有事找她,别磨不开面子。” “成,你爸不好意思,我一个妇女,脸皮厚啊。”宁澜擦着眼睛自嘲道。 “走啦。”张逸夫转身开门。 宁澜出去跟了老远,一直目送他出了院子。 妇女有什么不好,张逸夫觉得妇女挺好。 老爹身边没这么一个妇女一起唠叨,这辈子还能苦大仇深的过去? 日子总要过,宁澜就是最会过日子的那个,来弥补最不会过日子的张国栋。 就是不知道,自己在滇南日子怎么过。 出了家属区,吉普车已经提前到了。 “哎呦,博哥啊?”张逸夫大老远看见车旁边两个人站着吃煎饼,乐呵呵打了个招呼。 “哎呦!张局长啊!”博哥也很亲热,当即拎着一袋还没吃的煎饼迎了过来,“煎饼,孝敬您老!” “你就逗吧。”张逸夫接过煎饼,真是馋这玩意儿。 “先上车吧。”向晓菲情绪低落一些,冲二人道。 “嗯,上车。”博哥三两口吃下了剩余煎饼,擦了擦手后走向驾驶位,“这不怕影响不好么,没用公司的车。让我开私车来了。” 张逸夫笑着开门,让向晓菲先上,同时冲博哥这边道:“还是你过得自在。” “别介。你们是我的衣食父母,现在恒电就差帮我交保险了。”博哥笑着上车。贫起来就来劲,一面拧钥匙一面回头臭贫,“还说呢,前两天居委会来了,要考察我这样的独居无业青年,想给安排个培训或者工作,顺便支援低保什么的。” 张逸夫大笑道:“你再领低保就太不地道了。” “是啊,我也纳闷儿。怎么就找我来了?”博哥笑着给油启动,“后来我琢磨明白了,我被机关开除,档案打回了居委会,一直也没人提支援我的事儿,我也没去街道办什么手续,估计就是来看看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博哥越说越乐呵:“然后电话里,他们要来我家,我说早不住那儿了,我那天也没事儿。干脆就开车去居委会接他们来我新家,他们上了车就傻了,进了我新家。看都是玩意儿和鸟笼,就更傻了。” “哈哈。”张逸夫捧腹大笑道,“人家关心你,你还来劲了!” “我真没来劲,最后还是我请他们吃的饭,好好谢谢了他们,还说我的那份支援,准备给我介绍的工作,一定要让给真正困难的同志。他们是流着眼泪答应的。” “切,你不要支援。他们搞不好就自己咪了。”向晓菲不屑道。 “那事我管不着,也不操这份心。”博哥说着又回头道。“你说对吧张局长,我就不操你的心,你当了局长我高兴,又多认识了一个局长!” “你就贫吧。”向晓菲依然不爽地望着窗外。 “晓菲,博哥明白人。”张逸夫笑着拍了拍向晓菲,“操不了的心就别操,我去滇南是好事情,别这么愁眉苦脸了。” “不行,我就是难受。”向晓菲使劲摇了摇头,“感觉心里没着没落的,你在蓟京的时候还好,我知道随时可以找到你,有事情你会第一时间出现。” “这不有博哥呢么?” 之间二人同时反驳道: “可别指望他(我)!” 几人一笑,气氛有所缓和,向晓菲这才说道:“我就是觉得那边特别乱,你过不好。” “我有什么好怕的?”张逸夫觉得这太多虑了,“博哥话说,我是张局长,要别人躲着我吧?” “可不能这么想。”向晓菲赶紧说道,“哥,你这岁数,去那边当这么大的干部,别人看着你能舒服了?当官我不懂,做人我懂,你突然进了那个圈子,要难受很久的。” “你放心,从来都是我让别人难受。”张逸夫咧嘴一笑,“不聊这个了,趁这时间,我跟你说一下后面的安排。” “哎……”向晓菲无奈摇了摇头,掏出本子和笔,“说吧。” “首先,放弃微机保护在华北局试运行的打算,也放弃华北局一切的销售计划,巴干只要在任,就不要与华北局有任何实质性的交易。” “嗯?”向晓菲愣道,“有必要这么绝么?如果有试运行机会的话为什么不争取?” “不能在巴干执掌的华北局试运行。”张逸夫一口否决,“他那个人,比你我想象的深,搞不好会歪曲试运行的结果,抹黑我们的微机保护。” “已经到这个程度了?” “到了。”张逸夫随即点了点头。 向晓菲的表情十分苦恼:“那很多事情都要重新安排,而且必须要有很多人出差了。” “那就出,不过你放心,也有好消息。”张逸夫随即一笑,“黄正辉很快会来恒电考察,让他们把试验室再布置敞亮点,方便记者拍照,赶紧买一批白大褂穿上,专业。” “黄正辉?”一直开车的博哥有点不淡定了,“这不是电力部最来劲的那个副部?来过咱恒电一次。”(未完待续) ... 正文 528 博哥的消息 “博哥都认识?”张逸夫实在不相信博哥跟谁都这么熟儿。 “那贾府的班子,肯定如雷贯耳!”博哥激动得摩拳擦掌,“这事儿可好玩了,最近都是大事啊,你看一个月后吧,准要有风浪。” “不是……你这都哪的消息啊?” “甭管,反正我就是知道。”博哥笑道,“你们接着聊,我不插话了。” 张逸夫这才跟向晓菲继续说道:“黄正辉来后,预计很快会有电力部的政策下来,支持国产微机保护产品,鼓励各区域局省局试运行,到时候根据陈总和常总的人脉,选几条典型线路试运行,最好也不要是西北局,我跟西北局关系也不好。” “那就是华东、华南和东北了?”向晓菲问道。 “嗯,东北好一点,我在哈尔滨有朋友,可以照应咱们出差的团队。”张逸夫也染上了吹牛逼的臭毛病,才认识几个人就觉得自己是大哥了。 “好的。”向晓菲借机插嘴道,“对了,科电那边,开了一个发布会,公布了研发计划,要搞什么新一代电网自动化,我跟常江他们都去了,会上华长青老说什么通信才是关键,号召电网提升通信技术……普及光纤……我反正没听懂……” “第一代还没成呢,就新一代。”张逸夫心中大笑不止。 聪明反被聪明误,慢慢搞吧。 他借势嘱咐道:“除去核心试运行运维人员,进一步的研发也要展开,变压器保护和发电机保护也要提上日程,另外包装材质工艺做好了没有?” “嗯,两个南靖研究院负责工业设计的骨干已经在办入职了。”向晓菲心疼道,“待遇倒还好。解决全家户口费了老劲了,我真恨不得在南靖注册个公司让他们去那儿干……” “会好的。”张逸夫抬手拍在向晓菲肩上,“这段时间。辛苦了,再等我一段。很快。” “你就说吧。”向晓菲避开张逸夫的目光,眼色迷离。 路上没什么车,四十多分钟的时间就到了机场,张逸夫拖着行李下车,冲二人道:“辛苦了,我回来的时候别这么麻烦,派个司机来就可以了。” “张局长,你这局长当的差点儿意思啊。”博哥跟着下车调笑道。“人家处长都车接车送,你这还得找朋友帮忙?” “惭愧,惭愧。”张逸夫自嘲一番,转向依依不舍的向晓菲,想了想,还是轻轻拥抱,“辛苦了,就当我是去度假吧。” “我也要度假。”向晓菲依然拒绝了张逸夫的目光,“就老欺负我,我那么累。” “那轮流的。等我回来了你再走。”张逸夫轻轻笑着,松开了向晓菲。 “唉……”向晓菲最终还是迎上了张逸夫的目光,“总之。万事小心,自身安全也要小心,偏远一些的地方治安没京城好。” “是,向总。”张逸夫做出了一个严肃的表情。 向晓菲不得不笑了出来:“再有事电话里说吧,说多了都是矫情。” “呵呵。”张逸夫深觉得这妹妹太好糊弄了,都有些不好意思,他随即冲博哥伸手道,“也辛苦博哥忙前忙后了。” “不是,我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博哥却没伸手。转望向晓菲,“你是不是觉得你哥在那边缺个照应。” “是啊。你能找到?” “去了就能。”博哥一乐,回身取出了腰包。跨在腰上,“车你开回去吧,好好保养。” “啊?!!” 向晓菲和张逸夫都是一愣。 “应该能补到票吧?”博哥指着向晓菲道,“我这是公务,绝不是心血来潮去滇南度假,也不是想滋滇南妞儿,你得给我报销啊。” “哈哈!”向晓菲突然相当感动,“都报销,食宿瓢全报!” 这下反倒博哥慌了:“向总您矜持一点,最后一个字不合适,我有本事不花钱把那事儿办了……” “哈哈!”向晓菲依然乐呵,“你去我就放心了,我哥老瞎正经,处不好关系。” “这……”张逸夫托腮想了想问道,“博哥你认真的?” “认真的啊。”博哥点头道,“你放心,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我就是一游客。” “也好。” 向晓菲立刻说道:“你看,又瞎正经了。” 三人都大笑了起来。 随后,向晓菲把吉普车开走,张逸夫跟博哥去买机票,别说,这冷门航班空位还挺多,博哥轻松买到了票,办了跟张逸夫相邻的登机牌。 这一路上,张逸夫可快要疯了,博哥贫了足足三个小时,从部长聊到酒吧里的风尘女子,从中南海扯到了北戴河。 有的没的各种说,张逸夫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 就有一部分他比较注意。 按照博哥话说,今年三月的大会,会有大事。 三溪算一个,除了三溪还会有。 至于到底是什么事,博哥也说不清楚,按照他比喻,这就像赌场摇色子,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不过还扣在碗下面,甚至连庄家都不知道,旁人只有缘分下注,真正看输赢,还得一个月后。 就是漫天胡吹的博哥,也没有把握料输赢。 最后他主动停下了这个话题,开始聊滇南,话题立刻从一个很上面很隐讳的高度,降落谷底,突破下线。 博哥虽然文化程度就这样,但心中有笔账,有个“成就系统”,算的非常精明,记得非常清楚。 那就是泡遍全国33个省市自治区的妞,按照他自己话说,这个成就已经完成一半了,张逸夫就纳闷儿,要是十几年后完成一半还说得过去,但现在哪那么多开放的姑娘? 博哥话说,什么人都有,你到机关单位门口,学校附近找,肯定找不到,你得放开眼界,到她们会出没的地方,熟练掌握在酒吧和舞厅的生存技巧。 好吧,他毕竟是连上司老婆都敢拔刀的主儿。 想到这里张逸夫不免慌了一下,将来自己有老婆了,还是别让博哥认识了。 在博哥不断的吹牛中,时间过得很快,三个多小时后,飞机已经缓慢行驶在坤明机场的跑道上,这边博哥已经喝了不少罐飞机上无限量供应的啤酒,面颊发红。 张逸夫开始怀疑自己,让这家伙一起来到底合不合适。(未完待续) ... 正文 529 滇南电力 飞机停稳,人们都拿出行李在过道中傻站着等待开舱门,张逸夫也加入其中。 “你先走,我最后出去,过两天我再找你,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博哥不紧不慢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看着就潮啊。” “那你怎么找到我?” “放心,找得到,电力局又跑不了。”博哥摆手一笑,“我认识一个做木材买卖的老板就在坤明,我先找他去。” “木材可以私人买卖?” “想什么呢,我说的是木雕、红木家具古董什么的。” 舱门打开,张逸夫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我先走了。” “走你的。” 顺着通道走进机场楼,左右折腾了一圈来到出站口,已经有些人在这里接机,但举牌子的人不多,没首都机场那么乱乎,张逸夫也很容易就发现了写着“张逸夫同志”的那个牌子,出了通道后,笔直走了过去。 接机的是两个小伙子,一个小个子一个大个子,共同点是都特别黑,小个子应该不到40岁,小眼儿立刻就和张逸夫对上了,热情地迎上前来:“张局长,我是滇南局办公室的小侯。” 张逸夫也认认真真与他握手,也冲旁边大个子投去感谢的眼神:“辛苦了,大周末的。” “不辛苦,应该的。”小侯立刻就要接过张逸夫的行礼。 这张逸夫可就不好意思了,对面虽然个子矮,但年龄上怎么都比自己长那么十多岁,叫小侯都觉得奇怪,更何况提行李了:“没事儿老候,我自己来。” “小侯”显然愣了一下。而后自嘲笑道:“不好意思,习惯了,习惯了。一般接的领导岁数都大,就让他们叫我小侯了。这次太意外了,张局长要是叫我小侯不舒服,就直接叫我侯丰吧。” “成,这位是?”张逸夫望向大个子。 “这是我们司机班的小邓。” 说是小邓,其实也是三十岁上下的样子。 小邓礼貌地冲张逸夫笑了笑,而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带路向外走去。 “退伍军人,不爱说话。人很好的。”侯丰笑了笑,引着张逸夫向外走去。 小邓听见这话,回头冲侯丰嘀咕了一句。 侯丰笑了笑,给张逸夫翻译道:“他说咱们这儿口音重,他说话怕你也听不懂,不过你说话他听得懂。” “还真是。”张逸夫大笑道,“我第一件事是学习滇南话了。” “别说,这还真难学,你要是学会了,走遍滇贵川都不怕。”侯丰也不耽误。这就开始说关键的,“方言中有一点我先跟你说清楚,免得闹误会。” “请说。” “就是你们蓟京。骂人的话里面,喜欢带‘逼’对吧?” “见笑……” “咱们这儿少数民族不少都是后学的汉语,有些音发出来,就特别容易发出‘逼’这个音。”侯丰解释道,“比如‘背账’,就会说成‘逼胀’;‘肩膀’,就会说成‘机巴’。” 张逸夫无奈一笑,前面的司机也跟着笑了起来,估计侯丰接哪个领导。都是这个开场白,先用奇怪的段子。以特别友好的提醒方式把距离拉近了。 “所以说,在这儿有骂人的土话。千万别听到什么音就觉得别人在骂你。”侯丰说着掏出一盒红塔山,这便要递。 “没事你抽,我是能不抽就不抽。”张逸夫摆了摆手,出了航站楼伸了一个大懒腰,这里没想象中的冷,这会儿怎么也得20多度,可谓是气候宜人,空气清新。 侯丰还没来得及抽两口烟,几人便已经来到车前,他赶紧使劲吸了一口,把烟掐灭,打开后备箱放入张逸夫的行李。 几人落座后,小邓一脚油倒出车,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出机场。 张逸夫根本没体会过这种加速,他基本把桑塔纳的能力运用到极致了。 侯丰也看出了张逸夫的担心,在旁说道:“没事,小邓就启动的时候急,后面虽然速度快,但肯定稳,不会晕的。” “没,就是有点不适应,在蓟京没法这么开。” “咱们这儿不是车少么。” 侯丰客套过后,这便跟张逸夫介绍起滇南局的情况。 由于这边跨区域电网还没有有效形成,没有华北、华中、东北之类的大电网,各地区各管各的,因此并没有设立区域电管局的必要,滇南局就是滇南局,有事跟电力部汇报,不过考虑到这里电力工业状况,其实也没什么好汇报的。 滇南虽然面积跟德国差不多大,但35kv以上输电线路的总长只有9000公里左右,这个数字大概还没到旁边西川省的1/3,更令人无奈的是,这9000公里的输电线路中,属于滇南局管辖的只有5500公里左右,剩下都是地方政府,民族自治州之类的管理,单这一个数据就已经体现出了秦勇所说的“小乱杂”,但这只是刚开始。 发电状况的混乱更令人担忧,全省4000多个小水电站,一共只提供了不及一个丰州电厂的发电量,另外还有不知道多少个小火电分散在林间,在田野,他们贡献了5.95万千瓦的装机量,比冀北最小的一个机组还要小一些。 这种分散自治型的状况,也是无奈之举,根本原因是工业和经济不发达,没有旺盛的需求,但这绝非全部的原因,水力资源如此丰富,完全可以联网向外供应电力,粤东无疑会很需要这边的电。 在这里搞电力工业,真正难题还是那三座大山。 第一座,毫无疑问就是民族政策,由于自治的地区太多,我们没法像在华北一样,规划的人一下令,这电厂和电网就能落下来,这边要做的工作太多,权力太分散,光是游说沟通可能就要耗上几年,也许几年后谈定了,但转头一看,那个县的领导换了个新的!又得重来。这种事,让张逸夫头一次觉得中央集权有多好。 第二座,地理环境。实际上这才是技术上最麻烦的,滇南山区林区多,气候潮湿,雨量大,不稳定因素多,搞起电网来成本高,技术要求和风险也都高,另外有第一座大山挡在那里,谁看了这状况都会望而生畏,这日子……还是混着过吧。 第三座,也是张逸夫认为最困难的一座,缺少人才。 第一座大山可以靠思想工作,靠持之以恒,靠加大工业投资来克服。 第二座大山,可以靠提高技术标准,仔细规划来克服。 要克服这些,可都是要靠人的啊!而且还不能是庸才,必须有魄力有口才,有见识有思想,有野心有动力,有技术有组织能力…… 可有这能力的人,谁愿意在滇南混? 想到这里,张逸夫不由得想起一个人。 “我问一下,咱们局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尚晋的?” “有!不对……原来有,前一段时间走了。”侯丰还要再说什么,却动了个心眼儿,冲张逸夫问道,“张局长认识?” “考研的时候碰到过,聊过两句而已。” 侯丰一听他们不熟,这才说出后话:“尚晋这人啊……按理说也是个有文化的大学生,但在咱们局也不知怎的,就是没法发挥,来的头一年挺有干劲,经常给领导提个建议,上个计划什么的,后来都没法实现,时间长了人也消极了,开始经常请假,上班也抱着书看,不怎么工作。领导倒也无所谓,好歹他老实了,不添乱了,也就放任自流。几年下来,也没学出什么成果来,研究生也没考上,国也没出成,好像前段时间在蓟京找到了一个工作,这就说不干了,结果到现在组织关系也没来调,办公室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他的档案。” 所以说,留不住人。 “其实啊,再等等就好了。”侯丰说着又是一叹,“最近其实有不少工程要上马的,鲁布电站马上投产,4台15万的机组,蛮湾5台25万的机组在开建了,大输电工程也在规划,他要能多等等,投在这上面,也算是人尽其才。” “没办法,现在人都守不住,急躁。”张逸夫随便应和了一声,“这两个都是水电站?” “对的,都是水电。”侯丰笑着比划道,“咱们这儿就这点好,河流多,相当一部分都是水电,风电也有,火电占比相对不高。” “那这些工程都是咱们局自己搞的么?” “咱们局组织领导,许多其它单位参加。”侯丰解释道,“比如蛮湾,就是十四局和克州坝的那批人在搞。” “十四局,说的是水电第十四工程局吧?” “对!十四局可厉害了,就在坤明,大坝、桥梁都能做,据说如果三溪工程上马,他们也会参建。” “嗯……”张逸夫随口问道,“那如果咱们局的人,碰到十四局的人,应该哪边更客气一些?” 张逸夫就差问的更直白一些了——到底是咱们滇南电力局牛逼,还是这个十四阿哥更猛?(未完待续) 正文 530 七 侯丰也没想到张逸夫突然就拿两个单位开始比,愣了一下后才说道:“非说的话,十四局人更多一点。” “嗯……”张逸夫转而问道,“其实全省从事电力的人也不少,但真正局里管得到的却没那么多,是这个意思吧?” “也不能全这么说。”侯丰呢喃道,“大家关系还是挺融洽的,互相要是有事谈,也没什么隔阂,咱们这边就是好山、好水、好人。” “那我算来对了。” “哈哈,一定的,咱们这儿也好客。”侯丰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就有一点过意不去,马局长让我跟你解释一下,春节快到了,实在太忙,他这几天得去下属供电局,各电厂慰问,实在抽不出时间迎接你。” “千万别这么说,我太清楚春节前的安排有多忙了。”张逸夫丝毫不介意,“有老候和小邓过来接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呵呵,张局长就是有风度。”侯丰跟着冲前排司机问道,“还多久到酒店?” “二十分钟。”这句话张逸夫竟然勉强听懂了。 张逸夫赶紧说道:“老候,方便的话我想先去宿舍,把东西放下,咱们再吃饭慢慢聊。” “诶?宿舍不行,房间条件不好,都是给单身职工住的,张局长不能那规格。”侯丰笑道,“主要是上面通知的太急了,我们来不及给张局长腾房子,这段时间,你先住宾馆,等那边搞利落了,你再搬过去。” “别别,住宾馆太奢侈了。单身宿舍也可以。”张逸夫连连摆手,“我对这方面没什么要求。” “呵呵,这可轮不着张局长做主。马局长刻意吩咐过,一定要给你选个好房间先住下。” “这……”既然一把手都这么安排了。张逸夫也不好反驳,看样子要真成休养了…… 又闲聊了几分钟,车子驶入了市区,坤明市区比张逸夫想象得要繁荣很多,自然环境和绿化比蓟京要好很多,既有人气儿,又不显得多么拥挤。 “咱们坤明发展可不亚于别的省会。”侯丰望着窗外给张逸夫介绍道,“往后曲景。玉溪,丽江,大理这些地方,发展都会跟上。” “那电力跟得上么?”张逸夫下意识问出这个问题。 侯丰有些尴尬地笑道:“张局长真是热衷于工作,什么事都有责任心,你放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 不多时,车子驶入坤明大饭店,作为旅游大省省会的地标建筑,这个饭店的规模和气派还是不输的。若不是侯丰说这个饭店50年代就建成了,张逸夫还真以为是几年前新盖出来的。 下了车子,张逸夫有点儿膈应:“老候。要真不好安排,我就住局里招待所就可以了,犯不上在这里。” “马局长吩咐的!张局长要真住不惯,回头跟马局长说吧。”侯丰可没给张逸夫拒绝的机会,吩咐小邓去停车后,这便拥着张逸夫进了饭店。 大厅接待台,侯丰老远就跟台前一个姑娘打招呼,肤色偏黑的姑娘露出了热情的笑容,大家显然都是熟人了。 来到台前。侯丰已经从手包中抽出一个支票薄:“来,这个月的预支我先给你。” 小姑娘笑呵呵地接过支票。还瞄了眼张逸夫,口中嘟囔道:“又多了。” “那可不。”侯丰借机抬出张逸夫。“来来,这位得给你们介绍一下,蓟京调来的大领导,我们局的新任副局长,暂时住咱们这儿,出来进去记得问好。” “好~~”小姑娘露出了令人骨头酥麻的笑容,冲张逸夫道,“张局长好~~” 张逸夫浑身鸡皮疙瘩都要炸了:“别介,就叫小张就可以了。” “那就张哥吧~”小姑娘倒是不见外。 “这嘴甜的。”侯丰大笑过后,也给张逸夫介绍,“小苏,这儿饭店前台的大拿,张局长有什么事情或者需求,找她都可以。” “我事儿少。”张逸夫摆了摆手,不敢太去看穿着颇有民族风情工作装的小苏,他毕竟有日子没碰到这么热情的人了。 很快,小苏办好了手续,收了支票,而后冲旁边的前台人员吩咐了一句,自己出台引着张逸夫去客房,张逸夫这才注意到,这饭店的服装真不错,下身是黑色半断不断的裙子,上身白色为主体,竖起的领口有点儿唐装上身的感觉,同时有几条斜向的民族刺绣,算是少数名族服饰与汉人服装的结合,哪里都有能工巧匠,这衣服设计的真不错,既没有民族服饰那种大红大紫的刺眼,也没有汉人服饰刻板的感觉。 小苏见张逸夫这么盯着看,心道这个蓟京来的果然是假正经,口中笑道:“张哥看啥咧?” “哦,哈哈。”张逸夫笑着挠头,“我心里夸你们这衣服好,就是不知道上身款式该叫唐装还是旗袍。” 小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而后冲着侯丰道:“张哥蓟京来的,就是有文化嘞,我都听不懂!” “那是,张局长可是菁华的在读硕士。”侯丰那是相当会做人,张逸夫不好意思说的装逼内容,他全包。 “还是菁华的?”这会儿小苏再看张逸夫,可不敢觉得是蓟京来的常规闷骚男了,在她眼里,见过菁华的人,比见过的局级干部要少太多了。 “没那么邪乎,在职读起来标准低一些。”张逸夫无意多装逼,摆了摆手道,“先去房间吧,我把箱子放下。” “客官您请。”小苏又是一声酥笑,引着二人走向电梯。 “你们这儿不是说‘欢迎光临么’?”侯丰跟在后面挠头问道。 “那北方不都得说‘客官您请’么,‘这位爷’什么的。” “真没这规矩,你说的是清朝的事情了。”张逸夫莞尔一笑,“小苏你就是成心讨人喜欢,不可能不知道。” 小苏又是一笑,上了电梯按下楼层,不再多言。 “7层?”侯丰一看楼层,眉头微微一皱,“也是七层?”(未完待续) 正文 531 贵妃 “没办法,好的房间就只有这里还有空了。”小苏为难地看了看张逸夫,“张局长住,肯定要住好的吧?” “那肯定,这个……其它层……” “真没有了,自己人,不会骗你的。” 侯丰无奈摇了摇头。 “七层挺好,基督文化的安息日,西方的幸运数字,老虎机的发财码。” “都一套一套的,反正我也听不懂。”小苏又开始犯欠。 张逸夫无奈一笑,他其实不是为了卖弄文化,这点儿东西也没什么可卖弄的,就是帮侯丰打个圆场,避免话题说下去尴尬而已。 “是是,七层挺好。”侯丰紧跟着冲张逸夫说道,“我就是觉得,蓟京来的,肯定住惯了高楼,得再往上点。” “没事。” 很快,小苏领二人顺着七层走廊的地毯进了房间。 这下子张逸夫可真就有点儿慌了,名副其实的套间啊……有客厅有卧室,有大彩电有鱼缸,这房间放十几年后都够用了,就差wifi了。 “咱们这儿跟蓟京饭店比怎么样?”小苏见张逸夫发呆的神色借机问道。 “各有千秋。”张逸夫还真在恒电开会的时候顺道瞅了眼蓟京饭店的套房,还是有差距的,这会儿令他惊讶的不是多么的豪华,是有些受之不起,自己怎么也得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成日住在这么昂贵的房间中,凭个什么?这里住两天就快顶一个月工资了吧? 侯丰和小苏倒没觉得张逸夫这表情是承受不起,只觉得他没住过这种豪华房间罢了,也正常,人之常情。 “张局长先放下东西,正好饭点。咱先吃点东西去。”侯丰小声提醒道。 “哦,好的。”张逸夫匆匆放下东西,接过房卡。冲侯丰道,“简单吃点就可以了。” “对对。简单吃。”侯丰露出了惯有的笑容,铁定不简单了。 “先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吧。”小苏依然热情,走到房间窗前开了个缝儿,这才笑呵呵出了房间,“咱们这儿潮,空调一天到晚开着搞得人骨头疼,适当开开窗户挺好的,另外晚上千万要点蚊香。” “多谢提醒。” 也许是由于开窗的原因。关门的时候有风在,声音很大,“咚”地一声。 小苏做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几人刚要转身走,好像隔壁的人被砸门声吵到了,开门探出头来。 探头的女人虽然有点儿蓬头垢面,没有梳理过,但姿色完全没被遮住,反而有种懒散尤物的感觉,也许是张逸夫最近几眼看到的都是皮肤偏黑的姑娘,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女人白过头了。 女人见到这几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冲小苏道:“有柿子么,我想吃柿子。” “萧姐。早过季啦……”小苏不好意思地说道。 女的捋了下头发,终于露出了半张脸:“能不能想办法找找?” “哦……那……”小苏尴尬地看了看女的,又看了看侯丰,不得不点头道,“我去想想办法。” “等你消息,谢谢啦。”女的这才柔声一笑,回房关门。 侯丰想也不想,轻轻推了推张逸夫:“走,走。咱们吃饭去。” “请。”张逸夫也不以为意,只觉得隔壁太怪了。二月份吃柿子……柿饼还差不多吧? 小苏引二人到了主餐厅,这便赶紧抽身出去找柿子了。可怜的娃。 餐厅人不多,司机小邓先来早已点好了菜,冷菜已然上桌,菜款精致漂亮,多是菌类和蔬菜,虽不至让人胃口大开,但单是健康舒适就足够吸引人了。 与之对应的是,两瓶茅台已经上桌,想必是小邓在车子后备箱早已准备好的。 “酒就……” “来都来了,稍微喝点,稍微喝点。”侯丰已经为张逸夫斟满,小邓也热情举杯,叽里咕噜冲张逸夫说了句什么话,自己先干为敬,特别的不讲道理。 “这……” “呵呵,小邓说明天你才是局长,今天是蓟京远道来的客人,他先干为敬。” 张逸夫情知没的跑了,也拉上侯丰碰了一杯,还好杯子小,干起来不太难。 可眼看小邓立刻又给大家都斟上,眼看就要来第二杯。 你丫明明是自己爱喝酒好吧! “老候小邓,我酒量真的不行,咱们慢慢喝,先吃两口菜。”张逸夫的手连忙按在筷子上,“我这人实在,真的得先吃两口,不然马上吐。” “张局长太谦虚了,来来,咱们先吃。”侯丰瞅了小邓一眼,“你想喝自己喝,张局长都这么说了,别灌了。” “嘿嘿。”小邓这句话倒是谁都懂,笑过之后自己抿了抿嘴,又斟上了一杯。 就这样,三个人,一大桌子小10个菜,两瓶茅台,就这么铺张开来。 张逸夫是真觉得排场太大了,用不着,但也没办法,主人这么热情你总不能拍桌子大呼铺张浪费吧? 边吃边喝边聊,张逸夫也对滇南局有了更立体的了解。 首先令他惊讶的是,侯丰不是办公室的普通文员,而是自己的秘书,在张逸夫理解中,司局这个级别的干部应该是共用秘书的,而现在老侯的意思是,自己是张逸夫的专职秘书,有任何事,生活上或者工作上的都直接负责。 这太客气了,张逸夫觉得。 剩下的大多数口舌,都用在了领导们身上。 马钢马局长,刚刚过完50岁生日,省局一把手,待人亲和,按照侯丰的话说上上下下口碑都非常不错,张逸夫为了避免今后误会,特意问了一句马局长是不是回民。 这相当重要,首先这个姓氏就是回族大姓,另外滇南离西域较近,曾经有大批的阿拉伯、波斯移民,在信仰上虔诚至极,自己若是今后大放厥词,说出什么冒犯的话就不好了。 侯丰很快否定,马局长只信仰**,这才让张逸夫放下了这个包袱。 其余几位副局,侯丰也大概介绍了一下,各有分工,人都不错,大家其乐融融,具体事宜,明天上班跟局长见面,而后开班子会的时候会聊,侯丰就不多赘述了。 更多的时间,大家聊风土民情,滇南之美,侯丰拍胸脯保证,春节他就专门陪张逸夫了,滇池、大理、丽江这些地方都会去,张逸夫其实也真想去,好不容易没那么多工作的压力,散散心也是不错的,但他真没打算跟侯丰去,表示如果能自己开车就好了。 酒喝多了,张逸夫心下也痒,若是带着女伴来这里赴职,那还不美飞了?大套间住着,四处游玩先过一个月神仙日子。 不行就本地开发吧,谁让自己是单身男青年,无责一身轻! 喝到最后,侯丰这才聊起了一些隐讳的事情。 “对了,还有一点忘了说了。”侯丰转着眼珠子说道,“前任局长也很关照咱们这儿的工作,不少工作能顺利开展,都是他说的话。” “现在高升何处?” “呵呵,张局长你肯定见过,黄正辉,黄部长。” “哦……”张逸夫这才如梦初醒。 怪不得这么热情,自己人啊! 怪不得调自己来这里! 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要稍微工作一下,有点儿成果,投桃报李。 大吃大喝过后,几人都有些东倒西歪,张逸夫也婉拒了他们送自己上楼的美意,就让他们送到了电梯口,本来还约次日早上小邓来接他,但张逸夫不愿意再麻烦人,另外晚上想出去转转,便询问这车能不能自己留一天,明天自己去局里报到的时候顺便还车,侯丰一口答应,并让小邓送上了钥匙。 天高皇帝远还是有很多好处的,方便快捷。 电梯口,刚好又撞见了急匆匆赶来的小苏,手里端着个盘子,上面摆着三颗大红柿子。 进了电梯,张逸夫醉红着脸笑道:“还真让你给找到了?” “费大劲了!”小苏擦了把汗,“唉!她还真当自己是贵妃了!幸亏是要柿子,没要荔枝!” “你看,你还挺有文化的,都知道杨贵妃的妃子笑。” “张哥你就别寒碜人了。”小苏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柿子里里外外也花了不少钱……一会儿还得算清楚找人做账,最后还不都是你们……” 小苏说着,赶紧捂住嘴:“没事儿,没事儿,我急晕了。” “嗨,我大概也猜到了。”张逸夫心念一动,其实他根本屁都没琢磨,只是小苏露了这个破绽,自然而然地,几件事串了起来。 首先刚来前台,侯丰就送上预支支票,大家这么熟,肯定每月都有长期的业务往来。 其二,小苏最开始接待的时候说“又多了”,证明之前就有张逸夫这种情况的长期入住。 再然后,侯丰不希望自己也住七楼,那位八成已经先住在七楼了。 最后,小苏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心的,就这么说漏了。 小苏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多说:“你就当不知道吧,侯哥知道我说漏了,该骂我了。” “嗯。”张逸夫也不会为难她多问。 他只是好奇,既然这么大手笔供着一位贵妃,是给谁供着的。 算了还是别想了,不招惹是非,自己不是大侦探也不是大检察官,就随它去吧,根据历史经验来看,贵妃这种东西还是远离比较好。(未完待续) 正文 532 骂俏 走廊中,张逸夫随即岔开了话题:“滇池远么,我下午想去看看。” “一小时车程吧。”小苏小心翼翼地捧着柿子,“房间里有地图,上面也标注了去景区的公交线路。” “开车呢?”张逸夫摸了摸车钥匙问道,“地图上标明走哪条路了么?” “侯哥把车留给你了?” “嗯,等酒醒了,我想自己开过去,就怕迷路。” 小苏想了想后说道:“这样吧,下午三点我换班,到时候我带你去。” “这哪好意思,我可付不起请导游的钱。”张逸夫连连摆手,他可不相信某些事来的这么快,他坚信自己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还敢要你钱嘞?”小苏翻了个白眼儿,“实话说吧,我准备考专科,可辅导班太贵了,而且老师讲的不明白,就知道让你做习题。你不是菁华的大研究生么?有空给我讲讲呗,我有空也给你当导游。” “嗯……”张逸夫假装思考道,“这样劳动等价交换也可以。” “哈哈。”小苏又笑了起来,险些把柿子掉地上,“你哪里像局长?也就是个学生!” “那你也不像前台,像……”张逸夫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这太不尊重人了,他来到房间门前掏出房卡,“那我先躺会儿醒醒酒,你时间到了打电话过来。” 小苏做出了一个“ok”的手势,让张逸夫很惊讶她竟然懂这么高端的英文。 这会儿她也来到了隔壁,轻轻按了下门铃:“萧姐,柿子。” 张逸夫其实还想再看一眼隔壁,但怎么琢磨怎么不合适,虽然好奇。那也算了,满满的都是风险啊。 他却不知道,隔壁对他也充满了好奇。 见了柿子。萧贵妃满意地笑了笑:“辛苦了啊小苏。” “没事儿,姐要还想吃。我真找不到了。”小苏勉强露出笑容,“萧姐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回班儿上啦。” “稍等……”萧贵妃探头看了看隔壁,见门关着才问道,“上午那是谁啊,我看侯丰带他过来的,怎么也住这里?” “哦,滇南局的新任副局长。蓟京调来的,还是菁华的硕士。”小苏吐着舌头笑道,“我也不清楚,这岁数怎么当上副局长的……应该是很厉害的人吧。” “那也不该住在这里吧……”萧贵妃嘀咕了一句,又问道,“他叫什么?” “我就知道姓张。” “张……姓张的太多了,多大岁数?” “比我大不了多少吧。”小苏嘟囔道,“我听他们聊天,好像原来在什么华北局……” “华北局……嗯……”萧贵妃微微张嘴,好像想到了是谁。“行了,这些够了,我不会多吃。辛苦了。” “成,萧姐有事随时找我。” “稍等,再问一下,今晚有什么表演么?”贵妃又问道。 “没,这不马上过节了么,宴会厅都包出去了,歌舞演员也都准备回家了。” “哎……”萧贵妃泯然一叹,摆了摆手,关门回房。 “还没完没了了。”小苏暗骂了一句。这便赶紧去朝电梯间走去,找柿子耽误了不少时间。得争取早点把事忙完。 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张逸夫洗过澡后。倒是睡了不错的一觉,醒来时,天已经有些阴,起来后下意识打开房间内的冰箱,想拿瓶矿泉水喝,但还是犹豫了一下,就这么喝估计挺贵的,不过他又想到了隔壁,自己喝瓶水也只算九牛一毛了。 人都这样,有百步在,五十步才敢笑。 喝着冰镇矿泉,俯瞰着这座城市,张逸夫还真有了些休假的感觉。 这会儿电话响了,只能是小苏,她说她那边忙完了,可以出发。 张逸夫也抖擞了一下精神,到了外面的世界才觉得人生不全是严肃与争端,总有些热情的人会出其不意地出现,这种时候,自己索性学学博哥吧。 换了衣服踹上钱,又把水喝光以冲淡血液中的酒精浓度后,张逸夫这便下楼奔赴停车场。 …… 车子启动,先把空调开开,见小苏还没到,张逸夫拿起地图研究了起来,得先把坤明的几个区搞明白。 不多时,小苏换好了衣服来到车前,轻轻敲了敲玻璃,做了个鬼脸。 好么,一下班就换上牛仔装了,也亏是坤明冬日的白天不算冷,薄衣即可,下了班,小苏也把头发都散开,张逸夫才发现她真的是长发及腰,不知道是不是这边有这个传统。 “等好久了吧。”小苏上了车,把包甩在后座上,第一时间系好安全带。 “没事儿,正好看看地图。”张逸夫笑了笑,踩离合挂档启动车子,“指路吧,我可路不熟”。 “右!”小苏指向了一个方向,而后挥臂道,“一直开,开快点儿,我没怎么坐过小轿车,想体验一下速度。” “我酒劲儿还没散干净,还是耸吧。”张逸夫实际上心里有点儿发虚,这会儿算不算酒驾,完全取决于自己的肝肾功能了…… 一路兜风加闲聊,字里行间,张逸夫也大概了解清楚了小苏。 首先要说的是这里姑娘确实热情,另外异地人尤其北方人相对较少,由于先天因素,这部分人高马大的男人比较有市场,怪不得连头油男都能讨个媳妇。当然,张逸夫跟小苏没聊两句,谁都不会有那么深的想法,双方实际上是各取所需。 张逸夫需要一个导游,而小苏需要一个导师。 她名字也够有意思,苏小妹,按她话说,面对家里第五个闺女,父母起名真的起烦了,到她这里就随便起了一个,排行最小,就叫小妹了,另外他父母也从此心灰意冷,放弃了再拼一个男丁出来。 身为这样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存在,苏小妹童年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老老实实在家帮忙干活儿,不久后就会嫁给村里的某位小伙儿,然后过着像周围其他中年妇女那样的生活,于是她在酒店来招工的时候,义无反顾加入了组织,背井离乡。 常年边缘化的她天生有种讨人喜欢的本事,年纪小学得也快,尤其是普通话,很快超越了大龄服务员,从幕后走向了前台,不出两年,已成为前台大拿,就冲她招呼侯丰这劲儿,也知道她嘴有多甜,加上本身就水灵的外形,在酒店已经是个人物。 然而人追求进步的心是不止的,她十分清楚,没有文化和学历的话,这个前台也许就是自己的终点,当自己岁数大了以后就会被安置到其它地方,一个女人总不可能一辈子都那么招人喜欢,而酒店中再往上都是管理岗,需要一定的学历和见识。 她知道酒店来村里招工是偶然现象,自己依靠偶然出了村子,而学历和文化却并不会这样送上门来,必须自己争取。 刨去寄回家的钱,她用有限的工资去读书自考,实际上她已经考了一年,分数是专科线的1/3,毕竟她这辈子基本没怎么动过逻辑方面的脑子,能说会道是够了,但动脑子做题实在差的太远。 她不会承认自己笨,因为谁都夸自己聪明,可这次她终于知道了“自己争取”比“鸿运当头”要难上多少了。 有的人就是命好,这个麻烦的时候,在一个极其偶然的契机下,她竟然认识了一个菁华的硕士,菁华的学生都是考试王啊!那些老师太笨了,让这位来传授一些肯定会一日千里!那么问题来了,人家是硕士又是副局长……凭什么指导自己一个前台? 然而苏小妹就是这么一个有能耐的人,没有机会可以创造机会,见面三两句的试探中,她果断发现了这位硕士也不是书呆子,不是怪物,就是平常人,跟所有男人一样会不好意思看自己,另外这硕士貌似连女友都没有,不过这也无所谓,蓟京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还管得来了? 最有趣的是,这位硕士竟然主动递来了橄榄枝,询问滇池的情况,眼前的机会苏小妹不会错过,就这样,她卖艺不卖身,客串导游。 “你就得了100分?三科?”张逸夫中速平稳驾驶,听到苏小妹的分数后有点儿慌。 “都是高中的知识,我哪懂?” “就语数外也没什么麻烦的啊,物理化学都靠边呢,你上学的时候真的是一点儿都没学是么?” “差不多吧……”苏小妹一副烦躁的表情,“买了好多考试材料,又报班儿复习,都没用。” “你这路子不对。”张逸夫解释道,“材料和复习班,主攻的都是考点和习题,靠做题来提高应考能力,应考对你来说还是一件太远的事,你得先学明白了,基本概念都不懂瞎做什么题?” “那我怎么办,混进高中听课啊?” “对啊。”张逸夫成心逗她,“第一件事先得买一套学生服,你这外形说是高中生没人有意见。” 苏小妹想了想,这才发现张逸夫成心,俏骂着捶了张逸夫一拳:“呸!我还说你像小学生呢!” “哈哈。”张逸夫一乐,打情骂俏还是开心啊,就此老老实实说道,“你这样,有空的时候去书店,或者哪个朋友家有高中毕业生,去买一套教材,无非语数外三科,六个学期,总共18本,从头到尾自学一遍,我再给你选一套习题集做了,基本就差不多了。”(未完待续) 正文 533 换房 苏小妹可真是听傻了:“娘啊,学18本书??我这辈子都没看过18本。” “很快的,一天差不多能学完一本。” “一天?那不是一个学期的课程么?你一天就能学完啊?” “认真的话,一天是可以的。”张逸夫表情很正经,想我大学狗千千万万,临考前一天学不完一本书还叫大学狗? “那高中上那么久干嘛?照你这么说一个月就毕业了。” “智商不一样么……而且那个时期,得玩啊,得聊啊,得塑造价值观和性格啊。”张逸夫摇头笑道,“小苏,我说句正经话,你那段时间不懂,都玩过去了,或者是帮家里干活儿忙过去了,现在受这个学习的累,是补上当年的债。你想更进一步,这债必须先清了。” “这么说,我没脾气了……”苏小妹听了这话,微觉怅然,但反过来想,这也给了自己一个理由去学习,“没别的办法啦,总觉得好难啊。” 张逸夫陈然一哼:“其实也有,而且很快很简单,而且痛苦没这么长久。” “不早说?”苏小妹兴冲冲地望向张逸夫。 “嗯……” “说啊!” 张逸夫摆足了正经的神色:“跟领导睡。” “我去!你这还是当领导的呢!!”苏小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只得又捶了张逸夫一拳。 “其实还有。”张逸夫这次表情更正经了。 “说。” “傍大款。” “啊啊啊啊!”苏小妹实在连捶都捶不动张逸夫了,只骂道,“我算看懂了,你们蓟京当官的都是这幅嘴脸!” “呵呵,那你还真说错了。”张逸夫大笑道,“真正心里这么想的人。表面上比谁都道貌岸然;能像我这么直接说出这种话的人,偏偏在行为上是最规矩的人,心灵上最纯洁的人。” “我呸……”苏小妹从此以后基本再也不拿张逸夫当领导干部了。张逸夫的身段一落千丈,成为了逗贫的阿哥。她随即解释道,“你后面说的不可能,我可放不开那脸。” “啥?”张逸夫不解道,“不该是张不开这腿么?” 张逸夫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贫过头了,也许是跟夏雪在一起太久了,各类吟念强行压制,这会儿碰到一个能放开了岔的姑娘就荤段子决堤了。 “你脑子里都什么啊!”苏小妹也渐渐习惯了这节奏,进一步解释道。“你想啊,张腿谁不会啊?闭眼睛睡一觉就完了。但然后呢?确实得到了一些东西,可自己怎么用呢?怎么用都会被人暗地里骂,明面上白眼儿吧?这脸是丢一辈子的,跟张腿睡一觉可不一样,我丢不起。” “这说法倒是不错。”张逸夫点头颇为赞赏。 “切,还真当我没文化的村姑啊?”苏小妹又神气起来,“就看你隔壁的那个女的,一天到晚连门都不敢出,有再多钱又有什么用。最多就是躲在房间里吃柿子!” “对那位女同志意见很大么。”张逸夫摆出了领导的样子。 “就看不惯,反正不是我一个人看不惯,她走到哪里都有人骂。” “这么有名?” 苏小妹点头道:“嗯。我们当地很有名的,原来电视台的记者,偶尔还兼主持人。” “怪不得……”张逸夫揉了揉下巴。 “你也别往下问了,下面的我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苏小妹立刻摆了摆手,“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跟了个男人罢了,躲躲藏藏的,我是懒得打听那男人是谁。” “巧了,我也不想打听。调来云南,我就是游山玩水的。”张逸夫大笑着望向前方。远处貌似已经露出了一角,在张逸夫孤陋寡闻的眼里。那个池已经完全超越了湖泊的概念,怎么看都像海,这也不能怪他,从小到大他见过最大的湖就是玉渊潭,见过最宽的河就是护城河。 “快到嘞!”苏小妹也指着远方道,“你车子没法开进去,停外面就好了,滇池其实就是一个公园。” “哦……”张逸夫又眯眼看了看,也许是自己太憧憬了,这才发现这个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也没有摄影作品中的那种神秘感,也就是个大公园罢了。 随后的时间,停好车子,苏小妹从酒店拿来的门票让张逸夫省了十块钱,简单绕着湖转了半圈,有些鸟,远处有些山,也就是这样了。苏小妹见张逸夫兴趣不大,也一个劲儿地说,滇池不过是滇南最无聊的旅游点,往后壮观的地方多了去了。 张逸夫看时间还早,再逛下去也没意思,便提出回去时找个书店把教材先搞定了,这弄得苏小妹很不好意思,自己没有陪玩好,张逸夫却先要帮忙了,这人嘴上坏,心肠倒还行。 最终张逸夫也打消了去酒吧坐坐的念想,今天喝得有些多,不想再沾酒了,回到酒店后,就此与苏小妹约了下次旅游的时间,暂时分开。 回到房间收拾了下东西,已经快七点了,张逸夫才想起还没吃晚饭,约了姑娘出去连晚饭都没吃真不合适。按照侯丰的交待,自己的食宿娱乐可以自由选择,酒店有的都可以消费,签房间号就可以了,可中午大吃一顿,加上那瓶昂贵的冰镇矿泉水,张逸夫实在不好意思再开销了,反正也没那么饿,他索性从冰箱里取出宁澜给他带上的炸酱,和冷冻的手切面,顺又取出了秦玥他们送给自己的小电锅。 按理说酒店是不允许在室内开灶的,但张逸夫实在不忍心再造钱了,最终还是自己接了水开煮。 然后理所应当地,悲剧发生,整层的电闸都跳了。 这种星级酒店的供电设施,太脆弱了吧…… 出了房间,张逸夫见到不少人都探出头来看走廊里的灯有没有亮,他觉得自己特别蠢,赶紧回房拔了插销。 很快电工来了,一抬闸就搞定了,同时开始挨个屋子敲门,客气地表示不要在房中用功率过大的电器。 到张逸夫这儿,电工显然是闻道了煮面的味道,除了以上提醒外顺便加了一句,非要用的话,可以用走廊里的插座,那个的用电功率可以高一些。 还是中国好,规矩什么的都是骗人的,灵活变通。 张逸夫也不顾丢人,搬了把椅子,在走廊煮起面来。这场面挺滑稽,挺不体面,在大饭店自己搭锅做饭吃,一般人会觉得太丢人了,但张逸夫完全没这意识,也许是内心太优越了,觉得只要不光着屁股上街跑,实在没什么谈得上丢人的事儿。 蓟京宁大私厨炸酱面的香味由此传遍了整个走廊,给客房送餐的小弟路过的时候都多闻了一下,没有制止张逸夫的意思,只问道:“哥,这什么面啊?” “炸酱面。”张逸夫一边拌面一边说。 “瞅着挺好吃的。”小弟乐呵了一下,这便按下了隔壁的门铃,“萧小姐,晚餐到了。” 很快,门懒洋洋地打开,小弟推着餐车进屋后出门鞠躬,门又懒洋洋地关上,然后又有些机灵地打开。 萧小姐探出头来,闻了闻,而后看着张逸夫,突然就笑了起来,相当醉人。 张逸夫目光和她撞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任何措辞都是空洞的,只有心情才能表达看清楚她的感受—— 值了,不管是哪位大哥的金屋藏娇,值了…… 不对,这是有违风化纪律的,应该批判,不能这样。 可那么奋斗与钻营换得地位,藏个娇,又有什么呢? 不行,一万个不行,这是在用老百姓的电费藏娇,罪大恶极! 值么? 张逸夫这么问自己,他一直认为自己能恪守的准则,此时此刻略微松动。 并不是说他不准备恪守或者是意志薄弱,他只是在思考这个准则,在萧贵妃面前,是否还有存在的意义? “笑死了,笑死了……”萧贵妃扶着门框而出,由于房间温度合适,她依然可以穿着裙子,“鼎鼎大名的……就这么在楼道里煮面……笑死了……” “啊……哈……”张逸夫有点儿慌了,见贵妃无法遏制的本能腿软是一方面,关键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答了,也不知道要不要答。 红颜祸水,凡人应该离祸水远点,最好根本就不要知道祸水的存在。 那位大哥赌上什么都值了,更何况再赔上一个自己。 “帮我也下一碗好么?”贵妃笑够了,相当真诚地说道,“天天吃那些东西,我也想换换口味了。” 张逸夫更慌了,经历过激烈的思想挣扎后说道:“没了,就我碗里的了,我有乙肝。” “……”贵妃看着张逸夫愣了片刻,随后又是难以抑制地扶着墙笑了起来,“鼎鼎大名的……竟然骗我说有乙肝……骗人也不要这么骗吧?哈哈哈……” “我明白了。”笑道一半,她突然直起身子,摇了摇头,“你是怕我有乙肝,对吧?” “嗯,我这人特别讲卫生。”张逸夫纠结地点了点头。 “不为难你,慢慢吃吧,你太逗了,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萧贵妃最后看着张逸夫淡淡一笑,有种莫名的悲凉,随后进屋关门。 张逸夫感觉突然到了北方的秋日,有种秋风扫落叶的感觉。 侯丰说的对! 老子要换房!(未完待续) 正文 534 慈眉善目 纠结随夜去,春梦了无痕,第二天清晨,张逸夫又是一条好汉。 昨天和苏小妹已经刻意路过省局办公楼,认过道了,张逸夫用过早点后,也没怎么走冤枉路就开车到了局里,这楼看着挺旧,七八层左右的样子,微波塔在楼后面,也没比楼高多少,跟华北局的大型高塔是没法比了。 进了楼也没人搭理他,传达室也没人,可以说任何人来这里都可以随意出入,这就实在有点儿涣散了,跟普通的小单位差不多。也就是这会儿没那么多牛鬼蛇神与捣乱分子,对安全还没那么重视,不然上级来的人稍微一暗访,见这安保措施局长就等着倒霉吧。 张逸夫还是在楼道里问了几个人,才找到了侯丰的办公室,那几位也只以为张逸夫是来办事的,没把他当回事。 侯丰正跟办公室内几个人谈笑,见张逸夫笑眯眯的突然进门了,赶紧起身,一副犯了大错的表情连连道歉,自称没有接待好,随后赶紧让办公室内几位起身,介绍这位新来的局长。 大家简单握手认识过后,侯丰便引着张逸夫出房,去局长办公室报到。 三层最里面一间,侯丰探头报告了一下,便让张逸夫进去,自己去准备办公室、文具耗材方面的事情。 张逸夫进屋,微笑,关门。 其实这位马局长,也说不上比侯丰年长多少,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眉毛很密很长,笑起来眼睛是个月牙,最逗的是,说起话来都是东北味儿。 “来来。请坐。”马局长的东北话在这里尤其让人觉得亲切,更亲切的是那桌上的一个带上置滤网的大茶壶,他真的也省得泡茶了。续上热水浸透网内的茶叶片刻,很快就倒了两大杯。推给了张逸夫一杯,同时笑道,“喝茶。” 再看看他桌上的几张报纸,老兄您倒真不避讳! 喝了一口香中带涩的茶,张逸夫放下杯子笑道:“普洱吧?” “张局长这也有研究?”马局长一脸赞叹的样子。 张逸夫倒不好意思了,烂大街的普洱有啥好赞叹的,不过想来也对,这个茶后来是因为各种鼓吹减肥功效才出名的。这会儿知道的,恐怕都是爱茶的人吧。 “酒店有,昨天才知道的。”张逸夫呵呵一笑,圆过了这段儿,打听起来,“您原来在东北干的。” “对,我老家哈尔滨的,后来去了部里,又调来这里。”马局长也放下茶杯,拿起一根不怎么长的烟杆。这便倒腾起来,不忘打开抽屉拿出一包精装的红塔山推给张逸夫,“来来。抽烟,我习惯抽这个了。” 张逸夫这回真慌了,办公室里弄个大烟杆,真的合适么! 考虑到自己不抽他就更不合适了,张逸夫便也无奈拣出一支凑个热闹。 “酒店住得还好吧?”马局长抽着烟和颜悦色问道。 “挺好的,我昨晚自己煮了碗面吃,还搞得全楼层跳闸了。” “哈哈,咳……”马局长笑得咳了口烟,大笑道。“那边保险设置的比较低,线路也老化了。比不上蓟京的饭店。” “是是,就是我这人住饭店真的不自在。我琢磨着还是搬去宿舍吧。” “嗯,这个你跟小侯商量,怎么都行。”马局长显然对此不怎么感兴趣,看来是侯丰借花献佛,借着马局长的威名讨好张逸夫了。 张逸夫见他依然要扯家常,跟这位神仙有点儿聊不动,他赶紧找了个契机问道:“工作的事情……” “哦,这个已经安排好了,你要不满意现在就说。”马局长也稍微正经了一点,“管一管计划处吧,后面一些电厂和跨省电网的规划,还是有一些任务的。” 张逸夫当即应了,忙也不忙,闲也不闲的地方正是他所想:“没问题,这边马局长指导我工作精神,我尽快安排好,进入状态。” “不不,别有这么大压力,马上就春节了,先是安顿下来,北方人过来难免水土不服,我刚来的时候病了一个多月,连喝水都觉得带味。”马局长淡然一笑,轻声道,“放心,黄部长已经在电话里介绍过你了,对你的工作能力赞不绝口,我指定没得挑。” 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大家一路人。 张逸夫略有不适感,不过很快就接受了。 他不记得哪天上过黄正辉的船,怎么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发生了? 那也没辙了,润物细无声,现在没得选。 张逸夫听了这话也算放心一些,一面掐烟头一面笑道:“是这样,我先聊聊我最近的想法,马局长您得批准一下,不然我不敢。” 老马听了这个有点儿慌,其实大家都希望供着你的,你就别拼了,不过听完后面的话,他很快又笑了。 “这次过来,部里搞新能源的贾天芸局长也嘱咐我,要好好考察一下滇南的电力状况,现在我又负责计划这一块,这段时间我就想在全省范围转一转,实地考察研究一下,把情况汇总汇总,看看哪里适合建怎样规模的电站,看看输电线路怎样安排合理。” “这个好,这个当然好,下基层亲手绘制滇南电力规划图,这个设想好。”老马当即拍板,“你就放心去做,有需要安排的找侯丰就可以了,咱们既然做,就做细做详,不能马虎,也不给你安排工作时限了,你自己把握吧。” “多谢马局长。”张逸夫这才放松下来。 自打进了这个门儿,他就觉得这个局日子太闲了,恐怕除了生产调度和搞远行维护的那部分人,大多都是喝茶看报纸的日子,自己又没兴趣在这里搞生产调度运维,抢了别人的活儿过几个月再还回去太不地道了。 与其在办公室坐着养生,不如走出去,有“全省考察”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面毫无约束的散心,一面也能出些成果,也好给滇南局将来的有识之士,准备做事的年轻人一个相对专业的参考,留下些东西。 在这里做事,现在不成熟,不如打好基础,福荫后人。 又跟马局长聊了些南北方生活习惯的不同以及滇南生活要注意的地方后,张逸夫便告退,找到侯丰,去了匆忙间给安排的办公室,其实也就在马局长隔壁的隔壁。(未完待续) 正文 535 云计划 之后侯丰叫了计划处的几个干部,大家一起来到会议室开了个小会,张逸夫没指示任何工作,也只让大家做了口头最简短的汇报,就表示一切继续,大家好好过节,后面一段时间自己要去周围考察一下,工作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稠密汇报。 调职太突然,计划处的诸位也是今天一早才知道有新领导要来,急急忙忙打听过后发现是个实干派,年纪又这么逆天,大家都压力很大,觉得张逸夫来了指定要点三把火,大张旗鼓开始各种忙活。 现在一见倒好,相当识时务啊!干脆先甩手出去考察一段时间。 一切如常,是大家最喜欢的状态了。 张逸夫又跟大家闲聊几句,说了些笑话拉近距离后,便散会了,只留下侯丰说后面的事情,大意就是他已经跟马局长沟通过了,准备细致考察全省的电力资源状况,希望侯丰安排一下,他特意提出,不要惊动太多人,自己就是走马观花,不要搞那么多宴席出来,简单转转就可以了,自己真的喝不动酒。 侯丰肯定是应了,随后问想带谁。 张逸夫只摆手,谁也不带,给我台车子就可以了,司机都不用。 侯丰想了想,还是暂且应了,这就去安排,争取今天安排好车子,他考虑到春节期间张逸夫恐怕也想四处转转,车子早点落实了好,领导高兴。 就这么在办公室虚度了小半天,午饭过后,张逸夫实在扛不住了,询问侯丰安排情况。 其实无非三点。 车子、差旅费、打招呼。 侯丰这半天招呼还没来得及打,差旅费年前也不好提出来,就车子准备好了。 那好说,招呼你后面慢慢打,差旅费我回来报,有车就够了。 工况所需,局里还真有一辆越野吉普。应对远途和不那么平坦的路,张逸夫很满意,拍了拍侯丰问道:“明儿就三十儿了吧?” “对,明天中午开始放假。” “那你盯着吧。bp机你也给我了,有事呼我。”张逸夫之前看到马局长都这么不避嫌了,自己也不必拘着,“明天开始我就准备考察,反正春节闲着也是闲着。” “那……也好……”侯丰咽了口吐沫。张局长你这次旅游太值了,“我回去也跟计划处长说一声,马局长那边,我说还是你说?” “我说吧。”张逸夫摆了摆手,接过车钥匙,“对了,这次考察怎么也得一个月,回来的时候宿舍应该也安排好了,我觉得酒店的房间,这两天就先退了吧。别浪费。” “好……”侯丰后来想来想去,也知道张逸夫住那里实在不方便,主要是因为隔壁。 “辛苦了,谢谢啊。”张逸夫憨直地拍了拍侯丰。 “不辛苦……不辛苦……” 说是次日才开始考察,实际上张逸夫得到钥匙后,跟马局长打了个招呼就走人了。 这辈子,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虚度,一直以来的日子都充实成那样,在这个办公室里闲着简直如坐针毡。 干就玩儿命干,玩就死命玩。不适应温嘟嘟白开水一样的日子。 下午回到酒店,张逸夫取出外面买的几张地图,开始规划行程,人一闲下来。各种风雅和童趣也都来了,他单买了一个日记本,封面上写上了四个大字 。 此云非彼云,跟云计算没什么关系,“云”指的是滇南,说是游山玩水。但心中总要有些正事,那游得才有意义。 假设不考虑挡在滇南电力建设面前的三座大山,用现在的技术,将一切最后配置,会发生怎样的质变,这就是的核心,其实张逸夫觉得应该叫才对,因为这真的不太可能实现。 为什么有云计划而没有京计划,冀计划? 原因太简单了能源。 电力行业的一个核心参考,即是能源构成与选择,一般而言,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换到发电这里,就是靠煤吃煤,靠水吃水。 毫无疑问,滇南是该靠水的,而且将来的趋势就是尽量别靠煤。 单论水资源的理论蕴藏量,就省市来分,滇南排名第三。 排名第一的,既不是三溪所在的千湖之省鄂北,更不是母亲河哺育的豫南,而是西蔵,这对搞水文水利的人来说是再基础不过的事情,但对外行来说这事儿挺难理解,其实只要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 我们看得见的河流,并不是水资源的主体,那些早已伫立在那里的雪山才是。 西蔵高原诸峰高耸入云,连绵不绝,每座雪山顶都顶一个湖,论这个理论蕴藏量,西蔵以17000亿度(每年)傲视群省,这大概相当于2003年全国的发电量,超出第二名很多。 可那毕竟是雪山,不方便用吧……用了也不合适吧? 为此,我们又定义了“技术可开发资源”和“经济可开发资源”两个术语,按字面理解即可,技术可开发就是“老子想搞还是能搞的”,经济可开发则是更进一步筛选了一下,选出了有经济效益的部分。 如此科學分析过后,西蔵剩下的经济可开发水资源仅有不到400亿度,原先的总量的3%不到,复杂的地理地质环境,荒无人烟的地区,输电的困难共同决定了这个数字。 反观第二、三名,倒没受什么影响,凡是蕴藏的水资源,大部分都可以经济开发。 这两个省份有个共同特点,都正好在高原边上,雪山上流下来的水第一关就是经过这里,而且都有明显的地势梯度,水流势能高,流起来带劲儿,效率高。 这两位最后的经济可开发资源数据也相差不多,分别是泗川5300亿度,和滇南的4700亿度。 毫无疑问,泗川大家早盯上了,无数的大坝,高坝都在计划中,它也将在未来成为中国水电第一大省,可惜的是基本没啥光荣,主要就是被骂了,所以焦点真的不需要在三溪上,泗川更过分,单是一条大渡河,就安置了28级电站,河水刚被上一个电站剥削过没自由多久,就又撞上了第二个。 开发,是为了生产生活需求,总要迈出这一步。 过度开发,就没这么淳朴了,更多的是资源上的争夺与私欲。 泗川那些密布的水电站与此时滇南所谓的几千个水电站有本质不同,滇南这就是数量大,实际上都是在小支流上做的文章,大多也没有修像样的大坝,都是能带着小水轮机转就可以了的小电站,能供我们村电灯亮着就够。 泗川不同,大多都是拦江劫河的大坝,由于鬼都觉得这太过分了,后来的舆论也理所应当地将频发的地震归结在这上面,孰对孰错,各家自有说法。 而滇南相比于泗川,就和谐很多了,虽然多,但多数都很随意,江水虽多,我只取一小瓢,也有几个大电站,不过分布均匀,适可而止。 张逸夫此番想规划的,就是这个。 他知道自己没本事也没工夫去泗川折腾,这都是不可遏制的趋势,没有二战,人类也永远不会将战争的苦难铭刻在灵魂中。 只是滇南这么美好的地方,应该尽量美好下去。 水资源当然可以开发,但要选那些水流最合适的地方开发,有可能的话尽量让其松散、适度,让我们的水电建设投资用在刀刃上,不要过度开发。 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三大水系,自然是主要考察目标,综合脑子里的相关技术资料,构建一套合适的开发计划,但愿有人能注意到吧。 云计划当然远不止于此。 风电,在滇南同样是一个有趣的事情,说法与政策总是在变。 首先要说的事就是风水互补,作为天然能源,难免受季节因素影响,河流的流量就分丰水期和枯水期,在丰水期之外,水电站全年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能低负荷运转,或者关很多机组,而这个时候,恰恰是风电最佳的发挥空间,枯水期恰好是大风季! 滇南虽然林区多,地势复杂,但地广人稀,而且每年的流量有保障,完全有开发潜力。 不过这方面的决断,要更慎重一些,开发风力资源对城市和气候的影响是很直接的,比如雾霾、雾霾或者雾霾…… 因为这些因素,也让后来的滇南风电政策不断的变化,一会儿大张旗鼓的鼓励,一会儿又突然全部叫停。 当然,基于环境方面的考虑是其次,最关键的原因还是云计划的第三大点输电。 这也算是老大难问题,作为国家重点盯,部里重点抓的工程,在电站建成之前输电设施就必须到位,比如三溪或者北漠,都是恨不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而滇南电力开发基本靠自己争取,没了中央输电基建方面的大力支持,如此高昂的成本和费用,始终让滇南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少水电风电设施早已计划到位,甚至准备投产,却要面对输电没跟上的情况。 所以说,让一个或者一群脑子明白,學识丰富,有前瞻眼光的人来规划滇南的电力发展,该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惠及当代名声利益,同时避免自己借钱子孙还债,该是多么高尚的事情。 张逸夫摸着这本云计划,就像摸着自己的最后的童真与幻想。 加油啊,一定要让人看到你!(未完待续。) 正文 536 五大四小 当天很晚的时候,侯丰又打来电话,言语虽然一如既往的谦卑,但主体精神变了,说什么也要跟张逸夫同往,一来张逸夫人生地不熟,怕出危险;二来各地民俗传统不一样,怕惹事;三来有他在,也方便找相关单位的人引领调研。 张逸夫实在推辞不过,再说自己一个人考察也实在自由散漫过分了,无奈之下只得应了,告诉他春节放假后出发,侯丰提出放假期间陪张逸夫在坤明附近转转,张逸夫也婉拒,还是别耽误人家过节了。说了半天,最后侯丰才说到春节值班的事情,其他领导都有安排值班,但张局长您老刚来,可以不安排,当然你为了摆姿态想加进去,也不是不能。 这就是最逗的地方,一年360天大家喝茶看报纸,就这几天玩儿命的表现。 没辙啊,这是传统,是规矩,张逸夫还是决定让侯丰安排了,还刻意说明,其他领导家都在坤明,年三十儿要回家过节,自己无所谓,房间里闲着也无聊,不如距离调度室混着。 更晚一些的时候,安排发到了bp机上,张逸夫的值班时间果然安排在了年三十,也就是次日的晚班儿。 之后的十几个小时,张逸夫都是在睡眠以及对的思考中度过的。 思考的过程中,他也想到了更多的东西,一些跟自身利益相关的东西,没事儿下步闲棋总没错,投资小收益大。 许多人认为中国的发电行业都是国营的,五大发电集团就是一切,几乎是这样,但不全面。五大发电集团是在电力改革最关键的时候,一堆大哥凑在一起,权衡各方利益切蛋糕,最终切出来的五块,基本就是把原先电力部所属的火电厂瓜分一下。保证各方资源不至于差太多,于是今后这五个庞然大物每年财报亏的一个比一个多。这个惨啊。 值得注意的是,有两方面的发电资源并非囊括其中。 首先就是除了五大集团之外的四小豪门。 虽然原则上讲四小和五大同样都是国企,但他们在血统上是有差别的,五大是老牌电力部资源拆分而来,本质上相当于兄弟五个,高矮胖瘦与相貌相仿。 而四小豪门则不同,根子都不是传统的电力部一脉。有的是煤炭能源系的,有的则自成一脉,在管理与股权上也更为自由一些,由于摊子小,术业各有专攻,因此在公开的财报中它们的精英效率更高,但资源占比和影响力,依然无法与五大相提并论。 再之后则是以三溪集团为首的水电一脉,由于不需要“煤炭”。也不用架“光伏板”,水电一脉在生产成本上拥有了先天优势,外加管理集中。自己管自己这一片,日子必然过得很舒服。美中不足的是发展空间有限,吃够了自己地盘的公司不遗余力地征求更高的发电任务,要么就只能把眼光瞄向国外,说是国外其实也就是亚非拉…… 这一系列根正苗红的国企之后,终于轮到了可怜的民营电力企业。 “可怜”只是描述它们受政策限制,往往一个政策突然性的变化,数十亿的投资都要打水漂,但它们之中。但凡混出头的,其老板必是文武双修。傲可雄踞一方,耸可跪舔一年的大能人,搞这个就是你造化到了,一旦熬出来,你就是神,当然在这个局面中,真正算是熬出来的两只手数的过来,其难度并不比混到省部级干部要低。 他们的思路也很清晰。 火电,搞不出什么名堂,虽然会有“集资办电”的政策出台,但旨在吸引外资,通常也就是在一个区域内规划一个电厂,之后等政策,生存空间小,环境恶劣,能收回投资就是万幸了,至于扩张?有五大四小前面顶着,不要聊了,民资火电,别说北漠,单丰州冀北这种规模的电厂恐怕都无法实现。 因此这些能人的目光很自然地瞄向了其它方向。 实际上除了核电,其它都是很好的方向。 要知道,地方政府在兴建发电设施方面是有一定自主权的,他们可以自行招商,而后共同提申请到计委(发改委),一旦核准,此事可成。 因此,与地方政府合作,抓住庞然大物们行动迟缓的契机,开发除了火电、核电以外一切的能源,正是这些能人们最重要的共同点。 之所以他们是真正的能人,就是因为要具备的条件太多了。 要一有技术、二有远见、三有政界关系背景、四有资本、五有魄力、六有耐力、七有适当的年龄、八有精力、九有左膀右臂、十有运气,十项全能方可成事。 满足这样条件的人,差不多两只手也数的过来,不管怎样,他们最终成功了,大力发展了我国的水电、光伏(太阳能)发电、风力发电这三大部分,解决了国家在财政拨款和研发能力上的困境,提高了行业标准与管理水平。 毫无疑问,这会是张逸夫很长一段时间的目标,也是仅有的出路。 光伏不好说,但滇南的水,滇南的风,绝对是个契机,大多数人还没看到,还没行动,还没积累到足够资本和人脉的契机。 还是那句话,跟着政策走。 这步闲棋的意义就在于,提早准备,待机会到了不至于狼狈。 技术性的勘察是一方面,结识各方面干部更加重要,政府、电力局、流域管理委员会的人,都有必要认识一下。 不知何时起,张逸夫变成了自己先前特别瞧不上的那种人,有目的的社交,有目的的沟通,有目的的微笑,忙于虚伪与利益交织之间。 没办法,凡人,仅此一路。 上路之前,张逸夫决定先备好酸奶、解酒药、肝宝肾宝一类的东西,打这一刻起,自己不得不混迹一下酒场,成为自负少年眼中最看不惯的中年人了。 …… 年三十儿,整个电力局就调度室有人气,张逸夫很自然地在调度室度过,跟值班的调度员一起吃饺子,边吃边聊,还好还好,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话题头油男。(未完待续。) 正文 537 我要回家 张逸夫刚一跟他们描述头发状况,值班的小伙子立刻就说出了尚晋的名字,这人“抛弃妻子作大死”还是小有名气的,当然都是骂名,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蓟京有那么大吸引力,包括值班员在内,都觉得在局里踏踏实实熬年头挺踏实的。 偏安一隅,没什么竞争,有妻有子,这边调度员们还羡慕不来呢。 各有千秋,看你选择怎么活吧。 调度员显然不怎么知道上面的事情,差不多的时候,开始问张逸夫,为什么赶在春节前这么紧的时候调过来,过春节不回家么? 张逸夫泯然一笑,今年,也就是个孤家寡人了吧,自己无所谓,就是怕父母觉得孤单。 这点他真的大错特错了…… 蓟京张逸夫家,秦家父女刚刚敲门拜过年,并且厚着脸皮坐进家里一起嗑瓜子唠嗑,秦勇嘱咐闺女一定要隐瞒他的职位,否则老张肯定不愿让他进门。 往年,秦家父女过年都会去秦玥奶奶家,可今年秦勇的妹妹带着老人家去外地过年了,秦勇有值班任务走不开,父女俩人在家呆着难免冷清,秦玥便提出了去张逸夫家拜年的计划。 秦勇倒也对此很有兴趣,他心里总对张逸夫有些愧疚,觉得小伙{子年三十儿远走他乡,自己也有责任,索性就去看看他父母吧。 跟张家夫妇坐在一起,秦勇也伪装成了一位和善的老职员,跟老张喝着闲酒聊旧事,老张始终觉得秦勇特别面善且面熟,但就是记不起名字。秦玥则主陪逸夫妈,话题集中在张逸夫身上。搞得宁澜相当兴奋,笑了一整个晚上。 这中间,他们错过了一件事,向晓菲大约八点来种忙完了事回到了这里,进门之前,先是透过窗户看见了这几个人影。她自然是认识秦玥的。 看见张家这幅幸福美景,向晓菲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你还嘱咐什么,早有人照顾了。 向晓菲反而觉得自己很幸运,有人替自己感恩了,虽然孤单,但却自由,然而大多数孤单却并非她这样被迫的,大多都是自己“作”的。 如果说头油男的孤单是为生活而“作”。张逸夫的孤单是为理想而“作”,那么夏雪一定就是为作而“作”。 她同样在怡昌的单身宿舍中,安静的躺在床上渴望睡眠,她走得很急,一旦她决定了下一个目标,对于以前的事情将失去兴趣。 那对以前的人呢?她不知道。 当然,还有其它的“作”。 夜里12点左右,张逸夫完成了值班表上的任务。回到酒店。 7层走廊中一股酒气,定睛一看。某人正穿着睡袍靠在自己门前抽着香烟,喝着红酒。 本来有些困倦的张逸夫心里嘀咕,这天煞的,过节不回家么。 张逸夫尽量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房门前,像僵尸一样掏出房卡,可“逼”的一声刷卡声。还是暴露了他。 萧贵妃迅速转头,看着张逸夫尴尬的神情笑道:“这里两个小时都没一个人经过,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人了,还像撞见鬼一样躲。” “新年快乐。”张逸夫强行挤出祝福,这就要撤。 “张逸夫对吧。”萧贵妃用她特有的柔美嗓音突然说道。 张逸夫僵了一下子。为了逃跑又往自己身上安了个毛病:“我有自闭症。” “行了,你别闹了,我不为难你。”萧贵妃和颜悦色,“就过来坐一会儿,你什么话都不用说,听我说就可以了,现在这里根本不会有第三个人,你一个人回房间看无聊的晚会,不如听我讲故事更有趣。” 张逸夫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能拒绝么。” “可以。”萧贵妃看着张逸夫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禁再次笑道,“你放心,我没那么无聊,不会跟别人打小报告的,我知道你们都不敢跟我多接触,怕影响自己的仕途,我就是很久没跟人聊天了,憋得慌。” 她说着,拿起了手边的bp机,点开翻了一下:“一晚上了,一条祝福都没有……不对,有一条,滇南传呼台,哈哈……” 她说着又喝了一口酒,点了一支烟。 张逸夫觉得她独居太久,精神方面似乎已经出问题了…… “今天下午那个小前台来找过你两次,还问我有没有见过你。”萧贵妃突然转头,很严肃地望向张逸夫,“我跟她说我从来没跟你说过话,后来更晚的时候侯丰打电话来过,也跟我介绍了你的情况,嘱咐我最近少出门,我说是,我从来没跟你说过话。看在我这么帮你的份儿上,你就不能坐下来听我讲两分钟么?” “我怕控制不住。”张逸夫沉了口气说道,“你看,你现在很孤单,我也是,你孤身在外,我也是,这种情况容易产生麻烦。” “这么自信呐?我有前台小姑娘那么轻浮?”萧贵妃掩面一笑,“坐吧,你放心,不会发生任何事的。” “那等等。”张逸夫立刻进屋,取了本从岳云鹤那里借来的书出来,坐在萧贵妃身旁,低着头看,“我说明一下,是因为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互助与关照,我才坐在这里,我看书,不看你,你说吧。” “你是不是经常干这种欲盖弥彰的事情?”萧贵妃越看张逸夫越想笑,一股子书生的酸气。 张逸夫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不会再说话。 萧贵妃也便释然了,靠在门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张逸夫,你爱过一个人么?” “……” “你知道那种感觉吧。” “他是如此的成熟,深邃,强大,美好。人在头几次的时候,总会追求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即使明明知道是个错的人,只有千锤百炼麻木过后,才会选择现实的结婚对象。” “男人不怕这样,跌倒了重来,女人一般则更拘谨一些,不愿表达。”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个女人太过炽热的话,会怎么样?” “认为爱情可以排除万难,到达彼岸。” “他离过婚,这样的男人更知道女人需要什么。” “只是有一点我到最后也没想明白,他又结婚了,但对象不是我,但他却不打算放过我。” “好自私啊……” 萧贵妃说着,又仰头喝了一大口,而后骤然转向张逸夫:“张逸夫,你会这么自私么?” “……” “他不放过我,不允许我放下,不允许我展开新的人生,给我花不完的钱,就让我住在这里,你将来会对别人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么?” “……” “呵呵,应该不会吧,看起来你根本不会儿女情长。”萧贵妃自行一笑,“现在都能低着头看书,面色不改,你真是个残忍的人,张逸夫。” “说说我的感受吧,他结婚以后,就不一样了,我成了不被大家喜欢的人,走到哪里,耳边都会有嗡嗡的议论声音,我整个人都被他攥在掌心,逃不掉。” “你可能会觉得,明明是我自己要这样的吧?走出这扇门有这么难么?” “你太小看他了,他动一动手指,今后我就完了,我的家人也都会完。” “不是那种暴力的完,是软暴力,永远不会被提拔,永远没有出路,眼前的荣华像云烟一样散去” “我贪图荣华?也许吧,我只知道我弟弟借着他的关系,赚了很多钱,娶了非常漂亮的老婆,给父母盖了大房子,至少他的荣华会完的。” “这些事总是一点一点的发生,当你意识到的时候,骨头里的骨髓,都已经是他的了。” “我知道,你不会做任何事,也不会感动,我也不指望任何人帮我,我不值得让任何人烈火焚身,等再过几年,我再老一些,也许一切就过去了,他会把我放生,也不会有人记得我了。” “张逸夫,你真的很不简单。”萧贵妃再次望向张逸夫,“连他都对你赞不绝口,明明没有任何背景,爬坡的速度比那些名门的子弟都快,贾家都对你青睐有加。” “你真好,能把命运,攥在自己手里。” “希望你将来,在欣赏过一个女孩后,能放她走,不要像我这样。” 声音停顿了很久,萧贵妃有些困倦,发醉,她这才揉了揉额头道:“好了,我说完了,我写了字也许不会有人看,要说的就这些了吧。很高兴认识你,你是生活的胜利者,再见。” 张逸夫完全没有一丝可以撤退的解脱感,人类的本能让他觉得情况貌似不对。 生无所恋,多愁善感。 “看来你在听,而且很敏锐。”萧贵妃最后看了眼张逸夫,面色惨白,没有半分醉酒的红润,气若游丝,“出去看烟火吧,后面的我不好看。” 张逸夫火速扫视地面,果然看见了一个暗棕色的小玻璃瓶,里面已经空了。 啊啊啊啊…… 我张逸夫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大年三十儿也不要发生这种事来折磨我啊! 侯丰我操你大爷! 我要回家!(未完待续……)i1292 正文 538 鱼肝油 张逸夫虽然低头看着书,心下已经没有半分沉着,局面是混乱的,情绪是纠结的。 不管怎样,最后基本的人性还是战胜了利益欲,他终于放下书,立刻伸手摸向瓶子。 “你干嘛?”萧贵妃突然小小惊叫一声,眼看着张逸夫从自己腿前跨过去。 张逸夫来不及避讳,迅速拿起小瓶子举到眼前,正面都是英文的标注,还有一条鲨鱼,没看错的话,这一定是—— 鱼肝油。 “日。”张逸夫放下瓶子,尴尬地退回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你坐门口喝酒,带深海鱼油干嘛?” “解酒啊。”萧贵妃茫然片刻,而后掩面大笑道,“你不会以为……我要自杀吧?” “我错了,我怕了。”张逸夫心情可不怎么好,拿起书起身道,“你慢慢喝,我回了。” 萧贵妃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你看,你还是跟我说话了,让我想想……如果我真的是自杀的话,你这种人,在伸手之前脑子里已经有全盘计划了吧?” “我不是怪物,多数事情都要走一步做一步,你把人想得太复杂了。”张逸夫摆手转身,不愿多看。 “是么,但他就是这样,做一件事,我要好久以后才能看懂,你如果真的走一步做一步,是比不过他的。” 张逸夫根本懒得跟任何人比,再次刷卡开门。 “你就没有一丁点好奇心么?”萧贵妃举起酒瓶道,“不关心他是谁?” 张逸夫没再答话,只重重把门撞上。 “新年快乐。”萧贵妃冲着空气碰杯。 张逸夫隔着一堵墙,同样瘫坐在门前。 太危险了,真的太危险了。 如果她真的是自杀。不管遂与未遂,事情都会闹大,而后内部出几个正义之士借机检举。会很麻烦,虽然跟张逸夫应该没什么关系。但作为现场第一个目击者,麻烦是很大的。 这位大哥,你在这里开的不是后宫,关的也不是金丝雀。 而是一颗炸弹啊。 与其他大哥不同,这位大哥,只是对他权力上的认可,绝非人格上的尊重。 很多看似风平浪静的地方,都不能深挖。张逸夫也早已不是仅为“正义”二字就愿出头,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年龄,你说这贵妃可怜么?可怜。有病么?也有病。 在张逸夫眼里,她根本不是一个值得为之拼搏与拯救的人,而与之对应的代价则太大太大,虽然对于“他”,张逸夫心里已经有数,但他希望不是这样。 这样,今后会非常非常非常的麻烦。 是非对错一言难尽,正邪慈奸一生难辨。 张逸夫只是想做自己的事。这些人,谁也不要拉上自己。 当晚,张逸夫打电话去前台要求换房。前台表示同等级的房间都已经订出去了,张逸夫态度坚决,问小苏在不在,这倒霉孩子,年三十儿还真的当班,不过也对,她不是坤明本地的,今年不回家,跟张逸夫值班的情况一样。 小苏接了电话倒是一口答应。她太理解张逸夫的难处了,她表示安排好房间后。她亲自上楼去处理,带张逸夫去换房。 张逸夫则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冰箱里存的冷冻面条和炸酱什么的通通放进包里。 “啊!!!” 还没收拾完,就听到走廊中一声尖叫。 张逸夫顿时相当的惊慌,开门出去,左边小苏捂着嘴惊恐不已,再看右边,萧贵妃已经倒在地上,红酒洒了一地,口中泛着白沫。 张逸夫瞪大眼睛,之前的事情在几秒钟之内通通过了一遍,而后转头冲小苏道:“别怕,先用一分钟搞清楚情况,我问你答,冷静。” 小苏依然在巨大的惶恐中,颤步扶着墙走来,几次窒息一样的夸张深呼吸后,才点了点头。 “你给过她深海鱼油么?” 小苏摇头。 “安眠药呢?” 小苏点头。 “多少?” 小苏用尽力气,才能用很小的声音说出话来:“她去年年底的时候说睡不好觉……要安眠药……我也没法多弄,只能自己找人去开,每个月就20片,放纸药袋里给她的……张哥……我不会惹麻烦了吧……” 小苏说着已经哭了出来。 “不麻烦。”张逸夫稳住气道,“一共给过多少?” “三个月……60片……” “60片不致命,危险的是和酒混在一起。”张逸夫提了口气,“你立刻给侯丰打电话,让他联系附近最大的医院,准备好洗胃,我们到的时候一定要准备好。” “不用找他,我就可以联系,我们酒店和医院有合作的。”小苏看着镇定的张逸夫,自己也稍微稳定了一些,“那我去打电话,顺便找个担架?” “快去。我这边想办法让她呕吐,希望还来得及。”张逸夫点了点头,即便很紧急,依然嘱咐道,“别让其他人过来,也别宣扬,冷处理。” 事到临头,张逸夫没功夫再避讳,蹲在萧贵妃身旁,一下子就把手掌探到她嘴里,刺激咽喉,刺激食道,引发胃部痉挛。 小苏惊讶地捂了下嘴,而后赶紧转身朝电梯间跑去。 张逸夫弄了三两下,萧贵妃便发出了“呕呕”的声音,同时腹部紧蜷,又来两下,已经开始干呕,再一次,一股冲击力就这么出来了。 本来做好自己也被恶心到的张逸夫惊讶地发现,她吐出来的都是混有小药片的红色粘液,几乎没有任何食物残渣。 这是利好消息,有食物的话会中和胃部反应,促进消化,只有酒精和药反而不会那么快吸收,促发人体本能的排斥反应。 又来回吐了几口,萧贵妃迷迷瞪瞪睁了条眼睛缝,看见张逸夫后,用力摇了摇头,没力气说话。 “你不希望我救你,我也没想救你,但没办法,撞上了。”张逸夫一边继续刺激一边说道,“见死,不得不救。” 听完这句话,萧贵妃又重新进入了昏迷状态。 这会儿,小苏也一个人拖着副担架过来,虽然吃力,但玩儿起命来速度也不慢。 看着一地的红色粘液和药片,小苏整个人都要瘫了:“血啊……”(未完待续) 正文 539 最没道理的背锅 “是红酒,没事。”张逸夫奋力将萧贵妃推到担架上,而后冲小苏道,“我一个人抬不了,帮忙。” “我……害怕……”小苏别提抬担架,握个东西都快握不住了,但她还是努力地将担架的一边颤颤抬起,而后冲张逸夫点了点头。 “走,别紧张,就算握不住摔一下也死不了。”张逸夫边走边笑道,“你不挺讨厌她的么,趁这会儿摔一下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逗。”小苏简直要被逗哭了。 “没事了,吐的差不多了,那点儿药不致命,洗洗胃就好了。” “你懂,你啥都懂。” …… 半小时后,坤明第一人民医院急救室,老大夫拿到刚刚出来的血检报告,确定洗胃流程后,出了急救室,冲门口焦急等待的二人说出了同样的话:“吐的差不多了,不致命,继续洗胃吧。” 小苏这才松了口气。 “刚刚说,是你帮她吐的?”大夫递过血检望向张逸夫。 “嗯,很及时,发现有人误食药品后,这是有效的紧急处理方式。”大夫点头先是肯定过后,又问道,“刚刚说她大概吃了六十片?药是从哪里来打?” “我开的……” “我见过你。”大夫继续问道,“谁给你开大这么大剂量?” “我分三个月开的。” “嗯……这样说得通……”大夫皱眉道,“看来是有准备的。” 话罢,她又有些鄙夷地望向张逸夫:“家属平时要注意沟通,与其出事后急救迅速,不如多注意生活中的沟通。” 张逸夫一万个冤枉,沟通你妈…… 但他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行了。洗胃过后再观察一下,她很快就会醒,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回家了。今后一定要注意患者的精神状态。”大夫说着找了张桌子坐下,拿出一份单子。提笔问道,“患者姓名。” “苏小妹,小说的小,妹妹的妹。”张逸夫抢先答道。 “年龄。” “二十……二十三吧就。” “嗯?”大夫抬头觉得有点不对头,“不要瞒报错报,有规定的。” “您就写吧。” 大夫自然看得出张逸夫是个有算盘的人,立刻转头冲真苏小妹问道:“患者是苏小妹么?” “……”苏小妹尴尬道,“跟张院长主任打过招呼的。您就写吧。” “我知道,张院长刚刚打过电话来,要认真处理。”大夫加重语气继续问道,“这么瞒报张院长也要负责的,拿身份证出来吧。” “您稍等啊……”张逸夫拉过苏小妹,“你再联系一下,要通融一下。” “这个……我人微言轻的,要找经理说了……” “那就找侯丰吧。”张逸夫摊开双手,“我先走了,你跟他说的时候。把我忽略掉。” 这事肯定要低调,但侯丰肯定是要知道的,至少要把情况报告上去。谁的屁股谁来擦,张逸夫则早走早了,这种事避之不及。 小苏也拦不住,张逸夫就这么走了,搞得大夫还咒骂了这位不负责任的家属一顿。 晚些时候,各种爆竹声此起彼伏,被炸伤烧伤的人们也在急诊室排成了长队,侯丰冒着枪林弹雨赶到,六神无主。看见小苏后立刻问道:“怎么样了?” “没事了,安全。”精疲力竭的小苏靠在座椅上叹道。 侯丰擦了把汗。稳住情绪:“都谁知道这事?” “我私下找副院长安排的急救,酒店的人几乎都不知道。我也不会说。” 侯丰松了口气又问道:“医院的人知道她是谁不?” “不知道,我想报我的名字,大夫不让,要看身份证,这才叫你来的。” “好说,好说。”侯丰终于又松了口气,“辛苦了小苏,情况我后面再问你,你先回去,马上我们领导也会来。” “好。”小苏早就想走了,最后无辜地冲侯丰道,“侯哥,这事我真的怕了,求求你们想想办法吧,我不敢伺候她了。” “一定,一定。”侯丰无奈点头,目送小苏出去。 这会儿大夫也从抢救室里出来,望了望四周:“苏小妹的家属呢?” 侯丰愣了一下赶紧答道:“我就是。” “不是那一男一女么?”大夫又问道。 “啊?还有个男的?” “对啊,高个方脸的偏分小伙子。”大夫描述道。 这特征太明显,侯丰瞬间已经对上号,赶紧上前客气道:“他们临时有事先走了,给您我的名片……” “不要名片。”大夫没收,正色道,“带她身份证了么?” “带了,带了。”侯丰点了点头,却没有掏出来的意思,“您再等等,我托人了,走个特殊流程。” 大夫皱眉道:“怎么一个个都神神秘秘的,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哥哥。” “刚才那男的的,是丈夫么?” “是吧……” “建议患者痊愈后,先别回去跟丈夫住,抢救手段是不错,但精神上……”大夫又数落了一通侯丰,侯丰也只得连连点头称是。 都认账后,侯丰问道:“大夫,就是说这次多亏我妹夫……才救过来的吧?” “也不能这么说,6个小时内都有救,他的手段只是确保了患者第一时间排除药剂,避免了大量药剂对神经中枢造成永久性损伤,比如记忆力衰退,性.欲低下等。” “那就是他救过来的。”侯丰倒抽了口凉气,这些永久损伤可比死了还可怕,尤其是后面一条,自己可真没法交差了。 张局长啊,大恩人…… 但张逸夫人不在,而且让小苏瞒着。侯丰自然领会了这层意思,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侯丰想着。既然这样,自己也索性帮他瞒着吧。 小苏出了医院。寒风瑟瑟,爆竹的声音淹没了一切,旁边还有受伤的人陆续奔入医院,即便她是一个充满了乐观与积极的姑娘,此刻依然感觉世界很冷,很危险。 此时,一辆大吉普开了过来,停在他面前。司机探着身子打开副驾驶,用极其猥琐的语调喊道:“小妞,陪爷玩玩呗?” 这可惊呆了旁边路过手臂炸伤的正义青年,青年一愣,便要拔刀相助。 却见苏小妹的小脸儿乐开了花儿一样:“好啊大爷~” 捂着手臂的青年眼见着她就这么上了车子,整个人的三观开始崩塌。 “还不错,知道接我。”小苏一面暖着手,一面略显疲惫地笑道,“总算完事儿啦……” “嗯,我一直在旁边等着。看侯丰进去后就来接你了。”张逸夫把一个暖片扔给小苏,“这个暖手。” “这啥啊?”小苏看着包装上的日文,不明所以。 “打开。放在手上搓搓就热了。” 小苏照样做了,果真这个跟膏药一样的东西真的可以产生热量。 “太神奇了!!” “别人送的,我都还没用过。”张逸夫摇头一笑,突然想起了秦玥。 这东西是那次去日本的时候,秦玥庞大购物品中的一份,她还没来得及用,张逸夫就要走了,便混在了临别赠礼里一起送给了张逸夫。 真是,单身男人去外地独居。你送日货,就不能送点对单身男子有实用性的产品么! 小苏手暖心暖。踏实下来,不禁开始思索未来的问题。 “这事。后面怎么处理啊?” “你就别往外说就成了,侯丰问你什么都如是说,忽略我。” “那他问怎么送到医院的,怎么运下楼的,我怎么说啊?” “嗯……他应该不会问,非问的话你就把我卖了吧。”张逸夫摆了摆手,“也无所谓。” “我突然想起来,你当时急急忙忙打电话要换房,那时……” “咱聊点别的行么。”张逸夫尴尬道,“不管你能不能理解,这事儿给我带来的麻烦,远超你的想象。” “对哦,你还要混呢……” 张逸夫不紧不慢道:“嗯,不过我很快解脱,过完节我就去各地考察了,回来住单身宿舍,离这地方远点。” “啊?那说好的给我辅导呢?” “看时间,看心情。” “你……”小苏想骂,却又不好意思骂了,多亏了张逸夫这事才能圆满解决,这位局长大人嘴上轻浮,做事却稳重得很。 “这样,我给你安排学习计划。”张逸夫嘱咐道,“这段时间,你把那些教材都自学了,不懂的地方标注出来,我给你讲,另外我讲课每小时300块,你掂量一下,能思考清楚的问题自己解决。” “300!抢劫啊!”小苏立刻回驳道,“那我春节这几天一有空就给你当导游,也300一小时。” “哈哈!”张逸夫拍着方向盘大笑道,“咱们还真的是*裸的金钱往来啊!” 小苏也被逗笑了,望着窗外道:“放炮放的真厉害啊。” “蓟京比这火爆十倍,有种叫做二踢脚的重型武器……” “不感兴趣!别以为谁都想去蓟京!” “哈哈!”张逸夫真感觉挺难碰到这样单纯的人,随口问道,“这个时间酒吧还开么?” “外面的不知道,酒店里是开的。” “那我去喝两杯。”张逸夫停下车子道。 小苏想了想后说道:“我也去吧。” “你不值班么?” “有别人盯着呢。” “不怕被领导骂啊。” “领导喜欢我还来不及呢。”小苏十分扫兴地说道,“我啊,一个女孩,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你是假正经呢,还是真君子啊?” “伪君子。”张逸夫开门锁车,露出奇特的笑容,“干我们这行的,一水儿都是,不是你都没法跟人打招呼。” “真够萎的……” “我听不懂。”张逸夫背着手进了酒店。(未完待续) ... 正文 540 职业陪酒 张逸夫临阵逃脱,急流勇退是相当明智的,因为这一晚上萧贵妃身边有的忙了,医院还打了促分解排泄的药,所谓“家属”不过是一水儿的男人,马局长也不敢操刀照顾,更不敢进急救室,想来想去,侯丰还是把小苏又给叫回来了,反正小苏已经知道了,也只有她了。 张逸夫这会儿肯定得躲,没来得及跟小苏喝两杯人就被叫走了,爆竹的声音渐渐变小,直至回归常夜。 病房中,萧贵妃睁着眼睛,呆呆看着天花板,虽然大部分药物排出了,但有限的安眠药和酒精依然让她的中枢神经处于半麻痹状态,有气无力,她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张逸夫的那张脸,说的好像是他也不希望救自己,但没办法,赶上了。 ○⌒wan○⌒shu○⌒ba,≦ansh√uba.多少事就是坏在“赶上了”,却也成在“赶上了”。 小苏提着暖壶进房,让她稍感安慰,至少身边有个人了。 “让他们走吧。”萧贵妃微微摆手。 “不敢走,怕你再……”小苏叹了口气,一边倒热水一边心里哀怨,为什么要照顾这个又发神经又爱折腾的女人,真是有病。 “我胆小,不敢了。”萧贵妃转头微笑。 “哎呀……”小苏都有些吃不住这笑,突然觉得她也有可怜的一面,但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愿动摇,“那我出去问问他们吧,电力局局长都来了。” “这多不好意思,大年三十儿都没在家过。” “所以呐萧姐,你知道不好意思,就别再这样了,好好活。”小苏拿起杯子开始吹热水,“大夫让你稍微喝点水。有助循环恢复。” “呵呵。”萧贵妃再次仰望天花板,“我是要恢复一下,刚刚被一个乙肝自闭症,捅了喉咙。” “张逸夫已经提前走了,没跟其他人碰面。”小苏忙里偷闲说道,“这个。萧姐,我觉得吧……张逸夫想离是非远些,但心里却是个是非清晰的人,他也挺矛盾的,还是别打扰他了。” 萧贵妃尽力抬起手来:“那你觉得,他是救我的恩人,还是杀我第二次的仇人。” “怎么想都是恩人。”小苏起身把杯子递给萧贵妃,“还是那句话,好好活吧。我妈经常被我爸打,最常说的就是这个。” 小苏其实也没有义务劝她,就是烦这些事,自己只是一个想踏踏实实好好活的前台而已,不想再扯进去了,谁要作死谁自己作。 也许有人还没放下这事,但张逸夫睡过一觉后就放下了。他见识过神经病,理解比谁都深。想法也跟小苏一样单纯,神经病作神经病的事情。不用去理解,不要去支持,千万别理会。 大年初一,他开着车随意在坤明散心,偶尔停下尝个小吃,看看风景。一个人逛有一个人的洒脱,却也有一个人的悲哀,这位氪金王老五也难免惆怅。 自己昨夜救了个神经病,转头就能忘,但另一个神经病真的忘了么? 不管忘不忘。很快就有一个绝对不是神经病的务实派联系了他,bp机响起—— 【在哪呢?孙博。回电话xxxxx】 张逸夫借店里电话回个过去,博哥说很近,这就过来。 不多时,面前又多了一个吃米线的伪钻石王老五。 “你就是不懂。”博哥磨着筷子说道,“想吃地道的,别来这种大店,这种地儿就是坑游客钱的,得去名不见经传的小店,当地人多的那种,能让当地人满意的,才叫地道。” 话罢,他大口吃了起来,享受地点头后问道:“咋样这两天?” “挺好,这边人挺热情,招待我住宾馆。” “宾馆?”博哥停止吃面,嘴角一扬,“哪个?坤明饭店?” “嗯。” “嘿嘿。”博哥露出了神奇的微笑,“跟你讲个段子……” “不聊。”张逸夫立刻抬手。 “得,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博哥心领神会,“纸包不住火啊!” “你这两天咋样,怎么这种事都知道了?”张逸夫倒是真佩服博哥收集信息的能力。 “呵呵,就朋友带着认识新朋友,酒桌上来两口就什么都知道了。”博哥大笑道,“他们喝酒都爱带我,又能挡酒,又能带气氛,认识的不认识的,来两句就热乎了。” 张逸夫突然神思一动:“我最近准备全省考察,要见各个单位的人,酒桌我实在应付不来,要不你也来?” “逸夫啊。”博哥喝了口汤抬头笑道,“这是找哥们儿帮忙,还是给哥们儿下任务?” “有什么不一样么?” “哈哈,那当然不一样!”博哥大笑道,“帮忙是义务的,任务是有偿的!” “白吃,白喝,白住,游滇南,这还不够?” “嘿嘿,这你就错了。”博哥转眼已经吸掉了最后一根米线,擦了擦嘴说道,“吃喝住,都是公家的,也不值几个钱,咱们讲的是情,卖的是力,你以为谁都愿意天天跟一堆龙蛇混杂的人喝酒热场?要我说,这是很专业的事情,是有市场的。” “哈哈,职业陪酒?” “对,绝对会有职业的,又得谈吐过关,热场熟练,又得能喝,丢的是脸,伤的是肝。”博哥十分心疼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可现在还没发展起来,所以陪酒的时候都找熟人应付,这就是情分,陪酒的帮了你一件事,你得记得。” 话罢,博哥又赶紧说道:“我不是标榜自己有丰功伟绩,我就是把这事儿跟你聊清楚了,你以后别以为陪酒的都是贪那两口酒,根本不是,你得还这人情。” 博哥真是个明白又混乱的人,骨子里是兄弟义气,面儿上又忙着赚钱。 张逸夫冲服务员抬手示意结账,付款后冲博哥笑道:“那你还是当职业陪酒吧。我不想欠人情。” “哎嘿!我就反着,喜欢别人捞人情,不喜欢要钱!”博哥击掌大笑道。 “怎么跟我对你的理解不一样?” “呵呵,因人而异。”博哥又点了点胸口,好似说出了真理一样,“有情的人。收他的情;无情的人,拿他的钱。就算咱们走下三路,还分情妇和妓.女呢不是?” “怎么感觉又聊回来了。” 张逸夫挠了挠头,“就是说你一边当着情妇,没事儿时候又当鸡?” “差不多吧,咱还是别走下三路了……”博哥愈发心疼自己,但还是指着张逸夫道,“你不是学理的么,所以倒推回去。同理可证,你这个人,只愿跟情妇处情,不会跟**买春。” “你大爷的,别把我也捎进去。”张逸夫大骂道。 “你看,你们当官的就这点最逗,一聊这个就急!”博哥跟张逸夫真是太熟了,什么都敢说。“怕?怕你别干啊!怕你别结婚啊!不结婚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张逸夫十分无辜,好像自己已经有即定罪名了一样。 “咋了?我话说重了?”博哥这会儿才觉得自己得意忘形了。赶紧道歉道,“对不住,触景生情,这话就算说,也不该对你说。” “嗨,我也是触景生情。”张逸夫认真思考道。“你说权力或者财富到位了,是不是男的就迈不过去那道坎?” “美人关?”博哥不假思索答道,“我觉得,这看初心,得问问自己。为什么要奋斗,为什么要出人头地。你看我,我就是想吃好喝好玩好,所以我就这样了。有的人,他就是想比别人牛逼,牛逼了以后就没有明确目标了,这会儿就只能凭着本能走,再去吃好喝好玩好,我觉得这就是变质。所以你得问问自己,为什么奋斗,是为了牛逼还是吃好喝好玩好。” 张逸夫想了想说:“都有点,觉得先牛逼了才能做别的事。” “我觉得你够牛逼了,咱考虑考虑做别的事?”博哥笑问道。 “不够牛逼。”张逸夫摆了摆手。 “呵呵,大名鼎鼎的袁铁志都把别的事做尽了,你没他牛逼?” “你怎么又把我绕进去了?” “我就是说,你既然没做别的事,你就不是那种人,你想像我这么活,你也做不到。你就是个踏踏实实认认真真的人,偶尔想做出格的事儿,也就是想想而已,你也做不出来。这是你天生的品质,你的素质,你的文化。”博哥有模有样地分析道,“我见的人多,时间长了心里也有个总结,牛逼以后乱他.妈搞的,其实都是苦孩子,他们只知道要牛逼,等牛逼了以后才反应过来思考自己为什么要牛逼;那帮有背景的,反而不一样,背景越大越规矩,除非原则性问题,不然很难见到他们做出格的事情。” 博哥说着,撑着桌子起身:“走吧,带你去个地方,路上慢慢说。” 张逸夫也跟着起身,虽然人在动,心却静着。 他是放下萧贵妃这个人了,但并未放下这件事,或者说因为这件事引出了很多事,自己在蓟京总忙得焦头烂额,想着如何让上司满意,让对头吃亏,只有到了这里,才能静下心来思考起这些本质性的事情。 确实如博哥所说,牛逼了以后,左手握着权柄,右手攥着钞票,奋斗且压抑了那么久,难免不想挥霍一下,小牛逼吃喝,中牛逼买车换房,那大牛逼了呢?还有什么能满足自己? 想到大牛逼,张逸夫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想到了太祖,这恐怕是他认知中最大牛逼的人了,那么他…… 不行,不能这么想。 博哥这个混蛋,总是不动脑子说一些驴头不对马嘴的半成品出来,搞得心重的张逸夫半天回不过味儿来。(未完待续……) ... 正文 541 工程 二人上了车,博哥指路,一路说笑,不多时,便来到了水电工程十四局大楼下。 下了车,博哥望向大楼:“这比你们局要高吧?” “嗯。” “这两天,除了打听花边新闻,正事儿我也干了。”博哥正色道,“在滇南干工程,除了政府,这儿最大。” “咱们就聊电力工程。” “水电算电力么?” “算。” “那还是这儿最大。”博哥不紧不慢说道,“你听我解释,首先滇南电力局权力没你想象的那么大,这里的自治氛围很浓,电力部对于滇南局的财政支出也很少,钱原来都花在北方重镇,现在往东南转移,始终对这地方不感兴趣。时间久了,地方政府想发展经济,觉得找电力部太慢,就开始自己想办法,这里的水电资源是有目共睹的,有政府和十四局联手就够了,没你们什么事儿。” “开玩笑,电网只能我们来。” “自给自足就不用了。”博哥笑道,“在这儿,水电是水电,电力是电力,几乎是平级关系,可不是咱们北方那一套。” “你想的太简单了。”张逸夫并不接受这个说法,“电力部的核心资源除了电厂还有电网,输电与调度管控是关键,再说了,电费谁收?” “不错,电费是你们收,但热钱可都是他们赚了。”博哥又指了指大楼门口,“今天是春节,不明显,平常的时候,你就数着,一个小时能有几十个承包商、工头、材料商进进出出。再看你们电力局,有几个客人?” “……” “我反正不懂行政上怎么安排,就看得懂这个,人多的地方,资源多,就跟你撒一把鱼食。一堆鱼挤一块抢似的,所以我得说……”博哥这才说出重要的话,“咱跟这儿有机会啊……” “等等,这弯怎么转的?” “嘿嘿。”博哥搓着手道,“不瞒你说,这几天我喝了四顿大酒,什么人都见了,统一的说法是,滇南水电现在有资本就有机会。国家没精力没功夫抓,政府急着补用电缺口,未来几年工程肯定会变多。” 这家伙,还有点儿眼力价。 博哥接着说道:“我主要就是看这地方的这帮销售太愣了,这要我来……我都不敢想……逸夫啊,这边是没怎么开拓过的地方,资源还很多,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 “哪方面的?” “承包工程啊。”博哥掰出手指道。“你那什么微机保护,我反正到现在都没看见赚钱。倒是那个大铁疙瘩,是叫省煤器吧?那个挣了不少,快钱热钱就是要立竿见影,我跟你讲操作特简单,大坝什么的有专门的人做,咱们就搞些一般性的工程。比如变电、输电基建,生活区宿舍区都可以。你也不用忙活,就出钱找人干就行了,根据我打听出来的市场状况,一年下来的盈利率基本相当于你生产几个月省煤器了。” “那我不如新开厂区做省煤器。” “不是我说你养尊处优。但咱脑子得活。”博哥相当认真地说道,“这省煤器,现在一个月比一个月单子少,这边的工程就不一样了,只会越来越多。最关键的是,你成本低,让赵红旗他们四处干工程才多少钱?换到这里,培养起来,不出一年,那钱能吓死你。” “孙博,你确实是太聪明了,有点什么风,你都能品出味儿来。”张逸夫望着大楼叹道,“工程,确实是未来20年利益巨大的项目,有一个熟练队伍,不仅这边的电力设施、大坝,甚至是在房地产业,都大有可为。” “是吧。” “但我看的不是这里,这个事谁都可以干,就用不着我来干了。”张逸夫冲博哥笑道,“咱们要干,就干别人没魄力干,没能力干,没胆量干的事。” 博哥看着张逸夫愣了好久:“几个意思,闹革.命?” 张逸夫差点揍博哥:“疯了?说什么呢?” “呸呸……” 张逸夫这才正色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你提,你倒先说出来了,索性现在就聊吧,这次考察全省,不仅是为工作,也是为了咱们自己打好基础。” “什么基础,除了工程还有什么?” “投资滇南水电。”张逸夫眯着眼睛道,“要有自己的电厂。” “???”博哥大惊之下,失声笑了起来,“逸夫,我也跑前跑后这么久了,就算政策上允许,你觉得一个电厂收回成本要多久?干个工程赚个盆满钵满又要多久?” “你觉得,恒电缺的是那点钱么?” “……” 冬日,艳阳当空。 “你那个问题,我有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张逸夫遮着眼睛,从手指头缝里尽力偷窥那个刺眼的家伙,“我永远无法成为自己认知中那种牛逼的人,所以我可以永远追求牛逼,并且享受牛逼。” 博哥看着张逸夫的神色,深思熟虑过后说道:“还是要闹革.命。” “别废话……”张逸夫的豪情壮志立刻被浇灭,转头道,“你的设想也非常现实,借着这次四处走访的机会,你也认识一下各地的人,博哥,差不多了,踏实做一件事吧,你觉得承包工程可做,就交给你做。” “什么意思?” “晓菲之前不是说想在外地成立分公司么。”张逸夫托腮道,“恒电工建如何?” “等等……逸夫……别这么突然……” “你看,你虽然喜欢自由,但没个头衔也难受吧,总经理怎么样?” “不是这个问题……这个想法我还没思考周全。”博哥看张逸夫这个态度反倒突然慌了。 “你不是这件事没思考周全,你是对自己没思考周全。”张逸夫见时机已到,反过来给博哥上课,“又要自由,又要赚钱,又要别人尊重。又想泡妞,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偶尔会犯懒,也不愿意自己守一辈子正经买卖。” 博哥尴尬挠头,果然被反过来教育了。 “所以啊,还有比私营企业的合伙人更合适的位置么?”张逸夫比划道。“想拼的时候拼一把,想闲的时候也没人能逼你,要钱有钱,要自由有自由,要尊重有尊重,最关键的,整件事不用你投资,都是现成的,做成了你是合伙人收益很大。做不成回家继续提笼架鸟当职业陪酒,博哥,这买卖可就我肯跟你做。” “太突然了,还是太突然了,我得想想,我在蓟京还有两个女朋友呢。” “恒电出资出人,股份六四,不会再引入任何合伙人。” “……” “没事儿。你有很长时间思考,最近咱们也会四处考察。有很多因素可以参考。”张逸夫拍了拍博哥笑道,“还有,我可以跟你打一个赌,到今年12月31日,微机保护的利润会超过你这个工程公司的十倍。” “来劲了是吧?”博哥当即就不服了,“你说超过也就罢了。这边我人生地不熟,还需要时间适应,十倍就过分了吧?” “二十倍吧。”张逸夫干脆大臂一挥,“你赚100万,微机保护就赚2000万。” “妈的我的暴脾气。”博哥一拍大腿问道。“我答应之前先问问你,你到底能在滇南电力局干多久?” “不知道。”张逸夫思索道,“我不打算揽什么权力,帮不了你,最多给你一些信息。” “用不着。”博哥还是很有底气的,“我有我的办法,咱们走着瞧吧,我再问你,你要赌,咱约有了,下注呢?” “嗯……”张逸夫托腮道,“我赢了,你跟恒电干一辈子,可以退休,不可以跳槽或者自立门户。” “哈哈,你这小算盘打的,我要自立门户早立了!麻烦!” “时间和经历可以改变一个人,包括你,博哥。” “咱们老蓟京人可不一样,多少王朝更迭,朱门起,大楼塌,蓟京人永远都这德性。”博哥也不争论,直接说道,“那如果我赢了,你娶晓菲为妻。” “?????”张逸夫大惊道,“你丫这又是哪跟哪?” “你是太近了,太久了,反而麻了,看不清。”博哥突然变得悲天悯人,“晓菲太可怜了,现在连一个回得去的家都没有,她是强,但那是因为她必须强,要不活不下去,要不没人尊重,没哪个女人想变得这么强的。她这么强,没人敢娶她的,你不是深明大义么,你不是道德高尚么,你有佛高上么?不是说释迦摩尼可以割肉喂鹰么?你也不用这样,就踏踏实实,让一个一直帮你的可怜姑娘有个归宿就够了,再说晓菲那模样,你也不亏吧?” “那你为什么不上?” “我不敢啊!她那脾气,我出去跟二号女友见个面,不动刀子了?”博哥大笑道,“可你不一样啊,你不是要‘超越自己’的男人么,你不是没空找二号么?” “孙博,你这是恶趣味。” “诶!我就这点趣味。”博哥看着张逸夫为难的表情道,“傻了吧,还敢赌么?” “可以赌,但这个赌约赌注只有咱们两个知道,尤其不能让晓菲知道。” “好赖账?” 张逸夫摇头道:“没那么肤浅,她知道了,会认为自己的身世感情对我来说是负担,因此才会拿来赌,她会难过伤心,甚至不辞而别,你还是没看懂她。” 博哥不禁一番深思,最终心悦诚服点了点头:“是了,这一点我服你,细腻,周全。” “走吧,去酒店。”张逸夫回身打开车门,“给你补一下水电知识和水电工程。” “……咱能别这样么,我善于在实践中学习。” “不行,不懂基础,酒桌上会露怯,你不怕丢人我怕。” “……你们这帮虚伪的贪官啊。” “博哥……话说这个词,应该是越界了。”张逸夫提醒道。 “啊?这个……好像是有点过,对不起,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博哥道歉道,“跟你聊天,太开了,尺度特别难把握。” “慢慢来。”(未完待续……) ... 正文 542 第一站 春节这三天假,张逸夫基本是跟博哥过的,当然仅限于白天,晚上博哥总是有局,什么局就不知道了。 不出所料的是,萧贵妃没再回酒店,张逸夫也就不需要换房了,初三的时候小苏去贵妃房间收拾了她的私人物品,拖着两个大箱子送了出来,她告诉张逸夫贵妃要换行宫了,据说是市郊的别墅。 张逸夫倒是松了口气,没人来找自己,自己这辈子应该也不会见到贵妃了,踏实。 初四上班,侯丰一早来找到了张逸夫,他惊讶地发现张逸夫终于干了一件有违那么一点点纪律的事情,那就是在考察的时候带上了一个外单位的人,听口音也是蓟京的,张逸夫也没说透,侯丰也不会多问,■▼,△ansh↖uba.介绍的时候就随便安个单位就好了,没人会计较的。同时大家都心照不宣,没人提年三十儿晚上的事。 好在博哥和侯丰都是健谈之人,没两句天南地北全能扯上了,这也解放了张逸夫,可以看看沿途美景。 此行第一站就在坤明市郊,对于工作或者宏图来说,并没什么太大意义,然而谈到中国水电,却是无法避开的话题,甚至不少水电界大哥,都满怀瞻仰之情到过这里。 这就是中国大陆的第一座水电站——石龙坝水电站。 这件事,滇南走在了全国前面。 其实滇南壮举与奇人向来不少,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除了红塔山和美丽的少数民族,大家始终对这里没那么多认知,不过至少搞水电的人必须清楚,中国水电的源头正在这里。 侯丰驾轻就熟。一路驱车,过了滇池西山,颠簸过了可怕的省道,进入几乎都是土路的村道,这才看见了石龙坝水电站的小门,这个电站的门脸儿其实不比一个度假村要大。 侯丰刚停下车不久。便见电站的负责人领着一位年轻的女干部出门迎接,二人一老一小,看样子都是本地人,老实憨厚。 张逸夫下车伸了个懒腰,电站院子的围墙普普通通,随便哪个人都能翻进来,甚至外面的翠林都要侵略进来了,电站厂房也就在眼前,两层高。属于张逸夫见过最老的那类建筑,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觉得很结实,远没有某些新建筑的那种华而不实。 再看楼门口倒是立了块巨石,上面刻印着红色大字——中国第一座水电站。 虽然只是站在院子里,张逸夫却也能听到水轮机运行的震动声音,那声音很柔和,一听就不是那种大型的设备。而且细水长流,慢慢来的。 “欢迎欢迎!”老厂长领着女干部上前握手。然而他却犹豫了,这仨人最像领导的该是侯丰,旁边两个都年轻太多了,实在难以想象哪位是新人副局长,老厂长也实在不知道该先跟谁握手了。 侯丰精明,主动介绍:“老魏。这位就是咱们张局长。” “欢迎。”老魏这才主动握住张逸夫的手,“张局长,路上好走吧?” 这问题太朴实了,张逸夫都不知道该怎么答。 侯丰紧跟着介绍另一边:“这位是小孙。” 实在没办法,只能小孙了。 “你好……你好……” 寒暄过后。厂长冲旁边的女干部道:“来来,你给领导介绍一下吧。” 女干部倒也算清秀,挥臂道:“里面请。” 几人一边走,女干部一边介绍,那声音像是播音员,显然已经千锤百炼了。 “石龙坝水电站始建于1910年,1912年5月28日开始发电,最初装机容量为480千瓦……” “1910年?”博哥听着一慌,“现在还在运行?” “是的,扩建过几次。”女子答道。 “1910年……还是清朝吧?清政府可以啊,还跟这儿搞起工业现代化了。” “据说是吴三桂搞的。”张逸夫假正经说道。 几人一怔,老魏挠了挠头道:“是么……吴三桂啊?” 场面颇为尴尬,张逸夫也自知失言了。 他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却没想到几人都不好接,估计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知自己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在卖弄,不好笑,也不好戳穿。 “开玩笑的。”张逸夫连连摆手道,“1910年慈禧都死了,吴三桂怎么可能还在云南……” “哈哈!” 几人这才敢笑。 “话说这个电站的始建也是一波三折,跟现在的状况有诸多相似的地方。”张逸夫站在门前感叹一番,冲女子道,“辛苦你介绍一下吧。” “这……”女子有些慌了,介绍稿里还真没这段,紧张地望向老魏。 张逸夫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见这阵仗干脆自己介绍起来:“我上学的时候,就在图书馆看过一本书,专门讲石龙坝的,电力出版社出版。作家所书,在始建之前,石龙坝就出现了一个矛盾——是官办还是民办?按照咱们的背景来说,就是国营还是民营。当时的滇南劝业道道台,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工业局局长,希望走官民合办的道路,那个人思想比较新锐,主张给民营资本机会,引进优秀技术。后来由于资金不足,改为商办,也就是民营。” 博哥惊道:“这人够前卫的啊,梳着辫子脑子这么快?” “太前卫也不一定是好事。”老魏呢喃道。 “这事儿魏厂长说对了,民办电厂触怒了朝廷,这位局长就这么被革职了。” 博哥无奈摇头。 张逸夫继续道:“后来上任的局长,根本不敢再碰这事儿,后来还是朝廷动荡自顾不暇,没空理会滇南,商会爱国实干家挺身而出,出资出力,延续官商合办的方法建成了,始建于清末,建成已是民国。” 听过张逸夫的叙说,就连博哥都萌生了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再看面前的这座谈不上恢弘的厂房,已是肃然起敬。 张逸夫又感叹道:“17个月的时间,赶上了辛.亥.革.命,铁路损坏,运输延误,涨水停工,即便是现在的技术条件,在这个时间内完成投产,也值得夸赞了。” 其实他话没说全,这件事从头到尾,几乎都是靠商贾做成的,巨商不遗余力推动,官府只要写一个“允”字就可以了,在那种环境下,做这种事,显然不单是为了求财了,几乎是用命在投资,只为振兴国家工业。 “今天,仍然在运行啊……”博哥也收起了不羁的劲儿诚然问道,“设备是哪里的?” 这个问题女干部倒是很清楚,赶紧答道:“德国西门子,至今扩建过数次,容量已经达到了6000千瓦,依然是坤明市供电的重要来源。” “现在里面的机器还是西门子?”博哥惊问道。 女子笑答:“有,但几乎不会开,现在主力机组都在其它厂房。” 说话间已走到一号厂房门口,逸夫见一副对联颇为有趣。 上联:【机本天然生运动】 下联:【器凭水以见精奇】 横批:【皓月之光】 想必对于当年的滇南人民来说,灯泡还是个太神秘的东西,夜晚能发光,只能理解为皓月了。(未完待续……) ... 正文 543 石龙地,彩云天 几人品过对联后,终于进了一号厂房,也就是1910年始建的最初厂房。 由于是枯水期,这里的机组已经停了,张逸夫之前听到的实际上是其它厂房机组的声音。 首先看见的涂着绿漆的普通机组和控制台。 侯丰终于有机会表现,就此介绍道:“这两台机组是咱们几年前才复原的,粤东的发电机,玉溪的水轮机,而且还购回了当年外拨的机组,恢复历史原貌。” 看来现在,这里也成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景点了。 再往里走,才见到真正震撼的东西。 两台乌黑的百年老机组,依然静静地立在那里,机身上充满了油渍与涂漆的不均匀,独特的质感让它显得更为厚重,履带依然清晰可见,让人觉得他随时有可能再度启动。 机身上的铜质铭牌简直就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德商礼和洋行经办】 【1910】 【50hz】 【300kva】 …… 那一行行数据依然清晰地铭刻着,无论是革命的硝烟还是日寇的轰炸,即便在那十年的动荡中,都没有抹去它一丝一毫,它也以一种看尽风霜的姿态岿然不动,直至张逸夫站在这里。 张逸夫抚摸着厚重的金属阀门,看着已经龟裂出锈迹的表盘,下意识问道:“这个真的还能工作么?” “可以的,去年丰水期还启动了。”魏厂长正色道,“别小看它,那么多事都挺住了,不怕这点流量。” 张逸夫心下再度翻涌。 古人们呐。 你们在最难的时代。 做出了最大的壮举。 革命的烈火中本该点一把火,去争夺那财富与权力。 然而你们却把一切先给了这里。 解放一座城市。并不比点亮一座城市更高尚。 你们的名字,也该被记住的。 可喜的是,内心经历过这些的并不止张逸夫一人。前世之中,朱总司令很早就来到过这里。给予了高度的历史和精神评价,在21世纪,这里也被列入了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里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电厂,而是中国人坚韧品质与爱国情怀的实干体现,是燃烧的枯木上拼命绽放的一朵莲花。 一句题词,此时再恰当不过,张逸夫已经下意识念了出来—— “石龙地。彩云天;灿霓电,亿万年。” 旁边老魏闻言一怔,品了片刻,惊讶赞叹道:“张局长文科出身?” “我北方电院的,暂时没文科……”张逸夫略显尴尬,“这不过是……” 他刚要说,顿了一下,这个词肯定不是他想的,是在电厂建成之时,滇南独一无二的全国状元。文化大儒,屏山居士袁嘉谷所提,这席题字老魏不会不知道吧? “即兴而发。这就是才华啊!”然而老魏貌似真的不知道,已经要顶礼膜拜了,“有天有地,有电有年,这实在是……我都想赋在石头上了……” “挺合适的啊。”侯丰的表现时刻又到了,“跟局里打个报告,这个体面,有文化。” 张逸夫想了想,还是不愿这样。这名声还是别捞了:“魏厂长,这真不是我即兴而发。古人题的,你不知道?” “从没听过。”老魏摇了摇头。“我在这里30年了,从没听过。” “这……” “诶!张局长就别谦虚了,忆古思今,遥想当年,这就是才华。”侯丰说着又问道,“烦请张局长再说一次,我记一下。” 他说着已经拿出本笔。 没等他说,老魏就复述了一次,非常好记。 “这样……”张逸夫见拗不过,只得建议到,“非要题的话,以电力局的名义题在这里就好了,我的名字不配在这儿落款。” “太谦虚了,张局长太谦虚了。”老魏立刻转头冲女子道,“这句词你也记下来。” 女子无辜点了点头,要记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多了,这回来的领导玩的太跳了吧? 随后时间,张逸夫参观了其它几个厂房,并换了个角度看电厂,看水坝,螳螂川的细流就是穿过了这个坝,换来了坤明的万家灯火。 不知道三溪,能换来多少家灯火啊。 在食堂用过午餐后,老魏提出下午参观螳螂川,这也是坤明市郊不错的风景区,有山有水有河流,环境特征可以媲美南美的丛林。 张逸夫最终还是婉拒,他不是抗拒旅游玩耍,是抗拒和一堆老男人旅游玩耍,太煞风景了。 下面的行程,将对金沙江、澜沧江以及怒江三大水域进行考察,看着流域地图,张逸夫才意识到滇南这块土地有多么的肥沃,高原雪山的清泉在这里蜿蜒流过,湿润的气候,三江并流的奇观,也难怪相对于其它地方而言,这里的人并不太热衷于往外闯,这里太美了,为什么还要去其它地方。 张逸夫酸书生劲儿开始作孽,对于开发这里产生了怀疑。 在一切伊始之前,必须要说的一点是,水电并不是最优秀的能源,你可是说它最划算,最省心,最省钱,但绝不是最优秀,其潜藏的,对环境的影响至今未有定论。 在很久以前,夏雪家中,张逸夫曾经和一个人争论过这件事,其中他引入了美国水电发展停滞的数据来攻击对方,对方无言以对。 实际上这件事如今刚好可以用来攻击张逸夫,美国水电发展起步非常早,早在19世纪他们就建设了世界上第一个商业运行的水电站foxriver,20世纪30年代建成了举世闻名的胡佛大坝,后又兴建了包括大古力在内的数座世界级水电站,然而进入20世纪后期,他们的动作突然变得迟缓,水资源利用率趋于饱和、电力市场的管理难度和经济增长减速固然有原因,但只论水电,他们的态度很明确—— 就这样吧,够了,不要再多了。 他们主动刹车。 而现在这边的状况是,正要全力踩油门。 过犹不及的我们,永远不会理会“够了”,只要哪里还有利益可以挤压的时候,总有人会上,一条河上隔着几公里就是一个大坝,这样过度开发的情况在后来必定屡见不鲜。 张逸夫的路更多一些,他开始思考要不要去碰这一块。 后来他跟博哥聊起了这个想法,博哥直接说他有病,理由简单而又充分——你不干也有人干,而且干的比你狠一万倍。(未完待续) ... 正文 544 口小袋大 一个月的滇南行程就此展开,主路线自然是围绕着金沙江、怒江和澜沧江三大流域,其间也顺带考察周围的地县电力局以及农电,侯丰联系招待也算透彻,各地头目也是一片和气,有条件的,甚至可以请来当地的水文、水利部门干部带路考察。 虽然实际情况是50%的时间在路上,剩下的时间又是50%在吃吃喝喝,真正来到江边乡下的时间屈指可数,但这也够了,不是你盯着大江看得越久就越有用的,除去知识技术理解外,最关键的还是搞好和这帮人的关系,对博哥尤是如此。 博哥在这里更是如鱼得水,就像一个在正规角斗场身经百战的斗士来到了二线城市的地下拳击台,无论是处关系,热场面还是套话,几乎都手到擒来,这边人还相对单纯耿直,但心里也有那么一丝丝油滑和利益心在蠢蠢欲动,博哥一挑,就翻涌开来。 《云计划》在路途中也愈发完善,对三江有了更现实具体的规划。 首先是澜沧江,湄公河上游中国境内河段名称,主干流长度2139千米,水量充沛,落差集中,滇南政府从50年代起就开始组织研究开发,80年代中期到达高峰,得到了水电部门的全力支持,如今正要启动的蛮湾水电站正是开山之笔,其后将有十余个规划中的水电站上马,形成澜沧江水电基地,尤其在电力改革,公司化经营后,这个进程将大大加速。 再看怒江,现下虽风平浪静,却是未来最大的争议所在。 21世纪初。滇南政府吃到了水电的甜头,将目光瞄向了这个干净的处女——怒江,很快与五大发电集团之一形成了战略合作。勘测规划出了开发战略,报到蓟京批示。然而这一批示就是五年。当时继三溪的成功后,全国都开始大搞水电,国家层面上对于水电建设也采取了谨慎的态度,怒江规划没有赶上好时候,滇南政府其后多次组织人马上京请命,连续数年在“两会”上请缨,均未得到明确的允许。 并不是说怒江就比其它江要高贵多少,主要问题还是生不逢时。在全国重要流域都已经开始开发的情况下,在渭河流域大水灾,三门峡大坝再次背锅的前提下,在诸多环境问题都归结于水电开发的背景下,这会儿滇南提出了这个规划,领导真的要慎重了。 与环保界舆论寻求一种妥协,留下中国最后的处女地,在这个强调人权的时代就不要折腾原住民移民了,我国水电已经相当多了,滇南再开发怒江自己也用不到。只能往外送,沿海城市已经不需要那么多电力了……这诸多原因交织在一起,让怒江开发的规划长期止步于一个规划。 其实说白了。对于领导层而言,无非就是弊大于利。 你供电吧明明淤够了!还折腾什么?不就是为了省gdp,开发电企的那点利益么?在反对的惊涛骇浪中,中央没有站在滇南这一边,只因利益有限。 想着三溪,都被反对成这样了,照样上马,因为它是壮举,可以创造许多个第一。这才确定了是利大于弊。 绕过生不逢时的怒江开发,最后来到了金沙江。 金沙江的开发相对温和一些。并未遭遇太大的阻力,也恰恰符合国家的发电期望。规划中的电站一一上马,属于一步一个脚印。对于金沙江水电基地来说,主力多半在泗川,而非滇南,而滇南在政策上也受益,赶上西电东送的大潮,因此开发顺畅。 着眼此时此刻,澜沧江的规划已经开始实施,插手空间不大。 先着手澜沧江也绝对是正确之选,拿三溪来比较,计划1820万的装机容量,需要搬迁110万人口,相当于为了每百万瓦装机容量需要搬迁60人,而澜沧江8个电站,规划容量1590万,需要搬迁不到8万人,相当于每百万千瓦需要搬迁人数不到5人,这个数据放眼全国都是比较合理的,如此划算的工程淹没占地和移民量,必然会先被盯上。 这块肉,是轮不到民资来啃的。 而怒江,面对的压力和成本太高,除去这座绿色走廊独有生态压力外,更牵扯到太多少数民族的搬迁问题,前任已经撞破脑袋还没撞开的墙,还是不要考虑了。 剩下最为温和的金沙江,无疑是最该下功夫的地方。 这座横跨滇川二省,未来我国最大的水电基地,借着西电东送与水电发展的东风,机会太多,前景太大。金沙江富集程度居世界之最,天然落差5100米,占长江干流总落差的95%,集中且巨大的势能将产生极大的经济效益。 可以说未来20年,甚至30年,这里都有机会,受博哥的影响,张逸夫总觉得下手晚了,就要被一堆如狼似虎的家伙们啃光。 为了更具体一些,张逸夫着重考察了这个流域,尤其围绕着风清水秀的丽江仔细研究,对于河口状况,居民密度,少数民族分布都作了记录与计算,配合脑海中的资料以及与水利部门人员的交流,就各个地段都有了一个评估。 数据与实际相结合,曾经的事实与现在的状况相对比,张逸夫停在了一个地方。 其实不该是停,该说是飘。 这也不是一个地方,而是河上。 “师傅,稍微在这里停一下。”张逸夫握着地图,望着两岸冲船长道。 船夫领命,暂时靠在边上,保持原位。 张逸夫抬头四望。 首先是地貌特征,此处峡谷恰为上上之选。 就算不懂水电的人,印象中大多数电站也都是在峡谷之中,原因也很容易得出,坝体建设只需要把峡谷拦住就可以了,建设成本小、难度低,坝体体积小。 当然,只有峡谷是不够的,最关键的水电站选址因素,无非四个字—— 口小袋大。 想象一下,大坝横在一个像袋子一样的区域,小口子,大身子,水流从中经过,即便是原先平静的睡眠,在这样的落差下,也会爆发出巨大的冲击力。 此处,本来宽阔的峡谷突然有一个小小的拐弯,骤然变窄,刚好就是口小袋大的完美诠释,水面好像是一块不规则的翡翠,在这里突然向中间收去。(未完待续) ... 正文 545 算账 “这是哪?”张逸夫首先问出了这个愚蠢的问题。 “左边”船夫摘下草帽给自己扇了起来,指着两岸道,“这边算丽江,那边是永胜。” “嗯……”张逸夫再次四下看了一圈,对比着手上流域委员会送的地图,抬手做了一个标注,“那这地方叫什么?” “这地方能叫什么?”船夫笑了起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是一条河,左右两边算不同的地界。” “那边两岸居民情况呢?”张逸夫指着一个方向道。 “居民?咱一路过来,你看见居民了没?”船夫点了支烟,又笑了起来,这人看着有文化,咋是个睁眼儿瞎。 “少数民族呢?”张逸夫追问道。 “远着那,都在山上,林子里。”船夫有点儿不耐烦了。 张逸夫也不再问他,转望旁边刚刚点上烟的侯丰:“老候,这边应该还没有输电网吧?” “应该没有。”侯丰还算自信地抽了口烟,“张局长,这附近没用电需求,也没供电设备,弄电网就太未雨绸缪了。” “是啊,未雨绸缪。”张逸夫笑着点了点头,探着身子,俯身感觉了一下水流,“师傅,这里汛期情况怎么样?” “哎呦,猛地很。”船夫比划道,“七**月份的时候,咱们船想跟这儿靠会儿都晃悠。” 各种条件,数据符合,完美的峡谷口,一直半个多月的考察以来,这里算是最完美的一个地方了。 他想着想着,自己不禁笑了起来。 张逸夫啊。这是水电站选址,怎么搞得跟文玩市场挑核桃似的,见着好的还得憋着。怕别人觉出来什么。 “走吧。”他摆了摆手,不再多问。问多了也没用,去查查水文资料才是正途。 博哥看着张逸夫,也没多问,就是一副游山玩水的样子。 晚餐过后,他才找了个机会跟张逸夫独处,问起了这事儿。 “咱们一路十多天,也没见你眼睛那么亮过。”博哥喝着汽水试探道,“怎么样。这么快就有想法了?” “瞒不过你。”张逸夫点头笑道,“下午去的那地方,真不错,搞个200万千瓦以上的电站,不成问题。” “200万?”博哥现在对于水电也算有些了解了,“现在滇南正要搞的那个,最大规模的那个也就150万吧?” “是。”张逸夫解释道,“我说的是总装机量,也许一期只有80万,几期下来总共200万这么多。” “反正我觉得邪乎。那窄口成么?”博哥还不信。 “你不懂,水电就得有这么一个窄口,你不是老倒腾挂件儿玩意儿么?就跟珠子什么似的。就得要那品相。” “这么说我明白了一点。”博哥点头道,“不过有一点我就一直摸不明白,你说建一个水电站,到底要投资多少钱,到底能赚多少钱?这永远是本糊涂账。” “没辙,要考虑的因素太多,工程建设成本、移民费用、流量水情、电网接入、调度计划……。”张逸夫拿出纸笔,简单算了起来,“咱们就说下午去过的那个峡口。就事论事,那个距离和容量我大概算一下。大坝长大概600多米,高150米左右。配上四台60万的水电机组,算上移民安置费用,大概……一百亿以里吧。” “噗!!!……”博哥这瓶汽水儿绝对白喝了,张逸夫说个三五亿,他也有准备,不至于这样,什么就一百亿以里了,“100亿?谁他.妈有一百亿建电站玩??买个岛当皇帝不成么?” “这你就不懂了,还是思维僵化。”张逸夫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谁说我必须有100亿才能做100亿的事情了?银行是干嘛的?投行是干嘛的?股市是干嘛的?” “疯了……疯了……你得知道,恒电还欠着联合银行几百万呢。” “这100亿,也是个虚数,我算过了未来十年的通货膨胀得出的,到那会儿100亿也不算多。” “别说人民币,一百亿卢布依然是巨款啊!” “你先别想困难,先想想收益。”张逸夫在纸上划了划,边算边说,“悲观一些来算,汛期短,枯期长,年发电量100亿度……电价平均算2毛5,25亿。” “什么?” “一年25亿,一天六七百万。”张逸夫点了点桌子,“我说的是人民币。” “……” “考虑运行维护税收等等成本,六七年收回成本不算长,最关键的是只要投产,就有现金流了,资本就活了,投资人也有信心了。” 张逸夫说道这里,博哥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他只记得一天六七百万。 “你说一天,六七百万?”博哥咽了口吐沫,拿起瓶子,喝干了仅有的汽水。 “对,睡一觉,六七百万。”张逸夫比划道,“不用买煤,没有损耗,只要付工资,水电厂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一百人都多了。” 博哥又放下瓶子,抹了抹嘴,看着张逸夫,眼睛里冒出了一股狠劲儿:“我认识的搞期货的,玩儿命搞,可都栽了,可栽得最厉害的,也就栽1000万。” “这就是能源行业。”张逸夫拍了拍博哥道,“有人卖力,有人收钱。” 博哥开了一包刚买的红塔山,默默抽了起来。 这还是博哥第一次沉思,他每次说话,都是不用过脑子,跟着本能就能聊出来的,这次不得不动一动脑子了。 在他眼里,张逸夫一直是个明白且糊涂的人。 明白,是他技术、理论上比谁都明白,一说一个准儿。 糊涂,是他活得糊涂,这也要那也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自己没事儿还来点儿酸书生的纠结与苦恼。 现在他好像理解一些了,你做一定程度上的事,就是得有一张保得住牌坊的脸,还得有当的了婊.子的心。 要做成这事,可不是凡人之举,他超越了技术,超越了商业,超越了官场,三者合一,缺一不可。 你痛痛快快当个婊.子,官场那关你过不去。 你老老实实立个牌坊,商业那边你沾不着。(未完待续) 正文 546 拿得出收不回 即便博哥动了些心,但绝对自己不够了解的事情,依然不敢乱说什么,只问道:“我记得国家一直在给电力行业拨款吧?还有煤电补贴什么的,新闻里也老说电力行业亏损,赔本卖电,哪里有你描述的那么好?” “你得分阶段,分类别看。”张逸夫对于这一点可太清楚了,“建设阶段,投资大,项目多,看表面财务,有赤字很正常,另外咱们现在的效率没那么高,设备也没那么稳定,运维方面成本也高。而今后随着大批电厂投产,进入稳定阶段,收益逐年会跟上来,投资渐渐会降下来,就跟收高速过桥费似的,一开始建高速肯定亏钱,收几年就回来了。” 张逸夫喝了口矿泉水继续说道:“然后解释类别,燃煤电厂的发电成本几乎是由煤价决定的,在价格动荡中,确实会在有的年景,煤电倒挂,发一度赔一度。水电则完全是另一回事,作为清洁能源,国家有政策,以水定电,尽量保证水电厂满负荷运转,优先于火电,风电和光伏也是如此。无能源成本,收益稳定。” “那照你这么说,有本事的人谁还干别的买卖,全修大坝了。” “你给我修一个?” “……” “这事儿很难,你给我举一个能做成的人。” “……”博哥沉思片刻,“贾峦松!” “他做么?” “这倒是,他对钱应该没什么兴趣……” “对钱有兴趣的,你举出一个人。” “……”博哥又沉思片刻,呆呆望着张逸夫,“太大的干部,恐怕也没法干这事儿。就算辞职,摇身一变,组织也不会让他干。影响太恶劣了。” “所以呢。” “逸夫,这……这事儿还是太大了。说老实话,我觉得你也悬。”博哥伸出一根手指头,“100亿啊……就算有了100亿,多久能做成?什么时候有政策?政府方面会支持么?你说你要在蓟京市中心开个大商场,我都信,这个,比那个难太多了,不仅是技术性问题。关键这是国家的买卖啊!” “那我问你,比如要建这个大坝,国家要投资,这算国家的产业,然后国家赚钱了,这钱,能落到国家口袋里么?” “……”博哥一阵唏嘘。 国家财政硬收入永远是税收这一块儿,投资给任何行业自然是不可能全部收回的,不如花900亿建三溪,三溪集团盈利后。不可能还国家900亿,能做的就是正规上税,相当于国家花了900亿。创造了一个效益不错的企业。 换个角度看,如果是民资做呢? 国家只需要提供政策性的支持,民资自己想办法搞900亿,投产盈利后,一样上缴那么多税,民企的经营效益无疑更高,财报指定会比国企好看。 无疑,这也是各行各业市场化改革的一个要点,从前是我养你们。你们还不好好干,改革后好说了。谁干的好谁来干,自己想办法干。 目光回到眼前的水电站设想。民资来做,为国家省下了100亿,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虽然进不了国家口袋,但有gdp啊。”博哥忽然想起了什么,“成绩单漂亮。” “民企也有啊!” “呵呵,事实没你说的这么理想吧。”博哥依然不肯全盘接受,“要真跟你说的似的,全都市场化,民资搞,现在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国企?再说了,全民营的,领导也不好管了啊!” “博哥,这话题聊下去就没完了。”张逸夫进一步说道,“咱们就谈这里的水电站。” “好,就谈这里,政策这关怎么过?”博哥摊开双臂,“这可是发电啊,国家一级安全单位,民资弄,搞破坏怎么办?小日本打过来倒戈了怎么办?” “搞破坏?民资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张逸夫大笑道,“倒戈?就商人会倒戈,干部就不‘投诚’了?我告诉你,有用生命爱国的商人,也有没等敌人挥刀就下跪的干部!” “不是,咱们不聊到那个高度,就一个基本问题。”博哥有些吃不住了,“国营的,保证安全是重中之重,亏本也要保证安全,为了脑袋顶上的帽子;民营的,就跟着钱走,为了利润,铤而走险,少抓安全,这怎么处理?” “太好办了。”张逸夫大笑道,“安全监管机关负责,运维企业负责。” “怎么实现?” “安监机关实时高密度监管,指挥。” “太笼统了。” “你真想听细的?”张逸夫咽了口吐沫,“那我得整理一下,给我俩小时时间。” “别介,就算你概念说得通吧。”博哥是不愿太聊这种专业问题了,这不是他的长项,“总之,我觉得太飘渺了,不靠谱儿。” “理解,理解。”张逸夫点头道,“路都要一步步走,你这种想法很正常,但不可否认这是一条路对吧?” “算是一条。” “所以就当是闲棋,多认识认识这方面的干部,搞好关系,关注政策,了解情况与地方政府的诉求,这完全有益无害吧?” “确实,这方面需要处的关系,跟咱们要搞的水电工程的关系基本都是重合的。”博哥点了点头,“我会注意,但不会太着重这方面,太不实际了。” “注意就可以,闲棋么,没事儿的时候来一步。”张逸夫嘱咐道,“你可以透露我们想涉足水力发电的心情,但万万不要点名具体事项,不要提流域。” “那是,我又不傻,潘家园混过的,知道怎么套话。” 如果说制造省煤器的难度系数是5,线路微机保护是15,那么水电站的难度就是80,这个能干成了,在电力行业,基本就没有干不成的事儿了,当然,除了难度系数为“∞”的核电。 至此,该考察的地方都考察到了,下面就是返程回坤明,写一篇报告出来交差。 不知不觉,这个冬天就这么过去,在滇南是真的不知不觉,没任何明确的气候现象,已是开春三月。 蓟京则不然,依然坚强旺盛的植物已经蓄出了新芽,随时准备面对这个还略显寒冷的世界。(未完待续) 正文 547 “善”后 北漠电厂的招标也即将进入启动阶段,华北局筹建处积极准备相关事宜,张逸夫和段有为坚持过的那些条款,几乎一个没留,最终招标书只是找人建一座电厂而已,没任何附加的东西。 下午召开全处会,王硕主持,确定近期的工作安排。 这会儿的他,倒是一改之前低调的个性,夹着香烟坐在会议室中,看着手上的东西,只用一半耳朵去听汇告。 文天明先来,他如今已经被严格排除出招标事项,负责在各地之间跑腿带话,不过无论给谁干活儿,他都会用足力气,即便讨厌那个人,但只要面对工作,他就会有一种本能的卖力和职业道德,汇报一通过后,最后说道: “土建方面的基础设计已经完成,可以进行工前准备了。” “嗯。”王硕点点头,眯眼看着文天明,“小文挺适合的,这样,你准备准备,暂时去内蒙盯一段时间。” “……”文天明愣了一下,“可我一直以来……” “有没有困难?”王硕直接压过他的疑问。 “没有。” “有没有决心?”王硕再次问道。 “……” “年轻人,别怕艰苦,越艰苦的地方,越锻炼培养人,现在那边小范一个人盯不过来。”王硕摆了摆手,“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少聪说吧。” 文天明就这么被pass,虽然坐下,但拳头却是抖着的,他明明觉得所有工作都做得很到位,依然被这么甩了出去。 林少聪起身,还是汇报现在最为关注的招标事宜。如今的筹建处,协同成套局,共同加快流程进度。招投标领导小组、评标专家组都已组织完毕,几大厂商也在加班加点准备这个过于紧急的招标。招标会就定在次周,两.会开始的前一日。 王硕对林少聪赞赏有加,一个能干活会说话,而且知是非明事理的年轻人,谁都会重用。 随后贾峦松、秦玥也一一汇报手头工作,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王硕也不敢多说什么,差不多就应付过去了。 最后是阮湄汇报。她几乎没有被分配任何工作,汇报内容也只能是与秦玥重合的,算是共同参与。 听过之后,王硕取出手头的一份文件,递给最近的林少聪:“现在有件事,咱们局得出一个人,大家看看。” 文件传开,内容也很简明,美其名曰干部下基层锻炼,现在哪个单位都有同样的问题。做管理的,坐办公室的太多,底下干体力活的太少。偶尔工程、项目多的时候,底下人手吃紧,向上面要人,上面又不想多承担这么多人力成本,干脆就从本部支援一部分人过去,度过这几个月的难关。 这次赶上的事儿是郊区供电,蓟京城区供电趋于饱和,已经开始了拓展近远郊用电的计划,原先那里乡村级的输电、变电情况。要改建为城市级的。农网改造,必须要先于郊区县经济发展。 蓟京局人手不够。找华北局哭。 华北局也有很多项目卡着,财政紧。不愿在这方面追加成本,想着这一个办公楼里养着2/3的闲人,干脆就搞个下基层,好好“锻炼锻炼”。 “咱们处有一个指标,大家有没有踊跃报名的,机会难得。”王硕刚掐灭了一根烟,又点了一根,而后直挺挺看着阮湄。 “处长,我……”林少聪首先举手。 “你不行,别想逃了这边的工作。”王硕直接笑着否定,“小文肩上也有去北漠的重任,抽调不出来,其余的同志,哪个手上任务没那么紧的,踊跃一点。” 阮湄此时已是满面通红,这貌似已经很明确了吧? “我……”她虽然脑子轴,却也要脸,牙缝里愣是挤出了半个字。 “好,那就小阮吧。”王硕当即拍板,“今天就提前下班,准备准备,明天去蓟京局东郊分局报到,带着点生活用品,工作地点很远,可能要住在当地。” “啊……”阮湄也傻了,跟一堆工人住棚子么? “处长,这不合适吧?”秦玥皱眉提出意见,“派女同志去不合适吧?” “嗨,小秦你别这样,现在都提倡男女平等,这么说显得偏颇。”王硕摆手道,“再说了,小阮手上的任务毕竟没那么急,咱们处也只能调她了。” “多久啊?” “半年之内吧。” 秦玥被说得也没有办法,毕竟王硕是这里唯一的领导。 “处长,小阮身体不太好,还是我去吧。”贾峦松接过了话茬,“我任务也不紧,正好锻炼锻炼。” “不成,马上招标完后你就有任务,要安排去中标公司考察的,你是主力军。” “……” 王硕不等贾峦松再说,望向阮湄:“小阮,你看,他们都觉得你怕苦怕难,都认为你觉悟低,你自己说说,有困难么?” “……没。”阮湄再委屈,也只能摇摇头了,实事求是的说,现在还真的只能她去。 王硕立刻乐了,冲两位帮腔的说道:“你们看,人家小阮有觉悟,就不要阻止人家进步了。” “嘭!”文天明闻言拍案而起,憋了太久了,指着王硕骂道,“王硕!!你别欺人太甚,哪有让她去的?要去也是我去!” 王硕侧目一眯眼:“你以为,北漠就不艰苦了?要不你俩换换?” “你不能这样!成心整人是吧?”文天明破口大骂,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 “天明,算了……”阮湄拉了拉文天明,都要哭了。 “小文,你年轻气盛,我给你一次机会。”王硕指着椅子道,“现在坐下,我就不计较这件事。我对同志们还是很宽容的,不希望看到你随便的一次不理智行为,就向领导反映。” “天明。算了。”贾峦松郑重冲文天明递了个眼色。 文天明依然咽不下这口气。 “你就坐下吧。”秦玥拽了下他的胳膊。 没办法,他也只得悻悻坐下。这两位暂时都没法反抗,他再说什么除了让处境更差,也没什么用。 王硕现在是局里的大红人,主管北漠工程,跟巴局长上下齐心,连牛局长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的,谁能挡他? 贾峦松又如何,还要因为这点破事儿跟家长告状么? 秦玥又如何?你爹现在日子都不好过。 傍晚。秦玥陪着阮湄,贾峦松陪着文天明收拾东西。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啊,送走张处长,转眼就是我跟天明了。”阮湄虽然也难受,但这么多年一路被欺负过来,心智相当坚强。 “不会太久的。”秦玥一面收拾衣服,一面强行逗乐,“挺好的机会,郊区空气好。玩的地方多。” “没事,不用安慰我。”阮湄也露出一丝笑容,天真地看着秦玥。“处长说过他会回来的,这点艰苦算什么啊,还是天明更难一些。” “对,天明更难……” 另一边的两位男人,说话更直接一些。 “坚持住。”贾峦松同样满面倦容,最近也没怎么休息好。 “峦松,我知道你考虑的因素多,看得远。”文天明气上了头,口不择言。“可今天,你差点意思。” “嗯。”贾峦松就这么应了。没有辩解,“是。我答应过处长照顾好大家的,中间我也请命了。” “咱们就没法坚决一点么?” “这里有基本的规矩,要先说通,今天的场面,我没法说通。”贾峦松看着窗外叹道,“可能我姐来,能说通吧。” “你就是太讲道理,太要面子了。”文天明摇了摇头,虽然地位悬殊,却依然说道,“我怎么都无所谓,你有条件的话,尽量关照一下阮湄,她……” 这种时候,文天明却比阮湄要脆弱得多,已不觉哽咽:“她傻……老受欺负……咱们办公室,好歹都是文化人,不会欺负过头了……那边就不好说了。” “没问题,我会想办法。”贾峦松拍了拍文天明安慰道,“也别把基层同志的觉悟想的那么低,都是好同志,会照顾女同志的。” “但愿吧……”文天明也望向窗外,心里一个声音默念,你到底能不能回来了。 其实这都没什么,张国栋才是最无辜的一个,身为科长,被周进步直接指派去支援农网改造工程了,他这辈子没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也没觉得不同的岗位有多少贵贱之分,坦然接受。 就是宁澜,没那么容易接受,张逸夫调到滇南这事儿,她怎么都转不过弯来,受了邻里之间闲话的影响,外加妇女团体风向的骤变,以及宋远山又要调回来的传闻,她恍然觉得一切又像最开始一样,张逸夫去外地发电厂了,老张鼓捣电表,隔壁是宋科长得哈着点。 大起大落啊……平平静静多好。 张国栋倒是早习惯了,当晚自斟自饮,好好又喝了一顿酒,拿起酒杯冲着明月一挥:“在那边也加油啊,逸夫。” 至于领导们,这会儿都投入到了“两.会保电”的安全工作中去,按照安全程度的重要顺序,两.会是首的,然后才是国庆,再之后是春节,奥运会单论。 无论是巴干牛大猛,还是黄正辉秦勇,都在保电队伍的行列中,他们也知道自己就是摆个姿态,亲临现场,一个个面色凝重,煞有介事的指示并没有什么意义,然而保电保的这两个会,却是影响巨大的。 其中有三溪大坝的通过与否,有进一步的电力行业规划,更有一些只在猜测中存在,令人猝不及防的东西。 身在滇南的张逸夫却想得很开,这事儿,轮不到他操心,认真写好报告材料,得对得起出差经费。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已经尽量与世隔绝了,身上却仍有牵绊,总有什么东西会撞过来。(未完待续) 正文 548 拖下水 在滇南局,虽然张逸夫自己没把自己当个人物,其他人却还是对他相当尊敬,上至烟枪马,下到小处员,张逸夫虽外出考察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计划处提上来的不少报告、文件,却压在了他的办公室,甚至还有一些其它科室的事项,也因为与计划方面有关,卡在他这里过不了流程。 张逸夫不禁有些愧疚,又觉得这些人有些迂腐,愧在自己放手外出,耽误了局里的正经工作;迂在自己已经点明了不用自己签字,直接走流程即可,这些文件却还压到了自己桌上。 他对滇南局的具体工作几乎还没有任何了解,真过目这些文件,去了解项目情况,思考清楚后批示的话,怕是一周都搞不完;可倘若大笔一挥这字就签了,又太过草率,不负责任,文件中若有纰漏不妥,后续进展如有风险事故,他也脱不了干系。 这些资源他本无意去沾,因此这些责任也没必要他来负。 就这么打电话叫来计划处长刘贵川,跟他把这个流程掰扯清楚,告诉他自己无意决断这些事,小事他拿主意,大事找局长就可以了,自己现在主抓滇南电力规划理论这一块。 计划处长刘贵川面相老实,说话也慢条斯理,搞得张逸夫苦不堪言。 “张局长,还是得您拿主意。”刘贵川慢慢悠悠说道,“提到马局长那里了,他说计划处的工作,还是要你过目,等你回来。” “马局长说的?” “马局长说的。” 张逸夫皱眉片刻,叹了口气,一把手的面子肯定要给。人家也算是以礼相待,再推职责内的事情就不合适了,这地方人都太好了。资源让出去都没人要,这要竞争激烈点的环境。一帮人早伸手了。 既然上手,就得负责。 “那你得帮我一下了。”张逸夫望着那一摞不薄的文件道,“轻重缓急分一下,处内处外事项也分一下,很多地方我还得请教你。” “……”刘贵川愣了一下,犹豫片刻,勉强拿起了文件,“成。那我分好了再来。” “就在这儿分吧,用不了多久吧?” 刘贵川抬头看了眼挂钟:“怎么也得下午了。” 十几个文件而已,真的有必要么。 “那这样,别的处室来会签的文件先拿出来,我了解一下,别因为我耽误别人的工作。” “好。”刘贵川一张张翻阅,用了几分钟时间才抽出了三份。 “就这三份是吧。”张逸夫伸手要拿。 “不不,就这三份不是。”刘贵川把剩下十几份推了过去。 张逸夫汗颜,有必要这么多事都要过计划处么? 他首先拿过这沓文件,扫了一圈标题。随后抬头道:“大多都是基建的事情吧?” “跟在建电站有关的基建,输电网、变电站这些事项,咱们计划处也得会签意见。” 张逸夫挑了一份比较薄的拿起来粗看一番:“电线采购。确定要咱们签字?” “咱们这儿流程比较谨慎,相关的副局长都是要过目的。” 张逸夫摇了摇头,又稍微细看了一圈,提笔准备签字:“这个没有招标么?” “小东西,咱们这儿一般不招。” “嗯。”张逸夫也无意多问,暂且放下,拿起另一张,没看两眼就笑出声来,“建家属宿舍楼。真的需要我签字?” “这个挺急,但局长说还是要等你回来。”刘贵川表情都有些尴尬了。 张逸夫又扫了几份文件。心里已有些猜测。 最明显的莫过于采购设备不透明。 另外一个叫做南森电力技术有限公司的企业出现过至少三次,既做线材。又做变压器,连宿舍楼建设都跟他有点关系,这就没意思了。 张逸夫没心思深究,也不打算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些文件上面,干脆把文件通通往前一推:“老刘,该是哪儿的就给哪儿,这些咱们不负责。” “可……” “我知道,我去找马局长说。”张逸夫已经起身,就这么出了办公室。 留在这里的刘贵川很茫然,想来想去,还是等领导们有结果了再说吧。 找到烟枪马,张逸夫肯定还是客客气气的先聊两句,美其名曰汇报这一段的考察情况,老马也应付性地随便问两下,表示干的不错辛苦了。 适当的时机,张逸夫引出了后面的话。 “马局长,我一直都是管小项目的,省级电力管理,我没经验,没底气,做不来,更不敢拿主意,我觉得我还是先往边上站,看看学学吧。” “嗯……”马钢沉吟片刻,也不着急,“别有压力,事情都是组织商议,集体决定的,不参与锻炼,也没法积累经验不是?” 张逸夫刚要说话,马钢倒是主动起来,抢先说道:“咱们都是同志,什么事都一起决定,这可是不小的责任,你需要时间了解滇南情况,这完全可以,但还是不要脱离太远,还是要紧密团结。” 咕噜咕噜两句话,本身也是烟嗓,张逸夫只感觉他毛都没说,半个有意义的字儿都没有,然而却好像又把该说的都说了。 张逸夫硬着头皮道:“马局长,我觉得新开展的工作,我还是有底气参与负责的,可现在压在我那里的文件,都是半路过来的,前面我都不了解,真是做不了主呀。” “诶!哪有那么多从一而终的工作,人都是根据组织安排不断调动的,你得习惯。”马钢接着说道,“要你批示的事情,大多也是组织上有一致意见的事宜,你觉得大体上过关,也不必深入,但你有深入研究的自由,也有提意见,让大家再考虑的权力。” “就说宿舍楼这事儿吧……” 马局长点头正色道:“这确实跟业务没太大关系,可几位副局长都签字的,班子意见要统一,要团结。” “马局,我不了解,没把握的事,没法签字的。”张逸夫不得不说句硬话,老子要忙的事还多,休想拖老子下水。(未完待续) 正文 549 考验 “呵呵,没关系。”马局长倒是个好脾气,笑着拿起烟枪倒腾起来,“这样,你去了解,去研究,得出结论,有把握了再批示,咱们滇南局尊重每一位干部。” 好么,张逸夫耍赖,老马更赖。 “这个……时间上?”张逸夫无奈问道。 “没关系,同志们早两年,晚两年住进新宿舍都可以,关键要团结。”马钢进一步说道,“不过业务方面的批示,还是要抓紧的,不要耽误生产任务。” 人,还是老的赖,张逸夫赖不过,只能出来,心下颇为不忿。 那就赖吧,反正大家都不急么,天天喝茶看报纸拖着就是了,就不负责,你能还严刑拷打逼我签字不成? 张逸夫脑子里有算盘,自己在体制内待不了太久了,万不能沾上半点这些不清不楚的事,半个话头也不能落下,一丝祸根也不得埋下,哪怕得罪几个人,晚节也得守住,滇南的事业可以不做,自己的底线要死守。 当天一天,他都没理会这些文件,竟也没人来催他,直到下班的时候,刘贵川才找来,说大家都希望处室聚餐,给张局长接风。 这张逸夫倒是不好拒绝,就这么应了,自然而然地,聚餐地点依然是距离不远的坤明饭店,下班后张逸夫正琢磨怎么过去,那边刘贵川已经来了,说有车接。 跟同事们来到门口,一辆漂亮的黑色小巴车已经就位。 “咱们局的车?我没见过啊。”张逸夫眯着眼睛问道。 旁边刘贵川笑道:“合作单位的,来来,咱们先上车。” 一行人来到车前,一个戴着墨镜的背头男子早已等在这里,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还算俊俏的脸,主动热情地与张逸夫握手:“张局长,久仰久仰……” “这位是咱们合作单位的老总。也一起给张局长接风。”刘贵川笑着介绍道,“南森电力。萧咏,萧总。” 听到这里,张逸夫本来伸出的手突然僵住,随即转头瞪了刘贵川一眼。 “萧总有事,工作时间再谈吧。”张逸夫收回了手,冲萧咏礼貌性点头,而后冲其他人道,“来来。谁提个吃饭的地方,我个人请客。” 萧咏也愣了一下,手在半空,不知道如何收场。 刘贵川连忙劝道:“张局长,都是合作单位,很正常的,其它处室也……” 张逸夫没说话,只侧目又瞪了他一眼,露出了些许狠劲儿。 刘贵川当即心里一绷,吓得把话咽了回去。 其他人本来都惦记着在坤明饭店好好吃一顿。再去歌舞厅闹一闹,这下好了,张局长不吃请……他们一个个脸上都颇为失望。但见刘贵川都不敢说话了,也只得闷声等着。 张逸夫也清楚他们那点儿心思,你们爱怎么耍怎么耍,我不管,但别以我的名义耍,没办法,得罪你们了。 萧咏愣愣收回胳膊,凑上前道:“那这样,张局长你决定一个聚餐的地方。搭个车,我送你们过去。” 此时此刻。张逸夫的bp机应景响起。 他低头一看,博哥叫吃饭。 真他.妈是时候啊。 张逸夫就此冲众人道:“我临时有点事。晚些去,你们去吧,好好玩。” 话罢他也不顾其他人的脸色,就这么一个人回了办公楼。 一堆人傻杵在这里,没个主意。 倒是萧咏应对突发情况反应更快一些,冲其他人道:“来吧,张局长有事,咱们先去,上车吧诸位。” “这……”刘贵川有些蔫了,张逸夫不上车,搞得他也犹豫不决。 “诶!先上车,张局长说了他晚些到的。”萧咏就此推了推刘贵川。 半推半就,刘贵川上了车,毕竟张逸夫说的是“晚些到”,不是不到。 大家就此才平复心情,一哄而上。 刚上车没两分钟,刘贵川的bp机也响了,张逸夫的短讯—— 【我临时有事,就不去了,你招待大家好好玩,辛苦。】 言语还算客气,但临了还是不来了。 刘贵川把短讯亮给萧咏看了,低声问道:“萧总,怎么说?” “没事儿。”萧咏一笑,“大家该吃吃,该玩玩。” 转过头去,望向窗外,萧咏的脸色就没那么好了。 到底是蓟京来的,牌儿够大的,不着急,咱们慢慢来。 张逸夫可从没想过慢慢来,他只想快点走。 六点来钟,米线店,他跟博哥一人来了两瓶啤酒,一碗米线,几盘小菜,吃的倒也舒服。 博哥如今已经开始筹划搞工程的事情,可第一天就不怎么顺利,急着跟张逸夫打听情况。 这倒也打听对时候了,张逸夫正好刚刚了解情况。 跟博哥简单说了,博哥倒也没太大反应,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司空见惯了。 “原来如此,那人多大岁数,多大来头?”博哥夹着豆腐边吃边问。 “南森的萧咏?” “是啊,我能问谁啊?” 张逸夫回忆道:“年纪不大,皮肤特别好,肯定不到三十,其它的我也拿不准,你去打听一下。” “嗯……长什么样子?” “可以说挺英俊的,小白脸,但说话有底气,是个人物。” “白是吧……”博哥摇头笑道,“滇南的人,白的可少。” “是啊……”张逸夫也跟着摇头,“你觉得……” “*没跑。”博哥叹了口气,“你这么着不给面子,合适么?” “没辙,我耸。”张逸夫拿起瓶子喝了一大口,“你也耸一些,别引火上身。” “是是是,你说多少次了。”博哥摆了摆手,“这年头,干净买卖不好找,但多使劲,还是有的,谁让我这么招人喜欢呢?” “就别贫了。”张逸夫有些烦躁,恼着为什么自己还不能回蓟京,啤酒下肚,跟博哥倾诉起这一天的烦恼,感觉跟进了传销组织似的,团队团队团结团结,团.你妈啊团。 博哥听过之后,可比张逸夫本人的反应还要大。 “逸夫啊!你没明白?” “明白啊。”张逸夫新开了一瓶啤酒,“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入教仪式么。” “那还这么不给局长面子?” “我要打算在这儿扎根久干,单聊,问题是我准备很快回蓟京的。” “你看,你就是没明白。”博哥思前想后,闷了一大口酒,看了看周围,小声道,“你不在这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许……” 他说着,露出了一副有点儿可怕的表情:“也许你就永远回不去蓟京了。” 此话一出,张逸夫稍微一想,突然打了个寒颤,整个人都停止呼吸几秒。 “警匪片,看过吧。”博哥咽了口吐沫,进一步解释道,“不都有那么一幕么,黑.帮的人,逼那个卧底的警察杀一个人,这才算进了组织,这才能信任他。” “……”张逸夫颤颤摇了摇头,拿起酒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瓶,而后擦了擦嘴,“你说的太邪乎了,不至于。”(未完待续) 正文 550 巨震 “有什么不至于的,组织对你的终极考验来了。”博哥严肃地望着张逸夫,“前面都是假的,过了这关,有难同当,这才能成为同志。” “别说了。”张逸夫突然觉得很冷,抬手叫服务员,又要了一碗米线。 博哥看着惊魂未定,恐慌至极的张逸夫,有点儿心疼起来。 兄弟啊,你怎么就这么难……平常人,这样的机会,求之不得的吧?这可比杀人有诱惑力太多了! “这些都是臆测。”张逸夫尽量稳住气息,“一切,等四月份再说,那会儿总有明确的消息了。” “对了!”博哥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谁,你隔壁不是搬到市郊别墅去了么?我想起来了,那个别墅区就是南森盖的!” “南森不是电力技术公司么?” “也有做工程的部分,不叫南森,但背景就是南森。” “这些事儿都哪打听来的?” “这不重要,正是因为这些事太明显了,所以谁都知道。”博哥也喝了口啤酒,“这样一来,够明确了吧。” “基本上吧。” “另外一件事,我也打听清楚了。”博哥不忘补上一刀,“某人,隔年来滇南考察一次,每年来滇南度假一次,虽然只在这里干了几年,这里却好像是家乡一样。” “哎……”张逸夫一下子靠在了椅背上,“到头来,还是这样子啊,不好,不好,太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的?谁不这样?” “至少有一个人,我不希望他这样。”张逸夫脑子里冒出了一位老一辈艺术家的身影。 “先不管别的,我给你捋一捋,看咱们想法是不是一致的,别闹误会。”博哥再次确认周围没鬼鬼祟祟的分子后。这才说道,“萧依。萧咏,是姐弟对吧?” “对。” “萧依是一个大人物的女人,但他们见不得人,不敢在蓟京太过嚣张,所以行宫在这里,对吧?” “对。” “于是萧咏算是这位大人物某种程度上的‘小舅子’,仗着这点。在这边如鱼得水,对吧?” “对。” “现在,整个滇南,都希望你也入伙,萧咏请你们吃饭,有意拉你下水,你要去了,搞不好回家时莫名其妙口袋里就会多个存折,对吧?” “对。” “你参加工作以来。半点不该拿的也没拿过,即便跟晓菲,也没有过任何实际金钱往来。对吧?” “对。” “呵呵,所以了。你就是那个从来没砍过人的古惑仔!”博哥忍不住笑道,“哪个大哥敢真的信你?” “你闭嘴……” “行行,最后一个问题。”博哥嗖了嗖嗓子,递去了一个眼神,“这位大哥……” 二人谁也没出声,同时做了一个口型 黄。 就是这样了。 如日中天的黄正辉,他确实快到中天了,他也没放下日。 来滇南,从头到尾。由始至终,都是有目的性的。 天下哪有这么舒服的美差。 这么重要的一点。为什么没人告诉自己。 秦勇你知道的吧? 贾峦松你闻所未闻么? 你们是不知道还是不说? 怎么办? 退出体制明哲保身? 可自己不得已,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退出,得罪很大可能会成为未来大哥的那个人,未来还怎么混下去?恒电还怎么活下去? 继续,拖着,拖着,拖着,也许就像博哥说的一样,永远离不开了,就像不敢砍人的古惑仔必定打杂一样。 还有什么办法? 入伙?砍一刀?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疯狂的砍,狠狠的砍,积累财富,然后逃出国,避过未来的海啸? 孙博啊孙博,你为什么要引导我想这些! “要面对的。”博哥毫无负罪感,“逸夫,早晚要面对的,其实你一直知道,你只是逃,觉得自己能避过去。” “否则呢?”张逸夫有些疯癫的大笑道,“闹革.命?” “小点声。” 张逸夫黯然摇了摇头:“袁铁志之后,我就不想这些事了,想也没用,这不是一个人的意志可以改变的事情,是一个大的氛围,大的趋势,一个人反抗,永远是螳臂挡车。” “你啊……”博哥指着张逸夫摆了摆手,“也太悲观了,就不知道世间总有正道在么?” “世间总有正道在?”张逸夫再次大笑道,“博哥,这话可轮不到你说。” “我什么场面没见过?我就告诉你,你所谓的趋势,氛围,确实存在,但不可能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这世界什么人都需要,什么人都要有,老天会考虑安排的。” “老天?” “行,我具体点,领导人行了吧?” “……这具体过头了吧?” “呵呵。”博哥说着,打开手包,拿出了一张报纸,“坤明晚报,热乎着的,看头版。” 张逸夫扫视一圈,虽然有些预料,但依然唏嘘。 现任辞职,贾姥爷扶正。 三溪工程通过决议,虽然有不少弃权票,但还是通过了。 双响炮不绝于耳。 “黄厉害,能有贾厉害了?”博哥拍了拍报纸,“黄就算贪,贾会贪?” “不会,完全没任何必要和理由。”张逸夫追问道,“怎么这么快?为什么现任会辞职?” “这说不清楚,也是自己作的,都说是政见上跟组织决议有冲突,多次公开支持资本主义那一套,反正踩线了,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下来了。”博哥也略显惊讶地叹道,“我也一直觉得,反正前任也快到年头了,贾再等两年就是了,没想到,今年迈了这么大一步。所以说,你真想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就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闷声偷偷干,越叫唤的,死得越快,越看着普普通通循规蹈矩的,藏的越他.妈深,越能成事。” “这下要地震了。”张逸夫已经来不及纠结于之前的事情,不得不想想后面的事情,现在部里面支持中央放权独立管理的那一派人,怕是终于要扛不住了。 所以说自己回蓟京指日可待。 等等…… 黄正辉,又一次拦在了这里。 “我觉得吧,你实在不行,就这条路了。”博哥再次点了点报纸。 “嗯,还是得靠她啊……” “叫你大姐帮忙吧。” “也只有这样了。”张逸夫一仰头,把碗里的米线汤喝去了一半,“黄的事,我依然当不知道,就看大姐这次罩不罩我了。” “所以说,事情都是相对的。”博哥笑道,“你看,黑.帮评定一个人值不值得信任,是看他敢不敢杀人;我党就不一样了,看的是你的精神觉悟!” “二者如果在一定程度上重合了呢?” “不会。”博哥一口否定,“这二者没有交集,只是这里面偶尔有些人,会重合。” “我今儿怎么觉得你三观,就这么正啊!”张逸夫感叹道。 “那是,我是美酒腹中过,佛祖心中留。” “哈哈。”(未完待续。) 正文 551 突然袭击 二人正聊着,张逸夫bp机又响了。 这次是侯丰,加急—— 【急!明日张部长来局里考察,请局领导和各部门负责人立刻回局里开会准备。】 张逸夫头皮一麻,又晕了。 这接二连三的,没有道理啊。 孰敌孰友?谁是同志?何去何留? “单位有事。”张逸夫晃了晃脑袋,“妈的喝多了。” “怎么了?” “张正诚部长明天来,临时安排的。” “啊?”博哥揉了揉脑袋,就算思维再活跃,也绕不过来了。 “不管了,我先回去了。”张逸夫冲博哥点头道,“最近要低调。” “低调。”博哥也点了点头,“部长危在旦夕,来这里……看不懂。” 别了博哥,张逸夫买了两包口香糖使劲嚼,进了办公楼先火速去办公室泡杯茶,冲冲酒气,差不多的时候才去会议室集合。 多数领导都已经就位了。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有太多要聊的了,然而在这场合,却没什么人多聊,都是一副犹豫不定,略显紧张的样子。 侯丰也在,见张逸夫来了,赶紧领他到应该坐的位置,而后坐在他后面简单介绍情况。 张部长的行程下班之后才定下来,传到局里已经快七点了,现在大家聚集在一起已经8点,真的是没任何人提前知道半点消息。 根据临时传达,考察目的是水电建设,主要就是两个在建的大水电站,侯丰照着手写的记录,一一报上了几位随行领导,张逸夫一个个听着。都是他那一脉的人,只到最后出现了贾天芸的名字,太唐突了。 侯丰好像也早有准备。说贾主任是新加的,因为滇南水电风电资源都不错。随行考察。 姐姐啊记得我在边陲啊…… 张逸夫这么想着。 刚说完这几句话,老马也急匆匆进来了,这会儿他脸色可不怎么轻松,太突然,太诡异了,搞不清楚状况。部长出门考察,提前一天通知,这太不正常了。 落座后。老马先点上一支香烟,压压惊,会议室肯定不方便搞烟枪的了。 其他人见状,有些也纷纷点烟,一时间会议室内打火机“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 半支烟抽完,大家也都安静下来, “办公室先说吧。”马钢冲办公室主任努了努嘴。 “在安排,在联系。”办公室主任绝对是现在压力最大的那个,擦了把汗道,“接机的车辆已经安排好了。” “日程。食宿?”马钢接着问道。 “日程还在和部里沟通,食宿还没决定,是在咱们招待所还是坤明饭店?” 马钢想也不想挥臂道。“张部长风格是一切从简,招待所。” “好,会后就安排。”主任赶紧在本子上记下。 “日程,明早之前务必确定,领导来了要给领导过目的,搞不好还要修改。” “好的。” “有情况随时告诉我。”马钢说着望向另外一人,“水电站那边怎么样?” “随时可以去,已经通知所有水电站做好准备了。” “使劲抓,别到时候丢人。”马钢嘱咐道。“那边日程定下了,你再着重催一下有考察安排的电站。” “是。” “计划、生产。汇报准备得怎么样了?” 生产处的处长先发言:“正在写,十二点之前给局长过目。” “嗯。贵川这边呢?”马钢转望刘贵川。 “也在写,争取尽早点出。”刘贵川说话相当吃力,看来没少喝。 “喝酒了?” “是……” “下面的同志呢?” “聚餐,都喝了……” “操。”马钢爆了句粗口,“这事赶的,到底能不能出活儿,脑子犯晕就别人做。” “尽量……” “都什么时候了?别他.妈尽量!”马钢终于露出了东北人该有的彪悍一面,“扫了一圈,计划这边的汇报,谁能做?” 没人答话,这当口可不敢揽这活儿啊。 张逸夫稍微想了想,抬手道:“我来吧,计划处是为了给我接风聚的餐,汇报材料我也写过不少次,我负责吧,十点左右交给局长。” “哦……接风聚餐啊……情有可原。”马钢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望刘贵川,又望向张逸夫,“你没喝?” “我临时有事,没去。”张逸夫点了点脑子,他相信汇报材料这点不动脑子的事儿,稍微有点儿醉也能搞定。 “好,好!尽量快!”马钢不忘冲着刘贵川道,“人都别走,喝了也别走,全力配合一下,张局长毕竟来的时间短。” “是。”刘贵川这才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张逸夫愣顶上了。 随后又吩咐了一通,让大家立刻组织落实安全、卫生、安排值班人员等等,千万不能出一点错,这才暂时散会。 马钢本人也没打算走,今晚就在办公室,等着大家送上汇报材料过目。 张逸夫也算是久经沙场了,联合大研院给计委的报告都能一夜搞定,何况这个小汇报,他在滇南游历了一个月,大体的情况也都掌握了,需要做的只是确定一下现阶段的计划实施情况以及长远的规划,统筹一下报告。 事情紧急,也没功夫在自己办公室慢慢搞了,他直接到了处里的大办公室,叫人接上了打字机,再找出几分关键文件参考。 这会儿,大家情况也都跟刘贵川差不多。 正在坤明饭店,借着张逸夫的名义大喝了一顿,刚到歌舞厅点上歌跳上舞,这事儿就来了,狼狈愧疚晕乎写在了他们的脸上。 虽然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兴趣,但这好歹是跟着张逸夫混的处室,张逸夫倒也没打算埋怨他们,只温颜安慰道:“没事的,这种是临时安排,谁都顾不过来,抓紧时间,每个人拿几份材料,把关键的找出来,等着念给我打字。” 他说着拍了拍手:“时间还长,忙起来。” 大家闻言精神抖擞了一些,本来以为张逸夫是要骂人的,话却都是鼓励,赶紧各自操起文件检阅。 张逸夫则坐在桌前,脑子中大概过了下措辞,综合以往的报告结构,心里先念了个大概,然后开始一通猛打。 打字速度在后来连个手艺都算不上,但在这时啪嗒啪嗒打出来,还是相当惊艳的,大家光听着键盘的这声音就浑身爽利。 不多时,第一页已经完成,当即印了出来。 “你们检查核对一下,画好怎么改,我继续。”由于有之前那晚上的经验,张逸夫也算是驾轻就熟,很轻松就可以指挥。 很快到了需要干货的地方,张逸夫开始让人照着材料给他念,需要的地方他就喊停,复述一次录入进去,这才再往后走。 汇报不宜过长,毕竟计划处这边只是总体的一部分,聊清楚计划落实和未来规划即可,九点半左右,热乎乎的修订版报告已经出炉,大家分头读了一遍,确定没有错漏后,这就算是可以交差了。 张逸夫把材料交给刘贵川:“你去交吧。” “这……”刘贵川相当不好意思,从头到尾他其实也没干什么。 “去吧,局长等着呢。” 刘贵川这才拿着材料离开,一溜小跑赶紧去汇报。(未完待续) 正文 552 男人么 马钢马局长虽然看似在办公室中运筹帷幄,但实际上是焦头烂额的,各种接电话与打电话刚刚把事情安排了一些,又开始发愁汇报的事情。 刘贵川捧着热乎乎的报告敲门进来,说计划处搞定了,这让马钢都不敢相信。 “还是打印的?”马钢匆匆接过报告,狐疑问道,“早有预备啊?” “谈不上……”刘贵川总体上还是个老实人,不敢领这功,“都是张局长现场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 “这得上千字呢吧?”马钢一愣,翻开材料粗扫一番,而后抬腕看了眼手表,“俩小时就出来了?” “是,张局长打字真的很快。” “汇报材料质量有保证么?”马钢说着已经翻看起来,边看边点头,“嗯……简明扼要,结构也清楚,这些数据……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们现场都核实过,跟我的记忆比起来也没差。”不管马钢怎么想,刘贵川是真的已经服了,“张局长功夫确实深,汇报大家都会写,但这么提笔就写,思路清晰,没什么错漏,出活儿这么快的,也就他了。” “毕竟是蓟京来的能人。”马钢也频频点头道,“那么多领导提他,绝对都是有理由的啊。” “而且这么短时间,对咱们滇南的情况就已经信手拈来,想必张局长这个月的精力也真的放在考察上了,有些方面的情况掌握的比我都细。” “不干则已,一干起活来真是拦不住。”马钢放心地放下材料问道,“张局长最近有没有安排计划处的事情?” “完全没有,不闻不问不管。”刘贵川尴尬道,“那些文件也没签,今晚萧总的局也没去。” “憋着劲儿想早点回蓟京呢还是。”马钢自己点了支烟,随即把烟盒推给刘贵川,“这次贾天芸突然也跟过来,估计就是他使的劲。” “啊?贾天芸?”刘贵川对于组织内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太懂。但重要的新闻他还是了解的,“贾……不是刚刚就任……” “嗯。贾天芸的能力,又上了一层楼。”马钢很严肃地说出了这句话,完全没意识到这话实在太不严肃了。 “她跟张逸夫有关系?” “关系大了。”马钢摇了摇头,“反正怎么传的都有,他们捆在一起就对了。” “这……他们?”刘贵川露出了期盼与询问的眼神。 “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刘贵川也不敢多问,就此请示道:“那些文件,继续压在他那儿?” “压着吧。不急,先等事态稳了,看看情况。”马钢摆了摆手,“这材料放我这里吧,你们处先下班,明天早点来,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对了,再准备一些背景材料,谁知道部长会问些什么。到时候你也参加考察汇报会。顺便帮我把侯丰叫来。” “是。” 不多时,坐在马钢面前的换了一个人。 侯丰也忙得要死,刚刚安排完事情。他自然也知道马钢找他是干吗的。 “那边安排好了,很稳定。” “稳定?年三十儿的时候你不也说稳定?”马钢哼了一声。“你就甭管别的了,明天一早就去盯着,别让她再闹什么幺蛾子出来,张部长在,谁都兜不起。” “不至于吧?” “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马钢揉着满是褶皱的额头道,“太麻烦了……麻烦事都赶一块了。” “这样,我再联系下萧咏,让他去盯?” “萧咏可以。”马钢听到这名字才微微舒心。“那你明天也有任务,部长行程定下来后。你提前一小时到达下个地点,安排好现场,把无关的人都清出去,别让跳出来造.反的人跟张部长面前乱叫。” “再给我俩人。” “你们办公室自己找吧,找脑子清楚资格老的。” “那张局长那边?”侯丰又问道,“明天他那边谁照顾?” “他?他用不着人照顾。”马钢摇了摇头,“搞不好,张正诚这次来,就是来看他的。咱们还是别在张逸夫身上动脑子了,做好领导交待的事就够了。” 马钢身上有好的性格,也有坏的品质,但有一点很务实,掂得清每个人的斤两。现在,谁也别招张逸夫,至少在这儿,谁也没资格招,人家的态度已经是划清界限了,这边得识好歹,把态度摆清楚,咱们之间不存在什么矛盾,如果做了什么你觉得不舒服的事情,绝非我的个人意志。 市郊小型别墅区,一栋最靠深处的别墅单独围了一个院子,别墅室内装修只能用骄奢淫逸来形容,一男一女坐在客厅的棕色真皮沙发上,外形有几分相似,一个是似水般的柔美,一个是像冰一样的冷艳。 萧咏不断地换着台,每到新闻有关的频道都会跳过去,最后停在了一个情景喜剧节目上,讲的是一大家子人生活中遇到的各种矛盾与笑话。 “姐,这个逗。”萧咏颇有兴致地冲萧依道,“一家人,其乐融融。” 萧依摆弄着手上两盘刚买到的磁带:“有必要跳过新闻么?” “嗨……新闻没意思,都是歌功颂德的,车轱辘话。” 萧依抬起手中的磁带道:“你给我的这些港台歌曲也是吧?歌颂爱情?” “听听歌,散散心,多好。”萧咏笑道,“再等等,等过了这段,姐夫肯定过来陪咱们。” “叫的真亲啊。” “习惯了。”萧咏无奈道,“姐夫忙,你也知道,男人么,顾不过来,可姐夫对你一直初心不变,你也应该清楚。” “别再聊这些了。”萧依只摇头。 “不是……他后来跟那个女人结婚,没有办法的事,男人么,正式婚姻要顾及的东西很多,但他们现在基本都是分开住的,这么久孩子都没有!等过了这段,姐夫稳定下来,肯定会来接你的。” “呵呵。”萧依泯然一笑,“你就别说这些宽心话了,把我当疯子可以,别把我当傻子,他真的厉害了,怕就更不敢离婚了,千万双眼睛盯着,就更不会过来了。” “这个……男人么……” “行了,你别老男人男人了,越搅越浑。”萧依摇了摇头,“因为你也是男人,所以我的命运远没你挣的那点钱重要对吧?” “不不,绝不。”萧咏严肃摇头,“姐,咱们不容易,好不容易握到机会了,哪能这么就松手,再说你说实话,你心里对姐夫……” “那早是过去的事了,谁都会看错做错。”(未完待续。) 正文 553 慢慢说 “……再试试挽救一下,咱们再等等,我也多去做工作,如果过个一年半载还没结果。”萧咏咬着牙道,“咱钱也挣的差不多了,走就是了。” “你舍得么?”萧依嗤笑问道。 “那你舍得么?” “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那我也没什么舍不得的了。”萧咏一笑,“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没有姐夫,就没有咱们的今天。” “没有他,不干这个你就会饿死?” “男人么……饿死这个标准太低了。” “那什么标准。” “不聊这个了。”萧咏实在无意深谈,就此扯开话题道,“对了,我今天见到张逸夫了。” “照例是你的新官上任三顿饭啊?”萧依摇头道。 “他还真没给我面子,连手都没握,板着脸就走了。”萧咏摇头叹道,“我本来以为,碰到这种状况我该生气的,在滇南,这么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姐夫面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也没生气,反而很佩服,那些耳根子软随便就来大吃大喝的干部,虽然我跟他们喝酒,但我心里是恶心他们的。” “你得知道,他们心里也许更恶心你。” “也对。”萧咏笑着挠头道,“但没人敢摆在脸上不是?张逸夫就摆在脸上了。本来我还想好好跟他聊聊那天晚上的事,没机会了。” “没法聊的,他肯定装不知道。” “这人太矛盾了。”萧咏不解道,“救人一命,怎么看都是功劳吧?他怎么就这么躲着呢?” “因为那人是我。” “那不更好?拿了姐夫的人情?” “他不想拿。” “开什么玩笑,全天下谁不想拿姐夫的人情?” “天下很大。”萧依缓缓张开双手,“你觉得滇南就是天下。我曾经觉得他就是天下,出去以后,才知道这什么都不是。你不是总是说‘男人么’?为什么不出去看看。为什么始终在滇南经营着?” “走太远,会给姐夫添麻烦的。” “呵呵。张嘴闭嘴就是姐夫,还谈什么男人不男人?” “……”萧咏被说得有些羞怒,满脸憋红,但还是忍住了,起身道,“我有我的方式。” 话罢,他怒气冲冲上楼进了卧房。 萧依也没理他,只轻叹。 “都是陷进去。出不来的命。” 人在比较绝望的时候,宿命论总是很有市场,但有些人始终没有经历过那种传说中的绝望,始终尽全力把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因此在这种人眼里,你什么命都是自己选的,自己作的,唯有目标明确,稳步向前才是正道。 也许张逸夫只是运气好,才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他除了撒闪电尿的那一刻外,从没信过“命”。 次日午前,飞机平稳降落。马钢亲甩众领导接机。 副局长张逸夫同样在接机团队中,他老远看着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出站口出来,跟着这边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上去迎接。 张正诚大步走在最前面,其余人都自己拿着箱包。 从前,张逸夫只在大会上,坐在最边远的角落里看到过他,眼下这才算第一次看清楚。 50过半的部长头发银灰相间,眼睛很小,看着有点儿狠。有点冷,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的特色。 周围其他出站的人。都远远避开了这一行。 马局长带队迎接,滇南局诸位依次上前握手。嘘寒问暖。 张正诚等领导与之一一握手,礼貌微笑,张逸夫也是其中之一,与张正诚握手的时候感觉有些紧张,他也是见惯了场面的人了,已经很少这么紧张过。 然而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张正诚与张逸夫进行了一次再正常不过的握手与微笑,而后便招呼后面几位领导。 张逸夫没来得及缓过劲儿来,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逸夫!这儿呢!” 不少人都转头望去,贾天芸戴着一个大遮阳帽,穿着工作不工作,休闲也不休闲的短袖长裙,正冲张逸夫这边挥手。 按理说就这么放下大领导们,像狗一样跑过去见天芸姐姐,是很丢人,很不得体的。 可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要因为一个人而得罪全场,还不吃亏的话,那就只有她了。 “贾主任!”张逸夫立刻转过头,露出了同样热情的笑容,迎上去就接过行李,“欢迎欢迎!” “哈哈。”贾天芸心情大好,毕竟她的能量又提高了,怎么想都是高兴的事情,“辛苦了,最近怎么样?” “挺好,都挺好。”张逸夫只能这么聊。 其余人都觉得有些尴尬,不再看那边,还是招呼部长要紧。 张正诚对此倒不怎么在意,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此与马钢先一步朝外走去。 张逸夫也干脆就陪贾天芸了,提着包开始海聊。 侯丰也在场,他突然觉得昨晚马局长说的很对,这主儿顾不得,尼玛游历了整个滇南,也没见他这么笑过!这算是他乡遇故知么? 来的时间正好赶上午饭,第一站自然是招待所,放下行李后便是简单用餐,席间马钢把日程安排交给张正诚过目,张正诚随便两句否了一半左右,并表示把行程控制在两天内,主要看看水电建设。 这阶段张逸夫基本是单陪贾天芸,谁也不敢靠近这桌子,这倒是提供了难得的聊天契机。 贾天芸话里话外都在说,别急,很快就能回去了。 “那北漠的招标怎么样了?” “往后拖了。”贾天芸咧嘴笑道,“昨天下午计委的文件来了,根据你们跟大研院提上去的文件做了批示,提出了指导精神,要求与机械部研究部门,国有电气设备生产商共同合作,推动技术引进。” “那这事儿算是钉死了吧?” “嗯,有这个文件在,不引进技术,就不可能购买设备,再装傻充愣自己招标不上报批示,就是无视组织纪律了。”贾天芸抿嘴道,“敢这么搞的人,已经没有了。” 张逸夫慌了一下子,这是在暗指前两天的换届么? 罢了,那层面太高,参不透,也没必要琢磨。 贾天芸接着又说道:“你看着吧,之前那么搞的人都会有说法的,到时候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会给你腾出位子。” 张逸夫不知道是不是该说谢谢,总觉得这会儿感谢特别奇怪。 “反正这些事都只是时间问题了,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贾天芸摆了摆手,偷偷瞄了一眼张正诚那一边,“你看他,白头发是不是特别多?” “是啊,不染么?” “来不及。” “……” “突然就要来滇南,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你也在这儿,就过来看看吧。”贾天芸乐呵呵问道,“怎么样?滇南新能源考察有眉目了么?” “有成果,一个月来我游遍了大川小溪,大江小河,研究得非常透彻。” “哈哈,慢慢说,慢慢说。”(未完待续) 正文 554 闹事 下午开会,介绍滇南,汇报滇南,计划处的报告也整合在里面,由另一位副局长一并汇报,都是陈词滥调八股,听不听都是那一套,张正诚也没有过多地评价,只是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一直到会议结束,都没人明白他到底是来干嘛的,纯视察聊聊么? 一般而言,领导的公开出行都是有明确目的的。 要么是你最近不够好,鞭策你。 要么是你一直很好,鼓励你。 要么是你这里资源多,看好你。 要么是你跟我关系好,捧高你。 要么是他有求于你,哄你。 要么是你得罪了他,骂你。 可张正诚跟滇南这一脉,实在是哪点都靠不上。 那就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 他跟你之前不够熟,拉拢你。 这么说的话,就更难以理解了,也许在军事、政治上,滇南始终有其特殊的地位,历朝历代都不敢小觑,但在电力行业,滇南真的只是边陲,小乱杂,资源散,领导都懒得下功夫,有时间不如多去经济发展更好,需求更旺盛的沿海地区逛逛。 可张正诚就来这里了,点了一个变电站,一个水电站,一个在建水电站去视察,下午的会就这么结束,就连后面视察省局调度的过程中,都没什么多余的表态。 快五点的时候,一群人从调度室出来,每个人都哈欠连连,马钢引着诸位领导出了办公楼,准备上大巴奔赴晚宴。 正在这时,终于发生了让大家打起精神的事情。 电力局门口本来像是普通路人的一堆家伙突然聚在一起,适时亮起横幅【滇南电力局!还我工钱!】 这还只是个开始。这个蓄谋已久的队伍除此之外还有两股,另外两批人也分别打起了不同的旗帜 【南森电力技术公司贪污*!】 【请愿三年未通电!】 好家伙!!每个人都困意全无! 滇南局的人更是已经懵逼了! 这么多横幅飘扬,这些人也齐声喊起了口号。几十个人盯着张正诚同仇敌忾。 马钢脸早绿了,颤在原地。 妈的这堆人都哪来的!! 侯丰更是要哭了。领导的指示,自己一直谨遵,各个方面都照顾好,可怎么也想不到,单位大门口突然藏了这么一批人!自己是防不胜防啊! 张逸夫也陪在周围,见这阵仗,心下先是幸灾乐祸了一下,太滑稽了。 随后不免往深了想。这帮人是民间自发组织的?还是谁在暗处安排的?他们怎么知道蓟京来领导了? 张正诚昨晚才确定要来,今天就组织好这么些人,做出这样的大横幅了,消息也够灵通的。 想着的工夫,电力局的几个小伙子已经上去要推开他们,腾出道来好让领导上车。 可这帮人有胆子在这里拦路,还怕几个坐办公室的小年轻不成?根本无视,只是冲着张正诚的方向一个劲儿地申诉。 再看张正诚,没什么太多的表情,依然没做任何表态。 “张部长。这边路不好走,咱们换条路。”马钢焦头烂额地抬臂引路,要走后门。 这会儿。捣乱队伍中的一个人好像猜到了他在说什么,扯着嗓子喊道:“后门也有人堵!!” “部长!听听我们的意见吧!!” “拖了三年的工钱,娃都吃不起饭了!!” “求领导听我们一句!” 新一轮的叫嚷声袭来,马钢呆滞在原地,想发怒,但又不知道现在该不该怒,能不能怒,只得冲周围人道:“你们谁去解决一下……” 几人面面相觑,之前去轰人的几个小伙子已经被推了出来。面对这帮刁民,哪个有办法? “我去联系一下公安局。”一位副职还是有了解决方案。这便要去找电话。 没等马钢发话,张正诚这边的指示就到了:“不好。不用把事情闹大。” “这……”那位副局长为难了,“那咱们?” 马钢皱着眉瞪了他一眼,而后又瞥了眼那群拦路虎,没办法了,这种时候,这种事儿,自己得担,总不能真把张部长送过去听取他们的意见吧? 关键时刻马局长还是有些担待的,他三两步走到人群前,抬臂还没说话,就被人群的声音淹没了,没人听得到他说什么。 “我们要跟张部长谈!!” “滇南局官官相护!!” 所以说后来电力部门配备了武装警力,真枪实弹的。 所以说领导碰见这种事儿还是老远躲着安全,出来也没卵用。 张逸夫见这阵仗,不禁想到了一年前蓟京电力局的春节联欢,当时招待所门口同样有一堆人拦路,也是有组织有纪律有托儿。 只是这次,这堆人,显然比那些暂时下岗的同志更坚决,也更不要命,必须要跟部级干部对话。 要么,他们是真被拖欠了血汗钱,急了。 要么,就是雇主给的钱多,拼了。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可没那么好收场,这帮人也没那帮下岗同志那么好糊弄。 整个滇南局,包括马钢本人,都已经丢了血脸,他的对话被彻底无视,十分惨烈地归队,满脸是汗地请示道:“张部长,您这边先去休息一下,我们处理。” “不用休息,你们处理。”张正诚摆了摆手,声音平淡,“你们不能处理,我处理。” 您倒是说清楚啊,我们不能处理,您是处理这帮闹事的,还是处理我们啊? 马钢这下彻底蔫了,在他眼里搞不好这个处理对象就是自己,搞不好这一幕根本就是张正诚安排的,大事告吹,上面的大哥动不得,下面捏死你一个蚂蚱撒撒气还是玩一样的。 一直在旁边作陪的张逸夫倒没这么想。 原因很简单没必要。 张正诚贵为部长,真的想搞你,让纪检的人暗中调查一下就是了,每年压那么多举报信,哪张抽出来没点儿故事?他犯不上这么累大老远跑过来,也没理由安排这出闹剧给自己看。再说了,滇南什么状况,他能不知道? “逸夫你管管,太难看了。”贾天芸这边已经深皱眉头,她最受不了这种不体面的事情。 姥姥啊!怎么什么苦活儿脏活儿第一时间都找我啊?这么多人呢! 张逸夫狞着脸使劲做脸色,这事儿真跟我没关系,我明显就是一看戏的。(未完待续) 正文 555 愧疚 贾姥姥不心疼逸夫,可不代表其他人就心疼。 周围人听贾天芸说了这话,都恳切地望向了张逸夫,总得有个人出面处理不是?咱哥儿几个都是滇南的老同志了,不方便上,你身为年轻力壮的领导,得勇于担当。 可张逸夫依然没打算担当,强行装没看见。 干的,这事儿我干了对我没好处,我不干对我也没坏处,我闲得啊? 这事儿没有解决方案,也没有任何意义,有的只有恶心和扯皮,任天王老子去了也唯有深陷其中。 “你们没法处理,那我去吧。”张正诚不动声色不急不慢地来了这么一句。 这可吓坏了马钢,赶紧冲其余人斥道:“你们去,都去!” 大家面面相觑过后,一人先迈了一步,有人带头了,其他人也好跟上去,跟着组织一起行动,从众而为,没有压力,没有责任,这步子好迈。 然而其他领导都去了,张逸夫却还是没去,跟原地杵着,也没人好意思说他,贾天芸本来想说他,但想了想还是憋住了,何苦呢,当着部长的面儿。 张正诚微微转头看着他,随口问道:“这位我记得是张局长吧?怎么不去处理?” 听了这话,旁边擦汗的马钢心下有些窃喜,傻了吧?不去啊! “我去。”张逸夫点了点头,望向那些试图上前沟通,但毫无成效眼看就要被挤回来的干部们说道,“晚他们一步去。” “为什么要晚?”张正诚继而问道。 “他们是来跟部长你对话的,既然看见你了,我们怎么去说都没用。” “所以你等着我去?” “不不,我代表您去。”张逸夫大概看了一眼形势。这一拨上前线的同志们已经招架不住了,这便不知从哪里掏出个小本子,向前走去。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这么走到双方对阵前沿,而后趾高气昂恶狠狠地冲正在努力挽救局势的干部们说道:“你们几个。都给我下去!” 两边的人听见这声呵斥都愣了。 滇南局的人想的是,你丫疯了吧? 闹事的人则在琢磨这主儿是谁,能这么跟滇南局的人说话,敌人的敌人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 愣神儿的功夫,张逸夫推开了几人,走到了闹事众人的面前,满脸傲气,抬臂道:“诸位。我是张部长的秘书,过来记录大家的意见,这些事张部长已经了解了,很重视,希望大家有意见,都向我提,我这边详细记录,直接呈交给张部长。” 原来如此! 闹事众人这才回过味来,敢这么跟这帮人说话的,肯定就是中央嫡系的人了。怪不得年纪轻轻这么牛逼的样子。 这次张逸夫还真是靠脸帮忙了,一方面他前前后后没在局里呆过两天,自己局里认识他的人都没几个。另一方面在这个团体里过于年轻的面庞只能被理解成“秘书”。 闹事众人同时望向了一个人,等主事儿的拿主意。 张逸夫看得清楚,显然这位就是带头儿的了,他也不避讳,两三步抢上前去伸出右手:“同志,部长肯定不方便直接与大家对话,他让我代来与大家沟通,希望大家把事情都传达过来,他亲自过目。事后肯定会有说法。” 主事者看着张逸夫那诚恳且骄傲的眼神,下意识与他握手。同时又转头远远望向张正诚那边,部长的神色依然严肃。 到这个程度。已经远超预料了吧? 行了,既然有反映通道,就这么办吧。 “谢谢部长倾听我们的声音!”主事者带头振臂高呼。 大家齐声高呼过后,开始围着张逸夫反映问题。 张逸夫粗粗记录了两项后冲主事者暗暗说道:“是不是把人先撤了,别闹这么大?部长已经重视了,再闹对谁都不好。” 主事者也觉得差不多了,再闹就该拘留了,目的已经达到,就此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先散开,围着张逸夫谈问题就可以了。 人群中让出了一条道,这简直就是跟摩西分海一样一样的神奇! 马钢来不及多做感叹,赶紧引着领导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张正诚也没有停留的意思,就此一路上车,其间瞥了眼张逸夫,这家伙正煞有介事地记录问题,他也只摇了摇头,冲不远处的秘书道:“學着点。” 这位四十出头的正牌秘书,恐怕才是此刻最苦逼的人。 张逸夫这边也不好受,他打开了反映问题的口子,这帮人好像憋了二十年的基佬一样有万千话语倾泻而出,即便他努力维持先后顺序,让他们简明扼要,但效率依然令人堪忧,直至天黑,他的小本子几乎记满,才打发了大多数人。 好多事儿都是重复的,有关联的,说到底无非就是三件事。 一个是【欠】,欠工资,或者欠货款,这件事其实跟电力局没什么关系,都是工程机关或者公司欠的,他们找直接雇主没用,只有找电力局,电力局也不管,就只有掐着部长大人来的点儿来闹了。 第二个是采购招标不透明,不干净,这部分的矛头都指向了这个名为“南森电力技术”的公司,根据反映者所述,这个公司基本什么都不生产,就是一个销售公司,这边要买开关了,他们就买来一批开关卖给电力局,要买线材了,就去找一批线材,价格高又畅销。这让本地其它企业生存堪忧,滇南本身市场就不大,贪婪的南森还不给他们留点肉渣,眼下不少企业效益都是在生死线上,没法再与电力方面合作,只得走了这条混路。 与前两个问题相比,第三个问题貌似就没那么重要了,一些偏远一些或者小一些的地通电。这边也给过承诺,但始终没落实,他们忍不了了。当然还有一些建设到一半停工的。他们来反映也没有结果,就混在这个队伍里了。 平心而论。第一个问题,不是问题,可以无视。 第二个问题,太过深邃,没法解决,也可以无视。 第三个问题,在张逸夫眼里方才是最大的问题,这是电力局的职责。电力局的责任。根据国家政策法规,应该你并且只有你才能做的事情,你为什么没做或做的这么慢?他们如果有权力做自己早就做了,根本不用求你,都是政策摆在这里,才只能求你,你从前给过承诺,却不打算按时兑现? 诚然,滇南情况复杂,要保证一些偏僻地方通电。需要巨大的资金,巨大的努力,不少人要吃苦。 但这也是份内之事。怕吃苦,财政不好过,可以拖一拖,但不该这么拖。 快七点,张逸夫才整理好这些意见,合上了小本子,再看看周围,也没剩下几个人。 带头的人,见他真心诚意的记录了这么多。也真的很感谢他,这会儿已经送来了一瓶汽水。颇为诚恳地说道:“辛苦了,同志。” 张逸夫不知道作为部长秘书该怎么回答。干脆就接过汽水,用万能回答吧:“为人民服务。” “哈哈!”带头的人大笑道,“真不易啊,我们反映了很久,也去过蓟京,但连电力部大门都没进去……这次部长真的很理解我们,派你来记录我们的事情。这对你们的管理而言,可能是再小不过的事情,但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啊!” 听他说的这么实在,张逸夫反倒心中惭愧。 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册子,张正诚是永远不会看到的,张正诚估计也从没打算看。 对领导来说,心里有数就可以了。 不看,没事儿,看了,才麻烦。 张逸夫一直躲着,不愿出面,就是怕背负这些人的信任,成为一名糊弄事的官员,听你反映问题时和颜悦色信誓旦旦,转头就扔纸篓。 当你草根布衣,对此嗤之以鼻。 当你位高权重,唯有深藏心底。 又谈了几句,张逸夫这才算遣散了所有人,其他人都在饭店的宴席中,几乎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月色下,路灯旁,别的都不想,只想使劲挠挠小腿上的蚊子包。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交谈,他也基本心里有数了。 这些人,真的就是要反映问题求生存,没有政界的人指使安排,如果是雇佣的捣乱分子的话,没办法说的这么真切,这么细,这么朴实。 就算有人暗中指使,最多也就是南森的竞争对手们,也许南森坏了规矩犯了众怒。 那些沆瀣的事情,张逸夫不沾,但那些停工拖延的项目,张逸夫却一一记住了,这本身跟计划处也是相关的,搞不好就是计划处的工作怠慢了。 虽然我不能把这些告诉部长,但至少我也许能解决一部分,我只能做到这里了。 刚要朝酒店的方向走去,一个矮个子中年人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张局长……真是太辛苦了……”侯丰憨态可掬地挠头凑了过来,做出伸手要东西的样子。 张逸夫内心已经开始呕吐,这点儿屁事老子真懒得点你,还派人盯着? 可他面上还是忍住没有做出恶心的表情,只警惕地回头望了一眼,确保闹事的人都走了,这才把本子扔给侯丰:“这个碎了吧。” “嗯,我处理。”侯丰慌忙接过本子,紧张的神情这才有所舒缓,指了指远处的路边道,“车子在那里,局长刻意吩咐等着接你的。” “嗯,你也辛苦了。” “哪能跟张局长比,张局长化解了大麻烦啊。”侯丰不好意思地说道,“本来想留几个同志配合你工作,但想来想去,还是不方便。” 那当然不方便,那么搞这些反映的事情就人尽皆知了。 虽然他原本就人尽皆知,但窗户纸好歹能遮着点不是?(未完待续) 正文 556 召见 已经到了这个时间,张逸夫本也没什么兴趣去宴会了,但侯丰说什么都非要张逸夫去,硬把他推上了车子,张逸夫也知道领导们对这次闹事不放心,非要见他一面说清才行。 几分钟车子就开到了招待所,张逸夫匆匆走向宴会厅,然而这里却并没有什么动静,进了餐厅他才发现,这里根本没剩下几个人,大多是在收拾残局的滇南局同志。 “还是来晚了啊。”张逸夫叹道。 “不该啊。”侯丰挠了挠头,看马钢也在,连忙引着张逸夫过去。 见张逸夫来了,马钢立即支走了身边正在吩咐事儿的人,上前亲切地搂住张逸夫:“辛苦辛苦,真是太辛苦了。” “没那么辛苦,听牢骚就是了。”张逸夫也不废话,直接说道,“那个本子已经交给侯丰处理掉了,那些人也是无理取闹,说的都是跟咱们电力局无关的事情,拖欠工钱那是承包公司干的,关咱们什么事?” “对对,这年头闹事的都是无理取闹。”马钢笑着摆了摆手,这个答案他相当满意,他就此引着张逸夫在旁边的桌子坐下,“这桌子菜都是新上的,没动过,专门给你留的。” “这也太多了,吃不了。”张逸夫顺便问道,“这么早宴会就结束了?” 马钢笑着摇了摇头:“安排又变了,张部长得马上回蓟京。” “??” “组长上面对张部长的工作另有安排,紧急召见,咱们还是不好妄自揣测了。”马钢摆了摆手,说是不好揣测,却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还有这么一出。”张逸夫也是没得说了,这次来滇南真的是一个纯粹的闹剧啊。 马钢脸上却是一副放松的神情,可算解脱了:“逸夫你慢慢吃哈,我再安排一下其它事情。” “您忙。” 马钢就此起身,冲侯丰打了个眼色,叫他一起出去。 张逸夫坐在桌前。看了看一桌子菜,心道可惜。夹着筷子狼吞虎咽一番,三两下填饱了肚子后,也没心思多留,就此擦了擦嘴准备离去。 走到招待所门口,刚伸了个懒腰缓了口气,耳边就突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时间不多,部长在305等你。” 张逸夫浑身一紧。回过头来,说话那人已经抽身走远,看那身影该是张正诚的正牌秘书才对,再看手里,已经多了一张纸条。 张逸夫感觉自己很麻烦了。 局势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说清的了。 你来滇南到底是做什么的?不会就为了跟我聊两句吧? 这个时间,滇南局的人也几乎都走了,倒也是聊的时候。 张逸夫现在就怕事儿,事儿还偏偏都找他。 虽然张正诚现在依然是名义上的顶头上司,他召见人。该是荣幸才对,但在这个当口,怕是没几个人能笑得出来。躲之不及。 从来访领导名单就能看出来,他真正的心腹几乎都没来。怕是都着急忙慌要撇清关系。 还是别去见了,就当没听见吧。 张逸夫这么想着,打开了手上的字条 【搞民营,他们不会支持的,我们却支持,莫忘初心毅昕。】 先不说前面的话,毅昕是什么鬼?好像在哪里听过。 张逸夫想着想着,头皮突然一紧。 他的确见过,在书上。有个人总会在自己的藏书上做标记,自己这辈子也只管一个人借过书。毅昕正是他的“字”,不老到一定程度的人,根本没有“字”这么一说。 岳云鹤,字“毅昕”。 这位张逸夫到滇南后就没有见过的老师,除了国家领导人之外基本什么都干过的老妖怪,不知道怎么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冒了出来。 搞民营,他们不支持……他们指的必定是保守派,而相对应的,我们则是改革派。 坚持中央领导,政治色彩鲜明的保守派,对整个系统影响根深蒂固,马上又要再次巩固权力地位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而所谓的改革派,通过这一天的情况来看,已经明显落于下风,虽然这个趋势始终在,但这一招输了。 如果说是输在张逸夫身上,输在那份报告上面,显然是太片面太滑稽了,相对于两派而言,这仅仅是一个最不起眼的交锋,有没有张逸夫,有没有那份报告,对事情都不会有丝毫的影响,那份报告仅仅是张逸夫亮明个人立场的行为。 但在亮明个人立场的同时,一个矛盾也隐隐展开。 贾府的队伍是要坚持中央领导,像电力这种产业是要严格管控的,这与张逸夫的发展路线和计划无疑产生了某种冲突,比如在滇南建立民营大电站,此举于保守派而言是不可接受的,是“大改革”的苗头,是权力分散利益分散的契机。 张逸夫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现在情况已经这样,完全没精力没能耐去考虑那么远的事情了,先要活着,活好,再聊未来怎么活。 因此,张逸夫的内心一直都是包裹起来的,包括与贾峦松谈的时候都保留很多,只有很久以前跟夏雪的那次谈论,才毫无掩饰地暴露了自己坚定的改革意志和民营路线。 这事儿显然跟夏雪很难扯上关系,只能理解为,一个人已经看透自己了。 张逸夫实在难以想象,在与岳云鹤有限的交流中,是怎么暴露的。 他攥着字条,思前想后,最终还是踏上了楼梯的台阶。 非要说的话,其他话都是扯淡,“莫忘初心”四个字说服了他,走了这么远,其实已经有些偏了,把小本子交给侯丰的那一刻,张逸夫就觉得自己已经偏离太多,这么做,成为这么一个人,是自己想的么? 门虚掩着,张逸夫提了口气,还是推门进去了。 张正诚依然像平时那样,不苟言笑,行李箱就在他身前,只是端坐在沙发上。 “关好门,坐。”他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张逸夫遵言关门,也端坐在沙发上。 “都听到了,也看到了吧。”张正诚默默问道。 “嗯。”(未完待续。) 正文 557 工作吧 “本来还想让你多听听,多看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张正诚无力摆了摆手,“我本人无意跟你说太多,都是毅昕老师安排的。” “……” “二十分钟后我就要出发了,明天一早,就又有新的安排看。”张正诚淡然说道,“总之,我的任务没有完成,在你眼里直接搞北漠的事情,跳过上面,不谈技术引进,也许是吃了大亏,但相比于推动改革,争取自主权而言,这个亏实在算不得什么。这件事现在也只好放下了,虽然未来多少年内也没人能完成,但绝非不能完成,总有人会完成。” 张正诚随后望向了惶恐的张逸夫,头一次笑了出来:“放心,我不是在说你。” “真不知道毅昕为什么这么看好你。”张正诚对于张逸夫尴尬的表情有些失望,摆手道,“我就负责传话吧,这话从我嘴里出来,更有信服力。” 张正诚就此严肃说道:“虽然现在情况不乐观,但政策依然会逐渐放开,对于发电,尤其是清洁能源发电这一块,很快会有政策下来,我们需要一个榜样,你也需要一个机会,贾某人也只能接受让一个他信任的人来做。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你有足够的能力按照你的本意来面对这些事情,而不是如现今这样苟且。” 他说完后,确定张逸夫听明白了,这便起身:“你走吧。” “还有十五分钟呢。”张逸夫抬头看了眼表。 张正诚再次笑了:“给我们十五个小时又怎么样?你太年轻了,说不出什么了。” “那我能问么?” “问吧,我不一定答。”张正诚又重新坐下,这表情也说不出是期待还是厌烦。 张逸夫就此问道:“支持到什么程度?” 张正诚也快速答道:“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张逸夫继而问道:“利益上我需要做些什么么?” 张正诚回答依然迅速:“你能把事情做好,就是最大的利益。” “我如果做不成呢?” “那也会有别人做。”张正诚摇了摇头,“我也不认为你能做成。至少不会太快做成,但没办法,只有你了。” “最后一个问题。”张逸夫有些苦恼地说道。“我有些搞不清楚,这么做是为了理想。还是为了利益。” “这二者没法统一么?” “我想统一,但做起来经常会有矛盾。”张逸夫此时也不必有任何避讳,“比如在利益上,我和黄正辉部长有很多共同的地方,但理想上,显然大相径庭。而对于您,也许我们的理想是一致的,但利益上又充满了冲突。” 张正诚听了这个问题。想了很久,足足五分钟的时间。 秘书在外面敲门告知准备出发的声音传来,这才将张正诚叫醒。 “好的,5分钟后出发。”张正诚冲门外吩咐了一声,而后望向张逸夫,“很多事不用想那么明白,因为今时今日,有理想的人没剩几个,做成事,优先于干干净净做事。” “那您想明白了么?” “不一定明白。也没必要现在说。”张正诚摆了摆手,再次起身。 “那再容我问最后一件小事,您刚刚说做成事。优先于干干净净做事。”张逸夫露出一抹难得的锐利,“这话可以用来评价巴干么?” “……”张正诚眉头微皱,“你们的矛盾有这么严重么?” “我只是觉得凡事要有个尺度,在‘做成事’与‘做事的干净程度’之间,要有一个权衡,不然也许事情做成了,但整个环境都变得肮脏了。” “我明白了,从今之后没人会再管巴干的事。”张正诚说着提起箱包,一掌重重地拍在了张逸夫的肩膀上。“也请你做好你的事,不要多事。也不要再闹事。” “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不想多事。只是容不下眼前的某些事。” “呵呵,那单单一个黄正辉,就够你摊上麻烦事了。”张正诚最后又笑了,张逸夫身上的矛盾点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这种不断的纠结挣扎,也许正是他成长的动力,也许正是岳云鹤看到的闪光点吧。 张正诚就此拉着箱子出了房间,把房门关上。 随后走廊中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有相送的,有一起回去的,毕竟这个时间紧急回京,机票也没法一下子安排那么多,电力部长也还没有配专机的权力。 张逸夫独自坐在房间里,这一切都解释的通,只有一个人解释不通。 为什么岳云鹤还有如此高的声望? 无子无女无后人,年近80,实在看不出他对权力有什么过度的渴求,可为什么他却能轻松地安排张正诚? 改革派始终是一群遮遮掩掩的人,并没有一个旗帜鲜明的人物出现,不对,也许出现了一位,但他刚刚把座位让给了贾老爷。 那从今往后,怕就更没人敢出现了。 毕竟,无论是列宁的宣言中,还是太祖的思想里,资本与私营,都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褒扬,即便近代大哥们已经努力转变了大局,用各种方法重新诠释了纲领,但在某些行业,某些地方,依然充满了敏感,没人会忘记当年“走资派”的下场。 乱局中,张逸夫好像成为了一个小小的点,一个x,一个变量,局面越乱,他的可变化区间也就越大。 到此时此刻,张逸夫才忽然意识到。 自己,好像终于被赋予了改变的使命,有了改变的能力,在诸多目光的洗礼下,自己真正的登台了,迎接他的是掌声或是唾骂,这还不得而知。 因为此时他自己是最乱的那个。 他只想跟一个人好好谈谈,好好诉说,吧这些藏着的事情,把眼前的不满,未来的不安通通对一个人说出来,让她把这一切重新梳理,让她来安慰,让她来哄自己睡着,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个夜晚。 谁都不是超人,谁都会累啊。 待招待所彻底冷清下来,张逸夫才走小门不声不响地出去。 他一个人走在街上,无数的场景,无数的人一一闪过,无论是声色俱厉的欧炜,还是既精明又憨厚的牛大猛,无论是死心眼儿的段有为,还是如水般变换自如的秦勇,无论是脑子单纯的文天明,还是眼珠一转就有鬼点子的秦玥,他们都如走马灯一样过去,他们同样目标明确,他们同样热爱生活,他们对于自身的纠结与对社会的烦恼,永远止步于几句牢骚,可为什么,自己脑子里要搅这么多? 头一次,他有些倦了,也有些厌了,对博哥确实可以大放厥词,吹一吹搞民营水电的利好,但做起来,何尝不是举步维艰。 好好搞搞微机保护,把线路的,变压器的,发电机的都搞全了,有时间再弄出一套自动化,掌个几亿资产享受人生的繁华,置个私人飞机游览世界的美好,这才是最现实,也最舒服的人生吧。 没想到,来了滇南,完全没有放松下来,在漩涡的最边缘,水流反而更急,圈子转的更大。 他回到宿舍,想找博哥喝顿酒,但思来想去,这里面基本没几句话能跟博哥聊,跟他聊也聊不明白,这人务实过头了。 下意识地,张逸夫按下了“010”,紧接着按下了夏雪家的电话,但最后一位还是没按下去,只要给她家里打电话,应该就能取得她现在的联系方式。 最后他还是放下了听筒,不能这么没出息,不能为了一时的倾诉而再次陷入这段绵绵无期的感性循环之中。 还有谁? 向晓菲? 这么聊只会给她压力。 父母?更不能找他们了。 岳云鹤……不行,现在不想看到他想到他。 工作……工作……只有工作了。 他提起包又赶到了单位,翻出了计划处的那些满是尘土的规划,回忆着那些闹事者说的事情,找出一个个曾经的计划,对比电网电站规划,开始勾勾画画,开始计划,分轻重缓急,循序渐进。 忘我的工作让他暂时清除了那些杂乱的焦虑,至清晨,他已将十几个积压的计划梳理成一个整体,并且起了一个在政治上很好听的名字“村村通”。 这名字肯定不是他的原创,实际上是后来国家提出的宏观项目,涵盖很多行业,包括通电通水通网通电视,保证边远村县的民生现代化。 提前打出来,也没有坏处,张逸夫在晨光中眯着双眼,靠在椅背上,终于沉沉睡去。 这天上午,送走了其余领导,滇南局也很快回到了常规的工作节奏,折腾了这么一堆事,下午的例会都变得懒洋洋的,甚至张逸夫在例会上提出了这个“村村通”的时候,不少人根本就没听。 “……综上,我认为这是事关咱们滇南民生与供电网完善的大事,可以提上议程。” 大家都迷迷糊糊听完,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什么,即便意识到的也并没有太大反应,谁管那几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有没有电用?费力不讨好干个啥?”(未完待续) 正文 558 忘我 马钢倒是全程听了,不急着表态,问起计划处长的意见。 刘贵川从来就是一个没主见的人,表达了一通意见,其实全是废话,最后还是以“听从领导的安排”来结束。 这倒也难住了马钢,那么多要签字的东西堆在张逸夫那儿没后话,却突然弄出了这么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劳民伤财恶了吧心的,他也搞不清楚张逸夫到底是幼稚还是成熟,难不成听了几个闹事者的反映,真的想当救世主了么? 然而张逸夫也不可能那么耿直,伺机提出了“合作”设想。 滇南政府对于那些小地方的用电问题,同样头疼,他们一直以来采取的是修修补补的策略,批准一下,偶尔拨款,你们这里弄个土坝之类的小水轮机就他们没这个能耐,也没这个心思,时间长了很多地方也管不动了,得过且过。 张逸夫提出的设想,就是找滇南政府合作,双方共同出力完成这件事,虽然经济效益几乎是负的,但在政绩上却还是有一定的效果,无论对于电力局还是滇南政府,如此务实的民生工程都可以在年度工作中大书特书。 作为马钢,平时是跟着利益走的,这也就导致在功绩上他始终有些短腿,听张逸夫这么提了一下,倒也动了些脑子,想来想去这事儿怎么都不是坏事儿,如果滇南政府也出资出力,这边就是便宜买卖了,既然你非要吃这个苦,又对我有好处,我也就不拦了吧。 于是,马钢的口风终于定了,大力鼓励,同时吩咐大家也支持这个“村村通”,这个项目要搞成正式文件提上来,而后联系滇南政府再做讨论安排。 会后。张逸夫也算稍缓了一口气,来这么久。好歹做这么一件实事儿吧,自己不做,恐怕未来多少年也不会有人做了。 当天,最新的消息也传来,虽然重大,却并不怎么惊人。 张正诚升任政.协常务委.员,黄正辉代部长。 大家都选择留下了最后一层脸皮。用这种温柔的方式过度权力的更迭。 至于有关张逸夫的调动与召回,还没有消息。 那正好,张逸夫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留下点什么了。 他就这样全身心投入到“村村通”这个项目中,带领计划处与滇南政府相关部门人员会面,讨论,希望得到支持。 在这一点上,滇南政府的迫切渴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件事他们也提了好几年了,就是一直没落实。电力局一直拖着,这下子电力局有人主动揽了这差事,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当场表示绝对支持,要这边快些提文件过来。他们会申请补贴资金,并联系各地区政府,在财务和行政上双重支持。 之后的一段时间,张逸夫展现了真正的效率,历经各种磨练与逆境的他,头一次迎来了大大的顺境,快速规划,快速落实,方案和财务的事情两周之内确定。剩下的就是施建设。施工方自然不能乱找,张逸夫通过设计院,找到了泗川电建的人,那边队伍更壮大,专业性比这边更强,另外两边地理环境相似处甚多,经验也丰富。 跨省外包,这一点无疑让某些人很不爽,然而这次并没人发声,没人阻拦。 人,都是有最基础的荣辱心的。 他们不干的活儿,有人干了,干的这么好,这么拼,这么快,这会儿发现有利可图,有承包有采购的时候,你再掺进来,自己脸不烫么? 当然这事在滇南局没人跳出来聊,还是马钢暗暗授意的,其一这种工程油水有限,其二做这事的是张逸夫,别为了这么点儿事儿惹他,另外这里面还有滇南政府的人看着呢,少生事。 有史以来,滇南最快的电力工程由此展开,从提出到开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其中少不了政府方面的支持,更少不了张逸夫撒欢儿式的玩儿命推进,几乎是以个人之力,推进了一个沼泽中的项目。 按理说,做这样的一件事,张逸夫该在这个过程中跟电力局的人混熟了才对,然而事实是,大家越来越远,在大多数人眼里,张逸夫从一个游客,变成了工作怪物,夜以继日,甚至反过来去催政府的人。 至于计划处,大多数人已经完全跟不上张逸夫的节奏,但他依然快马加鞭,搞得大家极其紧张,罕见地连续加班,多数人满腹怨言,但有那么几个年轻人,感觉到了这种做实事的充实感,也发现了自己身上能力的提高。 这中间也有很神奇的事情,就是在张逸夫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博哥拿到了一个小项目,也是蝇头小利,搞一批水泥过来,还是通过政府那边敲定的,张逸夫也是在文件上看到了孙博的签字,只得莞尔一笑,这人,拦都拦不住。 工程正式开工,最先启动的是变电站部分电压降低成民用水平,变电站也是在一个深山老林里,可以覆盖三四个村子,规模不大,工期也不长,但意义很大,终于迈出第一步了。 政府方面的负责人以及电力局局长马钢都出席了开工仪式,张逸夫忙前忙后,看着地上挖出的沟壑,终于看到了成果的苗子,他又看了看周围围观的村民们,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现代化生活的期待。 闷热的林中,他露出一丝微笑,然后脑袋一沉,就这么一头扎进了沟里。 局面立刻炸开了花,领导们手忙脚乱叫人去拉出张逸夫,最后跳进沟里的还是附近村里的人,巧了,其中有一个正是那天跟张逸夫反映情况的,他一直以为自己认错人了,这个副局长只是长的跟部长秘书很像罢了,这么跳下去一看,才发现是一个人。 一时间,他脑袋空空,情急之下只冲外面喊了一句:“救救给俺们修电线的大恩人呐!!” 在旁围观的村民们,立刻一拥而上,凡是年轻力壮的都跳了下去,一股劲儿把张逸夫抬上来,而后一个壮实的小伙子背着他朝土路跑去。(未完待续。) 正文 559 出发 醒来的时候,张逸夫依然晕乎,但好歹凉爽了一些,朦朦胧胧,眼前一个女孩在往杯子里倒水,然后放到床边,让这水快些晾凉。 “小苏?”张逸夫迷迷糊糊说了一句。 女孩一回头,见张逸夫醒了,一下子跳了起来,嘴里兴奋地说道:“你先躺着啊,我叫大夫过来。” 没等张逸夫再说话,她就跑了出去,不多时,一位面相相当狠厉的女大夫拿着病历夹进屋,跟那天贵妃“醉酒”进医院的是同一个大夫。 “醒啦?”大夫见了张逸夫就更没好脸了,“你们夫妻俩是不是都有毛病?一个玩儿命作死,一个玩儿命工作,发烧39°不知道啊?还去林子里干活儿?” 张逸夫泯然一笑,想撑起身体,但太弱了。 小苏赶紧过来把他扶起来,靠在床头,而后脑门顶在张逸夫脑门上片刻,冲大夫道:“应该不烧啦。” “那也试表。”大夫把一根温度计递给了小苏,看着张逸夫道,“你烧多久了?” 张逸夫摇了摇头。 “这么大人了,不知道高烧不能傻扛?”大夫又埋怨了一句,“烧傻烧死烧衰竭的我都见过,别以为年轻就能扛过去,等试完表,不烧的话,家属去弄碗粥喝,晚上还得吃药。” “好。” 大夫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在病历上勾勾画画一番,出了病房,她刚出去,外面就又传来了骂声:“行了他醒了,你们都走吧别捣乱了。” 只听外面传来了憨直的土话,现在张逸夫倒也能听懂一些了。大意就是想进来看看。 大夫无奈又回来冲小苏道:“外面那堆人让进么?” 小苏望向张逸夫。 张逸夫点头。 随后,七八个村里人就这么涌了进来,手里拿着特别土的食物和饭盒。有的甚至攥着俩茶叶蛋。 “恩人呐,辛苦了。辛苦了……”当时那个反映问题的熟脸第一个凑上前来感激地说道,“原来你不是部长秘书……自己记下了俺们的事儿,帮俺们通电……” 张逸夫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这笑容,他是真的不难受了,病全好了。 小苏也端来之前晾好的水给张逸夫喝了,让他终于有力气说话。 “别谢谢我,是你们的努力。争取到的今天。” “那哪能啊!”小伙子憨憨一笑,“那也得碰到你是不是?其他人都不管事的!” “好干部很多,都管事儿的。”张逸夫笑道。 这会儿,后面突然有人说道:“小妹儿,你在这儿?” 苏小妹回过头去,这才发现有认识的乡亲也在。 “我在不成啊?”对别人她可不依不饶。 “成,成。”乡亲赶紧傻笑挠头。 “行了你们东西放下就好了,张局长还要休息。”苏小妹使劲推了推旁边的人。 “好,那我们也不多打扰了,明天再来。” “不用。路远。”张逸夫赶紧阻拦。 “电线都修过去了,我们走两步没什么的。” 轰走了这帮人,苏小妹使劲关上房门。才擦了把汗道:“行了,都走了,赶紧休息吧。” “没别人了?”张逸夫问道。 “侯丰还有你们局长之前也在,后来走了。”小苏坐在旁边整理起食物,“侯丰叫我来的,说让我照顾你,你到时候提醒他给我劳务费啊?” “你这觉悟啊!” “呸,我请假扣钱的好不?”小苏笑骂了一句,发现一个老乡送来的饭盒里还真是一碗清淡的米线。她也省得出去搞了,她这便扶起张逸夫。拿起筷子给他喂食。 张逸夫第一次被喂食,不自觉笑了起来:“算了我自己来吧。太奇怪了。” “得了,就你这体质。” “我体质挺好的。” “那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小苏有些心疼地说道,“之前我听那些人聊,说你天天忙活那点事,没日没夜的,早该发现身体不对头的,你怎么想的啊……你不是副局长么?有必要这样么?” “嗨,就是不想多想,就使劲做呗。”张逸夫苦笑道,“有点儿太纯粹了,连身体的反应都忽略了。” “之前聊天的时候,你不是说是过来旅游的,没打算做工作么?” “就又想做了。”张逸夫冲小苏道,“你喂不喂?” “好!喂!”小苏轻轻夹了一筷子米线,吹了几下,这才缓缓送进张逸夫嘴里。 张逸夫嚼了片刻后抱怨道:“没辣椒啊?给我加点儿。” “就这情况还吃辣椒呢?赶紧的!” “哈哈。” 吃过东西,侯丰这才赶来,传达了马局长以及政府领导们的慰问,表示张逸夫暂时好好养病,那边已经步入正轨,有别人盯着,又坐了坐,不久便走了。 这会儿,只剩下张逸夫和小苏,张逸夫也不发烧了,起身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能独立行走后,就跟小苏说要出院。 小苏不让,但拗不过,到了大夫那边,也拗不过,强效退烧药和点滴立竿见影,严格来说张逸夫已经不算病人了,只得批准了。 换上已经一股臭汗味的衣服,小苏捂着鼻子扶张逸夫出了医院,口中骂道:“妈呀,别人不嫌你臭啊?” “这就是男人的味道。” 小苏差点吐出来,作呕片刻后说道:“你真是有病,干嘛把自己弄成这样啊?你看最后你们局长都没来,就侯丰过来慰问了一下。” “那不重要,关键我自己挺舒服的。”张逸夫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道,“那个老乡,那么感谢我,我真的挺舒服的,很久很久没这么舒服了。施恩于人,收获的感谢,让人觉得踏实。殷实,这事儿就没白干。” “切。哪那么多好人感谢你?那帮人是傻,等你到那么晚,回村都不好回了。他们不也就送你碗米线,又没送钞票?” “你不懂。”张逸夫觉得没法跟她解释。 “好,你懂,就你懂!” “对了,你劳务费……”张逸夫摸了摸兜,身上还真带了一百块钱。“我出吧,你送我到这里就好了。” “还是送你回去吧,劳务费我回头管侯丰要。”苏小妹可没打算这么放张逸夫走,“要不你在这儿没亲没故的,死街上都没人知道。” “其实我朋友挺多的……” “那倒来一个啊?”小苏笑道,“你看你这样,准是心里憋了什么事,也没人说。” 正聊着,一辆吉普车一个急刹车停到边上,司机立刻下车赶了过来。大晚上还带着墨镜,纯属装逼,他看着张逸夫坏笑了一下:“操。没事儿啊?” 随后他点了支烟,冲小苏道:“行了,换手儿吧。” “你谁啊?”小苏惊讶地望着此人。 “他们都叫我博哥。” 小苏就这么不甘地被博哥把人抢走了,最终劳务费也没落实。 坐在博哥的车上,张逸夫舒服了许多。 “兄弟,玩儿够了么?”博哥一边开车,一边把烟盒递给张逸夫。 张逸夫虽然虚弱,但还是拿一支点了起来,他感觉现在自己真的是安静了。看着坤明的夜景,没一丝多余的想法:“差不多了。” “我听说这事儿后。本来想叫晓菲过来的。”博哥叼着烟笑道,“可还没叫。你就好了。” “别打扰她,她有她要忙的事情。” “是了,所以就让这酒店前台小妹儿陪你啊?”博哥笑得更厉害了。 “爱咋说咋说。”张逸夫懒得辩解。 “走吧,咱走个长途。”博哥车子一拐,上了高速。 “啊?” “你就别管了。”博哥拍了拍腰包,“有干粮。” “去哪啊?” “去能解开你现在吃饱了撑的闹情绪的地方。” “还是不懂。” “操,还是别带墨镜了。”博哥摇了摇头,摘下墨镜,转头看了眼张逸夫,“兄弟,你心里有大事对吧。” “……” “瞒不过我,你一个月没联系我,我就知道有大事,小事的话早找我唠叨了。”博哥指着张逸夫骂道,“你这人就是憋屈,不发泄,你看着酒店前台小妹儿摆在你面前,你都不说偶尔放纵一下,最后搞这个狗屁‘村村通’发泄,是不是有病?” “村村通不也让你卖了几车水泥?” “那我早晚有办法。”博哥大笑道,“你就别操心我了,我知道你脑子里想什么呢,我带你去解决问题。” “到底去哪啊?” “鄂北,怡昌。” “……”张逸夫下意识去抓门把手。 “上了我的车,就来不及了兄弟。”博哥笑得更厉害了,“都是男人,我太懂了,你这是跟一帮老谋深算的老男人混太久了,憋病了,我带你去找你能接受的伴侣。” “不是……不行的,之前已经……” “又没让你们谈婚论嫁,见面聊聊不行啊?”博哥摆了摆手,“多大点事。” “你怎么知道的?” “嗨,原来晓菲跟我聊过,说你很多事都只跟那姑娘聊,聊完以后就轻松了,明白了,或者说是发泄出去了,没那么大怨念了。” “是么……”张逸夫挠了挠头,自己怎么觉得聊完怨念更大呢? “到了再说吧,总之,人活着,别跟自己过不去,你觉得天大地大的事儿,在好多人眼里就是屁事儿。”博哥搁置下一句话,放起了磁带。 在恋曲1990那诡异的轻快旋律中,张逸夫随着节奏也变得轻快起来,沉淀下来。(未完待续) 正文 560 成绩单 四月份怡昌气候舒适,就像这里的人一样,平日里工作生活节奏从不会显现得多么紧张忙碌。 三溪总公司筹建处就坐落在城市中一座不起眼的办公楼内,8年的时间让人们几乎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可毫无疑问,它也即将会像这里的人一样,一鸣惊人,一飞冲天。 随着大会上有关三溪工程的提案通过,“筹建”了8年的“筹建处”,终于可以爆发了。 从未有过的紧张与忙碌席卷着这座办公楼,整理资料,准备向国.务.院汇报成果,整理计划,联系各单位,所有的工作都从“规划”变成了“日程”,要掐着日子追赶时间来做。直至大会出结果之前,这个筹建处甚至有一半的人都认为不会通过,尤其是蓟京调来的干部,自认深谙高层局势,侃侃而谈贾老爷有多嫩。 然而全部的事实就在这一天通通压了下来,没人来得及反应,也没人再说得清上面发生了什么事,蓟京的大爷们也只能狼狈的扛起工作,这才愈发觉得建这么一个公司有多难。 只有夏雪不同,她手上负责的工作早早完成,已经放在抽屉里要发霉了,如果说张逸夫是偶然兴起用工作冲淡一切的话,那她就是时时刻刻沉浸于此,只因她所烦恼的事情比张逸夫要多得多。 三溪筹建处下面分成了几个工作组,夏雪所在的组负责水电工程建设这一块,要求脑子里有技术,跟其它单位沟通有效率,派出去开会有面子。 其实领导最初把她安排在这个组,主要是为了第三条,觉得搞这行的。出一个特别漂亮的不容易,主要是派出去跟着开会用的,漂亮姑娘在这个全是理科男和眼镜女的行业里。总该有点优势。 可事实是,还没来得及派出去开会。夏雪惊人的效率和严谨性就已经震慑住了领导。 可以这么说,越是常规工作,比较闲的地方,夏雪这样的人越不吃香,因为她不会做人,懒得聊天。 相反,越是求成果,越是急着要做事的地方。夏雪这样的就越重要,就像是煤堆里的金块,大半夜看不出多闪,反而会让人觉得她不一样,排斥他,而一旦太阳升起,金灿灿的光芒折射出来,足够闪瞎人的眼睛。 另外在这里还有一点优势,这毕竟是三溪,全国上下。从民科到大学者,从布衣百姓到国家元首都盯着的工程,至少在总公司这里。没人敢玩半点猫腻,参与工程的都得是“国字头”机关企业,大家都力求稳稳当当完成任务,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这样夏雪的优势就特别显现出来了,不考虑苟且,她做工作最快最稳最直接。 自然而然地,她在工作小组中的地位水涨船高,这地方本身也没什么太大的竞争。虽然行政级别没变,但她已经俨然成为了小组二把手。有了一定管理人员分配工作的权力,若是在部里调度局。她有了这权力也没用,没人听她的,但眼下的三溪总公司筹建处不同,无数工作突然压了下来,大家来不及考虑那么多斗争问题,连筹建处主任都夜不能寐了,必须立刻出成果,因此整个队伍空前团结,夏雪的指挥也拥有了空前的效率。 时势造英雄,她父亲其实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脱颖而出的,猫腻谁都会,但本事,只有那么几个人有。 连续加班了多个日夜,她们小组负责的汇报材料主任终于点头了,不点头也得点头,没两天就要去国务院汇报了,谁都觉得作为核心骨干的夏雪一定会去蓟京参加汇告会,然而名单下来后,上面并没有夏雪的名字,组里那个一直游手好闲的子弟反而在上面。 眼看领导小组就要来听报告,给出适当指导,代表工作组汇报的人也不是夏雪,而是那位子弟。 筹建处领导后来也找夏雪谈话了,大意是任务仍然很多,先给领导小组简单汇报一下把把关,紧跟着就是去国务院汇报,而后马上就会有文件下达,进入设计阶段,要联系各单位出计划,出设计了,这部分才是关键工作,要未雨绸缪,作为骨干,实在不能耽误去蓟京那三五天。 领导最后拍了拍夏雪,十分肯定地说道:“小夏,放心,你这么努力,后面会有机会的。” 出了领导办公室后,没人敢跟夏雪说话。 她也不是个面子上非要拔尖,利益上非要占着的人,只是觉得努力这么久,做了这么多,作为明显比其他人出色的人,总该有个说法,领导也确实给说法了,那就是继续努力。 夏雪本来憋着一句话想问——“那照你这么说,闲着的人负责出风头,干活的人就忙死在办公室好了?” 这话终究还是没问,经验告诉她问了这个也于事无补。 这天她早早放其他人走了,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坐到了很晚。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特别悲哀,上学的时候没人喜欢自己,但自己至少成绩好,可以拿高分,分数是不能作假的,至少一次次满分可以给自己一个慰藉。 而现在,你工作的成绩单,却是那么一两个人说的算的,即便给了你高分,也有可能把三好生和奖学金发给连及格线都没到的学生。 更悲哀的是,即便这样,她除了工作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她就剩下工作可做了,她感觉自己像是一节电池,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工作,不需要的时候就放在那里,坏掉了也没人多看一眼。 夏雪关上了灯,锁上了门,在走廊里的时候安慰自己道:“好歹咱是可充电蓄电池。” 随后她自己也笑了,哪有女人用这种比喻作践自己的。 笑过之后又是一声叹息,按理说,自己也该算是领导子弟吧?夏济民的名字提出来,应该足够甩那个游手好闲的子弟几条街的,父亲竟然就没有哪怕一丁点照顾一下自己…… 她本对这类事不屑,但在如今的风吹雨打下,她无助得像一个最普通的小女孩,哪怕父亲稍微送一柄雨伞过来,也会觉得温暖。 可一旦送伞,那个人就不是夏济民了,他不可能向这里递哪怕一句话的。 出了办公楼,正下着细雨,她发现晚上还是挺冷的,只好蜷着上半身,走快点,少淋些雨,免得感冒。 就这么低头走着走着,她突然觉得雨停了,没有了那些针扎一样的雨点落在脑袋上。 抬头一看,多了一把伞。 再看旁边,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正向她傻笑。 没办法,张逸夫也不想这么出现,博哥脑子有问题,根本就没搞清楚从坤明开车到怡昌要他.妈多久…… 两天的时间,张逸夫的胡子也没来得及刮,刚好衬出了一种沧桑感。 夏雪瞪大眼睛,脑袋发晕:“你??” “我。”张逸夫笑着接过夏雪的挎包,像之前那样,“好吧,到头来还是我犯贱了。” “有意思么?”夏雪拗着劲儿,不愿把包给他,但最后还是松手了,松手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也挺贱,并没比张逸夫好多少,怎么就狠不下心呢? “吃饭了?”张逸夫憨笑道。 “吃了。” “我没吃,陪我吃。”张逸夫跨起包,一把搂在夏雪腰上,“我看那边的面馆不错。” 夏雪突然被人这么一拥,本能颤了一下,想躲开,可又觉得舒服踏实,独在异乡为异客,难免需要慰藉,痛下了一番决心,又骂了一顿自己后,轻轻地靠在了张逸夫肩上。 她感觉自己就好像躺在温暖柔软的草坪上,心无所依终于变得身有所依,满心的烦恼好像都溜了出去。 张逸夫也有同样的感觉。 二人相依相偎,一步步过了马路,走向小面馆,张逸夫长舒了一口气感叹道:“人啊,果然都不是独居动物,得犯贱。” “你也不顺?”夏雪轻轻问道,但她很快改口,“你会不顺?” 张逸夫笑着摆手:“人间正道是沧桑。” “这诗的意思,我一直不懂,书上也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释义,都是云里雾里。”夏雪轻叹道,“人间正道是沧桑……现在好像有些懂了。” “要生活过,奋斗过,爱过恨过才能懂那么一点点吧。”张逸夫感叹着。 “是无奈和清高吧?”夏雪问道。 “我觉得是坚持和磅礴。”张逸夫笑道。 夏雪想了想,看着张逸夫,最终摇了摇头:“这次,不争对错。” “哈哈!”张逸夫大笑道,“不争对错!” 二人进了面馆,夏雪闭目闻着红油小面的香气,一种对生活的体会正在悄悄浸入她的思想:“心情好了许多啊!” “我也是。”张逸夫收起雨伞,直接选了张桌子坐下,冲着刚拿起菜单准备过来的服务员说道,“两碗面,三个菜,来地道的,你选。” 老板愣了一下子,很快应了,这太好选了。 二人刚刚坐定,便听到旁边桌子聚餐的人中有一个惊叹道:“夏雪?” 两桌子相对一看,对面立刻热情起来。(未完待续) 正文 561 大眼皮 “夏雪?你朋友?有对象也不介绍给我们?” “从来没见过啊?” 夏雪表情有些尴尬,只是一味点头,也不否认。 这伙正是提前下班的同组里人,原来是聚一起吃饭了,就这么把她排除在外,地上摆了不少啤酒瓶,显然已经大喝了一番。 这伙人对夏雪不怎么感兴趣,反倒是上上下下打量起张逸夫来,撞上的也不是时候,张逸夫又开又坐在车上呆了两天,形象真是沧桑过头了。 “来来,坐过来一起!”一个双眼皮格外显眼的女子冲这边挥手道,“别客气。” 张逸夫冲夏雪递去询问的眼色,他跟什么鸟人没吃过饭,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 夏雪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你们都快吃完了,我们才来。” “诶?大家一起认识认识么!”大双眼皮女子已经起身,拿了一瓶啤酒过来递给张逸夫,“夏雪这人内向,都不介绍给我们。” “嗨,我俩都内向。”张逸夫接过酒瓶,由于在滇南久了,说话都带着一股口音,让人难辨东南西北。 “呵呵,踏踏实实挺好。”女子又是一笑,冲着自己桌子上一个年轻男人说道,“来来,你陪夏雪朋友喝一杯。” 年轻男人倒真听话,起身拿着酒瓶过来也不管张逸夫愿不愿意就一碰,而后仰头咕咚咕咚,半分钟,竟都给吞下去了,这才擦了擦嘴冲张逸夫道,“先干为敬。” “来来,喝喝喝!”那桌子人都开始起哄。 张逸夫十分迷茫,冲夏雪摆了个询问的眼色。这么喝也太没道理了,都他.妈谁啊,急了我叫博哥来。 夏雪尴尬道:“他酒量不行的。” “爷们儿都行。”刚才一口喝尽的小年轻起哄道。“刚才点菜那么横,肯定没问题的。” 夏雪知张逸夫爱品酒。不爱灌酒,另外这几个人,也不配灌他酒,这便说道:“你们吃吧,我俩就安静安静。” “好歹喝一杯吧。”小年轻不依不饶,“也算是给咱们吴……给咱们将来的吴处长践行!” “说什么那?什么就吴处长了?”大双眼皮女子赶紧掩面拍了他胳膊一下。 “这不马上就成立总公司了,你这次代表咱们组去蓟京汇报,等公司成立。将来指定是处长么!”小伙子不忘冲张逸夫说道,“还不先敬吴处长一杯?她将来可是夏雪的领导了。” “别咋呼了。”大双女骂在嘴里,笑在脸上,冲张逸夫道,“都是他们瞎说的。” 夏雪此时表情可不怎么好,大有一种被人抢了成果,还拿过来耀武扬威的怨怒。 罢了,人间正道是沧桑……是沧桑…… 张逸夫看了看夏雪,又看了看这位醒目的双眼皮。 他知道,夏雪的性格和最可能的境遇。 至于这位大双眼皮。光看脸就够拼出味儿了,基本完全跟夏雪反着,夏雪干活。她一定咋呼;夏雪低调,她一定猛说;夏雪不争,她必然拔尖儿。 张逸夫没急着表态,只是问道:“已经要去蓟京汇报了?夏雪去么?” “夏雪也挺有机会的,早晚能去。”大双眼皮冲夏雪那边递去了笑容,而后冲张逸夫道,“没关系,也不强迫你都喝完,就是喝一口。大家认识一下就可以了。” 好么,张逸夫见了这么多人。听着这话里的酸味儿,心中已经料出了大概。 女人间的叫劲和男人不一样。男人明着都是握手好朋友,就争有意义的东西,女的却什么都争,你比我好看我就得割双眼皮,你比我有钱我就得换个包,基本都上了台面,尤其是夏雪,基本她在哪儿,就会被那些自认为拔尖儿的女人叫劲,夏雪又不爱争,这就被搞到张逸夫要在酒量上露怯了。 这种事事都要拔尖的人,就是善于用她的方法来恶心人,你一不小心落到那个境界上,很有可能被她丰富的经验所击败,尤其是夏雪这种毫无经验的新兵。 没事儿,张逸夫可是有经验的老兵,太有经验了,而且对付这种场面也不需要什么经验,用行政级别,还是未来的级别来压人,那他太喜欢了! 张逸夫也没理大双眼皮,直接冲夏雪问道:“她干的活儿比你多么?” 夏雪没答。 张逸夫又问对面桌上上的人:“她干的活儿比夏雪多么?” 也没人答,场面突然就冷了下来。 于是张逸夫又郑重地冲大双眼皮问道:“你干的活儿比她多么?” “……”大双感觉到了巨大的尴尬,但还是说道,“大家各有分工,你这么问水平太低了。” 哎呦,还能应付一句。 张逸夫胸中正好还有些余怨没散尽,来来来。 “你学历比她高么?”张逸夫已经开始撸袖管,十分迫不及待。 “我们都是本……” 没等她说完,张逸夫就抬手打断道:“不可能,她是岳云鹤教授指导的在读菁华硕士,电机系的,我再问你,你学历比她高么?” 这下次大双脸“唰”一下子耷拉下来。 这事儿,整个筹建处还真没人知道! 引用一位传奇dj的名言—— 我的低调,不是你们装逼的资本。 张逸夫可没打算就此结束,紧跟着追问:“你专业技术,比她精么?” 这次不等大双开口,一连串的逼问像冲锋枪的子弹一样扫射过去。 “你工作能力比她强么?” “你容貌长的有她好看么?” “你有他懂水电么?” “最后……”张逸夫重重放下酒瓶,“你爸爸有她爸爸级别高么??” 一连串暴击扫射搞得大双应接不暇,这个流浪汉一样的胡子男怎么能这么可怕? 旁边喝酒的小年轻终于看不下去:“这必须说说,吴姐的父亲是我们鄂北水文局……” 张逸夫一副大惊的神色:“你们不知道?你们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啊?”小年轻满脸不解? 张逸夫又夏雪道:“他们真不知道?” 夏雪也有点儿懵了,但还是说道:“算了……没必要……” 张逸夫可觉得这太有必要了,得按他们选择的方式和规则来聊。 “你们不知道她是夏济民的女儿??你们领导没提过么?”张逸夫一副无法理解的神色。 “夏济民……水利部副部长?”小年轻立刻晕了。怎么会?副部长的女儿来这儿当个小兵? 大双青着脸,终于憋出半句话来:“你又是哪个单位的?” “先别管我。”张逸夫伸出手指比划道,“一你工作功绩不如她;二你技术掌握不如她;三你能力不如她;四你学历不如她;五你长相也不如她。” 张逸夫摊开双臂:“你哪来的脸代表工作组去蓟京汇报?” “你……你哪个单位……”大双指着张逸夫。气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管我哪个单位的?”张逸夫大笑道,“你们灌酒的时候怎么不问我哪个单位的?” 大双只认为他怂了。不敢报上来头,指着张逸夫又开始来劲:“你撒什么疯?有本事报上单位,我爱人是怡昌日报的,让他好好曝光一下你这种干部。” “行,等你当了处长我再告诉你。”张逸夫斜眼摆了摆手,“你这号人,要是在我手下,我早扔出去了。免得影响同志们的工作积极性。” 话罢,他也不看这边,老远冲着柜台上看热闹的老板道:“打包吧,不在这儿吃了。” 而后他拉着夏雪这就要走。 “你就说疯话吧。”大双见他们要走,掩面大笑道,“你这样子要能当领导,那我就是部长了!” “你要当部长,先想想我刚才点的一二三四五,照照镜子,看看这双眼皮刀子动的是不是太很了。”张逸夫也大笑一番。去柜台取了外卖,给了钱,拉着夏雪朝外走去。 “夏雪!这就是你对象?你怎么找这么一个?”大双气急败坏。老远跺着脚骂道。 “不好意思大家,他脾气不好。”夏雪随口道了个歉,随后淡然道,“不过他说的那些话,也的确没有半个字是错的。怡昌日报管不到他的,鄂北日报也不行。” “…………” 夏雪好似也被张逸夫所感染,放了句从未有过的狂话,就此同张逸夫出了面馆。 “啊啊啊……”大双本来今晚挺开心的,可以跟着领导去蓟京汇报。跟夏雪的比拼中彻底拔尖儿了,可临了杀出来了这么一个东西。他竟然还嘲笑自己花了几百块钱割的双眼皮! “狗找狗。”大双没处发泄,骂了句狠话。回到桌前闷了一大口酒。 “吴姐别理他们。”旁人赶紧劝道,“瞎胡闹,就不怕夏雪混的更不好!” “就是,有没有脑子啊。” “敬一杯酒都不成。” “大哥在日报是管不了这个,估计他根本连干部都不是!撑死是个工农!!” “哈哈!” 接下来的话题,从提前庆祝大双升职,变成了声讨工农阶层。 出了面馆,张逸夫干笑道:“这人谁啊?” 夏雪轻哼一声:“就是一个水文局领导的女儿,丈夫是日报的,党校读的专,老缠着领导吆五喝六,这次去蓟京汇报本来定的我,她就不乐意了,跑去又哭又闹,不让她去,她就威胁说要她丈夫写筹建处的负面报道。” “我呸啊!”张逸夫瞪大眼睛道,“这种货色你能忍?”(未完待续) 正文 562 justdoi 其实对夏雪来说,从来没有能不能忍的问题,只有解决方案的问题。 “那怎么办?我也拿我爸说事么?” “有底子干嘛不用?”张逸夫想当然问道,“再说了,她连爱人是个小报毛记者都用上了,对她还用考虑手段么?” “我爸不管的,他可能故意交代过,不要让那么多人知道我是谁。”夏雪摇了摇头,“他比较严厉,既然我选的,就要让我自己做。” “该争争,不靠他你也有办法解决。”张逸夫摆手道。 “是啊,她没能力,就一张嘴,我不理她,我就继续好好工作,总有一天能压过她的。”夏雪咬着牙说道。 “这话倒是没错,领导也长眼睛了,分得清人,时间长了,总能给每个人合适的安排。”张逸夫皱眉问道,“但眼下这口气你吞的下去?” “吞呗。”夏雪无奈道,“人间正道是沧桑。” “不行,咱俩的沧桑不一样,我咽不下去。”张逸夫就此说道,“让我女人受气,就是跟我对着干了,我得处理一下。” 夏雪先是惊,再是羞:“你说什么呢?咱俩现在还不算复合呢……” “行啦,别磨叽啦。”张逸夫再次搂住夏雪,“男的跟女的在一块儿,横竖都是不合适,磨合几年就合适了。” “你这措辞……” “走走,咱们去招待所吃面,慢慢聊。” “招待所?怎么又是招待所?” “我联系过的,我现在算出差,有招待所住。” “……” 到了招待所,张逸夫先是拨了几通电话出去。安排事情,大约半小时得到回话后才开始吃面,夏雪倒也算体谅。拿着筷子每隔几分钟给他搅和搅和,面还不算太坨。 “搞定了。”张逸夫笑着夹起了面条。“明天上午,我去你们处开会。” “啊??”夏雪脑洞不够用了。 张逸夫笑着指了指自己:“我作为滇南局领导,作为优秀的水电专家,跟你们交流交流。” “那也不合适吧……差的有点儿远?” “嗨,就这点儿事,找人安排安排就行了。”张逸夫一面狼吞虎咽一面笑道,“你们主任高我半级,但是会亲自参会的。” “别吹了。” “呵呵。”张逸夫挠头道。“其实是有点儿吹,我是借东风。” “东风……”夏雪想了想,这才一拍大腿,“对了,明天有领导小组先来听一次汇报把关!然后才去国务院汇报的!” “是吧。”张逸夫挑了挑眉毛,“我混进去,给你们把把关呗。领导小组你知道谁带队吧?” “没关注,谁?” “水利部我不知道派的谁,反正电力部派的是管新能源的司长。” “啊……”夏雪立刻懂了,转而问道。“怎么能是她?” “反正就是预先听一下,指导一下,不怎么重要。重要的还是去国务院的汇报,所以就谁没事儿谁就来,谁想来谁就来呗。”张逸夫放下红油面汤,辣的吐了吐舌头,“她也比我高半级啊,全比我高半级。” “你怎么变得这么庸俗了啊,滇南是不是就得用这套?” “全国都得用这套。” “这就是现状啊。”夏雪叹了口气,起身帮张逸夫收拾桌子。 “我其实比你恶心这套。”张逸夫靠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 夏雪瞅了眼张逸夫:“没看出来。” “你是不知道,我在滇南。真的被恶心到了,就是一个人特孤立。特孤独,特有心无力的那种感觉。”张逸夫尽力比划着问道。“别人不懂,你懂吧。” “……”夏雪坐在张逸夫旁边,瞪了他一眼,“所以你就想到了更孤立,更孤独,更有心无力的我了?” “不不,两个孤立、孤独有心无力的人,只要凑在一起。”张逸夫突然使劲攥住夏雪的手,“那就不孤立,不孤独,有心有力了。” “……”夏雪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我憋了特别多的话要跟你说,等着你反驳。”张逸夫怕捏疼夏雪,就此松手开始,“来来,准备好反驳的措辞啊,一切得从一个多月前开始说,我一去办公室,都是文件等着我签,我算个毛啊!为什么要等我,于是我就问……” 张逸夫的故事刚刚起头,突然嘴被堵住了。 一个凉凉的,软软的东西,主动探进来与他躁动的舌头交锋。 张逸夫双目圆瞪,看着眼前深情闭目的夏雪,来得太快太突然,手完全不知道往哪里放。 短暂交锋过后,夏雪睁开眼睛,放开张逸夫:“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 “于是……我就问……计划处长……这些文件……” 为了堵住张逸夫唠叨的嘴,夏雪再次深吻上去,这次时间更长,张逸夫也几乎完全沉浸于此。 “明天再说,今天我不想听。”夏雪再次放开张逸夫,以极其羞涩的神态说道,“有句话我一直没说,后来想说已经晚了,我一直看到了你对我的妥协,你对我的照顾,你努力成为一个我唯一能对话的人。在这里工作的这段时间,我终于知道了你有多好,我有多不好。你不犯贱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 “然后……计划处长……老刘告诉我……” 再又是一吻。 夏雪再次松开张逸夫:“所以今天,就今天,咱们不说这些了,好么?” “老刘告诉我……我得负责……” 再再一吻。 “好么?”夏雪问道。 “后来马局长……又跟我说……”张逸夫闭眼慢慢说着,半天没被堵嘴,赶紧催道,“来来,再来。” “张逸夫你成心是吧!!!”夏雪一股羞怒冲到了脑袋上,使劲推了把张逸夫,“你成心是吧!” “成心?我让你知道什么是成心!”张逸夫眼中邪光一闪,冲到门前按下了电灯开关。 夏雪有些发抖,也有些期待,好在张逸夫的嘴终于停止了唠叨,一把将她抱到床上,小小的惊呼过后,一切就这么理所应当的开始了。 两个自以为是,憋屈隐忍,并且“守身如玉”的男女青年,在这个小城市的夜色中,第一次放下了这些,也放下了那些,成为了纯粹的男人和女人。 张逸夫一直怕夏雪在这方面比较冷淡,他很高兴事实给了他响亮的耳光,身在异乡与逆境,人们内心的某种冲动往往会打开心锁,喷薄而出。 去他.妈的左手螺旋,太麻烦了,还是打桩机比较直给。 这对亡命鸳鸯也是憋太久了,这道关卡一旦打开,一发不可收拾,女人从疼到爽,也不过是一夜的时间,男人三进三出,也可以在一夜之间完成。 那些烦那些躁,早已被冲刷而去。 张逸夫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拓荒,施肥,以及插秧三个重要的步骤,党和人民都可以喜笑颜开,这片地,从今往后就是田了! 深夜,张逸夫喘着粗气,望着天花板,心情平静且开阔。 夏雪偎在他怀中,自己都难以想象刚刚发生的事情,揉着张逸夫的胸口傻笑道:“这事,没我想的那么难受……” 张逸夫恍然有种不妙的感觉,今后主客颠倒,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这日子也不好过啊。 “行吧,你说那些事吧,我有劲儿听了。”夏雪伸了个懒腰,平躺着问道。 “问题是我已经没劲儿说了。”张逸夫痛苦的骂道。 “那你多呆几天,慢慢说呗。” 这预感要成真啊。 “我大概也知道你要说什么。”夏雪接着说道,“看不惯这,看不惯那,自己没法狠心去做,又没有觉悟什么都不做。” “对对对。”张逸夫有些激动地说道,“你太厉害了,我刚聊到马局长,你就全给总结了!” “哪里都一样的,我也一样的。”夏雪看着天花板,平静地说道,“也没什么嘛。” “什么没什么?” “刚刚做的事,我一直特害怕,真做了,也没什么么。” “……你是太封建。” “你今天那么侮辱了吴晓泷,也没什么么。” “她那号人,乱骂的。” “所以说,这些从前觉得很可怕的事,也没什么吗。” “是吧……” “上一次,在房间里,你跟我说了一个世界,有我的一半。” “依然有效。” “所以,你从来就没打算适应那些你烦恼的东西。”夏雪微微转头望向张逸夫,“你从一开始,就要改变它,拥有它。” “……是吧,只是这个过程中,磕磕绊绊,总觉得自己迷失了。” “碰到有些事,你还会难受,就像我也会难受一样,对吧?” “是的。” “那就还没有迷失,真正迷失了,就不会觉得难受了,没有主见了。难受与烦恼,恰恰证明我们还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成为怎样的人。” “突然好安逸。”张逸夫闭上双眼,长叹了一口气,“这话真管用,舒服多了。” “再碰到什么事,什么人,就像今天一样……”夏雪也闭上双眼,沉醉在幸福之中,“那就做吧,没什么的。” “好。”张逸夫一个翻身,又压了上去,“那就做吧,just-do-it!” “又没说现在!啊……”(未完待续) 正文 563 完全不明白 时间可以消磨掉爱与仇恨,但没那么快,有的人睡一觉就花自飘零水自流了,有的人却始终人生长恨水长东。 比如刚割了双眼皮的吴晓泷,虽一夜过去,但此恨难消,谁招惹了她,她都得找补回来。 夏雪平时都是七点多就到单位的,基本都是第一个,可这天八点多才来,几乎是踩着点进办公室,吴晓泷头一次到的比她还早,立刻就有了主意。 办公室中,吴晓泷用挺大的音量来了一句:“呦,今天比平时晚不少啊。” 大家都抬起头来,很快明白这话是冲夏雪说的。 “没迟到吧。”夏雪抬头看了眼挂钟,这才坐到工位上,拿出杯子准备去倒水。 “昨晚跟对象在一起?”吴晓泷可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必须得以牙还牙,双倍奉还。 同事们表情颇为尴尬,不好事的人赶紧该干嘛干嘛,有立场的人则开始发挥了。 头天晚上喝酒的小年轻略显猥琐地问道:“夏雪,来这么晚,昨晚累着了?” 几个好事的人跟着笑了起来。 夏雪倒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觉得羞耻的地方,她觉得一切理所应当,倒了水,回到工位,也不搭理这话茬。 吴晓泷初战告捷,不忘一鼓作气,就此问道:“他哪的人啊到底,你俩处多久了,跟咱们聊聊?” “是啊,看样子真看不出来什么来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干部。”小年轻跟着起哄。 夏雪觉得再这么下去就没完了,不紧不慢说道:“私下有事私下聊,上班时间这么喊着有意思么?” “那没意思也是你们先没意思的。”小年轻哼了一声,“昨天那么高兴的聚会。也不知是谁说恶心人的话,还什么‘没半个字是错的’,我看是‘没半个字是对的’吧!” “呵呵。也别这么说。”吴晓泷借势摆出姿态,“人家可能生活不如意。工作不顺心,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狂两句,听听也就过了。” “不行吴姐,我咽不下这口气。”小年轻就此问道,“夏雪,我们不是针对你,就是那男的,太不懂事了。他到底哪个单位的啊?” 其实这个问题大家都挺好奇的,真的特别想知道张逸夫这家伙是什么来路。 “工作很多,别这么无聊。”夏雪微微抬头,瞪了眼小年轻,“你也是党员,是干部,大清早上就搞这些无聊的打击报复,趋炎附势,大家不说话是懒得理你,真当大家瞧得起你?” “……”小年轻有些哑口。往常夏雪都不爱多说话,或者说是藏着想法,尽量不去讽刺你。这一夜过了,怎么嘴这么厉害了? 他还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本体觉醒,夏雪说起讽刺人的话来毕竟经验丰富,都是一套一套的,不用狗血骂街的方式,凡人还真不好应对。 “我怎么趋炎附势了?我就是看不惯你对象怎么了?”小年轻见争辩不过,为了面子,只得横了起来,“你也别说了。我看他根本没单位,就是个无业游民。” “他是谁你管不着。我喜欢就够了,再有意见找领导说去。我没功夫理会你。”夏雪开始整理桌子上的东西,一会儿就要跟领导组汇报了。 一位年纪大些的干部看不过了,抬臂道:“行了行了,私下事情私下聊,马上领导组到了,要开会,大家都准备一下。” 老同志发话,这事儿才算暂时搁下。 吴晓泷自认胜了一仗,但这事儿不算完,你低头叫姐之前,我有的是办法压你,就看不惯你这劲儿了! “就是个盲流!”小青年不忘补一句,这架势还要干。 “小王!”老同志眉色一紧,“该干嘛干嘛,真当同志们是哑巴瞎子?” 小年轻被老同志这么一呲儿,脸唰一下子红了,再看周围的眼光,都不怎么高兴,就此一摆手,才算作罢。 非说的话,这么一个工作组,也不全是跟夏雪对着干的,多数男同志,老同志都挺喜欢夏雪的,人漂亮,性子静,脑子明白干活快,干嘛讨厌她啊? 也就是有的人挑事儿,搞排挤,拉帮结派,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凑在一起跟她掐,工作组其它同志都是孤军奋战,没有队伍,也不愿招惹吴晓泷,这才不愿说话,但做过头了,总有人会站出来,吴晓泷又不是领导,没什么可怕的,更别提那个小年轻了。 大家各自准备工作,沉默了几分钟后,有人跑来通知说领导组马上要到了,大家先去会议室,众人这才拿着本笔材料动身。 老同志特意过来跟夏雪走在一起,路上开始一个劲儿地安慰。 “小夏,我见的事多了,有的人叫嚣,都是暂时的,只有踏踏实实工作,才是一定有收获的。” “谢谢,我没事,心态挺好的。”夏雪投去了善意的微笑。 “咱们这毕竟是工作,不是生活,生活得认真,工作的事,也没必要叫劲,好好干,领导总看得见的,领导心里都有数。”老同志怕夏雪委屈,接着说道,“主任也是没办法,反正去国务院汇报,就是照着材料读就可以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小吴非想出风头,就让她去,等真成立总公司了,提谁不提谁,跟这事儿都没关系,别听那些风言风语。” “我真的不介意。” “哎呀,多少都会介意的,另外……”老同志想了想后,还是说道,“生活作风问题……也是挺重要的一点,生活上的私事我不该说,容我多句嘴,如果有影响不好的私事,尽量低调,适当说些瞎话瞒过去也可以,我知道你不爱编瞎话,但有的事儿稍微隐瞒一下没什么。” 老同志意思很明确,你跟男朋友有婚前耍流氓行为这是你的自由,但不要因为这事儿影响到个人职业发展,尤其是不要被某些人抓住话柄。 “您好心我领了,可青年男女,自由恋爱,谁能说?”夏雪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老同志摇了摇头,夏雪这孩子果然难劝,转而问道:“你跟叔说一点,你朋友,是咱们系统的么?如果真没工作,那可不好,那你得好好掂量掂量。” “您放心吧,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啥意思?” “开会就见到了。”夏雪呵呵一笑,拿着本子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老同志这就不明白了,特别不明白,完全不明白。(未完待续) ps:虽然不太重要但强迫症还是要说一下,吴晓泷(shuang),泷为多音字,同时可读long,泷泽萝拉的long,在此读shuang,吴晓泷。 为什么一定要说呢,因为特别讲究,特别有文化! 给您添蘑菇啦! 正文 564 是他? 夏雪这一批人落座没多久,便听外面稀稀拉拉的脚步声传来,随后筹建处主任以及几位副主任笑盈盈地引着领导组入场。 参会者赶紧起身鼓掌迎接,以示尊重,同时探着头打量起这个领导组来。 叫领导组也是没办法,因为这既不算是考察调研,又不能说是视察指导,非要说的话更像是把关,或者说是模拟演练。 三溪可是现在如日当空的大领导抓了近10年的事情,马上去国务院汇报,政府拨巨款,中间可容不得半点差池。虽然严格来说,未来的三溪总公司,既不归电力部管,也不是水利部的单位,但大家的联系依然紧密,谁也脱不了责任,谁都得管管。更何况现在筹建处的人马,本身就是有电有水,从两方面都抽调了人力。 因此这个汇报,水电两方面都很重视,但又没必要特别重视,毕竟就是个“预演”,因此这次的领导组还真没什么特别大的领导,职权与领导关系也没划得太清楚,大家只能自觉根据级别年龄和名望排队了。 走在最前面,筹建处主任陪得最紧的两个人,大家都认识,一个是水利部建设管理司的副司长,一直盯着筹建工作的付强,四十多岁戴着眼镜中年体型,标准的领导套装。跟他并列走着的便是大名鼎鼎的贾天芸,一身轻装,跟周围两位比她大了十几岁的男士侃侃而谈,虽然新型能源办公室主任这个职位听着有点儿虚,但司长的这个级别确实坐实了的。 贾天芸这人也是老实不下来,让她踏踏实实在办公室搞研究是不可能的,有点儿什么跟业务沾点边儿的都得凑凑热闹,这次还真不是跟张逸夫约好的。只能说水电建设跟新能源贴了那么一点点,她要来,没人能拦。更何况人尽皆知三溪工程是贾老爷运筹多年的,大小姐过来提前听听汇报。指点指点,也好摸摸贾老爷的心思。 再之后,领导组还有那么五六人,这就不一定叫得上名字了,有的跟筹建处有业务往来,算认识,有的干脆就是第一次见。 “不是说七个人么?”吴晓泷心里点完了人数,冲旁边的小年轻小声问道。“我怎么数都是八个。” “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小年轻才懒得在乎这个,直接说道,“咱们组的报告,副司长已经审过了,不会有什么事,姓贾的别捣乱就成。” “切,瞧她那样。”吴晓泷歪着嘴讥讽道,“披金戴银的,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走起路来都快横着了。” “嘘……”小年轻这回倒是学机警了。“吴姐咱们会后慢慢说,可别让她找茬。” “嗯,别管她了。”吴晓泷翻了个白眼儿。打心眼儿里最瞧不上这种靠家里背景混,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谈笑间,领导组众人已经来到桌前,贾天芸和付强稳稳当当坐中间是肯定的,其他领导落座之前却犹豫了一下,犯起了嘀咕。 本来桌牌都摆好了,照着就位就行,但这么一站,才发现少了个桌牌。按理说大家依然找到自己的桌牌照着坐也行,但本来安排在贾天芸右侧的那个年龄较大的领导。硬是没坐下去。 “张局该坐这里吧?”他疑问着冲左右问道。 吴晓泷扫了眼对面的桌牌,没有姓张的啊? 这会儿领导组中的一个国字脸小伙子赶紧推辞:“赵处长您坐。我坐边上就好。” 吴晓泷眯眼看着这人,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穿着笔挺的西服,虽然没小白脸该有的那么白,虽然没标准美男子下巴那么尖,但怎么看都是个体面的男青年,没想到混得还这么体面,处长都给他让座,是个人物。 “不合适,不合适。”老处长干脆俯身把自己的桌牌往边上一挪,冲旁边的干部道,“咱们辛苦一下,往边上挪一下。” 本来准备坐的人,也跟进挪了挪桌牌,往边上挪了一个座次。 “来来,张局过来坐吧。”老处长站在旁边的座位上,先是招呼了张逸夫,而后冲招待他们的筹建处办公室的人道,“早上不是通知过了么,张逸夫张局长也来,事先没安排好啊?” 办公室的人极为尴尬,您提前十分钟打电话说多了个人,我们怎么来得及安排? 张逸夫站在边上,依旧推辞道:“老赵别怪人家,是我来的突然,就坐边上好了。” 身为主心骨的监管司副司长付强,这会儿也冲张逸夫挥了挥手:“别别,张局就坐过来吧!你可是我们今天的重要外援!” 话罢,他冲四周介绍道:“前段时间,张局长主笔的给国家计委的报告,得到了计委和国务院的高度评价,大领导都点头夸奖‘有理有据,有纲有识’,咱们可得好好听听张局长的意见。” “就坐过来吧逸夫,别假谦虚了。”贾天芸也催张逸夫。 没辙了,张逸夫只得坐到了贾天芸边上,算是这次听汇报的老三了,其实本身级别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座次,只是他身为突然杀出来的,驴马牛不相及的领导,实在不知道怎么扯进来,付强倒真是精明,两句话把张逸夫包装成了“汇报状元”。 吴晓泷坐在对面,始终打量着张逸夫,这家伙还真是个局长?活这么多年,除了贾天芸,没听说过哪个人这岁数能当局长,而且付强都这么给面子,该是来头不小,不知道是哪位张姓大领导家的子弟。 领导子弟,仪表堂堂,才华横溢,如果是女的,吴晓泷心里得往死里踩,如果是男的,却是怎么欣赏都不够,她就盯着张逸夫,总觉得眼熟,就是死活想不出是哪号人。 也不知道是她割双眼皮刀子不准,把视力也给切了,还是张逸夫刮了胡子剪了头发换了衣服,变化太大,总之她这会儿还真没认出来。 倒是小年轻,眼神儿好,开始觉得不对了,可拿不准,也不敢说。(未完待续) 正文 565 讲两句? 老同志却比谁都锐利机敏,想起小夏刚刚说的话,惊讶问道:“是他?” 夏雪美滋滋地点了点头。 “早说啊。”老同志一拍大腿,整个人都乐呵起来,“有趣儿了!” 张逸夫落座后,这边筹建处的主任来做基本的寒暄,冲对面道:“远道而来,辛苦了,大家业务联系这么紧密,咱们也不用介绍了吧?” 付强笑了笑,隔着贾天芸问道:“张局长,大家不太熟吧?” “熟!”主任大笑道,“见过的,三溪论证会上,机电工程论证组,谁都搞不定王英么!最后还是张局长把她给说服了!当时我没在机电论证组,这事儿还是别人跟我提的,午餐的时候我好好感谢过张局长。” 其实这事儿张逸夫自己都忘了,那天午餐跟很多人握手认识过,不少都是岳云鹤引见的,他根本记不住,这会儿看着对面热情的脸,赶紧笑道:“对对,我跟胡主任早认识了,不过我得补充一点,这事儿没说全,说服王英,你们筹建处的夏雪也有功劳。” “啊?”胡主任愣了一下,转头望向比较边缘的夏雪,“有你?” 吴晓泷更不干了——有她?!! 张逸夫紧跟着说道:“当时王老师确实比较固执,最后一次论证,部里派了我们两个年轻同志去,夏雪先发言晓之以理,我再动之以情,这才说动了王老师,单我一个,没这能耐。” “哎呀!小夏也功劳不浅啊!”胡主任连忙赞叹道,“怎么都没提过。” 夏雪只笑着点了点头,并没说话。 倒是旁边的老同志接过了话茬:“主任。小夏的性格你也知道,不张扬。” “这点,也好也不好。”胡主任惋惜地摇了摇头。“踏实做工作是好,但该让领导知道的事迹。也该大胆提。” “这点我负责督促了。”老同志开玩笑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真够逗的,邀功也得让人督促,夏雪觉悟真的是高过头儿了。 吴晓泷跟着僵笑,心里已经要炸翻锅了,自己那么盯着这子弟,他都不看自己一眼,反而一上来就捧这缺心眼儿的姑娘。太没眼力价,太没水平了。 这帮高官子弟,果然都一个德行,纨绔不化! 笑过之后,贾天芸抢过了话头:“胡主任认识张逸夫的时候,他还是华北局的处长,现在得重新介绍一下,逸夫已经调到滇南局当副局长了,专管水电建设规划,跟咱们讨论的事情是对口儿的。” 前面人对话都是云里雾里。也就贾天芸这句话算是介绍了个透彻。 吴晓泷也有点儿惊了,怎么这些领导都这么给这个子弟面子?恨不得比给贾天芸面子还足,到底得多大来头? 其实也不是说大家更给张逸夫面子。不给贾天芸面子,只是因为给她面子太难了,因为谁也说不清她有什么大的成绩,张逸夫的成绩却是一抓一大把。 吴晓泷实在没闹懂现在的局势,也没搞清楚张逸夫之前主笔那个报告的意义,又大大的低估了张逸夫的前景,如今张逸夫背着一身的大功,外加几条线上的人都明确表达过对他的信任,回京担当要职只是时间问题了。将来管的也绝对都是实打实的部门,资源最多。最重要的工作,不给他面子给谁面子? 张逸夫见朋友们这么给面子。自己再耸着反倒是装逼了,也干脆把这些面子一一收了,回捧几句,互相赞扬。 大家互相捧了几分钟臭脚后,会议终于进入了正式议题。 整个汇报篇幅很长,大约分为三个部分。 其一是行政方面,关于成立三溪工程总公司的规划部分,也是汇报中最重要的部分,先要明确了组织机构,领导班子,再聊怎么做。 其二是水土工作部分,包括安置移民工作与水域管理工作,要让多少人,多少个县的人搬走,将来流域管理怎么合作,这部分谈。 其三才是工程建设部分,这部分既是对此前工作的总结,又是对未来工作的计划,都联合哪些单位,怎么做如何做何时做,在这里都有提及,这也是夏雪那个组负责的工作。 三部分工作,三个工作组的代表进行汇报,年纪都不大,时势造英雄,看来这边真的要出一批青年干部了。 张逸夫也大概听着,一边思考一边学习。 关于第一点行政体系,在此已经提出了一个雏形,这边成立的是三溪工程建设总公司,上面直接对着国务院三溪办,资本上也必然是国资委下属的中央企业,现在看似还没那么庞大,也没克州坝大,根据汇报中的设想,马上成立总公司,已经让筹建处的人们热血沸腾了。 实际上他们将来可以沸腾的空间将远超现在的这个报告。 十年后,三溪全面投产,三溪工程建设总公司的业务,也将从“工程建设”,转型为“水电集团”,届时将改组为三溪集团公司,拥有建设公司、财务公司、投资公司、水利水电对外公司等十余家成员企业,业务范围也将突破三溪,延伸至整个长江流域,甚至走出国门,无论是在俄罗斯远东,还是在尼泊尔湖畔,都会有它的影子。 看着对面这些年轻且充满朝气的干部们,张逸夫心下暗叹,要感谢如今所处的时代,感谢你们所选择的专业,这些巧合给了你们太多的机会,在将来你们吮吸胜利果实的同时,希望能记得感恩,记得自省。 对自己而言同样如此。 有影子的地方,难免会遮住一些光亮,关于汇报的第二部分,显然就没有第一部分那么令人亢奋了。 为了这个惊世大工程,数以百万计的人不得不背井离乡,根据水文方面的报告。长江流域的生态多样性也难免会受到影响,虽然安置移民的经费规模极大,大坝上也将设计专供鱼类迁徙的水道。但终究会对大自然有所改变。 在此只能祈祷,安置费用能尽可能多的落到移民手里。鱼儿们也能尽快适应新的环境,新的路。 关于这两部分,敏感问题诸多,张逸夫本身就是外行,又是中间掺乎进来的,不便多说,也不会那么不长眼睛干涉这边定下来的事情。 一通悲天悯人过后,终于迎来了工程建设部分汇报。这张逸夫就太有的聊了,终于扯到实际的水电问题了。 对面的吴晓泷跟他一样,蓄势待发,前面两部分汇报,领导们指示在微观措辞上简单提了两句,都没什么大问题,毕竟这些材料水利和电力两方面的人都已经初审过,也出不了什么问题,自己也不能掉链子,去蓟京跟大领导汇报之前。得先搞定这些中层领导。 “下面,由小吴汇报工程建设方面的计划。”胡主任有些困倦地介绍道。 领导组的眼球儿就这么都望向了吴晓泷。 吴晓泷感觉到了紧张,也感觉到了激动。好像好多盏舞台灯瞄向了自己,是时候登场了。 拿起材料,深呼吸…… 酝酿这么久,就为这一刻。 “小吴双眼皮是割的吧?” 就在她刚要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突然传来了这么一句话。 不用想,所有人,在为今的场面上能聊出这个的,也就只有贾姥姥了。 吴晓泷的开场白愣是给憋了回去,还没憋住。咳了起来。 看着贾天芸恳切询问的表情,她也只得青着脸道:“去年做的。贾主任……” “我就说,这双眼皮怎么能这么大呢。没见过。”贾天芸呵呵一笑,“你继续,你继续。” 全场尴尬哑笑,这太没谱儿了。 尼玛这属于恶意捣乱啊。 不过贾姥姥捣乱,也没人能拦着。 吴晓泷干咳了一阵,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感觉。 挺住…… 虽然气力小了很多,但她还是照着稿子读了起来。 “长江三溪工程是开发治理长江的关键性骨干工程,其规模宏大……” 张逸夫也没多大功夫笑她,这会儿终于翻开本子,边听边记,记的恨不得比她说的还快。 搞她!是一定要搞的!得往死里搞,往臭里搞! 但不能蛮搞,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场子!人家马上要去国务院汇报,自己搞过头了,耽误人家工作也不合适,坏了大家面子也不合适。 此外这些材料也都是大家审过的,主笔者更是自家娇妻,本身材料的水平,是不能搞的,要搞的是这个发言的人。 张逸夫也一直有个疑问,都见到自己了,怎么吴晓泷还这么淡定?没认出来? 那就不管了,没认出来更好,可不能让她死得太明白了。 吴晓泷克服了贾天芸的无理由恶搞,渐渐进入了节奏,熟读了多遍的材料,再来一番照本宣科,渐渐有了朗读感情,只因本身这份汇报材料的水平就在这里。 材料分为三部分。 其一是概述,都是数据性的内容,几乎都是论证中确定的事情,坝高坝长库容蓄水量一类的。 其二是建设管理架构,明确了总公司在建设中的地位职责,偏于行政。 其三是建设实施管理,明确了设计、审查、决策、招标、施工、运行等具体事宜,这部分实际工作很多,涉及的单位也多,是汇报大头。 20分钟的时间,吴晓泷终于读完了材料,冲对面几位领导说了句谢谢,而后望向筹建处胡主任。 胡主任点头过后,冲领导组道:“几位领导请批评指正。” “这部分我之前看过了,很不错,该点到的都点到了。”付强第一个抬手道,“其他领导补充吧。” 付强既然都肯定过了,水利口的领导也不敢有什么意见,都发言夸奖了一番。 “这部分任务比较重,考虑的问题多,很难做到这么全面简明,辛苦同志们了。” “相信国务院领导听过这部分汇报,也会对三溪工程的实施有全面的认识。” “没什么要补充的了!” 这边发完言,付强礼貌性冲贾天芸这边问道:“贾主任也讲两句?”(未完待续) 正文 566 试试? “材料写的挺好,我再挑问题就是吹毛求疵了。”贾天芸也摇了摇头,“就多提一点,可以考虑再强调一下在清洁能源,防洪和环境方面的益处,不用说太多,两句就好。” “这点很有意义。”付强赶紧冲胡主任道,“会后抓紧时间,后面补充进去。” “嗯,这点该有的。”胡主任郑重点了点头,在本子上有模有样地记下了。 “张局长这边呢?”付强随即又转问张逸夫,“你的材料是经过实战考验的,有没有什么经验说出来大家分享?” “对对,张局长怎么都要说两句。”胡主任也附和道,“可别敝帚自珍了!” “领导们太客气了,论资历经验我还是小辈。”张逸夫谦虚道,“这份材料简明扼要,理据详实,我半个字也不想加,半个字也不愿减,大领导时间有限,看到大的概念框架就够了,细节的事情还是大家后续讨论决定。” 对面吴晓泷见这恼人的子弟如此表态,可算松了口气,估计是没什么幺蛾子了。 贾天芸却瞄向张逸夫面前的本子:“那我看你记了这么多东西,又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啊。”张逸夫摆手笑道,“就是我有疑问,有好奇的一些点,论水利工程,建大坝,我算外行,就是从外行的角度来看,听过之后感兴趣的,想再深入了解的点。” “国务院领导也没几个是水利工程专业出身的吧?”贾天芸就此说道,“有疑问的地方,你不如提出来,也许汇报的时候领导也会提呢?” “对对,尽管提。”付强神色一动,跟着风向说道,“咱们这次汇报,目的就是练兵,保证去了蓟京游刃有余,出色完成任务。” 张逸夫一副犹豫的样子:“那我直接跟小吴提了?就假设我是蓟京听汇报的人?” “提。提。”胡主任点头道,“我们心里也跟着琢磨,多准备些问题,到时候不至于抓瞎。” “成吧。”张逸夫拿起本子。冲吴晓泷露出了一种特别坏的笑,只有一边嘴角微微扬起,也只有一只眼睛微微一眯。 吴晓泷看这表情,小慌了一下,随后直觉感到越来越熟悉。这混像似乎在哪见过…… “其实也就是些基本的问题,不太深,对水电工程、工程管理稍微有了解的同志,都能答出来。”张逸夫抿了抿嘴,直挺挺地望向吴晓泷,“小吴是咱们工作组的骨干,肯定是游刃有余了。” 吴晓泷跟张逸夫四目相对,看着那双眸子,脑筋儿猛然一抽。 不会吧!不可能吧! 这声音!这表情! 她还在震惊之中,张逸夫已经开始发问了。 “报告开篇就提到‘一级开发、一次建成、分期蓄水、连续移民’这十六个字。我从字面上理解恐怕会有偏差,小吴你稍微跟我解释一下,这都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 这问题十分简单,是三溪工程建设最基本的建设方针,该是连筹建处扫地大妈都听腻了的话。 吴晓泷依然在发愣,被旁边的小年轻揪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 她茫然看着四周的眼神,就像一个开了小差的學生,根本不知道老师问了什么。她赶紧尴尬道:“张局长再问一次,我刚刚没听清。” “怎么回事……”胡主任脸色一沉,十分不乐意。 “没关系胡主任,年轻同志。难免紧张。”张逸夫慈祥地挥了挥手,非常善意且温文尔雅地冲吴晓泷又问了一次。 吴晓泷一听,这简单啊,刚要张嘴作答,心里又忽然一空。 一天到晚听得耳根子都磨出茧了,可这到底是啥意思来着…… 方针口号。肯定得简明易懂,硬着头皮上吧…… 吴晓泷一边匆匆翻开手上的材料,一面选了最简单的一条,尽力解释:“连续移民,就是连续不停的移民,抓紧移民……分期蓄水,就是分为多期蓄水,不必强求一次到位;一次建成,就是一口气建成,中间不要暂停拖沓……一级开发……一级开发……” 吴晓泷犯愁了,什么叫一级开发啊? 字面理解就是了,应该很简单:“一级一级的开发……分层次的开发……” 话罢,她强笑着抬起头来。 会场上没人说话,胡主任更是僵着脸盯着自己。 坏了,不会说错了吧。 那一级开发还能是什么? “哦,原来一级开发是这个意思啊……”张逸夫懂装不懂,绘声绘色地问道,“那我有一点没法理解,三溪工程到底分成几级啊?先开发哪个后开发哪个?报告里没提吧?” “这个……”吴晓泷当场就被问懵了,她不记得报告中有“几级”这东西。 “张局长,这个解释不全面……”胡主任深觉丢人,赶紧往回说道,“一级开发指的是土地政策,并非工程计划。” “原来如此,那就对了。”张逸夫一拍脑袋说道,“是我这问题水平太低了,国务院听汇报的领导,指定提不出这样的问题,没关系,小吴不会被问住的。” 张逸夫这么一说,吴晓泷无疑更丢人了,连同事们看着她都不禁有点儿鄙夷,在筹建处干了这么久,连“一级开发”都不知道?你这人凭什么代表咱们去国务院汇报?! 吴晓泷脸上也挂不住,强笑道:“对对,是土地政策,我脑子刚才短路了……” “没关系,年轻么……”张逸夫也不闲着,直接问出了第二点,“为什么要分期蓄水?你还没解释……” “这个……主要是为了安全,这样比较安全。”吴晓泷硬着头皮答道。 “肯定是为了安全,这谁都知道,能具体点么?” “就是……一次蓄太多了,坝体不稳,要一点点来……” 她没答完,全场已经发出了惊哄声。 “呜!!!” 这完全错了,大错特错了,坝体怎么可能不稳???好像分期蓄水就能弥补坝体不稳一样!吴晓泷你也差太多了吧!脑子里都是什么啊! 胡主任青着脸,刚要说话,却见对面贾天芸暗暗摆了个手势,示意他别管。 胡主任虽算不上绝顶聪明的人,但隐约间也品出了些许味道,心下快速将这一连串的事一过,不知道为什么,竟是暗笑了出来。 这也好,帮我扫了这麻烦。 呼声之后,大家难免交头接耳,吴晓泷已经不敢再说话了,脸要炸。 张逸夫却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你理解的应该不对,不过年轻同志,难免紧张,我再问一个。材料中谈到了静态成本与动态成本,稍微解释一下这两个成本。” “就是……静态工程的固有成本,动态是为了安置移民用的成本。” “哄!!!” 场面又炸了,这回驴唇肯定不对马嘴。 “这理解我觉得不对,小吴啊,你总得稍微明白一点点吧,总得清楚哪怕一个概念吧。”张逸夫微微皱眉,一副可惜的神色还想问你,‘三溪工程建设监理’与‘三溪工程工程监理’有什么区别,这个恐怕对你来说难度有点高吧?” “……”吴晓泷面红耳赤,已经说不出话来,她后悔答了,不如干脆说不知道好一点。 “我再连续提几个,你有知道的就回答。”张逸夫拿起本子慢慢说道,“价差管理是什么意思?” “……” “好吧,不知道,下一个什么叫设“笼子”控制预算?” “……” “有你的,这个也不知道。下面,什么叫‘静态控制,动态管理’?” 吴晓泷被逼得急了,头脑一热:“动态管理就是领导轮流管理工程……” 这个大笑话! “哈哈哈!”贾天芸实在憋不住大笑出来,“你倒说说,怎么个轮流法啊?大家轮流当领导?你当这是學校值周生啊?” 这回答确实可笑,静态控制,动态管理,说的是静态成本与动态成本的运作方式,跟她说的实在差太远了。 但筹建处的人,实在笑不出来。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他们不怪贾天芸笑,因为这真的是吴晓泷的问题,太滑稽,太可笑了! 笑过之后,便是沉默。 张逸夫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吴晓泷。 “小吴,这份工程建设报告,你到底参与了没有?”张逸夫十分温和地问道。 “参与了……”吴晓泷都掉眼泪了。 “那为什么一个概念都不懂?” “……我主要负责整理和汇报……” “小吴,你老实说,参与了多少。”张逸夫又问道,“我的这些问题,还都是最基本最书面性的问题,领导应该都不屑于提,真的问技术,问工程,你答得上来么?” “……我可以试试。” “试试,好一个试试。”张逸夫神色突然一变,把本子往桌上一扣,破带怒意地说道,“咱们筹建处,这么多同志,这么多领导,做了这么多年的工作,厚积薄发,深入考察,字斟句酌。” “你去国务院,就他.妈两个字试试?!!”(未完待续。) 正文 567 合适 张逸夫指着吴晓泷的鼻子质问道:“你对得起同事领导么?你对得起这份工作么?你对得起咱们筹建处么?!” “国务院大领导没那么多时间了解咱们筹建处的工作进展,工作态度,唯一的途径就是通过这次汇报,了解咱们筹建处,你去试试??被国务院领导骂回来,都不是丢咱们筹建处的人的问题!以后国务院怎么看咱们的领导班子,怎么看咱们的工作能力?!” 张逸夫勃然变色后,一连串的质问,感觉是抽在了整个筹建处的脸上。 他们恨啊!冤啊! 张局长你不能一叶障目啊!我们这儿都是好同志! 张逸夫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立刻转口道:“据我所知,咱们筹建处,不管是经验丰富的同志,还是技术过硬的同志都很多,小吴你作为咱们的代表,怎么能就这个水平?其他有本事的同志都要跟者你被骂!你哪来的勇气?就算你不懂这些技术,这些术语,在接到汇报的任务后,态度上至少也要學习一下,理解一下吧?!你这么搞算什么?” 话罢,张逸夫又转头冲付强和胡主任非常诚恳地说道:“付司长,胡主任,今天我来,绝对是个外人,不该多说,我说这些话也绝对不是针对筹建处,我就是替筹建处鸣不平,这样的同志去了蓟京,怎么能代表筹建处?这么出色的报告,让对业务如此一窍不通的人来搞,不是暴殄天物么!!” “张局长说的对。”付强神色还算淡定,紧跟着表态道,“在汇报人选上,我们还要慎重,要不是张局长问这么几句,还真意识不到。” “付司长,咱们不是一个专业的,也不是一系统的。今天我是狗拿耗子,话多。”张逸夫不忘摆明姿态,“您要是不让我再多说了,我现在就闭嘴。” “别别。尽管说,张局长过来听一听,发现了这么严重的问题,我们欢迎还来不及!”付强同时冲胡主任递了个眼色。 “对!张局长提的好!”胡主任借坡下驴,“我们会后立刻重新考虑人选。” “两位司长。老师太瞧得起我了。”张逸夫又冲着二人谦逊一番,“筹建处的同志们,刚刚我说话也有过激的地方,我这人真的就是看不惯兢兢业业的同志被埋没,看不惯认真抓业务的单位被误解,我在此跟大家道歉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冲周围认认真真鞠了一躬。 筹建处的人见他行此大礼,心下舒服了许多,大家也连连起身。不敢受礼。 一番谦虚过后,大家重又都坐下。 轮到贾天芸发威了。 “张局长还只是年轻干部,咱们来的领导也都是自己人。”贾天芸轻咳了一声,瞅了眼吴晓泷后冲对面道,“真正去了国务院,都是大领导,肯定更紧张,一个人表现不好,说错话不要紧,可这坏的是咱们整个筹建处的事。去汇报的同志,无论是技术上还是心态上,都得够水平。我先问问,现在有没有哪位同志。有自信答上来张处长问题的?” 鸦雀无声,刚刚那些问题不少人都能答出个大概,但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更何况张逸夫本子那么厚,鬼知道后面还有什么,这当口。没人敢出这风头。 吴晓泷脸色早就没了,呆滞坐着。 “我应该可以吧。”一个女孩终于说话了,微微抬头,“我对这份材料,完全吃透了。” “哎呦,看来还是有比较有信心的同志么。”贾天芸呵呵一笑,“这位同志怎么称呼?” 胡主任眼色一亮,脑子里前因后果都串在了一起,连忙说道:“这位是工程建设组的骨干夏雪,也是整理这份报告的绝对主力,技术上绝对过硬。” 贾天芸不解道:“那为什么不直接让小夏来汇报啊?小吴明明就什么都没做,脑子里一塌糊涂,狗屁不通,要她这么报告,找个录音机就行了。” “这……贾主任批评的是……”胡主任苦逼苦地擦了把汗,我他.妈也不想啊……一会儿水文局给压力,一会儿又说报纸要批判我,中层领导很难做的! 贾天芸也知道这事儿没必要多问,就此道:“逸夫你跟小夏问两句吧。” “好。”张逸夫点了点头,乐呵呵地冲夏雪道,“刚刚那些问题你记下了么,可以直接答么?” “可以的。”夏雪稍微稳了口气,完全脱稿,有条有理开始梳理回答。 “一级开发指的是土地政策,与二级开发相对应,指的是政府委托企业进行开发……” “分期蓄水的意义在于协调好泥沙淤积、移民安置等事宜的矛盾,根据客观条件,经多年,逐步达到175米的最终蓄水量。” “动态成本指的是变动成本,比如贷款利率变化,人力成本增加,原材料上涨这部分……” “三溪工程项目建设监理是建设法人,对国家全面负责;三溪工程工程监理直接负责工程监理,对各分项施工监理进行综合协调。” …… 夏雪嘴皮子没停,明明白白解释清楚了张逸夫所有问过的问题。 答过之后,大家频频点头,颇为欣慰,这才对,这才是咱们筹建处水平的展现么!而且就算是展现花瓶,夏雪也比吴晓泷强太多了么! 张逸夫听过后,也长呼了一口气:“这才对,这才是真正工作过,真正参与整理了这份汇报的同志!” “就小夏吧,水平高太多了。”贾天芸恨不得直接拍板了。 “小夏,有没有决心?”付强立刻一本正经地冲夏雪道,“代表咱们筹建处,去蓟京汇报。” 夏雪使劲点了点头:“一定有。” 她内心同样暗潮涌动! 这才对么! 这才是事实么! 这才是人间正道么! 一点也不沧桑么! “诶!也要问问同志们的意见。”张逸夫挥臂冲周围道,“大家是一个集体,最重要的是团结,大家都怎么想?” 夏雪旁边的老干部第一个高举右臂:“我支持!都是一个组的,我说句公道话,小夏出力最多,也最了解这份报告,就该她去!” 男同志们都一个个举手表示支持,女同志们也不得不跟了上来。 到最后,吴晓泷旁边的小年轻都不得不举手了。 “怎么,小吴还有意见?”贾天芸嘲讽笑道,“是不能接受批评,还是不能接受大家对小夏的肯定?” “……” “表个态。”贾天芸催促道,“这些都是当着大家的面,公公正正定的事情,你要有意见,现在提,你有不高兴,就记我头上,跟我提。” 吴晓泷茫然抬起头。 你们这帮纨绔子弟! 但也没办法啊…… 真的差太远,差太远了。 这个人叫张逸夫,是个局长,夏雪的男人竟然是这么一号人物!连主任都要敬三分的人物!连付强都卖面子的人物!连贾天芸都帮腔的人物! 没办法……现在于情于理都没法争了。 退一步,事后再跟主任要求补偿…… 对,事后再去闹,一堆人这么欺负我还了得?夏雪去了蓟京还了得?得有个补偿。 吴晓泷就此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领导们批评得对,夏雪比我合适。” “这就对了。”贾天芸这才点了点头,冲左右笑道,“我觉得咱们这次汇报预演效果挺好,找出了问题,也解决了问题。” “对对,十分圆满。”付强带头鼓起掌来。 大家跟着纷纷鼓掌,算是庆祝这个成果,也算是肯定了夏雪。 时间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去餐厅大吃一顿了。 张逸夫跟领导组一起,被这边领导簇拥着出了会议室,余下筹建处的人慢走一步,等他们出去了才动身。 夏雪收拾的东西比较多,慢一些,吴晓泷先行一步,路过她身后的时候,尽力不去看她。 然而旁边的小年轻却主动凑过去帮忙收拾:“来来夏姐,我帮你。” 吴晓泷这可就炸了,连一个跟着自己的人都没有?她赶紧咳了一声,冲小年轻道:“你帮我拿一下包。” 小年轻权当没听见,一面收拾,一面笑呵呵地冲夏雪鞠了个躬:“夏姐,我刚刚好好反省了一下,早上是我不对,你该打该骂,我都听着。” “我没那时间,你放下我的东西别碰就好了。”夏雪依然高冷,不屑于理会这人。 “别啊!夏姐得接受我的道歉,要不然我觉都睡不好!”小年轻一拍脑袋,又笑吟吟道,“对对!我忘了,我也要跟姐夫明确道歉,有机会再见面,我自罚一箱!” “知道了,你别缠着我了。”夏雪摆了摆手,冲老同志道,“咱们走吧。” “走。”老同志舒舒服服起身,从小年轻手里抢过夏雪的本笔,“你该干嘛干嘛,咱们不搞这一套。” “好,不搞!”小年轻客客气气站在夏雪身后,也不急着走。 吴晓泷早已夺门而出,恨得牙齿发颤。 你们等着,都不是好东西! 你们等着!我下午就找主任去! 我要曝光你们! 当然这些她也就心里想想,从今往后,见了夏雪必须躲着走了。(未完待续。) 正文 568 都让开,我来 午餐,筹建处的领导专门陪着领导组在外面的招待所吃。怡昌临江,鲜鱼较多,外加这边也吃辣,刚好合了张逸夫的胃口,本来下午还有工作,不该喝酒的,但付强带头要了酒,贾天芸也支持,大家也都干脆喝两口。 胡主任可没想到还能喝两杯,见领导组这么赏面儿,吩咐人去取了几瓶本地酒的特酿,没包装也没标签,说是特意托酒厂弄的原浆,喝到嘴里也真舒服,有度数,却不怎么辣人。 餐桌上高低都是领导,同水平的人,喝过酒后也不扯太多虚的,聊的都是领导间才聊的抱怨与话题。 如今,全国都盯着三溪,对于一直负责这工作的人来说,难免喜忧参半,同时也站在选择的路口。 干事儿的虽然是未来的总公司,管事儿的却是国务院,有专门的三溪工程建设委员会管理大局,委员会下面又分设了三溪建委办公室、三溪建委移民开发局、三溪建委监察局三个机关,可谓既庞大又紧密。 机构壮大了,资源也都投入过来,这人都是跟着资源走,就像猫追着腥味儿一样,如今大会上提案一过,各方面人都开始往这上面靠了。 原来就百十来口子盯这事儿,以为能熬出头了?太天真。别说底下干活儿的,就算是付强、胡主任,心里都没个准谱,总公司一成立,铁定调过来成群的空降领导,最后付强和胡主任能博得什么位置,这也都是未知的。 还要看大领导安排,看掌权的领导安排。 非说的话,三溪这事儿电力系统能掺乎的有限,主要是水利口儿的事儿。核心则是水利工程机关的事儿,再说直一些,就是克州坝的那一票人。 开发三溪。不能只看今朝,真正的酝酿早在十年前就展开了。以克州坝为旗舰的一系列水利工程,可以说是三溪大练兵,那一系列领导和干部都经过了实践的洗礼,就等着憋三溪这一票呢,如今付强和胡主任心里不安的,也是怕那帮人杀进来,自己地位不保。 酒劲儿上来,话里话外。二人都有那么一股酸劲儿。 对系统外的贾天芸这么客气,也是希望她能记得咱们这些干这么多年活儿的人,未来有可能的话,提个名字说句话,就千恩万谢了。 毕竟这事儿贾老爷亲自抓。 贾天芸倒是见惯了这些,没表什么态,非要说的话,她坐在这里肯慢慢吃这顿饭,肯小酌一口,纯粹是来抬张逸夫的。我弟弟的媳妇就是我的妹子,可不能跟你们这地方吃亏了! 她随意应付了几下酸话后,引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开始打听起吴晓泷来。 这一打听可了不得,胡主任憋着这么久的怨念全被引了出来,平常面对下属不方便说,跟领导也没脸提,现在大家都是当领导的,级别差不多,可算能倒苦水了。 “那小吴,我真管不了。”胡主任本来年纪就不轻,这会儿喝了酒。一拍大腿,活像个怨老头儿。“她爸就是鄂北水文局的副局长,跟这边工作联系紧密。跟流域委员会也有关系,我不好好安顿她闺女,后面工作随便找个麻烦就够我忙活的!” 胡主任又仰头喝了一大口,继而说道:“还没提她家先生呢,在她嘴里简直就是信华社社长!随便一抬笔,全国都得批判我!你说我看大家辛苦,给大家多发点防暑降温费,这事儿招谁了?她不行!她说给的现金,给的太多,不让她去蓟京汇报!她就找她先生曝光!” 贾天芸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可没想到胡主任说了这些话出来。 她本人就算狂的了,这主儿更够劲儿,才这么两下子,就踩我弟妹头上了? 那可是我弟妹! “这人疯了吧?”贾天芸勃然大怒,“老胡你会上干嘛不说?” “贾主任,会上已经够力度了,再说就没法收场了……”老胡苦兮兮叹道,“就这,你看着吧,她抓时间就得去我办公室闹,我还没想好给她点什么呢。” “岂有此理?!这么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人还有脸提要求??”贾天芸听了更急了,小酌虽两杯,那也有劲儿啊,她当即转问付强,“付司长,这事儿你知道?” 付强无奈点了点头:“没办法,为了工作开展,我们做很多计划和工作,都要水文局和流域委员会点头的,另外三溪是大领导亲自抓的,我们也不敢出什么新闻,哪怕是本地小报也不敢,报纸抓着我们筹建处攻击,又不算违背中央精神,没人能拦着不是?” “这我懂了,你们也怕这当口儿出事儿。”贾天芸闻言点了点头,脸上满是阴怒,“小夏那么出色,被她压着,看来也不能说是你们安排不当。” “是啊,小夏这么能干,我巴不得提她呢!”胡主任又是一拍大腿,使劲附和道,“可稍微一给小夏点权力,吴晓泷那边立刻炸锅!” “吴晓泷可真厉害,闹的我们主任、司长都束手无策。”贾天芸冷笑一声,“老胡,叫她过来,我帮你解了这疙瘩。” 贾天芸话说的那是相当好听,其实老胡是死是活关她屁事?她自然是要帮弟妹解决了这麻烦,一劳永逸。 “这……”老胡惊讶过后,看了看付强,又是一副为难的神色,“贾主任,我们都知道你公正严明,但你毕竟很快就要返京了,将来……” “将来也担,你放心吧,我解决。”贾天芸极其狂傲地摆了摆手,“马上成立总公司了,她指定又要跳梁闹,三溪这么大的事,可轮不着这种人浑水摸鱼。” 老胡眼睛一亮,转望付强。 付强也转了下眼珠子,他想得更深一些,吴晓泷这个人,最多是一只臭虫。坏不了大事,踩死一只臭虫很简单,他们想踩早踩了。关键还是牵连的其他人。 既然贾天芸要做…… 付强略显为难地说道:“贾主任,毕竟。她上面有个水文局长……爱人又是……” “好啊付局长,还跟我谈条件?”贾天芸指着付强笑道。 “不敢不敢!都是为了工作!”付强有些惶恐地陪笑道。 贾天芸神色一凛:“叫吴晓泷过来吧,一条线我都给你处理了。” 付强当即双掌一拍,让老胡叫人,老胡匆匆吩咐给副主任。 这下一桌子人可窃喜了,真有好戏看了,吴晓泷啊吴晓泷,你叫嚣这么久。总算不长眼睛撞上惹不得的了! 不过他们心中也有疑问,这么点儿事儿,贾天芸至于么?敢情比梁山好汉还仗义? 贾天芸也没闲着,掏出大哥大起身道:“我去联系几个人,你们聊你们的。” 话罢她自个儿走到外面去打电话。 “来来,喝酒。”胡主任赶紧号召大家喝酒,又给张逸夫斟上。 张逸夫见老胡这么客气颇为不好意思,也转手帮老胡互斟。 二人对笑一番。 张逸夫借势举杯道:“来,咱们敬贾主任一杯,帮咱们解决难事。” “来来。” 大家喝了这杯酒。付强才叹道:“其实啊……这事儿本来不用贾主任管的。” 老胡却是满脸不解:“怎么讲?” “嗨,我一直没说,领导不让说。”付强嗽了嗽嗓子。小声道,“夏部长特意吩咐我不要透露,我也没办法。” 这话一出,在场人都瞪大了眼睛。 “夏部长?难道?……”老胡大惊道,“怎么……怎么我们连这都不知道啊?” 是啊,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啊,这会儿只能骂自己了。 “夏部长不简单。”付强一边斟酒,一边抿嘴道,“他是坚决不让子女搞特殊化的。这事儿,把夏雪调过来。确实是他说的话,但他也说的清楚。不宣扬,来了这边让孩子自己奋斗。来,老胡,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 “说重了,夏部长教育子女严,今儿你说了,我也当没说。”老胡说着举起杯子,冲周围道,“大家也都当没说啊!” “没说没说。” “没关系了,这么一闹估计都知道了。夏部长没照顾,结果让咱们贾主任照顾了!”付强喝过酒后,放下杯子冲张逸夫道,“张局长也没料到吧?” 这…… 张逸夫简单想了想,在坐的都是明白人,都这样了,也没必要瞒。 “夏部长确实严,这我深有体会。”张逸夫颇为正经地点了点头。 “哦?张局长跟夏部长很熟么?”老胡有些惊讶地问道。 “去过部长家几次。” “这……”老胡又不懂了,惊讶地望向付强。 这回付强也不可能懂。 张逸夫干脆摆了摆手,大方告知:“我也不瞒大家,我跟夏雪是大学同班同学,毕业后不久,我俩就开始处对象了。” 这下子,全场鸦雀无声,这才是真的震惊!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这夏雪身上到底藏了多少人物啊?怎么做到的这么清静? 张逸夫也真是神了,搞不好还是夏部长的乘龙快婿? 夏济民这个人可狠啊!一辈子三起三落,划过船养过猪!开过刀切过肾!如今却依然能主抓三溪工程!你张逸夫还能进这个人家的门!讨得这对父女的欢心! 这么一想,一切也瞬间通透了,怪不得贾天芸这么卖力,敢情是为了帮张逸夫这两口子! 张逸夫这人也真是绝了!这么一见一品一琢磨!二十多岁当局长简直理所应当!(未完待续) 正文 569 别这样,又来 众人的震惊之中,张逸夫客客气气说道:“我也不装高风亮节,吴晓泷这人我就是看不惯,这事儿就是过不去。其实本可以暗中跟各位领导说了,但那么搞不好,不公正不透明,所以今天我才亲自上马,看看吴晓泷到底配不配这工作,这么一来,筹建处的同志们也都看到结果了,后面再有什么处理,大家也会心服口服。” 张逸夫话罢,拿起酒瓶,里面大概还有三四两的样子。 拼酒这事儿,得拼对时候,拼的有道理,在坐领导都比自己年纪大,资历老,自己闹这么一通,难免有所不敬,为表诚意,摆出后辈的姿态,这酒拼了。 “总之……今儿真是多有得罪,我自罚了。”张逸夫拿起酒瓶,一个仰头,也不管什么味儿,咕咚咕咚喝了这小半斤。 这酒也真好,一口喝这么多竟然没觉得呛,眼睛也没憋红。 “哪里的话啊张局长!”老胡恨不得一把抱住张逸夫,“这是好事啊!罚什么!” 付强终究高明一些,品得出张逸夫为什么这样喝,他随即大笑着拍了拍张逸夫:“这点我懂张局长,他敬咱们虚长几岁,觉得瞒着这层关系做事,心里过不去。” “哥哥懂我。”张逸夫脑袋有些晕,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 如此称兄道弟一番,虽略显不体面,但无疑也消除了那层疑惑,杜绝了一切产生误会的可能。 毫无疑问地,经过张逸夫这么一运作,无论是夏雪还是他自己,身价都水涨船高,再安排夏雪。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这么搞关系,搞私情,其实挺没劲的。张逸夫这么一闹,也算坏了老丈人的教育方针。 但历经了这么多的张逸夫。心里想得明白,未来的路,可是充满了吴晓泷这样的人的,你再厉害,再能干,也不敌吴晓泷几次胡闹。 面前都是脏东西,你还搞什么高风亮节? 当然这一切还有最简单的解释——我的女人,轮不到阿猫阿狗叫嚣。 几人又几杯酒下肚。畅聊一番,贾天芸也打完电话回来了,几乎在同时,吴晓泷也匆匆被拉来,还完全没搞懂局势,只当是领导觉得做错了,要想法圆回来,她脑子里还想着该用什么说辞,怎么矜持一下。 进了这屋子,看见这一桌子人的表情。她恍然觉得有些不对头。 贾天芸轻轻按了按张逸夫,示意他别说话,这事儿姐给你平。 “吴晓泷对吧。你可以啊。”贾天芸眯眼看着她,“我听说了你的一些事迹,实在憋不住,请你过来聊聊。” “啊?”吴晓泷愣了一下子,而后赶紧说道,“都是为了工作。” “多会说话。”贾天芸乐呵呵地拍了拍身边的付强。 付强干笑一声,也不说话,他可得好好中立了,未来工作还长。少得罪一个是一个。 贾天芸也知道在场人谁都不会多说,这便笑道:“我听说你挺有背景的。要求还挺多是吧?” “??”这下子吴晓泷有点儿晕了,势头大大不对啊! “爱人是报社领导是吧?”贾天芸沉着嗓子又说了一句。 不对!要完! 吴晓泷再傻。这会儿也该品出味来了! 这祖宗!怎么连这事儿都管! 她也算反应快,立刻神色一转,充满了委屈与可怜:“贾主任……不管您要说什么,是我不对,真的是我不对,我道歉!” “别介,你能耐大,别道歉!”贾天芸一抬手,“咱们一层一层,掰扯清楚了,我明天就要回蓟京,别等我走了你又不道歉了。” 吴晓泷立刻软了,赶紧上前道:“不会的不会的,我道歉我道歉……” 话罢她又使劲哀求地望向领导们:“胡主任,付司长……帮我……” “别求他们,今儿谁也帮不了你。”贾天芸大大方方坐着,“其实你就老老实实呆着,也没事,偏偏想骑在好同志头上,抢好同志的工作果实,夏雪不在意,我可看不下去。” “不敢了不敢了!”这下子吴晓泷真的要被吓哭了,赶紧跑过去,看看张逸夫,又看看贾天芸,最后开始拉着张逸夫道,“昨晚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不懂事,今后我绝对支持夏雪……” “哎呦。”张逸夫乐了,“不问我是哪个单位的了?” “不敢……” “不曝光我了?”张逸夫大笑道。 “谁也不曝光,谁也不曝光!”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拉着一个青年进了包厢。 中年人小心翼翼地扫了一圈,眼睛定在贾天芸身上:“您是……贾主任……” 贾天芸点了点头。 “几位领导好……”中年人表情非常痛苦地跟大家打了招呼,而后拉着身后的年轻人走上前来,“我是怡昌日报总编……我从来没听说过要写任何三溪的负面报道,我们日报也不可能登任何负面报道,这位是吴晓泷的爱人,我带过来当面跟贾主任澄清。” 青年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但这场面也够他受的了,他立刻结结巴巴地摇头道:“贾主任!几位领导!绝无此事!无论三溪工程,还是筹建处,都是绝对的正面形象,我们歌颂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写负面的东西?” 吴晓泷见这阵仗,已经要哭了,完蛋了,今天必定连遮羞布都不会剩下一块。 正要哭,又是一个人推门进来,岁数挺大,一看样子就是一个不小的领导。 出于某种原因,他是单独过来的。 他的神色跟之前的总编差不多,跟几位见过一面的领导问好过后,直接走到了贾天芸面前,拉过吴晓泷,正色道:“贾主任,我们水文局坚决支持筹建处工作,坚决为三溪工程出谋划策,排忧解难,晓泷说错了什么话,您多担待,别跟她计较,我在这里给您道歉了……” 老吴局长关键时刻,神经还是很敏感的。 贾老爷登首辅!很多位置的人都会调整!尤其是水利电力口!更尤其是与三溪有关的机构部门!如此时刻!怎能做出违逆三溪的事情?! 脸重要还是帽子重要,这都不用想的! 贾天芸却相当客气地起身道:“吴局长千万别这么说,水文局一直是三溪工程的主力人马,我没半分埋怨的意思,就是今天来听汇报,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言论,打电话跟您澄清一下,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该来,该来,子不教,父之过。”吴局长十分严肃地冲吴晓泷道,“还不快跟几位领导道歉?” “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吴晓泷此时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挨个儿给每一位领导道歉,领导们八成也是不敢太过头的,都起身扶一下,说句没事。 到张逸夫这边,他也觉得够意思了,再来就逼人上吊了,也起身扶了一下。 道歉一圈过后,吴局长非常具有前瞻性地说道:“晓泷犯了这么大错误,应该好好批评反省,也没脸在筹建处呆下去了,接下来找个机会调走,去基层好好历练一下,反省错误。” 话罢,他望向贾天芸:“贾主任您看如何?” “吴局长和几位领导安排吧,我管不了这么远。”贾天芸微微一笑。 “那就先这么定了。”吴局长客客气气道,“几位领导继续讨论,我先带她出去反省了。” 贾天芸满意地点了点头。 报社总编也拉着手下告退。 几人都出去了关上门,屋内依然心潮未定。 见识到了,这次真的见识到了。 吴晓泷,你这跟头栽得还痛快吧? 得亏你父亲会做,留了条活路。 贾天芸此时心情也不错,不由得赞叹道:“这位吴局长,很有水平。” 大家纷纷点头,也就是吴晓泷摊上了一个这么明事理的老爹,主动提了调走她,平了这边的怒意,拉着她全身而退,了结了这事儿,不然谁知道后面又要出什么情况? 随后众人又一起碰了一杯,歌功颂德之后,终于算圆了这个局,本来饭后安排是去三溪选址看一看,可大家都没少喝,便挪到了次日上午。 这里本身就是领导组入住的招待所,大家该回房回房,该回单位回单位,张逸夫这便送贾天芸进了房间,还没来得及告辞,突觉不对,赶紧跑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起来。 “看你这闹得……有必要这么喝么?”贾天芸上前蹲着帮他拍了拍后背。 张逸夫呕吐的间隙,不忘流着大鼻涕回话:“夏雪指不定要在这里干多久,我得帮她打好基础啊……呕……” “哈哈。”贾天芸笑了起来,“傻乎乎的,闹别扭的时候聊都不聊,现在又拼命去帮她了?” 张逸夫尽力抬头,望着贾天芸深情道:“我是男人,得担着。” “啊……”贾天芸心中又荡漾起来,一把撇下张逸夫掩面道,“你怎么又来了?我都说了咱们不适合……不行的不行的,而且你都有女朋友了。” 张逸夫继续大口干呕…… 明明是你“又来”好吗!!!(未完待续) 正文 570 滚滚长江 另一边,筹建处的人只见吴晓泷被叫出去,过会儿领导们都午宴回来了,却没见吴晓泷的影儿。 又过了一会儿,该传开的事情就此传开。 什么贾天芸大骂吴晓泷;老爹匆匆赶来当场赔罪;记者丈夫被领导拎来澄清等等就此传开。 这些是明着聊的,还有暗着的,比较上午那位张局长与夏雪的神秘关系,夏雪身世背景云云。 这会儿,始终中立并且对夏雪保持善意的人们暗暗捏了把汗,跟吴晓泷拉帮结派的人可就惶恐不安了,头天晚上的事大家都经历了,也没当回事儿,谁知那男的还真没口出狂言,所有事情都一一应验了,甚至吴晓泷很快就要滚蛋。 这一刻,夏雪终于成为了招惹不得的人。 大家难免反过来想,她本身也没招过别人,她骨子里的傲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但从没把这些凌驾到台面上,这点跟吴晓泷刚好反着,骨子里贱,偏偏要在脸面上把这傲劲儿争回来。 如今,这些光环都笼在了夏雪身上,她本人倒没太多情绪波动,她只是想做事,做成事,实现自己,印证自己,风言风语终究只是一阵风,她在乎的事太少了,眼前的这些小波澜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但她也承认,吴晓泷这事真的是她在乎的,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已经影响到自己的工作和情绪了,这已经不是一阵风,而是旷日持久的恶臭。 她也不愿完全不闻不问,可又不知怎么去据理力争。 夏济民也许是想让她自己去悟,去解决,但张逸夫不走这个套路。大家在专业上各有分工,你做好你的,我来做我的。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全才,也不可能每个人都把每件事悟透。如果夏雪真的磨练成对这些斗争完全游刃有余了。她也就圆了,就是偌大势力场中纠结的一份子,而不是她了。 那纠结的一份子,就让张逸夫自己来当吧。 这一晚,张逸夫与夏雪没再相会,倒不是说顾及生活作风问题,主要是夏雪重新扛上了去蓟京汇报的任务,她一向是追求满分的。很多东西要再次梳理,确保万无一失。当然还有第二个原因,她大姨妈来了,不合适。 张逸夫也算钻了个空子,女人在来姨妈之前那段时间,生理生育条件完全就位,为了不让那精贵的细胞浪费掉,本能上那种**就会强烈很多。 这就是男女不同之处,男人从15岁到55岁,始终处于就位状态。缺钱缺房缺权,唯独不缺细胞!女人常常为月事叫苦,其实男人自打成熟那天起。就没有不苦的时候! 张逸夫头天透支太厉害,这一晚上倒是睡的踏实,次日一早,作为领导组的一员,早早地在筹建处领导的陪同下来到了三溪工程的选址处。 三溪的选址可比张逸夫之前在金沙江算计的地方要宏伟许多,完全是在大江之上,非常宽阔的水域拔地而起。 这个地址也不是筹建处的人能定的,早在十几年前就确定了,几十个专家讨论论证纠结了很久。美周郎亲自考察,向太祖汇报。太祖点头,这么才定的。 争了几十年的工程终于要动土。这会儿大家站在江边,都没急着说话,而是聆听那滔滔江水声,感慨着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最后这事,还是在咱们这一代实现了啊。 应该是幸运吧。 俗的雅的感慨过后,这边胡主任让人拿出规划图,一边比划一边介绍起来,尽力去描绘它有多么大,多么高,它水流量如何,它效益怎样。 这些其实都是废话了,可但凡有领导来,老胡都得讲一遍,毕竟现在还没有坝,只有文件。 简单看过后,大家坐船渡江,再到对岸看看,张逸夫跟贾天芸坐在船上,二人也终于有机会聊聊天。 “头还疼么?”贾天芸开玩笑道,“你可别吐这里,污染了咱们长江的水。” “滇南是上游,我看见有人往江里撒尿的。” “怎么你这么恶心。”贾天芸警惕地望向江水,听张逸夫这么一说,这江水颜色貌似都跟尿液有点儿像了,她赶紧停止去想,转而说道,“滇南风水那么好,北漠的事情,你还记得么?” “必须记得。”张逸夫眼睛一亮,“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那也得等,最近安排多,得一点点来,不能一下子调动一大批,这你懂吧。” “肯定的。” “论轻重缓急,三溪第一,北漠第二。” “可三溪算是水利口主导的吧?”张逸夫挠头道,“咱们部里来说,就是北漠第一了。” “你这脑子……”贾天芸指着张逸夫骂了一句,“现在北漠筹建处工作基本都停了,就等着调领导去重新启动呢,人选的事情,别以为就只有你没别人了。” “那当然,能做的人不少,但别人应该都没我做的好。”张逸夫呵呵一笑。 “还真来劲了。”贾天芸也跟着笑了笑,随后又叹了口气,“咱俩这么说行,你跟别人别这么说,这些事都是组织、是领导考虑的,还要看黄部长的安排。” “当然。” “这么说吧,别人给我面子,我可以收,但我也不能做过头,那就是不懂事了。”贾天芸颇有难色地望向张逸夫,“有的事,你自己也得出力。” 张逸夫犹豫片刻后问道:“具体怎么出力?” “眼看又要开安全生产大会了,你们滇南局肯定得有几个领导出席。”贾天芸提醒道,“好不容易进京开会,可以疏通疏通。” “……” 贾天芸看了看四周,大家都识相地离这边远点,保证听不到这边的话,她这才说道:“黄正辉基本是铁定的部长了。北漠也不止你一个人盯着,有的人已经去疏通了,可黄正辉这边一直没有明确态度。你去了,也许就有态度了。” 又到了这个恶心的问题。领导用人,能力固然重要,但忠诚更重要,有能力没忠诚的人,不如不要。 更麻烦的是,滇南的投名状,张逸夫至今没有签字。 几天前的张逸夫,或许还会为这事夜不能寐。现在却想开了许多。 望着滔滔江水,张逸夫觉得无论是黄正辉还是自己,甚至是贾天芸,只是一朵浪而已,一切都很短暂,一切说变就变,历经了这些,他已经厌倦了这里的争斗,也积累够了足够的资本,别再自己为难自己了。 就像夏雪说的。就做吧,也没什么嘛! “姐,组织叫我去蓟京。搞北漠,我义无反顾。”张逸夫淡然叹道,“可如果让我去拜一个人,那就算了。” 贾天芸一愣,完全摸不清头脑,黄正辉是自己人呐! 张逸夫接着说道:“前人自颂‘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我没那么高觉悟,可也有自己的坚持。帮你做事我一百个愿意,帮组织做事我也义不容辞。但我不想跟着他。” 贾天芸眉头一皱:“什么意思?他是部长,是你的领导。也是我的领导,不跟着他跟着谁?你对他到底有什么意见?” “也没什么意见,就是不想跟着别人了。” “那跟着我,就不是‘跟着别人’?” “你不一样……你是……” “啊……”看着张逸夫的神色,贾天芸再次给了他一拳,“你怎么又来,我说过多少次了,咱们不合适。” “……”张逸夫感觉长江的水,简直就是自己哭出来的,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之前我跟峦松说过,组织如果不需要我了,我就去搞恒电了,我感觉自己在那边发挥更好。” “这我清楚。”贾天芸很快回过神来,没反对也没支持,“这得等北漠定下来后再说。” “北漠不定,我还永远悬滇南了?” “我就一点不明白。”贾天芸再次问道,“见见黄正辉,谈谈自己在北漠工作上的优势,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为什么就这么抵触呢?” “这话,咱们不好聊。” 正说着,船靠岸了,胡主任领着大家登岸,付强回头看了看二人后说道:“贾主任,张局长,这边也没什么重要的地方,要不你俩在船上等等,我们很快回来。” “成。”贾天芸冲他点了点头。 付强这便簇着大家往外走,连开船的人都定好了船,上岸离得老远抽烟去了。 “现在能说了吧。”贾天芸冲张逸夫道。 “不是这问题。”张逸夫十分苦恼地挠了挠头,“这真不是咱们该聊的事情,我没到那水平,你也不该操心。” “那什么水平能聊?” 张逸夫指了指上面。 “对,我父亲很喜欢黄正辉,而且这么多年他功劳不小。”贾天芸想也不想说道,“所以你不更该听从他的领导了么?” 张逸夫想了很久,这才说道:“你觉得我喜欢钱么?” “这哪跟哪?” “你就说喜欢不喜欢。”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喜欢呗。”贾天芸直接说道。 “可现在,我如果要在组织里继续干下去。”张逸夫轻轻拍了拍胸口,“道可能就没了,所以我说,北漠定了,我就该走了;如果北漠跟我没关系,我也该走了。” 听到这里,贾天芸终于明白了一些。 “我就不明白,经个商就那么有意思么?”贾天芸十分不解地摇了摇头。 “也不是有意思,主要是我没本事从政。”张逸夫如是答道。 贾天芸摇了摇头,哼了一声:“没本事的人我见得多了,反正没你。” 话罢,她又问道:“想急流勇退?要是我就不放你呢?” “我也不知道。”张逸夫茫然道,“我就没考虑过这茬。” “哎……”贾天芸长叹一声,“要不是我去外国呆过两年,还真不一定肯放你。没办法,人都有自由的人格,自由的选择,自由的路。” “多谢成全。” “哪那么容易?”贾天芸又哼了一声,“你等着吧,北漠定下来之前你哪都甭想,必须把这事做漂亮了。” “……”(未完待续) 正文 571 牺牲 另一边,一堆人觉得差不多了,开始折返。 老胡跟付强走在一起,老哥俩儿之间,还是偶尔能聊一些敏感话题的。 “也没传的那么邪乎。”老胡抿嘴道,“我看他们还是挺自然,挺单纯的。” 付强自然知道老胡在聊什么,这么久以来,关于贾天芸和张逸夫的关系,难免有一些不清不楚的传闻,作为不了解张逸夫的人,实在很难相信一个男人可以凭本事混成现在的样子,指定有鬼,指定不干净,张逸夫凭什么就比自己强了?有内情! 付强看了看左右后说道:“肯定是单纯的,就是好多人的嘴闲不住,必须得加点儿调味。” “那这是好还是不好啊。”老胡琢磨起来,“反正对名声不好。” “呵呵,贾主任都不着急,你操什么心?”付强拍了怕老胡,“这事,别跟着传,没好处。” “那是一定,我就是想,他们两个,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可能……” “不可能。”付强立刻摆手道,“不合适。” “嗯。”老胡也终于点了点头,跟着说道,“不合适。” …… 中午吃过江里刚刚捕上来的肥嫩的鱼,下午领导组就要返程了。 张逸夫知道,自己也该走了,给夏雪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告知一下。 “走了啊。” “这就走了?”夏雪倒是有点儿不舍,这次张逸夫的不告而来,给了她工作上和生活上巨大的鼓励,自己还想再做点什么的。 “你都来大姨妈了,我留在这里也没意思。”张逸夫大笑道。 “你……”夏雪想骂,但这事在办公室。实在不方便,只得按着话筒憋着气道,“你怎么变得那么低级。就不想点别的!” “哈哈。”张逸夫又笑过之后才说道,“那好。我来点儿高端的,说两句正经的。” “说吧,我记着。” “嗯。”张逸夫提了口气,颇为动情地说道,“咱俩,得珍惜眼前的机会,珍惜老天给的缘分,珍惜奋斗而来的局面。虽然很多事大胆去做了,也许根本没什么,但总有些事,会注定让我们受伤害的,是不能做的。” “我并不比你高明,也没什么独特高尚的世界观,但我想来想去,这次走之前,得站在世俗的立场上跟你说几句话——”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这句话其实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就是引出你心中的‘悟’,你‘悟’出来的。就是你的正道,世的沧桑。” “你从前不‘悟’,只顾着‘做’,偶尔去‘说’,你从书本上看到,从别人嘴里听到,没有自己的‘悟’,刻板地认为西方的就是对的,就是先进的。这样会耽误自己。学而不思则罔,你只顾着去记住那些。而没有自己的思考,所以你迷惘了。” “现在你有些‘悟’了。但依然面对不了未来的情况,你的正道还需践,世的沧桑还要品。吴晓泷只算个小鱼小虾,这关好过,可世间多的是妖怪,总有你对付不了的,我也对付不了的。也许到那时候,我们会成为别人眼里的吴晓泷,思维简单,自不量力,不知好歹” “所以,就默默的‘悟’,不要说,勤快做,有憋的,有疑的,找我说,找你父母说,不要找同事说,更不要找领导说。” “只因眼前的一切太不易,咱们必须珍惜。” 张逸夫说完了,电话那头半天没动静,他不得不又问了几声。 又过了一会儿,夏雪才有些哽咽地说道:“我好像明白一些了,你为了我,牺牲了很多。” “我得到的更多。”张逸夫闭上眼睛,十分幸福地笑了,“你能说出这话,我已经没法更高兴了。” 这些话,离世的沧桑还很远,但夏雪能品出张逸夫的沧桑,自己对于他的事业,从来就不是什么正面的东西,反而很危险,但张逸夫依然如此选择。 听了这话,夏雪更有些禁不住。 她开始想起了很多之前的事情。 那些尴尬,那些刻薄,那些自我,那些沉默。 她才发现自己一丁点都不成熟,对这个世界一丁点都不了解,是张逸夫那莫名的偏爱,一直包容着她,鼓励着她,滋润着她,改变着她。 “你干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啊……”夏雪终于不自觉地哭了,“我有那么好么?你明明要做那么多事情,你有必要牺牲这么多么?” “事情?”张逸夫也有些许感动,“事业相比于生活,简直不值一提。” “我……不理解,不相信。” “慢慢去‘悟’,发现生活中的美吧,晚上给妈妈去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那就是生活。” 夏雪再次落泪了,她才想到,来了这么久,还从没给家里打过电话。 “行了,好好准备工作,我不跟这儿臭贫了。”张逸夫最后笑了笑,止住这种情绪。 “你也好好工作。”夏雪顿了顿后说道,“也别忘了好好生活。” “谢谢,谢谢,你也是。” 张逸夫放下电话,靠在床头,看着自己的行李箱嘟囔道:“要好好生活啊……” 这会儿,一个人毫不见外地推门进来,看着张逸夫问道:“你叫我,该走了?” 张逸夫一笑,最会生活的人来了。 “走吧。”张逸夫起身伸了个懒腰。 “舒服了?”博哥斜眼看着张逸夫,也乐呵起来,“来对了吧?” “来对了。” 博哥大笑道:“那是,我日子都算着呢,知道贾天芸要来!” “?”张逸夫张大嘴巴,“等等,咱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有什么误会,贾天芸最能解决问题了。”博哥双掌一拍,“你烦恼的事情不是她解决的么?” “这个……” “哈哈哈!”博哥看着尴尬的张逸夫捧腹大笑,“瞧你愣的!我哪知道贾天芸要来!就是带你来找小女朋友散心的!” “博哥你太坏了。” “呵呵,坏的不是我。”博哥上前拍了拍张逸夫,严肃了一些,“其实你的情况,我一直都有跟晓菲说的,拉你来这里,是晓菲的主意。” “……” “你看她大大咧咧的,心里比谁都明白啊。”博哥也叹了口气,“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明白她!” “我也明白,她想当富婆,住城堡么。”张逸夫挠头笑道。 “城堡,一个人住有意思啊?”博哥哼了一声,“嗨,我也不多说了,没意思,就看不惯你们这帮人欲盖弥彰的。” “哎呦,还会用成语了?” “逗,我有的是文化,就靠这文化,这两天没少跟姑娘聊天。”博哥说着,拉着张逸夫的行李箱,“走吧,车上说,路还长呢。” 想起这可怕的路程,张逸夫有点儿哆嗦。 早知道坐飞机来了,坐火车也成呀!(未完待续) ... 正文 572 还是没想到 休假结束,回到滇南,气氛已经小有不同。 张逸夫病倒后,谁都意识到了他对“村村通”的执着,在马钢的明示下,计划处也不敢再怠慢,继续加快节奏,紧盯工程,虽然张逸夫不在,这段时间进度竟然没落下。 所以说下面人做事心里也是有轻重缓急的,只是这个缓急很多时候并不是跟着实际需求走的,而是根着领导意图走的,做实事领导只会在表面上夸你两句,做领导想要的事才会真正博得欢心。而看一个领导的气节风骨也极其简单,就看他的意图是实事还是利益就好了,看领导的真实政绩也不要看数据和gdp,就随便拉两个布衣问问就对了。 这些事先不管,至少张逸夫∧,a●ns↗∧om桌子上那些淤积的文件都撤走了,这些事他就是不碰,就搞他们觉得微不足道的实事,在滇南也没人敢催他,时间长了耽误的还是大家的利益,最后这边只得妥协,由着他了。 更意外的是,办公室内多了不少花卉和大袋子包着的土特产,张逸夫叫来侯丰一问才知道,不少老乡得知张逸夫为了这事险些过劳死,不禁感激涕零,后来又组织去医院探望,怎奈他已出院,送的东西只好都堆到这里来了。 除此之外,政府那边的人也送来了锦旗和表扬信,“不辞辛苦”、“鞠躬尽瘁”之类的词汇使劲往上堆,联合这边的报刊杂志,也对此大书特书,歌功颂德。 这倒是张逸夫没想到的,他当初就是想全身心的做一件事,不能白来一趟,在滇南只做这一件事而已。没想到病倒后反而制造了这么一系列舆论效果,这事儿对滇南局虽然没什么利益上的收获,但名声上可谓皆大欢喜,一直以来,某几个群体颇为尖锐的攻击也不得不有所缓和,毕竟闹事主力中的一部分已经不复存在。只记得张局长真真切切为他们办事儿了。 连马钢也没想到,这个一直拖着的事情竟然带来了这么大好处,压力缓解不少,名声上也好听,张逸夫随便一干,还真的就立竿见影。在他眼里,张逸夫这人必定是有深度的,有谋略的,不可能真的是闲着蛋疼热爱工作热爱人民才做。这些一定都是为了他后续的道路在铺垫。至于那些要他签字的文件,暂且缓缓吧,人都是有底线的,再压给张逸夫他自己脸上都过不去。 就是有一点,张逸夫有点儿没组织没纪律了,休假可以,旅游都行,但一个人跑到怡昌的筹建处去开会是什么意思?跟组织报告一下再去不行么?基本的面子你得给吧? 虽然有这些埋怨。但马钢表面也没提,在他眼里张逸夫必然是有计划的。由此看来,他必定是跟贾天芸约好去那边聊一聊的,张逸夫这个人必然有深度,有他的想法,自己还是别记恨这些小事惹他了。 张逸夫倒是会做,回来后搞清楚了情况。就主动来找马钢,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表明自己完全没有计划性,女朋友在那边,只是去那边散心的。结果正好撞上了这事儿,就过去掺乎掺乎,没任何别的意思。 马钢听了这解释还是很受用的,也跟张逸夫客气了几句,没有让猜忌扩大化,但也只是没扩大而已,鬼才相信这是碰巧发生的!只是你张逸夫来跟我解释一下,算给我个面子,我也好做。 上面的事情搞定了,下面的却还有,回来这两天别的没有,求见他的销售、老总倒是一票一票的,打张正诚来的时候有人闹事,到张逸夫靠“村村通”莫名其妙有了名声,滇南的这些做电力、工程口生意的都看在眼里,他们跟马钢一样,打心眼里不相信张逸夫是个正直的傻愣狠干部,这些一定都是表演,是策略,为他将来争取权利与资源打下基础! 于是除了萧咏那一脉外的生意人纷纷求见,想提早抱上这根未来必然强势的大腿,张逸夫拒了萧咏的局所有人都清楚,大家只以为张逸夫是要自己揽权,将来自己拿主意吃大头儿,在他们眼里,这已经是一个很值得投资的人,有他在,也许将来与萧咏分庭抗争也是有可能的。 张逸夫肯定是半点也不愿沾,半个人也不愿见,像躲苍蝇一样根本就不怎么在办公室坐着,多数时间都亲临一线去看看工程,也跟干活的同志们聊聊,了解一些施工上的细节,各种问题如何处理。三人行必有我师,做每件事都有行家,低下头来问,来学,不吃亏。 这么一搞马钢可就慌了,您老别再病一次啊!可他又没法管张逸夫!想来想去,只能让侯丰全程陪同,恨不得隔几个小时量一次体温。 这么风吹日晒了一个礼拜,一切终于有了解脱,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解脱。 马钢亲自去了张逸夫办公室,满脸堆笑送上了文件。 “恭喜啊张局长!来咱们滇南锻炼成绩斐然!就要去更重要的岗位了!” 其实张逸夫早一步已经得到消息了,马钢能在办公室找到他,是因为他这会儿正在办公室收拾东西,可听了这话,还是佯装出惊讶,做出一副憋着惊喜劲儿的表情。 要显得太高兴了,就显得滇南太不堪了,他好像急着调走一样。 “什么意思?” “回蓟京了张局长。”马钢把文件递给张逸夫,“刚刚下来的文件,你好好看看吧!” 张逸夫佯装惊讶地接过文件,扫了一眼,随后是真的惊了。 自己回蓟京是没错,这点早有人给我自己消息,可这个安排却始料未及,打死也想不到,抛去废话,只看核心内容—— 经国务院批准,成立北漠发电公司。 原北漠电厂筹建处,更名为北漠发电公司筹建处。 原滇南省电力局副局长张逸夫,调任筹建处,担任处长一职。 …… 这次张逸夫是真的彻底震惊了。 从文件精神来看,这个公司不归华北局,也不归电力部,明显是归国资委管的,一个独立的国有企业,而这个公司目前的目标业务也简洁明朗,建设北漠电厂,运营北漠电厂,然后去建设运营更多的电厂。 张逸夫始终没有想到,国企老总的这个帽子这么快落到了自己脑袋上,这么大的事,怎么传信给自己的人没听说? 这是贾老爷对于改革的一种象征性妥协? 或者是为贾峦松铺一条更舒适的道路? 抑或是贾天芸想出的一条既不是纯粹官员政治,又不是纯粹民营企业的折中之路? 黄正辉对此什么态度? 无论如何,这样的话,确实不用受黄正辉的领导了,虽然大家专业上始终是一个系统的,但那种上下级行政命令的关系不复存在,北漠发电公司的直接上司将是国资委。 马钢看着震惊中的张逸夫,他以为张逸夫早该知道的,没想到他能装出这种表情! 果然有谋略,有深度啊。 “张局长,这可是组织对最信任的人才能委以的重任啊!”马钢客客气气笑道,“以后,也没法叫你张局长了,得叫张总。” “别别,您说的太远了,我也就是个筹建处处长。” “哎呀!筹建处处长,后面指定就是发电公司总经理了!” “这不敢当,说的太远了。”张逸夫依然有些朦胧。 “呵呵,你先稳定一下情绪,文件我先拿走,今晚安排一个宴,我们好好庆祝一下。”马钢识相地拿着文件撤退,这便去安排送别晚宴。 张逸夫走了,他也真的是高兴,不是替张逸夫高兴,也不是扫除了威胁,就是这人太难伺候太难拿捏太有深度了,这样的人还是早走好,让咱们滇南回归正常的节奏吧! 城市另一头的别墅中,萧咏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人,还好当时没惹。”放下电话后,他开始为自己的精明而窃喜,本来可以考虑侧面施压的,还好最后没真的付诸于实践。 “谁啊?”旁边的萧依问道。 “能是谁?”萧咏靠在沙发背上,“张逸夫,要去搞发电公司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搞的。” “发电公司?”萧依惊道,“现在不是左……” “别这么说,我觉得现在不分左右。”萧咏摆了摆手,“非说的话,全是右,就是右的程度不一样,改革的力度不一样,成立发电公司,也算是一次试水吧。” 萧依想了想,忽然问道:“那这个公司,是归电力部管的么?” “明面上应该不是,但这也说不清楚。”萧咏比划道,“电厂发多少电,任务多少,决定发电公司的效益,而分配任务的说到底还是电力部,你命关还是电力部拿着的。” “发电任务指标,电力部也没有完全自主权吧?” “这倒是,计委的文件,地方政府的文件,同样也可以影响电力部。”萧咏挠头道,“我发现你还挺懂的么?” “别说这个,就是说张逸夫这个人,他依然在电力系统,但不归黄正辉管了?”(未完待续……) ps:现实中,国资委在2003年才成立,书中为虚构,特别不雷同。给您添蘑菇啦! ... 正文 573 深不可测 萧咏眉色一紧,思考过后还是说道:“确实不归他管了,但你得这么想,食品厂虽然不归百货商场管,但食品厂的人碰见百货商场的人,到底还是要讨好的。” “但百货商场上面,也会有个工商局之类的地方,决定你上那些产品,不上那些产品吧?” “也对……食品厂要是跟工商局硬,商场倒也没办法……”萧咏托腮道,“这么一说,作为百货商场,应该很讨厌这种跟工商局关系硬的食品厂吧?” “谁知道呢。”萧依一叹,随手拿起杂志自己看了起来,“反正咱们都是最见不得光的,见到谁都得磕头的那类人。” “哎呀……”萧咏挠头道,“你这就说过头了,在滇南,在业务范畴内有交集的人,我需要低头的不超过5个。” “在蓟京呢?” “……” “你收收心吧。”萧依继续低头看着杂志,“你得知道,我现在活得有多腻味。” “这个……最近姐夫忙,估计很快就会来了,我再找机会说说。” “别,就让我接着清静吧,来了几天又怎样?人一走,我照样是个贱人。” “你怎么老作践自己……” “我不想再作践自己,你让么?” “……” 萧依放下杂志望向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弟弟:“吃不饱饭的时候,你说有一百块你这辈子就值了;一百块揣兜里的时候,你说有身体面的西装这辈子就值了;穿上西装后,你说有个大点的房子就好了;有了房子想车子,有了车子想面子,有了面子想更大的房子,更高档的车子。到现在,你还想什么呢?” “男人么……怎么能小富即安。” “你可以不小富即安啊,你可以奋斗啊。可你现在这叫奋斗么?” “姐,现在的社会。只能这么奋斗。”萧咏有些气恼,自己这么大的成就就被这么轻易否定了,“再说你不也……” “对,我也不是好东西,就是等着人老珠黄没人要了,抱着几个钱找个老实人嫁的命。” “不能够,有我在,肯定嫁得风风光光。”萧咏拍着胸脯保证道。 “谁肯娶我?”萧依冷笑一声。“谁敢娶我?” “这一点我真的不认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男人排着队的!” “现在有人排队么?” “那是你不出门。” “呵呵,你不知道,那个张逸夫住在我隔壁的时候,他都使劲躲着我,一句话都不多说。”萧依笑道,“这就是我在别人眼里的样子,我现在真的希望有个男人。有胆子来理我,有能耐拉我出去。” 萧咏也是聪明,神色一动:“咱俩。是亲生的,我肯定向着你,你什么意思?” “不张嘴闭嘴姐夫了?” “姐姐要是没了,还有个鬼姐夫?”萧咏也叹了口气,“我只求你,别再想不开了,别再寻短见了。的确,我现在心气高,事业上还想发展。姐夫是我的贵人,我不想惹。但如果真的你要死要活,那我就得想办法变一变了。” “话风上倒是突然变了。” “怎么说?”萧咏倒是脑子转得快。“我再约约?” “约什么?你想哪去了?” “咱们是亲的,别瞒着。”萧咏加重语气说道,“我再约约张逸夫?” “你想什么呢?” “你看,你生活上要有追求,要有名分的伴侣,没了姐夫,我生意上又不愿耽误,不就剩一条路了?” “你拿我当什么了?”萧依嗔怒道。 “那不考虑我。”萧咏脑子清醒,立刻问道,“不考虑我,你见过的男人里选一个,不是他么?同样是局长,同样的出色。再说了,我听说他是单身,能跟你在一起,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啊,眼看他就要离开滇南了,不争取一下试试么?” “你不怕……不怕他?” 这个他,指的肯定是现任了。 “我怕他。”萧咏郑重点了点头,“但他也怕我。他有能耐捏死我,但我也有办法拼死他。所以你真怎么着,他也不敢怎样。” 萧咏白皙俊俏的脸上,露出了鲜有的血性。 “没想到你能说这些话。”萧依也难得暖了一些,但还是摆手道,“但你还是别想了,他前途广,他才没这意思,有这意思早表示了,我再怎么样,也没到送上门的地步。” “这次你信我,越厉害的男人,就想着越漂亮的女人,他的脸可以假装正直,但心是一直在的。”萧咏简单思索一番,“我想办法安排一次机会,你好好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洗澡,打扮,润嗓子。” “你拿我当什么了?”萧依没高兴多久,又怒了。 “姐,看着我。”萧咏双手扶住萧依的双肩,“人没那么多时间考虑面子,考虑手段,没那么多上天给的缘分,机会都是自己创造的,所以女人见男人第一面的时候要打扮得最漂亮,男人见女人第一面的时候要装作最有身份,最大方。张逸夫这次走,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来滇南了,你再等个‘缘分’,等个‘情投意合’的时间,可能又难受得要寻短见了。” “命,要自己争,咱们不是一直这么走过来的么?”萧咏坚定地点头道,“好好准备,我帮你争。” “我……” “别想面子,你是想等人老珠黄找个老实人嫁了,还是想堂堂正正当个大人物的夫人,教育出几个有身份的孩子?!” “我……”萧依吃不住了,弟弟的最后一句话,对她来说冲击力太大,那是几乎难以想象的完美与追求了。 “好好准备。”萧咏拍了拍姐姐,披上外套拿起车钥匙,这便要匆匆出门。 “这样……我不是成了……”萧依陷入了巨大的挣扎中,“我不是成了貂蝉了?诱惑这个,又谄媚那个,我不是这样的人……” “你是怎样的人,自己知道就可以了。”萧咏的声音颇为冷冽,“貂蝉不那样,她这辈子就是一介舞女,跳不动了以后给人当妾,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跟着将军闯天下,自古几个人能有这种机会?” “可那个将军最后……” “你当张逸夫有吕布那么蠢?他很厉害,他非常厉害。”萧咏再次重复道。“好好准备。” 好吧,又一个人觉得张逸夫深不可测了。(未完待续) ... 正文 574 起哄 别的不说,跟人事有关的问题,马钢处理的相当利索,早早在坤明饭店订好了包间,晚宴摆了三大桌,局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为张逸夫饯行。 张逸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事做了一些,但做的其实没喝的多,为今也只有应付,喝好这顿酒,算是和平卸任。 觥筹交错间,张逸夫也尝试着跳出来,从别人的眼里去看自己。 滇南这段时间,他没招惹麻烦,也没沾上麻烦,尽力去中庸;他没改变什么,也没怎么被改变,戴好自己的面具,只求风平浪静;他享受了美酒山珍与绿水青山,却也被人情冷暖折磨,难觅半个知音。 对他来说,现在的为官之道,也就是这样了,藏起自己,小心做人。 他开始渐渐理解,那些高官显赫们,那些富豪巨商们,为何如此执拗地将下一代送到国外,也许即便强如他们,在这里活得依然很累,他们不想让子女受这憋屈了。 至于张逸夫,他现在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心俱疲,还是乐在其中。 疲的是品人心,斗权势。 乐的是做大事,营族业。 他希望尽快甩掉这疲,去享那乐。 北漠必须是最后一站了,做好北漠,交给贾峦松,然后去为自己而活,让他们谁爱着急谁着急去吧。 席毕,大家都喝了不少,却又意犹未尽,有人提出去歌舞厅坐坐,正好在兴头上,张逸夫又是主角,也逃不了,盛情难却。只得跟着一起去了。 去了酒店大歌舞厅,大家三五一桌,霓虹灯亮起。年轻的嗓子好的,开始点歌登台。说是爱玩也好,说是展示自己也罢,总之在这会儿,这是难得的娱乐活动,高兴是真的。 整个过程中,侯丰是既高兴,又惆怅。 张逸夫走了,他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 但张逸夫走的太快。自己也就完成了这么点儿任务。 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发愁了。 他能感觉到,即便一起工作了两个月,但张逸夫离他依然很远很远,完全没有领导与秘书之间该有的亲密,张逸夫没有让他干过任何重要的事情。 还是看不上自己啊,他这么想着。 其实不然,张逸夫对侯丰谈不上什么看法,在喜欢与不喜欢之间非要选的话,他是偏喜欢的,至少够勤快。识大体,只是他自己不想处得太近了,人越长岁数。也越不愿也不敢与别人处得太近。 闹腾了半个多小时,也不知道谁开始起哄,让今儿的主角上台唱歌。 张逸夫对于自己的嗓子一直没有任何自信,唱歌纯属丢人,可怎么都躲不过,无奈之下,只得让人点了一首比较老,比较好唱的歌儿,倒不是他多喜欢这歌儿。主要是跟博哥往返怡昌的路上,博哥就来回来去放这么几首。耳根子都听烂了,唱这么烂熟的歌儿。不容易跑调儿。 轮到张逸夫登台,他就这么被推着上去。 还没登台,就见歌厅的工作人员先上去,冲着麦克风道:“今天为了庆祝,我们特别请来了嘉宾,主角登场,我们让嘉宾一起登台献唱好不好?” 大家都在兴头上,当即开始起哄叫好。 马钢坐在下面,眼睛一转,却觉得有些不对,连忙望向左边安排活动的人。 “你安排的?” 那人摇了摇头:“我没安排,可能是酒店安排的吧?” “哦……”马钢应了一声,心下还是犯嘀咕,酒店还有这服务? 张逸夫自己就更不懂了。 很快,工作人员引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郎上台,女郎穿着轻纱薄裙,任哪个男人一眼看去都会愣上几秒,然而往上看的时候,却见她脸上戴着一副面具,遮住上半部眼脸,只露出了眼睛。 谁都觉得这一定是欲盖弥彰,看皮肤和脸型,绝对是大美人。 歌曲口琴的前奏传来,美人也取了一个麦克风,站在张逸夫旁边,冲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先唱。 张逸夫反过来示意你先唱,他拿不好调,得跟着来。 美人也不怯场,跟着歌曲的调子,泰然自若亮出了柔美的嗓音。 【你曾经对我说】 【你永远爱着我】 【爱情这东西我明白】 【但永远是什么】 这样婉转清澈的歌声出现,再没了之前别人唱歌时的熙乱感,每个人都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只听这声音。 美人唱过第一段后,示意张逸夫接上,张逸夫听了这声音,哪有脸接,连忙示意她继续,不要打破这情境。 美人微微一笑,干脆就冲着张逸夫,温柔委婉,又像是撒娇一样唱了起来。 【姑娘你别哭泣】 【我俩还在一起】 【今天的欢乐】 【将是明天永恒的回忆】 邓丽君在,也就这样了。 这一首歌完全把人唱醉了,所有人就这么静静的听完,像是听一个故事,一个少女的诉说与感悟。 直到一曲结束,大家甚至忘记鼓掌,只感叹一切过的太快,还没来得及品味,没来得及倾听。 而此时的马钢,已经震惊得发颤,却又没法说任何话。 几年前,他目睹过一模一样的场景! 只是站在台上的那个男人,是另一位同样如日中天的青年才俊! 女人!这个女人在想什么!还不够么! 他唯一能庆幸的是,在场大多数人并没有经历过几年前那同样的场景,否则就真的没法收场了。 张逸夫站在台上,最近距离的接触倾听,她的肌肤几次触到自己,香味几次迷到自己,不可遏制地被完全惊艳到。 但在这里,他没法表现为一个纯粹的原始状态的男人。 这种场面,这种情况,他必须要体面且克制。 “小姐的歌声很美,谢谢。”张逸夫笑着第一个鼓起掌来。 大家这才想起来跟着鼓掌。 掌声过后,张逸夫这便要把麦克风放回原位,嘴上说道:“小姐唱的这么好,我这乌鸦嗓子也就不献丑了。” 大家这才想起,张逸夫打了回酱油。 “再唱一首吧!” “张局长走之前怎么也得亮亮嗓子!” 几个不识相喝晕的人开始起哄。(未完待续) ... 正文 575 气晕 张逸夫连连摆手,还是下去吧,聊什么都行,那么美的歌声过后,自己还是别扫兴了。 然而这会儿,美人却笑着冲麦克风说道:“如果张局长能唱一曲的话,我愿意摘下面具。” 听了这话,男同志们直接炸锅了。 “唱啊!” “张局长唱吧!” 美人也跟着鼓励道:“唱吧。” 张逸夫看着她,就在这一刻,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与惶恐之中。 听歌声,没听出来,但这说话的音色与语调是不会错了。 怎么会?!! 她疯了?! 张逸夫历经目睹过各种栽赃陷害与甩锅,但毫无疑问地,现在这个女人做的事是最毒的,最狠的。 “怕了么?”美人用勾人的声音问道,“是怕唱的不好听,还是怕我?” 听了这话,底下的人也有点儿慌了。 这什么意思啊……公然*么……什么来头? 可那些喝晕了的,却更使劲地开始起哄。 张逸夫转过头,愤怒地望向马钢以及侯丰,在他眼里这是局里的包场,必定是他们事先安排的。 然而这二人的表情却比谁都无辜,也比谁都无奈。 还是马钢更有担待一些,第一时间起身道:“不早了,张局长也累了,下来休息休息吧。” 张逸夫立刻意识到这不是马钢安排的,他也没任何理由这么安排,他瞪了美人一眼后,放下麦克风,直接下台。 美人也随即默默放下麦克风,像是一阵风一样从另一边下台。从另一扇门离去。 张逸夫则径直朝外走去,路过马钢的时候说道:“马局我喝的有点多,先回去了。” “我送你。”马钢赶紧跟上张逸夫。同时回头吩咐道,“大家继续啊。继续。” 侯丰见状起了把哄,让大家继续唱,随后赶紧跟上两位局长走出了歌厅。 出了歌厅,回身关好门,张逸夫第一时间问道:“这谁安排的?” 马钢冲侯丰使了个眼色。 侯丰立刻点头道:“我去查。” “不用了,不是你们安排的就对了。”张逸夫揉着额头摇了摇头,望向马钢,“都谁看出来了?” 明人不说暗话。速度说明白,速度解决。 马钢想过之后答道:“应该只有咱们仨。” “这事……” 张逸夫还没说完,马钢立刻说道:“烂死在心里,说了对谁都没好处。” “嗯。”张逸夫转过头,去问侯丰的态度。 “她最近情绪可能不太稳定,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侯丰立刻表明态度。 张逸夫这才点了点头:“我立场很坚决了,希望别有任何麻烦。” “不会的。”马钢也连连点头。 “哎……”张逸夫叹了口气,“咱们合作一直挺好的,最后来了这么一出。” 话罢,他与马钢握手:“总之。马局长,咱们今后还有合作的机会,到时候别忘了老弟。” “怎么会。”马钢僵笑起来。这话确实说的好听,但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威胁。 张逸夫随后与侯丰握手:“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工作,你很出色,是我这人太孤立,独来独往,多包涵。” “不会,张局长是我们工作的榜样。” “那今后再合作。”张逸夫这便离去,“我先走一步了。” “请。” 看着张逸夫一步步离去,马钢与侯丰依然心潮未复。 待张逸夫走得足够远了。侯丰才问道:“怎么办?” “你觉得呢。” 侯丰苦恼地答道:“……我觉得……也就这么办了吧,当不知道。” 马钢想得深一些。立刻问道:“那今后有朝一日,领导知道了这事。发现我们今天瞒着没报,怎么办?” “这……”侯丰立刻慌了,那可就是大麻烦了。 他们,是负责盯着这后宫,盯着这贵妃的! 贵妃出去和别的男人醉酒唱歌!他们亲眼看到!都是证据确凿! 报!确实会惹麻烦! 但不报!麻烦更大! 有朝一日怪罪下来,就是大大的包庇,瞒报,要你何用? “萧依啊萧依,出这个难题。”马钢恨恨攥起拳头,恨得发抖,“不短你吃,不短你喝,你想怎样就怎样,还干出这种事来……” “红颜祸水,最毒妇人啊……” “嘘……”马钢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别在外面说这种话,毕竟……” “是是,我就是一时着急没控制住……”侯丰欲哭无泪,“那到底怎么办,是告诉他,还是假装没认出来?” “你可以装没认出来。”马钢长叹了一口气,“但我,没法。” 侯丰自然不明白马钢为什么没法,只是问道:“要不,我找萧咏过来问问?” “哼……萧依在这里,不是你我安排的,还能有谁?” “这……”侯丰瞪大眼睛,不解道,“姐姐有病,弟弟也有病啊?” “作死。”马钢恨恨咒骂一声,随即吩咐道,“你去找刚刚那个工作人员,问问清楚,我再回去坐坐,问清楚了来找我。” “这就去。” 张逸夫出了歌厅,脚步不停朝外走去。 大堂门口,却被人拦住了。 “走了,也不说声再见啊?”苏小妹拦住了去路。 “是我怠慢了。”张逸夫一时间情绪实在回不来,就此应付道,“对不起。” “你最后也没给我辅导啊。” “对不起,谢谢你这段时间帮的忙,将来你来蓟京,我也会帮你。”张逸夫脸色十分不好,“可我现在就想出去。” 苏小妹也觉出了不对头,一帮人给张逸夫送行。然而他却自己一个人出来了:“吵架了?” “让我出去吧,不聊了。”张逸夫推开苏小妹,就此朝外走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帮了你这么多,就这个态度!”苏媚嗔怒道。 “矫情。”张逸夫心情很不好。暗骂了一句便出了酒店。 人非圣贤,他知道自己这么对苏小妹实在差点儿意思,但他这会儿真的控制不住。 马钢想的事,他也想到了。 这事儿,九成会传到那人耳朵里。 要是那人有100个女人,也就罢了,不会在意这个女人怎么样。 但根据自己的了解,那人这么多年。几乎就只单拿着萧依,在这方面必定也比较偏执,这样就很难大人大量一笑而过了。 脑子抽他.妈什么疯!把自己搅进这一趟浑水! 妈的! 张逸夫没想到在滇南小心翼翼安稳了这么久,最后被这么低级的事将了军! 走着走着,他觉得有些晕,坐在路边,揉着额头开始犯愁。 刚刚想通了一些,明朗了一些,整个人又被扔到了浑水里。 她想逃出去,逃就是了。为什么偏要搭上自己? 冷静,张逸夫,冷静…… 也许并没有这么严重。就像夏雪说的,也没什么么。 他渐渐平静了一些,但脑子却没变得清楚,反而更躁动,他说不清这感觉,好像自己在精神上冷静了,但在*上却又躁动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泛红的手掌,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喝再多酒也不是这感觉。 这会儿。一辆小轿车停在他面前,美人下车。这次没带面具,再没什么东西能遮住她。她轻轻蹲在张逸夫面前,伸出手来:“走吧。” 闻着那香,看着这人,张逸夫愈发难以控制。 “已经这样了,跟我走吧。”萧依放下了一切的尊严,柔声说道,“你要不要我,他都恨你了,不如要了。” “闭……嘴……”张逸夫不去看她,“给我下药……” “没有药,是你最自然的反应。”萧依伸手轻抚着张逸夫的脸,“我只想做一个平常的女人,好好活,你是厉害的男人,为什么不要我。” 她说着,又贴在张逸夫耳边小声道:“你是个耸男人,你怕他。” 张逸夫使劲摇了摇头。 “你就是怕他。”萧依在张逸夫耳畔轻轻吹气,甚至带了些**,“有了我,保证你每天都是最幸福的男人,我好好生活,孩子也肯定好看,他配不上我,只有你配,只要你想,你谁也不怕。” “我不想,我有女人。”张逸夫用尽力气想起身,想走,但就是没力气,怎么可能没被下药…… “走吧,跟我走吧。”萧依扶着张逸夫起来,轻轻拉着他走向车子,“你太爱工作了,还不知道什么是生活。” “你放开我。”张逸夫气若游丝,即便努力,却还是被一步步拉过去,“你不放开,我有办法弄死你。” “弄吧,这就弄死我吧。”萧依反倒挑衅着笑了起来,“我巴不得你天天弄死我。” “你这个……” 正在此时,突然一声女人尖叫传来,声音极大:“啊!!!!救命啊!!!” 萧依一愣,看见不远处一团黑影,立刻就慌了,要拉张逸夫上车,张逸夫却还尽力挣扎。 这会儿远处的人都被女孩的呼喊吸引过来。 萧依大惊,见扯不过张逸夫,唯有恨恨上车,逃遁而去。 张逸夫瘫软在地上,浑身都是虚汗。 女孩快步跑来,一把抱起张逸夫的脑袋:“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张逸夫喘着粗气,见来者是苏小妹,一时之间感动与愧疚,通通涌了上来,“你,救了我一命……” “那你怎么还?” “我……”张逸夫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自己偿命了,气得直接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 正文 576 被拒绝了 张逸夫再醒过来时已经是身在宾馆,他先是惊了一下子,随后发现这是博哥住的宾馆,放心了很多,这才朝左右望去。 依然是深夜,博哥跟苏小妹正坐在那边聊天,见张逸夫醒了,博哥一扫往日的不靠谱,极其警惕地凑过来:“能说话么?” “能。”张逸夫尽力说道,“水。” 苏小妹赶紧把凉了半天的白开水端过来,张逸夫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这才缓过气来。 “怎么这场景这么熟悉?” “那可不,你中暑后也这样。”苏小妹傻笑道,“知道谁对你好了?” “知道了。”张逸夫惭愧地点了点头,“之前是我不对,都有闹情绪的时候,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第三好的人。” “前面有我么?”博哥期待地问道。 “扯,前面是我爸我妈。” “哈哈。”苏小妹开心大笑道,“这回答太实诚了。” “哎……”张逸夫长舒了一口气,靠在床背上,“你们也够胆大的,直接抬我回来,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没有的事。”博哥瞬间拿出几张化验单,“先去的医院,抽血验尿什么的,能查的全查了,除了酒喝多了以外,还有明显的服药表现,但具体是什么药,这边的医院测不出来,给你送蓟京测去,估计药效也过了,干脆就拉你回来。” “我晕了这么久?”张逸夫抬手揉了揉脑门。 “也不是纯晕,中间老哼唧。”苏小妹坏笑道,“念叨什么雪……对不起什么的……你得有多耸啊,出了事第一时间老想着跟老婆道歉?” 张逸夫脸一红,不好意思了。 “你俩聊,没事我就走了。”苏小妹知道这里面事情多。第一时间准备撤退。 张逸夫看了看房中的二人,一个是他的“人生导师”,穿一条裤子的合伙人。一个是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在这地方,也就他俩能把自己搬回来。救过来了,尤其是苏小妹,再跟她保持距离,实在说不通了。 张逸夫干脆也不瞒,留住苏小妹,与二人把事情说了个透。 不仅是苏小妹,连博哥都听得唏嘘连连,他自认见多识广。明的暗的都了然于心,但听了张逸夫的这通遭遇后,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没什么能比这更惊心动魄的了,他第一时间发表了唯一的想法。 “那你就上啊!多美啊!多少男人求之不得啊!”博哥看着张逸夫,本能说出了这想法,但很快,他又把自己否定了,“不过……确实不能去,别的不说。给你拍两张照片,你这辈子都被拿住了。” “是啊,逼良为娼么。”张逸夫惊魂未定。“难以想象,竟然能做到这地步。” 苏小妹却笑道:“好么,你一个大男人,对面一个大美女,反倒是她给你下药,逼你上床喽?” “小妹儿你不懂。”博哥解释道,“当官儿的不一样,这属于桃色陷阱,被拍了照片。以后拿出来要挟,有多少钱都得吐出来。有多少权都得放出来,不然这辈子就完了。” 苏小妹不解道:“她又不缺钱。这是干嘛啊!” “那你觉得她缺什么?”博哥笑问道。 “缺个……”苏小妹琢磨道,“缺男人?缺名分?缺个家?” “对吧。”博哥双掌一拍,“她对张逸夫,是在逼良为娼,对自己,可是弃娼从良,张逸夫一去,生米煮成熟饭,在享受中体会到大美人儿的好,这事儿就没跑了!” “太狠了吧……”苏小妹觉得世界有点儿可怕。 “呵呵,她要是个丑八怪,那是狠,但就我这眼光看,她都是绝对的大美人……”博哥畅想道,“也有文化,有面子,艳福不浅,其实也挺好……这又是主动送上门来的……成了也就成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不你去?”张逸夫骂道。 “她还真看不上我,没辙啊!谁让你……”博哥说着,突然想起苏小妹在,后面的话就没说,谁让你牛逼,你年纪轻轻风华正茂,你有基础跟黄正辉对着干的? 苏小妹也听出来自己在场不方便了,微微一笑,就此拿着包起身:“行了,你们聊吧,我要回去了,出来的时候还是偷偷请假跑出来的。” “别啊小妹儿!”博哥调侃道,“张逸夫药劲儿还没过,你让他一晚上邪火儿往我身上撒啊?” “那往我身上撒?”苏小妹回骂道。 “我无所谓。”博哥看看二人,那眼神好像在问,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臭流氓。”苏小妹又骂了一句,这便要走。 “坐坐吧。”张逸夫虚弱地抬起手来,“我得好好谢谢你,没你追上来,我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醉卧美人膝呗!”博哥大笑道。 “你给我出去!”张逸夫骂道。 “哈哈,好!”博哥说着拿起自己的随身物品。 “别真出去!” 博哥好像没听见,就真出去了,还把门好好给关上了。 “这孙博……”张逸夫无奈指着外面笑骂道。 “臭流氓,没正经的。”苏小妹骂了一句,却没坐下,依然要走,“行了,我知道你谢谢我了,我还得回去当班,被领导看见该罚钱了。” “什么领导不领导的。”张逸夫信誓旦旦道,“你就大胆辞职吧,去蓟京,我给你安排工作。” “嘻……”苏小妹翻了个白眼儿,“我当你要说什么,蓟京有什么好的,离家那么远,我才懒得去。” “那……”张逸夫倒没想到竟然这么被拒绝了,小姑娘太有个性了,“那本地呢,你想做什么,我给你想办法。” “我自己有办法,你不给我辅导,我再去学校里找个老师呗。”苏小妹摊了摊手,“还有要说的不?” “那我怎么谢谢你啊。” “笑话,我对人好我愿意,又不是为了听‘谢谢’的。”苏小妹又是一阵嘲笑,“你这人太势利了,老想着别人图你什么。” “那你图什么?”(未完待续) ... 正文 577 排戏 “我愿意,我高兴啊,人活着不就该这样?”苏小妹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你放心吧,刚刚的事我指定不说,说了对我也没好处,而且我也没人说。好好休息,以后我可能带爹妈去蓟京看看*,你安排接待一下,让爹妈开开心心有车子坐就算感谢了吧!” “这不够啊……” “那你慢慢愁吧,我走了。”苏小妹呵呵一笑。 “怎么……世上有你这么好的人。”张逸夫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 “我也没多好,可能是你见的坏人太多了吧。”苏小妹打开门回头道,“我帮你把他叫回来了啊。” “好吧。”张逸夫点头道,“总之,我一万个谢谢你,你将来找我,不管是爹妈旅游,还是自己或者丈夫儿女的工作安排,我都当是自己亲妹妹的事来帮。” “咦~~~”苏小妹做了个鬼脸,“按你们蓟京话说,拜拜~” “拜拜。” 苏小妹就像一只鸟儿一样飞走了,也有烦恼,也有麻烦,但自由自在,一如既往。 不多时,饿狼一样的博哥回来了。 “就这么,完了?”博哥关上门,恨不得骂张逸夫一顿,“这小姑娘很开放的,你又没什么责任。” “你脑子里就没点儿正经事儿么?”张逸夫笑骂一句,“人家是能帮则帮,又没别的意思。再说了,你一说怎么老反过来,女的都图我色相的?” “也对,图色相,也该找我。”博哥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而后笑道。“不过不管怎样,你这都算是被人迷.奸未遂了,你说你去报案。警察会信么? 张逸夫还真没想这茬呢,当即一拍脑袋:”我……被迷.奸……我的天啊……” “时代还真是变了。”博哥唏嘘良久。郑重点头道“像咱们这样比较招展的男青年,以后晚上出门要注意。” “再给你配俩保镖?” “对,来俩黑人,大墨镜,黑风衣的那种。” “真给你脸了。”张逸夫撑着身体下了床,酒劲儿还在,药劲儿也还在,浑身上下就没个地方不难受。“走吧,我得把场子找回来。” “啥?”博哥惊道,“就您这样,还走?再说了,这里是坤明,咱俩算球?怎么个走法?” “我横竖也是个局级干部,你当这里治安乱到可以随便绑架我了?”张逸夫一边穿外套一边笑道,“这事儿不能隔夜,今晚就要解决,不然更复杂。” “怎么解决?” “既然藏不住了。躲不开了,那就反过来……”张逸夫轻轻一挥手,“闹起来。冲上去。” 几乎快午夜了,马钢刚刚洗过澡,醉醺醺准备上床,就被电话吵醒。侯丰已经慌了,张逸夫喝多了住院,肾衰竭肝硬化胃穿孔通通发作,十条命都危在旦夕。 马钢大惊,果然不该让张逸夫一个人走的!出事了吧! 这么红的干部,多少事等着他干呢。多少人瞪着看他发挥呢!如果因为送别灌酒灌过头出了人命……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肾衰竭肝硬化胃穿孔了! 马钢不及多想。作为送行宴会的组织者,参与宴会的最高领导。张逸夫的现任上司,不管结果如何,姿态至少要及时,他立刻又穿上衣服,急忙下楼等侯丰来接。 其实侯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是听医院打来电话说的这些,说看张逸夫工作证是滇南局的,就往工作单位联系了。对侯丰来说,这么大这么可怕的事,自己肯定得找领导拿主意,两个人凑一起处理,压力也小一些。 马钢下楼没等两分钟便上了侯丰的车,侯丰也没敢找司机班的人,愣是顶着醉劲儿自己开来,二人碰头后,一边往医院开,一边紧急筹措起来。 “马局,如果真出事了,怎么跟外面说?”侯丰整个人都在惶恐状态,本身这个过程就太奇怪了,张逸夫喝多了醉酒,该有人照顾他把他送回去的,事实却是没人理他,他自己醉倒在马路边上,身为秘书,这可太不会做事了。 马钢更急,身为领导,也太不会做事了,真是邪门儿的事儿都赶一块儿了,要不是萧贵妃乱闹,也不至于没人送张逸夫回去。 “这事先不急着商量,看看张逸夫情况再说。”马钢紧张地搓着手,“医院那边也会有个说法,咱们先跟医院说定下来。话说侯丰啊,他到底是哪个脏器出问题了?肝、肾还是胃啊?” “我也没听仔细,那边匆匆就挂了。” “先去,先去。” “我也喝酒了,不敢开快。” “别管交通规则,注意人就好了,出问题我负责。” 马钢虽然一个劲儿地催,侯丰脑子却清楚一点,开再快,该活活,该死还是得死,一个不小心,自己再撞个人,你负责个卵啊! 好在路不长,无惊无险,总算到了医院。 二人匆匆问过急诊,冲进抢救病房,这便要奔丧。 却见张逸夫正靠在床边喝着水,见二人来了还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他也不易,又赶到医院要死要活强行抢救,又让博哥假装大夫,给侯丰打电话过来。 二人一愣,这脸色不挺好的?不是五脏六腑都要炸了么? 这样好,这样好,千千万万没事就行。 “怎么样逸夫?”马钢不管怎样,还是关切地凑了过去,惊吓过度,表情百转千回,“检查结果怎么样?” “都在这里了。”张逸夫指了指旁边床头柜上的病历和化验单,随后说道,“谁通知你们的,吓成这样。” 马钢匆匆拿起病历和化验单翻看起来,口中嘟囔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靠谱的大夫,说你不行了,给我吓的。” 确实,博哥作为大夫,没有比他更不靠谱的了。 侯丰也跟着有了笑脸,咒骂了几句乱说话的大夫,跟着凑过来:“我以为事大,就请马局长也过来了。” “哎呀……太小题大做了,局长快回去休息!”张逸夫连连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这么晚了,我这么点儿事儿还这么折腾。” “无碍无碍,应该的。”马钢特别好奇,张逸夫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大夫能那么说情况,看检验单子他也看不懂,只是显示一堆数值都异常,他干脆还是拿起病历来看,上面字迹虽然潦草,但大概能看懂,什么酒精含量之类的都写在前面,看着也没大事,唯独看到最后一行,慌了,“这什么意思?疑似服用违禁药品??” 他紧张地望向张逸夫:“你吃什么了么?” “什么都没啊。”张逸夫斩钉截铁道,“咱们一晚上都在一起,您吃了什么我就吃了什么啊。” 马钢眼睛一转,确实如此,他很快又冒出了一个新想法,像张逸夫这么拼,工作压力这么大的人,搞不好有什么不良嗜好,喝完酒回去后,吸食注射一些违禁的东西,倒也能说通。 那样的话,自己还是别多聊了,触犯人家*。 按理说该走了,但来了就走,显得就是来看张逸夫死没死的,太不尽情意,马钢放下病历,坐在床前拍了拍他笑道:“逸夫,还有什么不舒服的,跟我们说,我们吩咐医院好好照顾。” “身体上好很多了。”张逸夫叹了口气,望向二人,“但心里不干净。” “怎么话说的?”马钢不解道。 “我醒来以后回忆了一下子,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张逸夫又看向二人,随后不甘地摇了摇头,“算了吧,咽了。” “到底怎么回事?”马钢立刻好奇起来,可不能让张逸夫带着怨气走,那是照顾不周啊! “算了算了。”张逸夫摆了摆手,欲盖弥彰。 侯丰见状上前道:“张局长,你来了这么久,我也没怎么帮上忙,这个事,你大胆说。” 就是,马钢也跟着来劲了:“远的不说,咱们局在坤明还是说得上话的,是不是有人下药抢劫?有情况你大胆说,咱们今晚就算翻遍了坤明,也把那人找出来!” “这……”张逸夫依然为难,“确实,我应该是被人下药了,不过我最后看见那人是谁了……可我这人胆小……是不是滇南有滇南的规矩,我惹到谁了……” “开什么玩笑!”侯丰一拍大腿,这就不干了,“公然给政府局级干部下药!坤明没这规矩!你记得那人的样子?” “记得。” “那就好办了。”马钢立刻拍着胸脯道,“你等着,我这就叫公安的人来,给对个画像,查查资料,今晚就能拿人。” “没这个必要,我认识他。”张逸夫淡淡说道。 此话一出,无论是马钢还是侯丰,后背都寒了一下子。 据他们了解,在坤明,张逸夫认识的人可不多…… 二人对视一番,马钢咽了口吐沫说道:“说吧,谁啊……” 张逸夫又扫了圈二人:“萧咏。” 二人直接愣了十几秒钟。 什么情况? 萧咏给张逸夫下药? “你……确定么?”马钢已经流出汗来,擦了把脑门。(未完待续) 正文 578 大实话 “太确定了。”张逸夫正色点头道,“我从酒店走出来后,就觉得不对,坐在路边休息一下,这会儿来了辆车,一个男人下来要拉我走,我看得清楚,那张脸只能是萧咏,我使劲反抗,但就是使不上劲儿,幸亏有个路过的人觉出不对,大叫喊人,才把他吓跑了。” 马钢侯丰又是对视一眼,惊疑未定。 “谁救的你?”马钢咽了口吐沫问道。 “不知道,反正我醒过来就是在医院了。” “这……”马钢脑袋里一堆东西搅和在一起,成浆糊了。 “这是犯罪吧?”张逸夫问道。 马钢呆呆答道:“是了。” “那是不是该报案,该抓人?” “是吧……”马钢越来越慌,“可是单凭你看见这一点……” “我是受害者,局级干部,公安会认为我撒谎么?”张逸夫不解道,“再说了,检验报告和病历就在这里,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啊?” “这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不敢自己报案,他联系过我几次要吃饭,要塞东西,我都直接拒绝了,我怕他是不是有什么势力,或者滇南有什么规矩……”张逸夫看着二人道,“我这人胆小,所以等你们来了,我才有胆子说,滇南是不是有什么规矩啊?不收萧咏东西就给绑了揍一顿还是扔河里?” “这……没有……绝对没有。”马钢满脸尴尬,一口否定。 “没这规矩就好,没这规矩,这事儿就是萧咏对我个人的犯罪。”张逸夫一副放心了的样子,随后又突然满腹冤屈,眼看就要哭出来了。“马局长,老候,您们可得给我做主啊!我明天就要回京了!今天有人这么搞我!得有个说法!!” “这……” 马钢与侯丰活了一辈子,不会碰到更为难的事情了。 张逸夫的境遇不管真的假的,都发生了,一介领导干部,被人下药绑架,肯定不能不了了之,他们不做主,张逸夫也可以自己报案。自己找关系去处理,一宣扬,一闹大。局级干部被不法商人绑架,这绝对算是今年滇南最大的新闻了。 要单说萧咏也就罢了,可无论是马钢还是侯丰,都没少得萧咏好处,这么一查,一闹。万一又牵出萧依来…… 天啊。死一万回都够了! 张逸夫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要干嘛!你要扳倒整个滇南局外加现在的部长么! “逸夫,我看这样。在医院你肯定安全。”马钢尽量稳住张逸夫的情绪,“咱们明早再……” “明早他可能就逃逸了。”张逸夫这会儿突然坚定起来。“就现在,叫人,抓他。” “就算是到了公安。也得有程序走吧……”侯丰小心翼翼说道。 “马局,老候,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啊!”张逸夫那个恨呐,干脆一拍大腿,“罢了,我自己去公安局报案,亮明身份,联系一下蓟京的朋友,找这边公安局的人出马,我就不信在坤明,有人干这种事后还能逍遥法外!” “别别别!”马钢大慌,您老的朋友圈我们都知道,联系蓟京的朋友那还了得!还怕事儿不大啊! 被逼之下,马钢也没办法,冲侯丰道:“你照顾一下张局长,我去联系一下,今晚解决。” 大事化小不成,马钢玩起了金蚕脱壳! “不必,我基本正常了。”张逸夫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有你们在,我也有底气,走,咱们这就去公安局!” “别……不用……” “走走走!”张逸夫已经火速穿好衣服,这就要干,“不去公安局也行,我知道萧咏住哪里,郊区别墅么,我药劲儿过了,不吝他。” “使不得!”马钢更慌了,“咱们还是去公安局吧……” “夜长梦多,我忍不了了。”张逸夫摇了摇头冲侯丰道,“你开车了么?” 侯丰木木点了点头。 “钥匙给我。” “这……”侯丰尴尬地望向马钢。 马钢手足无措。 “别拖着了。”张逸夫提了口气冲马钢道,“马局,我身在异乡,能靠的,也就是您跟老候了,大家都有难的时候,我这句话摆这儿,这会儿帮我一把,我始终都会记得。” 张逸夫见二人依然没答话,神色一凛,骨子里那股狠劲儿,第一次在滇南露儿了出来::“萧咏还不过是萧咏而已,今天晚上,是我跟萧咏的个人矛盾,拖到明天早上找不到他,或者说法变了,这事儿就没这么简单了。谁帮我,我记得,谁害我,我也不会忘,我掘地三尺,我回去给蓟京的朋友磕头,我也要把他找出来,揉碎了好好消化干净!” 我去你妈的! 你刚刚不是说自己胆子小么! 怎么摇身一变就要干个天翻地覆啊! 您跟黄大佬要怎么样,咱们不管也不敢管,可别把咱们拖下水啊! 张逸夫显然也是清楚萧咏萧依黄正辉等等一系列情况的人。 虽然一般情况下,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下,这事儿也闹不出什么火候来,但张逸夫的关系和级别摆在这里,他要真不要命往死里干,黄正辉受不受影响不知道,反正滇南的干部得倒霉一批!马钢正是首当其冲!谁让他就是干这活儿的呢! 马钢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情急之下问道:“那你说,怎么干?!” 张逸夫就等这句话呢:“今晚,正儿八经的报案走程序,抓他,扣一晚上,让他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明早的飞机我照样坐,照样走,后面查成什么样我不管,我也没时间配合后续调查。” 马钢眼看着事态无法平息,也没心情打官腔了,直接道出了一句大实话 “就是结果无所谓,这口气得出了?” “马局脑子太明白了!”张逸夫恨不得给马钢点赞,“就是这样。” 在极境之下,马钢的大脑运转超越了自己,爆发了潜能,瞬间把事情品了个透。 只出气,不要结果,这事儿就好办多了!(未完待续。 正文 579 玩真的 无非就是抓了萧咏扣一晚上,第二天张逸夫该走走,公安就算想调查也找不到人了,连受害者对此都没兴趣,肯定也没就上。 于是,一切如常,该咋地咋地。 找认识的公安,吩咐好了,这事基本没什么风险,无非就是张逸夫找回了面子,萧咏跌了面子,无所谓了。 反过来,不让张逸夫把这口邪火撒了,那他妈才是真正的风险。 事情想通了,马钢也搞明白怎么处理最合适了,总之不要通知萧咏藏避,张逸夫邪火必须得撒出去,他就老老实实接着就行了。 “就这么着!”马钢神色变得通透起来,冲侯丰道,“你开车带张局长先过去,我跟公安的朋友随后到。” “还是马局靠得住!” 就此,马钢去忙活,侯丰则驾车带着张逸夫去郊外别墅。 直到这会儿,侯丰脑子都没完全转过来。 张逸夫至于么? 就算这事儿是真的,他至于么?真不知道萧咏是小舅子么? 不就一口气么!你又不要结果!何苦惹这么一出事儿! 张逸夫眼里的事情,却是反过来的。 咽下这口气,默默回京,让这事儿没处发泄,没有说法,才是大麻烦。 原因无它恶人先告状! 这边萧咏萧依见投自己这山头不成,下了这么大手笔反倒让自己逃了,自然知道这辈子也没戏了,而且自己心里必然记了极大的一笔仇! 常说莫欺少年穷,张逸夫虽然是少年,可一点都不穷。 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张逸夫才二十五。马上就要当央企老总了,这仇指定憋不到十年! 不管是为自保,还是羞愧,希望自己闭嘴等等原因,往后他们在黄正辉那里怎么可能有好话?反过来恶人先告状,说张逸夫在酒店巧遇了萧依后,就一直念念不忘,恋恋不舍,死缠烂打,这么一来不仅害了张逸夫。还把自己洗白了。 这闷亏,张逸夫可吃不得。 另一方面,就算他们什么都没说。黄正辉就高兴了? 晚宴会后同台的事情照样会传到他耳朵里,这得找萧依问问清楚吧? 萧依怎么答?我爱上张逸夫了? 那张逸夫死一半了。 张逸夫爱上我了? 那张逸夫另一半也死了。 横竖都得吃亏,干脆反着来,彻底摆明立场,一码归一码。 我看你不顺眼,我得出气。我出了气就走了。不追究。 既让外人看清楚,自己跟萧家势不两立。绝无半分苟且,绝无半分感情在里面! 又要亮明立场。我就出了这口气,针对你萧咏说清楚罢了!不深究! 两件事一串,外人也看明白了。 哦……张逸夫跟他们不是一路的。 嗯……张逸夫也不是针对黄大佬的。 当然。这外人的范围也得控制一下,让马钢和侯丰见证一切,再适合不过。 整件事情,最没道理也最巧妙的地方,无疑就是吧萧依换成萧咏,姊罪弟受,当然这一点儿也不冤。 张逸夫跟萧咏本来就算认识,撇开了萧依,就是一个干部和一个商人的事情了。 但得注意,骂在弟弟脸上,也必须得疼在姐姐心里。 演了这出戏,他们再怎么谗言,事情也定性了,黄正辉脑子明不明白,怎么想,怎么选,就看他了。 …… 市郊别墅。 萧咏抱头骂道:“下这么大功夫!被一个酒店前台给阻止了!!” “你别说了……够了,到此为止。”萧依同样面无人色,至今她都不相信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事,以后别提了,我也不会再做了。” “已经开始了,不能停了。”萧咏焦急地在房中踱步,“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走吧,咱们走吧。”萧依真的怕了,本想搏一搏,换来的却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怕什么,他也就是一个人,再说咱也没做成什么不是。”萧咏双掌一拍,“他还能报警说自己被**么?” 那指定不会,张逸夫也知道那么报警荒唐。 “那怎么办?”萧依终究女流戏子,大事出了,没了主意,再也文艺不起来。 “我再想想,有办法的,先瞒住,马钢他们问我,我就说不知道。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萧咏强笑道,“张逸夫也不是傻子,毕竟没构成任何事实,这亏也只能吃了,甚至都没胆子跟别人提。” “万一提了呢?!” “聪明人不会提的,他要是傻的话……”萧咏丹凤眼又眯了起来,“咱们就先提,你是女的,他是男的,你国色天香,他一张臭脸,傻子都知道信谁。” “我还是怕……” “怎么,留恋起凡尘了?” “你真当安眠药能吃死人?我早查过了,安眠药自杀成功率不到1%!”萧依也是真急了,说了大实话,“我倒在楼道里,谁都能看见,早晚有人送我去医院!他……他一急,自然就会提前过来了……” “哈哈!这就对了,留恋凡尘好啊!”萧咏大笑,双掌按在萧依肩上,“姐姐,你放心,咱们这辈子不能再吃苦了,命得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管他黄什么张什么!” 萧依刚刚有些被说动,想点个头,便听见了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传来。 “这么晚,怎么有车经过……”萧咏微微一慌,走到窗前往外一看。 这阵仗!哪里是经过! 两辆警车亮着灯已经停在门口了! 还有一辆轿车萧咏认识,局里的,两个人影从那车里下来,不紧不慢走向门口。 萧咏瞪大眼睛,直接吓傻。 猜东疑西!算北计南!也想不到有这么一出啊! 猜你麻痹啊猜,人家真报案了! 萧依还没来得及问,暴躁的踹门声已经吓得她叫了出来。 “开门!”张逸夫的声音传来。 怎么办!怎么办? “你先去后面……”萧咏颤声说道,“我顶着,他们没证据。” “怎么会这么严重……”萧依已经完全走不动路了。 “你先到后面,联系姐夫……快……”萧咏使劲挥手道,“就说张逸夫跟你示爱不成,恼羞成怒来栽赃陷害!” “可以这么说么?”(未完待续。 正文 580 回避 ?pij??&u?8a?>??x9,?ur?g?x?q??v??0n?mq69!”萧咏又使劲挥了两下手,“滇南局的干部可能已经跟张逸夫了,很严重,快!” 萧依不及多想,扶着墙朝里屋走去。 张逸夫在外面催促道:“门挺好的,再不开就破了啊?” “开!开!”萧咏见萧依进去了,使劲抖了抖脑袋,尽量清醒自己,而后上前打开门来,正撞见张逸夫那张脸,在他左右分别是马钢和公安干部,后面还跟着几位警员。 萧咏第一时间极其不解地望向马钢,表情中充满了复杂的味道。 他闹就罢了,你起什么哄? 马钢避开这目光不去看,转问张逸夫:“逸夫,就是他对吧?” “对。”张逸夫则望向旁边的公安干部,“王队长,辛苦了。” 队长扫了眼萧咏,随即冲下属道:“带走。” “等等!带我?”这下子萧咏就完全搞不懂了,“凭什么?” “下药、绑架、要挟国家干部。”张逸夫眯眼看着萧咏,“够么?” “开什么玩笑!我整晚都在这里!”萧咏这可就有依仗了,“国家干部就能乱说话乱抓人了?” “别得瑟了。”队长揉了揉眼睛,半夜被叫起来,显然还没完全摆脱困意,“有张局长的证言,有这个嫌疑就足够回去调查了。” “真懂法。”萧咏尽力笑道,“这种情况你们只能请我调查,我有义务配合,但你们没证据不能这么强制配合,等明天吧,我去接受调查。” 队长听了这话,气得直接笑了出来:“你小子还挺来劲啊?我回去批个文件再来?” “可以。”萧咏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合乎法律程序,我立刻跟你走。” 队长干笑一声,望向马钢。 这肯定就是询问马局长的意思了,这事儿是他招的。抓是不抓,看你的,抓也无所谓,天亮再补个文件就好了。但你可就欠了一个大人情。 马钢同样为难起来,只得皱眉冲萧咏道:“你就跟着走吧,回头调查的时候再说。” “那可不行!”萧咏完全没发现马钢其实是为他好,只当马钢已经跟张逸夫是一路人了,“马局长。你这么搞我,我可得跟朋友们说道说道了,谁不认识几个领导?” “你住嘴,走就是了。”马钢使劲使了个眼色。 萧咏察觉到一些不对,马钢好像并没什么恶意。 但事实摆在眼前,谁愿意就这么被拘? 万一真是合伙栽赃自己,拘了判的,可就是大麻烦了。 “明早去,自己去,今晚不走。”萧咏一口咬死。说着就要关门,“我不是不给几位领导面子,实在是张逸夫欺人太甚,恶意栽赃,明天天一亮,一定有说法。” 萧咏说着,还不忘冲张逸夫笑了一下,当然这笑里面没有半分善意。 然而比恶意,他还不是对手。 你搞错了,现在根本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只见张逸夫猛然一抬腿。一脚狠狠踹在萧咏下腹。 萧咏瞪着眼睛,被踢退了两步。 “你他.妈还来劲了!”张逸夫怒骂一声,随即抢上一拳补在萧咏脸上。 萧咏被打得失去重心,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反应过来疼后,立刻反身就要跑。 张逸夫自然是酝酿好的,跟上去又是一脚踹在他背上,这下萧咏终于扛不住了,一头栽在地上,本能捂向后背。 张逸夫还没完。上去又是一阵猛踹 萧咏无处逃遁,为今只有一种策略了抱头蜷身。 一般一个人倒在地上抱头的时候,就可以随便打了,这种保护措施非常有效,不仅保护了要害,还让对知道你不打算还手了,攻击**可以降低一些,下手也不那么狠。 “你干嘛……没人管么?国家干部就能随便打人么??”萧咏嘴上却不服输,被殴打的缝隙中不忘吼道,“暴力执法是吧?!” 张逸夫就怕他不反抗了,当即给了自己继续下狠手的理由,一面踢一面大骂,“还来劲?不是你绑我的时候了?” “谁绑你了!”也亏萧咏能一面打滚一面说话,“管一管!马钢!你不要命了!” 这么一幕突然出现,马钢也惊,也为难,但一切……还在能容忍范围内,就让他撒火吧…… 队长见惯了场面,不急不慌笑道:“拦么?” 马钢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我去那边抽根烟,有事叫我,别重伤,别出人命,不然麻烦。”队长笑着推着几个手下暂时回避一下。 萧咏在打滚的间隙撇见警察走了,外加身上是真的疼,这下是真的怕了,然而嘴上依然来劲:“有种你打死我!” “我他.妈傻啊打死你!”张逸夫是真脏,专朝着屁股大腿一类的地方猛踹,始终贯彻着最多骨折的精神。 这会儿,里屋的人再也看不下去了,见警察走了,奔丧一样哭着跑出来:“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咳…………”马钢见萧依出来了,尴尬万分,如今这里面没有不知情的人,他只得说道,“你别管了。” “不管,打死了怎么办!”萧依一把鼻涕一把泪,冲过来拉住张逸夫。 张逸夫本来想反手一巴掌扇过去,可终究是忍住了,打小舅子跟打他女人……性质上还是不一样的。 心里憋屈,没办法,只能甩开女人,继续更狠地打小舅子了。 萧咏这会儿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不疼的地方,除了嘴:“电话呢?他怎么说?” “没接……”萧依刚刚被甩开,立刻又回来拉住张逸夫,“别打了……好好说……怪我……都怪我……” 大姐夫不接电话! 这下萧咏也真慌了,本身电力部就有要求,为应对突发情况,通信必须畅通,尤其大姐夫这个地位的人,从不会不接电话的,尤其是深夜的电话。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张逸夫揍了半天也累了,外加整个人被萧依从后面拖着,也很难出手,这便喘着粗气笑道:“怎么,才知道没人救你了?有人救你我会来?”(未完待续。) h 正文 581 矫情 萧咏狞着脸翻过身子,蹬着地面向后退了些许,惊恐地望向张逸夫,而后望向马钢。 你们和他!一起害我?! 但这罪名是子虚乌有的啊! “萧咏。”马钢见状也不说暗话了,“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是你犯错在先,老老实实呆着就好了。” 马钢虽然皱着眉头,表情却依然没有恶意。 萧咏有些迷茫,指着张逸夫道:“你……到底要怎样?” “见你长的比我好看,不高兴。”张逸夫喘着粗气咧嘴一笑,转头冲萧依道,“撒手吧,我打累了,他不来劲我就不打了。” 萧依闻言,这才试探性地放松下来。 “怎么可能呢!”只听张逸夫一声大笑,冲上去又是一脚招呼在萧咏脑袋上。 这当口儿都不忘犯欠,马钢都要受不了了。 萧咏又莫名挨了一下,这下有点儿狠,他已经没反应抱头蜷缩了,只是耷拉着脑袋,神情恍惚。 张逸夫这次是真没心思再打了,一脚过后不慌不忙走向客厅里的冰箱,拿了瓶可乐出来,往沙发上一坐,拉开拉环喝了一大口,而后“哈”了一声,打了个嗝:“打够了,聊吧。” 萧依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去跪在地上一把扶住弟弟:“你还行么?” 见弟弟俊俏的脸已经五色俱全,萧依急得哭了出来,而后抬头恨恨看着张逸夫:“你至于么?” “还来劲?”张逸夫拿着可乐大笑道,“你说的话,做的事,我可都记在你弟弟头上,想好了再说啊。” “你……” “你们自己处理一下。”马钢沉着脸,见张逸夫收手了,自己也可以回避一下,走之前吩咐道,“萧咏。你老实受着就是,天一亮张局长就要返京了,今晚得处理好。” 话罢,他撞上门,也出去找队长抽烟了。 这下子,不管是萧咏还是萧依,都没有半分脾气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萧依委屈地望向张逸夫。“不就是……我给你赔罪,你个大男人。至于么……” “我至于么?”张逸夫大笑一声,起身走到门口,拿起了自己之前扔在那里的包,从包里取出一个照相机,这是老娘当时愣塞给自己带着的,没想到竟然能发挥这么邪恶的作用,他拿着照相机坐回沙发上,把照相机往旁边一放,“你那么搞我。把我扒了,拍两张照片,我找谁说理去。” 萧家姐弟瞠目结舌看着张逸夫,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荒唐! 也不要怪张逸夫脑洞太大,毕竟后来有无数血淋淋的事实,无论是陈老师还是政富书记,结果都过得很不如意。 “你开什么玩笑!那么拍照!岂不是我也……”萧依感觉到了一种叫做脸耻的东西。“岂不是我也要牺牲……” “是啊,你怕谁啊!”张逸夫摆弄着相机笑道,“再说了,你随便找个风尘女子跟昏睡的我摆几个姿势不就得了?” 我擦! 萧咏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怎么当时没想到呢! “哎呦,你看。你弟弟都懂了。”张逸夫笑着望向萧咏,“阿咏啊,又琢磨什么呢?” 萧咏赶紧使劲摇了摇头。 “我们真的没想害你……”萧依委屈地哭诉道,“我活得也不容易,你就没那么一丁点儿同情心么?” “矫情!”张逸夫神色一狠骂道,“不容易的人多了去了,你还真算不上。酒店前台你觉得容易么?人家天天上班忙。下班學习,一个月一百块工资自己没剩几块,容易么?” “怎么能拿我跟小苏比……” “哎哟,还傲起来了!”张逸夫啼笑皆非,举起照相机,“那咱们得通透比比,从皮肤到身材。” “啊……”萧依极度惊恐地望向张逸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问你弟弟。” “张逸夫……你见好就收,别以为我们……”萧咏同样大惊,这是要毁了一个人啊! “不行,我这人就是贪得无厌。”张逸夫哼笑一声,“我跟你讲解决方案啊,你们好好听着。你们不是搞我么?我运气好扛住了,现在就是反过来搞你们,你们怎么搞的我,我就怎么搞你们,不占便宜。衣服都脱了,抱一块儿亲个嘴儿,我拍两张私人珍藏,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怎么样?” “你变态!!”萧依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那也是你们先变态的,我好學,好的坏的都學。”张逸夫皱眉催促道,“赶紧的吧,天一亮我还得赶飞机呢。” “这不可能!你杀了我也不可能!”萧依疯狂摇着头。 竟然要这样……而且还是自己的弟弟…… 这个人怎么能变态,能可怕到这种程度…… 萧咏死死地盯着张逸夫:“你这样,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们会告诉他么?”张逸夫惊讶地问道,“会告诉他我强迫你们拍裸.照么?” “当然。”萧咏脸皮抖动起来。 “那他信么?” “为什么不信……” “那就无所谓了。”张逸夫再次大笑道,“我拍不拍,你们都会说,他都会信,那我就破罐子破摔了,手里有点儿东西总归更好吧?别再啰嗦了,再啰嗦我让你们拍尺度更大的,那样的照片出去,都不用别人骂你们了,伦理观过硬的人,直接就来砍你们了。” “不……不可能……”萧咏咬牙道,“绝对不可能按你说的做,有本事你现在杀了我。” “不可能……”萧依也使劲摇着头。 “哎呦,这会儿开始坚守节操,贞洁烈女了?”张逸夫干笑一声,“行了,也别紧张了,我逗你们的,真干这事儿,我找别人干,犯不着脏自己的手,真要搞死你们,从头到尾你压根儿看不到我,连恨都不知道该恨谁。” 二人一愣,完全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张逸夫玩够了闹够了,也欣赏够了二人的表情,这才说道:“是不是特迷茫,我帮你们稍微掰扯一下,你看,公安的人是马钢联系的,这说明什么?” “……”萧咏哑着嗓子道,“他……同意了。”(未完待续。) p 正文 582 情报 “对吧。”张逸夫接着说道,“他既然同意了,又不接你们电话,那么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表现出一点尊重?你是不是该发现自己犯了个错?是不是要……” “我明白了。”萧咏脑子终于通透了一些,勉强支撑起身体,在姐姐的搀扶下尽量鞠了一躬,“是我不识好歹,对张局长乱下手,我知错了,要打要骂,我都受。” “早明白不就好了!”张逸夫大笑道。 “干嘛承认这些事……”萧依哭着扶着弟弟,“你没做啊……” “不然呢,你做的?”张逸夫眯眼望着萧依,“相信我,是他做的,对任何一个人都好,是你做的,所有人全都玩儿完,你俩得完蛋,我也得冒着完蛋的风险去拼命。” “……”萧依脑子尽量转,如果说是自己做的,弟弟虽然免得吃苦了……不过……这事真的就不好收场了,小事变大,一层层闹上去,我的天啊…… “他说的对,必须是我做的。”萧咏定了口气,“这亏我吃了,这样可以了么?” 张逸夫看了看二人,一个鼻青脸肿,一个哭得没人样了。 差不多了,毕竟大度和宽容是自己的座右铭么。 “差不多了,再提两点,你点了头,这事儿对我来说就算过去了。” “请。” “第一,那个酒店前台救了我,坏了你们的事,她没有立场也没那么多想法。我走了,不要为难她,她是我恩人,我当亲妹妹伺候。” “本来也不会报复,我们没那么多事,你放心。”萧咏点了点头。 “另外,你捅我一刀,我还你一刀,到此为止。谁也别折腾了。你看,今天既然能闹成这样,‘他’的意思必然也是偃旗息鼓,债都清了,到此为止对吧?” 萧咏老老实实点头道:“对,放心,我们懂事。再闹下去,对谁都不好。” “你记清楚。再闹,对谁来说,就都是玩儿命了。”张逸夫这便起身,拿着照相机塞进包里,“舒服了,走了。” “再见。”萧咏习惯性说道。 “莫再见。”张逸夫摇了摇头,走出门去。 “……” 外面马钢也急,但真的不想再进屋多掺乎,见张逸夫出来。连忙问道:“没事儿了?” “嗯,都没事儿了。” “那还抓不抓?” “问他。”张逸夫指了指屋内,而后跟马钢握手道,“马局长,今天的事太谢谢你了,我是真心的,咱们都是做事的人。怎么做事还要看领导脸色,能做到你这样,你体谅我,真的非常不容易。” “啊……”马钢慌了,怎么都品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应该的……这样。你先上车,让侯丰送你回去休息,后面我们处理。” “辛苦了,太辛苦了。” 张逸夫随后又感谢了一圈公安干部,这才上车先走。 队长叼着烟看着车开走,憋了好久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多大岁数啊?” “二十五六吧……” 见惯了风浪的队长险些把烟掉地上,紧接着问道:“谁儿子?” “不知道。” “不知道?你都不知道?那肯定是个大人物了……”队长使劲琢磨着张姓的领导人。 马钢摇了摇头。拉着队长重新进别墅。 场面太惨了,萧咏正扶着墙往外走,萧依已经暂时回避。 “我跟你们走。”萧咏默默说了一句,一步一挪朝外走去。 “哎呦!还真老实了!”队长笑了起来,“打老实的?” 萧咏苦着脸:“打老实的……” 这次,张逸夫也算彻彻底底走了回钢丝,沿着底线转了一圈,终究没过界,小舅子什么的,就是用来卖的么! 黄大佬也清楚,真闹出点什么名堂,自己才是损失最大的那个。马钢已经跟他说明白张逸夫就是冲着小舅子去的,那就去吧,又死不了。 换个视角,黄大佬在蓟京,再厉害也看不到那么远,脑洞也没法开那么大,只能听人汇报。 汇报出来,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小舅子不识好歹,请张逸夫吃饭他不去,就出了下策,企图用武力方式威胁一下,让他知道在滇南该听谁的。张逸夫却不吃这套,拉着马钢哭诉,必须要干过去。 要知道,本来马钢是准备汇报萧依跟张逸夫同台唱歌的事情的,但被这事儿一搅,心里一琢磨,愣是没敢说,还是不要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如果先有萧依红杏出墙,再聊张逸夫怒发冲冠,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因此,在黄大佬的视角中,整件事都没扯出来萧依,说是萧咏依权仗势乱搞,也是理所应当,外加他本身也觉得萧咏在滇南做得有点儿过头了。有自己这重照应,他确实可以在滇南过的自在一些,但也要有个限度,最近小舅子是越来越来劲,拿地方领导不当领导,自信心这么膨胀,自己也容易被牵连的。张正诚去滇南的时候,就逼得那么多人拉横幅闹事了,得亏张正诚已经失势,不然还会有更多麻烦。 该给他点教训,张逸夫正好是教训人的好手。 小舅子么!反正是用来卖的! 其实,整个情报战过程中发挥最大作用的,并非事情的参与者,并非萧咏萧依或者张逸夫,因为这些人都有主观意向,他们的话不可尽信。 相反,几乎是一直看戏的马钢才是这段复杂事件的主角。 贵妃醉药的那一晚,他就是听了侯丰的劝,也是怕大佬记恨安排张逸夫和贵妃住隔壁,这属于严重的工作失误了。 因此他汇报的时候并没带上张逸夫,只说是酒店前台救的。 同样地,因为后续可怕事情的发生,同台献唱的事他也没聊,毕竟戴着面具,可以装傻说没认出来。 这样一来,大佬视角里张逸夫和萧依是没有交集的。 若是之后,萧依突然反过来说张逸夫的不是,他也得掂量掂量,是不是张逸夫教训了你弟弟,你才这么说他的。 也多亏了张逸夫对马钢侯丰态度一直不错,他们也瞧得上张逸夫,巧合之下,这些细节就算了,说了也是惹大佬心烦。 所以说,现代战争就是情报战! 至于后面,萧依萧咏怎么跟大佬汇报这事,就不得而知了,是顺了张逸夫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还是卧薪尝胆终不弃,就看他们是什么性格了。 张逸夫倒是踏实,这一天一夜累得够呛,洗了个澡闷头就睡了,不再想这事儿。 原因很简单,他想也没用,猜一千算一万也没用,这事儿的发展只能随缘,还是养足精神,早点帮峦松把公司的底子打好更务实一些,真闹大了,你跪着舔黄大佬他也不一定不恨你,可只需要峦松一句话,他就不敢恨了。 这也许就是太子和宰相的关系吧,而且是唯一的太子。(未完待续。) p 正文 583 适者生存 来滇南的时候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只剩下张逸夫自己了。地界这东西很玄妙,人生地不熟,最后险些栽了跟头,这让张逸夫想到了一句笑话—— 总有刁民想害朕! 竟有贵妃想上朕! 这件事,已经打破了应有的秩序和规则。张逸夫宁可回到蓟京面对那些麻烦的人,至少他们是有规则的。有规则的局可以搏,无秩序的地方就只能打打杀杀了。总打打杀杀,难免一个不小心,死于非命,那才叫冤。 飞机降落在熟悉的首都,张逸夫拉着行李往外走,虽然是冬天去的,他却一直风吹雨打,依然晒得黑了许多。本来说是去休养,没变白胖,反倒瘦了几斤,变得更精壮了,就连眼神都变得锐利了一些,中庸与平淡的地方没有消磨他一点点意志,在那种环境下,他反而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出了机场接机口,张逸夫很快看到了向晓菲,本来就是让她找个车来接的,没想到亲自来了。他刚笑盈盈走过去要打招呼,却见两个人迎面扑了过来。 “逸夫啊!可算把你盼回来了!!”一张油光大脸就这么出现在视野里,那人热情上前,同时跟旁边的人吩咐道,“快把行李接上!” “来,张主任,我来。”男人这便上前要拿过张逸夫的行李。 这两位不是别人,正是巴干和尹扬。 这次,局长亲自来接他的机,这可是部长级待遇了。 张逸夫也错愕了一下,没想到巴干竟然下这功夫,但很快就释然了,他的脸果然变得比娃娃还快。昨儿个白眼送你走,今儿个就能笑脸来接风,头天骂你。一觉过后就能贴你。 晚了! 他就奇怪,怎么巴干还没被清理出去?当时大研院来人的时候。他可是不遗余力阻止的,屁股不对还有的聊? 没等张逸夫说话,巴干紧接着又说道:“逸夫,咱们从前工作中有一些小矛盾,那也是因为领导意见不同导致的,跟咱们两个个人之间没什么关系,现在领导意见统一了,咱们的矛盾也就消除了。今后还是要好好合作,好好开展工作。” 这话说得不要太漂亮! 领导意见统一,这是什么新说道? 旁边的尹扬借机道:“这不,黄部长那边特意通知华北局来接机的,巴局长一听,说什么也要亲自来,我来都不行。” 好么,张逸夫脑子里的弯子终于转了过来。 怪不得你还能站在这里,屁股挪得这么快? 这也谈不上什么新闻了,对他来说已经很娴熟了。 唯一令张逸夫感叹的是。大风大浪中,张正诚那样的大船就这么翻了,巴干这样的杂鱼反而圆润地生存了下来。 身在滇南的张逸夫。还真的不知道这两个月蓟京发生的事情,巴干在察觉出风头不对的第一时间,就如之前每一次一样,做出了果断而英明的抉择,放弃一切立场,运用一切手段去另投新主,定要先人一步。 打仗的时候,汇报胜利喜讯的传令兵,都是要连升几级的。巴干跑得更快一些,在张正诚去滇南之前。他就已经拜访了黄正辉,大胆承认之前的一些不足。重礼相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示,我也是身不由己。 黄正辉自然是明白人,也是个正常人,一系列忠心与赞扬,夹着重礼来到面前,自己明明还只是副职,巴干话里话外却已经当成天王老子来赞扬,誓死效忠到天荒地老,这对这会儿膨胀中的他倒是刚刚受用。 那么问题来了,张逸夫和巴干摆明了是水火不容的。 不清理掉巴干,反而接受他的投诚,张逸夫恐怕会不乐意。 不乐意…… 不乐意又怎么样么!你又不是部长! 不乐意又怎么样么!你倒是做点什么让老子乐意的事情么! 黄大佬给了张逸夫一百个机会表忠,他却不为所动,反而这个曾经是对立阵营的人,如此的懂事,如此的到位。 当领导的,该爱谁,该烦谁? 那你就慢慢的举世皆浊我独清吧张逸夫。 虽然这么想着,但黄长辉也不敢太草率,如果仅仅是他自己,张逸夫这号人早就该干嘛干嘛去了,问题就是他与贾府儿女的情分实在非凡,自己虽然马上就是一把,却也不敢乱动。 想着这点,其实也充满了烦恼,自己已经与张逸夫示好多少次了,摆明了要精诚合作,他却不给面子。 那自己,到底还要不要给他面子? 于是,最新的安排就那么出来了,张逸夫去搞公司,不要在咱们行政套路里掺乎了,谁也甭管谁。 你得清楚自己的斤两,巴干刚好就是那杆秤。 而此时此刻,现在的张逸夫,看着巴干那张貌似真诚的笑脸,无疑也在面临抉择。 本以为张正诚说他不保巴干,这事儿就已经没得逃了,没想到他还真当成了腿毛! 没有意志,自如地改变信仰,这样的人生存能力太强大了。 巴干的那席“临别赠言”余音未尽,现在已经是接风喜迎。 握个手吧张逸夫,别再找麻烦了。 拒绝他吧张逸夫,妥协也许代表着永远。 也许某一天就连黄正辉都不在了,巴干却仍然有方式站在这里。 不知为何,夏雪的声音在张逸夫脑子里响起—— “那就做吧,也没什么吗。” 患得患失只会让自己烦恼,那就做吧,全天下都知道我们不对付,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不妨昭告天下,有你没我,让其他人去烦恼吧! 张逸夫没让尹扬拿走行礼,而是跟他说道:“尹扬,我跟他单独聊两句。” 尹扬愣了下子,看了下巴干的脸色,这便抽身:“那我先回车上等。” 张逸夫这才说道:“我离京前说的话,你还记得吧?” 巴干脑子一紧,一时间也搞不清张逸夫要玩什么名堂,黄大佬都保我了,你还真想做点儿什么不成。 他见尹扬走远,才放下面子说道:“咱们都是给领导办事的,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真的逸夫,我早就过去了,能让你过去,我给你道个歉都不是问题。” 张逸夫也没理会,自行说道:“适者生存,每个人都在该在的地方,我父亲在那里,而你巴干在这里。但作为一个人,是不是要有一个底线?无论是贪婪自私还是欺软怕硬,是不是要有一个底线?我上小学的时候也欺负过同学,把他按在地上,骑在他脖子上揍他,知道我最后什么感觉么?惭愧,自责,觉得自己做过头了,根本就没什么恶作剧的快感,只有悔恨。巴干,你就从来没有那么一刻,有过这种感觉么?” 巴干陈着脸喘着气,这确实是张逸夫离开华北局时最后的话。 此时已经不同了,立场已经完完全全不同了,他需要处理好这个矛盾,不要让大佬为难。 “是的,有底线。”巴干沉声道,“一些事我做过头了,已经及时认识到,并且补救,我已经跟黄部长承认了这方面的错误。” “所以,越过底线,只要认错就可以了?” “你还要怎样?”巴干脸皮抖动,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要不是怕大佬怪罪不团结,谁跟你费这么多话? “我就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当年你说我父亲有错,他就修了十几年的电表,而你自己承认你有错,反倒只是道个歉就完了。” 巴干脸上露出了更多的怒意,还不够么?你要搞死我么?你有这个能耐么? “张逸夫,领导希望大家团结,你这样就不好了。” “这不可能,我可以和所有人团结,唯独没有你。”张逸夫摇了摇头,“就算是浮于表面的也不行,这就是我的态度——有你没我。” “……” “又到了适者生存的时候了。”张逸夫看着巴干憋着怒意的脸笑道,“看看这次,是永远坚定立场的我更适合生存,还是不断改变立场的你。” 张逸夫哼着小曲,就这么拉着行李走了,我就这样,你们烦去吧。 巴干也没再留他,确实没必要说任何话了。 尹扬见张逸夫走远,巴干始终站在原地,赶紧又下车跑了过来。 “巴局,咱们先上车再说。” 巴干一肚子火儿,可算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了。 “妈的,给他个面子还来劲了。”巴干望着张逸夫的背影恨恨骂道,“我在体制内呆了多少年!他才几天!” 尹扬在旁边站着,表情尴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什么有你没我!就是我们俩得走一个呗!”巴干咬牙愤怒道,“要走也他.妈是你走!给贾天芸当个小白脸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好吧,估计跟贾天芸的八卦传闻就是从这儿开始的。 向晓菲看得透事情,没急着接,而是等张逸夫走出老远了,才开车过来接张逸夫,不被那边的人看见。 张逸夫本来想尽力表现出高兴,但刚见了倒胃口的人听了倒胃口的话,这会儿只能勉强笑出来。 “黑了,瘦了。”向晓菲看着张逸夫,有点儿心疼,“你砍树去了还是种田去了?” “旅游去了。”张逸夫听了这话终于开心了一些,把行李往后备箱一塞,就此坐上了主驾,“你过得咋样?”(未完待续) 正文 584 可大可小 向晓菲跟着上了车,随口笑道:“我能咋样?就累呗,这批线路保护……” “先别聊工作。”张逸夫摆了摆手,一边开车一边笑道,“说真的,过的咋样。” “说真的,就是累。” “再扛扛,我快了。”张逸夫转头笑道,“等我把北漠料理好了,找人接手,我就过去。” “三年还是五年啊?” “用不了,半年吧。”张逸夫摆手道,“我干事儿快。” “你就说吧,半年完了又半年。”向晓菲骂了一句后望向窗外,“孙博什么意思,就在滇南混了?是不是见惯了北方大妞,爱上南方姑娘了?” “博哥可是胸怀大志,开疆拓土。”张逸夫大笑道,“你得高兴,咱们要有分公司了。” “他能老实?你敢交给他?最后公司姓孙你信不信?” “本来就姓孙么,他占一半的。” “唉……”向晓菲叹了口气,“我都不敢信他,你竟然信。” “不聊这个了,大家都怎么样?” “切,我估计你就是想问大家吧。”向晓菲又骂了一句,这才说道,“公司的人都忙着呢,你介绍过来的那个人还挺能干。” “哦?”张逸夫惊道,“我没指望他多能干呢?” “嗨!其实一开始不能干,总是有点心不在焉,也不爱跟人说话。”向晓菲摇头道,“可第一个月工资一下来,他就疯了,特别有积极性,说这边干俩月顶他在滇南干一年,听说奖金制度后就更了不得了。” “呵呵。多劳多得,那是好事,其他人呢?” “张叔前一段又被调到郊区了。” “??”张逸夫再次惊道。“我往家打电话怎么我妈没告诉我?” “怕你着急呗。”向晓菲很快打消了张逸夫的担忧,“不过现在没事了。张正诚调走的那天,就八抬大轿抬回来了。” “真他妈折.腾。”张逸夫依然怒意未消,“这么折腾一个上岁数的人,有意思么?这帮人不玩儿人是不是浑身难受?” “你就别着急了,张叔自己都没什么情绪,泰然接受,再说了,秦玥三天两头往你家跑。你父母也挺高兴的,年三十儿的时候,他爸都去了。” “啊?秦勇去了?” “不遗余力啊,父女齐上阵。”向晓菲看着张逸夫笑道,“怎么样,怡昌之行。” “呵呵,挺好。” “够贱的,又是你贴她。”向晓菲难以忍受地讽刺道,“家门口儿大姑娘贴你你不理,非大老远开车找你的冰山美人儿去。就一个字。贱。” “我当赞扬听了!” “真是骂不动你了。” 随后的时间,向晓菲才开始汇报工作,黄正辉上任后不久。就抽时间去恒电考察,高度赞扬了866a微机线路保护产品,随后部里发文,鼓励各局试运行。 华北局第一个找上门来,之前压了几个月的文件突然就一路畅通了,路涛胡玲玲那边催着恒电来试运行。 向晓菲谨遵张逸夫的指示,完全没有推进这件事,反而向华东局申请了试运行,如今大队人马已经奔赴上沪忙活试运行的事情。研发人员也并没闲着。正在开发直流保护方面的内容,虽然国内还没有太多应用。但按张逸夫话说,很快了。 产品性能上。耗费巨大的资金从南方研究院挖来的专家发挥了作用,新型机箱与国际接轨,在试验中表现不俗,不再有短板,这样在试运行过程中无疑会有更好的表现。 虽然顺利,但微机保护至今仍未有一分钱的盈利,恒电的资金一直是靠贷款与老牌省煤器产品支撑,值得一提的是东方不亮西方亮,p51管道销路倒是不错,如今收支勉勉强强平衡,可一旦博哥那边开始狮子大开口,就又是麻烦事了。 微机保护这种东西,研发周期长,就算出了产品,也要经历足够时间的试运行考验后才可以上市,确实不适合民营资本搞,太慢了,最好是学校或者研究院之类的地方来搞,不紧不慢,做成了就是大买卖。 这边暂时看不到收益固然难受,不过唯一令向晓菲爽的是,竞争对手更惨。 华长青好大喜功,办了别开生面的项目发布会,提出了无数令人晕头转向的理念,大刀阔斧地干,就连产品的螺丝都得是国际顶级的,后来甚至不知道从哪里聘了两个老外,据说老外的月薪比他本人还高…… 鑫明都有些撑不住了,但砸那么多钱进去,现在撤了才是血本无归,想着这么多行业精英,这么多资源,最后总能出点东西吧? 最可笑的是,方思绮曾经来找过向晓菲,想出让他们在科电自动化的股份,你们玩去,我不碰了,价格其实挺低的,但得到股份的同时,也得跟电科院一起出资维持公司的运作,这个窟窿可就深了,向晓菲自然没往后聊。 恒电挖的坑不深,自己能慢慢填,鑫明却有点儿控制不住了。 最后车子停在了院门口,依然没有进院。 张逸夫拖着行李朝自己家楼走去,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从远方归来了,每一次他们还是他们,自己却已经向上迈了一大步,每一次他们看自己的表情都在变,自己却从未在意。 真是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啊。 由于是工作日,父母都在班儿上,张逸夫回家放好了行李也没人说话,干脆洗了个澡,直接去单位报到。 北漠发电公司筹建处,办公地点暂时还在华北局,但这只是时间问题,公司一旦成立,必然要有自己的办公地,是设在内蒙还是蓟京,还是两边都有,这完全看组织拨多少资源了。 这个公司,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基本就是北漠电厂,只不过是变成公司体制来经营罢了。 往大了说,公司成立,慢慢步入正轨,组织开始逐渐划一些周边电厂归过来管理,然后改组为集团,在工程设计制造甚至于煤炭开采方面扩充业务,也都是有可能的。 现在看来,该是往大了去,原因无它,只因贾峦松在。 不过不管有多大,张逸夫现在确实都得去华北局大院报到。(未完待续) 正文 585 领导主义者 报到这事儿挺逗的,离开两个月再回来,就是外单位的人来报到了,更逗的是他在机场就已经算是跟巴干报到过了。 张逸夫干脆也不来这套,进了局里大院,径直朝原来的大办公室走去。 由于张逸夫调回来的文件已经下了,尽人皆知,因此现在筹建处内的工作完全处于……停滞状态! 因为王硕根本就连个屁都不敢放了!一切等领导来了,让领导安排吧! 正值午饭时间,张逸夫推门进了办公室,半个人影也没看到。 就连桌子都显得空了。 自己原来的桌子也是空的,他索性就走到自己曾经的桌前,踏踏实实坐下。 多少楼台烟雨中,多少人儿随风去。 我张逸夫又回来了。 他从包里取出一件件常用文具,一一放在它们原来的位置,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级别指定有独立办公室了,但他没什么兴趣,自己憋在独立办公室里没意思,还是跟大家一起吧。 没两分钟,秦玥跟贾峦松谈笑着回了办公室,她见张逸夫突然刷新了,而且桌上摆上了文具,立刻就要哭了。 “这么……这么快!!”秦玥捂着嘴跳了起来,“回来了!回来了!!” “咱们张主任,必须快。”贾峦松冲张逸夫递去微笑。 “哈哈!就说会很快的么!”张逸夫见了熟悉的二人也相当开心,乐了起来,但他很快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天明呢?” 二人不由得脸一沉。 “天明在北漠盯工程准备。”贾峦松答道。 “不是有范昕瑞么?” “范昕瑞跟文天明对调了。” “嗯……”张逸夫托腮道,“够意思,够意思。” 随后他又问道:“阮湄呢?” “去支援郊区农网建设了。” “?”张逸夫惊道。“一个女孩子,做那些???这么多男人不去?” 秦玥连忙解释道:“天明跟峦松都要去的,王硕没放。” “王硕不知道我就要回来了么?”张逸夫反倒有些不解。“真的坐等我回来处理么?” 这次秦玥没说话,望向贾峦松。 贾峦松想了想后说道:“后来我跟王硕提过换个男同志过去的事情。王硕答应了,就是没动静。” “叫他过来!”张逸夫话刚说完,干脆自己起身道,“算了,我过去。” 贾峦松也没拦,只问道:“要不要先问问巴局长的意思?” “咱们处他管不着。”张逸夫摆了摆手,冲二人道,“把小范和少聪叫过来。我一会儿谈。” “好。” 张逸夫这便出了办公室,没走两步直接敲隔壁王硕办公室的门,文天明的安排他可以理解,毕竟是自己的心腹,他不愿看到天明成天在眼前晃悠,调走说得过去,阮湄的事就是成心整人了,巴干刚刚还口口声声言归于好,怎么连这个屁股都没擦干净? 王硕正好在办公室中,好像也没什么事情。见张逸夫突然闯进来,一时呆滞:“这么快?” “我得快啊,再不快就见不到我的人了。”张逸夫回身关上门。往他面前一坐,言辞中不再有丝毫遮掩,“你就不考虑给自己留条后路?整我的人对你也没好处,有意思么?” 王硕依然在惊讶中,可他早已想到了这一幕,也不算全无思想准备。 “我个人,无论是对阮湄还是文天明,都没有半点意见。”王硕尽量放慢语速,不让自己的紧张显现出来。“你得理解我,都是领导的意思。” “领导跟你说过什么么?要让阮湄文天明滚蛋之类的?” “这个是我的事。” “我就问你。巴干说过半个字,要让阮湄去搞农网建设么?”张逸夫点着桌子问道。 “这不方便……” “别他.妈搪塞!”张逸夫抬手指着王硕道。“你就告诉我——有?!没有?!” “……” “你能不能有点儿骨气?”张逸夫再次质问道,“事儿都干了,也没挽回,还怕什么?巴干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没有……”王硕侧过头来,“但意思已经……”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张逸夫破口大骂,“领导撅个屁股,意思就是让你去擦!领导抬个手,就是让你递烟!意思很明显了对吧?所以筹建处要出一个人去农建!你就送阮湄,理所应当对吧?!” 王硕沉默不言:“张逸夫,不管怎样,你也只是……” “我只是什么?” “只是……至少你没有资格在这里……”王硕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他还没见过这种程度的撕逼。 “说我之前,你先看看自己。”张逸夫盯着他说道,“四十多岁的男人了,除了张嘴闭嘴领导领导还剩什么?没了领导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么?” “……” “麻烦的工作,推!容易看出成绩的工作,揽!领导放屁,闻!你王硕来了这么久,有没有半句话是出于个人意志说的,出于工作考虑说的,出于实事求是说的?!” “……” “北漠那个钉子户,处理了么?” “……” “等领导处理呢?还是等文天明处理呢?” “……” “我瞧不起你。”张逸夫摇了摇头,“你可以为了更好的生活去拍领导,你也可以为了稳定的事业放弃个人意志,但已经到了现在了,我坐在这里,你敢不敢扛半点事儿,不要再领导长领导短,只需要老老实实承认你做这些,只是为了让自己好而已。” “我是身不由己,是领导……” “好好……”张逸夫不再跟他辩驳,这人的思路已经根深蒂固了,“为什么我都回来了,阮湄还在那里?领导没表示过调回来么?” “没有。” 张逸夫啼笑皆非:“所以你自己也不知道张逸夫要回来了,不要和张逸夫产生矛盾,不然张逸夫会闹么?” “我是昨天才知道的,还没来得及。” “好,那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张逸夫大笑一声,“领导忘了你了,根本无暇顾及你,连提醒你一下都没有工夫,领导忙着去保自己了,根本没心情管你。”(未完待续) 正文 586 去向 “我不懂……” “你是昨天才知道我要回来的,但领导在半个月前就知道了,这你不懂?”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王硕木讷地摇了摇头,“至少领导没跟我提过。” 张逸夫拍了拍脑门:“你脑子里除了领导就没别的了?” “……” “也对。”张逸夫自行摇了摇头,“不这样,你没资格来这里。” 话罢,他起身拍了拍桌子:“好吧,现在你的直属领导张逸夫决定,让你和阮湄对调,走吧。” “这……” “我是不是你领导?” “是……” “我的意思你跟不跟?” “……你等等……我跟领导请示一下……” “磨叽。”张逸夫摆了摆手,“我找办公室要车,半小时后出发。” “……领导可能还有别的安排。” “没了,相信我,你在领导眼里,现在什么都不是。”张逸夫就此出了办公室。 门口一堆人匆匆离开,好像都是路过而已,见了张逸夫也不好不打招呼。 “张主任回来了。” “张主任。” 张逸夫看了看众人,指着办公室道:“你们可不要成为那样的干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众人尴尬万分,点头离去。 张逸夫回来后会搞点儿事儿谁都清楚,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直接。 张逸夫顺道就去了办公室,他跟李主任关系还算融洽,几个月没见,客套寒暄一番后。李主任很快找来了司机班的人把安排说清楚,这事张逸夫也就交给他们办了,暂时没精力再过问。 再回到办公室。林少聪和范昕瑞已经回来了,二人有些惶恐。知道要大祸临头,但没想到这么快。 贾峦松和秦玥见张逸夫回来,找了个茬出去,算是回避一下。 张逸夫回到自己桌前坐定,扫了眼二人。 “我不说,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先说。”他喝了口秦玥刚刚泡好的茶,慢悠悠说道。 二人对视一眼。林少聪有些紧张地说道:“张主任,我一直是遵从您的指示做的,那天开会,我也是为了保住大家,后来的工作,我其实也是从严从紧,不图快。” “是这样么?”张逸夫冲范昕瑞问道。 “啊?我说?”范昕瑞有些愣,待张逸夫点头后说道,“这些我真不知道,我才回来没多久。” “那你想说什么。现在说。”张逸夫冲他点了点头。 “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范昕瑞挠了挠头,“我跟那边干的好好的,就被调回来了。” “你高兴么。” “高兴。”范昕瑞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谁不想来蓟京坐办公室,不过我来之前多留了几天,把事情都跟小文交代清楚了才回来。” “是这样么?”张逸夫转问林少聪。 “是的,我后来跟文天明联系也很紧,尽量让他工作方便一些。”林少聪诚惶诚恐点头道。 “嗯。”张逸夫不慌不忙道,“现在需要有一个人跟阮湄对调,你们两个商量一下。” “这……”林少聪头皮一紧,很快说道。“我去吧,当时我也不支持让小阮去。” “你不想去么?”张逸夫望向范昕瑞。 “这样的话……我不如回北漠。跟小文调回来。”范昕瑞挠头道,“在那边我工作熟。发挥作用还大些。” “这件事再议。”张逸夫接着说道,“北漠电厂筹建处已经是北漠发电公司筹建处了,你们希望将来进发电公司还是留在局里?” 二人又是一慌,这来的太快了。 “我还是……”林少聪硬着头皮道,“留在局里吧。” “你呢?”张逸夫又问范昕瑞。 “我拿不准,得跟家里商量,张主任再让我考虑考虑成不?” “可以。” “那张主任,我去联系一下跟阮湄对调的事情?”林少聪紧跟着问道。 “不必了,我让王硕去了。” 两个人,两种性格,两种回答,其实都算不上错,有担待就可以了,莫学王硕。 “……”二人一阵哑然,这倒霉催的。 “你们别怕,没犯什么错,也没得罪我。”张逸夫摆手道,“少聪处理得当,昕瑞只是听从安排,我不会因为你们给王硕干了几天活儿就整你们的。只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安排后面的工作,毕竟要成立新公司了,愿不愿意去还要看个人意志。” “呼……”林少聪这才松了口气,“张主任大人大量。” 张逸夫随后轻松笑道:“我后面安排一下,少聪你可以往生产上转,我就帮你到这里了。” “……”林少聪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总是心里有愧,那天所有人都站出来了,只有自己站到了另一边。 没办法,其他人可以赌,有赌的资本,自己却不敢,费了这么大劲拿的铁饭碗,工作成绩还不错,本身他就比其他人要大两岁,不能再耽误了。 他一直怕张逸夫回来怪罪自己,迎来的却是理解与关怀。 他是真的不敢再跟着张逸夫了,那道叫做信任的坎怕是一辈子也迈不过去了,张逸夫也没打算留着他慢慢整,反而安排了不错的归宿。 “张主任……我……”林少聪有点儿扛不住了,“我真没想到……” “呵呵,我是不是给人留下了特别刻薄的印象。” “哈哈,有点儿。”范昕瑞傻笑道,“刚才你骂王处长的声音,这里都听得到。” “你倒真实在。”张逸夫摇了摇头,“叫天明回来吧,电厂的事情暂时缓一缓,现在一起忙成立公司的事宜。” “好,我去通知。”林少聪擦了把眼睛起身道。 范昕瑞倒是坐着没走,只问道:“主任,您给指条路,留在局里跟去发电公司,哪个好?” 张逸夫哭笑不得:“我先告诉你,领导嘴里实话不多,在其位谋其政,你要问干某件事的领导这事儿好不好,领导必须夸到天上去,一百个好,这样才能留住人,留住资源。” “呵呵,这我知道,张主任不是不一样么。”范昕瑞继而笑道,“您给我指条路,像我这种条件的,该在哪边。” 张逸夫也没脾气了,直接问道:“你想留京还是在内蒙,想当领导还是多赚钱?” “我这样,当不了领导,多赚钱吧还是。”范昕瑞又挠了挠头。 张逸夫直接答道:“那就去公司,薪水指定比机关高几级。” “行嘞!”范昕瑞立刻就有了决定,“那我就留了。” “你也太好忽悠了吧。” “只是张主任的建议太有说服力了。” “……”(未完待续) 正文 587 残月 王硕所谓的征求领导意见,果然没有结果,半小时后,他只得收拾好东西匆匆上车走人。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大家都没走,一直等到六点多,天黑了一半,终于等到了司机班的车子。 阮湄提着行李下车,抬头看了眼办公楼,而后哼哧哼哧地往里艰难踱步。 筹建处办公室的人都从窗户看着发笑。 “我下去接一下吧。”贾峦松实在看不过去了。 “别……逗她。”张逸夫赶紧说道,“大家都躲起来,等她进来。” “这……”贾峦松觉得张逸夫实在是童心未泯。 阮湄进了办公室,见没人,又叹了口气,刚走到自己桌前,突然一堆人从桌子底下冒了出来。 “欢迎!” “欢迎归队!” “欢迎!” 阮湄呆滞当场,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最终看到张逸夫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哭了。 张逸夫看着她,何尝不心酸,这是个老实过头的孩子,搞农网建设的那帮人可不管你男的女的,能让别人多干活,自己少干活就成,指定没少使唤她,挺好的姑娘,黑了不少,本来就有乡土气息,这么一搞就更浓烈了。 “呜呜呜……大家都在……”阮湄哭道,“你们就是成心,笑话我。” “哈哈。”张逸夫大笑道,“你就这么忽略天明了?” “啊。”阮湄这才发现文天明还未归队,“他呢?” “明儿回来。”贾峦松这才上前接过阮湄的行礼,“走吧,给张主任接风,都等你呢。” “终于等到啦。”阮湄看着张逸夫,突然笑了出来。“你黑的比我厉害诶!” “哈哈哈。” 当晚,张逸夫不忘先给家里通个电话报平安,海吃一顿是免不了的。庆祝过后,该回宿舍的回宿舍。该回家的回家。 张逸夫跟秦玥刚好顺道,很自然地结伴走,张逸夫正好有话对她说。 “谢谢你这段时间关照我父母,他俩挺开心的。”漫步在街上,张逸夫注意与秦玥保持距离。 “没事儿……”秦玥也喝了一些,脸有些发红,脑袋有些发晕。 “这个……”张逸夫叹了口气,痛下了一番决心后说道。“有的事,咱还是说清楚吧。” “嗯?”秦玥觉得有些不对。 “我非常喜欢你,也非常尊重秦司长。”张逸夫硬着头皮道,“在滇南的时候,我抽空去了趟怡昌,在那里……” “好了好了。”秦玥突然捂住耳朵,“我不听,我知道了。” “……” 秦玥见张逸夫嘴巴没再动,这才缓缓放下手,看了看天上月亮。释然一笑:“大家都是大人了,都知道怎么回事,不要让事情变得那么奇怪。” “……” “我爸啊。就老跟我说……”秦玥背着手,低着头,非常松弛地走着,“他说男人都特贱,就喜欢得不到的,对身边的人都熟视无睹。” “……你父亲当年……” “对的,他跟我妈也是这样,他死命追的我妈。”秦玥使劲挤出一丝微笑,“后来我妈还是出国了……” 张逸夫不知该怎么答了。 “我妈刚出国那会儿。据说有个阿姨总来,这还是邻居告诉我的。”秦玥娓娓说道。“过来照顾我,陪我爸聊聊天。偶尔我爸出差,还是这个阿姨照看我。” “后来,我爸雇了个阿姨,就不让那个阿姨来了,可那个阿姨还是老来,我爸就是不开门,之后阿姨渐渐来的少了,最后也不来了。” “我上学后,还自作主张,找到了那个阿姨,希望做媒。” “可惜她已经成家了,孩子也有了,他丈夫人也很好,还给我做了一桌子菜,那些话我最终也没说出口,最后还是她跟我说,她后来不去找我爸的原因,并非是她的心死了,而是她的存在,会给我爸造成压力,造成困扰,让我爸很难受,她不想我爸难受,就不去了,可生活还要继续,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她很快跟现在的丈夫结婚了,日子过的很好,让我回去告诉我爸,不要再难受了,她不会再去了。” 秦玥说着,又抬头看了看月亮:“张逸夫,你说,那个阿姨,幸福不幸福呢?” 张逸夫也抬头看着月亮:“虽然有点遗憾,但还是幸福的。” “就像月亮总是缺一块,但终归是亮的一样对吧?”秦玥抬手比划着。 “这俩没有可比性……” “哈哈,女人说可比,就是可比。”秦玥笑道,“我先走啦,你自己溜达吧。” “等等……”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秦玥捂着耳朵一溜小跑消失在拐角。 她不听,张逸夫怎么忍心去说? 他叹了口气,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夏雪家院子门口。 秦玥跑的可真是时候啊。 张逸夫思前想后,还是踏进了院子,一路进楼上楼,轻轻叩响门。 夏母开的门,见是张逸夫,先是一愣,而后欣慰一笑:“济民已经睡了……” “我找您。” “那……”夏母想了想,还是伸手到,“请进。” 夏母招待张逸夫在客厅坐下,尽管张逸夫一再说坐坐就走,夏母还是摆好茶具,热好水,用最周全的礼仪接待了张逸夫。 二人不声不响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前段时间,我去怡昌看过夏雪。”张逸夫喝了口茶恭恭敬敬说道。 “我知道,她跟我说了。”夏母轻轻笑道,“她爸因为这事,还骂过你呢,说你瞎捣乱,夏家的闺女自己能闯出来。” “呵呵……” “不过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看到夏雪来蓟京汇报工作,他表面上没什么反应,晚上在家乐了好久,还喝了几两酒。” “那就好。”张逸夫汗颜,“夏雪性子直,也低调,基层什么人都有,偶尔要换一种方式来处理问题。” “嗯,我明白。”夏母点了点头,自己也喝了口茶,“太谢谢你了逸夫,太谢谢了……” “是我谢谢您……”张逸夫对着低头,可不敢受礼。(未完待续) 正文 588 “亏损” “不不,还是我谢谢你。”夏母看着懂事的张逸夫感怀到,“小雪跟小雨不一样,小雨有闯劲儿,谁都不让,她吃不了亏,小雪却什么都不争,从小不合群,吃过不少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都是小时候,我带着两个女儿,小雨已经懂事了,家里没男人,她更不许自己被人欺负,小雪就这么站在姐姐身后,默默看着这些。那段时间济民不在,她们的脾气难免偏执一些,这也怪我,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照顾不过来她们,你能接受小雪,是我该谢谢你。” “不不,您能把夏雪带大,形成完整的人格,是我该谢谢您。” “呵呵。”夏母握着茶杯,暖着手,“说来也有趣,我这一辈子,都在为了家奉献,我这两个女儿,好像偏偏要把我没有的东西补回来,一个个都太有个性了,辛苦了男人。” “这不吃亏,挺好,我看姐夫也是被姐姐管教的命,您得高兴。” “呵呵,这不重要的,夫妻之间,没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那个黄毛姑爷很好,小雨命不错。”夏母说着,生怕厚此薄彼,赶紧说道,“当然小雪命更好,能碰到你。” 张逸夫傻笑挠了挠头:“我说老实话,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本来这会儿该说我会照顾好她一辈子,但我不敢承诺。” 夏母立即摇了摇头:“不承诺,才是有责任心,承诺太简单,做起来才难。你这样的男孩子,该是有不少女孩子追的,小雪不会讨人欢心。你有其它想法也是理所当然,我什么人都见过了,选择在自己。我不会指责你的。” “您真是……太理解人了……”张逸夫每每与夏母对话,都不会感觉到丝毫压力。只有温暖。 夏母诚恳笑道:“你跟小雪慢慢处,我们不催的,等觉得合适了,跟我们提,不合适,也欢迎常来坐坐。” “谢谢……谢谢……” “另外,我跟济民没那么多事,不需要聘礼一类的东西。如果谈到嫁娶事宜,跟着你们和你家的意思走,办不办酒席都可以。” 张逸夫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小张,你们生在一个多美好的时代啊。”夏母看着张逸夫,越看越喜欢,“自由的去奋斗,自由的去恋爱,自由的去生活,光是看着你们,我就高兴。你们要替我们好好活。” “对,好好活。”张逸夫坚定地答应了。 与夏母喝了几杯茶,张逸夫很多的烦恼与戾气都不在了。自己已经活在了最好的时代,为什么还要有那么多抱怨。 好好活,曾经是多么难的事情。 “走了?”夏济民从房中出来,看了看一桌子茶具,好似理所应当地,自己也帮忙收拾起来。 “走了。”夏母有些意外,连忙说道,“你腰不好,我来。” “没事。”夏济民摇了摇头。依然严肃,“他跟小雪到底怎么着了?” “挺好的。慢慢来。”夏母看着丈夫笑问道,“你怎么不出来跟他聊三溪了?” “三溪?”夏济民摇头一笑。“小张马上就是国内第一家发电公司的老总了,你让他去三溪,他能当老总么?” “发电公司老总?要成立发电公司么?” “嗯,到底还是在改革啊。”夏济民把茶具端到了厨房,“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改革啊,我是赶不上了,看小雪和小张吧。” “小张年纪轻轻,为什么可以当这么重要的老总?” “呵呵,你是让他给憨住了,这小子比我当年都猛。”夏济民摇头一笑,“得亏现在不闹运动了,不然这小子要么被打死,要么就是带头打死别人。” 听了这话,夏母本能打了个寒颤:“小张不是那类人。” “是不是那类人,要到特定环境下才能判断的。” “这也是。”夏母一面洗刷茶具一面祈祷,“改革开放了,不会再有那样动荡的环境了。两个孩子好好的就成,什么三溪,什么发电公司都无所谓。” 夏济民也不争辩,径自回屋:“小张这孩子,我压不住,要你来,辛苦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你把什么都当工作任务啊。”夏母笑都来不及呢。 …… 深夜,张逸夫回到家中,才发现父母都没睡,依然在等他,想来自己也确实有些不孝,先关照同事,再去看对象家,最后才回家见父母,连顿饭都没陪父母吃。 二老显然也不介意这事,儿子现在大小是个官儿了,要打理的事情太多,心里惦记着家就够了。 宁澜见了儿子,情绪有些难以把控,虽然在滇南中暑一类的事情没告诉过她,不过见到黑了瘦了,没了往日白嫩的张逸夫,宁澜还是难受,谁都知道吃苦好,吃苦锻炼人,可毕竟哪个妈妈都不愿意见儿子吃苦。 张国栋却不以为然,口中念叨着结实了,成熟了一类的赞扬。 宁澜还要给张逸夫搞夜宵,让他给否了,真吃不动了。 父亲问起了工作安排,张逸夫如实答了,要搞发电公司,自己牵头,张国栋频频点头,儿子开始做大事了,宁澜却只关心将来的级别,怕儿子级别太高,不好处对象。 这确实是个矛盾,门当户对是一定的,可儿子级别高了,对的门户无疑得更高,这边老两口显得寒酸了。 话里话外,宁澜又提起了秦玥,提起过年的时候她父亲也来了,还问他父亲到底是什么干部,虽然言语低调,可谈吐实在不凡。 张逸夫半推半就,不去聊这些,宁澜也只好不问了,反是张国栋,屡屡夸赞秦玥的父亲见识不凡,低调和蔼。将来在工作中一定要尽量照顾。 谁照顾谁啊…… 回了自己房间,张逸夫大概合计了一下后面的事情,就此睡去。 该处理的人际杂事到此为止。回蓟京终究还是来工作的。 次日晨,再来到单位。这才去办公室办了正式报到手续,暂时由华北局给他发工资了。李主任几次劝他搬到朝向好些的独立办公室去,张逸夫却执意不肯,非在大办公室混着,这样某些交流虽然会不方便,但工作效率更高一些,为的只是尽快落实公司的事情,尽快搬走。一山不容二虎,在巴干的场子里呆着总是浑身难受。 上午的时候,文天明也回来了,连宿舍都没回就来办公室报到,见了张逸夫,难兄难弟自然是一通拥抱,无论是阮湄文天明还是张逸夫,都黑了不少,不再是办公室干部的样子,反像是当过兵的人了。 午饭过后。队伍也齐整了,张逸夫也看过了上面的工作指示,将大家召集在一起。谈起了工作安排。 成立公司的事情,是计委提出来搞的,电力部配合工作,割出去一些资源的确难受,但谁都清楚这是割给贾峦松的,必然一路绿灯,张逸夫也算搭了个顺风车。 根据计委给的精神,公司独立运营,主要干部由国资委任免。电力部配合工作。初期目标是成立发电企业,从文中精神来看。在运营稳定后,应该会逐渐向多元化的电力集团企业转型。 实际上。这也就是将来五大发电集团的雏形了。那时的发电集团,是大佬们坐在一起讨论良久,切了半天蛋糕权衡出来的,现在则不然,从无到有,一点点来,没那么多现成的东西,资源还是要自己争取,业务还是要自己拓展。 虽说有小贾这块金字招牌在,但建立运营一个电企,依然有难度,绝对锻炼人,张逸夫也成为了是国内第一批搞发电企业的人,积累的宝贵经验与人脉都是财富,刚刚毕业不久的小贾,也得以在这个从无到有的过程中了解要做一件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要做事,最重要的无非是人和钱了,谁来做,给多少钱。 队伍需要调整,需要扩充,就像三溪工程公司筹建处一样,历时八年,从几个人扩充到了百人的团队,不过张逸夫的时间并没有这么多,他自己更是惜时如金,百人团队他用不到,但几十人的筹建队伍必须要有,作为一个发电企业,需要太多方面的专业人士了。 在这方面,他希望主要用内部推荐、外部招聘来搞定。原因无它,懂电力的人都在体制内,这边是大头,需要吸取各方面各机关的人才,当然要双向选择,人员素质要高,贵精不贵多。至于公司化经营、财务管理方面,则需要另一套人,非系统内的。人员的大头需要组织内部调节,北漠发电公司未来不可估量,相信其它机关也会有人感兴趣,此外这件事牵扯利益众多,肯定不能全是自己选的人,各个方面领导都可以推荐人过来,张逸夫不敢独断,也没资格独断。 钱的方面更有趣一些。 北漠发电公司的计划,也效仿了三溪。 三溪集团,在三溪大坝正式投产之前,实际上已经收编了周围的几个水电站,一方面积累运营经验,另一发面也算有一个收入来源。 北漠同样如此,根据精神,电力部需要在华北范围内,拨几个电厂交予北漠发电公司经营,这个名单还没有确定,需要谈,需要扯皮。 电厂的运营收入将作为发电公司主要的收入来源,当然现阶段大头还是政府拨款,毕竟要建北漠,一旦北漠正式投产,公司开始盈利,拨款就可以停下来了。 到那时,再从大型发电集团的盈利情况来看资金政策,成本控制,煤价,煤耗都是重要因素,反正这些因素综合一下,经常“亏损”就对了。(未完待续) 正文 589 念叨 亏不亏损都是后话了,目前还是要决断眼前的工作。 工作分几步,出计划,跟部里商量确定计划,向计委汇报计划,批准计划,实施计划。 这工程可长可短,张逸夫自然希望是短的。 围绕着人与财,张逸夫一一分配了工作,这个计划必然很大,要分开来搞。 他自己,则需要与诸位大佬谈拢计划细节,这样出的计划才能通过, 由于是破天荒的工作,谁都没经验,也没现成的流程可循,基本就得靠张逸夫自己闯了。 第一关,找部里干部处要人。 张逸夫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跟刘建网见面了,刘建网却记得清楚,每次见张逸夫,他好像都提了一级,到现在已经比自己还高了,自己挖的苗子,成长实在快过头了。 “你提需求,出报告,我们批,领导批,然后自愿报名,单位推荐,双向选择,最后按工作调动办理。”刘建网一步步跟张逸夫阐述了流程,“我们尽量快,你放心。” “是是。”张逸夫呵呵笑道,“我就是不知道尺度怎么合适,要多少人合适。” “一步步来吧,我个人建议,现阶段筹建处人数……不要超过40个吧。”刘建网大概估计了一下,“40个应该能批下来,不一定非得一步到位,有合适的就先调过来用。要把工作做细,一方面你们这里要接收,另一方面对方单位也要放人。” “如果是社会人员呢?” “还是尽量不要有。”刘建网嘱咐道,“比较麻烦,毕竟大多数有用的人都有单位。另外要说的就是,将来这个公司的前景,外单位的人不一定看得清。你自己可能要多走动走动,拉拢寻觅一批人。” “我以为都会往这儿挤呢!”张逸夫大笑道。 “这个不好说的,毕竟没有先例。” 张逸夫只得摇了摇头。要是人人都知道发电集团的前景,怕是这会儿自己办公室已经人满为患了。这么美的差事,还得自己求爷爷告奶奶到处去找人,麻烦啊。 “哎……”刘建网看着张逸夫,突然叹了口气,“你看,再过一段时间,我也管不着你了,得是国资委、组织部什么的管你了。” “哪的话刘处长。”张逸夫赶紧摆了摆手。“没你哪有我啊?当时我们学院陈教授就给我否了!” “哈哈。”刘建网跟着笑道,“我还不敢提,你这么说,我提点私人请求?” “大可提。”张逸夫清楚刘建网是什么人,连代买个相机都要互相打收条字据,不会太过分的。 “我妹夫……在设计院……”刘建网显得很不好意思,“研究生学历,人很老实,不知道你那边……” “这好说,让他有时间过来一趟。好说。”张逸夫笑道,“这有什么的,憋这么半天才说。” “就说不清楚。我是管干部的,每天都有人找我聊这些,换成我跟别人聊了,特别不自在。”刘建网尴尬道,“北漠发电公司必定很有发展,如果不是工作卸不下,我自己都想过去了。” “哈哈,您跟别人也这么说啊,帮我多宣传宣传。多推荐些能人过来就好了。” “成,那我叫他明天联系你了?” “没问题。” 刘建网好像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这才自在一些:“我这边好办,你来部里还要做什么。我给你建议建议。” “主要是划电厂的事情,得划几个电厂过来,没人跟我提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找谁商量,比较麻烦。”张逸夫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苦衷。 “这个啊……是麻烦……”刘建网皱眉思索片刻,“还是先找生产吧,再与体改办、调度沟通一下,然后汇报给部长,部长点头了再提文件走流程就好了。” “找秦勇?” “也只能是他了,跟他说定了,再跟体改办、调度聊一聊。” “成。”张逸夫笑着起身道,“那我先赶过去了,咱下次聊。” “好说,我这边你就放心吧,任何流程都不会拖的。”刘建网起身欢送张逸夫,“顺带一提,现在来看,北漠发电公司应该是局级单位,但后面很有可能提成副部级,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您开玩笑了,副部的话,那位置可不是留给我的。”张逸夫呵呵一笑,“我就是干活的,管管建设、生产什么的。” “这个心态好。”刘建网拍着张逸夫道,“我就怕你太膨胀,觉得自己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这样好,面对调动和安排踏实。” 别了刘建网,张逸夫马不停蹄又来找国强老师了。 这次国强老师有会,他不得不进会客室等一等,等人的间隙,姚新宇见缝插针混了进来。 “逸夫!欢迎回京!”姚新宇如今也算是春风得意,面对张逸夫也必然客客气气。 “哎呦,也恭喜你高升啊。”张逸夫笑着握手。 “哪里哪里,我还远着呢。”姚新宇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摆了摆手,“我看你正好有时间,过来跟你汇报汇报最近的事情。” “咱俩?有什么要汇报的?” “嗨,就是平常工作以外的一些事情。”姚新宇笑呵呵坐下,“最大的事,郑道行结婚了,比较低调,就是几个年轻同事聚了聚,我也去了,大家都很遗憾你没法来,你如今回来了,可能要补一桌。” “红包给多少?”张逸夫警惕地问道。 “……哈哈。”姚新宇大笑道,“不用给的,咱们单位的传统,不大办,除非关系特别要好,否则也不给红包。” “那我就放心了。” “然后,欧炜已经调走了,去电科院下面的一个单位了。”姚新宇淡然说出了这个安排。 “嗯,我知道了。” 姚新宇想了想又说道:“再上面,据说庞司长也要调动,可能要去系统外的工程单位,暂时还没公开。” “嗯。” 姚新宇接着又跟张逸夫念叨了一些七七八八无关紧要的事情,转眼秦勇已经回到办公室,一个小伙子过来通知张逸夫过去。(未完待续) 正文 590 三步走 姚新宇也算对张逸夫无以为报,只能尽量聊些事情出来,算是示好。 张逸夫也不抵触,这些情报现在看着没用,也许某天就会是重要的东西了,重要的是这个态度,以后张逸夫找他打探事情也方便。 与姚新宇往来,摆明了利益关系,不用顾忌,但跟郑道行、郝帅这些同学,都是有感情在的,不方面这么交流。 进了秦勇的办公室,他竟然见了张逸夫就无奈地埋怨起来。 “你说说你,让你去休养,你还是折腾了这么多事出来!”秦勇指着张逸夫是夸也不是,骂也不是,“你在那边搞“村村通”,差点把命栽进去,这已经传开了,吓得滇南局够呛!” “秦司长,我真的是玩了俩月,实在闲不住才做点儿事儿的。”张逸夫挠着头落座。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要用在适合自己的事情上,那么搞小电网太基础了,有得是你要搞的事情。”秦勇呵呵一笑,“是来谈划拨电厂事情的吧?” “是了。”张逸夫嬉皮笑脸道,“秦司长定吧,定了我打报告。” “哎呦?我定?”秦勇脸一板,故作严肃,“那把内蒙几个10万的小电厂给你们了。” “成。”张逸夫笑呵呵应了。 “你也真能答应。”秦勇憋不住了,摇了摇头,“咱们好好说,生产任务依然不能耽误,即便是划拨的电厂,也是一步一步交予北漠公司管理的,我们要确保安全生产,再逐步放手,不是放不下这电厂。是怕出问题。” “完全理解,极力配合。”张逸夫点头道。 “哎……”秦勇说着摇了摇头,“其实这个事情。我们几个领导已经商量过了,给你几个选择。丰州、塘峪、冀北、黄岛、微水,这五个都是一等一的大电厂,机组单机容量大,相对比较先进,经济效益高,我们认为现阶段先拨三个,准备试运营一下,后面再看。” 秦勇所说的五个电厂。确实都是大电厂,丰州是华北地区唯一的百万级大厂,冀北刚刚达标,生产效率优秀,塘峪地区工业企业多,矿业资源多,也是北方大厂,黄岛与微水位于鲁东,同样是华北电力生产的主心骨。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这些电厂都位于冀鲁一带。没一个内蒙的。 “内蒙本地没有大电厂么?”张逸夫问道。 “那边情况比较复杂,不好办。”秦勇如实答道,“内蒙局相对比较独立。虽然工作上属于上下级,但很多管理上自治性比较强,还是不要把事情搞复杂了。” “也对。”张逸夫琢磨道,“我个人觉得,先期三个冀省电厂就好了,我也熟悉,方便管理。” “那就回去商量商量,提份报告上来。”秦勇接着说道,“你也算是冀北电厂出来的。不知道同志们知道这件事后,作何感想。” “心情复杂吧。”张逸夫笑道。“怕是觉得离开体制,没了铁饭碗了。该骂我了。” “不然。”秦勇摆手道,“体制内的饭碗也有不铁的,生产效率慢慢提上来,不需要那么多工人了,该丢的饭碗,还是保不住啊。” 他很快摆了摆手:“咱们不聊这个。关于北漠发电公司的成立,部里领导也有精神,有指示,你去联系办公厅,组织个会,听一听领导指示,该走的过场得走。” “一定……”张逸夫继而问道,“都请谁?” “有点儿关系的都要请,来不来看他们自己。” “好。”张逸夫感激道,“我正愁这工作没流程可循呢,秦司长帮我指明了。” “都是摸索。”秦勇随即道,“私下说一句,你在定这些事之前,也可以跟重要的同志们谈一谈,看看同志们的意见。” “跟峦松谈?” “我特意不说明白的,你别这样。”秦勇胀着脸骂道,“总得留层纱吧?” “对对,跟同志们谈。” 秦勇无奈摇了摇头:“忙公司的事,也别落下了北漠工程,那才是重要工作,之后以公司名义组织工作,流程上更自由一些,也更容易产生矛盾,你处理好。” “这是必然。” “最后再提醒一下,千万别觉得自己跳出去了,尤其是见黄部长的时候,该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秦勇颇为正色说道,“你的这个安排,还是他最先提出的,私下有时间,表示一下感谢。” “黄部长提的?我以为是……” “贾主任没法提这事。”秦勇抿嘴道,“黄部长提的,不然哪那么快。” “那我是该谢谢他。” 又聊了几句,张逸夫才出了秦勇办公室。 看秦勇说话的样子,怎么想都觉得很单纯,他知不知道黄正辉那些敏感的事不好说,但他至少不知道自己在滇南碰到的真正麻烦。 到此为止,黄正辉对自己这边始终没什么为难,都是善意,张逸夫也知自己得了便宜该有所表示,别计较那么多。 跟他计较,那根本不是自己的事情了。 …… 两天,计划有了轮廓,张逸夫约的会也要召开了,美其名曰“北漠发电公司成立研讨会”,这个是内部会议,主要是讨论分蛋糕和将来听不听话的细节,将来还会有外部会议,跟社会各方改革方面的专家斗斗嘴皮子。 大多数领导,对这会都可沾可不沾,但他们听说黄正辉去,就不敢不去了,但凡有那么一点点关系都出席,本来定在十几人的会议最后变成了四十多人,不得不换到了更大的会议室。 张逸夫这边,率领有限的人马出席,其实早在改组为公司筹建处之前,他的队伍就有些团队的味道了。 所谓现代经营团队,与曾经体制内的办公室人比起来,最大的不同点就是没那么多“斗”,以共同的利益为目标,高效务实向前进。 这在体制中确实是难能可贵的,因为官衔的存在,大家总会就“先提谁”、“分谁房子大”一类的问题而纠结,时间长了也别干正事儿了,就斗吧。 张逸夫手下的一批年轻干部,一方面有干劲想做事,一方面张逸夫始终贯彻每个人得到的东西,跟他做的事成正比,透明分配利益,外加自己也干净,这才保证团结。 所以有的时候不能说那帮坐办公室的就爱斗,就爱吃闲饭,其实多数情况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好好做事不一定有好归宿,久而久之人就疲了,混了。 也许将来的北漠公司也会变成那样,但只要张逸夫当一天一把,就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贾峦松、文天明、秦玥依然是这边的铁三角,到达会场后,张逸夫与领导们谈笑风生,他们则条理分明地整理文件报告。 整点,黄正辉也风尘仆仆进了会场,比他岁数还要大的老秘书跟在身后。 时隔几个月,张逸夫终于再次见到黄正辉。 他依然是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子,相貌也依然没什么改变,跟秦勇一起出行指定还是会被喧宾夺主,眼神也同样路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全场人起立迎接大佬。 “坐坐,客气什么。”黄正辉一面笑着摆手让大家坐下,一面落座,“三溪的事情最近指示紧,刚刚开了会,电网建设要抢在前面,超高压直流送到上沪去,也是大工程啊。” 他说着好像在找谁,扫了一圈也没找到:“八一呢?他没来这个会?” “我去叫?”办公厅的领导问道。 “算了,单聊吧,这个会是讨论北漠的。”黄正辉说着望向张逸夫,“怎么样小张,去滇南锻炼回来,任务又重了。” “是,我正要提出困难,请求领导们的支持呢。”张逸夫笑着拿起材料,说了句俏皮话。 听了这话,不少领导有点儿心慌,不是该说“感谢组织信任,义无反顾完成任务”之类的么? 黄正辉却笑了笑,冲周围道:“也就张逸夫敢说这么直了,内部会议,大家也都直率一些,提高效率。” 大佬竟然肯定他了! 张逸夫心里也有了些底,大佬是心照不宣的,自己也得会做。 “黄部长,各位领导,我这个资历做这个工作,确实有一些困难,所以才在此,希望黄部长和各位领导多指示一些,能拉就拉一把。” “来吧,开门见山的谈吧。”黄正辉立刻让会议进入正题,“我们先听听你们的初步计划,再表态。” 张逸夫点了点头,让贾峦松与秦玥开始汇报。 公司成立三步走。 第一步,申请拨款,建立公司,选址,然后先搬出去,作为一个独立公司存在。 第二步,全盘接手北漠电厂工程建设事宜,展开招标,引进技术。 第三步,逐步管理运营划拨过来的几家电厂,积累经验,直至北漠投产。 汇报中这三步适当展开,七八分钟的功夫便说了个大概,得到领导肯定之前,张逸夫也不敢做的太具体。 领导们听过之后,开始自由发言。 “选址搬出去这件事肯定是要做的。”办公厅主任先问道,“具体实施有什么想法么?需要部里找一个楼还是怎样?”(未完待续) 正文 591 经营方案 选址是一个敏感且麻烦的问题,现在还不宜多说。 “这个我心里也没谱。”张逸夫答道,“后面还要再跟计委方面的领导开会,是不是要看那边的想法和拨款力度?” 张逸夫话罢,又赶紧补了一句:“没别的意思,北漠说到底也是电厂,北漠公司说到底也在电力系统,实际工作中,肯定还是要诸位领导领导的,我也就是个厂长,换了张名片而已。” 听闻此言,大家放松地笑了起来。 表明这个态度就对了。 不少人怕张逸夫真以为自己自立门户就可以多牛逼了,有这个态度,依然奉电力部为尊足矣。 秦勇随后接过话头,冲周围道:“关于北漠公司先期运营的电厂我也考虑过了,根据上面的文件指示,要保证公司正常运营,需要划拨高效大机组的电厂,咱们正好在这里讨论讨论,冀北、丰州和塘峪这三家如何?” “这要看张主任意见吧?” “对,张主任认为如何?” 张逸夫想了想后说道:“文件中对这方面进程没有特别要求,我觉得这事不急,一步步来,安全生产是第一位的,另外是否这么调配,是不是也要问问那几位厂长的意见?” “都是组织安排,都是好同志,不会有意见的,有意见也是拥护。”秦勇笑了笑,望向不远处的一位精瘦的中年领导,“具体的流程,胡主任应该有指示吧?” “指示谈不上。”胡主任抬了抬眼镜笑道,“我们体制改革研究办公室,确实从几年前就开始研究这件事了,有几种方案。我占用点时间,抛砖引玉提出来。” “请。” 胡主任嗽了嗽嗓子说道:“划拨电厂归北漠公司管理,这实际上不是最麻烦的事情。毕竟电厂的原套班子都保留,就像张主任说的。只是名片换了,该干什么,该怎么干,都没太大偏差。难的是公司制度中的运营,跟咱们电力部体制中的生产,是两码事。” 胡主任专门研究这个的,肯定想在了大家前面,他放慢语速尽量清晰地介绍道:“电力部内部是统一核算。电厂是个生产单位,不是经营单位,经营单位是各省市的电力局,通过产供销一条龙盈利,也就是发电、输电、供电、售电一体,大家都在一个组织内,分工不同。而在北漠公司的体制中,电厂却要充当一个运营单位,盈利单位,这时问题就来了。盈谁的利?” 胡主任看了看大家,很快自问自答:“首先面向用户售电是不可能的,不可能说‘用北漠电的用户。电费交给北漠’,电网是一体的,根本没法实现。所以在现阶段,电厂作为盈利单位,盈利途径只有一条,就是卖电给电网。” 众人纷纷点头,的确只有如此,北漠公司发的电只能有一个买家。 胡主任接着说道:“咱们电力部,作为电网的拥有者。去买北漠发的电,比如平均销售电价是五毛钱。计算咱们的电网建设成本,供电运维成本等等。核定一个价格出来,以这个价格向北漠买电,这就是第一个方案。” 张逸夫清楚,实际上老胡说的并非第一个方案,而是唯一方案了。 套入商务模板,电厂就是生产商,而电网就是大经销商,产品以较低的价格批发给电网,电网再以市场价格销售给用户。 老胡补充道:“在英国的电力体制改革中,采用的就是这套方案,易实施,清晰分明。当然,电厂的上网电价应该高于发电成本,否则没有赢利,无法生存。” “这个上网电价大概会是多少?”黄正辉颇有兴趣地问道。 “黄部长,这您有点难为人了,这个不是我的专业。” “你就大概估算一下,这里也就你有资格估算了。”黄正辉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了一下。 “嗯……估算的话,大概是平均销售电价的60-70%左右吧。” 黄正辉点了点头,透露出一种耐人寻味的表情。 从前,自家生产,自家卖。 现在强行要变成别人生产,自己买了再卖,难免不觉得亏了点儿什么。 这一点他自然是多虑了,作为生产单位存在的电厂,与作为经营企业而存在的电厂,完全是两码事。 作为生产单位很少会考虑生产效率与管理成本,反正都是拿工资的,煤要多少给多少,省什么煤? 作为自负盈亏的经营企业,你省下来的就是赚啊!管理也灵活一些,电厂领导员工的奖金会跟盈利挂钩,积极性无疑高很多。 非说的话,现在电厂作为生产单位,其成本,也许会高于平均销售电价的60-70%。当然这不会有人算的,也没法算。 “其它方案呢?”秦勇问道。 “其它方案实际上也是这套方案的变体。”胡主任比划道,“比如说,电力部对电厂进行‘买断’,在评估了发电生产成本后,每年进行定价买断,支付一笔固定资金,之后可以根据需要给电厂安排生产任务,直至重新评估。” “确实不如第一套。”秦勇思索道,“首先这个评估方法方式就很难把握,电厂更新换代,引进新机组也没法立刻发挥作用,而且买断这种方式,也会影响积极性。” “是的,再之后的方案都是纯粹理论研究性的,不符合现在的情况。比如有些偏远的地方,没有与大电网联网,包括有些农电,地方政府采用的是地区小电厂点对点供电,这样确实可以解决盈利问题,但背离了大电网的概念,而且安全性差,其实是倒退了。” “嗯,这个不可能。”黄正辉都没法忍这一套,“大电网是关键核心所在,改革当然是重要的事,但也不能胡搞。” 闲聊几句,第一套解决方案基本上确定了,剩下的就是实施细节和计委意见。这也就是北漠公司的意义所在,这是一块试验田,试验改革的稳定性与先进性。 聊过了这些,话头绕到了穆志恒那边,作为分管调度的领导,肯定是要谈一谈的。(未完待续) 正文 592 表示表示 从前电网调度十分清晰,部里调度局管大电网,各分局管地区电网,层层递进,保证全国的供电任务,生产任务。 如果说电厂是生产商,电网是大经销商,那调度其实就是物流管理,保证全国各地全覆盖供货无阻碍。 所以这就看出来了,做物流管理的都是最累最苦的,更何况“电力物流”需要的技术,需要的精力,担负的责任都极大,所以请珍惜身边每个搞调度的“电力快递员”,高收入他们沾点光,受累可比别人大多了。 北漠成立后,财政盈利问题,和调度问题无疑是两大块,财政方案确定了,下面就是调度方案了。 穆志恒的回答却很没有新意:“调度方面,应该没什么不同吧?” 大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想了想,随后点头。 确实没什么不同…… “电厂接入哪个电网,归哪个局的调度管就是了,跟之前没什么不同。”穆志恒接着说道,“非说的话,在生产任务分配的时候,会有一些不同。从前,都是调度直接制定发电计划,确定这一天要发多少电,启用几台机组,是否要满负荷,都输送到哪里去,各电厂根据生产计划,来确定自己的工作计划,要预备多少煤,如何保证不发生异常停机等。而北漠的不同之处在于,如果按照第一套方案,他们发的电越多,盈利也就越高,他们是一定是要极度争取满负荷的生产任务的。而如果是买断的方案则相反,发多少都拿那个钱,煤炭也是要成本的,他们也许会极力争取减少发电任务。” 老穆不轻易说话。说出来确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胡主任接连点头道:“是的,这个我还没来得及提,穆部长倒是先想到了。” “谈不上。都是自然而然的想法。”段有为接着说道,“作为调度。安全生产与法规政策是摆在第一位的,我认为应该一视同仁,该怎样就怎样,大家怎样就怎样,不搞特权,除非是国家政策下来,比如鼓励水电,那样我们汛期就安排水电满负荷。这是可以的。” “对,说得好,一视同仁。”黄正辉点头道,“不管是发电公司,还是内部发电厂,一视同仁。” 众人纷纷点头鼓掌,会议要讨论的东西,基本也差不多了。 穆志恒老实做人,也收获了老实人该有的东西,踏踏实实搞调度。抓安全,抓生产,作为“物流”这一脉的中坚力量。在斗争中谁也不会碰的,这是核心干活儿的,不能乱动,其他闲着的折腾的人怎么搞都没事。 主要问题探讨清楚,后面各方面领导纷纷发表看法,大多数都是不疼不痒的,唯有安监司副司长谈的尖锐一些。 要说这位也是老熟人了,多数情况下都是一张僵尸脸,不苟言笑。不过还是别笑的好,实在比哭还难看。 “具体大家还要商量。我就站在安监方面简单提两点。”南钢说话从不拖泥带水,就此说道。“一,不管是电厂还是发电公司,在安监队伍得到部里认可前,安监工作制度不变,甚至把关会更严一些;二,即便成为企业,安全也要高于效益,为人民服务高于盈利。” “这是一定。”张逸夫立刻点头,“说句老实话,北漠发电公司是否盈利,对公司领导的影响有限,可一旦出事故,那影响绝对是无限的。” 听闻此言,几位领导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 毕竟还是国企,还是央企,赚的钱不归自己,闹的灾却必须背锅。 张逸夫不忘补充道:“安监队伍,需要丰富的经验和技术,一个公司肯定很难快速组织起来,就算南司长不提,我也得要求,北漠公司这边绝对会坚决支持安监司的检查,多来,勤来。” “没那么多时间。”南钢干笑一声摆了摆手。 众人又笑了起来,受不住南钢傲娇。 南钢接着说道:“安监检查督察只是一种手段,重要的还是内部管理,内部安全规章明确,安全工作抓得紧,比什么检查都强。” 张逸夫频频点头称是,毫无疑问,整个工作过程中,安全都将是第一位的,为其可以牺牲效率、速度、利润。 “好了,我看讨论得也差不多了。”黄正辉适时收尾道,“虽然大家在小的细节上,还有建议,但大的方向都统一了,北漠发电公司拥护部里的监督,部里也坚决支持发电公司筹建工作,确定这个精神,其它的问题都好解决。”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坚决支持北漠的事情,这些事儿真是一天一变,头两个月还在为招标和厂家的事儿扯皮,现在这一切已经跟电力部没什么关系了。 贾老爷也真是大手笔,投这么大的资源锻炼子弟,用这么大的排场送子弟上台。 在他们眼里,张逸夫能力确实无可挑剔,但脾气秉性还有太多不成熟的地方,这点很有趣,张逸夫的不成熟是因人而异的,面对有些领导做法过激,可面对贾天芸的时候却比宫里泡了一辈子的老太监还成熟,也说不清他到底属哪类了。 重要的是,他得到了这个难以想象的机会,成为国内第一家发电企业的奠基人的机会,今天的张逸夫,已经俨然成为一位大佬,冉冉升起,无可撼动。 张逸夫自己也意识到,首先你要成为大佬,才有叫板的资本。 会议结束,真大佬先行一步,张逸夫则跟领导们拿着本子有说有笑往外走。 出了会议室,秦勇适时凑过来提醒道:“黄部长一小时内应该在办公室。” “……”张逸夫这才想起,秦勇曾经指点过自己,要适当表达一下感激,毕竟如今这把椅子,不管是谁的安排,第一个提出来落实的依然是黄正辉。 秦勇也是想得清楚,这种事怎么想都该张逸夫主动去找的,不该等着大佬叫你,过了这一关,这事儿才算稳当,再怎么聊黄正辉也是个人,人做了一些帮助别人的事,总是希望有一些善意回应的,你连句谢谢都不说就走了,没人舒服。 秦勇提醒过后,张逸夫赶紧奔赴领导办公室区域,拜山头虽然恶心,但这次是逃不掉了,有的山头,你跨不过去。 老秘书打电话确认过后,亲自送张逸夫来到了黄部长办公室门口,敲门送张逸夫进去,倒上一杯热茶给张逸夫,这才离去。 办公室中的黄正辉,并没有公众场合那样积极的表情,沉闷了许多,单薄的脸上好似挂满了苦恼。 这也是张逸夫第一次到部长办公室,一水儿的红木办公家具,办公桌对面是一张小会议桌,围着一圈沙发,想必在这里进行过不少次非正式会议。 “就坐这里吧。”黄正辉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张逸夫端着杯子落座,勉强笑道:“能这么快回京,感激不尽。” “不用这么说,人才总要用在最重要的位置上。”黄正辉喝了口茶淡然问道,“工作还顺利么?有什么麻烦尽管提。” “现阶段还没有太突出的问题。”张逸夫笑了笑,“这边北漠的精神是不变的,坚决拥护电力部领导,虽然组织关系在国资委,但说白了还得是电力部领导业务工作。” “嗯。”黄正辉应付性地笑了一下,“北漠的底子,要打好,不管是大领导还是社会各界,都在看着,会上南钢说得很对,现阶段安全生产高于经济效益。” “一定遵循。” “我再问一次。”黄正辉缓了口气再次问道,“在华北局的工作中真的没什么矛盾么?” 张逸夫愣了片刻,很快想通了他问这话的意思。 “您说的是个人矛盾还是工作矛盾。” “都算。” “个人矛盾确实有。”张逸夫摆了摆手,“不过不重要,不影响工作。” “不尽然,看长远些。”黄正辉沉声道,“根据计划,北漠发电公司的主要业务都集中在华北,不管是电网调度还是电力生产,都要服从华北局,个人矛盾不是没可能影响工作。” 张逸夫表面上没动声色,心里却已经嘀咕起来。 摆明了是要让自己偃旗息鼓,跟巴干和睦相处啊。 所谓的指导工作,其实就是聊这个而已。 从还是不从? “黄部长,我现在就一心搞好电厂筹建工作,之后运营方面的事,我相信会有更重要的领导来掌管大局,我这点矛盾,没到影响工作的地步。” “干部安排,不是你说的算的。”黄正辉摆了摆手,这话没什么语气,谈不上批评或者讽刺,“我知道你个人想法很多,才华也多,也许不会永远呆在系统里,但我还是要说,能妥善解决的矛盾,就不要越陷越深。都是为了工作,谁跟谁也没有大仇,当了大领导,心境要放开,放远。拿我来说,如果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的话,可能电力部里有一半的人都要被清理出去了,谁来做工作?” 黄正辉话说得看似中肯,但其中还是有隐喻的。(未完待续) 正文 593 留在这里 你张逸夫在滇南搞了那么多事,我都一笑而过不予计较,你心胸就不能开阔一些么? 面对这个问题,张逸夫无疑更难回答了。 先不说给不给黄大佬面子,就是自己这人怎么做。 他都提到这个高度了,自己再死咬巴干不放,难免招恨,包括黄正辉本人不那么光明的事情,张逸夫也是历经了一些的,你张逸夫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怎么着?今儿干巴干,明儿是不是连大佬我本人也干了? 张逸夫心中权衡再三,这会儿正面刚不得,刚下去,动摇了大佬的根本,招真恨,可若不刚,动摇的是自己的根本,在滇南已经撕掉了太多的投名状,不能在这里低头,更何况这会儿跟巴干握手言好已然晚了。 没办法了,走苦情路线吧。 张逸夫沉默半晌,故做出一副压抑着脆弱情感的样子:“黄部长……有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说,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给你一个解释。” 黄正辉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但请说来。 于是乎,张逸夫进入表演情绪,故事回到了十几年前,一个和睦的家庭,一位勤勤恳恳工作的父亲,被各路人所坑,不对,是有人将各路人的失误、责任统一倾倒在了老实的父亲一个人身上。故事中的巴干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因愧对张国栋,而想方设法打压,不惜让昔日同事去修电表,希望排挤出系统,永远不要见面。 然而张国栋坚持了下来,现在张国栋的儿子已经成人,正坐在黄正辉面前。 故事自然是修饰过的,所有内容都旨在突出巴干的不堪。而忽略到了组织氛围和其他领导行为的不妥。 黄正辉听过后也傻了,他起初以为张逸夫是看不惯巴干的为人,或者是贪之类的事情。莫想到原来你们是世仇啊! “所以黄部长,什么矛盾我都能放下。就是跟巴干。”张逸夫擦了把真真假假的眼泪,“我父亲现在浑身是病,心理也有些问题,我每每看见巴干,真的笑不出来,连握个手都不可能,我跟谁的矛盾都能调解,唯有他。只要我看父亲一眼,我就恨他一天。他那个人,朝秦暮楚,害过这个害那个,就算他冲我笑,他跟我道歉,我也不会信的。” 黄正辉也不是傻子,听得出添油加醋的成分,但张逸夫说的事想必是真的,因为太好调查了。没有撒谎的空间。 这么解释,倒是说得通,张逸夫也正式声明了。他不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只是不能放过巴干。 黄正辉犹豫片刻后说道:“我理解,百善孝为先,你想为你父亲出口气。但上一辈的事情,不应该影响你现在的工作。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下去,矛盾只会越来越大,是不是可以寻求一种解决矛盾的方法?” “……”张逸夫有点儿慌,您想往哪边聊? “我可以做一些思想工作。”黄正辉托腮道。“现在就可以,让他正视这些事情。跟你父亲正式道歉。” 张逸夫头皮一麻。 这招拆得够漂亮。 张逸夫一直寻求一个跟巴干往死里干,解不开的理由。 现在倒好。黄正辉直接追溯上去,你这不是上一辈的仇么?我来给你解,平了你爹的怨气还不行么? “至于事故责任人的事情,太久远了,我们也不可能去推翻前面的报告。”黄正辉进一步说道,“那我现在就联系巴干吧。” “……”张逸夫想说等等,但实在找不出半点理由。 按照这个剧本,这不是最好的结局么? 再追下去追什么?要求黄正辉撤了巴干的职?这显然不可能。 巴干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黄正辉马上吩咐秘书去找。秘书寻了一圈,原来巴干正在部里汇报近期晋西雨雪天气导致线路覆冰的情况,这边大佬召见,什么事都得停,巴干从会场出来,直奔黄正辉办公室。 办公室中,张逸夫也没想到这么直接就要解决,颇有些辕门射戟的味道,一个在权力上足以威慑双方的和事佬,强行让两边握手言和。 当然辕门射戟强行团结这种事从来都是扯淡的,和事老的威慑力一旦丧失,一切矛盾就会重新提上台面。 只是黄正辉的权力,恐怕会维持很久很久,直到二人已经忘记了矛盾,或者忽略了矛盾。 黄正辉见张逸夫踌躇不定,开始言语安慰:“你说的这层矛盾,我是完全不知道的,今天巴干刚好在部里,也是巧合。这都开春这么久了,晋西那边雨雪天气却不停,巴干正好在部里讨论应对方式。大家在工作上,各有各的忙,业务上都是骨干,这些矛盾,真的该放下。” 张逸夫也是这才想起,好像在新闻中看到了晋西一带接连的雨雪天气,特别是山区更为严重,交通、供水、用电似乎都受到了影响,算得上这个季节多年不遇的冰灾了,只是蓟京阳光明媚,他并未在意。怪不得这两天看不见巴干,王硕被发配的事情他也不管不问,原来是为了应对线路覆冰,麻烦缠身。 话说回来,黄正辉也真是瞧得起巴干,为了不让张逸夫跟他叫劲,竟然不惜做到这一步。 没谈两句,巴干匆匆赶来了,这两天老油脸上还鼓起了几个包,肯定不是青春痘,是上火上的,那边风雪交加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边还有张逸夫虎视眈眈。 他进来看张逸夫也在,直接傻了。 “来,咱们这边坐。”黄正辉起身,引着二人坐到小会议桌边,未等巴干说话就问道,“张国栋,你认识吧?” 巴干更傻了,这都哪跟哪啊? “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黄正辉催促道,“我一会儿还有会,你也在开会,快点解决。” 巴干只能点了点头,而后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望向张逸夫。 “旧事,不追。”黄正辉抬手道,“但旧错,要认,张逸夫说你曾经有事对不住他父亲,你承认么?” 巴干更慌了,这他娘的怎么聊到这里了,黄部长是知心姐姐么? “痛快点。”黄正辉不耐烦地催促道。 “部长先往下说。”巴干喘着粗气说道。 “你得承认错误,不过不是跟我承认,是跟张国栋。”黄正辉摆了摆手,“你抽时间,去张国栋家里,老老实实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今后大家工作要团结。” 巴干脸皮一抖,眯眼瞪着张逸夫。 你丫有意思么,这点儿破事找部长告状?! 他是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看到了发展结果。 令人头疼的抉择落到了巴干头上。 巴干不服啊,苦着脸道:“黄部长,当时的事情都是领导决定的,我也不过是个处长,张逸夫是怎么跟你说的?” “你别管他怎么说的。”黄正辉抬手道,“就告诉我,你认,还是不认?” “我……我……” 张逸夫见巴干犯难,立刻说道:“黄部长,巴干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咱们逼他认错,然后他去我家说句对不起就走了,这也没什么意义。” “那你说怎么有意义?”黄正辉也有点来气了,摊开双臂道,“你们两个,都是主要干部,都负责重要工作,非这么一天到晚掐,你告诉我怎么解决?” “我去!”巴干一见领导有些动怒,立刻双掌一拍,极其痛快地说道,“为了团结,我认,我什么都认,张逸夫你写个稿子让我给你爹读都可以!这行了吧?” 黄正辉这才满意点了点头,望向张逸夫:“你看,巴干已经退了一步,很诚恳了,你也表个态。” 他.妈的,人不要脸,没辙啊! 麻烦又回到了张逸夫头上。 应了这事,今后就再没法跟巴干掐了,不因别的,只因黄大佬已经出面调停,你们都应了,再闹下去就是拿大佬不当东西。 巴干虽然也不好受,但看着这会儿的张逸夫,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你玩?你玩?你个嫩犊子玩得过我? 你得看领导需求啊!领导要咱们团结!你就得团结!你非跟领导对着干!怎么着?有种摇头!你有种摇个头给咱们看看! 张逸夫沉吟片刻,心中本已是死结,这不是心里逻辑和语言技巧能解决的问题了。 他才发现,自己始终就不是一个善于变节的人,从根上就不是。否则,依靠他的知识能力,搞两个专利献给美帝,全家移民,去发达国家混吃混喝,享受新鲜空气,逃离这些该死的烦恼,实在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他血液里一直存在着某些东西,也许是张国栋留给他的唯一厚礼,尽管这份坚持已经随着社会氛围的变迁而有所改变,但剥开它,初心依在。 与最初夏雪单纯地想逃离这块土地不同,不管他变得多么肮脏不堪,不管多少禽兽狼狈在上面结群为奸,不管上面流淌的是岩浆或是清泉—— 张逸夫始终爱着这里。 他要留在这里,用自己的方式。 这些从最初的一刻就决定了,可以为了生存而适当改变,然而初心扭曲,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张逸夫心中一刀劈下,将乱麻披斩而断。 苍天大地,自古恒存。 领导为天?领导是地?(未完待续) 正文 594 先有逸夫后有电 刀子还没架到脖子上,你很强大,但还没强大到可以扭曲我的意志,我尊重你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并不是要给你当奴才,你充其量可以领导我工作,但你不是我爹妈。 也许你有很多奴才,但里面并不会有我。 现在不得不说清楚这一点了。 “黄部长,非常感谢你为我个人的事情,做出的努力。”张逸夫神情抖擞,先谢过大佬,而后神色一转盯着巴干,“但你也看到了,巴干的态度从来没有那么一丁点是在解决问题,没有一点点悔过,而是在敷衍问题,敷衍部长,敷衍我,敷衍我父亲。” 黄正辉面色一沉,还是不从了。 巴干则瞬间瞪大眼睛。 好小子!有种! 他是又惊又喜,你这是死了心得罪大佬,我得助你啊! 然而巴干面上却是一副冤枉的样子:“我说逸夫啊,你倒说说,你还要让我怎样?是负荆请罪还是下跪磕头?” “不要我说,你自己想。”张逸夫不再看黄正辉那一边,默然起身,“你贪功请赏,背信弃义,害我父亲一十八年!你见利忘义,胸无常忠三十载!你心无担当,推罪于人不胜可数!” 既然撕,就深撕,撕得他片甲不留,寸草不生。 张逸夫愤而起身一阵骂道:“你罄竹难书害群之马!你身居要职覆船之舵!你朝秦暮楚腐基之虫!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做?你告诉我!怎么解决?” “张……张……”巴干被骂得青筋暴起,想对着张逸夫的话驳回去,然肚子里实在没汁儿,吃了没文化的亏,又不能直接骂娘,只得转头冲黄正辉道。“黄……黄黄……” 黄正辉也一时间没来得及反应,他是被惊艳到了,你小子骂起人来真的是一套一套的。好像说的也真是那么回事。 未等黄正辉组织好语言,张逸夫指着巴干继续骂道:“黄部长为了稳定团结。留你几日,你苟图衣食我还无心说你,你现在恶人先跳,抱着黄部长妄成吮血之蛭!还在对黄部长吆东喝西!在我面前犬吠聒舌!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你你你……”巴干舌头实在跟不上,脸皮再能扛也实在要炸了,好歹是一个大局的领导,他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张逸夫!别当你多读几年书就能叫唤!这里是黄部长的办公室。轮不到你来……” “自然轮不到我!”张逸夫同样怒而起身逼到他身前,“黄部长乃我行之尊,自然要顾全大局,你掌中枢华北,黄部长言谈自然要刚柔得当,维稳求安,所以这些话才轮得到我来说,莫以为领导不说,领导就不知,领导就不做。” 张逸夫说着逼上前去。逼得巴干步步后退:“我只问你,你罪行如上,你要解决。你怎么解决?换黄部长来解决,怎么解决?” “放屁!全是放屁!”巴干想一把推开张逸夫,却推不动,毕竟是滇南行走了两个月的,他只得继续求助于黄大佬,“部长,你都看到了,张逸夫这样,是干部么?” “好了。好了。”黄正辉长叹了一口气。 张逸夫出口成章,虽然有夸大的成分。确是*不离十的,这次他真的没打算给自己面子。要跟巴干死掐到底。 说他跟巴干的关系处理得刚柔得当,完全是扯淡,刚柔得当完全是用在张逸夫身上的,这次稍微使了那么一点点劲,就遭遇到如此的反弹,黄正辉虽然没想到,但有预感早晚会有这么一次。 开会的时候张逸夫一再表示坚决拥护部里领导,大方向上是舒服的,就是跟巴干水火不容,这次他见识到了。 一步步走到这里,黄正辉能容得下巴干,也容得下张逸夫。 张逸夫听了黄正辉的话,也不再说,径自回到沙发上坐定:“对不起,让黄部长为难了,我这都是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一套一套的,倒是挺华丽,在战国你可吃香,谁家写檄文都得请你。”黄正辉语态温和地开了句玩笑,而后冲巴干道,“你也坐过来。” 巴干已经是满脸油汗,警惕地看了眼张逸夫,心下已是咒骂千万次,妈的张逸夫都做成这样了,怎么大佬还不拍桌子骂!大佬脾气太好了! 待巴干也坐下后,黄正辉又叹了口气:“既然态度这么坚决,我也不强求了,我在此声明一下,我是不偏袒哪边的,公事公办。如果你们的个人矛盾扩大化,组织化,影响到工作,影响到组织团结,我就没今天这么好说话了,一定严肃处理。” 黄正辉说这话的时候瞅了眼张逸夫,你都说这么多狠话了,我也得稍微来一下找回场子。 张逸夫心下一稳,这立场终于是站住了,大佬做事,是要看成本和利润的,张逸夫这边是炸弹一枚,要搞定他成本太高,只是让他与巴干不对着干,这利润也有限,没必要了。 你会做,我会做。 张逸夫当即表态:“这件事止于个人。扩大到组织,我岂不是跟巴干是一丘之貉了?” “黄部长你看!他根本没打算过去!”巴干指着张逸夫道,“这没完了!” “你少说两句。”黄正辉眉头皱了起来,张逸夫都表态了,你怎么又来劲了。 一看大佬的脸色,巴干也只得蔫了,恨恨瞪了眼张逸夫:“张逸夫不扩大,我就不扩大。” “那张逸夫扩大,你也扩大了?”黄正辉不满道。 “那……” 张逸夫见机笑道:“我要扩大矛盾,你应该直接汇报给黄部长,让黄部长严肃处理我。” 妈的!!巴干脸上又是一阵胀痛。 脑袋烧了又烧,不够用了,怎么这弯子都没转过来! 黄正辉看着张逸夫,也是没半分脾气了。 怪不得,贾天芸能喜欢你喜欢到骨头里,贾峦松能敬佩你敬佩到血液中。 不过张逸夫,你要知道见好就该收了。 张逸夫当然知道见好就收,真跟大佬干,都是玩儿命的买卖,结局指定都像中国股市一样。 黄正辉不强求,这也预示着一件事。 在不影响工作,不影响组织团结的前提下。 张逸夫可以不分场合,不需要道理的和巴干撕逼了,天下都知道我们不和,大佬都应付不来。 没人能阻止我干你!巴干!我要将你扒了猛干! 刚要抽身走人,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老秘书焦急前来。 黄正辉一看这个,神色终于显现了一些紧张,之前张逸夫狂撕的时候也没有出现的紧张。 “出事了?”他沉声问道。 “晋西……跳了。” 无论是黄正辉还是巴干,都倒抽了口凉气,大脑短路了几秒钟,像是电脑重启,需要最快速地重新调整运作模式。 领导不是天,安全是天,因为领导也要寄希望于安全。 “跳了多少?”黄正辉哑着嗓子问道。 “我刚刚得到的消息是跳了十几条。”老秘书咽了口吐沫,“现在应该更多了,一直没停,几乎整个晋西都在跳。” 黄正辉脸皮抽了一下子,迅速转向巴干:“你来部里不就是商讨解决这件事的么?” 巴干更是焦头烂额,刚刚被檄文级撕逼洗礼过,天又塌了下来,扛不住啊! 张逸夫恍惚觉得,也许老天也看不下去这个人了,老天也开始干他了。 “是是……是来讨论这件事的……晋西局人不够,情况特殊,应对覆冰的准备有限,我来部里就是商量,能不能让华南支援一下,他们应对覆冰经验丰富,设备也先进。” “直接提啊!还开什么会!”黄正辉这下真的有点怒了,你俩撕逼终究撕不到我,我闲着没事儿关注一下,怎么真正重要的工作反而拖了下来,他指着巴干还要骂。 “部长,时间紧急,责任后面再说,现在还是先去调度看看情况吧。”张逸夫也是着急,倒不为别的,华北局现在管生产的是牛大猛,管调度的是赵文远,都是自己的老上司,真出了大麻烦,巴干指不定怎么搞这老哥俩儿。 “对,对。”黄正辉也是这才定了口气,张逸夫也真是言出必践,本来这是狠踩巴干的机会,他却没多话,反而提醒自己先去抓安全,他立刻起身道,“走,先去调度中心。” 巴干和张逸夫也紧跟着起身,跟着黄正辉朝外走去。 没走两步,巴干便说道:“部长,张逸夫就不用去了吧?” 黄正辉瞪了眼巴干,你倒是小心得紧,生怕再让张逸夫多说两句。 有奴才是贴心的事情,但这奴才贱过头了,也不怎么惹人喜欢了。 黄正辉没什么好脸地说道:“去,都去,张逸夫还在电厂的时候,就处理过原来华北电网的振荡,丰州的事,我都记得,你忘了?” 巴干又是一副苦逼神色,妈的,华北一年来一次大事儿!怪我喽!也不知招谁惹谁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灾星就吃上华北了! 事故型张柯南,真的名不虚传! 先有逸夫后有电,振荡之后造冰闪!(未完待续) 正文 595 覆冰 三人连同老秘书,一路马不停蹄来到大楼八层调度中心,模拟屏上的电网接线图各种指示灯不住闪动,警报都集中在晋西一带。 年轻的调度员们焦头烂额,不停地接听电话,调度局长也是知道消息刚到不久,林立正,黑发浓密,梳着大分头,戴着精致的眼镜,这也是部里除了秦勇以外,难得一位仪表堂堂的领导了,只是他比秦勇要锐利一些,少了些慈柔。 张逸夫对他也更为注意一些,这里毕竟是夏雪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他也是夏雪的第一任领导,一直以来相当照顾夏雪,夏雪要去三溪他也大方放人,难得啊。 林立正见部长一行来了,周围犹豫了一下。要是往常他不会允许无关人员进调度室的,但现在也没功夫多说,直接开始介绍情况:“部长,10分钟前晋西电网500千伏虎岗线a相故障跳闸,重合不成功,刚刚500千伏小窑线三相直接跳闸未重合。截至目前,晋西电网220-500千伏线路已经跳闸十几条了,有几条是电厂送出线,三个电厂全停了。是冰闪还是什么暂时还未确定,华北调度在等我们决策。” 局面虽然有些混乱,但林立正说话还算稳定,脑子还算清楚,黄正辉稍显心宽:“你认为怎么处理合适?” “得解列了。500千伏虎岗线和小窑线都是晋西电网与华北主网联络线,加上之前跳闸的线路,现在晋西与华北之间只剩两条220千伏线路连接,很有可能发生振荡。”林立正立刻答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现在已经算冰灾了。先解列保证大电网安全稳定,排查完问题再恢复。” “可……”巴干挠头道,“晋西就……” 林立正说的是轻松。对巴干来说就恶心了,去年就因为丰州那次事故。搞得灰头土脸,该拿的先进都没了,这次再解列,又是大事故!今年也白干! “时间有限。”林立正干脆道,“大家没意见这边就下令解列了。” 黄正辉望向张逸夫:“你有意见么?” 张逸夫摇了摇头:“保大电网,保京电。” 黄正辉点了点头,冲林立正递去肯定的眼神。 巴干自然也没脾气了,只能骂老天坑他。 随后几分钟。林立正开始不断地指导调度员下令。 解列前,晋西电网是华北电网的一个局部,大家是一个整体,解列即切断了这个联系,晋西爱怎么炸就怎么炸,别干扰到华北。 当然所谓解列也不是拉个闸就完事儿的,拿眼下的事故来说,隔断了与华北电网的联系,本来晋西电网的平衡也就被打破了,一直以来维持的50hz难以保持。就像水往低处流一样,电能也会自发去地重新寻求平衡。因为失去了几个主力电厂,随着负荷的变化。频率有可能至少降低1hz,别小这个1hz,这已经是非常危险的变化了,整个电力系统都是按照50hz设计运转的,1hz的变化对于许多设备都有毁灭性的风险。 因此为了把频率重新拉回到50hz,需要一系列“低频减载动作”,切除一部分负荷,以保证发电与用电的平衡,只有平衡才能使频率重新回到50hz。中间的原理可以用一套复杂的公式来表示,然而做起来其实有一个特别粗糙的解释—— 一碗水。得端平。 现在左边歪了要溢水,得调整一下角度拉回来。 林立正无疑是一个调整高手。一系列清晰的指令下达,让年轻的调度员们心里也有了底儿。晋西电网解列过后,低频减载切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负荷,立竿见影,晋西电网很快稳定在了标准频率。 大家也头一次觉得,50这个数字是多么的美啊。 不过这个美也许只是暂时的,晋西电网依然岌岌可危,如履薄冰,不对,是如负重冰。要是线路继续跳闸,不是断了发电,就是断了用电,那50hz还是保不住的。 “切了120mw,暂时稳定了。”林立正确定数据过后,才回头汇报,“现在要争分夺秒排查问题,尽快恢复供电。” “我这就督促。”巴干擦了把汗,到调度台前拿起一个电话就要用。 “别用这个。”林立正立刻说道,“这个是调度专用的,用最左边的那台。” “好,好……”巴干狼狈地过去。 事故被暂时控制住,黄正辉这才问道:“怎么这么严重了?没什么预防措施么?” “黄部长,我们已经非常重视了,五天前就提醒过华北局和晋西局,他们也表示要做一些措施,只是晋西很少遇到这种情况,没什么经验,他们希望调动南方的同志来协助指导,刚刚还在开会谈这件事。” “好么!”黄正辉沉声一哼,“还不着急,还要人,还开会?” “您批评的是。”林立正大方背了这个锅,“我们也是安全意识不够,不应该搞得这么拖沓。” “不归你管的。”黄正辉摆了摆手,还真不让林立正背这个锅。 张逸夫在旁问道:“持续多久了?” “我也没有了解得很具体,没记错的话,从第一场雪到现在大概三周了。”林立正点了点头,“我们是在第二周书面提醒的,他们也做了一些措施,只是雨雪持续时间太长,加上北方电网这方面经验不足,没有完全落实。” 张逸夫心里一寒。 雨夹雪,三周了。 这在晋西来说应该是百年一遇的了。 覆冰这种事,一般都是发生在南方的,晋西确实很少发生,来不及准备。 覆冰,电力人最为痛恨的一件事,尤其是管安全和维护保养的,简直对其恨之入骨。直白来说,覆冰就是输电线路和杆塔被冰包住了,严重的会引起导线舞动、断线、杆塔倾斜、倒塌及绝缘子闪络等问题。 这个过程通常不会发生,发生也多是在南方,而且就算发生了,如在局部也不一定非常严重。然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气候不断变化调整,只要时间够长,终会有那么一天,苛刻的条件全部满足,真正的灾难从天而降。(未完待续) 正文 596 瞬间分析 所谓苛刻的条件大概是,气温-5c到0c,有降雨降雪,也可以称之为冻雨,湿度85%以上,风俗1-10m/s,这样的条件持续越久,就越可怕。 现在看来,大概是三周了。 通常偶尔的覆冰并不多么可怕,像是在输电线上裹了一层稀稀疏疏的白霜,严重一些的,看似厚一些,其实也不过是一层肉松一样的冰渣,再严重,冰渣融化后又冻上,或者是雨雪交加,形成一层致密的冰壳,当然还可以更严重,就是包上一层厚厚的冰铠! 再严重,就是更厚的冰铠!没有最厚,只有更厚! 一旦冰铠足够厚,覆冰所能引发的最严重事故也就开始出现了。 冰铠是很重的,本来两个杆塔之间几百米的线路是轻松悬空的,加上了这重量,便会被压得拖下来,杆塔也会不堪重负,碰到一些不那么结实的杆塔,或者两座杆塔间隔太远,负担太重,那就会——咔嚓! 一咔嚓,就全完了,电线冰棍儿一般砸到地上,绝缘子冰棍冰闪,这条线就算崩了,继保反应及时可以切了你,否则就是其它线路也要遭殃。 这类可怕的覆冰事故,远远不止这咔嚓一下子,他真正的恐怖之处在于—— 不停地咔嚓,全面咔嚓! 如果只是局部一条线路覆冰,切了,也就认了,关键冰雪这东西永远是大面积出现的,就像你在家里看见一只蟑螂,你就得知道,你家其实已经有100只蟑螂了。 “三周了……林局长……”张逸夫警惕问道,“有没有近期晋西的气象数据。” “我问问。”林立正立刻找来一个调度员问了两句,调度员很快从调度台上找出一份传真递到张逸夫手上。 黄大佬也是心痒。凑到张逸夫旁边。 张逸夫赶紧摆正姿势,让大佬看得舒服一些。 这是一份气象局发来的报告,本来调度局是为了总结覆冰经验和形成条件特意去要的。没想到这才只是个开始。 第一场雪果然出现在三周前,由于已经是初春。刚一来就是雨夹雪,最合适的覆冰条件,之后大气环流维持,雨雪天气继续,局部出现暴雪,这种状况持续了一周,到了现在。 这份传真中还包含着大量冗长的气候分析,以及逐日的温度湿度风速报告。简直就是老天爷演示的覆冰教科书。 张逸夫粗扫过后,叫住了一个调度员:“麻烦帮我拿纸笔。” 调度员见林立正点头后,很快找来了纸笔送到张逸夫面前。 张逸夫站在调度台前,照着报告列了一个表,开始勾勾画画。 林立正见了很惊奇,这就开始总结事故了? 他也是这才想起来一件事。 “部长,这位是?”他还不知道这人是谁。 “你不认识?”黄正辉有点不信,“张逸夫,没见过?” “哦哦哦!!!”林立正赶紧一拍脑门,“他就是张逸夫啊!” “今天来部里开北漠的会。突然就发生这事儿了,之前他在冀北电厂的时候,应对丰州的事故处理得不错。后来去事故调查分析……” “这我记得。”林立正笑道,“当时我们派夏雪去的,两个小年轻表现出色,在事故现场找到线索,找出了事故真正原因。” “对。”黄正辉点头笑了笑,随即左右四望,“诶?你们调度的那个夏雪呢?” 夏雪也真有名,大佬都认识。 “早调到三溪去了。”林立正惋惜地摇了摇头,“是个调度的好苗子啊。就是我们调度留不住人,三班倒。责任大,荣誉小。” “这话说给谁听的?”黄正辉眯眼一笑。 林立正抬手止言。 正聊着。穆志恒也匆匆赶来,调度归他分管,部长都来调度中心了,他指定也不能落下。 介绍过情况后,张逸夫依然奋笔疾书。 几个人也好奇地凑在他身后。 这一看,满满一张纸的表,吓了一跳! 纵向,张逸夫标出了四个阶段。 【形成阶段】、【发展阶段】、【持续阶段】、【*阶段】。 横向,三重记录。 【气候状况】、【事故记录】、【事故处理】。 一行行看下去—— 形成阶段大约不到一周的时间,跳闸七八次,进行过融冰处理。 发展阶段覆冰已经形成,趋于严重化,跳闸二十余次,停运数次。 持续阶段,维持这些事故水平。 *阶段,暂时空缺。 林立正惊讶地问道:“你看过我们的调度记录?” “没。”张逸夫终于放下笔,皱眉道,“我基本了解晋西的线路状况,综合气候数据,大概能推出来。” 林立正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张逸夫,而后拿起表单扫了一圈:“基本偏差不大,你预估的实在太快了。” “预估不重要。”张逸夫抬手指了指*阶段,“*,现在才算开始。” 听了这话,几人心里都是一寒。 已经很严重了,你说才刚刚开始? “之前有过这么多跳闸么?”黄正辉看着表单惊讶地问道。 林立正有些紧张地答道:“局部确实有,不过都恢复或者是控制住了,今天是骨干线路跳了,严重化了。” 黄正辉闻言,火气瞬间上头,怒骂道:“都持续这么久了!为什么不重视!为什么还要开会调人???” 全场木然,都被震慑到了,没人敢大喘气。 林立正也只有低头背锅。 每日的生产报告,调度报告和事故报告,可都是送到你桌上的,你不看,怪我喽! 再说了,调度权力有限,这里又是总的调度中心,很多工作都由区域局和省局做,这边能做到的就是事先警告。 退一步,我当然想让华北局处理,让晋西局处理,是他们非得扯皮要人的,还怪我喽! 巴干在调度台角落,双腿已经发颤,这会儿也不敢过去,只能继续打自己的电话。 “黄部长……”穆志恒沉了口气问道,“是不是可以发布预警,晋西全员保电了?” “不急。”黄正辉喘着粗气,冲张逸夫和林立正问道,“你们统一一下意见,到底会严重到什么程度。” 林立正与张逸夫对视了一眼。 林立正想说什么,没敢说。 张逸夫却直接说了:“大面积供电瘫痪。” 这话一出,在场人心中更是凛然了,晋西冷冽的冰雪好像也扫荡了这个调度中心。(未完待续) 正文 597 立刻应验 就连黄正辉的声音也有些发颤:“如果真那样,怎么处理……” “不处理。”张逸夫摇了摇头,“太危险了,我们现在除冰、融冰手段有限,真要恢复,只能靠工人登塔,拿锤子去把冰敲掉,太危险了。” 张逸夫所说的不处理,也是迫不得已,现在真的是唯一的选择。 老天的灾,只能老天来解。 雨雪停了,冰融到一定程度,自然就好了。 从现在的技术条件和仅有的手段来看,强行处理,还是有很大困难和风险的。 然而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满意这个回答。 不处理?开什么玩笑? 电力瘫痪!铁路怎么办!医院怎么办! 这根本不是巴干的烦恼了,黄正辉自己都恶心,刚刚上任,摊上这种事故,老天对他有什么不满么? 不处理是不可能的,总要摆出解决问题的姿态! 林立正见大佬脸色不怎么好看,连忙打圆场:“张主任的意思应该是,对于除冰融冰我们目前没什么好的手段,这方面暂缓处理,但在电网运行上,我们可以分区控制,分区平衡,尽力保证关键城市区县,关键系统的供电。” 张逸夫紧接着:“还应该调集发电车之类的移动发电设备,确保政府、军队、医院、学校、传媒什么的重要负荷用电。” 黄正辉听了这话,脸色才稍微缓过来一些。 “小张说不处理,我以为是消极对待。”他摇了摇头,“下次说清楚。” 穆志恒也在旁圆场道:“不会的,小张对工作始终是积极看待的。” 正说着,巴干那边终于打过电话回来了。第一时间汇报道:“我已经通知晋西局了,全局动员,不惜一切代价立即抢修。多组织人登塔除冰,全员保电。” “嗯……”黄正辉托腮思索片刻。旁人并没意识道,这个“片刻”他想到了多少东西。 张逸夫却直来直往,冲巴干道:“这种情况就不要抢修了,太危险。” “那不抢修!还等着它自己恢复啊!”巴干瞪大眼睛望向张逸夫。 “全网覆冰!抢修能有多大用!能早一天恢复??” “能早一天是一天!” “那你知道工人要冒多大风险么??” “敲下冰,还能敲死人啊!” “我告诉你,能!” “这事你也管?!!”巴干也急了,冲黄正辉道,“部长你也看到了。说好了不影响工作?” “这就是工作,跟矛盾没关系!”张逸夫也冲大佬道,“部长,这事原本跟我没关系,根据我有限的学识和经验,在覆冰情况下杆塔已经不堪重负,这时候上人可能是压倒骆驼的那根稻草。为大局着想,电网尽力分区调整,现阶段不要进行人工除冰!” 黄正辉眯眼看着二人,想了很久。没有说话。 僵持之中,调度台电话突然响起。 林立正亲自接通电话,“嗯”了很多声。表情渐渐变得麻木起来。 他放下电话,木然转头道:“又跳了5条……” 没反应过来,电话又响了,断路又瞬间增加6条,220kv,500kv线路开始全面坍塌。 如果说丰州引起的振荡,可以用技术手段遏制的话,老天要干你,你就只能看着了。 巴干与张逸夫也不争了。包括黄正辉林立正和穆志恒,所有人都处于半呆滞状态。听着一声声电话响起,听着调度员一次次的汇报。 就在刚刚谈话的电光火石间。全面冰灾彻底爆发。 线路倒塔、接地、冰闪、短路、断路…… 电厂故障停机,被迫停机,低负荷停机…… 城市断电,铁路断电…… 孤立的晋西电网,像是被拉入了巷口的无助少年,被凛冽的风雪痛殴,而在场每个人都好像是在看这场电影,没人能施予援手。 在真正的天与地面前,领导是多么的渺小。 不多时,黄正辉也被秘书叫走了,上面大领导的质问想必也来了。 走之前,黄正辉留下了一句话:“全力保电,张逸夫留下,配合调度局工作,不要干涉工作。” 大佬匆匆而去,最后的安排耐人寻味。 他还是留下张逸夫在这里,张逸夫几分钟分析出的预测结果,这么快就实现了。 但他同时又否定了张逸夫的一些言论,让他只提供意见,不要干涉决策。 来不及思考太多,穆志恒沉吸了一口气,坐在了调度台中央。 “别紧张,这样的事几十年总有一次,我们不是全无经验。”他大臂一挥,“放平心态,保电,才刚刚开始!” 偌大的调度中心,立刻进入战备状态,这里就是整个战场的大脑,在有限的通讯条件下,这里的通讯技术也武装到了极限。 穆志恒坐定后,首先给下属分配任务:“立正,你去协调东北、西北、华中调度,要求各分局省局立刻报告雨雪情况,摸清周边各省的覆冰状况。” “之前已经调查过了,基本都集中在晋西,豫陕一带也有轻微波及,但问题不大。” “不大也要积极应对解决,不要等问题扩大化。”穆志恒继而说道,“对有雨雪天气的电网线路,加派人力严格巡查,在覆冰严重化之前,用力所能及的措施遏制住。” “好。”林立正点头应了,这便去联系各局严防死守。 另一边,调度中心已经与晋西局建立了实时通讯线路联系,用的不是线路载波,而是无线微波,毕竟电力线随时都有可能切断。 晋西的领导跟电力部领导一样,早就奔出去忙活了,留下来调度的也是调度处处长,没时间多说,立刻开始汇报情况。 “根据现在的情况统计,全网46条220kv线路跳闸,9条550kv线路跳闸,18个220kv厂站全停,6个500kv厂站全停,运城、朔州电网全停……等等……加上阳城,阳城也停了。” 电话两头的人,都是沉默了几秒。 不可遏制地,大范围城市供电瘫痪来临了,这一系列的数字可能还在增加中。 巴干亦是急得手足无措:“你们局长呢?有没有去抢修?”(未完待续) 正文 598 调度之难 “局长在组织抢修队伍,据说已经发生了大范围倒塔,恐怕一时片刻……” “我电话里不是跟他说了,倒了的先别管,优先去处理那些还在的塔,赶紧把冰除了!” “对,我们的方案也是保住现有的线路、厂和城市。” “泰原怎么样了?” “暂时还能保住。” “保不住谁也要保泰原!” “明白。” 巴干吆喝了一番,才想起这是穆志恒林立正的场子,连忙收声:“不好意思穆部长,情绪激动,没控制住。” 他在这里坐着实在不舒服,这便起身道:“这样,我先回华北局调度室去指挥工作。” “回吧。”穆志恒摆了摆手,也不在乎他在不在。 “那我也。”张逸夫跟着要起身。 “你留下。”穆志恒冲张逸夫递了个眼色。 没辙,张逸夫又坐了回来。 没人有功夫去送巴干,继续进行紧急调度。 所谓紧急调度,其实就是拉负荷,调整电厂出力,保持尚在电网的平衡,正常情况下这一部分的职责主要在华北局和晋西局,部里调度中心是插不上手的,这次是属于紧急情况下的越级调度。 这其实是不公平的,就像巴干对其它地方都不关心,只关注省会泰原一样,泰原就一定比其它城市重要了,泰原的人就比其它地方的人高级了? 只因政治和后果,出了这种事故,造成的灾难程度也是分几个层级的,大概分为五级,小范围断电,局部断电。大范围断电,省会断电、全面断电。 现在一二三都已经在半个小时内突破了,作为领导。就是要保证灾难不要上升到第四级,保住省会。不要让省会的重要单位,抗灾指挥中枢断电。 而穆志恒现在所要做的,则是均衡,把有限的幸存线路均衡利用,让全省现有负荷,供应到最需要的地方去,留住一些是一些,在现有局面下。这其实就是料理烂摊子。 穆志恒显然对晋西电网足够熟悉,了解全面情况后就开始分配负荷,在确保现有电网稳定的情况下,逐步拉,也逐步上,一些杆塔没有倒下,线路跳闸只是暂时性的,强行合上依然可以继续工作,老穆就在这样的条件下将现有资源运用到极致,有条不紊。 张逸夫在旁看着听着。也是相当钦佩,自己反正没这个能耐,脑袋勉强能跟着转上。但魄力和判断能力却怎么都跟不上,这必须得是历练久了的老调度才镇得住的场子。 有了穆志恒亲自发号施令,不管是调度中心的人,还是晋西的调度,都稳定了许多,之前像骨牌一样接连坍塌的电网渐渐稳住,挺住,遏制在了一个可控范围内。 一个小时的时间,逐步恢复一些。又接连跳了一些,情况渐渐平稳。省会的电总算保了下来,也因此牺牲掉了晋西60%面积的供电。 高强度的调度。让穆志恒也出了些汗,但他却并不显疲乏,第一时间让晋西整合现在的情况进行汇报。 经过整理,泰原、大同等重要城市的电算是保住了,当然也限负荷了,许多高耗能企业都被迫停工。此外,原先作为电力送出大省的晋西电网,因为线路跳闸断了不少电厂的出路,发电严重不足,不得不抛弃周边覆冰严重的区域和小城市。 全省负荷,仅剩180万千瓦左右,相当于夏季最高用电负荷的五分之一,大部分负荷损失掉了。 情况,暂时也只有这样了,调度能做的就这些了,剩下只能看抢修,看恢复,看老天爷。 “暂且这样吧。”穆志恒抬臂道,“大家轮流去吃午餐,保持通讯畅通,我和林立正,保证一个人在调度中心。” 所有人终于放松了一些,这才想起还没吃饭,但也没人好意思这会儿马上起身去食堂。 穆志恒继而说道:“该吃饭吃饭,任务还很重,不是几个小时的事情,撑不住的。” 林立正这会儿也安排好了周边省市的工作,回到这边道:“穆部长先去吧,我盯着,你们回来我再去。” “也好。”穆志恒扶着桌子起身,冲张逸夫道,“走吧,咱们先吃。” “成。”张逸夫冲林立正道,“辛苦林局长了。” “份内之事。”林立正勉强笑道,“倒是张局长,跟着我们一起忙活。” “是,我也觉得自己有点添乱了。” “谈不上谈不上!”林立正颇觉失言,连忙道,“下午的时候,还要开会商讨后续处理,张局长的分析准确、及时,我们求之不得。” “下午再说吧。”穆志恒摆了摆手,“我们先抓紧时间去吃饭了。” “好的。”林立正不忘回头道,“女同志和40岁以上的同志,先去吃,现在就去,年轻的男同志第二拨吃。” 听了这个命令,不少人才动了起来,是真的饿得够呛。 张逸夫跟穆志恒出了调度室,蒋立立刻送来了穆志恒的饭盒,没有跟着去,张逸夫同穆志恒一路走到领导食堂,用临时餐具凑合一下。 此时领导食堂几乎是空着的,各路人都因为晋西的事去忙活了,顾不上吃饭,或者干脆在办公室、会议室吃了。 当然,这里面不少人是瞎忙,其实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就是摆个态度,穆志恒却不摆这态度,即便在最重要的时刻,该干的事干了,该吃的饭就得吃。 打好了饭,坐在桌前,穆志恒这才问道:“逸夫,你觉得这次事故是因为什么?” 面对穆志恒,张逸夫没有动半点心眼或者揣测的意思,就根据事实分析:“警惕性不够,风险意识不强,经验不足吧。” “稍微展开一下。” “雨雪下了三周了,都没上升到战备阶段,都没有采取有效的预警预控措施,融冰除冰的工作还在扯皮,没有实施,另外晋西本身也没有什么除冰经验,南方几个省通常覆冰比较严重,特别是山区恨不得年年有覆冰,他们也年年练兵,反而不容易酿得这么大。” “没上升到战备阶段,我们调度有责任。”穆志恒点头道。 “不不,不能这么说,应该生产部门负主要责任,毕竟设备状况由他们管理。再说,我看林局长很重视,之前的报告也都提到部长桌上了。” “这些都是后面找的理由而已,实际上就是不够重视。”穆志恒叹了口气,“我如果之前足够重视,亲自找部长谈,及时要求下重资源去处理的话,现在也会好一些。”穆志恒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绝对是有担当。 “哎……”张逸夫摇头道,“毕竟这个月份,又是晋西……谁能想到老天爷会突然耍横呢,还耍这么久。” 穆志恒没理会这抱怨,继续说道:“不过华北局确实也拖沓工作了,晋西的冰,晋西去除就是了,还要从华中华南调人来除,关键的一周就这么拖过去了。” “穆部长,融冰初期采取措施是最有效的,但这么长时间的雨雪,从现有技术程度上来看,就算及时处理,也不一定有多大用。” “话是这么说,但总不能拖吧。”穆志恒使劲摇了摇头,“咱们系统就是有这个毛病,很多隐患,明明能在日常工作中杜绝,但领导不重视,赏罚不分明,大家就都不愿意去做,非要等到出大事了,各方面再用几十倍,几百倍的力气去补救。” “嗨……”张逸夫也叹了口气,“咱们做调度,不就是这个工作么,兢兢业业几年,不出事,大家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顶多给你个安全锦旗,一旦出事,或者工作上有失误,安全记录破了不说,那责任就都压下来了。” “所以啊,调度,留不住人。”穆志恒更苦恼地摇了摇头,“林立正,你看到了吧,很能干的一个人,你别往外传……” “嗯,很能干。” “最近,不是你们北漠公司招聘的文件下来了么,系统内广纳贤才,希望各单位推荐。”穆志恒看着张逸夫,情感十分复杂,“林立正就找到我了,希望调去北漠公司……” 张逸夫一声长叹。 穆志恒接着说道:“这个人,刚来单位报到的时候我就有印象了,当时他什么都不懂,就是一个农村出来的小伙子,黑瘦黑瘦的,跟其他调度员不一样,他当调度员当的特踏实,任劳任怨,毕竟眼前的这些来之不易,后来几乎都是我提拔的,从值班班长,到科长、处长、直到现在当上了调度局局长,这么多年就没离开过调度。立正扛得住任务,有魄力有担当,多好的干部,现在当了调度局长,也算出人头地了,就是……” 穆志恒说着,有些难受:“就是跟错了人,入错了行,进了调度。” “……”张逸夫心中唏嘘,“不能这么说,调度最锻炼人,承受住了调度的磨练,今后在什么岗位都……” 说到这里,张逸夫也发觉自己说得不妥了。(未完待续) 正文 599 危言耸听 “没关系,我不介意。”穆志恒摆手强笑道,“其实,部里其他领导也很看好他,他是有几次机会去其它部门的,他后来跟我说,他走了,实在不知道有哪个手下能扛住这么重的任务,实在不敢走。” “呵呵,毕竟也是您栽培的他,林局长知忠义。” “再后来啊,夏雪就来报到了。”穆志恒无心吃饭,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其他人都不喜欢她,只有立正,特别看好她,重要的任务都让她来,露脸的会都让她去,我看得出来,立正是想培养出来一个能当重任的干部,这样他才能踏实的走。” 张逸夫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年大家总说调度局局长宠着夏雪,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过宠别人都没事,宠夏雪,就麻烦了。 “可不是,这么一搞,变成揠苗助长了。”穆志恒遗憾道,“倒不是说小夏这根苗子不好,是其他人受不了,都是新来的大學生,凭什么小夏就这么拔尖?逸夫你知道的,想当重任,首先就要服众,人际处不好,领导根本不敢提你,稍微有点消息说要提拔你,成群结队的人都要来你办公室提意见。” “理解。” “后来你也知道,夏雪来来回回折腾了几圈,最终还是走了,去了三溪,更有发展的地方。立正也没拦,他比谁都清楚调度有多难,一个女同志,想走,还是走吧。也许正是这件事,也触动了立正,或者说他坚守这里培养干部的那颗心死了,他来找我,说有意向去北漠,不过话说得很清楚,如果我不希望他走,他就不走。” “为什么非是北漠?” “呵呵。照顾我的面子吧。”穆志恒笑道,“我培养了这么多年。他要去个生产、去个基建,大家天天楼道里都见到,多尴尬?北漠好,跳离出去了,另外现在北漠的事情你在抓,他也知道咱们有些联系,我如果开口。你肯定不会拒绝。” “是,但我真不知道该不该拒绝。”张逸夫尽力去理解穆志恒的情绪,明明培养了一名出色的干部出来,那名干部也做到了最高一级的调度领导,然而这依然不够,不说别的,把林立正拿出来和秦勇一比,能力上,林立正不一定就不如秦勇。大家虽是同级别的干部,权力资源差距却十分巨大,工作压力和安全系数也大有不同。这就够了。 这个差距,也许刚刚好就是穆志恒与黄正辉的差距。 “所以啊。我们调度最后能留下的人,都是踏实、知足、肯干、本分、能力千万不要太强的人,太强就要走了。”穆志恒说着自嘲一笑,指了指自己,“就像我这样没什么能力的,才能干到最后。” 张逸夫使劲摇头,心中涌出了一种莫名的酸涩。 他总觉得,穆志恒和赵文远身上有许多相似的地方,现在终于想通了。就是这种踏实、知足与本分,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拿我能拿的工资。 然而林立正身上却透着一股与之不同的冲劲,放在一个人身上这是好事,但放在调度工作上,失去他,失去的太多。 不觉间,二人饭也吃完了,就此折返,后面要安排的事情还很多,没功夫再聊林立正了。 …… 华北局,同样不得安生,最不安生的,莫过于巴干。 “融冰没效果?”巴干把着电话质问道,“这都几个小时了,一点没效果?” 电话那头的晋西局局长从兵无疑更苦恼一些:“我们的融冰手段完全控制不住局面,一点效果也没有,而且全局只有两台,就算有效果也来不及。” “那怎么解决?通常怎么解决?问过南方的人没有?” “问了,他们说太严重的话,就只能人工了。”从兵无奈道,“爬杆塔,拿锤子敲,把冰敲碎。” “那就爬杆塔!早一天是一天,通一条是一条,刚刚黄部长也下令了,全力保电!” “可是……”从兵纠结道,“倒了那么多塔了,现在还爬,而且要用那么大力气敲,我怕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冰天雪地的,人摔地上也没事!” “万一……” “没什么万一,不管怎样,咱们得有作为,出事了,就算出去跑步也不能闲在办公室里!”巴干斩钉截铁道,“你不是已经组织好人了么!让几个领导带队,去各个覆冰线路除冰!对了,带几个媒体宣传的人,拍拍照片,写个稿子,事后这次事情,宣传上肯定会变成我们努力保电,需要这些照片。” “巴局……你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我去现场看了,几十米高的塔,被覆冰压得拦腰折断……我真让工人们上……” “怕什么!出了事我负责!”巴干拍板道。 “……” 如果张逸夫在办公室,肯定就跳起来了。 天下谎言万万千,这一句,可是其中最为登峰造极的。 从兵也不是傻子,也不是张国栋那么实诚的人,依然在犹豫。这种天气条件和线路条件下,登杆塔高空作业,明显是违反安全规程的。 巴干不得不继续施压:“从兵啊!这都什么时候了,现在就剩下几个大城市还有电了,这回不把关键的冰除了,等大城市一拉限电,我自己都保不住了,怎么保你?” 巴干不忘提醒一下,我会保你。 反过来,你不干,我就脏你了。 从兵也被逼得没有办法,这天煞的雨雪,别的地方都没大事,偏偏就集中在晋西了。 巴干进一步说道:“你这会儿努力除冰,后面报告就可以说领导第一时间出动到抢修前线,怎样怎样努力,提前恢复供电云云。你连冰都不除,事后归责任的时候,就算我想帮你,我怎么说?” 从兵听这话在理,只得一咬牙:“成吧,我这边分成四组去抢修,我跟大家说清楚,这是重要的保电任务,提前恢复供电,必有嘉奖了。”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人动起来就可以。” 电话挂下,巴干摇头骂道:“这脑子,转的比猪还慢!怎么跟张逸夫提一个问题!都什么时候了……” …… 电力部调度中心,与晋西局的通讯也一直未中断,穆志恒林立正张逸夫三人坐在桌子中央,实时指导。 这会儿消息也来了,人工爬杆塔砸冰的过程中,肯定是不能通电的,那人就炸了,晋西局也将这个情况汇报过来,请示要安排临时拉闸除冰,保电。 林立正严肃指示道:“这个你们晋西调度就好了,配合好工作,爬塔前务必确认,千万不要出岔子。” “稍等……”张逸夫惊讶问道,“确定要在这种情况下人工爬塔了么?” “只有这个办法了。”那边调度处长无奈答道。 “可以不处理啊。”张逸夫焦急道,“现在已经是最严重的阶段了,后面只会雨雪停止气温回升,慢慢就恢复了。” “这个……” 张逸夫现在说这种话,不会有人听的,太消极了,保电保电,你不处理能算保电?将来怎么跟大领导交代? 逆境中,人们更偏爱去搏,去赌,这样才能拼出一丝机会。 “张主任,现在确实来不及考虑那个问题了。”林立正在旁道,“这样,你们务必做好安全措施,确保人员安全的情况下再除冰。” “是,这方面肯定要注意的。” 张逸夫还要再说,却被穆志恒使眼色制止,摇了摇头。 你当着黄部长面,已经谈过这个“不处理”想法了,你再跟晋西局说就是干涉,对你没任何好处的。 张逸夫叹了口气,继而说道:“好,我没办法不让这件事发生,我就问你,‘爬塔除冰’这个指令,谁下的?” “应该是华北局吧,我们局长之前也一直没下令。” “华北局哪个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调度处长不敢多说半个字。 “是巴干么?” “不知道……” “逸夫,现在不是谈这件事的时候。”穆志恒皱眉道,“不要干涉工作。” 张逸夫这才示意自己收声。 他是经历过前世冰灾的人,所以他十分清楚,在近似这样的情况下爬塔,出现倒塔,工人从几十米摔落在雪地上也许并不致命,但随后大半根铁塔都要砸上来,伤亡的概率远超50%。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就像穆志恒之前说的,出问题之前,没人有闲心考虑这个。 退一步说,就算张逸夫“不处理”的指令落实了,到时候归责任的时候,这反而会被认为是不恰当的,是消极的,是要背锅的。 因为没有伤亡,没有事实,没人会认为你所谓的“不处理”,是正确的。 张逸夫唯有祈祷,千万千万不要牺牲任何一个人,每个工人都有自己的家庭,都是家庭的顶梁柱,因为这帮他妈的领导的决策,因为这几乎没什么作用的努力而牺牲,太不幸了。 老天爷,您长点眼,不要殃及无辜! 又坐了几分钟,张逸夫依然憋闷。 他不想再危言耸听了。(未完待续。) 正文 600 晚了 就真的大瘫痪了,当然这也不算他嘴毒,这也算是足够警惕,提前分析,算不上错。 可这时如果再说,工人会有伤亡,你们别去做…… “别去做”不会有人听的,然而如果之后工人真的死伤了…… 张逸夫就真是嘴毒了,没人会感谢他的先知先觉。 “我去个卫生间。”张逸夫怎么都坐不住了。 “嗯。”林立正掏出半包烟来递给张逸夫,“外面楼道里,可以吸烟。” “谢谢。”张逸夫接过香烟,出了调度室。 不能这么等,好歹要做点什么。 如果必须有人牺牲,才能让大家意识到这件事有多可怕的话,张逸夫没法阻止。 至少在之后,会投入资源到融冰技术上,会提高杆塔覆冰设计标准,至少在之后,会有更加明确的安全规定,在某种程度的覆冰之后,禁止爬塔! 这些事,张逸夫都无力阻止,只有祈祷。 他能做的,就是尽人事。 他并未抽烟,而是一路坐电梯到了信息自动化这边的办公室,找到郑道行。 没工夫打招呼寒暄,张逸夫目的明确,让郑道行给他找一个私密的能打电话的地方。 郑道行也是个痛快人,不多问,给张逸夫找了间闲置的办公室,配有电话,而后自觉出去,在外面等。 张逸夫拿起电话,长叹了一口气,拨通了一个号码。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比张逸夫还要愤青的愤青,比张逸夫还要极端的分子,张逸夫与他虽不太熟,却称得上患难与共的战友。 也只有他,能做、敢做、并且真心会做这件事了。 …… 晋西,雨雪渐渐缓了下来。 抢修工人们分成四组,由四位领导带队。奔赴四条覆冰线路。 从兵去的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他看着三个工人顶着大风。一步一步爬上高塔,抡起锤子,朝着跟水泥管差不多粗的冰柱子,一下下使劲砸下去。 整个高塔都在震着,发出一种痛苦的悲鸣。 从兵紧张地抬头看着。 这样,真的有用么? 可不这样,又能怎样? 那钢铁的悲鸣愈演愈烈。让人瑟瑟发抖。 从兵仰头望着高塔,忽然感觉塔中央的位置,好像慢慢在扭曲,在歪曲。 他揉了揉眼睛,应该是幻觉吧,累的。 旁边的一个年轻工人突然说道:“塔,是不是歪了?” 站在底下的几个人,这才心里一凉,同时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从兵好像突然被打了一针辣椒水,整个人突然跳了起来,用尽力气去狂吼道:“下来!!!快下来!!!” 然而风声太大。工人在高空努力地一次次敲打着粗粗的冰棍,根本听不见。 “下来!!!快下来!!!”从兵冲周围人道。“你们也喊啊!大声喊!!!” “下来!!下来!!” 几个人一起大吼,这共振的声音终于产生了些作用,传到了工人耳朵里。 其中一个工人僵了一下,低头看着几个人,觉出来不对了:“你们说啥?” 几乎在同时,钢铁撕裂的声音突然刺向每个人的耳膜,巨大的钢铁巨人终于累了,放弃了。 与大树被砍断的情况不同,铁塔的折断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塔基上的钢铁在一瞬间断裂扭曲。崩裂成一团混乱的东西,整个塔。也像一个刚刚死去的巨人一样,朝地面一头栽下。 没有惊呼,只有沉默,这风雪中特有的沉默。 人和塔一起,砸在了雪地上,不见踪影。 从兵,也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 十几分钟后,巴干接到了从兵的电话。 塔倒了,一死两伤,一名工人当场断气,两名重伤者送去医院抢救。 巴干还没听完电话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电话中的二人半天无言。 巴干心理素质过硬,尽量稳定地问道:“这事,还跟谁汇报了么?” “只跟你汇报了。” “现场几个人?” “五六个?” “封好嘴,不要外传。” “怎么封……他们都是一个队的工友……”从兵已经快抑制不住感情了,“怎么交代……怎么封……” “稳住,你不要崩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每年不得死几个?” “不行了……不行了……”从兵使劲摇了摇头,他几乎就是崩溃了,“我这就紧急通知,其他几个队伍先停了吧。” “……”巴干沉思片刻,用极其残忍的声音说道 “不能停。” 从兵感觉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从心里打的,巴干的话比外面的雪还要冷。 “你听我给你掰扯清楚了,我见的事多,知道后面会怎样。”巴干神思快速转动,这种时候的这种思维方式,没人能超越他,“你看,现在死了一个人,其他队就都收队,这样事后会是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但总比再有人员伤亡好……” “不不。”巴干坚决地说道,“现在收队,没有任何抢修效果,只有伤亡,事后分析的时候,会说我们领导指挥错误,害同志白白送死。” “不是这样么?” “不是这样。”巴干沉了口气,“你要想清楚,什么叫‘送死‘,什么叫’‘牺牲’,什么叫受害者,什么叫烈士。” 从兵只稍微想了想,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这…… 不是人。 巴干你他.妈的不是人!! 一个人死了,死的没意义叫送死,死的有意义就叫做牺牲。 死一个,叫遇难工人。 死一群,叫保电烈士。 只因死的太多了,偌大的电力部都不敢背这个责任,都不敢正视这件事。 所以他们不能遇难,他们必须是烈士。 巴干!!你这个畜生! “不可能……要停!” 从兵最后的那么一点点良心,那么一点点人性告诉他。不能这样,不能是这样的。自己不是这样的人,自己有妻儿老小,女儿的父亲不能是这样的,妈妈的儿子不能是这样的!这是法.西.斯……不,这是比法.西.斯还要可怕的东西!! “从兵!”巴干冲着电话吼了一嗓子,“一个工人遇难,现在收队。你就没任何机会翻身了,我也不想见人死,但没办法,要死,也要先做出点成绩,发挥些作用再死,现在停,就是抽自己嘴巴了!” “抽就抽!那都是人命啊!”从兵已经鼻涕眼泪一把,“接着干。我怎么跟我的人交代?那边已经出人命了,你们继续送死???” “从兵!要将功补过,必须要抢修出一些成果啊!!” “我不要功了!” “那过怎么翻??” “巴干。”从兵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大是大非,不能再避了。“人在做,天在看。” 电话挂断。 “他.妈的!!!!”巴干愤怒地将听筒砸向墙面,整个电话都砸了出去。 这样还不够,他又将整张桌子上的东西都砸了出去。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最后他坐在桌前,双手抱着头。 我明明都是为你好,你为什么不听? 烈士有什么不好! 有抚恤金! 家属厚待! 你这样变成遇难,变成领导指挥错误…… 这就是你的责任了,跟我没关系,我没让你停的。 对。你的责任,你自作主张。 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可能解决了。 要进行事后处理,尽快…… 撇清自己,甩下一切。 只能这样了,这事不怪我,是从兵你自己蠢! 怎么做……怎么做…… 先去找黄部长……怎么都行……抱紧抱紧再抱紧……保住自己…… 事故又不是第一次了,死人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是晋西的事情,我在蓟京,我在华北局,我也无能为力对吧……大家面对事故,面对死人,都会有心照不宣的处理和分析方案,只要没一个不长脑子的蠢蛋跳出来乱说话…… 想到这里,巴干突然心里一堵。 好疼,心脏好疼。 他捂着胸口,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张脸。 那个人指着自己说:“傻了吧?死人了吧?不听我的??” “啊!!!”巴干一脚踹向了桌子,但桌子太沉了,反而把自己的椅子踹翻了! 他仰头倒在地上,身上没什么感觉,胸口却依旧疼。 张逸夫……张逸夫……张逸夫……我算尽千万,走到这里。 为什么老天给了你这次机会? 怎么办……怎么办…… 有了……有了……我知道怎么办了…… 他努力地爬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去,这会儿敲门声传来。 尹扬根本不敢进办公室,在外面说道:“局长,晋西局电话,打您办公室打不通,打到我这里了。” “稍等……”巴干看了眼已经断掉的电话线,喘着粗气,“我马上去接。” 巴干很快整理好,让自己看上去像往常一样体面,这才出了办公室,小心地关上门,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办公室的样子,他很快来到尹扬这边,拿起听筒。 “巴干么?”从兵的声音像死人一样。 “是我。” “晚了,又死了四个,一个组四个人一起上的塔,一转眼都没了。”从兵已经崩溃,“晚了……还是晚了……”(未完待续。) 正文 601 担不起 也许是犹豫的时间太长,也许是通讯手段太过落后,又一座高塔不堪重负,载着四名正在执行高空作业的工人轰然而倒。四个抢修组同时出发,两组人就这样消失在冰雪之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兵的停工指令传达到了另外两组,现在工人已经下塔折返,尽管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巴干闭上眼睛,死就死吧,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他心中默默盘算着数字七,五死二伤。 如果重伤者挺不过来的话,七个人,算非常大的数字了,从下至上,晋西局抢修队担不起,晋西局长担不起,华北局长担不起,就连电力部长都不一定担得起。 既然都担不起,那么就…… 都不要担! 怨天不由人! 抗冰保电烈士,为紧急抢修,保证供电,与天斗,光荣牺牲! 相信黄部长也一定会这么想,刚刚上任不久,怎能不是保电卫士? 只要,能堵住一个蠢蛋的嘴…… 巴干心里把后续处理过了一遍,而后冲着听筒冷冷道:“你先处理好内部的事情,万不得宣扬,处理好之后再向部里汇报,摊子还乱着就着急报信,部长也不会高兴的。” “我明白,我也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了。”从兵感觉自己是一个彻底的罪人,不敢有丝毫侥幸。 巴干随即沉声道:“另外……别提我下的抢修令,就说你见情况太紧急了,被迫下令。” “呵呵……”从兵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一件事。 “成熟一些。”巴干严肃地提醒道,“事故再大,过两年也就过去了,我会记得的。就算你自己无所谓,你也有妻子儿女,他们也跟着消沉么?” 人最怕有希望。 本来已经做好承担一些罪责与惩罚的从兵,看到了那么一丝丝希望,孩子眼看就毕业,爱人的职位也半高不低。自己完了,将来都没法安排。 可如果巴干保住了,好像还有那么一点机会。 巴干在他的沉默中,同样捕捉到了那么一丝丝机会:“平常晋西汇报这类工作找哪位局领导?” “牛局长。” “好。”巴干沉了口气,“这事我不知道,你处理好后向牛局长报告,让牛局长决定如何处理。” “可牛局长还是会找你的吧?” “他找不到。” 巴干最后说道:“我理解你,你之前情绪太激动,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私人的打击。我不怪你,现在开始,成熟地处理这件事,好好表现,我会记得的。” “……” 电话挂断,巴干稍微松了口气,至少先把从兵控制住了。 其余的事,让牛大猛去心烦吧。 挂了电话。巴干出了办公室,看看左右。冲尹扬道:“前面二十分钟的事,都没发生,晋西没来过电话。” “明白。”尹扬沉沉地点了点头。 “一会儿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去部里了。”巴干郑重拍了拍尹扬的肩膀,“抓紧时间,帮我收拾一下办公室。咱们得扛过这关。” “嗯。”尹扬没得选。 巴干就此一路出了局里大楼,自己坐上车子,一路开了出去,没去电力部,而是去了电力局。蓟京电力局。 距离消息传到部里还要有一会儿。 其它的都可以沟通,只是有一个人搞不定。 张逸夫……只要张逸夫闭嘴了……其它的都可以,都是从兵的责任,甚至是牛大猛的责任。 蓟京电力局,计量科,张国栋也没闲帮忙,到了那边发觉计量工作有许多漏洞,有不少用户不太规矩,在计量方面还要下手笔,不能给他们偷电的机会。 先写报告,说清楚这件事,希望领导能重视起来吧。 他想不到,此时安静的办公室,会招来这样一位人物。 巴干来得匆忙,也没打招呼,敲过门后,就这么气喘吁吁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虽在同一系统,二人几乎十年未见。这一面,见得太过突然,张国栋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更不知他来此是何用意。 巴干回身关上门,喘着粗气望着张国栋,表情复杂。 “国栋……” “什么事?”张国栋不免有些心慌,堂堂华北局局长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巴干望着张国栋,吃力地说道:“憋了十几年,我现在都说给你听。” “我不是东西,我见利忘义,我怕担责任。”巴干咬着嘴唇“恳切”坦白道,“那次,是我不对,我应该勇敢承担责任,事后也该对你照顾一些……” 张国栋惊讶地望着巴干,打断了他:“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巴干的表情像是一只委屈的小狗,“你儿子,逸夫,最近跟我斗得紧……八成是因为咱们的事。我不愿斗,来找你,把解解开,你希望我怎样才能舒服一些,大可说来。” “逸夫啊……”张国栋立刻大概想通了事情,儿子去滇南前一晚,得知了全部真相,想必是不肯善罢甘休,不知用什么方法,把巴干逼成这样了。 “国栋,我怎样都行。”巴干上前卑着身子哀求道,“是低头认错,是怎样,再安排一下你的岗位,嫂子的岗位,都可以,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大胆说。” 张国栋立刻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法,我要有想法,早就说了,而且我有想法完全可以跟儿子说,不必找你。” “国栋,你还是过不去……”巴干盯着张国栋恳求道,“要不我再表示表示?” 张国栋立刻抬手道:“别这样。” 巴干看着张国栋不近人情的样子,一咬牙,往后退了一步 双膝往地上一砸! “行了么国栋!这样行了么!我给你请罪了!”巴干双臂颤抖着扶着地面,“行了么?!我只求你给张逸夫带个话,到此为止!行么?!我怕他了!我认了!我服了!行了么?” “起来!”张国栋怒斥一声,“自重!” “不不,你不答应,我不起。”巴干也够果决,他太了解张国栋了,嘴巴硬,脾气软,现在能止住张逸夫的,只有张国栋的一句话了。 “巴干啊巴干!”张国栋使劲摇头,立刻起身,不受此礼,“我走好吧,我走,你有本事就一直跪着吧!”(未完待续……) 601担不起: 正文 602 过去 “别别!!”巴干膝盖动了动,跪上去抓住了张国栋的胳膊,继续哀求道,“你听我讲,这次事情特殊,张逸夫再跟我咬的话,部长那边会下不来台,会记恨他的,你给张逸夫通个电话,不仅是帮我,更是帮他!悬崖勒马!” 张国栋一把将巴干甩开:“我儿子怎么做,必然有他的想法,我没资格也不想干涉他!” “父母见得多!关键时刻,得拉一把啊!!”巴干狞着脸劝道。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认为的对,是曾经的对,也许在现在就是错的。怎么做,逸夫需要自己品,自己拼,自己栽跟头,自己爬起来!”张国栋再次甩开巴干,“再而言巴干,我心里根本没那么大过节,我是调度处长,在我任上出了事故,我没有坚守意志,处理不当,这就是我的责任,我心里认得清楚,不管你是跪着还是站着,事实都是这样,没有任何改变吧!” “国栋啊!!”巴干已经要疯了,“你脑子就不能稍微……” “稍微灵活一点?”张国栋大笑道,“我迂腐了一辈子,如果是错的,就错到底吧!” 他说着,神色一凛:“倒是你巴干,真心认为自己有不对的地方,你有十几年的时间来跟我说这些话,一顿酒也许就过去了,可你不,你唯有刀架在脖子上才来。我脑子迂腐没错,我错看过你没错,但这么多年了,我还会蠢到再吃你这套么?十几年前,你也是跪在我面前的啊!求我承担责任,不要说出你给的错误指令!这之后,咱们还见过面么?” 张国栋看着巴干。已经几乎没什么感情了:“今天你能跪在这里,明天你就能骑在我头上!反复无常啊巴干,没人会信你了。我那一丁点的同情心,给野猫,给野狗,也不会给你的。” “国栋……”巴干也是越听越冷。扶着地,缓缓起身,“你还是过不去啊……” “相反,我早过去了。”张国栋摇了摇头,“对我而言,一件事过去,是跟自己过去,不跟自己较劲。而你,巴干。不管我过不过去,你就是这样的人,永远这样的人,我现在开一面,又能改变什么呢?人总要为自己做出的事负责的,我能过去,就是因为我责无旁贷,罪有应得。” 张国栋最后冷冷地看了眼巴干:“你该承担多少责任。自己想想吧,想想自己有没有过去。” “我不跟你争。”巴干疲惫地摇了摇头。拿起包,“总之我来过了,跟你道过歉,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情,你还当我是同事的话,至少把这事传达给张逸夫。” “你走吧。这事与他无关。” 巴干唯有离开张国栋的办公室,妈的,比他儿子还拧! 他火速上楼,来到局长办公室,周进步同样头晕目眩弄不懂。巴干也只留下一句话:“你马上联系一下张逸夫,说我来过局里,去他父亲办公室呆了好久。” “……” “不用问为什么,做就是了。”巴干又这么转身离去。 周进步陷入了更深的迷茫,干脆也不去想,拿出电话薄寻起张逸夫的电话来。 要说周进步也够厉害,一路不停打着电话问,最后竟然打到了调度室。 值班员也很奇怪,为什么有电话指名道姓找张逸夫,只得叫张逸夫过来。 “张主任。”周进步礼貌地打过招呼后说道,“刚才巴局来局里了,去了国栋办公室呆了好久,刚走,我不知道什么情况,打个电话通知你一下。” “……”张逸夫听过之后,不知为何,心下一沉。 他的预测又应验了,他太清楚一切了。 巴干继续叫嚣,那么一切尚且顺利,无人有恙。 一旦巴干低头求饶,恐怕就真的出事了。 “好的,我知道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充满了悲壮与沉重。 “怎么了张主任,你好像很……很消沉?” “如果巴干突然找过我父亲的话……”张逸夫摇了摇头,“那悲剧已经发生了。” 未等周进步再问,电话挂断。 “这都什么啊……”周进步拿着听筒,打死他也想不明白的。 调度中心这边,张逸夫挂下电话,原地呆滞了几秒,而后摇了摇头,走回调度台前。 眼前的一切,有条不紊,控制得不错,最关键的供电都保了下来,然而这些努力的意义,却因已经发生的事而褪去了颜色。 “什么事?”穆志恒看出了张逸夫的不安。 张逸夫看看左右,小声说:“消息也许不准确,但很可能,晋西已经有人身伤亡了。” 穆志恒也是双目一瞪,压着嗓子道:“爬塔?” “嗯。” “所以我没让你走。”穆志恒紧张地说道,“别掺乎那些事,留在调度室。” “可以……掺乎一下,再坚决一些……”张逸夫眼眶发酸,“也许就不至于……” “没用的逸夫,没用的。”穆志恒单掌抚在张逸夫后背,轻轻拍着他,像是一位安慰孩子的长者,“出事之前,没人会理会的,没人会听你的。” “是……可是我至少……” “你已经做出努力了,当着黄部长说那种话,已经很坚决了。”穆志恒柔声安慰道,“做好自己的事,别多想。” “不行……不行……”张逸夫使劲摇了摇头,“我过不去。” 他说着,擦了把眼睛起身道:“我再出去一下。” “留下吧,别掺乎了。”穆志恒的样子就像是管不住孩子的父亲。 “除了工作和活下去,人总要做点什么。”张逸夫冲穆志恒递去了坚决的目光。 “唉……”穆志恒无奈摇了摇头,“本来,还想让你来做调度的,果然是不可能的。” 张逸夫强然一笑,再次离开了调度中心。 领导办公区,部长办公室,尽管老秘书一再说现在部长很忙很忙,不要打扰,有什么事他先通报一下,张逸夫再去,张逸夫却依然站在了这里,亲自叩门。(未完待续……) 602过去: 正文 603 过不去 人都来了,黄正辉也没办法,放他进来。 这会儿黄正辉正在打电话,不住地“嗯”、“嗯”,“嗯”了好久才放下电话,叹了口气。 “有事快说,我还要联系一下铁路方面的领导和武警救援。”黄正辉摆了摆手,对张逸夫这会儿来捣乱十分不满。 进部长办公室之前,张逸夫确认过了,5人死亡,两个人重伤还在抢救,确凿无疑,这才下决心来。 “部长。”张逸夫沉重地说道,“晋西,塔倒人亡。” 黄正辉还在想着脑子里的事情,没听清,看着天花板苦苦思索中:“你说什么?” “塔倒人亡,五死二伤。” 黄正辉思绪渐渐回来,但一时间还是没反应过来,而后眼睛慢慢放大:“你说什么?” “登塔抢修,塔倒人亡,五死二伤。”张逸夫不得不又说了一次。 黄正辉本来憋足了一口劲儿,去处理工作,去善后,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立刻软了下来。所谓覆冰登塔危险,他也只是听张逸夫说过一次,怎么这么快就应验了? 他后背茫然地砸在椅背上,半张着嘴:“怎么是你?” 太过震惊,他的问话省略了一些措辞,本来要问怎么是你来汇报? “巴干几分钟前去了我父亲的办公室,想化解我们之间的矛盾。”张逸夫沉声道,“这种时候,华北局长去一个市局计量科的办公室,我想只能是发生悲剧了。后来我联系了晋西的人,确认了这个消息,他们应该在息事宁人,暂时没有汇报。” 黄正辉茫然地皱着眉,想了好久。 “巴干知道出事了,为什么不先来部里?” “他怕我借题发挥,他觉得部长你一定不会难为他,但我一定会难为他。” 黄正辉不知该作何感想。一阵干笑。 此时,他面前的电话响起。习惯性拿起接通。 来电者是华北局的牛大猛,实在找不到巴干,他又不敢耽误,又不敢让更多的人知道,没办法,只有直接找大佬汇报,让大佬定夺。 黄正辉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先控制局势,再打个电话给秦勇和南钢,让他们安排、调查,这便挂了电话。 “有烟么?”黄正辉忽然问道。 张逸夫摸了摸兜,他确实常年揣着半包烟,应对不得不应酬的事情。 “不是什么好烟。”张逸夫掏出来递过去。 “没关系。”黄正辉接过烟和火机,没看牌子,直接点了,吸了一口。整个人稍微缓和了一些。 半晌后他问道:“你来是什么意思?” “我……”张逸夫刚要说话,电话再度响了。 黄正辉骂了句脏字,没骂出声。一拿起电话,突然又慌了。连忙“嗯”了起来。 “嗯……对……” “是的……我也是刚刚知道……” “什么?谁?” “找到那里了?怎么会?工人怎么可能……” “我明白了……” “会的,会有说法的。” 黄正辉缓缓挂上电话,嘬了一大口,烟几乎燃尽了,又取了一支,静静点上,而后望向张逸夫,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说吧,你怎么想的。” …… 尽管依然在极力控制消息。然而这种事根本是瞒不住的。 最无辜的莫过于牛大猛,莫名其妙事情都到自己头上了。巴干不在,他也只得下一些常规命令,息事宁人,努力抢救,停止抢修,等待救援等等。 即便如此,死神并没有善罢甘休,大约一小时后,又夺走了一条生命,最后一个努力活下来的人,由于下半身受伤太过严重,不得不进行截肢。 悲伤的气氛,很快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件事,然而却没人敢放到台面上提。正式场合,大家都是一副全然不知紧张工作的样子,唯有私底下楼道抽烟的时候,偷偷谈一下这事,叹一口气。 不因别的,只因还未定性,不能多聊。 是否公开这事?还是干脆拼命拦住? 内部如何处理? 如何确定事故报告,语言方向? 这些都是未知。 晋西局所谓的息事宁人,不仅是尽力安抚家属,更需尽力压住媒体,好在媒体都又基本没有,压制住难度并不多么大。大家都知道,死人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只能尽量控制影响范围。 即便从兵亲自去医院,亲身去承受家属的谩骂与痛苦,然而这依然远远不够,人死不能复生。家属们最痛苦的是,自己的亲人到底是为什么而死的? 可以为理念而牺牲,可以为保家卫国而牺牲,甚至为了赚钱亡命都可以,可眼前这事是为了什么?那么多冰冻的杆塔和电线,就必须现在爬上去敲么?敲了能惊天动地还是力挽狂澜? 亲人们无法接受这样没有意义的突然死亡。 如果在电厂工作,锅炉爆炸他们也许都可以容忍,那毕竟是设备故障,但这次爬塔,相当于把人往锅炉里塞!到底谁下的令?! 亲人们撕扯着从兵,质问他这个局长,为什么要下这个令?! 从兵黯然泪落,默默忍受。 一些悲剧是无可避免的,一些牺牲是迟早会发生的。 在张逸夫心里,他们的牺大规模发展,基建施工走在了生产维护前面,在运营的时候难免欠缺经验,杆塔覆冰设计标准不高,融冰技术装备不足,安全规范欠缺,风险意识不强,难免有悲剧发生。就像牛小壮母亲的头发被卷进旋转的机器一样,在这之后,牛大猛发疯了一样抓安全,即便是最简单的一点进入生产区必须要戴安全帽。 在牛大猛的悲剧之后,在他偏执的严格把关之下,那些年轻的工人,即便不满,即便是在高压下不得不戴上帽子,但至少每个人都戴了,没再发生过悲剧。 因此,他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无形间挽救了未来许多的生命。 但这些意义,对他们个人,对他们的家庭却又是那么一文不值。 未来的世界和平与否,未来的人们安全与否,这是管理者的责任,并非普通工人和他们家庭的责任,他们没有牺牲的责任,对一条生命而言,死就是死了。 并没有做好死的觉悟,并没有献身的意志,被迫的莫名的死亡,这不叫牺牲。 这就叫遇难,换来再多未来的安全,这也叫遇难。 追根溯源。 谁下的令?! 将一生奉献给电力系统的穆志恒,早早道出了真理,不出事没人关心,出了事百倍修补! 尽管张逸夫在事发前所谓的“不处理”还余音未尽,但这种时候没人会为他歌功颂德,没人会感激他的英明,只是偶尔闲聊的时候会钦佩他的判断。 这个说“不处理”的人是异类,即便他是对的,但只有他一个人发声,其余人都是沉默者,如果他们说张逸夫是“对”,就是在说自己是“错”。 你一个人对,我们都错? 张逸夫之前的告诫,必然就这样被大多数人本能忽略掉。 张逸夫很希望这样。 连黄正辉都是沉默者,这会儿让一堆人跳出来说“应该听张逸夫的!”,这不就是捧杀招恨呢么。 所以真正的聪明的人,有经验的成熟的人,都选择了沉默,即便如穆志恒般,在当时也未多说,因为他知道没任何意义。 张逸夫终究还是年轻,他说了,他也做了,一切依然如此,穆志恒想让他静下来,走过去,淡忘掉,但张逸夫做不到,他从出发的那一刻开始,路途与终点就与所有人都不一样,所有人。 平凡不是错,是生存之道。 但总要有人不平凡。 如此的境遇与机缘,他如果不选择不平凡,也许就没人能不平凡了。 他如果不帮逝者说话,也许就没人能帮逝者说话了。 他骨子里和张国栋是一类人,唯一不同的是,他会包装自己的言行,他不能朝着目标没命的跑,那样会体力不支,会跌到,会太耀眼被人害。 小心前行,披荆斩棘,他逐渐感觉到了时代与机缘赋予自己的使命。 不能,这么过去。 当晚六点,灾区情况基本控制住,雨雪停歇,气温渐渐回升,这时没有选择,唯有贯彻“不处理”,等待武警救援帮忙,利用一些物理性的远程器械达成除冰的目的。 本来是可以暂时喘口气的时间,然而重要的当事人与领导,却沉重地坐在大会议室中。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恢复供电,事实也是供电正在逐步恢复,所以现在并不是事故分析的时候,现在是要分析事故中的事故。 塔倒人亡,如何处理,谁来负责,如何确定口径,今晚必须有个结论。 张逸夫本来不该来,但他就是来了,坐在穆志恒林立正那一边,以调度人员身份参会。 本来晋西局的人也要来会场,但冰雪使得铁路飞机都停了,公路也不好走,怎么也得一二天以后了,等不到那时,现在必须确定责任与口径。 秦勇、庞八一、南钢等部里干部悉数参会,巴干、牛大猛、赵文远等华北局干部也灰头土脸在坐,大家相视无言。(未完待续。) 正文 604 紧急处理 巴干总是伺机去看张逸夫,想捕捉到他的心态,然而并没有什么答案,张逸夫只是双手交织在胸前,若有所思。即便如此,他相信大方向上是稳妥的,他相信黄正辉。 凝重的气氛中,黄正辉入场,他步伐略显疲惫,即便死6个人,还不至于烧到他,即便他贵为部长,在面对生命的时候,依然只是个人,会有悲痛会有愧疚,他只能收起那些不该展现出来的情绪,展现出需要的表情。 黄正辉坐在正位上,顿了片刻后说道:“冰灾虽有缓解,但还不能放松警惕,大家也辛苦了,继续维持住局面,具体冰灾事故分析,保电功过,到时候再谈,今天咱们把倒塔事件说清楚。” 话罢,他冲秦勇点了点头。 虽然整件事跟秦勇关系不大,不过后来黄正辉把这事交给秦勇来处理,只有秦勇来做他才相信万无一失,稳妥得当。本身管生产的秦勇跟各电力局联系也最为紧密,虽然紧急调查处理让安监的人负责更妥,但这次是特殊事件,需要一个极为成熟的人来处理。 秦勇的表情同样沉重:“逝者已去,我建议咱们先集体默哀一分钟,向牺牲的烈士表达哀思,同时反思一下自己,反思一下电力安全。” 黄大佬首肯,大家就此起立,低头,默哀。 巴干虽然面上僵着,心里却滋润,秦司长就是得体,虽是默哀,但也点名是牺牲了,不是遇难就好!感谢烈士!感谢秦司长! 默哀结束后,黄正辉提点道:“这样的默哀事后也要组织,在部里。在华北局,在晋西,都要统一组织。” 秦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么下面,我来介绍一下我了解到的事故经过。如果有争议的地方,我说过之后统一来说,尽量别打断我。” 他这话几乎是冲着张逸夫说的。 张逸夫不知该哭该笑。 秦勇就此照着临时总结出来的稿件,将事故的来龙去脉进行梳理,大意就是初春连续雨雪以来,出现覆冰现象,晋西局虽然有所警惕,但行动力与措施依然不够。直至今日,终于出现大规模线路跳闸、冰闪,舞动、倒塔,今日上午10时49分,晋西电网与华北电网解列,晋西部分城市失去供电…… 秦勇说着顿了顿,提了口气:“为应对大规模覆冰导致的事故停电,晋西电力局组织进行了紧急抢修,四个队伍分别对重要线路进行除冰处理,工人们奋勇冲上一线。登塔除冰,效果显著,至13时37分。已有部分跳闸线路恢复运行,然而在保电战斗中,出现了意外的倒塔事件,六名保电战士壮烈牺牲,与世长辞,为了人民的光明,为我国电力事业,为我国电网稳定做出了巨大贡献。” 秦勇说到这里就停下了,冲周围道:“这大概就是面对这次牺牲的主体精神。大家有意见可以提了。” 没人提,没人说话。都默默低头,或者想着别的。 巴干心下又踏实了不少。到现在为止,都跟他设想的一样,正式通告中,不可能出现“领导指挥失误”,“违反安全制度”等字样,因为事情太大了,又夹在晋西抗冰灾的大旋律中,不能允许不和谐。 他开始觉得,自己去找张国栋,是不是画蛇添足了,就算是张逸夫,在这种时候也不可能跳出来吧? 换个角度来说,张逸夫在得知覆冰严重情况的那一刻,就说出了“不处理”三个字,当时黄正辉脸色立刻就沉下来了,无疑是表达着反对,显然是支持抢修的,张逸夫这种时候跳出来,张扬自己的先见之明,不也是抽大佬嘴巴?大佬够给你面子了,你就收收吧。 张逸夫,你得知道,能坐在这里的人,都不会在乎那几条贱命的。 秦勇见没人吱声,接着说道:“对外通告,以及对内文件,初定为这个形式,明早就要确定下来,各位同志如果要补充,请直接在会上发言。” 依然没人说话,秦勇这个说辞相当得体,能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只字未提。 巴干斜眼瞄向张逸夫,这小子依然踏实坐着,若有所思,没有半分要说话的样子。 稳了。 “那就这么定吧。”黄正辉揉着脑门吩咐道,“你把这个稿子给办公厅,让他们润色一下,统一处理。” 秦勇和办公厅主任皆是应了。 黄正辉接着问道:“晋西那边情况还稳定么?” 这话是冲着华北局那几位说的。 后面的事,都是牛大猛在处理,他见巴干装听不见,只得答道:“烈士遗体妥善安置,准备事后按照烈士标准,统一进行火化安葬,正在与家属进行沟通。另一位伤者已经截肢,还在术后恢复中……” “家属情况怎样?” “家属……”牛大猛有些不知道怎么聊。 巴干这会儿不得不抢过话头:“部长,家属情绪很稳定,晋西那边正在为正式员工筹措抚恤金。” “正式员工?”黄正辉不解问道。 巴干连忙解释道:“六名烈士里,有两名组织关系在晋西电力局,其余是下属施工队外聘的人,不是电力局的编制,咱们也负责抚恤么?” “要负责。”黄正辉脸又沉了一下子,“给咱们干活牺牲了,还能不负责?抚恤标准一致。” “好,好。”巴干连忙转头道,“大猛你会后处理一下。” “抚恤金标准大概是多少?”黄正辉紧跟着问道。 “这个要查了……”巴干对此也无太深了解,“应该跟工龄有关吧?” “大概是多少。”黄正辉又问道。 秦勇了解一些,粗略算出一个数来:“晋西的话,如果是泰原,编制内,正常应该在六七万元上下,高空作业工人一般都年轻,按照工作到60岁退休的全部收入来算的。” 黄正辉立刻摇了摇头:“不用算了,给十万吧,一切从优,从厚,不分编制,不看资历,一定安抚好家属情绪。” 黄正辉亲自说了,自然没人再聊那些刻板的规矩。 说是怕家属闹事也好,说是突发仁心也罢,总之大佬没办错事。(未完待续) 正文 605 借题发挥 正常而言,到这里,会议就可以算结束了,跟大家说清楚,按照秦勇的说辞落实,对外对内,都不要乱说,就够了。巴干大腿抱得紧,该是不会有什么追究,至于晋西局的人,这次事故已经定性为抗冰保电烈士,肯定也没法追求“领导决策不力”了,但到时候,从兵也别指望在晋西局呆着了,肯定要调动到别处去。 如果没有张逸夫,这件事还真就这么完了。 但这次不一样,这个不和谐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偏偏就坐在这里。 他过不去,谁也别想过去。 然而他却依然没急着说话,说话▽♀wan▽♀shu▽♀ba,▲ansh≤uba.的反倒是黄正辉。 “在坐的都是咱们部里、局里的领导,我也不说套话了。”黄正辉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对外,我们一定只能这么说,但对内,我们依然会严肃调查,追究责任,晋西电网大面积瘫痪要追责,工人意外死亡同样要追责,面对牺牲者,面对牺牲者家属,我们当领导的有指挥错误的地方,就是要站出来,就是要承担责任。” 本来准备散会的人们,突然听到大佬话锋一转,都莫名地紧张起来。 不对啊……这套路不对啊…… 黄正辉顿了顿,扫视全场后说道:“有认为自己有责任的,现在可以主动站出来,不要等到调查到头上再被迫说话。” 大家面面相觑,心中都虚了起来。 “我有责任。”林立正叹了口气说道,“晋西长期……” “没有你,说的是人身伤亡事故的责任。”黄正辉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工作还很多。现在没太多功夫追责,有责任的,主动站出来。” 巴干神情百转千回,为什么?为什么啊? 黄正辉却突然脸一转,冲一人道:“庞司长,当年晋西线路杆塔基建。是不是你抓的?” 一直低调不敢说半个字的庞八一突然就被惊得跳起来了,他心态其实也并不比巴干好多少,只求快些散会:“部长……杆塔基建施工完全符合标准。” “符不符合会查,我就问你是不是你抓的。”黄正辉再次问道。 “……是。” “那你为什么不站出来?” “质量是过关的……” “倒成那样了,你告诉我过关?” “特殊情况……” “怎么可能没有特殊情况,我们永远都要考虑特殊情况。”黄正辉大臂一甩,“我们内部会调查,外部也许也会调查,你做好准备吧。” 庞八一呆若木鸡。 好啊黄正辉!好一个借题发挥! 巴干脸红心跳。心道原来如此,是要搞庞八一啊……吓死老子了…… “还有谁?”黄正辉再次问道。 依然没人答话。 “好,自己不站出来,有没有同志可以提供情况的?”黄正辉再次扫视道。 巴干刚刚脸红心跳完,又开始心跳脸红了。 怎么回事……大佬的言行怎么如此诡异…… 这会儿,张逸夫终于抬头了,用令人恐怖的眼神望向巴干。 “各位领导,我这边有几点疑问。”张逸夫抬起手。缓缓说道。 “说。”黄正辉痛快点头。 全场人都感觉到了什么,很多人甚至直接望向了巴干。 举世皆知张逸夫要干谁。 “巴干。”张逸夫也直接点名要干的对象。骤然相向,“三个问题,你回答一下。” “啊?”巴干已经紧张到炸了,形势不对,非常不对。 “不要‘啊?’,好好回答。”张逸夫已经开始。“事发之前,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进行紧急处理,不要爬塔,会出人命。” “……啊?”巴干依然处于绝对意义上的迷茫中。 “不要‘啊?’。你是一名局长,是同志们的担当,同志们的榜样。”张逸夫再次问道,“清楚地告诉我,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会出人命?” “有……么?”巴干颤着嗓子望向周围,望向黄正辉。 黄正辉平视前方,根本没看他这里。 巴干颤抖着望向张逸夫:“我不记得了,当时情况紧急……” “没关系,你不记得,别人也记得,调度中心那么多人都记得。”张逸夫不与他争辩,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登塔抢修,是不是你向晋西局下的令?” “没有,绝对没有!”巴干这次反应极快,一口否定,这一点必须立即否定。 “那是谁?” “晋西局的从兵,他下的令,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巴干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张逸夫接着问道,“第三个问题,你听闻事故发生后,有没有命令立即停止抢修?” “我当时不在局里,收到这个情况的是牛局长,他进行协调的。”巴干立刻把矛盾转移,“对吧老牛?” 牛大猛尴尬无言。 “真是推的干干净净啊。”张逸夫露出了荒唐的微笑,“那我补充一个问题,晋西局向牛大猛局长汇报的时候,你不在局里,你在哪里?” “我在……”巴干刚要说,又愣住了,“我在赶往部里。” “不,你在蓟京电力局。”张逸夫这次没给他糊弄的机会。 “没有的事……” “周进步局长亲口说的,需要现在打电话给他核实么?” “……”巴干已是面红耳赤,他娘的,怎么这事情上坑了自己一道,张逸夫,你到底想搞到什么地步? 没办法,巴干只得说道:“对,我中间是去了趟蓟京局。” “去做什么?明明知道晋西发生了这么大事,你去蓟京局做什么?” “我当时不知道……”巴干的表情已经难以形容,你要我怎么说么? “去办私事。”他只得咬牙答道。 “好了,大家都听到了。”张逸夫朗然冲周围道,“首先,在这种场合,当着各位领导的面,巴干说谎基本是信手拈来,其次,重大的事故和任务当前,在面对人身伤亡的时候,他竟然去蓟京局办私事,渎职是至少的了。” “等等……”巴干尽力摆出笑容,冲周围道,“这些暂时都不重要吧,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我会赶赴晋西亲自调查事故责任……” 全场沉默,没人理他,因为黄正辉没有理他,所以没人会理。(未完待续……) 正文 606 眷顾的男人 张逸夫直接冷然道:“巴干,现在把你该承担的都承担了,留下最后的颜面吧,不要给华北局丢人了。” “我……我……”巴干见形势不对连忙说道,“是这样的……出事的时候我人不在局里,确实不好,但爬塔的事情,真的是从兵……” 正此时,老秘书轻轻推门进入会场,走到黄正辉身旁送上一张纸,黄正辉粗看了一番,而后把纸推向桌前:“这是从兵的检讨,不管如何,他还是承担了相应责任。” “对吧……爬塔主要是他的……”巴干擦着脑门道。 “不不。”黄正辉摆了摆手,“传过去,让他自己看。” 纸张很快传到了巴干这里,巴干粗粗一看。 不错,从兵承认了错误,承担了责任,但里面也清楚说明了,是上级领导提出的要爬塔,指名道姓,就是巴干。 “陷害,推责啊这是!!”巴干瞪着眼睛放下传真纸,“黄部长,组织内摆明有人要害我啊!” “是么?张逸夫要害你么?”黄正辉也有些恼怒,我都做得这么明显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认了么,你还要闹到什么地步。 恼怒也让黄正辉变得莫名耿直了起来,直接望向张逸夫:“巴干的意思是你让从兵这么写的,是这样么?” “我没这个本事。”张逸夫摇了摇头,望向巴干,“你想清楚,现在承认,内部处理,等国.务.院安全生产监察部门调查,搞不好刑事责任了。” 巴干整个人一抖。 怎么扯出国.务.院了? 自己一直坐在办公室了,怎么可能刑事犯罪? 你太危言耸听了。 “张逸夫。咱俩有矛盾大家都知道,可你不要借题发挥。” “不,我只是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张逸夫摇了摇头。冲南钢点了点头。 一直一语不发的南钢,从身下的包里掏出了一个收录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给到我这里了。华北局一位同志实名搞的,他也已经愿意承担一切违纪责任。” 他说着,把收录机放到了桌上,按下了开始键,又按下了暂停键,冲周围道。 “我也没听过,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他最后望向了巴干,“巴局长。我放么?” 巴干早已面无人色,将最后的哀求目光投向黄正辉。 你就这么对我了? 黄正辉依然没反应。 南钢见他没答,叹了口气。 巴干与从兵的电话录音,就此响起。 【那就爬杆塔!早一天是一天,通一条是一条,刚刚黄部长也下令了,全力保电!】 【有什么危险!冰天雪地的,人摔地上也没事!】 【没什么万一,不管怎样,咱们得有作为。出事了,就算出去跑步也不能闲在办公室里!】 【怕什么!出了事我负责!”】 …… 【你看,现在死了一个人。其他队就都收队,这样事后会是什么情况?】 【现在收队,没有任何抢修效果,只有伤亡,事后分析的时候,会说我们领导指挥错误,害同志白白送死。】 【你要想清楚,什么叫‘送死‘,什么叫’‘牺牲’。什么叫受害者,什么叫烈士。】 【从兵!要将功补过。必须要抢修出一些成果啊!!”】 …… 【别提我下的抢修令,就说你见情况太紧急了。被迫下令。】 【这事我不知道,你处理好后向牛局长报告,让牛局长决定如何处理。】 …… 每个人,都一字一句地听着,他们想堵住耳朵不去听,但已经晚了,他们脑海中都勾勒出了一副巴干的嘴脸,面对整件事,残忍无情,又无耻卑鄙的嘴脸。 再成熟的干部,再冷酷的领导,也为之动容,暗暗咬牙。 甚至连黄正辉在内,都已经露出了无法容忍的表情。 这还是一位干部么? 基本的人性在哪里? 每个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巴干,事实就在这里,张逸夫不用多说一个字,每个人都对巴干的一切行为,一切内心有了彻底的认识。 这不是一次矛盾,或者一次斗争,是对于一个人彻底的审判。 “我……不……你你……这个……”巴干已经口不择言,一步步向后退去,他还太不了解这些技术手段,死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一切来的这么突然,怎么会有人安排这些? 难道张逸夫可以和老天串通在一起? 无声的,窒息的目光中,巴干捕捉不到一丝善意与温度。 这一刻,他自己,终于成为了异类,没有半个人站在他的一边,与利益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是对他灵魂与人格的鄙夷,不可能再与他联手了,每个人,都只是他前进路上的借力工具而已,他可以背叛协定、诺言、生命,甚至于自己。 补救,已经没有任何空间了。 做点什么,最后一刻做点什么。 “张逸夫!你公然窃听国家干部!!”巴干突然死命地指着张逸夫,冲黄正辉,冲所有人道,“不管怎样,张逸夫也犯罪了!今天他能害我,明天就能害你们,害部长!!” “吼什么吼?”南钢紧跟着吼了一嗓子,“是你们华北局科技处白慕搞的。” “白……”巴干的枪口像是被灌了一堆泥巴,完全哑住,怎么最后,败在了那个白痴小人物手上…… “不止我……不止我……”巴干死命挠着自己的脑门,指东喝西,“你们也都知道,你们都在旁观,你们都没制止我,你们都在等着我这么做。你们也有责任,都有责任!咱们全有责任!” “不错,我也有责任。”黄正辉突然说道。“我没有及时指示禁止爬塔,我也有责任。我也会写检讨。” “我也有责任。”穆志恒很快接上,“这块我也是有负责的。” “我也有。”南钢叹然道,“监察不力。” “我也有。” 一个个干部,包括张逸夫在内,都揽上了责任。 最后所有人都望向巴干。 那么,你有责任么,你还推么? 巴干腿一哆嗦,屁股瘫在了椅子上:“那我……也有责任。” 张逸夫长舒了一口气。 让巴干说出这句话。真的是太难了。 全场静默片刻,黄正辉坐在中央,也在反思很多东西。 自己一直以来还是低估了巴干,低估了他的影响力,这样的一个人继续存在着,越活越好,越爬越高,也许真的已经威胁道了整个系统的生态。 与他相对的另一个极端,就坐在巴干对面。 张逸夫,同样。也威胁到了这个系统的生态。 无论是绝对的真实或是绝对的虚伪,绝对的洁净与绝对的肮脏,都会破坏原本的稳定。 这两个人。都在通过一系列的伪装来欺骗着周围。 这一次,其中一个人,露出了一点点尾巴,所以输了。 而另一个的尾巴会是什么样的呢? “暂时决定,巴干停职检查。”黄正辉最后疲惫地宣布了处理,“华北局事务暂由牛大猛管理,晋西保电仍未结束,再出事故,依然严肃处理。大家不要松懈,这次的事。各单位不仅要组织默哀,缅怀烈士。更要进行检讨、自查,充分意识到问题,拿出解决方案。” 会议结束,没人会想到这么快,下午出事,晚上责任人就面对停职,而且竟然揪出了这么大的一位责任人! 事后他们才得知,这次真的是天亡巴干。 一位革.命老战士的孙子,大四实习,刚好就在晋西局,坚决要求跟着抢修队伍出发,小伙子继承了老一辈的传统,勤奋好学,冲锋在前,本来在塔底下看着,做做辅助工作就好了,却偏偏要克服困难一起爬塔敲冰。 这个小伙子,就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位。 而他的爷爷,得知孙儿受此重创,几度晕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他能联系的一切老战友,要给孙儿讨回一个公道,他太清楚现在干部的作风了,如果没人发话,八成就会不了了之,必须要拉出责任人,公诸于世。 这世间其实有很多高人,他们与权势曾是拜把子的交情,然而他们很清楚,当权势成为权势后,自己就要离他远一些了,不要给他添麻烦。 然而真正面对无法解决,要用命拼的事情的时候,他们才会忍无可忍,才会重新接触权势。 这位,可是贾老爷在战争时代一起护送设备的战友,在敌军轰炸中帮贾姥爷挡过弹片的战友,几十年没有任何联系,也未因贾老爷成势而趋炎附势,在古稀之时,蒙受此痛,找到了贾老爷。 贾老爷横竖,要给他一个交代。 黄正辉得知此事,虽面上不光,但也正好借势送走庞八一,至于巴干,他本还在犹豫,只送走一个庞八一,这么大一个对立面的司局干部,不免有些太过夸张,搭上一个看似亲密的巴干,表示自己公正,倒也未尝不可,顺道卖了张逸夫一个天大的面子。 整件事最悲哀的地方在于,如果没有这位老革.命发声,没有张逸夫在黄正辉办公室中的努力,也许这件事真的就这么过去了,没有责任人,只有烈士。 不可能每一次都有这样一位老革.命,也不可能每一次都有一个张逸夫。 只希望,更多的穆志恒能坚守自己,更多的林立正能坚持正途,更多的巴干,不要影响越来越多的人。 至于张逸夫,永远有且只有一个,毕竟是被雷神和事故之神眷顾的男人。(未完待续) 正文 607 抢风头 次日,泰原机场可以小规模起降飞机,黄正辉第一时间带队前去,鼓励慰问,外加看一看唯一生还的生命,亲自去老革.命那里,向老人家交代一下,我们为了你的孙子,已经干了三个局长下来了,您看够了吧? 本来张逸夫也可以同去,但他没去,不忍心看那些了,也不知道到时该说什么话,很快就会有大规模的追悼会,隆重厚葬,也算给家属一个名誉上的交代。 至于冰灾中的这次伤亡事故,社会上基本是不知道的,偶有媒体企图报道,也会在上稿前被通知警告,公关舆论方面的工作一直都抓得很紧,有影响的媒体不会乱说话。 随着巴干的停职,老天好像也玩够了,天晴云散,气温回升,不出三日,覆冰已经自然融化,还顽固的地方,去晋西救灾的武警官兵也会用特殊枪支弹药逐渐城市也一个个恢复供电,虽然经济上有一定影响,但总算没再出任何人身伤亡事故。 在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晋西局才再度开始抢修,复原杆塔一类的事情,稳稳来,也不敢着急了。 一周后,黄正辉宣布抗冰保电任务圆满完成,晋西全境已恢复供电。 这个过程中,留下了血泪,也积累了经验。 随着保电工作的完成,新一轮的安全生产高氵朝也正式来临,对于安全隐患进一步梳理排查,对于安全举措进一步修订完善,尤其就覆冰情况的应对处理,安全高度直接从1升到了100,严格要求了作业环境,这其实又有些矫枉过正了。 不过融冰技术,也真的该抓一抓了,这一直是一个非常边缘的专业领域,从整个晋西只有二台融冰设备就已经可以看出端倪了。正常情况下,这二台设备的融冰速度甚至比不过覆冰速度。更何况它同时只能作用在二条线路上。 真正严谨的事故分析与总结,也在这时才正式开始,专家组奔赴晋西展开调查,客观分析实事求是,人员责任则是根据一周前会议的精神来定,过程不必多说,最终总结问题及措施集中在四个方面。 一是要根据线路周边环境重新核算覆冰强度。加强杆塔承重能力,改善绝缘子伞形结构,布置方式,提高设备设计标准。 二是加强巡查与预警预控措施,按地区配备移动融冰装置,尤其是在不容易出现覆冰的地区,雨雪天气最需要提高安全意识。 三是加强与气象部门联系沟通,建立相互协作的预警机制。建设,增强结构稳定性。抗灾性,杜绝再次发生如此大规模的瘫痪。 就安全管理方面,也展开了系统性大梳理。随着电力行业的发展,旧版安规有些跟不上形势。外加这几年在各类事故中,也积累了不少教训和经验,新的举措与规范很快也会整理完毕。 这些工作张逸夫都没有参与,现在的他已经犯不上什么都干了。 冰融雪化,春风沐来,没人想到,整个事件受影响最大的地方,竟然是华北局。 巴干彻底无腿可抱,尽管事后东奔西跑。想找到一根稻草,但在黄正辉态度明确。他自己言论彻底曝光的情况下,没人给他开门,连个门缝都没有。 他的老战友庞八一更痛快一些,调到了西疆局去当一把手,他本可以寻求关系,不如直接调到其它单位,但这个级别的干部,这个专业范围,还真没找到单位愿意接,要说三溪,其实也缺人,但那种差事轮不到他。 一介基建铁腕,在领导更迭中就这么乘着火车去了西部,当然他是独身去的,妻子儿女依然在京,他待遇其实不差,就是工作任务艰巨一些,油水少一些,危险多一些…… 如果说对于庞八一的安置还留有一线,只是不让他在眼前晃悠,那么对巴干的安排就狠太多了,可以说片甲不留,干部降职这种非常罕有的待遇出现在他身上,即便他对此早有准备,并且频繁走动,希望能回内蒙局养老,但组织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也许是为了给张逸夫一个交代,也许是为了给那位老革.命一个交代,也许是为了给自己的良知一个交代,给世间沧桑一个交代,巴干最终不得不去蓟京局报到。 他本身是可以考虑脱离组织的,这么多年的积累,好歹可以去个民企做点事混一混,那些退休的干部都有这么干的不是?可现下这年景,没半个企业敢碰他,一是他离开组织的原因不光彩,二是他除了政客那一套什么都不能干,从前他的那些人际资源和经验,现在都成了负的。 另一条路,几十年了,财也捞了不少吧?这辈子花总够了吧? 可他不敢,不敢花,不敢拿,不敢显,他就算有十万,一百万,一千万,也只有抱着睡觉的份儿。 他根本不敢脱离组织了。 恨他的人太多,不仅是白慕那些人,连原来同脉的人对他都嗤之以鼻,只因张正诚还在的时候,他就已经去抱黄正辉了。变天换伞,常有的事,但他这也太快了,不免令人心寒,更戏剧性的是,黄正辉好像根本没领这情,这次冰灾,受到打击最大的就是他。 也许庞八一的境遇还会有人有想法,说黄正辉借题发挥,排挤走关键机关的干部,换上自己的人,但巴干的事却是交口称赞,大快人心,毕竟太久没有这样程度的责任处理了,巴干脏过的人也实在太多,顺手牵来的油水也实在太足,黄正辉没走其他领导的老路数,反而大手笔处理了他,这又给他捞回了不少口碑与人心,即便原先忠于张正诚那一脉的干部,见这个大叛徒罪有应得,也对庞八一的处理没那么在意了。 明明是鼎鼎大名的基建司长被发配,却被巴干的倒台而压下了风头。(未完待续。) 正文 608 烦恼 也说不清,黄正辉这一步是计划好的,还是歪打正着,外人怎么聊这步棋都可以,但对于张逸夫,却没那么多争议,他打一开始就竖起大旗跟巴干死磕,最后把巴干磕残了,这个事情是没有争议的。 很多事情开始不胫而走,尘封的往事也浮上台面,一些老同志还记得旧事,此时巴干倒台也无须避讳,在罗列他罪状的同时,也加上了张逸夫“为父报仇”的这一段,越传越邪,张逸夫俨然成为了哈姆雷特,上演了一出现实版的王子复仇记。 只是他们不知道,也许有太多人恨巴干,但张国栋还真未必是其中之一。 春日的清晨,巴干站在计量科长办公室中,再次面对着科长张国栋的时候,推卸了一辈子的责任,在这一刻还了大半。 “坐吧。”张国栋看着刚刚染过头发的巴干,觉得他样子有点滑稽,明明头发就不多,还非染的这么黑。 “嗯。”巴干没什么表情地坐下,他也不想站在这里,但他是来计量科报到的,需要张国栋分配工作。他在之前找过周进步,想让他安排一下,避免这个尴尬,让自己去个办公室什么的,稍微舒服一点的环境,周进步却连电话都没接。 理由太简单了,张逸夫的电话先一步到了。 一边是赖狗落水,一边是凌日当空,听谁的? 巴干也没有资格怪他,周进步是他带出来的干部,正在演绎着曾经的他,在他未来有限的日子里,将面对更多个他带出来的干部们,这才刚刚开始。 “岁数大了。也别太劳累了。”张国栋却与那类干部泾渭分明,“本来是要让你去传达室的,后来还是我把你捞过来了。岁数一大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贡献也是有的,你就暂时坐办公室,做一做数表分析统计这一块工作吧。” 巴干唏嘘了一口气,得亏你没跟你儿子似的,还留了一线。 他不知道,张逸夫原本的想法更极端,是让他去晋西局的传达室,现在那些烈士的家属也许情绪暂时安抚了。说得狭隘一些,十万元真不是小数目了,但也只是现在,多少年后,家属再回头看,才十万?那就又该急了,搞不好就要来闹了。解决方式也简单,接收子女入局,安排家属工作。总而言之,巴干如果在晋西局传达室。那绝对少不了跟烈士家属见面,家属骂他,甚至动手。估计也没人敢拦,张逸夫本意是让他用一生来赎罪的。 但这个实现起来太困难,组织在必须的时候可以冷酷,可以残忍,但巴干还没达到这个条件,这么搞就过头了。 于是张逸夫退了一步,放他来蓟京局传达室。 然而老张终究宅心仁厚,把他捞过来了,周进步一看。小张和老张,那还是老张更大一些。听老张的吧。 “今后啊,就踏踏实实呆着。我在这里,他们也不敢怎么为难你。”张国栋随即问道,“你还有什么要求要提么?” 巴干想了想,还是厚着脸说道:“我孩子今年毕业,在上沪电院读的,本来都联系好了,去华东局……” “这个,就让孩子自己努力吧。”老张摆了摆手,“逸夫一路都是自己努力的。” 巴干心下又开始骂了,鬼才信啊! “不是……国栋,咱们的事,是咱们的事,别牵连到孩子。”巴干苦着脸说道,“这话,逸夫可能还不懂,但你能理解我吧?” “理解,不会牵连的,孩子的事,孩子自己努力。” “对,他肯定努力,我就是说……”巴干进一步说道,“逸夫那边,别为难孩子。” “放心吧,不会的,他已经过去了。”张国栋笑了笑,拿起电话,叫下面管统计的文员来办公室。 一个小年轻很快进了办公室,张国栋也就此介绍道:“这位是今天调到咱们科的巴干,叫老巴就可以了,你们一起搞一下数表统计,老巴原来是搞管理的,没接触过这部分工作,你耐心教一下。” 小年轻点头应了,望向巴干,心中也是有点儿没底,虽是蓟京局基层的干部,但开大会的时候,好歹是见过巴干发威的,莫想到,堂堂大局长有一天要跟着自己學做表…… 巴干也不含糊,起身热情地握住了小年轻的手:“我要跟你多學习喽!” 小年轻看着巴干和善亲切的笑容,觉得这人也没那么可怕。 张国栋看着二人的样子,突然心下有些后悔。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就这样吧。 …… 不得不说,张逸夫来华北局两年,这里几乎天翻地覆了,虽是好的变化,但不一定谁都喜欢。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再往上走了,如果自己去了部里,也许有人也会忌惮自己,若是有一天把部里也搞得天翻地覆怎么办? 实际上那天在黄正辉的办公室里,张逸夫已经把一切说得很明白了,他胸无大志,早想离开体制了,只是现在北漠重任在身,不是时候,一旦北漠步入正轨,进入平稳阶段,他将立刻抽身,同时他完全不排斥黄正辉往北漠安插人,说得更明白一些,就是我把北漠的基础都给你打好了,然后就是你的了,跟我没关系。 正常而言,下属实在不适合跟领导这么说,领导会怀疑你的工作积极性,然而对张逸夫,没人怀疑他的积极,只怕他太积极,黄正辉思前想后,牺牲一个巴干,可以做成太多买卖,便也顺水推舟。 果不其然,晋西的事一搞定,筹建处就开始壮大,一位位各机关单位的干部开始来拜见张逸夫,他们大多是有来头的,某某领导打过招呼,只要能力别太差,张逸夫都接受,毕竟有自己盯着,骡子也能当马使,等自己彻底去了恒电,这些情大家都是要还的对吧。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些干部处推荐来的,总有一些比较能干的人,有本事的人,没有关系,通过正规途径想调来北漠,这部分人由干部处定时定点统一带来,算是面试。很显然,这部分人才是将来的工作主力,他们必须是能干的,对他们把关无疑更严一些。 张逸夫也很清楚,自己这么分别对待是明显的偏袒,自己曾经也是千万个求职者中的一个,痛恨着那些关系户,感受着“正常人”之间那可怕的竞争。 但没办法啊,到哪里都这样,无论是美利坚还是赤道几内亚,共.产主义没实现,只有这样了,作为没门路的普通人,唯有以压力为动力,强大到足够脱颖而出,然后通过自己的奋斗与努力,让子女将来成为有门路找个好工作的人,真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些天见过了这么多人,张逸夫基本聊两句就有大概判断了,就能基本定夺了,唯有一个人,他迟迟不决,当在办公室见到他的那一刻,充满了烦恼。(未完待续) 正文 609 事后调整 “林局长坐。” “别别,太客气了张主任。” 林立正跟张逸夫坐在了一起,场面有些尴尬,本来之前在调度中心合作的时候,二人水乳交融,大有英雄惜英雄的感觉,而这一刻不是在做工作,是在做关系,反而都成了稚拙的孩子。 二人喝了几杯茶,聊了几句,张逸夫还是憋不住问道:“穆部长那边……” “穆部长点的头,我才来的。”林立正立刻答道,“张主任还心系调度工作,我都觉得感激了。” “这个……林局长大我几岁,我叫你句……” “叫立正就行了。”林立正打断道,“我叫你逸夫,这样好吧?将来我要是真来了,咱们张口闭口也就这么叫合适。” 张逸夫挠了挠头:“那我就斗胆叫你立正吧……不是这太别扭了,要不你叫我‘稍息’吧?” “哈哈哈。” 二人都笑了起来。 林立正接着感怀道:“这名字,确实偶尔会闹笑话,我父母起名的时候倒没想到‘稍息’,他们就是希望堂堂男儿,立得正。” “这名字真挺好,一听,就是一身正气,又好记。”张逸夫接着说道,“我爷爷给我起名逸夫,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打心眼儿里想让我当闲汉。” “你要是闲汉,天下还真没几个忙人了。” “别介,你就是大忙人。” 二人渐渐聊出了热度,张逸夫借机问起了调度局的安排。 “现阶段看……就是看啊,穆部长没说过,你也别透露。”林立正小声说道,“赵局长,应该还能提一提。” 张逸夫想想也对。赵文远刚过50,虽然看起来显老,但还能干几年。这么多年工作成绩也摆在这里,提个正局也是应该的。今后可有的苦了。 “那成,穆部长那边如果点头,华北局这边肯定没问题。”张逸夫接着说道,“就是……林局长你这级别在这里呢,北漠应该只有一个正职……” “没关系,我给你当副手。”林立正也早想过这个问题,自己资格比张逸夫老,当局长的时间显然也更长。最怕就是让人觉得喧宾夺主,他可以摆明了是来发展的,不是来抢权的,“张主任这点你放心,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踏实。” “那我也没别的优点,就是实在。” 二人又是一阵对笑。 张逸夫思索着;“说两句正经事吧,领导班子名单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领导提名也要得到各方面的肯定,你要说一个财务。一个文员,怎么都好办,林局长如果调到这边。主要还真不止我点头的事,我想来想去,你自己也得走动走动,争取把书记这个位置拿下来。” “这样的话……。”林立正很是感激,其实在他自己的设想中,也只有书记这个位置既符合自己的地位,又不至于喧宾夺主,毕竟北漠公司还在筹建,再有发展也只是聊。真正有意思调动过来的最大干部,就是自己了。 “那就这么定了吧。咱们虽然见面短,但其实也早就互相了解了。对林局长的赞扬,我是天天都听的,不想听都会听到。”张逸夫笑呵呵地跟林立正再次握手。 “哦?张主任接触过我这边的工作?” “那肯定的。”张逸夫笑道,“我跟夏雪……是吧……” “啊?”林立正愣了一下子,“我前段听说你们……不在一起了啊?” “感情的事,分分合合的。” “那怪我,怪我!”林立张一拍脑袋,“搞调度的,电网消息最快,八卦消息最慢!” “哈哈。”张逸夫又笑道,“其实我一直挺感谢你的,夏雪脾气怪,一般领导都容不下。” “这你就说错了,你没当过他领导,领导喜欢她都来不及呢。”林立正紧跟着说道,“活儿,比谁干的都多;话,比谁说的都少!你不喜欢这样的?” “这……可她会经常抵触顶撞领导吧?” “干技术性工作就是了,技术上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巴不得她顶撞,指出我的错漏!”林立正双掌一拍,“我猜她在新的岗位上,也做的不错吧,领导指定喜欢她。” “呵呵,承你吉言。”张逸夫挠头回忆了一下,貌似还真是,同事有跟她不对付的,但领导还真都挺喜欢她,只安排她做技术性工作就是了,出活儿又快又好,你想到的她想到了,你想不到的她也想到了,跟上学的时候一样,老师喜欢她,同学排斥她。 “其实夏雪啊,就特别适合当个技术型专家,也不用沾管理,级别也照样能上去。”林立正紧跟着笑道,“夏雪要走的时候,我其实还留了一下,说要一年内提她,现在看,一年内我都不在了,得亏她没留下。” “哎呦,还有这么一出,她没跟我提过!” “啊?没提?”林立正尴尬道,“那我也不该提。” 二人又是一阵笑,愉快握手结束了谈话。 张逸夫倒是真的不排斥林立正,就算他抢权也无所谓,自己巴不得有个能干事儿的人把担子接过去呢,只不过,发电公司这回事,在中国几乎还没人沾过,即便是林立正,也不知道能不能拿捏得当。 伴随着庞八一和巴干的倒台,晋西局面的稳定,黄正辉位置渐渐坐稳,又是一系列干部调动开始展开,这一系列调动也不仅仅局限于电力系统内部,由大至小,最大的调动是一位副部长,一位从水利系统调过来的女同志,背景十足,大家都猜测她过来主要是协调三溪工程的,电力部需要有一个懂专业的高级干部来主持大局,术业有专攻,其他副职攻的专业不是这方面。往下一层,部里司局最大的空缺莫过于庞八一的位子,掌控着电力建设的命脉,庞八一是不走也得走,这绝对是最烫的一把椅子,非凡人能坐,还必须是黄正辉的铁杆。前面那位副部说得过去,这次的人选可就广为诟病了,滇南局座马钢光荣进京,担此要职! 马钢资历级别什么的倒也说得过去,但为人诟病的是,这人横看竖看都能力有限,实在拿不出什么说得出来响当当的业绩,但大家也就私下磨磨嘴皮子,都说黄正辉进京之前,马钢就已经鞍前马后了,可谓是患难兄弟,后来每每黄正辉提一级,马钢也总能跟着提一级,虽无功劳,却也没出过事,调他进京,倒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这可是全国的基建工作主心骨啊,马钢你扛得住么?(未完待续) 正文 610 负责人 除此之外,部里还有一些行政上的调整,正式成立了信息及自动化司,将自动化工作列为了常规工作,而非临时专项办公室。 再往下的调动,主要集中在华北方面,本来有些人认为牛大猛很有机会,但牛大猛十分清楚自己的斤两,文化程度就到这里了,造化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不太可能更进一步。如今在蓟京是个人物就合计着如何跨过千山万水揪住黄正辉的半根腿毛,牛大猛知道这事也轮不上自己,自己也没那关系,就踏踏实实心里干净地做工作。 果不其然,东北局的副局长风光来京上任,张逸夫先前没听过这人的名字,这人来了他也不在意,干部们来来去去,他已经有些麻木了,兵来将挡,都是那个套路,自己也没功夫跟人矫情了。 再往下一层,华北地区电厂内部干部也进行了一些调动。 人各有志,冀北丰州塘峪基本确定划拨给北漠公司了,这几家电厂的干部们无疑也有自己的想法,是想跟着发电企业走,还是踏踏实实留在电力部华北局体制内,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选择。大概来看,冀北的人大多打算跟着发电企业走,张逸夫是这里走出来的大哥,如今大哥牛逼了带上自己出去混,将来少不了吃香喝辣,张逸夫俨然成为了冀北之荣,大家都相信北漠发电公司不会亏待冀北。 至于塘峪丰州两家,不少干部已经开始想办法调动一下,他们对张逸夫总有些恐惧感,当年他对苗德林可没半点手软,对孔大为也没怎么客气。 这片改革的试验田,已经开始默默改善土质。 大约两个月后。北漠发电公司正式挂牌成立,各种会开完过后,张逸夫率领公司第一批71名同志。入驻新办公楼。 这个楼也是组织调配的,就在电力部北面几百米的路口处。邻着大街,位置不错,从前属于一家粮油单位,借着这次的事情,已经基本没什么业务的粮油单位也并入了其它单位,在组织的精心调配下,一座楼就这么腾挪给了北漠公司。 这楼本身挺漂亮的,也不小。八层楼,满打满算能容下三四百人办公,可原先的粮油单位实在萎缩得厉害,一年年过来,70%的位置租了出去,有给其它单位的,有给个体的,底商什么的也变成了餐馆、小百货之类的地方。 这些租赁合同未到期,另外周围居民也已经依赖这些商户,如果都给撤了。变成纯粹的北漠公司办公楼,估计张逸夫也得被骂几年。 张逸夫也只得暂且如此,等合同期到了再聊。反正现在地方也够用,容纳个百来人办公不成问题。 首届公司领导班子并不华丽,除去总经理张逸夫与党委书记林立正外,副职都是些职能性较强的干部,管人的,管财务的,管常务的,分得很清楚,原先各个单位的人集中在一起。不一定都是精英,但至少有颗发展向上的心。认定了企业化改革能丰衣足食的心。 公司成立,常务平稳。北漠电厂建设问题,再次提上台面。 之前的几轮谈判虽然已经作废,但至少看清了敌我,在中方如此大规模的干部调动过后,张逸夫重新掌舵,国外厂商的销售代表们也真的怂了,或者死心了,这小子,杠不过,要么就按他的路子走,要么干脆就放弃这一单好了。 于是,ge和东芝就这么放弃了,不再参与投标。 余下的abb、三菱、西门子比较“顽强”,坚持下来,自然也做好了答应中方先前条件的决心。 这一切的变动过后,再一轮谈判进行的出奇顺利,原因很简单,这些厂商先前的底气都没了,中方领导班子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至于本来可以搅混水的黄正辉,完全没打算有半点掺乎的意思,放任张逸夫去做,没理会任何厂商的任何意见,电力部方面的领导,见大佬都不参与,其余人更不敢乱说话了,还记得庞八一是怎么滚蛋的么? 三大外国电机设备供货商,没了领导方面的依仗,终于回归了该有的路子,这在跟中国人做生意的时候几乎是头一遭。 拼产品质量,讲合作条件,看业务水平。 北漠建设,终于进入了张逸夫喜欢的路子,这也许也是一个前无古人的奇迹,一位项目责任人,通过自己的努力与各种无耻的手段,又是前进又是后退,兜了巨大无比的一个圈子,终于成为了真正的项目负责人。 一前一后,责任人和负责人,根本就是两码事了。 三方角逐,招标重启,北漠公司全体人员动力满满,在张逸夫的影响下,对于洋大人也不似先前那般客气,甲乙双方关系要说清楚。 在这个过程中,张逸夫也逐渐体会到了向晓菲的难。 老总除了在自己地盘牛逼之外,还是要负责的,负责很多工作,公司上上下下每天都得有十几个几十个文件要签字,要研究,要决断,有的没的都得盯着,这边财务天天跟你说账要红了,那边计划天天抓着你说再不给钱就炸了,上面有的没的就得往各地的会议室跑,下面没的有的还得去这儿看看,去那儿转转,让大家知道有我这么个人,让大家知道我很在意这事儿。 不说核心业务,就说把面子上的事儿,规矩上的事儿都照顾到了,这一天就得花五六个小时,当然你也可以放羊,都交给其他人做,那样你也就离成为闲人不远了,要不了多久你的位子也就可以给其他人坐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那么在其位就必须谋其政。当拿过了一切的主导权,成为了堂堂正正的一把手后,方知这一切有多么恶心,方知单纯的做一个项目是多么的美妙。 对于张逸夫来说,这还不是最恶心的地方,比如换林立正来做他这差事,林立正肯定玩儿命做,因为这公司大有可为,将来再弄来几个电厂和几个电器企业,再建新的电厂,成立集团,折腾个十年八年,我就是这么一个大帝国的大哥了,到时候集团一扩大,直接就是部级单位了,想当大哥接着当,不想当再提一下,直接换个地方当部级干部,多有奔头? 可张逸夫却没打算呆到那一天,他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太清楚了,北漠做得再大,中央领导一句话,你该滚也得滚。北漠做得再大,也不可能拿出哪怕1%的利润颁发给个人当奖金。 张逸夫早就看清了自私的自己和无私的自己,他非常乐意为国家的繁荣富强贡献一生,但对于共.产.主.义事业,他压根还没搞懂那是什么。(未完待续) 正文 611 收入 readx; 原筹建处的人马,自然都在最关键的地方。( 800)strong> 虽然是企业,但级别与机关也是一一对应的。 贾峦松与文天明分别入职基建部与运营部,连职级都相同,主任助理,但这肯定不表示二人发展速度一样。文天明工作五年多了,表现出色,混这个位置说得过去,贾峦松却刚过实习期,这岗位必然也只是个过程,差不多的时候就要走向副主任了。 基本建设部,几乎也就相当于机关里的基建处、基建司,掌管核心的建设事宜,作为发电公司的基建部门无疑轻松许多,不用考虑电网建设,特别是跨千山越万水的线路建设,只考虑电厂围墙内的事情即可,这个部门的主任也选择了部里一位优秀的基建领导,随着庞八一被发配,马钢入驻,原先基建司鸡飞狗跳,在这种环境下这位处级干部坚决投靠了北漠的怀抱,不在那边蹚浑水了。 运行营销部现阶段工作则相对轻松一些,主要是负责投产后电厂的运行管理,根据设备状况争取尽量多的发电指标,保证按照电网调度要求完成各种任务,沟通解决一些电厂自己搞不定的问题,张逸夫让文天明来这里倒也不为别的,就是想让他稍微轻松一些日子,别过劳死了。 阮湄则偏离主业,进入总经办成为了张逸夫的秘书,她一根筋的性格经得住考验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张逸夫决定下功夫调教她。张逸夫相信人都是可以炼出来的,当秘书无疑是对一个人在人情世故方面的终极考验,不怕她犯错误,就是要及时提出及时纠正。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小说网(www.800book.net)她认真诚恳的性格无疑是发光点,但完全被脑子犯轴缺陷掩盖了,既然天生轴,那就后天补,跟张逸夫干半年,每一个犯轴的点张逸夫都骂她一顿。让她一次次长记性,天底下敏感的事也就那么多,就算是用机械性的记忆方法,也够她吃一壶的了。 最难安排的。无疑就是秦玥了。 首先必须要说,这姑娘绝对不是完美的,比如学历这一块吧……虽然生在高知家庭,但她热爱学习的心也随着家庭的不完整支离破碎了,外加秦勇也从未想着让她如何出人头地。只求开开心心,对她学习成绩没有过高要求,于是她甚至连专科学历都不是,比文天明都矮了一头。外加家境基础稳固,她对于学历起薪低的情况也无所谓,这让张逸夫很难安排。 为这事,他甚至亲自联系秦勇,问意见,秦勇答得轻松,别太累也别太闲就可以了。累了他心疼,闲了人变贱。 张逸夫还真的头疼了一番,最后按照国强老师的意思,想了个招,于是他大笔一挥,利用职权搞出了一个人才培养的计划,秦玥就是第一批的唯一一个人,公费深造,当然这个深造有点儿跌面,要从大专开始深造…… 好处就是。秦玥由于学历实在太低,专业上也任人宰割了,于是她的身份划在了财务部主任助理一职,女孩子管管钱终归符合男人的愿景。 最后就是跟着张逸夫过来的范昕瑞。无功无过,因此也无升无降,混在基建处继续他之前的工作,小范看着原来的班底纷纷高升倒也不急,因为第一个月的工资单下来了,在这里当个小兵都是如此的滋润。 原先跟着张逸夫的班底。也尝到了所谓体制内企业的甜头。 基本工资和岗位津贴跟原来比,基本没什么不同,都按照国家统一的路子走,可绩效奖金着实是炸了,几乎相当于原来一个月工资的两倍。 当了多年标准穷逼标尺的文天明,在这一刻终于翻身了。 固定工资近300元,奖金550元,主任助理真是个肥差啊! 距离千元工资的超级大户已是触手可及,一旦年终再发奖金,文天明可就是年收入破万的大哥了,如今他的哥哥嫂子也在冀北发电厂拿到了稳定的工资,一家人再也不用发愁吃喝了,老文家翻身了! 秦玥自然更高兴,自己好像什么工作都没有,甚至工作日都可以去上课去复习,结果发的钱比原来还多这么多,来对了啊! 一同翻身的阮湄,则产生了一种迷茫。 傍晚下班前,她来办公室汇报次日工作安排过后,提出了这个问题。 “张总,工资单下来了……”她对此还有些羞涩,工资单而已,又不是**! “我知道。”张逸夫收拾好东西,起身脱下西装问道,“怎么,有想法?” “不是,是另外的想法。”阮湄连忙从衣架上拿来运动服,交换张逸夫手上的西装,“我觉得太多了,我没付出那么多劳动。” “所以呢。”张逸夫边穿运动服边笑道,“考察一下每个人的工作饱和度,按劳分配?” “也可以吧。” 张逸夫摇头笑道:“不行的,薪酬是我们这里吸纳人才的关键手段,现阶段,就是闲人也能赚钱的阶段,因为我们这个企业好,企业强,所以基础就是那么高,慢慢这边的收入情况传出去了,外面的人才会蠢蠢欲动。正常人就业的时候,无非就是考虑这个行业的发展,这个企业的薪酬,现在北漠在薪酬上先于电力部内部,正是吸纳人才的最好时机。” “另外。”张逸夫回身拍了拍阮湄,“你的工作也的确创造了这么多价值,今后可千万别在老板面前聊薪酬的事情了,除非你有一万个把握能涨薪,没老板喜欢听这个。” “啊……这个也要记下来么?” “记。” 阮湄点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司机班让我跟你说,周末或者节假日用车的话,也直接跟小钱提就可以了,现在你上下班都不用车,就外出开会用,小钱实在没什么工作……” “我不是说了,其他人公务出行也可以用我的车。” 阮湄无奈一笑:“谁敢真用啊……要不你就别骑车了,上下班坐车。” “两步道儿,坐车不够我折腾的。”张逸夫笑着掏出自行车钥匙,“帮我锁好门,明天见。” “明天见。” 来到自行车棚,不少人都也都刚下班,取车要走,见老大来了赶紧驻足打招呼,张逸夫也习惯了这一幕,取了自己的山地车跟大家道了再见。 在他们眼里,这位老总八成是在装逼,放着小轿车不做,非骑车,给谁看啊! 张逸夫倒是无所谓,他真觉得这距离骑车方便,而且得控制体型吧,这事儿不怕别的,就怕坚持,坚持十年骑车上下班,也就没人说他装逼了,都得服。 回到家,父母已经做好了饭,张逸夫也交出了自己两千多块的薪水,从前不交是因为三五百自己都不够花,现在无所谓了,蹦着迪都花不完。(未完待续。) 正文 612 全面开花 宁澜见这么多钱整个人都不好了,连问了三遍“光这个月的?” 她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中,往常邻里亲戚聊天,偶尔就会比一比孩子的收入,撑面子,可现在她怎么比啊!那边有孩子挣500块,觉得自己简直举世无敌了,这边他来一个我家逸夫上个月两千多,大家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张国栋见了这钱倒挺高兴,跟宁澜说,儿子给了你就收着,干干净净的,上过个人所得税的,都是劳动所得,没得挑。txt全集下载 吃饭的时候,张逸夫又随口问了问局里的情况,老张话说农网改造终于结束了,来支援的干部都光荣归岗,就有一个叫王硕的,华北局过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倒腾一圈过后,就留在蓟京局东郊分局了,也不知道是招谁惹谁了,华北局新局长不是东北来的么,跟他有仇? 张逸夫笑而不答,想着王硕携妻带子来的蓟京,本来还想做人留一线,没想到华北局的新领导给了这样的处理,也罢,房子也有了,爱人工作也解决了,你还想怎样。 饭后,宁澜熟练地沏了壶茶,放在茶几上,电话旁,她太清楚儿子作息了,这天晚上该是褒电话粥的时间。 其实这种事不该有这样的计划性的,只是张逸夫和夏雪都是理科生思维,工作又忙,难免这个有心情打个电话,那个没空,等那个有空了,这个已经累脱了,于是他们定在每周四晚煲电话粥,再忙再累,这个时间得挤出一个小时。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小说网(www.800book.net) 这俩人神奇得让宁澜又发笑又发憷,张逸夫掐着表,几乎在新闻联播音乐开始的那一刻,拨通那边的电话,电话中等线的声音响都没响,对面的人就接起了。宁澜就奇怪,这俩人至于么!要是一个忘了这茬,晚十几分钟,还不得打起来? 三溪工程公司比北漠早一些成立。夏雪的进步也远超张逸夫的预料,成为了工程建设部的副主任,张逸夫本以为她当个助理就顶天儿了,现在看来上级领导还是相当重视她的,也不知道老夏有没有做工作。张逸夫反正之后没问过。 这个部门也是现阶段公司中最大的部门,光副主任就有5个,夏雪负责的是跟电机电网有关的部分,真正大坝建设还是交给了水利专业的人。现阶段距离电机建设还远,她的工作一方面是跟电力部沟通电网建设,另外就是负责招标中电机的部分,是真的不闲不忙。 自从上次跟双眼皮的事闹过后,公司的人对夏雪也都是毕恭毕敬,产生了一种距离感,对于夏雪来说这种距离感是好的。她巴不得有这种距离感,这反而能让工作更顺利。 尽管张逸夫再三跟她说不要脱离群众,但她好像压根儿就不是个群众,实在没法打进群众内部。 实际上他们的电话粥,只有1/3不到是关于工作的,剩下的时间都在聊电影或者书籍,鬼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忙人有这么多时间关心这个,张逸夫也是不得不喜欢上的看书,因为除了看书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娱乐了,跟电视娱乐不同的是。书这东西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淡,反而愈久愈香,没了后来书籍的那股浮躁与尘嚣的味道,闲时拿几本中篇喝着茶淡淡读着。倒也渐渐形成了兴趣。 偶尔周末,夏雪会回京去岳云鹤那边对付一下,张逸夫也一起去,与岳云鹤的对话始终止步于学术上,谁也没往时势上靠。搞定导师之后,**的二人都会回老张家苟且一下。张逸夫父母每到夏雪回京的日子,也会自觉地去看望看望老人,特别说明是要在老人家过夜的,晚上不会回来。 自从张逸夫当了一把手一来,好像再没人敢跟他抬杠,一切顺利得他自己都不相信。 对他个人而言最值得庆贺的顺利无疑是恒电的微机保护。 本来无论是他还是陈延睿常江,对试运行都不敢太过乐观,产品在实际运行当中的情况难料,风里来雨里去,难免不该动作的时候误动了,或者该动作的时候拒动了。然而在华东局小范围的试运行中,产品的稳定性完全超过了传统继保,完善的算法从运行至今半年几乎没有任何改动,这几乎相当于1.0版本就是无bug的完美版本。整个过程中,反而是产品的工业设计和外壳逐步完善,从南陵挖来的材料学专家不负众望,小心地保护好了芯片与主板。 六月中旬,经历过几次实际线路故障的考验后,在华东的试运行已经可以宣布圆满结束,通常一两年的试运行在这边半年就够了,实在不用再试了。成果汇报给电机工程学会,继保专委会再次开会进行评审和鉴定,这次是正式的完美评估,把结果送到了部里。 部里对于这个产品也早已**难耐,在秦勇与黄正辉的业务范畴内一路顺风,七月初就下文给各局通报情况,鼓励大力推广。 更**的,无疑是吴玲玲了,华北局领导更迭局势混乱,她负责的岌岌可危的继保专业已经**太久了,她第一个响应了部里精神,并且书写文件希望华北局首先采用,这次的文件通过速度必然与巴干时期大相径庭,一路火箭签字,恨不得当天就叫恒电的人来谈。 七月中旬,微机线路保护的第一笔买卖敲定。 80台继保装置以将近二十万元的单价引入华北电网。 向晓菲这次是真傻了,前前后后几乎也投了这么多钱就去,一单就能捞回? 关键是这玩意儿生产起来没省煤器那么麻烦,体积相当于省煤器的几百分之一,80台,只要材料设备到位了,软硬件组装调试完毕出厂也比省煤器生产周期短得多。 她也开始尝到了利用高科技赚钱的甜头,省煤器玩儿了命的也就那样了,那技术早就保不住了,现在越来越多的厂家开始搞,表示这玩意儿是他们自己研究出来的,跟你们恒电的专利没关系,利润自然也就越来越薄。 而微机保护赚钱的速度,向晓菲根本不敢去算。 几年的积累与努力,终于在这一年,开始全面开花。(未完待续。)xh211 正文 613 庆功 一场小规模的庆功宴理所应当地举行,张逸夫与向晓菲宴请从华东归来不久的陈延睿与常江二人,这二位功绩斐然,可谓是微机保护上马的最大功臣。 陈常二人也都是学院出身,其实在他们眼里,搞研究发明应该是一个熬人且漫长的过程,用十年磨一剑来说都不为过。但这个项目,他们反而觉得还没怎么吃苦,微机保护就出来了,就成功了,张逸夫早就铺好了路,他们只是走过去而已。 站在学术立场上,这其实并不值得开心,因为关键技术难点的攻克好像并非出自自己的想法,但对这二位而言,却正需要这些,陈延睿已经到了退休年龄,有限的时间内恐难有作为,最后能做成一些事,也算聊以慰藉,常江则对学术的兴趣有限,更希望功成名就,恒电给了他这个机会。 在张逸夫看不到的地方,国内的学术圈子,继保圈子,这二位已经是绝对的明星级人物。只因微机保护这东西的价值实在太大,外行不会觉得有什么,内行却足够清楚这东西的意义和利润,发电厂、变电站有大量传统保护装置亟待更新换代,从华北局一出手就更换40条线路(线路两端各一台)的保护就可以看出需求有多么**。只要装置做得好,就是一本万利,20万一台这是什么概念?即便是2.0版的文天明也需要小二十年的功夫才能攒出来,而其成本,已经被恒电控制在三万以里,卖的就是装置,就是产权。 不得不说,国内微机保护兴起之初。暴利得确实无法想象,尤其是在独一份的情况下,定价只要比进口产品低一些就足够了。未来的十几二十年中。虽然通货膨胀很严重,文天明的工资还会涨几倍甚至几十倍。微机保护却因技术普及而逐渐降价,最终稳定在10万元上下。 张逸夫的概念一向是政策>技术>市场,现在三者俱有,正是积累资本的最佳时机,万不可因为一个产品的成功小富即安。 桌前,张逸夫举起小酒杯道:“最近肯定没少喝,我就不灌酒了,随便喝一点。” 几人举杯饮尽。露出了既疲惫又欣慰的微笑。 “总算做成了一些事。”陈延睿放下酒杯感怀道,“刚出学校的时候,我的心情还是赌一赌,没想到成功来得这么快。” “陈总,我可是怀着必胜之心出来的。”常江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大笑道,“不过研发速度确实连我自己都吃惊,让日本人、美国人看到了,肯定得气死。张总你是不知道,本来那两边的人都盯着我国的微机保护市场呢,就是咱们这边出了新政策。凡是国产能干的事,不采用进口。咱们紧跟号召,抢在更新换代的时刻出了产品。天公也作美啊!” 张逸夫笑了笑,天公作美不假,可关键还是事在人为,没自己义无反顾地往上面投资源,这机会最后不还是别人的。 他默默望向向晓菲举杯,辛苦了。 向晓菲也默默举杯。 两年多来的磨练,让向晓菲身上褪去了浮躁的气息,换成了淡淡的优雅,或者说她已经不是单纯的边境投机商人了。她不得不扮演一个企业家。 老陈还没被胜利冲昏头脑,捕捉到了这个细节。插话道:“逸夫,向总在整个过程中都鼎力支持。跟华东和华北,重要的事也都是她去谈的,没有她,我们几个搞理工的,也搞不成这么多事,来来,我敬向总一杯。” “陈总太客气了。”向晓菲歉然举杯道,“我的工作其实谁都能做,你们的工作才是只有你们能做。” “不见得,术业有专攻。”陈延睿对一切都明白得很,谈生意根本就不是谁都能做的事,外加恒电始终手脚干净,把握好尺度才是最难的。 几人再度碰杯,闲聊几句后,谈起了后面的发展。 “我先插一句,电机工程学会那边的消息。”常江抹了抹嘴,身为继保专委会的重要人物,俨然已经进入了核心团体,“之前晋西冰灾,暴露出了融冰技术落后的问题,电力部上个月下文,投重资,委托电科院进行融冰技术研发,电科院现在正在寻求研发伙伴,不限于机关和研究院,民营企业甚至外企也可以参与,只要你有研发能力,有技术实力。” “融冰……”陈延睿托腮道,“不太懂,但说的应该就是直流融冰吧,国外有一些,移动融冰设备接在线路两端,利用直流电流发热来融冰。” “反正凭借咱恒电现在的水平,名声,我联络一下,应该是可以参与的。”常江一副混成大哥的样子,“这个项目,产品出来后的订单是有保障的,政策补贴也有保障,毕竟这个产品太专业,太窄,始终没怎么研发,这次就是电力部出钱让你搞,搞出来电力部再买,很好的机会。” 几人这会儿都望向张逸夫,看看他的态度。 “别看我,晓菲定吧。”张逸夫笑着摆了摆手,将信任的目光投向向晓菲。 陈常二人都琢磨着张逸夫的意思,之前的项目自始至终向晓菲只是负责执行,真正的重要决策都是张逸夫定的,这次是几个意思?要增加向晓菲的影响力么? 向晓菲自己也有些手足无措:“这个我不懂……” “没关系,就从经营的角度考虑,该不该做,你定。” 向晓菲求助地望向陈常二人,二人也是冲向晓菲点了点头。 其实这事常江早跟向晓菲聊过,向晓菲拖了下来,想等张逸夫决定,现在决策抛了回来,张逸夫是真打算让她自己来了。 关于这个问题,向晓菲也早就想过,既然信任我,我就直说吧。 “我觉得还是不要搞了。”向晓菲提了口气说道,“既然这个产品是电力部下任务要做,而且需要补贴来做,就证明它根本就是没有市场的,或者说市场有限,纯粹是为覆冰多发的电管部门量身定做的产品。先不说补贴多少,做出来后,也仅仅是看那些电管部门的脸色,他们需要就买,不需要就不买,收益确实有基本的保障,但几年后这次事故淡化过去,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大劲头。再者,这个项目是委托给电科院的,咱们参与也就是个合作单位,分成和产品专利有太多麻烦的地方。而且这个产品研发周期应该也不短,听陈总的意思最后要以移动融冰设备的形式体现,这也超出了我们的研发范围,又要扩张团队,一旦融冰车完成,这个团队的人还能研发什么?直流输电么?还有,咱们对微机保护还只挖掘了一点点,变压器、发电机保护也可以搞,直流线路保护还可以搞,搞出这些系列微机保护,队伍也成熟了,电网自动化也可以搞。所以我觉得现阶段在融冰方向投入经历,收益周期长,不明显,任务又重,还是别分心了。”(未完待续) 正文 614 膨胀 向晓菲一段陈词过后,陈常二人脸上皆是浮现出惊讶的目光。 虽都是浅显的道理,但说得都十分到位,让人不得不服。 “确实如此。”张逸夫在二人犹豫的时间,也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冰灾事故我是现场经历的,如果有想法,早在几个月前我就会提了。这事是交给研究机关去做的,民企不必掺乎,就算掺乎也留给别人掺乎吧,咱们的精力得放在更重要的产品上。” 陈常二人这才点头称是,心道这一幕是不是二人沟通好的。 “在现在的基础上,完善110千伏、220千伏、500千伏线路保护,确定线路保护方面无死角,然后开始做变压器和发电机微机保护。”张逸夫一步步说道,“这些市场需求都很大,我们有线路保护的基础,硬件、机箱都是经过考验已经成熟的,只要考虑变压器、发电机的运行及故障特点,按照不同原理做出软件来,试运行成功马上申请评审鉴定,这个周期比线路保护研发可以省很多,具体的方案早些时候我已经给晓菲了,你们歇过来以后就可以逐步跟上。” “才刚开始啊,系列产品啊。”常江感叹道,“原来以为华长青那边会是个竞争对手,结果这么久了他什么都没拿出来。” “还说呢,那边怎么样了?”张逸夫来了些兴趣。 “什么智能控制,全网通讯之类的,说得是天花乱坠,产品是啥都没有。”常江摊臂道,“从咱们这里跳过去的人,联系过我。觉得那边没发展,想回来,你也知道我跟陈总前段时间在华东忙活。就没答复。” “回来呗,要回来的一律接收。”张逸夫大方点头。这行专业人才本来就少,必须得大度一些,等将来本科生烂大街了再聊苛刻的事情。 “嗨。”常江跟着笑道,“不都是跟着势头走吗,咱们这边产品上线了,他们看到好处了,那边承诺的工资奖金,已经开始跟不上了。什么每个人千元每月,现在都缩成几百了,那个什么鑫明已经要停止往里砸钱了,电科院也要扛不住华长青这么搞了,要求缩减开支。” “眼高手低啊。”陈延睿叹道,“华长青这人,眼界太高,一开始做就要做成震惊世界的大事,拿美国的资本和技术环境来做中国的事情,太想当然了。” 张逸夫听闻华兄近况。倒也没什么自责的,路都是他自己选的,就算自己没给埋炸弹。他起手就玩大而全的自动化系统,恐怕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大家都是从无到有的研发,一步一个脚印由简入繁才对,他在美国呆久了,觉得一切想当然,这才是问题所在。他个人能力再强,也撑不起一个这么大,这么复杂的系统,毕竟这里不是硅谷。 几人正聊着。常江电话响起,刚听一句。整个人就跳了起来。 “失窃?……你们等着,我跟向总在一起。我们马上回去。” 放下电话,常江再也顾不得喝酒:“试验室丢了好多东西。” 张逸夫眉色一紧:“什么东西?多少?” “没法确定,保安巡夜时发现的。” “快走。”张逸夫紧跟着起身道,“我也去。” 有财富的地方,就有贪婪,微机保护利润之大,显然已经吸引来了不怎么讲规矩的人。 路上,张逸夫问起了安保情况。 这也怪不得常江他们,通过上次被挖墙脚和技术资料“失窃”事件,现在已经很在意安保事宜,进出试验室都要做记录,设备要拿出去也需要陈延睿或者常江签字,然而却依然无法杜绝暴力盗窃的事情。 回到公司,来到试验室现场,两名保安在这里等了些时候,也没敢通知其他人,也没敢报案,等着老板过来处理。 现场一片狼藉,盗窃者也没有做丝毫伪装,一切能拿的文件都被扫荡了,能拿的设备也都搞走了。 常江奔到几台计算机前面,看着机箱都被打开,怒骂道:“还拆计算机?有意思么?” 可他稍微一看,立刻一拍脑袋:“够有脑子的!硬盘没了!” 他紧张地趴在其它主机前面,一个个都看了一圈,口中不住骂道:“没了!都没了!这操.蛋的玩意儿!” “样品机试验机呢?”张逸夫皱眉问道。 “这里大概有三套,都没了。”常江的表情又怒又丧,“多少天的工作白做了!” 程序猿被洗硬盘的感觉,只有他自己懂。 “早晚要来,晚来不如早来。”张逸夫安慰道,“你看,就跟晋西冰灾一样,得出事了,咱们才会重视起来。” “张总那是天灾。”常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上充满了自责,“这是*。” “别搞这么夸张,先解决眼前的事吧。”张逸夫冲向晓菲道。“报案吧。” “嗯。”向晓菲点了点头,心道早该报案了。 “然后常江,你去趟宿舍,查看一下都谁在,谁不在。” “对对,查看一下。”常江这才擦了把汗起身,而后气冲冲朝外走去。 “陈老师麻烦你跟着去一趟。”张逸夫不放心,跟陈延睿说了一句。 陈延睿也摇了摇头:“小常还是沉不住气啊,那你处理一下,我们马上回来。” 二人走后,警察到来之前,张逸夫与向晓菲打量着现场,做起一些起码的逻辑推理。 “这些东西,整个蓟京,能看懂的人也不多吧。”向晓菲点着下巴问道。 “不多,拿起来有用的人就更少了。”张逸夫摇头道,“一般有这个水平的人,应该不屑于干这类事的。” “这我可不敢苟同,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你还见得少啊?”向晓菲叹了口气,“也怪常江,最近膨胀过头了,出去总是爱吹这个产品多么伟大,多么赚钱,怕是惹事上身了。” “别怪他,拼了这么久,有了成就感,总要给人吹牛的机会。”张逸夫琢磨着,“我联系个人问问吧,她可能有说法。” “哪个?” “你甭管。” 张逸夫出了试验室,如今是老总他也配手机了,回忆着一个号码,就此拨了出去。(未完待续) 正文 615 调查 “您好,哪位?”标准的柔软腔调从听筒内传来。 “别装大尾巴狼。”张逸夫直接一句糙话回了过去。 “啊……张……张总啊。”方思绮有些反应不及,“怎么突然联络,有事?” “你们干的?”张逸夫直截了当问道,“几个月不见,胆儿又肥了啊?” “在说什么?”方思绮不解道,“我们又干什么了。” “收不回投资,急了啊?” “投资??你说华长青那边?”方思绮连忙道,“我们已经撤资了,科电跟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怎么着,要自己搞啊?”张逸夫哼笑一声。 “张总你到底要说什么啊?”方思绮实在急得够呛,“我们最近也很困难,实在没功夫招惹你。” “那我就直接说吧,恒电试验室被盗了,想来想去怎么也得跟你有点儿关系。” 电话那头沉迷了几秒,而后方思绮斩钉截铁说道:“绝对,绝对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还不至于用那种手段。” “那我就报案了?” “报案。”方思绮依然坚定地说道,“需要的话,我可以私下向科电那边打听一下。” 张逸夫琢磨着,听这话茬感觉真不像跟她有关。 “既然这样,你再帮我个忙。”张逸夫接着说道,“放消息出去,说你们高价收微机保护技术。” “啊?这怎么放?” “你有办法。” “不是……你凭什么老这么使唤我啊?”方思绮委屈道,“给过我半点好处没有?” “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想想……最近我们想做融冰技术这一块……” “好的,我让人在电科院帮你们说话。” “你们不做?” “没功夫。” “也对,微机保护这么赚钱。” “所以你放消息出去吧,有事再联系我。” “这个电话么?” “嗯,记下来。” 挂了电话。张逸夫又回到试验室,这次的损失还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现在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在将来杜绝类似的事情。 不多时。几辆警车开来了,周进步的车同时到达。恒电现在用的还是二修厂的地方,毕竟蓟京局依然算是地主,向晓菲报警之前先联系的他。周局长眼见自己地头儿上出事儿,又是张逸夫的事儿,横竖都得重视,将功补过把屁股坐死,这便亲自联系东区公安的人一起过来。 一队人匆匆上楼,大家握手相识。张逸夫面子上还是隐姓埋名,让向晓菲跟警员沟通,自己站在后面,周进步也识相没有点破,进入现场取证环节后才凑到张逸夫身旁。 “张总,什么情况?” “还不好说,看样子就是有目的性的技术盗窃,手法比较粗暴。”张逸夫摇头笑道,“你看,刚做出来一点成果。就有人不老实了,克服重重难关,最后还要来这么一下子。” 周进步苦恼道:“二修厂这边。安保也算是有,外墙都建得那么高,东西是怎么出去的?” “这不就调查呢么。”张逸夫冲房内拍照取证的警员努了努嘴,“我感觉,得暂时隔开了,还要给你们局里打个报告吧?” “隔开?” “就是把试验室单独隔出来,做一些土木改造。”张逸夫比划道,“跟宿舍区和厂区分开。” “这个……”周进步思索道,“这个楼。本来是宿舍楼,改动这么大啊。” “有难处?”张逸夫问道。 “也不是。我是帮恒电这边打算。”周进步嘀咕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提两句,这里的土地要么是作为工业厂房使用的,要么是作为宿舍楼使用的,产权和规则制度都有,我们电力局要监管,市消防、建委同样也会监管,搞试验室,本身在规定上就比较模糊。” “那需要在土地使用上走什么流程么?” “为了一劳永逸,最好是走一下的。”周进步紧跟着说道,“不过真正一劳永逸的方法,还是干脆就……” 周进步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一刀切。 好么,竟然主动提出来了。 这一出借花献佛唱得不错,这花若是献了,确实抵过了过去的种种恩怨。 这人走上升的势头,真的是要什么来什么。 不过这也的确是一件敏感的事,二修厂追根溯源属于国有资产,卖给民营企业有一系列流程要走,评估一类的事情也很难办。 套路上标准玩法是,恒电送给周进步一个大大的红包,周进步返还一个低低的价格。 但张逸夫要玩这套路早就玩了,他压根没想这么搞,没搞好,自己跟向晓菲就都上演铁窗泪了。 “这样,回头你跟向总商量一下,一切走正规程序,国有资产正规估价出让,找正规的评估机关估价,盖章,一切文件给全了,做得干净。” 周进步闻言后表情甚是古怪,但也没提出异议。 若是在几个月前,向晓菲把几万的红包摆在他面前,他眼睛都不一定眨,现在好了,自己赔本还得跟着乐,张逸夫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罢了,跟张逸夫的账没法按常理那么算,都得是云里雾里的。 “行,我回去落实一下。”周进步最终还是应了,“华北局那边,张总最好也打个招呼。” “我不打,让向总打吧。”张逸夫摇头道,“华北局有异议就算了,不强求。” 好么,您倒真潇洒,这不摆明了让我跟华北局做工作么! 这类事情,上下打点,套路很深,张逸夫却是一副“不行就算了”的态度,周进步也不敢再多说,回家慢慢骂去吧。 张逸夫也知道,这利益巨大的事儿实在谈不上光彩,但也绝对不犯法,十几年后的那些强大的民族企业,在这个阶段也多半有些类似这样的尴尬事情,变革之中,市场和政策都在调整,没有那么自由肥沃的环境,想在这会儿迅速成长,仅此一途,晚了就轮不到你了。 正聊着,常江带着住在宿舍的十几个人来了,跟这边的公安的人报告情况。(未完待续) 正文 616 阶级矛盾 当晚技术人员们正好也一起出去聚餐庆祝,所有试验室的人一起去的,一个没落,保安发现出事的时候,他们也才刚刚回来,一直都在一起,几乎没有任何时间空隙能做这档子买卖。 由此,只能将作案嫌疑人员范围扩大到整个厂区,除去试验室这边的单独宿舍外,二修厂的职工宿舍也就在周围,那范围可就大了,需要控制住那个区域进行封闭调查,警方也不愿做主,一切让恒电这边拿捏,另外他们搞这类调查也比较敏感,需要恒电出一个委托书,才能进行后续的调查。 向晓菲也不敢真做主,抽空出来问张逸夫的意见。 一聊之下,员工之间的矛盾也显现出来了。 原来已经下岗和在濒临下岗边缘的工人们,这段时间稳定下来,也吃到了甜头,创造了效益,人类的某种本性也开始蠢蠢欲动,当他们发现试验室这帮技术员们住在更好更大的宿舍,拿着几倍于他们的薪水后,一些“阶级”上的念头也渐渐涌出,觉得老板分配不均,凭什么那些刚毕业懂点数理化的小年轻能挣这么多? 于是在这个不大的厂区中,也分成了两股阵营,工人与知识份子的长期矛盾有些爆发的势头,如果这次的盗窃事件怀疑向工人宿舍那边,调查无果的话,恐怕会引发进一步的矛盾。 向晓菲将这些情况都告知张逸夫,张逸夫也拿捏不定,一次被动的盗窃事件引发全厂的矛盾爆发就不好玩了。 正在这时,方思绮那边有了消息—— 人已经找到了。 正当张逸夫惊讶于方思绮效率的时候,她才透露,人不是她找到的。是华长青撞上的,两个年轻人直接抱着一堆东西就登门邀功去了,华长青暂时控制住了那两位。但不知道是要直接联系恒电还要怎样,便联系到了方思绮。 张逸夫连忙告诉常江等人配合调查。做好后续工作,这便回身拉上公安队长,叫上向晓菲和副总吴强,直奔华长青那边。 每晚加班到深夜,这是科电的老传统了,只是今晚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推着一车东西,进来就要找华长青。别的什么都不说。 华长青见过玩的糙的,没见过这么糙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处理,接受是不可能的,那么是直接报警还是联系恒电来处理?他拿捏不定,于是向他认识的,最熟悉中国特色玩法的方思绮求助。 很快,恒电几位也赶到了,科电办公楼大厅,张逸夫见到了久违的华长青。这位主儿虽然形象尚佳,但对染发相当抵触,半年来废寝忘食的工作。让他生出了半头白发,可以清楚地看出,多数发梢都是黑色的,越往发根越白,这样的一脑袋头发,配上华长青自信激进的性格,倒成了一副更超脱版的海归学者风范。 而在华长青眼里的张逸夫,同样有不小的变化。 黑了,壮了。表情变得难以捉摸了,握手也更加稳重了。 这就是中国第一家发电企业的老总啊。再不是那个稚气未脱的青年了。 二人握手,感觉有很多话要说。但又好像一句都不用说。 “人在我办公室。”华长青虽然头发白了,但该有的精神头依然有,“我推脱说出来找人组装一下硬盘,一直拖着呢。” “多谢华兄。”张逸夫诚恳地握着他的手,“大儒风范!” “别介,我可不信儒家。”华长青连连摆手笑道,“这事儿,放在哪个国家都不能接受,不能容忍,我看警察都来了,你们也打算严肃处理吧?” “嗯,必须严肃。”张逸夫点头道,“我是真佩服华兄,有风骨。” “先别说这些了,先确定一下被盗财物吧。”华长青转身引着几人上楼,朝他办公室走去。 两个小伙子,在办公室中同样不安。 一个麻袋,一个手推车,在他们眼里意味着数以万计的财富。 工人宿舍这边聊试验室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开始只是背地里骂。 他们不辞辛苦,日以继夜生产省煤器和管道,挣出来那么多利润,结果自己还是那点儿工资奖金,虽然已经比原来多很多了,但跟风传的利润比,连跟毛都不算。 不算就不算吧,毕竟挣出来的是老板的。可凭什么,这边的利润养了一堆只懂数理化的废物?那帮人薪水是自己的几倍,什么活不干,在试验室一坐就是一天! 他们不服,他们不敢,但也只能咽下去,谁让人家有文化呢? 要这么一直下去,工人们骂骂也就罢了,但眼见着试验室真的做出成果了! 华北局大单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帮书呆子做出来的东西,竟然真的成了千万级的大单子!鬼知道那是什么,反正华北局就是以20万的单价买了! 那帮书呆子也乐开了花,人人几千块项目奖金到手! 这年头,几千块恨不得能买房了! 工人宿舍这边立刻又要炸了,老子们辛辛苦苦做工赚钱,养着你们做出来产品卖出去,结果你们赚了?老子该干嘛干嘛? 这里面,工人的素质性格也是良莠不齐,难免有些鬼点子多的。 之前就有风传,说谁谁谁搞到了省煤器的图纸和制作方法,卖给了外面的人,一手赚了几万块。 一个省煤器,现在也就卖几万块,成本也得上万,工期长,订单也不多,这个图纸,尚且一出手就是几万,那要是试验室里的那个东西呢? 于是乎,这二位开始合计着干一票,都是技术上的东西,应该也好带出去,即便只是初中毕业的文化,但这会儿来了学习的劲头,大老远跑到中关村学习基础的电脑知识,至少得弄明白怎么拆主机,拆硬盘,他俩把一辈学习的劲头儿都用在了这一件事上。 摸清保安巡查的时间,确定好翻出去的墙头,二人合力,三下五除二做了这一票。 东西出来了,找谁?二人也是早就合计好了的。 谁都知道,蓟京还有一个人在搞这些东西,而且从恒电挖过不少人,如今恒电产品风生水起,他们肯定也眼红。于是他们得手后的第一时间,连夜赶到了科电,就见华长青,其他人免谈。(未完待续) 正文 617 爷爷惦记 这二位年轻的窃贼在办公室等的久了,心下也开始打鼓。 “怎么还没来啊?”矮个子擦着脑门上的汗。 “估计是筹钱去了。”高个子还算稳重,“刚才已经说了,少于100万休想。” “100万啊哥……这么晚他哪儿弄一百万去?” “嗨,有50万就得了,剩下50万打白条,等他们赚了再给也成。”高个子开始畅想起未来的生活,“这50万,咱俩一人一半,够用了吧?” “那太够了。”矮个子也笑着搓起手来,可随即又露出难色,“可他万一,连50万也不给怎么办?” “那就不卖他了呗!”高个子不屑道,“我打听了,外地也有研究这个的,咱们奔南方去。” “那可远了。” “能拿一百万,这都不是事儿。” “呵呵。” 二人正流着哈喇子聊着,突然大门推开,吴强跟向晓菲第一个进来。 二人抬头,愣愣地看着老总副总,完全呆滞,惊讶的力气都没有了。 “咱们厂的没错。”吴强脸一沉,“负责装卸的。” “家属呢?”向晓菲眯眼看着二人,“家属在厂里么?” “不在,后来单招的装卸工。” “没背景是吧?” “我再问一下。”吴强转向二人,冷冷问道“父母有没有当官的?” 二人面面相觑,这问的太直接了,他们的脑子暂时还跳跃不过来。 向晓菲轻声问道:“东西都在这里么?” 高个子依然愣着,但还是点了点头。 “少了什么,你们就更没法负责了。”向晓菲哼了一声。 这会儿,第三个人张逸夫也进来了。先看了看硬盘和样机,而后凛然的目光扫过二人。 张逸夫可跟向晓菲和吴强不同,被他这么充满纯粹敌意的目光洗礼。两位年轻的窃贼打心里颤了一下子。 “张总,问清楚了。没背景没说法。”吴强客客气气汇报道。 “有背景有说法也没得谈。”张逸夫摇头道。 “等等……”高个子突然清楚地感觉到了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鱼肉最后关头怎么也得扑腾一下,“我是蓟京局的宋科长介绍进来的……我俩是亲戚……” “对对对。”矮个子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还点什么头!”高个子赶紧起身,一把拉住吴强的手,“吴厂长,误会,真的是误会。我们再也不敢了!” “对对对,不敢了!”矮个子不及多想,跟了上去。 吴强终究是一个在体制内吃过亏的人,见他们还真提出了一个当官的,不免有些为难,只能望向张逸夫。 “哪个宋科长,宋远山?”张逸夫随口问道。 “对对,宋科长是我表姑父!”高个子连连说道,“您认识?” “这类鼠辈都有依仗。”张逸夫不怒反笑,将手机递给高个子。“来,联系你们能靠上最大的人物。” “这……”高个子颤颤拿着砖头大小的手机,呆呆看着张逸夫。“您是……” “别跟他们叫劲了。”向晓菲冲张逸夫劝道,“带走调查就好了。” “别,别!”高个子又紧跟着说道,“向总,这事是我们不对,我们道歉,大家有话好好说,这不也没成事实不是?要不我跟宋科长说一下?” 在他眼里,当官的始终比从商的要高一等。士大夫才是大哥,商贾永远是打杂的。所以即便一个电力局的科长,拿出来也够震慑眼前这帮人的。吴强的反应不正好印证了这一点么? 吴强能力与态度皆是上等,可一旦遇到和官场打交道的事,就开始犯病了。 他擦了把汗冲张逸夫小声道:“要不,算了?也没什么损失。” 向晓菲赶紧掐了吴强一把,你这次真的说错话了,这当口说着丧气话,不是成心气我哥呢么。 高个子眼见有转机,赶紧跟着说道:“是是,我们俩也没构成什么损失,今后再也不敢了。” 张逸夫已经笑出声来,纵容犯罪,今后还不全厂皆盗? “你们叫宋远山,还是我叫?”他直接说道,“这次让你们死个痛快,不诉你个十年八年我都不好意思。” 诚恳认错就罢了,公安正常调查,按照犯罪分子处理就好,你来劲?好,当着吴强的面儿演一出,戒了他的官员恐惧症。 高个子拿着手机,惊恐之中,再度软了些许:“几位总,我也没记宋科长的联系方式啊……要不今儿先让我俩走,明天……” “别,周进步就在外面呢,我找他联系。”张逸夫说着拿回手机,外出联系。 吴强和向晓菲也跟着出了办公室。 只见张逸夫拉着周进步,嘻嘻哈哈说了几句,周进步吹须瞪眼一番,拿起电话一阵吆喝,然后就是等了。 吴强跟向晓菲借着周进步出去抽烟的功夫,凑到张逸夫旁边。 吴强依然有些怯:“张总……还让宋科长过来?” “那当然,他介绍的人。”张逸夫摆手道,“到时候你可以质问他,不知底细的人员,为什么要介绍过来。” “……这我也有责任,招人的时候没考察清楚,宋科长一推荐,我就接收了。” “推荐推荐,不就是为了知根知底方便么,考察清楚这件事该是宋远山负责的。”张逸夫搂着吴强说道,“吴总,咱们现在是企业家,埋头干活挣钱,抬头挺胸做人,见到官员,客气一些可以,但还不至于到软弱下跪的地步,企业做得越大越强,你腰杆子也就可以越直,一会你可以质问他,看清楚他的反应,看清楚当官的是不是就没法聊天了。” “……这,还是张总来吧,我在这方面……” “没有的事,人都是混出来的。” 二十分钟左右的功夫,宋远山匆匆赶到,在门口拜过周进步,周进步说了几句,而后领着他进来。 “哎呦……张总!”宋远山见了张逸夫,一副见了爷爷的样子,他现在也知道了,连华北局霸都被干下去了,自己该当孙子当孙子,不怕爷爷发怒,就怕爷爷惦记!(未完待续) 正文 618 就在那里 “嗯。”张逸夫点头后拉来吴强,“来,吴总,你给宋科长说一下情况吧。” 吴强见了宋科长,也算是昔日的同事,还有些磨不开面子:“就是……上次宋科长介绍过来的那两个装卸工,今天晚上偷了试验室的东西,现在已经抓到了。” “是是,我也是刚知道情况。”宋远山赶紧作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重重拍了一下大腿,“其实我也不熟悉他们,就是一个远房亲戚,来蓟京投靠,听说你们厂招人,我就介绍过去了,这事闹的……” “是……我们也不想这样……”吴强为难道,“那你看现在……” “严肃处理!别给我面子!”宋远山瞄了眼张逸夫,客客气气义正言辞道,“别给我面子!严肃处理!” “那……”吴强松了口气,望向张逸夫。 “别看我,你们商量。”张逸夫随意道,“问题,责任都说清楚,亲戚多近多远,有没有前科,熟不熟悉,知不知道内情,有个交代。” “这……”吴强又慌了,张总不依不饶啊。 周进步在旁琢磨了一下,而后冲宋远山道:“到底是不是亲戚?” “我老婆那边的……我也说不清楚……”宋远山有些慌乱,看不懂张逸夫的意思,“我也就见过一面……” “那怎么能乱推荐!”周进步借势说道,“为人品行,过往,都有没有了解?” “……没有……”宋远山被逼得没办法,上前拉着吴强道,“吴总……太对不住了,这事是我不对。一定要严肃处理!” 这下换吴强慌了,不可一世的宋远山怎么也有这幅样子,包括周进步。都如此客气。 “好的,好的。”吴强也只得连连点头。 张逸夫在旁道:“这两个人。确实不重要,就是装卸工,可能也没时间考察背景。但他们这次做的事,足够让恒电损失上千万,宋科长那边我就不多说了,吴强你这边也得注意,千万不要再让这样的人混进来。” “张总说的是。” “来吧,进去对一下。”张逸夫说着转身走进办公室。几人也跟了过去。 进了办公室,两位年轻的窃贼都已经浑身是汗,见宋远山来了,本来以为见到了救星,刚要哭诉,却见宋远山一脸正义的愤怒,指着二人道:“你们两个!别的本事没有!给你们介绍一个工作却干出这种事!好好坦白错误,改正错误,接受教育!” 二人大惊,在他们眼里宋远山可是一个蓟京的大官儿了。 “还发什么呆!有没有好好跟吴总承认错误?”宋远山又骂了一句。 这下真没人能救他们了。 高个子赶紧上去哭道:“错了!错了!再也不敢了!求吴总网开一面!” 见这两个年轻的窃贼哭得恳切。吴强心也软了,望向张逸夫:“也都是年轻人,是不是要给一个改正的机会?” “当然可以改正。”张逸夫冷然道。“在狱里。” 高矮二人立刻哭得更厉害了,眼看就要跪下来叫爹。 “别求我,事情都做出来了,晚了。”张逸夫盯着二人道,“好好想想怎么坦白争取从宽,好好改造争取减刑,别指望上诉,你诉不起也诉不过。” 话罢,他转身出门。 宋远山狠狠指了指二人:“老实点。尽量坦白,别惹他了。” 二人见了张逸夫的态度。已是心如死灰。 “他到底是谁啊?”高个子连恨张逸夫的胆子都没有了。 “别问,别管。没意义。”宋远山最后说道,“你们两个搞的,我还得擦屁股去,后面态度千万端正,不然我也跟着倒霉。” 话罢他也无意多说,拉着吴强的手:“走走,吴总咱们别跟他们多说了,让公安处理吧。” “嗯。” 随着他们二人的离去,穿警服的等了这么久终于进来了。 没等他们反应,手铐已经拷上了。 外面,宋远山好好跟吴强承认错误,另一边张逸夫也拉着周进步做一些适当的交流。 得便宜得卖乖,周进步如此配合,倒是可以说两句暖话。 “周局长别怨我多事,吴强的性格你也了解一些,不能老被宋远山这号人牵着走了。” 周进步当然理解,非常理解,宋远山给张国栋穿小鞋他能不知道?大人您要公报私仇,我必须得配合啊! “不算多事,宋远山这事本来办的也不咋地,今晚都说清楚了,也方便恒电这边好好处理。”周进步大方笑道,“还有什么要我这边吩咐的,尽管说。” “周局已经很帮忙了,我都记着。”张逸夫笑着握手道,“说到底,你是我父亲的领导,就是我领导的领导,有什么吩咐,也尽管说。” 这周进步可受不起,腰都颤了一下子:“张总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料理完这些事,随着警车将年轻的窃贼拉走,周进步和宋远山也紧跟着离去。 张逸夫看着略显迷茫的吴强说道:“是不是怪我多事,怪我狠?” “没,就是消化不过来。”吴强连连摇头。 “你得知道,你该狠的时候不狠,想狠的时候就狠不起来了,慢慢就有太多人踩你头上了。”张逸夫望着远去的车子道,“他们都是知道我狠,这会儿才客客气气的,不然能请得动?你也不必老那么自矮一头,该坚持的坚持。” “是,向总已经把我掰过来不少了。”吴强接着问道,“可那两个小伙子……本质也……” “那是,谁本质都不坏。”向晓菲在旁冷笑道,“人之初,性本善,这类歪瓜裂枣,就是在一次次错误中都没有得到教训,越玩越大。给咱们当装卸工,包吃住,活儿也不累,这么好的工作哪找去?还干这个?好好进去改造吧,这次要是饶过了,还不长记性,还得犯事儿。” 张逸夫笑道:“你看,晓菲对付不法分子很有一套么。” “再说了,这次因为是宋远山的亲戚,纵容了,那下次呢?下次来个周进步的亲戚怎么办?”向晓菲摊臂道,“这次严肃处理,也是摆明态度,给介绍工作过来的人摆明态度,也给咱们自己厂的工人摆明态度,对于这类越界的事,没有半分妥协。” “我怕会再激化矛盾。”吴强抬了抬眼镜思索道,“这么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这两个人,如果是原先二修厂的人,我倒还多想一想,后来来的,不用顾忌。”向晓菲话罢转望张逸夫,“不过吴强的顾虑也对,现在越来越麻烦了,工人那边吵着要同薪同酬,某些技术员见了那边工人,也有点高人一等的心态。最近还有技术员抢工人女朋友的事情……差点打起来。” 张逸夫瞪着眼睛问道:“你说清楚,是自由恋爱还是利益诱拐!” “这说得清么?”向晓菲反问道,“你让女孩子选,一边是一个月两百工资的工人,一边是年收入破万的本科生,怎么选?” 其实本科生没那么大魅力,关键就是年收入破万。 即便有文化,这种突然身价暴增,也难免不冒出一些暴发户的情怀,这无疑也是工人们和技术员们之间潜在的炸弹,仅有的略有姿色的女工投怀送抱,那边工人肯定要炸。 “都是麻烦,我跟吴强,真的镇不住,这种事又不可能找常思平陈延睿来解决,他们是有水平,可这事儿也没法处理啊。”向晓菲有点儿委屈地看着张逸夫,这意思太明白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啊,你得镇场子啊。 “我明白,我都有在想。”张逸夫叹了口气说道,“明天我传真给你一份方案,你们润色一下,拿去蓟京局谈。” “什么意思?” “过河拆桥。”张逸夫摆了摆手。 真是丝毫不掩饰卑鄙无耻的资本家嘴脸! 沉默之中,常江带着一位技术员赶了过来,清点了一番财物,确定一一对应,这才算尘埃落定踏实下来。 华长青在现场回答了几个问题,做了笔录,很快也就没事儿了,到最后,其他人都走了,张逸夫却留在了华长青办公室中。 这事,华长青做得漂亮,肉送到嘴边,没吃。 这些硬盘中,装的都是没加密的东西,他要想用,几乎就是手到擒来,一览无余,皆是恒电的精妙算法,稍事包装后出品,谁也说不出来什么。 可这次华长青没动半点念头,第一时间联系恒电过来拿人,这还是令人钦佩的,尤其是在如今这个困难的时期。 张逸夫不免有些不舒服,自己还是坑过他一把的。 办公室中,华长青为张逸夫泡上了一杯咖啡,随后坐在沙发上笑道:“如今鑫明也撤资了,工资都发不动,可别笑话我啊。” “哪里的话,都有困难的时候。”张逸夫喝了口咖啡笑道,“我是真的谢谢你,要不这次的事会很麻烦,得亏这两个人来找你了,找其他人,还真就不好说了。” “我没你说的那么高尚。”华长青摆了摆手,大方说道,“从你们恒电挖过来的人,也有人擅自拿东西过来……” 张逸夫见华长青如此直率,一咬牙,干脆说道:“那我就直说吧,你是不是看到过一份自动化的材料。” 华长青握着咖啡怅然一叹,指着不远处的保险箱道:“就在那里。”(未完待续) 正文 619 继续前进 “……”张逸夫看着保险箱,沉了口气道,“那是我胡编乱造的……自动化愿景。” “特意给我看的?”华长青转头望向张逸夫,露出了像恶作剧的小孩子一样的微笑。 “算是吧……” “呵呵,我后来也觉出来了,你写那个,没用,没人能理解。”华长青大笑道,“放眼望去,能看懂的人也就是我了吧。” “所以……那个方向,现在没基础,你还是先别投入了。”张逸夫也决定还一个善意回去,“这事难说对错,但这次你这么处理,让我觉得上次是我做错了。” “谈不上,我先挖的人,本来是想挖得你没脾气了,自己也干脆过来一起干。”华长青释然道,“其实啊,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我都不可能,也不屑于copy别人的东西。我看那份材料,完全是好奇,好奇你脑子里能装些什么东西,有没有我高明,毕竟我觉得你不可能比我高明,凭什么比我高明?” 华长青说着,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起来:“可看了之后,我就傻了,那些想法就连我都不敢想,如果能实现,真的很高明。于是我很快反应过来,这东西就是你成心给我看的,因为你知道现阶段不可能实现!这么一来,你就真的比我高明了,让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研发,明明有如此创新的方向在,我还要继续搞传统的那一套么?” “所以说张逸夫,你太坏了。”华长青又露出了坏小子的笑容,“你把这个点子埋进我心里,我连觉都睡不好了。” “但我还是不信,你会比我高明,你认为做不成的。我偏偏就做,我做成了,我也就比你高明了。”华长青眼神一变。又回到了目中无人的样子,“你不知道。我这边试验室的环境,都是按照最先进的网络环境走的,可以说比美国还要先进,这么久以来已经有些成果了,局部可以拿去试运行了,但我找不到试运行环境,现在国内的电网还没有这个通信环境。” “是的,所以……” “所以还是你高明?”华长青继续摆了摆手。“不,不是的,我读博士的时候,有一个类似你这样的人,我们永远在比,甚至玩游戏也是,机房里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游戏,他头天晚上玩到两万分,我就熬夜玩到三万分,我们两个人每天都在叫劲。后来他去微软了,几年后联系我说,世界上总有更高明的人。我俩其实什么都不算。” “微软……那里确实有太多高明的人了。” “那你觉得,如果在那里,你算最高明的么?”华长青问道。 “不知道。” “你看,就是这样,不试试怎么知道?”华长青抬头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谁都知道,但这不是让自己止步不前的理由,你总得抱着老子天下第一的心去前进,这就是一个重要的美国精神。他们发扬性格与信心,从不鼓励收敛。在美国电力公司的时候。永远是华人斗,印度人斗。外族都觉得,自己从血统上就不是白人的对手,在自己的族群里拔尖就可以了。我不,我就不,我只跟美国人斗,最后我成为了那个电力公司的第一位华人总工程师,我走的比他们都远。” “否则,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工程师,像大多数华人那样做底层技术工作而已。”华长青转头盯着张逸夫,这次是面对强大对手的表情,“所以张逸夫,你并不比我高明,我会证明的。” “你当然可以证明。”张逸夫对于华长青过于张扬的自信有些苦恼,“但现在的情况,你继续走那条路,没有资本再能支持你的。” “那是我的问题,你可别在这里乱发慈悲。”华长青摆了摆手,“鑫明撤资是他们自己的原因,电力系统人事上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业务萎缩了,看你们已经占领市场,认为我输了,也不愿意继续投资了。” “那这当口,谁能继续投资?” “总会有办法的。”华长青兴奋着说道,“我可不眠不休干了很久了,你要看看我们的成果么?” “我很好奇,可作为对手,还是不看了。”张逸夫摇了摇头,随后问道,“做这么多,就为了比一比谁更高明?” “也不全是。”华长青挠了挠头,“从前一直帮美国人赚钱,回来后就开始想怎么赚美国人的钱。由于我原来是那个电力公司的总工程师,离职后自己搞,会遭到很多打压,包括工会也站在他们那一边,我根本聘请不到有本事的人。没办法,回国搞吧,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一呼百应,却没想到还藏着你这样的人。” 张逸夫不免唏嘘,也许没有自己,华长青现在已经做成了一些基础层面的产品了吧。 但没办法,一个时代,一个行业,通常可能只崛起一位英雄。 跟他相比,自己是个胜利者,心里还是有一些歉意。 “实在扛不住了,我帮你兜着。”张逸夫举起咖啡杯道,“北漠可以投资你。” “不来这套。”华长青摆手道,“奉劝你,别这么玩,容易把自己玩进去。” “明白。” 二人干杯握手,出了办公楼。 一人朝左,一人朝右,谁都没有再回头。 回程路上,张逸夫才发现,自己的思维已经不能再那么简单了,他很佩服也很羡慕华长青,做的这么纯粹,抱着这么单纯的信念干下去,他更清楚,自己没法那样。 这次的事件已经暴露出恒电存在的问题,松懈的安保,混乱的人员管理,不均的分配。 实际上现在已经不需要再继续生产省煤器和管道了。 作为准资本家,他不得不残忍起来,如今有些工人已经成为拖累,成为不安定的因素。 给他们应有的归宿吧,被骂过河拆桥也无所谓了,有良心不一定有好结果,耍手段也不总是会伤害人,唯有拿捏好度,继续前进。(未完待续) 正文 620 震不住 次日,向晓菲在办公室见到了张逸夫给出的所谓方案,难免唏嘘不已,立刻找来吴强、陈延睿、常思平等人研究如何落实。张逸夫昨晚说的很坚决,过河拆桥,向晓菲十分了解他的想法,这个方案是他定的,他不希望有任何异议,要严格执行,所以擦屁股的事只能落到向晓菲头上了,她不得不妥善处理各方面的矛盾。 过河拆桥也像字面意思一样简单明了。 完全抛弃二修厂原有的一切业务,无论是省煤器生产还是管道生产,从此与恒电没什么关系,至于二修厂原来人员,重新归附蓟京局管理,二修厂这个地方则要保留给恒电,正式展开土地转让事宜。 乍一看,张逸夫实在太不要脸了,什么好处他都要,什么亏都是组织吃了不成? 其实这里面有一个重要的交换,组织还真不吃亏。 省煤器与p51管道生产线的设备,生产技术以及相关专利,全部转让给蓟京局,更具体一些就是蓟京电力设备修造总厂。 虽然已经走漏了一些技术,但这依然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赢利点,未来十几年内依然有市场,只是恒电要转型,在微机保护面前,恒电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无论是掌握技术的熟练工,还是专利和图纸,通通送给总厂来做,这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经济利益。退一万步来说,蓟京局不接受懒得盈利也无所谓,那就出门左转方思绮,照样是一笔钱。当然现在的情况是蓟京局不会不要,肯定抢着要,总厂虽然有效益。但也有压力,形势摆在这里,他们不发展一些新东西。几年后就会是下一个二修厂。 按照方思绮之前的出价来看,这部分价值大概在500万上下。已经远超了二修厂这块地皮的现有价值,张逸夫不管占了多少便宜,他最后还是选择把这样关键的东西交给国家,思想品德课学得好。 这部分出让,同时也成为了蓟京局能够接受二修厂工人重回组织怀抱的重要筹码,剩下的细节就慢慢聊吧。 如果这套行不通,那就只有方案二了,单独将这部分技术和专利卖给鑫明或其它企业。再用这笔钱来完成土地收购和人员转移。 总之,二修厂原本的生产业务和工人,不需要也不可能全部保留。方案中二修厂人员保留不超过10人,包括吴强在内,这确实算是过河拆桥用完就甩,但他们也没亏什么,非说的话,他们这几年工资是比在体制内高出一大截的。 通过清洗业务和人员,张逸夫希望恒电快速完成向高新民营企业的转型,而不是在中间吊着。虽然粗暴,但这么一刀切下来,也是解决现下矛盾的最佳手段。 面对这个方案。领导层也形成了两派。 陈延睿、常江这边是坚决支持的,他们早觉得应该转型了,如今又出现了盗窃事件,人员必须清理一下。 常思平和吴强则不愿意割舍这一块,理由太简单了,陈延睿和常江是靠微机保护吃饭的,他俩则是靠设备生产,厂房工人都没了,他俩还干吗?过河拆桥。无疑也拆去了这二位安家立命的根本。 常思平虽然与张逸夫交情不浅,但面对这件事也不得不发话了。听过方案后直接拍桌子吼道:“叫张逸夫过来,亲口跟我说!是不是觉得我老东西没有利用价值了。要把我赶回学校去!” “哎呀老常……”陈延睿也为难起来,“只是这个阶段,适当的舍弃,还会捡起来的。” “捡起来,多少年?”常思平瞪着眼睛道,“延睿你是年轻,我呢?” 这也够滑稽的,一个六十多岁的人说五十多岁的人年轻。 常江也跟着劝道:“爸,这不还有我呢么。” “你还说!”常思平骂道,“搞出来一个微机保护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常江再膨胀,也不敢跟爹膨胀,只得低下头来。 吴强在旁说道:“先姑且不谈这些,如果有部分工人不愿意走怎么办?” 向晓菲叹了口气直接说道:“去滇南分公司,那边缺人,红旗他们早就过去了。” “那……”吴强咽了口吐沫,“我在蓟京没什么作用,我也要去滇南么?” “这当然不用,你和常总在这里依然有很大的作用。” “晓菲,我知道,你也说不清楚,叫张逸夫过来聊吧。”常思平直接摆了摆手,“得让他亲口说。” “唉……”向晓菲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压不住这几位啊。 会议不欢而散,矛盾无处不在,摊子大了,向晓菲越来越难应付,她也觉得这事应该张逸夫过来谈的,不该自己硬上。 可张逸夫实在太忙了,北漠招标是现阶段重中之重,他正在会议室进行最后的讨价还价。 招标之前的洽谈已经进入尾声,具体商谈也是由北漠公司专门招标小组的负责人谈的,张逸夫身为老总自然不可能全程参与,只是提出一些要坚持的地方,一个多月的扯皮之间,一部分确定妥协了,一部分仍然悬而未决,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出招标书,张逸夫不得不亲自出马,该坚持该松口,一口气搞定。 会议室中,厂商代表先到了,张逸夫掐点最后一个入场,行色匆匆。 坐定后,他朝对面望去,剩下三菱、abb和西门子三家后,他们显然也都更投入了,除了原先认识的代表,三家总部还派了专门的高级工程师和谈判专家过来扯皮。 张逸夫坐在这里,abb的光头,三菱的小田切和西门子的金毛赶紧跟身边的人窃窃私语,第一时间说清楚,这就是那个不讲道理的家伙。 讲不讲道理,大家都互相介绍一番,交换名片,有的没的先聊两句。 随后会议进入正式议程,张逸夫让阮湄拉了一个大白板过来,把几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一一列在上面。 “第一个问题,设计阶段的咨询。”张逸夫看着板子说道,“派至少五位专业工程师进驻我方设计院提供咨询和顾问工作,联合进行设计,你们不能接受么?”(未完待续) 正文 621 越过 面对进驻规模这个扯皮很久的问题,金毛第一个说道:“我们可以提供远程支持,或者每个月过来一次集中解决问题,再或者派一位工程师常驻,其余几位阶段性过来提供支持,一次性提供这么多专业顶尖工程师在这个项目上,而且时间还没有保证,我们很难调动。” “其他两位呢?” 小田切看过总部上司后笑道:“这一点,我们没问题。” abb的光头也紧跟着点头。 张逸夫心里也明白,这个尺度其实是很难把握的,什么叫精通超临界电厂建设的顶尖工程师,说不清楚,这又没有执照,没有考核标准,小田切答应的这么轻松,怕是随便叫几个工程师过来混着就好了,效果也不一定好。 反而是金毛,坚持不答应,必然是个死性子,认定了派人就要派有用的人,出色的人,可这样的人对于谁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不可能都一下子投入到这里。 讨论了这么久,张逸夫也不愿再拖,随即退了一步:“这样,我们妥协,按照你说的,派一位综合性的工程师常驻,之后每月要组织一次集中性的咨询,派顶尖团队过来快速解决问题,提供支持。” “没问题。”金毛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张逸夫这次倒是好说话了。 “注意,这些细节都会写在标书里。”张逸夫冲阮湄点了个头,擦去了第一个问题,“第二个点,技术转让方面,一期工程期间厂商提供技术给我方指定电机制造厂,同时提供咨询与培训。二期将30%的生产任务交于我方,三期全面指导我方生产。” “我们对此无异议。”小田切又第一个表态了。 那边abb总部的工程师开始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超临界机组生产并没有想的这么简单,不是掌握技术就可以生产的。对于原材料和生产车间也有极高的要求,我们不敢保证在三期的时候中方拥有这个能力。” 张逸夫答道:“我们可以引进生产线。引进生产设备,甚至于直接引进你们的,我们也会组织去你们那边培训、学习,中国人很聪明,我不相信这些条件都达到了还无法生产。这毕竟是超临界机组,不是航母。” abb工程师听过翻译后摊臂道:“即便如此,可能需要漫长的时间,三期工程可能被无限期延后。” “制定一个期限。”张逸夫直接摇头道。“无限期延不会是我们的责任,就算出现这种情况也是你们消极对待。” 工程师很快反驳道:“中方的领导人员和趋势一天一变,如果下次谈的时候不是你了呢?如果没人推进这件事了呢?” “那就无限期延后,你们也不损失什么。” 工程师痛苦地摇了摇头,望向西门子的人。 西门子戴着厚眼镜的棕发工程师说道:“这类技术转让是一件长期的事情,我们在来之前也找大众公司了解过,不确定因素很多,我们需要更深度的合作确保这个方案可行,我相信这次合作会是起点,不会是终点。既然上一点你们已经妥协了,这一点我们也不再坚持,相信具体情况会有很多变化。在完成一二期合作后,我们可以通过补充协议来确保三期、甚至四期的技术合作。” “可以。”张逸夫听明白后转望abb,“事情发展中确实会有许多变数,我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遇到矛盾肯定会再次商谈用补充协议的方式解决,姑且按照我们的方案走,你们不会有麻烦的。” 瑞典人见德国人让步,只得点头,说白了这件事也是很难把控的。出问题也是几年后了,在坐的人也许都去干别的了。 日本人是想得最开的。也是非常了解中国人的,先全都答应了。然后细水长流慢慢磨蹭着来就对了。 再之后三点,张逸夫也是快言快语,三下五除二跟对面谈出了切实可行的方案,扯皮了一个多月的事情就此有了定论。 倒不是说他能力就比之前的谈判负责人强,只是他敢负责,能负责而已,他说什么是什么,至少中方,没人会提出异议。 另外前面的扯皮也很重要,把小问题摘干净,最后总结出这五个难以确定的麻烦问题,这也大大节省了张逸夫的扯皮强度和扯皮时间。 最终两边人礼貌握手,终于结束了前期洽谈,标书早就在写了,剩下的就是把这些最后确定的点加进去,正式的国际招标有望在下个月展开。 在与西门子棕毛握手的时候,这位工程师还开玩笑道:“我的同事说你很难应付,可能要谈很久,没想到这么顺利。” 张逸夫笑道:“今天的顺利,都是咱们同事们一个月来努力的成果,咱们要感谢他们。” 一句话肯定了所有人,还算愉快的气氛中,北漠公司理所应当地组织午宴。 席间,张逸夫又聊出了一些口头上的事情,比如招标完成后要组织去参观学习云云,这些事外国友人自然统统答应了,张逸夫也借机问起了外国机电设备市场的现状。 日本人这边没半句实话,总是鼓吹自己市场多么火爆,年营业额多少多少亿,即便金融危机也不过是毛毛雨而已,这就不用听了。 瑞典人始终半遮半掩,不愿多谈自己的事,这也理解。 德国人较为直接,他们直言很重视发展中国家的市场,现在欧洲正在逐渐往核电上靠,那是法国人的天下,西门子还是专注于硬实力,要把火电、水电两方面的机组做到极致。 理所应当地,他们也共同聊到了中国更多的机遇。 比如三溪,比如直流输电,比如北漠之后更多单机容量更大的机组,他们都希望在这次合作中开启新的篇章,以此为契机紧密联系,否则这次的技术转让真的太亏了。 张逸夫也友好表示,这次超临界的合作也将是中国电力事业的里程碑,君不见大众在中国如鱼得水么?我们需要你们,你们也需要我们,大家互相拿出诚意好好来做,这里够你们混好久的。 张逸夫话说得轻松,其实在他眼里,这几位已经成为将来的对手或者伙伴。 他的想法也借鉴于中国过去十几年和未来十几年的发展经验。 技术上的天堑,用资本越过去。(未完待续) 正文 622 环境问题 随着正式进入招投标流程,评标专家组也终于组成,虽不及三溪势大,北漠却也算是火电方面的绝对里程碑工程,为谨慎考虑,也为责任大家一起担,评标专家组的人员竟然多达45位,当然这其中包括锅炉部分、汽轮机部分、发电机部分,还有辅机部分等等。张逸夫平常是很烦人多的,但现在立场不同,专家组的劳务费是北漠公司出的,人情却是他领的,人在其位,实在是有一万种途径勾引你假公济私。 能参与北漠工程的评标,也无疑是无上的光荣,同时也是组织上对你在火电专业上的终极肯定。评标组中绝大多数专家都是电机工程学会会员,其中半数来自电力部系统内各机关技术管理岗位和大型发电厂的运行专家,包括但不限于生产、基建、设计三大块。此外,外系统人员也有所涉及,比如著名院校的电机系教授,比如大研院,哈电、沪电专家等等,不管是为了专业还是仕途,大家都很乐于参与其中,与各方面顶尖专家一起评析这三大厂商。 中国火电专家顶尖阵容就此应运而生,张逸夫知道,这是开辟先河的第一次,意义非凡。火电发展在后面,虽然还有超超临界等更大的事情,但这一次相当于奠基,随着改革的神话,超超临界之类的工程也只会是小范围小圈子的盛宴,无法再聚揽如此豪华的阵容。 本来,岳云鹤最该担当专家组组长,可他已经是启委会副主任,不宜直接参与评标,综合其余专家资历与学识,张逸夫运用个人威望。提名常思平来担任组长。其实常思平资历和专业也够,绝对是专攻热动力的顶尖专家,问题就是不少菁华的教授与部里退休技术领导。他们的资历不一定比常思平低的,叫得上名旗鼓相当的有那么三五位。谁当组长都说得过去,谁当组长其他人可能都不服。 这年代学术圈虽然不玩脏的,但都特要脸面。 最终还是岳云鹤出面给那几位打了电话,做了工作,表示大家在专业上都有专攻方向,这次的超临界,跟常思平的专攻最贴,这才息事宁人。给老岳一个面子。 常思平人至暮年,担了这么一个组长,在正式名分上,俨然成为了国内火电圈子,热动力方面的法定带头人,脸上瞬间增光不少,跟他儿子一样,赚多少钱没那么重要,脸大才是真爽。 正式评标前,北漠公司与成套设备局也组织所有评标专家开了一次通气会。表明精神,就专家组给出评标流程提出原则,在口头上。确定了一个优先级。 第一级,是保证北漠电厂一期如期安全投产,这是国家的利益,重中之重,效率与安全并重。 第二级,是保证技术顺利引进,哈电、沪电与东电三大国有电气集团能够得到技术,参与二期工程,合作完成三期工程。 第三级。在确保一、二两点绝对落实的情况下,考察分析报价的合理性。 由此可见。对于北漠,真的是不差钱。相比三溪也不会差钱。 虽说底子厚,但其实也是有限度的,北漠与三溪投入了这么多,随着北漠三溪上马,输电项目也要跟上,滇南一类的地方,难免会落后一些,这里面投的钱要很久才能收回,在这个过程中,一旦遇上煤价变动等问题,也许就算是电力部也要吃不住。 一南一北,一水一火两个如此重大的工程同时启动,确实也是有资金风险的,不过这是电力部,不是后来的电网公司,这样的风险不会造成破产,最多是需要国家拨款补贴,或者其它地方的建设稍微滞后一下,这些问题不严重。 重要的是,贾老爷上马后,如此振奋人心的两个大工程一旦落实,大力宣传的时候就可以表示中国电力事业已经跻身世界一流水平,生产力如何之炸,贡献如何之大。 张逸夫心里想得明白,北漠真正大规模投产之日,也该是贾峦松正式登台之时,大功,必然有他一份。当然,他相信贾府不会过河拆桥,如果自己一直在,没走的话,应该会有更好的归宿等着自己,即便是赴任电力部或者后来的电网公司高层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自己做了太多大事了,大腿又是抱得如此之紧。 只是张逸夫自己当官当够了,当累了,再往上,自己为人的经验与厚黑的能力,真的跟不上了,他也不愿在这方面再有修为,自己该到更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去。 只是一点,让他稍有不甘。 当领导,无论是贪婪与否,有一点好处是定死的。 牛大猛有方浩,巴干有袁铁志,黄正辉有秦勇,贾姥爷有所有他想有的人。 你职位越高,就能提拔更多高职位的人,就像传销一样,他们都是你的下家,无论你将来在哪个机关,哪个系统,你一旦有吩咐,都会有人落实,你一旦出面,都会有人迎接,即便你退休,你的影响依然在,你的子女还可以受益。 不说别的,恒电会很依赖这些,自己如果可以做的更高,像邀请这些专家,领人情一样,自己能创造的影响力也就越大。 但毫无疑问,自己与恒电的危险也就越大,大到一定程度,就兜不住了。 张逸夫确实想离开,但又不想让自己的影响力离开,想让它生根发芽,越长越壮。 真的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他突然想起了那些美国大家族的小道故事,在设定中,通常要老大从政,老二经商,小女儿去搞时尚传媒,这真是太有道理了,不知道那些家族是不是真的那么搞的。 张逸夫的这些思考,都是在会后一次次握手送别中进行的,到最后,其他人都走了,也就常思平没走,张逸夫也知道有的事得亲口说清楚,便邀请他来办公室说。 常思平进了张逸夫的新办公室着实慌了一下,虽然不是特别豪华,但特别的大,视野很好。 “太大了吧?” “特意设计过,没黄正辉的大。”张逸夫呵呵一笑,招待老常坐下,“常老师啊,我最近是真忙,现在身份也不方便多过去,真是怠慢了。” “好么。”常思平现在担当组长,有大事儿做,心情也好了许多,“对付我,也是胡萝卜加大棒啊!” “可别这么说。”张逸夫递上茶水解释道,“恒电放弃常规电气设备制造,真的只是阶段性的。” “我明白,这我都明白。”常思平直接说道,“那部分是我抓的,我也知道,延睿他们的微机保护出来了,这边肯定就不是主营了,但我就是觉得,它既然还能创造不错的效益,为什么就非要割出去,我这个人既然还能发挥作用,为什么就要闲下来。” “常老师你听我说,不是产品的问题,是人的问题。”张逸夫叹了口气,“原来保留的这部分二修厂员工,问题渐渐暴露出来,脾气大,想法多,难管,另外从年龄组成上看,真正有效率的青壮年也有限,总之,他们都是蓟京大爷,不是吃苦干活儿的人。” “哪里不都这样?” 张逸夫摇了摇头:“以前开会,晓菲提过一个想法,特别合理,就是把一些业务,转移出去,不放在蓟京,蓟京本身各方面成本就高,为了城市规划,后面还会限制工业生产,就算不放弃这部分业务,搬出去也是早晚的事,到时候这帮蓟京大爷会老老实实搬出去?不可能,他们在恒电呆的久了,成了老油条,见微机保护这边油水多,有的折腾。” “这一点我倒是没考虑到。”常思平皱眉道,“不过距离控制工业生产,强迫外迁,还有些日子吧?” 张逸夫笑道:“是有些日子,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十年。” “你怎么判断的?” “常老师,看看窗户外面。”张逸夫指向窗外。 这天刚好有雾,窗外是灰蒙蒙的一片。 “嗯,有雾不是很正常的?” “说是雾,也能说是霾。”张逸夫继而说道,“常老师,你记得上次抬头看到蓝天是什么时候么?” 常思平呢喃道:“还是能看到的,最近天气不好,云多。” 实际上,蓟京的雾霾与空气污染,在这会儿就已经初现端倪了,只是从上至下一心抓生产,抓经济,没人拿这当个事儿,等后来都富裕了,开始为健康思考起来,这才提上台面。至于导火索,无疑就是第一次申奥。 “常老师可能没关注,蓟京这两年深奥你知道么?” “这个肯定知道,新闻联播我还是看的。”常思平摆了摆手,“前一段国际奥委会来考察,蓟京三天不许生火,咱们恒电也停产了。说是什么,要还首都一片蓝天,太做作了,将来真的开奥运会怎么着?还能连续一个多月停产么?” “真开,真的会连续一个多月停产,连津冀都要跟着停产。”张逸夫接着说道,“这次申奥,能成功没事,一旦失败,对蓟京工业的限制马上就会展开,像二修厂这种单位,第一个就要遭殃。” “你这过于危言耸听了吧……”常思平皱眉道,“四环外呢?”(未完待续) 正文 623 再走一程 在常思平眼里,四环外恐怕已经算乡下了。 “将来都是城里,亚运村不也就在四环外。”张逸夫苦口劝道,“所以啊,生产这方面,也许很快就会有问题,既然那些工人不可能跟着厂子去外地,那你说怎么处理?最后结果还不是给一笔钱然后回家呆着?趁现在有条件,有机会解决这件事,让他们有个好的归宿,有何不可?” 常思平听得百口莫辩,憋了半天最后说道:“你还是圣人喽!” 张逸夫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明明就是过河拆桥,自己怎么把这弯子给绕回来的…… “那好么。”常思平接着说道,“就算是阶段性的,将来恒电在南方办厂,我还要去南方工作了?” “这看常老师你自己。”张逸夫连忙说道,“你想去哪边,就去哪边。” “我要想退休呢?” “那就常江接班呗!”张逸夫很快说道,“不过我真不希望您退休,后面还有大计划。” “有什么大计划?”常思平有些好奇地问道,“我可告诉你,恒电的情况,可支撑不起超临界这种事情。” “不不,我的想法都很现实。”张逸夫再次望向窗外,“你看,北京政府铁了心要举办奥运会,这次要是申奥不成功,环境问题肯定就是大问题了,咱们政府做事的风格你也清楚,不重视的时候完全不管,重视的时候用十倍的资源去搞。” 常思平望着灰蒙蒙的天思索道:“环保?这我不懂啊。” “再专业一些,发电厂环保。”张逸夫轻轻一笑,“更具体一些,排烟脱硫脱硝,几年之内必然有新标准,全国电厂都要强制性达标,需要新技术,新流程。” “你这么一说……”常思平嘟囔道,“这些东西。原先也有,就是能过关就成,你的意思是未来标准会很高?” “会很高,需要全新的设备。基本就参照咱们上次去鹿岛看到的环保手段就对了。”张逸夫轻轻拍了拍桌子,“脱硫还只是一块,能引申出很多,所以您还不能退休啊!” 常思平被哄得舒服了一些,继而问道:“那这些。什么时候启动,如何启动?” “这,常老师说的算。”张逸夫正色道,“只要资金允许,从团队组建到新厂址选择,你说的算,包括吴强,你指挥,必要的话,晓菲也受你指挥。本身经营二修厂这段时间,咱们也积累了宝贵的经验,相信你心里也有底儿了。” “你啊……你这嘴啊……”常思平终于没了脾气,“这些话,你早说么!搞得我以为你在逼我退休一样!” “不能退!” “那就再劳动几年吧。”常思平大笑着摆了摆手,“不过你这算盘打得好,还给我安排了北漠的事情,真要实施,怎么也得两个月后才能展开了。” “不急。” “怎么又不急了。” “等政策!” “什么政策?” “蓟京工业企业外迁,有政策补偿。土地、贷款和人员,都有补偿,到时候外迁办厂的事情,有市委的人安排。事半功倍。” “你又知道了!”常思平讶异得直挠头,“怎么这些天马行空的事情,稍微想想,又都理所应当!你是不是得到内部消息了?” “老师啊,申奥能不能过,我能得到消息?” “你这满肚子坏水啊!盼着深奥失败!”常思平笑骂道。“我就问你,要是深奥成功了,你这些想法是不是就都推翻了?” “也不能说推翻,如果真成功了,这次是来不及了,但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更加注重健康,环境保护早晚要提上议程,得等未来其它契机再抓环保。”张逸夫笑答道,“但这跟咱们的方向没有冲突,反而时间更充裕了,一旦政策狠抓,机遇就都来了。” “那你到底是盼着成功呢,还是失败呢?” “跟我盼不盼没关系,国际奥委会决策的事情。”张逸夫笑道,“那个小道新闻你听说了么,说是奥委会来考察,看蓟京天挺蓝挺高兴,晚上寻摸着出去下个馆子,结果发现所有馆子都关门了,找路人问,路人倒大方,直接说因为奥委会要来考察,三天不许生火!考察的人听到这说法,当天就要否了蓟京。” “……”常思平一愣,“还有这事?” “有没有不知道,但这终究是个趋势。”张逸夫小声道,“也许我们的城市,目前还没那个能耐。” “呼……”常思平靠在椅背上,也陷入了一些思考。 张逸夫想问题,总是能如此跳跃,但又合情合理。 他的判断吧,让人没法不相信。 明明是个比自己儿子还年轻的人,如今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上。 真不知道,他的目标与终点在哪里。 没办法,再跟你走一程吧。 …… 8月中旬,北漠招投标进入核心阶段,评标正式展开,三家国外厂商投标团队与评标专家组、成套设备局、北漠发电公司人员,共同集中到京郊某酒店,进行封闭评标。 张逸夫并未参与,而是交给林立正全程负责,流程他都做好了,专家也都是最顶尖的,交给他们好了,其实也有不少人问过他的意见,想试探他有没有偏袒,张逸夫却很注意,不表达出对任何一家厂商的意见,但其实他还是表达了的,偶尔场合会来一句,日本人不厚道。 按理说专业人员,应该只看专业技术,尤其评标的时候,一项项都是要评分,最后比总分的,非常直观,但这么大的工程,要拿出这么多资本来,专家组的人岁数又都偏大,理念偏左,会不会对三菱要求更严格一些,这谁也说不清。 与此同时,自动化工作也在进行中,那是一个跟机组招标完全不同的方向,说是基建部主任负责,其实是他在配合贾峦松干。 北漠电厂要成为全面自动化的电厂,这是毋容置疑的。 下面的问题就是北漠的自动化系统交给谁来做。 贾峦松也算在这个课题上研究了很久,在与张逸夫的汇报中,给出了两种方案。(未完待续。) h 正文 624 强行上马 其一,是效仿机组,搞国际招标,对外国佬来说,他们搞电厂自动化难度低很多,有许多公司都可以做。 其二,是交给国内来搞,比如交给电科院负责,这样北漠公司前期轻松一些,付钱就可以了,但出来的自动化系统性能、质量没有保障,另外到底多久能出来也是个问题。 两个方案摆在张逸夫面前,他毕竟还是老总,贾峦松让他来选,确定后面工作的方向。 “目前国内都谁在做?”张逸夫有些苦恼地问道。 “大概有三家吧。”贾峦松比划道,“一个是电科院的科电,一个是恒电,一个是珅圳电力自动化研究院。” 张逸夫眉头一紧,恒电也被你算进去了? 概念上来讲,微机保护确实可以算作自动化的一部分,但恒电现在还在专攻保护,没向电厂自动化伸出魔爪,当然只要张逸夫想的话,现在开始努力也不是问题,毕竟离第一台机组投产还有3年左右时间,他只是想借微机保护来积累经验,做深做精,厚积薄发。 “交给国内搞的话,这三家都没有业绩,算是支持研发吧?”张逸夫问道。 “是,最好是跟电力部汇报一下,让他们支持研发。”贾峦松想法也是相当稳,“让电力部支持一方面,咱们顺着电力部选,这样不会有问题。” 的确,这样政治上特别正确,就算耽误进度了,电力部也有很大责任,怪不到北漠头上,电力部清楚这一点,肯定也会狠抓。 “借着这个契机,让部里加大自动化研发力度,也是好事。” “那我约一下自动化司的人?”贾峦松问道。 “约吧。”张逸夫直接说道,“你跟你们主任去谈就可以了,我就不参与了。” 贾峦松思索片刻后说道:“有一点还是比较关键的。就是现在这三家,实际上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国家科研机关。” “怎么说?” “恒电不用说了,电科院这边自动化主要集中在科电自动化,那是一个公私合营的企业。珅圳电力自动化研究院那边,跟电科院一样,研发也集中在一个公私合营的企业。” “嗯……” “所以说。”贾峦松又进了一步,“这种时候,三方面都咬着劲儿。谁得到了电力部的官方支持,几乎就奠定局面了。” 张逸夫眉色不禁更加紧张起来。 贾峦松说的很透,的确如此。 如果因为北漠的契机,而让电力部介入加大扶植力度,原本的局面确实会瞬间失衡。 这件事提上台面,无疑也让张逸夫不得不面对公与私的激烈抉择,依靠他现在的影响力与手段,让恒电争取到虽然有难度,但也是有可能的。 可要注意,恒电是完全的民营。另外两家好歹有机关背景,这里面很敏感,电力部如果强行支持一个民营企业,这里面说不清楚。 可让恒电独善其身,两个对手直接获得巨大的支持,张逸夫心里又难免不甘心。 “你有没有考察过,自动化工作最多可以滞后于主设备多久开始搞。” “电厂建设过程中会给自动化设备留下空间。”贾峦松现在也算是小行家了,“在不影响试运行期限的情况下,完全看自动化提供方的安装调试效率了,我觉得最少最少。也要打出半年的富裕。” “北漠一期计划投产时间是3年后,理论上在这之前一到两年,确定自动化提供方也可以。” “嗯……那这个工作可以暂时放一放了?”张逸夫问道。 “确实可以放,但就怕会耽误。”贾峦松比划道。“外国厂商的系统也不是拿来就能用的,要根据北漠的情况安装调试,根据我们的需求修改修正,还要试验,肯定是越长时间的富裕越好。所以为了稳妥,最好尽早确定一家厂商。尽早开始研发,尽早开始调试,模拟运行,确保投产的时候能够完美运行。” “我明白,我明白,所以尽早指定更保险。”张逸夫是真的有些苦恼了,“最近政策明朗,鼓励国产,自动化的门槛也没那么高,国内也在搞,这种时候咱们再提出国际招标,不太合适,计委很难批,同时这也是个支持国产的机会,从民族立场出发,也该交给咱们自己的公司。” “是,所以跟自动化司谈的时候,张总是不是要出席一下?”贾峦松进一步问道。 他内心是很清楚张逸夫跟他的恒电的,至于北漠进入正轨后他到底走不走,贾峦松还拿不准。人都是会变的,在这边呼风唤雨惯了,也许就没心情回小作坊了。 恒电科电珅自三大电力自动化团队,其中之一一旦得到了北漠的支持,势必需要在建设过程中就参与进来,随时进行设计与调试,一旦北漠落成,他们的自动化系统也就是成品了,这对企业的帮助是巨大的,几乎就宣布着奠定胜局。 张逸夫作为台面上的甲方与台面下的乙方,这个局面没法再逃避了。 贾峦松也没打算出主意,也没打算做主,没打算主导半点方向,全都交给了张逸夫。 张逸夫也更透彻地面对着着组织权利与个人利益之间的关系。 难,太他.妈难了。 他多希望恒电能借着这个机会平步青云。 而现在是正要劲儿的时候,他又无法从北漠脱身,自己跟姥姥许下的事,哭着也要做完。 那么如何又当婊.子又立牌坊,还让别人没的聊呢? 张逸夫沉思了半分钟有余,而后说道:“说白了,国内招标的难点在于,三方都没有拿得出手的自动化产品,所以招标没有考量对吧?” “对。” “那有没有一种方法,咱们创造一个考量,出一个标准。”张逸夫的思路渐渐打开了。 “能不能再具体一些。” “就好像大學招生,在招生的时候,必然没法判断他们學成之后成就如何,所以必须通过高考来筛取學生一样,关于北漠的自动化,也给他们出一道题。” “嗯……”贾峦松托腮道,“具体呢?” “模拟仿真。”张逸夫直接说道,“你见过模拟电厂运行的软件吧,加拿大的。” “见过,就是会模拟仿真出电厂运行各也可以模拟。” “那就好解释了,既然时间有限,他们都拿不出成熟的产品,就考察最关键的软件系统,把电厂数据采集的硬件全部忽略掉,用模拟系统来向自动化系统输入数据,由自动化系统进行模拟运行和判断,发出控制指令完成闭环控制。”张逸夫眉飞色舞道,“三家都研发了这么久,系统肯定是有一些的,给他们点时间完善,拿一套系统出来,组织专家根据这个系统评标。” “技术上行得通么?”贾峦松好像也打开了一些思路。 “肯定行得通,就是几个接口要对接上,输入和输出的数据都能表现。”张逸夫进一步解释道,“加拿大的数字仿真系统可的各种运行情况,甚至事故,全方面的模拟考察,选取表现最稳定的一家。这就相当于一次偏科的高考,只看数學成绩,其它的让他们入學后再补,有数學基础,有學习能力,理科不会差。我们有将近3年的时间给他们补。” 这牌坊就这么立起来了,立牌坊的关键就是要公开公正透明,并且自己不直接参与,这样别人也没法说这牌坊的不是了。 贾峦松思来想去,如果行得通的话,确实是一个没有争议的方法。 “那这样。”贾峦松很快捋清了工作思路,“我先找自动化方面的专家请教一下能不能行得通,确保可行,再提出来,跟部里自动化司讨论一下,最后定招标方案。” “辛苦了,你脑子就是清楚。”张逸夫笑赞道。 “另外就是评标的人……”贾峦松很快又想到了难点,“国内自动化方面的专家,几乎都是这三方面的人了……” “找老外。”张逸夫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找一个国际团队来评,按照他们的要求标准走。” 贾峦松眼睛一亮:“这么一来,肯定保证公正客观了,张总早想过了啊!” “真的是两分钟前才琢磨出来的。”张逸夫苦着脸摇了摇头。 其实这套方法肯定不是他的原创,他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利用后面的经验与做法来解决问题,在保证流程可行,公开透明的情况下,根据情况发挥就对了。 …… “给北漠做自动化系统?半年之内?”常江瞪大眼睛,满脸惊讶之色,“逸夫,你是懂技术的吧?怎么会提出这种事?” 陈延睿也在旁默然不言。 明明前几天刚聚过,张逸夫对于自动化的事情只字未提,只是说近期要搞出和完善各类型的保护,现在突然一变脸,提出了这个。 “时不我待啊。”张逸夫长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之前确实是欠考虑了,没打算让恒电牵扯进北漠的任何事务中,可眼下,恒电不争取,机会就是科电或者珅自的了。”(未完待续。) 正文 625 早拿出来啊 常江显然并不清楚张逸夫的野心。 “那就让他们做好了!”常江努力比划着说道,“你也知道,非要描述的话,微机保护只是自动化系统中的一个部分,线路保护又是微机保护中的一个部分,我们单单研发这一块就用了半年的时间,全面的电厂自动化系统,半年时间,这太……” “你听我说完。半年的时间并不是要做成产品,把整个系统比作一个人的话,我们这次只做大脑。”张逸夫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四肢,五脏,触觉,都不需要,只要大脑。sis,mis这些都不要,只做dcs。” “只做控制?” &n】-,↑anshu≈ba.bsp;“对,而且控制也不一定做得太过完善,只要基础功能,获得信息,反馈信息,过程监控控制,保证稳定生产。”张逸夫接着说道,“只要在模拟表现中比其它两家更迅捷,更稳定就足够了。” “你这么说太轻松了。”常江依然摇头,“dcs也有很多模块单元的,半年的时间,不说发电机参数,不说电气设备状态监测这一块,单说汽轮机参数,蒸汽压力、蒸汽温度、进气量、转速、振动……算上锅炉和排气就更多了,我都数不过来,你得清楚,电厂自动化就是把一切的仪表变成电脑屏上的数据,把一切的开关变成键盘上的按钮,把一切人脑的判断写成判断语句。” “是的,但这次的任务没那么复杂,只需要把一切的人脑判断写成语句,其他的都由模拟系统直接输入,i/o都是现成的,你只需要给几个通讯接口。” “就算这样。电厂自动化需要判断的地方,也比一个线路保护多太多了!线路保护只需要计算两端电气量的变化,可电厂自动化除此之外要考虑的还有那么多压力、温度、转速……”常江摊臂道,“我在电科院那么多年,做的就是这一块,珅自那边。也做了很多年了,我太清楚这个工作量和难度了。” 他说着,望向陈延睿,希望他也劝一劝,让张逸夫知难而退。 陈延睿稍作思索后说道:“我知道,逸夫肯定是有一定的想法和把握才提出来的,但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到科电和珅自的情况,他们专攻的就是电厂自动化这一块,包括九滩的自动化试点工程。珅自都有参与学习,他们实际上已经有自己的系统雏形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有一个大概的大脑了,只是骨架和肌肤仍需完善,而我们需要从无到有,半年时间追上那些团队几年的研究成果,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只是太渺茫了。” “对,陈老师说的很实际了。”常江跟着说道。“我也知道,这样的机遇难得,拿下北漠,这样我们的自动化直接就创出品牌了,可这真的不是咱们的专攻方向,一步一个脚印。由简入繁,这不是逸夫你经常说的么?” “嗯,确实该由简入繁。”张逸夫舒了口气,望向二人,“但时间与机遇不是跟着你的节奏来的。而是你要找它的节奏,现在慢了半拍,就得玩儿命追上,踏到点子上。我们的对手都没打算由简入繁,而是想一步登天。现在登天路就在眼前,我们慢慢积累,眼看着他们一步上去,再想跟上节奏,就难很多了。与其今后投入大量的精力,耗费大量的资源去追,不如趁现在加速迎头赶上。” “可这距离也太远了吧?”常江双掌一拍,一副无奈的样子。 “不远,只要比他们强一点就可以了。”张逸夫把手提包放在桌上,再次像哆啦a梦一样掏出一沓材料,“不需要思考对不对,照做就可以了,从a直接到z。” 常江做出了一副复杂的表情,有些痛苦地看着这一大沓东西:“早拿出来不就对了……” 到现在,他们已经懒得去琢磨张逸夫哪里搞到的这些东西了,心中暗暗断定,这家伙准是有什么逆天的门路,干过间谍。 “自动化系统招标应该在半年后。”张逸夫轻轻拍了拍材料,“保证这个东西实现,招人、奖金你们来定,北漠的标,价值几何你们也有判断对吧?” 常江咽了口吐沫:“跟九滩比如何?” “只会更高,火电厂自动控制比水电厂复杂得多。但九滩是进口设备,这次毕竟是国产,如果价格没优势实在说不过去。” “九滩我记得,全厂搞下来二千万美元上下?”陈延睿唏嘘问道。 “应该差不多这个数。考虑水火电机组控制差异和机组规模,”张逸夫说着伸出了两根手指,“据我测算,60万千瓦机组大概是两千多万人民币。” “两千多万么……”常江托腮道,“其实现阶段,我们微机保护的使用量搞上去,达到这个数字也不用太久……” “单台。”张逸夫补充道,“单台机组,两千多万。考虑到国内首创,会打出一些研发费用,所以北漠电厂一期自动化系统可能在七八千万人民币左右”张逸夫紧跟着说道,“而且你们也清楚做系统的优势所在,前期研发成本高,周期长,可一旦打开市场,有成熟的产品,再卖就只是修修改改,卖的是使用权。系统一旦在北漠成功投产,获得口碑,后面就太好做了,特别是北漠后期扩建工程肯定要继续使用。而且全国吵着要搞自动化的电厂成百上千,这里面的利润,比急着上微机保护的线路要多太多了。所以我们要提前追,提前做,提前占领市场,不要等到落后再追。” 虽然是搞科的,对产品价格不是十分敏感,但听到一个电厂的自动控制系统随随便便就接近一个亿,常江也不能淡定了,他表情几经变化,考虑了很久,而后拿过那一沓材料翻看起来。 “这么……细致?”他有些惊讶,这些东西给的,比之前的微机保护要细致太多了,几乎每个模块的核心算法都给的很明确,骨架都画好了,就等着被完整串在一起。(未完待续……) 正文 626 吊胃口的人最讨厌 “在滇南没事搞出来的,还不完善。”张逸夫强行找了个借口来圆这件事,“我的建议是不要思考太多‘为什么’,先实现,等半年后招标结束后,再慢慢想这是为什么。” “那要是失败了呢?”陈延睿问道。 “那也不亏,练练兵,也算打好自动化基础了。况且这里面有些内容钻研清楚了,在发电机保护方面也可以借鉴。” 陈延睿望着厚厚的材料问道:“还需要再招人了,模拟设备和计算机也需要更多,试验室也要再扩充空间。” “这些你们找晓菲说就可以了。” “我的意思就是,现在的人才很不稳定,就这么多,圈子里互相跳来跳去。”陈延睿直言道,“人的薪金,只有涨,不能跌。无论成败,研发人员的薪酬都涨上去了,就算是废物,也只能养着。” “对,都不用说那么远。”常江边看材料边说道,“北漠的这个消息一出来,圈子里就会动荡,咱们三家肯定都要再互相挖一轮人,折腾完了,我看全行业薪金都可能要翻番,搞不好翻番都打不住。” 常江所料不错,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三家公司势必都会赌上全部,计算机设备等等这些东西价格都是固定的,几乎可以不受限制的购买,只有“程序猿”这种东西,出产十分有限,在未来几个月必然会比金子还要宝贵。而最终赢家只有一个,另外两家面对冗余的超高薪人员,也许都不用做什么,财务就会被拖垮,科电岌岌可危的情况完全印证了这一点,而在未来的程序猿争夺中。只会愈演愈烈。 换句话说,如果有一方不参与,别人要挖人就任他们挖。反而更加稳妥一些,大不了业务滞缓个一年半载。随着将来越来越多程序猿的出现,不至于垮,而另外两方豪赌中的输家,却是必败的结局。 可在这样的势头下,三方老板都太清楚“节奏”的重要性了,落后一年半载,市场几乎也就相当于拱手让人了。当然,这个市场并不是只允许一家独大的。随着发展,落后几年,也可以争取到一定的市场,一定的利益,但是张逸夫非常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掌握技术能够做这一行的公司会突然冒出来很多,到时候竞争有多么激烈,利润缩水有多么厉害。 就拿微机保护来说,现在的订单是20万一台。成本不到四万。 而在将来,同样四万的成本,恐怕价格卖不到10万。这还要保证你的产品处于业界最新,配置最高,售后服务随叫随到,即便如此,市场上也有太多家产品竞争,你要搞定一笔单子的营销成本都难以估量,哪像现在,华北局求着你快点来。 算上通货膨胀这些因素,说是差10倍、20倍的利润也差不太多。 拼上身家。必须赌了,赢则吃遍天下。输了苟延残喘。 常江胳膊微微抖着,依然低头看着那份材料。额头已经渗出汗来:“如果有这个……值得一赌,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怪我,之前事情太乱,我没捋清,北漠自动化的事情,也是刚刚确定的。” 常江和陈延睿都是搞技术的,没什么歪脑筋,要是博哥在早就开出主意了。 你丫是北漠的老总!这还用赌?脑子抽了吧? 确实理论上张逸夫有运作成直接指派,或者暗中操标的能力,但恒电是纯粹的民营背景,如此敏感的标,必须做得堂堂正正万无一失,否则张逸夫一旦失势,就这一点迎接他的报复可就是铺天盖地的。 …… 一周后,随着北漠电厂自动化系统国内招标通知的发布,一场自动化圈的终极搏斗也就此拉开序幕,巨大利益,一步通天的促使下,真刀真枪的竞争在所难免。 除去向华北局提供微机保护安装调试的必要支持外,恒电的全部研发力量也投入于此,同时恒电也带动了第一波涨薪与招聘。 珅自方面紧随其后,那边的老总也并不软,孤注一掷,这家名为珅科的公司同样开始冲刺,这位始终名不见经传,略显神秘,这次也拿出了老本儿。 令人惊讶的是,科电这次并无什么太多的举动,华长青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在走,不知是胸有成竹还是不愿参与豪赌,抑或是资本上无法支撑了。 面对这个情况,最为兴奋的就是业内搞技术的人员了,动辄上千元的薪金已经秒杀司局级干部,几乎每一天都会有机关里的人离职,甚至是大学讲师、副教授都会为之所动,陈延睿运用自己的资源,争取到了与电院的合作,也就是俗称的做实习,做项目,算是临时用工,无论是北方电院这个组织,还是参与的教授和硕士生博士生,都将获得不菲的报酬。 珅科见状也不落人后,与沪电达成合作。 科电依然没有动作,该咋地咋地,现在这一边反而成为了最神秘的。 算算时间,华长青这边也搞了一年多了,从一开始目标就是电厂自动化,他有底子,也确实有底气这样。 生死存亡,你争我夺的拉锯战愈演愈烈,一场技术与程序猿的盛宴燃起,这也许确实是一场残忍的盛宴,但无疑对于国内自动化产业有着巨大的推动作用,在明确利益的促使下,每个从业者都犹如打了鸡血一般,行业巨大的薪金优势,无疑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吸引更多的学子。 就连公关营销方面,三家也都比着劲儿往北漠公司跑,往自动化司跑,你请客吃了顿饭我也不能落下,你负责安排接待了一次会议我也得勤着点儿。 就在这个时候,北漠机组评标也落下帷幕,厂商的人退去,评标组开始进行最后的综合评判。由于参与人数太多,都是行业领军人物,北漠又是贾老爷下文件要抓的大工程,同时电力部和北漠两方面又没给过任何明确的偏向,这次评标也是少有的实事求是,看实力,看价格,看诚意。 对于这三家厂商而言,何尝不是一场赌,沥沥落落小一年投入了巨大的资源,只求风调雨顺。 这天下午,虽然早过了下班时间,北漠公司却没人走,他们都知道今晚要定标,要有说法了,虽然跟大多数人没太直接的关系,但大家这次真的都很好奇,到底谁能中标。 与之前的各种招标不同,这次三方势均力敌,尤其是领导方面没有任何偏向,庞大的团队进行评标,结果真的很难预料了。 张逸夫同样坐在办公室中,他自己也不知道谁会中标。 是唯唯诺诺,什么都答应,却藏着自己主意的日本人。 还是沉稳老练,不过分表达的瑞典人。 或者是直言快语,坚持原则不愿太多让步的德国人? 北漠的标,对于他们而言同样是一个具有深远影响的标,通过这一次的合作,在未来中国电力行业的飞速发展与更新换代中,中标者必将得到不小的优势,更何况三溪就在眼前,这次的技术合作如果行得通,对三溪本身就有相当的参考价值。 可以说他们能就一些看似不讲道理的条件妥协,本身看的也是包括三溪在内的未来,张逸夫也是依仗着这一优势尽量争取更多的利益。 可以明确的是,不管是谁,在中方立场来看,都是一块垫脚石,用资本铺出来的垫脚石,也正是资本之大,才能让他们甘愿成为一块垫脚石。 可即便是垫脚石,张逸夫也希望尽量是一块稳定舒适的垫脚石。 全公司都沉默着,等待着定标的消息,令张逸夫想不到的是,其中竟然有一些人收到了一定的好处,任务是第一时间把定标消息传递给外面的某人。 在落后的通讯与传媒环境下,大多数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项目对于这三家公司股价的影响,一旦爆出哪家与中国政府达成合作的新闻,这对资本市场也无疑具有相当的鼓舞作用。 不过就算张逸夫有条件,也不敢抢先去国际股市炒一把,他也算是知道内幕的人员,玩不起的。 由于评标是全封闭的,连bp机也要没收,因此最快知道定标结果的渠道,就是那边最高级别负责人林立正的通知,而张逸夫作为招标方负责人,他理应是第一个获得通知的对象。 在北漠公司的大楼外,则是苦苦等待的三方代表,他们努力了这么久,同样希望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定标公函和通知太晚了。 六点三十分,张逸夫办公室的电话终于响起。 张逸夫咽了口吐沫,静待电话铃多响了两声,这才沉了口气,缓缓抬起话筒。 “张总。” “立正。” 二人对着沉默了片刻。 “你想直接听结果,还是过程。”林立正也真是闲的,竟然吊人胃口。 “过程吧。”张逸夫还真吃这套。 “讨论和平分过程很激烈,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次都激烈。”林立正略显疲惫地说道,“确实,三方各有优势。”(未完待续) 正文 627 世行贷款 张逸夫心里核算着,也许三方都想方设法拉拢评委也是说不定的,就像选举拉票一样,但在现有情况下,还是姑且相信所有人的清白公正吧,他们毕竟是热电方面的泰斗,中间又有常思平坐镇,上面有岳云鹤压场。 “尤其是西门子与三菱之间,竞争十分激烈,这两边特点鲜明,一个非常清晰,非常细致,另一个比较模糊,却条件优厚,报价上,也是三菱更有优势。” “abb呢?” “abb中规中矩,没明显的优势,也没明显的劣势。” “那结果呢?” 林立正咽了口吐沫:“张总,咱们私下说一句,从交流的时候我能看出来,你更欣赏西门子。” 张逸夫知道已经定标,因此也不用再掩饰自己的立场:“是的,他们把将来的问题提前都说清楚了,虽然报价高,但应该很少有追加的款项,三菱虽然报价低,但不老实,做着做着就又会要钱的。不过这些都是我的臆测,没法成为评标的根据,具体还是要专家组来评定。” “结果是……”林立正沉了口气:“abb。” “呼……” “abb所有评分几乎都处于另外两方之间,连报价都是。”林立正顿了顿说道,“总分算下来,综合评判结果,abb排位反而是第一。我认为西门子输在过高的报价上,三菱则是完全无法让人信任,结果就是这样了。” “我明白了,辛苦了,代我向评标团队表示感谢,你也向其他领导汇报吧。” “好的。” 张逸夫放下电话。感慨万千。 无论怎么做,都逃不过一张网,一道五指山。 有一件事。他一直记得清楚。 在自己去滇南前,搞北漠招标的时候。各方面就有两种立场。 黄正辉秦勇一方支持abb,张正诚庞八一一边则支持三菱。 唯有西门子孤立无援,只是自己在心里有所偏向。 林立正都能从几次会议间看出自己对西门子的偏向,想必不少人也发现这一点了,金毛虽然倔一些,但脑子清楚,话说的明白,属于说一不二。答应了就会严谨落实的那一类,为了工程的效率与稳定,也为了合作过程中的清晰痛快,张逸夫心里认为西门子实是不二之选,另外两家花花肠子太多了,交流也太朦胧。 但结果已经摆在眼前,三菱表面答应再多东西,报价再低,他也输了。 西门子再敬业,他也输了。 abb好像什么都没做。也没怎么突出,他却赢了。 表面上,没有任何领导作出任何偏向性的指示或者暗示。 但真正做起来。好像有一种无情的力量,在主导着事物的发展与结局。 abb中标。 罢了,一块垫脚石而已,这本来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不管有没有力量主导,不管那股力量选择abb的原因为何,张逸夫不需要理解,他爬得再高,也只是做事的。 他换下衬衫。穿上骑车专用的短袖体恤,拿着公文包出了办公室。 阮湄也立刻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张总下班了。” “下班了。” “有没有什么要通知的?”阮湄问道。 “不需要通知。”张逸夫笑道。“马上大家就都会知道的,帮我关灯锁门吧。” “嗯。”阮湄也没有再多问。 张逸夫一路走过去。不少人打招呼,张总张总的叫着,好像后面都有半句话要问,却不敢问。 张逸夫出了公司大楼,来到自行车棚,三家厂商的人紧跟着围了过来。 还是那三位老朋友,小田切、光头和金毛。 张逸夫想了想,没急着取车,先与金毛握了握手。 小田切的表情瞬间沉到谷底,光头却还是那副样子。 “我么?”金毛也不淡定了,指着自己问道。 张逸夫摇了摇头,握过手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望向小田切。 “我?”小田切已经崩溃的内心又有些荡漾。 张逸夫同样摇了摇头,也拍了拍小田切,不管别的,这家伙该做的都做了,态度很好。 最后,张逸夫望向光头。 “明天来开会吧。”张逸夫伸出右手。 “我会组织。”光头沉稳一笑,“感谢张总的支持。” 金毛很快抽离出悲伤的情绪,也跟着笑着拍了拍光头,说了几句话,大意是祝贺的意思,小田切同样苦着脸表达祝贺。 张逸夫又望向金毛,想说些什么,金毛却摇了摇头,上前与张逸夫拥抱:“不用说了,希望能再有机会合作。” 小田切也再度与张逸夫握手,表达感谢,请多指教一类的。 随后三人一同离去,光头开始联系公司报喜,另外两人则报忧。 张逸夫摇了摇头,跨上了自己的自行车,也不管别的,优哉游哉朝家慢慢骑去。 abb公关做得好啊。 金毛你太实在了。 小田切你太不实在了。 消息果然火速传开,根本用不着张逸夫说,公司的人很快也都得知了消息,有惊讶有唏嘘,但大多数人的态度是,不让日本人中标就好。 …… 定标,并不意味着项目能马上全面启动,先不说光是设计阶段就要历时很久,单是资金的问题,就要折腾一阵。 北漠电厂建设采用企业化运作,自主性大、管理先进什么的确实是有,但也没了组织全方位的庇护,除了设备采购要钱,委托成套局招标要钱,委托设计院设计要钱,委托电建公司施工要钱,反正干什么都要钱。全程自然可以靠国家的拨款搞定,但国家也不是随便印钱给你的,在复杂的金融货币环境中,宏观层面上也会就北漠的资金缺口寻找出路。 三溪酝酿了几十年,是重点工程中的重点工程,其建设资金来源相当一部分出自老百姓的口袋,每度电费里有几分钱将专供三溪,相当于全国人民都为建设三溪出力了,这属特例,后面不会再有来者了,北漠在火电行业虽然也是里程碑工程,但还没到这力度。(未完待续) 正文 628 要求澄清 世行贷款,成为了弥补这个资金缺口的完美途径,这套玩法大家已经屡试不爽,即便是出名的金砖国,也不会拒绝如此慷慨的贷款。 北漠建设的主要资金来源于世行贷款,这是一年前就定下的基调,很久以前就已立项走流程,只是这部分资本运作层面的事,始终跟张逸夫没什么关系,上面专门的机构在搞,现在借贷主体成为北漠公司,贷款也进入了最后的评估和谈判流程,张逸夫自然是躲不掉的了。 他起初还觉得,虽然北漠烧钱,但相当于全国财政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犯不上这么折腾,当上老总以后跟财务主任的多次沟通中他才发现,这类贷款真的是不用白不用,而且全国各地很多项目已经在用了,效果显著。 世界银行属联合国专门机构,旨在扶植发展中国家的建设,提供相对优惠且巨额的贷款,近十几年来,中国成为了他们最喜欢的合作对象。原因很简单,中国要用很多钱,中国也还得起钱,有长久以来已经积累的合作基础与信誉保障。 虽然世行对单一国家有年贷款限额,但135亿美元这个数字也足够吃一壶的,足够搞几十个北漠这样的工程,在飞速发展的经济状况中,那6%上下浮动的利率实在可以忽略不计。中国作为世界银行的创始成员国之一,也理应享受到这些。 跟世界银行进行的评估与谈判一直是财务部负责,包括这次的招标标书也都有报送世行,在世行不反对的情况下才能继续。根据财务方面给出的说法来看,三菱abb西门子都是与世行有过合作的单位,国际口碑也在,这在世行才一路顺风。至于后面的一系列国内招标,怕是要麻烦许多。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次的主体招标是成套采购模式。一期两台锅炉、汽轮发电机,输煤系统。开关站等设备统一与abb签订合同,这一点与之前大有不同,之前经常一个电厂项目要有七八十个合同,参与厂商也会有数十家之多,此次牵扯到比较全面的技术引进,又没太多领导干涉,也便没搞得那么复杂。 张逸夫想不到,在他看来是提高效率优势的地方。反倒成为了麻烦。 次日晨,主管财务方面的副总早早来到了张逸夫的办公室。 翟凤涛,这位原先就职于鲁东省财政局的一位副厅级干部,如今也算是心力交瘁,本来头发就少的没几根了,进了办公室依然在挠,张逸夫总觉得他把后脑有限的几根头发留得很长,然后一圈一圈像拉面一样盘得特别大,想尽量罩住整个后脑,好显得秃的不是很厉害。但其实效果并不怎么样。 翟凤涛抱着一个本子,显然有许多事要汇报,但又太乱。不知从何谈起了。 张逸夫泡好了晨茶,也递了一杯给翟凤涛:“一件件说,不急。” “好的张总。”翟凤涛40岁上下,始终面对不到30的老总有些不习惯,“先说昨天定标的事,三菱方面提出需要澄清,世行也得知了这个消息,需要我们进行解释。” “澄清什么?” “跟世行合作的项目,一般都要遵循低价中标原则。”翟凤涛喝了口茶解释道。“这次三菱的报价明显低于abb和西门子很多,由于都是有成功经验和口碑的国际大型企业。都能提供满足项目技术要求的设备,因此世行很关注我们为什么不选择最低价的三菱。而选择了abb。” “解释一下什么叫‘关注’。”张逸夫微微皱眉。 “就是提出异议。”翟凤涛叹了口气道,“这个详细的评标结果,也是要交给世行审查的,如果他们不接受,会很麻烦。” “麻烦到什么程度?” “就这么说吧,我也接触过,原先鲁东有个高速公路项目,跟世行合作,走流程的时间你知道有多久么?”翟凤涛很快自问自答,“四年,加起来大概有四年,就等着世行的流程和‘不反对’,这四年不是连续的,是间歇性的,每个标都等一等,几个月几个月加起来,四年,可以说那个项目因为世行,至少晚了三年才竣工。” “这一点之前不是说清楚了么?”张逸夫皱眉道,“边边角角的资金我们自己搞定,大块成套国际招标这块才找世行贷款。” “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要审很久,更何况现在他们‘非常关注’我们为什么违背了‘低价中标’原则。” “昨晚才定的标,怎么今天就关注起来了?” “我想……就是个人揣测啊……”翟凤涛比划起来,“三菱这次投入的资源很多,志在必得,又给出了这么低的报价,怕是他们无法接受评标结果,一方面跟咱们要求澄清,一方面又用了一些手段,让世行给压力。” “有意义么?这么成心为难有意义么?” “就是极端情况下……”翟凤涛比划道,“这个评标结果是可以作废的,要重新来过。” “笑话。”张逸夫瞪大眼睛道,“三菱疯了么?” “三菱倒无所谓,关键还是世行。这次北漠是重点跟世行合作的项目,已经定论了,如果合作没成,资本方面再重头来,上头肯定会严厉批评。”翟凤涛打量了一下张逸夫的神色接着说道,“虽然中间的责任很分散,有财政部、有成套设备局也有咱们,但这类事,最终责任还是会落到咱们头上。” 张逸夫闻言也挠起头来,他知道为什么翟凤海表情这么苦逼了。 “另外,咱们的计划是力争三年、确保四年投产。”翟凤海直接说道,“现在看来,不太可能,除非世行受我国政府领导,任何一次批准与反馈都在两周内完成。” “就他.妈烦这帮搞金融的。”张逸夫一巴掌扇在桌上。“跟世行沟通不是一直是成套局和财政部负责的么,咱们不是就负责专业技术方面的事宜么?” “现在不是出问题了么,他们都说是招标方案和技术上的事。都要咱们负责了。” 张逸夫恼的头疼,继而问道:“除了这事还有什么事?” “土木、建筑等几个方面的招标也要展开了。”翟凤海已经有些不敢问了。“计划中,这部分价格超过800万的部分,也该由世行贷款来提供资金,这些方面财政部和成套局不打算再负责了,他们认为咱们属于公司体制,要自己完善这方面的流程,他们提供建议和指导。” “后面都让咱们跟世行沟通么?” “他们是这个意思。”翟凤涛已经有些不敢看张逸夫了,“大概的流程是……在写标书阶段就需要委托国际咨询公司。咱们自行写标书,根本不可能通过世行的审批,然后正常招标的每一步流程也要向世行汇报,这里面又牵扯到分包成多少个包的问题,机组采购统一成一个包,这样方便一些,其余工程和采购招标,可能要几十个包,每个包都要去世行走流程,但世行又不喜欢这样。他们更倾向于整合成大的包,比如把所有土木的外包都整合成一个,但那样这个包里只要一个环节有问题。全要重来,全要等世行的流程,所有土木都会被拖延,关于分包,国际上是分为……” “先到这里。”张逸夫脑子已经要炸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翟凤涛头发就剩下这么几根了,“我想办法去争取一下,其他招标的资金走其他渠道,离世行远些。” 翟凤涛的烦恼终于少了一些:“能那样的话就太好了。跟世行扯皮,一个个包来。我是经历过的,那简直就是老太太的裹脚布。中间还会断断续续……” 张逸夫好像已经闻到了一股异味,同时也发现翟凤涛比想象中的还要贫啊。 “好,下面就集中解决这个大标的问题,如何尽快让世行过审批贷。” “澄清会。”翟凤涛也发现自己有点儿跑题,立刻说道,“三菱提出要我们澄清,我们就必须开一个澄清会,解释清楚为什么选择了abb,而不是三菱,同时我们邀请世行的人参加,在会上给出令人信服的说法,世行的人一旦接受,后面就没太大问题了。” “就是说三菱接不接受无所谓,关键要世行接受?” “也不能这么说,世行的人站在中间立场,更为严谨,如果世行都接受了,三菱肯定也会接受的。” “世行到底是什么人啊?如果请来参会,是哪路人?” “他们有专门的项目负责人。”翟海涛回忆道,“鲁东的那个公路项目,我记得是一个厚片眼镜的老头,一眼看上去就是银行算账的,话不多,但都挺尖锐,关键地方咬得很死,给我们财政局和交通局的人气得够呛,我们怎么好好招待他都……” “又说远了……”张逸夫提醒了一下。 “对对……不好意思,不堪回首啊。” “这样,你去联系邀请世行的人来澄清会的事宜。” “财政部和成套局呢?” “都请,有关系的一个不落,一次把事情都说清楚,省得一遍遍解释。”张逸夫摆了摆手,“我这边研究一下澄清会的事情。” “好,时间大概是?” 张逸夫想了想后说道:“半个月后,一个月之内吧。” “张总,世行人的时间概念,可不跟着咱们走,上次那个算账的老头,我们足足约了三个月,我们交通局的局长甚至亲自去了……” 翟凤涛说着说着,看张逸夫表情不对,赶紧一点头:“那我去联系了,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 出门之前,他还赶紧捋了捋脑袋后的头发,确定盘的紧凑,刚好薄薄一层覆盖住头皮,不要甩出去。(未完待续) 正文 629 分别约谈 张逸夫拿起电话,在研究之前分别约了两人,前后差一个小时过来。 10点来钟,小田切像往前一样一路鞠躬,一路进了张逸夫的办公室。 张逸夫没什么表情,就这么让他坐下,二人对视了半天,小田切有些发毛,这才问道:“张总有什么事情?” 张逸夫又看了他几秒才说道:“你是不是特恨我,当年组织去你们那边考察,让你跑前跑后的,拖了一年,结果中标的不是你们,是不是特恨我?” “不敢不敢!”小田切赶紧瞪大眼睛摆手道,“评标结果,跟我公关服务,是两件事,没有联系,我的本职工作就是沟通。这次提出需要澄清的事情,是总部的人做的,我个人甚至阻拦过,表示这次评标是绝对公正公开的,但总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大骂了我一顿后依然要求澄清。”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张逸夫哼笑了一声,“你们玩这套,是不是今后不打算与中国有任何合作了。” “当然不是,提出澄清这完全是总部负责人做的决定,不代表我们公司的态度。”小田切再次全盘否定。 “那你们想怎么澄清?想要什么结果?” “我也不清楚总部人的想法。”小田切摇了摇头。 “那怎么,我联系下你们总部负责人?”张逸夫已经拿起电话,“你帮我翻译?” “这也不用,我大概可以揣测一些。” “说。”张逸夫有些不耐烦地放下电话。 “好的……”小田切这才进入正题,“站在总部方面负责人的角度考虑,这次投标,旷日持久,投入的资源巨大。我们的报价你也看到了,我们总部的负责人,争取到这么低的报价也是很费力的。他已经跟董事长立下誓言,如果拿不到这个标。就……” “切腹?” “……张总开玩笑了,我们早不切腹了。”小田切尴尬道,“就放弃职务,任凭发落。” “开玩笑,还真发落么?跳槽就好了。” “不不,张总你不了解我们日本的企业,我们强调忠诚和家族观念。”小田切绘声绘色地比划道,“经常父亲在这里效力终身。儿子也要效力,祖祖辈辈效力,这是无上的荣誉,我们几乎不怎么存在跳槽,只会被开除,那样是最大的耻辱。同时我们企业的管理也很严格,如果像这位负责人这样向董事长立誓,争取到了这个报价,最终失败,不会有折中的处理。通常真的会被下放到下游企业,余生在高强度的基础工作中度过,而且缺乏荣誉感。” “所以呢?负责人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是的。我想他无法接受,因此背水一战,提出澄清。” “那又怎样,怎么可能推翻重来?定标的事情也不可能改的。”张逸夫义正言辞道,“照这个路子来,永远有人不服,永远都提出澄清,工作还做不做了?” “我想,他也没认为这个标能废掉重来。只是希望将功补过。” “还有功了?” “这就看张总这边,能不能适当的……调整一下?” “直接说。” “比如稍微加一个补充协议。与abb也沟通一下,把整个项目中的一部分分给三菱来做。比如一台锅炉,或者开关站设备……” 张逸夫眼睛一眯:“这样就不用澄清了?” “是的,我们会收回澄清要求。” “那世行怎么交代?”张逸夫继而问道,“世行已经向我们表达关注了,怎么交代?” “世行??”小田切大惊,“怎么?世行也关注了?” “你不是善于揣测么?没揣测到你们总部的负责人也跟世行打报告了?” “不不不,我们有严格的制度,他不可能那么做!”小田切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一件事归一件事,如果世行介入了,一切会变得非常非常麻烦,而且会干扰到你们的原本计划进度,我们不会做这么失礼而且愚蠢的事情!” 张逸夫瞪着他,指着电话道:“那事实就是,昨天刚定标,在你们提出澄清的同时,今天世行也向我表达关注了。” “不是我们,绝对不是我们。”小田切简直声泪俱下,这个锅他死也不能背,“一定是世行的负责人本身就在关注这个项目。” “哪能这么快?” “不排除世行负责这个项目的人比较有个性……”小田切感觉自己怎么都摘不清了,只得说道,“这样,我马上去调查一下,看看世行究竟是什么态度。” 小田切这边始终没几句真话,这出戏也不一定是真的,但事到如今,张逸夫也只能姑且相信了。 “尽量快解决。” “好的。”小田切起身深深鞠躬,“请您相信,我们绝对没有与世行有过这方面的沟通,因为澄清而给您方造成的不便,深表歉意。” “太晚了。”张逸夫摆了摆手,“你们不接受,可以私下找我来沟通,或者找成套局的人沟通,大家商讨一个体面的解决方法,可你们的选择是直接公开提出澄清,按你的话说,这已经够失礼够愚蠢了。” “我揣测……负责人只是希望更坚决一些,他也没想到世行会关注。” “别他妈揣.测了,去解决吧。” 小田切再次鞠躬,极其紧张地离开了办公室。 张逸夫坐在桌前,从小田切的态度来看,他们好像确实没打算让世行掺乎,中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们的重要市场,如果说对评标结果心怀怨恨,提出澄清是警告一下,稍微强硬一下的话,那么惹到世行就是撕破脸了,作为商人,确实不该做这么蠢的事情。 现在看来,三菱还是好商量的,关键就是世行,如果真像翟凤涛所说,如此之难打交道的话,这事儿就麻烦了。 半个小时后,瑞典光头也到了,依然是那副打酱油的表情。 可张逸夫清楚,这个最像打酱油者的投标者,也许正是公关最厉害的那个,只是他的公关目标不是自己罢了。(未完待续) 正文 630 攻克全家 同样是几句话,张逸夫向他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嗯……”光头想了想后说道,“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么?” 你.妈的,聊的真轻松啊。 “我跟三菱谈过,他们希望你们能让一部分给他们,这样就不需要澄清了。” “这……”光头皱眉道,“已经定标了……” “去跟你们上级商量,或者跟我的上级商量,这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案,我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这么做,只需要告诉我你们是否愿意让出一些,告诉我你们的让步力度就可以了。” 光头慌了一下子:“张总你太会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和你的上级商量,你是我接触的中方最大干部了。” 张逸夫摆了摆手,懒得多说:“总之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了。” “好的,我会去沟通,但力度应该不会太大。” “这个我不想参与了,你们直接跟三菱商量都可以,无非就是他们急眼了,给口肉的问题,不给肉大家都会很麻烦。”张逸夫无意多谈这一点,他比谁都恶心,“另外,世行今天向我们表达了关注,说我们违背了低价中标原则,他们坚持质疑的话,大家都会非常非常的麻烦。” “世界银行?”这次光头终于不那么冷静了。 张逸夫就纳闷儿了,合着我这边都好说话,就世界银行那边有想法才能让你们慌么? “是的,最严重的结果是废标,重新评标。”这次换张逸夫给他施加压力了,“不能妥善解决这件事,不管怎么样,整个北漠工程都会被拖延至少一年。最差的结果是再次评标三菱中标,你清楚这后果有多严重。” 光头咽口了吐沫,刚刚庆祝完中标。世界银行又杀出来了。 真难办啊……想一口都吃下去,果然太难了。 “我去调查一下。” “我跟世行没打过任何交道。但我听说非常难沟通。”张逸夫进一步说道,“我们虽然是招标方,但你们是得利方,谁都希望能尽快履行合同,有可能的话,你们尽量去公关,解决这件事。” “明白,这件事我们会尽力负责一些。”光头同样紧张地起身。终于进入了争分夺秒的状态,“也请张总这边尽量努力。” “嗯。” 好歹与abb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们也该出出力。 先等这两方的反馈,确定一下情况,再组织进行澄清研讨,也只能是这个流程了。 光头佬刚走,张逸夫还在烦着,另一边阮湄急匆匆敲门进来。 “嗯?” “张总,有人找。” “不是说了,搞销售的人直接轰走。不用问我了么?”张逸夫摆手道。 “不是销售,今天的来访是提前一周定的。”阮湄怯生生汇报道,“定标之前你比较忙。说是安排在定标后来。” “谁啊,我怎么不记得?”张逸夫没什么好脸,只以为阮湄又犯轴了。 阮湄回头看了看,这才说道:“你爷爷。” “…………”张逸夫愣了好久,这才头皮一紧。 老爷子一直说要来自己工作的地方看看,自己也当回事儿了,就是太忙,腾不出时间,这才定到了今天。想着定标了,应该没那么多事了。 再麻烦的当口儿。爷爷来了还是要见的。 “人呢?”张逸夫着急忙慌地起身问道。 “小钱已经接进来了,就在贵宾接待室。” “走走。去接。”张逸夫连忙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推着阮湄走出办公室,同时嘱咐道,“这段日程写会客就可以了,千万别写张逸夫会见他爷爷啊。” 阮湄“噗嗤”一声被逗笑了。 “还别笑,这种事真的会发生在你身上。”张逸夫倒真不是想说笑话,是真提醒。 “我好歹会写,张逸夫会见他的祖父吧,爷爷太不书面了。” “得,你是真觉得奖金太多是吧?” “哈哈。”阮湄笑了笑接着说道,“刚才两家厂商的人来,也不要记录吧?” “嗯,不要。”张逸夫嘱咐道,“你就记着,我以个人名义邀请的人,或者是来拜访我个人的人,都不要记录。以公司名义接见,记录。” “真有学问啊,这些课本里都没教……” “课本?” “嗯,我报了一个行政秘书培训的班。”阮湄笑道。 “我记得你之前也报了电力系统进修班了?” “嗯,干什么学什么。” “哎……”张逸夫接着说道,“拿着报名费的单据去报销吧,我给你签字。” “不用啦,薪水很高了,学习要不了多少的。”阮湄傻笑道,“给我报了,别人也要跟着来报销了,不能只给我报,要不然你怕影响不好,可都报了,你又心疼。” 张逸夫摇头笑道:“行,那培训班儿还挺有效果的。” “站在领导的立场考虑问题,这是第一课。”阮湄神气地说道。 “其实还是要报销的。”张逸夫接着说道,“因为大多数人根本懒得去培训,公司也鼓励大家去参加培训。今后会出专门的文件,划定一个年度培训费的最高额度,当然最后必须要有国家统一的证书认证,不然就找票乱报了。” “我这个就没证书。”阮湄摊手道,“所以还是不报啦,报了又该说你徇私了。” 张逸夫摇了摇头,也没得说了。 这种程度的徇私都不能做,那当领导还当个卵啊。 不过现在看来,阮湄的第一课效果还不错。 进了贵宾室,老电力干部张翰墨正在喝茶,旁边坐着一个标致的姑娘亲切问候。 “谁把她召来的?”张逸夫尴尬地问阮湄。 “我也不知道啊……她刚才还不在呢。” 张逸夫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去,怎么开口都不合适,只得愣愣道:“爷爷……” 张翰墨见孙子来了,赶紧起身,规规矩矩地握手道:“这是在公司,你叫我老张,我叫你张总。” “刚刚和老爷子一聊,老张原来是厂长呐,可以叫张厂长。”秦玥在旁边起哄道。 “你不是培训进修去了么?”张逸夫纳闷儿道。 “又不是天天都有课。”秦玥也不理会他,搀着张翰墨道,“老爷子,我带您参观参观?” 张逸夫这个无奈啊,你是要把我全家都攻克了么?(未完待续) 正文 631 血浓于水 张翰墨脑子却清醒,一个小姑娘捧两句不至于让他上天,他轻轻握住秦玥的手,然后和蔼地推开:“改天吧,今天去你们张总办公室坐坐就好了。” 他说着,拄起拐杖,冲张逸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稳稳当当走了两步,腿脚完全没问题,拐杖好像只是个装饰,表示自己岁数很大了,你们小心。 秦玥见他白来的搀扶还不要,也没法再往上贴了。张逸夫跟他爹一点都不像,倒是像他这个爷爷,不识抬举! “行,那小秦你忙去吧。”张逸夫乐呵呵哄走了秦玥,带着爷爷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进了办公室,张翰墨的第一反应也是大,没有多豪华的家具配饰,就是大。 阮湄泡好新茶,斟好后问道:“张总,这段时间有人找的话……” “让他们下午来。”张逸夫摆了摆手。 “没关系,我不会呆太久的,就怕影响你工作。”张翰墨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目的很单纯,就是看看孙子现在工作的地方,聊些家常,拖了这么久才来,看来张逸夫这边工作确实紧。 紧了好啊,锻炼人,人越炼越精。 “时代变了啊。”张翰墨喝着茶,看着张逸夫的办公室,“原先,坐在这里的人叫书记,现在是总经理了。” “书记依然有。”张逸夫笑着拍了拍老爷子,“我们林书记也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办公室。” “那不一样,当年你爸工作的地方,我也去过。”张翰墨比划着,“大概,有你这个办公室四分之一……不……五分之一大吧,就一套桌椅。” 他说着。又望向办公室内间:“那边还有卧室么?” “套间,有床有卫生间,加班晚了住在单位用的。” “哎呦不得了!”张翰墨感叹道。“原先国家领导,也就这待遇了吧?” “您可别高抬我。出去千万别这么说,那我可要遭殃了。” “哈哈。”张翰墨大笑一声,继而说道,“占多大地,做多大事,你现在也忙得紧啊。” “嗨……一堆破事。”张逸夫烦躁地摆了摆手,“本来刚刚说这北漠机组定标了,应该轻松一些。请您来坐坐,现在可倒好,小日本没中标,急眼了,提出质疑澄清,还闹到世界银行去了。” “哦……日本人啊……”张翰墨眉色一紧,“他们一旦做了,可是誓不罢休的。” “是啊,现在吵着要分给他们点工程,这才不闹。” “要分么?” “我还没想好。”张逸夫揉着额头道。“虽然在北漠公司我说了算,但这件事可能牵扯到上面的利益,外加世行捣乱。工作进度受影响,我现在脑子里也很乱。” “我来错时候啦。”张翰墨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没,您在这儿坐会儿,咱们聊会儿,我正好稳定一下。” “我不会坐太久,不留下吃午饭,你们都很忙,我也不想打扰的。”张翰墨感叹道,“我就是闲不住。很好奇你们兄弟几个的工作状况。” “也去他们的单位了?” “去了,都去了。”张翰墨笑道。“你大哥在电力机械局,二哥在华北设计院。小妹在市局修造总厂,都挺好的。” “挺好就好。”张逸夫笑道。 “呵呵,是不是,最近根本就没联系过?” “呵呵……” “就知道。”张翰墨略显埋怨地拍了下张逸夫,“其实他们之间也没怎么联系,咱们家人,都不爱走动折腾。” “也没得聊啊。”张逸夫十分清楚,跟那些亲戚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凑在一起实在不知道谈什么。 “不聊怎么知道没得聊?”张翰墨紧跟着说道,“你大哥有望提科长,你二哥在评职称,小妹要工转干,这些不都是事儿么?” 张逸夫一愣,原来老爷子是帮亲戚弟兄来说事儿的啊! “他们有事直接找我就对了,干嘛劳烦您……” “不好意思啊。”张翰墨双掌一拍,“就我脸厚,转了一圈,话全让我来说了。” “我这周就联系。”张逸夫赶紧说道,“都不是什么难事。” “说不难,也难。”张翰墨接着说道,“提科长,你大哥学历差点;评职称,你二哥资历差点;工转干,那么多人盯着呢,你小妹什么都差点。” “没事,我找人说话。”张逸夫大方应了,老爷子发话了,没法拒。 “这话,其实他们父母,都跟你爸念叨过,你爸准是没跟你说吧?” “没说。” “你爸有骨气,不爱搞这些,就算你坐到这么大的办公室了,就算是兄弟姐妹,也不搞这些。”张翰墨叹道,“其实啊……怎么可能不搞这些呢?不搞这些,谁帮你?不搞这些,你怎么能坐到这里?” 张逸夫也跟着叹了口气。 确实如此,父亲曾经的失败,并非因为他真正犯过什么错误,并非因为他学艺不精,技术不熟,为人不正,偏偏就是因为不搞这些,他不帮别人搞这些,别人也不会帮他,巴干虽不堪,但勤于这些,别人却念他的好。 张逸夫自己一定是搞的,只是在尺度上特别讲究罢了。 “我来这里,说这些话,确实多事了,但有的东西他就是存在的,像你父亲那样独善其身,不是办法。”张翰墨拍着张逸夫的手,语重心长道,“血,浓于水;亲,大于理;家,先于国;人,附于势。这几点,虽然与咱们倡导的主流价值观相违背,但人活着,其实都是跟着这几点走的,真正超脱的人,要么光荣牺牲永垂青史,要么怀才不遇沉沦不已,你父亲再多走一步,就是身败名裂。” 张逸夫自然完全领会了这话的意思。 这些歪曲价值观的话,是没法跟单纯的孩子说的,只有在孩子足够明白,足够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世界后,才可以说,要不然就直接把孩子培养成方思绮那样的人物了。 血浓于水,兄弟姐妹联系再疏,也是同进同退。 亲大于理,正所谓帮亲不帮理,你不帮亲密的人,也就没法指望亲密的人帮你,没人能一生都站在真理的一边。 家先于国,人附于势,也都是踏入社会后最先体会到的事情,那些三好学生的思想品德不会对你有任何帮助作用。 这是卑微的价值观,然而需要奋斗的孩子,却始终要面对这个,精于此道者如巴干,丧尽天良无人骂;疏于此道者如张国栋,兢兢业业人人欺。 更多人则处于一种中间态,不温不火,社会就这样维持着奇妙的平衡。 “好了,我也该走了。”张翰墨见张逸夫如此明白,也不必再多说,扶着沙发起身,拿起拐杖,“老大提科,老二评职,小妹转干,你觉得是小事,在他们眼里,在他们的家庭中,可是十足的大事。说我这个当爷爷的多事也罢,说他们苟且也好,你随手帮了他们,未来受益无穷,可以说我来这里,是游说你出手帮他们,再多想想,也是在帮你。” “我记住了。”张逸夫想伸手去扶,却被老爷子拒绝。 “没到扶的时候,一扶就停不下来了。”张翰墨微微一笑,“另外,我再多一句嘴,日本人,得打,你跟他好好说讲道理,他打你,不方便打你,他就阴你。你看美国,种了颗蘑菇下去,他们不是天天跪在地上叫大哥了么?我们在外交策略上,对于不同国家,不同文化性格,政策也该是不同的。” “……”张逸夫哑口无言,“前一段不是倡导中日友好呢么?” “还真友好啊?” “……” “各取所需,没得需了直接扇走,友好和敌对都是外交手段。你有空来我这里,我给你讲讲国共的故事,比什么都明白。”老张最后笑着拍了拍张逸夫,“当然,组织让你坐在这里,就是相信了你的能力和判断,你也要相信自己,自己判断,自己处事。我最后再告诉你一句话,做错了也没事,因为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对,无非就是完美与缺憾之间的平衡。” 张逸夫想了想后也释然了:“您这么多话,该早点跟我说。” “早说,你也听不懂啊!”张翰墨大笑道,“我现在跟你爸说,他都听不懂。” 张逸夫怅然一叹:“听懂了,也不一定就是对啊,太难了。” “没有对错,只有完美与缺憾。”张翰墨再次拍了拍张逸夫,抬手示意不用送,自己出了办公室。 张逸夫坐回椅子上,思考着这些话,思考着自己面对现在状况的得与失。 不知道爷爷当年,投靠地下党的时候,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煎熬。 那应该会是更大的煎熬吧。 神奇的是,这样的背景,竟然那十年都没烧到他,踏踏实实管了十年电厂,全家都平安没事。张逸夫能想到的,另一个如张翰墨这样具有逆天自保能力的,恐怕就是夏雪的母亲了,也许岳云鹤也算一个吧。 与那时的煎熬和抉择相比,现在这事算个屁。 没有对错。即使做错了也没什么。(未完待续) 正文 632 要脸又要钱 在与阮湄确定司机送走张翰墨后,张逸夫又让她取来了评标资料。虽然已经定标,但这些个东西还未完全公开,不过张逸夫是有权力过目的。 张逸夫要亲自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整个评标分为十几个部分,遍布电厂的方方面面,当然整体机组是考虑的第一要务,也占分数的绝大部分。每个部分的技术特性、业绩经验、交货进度、售后服务与报价都在考量之中。 张逸夫逐项看下去,三家确实各有所长,在最关键的设备参数、服务项目等部分西门子占优,其他部分三菱占优,abb总体平均,最后在报价上也贯彻了这一点。 现在张逸夫也得以清楚地看到报价了。 一期两台机组,西门子4.08亿美元,亿美元,三菱3.81亿美元。 以亿来论看似差不多,但其实三菱与西门子之间存在着近三千万美元差异,也就是报价有两亿上下人民币的差距,这属于很大的了。 综合评定中写得很清晰,综合技术分数与商务分数,abb是最佳之选,三菱在一些细节上表现有些模糊,另外欠缺成套电厂工程总体设计经验,为保证质量与进度,虽然价格最优,却未被选定。 显然,三菱提出质疑与澄清的也正是这一点,大家都是国际大牌厂家,凭什么我们的模糊了,我们不是什么都答应了么?凭什么我们就欠缺经验了? 即便稍微有些经验的人在与三菱的沟通中,都很清楚这货现在这么好说话,将来怕是要玩儿花样,但这毕竟是经验与直觉,没法用理性的数据来体现。至于每个人心里对于日本的防范,就更不可能登大雅之堂了。 如何提出不可置疑的说辞,如何让世行接受。将是后面的关键。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abb与三菱私下协商过后。在合同基础上,进行分包,也就是abb将一些设备工程分包给三菱,分他们些油水,平了这件事,当然作为甲方的北漠公司也要同意才可以这么做。 同时,abb去世行的公关也必须成功,不让世行深究。这事理论上可以这么糊弄过去。 只是,因为多加了一层分包,abb难免会追加款项,或者不采用分包,用补充协议的方式把一些设备转而分配给三菱,同样也会增加成本,搞不好西门子发现后认为极不公平,去世行又是一通流程。 张逸夫实在恨透了这些流程,怎么想这次如此被动,都是三菱闹出来的。就这么妥协吃瘪,越想越是恶心,老子这次是甲方啊。怎么能被你搞耸!再说了,abb中标跟老子鸟关系都没有,老子帮西门子说话也不会帮腹黑光头的。 评标这种事,只中其一,规则就是胜者出,余者愿赌服输。一闹就可以得些便宜,以后输者不都得折腾折腾? 张翰墨的话开始回荡,经过张逸夫大脑的粗犷的艺术加工,大概变成了这样—— 得打。打服为止,要不小丫的还阴你。 张逸夫咬着牙。再次拿起了评标材料,同时又要来了三菱的投标书。字里行间开始抠。 三菱电机……三菱电机…… 没抠太久,电话响了,是计委专抓这事的领导,那边也得到消息,听话里意思是世行表达过去的,这他娘的世行真够闲的啊。 领导虽然语气和蔼,但措辞还是很严肃的,虽然没有直接批评,但给出了非常明确的指示。 这次的事,必须妥善解决,如果废标重来的话,闹的是国际笑话,组织不能容忍。 评标专家组是你们北漠组织的,技术上的评审也是你们北漠负责,这次的事你们一定要负责澄清,需要的话,其它单位全力配合你们工作。 定了abb,就是abb,行不行都已经是abb,任何人和组织都不能企图更改,这一点是一定要明确的。对待三菱,适当坚决一些,在坚决的基础上,他们如果提出妥协的可能,再适当考量。 如果世行有意见的话,北漠的进度,可以适当延后,但一定要过世行的审批,拖一年也要拖过去。 领导充分信任北漠公司,相信你们可以处理好这件事,加油哦~ 放下电话,张逸夫觉得这位领导除了最后一句,简直就是照着稿子念的这些。 *不离十,这也许就是贾老爷的口谕,通过计委来传达。 计委直属国务院,身为发改委的前身,权力极大,张逸夫面对那边的处级干部都要小心谨慎,更何况这次是专门抓这个工程的司局级领导来电,张逸夫必须要把这些话揉碎了细品,参透贾老爷的态度。 虽然已经是明确的说辞,但张逸夫还是不得不进行再翻译。 大概意思就是,老子定了abb,谁也别想改。 日本人不听话,敲打一下,但不用敲死,以息事宁人为最终目标。 这事你们北漠负责搞定,可以让人协助,但主体毕竟是你们。 再引申一句,你们是独立的公司,就不要想着推责任的事了,自己的坑自己埋,要独立生存。 最后精炼一下主体精神就是—— 要脸,要钱,也要abb。 你看着来吧,别逼我出面。 张逸夫翻译过后,也是头疼不已,您要考验我,您定的abb,让我擦屁股,这麻烦也太大了吧,我还没到三十呢,头发不想早早掉光。 还好张逸夫早有心理准备,他打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当北漠的老总就是自立山头了,书记就在隔壁,领导就在海里,计委压在脑袋顶。 始终要服从中央的,自由只是相对的。 这时,abb的光头也打电话传来了消息。 世行那边的负责人是新任的,很难沟通,据说已经接受了北漠的邀请,准备与团队前来参加澄清会。另外那个该死的负责人说的很清楚,违背了低价中标原则,要么给出令人信服的解释,要么废标,否则她连送审都不会,在她这关就会否了。 张逸夫挂下电话,骂了句娘。 这鬼事,真的是五毒俱全了。 上面贾老爷点abb。 下面三菱不服跳梁来战。 外面还有世行虎视眈眈。 这老总当的……(未完待续) 正文 633 权力与回报 张逸夫开始莫名理解了一些渎职违纪的干部……这种时候总得有些东西来安慰自己不是? 对他来说,给兄弟姐妹安排下提拔,给阮湄报销一笔培训费,就算莫大的安慰了,这老总的累总算没白受。可对很多人,这自然是远远不够的。 权力、付出与回报的不平衡,铸就了这一切。 所以张逸夫想去恒电,根本不用面对这些纠结,天上地下都是老子的,怎么地吧。 抱怨完了,这问题该解决还是要解决啊。 小田切那边也终于传来了消息,对于世行的公关大抵与光头相同,他在电话中一再道歉,表示他们绝不想让事情变成这样。 道歉…… 太晚了。 说到最后,张逸夫已经没耐性接受车轱辘道歉。 “我方大领导对于世行的介入,对于不得不进行公开澄清而造成的麻烦和影响,非常恼怒,我个人已经被骂了一顿了。现在世行已经盯上了,你方也无法收回澄清的要求,澄清会上见吧,看你表现。” “还他.妈道歉,就他.妈会抱歉。”张逸夫在挂电话前,成心对着空气骂了这么一句才挂,他不方便直接骂,只好在确定能传达到的同时,间接来骂。 翟凤涛这会儿也匆匆赶来,表达世行的负责人愿意前来参加澄清会,咱们最后尽快定出一个时间。 张逸夫翻了下日历:“9月28号吧。” “会不会离国庆太近?” “我就是不想拖过国庆。” “好……” “资金评估方面,你负责跟财政和成套局方面捋清楚,那边不要再出任何篓子了。”张逸夫颇为严肃地说道。 “一定,还有半个多月,我们抓紧再多过几次,一定万无一失。” 张逸夫这才拍了拍桌上的评标文件:“这个。只能我来了。” “林书记也可以吧?” “对,帮我叫他过来。”张逸夫这才想起自己也可以甩锅,貌似招标评标定标都是林立正负责的。 “嘿嘿。”翟凤涛嘿嘿一笑。乐呵呵转身走了。 嘿嘿你.妈啊!你到底是怎么混成副局长的!靠搞笑么! …… 其实就算张逸夫不找林立正,林立正也会来找张逸夫的。 招投标工作。张逸夫一直以来只是监督督促,偶尔过问,从没建议,具体细致的工作都是林立正负责,张逸夫也算是分了很重要的一块资源给林立正。成套机组招标只是最先行的一部分,后面还有无数标要搞,张逸夫半个标也没打算掺乎,只要这次做的没问题。后面都是林立正的权力资源了。 逐渐将自己手上的权力和业务交付出去,等北漠的每个环节都有足够妥当的人坐镇的时候,张逸夫也才可以放心的走。 然则第一标就出现了这么恶心的事,林立正本人也很难向张逸夫交差,理论上二人是平级的,但谁都知道北漠是张逸夫一手搞上来的,无论人还是事,在北漠公司始终还是张逸夫为主,林立正为辅,这没得聊。当然也会有书记强势的单位,至少现在的北漠还不是。 林立正还未落座,就坚决摆明了态度:“每个环节。我都在监督,闹成这样,是我的责任。” “换成我,也是这个结果。”张逸夫肯定没打算埋怨他,只安慰道,“这事你我都没责任,是日本人的责任。” “至少让他们抓住软肋了。”林立正摇头叹道,“当时我在监督评审的时候,就问过专家意见。三菱报价这么低,是不是必须选。几乎所有专家给出的结论都是否定的。在以前,也有过厂家为了中标。使劲做低报价的情况,商人是不可能做赔本生意的,利润他们肯定会用其它方式找回来,比如牺牲质量,比如后期要求追加资金,专家们的意思要综合考量,报价很重要,但绝非定标的第一因素。” “但世行不这么看。” “他们不了解我们的国情。”林立正叹道,“这套评标理论,也是我们靠长久以来的经验总结的。必须得说,我国厂商确实没有那些国际大品牌那么值得信任,我们招标有我们的标准。” 张逸夫苦笑道:“你觉得这套说辞,能说服世行么?” 林立正跟着叹了口气,没答话。 “没有量化的数据支撑,这套说辞拿不上台面,只能底下说说。”张逸夫点着桌子道,“再说三菱也不是无为之辈,他们是与西门子、abb同级的国际品牌,单这么说,没意义的。” “但他们的报价,我们的专家真的不敢信任啊!”林立正苦恼道,“另外就是总分算下来,abb优势虽然微弱,但确实是第一的。” “我们的评分体系中报价并没占那么大比例吧?”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好将西门子压下去了,又没把三菱完全抬起来。” 张逸夫哼笑一声,有些事他跟林立正是心照不宣的,也许也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暗地里有种力量,推动着abb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不过对他们来说,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在评分标准不打破重来,不废标的情况下,压死三菱,说服世行。 “总之,现在需要确切有说服力的说法。”张逸夫比划道,“你召集专家组,马上组织一次研讨,去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抠,找出三菱真正致命的地方。” “已经在约了。”林立正继而问道,“张总是不是也参与一下?” “要开两次会,第一次我不参与,看研讨结果,第二次我去。” “明白了,第一次会议,就是把所有有可能的点都总结出来,第二次是确定说法对吧?” “是的。”张逸夫话罢顿了顿,“有可能的话,约一下岳云鹤岳教授。” “这个……是不是张总约?我怕约不来。” “没事,你约吧,不来就算了。”张逸夫摆了摆手,“我等第一次研讨会结束后再参与进来,现在我要研究怎么对付世行。咱们每人负责一部分。” “好的……辛苦了张总。”(未完待续) 正文 634 研讨 确实,三菱顶破天也就是乙方,他强炸了见到中国政府也是要低三下四的,因为经济发展和未来都在中国。麻烦的是油盐不进的世行,作为联合国机构,傲气与刻薄翟凤涛都是见识过的,是哄是跪,是求是刚,是吵是撕,张逸夫都得提前做好准备,定下基调,毕竟,责任已经都压在自己身上了。 风口浪尖的国企老总,也不是白当的。 研究流程套路,甚至去拜访有过合作经验的领导取经,成为了张逸夫这个星期工作的主要日程。几番交流下来,他发现几乎没一个人念世行的好儿,说辞都跟翟凤涛不相上下,这事儿搞得也挺逗的,联合国搞了一个国际开发复兴银行,搞起世行的业务帮助发展中国家,合作完后竟然落下了这种口碑。 要说他们严格把关也在理,毕竟这是联合国的钱,属于支援你们建设,被你们乱花乱造,甚至贪污揣自己兜里,就太不好了,他们理应有监管指导的权力,在合作中,教会发展中国家的机关机构如何花钱,如何控制预算。 可这年头,父母教会孩子做事都履步维艰,更何况一个国家的机构教会另一个国家的机构? 跟几位领导的交流中,张逸夫发现提到最多的词汇就是中国国情。 很多事物的运作方式在中国并非一板一眼,不像美国自始至终都遵循着开国宪章处理一切事情,就算是想玩花样,也要从宪章中抠出只字片语作为支撑。而中国自,再至现在的各种精神与方针,早已圆润得匪夷所思。 搞工程做事那就更深不见底了,做成一件事。台面上的明文合同从不是最重要的东西,重要的是做事的那张网络,而每个人都是这张网上的蜘蛛。临近的地方有不足或断点,都是要及时修补的。这些修补很多是突发的,临时的,不便于落实在纸面制度上的。 当然不可否认,美国人的办事方式有理有据,高效说不定,但至少清晰稳定。可显而易见的是,在现在的中国别指望美国人那套行得通,因为下面是干活的。上面是大领导,中间是一个个不怎么卖力干活且权力性格十分精彩的领导们,各种动态变化层出不穷,没法约束,最神奇的是,在这种局面下,无论多复杂的事,最后还都能办成了。 无数的变量加在一起,反而出奇地稳定。 而世行,总希望不要有任何变量。每个点都是绝对可控、能控稳定的定量,在开工前我就要看到结局。 在这一点上的矛盾,让每一次合作都是如此的痛苦。几乎每个合作工程都会比本土工程慢上一至三年不等。 可没辙啊,世行给钱啊!小田切跪舔张逸夫也不是因为张逸夫就比他能耐,比他高贵,就是因为他给钱啊! 所以张逸夫搞不好也要跪舔世行,此恨绵绵无绝期,当领导的舔与被舔是永无止境的。 心里合计过很多问题后,张逸夫终于与撰写标书的国际咨询公司专家见面了。 由于中国招标法与国际法难免有差别,从文化背景语言习惯到格式,从要求到结果都是有一些不同的。聘请咨询公司来从中圆润一下是不二法门,这个公司之前一直在跟成套局和财政部合作。他们也很烦,莫名其妙要跟北漠公司合作。又得重新聊一遍。 面对如今的局面,美国专家给出的意见是一定要按照每一个世行的要求进行改进,改到对方满意为止,否则是行不通的。 问题是世行根本没给意见,或者说只有一个意见——为什么不低价得标? 国际专家在研究过评标流程后,明确否定了林立正的说法,三菱相对于另外两家并无明显劣势,品牌摆在这里,也不可能污蔑他们是恶意低价抢标,之后再找借口要求追加资金,更没有明确证据表明这会影响工程质量与进度,所以跟世行扯这些基本就是放屁。 至于中方对三家的综合评分,则是按照中方自己设定的规则来的,如果不出这事,世行也不会太矫情,但如今三菱闹了,世行就得跟你得瑟得瑟了。 可以说,世行有资格废了这个标,即便三菱收回澄清意愿,即便三菱不计较了,世行恐怕也不会停下来。 这结果,可是张逸夫的噩梦,耽误时间费时费力就不说了,关键是自己的履历和能力就这么被黑了。刚刚主持北漠,这么大的丑事发生在自己任期内,包括推荐自己的贾天芸都会面上无光,贾老爷八成会骂一句,还是嘴上没毛的小年轻,该干嘛干嘛去。 自己若是有错,有疏忽,不成熟,那吃这亏也就吃了,无所谓么,给自己三五年又干出一票丰功伟绩,拍屁股走人甩下烂摊子也无所谓。 可这错显然跟自己没太大关系,是你们要用abb,又没搞定三菱闹出来的风波,我他.妈就一路过打酱油的啊!结果一出事,人都没影儿了,留下酱油男来处理。 废标本身就是丑闻,被世行废标就是国际丑闻,张逸夫怎么也想不到,这儿都能藏着一颗地雷,更没想到,这个地雷自己会动,会变成导弹过来轰炸自己。 体制内,真的是呆不下去了。 搞定这票,该干嘛干嘛,你们玩吧,我好累。 累,也得干啊,谁让自己是老总呢。 要保住这次评标结果,在专家嘴里只有一条途径,跟张逸夫所设想的也几乎相同—— 找出三菱在重要的环节有严重的问题,没资格中标,然后跟世行表示我们是考虑到的这个,才打破了低价中标原则。 不过专家比张逸夫还多了个补充,一个更难为人的补充。 这一点需要三菱自身承认。 所谓“令人信服”的说辞,中方单方面渲染得再“令人信服”,世行也不会信服的,必须三菱自己低头,承认自己在重要环节确实有问题,确实会影响到整个工程,世行才会信服。 换句话说,虽然与中国政府合作,虽然中国是常任理事国,虽然中国也在货币基金组织中有席位,但世行始终不信任中国,必须日本人点头,中国的说法才行得通。 当然这个也不能太过分,比如说你们的发电机少一根螺丝不能用,然后逼三菱承认我们确实少根螺丝不安全,这也是不可能的,世行不会承认这么逗逼的说法,三菱也无法接受这个冤枉,他们未来还是要做生意的。 此外,对于公关方面,咨询公司给出的建议是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任何有行.贿倾向的招待、礼品,都会被视为极大的不尊重,如果发生这类事件,事态只会升级,张逸夫的麻烦只会更多。 要破此关,唯有找到关键的依据,证明日本人的不是。 这又是美国人与中国人的不同了,讲理不讲情,没法慢慢聊,至少在大台面上是这样的。 与专家组的第二次研讨会如期举行,财政部和成套设备局的人都特别特别忙,没时间出席,他们的说法是,都是技术上的事情,我们也不懂,你们加油哦~,连岳云鹤也没来,他老人家说澄清会自己可以去,这个研讨,由于自己没参与评标,不便参加 于是会场内就剩下评标组的部分专家,以及北漠公司的相关负责人。 不得不说,常思平此时也是面上无光。 张逸夫给了极大的面子,让他作为领军人物来评这个标,自己也是相当谨慎,领导大家评标,不偏不倚,最后abb得标虽然有些惊讶,但都是评分评出来的,也没的说。 三菱靠价格战来了这么一下子,他一个搞热动力的,就算是做出永动机也没法应付了。 在场专家,张逸夫也认识不少,在专业学术上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见了面通常谁也不服谁,得掰扯掰扯,这会儿也都哑了,死气沉沉。 全国最豪华顶尖的专业评标队伍,被世行否了! 这简直就是一坨那个啥扣在了每个人的头上。 张逸夫作为被砸得最惨的那位,也不好意思说狠话了,只得安慰道:“诸位老师教授领导,大家积极一些,努力寻找依据,上次研讨会咱们拉出来了五个点,我先依次过一下。” 张逸夫叹了口气,拿起材料说道:“第一个点,是三菱在输变电方面没太大竞争力,没有做过这么大的变电工程,我们恐怕由于这一点,导致厂内开关站设备不稳定。” “我提出来的,有些牵强。”一位输变电方面的老专家抬手道,“毕竟,三菱有过电厂建设经验,我们在搞电厂,也不是搞超高压输变电。” “嗯,李老师自己也说的很清楚了,这个点没法令人信服。”张逸夫转而望向第二条,“第二点同理,也是抠住变压器的细节做文章,因为三菱已经做过成功运行十几年的成套超临界机组了,这个说辞也不过关。”(未完待续) 正文 635 争 “另外就是第三条。”张逸夫没怎么停留,接着说道,“因为价格过低,恐怕质量难以保障,这一条一开始林书记应该就传达过了,是不可能成立的,咨询公司也早说过不可能,根本就不要讨论,也无须记录。” 转眼间否了三条,真的很难让人积极起来。 张逸夫本来打算把后面的也否了,但看这情绪,实在开不了口,转口道:“后面两条,我认为还有挖掘空间。一个是国内的煤种、气候、环境、热力条件与日本有较大差异,考虑到这一点,日本公司生产的设备恐怕水土不服……嗯……这个不严谨,三菱的产品在其他国家也有应用,再说abb在瑞典,那里气候跟咱们差异更大……不过这是一个思路,打开了‘不符合我国生产状况’的这个思路,还可以深入挖掘一下,我们后面讨论。” 这个说辞纯粹是张逸夫硬拧过来的,强行可以挖掘。 “至于最后一点,三菱有过行.贿我方人员的行为……违背国际招标法,在商业道德上也较为恶劣……不予考虑……”张逸夫咽了口吐沫,这些搞技术的专家也是被逼急了啊,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这个……怎么挖掘呢……” 听闻此言,一位重量级专家,张逸夫的老朋友突然双目放光,一点火就着了。 “庞八一!三菱贿赂庞八一了!” 老邹,邹世亮,真的是一个特别有道理的人。 “还有原先的基建班子!都收过三菱的礼品!他们公司生产的一个随身便携电视!开会送的!说是纪念品,但价值太高了,得算行.贿了!” 听了这话,在场几乎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哆嗦起来。 日啊。我也收了!老邹你要疯么! “逸夫,前面的说法,都是隔靴搔痒。根本没有力度。”老邹却是神采飞扬,“三菱的那个会。我压根儿没去,小日本的会咱们怎么能去?指定有阴谋啊!送个纪念品,里面就藏着阴谋呢!要腐化我们的专家干部!然后就是原来的基建班子,以庞八一为首,跟三菱眉来眼去!收没收好处,收多少好处,一查便知!只有提这个,才能将小日本一棍子打死!让世行心服口服!” 你.妈老邹真的是愤青不减当年。 林立正知道张逸夫跟老邹有交情。不方便说他,便接下话头:“老邹,没证据,没法说,再说那个会,是三菱集团搞的,不是三菱电机。” “那不都是一家啊?!”老邹瞪着眼睛骂道。 “我也说不清楚他们的组织结构……”林立正挠头道,“而且赠送纪念品是正常的,公开的,一个随身便携电视。也没你说的那么精贵。” “我知道很多人都收了!大家交出来就是了,拿人家手短,现在小日本闹了这么大麻烦。还拿他们纪念品做什么?”老邹依然振振有词,“老美我接触过,最抵触这类事情,现在就得出狠招,绝招!” “光这个力度不够!”林立正加重了语气。 “那还有庞八一呢!那个够!” “没证据,老邹你这属于污蔑了!” “查啊!还有几天时间,一查便知!”老邹虎目圆瞪,拍桌子怒斥道,“庞八一要是查不出事情。我‘邹’字倒着写!”老邹还是一个特别有战斗力的人。 “……”林立正是个很正常的人,他是干不过老邹的。面对这种状况,他只得无奈地望向张逸夫。张总给他喂剂药吧。 “离澄清会就三天了,来不及的邹老师。”张逸夫抬手道,“另外三菱打死也不会承认。别忘了我们有一个先决条件,不仅是要查出问题,还要有理有据,让三菱承认。” “对……对……”老邹一副恨不得要咬人的痛苦表情,“小日本,不可能认的!那也要查庞八一!” 这得多恨庞八一啊……现在可算是能骂了,原基建司长已经在西疆了,这也不算完。 转瞬之间,又绕进了死胡同。 我们的手段方法,其实有很多,就像老邹说的,被逼急了,玩个脏招也有可能,但问题是,这么一玩事情就更复杂,更乱,更爆炸了,越闹越大越滑稽,就更得废标了,搞不好一调查,三菱没搞什么,反而是abb的丑闻闹出来了。 到时候自己也可以再滚回滇南搞深山老林的电网了。 不能过激,那样会点着火苗。 不能太柔,那样没半点意义。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三菱要低头,世行要点头。 会场并不寂静,大家还在探讨着更多的可能,可张逸夫几乎什么都听不见,总感觉只是换了个角度说车轱辘话。 张逸夫就这么木木发呆,在讨论的背景音中,脑子一圈圈在绕,好像绕成了肠子,缠成一坨。 研讨就这么进行了二十分钟,张逸夫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林立正与老邹依然在争。 “我再说一次,那次会是三菱集团召开的,不是三菱电机!” “不都是一窝的?华北局就不是电力部了?” “那电力部有领导犯错误了,华北局领导也同责么?” “那我不管,这是国际招标,没时间管你电力部还是华北局,大家都是一个,就是中国电力系统!所以不管他是哪个,都是三菱!” 林立正这个恼啊,憋了半天说道:“我不跟你说了,跟你没法说!咱们讨论其它方向!” “我就告诉你,其它方向都没用,就这个方向!!” “这不是方向!就算这是方向!领导也不会允许我们这么搞的!” “那让领导来搞?!!领导呢?反正我眼里现在张逸夫就是这里最大的领导!” “……我……我跟你没法说!”林立正已经快要哭了,也四十多岁的人了,就没被这么干过。 这会儿旁人劝道:“咱们后面再单说这个方向,还是集中在技术上再找找吧。” “有一点我看得清,三菱的技术和产品这么全面,你们在技术上找不出问题的,就算找出问题,那abb问题更多!稍微一驳就死定了。”老邹虽然愤青,但其实话说得十分到位,“我就告诉你们,技术上是死胡同,要看纪律!就说那个纪念品,就说庞八一!”(未完待续) 正文 636 还是嫩 “那是三菱集团,不是三菱电机!”林立正又火了。 “你姓林,你爸也姓林!你告诉我你不是林家门的么?!!” “我跟你没法说!你不懂公司结构!” “我懂!三菱电机就是三菱,三菱里有三菱电机!三菱是日本的!日本的三菱!!” “啊!!!!”林立正精神要崩溃了。 张逸夫也是听得要炸了,真要玩辩论,怕是自己都要被老邹虐。 只是他们撕逼的时候,中有一个小小的点,像一根针一样不断刺到张逸夫的思维,这才让他没制止。 “你俩别停,继续!”张逸夫若有所思地说道。 “…………” 如果张逸夫说别争了,俩人估计还得拼两句,可听张逸夫这么说,俩人着实都慌了,张逸夫是不是要先疯了。 老邹咽了口吐沫:“张总……我可能说过头了,不应该说老林家。” “不不,没过头,继续继续,再说重一些,把能说的都说了!”张逸夫十分期待又紧张地催促道,“立正你也继续,别停。” 林立正更慌了:“张总,要不咱们先休会一会儿?” “你俩就争论吧!重复之前的也可以!我觉得好像找到点破绽了。”张逸夫十分认真地说道,“老邹说的在理,技术上怎么抠都是死胡同,要另辟蹊径!” “这……” 老邹火力壮,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倒带开骂:“你姓林,你爸姓林,你不是林家门儿的么?!” “不是这句,前面!”张逸夫欲哭无泪。 “前面……” 林立正挠了挠头说道:“三菱电机是电机,集团是集团!” “对!!!”张逸夫神色像烟花一样炸开了。“对!!!” 大家都在木讷中,不知道哪里就对了。 “查一下!确定一下。”张逸夫急匆匆地翻开招标材料,用尽一切精力玩儿命翻看起来。就这么自嗨了十几分钟。 “确定了,有方向了!”张逸夫手掌在一大堆材料上一拍。振奋地宣布,“谁都别走,就这个点,给我往死里轰!” “什么点啊?” “等等……我再想想……”张逸夫突然犹豫了一下,有些怀疑地扫视了每一个人,手默默的在桌子上划了几下,“不对,不成立。我疏忽了。” “…………” 大家真的开始怀疑,张逸夫是不是已经被逼疯了。 “我累了。”张逸夫疲惫地甩了甩手,“以后再说吧,阮湄帮我收拾一下,我回办公室静一静。” “张总,后天就要开澄清会了……现在……” “不行就算了吧,我会试试公关方式,向三菱妥协。” “这……” “我累了,你们有精力,你们说吧。”张逸夫就此起身。也不管别的,就这么出了办公室。 张逸夫就这么走了,每个人心里都空落落的。 一直以来。这个勇往直前的年轻人,这个创造过无数奇迹的年轻人,好像真的累了,崩溃了。 也就这样了,他毕竟这么年轻,几个月来的总经理生涯,真的压力太大了。 随着张逸夫的离去,刚才的讨论热度也瞬间降了,每个人都开始设想如何面对失败。失败了会怎样,是不是真的会废标重来。 林立正叹了口气起身道:“那先这样吧。后面可能还会有会,诸位都是日理万机的专家领导。给大家添麻烦了。” 没办法了,每个人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林立正却好像还有些意犹未尽,在正式会议结束后,没打算这么服输,拉着常思平来到邹世亮这边:“来来,让常教授评评理,咱俩到底谁有理!” “你有理你有理!!”邹世亮烦躁地摆了摆手,“心态啊林书记!胸怀啊林书记!” 他刚要走,林立正却一把将他拉住,使了个眼色。 老邹何其精明,眼睛一闪,立刻改口:“这咱就得说道说道了!来来,老常,咱们也别赖在这里,出去谈!” “去我办公室谈!!” 三人一路出了会议室,绕了一圈避人耳目,最后的目的地竟然是张逸夫的办公室。 张逸夫已经泡好茶,并且把一堆文件材料摊在了桌上,笑着望向三人。 “我的天,真有方向啦!!!”老邹瞪着眼睛,看着张逸夫久违的自信表情,“这几个意思?还得保密?” “保密谈不上,我不希望出牌前让三菱知道我们打什么牌。”张逸夫笑着上前握住三人的手,“到最后,还是咱们一起来吧。林书记邹老师,你们要保持刚才激烈的矛盾的情绪,通通转移到三菱身上。” 二人对视一眼,泯然一笑。 “一致对外。”老邹肯定地点了点头。 “常老师,你是我们一起去过鹿岛电厂的,很多情况你都记得吧?我记得您有笔记,回酒店后也画过图,记录过。” “是……但恐怕不一定准,那都靠回忆。” “有大概就可以了。”张逸夫看了眼表,“这样,刚才都累坏了,休息半个小时,立正你陪常老师去取一下笔记。” “好。”林立正点了点头,警惕地看了眼老邹,“张总,这段时间你可别被带歪了。” “说了一致对外!”邹世亮哼笑道,“林书记就别记恨我了,怎么着,我给你认个错?” “那也不必……我的意思就是,贪.腐.行.贿这种事,杀多少敌不知道,自损肯定是很严重的。” “那我就不明白了,揪出贪.腐干部,暴露小日本的恶劣行径,怎么就自损了??” “这……”林立正一肚子话可以说,却都不好说,“我跟你没法聊!!” “哈哈哈!”邹世亮大笑起来,“林书记还是嫩啊!” “你看看他,张总!!”林立正又要被蹂躏哭了。 “一致对外。”张逸夫赶紧劝道,“这次我想明白了,半根螺丝的工程,也不会让三菱捞到。” “对!就这么干!”老邹乐了,“都不该请他们来,还吃咱们的米饭!” 林立正完全迷茫了,张逸夫到底是左中右还是上中下啊?(未完待续) 正文 637 脏招 风向不停,摇曳不定。 到这种程度,已绝非是abb、三菱与西门子之间的竞争。 上级领导的立场,政策的导向,甚至于国际外交与商务合作都牵扯其中。 前任首辅支持改革是有目共睹的,在企业机关自主与国际化的努力中,无疑带活了许多东西,可也偶尔过犹不及。 敏感的中日关系便是其中的症结之一。 在仇日、亲日、忌日的循环中,贾老爷上台前,已处于亲日的巅峰阶段,一方面人民群众与工业企业领略到了日本产品的优质务实,另一方面日本也确实送来了一些技术,几年的时间,在主体政策精神的影响下,就算是仇日的干部,在迎接日本考察团的时候,也得举着横幅满脸堆笑,不然就是政治不成熟了。 在这个大风向的促使下,一年之前,三菱俨然成为了北漠最合适的合作对象,甚至张逸夫这边组团考察也没得选,部里安排指定去了三菱。 可今非昔比,贾老爷上场这半年来,亲日、合作的口号渐渐缓了下来,这里有一个明确的拐点。此外,新任大佬们有新的立场,新的观点,新的方针,可以肯定,这个方针内没有三菱的位置,尽管张逸夫无心无力实际也并没有参与其中,但事情始终是这么发展的,北漠工程三菱被排除在外。 无可厚非,三菱在这个工程上必然下了苦心,投了重资,那边的负责人显然无法正视这个结果,无法接受中国政治风向变化导致失败这个结果。 最后不得不再提一句很像主角,却打了酱油的西门子,其高冷的贵族气质与务实的细致作风在合作中固然是一个出色能干的伙伴。但绝非一个值得信任,肯真正卖命的伙伴,他的头昂得太高。不肯老老实实叫句大哥,求着赏口饭吃。 另一家俨然做到了这一点。业务相对集中,在民用市场中占比很小的abb,近几年来一直在走下坡路,一方面没法跟其它一流厂商竞争民用电器市场,另一方面工业电气的巨大需求几乎都集中在中国,他们必须抓住这个市场。 换句话说,唯马首是瞻。 放在将来,你让西门子帮忙做一件事。研发一个特高压直流项目,他不一定理你,你算老几? 但abb没的选,他们一百个死心塌地,你想买什么,他就做什么。 现阶段的合作对象,还是这种死死攥在手心的更称心如意。 作为干活打工的张逸夫,虽然认为与西门子合作可以更出色更高效地完成北漠工程,但上层,看的是更远更深的工程。倒不是说上层的视野与境界就比张逸夫高,主要是不同的位置,考虑的立场不同罢了。 这种立场上的差异。无疑也是上下级之间的核心矛盾,干活的人总觉得你安排工作太不尽如人意,上面的领导又觉得你鼠目寸光,不知道站在全局考虑,没有大局意识。 要在这里混,就必须放下这些私心与顾虑,可以哭,可以闹,但要先做成。你做不成,就不需要你了。有太多能做成的人了。 而现在张逸夫面临的史诗级难题就是,把这个覆水难收的局面控制住。掰回来,没办法,给上层擦屁股也是他的职责之一。 只是这个严峻程度,比表象还要严重一些。 由于头一晚跟林立正和两位专家商讨得比较晚,第二天张逸夫迟了一个小时到办公室。刚坐定,阮湄便拎着热水壶进来:“张总,有个部里的人等你好久了,在贵宾室。” “哪个?” “国际合作司的,一位女同志,跟您约了么?” “没约。”张逸夫叹了口气,心道指定还是这屁事儿,摆手道,“让她进来吧。” 片刻,一位穿着米色工作装的女孩敲门进来,张逸夫见了她眼熟,想了几秒钟,一敲脑袋:“小邱对吧?” 来者正是国际合作司的邱蔷,当年去日本考察就是她负责一些联络安排的。 “张总还记得我,不易啊。”女孩虽在开玩笑,神色可不轻松,不多废话,从包里掏出了一沓英文报纸,送到张逸夫桌前,“今早……或者说是昨晚的,头版头条。” 张逸夫眉色一紧,立刻低头拿起报纸,头版上就有一张巨大的图片,他太清楚了,这正是北漠公司的大楼,图片下面做了两面国旗的效果,隐喻中日之间的矛盾。 虽然英语水平有限,但张逸夫在标题上清楚地看见了“”这个拼写。 张逸夫茫然抬头,望向邱蔷。 邱蔷坐在他面前解释道:“翻译版还没出,我是工作之便可以先看到,这个工作不是我负责的,所以我也没理由跟我的领导汇报。但想了想,可能会帮到你。” “多谢。”张逸夫又扫了眼密密麻麻的英文报纸,实在水平有限再次抬头道,“这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次的北漠工程招标,中方极力排斥日本企业,在三菱报价明显低很多的情况下选择了其它企业,三菱也不甘示弱,提出澄清,要求废标。” “废标??”张逸夫恍惚听见了自己脑仁开裂的声音,“这个是臆测吧?三菱没跟我表达的这么严重。” “不不,不是臆测。”邱蔷拿过报纸,很快找到了文中的一个点,而后起身绕了一圈到张逸夫旁边,俯身指给他看,“这里,世界银行北漠项目负责人shy透露,三菱已经将情况说明书面提交给世行,希望世行作为投资方主持公道,严肃国际商务的公平,废除这个评标结果。这个世行官员也表示,在很快到来的澄清会上,如果中方拿不出适当的事实依据,他们不会通过贷款审批,平等是联合国的重要主旨,他们有责任……” “他.妈的!!!”张逸夫听到这里,一脚踹在桌上,踹得自己的椅子向后猛然划动,砸在墙上,“他.妈的……” 张逸夫这次是真的愤怒了。 口口声声低头道歉,暗地里玩这个???怎么着,还要先麻痹我一下?(未完待续) 正文 638 起哄的 邱蔷显然被吓到了,半天没敢吱声,旁边几个办公室也感觉到了张逸夫的震怒,林立正阮湄等人纷纷出屋,面面相觑,也不敢进来。 “脏我……”张逸夫靠在椅背上,靠在墙上良久,这才想起邱蔷还在办公室里,自己这样太失态了,连忙起身长舒了口气说道,“多谢你及时告诉我这件事,看来我手腕还是太软了。” “不是这个问题……”邱蔷咽了口吐沫,“领导很快也会得到这份报道的翻译文本……职责所在,我还是把这个报道告诉了相关负责的同事。” “应该的。”张逸夫拿起了刚刚放下的公文包,“我主动去吧,跟领导报告清楚这次澄清会的内容。” “现在?” “现在。一起回去吧。”张逸夫冲门外呼喝道,“叫小钱准备车。” “好。”隔着门,阮湄的呼应声传来。 张逸夫跟邱蔷出了办公室,见林立正也守在自己办公室门口,不安地看着他。 “立正。”张逸夫做了一个狠的表情,“还不够,再狠一点,再做准确一些。” “好的……” 其实从这里到电力部,步行也就二十分钟,但张逸夫还是坐车了,走路的时候很多事想不清楚。 几乎全程张逸夫都在思考,邱蔷不时偷看一下,见他沉思,也不好说话。 直到车子停稳,二人下车,张逸夫才忽然想起来邱蔷,笑着握手:“你有心,我记住了,谢谢。” “举手之劳……”邱蔷也算是个场面人。但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面会去abb调研,需要北漠公司邀请你么?”张逸夫直接问道。 “啊……这……”邱蔷有点儿慌,她自然一万个想。可又不好意思就这么应了。 “好,那到时候会有人找你。你得负责我们的签证和一些跑使馆的工作。”张逸夫笑着拍了拍邱蔷,“再次谢谢。” “可……要先度过这次的危机吧?世行的人可没那么好说话。” “这是我的工作,你的工作就是将来保证全团过签。”张逸夫大笑一声,跟司机吩咐了两句,这便整理好西装进了电力部的新大楼。 邱蔷看着张逸夫,远远叹了口气,那时张逸夫还是那样的,现在已经这样了。该有的气场和魅力都有,但就有一点说不清楚,或者说是格格不入。 他更像个老板,不像个政府的官儿。 这会儿司机小钱已经不知从哪里接了桶水过来,见缝插针擦起车子,见邱蔷还发呆,在旁笑道:“我们张总是不是惜字如金?” “有点吧……”邱蔷勉强一笑。 “张总想的事太多了,没那么多时间说客套的话,你别介意,不是轻视你的意思。”小钱还帮张逸夫打起圆场了。“非说的话,这次跟你说的话,已经很多。很客气了,平常我开车跟他跑一天,都不见得说这么多。” “我肯定不介意。”邱蔷也释然一笑,“就是太急了,有件事没来得及提。有一件事特别巧,那个世行的负责人shy,曾经是我的师姐,你转告一下,需要的话。再找我,我可以介绍一些情况。” “成。我记住了。”小钱琢磨了一下,有点儿奇怪。“您是海归?” “不不,shy是华裔。” “啊?”小钱瞪大眼睛道,“华裔?自己人?那还有什么不能聊的?” “你不懂,她那个人比100%的美国人还难搞定。”邱蔷笑着摇了摇头,心下嘲笑自己怎么跟一个司机说这么多。 一直到邱蔷走了,小钱都无法回过味来。 “自己人何苦为难自己人……”他摇了摇头,还是别想了,专心擦车,一会儿老总出来心情可能不好,看见一辆干干净净油光锃亮的轿车,心里总会舒服那么一点点,自己没什么本事,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黄正辉刚刚开完早会,回到办公室,老秘书已经将今天要看的文件放在桌上,他还特意交代了一句,最上面的报纸翻译稿比较重要,有时间最好先看。 部长喝着刚泡好的茶,一低头扫到了翻译过来的标题,险些呛到。 【北漠之战,中国最大电厂的争夺】 黄正辉赶紧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来源——。 “美国佬添什么乱!”黄正辉骂了一句,立刻坐定,仔细扫了一圈报道。 正所谓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美国人最喜欢大老远起个哄了,凡是中国人不高兴的,他们就高兴,更何况这次是帮他们的亚太重要盟友。 简而言之,报道在把事情交代清楚后,主要评论都集中在了攻击中国人做事不透明,不公正上面,最后来了一个小升华,上升到了“狭隘的民族主义”,讽刺、攻击中国这边的做法违背无数个国际原则,是在与国际化唱反调,顺带扯了一些对于三溪工程的消极看法。 黄正辉看得已经牙痒痒了,美国人乱起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是三次四次了,只是这回,扯到了自己头上,甚至于扯到了贾老爷头上。虽然北漠是火电的里程碑,但三溪对于贾老姥爷来说,重要程度是明显在北漠之上的,现在做个北漠,反而影响到三溪的舆论,报道中甚至还呼吁世界银行对于中国的工程要更加严格一些,作为联合国组织,与其不断地支援发展中国家资金,不如教会、纠正他们如何用钱! 北漠先于三溪,也俨然成为了三溪的试验田,积累大型国际合作工程经验的地方,现在倒好,还没开始,美国佬直接就开始人身攻击了,搞不好也会对三溪的招标搞不良影响。 这简直就是在拆贾老爷的台啊! 黄正辉放下翻译文稿,沉住气。在桌前思索片刻。 他倒也十分清楚,这件事可能谁都有责任,但就张逸夫。几乎没什么责任,招标他几乎就没怎么参与。任何小动作和大精神都没有经过他,完全是交给林立正,交给成套局他们去做的。 但这关头,解决这件事的责任,却瓷瓷实实地扣在了张逸夫身上,对张逸夫来说,也算是飞来横祸了吧。 现在,想必贾老爷也拿到了这篇报道。只是还没说话。 就外国报刊攻击中国的传统来看,这次算不上严重,也就是挠挠痒,可因为扯到三溪,也许会影响到未来的国际合作,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更何况,三菱这次也耍手腕了,自己得到的消息是,他们也不希望事情闹大,把跟中国政府的关系搞僵。但世行的负责人亲口说了,日本人希望废标,这一点困难是远超预期的。 在黄正辉眼里。路更宽一些,换他做的话,会考虑更多的公关手段,润物细无声,大事化小,先化解跟三菱的矛盾,许些小工程,给点儿油水,而后再慢慢跟世行扯皮。公关,拖着拖着就混过去了。 可张逸夫…… 黄正辉突然又是一阵头晕目眩。没记错的话,澄清会就是这两天了。时间不够啊! 你安排那么紧干嘛! 事情都是慢慢聊出来的,不是硬碰硬刚出来的啊! 黄正辉拿起电话,刚要跟秘书开口叫张逸夫,秘书那边就直接说道,张逸夫已经到门口了。 黄正辉也纳闷,这小子消息怎么比自己还快? 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了,张逸夫进了办公室,二人都是满面愁容。 “黄部长,我过来跟你汇报一下澄清会的策略和说辞。” “先不提那个,这个事情你知道了吧?三菱态度坚决,希望废标。”黄正辉沉了口气。 “我也是刚知道的。” “你们北漠之前给出的消息,不是说他们也希望息事宁人么?”黄正辉质问道。 “是我太小看他们,太相信他们了。”张逸夫堂堂正正承担了这个责任。 “都有犯错误的时候。”黄正辉也并不想怪罪他,自己很清楚,这事从头到尾错不在张逸夫,可没办法,总要有人出头来解决,“我的意思就是,咱们现在才得知这个态度,是不是可以考虑推迟一下澄清会,多些时间来考虑和处理。” 话罢,他又连忙补充道:“当然,这是北漠的事情,我只是提供意见。” “没法推迟了,世行的人和三菱的人都已经抵京了。”张逸夫沉声说道,“换句话说,三菱就是不希望我们推迟,希望彻底废标,才做出的假态度让我们松懈。澄清会上他们突然一个大变脸,猝不及防,联合世行,逼我们废标。” 黄正辉脸色一沉,张逸夫的话确实不错。 此时,电话铃声响起,黄正辉也没打算接,眼前的事太严重,什么电话都往后推吧。 “废标的后果,你有考虑过么。”黄正辉压低声音道,“这次是世行贷款的国际招标,牵扯到的是国际形象。” “是的,还牵扯到三溪,如果北漠出了丑闻,三溪也会受影响。”张逸夫点头道。 “不仅如此,你得清楚,成套局那边虽然负责走很多流程,但评标,和评标团队,都是你们北漠组织的。”黄正辉说得更露骨了一些。 “是的,评标我负责,我会负责。”张逸夫定了口气,狠心说道。 “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黄正辉连忙摆手,“我记得……评标工作是林立正全程负责的吧?你好像在忙别的。” “是。” 这会儿,电话响了几十声,终于停了。(未完待续) 正文 639 谁也救不了你 “嗯……”黄正辉眯眼思索片刻,而后下了一番决心般说道,“咱们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事情闹得很严重,你那边要做好工作,该谁负责谁负责,我这边可以帮你稍微说句话,毕竟,还是你主导北漠,组织最放心。” 他刚说完这话,电话又响了,依然没打算接。 黄正辉这话乍看云里雾里,其实简直就是*裸的—— 卖林立正。 是的,北漠评标闹出丑闻,赶紧把责任都推到林立正和其他边边角角的鸟人身上,错不在你张逸夫,咱们是自己人,更何况贾天芸那边始终支持你,我黄正辉能做到的,就是保证你不垮,至于别人,我管不着。 林立正有错么?林立正指定也没有错,说常思平有错他都没错。 错就错在,他是跟穆志恒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虽然逃过了张正诚那一脉的大清洗,可该卖的时候,还是要被卖。 “不不。”张逸夫想也不想就摆手道,“立正只是负责组织工作,招标团队名单都是我签字定下的,闹丑闻是我的责任,真闹到那份上,我会严肃检讨,引咎辞职。” 黄正辉眼睛一瞪:“你哪能说走就走,说辞就辞?把组织当什么了?” “……” “先不说这个。”黄正辉皱着眉从抽屉里拿出香烟,自行点燃,“现在的状况,到底还有没有推迟的可能?你不能推迟,我帮你联系,大不了外交部,联合国办公室,总有办法的。” “不用推迟。已经有成熟的策略了。”张逸夫正色道,“保证日本人心服口服,世行不再深究。” 黄正辉刚刚呛了口茶。这会儿又呛了口烟。 “这么有把握?”他惊讶地问道,“是不是许一些工程给三菱?据我所知abb可以接受。” “不。一根螺丝也没有他们的。”张逸夫眼神出奇地坚定,“在我们的土地上,做我们的工程,我们必须是绝对的权威,这不是技术性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我们不能做出半点妥协,必须重拳回击。” “……”黄正辉呆滞了片刻。张逸夫这真的是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态度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大义? 不知不觉,电话又停了,这次没再响起。 “是可以这样……但这样一味的强硬,可以成功么?”黄正辉一口嘬了小半支烟,“我们的策略始终是胡萝卜加大棒,你这么一通大棒,打急了怎么办?” “不,是他们先越界的,我比他们急。” “不是。张逸夫你有一点还是没考虑透彻。”黄正辉夹着烟比划道,“你代表的并不止是你,是我们。无论如何,任何后果,都是我们一起承担的。” “那黄部长的意思是?” “从长计议,先拖一拖,私下与三菱达成和解。” “我之前也是这个意思,可他们的诉求是废标。” “有办法的,我们国家在其它方面与三菱集团也有合作,可以迂回一下,让三菱集团总部。甚至财团的人出面。”黄正辉像教育小孩子一样说道,“张逸夫。你还是脾气太冲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解不开的事情。” 张逸夫刚要答话,老秘书着急忙慌敲了两下门,直接进来:“黄部长,您接下电话。” 黄正辉本来没当回事,但看老秘书的表情,心道不好:“上面的电话?” 老秘书点了点头。 “我打回去。”黄正辉很快拿起电话。 “我先回避一下?”张逸夫起身问道。 “不用。”黄正辉摆了摆手,很快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对……我看到了……” “刚刚在和张逸夫谈,不知道是您……” “好的,明白……” “他的意思是,强硬一些,不跟日本妥协……” “把握……”黄正辉说着说着望向张逸夫。 张逸夫握拳相对。 “他很有把握……” “嗯……对……您的意思是……”黄正辉慌了片刻后才说道,“好的,我明白了,我会传达。” 放下电话,黄正辉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张逸夫,半天没说话。 张逸夫被看得有些发毛:“是贾……” “是了。”黄正辉叹了口气,“他的态度,本身是和我一样,先拖下去,不要影响三溪……可我表示过你有把握后,他很快决定按你的意思走。” “……” “你真的,真的很有把握对吧。”黄正辉狞着脸望向张逸夫,“他,可是相信了你这句话,才点头的。” “有的。” “你得清楚,跟大领导面前,一次失信的机会都没有。”黄正辉不忘再次强调,“一次,都没有。” “我明白。” “出了麻烦,谁——都救不了你。”黄正辉又再次重复了一边,“是‘谁’——都救不了你。” “明白。” “呼……”黄正辉长叹了一口气,“当然,我知道,大领导也知道,这事的责任不在你,可提出用激烈方式回击的人,是你。能成功,大领导一定也会肯定你,他不说,我也会帮你邀功。但是失败,要等大领导忘记这个失败,可能要很久很久了……” “所以我还是汇报一下策略吧。”张逸夫说道。 “不不,别跟我汇报了,我也不想参与。”黄正辉连忙摆手,他活得明白,这天煞的麻烦自己可别深沾,“这样,你去跟秦勇汇报吧,需要什么支持,什么资源,他来安排。” “好的,多谢黄部长。” “逸夫啊。”黄正辉终于掐灭了烟头,起身与张逸夫握手,“我们的理念也许有所不同。但你要清楚,我一直在试图帮你,现在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非常清楚,所以要感谢黄部长。”张逸夫与黄正辉紧紧握手。 站在他的角度。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帮忙了,算上之前的各种恩怨情仇,贵妃小舅子的鬼事情,他已经算是极度有胸怀了。 虽然其貌不扬,身材矮小,能力不突出。 但对他,始终让人恨不起来。他有他的魅力所在,让人舒服。 这,恐怕就是他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道理吧。从在东北局开始,在一次次的帮贾老爷擦屁股,处理麻烦事,与人交际之中,锤炼出了他独有的能力。 黄正辉另一只手搭在张逸夫手背上:“加油吧。” 明明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真的是,让人恨不起来啊…… 出了部长办公室,张逸夫直奔生产司。黄正辉那边的电话也交代到了,秦勇知道时间有限,没听任何废话。直接让张逸夫汇报策略。由于三菱在中方也浸淫了很久,难免一些干部会把消息传达过去,因此这套策略说辞,始终只维持在小范围之间,甚至连评标组,也只有常思平和邹世亮二位知道而已。 如果老邹是汉奸,那张逸夫也他.妈认了,伪装得太好!连自己都给骗了! 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张逸夫口述了昨天半个晚上完善的说辞。秦勇通通听过后,沉吟良久。 “你确定。这些都是事实么?没有以讹传讹人云亦云的部分?” “确定。” “因为这些,我也不是完全了解。牵扯到他们内部的事情,对咱们来说有很多模糊的点。” “所以我汇报给你,你有办法,印证这些。” “也不是我有办法,是黄部长有办法。”秦勇摆了摆手,正色道,“总之,如果事实如此的话,澄清会上都摆出来,只要你大姨子别太为难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是的,岂止是有机会,是有把握……”张逸夫信誓旦旦点了点头,而后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嗯?”秦勇好像一个刚刚开了玩笑的坏孩子,露出了一种恶作剧的神色。 “不是……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怪怪的……” “哪里?” “秦司长再说一次。” “只要澄清会上,你大姨子别太为难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什么别太为难?” “你大姨子。” “我什么?” “大姨子。” “谁大姨子?” “你……” “啊……”张逸夫张着嘴,陷入深思,“大姨子……是老婆的姐姐的意思吧?” “是的。” “我老婆是谁?” “咱们假设为夏雪。” “啊……”张逸夫张着嘴,陷入更深的思。 “怎么了?你不知道这次世行的负责人是夏雪的姐姐?夏部长的长女?” “啊……”张逸夫陷入无法挣脱的思。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现在搞得夏部长还挺尴尬。”秦勇乐呵呵地拍了拍张逸夫,“不过好歹有层亲戚关系,靠你这个说辞,她应该不会太为难你吧?” “啊……”张逸夫陷入世间穷极的思。 “你们不熟?见过没有?” “啊……”张逸夫木木道,“我先静一静……” “……”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我想推迟澄清会……换一套方案……” “……” “还是让我静一静吧。” shy!这该死的发音,该死的名字,自己原来早就听过! 她不是在什么水电公司混着呢么!怎么能去那里! 来个犹太老头,拉丁流氓,甚至黑人拳击手张逸夫都可以聊聊。 可唯独这位! 怎么聊啊! 她根本就是冲着毁灭这个国家,毁灭自己来的么! 世行招聘的时候就没有政治考察么!好歹是联合国机构!就不排除一下极端分子么! 要不让林立正去,自己全程隐身…… 不可能啊!她一定已经知道自己现在是北漠负责人了! 拜见岳父,让老丈人帮忙说两句? 这也不现实啊!她是连黄毛姑爷都能擅自领回家的主儿! 秦勇还在乐:“看来还挺熟啊。” 这么关键的时候,国强老师你怎么这样,跟翟凤涛一个单位出来的么!(未完待续) 正文 640 量身定做 两日后,下午二时,北漠电厂发电工程成套设备招标澄清会在北漠公司第一会议室召开。正常来说北漠公司只需要提供书面澄清说明即可,但考虑到此事的严重性,以及与世行后续合作的安排,一个小范围的,更偏向于谈判性质的澄清会在此举行。 光头与黄毛作为另外两家厂商的代表也酱油出席。 当然主角还是三菱和世界银行两方。 三菱一方这次派出了四个人,除去小田切和他的上司外,还包括两名本部人员,其中有一人与张逸夫年龄相仿,个子不高却锐利十足,从进会场开始就毫不掩饰地对张逸夫投去了不怎么友善的目光。 张逸夫现在也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位名为福冈孝的男人正是这个项目的最高负责人,想不到年龄比小田切和他的上司都要年轻一些,此前谈判他虽然没有出现过,但技术与报价方面的事宜都是他在日本遥控确定的,小田切等人都是销售公关人员。 另一边世界银行的人看起来比较自然,他们派出了驻中国、韩国、蒙古局局长,当然这其实是同一个人,除此之外还包括中国局首席能源专家,以及项目经理和两位文员参会。 刚刚抵京没两天的夏雨依然是那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事业的样子,从装束发型到每一个表情都要显得尽量职业,同时她还佯装出完全不认识张逸夫的样子。 关于这位,张逸夫也已经做过功课,对于夏雨的事情他实在是只能用“作”来解释。 那位善良健谈的美国大男孩詹姆斯,早在半年多前就已经与夏雨陌路,原因是夏雨得到了去华盛顿的工作机会,而詹姆斯不愿意搬到那个只有政治家的鬼地方去。几个月分隔两地生活后。詹姆斯寂寞难耐,希望夏雨回家频繁一些,最好生个孩子。夏雨这号人自然完全拒绝了这个要求。明确表示几年内不可能,最终铸就了这个局面。夏雨也可以“心无旁骛”的发展事业了。 这一家子,基因里好像都存在着极度强韧与专一的工作细胞,即便在华盛顿,夏雪的业务能力也很快得到了肯定,已经几乎评估成熟的中国北漠项目交到了她的手上。 然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没因看到“yifu-zhang”这个名字而丝毫松懈,完全不允许自己手上的项目有半点争议。 一个离异的,三十多岁的。眼里只有事业的,尖酸刻薄的,恨透了中国的,执拗的女人,没有比这个更可怕的负责人了。 再看看我方的阵容,除去北漠公司几位负责人外,财政部和成套局都只派了普通干部出席,估计连发言的计划都没有,电力部的干部自然也躲得远远的。 入场握手过后,几方人马落座。互相介绍,用了十几分钟完全搞清楚谁是谁之后,议程展开。 循规蹈矩。首先由北漠公司来介绍公开招标流程、工作规则、评分标准与得分结果等等,林立正照着千锤百炼过的稿子,介绍过评标专家组成后,逐项剖析开来,旨在澄清评标过程没有任何不公正、不透明之处。 可很显然,分都是人评的,人难免主观,abb中标也印证了这一点。 近乎一个小时的时间,林立正发言完毕。几位翻译也才擦了把汗。 张逸夫自己听得都累了,冲对面道:“以上是我们的招标流程与评审详细说明。就这部分如果有疑问,现在可以提。” 黄毛几乎从头到尾眼睛都盯着天花板。非常清楚自己是来打酱油的。 光头同样,虽然看着很认真,但估计半个字都没听。 唯有三菱本部负责人,看着就是愤青相貌的福冈,早已**难耐,抢过话头,叽里咕噜说了半天。 小田切咽了口吐沫,照例翻译:“就汽轮发电机组一切参数,包括励磁系统评分,开关设备评分三大部分,我们认为三菱被严重低估了,此外,对于abb…………除去以上几点,即便那些评分都成立,三菱也存在着明显的价格优势,中方的评判结果明显违背了低价中标的国际规则。” 张逸夫立刻回话道:“关于这些评分标准,林先生已经在刚刚介绍的非常清楚,按照这套标准,就是这样的评分结果。如果对标准有质疑,可以早提,可以早质疑,得出结果后这么胡搅蛮缠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另外你提得太笼统了,要提也要具体说明哪里有质疑。” 很快,对面的质问传来:“我们汽轮机超高的寿命与更长的维护周期理应获得更高的评价!” “看清楚我们的招标文件。”张逸夫使劲点了点桌上的文件,“三菱在这方面的确优势明显,已经远超我们的招标需求,相反在极限临界方面,三菱并不出众,我们更重视abb与西门子在这方面的安全稳定性。” “那开关方面呢?我们的开关稳定性与市场口碑明显占优!” “不错,所以你们取得了这一项的最高分数。” “最高分数只比西门子高那么一点点,有什么意义么?其它项你们特意评得低很多!” “哪些项?” “主要集中在锅炉上,简直将我们贬得一文不值!” “说详细些,锅炉哪点,是热效率还是安全性。” 扯皮就此展开,福冈简直就是想将评标结果通篇否定,只是二人有语言上的天堑,一切扯皮都通过小田切翻译,都非常的不连贯,非常的不痛快。 到最后,福冈也累了,干脆说道:“你们这是量身定做,刻意为难三菱的评分方案!” 张逸夫乐了,冲世行方面说道:“你们也看到了,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以阻止我们与别人合作的目的为己任的。据我所知,他之前向上司做出了很严重的承诺,因为失去这个标,他已经丧心病狂了。” 几名翻译默默工作,福冈听到这个说辞后简直要暴跳起来,叽里咕噜又开骂,这部分小田切通通没有翻译,只是一个劲儿地安慰。(未完待续) ps:十一快乐,自从娃出生以来其实一直很忙,没断更真是个奇迹,也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票票,我只能说,良辰必有重谢~ 正文 641 集团 世行这边,几名老外只听不说,重要的交流都交给夏雨来做。 夏雨听了这么久也开始厌烦这种永无止境的扯皮,站在中立立场上严肃说道:“技术上的评审不是都在桌子上可以说清的,中方评标的情况我们也了解了,除去价格这部分外,其实并没有什么原则性矛盾,后面希望中方就‘低价中标’方面给出合理的解释。” 福冈听过翻译后,也终于稍安勿躁,喘着粗气等着看好戏。 张逸夫立即正色道:“好的,除去价格这部分外,对于我们的评标可以说没有异议了吧?” “我们无异议。”夏雨直言道,“如果三菱依然不服,可以提出仲裁或诉讼。” 这可是真玩儿命的时候才用的招儿,就算福冈要诉要仲,本部也不会允许。 福冈终于也缓了口气,还是得跟着世行的精神走:“解释低价中标吧,我们暂时不会考虑这种极端方式。” “那请解释吧。”夏雨冲张逸夫这边说道,“最好不要用模棱两可的说辞,这次会议就是要给一切一个值得信服的澄清。” “好的。”张逸夫沉吸了一口气,望了望林立正,常思平以及邹世亮。 林立正没什么主见,常思平主张抠技术细节,以理服人,邹世亮主张直接人身攻击,一棒子打死。这在后来的小范围研讨中,都确定要么是力度不够,要么是力度过激的。 一个合理合法值得信服的理由,要的就是那种简单的,干脆的,没得聊的。 这个理由其实非常简单,真的非常非常的简单。正是日本,是三菱特有的经营模式框架,铸就了这个局面,或者说让张逸夫找到了这个能“令人信服”的理由。拿三菱来说,由于业务范围几乎涵盖了方方面面,过于庞大与复杂。有时连三菱集团自己都会模糊不清,更何况外人,外面的人只会以三菱概之,很难分清。 包括三菱电机在内的几十家直属企业,随着事业的发展,业务方面的纠缠不清也难免更加模糊,比如三菱化工与三菱化學,三菱铝业与三菱材料之间,说是合作对象也没错。说是竞争对手也能成立。这就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有几十个兄弟姐妹,大家各有所长,互相帮助是一定的,但必然也存在矛盾。 这种情况在中国有特别粗暴有效的解决方式,领导一声令下,该去除的去除,该合并的合并。机械部、工业部、水利部、电力部等等,部门之间几十年的调整变迁正是这一切的缩影。而三菱不同。几十家企业都是相当独立且苦心经营多年铸就的,不可能说把三菱铝业并入三菱材料,或者把三菱保险并入三菱银行。 于是,集团只得放任这样的发展,尽量避免手足相残。 张逸夫从前并没太在意这件事,此番也是被逼急了。在林立正与邹世亮的争执中重新拾起了这一点。 张逸夫沉吸了一口气,扫视众人,斩钉截铁说道:“经过我们的研究与考察,我们可以确定,自从一开始。三菱电机就没有参与投标的资格。” 全场哗然。 当然这哗然也是有层次的。 听得懂中文的先哗然,然后根据翻译的速度逐步哗然。 就连瑞典光头都瞪大了眼睛,德国金毛也来了兴趣。 福冈更是目瞪口呆。 你丫的,怎么能说的这么自信?凭什么啊? 三菱的历史可比你们新中国建国的时间都要悠久! 没人说话,也没人提问,并不是这件事不可置疑,只是他们知道,既然张逸夫敢这么说,至少得有一套成逻辑的说辞。 张逸夫嗽了嗽嗓子接着说道:“我有必要问三菱电机几个问题,因为在此之前,我们并没有充分了解三菱电机、三菱重工与三菱集团之间的关系,也许世界银行的几位也没有充分了解,甚至你们三菱自己都没有充分了解。” 听过翻译后,福冈立刻意识到了张逸夫抓住的点,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们是团结互助的一体。” “你别急,我来问。”张逸夫没打算给他说废话的机会,继而问道,“此次日本的投标主体,投标人,是谁?” 福冈愣了片刻,而后有些不甘地答道:“三菱电机。” “那么三菱电机,有没有生产过一套,成套的超临界机组。” “有的,你们曾经参观过的鹿岛电厂就有,其中有两台机组是我们生产的。”福冈咽了口吐沫答道。 张逸夫哼笑一声:“我不知道是翻译的问题,还是福冈的表述问题,请说清楚,是‘你’生产的,还是‘你们’生产的,是三菱集团共同生产的,还是三菱电机独立生产的。” 听到这个问题,越来越多的人终于意识到了张逸夫抓住的点。 不少人也立刻翻起了手上的材料,确认日本的投标方,确实是三菱电机没错,并非三菱集团。 确实,在多数人眼里三菱是一体的,也没必要分那么清楚,都是一家子。 但从法理上来讲,这差异就大了。 三菱电机的业务技术与生产力单独拿出来,是不可能与三菱集团相提并论的,也不能认为三菱电机的实力就是三菱集团的实力,三菱电机成为了一个孤立的个体。 因为都叫三菱,所以容易混淆,换个比方就明显了,比如说有一个标,投标方是哈尔滨锅炉厂,他虽然是属于哈电集团的,但显然不能认为这个锅炉厂拥有哈电集团的一切能力,他肯定是做锅炉的,没法做发电机。 那么一个疑问就随之而来了,为什么是三菱电机来投这个标,而不是三菱集团呢? 这个答案也很简单,哈电集团不一定对每件事都有积极性,也许就是哈尔滨锅炉厂才有兴趣,你没法跟集团说,你来投吧,我来做。 相对独立的运营,确实会提高子公司的竞争力,但这同时也难免造成了资源上的分散,世界领先的超临界发电工程的成套采购,正好印证了这一点。(未完待续……) 641集团: 正文 642 挖坑难填 “是的,是我们三菱电机独立生产的。”福冈咬牙道,“你这种时候,纠缠这些细节是没有意义的,你们在接受我们投标的时候,已经做过资格评审,现在推翻,言而无信。” 福冈这句反驳的也算坚硬,一方面咬死了,我们三菱电机就是有这个能耐,不需要集团,另一方面反攻,资格评审你们早就做了,当时怎么不聊?现在要扇自己脸么? “就等你说这句话。”张逸夫冷笑道,“你们送来精心包装弄虚作假的材料,以此通过我们资格评审,我正要跟你聊这一块。” 他说着,打了个手势,让阮湄送上了三菱的送审材料,确定人手一份后才开始说道。 “我们后来注意到,这份材料上多处都描述模糊,完全没有明确三菱电机,三菱集团与三菱重工的关系,只在一些不得不明确的点,注明是三菱电机,其它都以一语‘三菱’以蔽之。” “这不重要,是我们简化的称呼。” “别急,大家看第四页,这是原版送审材料的影印版,锅炉的参数说明,大家请注意,表格上方标明的是。” 确定这一点后,张逸夫又让阮湄分发一张独立的材料。 “这一张材料,是我们询问三菱重工,他们给出的超临界锅炉参数。”张逸夫握着手上的材料道,“除去被改为‘三菱公司’的部分外,两张表格,完全相同,一模一样。” 众人拿起表格来对比了一番,果然如此。一个小数点都不差,完全就是照搬的。 “所以说。”张逸夫立刻质问道,“你们是否承认,这是将另一家企业,三菱重工的锅炉参数,伪装成所谓的‘三菱公司’瞒报上来。送审,参与评标。” 福冈瞪着张逸夫,瞪了很久。 “我们是一体的,有深入的合作关系,这张表格上的锅炉,就是三菱电机提供的锅炉没错。” “根据招标文件,此次成套招标是锅炉与汽轮发电机一体的,同时还包括开关、变压器等项目,如果有外包部分。需要明确在投标文档里说明,你们是不是没有明确说明?” “我们明确了,这是三菱公司。” “你告诉我,三菱公司是什么?有没有一个企业,叫三菱公司???” “大家都很清楚,三菱公司就是三菱!” “嘭!” 张逸夫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上,指着福冈质问道:“大家都很清楚。这是国际招标,连这种基本的严谨态度都没有么?现在请你清楚地告诉我。告诉大家,有没有一个机构,注册成三菱公司!不是三菱集团,不是三菱电机,是三菱公司!” 福冈感受到了一种压制力,也感受到了全场的目光。尽力说道:“这是翻译问题,三菱公司即是三菱集团。”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说明,这个锅炉,是委托三菱集团做的,而不是三菱电机?” 福冈死咬着牙。事到如今,也只有搏了:“这……这就是我们三菱电机做的,我们三菱电机有这个能力。” “好!你们拿鹿岛电厂的两台机组作为成套设备经验送过来,表示那两台机组完全是你们三菱电机做的。”张逸夫又示意阮湄送上更多的材料,“诸位,这是刚刚东电给出的材料,上面明确说明,那两台机组的锅炉制造方是三菱重工,再仔细看,其中还有不少部分都是三菱重工的产品,充其量只有一半设备的生产方是三菱电机。” 这份材料一上来,真的是没得聊了。 世行的几个人也边看着材料,边交头接耳的讨论。 金毛已经笑了起来:“这种东西都能找到?日本人好和善。” “所以。”张逸夫再次望向福冈,“你说三菱电机有生产超临界锅炉的能力,请你指出,在世界范围内,满足我们招标要求的,由三菱电机生产的,至少投产三年的,被证明是稳定安全高效的锅炉在哪儿,一台,一台就行!” 福冈咽了口吐沫,喘着粗气,承受着四面投来的质疑目光。 妈的,当时耍的小聪明……本以为没有问题的……三菱不就是三菱集团的一切么,你们这些白痴,只要知道三菱就好了,不用了解那么多的。 选择这样的做法,作为负责人的他何尝不是无奈之举? “不说话了?我来进行必要的解释吧。”张逸夫哼笑一声,“据我所知,大概流程是这样的。三菱电机与三菱重工在业务上是有重合的,但很有限。在发电等电力设备方面,三菱电机更重视小型产品,如保护、开关等等,在发电机与励磁设备上确实也所有涉及,但在超临界方面,完全无法与三菱重工同日而语。而三菱重工作为老牌重工、军工企业,承担着日本大量重要设备的生产任务,其在锅炉,尤其是超临界锅炉方面的造诣,非三菱电机能比。” “但我方招标,清楚说明是成套引进,必须是具有成套锅炉、汽轮机、发电机,以及整座火电厂工程设备经验的厂商才能投标。三菱电机显然不满足这个条件,必须联合三菱重工,也就是以三菱集团的名义来投标。但这样,三菱电机这家企业的利益就无法保障了,同时也不一定能得到集团的全面支持。因此,不知道是三菱电机,还是这位福冈丈夫,选择了这样一种模糊的方式,把三菱重工与电机混为一体,故意瞒报,错报,将文档包装过后,拿来我们中方送审。” “如果说我们北漠公司违背了低价中标原则,那三菱电机,就是动摇了国际招标的根本,甚至于,我们后期要求的锅炉技术引进,指导我方锅炉厂生产制造超临界锅炉这一点,他们根本就没有力量完成。” 张逸夫神色一震,义正辞严:“如此虚假,荒谬,游离、不符合要求的送审材料,投标资格审查能通过,是我们工作的疏忽,是我们对三菱集团不了解。如果说我们在整个招投标过程中有不足的话,这是唯一一处。” “而现在,三菱电机反而提出我们评标不公正,低估三菱电机的产品,违背了低价得标,那么请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拿的什么东西来投标?你们这么低的价格,是不是根本就不了解超临界市场,恶意做出来的?你们到底有没有能力履行合同?你们到底有没有资格坐在这里?” 张逸夫话罢,半场哑然,半场振奋。 这对翻译们来说绝对是个考验。 福冈紧握着双拳,用尽所有的脑细胞,想要挣扎一下,挽回一下,推翻张逸夫的质问,但这次,自己挖的坑,自己真的填不上了。 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他完全呆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田切的上司见状,努力了很久,这才进行了一定的发言,翻译如下。 “实际上除了锅炉这部分以外,我们三菱电机确实都满足招标要求。我们没有在投标文件中说明这一点,确实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会内部调查,尽快给出合理的解释。” “不用解释,这次是我们北漠公司在招标,不需要你们解释。”张逸夫转头道,“同样,世行是给予我们资金帮助的联合国组织,也不需要你们进行解释,你们自己对自己解释就好了。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否承认,三菱电机不具备投标资格,是否可以宣布退出,是否可以接受这次澄清。” “……”小田切的上司脸皮抖动了一下,跟周围几个人叽里咕噜商量了几句后,起身鞠躬道,“事情就到这里,我们不再就评标事宜表达任何异议。” “呼……”全场中国人都松了口气。 妈的,逼你们说出这句话可真难啊。 张逸夫也终于放松下来了。 最不可置疑的几张表格和证据,只凭自己的本事是搞不到的,无论是三菱重工还是东电都不是傻子,不会对眼前的招标充耳不闻,根本没义务配合,况且三菱电机也许早就与他们打过招呼了,都是一窝的耗子,肯定互相庇护。 最后还是依靠秦勇转达给黄正辉,通过高层压力与不那么光明的手段,搞到的这些。 只有这些决定性的东西放在台面上,才能逼三菱电机亲口承认作假这一点。 的确,三菱电机是超一流的电气厂商,市值也许远超abb,但abb贵在专一,几乎没与民用扯上什么关系,凡是电厂能用到的,他们都生产,三菱电机则在其中的一些部分,要寻求与三菱重工的合作。 如果不是成套招标,而是各部分单独招标,这个说辞也就显然不成立了。 三菱宣布不再有任何异议,下面就是世行了。 世行能否接受这个结果? 至少在口头上,能否给出审批日程的信息? 他们也在商量,夏雨同样也要接受中国局局长以及能源专家的意见。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几个老外在嘟囔。(未完待续……) 642挖坑难填: 正文 643 太早 夏雨与另外几人,好像陷入了争执,讨论颇为激烈。 僵持了几分钟后,中国局局长发话:“确实,如果三菱电机存在这个问题的话,低价得标原则也就不需要澄清了,反而确凿了abb中标的局面。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次的澄清会,也正好暴露了一些问题,不管是北漠公司的审核还是评标过程,确实有不严谨的地方。” “我承认这一点。”张逸夫诚恳说道,“所以,我们接受世界银行的指导,监督,希望在合作中,我们能够越来越严谨,我们能掌握运作管理这样规模的工程技巧。另外我要强调的是,三菱电机给出的材料,迷惑性是很强的,如果我们没有进行如此细致,高强度的调查,很难在审查中发现这一点。” “这我承认。”能源专家附和道,“评标文件我们也看过,在这次会议前,我们也没意识到这一点有问题。” “那么最后,我们希望再问一下abb与西门子的代表。”夏雨转头望向两个酱油客,“你们是否接受这个结果,是否接受这个评标。” “接受。”光头肯定接受,不然就没道理了。 “接受。”黄毛也没什么异议,反而冲三菱那边说道,“虽然我们没能中标很遗憾,但对于评标结果是必须尊重的,每个国家民族都有他们的处理问题的方式,我不认为你们错在产品不够全面,错在一个锅炉上,而是错在了态度和尊重上。” 黄毛臭贫一句,简直就是发扬了风格,表示爷觉悟比你们都高。 夏雨这边又冲另外两位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就定标结果进行讨论了。我们会再次审批评标过程,尽快给予答复。” “那,可以宣布澄清会结束了吧?”张逸夫冲四周问道。 大家都点头。 “散会。”张逸夫长舒了一口气。冲左右财政部和成套局的干部们说道,“接下来的流程交给你们了。” 他这么说确实有点儿狂。有点儿不妥,但这次受气不小,相当一部分都来自于这两方面甩锅,他也不想总显得自己脾气多么好。 离场之前,张逸夫再次与世行这边的人握手,在与夏雨握手的时候不忘小声说道:“多谢手下留情。” “你想多了。”夏雨哼笑道,“我们都是实事求是的,没那么多私人因素。” 张逸夫见左右的人都在各自客套。借机道:“夏雪周末回京,一起吃个饭呗。” “没时间,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那,再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可以直接找我。” “公事公办。”夏雨本不愿多理会张逸夫,可还是忍不住说道,“你怎么给我妹妹洗脑的?她现在思想不对。” “那什么是对?” 夏雨扫了眼会场,轻蔑说道:“这里的,都不对。” 张逸夫转而望向世行这边的几位:“那里的,就都对了?” “至少比这里对。” “得了。我今天太累了,没精力争这个了。”张逸夫笑着拍了拍夏雨的肩膀,“总之。公事谈完了,你记得,我是你妹夫就好了。” 夏雨闻言瞪了眼张逸夫:“得便宜就卖乖?” 张逸夫只一笑,无意多说,率先离场。 会后不久,三菱电机官方收回了澄清申请,恳请此事低调解决,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澄清结论一出来。丢脸的是他们。 秦勇很快也发来贺电,恭喜度过难关。张逸夫自然是客套一番,这一切都是多亏了秦司长黄部长的帮助指导。 再过不久。财政部和成套局的贺电也来了,表示他们会尽全力支持后期的谈判工作,如今进入了顺利的局面,他们也撸起袖管定要搀和搀和。 最后,计委的贺电也来了,负责人高度肯定了北漠公司克服难关,坚持底线,据理力争的精神,并表示今后项目中如有困难,一定要及时向计委汇报,计委即有监管督办的责任,也有协助解决矛盾的义务。 在夕阳下,张逸夫靠在椅背上,心道今天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五点多钟,林立正也精疲力竭的敲门进来,将后续工作整合汇报。 这个坎算过去了,往后世行批贷就是时间问题了。 二人疲惫地坐在椅子上,都有一种解脱感。 林立正也不是傻子,很早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这件事最后没兜住,其实也轮不着张逸夫背锅,张逸夫在评标阶段早就躲得远远的了,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可一出问题,出麻烦,跑前跑后,争强出头,据理力争的却都是张逸夫,丝毫没有推责甩锅的意思,完全把这事儿给扛下来了。 林立正也在系统里混了十几个年头,见过太多的干部,能做事的干部不少,能扛事的却没几个,事到临头,火烧眉毛,能避则避,上至部长,下至值班员,皆是如此。而林立正自己之所以能一步步走到这里,恰恰就是因为他自己就是个能扛事的,搞调度的必须有担当,遇事有担待,不然一出事故,一盘散沙。 可面对北漠的这个麻烦,林立正也软了,也想避了,只是他避不开罢了,一方面因为这不是他的业务长项,另一方面这件事的责任也实在微妙敏感。 然而天塌下来,张逸夫帮他顶住了。 这位比自己小了快十岁的老弟,实在是太能扛了。 林立正也不知该感谢还是怎样,怎么表示都觉得力度不够。 “立正啊……”张逸夫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望着夕阳,突然没道理地说道,“我累了,再盯几个月,你来吧。” 林立正大惊,这刚哪到哪,现在可是北漠最好的时候,也是你个人发展最好的时候。 “我最近会把更多业务交给你和其他几位副总负责,有麻烦的地方来找我。”张逸夫转头望向林立正,“这次你很努力,辛苦了。” “不不。”林立正简直摸不着头脑,“张总说这个太早了。”(未完待续) 正文 644 家庭斗争 “得早说。”张逸夫笑道,“爬得上去,也得退的下来。如果我走了北漠运作受影响,领导就该不让我走了,为了我,你也得好好担负起工作。” “可……为什么啊?”林立正想问,却不好问,也许他计划出国,也许要去其他单位有更好的发展,也许要怎的,这不是自己该问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张逸夫进一步嘱咐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北漠,你就算帮我,让这个公司,渐渐的,没有我也能好好运作。机会,我也给你了,能不能抓住,要看你,看上级领导,另外,我也会把贾峦松那部分工作过渡给你那边,抓稳了。” “……” “未来空间很大,我们每个人,就朝着自己的最大价值努力吧。”张逸夫舒缓一笑,一仰头,脱下了外衣。 “……”林立看着那健硕的胸肌,慌了。 张逸夫很快又穿上了骑车专用的运动衫,看着林立正羞涩的表情不解道:“嗯?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没……”林立正尴尬起身道,“张总,不管未来你我身在何处,这份鼓励,我都会记得。” “别说这么悲壮。”张逸夫大笑着开始脱裤子。 林立正瞥见了那蓝色的小裤衩,慌张转过头去,这个人换衣服的时候不能打个招呼么。 …… 周末,夏雪回京,跟张逸夫一碰头,她才知道姐姐也回蓟京了。这家子人也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夏雨回京都不告知妹妹一下。 每次夏雪回京,张逸夫都要去岳丈家吃顿晚饭,伺机带夏雪出来过一夜的。只是这次,家里多了一位。 张逸夫拎着菜进了厨房,见夏雨已经在忙活了。呵呵笑道:“哎呦,又见面了。您还亲自下厨呐?” 夏雨瞥了张逸夫一眼,也没了脾气:“你来得够勤啊?” “都是一家子,可不得勤着点。” “怎么现在国内的领导都这样?”夏雨表情相当鄙夷。 夏雪跟丈母娘这会儿也进了厨房,妹妹上前揽过姐姐道:“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不知道你电话,通知过爸妈了。”夏雨斜眼扫了眼妹妹,一年多不见,怎么这丫头在国内越活越开心了,也不知怎么被张逸夫洗的脑。 夏母上前道:“你们姐俩屋里聊吧。这边我来。” “别别,他拿来这些东西不能吃。”夏雨鼓捣着自己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半成品料理道,“这些更好,使馆区超市里买的,干净。” 她正说着,包装没撕好,把原本勾芡用的调料洒了一地。 “行了,你不会做家务,咱们都知道的。”夏母无奈摇了摇头,“那个詹姆斯。做的都比你好。” “他也就会做家务了。”夏雨不甘地骂了一句。 场面陷入了某种尴尬。 “行了,我不添乱了。”夏雨叹了口气,拉着夏雪出了厨房。术业有专攻,自己还是去反洗脑吧。 张逸夫则抢先拿来抹布,蹲在地上收拾夏雨制造的混乱,口中笑道:“这姐俩儿,也难为您了。” “都拧啊,跟他爸一样。”夏母的表情可谓是又爱又恨,拿着张逸夫买来的菜放进水池子里开始收拾,“那个詹姆斯,也是个挺好的人。和善、亲切、又能理解人,可这都过不下去……哎……” 张逸夫自然看到了夏母眼神里的焦虑。 当妈的。那是最怕闺女无依无靠,老了没人照顾的。 可张逸夫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夏雨的脾气摆在这里,没法聊。 夏母洗着菜,那是越洗越难受:“你说他们一家子姓夏的有本事么?都有本事,可过的好么?哪个过的舒心?” “是是……多亏您在这儿经营。”张逸夫老老实实在一旁打下手。天下之大,能听丈母娘满腹牢骚的,也许只有自己一人了,家事她肯定不能跟别人牢骚,可自己人里,听得下去的怕也只有张逸夫本人。 “其实啊……也不能怪小雨和小雪。”夏母感叹道,“他们小时候,也是因为爸爸不在,跟着我受了不少苦。” “那十年么?” 夏母点了点头:“你想,家里的男人被打成了右派,我们娘儿仨也得活下去啊……我为了活下去,在家里也必须得严管,也不用严管别的,就是不让她俩在外面说话,别人说她们什么,都得听着,都得认,都得承认错误,有什么不甘的,回家来跟我说。” 张逸夫叹了口气,这简单的几句话,道出了多少辛酸。 “也就是那会儿,让她俩性子都变了,小雨年长一些,已经懂了不少事儿,当时就一直憋着劲出国,她就一直憋着,忍着,那段一结束,就考上了对外经贸……所以小雪总嚷嚷着出国,你也多理解。” “是,我理解。”张逸夫点头道,“别说夏雪,夏雨我都特理解,她嘴上怎么说我,我也都当她是姐姐。” “你啊……”夏母看着张逸夫,那是越看越喜欢,已经当成儿子了,“没有你……我们家这顿饭能不能吃上,都说不好呢。” “呵呵,哪那么夸张。”张逸夫挠头傻笑道。 夏母想再说什么,可还是憋住了。 还是别催孩子了,该成的时候自然就成了,今儿自己已经说很多了。 晚餐摆上桌,夏济民也到家了,难得,一家子人吃了一顿团圆饭。 刚一开始,夏济民对曾经的大姑爷还有些念念不忘,嘴里又念叨起黄毛姑爷的好来,那好歹也是个姑爷啊,夏母骂了他几句后,他才停止这个话题,很自然地,又转到了工作上。 “你啊,能不能不做这么敏感的工作?”夏济民吃得依然不痛快,冲夏雨发牢骚,“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有多少人找我,让我劝劝你。” 不用多说,肯定是北漠的事了。夏济民也算是高级干部,子女情况都掌握在机关手里,稍微一调查,就知道了这层关系。甚至黄正辉都联系过夏济民,希望他劝劝闺女网开一面。 “这是我这边工作不力惹的麻烦,别说姐了。”张逸夫笑着拿起酒杯跟老丈人赔罪。(未完待续) 正文 645 人生追求 “你别乱定罪,这事我还是了解一些的。”夏济民干杯过后,依然念念不忘,冲夏雨道,“你怎么样,我管不了,可你也要考虑一下我的立场对不对?” “没办法,高层就这么安排了。”夏雨可谓是油盐不进,“再说你没两年就该退休了,美国那边的疗养院我也找好了。” “那也还有两年哪,再说我有很大可能会多做个一年半载。”夏济民听到退休可不怎么高兴,“而且我也没答应退了休后去你那边养老。” “可是妈答应了,妈肯定去。” “你答应这个干什么?”夏济民冲爱人埋怨道,“我的身份,要出国也是很麻烦的事情,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夏母糊弄性地一笑,也不多说,给张逸夫夹了一筷子菜:“逸夫多吃点。” “唉……”夏济民无奈摇了摇头,“还好,张逸夫那边把日本人搞定了,没弄得太麻烦。” “也是多亏姐姐帮忙。”张逸夫讪笑道。 夏雨那是越看张逸夫越烦:“也不是张逸夫本事,是日本人自己有问题。” “那别人怎么都没看出来,就逸夫看出来了?”夏济民跟闺女斗嘴好像也上瘾,“不还是逸夫本事?你还别说他,北漠公司稍有起色后可能就是副部级单位,搞不好我退休前逸夫就跟我平级了。” “哼……”夏雨哼了一声,也懒得多说,这点她也不得不服,这厮混的太快了。 “哎……夏部长太高抬了,我最近工作上可能会有变动。” “哦?又要调动?”夏济民瞳色一闪,干部调的越频。提的就越快,这中国特色他太了解了,张逸夫这号人再栽培。那就要炸了,“去大区局还是去部里?” 在他眼里。能比北漠更好的,也只有华北局局长和电力部权力部门的司局级干部了。 “都不是,想出来了。”张逸夫想了想,还是吐露了实情,“出来自己做,机会也挺多。” 夏济民眉头一皱:“自己做……逸夫啊,你已经是北漠的一把手了啊,不可惜么?” 在他眼里。肯定是没法理解张逸夫的。 夏雨听到这个,却反倒欣赏起来:“你有这魄力?开玩笑的吧?” “他没开玩笑,他早就想要自己做了。”夏雨打着酱油吃着菜,“就是那个贾天芸不放他。” 夏雨险些一口饭喷出来,贾姥姥的名声,就算是她也是有所耳闻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说来话长~”夏雪呵呵一笑,“你问张逸夫吧。” “什么放不放的,想出来肯定能出来。”张逸夫冲夏雨笑道,“到时候,可能还要跟你那边贷款呢。你可手下留情啊。” “这不可能,世行只接受中国政府计划内的工程,民营企业去找商业银行。” “你跳的这么频。可能到时候你就在商业银行了。” “那我也是在外资商业银行,最多投资,无法在国内开展贷款的。”夏雨瞥了眼张逸夫,“你再神,也到不了外资银行大规模投资的地步。” “姐,你又来这套啦?”夏雪咯咯一笑,“上次好像你就笑张逸夫挣得少来着。” “这有错?在国内,就算是爸这么大的干部也就挣那么点的。” “你不知道,他……” “诶。算了算了。”张逸夫阻止夏雪继续说下去,“上次走之前吃饭。是我口出狂言,姐姐别怪罪。” “我就没记得。”夏雨摆了摆手。“不过你这号人,学学英语,出国倒真的可以,现在不管是我们,还是国外的厂商,都非常缺既了解中国政府,又懂得专业知识的专家,但凡你英语好一些,世行、亚行这些地方你随便选,另外即便你去abb那样的地方,你的薪金也会是现在的几十上百倍。” “那有多少啊?”夏雪随口问道。 “年薪十五万起吧。”夏雨随口说道。 “那也还好。” “美元。” “……” “所以啊。”夏雨笑道,“你在国内脱离体制自己搞,你一年能搞到十五万美元么?那可是一百二十万人民币。” 夏济民皱眉道:“你乱说什么,拿几张美钞就忘本了?” “爸,你拿人民币的时候,我可没觉得人民对咱们好过。” “荒谬,我现在很好。” “好了好了,吵多少次了。”夏母赶紧喝止道,“今天就别争了。” 夏雨随即冲张逸夫道:“我看你应该清楚吧,两边的差距。有时间劝劝我爸,让他早点退休出国养老,那边环境好。” “……” 家庭矛盾,蓄势待发。 夏雪突然说道:“可爸爸喜欢这里,那边再好,也不舒服的。” 夏雨眼睛一瞪,你小丫头反水了! “你看小雪!”夏济民也立刻来劲了,“这才是真的理解我。” “可爸你别忘了,你的病是在哪里治好的。”夏雨据理力争。 “那怎么,我还欠美国人一条命么?”夏济民也完全不服,“想拿拿走好了。” “张逸夫,你说句公道话。我看开会的时候,你也算是个明白人。”夏雨转投张逸夫。 “对,逸夫说句公道话。”夏济民也跟着起哄。 张逸夫夹在中间,微微托腮,抬头道:“我真不想聊这个……” “有话就说。”夏济民说道,“她每次都跟我吵吵这个,说老实话,我说不过她。” 夏雨同样:“三菱的事都能解决,这件事也请你拿出一个信服的理由说服他。” “……嗯。”张逸夫看了看二人说道,“就不细说了,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由,有权力选择自己生活的地方和方式,就算美国是最适宜人类居住的,中国是最没法养老的地方,老爷子想怎样,也是老爷子的自由吧。” “你这话当没说。”夏雨坚决摇头,“有更好的地方为什么不去?” “我不扯爱国,民族主义之类的东西。”张逸夫琢磨道,“既然今天又死磕在这里了,也算为了夏雪,我再跟你争一句。不管是你、夏雪还是夏部长,物质和生活都不在第一位,摆在第一位的是自我价值的实现,这话你承认么?”(未完待续) 正文 646 发挥余热 夏雨僵了片刻,看了看父亲和妹妹,随即点头。 “你劝夏部长退休出国,而不是现在出国,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在国内,夏部长的价值更能实现,出国后就成为一个平常人了不是?所以即便你认为国外各方面都更好,却也要等到退休不是?” 夏雨思索片刻点头道:“这我没想过,但说的通。” “夏雪也是同理,在美国,她有机会做三溪这么大的水利工程么?美国未来还有可能有这样的工程么?” “张逸夫你要知道,国际观点早已证明如此大规模的水利工程是弊大于利的了。” “咱们讨论的是自我价值的实现,不是水利工程。” “……” “所以你,在世行可以最大的实现自我价值,连詹姆斯都要让开,而夏雪、夏部长则需要在国内实现这个最大价值。”张逸夫点了点桌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尚且如此,难道你要强迫自己的亲人放弃人生最重要的东西么?” 夏济民看着张逸夫,这会儿当真是又乐又服了。这一辈子,见国家总理他都不一定服,这席话一出他是真服了,因为自己从来就说不过闺女,张逸夫好像真聊成了。 “等等……”夏雨连忙抬手道,“我们说的就是我父亲退休后,不是现在,你不要胡乱打岔,再用这种语言煽动。” “退休后,夏部长就没有价值了么?他不可能受雇于国内的机构或者公司么?” “那样的价值并非我父亲需要的,只是找个事做而已。” “滑稽,洛克菲勒退休后搞私人基金,现在几十亿美元,这就没价值了?” “那是他自己家族的产业。并非受雇。” “那你怎么知道,包括我在内的,咱们所在的这个家族。不会有这种产业?” “呵呵。” “好了好了。”夏济民已经很满足了,就此挥手到。“你们两个也别争了,等我退休那天见分晓。” “反正那边的疗养院我已经订好了。”夏雨也无意再争,未知的事情没必要争,她只是再次无法理解张逸夫的野心,“张逸夫,你把一切想得太轻松了,家族和产业都出来了。” 夏雪想帮张逸夫争辩一句,但还是被张逸夫制止了。 “这样好了。”张逸夫笑道。“就当我说句大话,如果有一天咱们这个家族,拥有了巨大的产业,给你一个更大的舞台来实现自己的价值,你会放弃在美国的事业么?” “你这个说法没意义。”夏雨反问道,“我反过来说,如果这个家族无法创造那样的产业,而国外出现了让你充分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你会去么?” “会。”张逸夫不假思索立刻答道,“但全世界不会有比我现在更好的机会。” “我承认。北漠的机会非常好。”夏雨冷笑道,“但你脱离体制,重头来的话。就不一定了。有空好好学英语,到时候我可以给你介绍工作机会。” “那你也好好学习怎么跟自己国家的人交流。” 这下夏雨被噎住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驳。 夏济民不禁大笑:“哈哈!” 岳丈也就是夏雨回来了,能变得如此之活跃。 …… 当晚张逸夫没法找借口带夏雨出来了,姐妹要进行洗脑攻防,这太可惜了。 回到家,时间还早,张逸夫也捡起了爷爷交代的事情。 好像兄弟姐妹有升职、评职称、工转干之类的事情,正巧赶上国庆。他便让老爹去约一次家庭聚会,在爷爷家。他特意让老爹跟几位叔叔大爷交代,自己也会去。 张国栋自然不知他意欲为何。他只跟张逸夫说大家都很忙,可能有别的安排,国庆肯定会去老人那里,但不一定都能赶在同一天去。然而几通电话打出去,得知张逸夫会出面后,几家都非常热情地答应了,大爷提酒,叔叔拎鱼,姑姑买菜…… 次日中午,全家人聚集在了老爷子家中,这几乎是除了春节外人最齐的一次,张逸夫的哥哥弟弟妹妹也都悉数出席,闲聊之中大哥扯出了提职的烦恼,二哥聊起了职称的困惑,小妹哭着要当干部。 本来他们不好意思登门去说,现在好不容易碰到张逸夫了,难免旁敲侧击一下,全家上下,也就指着他帮忙了。 张逸夫也不推辞,并非什么大事。 下周电力部有会,张逸夫虽然跟机械局领导没有直接的交情,但和基建司长马钢太熟了,通过马钢把这个意思带过去,大哥提科长的事情应该问题不大。 华北电力设计院,本身就是北漠的设计单位之一,张逸夫跟他们的领导开了十几次会了,互相看着都要吐了,帮二哥说句话,混个工程师职称的名额轻而易举。 修造总厂……张逸夫只觉得因为小妹工转干这么小的事情,找周进步实在太小题大做了,不如直接找厂里的人,跟麻将厂长打个招呼,他该知轻重。 张逸夫当场给设计院的总工打了电话,而后联系麻将厂长,安排小妹和妹夫拎着礼品当晚去拜访,这事儿几乎就算搞定了,剩下大哥的烦恼等到下周开会的时候再提也罢。 二哥和小妹当场就要喜极而泣,这难过天的事,张逸夫也不过是两个电话的功夫,而且当场解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实在痛快,不装。 至于大哥,本身就是科长的有力竞争者,有张逸夫走部里基建司长的关系说话,也是稳得不行。 张逸夫也越来越清楚,人没法那么超脱,再怎样怎样,提携同族也是难免的,趁着自己还在体制内,能帮的都帮了吧。 吃过喝过后,张逸夫跟张翰墨在沙发上唠嗑,老爷子问起了跟日本人的矛盾怎么解决的,张逸夫悉数告知后,张翰墨显得相当高兴,如今他也没什么凌云壮志,钱能不被日本人赚就很开心了,其实稍微一看便知,家中电视是菲利普的,冰箱是雪花的,连照相机都是凤凰的……(未完待续) ... 正文 647 风险 转眼说道正题,张翰墨看来看远处另外几位儿孙,冲张逸夫笑道:“我替他们,谢谢你,不过这样就够了。他们若再有想法,你得自己掂量,也不能太过火,那样反倒不好。” 张逸夫摇头笑道:“再过火,我也没那能耐了。” “你也别怪爷爷多事,这几件事,是在晓菲找过我后我才找你说的。” “她?什么时候?” “上个月吧,她也长大了,觉得自己不适合一起来吧。”张翰墨笑道,“她当时话里话外的意思,你过一段可能会去她那个公司?” “是了。”张逸夫也不隐瞒,“应该会的。” “所以啊,趁那之前,让你几个兄弟姐妹都踏实了。”张翰墨比划道,“等你出去了,再有事,他们也会帮你,一家人就这么团结在一起了,你们都年轻,将来指不定发展成什么样。” “是,我也是后来才想到的。”张逸夫点头称是。 “另外啊,出去做,不容易,什么事都要遵从组织的领导。”张翰墨接着说道,“在组织内,多交些朋友,总是没错。我看你在公司威望非常高,你一走,怕是不少人都要跟着,你得知道,他们留下来,也许对你的帮助更大。” 张逸夫听闻此言,微微愣了片刻,如鲠在喉。 的确如此,文天明、秦玥、甚至于林少聪,这一个个人将来都少不了发展,让他们在组织内成长下去,也许就是下一个局长司长,恒电也许不少一个文经理,到绝对更需要一个文局长。 其中权衡与交织,张逸夫曾经考虑到过。但眼看离抉择不远,被张翰墨这么一点,苦恼才浮上心头。 “走之前。多留下些好名声吧。”张翰墨笑着拍了拍张逸夫。 这也许,也就是张逸夫混这些年的意义所在了吧。 晚上。张逸夫一家人凑在电视前,看着国庆的报道和晚会,张逸夫倒不是想看那些无聊的歌舞,主要是他想认认清楚谁是谁。国宴的座次,镜头顺序都是很有说法的,他从前不感兴趣,但现在必须得感兴趣,因为指不定哪天也许就要与其中之一握手了。 有一点至少肯定。不管横着看竖着聊,贾老爷大概都只在一人之下。 张逸夫也是头一次在镜头中仔细观察贾老爷的音容笑貌。 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肃刻板,反而大多数时候都在笑,那种最标准的笑,谈不上虚伪也谈不上豪爽,不管是看歌舞还是相声小品,都是那副表情。 张逸夫头一次觉得,自己与这样的大人物距离是如此之近,想必他也记清楚自己的名字了吧。 只是不知道在这笑容下,是怎样的思想与意志。 “换台吧?”宁澜好像无法忍受那些千篇一律歌舞升平的节目了。“领导人也真够苦的,还得津津有味的看俩小时这些东西。” “这个过程得有,这不是申奥刚刚失败了么。得让全世界看到咱们的领导人还精神矍铄,把面子找回来。”张国栋嘴上虽然这么说,手里已经拿起了遥控器,“都一样,小到我们处的饭局,大到国宴,都一样,都是一张脸对着那么多张脸。” “逸夫,你有没有当面见过哪个啊?”宁澜颇为好奇地问道。 张逸夫嘟囔道:“好像有个计委的领导。开会的时候远远见过,握过手。” “真厉害。”宁澜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夸奖超水准几倍发挥的儿子了。只望着电视叹道,“你说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会受邀去国宴?” “别介了。”张逸夫连忙摆手,“跟家歇着挺好,随便换台,而且……” 张逸夫想了想,还是说道:“我打算出去跟晓菲干了,这边太累了。” “哦……看你……”宁澜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要在原来,儿子想脱离体制,肯定是要劝一劝的,可现在张逸夫能耐已经摆在这里,自己说什么好像都是多余。 张国栋却不乐意了:“当真?” “嗯。” 张国栋思索片刻道:“那怎么处理人际上的问题?官商勾结么?” “是的。”张逸夫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在体制内朋友很多,难免会照顾。” “……”张国栋也没想到张逸夫回答得这么露骨,反倒愣了。 “哎呀你就别多话了,逸夫有掂量的!”宁澜已经感觉到张国栋蓄势待发,连忙说道,“你也别总抱着你那套思想了,现在里里外外没几个朋友,什么都做不了!” 张国栋半天没说话,憋红着脸。 他也清楚,儿子混的比自己要高太多了,虽是父亲,但已然不方便再开口骂,直接教育。 可官商勾结这种事,他终究忍不得。 未等张国栋发话,张逸夫率先说道:“我能保证,我们的产品质量是行业最优,性能价格比最高,是我国电力事业最需要的。如果我不官商勾结的话,其他人就会勾结,那些劣质且更昂贵的产品就会投入应用,爸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张逸夫提前开火,把张国栋憋着的话都噎了回去。 “说大些,我当个北漠的总经理,就算正直到头,也只能保证北漠是干净的,北漠选用最合适的产品,发挥最大价值。但北漠公司之于中国电力,不过杯水车薪。”张逸夫知道,这件事早晚要跟父亲说清楚,赶上了,那就来吧,“与其如此,不如创造更多质优价廉的产品,拉动行业标准,影响全行业。” 张国栋哑然片刻,脑子里像是在经历着某种斗争。 最终,泯然一叹。 这不是辩的问题,辩不出个是非黑白。 “你的路,你自己走吧。”张国栋靠在椅背上,那股支撑了他几十年的思想,恍惚变得柔软了,“你就记得,不管你是高官还是工人,不管你是企业家还是囚犯,你都是我跟你妈的儿子,这里都有一个家。” “你这话说的。”宁澜骂道,“还有咒自己儿子的理了?” “爸说的没错,做过头了,确实有沦为阶下囚的风险。”(未完待续) ... 正文 648 旧事重提 “哎呀……”宁澜听闻此言立刻慌了,“那还出去干什么劲呀……现在不挺好么……” “你们妇女当然觉得挺好。”张国栋点燃香烟骂了一声,而后望向张逸夫,“爸跟你比,没什么本事,爸说的话,也不过是这个年龄,这个水平的人说的话。今天爸看你跟哥哥弟弟聊工作安排的事情,也很纠结,帮是徇私,不帮又说不过去。别的不说,反正参加工作后,我是没见你叔叔大爷,那么高兴过。” “他们资格都够,只是竞争者多,帮忙说句话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事说多了,慢慢就大了,你自己拿捏吧。”张国栋抽过一支烟,撑着沙发起身,“我先睡了。” 张国栋进了卧室,宁澜才小声道:“别理他,老自己跟自己犯拧。” “嗨,我也是,这点遗传。”张逸夫笑道。 “妈不说别的,别太累了,咱家也不差钱。” “不会比北漠更累了。” “还有,也别老想着工作,趁现在妈手脚还利落……” “这个再聊,我也睡了!”哧溜一下进入自己房间。 爷俩都来这套,宁澜也是没人聊了,气得只能换台找个电视剧看。 国庆放假,恒电却是没敢休息,没日没夜的干,只为来年的北漠自动化项目招标。张逸夫也抽了一天,去解决一些问题,在大方面的拿捏取舍,还是要自己拿主意。 忙活了一个白天,总算基本解决,陈延睿常江他们依然在忙,向晓菲单拉张逸夫出去。这才得闲聊起了公司的事情。 他给出的那套方案,蓟京局已经组织班子会进行商讨,大体上是可以通过的。总厂那边接收这么多工人肯定不乐意,但在权衡了鳍片省煤器的价值后。也算平衡了。毕竟二修厂无论是设备还是工人都是现成的,对于鳍片省煤器和p51管道的制造已经滚瓜烂熟,这部分的经济利益已经远超了养这些工人的开销。 真正的难点,还是集中在资金方面,二修厂这块土地的价值要评估,省煤器技术转让也需要评估,这与当年为了承包而走访周进步不同,这种大买卖需要层层审批。难免哪里出问题卡住,向晓菲的意思是张逸夫去跟上面的人打个招呼,不要为难咱们,毕竟这事不应该周进步来做,他也是个局长,不是张逸夫的儿子。 张逸夫却坚持自己还是不要出面了,非要有人为难的话,这计划就算了。现在的局面,再找个像样的办公楼又不是找不起,只要工人能妥善安置即可。 在向晓菲眼里。张逸夫着实是把麻烦事又甩回来了,她也没法着急,只得借着这个话头。聊起了政策方面的事。 果如张逸夫预料,两周前的申奥失败,痛定思痛,政府已经下了整顿环境的决心。 以蓟京为中心,工业企业面临着一系列的拆迁搬迁,虽然具体政策还没出来,不过蓟京坚决的转型已不可逆转,最后的工业企业也要往外搬。 从向晓菲得到的消息来看,政府虽然态度强硬。但肯定不会让你白亏的,马上就会有相关的职能办公室来搞这个工作。政府人员会协助企业搬迁。在银行贷款、税收与土地方面提供大力的支持,保证你不亏。至于具体补贴一类的事项,还是要具体来谈,一个铅笔厂与一个炼钢厂肯定是两码事。 张逸夫给出的说法是,首先不要跟政策对着干,得听话,另外就是尽量哭,争取到更好的政策优待,另外也要向晓菲留意周围城市的政策,明年就要把环保设备生产的项目抓起来,也不能让老常闲着。 二人坐在楼门口的台阶上,说得差不多了,向晓菲也露出倦色,发了句牢骚,说是跟领导层交代放弃省煤器等设备制造的时候,常思平完全没给自己面子,非要跟张逸夫面谈,自己说到底还是压不住他们,怎么努力都不行。 “能压住就怪了。”张逸夫大笑道,“我都得哄着他。” “我的意思是……”向晓菲小心翼翼地描述道,“我真的要撑不住了,你去雇个人来管吧,我现在彻底明白了,自己根本不算什么女强人,最多是个女流.氓。” “再等等,很快了。”张逸夫依旧挽留道,“我来就好了。” “最后半年啊,说好了。”向晓菲向张逸夫下达了最后通牒,“我最近越来越觉得,方思绮是真厉害,每天跑来跑去,不知疲倦,什么场面都能应付。” “说到方思绮。”张逸夫问道,“咱们两个对手搞得怎么样了?” “你不知道?” “我一直忙机组招标呢,没精力关注。” “哎……”向晓菲摇头叹道,“你那个华长青老兄,被阴了。” “嗯?” “这也是内部消息。”向晓菲也不那么肯定地说道,“说是科电和珅自要合并,强强联合。” “怎么不早说?” “还没定呢,再说我跟你说了有什么用?”向晓菲摊臂道,“他们要整合一下,对北漠这个标志在必得,蓟京方面只保留一些公关和边边角角的研发,重心都珅圳。” “那华长青呢?” “反正他当不了老大了,老大八成是珅圳的那位。”向晓菲叹道,“说白了,这次是珅自把科电吞了,随着鑫明的退出,电科院也不向一开始那样信任华长青了,珅圳的那位见缝插针,不声不响地运作成了这件事。” “那华长青的成果呢?” “那是科电的成果,不是他个人的成果。” “技术实力,他应该远胜珅圳的那位啊?” “你觉得现在是拼技术的时候么?”向晓菲笑道,“华长青除了技术,还有什么?有半个人念他的好么?” “我就念啊!” “快别说这些了,华长青这类人,肯定是要被淘汰的。”向晓菲摆手道,“就看他自己愿不愿意当副职了,不愿意当就只能再另谋出路了。” “他不可能愿意的,就算他愿意,很快也会被排挤在外。” “所以啊,他研发那么久,给别人做嫁衣了。”向晓菲正色道,“珅圳那位,也是真有手段,本来三方面,他们应该是硬实力最弱的一家,翻手一折腾,就要成为最强的了。我反正这事还没跟常江说,怕打击他。” “也不知道,华长青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还要拉拢他啊?” “不可能,他这人谁也不服的,不是王就是反贼,要能拉早拉了。再说了,这种时候让他来,置陈延睿和常江于何地?” “反正啊……这次我真觉得咱们不用搏了,该老老实实做微机保护的,现在越来越乱。” “等我来了就好了。”张逸夫信誓旦旦拍着向晓菲肩膀。 “别介,我都听腻了,哄孩子也不带你这么骗人的。”向晓菲早已免疫。 …… 十一放假归来,翟凤涛“嘿嘿”进办公室,又带来了成吨的麻烦。 虽然度过了最大的难关,但世行审查之细,依然令人恨得牙痒痒。 作为联合国组织,对平等公正是有特殊要求的,此类电力工程难免牵扯到移民,移民是否妥善安置,尤其是有没有侵犯到“少数民族”,这是非常关键的一点。 在后面的审查与谈判中,北漠又被抓到了一点。 张逸夫一听,就不懂了。 那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又浮上了台面。 曾几何时,范昕瑞提到过,一个钉子户仓库屹立在那里,当地政府搞不定,因为这个仓库根本就是当地政府亲戚的,漫天要价。 后来事多,也没人管,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但都选择性忽略,不想沾。 现在世行的最后审批,一个该死的家伙抓住了这一点,天煞的那个仓库主人正好又是少数民族,眼看这屁事就要扯上民族问题的高度。 张逸夫有些怒不起来了,不是说这个钉子户混蛋或者什么,他只是奇怪,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怎么能拖这么久,甚至没人再提醒过自己。 冲着翟凤涛发火也不合适,他是管财务的,直接找负责这些事的副总发火也不合适,张逸夫这便叫来范昕瑞发火。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还没解决?”其实张逸夫本身还挺喜欢范昕瑞的,可这次的事实在让他无法容忍,“就算你无法解决,也要向领导汇告么,搞到最后,现在世行给揪出来了!” “张总,我真的跟我们主任提了,提了很多次。” “那他怎么没跟我提?” 范昕瑞相当尴尬:“他可能是觉得这事拖一拖就可以了,我们部门能解决。” “好么,拖到现在了,世行都来插手了。”张逸夫挠了挠头,要说他们主任也是个麻烦,*,自己一直不方便管。 范昕瑞也看出了张逸夫的烦恼:“事到如今,张总还是跟我们主任提一下吧,我不方便再提了。” “嗯……” 张逸夫想了想,还是放范昕瑞走了,叫来了那位主任。(未完待续) ... 正文 649 招恨 基建部主任许国峰,岁数比张逸夫年长不少,看着却很年轻,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子弟,张逸夫自己都忘了他是怎么进来的了。 “老许,那个仓库的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一直盯着呢!”许国峰笑呵呵答道,“对付那帮人,也不能太重视,一重视就来劲。” “来不来劲,世行都已经把这件事揪出来了,需要尽快解决。” “明白,明白,一定。” “大概还需要多久?” “就尽快吧。” 张逸夫头皮已经发麻了,硬着问道:“一周内可以么?” “一周啊……”许国峰煞有介事地想了想,而后镇定答道,“悬”。 张逸夫险些吐血,但凡他爸不是那么大的干部,自己早一巴掌给他扇出去了。 张逸夫强忍着说道:“那这样,这事让林书记也参与一下吧。” “不用,不用,谁来都一样,我跟你说啊……” 张逸夫像是听唐僧念经一样听着他唠叨,最后终于忍无可忍。 张逸夫将其喝止,非常严肃地说道:“这样,三天,给我一个说法。没法确定的话,我去解决。” “张总,你这是不信任我啊。”主任反倒来劲了,我做事有我的方法,我爸都没说过我! 张逸夫忍着口气说道:“老许,这件事,你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交给别人做,明白了么?” 主任眼睛一瞪,傻眼了,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对待过。 “得!你厉害,你来!不信我是吧。张逸夫你自己来!”这位也是个潇洒的主儿,一甩椅子,回身走了。 “他.妈能干点什么!”张逸夫看着那位潇洒的背影。遏制不住也骂了一句。 基建部是现在公司的核心部门,张逸夫本希望一位经验老道。稳重上进的干部来担当的,奈何许国峰的父亲亲自来找过张逸夫,方方面面又都打理好了,实在没法不给这个面子。北漠公司正式成立后,许国峰也真的是只做管理,麻烦细致具体的工作都由两位副主任去搞,他搞搞跟政府交流的事情,看他是个子弟。出去有面子而已。 哪知这么点事情,都要拖成这样。 张逸夫不得不再次叫来范昕瑞,这次说明白了,直接跟自己汇报,这事自己亲自抓了。 范昕瑞闻言有些为难,他做事也算稳当,直接给老总做事,做完这件事就该干嘛干嘛,不管能不能做成,今后自己在部门怎么呆? “他巴不得这事我管呢。他就清闲了,不用顾虑。”张逸夫直接让范昕瑞坐下,汇报情况。 范昕瑞也没得选。一五一十说来。 征地方面的事委托给县政府没错,这个仓库的拥有者是书记的外甥也没错,他要500万也没错,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了。这段时间的唯一进展就是,听闻这个仓库有可能得到500万,其他已经妥善安置的人也急了,开始多要钱,县政府搞不定就要来蓟京闹。 “就这个……世行的人还要去当地调研呢,一去还了得?”张逸夫揉着脑袋骂道。“以前这些事怎么解决的?” “以前没这么多事,政府拿了钱都会做好的。就这次。可能都觉得电力系统钱多,那个书记又是民族协会的什么什么。就来劲了。” “自治区政府没法管他么?” “觉得这事比较敏感,牵扯到民族政策问题,那边也不爱管。”范昕瑞比划道,“现在可不是500万的问题这么简单,如果真给了他500万,那其他已经得到土地补偿款的人,也要闹了,凭什么他有500万!我们就一万块?这么一闹,就没完没了了,无底洞。” “看看,看看你们主任给拖成什么样子了。”张逸夫狠狠点了点桌子,“正常应该给多少?” “五万,最多了。”范昕瑞点头道,“那个仓库,是书记的外甥一年前不到一万买的。” “根据你的了解,我出面过去,请他们吃顿饭可以解决么?”张逸夫问道。 “没太大希望……他们就看着钱呢。”范昕瑞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看那表情也明白,要是吃饭的时候包个大红包兴许有戏。 “那谁能压住他?谁能治他?” “嗯……少数民族方面的事情……”范昕瑞左思右想,“怎么也得是国.务.院吧,给自治区政府压力,让自治区一二把手发话才有戏……” “你等等。”张逸夫突然想起了一位,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自己跟计委那位领导也算有交情了,忙前忙后解决了三菱的事情,那边也说过有问题及时反映。 计委作为发改委的前身,作为一个如此不讲理且如此牛逼的部门,总得让牛逼发挥发挥作用。 张逸夫电话打过去,计委领导没完全答应,只是说让北漠把具体的情况以书面形式发过去,他们会沟通一下。 这事张逸夫干脆就交给范昕瑞来做了,吩咐他勤盯着。 于是,当天下午,范昕瑞就激动地跑到张逸夫办公室报捷,搞定了,那个仓库搞定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搞定了,合同转让已经完成,影印文件的传真已经到手,可以跟世行交差了。 张逸夫也没想到能如此之快,连忙打电话谢天谢地谢领导,领导表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计委就要发挥计委的作用,有事再聊。 材料交给了翟凤涛,他也“嘿嘿”一笑,可以交差。 张逸夫本以为这破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下班时分,范昕瑞又来找自己。 这次是私事。 这事刚料理妥当,他们主任就表示既然他这么有能耐,这么善于沟通,还是回内蒙作用更大一些,打算彻底把他调回去。 范昕瑞也算拼了小命,挤到了蓟京,因为这点事,又要被挤回去了,他想来想去,自己都是无辜的,但人微言轻也没有办法,只能跑过来跟张逸夫哭。 张逸夫也十分清楚,他是帮自己做了事,得罪了他的直接上司。 那主任没本事也就罢了,心眼还这么小,简直绝了。(未完待续) ... 正文 650 绝招 张逸夫不忍看范昕瑞这么惨,也不愿跟那位主任结仇,毕竟他老爹还得过几年才退休,真是虎父鼠子! 张逸夫几经思索后,给他出了一招。 范昕瑞听过后,大喜,这招当真绝。 次日上午公司例会,老总副总各部门一二把手连同助理参与,总共三十人上下,每周将全公司的事宜梳理一遍。这次话最多的自然是翟凤涛,因为世行的参与让他的部门不得不承担起海量的工作,翟凤涛之后,此番许国峰汇报工作也不少,歌功颂德表示移民安置问题已经彻底解决了,民族大团结,中间倒也提了句“张总的支持”,可大意还是将功劳都归在了自己身上。 当然这些事别人也不好说什么,犯不上。 主要议程完了,人力这边才提出了一些安排,这些安排自然是张逸夫早就安排过的。 大意就是基建部任务重,时间紧,同志们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巴拉巴拉巴拉……所以我们要再提拔一位副主任出来。 一般来说,突然聊起这个都会很敏感,那么多人盯着这位子不提,基建处的权力分割也会变得麻烦。 然而这次没有任何异议,只因基建处有个主任助理名为贾峦松。 大家纷纷表示肯定,应和,甚至有人直接提出来贾峦松最为合适。 班子会么,就是讨论一些事情,确定一些安排,贾峦松升副主任,这几乎是有史以来意见最统一的一次讨论,十分钟不到的功夫,几乎就定下来了。 本身贾峦松也是独自负责自动化事宜。没人有半分插手的意思,他当副主任指定也是干这个,许国峰自然没有意见。也不敢有意见。 一切确定之后,贾峦松总得表示表示。 感谢领导同志们的信任过后。他提出自动化方面的很多事情还在酝酿中,没有进入实施阶段,自己还可以承担起更多的工作来。 一直以来贾峦松都没表现出什么权利欲与攻击欲,可这次的表现让人难免多想。 更多的工作?基建部的工作? “这个你们内部安排吧,公司就不插手了。”张逸夫早已摆好了姿态,“辛苦许主任这边了,年轻同志有干劲,就要给同志们充分发挥的平台。” 这下许国峰有些慌了。他自认能力举世无双,有目共睹,但无疑贾峦松能力宇宙第一,人神皆知,贾峦松往上飞是谁都拦不住的,可别踩着自己啊! “我们会后内部决定,一定会给小贾足够的发挥空间。”许国峰擦了把汗,他敢砸张逸夫的门,可绝对不敢跟贾峦松甩脸。 这会儿,林立正突然说道:“小贾自己有什么想法么?” “看工作需要。”贾峦松也买了个乖。“哪里有困难,有压力,就去哪里。” “现在压力最大的就是配合世行方面的工作。我们这方面经验也有限,比平常的基建流程要复杂一些,这一块有信心么?”林立正又问道。 “有。” 许国峰看这样子,也只得跟着附和,反正这块工作自己也懒的搞,大材小用:“行,林书记,我们会后就做这部分的交接。” “嗯,尤其是一些负责具体工作的同志。许主任你也大方点,该交给小贾的交过去。”林立正说着笑道。“像是小范啊,很熟悉基建细节。正好可以配合小贾。” 许国峰眼睛一瞪,绕了一圈怎么说到这事了? 哪知贾峦松也跟着说道:“对,我刚参加工作就跟小范是同事,最近一直搞自动化,疏忽了对基建的学习了解。” 许国峰左看右看,心里又酸又紧。 好啊你们,为了一个范昕瑞卖这么大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不应? “没问题,小贾都开口了,我这边肯定要支持的。”许国峰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会议就这么圆满结束,范昕瑞从此以后归贾峦松管了,许国峰鞭长莫及。 回到办公室,许国峰心里不是滋味,我管个范昕瑞你们还来劲了?说是不干涉,这从头到尾难道没人安排?是贾峦松提携朋友么? 他越想越恶心,铁定是张逸夫搞的,他记恨自己,成心恶心自己。 不行,这口气得说清楚。 他转身便上了楼梯,要去张逸夫办公室讨个公道。 刚上了楼,却见贾峦松与范昕瑞勾肩搭背地从张逸夫办公室里出来,小哥俩那叫一个铁。 许国峰也愣了,敢情真有私交? “哎呦,许主任。”贾峦松见了许国峰,客客气气说道,“我把昕瑞要过来,是不是不合适?不合适你就说。” “……这哪有什么不合适。”许国峰做出了一副古怪的表情,“都是为了工作……” “对对,都是为了工作。”贾峦松笑了笑,冲范昕瑞点了个头,先行告退。 楼道里,范昕瑞与许国峰面面相对,说不出的尴尬。 见贾峦松走了,许国峰才略带埋怨地说道:“你不想走,跟我直接提么,这算什么事?不会交流么?” 范昕瑞心里对许国峰自然恨得牙痒痒,可脸上也得拘着:“是是,许主任,其实我也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个安排。” “装什么蒜?”许国峰抬手指了指范昕瑞,“你啊,行。” 话罢,他也转身离去,这梁子算结下了。 范昕瑞是又恨又烦,自己从头到尾招谁惹谁了? 张逸夫给出的这招,确实是解决了眼前的矛盾,但许国峰对自己的嫉恨也水涨船高。人到底该怎么混才是对的么。 这会儿,张逸夫也拎着包匆匆出了办公室,大中午的好像突然有急事一样。 “发什么呆呢?”张逸夫见范昕瑞还在走廊中,路过问道。 “没事张总……”范昕瑞连忙道,“多谢张总……” “犯不上,这麻烦是我结下的。”张逸夫笑着拍了拍他,说到底,是自己着急移民搬迁安置的事情,越级指挥,搞得范昕瑞尴尬,用了就不管了这不合适,外加贾峦松与范昕瑞本就有交情,这么搞也说得过去。 见张逸夫就这么要走,范昕瑞慌忙上前追问道:“张总,我请教您一个事儿。”(未完待续) ... 正文 651 不甘 “嗯?”对于范昕瑞要问的事儿,张逸夫还真当认真听。 “您不可能照顾我一辈子,后面再有麻烦,我该怎么办?” “嗯……”张逸夫很快回话道,“许国峰要换走你,是因为你在蓟京这边负责的工作有限,有你没你都可以,换走你,我想帮你说话,也不方便说。你试着去努力,成为一个独当一面,不可替代的人,那样谁要是再想动你,就要掂量掂量了。” “那该……” “这些我教不了你,要自己去奋斗了。”张逸夫笑着再次拍了拍范昕瑞,就此匆匆下楼离去。 范昕瑞反思着这些话,自己在内蒙局算是能干的,领导也很喜欢,这才有了来蓟京的机会,来了一年多,已然深切地感受到蓟京水深,自己原先的能耐,有点扛不住这边的节奏了,这次要不是张逸夫帮忙安排,真的是自己的一次劫难。 像张逸夫说的那样,成为这里不可替代的一份子,真的可以么? 可不可以,张逸夫其实也不知道,他只是路过随意撒了勺鸡汤罢了,他匆匆出门是去赴约,一位老朋友要走了,临行前小聚一下。 这位朋友,其实也称不上多老,甚至连朋友都称不上,但张逸夫却还是赴约了,因为他知道,这位朋友走的时候,没有任何人会送他,自己也许就是他唯一的朋友了。 英雄之间到底是相惜还是相嫉,这滋味也只有他们二人自己能清楚。 相约的地点在华长青下榻的酒店餐厅,他是带着行李来吃饭的。回京两年有余,他甚至连自己的固定住所都没有。 与华长青面对面坐着,对面那位半头白发的中年强人依然洋溢着对未来的热情,侃侃而谈。张逸夫只乖乖做一个聆听着,让他把想说的话都说痛快了。 华长青始终是一个亢奋的实践者,回国之初。起点极高,有司长之冕。有美国大公司总工的光环,然而他总是举步维艰,找不到合适的节奏,通过积累,他得以脱离体制,自行其道,依然尖锐勇敢,一心向前。 然而时至今日。他却再次成为了被排除在外的那个。 听华长青说了好久后,张逸夫才叹道:“其实国内,还是可以做下去的,珅圳的环境也许你更喜欢。” “不不,你不知道,他们让我去做顾问研究员,没有实权了。”华长青连连摆手,“连一个团队都管不了,我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搞。” “卢伟非要这么过分么?”张逸夫所说的卢伟,正是珅自的老板。 “也不是他的问题。我现在明白了。”华长青伸出右手比划道,“很多东西,必须牢牢攥在手里。换我也会这么做的。” “那你的那些成果呢?” “已经不是我的了,这次科电是被兼并的。”华长青摇头一笑。 “那你也有股份吧?这怎么算?” “就是换成钱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的账,反正我最后拿了20万吧。” “20万?”张逸夫一脸惊讶,怎么算也不该只有20万吧? “我争不过他们,也不想争了。他们有手段,有办法,越到后来我才越发现,我就是一个搞技术的。不是搞政治的。”华长青脸上没什么颓丧,“现在走也好。出了成果再走,那才难受。” 张逸夫不禁唏嘘。从始至终,光有技术都是不够的,偏偏,华长青不仅有技术还有这么大的野心。 自己比他高明在哪里了么?无非就是在后面的世界生存过,经验稍微丰富一些,知道所有口号都是反着的,喊“实事求是”就是因为现在已经完全是非颠倒了,喊几荣几耻就是因为大家已经完全不知荣辱了,而“劳动致富”,无疑是其中最为讽刺的一个,一心劳动只够温饱,但离发财还远。 华长青就是那个无视这些口号,我就要这么来的人,其雄厚的资历与出色的技术确实可以让他风光一段时间,但没有了解到这些本质,没有按照这里的意识形态改变自己之前,他始终只是个过客,就像他自己说的,一节技术电池,在美国他是技术电池,用过就扔,在这里他也许是一个技术蓄电池,无非可以多用几次,但很快也就过时了,在改变自己之前,他永远只是电池,无法成为发电机。 张逸夫也不愿再聊这方面的事情,只吃了口菜问道:“回去有什么安排么?” “安排很多。”华长青略显神秘地打开公文包,拿出了一沓材料推给张逸夫,“其实叫你来,主要是要还给你这个的。” 张逸夫一看封面就知道,是自己当年刻意透露给他的文档。 “你拿着吧。”张逸夫叹了口气。 “已经拿到了。”华长青说着点了点脑袋,“你这么狂傲,以后会为你的狂傲付出代价的。” “哈哈。”张逸夫大笑着指了指资料道,“回去以后,还会坚持这个么?” “当然,明明已经看到未来了,为什么不去创造未来?”华长青也跟着笑道,“你呢,有什么安排,继续在机关做么?” “也不会做太久了。” “也对,北漠自动化没多久就要招标了,你再留在北漠,怎么都说不过去了啊。”华长青感叹道,“非要说的话,你也算个君子了。” “这个词跟我真的不贴。” “你本来,是可以靠权力,直接让恒电做北漠的自动化吧?”华长青笑道,“可你偏偏要招标,还请第三方的国际团队来评标,这不是君子之风么?” “我只是尽量按照规矩走罢了。” “规矩?”华长青笑得更用力了,“你讲规矩,别人讲规矩么?我被卢伟逼走,这是什么规矩么?” “不不你错了,是你,破坏了这里的规矩。” “也许吧。”华长青揉了揉脑袋,“你说的对,也许我一开始就坏了规矩。” 张逸夫笑着举杯道:“总之啊,你走了,我也可以放胆做了,不然总觉得对不起你们科电。” “不用留一手,而且从今往后也没有科电了。”华长青咧嘴一笑,也拿起杯子,“被我们科电的成果,被卢伟击败以后,你还是可以来美国给我打工的。” “我这么给你面子,你就这么诅咒我?”张逸夫笑着碰杯。 “卢伟那个人,很厉害,比你懂这里的规矩。”华长青摇头道,“不管我服不服,我都被踢走了。” “就没有一点不甘么?”张逸夫放下杯子叹道。 华长青低头看着杯子,心中回荡着这句话。 40多岁的年纪,已经是美国电力公司的总工程师,超一流的专家,在这最辉煌的时候,他选择回国干一把。 然而这本该最辉煌的三年,就这么度过了,一身是伤,黯然离场。 “我……”华长青握着杯子,手微微发抖,“我……” “卢伟那个混蛋……”华长青颤着嗓子道,“我的成果,两年的成果……就差一步了,就差一步,我可以得到北漠的,从你手里,在你面前,战胜你的恒电。” “卢伟是不是混蛋我不知道,但现在下结论太早了吧。”张逸夫上前握住华长青的手,“安心的走吧,赢家不可能是他。” “你可……别像我似的,总说大话。”华长青红着眼睛瞪着张逸夫,“说赢,就一定要赢。” “你也知道自己爱说大话啊?” “说大话又不是什么缺点。”华长青翻手轻拍了张逸夫的手背一下,转换话题,不再苦大仇深,“说老实话,你在美国可以有更大的发挥,如果不在机关做的话,我真心邀请你,我会把你介绍给美国的电力界人士。别看我在这里人人喊打,在那边还是有点面子的。” “怎么又来?” “说大话么?反正你将来肯定得给我打工。” “你看,你人人喊打是有理由的。” “哈哈!” 看着华长青独自上了出租车,他的奋斗也随着尾烟而告一段落,张逸夫也很清楚,两年的研发,他必定留下了巨大的财富与成果。 这一切被卢伟整合,难缠的对手乘以二。 常江一个人不够,远远不够,自己必须亲自参与,不能再耽误了。 …… “张总,这是三家电厂的管理层名单。”文天明将一纸名单恭恭敬敬递到张逸夫面前。 “没人的时候还是叫我逸夫吧。”张逸夫接过名单,抬头冲文天明笑道。 “呵呵。”文天明挠头傻笑,“真是快啊,最开始我到火车站接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刚毕业的學生,我也只不过是外省电厂的小办事员,想不到能有今天。” “那得是……三年多前了吧。”张逸夫也颇为感怀,无心再看那张名单。 “差不多。”文天明跟着叹道,“你不知道,我们电厂那边,都是三年完了又三年,谁能想这么多?晃悠晃悠就该退休了。” “今年太忙,明年再回去看看。” “那身份也变了,你是北漠发电公司的总经理了,是管电厂的领导了,再回去得叫视察工作” “……也是啊。”张逸夫摇头一叹,这才低头去看名单。(未完待续) ... 正文 652 语言难题 冀北、丰州与塘峪是组织上确定,交给北漠公司来管理的三大电厂,如今报上来的管理层名单几乎就是最终版,不愿过来的早就想办法调走了,愿意过来的也想办法调进来了。 牛小壮,方浩等人的名字历历在目,张逸夫实在难以想象,牛小壮的孩子都已经两岁了,他该什么样子了。 签过字后,张逸夫问道:“大约什么时候正式接管,由咱们管理?” “定下来的是11月1日,人事和行政上的流程已经走完了。” “嗯……所有事都确定了吧?” “确定了。”文天明一一答道,“暂时由电力部负责安监工作,我们的发电量,目前电网按三角二分七进行收购,我们的并网发电任务由电力部和华北局进行分配。” 张逸夫闻言嘱咐道:“发电指标上的事,你们部门可以多跟林书记沟通,他原来是调度局的,可以争取到更多的任务。” “当然,这部分林书记已经联系过了,保证这三家电厂尽量满负荷运转。” 电厂这买卖,运转负荷基本决定了其收益,计划经济的时候大家都无所谓,现在就要争了,争这个发电量指标,发电任务,实际上就是在争市场。林立正坐镇,对北漠无疑有巨大的利好,至少在指标上不会吃亏了。 “然后……我记得还有一个问题。”张逸夫皱眉挠头道,“什么来着……我前几天还想着呢……” 文天明立刻提醒道:“煤?” “对,煤源。”张逸夫敲了敲脑袋,“我这脑子也快不行了。” “你就是操心的事太多了。”文天明紧跟着说道,“现阶段还是走电力部的渠道集中进煤,以电力部确定的采购价进。这算是电力部卖咱们的大便宜。” “的确啊,计划内渠道的电煤,有政策上的优势。”张逸夫依然没有解脱。“但长久来说,这个煤迟早要咱们自己搞定的。” 对于日趋完善的火电行业而言。除去机组效率这类硬件水平,决定盈利的无非是两件事——进煤价格,售电价格。 在发展过程中,确实会遇到这样的问题,煤价虽市场浮动,由于某种原因在一段时间内会非常之高,但电价是政府确定的不会变,导致发电成本超高入不敷出。这种时候。你发一度赔一度,你发得越多赔得越多,一些人人都认为坐收暴利的巨无霸电企亏损,也就这么产生了。 但也不可能煤价一高,你就把机组全停了,那老百姓用电怎么办?工业生产怎么办?能赚钱你就满负荷,一赔钱就零负荷,没这便宜事,做这一行旱涝保收,你旱涝也必须都出力。这叫社会责任。 现阶段“煤”的问题暂时还没浮上台面,但这是早晚的事,早晚电力部不会管供煤。早晚市场上的煤会随行就市,跟国际接轨。若是海外煤价低,发电企业大可以使用进口煤。 “跟你们主任说,进煤渠道与煤种选择方面,要提早做准备,做研究,不可高枕无忧,我们现在是企业,要保证盈利。争取更多盈利。”张逸夫说着,自己又摇了摇头。“算了,我例会的时候说吧。你别说了。” 范昕瑞的麻烦历历在目,还是别让文天明也招恨了。 文天明现在也慢慢领会了这些事,谁人都知道他是张逸夫的绝对心腹,从冀北电厂一路拼过来的,因此即便有些副总和部门主任对他毕恭毕敬,他也没膨胀,清楚自己的身份。 “另外,11月1号之前,得召集三家电厂厂长开个会吧?” “一定的,日期你们定吧,定好了通知阮湄就好了。” “好的。” 张逸夫好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点着桌子笑道:“话说,你这有没有进展啊。” “什么进展?”文天明傻愣愣问道,“我漏报什么工作了么?” “泡妹子进展啊!”张逸夫大笑道。 “……”文天明苦兮兮挠了挠头,“同志仍需努力。” “那你倒是努力啊!” “她心思都在工作上,现在当了秘书,更忙了。” “哎呦,还是我的错了。”张逸夫托腮道,“要不我换个人,把她调到你们部门?” “别别!她干得正起劲儿呢!” “不耽误的!”张逸夫提点到,“工作跟感情,不耽误的,大家又在一个单位。你看我跟夏雪,天南地北都不耽误!” “那是你有手段……” “哪有那么多手段。”张逸夫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做好正事,足够自信,去表示,去表达,去争取就好了,对方接受你,就是接受你,不接受你就转身走人,有什么难的。” “那万一不接受……不甘心走啊……” “这就是感情啦!”张逸夫双掌一拍,“不甘心就接着追,要么就放下。拿得起放得下,咱们吃的是米,又不是爱,她不接受你还活不下去啦?” “可这……” “没法聊,还是嫩。”张逸夫无奈摆手,纯情男孩还是得度过这个时期。 “那逸夫你这么丰富的经验是从哪里来的?” “……干活儿去,瞎问什么?” “哈哈……”文天明呵呵一笑,拿起签过字的文件告退。 文天明走了,张逸夫却还在想,一直在想的问题。 要不要带他们走。 明明已经在这里混得很好了,自己要重来,岂不是强迫了他们的意志。 高薪+铁饭碗+旱涝保收+受人尊重,这样的状况,比去一个前途未卜的私营电气公司要舒服多了。 …… 随着细枝末节的解决,世行正式批贷,与abb的签约仪式也隆重展开。 大会堂内,张逸夫与abb总公司的一位副总,分别在合同上签字,交换合同,在闪烁着的聚光灯前握手,宣布着这段合作长跑的正式展开,也宣示着用资本越过技术天堑的时代正式来临。 宴会上觥筹交错,张逸夫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英语功底真的是不够用了,参与宴会的不少官员都能与老外进行流利的交流,张逸夫在大多数时候还是不得不依赖翻译,聊得不尽兴不说,还显得水平不足。 看来张逸夫自己也遇到天堑了。(未完待续) 正文 653 正式请辞 张逸夫当场就找来阮湄布置,赶紧给自己弄个英文家教,不要托福应试的那种,就要口语听说训练,自己要立志当一个口语流利的英文文盲。 阮湄当晚就开始找。这个真的太难了,更多的教学还是着力于应试,就算是口语教学,大多也是面向托福口试与签证官的。张逸夫的这种情况,最好找一个欧美人来教。 为了张逸夫的口语,最终北漠公司不惜动用了外交部的关系,几经周折,联系上了一位正在中国留学的留学生,这个学生课余打点儿零工。 递来简历张逸夫点头后,才算定了这件事。 时间就定在了每周三、五下午,地点就在张逸夫办公室。张逸夫实在得给自己留点私人时间,所以干脆就占用工作时间做这件事了。 要说阮湄做事,也真的是过犹不及了,真的是找了位英国女留学生,地道的伦敦腔,生怕张逸夫学到带乡村口音的英语。 染着红色短发的英国女孩一身轻便的装束,嚼着泡泡糖,挎着双肩背就这么进了北漠公司,这对这家企业员工的双眼无疑是一次冲击。 张逸夫自认见多识广,见这潮劲儿都傻了,姑娘手背上还有纹身。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从抽屉里找出简历,上面照片上的姑娘可是金长直,高贵典雅,跟面前这位差距太大了。 “a-weisz。”女孩一上来就大方握手。 张逸夫有点儿慌的握手:“哦……那我是……逸夫?张?” “你愿意叫逸夫张也无所谓啦。”女孩的中文也十分地道,看来已经来中国呆过几年了,她放下背包问道,“我的中文名是魏海伦,你是不是也需要一个英文名?” “没琢磨过。你帮我起吧。” 女孩想也不想说道:“刚看到你的资料我就想好了,就叫lazy吧。” “成。” “噗……”女孩直接笑了出来,“看来你真的是英文盲。lazy是懒惰的意思,拿这个当名字没人会跟你合作。” “呵呵。这我知道。”张逸夫笑着拿暖壶泡茶,“我倒觉得,敢拿这当名字的人会很有趣,而且特别容易被人记住。” “你们中国人就是喜欢多绕一个弯子。”魏海伦表示无奈,“你的名字你决定,那我就叫你lazy了?” “是不是easy跟逸夫的意思更像?” “是的,但easy也有轻浮的意思,这个你肯定不喜欢。我见过有中国女孩用easy当英文名的。我告诉她意思后,她哭了一个晚上。” “还真是,就是容易上的意思……”张逸夫深以为然,“那还是lazy吧。” “你最好别这么不以为然……”魏海伦苦着脸说道,“你如果不怎么接触外国人,叫lazy没人管你,一笑而过,但从我得到的资料上来看,你是在工作中不得不频繁做国际交流的中国高官,叫lazy不合适。一方面寓意不好,另一方面随便拿这么一个单词当英文名,外国人也会觉得轻浮。尤其是在正式场合,叫lazy太怪了。” “那老师你定吧。”张逸夫想想也是,今后再出席什么签约之类的,总不能介绍“这位是懒逼先生”吧。 魏海伦想过之后说道:“yves怎么样?跟你的名字同音。” “这个没什么不良寓意吧?” “这个绝对不会有。”魏海伦说着已经拿出了自己准备的教案,“抓紧时间吧,我来这里做私人辅导每小时要收50美元的,咱们已经浪费了3美元了。” “好么,你工资比我高这么多。”张逸夫赶紧坐下,“外国人需不需要中文辅导?” “还要开玩笑么?又要浪费几美元了。” “就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来中国,我特想问。” “我信仰共.产.主.义。这里是最后的阵地。”魏海伦坚定地说道,“我要在这里领略共.产的真谛。带回英国去。” 张逸夫看着她的红毛和纹身,咽了口吐沫。 “你这是什么表情,共.产.主.义是看脸的么?” 张逸夫僵僵问道:“你们对共.产的理解,是不是就是崇拜切格拉瓦?” “不,是chairman……。”魏海伦说着抬起脖子上的围巾,亮出胸前的伟人胸章。 “打住,我明白了,开始讲课吧。”张逸夫彻底服了,哪里都有神人。 不管理念如何,打扮过不过分,魏海伦的教学基本对得起她的时薪,她了解到张逸夫其实还是有一定英文基础后,很快提出了加大听说训练量的方针,听熟了就好办了,从日常交流开始步步攀升,她认为一个月后,张逸夫足以进行专业性质的英文交谈。 四点来钟,魏海伦出了办公楼,潇洒骑上那台大号摩托,扬长而去。 张逸夫依然觉得她只是崇拜切格瓦拉而已,她该去南美或者古巴闹革.命,不该来中国学共.产,套路太深,她参不透的。 所以说么,年轻人就不要碰政治,什么是左什么是右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活明白了再说么。不过也无所谓了,没有她,张逸夫也学不到地道的伦敦腔。 …… 随着abb工程师进驻华北电力设计院,酝酿了多年的北漠工程终于步入正轨,余下的招标与工程也在平稳推进,虽然事事都需要张逸夫签字,但他不得不介入的事务依然越来越少,一星期两节的口语课也加到了三节。 11月,三家电厂归队,一切平稳有序,资金上的过渡期也温柔度过。 口语毕业那天,他觉得,差不多了。 与魏海伦握手道别的时候,她还有些难舍,不因别的,只是这么高的时薪,后面难碰到了。 张逸夫呵呵一笑:“我已经把你介绍给几位朋友了,级别也都跟我差不多,单位付得起这个时薪,他们的人会联系你。” 魏海伦没想到张逸夫还憋着这心思,她立刻就笑咧了:“太谢谢了。” “就是去他们的机关……你能不能把头发染回去?” “不允许个性么?”魏海伦低头看看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是的,在我们这里,是不允许的。” “共.产.主.义里有这条?不该是爱与平等么?” “那是你理解的,你这人比较叛逆,一定是反对执政党的,所以共.产就该是美好的。” “……”魏海伦沉思片刻,“其实我在这里,也有不少人反对我,很多人都对我很费解,明明在最好的地方了,为什么要来这里。” “你怎么回答的?” “物质诚可贵,理念价更高。” “这首诗的后面一句呢?” “……” 张逸夫笑着拍了拍这位还太年轻的女孩:“我挺羡慕你的,可以义无反顾地追求自己的理念,不被世俗富贵牵绊,我做不到。希望你将来会感怀这段经历,绝对不是浪费人生,而是在体验人生,绝非虚度。” “怎么可能是虚度!”魏海伦不满道,“我的人生充实而有意义。” “对,充实而有意义。”张逸夫与她握手,不再争辩,“记得去那些单位做辅导的时候,最好把头发染回去,不然你会没生意的。” “无所谓了,有很多教学机构都找我做兼职,比这也低不了多少。” “那好吧,再见。” “再见。”魏海伦转身离去,而后又回头问道,“你也是共.产.主.义者,对吧。” “对,我必须是。”张逸夫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魏海伦听到这话好像才放下心,揉了揉胸口,微微一笑。 “我必须是啊……”张逸夫坐回桌前,心中觉得,自己英语毕业了,也该从北漠毕业了,希望魏海伦也早日毕业。 他提起电话,拨通了那个很久没拨过的号码。 他也早料到了,这之后是一系列的谈话。 秦勇谈话、黄正辉谈话、计委领导谈话,国资委谈话…… 现在北漠蒸蒸日上,没人希望张逸夫就这么走了。这个前途无量,被一次次证明过可堪重任的年轻干部,就这么放弃眼前的一切,放弃组织的信任,这是无法接受的。 然而这次张逸夫非常坚决,表示自己夜不能寐,日不能食,身体要垮了,无法再承受这么重的任务。 组织上又提出,可以调动到稍微压力小一些的单位,级别不变,张逸夫依然婉拒。 这对大多数不明真相的人来说实在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就算下海有赚头那也是针对普通人而言的,再大也不过一个科长处长,混得不如意,眼见组织内提拔遥遥无期,干脆投入到市场的洪流中去搏一把。但张逸夫是那种已经混出来的干部,他还有三十年的时间可以在百尺竿头上更进几步,就算是猪也能拱上去了。 急流勇退是好听的说法,神经病缺心眼儿才是民间的正统传说。 也有人觉得他是真累了,四年的时间耗费了40年的精力。(未完待续) 正文 654 不该说? 只有上层的少数人才了解张逸夫的真正目的,已经到了这个级别,张逸夫没法再分心了,仕途与财富,官场与商场,他必须选一个,否则只需一步不慎,便是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北漠自动化招标,就是这个火,动辄千万上亿的收益,就是那个魔。 不过所有人都清楚一个事实,地球离了谁都能转,张逸夫走了,北漠还是北漠,只是今后再无北漠的那个张总了。 张逸夫这会儿提这件事,也并非他第二天就要卷铺盖走人,他肯定要留下一个缓冲期,要给组织上一个准备的时间,是调拨人马,是争权夺利,这段时间他依然得把眼前的事都料理好了。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组织上还没来得及安排北漠,组织之外就开始安排起他了。 一天之内,他就接到了三家猎头公司的电话。 亚洲开发银行,美国通用电气以及鑫明纷纷向他抛来了橄榄枝,许出了动辄十万美元级的年薪。 最令张逸夫哭笑不得的还是鑫明,你这不是开玩笑呢么?我有病啊? 亚行看中的是他丰富的能源项目经验,通用需要一位懂技术嘴巴又灵光的中国人,鑫明图个什么?关系网络去送红包么? 这些邀请张逸夫自然都坚定回绝了,别说自己有地盘,就算要另觅新枝,也会早做,不会先说我要走了,再找栖息之地,这些猎头真的是瞎折腾。 …… 周末,黄正辉来到了一个神圣的地方,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第一次来这里是多少年前,总之自那一天开始。他每个月都要来几次,风雨无阻,他比基督徒还要虔诚。因为这里的主人能给他的东西,比上帝要务实得多。 无论何时何地。贾老爷从来没有放松过对电力系统的掌控,在头几年张正诚掌舵的日子,他几乎已经快控制不住了,但忠诚的黄正辉始终保持着频繁的拜见频率,将每一件事悉心汇报,而后再去履行每一个指示。 大腿抱到这份儿上,才是真的稳。张逸夫能力再强,也不过是一匹暂时拴着缰绳的野马。而黄正辉早已是自家看门狗,死也会死在这里。 自担当正职以来,黄正辉更加感恩戴德,十分清楚这荣耀是谁给的,几乎每周都要来,保持与这里主人的信任关系,表明自己唯贾府是瞻。 贾府虽不大,却规规整整分了三个厅,最大的主厅由贾老爷与人谈事,另外两个厅则类似于等待室。要前面的人谈完事后面的人再进去,大家最好不要互相见面,你要是乱闯。见到了,那主人就不高兴了。 贾老爷平日主导大事,天天都是会,跟自己人开,跟外面人开,周周都有调研,去机关企业,去乡下灾区,这些意义有限效果甚微的事务占据了他绝大多数的时间。真正敏感重要的事情,只好放在休息时间来谈。其实他也并非对权力有多么严重的掌控欲。只是坐在这个位置,自然而言的就进入这个节奏了。你若停下来,别人就会踩过你。 这次黄正辉并没有等太久,便受令进入了主厅,贾老爷面目慈祥坐在沙发上,手上摆弄着茶杯,用盖子轻轻拨弄着茶水,若有所思,见黄正辉来了也没有打招呼,好像还沉浸在前面的事务中。 黄正辉对此景见怪不怪,大大方方坐在了侧方的沙发上,放下手上的东西,也不说话,静静等待贾老爷思考完毕。 “又要改组,这回是航空航天部。”贾老爷依然没看黄正辉,只嘟囔着,“原来啊,无非就是从二机部四局独立出来,成为三机部,后来又改组成航空工业部,现在又是国际化,市场化,全都赶潮流,要搞成集团公司。” 黄正辉没回话,只是冲贾老爷笑了笑,他知道这些只是贾老爷的喃喃自语,没希望有人接茬给他意见,这只是一种最基础的牢骚**,要对信任的人才能发得出来。 “好了,说说你的事吧。”贾老爷很快抽离出那个情绪,放下茶杯转向黄正辉,“常规的就不用说了,你好好处理就对,现在没那么多精力研究电力系统的事情。” “嗯,我就说几件重要的,大坝也不提,水利方面的人会跟您汇报。”黄正辉拿起本子说道,“三溪输电方面,我们已经研究决定,采取超高压直流输电,建立直接通向沿海城市的直供线路,内部研究,abb这方面技术比较成熟。” 贾老爷默默点头,没做评点。 “三家电厂交给北漠公司管理,第一个月平稳过去,没什么问题。” “暂时就这三家,不要再多了。”贾老爷微微提了一句。 “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北漠也没提什么要求。” “另外还有一件小事,人事上,穆志恒马上就要退休了,应该准备再提一位。” “人选你们决定好了告诉我,不用提前问我。” “我跟您提过,秦勇很合适,要提拔的话,还是征求一下您这边的看法。” “我记得,可以。”贾老爷话罢又补了一句,“政治上再考察一下,叫组织部门做,既然提拔,就要想好后面的安排。” “好,这个人我观察了很久,不会有问题。”黄正辉根本不用听,光看表情就能领会贾老爷的意思。为保证对电力系统的控制,不能让一些思想不成熟,或者太尖锐的人上位,需要考察清楚,免得有闷声憋大事的。 又汇报了几件不疼不痒的事后,黄正辉合起本子说没事了。其实倒不是这些事贾老爷都要指示,重要的是这个过程,我对你尊重,这些事你都可以决定,这摊子归根结底还是您老的。 黄正辉正欲起身告退,也许后面还有人在等,可这次贾姥爷多问了一句。 “没事了?”贾老爷的表情,好像在等什么。 黄正辉心里一虚,一般除非有特重要的事漏了,不然贾老爷不会多说这三个字。黄正辉也并没有太怎么费脑子,就搞清楚了贾老爷要聊什么:“您说的是张逸夫吧?我以为这个不用特意说。” “怎么不用,人家顶着责任擦了屁股,说走就走,不该说?”(未完待续) 正文 655 重大失败 “……”黄正辉有些尴尬,他已经很久没被贾老爷这么质问过了,“我以为他这个级别,不需要跟您汇报的。” “年龄和能力摆在那里,而且峦松和天芸也老念叨。”贾老爷有些烦恼地揉了揉耳朵,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心思却极是机敏,“你是希望他走的,对吧?” “……”黄正辉沉默片刻,而后点了点头,“这个人,我看不明白,拿不定。” “怎么说。” “他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干部,像是以前的,又像是以后的。” “我没接触过他,你这么说,我没法理解。” “像是以前的,是因为他在纪律和作风上非常严肃,迄今为止,连那么一点点缝隙都没有;像是以后的,是因为见解和理念都非常新,而且他在市场上是控制着一家企业的,就是您原先苏联留学时期同学请您关照的那家。他这次要走,应该就是要去那家企业,这么看的话,他应该更追求利益,这又跟他的纪律作风不符了。” “这没什么解不开的。”贾老爷摆手道,“他在电力系统做事,不过是积累罢了,他觉得积累够了,就会去搞企业。只是平常人是走到半路才出家,半路下的这个决定,而他是一开始就目标明确,从未打算在系统内久留。” 黄正辉又愣了片刻,感觉神情恍惚。 贾老爷从未见过张逸夫,也没有过任何交流,仅通过这只字片语,怎么能分析得这么透? “这是峦松跟我念叨的。”贾老爷很快给了黄正辉解释,“这个人,在微观上。会很有用,他的能力,去做做项目、搞搞工程、开发开发技术。会有很大的正面作用。但骨子里,是要去搞企业的。是支持市场化的,长期在电力系统内部,很难说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您的意思是……” “就让他走吧。”贾老爷淡然道,“这种人,留不起,时间越长,根基越深,越麻烦。去市场上做一做。搞搞产品,反而对电力事业的贡献更大,搞不好弄出一个中国通用电气来。” 贾老爷说着,极其罕见地笑了笑,好像是被自己的玩笑逗乐了,生怕黄正辉觉得自己荒唐,赶紧补充道:“这话是峦松说的。” “那好,那我这边就批准了。”黄正辉打量着贾老爷问道,“就是天芸那边总跟我说,不要放。” “天芸是性情中人。交了个朋友就高兴得不得了,我会跟她说的。”贾老爷听到这个名字,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柔。真的是宠。 “嗯,还有一点我提前问一下。”黄正辉继而问道,“张逸夫出去以后做的产品,我们要不要有一个态度?” “不要有态度,搞企业是他自己选的,就按照市场规律做,这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中国通用电气,而且现在政策上是全面支持国产的。这本身就是态度了。” “明白了。”黄正辉如释重负。 “还有啊,今后这种事。别等我问,他们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你不用紧张。你自己也注意一下,尤其是纪律上。” 贾老爷说过这话,又进入面无表情的玩茶杯阶段,示意他已经在等待下一拨人了。 “……”黄正辉也不敢再多言,略显紧张地出了主厅。 对他个人而言,最后一句话才最重要。 自己怕贾老爷多言,这才没汇报张逸夫的事情,但贾老爷依然心知肚明。 另外这个纪律问题……贾老爷都这么提了,必须小心了,不小心不成。 一旦贾老爷点头,一切流程都走得极快,半个来月的功夫,秦勇与张逸夫的职位变动几乎同时得到了组织批准,下文公示。 秦勇是真的达成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虽然晋升副部长后表面上看他还是只负责生产司,但谁都知道,穆志恒一退,那一亩三分地就都是他的了。 而张逸夫这边,组织上批准了他辞去总经理职务的申请,总经理暂由林立正代任,集老总与书记于一身。可以说林立正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地得到了这么多东西,除了从调度局调到北漠是他自己争取的以外,其它的东西几乎都是做着做着就到手了,这本该用十几年去奋斗争取,争权算计的胜利果实,就像天上的馅饼一样砸到了他的身上。外加张逸夫提前早已做好了足够的铺垫,这让林立正成为一把手是如此的轻松坦然,半点非议也没有。 其实张逸夫最希望的也正是这种低调安然的退场,这种时候就不要来什么轰轰烈烈了,能让的都让出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并没有那么多的信息渠道,比如文天明或者阮湄,几乎是在文件下来的时候才知道张逸夫要离开的,文天明就罢了,阮湄真的是不开窍,身为秘书竟然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欢送宴会之前,张逸夫正在收拾自己最后这点东西,心中虽有感怀,有畅想,难以想象未来北漠会搞成什么样子,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此时他心里荡漾的是另外一种激动,是可以肆无忌惮大展拳脚的激动,不管是在哪个机关或者部门,都没有过的激动。 还是为自己奋斗来得实惠,公家的钱,虽然造得不心疼,但赚的也没感觉。 独自品味间,阮湄与文天明默默敲门进来,张逸夫看着二人的表情,大概也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马上就是欢送宴会了,你们还没过去啊?”张逸夫笑道。 二人沉默不语,张逸夫自始至终都没跟他们提要走的事情。虽然他们有预感,但没从张逸夫嘴里听到,始终有种遗憾,或者说是不被重视的感觉。 “真的……不说什么了?”文天明咬着牙问道,“逸夫……” 现在他终于可以当着别人的面儿叫逸夫了,因为从此以后再无张科张处张局张总。 “哎……”张逸夫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东西,“之前没跟你们提,不是因为你们不重要,不是因为不尊重你们,只是怕提早了,让你们分心,多想。我也没想到,组织这么快就批准了。” “那现在,就没什么要说的了么?”阮湄也纠结地问道。 “我想想啊……”张逸夫琢磨道,“未来二十年……哦不,三十年……北漠公司,北漠集团将是国内最优质,最强大,收入最高的一批国企,而我去的地方,吉凶未卜,我没法说服自己带着你们一起走。” “那你不为自己考虑一下么?别总为我们考虑。”文天明抢着发话道,“在那边,有我这样趁手好用的人么?” 这点阮湄实在没法应和,因为她知道世界上比她适合当秘书的人应该还是相当多的。 “逸夫,我是跟着你一步步走过来的,也是看着恒电一点点发展的。”文天明有些亢奋地说道,“你走了,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天明,我有资本冒险,你有么?”张逸夫略显沉重地说道,“你家里妻儿老小那么多张嘴,如果恒电没搞成,我还有出路,你怎么办?” “只有老小,没有妻儿。”文天明据理力争。 “那早晚也会有的。”张逸夫反问道,“你一步步走到这里,也实属不易,我怎么能让你放弃?” “还有你阮湄。”张逸夫又望向阮湄,“你好不容易步入正轨,踏踏实实做一个文秘。外面很乱的,出去跟我做,一做不知道多少年,很累很苦,你怎么嫁啊?” 阮湄露出了十分难以理解的表情:“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么?” 张逸夫干脆直言快语:“比如你给我当十年秘书,谁还敢娶你?” “我!!”文天明突然就炸了,“我敢娶!” 张逸夫愣愣张开嘴巴,这是他见过最蠢的表白方式,好像接盘侠宣言一样。 “这几件事有什么关系啊!”阮湄完全羞红着脸,理解不过来。 张逸夫却犯了个坏,冲阮湄问道:“那他敢娶,你敢嫁么?” “这有什么关系啊!”阮湄茫然地捂着脑袋,“你们都在说什么啊!” “反正我敢。”文天明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来,阮湄,表个态。”张逸夫摆了摆手,最后一次拿出了领导的做派,“有没有决心。” “啊啊啊……什么决心啊!是去恒电的决心还是什么?” “这都一样,就是有没有决心。” “你们这是在逼我怎样啊?”阮湄都要急哭了,羞怒之下,咬着牙说道,“我不喜欢文天明,但我想跟着你走。” “……” 本来挺热烈的场面,顷刻间被浇了盆冷水。 “哎呀……”张逸夫摇了摇头,“真想来,那就来吧。” “我明天就去写辞职申请。”阮湄擦了擦眼睛,不敢去看文天明,就这么回身出了办公室。 文天明呆滞原地,还在愣神儿中。 “兄弟,我只能帮到这里了……”张逸夫起身拍了拍倒霉的兄弟,“女人不喜欢,你怎么上赶着都没用的……年轻人还是要经历一些这样的失败才能看开。”(未完待续) 正文 656 送别宴 文天明依然在发愣:“那怎么才能让她喜欢呢?” “情感力场这东西,就像磁铁一样,很多东西都注定了,你是什么磁极就会吸引一些东西,排斥一些东西。”张逸夫拍了拍文天明,“能跟这种时候喜欢的女生在一起,固然是人生之大幸,但失去了也没什么,毕竟没几个人能这么幸运。” “那你算么?” “……还不好说。” “至少我算不幸的,对吧。” “嗯……” “那我都这么不幸了,能不能让我跟你走啊。”文天明掩饰着心中的失落,露出了一脸傻笑。 张逸夫感觉,自己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去火车站接他的文员。 当晚,几乎相似的对话,发生在秦勇与秦玥之间。 “你肯定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秦玥抱着毛绒兔子,蜷着腿坐在沙发上,满脸委屈。 秦勇本来荣升为副部长的成就感,也因女儿的苦恼而烟消云散,他也唯有靠在沙发上耐心说道:“小玥啊,这次爸爸真的看错了,张逸夫,你跟不起。” “一句错了……就完了啊……”秦玥已经哭了出来,“他从头到尾都不跟我说一声……连欢送宴会都没叫我……” “他是对的,这样能让你早点忘记。”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秦玥使劲摇着头,从小到大每次她这样的时候,父亲都会达成他的愿望,成全她的撒娇。 然而这一次,秦勇只是叹了口气,拿着香烟去了阳台。 感情啊。永远是这么恼人。 你会为你不成熟的冲动付出代价。 然而成熟了,又会因寻找不到冲动而发痒。 他本料定张逸夫与女儿几乎是天作之合,然而张逸夫完全超越了他的理解。始终掩藏着一个执着的信念,放弃他的官职。放弃秦玥。 反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与夏雪那个奇葩,在一次次的摩擦中感情愈发坚固。 我本将心向明月,然而明月就是明月,高高在上,他爱照哪里照哪里。 秦勇心中难免酸楚,他已经尽心尽力提供了非常好的条件与背景,不想让女儿受自己当年的刻骨之痛。然世事弄人,命运没有饶过她。 秦勇感觉,自己是真正的一位苦行僧。 继续走下去吧,希望女儿也继续走下去。 庆功宴,这次张逸夫是真的敞开了喝。 与公司同仁奋斗一年有余,不管是兢兢业业的林立正,或是嘿嘿添堵的翟凤涛,他们都是一心向上的,他们的未来都像北漠一样不可估量。 从离开大学,离开冀北。离开华北局,到离开这里,他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离别。他十分确定,这是最后一次了,感谢这些人,祝福他们。 张逸夫也送上了他即兴的祝酒词。 “愿你们不在压力与疲惫中沉浮,不在良辰与美景中迷失,不在奋斗与竞争中麻木,不在辉煌腾飞中失足!” 如此怪异的祝酒词,搞得大家应和的时候都若有所思。 “也不说点吉利的。”林立正笑道。 “相信我,这是最诚挚中肯的祝福了。”张逸夫举杯。“愿北漠发电公司,蒸蒸日上。愿我国电力事业,腾飞强盛!” 这句才像点样子。所有人都举杯,这话才是应景的么! 一般这样的宴会都会是庆祝升职,这样恭送离职的实在是少数,搞得大家也不知道该祝贺些什么,生意兴隆显得太俗,事业有成又不可能比在这里更有成了。 宴会尾声,林立正喝得颇为亢奋,饮水不忘挖井人,自己与张逸夫几乎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张逸夫却一步步无私地委以重任,从未提过什么要求,这让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回馈。 最后的时候,瞅了个空隙,他拉着张逸夫,说了半句真心话。 “该照顾的,我会照顾。” 张逸夫也有些醉了,但还是摆摆手,这话真不该说:“接好班,做好事就好,不用照顾我,这些心思该多放在峦松身上,对你的好处更明显。” 林立正摇了摇头:“没你明显。” “你真是喝多了。”张逸夫无奈笑了一声,岔开话题,“我扫个兴啊,北漠后面的工作难点就是输电上了,串联补偿在一开始就提过,到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说法,这部分务必谨慎一些,要考虑周全。” “就是说既要做,又要打着做不好的准备对吧?” 张逸夫点点头,拍了拍林立正:“搞过调度的人肯定会多方面考虑到的,我多嘴了。” “还有什么要嘱托的?”林立正又问道。 “嗯……”张逸夫踌躇道,“后面阮湄和文天明可能也会考虑走,尽量挽留,态度太坚决的话,你就不要拦了。” “别再多了啊。”林立正笑道,“这儿还得有人干活儿呢。” “不会再多了。”张逸夫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还有部里国际司的邱蔷,对付三菱的时候她帮了大忙,有可能的话,去瑞典考察的时候邀请她随团。” “邱蔷对吧,我记下了。”林立正点头过后,自言自语道,“还有一点啊,我拿不准。秦司长……哦不,秦部长的女儿……” “你看着办吧。” 几句话聊过,又有人来找林立正敬酒,虽然名义上的主角是张逸夫,但他的未来已经跟大家没什么关系,借机恭祝林立正成为一把手才是大事。 觥筹交错间,贾峦松也找机会坐在了张逸夫旁边,口中叹道:“还是走了啊……我姐也拦不住你。” “帮我道个歉,没干到北漠投产那天。”张逸夫举杯道。 “我明白,她也明白。恒电要投这个自动化的标,太重要了。”贾峦松尴尬碰杯,“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第一次带我去恒电的时候,就是在为今天酝酿。” “也没那么复杂,就是坦诚相待,至少对你要坦诚。”张逸夫比划着扫视全场,“将来啊,这些东西都要你来管,你可要珍惜坦诚的人啊。” “你说太远了……” “不远,不远,差不多的时候,北漠公司会改组为集团,整合几个设备厂,电建公司,甚至设计院。积累了北漠的经验,再去兴建更多的电厂,吸纳更多的电厂……”张逸夫拍了拍贾峦松,“这些可都是你的任务,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贾峦松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感觉,像是兄长悉心地指点未来一样,从前上学的时候,对年长的师兄也没有过这种感觉,甚至老师教授都对他毕恭毕敬,虽然辈分上他们更高,却无法让贾峦松产生这种尊重感。 也许就是坦诚吧,张逸夫对待贾峦松始终以诚相待,从不掩饰“我在奉承你”这个事实,也毫无保留地展现出自己的思想,少了那层隔膜。 “真那样的话,北漠跟恒电,就是对手了吧?”贾峦松笑问道。 “那可真是恒电的光荣!”张逸夫笑得更厉害一些。 “哎……”贾峦松无奈摇了摇头,“透露给你一件事吧……还在内部讨论。” “敏感的话,不说也成。” “也不算太敏感。”贾峦松小声道,“这两年三溪和北漠上马,煤价开始起伏,电力系统的基建资金也有些跟不上,转不开,上面计划放开一些政策,在发电能力欠缺的地区,批准一些地方政府参与的民资外资办电项目。” “嗯?” “还在讨论,也不一定能落实,实现起来也比较困难。”贾峦松叹道,“京津冀肯定不要想了,西北用电量有限,在大规模长距离输电网落成之前也不要想了,东南虽然缺电,但很多电厂已经在建,将来又有三溪的补充,也不用想了。” 一连串不用想了,最后这个话题指向,好像只会是一个地方了。 “你这才是说得太远了吧?”张逸夫笑道,“那得是多大的资本。” “看你有多大心了。”贾峦松笑着起身,“我去那边了。话先说在前头,这次北漠自动化招标方案早就定下来了,真的是国际评标,没人能插手。” “不用插手,看硬实力。”张逸夫与贾峦松最后握手。 宴会结束,在张逸夫的要求下,司机还是只送他到了办公楼,他自己骑车回家。 司机小钱觉得自己是一位太不称职的司机了,其他司机班的同事都能跟领导打成一片,甚至跟领导家属都打成一片,连节假日都伺候着,就自己,只有公务出行的时候才出车,甚至跟老总的谈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每次在车上,老总不是在思考就是在睡觉,好像根本没时间说半个字。 愣神儿的功夫,张逸夫骑着自行车来到窗前,敲了敲车窗笑道:“对了,这么久,都忘了跟你说句谢谢,谢谢啊。” 小钱慌忙摇下窗户:“应该做的,张总。” “回去路上小心。”张逸夫摆了摆手,晃晃悠悠骑着车远去。 小钱感觉,自己再怎么想也不知道老总在想什么,自己还是笨,就老老实实当个司机吧,张逸夫再厉害那也是张逸夫的事情,自己还是自己,思考下面会给谁开车才是正事儿。(未完待续) 正文 657 引力 回到家,父母已经睡了,张逸夫躺在自己床上,默默拨了一通长途。 “还没睡?” “没,很忙的。” “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解脱了。” “也许不过是进了另一个笼子里而已。” “可毕竟那个笼子是我的。”张逸夫说着,又赶紧改口,“是我们的。” 电话那头“咯咯”一笑:“你还真有信心啊。” “肯定得有啊,还得对付你姐呢,得让她到时候哑口无言。” “我姐?那次你的话真说得太大了,什么家族,什么产业……” “谁知道呢,搞不好过两年我就要建电厂了。” “呵呵。” 听到这笑,张逸夫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这反应太正常了,是自己的话太不正常了。 “到时候,你要帮我啊。” “除非你要建比三溪还要大的电厂。”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你就没那么一点自私的细胞么?那可是我们的电厂。” “喝多了吧。”夏雪无奈道,“你先把自动化整好了再说。” “也对。”张逸夫反问道,“你就没那么点亢奋和向往么?” “说真的,我觉得你太乐观了。”夏雪很认真地说道,“我见识过不少干部下海的例子,最后都灰头土脸地回来了。恒电一直以来很成功,小富即安,但这次自动化你可能赌大了,我认为你还会回来的。” “回北漠么?” “不知道,也许有其它归宿吧。” “对你未婚夫就这么没信心?” “不是对你没信心,是对这个……”夏雪想说什么。但还是憋住了,“你在机关,和你在外面。虽然都是你,不过在别人看来。根本就是两个人了。” “这些话怎么不早说?”张逸夫笑问道。 “说了也没用,自己撞吧。” “对对,将来教育孩子的时候,咱们也得是这种态度。” “……你就没被我这话打击到么?” “抗击打能力强了,但其实我还不是最强的。”张逸夫回忆道,“华长青,你还记得吧,他是真的浪费了几年的光阴。什么都没得到,又回美国去了,他最后都是笑着的,他比我能扛。” “光能扛也没用啊。” “能扛是必要条件,没这个是不行的。” “那充分条件是什么?” “哈哈。”张逸夫握着电话大笑起来,“没什么充分条件,只有一大堆必要条件,你都有了,也不一定充分。” “那你还走这条路?你原先那条路,明明在北漠已经得到充要条件了吧?”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好吧,你把中学课本上的语文知识都用上了……” 放下电话,夏雪揉了揉眼睛。还要面对桌上一大堆的文件。 她望向窗外,张逸夫就像月亮一样,你并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持他悬在那里的。 而世上有很多这样的人,就像天空中有无数繁星,可最后能被人记住、传颂的,却仅是那一轮明月而已。 与张逸夫在一起,她从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也未见张逸夫有多么亢奋激昂,他总像月亮一样。静静的,每时每刻都悬在那里。高高地看着自己,照射爱抚着自己。 夏雪始终不知道这种无私的源头在哪里。就像不知道支撑月亮的力量在哪里。 科学上,那叫引力。 夏雪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她有些害怕张逸夫成功了。 …… 1993年11月11日,这会儿还不兴光棍儿节,对于恒电的人来说,他们只知道这是高层重新确定的一天,北漠老总摇身一变,成为了恒电的总经理、股东,向晓菲则放下了总经理的职位,在其他股东同意的情况下,将手上恒电20%的股权交予张逸夫,自己依然坐拥60%,戴上了董事长的帽子。 按照她的愿意,是要将更多股权赠与张逸夫的,董事长直接他来做好了,但张逸夫坚持要一步步来,平稳过度,她也只好作罢。 恒电的股权依然简洁明了,向晓菲60%、张逸夫20%、常思平陈延睿分别10%。 至于远在滇南的工程公司,则处于恒电50%,孙博50%的局面。 会议室门前,张逸夫沉吸了一口气。 “准备好了?”旁边的向晓菲一副放下重担的样子。 “嗯。” 大门推开,张逸夫笑着望向与会诸位高管。 陈延睿、常思平、常江、吴强四人带头起身鼓掌,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也纷纷起身,恭迎新任总经理张逸夫。 张逸夫笑着抬手,与向晓菲共同入位。 他观察着这个不大的会议室,触摸着不怎么精致的会议桌,呼吸着并不新鲜的空气。 如何呢,这些都是自己的,自己可以控制的。 沉静过后,他目光如炬。 “我是张逸夫,今日起由我接任向晓菲的总经理职位,向晓菲继续担任董事长一职。”张逸夫扫视全场,第一时间记下来了这些脸,“如有异议与不满,现在提出,不要把问题带走,不要让矛盾发酵。” 陈常二老和常吴二人自然都是乐呵着,怎么可能有异议么? 其余的与会者,包括研发经理、销售经理、车间主任等人,与张逸夫相对陌生,但看这景致,也不可能提出什么异议,说白了这是向小姐的产业,她爱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好的,没异议,下面请大家简要介绍一下自己,以及承担的工作。” 与会者一位位起身,对于张逸夫这个人他们还是抓紧时间研究过的,年纪轻轻就到这个级别,重点是北漠老总,必然是个狠角儿。每个人都尽量用简短的时间介绍清楚自己,留个好印象。 现阶段恒电依然是分为两大模块,设备生产与微机研发。 设备生产这边就是原来厂里的那一套东西,干部比较繁杂。微机研发这边相对简单,只有研发组与维护组两部分,研发组还负责微机保护的产品组装,维护组负责测试和跑现场。从管理结构上来看,只能用混乱与不科学来形容,这也没办法,一直没有时间细整,得等张逸夫来了再说。(未完待续) 正文 658 抬杠的 实际上张逸夫也没打算很快的细整,得等自动化招标完了再说。 听过一溜人的介绍后,张逸夫整理了一下,直接说道:“暂且一切如常,该找向总的事还是找向总,我暂时只负责研发这一块。其他人散会吧,研发留下。” 二十分钟不到,这就完了。 张逸夫对于生产部门的轻视也没什么掩饰,或者说是没什么时间重视他们。 生产方面的人们难免有些不爽与猜疑,看来公司甩掉设备生产这部分已经成为定局,连新任总经理都懒得多说。 “稍等,我有个疑问,张总。”一位年纪大些的车间主任突然举手。 本来准备离场的人,屁股也不得不坐了回去。 “赵主任对吧,请说。”张逸夫大大方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直有传言,说公司要放弃设备生产这方面的业务,张总能不能给个明确的说法。” 全场人慌了一下子,怎么突然就这么提出来了,这本来是心照不宣暗流涌动的事情才对。 张逸夫也疑惑地望向向晓菲,那眼神像是在问,还没公开么? 向晓菲连忙说道:“这件事还没有定论。” “可我从张总的态度上,好像看到定论了。”老赵也当真是老油条,什么都不怕,“我们底下干活的同志们,心里也不踏实,这件事没定论,会影响到大家的积极性,张总刚才不是说了,不要把矛盾带出去么?” “嗯。”张逸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还真是个麻烦事,看来向晓菲也只是拖了下来。并没有明确处理过。 “这次申奥,几票之差,咱们输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张逸夫端端正正说道,“市政府现在已经在研究政策。计划将四环范围内的工业企业外迁。不仅是我们,所有的厂子都会受影响,如果我们恒电要搬到冀省去,诸位做设备生产工作的愿意去么?” 全场哗然,谁愿意离了蓟京? “先安静一下听我说完。”张逸夫继而说道,“在这种情况下,暂时放缓生产计划公司也是迫不得已。政策是国家定的,我们肯定要落实。既然大家不可能迁往外地,为了妥善解决这些问题,我们已经主动与蓟京供电局沟通,希望通过转让生产技术、生产设备、生产人员的方式,给大家在蓟京修造总厂谋个归宿。” “张总,据我所知,你说的市政府的这个政策还没正式下达吧?” “所以公司也没有正式下达放缓生产计划的决策。” “那咱们就假设这些都会发生。”车间主任随即问道,“咱们的管道、省煤器生产技术、设备,都转让给总厂了,可咱们的人呢?” “转让的条件就是妥善安置大家。” “可就算这些都达成了。总厂现在也有很多人闲着,我们的工作他们做就好了,绕一圈。搞不好我们又要下岗回家的!”老赵双掌一拍,提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 全场又是交头接耳,这才是核心矛盾。 很多人都回家呆过一年半载了,对此心惊胆寒,深怕会再次发生。 张逸夫赶紧解释道:“大家对未来举棋不定的话,也可以选择留下来,将来迁往外省的新生产基地。在基地没落实前,会有底薪发放。” “底薪,低保?跟那会儿下岗一样?”主任一副耍流氓的语气问道。 张逸夫心下已经开骂了。这根油条真的是油得可以,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从前他接触的人还都算比较讲道理。好歹是个干部。这位却不会考虑这么多,就想着自己能不能吃饱。回蓟京局怕饿着,留下也怕饿着,合着全天下都在跟他作对,他吃不饱就怪张逸夫。 这道流氓的题,也当真难住张逸夫了。 这会儿犹犹豫豫拖拖拉拉糊弄过去,无疑一开始就被拿住了,年轻啊,没担待之类的歌颂很快就会传开,可这会儿过为刚猛,又会被骂混蛋没良心,成为一代黑心资本家。 恐怕向晓菲也是一直顾虑这些问题,才没有说明。 “首先赵主任,你态度不对。”张逸夫先稍微立威,给自己缓和思考的时间,“坐在这里你是干部,争取自己权益没问题,但也不能出言不逊,捣乱会场。” “张总,我可没有。”主任油着脸笑道,“我也是站在公司角度考虑,如何安排好大家。” “那就不要提下岗低保这种话出来,不知道什么话会煽动情绪么?”张逸夫继续说道,“再者说,当时过来开工的时候,是有咨询过大家意见的,大家统一希望组织关系留在蓟京局,与恒电只是产生劳动关系,现在劳动关系可以回去了,你又说这些。说白了,你们还都是蓟京局的人,蓟京局、修造总厂将来怎么安排,是要靠你用劳动,用勤奋去争取的,咱们厂都是p51和省煤器的熟练工,总厂生产是要依赖咱们的,好好做,凭什么就是你下岗?” “这就是张总你太年轻了,具体情况你问问吴总就知道了。”老赵可谓是油盐不进,就此望向了吴强。 吴强打了个寒颤。 “不说那些,要放弃设备生产也不是我的决定,是政府政策的决定,你有意见,也不该跟我说。” “那个我不管,但张总至少给咱们一个合适的交代吧?”老赵又开始煽风点火,“就说劳动,奋斗,也得给我们劳动任务,奋斗动力吧?到时候不愿意回蓟京局的话,又家里一呆?” “既然你问了,我就说两个在我计划中的安排。”张逸夫这会儿已经想通了说辞,摆出手指道,“其一,我们在滇南有工程公司,那里需要人,不愿待业可以先去滇南工作,等待我们新的生产基地落成。” “哈哈,张总你太爱开玩笑了。” “你看,我给你奋斗的动力,给你劳动的机会,你又瞧不起对吧?” 老赵闻言有些怒意:“你这是撵我们走!我们干了多少年了?”(未完待续) 正文 659 对着浑 “别急,我给你你瞧得起,看得上的安排。”张逸夫继而说道,“公司会出资,组织培训考试,学习自动化知识,从排线到设备维护,电工基础,大家都可以学,通过考试,得到证书,可以转业务,到研发维护那边,虽然出差会很多,但主要工作地点依然是蓟京。”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这个听上去不错,公司出钱给你培养技能,干得好就是个技术员儿了,不当工人了! 可有个麻烦藏在里面,要考试,要拿证书的,这就表明不一定每个人都有这个能耐,这活儿是有技术含量的,要有文化的,没车间里那么好混。 尤其是对于上岁数的人来说。 老赵老赵,自然上岁数了,他当即说道:“好么,那不能通过考试,还是下岗了?” 张逸夫双掌一拍,眼睛一瞪:“你看,我给了你四条路,明明是四个方向,结果你一走,条条通下岗!!你是不是就是奔着下岗去的?!” 话罢,他转望其他人:“大家帮我想想,是我给出的方案不够多不够好,还是老赵自己有问题?” 场面颇为尴尬,有些人想笑,这些多半是研发方面的干部。 老赵面上更是聒噪,这话怎么就绕到这里了? “你没考虑全面。”老赵咳了一声强行反驳道,“不是所有人都能转业的,大多数同志希望留在厂里,干自己熟悉的工作。” “老赵啊,我也是这么希望的,可国家不希望,国家让你迁走。你教教我怎么办。”张逸夫轻笑道,“照着你这个添堵样,找国家主席评评理去?” 嬉笑声又响起了一些。这回连设备生产方面的人都被逗乐了。 其实张逸夫这几句回驳,也属于没什么道理。根本没直面问题,就是博人一笑,可先玩这套的是老赵,他也干脆就来流氓的了。遗憾的是,老赵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技巧上采用了“流氓手段”,这也很好解释,因为对他来说只有这一种手段。 老赵也被弄得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就被带到坑里了。挠了挠头整理了下思路,回到原点,说道:“反正同志们待遇不能下降,如果坚持等外省生产基地的话,得留薪留职,肯定不能拿低保糊弄。” “你看,到最后不就是这个!”张逸夫又是双掌一拍,“想歇着的时候照样拿全薪?你直接说么,干嘛绕一圈又提下岗又提低保的?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真的就死心等外省生产基地落实的同志。公司就是发全薪,不是低保是全薪,这就对了吧。” “奖金呢?” “奖金不太可能有。想争取奖金的话。可以去滇南工程公司,也可以参加培训转到微机研发那边,如果你觉得在家歇着还有奖金拿的话,那我觉得我也可以回家歇着了。” “哈哈哈哈。” 这次终于所有人都笑了,一方面是被张逸夫逗乐讽刺搞的,另一方面大家从张逸夫嘴里听到“全薪”两个字后,也踏实了许多,对他没了敌意,对自己的未来也没太多紧张。 “那……张总你得记得这话。到时候别翻脸不认人啊!”老赵也没的驳了,只得最后指着张逸夫说道。 “我记得。大家都记得,可是这些跟你没什么关系了。”张逸夫微微一笑。也指向老赵,“你,被开除了。” “……” 各种笑声戛然而止,老赵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句……也是开玩笑吧?”老赵瞪着眼睛问。 “你先出去吧。我们其余人再商量商量后面的事情。”张逸夫郑重说道。 老赵一副完全茫然的表情望向四周,最后又望向张逸夫:“你什么意思?就算是周进步来了,也不敢开除我。” “对,快去找周局长,看蓟京局能不能接收你。” 老赵更加惊讶,又望了望四周,想找个人帮他说话。 然而根本没人说话,张逸夫这一枪打的太突然了,把所有人都轰哑了。 “理由呢?总得有个理由吧?” “不需要什么理由,你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到了,这里不需要你。”张逸夫提醒道,“根据劳动法,你可以获得劳动补偿金,明天去找人事部门算吧。” “你以为你是谁??”老赵双目一瞪,拍案而起,“我在厂里干了……” 很快一声更为洪亮的拍案声全面压制了他。 “那你以为你是谁?”张逸夫同样拍案而起,“这里不是电力局,不是资格老敢叫板就没人敢碰你的,这里不需要你,就是不需要你。这是我的个人决定,你可以去劳动局告我,去法院起诉我,不要在这里再闹,不管用的!” 老赵目瞪口呆片刻,骤然骂道:“我就闹了!我就不走,你怎的?我在厂里干了二十年,你说开就开??你算个什么东西??” 张逸夫哼了一声,离开座位走向老赵。 “你干嘛!你要干嘛!”老赵有点儿慌,但他也不是凡夫俗子,混就要混出境界,反而挺起胸膛道,“你还想动手?动我一个试试?” “省省吧,别跟我来这套。”张逸夫停在老赵面前,让他看清楚自己的表情,“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又想要体制内的安稳,又想要享受公司的高薪,你觉得这件事能长久么?蓟京局已经说了很多次同志们人事关系的问题了,他们希望尽快确定解决,我给大家提供这么多种归宿,到你嘴里都是废话了。 张逸夫转向众人:“说到底恒电与二修厂原来是承包关系,现在准备解除承包合同,以后恒电与蓟京局就没有关系了,是一个完全的民营企业。不愿意回去的人,那就意味着要放弃蓟京局正式职工的身份,体制内分房什么的好事可都没有份了。”这段话音一落,会场更加沉默。 “最后一句。”张逸夫又面向老赵,抬手点了点他的胸口,“我自己,都是放下了公家的铁饭碗,放下身份来的恒电,跟我耍浑,先看看自己的觉悟。”(未完待续) 正文 660 老朋友 张逸夫话罢,也不再理会他,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位子,继续说道:“下面研发的人留一下,其他同志散会。” 老赵自然心中不甘,还想再说什么,心里酝酿了半天,刚挤出半个字来,却迎来了张逸夫凶狠的目光,那眼神好像要弄死他一样,不过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下子老赵着实被吓到了,茫然间,被设备生产的同事推推拉拉出了会议室。 一出会议室,几个搞生产的人都凑了上来。 “老赵你先歇会儿吧……”一人使劲劝道,“你真不知道啊,华北局巴干局长知道吧?他混到那份儿上,最后都被这小子搞下去了!” “巴干?不是覆冰事故下去的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人肯定不能说张逸夫就是事故之神,赶紧解释道:“你们想想,覆冰事故,天灾,损失再大也不可能让华北局一把手下去的,指定是有人借题发挥。巴干就是跟张逸夫他爹有仇,被张逸夫借题发挥,现在贬到了蓟京局。” 几人这才想明白了一些,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子,怪不得当场能把老赵给炒了。 老赵还处于半迷茫状态,满脑子都是温柔的向晓菲,儒弱的吴强,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目前的处境。 “哎哎!吴总来了,快来说说!”这会儿一人见吴强也出了会议室,拉着老赵过去帮忙说道,“吴总,你回头帮老赵求求情吧……” 吴强叹了口气,看了看已经傻掉的老赵,摇头道:“这事我也没办法,多说半句。搞不好我也遭殃。” “哪能的!他开谁不敢开您啊!” “哎……”吴强叹了口气,“老赵你今天也是不识好歹,最多提两句。有个说法就行了,还来这套。张逸夫在滇南当过局长。在北漠公司当过老总,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人没对付过?周局长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你还来什么劲。” “我……这……”老赵干巴巴说道,“我也是为大家谋出路不是。” “谋个下岗啊?”吴强反问道。 “……” “你啊,先回去休息两天,我找机会再跟张总说说你的事情,看他可不可以宽容一下。”吴强拍了拍老赵。“据我所知,他主要是瞧不上那些半吊子干部,对于工人,他还是很尊重的。” “吴总,就这么把我给开了,我们车间的人也……” “你就少说两句吧!”旁边的人赶紧冲吴强递了个笑,推着老赵快步离去。 这会儿,一位年轻些的干部也凑上前来问吴强:“吴总,刚刚张总说的那个培训,是真的么?” “肯定是。公司正在筹备中。” “包括什么方面?” “主要是计算机方面,工作肯干比较突出的同志……”吴强说着摆了摆手,“算了。这个还没确定,不能说。” “您稍微透露一下。” “……就是……”吴强心软,就此说道,“突出的同志,会被送去脱产培训,不过这个有年龄限制,要30岁以内。” “这个我满足啊,真的是公司出钱么?全薪?” “这个,是基本工资。拿不了全薪。” “那也成了,吴总你帮我报个名!” “等到时候再说吧。”吴强笑了笑。他本来害怕张逸夫过激的言论会造成矛盾,现在看来还好。一来不少人原就瞧不上混不吝的老赵,二来张逸夫也不是蛮不讲理,真提出了几条路给大家,想混日子的回蓟京局,想留下的也可以全薪等一等,或者去滇南,想进步的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培训。 很快又有更多人围过来,问起了去留的人事关系问题,场面颇为热闹。 会议室中,生产的人都走了,常江起来把门一关,大笑道:“张总你这几句骂的好啊,那家伙倚老卖老好久了,谁都不好意思治他。” “他也是习惯了,抱着铁饭碗,以为闹一闹什么都会有。”张逸夫摇头道,“在恒电工作,要自己想清楚,未来是闹出来的,还是奋斗出来的。” “会不会激化矛盾。”陈延睿在旁呢喃道,张总毕竟刚来。 “没事的,他们更关心自己的出路,现在画了几条路出来,够他们烧脑子的。”张逸夫冲左右笑道,“我就是奇怪,你们平常是不是太温柔了,让这种人敢在会上口出狂言。” 几人尴尬一笑。 向晓菲解释道:“这部分是老常和吴强管的,我们没法多说。” “常老师指定懒得管,吴强就更甭提了。”张逸夫摇摇头,“这部分人,不好处理,得做好出血的准备,好在就两百来人,不算太多。” “反正咱们研发的队伍,只有四五十人。”常江回到座位,重新介绍起几位管编程与流程的工程师,这几位也算是研发方面的小头目。 “这位是咱们的研发组组长,朱斌。” 生产的人不在,张逸夫也得以摆足了尊重的姿态,上前一一微笑握手。这也的确是资本家的嘴脸,对于更稀缺的人才,无疑更重视一些,这场景别说被老赵那类人看到,就算是吴强看到都得泛酸。 其实这会儿,也才算是真的开会,前面都是走过场。 “这位是副组长……” …… “这位是维护组副组长,尚晋。” 介绍了一溜,最后停在了尚晋身上,张逸夫与尚晋握手,四目相对。 不得不说,这位仁兄再如何混,他的头油永远是那么*。 “怎么样,给你介绍的这个地方。”张逸夫自然早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只是大庭广众,不方面透露私交。 “想不到啊,想不到。”尚晋抬了抬眼镜,抹了把头油,眼睛放光,“来这里半个月以后,就再也不想去考研了。” “哈哈,该考还是要考的。”常江大笑,向左右解释道,“尚晋就是咱们张总介绍过来的,考菁华研究生时候碰到的朋友,来了咱们这儿,真的是大放异彩,交给尚晋这边做的测试,恨不得从来不过夜,搞得我们都不敢在下午晚上交任务过去了,要不他老带着一个组的人熬夜。” 几人都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 正文 661 重赏 这会儿开发组长问道:“张总……是菁华的研么?” “还在读,没准儿导师看我太糊弄,就不让我过了。”张逸夫摆手笑道。 “您跟的哪位导师?” “岳云鹤。” “呼……”几人都惊讶起来。 搞技术人的人在恒电绝对是如鱼得水,非要说那么一点点遗憾的话,恐怕就是“老总没文化”这点了。向晓菲学历低是众人皆知的,表面上再端庄懂事识大体,在知识分子眼里,你没那个学历,就是没文化。 这之前也一直是恒电与科电、珅自的差距所在。 现在好了,菁华大学岳云鹤的研究生来当老总,谁能比他有文化? “岳教授,是在电机方面的权威吧,自动化也有造诣么?”一个不长眼的问道。 “小刘你真不懂啊……”尚晋在旁笑道,“当年,我可是跟张总一起考的,那题我都记得,我踉踉跄跄过关,张总满分!通篇自动化!” “唔!”年轻气盛的副组长也服了,尚晋虽然才参加自动化工作不久,但各方面的基础内容好像写死在脑袋里一样,大家有什么遗忘记不清的地方,都会找他来问,几乎就是人肉教科书,如果照这么说,张逸夫又比他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对了,我没记错的话,张总同时还是高工吧?”尚晋问道。 “是高工,但这职称如今也没用了。”张逸夫爽朗一笑。 几个小伙子更来劲了,他们原来只道张逸夫是个造化很深的政治型大哥,不然不可能这岁数当滇南和北漠的大头儿,如今好了,这位技术上的成就也必须得服。 张逸夫对于这一通的捧臭脚也是没辙。连忙摆手道:“就别吹我了,大家慢慢处就知道了,说正事儿吧。” “必要的介绍还是要有的。”陈延睿笑了笑。接着向几人介绍道:“张总最开始是我那边的学生,专业就是电力系统。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隐瞒了。我和老常,常江也都是张总请过来的,公司的很多决策,张总也在很早之前就提过意见。” “包括咱们的微机保护核心,省煤器结构设计,这些核心产品的重要内容,也都是张总给出的建议。”常江接着说道,“张总刚刚有一句话说的好。体制内的安稳与公司的高薪,始终要面临选择的,他即便已经是北漠的一把手了,最后还是选择跳出来,跟大家坐在一起拼搏。” 常江说着,带头鼓起掌来。 几人也都跟着鼓掌。 对于这些事,他们也只是模模糊糊的了解一些。他们自然是注意到的,每每要将微机保护第一人的头衔扣在常江或者陈延睿头上的时候,他们都是不接受的,总说另有其人。 如今。其人就在大家面前。 “到头来,还是捧臭脚,不过陈老师明显捧得比尚晋有水平。”张逸夫无奈一笑。 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除了陈延睿外。大家年龄相仿,知识面也相近,明显更好交流一些,张逸夫也很快引出了正题,首先要了解微机保护的安装、运行情况。 “首批现场安装已经完成了,我们派了两个队伍过去。”常江解释道,“最开始是我盯着的,稳定后,交给维护组了。尚晋这次回来开会。维护组副组长还常驻在外地,等他回来的时候。再好好介绍。” “这种长期出差,差旅费可别吝惜。”张逸夫回头想跟向晓菲说一句。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撤了,他也只得尴尬地说道,“这是我自言自语。” 常江大笑道:“一天补助30,大家都抢着出差呢。” “要不然那边生产的人眼红呢。”尚晋笑道,“我们现在,也真的缺人手,张总提的一点很好,公司出钱培训他们,我们维护的技术要求没研发那么高,计算机过了二级水平,再稍微内部培训一下,师傅带一带就可以上岗。” “计算机二级,也是道坎啊,本科生都不好过的。”张逸夫接着说道,“会后,我再打个电话过去,鼓励一下维护一线的同志们,他们务必站好岗,这边的自动化研发工作才能顺利进行。” 提到自动化研发,大家露出的表情不一。 “自动化研发的事情,我也从陈老师和常江这里了解到了,有困难,我理解。”张逸夫摆摆手说道,“提困难之前,我先谈谈未来吧。” “北漠自动化这件事,是谁在抓,你们清楚么?” 几人都摇了摇头。 “贾峦松这个名字你们可能陌生,不过他是……” 提了贾老爷的大名,大家纷纷表示惊讶。 “看大家的表情也都很明白了,北漠的自动化必然会大力去做,国产化,标准化。”张逸夫颇为亢奋地说道,“至于后面的支持,我也是很了解的,在成套机组招标过程中,已经明确要求了dcs方面应用的支持。一旦哪个公司拿下北漠的自动化项目,就会得到abb的全面配合、指导,必要的话他们还可以提供咨询顾问,可以说北漠电厂从开工到运行的这段时间,我们不仅仅是坐在这里研发,还可以去北漠实地研发,测试,可以接受国际一流工程师的指导。这是国家扶植的重点项目,无论是政治意义还是经济利益,对于搞软件,搞自动化的人来说,都是空前绝后的。我也不来虚的,在座诸位,从头到尾把这个项目做下来,个人身价也会提上三五倍不止,从此以后就是国内自动化先驱者,绝对的专家,最关键的是……” 张逸夫说着伸出手指:“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也只属于一家企业,赢家吃遍天下。” 几位年轻人眼神里终于被张逸夫激出了一些光芒。 “我也知道大家的意见在哪里,任务太急,任务太紧,不现实么!”张逸夫双掌一拍,“我要说的是,为这个不现实的目标拼搏一把,即便不成,猎头也会很快找上你们,珅自那边缺人,你们自己身价很快又可以翻翻。而如果恒电夺标,对大家的好处,我现在就可以许下——” “一辆车,或者一套房,你们自己选。”张逸夫望着几人,露出振奋的神色。 几个年轻人直接惊了,这办法太粗暴,太土豪了。 可是他们喜欢!(未完待续) ... 正文 662 体力 “我有么?”常江都慌了。 “在坐的,都有。”张逸夫比划道,“所有参与项目的工程师,都有。” 张逸夫也是逼急了,用出了这招。 保守来说,小一千万就这么送出去了。 但现在必须有这种极端的刺激,同时留住他们每一个人,避免在关键时刻珅自玩脏的,那个叫卢伟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你再脏,许的薪水再高,能高过一套房? “不要房,现金可以么?”开发组长吴斌已经要炸了。 “太没出息了,你这……”常江摇了摇头,而后跟着问道,“可以么?” “大概就是20万上下的标准吧,可以。” 没办法,不患寡而患不均,本来可以只许给屋子里的人这些,但外面的人知道了这个奖励,难免眼红懈怠,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放血也要大放血。 “包括维护组在内,包括出差的人。”张逸夫冲尚晋说道。 尚晋也慌了,他本来已经有点儿失落了。 “这个……逸夫……”陈延睿有些按耐不住,“是不是暂时保密一下,免得……” “我说保密,大家绷得住么?”张逸夫摇头道,“生产那边的人有意见就有意见吧,现在不是顾虑这个的时候,重点是一定要拿下这个标。” 提到夺标,麻烦又来了,常江开始梳理起现在的情况。 dcs之类的说法太过笼统,实际应用研发中,从功能上看,研发组分成了数据采集、保护、顺序控制、连续控制与信息管理五个方面,这五方面几乎就是火电厂自动化系统的全部功能,未来二十年依旧如此。 数据采集、保护、信息管理概念都很清晰。顺序控制与连续控制看上去更复杂一些,事实也是如此,真正的功夫都在这里。 顺序控制指的就是流程控制。包括机组启停、锅炉点火、补给水处理、输煤系统等等,此部分研发需要逻辑严谨、明确。否则给水泵给不上水,机组错误启停这类愚蠢低级的错误一旦出现,基本就相当于自毁招牌了。 连续控制指的是在机组运行过程中进行的自动闭环调节,在动态环境中合理自动地调节压力、温度、进汽量等参数,确保机组发出的有功、无功出力与调度指令一致。 如果说顺序控制必须一板一眼,严明严谨的话,连续控制则要求反应灵敏、执行速度快,在动态与随机中不断调整。追求稳定。 从前这些都是人工来做,老师傅巡检盯着仪表来确认参数,值班员手动调整,电厂内控制设备众多,又是常年运转,冀北电厂这才需要上千名工人来搞生产,而一旦自动化这个东西落成了,就像鹿岛电厂一样,人只需要守着屏幕,就关键的异常进行判断。200人足以。 可要做成一套能够代替上千人工作的系统,谈何容易? 常江简单介绍过后,总结道:“数据采集这块。目前不用考虑,现成的模拟环境,会有接口统一输送机组模拟数据。保护这块,原理成熟,我们是优先做的,到现在为止已经基本成型,这还要仰仗于之前做微机线路保护的经验,以及张总提出的算法。另外信息处理这一块,北漠给出的信息中。并没有过高要求,可以随时显示、记录电站各方面数据就可以了。基本没什么难度。” “说白了,现在难点就在两个控制对吧。”张逸夫问道。 “是的。”常江点头道。“根据你给出的思路,所有的控制与运算都集中在一台主机上完成,这样概念设计上虽然简单,但太想当然了,运算量和数据交互量太大,研发复杂不说,硬件也跟不上,要么就是运算速度慢,不稳定;要么就需要很多台处理器协同,这里面就牵扯到了更多的通信,实现非常困难。” “国外产品怎么克服的这一点?”尚晋问道。 “实际上,也没有完全克服。”常江摘下眼镜叹道,“你看,咱们总说咱们现在做的是dcs,分散控制系统,通过一套系统控制分散在各处的很多单元,看上去挺简单,当然,简单挺好的,对使用者来说越简单越好,但我们是研发的,得展开来说,dcs只是一个大的概念,往下细分,包括ccs、fsss、deh、scs……” “说中文……”尚晋听得头大。 “简单说吧,就是锅炉炉膛控制、汽轮机控制、电气控制等等小十个系统。”常江正色道,“国外的厂商,也不是一步到位的,比如西门子,就是先做成了fsss,然后一点点扩充,开发、合作,通过十几年的努力才可以销售全套的dcs,要注意,这里面有些模块,也许用的是日立的。明白了么?所谓实现五大功能的全套dcs,都是通过若干个模块组合起来的,每一个模块都是独立的,dcs只是整体控制他们。” 尚晋惊问道:“那现在有这种全套dcs供货能力的厂商有几个?” “全套的话,也就两三个吧。”常江擦了擦眼镜冲张逸夫问道,“所以咱们确定,要做全套么?那真的是一步到位,直接达到国际一流水平了。” 没人说话,常江虽然说得是美好的愿景,但好像离大家都远了一些,挖煤采油炼钢这种体力活跻身一流可以拼一拼,这次可完全是拼计算机技术,热控技术,通信技术啊。 “首先我们不是一步到位,现在需要的只是一步夺标,未来有近三年的时间去做到位。”张逸夫掰开手指道,“另外我也不会提出在几个月内,达到国际一流水平这么荒唐的目标,我们只需要,比珅自更强一点就够了。” “原先,我们还比较有自信,现在有点麻烦了。”陈延睿叹道,“本来珅自、科电和我们各有所长,珅自强在plc、热控这方面,有成熟的相关硬件产品和经验;科电强在研发的硬实力与华长青本人在通信上的独到理解,在国外的技术经验;我们强在算法先进,思路明确,有微机保护经验。” “可现在,那两边一整合。”陈延睿双掌一拍,“张总你可以简单设想一下,优秀成熟的plc加上先进成型的通信技术。” “搞不好,已经有成品了啊……”常江托腮道。 尚晋不解道:“plc我知道,就是一个小微机,逻辑控制器,非要说的话,我们的微机保护去除一些功能后,也可以算是plc。可为什么plc加通信就有成品了?” “你看,张总提出的是集于一身的系统,即一套dcs解决所有问题。”陈延睿解释道,“而plc这东西刚好反过来,是小而独立的,你可以在炉膛方面装上几个plc,单独做逻辑算法,只控制炉膛,然后再在输煤那里装几个plc,单独控制燃料。” “我明白了。”尚晋毕竟学习了半辈子,只要说清楚概念,他很容易理解,更何况这解释出自于正儿八经的大学教授之口,“珅自相当于有很多这样的plc产品,但他们是单独的,基础的自动化,整合科电以后,很可能有办法在他们之间创造通信,也就是说……你刚刚说的那七八个模块,他们几乎有成品可以用?” “说是成品也夸张了,还是要完善的,plc的劣势就在于,太小太独了,通信接口不统一,难统一,但如果珅自或者说华长青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的话……”陈延睿微微打量了一下张逸夫,“这么短时间,我们很难追上。” 张逸夫这边其实也在头疼,他故意透露给华长青的网络式自动化系统,虽然是现在网络技术无法达到的方向,但华长青也不是傻子,肯定会致力于解决这个问题,粗暴一些,设计出现阶段完善极致的通信通道还是他力所能及的。而张逸夫之所以敢提供这个思路给华长青,就是他知道,即便是现阶段极致的通道,也依旧是杯水车薪,不可能完成那套自动化装置的先进理念。 但如果不那么先进呢? 只用这个通道技术去完善plc的拼接,这样一来,珅自只需要做很少部分的dcs,剩下的把plc接上去就好了。这个工作量和工作难度虽然很大,但保不齐华长青已经帮他们开好了渠,只待水到。 “张总,公司能走到今天,几乎都是你提出的思路和设想。”陈延睿沉声道,“可是这次,并非一个省煤器或者一台微机保护那么简单,而且我们是有一个明确的,先进于我们的竞争对手的。” “我明白,对珅自和科电,欠缺考虑了。”张逸夫托腮道。 “但卢伟显然考虑到了,这才想方设法收了科电。”常江在旁道,“其实刚刚听到夺标了有房分,我也挺兴奋,但现在慢慢冷却下来,才觉得这真的很难,张总,我可以保证,给我几个月的时间,变压器保护肯定能出个样子,但电厂自动化……”(未完待续) ... 正文 663 嫂子视察 张逸夫抬手,止住了常江的发言:“你有没有想过,那么多高新技术,为什么偏偏是自动化方面,我们在政策上优先扶植国产。” 他说着,指向了会议室正前方桌子上的一台微机保护样机,这是恒电会议室最重要的装饰,彰显丰功伟绩:“电机工程学会给我们线路微机保护最终的评价是,不亚于国际上任何一款同类型产品,达到世界一流水平。” 张逸夫又指向墙上的一张照片,那是恒电生产出的第一台h型鳍片省煤器:“可是省煤器,却没有这个评价,虽然也是国内首创,但也仅仅是追平了国外几十年前的水平而已。” 张逸夫最后使劲点了点桌子道:“计算机,好学,好追啊同志们!外国发电机锤炼了几十年的工艺,你怎么偷,怎么抄,中间也隔着一条鸿沟,可计算机技术,计算机语言,就在课本上,大家的脑子都是肉长的,花心思、花时间去研究,还能差到哪去?” “这个……”常江闻言尴尬道,“我觉得差距还是挺大的。” “不不,常总这点你过于妄自菲薄了。”尚晋在旁说道,“在操作系统和创新语言上,我们确实差距很大,但只论一个应用,我们做的并不差,我们缺的是市场,去销售这个应用,你看,wps比之英文的文字编辑软件,哪里差了?” “你就知道wps,还能再举个例子么?” “那没办法……就wps有单位买正版,其它东西要么没市场,要么全是盗版么!”尚晋争辩道。 “wps那种东西本身有什么技术难度?跟咱们这个能比?” 张逸夫伸手喝止二人争论:“可喜的是,电厂自动化系统,有市场。而且没法盗版。” 这真的是把二人说的没脾气了。 “我们现在的思路也很明确了。”张逸夫随即道,“按照常江说的,多做几台主机。分别去做“ccs、fsss、deh……” “是,张总。你如果就这么定,我们肯定也会努力做。”常江比划道,“可这个时间……你得知道,西门子也是十年左右才做全的。” “说多少次了,只做软件部分。” “即便如此……时间上……” 张逸夫撸起袖管笑道:“所以我来了。” …… 恒电的工程师们之所以拿高薪,甚至有房分,在研发团队组建过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首先要熟悉计算机、编程,这就是一大难点了。更麻烦的是研发者最好要懂电力系统,电厂运行,对温度、压力、负荷的判断有足够的理解,对整套系统有准确认识,有这能耐的人多数都去坐机关了,这次搞自动化,用人需求基本是十年后的本科毕业生水平。 至于计算机这个专业,过个一级b二级就已经难能可贵了,大多数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玩意儿的价值所在,它丫压根儿没有成为一个多热门的专业。只有从业者一天到晚哭着没人用,报考大学的人更多还是瞄向铁饭碗,对这个体制外的机缘无动于衷。 恒电最后能吸纳的。要么是误打误撞选对专业的傻小子,要么是在类似于电科院这样的机关中从事研究,不满足一般收益的这一类人。 总之,五湖四海,能用的人,要么在珅自,要么就在恒电了。 张逸夫这次来了,就是要全程参与,完全透彻地用自己的理解来解决他们认为的难点。非说的话。电厂自动化系统的逻辑并没有比其它软件复杂太多,还是难在设备方面多。涉及知识面广这一点。强如西门子这样的企业,也是从炉膛监控开始做起。一点点完善的整个系统,毕竟他们的工程师也不是神,一下做成常江口中的十余个系统简直就是奇迹了。 而张逸夫现在就是在强人所难,要创造一个奇迹。 追,就要跑起来,跳起来。 此番脑海中磅礴的知识为己所用,可谓淋漓尽致,他也才发现在系统内混的这几年,理科逻辑思维落后了不少,那些工程师提出的问题难点,要在原来信手拈来就解答了,现在还要回味一下该死的c语言和数据库才能给出解答。 不过人脑就是强在这里,它很活跃,只要你勤用,就会越来越活跃,那些放下的知识张逸夫并没有怎么费力就重新拾起,全面融入到工作团队之中,甚至大量的数学的微积分方程知识他都重新熟练运用,俨然成为了没有知识死角的强人。 工作一周以后,这帮恒电的工程师才真的服了,有些人起初还怀疑张逸夫是当上领导之后才走关系去菁华镀金的,这会儿看来,张逸夫的水平别说菁华了,哪里配不上他? 这位新来的老板与自动化研发团队同食同寝,共克难关,项目进度短时间内出现了飞跃,大家的情绪也空前高涨,别的不说,不管是电气工程师,还是计算机工程师,与张逸夫工作一段时间获得的提高简直胜过一学年的课程。 张逸夫也真的是边做边教,眼前的这些人必定是将来的研发主力,逼他们按照你的思路去硬写,不如培养他们的思维,你拥有一台工作机器,终究不如拥有一个可以独当一面指导更多人工作的人出来实用。 周六晚上,夏雪回京,张逸夫告知太忙了,就不去接了。夏雪也并未埋怨,反是不请自来,直接到了恒电的试验室。 小伙子们正在一边吃快餐一边讨论再热气温的函数变换,这边突见向晓菲领着夏雪有说有笑的进来,愣过神儿之后,赶紧整理仪容,让自己看上去更正常一些。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这段时间每个人都变成了头油男,也包括张逸夫。 “你怎么来了?”张逸夫放下盒饭,抹了抹嘴,起身迎接,“晓菲也不跟我说一声。” “跟你说,你有空听么?”向晓菲笑了一声,跟其他人进行最尖端的介绍,“叫嫂子。” “嫂子……”程序员们都慌忙起身问好,满脸堆笑。 不得不说,搞理科的人都比较贱,偏偏就对夏雪这号女孩感冒,基本梦中情人都一个德行,就是眼前穿着小白羽绒服的这位。 夏雪本来酝酿了一肚子话讥讽这个不那么干净的工作环境,可看大家态度太好,个个眼冒金光,还是收回了,换了个表述:“对物质生活如此不拘,看来大家的精神生活真的十分饱满。” “哪的话。”常江笑着凑过来,“从前咱们这儿可整洁呢,都是张总来了,就给带成这样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还真是,平常偶尔有头油男这样不勤洗澡的人,但大多数人还是挺讲卫生的,也就是张逸夫来了,大家都沉浸在“0”与“1”二进制的基情世界,好像完全忘记了还有个人形象这个东西。 “是常江么?”夏雪惊问道,“咱们一起参加的全国大赛。” “对啊。”常江摘下眼镜自嘲道,“你看,给张总打了几年工,我这人都老了10岁,这压榨的。” “注意身体。”夏雪头一次说出了好话,而且还挺真诚的,同时也转向张逸夫和其他人,“真的要注意身体,我父亲就是年轻时这么拼,最后坏掉了一个。” 然而即便她说好话,最后听起来都是这么的奇怪,什么叫坏掉了一个。 “夏部长做过一次肾脏手术。”张逸夫连忙跟大家解释一下,免得认为是年轻时太浪了,坏掉了另外一个球状物。 “呵呵。”常江一笑,冲二人道,“那张总,你带夏雪参观一下,我们继续讨论。” “嗯。”张逸夫冲众人交代道,“方程变量,平均状态,就按照我说的那个走,先做,做着做着就知道为什么应该这么做了。” 大家纷纷点头,这倒也没什么可争的,起初作为工程师在完全不理解的情况下硬搞,还会带着怀疑,现在情况变了了,搞着搞着,那些数学上的东西就都会走通,顿悟,即便资质低脑子犯轴,那时候再去找张逸夫或者其他同事问,也会搞明白。 “不用了,我就坐一坐,不影响你们。”夏雪却没有掳走张逸夫的意思,“我只是过来看看,能让他这么奋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看着写满了方程式的黑板,看着堆积如山的资料和草稿纸,看着这帮眼冒金光的男人,最后又望向了张逸夫,一种从未有过的光彩在他瞳中,这个东西也许一直都在,只是在局里、部里甚至在北漠的时候,他都藏着,现在无所谓了,肆意地喷薄,影响着周围的一切人。 夏雪说着,自行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包中的东西,她原来也是带着工作来的。 常江呆滞,悄声问道:“这样好么?你不用陪陪?是不是生气了?” 张逸夫笑着摇了摇头:“她生气会直接说的,没这么无聊。她是又想见我,又不愿影响我,来来,大家继续。”(未完待续) ... 正文 664 大局已定 众人见老总发话,也只好继续,他们恍然觉得回到了大学自习室的时候,对面坐着一位专心致志看书的梦中情人,你这边专心苦读也不是,分心偷看又害怕。 向晓菲这会儿拉住了要投入队伍的张逸夫,叫他出来说话。 “我想去趟滇南。”向晓菲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孙博那边,总要盯一盯。” “怎么,有事?” “他说揽了大工程,我不放心。” “嗯……”张逸夫不假思索道,“去吧,你也当散散心,过去好好玩玩。” “终于有时间散心了。”向晓菲放松一笑,“红旗也在那边,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是啊,咱们现在已经看不上电厂达标工程了。”张逸夫也畅怀一笑,“博哥可别把红旗教坏了。” “那得看你觉得什么是‘坏’了。”向晓菲没有多说这个话题,“公司这边吴强会盯着,你也注意一下,他毕竟和原来二修厂的人关系比较好,他那人耳根子软,容易被人利用。” “你也知道,我现在没什么功夫管这些事……”张逸夫挠头苦恼状。 “放心,我都想好了。”向晓菲呵呵一笑,冲外面吹了声口哨。 很快,一男一女拎着大编织袋,笑呵呵地走来。 文天明见了张逸夫都没敢认,看了一会儿才大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亚马逊了呢!” “哎呦。”张逸夫惊喜道,“到头来还是来了啊。” “办手续耽误了些时间,还要从宿舍搬出来。”阮湄老远笑道,“就怕你这边不收呢。” “他记得呢。”向晓菲上前笑道,“刚来的时候就交代过。如果北漠的人来,必须接收。” 因为文天明、阮湄的坚持,二人终于走到了张逸夫跟前。这次见面。他们同样惊奇的发现,张逸夫眼神变得单纯了一些。很多当干部时候不得不进行的掩饰都舍去了。 三人情不自禁,拥抱一团。 “说说,想去什么岗位。”张逸夫笑道。 “张总安排。”文天明呵呵一笑。 “别别,你们选吧,这里很多岗位都很有发展,朝着自己最喜欢的方向发展吧。”张逸夫大方摆手。 二人对视一眼,阮湄羞道:“我还想,跟着你再学习学习。” “我也是。”文天明显然积攒了很多精力。“前段时间太闲了。” “我看这样。”向晓菲心里早已盘算好了,“一个秘书,一个助理,先了解下公司,等熟悉了,然后想换岗,想去当经理主任再说。” 二人纷纷点头,对这个安排表示满意。 向晓菲接着说道:“这段时间你们张总要忙着搞研发,你们得负责起来他的常务工作。下周我带你们上手几天,介绍各方面负责人给你们认识。你们也都工作这么久了,相信很快就能熟悉。现在恒电有你们这种资历的人也不多,发展一定不比北漠差。” 这之后。向晓菲领着二人去宿舍安置。张逸夫本也想跟去,但不好甩下夏雪和其他人,只好回去。他心里其实还是期盼这二位来的,现在自己在恒电立足未稳,事务又多,得有信任的人来帮助打理。公司做得越大,对人的把控就越难,现在也就三百人,就有这么多矛盾了。何况将来。他必然得在人事上做文章,确保对全盘的掌控。避免再出现老赵那类人和事件。 当晚,张逸夫与研发组一直沉浸在方程和程序语言之中。常江后来提醒他,他才知道夏雪已经走了。同志们纷纷表示祝福,表示嫂子真理解人,也不添麻烦,就是想你了过来看一眼,哄得张逸夫不要不要的。 第二天下午夏雪又来了一个小时,这次是有目的。张逸夫已经有日子没去岳云鹤那里了,这导师当的也形同于无,岳云鹤给了些课题指导,希望张逸夫尽快出些东西,张逸夫也赶紧给岳云鹤去了个电话,表示忙完这段肯定勤着过去,课题和论文都不会耽误。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至年底。夏雪周末偶尔会过来坐坐,公司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年底之前,是走是留工人们必须做出决断了,与蓟京局的交接已经进入日程。 土地、建筑、技术转让与人事调动手续齐头并进,扯皮、评估很久后,张逸夫终于在协议上签上了大名,与此同时,每一位工人都选择了自己的归宿。 100多名原二修厂的工人,70名选择了回归组织,他们认为自己的未来不在恒电,还是在体制内慢慢啃着国家比较踏实。 另外几十人中,3人选择去滇南,十来人选择回家歇着拿基本工资等开工,其余三十人左右选择了培训道路,参加了恒电统一组织报名的计算机培训班。 总体来说,选择留下的这些人,一是看好恒电的发展,二是积极肯干不愿意混日子,对自己有信心。 参加培训的人,也不可能真指着他们去搞研发,他们实际上是将来维护团队的后备力量。不管是微机保护还是电厂自动化,都需要大量的维护人员,他们不需要懂太多程序,只需要掌握基本的计算机原理,再内部培训一下就可以上岗,当然,如果其中有些人肯拼命学的话,在研发这边同样是有机会的。 至于那些回到家里歇着的,待新生产基地建成投产,待遇也不会差,但相比自动化这一块,将来他们一定会眼红嫉妒甚至谩骂。人生就是这样,你最大的敌人不是机遇上的不公,不是出身的贫贱,而是懒惰。 与周进步签字、与蓟京局人事处长握手完成交接后,两边领导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晚宴,人不多就一桌,聊聊天喝喝酒,这么久大家也算混熟了,有的聊。 根据权威机构的评估,省煤器和p51生产技术的价值略高于二修厂所在的地皮价值,逻辑上说蓟京局还要反过来补钱,后来这部分也抹去了,要不然周进步太难做。现在尘埃落定,人和地都有了归宿,总厂得到这两个技术也足够未来几年的效益,周进步也可以在他的功绩薄上大书特书“引进技术”、“创造效益”云云。 但他心中,也有他的烦恼。(未完待续) ... 正文 665 苍蝇嗡嗡嗡 对周进步而言,当蓟京局一把手很舒适,他本没有换地儿的想法,可现在领导有意让他去华北局,专管供电业务。发输电在发展,供电同样也在发展,蓟京是走在前面的,无论电表还是电线电缆,都很规范规矩,其它省市管理难免混乱一些,华北局的新任局长希望由他来抓这件事。 言语之中,周进步无疑也暗示着对新任局长的不满,这人不好说话,对工作要求高之类的话语。张逸夫当然清楚,有冲劲儿有野心的领导上位,底下人舒服日子就没了,肯定不爽。周进步另一方面也在透露,现在东北帮势力太大,一听东北腔都不敢惹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追根溯源,贾老爷就是东北局出来的,在东北的时候带出了黄正辉,黄正辉更是土生土长的东北局人,层层提携。这次上位的华北局长和部里的基建司长,同样也都是东北人,这在电力系统中也是见怪不怪的事情,非要说的话,东北作为重工业基地,本身积累的人才也多。 不同地域的人,各有各的习惯方法,各司其职,也就是这么一点点铸就的,不得不说的是,黄正辉辖下的电力部,比张正诚那会儿要稳当许多,一年来的肃清与重整中,他本人也如日中天,坐得非常稳当。他队伍中少有的非东北帮的嫡系,恐怕就是秦勇了,秦勇同许多在蓟京的人一样,生在鲁东,莫名其妙地混过来的。 这么一看,周进步简直就是屈指可数的蓟京出生的高层干部,左右四望没有战友,这会儿也就拉着张逸夫诉诉苦了。大家都在蓟京。这酒俨然喝出了一股老乡酒的味道,按照周进步的话说,将来蓟京局。估计也不太可能让蓟京人来管了,现在工作与合作中。碰到个有头有脸儿的蓟京人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没办法,蓟京人贪玩,太热爱生活了,没怎么水深火热过,到了奋斗的年代,混的难免不如外地人。像博哥这号人,若不是认得张逸夫,估计也就花花人生去了。 “难啊。”周进步提起酒杯。“像张总这样急流勇退,不失为一种智慧。” 这话周进步是真心说的,巴干时代不说别的,同流合污也罢,一切还是很稳的,虽然说现在的局面也有张逸夫的功劳,但周进步可不敢怪罪他。在他眼里,即使张逸夫没有搞巴干,巴干也自然会滚的,因为华北局怎么都得换成黄正辉的铁杆。 “你这话说的。我来恒电以后,也是麻烦连连。”张逸夫与周进步碰杯饮酒。 “张总,据我所知。敢难为你的人,一只手可真数的过来……”周进步喝了不少,说话难免轻狂一些。 “那你可就想得简单了。看得起我的人,确实不会难为,但我褪下了这层外套,不少憋着对我不满的人,可是敢说话了。” “这话怎么说的?哪个?”周进步一愣,以为张逸夫有事托他,连忙问道。 “我就说个最直接的吧。三菱。”张逸夫摇了摇头,“北漠的时候。不是把他们搞了么?我一出来,没多久。背地里的谣言就出来了。我们恒电不是在做微机保护么?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散播的,好多人都听说我们产品是抄他们的,我用了什么手段搞到了他们的原型和未加密软件。” “这可真是无稽之谈……”周进步琢磨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过这个……我也没法帮忙,日本人的嘴,我再厉害也封不住。” “别多想,就是一聊。”张逸夫摆手道,“就像刚刚做好了一块美味漂亮的蛋糕,偏偏有只苍蝇在旁边转悠,搞得你恶心。” “我跟你说,你也别理会这些苍蝇,他也就‘嗡嗡’两下,没招。”周进步随即拿出了领导的气派,“咱们退一百步说,就算这个产品真用了三菱的技术,那又怎样?至少咱们系统内,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是为国争光啊!” “这你言重了,利益上确实为国争光,但知识产权还是要尊重的。我真的可以以命担保,我们的产品跟三菱一丝关系也没有,非说有关系的话,就是都用的英特尔芯片,都用的一个编程语言。” 周进步大笑道:“你说深了,我也听不懂,不过你放心,这苍蝇再怎么“嗡嗡”都是没用的,咱们的事,咱们自己说的算,又没出口呢。” “这倒是。”张逸夫举杯道,“自己的事,自己说的算,干杯!” “干杯!” 在张逸夫眼里,这谣言绝对是三菱的一种报复,不过他们也确实有迹可循,当年去日本考察的时候,张逸夫确实表达了对微机保护的兴趣,并且要了一份产品说明书。但这太浅显了,产品说明书满天飞,根本不是依据。最后正如同周进步所说,他们“嗡嗡”也没用,根本没有手段来如何如何。 不过另一点在张逸夫心中已经烙下了,小田切再怎么鞠躬,也是表面的,不是真心的,是销售人员面对甲方的一种惯性态度,他们的职业化笑容会让你麻木,放松。他们心里憋着的坏,终有露头的时候,北漠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离了体制自己都不得安宁。 送走了周进步一行,几乎也就到了1994年。这四年的变化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唯一肯定的是张逸夫本人一直前进不止。 …… 深冬,随着大批工人的离去,往日热闹的恒电厂区变得冷清许多。大批设备运走归还给蓟京局,车间空置,恒电暂时告别了省煤器、管道等设备的生产,就像当时放弃电厂维护工程一样,有限的人财物力总要投在未来。 虽然这本是发展中的规划,但恰巧赶上了申奥的惜败,这个遗憾对于恒电来说反而成为了一件好事,市政府对恒电带头放下高耗能高污染业务表示了支持与肯定,他们最怕的是在进一步的工业企业搬迁中遇到“钉子户”,恒电做出了一个好榜样,自然也争取到了相应的政策补偿。 让政府给你一大笔钱作为补偿是不现实的,但他是唯一有能耐给你更大好处的机构。(未完待续) ... 正文 666 别有用心 与工业外迁相关办公室谈判过程中,恒电有两个选择,一是在新兴的中关村科技园区低价获得一块地皮,并在几年内获得税率上的补偿;二是由政府牵头联络,即刻联系外省政府,以优厚的政策安家落户。值得一提的是,这会儿中关村给人的印象依然是攒电脑的商户一条街,外加无数倒卖盗版盘的闲散人士,不卖电脑,去那里还真是意义有限,如今落户在那里的大企业,也多是个人计算机生产销售商。 可张逸夫自然知道,这是蓟京将来的三块宝地之一。 金融街、国贸、中关村,都将是世界级企业才有本事落脚的地方。 得到二修厂占了国贸的先机,另外两处有机会自然不能落下,至于外地办厂,那边政府为了gdp永远是求着你来的,根本无须蓟京政府沟通。 这个方针确定了,剩下的就是谈判,关于地皮位置、面积与价格是有必要撕一撕的。好在百业待兴,三大宝地无论哪里,现在都还在招商引资阶段,远没到店大欺客的程度,虽然费了些口舌,但恒电还是争取到了不错的地皮。 张逸夫与向晓菲站在蓟京大学的南门口,在两位海甸区委干部的带领下顺着小路朝南走去,需要穿过几幢宿舍楼和一条小街才能到达恒电意向地皮的所在处。 这周围景象可毫无什么高科技可言,出了蓟京大学南门,多是宿舍楼小卖部一类的地方,与平常的居民区并无二致,再远的地方更是不敢恭维,几乎跟二修厂原来所在的地方差不多了。 两名干部在前面走。向晓菲则皱眉低声问张逸夫:“你确定就是这里了?” “这里多好。”张逸夫乐呵呵指着面前空旷的天空,又回身看了眼校门,“将来蓟大的学子。出门就能看见咱们的楼,招聘宣传都省了。” “还能建那么高了?”向晓菲看着天空。无法理解张逸夫的幻想。在她眼里,能超过六层的办公楼,要么是重要的国家机关,要么就必须是外企了,恒电怎么也到不了那份儿上。这也跟她常年在二修厂附近活动有关,那边的办公楼就三层。 “得建高楼。”张逸夫比划道,“没有个十几层,对不起这块地方。” “噗……”向晓菲直接笑喷出来。“把恒电卖了,能值十几层不?” “那得值整个中关村了。” 向晓菲摇了摇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啊,也别老拿北漠公司的眼界来说事,国家拨款,世行贷款十几亿,跟咱们是一回事儿么?” 张逸夫也摇摇头,不多做解释。产品质好,政策利好,积淀深厚。他自觉这畅想并不过分,只是向晓菲,还没有意识到未来经济会腾飞到何种程度。 走过了一条小街。几人来到了四环路北侧,隔着宽阔车也不多的四环路,区委领导跟张逸夫指道:“张总你看,路南,从那个过街天桥,到咱们右手五十米,再纵深到四环内的下一条街,大概就是这个范围,在这次搬迁来的企业中。算是最大的一块地了。” 向晓菲一眼望去,如今都是些闲散稀疏的小楼。没什么人烟。 区委领导紧接着解释道:“这块是我们计划中的高新企业用地,商用地。90年的时候就开始做工作,该搬走的基本都搬走了,至于眼前这些,你们接手地皮的时候,基本也会都走。” “挺好,挺好。”张逸夫笑着点头道,“感谢区政府。” “我们也得感谢你们。”领导笑道,“现在这边交通还不是很方便,企业也不愿来这么远的地方,这边的高新企业少而疏,有意过来的又都是卖电脑的,两个卖电脑的大厦都在筹建中,我们也希望来一些不同类型的企业,经济多元化么!” 另外一位干部咳了一声,情绪远没有这位领导那么高涨:“张总,就是一点你们得保证,未来三年内,这边要建起来,不要握着地皮不动,将来再转卖,这就违背我们的发展的精神了。” “放心,赵书记,一定能起来。”冷风中张逸夫笑道,“春节后,我们就会开始筹建恒电集团大厦。” “哦?我听说恒电在东边有办公区的,最近又安顿走了一批人,没那么大办公面积需求的。”书记显然做过调查,又问起来,“这次是市领导开的口,说你们需要在这边拿块地,政策上我们也会支持,张总可别……” “诶!赵书记,多虑了。”另一位领导笑着拍了拍书记,“那片办公区,是修造厂的底子,拿不出手的,恒电将来肯定要在这里安家。” “区长说的对,那边另有安排。”张逸夫诚挚地与二位握手道,“感谢领导信任,感谢优厚的政策,时不我待,我们恒电绝对会把握好这次机会。” 笑容与祝福中,张逸夫送走了二人,他们下午还有会,给恒电个面子亲自带着参观一下就好。 这二位走了,张逸夫与向晓菲走上过街天桥,往将来属于自己企业的地皮走去,向晓菲终于可以发发牢骚了。 “你看那个书记,还摆黑脸,给压力。”向晓菲在桥上望着那块惨淡的地皮,“就这破地儿,离电脑街那么远!还催着咱们投资盖楼!” “瞧你这话说的。”张逸夫站在桥中央,示意向晓菲止步,“这是块宝地。” “怎么说?” “先看交通,四环边,好走。” “四环也就这么一段,学院路这边到四元桥,十几公里而已。”向晓菲看着稀疏的车辆无奈道,“根本就是郊区。” “将来四环会全修通的。”张逸夫又指向西南方不远的地方,“另外,那边将来会有地铁站,近一点的地方会有很多公交站。” “将来,你说将来有就将来有啊?” 张逸夫也不辩,再看北边:“再者说,离蓟京大学这么近,差不了的,中关村的位置就是名校周围,这用意还不懂么?想想硅谷,斯坦福就是它的人才输送基地。” “又来。” 张逸夫摆手道:“算了,不跟你说了,你刚从滇南回来,还满脑子那边风土人情的,对于这些你理解不了。” “别说,滇南还真不错。”向晓菲笑道,“孙博还真揽了一个水电工程,不过是分包的分包,那油水也不少。” “红旗在那边做的怎么样?” “别提了,跟孙博称兄道弟的,跟亲兄弟似的,估计没半年就成“博哥第二”了。” “哈哈。”张逸夫笑过之后说道,“你以后得勤着去,未来的业务重点可能在那边。” “厂子想定在滇南?人才和物流方面太不方便了吧?” “不不,别的事。”张逸夫想想,不提也罢,反正又会被反驳。 二人下了天桥,没走两步,电话几乎同时响起,一边是常江,一边是向晓菲在业内的朋友,两个电话内容却是一致的—— 三菱电机向国际电工委员会(iec)提出,恒电epr-866a型号线路微机保护产品,涉及侵权、抄袭三菱电机同类型产品,希望由iec出面处理、仲裁此事。中国电机工程学会以及电科院先后收到这个消息,暂时未予理睬。 放下电话,张逸夫与向晓菲完全是两种态度。 “有病么,瞎嚷嚷什么。”向晓菲不屑一顾,“咱们的保护还轮得上他们说话?学会和电科院根本不会鸟他。” 张逸夫却皱眉沉思片刻。 确实,三菱此举看似是无意义的事情。 首先iec是一个学术团体,一个标准化组织,致力于统一规范国际电气标准,平常见到的“通过iecxxxx认证”聊的就都是这个,表示我这个产品是符合国际标准的靠谱产品。恒电暂时未涉及出口又无仲裁权,所以这事儿对恒电几乎没什么影响,也不会有任何力量介入来调查这个纠纷,没人有权力来管。 也不是完全没人能管,理论上说中国的电机工程学会是可以管一管的,至少当时的产品鉴定是他们组织的,对于鉴定结论要负责的。但他们不可能管,无论是为了利益还是别的什么,都不会管这么无聊的事,因为这是【中国】电机工程学会。 张逸夫想得比向晓菲更深一些,如果是日本人放烟花,放谣言恶心恶心恒电的产品,是为了自己在市场上哪怕有那么一丝丝优势的话,这还可以理解,但大费周章通过iec反映这件事,就过度了,属于乱吠了,属于别有用心了。 别有用心?! “在想怎么报复啊?”向晓菲看着张逸夫阴郁的表情说道,“算啦,现在没空理他们,先搞定北漠的自动化才对。” “北漠……自动化……”张逸夫浑身一颤,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打电话给贾峦松那边。 “峦松,自动化评标组的专家请好了么?” 贾峦松那边不明所以,张逸夫离职以后几乎没跟他聊过这么敏感的事情,毕竟涉及招投标,很多事是保密的,有纪律原则的,张逸夫不该问。(未完待续) 正文 667 iec 不过毕竟交情在那里,这又不是什么敏感的事情,贾峦松立刻答道:“已经定下来了,你走之前不是嘱咐了,老外做事规范,都要提前半年约好,签好合同才可以。” “嗯……确实应该提早定。”张逸夫也知道自己打电话突兀,但还是问道,“其中有几个iec成员?” 在国际上,iec是电气方面的绝对权威,搞自动化的专家,不是这个成员实在说不过去。 “这个……应该都是吧?给咱们评标的标准是很高的。” “能不能确切说一下。” “好,我查查,过会儿给你回话。” “辛苦了。” “不辛苦,我就是不明白,这事儿重要么?” “其实也不重要了。”张逸夫叹了口气。 “……” 向晓菲听了整段谈话,才恍然大悟,瞪大眼睛惊叹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定是这样。”张逸夫沉声道,“这次北漠自动化评标,为了确保公正,请的都是国际专家。我国现阶段不太注重保护知识产权,老外可是视其为生命的,如果他们认为恒电有产品涉及侵权,这公司诚信可能有问题,他们会怎么评?” 很快,贾峦松电话也回了过来,请的12位国际专家中,有9位都是iec的成员,两位甚至是高级委员。贾峦松也算心细,好像也想到了什么,最后告诉张逸夫,他们特意没有聘请日本籍的。 “招标的事在春节后开始……”向晓菲已经有些慌了,“不会……因为这种事……出问题吧。咱们已经完全放弃原来的设备生产了……自动化和微机保护项目出问题的话……” 她望向面前的那块地皮,虽然不太相信张逸夫的言论。但她还是坚信恒电会在这里建设出来一些东西,自己将来会在这里有栖身之地,不负民族企业家之名。 “别慌。”张逸夫只这么说了一句。即便在凛冽的冬风中。他也在大脑的高速运转下搞得浑身燥热。 “就只为了报复么……”向晓菲捂着头思索着,突然后脊一凉。“不对……这事跟三菱的利益没有关系……如果我们投北漠的标真的黄了……受益的是……” “不用这么揣测。”张逸夫摇头道,“姑且设想成报复,或者是商业手段。咱们的微机保护产品已经不亚于他们了,我国突然出现出色的微机保护产品,这对他们占领中国微机保护市场的计划产生了打击,他们不希望再失去中国的自动化市场。” “可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就能获得了?” “手段是针对恒电的,不是中国,他们有的是时间做公关挽回。”张逸夫沉声道。“你不知道,黄正辉上台前,他们几乎得到了这边所有领导的支持。只要国产自动化还不能投产,他们就有机会闯进来。” “那我们不做,珅自也会做啊!单方面攻击我们,让iec专家产生怀疑,有意义么?” “咱们姑且设想另一种可能,iec专家评标过后,认为任何一家厂商都无法满足北漠的自动化需求,能力都有巨大欠缺。那样的话……” “北漠已经箭在弦上,就只能用进口自动化系统了?” “我觉得这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不可能的……就算要国际招标,也轮不到三菱了。” “先不用想这么远。要解决这件事。”张逸夫托腮道,“刨出去春节放假,距离招标……” “一个半月。” “先回公司。” 车子上,张逸夫又接到了一通国际长途,是华长青打来的,他必然也是iec的成员,刺啦刺啦的杂音完全无法遮盖住华长青的愤怒。 “这是卢伟的手段,下三滥的手段,就是为了不让你们得标!” 华长青远没张逸夫这种“无罪推定”原则。第一时间警告张逸夫一定要妥善处理此事,不要对评标造成影响。输在下三滥上,这实在太愚蠢了!重要的是自己已经愚蠢过了。张逸夫万不得走自己的老路。 听到这些,张逸夫倒觉得有些温暖,几万公里之外,倒还有一个朋友,心系的并非自己的钱或权,而是事业,共同的事业。 至于他对卢伟的揣测,张逸夫依然只是听听,毕竟他是被阴过的,难免主观,但为保稳妥,他还是又拨了一通电话,让这方面的专家去了解一下。 恒电会议室,张逸夫在说清楚情况后,所有人才真的紧张起来,之前他们跟向晓菲一样,并没有想到这一步。 陈延睿愤怒之余,冒出了一句颇有诗意的感叹:“我们还没有出生,他们就要把我们的脐带拧断。” “大家是不是太高估他们了?”常江对此依然不以为然,“要相信国际专家的职业精神,他们真的会被这种谣言影响到么?” “现在的问题是,本来跟珅自就咬得很死,冒出这种事来,就相当于美国总统竞选人被爆出20年前收了别人一箱礼品。”张逸夫正色道,“这个礼品本身并不重要,收没收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但对有职业洁癖的人来说就是致命的。事后查明20年前你根本没收别人礼品又如何?明白了吧,重要的是这个谣言让你失去了当选总统的机会。” “评标比的是产品,没到那份上吧?”常江略有动容。 陈延睿摇头道:“国内评标可能无所谓,但那些外国人,真的很重视这个,从前学者交流的时候,我向一些外国人提议他们来华发展,他们直接说这边没有知识产权保护,根本没意义来。就拿咱们自己的产品来说,省煤器已经很注意保密了,现在依然有三四家厂子生产,换了个产品名和产品型号,要去打官司,费时费力得不偿失。” “有鑫明么?”张逸夫忽然问道。 “据我所知没有。”陈延睿摆手道,“他们是大厂,被咱们起诉不起,做鳍片省煤器的都是小厂,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未完待续) 正文 668 这次不耍嘴皮子 “大家怎么扯的这么远了……”向晓菲咳了一声,“先解决眼前的事吧,距离招标一个半月,咱们到底想不想办法,想什么办法?” 向晓菲这话将所有人拉了回来。 “这样,我先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况吧。”常江嗽了嗽嗓子说道,“关于抄袭的谣言,大概两个月前就已经有了,国内有一些地方用的是三菱的微机保护,谣言大概是从那里开始的,三菱的售后服务人员向外传播,但大家都一笑置之,大概的想法是‘抄你的又怎样?’” “呵呵。”张逸夫笑了出来,其实对于现在国内的技术产品而言,同样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即便十几年后,仍然有大批“抄你的又怎样”情绪。 “张总,你先别笑。”常江打断道,“这可不是笑话,这是每个人的真实想法。咱们的微机保护表现出色,就算是自己系统内的人,都不相信这完全是咱们自主研发的,大家心里真的认为咱们可能是抄的,这才心照不宣,默不作声,连帮咱们反驳的声音都没有。” 张逸夫皱眉一想,还真是真么回事儿。正常情况下三菱向iec发出如此严肃的声明,好歹咱们应该保护一下国产品牌,国内机构怎么也得反驳一下,但这次干脆沉默,没有反应,好像是某种默认。这么看来自己人都不那么相信恒电,就这么拖过去好了,别真调查,不然自己人吃亏。 “珅自那边呢,最近有什么动向没有。”向晓菲问道。 “这方面该是我问您啊向总,我是搞研发的。”常江双掌一拍。 “……”向晓菲回驳道,“我就是搞情报的了?” “两位。咱们自己人先要稳住。”陈延睿摊臂道,“正常来讲,咱们各自研发。不需要去搞这些,没什么信息也是正常的。” 正说着。张逸夫电话响了。 “搞情报的来了。”张逸夫笑了一声,接起电话聊了几句,口中“嗯”了几声,而后挂下电话叹了口气,“同志们,最悲观的情况发生了,咱们还是太单纯了。” 几人同时提了口气,只听张逸夫继续说下去。 “我们太专注于研发了。没注意竞争对手的动向啊,这也是我的问题,认为研发出出色的产品就能解决一切了。”张逸夫自我反省过后才说道,“你看,咱们没半个人知道,珅自在一个月前就跟三菱电机签署了热控技术合作协议,现在三菱的工程师正在珅自调试系统。” 众人大惊,常江瞪大眼睛,这才相信了张逸夫口中的阴谋论。 “珅自这种时候和三菱合作,不怕政治上有问题么?”向晓菲瞪大眼睛问道。 “有什么问题?中日友好的余音仍在。更何况我们是非常鼓励引进技术的。”陈延睿皱眉道,“卢伟,真的有魄力啊……” “我看是没风骨吧。”向晓菲沉声咒骂道。“说好的国产研发,国内招标,他想也不想就让外国人介入了?联合外国人一起跟自己人竞争?” “没办法,这是合理手段。”常江比划道,“引进一些关键技术,做国产产品,这是屡试不爽的合理手段,北漠三溪也都在这么搞不是么?” “协议内容呢?”向晓菲问道,“三菱会提供什么层面的支持。利润如何分配?” “在打听,这个协议比较低调。不是公之于众的那种。”张逸夫提了口气,扫视几人。“因而,我们不得不再次做出最艰难的打算。这次投标,不要再将珅自想象成对手了,姑且认为我们的对手就是三菱电机的自动化系统。” “呼……” 常江陈延睿面面相觑。 常江倒抽了口凉气,靠在椅背上,“真你.妈一步到位,直接国际一流水平啊。” “现阶段只看核心软件系统,要有信心。” “是的,我有信心。”常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聊了,“这段时间,你亲自介入,对项目产生了巨大的推动力,让我们所有人相信,我们的产品会优于珅自的,这就是巨大的信心与鼓舞,但是现在,张总……” “我会给你们更大的信心。”张逸夫双掌伏在案上,“向你们证明,我们的产品是优于三菱的。” 此话一出,常江陈延睿连回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双腿发颤。 “常江,陈老师,你们的情绪我太理解了,一开始就非常理解。”张逸夫语调转柔,像是轻抚着每个人一般,“咱们这些越是搞技术的人,就越清楚国内跟欧美日的差距,我喊出口号,国际一流水平,也许那些没什么文化的工人都会呼应,但你们不会,你们清楚这个差距有多大,你们用自己掌握的知识进行思考,进行判断,很难认可我说的这些。” 常江愣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我嘴上再怎么样,跟咱们的工程师一起再怎么建立信心,心里也藏着自己的判断。但是可以赢珅自这个信心,确实靠知识和逻辑成功地说服自己了,只是赢三菱……” “他们毕竟搞了十几年了。”陈延睿直接说道,“在最优越的科研环境。” “是的。”常江回头,透过窗户望向试验室大楼,“尚晋、朱斌他们,都很努力,也很优秀,但很多事情,还需要工程的积淀的。” 他说着,又望向张逸夫:“张总,我们知道你能说,非常善于让大家建立信心,但这次,纯靠情绪和口号,告诉我们可以超越三菱,真的不太现实。” “是的。”张逸夫点了点头,完全没有否定常江的意思,“所以这次,我要用事实说明。” “??” 惊讶之中,张逸夫宣布了自己的解决方案,终极解决方案。 “联系电力部和电机工程学会,安排电科院动模试验,打擂台比武。我们的微机保护产品送电科院试验室,并且给三菱发公函,要求他们也送去产品,请电机工程学会和iec专家进行共同评定,真刀真枪的比划。866a线路微机保护,我不相信性能会比任何一家同类型产品差。” 常江瞪大眼睛,愣了片刻后才说道:“这……你的意思是亮出代码,让大家评断是否达到抄袭程度么?” “这不可能,程序一定是加密的,这个东西不能给任何人看,这么做就太蠢了,况且抄袭这种事,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判断尺度,没有意义。”张逸夫斩钉截铁道,“不管是外国人还是自己人,都在怀疑咱们,认为咱们真的可能抄了。这并非源于对我,对陈老师或者对恒电的不信任,这源于对自己的不信任,对我们中国人的技术研发实力不信任。”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常江连连点头,“并不是有意针对我们。” “那么摧毁这个不信任的唯一方式就是,让所有人看到,我们的产品更优秀,更适合国内的环境,只要咱们的产品性能更强,一切谣言都会不攻自破。866a就是有史以来最优秀的线路微机保护,让专家,用事实来印证这件事,让所有人看到,我们国产自主研发的产品,完全优于进口,完全跟狗屁三菱没有任何关系。” 几人僵持片刻,一股热血隐隐在燃烧。张逸夫说的对,一切的怀疑,并非针对恒电,而是由于对自己的不信任。 “而且这次事件刚好是一个引子,我们需要快速、有力的处理办法来根绝这类问题。”张逸夫正色道,“常江,帮我约个会,跟电力部领导,跟电机学会专家,还有电科院,我有一个完全符合政治需要,符合经济利益,符合技术发展的提议。” 常江又是沸腾,又是紧张,他知道张逸夫是那种特别讨厌开会的人,如今要邀国内权威机构和专家进行商谈,必定是极大的事情。 “什么提议?” 张逸夫撑着桌子起身说道:“在微机保护方面,三年内,要让进口产品无立足之地的建议。这事本不该现在做,但既然发生了这种事,就提前做吧。” “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常江极其好奇和憧憬。 “会上仔细说。即便没有我提,三年内也必将提上议程。”张逸夫望着窗外,与陈延睿最开始的儒雅相反,他露出了一种蛮横,“每一次,他打我一拳,我就砍他一只胳膊。” …… 张逸夫唯一庆幸的是,在此事之前,自动化系统的架构和模块都已经成型,后面都是修修补补和完善的工作,自己不必再事无巨细全程参与,这才有时间应付眼前的突发事情。 两天后,北郊,中国电力科学研究院,一场没有名字的会议默默召开,按理说这些机构的专家们是不必响应一位企业家的号召的,但有常江陈延睿联系,有恒电的产品垫底儿,有张逸夫的影响力作衬,有恒电被诬陷的事实在前,有电力部专业管理部门的出面,尤其是听闻继电保护专委会主任委员李明和都大老远从津海大学赶来出席后,业内专家几乎悉数前往。(未完待续) 正文 669 提前通气 正式开会前的间隙,大家先是纷纷上前表示恒电产品绝对没问题,日本人纯粹是诬陷云云。然而谁都知道,这话就是当面跟你说说的,心里怎么想只有自己知道。 张逸夫则私下先比较尊重地询问过李明和教授的意见,老教授态度也很明确,我们几代人,这么多年,终于在这个领域做出一些成绩了,不可能否定。 于是,会议在同仇敌忾中展开,张逸夫也毫不掩饰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希望电科院邀请iec专家来现场监督,对三菱与恒电的微机保护产品进行测试评定,一举攻破谣言。 面对这个提议,电科院方面无疑表示出了为难的情绪,说到底,还是源于对自己的不自信。 电科院副院长胡海涛用一种委婉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张总,这个提议确实有价值,一旦试验结果出色,无疑堵上了所有人的嘴。我相信你提出这个方式,也有足够的自信,因为在之前电机工程學会组织的鉴定中,恒电的产品确实不逊于国际一流产品。” “‘但是’以前都是废话。”向晓菲以极低的声音嘟囔了一下,被张逸夫暗自踹了一脚。 张逸夫客客气气说道:“胡院长请直说您的看法,我们态度是端正的,电科院是电力部的科研单位,我们只能恳求、提议,不可能强行委托。”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这方面的测试评定,确实只有我们能做,毕竟我们是经过认证的国家级试验室。”话锋一转,诠释了向晓菲的说法,“但是,我们必须正视的是,上次拿来做比较的进口产品数据,都是几年前的。短的两年,多的五六年,因为并不是每个在我们国家使用的进口产品都会送来测试的。所以我们实际上是相对于几年前来说,866a是不逊色的。这方面技术发展有多快张总你最清楚不过,我们提出866a是国际一流水平,实际上忽略了一个前提,那就是在相对尺度上,我们掌握的数据前提下。才是国际一流的,这并不是绝对的。” 胡海涛话说的也算中肯,而且逻辑很合理,得到了不少人的响应。 作为继保专业委员会会员的胡玲玲也说道:“现在华北局投产的866a运行稳定,这对国内微机保护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守住这个成果,继续发展,也会在国内得到支持。相反,这种时候非要一较高下,如果结果不尽如人意的话……” 另一人也附和道:“我们都是搞技术的干部。肯定会实事求是的评,更何况如果邀请到iec的话,也不可能不实事求是。张总,这其实已经不止是贵公司的面子问题了,而是国内整个继保行业的面子问题,这么搞是不是风险太大了?” 坐在张逸夫旁边的常江,越听越摇头,听过张逸夫的想法后,这也的确是他的第一反应,缘于对自己的不自信。大家都希望保住这个“相对”的国际一流就好了,干嘛非要拼一下争这口气?拿人家最新的产品过来,也许一比就傻眼了,这样不仅恒电名誉扫地。国内继保人刚刚建立的自信与声誉也会遭受打击。 张逸夫也早就预想到了这个局面,直接说道:“首先,我是知道三菱最新微机保护产品水平的,在国内测试中,它的评分与866a比,只会低不会高。这是我上次到日本考察时候获得的信息,绝对准确,大家不要多想。” “我们相信你张总。”一位委员笑道。 这笑容中颇有一种“你越描越黑”的味道。 张逸夫也不在乎,前面只是为了引出正题。要让他们做事,冒险,单靠口舌义气是不够的,没人会冒没有收益的险,关键就是要赌得值。 “实际上,眼前的这个矛盾,也暴露了我们一直怠慢的一点规则。”张逸夫摊开双臂正色道,“为什么,国产继保产品,与进口继保产品,是双重标准。” 张逸夫说完这话,刻意停留片刻,让大家回味。 张逸夫左手切在桌子上。“国产继保产品,永远需要先经电科院严格测试,學会组织鉴定,再发电厂变电站试运行,才可以正式问世。” 随后,他又将右手切在桌子另一边:“而进口产品,根本不需要有这个过程,哪里要采购,直接买来用就好了。” 一个人要开口解释,张逸夫抢先解释道:“我知道,一般大家多会认为进口产品通常而言有质量保障,通过了iec的标准,应该没太大问题,而国内产品技术底子薄,不评测一下、不试运行一下不敢用。从前这样做,确实节约时间,提高了工作效率,然而时至今日,1994年,这个规矩,是不是可以考虑变一变了。” 张逸夫说着冲不远处的阮湄示意了一下。 阮湄很快拿出一叠图表,分发给每一位与会者。 “这上面有两个表,上面是近半年来,866a在华北局应用的情况,上面记录了所有误动与拒动,大家可以看到,80台线路保护,半年,只有1次误动,没有拒动。”张逸夫说着指向了下面的图表,“下面的,是三菱同的应用记录,在运30台,半年内误动3次,拒动1次。” 大家边看边点头,偶尔有聪明人已经意识到张逸夫要说什么了。 “通过这个事实,是不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表明,进口产品,其品质,并不一定就优于国产产品?” 胡海涛抬了抬眼镜点头道:“这一点张总说的没问题,但这毕竟是个案的比较,全面来说,还是有差距的。” “是的,我承认这个差距,胡院长。”张逸夫继而说道,“我要说的是,既然已经出现这种个案了,我们从前的规矩,是不是可以考虑变一变。” 没等张逸夫继续说,电力部调度局继保处的处长就接过了话茬,张逸夫早过了愣头青闷头上的阶段,这位看似憨厚白净的青年干部,正是林立正曾经最信任的下属,张逸夫早已通过气的,至于他通过的气,自然远不止这一出。(未完待续。) 正文 670 规矩该变了 “诸位领导专家,这件事我也在关注。”继保处长熊大林跟着说道,“实际上在近两年的运行中,进口产品的优势越来越有限了,很多时状况的不同,进口产品反而没有国产产品性能稳定。” 熊大林进一步解释道:“我就说一种典型结构也不为过,断了一条没关系,电流还有很多条线路可以走,抗故障能力很强,所以他们的保护逻辑不会很复杂,检测到异样,立刻会跳闸,不作现阶段则单薄很多,两点之间,经常只有两三条线路,一条出事跳闸了,另外的线路电流骤增,很容易发生过负荷的情况。面对这类过负荷,进口的保护产品会直接进行跳闸动作,如此一来,仅剩的线路将面临巨大的负荷转移,几乎必然会崩溃,因此我们通常的做法是,面对这类过负荷,由调度员快速进行调整,而不是直接跳闸,否则就是连锁反应,一停就停一大片。” “以上只是最常见,最基础的问题,但也足够反映出问题了,外国的线路继保,对于事故判断的规则与国内产品是有显著差异,他们考虑问题是比较简单的,当然,我们也希望有一天能够这么简单地考虑问题。” 听到这句话,与会者皆是一阵浅浅的笑容,笑的是心酸与无奈。 熊大林见大家都很有兴趣听,这才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再举个例子,系统振荡,电气量会有变化,但这与短路故障时电气量变化是不同的,因此振荡与短路,可以通过一些原理计算判断的要求中,线路保护必须严格区分振荡与故障,有个术语叫“振荡闭锁”,就是振荡时闭锁保护。相当于武侠小说中的点穴,把穴位给封了,不许跳闸,不许做出动作。” 听闻这个比喻。连胡海涛都不禁笑道:“熊处长真是绘声绘色啊,不去大學教书可惜了。” “胡院长见笑了。”熊大林脸一红,真是一不小心就入戏了,但自己聊的事,哭着也要聊完。他只继续解释道,“顺着刚才的话来说,如果是振荡,我们就点穴,闭锁,不跳闸;如果是短路故障,我们依然要求保护第一时间发出跳闸动作。我们这样严格要求,是为了防止连锁反应发生大面积停电事故,因为振荡本身不影响线路工作。相反,因为振荡而切断线路的话。对我们来说反而会造成更难修补的局面。因此我们的保护逻辑、原理更复杂。反观国外的保护,根本不考虑这些,振荡时线路保护跳闸比比皆是,去年有些误动就是因为这个,在有些情况下反而扩大了事故。拿866a来说,在检测到系统振荡后,‘振荡闭锁’功能会发挥作用,穴一点,保护没法动换,确保线路畅通。这样一来,我们在面对振荡的时候总可以保住现有的线路畅通,让调度员进行调整,不至于发生大面积停电。” 熊大林还怕自己说得太细了。大家不爱听,可看众人点头的样子还算津津有味,这才松了口气说道:“类似这样的情况,还很多,我说的振荡闭锁只是一个方面。将来随着发电机、变压器等更多的微机保护产品问世,这方面的问题无疑会更多。促成这个矛盾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我们对进口产品没有一个限制,没有一个标准,太信任了,谁要用谁去买就是了,认为用了进口货就可以高枕无忧,而很多时候,不符合我们电力系统情况的产品,反而不如国产安全带来隐患。” 熊大林还觉得说得不够到位,很快又想到了一个比喻:“我们的保护就相当于穷媳妇,知道婆家家底儿有限,勤俭持家,细节上很注意;进口产品就是富婆,不管那么多细枝末节的事情,因为这些对他们几乎不构成影响,买买买,扔扔扔!” 这下大家笑得更厉害了,熊大林不去教书真可惜了。 “熊处长说的对。”胡海涛意犹未尽,体会着熊大林长篇大论的意义,转而试探道,“没想到,我们今天的会,讨论的竟然是这个高度的事情,要不我请院长过来?” 旁边一人赶紧说道:“院长本来要来的,后来看日程有个会推不掉。” “嗯……”胡海涛沉思片刻,冲熊大林问道,“熊处长的意思我大概理解了,是不是打算加入进口产品评测这个流程?” “我才说一,胡院长就想到二三四五六了。”熊大林温和笑道,“的确如此,从前我们不对进口产品把关,是因为没技术条件,自己没产品,我们的标准只能往国际上靠,跟着學。可现在不同了,我们有足够先进的评测水平,还有高水平的产品,反而是进口产品的规格标准与我们的情况有差异。我认为,差不多是时候该一视同仁了,上任何继保,都该来咱们电科院评测一下,确保实用,耐用,合格的情况下,再投产,这对我们的安全生产,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熊大林将话点明,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召集这么多大人物来讨论! 合着张逸夫这次被惹怒了,打算改规矩了! 然而这又不像是义气之举,熊大林说得头头是道。的确如此,对进口产品的放任,已经干涉到我们安全生产了。从前是没有能力去评定那么高端的东西,现在可是已经变样了,无数厂商求着进中国市场,产品水平也是参差不齐。 退一步讲,这个举措一旦落实,对于电科院在国内国外电力技术方面的权威性无疑又是一个提高,电科院已经不仅是评测国内产品了,而是与国际接轨,管你品牌多大,要进中国市场,都要来拜庙门。 再退一步讲,加入这个流程,对于外国产品的质量与厂商重视程度也是一次把关,就像熊大林说的,对安全生产有重大意义。 大家只是习惯了不自信,明明已经有这个水平和底气了,竟然没人想起来这回事儿,如今熊大林一提,大家一琢磨一讨论,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对继保处、继保干部领导而言安全,落实了。 对电科院而言权力,入手了。 几经讨论后,大家几乎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不早搞? 这事儿说来也寸,为什么不早搞呢? 原因其实也很明显。 电科院是學术机关,权力有限,没法要求各单位那么多,没有魄力下那么大的一个文件,要求所有进口继保产品送来检测。 权力机关在电力部,就事论事,就是在调度局的继保处,他们有权力,有威望规范流程,但搞这事儿自己几乎看不到什么直接的好处,他们又不知道电科院有没有这个能耐,没有这个主动性去搞,这事儿便拖了下来,始终没人有心思提。 这次张逸夫用个人的影响力和人脉,把两边串在了一起,中国的技术水平也到了,简直是水到渠成。前世中,这事儿实际上也是一位坐在熊大林位子上的领导提的,总有人不怕苦不怕累一心抓生产,抓安全,不过那是在几年后了,张逸夫等不了这样的人物出场。 由于这事儿实在是对所有人、所有机构都有好处,大家陆续讨论了半天,实在是半个矛盾也抓不出来。 到最后,李明和听烦了,直接问道:“胡院长,电科院有这个实力水平吧?” “这个一定有。” 李明和转向熊大林:“熊处长,继保处,也可以下这个文件吧。” “这个文件我们已经计划过一段时间了,随时可以下,我们调度局和生产司的领导,都是支持的。”熊大林点了点头,“包括秦部长,也希望尽快规范这个流程。” “这不就完了么?”李老双掌一拍,“剩下的就是领导签字,落实。” 众人都笑了起来,老教授把这事儿想的也太简单了。 不过这次还真撞上了,应该没有领导会反对。别的不说,电科院的检测也是要收取相应报酬的,国际厂商排着队来检测,这对电科院来说也是一笔劳务奖金啊!为了应对突然增长的业务量,盖楼进设备招人什么的也肯定得提上议程,领导与机关的权力资源就是这么一点点发展起来的! 不过一些有心的人,心下还是将此事归功于张逸夫,想必他事先早就做好了文章,不然熊大林凭什么如此长篇大论,凭什么调度局生产司,乃至秦部长都会知晓,支持此事? “这件事,意见也算统一了,咱们再回到最开始的事情。”李明和转望张逸夫,也知他做这么多,目的已经很明确,很坚决了,“评测恒电与三菱的产品,很明显可以看做是这件事的开端,让所有人知道,国内国外,一视同仁,该送检的都要送检。” 由于刚刚讨论的事情太顺利太开心了,大家险些忘了张逸夫一开始说的事情。(未完待续。) 正文 671 六项全能 “这样。”胡海涛又说道,“进口产品必须送检的事情,还要再请示院长。回过头来看恒电的事情,如果三菱也同意的话,我们是找不出理由回绝的,只是iec这方面的专家……” “我会想办法。”张逸夫点头道。 “评定标准和流程,我们继保处可以给。”熊大林跟着附和道。 “那实施起来问题就不大了。”胡海涛又望向张逸夫,“张总,我说句老实话,不管恒电产品跟三菱有没有关系,我们都是该用就用,不会考虑那些产品本身以外的因素的,你有这方面的要求,我们责无旁贷,只要你觉得这是必须做的,而不是……” 胡海涛犹豫片刻才说道:“而不是画蛇添足。” 措辞虽然不好听,但这也是每个人的想法,张逸夫这么大费周章的搞,倘若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就是抡起板儿砖扇自己的脸了。 恒电的继保产品在国内前景很好,跟不跟三菱比,品质都在这里,非要来这么一下子,赢了确实大家都高兴,但根本看不到任何收益;相反,输了,声誉受影响太大了。 “各位领导、老师、教授、同志。”张逸夫颇为慷慨地说道,“我们恒电这次如果默不作声,就这么咽下去的话,短时间内,在国内,确实没影响,没人在乎,可眼光放长远,这次忍气吞声,不做回驳,在国际上就丢大脸了,任是五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外国人提起恒电。都会不屑一顾地说——就是那个抄三菱起家的中国小品牌么?” 众人听得确实情绪激昂,这么一聊,这个脸确实得争。 但很快。大家反应过来,您老是不是想得太远了。 放眼国际这件事。本身有意义么?需要在乎么? “久闻张总眼界高,这回算是见识到了。”胡海涛哈哈一笑,打了个圆场,“既然恒电这么坚持,决心这么大,我们肯定要支持。” “多谢胡院长。”张逸夫随即道,“我们最新改良过的866a已经带来了,下面就等三菱什么时候送了。” “这么急?”胡海涛惊讶道。 “张总的效率您也见识到了吧?”常江在旁边冲着昔日领导笑道。 大家哈哈一笑。就这么定了,握手之间,会议圆满结束。这次无名的会议,却是比大多数名头很大的会议定下了更多务实的事情。 会后,李明和拉住了张逸夫,进行一些必要的嘱咐,尤其点名这次评定的核心在于评分的机制和标准,有iec专家的监督,肯定要做得尽量公正,要注意。不要请日本专家,不要请跟三菱走得近的专家。 张逸夫让李老放一百个心,专家早联系好了。 李老这才放心一些。最后感叹,张逸夫生在了好时候,多少代人努力的事情,硕果全结在他面前了,张逸夫自然深以为然,歌功颂德不敢独自领功。 李明和随即又再度问起了张逸夫的职称与学历,话里话外的意思,准备亲自举荐张逸夫进电机工程学会。恒电与三菱比拼产品这事儿也许并没这么重要,但在规范进口产品标准这件事上。张逸夫功绩斐然。他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知道的,这个标准。对于继电保护专委会来说也将是今年最重要的工作,看着中国继保行业蒸蒸日上。已经反过来要求外国人了,李明和欣慰之余,不望提携后辈。 李明和转身又拉着陈延睿自嘲道:“我们啊,老了。上星期我在机房搞微机,研究生进来,看我用一根手指头,眯着眼睛盯着键盘敲,他就笑我,这样太慢了,还不如手写。” 李明和随即伸出食指笑道:“他说的对,我这样一指禅,太慢了,搞搞继电器,集成电路还可以,微机方面,真的跟不上时代了。” “李教授可以学学键盘指法,我也是前一段才学透的。”陈延睿笑着伸出两只手掌比划起来,“这样,像是抓馒头一样,每根手指负责几个字母。” “老陈你还年轻啊,我别说敲键盘了,写字手都已经在抖了。”李明和说着,拍了拍张逸夫道,“还是要看后人的,小张,学会虽然也有论资排辈的成分,但说到底还是要看专业水平,看技术成果。” “多谢李教授。”张逸夫当即感谢道,“不胜荣幸。” “呵呵。”李明和笑道,“今年估计要开几次专门会议,商讨进口产品标准的事情,你跟老陈、常江作为国内的先驱者,一定不要缺席。” “一定。”张逸夫也是没得推了,虽然他对这种会的态度始终是能避则避,但这回李明和赏脸来了这个会,将来他也不得不去参加那个会。 送走李明和,与电科院和各机关领导握手相别后,张逸夫这才向陈延睿和常江问道:“电机工程学会的委员,和iec的委员,可以兼任么?” 二人一阵无语。 “逸夫你眼界还是不够啊。”见左右无人,常江亲切地调笑起来,摆出手指比划道,“ieee、cigre、ifac、ish,你得把这几个都加上,兼任六个机构的委员,六项全能才行。” “就cigre好了交给别人。”张逸夫煞有介事地说着。 前者是国际大电网会,电力行业的风向标,后者则是电气电子工程师学会,囊括范围比iec更宽泛一些,美国人制霸的标准。 常江可谓是哭笑不得:“那每年开会还跑得过来么?” 陈延睿却说道:“我大概理解了,逸夫有一点看得很清楚,标准就是规则,制定标准的人就是制定规则的人,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去参与一下?” “哈哈,陈老师说的对。”张逸夫大笑道,“在某一行业中,一旦掌握标准制定权,就像在经济中掌握了政策制定权一样,这太重要了。” “你们厉害,脑子早就超脱技术范畴了。”常江摇头叹道,“我还是老老实实回家搞研发去吧。” “后面一段时间还是要辛苦你了。”张逸夫回头望道,“我得跑这件事了。” “问题不大,你已经做了很多了。”常江也跟着说道,“但愿,一切顺利。” “必然的。”张逸夫笑着将常江推上了车子。(未完待续) 正文 672 蓄势待发 恒电办公室中,张逸夫将一纸公文送到邱蔷面前。 “辛苦了,我去泡咖啡。” 邱蔷无奈摇了摇头,扫了眼文件:“就这几段字是吧?” “对。” 邱蔷又问道:“我记得你在北漠的时候请了一个红毛英语教师啊?” “那是口语,这些书面用语,专业词汇还得再练练。”张逸夫苦笑着送上咖啡,“学英语,真不是一朝一夕那么简单啊。” “肯下功夫就对了,背几千个单词的事儿。”邱蔷接过咖啡,微微思索过后,提笔开写,一手漂亮的英文字体,看上去像她本人一样精致。 “真漂亮。”张逸夫感叹道。 邱蔷没理他,只专心地进行手头的工作,几分钟后便出了一份漂亮的英文手写公函,这份公函将发给iec和三菱。她将公函推给张逸夫,喝起咖啡,“给三菱和iec的,换个抬头就可以了。” “辛苦了。”张逸夫随即拿出红包递给邱蔷,“劳务费。” “算了。”邱蔷摆手道,“北漠那边联系我们司,邀我一起去瑞典了,这就够了。” “一码归一码。”张逸夫强行将红包塞给邱蔷,“你知道么,你不来写,我们得找咨询公司写,那帮人起价就是一千。” 邱蔷也知道张逸夫有底子,自己也是劳动所得,便收了红包笑道:“那张总以后有这种事多找我啊。” “必须的。”张逸夫欣赏着公函叹道,“英文都练这么漂亮,雅思托福什么的没少考吧?” “也确实都考了,这也是我们学校的专业方向,大家上学的时候都有在考。”邱蔷笑道,“我也是跟着稀里糊涂考过去的。” “签证没下来?” “压根没去申请过。也没给外国学校递过简历。”邱蔷摇头道,“我就是那种被动的人,随大流。被生活推着走,没什么目标。” “那也挺好。有时间去积累条件,条件都充足了,冒出什么目标都好实现。” “嗨,现在生活太舒适了,也出不来什么目标。”邱蔷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上次我跟你司机说。我和世行的那个官员是同学,他有没有告诉你?” “啊?”张逸夫想来想去也不记得这事,想必是司机给忘了。 “真不靠谱。不过还好,你还是安全平稳过关了。” “你跟夏雨是同学?”张逸夫再次问道。 “是啊。”邱蔷喝着咖啡,任务完成后心情非常轻松,“她比我大一届,我们就是那会儿考托福复习的时候认识的,她那个人目标明确,非常明确。” “想不到啊,世界这么小。”张逸夫坐在椅子上畅想道。“夏雨同时还是我大姨子。” “你结婚了?” “未婚大姨子。” “听着好怪。” “大姨子的人生真的是太拼搏了。”张逸夫自己也拿起咖啡叹道,“她在学校也属于比较难以接近的那类吧?” “是,看不上所有男生。然后被所有女生讨厌。”邱蔷大笑道,“你跟她关系还不错。” “谈不上,也挺紧张的。”张逸夫摆手道,“她家就是矛盾聚合体,每次家人团聚的时候我都头疼。” “那你未婚妻?” “她也挺矛盾的。”张逸夫摇头叹道,“不过比夏雨单纯多了,挺好。” “她在这个公司么?” “她在三溪工程建设总公司。” “异地恋啊?”邱蔷顷刻间来了兴趣。 “我想她回来的,她不愿意,觉得恒电干不成。干不长远。” “也对,对冲风险。留一个人在体制内,这是最佳组合。”邱蔷点头后。喝过最后一口咖啡后起身道,“那我先走啦。” 她不忘甩着红包道:“下次还得找我啊!” “呵呵。”张逸夫起身相送,“你有事也随时找我,北漠那帮人要是欺负你,我帮你教训他们。” “可别!我用不起!” 张逸夫真觉得什么人都有,邱蔷这样工作不错,各方面优秀,无欲无求,过得也挺好,人干吗总是自己跟自己拧巴? 只是这姑娘太难嫁了,也罢,人家不着急自己瞎着急什么。 公函发出,三菱很快响应,将即刻送样品机去电科院送检,他们好像对此简直就是求之不得,要的就是跟你比。不过有一点他们活的很明白,他们不同意用中国的标准来比划,得跟着iec标准走。他们自认为在北漠评标中吃的就是这个亏,不可能再被阴第二次了。 他们本以为恒电是绝对不敢答应这一条的,却不料张逸夫非常轻松地应了,iec专家监督,iec标准评测,放马过来吧。 至于iec过来的专家,也都出自于即将给北漠自动化评标的队伍之中,非华裔非日裔,一水儿欧美佬,这一点双方都接受。当然,作为东道主,他们的劳务费是恒电出的。 一月中旬,评测开始当日,新老朋友重又聚集一堂。 小田切还是那副笑容,客气鞠躬,张逸夫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流了。 “你们那个什么福冈怎么样了?” “去下游公司了。”小田切如实答道,“前面的事情几乎都是他个人的责任,公司已经严肃处理,张总放心。” 他说着,介绍起前来的另一位工程师:“这位是冈本先生,我们公司微机保护方面的技术专家。” 这位冈本与前面的福冈有颇多相似之处,侧目看了眼张逸夫,而后冲小田切嘀咕了一句日文,并没有握手的意思。 小田切这次也大方,直接给张逸夫翻译道:“抱歉张总,他认为恒电剽窃了三菱的产品,不值得握手。” “哎呦,你终于变耿直了!”张逸夫不怒反笑,“也对,我是恒电张总了,不是北漠张总了。” “都是张总。”小田切呵呵一笑。毫无疑问,随着张逸夫卸任北漠老总,他对张逸夫的根本态度也产生了改变。尊重中国的机关干部是他因自己的职业必须做的事情,是为了尊重甲方,其它的就无所谓了,特别是同为乙方的时候。 多说无益,专家入场,是骡子是马,得上场遛一遛。(未完待续) 正文 673 都有所 此番日方派来了一线顶尖的工程师,恒电则是带着投标团队来的,其实基本都是研发团队成员。这次的评测与未来的评标有颇多相似之处,尤其是iec专家,提前接触一下,了解一下性格特点,对技术在意的地方,还是非常有意义的,当然这本身就是一次面对将来北漠自动化评标的练兵。 至于这次的试验,事关重大,又有iec专家的参与,电科院也不能落了排场,副院长胡海涛亲自担任组长,熊大林担任副组长,特邀了几名学会的继保专家,以及电科院的相关工程师组成了豪华的评测队伍。 如若是张逸夫做主,也许干脆就由iec专家来评了,因为这阵容都是自己人,评出来想必三菱也有说辞,但考虑到政治因素,以及未来一视同仁的政策,电科院也确实该做这个东道主。 几方人一一介绍认识,前来的两位iec专家自然是主角,有一点很有趣,就是这些学术性组织,标准化机构的成员,多数都不是专职的,都是像常江陈延睿一样的情况,有自己的工作,只是需要时参与一下。 这次来的两位专家,一位是西门子的自动化工程师,另一位则是美国aes电力公司的副总工程师,据贾峦松所述,这二位是对于北漠评标工作最为积极的iec专家。很明显,与其说他们热衷于中国自动化的发展,不如说是他们所在的公司热衷于中国市场。 西门子不用说,aes(爱依思)可也着实是个狠角儿。电力、电气行业相对来说非常传统,都具有一定的垄断性,能立足的多半是老牌企业,aes则不同。虽然81年才成立,不过发展迅速,十余年间。一跃成为世界第一大独立电力公司,即不负责电网。只专精于发电的电力公司。 最滑稽的时候还是大家站在一起,不是高矮胖瘦的区别,而是年龄的差别。 西门子的工程师施罗德四十岁上下,头发茂密,戴着银边眼镜,看着并不怎么老。aes副总工托马斯更过分,只有32岁!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 由这两位相对年轻的外国佬来监督中老年评测队伍,真的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更意想不到的是。他们主动对张逸夫示意友好,施罗德表示他从同事口中听说了北漠招标的麻烦,处理得很惊艳,虽然西门子没夺标,不过对这个结果十分认同。托马斯则对中国的产品十分好奇,因为在他印象里,这里好像连个人计算机都很稀少,真不知道怎么做出的微机保护。 看着二人跟张逸夫热情地交换名片,完全冷落了自己这边,冈本可并不开心:“iec怎么派了这么两个人来?” 小田切赶紧答道:“这都是邀请与自愿的。iec官方并没有指派。” “应该让我们来定邀请名单,这两个人太不专业了。”冈本暗骂道。 “是的,我们跟恒电提过。共同邀请专家,但恒电并不答应,他们认为按照国际标准走,而不是中国标准走,已经是巨大的让步了。”小田切继而劝道,“没关系的冈本,这两个人同时代表的是他们的公司,他们知道我们没有市场给他们的公司,而中国有。因此他们表达一些热情是可以理解的,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在评测的时候失职。” 小田切说着又偷偷指向施罗德:“尤其是那位。他是参与起草这套国际标准制定的专家之一,他不可能为了卖中国一家民营企业一个好处。而放弃自己的职业道德。” “但愿吧。”冈本暗哼一声,“我们公司的人同样也参与了标准制定。这次要让那个张逸夫清楚,我们定的标准,和他的产品水平上的根本差距。” “是的,只要按照国际标准走,不可能吃亏。” “公布结果后,适当的时间提出开机检查。”冈本接着说道,“虽然他们不会答应,但我们一定要提,他们退缩就代表默认了。” “只是恐怕,就算默认了,也没法禁止这个产品的销售啊。”小田切叹道,“这要是在日本,可以起诉,可以制裁……” “是的,中国对于知识产权太轻视了,不过也并非全无成果,让iec的人也看清楚中国人对于知识产权的态度和专业道德,在后面的合作项目中,我们的优势就大很多了。” “你说的是北漠自动化?” 冈本沉声道:“我们下了这么大功夫,总要在一个方面,用某种方式打开局面,中国进口方面政策上产生了一些限制,所以我们现在的方针也变了,走他们喜欢的合资途径。” “可是我们和珅自只是技术合作,并没有合资啊?” “得标后就会了。”冈本又瞥向了得意洋洋,用刚刚习得的英文口语流利交流的张逸夫,“这个人很麻烦,明显对我们也有敌意。好在他离开了政府机关,自断双臂,这次不能再手软。” “是的,我们原先关系比较不错的中国干部都失势了,张逸夫确实也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也就是我们的对立面。” “你与他也早就认识了,这么久没有公关下来么。”冈本有些不满地望向小田切。 “这个人……对蝇头小利和粗浅的恭维没有一点兴趣,在东京的时候,我们安排去夜酒,都不去的。” “真是个麻烦。” 由于并未请专职翻译,电科院也没有专职翻译,因此在评测启动会上,张逸夫毛遂自荐,坐在两位专家旁边客串翻译一职。 说是翻译,但其实胡海涛说5分钟的话,张逸夫基本一句话都概括了。 “他在欢迎你们,笑一下表示友好就好了。” “他在介绍中国微机方面的进步,惊讶就对了。” “他在讲中国微机保护的需求标准与国际不同,并不是因为标准落后,而是由于我们的电网客观情况所限,标准更高更严格,点头认可就好了。”(未完待续) 正文 674 爱咋咋地 更多的时间,张逸夫都是在与二位私下聊天,施罗德表面上还算认真听胡海涛发言,托马斯已经毫不掩饰地探究起各方面的情报,中国各地的政策,电力需求,机组容量等等,没等张逸夫问他想知道这么多干吗,他就已经直言,公司十分关注中国发电行业的合资项目,希望尽快投资,这对双方都是利好。 这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机密,对大家都有好处,张逸夫也几乎是知无不言,帮个忙,但他还是问道:“你们公司的工程师同时也要负责公关么?” 托马斯小声笑道:“我们公司的管理不太一样,要求每个人都要全面,技术只占50%。”他叽里咕噜一番,张逸夫听明白了,他们没那么多等级制度和职能部门,只分项目负责人和经理人,公司刚刚委任他成为中国合作项目的负责人之一。 张逸夫对这套管理理论表示完全不理解:“那总要有财务部,人事部吧?” “除了总部和控股公司不得不设立这些部门外,还真的没这么多职能部门。”托马斯比划道,“你可以这么想象,我们公司分成了很多个小组,每个小组几十人,这几十人负责小组内的一切事物,只有一名经理负责管理。每个小组管理一个区域,几家电厂,因此有时像我这样的工程师,也要负责公关,甚至如果我拿了会计证,可以去做账。” 张逸夫对此又是惊讶又是怀疑,如此松散模糊的管理,在他脑子里简直就是一团浆糊,有说不清的麻烦。但aes也正是靠着这样的管理理论和实践发展的如此庞大,如此富有,解放了每个人的职能。打开了无限的可能与创造力,能动性。 如此自由开放的公司文化,也许真的有值得借鉴的地方。当然照搬全抄是不可能的,同样的管理方式换到中国来。各方面人物算盘一打,那就真成一滩稀泥了。 会上说明了评判流程,试验标准,iec两位专家认可之后,即刻进入评测阶段。 微机保护评测是非常复杂冗长的过程,需要将保护产品放在动模系统上,模拟电力系统不同运行工况,设置线路单相、相间、三相接地故障。高阻接地故障,断线故障,发展性故障,转换性故障……。为考察保护各项功能,必须测试足够多的情况,每种情况也要测试很大的样本,确保结果科学准确,因此这次评测没个三五天是完不了的,张逸夫自然也没这功夫天天守在这里,会后便握手告别。留下由陈延睿率领的恒电的投标团队在这里慢慢磨叽,他还有别的事做。 东郊某餐厅,方思绮一面小口吃着菜一面聊。 “就是这样。技术合作是针对软件上的,将来更多的热控和通信难点,并没有提及,据说里面有约定未来成立合资公司,但这谁也说不准。”方思绮夹着筷子埋怨道,“你也自己当老板了,就不知道自己找手段途径去打听么?” 张逸夫只大口吃着饭:“我这人老实,没途径没手段。” “你就装吧……”方思绮似笑非笑,“不过这也是最后一回了。我就要退休了!” “嗯?” “鑫明原先最开始用的是一个电气厂的底子,跟政府有瓜葛。现在办大了,政府那边想要回主动权。已经谈好了。给我们一笔钱,我们退出。”方思绮说着摇了摇头,“现在生意也越来越难做了,原先虽然他们要得多,但我们也还有得赚。现在,他们自己的哥哥弟弟来做了,我们连汤都喝不到。你看,你不也是表妹在做企业?” “我正直啊,自己也放下官袍了。” “是,可没法指望所有人都正直。”方思绮摊臂道,“我这次也有一半是被逼的,据说有个子弟看上鑫明了,想来搅和搅和,我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心想算了,都给他们,让他们折腾去吧。” “怎么个情况?” “大概啊……政府先从我手里把鑫明都买回去,然后再贱卖给子弟。” “太粗鲁了。”张逸夫无奈叹道,“你没得选?” “能选啊,可以不同意,然后就是举步维艰喽。” “搞不好还得铁窗泪吧?” “咦……”方思绮打了个寒颤,赶紧喝了口茶,“就这样吧,拿钱赶紧走人,反正也够我挥霍了。” “打听一下,多少啊?” “嘿嘿。”方思绮卖了半天关子,最后还是说道,“慢慢猜吧。” “哎呀……”张逸夫叹道,“你,我还能对付,未来的对手,只会更粗鲁,更野蛮啊。还好走的是自动化路线,没点文化,没点技术,没法掺乎。” “哎呦!有文化的流氓更可怕么!”方思绮当即数落道,“你看卢伟,抓准洛咏生的小辫子,给人挤走了,这边又抓了你的弱点,连外援都用上了。” 方思绮说着按耐不住好奇,鼓口气问道:“你悄悄告诉我,你们的微机保护,到底有没有借鉴三菱啊?” “你告诉我你把鑫明卖了多少钱,我就告诉你。” “你先说。” “没借鉴,自主原创。” “骗人。” “耍赖。” “哈哈。”方思绮大笑道,“不管了,反正我这个月敲定这件事,拿上钱就养老去了,张总今后还要艰苦奋斗啊!” “你挺逗的,自己拼命搞起来的企业,说卖就卖,也不心疼,将来卖儿子是不是也这样?” “心疼又怎样?能改变什么?”方思绮的表情微微动容,“他们能看我可怜,放过鑫明么?” “至少可以争取一下吧?”张逸夫觉得自己这么问有些不合适了。 方思绮摇了摇头:“张逸夫,你不一样。你有知识,有文化,有能力,有前途,从贾天芸到秦勇,他们都看得上你,肯帮你。而我呢?” 方思绮搅和着碗中的汤自嘲道:“我没文化,没背景,唯一指得上的就是这张脸,这张嘴。在那些人物眼里,我的单子恨不得都是上.床上出来的,他们开心了赏我一口饭吃,不开心就一巴掌扇走。我有的选么?有的争么?” “其他的我都不关心。”张逸夫非常正经地问道,“我就想知道你单子是不是上.床上出来的!好奇!” “无所谓啦,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方思绮摊了摊臂笑道,“反正我就到这里了。” 张逸夫在这笑中,好像感到了某种悲凉的味道。 他摇了摇头说道:“这样,从我认知上,帮你分析一下吧……你说政府收购你手上的股权,然后贱卖给子弟,这里面有个矛盾。因为都是直接的资金往来,收购你股权的资金,和贱卖给子弟的资金,都是要入账的,如果这之间有明显的差异,不合情理,领导肯定过不去的。所以我觉得这个流程不通,真正通顺的流程是子弟先从你手里贱买股份,然后再去蚕食政府那部分。” “你这脑子倒挺快。”方思绮惊道,“最开始他们是这么说的,但我接受不了那个价格,更高的价格子弟也不想出了,所以才走的这个流程。” “你属于挺油的那种人,但不够狠。”张逸夫阴着脸说道,“不妨把每个人都想得狠一些,贪婪一些。你也说了,你为鱼肉,人为刀俎,你无依无靠,想好怎么保护自己吧。” “什么意思……”方思绮有种难受的味道,但又想不通。 张逸夫擦了擦嘴起身道:“你真的没背景?有麻烦没人会帮你么?” 方思绮想了片刻才说道:“肯出手帮我的……最大人物……就是你了吧?” “歇着。”张逸夫大笑一声,把结账的钱压在杯子底下,“这顿饭我请了,其它的算了,拜拜!” “你们这些人啊!用过了就甩!” “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未完待续) 正文 675 重新参与 评测正式展开,作为电科院,这也是一次获得国际上认可的机会。将来电力部一纸条文下来,任你什么样的厂商,要想进入中国市场,保护产品都要先送来送检,得让你送的心服口服。 本身而言,中国对于电力技术、电力生产的投入就是空前的,大环境需要这些,政府也肯下功夫,电力部更是综合这一切资源的巨型机构,相比于成熟、饱和、分散经营的外国电力管理格局,这里首屈一指的研究机构在设备上,其实完全不落人后。 从新引进的评测设备展现出来的那一刻,中国的电力研发环境也亮给了国际专家。 恒电与三菱两方,同时开始协助接线搭建评测环境,让自己的保护充分运转起来,无论是机箱外形还是操作界面,其实都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东西,非说的话,866a还比三菱产品更人性化一些。 评测展开,胡海涛率队进行记录分析,实时监控,iec专家在监督的同时问东问西,了解中国市场需求,也不知道是真的在专业上感兴趣,还是为自己所在的公司寻求一些信息。不过问到一定程度也就没话了,反是三菱的人找机会接近过来。 小田切依然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送上名片,介绍冈本,聊过几句后,冈本差不多便提出了自己的诉求:“两位,如果有可能的话,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妨也观察一下恒电剽窃的事情。” “这一点没法特别注意,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迹象。”施罗德抬了抬眼镜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认定这一点的?” “866a只用了半年多的研发周期,您不觉得这是对微机保护行业的一种侮辱么?” “团队足够优秀、专业的话,这没什么说不通的。”托马斯冲陈延睿那边努了努嘴。“刚刚他们的经理也跟我介绍过了,从第一款样机到现在,866a也经过了五六次改良。甚至连产品外形都完全不一样了。” “这一切改良就是为了显示跟我们不同。”冈本说着拉来小田切帮腔,“大概一年多前。张逸夫还在电力部门工作,他利用职务之便出访东京,借机要到了我们保护产品的核心信息,我们本意是为了推销产品,谁知他策划着别的事情,现在转身就成为微机保护厂商了。” “核心到什么程度?”施罗德问道。 愣了片刻后,小田切尴尬道:“这个不方便说……” “嗯……至少你们得清楚一点。”施罗德正色道,“关于剽窃。是没有明确标准的,你不能说是实现功能都相同,就说人家剽窃,毕竟电力系统故障分析理论都是一个,保护原理亦是相同,都是电流、电压、差动、距离、方向什么的,在双方不解密程序内核的前提下,几乎不可能确定这件事……” “如果看内部排线构造呢?”冈本立刻问道,“如果他们的排线跟我们几乎一致呢?” 施罗德托腮思索片刻:“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在硬件设计上。866a与你们的产品有很多相似之处。” “这样也可以,最后报告上也请您如实提出。” 托马斯愣道:“我不记得有拆机这一项评测啊?而且这需要双方认可才可以做。” “呵呵,等结果出来。我们会提出,至于恒电是否接受,就看他们是否做贼心虚了。” “看得出来,你们双方都很自信。”托马斯摇头笑道,“其实我们公司下面的电厂,也有在用三菱的微机保护,确实值得称赞。” “是的。”冈本激动地点头道,“我们的产品经过了十几年的改良,已经是最为稳定的形式了。恒电即便抄袭了我们的产品,但依然不可能做到我们这样精益求精的程度。” “这就是我要说的。”施罗德接话道。“我承认你们的产品很耐用,但是否总是求稳有余。创新不足,在满足新时代的电网情况,使用者灵活配置的这一点上,是否过于保守,不开放接口了?” 施罗德刚说完便觉得失言,自己跟冈本也算是同行,同行之间不该这么提意见的,只是这次出场是以iec专家的身份,令他忘记了这一点。 冈本随即说道:“在创新与发展方面,我们也时刻都在试验室中努力,但在试验品稳定之前,我们是不可能放出来的。” 托马斯听到这话已经笑了出来,调侃道:“施罗德,这话好像是在骂所有的德国人。” “不不!您过分理解了!”冈本赶紧往回说,“我们也很钦佩西门子在产品上的大胆创新,只是这与我们的思路不同,我们更在意细节上的完美。” 托马斯笑得很厉害了:“施罗德,他骂得更过分了!” “不不!并不是说西门子在细节上就不完美,只是大胆创新与完美是矛盾的,我们更倾向于后者。” 施罗德其实也没怎么生气,倒是冈本的过度解释显得越描越黑,他这边摆手道:“还是不要谈这些了,现在我们的身份是监督评测的专家,并非代表西门子或者aes。” 正说着,胡海涛送来了分析报告给两位专家过目,这些是今天的评测报告,没问题的话他们签字认可就好了。 两位专家大概看了一圈后签上大名。 “都十分完美,今天的测试中没有任何错误。”托马斯赞叹道。 胡海涛借助一个年轻试验人员翻译表达:“今天的评测比较基础,简单,这样的结果是在预料之中的,明天开始才会就iec的高标准进行测试。” 有说有笑,第一天的测试结束,并没有太多有争议的地方。 要说这两位专家也真的有些心不在焉,事实也如此,谁怎么样跟他们屁关系没有,借机来多了解一下中国市场才是真的。 当晚,陈延睿将情况告知张逸夫,这也并不出乎预料。 唯一比较恼人的是,冈本和小田切英语都可圈可点,没事儿的时候总会缠着两位iec专家闲聊,这对陈延睿和常江来说劣势太大,张逸夫虽然并不认为冈本能靠口.活儿让两位专家多开心,但还是很恶心。 最终决定,还是他亲自出马,参与第二天的评测。(未完待续) 正文 676 拔尖测试 上午开始试验的时候,两位外国佬见张逸夫来了相当开心,立刻有说有笑聊了起来,完全扔下了冈本和小田切。这理由也挺简单,这哥俩儿老是苦大仇深地过来黑恒电,让人不舒服,更何况这不干二位专家屁事。 张逸夫则风趣很多,北京的风土人情聊一聊,轻松随意一些,况且他还非常乐于共享中国电力行业的现状,甚至愿意介绍相关干部给他们认识,这简直太妙了。 这明显也是双赢的事情,无论是aes在中国投资办电还是引进西门子的水轮机技术,都是一个必然趋势。张逸夫表面上在共享自己的知识,其实无形之间也在获取他们二人口中的信息,无论是西门子全面的电气设备生产管理理论,或是aes在全球各地投资办电厂的方式技巧,同样也令他获益颇深。 这种写意的聊天一直持续到午饭结束,重新回到试验机房。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困倦的时候,胡海涛送来上午的报告,由于两家产品都很优秀,测试进展十分顺利,一水儿的通过,只是在动作响应时间上略有不同,都满足标准,一会儿你高点儿,一会儿我快点儿这样子,两家产品依然伯仲之间。 “照这么下去,只能证明双方都很出色了。”托马斯倒还挺满意这个结果,自己这样就可以早点结束任务,去中国可能需要电力投资的省市去逛一逛了。 “嗯,最重要的难点都通过了,后面应该没太大问题。”施罗德也表示肯定,“想不到中国的微机保护水平真的这么高。” 胡海涛见状,借助张逸夫的翻译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反正时间上有富裕。他们希望按照中国的标准再进行补充试验和评测,两位国际专家自然没问题,可询问冈本和小田切的时候遭遇到了严肃的反对。 还是那句话。三菱在北漠吃过亏了,坚决无法接受中国人指定的标准。这里面水太深。 “一件事归一件事。”冈本丝毫不让,冲众人道,“这次是针对国际标准的评测,如果是中国标准评测,之后单独进行,我们自愿参加。” 托马斯无奈冲胡海涛摇了摇头。 胡海涛也无奈解释道,如今难得凑足了这么多人,大费周章进行评测。产品是要在中国电网使用的,不按实际需求标准走一下,有点可惜了。再说,本次试验主要目的是评测哪家产品更好,是否存在技术抄袭,就目前结果不足以得出结论。 可任他怎么说,日本人就是不答应,要继续做进一步试验可以,你们自己做,两位专家单独给恒电评。跟我们没关系。 劝解过双方后,施罗德突发奇想,道出了一个双方都有可能接受的方案。 如今的局面。顺风顺水,确实难分伯仲,双方自然都不太喜欢,在这样几乎毫无差异性的结果中,一方面恒电没法斩钉截铁地证明自己没抄,三菱也没法证明自己的产品更好。 说到底,还是双方水平都太高了,这样的标准无法满足他们对测试的要求,就像两个优等生考一套简单的考题。都是100分没意思。 那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出一套超级难的题。 施罗德借势提出。iec正在商讨一套未来标准的可行性,这套标准的要求已经超出了现在微机保护的技术水平。为适应电网整体安全稳定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这套标准未来会启用,但不知是三年后还是五年后,如果双方接受的话,可以按照那套标准试一试,你们两个高材生不是都傲得飞起么?咱们来考博士生的题目。 听闻此言,冈本当即点头答应,他是绝对自信的,恒电抄袭是事实,但绝对抄不到我们的大和魂,提高标准,必然原形毕露。 张逸夫更是满口答应,小丫的别再叫了,爷爷听得头疼,早该这样了,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差距。 陈延睿却是暗暗拉过了张逸夫,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逸夫,真要这样么?那套标准什么情况我们还不知道啊……”陈延睿毕竟走稳的路线,如今与三菱不相伯仲已经是他能想象到的最好结局,再画蛇添足,就麻烦了。 “不知道才有意思,对于各种极端复杂情况的处理,正是我们产品的优势所在。” “人家毕竟积累了十几年的经验……我们也才运行这一年,到现在为止才是第三个版本。” “那输了也不丢人么!” “……” 在双方认可的情况下,施罗德咨询过iec总部后,新的标准传真过来,复印过后大家一一翻看。 这下子所有人可都惊了一下子。现有标准,就相当于要求你做好本职的工作,初中生就是一元二次方程,平面几何就够了,而这套新标准,愣是让你微积分,立体几何,解决很多现在还无法要求的问题难点。 在微机保护领域,还有很多概念性的理论,在研究阶段,根本没有实现,这套标准则是假设这些都实现过后,微机保护应该达到的水平。 冈本看过之后先是惊讶,而后暗暗欣喜,在产品设计上,他始终是精益求精的,细节做到完美,对这些问题的处理方式无疑会更加稳定,更何况距离张逸夫访日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他们现在的产品已经升级了几个版本了,新东西他是抄不来的。 张逸夫则面不改色心不动,与胡海涛对了个眼儿,太逗了。 这份标准,与胡海涛刚刚得到的中国微机保护规程标准初稿有颇多相似之处,对一切要求得更细了,一些曾经并不算误动的情况在这里明确为不允许出口跳闸,并且在各方面参数上进一步拔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双方都认可后,这份博士生拔尖儿的试验才再度展开。这回大家都重视起来,施罗德和托马斯也无意继续打酱油了,十分关注现有产品在这份标准下的表现。 “多亏这里有最先进的试验设备啊。”施罗德这会儿才感叹于大型动模试验系统的先进性,“iec要测试这套标准,也都要再引进这样的设备。” 眼前这套电网模拟试验系统确实比一般的要复杂很多,根据需求,最多可以同时接8台被测试微机保护,用于模拟一张庞大电网中的各个点。 胡海涛等人调整接线,按照新标准中的要求搭建完环境。 要测试的第一项就十分强人所难。 线路距离保护瞬时切除故障范围。传统的线路距离保护,不依靠通信接收对端信息,只单端判断的话,只能在线路60%-70%的距离范围内实现瞬时切除故障。原因很简单,考虑电网实际结线、现场测量误差等等,很难准确判断线路的末端附近的故障是本线路的还是相邻线路的,超过70%的距离,就就不方便判断是否是本保护的线路范围内了。因此全线路保护需要两端进行通信,因为一端超出70%距离的话,而对于另一端来说肯定在30%距离以内,那么双端通过信息一握手,原来是区内故障,跳闸。如果故障超出100%,那么肯定不在对端范围内,双端信息一碰头,属于区外故障,跳闸就是添乱。只是通过通信通道判别是否本线路故障,之后再进行动作,这样一来无疑会影响保护动作时间,快速切除故障是电网安全的需要,所以速动性是继电保护最重要的一个指标。 简单说来,在传统标准中,如果线路长度有100km,在70km范围内发生故障,是要求瞬时动作跳闸的,而在70km以外,则需要一定的时间等待对端信息综合判断,如果是在100km的位置,那属于我负责,如果在101km,就是下一条线路的事情了,我不动。 传统保护产品误差摆在这里,在两段线路交界附近的这段距离的中,保护难免会有判断错误,具体来说也就是95km到105km这段距离。 而iec就是揪着这块提出的新标准,原先只要保证70%范围内迅速动作就可以了,现在拟提出要达到95%,这基于微机更精确的工作电流和更准确的逻辑算法,或者说是对算法和逻辑提出了暂时难以达到的标准。 面对这份标准,冈本已经摩拳擦掌了,开玩笑,日本的继电保护和信号元件必然是最精确的,对于距离计算的精度是完美的,恒电产品除非去日本工厂偷到了这些东西,否则不可能更出色。 三菱率先进行测试,分别在85%、90%、95%、99%四个线路内距离上进行四次样本测试,再在101%、105%、110%、115%,线路外距离上进行四次测试。 结果上,也完全印证了小田切的自信。 针对模拟的220千伏150km以上型线路,这套标准是不给延时时间的,要求保护20ms内完成95%范围内故障的判断并动作,相当于在全线路要求速断,冈本清楚,这必然是无法完成的,但三菱只需要比恒电更快更准就够了。(未完待续) 正文 677 签字? 除此之外,拔尖标准还对故障测距提出了新的要求,误差要在±2%内,线路越长,故障点越远这个判断误差无疑更大,此前线路保护产品会有测距功能,但并未有过这么细致准确的要求,达到这个标准,几乎可以无需故障测距设备,在发生故障的同时,就由微机保护确定事故点了。 对于冈本来说,眼前的结果足够令他满意。 在85%、90%两个距离点上三菱产品对故障进行了正确响应;在90%、95%试验时判断正确,只是动作时间略长,分别用了27ms、30ms才动作,考虑到毕竟是未来的新指标,这个结果很不错了;99%项目犹豫了一下,没判别出来,没动,这也是新标准允许的,只是美中不足罢了。101%、105%、110%、115%四项试验也是正确响应,没有动作。 冈本对于三菱的测试结果感到非常满意,他已经完成了这个时代最极端的精密与精确。 至于故障测距这一条,三菱的距离判断稳定在±3%上下,这完全满足原标准±5%的要求,只是与拔尖标准±2%还有那么一点点差距,但也足够可喜可贺。 总体而言,三菱面对这份新标准,交出了一份60分的答卷。 分析结果的时候,施罗德也表示出了赞叹:“这么高难度高精度的测试,这个成果已经很不错了。” “谢谢。”冈本感谢过后说道,“完美的电器元件,包括距离计算、信号判断元件都是业界精度最高的,这一点其它厂商学不来,我们有自己整套完善的元器件体系。最多最多。他们有办法搞到我们的元件,勉强落个平手,但这样一来。不也正好证明了别人在用我们的技术么?” 冈本眼睛却没看张逸夫,这句话却显有所指。 “说话不如说明白一些。”张逸夫却大方笑道。“放心吧,这个测试,咱们的结果肯定差异明显,施罗德和托马斯会见证这一切,也请你看到结果后,停止对恒电的诽谤。” “不不,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说恒电。”冈本摇头道。“恒电是没有途径得到我们这么核心的电器元件的,就算判断方式和算法相同,结果上肯定会不一样。” “来吧。”张逸夫摆手道,“看过之后他就可以闭嘴了。” 尴尬之中,针对恒电的测试展开。 几乎所有中国人,此时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一条条数据,他们只希望,张逸夫不是无端的自信,我们引进如此精密先进的评测设备。为的就是这一刻! 首先,以150km为基准,在85%距离上进行第一次接地故障测试。没那么多酝酿与反应的时间,电,是不给你时间的。 大家都站在主测试的电脑后面,结果很快在蓝色的屏幕上显示出来。 11ms。 众人面面相觑。 连试验人员都不太相信,很快进行了在这个距离上的第二次测试。 10ms。 第三次12ms,第四次11ms。 稳定在11ms,几乎是新拟定标准的一半时间,比之三菱快了许多。 超长的距离,几乎没有给恒电造成任何延时。依然像线路出口故障时同样快速准确。 大家在惊愕之中也产生了某种怀疑,没人多说一句话。开始进行90%距离上的测试。 同样,稳定在11ms。 95%距离试验时判断时间略微长了一些。16ms。 99%距离试验时,保护经20ms判断,区内,跳闸。 面对这个结果迷茫许久后,冈本瞪着眼睛终于想通了,哑着嗓子说道:“我明白了,恒电的产品根本不判断是否在线路距离内,发生故障立刻就切断对对吧?一定是这样!” 面对如此快速准确稳定的结果,他也只能这么想,恒电根本没考虑线路末端的判断,肯本不考虑是否是区域内故障,有问题就跳!否则不可能达到如此精确的选择性!一定是单纯粗暴的做出切断反应! 就连施罗德也疑惑地抬了抬眼镜:“至少在产品说明上,恒电确实是有范围判断功能的。” 话中之意,他也开始怀疑这一点。 张逸夫不作多言:“故障测距试验结果也已经进来了。” 四次故障点测距结果分别是85%,91%,95%和98%,误差±1%,几乎是零误差。 施罗德皱着眉盯着屏幕,这太匪夷所思了。 惊讶之余,张逸夫冲冈本那边说道:“我们的产品说明是没有水分的,至于有没有范围内判断功能,只需要继续测试就可以看明白了。” 也对,只要对101%、105%的距离判断正确,就知道恒电是否这么粗暴了,如果为求保护速动性而忽略选择性的话,面对这样的线路区外故障,必然也会跳闸。 然而事实是,在101%距离上,恒电保护做出正确判断——无动作。 为求样本稳定,这样的试验进行了四次,冈本的表情也经历了一个轮回,惊讶,错愕,不解,茫然。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就算恒电的产品与三菱同水平,大家都不意外,这也许还正好印证了冈本的说法,但眼前的情况是,完完全全的超越了,甚至超越了iec专家的理解。 在这样诡异的沉默中,866a在105%、110%、115%范围内同样进行了正确的判断,完全没有动作。 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整组测试结束,恒电保护以全程无拒动、误动的成绩,完全满足了线路95%范围内保护20ms动作的标准,甚至超越了酝酿中的新标准,堪称完美。 同样匪夷所思的是其给出的故障测距结果,有这个保护在,输电线路根本不需要另外设置故障测距装置了!只要收到866a输出的信号,维护工人就可以马上找到该处理的位置了,这无疑大大降低了人工巡线时间。微机保护嵌入这个功能本身就是锦上添花,恒电的花偏偏还开得如此之艳! 最后结果出来,恒电一如既往交出了满分答卷,866a已经完全满足三年,甚至五年后的线路保护标准! 三菱做到了这个时代的顶级,但恒电根本就是未来机型! 面对这个结果,大家依然半天没有说话,直到胡海涛颤颤拿着结果找施罗德签字的时候,施罗德才茫然地望向托马斯:“你也看到了,对吧?” “是的。”托马斯咽了口吐沫。 “签字?” “签吧……” “等等……”冈本铁青着脸说道,“我们不能排除他们在试验设备上做手脚……” “你闭嘴吧!”张逸夫突而指着冈本勃然大怒,被这个人叨唠了这么久他早就忍无可忍,“之前已经说了,看见这个结果,就给我闭嘴!” 冈本瞪着张逸夫,喘着粗气:“我不接受。” “这不重要。”张逸夫望向两位iec专家,“二位,是否认同这个结果。” 施罗德想了想还是说道:“全程我们都很注意的在看,中间没有改动过,这套试验设备我们也有过了解,足够信任,结果就是这样,没有问题。” 二人对视点头过后,签上大名。 “不可能!这解释不通!”冈本捂着头暴躁地说道,“再精密的装置,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地步??!99%和101%的差距实在微乎其微!而且这个响应速度,你们的元器件是哪里来的??别告诉我是中国生产的!” 张逸夫轻哼一声:“这点没什么可说的,大多数元器件来自美国进口,但我们的软件系统,我们的算法,我们的每一个公式,都是我们的工程师一行行想出来,敲出来的,魂就在这里。” 冈本焦头烂额地酝酿良久,才冲托马斯大爷道:“请问这份标准是否请厂商评测过,是否有美国厂商已经有这个水平了。” 托马斯看过施罗德后摇了摇头:“这个标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你知道我不是微机保护专业的……” 施罗德接过话茬,他的表情开始对冈本不友善了:“我可以负责的说,不管美国还是德国,在我的认知内都没有任何一个线路保护产品能达到这个标准,至少针对这一类线路距离保护,没人能超越866a。冈本,也请你停止对866a的怀疑和指责,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回国后我也会联系澄清这件事。” 冈本最后那么一点点不服的火焰,就这样被施罗德一盆水浇灭了。 专家亲口这么说,没任何余地了。 施罗德则显然已经对冈本失去了耐心,转而好奇地望向张逸夫:“你是否介意分享一下866a关于距离判断的技术理论?” “施罗德,这个真的不方便。”张逸夫摇头道,“这是我们率先采用的新技术,经历了大量的试验计算,同时也提高了我们在硬件上的设计难度,在这里解释原理的话,其它厂商必然会拿过去用。”(未完待续) 正文 678 探寻答案 “是啊……”施罗德使劲挠了挠头,可又忍不住好奇,“可能不能稍微解释一下……” 张逸夫叹了口气,看过常江和陈延睿后才说道:“那我就进行最最基本的解释,实际上这个解释也已经透露我们的关键技术了,施罗德,我完全是为了你才解释的。” 张逸夫说着拍了拍施罗德,搞得他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必须……” 张逸夫很快说道:“我们有一种特别的方法,直接、瞬时判断故障点是否在保护范围内,排除过渡电阻、分支系数等影响。” “哦!!”施罗德眼睛一亮,同是专业人员,立刻产生了许多联想了。 故障是以电流、电压突变的方式,顺着线路传达给微机保护装置的。 那么这些电气量参数中是否有一个东西,一个细微的参数能够表达故障点是否在范围内呢,是否有一种无需进行大量逻辑计算和时间采样的方式,才决断故障呢? 在传统微机保护中,需要采样足够长的周期,分析足够多的电气量才能确定故障,这也正是限制微机保护响应时间的最大难点所在。 标准从20ms提高到30ms,看似只有10毫秒,然而其间每1毫秒的缩短都要经过巨大的努力,恒电好像绕开了这些努力,捕捉到了一种独到有趣的方式。 一定是的,电是以光速传播的,如果有那么一个或几个能准确判断故障距离的参数,保护肯定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无须采样工频半个周期,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特征。恒电一定是掌握了这样的技术与算法……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现在的结果。 可他穷尽所思,依然想像不到线路内外电气量究竟还有什么样的特征参数。靠通信两端判断么?那肯定达不到20ms动作。再说这个拔尖试验只是单端的,并没有设置通信通道…… 可这究竟是怎样的技术啊?能同时提高保护速动性和选择性的技术! 施罗德突然眼睛一亮。冲张逸夫这边张着嘴要蹦出一个专业名词,可还是憋回去了。张逸夫见状只微微一笑:“你应该猜对了,咱们试验结束后聊。” 施罗德激动地点了点头:“想不到!想不到完善这个技术的竟然是中国人!” 此时此刻,包括胡海涛在内的评测人员都是热血沸腾,他们难以想象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恒电的产品水平真的比三菱要高?!外国老爷这都跪了! 专家在场证实了这一点,这实在太令人兴奋了。 大家抑制住兴奋之情,开始进行了更多的高标准试验,更加严酷的区外转区内故障。相邻线路相继故障,振荡过程中故障,一连三项下来,高下立辨,冈本的脸也几乎变成了深紫色,他所坚信的精益求精几乎被摧毁,面对各类极端、复杂、意外的情况,恒电的响应永远是那么的准确快速,有如神助。虽然三菱也做得不错,几乎是现有技术水平的至高点。但面对无法解释的未来战士,唯有低头。 面对这个结果,施罗德表情愈发激动。这些复杂极端的情况,都并非现在的这些成型算法能够准确解决的,一定是的,张逸夫一定是越过了那条深堑! 托马斯虽然不是微机保护专业的,但毕竟在电力系统从业多年,总算有些了解,在试验几乎结束的时候,为难地拍了拍张逸夫:“能不能稍微解释一下,不然这家伙会苦恼几年的。” 张逸夫尴尬一笑。看着施罗德的眼神与冈本的咒怨,思索过后还是说道:“中国很大。南方台风登陆,北方雷雨季节。都会碰到多条线路连续故障跳闸情况,所以我们考虑的问题会复杂一些。不得不说,我们的电网现阶段比美德要薄弱很多,用我们的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样说显然是满足不了他们的,张逸夫只好透露了那么一点点:“首先我们在很多地方采用了余弦算法和改进过的半波傅式算法,这样杜绝了很多原先的难题。” “余弦算法?怎么实现的?”施罗德眼睛发亮,“傅里叶算法又是怎么克服的滤波短板?另外仅靠这两项,就能攻破这么一系列的难关么?最关键的技术不在这里吧?” “喂……”托马斯咳了一声,“这么问不礼貌吧。” “嗷……”施罗德急得挠头,“这太神奇了……我现在只能说,希望866a尽快拿去iec认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产品,张逸夫也确实该分享交流一些技术细节,这是全行业的事情!” “最后……”施罗德望向冈本,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之前的话真的是污蔑,恒电完全不需要借鉴任何一个产品的任何一点,至少这个866a,已经完全是下一代产品的水平了。” 冈本在绞刑架前等待许久,终于迎来了最后灰飞烟灭的时刻,他茫然地看着施罗德,在他心中,一万个不相信中国的评测团队,但从这位德国籍iec专业委员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足够震慑他。 小田切连忙挡住了不知道如何表达的冈本,尴尬地笑着:“抱歉,抱歉……” 张逸夫眯着眼睛哼了一声,早已看透小田切的嘴脸:“不要总抱歉,能不能公开写一份抱歉书,昭告天下,表达你们的歉意?” “这个要请示总公司……”小田切依然是那幅不疼不痒欠揍的样子,翻译过来就是,这是不可能的。 “你看,你们发通告污蔑我们的时候是如此的坚决迅速,要你们认错收回的时候,又是这么拖拖拉拉。”张逸夫根本无心与小田切再做争论,干脆一把拉住了施罗德:“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交流一些技术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在这之前,iec能不能帮忙澄清一下,介绍一下我们的产品,公开正式表明比三菱的要领先,绝无半点借鉴。” “这完全不是问题,托马斯也一起见证了这一点。”施罗德激动地握着张逸夫的手,“我回去就会做这件事,也请你之后接受我们会议的邀请,稍微分享一些,我想大家都会很高兴。诚如你说,欧美的电网很强大,这也让我们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继电保护方面的发展,中国同行就电网现状作出的奋斗与拼搏,令我们非常钦佩!” “没问题。”张逸夫与施罗德一拍即合,各取所需,iec发一份声明是0成本,张逸夫为了收获这个名声,也自然要透露那么一点点技术出去,这是值得的。 施罗德的态度已经揭示了一切,胡海涛、陈延睿常江等人更是群情激昂。 之前他们从没这么比过,根本没有自信和资本这么比。 如今被三菱无中生有诬陷,阴差阳错一比,没想到差距这么大!反而是我们领先这么多! 胡海涛正是最高兴的那个,如此一来,电科院将来检测进口产品,简直是太顺理成章了,我们技术已经开始领先了,你们要来我们的场子混,必须得让我们点头! 超标准测试就在这里告一段落,余下的收尾测试已经没什么人关心,最终施罗德和托马斯几乎看都没看就签了字。 最后分析会的时候,冈本已经不顾最起码的礼貌率先离场,只留下小田切在这里打酱油。整个分析会几乎都是歌功颂德,iec专家感叹于中方微机保护的突破性技术,并且十分希望中国也参与到国际微机保护交流之中,回去以后他们有太多工作要做,太多信息要分享了。 消息传达到恒电试验室这边的时候,工程师们也都惊愕了。 专家亲自激动地证实,恒电的微机保护产品是超水准的,三菱只是一流,恒电已经是超一流了。 虽然这只是微机保护这个行业中一个小小的产品,但成绩也足够振奋人心了,毕竟,他们亲自经历,亲自创造了一次小小的赶英超美日日。 这是一小步,这也是一大步! 自动化项目依然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只是现在,工程师们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叫做自信的东西,任何怀疑主义都被冲散,只求夺标分房! 晚宴,小田切干脆也告退了。张逸夫、胡海涛等与两位iec专家同桌,就世界电力行业前景侃侃而谈,二人感慨于中国电力技术的发展速度,如今就算在国际大电网会中,中国国家委员会都已经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微机保护成果一旦发布,必然引起轰动效应。 可不管怎么高谈阔论,施罗德心中始终憋着一个问题,想从张逸夫口中得到答案。 借着其他人各自敬酒聊天的功夫,施罗德抓住了张逸夫,一个认真询问的眼神投了过去。 张逸夫也是避无可避,叹了口气。 四目相对,二人说出了相同的单词。 “travelling-wave。”(行波)(未完待续) 正文 679 行波 “真的是行波!”施罗德激动地握紧拳头,“这个理论很早就有人提出了,只是有太多不足之处,一直没有投入应用,精度、灵敏度、波形相关性的难点你们都已经解决了?” “不敢说都解决,只能说基本吧。”张逸夫叹然道,“我们在数学上下了大工夫,实际上运用的是近年来数学上的成果,并非计算机科学,当然,一些相关的元器件的升级也是必不可少的。” “是的,是的,在科学上,各个领域有时齐头并进,有时此消彼长,某个领域的一次突破,也许正好可以解决另一个领域的关键技术难题。”施罗德可谓是摩拳擦掌,“如果你们用的是行波的话,一切就可以解释了。传统的算法,需要足够长的采样时间,然后分析各个电气量进行计算,行波却没有这么复杂,行波的波头有独特的特征,只要捕捉到这个特征,立刻可以进行计算判断。” 施罗德所说不错,传统方式就好比是老中医,边把脉边问诊,综合多种信息后告诉病人,你心肝肾脾哪里有问题,再对症下药。西医不管三七二十一,x光一照,五脏六腑原形毕露,针对病灶直接下药。行波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只需要x光找到一个异常,一把拿下。 当然从科学技术上,是不能用“把脉”、“x光”这么含糊的说法来解释的,非要说的话,行波算法捕捉的特征更为有趣,它看的、分析的是波的规律变化,一旦这些变化满足某些条件,即会发生动作。 这个原理并不复杂,早在40年前就有人提出了。一直以来都有人打行波的主意。然而行波测距式距离保护始终存在几大致命的缺点,会严重影响到判断的准确性,在试验中难以得到满意的结果。 这几点一旦克服。行波距离保护的优势将极其明显。 张逸夫也并没有糊弄施耐德,这个克服还真不是在计算机或者电磁学领域上上。而是在数学上。 小波变换,听起来并不是多么深奥的东西,然而就是这个近年来出现的变换分析算法,恰好可以在行波距离保护中得到充分的应用。 实际上在信号分析、图像处理等应用领域,小波分析已经大放异彩,只是微机保护这个领域实在太偏了,国际上最专业顶尖的人才也并没有集中于此,这才放着如此出众的数学工具没想到起用。 不得不说。在前世的现实中,在这方面做出突破的也确实是中国人,中国的微机保护也确实因此而取得了跨越式的进步,不管是行波还是小波变换,这里面从学到研究,最后再投入应用,都是一个漫长艰苦的过程。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张逸夫笑着向施罗德道出了自己说了无数次的话。多数时候大家会认为他在谦虚,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有多么诚恳,“容我道个歉,咱们说到底是同行。我真没魄力说太多。” “理解,理解。”施罗德点了点头,“这足够振奋人心了。可以想象,未来的趋势即将是行波技术投入应用,微机保护登上新的台阶,来,干杯!” “干杯!” 碰过杯后,施罗德又问道:“那么我可以公布这个信息么?只公布866a采用了行波算法,就到这个程度。” “当然可以。”张逸夫坏笑着说道,“是epr-866a,最好再提一句恒电。” “哈哈!” 评测完美结束。所有谣言不攻自破。施罗德次日便回国,本意是来打个酱油。莫想到收获了这么大的成果。托马斯却毫无意外地多逗留几日,买了去中国其它地方的机票。张逸夫介绍了一些人给他,就看他能不能挖掘出价值了。 几天后,iec发出了声明函,对之前的质疑进行澄清,epr-866a采用了行波技术,在试验中完全领先于三菱的线路保护。行波技术摆在这里,必然也不存在任何抄袭现象,一切都是子虚乌有。 三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就在三菱还沉浸在苦痛中的时候,电力部已经下达了规定,一切进口继保产品同国产产品一样,都必须送由电科院进行检测,通过检测后才能在中国电网使用。注意,检测标准不是iec国际标准,是中国的标准。另外还公布了首批过检名单,仅866a一个型号。已经投产的产品就算了,在招标或者引进流程中的,必须及时送检,否则不得投产。 之前是冈本炸了,这个消息一传来,小田切也炸了。 三菱微机保护,在中国还是有一些市场的,毕竟努力过这么多年,还是争取到了一些省市地区的订单,合作中的,刚刚签署的,还未投产的,还真有那么一批,百十来台。考虑到微机保护的巨大利润,这已经直接影响了三菱在中国市场几千万的销售额,现在这部分合作都被叫停,中国使用单位催促三菱去送检,如果有问题不能采用,撕单也是没办法的事喽~ 得到中国的新标准后,冈本与小田切又开始连环炸,这他娘的新标准很多地方都与iec超标准有相似之处,提出了很多他们之前完全没考虑到的要求,正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要出门能打架,回家能做饭。包括三菱在内,所有进口产品对电网乐观的考虑,都没法满足中国这些特殊的要求了。 冈本刚刚遭遇重创,又面临一系列技术改进需求,在有限的时间内几乎不可能,搞不好不久之后就要随福冈而去。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事情都是相对的,新标准下达后,不少地方准备上的保护不得不面临下马的可能,而他们采用微机保护的话,恒电成为了唯一的选择,因为外国佬根本没考虑过中国的新标准。很快就开始有单位联系华北局询问应用状况,胡玲玲路涛这边自然是一万个好,比进口产品用的都舒坦,恒电也理所应当被生意找上门来。 只是现在,恒电有更重要的任务,这些生意都要春节后再搞。(未完待续) 正文 680 欢迎 在巨大的鼓舞中,张逸夫率队进行最后的冲刺,北漠自动化志在必得。 这次,同样,直接从零开始,一步踏上超一流行列。 但这事儿还是没完,施罗德回去后向委员会提出建议,硬是把张逸夫的名字塞进了iec/tc95全会名单,作为特邀专家参与,张逸夫推诿再三,希望让陈延睿或者常江去爽一爽,然而这二位首先就没打算抢这件事,施罗德也明确表示可以再多请一个人,但张逸夫一定要来。最后僵持之下,做了权衡之选,全会临时增加了两个特邀席位,一个是张逸夫的,一个则是电科院副院长胡海涛的。 胡海涛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相当兴奋,tc95是iec下属的继电器的测量和保护设备专业委员会,每年全会邀请的都是国际一流专家进行交流,关于iec标准聊一聊,看看有什么突破,专家们代表的不仅仅是学术名誉,也暗藏着对自己机构的利益,比如施罗德,同时也是西门子的工程师,在起草标准的时候难免会站在自己公司的立场来聊。 而这次胡海涛和张逸夫被邀请,无疑也是一次重大突破。 在中国还没有分组委员会,在这样的高技术领域,也几乎是第一次指名道姓邀请中国人,对张逸夫来说也许关系不大,对胡海涛来说却是无上的荣誉,正好现在中国搞了新标准,一起交流交流也有利于工作。 他也很清楚,这回真是沾了张逸夫的光了,最开始张逸夫提出搞进口产品检测的时候,他还只是听听,哪想到这么多好事接二连三的就来了。 美国使馆门前。夏雪开始苦心指导张逸夫。 “千万别紧张,如果让签证官觉得有事隐瞒的话,多半要拒签。” 张逸夫实在懒得听:“拒就拒了。我还不稀罕去呢。” “你这人……”夏雪真是恨不得要把张逸夫吃了,她指着周围那些大多失落万分的人道。“你看他们垂头丧气的出来,你知道他们努力了多久才有这么一个机会么!你得珍惜!” 张逸夫看着夏雪直乐:“你看,你也有七情六欲,就没见你这么激动过。” “我不忍心看你浪费大好机会啊!!”夏雪简直就是羡慕嫉妒恨,“这可是去美国的机会啊!” “说真的啊,我说真的。”张逸夫非常诚恳地说道,“老外叫我去,无非就是想榨我的技术。我还真希望签证官给我拒了,这样他们也没法挑我了。” “我的天啊……你的技术就这么精贵啊!美国人都垂涎三尺?” “至少那个德国佬两眼冒光。” 夏雪懒得逗贫,看了眼表后使劲推了推张逸夫:“好了好了!快进去吧,这里不给你时间迟到的!” “哎呀,最近好忙的,真的不想出国。”张逸夫还在犯欠。 “再说我走了!” “别别……我快去快回,咱俩好不容易聚一下,小别胜新欢么。” 夏雪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张逸夫了。 张逸夫进厅等候,穿着标准的西装,没打领带。相当轻松。 看看左右坐着等候的人,却都是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有的人还在不时低头看本子上的东西。口中默念着一会儿要用到的英文。 当年的夏雪,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啊。 也没办法,总有那么一群人,毕生都在想方设法离开这里。人往高处走,也许通过他们一生的奋斗,可以在外国扎下根来,虽然累得不轻,但子孙后代总算换了个起点。 只是不知,为何曾经的华侨会出华罗庚这样的数学家。现在好不容易,刚出个有点样子的华长青。没两年就愣被逼回去了。 不多时,张逸夫入场。里面搞得像是银行柜台一样,与黄毛签证官隔着玻璃相望,搞得跟探监似的。 签证官瞥了眼张逸夫,对了对手上的档案,第一个问题很简单——他们为什么请你去开会。 张逸夫抱着的心态也确实挺混蛋的,他真的想被拒签,看着前前后后的人们都这么低三下四讨好洋老爷,他如今没什么诉求,还真想倒着来,看看会不会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因为我在这个行业的技术水平超越了他们。”张逸夫颇为张狂地答道。 签证官愣了片刻,不禁又抬头看了看张逸夫。 “你确定?你的技术水平凌驾于iec之上?” “否则他们请我做什么?” 签证官也没法再问,尴尬片刻后换了个问题:“在中国,你这个年龄是不是应该结婚了?” “您结婚了么?” “没有。” “在美国,您这个年龄是不是都不结婚?” “……”签证官瞪着眼睛看着张逸夫,干了一年了,真没见过这号人,捣乱来的? “你是不是打算以这种方式显出自己的风格,哗众取宠?但你得清楚尊重是起码的礼仪。” “如果关于婚姻问题的谈话是不尊重的话,你不尊重我在先。”张逸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赶紧拒吧。 他的表现,搞得隔壁面签的小伙子已经慌了,完全影响到了他的发挥。 “好吧。”签证官摇了摇头,问第三个问题,“你的职位和月薪真的像我手上的这份资料所述么?” “比这个更高一些,我最高做到过正局级干部。” “我面试过不少司局级干部,没有你这样的。” “所以我现在当总经理了。” “……”面试官挠了挠头,随即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从记录上看,你曾经去过日本两周,对那里有什么感觉,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会不会居住在那里?” “我生是日本人的话就在日本,生是中国人就在中国。” “那么在接触过日本的环境后,有没有考虑久居?” “您考虑在中国久居么?” “我只是完成我的工作。” “我同样。” “……”面试官长叹了一口气,拿起章来,耸了耸肩,努了努嘴,啪嚓一盖,“你通过了。” 旁边面前的那位小伙子直接慌了,为什么啊? 透过窗口,签证官递来了为期15天的签证:“欢迎来美国。”(未完待续) 正文 681 带着任务 “谢谢。”张逸夫笑着接过热乎的签证。 签证官靠在椅背上无奈叹道:“我只想说,如果不是iec方面有公函邀请,我真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没关系,去你们国家,你说的算。”张逸夫起身尴尬道,“这样我就没法逃避这该死的工作了。” 签证官大笑道:“口语不错。” “我有个口语家教,地道的伦敦人。” “这更不可信了!” “所以我进来之前,我女朋友告诉我尽量不要说实话,要说你们想听的话。”张逸夫抬手扬长而去。 旁边的小伙子看着张逸夫就这么潇洒走了,而后他面前的签证官也给他盖上了章:“抱歉,我们不能通过你的申请。” 出了使馆,张逸夫高举着通过面签的签证,冲夏雪炫耀到:“告诉我,服不服!” “啊…………”夏雪是又气又喜,通过了肯定高兴,但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怎么说的?” “我说的实话,我年薪吊炸天,职位高无边,技术不得了,iec求着我去。” “签证官怎么说的?” “他说他半个字都不信……没iec的公函早让我滚了……” “哈哈哈。”夏雪捧腹大笑。 “所以啊。”张逸夫叹道,“他们觉得你这个人有用,即使留在美国,即使移民对他们也有利的情况下,就没那么严格了。你这种明摆着奔着移民去,毛成就都没有的人,就是不让过。” 正说着,后面传来了哀怨的声音。 “这位大哥……您是在说我么?” 张逸夫回头一看,原来是面签的时候旁边窗口的小伙儿。看表情就已经知道结果了,他连连劝道:“没事,后面还有机会。” “已经三次了……” “没事。她前前后后都有十次了。”张逸夫指着夏雪道。 “你是办留学签么?”夏雪十分同情地问道。 “是的,托福过了。” “有offer么?” “没有。我本科成绩一般,我想去了先打工。” “那不可能通过的。”夏雪摇头道,“想办法先拿到offer。” “别听她的,她拿了10个offer也不顶用。”张逸夫拍着小伙儿道,“老老实实参加工作,一边工作一边努力,做出一些成绩,以这些经历为底子再去整offer。整签证,让老外觉得你是个有用的人,这再过。” “是啊,也该找工作了。”小伙儿叹道,“大哥,刚刚你说你是局长?” “都是当年的事情了。” “到底真的假的啊。”小伙儿冲夏雪这边问道。看着张逸夫的年龄显然不信,但他看面相就很相信夏雪。 夏雪点了点头:“半年前真的是。” “佩服啊……”小伙儿无奈点了点头,“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吧。” 张逸夫看着他,想起了当年的尚晋。 多少这样有恒心有才能的人。就被该死的学历或者出国给耽误了。 “小伙子,你什么专业的?”张逸夫问道。 “蓟科,计算机。” 张逸夫想了想。还是掏出名片递过去:“有时间来这个地址面试一下吧。” “谢谢……”小伙接过名片,还真是总经理,可怎么看这家伙都是一个突破天际的大骗子啊。要不是夏雪看着挺靠谱,他面对这种人贩子早就拔腿跑了。 “他们公司挺好的,也需要计算机专业。”夏雪在旁补了一句,同时拉了拉手说道,“走吧,说好了,庆祝过签。吃大虾去。” “吃吃吃。”张逸夫笑着跟小伙儿道别,“我们公司有几个你这样的年轻人。一直憋着劲儿出国呢,我们并不反对的。” 小伙手拿名片看着扬长而去的二人。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人生。 “啊!”他突然一愣,想起来了,张逸夫这名字他见过。 作为企图出国的人,他时刻关注着外国报刊,前一段时间这名字好像在邮报上出现过。 搞不好,这家伙真的没有说大话。 张逸夫和夏雪也是偶尔奢侈一把,进了高档海鲜餐厅。整盘大虾上桌,看着吃虾不吐皮的夏雪,张逸夫总劝她别过度吃,晚上难受,她却不理。 我们确实总是这样的过犹不及。 改革开放后,对外友好的口号拂过大地,憋在国门内几十年的知识分子在留学的潮流中前赴后继,像夏雨那样受过创伤真的无法接受这块土地的人单论,更多的人实际上还是受周围环境影响,对那块彼岸的国度产生了某种神圣的幻想。 张逸夫也总是在问自己,为什么对于出国连那么一丁点兴趣都没有,这个答案他只能表象地归于“不自在”,出了自己熟悉的地界,进入另一个群体,不自在。 就这样,小别胜新欢之后,夏雪出国的梦想寄托在了张逸夫身上, …… 即便是在飞机上,胡海涛也在尝试不断地影响张逸夫,让他更有集体感一些。 会议邀请事出突然,组织上并没有太多的筹备时间,只能安排张逸夫与胡海涛二人组成了一个团,胡海涛任团长,毕竟他是中国电力最高研究机构的官员。胡海涛首先要跟张逸夫讲明的是,此次赴会,大家代表的并不是自己的机关、公司,而是国家,国家利益为先,借助这个机会,要将我们希望的标准传达过去,争取一定的主导权力。 张逸夫听是都听了,但从他心里,暂时不想让中国这套标准影响到国际上,因为做到这些需求,说难也不难,外国产品只要重视,一段时间的改良后自然可以达标,到时候国内市场就又不好做了。 胡海涛好像也看出了张逸夫的小算盘,只是一个劲儿地说,要往长远看,今后路还长,拿过主导权,未来邀来更多的中国专家,逐渐在tc95方面有一定的控制力,这对长远来说是大大的利好。现在各行各业,也都在争取国际学术范围上的影响力,tc95是一个计划外的成果,希望张逸夫能着眼于国家长远考虑,尽量推进。(未完待续) 正文 682 技术交换 然而经过两次转机,飞机降落在佛罗里达州的时候,胡海涛好像将这些东西都忘了。 机场就在海岸线旁,碧海蓝天和椰子树实在是震惊了胡海涛的感官,张逸夫经历过东京的考验,好歹好一些。 “在这样的地方开会啊?”胡海涛透过机舱窗户望出去,咽了口吐沫。 “嗨,这些组织的会议,每年都想着方的找舒服地方,开两天会玩两天。”张逸夫摆手笑道,“胡院长等着吧,今后这样的机会非常多。” “别这么说……咱们可是带着任务来的。”胡海涛强行镇定。 “这地方其实适合旅游,咱们俩大老爷们儿来可惜了。”张逸夫笑着帮胡海涛一起取下了行李,“走吧,先租辆车。” 按照国际会议惯例,tc95会议组织方并没有安排接送,只是负责酒店接待安排,交通还要自己搞定。 胡海涛着实有些慌,自己好歹也出过两次国,怎么现在搞得跟小犊子似的,还是因为团里人太少了,一个团长一个团员,虚。 机场出站口附近,张逸夫找到了租车公司的窗口,拿出国内换好的成叠美元,轻松随意拿到了车钥匙,领着胡海涛小朋友找到了停车场内对号的福特汽车,装上行李。那年头我们还没加入wto,国内还没有外资银行,也没有visa卡、银联卡什么的,出国都要带上一沓旅行支票和大把的美元现金。 “张总经常出国?”胡海涛惊讶道,可很快他也觉得没必要问了,之前人家一直在北漠,年龄摆在这里,撑死了也就出过两三次吧。 “哪有。挺简单的,自然一点就可以了。”张逸夫坐上驾驶位,开始熟悉这辆车子。 “你有美国驾照?” “国内可以办手续申请一下。很简单。” “那些美元……,都得记账啊。” “胡院长……放心吧。”张逸夫无奈道。“你就这么想,一般出国对方没有接待的情况下,是不是就找一个企业的人一起去,让企业出钱负责衣食住行?” “偶尔是这样……” “你就当我是企业的人,恒电负责这个团的接待好了。”张逸夫说着拿出地图研究起来,“应该不远,走吧。” 一路顺风顺水到达酒店。胡海涛是没见过张逸夫这样的人,怎么看都像是成天出去玩的富家子弟才对。公务出国都是有人安排。自己不用操心,培养不出来什么境外生活能力,张逸夫却是一幅久经沙场的样子。 两个人终究有两个人好的好处,酒店搞定后晚上喝个小酒,街上溜达溜达没人管也挺有意思。胡海涛起初不适应张逸夫的这种大方,后来习惯后才觉得爽,然而依然三五句不离“任务”二字,也算经受住了考验。 次日晨,酒店会议室,全会正式召开。二人这才见到了tc95委员会的众人。 大家显然也都是抱着游山玩水心态来的,除了日本委员外表情都十分轻松,说破天也就这么不到二十个人。例行年会,抱团聊天。 可喜的是,施罗德正是现任的tc95主席,怪不得可以把张逸夫他们临时塞进来。 会议开始,头半天几乎没张逸夫什么事,大家讨论的都是头一年的工作推进情况,做总结做展望。其实作为电科院副院长,胡海涛的英语水平还是不错的,这个不错是指专业英语的读和写。听么马马虎虎,说这一项就差多了。几乎不敢张嘴。张逸夫时不时给胡海涛翻译一下,胡海涛也提不出什么意见。对于张逸夫来说大家可能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但现在的胡海涛还没能耐参与议题。 午餐的时候,施罗德友善地拉着副主席与张胡二人坐在一起。 副主席是位日本人,隶属于日本某个标准化研究机构,言语谨慎,没太多恭维也没什么敌意。 谈话中,施罗德透露了下午将讨论行波技术研究的事情,希望张逸夫公布一些成果,大家共同交流。 张逸夫满口答应,他本人也希望在交流中有所收获。 日本副主席话不多,很快先吃完微笑离席。这会儿施罗德才悄悄对张逸夫说:“你们辛辛苦苦研发出来的成果,我们自然不会就这么榨出来,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在某种层面上大家展开技术合作。” “怎么说?”张逸夫问道。 施罗德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你们有转让共享行波算法技术的可能?” “可能自然是有的,只是这个东西太关键了。” “是的,我明白。我与公司交流过,作为西门子,如果行波技术切实可行的话,我能争取到50万美元的技术转让资金。” 张逸夫哑然失笑。 施罗德脸色有些发红:“是的我明白,这太少了。但我们公司目前对于微机保护没那么重视,这个市场对我们来说没那么重要,能争取到这个金额已经很不易了。” “谢谢你,施罗德,但这个可能几乎变成不可能了。” “换一种方式,一些技术上的交换呢?”施罗德抬了抬眼镜,“我知道恒电正在搞自动化,我们的热控技术是顶尖成熟的。” “具体一些。”张逸夫略微心动,“我希望得到炉膛安全监控系统,和汽机电液控制系统相关的硬件技术。” “这太多了……”施罗德瞪大眼睛说道,“行波确实是微机保护领域的一次突破,但这毕竟是微机保护,而fss和deh实在是太核心了。” “我也明白,这要求太高。”张逸夫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但现阶段,我真的找不到合适的,可以交换的技术。” “稍微调整一下。”施罗德苦恼地比划道,“数据采集系统怎么样?这个我可以争取一下。” “这部分我们已经做好了。” “我们的系统是经过5年以上运行考验的。” “算了,施罗德。”张逸夫摆手道,“咱们谈不拢的。” “哎……”施罗德也摘下眼镜叹了口气,“那这样,如果你们有合作意向的话,希望率先考虑一下西门子。” “一定。” 聊了几句,施罗德也走了,胡海涛这才问张逸夫哥俩儿嘀嘀咕咕半天说什么呢。 “他想要走我们的行波技术,但不舍得出大价钱。” “怎么说?” “胡院长……”张逸夫尴尬道,“这其实……也算是商业机密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胡海涛尴尬道,“我是太着急了,想找一块敲门砖,总觉得你是干部,不是企业家。” “哈哈。” “是这样……”胡海涛尴尬道,“实际上我个人也有任务,电科院这边,希望借助这次机会,尝试成为tc95的国内对口单位。现在提倡与国际接轨,我们需要得到iec的认可。” “这不难,下午差不多的时候你提出来,我来争取。中国市场这么大,他们应该有同样的诉求。” “但愿吧。” 下午开会,一开始就提出了行波的事情,由张逸夫向大家介绍共享。 没有ppt的时代,开会很麻烦啊。张逸夫只得对着自己准备的讲稿,天马行空聊了一通行波计算,大量笔墨集中在效果上,突出行波的好处,至于这一切是怎么实现的,几乎撇开不谈。 这导致听过之后,有专家发出了质疑之声,你们真的是用的行波么?你们真的做成这次突破了么? 没等张逸夫说话,施罗德很快澄清这件事,表明试验的时候自己在场,当时的表现只能用行波来解释。 于是更多的人,像当时的施罗德一样,希望张逸夫分享一些东西。 张逸夫感觉简直是被一群技术流氓盯上了,好不容易研究点东西出来,你们不要这样吧。 这种技术交流性质的会议就是这样,谁都得拿点东西出来,又怕拿多了吃亏。 等等……这好像是标准化会议。 张逸夫及时转移话题,回到了tc95的新标准上来,表示这与中国的新标准有诸多相似之处,关于这一点我们胡院长有话说。 胡海涛终于被张逸夫介绍出来,开始长篇阐述中国新标准的立足点和意义所在,国际标准在中国范围内并不具有普适性,希望能在一些环节上提出更高要求,考虑一下中国的应用市场,等等。张逸夫只捡重点和重要的东西翻译,提高效率。 关于这一点,大家都有所保留,最终还是施罗德接过话题,认为在现在微机发展迅速的环境下,标准确实可以拔高一下,更何况866a已经完全满足了新标准。 此语一出,立刻召来了潮水般的反对,大家不方便对那次的试验结果表示质疑,只知道己方的产品是肯定不满足这个标准的,得给时间。 下午的时间就在这样的扯皮中度过,最终只决议了很小的细节。 会议安排有三天,后面还有的扯。 当晚,胡海涛在酒店喝着闷酒,与张逸夫倾诉,为今的话语权太小了,尤其是自己,连语言上都有障碍,若不是张逸夫撑场面,真不知来干什么的。 张逸夫安慰他,凡事都有第一次,慢慢来,自己已经摸清状况了,很快会参与到后面的扯皮之中。(未完待续) 正文 683 仪式 第二天会议,张逸夫列出了数据,展现进口产品在中国微机保护领域的成绩。成绩必然不错,但表现远不如在国外的应用,在振荡闭锁等方面功能的缺失,对产品表现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至少就几个方面,他希望能在标准上统一一下,加强与中国的交流。 然而他的提议进展很慢,大多数人对于中国的情况依然没太大兴趣,只对行波有兴趣。 第三天则换了个方向扯皮,大家聊起了继电器测量,张逸夫混进去乱扯一气,适应了节奏,也跟这帮人混熟了。 总体而言,tc95真是个比较冷门的专业,各企业和机构投入有限,也就造就了现在大家都懒得提更高标准的事情。 第四天混熟以后,张逸夫才伺机提出了建议tc95在中国设立对口单位的事情,前面否定了那么多张逸夫的意见,这个提议倒没什么人反对,只要电科院提出申请,然后iec派人去审评一下资质即可,胡海涛长舒一口气,自己的任务总算基本完成了。 最终,在施罗德的努力下,tc95将邀请张逸夫成为常任委员,iec总部贺令也传来,施罗德本人连任主席,全体与会者合影后会议圆满结束,基本啥都没聊。 当晚胡海涛不知是愁是喜,申请对口单位的事情基本有眉目了,可他怎么都觉得这几天毛都没干。张逸夫却不这么认为,随着自己成为委员,慢慢会拉拢更多中国委员进场,说白了这种地方比的是谁人多,谁人多投票时谁占便宜。这个“谁”指的不仅仅是国家和企业,主要还是立场。这次会议为什么基本啥都没定?因为在大多数委员的立场上,大家并不准备大举推进微机保护,包括施罗德本人。虽然对新技术十分有兴趣,但站在公司角度来看。现在并不着急。 胡海涛喝了口酒叹道:“这就是国际圈子啊……咱们还只是蹒跚学步的孩子,插不进嘴。” “是的,得一点点渗透进去,现在咱们不就渗透进来了?” “也对。”胡海涛呵呵一笑,“眼下的情况也只能这样了,张总的努力我看到了。希望今后在张总的带领下,至少在tc95这个领域,我们能快点跑起来。” “您也是。共勉。” 二人碰杯,看着国外的月亮,心里想的还是故乡。 他们几乎没有多滞留一日去旅游购物,次日便乘机归国。也不是因为别的,外面有会,家里也有会,一旦成为专业人士,这辈子就离不开会了。 随着张逸夫正式成为iec/tc95委员,恒电在国内微机保护行业的权威已然不可动摇。恰巧此时正值电机工程学会继保专委会四年一次的换届,继保专委会第三届委员会的第一次会议要在春节前举行。张逸夫与胡海涛风尘仆仆赶回赴会。 这样的换届大会四年进行一次,要进行上届工作总结,展望专业发展。宣布新一届委员名单,确定主任委员、副主任委员,具有隆重的仪式感,算是老一辈的大哥让贤给新一辈的大哥。处于对老一辈的尊重,新一辈的重视,能来的都得来。 另外,这一年可以聊的事情可是实在多了。 恒电异军突起,实现了微机保护方面零的突破,新标准落实。进口产品一视同仁,恒电三菱比拼大获全胜。谁都知道。未来几年该是大跃进式的惊涛骇浪了。 会前,常江将张逸夫引荐给诸位专家。其实也无须太多引荐,不少人都认识。 转了一圈,转到了不得不认识的人。 面前,不少专家围在一壮汉身旁。按理说这场景中不该出现壮汉的,但这人生的就是这么壮实,没办法。 “那就是卢伟。”常江低声说道,“去不去主动打招呼?” “去吧,都是同行。”张逸夫眯眼看着人群中的那位穿着棕色西装的家伙,“他得多高啊?” “一米八五往上吧。”常江悄悄说道,“他最开始是体育老师。” “???” “反正这专业跨度是够大的。” “学历?” “现在应该是本科了。” “有两下子。” 二人说着,对面的人也发现了他们,多事的人乐呵呵招呼张逸夫过来开始介绍。 张逸夫跟卢伟四目相对,都有点儿发怵,但一晃而过,还是热情友好地握手相互认识。张逸夫就怕他用力握手,还好,相对比较温柔。 “张总那边研制的微机保护,得到国际方面的认可了,真是给咱们争光啊。”卢伟声色相当憨直中肯,“咱们国内的工作你可也不能落下,这次会上就会落实你成为副主任委员的事情。” “过誉了,还是要多向前辈学习。”张逸夫笑道。 “过谦了,微机保护领域,恒电才是先行者。” 二人怎么聊都是尴尬,还好李明和入场,这才好各自归位,准备开会。 会议开始,首先是特邀前来的电机工程学会副秘书长恭贺第三届继保专委会成立。谁都记不得李明和当了多少年专委会主任委员了,如今新一辈人物起来,他也终于好退位让贤,70多岁的人也该歇歇了。第三届的班子,由胡海涛担任主任委员,卢伟依旧担任副主任委员,张逸夫则由于学术成绩太过突出,直接一跃成为副主任委员。 这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安排,之前大家都认为卢伟近几年在继电保护,尤其是继电器和plc相关设备方面很有建树,胡海涛的专业则是强在标准化方面,相比之下该轮到卢伟成为学科带头人才是,然而结果并不是这样。 有人暗中揣测,八成是因为张逸夫异军突起,一旦主任委员落到卢伟头上,今后几年也许会对张逸夫有所压制,这不利于全行业发展。同样,落到张逸夫手上也许卢伟的日子也不好过。中规中矩,找个不偏不倚的机关干部来当反而成为了合适的选择。(未完待续) 正文 684 暗较劲 李明和的任期工作总结非常像卸职演讲,充满了一种时代的厚重感,工作总结之余,忆苦思甜,从当年对着晶体管发愁,到今天面对键盘的举足无措。江山代有才人出,诸位,未来是你们的。 这之后由第三届主任委员胡海涛讲话,展望未来,谈谈在上届工作成绩之上新的目标,确定一下新标准的事情,对于未来很可能上马的直流输电提出指导性意见,工作建议云云。 回到了自家场子,胡海涛自然充满自信,毫不含糊,还是家里舒服。 只是有不少人依旧关注着双龙斗。北漠招标在即,张逸夫跟卢伟两个人应该是往死里掐的,现在到好,两个人都是把敌意藏了起来,面带笑意。 借着这个契机,张逸夫也对珅自和卢伟有了更多的了解。 卢伟出身确实是中学体育老师不假,成立珅自,根本就是40岁以后的事情,头二十年真不知道怎么过的。总结各路消息,这位大概是30岁的时候读了个专科学历,不再留恋故土,投入到经济开发区的洪流之中,在珅圳自动化研究所中,从技术员干到副所长只用了5年,由于这会儿政策相对鼓励大家经商,尤其是在珅圳,于是卢伟振臂一呼,半个研究所的人同时成为了珅圳自动化科技有限公司的人。由于在继电器和plc方面拥有国内领先的技术,外加卢伟也有手段,几年的时间一跃成为了继电保护方面的旗舰企业,只是在微机保护方面真的是棋慢一着,被恒电落下,不过他反应也确实快。这就已经组织好队伍,誓要在自动化方面拔得头筹,毫无疑问。在这个过程中他已经是本科学历了,成为研究生应该也指日可待。 在张逸夫眼里。一个当了10年体育老师的人,能把这条路闯通了,手段和做人必然都是高于自己的,因为在技术方面他约等于零,技术资源纯粹是靠研究所的同僚,可现在大家都服他,就这点就比自己高明多了。 可以说,张逸夫的起点比他高太多。现在却落了个平分秋色的局面,他可不敢真取笑这位是个体育老师。 其实反过来说,卢伟更不敢小看张逸夫,在他眼里是自己混了十几年,处心积虑,胆大心细才铸就的这个局面,怎么出来一个小子两三年就跟自己分庭抗礼了? 一直到晚宴同桌喝酒的时候,这二位都是小心翼翼,谁也不惹谁,生怕说错一句话让别人多想。 也不知是哪个喝多了。兴许是觉得这哥俩这样平淡太无聊了,挑了句刺儿:“再有不到一个月北漠就要招标了吧?” 同桌人皆是尴尬,不愿接这话茬儿。 “呵呵。那是自动化方面的事情,不在咱们继保的讨论范围内。”胡海涛第一时间圆场。 “是啊,可这毕竟是大工程。”那位依然举杯自说自话,“听说在机组成套招标的合同里,已经规定了abb必须咨询指导热控和自动化工作,做这个工程,真正的好处是在这里的。” 胡海涛暗骂,就你丫知道! 那位见没人搭茬,接着说道:“我看张总和卢总也真是两位君子。友好竞争。得了,我也不多说了。干杯吧咱们。” “干杯……” 愣喝了一杯酒后,卢伟笑道:“说我是君子是假的。张总才是,他能放下北漠的要职,跟我这边公平竞争,这才是君子之风。我相信张总在投标的时候,肯定也会谨小慎微,保持一贯作风!” 这话说的没问题,但你要品,也能品出酸味,大概意思就是你在北漠有根基,搞不好老子可能吃暗亏啊。 张逸夫自然也不会当哑巴,你看你先聊我的软肋了,我也不能客气。 “商场之中,谈‘君子’难免迂腐,要我看,做了这行,就没有‘君子’一说了,看的还是能耐。”张逸夫也反笑道,“这方面,我还是自愧不如,卢总能联合科电,这点我就比不上了。” 卢伟眉毛一挑:“张总真是想多了,是科电的人来找的我,这点胡院长应该了解一些。” 胡海涛尴尬道:“科电本身股权比较复杂,他们具体怎么折腾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是也联系过恒电吧?” 张逸夫琢磨了一下,非说的话方思绮确实联系过,她当时就不想做了。 “联系过么?当时我还在北漠工作,不了解啊。”张逸夫也只好佯装出全然不知的样子。 “张总贵人多忘事。”卢伟大笑道,“恒电技术底子厚,确实不介意科电的,像我这种非专业出身,才需要借力。” “对对,我就是钦佩卢总‘借力’的能耐。”张逸夫举杯笑道。 胡海涛早就听出了火药味,连连举杯搅和:“来来,干杯。” 卢伟却也有些上头,听了这话难免不满,反问道:“谈到‘借力’,张总也不好这么谦虚吧?” “对,人都得借力,团结力量大。”张逸夫无意再争,笑呵呵打算糊弄过去,跟这儿争个你死我活也没意义。 卢伟见这样子,想想后也没再往下说,他总不是喝点酒就来脾气的人。 嘻嘻哈哈干了一杯后,这话题本来该过去了,但那位喝多的人,不知不觉喝得更多了,又开始信口开河:“张总说的对,谁做事都得借力,大家都得相互扶助。就是有一个人完全没想到这点,最后哪来的回哪去了。” “你是说华长青对吧。”卢伟放下杯子笑道,“也不能那么说人家,还是有贡献的。” “那是,缺心眼儿啊,都不知道贡献给谁了。” 卢伟面色一沉,你丫喝多了谁都恶心啊? 张逸夫暗暗发笑,这醉汉还是少搭理为妙,多少人就自毁在喝完酒的一张嘴上了。这位本来资格比胡海涛都老,最后却连副主任委员都没当成,在单位也只是科级。实在是太理所应当了。 这位还不自觉,醉红着脸又说道:“那个华长青。我跟他打过交道,那会儿也拉我去科电,太狂了这个人,在美国呆了几年,真以为自己回来了就是大爷了!” 这话张逸夫就不爱听了,这家伙乱带节奏,东咬一下西打一拳。 “那会儿恨不得给我开一千多的月薪,我就跟他说。你没戏!”这位又张狂起来,“你看我说对了吧!要我说,这人就是回国捞钱来的,捞完就跑!” “现在海归这样的人很多。”卢伟随口附和了一句。 张逸夫本来不想理他,可听这话就忍不了了。 “我跟华长青应该还算关系不错吧。”张逸夫嗽了嗽嗓子说道,“他是真的打算回国有所作为,怎奈生不逢时,适应不了我国的现状。” 华兄,大洋之外,兄弟帮你捞了一把。 “那个人我接触过。给我的感觉是个投机分子。”卢伟却摇头道,“当然,咱们接触都没那么深。说不准。” 余下几人纷纷应和,大家对华长青的印象好像都没多么好,如今那位卷铺盖走了,总算有个可以一致攻击的角色出现。 “不不,他是真心诚意做事的,只是方式方法太过单纯。”张逸夫不忍华长青被这么攻击,摇头道,“其实作为搞技术的,单纯一些不是坏事。可惜他不得不搞经营。” “照张总的意思,搞经营的就不能单纯了?”醉汉笑道。 “是的。没法做到你这么单纯。”张逸夫直接回击。 “……”醉汉怎么听这话都不舒服,却又说不清不舒服在哪里。 “总之。你说华长青的不是,不要当着我面。”张逸夫颇为严肃地说道。 见张逸夫这个态度,大家也不好再多说,连忙转移话题。 然而那位醉汉却不愿吃这个亏,副主任委员你都做了,什么都是你的? “张总真性情,怪不得大小姐都看中。”醉汉闷声说道。 这话一出,就真尴尬了,谁都知道他嘴里的大小姐是谁。 关于张逸夫与贾天芸的流言蜚语,就没停过,多数人总是见不得别人好的,尤其是资历比自己还浅,年龄比自己还小的人,将他成势归结于贾天芸后宫路数的人不在少数。 这回轮到卢伟暗笑了,碰上这种不讲道理不要命的,小子你这回傻眼了吧。 张逸夫却也不怒,跟这儿拍桌子就太没水平了。 “领导看中我,那是信任我。为什么信任我?因为我长得好看么?”张逸夫冲着醉汉问道。 “这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啊。”张逸夫呵呵一笑,“领导信任我,是因为我能做成事。从刚参加工作时的电厂达标,到华北电厂节能减耗,再到北漠筹建、招标,一件件事,我高效落实了,领导信任我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你连这一点都搞不清楚,就人云亦云把这些成果都归结到我的脸上,这不好吧?” 醉汉愣了片刻,方知失言,可还不愿这样被小辈治住,硬着头皮道:“张总也不要怪有人瞎传,毕竟你资历摆在这里,很多事说不过去。” “资历自然很重要,但做事更重要啊,比如今天想提拔你为副主任委员,那么请问你做过什么事了,出过什么成果了,以什么理由来提拔呢?”张逸夫转而高谈阔论,“胡院长主导标准化工作近十年,参加过多部继保规程的起草制定;卢总是继保行业的中坚力量,继电器与plc产品过硬;我牵头恒电的微机保护研发,取得喜人成果,这都是很明确的事情,所以这次提拔我来当副主任,我才没有推辞,我知道,我配得上。你如果心里不高兴,就说出一二三来,说明白你贡献更大,你更配当主任。” “……”醉汉面色尴尬,自己这辈子,貌似还真的什么都没做。 “所以啊,就喝酒吧,别那么多话了。”张逸夫笑呵呵举杯,冲周围道,“来来,干杯。” “干杯干杯……” 张逸夫这话也算是对所有不服的人说的。人家真记恨你,你再怎么客气也没用,还是要早点掰扯清楚。 卢伟见这阵仗,干脆把自己很多要说的话都憋回去了,还是不要再说多余的了。 还是要靠过硬产品说话,在这里争没有意义。 这事刚过去,张逸夫电话响起,他也正好应这个事,提前离场。(未完待续) 正文 685 友谊万岁 该来的总会来,与几周前的春风得意准备乐享退休不同,现在的方思绮表情简直就像孤魂野鬼,连妆都没有化,就这么傻坐在酒店的酒吧中,直到张逸夫近到眼前,冲她晃了晃手才反应过来。 “坐坐……”方思绮诚惶诚恐起身迎张逸夫的到来,殷切问道,“喝点什么?这里是对外的,什么酒都有。” “刚喝了不少,来杯冰水就好了。” “嗯……” 叫过水后,张逸夫看着魂不守舍的方思绮微微皱眉:“说吧,什么事儿都得面对不是?” “张总可一定要帮忙……”方思绮略带哀求地说道,“现在其他人都不顶用,连我电话都不接,你是唯一一个肯接电话的了。” “不不,你想多了,我刚好想从上个局逃出来。”张逸夫摆手道,“再说了,你帮我办过几次事,你有事我总要来的,能不能办就单说了。” “一定能办……张总这次一定要帮我……” “看你这表情,估计我也帮不上忙了。”张逸夫已经觉得事情有点严重,方思绮的人脉也摆在这里,让所有人都不愿接电话的事情,怕是自己也搞不定。 冰水上来,方思绮待张逸夫喝过一口后才娓娓道来。 简单来说,她自己做事就不干净,被人抓小辫子几乎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近些天被检察机关盯上了,工商税务一把抓,查账在即,从公司增值税到个人所得税,随便一个点切入都是死局。 若之前没交情,张逸夫铁定笑话她。让你丫不干净啊,傻了吧!可如今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真是既可怜又可恨。 “之前准备收鑫明的人说尽快转让给他。他可以平这些事。”方思绮说着说着就快哭了,“50万……只给50万……我从前一单就可以跑这么多。” “就是说。这些麻烦都是那边特意安排的对吧?” “肯定是的,跟各个部门我们之前关系都很好,这次全都瞬间扭脸。” “你看,关系好没用吧,得有靠得住的人罩着啊。” “是……我以为有很多靠得住的人,但这次没半个人愿意出面,现在我跑到办公室去求都不让进门。” “我知道我现在这么说不合适,但你以前很多方面确实做得太过分了。”张逸夫摇头道。“红包什么的就不说了,税是最重要的规矩,税上漏洞这么多,怎么聊?法律条文你总看过吧,逃税漏税该罚款罚款,该坐牢坐牢,别说你,你爹作为法人,也跟着倒霉。” “你就别说了……”方思绮这次真的是泣不成声,“所有人……所有人都这么做的。要不根本维持不下去,利润都被他们吃了,税上再不做一做……为什么他们就针对我……” “哎……”张逸夫一声长叹。真是黑白说不清。非说的话,方思绮道行跟自己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没有核心技术,没有创新,纯粹依靠营销网络,卖的都是老三样,这种背景的企业,顺风顺水的时候没人能拦,可一旦上层官员。人事上出现风波,难免倒霉。方思绮想退休的思路是对的,但眼下能拿到的退休金实在少得可怜。 可反过来看。漏逃偷税的就是她,别管法不责众,别管所有人都这样做,她就是做了,就是该死。 随着张黄二人的时代更迭,整个基建口无疑是人事变动的风口浪尖,东北军团上马,作为鑫明这种靠关系吃饭的企业也必然要受影响,需要重新投入很多东西才能缓过来,然而这次她并没有这个时间,没有硬背景的她确实已经成为一块蛋糕,被新的权力集团盯上了。 张逸夫最终摆了摆手:“认命吧,拿50万收山,够活一辈子了,否则就是牢狱之灾,我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要后面加个零才够啊……”方思绮依然哽咽。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荣华富贵?” “那我就这么任人宰割么?不管方式方法如何,鑫明是我一砖一瓦砌起来的。” “偷逃税就是你的不对,责任不可推卸。” 方思绮抽泣中一咬牙问道:“如果我就是不转让,就使劲做账,让他们查,鱼死网破呢。” “铁窗泪+巨额罚款+企业被迫拍卖,然后想吃下鑫明的人会以更低的价格得逞。” 方思绮一声苦叹,其实她也知道这个结果,只是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更真实。 “到底什么来头啊。”张逸夫好奇起来,能让所有人都不敢管,这子弟未免太嚣张了一些。 “我到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子弟。”方思绮擦着眼泪说道,“姓萧,滇南来的。” “……”张逸夫瞠目结舌。 “怎么了?你也知道内部的关系?” “你也知道?” 方思绮点了点头:“所以我认识的,系统内部的人,没人敢说半个字。系统外的人,又不愿插手系统内的事情……” 张逸夫托腮片刻,而后郑重道:“这事,听我的,放下吧,50就50了,几年之内,没人能帮你。” “为什么是几年之内?” “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张逸夫摇头道,“摆平这事,恒电搭进去都不够的。” “真的只有这样了么……” “要不就铁窗泪。” “我要是急了,想向上反映,有什么渠道么?” “有啊,堵国.务.院,最高检,纪.委中南海,堵个三五年你还在人世的话,兴许有的聊。” “噗……”方思绮愣被张逸夫给逗笑了,“要堵也不是我堵,我不会雇人干啊。” “那我反正得离你远点了,友谊万岁,再见。”张逸夫佯装起身要走。 “别……”方思绮一把拉住了张逸夫,神情又是可怜又是殷肯。 这场面怪怪的,搞得二人都尴尬万分。 “真的,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么?”方思绮匆匆放开手问道,“你跟部长,关系不是很好么?你肯出面说话的话……” “没你想的好,再说现在人家凭什么给我面子?”张逸夫比划道,“再者说了,我直系亲属的事,我开口还有个道理,你方思绮的事我瞎嚷嚷什么?我也不绕弯子,为你出头对我充满了恶果,我管这事儿干嘛?”(未完待续) 正文 686 一辈子也不懂 “也是啊……”方思绮满面愁容,“是啊,要不然他们为什么都不接我电话。” “我也没好到哪去。” “至少你跟我说实话了。” “得了,我掺乎不起,我给你一个建议啊……”张逸夫欲言又止,赶紧摇了摇头,“算了……” “说吧。” “不不,这不好。”张逸夫这次是真的起身要走了,“我们准备成立间谍部,欢迎你。” “哈哈哈哈……”方思绮又笑了起来,“就不能起个别的名字掩饰一下么。” “情报部?” “这叫掩饰?” “不逗了。”张逸夫呵呵一笑,“平常心,50万不少了,我也该回家了。” “等等。”方思绮又拉住张逸夫,这次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就是不想让他走,“你刚刚想说又没说的,我想听。” “那不好,太不合适了。” “你就说吧,我都这样了。” “……”张逸夫定了定神,这便又坐下,喝了口水小声道,“我就是提出一种可能,你要不服的话,现在反击是以卵击石,不如在交接过程中,留下一些法律认可的东西,有朝一日,改朝换代,旧事有人提,再拿出来。” “……你比我狠多了……” “是,我不该说,这事跟我没关系,你就当没听见吧。”张逸夫说过之后又后悔了,干吗指这条路出来。 “明白,我就当没听见。”方思绮表情出奇地正经起来,往日的神采又回来了一缕,“按你说的,50就50吧。” 出了酒店。张逸夫就更后悔了。 从前说话做事,开口之前都会想好的,不会埋下什么不安的东西。只是这次最后跟方思绮多话,事先完全没有任何思考。也没有想后果。 他担心的倒不是后果,主要是对自己的不解,好像真是因为个人感情才指的这条路,跟方思绮有个毛个人感情,纯粹利益交换才对。 绕了一圈,自己也就是个人啊。 …… 几天后,恒电办公楼总经理办公室。 “真接受她来?”向晓菲将一纸简历拍在张逸夫桌上,“这人不能要!” “这么快啊。”张逸夫思索道。“她看来是没打算退休。” “不是,你管她干嘛?”向晓菲抱头道,“这人就是害群之马,会把其他人带坏的。” “就销售角度而言,我们的人需要被带坏。” “也送红包?” “红包不行,烟酒茶叶理所当然。” “啊啊啊啊……”向晓菲完全不理解张逸夫脑子里在想什么了,突然指着他说道,“你是不是跟她……” 张逸夫面无表情地看着向晓菲。 “不可能……这个确实不可能……”向晓菲立刻收回之前的话,“对不起……我就是不待见她。” “我理解,其实你们很多方面有相似之处。你肯定不能接受这样的人在眼前晃悠。” “我跟她?相似?”向晓菲好像听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一样,“我跟那种下三滥的贱.货相似?” “是……咱们是上三滥的。” “……” “这样。”张逸夫诚恳说道,“你如果真的不能接受她来。到了她来你走的情况,我就不接收,让她老老实实喝西北风去。” “……倒也没到这份儿上。”向晓菲尴尬摇头。 “那就好说了。”张逸夫双掌一拍,“你记得,究竟是咱俩亲,比谁都亲。方思绮只是去做一个职位,她是一个工具,很趁手很合适,但说扔就可以扔。咱俩属于亲人。肉都长一块儿了,谁也离不了谁。” 向晓菲听张逸夫这么说了。无疑舒服很多,自己跟方思绮阶层还是有本质不同的。 缓了口气。她转而坐下说道:“要我说,把她扔滇南跟孙博狼狈为奸去好了。” “别介,孙博被她吃了连骨头都剩不下。” “孙博都压不住她?” “没戏,孙博骨子里是顽主,欠狠。” “你的意思是,就你镇得住?” “还有你。” “真是……”向晓菲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你打算给她什么职位。” “谍战部主任。” “你就不能掩饰一下!” “反情报七处?” “我的天啊……你脑子里都是什么……” “开心点儿么,别紧张。”张逸夫大笑道,“就去办公室先做着吧,熟悉熟悉看情况,她没准觉得落差太大,可能干两天还走人了呢。” “趁早走。”向晓菲哼了一声,“我提前跟你说,设备生产线放下后,现在人力已经开始过剩了,不少人都闲着呢,少招点儿这类人,万一北漠掉链子,不好收拾,你不还要追加贷款呢么?” “是,董事长。”张逸夫煞有介事地奉命。 “你脑子里都什么啊……”向晓菲哭笑不得,也只有认了。 …… 时间飞逝,又值春节。北漠招标冲刺依然没停,在高额加班费的激励下,工程师们依旧夜以继日,陈延睿也未回冀省老家,常江送父亲上火车后,也赶回试验室一起加班。年三十儿,张逸夫摆宴请全部工程师大餐过后,自己才往家赶,毕竟春节几天他们都要加班,自己得表示表示。 张逸夫没想到的是,他很快就要面对世界上最尴尬的事了。 年三十儿晚上的安排,张逸夫早跟夏雪商量好了,八点到九点先来自己家坐坐,随便吃口菜,九点后送她回家,顺便跟夏济民喝两杯,这样就两边都顾全了。 不料,刚跟夏雪在自家坐定,摆上酒菜。敲门声响起,拜年的来了。 现在张逸夫卸任局长,自然没有那么多有的没的的人过来送礼。按理说这会儿还在这个点儿来拜年,其实是值得感动的一件事情。 没办法。国强老师就是这么一个感动中国的人。 秦勇穿着整齐的中山装,秦玥穿着红色的花棉袄,拎着两瓶好酒前来拜年,年三十儿晚上八点多,这不可能不让进啊! 进来之后秦家父女也别扭了,夏雪正跟餐桌前坐着看晚会呢。这主儿倒是不讲究啊,怎么发展这么快?都来家里过年了? 秦勇的尴尬很快过去,没往里走。乐呵呵地跟张逸夫一家拜年过后,让闺女放下好酒,也打消了坐一会儿一起过年的念头。 “过年好过年好!家里有客,我们就不坐了。” “别啊老秦,好歹喝两口。”张国栋对秦勇印象非常好,依然认为他只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中老年同志,这便拉着秦勇进屋要上桌,同时冲媳妇吩咐道,“宁澜,你再去炒个花生米。” 宁澜领命。进厨房忙活。 “别了嫂子!”秦勇连连推辞,“我们后面还有……” “有什么有啊,坐吧!” 秦勇还要逃。秦玥却不来这套:“爸,后面反正也没事儿了,就跟张叔叔这边坐坐吧。” 闺女都这样说了,秦勇也没法再推辞,只得进屋坐在了椅子上,秦玥也一屁股坐在夏雪旁边。 “啊。”夏雪转头看着她,愣了片刻,“咱们以前吃过饭,秦……抱歉。秦什么来着……” 秦玥心下一万只草泥马奔过:“秦玥。” “过年好。”夏雪非常单纯地投去微笑。 “过年好。”秦玥僵硬回礼。 张逸夫尴尬坐在旁边,看着秦勇。对面比他还尴尬。 “秦部……” “不用叫部门主任,叫秦科长就好了。”秦勇立刻纠正了一下。而后拜年,“张总也过年好。” “过年好……” 一堆过年好之后,场面陷入了世纪级尴尬。 夏雪琢磨了很久才说道:“这位不是秦部……” “科长,虽然也是部门主任,但是是科级的。”张逸夫赶紧捂住夏雪的嘴。 秦勇这么低调,原因无它,知道自己是副部长的话,老张肯定没法畅怀聊天了。 “逸夫你怎么回事,这么不礼貌。”老张对于儿子这种说法自然是不高兴的,“主任科长无贵贱之分,在岗位上踏踏实实做事就对了。” “对对。”秦勇打开酒来,为老张斟上,“来来,咱俩喝,让孩子们聊孩子们的。” “来来。” 这会儿宁澜也端着刚炸好的花生米上桌,坐在张国栋旁边,不时偷瞟一眼秦玥与夏雪,心里已经犯起了嘀咕。 这么长时间,有个假日有个节的,张逸夫也确实带夏雪回来坐坐,二老对她也算有了些了解,骨子里确实生性凉薄,并非成心无礼。 只是宁澜,横竖看她就是不顺眼,漂亮是没错,但搞得也太冷艳了,怎么消受?身板儿是高挑,条儿是顺,但有点儿瘦了,尤其前面不够凸,今后搞不好出不了奶,后面也不够翘,搞不好生不出孩子。 反观秦玥,这姑娘太符合宁澜的审美了,热情周到,人美嘴甜,生来就是讨人喜欢的,不管前面后面,一捏都是大把的肉,娶她才有福气么。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凡是知识分子,不管是老贱骨头还是小贱骨头,偏偏都吃夏雪这套。张国栋都见过二人后,也认为夏雪更好一些,他的判断理由更让人哭笑不得——小夏这孩子不一般,秦玥将来也就是个妇女。 宁澜就骂,上岁数了不是妇女是什么?还能变成糟老头子了? 张国栋说你不懂。 宁澜是不懂,一辈子也不会懂了。(未完待续) 正文 687 幼稚 别的不说,就论门当户对,也该是秦玥才对,两边父亲都是科级干部,对面还没有妈妈,今后张逸夫可以少许多啰嗦事,秦玥还可以多照顾张家一些,多好的事啊! 夏雪家可是部级家庭,娶了她家闺女,今后可少不了受气! 若是宁澜知道秦玥现在也是部级家庭,估计直接迷糊了,这号部长真的是没见过。 一旁三个年轻人坐在一起,也不知道该怎么聊了。 “秦玥学习得怎么样了?”张逸夫没话找话,给秦玥夹了一筷子菜。 “春节过后就考试,考过了再学一阵子,就算续上本了。”秦玥笑道,“逸夫你总这么照顾我,别人工作我去学习,搞得大家都眼红了呢。” 坐夏雪旁边,她指定是不服气的。夏雪有种天然光环,就是完全不用开口,第一时间受全体女性嫉恨。眼下秦玥这么一说张逸夫如何照顾偏向她,总算捞回一些场面。 “你之前是专科么?”却见夏雪瞪大眼睛说道,“真的看不出来,都以为你是本科的。” 夏雪这话本是恭维,意思是你的气质已经超脱于学历了,可听在秦玥耳朵里,却满是讥讽的酸味。 秦玥绷着脸皮说道:“嗨……上学的时候光顾着玩了。” “那也好,我上学的时候,想玩都没人带我。”夏雪盈盈一笑,举杯道,“咱们也干一杯吧。” “干杯……”秦玥僵着脸与二人干杯,随后问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办事啊?” “这个没定。”张逸夫尴尬笑道。 “也许不办事。”夏雪却实诚说道,“人多麻烦。” 宁澜一愣,想插嘴。却被老张一把拉住:“孩子们聊,你再去拍两根黄瓜去。” “是,孩子们聊。”秦勇也在旁尴尬道。“辛苦嫂子了。” 宁澜摇了摇头,这男人们倒真沉得住气。咱家逸夫面子这么大,哪有不办事的道理,还不得摆个十几二十几桌风光风光?夏家丫头也是心大,你不想办,你父母也不想办?哪有嫁闺女不想着风光的道理? 这点她还真想多了,夏济民比谁都不想办。 “出嫁这么大的事,得办吧?有个喜气,也算昭告天下。你俩是一家子了。”秦玥又酸又气地说道。 “道理是这样,可我不明白,我俩是一家子了,关别人什么事?”夏雪不解道,“而且万一以后有变故,分开了,不是让大家白跑一趟么?” 秦勇跟张国栋正干杯,听闻此言二位刚入口的酒险些喷了,玩儿了命才咽下去。 夏家丫头,名不虚传啊。 她话没错。都是真理,可真理这东西可不是随便拿来说的啊! “你这么说也没错……但盼,总得往好了盼不是?”秦玥听了这话反倒挺高兴。你怪,你怪,你再怪点,把婆婆气晕才好。 可惜宁澜在厨房拍黄瓜,不然真晕了。 “也对。”夏雪若有所思,“我姐姐就没办,也没盼,去年离了。” “是吧,还是要办。”秦玥随口问道。“日子过的好好的,离什么劲。” “她在美国。我姐夫是外国人,她要去华盛顿工作。我姐夫还想留在田纳西,俩个人吵,谁也不迁就谁,最后就离了。” “这样啊……”秦玥也懒得理解这些,听了这话突然想到了一个刺儿可以挑,连忙问道,“那我假设问问你俩,如果你俩将来成家了,夏雪要在怡昌过,逸夫你还想呆蓟京,怎么办?” “啊。”夏雪一愣,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商量着来吧。”张逸夫打了个哈哈。 “像现在这样么?偶尔周末回来?或者你去怡昌?”秦玥抓住了矛盾的根源,一路刺探。 “哪能?”宁澜端着拍黄瓜过来,“过日子就是过日子,哪有两地分居的道理?这日子还能过下去?” 她接着冲张国栋说道:“老赵他们家儿子不就是?媳妇在外地工作,儿子还在蓟京,没两年,俩人外头都有相好了,家也散了。” “你懂什么!他儿子是出国了,时间长了两个人根本没得聊了。”张国栋摆手说道。 “不是一个道理?”宁澜转而冲小夏到,“小夏你听我的,将来踏踏实实地在蓟京呆着,咱们家也不愁吃穿,逸夫指定给你调个蓟京的好单位呆着。” “对啊,来我们北漠也挺好,专业更对口。”秦玥在旁煽风点火。 夏雪愣愣看着二人:“为什么不能张逸夫去怡昌呢?” “逸夫事业大,又是男的,女的肯定要跟着男的走的。”秦玥在旁“苦口”相劝,简直是太懂事了。 “对我们每个人来说,自己的事业才是自己的,谁的事业都大。” “逸夫搞恒电呢,三溪再大,也不是自己的对吧?”秦玥继续挖坑。 “但做的事,是自己的事。”夏雪点头道,“我尊重张逸夫和他所做的事,他也必须尊重我。” “对。”张逸夫实在看不下去秦玥玩的这些小计谋,是时候亮明立场了,“互相尊重么,将来恒电的事情,也是全国跑,甚至全世界跑,没那么多时间呆家里的,夏雪也早就认可了这一点,不会怪我。” “……”宁澜见儿子这么说,也没话了,只得说道,“那你们年轻人的事,年轻人自己聊吧,但有一点,得听妈的,必须得办事儿。” “办,办,办。”张逸夫呵呵一笑,心知秦玥还会挖更多的坑,转而说道,“行了,差不多了,我跟夏雪该去夏部长那边拜年了。” “帮我跟你父母也带个好。”张国栋只希望二人赶紧走,太乱了。 “那我们也……”秦勇也要伺机告退。 “别别老秦,咱接着喝,一会儿宁澜还包饺子呢!” “我去一起包。”秦玥瞥了眼张逸夫,也不再理他,准备帮着进厨房。 张逸夫跟夏雪匆匆告退,出了门他才说道:“你没感觉到秦玥成心么?” “成心?不挺好的么?问的都是有意义的问题。” “问的都是大矛盾啊!”张逸夫摇头苦笑,“她还嫌你跟我妈不对付,跟这儿挑事儿呢!” “有么?阿姨对我挺好的啊?” “你真是少根弦儿。”张逸夫看着夏雪笑道。 “这根弦儿很重要么?”夏雪眨着眼睛问道。 “太不重要了,我就烦那根弦儿。”张逸夫大笑一声,突然抱起夏雪,“前方都是鞭炮烟花!准备突围!!” “啊……你放下……”夏雪使劲捶着张逸夫,“好丢人。” “为了新中国!冲锋!”张逸夫放肆笑着奔上前去。 夏雪被张逸夫抱着跑,很快也放肆地傻笑起来。 两个疯子,义无反顾的,放肆的冲向了新的一年。 厨房窗前,秦玥看着二人放肆的背影,轻轻一叹。 在单位,在家里,在哪里,张逸夫都没这么高兴过,没这么笑过。 真是个幼稚的男人。 哎……(未完待续) 正文 688 同情 节后不久,北漠电厂自动化系统招标终于展开,投标开标一切循规蹈矩。,按一般规则这类公开招标必须有至少三家供货商投标才算生效,有趣的是几乎已经荒废的科电也加入了竞争行列,刚刚好符合招标规则要求,用的想必还是华长青留下的一些东西,只是没有再投入人财物跟进后续研发,内容也许不错,但离得标还远。也是说,真正的竞标者只有心知肚明的两家。 与一般规则不同的是,这次增加了试验环节,所以评标时间会长一些。 三月初,进入评标阶段,十余名国际专家抵京,由et65专家成员担任评标组长。t65作为工业流程控制的技术委员会,一直牵头制定自动化方面的标准,由这个来头的人担任组长,各方自然心服口服。 老朋友施罗德和托马斯这次也前来捧场,施罗德专业上还算跟自动化重合,托马斯则纯粹是站在使用方的立场上出现,接受北漠的邀请显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根据北漠公司相关要求,评标过程封闭进行,投标单位只应派遣三人以内的技术人员协助进行试验和评标答疑,同时此类技术人员也封闭管理,禁止与外通信联络。 于是不要脸的时候到了,张逸夫摇身一变成为技术调试工程师,与常江、尚晋组成了技术支持队伍,这实在太奢侈豪华了。 你老总非当技术员,别人也阻止不了不是。 这点上卢伟真的刚不住了,三个技术支持名额,他若占一个,评标过程中遇上真麻烦怕是解决不过来,更何况正常的老总总得有点儿架子和节操,不带这么玩的。 因为要用到电科院的试验室,所以评标前的工作会议安排在电科院会议室召开。电科院一方负责组织沟通这件事的正好又是胡海涛,看着张逸夫和常江笑嘻嘻参会,他是哭笑不得。认识张逸夫的人都哭笑不得。 电科院是提供评测设备,评测地点的支持方,按理说不用派出这么大领导协助,可这次来的十几口子都是外宾。北漠这边又是贾峦松组织这个工作,指定不敢怠慢了。尤其是怕贾峦松年纪轻经验不足,遇上什么突发事件不好处理,这才让既稳重又有技术功底的胡海涛来帮忙撑场子。 首次会议,林立正也亲自参与。目的显然也是为了表现对外宾的尊重。 都是熟人,大家却很注意言行,不敢在会前与张逸夫显得太亲近,毕竟是封闭评标。连托马斯这类话唠都只是与张逸夫点头微笑,偷偷感谢张逸夫介绍的外省关系,他们的外资办电项目已经在孵化中了。 惯例套话,林立正欢迎外宾,感谢电科院的支持云云。 胡海涛欢迎外宾,表示评测过程中有任何需求都会尽量满足等等。 贾峦松欢迎外宾,表示大家一定要尽最大努力出色完成评标工作。 外宾老大。t65的常任专家委员,58岁高龄,脑袋光溜溜的拉尔森感谢大家的欢迎,必然公正公平地完成评标工作。 张逸夫全程翻看着专家名单,发现了有趣的事情。 这位拉尔森是abb的人啊 不愧是贾峦松,安排太到位了。 会议结束后,三家厂商的工程师开始分别在试验室搭建环境,由于评测设备有限,珅自与科电先行搭建,很容易发现珅自的工程师很紧张。而科电的人却有说有笑慢条斯理,作为“标托儿”是这个心态。 张逸夫这边三个人暂时闲了下来。不远处的会议室中,评标专家正在进行非试验性方面的评判,一方面看系统架构、总线、合理性等设计方面的要点。另一方面也要评定投标书中的设备完整度,包括报价等等。 这也是此次招标中比较尴尬的一部分,像北漠这样规模的电厂,即便只有一期两台机组,其中涵盖的自动化设备总量也必然破百了,大头儿是服务器、工作站;中间是pl、继线。林林总总,这些都要在标书中涵盖到。 按照专家掌握的情况,三家投标商都没有成系统的经验,在这方面细节上难免做得比较模糊,如果是让三菱西门子来投标,必然线都跟你算清楚,说明白,而恒电科电珅自,完全还在蹒跚走步,甚至于后面的工作还要依赖于abb的指导咨询,因此这个报价表和设备表,很容易做的很蠢。 当然在招投标中,是不能用“蠢”的,只能说不专业。 然而除了科电外,恒电与珅自的投标书都令人神色一震,因为事先知道由外国专家进行评标,英文版也早早做好,上百个设备种类、要求数量都清楚列出,细致到每一个端子,实在是专业得可怕。 本来外国专家做好了评测一堆不专业的破烂儿的准备,却不想单看标书已经是国际水平了,当然前提是无视科电的那份儿。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恒电这边的标书是他亲自撰写的,一切都是合乎规矩的完美,甚至精美。 而珅自本来是没这个条件的,可三菱有啊,在那边的协助下,撰写的同样十分出色,但跟恒电比还谈不上精美,语言上的鸿沟摆在这里,两边来回交流翻译,难免会有一些看上去表达不到位的细节。 对标书进行初审过后,拉尔森摘下眼镜笑道:“这两份,专业程度不比我们见过的任何一家要差。” “是啊,中国的自动化厂商,至少在这方面已经很到位了。” “是这份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一位专家皱眉拿起标书影印,“左上角的上标换一下,是不是是另一家公司的了” “应该是像三菱的吧”负责组织管理工作的贾峦松笑道。 周围几人都点头称是,这类文件格式,措辞确实是日本厂商独有的。 “据我所知,珅自与三菱是有合作的。”贾峦松解释道,“在投标咨询方面,想必三菱提供了一定的支持。” “这次不是纯粹的中国国产招标么”拉尔森皱眉道,“如果进口产品可以介入的话,我相信来投标的绝不止这两家哦不,三家吧” “不算进口,他们有合作,这我们也没法控制,原则上也不是错误,我们反而要支持这类技术引进。” “那恒电呢”一人问道,“恒电的标书这么专业,是哪家国际咨询公司帮忙撰写的吧” 贾峦松轻轻点了点标书影印:“如果上面没有注明的话,恒电应该是自己完成的。” 大家都翻了翻前后,找不到注明,至少表面上得认为是恒电原创了。 拉尔森随即叹道:“这样大的标,双方哦不,三方都没有找投标咨询公司,也算是个有趣的地方了。” “是啊,不过珅自有三菱的义务咨询。” 大家都轻笑起来。 e专家多半都是并非全职在e委员会工作,都有自己所属的机构公司,尤其是效力于同样覆盖自动化产品公司的专家,对于三菱这种曲线介入心中已经产生了某种不满。倘若北漠自动化是国际招标,说有五六家大厂商来投标都毫不夸张,三菱却玩这一手,略脏。 然而“脏”必定无法成为评判打分的根据,大家毕竟是专业人员,最后还是要靠产品和技术说话,心中虽对三菱与珅自的做法不满,但却没有办法,唯有暗自叹息,恒电靠自主原创,与日本几十年的底子相拚,怕是凶多吉少了。 之后,大家开始进行非实验性的逐项评分,不看试验情况,只看自动化系统在设计方面体现的实用性以及使用成本,这部分大约占了3的分数,要搞自动化,首先你理论得到位。日本人在计算机方面亦算是先行者,仅次美国人一步,然而一步次,步步次,永远被美国新技术牵着鼻子走,却也没落多远,他们本国的电力工业自动化几乎是一水儿的国产,多少年运行下来,功力自然深厚。 这也是在场欧美佬特别烦日本人的一个地方。 打麻将的时候,有些人会暗自揣一个“貔貅”把玩,这种神话物种只吃不拉,揣着这个,希望把把赚钱,少往外赔。然而日本人在国际市场上却相反,只拉不吃,日货出口全世界,而日本人自己却极少使用进口产品,永远都是贸易顺差,其它国家的产品也打不进去,这个真的是一件令人讨厌的事情。然而在场大多数人,却也没人敢说没开过日本车,没用过日本相机,没看过日本电视。 恨,又不释手,这便是大多数人对日货的感觉。 恒电在短时间内自主研发的产品概念,要跟这种妖孽的产品对撞,多数人心中都觉得既可悲,又可惜,怕是连同情分都打不了了。未完待续。~,即可全文阅读后面章节 正文 689 ecms 惋不惋惜,哀不哀叹,收了咨询费就要做事,公正做事。 拉尔森从面前成堆的材料中,摘出了珅自的投标书:“首先,我建议大家先了解下三家的产品,清楚他们的系统结构,dcs分布后再做评测。” 众人点头,如此大的项目,确实需要先全面了解一下,再带着这些内容进行打分,在自动化细节上,iec早有诸多标准,但对于偌大电厂自动化的实现方式,各家却各有所长,现阶段,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能实现自动化就是好系统。 大家跟着拉尔森的节奏,首先了解起珅自的系统。 珅自光产品说明就多达45页,这还只是全面的介绍,不牵扯技术细节,可不出一刻钟,几乎所有人都看完了,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在坐多是自动化方面的专家,即便托马斯这号人不是这个专业的,可作为电厂技术工程师,对于各主要厂商的自动化系统也是有相当了解的。 看完产品说明,所有人脑子里都只有两个字—— 三菱! 如果这会儿有论文纠察抄袭的软件,把两家的说明书都录入进去,相互一比,怕是80%左右的内容都是完全重合的。 “这好像……没什么需要讨论的吧。”拉尔森无奈道,“很成熟了……” “我觉得咱们该问问中国机关的意见。”托马斯放下说明,转而望向胡海涛和贾峦松,“不知道中方是否清楚,珅自的产品设计理念和实现方式,几乎与三菱的电厂自动化系统并无二致,这一点你们是否接受?” 二人面面相觑。也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个局面。 胡海涛和贾峦松交换过眼色后说道:“关于这点,我们没有明确要求。” “三菱不是前一段时间还扬言恒电剽窃么?”托马斯随即皱眉道,“现在这种程度的产品摆在这里。他们不说话么?” “也不能这么儿说。”一位专家帮珅自辩解道,“双方本来就有合作协议。只要三菱认可,这么做合乎规矩,我们还是只关注产品就对了。” 托马斯干笑摇头:“我是发电公司的人,不是电气生产商的人,我站在这里说句公道话,这次北漠招标明确是中国的国内招标,现在珅自搬来日本的产品与中国的国产产品对垒,这个标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了。” 托马斯不愧是自己人。他深知恒电再神,也无法比拟三菱十几年的自动化经验,同时珅自玩的这么脏也让人不舒服,站在公道的立场上,他有底气说这么一句。 与会者闻言后陷入窃窃私语,私下议论片刻后,目光又都投到了胡海涛和贾峦松身上。 胡海涛顶住压力说道:“是这样的,我们这次招标没有严格明确不允许使用进口的设备、技术,因为这不符合现实,比如微机的处理器总要用美国的吧?现阶段操作系统也不可能是中国的。因此我们的领导。我们的招标书,只要求自动化系统由中国公司供货,并未对细节提出要求。” 胡海涛说的也没错。讲道理的话,没人能阻止珅自这么搞。 “所以诸位,我们还是关注产品吧。”帮珅自说话的那位专家笑道。 托马斯再不甘,也只得摇摇头,怪就怪你们自己的规矩吧,我只能帮到这儿了。 拉尔森只得继续推进评测:“对于珅自的spa-95发电厂自动化系统,哪位还有需要了解的地方,认为无法实现的地方,认为有疑义的地方。请现在提出。” 大家都是干笑,没得聊。三菱的这套系统运行多年,在宏观概念上。无懈可击,经济实用,运行稳定。 “那么下面,我们来了解一下恒电的e1火力发电自动化系统。” 大家都拿出了恒电的投标材料,产品说明单独成册,这本册子包装设计比珅自的精美一些,全彩页,印刷用的也是更厚重的纸张,这么一本册子的成本就不低,可惜了啊……也许像科电那样,直接复印一叠a4纸钉起来更理智一些。 刚翻开第一页,大家就茫然了—— 新一代的ecms与dcs完美融合,e1将提供前所未有的,真正的自动化。 面对ecms这个新缩写,诸多专家也摸不清头脑,翻开第二页展开对ecms的介绍后,才搞清楚这是个什么。 ritrol--,发电厂电气监控管理系统,这么看就直观多了,多数专家没反应过来的原因也很明白,在他们的习惯中,ecms中的“m”经常省去,用ecs代替。 电气监控管理系统,看上去挺干巴巴的一个概念,恒电为什么要这么提出来呢?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个概念对于贾峦松来说都没什么触动,对于真正的iec专家来说却是神色一动,充满了兴趣与新鲜感。 发电厂自动化的发展史,从来就没有一步到位一说,都是逐个攻破,dcs中那些七七八八复杂的类别也印证了这一点,从锅炉到输煤系统,电厂中的每个设备都是一个全新的东西,要将这几十上百种设备实现自动化,串在一起,绝无一步到位一说。 再大的国际厂商,也是一点点啃下来,先琢磨锅炉,再琢磨汽轮机,再再琢磨变压器,这也就是dcs中类别那么多的原因,西门子先攻克了锅炉,于是fsss(炉膛监控系统)问世,而后再去搞顺序控制,做成scs,这些“s”们就像一块块层次不齐大小各异,甚至连品牌都不同的积木,一块块纳入整个dcs,这才勉强拼凑出了现今时代所谓的电厂自动化。 由于在设备原理,通信方式以及品牌上的不同,大家对dcs,对电厂自动化也不得不采取最低限度的标准——能用就行。 而现今的dcs,几乎是个完完全全着重于热工自动化的系统。(未完待续) 正文 690 痴人说梦 需知,火力发电厂中,除热工部分外,必然还有电气部分,然而此时的自动化,就是完全的厚此薄彼了,究其原因,也并不复杂,因为“能用就行”,没人愿意在电气上大做文章。 那么电气部分是如何达到“能用就行”的呢? 这就要通过无数个称为dpu(分散处理单元)的东西。 dpu就像是一台微型电脑,配置在每个电气设备周围,由dpu对该电气实现自动化功能,与微机保护的概念有些类似,不同的是这玩意儿不止是保护设备用的,还要兼具其它的自动化功能,如自动调节、启停等。 也就是说,在实现电厂电气自动化方面,几乎没dcs什么事,全部由这样分散的dpu完成,对于电气的自动化管理,也几乎为零,在监控室,值班员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到由dpu传来的极其有限的电气量,很多dpu甚至干脆没有设置通信接口,属于法外自治,颇有些封王封地的概念,侯爷在外自己管自己的吧。 当然也不敢纯粹自治,于是现阶段的电厂自动化中,对于电气自动化与dpu,做了一个最低限度的控制——硬接线。 硬接线听起来太含糊了,但举出一个相似的例子就很明显了——冷启动。 电脑完全死机的时候,没得选,只能冷启动了,你会在主机上看到一个按钮,按下去就可以了,硬接线同理,就是一个按钮,按下去就可以了。 这种接线方式点对点,命令单一。就像刹车和油门,完全没有任何所谓的自动化概念在里面,也就是说。在现阶段的电厂自动化中,对电气方面的控制。就停留在这一步了,几乎就是“开”或“关”。 这就相当于皇帝把疆土交给侯爷自治了,自己不能发布“任免”以外的任何指令,他炸了他反了都只能看到,皇帝只能每年得到一张报表,告诉你给中央上贡多少钱粮。 在“能用就行”的指导方针下,电厂自动化就这么实现了,参差不齐的积木就这么搭建起来。别倒就行,至于管理,至于可扩展性,还没功夫管这些。 而恒电提出的ecms,即是对这个传统的一次颠覆,这次不仅仅是热工,我们要将电气也纳入自动控制,纳入全面自动化的范畴,实现真正的自动化,让工作人员可以面对更丰富的数据。发布更全面的指令,让全厂的信息统一管理,让每个过程统一判断。 说得夸张一些。现阶段别人还都是“分封制”,恒电却一跃表示,我们要进入共.产.主.义了。 纳入全部电气设备的自动化,对于软硬件系统无疑都是一次冲击,软件系统要将电气量和电气设备纳入考量,分析与计算,中央管理,而不是通过分封的侯爷搞定;硬件上则主要对通讯提出了高要求。 君主分封,那也是被逼的。因为通讯交通不发达,边上的事儿得过个一年半载才能到首府。再回馈过去解决方法,三年过去了。人都等的长毛了,长毛还算好的,外敌来犯、悍匪造.反之类的才是大麻烦。在这种硬件条件下,分封也确实是个舒服的手段,我信我弟弟,让我弟弟去,他管就好了。 那会儿想搞中央统一管理,搞人大决议,也不现实,得生产力和通讯技术到了再聊。 而现在,其实已经到了,只是没人愿意动,甚至四五年后也没人愿意动,改制麻烦不说,对于自动化厂商来说,关键利润看起来好像还下降了,原先分封管理,官多肉多,硬接线控制,需要的dpu之类的多,而一旦中央统一,只需要核心处理方面足够强大就可以了,就靠首府几个能人大儒就可以了,虽然更科学合理,但变革所需的魄力太大,所需的技术太杂,所需的成本太高,外加现在的通讯和计算机技术几乎每个月都有一次飞跃,人的反应和接受力也没那么快。 但张逸夫不同,别的不说,他必须做到快。 站在巨人肩膀的各种s上,给了他一步登天的可能。 只是评测专家们,是看不到巨人的,他们只看到了张逸夫,一个很努力很杰出很有想法的不到30岁的奇葩,这不是证明哥德巴赫猜想,不是发明新型水稻,甚至也不是人类第一次发现钋或者镭。 此三者的共同特征是,通过一个人类个体近乎偏执的毅力,在进行了千万次试验后,终于发现了一个真理,这无疑是伟大的,但在天才的光芒背后,胜于“毅力”二字。 而眼前所谓的ecms,可不是通过毅力能解决的,这需要一个国家,一个行业庞大深厚的技术背景,硅谷的天才们,也是先到了硅谷,才成为天才的,沃土育肥苗,时势造英雄,宝莱坞就是宝莱坞,好莱坞才是好莱坞。 而在计算机、通讯技术方面,此时的中国无疑被专家们视为一块相当贫瘠的土地。 张逸夫却说,我在这里栽培出了最肥美的果实。 尤其是在三菱这座对岸大山拦在身前的时候,依然这么说。 专家们几乎同时屏住呼吸,向后尽力翻读,恒电能成为北漠电厂的自动化投标者之一,也不该是瞎胡闹的主儿,敢这么提,至少会有些根据,先不用急着推翻,看看他要说的话。 场面上,也完全是与阅读珅自产品说明完全不同的景象,聚精会神,甚至出汗。 贾峦松与胡海涛也是第一次看到资料,贾峦松理解不够深,胡海涛却是连皱眉头,倒抽凉气。 贾峦松见其他人都跟自己不一样啊……搞得专业程度不够,丢人就不好了,这便细声问道:“胡院长,能不能稍微介绍一下。” “瞎胡闹……”胡海涛沉着嗓子说道,“这概念有人提过,但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无法实现,软件硬件上都无法实现,通讯、计算上都无法实现……这种概念提出来,专家们根本不会接受,这好比……我要买一台闹钟,你却来推销一台时间机器……”(未完待续) 正文 691 无条件信任 “有这么大跨度??”贾峦松惊问,“再怎么看,ecms的概念也没时间机器那么夸张吧?” “我这么说确实有些夸张……就这么说吧,现在世界上最顶尖的电气厂商,联合世界上最顶尖的软件厂商,都不一定做得到这个所谓的ecms。” “这么说好理解一些……”贾峦松松了口气笑道,“你着什么急,你说的也是‘不一定做到’,并非‘一定做不到’不是?” “问题是人家一堆硅谷的天才在做,咱们找一群中关村卖盗版盘的做么?” 贾峦松哑然一笑。 胡海涛顿觉失言:“不好意思……我有点着急上火……张逸夫该老老实实做的,这么搞确实夺人眼球,但几乎相当于自动放弃了。” 贾峦松眯着眼睛望向周围专家:“他们看的很认真,暂时还没有觉得荒唐的意思吧?” “那是他们不了解我们的技术底子。”胡海涛依旧摇头,“张逸夫膨胀了,太天马行空了……只是在行波计算这个小专业上有所突破而已……他觉得什么都拦不住他了。” “胡院长,你认识张逸夫多久?” “一个多月?” “我认识几年了。”贾峦松温和笑道,“他不会瞎胡闹的,更不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赌上这么多资金、精力和信任瞎胡闹。” “哎……”胡海涛不再辩驳,在他眼里,是因为贾峦松对于这个专业领域了解不深,才生出如此盲目的自信,毕竟年轻,容易被张逸夫有限的成就和个人魅力所迷惑。 正当他准备去理解更多内容的时候。却听旁边的拉尔森一声惊呼。 “这……”拉尔森惊讶地揉了下光溜溜的天灵盖,“这行得通!” 全场哗然。 拉尔森无疑是首屈一指的专家,怎能妄出此言? 拉尔森抬了抬眼镜认真说道:“我们大家都知道。实现ecms的难点有三,一是网络环境。二是与dcs之间的接口连接,三是足够强大的中枢系统。国际上已经做出过一些尝试来克服这三点,但这需要在现有基础上进行巨大的改造,从布线到结构都要做出改变,其结果却难以预料,利润也难以确定,因此还鲜有人做出真正的变革。” “这个说法我支持。”托马斯紧跟着附和道,“作为电厂管理者。也很理解这种情况,变革是未知的,而眼前的东西刚好能满足应用,外加在发达国家新建大型火电厂的数量极少,因此很多关于ecms的东西还停留在理论研究阶段,并没有真正投入去做。” “这说得通,但依然无法推翻拉尔森先生所说的三点矛盾。”一位棕发专家思索道,“首先是网络环境,或者说是通信技术,实现ecms的话。一切将通过电厂网络进行采集与控制,巨大的电气量也将参与进dcs系统,纳入计算。先不说通信环境能否保持通畅,单说响应速度,恐怕就很难保证,不见得比dpu更优化。” 相对支持珅自(三菱)保守路线的加拿大专家比尔,抓了一把浓密的棕发附和道:“是的,数据需要传输进dcs,计算,给出结果,再反馈到电气设备。这个过程中任何一个点耽误时间或者堵塞,都是巨大的麻烦。本身传统自动化是灵活,分散化的。现在非要集成起来,一个点断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大家都还没有看到后面的部分么?”施罗德咳了一声,“请看第14页,恒电就通信方式给出了明确的解决方案,全套系统,将采用现场总线技术。” 大家匆匆翻至此页,有些人陷入思考,有些人则茫然。 现场总线技术(fcs),听起来是如此的高大上,其实有一个直白一些的解释——组网,稍作引深,即是在整座电厂,组成一个统一规范的网络环境,多数是以太网。 再直接一些,网吧布线,也可以称作现场总线技术,只是比工业用的总线要简单太多了。 之所以现在听起来如此高大上,仅仅是因为以太网的应用有限,相关标准不够成熟罢了。值得一提的是,在包括发电领域的工业自动化中,其主流通讯方式依然是模拟信号,通常一对一且单回路的,抗干扰能力差,精度和稳定性也会受信号影响,此类基于模拟信号的自动化系统,与基于现场总线技术的系统相比,这个差距可以理解为直接插电视线的电视,和通过机顶盒看数字电视的差距,二者的清晰度,信息量,交互性皆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受限于以太网的普及度和混乱的标准局面,现场总线技术应用有限,在眼前的发电厂自动化格局中,多数仍采用模拟信号搞定,偶尔有一些相对小范围,试验性采用数字信号的地方,实用效果一般,这种模拟数字混合的方式反而造成了不稳定的局面,会有一部分人拿这个局面跟单纯的模拟信号局面相比,并将罪责推给现场总线,不如传统方式稳定。 而恒电这次,提出的是完全的现场总线技术,除去后备性的,需要硬接线的关键地方,通通基于工业以太网总线技术,几乎早了十年,提出了全厂数字化。 比尔轻笑着放下材料:“总不能他说什么,我们就认为他能做成什么吧?我还说我明天会当选总统呢?” 另一人附和道:“这也许并不比全面的现场总线更难。” “哈哈。”几人笑了起来。 “等等,先生们,请仔细看说明。”施罗德依然是那副老学究的样子,“恒电将采用profibus现场总线标准,profibus的稳定性与实用性已经经过了我们iec的认证,是一个国际性的通用标准,我不认为这个标准无法满足北漠的需求。” “当然,那是你们西门子提出并主要执笔的标准。”比尔继而笑道,“你一定非常乐意在说明中看到西门子推行的标准,这我理解。”(未完待续) 正文 692 标准的利益 比尔所述不错,pro标准几乎完全在西门子掌控之中,并且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实用性最广的总线标准,现在正是在推广的关键时刻,站在西门子的立场上,施罗德一定会支持。 眼前的情况无疑也印证了三流企业卖产品,二流卖技术,一流卖标准这句话。 一旦一个企业参与制定的标准成为国际通用标准,他就成为了制定游戏规则的人。他制定规则,他也是玩家,别人是玩不过他的,除此之外,下游企业为了入流,为了能参与市场,也不得不去“购买”标准,就像每台电脑都要购买微软的系统一样。 不少人都看到了总线标准在未来的重要性,开始着力于此,西门子正是其中的先行者,极力推广的pro将成为重要标准之一,与其它企业主导的各类标准分庭抗礼,谁得到更多的认可,更广的应用,谁就是最终的赢家。 因此,当施罗德看到profibus后,态度立刻坚决起来,他没有理由不支持恒电,在中国这块处女市场中,如果pro率先取得成功,其它标准,将几乎没有任何机会。 而恒电,将是推广这个标准的最大招牌。 在此前,他并不知道张逸夫是否与西门子的标准化部门有没有过沟通,但这不重要。张逸夫即使沟通过也不会通知施罗德,因为这个评标要公正,客观。 施罗德现在已经充分理解了“公正与客观”,也将实践这些,让一切看起来足够的公正,足够的客观。 恒电与西门子的双赢,这太公正了。 看似满是学究气氛的国际组织。标准化机构,实则无时不刻不在这样的暗自竞争中,以公正客观为名。制定标准!这就像在美国总统竞选的背后,以企业资助与信口开河支撑起民主的大旗! 施罗德立场坚定。秉承着公正与客观据理力争:“你不可否认,pro是现在最可行的总线标准,可以实现这个产品所描述的概念。” “是的,无法否定,我也不否定西门子有这个能耐。”比尔点着桌子说道,“但请注意,先生们,我们现在是在讨论一家中国的企业能否实现这一切。” 现场陷入沉默。现在的张逸夫往前走了一步,在喊出实现“*”的口号后,又给出了《宪法》,但实现这一切,好像依然是天上楼阁。 贾峦松听过翻译后,立刻表明态度:“诸位,恒电是已经出产过成熟、领先产品的优质、信用企业,张逸夫本人也是经历过考验的干部、企业家,我认为大家应该先收起‘中国研发’这个标签,客观评价其可行性。毕竟在后续建设过程中,abb公司将提供完备的技术支持,相信西门子也会提供必要的咨询。这件事与珅自得到三菱的技术支持同理,完全符合我们的要求与需求,诸位应该更着眼于探讨产品,而非探讨公司或人。” 贾峦松这话说得很得体,即便是这帮专家也无从反驳。 “这样,我们暂且休会30分钟,大家整理一下思路,好好研究一下产品说明,再进行后续的讨论。” 拉尔森也适时地控制了一下会议节奏。没有让撕逼氛围继续扩散。 休会期间,有人坐在原地研究产品说明。有人聚在一起探讨,也有人着急忙慌地去卫生间。 施罗德去卫生间。自然不是尿急。 这会儿张逸夫和常江尚晋正在试验室外闲聊。 “想不到,事到临头,反而轻松起来了。”常江自叹道,“之前熬那么多夜,现在竟然坐着没事儿干。” “准备充足了,可不就是该放松了。”张逸夫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二人,“放松一下,真正的考验在后面呢。” “张总,你说他们开会要开多久啊?”尚晋头一天被张逸夫逼着洗头,然而这会儿头油又冒了出来,抑制不住。 “两天吧。”张逸夫嘟囔道。 “两天?”尚晋惊道,“咱们跟这儿发两天呆?用不了那么久吧?主要不是还是看试验表现么?” “就算试验,也得先有理论不是?”常江笑道,“我们这次抛出的理论,够他们讨论两天的,我估计现在刚刚开头。” “就是以太网替代模拟信号这个概念?” “这只是开头,后面多着呢。”常江放松地靠在墙上,双手背在脑后,“尚晋,你也是无知者无畏,只了解我们恒电做的东西,跟着张总一步步做出来,觉得没有那么大的突破性,但我是了解外面的,我比你清楚e1有多可怕。” “是是,我相信,也足够自信,咱们的产品真的不亚于三菱,之前微机保护不是已经证实过了么?”尚晋摆手道,“可这次评测的专家,可都是欧美的人,哪个没来头?这点儿东西他们两天都吃不完?” “你并不知道,咱们提出的全厂基于总线技术,实现电气自动化,实现全面数字化,这对全行业的冲击有多大。”常江对尚晋的话表示不屑,“当然,咱们还只是做出系统的雏形出来,真要全面实现,还是少不了与国际大企业的合作,不过多数都是硬件上的合作,软件不需要他们。” “嘿!嘿!” 好似是为了应景一般,施罗德从角落探出头来,冲张逸夫这边招呼,害怕声音太大了。 “来了。”张逸夫呵呵一笑,抛下二人,“我就知道他得急。” 常江微笑,尚晋不解。 张逸夫与施罗德碰头后,二人一语不发,找了间空的试验室悄悄进去。 “pro的事你怎么没提过?”施罗德着急地说道,“我根本没做相关的准备,这太狼狈了。” “我不想影响评标专家。” “你已经影响了。”施罗德激动地说道,“pro在德国一些工业企业已经展开应用,效果十分喜人,现在也逐渐进入成熟阶段,我们完全跟上,甚至引导了ios和iec的标准。采用pro是个大胆的想法,而且是现实的,可实现的。” “谢谢……” “张逸夫,我现在需要问你一件事,你一定如实回答。”施罗德随即认真问道,“你们这次送来的软件系统,是否真的兼顾了热工与电气双方面的采集、控制与计算功能?或者说是仅有小部分功能。” “中枢系统,几大服务器,数据库,工作站,这些都已经完成了。”张逸夫比划道,“我实话实说,底层的网络、采集,dpu、plc这些东西还都没有设计,如果e1是一个人的话,现在只有大脑、眼睛和嘴。” “这就够了。”施罗德握拳道,“张逸夫,我选择相信你,希望e1在试验中不负众望,如果你说的是空话,就没人能帮你了。” 施罗德很快又追问道:“你与西门子负责这个标准的部门有过联系么?” “没有,我不希望走漏任何设计方面的消息。这次我的对手是个战术专家,就连我们研发团队中的人都不确认用的是何种总线标准,只做自己的部分,只有不超过三个人清楚pro的事情,连产品说明都是我自己去印刷的。”张逸夫摇头道,“不过你放心,一切的设计实际上就是基于pro进行的,完全吻合。” 施罗德有些迫不及待地搓着手。 如果说个人计算机操作系统领域是微软一家独大,只有linux捣捣乱的话,现在的总线标准战场则是诸侯纷争,西门子的pro确实是看起来最强的那一家,不过已经有更多企业和组织在这方面下功夫,最后谁占有多少,还是要看推广实力。 如果恒电真的运用pro做成了,于全行业的自动化技术,是一次巨大变革,于他个人与所在的公司,更是收益巨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比西门子自己夺了北漠的标效果更要明显,这将拥有中国市场总线标准的未来。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施罗德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不站在恒电这边。 这样的产品,是绝对可以击败三菱的。 第二次击败。 会议室中,半小时的休会缓和了之前激烈的气氛,大家重回产品展开分析与讨论。就基于现场总线的全新自动化系统可行性进行论证,这其实是恒电内部该做的事情,但由于突破太大,评委们不得不先论证一下可行性。 激烈的讨论中,十几位委员也自然而然地分为三派。 施罗德与托马斯成为了支持派的代表,施罗德支持的原因自不必多提,对于托马斯来说,他主要是来搞关系的,产品好坏不干他事,但如果这样的系统真的做成了,这个技术突破达成,对于电厂管理者的他而言,长线看来是受益的,至少总比让该死的三菱渔翁得利要受益。 反对派中,比尔立场鲜明,咬死认为恒电不具有这个技术实力,其他人虽然没这么坚决,但也不太相信恒电能做成,他们找到了招标书中的一些措辞,认为中国希望得到一个稳定可靠的系统,现在稳定可靠的系统就在眼前,难道非要追求一个大胆创新,实用性未知的东西么? 除此之外的两三个人,以拉尔森为代表成为了中立派,只在谈到技术细节与可实现程度上参与一下,其他时候不发表有立场的言论。 谁都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日落西山,依然没个结果,第一天的评标流程完全滞后了。(未完待续) 正文 693 千呼万唤始出来 中国方面的专业人员,集中住在招待所中,封闭评标,禁止与外界联系,这也是应该的。但对于外宾来说,却不方便做这么限制人权的要求,他们依然可以自由通讯。 深夜,施罗德拨通了公司的电话,报告今天的事情,他的报告被一层层地向上传,最后甚至到达了集团那里。西门子对于pro标准在中国推广的信息表示出巨大的兴趣,考虑到施罗德是一位技术性的资深工程师,在交涉公关与商业谈判中并无经验,他们决定立刻调来专员协助施罗德工作。 这会儿才派人,才想起pro的事情,也完全不能怪西门子反应慢,只因中国的自动化领域实在太贫瘠了,连个人计算机都数量有限,更别提工业用的现场总线了,就算他们提供这个标准技术,中国也压根没有企业能实现,谈何推广?因此他们的推广主要还是集中在发达国家,对那些相对成熟的企业,以及it方面进行推广,完全不可能考虑到中国有个恒电。 如今一块大蛋糕从天而降砸下来,精明的德国佬自然立刻伸手去接。这个蛋糕的意义,真的是不亚于北漠两台成套的超临界机组了。 第二天,也在质疑、争论、探讨中过去了,三个投标方的工程师一整天都在招待所等待召唤,然而并没有什么召唤,非试验性的评标进程比预想中进行的还要慢,张逸夫也想不到,这么重要的时候,竟然会玩一天斗地主…… 第三天下午的时候,珅自和科电的工程师都被叫去,终于进入试验阶段。当晚十点左右这两边的人才回来,尚晋上去套话,对面如预料般地不打算多说什么。紧接着就是第四天面对这两方的全天评标。晚八点半左右工程师归来,可以看出来表情很放松。应该是结束了,成绩也许不错,尚晋的套话也再次被搪塞过去,倒是代表科电来打酱油的工程师话多一些,说珅自表现不错,至于科电如今四不像的产品,应该机会已经不大了。 第五日清晨,被雪藏了四天的张逸夫终于得以出马。恒电三人早早吃过饭来到试验室。搭建恒电e1系统的环境,其实这也并不比网吧复杂多少,复杂的是评测设备,而恒电提供试验的工作站和服务器只需要组网连通就够了,这个过程他们早已演练无数次,也正是通过关系得以在这间屋子里演练的,如今驾轻就熟,轻松地赶在专家评委到场之前完成搭建。 九时许,拉尔森、胡海涛、贾峦松等人悉数到场,见恒电的工程师们已经悉听尊便了。拉尔森惊道:“你们昨晚就来了?” “今天早上,天没亮就来了。”张逸夫笑答。 “那也很快了。”拉尔森笑道,“看来我们也要加快进度了。” 谁也没问之前的评标情况。自然谁也不会提,一切恍然未知,只有从施罗德等人的眼色里,张逸夫能捕捉到一些东西。 如果施罗德实践了他的诺言的话,现在轮到张逸夫了。 见识一下吧,十年后水平的自动化系统。 考虑到硬件水平和操作系统门槛,人机交互方面简陋一些,只尽量满足了“清爽”,毕竟现在的微机没有那么多资源给界面和图形来吃。重点必须是快速与实用。 系统启动,e1的大标牌在屏幕上停留片刻。这个过程中最吸引人的还是角落上那个不大的恒电的logo,做成了印章样式的古体字。作为外国人,必定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中国的产品,在这个界面嵌入这样的图形对系统没有任何意义,甚至还会耽误零点几秒的系统启动,但这种厚重感是张逸夫特别要求的,绝不能几个宋体字就糊弄过去。 “很漂亮啊。”比尔随口赞叹道,“论精致,算是三家最好的了。” 他说着翻出了手上的评标表格:“不过这部分不算分数,真希望加上几分。” “启动时间有些长。”旁边一人看着计时器问道,“平均需要多久?” “一分钟至一分半。”常江很快答道。 “有这么大偏差?” “是这样的,现在是全功能启用,需要加载很多东西,所以大概需要1分三十秒,如果关闭部分不常用功能,以及使用方不需要功能的话,最短可以57秒。”常江抬了抬眼镜,充满了自信。 “已经做到这么开放了?”拉尔森又有些惊讶。现在的自动化系统通常比较笨重,毕竟是工业用而非民用,有实力做的公司也不多,稳定性与安全性要求是完全碾压用户体验和扩展性的,对于刚刚温饱的人来说,还没到享受生活的阶段。 常江闻言,略显兴奋地解释道:“不仅可以方便地开启关闭,将来在功能扩展的时候也很方便,但可能需要更多的启动时间。” “扩展性确实在评分之列,我们后面再看。”拉尔森笑道。 正说着,e1主系统成功载入,十几台服务器和工作站开始运作,很快进入了清爽的人机交互界面,从试验设备上实时采集的基本数据也出现在主界面上,几乎每分每秒都在变化。 恒电这次提供了三种类型的工作站,分别为工程师、值长和操作员,三者在界面和操作权限上均有一些区别,综合在一起,全面地展示了电厂的实时运行参数。 评委们开始认真考量记录三台工作站上显示的信息。 “数据刷新时间应该小于五秒吧?” “是的,这个可以设定,范围在4-15秒内可选。” “设定的意义在于?” “数据刷新频率会影响……”常江想说设备寿命,可一时间想不起该用什么单词了。 张逸夫连忙补充道:“影响系统的开放性和可配置性,其实关于这一点的影响我们也不确定,只是在每个细节,用户可以配置的内容,我们都会开放,当然每个参数我们都控制了开放的范围,不会对系统稳定性有任何影响。” 话罢张逸夫冲欲言又止的常江递了个眼色。(未完待续) 正文 694 优等生与天才 在满足要求和标准的情况下,任何负面的东西都不要提,可以跟未来的实操工程师值班员去提,方便他们工作,但不要现在提,一方面没意义,另一方面即便不是瑕疵的瑕疵,只要被人使劲盯着看,都会成为巨大的瑕疵,压根儿不能给人聊的机会。 常江的思维自然无法理解张逸夫,他认为张逸夫过于敏感和保守了,这类事情无伤大雅的。 后面的问题张逸夫又将主动权让给了常江。 接下来的时间是对e1技术说明上的参数进行常规试验,电科院专业的评测员操作记录模拟试验设备上的参数,与工作站上的参数进行对比考量。 这是自动化系统的基本功,好比参加考试,别管你是不是学富五车,你至少写字答卷的速度要达标,字也不能太难看,珅自完全达标,满足了北漠标书的要求,而科电在这方面的达标率只有70%。 从数据采集速度到遥调命令传输时间的测算,从炉膛压力到电气功率的误差测试,这类基本功试验大概持续了两个小时。 最终恒电完全达标,与珅自情况相差无几,非说的话,恒电属于超标完成,很多不需要在这里做到这么精致的电气量也做到了,毕竟这是e1的特色。 “毕竟是试验环境啊。”比尔叹道,“不用考虑通信距离,通信稳定性和底层终端设备的反应速度。” 施罗德在旁看着恒电出色的数据点头道:“是的,不过这就够了,我们只针对系统。” 拉尔森说了句公道话:“这确实是第一次将整座电厂的电气量纳入这个主系统,虽然只是通过模拟机采集,但至少我们看到,这看起来是可行的。” “是这样的拉尔森先生。”比尔紧跟着说道。“现在是所有数据,通过模拟机输入e1的系统服务器,通信通畅且简单。e1只是把这些东西在屏幕上显示出来罢了。而真正的电厂中,采集这些数据需要太多的通信通道了。原先主做热控部分,还能扛得住,现在纳入这么多电气量,在实际使用中真的很难说。” 施罗德立刻反驳道:“pro总线标准绝对可以支持这个级别的数据量。” “就算pro满足,可恒电将来能做到这个标准么?” “咳……”拉尔森重重咳了一声,“先生们,我们最好专业一点,讨论可以。但最好不要就同一个问题,展开太多雷同的讨论。” 二人各自哼了一声,不作多言。 张逸夫也是难得看见施罗德傲娇的一面。 评测继续,之后是基本的命令测试,如启停机组,闭合线路,手动调节锅炉参数等,经反复多样的试验,恒电同样做到了零差错。 这样的结果终于让比尔暂时闭上了嘴。 虽然只是简单基础的功能性测试,但在大样本试验中。有如此精准可靠的结果依然令人侧目。虽然珅自同样出色,但当所有人看到他的界面的时候就已经默认这是三菱的系统内核了,很多试验甚至没有重复做多组。单调且乏味。倒是做科电试验的时候有趣一些,因为问题太多了,偶尔还会死机,就当是看笑话还有点意思。 也正是因为科电差劲儿的表现,让大家认为那才是中国自动化的应有水平。 然而e1的表现立刻推翻了这层成见。 次日的测试才是重头戏,自控表现和故障响应才是真正有技术含量的地方。 不依赖任何plc、dpu一类的东西,纯看系统的宏观表现,正是这次评测的意义所在。其原因也很简单,如果有必要的话。那些东西都可以引进,四肢可以拼凑在一起。可大脑必须是中国研发的,这样也算是中国自动化踏出了一步。 在排除这些底层控件支持的情况下。北漠要求的标准并不太高,只需要对严重的问题作出基本的响应,报警,毕竟,很多东西都是靠各个子系统来完成的,不能要求主系统面面俱到。 然而恒电还真的面面俱到了,从炉膛自动调节到开关操作,e1都在短时间内给出了正确的响应。一次次令人惊讶的试验中,常江不住进行讲解,实际上e1已经可以在自动化程度上进行设置,在完全自动化和人工手动操作中间有一个比例可以调节,也可以就关键点调节成纯自动或者纯手动。同时他还不忘介绍很多研发中的功能,比如根据煤种和锅炉情况自动配置炉膛调节参数,在生产效率与生产力之间的自由调节等等,这些都会在后续系统中进行完善。 越往后,呼应或者说反驳常江的声音就越少,尤其是比尔,之前他还认为常江在很多点上天马行空夸夸其谈,但从两天的试验情况来看,恒电这套内核,确实实现了比现在任何自动化系统都要全面、精确的功能。 只做软件,张逸夫不可能输的。他最为难的,无疑是考虑现在的硬件水平,他要保证恒电的软件刚好能发挥现有硬件的全部机能,或者说要保证现有硬件不要限制住恒电的机能。 与真正未来的系统比,这套系统依然是小巫见大巫,但至少在概念上,已经完全追上了。 电力工业自动化,在如日中天的it行业面前,就像是一座小岛,无论是人才还是资金投入,都要慢上许多。正常而言,是it在带动电力自动化,随着新软硬件的问世,酝酿一段时间,才会出炉新一代的自动化产品。但张逸夫完全反过来了,我就是在等软硬件和各类标准问世,我的程序代码已经饥.渴.难.耐了。 正因如此,才能拉出十年的差距。 如果说珅自产品是一个见怪不怪的优等生的话,恒电的产品就只能用天才生来形容了。很多人都重新翻开产品说明,并询问常江软硬件细节,这才发现,无论是cpu还是数据库,恒电采用的都是一年内才问世的最新技术和标准,这样的敏感度不仅超越了三菱,甚至超越在场所有人从属的企业,并非这些企业不行,而是因为他们对自动化并没有如此的重视程度,他们毕竟不是英特尔,只做芯片,他们更多做的是电气设备,没有人玩儿命冲上浪头投入巨大的资源搞自动化。 这时大家才发现,中国有一个这样的人,有一个这样的企业。(未完待续) 正文 695 实至名归 在近乎麻木的惊讶中,月上枝头,接近午夜的时候,才结束了这一天的试验。并非是恒电的试验不顺利,偏偏是太顺利了,让大家总想尝试更多的东西。 贾峦松早已靠着椅子睡着了,他是不理解这帮鬼佬不停地在惊讶什么,反正很厉害就对了。 胡海涛也早就麻木,不知道能有什么话说。 倒是拉尔森,还保持着难得的沉稳,他看了看手上的评分表后说道:“大家希望今天就到这里,回去休息,还是去会议室讨论一下?” “去会议室吧。”施罗德擦了擦额头,“有太多话要说了。” 大家望向比尔,比尔最终也无奈点头。 “那我们收拾收拾回去了。”张逸夫也熬得够呛,只想赶紧收工。 “我想,今天就先不要聊和招标有关的事了,纯粹谈谈自动化技术怎么样?”拉尔森冲众人问道。 大家纷纷点头,这会儿都没有半分兴趣扯标,谈自动化技术才是真的。 “那是否这三位可以参与一下?”拉尔森这句话是冲胡海涛问的。 胡海涛又去问贾峦松,贾峦松想了想后示意可以,但不能提和招标与评分有关的事情,只探讨技术。 众人应了,簇拥着重又回到会议室,贾峦松则先去休息了,他不怎么关心这个。 明明已经快午夜12点了,可一帮人还是好奇心胜过了疲惫。从前那堆散乱的,勉强维持才搭建起来的积木,在张逸夫手里,变得如此井井有条,iec都还没来得及统一的标准。好像在e1的系统中都实践了一样,这真的很神奇。 本该跟着it行业后面,历经数年的一段距离。貌似就被张逸夫这么一脚跨过去了,这些开放的编程思路。清晰的数据库,已经灵活到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步。 这种时候心下最为窃喜的显然就是施罗德,见到了这样的系统内核,他已经确认了一切绝对是可行的,就算恒电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只需要进口那些终端设备,采用pro总线标准就够了,真的如说明书所述。这套系统真的可以实现热工和电气双方面的自动化,随之而来,可以取消大量的硬接线。那些硬接线就像是胶水,因为原先的积木不够稳定,才需要这么多的胶水强行粘固一下,但在固定的同时,一切发展与变革的可能也就被禁锢了。 可以这么说,行波算法是一个小行业中,一个小产品的突破,而这次的系统。则会带动一场自动化产业的革命。这样的事本该硅谷的那帮家伙来做,然后通过几年的影响,带动整个it产业。再去波及it外产业,可眼前的情况是,这件事刚好反过来了,一个在中国搞自动化的家伙,通过闭门造车完成了这件事。 大家心里都有无数个问号,但坐在会议室里,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还是拉尔森更稳定一些,首先开了个玩笑:“这下子,不止三菱。没有任何一个企业能怀疑恒电的原创性了吧?” 稀稀落落的笑声响起,比尔都不禁摇头叹道:“总之今天的事情。我如果听别人说,甚至看到现场视频。都不会相信。可我毕竟亲眼看到了,也亲手去操作过模拟设备,不得不承认,在系统构架方面,恒电的理念领先太多,开放太多了。” 施罗德见比尔都软了,也不再跟他对着干,拍了拍争辩许久的同僚笑道:“比尔,我承认,如果没有之前微机保护的测试,我今天的态度也许会跟你一致。” “就是之前跟三菱产品一起测试的那次?”比尔问道。 “不错。”施罗德抬了抬眼镜正色道,“当时我也很震惊,不过不如今天。今天是在理论概念、设计思路上的震惊,那天纯粹是在数据上的震惊,实在是想不到,为什么恒电可以率先在行波算法上有突破,张逸夫和胡海涛也因为这个,加入到了我们tc95的委员会之中。” “起先我以为让他们加入,是出于你的个人关系,或者你公司的利益。”比尔心服口服,“现在看来是实至名归了,我想关于这个标评分的问题……” 拉尔森闻言连忙咳了一声:“不提标的事,只探讨技术。” “对对。”比尔这才点了点头,皱眉望向张逸夫,“张先生,能不能透露一下,这样的系统思路,你是如何确定的?” “很多渠道。”张逸夫早就想好了如何自圆其说,“首先我个人就很关注美国it业的最新动态,甚至一有时间就会去bbs转转,尽早接触新东西。另外就是我的一位朋友,在美国的时候也是顶尖水平,此前两年担任科电的老总,我们两家一直相互交流,相互促进。相信大家也可以看到,我们的产品与科电的产品有诸多相似的地方。” 听张逸夫这么一说,大家才想起科电提供的那个完全不成熟不合格打酱油的产品。 虽然成熟度与质量堪忧,但其中的一些功能和概念看起来还是很有趣的呢,科电提出的宣传语是“遥控一切”,即只要面前有一台联网的工作站,便可以实现在电厂内的任何操作,这个概念很有趣,但太张狂,太不现实了。 仔细想想,这个概念相当于e1的引深与扩展,e1是在保证系统稳定性的前提下去做这一切的,而科电的产品则是义无反顾的冲锋。 “那个人现在已经不在科电了么?”托马斯好奇问道。 “不在了。”张逸夫叹道,“他是个技术上的天才,但为人处世与国内的环境不太适应。也许再给他一些时间,诸位看到的科电产品,绝不仅仅是这个水平。” “那他现在在哪里?” “回美国了。” “你说的……”托马斯好奇道,“是格林么?” “格林是谁?” “不好意思,我记得他姓,hua?好拗口。” “对对。”张逸夫连连点头,“就是他,华长青。”(未完待续) 正文 696 都有算盘 “那就说得通了,我们曾经尝试过挖他过来,他当时回话说待遇岗位都很好,但他的计划是回中国。”托马斯幸灾乐祸道,“看来现在他会对我们感兴趣了。” “他可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去了美国也会继续做的。”张逸夫笑着让托马斯打消这个念头。 “言归正传。”比尔在旁匆匆说道,“张先生能否分享一些东西,让我们更透彻地了解e1。” 话罢他立刻摇头道:“不对,我是不是要称呼教授?” “叫先生就好了,我还没那资格。”张逸夫摆手道,“你旁边的施罗德,在了解到行波后,跟你的表现真是完全一致。” 比尔与施罗德尴尬对笑。 “这样,今天这个环境,不太方便做分享。”张逸夫继而说道,“今后如果有机会,在相关会议上再做交流,我会拿出真东西。毕竟现在,还不能确定e1是否可以在北漠继续做下去,这个项目也许会停滞对不对?” 比尔焦急道:“e1几乎必然会……” “咳!”拉尔森再次打断,示意不要聊评标的事情。 比尔苦恼地挠了挠头,张逸夫玩的真孙子啊,如果恒电不中标,他就要把这个东西火化埋进土里!干脆不让任何人看到真容!搞技术的人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 “如果安排交流的话。”比尔最终无奈道,“我们会提出正式且隆重的邀请,对中方表达尊重,一切也会写入议程,希望……” “放心,我也会尊重大家。会贡献出真东西。”张逸夫点头道。 “那我问不出什么了,你们来吧。”比尔这才放松地摆了摆手。 “有一个报价上的问题。”一人憋了很久才问道,“现在看到。恒电的设备提供与报价,还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这份表格是否是最终方案?” “不是最终,只是估算,这点北漠公司的标书中已经注明了,之后会有补充协议来协调这件事,但追加合同不能超越20%的总报价。” “你确定控制得住么?”那人接着问道,“假设很多dcs、plu和dpu设备都要用进口方式引进,假设pro总线布置预算超支,你确定在现有报价上浮20%的标准内能完成么?” 施罗德心里一紧。这确实是个问题,在北漠这样大的电厂,全面采用总线标准,这个成本还鲜有参考样本,尤其是中国。 “这一点请你放心,我们赔本也会做好北漠的工程,这是我国的重点工程,与三溪并列。如果因为恒电供货的设备出麻烦,电厂发生大事故,我是要去坐牢的。” “呼!”众人惊呼。 “……我只是开一个玩笑……”张逸夫尴尬挠头。“大家听不出来这是玩笑么……” “哈哈。”托马斯大笑道,“在美国这会被认为是玩笑,可在中国。我们真以为你会去坐牢。” “那是北朝鲜,中国是法治社会。”胡海涛咳了一声,深觉张逸夫这个玩笑开得不是时候,得赶紧说清楚了。 这场会议到凌晨一点才散,张逸夫三人第一时间将恒电的设备封装,搬上卡车,连夜运回恒电。现在的系统加密程度还有限,不是完成品,之前那样的偷盗事件不能再发生了。 没想到。大半夜,公司门口。竟然站着一个金毛,吓得司机大惊刹车。 金毛挡着车灯。挤着眼睛凑上前来,透过窗户看见张逸夫的轮廓后才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张逸夫对这形象太熟了,正是当年西门子公司负责北漠招标公关的那位。他自然想到今后少不了与西门子交流,但他们如此重视如此高效还是令人出乎预料的。 张逸夫赶紧下车,见金毛只穿着一件西装,连忙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金毛披上:“别冻着啊!” “没办法,我本来要去电科院找你,施罗德告诉我你在运设备回公司,只好在这里等了。”金毛擦着鼻涕,依然尽量保持着优雅。 张逸夫回头跟常江等人吩咐了几句,待车进了公司,才跟金毛问道:“这么急,大半夜的……” “施罗德将一切描述得很严重,所以总部对我的命令也很严重。”金毛调侃一句,拍了拍手包,“实际上我是带着合同来的,总部希望尽快敲定采用pro标准的事情。” 张逸夫神思一动:“要多快?” “嗯……”金毛也眼睛一眯,“按照经验来看,自动化招标应该在两天后出结果,我们也许能比这个快吧?” 好么,天下乌鸦一般黑。 西门子希望在纸面上完全落实采用pro总线的事情,趁着评标还在继续,相信张逸夫也会被迫性地很急吧? 君子之交再怎么淡如水,也不如利益交换更稳固。 看来今后邀请外宾评标,最好也不让他们跟外界通讯了。 “如果慢了呢?”张逸夫却不想这么快,莫名其妙签个合同的感觉并不好,他相信金毛包中的合同厚度没50页也得有30页,看也得看一天呢。 “那也无所谓。”金毛连连摇头,“我们只是希望尽快。” “这样吧,我先开车送你回酒店休息。”张逸夫拍了拍金毛,拥着他走进恒电的停车场,“明天下午,来我办公室详谈。” “这样……是不是会耽误?”金毛欲言又止,“两天的时间……” “我不能这么赶着签合同,我敢肯定,这个合同还需要修改,来来去去,别说两天,一周都不一定能完成。” “唉……”金毛叹了口气,看来今晚是白等了,霸王硬上弓,生米先煮熟饭看来是没戏了,“好吧,那你也回家休息吧。我自己在附近找一处酒店。” “这附近?”张逸夫四望一圈,“还真没有,连辆车都不好找。” “那麻烦顺路送我去有酒店或者有车的地方就可以了。” “也成。” 二人上了张逸夫现在的御用奥迪。他也实在累得够呛,边开车边不住打哈欠。而金毛完全不认路,就傻坐着,半个小时后,车子已经开到了张逸夫家的院子里。 当张逸夫停好车准备下车上锁的时候,才想起来旁边还坐了个人。 “啊……” “啊……” “算了,就住我家吧……明天一起去公司好了。” “这……不方便吧……” “就是有点挤。” “那……” “我困死了,就这样吧。” 二人蹑手蹑脚进了门,分别洗漱过后。进了张逸夫的小房间,两个半*脸红水润的男人,面对单人床,同时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咳……我在飞机上睡过了,晚上就玩玩你的计算机好了,里面有游戏吧?” “有的,大富翁贰、还有koei的一些游戏。” “你也玩日本游戏么?”金毛兴冲冲地坐在电脑前,“我以为你除了工作就在恨日本人。” “我不恨啊……他们先招我的。” “没关系不用解释,就像俄罗斯人恨我们德国人一样,战争的阴霾需要很多年才能消除。” 张逸夫一边擦头一边笑道:“我真不恨。就是防。” “好吧,这不重要。”金毛已经打开电脑,画面停在在dos系统的盘符。“你没有装么?” “装了,但没有自动启动。” “哦……游戏在……” 张逸夫来到键盘前:“cd-games,然手dir一下就好了。” 十几个游戏目录展示在屏幕上,金毛扫了一圈后惊道,“san已经出到第四代了?!” “san”,即是光荣三国志系列游戏的简称,头一年才出到saniii,今年年中就已经出iv了,张逸夫还是托人从湾湾搞到的正版。 “欧洲人也玩这个?” “不然呢?”金毛兴冲冲敲进目录。血红色的初始界面后,进入了选择界面。他无意认真选择,只乱点一气进入正式游戏画面。那精致的中国地图城池界面与内政管理图标,立刻令德国佬震惊了。 “太漂亮了!可以有谁能给我翻译一下!” “……” “你去睡吧,我自己研究一下就好了。”金毛已经开始乱点了,回到选择界面,这次要选一个合适的君主好好玩。神奇的是,他不用张逸夫翻译,就可以轻松地分辨出刘曹孙三位,他果断地选择了心目中的曹操,而后看着初始位置有些不对。 “这是袁绍……” “啊……这么浓密的毛发不该是曹操么?” “曹操在这个版本带了头盔。”张逸夫给金毛指道。 “他为什么要带头盔?他不是丞相么?” “为了区别于袁绍。” “……” 最终,二人玩了一晚上的三国志四,张逸夫用孙家统一了江东,金毛则占了中原的半壁江山,这会儿二人都困炸了,躺在小单人床上强行入睡。 清早宁澜起床,看门口有鞋,欢喜道:“哎呀!逸夫回来了!” 张国栋睡眼惺忪出来:“好像多了一双?” “小夏也来了?”宁澜露出了阴险的神色,“她的鞋也这么有特色啊。” “别管了,咱们上班去。”张逸夫摆了摆手。 “不行,我得看看去,问问他们吃不吃早饭。” “哎呀……多尴尬,孩子们的事。” “那也得去,得抓个现行。”宁澜坏笑着去敲张逸夫房门,敲几下没人响应,便偷偷打开了一个缝。 张逸夫与一位*上身的外籍男士相拥躺在床上,并且张逸夫的腿还搭在了那人身上。 “啊。” “你别看了,年轻人的事……”张国栋在旁骂道,可也耐不住好奇,也瞥了一眼。 “啊。” 门静静关上,这冲击有点大,二老需要用一生的时间来消化。(未完待续) 正文 697 标准蛋糕 说是玩了一夜,其实也聊了一夜,在电脑上开疆拓土的同时,二人也无时不刻交换着技术合作的信息。 说了一万年“做标准”对于企业的重要性,大多都是天上楼阁,而眼前profibus标准在中国应用推广,对于西门子乃至整个德国的利益,都是立竿见影的。 一套总线标准,对于通信协议、接口等无数细节都是一次统一与规范,也就是说,基于pro标准的全套通信设备,每一块芯片,每一米光缆电缆,都必须是量身定制的,而以西门子为中心的十余家德国厂商,一起定制这个标准的厂商,恰恰就是这些设备的生产者。后来者自然也可以照着标准参数生产,但与这些厂商的差距已经在十几年前就拉开了,即便有朝一日得以追上,估计这会儿标准也正好升级了。 说得更具体一些,恒电采用pro标准,西门子等德企将坐收价值百万级美元的单子,这个标准一旦在中国推广开来,后续的订单将绵绵不断。 也许在未来的日子里,光缆电缆之类的东西谁都可以自主制造,不必依赖进口,但标准范畴内的各类芯片、交换机等核心硬件,依然是抄不来的,一旦成为中国市场的主流,将至少在未来二十年内获得巨大的稳固利益,这比卖两台超临界机组要丰厚太多了。 如今在国际范围内,对于总线标准的纷争也是一副混乱火热的局面,有数家企业已经提出可用的标准,pro之所以拔得头筹,是因为德国政府方面的重视,由政府牵头。团结国内13家相关企业组成了这台标准战车,如今已经几乎推过了欧洲战场,只是难以远渡重洋。被北美和日本隔绝在外。 却不料中国大陆突然给了一个空降机会,虽然比预想早了点。但太有必要早点占据这个坑了。 深夜闲聊中,金毛已经透露了很多东西,他们将以成本价供货,并且免费提供通信技术方面的全套咨询,甚至会派专业工程师常驻指导、培训,这些条件无疑比北漠机组招标的时候优厚得多。因为教会你做机组,我将来就没得卖了;而教会你用pro协议,里面的核心硬件都是我的。将来实在太有得卖了。 张逸夫没表明太多态度,他在思考很多东西。 工业控制总线标准虽然可以比喻为网吧布线,但实际上复杂太多了,要完成这类工程,必须是非常熟悉pro的专业通信工程师才能搞定,非说的话,即便是现在的恒电,也没有人有这样的才能,至少需要西门子培训一段时间才可以。从金毛给出的条件来看,他们会全面无偿地提供技术支持。这对恒电是利好。 但真的确认要与西门子这样合作么? 这几乎相当于帮他们拿到了未来全部的中国总线市场。 是否可以约其它标准的人再谈一谈? 西门子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不希望煮熟的鸭子飞了,这才连夜派来的金毛。 面对这件事。张逸夫也挺无奈的,自动化系统,软件是可以一步到位,但关键的硬件,有三头六臂也搞不定,芯片正是那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想甩开pro,甩开西门子做成这套东西,完全是空谈。 下午的时候。张逸夫召集常江陈延睿来小会议室,西门子的合同这才铺展开来。具体方案与金毛所述并无二致,恒电采用pro标准。西门子则无偿提供全套服务,硬件以最低价格提供。 常陈二人了解过后,心里是非常踏实的,认为这个方案完全没问题,有西门子的支持,之前研发中公认的技术难点通信,将一跃成为最轻松解决的一个点。 但他们没急着表达态度,还是要先看张逸夫的口风。 张逸夫若有所思许久之后,这才跟金毛说道:“海因里希,你要知道,至少在未来五年内,恒电是有可能,有技术,有能力采用pro标准的中国企业。” “这并不夸张。”金毛诚然点头,“所以我们才提供了这么优厚的条件,希望pro在中国落地,张总也一定很清楚,在支持恒电e1项目实施的全程中,西门子是没有半分收益的,甚至是赔钱。” “别来这套。”张逸夫笑道,“我跟你一样清楚标准落地的利益。” 金毛也跟着笑道:“所以我觉得咱们不用搞得这么谈判化,现在是合作,要提出各方需求,看看对方能不能帮忙,而不是列条件,对吧?” 张逸夫微微舒心,金毛这话靠谱,本是双赢的事,就是要看如何双赢得更舒服:“恒电跟你们一样,也更着重于长期利益,眼前的这些无偿服务并不是我们最在意的,我们很欣赏贵公司的务实与对于中国市场的积极态度,如果合作,我们同样不希望是一锤子买卖。” “在pro方面,西门子也绝对会与恒电展开长线深度的合作。” “可后续pro的合作对我们利益有限,对你们利益才是无穷大的。” “张总……你又开始摆条件谈判了。”金毛无奈笑道,“咱们能不能采用合作的态度?” “好吧,合作。”张逸夫摆手道,“先说说你们,需要我们做什么。” “做好e1就好了。”金毛点头道,“有一点没有写入合同,因为总部还在商讨,我刚刚联系,已经有很明确的结果了,在一年内,我们将无偿提供更多的通信技术,在蓟京建立profibus标准测试中心,无偿送与恒电,并与恒电共同组成profibus技术资格中心,共同经营管理profibus在中国的推广与运营。” 常江眼睛一亮,这样的全套测试设备,电科院可是要花大价钱购买的,现在西门子当大礼送了?此外,电科院等权威研发机构,多年来都在进行认证与培训工作,这同样是一块有利润的蛋糕。如果在未来,从西门子求着恒电用标准,发展到中国企业求着恒电,进行设备的标准认证这个转变,一切就不一样了。(未完待续) 正文 698 综合评价 张逸夫却眼睛一眯,没被这两项大礼冲晕头脑。 “就是说,你们希望恒电在未来免费帮你们推广pro标准对吧?” 常江一愣,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儿,这就把推广的活儿都扔过来了。 “张总……我们是合作态度,在这个过程中,恒电也会成为国际注册的profibus成员企业,也将获得中国认证资格,以及去认证别人的资格。可以说,恒电会成为pro的一份子,pro发展更好,恒电也将获得收益。” “不不,这部分你们可以找电科院之类的机构去做,恒电没精力帮你们搞这个。”张逸夫摇头道,“当然如果我个人肯出力,也完全可以使pro的内容成为中国国家标准,纳入gb行列,完全可以向同行,电力以及其他工业领域推荐推广pro标准,但我没空做这些。” 金毛听到一半先是一阵高兴,随后又哭笑不得:“张总,你还是摆条件啊……” “你还真别怪我。”张逸夫也苦笑道,“我有能力让pro在两年内占据未来的中国市场,但总需要一些利益让我这么去做对吧?” “好吧,能不能大概透露一下,你大概需要什么?” 张逸夫叹了口气:“电力主设备方面的合作。” “……能不能具体一些?” “大容量水轮机,超临界燃煤机组和环保设备。” “……” “……” “这偏离太远了吧,张总……” “那就务实一些,咱们从脱硫开始聊。” “这个……我没法做主的,这个话题太远了。”金毛手足无措,想不到张逸夫提这些东西,他转而问道。“你真的可以在两年内让pro成为中国国家标准?” “是的,在恒电应用成果明确后,我可以推进这件事。安排你们和机电一体化、工业自动化方面的专家和机构沟通,你所说的测试中心、资格中心的东西。也应该给他们,而不是我。” 金毛沉思良久,随后说道:“这样的局面我们乐意看到,但具体事宜已经超过我的权限和职责了,需要确定的东西也很多,我想我们在这个会议室内很难有结果。” “所以我才一直不知道怎么描述,耽误了一晚上。”张逸夫摇头叹道。 “没关系,那个晚上很充实。”金毛随即冲三人笑道。“看来我要先回去了,由于需要公司其它部门的介入,我们暂时保持远程联系,如果公司认可的话,也许会邀请诸位去德国详谈。” “很乐意。”张逸夫起身与金毛握手。 几人一一握手后,送走了几乎啥都没干的金毛。 “这样好么?”常江不解问道,“条件已经很不错了啊。” “不够,这些条件听起来很不错,不过测试中心和技术资格中心跟我们业务不符,其它的条件充其量是50万美元的直接利益。”张逸夫拍了拍常江。“而他们未来的利益,可以以亿为单位的。” “这太危言耸听了……整个电力行业的自动化给他们做……” “小常,这可不单单是电力行业的事情。”陈延睿已经品出了味道。“是整个工业自动化领域,在未来,总线技术几乎是必不可少的,交通、金融、商业……,还有那么多工矿企业,工业总线的需求是无限的。” “这……”常江思索道,“这么算的话,每一个企业,都要用到上百个pro标准的通信设备。” “所以啊。数以亿计。”张逸夫摊臂道,“我只是想换来一些电力环保方面的东西。好像也没什么吧?” “这么算是没什么。”常江点头道,“可换个角度想。西门子要推广pro,也不是非得找咱们不是?咱们就是一个公司,又不是权威科研机构。” “那你也换个角度想,我们如果采用另一套总线呢?” “现阶段pro是最可行的吧?” “别的也不是完全不能用。”张逸夫双掌一拍,“逼急了去找美国人谈就是了,再急了跟日本人谈,三菱现在也在做ck不是?” “三菱……这……” “是……我也不打算跟三菱谈……”张逸夫挠头笑道,“争取一下,他们愿意提供更多自然更好。” 张逸夫随即冲陈延睿道:“陈老师,pro的事情,需要的话可以成立一个国际合作组,暂时您来牵头一下?” “我在通信方面的造诣有限。”陈延睿想了想后说道。 “主要是后面的合作,牵扯到了其它电力设备的事情,应该会以环保设备为主,有可能的话,后面要往电机方面靠。”张逸夫比划道,“那方面,您和常老师就是专家了。” “那这样,让老常来吧。” “行,您跟他交流一下。” “哈哈。”常江在旁笑道,“我爸现在可是闲得提笼架鸟呢,又不好意思老催张总,怕打扰这边重要的工作。” “那你赶紧传达信息回去,我一直记得常老师呢。” …… 电科院会议室,长达一周的评标接近尾声,各方面评分以及综合评分已经出炉。 即便对于这次的标,并没有太高的要求,只是按照国际平均水平走的,但e1跨越性革命性的表现依然是太出众了,尤其是在国际专家眼里,非常希望这样一个产品出炉。外加施罗德不遗余力的游说,恒电在最终评分上的优势很明显。 最终评标结果出炉,十余位国际专家悉数签字后,交到了胡海涛和贾峦松手上。 对于三家产品,拉尔森领导的评标团队给出的最终简短评价如下—— 科电8001:在稳定性和实用性上的表现都差强人意,一套并不成熟的自动化系统,在很多方面并未达到标书要求。 珅自spa-95:表现稳定而又成熟,符合标书要求,系统构架稍显复杂,不具备扩展性。 恒电e1:表现出色,全面支持电厂自动化,统一而又清晰,出色的可配置、可扩展性也是一大特色。 在技术、商务评分中,在商务上由于恒电报价略高于珅自,评分稍低,技术评分则小幅度领先,优势并不十分明显,毕竟评标要跟着《评标标准》走,很多创新革命性的功能并未纳入评分规则,所以恒电的优势并未在硬性评标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一份基础的答卷你用10种解题思路照样就这么点分。可每人心里有杆秤,怎么说恒电也比珅自强多了,就好比一件东西能用与好用、一顿饭能吃与好吃的区别,所以最终恒电以恰好的优势得分拔得头筹。 胡海涛与贾峦松认真审核这份结果,先后签上大名。 贾峦松落下笔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放松下来,这次评标终于结束了。 贾峦松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好像这是理所应当的一样,他随即起身冲众人笑道:“我去送给相关领导和部门确认,晚宴的时候再好好感谢诸位外宾。” 贾峦松在大家的微笑中离场,上了车子,他第一时间掏出电话,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某人。 某人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又拨通了另一人的电话:“叫丫回来吧,准备盖楼。” 另一人又拨通了另一人的电话:“回来吧,盖楼。” 最终一人在边陲施工场地,戴着墨镜,挂下电话,掐掉口中的玉溪。 “日子够快的啊。”(未完待续) 正文 699 永远的难题 次日,恒电夺标的消息很快传开,结果也需要在一定程度上公示,更多的评标过程从电科院工作人员嘴里传出,无论是对业内还是看热闹的人来说,这都是一个颇为解气的结果。 珅自与三菱暗中合作,这让很多人心下诟病,可这样做偏偏又不违背规则,反正说到底,这么搞跟国际招标也差不多了么!当然在不少人眼里,恒电也在与西门子合作,只是紧密程度不同罢了。从专家们的最终评语中不难看出,单看系统,e1的造诣也许也完全突破了西门子的技术。 卢伟也算有心,得知结果后不久便亲自打电话来给张逸夫道喜,表示心服口服,珅自绝对不会提出任何异议,大家都是同僚,要团结。他倒是会做人,搞得张逸夫也没了脾气,只能嘻嘻哈哈说些场面话。 至于科电,尽到标托儿职责后,这个招牌很快就换下了,彻底成为珅自在蓟京的分公司。 华长青也打来越洋电话贺喜,言语中依然不遗余力地表达对卢伟的鄙夷,在询问过具体细节后,对于张逸夫选择pro总线的事情表达出怀疑,这个标准的核心都在德国,可选择余地没那么大,他透露美国这边正在抓紧研发更为开放的ff总线标准,一套他认为更灵活开放的标准。 张逸夫也只能告诉华长青,他没那个时间等了,现在除了pro以外的标准面向的都是更低速、简陋一些的现场总线,无法满足e1的需要。 问及华长青目前在何处栖身,才发现这位爷依然在自己单干,现在工作室只有四个人,正在尝试先做出一个概念产品去吸引投资。张逸夫又问是什么概念产品,华长青认为这是机密。绝口不谈。 挂下电话后,张逸夫不禁长叹,这会儿美国环境确实好一些。创意+技术=投资这样的创业链条,每时每刻都在硅谷那个地方孵化出新的天才。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类似于华长青这种,拥有优秀的头脑和扎实的技术,却完全不会做人的白痴。 而在中国,要申请到类似的资金,反而做人是第一位的,打通了职能部门负责人的关系,也许你做一坨翔也会得到投资或者补贴,最明显的就是未来的动漫产业。各地投资无数,做出的翔可以绕地球七圈,然而最后出成果的,偏偏是那些得不到补贴的,几年磨一剑艰苦奋斗的艺术家。 放下华长青的电话,潮水般的祝贺席卷而来,张逸夫对着电话应接不暇,直至下午才算完事儿。 “张总,联合银行的人来了。”阮湄小心地敲开门告知这个消息。 “哦对了,还约了人。”张逸夫匆匆挠头道。“叫上晓菲,一起去贵宾室。” 贵宾室中,茶水摆上。联合银行派出了蓟京分行的信贷部主任陈行远和专员钱才,一直以来双方合作不错,恒电从来都是在到期日之前提前一两天还款的,攀谈之中,张逸夫表露出了希望追加贷款的想法。 鉴于恒电良好的信誉,陈行远倒也不排斥这事,只是双方在具体金额上产生了一些分歧。 张逸夫希望追加2000万,陈行远认为这不可能,200万还正常一些。 扯了很久。最终也没出结果,陈钱二人告退。回去将这个情况告知总行长邱之彰,这个金额只能让总行来了。 送走二人后。向晓菲才问道:“真要那么多?马上有北漠的初期款项打来,后面还有微机保护的新订单,有这个必要么?” “你想得太美了。”张逸夫解释道,“首先单就北漠这个项目,我们一套机组2400万的报价,到最后不一定能赚到多少,我粗算过,购买进口设备大概就要用到1000万上下,这还是在西门子最低价基础上的结果。” “我明白,看长远利益,北漠做成了,后面的成本就很低了。”向晓菲摇头道,“可微机保护的利润你也不能忽视啊,单台十万左右的利润,哪个局不是三五十台的买?” “这部分盈利现在还好,维持支出和继续研发没问题,但今后哪?”张逸夫挠头道,“你得考虑最麻烦的事,我们有四个土木工程要搞。” “四个?” “中关村的那块地,要建设总部大楼,咱们脚下的地,要推倒重建,还有承诺过的分房,至少也要三栋楼。” “就把那个分了不好么?”向晓菲指向不远处的原二修厂宿舍楼。 “不行,这个位置,当宿舍太浪费了。”张逸夫摇头道,“二修厂这边另有安排。另外环保设备生产的事情要提上议程了,也需要在外地再建厂,全算上,多少钱够?” “你就非一口吃个胖子啊?” “时不我待,自动化要稳定大规模盈利还需两年左右的时间,这两年精力都要投入北漠的建设,要保持扩张速度,必须大额融资。” “又要冲淡股份?”向晓菲皱眉道,“之前有国际投行方面的人找过我,希望洽谈合作的可能性。” “到这个坎儿了啊。”张逸夫叹道,“国内没有机构给那么巨额融资,只能依赖境外资本,永远让他们赖着股份。” 从小打小闹到大刀阔斧,小刀迟早要换大剑,大剑从哪里来是个问题。 依靠稳固的经营与积累自然是最踏实的途径,可三五年的积累时间,扩张的空间无疑每一天都在缩小,随着更多的珅自、更多的合资企业出现,恒电的优势将不再那么明显。创意→风投→产品→盈利→上市这个流程,在风投这个点上就被封死了。 “股市呢?昨天电话里还在听孙博讲,里面都是钱,就是年纪大了,玩不动了。” “年纪大了没关系……”张逸夫摇头叹道,“恒电距离上市的要求还有很大差距。” “我听那些投行和咨询公司的人说,在国外或者香港上市没那么高门槛。”向晓菲很快问道,“可以尝试找一家公司做ipo,还是有希望的吧?” “你这两年还真没白混啊!”张逸夫拍着向晓菲笑道。 “那是,现代金融手段,不用白不用。”向晓菲略显兴奋,激进的性格让她更愿意尝试新鲜事物,“你老抱着银行贷款这种老路子,所以才会头疼,要不我约这方面的人谈谈?” “我看你是希望尽早上市,你就成名副其实的千万富翁了吧?”张逸夫笑道。 “那不顺手的事儿么!” “再想想吧,等联合银行的态度。”张逸夫这种想法倒也不因别的,实在是他对金融市场的了解有限,大好的局面,不敢冒摔跟头的风险。 “就是傻,别人都那么套钱的。”向晓菲不屑道,“再说了,国内上市也没你想的那么难。现在恒电拿了北漠的标,一旦做成,随便做个资产评估3000万总得有了吧?能不能上市不就是你去跟你亲姐姐说一句话?” “亲姐姐?”张逸夫愣了一下,很快释然摇头,“你想太多了,这种事不可能去求她,那是她爹,又不是我爹!就算是我爹,上市这种事也不敢乱搞的!” “不管了,你拿主意吧。”向晓菲伸了个懒腰,“最近想去度假,你不会阻止吧?” “不会。”张逸夫想了想,搓手笑道,“德国怎么样,公款度假。” 向晓菲恍然已经觉出了不对头。(未完待续) 正文 700 宿舍区选址 当晚,恒电大宴技术研发团队,即便身在一线微机保护现场的维护人员,张逸夫也亲自电话慰问,隔空敬酒,聊表真心。 次日,在工厂闲置车间中,召开北漠自动化项目启动大会,百来号人都搬着椅子参会,张逸夫挥洒有限的热情后,毫不拖沓地实践着自己的诺言。 “有件事,还没人提,但我记得。”张逸夫坐在车间正面的横桌前,对着麦克风笑道,“分房,对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笑得合不拢嘴,世界上没有更美味的事情了。 多数人来恒电,都是看上了这里的高收入,计算一番,觉得比分房稳定划算,这才敢选民营企业来,而眼下,没来多久,就撞上了恒电的第一波分房福利,这世上简直没有更好的事情了。 “得标前,我话说的明白,无论年龄长幼,资历如何,婚姻状况,是否有房,凡是参与自动化研发的同志,都有这个福利,现在我再补充一下……” 说到这里,底下人有些慌了,“补充”一般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就跟“但是”一样。 “补充一下,包括公司管理层,留下的生产方面的同志,同样享受这个福利,也就事说,目前在册的公司所有正式员工都享受。”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张逸夫也是精打细算过的,之前二修厂总共留下了四十个人左右,外加各个部门人员和公司领导二三十人,总共还有这么六十多口子,考虑到稳定统一,肯留在恒电的同志又都是相对热衷于奋斗的,多分几十套房还在可控范围内。况且阮湄和文天明跟了自己这么久,这事儿也算是弥补他们未能在华北局福利分房的缺憾了。 “但有一点要说明。”张逸夫再次补充道,“技术研发团队。可以选择分房或20万奖金,其余人员要么分房要么放弃。是不可以获得这笔奖金的。” 这属于情理之中,于研发无关的人员能听到这个喜讯已经喜极而泣了。 “至于房子所在地,大家投票决定。”张逸夫冲暂时主管办公室的文天明挥了挥手,“之前我们已经与市、区政府,以及相关土地所有单位进行过沟通,大家知道,咱们横竖是民营企业,太优秀的地段是无法争取的。最终在向总的努力下,我们谈通了三块意向地方,文主任会将投票表格发到大家手上,请大家根据自己的需要进行投票。” 传统国企都是土地持有大户,二环内的土地早已被他们瓜分而尽,而这会儿蓟京建设还没那么完备,三环外都有种城乡结合部的感觉,难免差强人意,但好在大家对公司的期待也没那么高,分房子已经很不易了。毕竟这里不是电力部也不是华北局。 三块可选择的地方都在三环开外,其中两块处于蓟京西北部分的中关村附近,一块处于现在二修厂所在地更往东的地方。 “大家也都知道。公司在不久后要搬到北边去,前两个选址都是为了方便将来大家的工作出行,地点我都考察过,骑车10分钟左右的路程,步行也就半个小时。”张逸夫拿起表格介绍道,“需要注意的是,现在咱们脚下的地方,在未来的规划中将成为电气设备销售、商务部门的所在地,也会有部分同志在此办公。另外考虑到很多同志原来住所就在附近,因此也给出了一个选择。” 大家都交头接耳起来。这还是挺难选的,尤其是选之前。得先确认自己在哪边办公。 关于这一点,甚至张逸夫也没法给出太肯定的答案。 于是更多地要考虑土地价值和居住环境了。 最终投票,中关村南部的宿舍选址获得了压倒性优势,这样的结果也在预料之中。 中关村不管it发展如何,终究是蓟京学府的集中地,附近高校扎堆,人文环境优秀,随之而来的是各类附中与小学,这对将来子女的教育有很大好处,就算不考虑这些,单看房屋价值,也是中关村略胜一筹,毕竟国贸还没从蛋里孵出来。 “好的,今后我和向总都会抓这件事,咱们在滇南的工程公司也会赴京承担起建设任务,自己人盖自己的楼,以大坝建设标准要求,请大家放心。” 关于远处滇南的分公司,大多数人都觉得太过神秘遥远了,想不到已经到了能盖宿舍楼的程度了? 张逸夫随后介绍,公司将在该地点建设三栋六层宿舍楼,共计110套两居室,12套四居室。 如果是在机关,这会儿恐怕已经炸了,凭什么有12套四居室? 可眼前谁都知道这是张逸夫自己的买卖,他爱搞100居室也没人能管。再说了,公司跟混年头的机关不同,多数情况一个人的职位与能力和努力是相符的,更不乏德高望重,功绩卓越之人,4居室也是他们应得的。 欢天喜地的气氛中,结束了项目启动会,大家都开始畅想起一年多后的乔迁之喜,该结婚的可以以这个为筹码去搞对象了,已经有孩子的也算为孩子留下婚房了,家里房屋困难的更是感恩戴德。 总之,分房之前,是不会有半个人离职了。 至于分房之后,怕是更没有人愿意离开如日中天的恒电。 当然,为了实践这件事,恒电也即将面临千万级的资金投入,要搞总部大楼,又是千万级,再建新厂,依然千万级。 建新厂的事承诺过常思平,总部大楼承诺过海甸区委,分房承诺过职工,这些之前装的逼,都到了清算的时刻,在张逸夫的挥霍之下,恒电也无疑迎来了最严重的一次资金缺口。 职员忠诚度和政府关系这方面,好像搞过头儿了,结果把自己搞穷了。 然而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政府其实也没有忘记恒电,总默默吐槽政策难以实事求是落实的张逸夫,竟然有了被幸福打脸的机会。 这件事还要从贾府说起。(未完待续) 正文 701 被迫参展 恒电中标,对于很多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黄正辉来说,这个周末和之前的每个周末没什么不一样。周日下午三点三十分,他准时造访贾府,这会儿贾老爷睡过午觉,见过了第一波客人,刚好有闲暇和心情来听自己汇报。 其实这周也没什么新鲜的事情,之前的各类人事调动已经全部到位,电力系统重回稳定,黄正辉也成功地完成了权力过度,至于重点抓的北漠工程,相信小贾早已跟父亲说了个透。 非要说的话,下面比较重要的事情就是国际电力设备及技术展览会(ep)了。 这个由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主办的展会,已经经历了8个年头,绝对是中国电力设备技术的权威展会,短期来看,受邀的各大国际厂商会为中国电力事业注入动力与活力,长期来看,随着中国电力技术的发展,这个展会也将逐渐成为影响整个亚太地区的展会,那些发展中国家以及第三世界国家,将通过这扇窗口了解中国电力,不仅是技术,还有价格,这为中国电力走出国门铺了一条坚实的路。 从目前看,在未来的几年中,北漠、三溪、直流输电等项目都牵扯到大范围的国际合作,这次展会更是外国厂商展示的舞台。 再着眼得更具体一些,历届展会,电力部或者能源部的领导都会亲赴参观,了解形势,鼓励企业。而第一届展会,正是贾老爷担任电力部长时发起的。今年不知道犯了什么邪,早些时候就表示自己会亲自参观鼓励,同时督促相关政策落成。 这个行为并非只是一时兴起,其中存在着至少三方面意义。 其一。昭告天下,这个圈依然是我说的算。 其二,捧电力的场。捧黄正辉的场,无论是电力系统还是黄正辉。我依然罩着。 其三,上新闻联播……这并不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而是为了扩大ep展会的影响力,电力做得越强,贾老爷腰板也就越硬。 这项工作自然也得到了黄正辉的出奇重视,一切安排妥当,两周后即开展。贾老爷亲临展会也不会白参观,同期会颁布一揽子的国内电企鼓励政策。鼓励创新,鼓励国产化,鼓励自动化,鼓励这鼓励那,说白了就是发钱。 黄正辉双手捧上参展单位和参展商名单,请贾老爷最后过目一下,也好安排参观路线,不喜欢哪个就绕过去,喜欢哪个就多停留几分钟。 贾老爷依然是那副岿然不动的样子,上任以来的操劳让他的脸色微微发沉。体重也增加了一些,桌上摆着去脂通便的水果,他却一颗也没动。 他一边扫视名单。一边说道:“哈电那里多呆一会儿,然后找个民营企业代表,呆两分钟;进口厂商那边,去abb和ge转一转就好了,不要路过三菱。” “好的。”黄正辉在小本子上记下了贾老爷的吩咐,后面就这些事都会做出来严格的,精确到分秒的行程计划,贾老爷会停留的展台也需要提前做准备,大领导的每分每秒都很珍贵。 没多久。贾老爷看完了整个名单后问道:“不是要同期搞电力自动化展么?” “您说的是epa吧,电力自动化设备技术展览会。之前确实有计划分出这么一部分专项展览,但国内只有四家厂商报名参展。多数都是国外的,规模搞不大,干脆就并到主展览里了,下届技术成熟一些再单独搞自动化展览。” “哦……”贾老爷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再度扫视名单,“这里面没有那个谁的公司么?” “您说的是?” “那个……张逸夫!”贾老爷问道,“是叫恒电吧?我听说他们刚刚拿到了北漠的自动化工程,iec的人评价都很高,他们为什么不来参展?” “恒电并没有报名。” “去问一下,动静闹得这么大,怎么错过这么重要的展会了,他们的产品展示出来,让国内外的人看一看,是好事。”贾老爷话罢顿了顿,“另外,恒电就作为民营企业代表吧,给三五分钟的时间。” 黄正辉愣了一下后点头应了:“好的,我提前说一下,现在恒电主搞自动化和微机保护,没出什么电力主设备。” “电力主设备太多人做了,自动化搞得风生水起,不正好符合我们鼓励创新的政策。”贾老爷随口说道,“展览都没有申请,那个政策补贴他们一定也没申请了?” “这个我不清楚。” “两件事都通知一下。”贾老爷将参展名单递还给黄正辉,从平淡的表情来看应该是没事要聊了。 黄正辉领命而去,出了贾府才长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贾老爷是重视儿子的意见,还是偏心女儿的固执,张逸夫啊张逸夫,你不找展会,展会都来找你了,你不求政策,政策都来贴你了啊…… 人一顺风得意,真是什么都挡不住。 这两件事还是黄正辉交由秦勇告知张逸夫的。 “就是这样,老领导可能会亲自去你们展台停留,具体参展的事情已经跟中电联通知过了,你们联系沟通一下就好,两周时间可能有些紧,但谁让你们自己不积极的?”秦勇虽在埋怨,也好似在笑。 张逸夫连连承认错误:“怪我,怪我,忙北漠的事情忙得没日没夜,展览这么重要的事都险些错过。” 张逸夫话说得乖巧,其实他是记得此事的,但在他眼里现在恒电没什么参展必要,一来能拿出手的产品太少,成品只有866a线路保护,自动化产品还未成型;二来兴师动众参展,聊半天概念理念太扯淡了,还不是那时候。 “还不止是这个,一看你就不看新闻联播,很多事情都是跟咱们息息相关的。” “啊?” “你看,不管是八五计划,还是部里的会议,精神都已经明确说明了,部里还下过文儿——《关于依靠科技进步促进电力工业发展的决定》,一看你就没有学习!”(未完待续) 正文 702 没溜的父子 张逸夫也只有傻笑了,自己一直搞实干的,还真没时间把这些文件都学习一遍。 “我就直接说吧。”秦勇随即说道,“其中第六项——认真组织重大项目科技攻关和技术开发,这下清楚一些了吧?” “清楚好多了。” “你得知道,重要的大项目,关键科技项目,难点项目,是有政策支持,有资金补贴的,而且不仅是电力部,科技部那边也有政策,市政府也有政策,有贷款上的,也有拨款和土地上的,恒电是有成果的企业,早就满足条件了。” “啊……”张逸夫惊讶挠头道,“我以为轮不到我。” “轮不轮得到,自己也要争取一下啊?”秦勇发起了牢骚,“你这个人有个毛病,眼睛就盯着一个事儿,不感兴趣的连看都不看。这都是你们的权益,不管怎样,都要先申请,通不通过是机关的事情,申不申请是你们的积极性,你还指望政策主动找你?” “对对,秦部长说的是。”这回张逸夫诚恳承认错误。此话在理,自己总觉得这些政策补贴水深,麻烦,干脆连看都不看,可也许其中有些真的是举手之劳,获益巨大,不管是机关还是个人,都得实事求是做那么一点儿正经事儿不是。 秦勇闻言叹了一声:“这次你还真是傻人有傻福,还真是政策找你了。这届ep展会上,会公布一系列的电力科学技术方面的扶植政策与专项资金,人家林立正和贾峦松就比你清楚,早就把北漠自动化工程给报上去了。” “啊?这我都不知道。” “是啊,光盯着事情傻干了,不想这些。”秦勇对于张逸夫这方面的迟钝真的不忍再说。只嘱咐道,“总之,你们尽快联系中电联安排展台展品的事情。也联系北漠公司了解一下国家项目资金的事情,准备工作务必做全。很可能ep上就会宣布北漠自动化列为重点工程,进行拨款。” “重点项目还有哪些?” “怎么,要跟着政策走了?” “我们正好有电力环保方面的计划。” “哦?怎么不早提?”秦勇惊道,“这个是上次申奥失败后主抓的事情,整个电力部都在忙这件事,据我所知对于环保设备生产的拨款力度会很大。” “那我们立刻去组织开展工作。” “抓紧时间吧,具体内容去找相关单位咨询,我也不是很清楚。” “好好。多谢秦部长。” 放下电话,张逸夫紧急召集来人马。 正如秦勇所说,通不通过是领导的事,争不争取是自己的事。 小会议室中,公司核心人员悉数到来,包括了雪藏良久的常思平,也包括新来不久的方思绮。这类会议多了一个方思绮,总让人感觉怪怪的,以向晓菲为首,几乎每个人都对她充满了不信任甚至鄙视。 这恐怕也就是鑫明成为软柿子的原因。在方思绮的大多数合作者眼中,她的身份更像是一个轻贱的婊.子,而非一个光明磊落的企业家。没人会真正瞧得起她,所以一有风吹草动没人站在她这边,导致她和她的鑫明成为了最软的一颗柿子。 “常老师还没见过吧?”张逸夫不得不先介绍一下,“这位是方思绮,现在负责办公室的公关工作。” “常老师好。”方思绮礼貌且低姿态地打招呼。 “哦哦,好好。”常思平也是久闻方思绮以及鑫明的臭名了,但眼下看也就是个嘴甜人美的小姑娘么,最近的提笼架鸟生活令常思平平淡了许多,看方思绮就像是看一个小女孩一样。实在产生不了什么敌意。 “思绮之前在鑫明大家都知道,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大家一起工作,一起合作。团结为先。”张逸夫笑着介绍道,“思绮在公关和销售上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今后大家要通力合作。” “咳……”向晓菲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思绮叫的真你.妈亲啊! 然而方思绮就是得便宜卖乖的人,转头摆手道:“逸夫哥过奖了,还是咱们恒电的人更厉害,要不我也不会弃暗投明啊。” “咦……”向晓菲都要吐出来了,逸夫哥是你丫叫的么?! “严肃一些。”张逸夫也有点儿受不了,真不见外啊,咳过一声后说道,“今后大家慢慢会熟悉的。今天召集大家一起,是因为有两个急茬。” “又有急茬啊?”常江快要哭了,“张总咱们不是说好了,让我休息半个月,我这都快四十了,你给我点相亲的时间啊!” 老常家也真是响应了国家晚婚晚育的号召,常思平快四十才有的常江,现在估计常江也早不了。 方思绮捂嘴惊道:“常总还是单身?” “可不是,一天到晚都在机房,我都快跟计算机结婚了。”常江自嘲道。 “常总有什么要求,我可以介绍的。”方思绮连忙说道,“常总条件这么出色,几乎可以随便挑了。” “哦?”常江瞳色一闪,这才反应过来正在与一位美女对话,虽然轻贱,可也是美女啊,他这才露出一些羞涩,“其实也没什么条件……” “那我就照着漂亮的介绍了。” 老常在旁咳了一声,露出了跟儿子一样的羞涩:“最好有些文化……专科以上吧……” 向晓菲的牙齿咯咯作响,你娘的软骨头爷俩!什么时候跟我说话这样子过!给介绍个媳妇就飞了啊!你们要介绍倒是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们要介绍! “这个咱们会下去谈。”张逸夫也要哭了,风骨啊风骨,人家给介绍个媳妇你俩就沦陷了! 他紧跟着说道:“先说工作吧,最重要的是参加电力设备及技术展会,也就是行内所说的ep。” “这个我熟,鑫明参加过上届的。”方思绮说过后点着下巴思索道,“我记得下个月就要开展了吧?应该早就过申请时限了。” “情况特殊,中电联网开一面,现在去联系报名,两周后参展。” “两周?”方思绮惊道,“布置展台都来不及吧?” “找大公司做,必须来得及。”张逸夫点着桌子说道,“很可能,老领导会参观,并且莅临恒电展台,咱们务必要做好。电力部老领导,知道是谁吧?” “呼!!!” 听闻此言,什么媳妇不媳妇的大家全都忘了。 这事件太夸张了! 说黄正辉之类的莅临大家都不至于这样,毕竟部长是部长,国家领导人是领导人啊! “那岂不是,能上新闻联播了?”陈延睿这次也露出了少有的羞涩,对于这辈人来说,能上新闻联播,这辈子简直太值了。 “电视台那边我也认识人。”方思绮惊讶中不忘聊事儿,“如果老领导真的去咱们展台的话,去cctv做一些工作,有可能多给咱们几秒钟的镜头。” “这个要做。”张逸夫点头道,“但首先要把展台搞好。” “两周……”方思绮琢磨着,“找大公司是来不及的,只能找小公司,或者找大公司里的个人帮忙,我倒是有这方面资源。” “那就你来做,有需要配合的找晓菲。” “好的。”方思绮闻言,转头冲向晓菲甜笑一声,“那辛苦晓菲姐喽。” 向晓菲心下一万头草泥马奔过,面皮僵硬地回以微笑:“哪里,你才辛苦。” 大事临头,大家都没功夫关注两个女人之间的斗法,常江继而说道:“咱们展台都谁去?” “在这个会议室的,都去。”张逸夫正色道。 “我就不用去了吧,把展台搭好就好了。”方思绮问道。 “要来,镜头中出现美女会让恒电在新闻中更受关注。”张逸夫比划道,“你到时候就捧着花,站在logo旁边,当吉祥物。” “我倒是无所谓……” 向晓菲心中继续翻涌,老娘就不是美女了?老娘就没有金玉其外了?老娘也要当吉祥物啊! “具体的讲稿,我来写,大家都准备一下,被问到各方面的问题,不要我一个人回答,大家都露脸。” 陈延睿鼻孔已经开始冒热气了,心中跃跃欲试,多年未见的留苏老同学,一个是国家领导人,一个是电力专家学术带头人,在新闻联播里重逢了!国家领导人问学术带头人专业问题,得到完美回答,说不定还会寒暄几句,我老陈家也光宗耀祖了。 “另外,ep展会上据说还会有新政策落实,我们首先要关注国家重点科技项目资金这一块,北漠自动化很可能会列入其中,常江你去联系一下北漠公司了解一下,有什么咱们要做的,书面上和流程上的事情抓紧完成。” “哎……”常江只得应了。 “另外还是政策方面的事情,又有消息,这次会颁布电力环保方面的政策,国家拨款来做,我们要去争取,如果拨款和扶植有足够力度的话。”张逸夫说着望向常思平,“环保方面的设备生产有望在今年落实。” “那就太好了,这件事我负责。”常思平跟儿子不同,他闲太久了,浑身都是劲儿,“那个谁,吴强呢,我们两个一起吧。”(未完待续) 正文 703 九流导演 “吴强我已经派出去做资质方面的事了,我们要先确保恒电有申请的资格。” “嗯,这样好。” “最后,我总结一下展台上重点需要表现的事情。”张逸夫掰出手指道,“微机产品实物,微机保护产品介绍展板;e1产品介绍展板,iec专家的正面评点,带大屏幕的模拟工作站;环保产品介绍,规划。” “连厂都没有怎么介绍?” “介绍规划,我们有什么技术,打算怎么做。我去跟西门子谈,谈不拢我来搞这部分,编也编两面展板出来。” “好的,理解了。”方思绮将这些一一记下,“时间太紧,我先去联系了,后面需要我们提供很多的照片和图片,还要返回来审,我要抓紧了。” “好的,那个晓菲一起……”张逸夫刚要让向晓菲一起去跑,可一转眼,看见了向晓菲如同贞子一样的表情,赶紧住口,“你叫上文天明一起吧。” “嗯,那不好意思,我先去忙了。” “辛苦了。”常江乐嘻嘻地说再见。 瞧你这点出息!向晓菲咬牙切齿。 方思绮走后,常江才说道:“这人,跟风传中的不一样么?挺会办事儿的啊。” “嗯,展览方面咱们都是门外汉,还好有她。”常思平也表示肯定,“说干就去干了,不磨叽,难得。” 向晓菲终于忍无可忍:“我哪次磨叽了?我哪次不会办事儿了?” “哦……”常江神色一紧,赶紧侧头望向窗外,“冬天已经悄悄过去了啊,你看树梢已经出了新芽……” “别来这套!”向晓菲骂道,“就是喜新厌旧,我天天在恒电当老实媳妇你们就不记得。来了个新鲜的外人就来劲!” “夸张了,夸张了。”常思平赶紧安慰道,“只是说她跟议论中的。有差距。” “那是,我天天当好人。偶尔不满意了,就觉得我不好了。那位是公认的混蛋,聊两句挺顺心,就觉得是好人了!” “哪的话……”常思平搞不定了,望向陈延睿。 陈延睿哪里管这些,满脑子都在yy自己在新闻联播里的样子,是如何专业严谨地回答贾老爷的问题,脸该怎么摆。 再看张逸夫。一脸傻笑看着向晓菲:“呵呵……” “你还笑?” 张逸夫转头冲二常道:“咱们恒电持家的媳妇,吃咱们的醋了。” “哈哈。” “你就说吧!”向晓菲气得脸一红,甩手就要走,“我不管了,你们整吧。” “别别别。”张逸夫拉住向晓菲道,“很明显,两位常总给方思绮面子,是因为她在展览方面有资源,是为了用她才给她好脸的。你不同,自己人。太亲切了,就跟兄弟姐妹似的,犯不上那么伺候。” “对对对。”常江连连点头。“就是亲妹妹啊。” “你们……你们都成心!”向晓菲听了这话更委屈了。 张逸夫劝道:“你别忘了,现在你依然是公司最高领导人,跟老领导的第一个握手,得你来,而方思绮就是个吉祥物,这差距够大了吧?” “……”向晓菲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自己到时候是以公司领导人的形象正装出镜的,方思绮也不过是个卖脸的礼仪小姐。 “第一下还是你来。我还真不敢跟他握手。”向晓菲突然紧张起来,这才泛出了跟陈延睿一样的表情。 各忙各事。方思绮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传说她有三抽屉的名片,分门别类存放科学。不多时就联系上了搞展览的公司。这年头展会有限,大多又都是国企机关,还不兴外包搞这个,市场上能见到的民营展览公司屈指可数,方思绮联系的这家“海博会展”是位湾湾老板开的,曾经与鑫明有过合作经历,值得信赖。 联系清楚后紧急安排会面洽谈,方思绮也早就放出话来,这是大领导会莅临的展台,估计会上新闻联播的展台,因此海博也非常重视,老板亲自前来洽谈。 50岁上下的寸头台商戴着眼镜,看似有些文化,不开口说话是个人物,可一开口暴露了湾湾腔就变得娘了。 张逸夫也没空琢磨这些,开门见山,三下五除二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事先已经与中电联联系过,本身展台招商也没满,位置是有,但处于各个入口的黄金展位早就被几家大国企瓜分了,剩下的位置比较散,比较偏,周旋调配过后,给恒电在主展厅腾出了180平米的空间,这已经是相当不错了,想必秦勇已经帮忙说过话。 下面就是如何充分运用这180平的问题。 两大块,微机保护和自动化;电力环保设备。 大多数看展览的人并没有那么深的专业知识,要操作模拟微机获得体验更是一个梦,最好是易懂的图文为主,实体机器为辅,至于电力环保方面,最好的方式是搞一个绿色电厂的大模型摆着,然后再在展示板上表现各个环保设备的作用,最后来几行给气势的数据,还我蔚蓝什么的。 听过恒定的诉求,湾湾老板也是面露愁容。 搞展览,形式重要,内容也重要。 基础设施,展板之类的东西他们自然很快可以搞定,难的还是内容。恒电要展示的东西太小众太专业,不是东拼西凑就能出来的,需要双方合作搞一段时间,两周,未免太紧了。而且按照张逸夫意思,最好弄个大屏,一段5-10分钟的视频循环播放,介绍产品。大屏他们有,可做这段视频,简直难如登天,因为恒电提供的素材能有用的几乎为零。 老板最后表示,展台,展板,大屏,布线这类的东西他们能搞定,但内容还是要恒电来出,他们可以做图文设计,但视频绝对来不及。 事已至此,也只得暂且这么定了,双方草签了合同,几万块钱又这么甩了出去。 张逸夫可以亲手给出展台设计文案,图也可以找人做,设备和模拟环境方面,刚刚评过标,东西都是现成的问题不大,现在还是难在视频上,两周的时间做出靠谱的宣传视频,这在十几年后非线剪辑普及后还有的聊,可现在绝对是难上加难,想给视频加个特效都得玩儿命。 可恒电的产品多是概念性的,没有视频添彩,整个展台太蠢了。 方思绮也只得又约了电视台的人,只能拉私活儿了。 这年头视频制作资源几乎只能在电视台一类的机构找到,民营的视频制作公司基本为零,设备高成本,运营高技术,生意难找让民营资本望而却步。 而电视台官方,多半也懒得去搞企业宣传片之类的事情,他们不屑与此,如果是国有大企业单聊,领导聊聊什么都有了,可民营企业是很难入他们的眼的。 于是,靠关系干私活儿似乎成为了唯一的途径。 机构是死的,人是活的,设备是死的,操作者是活的。 运用电视台的设备,干自己的私活儿成为了电视工作者捞外快的不二途径。一两个月的时间东拼西凑搞一单,用的都是公家的东西,最后几万块哥儿几个一分,不要太爽。 方思绮约到的就是央视的一位九流导演,台内基本排不上活儿,但手上有资源,能拉上摄像灯光剪辑组个草台班子的人物。 九流导演四十多岁,领着一位年轻编导赴约,往椅子上一坐,香烟一抽,张嘴闭嘴“我们搞艺术的如何如何”,让人厌烦不已,但没办法,现在只有他们有资源。 张逸夫忍着喷人的冲动聊出了自己的诉求,两周内要弄出一部充满了“duang”的产品宣传片,导演立刻就拍桌子了。 两周?两个月都不可能!你要求太多了!这是艺术!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艺术?你要是东拼西凑把几个镜头,几张图片拼一块儿,弄个水印还有可能,这么多“duang”,开玩笑呢吧? 向晓菲看张逸夫脸色要急,打了个圆场,并且侧面表示恒电可以出高一些的制作费用。 九流导演很快不屑道,我们搞艺术的,不看中钱,而后旁敲侧击,熏陶这样的片子如何高技术高工作强度,真要想两周内搞出来必须动员很多人和设备。 在方思绮的后续追问下,导演认为这么短时间搞出这个,怎么也得三四十万的样子。 张逸夫被直接气笑了:“成品优秀的话,50万都可以出,可你能确保拍出这个价值的东西么?” 小编导连忙说道:“马导的造诣还是很高的,这点你放心。” “马导有什么作品么?” “《曲艺杂苑》啊!”九流导演立刻神气地说道。 张逸夫哭笑不得,原来那个节目也有导演啊? “马导是总导演么?” “副导演……”导演咳了一声,“两年前那会儿,主要都是我搞。” “那除了《曲艺杂苑》呢?” “最近在搞纪录片,你们外界还看不到。”导演随意摆手道,“我在这行干了20多年,你还不信我?”(未完待续) 正文 704 合作方案 “再聊吧。”张逸夫是不可能信他的,只想赶紧结束,不要浪费自己的时间。 “这个……”九流导演一听这话慌了,“你们少一些特效,价钱倒是还可以商量。” 见张逸夫没有再聊的意思,他主动说道。 “三十万上下,应该能控制住。” “不是钱的问题。”张逸夫冲方思绮使了个眼色。 方思绮也不再多说:“张总还有会,咱们下次再谈吧。” 九流导演心里一嘀咕,着急的可是你们呐! 他干脆反其道而行之:“可以以后谈,但拖得越久,我们的有效工作时间就越短,30万已经是最低了。你们商量吧,我们也不差这点钱,找我们拍东西的人都排队呢,就是看在小方的面子才来的。我们搞艺术的……” “《曲艺杂苑》是艺术。”张逸夫沉声道,“你不是。” “……” 方思绮赶紧推着二人出去送走,这才回头来跟怒气未消的张逸夫谈。 “也不用说这么过分的话吧。” “以后别找这种捣乱的人来。”张逸夫揉着脑袋道。 “没办法,要做视频只能找他们。这样的人还肯来,再厉害的人请不动。” “我再想想啊……”张逸夫使劲发散思维,思考还有什么路子能找到人,“海博老板那边没资源?” “他有,但他认为来不及,不想揽这个事。再说他找的人,也不一定比这个马导靠谱。” “还有谁呢……”张逸夫闭着眼睛使劲想,搞电力技术的人,找文艺方面的资源简直难如登天。 “我觉得你想的这个方向错了。”方思绮大胆说道。“两周的时间,拘泥于视频表现,特效艺术。这本身就不现实,需要企业宣传片后面有大量的时间可以搞。在眼前有限的时间里,咱们应该着力于如何用简单直观的视频,表达出我们要表达的东西。” “电力自动化是一个复杂的过程,至少要用基本的图形和特效来阐述工作原理。” “这些可以在展板上以图文形式表达啊。” “哎呀……跟你没法说……”张逸夫挠头道,“总要最低限度做到抓人眼球,在展台停留时间长一些吧?不然领导来的时候照着展板念字儿么?” 二人正争着,阮湄敲门进来说那个金毛老外又来了,这次还带了一个戴眼镜的秃顶中年老外。好像有许多事要说。 “怎么事前总不打招呼!”张逸夫焦头烂额道,“来吧来吧。” 阮湄刚走,方思绮神色一动:“变成采访怎么样?” “什么意思?” “不是要直观,抓人眼球,震撼么?”方思绮继而说道,“请几个你认识的老外专家,拍一段采访,夸一夸咱们的产品,下面打一个名牌字幕,iec专家什么的。别人肯定会好奇老外在说什么,看到iec也会重视几分,跨过产品表现过程。直接说国际专家的优秀评语。” “是个方法!”张逸夫瞬间被点活,“既然很多人不了解微机和系统的细节,干脆也不用了解了,直接用权威的方法告诉他们这是个好东西!” “对,然后可以来几个简单的场景,我们的试验室,我们研发团队在工作,微机保护在发电厂、变电站运行,还可以拍摄一下电科院的模拟系统。我们的设备如何通过国家级试验室的检测。”方思绮接着说道,“对了!老外不够的话。你也可以请电科院的人来凑数!” “胡海涛可能会给面子。”张逸夫琢磨道。 正说着,金毛敲门进来。依然拎着沉重的公文包:“抱歉,又来得急了。” 施罗德跟在后面,投以微笑。 “正好!”张逸夫起身相迎,“坐坐坐……” 金毛本来是带着任务来的,却卷入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急着谈西门子的事情,张逸夫先是伙同金毛联系了一圈人。 可喜的是,上次评标的专家团队还有三人仍在中国。 其一是拉尔森,正在与北漠公司以及华北设计院进行技术交流,谈电力自动化在设计阶段的工作,另一位是托马斯,这位好像就不打算走了,人还在西南。 这两位也赏脸,张逸夫提出要求后,两位分别请示过公司后都痛快答应了,托马斯不用说,发电公司的人,跟恒电没有业务冲突,张逸夫帮忙介绍了很多权力人士,这个回礼不算什么,拉尔森则是有立场的人,恒电得标也是他带队选出的,说出中肯的评语很正常。 最后就是眼前的施罗德了,他干脆没有请示公司就表示愿意帮忙,只是说出事实而已么,毕竟有pro标准的合作摆在这里,恒电产品的推广对于标准推广也有促进作用,双方已经是利益共同体。 最后张逸夫又联系了胡海涛,胡海涛同样请示过领导后表示没问题,但措辞会客观一些。 于是方思绮就此领命再去找人,九流导演之类的人是不行的,要那种谦逊靠谱的人,年轻一些也没关系,视频制作的要求降低了很多。 料理完这些事,张逸夫才问起了金毛和施罗德的来意。 承接着上次的话题,深入合作,西门子方面经过激烈讨论,提出了一套相当直观、坚决且让人没话说的方案—— 成立西门子恒电合资公司,专攻环保产品生产。 面对这个简单有效的合作方式,张逸夫不可避免地为难起来。 合资的优势与劣势都很明显,在资本、技术双方面压力会均摊,与此同时,收益也均摊了。 “张总你有所不知,我们其实一直在中国寻找合作伙伴,并且与一些大型的国企,地方政府,已经处于洽谈阶段了。”金毛进一步说道,“按理说,恒电的条件和资本是完全不够这个条件的。” “我们有p51管道和省煤器生产经验。” “这只是很小的两个产品,而且据我所知,恒电已经放弃这两种设备的生产了。”金毛叹了口气说道,“张总,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是合作,请尽量从共同利益出发,而非谈条件摆资历。” 张逸夫思索良久,自己确实有些谨慎过分了,现在的恒电也许正需要这种稳定发展的局面,以对冲迅速扩张的压力。(未完待续) 正文 705 左右两难 “这事现在还没法决定,我们公司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的。”张逸夫一时难以决定,干脆把话往远了说,“我不是谈条件,但我们正准备争取一笔电力环保的扶植资金,我们还要观察这个力度。” “西门子能提供的支持,是绝对超越那笔资金的。”金毛比划道,“我们很有诚意,而且合作力度很大,可以这么说,一旦协议达成,数百万美元的注资很快就会落实。” “也就是说我们也要注资数百万美元?” “数额和股权你们是可以选择的。” “可我记得在政策上,合资企业,中方股份是不能低于50%的。” “我们遵循政策,所以之前才一直是与资本雄厚的大型国有企业谈,他们的基础条件要优于恒电太多了。” “他们提出的要求同样会比恒电多很多。” “先生们……”施罗德听不下去了,抬了抬眼镜打断道,“我们不是在进行合作谈判,而是在进行是否有机会进行合作谈判的谈判。” “请给我们两周的时间商议。”张逸夫直接说道,“现在我们有非常重的政策性任务,还不宜谈合资的事情。我想问问,除了合资之外,有没有其它技术引进的可能?” “这要看什么程度了。”金毛有些沮丧地靠在椅背上,“我与集团和环保产品的经理都谈过,这方面技术在国际上都很新,都是有市场的,与汽轮发电机那样一锤定音的产品不同,环保产品很分散,这部分技术公司太不可能技术转让。” “抛开技术。设备方面呢?脱硫中用到的搅拌器、真空皮带脱水机、传感件……” 金毛与施罗德闻言面面相觑,怎么已经聊到另一个领域的事情了。 “我相信如果合资的话,这些问题都能很好解决。”金毛只能这么回话。 “别逼我了。现在真的没法拿这个主意。”张逸夫掐了掐额头,冲二人道。“给我两周时间吧。” 看着张逸夫的样子,二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抱歉我没别的意思,我跟你们一样有诚意。”张逸夫起身与二人握手道,“但我现在不得不同时处理很多事情,我没精力齐头并进了,只能逐项来。” “好吧,理解,宣传片采访的事情我们会帮忙的。”施罗德握手过后露出礼貌的微笑。“个人建议,在业务上最好也能逐项攻破,在没有更多合伙人的前提下,同时展开自动化和环保产品业务,就算是神也做不到。” “您有宗教信仰么?” “不不,‘神’在多数情况下只是一个比喻,并非信仰实体。”施罗德连忙摆手。 “呵呵,没别的意思。”张逸夫轻声问道,“你们去过长城了么?” “去过,八达岭。很壮观。”施罗德叹道。 “据说长城在太空中都能看到,这样的东西,即便放在现在。也会用‘神迹’来比喻吧。”张逸夫叹道,“可最初,就是一个一个人,一块一块砖堆砌而成的,没人能想到最终真的能堆出这么个伟大的东西,多数人只是低着头去堆,做好自己的事情。” “那希望我们也能做好自己的事情吧。”金毛洒脱一笑,“有时间咱们要把那个游戏打完。” “存档我一直留着呢。”张逸夫笑道。 施罗德与金毛虽然理解张逸夫,但出了会议室还是难免抱怨。时间又被拖下去了,签这个pro的协议为什么就这么累。 施罗德嘀咕道。“还好恒电这次提出的是环保产品方面的合作,如果是超临界机组。那就更麻烦了。” “这太远了吧?” “你没感受到他的野心与狂妄么?长城就是一个狂妄者的杰作。”施罗德叹了口气,“环保产品就简单了?他们现在连一台机床都没有!相信我,搞不好将来有一天,他就挥着拳头扬言要做发电机了!” 金毛啼笑皆非:“梦想和西门子一样电气设备全覆盖?那他需要至少100个像他一样能力的人协助。” “中国人很多,也许真的能找出100个。” 金毛调侃道,“我真不明白,自动化已经够他吃好一阵的了,为什么还要贪别的,他自己都承认焦头烂额了,还要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呼……”施罗德好像懂了一些了,“在和时间赛跑吧,他比谁都清楚恒电跟国际厂商的差距,他要为此修一座长城。” “施罗德,我还是了解一些历史的,修长城可不是几十几百人的事,需要的权力和资本恐怕100个张逸夫也无法拥有。” “他不管这些,只是一块一块往上搬砖。” “就这样和时间赛跑么?” “这不是我们该探讨的问题了。”施罗德晃了晃脑袋不再试图思考这个人。 送走二人,张逸夫也并未沉思太久,而是拿着水杯来到了常思平的办公室。 “怎么突然到我这里来了?”常思平有点意外,张逸夫此时应该忙得手脚并用,上厕所都一路小跑才对,“环保方面的资质认可在走,还没到跟你汇报的阶段。” “没事,我来聊点别的事。”张逸夫放下水杯,坐在常思平办公室的沙发中。老人的办公室有种特有的宁静,尤其是在下午的这个时候,太阳照在屋里的植物上散发出一种慵懒的光彩,让人昏昏欲睡。 “西门子的人刚刚来过,提出了合资搞环保产品的事情。”张逸夫淡淡说出了这一席话。 “这件事需要我来决定么?”老常有些不解,又有些忐忑。 “常老师决定吧,我拿不准了。”张逸夫摇头道,“合资意味着掌握他们的技术和生产线,同时意味着我们永远只有50%的利润。” “市场换技术啊……”常思平叹道,“不过好处也很明显,我们不需要摸爬滚打了,直接就可以上马。” “是的,虽然在技术和设计上我有一些想法,但距离实用还有距离,产品质量也无法保障,工业制造这方面我不够专业。”(未完待续) 正文 706 想通 “呵呵。”常思平没怎么思考,面色变得平静而又和缓起来,“我啊,也想着,是不是该回到学校去,带几个博士生,养养老了。” “嗯?” “合资的话,应该就不需要我了吧。”常思平拿起茶杯,没有去喝,只是轻轻揉着,“年轻人,学得快,那些外国的设备,技术,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掌握的。” “不不,我没这个意思常老师。”张逸夫慌忙说道,“你永远是设备制造这块……” 常思平抬起手,示意张逸夫不要再继续说下去:“逸夫啊,这么多年,无论是找我下海,还是想请我当顾问、咨询的公司,没有三十个也有二十个,那些找我的人,有像你这样的学生,有已经出名的企业家,也有曾经光芒万丈的领导干部,从30岁到60岁,我有无数次机会走出校门,可我都没有。” “问及原因啊……我也说不清楚。”常思平的瞳孔变得有些浑浊,好像沉浸在了回忆之中,“非要说的话,我感觉那些邀请我的人都有一个共性——眼睛里只有钱,他们看中了我的关系,我的资源,我的技术,我的影响力,他们想找一块招牌挂在公司里,这样就可以赚更多的钱了。” “惭愧。”张逸夫尴尬道。 “人之常情么。”常思平并没有讥讽的意思,接着说道,“正因如此,你跟他们不一样的地方才如此明显,别人都是找我要技术,你却是送给我技术。省煤器和管道,并不是多么复杂的东西,但是你很清楚,你有想法。可自己是做不到的,你有技术,可自己是钻不透的。你需要我,来实现这些。” 常思平说的这么透了。张逸夫也不好反驳:“看来我也没好到哪去。” “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常思平突然变得神采奕奕,“我本身就是搞教育,搞研究的,他们看中我,是因为可以拿我当一块一次性电池,用光就好了,而你拿我当蓄电池……” “这比喻不太恰当吧……”张逸夫实在受不了理科人士的比喻,“只能说我肚子里有些东西。与你共同研究探讨。” “没关系,你并不理解,能成为蓄电池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常思平完全不在意这个小节,继续比划道,“不断接触新的东西,研究新的东西、新的思路,这对我个人价值来说也是一次次升华,相信老陈跟我有一样的感觉。我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但重又走向了中国学术界的前列,可以说是我们在帮你。反过来也可以说是你在帮我们,这是没法从别人那里得到的东西,你独有的东西。” “还是两位老师帮我多。” “不必拘泥这些。”常思平轻声笑道。“后来啊,我也发现,老陈和常江作用比我大一些,你有战略眼光,设备生产这一块暂时被舍弃了,跟你聊过之后,我心态也放平了,我没必要索取更多东西。至于后来说到的电力环保,在我脑子变糊涂之前。我能做点什么,就做好了。做不了,那就算了。” “可以做很多很多很多的。”张逸夫诚恳道。 “不用安慰我逸夫。”常思平淡然摇头。“我们这辈人啊,都是追了一辈子,在组织的号召下,一开始情绪激昂,觉得很近,但了解越深入,觉得越远。我很欣慰,常江和老陈好像真的追上了一些,但我的专业领域,好像也真的来不及了,我也来不及了。合资,挺好的一条路,西门子是大公司……” “不不,并没有确定,我是为此来咨询意见的。” “意见么……”常思平微笑道,“逸夫,你从来不需要别人的意见。” “这次,压力有些大。”张逸夫露出了少有的沮丧情绪。 “其实你一直有想法,只是现在你胆怯了,不敢做出决定了,希望有另一个人替你做决定。”常思平一眼看破了张逸夫的矛盾心里。 “也许……是吧……” “老师啊,从来不是告诉你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人。”常思平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课堂,正在面对一名失落的学生,“老师是要教会你,如何去看待这个世界,如何去面对对与错的人,当然多数老师做不到这一点,也没义务去做到这一点,因此传道授业足矣,只是现在,我实在没什么术业可以传给你了。” 他说着,撑着桌子起身,走到张逸夫面前,双手扶在他肩上。 “张逸夫,你是我见过最出色,最独一无二,最入世也最出世的学生。做什么,不做什么,怎么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立场,我没资格替你决定。我从学校出来跟你一起,自然有为功名富禄的一面,但更多的,我想是我愿意帮你,因为是你独一无二的,能想到我们都无法想象的事物,能实现我们都实现不了的东西。老师不会替你做决定,更不会拖你的后腿,短暂的迷茫与疑惑是可以的,但要看清,自己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怎么做。” “我……我……”张逸夫陷入了一种审视自己的形态,好像站在自己的外面,回过头来看这样一个自己,“我要做只有我能做到的事。” 常思平再次露出微笑。 “合资这种事,谁都可以做么,为什么要浪费我的时间。”张逸夫继续自言自语,“不如不做。” 常思平点了点头。 “不是不做,是不合资。”张逸夫连连摇头否定自己的语病,“有国家政策在,有政府扶植在,给了我这个环境,我要做。” 话罢,张逸夫突然变得坚定起来,起身握住常思平的双手:“又耽误老师退休了!” “哈哈,我没事的,脑子还清醒。” “可很多关键设备、部件的难关,初期依然要依赖进口。” “看来你还清醒。”常思平大笑道,“我还怕你连芯片都要自己制造呢。” “虽还差得远。”张逸夫坚定地说道,“但已看得见。” 与常思平的一番谈话,让张逸夫完全否决了合资的事情。合资就不是恒电了,恒电要做人无我有,人有我精的东西,而不是做外国企业的代工厂。 他逐渐想通,之前的自己在这种决定上是不会有丝毫犹豫的,只是眼前被扩张与资金的双重压力吓到了,看到安逸舒适的方案难免动容。 咬牙挺过去张逸夫!你已经做到这里了!眼前的事不算什么! 令人稍感宽慰的是,联合银行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在金融政策国家法规的层面来看,他们已经最大限度地为恒电提供贷款了,再追加大数额会让银行压力也很大,将涉嫌违规,有遭遇调查和批评处理的风险。 为了规避这个风险,联合银行给出了几种途径。 其一:权威机构认定、评估知识产权,国内这样的评估还不完善,可以考虑找国际公司来做。知识产权同样属于企业资本,对于一些特殊企业而言,也许实业资本只有几百万,但其无形资产,其拥有的一个商标、一项技术,也许会价值上千万,这样的资本甚至可以占倒绝大多数,如果恒电完善了这方面工作,获得更多的企业资产评估,理论上银行可以提供更大数额的贷款。 其二:进行多方面的企业资格认定,在科技环保等方面,国家都有扶植政策,银行也可以有限制地放宽贷款。 除此之外,总行长邱之彰还亲自打来电话,给张逸夫讲了其它的可能,也讲了讲自己为难的地方。 现在的联合银行是没法进行投资银行业务的,也就是说没法去投资一个公司,相反,国外有很多银行可以做,专业的投行用敏锐的眼光去投资那些有潜力的企业,在ipo之后赚个盆满钵满。 而现在联合银行即便有眼光想投资,也没有这个资格,毕竟是国有企业,但眼下的情况,联合银行会尽力支持,并且提供可行的方案。如果恒电真的只有引进外资这一条路可以走,联合银行也可以提供一些洽谈和金融上的支持。 感谢过邱行长后,张逸夫愈发有信心起来,这块土地上从不乏有识之士,有志之人,到一定程度后大家会自觉地团结起来,在各自的领域努力拼搏。 暂时放下这些困惑。很多事情,只能由这块土地,和这块土地上的人来决定,张逸夫只是拼搏者之一,他不是嬴政,他要自己搬砖筑长城。 好在,很多麻烦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可怕。 无论提出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要求,方思绮总能想到办法,给出方案,会展事宜在各方面的努力下终于推进下来。 在没有ps的年代,图文设计麻烦到令人发指,最终最为复杂的展板,竟然运用了最传统的方式来实现——画上去。也不知怎么找到了几个美院的学生,不眠不休完成了这几幅巨大的画作,与此同时他们每人几乎都得到了两年学费的收益。 紧锣密鼓,这个展台还真搭成了!(未完待续) 正文 707 领导专场 恒电在主展馆拥有两个大的展台不得不说是恩赐,相邻的皆是哈电、沪电、许吉电气等大型国企,除去珅自占有最边缘的一个展台外,几乎没有民营企业的影子。即便是珅自,也依然存在着珅圳自动化研究院的股份,恒电能立足于此,真的几乎纯凭贾老爷一句话,不然顶多在其它展馆与鑫明一类企业为伍。 两个展台180平的面积,2/3属于主推的自动化产品,2台微机供人模拟操作,实时观看、调整模拟电厂参数,866a样机在旁,纯粹只能参观,两面展示墙上则尽量简短地介绍产品特色,以及丰功伟绩。 最夺人眼球的无异于中间的展示电视墙了,16块crt屏幕愣拼成了一面墙,只有工程师知道这面墙后面藏着多么笨重的东西,但在这会儿这几乎已经是最炫酷的东西了,crt晶体管显示器依然是市场的主流,液晶电视墙的成本将陡增,可即便是眼前如此笨重的阴极管电视墙,依然让恒电支付了不少的租赁和技术支持费用。 最终效果还是物有所值的,墙面上循环播出这段以采访为主的宣传片,除去那几个看起来高大上的老外,866a的部分使用者也纳入了采访范畴,方思绮甚至挤出了时间,大老远跑去请李明和教授也聊上了两句。 在这个过程中,恒电的大logo也经历了艺术化加工,“恒电”中间的横都做成了闪电的效果,深蓝色的方正字体让“恒电”看上去更新潮、厚重一些。关于这个logo的创意,公司内是产生过争论的,张逸夫主张做成印章的样式,突出中国特色。其他人则都支持眼前这个更具现代感的方案,在这件事上张逸夫最终遵从了民主,商标的意义就是让受众更舒服。更容易地接受,如果大家都认为后者更合适的话。张逸夫没必要坚持。 至于最后1/3的环保产品部分,则由一副巨幅画作组成,纯粹人力手工绘画,甚至没来得及做印刷加工,一副卡通式的电力工业图由此展现,画中刻意嵌入了绿色主题,电厂的色彩也不再是灰黑,在几个关键地方。画作上做出了展开处理,比如在烟囱的地方拉出一个区域,手工画出一个脱硫装置大概的样子,简短的字来表达其作用,水处理、烟尘等方面同理,最终展示出了一幅未来的美好蓝图。 由于这部分只是概念性的,拿不出什么产品,为了不让内容那么干瘪,张逸夫竟然通过托马斯借到了aes的展示用电厂模型,这东西模样就像是后来售楼处的小区模型。在一个小会议桌那么大的台面上像乐高玩具一样拼出了一座完整的电厂。由于这次是电力设备展,不涉及发电企业,恒电本身与aes也没有任何业务冲突。甚至可以说是相互扶助的,完成这件事并没有多么麻烦。 恒电展台在展览开幕前头一天晚上才完成,连夜进行收尾、清洁工作,刚刚运来的宣传册甚至还是热乎的。张逸夫点头认可过后,将这里交给了方思绮、文天明、阮湄等人,其他的骨干人员,总不可能一群企业高管都在这儿盯着,尚晋本来要求要来的,总得有个人介绍成果不是?可张逸夫看了看他的头油。还是没敢让他影响恒电的企业形象,最终技术介绍方面由研发组组长朱斌负责。他领着一位年轻的工程师组建了小技术团队。 由于参展,恒电也拥有了大约十个参展人员证件。换人的话,大家可以在国展外的围栏处交换证件,由于不是实名制的,理论上可以交换成千上万的人进来,这也没办法,人多事杂,管理方如果把这方面搞得太严格实在太不方便了。 借助这个方便,张逸夫也鼓励公司职员都去转一转,见见世面,看看各家的产品,这是恒电第一次参加展会,但绝不是最后一次,今后只会越来越频,越来越多。 张逸夫再去展会的时候,已是两天后的中午,下午1点半开始领导专场,不再对公众开放,三点半左右专场结束后,在专门的场馆举办交流会,领导发言表态鼓励一下,各大企业机关再上台交流一下技术经验,张逸夫在这个会上也被安排了一个题目——《微机技术在电力系统中的开发应用》,中电联要求张逸夫结合设备与应用谈一谈,5、6分钟上下即可。 中午吃过饭,以张逸夫为首的恒电一行高管来到自家展台,距离领导专场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样子,各个展台已经只剩下展商人员。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懒洋洋的,但由于这次早有消息,贾老爷会亲自前来参观,这让所有人都跃跃欲试,想象着贾老爷路过自己展台的样子,也许他心血来潮,还会停下来问自己一句话呢! 这些事肯定都是想多了,领导走哪条路,走到哪里拐弯都是早已被安排好的事情了,几个被通知到可能有幸迎接贾老爷莅临的展商,又是窃喜,又是紧张,生怕自己到时候太紧张,大脑短路。 当然领导专场也不是贾老爷一个人的专场,电力、机械、科技等部委,电机学会,机电一体化协会等相关组织的领导,也会同场参观,但得注意跟最核心的贾老爷队伍保持距离,如果你兴冲冲的来到一家展台问话,然后贾老爷突然往这边走过来了,你就要知趣地主动避开,否则就会面临被像垃圾一样清理到远处的命运,这是相当尴尬的经历,也没法找任何人抱怨,你会发现自己的一官半职真的连问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专场开始前,各大展商的领导干部也早到了,那么多领导来参展,这边派个小公关接待也不合适,有些展商领导之间,借着这个机会走动起来。 张逸夫远远看见卢伟,正思考要不要打个招呼的时候,这位已经主动来与张逸夫握手了:“恭喜啊,还没当面恭喜过。”(未完待续) 正文 708 一一入场 卢伟到底还是展现了应有的胸怀,张逸夫也该友好一些:“侥幸,侥幸,具体设计阶段,可能也会考虑到珅自的plc,还望卢总支持。” “这是当然,全力支持!”卢伟笑着点头道,“干我们这行,是不可能绕过进口产品的,我们能尽量用国产的,就是突破。” 张逸夫还怕卢伟讽刺一下自己与西门子的暧昧关系,这么一聊倒是主动化解了这个尴尬:“是啊,我们关键是要把更多的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瞒你说。”卢伟降低声音说道,“三菱那边我们的合作已经终止了,后面我们会去投一个东南省份电厂自动化改造的标,也是国内招标,可凑不齐……” “这个好说。”张逸夫立刻回头招呼方思绮过来。 “哎呦,卢总也来了。”方思绮却是早就认识卢伟了,可能是在科电股权交接的过程中。 “思绮也在啊!”卢伟有些惊讶,他确实不知道方思绮已经来恒电了,这个惊讶一晃而过,他也知道不该问太多,“思绮在,那就方便多了。” “具体的,你们两个联系就好了。”张逸夫跟方思绮交代道,“卢总要投一个标,咱们去捧个场。” “是认真捧场,还是假装捧场啊?”方思绮笑道。 “悉听尊便。”卢伟也笑道。 “算啦,不开玩笑啦。”方思绮掩面摆手道,“到时候你把信息发过来,我组织人去投。” “多谢多谢。”卢伟抱拳感谢,这次是真的感谢,毕竟国内有资质投标的单位太少了,“今后恒电的标。我们也捧。” “客气,都是举手之劳。” 互当标托儿这种事,实在是谈不上干净。可现有阶段没人能例外,毕竟90%的标都是公关过去的。像之前北漠那样实打实硬刚的标太少了。另外恒电自动化底子其实远没有珅自厚,距离电厂自动化改造这件事还有距离,捧个场也没有损失。 送走卢伟,再一转头,后面陈延睿和常思平已经和一位哈电的领导聊上了。 这位张逸夫也认识,正是大电机研究院的迟大庆院长。由于引进超临界机组技术的事情已提上议程,这将是未来几年哈电数一数二的大工程,大业绩。这位平日比较边缘的院长才有机会来到这里。 迟大庆与常思平在电机工程学会有交情,这才握手开聊,常思平也将陈延睿介绍过去,一起聊,这会儿张逸夫也加入了。 “想不到,摇身一变啊!”迟大庆拍着大腿感叹道,“上次见面,你还是筹建处的处长呢!现在该叫张总了!” “太客气了,叫逸夫就得了。”张逸夫一面握手一面笑道,“abb那边还算配合么?” “相当配合。北漠公司也已经组织去过瑞典考察了,一些设计方面的技术我们已经在消化,相信很快就可以承担起部分设备的制造工作。”迟大庆握着张逸夫的手不放。跟常思平说道,“您的学生,这次可真的为我国争取了重要的利益啊!” “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老板。”常思平开过玩笑后借机说道,“我们马上要开始组织环保产品的生产,还望迟院长给安排些机会,去哈电参观学习。” “当然,当然,但我决定不了。这样,来来来……”迟大庆说着便引二人到了哈电的展台前。将一位集团领导和电气、锅炉设备制造厂的领导介绍给二人认识,听到恒电有交流学习的意向。几位领导也表示支持,其实不一定是看迟大庆的面子,甚至也没看张逸夫的面子,主要还是常思平的面子,在评标与工程学会的一些活动中,常思平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熟络一番后,领导专场正式开始,一辆辆中小型客车驶入展览馆的停车场,各路领导莅临,据说贾老爷也已经出发,大约一刻钟以后到。 平常的展览,参观者都是分散的,灵活的,随心所欲的,而领导专场,却都是扎堆儿的,一般都是以某位领导为核心,组成一个小团体,边走边聊一路参观。这类团体的核心通常是正局级以上干部,很少有部级,因为为数不多的部级大佬,都选择在大门前等待,在他们的众星捧月下,将铸成贾老爷横扫千军的参观团队。 一些领导三三两两进场,主展馆自然是要细看的。除恒电外,今天出动的各展台领头人都是国有企业的一二把手,多与来专场的官员们熟识,此时便亲切握手,不停寒暄,就自家展示主题展开攀谈,多数陪同人员也不会一刻不停地围在领导周围,每到一个展台都有一定自由活动的空间,看看产品,问些问题,也算了解一下现在电机设备的状况。 对于突然出现并占了两个展台的恒电,大多数领导展现出的是好奇,恒电的名头也只是局限于电力系统圈子而已,其它方面的人知之甚少。 这会儿就体现出陈延睿和常思平参展的重要性了,虽然恒电名不见经传,但这二位可算是成名多时了,有他们引荐,张逸夫与前来参观的领导一一握手,也算是认识了,跟机电一体化方面的人,甚至谈起了pro标准的事情,对面也在关注这件事,希望有机会一起开个会讨论一下,对方也许只是随口一说,但张逸夫真当个事儿了。 贾老爷比预测中到的晚一些,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张逸夫迎来了电力部参观团队,由于黄正辉要等贾老爷一起,秦勇俨然成为了这个参观队伍的首脑,想不到他从晋升副部到成为首席副部,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 至于秦勇周边围拢的也多是熟人,生产基建调度几位局长,张逸夫都认识,再下面的处级干部就更熟了。 这里面就牵扯到了一件有趣的事,参观顺序。 各方面的领导,都会首先参观自己这口儿的展台,而此次展会虽是中电联举办的,电力部举办的,但参展商隶属于电力系统的其实只是小部分,更多的像哈电这样的单位,都属于机械工业那口管理,包括许吉电气。至于珅自那类,则是通过了重重关系才能贴上电力部。再看恒电,恒电哪口都不属于,属于自己。(未完待续) 正文 709 电磁王 因此秦勇领衔的电力部参观团队,自然先到有限的电力口展台驻足,热乎了一圈后,几乎最后才来到了恒电展台。 秦勇保持着应有的气场,并没有展现出恒电与其它展商有什么不同,这种场面自然不该展现出任何个人关系。 张逸夫等人也是照本宣科接待,秦勇则对自动化成果予以鼓励,对环保方向表示支持。倒是周围马钢,熊大林等人没怎么掩饰私交。 “上次咱们见面,还是在滇南啊。”马钢也算是张逸夫在滇南的老同事,老领导,虽然现在已贵为基建司长,见面也还相当亲切。 “马司长高升,张逸夫下海。”不远处的熊大林笑道。 “我这不算高升,熊局长才是。”马钢也跟着笑了起来,同时跟张逸夫解释道,“新班子会已经决定,今后叫熊局长才对。” “只是副主任……”熊大林有些慌,连连解释道。 这会儿胡海涛也凑上来,化解了熊大林的尴尬:“展板搞的不错啊张总。” “多谢夸奖。” 胡海涛显然更关注后面的屏幕:“不是说了,给我剪短点,我不上镜……” 几人都笑了起来。 最后,马钢不忘提醒道,环保产品这边有政策扶植,恒电决定要做的话,可以争取一下,张逸夫礼貌性谢过。 几乎在送走秦勇一行的同时,贾老爷终于千呼万唤始到来! 真正首次见到这种级别的大领导,张逸夫也差点被气场吓尿了。 在贾老爷进入展馆之前,大约十余名精干黑西装年轻男子就率先进场开路,腰间手上都有对讲机,他们首先模拟贾老爷的行进路线。并且用凶神恶煞的眼光扫视这段路线上的人,然后冲对讲机里严肃地说些什么。除此之外,那些没有眼力见沿途傻乎乎站在路中间的无关人等。都会被他们不打招呼无情地推开。 这阵仗,所有人都严肃紧张起来。 各个展台的人也火速翻出照相机摄像机。对于企业内外宣传来说,这也许都是空前绝后的宣传材料。 “禁止拍摄!”为首的一名黑衣人语气严肃地说道。 “哦哦……”一位摄像师客气地点点头,但肩上依然扛着机器。 “收起来,不然没收!”黑衣人再次警告。 摄像师慌了,转头望向自己这边的领导。 领导只咳了一声,当做不知道,领导也他娘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老爷的保镖,真是将这些局级领导都碾压而过。 “这就是气势啊……”向晓菲在张逸夫旁边感叹道。 “文天明……照相机……”张逸夫则偷偷冲文天明说道。 “小的。在口袋里……”文天明也没见过这阵仗,偷偷瞥了眼保镖,“咱还照么?” “照。”张逸夫点头道,“抓紧时间,如果我们有机会跟贾谈话的话,立刻抓拍,靠你了。” “我怕啊……”文天明使劲使脸色。 “大不了被没收就是了。”张逸夫摆摆手,“丫的也就是狐假虎威,说得厉害一点,免得一会儿麻烦。” 说白了。这些保镖不让照相也是处于领导人的要求,比如领导人就是瞅了你展台一眼,可如果你拍摄技巧、角度得当。稍作加工,就可以变成领导亲切视察我公司展台并交流,大领导被这么莫名其妙的上镜代言,已经不止一次,因此为了根治这种恶心的事,干脆不让拍照。 可不让拍,也只是不让拍,没有写到宪法里。 所以富有经验和勇气的人,依然会拍。只是要掌握尺度,要站在电视台人员的后面。不要给人添麻烦,不要拍太多。 这些事还是方思绮从海博展览那边打听出来的。连这种细节都照顾到了,张逸夫也真是越用她越顺手,倒也不是说向晓菲不顺手……这感觉很难说,就好像你用了一把改锥用了十年,挺好用的,但突然拥有了一个全功能的高档瑞士军刀…… 刚刚吩咐完文天明,贾老爷本体终于登场。 贾老爷是毫不减速地步入展厅的,按理说人进来的时候,都不得不推开门口挡风用的透明塑料布,但贾姥爷知道有人会为他推开,在这里不需要减速。 这也是张逸夫第一次见到现实中的贾老爷。 身高在一米七五上下,标准的领导眼神,疏而不散的黑发组成了标准的领导人式的背头,面色平淡,至于帅或丑这样的评价标准,已经完全不适用于他,有气势就是一切。 进厅后,他微微放慢脚步,左右抬起双臂。 立刻,一位随行人员帮其褪去风衣,这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流畅,好像生下来就该这样的。 笔挺的西装,红色的领带,泰然前行。 张逸夫在这一刻,也意识到一件事情。 人与人,就是不一样的。 这一切行动与流程,也许都会有人去讽刺不公与领导行为主义。 但真实目睹这一切,给人的感觉是理所当然的,甚至会敬畏,会崇拜。 在前方保镖的引路下,贾老爷沿着设计好的路线前行,步速正常,每一个摆臂都好像恰到好处。 身后围拢的大佬们这才进入人们的视野,黄正辉错后半个身位,不快不慢地跟随,其余还有诸多看起来就知道是大佬的家伙,单拿出来也许都足够咄咄逼人,现在每个人都像小绵羊一样老老实实地跟在老爷身后。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 围绕在权力的中央,构建出这个国家的一切。 向晓菲已经紧张地说不出话来,文天明摸着相机的手也在发抖,在他眼里贾老爷甚至可以是电磁王一类的东西,一抬手他的相机就被吸走没收了…… “你……永远做不成那样吧……”向晓菲用细若游丝的颤声问道。 “做不到。”张逸夫老实承认,“首先你要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别人才能用那种眼神看你,敬畏你,当敬畏你的人足够多了,才能变得像现在这样。” “美国总统会像这样么?”向晓菲继而问道。 “我没见过,不知道。” “他不该是掌握最多生杀大权的人么?”这个他,指的显然是美国总统。 “不是的,他做事要通过议会之类的东西,征求一大帮人的同意……” “他不用么?”向晓菲这个他,指的自然是眼前的这位。 “也用……但不一样……”张逸夫很难描述这件事,“这种政治性的东西,我说不清楚。” 向晓菲好像也对这个话题不怎么在意,转而问道:“你说这样的人,他在想什么,他每天睡多久?” “你操这心干嘛?” “……也对。”(未完待续) 正文 710 莅临 不出所料,哈电成为了贾老爷驻足的第一个展台。通常来说哈电的老总是不必亲赴展会的,但此次有贾老爷莅临参观,级别再高也不敢不来。众星捧月之中,哈电老总亲自向贾老爷介绍起企业发展近况以及合作搞超临界的事情。 随团新闻摄像并不多,只有两部分,一个是御用的央视团队,后面才是蓟京电视台,最佳的拍摄位置永远留给央视的摄像机,蓟京的摄像机只是去捡些对方用不上的镜头角度,这也算是地方服从中央的一种体现了。 在哈电停留了十来分钟的样子,之后整个团队兜了一圈,贾老爷也只是简单扫视了一下沿途的企业单位,连沪电这样的集团也只有匆匆一瞥的殊荣。 恒电一行人的心脏越跳越快,他们能感觉到,这个队伍的下一个目的地是自己的展台。 张逸夫笔直挺立在恒电的展台前,倒不是说“气势不能输”之类的,主要是想显示出足够的自信与气场,不想在镜头前成为一个卑躬屈膝,逢迎谄媚的样子,虽然在贾老爷面前表现成那样也没什么丢人的。 在适时的距离,黄正辉稍稍上前伸臂介绍道:“这边就是恒电的展台。” “嗯。”贾老爷微微点头,“要看一看。” 张逸夫在电视上见过贾老爷无数次,贾老爷却是第一次见张逸夫。 这个不到30岁的小伙子此时挺立在自己的事业之前,像一位守护者,也像一位好客的主人,脸上露出了正常合理的微笑。贾老爷看人同样不在乎美或丑,看的是是否足够成熟。 他自然不指望张逸夫成熟成黄正辉那副样子,但现在的表现还是过关的。至少没有一见面就是一副要跪下来的样子,年轻人初次看到自己多是这幅样子,就像张逸夫旁边的那个小丫头一样。 可贾老爷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张逸夫的另一侧。 “你是……”贾老爷缓步走过去。脸上第一次透露出微微的惊讶,无论是哈电的超临界野望还是别的什么。都没让他露出过这种表情。 “我是。”陈延睿压抑着心中的激动,“51年去的,小陈儿。” “对对对,小陈儿!”贾老爷感慨之余,上前亲切地握住陈延睿的双手,向左右介绍道,“莫斯科水电学院,小陈儿晚两年到。叫我一声师兄。” “师兄,也应该叫会长。”陈延睿同样也握着贾老爷的双手,“您可是我们苏联同学会的会长。” “是啊,我还有这个职务呢。”贾老爷微微一叹,“只是后来太忙了,没有担任起会长的责任,应该多组织大家聚一聚的。” 陈延睿本来想说“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可觉得这样好像也在说贾老爷上年纪了,不合适,便改口道:“您忙的都是国家大事。聚会的事往后排一排!” “往后排,肯定会排。” 陈延睿借机拉来了张逸夫道:“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恒电的主心骨。张逸夫。” “你好。” 张逸夫见贾老爷主动伸手,自己也连忙伸手过去相握:“您好,万般荣幸!” 简单的握手过后,贾老爷的目光瞄向了后面的展示大屏,这阵仗做的比那些国有大型电气集团丝毫不逊,他借势与左右说道:“恒电搞得还是不错的么。我也听过咱们电机学会的评论,包括一些外国专家的评论,一致看好,有些产品达到了国际一流水平。” 旁边黄正辉附和道:“是的。张逸夫也是首个中国籍的iec委员。” “这样好,跟上国际水平。你一个人跟上了。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要拉动全行业。把全行业拉上去。” “是的,我已经在向iec推荐更多的我国专家,努力尽快让我国参与到国际标准化工作之中。”张逸夫得便宜卖乖介绍道,“现在电力科学研究院已经成为了tc95指定机构,相信不久之后,越来越多的我国专家可以参与其中。” “来来。”贾老爷微笑道,“让我们一起来学习一下,获得国际认可的一流产品。” 随后,张逸夫亲手操作,向贾老爷展示了恒电最新的e1自动化系统,在简单的模拟环境中,可以进行一些基本的机组监控、启停等功能演示。 贾老爷频频点头,并问起几个微机热控方面的专业的问题,由陈延睿一一解答。要知道,贾老爷在东北电力系统干过多年,当过当时装机容量最大的发电厂厂长呐。 基本了解过之后,贾老爷冲左右叹道:“我们那会儿,全部是人工来做,机组运行的时候,要有好几个班一起巡视,巡锅炉、巡汽机、巡发电机,每个仪表都要看,都要定时抄表,每次操作都要人工去设备现场动阀门开关,现在简便了,敲一下键盘!” “是的。”旁边黄正辉附和道,“电力自动化一直是一个大方向,推广的话发电厂、变电站都可以减人增效,我们也很鼓励企业去做。” “还是国家政策给了我们发光发热的平台。”张逸夫略显振奋地说道,“国内招标,给了我们很多国内企业巨大的机会,涌现出一批优秀的企业和产品,恒电有机会做,不仅是恒电的努力,更是国家政策哺育的成果。” 张逸夫也终于忍不住开始犯贱了,有的没的,一定要感谢国家。 “政策与人,都是必要条件。”贾老爷挥手道,“组合在一起,才是充要条件。” “对对。” 一片喜气洋洋中,贾老爷走到了环保产品这一块。 “你们在环保产品上也有建树?”贾老爷问道。 这话黄正辉都不好回答。 张逸夫引来常思平介绍道:“政策给了我们发展的机会,我们也当仁不让第一个响应政策号召,这位是常教授,我国热动力方面的学术带头人。我们已经建立起以常教授为中心的研发团队,争取一年内,组织起环保产品制造工作,从水处理到烟气脱尘脱硫脱销,给出全套的解决方案。”(未完待续) 正文 711 冒险拍照 “好好好。”贾老爷望向常思平点头道,“学术,最终还是要落实到应用上。环保方面,就是火烧眉毛的应用课题,你们既然做,就不要停,要坚决,要踏实。” 常思平略显紧张,连忙说道:“向领导保证,一定落实。” 这景象不免有些逗,一位白头翁向少先队员一样表起了决心。 “好,好。”贾老爷再次满意点头。 黄正辉的直觉已经告诉他,该走了,这便说道:“咱们再去第二展厅看看国际产品。” “嗯。”贾老爷向张逸夫一行报以微笑,最后冲陈延睿道,“聚会的事,我记下来了,到时候尽量腾出时间。” “那太好了。” 随着贾老爷一行与记者摄像机远去,恒电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好像一年般漫长,又好像一秒钟那样短暂,看表一算,大家惊讶的发现,在恒电停留的时间竟然比哈电还多了几分钟。 这会儿,后面的争执声才传来。 “不许拍照,没收!”一位年轻的保镖冲文天明摆出了凶神恶煞的表情。 “领导……我就拍了一张……” “不服从纪律是不是?”青年保镖呵斥道。 张逸夫倒是一眼看穿了,这位青年无非就是外厉内荏的样子,生怕别人拿自己不当回事儿,生怕自己没有威慑力,这样就当不了保镖了。 张逸夫上前道:“同志,我们服从纪律,来来,小文把相机给他吧。” 文天明愣了一下,不做多想,拿出了用命来保护的傻瓜相机。 “……”这下保镖反倒下不来台了。只“哼”了一声“不许再拍了。”,而后便连忙追上参观队伍。 “你看,真没收他也不敢。”张逸夫笑道。“拍到了么?” “我也不知道。”文天明不好意思地说道,“最好的位置都被那帮电视台的人占了。我恨不得站在椅子上举着相机才有机会拍到,根本没法看镜头对焦。” “没关系,随缘吧。”张逸夫长舒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咱们也不可能真拿这些照片做广告不是。” 这一会儿大家都凑了过来。 “还真是谦和待人啊。”常思平叹道,“我刚才是不是失言了?” “没有,说的特别好。”张逸夫鼓励道,“陈老师也是,说的特别好。” “哪里。你才是说的特别好。”陈延睿大笑道,“就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真诚地感谢国家!” “哈哈,感谢国家就是感谢领导,我总不能直接感谢贾老给的政策吧?” 笑声之中,向晓菲和方思绮也凑过来,向晓菲还能作为高管露个脸,方思绮十足就是个背景,面露微笑捧着产品宣传图册混完全程。 “这回真露脸啦!”方思绮放下图册擦了把汗,“吓死我了,我还怕他问我问题呢。” “跟你有什么可问的。”向晓菲讥讽道。 “嘿嘿。”方思绮尴尬一笑。向晓菲这边从来对她没什么好脸儿,她却也不过心。 “大家都不容易,可算搞下来了。”张逸夫也没功夫多做停留。这便拿起了讲稿,“陈总常总,咱们去交流会那边吧?” 二位也拿起了自己的东西。 其他人暂且留下照顾场面,待领导专场完毕后再一起走。 半小时后,ep交流会展开,贾老爷首先上台讲话,大体还是那些事,我们鼓励xxxx,很欣慰看到xxxxx。贾老爷讲话完毕后,黄正辉与机械部领导依次登场。黄正辉这边还算有些料,跟着贾老爷的话。公布了一系列由电力部组织的扶植政策,主要集中在电力环保方面,机械部这边则是陈词滥调。 待这几位大领导讲过话后,贾老爷已经先行离去,他没时间听后续的技术性论坛。 之后的时间,各大国内外厂家代表依次上台发言。 非要说的话,张逸夫这次关于微机应用的交流算是其中颇有质量的了。 他发言的核心内容是,搞微机应用,要随时对硬件、软件甚至网络技术方面的发展有敏锐度,并且拿恒电的866a和e1举例,两者都吸收了国际上最先进的程序设计理念,并且反复论证过在现有硬件基础上的可能性,他同时强调,程序设计,软件工程是一个可挖掘性非常高的领域,对于电力工业而言,应该在硬件可靠性有保证的基础上,在这方面放开思维。 这段讲话虽然有质量,但没干货,这让听完的人觉得在想法上还是有一些收获的,然而实际上却也不知道收获了什么。 自动化毕竟是ep展会中相对边缘的部分,仔细听张逸夫讲话的人其实也很有限,并未造成什么轩然大波。 他所不知道的是,西门子参会团队中,除了施罗德外,还有一位重量级人物,施罗德对其也敬重三分,这人年龄并不比施罗德大,甚至比金毛都大不了多少,眼窝很深,与大多数这类人比起来,他并没有戴眼镜,也没有秃顶。 “刚刚中国这边的第二号权力人物去过他们的展台。”施罗德向这人介绍道,“不仅咱们在关注他,中国这边的大人物也注意到了。” “可这次的演讲平平。” “他一向这样低调,不愿吐出太多实际的东西,相反,索取欲很强。” “这样的人值得信赖?” “他承诺的事总会做的,而且他是个有契约精神的人,否则不会对pro协议如此拘谨。” “他最好能提供更多的价值。”这人看着发完言正在下台的张逸夫道,“有一点你要想清楚,现在是中国政府在吸引外资,中国企业期待我们的资本,而不是我们去求着谁。” “是……但您没经历过那些评测,没在现场被恒电的技术实力震撼到。” “是的,所以我依然无法理解你。”这人冲施罗德微微一笑,“做一下系统性评估吧,你这样的只言片语,无法确定的,拿去跟董事会说也并不务实。” “这是别人的事情了。” 张逸夫并不知道,一个更大的机遇,或者说是陷阱在等待着他。(未完待续) 正文 712 阴魂不散 当晚,贾老爷参观ep展会的新闻被安排到了第四到五条的样子,张逸夫全家也从没这么认真地看过新闻联播,尘封已久的录像机也再次动用。在方思绮的东奔西跑下,恒电展台拥有了15秒的短暂时间,按照向晓菲的话说,如果没有贾老爷亲临,即便是在晚间新闻节目中要露这么长时间脸,每秒的价值会超过几十万,然而这次新闻只是在贾老爷的行程中稍微调整一下镜头分布,并没有那么昂贵的成本。 恒电的高管也悉数蹭到了镜头,其中以陈延睿和张逸夫与贾老爷握手的镜头为核心,中间还穿插恒电微机模拟系统操作屏,屏幕墙等,这宝贵的15秒,让全国认识了恒电。 然而对于老百姓来说,某人完全喧宾夺主了。 “后面那个捧着花的,也是你们公司的?”宁澜没来得及祝贺张逸夫,这便问起了背景上的吉祥物。 “是,新招来的。” “挺漂亮啊!晓菲穿得太刻板了……” “可千万别当着她面儿说!”张逸夫赶紧提醒道,“她俩不对付。” “妇女就是难管理啊。”张国栋秉承着一贯的讽刺口吻,“你瞧你关注的重点都是什么东西?现在逸夫搞的企业受到了大领导的重视,你该为这个高兴才对。” “那肯定高兴啊!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关心领导到哪里来到哪里去!贾官职是大,可能给咱逸夫的企业资助么?反正也就是来看看,能怎么样?” “你不懂,你以为有几个民营企业家有这个荣誉?” “荣誉能当饭吃不?” “那后面那个捧花的就能当饭吃了?” “我觉得能。”宁澜哼了一声,“咱们普通人看新闻,才不管这企业是做什么的。就盯着这丫头看就够了,搞不好这丫头出的名,比逸夫还大! “贻笑大方!” “你俩……现在怎么能因为这点儿事儿就犟起来……”张逸夫已经不知道怎么聊了。 隔壁单元。这会儿处于完全悲伤的气氛中。 作为几十年的老邻居,老同事。宋远山夫妇悲剧的日子已经从张逸夫大学毕业持续到现在了。他们看着张国栋倒霉,看着张逸夫得意,看着隔壁平步青云,看着闺女26岁仍然没有嫁人。 “都是你,那会儿小妮跟逸夫多合适?你非嫌他们家不好,嫌逸夫去了外地发电厂。”宋远山这两年的抱怨愈发频繁起来,如今的他虽然还保留虚职,但最多也就三五人听他号令了。每天还要奔波大半个蓟京去上班。 “这会儿又怪我了?”路清秀一面收拾桌子一面怒骂道,“是你说小妮条件好,怎么也得嫁个处级以上家庭的吧?” “我就那么一说,又没让你真做什么!” “哎呦!又推脱责任!推吧,我反正无所谓了。”路清秀已经懒得再多骂,“我就说一件事,就一件事,当时小妮也在二修厂对吧?恒电要重组,是谁跟她说千万别留,一定要去总厂的?” 宋远山立刻哑火。这件事没得聊了。 “你说张逸夫那人,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穷嘚瑟,企业没那么好做。”路清秀指着电视道,“还真是啊,真能嘚瑟,把这么大人物都嘚瑟来了!” “小妮留在恒电又怎么样?文化就到这里了,有她的位置?” “呵呵,我就知道,老赵他们家孩子还在恒电,这段时间带薪培训。已经持证上岗了,做的也不是什么高技术的岗位。月薪700,跟咱们全家加起来差不多。” “那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活儿。能跟总厂比啊?” “对对,总厂好。”路清秀越说越来气,“你看现在小妮认识的都什么人?一帮郊区的人!还有人来提亲说媒!光看见媒人那样子我就难受!都26了,怎么办?” “就是你,挑挑挑!越挑越次!” “又推责任?” “……哎。”宋远山沉默半晌,“不推了,已经这样了,不管责任还是脸皮,也都没什么大用了。” “你也知道啊?现在啊,小妮工转干的事都解决不了了。” “要不……”宋远山喝了口闷酒,“好歹是这么多年的邻居,走动走动?” “怎么走动?” “恒电那边应该有工转干的办法吧?干脆还是让小妮过去,给安排个舒服点的岗位,收入也有,体面也有,那边的年轻男同志素质也高,别跟总厂那堆工人为伍了。” “呵呵,这会儿知道要脸没用了?” “你还来?咱们好好商量行不行。” “哎……”路清秀也叹了口气,她烦的倒不是别的,如果隔壁那家子也不如意,那就罢了,关键隔壁太如意了,宁澜那个傻女人,也不知道哪来的福气,现在过的这么舒服,自己如此苦心经营,却落了这么个结果。 他们夫妇也知道,现在再让张逸夫和宋小妮好上,简直比让宋远山当局长都难,唯一能有的想法,也就是张逸夫念昔日之谊,张国栋念同事之故,能给小妮安排一下了。 二人思来想去,正好借着张逸夫上新闻联播的事情,过去祝贺一下,顺便提一提宋小妮的事情。于是宋远山翻出好酒好烟,路清秀换了身衣服,二人既胆怯,又惶恐地敲响了张家的门。 张逸夫来看门,见二人也是一愣,这些上个世纪的老家伙怎么又冒出来了。 “爸,宋科长。”张逸夫冲沙发那边说道。 “宋科长?哪个宋科长?” “宋远山。”宋远山尴尬地说道,“张处长连我都忘啦?” “哦哦。”张国栋这才起身望去,宋远山夫妇身上再没有那股趾高气昂,换上的只有市井的那股俗,趋炎附势的那股媚。 “你们是来找逸夫的吧?”张国栋平淡问道。 “也不全是,这不看到新闻了么,过来祝贺一下。”路清秀尴尬道,“哎呦,宁姐也忙呐?我来帮忙。” “没事儿,忙完了。”宁澜露出比较单纯的笑,习惯性回答。(未完待续) 正文 713 感谢国家 张逸夫见这样子,看来父母压根儿没打算让他们进门儿。他们指定也没什么正经事,而且与他们家不想再有什么交情了。 “小妮不在啊?”张逸夫问道。 “哦,为了上班方便,她最近住总厂宿舍。” “也挺好。”张逸夫冲二人笑道,“感谢,心意领了,这礼就免了吧。” “免了免了。”张国栋远远挥手道,没打算给他们面子。 他记得清楚,张逸夫毕业之前,宋远山他们送过两条进口烟过来,可一听张逸夫分去外地电厂了,立刻又给收回去了,外加那些在单位纠缠不清的事情,跟这类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不说自己,跟这类人交往,只会给儿子添麻烦。 “别别,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点心意。”路清秀说着就要把礼品直接放到门内地上。 张逸夫的手自然比她快,适时地托起这些,同时说道:“我已经离开体制很久了,跟局里那边也说不上话,没什么能帮忙的,真的。” “不是,不是这方面的事情。”宋远山面子已经跌到了家,连门都不让进,搞得他不知道怎么说了。 还是路清秀脸皮更厚一些,她直接说道:“那姨直接跟你说吧,是小妮的事……你看,她还有机会去咱们恒电不?” “哦?”张逸夫愣道,“她不在么?” 二人更加尴尬。 看来张逸夫心里完全没这个人儿,连她随大流回总厂的事情都没关心。 “她前一段回总厂了……” “对对,刚才说来着,她在总厂宿舍住,瞧我这记性。”张逸夫拍头道,“我们这边销售岗位确实还有空缺。就是累点,全国跑,底薪300。奖金提成,你问问她吧。” 他说着。又找来纸笔写了个电话:“这是我们公司人事的电话,具体的福利,可以让小妮再问问他们,确定的话我打个招呼就好了。” “销售啊……”路清秀有种被随便打发的感觉,在她眼里销售可是不要脸又不要命的烂工作,哪有大丫头干这个的,“小妮体面懂事,坐办公室也可以的吧?” “在恒电。销售是比办公室好很多的岗位。”张逸夫笑道,“我们的销售也要经过系统化的技术培训,不是你们理解的那样,办公室也只有300的底薪,奖金很少。” “那干部身份呢?”路清秀紧接着问道。 “这关系不大吧?我从来没关心过,恒电是民营企业,工人干部身份在福利上没有区别的。” “哎呀……逸夫我跟你说实话,干部身份,相亲的时候拿出来都有点面子。” 张逸夫啼笑皆非,完全无法理解她的顾虑。只将联系电话塞过去:“这个去问人事吧,我真不清楚。” “逸夫你看,这也不是多大事……”宋远山憋红着脸说道。听张逸夫这么说,宋远山只当他在搪塞,还试图再争取一下。 “那我换个角度说吧。”张逸夫也不愿再浪费时间,“小妮有事找我帮忙,让她自己来,我跟她谈,可你们来找我,我没必要也没理由帮吧?” “……”二人沉默,没想到张逸夫真能这么不给面子。 “你们喜欢帮小妮决定事情。那是你们的自由,但咱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我今晚回家是陪父母的,没时间招待客人。” 张逸夫最终是笑着送走二人的。 回到客厅沙发。张国栋面露笑意,他就没觉得要姑息这种人,恶心了你多少年吧,你还以德报怨,有病吧? 宁澜却有些心软,嗑着瓜子问道:“逸夫,真不帮啊?也不是什么大事。” “嗨,不是不能帮,我是看不惯他们什么事都替小妮做主,挺好的姑娘,被耽误成这样了。”张逸夫摊开双臂,“还是咱家好,我怎么都自由,去外地电厂也没人说不是。 “嗨,咱家人不想那么多,好也好不到哪里,差也差不到哪去。”宁澜笑道,“我看路清秀那样子,今后还得来。” “没事,不给他们机会了。”张逸夫笑道,“往南,二环边上新建了几栋楼,我看不错,周末咱们去看看。” “看什么?” “买房,搬家呀。” “买什么房?搬什么家?这不是住的挺好的。”一听说要花钱,宁澜不愿意了。 “搬吧,这院子太麻烦了,屋子也太小了。” “那这房子?” “找人转租出去吧,放着也行,看你们。” “会不会不方便啊。”宁澜道出了自己第一个担心的问题,“那边有没有菜市场?” “都有的,不用担心,而且对面就是公园,房子都是大户型。现在商品房还不多,毕竟好多单位还有分房福利。那个楼盘都是内部销售,也不知道跟电力系统有什么关系,很多大领导都在那里置业,也找到我这里了,准备帮你们选一个。” “啊?那是不是整个院子都是领导啊?” “嗨,没两年都得退休,无所谓。”张逸夫摆手道。 “确实可以考虑搬家,现在莫名其妙登门的人太讨厌了,咱们院又没有门卫保安。”张国栋倒是正有此意,“要多少钱,爸妈存款也是有一些的。” “没事,我来买吧,房子你们负责住就好了。” “那周末去看看。” “都是领导,那菜市场是不是也更贵啊?” “你脑子里就没点别的么……” “要不你买菜?” “……” 那时候大部分人还苦苦等待着单位给解决住房,自买住房的人并不踊跃,所以房价不高,像张逸夫这么有眼光的人必须得先下手为强了。 展会还在继续,张逸夫脱身出来,自有其他人在那里招呼。此后几天。展台那边多次传来消息,有不少国内电力机构的人对866a表示了兴趣,有华北局的应用成果和iec专家打底。几乎对于所有面临线路保护更新的单位,866a都成为了绝对的第一选择。 当然。这部分市场已经稳拿了。线路保护只是继保中的一部分,还有变压器保护,发电机保护,电抗器保护、电容器保护等等,还有更大的市场需要去占领。 配套产品研发不能落下,陈延睿常江那帮人也被掰开来用,一个个地用,即便前一段已经吸收了大量的人才。此时掰成两个队伍却还是不够用。 也就在这时,政策开始落实了。 贾老爷亲赴展台,无疑是恒电声誉的一次巨大提升,这是大领导关注的民营企业,对于各机关单位来说,如果给恒电的政策失败的话,估计也不会有责任落在自己头上,那样就打大领导的脸了。 各种成果与数据频繁报批,这让三项政策几乎在同一周落在了恒电的脑袋上。 首先是踏破了市科委和海甸区委的大门,争取到了中关村科技园区重点扶植企业的帽子。作为交换,恒电不久后需要将企业注册地址搬到海甸区,这样就算海甸的gdp和税收了。一系列的企业优惠政策将保持两年的力度,这其中最优秀的资源令人想不到……那就是蓟京户口,向晓菲为此十分兴奋,每年多40个蓟京户口指标,这几乎相当于一项几百万的注资。 其二,恒电几乎压着标准线通过了国家高新技术企业的认定,这顶无形的马甲加身,意味着一系列的优势,除去资金税收这类因素外。这个认定同时也是未来争取各类政策扶植的超级资格,企业也会被纳入政府采购名单。相当于一张国内政策上的超级绿卡,此时这类资格拥有者还很稀少。这让恒电的招牌更加值钱。除此之外最直观的利益是,联合银行可以提供更多的贷款了。 第三,也是最先落实的一条,就是电力部主导的环保重点专项资金扶植,争取这个政策的企业其实很多,而且大多数是国有单位的下属企业,恒电成为受益者之一在圈内饱受诟病,因为大家认为恒电根本没有这个资格,搞好你的自动化就是了,添什么乱? 三个利好消息像一连串炮弹击中了恒电,这也让总爱腹黑讽刺体制的张逸夫尝到了体制的好处。不管怎么说,这些政策的出发点总是好的,如今也确确实实落在实处,让恒电有了更雄厚的基础,感谢国家。 新一轮的扩张,也从恒电的高校宣讲会展开。 除去惯有的高科技这些招牌外,恒电的校园宣讲又多了两个吸引人的条件——蓟京户口,福利分房。 当然要得到这两者,首先要在恒电工作五年以上。 可谁都知道,这五年就是个摆设,根据劳动法规定,这样的条款最终都成为没有真正威慑力的约束。但那是对没什么竞争力的企业而言,张逸夫相信只要在这里工作半年,就会再也不想走了。 作为蓟京高校的毕业生,每年有超过60%的外地生源。好不容易毕业了,大家一看的是单位招牌,二看的就是给不给解决户口,而民营企业始终无法得到优秀生源,无非也是因为在这两点上处于劣势。招牌的劣势除去未来的发展空间,还意味着几乎没房分,这导致即便可以开很高的工资,仍然没那么大吸引力。至于户口,没户口怎么能算北京人呢?将来结婚往哪里落户,孩子在那里上学,这都是问题。恒电现在可以说天时地利,大领导在新闻联播上给做了招牌宣传,而且今年会有70个户口指标用于校园招聘。 这巨大的吸引力外加新闻联播的影响力让恒电异军突起,其实这年头多数民营企业也根本不怎么指望高等院校招聘,他们对技术要求没那么多,也不认为毕业生能有什么精妙的技术,还是技艺和经验更加务实一些。 不过张逸夫想的更多,对于毕业生选择单位而言,总会有口碑效应,总会从之前历年的经验中,那些参加工作的学长口中得到很多信息,所以这里面有个良性循环,如果头一年去某单位的毕业生待遇很好,工作很爽,会影响到次一年毕业生的选择,久而久之,这家企业将拥有一笔巨大的无形竞争力。 张逸夫提前了十几年,将这个种子埋在了高等院校之中。 也就在这时,金毛见恒电没什么动静,又带来了更“深度”的合作方案。(未完待续) 正文 714 供货 金毛这次直入主题,提出了绝对合作的融资控股方案。 这次不仅是对于环保方面,而是恒电全部。 这一点上,由于施罗德对专业的理解,西门子的资本运作甚至走在了大多数风投和投行的前面,恒电获得了极高的潜力评估。 只要张逸夫点头,在国家政策允许的范围内,西门子将进行最大额度的投资。对恒电来说是数千万资本的注入,对于张逸夫来说,如果他想的话,将直接成为千万富翁,这个国家最富有的人之一。 看着金毛,看着这些唾手可得的好处,张逸夫感慨万千。 如果在遭雷劈之前,面对这些,恐怕自己已经感恩戴德跪谢苍天了,然后收好这些钱,做些稳赚的投资,而后每年挥霍掉数十万,度过穷奢极欲令人发指的一生! 但现在,这些东西本身就是唾手可得的,在优先级中好像已经排在了很后面,他更关注自己的事业,做事业的快感甚至超越了在私人小岛抱着两个美女在沙滩上打滚儿。 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但此时这就是他的唯一想法。 张逸夫冲金毛露出了一种和善的笑容。 金毛很快捕捉到了这个笑容的含义——这不可能。 从头算起来,这二位也算认识了快一年了,一年来,金毛始终间断性地在中国纠缠,或者说是围绕着张逸夫纠缠,从北漠到现在。他也在感受着张逸夫的各种蜕变,不仅是身份上的,还有思想上的。 现在张逸夫的气质与那种改革开放以来财大气粗中国式的暴发户不同,当然也与暗藏心机看似神秘的领导干部不同。这是一种独特的力量感与自信心,金毛说不清楚。 反正如果是自己在面对如此巨额直接利益的时候,是没法表现得这么淡定的。 “咱们旷日许久的交流。还是落到实处吧。”张逸夫比划道,“我仔细想过了。咱们双方都能接受的,能立刻落实的合作——fgd。” 金毛也同时想到了这个东西,可以说是电力环保的核心所在,他几乎脱口而出:“烟气脱硫系统。” “是的,除此之外还有cems。” “烟气连续排放检测系统……”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但金毛还是讶异于张逸夫那吓人的胃口,“这两部分是电力环保的核心中枢所在,你这样有些……太不礼貌了。我们一直是抱着合作态度的。” “不要技术,要部件。”张逸夫很快指向了一个更加明确的领域,“换热器、取样探头等等这些设备。” “这同样是最关键的地方,而且恕我直言,即便拥有制作技术,现阶段也不一定有制造条件。” “不要技术,要产品。”张逸夫比划道,“我们,买,西门子的这些部件。” 金毛听得一头雾水。这不是你要买我的东西么?貌似是好事啊? 可稍微一细想,不难发现其中的关键。 无论是烟气脱硫系统还是监控系统,必然是打包销售、承包的。这样安装改造和后续维护才有保障,同时利润也都在这里面,将其中最为关键核心的部件,单独销售赚个设备钱显然满足不了国际厂商的胃口。如果在没有任何前提的情况下,恒电联系西门子要买烟气采集分析的关键设备,只会被认为是个笑话。 但站在眼前的情况来说,这不仅不可笑,还有些耐人寻味。 张逸夫继而说道:“我们需要确定一个设备的范围,确定合理稳定的供货价格标准。然后签订三年期的供货合同,这就是我们采用并推广pro标准的唯一条件。” 金毛被压得没有话说。因为他自身并非完全了解fgd和cems系统,自然也无法衡量这个条件到底会让西门子付出多少价值。 但他能感觉到张逸夫经历了如何的深思熟虑。最让他惊讶的还是张逸夫的技术知识覆盖面,他相信这是张逸夫独立思考的结果,因为恒电不可能拥有一个这样的搞技术的团队。 金毛感觉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只需要把这些内容一字不差地反馈回去。 张逸夫也知道他该走了,最后又说道:“这次是很坚决的,另外我已经约上了机电方面的单位,他们同意跟恒电与西门子共同开一个交流会,探讨pro标准在中国推广的事宜,同时他们对赠送评测中心的事很有兴趣。” “这么快?”金毛总算知道张逸夫不是那种光吃不拉的人了。 “你看,你总说合作要有诚意,最后还是我做事做在你们前面了吧?”张逸夫笑着拍了拍金毛,“当然这也就是你,如果和三菱的人谈这类事我一丝诚意也不会有的。” 金毛露出了尴尬的微笑。 眼下这个条件,其实也是张逸夫一步步退让的结果,他逐渐放弃了那些不是真正需要的东西,只留下核心。 烟气脱硫本身并不是多么复杂的东西,尤其是现在已经相当成熟的湿法脱硫,这个东西的难点还是在于中间一些关键部件的生产上,就像电脑组装很简单,cpu芯片却太难,现在的烟气脱硫领域都是打包销售,相当于intel不单独提供芯片,只卖整机,现在张逸夫就是要把芯片剥出来采购。卖设备也有利润,表面上看西门子并不亏,但这并不是合作,从长远看,市场上又培育出了一个厉害的竞争对手,但考虑到烟气脱硫领域已经充斥着十几家拥有独立技术的企业,这部分冲击也并不明显。 而在cems系统中,现阶段最麻烦的设备无疑在烟气测量方面,国际上有三种有效的取样方式,而西门子代表的正是其中最为普及直观的“直接抽取法”,那个小小的取样探头极其分析仪器具有太大的价值。 而这只是这台德国工业战车中数不尽技术中的一个,但愿他们在pro市场面前不要太吝啬,更何况张逸夫要的也不是技术,而是产品。(未完待续) 正文 715 不是一种人了 现实状况也印证了常思平的那句话,搞得越深,才发现差得越远,踌躇满志的张逸夫即便混到了这种程度,依然需要为一个小探头而头疼,谁知道真正的超临界机组里有多少这样的“探头”存在。 其实凭常思平的实力,再加上张逸夫的“脑子”,花个一年半载搞出像样的燃煤发电厂环保设备不是难事,关键是在大领导面前夸下口了,要尽快落实,所以张逸夫才想两条腿走路,一条购买关键部件,集成烟气脱硫及监控系统,快速推出产品;另一条自主研发关键技术,比西门子更进一步,烟气除尘、脱硫、脱销一揽子解决掉,所以他要一个三年的供货合同,常老躺着也能把活儿干掉。 …… 这次金毛的消息回馈很快,当晚就联系了张逸夫,并且转接了另一位德国佬的电话,张逸夫也闹不清对面是谁,大概是这方面经营的负责人,双方开始就西门子供应设备的范围开始一番商榷,简单几句之后,德国工程师哭笑不得,说了一句“你的眼睛可真毒啊……”,也不知是讽刺还是赞叹。 一番讨价还价后,双方确定了8种设备的供应,这个范围大家都能接受,而后这位德国佬的工作就结束了,接下来的时间换了个电话转接,开始谈如何确定一个价格标尺,张逸夫搞不定这件事,紧急联系了一位老同事来客串沟通,翟凤涛也帮了这个忙,一系列嘀咕之后大概跟张逸夫讲了一下,西门子在国际贸易方面有一套成熟的价格体系,供货价格会根据多方面的原因进行波动,这样的大公司有良好的信誉。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谢过翟凤涛,口头草定之后,最后才轮到金毛沟通。他表示三年是不是太久了,于是又是一番讨价还价。期限定到了两年,常老师不能躺着干活了。 其实这个期限倒也没这么重要,随着今后的全球化与技术发展,西门子将这些东西单独出售只是早晚的事情。 旷日持久的谈判终于在口头上有了说法,金毛像是搞定了缠绕了他一个多月的宿便,迫不及待将这个消息传达了上级。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上级对投资恒电失败的事情深感失望,金毛始终没觉得这家中国企业有多大的投资价值。这应该只是西门子资本运作上的随意一笔。但他的上级告诉他,恒电有一些值得挖掘的东西,尤其是其在软件技术上的驱动力,十分吻合西门子工业自动化发展战略中的需要。未来的工业自动化中,各大厂商将提供整套的,可以随意配置的系统,这套系统既可以用于发电,同样也可以用于制造肥皂甚至安全套,任君配置,而恒电e1系统展现的潜质非常适合参与其中。 金毛却不这么想。张逸夫能力再怎么样强,也只是个人,一个人的驱动力。是无法与西门子这台战车相比的,西门子至少拥有上百个不亚于张逸夫的工程师,他不值得被这么重视。 这种想法,其实也源于金毛对于自己血统的骄傲以及对自己民族的崇拜,同时也是因为他在技术方面并没有什么造诣,完全没有领会到施罗德经历的那种冲击和震撼。 半个多月后,这份像裹脚布一样的协议终于签订完成,双方代表进行了一个简单的签字仪式,并没有大张旗鼓。西门子同时也邀请恒电去德国调研,这有助于更充分地了解pro。可张逸夫暂时没有这个功夫,谁都没有这个功夫。 恒电里程碑式的两项土豪感十足的土木工程已经拉开帷幕。 由于并不需要经历太周密的设计。找个建筑设计院委托一下,人家出个现成模板式的东西就可以开工,宿舍楼率先开建,当然其中还有太多与土地、消防等部门的手续,但博哥出马,这些事总是轻而易举的就搞定了。 恒电工建也饶了一个有趣的大弯子,在蓟京成立分公司,设立了临时办公室。宿舍楼并不是多大的工程,真正的重头戏还是集团总部大厦,恒电巨大的投资都砸向了这里,恒电工建也成为了总承包商。 张逸夫也再次羡慕起博哥,他真是一位痛快人生的老板,秉承着有钱就赚,赚够就玩的风格,回到蓟京没几天,又换了个妞,一副傻白甜的样子,据说是戏剧学院的,也他娘的不知道怎么就勾搭上了。 本来下午商量完事情,晚上顺带吃个饭叙叙旧,由于傻白甜的参与,搞得气氛怪怪的。 博哥去外面接傻白甜进了包厢,一副拉.皮.条的表情:“来来,蓉蓉,这位就是我们张总,前一段还上新闻联播了。” 张逸夫头一次紧张起来,倒不是因为傻白甜太白太甜,只是这感觉搞得太奇怪了,好像新闻联播上道貌岸然的人,一到晚上就换了副样子似的,他甚至想捂脸。 “张总好。”傻白甜露出了傻白甜的微笑。 “坐坐。”张逸夫随意挥了挥手,没给她正脸,倒不是说害羞之类的,主要是压根不想让她看清自己长什么样子。 博哥见张逸夫尴尬,成心使坏:“蓉蓉,有没有同学能介绍给张总啊?” “啊?这……”傻白甜露出了傻白甜思考。 张逸夫涨红着脸,但凡不是博哥,开这种玩笑他早就掀桌子了。 这几秒钟,傻白甜也思考出结果了:“要不我现在就约一下?” “打住!”博哥也对傻白甜的“单纯”服了,“蓉蓉你脑子真是不够用,我开玩笑的。” “啊……”傻白甜傻笑道,“我就是脑子不够用,才要你来补啊!” “咳!”向晓菲一直坐在一旁,有点儿受不了了,“孙博你注意点。” “哎呀,你怎么也搞得跟逸夫似的这么严肃了。”博哥连连称歉,笑道。“真的是人家今晚没饭吃,过来就是吃饭的。” 傻白甜连连点头,同时也感觉到了貌似这里不欢迎自己。 招呼傻白甜坐下后。孙博点上烟,才叹道:“我啊。就是开个玩笑,真的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不下去你们成天这么累,这么苦大仇深,慢一点,看看生活,看看美景,这也没错吧。” “没错,你看你的。不耽误事就好了。”张逸夫笑着倒上酒,“回来以后,你一直都忙着那两个工程,都没好好吃一顿。” “呵呵,那是,你是老板,我得先把正事给你做好。”博哥大笑着也倒上酒,与张逸夫互换。 干杯过后,博哥才叹道:“想起来还真是神,咱们第一次吃饭。我记得是在一个面馆儿,那会儿你俩还是从冀北赶过来,聊一个什么事来着……” “成立公司的手续。”向晓菲没好气地说道。 “对对!”博哥掐着手指头算道。“好像也就三四年的事情吧……现在咱们都这样了!” 他不忘冲傻白甜道:“我跟你讲蓉蓉,没有张总,我孙博也就是个普通人,现在搞不好正开着捷达拉黑活儿呢!” 傻白甜略显崇拜地望向桌子对面的那个男人,这次是真的想介绍同学过去了。 博哥很快说道:“你别看我跟张总开玩笑,总说他活的太严肃,可我也真羡慕他,事业上就不用说了,人家的感情生活。也是超凡脱俗的,我这种人根本不配拥有的。” “怎么听着像骂人啊?”张逸夫调侃道。 “没有!绝对没有!纯洁高雅的爱情!你觉得我这辈子沾的上么?” “怎么个意思?”向晓菲在旁讽刺道。“蓉蓉就不纯洁,蓉蓉就不高雅了?” “……”博哥赶紧转头跟蓉蓉解释道。“你别理这女的,缺爱,看咱们恩恩爱爱浑身难受。” “找死呐!”向晓菲狠狠踹了孙博椅子一脚。 “哈哈!”博哥大笑。 傻白甜也突然变得深邃起来,跟着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孙博这么高兴过,也只有跟你们两位聚会,他才这么肆无忌惮。” “哎……”孙博长舒了一口气,“蓉蓉你是不知道啊,伺候那帮人有多麻烦,现在管土地的那帮,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按理说我也是个人物了,可随便一个小处长,小设计师,都敢跟我甩脸子。怎么办?赔笑送礼,礼一过去,态度立刻好了!什么难关都通了,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还有人敢跟你甩脸子啊?”傻白甜又回归了傻白甜。 “蓉蓉啊,你以为我是谁啊?我什么都不是!”博哥的话变得异常的多,自斟自饮,信口开河地唠叨起来。 张逸夫倒也理解,这家伙自个儿跟滇南折腾了这么久,回到蓟京又主导这么麻烦的两个土木工程,别看他快活人生,该吃的苦也一个没少,风光的事情张逸夫都去做了,留给博哥的是无数个待擦的屁股。 博哥唠叨了好久,也知道自己唠叨,摇了摇头:“成了,大家听我说半天也烦了,你们唠叨吧,我听。” “少喝点。”傻白甜在旁埋怨道。 “怕我喝多了,晚上不行?”博哥简直太反人类了。 傻白甜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贫。 向晓菲长叹了一口气,冲张逸夫递了个表情,那表情好像在说—— 我感觉我跟孙博彻底不是一种人了。 张逸夫也回了个表情——还好我们还是一种人。 你确定还要和这种人合作么? 没关系的。 岁月的洗礼与改革的浪潮中,鱼虾说得志就得志,大鳄说完蛋也完蛋,在张逸夫眼里,博哥的生活作风,除了会让人尴尬外,并没有太多的副作用。 “对了!”博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瞪着张逸夫说道,“你还记得那个酒店前台么?”(未完待续) 正文 716 隐情 听到“酒店前台”四个字,张逸夫困惑了好久,才从记忆中捞起一点东西:“小苏?” “对对对,小苏!后来他找过我!问你的联系方式!”博哥连忙说道,“联系你了么?” “没收到啊?” “哦……那就算了,应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博哥摆了摆手,“真要紧,她就跟我说了。” 张逸夫倒是当回事了,小苏是他人生中认识的少数善良的人之一,他清楚地记得,在离开滇南之前,警告过萧咏不要为难她。之所以没有一下子反应过来,是因为他离开滇南后两人一直都没再有联络。 后来再聊的什么张逸夫已经没兴趣了,他只匆匆出门,让阮湄去找这个人,联系坤明大饭店应该能找到。 最终找到小苏还是第二天,她早已不在饭店做事了,而是回到了村子里照顾老人。找到小苏靠的还是村委会唯一的一个电话,叫了好久才从家里跑来接的。 “喂……” “喂……” “是……张逸夫吧?”小苏一耳朵就听了出来,她认识的能说标准普通话的人可没几位。 “是啊,我刚刚听说你找过我。” “哦……那个,没事了。” “别,别,有事就说。我说了,什么事我都帮你。”张逸夫毕竟被小苏解救过一次,他相信小苏面对的事情,自己不用太费力就能解决的。 “算了,不用了。”小苏咳了一声,“我跟那个人说过了,他说我最好别找你,你也帮不上忙。” “??”张逸夫不解道,“孙博?” “嗯。” “不对啊?”张逸夫绕不过来了,“他说你什么都没说啊。” “是么……那就当没说吧。” “不讨论这个,咱们别磨叽,有事就说。”张逸夫干脆甩开了中间的过程。这么看肯定有事,一定要问个明白。 “会给你添麻烦的。再说。现在也没那么多想法了。”小苏语气平淡,“还是安安静静的吧。” “你这么说话我会睡不着觉的。” “我说了也一样。”小苏叹了口气,“张逸夫,我后来越想越觉得,咱们是距离很远的人,孙博说的对,不要麻烦你了。” “到底……” 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好像不想再与张逸夫有任何的交流与接触。 张逸夫立刻给孙博拨电话,不通。 他脑子里容不下事,想了想马上又联系赵红旗,这家伙最近一直跟在孙博身边干,总该知道点什么。 赵红旗正好在公司办事儿,火速赶来张逸夫办公室报到。 “逸夫哥……”进了办公室,他依然是那副尊重的样子,几年的时间,他成长了许多。但张逸夫成长了更多。 “坐坐。”张逸夫摆手招呼他坐下,这才说道,“你跟孙博。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可能!”赵红旗一口咬死,“重要的事。肯定得跟你汇报的,没说的都是不重要的事。” “有没有苏小妹的事情?” “苏小妹?谁啊?” “坤明大饭店酒店前台,跟我有交情,有没有来找过你们?” 赵红旗闻言一愣,而后心里开始犯嘀咕。 这货终究还是嫩,心里嘀咕的同时,眼神也开始飘。 “说吧,怎么回事。”张逸夫挥手道,“不管重不重要。她那个人我很在意。” “……”赵红旗毕竟是张逸夫一手带出来的,亲兄弟一样。关键时刻肯定得挺他的,但还是欲言又止,“哥,这事儿……其实博哥说的对,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我自己有判断,你把事儿说清楚了就好,不然我要跑趟滇南了。” “……哎。”赵红旗叹了口气,这才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张逸夫走后,滇南那边,几个水电项目相继上马,建设工程多,工程局的人不可能什么都自己干,很多工程肯定要外包,这也就是博哥这类人的发家机会,有时经常一个工程可以打十几个包出去,有大有小,有荤有素,牵扯的公司也杂,但他们有个共同特点,大多都会雇佣相当一部分的本地人,做些技术含量低的体力活儿,对村里人来说,出去干俩月这活儿,无疑比种地收入要高多了,一时之间,滇南的水电建设也将闲置的劳动力都带动起来,苏小妹的父亲正是其中之一,50岁的人,身体依然硬朗,能当个壮劳力,便也在相亲的带动下加入了施工队伍,图口饭吃。 可还是那句话,工程外包的情况多又杂,很多队伍是完全没有施工资格的,博哥的队伍在里面就算各种证件齐全的了,这还是张逸夫逼的,更多的是那种认识几个工程局的人,混工程做的。 在几乎没有安全保障的情况下,事故总是不可避免的。 一个小水坝的工程中,局部坍塌,苏小妹的父亲连同七八个工友被埋在了底下,拖了足足两天才展开救援,找到人的时候7死一伤,那个唯一生还的年轻人也落得了终生残疾。 处理的时候,工队的负责人塞了一千块钱想息事宁人,这肯定是不能接受的,苏小妹就开始想办法反映问题,她恨管理松散,没有安全保障,她想找到那个责任人,至少给那个人一些处理,讨些公道。 然而她太天真了,她不可能找得到责任人,在她不懈的努力下,发现这个工队上层的承包商正是萧咏的公司,当然具体做事跟萧咏没什么关系,他只是用路子拿个承包合同,然后转手再包给别人做罢了。 想找萧咏论个理,这自然是更不可能的事情。 那边路子野,村委的人也几次来家里安抚,送来几百块钱,劝苏家就这么算了。 令苏小妹无法忍受的是,这么大的事,好像连一缕涟漪都没有泛起,没人当个事,就被这么完完全全的遮掩过去,没人关心,没人处理,没人负责,甚至连自己的家人都认命了,哥哥姐姐们没一个人站出来,他们还反过来劝苏小妹,算了吧,过好自己的日子,一家草民,图个衣食已经不易了,再折腾,要把一个家都折腾进去了。(未完待续。) 正文 717 想不到的人 苏小妹当然清楚自己是草民,但与家人不同的是,她认识一个人。 原来的联系电话根本找不到张逸夫,他的职位岗位变化太快了,她只好想方设法找到了孙博。 孙博的脑子自然比苏小妹要灵活多了,了解过整个事件,又稍微调查了一下层层承包的背景,确定中间有萧咏后,并未给苏小妹任何张逸夫的联系方式,而是想办法从公司里拨出了一万块钱,跟苏小妹说,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令张逸夫稍显心安的是,苏小妹没有拒绝这些钱,但也没表示什么喜悦,就这么走了,之后再没来过。 “博哥也是为你好。”赵红旗苦心劝道,“他不想你因为这件事乱了心。跟萧咏有关系,还是少碰,对吧哥?” “那孙博怎么昨晚还是说了?” “可能是喝多了,或者心里有愧?”赵红旗揣摩道,“反正我能肯定,博哥没有恶意,给苏小妹的钱,也是他挤出来的,这么挤钱,按理说该跟你汇报……” “不用,那边经营是自主的,我不过问。”张逸夫叹了口气,本来波澜不惊的心情上空,难免出现了一些阴霾,他知道这样的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管不过来的,但眼下他对自己的犹豫很难过,他并不是绝对的无计可施,只是因为如果自己出手的话,怕是有损失。 就像面对方思绮的鑫明被恶意收购一样,自己不是无计可施,但不愿冒险多管闲事。 “哥,我觉得,你心别太重。”赵红旗知道张逸夫骨子里还是有股迂腐骚客的劲儿,赶紧劝道,“咱们给了她一万块钱,这已经是她爹七八年都赚不到的钱了。” “没,我没为她难过,我在为自己难过。”张逸夫摆了摆手。 “你有啥可难过的?”赵红旗完全无法理解。 是啊。他是无法理解的,孙博可能理解一些。但并不会多在意。 惆怅间,外面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向晓菲没有敲门就直接闯了进来。 “他.妈的什么狗东西!!”向晓菲露出了当年在边境混迹的莽劲儿,进门就开骂,“不是说你拯救了他的人生么?!” 张逸夫一头雾水,可他知道,如今能让向晓菲这么生气的事儿可不会太多。 “什么人生?”张逸夫第一反应是方思绮玩什么花样了。向晓菲最看不上的莫过于她。 “那个人!那个妻离子散恨不得跳楼的那个人!你介绍来的!”向晓菲愤愤骂道,“刚刚!领着21个人,一起辞职!!21个人!!科电和珅自从头到尾都没拉走这么多!!” “谁?”张逸夫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总有人会意识到自己创造的财富与收获的利益不对等,尤其是那些有野心的人,任何一个飞速发展的公司都会面对几次这样的危机,只是张逸夫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而且在他眼里。几乎只有常江有这个本事,但常江是个讲道理的人,不满意。他会聊,更何况还有常思平这重保障。 “尚晋。”向晓菲几乎咒骂着说出了这个名字。“他们要自立门户。” “他?”张逸夫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单纯老实的头油男? “真混蛋,会藏啊。”向晓菲继续骂道,“他们很坚决,放下辞职信就走了,不给任何说话的机会,我说请他们找你谈谈,他理都不理。” 张逸夫稍作思索:“他哪里来的底气?他有本事自立门户?” “这就不知道了,后面肯定有投资的人吧。” 张逸夫长呼了一口气。 跟尚晋。谈不上多信任,但总觉得他是个老实人。而且还是奔着考研去的老实人,跟谁关系都挺好的。张逸夫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个为了目标,可以抛弃妻子的男人啊! 不重要了,这样的事迟早会发生,即使不是尚晋,也会有其他人。发生在尚晋身上总比常江要强,再者尚晋是做维护的,从没在他身上放上太重的任务或者核心技术。 “下午一点,叫常江和陈延睿开会,给我一份离职名单,安排研发的人跟我谈话。”张逸夫尽量冷静下来,补充道,“每个人。” 赵红旗还有些反应不及,这会儿只呆呆问道:“反水?我召集人打一顿?” “打。”张逸夫点头道。 “……”赵红旗和向晓菲同时慌了。 “开玩笑的。”张逸夫出人意料地露出笑容。 “哥,你还笑得出来。” “不然哭么?”张逸夫起身拍了拍向晓菲,“没什么大不了的,积极点,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咱们几个人在,场子就在。” 张逸夫的鼓励也给了向晓菲一些信心。 “我就是气,你那么帮他……” “我是在经济上帮他,如果有个人在经济上帮他更多,就没法聊了对吧。”张逸夫摊开双臂道。 “反正对我,肯定不止经济上。”赵红旗露出了诚恳的目光,“是人生上啊。” 向晓菲瞪了赵红旗一眼:“贫?” “呵呵,不敢。” 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与研发组的全员谈话也就此展开。 张逸夫一边看名单一边谈话,不难发现,走的这21个人有个最直观的共同特点,就是都没有要福利分房,而是选择了20万元奖金。看来这件事是蓄谋已久的了,起初张逸夫以为他们不满意分房的地点,想自己拿钱去找房,现在看来完全错了,错得离谱。 令他欣慰的是,按兵不动的几十个人,选择的都是中关村那边的房子。 依次谈话,其实大家对福利和工资都是很满意的,现在恒电的待遇已经高出市场太多了,这方面不可能有什么抱怨,在谈话的三十多人中,有不到十个人表示,尚晋也暗中跟他们煽动过另起炉灶的事情,说得比较隐晦,自己也没表示什么兴趣。其中有些人了解更多一些,大概意思是那边奖金更多,说是只要过去,就发三千块的红包,产品提成也很高,那边销售资源有保障,第一年就有得赚。再往深问,他们也说不出什么了,这些人只是觉得尚晋这帮人不靠谱,聊的时候就没有深入的意思。 平心而论,近半年来这些人的变化已经够频繁了,膨胀的工资已经让不少人觉得欣慰,恒电又福利给分房,这部分人更愿意踏踏实实在恒电,等房分下来。 总之最令张逸夫气愤的是,这件事从头到尾,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企业内控的重要性也浮上了水面,这样的谈话该更多一些。 这样的愤怒也带入了会议之中。 “常江,你天天跟这些人在一起,为什么就没察觉这件事??”张逸夫刚刚质问出口,遂觉失言,不该这么说常江,“抱歉……我有点失态。” “不不,逸夫说的对。”常江此时也陷入深深的自责,“不知不觉,跟大家产生距离了啊。怪我……怪我……” “别太自责。”向晓菲中间劝道。 “不不,就是怪我。思绮前两天找我来说过,觉得有点不对头,让我找人谈谈,我没在意。” “她知道?”向晓菲立刻瞪起了眼睛,坏事儿都得跟那个狐狸精有关系。 “冷静点,她要是胳膊往外拐,就不会事先通知常江了。”张逸夫拿起电话,这便也召方思绮过来。 按理说这种会是轮不到她的,奈何方思绮总是有惊人的能力,搞得很多事儿都离不开她。 方思绮诚惶诚恐入场,显然也听说了这件事。 “是问我跟常总反应的事情吧?”一进门,她便直接开口。 “对,坐。” 方思绮惶惶入座,这便说道:“其实我也没听到什么消息,只是吃饭的时候觉得不对劲儿。” “吃饭?”向晓菲问道,“还能吃出不对的味道。” “是这样,我也来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中午跟大家一起在食堂就餐。反正也没人跟我一桌吃饭,我吃的时候特无聊,就下意识地观察人际群落,一般比较近的人,都凑在一起吃饭,这个群落应该是很稳定的,根据工作部门,性格,早已划分好的,公司没有变动,凑堆应该也没什么变动的。”方思绮解释道,“可在之前某一天开始,这些群落的人员忽然进入了比较频繁的变换,本来不在一个部门,业务间隔很远的人会凑在一起,尤其有几个人,每天跟不同的坐在一起人吃饭,我觉得很奇怪。但这种直觉……太过玄乎了,我也没法表达,也不可能找张总说我在午饭群落分布中发现了什么,就只能在碰到常江的时候带一句,让他多跟下属交流,看看有没有什么潜在的事情。” 听到这里,向晓菲也算服了,中午吃饭竟然真能吃出这么大的事。 “我真该当回事儿啊。”常江依然十分自责,敲着脑袋,“找几个人谈谈话就可以摸到情况了。” 方思绮连连说道:“我是觉得,常总那边太忙了,实在没时间照顾这么多事,这类事应该办公室负责的,定期收集一些信息,我之前在例会中提过,但最近事多,没有落实。” “下面就要落实,也怪我,太放松这一块了。”张逸夫转而击掌道,“同志们,振作!振作!现在情况没有看上去那么糟糕,至少我们都勇于承担责任,这就是解决问题的开始。”(未完待续。) 正文 718 算账 “是的。”陈延睿拿着名单附和道,“真正恒电的元老,都没有走,走的都是半路招来的人,还有几个新招的學生,我们的核心研发都在。他们可以偷得走产品,但偷不走我们的思考力。” “那也够受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收入途径就在微机保护这块。”常江比划道,“现在成熟的产品除了866a以外,还有变压器保护,发电机保护也接近完成了。” “可以告他们么?”向晓菲问道,“盗窃我们的技术和专利?” “可以,但在我国……”张逸夫点了点桌子,“最终很可能,不按法理走的。” 众人沉默,谁都明白,尚晋自己没这个能耐,白手起家创业,让他拿出注册公司的资金都是个难题。真正做微机保护这东西,没点资本是没法启动的,更难的是通过电科院的认证,受到各电力局机关的认可。 “我们是不是可以乐观一些。”向晓菲思索道,“我们跟电科院和电力部、电机工程學会、各省局关系处理的都很好,从这方面来讲,在认证阶段,我们就有足够的压制力。” “我认为尚晋他们一定也很清楚这一点。”方思绮摇头道,“这么大规模的离职,没点底气是不可能的,尚晋画的饼,肯定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么大。” “我也这么认为。”张逸夫点头道,“我跟常江都是电机工程學会,继保专委会的重要人物,电科院负责评测的胡院长,继保學会的主任也跟咱们有非常良好的关系,正常人没有勇气在我的眼皮底下搞这个。” “就是说……”常江呢喃道,“靠山很大?” “至少比我的靠山大。” 众人再次沉思,对于张逸夫的靠山大家各有想法,但其实张逸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靠山是谁,好像跟谁都靠点,但又都没那么靠得住。 这会儿。文天明急匆匆走进会议室,拿着手机:“张总。联系到尚晋了。” “拿过来。” 张逸夫拿过电话,全场也屏息。 听筒内,只传来了微弱的呼吸声。 “是……张总吧。”对面说道。 “嗯,你还愿意和我对话,这是个不错的开始。”张逸夫平淡说道。 “我开始的时候,也有点不敢面对,我承认。在我最消沉的时候,你给了我另一个人生。”尚晋叹道,“可是张总,人总要往高处走……” “人当然要往高处走。”张逸夫立刻说道,“可要分清楚,是自己爬上高处,还是揪着别人的身体,踩着别人的脑袋站上高处。” “……张总,你也如此啊。你不也是踩着尸体上来的?” “没有,完全没有。” “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尚晋顿了顿说道。“跟你对话,就是希望你能理解。现在看来……” “请你先理解我。”张逸夫轻哼一声,“我姑且不问谁帮了你,谁救了你,谁让你从一个妻离子散的废人一跃成为受人尊重的管理者,不问谁给了你希望,谁给了你人生,谁信任你,谁栽培你。我只问你,你真的决定用完全剽窃抄袭来的产品来继续人生么?” “呼……这一点你说错了。不是剽窃,是我们这些人。自己研发出来的。” “滑稽!” “你得承认,我们每个人都参与产品了,我们也拥有产品。这个成就,不是你一个人的,张逸夫。”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的。”张逸夫斩钉截铁道,“是恒电的。” “随你怎么说,总之产品再出来,也会和恒电的有所不同,不会被归为剽窃的。” “你心里自然知道是不是剽窃。”张逸夫眯眼道,“怎么样,已经想好怎么过认证拿资格了?” “那件事有别人负责。” “介意透露一下么?” “没必要,你很快就会知道。”尚晋如今也没有了卑微的样子,自己成为了与张逸夫平起平坐的人,新的人生展开,人往高处走,他要拾起曾经离他而去的那些东西,张逸夫恍惚感觉到电话那头的人提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不理解我,那就这样吧,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我再说最后一句吧。”张逸夫缓缓说道,“规矩、道德、法理、良知,这四样东西,你都打破了,不管你和你的老板是哪位,同时挑衅这四个底线,这个后果不是你这样的人能承受的。” 尚晋没说话。 “你的电话有功放么?” “……”尚晋沉默。 “不管有没有,希望你将这句话传过去,我也会将这个信息传达过去。”张逸夫露出了少有的狠劲儿,“这不是你尚晋一个人的事情,所有跟你走的人,都会为这一切负责。不久,你们会失业,会遭到全行业的封杀,你们会完全落入人生的低谷,只因为你们选择站在了规矩、道德、法理与良知的对立面。” 尚晋的喘息声逐渐粗重:“张逸夫,你以为你代表了那四样东西么?” “我只是遵从这四样东西。” “大放厥词,走着瞧。” “记住,你同时在为另外20个人负责。” 电话挂断,会议室中的人在叹息之余,也对张逸夫的情感感同身受。 这些人,必须要为他们做出的事情负责。 恒电有创造,有技术,有人性,也有血性。 正此时,方思绮默默放下电话,大家这才发现刚刚她也通了一个电话。 “好了,最坏的猜测应验了。”方思绮好像一个拿到了凄惨成绩单的小姑娘,“是鑫明。” 张逸夫的表情变得奇妙起来。 好多的事情,指向那里。 有点像宿命,逃不过的宿命。 在场人中,陈延睿与常江,知道鑫明,但并不知道萧咏等人那复杂的事情,皆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张逸夫则一声不响,沉默地玩弄着手中的钢笔。 向晓菲想开口跟他说话,却被方思绮拦住。 “他在算账……”方思绮小声道,“别打扰他。” “算什么账?” 方思绮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向晓菲很快理解了。 在算一笔大帐,乱账,孽账。(未完待续。) 正文 719 膨胀 这个账,张逸夫几乎算了一夜。 他想到了那句话 当他们来抓犹太人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当他们来抓天主教徒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天主教徒; 当他们来抓我时,已无人替我说话了。 自然而然地,张逸夫有自己的依仗,只要自己不做过分的事,恒电不可能有鑫明那样的遭遇,最多也就这样了,肉太肥,被撕一块。 天下那么大,机会那么多,萧咏偏偏就撕自己这一块么? 抑或是黄正辉看自己不顺眼了? 怪自己没有与组织保持亲密关系?还是不上贡? 张逸夫不愿往深了想,没有意义,没有根据。 但不管如何,反击是必须的,如果这次沉默,下次只会变本加厉,自己必须是那个动不得的人,否则就会成为谁都能动的人。 三天后,他约了中电联的领导。大规模挖墙脚这事,如果员工一口咬定是自愿跳槽,被挖企业只能自认倒霉。技术剽窃就更难界定,所谓技术大多都是在脑子里装着的,他把你的产品稍微改动一下,就宣称是自己的,很多时候你干生气,却没地儿发脾气。首先找中电联反映问题,一方面想看看他们的态度,另一方面也表示身为中电联的会员,我是尊重你们的,不管以后我干什么,都是提前给你们打过招呼的。 当天午饭过后,他便整理好材料,匆匆上车,奔赴电力部大院,现在思路很清楚,团结中电联,团结电机工程學会,团结电科院。 …… 电力部,三层会议室,这座处于领导办公层的会议室并不大。却是各类设施最齐全的,能坐在这里开会的人,无疑都是部里的大干部。 像往常一样,除了最大的领导外。包括秦勇在内的领导提前一一入场,先简单聊一聊商谈的事宜,如今的情况稳定了许多,经历了大半年的人事调整,基本没什么需要折腾的了。除了常规的生产安全,下半年工作主要三个方面北漠发电工程、三溪输电工程、环保。 此三者都与贾老爷的政绩息息相关,分别对应着超临界、世界最大水电厂和申奥。 非说的话,前两者更急一些,北漠两年内,三溪四年内就可以出成果,而环保是一项长期的工程,再次申奥恐怕也要等上小10年,贾老爷也许已经来不及了,但终究是要做的。问题已经暴露,放任不管,会遭后人诟病。 主管生产的秦勇,如今已然是重任在身,大权在握,看上去难免老了一些,恐怕不久之后就要成为真正的老一辈艺术家了。然而真正让他变老的,还是笑容淡了,藏得深了,言语拘谨了。 黄正辉入场前。却首先来了把椅子。 两个办公厅的小伙子抬着一把大号的红木椅小心翼翼入场,放到了首席,其中一人还拿出干净的白布擦了擦,这才出去。 下面是一壶茶。秘书捧着精致的茶壶茶杯,端端正正放在桌前。 大家互相递了个眼色,也不敢有太多的表情或者废话。 不少人心里都回荡着两个字膨胀。 随着一系列人事调动的落实,贾老爷去展会捧场等标志性事件的发生,黄正辉和他的东北派系,现在可谓是稳如泰山。曾经那个礼数有加,谦逊平和的黄部长,好像不再需要这些掩饰了,因为在系统内视野所及,再没人能对他说个“不”字。 大家曾经私下里都会觉得前任张部长过于严苛,不苟言笑,期待着黄正辉上位后,建立一个良性的领导层氛围。然而半年之后,放眼得势的干部,除了秦勇外,几乎都是忠诚且团结的东北派系,黄正辉也逐渐不再那么谦逊。 他不需要谦逊了。 或者说,他只需要对某几个人稍微谦逊一下。 一个其貌不扬,能力平庸的人,依靠眼光、坚决与处世之道,在50岁的时候,站在了这里。 黄正辉昂首入场,大家不约而同起身相迎。 “哦,已经搬进来了。”他露出微笑,同时摆手示意大家坐下,“最近腰不太好,看医生,说得坐硬椅子。” “红木养人,应该的。”马钢颇为羡慕地望向那个座椅,“这椅子好。” “普普通通,就是为了腰。”黄正辉落座,双手放在椅子的左右两扶手上,颇为享受,“开始吧,从基建开始。” 马钢嗽了嗽嗓子,开始发言:“根据国务院的分电方案,三溪电厂的供电区域为鄂北、豫南、湘南、赣西、上沪、江蘇、安皖、粤东八省,由于华中、川渝地区电力供求关系变化,国务院决定暂不向川渝送电。根据我们的研究决定,三溪电力外送,要建设三大主要通道,华中四省中通道、直通蘇沪的东通道,以及贯穿鄂北,通向粤东的南通道。这三条通道的位置、长度现在都已经基本确定了,讨论方向还是集中在交、直流选择上。” “之前不是确定过了,能用直流的地方,尽量用直流。”黄正辉随口说道。 方面还有一些意见,认为如此大规模地采用超高压直流输电还有待商榷。” 在长距离输电中,直流损耗比交流要低很多,无疑更经济一些,但建设费用和技术难度更高一些,尤其对换流变压器有更高的的人希望在直流采用上更克制一些,这也正常。 黄正辉停顿片刻后说道:“三溪输电,是我们重要的政治任务,也是未来西电东送中重要的一环,这正是我们积累直流经验、的大好时机,要放开步伐,解放思想,朝着进步的方向发展。” 众人频频点头记录,话说到这里就够了。 这里面其实还藏着一件事,就是直流用的越多,电力部所支配工程的资金就越多。现在中国还不具备系统性的直流输电技术,势必要国际招标,从风向来看,这工程几乎板上钉钉是abb的。大规模的采购直流输电设备,电力部将支配数百亿的建设资金,abb也将盆满钵满。真正不满这件事的人,其实矛盾是在这里的,他们认为应该小规模采用,引进技术,探索国产之路,让我国机构、单位积累足够经验技术后,再大规模搞。(~^~) 正文 720 沟通无效 可如此长线麻烦的事情,并不符合黄正辉和他集团的利益与政绩需求。 现在马钢提一句,黄正辉说一句,有反对意见的人,也不敢再开口了。 北漠的事情,同样也集中在输电上,因为电厂工程是北漠公司负责的,电力部并不需要太多干涉。至于环保事宜,黄正辉颇为重视,环保部门很快会出台一系列的方案,控制电厂排放,提高标准,我们必须先行。 会议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比上次更短一些,记得第一次这样的例会,开了足足两个小时,后来反对意见越来越少了,自然越来越快。 宣布散会,大家都没动,待黄正辉离场后,大家才三三两两往外走,这时两个小伙子又进来,搬着红木椅子小心翼翼离去,秘书也过来捧走茶杯。大家对茶杯没兴趣,对那把椅子都多看了两眼,但这可不是一个小工厂的班子会,没人会说多余的没有意义的废话,最多只是心里嘀咕一下,这椅子能值多少钱啊? 不久后,黄正辉坐上了车子,后面还有会,他本来昏昏欲睡,准备在车上小憩一下,却不想车子刚出了大院门就是一个急刹。 他皱眉睁眼,只听见外面有叫声,难道撞人了?司机是退伍军人,给自己开了很多年车,怎么会有这种失误? 前排的司机尴尬道:“不好意思黄部长,好像有上.访的人,突然拦在前面了。” “哦。”黄正辉烦躁地摆手道,“让警卫拉走吧,别让他知道是我在这里。” “嗯。”司机点头下车开始劝说拦路的人。 这种事多了,黄正辉平常是不会多看一眼的,但他发现这次是一个小姑娘,形单影只,真是太可惜了,浪费大好时光来做上.访这么没有意义的事情。 司机下车,见个是漂亮的姑娘拦在车前哭诉。也不好意思用强,只劝道:“同志,你有情况反映,先去那边传达室登记一下吧。然后会有专门的人来记录情况。” 小姑娘坚决摇了摇头:“我知道部长坐在这车里,我爹爹做工程死了,没有个说法,只求部长给个公道。” 司机百口莫辩,说车里不是部长?黄正辉会生气的。可也不能承认,再说不管他是否承认,这姑娘都这么一口咬定了。 他只得叹了口气,冲门口警卫道:“发什么呆啊!” 其实电力部门口的警卫不是普通警卫,他们都是现役军人,是士兵。 小军人连忙走过来,敬了个礼,也想劝一下,但司机直接使了个眼色,又冲车里努了努嘴。小战士会意,他也没得选,只得一把拽起了姑娘。 “七八条人命啊,部长!!”小姑娘依然冲着车子里哭诉,“南森公司无手续外包!无施工资格!无安全管理!害死了七条人命啊!” 小姑娘的声音传进了车子一些,听到“南森”,黄正辉不禁眉头一皱,他自然知道小舅子在滇南的公司叫什么。 但也就是眉头一皱罢了。 司机看路让开了,连忙上了车子,快速启动。不能让这等人吵部长太久。 黄正辉不忘回头透过后车窗看了一眼,姑娘被拉开,见车行远,也不闹了。只远远看着车子,虽然看不清眼神,但那一定是很坚决的。 “工程的事找到这里了,连个地方都找不准。”前排司机笑骂道,“没文化啊。” 黄正辉心里却清楚,她其实找准了。太准了。 他微微思索过后,还是拨打了一个电话。 拨电话的功夫,他看见一辆不怎么熟悉的轿车驶向电力部大门,竟然比自己的车子更宽一些! “这辆车是谁的?”黄正辉随口问道。 “好像是……恒电的吧?”司机通过后视镜观察道,“有一次开会见过这辆车停在外面,还跟那司机聊过。” “恒电来干嘛?”黄正辉刚问出口,就觉得没有意义,司机怎么可能知道。 司机也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门口那位上.访的小姑娘可是什么都不吝,她也是根据常识判断,桑塔纳是局长,奥迪是部长,这回来了辆更宽大的车,她立刻又挣脱了警卫的拉扯,一下子跑上来拦在车前叫喊起来。 张逸夫其实也在后座上睡觉,同样被吵醒了,揉着脑袋道:“怎么什么时候都有上.访的……” “开春儿了,暖和。”年轻司机笑了笑,把头探出窗户,“同志,我们是来办事儿的,外单位的。” 警卫也走来敬了个礼,拿出单子让司机来填。 姑娘见果然是外单位的,也只有叹了口气。 车子就这么开了进去,谁也没看见谁。 中电联虽然名目上是社会团体组织,然而其办公地点根本就是在电力部,毫无疑问,实际上他是电力部属下的组织,理事长的挂名人正是黄正辉黄部长,但黄部长只是挂名而已,真正做工作的是常务副理事长,算是一个架设在政企之间的桥梁,对于电力企业有一定号召力,但实权有限,每年最重要的事情其实就是ep展会,常规工作主要是开会和内刊。 张逸夫现在的身份也不可能直接找常务副理事长说话,也仅仅是联系到了一位负责分管电力设备制造企业沟通工作的副理事长,来反映问题。 中电联工作职能中很靠前的一条就是制定并监督执行行业约规,建立行业自律机制,推动诚信建设、规范会员行为、协调会员关系、维护行业秩序。有的没的,张逸夫权且当他有,真的假的,至少首先要相信组织相信纪律,组织、纪律解决不了,再找别的途径。 跟这位领导的沟通时间并不太长,领导和颜悦色,静静聆听,而后直截了当回话。 他们做出什么产品了么? 他们侵犯什么利益了么? 他们违背什么行规了么? 都没有吧? 什么都没有,我们怎么出面,有什么好处理的? 张逸夫自然回话,对面就是冲着违规去的,公然窃取我们的产品技术。 副理事长表示,如果真的有这方面行为,中电联可以负责出面调解,沟通,但也只能如此了,没法解决的话,那就是专利、法律方面的事情了,但尽量能沟通就沟通。 一席太极拳轻而易举的把张逸夫的问题都推了回来。 好在,张逸夫本来也没太指望这边能做什么,只是姑且选择如此,他也没闹什么脾气,一样和颜悦色对领导的指点表示肯定,收获良多。 二人最终非常友好的握手,结束了这次毫无意义的约谈。 看着张逸夫离去,领导默默摇了摇头,还是年轻啊,这刚哪到哪就跳起来了,我随便两句不就哄走了。 年轻司机正在擦车,也没想到张逸夫这么快就出来,这便要把桶里的水倒掉。 “不急,慢慢擦吧,我溜达溜达,最近都没怎么活动,外面等你。”张逸夫笑着摆了摆手。 “很快,10分钟之内啊张总。”司机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张逸夫背着手,没有目的溜达起来,其实他可以上楼去找老同學待会儿,但现在自己是企业的老总,不太方便,找这里的谁都不太方便。 他也只能溜达着朝门口走去。 还真没白溜达,门口正热闹着呢。 哎呦!来的时候上.访的那个姑娘还在! 张逸夫远远看见,门口还停了辆面包车,两个男人站在车前等着,一个文质彬彬的人正在劝解。 张逸夫知道流程,由于上.访密度太大,电力部早已设立了专门的办公室,专门的人来处理,大概就是出来一个人了解情况,然后分析情况,告诉你该找谁谁谁反映问题,毕竟90%上访的事情,都不归电力部管的,要么是地方政府,要么是各省局之类的地方。 可显然,上.访到这里的人,肯定早去过那些地方了,没办法了才被逼进京的,这样的调节劝解90%也是无效的,这时就要去联系人过来“接人”了。 这也是也无数地方政府、无数企业机关设立“驻京办事处”的意义所在,主要工作,就是负责把上访的人弄走,不要给中央添麻烦了。 可这次太不体面了,怎么是一个破面包车过来接人。 怀着好奇心,张逸夫不紧不慢凑过去。 “同志,处理这件事的单位已经来了,你上车去他们那里反映问题就好了。”调解人员劝道,“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是由工程单位负责的,又是水利工程,来我们这里真的没用。” “我不跟他们走,没有说法我就等在这里。”姑娘咬着牙道,“南森是不是做电力的?” “我没听过这个公司,但从你的描述来看,他们承包的是水利工程。” “你们不要再互相推了,我心意已决。”姑娘喘着粗气,“别逼我……别逼我去更上面说……南森的老板跟你们部长……” “乱说什么!”面包车旁的青年终于忍不了了,上前一把抓住姑娘,同时冲调解人员道,“给您这边添麻烦了,后面我们来处里吧。”(~^~) 正文 721 接走 调解人员听到“部长”二字,也不敢多言,只叹道:“好好处理问题,务必让这位同志满意。” “满意,满意。”青年哼了一声,便要拉姑娘走。 “你松手,不然我喊了!” 青年皱眉冲身后道:“来帮忙……” 他也不管姑娘怎么喊,就这么用蛮力拉扯起来,姑娘想蹲在地上反抗,但两个大男人已经一前一后把她抬了起来。 张逸夫这会儿也走到了门口,看不清姑娘的模样,只觉得可惜,这么被抬走……真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哪儿的人啊?”他随口冲调解人员问道。 “滇南那边吧。”调解人员叹了口气,“我们也只能让相关的人接走。” “这些人是哪个单位的?”张逸夫觉得拉扯姑娘的二人身上有股匪气,不太正常。 调解人员刚要回答,遂觉不对,转头看了眼张逸夫:“您是哪位?” “没事儿,没事儿,随便问问reads;。”张逸夫尴尬摆手,自己一个看热闹的是问多了。 “救命啊!”姑娘眼前就要被抬上车子,终于怕了,使劲喊道。 张逸夫路人一个,也没法管,只得叹了口气,不去看那边。 “救命啊!”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小,已经被塞进车子。 也许是情急,也许是恐惧,张逸夫恍惚听见她在车子里喊出了一个名字,听起来很像张逸夫三个字。 他神色一紧,一个联想浮出水面。 他快步赶过去想看个究竟,只见之前那个青年从后面下了车子,开了驾驶座的门,一面上车一面骂道:“操。张逸夫是什么?喊这名字管用?疯婆娘。” 张逸夫一惊,下意识奔上前去拉住了这位:“稍等。” “嗯?”正欲上车的这位转身瞪着张逸夫问道,“您哪位啊?” “你哪位啊?在国家机关门口施暴?”张逸夫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好歹当过局级干部的人,想露的时候。官气还是有一些的。 青年见这气场有些慌,连忙解释道:“这人来反应滇南那边的事情,我们单位负责调解沟通。” “你什么单位?”张逸夫说话的时候使劲往车里张望,只是玻璃纸隔光太好,什么都看不清,但依稀还是能听见女孩的喊声。 “同志,这事儿我们处理,您别操心了。”青年也不敢说重话。这便要溜走。 “别走,让我看看她。”张逸夫这就要开车门。 “你这不捣乱么?”青年冲调解人员说道,“这是你们的人不?” 调解员无辜摇了摇头。 “操。”青年骂了一声,就要强行启动车子。 正好,这会儿张逸夫的司机也开车出来了,见老板人跟争执,立刻开车堵了上来,小伙子精明,直接把车子横在面包车面前,谁也甭想走。 面包车青年基本的眼力价还是有的。这位的座驾可够劲儿,绝对是个人物。 他也只得再下车子,递了根玉溪:“大哥……这事儿真跟您没关系。” “有关系。”张逸夫沉然到。“我就是张逸夫。” 青年一愣,我操,张逸夫仨字儿还真管用啊!跟电视里呼叫奥特曼似的,一叫就到! “张总,什么情况。”年轻司机这会儿也下车,撸起袖管围了上来,当兵出身,最喜欢打架什么的了,尤其是帮领导打架。自己有不少前辈都是靠帮领导打架混出来的,如今赴汤蹈火的机会终于轮到了自己。 面包青年见势不对。扫了眼张逸夫的司机,这家伙一米八五的大个儿。拎自己仨都没问题了,干不过…… “领导……您究竟……”面包青年说着,又给司机递烟,司机自然理都不理reads;。 张逸夫已经不管这些,直接把后门拉开。 这一看不要紧,还真是她! 苏小妹正被人捂着嘴,奋力挣扎,一见张逸夫本尊,立刻就哭了,满是委屈,满是不平,五味杂陈。 “撒手!”张逸夫直接吼了出来。 里面用强的青年立刻就被唬住了,望向外面的青年。 “叫他.妈你撒手呢!”司机却不管这么多,一下子探进车门,把那人的手扯开。 “哇!!!”苏小妹立刻哭了出来,没有说话,只是哭,她要哭的东西太多了。 “没事,我来了。”张逸夫同样心下翻涌。 已经,闹成这样了么…… 自己从始至终在哪里? 自己明明知道了这件事的。 终究……自己还是做不到啊。 我这个懦夫。 他一把抱起了苏小妹,苏小妹也使劲扑在他怀里,就是哭,使劲哭,转眼间张逸夫肩膀上就都是泪水。 张逸夫喘着粗气,瞪了眼面包车二人:“你们老板答应我,不动她的。回去告诉你们老板——再动她,我玩儿命。” 这话本该是让人直掉鸡皮疙瘩的恶心话,但配上张逸夫的语气、眼神还有车子和司机,却真的有了几分威慑力,吓得这二人不敢动弹。 他们也只能这么看着张逸夫抱着人上了车子,而后扬长而去。 二人面面相觑,任务没完成。 不过稍显心安的是,这闹事的人总算走了,不在电力部门前叫嚷了,再叫嚷下去,真的有麻烦。 这会儿门口已经围了些人,其中包括了正要下班的郑道行。 老同学近在咫尺,他却不方便去问,只因政商之隔。 现在的张逸夫,已经强大到这幅样子了……可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这会儿面包青年也凑过来,跟调解员问道:“这个张逸夫,到底是谁啊?” 调解员听到张逸夫这三个字,终于想起来了一些:“哦哦……张逸夫……原来北漠的老总……跟他有什么关系?” 旁边一人附和道:“我想起来了,他好像在滇南当过一段时间局长。” “对对,是有这么回事。” “怪不得。” 面包男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人不再继续闹了,也不算无功而返,感谢过后,也上了车子匆匆走了。 郑道行独站在一旁,他也是知道一些传闻的,其实都不能算传闻,几乎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reads;。 部长亲属,从商者渐多,其中在背地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恐怕就是滇南那位了。 张逸夫,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么…… 车子上,张逸夫依然抱着苏小妹,苏小妹哭得快岔气了,依然使劲捶着他骂道:“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说好了会帮我的,说好了什么事都帮我的……你在哪里……” 这会儿最尴尬的必须是司机了,他在杂志上看到过国外的高档轿车,可以用一块隔板把前后座隔开,真希望老板弄辆那样的车…… 张逸夫也没回答,只仅仅抱着她,让她知道自己有个依靠。 就这么又哭又打十几分钟,苏小妹终于缓和了一些,放开了张逸夫,擦着眼泪自己嘟囔道:“我不该说你,你根本不知道,是我没有找你。” “不,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懦弱。”张逸夫一直是个勇于背锅的男人,“之前给你打过电话就知道了,我还在想怎么处理,不该想的。” “给钱吧,你肯定想到的是给钱吧。”苏小妹没去看张逸夫,她已经认清了所有人的嘴脸,包括张逸夫在内,“没关系,给钱也可以,没有钱我没法继续反映。” 张逸夫也终于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痛快的收下了孙博给的一万块。 不管自己是不是玩儿命,她真的玩儿命了,再拖下去,她恐怕真的会去*广场用喇叭公布萧黄之事。 真那样的话,她和她们家就离彻底完蛋不远了。 “你这种方式没用。”张逸夫叹然道。 “我知道……但我没其它办法了。你没看见有多惨,我爹爹他们……我只有撞,不停的撞。”苏小妹咬着牙道,“一万个人里,总该有一个好人吧……” “好人也不会管的。”张逸夫轻轻摇了摇头,“只有坏人会管。” “……”苏小妹完全听不懂这句话。 张逸夫转头道:“我记得我当时说,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帮你对吧。” 苏小妹呆呆点了点头,她用理智思考的话,十分清楚,现在张逸夫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管这类事的,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赌上这么多东西,这不是商人的作风,甚至不是智力正常人类的作风。 “这件事……你没法说话……我理解……”苏小妹逐渐低下头,“谢谢你今天帮我,他们掳走我,不知道会怎么样……就到这里吧,让我下车吧,真的谢谢你。” “小妹,我就问你一件事。”张逸夫努力问道,“是什么给了你力量,让你做出眼前这些事。” “力量……”苏小妹的眼神重又坚定起来,“我说不清楚……我就知道我爹爹是好人,他们一起干活的是好人,我也是好人,我没做过坏事,努力奋斗,学习,工作,我爹爹也是,虽然他完全不疼我,但一直努力打工,养活一大家子……我不理解,为什么爹爹出了这样的事,爹爹最疼的哥哥姐姐,都选择沉默,我不理解为什么我和爹爹都是这样好的人,却是这样的结果……”(未完待续) 正文 722 不好惹 “那么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么。” “这还用想……大不了一死么。”苏小妹露出苦笑,“没意思的,如果这个世界,好人都是这样的结果,没意思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世界是复杂的,多样的,总会有这种事,也许现在还在发生更多的这种事,爹爹只是倒霉罢了……但是我不认可这个说法,我一定要讨个说法。” 苏小妹握着拳头道:“我不认可……凡事皆有因果。” 张逸夫怅然道:“那就揪出那因,了结那果。” “我会的。” “我也会的。” “你……”苏小妹的眼睛逐渐瞪大,“你真的会……” “我真的会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张逸夫坚定地说道,“不要再喊了,喊是没有用的,要做,一步步去做,坚定地去做,要残忍,要坏。首先,我要让你认识一个很坏的人,让她,告诉你如何去坏reads;。” 城西,香山脚下,度假宾馆,黄正辉仰坐在皮沙发上,腰有些疼,这里要是有硬木椅子就好了。 “正辉,茶。”萧依穿着睡袍,送来刚泡好的茶水,为他倒上。 “嗯。”黄正辉只闻了一下,就放下杯子摇了摇头,“这是谁送的?” “我也闹不清楚。” “去年的,扔掉吧,换一盒。” “……”萧依拿起杯子品了一口,没什么不对,但他要换就换吧,反正这里的茶这辈子也喝不完。 “萧咏怎么还不过来。”黄正辉心情也并不怎么好。 “去解决你说的那件事了吧?” “不会,那件事他不该露面。”黄正辉眉头微皱,“尽惹麻烦。做事拖泥带水,就不能利索些。” “都是交朋友的事情,这事萧咏也没拿多少。”萧依帮弟弟解释道。“发生那种事,谁也不愿意见到的。” “关键是善后啊。”黄正辉点了点茶几。“我干了几十年,多大的事故没见过?总有避免不了的,你能绕开这些危险就绕开,绕不开就好好善后,不要让麻烦扩大。好么,现在都扩大到这里了!” “扩大到哪里,她也就是个酒店前台,你还是部长。”萧依劝道。 她却不知。这话完全不该说出,黄正辉觉出了不对。 “酒店前台?你怎么知道的?” “……”萧依愣了一下,不得不解释道,“这个人是小苏,原来坤明饭店的前台领班,伺候过我……” “这么巧??”黄正辉一愣,“那她知道了?” “应该知道一些吧……我闹脾气那天……她也在。” “怎么搞的这么复杂?”黄正辉越想越邪门,“搞不好,这人没处理好,不要命的话。会乱说的。” 他越想越气,自己混了这么多年到现今的地步,怎么阴差阳错。会被边陲的一个小丫头恶心到了? 他也知道,这丫头闹不出什么波澜,没人会理他,就算有些不懂事的三流报社有兴趣起哄,最终也不可能公开化。只是她来回来去折腾,总会有人听到,然后再私下里相传,这对自己不好。 正气恼着,敲门声响起。萧依去开门,只见萧咏抱着一把红木椅子进来。比黄正辉放在单位的那把更精致一些。 “路上耽误了,来晚了。姐夫。”萧咏气喘吁吁擦了把汗,把椅子搬到厅中,“印度小叶紫檀!这个小一些,适合在家里坐。” 他说着,便上前去挽起黄正辉:“来来姐夫,咱试试。” “……”黄正辉半推半就,坐上这把椅子,虽然硬,坐着还挺舒服,总感觉腰直了一些,没软沙发那么难受了。 “行吧reads;。”萧咏拍了拍手笑道,“还是在滇南的朋友给弄过来的。” “椅子归椅子,事归事,你先坐下。” “好。”萧咏恭恭敬敬坐下。 这会儿萧依也沏好了新茶,端来先让黄正辉闻了一下,待他点头,才斟。 黄正辉抚着茶杯,瞥向萧咏:“解决了么?” “也算是……解决了吧……”萧咏挠了挠头,“姐夫……有的事,就是能特别巧,巧到人想不到。” “酒店前台是吧。”黄正辉哼了一声,举杯静品。 萧咏看了萧依一眼:“是……前台,还有……”继续小心翼翼说道,“她跟张逸夫……有交情。” 黄正辉呛了口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回事?” “张逸夫正好来部里办事,把人给接走了。” “他们怎么会认识?” “好像张逸夫在滇南的时候,也在坤明大饭店住过,我不知道电力局怎么安排的。” “交情很深?” “看起来……反正不浅。” 黄正辉皱眉思索片刻:“那现在有什么消息?” “反正张逸夫就是把人接走了,好像是安排到他们公司宿舍那边去了,没再去别的地方。”萧咏劝道,“张逸夫也不是傻子,指定会帮忙劝,把这事儿压下去的。” “他劝得住?”黄正辉不忿道,“这么点事,你怎么处理的?把人都逼到京城里了,张逸夫劝得住?” “姐夫……那工程我也就是转包一下,出了事,是下面的承包商负责的,其他人都过去了,就这个丫头过不去……” “她不找张逸夫说?不是交情不浅么?” “估计张逸夫也不愿意帮她吧,又没什么好处。” “……”黄正辉想了想,张逸夫好歹是知轻重的人,事情发生许多天了,要帮她早该出手了,否则小姑娘不至于人生地不熟几千里地跑来拦车喊冤。今天恰巧碰到,把人接走,唯有好言相劝,息事宁人,有个鱼水的交情,大不了给些蝇头小利就好了。思来想去,张逸夫接走反倒成了好事,让他解决更稳妥一些,比萧咏这边粗暴的手段要好。 可另一件事,却又浮上水面。 “先不说这个,我听说你搞了一批人要做微机保护?”黄正辉眯眼道,“鑫明都给你了,还不知足?” “姐夫……这事儿真是巧合。”萧咏比划道,“我也是在这边走局的时候认识的那人,恒电的骨干,说自己一呼百应,说这技术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投资就能赚大钱,他一抬手,几十个人的团队就能凑齐。我再看鑫明,产品销路是稳,但也就这些了,更优质的市场都进不去。” “你还要怎么优质?”黄正辉不满道,“不知道张逸夫不好惹?”(未完待续) 正文 723 峰回路转 “姐夫……这话真不像你说的。”萧咏苦心叹道,“张逸夫是有点本事,可他算什么啊?他在你面前什么都不算!你帮他这么多,他该感恩戴德三天两头前来问候的,我来蓟京也大半年了,就没见他来过!他这明显不把你当回事,你还老想着他?姐夫,现在整个系统,谁不知道,做事要你点头的,他算什么?” “够了reads;。”黄正辉挥手制止道,“这个人不一样,我这边没必要要求他什么,也没必要有什么冲突,他出了组织,爱怎样怎样,我不管。” “话是这么说……但他得知道,整个系统,到底谁说了算。” “就因为这个?你就不跟我打招呼挖他的人?”黄正辉怒道,“萧咏啊,谁给你的这个勇气?” 此话一出,萧咏真有些怕了。 看来黄正辉,真的不打算碰张逸夫,自己给上点儿油想点着火,却不料这根本是闷的。 萧依在旁圆场道:“正辉,萧咏也是想帮你……” “我用他帮?少给我添麻烦就行了。”黄正辉大臂一挥,他是不可能被这么低劣的手段刺激到的,“你把从恒电拉的人放回去吧,他会知道怎么平息那个滇南丫头的。” 一次简单的交换,张逸夫哄走苏小妹,萧咏停止眼前的不正当行为。 “姐夫……这损失可就大了!” “无非是少赚一些。”黄正辉盯着萧咏道,“不要让我说第二次了,胆大妄为也要有个限度。” 萧咏被黄正辉这么一瞪,也不敢再多说。 即便有些膨胀,黄正辉的思路依然清晰,为了小舅子瞎搞。一个破微机保护产品,闹得不可开交,太愚蠢了。更何况现在苏小妹在张逸夫手上,虽然只是个小麻烦。但还是让张逸夫扑灭了好。 “行吧,那我跟那边的人商量商量……”萧咏低头道。 “不要商量,取消。”黄正辉见萧咏不动,继而说道,“打电话,现在。” “姐夫……这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张逸夫肯定会妥协的……现在放弃,太可惜了……” “嗯?”黄正辉再次瞪了萧咏一眼。这次真的透出狠劲儿。 “好,好,我打……”萧咏现场拿出了电话,拨给尚晋。 接通后也没多说什么,就表示自己公司这边资金出问题了,原来的打算恐怕不能继续了。尚晋肯定不干,大家私底下是有协议的,20多个人已经出来了,你搞什么?萧咏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跟尚晋说。你不满意就去法院告吧,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黄正辉听得皱起了眉头,坚决一点是对的。但萧咏怎么总是唯恐天下不乱?听到法院他就头疼。 “不要真去法院,多给些钱打发了。”黄正辉喘着粗气,对于小舅子的作风越来越烦躁,开始后悔沾上这人。 可话说回来,自己屁股底下坐的不知价值多少万的椅子,是谁给的? 这长期住的香山脚下顶级套房,又是谁在付钱? 爱不起来,恨不痛快。 …… 尚晋,恐怕是这会儿最迷茫的人了。 话都放出去了。人都跟着自己出来了,怎么突然reads;。就这么突然,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在他眼里只有一种可能。张逸夫真的急了,动用了想不到的关系,把鑫明的人给逼退了。过了这么久,他都几乎忘了,张逸夫是当过北漠老总的人,如今的北漠,已经几乎是部级单位了…… 怎么办……怎么办…… 他在家中捂着脑袋,一片恍惚,怎么跟别人交代,怎么跟自己交代…… 去找张逸夫?求着回恒电? 张逸夫是会宽宏大量,展现胸怀?还是睚眦必报,一狠到底? 还有别的办法……肯定还有,天下之大,并不只是张逸夫一个老板而已。 尚晋像疯了一样,翻出电话薄,名片夹,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国内另一个实力人物的联系方式,电话打的也算顺畅,没怎么波澜就联系上了那位珅圳的老板。 尚晋在电话里说个不停,大意是恒电这边张逸夫刚愎自用,不得民心,这边几十个核心研发人员已经被逼离职,如果条件优厚的话,不排除去珅自的可能。 卢伟没说话,听完了全部,而后只回了一句话:“我们庙小,装不住诸位大佛。” 放下电话,尚晋直接愣住了,张逸夫并没有出虚言,他真的有在全行业封杀自己的能力…… 他想多了,这刚哪到哪,张逸夫还没出手呢,根本没到封杀的时候。卢伟不收他们,纯粹是因为卢伟脑子清醒,他期待的是良性发展,闲着没事儿沾这破事儿干嘛?!北漠的标是恒电赢了,但恒电用的是正当手段,自己心服口服,本身他投标的目的也达到了一部分,借机得到了日本方面的一些技术,下面的事就是利用眼前的资源,去做些相比于北漠小一些的自动化项目,虽然利润小一点,但难度也低一些。 我好好的,沾你们这些人干嘛? 卢伟比谁都清楚,惹了张逸夫,政界上也许无所谓,但在学术界上,几乎等于死刑,无论是电科院还是电机工程学会,张逸夫都有了胜于自己的控制力,外加最近他又和机电一体化的人走的很近,跟哈电那边也要安排参观交流,跟他叫劲,有病吧? 卢伟放下电话,也第一时间联系了张逸夫,把尚晋这帮人联系过他的事情告知一下,并且表态,珅自是不会理这帮人的。 张逸夫收到这个消息,也愈发看重卢伟,跟华长青相比,他要成熟太多了,多年体育老师的生涯让他看破了世间万物啊! 只是此时,已经下决心死战的张逸夫,又被拉回来了一些。 很明显,萧咏放弃了,做了这么多为什么突然放弃? 不用想,黄正辉说话了。 黄正辉为什么说话? 他不想扩大矛盾,另外苏小妹也在自己这里,他希望一报还一报。 怎么办? 壮士背水一战,哀兵必胜,因为没有了生的机会,只有死的决然。 眼前,却重现生路,又可以苟活了,还有这勇气么?(未完待续) 正文 724 大 目睹了苏小妹的一切,明明已经痛下决心,可还收得住么? 此时,张逸夫心里对黄正辉也生出了同样的情感—— 爱不起来,恨不痛快reads;。 所以,他才能站在这里,而莽如袁铁志,劣如巴干之流,却在那里。 此时,隔壁正在进行着一场洗脑。 苏小妹是个单纯的人,不管怎样,只有单纯都无法解决问题。眼下先要让她情绪平复,再说后话,得有个人劝劝她,得是那种真的能开导她的人。 夏雪这类人是不可能的,三两句能把人说得生不如死。 向晓菲也希望不大,只会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工作,把苏小妹当做一个攻克的目标。 得是那种坏里有好,俗中带美,脏出境界的人才能聊。 “妹妹啊,不要这样,看开一些。”方思绮化身恩与美的女神,以过来人的样子握着苏小妹的手,“你看我,几个月前,也是个风光的老板,不比逸夫差,现在不还是什么都没了,落得给人打工的境地?我要怨,我要争,这生活还过不过了?” “不一样,咱们不一样。”苏小妹并没拿这个当回事儿。 “是不一样,可心情是一样的,妹妹。”方思绮挽起苏小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你感觉一下,我不是也热乎乎的?” “……”苏小妹不知道怎么吐槽了,这太没道理了,凭什么你很柔很大。 “姐姐的意思,不是说忘却,也不是麻木,而是不要放弃生活。”方思绮脑子里并没有什么洗脑理论。但总能凭借本能观察到对方最需要的东西,最柔软的点,“我听逸夫说。你刚刚过了专科考试对吧?你想转行做个会计,搞搞财务对吧?你看。你这么折腾下去,后面的课也没法上了,后面的生活都没了,等回过头来,已经不知多少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你这些话,省里来调解的人都说过了。”苏小妹坚决摇了摇头,“我要个说法。必须要,为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你也可以都要啊?”方思绮柔声道,“一边讨说法,一边积极生活,这有什么不能的?” “没说法,我没法生活。” “你啊,这么好的年纪,别说这些话。”方思绮看着苏小妹,眼眶渐渐红了。“我跟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只想一样……就想着赚钱,赚钱,赚多多钱。这辈子就踏实了……可你看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再回头……呜……” 脏,就要脏出境界,用自己的*和灵魂去脏。 也不知是真的假的,说着说着方思绮就哭了起来:“你这么好的年纪……我心疼……等你到我这时候……呜……” 苏小妹可没被这么脏过,也没听过“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她只感觉这位姐姐真的很难过,真的很心疼。真的很想帮自己,真的很委屈。她反而握住方思绮的手:“你现在也挺好的,我没觉得你比我大多少……” “不不。你不懂,我年纪可能没多大,但我已经……历经沧桑,”方思绮擦着眼泪道,“我在这行干了七八年,你知道行里的人怎么说我么……说我谁的床都上……还有更难听的……你觉得我还能拥有正常的恋爱,正常的婚姻么?我本来想着,等有了钱,这些都会有的,现在钱也没有了……抢走我这些的,你以为是谁?不就是那个萧咏么?reads;!” “可恨……太可恨了……”苏小妹已经恨得咬牙切齿,“这样的人,怎么还能活的这么潇洒。” “妹妹,听姐姐一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方思绮尽量擦干眼泪,露出坚决的样子,“你以为我为什么来逸夫这里做事?在这里可以让自己变得坚强,变得强大。逸夫也知道我的事,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给了我很多开导,我现在很好,没有忘却过去,也没有放弃生活。” “他……会帮你么……”苏小妹惊讶问道。 “他已经帮我了。”方思绮重又握住苏小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上,“要有勇气,要有生活。” “……” 二人说了良久,最后说着说着,愣是把苏小妹在沙发上说睡着了。也难怪,熬了几天火车,又拼了这么久,精力体力早就透支了,正好倒在方思绮的幻想乡里。 方思绮给苏小妹盖上自己的外套后,哼着小曲来到了张逸夫的办公室。 “怎样?” “暂时安抚了。”方思绮长呼一口气,“不过她挺特别的……或者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不知道这世界有多可怕,认为坚决就能成功,这挺让人佩服的,但也挺……” “挺无知的。”张逸夫补充道。 “嗯……她这么搞下去,除了让自己完蛋,没有任何结果。”方思绮说着,凑上前坏笑道,“比起这个,我更关心另一件事!” “嗯?” “你们俩睡没睡过啊?” “滚蛋。” “肯定睡过的吧?不然干嘛这么在乎她?” “滚蛋,我们是单纯的朋友。” “呦~~~”方思绮做出鬼脸,“你自己问问自己,男人的字典里,有没有‘单纯的异性朋友’这个东西?” “有的,比如我和贾天芸。” “……”方思绮拧着脸思索片刻,“这例子……还真的无懈可击啊……可问题是,你俩算是朋友么?我觉得是别的什么吧。” “别瞎扯这些事,情况有变化了。”张逸夫苦恼道,“萧咏好像放弃这件事了,现在尚晋他们在找其它的树。” “哦?”方思绮一惊,她最先想到的并非是经营上的事,而是如何解决苏小妹的烦恼,“这样……也就是说……你欺骗了苏小妹!” “……” “怕什么嘛,男人总会骗几十个女人的。”方思绮幸灾乐祸的样子,“傻了吧,你没法像对付我这么糊弄苏小妹。不敢说实话,为什么啊?因为你们睡过啊~” “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绑起来,抽个痛快reads;。”张逸夫红着脸骂道,没办法,他没法说那天晚上被苏小妹救的事,方思绮从来让你感觉很近,但要注意,千万不能真的那么近。 “那我真是求之不得,那样的话,你也没法糊弄我了吧?对苏小妹多好,就得对我多好吧?” “你的贱,真是令我七窍生烟啊……”张逸夫无话可说,“现在,需要决定后面的事情,我现在的情绪比较复杂,需要你提供意见。” “不该向晓菲他们咨询么?” “她不够坏。” “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能不能偶尔,在我身上,用一个褒义词?一次,就一次!人家总要夸奖的吧?” “嗯……”张逸夫苦思良久,盯着方思绮,“大。” “好吧,姑且当好话听了……”方思绮也没什么脾气,转而正经起来,“我觉得很多时候,你把问题想的太绝对化了。首先要认清的一点是,对付萧咏,是不是就等于对付黄正辉。” “这个我早想过,萧咏这个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黄的权威性,你没关注最近的官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张逸夫比划道,“除了萧咏外,黄正辉的其他亲属也有涉及从商,经营内容多与电力系统相关,大方给这些人单子的人,已经开始得到提拔了,有部分坚持原则的人,已经该去哪去哪了。对黄正辉而言,他缺这个利益么?他要的是权威性,说一不二。” “那咱们换个角度说。”方思绮转而问道,“你对于你情人的小舅子,是什么感觉。” “没小舅子,不懂。” “雍正,年羹尧。” “!。”张逸夫大惊,“你这么有文化?” “小时候被逼看的。”方思绮摆手道,“咱们换个角度看,去看比小舅子更亲近的关系,岳父总可以了吧?岳父你有吧?” “准的。” “不管准不准,这种依靠中间人形成的,非血亲关系,没你想的那么坚固,最薄弱的地方在于,由于中间人的存在,双方都要顾及对方的感受,忍让一些东西。比如夏雪是你与夏部长之间的中间人,你们两者可能并不十分欣赏对方,偶尔会有意见,但总要忍,有时甚至会是恨。” “我们关系挺正常的,没你说的这么病态……” “那是因为你是张逸夫,你有成就,他没资格说你。”方思绮直言道,“倘若你现在还是个科长,他就有太多话了。” 张逸夫沉吟片刻,确实如此。自己还不是个人物的时候去夏家登门,夏济民确实总有指点人生的意思,对不对另说,自己有自己的主意,又不好去辩驳,心下确实有憋屈的地方,只能听着,后来夏济民重出江湖,自己也平步青云后,这问题才缓和了。 “岳婿之间都这样,何况小舅子?”方思绮轻轻一挥手,“斩断中间的东西,萧咏,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没见过萧依,男人放不下她的。” “你也放不下?”(未完待续) 正文 725 相信组织 关于如何面对萧依的魅力的问题,张逸夫轻描淡写笑道:“我有纯洁的真爱,不一样。” “我的天……”方思绮浑身炸起了鸡皮疙瘩,“总之办法我指给你了。” “你只是给了思路。”张逸夫托腮道,“能把他们掰开,自然好。” 张逸夫心下也有自己的寻思,之前就有旧仇,现在又有新恨,萧咏如果老老实实,不惹自己,一切也就这么过去了,但现在他惹了,就证明他没想就这么过去,趁着姐夫权大,再仗势多做些什么。一次两次对付过去了,三次四次可就说不准了,谁都受不了带头大哥身旁有个吹枕边风的地雷。 “依我说,现在不宜动,半年后,他们自己会乱reads;。” “怎么说?” “我可是见过萧咏的,我是笑着和他签的协议。”方思绮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那个人,大愚若智,金玉其外,不用理他,他自己就会做蠢事。” 张逸夫又寻思片刻,确实,在滇南的时候他俩已经做过实实在在的蠢事了,荒唐的蠢事。 “眼下怎么做?” “息事宁人,出一笔钱给苏小妹家里,盖新房。” “小妹自己呢?” “当你的情人。” “?????” “你觉得除了‘你的情人外’,她还有更安全的防弹衣么?” “……”张逸夫左思右想,最终长叹道,“你,怎么能,这么脏?” “你以为我有你的技术?我有你的背景?”方思绮轻声叹道,“就是这么。一步步,闯过来的啊。” “这些事你早想过了?” “跟苏小妹对话的时候想到的。” 张逸夫靠在椅背上:“我不如你。” “各有所长。” 正说着,张逸夫的电话响起。是常江。原来是跟着尚晋辞职的两个小伙子,这会儿发现势头不对了。低下头来恳求原谅,常江没打算拿主意,看张逸夫的态度。 “怎么处理?”张逸夫下意识抬头问道。 “你还什么都问我了?”方思绮调笑道。 “真是。”张逸夫摇头自嘲,“有依赖,人就会变懒。” “不能这么说,我觉得是你现在情感上比较脆弱吧,刚刚答应苏小妹去处理,又面对这种情况。你这人最拧巴了。” “我们一个搞创新技术的企业,怎么混进来你这种人了。”张逸夫大笑起身,准备去处理那二位的事情。 女人活成方思绮这样,也够累的。 她跟秦玥根本就是两个极端,秦玥是因为感受到的爱太多了,才会那样,恐怕方思绮是太少了,才会这样吧。 试验室旁,常江办公室,张逸夫见到了浪子回头的二人。 年纪都不大。有一个是去年毕业的,气血方刚,心智不稳。点把火就着,也难怪被尚晋忽悠了。 见老总来了,二人不禁低下头,但又想着得说点什么,紧张万分,有一个甚至发抖起来。 “坐,坐。”张逸夫笑着扶着二人依次坐下,“有想法挺好的,不怪你们。我跟常江说了,你们的工位都保留。不要被别人占了。” “……”青年心下感慨,眼睛也泛酸reads;。老总竟连位子都给自己留着,这跟尚晋说的张牙舞爪不一样啊。 “张总,我们真的是被冲昏头脑了。”青年擦了把眼睛说道,“之前尚晋总鼓动我们,说新产品出来,都是我们搞的,跟您没什么关系,可我们只拿到了很少的一部分。” “完全不是这样。”另一位也激动地说道,“我们拿到很多了,公司还在盖宿舍和总部大厦,能拿出这么多给我们,已经很不易了。” “嗨,这不是脑子都挺明白的么,是不是一时间被人说迷糊了?都有这种情况,年轻么,我也被忽悠过一两次。”张逸夫温和笑道,“放心,大家要回来,恒电都接收,除了尚晋本人。” 常江在旁边叹了口气,终究是不可能有那样胸怀的啊。 其实现在解决方法特别简单,就是原谅尚晋,就跟工人罢工的时候,老板跟代表谈判一样,你许代表一些好处,他就能把人都安顿好了。可张逸夫反着来,就是不宽容这个头头。 张逸夫算的却是另一笔账。 既要显示出该有的胸怀,又得表现出该有的残忍。 胸怀得民心,残忍慑小人。 “大家都可以回来么?”青年问道。 “除了尚晋,都可以。” 二人面面相觑过后,一人说道:“那好张总,我们去说,大家的工位都留着的。” “是的,待遇也不变。话说回来,你们辞职的人事手续我都没有走的。”张逸夫像兄长一样与二人握手,“帮我告诉大家,欢迎回来。” “谢谢……谢谢张总……” 在他们眼里,张逸夫是一个十足的大人物,礼贤下士不记旧怨,这实在太受用了,二人抹着眼泪出去后,很快开始联系其他人,当然,除了尚晋。 办公室中,张逸夫则赶紧给跟常江说道:“赶紧把他们工位收拾出来,谁占了赶紧让出来!” “真是……”常江哭笑不得,张逸夫这慌撒得自己都信了,“工位好说,主要是人事程序那边,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走到哪里都收回来,除了尚晋。” “我跟天明那边沟通吧。”常江摆了摆手,随即问道,“逸夫,我真的很好奇,这事儿你怎么搞定的?” “怎么说呢……”张逸夫嘀咕道,“你得相信组织,相信领导脑子是清醒的。” 常江更加欲哭无泪,怎么用这么冠冕堂皇的话解释了这件事。 其实反过来说,萧咏投资尚晋,搞微机保护,搞自动化,这件事从根儿上说就是不靠谱的。首先萧咏完全没有任何技术背景,尚晋更是半瓶子咣当,不过做了些维护、测试工作罢了,这样不靠谱的组合,就算是剽窃,出来的东西都会漏洞百出,别说电科院的评测,能做出一个流畅运行的东西都得耗个一年半载。 华长青和方思绮组合都没完成的东西,这两个蠢货怎么可能完成?(未完待续) 正文 726 摩擦膨胀 也许黄正辉也很早就看到了这一点,萧咏做这类事,只会增添无数的麻烦。之前,萧咏一类人做生意,只是搞基建的人看在黄正辉的面子上大行方便就好了,这些低技术含量的产品和工程,也不会出什么漏子,好坏差不到哪去reads;。 而萧咏这个莽夫,一旦搞这种高精尖微机技术方面的东西,可就是真麻烦了,基建的事好说好混,技术和科研方面可就没这么轻松了,同时搞技术的干部,包括电科院及学会的人,相比于基建干部,也会多一些书生的迂腐,或说多一些风骨,少一些苟且,非常麻烦。就算最终能强推上马,这个产品值得信任么?出了事谁负责?萧咏还是评测单位? 这其中的每个环节,都足够让黄正辉头疼。 多么愚蠢的小舅子啊。 纵观这个简短的闹剧,年龄大一些的人,都展现出了应有的沉稳,无论黄正辉还是卢伟,都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最合理的反应,甚至中电联搪塞走张逸夫的那个副理事长,也处理十分妥当。 而年龄并不比他们小多少的尚晋,确实膨胀的最厉害,做出了最不符合自己年龄事情的人,他要做这件事,不是不可能,但还差的太远了,至少要有常江的名望和能力才有希望做成,同时绝不能和张逸夫闹僵,更不能如此大规模的拉人走。 几个成熟的男人,像扇蚊子一样了结了这件事。 尚晋,形单影只站在恒电的大门前,握着拳头,心中没什么愤慨或不甘,更多的是屈辱。 如今所有人都已经离他而去。他们也许已经坐在了自己的旧工位上,重新开通了工资折。 怎么办? 另谋出路?唯一能与恒电比肩的栖身之地,珅自的老板已经一口回绝了自己。 继续考研?就算考研成功进了机关。自己已经快40了,还有什么资格混?恢复研究生考试多年来。研究生其实也没那么稀有了。就算进了机关,重新从小科员干起,拿着不到恒电1/3的薪水,拿着一辈子积累也不可能比恒电一个项目多的奖金,甘心么? 回头? 张逸夫容得下自己么…… 尚晋甚至考虑去哭,去下跪,但自己做得出来么,做出来了张逸夫会原谅么? 他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才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人。 每个人都该在符合自己的位置上开始人生,凭努力,凭才华,凭造化一步步往上走,最后定格在自己能力的极限,完成自己的人生。 尚晋却从不认可自己的起点,也不认可所谓的极限,北方电院的研他即便考上了也不去,他的眼里只有菁华,恒电好好的日子也不知足。他要自立门户。 他原本也是没这个勇气的,只因在一个局中与萧咏相识,喝了几杯酒。 两个膨胀的妄人撞到一起。擦出了愚蠢的火花,在吹破天的牛皮中,萧咏认为尚晋是恒电的技术大拿,甚至远胜于常江之流,尚晋则觉得萧咏简直就是部长的亲弟弟,做什么事都是弹指一挥。 一拍即合,互相膨胀,瞬间爆炸。 犹豫之间,一辆车子驶出。他认得,这是张逸夫的那辆。 他想上去。腿却没有力气。 车子在他面前停下,车窗摇下reads;。露出了张逸夫那张表情平淡的脸。 尚晋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可能,与眼前这个人作对……他是当过局长,与中央领导握过手的人,他是单枪匹马将中国微机保护、自动化拉到国际水平的人……他是令iec震惊的人……他是连陈延睿,常思平,甚至岳云鹤都敬佩的人。 “这里,你回不来了。”张逸夫看着颓丧的尚晋,默默说道,“你该回家了。” 家?哪里是家? 张逸夫很快回答了他心中的疑问:“在那个遥远的地方,你是否有个结发之妻。” 尚晋一愣,而后浑身像是触电一般,那些多年前的事情回荡在他眼前,是的,自己曾经有个家,有个稳定的工作,有妻儿老小。 “我不可能再接受你,他们也许会。”张逸夫留下最后一句话,摇下车窗。 车子驶远。 尚晋缓缓蹲在地上,捂着头,不觉间,泪水涌出。 我这半辈子,都做了些什么啊…… 车子内,司机小崔侧头问道:“张总,你干嘛跟他说这些?” “我也是个人呐……” “呵呵。”小崔笑道,“还真是,越来越觉得您宅心仁厚了。” “没办法啊,每次对付完一个人,我心里也不好受的。”张逸夫望向窗外,“再坏的人,也有妻儿老小,对妻儿老小来说,他们是最好的人。” “张总,您这么想就没完了。”小崔叹了口气,“我们当兵的时候,首长都做过这方面的心理指导,真上战场,面对的敌人,也是人,也有家,也有妻儿老小,想着这些,打死一个敌人哭一次么?你哭的时候,就被另一个敌人干掉了!” “那你们首长怎么指导你们克服这个心理?” “首长说没法克服。”小崔摆了摆手,“即便暂时克服了,未来也会再出来。那些原来打过仗的老兵,尤其是越战,真的杀红了眼,见人就嘣的老兵……现在心理或多或少都有些绝症。” “你们首长这么聊,不合适吧?” “呵呵,和平年代,不会打仗了,首长才这么说的,不过首长最后也说了,真到要紧的关头,你自然而然就不考虑这些了,面对炮口、枪口,看着倒下的战友,这些全是扯淡。”小崔说着回头道,“不过张总,我觉得您,属于想太多,想过头了。有些人,死不足惜,真那么悲天悯人,是和尚,肉都不吃了。” “哈哈,你骂我!” “不敢……”小崔这才觉得自己说多了,“我开车……” “别往西开,往北开,去机场吧。” “哦,今天嫂子回来啊?” “嗯,明天答辩了。” “答辩……”小崔一拍脑袋,“我都忘了,您还读研呢?” “我自己都快忘了reads;。” …… 当晚,张逸夫也跟夏雪谈起了尚晋的事情。夏雪倒没什么情绪,人往高处走,理所当然,谁也没有忠诚于谁一辈子的责任。但张逸夫也说的明白,你拉走三五个人我容你,二三十个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夏雪嘲笑他,伪善都是骗人的,这次真急了吧?张逸夫也不怒,表示愿意回来的人都接收了,已经够到位了。 夏雪反笑,那下次呢?如果不是像尚晋这样可有可无的人呢?如果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才能收场呢? 张逸夫没心情再去想,大家都是人,碳基生命体,要留住每个人,神也做不到。几次挖角热潮,还都是相对克制、规矩的,因为现在圈子就这么大,几个老板都认识,像张逸夫与卢伟之间,现在互避锋芒,不会有太多矛盾。 可市场大了,人才多了,长本事了,这还真是件麻烦的事。 在机关干不用想这些,只要你有足够的力量往上走,许下足够的好处给帮衬你的人,一直到退休都可以依靠这样维持,因为大家目标一致,因为大家都没的选。 …… 次日晨,张逸夫与夏雪早早来到岳云鹤办公室,距离答辩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二人倒也一点不慌,毕竟论文内容都是自己正在从事的工作,全天下没几个人会比自己更明白这些。先到办公室是来还书的。 意想不到的是,岳云鹤办公室竟还有几位学生,正凑在一起看着张逸夫与夏雪的论文。 岳云鹤笑着解释道:“大家都很关心三溪和北漠,也很好奇,就让他们先看看了,你们别介意。” “不介意,随便看。”张逸夫当然无所谓,还凑到几位学生身后,“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直接提出来,切磋切磋。” 几人回过头,看着张逸夫,满是钦佩之情。他们并不知道张逸夫的身份,这钦佩纯粹是学识上的,这篇《大型火力发电厂自动化》的论文无疑打开了他们的眼界,毕竟是令iec专家都侧目的内容。 相比之下,夏雪那篇关于三溪水电站电机方面的论文难免陈腐一些,虽然足够清晰细致,但少了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你可别以为他们看不懂。”岳云鹤笑着冲张逸夫介绍道,“这里面有两位博士,其他都是在读研究生,算起来都是学兄学弟呐。” 张逸夫挠头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老师桃李众多呀。” 岳云鹤随即也向学生们介绍道:“张逸夫曾经是北漠公司的老总,现在在做自动化工作,他的公司已经得到了北漠全厂自动化工程的标,另外在微机保护方面也是在国际上有名号的专家。” 听过张逸夫的身份,学生们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尤其对于博士生而言,张逸夫的年龄甚至并不比他们大,却已经有了这样的成就。 岳云鹤说着,觉得有些怠慢夏雪了,也接着介绍道:“夏雪也是三溪水电工程机电方面的专家,不仅是论文方面,你们对将来就业方面的问题也可以请教他们。” 提到“就业”,无疑务实了很多,学生们的眼睛都突然发亮。(未完待续) 正文 727 尖子们 专攻水电专业的一男一女,很快放下论文,凑到夏雪那边熟络起来reads;。 这里的学生自然是眼界极高的,除了出国外,搞水电,无外乎水利部和三溪公司两条大路。 另外几个电机系各类方向的学生,路更宽一些,有机电一体化方向的,也有热动力方面的,此外还有电气、电工理论、电子等等,他们自然是心向电力部更多一些。从岳云鹤嘴里得知张逸夫也在体制内混过几年后,他们中更多人也打听起这方面的事情,一位年轻局级干部的经验感悟可以为他们提供太多东西了。 一个看起来相当阳光的男生问道:“张总,省局,大区局和部里,到底哪个好啊?” “看你想怎么发展,走生产管理路线,建议从下往上一步步来,走调度路线,建议直接去部里的调度局,走专业技术路线,在科研单位历练几年会得到宝贵的经验。” 旁边的女生也跟着问道:“公司呢?好多外企在招人,待遇高很多,还有出国机会。” “外企在我国招的员工,不太可能有机会调到国外。想出国的话,还是应该去走留学路线,拿下外国的文凭和资格更为妥当。想在国内进外企再出国,不太现实。” “那机械部的那几家单位怎么样?像哈电、沪电那样的集团。” “我不太了解。但我认为如果想在国内做实用电气技术的话,几大电气集团是最佳选择。” 几人围着张逸夫此起彼伏地问,张逸夫面上笑着,心中却有些莫名的感叹。 这些人尖子,太务实了,务实过头了。 这个年纪的学生。该是满腔热血,壮志凌云的感觉,不说报效祖国这类天上楼阁的话题。也更该集中在专业方向的发展前途,创业可能性这类事上。这些人可是菁华的硕士博士,最杰出的人才,怎么满脑子想的都是就业的事情? 而且从始至终,没人问及国内民营企业这个方向,也没人问过恒电发展,这一块被直接pass掉了,在他们眼里如果去民营企业,显然只有外企可选吧。 应答之间。张逸夫注意到,只有一个学生始终抱着论文看,丝毫不受周围喧闹声音的影响。眼前围着他问这问那的这堆人,很快转移到夏雪那边去问水电和调度局的事情,张逸夫才得以脱身,凑到唯一关心论文的同学身后。 这位男生好像没有发现张逸夫就站在他身后,依然仔细阅读,以中速翻页。 这个人很瘦,一看就是特别有灵光的那种人,而且做一件事的时候不会理会周围。穿着普通的t恤,虽然没怎么刻意打扮过,但看起来很洁净。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男生揉着脑袋露出了不解的样子,转望旁边的岳云鹤:“岳老师,这里面对网络通讯谈的很少啊,对于pro总线的事情一笔带过,我想了解一下pro的事情。” “那要去别的系找老师问了。”岳云鹤笑道。 “对对,我傻了。”男孩傻笑着挠了挠头。 “直接问你身后的原作者也可以。”岳云鹤笑着拍了拍小伙子,他好像知道小伙子刚刚完全没有注意到介绍张逸夫的事情,此时才向他重新介绍道,“这位就是恒电的总经理张逸夫。整个发电厂自动化的设想都是他带队完成的,这套方案已经得到了iec的认可reads;。是可行的。” “您好!”小伙子激动地起身,还有些不好意思。“您等我多久了……” “没事。”张逸夫温和与其握手,“怎么称呼?” “吕一唯,研二。” “一唯早就修满了,就是想多在学校呆呆,没事就往我这里跑。”岳云鹤又向张逸夫介绍起这位学生,“博士也不考,外语也不考,工作也不找,留校又不干,可够让人头疼的,再过半年,就只能轰走了。” “岳老师哪里舍得?”吕一唯吐着舌头笑道,“您这里的书,我还没看完呢,出去可找不到了。” “又没人拦着你回来看。” “还是先看够了,再出去吧。”吕一唯说着,又冲张逸夫道,“张老师,pro总线协议,您能再讲一讲么。” “当然,现在国际上主流有三种协议,其中……” 接下来十几分钟,张逸夫大概讲解了pro的基础理论,发展前景,为什么北漠要用pro云云,吕一唯始终静静在听,频频点头,待张逸夫说完后,才提出几个问题。 “也就是说,运用这套总线协议,势必引入大量的西门子产品?” “是的。” “嗯……这是通信专业的事情了,咱们搞电力的也没办法。”吕一唯托腮道,“国内……” “没这个技术实力,要靠我校未来的精英们了。”张逸夫说着,下意识望向围着夏雪问工作出路的人,叹了口气。 “好多条路,好多机会啊。”吕一唯却是一副充满希望的表情,“感觉又要在学校呆好久。” “规章制度在呢,你以为宿舍的床位都是给你留的?”岳云鹤笑骂道,“学无止境,早些出去吧。” “是啊。”吕一唯挠头笑道,“现在几月了?” “五月……”张逸夫尴尬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啊……”吕一唯惊道,“机关招人是什么时候啊?” “主要集中在上个月。”岳云鹤无奈一叹,“没人跟你说么。” “好像有人说过……可我当时在学电力传动……”吕一唯突然慌了,“那是不是要等明年了?” 岳云鹤也是哭笑不得,他拿吕一唯没有办法了:“主要看你想去哪里。” “能学到东西就好了。”吕一唯看了看眼前的论文,突然抬头望向张逸夫,“张老师那里可以提供住宿么?” “……什么都能提供。”张逸夫也慌了。 “能吃,能住,能学就可以。”吕一唯握着论文道,“这些东西,比那些机关和科研单位的东西有趣太多了。” “这……”张逸夫探询地望向岳云鹤。(未完待续) 正文 728 躺枪的同行 岳云鹤微微点头。 张逸夫也瞬间明白了,这场面是刻意安排的,除了吕一唯,所有人都是配角。 “可以么,张老师。”吕一唯反倒有些不自信,“我专业面……还算宽吧,可就是在学校没做过项目,都在自己学。” “这样,咱们来一次简单的面试,我问三个问题。”张逸夫虽然爱才,但也要先确定他是个才,而不是大愚若智的那种,即便是岳老师腾云驾雾送来的,也要验证一下。 “张老师请说,我不一定都能答出来。”吕一唯紧张起来,“本来以为考完试了,还要考。” “你的专业方向是?” “电力系统自动化reads;。” “一道题了啊。”岳云鹤在旁起哄道。 张逸夫真没脾气了,那就算一道吧,他紧接着问道:“” “变电站综合自动化系统,结构形式有哪些?” 吕一唯闻言,一阵放松的神情,脸上写着“还好我会”:“集中式,分布集中式,分散与集中式相结合。” “嗯……”张逸夫琢磨着,菁华的硕士,基础是没问题的,最后一题稍拔高一些,看看他的实际应用吧,就考他刚刚看过的东西,记忆性的东西就没意思了,看理解,“在你刚看过的这套自动化方案中,不考虑通信问题,你认为最大的难点在哪里,如何解决。” “啊……”吕一唯愣了一下,而后开始托腮,陷入思索,并没有去看那份论文。 岳云鹤在旁叹道:“逸夫,这个强人所难了吧,一唯没做过项目的。” 张逸夫轻轻抬手。示意他会给吕一唯时间。 不知不觉,又是五分钟过去了,已经到了答辩的时间。夏雪过来催张逸夫走。 张逸夫看了眼表,不忍地打断他的思考:“我先去答辩了。你有很多时间思考,我一会儿会回来。” “接口,或者数据库。”吕一唯突然说道,“但我没法肯定哪个是最难的,对于各类dcs/plu产品的接口我没有研究过。” 张逸夫一愣,感觉心头被戳了两下。 不错,通信是第一难题,因为这个问题太麻烦了。遮住了其它同样很麻烦的问题。 行业内接口的不统一,将是接下来工作的首要任务。 另外还有一个之前没怎么涉及到的大问题,数据库,大量琐碎数据的吞吐,全厂范围内的吞吐交互和存储,包括电气与热工两方面,全面的自动化,需要一个异常强大的数据库支持。 相比之下,主程序本身反而没那么麻烦了。 他真的没做过项目么?怎能如此一阵见血? 这次吕一唯变得自信了,只盯着张逸夫道:“是这样吧。张老师?” “嗯。”张逸夫略显激动地走上前去,握住吕一唯的手,“这两个大问题。就交给你了。” “啊……” “还不快谢谢?”岳云鹤在旁大笑道,“有归宿了。” “哦,谢谢,谢谢。”吕一唯慢半拍,这才露出感激之情。 张逸夫匆匆放下名片,嘱咐吕一唯随时可以来找自己,这便被夏雪拉着前去答辩。 整个答辩过程,反倒没什么意思,张逸夫始终在琢磨着吕一唯这个人。真是个怪人,在别人操心毕业后如何找一个好单位的时候。他好像对自己的出路完全不关心。通常看一个人,综合他的过往reads;。寥寥几句话,大概能看出他想要什么,他的目标在哪里,吕一唯却神神颠颠的,好像在为学而学,为进步而进步,钱权一类的东西反而落俗了,就连理想都显得那么单薄。 答辩过程十分顺利,因为张逸夫和夏雪比谁都了解自己论文所述的事,再厉害的导师面对这样实际性的问题,也难不住他们,不出一个小时,二人已经答辩完毕。 出了教室,张逸夫才发现门口堆了两个大编织袋,吕一唯正靠在其中一个编织袋旁看书,手上捧着一本英文书静静看着,张逸夫也认不全那英文,只认识上面sql三个字母,这该是数据库语言。 夏雪见状笑道:“动作还真是快啊。” “他比你厉害。”张逸夫指着这位说道,“这才是学霸。” “随你说,我是因为不知道做什么,才学的。”夏雪望着这位,并没被张逸夫的激将打击到,“他不一样,他是除了学,不知道做什么。” 张逸夫就这么接了吕一唯上车,直接送他去恒电的宿舍,先让他有吃有住,后面的手续工作日再说。整个过程,吕一唯也没什么聊天的兴趣,只是偶尔嘴里嘟囔些什么,然后用手指在自己的腿上打草稿,这尼玛才叫心无旁骛。 就连吃午饭的时候,吕一唯也是手不释卷,张逸夫也明白了,他搞一件事的时候,没人能打扰他。饭后,暂时安顿好吕一唯,张逸夫也没法跟他聊什么,他愿意抱着sql研究就让他研究吧,这门数据库语言还算很新很专的东西,专门学的人并不多,恒电也确实没有在这方面有太多造诣的人,之前只用到过很简单的数据库功能,跟未来的自动化系统是两码事。 随后,张逸夫驱车去电影院。夏雪每次回来二人看一次电影是少不了的,这跟滚床单一样都是必备流程。 然而票还没买,电话又来了,老熟人,刚通过话。 要说现在最无辜的人,恐怕就是卢伟了,他远在深圳,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躺枪的是自己。 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啊。 不知是怎样的情怀,萧咏还就盯上自动化这一块了,恒电啃不动,总有啃得动的。非要说的话,卢伟的珅自比恒电好啃很多,人员待遇比恒电低了一些。更没有恒电“分房”这样的福利,另外在这个阶段,蓟京的吸引力同样是大于珅圳的。 自萧咏入京以来。狐假虎威广结狐朋狗友,连尚晋都能牵上。想必与珅自方面也有些许的联系,由于上次在北漠方面失利,对员工来说,夸下海口的一些东西没有落实,在加上科电去的那部分人本就不稳当,给了人插入的时机。 如果张逸夫想的话,他早就可以大规模挖人,可他与卢伟都注重一个良性的竞争关系。相对都很克制,外加一南一北的地域之隔,除非你自己上赶着跳槽,否则不会主动联系。 眼下这位主儿可不考虑这么多了。 卢伟可谓是充满了抱怨:“你说这人,搞点基建工程什么的就得了,非来自动化圈子瞎掺和什么?他也做不成,可就非要给你弄的恶心!” “理解,太理解了。”张逸夫可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感觉,微机与自动化的圈子与传统的设备生产、工程圈子一向泾渭分明,官场的归官场。技术的归技术,你这么搞,老老实实靠技术出头的人还怎么生存。 此一时彼一时reads;。现在的张逸夫与卢伟是同盟体。 “可现在这情况,办法也不多……”卢伟唉声叹气道,“真是麻烦。” 没人拿萧咏当个东西,都是忌惮他后面的人。 “张总,你看这样行不行。”卢伟试探道,“我去一趟蓟京,约几个行业内的大人物出面,你也赏个脸,咱们一起坐下来。跟他好好谈谈,不要再闹了。” “你觉得什么程度的人出面比较合适?” “嗯……我争取约到胡海涛。” “胡海涛恐怕不会来的。”张逸夫琢磨道。 “那也得试试。坐下来谈,不结仇的。我想办法。”卢伟接着说道,“只要张总你……” “我一定去。”张逸夫当即应和道,“大家同进同退。” “好!张总大儒!”卢伟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安排好后,我叫人通知你秘书。” “没问题。” 刚挂下电话,夏雪就问道:“小舅子又对别人出手了?” “真是……”张逸夫摆手道,“要搞得天下大乱才安心,那么多工程不够他吃的,非盯着自动化这一块,不知自己的斤两。” “怕是他有别的底气吧?” “怎么说?” “那个头油茂盛的人吧,被逼到绝路了,又要瞎出主意了。” “……”张逸夫皱眉道,“他确实是这样的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就是好奇,这次跟你几乎没关系了,你真的要帮卢伟么?”夏雪眨着眼睛问道,“你们是对手吧?” 张逸夫摆手笑道:“北漠之后,江河之内,我再无对手。” 夏雪略显惊讶,张逸夫这样狂妄还是很少见的,看来他早已过了小打小闹的时候。 “这种时候不展现出胸怀,不展现出人格魅力,还要等什么时候?”张逸夫比划道,“这正是成为行业领袖的大好时机。” “怎么有种十八路诸侯讨董卓的感觉……” “你怎么永远都举这么悲观的例子。”张逸夫站在电影院门口看着宣传海报,对《小鬼当家》一类的电影实在提不起兴趣,便拥着夏雪上车,“总之先别想这些了,今天不看电影了,给你父母看房去吧,我来约晓菲一起去。” 给整个单位分了房,自然也不能委屈自己。搞了这么久,囤些基本的房产也是理所应当的,由于有这个财力,张逸夫自然有更多安排的空间。 夏济民两年后退休,张国栋则是四年后,年岁渐长,今后身体不支的情况总会发生,外加需要频繁的串门,将两家人集中在一起是个方便的选择。 位于南二环某公园对面的低调小区正是首选。(未完待续) 正文 729 同道中人 这个电力部下属单位参与建设的小区,都是这个年代少见的大户型,几乎没有150平往下的,也没有对外销售过,几乎就是电力部自行消化,张逸夫得知这件事后就表示出了兴趣,一套小200平的房子,总价也不过四五十万,住着住着就会成为千万豪宅。 部里局级以上的干部,勒勒裤腰带,都是可以拿下的,就看你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而在张逸夫的计划中是拿下四套,将大家集中在一起。 这也算将自己腰包里能支配的财产挥霍干净了。 整个小区也不过三栋楼,其中一栋还在建,目前剩下能即买即住的也就两栋楼。 卖房的人也没见过张逸夫这么痛快的家伙,这可是四套啊,几乎没怎么看,连同四个车位,一笔搞定,他捧着支票的手一直在发抖,要不是这个人是领导吩咐过好好接待的,他真不相信这支票是真的。 就连夏雪跟向晓菲都有些慌,这200万花的,怎么跟买大白菜似的。 令向晓菲不解的还是张逸夫太过大方了,这是房子啊! 他跟夏雪连订婚都没有,就以她名字搞套房子,不怕将来赔本儿么? 夏雪也真是,就这么理所应当的接受了! 张逸夫竟还笑呵呵地说,他跟常江、陈延睿甚至方思绮也推荐这房子了,非常不错的板楼,都是南北户型,居住投资都是首选,现在就不能犹豫,有这样市区的好房子应该直接拿下。 当晚,约会的事暂且放下,张逸夫还是返回了公司,不能就这么把苏小妹扔给方思绮。 “怎么样,住的还好吧。”张逸夫坐在床前慰问。 “嗯。”苏小妹点了点头,不知该怎么面对张逸夫。“冷静下来了。” “这是五万块钱。”张逸夫掏出几个厚信封递过去,“你先回去,给家里盖个新房子。” 苏小妹一愣,死瞪着张逸夫。 骗子。 这个骗子。 最后还是把自己当成要饭的打发了。那些话全都是放屁。 但她没有说这些话,而是直截了当接过了这些钱,咬着牙。 “想用这些钱去联系人继续反映问题吧?”张逸夫摆手道,“之前那一万也这么花了吧?” 苏小妹没说话。 “我可以告诉你,肯收你钱的人。不可能给你办事,能办事的人,不敢收。你这是肉包子打狗。”张逸夫比划道,“反过来说,你用这种方式去处理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跟他们还有什么不一样?” “别讲道理。”苏小妹哼了一声,“从头到尾,道理有半分用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听我的,回去盖房。”张逸夫轻轻拍了拍苏小妹。凑在她耳边小声道,“要干掉一个人,就不要喊,不要暴露自己,藏起来,毒他。” 苏小妹浑身一震,又是骗局? “现在萧咏已经开始招恨了,不止我们。而你拿着笔钱,回去盖房,佯装放弃。就是最关键的一步。” “我不懂……” “你不用懂,信我就对了。”张逸夫拍了拍苏小妹,“你一个人的力量,什么都做不到。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假装忘记一切,享受生活。” “这次不会又?” “男人的事,交给男人来解决。”张逸夫眯着眼说道,“你帮过我,我一定给你交待。” 苏小妹揪着裤子,心乱如麻。她明明是个单纯的人,现在非要扯进来这些复杂的东西。 “对了,还有一件事。”张逸夫尴尬道,“你得当我的情人。” 好吧,苏小妹变得更复杂了。 …… 次日,苏小妹启程回滇南,由恒电购买的机票。 公司方面,经再三确定过后,与尚晋一同出走的20人中,有3个人并没有回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没得怪,背得起这个代价就可以了。 …… 傍晚,香山脚下。 “看清楚了,人已经送走了。”萧咏十分放松地向姐夫汇报了这个情况,“据说还塞了不少钱,现在恒电内部都在传,张逸夫跟那个女孩不一般。” “嗯……这样反倒放心了。”黄正辉用屁股想都知道“不一般”的意思,他此时心里反倒有种“同道中人”的情感,同样都是在滇南工作的时候发生的,同样都是不甘寂寞结识了一个女人,同样都得金屋藏娇。 想到这里,黄正辉笑了起来,那种特别单纯的笑,很久没有浮现在他脸上,虽然与张逸夫很久没有交流过,但他恍惚感觉跟张逸夫走得近了。 最令他满意的,还是张逸夫能息事宁人,把人劝回去,这就是成熟的象征,与那个在华北局兴风作浪的张逸夫已经是两个人。 张逸夫令他很满意,他也该令张逸夫安心,随即问道:“恒电的人都回去了么?” “多数回去了,剩下三四个恒电不再接收的。”萧咏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把人忽悠出来,总要给个归宿。” “嗯,也就这样了吧。” “姐夫,有人才,这件事,还是可以做吧?” “嗯?” “不动恒电的蛋糕。”萧咏小心翼翼说道,“好好做,这市场是未来的方向,我搞了这么多年土建,总被人诟病,人总得进步对吧?” 黄正辉皱眉道:“你有这个基础?” “我在學,认真學。”萧咏立刻从包里取出了两本教科书样子的东西,“我也在圈内积累了不少资源,这事是可以做的。” “随你,我不管。”黄正辉话罢补充道,“评测之类的事情,我也不会管,你愿意自己做,就做吧。” “是……可是那个圈子……很封闭。”萧咏心知第一步已经达成,此时捶胸顿足道,“我刚刚准备做,那个圈里的人就急了,召来一批人来蓟京,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技术圈子,一定的,我不管。”黄正辉摆了摆手,“你有决心做,就自己解决。” “是……技术上,我有信心,但那个圈子这么排斥,到时候以各种借口理由来打压我……”萧咏打量着黄正辉的神色,“尤其是电科院和學会那边,完全不放在眼里。” “话说全。” “完全……不把姐夫放在眼里。”(~^~) 正文 730 主角 黄正辉冷笑道:“说全了?” “……” “萧咏,我好好劝你。”黄正辉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人要有自知之明,这事你做不成的,别对我耍这些小聪明,好好搞你的工程就是了。” 尴尬之间,萧依端着果盘过来,见状撒娇道:“说什么呐?萧咏原来数學可考过第一的。” 黄正辉摇了摇头,接过果盘:“总之我不支持。” “那就做给他看,证明自己能行。”萧依冲弟弟鼓励道。 “对,做出成果,为行业尽一份力。”萧咏握拳笑道。 …… 当晚,蓟京饭店,卢伟组织的小型聚餐在包厢内展开,包括张逸夫在内的诸多说客自觉提前半小时入场,先商量个对策。 卢伟也不简单,这次真的是兴师动众,竟然请到了中电联与张逸夫沟通的那位副理事长,反正张逸夫是请不到的。 除此之外,还包括之前与张逸夫有过口舌之争的继保专委会元老,自动化专委会元老,胡海涛倒是真没请到,但也请到了电科院负责评测工作的中层干部。总而言之,基本上这些人都摇头的话,一个产品是不可能过审的。 大家先是慰问起卢伟来。 一问之下才得知,卢伟这边损失比张逸夫更惨重一些,技术大拿被挖走了,其实这也怪卢伟,没分人家股权,年薪不过比普通工程师多一些罢了,长期来看谁都干不下去。张逸夫这边拿得死,常思平和陈延睿都是股东的,就连博哥都是工程分公司的二老板。 在北漠之争后,常江曾经跟张逸夫推荐过珅自的技术大拿,那个人实际上自己就想动一动,只苦于没有好的机会,他期待的待遇也算正常,恒电完全吃的下的,但张逸夫考虑到行业内的关系。没有深入聊这件事,现在那人急了,得个机会不管好坏就这么出走了。 看来关于人才管理问题,谁都在蹒跚學步。 “卢总没跟他们谈过?”一家传统继保生产厂家的老总问道。 “谈了。也挽留了,可他们不信任我。”卢伟无奈摇了摇头,转而冲张逸夫那边笑道,“这怪张总,拿了北漠的标。导致很多好处没有实现。” “怪我喽。”张逸夫摆手道。 “哈哈,开玩笑。”卢伟连连摆手,“北漠的事,大家都知道,我卢伟心服口服,事后恒电也没有从我这里挖人,大儒之风,值得钦佩。” “卢总过奖了,我这边人被出走的时候,卢总不也没接收。” “是啊。咱们都是有规矩,讲道理的。”卢伟说着又摇头道,“这回,来了个捣乱的。” “真是,吃了鑫明还不够。”属于中电联的一位企业副总骂道,“你们是不知道,我们跟鑫明咬了多少年,有来有回,可还是良性竞争,他一来不要紧。鑫明出手的单子,根本没人敢给别人,他们晚半年供货,单子也会留给他们!” 大家闻言。虽是同仇敌忾,但也只有咬牙切齿的份儿,再往深了说,就没人敢了。 倒是中电联那位副理事长,稍微持重一些,劝慰大家:“我觉得。还是欠缺沟通,很多事一沟通,就化解开了,大家稍安勿躁,好好聊,我认为首先要友好一些,不要一上来就口诛笔伐。” “理事长说的对。”电科院那位干部也附和道,“我相信这也是咱们聚在一起的目的,要先展现出咱们圈子的胸怀。” 正说着,服务员推开门:“请进。” 千呼万唤始出来,萧咏到了。 萧咏身着笔挺西装,形象上几乎就是影坛小生的样子,面露亲和微笑。 他微笑着看着一屋子人,深深的感觉到。 自己就是主角。 要舌战群儒了。 这些迂腐的老东西们,准备好吧。 “大家好。”他挥手入场。 卢伟作为庄家,先行起身,带队与萧咏一一握手介绍。 大家都强行挤出笑容来。 处于尊重,给萧咏留了次席,与卢伟并列,主席是副理事长的,张逸夫则在更靠边的位置上,他也是跟人换的,不打算坐得太靠前。 冷菜酒水上桌,没什么正经话,大家先干一杯。 肯定不会这么一直下去,不多时,之前与张逸夫有过争执的专委会元老便起了头。酒壮怂人胆,又是丫。 “萧总最近招兵买马,是准备做什么产品,不妨拿出来聊一聊,大家都是同业,也好照应啊。”刚喝一杯,这一位便已是满面通红,匪夷所思的肝功能让他很快进入状态。 “在做都是前辈,我还想从基础做起,搞搞微机保护,p露一类的产品。”萧咏笑道,“久闻咱们圈内和谐上进,鼓励新人,我看恒电也是才加入不久,诸位都提携有加。” 这一句话就把壮胆男后面的话憋回去了。 好小子,一上来就拿来恒电当屏障。 这话里犀利的地方也很醒目,恒电做的时候你们都那么支持,换我就不行了么?区别对待? 张逸夫面子大,那我就借他的面子。 卢伟见没人接话,这是自己的事情,硬着头皮也要上,他只得说道:“恒电的进步,我们大家都看得到,核心团队都是从院校里出来的,技术也都是自己研发的,我们当然支持。” “从行业内吸取人才就不行了?” “要有个尺度。” “卢总的过往我也听说过,最漂亮的一笔,莫过于吸收科电吧?”萧咏谈笑风生,“百人的团队,挥手便得,逼得张总那位知己愤而出国,这尺度够大?” 好家伙,一点就着! 狂,真是狂啊。 而且尼玛又拿张逸夫来说事儿,华长青就是华长青,非要说成张逸夫的知己,可张逸夫公开表示过自己是支持华长青的。还没法反驳。 “情况不同。”卢伟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主儿,他镇定回话,“当时的科电,财务状况已经朝不保夕。是他们主动找我希望合并的,我不出手,他们工资都要发不出了。” “那他们应该对卢总感恩戴德才对,为什么反过来找机会离开珅自呢?” 萧咏好像早就酝酿好了这些说辞,并无半分迟疑。 卢伟心下像是被刺了一下。 风传张逸夫是个狂人。嘴毒,可实际交往下来,还是注意场合尺度和对象的,令人很舒服。而眼前这位,真是丝毫遮掩也没有。 这事同样也是卢伟心里最麻烦的事情,当时他信心满满,有日本技术的支持,同样对北漠的标志在必得,因此也同张逸夫一样,对团队许下重赏。却不料张逸夫闭门造车。愣是造出了惊世骇俗的东西,之后他的重赏无法全部兑现,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同行没有落井下石,给了他缓和的空间,利用手头的资源,还是可以去做一些没那么大的自动化工程的,外加原先p露生产线很成熟,不至于有大的危机。 非要说的话,能走一部分人,对卢伟来说反倒是好事。 只是该走的没走。不该走的被拉走了,技术核心团队出走,这让他后面的自动化工程都将手足无措,如果没做好。拖太久,必将耽误电厂的生产,辜负那边领导的信任,没法如期履行合同,这真的是巨大的打击,先不说会不会被追违约款。一旦这样的不信任传开,卢伟在自动化方向上的路也就到头了。 现在的卢伟,真的很后悔没有多给核心技术人员一些好处,被人钻了空子。 “大家好好说,慢慢谈。”这时副理事长终于开口了,“人都是逐利的,这也是市场化改革的必经之路,现在咱们坐在一起,就是要好好沟通,平缓地过度。” “理事长说的对。”萧咏微笑点头,举杯道,“我敬各位前辈。” 大家尴尬举杯,喝了这一杯闷酒。 唯独张逸夫,只是静静坐着,没有碰杯子。 萧咏自然看到了,但眼下不想与张逸夫有争执,就干脆当没看到。 其他人也看到了,微微心惊,以为这两位年轻人要开干了,却见萧咏忍下了这口气,心下惊叹,还是张逸夫骨头硬啊…… 卢伟吞下苦酒,继而说道:“理事长说的对,需要平稳过渡,我们也探寻一下‘平稳’ 二字,萧总那边招兵买马,没问题,恒电也有人过去了,这是正常的市场竞争,但眼下已经动了珅自的筋骨,我们已经签约的自动化工程很难展开,是不是可以考虑平缓一下,克制一下招兵买马的程度?” “这话该早说。”萧咏立刻答道,“现在人已经出去了,再回去,他们自己也会为难吧?” 不错,好马不吃回头草,没人愿意回去的,回去是不可能再混好的,这梁子已经结下了,再无信任二字。 “我早说,有机会说么?”卢伟有些怒意,装tm什么大尾巴狼? “诸位,大家云集于此,就是为了让萧某把招来的人解散了么?”萧咏摊臂道,“有什么条件或者要挟,不妨直说。” “萧总,知识也是有产权的。”壮胆男耸了很久,刚喝过一杯,终于开口,“自主研发是自主研发,直接拿别人的成果来用,是行不通的。” “我们当然是自主研发,如果认为我们有剽窃嫌疑,可以上法院。” “到不了法院,我们评测阶段就会否定的。”壮胆男低声警告。 “那评测的时候再否定不迟。”萧咏逼味愈发浓重,愈发自信。 妈的。 壮胆男心下骂道,到那一天,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了,毕竟这混蛋是有后台的。(~^~) 正文 731 和事老 卢伟心下焦急,他召集这场面,一是和事,行业内有身份的人出面和事,至少放几个核心技术人员回来,如若不成,再是威胁,众人之力给对方压力。 可萧咏根本不吃这套。 这也难怪,在场的多是技术干部,没什么实权领导,说话做事难免小心谨慎,也没什么霸气匪气,与这滇南来的披着虎皮的狐狸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最关键的还是理事长与电科院干部的态度,这二位之前说得信誓旦旦帮忙,现在明哲保身,静观其变,只有壮胆男说些空话,完全压不住。 能有匪气跟他干的…… 也只有张逸夫了。 卢伟焦急地望向张逸夫,后者只是盯着自己的杯子,若有所思。 这会儿,卢伟真的有种十八路诸侯干董卓,而后被华雄连斩多将的挫败感。 大家都各有算计,谁也不愿真闹僵,萧咏回去跟后台来几句,让姐姐吹吹枕边风,谁都耸,位置越高的人越耸,也就壮胆男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得罪部长也恶心不到自己,敢说两句。 这会儿,终于有一位与卢伟立场相同的盟友憋不住了。 “萧总,不要太小看我们。”一位传统继保的老板发话,“全行业这么多年,还没发生过如此恶意的挖人,有大项目的人不要动,至少等项目完成再动,这是行规。” “初来乍到,不知如此,今后我会遵循行规。”萧咏举杯,报以微笑。 这位盟友现在只想骂人…… “敢问萧总准备介入的微机保护,能不用到恒电的技术?”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决定再扯张逸夫进来。 “一点不用。”萧咏立刻回驳。 日…… 这人的脸是水泥堆砌的么reads;。 牵扯到知识产权,学术上的事。很模糊,也很磨叽,你铁了心就不要脸。别人也没办法,这方面的法制本身就不健全。外加有大后台的,怎么搞? “大家好好谈。”副理事长又发话了,“我个人,提出一个平稳过渡的解决方案。” “静听。”萧咏立刻收起了脾气。 “我十分理解卢总的心情,也能体会萧总的决心。”副理事长缓缓说道,“现在问题在哪里?在于珅自手上的电厂的自动化改造工程,标已经拿了,合同已经签了。这样规模的人才损失,这单怕是不能按时保质完成,所以卢总才骑虎难下的,对吧?” 众人一一点头,此话不错。 “萧总的公司呢,团队刚组建,还没有项目,正准备开始研发。一边少人,一边缺项目,对吧?”副理事长不紧不慢说道。 对是对。可是听着有别的味道。 “所以,我们要团结,平缓地过度。”副理事长继续说着。分别拉起了左右两侧二人的胳膊,“大家握个手,联合,一起做,不就迎刃而解了?” 卢伟大惊,心下一股寒风刮过。 他.妈的!你的人!! 萧咏露出得意的微笑:“我们是准备自主研发的,但既然理事长做媒,这个忙,我愿意帮。也算是给诸位前辈一个交待。” 理事长拉着二人的手,悬在半空。他能感觉到,卢伟手臂的震动。 现在。才真的是骑虎难下啊。 不握手?你怎么做?副理事长可是和事的,是你卢伟不答应! 握手?合作?说得好听! 大好江山,拱手让人。工程结束后,分出一部分利润事小,萧咏团队积累足够的经验,这个门户就算立上了!踩在你的尸体上,用你的人,用你的钱立上的! 太过分了,不少人已经紧握双拳,浑身发颤。 怎么能这样…… 虽然卢伟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这样……欺人太甚! “怎么?卢总还是过不去?”萧咏隔着理事长问道。 卢伟面皮几经抖动,从业多年来,还没人能把自己逼到这份儿上。 萧咏并不是高明,而是野蛮。 野蛮地运用手上的资源,野蛮地掠夺。 最后披上一身体面的外皮。 除了妥协,是否还有第二条路? 正此时,张逸夫终于有动静了。 他盯着自己的酒杯,用不高的音量打破僵持的氛围:“萧咏啊,你最晚到,还没有敬过我吧?” 强行解围,卢伟心下感激,借机立刻抽回胳膊说道:“对对,还没敬过reads;。” 萧咏眉色一紧:“我敬的所有前辈,是张总自己没举杯吧?” “你算什么?”张逸夫默默抬头,“你凭什么一句话就敬所有前辈?嘴里叫着前辈,心里有半分尊重么?敬前辈酒,就要一个个来吧?” “……”萧咏面色一赤,“大家都受这敬了,唯独你排场大?” “口里受了,心里也要受。”张逸夫直接问他左边一人,“王总,你受萧咏的敬么?” 打酱油的某王总,立刻慌了。 “我……”王总咽了口吐沫,“萧总叫着前辈,最好还是一杯杯来吧?” “看到了么?”张逸夫冷笑道,“叫前辈,就要做对前辈该做的事,摆出后辈的姿态,不然就不要叫。” 他说着,望向副理事长:“从理事长开始,重新来,一杯杯来。” 萧咏僵在原地,不知再如何辩驳。 众人心下大振! 对付土匪,还是得上土匪啊! 卢伟除了震动,心中更满是感激。 肯赌上筹码,肯真出手的,放眼天下,也唯有张逸夫了! 张逸夫,我敬你一辈子! 有张逸夫开头玩蛮的,一些对萧咏不满的人也开始发言起哄。 “是啊,叫着前辈,就该一杯杯来吧?” “从理事长开始,来来。给萧总斟上!” “不必如此刻板了吧。”副理事长咳了一声,“心意到了。” “姿态也要到,理事长。”张逸夫瞪着副理事长沉声道。“您身为这里的长辈,该有长辈之风。莫让其它风吹走了。” 话里有话,副理事长也被噎了回去。 张逸夫跟他打过交道的,被这位副理事长哄回去了。副理事长自以为高明,其实不然,他的职位本身就是个摆设,偶尔可以发挥作用的时候还一个屁都没有,那好,你自己没把自己当个东西。我也不用拿你当东西了。 “萧咏,不愿意敬现在就可以走。”张逸夫冲萧咏催促道,“我初次参加聚会的时候,可是人人都敬的。” “我敬!”萧咏被逼得没路,无非就是敬酒而已,不折面子,当即举杯,“理事长,后辈敬您。” “好好。”理事长也只得举杯,“收到了。” 二人干过一杯。萧咏走到卢伟身旁,不甘道:“敬卢总。” “嗯。” “你看,卢总胸怀坦荡reads;。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也受了你的敬。”壮胆男又来劲了。 萧咏轻哼一声,也不辩驳,依次敬酒,壮胆男那里还难为了他一通,逼他喝了三杯,真论到酒场上的各种流氓,萧咏还真不是眼前这帮人的对手!这些都是酒精沙场的。 最后,到了张逸夫面前。萧咏已经快吐了。 “张总……我敬你。”他干呕着说道。 “为何敬我。”张逸夫不急着举杯。 “敬你……是前辈。” “后辈跟前辈打交道,不该先礼后兵?”张逸夫直接质问道。“挖卢总的人,不该适可而止?” “商场如战场。”萧咏有些无法忍受。仗着姐夫拿你当个人物,还真卖弄起来了。 “好,这话说得好。”张逸夫竟没继续为难,举起杯来,并未碰杯,一仰头,一饮而尽,“记清楚,商场如战场。” 总算敬过一圈,萧咏也莫名喝了小半斤,还好自己也没少在酒场混,还撑得住,回座位喝了一大口茶后,不愿耽误,立刻回归正题,冲卢伟道:“卢总,你如果认同理事长的提议,需要帮助,咱们现在就君子之约,合作。若不认同,萧某不胜酒力,这就先告辞了。” 这小子,喝了这么多还记得事儿。 远处的张逸夫,突然一拍桌子:“这么点事,我替你做!当前辈的给你做个表率。” 话罢,他直接冲卢伟道:“恒电的工程师无条件支援珅自的项目,不要名!不要利!” 卢伟心下狂喜! 还是张逸夫有魄力! 雪中送炭,解我燃眉之急!灭了小人的气焰! “好!张总,我就钦佩张逸夫这样顶天立地,胸纳四海的男人!”卢伟当即拿出了大号的啤酒杯,一口气倒了三两,举杯喝道,“敬张总!” 呼哧呼哧,一饮而尽,真有酒量。 张逸夫也同样倒了整整一大杯,与卢伟一道饮尽。 “同行,有竞争也有相助。”放下杯子,他盯着萧咏道,“这是第一课,前辈教你的。” “…………”萧咏气得胸口要炸。 如此美妙的局,就被这么野蛮的破了? 卢伟没有退路,本来只能妥协的,自己正好趁势入行,这计谋他自然是想不到的,是珅自过来的技术大拿出的,大拿料定卢伟离了自己做不成事。 然而却不料,如此关头,恒电竟然大打出手,放弃功名利润,雪中送炭! 这不符合商人的作风! 这样一来,萧咏的如意算盘完全破了,不得不从头来。 他却不知,这只是反击的开始。(未完待续) 正文 732 失败 “商场如战场。”张逸夫继而朗朗说道,“萧咏做的事,大家看在眼里,不用听那些解释,他就是在恶意挖人,技术剽窃,打算用卑劣的手段过审。” 萧咏刚要说话,张逸夫即刻抬手道:“我说了,不用解释,这里都是明白人,要装的逼自己咽下去,听前辈说。” 张逸夫才是真的野,他是大庭广众跟局长撕过的男人,萧咏这辈子顺风顺水,还没遇到过真正撕的场景,这方面张逸夫真的是前辈了。 此时,电科院那位干部忍不住开口道:“张总也不用说的这么绝对,作为我们,是鼓励新……” “你也闭嘴,你不要给他舔屁股,舔不到上面的,你上面是胡海涛,不要乱舔别人。” 张逸夫一席话,直接连电科院的人都干了reads;。 哪里都有苟且之辈,张逸夫知道胡海涛不是,所以眼前这位就去死好了。 这位中年干部直接被逼得面红耳赤,没见过这等蛮货,自己好歹也是个人啊,不要这样啦…… 张逸夫紧接着说道:“事已至此,萧咏一连串恶劣手段已经显露,我在此倡导大家,也不要顾及手段了。” “恒电率先表态。”张逸夫抬臂,信誓旦旦,“在知识产权问题明晰前,恒电经营范围内,但凡萧咏投的标,恒电必投,全力以赴。在等待产权和法务机关裁判的过程中,恒电将不惜一切代价,自发维护本行业的规则和秩序。” 呼!! 坚决! 每个人都从张逸夫眼里看到了坚决,不惜一切代价,用野蛮的方式扑灭野蛮的火苗。 倘若萧咏只是个不干不净的凡人,没有背景的话。也许这话轮不到张逸夫来说,然而现在,只有张逸夫有这个决心和勇气扛起了行业之大旗。 “珅自坚决拥护。照此办理。”卢伟同样慷慨激昂,别人不表态。他也要表态,“在张总的基础上,我再补充一句,这一切行为都是建立在萧总这边知识产权揪扯不清情况下的,如果法律和产权上站得住脚,我们不会如此。” 卢伟后半句话,给了自己一个退路,也给了所有人一个开脱。 传统继保老板也站了出来。摇旗响应。 须臾之间,在场凡是与技术、知识产权沾边的老板,在张逸夫的号召下,纷纷表态,大锅有人背了,他们自然也不再犹豫, 同仇敌忾,萧咏兵败如山倒,尽管喝了半斤酒,脸色却是一片惨白。 他之前已经做过功课。这帮人都是一堆迂腐怕事的家伙罢了,技术出身性格多数儒弱一些,外加自己已经联合了几个人。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 却不料,大家心里都压着火,一点就着,有张逸夫带头,立刻揭竿而起。 “各位老总,大家冷静一下……”副理事长也有些慌乱,连连抬手道,“我们还是坐下来谈……” “理事长,坐下来谈。萧咏就要先表明谈的态度。”张逸夫立刻回驳道,“无理搅三分。颠倒黑白拒不配合,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萧总态度。还是很明确的么……”副理事长望向萧咏,期待他用某种方式缓和局面。 然而他却选择了最烂的一条路。 “我萧某,根本就不需要你们的支持。”萧咏面色煞白,又惊又怒,“我看这个圈子的胸怀,也不过如此,不谈也罢。” 话罢,他起身便要离去。 “等一下……” 副理事长伸手要拦,萧咏却一把甩开。 我是主角,我就要做孤胆英雄reads;! 一帮固步自封顽固不化的家伙,休想挡住老子的路! 萧咏离场,这次谈判彻底失败。 也可以说是彻底成功。 “理事长,别迁就他了。”壮胆男胆子又壮了,“什么东西!目中无人的小子!做了不道德的事情还理直气壮了!” “团结最重要,还是要劝,要谈的。” “可他没半点谈的态度啊?咄咄逼人!”壮胆男双掌一击,“今儿要不是张总站出来,他还没完了!” “对,张总说的好,不能姑息!” “理事长说的也对,我们要团结,珅自项目的事情,我们会也提供支持。”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一向儒弱的圈子,终于燃起了血性,但太过头也是不好的。 张逸夫挥臂让大家偃旗息鼓,继而说道:“刚刚卢总补充的很好,我们要站在公理与道德的一边,萧咏如果守规矩,自主研发,或是引进技术,我们就是仗势欺人了,只有在他无视规则的情况下,我们才要出手。” “对,张总说的是。”卢伟紧跟着附和道,“这方面,还需要上级单位严格把关。” 他说着,望向了电科院的干部。 “我们只负责评测,产权这边,其它单位来管的。”干部尴尬抬了抬眼镜。 “好的,产权局、法务部门的沟通任务,咱们大家共同承担。”卢伟举杯道,“说白了,这次受损的几乎只有珅自,不管是张总还是诸位,慷慨相助,我干了。” 众人纷纷举杯,同进同退。 声讨声中,这次失败的和谈也落下帷幕,退场的时候,卢伟单独拉住了张逸夫。 “张总,这次太谢谢了,现在也只有恒电有这个技术储备帮忙了。”卢伟握着张逸夫的手,这次是真的感激,解了燃眉之急。 “哪里的话,相信今天如果受挫的是我,卢总也会慷慨相助的。” “那是一定!”卢伟继而说道,“大概的事宜,我也想过了,恒电手上也有很多项目在忙,我们肯定不敢让恒电无偿支持,这次咱们就搞成合作项目,都出力,都分利润,都署名。” “卢总负责一些人力成本就好了,珅自正值困难时期,同行理应帮忙。” “不不不,没你想的那么困难,主要还是技术人才的缺失这块。”卢伟连连摆手,“钱,可以找途径去补,人才,却是要一点点培养的,恒电拿出最宝贵的财富,来支持珅自最困难的时期,我绝对不能白占这个便宜。” “好了,这些事让相关负责人去商量吧。”张逸夫拍了拍卢伟笑道,“咱们只要一条心就对了。” “对。”卢伟使劲点头道,“今天效果很好,倒要看看萧咏怎么立足!”(未完待续) 正文 733 封杀计划 张逸夫倒不急着扬言,要做事重要的还是如何落实:“他还会有办法的,现在咱们两家要做好表率作用,在各方面都投入一些,增加他的犯罪成本。” “明白,只是……”卢伟说着叹了口气,“那家伙,做工程,拿个总包,然后胡乱分包下去,几乎是在空手套钞票,跟这么一个人打资本战,总觉得心疼。” “你也说了,他就会分包。”张逸夫笑道,“咱们行业可不是水泥活儿,能做的人屈指可数,刚刚在座的人都不给他做分包,拒绝供货,他还怎么发挥?” “只怕……”卢伟是个经历过事情的人,自然知道大家酒后的信誓旦旦,通常是靠不住的,“只怕在利润的驱使下,有些规模小的公司,会阳奉阴违reads;。” “卢总,关键在于你我。与萧咏合作的企业,咱们立刻宣布断绝一切往来,咱们的上、下游生意伙伴,也要考虑哪边更长久。” “这倒是,大的项目,都在咱们手里。”卢伟点了点头。 除了项目与微机,一个自动化工程中还有无数琐碎的东西,机柜、线缆、直流电源这些东西,恒电和珅自也是要外购的。 “还是那句话,咱们团结,咱们做表率,坚持下去。”张逸夫最后说道,“萧咏有无数骨头可以啃,他很快会发现咱们这块是最难啃的,自然去啃别的,就连抢劫犯也知道不找太强壮的人出手不是?” 二人又洽谈了一些细节后,几乎是歃血为盟。 卢伟也见识到了张逸夫的手段与魄力。 虽然有些莽,但张逸夫有莽的资本。 别忘了,萧咏最先可是对恒电出手的,可这个肆无忌惮的流氓,很快就收手了。 谁有能耐让他收手。卢伟不用想也知道。 在强横的技术势力背后,这清晰的上层关系浮现开来,与张逸夫公平竞争。完全可以,但使脏招。那就是自掘坟墓了。 …… 萧咏此时醉中带着羞怒,坐在车里,不自觉地掐着皮座套。 可恨,太可恨了。 从商以来,谁敢跟自己这么说过话? 连昔日的滇南局长,现任基建司长马钢,这么大的干部,对自己都礼遇有加。 张逸夫凭什么?凭什么? 他有一万个心把这些事添油加醋渗透给黄正辉。但此时却是有心无力。 黄正辉早说过,这些事他不会管,自己跟张逸夫有矛盾也早就暴露,现在再多说,只会让这位金子做的姐夫认为自己是个频进谗言的小人, 可另一方面,眼下的局面几乎纯粹是张逸夫个人之力带出来的,否则他已经直接与珅自合作做项目了。也就是说,解决现在局面的唯一方式,就是处理掉张逸夫。 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与张逸夫见面的时候。后者几乎没用正眼看过自己。 十足的轻视…… …… 晚,床前,黄正辉捧着书看。萧依在旁边弄着手指甲,随口说道:“对了,他们好像谈完了?” “什么?”黄正辉依然看着书。 “就是萧咏搞自动化,跟那个圈子里的人谈。” “哦。”黄正辉点了点头,“他去做吧,我不管。” 萧依也不理这话,接着说道:“好像被他们联合恶意打压了。” “嗯……”黄正辉略有动容,虽然他不认为萧咏能做成这件事,但这完全是出于技术和能力层面的reads;。人际层面,他还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困难。也不认为谁有胆子能给萧咏造成困难。 见黄正辉动容,萧依紧跟着说道:“本来挺好的。萧咏也很谦虚,是带着合作的态度去的,没打算一上来就自己搞,打算跟珅自联合起来做,可蹦出来一个拦路虎,直接把合作机会抢走了,还号召大家恶意竞争,不给萧咏发展的机会。” 黄正辉自然清楚,这些话是经过加工的,关键几点要反着听,把“谦虚”换成“狂妄”,把“合作”换成“掠夺”就差不多了。 “那个人就是……” “咳……”黄正辉咳了一声,抬臂道,“我说了,我不管,别打扰我看书。” “……都被踩在头上了……” “我还是那句话,搞搞普通工程就可以了,不要去那边搅混水。”黄正辉烦躁地挥手道,“他不听我的,非要去搅,那就去好了,自己长长教训。” “……”萧依见黄正辉铁了心不管了,也只得叹了口气,聊起别的事,“那个女孩,已经回滇南老家了,好像在盖新房,让家人生活好一些。” “嗯,没事了就好。”黄正辉略微放松了一些,“跟萧咏说,分包也不要乱搞,分给靠得住的人,不要再闹出这样的事了。” 工程承包,分包的事情,实际可比黄正辉理解的还要混乱好多。 试想一下,有相关资格证书的工人,熟练的工人,工钱是比小工要高很多的。 设备器材,队伍资质,水泥耗材等等也是同理。 同样一个工程,一个安全规范且正常交税的公司来做,成本多会高于杂鱼队伍数倍,因此给上游报的承包价也会大相径庭。 比如萧咏500万拿了一个工程,往外面包,正规队伍300万做,杂鱼队伍100万就做,他这类人会怎么选,几乎不用想了。 诚然,有很多规章制度,法律政策来规范这些,但如果是萧咏踩线,谁有胆查? 滇南那次事故就是个缩影,有地头蛇平事,事情几乎就没有传出坤明市,单一个苏小妹踏破铁鞋,也不会有个结果。 因此黄正辉跟萧依说这句话,即便传达给萧咏了,也是句废话。 就像贾老爷提醒黄正辉要注意纪律作风一样,是句废话。 也像长辈告诫孩子要早睡觉多运动一样,是句废话。 …… 南森自动化,第一次全体会议。 这个会议是在鑫明办公楼的会议室召开的,甚至连“南森自动化”这个公司都还没注册完毕。 萧咏是老板,余下还有东拼西凑的十七八人。 萧咏一左一右,便是南森的两位核心骨干。(未完待续) 正文 734 妄人集结 左手那人名叫王树杰,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岁的样子,研究生毕业就被忽悠去了珅自,微机方面,国内当时几乎没有专家,王树杰也没人能请教,只有自己拼,没日没夜的拼,拼了不知道多少年,他发现,自己已经是这里最大的专家了,珅自微机技术方面的事,几乎是他一手支撑起来的,自己自然而然也成为了技术主管,作为代价,他的脑门上只剩下了同龄人1/4的头发,看起来像是四十多的人reads;。 不到一年前,也正是珅自大刀阔斧要投标北漠的时候,王树杰觉得自己可以更进一步了,找到卢伟谈,希望提自己当副总,分股份,卢伟并没有否决,忽悠了一大圈,把他绕了进去,一番许诺画饼打太极,最后他答应他,得标,就会落实。 然而并没有。 得标也没有,落实也没有,安慰性质地,涨了200的工资,卢伟还暗中说,这是珅自最高的工资了,别跟别人说。 然而并不是。 销售主管的工资几乎是他的两倍,王树杰十分清楚这一点,老板的小算盘太简陋了。 圈子很小,大家常聊,一次电科院组织的标准会议中,王树杰见到了常江,其实他早见过常江很多次,二人一南一北,都是公司的核心大将。 但不同的是,常江明明比他年长,头发却很黑,皮肤也很嫩…… 往常会议中,王树杰是不会跟竞争对手公司的常江说太多的,更不会谈技术以外的内容,可这次他正在人生的低谷,实在很想了解,常江是怎么做到这么积极的。便找了个机会,私下问常江。 常江回答也很简单,老板好。老板跟他们一起攻克技术难关,奖金分成很大。他说这些并没有什么问题。张逸夫一直不排斥大家对外透露收入,这是恒电人才计划的竞争力体现。 常江也有意无意,把恒电的收入轮廓透露出来,并且透露,刚分过房,未来应该还有。 王树杰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收入仅仅是与恒电组长级别的人平行而已。 他又问常江有没有可能当副总。这么问已经失礼了,但常江脾气比较好。说自己老爹是股东,但老爹几乎就是挂名的,只好自己多做一些了。 很明显,股份或者分红,常家都是有份儿的,爹已经快70了,留下的都是儿子的。 王树杰几乎没有犹豫,就暗示常江帮自己问问有没有跳槽的可能,至于薪金待遇,自己不会有过分的要求。他在珅自是技术带头人,也深入研究过北漠,去了就可以干重活儿的。 常江也很重视这件事。他生在学术家庭,心胸豁达,也并不怕能力强的人来对自己不利,一五一十跟张逸夫说了这件事,张逸夫却一口否决,不想影响行业生态。如果是一个高级工程师,来也就来了,张逸夫清楚王树杰这个人对于珅自太过重要,挖了伤和气。 王树杰得到回话后。万念俱灰,卢伟那双手。好像遮住了天。 他每天机械性地工作,看不到未来在哪里。 又是一次会议。他认识了尚晋,这个人要活分很多,虽然其貌不扬,但是个有主意的人,只是他嘴里的恒电,并没有常江所说的那么好,王树杰也不知道该信谁。 几天前,尚晋突然联系他,问他自己干,副总干不干? 王树杰起初是不想干的,但那天突然有个人来公司找他,送来了聘书和聘金reads;。 五万元,现金。 这几乎是王树杰在珅自工作以来的收入总和。 今天,王树杰坐在了这里,虽然是草草搭起的班子,但总算自己可以做主了,自己的劳动,可以物有所值了。 另一边坐的,是尚晋。 他的想法很简单,现在回头,一切就白费了,与其回到滇南当一个憋屈一辈子的男人,父亲,不如在蓟京再搏一把。恒电路子野,珅自却不尽如此,那个王树杰虽然很厉害,但是个单纯的人,自己在将来压他一头,做个二号人物不成问题。 中间座位,萧咏,他这会儿脑子里都是屎,也不知道该搞点儿什么,只是故作高深地托着腮,显现出一位老板该有的深沉与睿智。 与会者中,不起眼的位置,还坐着一个不起眼的小伙子,杜晨,是为数不多没有回恒电的工程师之一,与别人不同,他很想回去,但没回成。 他始终记得在办公室中,与老总和那个漂亮女主任的会谈。 “你就是敌人心脏里的那颗钉子。” 是的,一个简单直接的间谍技巧,也是屡试不爽的。 封死萧咏在这个行业的路,总要占得先机,提前谋划。 而杜晨,就是现在的关键一着棋。 他一直是个不起眼的人,想起眼一些,跟着尚晋出走,可第一次离家,他才发现了家的温暖是多么可贵,他像是被吓怕的孩子很早回来,却被委以了一个关键的任务。 不起眼,就是他的最大优势所在。 这次会议,旨在确定公司近期战略发展方向。 萧咏其实早就确定了,第一步是与珅自合作搞那个电厂的自动化改造,积累经验搞出品牌,但还未落子,就被张逸夫掀翻了棋盘。 现在必须重新来了,就靠眼前这些人。 沉默许久后,萧咏不那么自信地说道:“自动化……依然要做……” “萧总。”王树杰是个经验丰富的人,自然有现实一些的考量,“咱们现在的底子,直接搞电厂自动化,难度太大,我认为应该从小东西开始,plc这块,生产灵活,销路广,除了电力。其它工业企业也会用到,我建议从这个角度切入。” “嗯……树杰说的也有道理。”萧咏煞有介事地点头,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plc是什么。 尚晋却有其它意见:“我觉得还是得搞自动化。做系统这一块,咱们都经验丰富。很有优势,这个利润更大,更直接,至于其它软件系统以外的杂事,我们可以找人合作,一些小事情包出去做。” “对,尚晋说的也很在理。”萧咏这次终于听懂了,分包?分包我太熟了!原来天下的工程都是这样么。我们拿到总包,往下一包就是了! “尚晋,你可能并不了解reads;。”王树杰认真解释道,“自动化改造,都是大工程,必须通过招标来实现,招标流程都很正规,必须达到一定的要求才能投标,其中通常会有的要求,就是有过至少一个成功投产运行的案例。” “那第一个中标的单位是怎么成功的?” “多是有外国人的技术支持。合作搞的,珅自就是这样。”王树杰点头道,“然后做个一两次。自己有了经验和自信,再独立做。” “在座的诸位,不都有经验?”尚晋摆手道。 “不不,有过全程经验的,包括我在内,应该只有三个人。”王树杰认真说道,“即便不说这个,投自动化的标,需要企业有雄厚的实力。这个实力不是自封的,要经过很多评定。要有资质证书,这也是需要积累的。而做plc。要简单很多,我们正好也借助这个产品研发、制造过程,磨合队伍。” “确实也有道理……”萧咏又没了主意。 “大家的经验,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尚晋很快反驳道,“另外,plc市场已经饱和了,一做这个,很可能会被珅自百般为难,我听说他们拥有很多这方面的产权。” “plc的知识产权是我搞出来的,几乎没有意义。”王树杰摇头道,“比如说,一台ibm的电脑,他申请了组装与布线的知识产权,可这有意义么?大家不都去学去改进么?plc的核心是逻辑计算处理,天下的plc都是这一套东西,就是实现功能不同罢了。” “自动化也不过是更复杂的plc,很多个plc组成的大型plc。” “完全是两个概念,有太多热控和电气方面的问题了,关键,你要面对的是一座电厂的改造。”王树杰说着,扫视众人,“有谁去过电厂,有把握说出电厂的所有车间,发电涉及的所有流程,请举手。” 无一人应答。 “所以,这是不现实的,要一步步来。”王树杰抬了抬眼镜。 “我不认同,你的意思就好比说——做机枪的单位,人人都要打过仗一样荒唐。” “你这个例子不恰当,应该说是——做机枪的单位,人人都要握过枪,发射过子弹。” “咱们不争这个,各自表态过了,方向,还是让萧总来定夺。”尚晋本欲拍个马屁,把话头交给了萧咏, 他却不知道,萧咏满脑子都是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决断。 沉吟片刻后,萧咏故作高深状:“我认为,现阶段咱们底子薄,应该多考虑一些外包。” “对对,非常正确。”真的假的有的没的,尚晋都点头叫好。 “往这个方面,大家讨论讨论,之前树杰也说了,珅自最开始也是跟外国人合作来搞,相当于包出去,咱们也同理,最开始的时候多包一些,慢慢的,越包越少,逐渐壮大实力,最后独立完成。”萧咏全程没打磕巴,觉得自己的逻辑实在太清晰了,愣说通了一条路。 “对对,一步步来。”尚晋依然叫好。 “完全不是这样的,反了。”王树森立刻说道,“是外国人,拿了工程,根据协议,让珅自协助去做,用一些珅自的东西,我们借机去积累经验,我们是学习的一方,我们是外包的一方reads;。” 萧咏心下略微不满,就你丫懂? “我觉得反向也不是行不通,重要的是先拿下工程,然后不管怎样,总会有办法做,包出去一些,总会做成,对吧,诸位?” “对对。”尚晋成为复读机。 这次会议就这么简短潦草结束。 确定下来有三件事。 找工程。 找外包。 买电脑扩充机房。 这么一个结果,就连杜晨都觉得荒唐。 这个老板什么水平?把堂堂电厂自动化工程当成挖个地基,盖个土楼了么? 那些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你上游承包商,路子野,剥层皮,没人有办法。 究其原因,无非就是“门槛”低。 说难听点,一个参与过几个工程的人,拉一堆老乡,恨不得就能成立个小公司,做个小工程了。 门槛低,入门的人就多,鱼龙混杂,你不做,有人做,你不愿意被包那么多层,有人愿意,他们有一百种方法缩减成本。 可自动化,这可是高技术含量的东西,市面上有实力做的就这么几家,谁愿意吃饱了撑的莫名其妙被你剥层皮?大不了老子不做了么! 而且现在这个行业还很团结,因为几位大佬都在学会里,有事商量着来,怎么可能被你这么搞?不说别人,就连杜晨都看得出来,这么深度的自动化工程,就算你拿到了,要往外包,不管是珅自还是恒电,理都不会理。 有心情理的企业,则根本没有能耐做成。 太荒唐了这个人,自己险些被尚晋……忽悠到这么荒唐的地方! 不对,是已经被忽悠进来了。 抓紧时间,不管荒不荒唐,要反馈回去。 几乎就在当天,所有行业内有名有姓的老板、负责人,都收到了张逸夫与卢伟的私人信息,请不要与南森进行任何程度上的合作,下面还有铺张开来的长篇大论,论述自动化与继保行业,一直是实事求是,看能力,看技术的,这次向南森妥协,这个市场就会一步步像可怕的土建工程行业一样,有路子的人直接拿大单,再三五层转包给你,1000万的工程款,到干活的手里恐怕连100万都不剩了。 于情于理,大家都信服这个说法,更何况行业大佬早就歃血为盟。 但正如张逸夫所说,并非所有人都那么同仇敌忾。 人穷志短,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那种投机倒把,放手一搏的人。 于是,更多的妄人开始站在一起,天知道他们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未完待续) 正文 735 销售短板 总有些事,不是靠人数或者资本能堆砌出来的,人们常说,离了谁地球都照转,但在珅自,离了王树杰,整个工程如何转,真的没人能说得清了。 本来几个有经验的老人儿凑一块儿,也能勉强对付过来,然而有过全套经验的老骨干只剩下一名,其余人都只是有些分类经验,完全不具备统一管控的能力。 至于卢伟,虽是体育老师出身,但在几年的磨砺中也有了不错的技术底子,之前的工程他也是亲自盯的,不过关键性问题或者研发上的技术决策,依然需要王树杰拿大主意。 可以说,离了这位技术大拿,短时间内珅自真的有些转不动了。对中国的企业家来说,在这个急速变革,技术为王的时代中,如何管理、把控好关键人才,如何储备、培养后备人才,如何使每个人都变得“不那么必要”,将成为一个重要的功课。 说是恒电来支援项目,但“如何支援”,依然是一个问题。 珅自搞项目,也有经验模板可以支撑,缺的是一个有资历、有技术、有自信、有功底能总体把控的人。卢伟唯有亲自出马,与恒电交涉后,恒电派出了研发副组长带队的7个人,其中包括维护测试组3个人,奔赴珅圳协助项目。 临行前,张逸夫也说的很清楚,去支援的人,绝非在恒电的边缘人物,而是骨干大将,支援兄弟企业,我们要拿出真诚,不要有消极的情绪,这段时间大家的工资待遇依然不变,已经与珅自商量好。他们的项目奖金同样会真诚地分发给恒电的支援队伍。 至于技术环节上,不必有那么多尔虞我诈,跟着他们的路子走。不要企图得到他们的东西,也不要随意倾吐自己的核心技术。如果拿不准,随时跟公司沟通。 由于是已运行电厂的自动化改造工程,这个项目的开工,竟是比北漠自动化工程更早一些reads;。计划中,这个项目竣工之时,北漠项目也最多完成一半,这批有过完整经验的人回归队伍,同样也可以把经验带回来。在现场安装、调试、改造方面,恒电的经验远不比珅自。 萧咏的强行入场,在短时间内并没有泛出什么波澜。从张逸夫得知的情况来看,那边也是好大喜功的主儿,对小设备不屑一顾,最终还是盯着自动化系统工程。本来王树杰提出“由简至繁”的方针很不错,先从零件配件、plc设备起步,由小到大再到全,稳步发展,方便入行。也方便积累,“张卢联盟”也说不出什么来。但尚晋技不如人,口才终究好一些。或者说跟萧咏的思路更贴,这导致南森不断地喊口号进军自动化,具体事宜则推进缓慢,基本靠萧咏跑关系。 萧咏莫名的发现,自己原来的套路很难起作用。 通常来说,找机会结识一个领导,喝几顿酒,划拉个工程,钱到手再包出去。这就是标准套路。可这次,结识领导没问题。喝酒却最多只喝一顿,听说自动化后。领导们都顾左右而言他,要么是近期没计划,要么是“来来,干杯!” 多数领导头脑还是清醒的,拉皮.条的就是拉皮.条的,做不了明星经纪人。 萧咏的压力,也被他下意识地转移到王树杰等人头上,一次会议比一比会议要严肃,他甚至埋怨大家总在公司憋着,不出去走动,要走出去,勤跑,才有业务。 这根本就是销售的事情,病急乱投医,以如此标准要求技术工程师,只让人敢怒不敢言。 王树杰无疑更为气恼,但又没有脾气,只能听着。 拿人家的手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己总不能扇自己的脸,是一定要做出点什么成果的。与恒电出走人员又回归的情况不同,如今两方公司的老总已经谈崩了,自己没有回头路可走。在沟通与人际处理上的短板,让他有苦难言,与尚晋相比,他无论是说服力还是殷勤程度都显得那么稚嫩,反正恶心事和责任最后都落到他头上,尚晋则是一天到晚捧着萧咏四处跑,一副鞠躬尽瘁的样子,自己反倒成了大闲人。 …… 7月,恒电集团大厦奠基仪式举行。 在区政府的支持下,博哥以火箭速度走完了建设流程,另外这也归功于建筑设计院,在拿到土地之初恒电就已经委托设计,能在短时间内出图也算难得了。 工地前,张逸夫与海甸区委书记共同剪彩,集团大厦正式开工。 未来两年内,这座高93米,地上17层,底下3层的的大厦将拔地而起,近四万平方米的建筑面积将满足恒电绝大多数的工作需求,甚至有相当大的空间可以外租,这点要看届时恒电的规模。 很多业内人士认为,恒电在这个时候投资数千万到这上面,风险太大,不如扩建一下二修厂那边的办公楼满足工作需求,这么搞资金太紧张了,还不是时候,中间如果资金链断了,可就全完了。 他们却不知道,恒电总共申请、获得了多少政策方面的利益,有多方面政策的扶持,将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与此同时,在冀北的环保设备生产基地也在落实之中。 张逸夫对冀北总有种感情在,落地在此,又有与冀北电厂关系在前面,很多事办起来都很顺畅,一座工厂的土建建设比一座大楼简单许多,难点在于为水电、网络、自动化留出多少空间与底子reads;。在新工厂建成之前,设备研发也没有落下,新引进的一系列机床等设备先行进入了二修厂空旷已久的车间。选择留在恒电的人也重新上班,去考取各类证件、文凭的人们也投入工作。常思平带队开始进行小规模的试验性研发,重点是脱硫设备,逐项攻克,毫无疑问,这个过程中充满了张逸夫的“建设性”意见。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脱硫设备并非在理论基础上原样照搬,在很多细节上,要留出很多接口,方便与恒电自动化系统对接,为将来的烟气监控系统留下空间,这又是领先了10年的事情了。 多管齐下,随着北漠土建工程的逐项完成,自动化工程也正式展开。 这段时间,恒电自动化团队在试验室中逐项攻关,按照最初的设计思路,在与abb频繁的交流中已经完成了大部分分散控制功能的研发,但这距离整体自动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实践中,对于电厂安装调试阶段的难关恒电几乎毫无经验。 线缆通道、布线、留接口,硬软接线等等,这些很实际的问题,必须是需要丰富经验的。 按照合同,作为成套承包商的abb,在与设计院共同的联合设计阶段,就会与处理好这些问题,然而这是按照abb路子走的,与恒电e1会有差异,毕竟这次用到了正儿八经的工业现场总线。 这种时候,西门子的专业团队发挥了作用,他们几乎是全世界最希望e1成功投产的人了,再者,建设阶段的线路设计也属于总线咨询的一部分,他们不遗余力地参与其中,abb与西门子双方合作,这件事自然推进极快。恒电的技术人员也没有闲着,他们几乎不眨眼地紧随老外忙活,必须尽快把技术、经验学到手,这是近期公司的重点要求。张逸夫清楚,这样的合作是暂时的,也许第二次、第三次西门子还会出力,但总有pro推广成功的那一天,届时西门子就不再需要恒电的帮助了,一切都要自己来。 各项目齐头并进,张逸夫三头六臂也难以照顾周全,这种时候向晓菲警告过无数次的问题终于出现了。 资金,资金,资金。 同一时间,每个项目都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底洞,在疯狂吞钱,按照向晓菲的估测,环保设备厂一旦动工,老本儿和政策福利将岌岌可危,因为现在很多环保方面的福利都投入到了其它方面之中,这已经违规了,只是没人追。 近期来看,集团大厦万本无利,宿舍楼纯粹福利,环保研发离盈利还有长远的距离,自动化项目完工收款就更远了,唯一能期待的中期款项也在一年后。目前能够盈利的项目唯有微机保护。 向晓菲一直就诟病于张逸夫太过疯狂的扩张,与正常的扩张不同,不管是开餐馆还是搞零售,那些扩张都是能很快见利的,而张逸夫的扩张却是清一色的长线,没个两三年根本没得聊。 计划中,这样的财政难关,应该是靠巨大的微机保护利润来摊平。 然而微机保护销售却只是细水慢流,新研发出的变压器保护虽然通过电科院评测,却还无人问津。 研发太拼命,项目太投入,太忽视销售这一块了。 此外,另一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也浮现出来,恒电大多数的业务都在蓟京附近,而微机保护只是电力系统中的一个小产品而已,要放眼全国的市场需要,才能创造足够的销路,单与华北局保持良好的关系,是远远不够的。(未完待续) 正文 736 全国卖 不得不承认,在很多地方,很多有需要的单位,也许根本还不知道有恒电微机保护这个东西存在。 从前几乎都是生意找恒电,在现有情况下,恒电必须走出去找生意了,销售队伍也必须进行新一轮的强化,这种重研发,轻销售的局面必须改观。 张逸夫本欲大手笔,亲自带队,来一圈“全国游”,但眼下重要的事宜太多,用几个月的时间亲自投入到全国性销售上,不太现实,另外他在这方面其实也没比别人强多少,眼下的社交场上大家给张逸夫一个面子,因为都是蓟京圈内人士,圈子小,总听过他的大名,知道他的背景和技术成就。 但出了蓟京,到地方上,都是本地大老爷,谁知道你?谁理你? 你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私企小老板罢了。 跟地方官打交道,人家也不会因为你有技术多尊重你,反是博哥那种人更吃得开。 让博哥去?当然也不可能,几个地产项目都指着他呢,更何况他是恒电工建分公司的老板。 思来想去,也只有向晓菲和方思绮两个带队人选,各有所长reads;。 让向晓菲去,张逸夫怕她受委屈,地方上可没什么善男信女,看是个年轻漂亮的女销售老总,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让方思绮去,不放心,始终难以充分信任她,搞不好她用恒电的资源全国转一圈,结果私下里都聊自己的小算盘,回来摇身一变,带着上亿的单子,转身就去南森或者珅自一类的地方,这事儿方思绮也不是干不出来。即便与卢伟等圈内人关系十分稳固。但只要利益足够,背叛不过是眨眼的事情。 张逸夫不能犯卢伟的错误。 考虑来考虑去,张逸夫还是叫来了向晓菲私下商议。透露了自己能想到的唯一解决方案,这方案本身没什么问题。但难点就在向晓菲,张逸夫怕她难以接受。 结果却让他大跌眼镜。 “我就知道会这样。”向晓菲听过方案后并没什么大惊小怪,“她应得的。” “你听清了?”张逸夫惊讶道,“副总,外加2%的股份?” “嗯,她应得的。”向晓菲再次点了点头,“虽然不喜欢她,但现在需要她这样的人。手段这么厉害,只当一个部门主管,我都觉得说不过去了。” “你也算对她有一种肯定了。”张逸夫笑道。 “你是不知道,女人,要想做点事有多难啊。”向晓菲叹道,“我也不愿意低三下四跟那些领导打交道了,有人精于此道,就让她去做吧。” “对,这也是我想的,我希望你更多往常务经营上发展。”张逸夫正色道。“另外就是财务方向,我们现在财务搞得太耿直,太简单了。需要在资本运作方面多下功夫。” “还是常务吧,我数学一团糟。”向晓菲轻轻拍了拍桌子,“不过财务真的是大问题,做得越大,这个问题就越突出。我考察过,我们这种规模的企业,多数都有一个财政金融出身的人来专门搞财务的,咱们这儿恨不得就是几个会计。” “财政出身……”张逸夫呢喃道,“这方面我就认识一个人……一个爱说冷笑话的秃顶……” “这是什么概念……”向晓菲脑补不能。 “原来在北漠管财务的。翟凤涛你认识么?”张逸夫很快摇了摇头,“不可能。他不会过来的,我也不可能挖北漠的财务主管。简直疯了。” 向晓菲进一步说道:“不过你可以找他介绍,他是那个圈子的。” “我抽空联系吧。”张逸夫玩弄着钢笔叹道,“不过财务……让外人来搞,总是不放心。” “别指望我!超过10位加减法都就要哭了!” “脑子清楚,财政专业,值得信赖……”张逸夫挠着头道,“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么?” 跟向晓菲谈完,张逸夫立刻召来了方思绮,说任务之前先说赏。 提副总,分股份,几乎相当于成为合伙人,这是最极致的赏赐了。 正常情况下,这个年纪的一个女人,得到这些,所有人都会骂她祖宗十八代,然后再编一大堆她跟老总之间见不得人的故事reads;。 然而如果是方思绮,却鲜有人会这么说。 首先,她跟老总之间绝对是必须有故事的,这个不用编了,这女人就这样。至于张逸夫,有三五十个女人也是必须的。 张逸夫早就懒得解释了…… 其次,她的能力也确实无人能及,恒电现在90%的公关问题都由她解决,人到事圆,没有丝毫含糊,本身方思绮在业内的人脉如此。虽然如她所说,没人真正尊重她,但对于鑫明的一口被吞大家一言不发,多少也有些愧疚,再者方思绮现在是替恒电做事,张逸夫的面子还是有一些的,另外方思绮本身的手段摆在这里,几乎是什么事都能找到相关的人,快刀乱麻。 半年多来,大家对方思绮已经不再有什么诟病,也不像当初那么抵触了,人们眼里的她大概是这样——《老板的超级无敌全能小秘》,已经够写一本书了。 方思绮坐在这里,听到这两项重赏,没来得及高兴,先是慌了一下,而后问道:“你要让我献出贞操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 “哪有平白无故的好事,我已经过了相信天上能掉馅饼的年纪了。”方思绮纠结地拧着手指,像是一个刚刚接受表白的少女,“我可是很矜持的。” “别他妈恶.心我。” “哈哈。”方思绮立刻笑道,“我说,你就不能对我正常一点,我也是个人呐。” “别贫。”张逸夫正经说道,“正事儿,现在需要大范围推广微机保护产品。全国性的,我们需要搞一次大推广。” “怎么推?” “我会列一个名单,都联系好。”张逸夫比划道。“你带队,按照名单。逐个拜访、推销,能拿单拿单,拿不到留个印象,保持联系,今后逢节送礼。” “这个名单范围……” “全国的,基建、继保、调度负责领导和负责人,上至局长,下至科员。电力设计院工程师,都会有,从哈尔滨到坤明,都会覆盖。” “我的天啊……”方思绮捂嘴大惊道,“卖身就卖身,你还让我全国巡回大卖身啊!” “……是你自己说的卖身,我可什么都没说。” 方思绮摊臂道:“你看,我这么来一圈,就算我连男人的半根手指头都没碰,可全世界的人。都会吐口吐沫,然后骂我句——‘这婊.子全国卖身去了’。” “……”张逸夫叹道,“你活这么明白。难得豁达。” “没办法,没别的本事,吃这口饭的。” 张逸夫看着方思绮没有丝毫委屈的样子,竟然有些心疼。 “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我再想办法。”这话一出口张逸夫就后悔了,除了她,没人能做这么重大的事情了。 “别想了,你想不出办法的reads;。”方思绮轻轻一笑。“无所谓了,我卖不卖。别人都会这么说。再说了,你说服大家。认可我成为副总,压出这些股份,也一定很难吧。” “没那么难,大家都很认可你。” “那我就更该对得起这样的认可了。” “……嗯。”张逸夫托腮道,“你也不用……太过于努力了,主要是常规的建立关系,不用太玩儿命现场拿单……不用卖……。” “我傻啊,都这么高位置了,还真卖身啊?” “呵呵,是哈。”张逸夫傻笑挠头。 “不过你这么心疼我,我收到了。”方思绮呵呵一笑。 “不是心疼,你代表恒电的形象。我们是正规公司,要打造成百年老店的,要用正当的营销策略,不能使用不正当的销售手段,那样的话赢得了一时,赢不了一世。还有送礼,送些茶叶、应节食品、小电子产品什么的东西加深印象就行了,不能送贵重的礼品或现金,将来这都是事,毁人。” “知道啦。”方思绮也不给张逸夫多说的机会,起身道,“那我做一下准备吧,至少要确定一个队伍名单,去做思想工作。” “嗯,辛苦了。”张逸夫正色道,“你是我合作过的人中,第一个永远让我出乎预料的。” “哪方面?” “滚。”张逸夫笑骂道,“我发现就不能跟你客气,必须粗暴一些。” “哈哈。” 紧接着,张逸夫联系翟凤涛,这是第一次就工作以外内容的联系,翟凤涛表示会留意,心里有两个可能的人选,沟通一下试试。 “张总,财政口儿的人,通常可不愿意出来。”翟凤涛提前给张逸夫打了预防针,不忘强行“嘿嘿嘿嘿”,度过这话里有话的尴尬。 “是,所以找你,希望积极、正直的干部一起合作,” “嘿嘿,张总过奖了。” 你.妈的能不能不嘿嘿。 “对了,跟你说个新鲜事。” “啥。” “那个人被辞了,嘿嘿嘿嘿。” “哪个?” “世行的那个老女人。” “哦?” “好像是太独断了,跟上司矛盾很多,为了工作能正常开展,她被辞了。” “喜大普奔。” “什么意思。” “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原来如此,嘿嘿嘿嘿……”(未完待续) 正文 737 老实人 几天后,张逸夫为销售团队送行,方思绮带队,外加三名骨干销售以及一位技术咨询,未来几个月将跑遍全国,将微机保护宣传到每一个省。 与此同时,南森终于有了动静。与恒电完全相反,他们销售先行,在出技术成果之前,先得到了鲁东某电厂的改造工程,没有经过任何招标,相信也没有对南森的工程资格进行任何评审,这中间必定有一万个违规的地方,那边的领导也真是疯了,冒着风险,不遗余力,就为了拍个马屁。 这么一搞,反击策略根本无效,因为没有招标,根本没机会出击。 最暴力的反击是,去国家监管部门反映这些违规情况,在摸清黄正辉态度的情况下,张逸夫有胆子针对萧咏做这件事,实际上却仍然没法做。 因为如果对电力行业之上的监管部门反映这件事,事情的性质就变了,不再是张逸夫与萧咏之间的矛盾,而是张逸夫与整个行业规则之间的矛盾,这类违规在各行各业是普遍存在的,你眼里容不得沙子,也没几个人跟你做生意了。 这种时候,会议室中的萧咏自然是得意满满,他的眼神好像在说,你们这堆废物,技术好又怎的,能拿到工程么?要吃饭不还是要靠老子亲自来? “这个项目,公司已经拿下了,下面就是尽快,尽好地完成它。”萧咏叼着烟,扫视众人,毫不掩饰自己的狂妄。 王树杰坐在一旁,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公司跟那个电厂签了一个极度囫囵的自动化改造合同,非常模糊,甚至不满足起码的合同规范。至于公司内部。项目书也没有,改造计划也没有,只有电厂那边送来的工程图。他得到的唯一指示是,完成三个机组的自动化改造。 这种时候。王树杰自己都觉得荒唐了。 “这是大事,大家要忙起来了!”尚晋倒是不着急,还在这里鼓舞人心,“大家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也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众人尽量面露微笑,但脑子里仍然是一头雾水,期待着主心骨跳出来。 “我该做的,已经做到了。剩下就要看大家的了。”萧咏吸了口烟,冲左右二人道,“尚晋这边负责项目常务管理,树杰负责技术研发和计划管理,今天就开始,力争一年内完工。怎么样,有困难么!” “有困难,也有决心!”尚晋信誓旦旦表态。 萧咏见王树杰没表态,随即望向王树杰:“树杰这边呢?” 王树杰沉思片刻后说道:“尽力而为吧……” 萧咏眉头一皱,生意我都给找来了。怎么还这么丧气? 王树杰也知道萧咏不高兴,这便比划着解释道:“完整的自动化改造经验,整个行业都很少。珅自也只有一次,这是建立在雄厚的研发基础上的。咱们现在从头来做,思路是有的,但实现每一个步骤都会有很多困难,对于这个电厂,我们也需要去现场全面调研一下,研究其自动化改造的可行性,如何实现等等……光这个调研、项目准备的时间,也许就要几个月reads;。之后是设计,再之后是列计划。这还只是工程方面的事宜……软硬件,我们自己的系统。还在开发中,这方面的时间点都没有确立……” “责任在谁?”萧咏打断了王树杰的倾诉。 “……”王树杰愣了一下,而后咬牙道,“自动化系统是一个复杂的命题,不是几个月就能出成果的,即便有过成功经验……” “我就问你,责任在谁?” “……”王树杰长叹一口气,“如果说必须在2个月内开发出完善系统才称得上称职的话,那责任在我。” “树杰啊,我并没有追责的意思。”萧咏皱眉道,“都说过很多次了,先前有成熟的东西,可以直接拿过来用。” “已经建立在这个基础上了,但总要看上去是自己的东西。”王树杰解释道,“珅自的系统,很多地方借鉴了三菱,那也只是借鉴……” “是啊,珅自自己的东西都是抄日本人的。”萧咏终于忍不住直言道,“我们拿来又何妨?” “是,可以拿一部分,但总不能都直接搬过来。” “搬来改一改就是了,脑子要活。” “那样会被人诟病的,自动化系统要上马,必须经过评测。” “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你做好评测方面的技术表现,其它主观的事情,我有办法搞定。” “萧总,这么搞,我们在这行的名声……”王树杰还是忍住了,没说后半句。 “名声?什么名声?”萧咏哼了一声,“赚钱,就是名声。你是因为什么离开珅自的?是因为名声么?” 王树杰被噎得哑口无言,有一万种想法也不知道如何表达。 “诸位也是。”萧咏说着又扫视众人,“现在不是考虑名声,知识产权一类虚无飘渺问题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拿到工程,做成,赚到钱,你腰包鼓了,开小轿车了,你就是有名声了,你不知道灵活,一步步做苦行僧,别人看你穷兮兮的,你就是傻b,没人会尊重你。” 不得不说,萧咏这套洗脑十分管用,听过这些对话,多数人甚至直接倒向了他那边。 赚了钱,管他洪水滔天!管他世风如何! “树杰,咱们灵活一点。”尚晋借势冲王树杰劝道,“萧总已经打了这么好的基础了,咱们负责技术的,就管按时完成产品就可以了,做好自己的事,其它的,有萧总。” “嗯,不用考虑太多。”萧咏笑着拍了拍王树杰。 “……”王树杰这一刻,真的懵逼了。 说到底,他是个老实人,老实高考,老实上课,老实钻研,老实开发,就是凭借着这股老实与出色的逻辑思维,他坐破了椅子,挠光了头发,吓跑了相亲对象,成为了行业内的重要人物。 老实了这么久,他起初,只是想得到自己应得到的,配得上自己的利益,对得起自己的生活。(未完待续) 正文 738 受邀 但现在,生活要求他摒弃一切的老实,直接进行大手笔,无耻的剽窃,并将这一切昭告天下,只因他的老板,是个最不老实的人。 王树杰突然觉得,老实人就该在老实的地方,老实地度过一生,非要华丽转身,不愿那么老实,无论是生活还是自己,都将变成脱缰的野马,奔出这片草原,你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跟错人了,王树杰只想做个老实的,对得起自己的人。 十余年的苦研生涯,让他成为了技术方面的专家,也让他成为了社会认知上的白痴。 尚晋却不尽然,十余年的处心积虑,让他抓住一个机会,就不放手,他十分认可萧咏的话,钱权就是名声,因为世间没有一把标尺去看你的内涵,你的理想,你的信仰,你的伟大,能衡量的,能看到的,能比较的,无非美丑、官庶、富贫。 美丑天赐,尚晋没得争取。 仕途人争,然而考研耽误了太多年,他已经没有资本去争了。 去了恒电他才发现,自己是有才能的,剩下的,唯有在财富上做出突破。虽然恒电收入颇丰,但上面有常江以及几位更年轻的组长压着,尚晋自知不如。 恰遇萧咏,一拍即合,这不是天赐良机么? 张逸夫总在想尚晋这个人,明明是个知道努力的人,为什么最后非要走这些邪的歪的?后来还是夏雪提醒了他,尚晋确实一直在尝试走正途,没有比考研更“正”的途了吧?但多年下来,他始终没能考上菁华,直到最后一次,明明很有机会。但败给了几乎是内定的张逸夫与夏雪,年轻了他近十岁的,两个第一次考研的小屁孩。 他嘴上没说什么。但心理已经颠覆,扭曲了。正途真是很扯的一件事。 后来张逸夫介绍他来恒电,让他拥有了第二次踏上正途的机会,但这个人已经变了,即便他藏着,但早已变了。 十余年来遭遇的冷嘲热讽,妻离子散,被岳父殴打,被人轻视的这个尚晋。内心已经积累了太多的东西。 他与老实的王树杰,根本就是两种人。 不起眼的杜晨,自然很清楚地捕捉到这些方向上的事情,并且分享给他真正的老板,他真正的老板又分享给了王树杰曾经的老板。 卢伟的头,又开始疼了。 王树杰反水的影响刚刚平息一下,下一个大麻烦又来了。 虽然萧咏无视绝大多数的规范纪律,但自动化系统送审,是无法规避的,你的产品必须经过国家认可。才能实用,而现在已经很清晰,南森将要送审的产品。几乎就是珅自的复刻版,王树杰有这个能耐。 这显然是无法忍受的一件事,然而电科院是不管知识产权、专利这些事的,那是别的机构管,电科院只管试验你的系统功能是否达到标准,没有执法权,要制止这件事,几乎只有诉讼流程一途。 也就是说,南森如果侵犯了珅自的产权。除了沉默和“声讨”外,唯一能做的。就是法律诉讼了。 而被诉讼的那个公司,法人可是萧咏…… 小打小闹reads;。行业团结,是一方面,真刀真枪走法律诉讼,去告小舅子,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卢伟很头疼,不希望事情这么发展。 “真那样的话……也没办法了吧……”卢伟捂着胸口,长叹了一口气。 张逸夫欲言又止,如果南森未来送审,过审,珅自没有反击,那么他一手折腾起来的团结气氛,行业联盟,将立刻土崩瓦解,一切的豪言壮志都成了扯淡,因为萧咏把shi拉在了你的脸上,你却不敢说半个字,这不是打脸了,是粪糊脸。 张逸夫自然更难做,如果萧咏动的是他的利益,他真有胆子去诉讼,去搞,这确实太过分了,黄正辉也会有掂量。但这次被动的是珅自,他再挺身而出如何如何,就有些说不通了,黄正辉也会有另外的掂量。 怕就怕,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身边,混进了萧咏这类人。 张逸夫早想到过这个局面,在他的设想中,力求通过投标、评标常规途径来解决,萧咏投哪个,恒电也投,压低利润去做,太过明显的技术优势与报价,评标人想做文章也无从出手。 但萧咏比想象中的还要流氓,略过了这一步,总有人会为了升官发财,铤而走险与他为伍。 张逸夫最终跟卢伟说,再看看,再等等,再想想。 一向干脆利索的张逸夫,也被逼成了拖延症患者。 东方不亮,西方亮。 方思绮带队,捷报频传,短短两周,已有多家电厂、电管局对恒电的微机保护产品产生兴趣,由于其国内首创,表现优异,运行稳定等诸多因素,外加国内市场上没有第二家,想走招标流程也是没法走的。恒电本部的人出差也频繁起来,开始常驻外地进行洽谈,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正式签了两个大单,还有五六个单子在洽谈中,到年底的收益基本有了保障,至少这一年能熬过去了。 公司内部,方思绮的名声也逐渐壮大并且好转,没人会排斥最直接给公司赚钱的人,只是大家暗暗觉得,张逸夫应该金屋藏娇,而不是全国大卖。 张逸夫懒得解释…… 8月中,出乎预料地,张逸夫收到了国际大电网会的邀请。 并非是对中国国家代表的邀请,而是针对他个人的邀请。 随着多名iec专家参评的,e1自动化系统的成功,e1的名声也逐渐发酵,这其中,西门子更是不遗余力,突出其全面自动化的优势,自然的,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pro总线标准的基础上。 e1本身就是个具有轰动效应的产品,只是其还未投产,不应引来国际范围的关注,可西门子的总线标准战略不容马虎,拉上了恒电作为盟友,在一干的交涉与运作下,成功让委员会邀请恒电作特邀报告。 张逸夫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无奈西门子非常希望他出席,并且在其中着重谈一谈pro的重要性,张逸夫也避无可避。 连报告题目都确定了——《现场总线技术在电力自动化中的应用》。(未完待续) 正文 739 壮行 cigre,国际大电网会,由法国人创办,同时法国佬也成为了万年庄家,具有数千名会员,近百个国家、机构会员,毫无疑问是整个电力行业最重要的国际盛会,通常两年一届,共同交流进步,各国,各机构的最新技术在盛会上展显开来,这肯定不是为了炫耀,主要还是为了扩大影响力,促成国际合作,促进本国的电力战略实施。 同时,cigre还参与标准化工作,与iec等机构属于合作关系,自然地,委员代表上也有大范围的重合。 需要注意的是,由于中国特色的存在,cigre中国国家委员会的成员是由组织决定的,包括每次参会的名单在内,组织具有严格的管控性。现阶段,这个名单内几乎都是电力部极其下属机关的领导、干部,没有民营企业家、个人的事情,实际上在未来多少年都会如此。即便后来有过cigre的特邀报告,邀请的也是电网公司、研究院的专家,因为民营企业的造诣没到那里。 此时的张逸夫却莫名打破了这个常规,cigre特邀他这个个人进行报告,这本该是一件令人极其振奋的事情,张逸夫却认为,这难免有喧宾夺主之意,压其他人风头的嫌疑。因此他赶紧找到胡海涛联系,希望组织上能接受自己,共同出行,表明自己依然是依附于组织的。 胡海涛从中做媒,让张逸夫在学术上回归组织身份,这需要经历一个过程,首先是加入中国国家委员会,然后列入参会名单,最后领导签字。 中国国家委员会的主席职位在之前许多年一直由穆恒志担任。两年一届的大会多由他担任团长带队前往。值得注意的是,现任中国国家委员会的主席是黄正辉本人,然而他却并不打算参会。只是在临行前,召开中国国家委员会会议。让大家汇报一下要去聊什么,统一明确去法国的精神。随着中国在国际电力行业中日益重要的地位,这个临行会也越发重要,现阶段更多的目的,还是向国际上表达中国电力行业的战略和野心,寻求合作。 电力部不大的会议室中,黄正辉亲自主持会议,电力部系统中国国家委员会几十个人悉数到场。其中有幸参与此次出国之行的委员大概有一半,再加上宣读论文的作者,这部分人坐在前面一些的位置,让黄正辉看看清楚reads;。 黄正辉自己都很奇怪,为什么这些人里有张逸夫? 哪里都有张逸夫! 开场白过后,黄正辉微笑道:“今年的阵容,很有活力吗!” 大家略显尴尬,这话指的肯定是唯一的体制外人物。 副主席胡海涛立刻解释道:“是这样黄部长,由于自动化方面的突出成绩,大电网会特别邀请恒电去做报告。张逸夫得知这一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咱们委员会,征求同意。” “嗯。这是好事。”黄正辉笑着点了点头,中国电力技术,在国际上获得认可,这也是作为一把手喜闻乐见的,“之前,有过类似的特邀报告么?” “还从未邀请过我国专家。”胡海涛进一步解释道,“通常只会在率先采用先进技术,或有重大创新实用成果的情况下,才会有特邀报告。这对咱们电力行业,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很好。”黄正辉点头道。“领导很早就提过,引进来。只是第一步,我们最终要做到的,是走出去。现在各行各业,都遵从着这个战略,我们的铁路建设,我们的水电建设,都开始尝试去走这条路,我们传统的电力行业,也不能落下。恒电虽然是企业,但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电力大家庭中的一份子,肩上同样扛着责任。” 张逸夫本不打算做什么发言,只求打酱油混过去,这会儿部长话毕,大家都看着张逸夫,他也没办法,只得表态:“还是要感谢组织,感谢部长,给我们一家小企业参与的机会,在报告的同时,我也一定去努力实践这些责任。” 面对这样的张逸夫,有妒意的人也生不出嫉妒了,因为差的太远,嫉妒不起来。嫉妒是在同水平的人之间才存在的,张逸夫站得太高,也唯有崇拜了。 随后是汇报与指示,此番巴黎之行,胡海涛带队,下面又分成了几个小组,各小组参加不同方面的分组交流,每个小组分别汇报自己的计划与任务。 值得一提的是,每次会议前提前半年左右时间会有征集论文的阶段,一切讨论都是有计划性的,类似于奥斯卡征集影片,首先要经过选拔才有机会列入讨论内容,这也就意味着,报告论文数量的多寡,是一个国家电力技术的间接体现。 在这个方面,中国自从参会以来,每年都会有不小的进步。 从参会人员分布来看,由于东道主的关系,历年法国占比都很大,通常可以达到400多人,德国也有地缘优势,大约200人上下,其余大头分数英美,各100人上下,而80年代初的中国,只有10人左右的参会名额,发展到现在,这个团队已经达到了近50人的规模,算是仅次于这些发达国家了,而今年,中国将发表的论文数量达到了14篇,几乎与英美持平,这也是实力的一个间接体现。 平平淡淡地汇报过后,黄正辉开始进行一系列的指示,希望大家足够自信,也足够谦虚,该拿出气魄的地方要有气魄,但不要刚愎自用,国际电力行业,现在最大的发展点就是在中国,每年中国新上的机组已经赶超美国,全球的厂商都在盯着中国市场,在这种情况下,要显现出中国的水平,中国的气度,让他们知道中国人是很懂的,让他们真正的重视,尊重中国市场,不要搞些滥竽充数的东西。 另外,此行还包括几名电力部以外的同志,与机械部等其他部门的同志,大家也要谦逊相处,共同交流。(未完待续) 正文 740 难养 掌声中,会议圆满结束,作为专业技术人员,能奔赴巴黎参与这个盛会,几乎是最高的肯定,大家的兴奋都溢于言表。 回到办公室的黄正辉心情也不错,他掌舵的行业,不仅是资本和规模上,在技术方面也蒸蒸日上,江山备有才人出,电力行业愈强,他本人也就愈强。张逸夫在体制外做成这些事,最终落实下来,终究是对全行业有良性作用的,也不枉领导这么重视了。 只要他不踩线,大家必然和睦相处,现在看来,他与萧咏之间虽然有些矛盾,但还看得清大局,不会真干什么,就这样吧。 这闲暇并未持续太久,老秘书推门进来,送上文件:“部长,这里有个文件,要反馈给纪检部门,监察局那边不知道怎么处理……” 黄正辉眉色一皱:“怎么这种事都上我桌子?找那个谁去……” “您还是先看看吧……” 老秘书一直稳重得当,他一定要黄正辉看,自然有看的理由reads;。 黄正辉拿过文件简单一扫,立刻就明白了。 这是一件很“曲线”的事情。 某公司,实名向当地政府纪检部门反映问题,问题也很简单,某电厂该招标的事情没有招标,碰巧政府纪检部门的领导,也是个憨主儿,真的受理了,根据流程一级级走,不日便转到了电力部,归根结底电厂都是归电力部管的,这种政府监管部门直接来的文件,得重视,电力部监察机关的领导也很重视,但看到“南森”二字就虚了,只好先回馈过去。我们自查。然而查个卵,转眼过去了一段时间,恰逢新招标办法等一系列的规章落地。公家的项目正规招标成为了主旋律,这破事儿撞到了枪口上。政府部门又来催问自查结果,部里监察局领导没办法,不敢做主,最终让这该死的文件放到了黄正辉桌上。 黄正辉本来的大好心情,失了大半。 “你先出去吧。”他摆了摆手。 “行……部长,这次不太好拖,中央纪检有一个专项小组在抓这件事,他们并不知道咱们部里的情况。”老秘书小心提示道。“有可能,您需要出面。” “嗯。”黄正辉摇了摇头,还是示意他出去。 待老秘书走后,黄正辉才露出了阴沉的表情。 恶心!恶心!恶心!还是恶心! 不可能全天下人,都知道萧咏是自己的小舅子。 也不可能所有知道的人,都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姑息小舅子。 总有人,会不吝这个。 他不久前刚刚去开过中央的会,关于招投标纪律问题,已经开始了狠抓,除去六种特殊情况外。涉及国有资产的,到达一定数额的项目,必须进行公开招标。 可偏偏。萧咏就要顶风作案,他就不会假模假样搞个招标么?可以邀标,围标,陪标,怎么搞都可以,只要程序上过关就可以,可他偏偏在这种时候,直接这么搞!偏偏还被人盯上了,杠上了。敏感时期,一层层反映到了专项小组手里! 这不是太大的事。但令黄正辉颜面无光,他可以出面找纪检的人说一说。将来给个好处行个方便,这事就过去了,但这实在太令人颜面无光了,别人肯定会好奇自己出面的理由,稍作调查,好么,自己跟萧依的事情,在纪检也要传开了!也许早已传开了,但毕竟是背地里传,这次是自己给提到台面上了。 得亏这会儿互联网的规模有限,这些东西还只能靠私下八卦,不然黄正辉已经炸了。 黄正辉很快拨通了萧咏的电话,刚一接通,便是一通劈头盖脸的骂。 “我说过多少次了!要讲纪律,走流程!你拿我的话当放屁??” “……” “现在好了,被专项小组抓住了reads;!怎么搞?你就没那么一点脑子么?” 萧咏本来优哉游哉,一接电话,被这么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也受不了:“姐夫……什么情况啊……” “别他.妈装傻!” “是金岛电厂自动化改造的工程么?” “还能是什么?” “那我知道是谁了……”萧咏咬牙骂道,“有一个搞进口配件的公司,跟他们走得很近,这次项目没他们事儿,狗急跳墙了。” “你不知道处理好么?” “我处理了……” “处理到纪检了?” “姐夫……这是金岛电厂和华北局的人出的主意,我也没想这样的……” “都他.妈乱献殷勤。”黄正辉对自己这边负责的人也恨得咬牙切齿,一点脑子没有,就不知道走“正规”流程么,“总之,这件事已经很难处理了,很快会自查自纠,宣布这个项目作废,如有需要,正式招标。” “啊?”萧咏惊道,“姐夫……使不得啊,这边都已经停机开工了!” “那也给我停工!我看你这个企业也别做了!”黄正辉怒不可遏,开工你他.妈倒挺快啊! “别别……姐夫,我马上过去,当面跟您说。” “不用过来了,我会通知监察局正规处理,该作废的作废,该取消的取消,该重来的重来,你的企业也不要做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黄正辉愤怒地扣下电话,不再听萧咏的辩解。 先前坝体坍塌事故也是,现在违规拿项目也是,这个蠢货就是在不停地给自己添麻烦,那么多找自己办事的人,人家怎么都搞得漂漂亮亮的?就他.妈这个小舅子,能耐就这么些,野心还大的要死!再搞下去,自己都要栽进去了! 这会儿,黄正辉真的一万个希望,小舅子能是张逸夫那样的人,能做事,做大事。做成事,自己扶持起来也会开朗一些,有底气一些。若真能那么配合,到自己卸任的时候。天知道能做出怎样的事业! 可姓萧的脑子天生就缺根弦!做个土建死人!搞个工程违规!老老实实做个中间批发商,倒腾倒腾供货揩油,他还觉得自己屈才了! 正如方思绮所料,萧咏的蠢,已经触怒了黄正辉,不用多做什么,让他不停地犯蠢就可以了。 很快,电话又响起。黄正辉没接,会转到秘书那里,如果是重要电话的话秘书自然会来通知自己,果不其然,十几秒后老秘书敲门进来,告诉黄正辉是他姐姐的电话。 黄正辉没有姐姐,这只是一个约定,某人给他来电的话,自称是他姐姐就对了。 “不接。”黄正辉沉着脸挥手道,“除了重要的工作电话。现在一律不接。” 老秘书领命而去。 电话再度响起,这次是手机,黄正辉看过号码后挂断。挂断,再挂断,挂了五六次,他想关机,但自己下过明文规定,配了手机,就要保证24小时畅通,保持一切特殊情况可以沟通reads;。下属干部,甚至是上级领导。有急事的时候也会直接拨手机,自己关机。实在不合适,他也只有憋着一肚子气接通。直接说道。 “这事不要再谈了,萧咏不是做企业的人。” 萧依好像早有准备,直接说道:“他是被害的。” “荒唐!”黄正辉不怒反笑,“反而他是受害者了?” “正辉,你不知道具体情况……”萧依尽量快速地说道,“萧咏入行后,张逸夫突然带着那个圈子抱团了,萧咏本来也想搞投标,可他只要投标,那些人就会赔本去投,去做,根本没法生存。” “这是萧咏的事情,我不管,我说了,去搞自动化,我不管。”黄正辉咬死道,“怪也怪他自己把圈子搅黄了!人家好好的,非进去乱搅!” “那张逸夫带着人这么抱团反击,是不是也太过激烈了?他不这么激烈,萧咏怎么会出此下策?” “张逸夫脑子比萧咏明白一百倍,不要再说他的不是。”黄正辉自己脑子也很明白,张逸夫没理由成心跟自己过不去,刚刚开会还一百个尊重呢。定是萧咏欺人太甚,犯了众怒,作为行业领袖,反击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黄正辉本人没有任何想法去动技术圈子的人,他们只是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已。 “那你听我说完,他们一起抱团的人很多,这次实名找萧咏麻烦的,也是他们的人。” “哼。”黄正辉哼笑一声,“他们没这个胆子。” “你又不知道具体的……” “我再说一次,不管是你,还是萧咏,都别拿我当傻子。”黄正辉斩钉截铁道,“闹剧到此为止,给我退出自动化圈子,退出工程圈子,还想做,就老老实实做采购中间商,不然什么都别做。” 萧依也急了,情绪上来:“我为你做那么多?你就这么对我?” “我也想大家都好好发展,可你看萧咏做的事?”黄正辉压着怒意道,“我不是针对你。” “不针对我?为什么张逸夫都这么过分了你还如此纵容?萧咏走投无路你却不给机会?” “闭嘴。” “你胳膊肘往外拐,不就是姓贾的重视张逸夫么!他踩你头上你都不吭一声?” “……闭嘴。” “你还是不是男人!是不是部长!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部长!” “你……再说半个字?”多少年了,黄正辉还没被这么羞辱过。 “我懂了,我都懂了。”萧依音调抬高,“这事你要是这么搞,咱们就到此为止吧。” “滚吧!”黄正辉盛怒,一把甩出手机,“嘭”地一声,狠狠砸在墙上,24小时开机成为了一件扯淡的事情。 他心里只有一句话——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未完待续) 正文 741 坚决纠正 这件事萧依真的是在黑张逸夫了。张逸夫很忙,他在跟卢伟探讨过后,根本就没精力关注南森的事情,那个实名反映问题的公司也是被逼急了,投了大把的资源进去,本来几乎都定下来了,结果空降来客,不经招标揽走了全套工程,那老板也很受伤,不打算再干了,放手一搏,管你昏天黑地。 再往细说,此番南森与金岛电厂的自动化改造工程,违规部分并不止是未经招标而已,还有三点。 其一,南森系统未经电科院评测即展开施工。 其二,未经系统化研究、设计,电厂就停下了一台机组开始改造。 其三,盛夏是一年中保电最重要的时候,停机实属不合理。 如果让张逸夫来做这件事,也许准备时间会比施工时间还要长很多。他首先要细致研究电厂布局,机组型号,以及热工和电气方面的全部接口,传感配置,ad转换等等,用几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做出一套全面的方案,然后论证,即便论证完成,也要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设备器材先入场,确定详细的施工计划,力争在最短的停机时间内,高效稳定地完成工程,而且会与机组年度检修计划停电结合起来,不耽误电厂生产。 也许准备半年,施工只要一个多月,这也是电厂管理者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然而对于金岛和南森来说,主谓颠倒,甲方一切都在配合乙方,早早安排停机让南森的人进驻,现场慢慢悠悠磨洋工,想一步做一步。尤其在盛夏时节,全国都在迎峰度夏保电,这么搞实属荒唐。其实主观上南森并不想磨洋工。只是他们没有做好准备工作,开工后才发现好多问题没考虑到。就好比樵夫砍柴。好不容易爬上山,却发现没带砍刀、没带捆绳,不仅如此,还有一些凶恶或不凶恶的动物围着他转悠…… 电厂基层以及调度的人,同样也怨声载道,一骂南森、二骂厂长、三骂局里领导,四骂黄正辉,这帮人穿成一条线捣乱。 黄正辉几乎是其中最无辜的那个人。他压根没注意到这件事,他本人至少还是在意名声的,如果苟且难以避免的话,就要在不要耽误生产、耽误工作的条件下偶尔为之,这么大张旗鼓,打着他的名号捣乱,实在让他怒从中来。 再者,败名声的事并非不能做,只是要看收益,对他来说。被小舅子这么狐假虎威,收益实在堪忧,上面下面都会记恨他。何苦? 他对萧咏的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当面表达了很多次,可这人依然不识抬举,办事办成这样。留他,就是个祸害,现在技术圈揭竿而起抱团去反对萧咏,再拖下去,就是反对自己了。 黄正辉并不认为这帮搞技术的人能反对出什么花样儿,甚至也不认为他们有胆子反对。但这终究是件没有任何意义的破事儿。最关键的是,黄正辉的看法甚至与技术圈的人一致——萧咏就是个捣乱的。 江山已坐稳。完全没必要因萧咏而大失民心。 不如,用他来换得民心。 将那些失去的名声reads;。找补回来。 黄正辉思路是清晰的,但情感却未必能完全清晰。此时他坐在办公室内,眼前依然有唯一的障碍,那只能是和萧依的感情。 自始至终,他就从来没有平视过萧咏,倘若没有萧依的关系,萧咏这号人一辈子别指望跟黄正辉同桌吃一次饭。 算下来,萧依也跟了他有些年头了,女孩子最好的青春给了他,无名无分,还聚少离多,腰疼了捏捏,脖子酸了揉揉,沏茶倒水,让黄正辉在一天的繁忙后,落个难得的轻松与静谧,这比出身世家的原配要体贴太多了,高傲的女人总是令人讨厌。有趣的是,黄正辉认为天下最能理解他的竟是张逸夫,这家伙同样为了仕途搞了部长的女儿,而在滇南,他想必也寻找到了一片静谧的乐园。 男人也是人,需要安慰与体贴,压力越大越是如此。 那边父亲被坍塌的水坝吞噬了,张逸夫尚且没有为苏小妹出头,还好言相劝,送钱送地,安慰她回滇南,而自己只是让小舅子收敛一些罢了,怎么就这么难搞? 即便坐在如此高位上,黄正辉依然有着自己的烦恼,解不开的麻烦,他想找个人倾诉,却也十分清楚,天下之大,能听这些话的人,却并不存在。 思来想去,一大坨的麻烦,还是要解决的。 他唤来了老秘书。 “手机掉地上摔坏了,你去搞一下。”他指着地上的那堆废铁道,“尽量快一些。” “好。”老秘书没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多问。 “另外,让监察局的人过来,我吩咐一下。” “好。” 不多时,监察局副局长史道明亲自前来,局长是中纪委驻电力部的领导,没什么事儿一般不惊动他老人家。史道明还算稳重,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静待黄正辉指示。 黄正辉拾起了报告文件,递给史道明,上面已经批示过了—— 【尽快自查,有问题坚决纠正!】 史道明看过之后,抬头望向黄正辉,指示虽聊聊一句话,却已经表达了处理方式—— 一,要查,要快查。 二,要纠正,要坚决纠正。 多的东西,不要想,做好这两点。 也就是说,这是行政、管理层面的工作纠正,而非纪律层面上的调查,追责。再直白一些,不要追查责任,也无须定罪,只需尽快纠正这件事,给行业内一个交代,给政府纪检部门一个交代即可。 史道明领了文件,也没多问什么,只点了点头:“好的。” “快速处理,不要再拖了。”黄正辉又吩咐了一句,而后摆手道,“以后这种文件,你们局里处理,就不用送到我这里了。” “好的,这件事基本没经我手,是局长处理的。”(未完待续) 正文 742 试试吧 “我明白。”黄正辉想了想后又说道,“我的态度,我的批示,可以大张旗鼓,但调查的具体内容,还是要低调处理,不要闹大,实事求是,解决问题,纠正错误才是关键reads;。有可能的话,先责令他们停止施工,恢复机组运行,不要耽误夏季保电。” 谁都没再说多余的话,史道明领命而去。 黄正辉批示的明白,有了这批示,监察局的人也有明确的指导思想放心去做。 不多时,华北局老大也接到了秦勇的电话。秦勇天生好脾气,没说什么重话,只是表示黄部长对于夏季保电关键时刻,停机做改造工程很关注,自己已经跟部长谈过了,现在看来那个工程还有不妥的地方,最好先中止,把机组开起来。 华北局的新任领导,很快发现,这次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了,不敢怠慢,连忙向下吩咐。 牛大猛也成为了其中无辜的受害者,他和调度原本就不同意此时非计划停机,被迫停了,生产和调度计划全都重做了。他也气,你们tmd的拍马屁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搞,拍马屁停机的屁股要老子擦,现在又要开机,还是要老子擦,老子也是个人啊,调度、生产的人也是人啊,多少工作要重来! 但没办法,牛大猛路子没他们野,只能受着,他无疑更为怀念在冀北当土皇帝的日子,再往上混,自己的水平和背景,实在有点儿跟不上了啊,剩下的都是巨大的工作压力,现在不是一个厂的生产压力了,而是全华北的。 一层层传下去,最终到了金岛电厂那里。他这里要做的就很简单了——让磨洋工的人滚蛋。 停机容易,开机可就难了。先不说从锅炉点火到机组并网需要多长时间,这次停机目的是为了自动化改造。想必是已经拆除了一些传感器、仪表之类的设备,要想开机。得先把机组恢复原样,不知道需要多少天。 而此时南森在现场做工作的,正是王树杰和尚晋。按照王树杰的意思,也是先做研究、方案和计划,都准备好了再开工,但老板的“公关”能力实在太过强大,竟然能让电厂配合企业停机。老板的意思是要早出成绩,先干起来。“边计划边施工”,而实际上在准备工作就绪之前,除了拆东西实在没太多可以做的。 尚晋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老板已经给创造条件了,尽力做就是,所以在现场二人经常会有争执。 这会儿是不用争了,技术科长到来,直接宣布停工。 二人都愣了。 “那树杰,你问下萧总吧?”尚晋拉着王树杰说道。 “好事都是你说,坏事就让我报?”王树杰对尚晋也早有不满了。 “这边你是主事人。我报告算什么?” “反正有状况了,我就成主事人了对吧。”王树杰哼了一声,冲科长问道。“同志,我先问一下,停工的指令是谁下的?” “我这边是厂长下的。”科长知道的也并不多,“至于再上面我也不知道了,你们萧总应该已经得知消息了。” “厂长亲自下令啊……”尚晋变得紧张起来,现在他的情绪,简直就是之前自立门户受挫时的复刻,在他眼里,遮在上面的那个手掌始终是张逸夫的。 王树杰没得逃避。只有去拨萧咏的电话,萧咏也没多说什么。就说了三个字:”先撤吧。” 当时风风火火停机开工,现在则是颓丧离场reads;。 王树杰愈发觉得。萧咏的路子是行不通的。 外加一个尚晋捣乱,这活没法干了。 收拾残局的时候,王树杰还想联系萧咏商量一下后续的事情,对方却已经撂挑子,不接电话了。眼看东西收拾的差不多,准备离场的时候,萧咏没找他,电厂的人倒是找他了。 “差不多了吧?”技术科长又折返回来,满头大汗。 “嗯,马上我们的东西和人就都撤了。”王树杰还算稳重,“不管怎么样,这次工程好像很难继续了,但请相信我,我真的在尽力做好。” “先别谈这个了。”科长摆了摆手,这话对他并没有产生什么效果,“厂纪检的人要跟你们谈谈,了解情况,我看你是负责的,你先来吧。” “啊??”王树杰瞪大眼睛,“我就是负责做工程的,其它都不知道啊?” “那也得找个人谈。”科长说着又望向六神无主的尚晋,“你也来吧。” “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尚晋紧张地退后一步。 “知不知道,跟他们说吧。”班长拉着尚晋道,“别紧张,只是上级让我们自查,不会太严重的。” “……” 一张脸,能让萧咏兴风作浪。 一句话,也能让他土崩瓦解。 张逸夫得到这消息,还是从老同学郝帅的嘴里,现在华北局私下里已经传开了,黄正辉对于这么搞很不满,亲自下令纠正,局领导的脸色都非常不好。 放下电话,张逸夫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做,就发展成这样了。 由始至终,除了那次“和谈”中大放厥词外,张逸夫几乎无为,顺其自然。 但在外人眼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这次华北局连着金岛电厂抽自己大嘴巴,某公司实名反映问题,走纪委专项办公室给电力部施压,最终黄正辉下令纠正,这一系列流程,实在是太不自然了!绝不可能是自然而然的! 各类曲折深邃复杂腹黑的情节推理在圈内展开,张逸夫成了阴谋家,熟练运用各种手段与背景,将整件事控制在自己手中,更有甚者,根据新闻联播中贾老爷与张逸夫握手的场景,推断出张逸夫直接走贾府的路线压制那边,当年与贾天芸的暧昧情节也浮上水面,这手段,这城府,够写一本书了。 就像大家公认方思绮是张逸夫小蜜一样,现在张逸夫又成了阴谋家,完全没法解释,也没必要解释,这些都是张逸夫没法避免的麻烦。 而萧咏的麻烦,显然要大很多。 官员,必须拥有敏锐的嗅觉,即便没有,也会进化出来。 黄正辉简单几个字的批示,同样会让人品出许多味道。 在其它工程上与南森有过合作的机关领导,此时也是夜不能寐,尤其是在采购、承包方面不那么光明正大的,他们也怕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事后被揪出来涉嫌违规reads;。 这直接导致两个已经落实合同的基建工程,机关领导又希望推倒重来,正规招标,这让萧咏苦不堪言,即便他说了一百次没事,一切都在掌握中,那边却也不安稳,还是希望重来。 萧咏就不明白了,都是自家事,有这个必要么? 还有比他更烦的人,就是他姐姐。 翻脸的狠话一说出口,萧依就后悔了,自己凭什么翻脸? 是谁在一天天更强大,又是谁在一天天人老珠黄? 悔意中,她一直等到晚上八点,茶饭不思,但却依然没有等到黄正辉回来,通常这点儿早该回来了。 这一晚,黄正辉回的是自己家。 现任正室正在看电视,见黄正辉突然回来了也相当惊讶,这家伙一个月都不一定回一次家,她连忙让保姆再补做两个菜。 黄正辉现在与正室的关系十分融洽。知道真相后,她在经历了最初的争吵哭闹阶段后,认清了形势,权衡了得失,而后达成了某种默契。她想要一个有面子的头衔,人前风光,同时掌握家中经济大权;他想要一只秘不示人的温婉“金丝雀”,金钱对他来说不是个事。一切理所应当地,谁也不管谁,可在一起的时候,依然给对方足够的尊重,特别是两人一同外出时。 黄正辉突然觉得,家才是永久的。 二人平淡地互相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一切都很自然。晚上入睡的时候,通常都是各自看书,先困的人睡,后睡的人关灯。 但这次刚看了一会儿,黄正辉突然说道:“咱们生个孩子吧?” “?”正室愣了,“不是不打算要么?” “还是得有。”黄正辉点点头。 “太晚了吧?都这岁数了。再说你跟你前妻不是有一个?” “他跟他妈出国了,靠不上。”黄正辉看了看岁数不小的正室,想想自己快是当爷爷的年纪了,颇觉失言,很快摇头道,“算了,你如果不想,那就算了。” “也不是。”正室纠结道,“我这岁数,想要就这两年了,再晚就不好要了。” “那……咱们试试?” “试试吧,我也去检查检查。” “嗯。”黄正辉放下书,翻过身来,看着正室,突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面对,怎样的方式做,记忆之中,好像总共也就那么三四次吧,后来大家就都不提了。 “还是把灯关了吧。”正室尴尬一笑,关上了台灯。 黑夜,给了人想象的空间。 对于城市的另一边来说,黑夜,却是无尽的寂寞。 三天后,部里下文,深刻学习招标采购新规范,各单位严格自查,纠正问题云云,并未指名道姓,但金岛的人已经吓得尿都要出来了。(未完待续) 正文 743 领袖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太过敏感夸张的事情,总结一句话,就是面子上要过得去,无论多么严谨细致的规章制度,都是由人运作的,至少你表面上要合理合法的运作,不要违规运作。 但在这个时候,下这么一个文件,无疑会让人品出更多的意思——也许这是针对萧家的?很多知情人,几乎已经认可了二人恩断义绝这件事,继而发酵,事态从“想升官,就要给南森单子”,发展成为“给南森单子,你就完蛋了”。 黄正辉没有指名道姓的几句话,轻而易举地让萧咏陷入了绝对的低谷。 手上没有真东西就是这样,你主子一抬手,你就是一只被轰出家门的野狗。精明的主子,自然会选聪明的狗。 房间中,萧依已经魂不守舍,吃什么都没味道,看什么都不顺眼。接连几日,自己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套房中,充满了一种不安全的感觉,今天只好叫来弟弟。 “咱们回去吧……回滇南……”萧依已经变得有些神经质了,她以前觉得坤明大酒店是一座牢房,现在则觉得,整个蓟京才是一座大型监狱。 “……”萧咏吸进烟,吐出气,他也想不到,翻脸能翻的这么彻底,“回滇南又能怎样?” “那边咱们关系近。离这儿远点,还能活得自在些。” “先别急。”萧咏低声问道,“这两天,他完全没联系过你?” “没有,三天不仅人没来,连个电话都没有。” “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反正是生气的粗话……”萧依转过头去,有些后悔那么说黄正辉。 “吵吵架么。很正常的。”萧咏麻烦缠身,反倒成为了劝人的那个,“他回去过两天枯燥日子。很快也会烦的。” “我只是觉得这样好累,咱们就踏踏实实的。过自在日子不好么?” “人往高处走。”萧咏不以为然,“不趁他掌权的时候,打好基础,以后就没机会了。” “你就别折腾了。”萧依埋怨道,“这次真的把他惹怒了!”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以后不会那么激进了。”萧咏比划道,“这次满足他。让他知道咱们听他的就好了,从长计议。其实本来没那么多麻烦,都是那个张逸夫煽风点火。” “你就别再打张逸夫主意了。”萧依使劲摇头道,“就因为张逸夫,我跟他说了重话闹僵的reads;。” 萧咏也唯有沉默,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跟黄正辉沾着亲,怎么就不如一个外人。他永远都不会懂的,只有为人到了,学识足了。成就够了,才能博得真正的尊重。 不过有句话萧咏倒是说对了,又过了没两天黄正辉就回来了。萧依该怎么伺候怎么伺候,甚至更周到地去伺候,二人也都不再提之前的事。 在这个过程中,南森自动化停止了手上的一切。先前已经令黄正辉不满,当即中止了项目合同,南森解散队伍,算是给黄正辉权威的一次回馈。黄正辉得知后,在一些场合给予了与萧咏有合同关系的机关领导一些口头上的褒奖,暗示一下态度。这让萧咏岌岌可危的状况死而复生,一切回到了原先的轨道。 但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对于微机保护和自动化圈子的人而言。有一个痕迹是不可磨灭的——在萧咏代表的官僚亲信派入侵中,张逸夫带领整个圈子,坚守这片净土,最终胜利! 还是那句话,就算张逸夫说自己什么都没做,也不会有人信的。 配合着cigre特邀报告的事情,张逸夫在名望上彻底踏上了一层台阶,外加卢伟在多个场合表示对张逸夫的叹服,这让张逸夫在极短的时间内,正式成为了行业的领袖,恒电也成为了行业的标杆。 甚至在电机学会的会议中,卢伟也主动让出了二号位,其后与行业有关的各方面会议,张逸夫的名字都放在仅次于胡海涛的位置。由于胡海涛是体制内机关的人,因此显而易见,在微机保护、自动化这个圈子中,张逸夫已经是企业家的真正首脑。 即便对他资历有诟病的人,也找不到插话的空隙,“和谈”之中,萧咏何其狂妄,没半个人能与他进行有效的沟通,能够压制他的气焰,或者说没人敢,是张逸夫站出来了,不畏萧咏与其身后的巨大势力,扛起了重任与风险。 这个过程中,还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家反映金岛电厂违规采购的企业,已经正式退出了电力设备圈子,转而在其它机械行业寻求机会,然而机会依然寥寥,距离完蛋只是时间问题了。并不是所有反抗者都能取得胜利,相反,通常胜利只属于一个人,一将功成万骨枯。 更惨烈的个人牺牲品,无疑就是投靠南森的“不老实人”们了。 其余人,毕竟有底子,人才需求也摆在这里,耗个一段时间,谋个出路不成问题,唯有尚晋与王树杰二人,号称萧咏的“左狼右狈”,再在行业内立足,怕是难上加难。 卢伟同样也不是一个多么仁慈的人,主动联系,收留了珅自出去的大多数人,当然这些人是他认为还有用的,当然他没有联系王树杰。 张逸夫则是亲自在办公室迎接了杜晨,虽然这家伙并没有发挥太重要的作用,但每周反馈的信息都很准确,对于南森的很多决策,他个人也有一定预测,基本都应验了,脑子很清醒,基本也很忠诚。 “辛苦啦。”张逸夫亲自为他斟了杯茶。 小伙子受宠若惊起身,弯着腰接过茶杯:“不辛苦的张总,那边反倒很清闲……而且这才几个月,比预想中的三五年要快太多了。” “有这个决心过去,就是好的。”张逸夫笑着请他坐下,“你的人事手续很快就会办完,这段时间的奖金也会补上,可要注意保密。” “那肯定reads;。”杜晨挠头笑道,“南森那边,给了我们一笔解除劳动合同的补偿金,其实也不少。” “两码事。” “选择这个行业,真的是太正确了啊。”杜晨喝了口茶叹道,“机关里,一个月三四百混着,也就那样了,我这才出来半年多,这些薪水和绩效奖金、红包都算上,怕是要有两万块了。” “还嫌多?”张逸夫笑道。 “也不是嫌多……就是突然有这么多钱,有点不安,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劳动,配得上这么高的回报,想想机关的很多同志,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一年到头也就四五千块,替他们委屈。” “也不必替他们抱屈,机关有福利有待遇,稳定。”张逸夫比划道,“拿这次的事来说,你在正确的路上,收益自然好,但同时也淘汰了一些人。” “都是自己作的啊,原来的待遇已经很不错了,还贪心不足。”杜晨摇头道,“我觉得,选地方,还是不能看眼前的这点收入。第一次见萧咏,我就觉出来了,他就是一个……‘土匪从政’的那种感觉,这可不是马后炮。” “对的,你早说过。”张逸夫笑道,“土匪从政,怎么想到的这种比喻。” “呵呵,我没事的时候,总爱找些野史看,古代史太远,很多事情传到现在,已经难辨真伪,近代史更有意思,也更好分辨。”杜晨笑着侃侃而谈,“近代土匪从政的事例可不少,非要说的话,清末政府,其实挺有文化的,很多大官员都有留洋背景,这就不细谈了,反而辛.亥革命后,军阀自治,一帮当兵出身的人,来搞政治,这里面笑话就太多了,袁世凯在里面都是最有文化的那个,那帮军阀不就是土匪从政么!表面上礼遇几个有文化的人,实际上关键的事情,还是按照自己的野路子来,瞎胡闹半天,一个都没留下!” “大的历史变革中,总会有这样的阶段。” “是的张总,我觉得,咱们行业,刚刚就经历了类似的变革。”杜晨眼中闪着光芒,“变革之后,行业终于团结起来,有了主心骨,下面的盛世,就要看张总您了。” “这马屁拍的。”张逸夫捶胸大笑,自己这些年没怎么再拍马屁,后生可畏啊。 “是马屁,也是事实。”杜晨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了,我可听不进马屁,会膨胀的。”张逸夫赶紧让他停拍,继而说道,“你走之前我就说过,回来之后有很多个方向可以选,不一定非要搞研发,你想好了我会跟人力打招呼。” “其实我还是想回去研发,但我名义上毕竟是出走过的人,我怕其他人不太接受我。” “嗯,所以才给你选择。”张逸夫接着说道,“你要是一时间难以确定,先暂时做一件工作吧。” “您说。” “南森散了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前前后后都拿了一些钱,除了已经回坤自的,多数人都打算先等等看看再说,就是一个人……比较惨。” “尚晋?” “不不,尚晋是纯粹的恶劣,他配不上惨。”杜晨叹了口气,“我说的是王树杰。”(未完待续) 正文 744 约谈 张逸夫对此人始终持保留态度:“那个人我不太熟悉,之前在珅自的时候,就有来咱们这里的意思,给我的印象不太好。” “您没接触过那个人,其实非常踏实。”杜晨不遗余力地说道,“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王树杰,南森最多自己组装几天电脑,弄个局域网什么的,自动化产品,给他们两年时间都不一定能出个囫囵东西。” “是,这人有技术实力,只是为人……” “为人也很踏实。我后来了解道,卢伟多次失信于他,画了很多饼都没有吃到嘴里,到他离开坤自的时候,薪水也就是咱们这儿组长水平的。” “我也听说过这些,只是我想,什么事都可以谈的吧,他真的不满要走,坐下来跟卢伟谈,也会有结果吧。” “那是您没见过那个人,他在沟通上……十分有问题,说的话都是横着出来的,虽然是很务实、正确的话,但听在老板耳朵里,就是很刺耳。而且卢伟这个人手段硬,你如果以跳槽相威胁,他即便当面答应,事后也会报复的。” “这倒是有理。” “实际上,王树杰只是想找一个,配得上他价值的工作,配得上他的待遇罢了reads;。业内,只有恒电能提供,但您这边没兴趣,他也只好昏头昏脑去南森了。” “这样。”张逸夫下了一番决心,“你找他过来见我,我要当面了解一下。” “没问题,我可以约。” “其他闲置的人呢?” “毫无才能。”杜晨立刻说道,“都是想借势趁乱捞一把的人,真正有才能,想做出成绩的人。不会选择南森。珅自出去的几个骨干也是,只有跟着王树杰才知道怎么干活儿。” “好的,那你先约王树杰吧。”张逸夫点头道。“你想往哪方面发展都可以,公司可以安排你去培训。” “财务也可以?”杜晨开玩笑道。 “你能考下来注册会计师就可以。” “那可太可怕了……” “哈哈。” 在见王树杰之前。张逸夫先联系了卢伟,意思很明确,现在事情都过去了,事业还要继续,助咱们打天下的元老们,该大人大量安顿一下,话里话外,他其实就是在给王树杰做媒。给卢伟个台阶接收他。 卢伟自然能品出这层意思,首先他很同意张逸夫的想法,从珅自出去的人,他也主动放下身段邀约去谈了,至于王树杰,那不可能,这个人他不会再用,“信任”二字已经没有了,即便回来也是被雪藏,做些不那么重要的工作。至于他要求的那些待遇更是不可能实现的。卢伟随即话锋一转,表示王树杰在技术上确实有些功底,恒电如果不嫌弃。有意招揽,自己没有意见。 卢伟就是会做人啊。 因此张逸夫也表示,尚晋脑后有反骨,千万别碰他。 要说王树杰也真是个没城府的人,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奔赴恒电了,一点没架子,有种贱价大甩卖自降身价的感觉,好歹该拖个一两天再约谈的。 赶在下班之前。王树杰就气喘吁吁来了,这种有名有号的人物。张逸夫也不好自己做主,叫来了常江陈延睿一起见面。 就在张逸夫办公室内。王树杰面对着这三位人物,满脸都写着紧张二字。 早在半年多前,他就想来这里见见张逸夫,那会儿他还是有身段儿的,现在却不然,就像是个失足的妇女,只求有栖身之地。 三人面对王树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张逸夫先开口了:“我从常江那里了解到了,对于你的经验和功底,他也很佩服。” “过奖……常总、陈总才是高水平。” “其实张总更有水平。”常江尴尬笑道。 “对对,张总有水平。” 张逸夫无奈一笑:“这样,我先问个简单的问题,看看大家在思路上的异同。” “张总请说reads;。” “恒电的e1系统你了解么?” “看过产品说明,了解一些。” “你认为难点在哪里。”张逸夫问出了对菁华那位高材生吕一唯相同的问题。 “这一点我当时就想过了,最重要的是接口,电气和热控两方面,硬件太多,品牌太杂,现在业内工业总线采用也稀少,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来规范接口,这上面要下大文章。”一谈到技术,王树杰顷刻间来了自信,“不过并不是无法解决,北漠工程是从头开始,不是改造,恒电如果能参与到设计工作中去,将很多事宜在这个阶段就规范了,后面工作会方便很多,另外就是与西门子的交流,请他们提供一些支持。” 张逸夫连连点头,说的都是实际工作,思路很清晰。 “假如树杰能来,后面工作会有很大助力啊。”常江大方说道。 常江毕竟出身于学术世家,看问题没那么多苟且,也不担心有人凌驾于自己头上之类的事情,这方面张逸夫也早就做过工作,无论风吹雨打,时代更迭,常江与陈延睿永远都是公司自动化方面的首要人物。 “不敢当,解决一些力所能及的问题就好了。”谈完技术,王树杰又回归到那种紧张的状态。 “是这样……”张逸夫为难道,“在我们的企业认知中,忠诚是很重要的一方面。虽然我们也不排斥跳槽,但希望至少要完成手头项目再跳,这是一种责任。说实话不管是常江,还是其他同志,都跟我推荐过你,但对于你这种关键时候离开珅自,我始终……” “这是我的错。”王树杰颓然道,“但卢总……算了,不该说前面老板的不是。” 王树杰也知道张逸夫与卢伟关系非同一般,在也许会成为新老板的人面前骂旧老板的不是,这不会留下好印象的。 “谈谈尚晋吧。”张逸夫转移话题道。“对他有什么感觉,直言即可。” “……”王树杰愣了一下,而后思索片刻。“本该是个搞研究的人,也有功底。但脑子……走的完全是另一根弦,社会上的那一套。” “做事方面呢?” “徒有其表,没什么实际的东西。”王树杰说着说着,突觉不妥,尴尬道,“我这么说是不是太直了。” “没关系。”常江在旁叹道,“其实尚晋还是有点小才能的,刚来恒电的时候。我也是眼前一亮,可惜了,自己不珍惜,脑子里都是歪的邪的。人往高处走没问题,问题是他眼前有正路,他非要绕到所谓的捷径上去。” “他也有他的考虑吧……”王树杰叹道,“还是不要聊别人了,我也是犯过错误的。” 张逸夫托腮片刻,怎么看王树杰都是个做实事的人,而且其实没那么大野心。应该可以给一次机会,不过不能太鲁莽,要保证恒电现有的环境氛围不要受影响。 “谈了这么多。我个人是理解你的,有两点实际的问题,我先说一下。”张逸夫比划道,“首先我们现在职位上都很稳定,你的起点可能不会太高。” “没关系,我只是想继续从事这个专业工作。” “我说明一下,你的进步空间依然和所有人一样,只是需要时间来沉淀一下reads;。” 陈延睿在旁补充道:“恒电提升是很快的,尚晋一年的时间。都当上测试的副组长了。” 王树杰微微一笑,除了张逸夫比较狠以外。常江和陈延睿还算很温和好客,这就够了。 “另外就是待遇。这个常江和陈老师来定,你们谈吧。” “就是副组长级别,固定工资1200元,项目奖,月奖金单算。”常江很快说道,“一般一个月不闲着的话,奖金怎么也有五百块左右吧,项目奖要看项目进展,北漠这个做完了,奖金怎么发还是未知。” “肯定不会少于三千的。”张逸夫在旁说道。 “可以,可以,完全接受。”王树杰使劲点了点头,这已经不比他在珅自拿的少了。 “那么。”张逸夫起身,终于露出了和善的笑容,紧紧握住王树杰的手,“欢迎加入恒电。” “谢谢张总。” “你们再谈谈工作安排,晚上我有约,该走了。”张逸夫笑着拍了拍王树杰,拍得很殷实。 待张逸夫走后,王树杰依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并不是对自己能来恒电不可思议,而是对张逸夫这个人。 王树杰是真正在两个业内大企业都待过的人了。 对于卢伟,他品得很透,这个人看上去是和蔼可亲,没有架子的,但实际上对权力抓得很死,手段也很硬,属于刚柔并济那种,跟他谈话通常几句就能把自己忽悠进去,画个大饼,然后一点一点分,始终不都给你。 就是这种胡萝卜加大棒,奠定了卢伟在珅自的绝对权威,珅自这架机器在对他的屈从中前进着。 张逸夫却不像业内风传的那种手段多么复杂的人,问的问题和解决方式都十分阳光明朗,在常江和陈延睿眼睛里,也完全没有那种“屈从”的味道,而是像朋友一样聊天。 王树杰终于搞清楚了恒电与珅自最直观上的不同,那就是人们的眼神,这里的人从没有畏惧,面对管理层,也没有屈从。 没有屈从,是怎么做到的权威? 常江上前,也轻轻拍了拍王树杰:“欢迎加入。” 陈延睿也上前道:“欢迎啊。” “谢谢……”王树杰依然呢喃道,“张总这个人……” “很有魅力是不是?”常江眯眼笑道,“第一次跟他见面,还是几年前,参加电力系统的全国技术大赛,他那会儿就把我给吓傻了。” “我就更远了,那会儿他还是上课打瞌睡的学生,但神奇的是,他逢考必过,当老师的就头疼这种人,我判卷子的时候还想成心挑错让他不及格!可就是挑不出来!” 二人说着大笑起来。 这里,就是张逸夫,和他的恒电啊……(未完待续) 正文 745 老同事送行 张逸夫并没扯虚的抽身,他确实有约,也不是什么公务活动,而是一次完全私人的聚会。 就在上个月,段有为正式退休了。 张逸夫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到了忆往事的年龄,那会儿自己还是个小科员,牛大猛挺重视自己这个本科生,段有为则是用另一种方式重视,还有一个叫邱凌的人,那又是一种方式了。 这些人匆匆而过,四五年的时间,自己已经站在了这里。 而曾经的良师益友,已经上了退休的列车。 不过老段在体制内的最后几年,由于张逸夫的到来,也变得精彩起来。电厂达标的成绩,北漠工程的决然之后,他也调到了部里,在临退休前,更实际一些的好处是,他分配到了蓟京的房子,按照级别和工龄,他的房子甚至比牛大猛分配的都要大上一些,这让拎着鲜鱼前来的牛大猛气得直跺脚:“老段啊!你这太值了啊!!” 随后大家哈哈大笑。 牛大猛是携妻前来的,张琳毕竟跟段有为也是老同事,这会儿正好帮段有为老伴一起去厨房忙活,几个男人则坐在客厅,先吃些准备好下酒的小菜,炸花生,小酌几杯。 这场面也挺滑稽,段有为是满头银发,牛大猛黑白发几乎一半对一半,张逸夫可能是为了应景,头上居然也添了几根白发。 三人之间年龄差异都很大,本应该都有代沟的,真的很难想象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张逸夫跟与牛大猛差了20岁上下,与段有为相比,则还没达到他年纪的一半。 但他的经历,却是丰富过头儿了。 三人一开头就说好了。莫谈公事,只庆祝老段乐享天年。 现在的段有为,眼神中也少了曾经的锐利。只是一位普通的退休干部罢了。 “真好啊。”喝过一杯酒,段有为心下满是感激。“儿女亲朋都没来,老同事先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牛大猛大笑道,“我跟你讲,这要是在冀北,半个厂子的人都得给您老过60大寿!” “言重了。” “不算言重,我现在都记得,在我之前,上一任厂长退休的时候。那欢送会!”牛大猛回忆着往事,感慨颇多,但他没往下说,“这也就是在蓟京,只有我跟逸夫过来,老段你可别怪我们搞的寒酸。” “哪里的话,你们能来,我就特别高兴了reads;。”段有为笑着举杯。 三人又干了一杯。 “老段你这边,退休了,得有返聘吧?”牛大猛找出了新话题。 “你们也知道。部里不兴返聘。倒是有几个工程公司,想找我挂个名,我给推了。” “干嘛推了。挂名就挂名好了,一个月有不少钱拿的吧?” “七八百。”段有为说着尴尬笑道,“还真不比在职的时候少。” “就是,那就挂个名呗,一个月露一次面就行了。” “那可不行,在那边挂名总工,设计师,是有责任的,他们也会拿着这个名号出去说事。”段有为义正言辞道。“我又不做具体工作,又不负责什么。他们打着我的旗号出去乱搞,这怎么行?” “老段你是不知道。现在都这么搞,咱们这辈人,艰苦一辈子过来了,也该吃些改革的红利。”牛大猛苦叹道,“不开玩笑,一个月七八百,我也就这水平了。” 他说着,又想起了张逸夫:“逸夫,我听人说过,你们公司新入职的小年轻,都比这高吧?” “我们公司是特例,人才太稀有了。”张逸夫勉强笑道,“行业发展期,暂时的,等过两年,牛叔、小壮,都得几千的工资。” “得嘞!”牛大猛可不信这空话,“其实赚多赚少,也都够用,就是现在这工作压力……” 说好的不谈公事,可真喝了酒,也难免。 “哎……那帮东北的,拿我们都当牲口用。”牛大猛又独自喝了一大口,“前一段金岛的事你知道吧,逸夫?” “嗯。” “开了停,停了开,我们工作反复做了多少次,又要保电,又要安全。”牛大猛说着亮出了自己的头发,“你还记得冀北的时候,我不染发,全黑的。现在,头半个月刚染完,都这样了。” “到蓟京,压力肯定大,可工作多,也表示牛叔你有前途不是?”张逸夫笑道。 “得了,我现在是真羡慕老段你。”牛大猛转而又望向段有为,“我现在就想着退休了,最近提的几个干部,都是东北的,反正也没我们什么事儿。” “搞地缘政治,确实不好。”段有为也跟着叹了口气,“我在东北也呆过,当时大家还纯粹一些,都是要把事情做好,把国家建设好。” “就是……你们是不知道,现在华北局……” 牛大猛本来想说,赶走了老虎,引来了狼,但还是没说出口,不合适。 这会儿,张琳也端着清蒸鲈鱼出来了,一看架势就知道牛大猛要发牢骚,赶紧端上桌堵住他的嘴:“你们别理大猛,压力太大,人都神经了。” “理解,理解。”张逸夫笑道。 随后的时间,还真没怎么聊工作,聊起了故人。 现在冀北电厂归北漠管了,连名字都变了,变成北漠发电公司冀北分公司,厂长变成了总经理,车间变成了部门,牛小壮也成了部门主任,别说,他现在的薪水还真不比他爹少reads;!改制后,薪水跟企业效益挂钩,冀北电厂的工资也朝着北漠公司的方向靠,但主要还是管理层干部,工人薪水提的有限,而且现在北漠主张走自动化路线,优化人力配置,提出的方针是减人增效,已经不怎么进人了,也许不久之后有人要下岗,这又单聊了。 至于华北局这边,日子还真不一定比巴干时代好过。巴干时代虽然只手遮天,虽然有局霸,但只要不去招惹是非,不碰敏感的事情,日子倒也舒服。巴干还时不时搞点全员福利,让大家都有口汤喝。而现在新来的这位东北局长,什么都要,要权力也要业绩,要安全要生产也要大发展,可以说他揽的利益,丝毫没比巴干少,但要求大家做的事,却多了几倍。最让牛大猛诟病的还是他恨透了的地缘政治,东北派别势力太大了,近几十年的工业生产中,东北电力工业也培养了最中坚的一批电力人才,甚至于贾老爷,黄正辉,也都是这一时期的骨干力量。而现在东北工业逐渐降温,贾老爷荣升首辅,黄正辉成为部长,东北势力随之向中央和其它地区渗透,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基层一些还没那么明显,有能力或者有关系都提得上去,那么要再往上,就是瓷瓷实实的局级干部,这年头提局级,不是东北系的,太难了,牛大猛就是“受害者”。 还是冀北日子舒服啊…… 聊完华北局,再聊电力部,除了被吐槽了一万年的地缘政治以外,电力部的情况倒是很稳定,原先张正诚时代,很多事情做的略显激进,内部又有斗争,反而乱一些。现在好了,黄正辉绝对权威,事情说做就做,反而效率提高不少,根据他的态度,来决定做的程度如何。 全部上下,唯一敢说个“不”字的,怕是唯有贾天芸了,然而贾天芸管的是天上楼阁的新能源事宜,实在也没什么机会说“不”。 段有为在体制改革办公室这段时间,倒也做了些事,首先就是北漠发电公司的事情。电厂并过去由公司管理,体改办也终于有了发挥的机会,研究交流报告,提供一些咨询意见的事情,最终还是要黄正辉拿主意。 段有为也是干一行爱一行,一年来的研究中,还真研究出了一些东西,外加跟计划委之类的领导干部交流,没想到,从他嘴里吐出了一个新潮到爆的名词—— 厂网分离。 这实际上已经是后来的发展方向了。 发电厂归发电公司管理,电网归电网公司管理,发电是发电,供电是供电。 毫无疑问,北漠公司就是一次厂网分离的实践,通过电力部向北漠公司拥有的电厂购电,完成在资本上的运作,观察几年,行得通行不通也就显而易见了。 在段有为研究这件事的过程中,实际上细节操作,都没什么太大的难点,非要说的话安全问题很重要,但可以通过足够严谨的监察监督体系和坚决的规章、奖惩制度来解决。 真正不可逾越的,依然在“私营”和“国有”的纷争上。 电网不可能私营,即便是在欧美,也都是政府控制的,私营化的问题太多,尤其在国家安全稳定这个层面上,输电命脉不可能交给某几个人。 但发电私营,好像没那么不可行,这在国外也是屡试不爽的,根据对欧美国家数据的研究,根据段有为一年来的探索,发电行业私营,可以极大节约生产成本,杜绝内耗、贪腐等国营永远无法解决的问题。(未完待续) 正文 746 合理公关 实际上在国内也已经有了一些“试点”,但走的不是电力部的流程,而是地区政府和企业家,直接去走计划委的流程,计划委再用行政命令的形式,让电力部配合工作,最近又在搞外资办电,吸引境外资产投资中国发电的事,但力度很小。 力度小的原因也很明朗,现在的掌权者,完全掌控着电力系统,私营可就玩儿蛋去了,相当于绝对权力被削了,这么重要的根据地一削,掌权者的政治力量也就被削了。 所以这件事还要酝酿很久,什么时候再出什么政策,这张逸夫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方向,但世界早就不一样了,没法踩得那么准。 聊过了体制内,又聊起了恒电,张逸夫的发展远超了牛大猛和段有为的预料,莫想到四五年后,摇身一变,成了企业家大佬。 牛大猛还聊起了当年在冀北,向晓菲领着初创的恒电搞达标工程的事,一回忆那个工队,现在都想笑。 一路聊下来,张逸夫也喝了不少,很多话憋不住了,在聊三溪北漠之后准备上马工程的时候,他憋不住说了句狂话:“恒电,其实也计划着搞发电。” 若是往常说的,牛大猛和段有为指定会震惊一下,而后侧耳倾听,该劝劝,该聊聊,但这会儿谁都喝了小半斤,也便当个醉话,没那么在乎了,牛大猛干脆跟着一起醉起来:“逸夫你要是建电厂,可要请我当厂长啊!别的行不行另说,电厂没有管不好的道理。” “不嫌我老,也请我当总工程师,也让我退休有个事做。”段有为竟也跟着说起醉话。 “哈哈!一定一定,这话我可记着了。别到我请的时候,您二位不出山。” “哪有!” 这席对话,怕也就张逸夫自己认为是真的了。 随着行业局势的稳定。人员也自然而然踏实下来,王树杰有了归宿。尚晋却被判了死刑,除去张逸夫与卢伟的双重封杀外,他本人起点也过高,无论在恒电还是南森拿的都是高薪,再谋出路,凭着他的底子,无论如何也达不到从前的一半。对他来说,好在萧咏有一点好。讲义气,他见尚晋无处可去,竟是收留了,只是他的学历和技术底子都没用了,只成为了南森公司的一名普通的管理人员,主要作用就是哄着萧咏高兴,陪他出去喝酒reads;。 本来一心求学,最后步入了社会关系的海洋,这个锅也不知道该给社会,还是他自己了。 这一幕已经过去。张逸夫也没那么多时间跟这个人较劲,真正的行业大事就在眼前——cigre。 不得不说,cigre是一个神奇的组织。他本身并不盈利,甚至不制定任何标准,主要做的事就是组织写论文,组织出报告,凡是与电力相关的,一切技术性的论文报告。对于专业人员来说,这是无上的荣誉,你能牵头一个研究,发表一个论文。得到肯定,收录到报告中。就奠定了你是这个技术方向的第一人。 至于组织的经费来源,则源于全球数千个个人会员。近百个组织、国家会员的会费,每两年一届的大会还要收取参会人员一定的注册费。对于成员来说,参与这个组织并未有具体的实际利益,主要受益一是名声,二是前卫,能始终保持在电力技术方向上的前卫性,避免落后。 中国作为迎头追赶的国家成员,距离首次以国家成员为单位参会,已经有近十届了,成员也从三五人,发展成为三五十人,逐渐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这次张逸夫受邀报告,更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里程碑。 与他同行的人,也皆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专家及领导,他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个公关机会,从一上飞机就开始与各路人侃侃而谈,同时做为恒电,也理所应当地资助了这次行程。cigre是非营利性的,而且国际会议与国内开会不同,按惯例一般不负责交通等接待服务。我们的出国团费基本是管吃住,但来了巴黎,只吃住不四处转悠转悠实在太可惜了,但别说转悠了,连机场接站都没人安排,没关系,恒电可以。 这就是张逸夫一直强调的“合法公关”,我不直接给你红包,给红包可能会毁掉干部的前途,我通过合理合法的方式来解决你在“钱”上的难题,你搞活动我赞助,你出行我招待,以公对公的方式完成公关,没人能说出半个“不”字。最关键的是,这同时将恒电与小企业的作风高下立辨,假以时日,谁都知道恒电是极其规范,且“懂事”的企业,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真正的尊重。 这也自然完成了一重筛选,一些本性不纯的干部会与恒电拉开距离,他们知道恒电不会塞红包,一些务实正直的干部则会乐于与恒电合作,他们相信恒电不会塞红包。 完成了领袖形象的塑造,企业形象的塑造却才刚刚开始。 在会前,恒电就联系了巴黎的旅行社,委托了当地旅游的服务,不仅接送站妥妥帖帖,还让行程中得以见缝插针,坐大巴见识见识巴黎,乘游轮游览游览塞纳河,这让不少中国代表十分感激恒电,本身大家都是搞技术的,实权有限,自己安排不会这么惬意,又很难有企业会付出这么大笔开支来搞地面接待,也就是张逸夫亲自来了,这事儿才能如此周到。 真庆幸cigre邀请了张逸夫! 游玩归游玩,正事也是耽误不得的,这一点张逸夫是十分清醒的。这次的随团翻译竟是国际司的邱蔷,这样就方便很多,本身他的讲稿已经译有英文版,只是他的口语基础还不足以支撑这样专业性的报告,抓紧一切时间请教邱蔷,张逸夫终于在报告前夕可以基本流利地用英语朗读,张逸夫也跟出国团组沟通好,他做报告的时候,邱蔷暂时在那个会场帮忙,如果其他人提问他应付不过来,需要邱蔷帮忙。 酒店咖啡厅中,邱蔷完成了最后一轮辅导,看看表,已经到了当地时间的午夜。(未完待续) 正文 747 团队毒瘤 “辛苦了,都没时间跟他们去购物。”张逸夫如释重负伸了个懒腰。 “反正后面还有时间。”邱蔷也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你才辛苦,什么都得会,这么复杂的东西,愣能说个差不多。” “没办法,得锻炼。这要是中国主场的会议,我还真不说英语,可现在是国际会议,东道主法国人都用英语发言,我说中文太没水平了。” “可其他咱们中国团的人发言计划就是用中文的。” “那是普通发言,可以翻译,这种特邀报告还是要用英语。”张逸夫挠头道,“我以前从没想过我得跟这么多老外死磕,没好好学,真是麻烦。” 邱蔷掩面笑道:“呵呵,你得反过来看,好多好好学英语的人,这辈子也没机会跟这么多老外死磕。” “还真是,他们比我惨。”张逸夫说着,颇觉失言,好像邱蔷也没什么机会,这么专业读了个对外经贸的研,最后来当随团翻译了。 “别这么看我,我无所谓,跟北漠去瑞典的时候,我也是翻译。”邱蔷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自尊心可没有我师姐那么强。” “师姐。” “你知道的吧,shy,夏雨。” “哦哦。”张逸夫揉着脑门道,“我好像听说,她被辞了?世行不是铁饭碗么?” “一般不会辞的,因为每个人积累的经验都相当重要。她就是自尊心太强,上司的命令让她难以忍受,老是死抗,争执,最后实在忍不了她了。” “也是个团队毒瘤啊。” “不能这么说。她的坚持都是有道理的,不是无理取闹。”邱蔷使劲比划着描述道,“怎么说那个人呢……逻辑和目标都特别清晰。执行力也非常强,就是……太不像女人了。很难让人喜欢,也就是我这种无所谓的人能跟她处下去。” “我见过她前夫,也是个无所谓的人。”张逸夫回忆着前任姐夫詹姆斯,真是个平易近人的老外,张逸夫随即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还有联系么?” “好像在往投行方面靠吧,有几个机会。她不满意,而且她讨厌犹太老板。” “太事儿了……” 邱蔷却话锋一转说道:“我听说,恒电正在招财务主管?” “是有这么回事。”张逸夫笑问道,“怎么连你都知道了?” “圈子内有传,你是不知道,现在除了机关以外,恒电已经是搞财会的人特看得起的地方了。” “比恒电大的企业比比皆是吧?” “是,但他们都成型了,财务和资本状况都成型了,去了也只是维持常态而已。”邱蔷笑着解释道。“可恒电是一张白纸,财务状况很简单,很透明。就是贷款、生产、销售,还贷这样子,可以发挥的地方太多了,而且恒电还未上市,那又是另一大块了。” “你直接说恒电特别蠢,特别土就好了。”张逸夫微笑挠头,“这个我真的懂得有限,而且又特传统,受不了新时代的金融体系。” “就这么说吧。”邱蔷绘声绘色比划道。“如果有一位富有资本运作经验的专业人士来做的话,恒电的可支配资金。至少可以膨胀三倍,如果上市的话。十倍,二十倍,一百倍都不是空谈。” “我还是很传统,对股权看的很重。” “这并不矛盾,讲究一进一出,合理放一些股权融资,在合适的时候再收回来,毕竟投资人也是要受益的,这样会极大助力企业扩张。” “我觉得这种资本运作就是毒.品,尝了甜头,就停不下来了。” 邱蔷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你是够传统的,得多恨金融啊,这么美好的东西,竟然被比喻成毒.品,你的对手兼朋友,可是此间高手。” “卢伟么?” “嗯,珅自的资本运作,堪称中国特色的典范,很有讲究。” “那卢伟手上有多少股权?” “具体我不清楚,我猜大概40%上下吧?他们跟研究院有很多扯不清楚的地方。” “所以他现在虽然舒服,但当蛋糕足够大的时候,就会有人来收网了。” “那又如何,到那时候,这40%的股权也相当于多少亿了。” “可他会丧失对公司的控制权。” “我的天啊,有那么多亿,谁还在乎公司怎么样?”邱蔷刚说完,便收回了这句话,“我知道,你挺在乎的,我这是俗人心理。” “不怪你俗,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你若站在我的位置,也会很在乎公司的。” “这我可不敢想,估计整个价值观都变了吧。”邱蔷放下咖啡杯,颇为正色地说道,“如果你不想大规模融资,也没上市计划的话,财务工作就简单很多了,我这样的人都可以游刃有余的支撑。” “你搞过财务?” “没搞过,但,很有自信吧。”邱蔷依然轻描淡写,“我看过一些机关财务的报表,会计报表,都会觉得很丑……可别跟别人说!” “这么说,你有意向?”张逸夫干脆直接问道。 “……我的性格,也就是随便问一问吧,没那么坚决的。”邱蔷不好意思地说道,“本来,我是想看看你的态度,其实夏雨非常适合现在的恒电,想搭个桥的。可你都说她是团队毒瘤了……” “是的,她太自我了,关键时刻会连我都控制不住她。更加夸张的是,她跳槽太频繁了,甚至可以牺牲家庭去跳槽,这点我无法接受,我希望从一而终。” “嗨,我也是瞎操心,还有你们家夏雪呢。那你看我这种懒人是不是很适合?” “实话实说,你没经验,现在恒电也是不小的摊子了,这次我们希望直接来一个有丰富经验的。” “理解,我这种翻译要变成财务主管,怎么都令人难以置信吧。”邱蔷依然不怎么介意,“我就随口说说,你别当真。” “嗯……”张逸夫抿嘴片刻,“专业证书你有么?” “有的,注册会计师,经济师,都有,注会在学校的时候就考到了。”(未完待续) 正文 748 展望 “很厉害啊!”张逸夫惊叹道,注册会计师可是公认世界上最难考的证书之一,基本只有司法考试能相提并论,一个人,如果拥有注会证书,身价将直接上涨10倍,当然这是90年代的倍率,后面会贬值一些。 关键上学的时候就考到了,这实在匪夷所思,很多专业从业人员,三四十岁都不一定能搞定这个。 “你既然有注会……几个国际会计师事务所应该都招揽过你吧?” “有的,太累了,我懒得受罪……” “薪水太低?” “也不低,比现在高个*倍了。但我听学长说过,那里简直就是在博命赚钱,一天睡四五个小时,连续工作半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女的去了,没两年就变成老太婆,男的去了,每两年就秃顶,还有……ed……” “哈哈。”张逸夫大笑道,“贵校ed看来很严重啊。” “我反正不知道具体如何……”邱蔷露出了鲜有的羞涩,果然不该提ed这个东西,现在知道这个指“男性勃.起功能障碍”的人应该很少吧! “这样,如过你愿意的话,我建议你试一试,即便当不了主管,当个副手应该绰绰有余了。我个人可以做主,给你开出副总级别的待遇,月薪大概1500元上下吧,如果你接手做得很不错,我们又找不到比你更出色的人,薪水还会涨。” 听到这些邱蔷有点慌了:“怎么一下子薪水……就这么高了?” “我喜欢和舒服、稳健的人合作,不介意用半年时间培养你。” “会不会很累啊?” “那就看你会不会用人了。”张逸夫笑着摊臂道,“你觉得我累么?其实我现在根本不做具体工作,就是四处开会,做宣传。来巴黎之前我还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真是,难以想象啊……”邱蔷有些茫然,“我随便一说。竟然真的有希望。” “好了,时间不早了。”张逸夫笑着把小费垫在帐单底下。“明天还有任务,慢慢考虑。” “嗯!” 这事儿也真绝,性格好,有注会资格,英语流利,跟张逸夫合得来的中国人,还真不一定能找出来几个……怎么就在眼前?不过邱蔷的资历真的是大问题,翻译经验满满。财务一天没做过,张逸夫还是得留条后路,他也并不想向她展示出过高的期待与信任,那样会让她压力太大。 8月中旬,1994年cigre大会正式开始。 此次共有来自76个国家和地区的2700余人参会,分为15个专业委员会进行学术活动,包括各专业的前沿问题调查、讨论、报告等等,并组织专门工作小组,深入研究共同感兴趣的话题,虽然有明确的议程。总体上却是自由的。作为中国代表团,主要参与37(电力系统规划和发展)学术委员会、38(电力系统分析和技术)学术委员会、39(电力系统运行和控制)学术委员会、以及张逸夫被特邀的34(继电保护与自动控制)学术委员会,这四个方面的讨论 开幕式上。由埃及电能部长阿布扎进行题为《非-欧两洲电气互联和世界范围内的互联前景》的报告,非常不现实地提出了以埃及为重点,将中东、北非和东南欧电力系统互联的设想。 这听起来骇人听闻,其实在欧洲与非洲,这样的跨国互联电网是有先例的,在政治上足够信任,经济上足够紧密的基础上,电网互联将促进大家共同发展与竞争。当然这牵扯到很多政治问题,国家、地区稳定问题。是一个很深的论题,现在的张逸夫连想都懒得想。 值得一提的是。欧非电网互联,这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张逸夫曾经所在的世界中,中国人率先提出了“全球能源互联网”,这个计划更为庞大而富有想象力,设想将全球电网联结成一个整体,就像计算机互联网一样。 会有人抨击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但如果抨击技术问题,那就打错地方了,难点还是在政治上,并不是所有国家都愿意自己的电力系统变成开放式的。 这又是一个很深的议题了,也许20年后还有机会参会的张逸夫,会研究出一二,可以在开幕式上坐到主席台上,与众老外坐而论道吧。 主要仪式完成后,进入分会场交流阶段。张逸夫、胡海涛等几人在34学术委员会会场,其余人也各按分工散布到相关分会场。 对于这里的人张逸夫也并非全然陌生,之前负责评标的两位iec专家都在这个会场参会,远远打了个招呼后,各自归位,也不多说。 继电保护与自动控制学术委员会,其实之前仅仅是继电保护委员会而已,现在由于计算机技术的普及,自动控制暂列与此。随着进一步的技术变革,现有的委员会结构可能会打破重组,但继保和自动化,始终都是这批人。 张逸夫安安静静地听着代表发言,其实自己也就听懂了个囫囵,靠邱蔷和胡海涛的翻译才充分理解了一些。 首先要说,在现今的sc34中,中国并不是固定成员,无论是张逸夫还是胡海涛,都是路过而已,中国的继电保护和自动化技术还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sc34现有21位正式成员,9位观察员,主要由美德加日四方面构成,当然也少不了法国人,大家也并不是摆设,在委员会内,每年会确定若干个工作组,研究一些特定问题,完成后汇报,但也有很多不了了之的情况,毕竟是非营利性的,大家都是自发研究,没有强制性。 现今依旧活动的工作组大约有5个,也就是说5个专业问题正在研究中,当然这与张逸夫没什么卵关系。 胡海涛伺机向张逸夫介绍,这次,在这个会场参会的中国团组成员,除了张逸夫的发言之外,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中国成为正式成员,这样才有召集工作组的资格,在未来的国际专业研究方向上占据主动,当然现在也没有太过明确的研发方向,总之先占把椅子。 不过非要说的话,胡海涛倒是也说了个方向——【高压直流输电对于交流系统的保护和控制的影响】。 这个方向听起来很拗口,其实就是研究直流输电,会不会对现有的建立在交流基础上的电网保护造成什么麻烦。 高压直流这种输电技术,在国外有一定应用,但随着发达国家发展减速后,这玩意儿也就没那么火了,毕竟这种技术只有在长距离、大规模输电过程中才有明显优势,而欧美大多数国家并不需要为输电距离而头疼。 可我国能源资源与经济重心有非常明显的分布,大体上就是西北部煤炭能源多,西南部水资源丰富,中东部经济发达,在酝酿中的西电东输,西部发电东边用的大宏图之中,高压直流输电则成为了战略性的重要技术。 当然核心的高压输电技术,目前无论是胡海涛还是张逸夫,在专业上都不沾边,他们聊的是保护与自动化,在这里希望未来能探讨一下高压直流对保护的影响。 但这个话题并非每个人都喜欢,必须在召集投票中通过才会设立工作组来做。 现在中国连正式成员都不是,领衔工作组就更无从谈起了,因此这是下一届,或者下下届,乃至下下下届的事情。 说到底,学界不比商界,不是你拥有足够多的金钱就会有人趋之若鹜来搞的,首先你还是要有真东西,让人尊重,你的话,你的想法才会被重视。 任务了解到,下面就看怎么聊了。 张逸夫的发言还在后面,首先是讨论今年的主题——统一的电力自动化标准。 看来现在国际上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电力自动化是像积木一样搭起来的,做一块是一块,各厂商还都是各做各的,以自己的集团利益为出发点,多少年过后,到今天,接口和规范上已经是一团乱麻,你要同时用两家的设备能把自己给折腾炸了。 不过具体制定标准的事情,是由iec来做的,cigre只是聊一聊,研究研究,算是预热一下,点把火,看看苗头。 报告与讨论热烈展开,虽然没有面红耳赤,但一帮老外好像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想来也对,统一自动化标准自然是好事,但具体怎么统一,我们公司的东西需不需要改,怎么改,凭什么我们改成他们那样等等,这都是要扯很久的。 简单来说,诺基亚和摩托罗拉都做手机,但他们两个公司产品的充电接口截然不同,将任何一个公司的接口定为标准,这个公司就赚大发了。 关于pro在内的总线标准战场,张逸夫也只是听德国人说过,没见识过,这会儿才算见识到标准化战场的皮毛,大家都温文尔雅地说废话,时不时拿iec说事,偶有几个人,把话题落到实处,谈一谈统一分层结构,数据描述一类具体的事宜,但都是点到为止,真正起草标准是一项长达数年的工作,需要上百人的合作,不断更改,最后出一个很厚很厚很厚的东西。 无论如何,大家都在为一件好事而努力,这挺好的。(未完待续) 正文 749 不生事端 显而易见的,这样的讨论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最终结果就是在次年的学术委员会会议中,再出一份标准研究报告,继续讨论。 随后,正好接着标准化报告的尾声,轮到张逸夫来做报告了,《现场总线技术在电力自动化中的应用》,多么的应景啊,施罗德你还要再明显一些么! 张逸夫沉吸一口气,开始自己的报告,既然是特邀报告,肯定要展现一些水平,聊一些干货,不然丢的是中国的脸。 他首先道出了一直以来的比喻,现在的电力自动化的系统,就像一堆杂乱的积木一样,硬把他们贴在了一起,而总线,正是将来有机链接每一块积木之间的桥梁,前面的标准化讨论中也已经说到,合理的通讯标准是重中之重,作为率先采取热控、电气全面自动化,采用全面的现场总线运作的e1,我来聊聊想法和经验,希望能在统一自动化标准的道路上,尽一份力。 张逸夫就这么从很浅的点进来,逐渐深入去谈自己的看法。 报告分为三层。 一是为什么要实现? 二是怎么实现? 三是我们实现到什么程度了。 多数人本来没把中国代表的发言当回事儿,只是看过会议日程,觉得这位中国人是某些家伙强行搬来助威捣乱的,然而越听下去,越觉得深。 不因别的,只是他们没有参与e1评测,对于张逸夫这些天马行空的理念尚且不提,关键是他们已经几乎实现了?获得iec认可了? 这可就真的是领先于世界水平了。 怎么可能有人一抬脚,就站在世界之巅? 因此大多数人一开始觉得这人是来瞎忽悠的。 然而越听越真,尼玛细节都谈得非常详实。跟着这个思路走,一切好像真的没什么问题,我们为什么不早用以太网!另外你们算法和程序是怎么跟上的? 更多的人开始不停记录。思考,憋问题。 张逸夫也是有备而来。适当的时候展示出了iec的评测报告,以及官方评价,这是刻意拜托施罗德搞的,为的就是怕有些时候,别人不信他空口无凭,得有个权威的盖章。 大家仔细审视过投影仪上的画面,才真正重视起张逸夫和他的发言,他可以空谈。iec可是严谨的,没点干货,不可能出这种报告。 其中一些人也注意到,张逸夫所谓的实现,只是基本实现,那个e1系统,根本没在哪个电厂、变电站中实现过,一切都是理论和试验环境上的,iec的评测也明确是“试验中”,而非“实践中”reads;。 当然这也没什么去质疑的必要。这里本身就是最前卫,最尖端的技术交流,需要的就是投石问路。引路,开路。 张逸夫的报告最后落实在e1上,如今恒电也参与到了北漠电厂的设计工作中去,与abb西门子等厂家共同合作,在建设阶段,就会统一很多事项,后续的实际自动化建设中,也有统一的计划,一些设备难以统一的接口。也在接洽与商讨方案中,不过最关键的通信问题。pro已经完美解决了,他也同样遵循着iec的通信标准。在未来自动化标准制定过程中,无论是pro在电力自动化中首次大规模应用,还是恒电的e1系统的落成,都将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发言结束,众人大约有半分钟没有说话,基本都是在消化他所说的东西。 这些设想,实际上早有人提出,只是当时的技术环境还不满足,甚至现在也不一定满足,否则西门子之类的家伙早就会搞了。 但现在一个中国人说自己把这些东西都串起来了,说的有模有样,很多细节和解决方式都具有启发性,这实在难以理解。 不如暂时忽略“中国”这个事实,放下这层有色眼睛,就当这个报告是一个技术领先国家说的,尝试去接受它,研究它。 坐在靠前位置的一位成员率先抬了抬眼镜,看了眼张逸夫的会议名牌后说道:“张先生说的很好,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机会见识到e1的雏形,请问在做有人有幸参与么?” 施罗德与当时在场的加拿大人同时举手,而后施罗德示意你说吧,我不说了。 加拿大人点头道:“当时我在场,e1的表现确实很惊艳,即便那只是在试验室里,但出色的系统性能已经被证实了。落到实际建设上,很多硬件设备恒电都会采取进口方式,与各大厂商合作,在当时的说明中,已经给出了可行的解决方案,至于这次报告的要点——现场总线技术,在e1投产之前,确实还无法得出有效结论。” “是的。”张逸夫笑道,“虽然我有100%的信心,一切设计上的难点都已经攻克,但pro总线标准是否能够高效稳定的进行支持,依然要看投运后的效果。” “这点大家请放心。”施罗德连忙说道,“pro标准已经在工业控制中有过丰富、全面的应用经验和基础,完全足以支持发电行业。” “我更关心e1系统本身。”另一位成员直言道,“这太具有突破性了,而且中国的电厂已经在建设阶段,一年多后就可以看到这样一个系统,无论是恒电还是中国电厂的管理者,都太有魄力了。” 学术交流中,环境就是好一些,没那么多质疑或者瞧不起,多数是赞叹,措辞也是“魄力”,而不是鲁莽一类的词语。 “谢谢你的称赞,不过我受之有愧。”张逸夫也随即谦逊起来,“按照我的本意,本该是e1投产后再做这类报告的,但此番受邀,盛情难却,我来之前一直怕大家认为我是在……” 张逸夫说着,想不清该用什么词,赶紧问身旁的邱蔷:“‘吹牛逼’怎么说?” “……”邱蔷真的很难,翻译工作太折磨人了,但她还是很快说道,“bragging。” “对,braggingreads;。” 众人都笑了起来,这位英语水平并没有刚刚报告听上去那么好。 张逸夫也自嘲道:“我的英语老师要求80美元的时薪,我实在雇不起了,所以还是恳请这位女士暂时当我的翻译。” 又是一阵笑声,大家距离也拉近了些。张逸夫并没有中国参会者常有的那种过于严肃呆板之态,专业之外,给人的是阳光小伙子的感觉。 很快,开始有人问到一些不解的细节,张逸夫也一一解答,主要集中在复杂控制方面,包括负荷、蒸汽压力、转速、水位等等,这里面需要实时分析大量数据,会造成通信量的剧增。 这一点自然是e1在设计阶段就考虑到的。不同于传统的,将控制和处理功能下移到现场的做法,由于各子系统之间的互联,那会样才会导致通信剧增的麻烦,恒电将坚持一贯的理念,集成控制,通过pro与tcp/ip通信协议在“大脑”解决分析这些问题。 进而引申的问题就是通讯受阻。 于是张逸夫又不得不聊冗余方面的设计…… 没完没了,张逸夫的报告已经远超了计划时间,却也没人阻止,连主持人都忽略了时间。这就是学术探讨,氛围很自由,并没有太过死板的要求与目的。 张逸夫自然也不敢只顾自己耍嘴皮子,多次引出胡海涛,让他谈两句,不要让这位领导显得特别酱油。 半天的交流结束,下面的议程只得往后推了。 午饭的时候,张逸夫观察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湘港和弯弯的参会成员都与大陆这边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湘港那边还有理由,紧抱英美大腿,与那边交流更多一些,弯弯则是与日本人走得更近一些,仅有的两三名参会者,干脆和日本队伍坐在一起。 张逸夫本来想拉着胡海涛过去聊聊认识一下,对于他来说这都是让更多人认识到恒电微机保护和e1的机会,港台市场也刚好是一个正式出口之前的突破点,一家人肯定更容易聊。 胡海涛却对此没什么兴趣,中国团包括他在内的大多数人跟港台交流都十分有限,主要是湘港那边的人有些瞧不起这边,不想自寻没趣,而与弯弯之间有比较深的政治渊源,生怕说多了出问题,他也劝张逸夫不要多话。 张逸夫想想也对,湘港电力行业无论是资本上还是技术上,暂时都对英国体系有着绝对的依赖,而弯弯由于自身地理原因和贫瘠的能源分布,发电系统则更偏向借鉴日本,核电已经成为主流方向,几乎都是进口的日本设备。 近在咫尺的一家人市场,也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啊。 胡海涛说的也对,与弯弯交流在政治层面上更为尴尬,尽管没有上升到国家大事那种政治,而真的是电力系统技术这方面。做个假想,现代战争中能源供应几乎就是古代战争中的粮草,谁能破坏对方的电网,等于几乎就是切断了对方的后勤生产。大陆还好,辽源广阔,可弯弯小岛却时刻都保持着危机意识,不愿透露过多的电力细节,这种心情本身就会给双方的技术交流造成巨大的隔阂,至于微机保护和自动化系统,他们自然更不敢用大陆品牌了。 思来想去,张逸夫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跟着组织走吧,别多生事端。(未完待续) 正文 750 任务 下午的会议中,其他各家进行论文报告,包括胡海涛,也准备了一篇关于“中国微机保护标准”的论文与大家探讨,张逸夫并未发表过多的看法,只是在一些点上提一些想法,显示一下水平即可,顺便,跟施罗德互捧臭脚也是少不了的。 会议快结束的时候,施罗德非常“识趣”地提出吸纳新成员和观察员的话题,纵观全场,值得吸纳的恐怕也就是中国一行人了。一些人很快表示附和,中国近年来的贡献与发展是有目共睹的,理应成为正式成员,大家同时也很期待e1在投产后的表现,希望在未来的会议中见到张逸夫。 张逸夫本欲抬胡海涛为成员,自己混个观察员就好了,但眼下的情况,实在不合适,胡海涛也知道不合适,暗示张逸夫这次自己上就好了。 经过简短的表决,张逸夫成为正式成员几乎全员通过,连日本成员也不得不举手认可,当然这只是内部通过,后面还有程序要走,成为正式成员后张逸夫会接到通知。 第一步任务由此轻松完成,毕竟这里是讲技术的,技术上得到了认可,一切都理所应当,何况还有施罗德一方的支持。 张逸夫本欲借势提出直流输电对交流保护、控制影响的研讨,却被胡海涛劝住,他的意思是时候未到,不急。 余下的三天会议也十分充实,张逸夫渐渐适应了这个环境,甚至连口语和词汇量都得到了强化。与会者多数对微机保护和自动化的认识还停留在初级阶段,他们还难以想象将来计算机技术、网络技术的飞速发展,与此同时制约他们的,还有微机的“不稳定性”。现阶段频繁“黑屏”的操作系统以及相对脆弱的微机保护屏柜工艺等因素确实存在,相比于已经成熟稳定的集成电路,plc等设备。他们认为微机稳定性是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可那是另一个工业的事情了。 张逸夫在频繁的交流中也逐渐认识到。自己对微机的理解即便在国际上也领先了许多,必须利用好这个优势,有机会的话,在下届会议,一定要拿出让人信服的东西,借着发达国家在电力方面投入资本的放缓,搞不好真的可以走上国际市场。 同时在私下里,张逸夫也与施罗德商议了恒电去西门子考察的细节。无论是北漠自动化,还是未来的环保设备生产,双方都有千丝万缕的合作,不深入面对面一下是说不过去的,初定这个时间大概在95年春节前夕,张逸夫也提前说了,到时候去的人也许不止恒电,而且很可能是中国有关方面的领导干部带队去,这同样也是合理公关的一部分,西门子对此自然极其欢迎。他们巴不得。 施罗德也更坚决地表达了对于恒电北漠项目的支持,他们已经与中国机电一体化、工业标准化等机构保持了密切的联系,一旦e1成功投产。将极大鼓舞pro在中国的推广。 同时,他们希望在中国成立一家推广pro标准的协会,用于推广、培训与展示,西门子来赞助,他们希望张逸夫成为这家协会的主席,即便只是挂名也可以,张逸夫婉拒,首先他不是通讯专业的,另外pro最广的应用也并非在电力方面reads;。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恒电内有一人成为委员即可。 施罗德觉得很可惜。profibus协会是一家全球性的组织,中国协会也必将与国际协会有丰富的交流。对恒电而言,在业务和技术上都是很大的利好。 无奈之下,张逸夫只好说,实在没人选自己可以帮忙,一旦有跟更合适的人,他立刻卸任。 施罗德也终于舒服了一些,这方面工作已经在做,等恒电来德国的时候再借机谈就好了。 张逸夫的巴黎五日游就这么结束了,但中国团队是不可能出来五天就走人的,后面还安排了去法国电力公司交流,聊聊核电等等安排,好不容易出国,必须凑满两周的行程,这个张逸夫就没功夫去了,安排好各项接待服务,最后一顿晚餐过后,他去与众人握手告别。 “这小伙子,挺会办事儿啊。”来胡海涛房间闲聊的一位老专家叹道,“人虽然走了,后面的接待也都安排好了。” “你是在讽刺我这个带队的团长没能力吧?”胡海涛笑道。 “不是没能力,是没财力。”老专家大笑道,“你看,这么来一次,恒电就把珅自甩开了吧?” “他们各有各的市场,也谈不上甩开,不过恒电,确实上了一个档次,尤其是这次,如果张逸夫真的成为正式成员了,在大场面上,才算真的甩开了。”胡海涛喝了口茶叹道,“从当时张逸夫提出‘国内外一视同仁的检测方案’开始,他好像什么都走在前面了,现在看来,每件事他都刚好踩在点儿上。” “呵呵,电科院也去了恒电不少人吧?”老专家也真是闲的,扯这些没用的。 “该走的,留不住的。”胡海涛摆手笑道,“而且实话实说,我们的检测环境是世界级的,我们需要高水平的试验人员,可我们没有恒电的机制。恒电的管理机制、激励机制好啊……” “打住!院长可不能随便说这话!” “这可都是实事求是的。”胡海涛无奈摆了摆手,也不再说,“这年头,真要发展,还得优胜略汰,让市场来啊。” “这话也少说……” “这不是跟你么!” “说到市场化,最近好像又要有政策,计划委可是把电力部盯得死死的……” “你想多了,老领导在,不会怎么样的。” “五年?十年?可都是弹指一挥间啊!”老专家笑道,“不过也无所谓了,跟我都没什么关系,将来别动我退休金就好了。” 胡海涛闻言也笑道:“这可不一定,也许你将来,会巴不得调一调你的退休金呢!” 老专家想了半天才回过味来:“也对啊!到底怎么是个好!” “那是领导考虑的事情了。” “嗨……”(未完待续) 正文 751 定址 张逸夫本来可以留在巴黎多“公关”一些时日,顺便观观光,但国内有要紧的事情等他定夺,拖不得。 恒电环保设备制造厂厂址已经基本落实,现在需要张逸夫亲自出面最后拍板,毕竟企业是自己的,早一天投入生产早一天获益。张逸夫瞄准的都是“印钞机”级的制造方向,但环保设备需要的投入高于微机保护几个层级,光是常思平领衔的前期研发上,就已经砸进了近千万的资金,无论是生产设备硬件还是零器件,都不得不依赖进口。相比而言,工厂本身的建设费用反倒要少一些,地皮上有冀北政府的优惠,只要不急着搞全自动化生产线,厂区建设成本还是可以控制的。 大体上已经基本谈成,下面就是张逸夫带队再实地去看一看,跟当地政府喝喝酒的事情,上面要公关,下面也得公关啊。 向晓菲压根不打算掺乎这事儿,博哥也抽不开身,把这些事情也都压给常思平显然是不合理的,张逸夫必须要选一位靠谱的人来负责后面建设的事,也许要常驻冀北一段时间。 未等他找,人就自己送上门了,跟张逸夫跟的久了,这人已经完全知道张逸夫的所思所想,知道他什么时候需要什么。 文天明一进张逸夫办公室,张逸夫就知道他的来意了,他也明白张逸夫的态度了。 “是不是对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文天明坐在桌前笑道。 “你太善了……”张逸夫托腮道,“在机关里无所谓,到地方上搞事情,要用手段。” “什么事经你一说,全天下都没个好人,全都苦大仇深了。”文天明笑道。 “主要是困难总比想象的多。要感化一个坏人成为好人要一辈子,要勾引一个好人做坏事,却只是一句话的事。”张逸夫叹道,“我还是不希望你往下面走。在总公司走上层路线更好一些。” “可不去下面,我根本就不知道下面什么样啊。”文天明击掌道。 “嗯……”张逸夫再度陷入沉思,文天明一直是他的左右手,精心呵护栽培。现下本身希望他留在总公司,走管理路线,行政路线,他毕竟是个心智善良的人,没有博哥的算计与手段。也没有向晓菲的江湖经验,上面和下面,做事完全就是两码。 张逸夫进而说道:“在总公司,你也能跟阮湄近一点不是?” “嗨,无所谓了,她压根儿不喜欢我。”文天明爽然一笑,“电视剧里不老说么,感情的事,不可以勉强的。” 张逸夫也泯然笑道:“想得开就好,也不用我多说了。” “感情问题就不用你操心了。”文天明摆摆手接着说道。“我也理解你的担忧。这样,碰到问题我会询问你或者孙博的意见,不乱做主。” “该做主还是要做主。”张逸夫依然拿捏不定。 “那我换个表述。”文天明道出了早已酝酿好的说辞,“我不做出点什么,也没人拿我当个人物不是?” 这话倒是在理,张逸夫一心想提拔文天明,但在恒电,多数人依然认为他是跟张逸夫跟久了的小弟罢了,感情铁罢了,并无什么实际的功劳。恒电本来就是一个人才云集的地方。一直遵循唯才是举,以业绩提升的规矩,要提文天明,先要服众。 “你可得估计好困难。”张逸夫沉声道。 “我说张总啊。你是不是都忘了,我自己就是个冀北人?” “还真快忘了。”张逸夫挠头笑道。 文天明不紧不慢道:“我可是跟冀北人打了二十几年的交道了,这算有经验吧?再说了,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我还可以找小壮不是?” “可千万别乱找他,他是闹事的不是平事的!”张逸夫大笑道。 “现在可不一样了。他孩子都快能打酱油了!” “这方面咱们可真是落后了。”张逸夫左右权衡过后,这才下定决心,“这样,这次你跟我一起去冀北,先看看情况,商量一下,也算是让你去熟悉熟悉工作环境,自我审视一下。” “一言为定!” “嗯,我会让阮湄也去。” “都说了……这无所谓……”文天明脸又红了。 “这方面我可是过来人,初次动情这种事,一生都会过不去的,再努力努力。” “你还有经验了?在嫂子之前还有人儿啊?” “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三天后,恒电一行踏上了去冀北的列车。 张逸夫亲自带队,常思平、吴强、文天明随行,同行当然还包括阮湄,一来想让恒电“颜值”高一些,二来张逸夫怕地方招待的时候去什么声色场所,有女同志在,这念头就可以打消了。 谁都知道张逸夫的时间精贵,常思平和吴强也抓紧在列车上的时间,向张逸夫汇报近况。 首先,现在他们攻克的是火电厂脱硫一体化改造,做的是包括探测、化工、过程、监测在内的全套脱硫,与以往简单化的,只是在烟囱和排气部分增加一些设备的改造不同,这次需要涵盖大量的化工处理与副产品利用。 从过程上来看,脱硫可以分为干法和湿法两大类,直接字面理解即可,干法脱硫就是不需要水,用各种“粉”与烟气进行化學反应,从而达到脱硫目的,湿法则需要一定量的水介入。 简单来说,干法脱硫的核心吸附剂是碳酸钙,使其在高温下变成氧化钙,而后氧化钙与燃煤电厂的最大污染源二氧化硫进行反应,形成硫酸钙,达成主要脱硫过程,其余污染物则用活性炭或者电子束照射来解决。 其核心反应式为2ao3+2so2+02=2aso4+2o2,中學阶段化學范畴,每个人都背了类似的东西,然而对大多数人来说真的没什么卵用。 湿法脱硫也是用类似原理实现,但牵扯到了用水与污水,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把脏烟变成了脏水。(~^~) 正文 752 方法 抛去冗长的研究过程,直接从结论上来看的话 二者优点: 干法脱硫,工业简单,无污水,能耗低,烟气排放快。 湿法脱硫,脱硫效率更高,有些工艺的副产物能卖俩钱。 二者缺点: 干法脱硫,贵。 湿法脱硫,废水。 因此结果很明朗了,废水不关我事,贵却影响了我的生计。 因此由于干法脱硫的价格劣势,采用湿法脱硫占到了绝对多数,国际上也是如此。非要说的话,选择脱硫方法肯定也没这么鲁莽,要根据煤种、制剂供应、副产品利用,以及包括地理、环境、气候等各方面的因素来确定。 而常思平此次攻克的,也正是湿法脱硫中普及度最高的“石灰—石膏法”,烟气从锅炉喷薄而出,首先要经过脱氨设备、电除尘的洗礼,把那些非主流的污染弄进输灰管,主流烟气再进脱硫设备,在其中发生反应,由于h2o(水)的介入,这个过程效率更高,需要的制剂也更少,最终的产物除去硫酸钙外,还包括大量的石膏。如果市场有需求,运输费用合理的话,可以将石膏卖掉,要么就扔掉,也不心疼。 所以石膏这东西永远非常便宜! 说的简单,其实这过程中需要大大小小数十种设备,此番张逸夫还要求有监测功能,这又牵扯到了微机自动化方面的事情,此外还需要预留与恒电自动化系统的接口,以完成恒电自动化的伟业。 从零开始研发,这将是一个巨大且繁杂的工程,因此前世中大多这方面的企业,都是直接引进国外的技术来搞。恒电虽然没有引进,但张逸夫本人就相当于活技术了,一切要求太高的设备则无可避免地从国外引进,从现在的报告来看,西门子可以满足一切需求。当然某几个点,包括三菱在内的其它企业做的更好,这是将来优化阶段的问题了。 受原二修厂办公研发条件的限制,以及《蓟京市大气污染xxxx条例》要求。常思平的团队很难在京进行下一步的试验,只能继续进行部件生产研发,理论计算等等,甚至已经在与常江的工作组对接自动化的事情了,因此冀北这个厂区必须尽快落成。他们才可以搞出全套的产品,组装试验,制造成吨的石膏。 可以说,理论研究阶段比张逸夫预想的要轻松。常思平教授的水平可不是一般二般的,歇业了一段时间再开始工作,他就像下岗工人再就业一样,十分珍惜,十分干劲,十分拼命,现在已经进入了生产试验的阶段。他们需要一个平台,这是急茬,耽误一天建厂,就耽误一天赚钱。 列车进站,迎接阵容大大出乎张逸夫的意料。 虽然围绕着蓟京城,但冀省从不能算是富裕的省份,西边有煤、南边有人、东边有海,中间是伟大的首都,它像是一位任劳任怨的大姐,始终哺育着首都。却从未索取什么,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现在首都又把重工业、重污染扔过来了,她得服从中央。漂漂亮亮接着。 这次倒也并非是坏事,作为冀北而言,除了冀北电厂和驴肉好像也没太多拿得出手的东西来,相当数目的gdp都是依靠电厂来支撑,他们也希望有一座效益出色的厂子落户于此,把冀北发展成大城市。名城市。 可以说,恒电是第一家有意向落户冀北的、成规模的企业了,因此当地政府从市长、书记,到各种办公室主任,几乎悉数前来,形成了一个十余人的迎接队伍,要让这位企业家感受到咱们冀北人民的热情。 张逸夫一下火车就懵逼了,这场面,几乎快赶上中央领导视察了,竟还安排了一个班的小學生,穿着校服上前送花。 送花的小女孩虽然满面笑容,但表情很紧张,一看就是表演出来的。她根据领导的示意蹦蹦跳跳来到张逸夫面前,双手捧上花束:“欢迎张叔叔来冀北安家!” “谢谢,也祝你好好學习,天天向上。”张逸夫躬身接过花束。 很快,随行几人也受到了类似的待遇。 大家捧着花束,的确感受到了冀北方面的热情,但也觉得有些尴尬,自己何德何能,让上课中的孩子们放下學业,在这里等一个小时给自己送花? 几位领导这时走上前来,与恒电团队一一握手介绍。 一对一,张逸夫几乎就记住了市长,因为他的名字太好记了周润发。 然而相貌气质和谈吐上他却跟发哥没什么关系,倒是更像牛大猛一些,黝黑的汉子,说起话来很有套路,看着粗,聊得细。 惊喜的是,张逸夫在迎接队伍的后面发现了老兄弟。 “小壮?”张逸夫老远看见了队伍后面不声不响的牛小壮,这家伙胡子又多了一些,人又胖了一些,与夏雪认知中的“猩猩”又贴近了几分,只是他现在身上多了些老成的味道,也是为人父该有的味道了。 “逸夫。”牛小壮看着张逸夫也笑了起来,“咋当大老板了,还这么不讲究?” “跟你讲究什么?” 二人大笑相拥,这拥抱还是老感觉,岔气儿! 周润发周市长见状也跟着笑道:“这不听说张总原先在咱们冀北电厂工作过么,特意也麻烦电厂的同志过来了。” “不麻烦,不麻烦。”牛小壮依然是这个脾气,冲张逸夫道,“咱们也别跟这儿呆着了,影响其他人,孩子们也没法回去。” “对对,先去个说话的地方。” 众人谈笑间上了大巴,直奔冀北大饭店。 张逸夫看着沿途的街景,微微感慨。 5年不到的时间,蓟京可以说日新月异,变了许多样子了,每天都有高楼筑起,每天都有旧房消失,路在变宽,车在变多,人在变美。可再来冀北,看到的变化却小得可怜,连火车站外面的小吃摊子,都还是那个老板。那个伙计。 非说的话,冀省内葆州、石家莊,廊房一类的地方,变化可能会大些,甚至成德。或许也会因为旅游利润而建设一番,可冀北真的没这个机缘,离内蒙较近,没什么大工业,也没人会为了吃驴肉特意跑过来,真的是生计有限。 也正是因此,他们才会如此重视恒电的落户吧。 因为冀北,从不是企业落户的好地方,一来与高速公路有一定距离,这对物流来说就是个短板;二来经济不好。人才也不愿来,来了也留不住;三来环境不怎么宜人;四来现在的经济已经完成了从东北向东南的转移,在靠南的一些地方建厂,供应链会更舒适一些。 作为张逸夫本人,做出这样看起来比较草率的“不完美”选择,几乎也是第一次。 他其实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回馈这座城市,或者说乡村罢了。 反过来看,冀北政府,却是极其重视。出动这么大阵容,也是希望抓住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好好留住这家企业。 车上,市长就已经不遗余力地谈起了冀北的规划。什么几年内就要通高速,學校医院也在紧跟建设云云,总想为冀北加几分。 张逸夫自然也不会泼冷水,表现出差不多的惊叹与期待过后,也开始对着吹,鼓吹恒电的几个大项目。这次环保厂无限的机会,如果落成,肯定会带动整个冀北的经济发展云云,就业就更深了。 没辙,不那么熟的人物之间这种谈话,都在想方设法自抬身价,张逸夫显得低调反而不入流了。 进入酒店,张逸夫一行先去房间休整一下,冀北一方的人则在宴会厅安排。 牛小壮跟张逸夫一起来到房间,进了房间他先急了。 “我操!冀北饭店还有这种房间?”牛小壮那个气啊,小两百平的大套房,国际标准,怎么冀北还有这样的存在,“这肯定是为了迎接大人物用的,总统套房也就这样了吧?盼着主席总理什么的大领导有一天过来,结果倒让你小子捡便宜了!” “还真别说。”张逸夫倒是见怪不怪,这房间是挺豪华的,但其实相比坤明那间还是稍显逊色,只是牛小壮没见过世面罢了,“咱的厂子要是真的落户在这里,搞不好哪天总理真的会来呢。” “你丫就吹吧。”牛小壮不以为然笑骂道,“那得等我爸当上总理了吧?刚才听你跟市长在车上吹牛,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少见多怪。”张逸夫也笑骂了一句,放下行李,走进卫生间,“火车上难受,我先洗一把脸。” 牛小壮也不见外,就靠在卫生间门口聊天。 “你孩子怎么样?” “那长的可好了,等你忙完了去看看,跑起来比你还快。”牛小壮美滋滋笑道,“本来啊,我想再生一个,我爸死活不让,说除非我不想当干部了。” “还是算了,纪律摆在这里,你也算是个电厂领导,哪能带头超生。”张逸夫也帮他牛叔劝了一句。 “养得起,为啥不让?”牛小壮依然不以为然,“再说了,不当干部就不当干部,我找你干去不就行了?” “民企也有纪律,计划生育是国策,有人超生,各个方面都会给压力的。”张逸夫继续帮他牛叔。 “咱俩这交情,给点压力你就把我开了?” “那是扯,总理指着我鼻子我都不开你,你儿子也是我儿子!” “你这话说的,我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啊!” “哈哈。”张逸夫拿毛巾擦着脸大笑道,“说真的,你要是就想多生一个,可以用合法手段来生,就是麻烦一点。” “咋生?” “你跟菁菁办离婚,孩子给你,她单身找个没生过孩子的男人假结婚,然后跟你生一个,跟菁菁的姓,他俩再离,你俩再结,如果想的话再给孩子改姓,跟你姓……”(~^~) 正文 753 沟通 张逸夫这套玩闹的方法,牛小壮必然无法接受。 “我操,这你都想得出来,这是麻烦一点啊?当了商人这心都是什么做的啊!”牛小壮已经迫不及待地开骂了,“你们商人不要脸,我可得要脸!” “这一切可以低调的做,再说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过些年居民拥有私有住宅了,后面国家住房政策出现后,很多家庭都可能会办假离婚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是钻政策的空子。” “没这个!一家子就是一家子。”牛小壮坚决摇头,“你脑子就是活啊,这两年没少钻空子吧?” “一般但凡有的选,都不会钻空子的。”张逸夫无奈一笑,这套还是别跟牛小壮说了,其实自己也就是嘴上说说,真做自己也做不出来,他随即转了个话题,“最近厂子怎么样?” “挺好,工资都涨了,当干部的,恨不得翻翻。”牛小壮美了起来,“这还是你当北漠老总时候确定的事情吧?” “嗯,跟着效益走,现在电厂效益好,自然多发钱,你现在也算是公司的人了,严格来说不是国家干部。” “嗨,公司不也是国家的公司?我还不是国家的干部了?”牛小壮转而说道,“就是有一点,人心惶惶,现在不是都嚷嚷着搞自动化么,自动化一搞,原来2000人干的活儿,恨不得200人就干了,另外1800人都得回家。” “电厂也在不断新建啊,都需要人呀,暂时冀北到不了回家的地步。” “可谁愿意搬到那么远的地方啊?”牛小壮叹道,“就拿眼前来说,北漠建设好了,再自动化,也得要三五百人吧?总公司下令咱们这儿往北漠调人,谁愿意去?可不去,留在这里。又怕下岗。” “下岗也轮不着你吧?” “我大小也是个领导,得先天下之忧而忧不是?”牛小壮还真来了劲。 张逸夫哭笑不得,拍了拍牛小壮:“这个,真的是上面领导忧的事情。如果我还是北漠老总,我得忧,你真不用忧,你忧了也解不了什么愁。” “就你这觉悟,是不该在机关干了!”估计全天下也就牛小壮开得起这种玩笑了。 张逸夫洗漱完毕。稍事休息,抓紧时间问道:“冀北还是你熟,这次的厂址到底怎么样?” “我也确实了解过,冀北这么大点儿地,也确实找不出更好的地方了。”牛小壮也正色起来,“就是公路问题,会比较麻烦。” “简单介绍一下。” “你们这是电力设备生产厂,产品体积会比较大,物流上肯定有需求,有可能的话。最好有一条从厂子直达省道的公路对吧?” “嗯。” “可现在就一条土路,边上都是废弃的果林!”牛小壮双掌一拍,“自己人,我给你支招,后面跟市政府的人聊的时候,你得说这事儿,最好坚决一些,要他们落实一条像样的公路。否则就只能修修补补凑合着用土路,先来冀北市区,再往外折腾。上省道、高速什么的。” “还是咱们电厂舒服,很早就有直达路了。” “嗨,电力系统肯投资,那么大煤炭的运输量。怎么也得有条像样的路,不仅得有公路,还得有铁路不是?而且我爹说过,当年电厂修路的时候,麻烦也不少。” “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厂区土地已经落实了。难的就是路对吧?” “基本就是这样。”牛小壮点了点头。 “你觉得市政府有这个能力和魄力么?” “那要看你的需求。”牛小壮比划道,“从厂里到市里修条路没那么痛苦,也就几公里的样子,理所应当,但你如果要一条直接入省道的路,那就有些麻烦了。” “不瞒你说,不仅是省道,我还希望他们尽快落实高速规划的事情。” “你看!”牛小壮双臂摊开,“那么多地方都喊着要搞高速呢,冀北能排上号?” “你这么聊,我就得去通高速的地方建厂了。” “那是你的事情了,反正冀北这边,不仅市政府会比其它地方更重视,而且供电的事,你至少不用操心不是?” “哈哈。”张逸夫起身拍了拍牛小壮,“我了解了,走吧。” “走。” 到达宴会厅,整个大厅几乎都是空着的,就摆了两大桌,冷菜美酒已经上桌,根据级别对应,坐了这么两桌子人。当晚有省里来的客人,书记过去接待,所以周润发居中而坐,张逸夫、常思平坐在两侧。 大家干杯说过开场套话后,与车上的情况不同,开始互捧起来。 “让恒电在我们冀北放心安家,可不仅仅是我们的想法,是省里交待下来的任务,同时也是中央给省里的任务。”让周润发一开口,这事儿可太大了,其实无非是蓟京方面稍作沟通罢了,直接成中央旨意了。也难怪,外地人看蓟京,似乎人人都沾着仙气,个个都与国务院有联系。 张逸夫也只能对着说场面话:“您言重了,我个人也是喜欢冀北这座城市,冀北给了我机会,我也想尽绵薄之力,为冀北做一些贡献。” 于是大家又干了一杯,随后更多的场面话铺展开来,地方干部陪酒的能耐也开始展现,常思平年事太高,不敢玩儿命灌,吴强和文天明可就倒霉了,一杯接一杯,莫名其妙。 张逸夫与周润发倒是慢慢喝,慢慢聊,谁也没灌谁,都留着量。 酒过半酣,饭也半饱的时候,张逸夫道出了正事。 “周市长,我知道刚见面就提这事不是很合适,但我是搞企业的,该提的事情,还是要提的。”张逸夫与周润发轻轻碰了一下酒杯。 “张总有话直说。”周润发碰杯过后,没急着喝,而是端着酒杯等张逸夫的下文。 “没什么新鲜的,就一个事路。”张逸夫解释道,“我们将来的制造产品,计划是要输往全国的,同时我们还牵扯到很多进口零件、原材料,物流吞吐量巨大。”(~^~) 正文 754 强龙不压地头蛇 “这个我了解。”周润发点头道,“我们市政已经在规划了,在恒电厂房落成前,就会有一条路通到市区。” 周润发话说得痛快又坚决,随即又跟张逸夫碰杯,一饮而尽,搞得张逸夫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 没辙,硬着头皮也要说,这件事不容糊弄,回头他把那条土路修吧修吧给厂子用,以后还不够着急的呐。 喝过酒后,张逸夫又斟上一杯,接着说道:“我们希望有大路直达省道,有可能的话,您路上提到的高速公路,也最好尽快落实。” “张总你也清楚,高速公路,不是我说的算的,要看省里的安排,国家规划。” “是,但地区政府的意见和投资,也占很大的比重。”张逸夫没等周润发说话就赶紧说道,“冀北的状况我也理解,现在最大的产业,冀北电厂,主要物流是靠铁路走的,铁路直达厂区,即便勒紧裤腰带搞了高速,也不一定能带动多大发展,我现在跟你说恒电将来如何如何,也是空谈。” “真不是质疑恒电的发展能力。”周润发很快摇头道,“只是高速的事情,比你想的要难办,我们的计划也是争取五年内搞成。实话实说,先不提市政资金的事情,就算是我去省里开会,求省领导规划高速的时候优先考虑冀北,可省领导也得掂量不是?那么多地方,谁先谁后?看什么?只能看经济,看gdp,哪里有价值,先搞哪里!所以说张总,跟你说的一样,冀北给了你机会,你回过头来投资冀北。同样的,冀北需要成绩,才有更好的通路机会。” 张逸夫笑着又跟周润发干了一杯:“在理,我理解。那我们退而求其次,至少需要一条直达省道的公路。我大概研究了一下,25公里左右的样子。” 周润发面不改色,心里微微嘀咕了一下子,这小子也太难伺候了,真是在蓟京待惯了,觉得政府的预算都花不完! “张总,我实话实说。通市区的路,我们已经做了巨大的工作了,中间没少跟农民叫劲,为了这件事,今年的预算已经超支很多,我去省里开会,都是低着头的。” “这条路,我们恒电也会投资。”张逸夫直截了当说道,“毕竟通路后。主要是恒电使用,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哦?”周润发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你企业自己投资。那就好办多了。 “这条路,我们自己投资。找人来修,需要您这边配合的,主要是道路规划、审批流程,以及土地方面的事宜。” “张总,不瞒你说,如果年初提这件事,修路占地的事情我可以拍着胸脯全解决,可现在,真的捉襟见肘了。”周润发说着。竟还真的撸起了自己的袖管。 张逸夫也知道他在等什么话,怕是拖到第二年年初。他又有新的说辞了,还是干脆点:“修路占地肯定得您来办,我们负责出钱来补偿农民的农作物。” “这样的话,就好办得多了。”周润发闻言,口风也松了一些,“这样,明天咱们去看未来厂区的时候,我叫上管这方面的几个干部,你这边也确定好负责人,让他们筹划筹划。” “好的,这就够了。” 二人这才喝下了这杯酒。 落户冀北,有很多政策优惠,投资成本确实下降了,比如税率补贴、人力成本,甚至于供电一类的东西,但与此同时,物流成本也提高了很多,将来吞吐的都是大型设备,物流成本甚至会占到生产成本的10%以上,高速公路、铁路与航运,都可以很大程度上缩减这部分开支,可冀北样样不沾,这就有些麻烦了。 全靠政府解决这也不现实,毕竟冀北政府能量也是有限的,先想办法搞一条进省道的公路,让一切能够运转,等成绩摆出来,冀北乃至冀省政府都看到了,才有高速公路的机会。 这些事张逸夫自己做都心里打鼓,也许只有博哥那类妖孽才能匪夷所思地搞定一切,让文天明来,张逸夫还是放心不下。 宴后,张逸夫本来想聚集大家商讨一下,然而吴强和文天明已经不省人事,这事也只能作罢。 次日晨,大家又坐上大巴在市领导的陪同下前往厂址踏看。 头一晚周润发已经打过招呼了,第二天有会,张逸夫也理解,大小也是个市长,这么接待一下就够意思了,全程陪同就过分了,毕竟张逸夫也就是个老板而已。 由于路还没修好,很长一段时间车子都是在土路上低速颠簸,本来只有十来公里的路,愣是颠了小一个钟头。 到达厂区计划用地,看一眼就知道,这里是一大片已经荒掉的地,杂草丛生,周边稀稀拉拉种着一些果树。 根据政府方面介绍,这里在下山下乡时期有过一段辉煌的历史,而后由于过度开垦等等因素,现在种什么都活不了了,本来头几年周围还有些果林,现在也结不出好果子,基本废弃了,这才有了建工厂的空间。 市政干部显然也得到了领导的提示,总跟张逸夫念叨,为了修将来直达市区的那条路,政府没少给果农补贴。 如果以建电厂的眼光看,这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一来没路,二来没水源,不仅是电厂,很多需要大量能源、水源的工业,也不可能在这里落户,也就是恒电这种高科技生产型企业能适应这里,后续还要跟电力等方面沟通,让这里通电通水。 总之,一穷二白,任务很艰巨,要让一个厂子能短时间建设起来,张逸夫手头能用的人怕是只有博哥能担当重任了,然而现在博哥的任务已经很重,实在没法分心。 文天明倒是一副很积极的样子,保持与市政干部高频度的沟通,还不时在本子上勾勾画画。 张逸夫倒没那么多问题,只是问问地下的情况,有没有岩石层,可以挖多深等等,这方面也已经专门考察过,完全可以满足恒电的要求。 反正都是荒地,也没什么可看的,在张逸夫的牵引下,很快进入了第二个行程,沿路一边走,一边讨论直达省道快速路的事情。 市政干部也已经简单研讨过,流程什么的他们有把握,修路横竖都是好事,不会有什么难点,只要能搞定这条路上农作物的赔偿问题,他们甚至可以让恒电先开工,流程后面补。 本来行程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但张逸夫知道真干起来少不了麻烦,还是希望自己在的时候多做一些,铺好路,便表达了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落实修路占地问题的想法。 市政干部没想到恒电这么急,但领导交待过,一切要求尽量满足,在联系过市长后,这便改了行程,直奔附近的县政府小楼去讨论这件事。 县里领导接待了这边,相比于周润发,这堆人可就没这么客气了,从相貌气质上来看,这边人首先就粗犷一些,说起话来方言也很难懂,大概互相介绍了一下,握过手后,大家就在简陋的会议室谈起了这件事情。 刚刚听完,县委书记刘庆丰便皱眉道:“咱们县,世世代代可都是靠种果子的啊……你这路一修,得让好几十户断了营生。” 市政干部见状说道:“刘书记,那是原先的情况,我看现在真正还在种果子的也没几户了吧?” “你不懂,我们得养地,年年种不行的……”刘庆生立刻摆了摆手,“而且这水泥柏油一弄,沿途的地也就不好使喽。” “刘书记,张总这边会给补贴的,按照之前那条路的补贴走,每占一亩地,都有补偿。” “咱们好好说哦。”刘庆丰挤着脸道,“之前,是市领导的规划,我们县牺牲一些利益,为市里、为党做贡献,这我能跟乡亲们交待。可现在这条路不同了,纯粹是一个公司要搞对不对?公司赚钱,我们县也要牺牲,你让我怎么给大家说?一亩地给百十来块钱补贴是多是少,大家都看得清楚,为了国家为了党,我们农民咬咬牙就也过去了,可为了公司赚钱……” 大家缄默片刻,市政干部硬着头皮道:“我看这样,刘书记您多召集一些人来,一起商量,我这边也跟市里沟通一下。” “我跟你讲,我是干部,服从市委,服从党的领导,我还是最好说话的,你要叫大家来也行,能听到真实的呼声,话难听可别怪我。” “这……”市政干部为难地望向张逸夫。 张逸夫点了点头:“我们得聆听同志们的诉求,做到家家满意。” “行,张总不愧京城来的文化人。”刘庆丰满意笑道,“看你这修养,我就放心了,那咱们休息一下,半小时后再回这里。” “好。” 刘庆丰这就出去召集人了,还有两名市里的干部陪同张罗,其余人则在会议室里继续商量起来。 刘庆丰一走,市政干部就跟张逸夫说道:“张总,他们就是想多要点钱,你刚才应该直接表明一下态度。”(未完待续。) 正文 755 天明的方案 “我得先看看他们有多大胃口。”张逸夫继而问道,“周市长能不能帮忙说说话。” “可以说说话,但很难介入具体的工作,现在农民都挺横,市领导轻易也动不了县里的干部,都很团结,你看刚刚刘书记的态度应该能感觉到。” 很明显,因为是恒电提出的额外要求,这次的麻烦周润发恐怕也很难出大力。 张逸夫又跟自己这边的人商讨起来。 “可不可以不通省道。”他首先问起吴强,他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 “也不是不能,就是要绕几十公里。”吴强思量起来,“这几十公里路也不怎么好走,得耽误个小半天,太大的车子,可能还会有麻烦。” “大概成本能算出来么?” “还很难算,这成本差距,也得一年时间才能显现。” “那暂且做好最坏的打算,他们如果狮子大开口,这事就算了。”张逸夫点头道。 “嗯,只能暂且绕道市里,再往省道去了。” “我是说落户冀北的事情就算了。” “啊??”几人都是打愣,连旁边听着的市政干部都打了个机灵。 “这里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我承认落户冀北这件事,是我没有思考周全,我对这里太有感情了,忽略了一些事情。”张逸夫无奈望向几人,“你们也该早跟我提意见,我的想法不一定都是对的。咱们厂的规划很大,要往全国送货,铁路公路航运都要考虑到,这次这些人如果开价太过分的话,我们重新规划这件事。” “前前后后跑了这么久,”吴强有些尴尬,“这……” “我同意这个想法。”文天明马上打断吴强,在旁应和道,“虽然我自己也是冀北人。但从公司角度来看,这个地方太不适合了,修路本来是政府的事情,现在都要我们自己搞。还要自己补偿这些荒地,再往南走走,条件好太多了。” “我也同意。”常思平点了点头,“这地方不易留住人才,我们在公司久了。都能牺牲一些,可将来招的人就说不定了,尤其是有技术才能的人,冀北的吸引力比南方要低太多了。” 常思平是真这么想的,文天明却是帮着张逸夫吆喝罢了。 不管怎么样,这些对话可吓坏了市政干部,他连忙称上个厕所,去联系领导。 会议室里只剩下自己人,文天明这才问道:“我刚刚起哄是不是有点过头儿了?” “不过头,我们选择这里本来就牺牲很大。”张逸夫点头道。“叫小學生迎接我们,大宴我们,这些都是虚的,不用吃人家嘴短,真的有诚意,还是要做实事,我们自己出钱修路,这么点事都搞不定,还谈什么诚意?” “你们在威胁人家啊?”常思平这才反应过来。 “可不是。”吴强擦了把汗,“还是该坐下来好好谈。” “昨天我都跟周市长谈过了。他根本没跟县里落实呢。”张逸夫摆手道,“也不全算是威胁,我这个计划确实欠考虑,要纠正就早纠正。下次对我的想法有异议,大家也早些提。” “那下面咱们……” “看他们的胃口。”张逸夫点头道。 “我有个想法啊。”文天明嗽了嗽嗓子说道,“类似的事情,我上學的时候经历过,也是修路,也是果林。最后是这么解决的,按照果树的数量来补偿,大树多少钱,小树苗多少钱,比如现在,一棵大树10块钱这样子,小树算5块钱好了。” “是个想法。”张逸夫问道,“能不能估算一下。” “我刚刚跟他们聊过,大概估算一下,现在果园都荒了,没多少树,我们的路大概总共要补偿的果树,不超过2000棵。” “就算都是大树,也就是两万块左右吧。” “这个还是可以接受的。”吴强点头道。 文天明紧跟着说道:“算上一些七七八八的不可预见费用,总共耗资大概三万元内是可以的。” “嗯,别忘了,我们还要自己请人来建路,这可是大头,几十万又出去了。”张逸夫盘算着,“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要避免后面再有麻烦,一劳永逸。” 正说着,市、县双方人都回来了,刘庆丰是跟市政干部走在一起的,他们好像交流过什么。 此外又来了两个农民代表,可看起来却像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坐在一起,未等张逸夫说话,那边就开始诉苦,祖祖辈辈种树,祖宗基业什么的,明显就是想多要钱。 张逸夫也无意多掰扯,让文天明道出了他的建议。 听过按照数量来补偿的说法后,那边立刻松动了很多,这年头农民一户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几百元,相比之下,这个补偿力度是笔巨款了。 有一位农民代表眼看就要答应,却被同伴制止,同伴继续叫苦,今后没营生了云云。 一番讨价还价,各方劝解过后,一棵大树15元、小树6元这个价格终于落实了。 农民代表收起苦瓜脸,快快乐乐离去,这过程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很多,想必是“威胁”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大家在会议过后也确定,第二天就去落实这件事,实地把数量统计清楚,尽量快地完成土地手续,早些修路,路确实要先修,这样在建厂的时候也方便许多。 这次出来文天明的反应很快,提出的方法也挺管用,冀北的生活还是给了他一些经验,这也让张逸夫放心许多。 下午的时候,张逸夫跟文天明去了冀北电厂,这次直接去牛小壮家做客。三年多的时间,牛小壮的儿子不仅已经满地跑了,而且淘气得很,他的名字也继承了牛家一向的文化底蕴,牛犇。 张逸夫笑呵呵地抱起这个小小子,看了看牛小壮和叶青青,夸奖道:“长得俊,像青青,长得结实,像小壮。” “看你说的。”叶青青在旁乐开了花。 “你们就聊吧!”牛小壮哈哈大笑,冲儿子道,“还记得么,你干爹。”(~^~) ... 正文 756 选择 “干爹!”小男孩声音很洪亮,记得是不可能的,他只知道这个看起来很光鲜的家伙,是带着礼物来的。 “这嘴甜的!”张逸夫也拿出了礼物送给小男孩,是一种最近流行的手持电子游戏机,里面只有俄罗斯方块唯一一个游戏,其实本身并不多么精贵,但暂时还算稀罕的东西,百十来块钱的样子,最关键的是这玩意儿还没普及到冀北,牛犇可以说是全市唯一一个拥有游戏机的孩子了。 刚开始他还对这玩意儿有些害怕,但搞清楚游戏机制后,立刻爱不释手,一边使劲按键一边问老爹:“爸爸!我可以跟秀丽一起玩不?” “去吧去吧。” “哈哈!” 小男孩高高兴兴跑出了家门。 “这么小,自己出去放心么?”张逸夫有些惊讶。 “这儿是哪?电厂宿舍!晚上都不带锁门的,你就别操心啦!”牛小壮这才招待二人坐下,叶青青去泡茶。 文天明先是抢着问起了自己兄嫂在电厂干的咋样,每次见牛小壮他都要感谢一遍,牛小壮随手打了个哈哈,挺好都挺好,看得出来他根本没把这当个事儿。 牛小壮比二人长个两三岁,如今已经称得上成家立业,很快就开始关心起两位老弟的终身大事来,张逸夫只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跟夏雪慢慢熬,她不急,自己也不急。文天明却被问哑了,牛小壮则恨不得现在就揪着他去相亲。 要说牛小壮,现在确实也混得风生水起。 虽然上级单位是北漠公司,但经营以外的事务,多数还是要受华北局领导的,主管生产的老爹在华北当副局。他自然也混得开,三十出头,就已经有了提副厂级干部的苗头。这里面最麻烦的还是他的学历,他也感觉自己不得不去读党校了。各种头疼。 其余电厂里的人,方浩已经调到了北漠公司,算是发展最好的,邱凌在资料室中已经锤炼出了冥想节能,耗一天只用一瞬,李伟峰也成了家,拿兵乓球当成一个强身健体的技能,没了太多的念想。曾经的维护车间主任老王因为快退休了,怕去了北漠变成企业的人,影响待遇,就没跟着电厂一起来北漠,调到供电局去了。 在改革与发展的洪潮中,大浪淘沙,每个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至于张逸夫与文天明的近况,也跟牛小壮说了个大概,按照牛小壮的话说,张逸夫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大人物了。谈事情都是很市长谈,大家还能坐在一起,老朋友聊天喝酒。实在是很难得的事情,希望五年后,十年后,十五年后,依旧如此。 张逸夫与文天明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你经历的每件事都充满了铜臭味,鼻子也会受不了。 …… 次日上午,阮湄帮张逸夫买了下午回京的车票,他先行回去。其余人再多停留两天。张逸夫本可以上午就走,但还是想等树木赔偿的事情落实了reads;。他总是不踏实。 又是近一个小时的颠簸,来到未来的厂区。下了车,张逸夫望向道路将要通过的废弃果林,揉了揉眼睛,觉得有点花。 一看周围,每个人都在揉眼睛。 合着早上都没洗脸? 揉过眼睛后,张逸夫依然犯晕。 之前,眼前这些废弃的果林中,稀稀疏疏长着一些果树,多数都枯了,少数稀稀拉拉有几片叶子,非要说的话,树与树之间的间隔大概有五米多一些,之前估算成本的方式也是基于这个模型来做的。 可现在,大树之间,不知什么时候生长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树苗,摇摇晃晃插在地上,恨不得一米的范围内就得来两颗,而那些原先的大树也变得光溜了许多,好像都被截肢了。 文天明最先反应过来:“还他.妈……能这么搞啊……” 说到底,文天明还是单纯了,他小时候,农民单纯很多,现在脑子却活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哈——哈——”张逸夫则直接被气笑了,指着那些新“生”出来的树苗道,“头天晚上,可没少忙活。” 很显然,当地人得知按数量补偿后,立刻就有聪明人想出主意来了。 一棵大树,七七八八截一下,往旁边一插,就是七八颗乃至十几颗小树不是?估计这人立刻就到自家地里开始忙活了,别人一见就明白了,这法子好啊!于是第二个人就开始了,从众心理开始发挥作用,一发不可收拾。到张逸夫来的这会儿,几乎家家都玩起了这套,反正大树也没用了,也不指着结果子,那咱们就来吧! 连市政干部看了这景象,都尴尬万分,面上无光:“张总……这情况,我们绝对也没想到……” “没问题,我信你,我也没想到。” 文天明恨得咬牙切齿:“怎么就这么点儿出息……” 他是冀北人,他觉得人穷志短,这丢的是自己的脸。 文天明面上无光地凑在张逸夫身旁:“这事……我办砸了……” “没事的。”张逸夫轻轻拍了拍文天明,望着密密麻麻的“树林”:“劳动人民智慧多,换我,我也连夜载。” 他心里只是好奇,不知上天入地的博哥,见这阵仗会怎么处理。 至少有一点,他已经开始反思了,就是合作态度太明确,太热情了,不该那么客气,你越客气,他越觉得你有大钱赚,越觉得你身上油水多,换博哥来,他至少不会这么客气就对了。 常思平不多的头发也被愁掉了几根,无奈顿足道:“就这么普通的事,怎么能搞得这么麻烦。” “咱们先大概计算一下。”吴强皱着眉已经合计起来,“往多了算,算每棵大树生出了十倍的小树苗,就是2万颗小树,总共……多出12万。” 听闻此言,大家都望向张逸夫。 12万,这对一般人来说绝对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但对于恒电来说,却只是一台微机保护产品的利润而已,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reads;。 但你也不能小看这件事,不能说你富裕钱就随便花,再说现在恒电的资本也只是将将维持而已,这地方多花12万虽然不是什么大数,但总是恶心。 张逸夫表情倒是轻松,直接转身上车了。 市政干部连忙追上去:“张总……您这是……” “没事,我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就放弃冀北的。”张逸夫笑着摆手,“咱们再约一天来数数。” “啊?” “三五天后吧,也不会太久。” “这……”市政干部慌了,“那这样,刘书记他们也要来,我在这里等等,跟他们说一下情况吧。” “帮我跟他说,有个新规矩,数树的时候,只算活的。” “这昨天没说吧?” “对,昨天没说,死树,枯了几年我们也赔,但今天变了,只算活的。”张逸夫点头道,“帮我告诉刘书记,我们的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们厂子建起来,订单也要去跑,去争的,我们用自己的奋斗,来弥补乡亲们‘所谓的’损失,如果他们同意,三五天后,我们再来,只算活的。不同意,我真的没有精力在这里跟他们扯咸的淡的。” “……”干部哑口无言,也只得看着恒电一行重回车子。 目送车子颠走后,干部独自坐在土地上,看着密密麻麻恍恍惚惚的林子,也是一阵迷茫。冀北发展大好的机会,被这片林子给耽误了,他不能接受,周市长也不能接受。这个张总也是,怎么就突然翻脸了呢,12万,对你们企业来说也不过是拔根毛吧! 就这个层级的干部,最他.妈难做,上下左右都有矛盾和利益,都得哄着,妈的。 另一边,刘庆丰正与几位乡干部和农户往这边走,大家看着沿途新“生”的树枝,也是会心一笑。 “这二辉子,脑子真他.妈灵!”农户抽着烟笑道,“刚一听到消息,拿着家伙就奔地里了!” “全乡下地,这也是几年没有的事了吧?”一位干部跟着笑道。 农户大笑道:“那是啊,从前累死累活干一年,老天爷赏脸给你几百块,不给面儿你还得赔,这多好,咔嚓咔嚓忙活几个钟头,一千来块钱入手!” “我倒觉得那个老板,不一定就会这么给了。”一位年老些的农户抽着烟枪,露出愁容,“这摆明了,坑人家啊,我们家地,我就没来这个,儿女要去,我也没让。” “老舅你多虑了。”刘庆丰笑着摆手比划道,“要上省道,这路,必须经过咱们县,他们要绕,不如不修。” “上省道多好,咱们县不也跟着上了么?有什么损失?”老农冲着“繁茂”的果林叹道,“这些个年,咱也没真种果子,这地对咱们来说,根本就是负担了,给国家就给国家吧,有了路,那厂子修起来,几百成千号人去干活儿,咱们县做点什么营生不行?”(未完待续) 正文 757 法不责众 “老舅,要是国家收了地修路,我眉头不带皱的。”刘庆丰立刻明确起政治素养,“可这次,是老板要收,老板,老板,老板有几个好东西?榨的不都是咱的血汗钱?别的不说,这厂子修起来不得有污染,咱剩下的地还能种么?” “咱都不种地多少年了,种地能有几个钱?”老农反驳道,“再说了,那厂起来,这儿风水活了,干点儿啥不比种地挣钱?” “那都是后话,这地方活了,赚钱也轮不到咱们。”旁边一个小伙子并不认同,“咱得先把眼前能赚的赚了。” “就是,我说老舅啊……”刘庆丰还不忘提点起来,“一会儿见到他们,你可千万别多话啊,我来。” “你来你来,你能占便宜,我就会吃亏了!”老农骂了一句,虽然不认同大家的做法,但他毕竟寡不敌众,从前兴许大家还会听自己的,但现在刘庆丰是书记,都跟着刘庆丰走,自己也就是个老农罢了。 一行人走到约定的地点,见就一个人,只道恒电的人还没来。 刘庆丰看了眼表,跟市政干部握手到:“我们已经晚了一个点儿了,他们更晚,哈哈!” 干部尴尬叹了口气:“他们早来了,看了这情况,说改天再数。” “啊?”县里一行人大惊。 “我说你们啊……”干部摇着头,扫视着几家农户,他埋怨刘庆丰是不敢的,只能冲着他们指桑骂槐了,“人家张总,多不容易才看上咱们冀北的?你们这么搞,他根本就不敢在这里投资了!” 几人面面相觑。刘庆丰心一横说道:“小胡你放心,他都说了,改天来。他还是要投的。” 干部轻哼一声,不紧不慢吐出了张逸夫的决定:“他话说的清楚。只算活的。” “活的……”刘庆丰微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原本那些大树,还能长出叶子的,也不过六七成,现在截下来栽上的这些所谓的“树苗”没有根,恨不得再过一夜,风一吹就倒了。几天后再来,怎么可能活着? 也有可能,就是现在起精心呵护,浇水施肥,能保住的尽量保住,可谁又知道张老板何时再来,搞不好几个月栽进去了,屁都没有,那才是蠢。 “活的?那还不如之前了不是?”随行一人怒道。 “我实话跟你们讲。”干部苦口婆心说道,“张总来咱们这儿看过情况以后。本来就有些动摇了,他们也许现在已经在联系南方城市了,也就咱们。还拿自己当个宝!” 老农闻言哼笑一声,看了看周围的人,傻了吧,给人逼急了吧? 可他还是没说出来这些话,没意义。 刘庆丰思量过后问道:“那个姓张的,走之前还说了什么没有?我们要是不答应呢?” “你要听原话?” “原话。” “大概是这么说的。”干部嗽了嗽嗓子,“昨天没说,死树,枯了几年我们也赔。但今天变了,只算活的……我们的钱。也不是天上掉的,也不是大风刮的。我们厂子建起来,订单也要去跑,去争的,我们用自己的奋斗,来弥补乡亲们‘所谓的’损失,如果同意,三五天后,再来,只算活的,不同意,就到此为止了。” “什么就到此为止了?”一个年轻人骂道,“那么大个老板,就心疼这点儿钱?补偿补偿我们就不成了?” “先等等。”刘庆丰很快冷静下来,冲众人道,“我跟小胡单聊一下。” 他说着,拉着小胡到一旁,低声问道:“你觉得姓张的是真要放弃,还是假装立威?” “刘书记,我何德何能?我就是一个中间跑腿的啊。”干部苦着脸道,“我这还不知道回去怎么跟周市长交代呢!” “嗯……”刘庆丰微微眯眼,回头看了眼乡亲们,随后冲干部道,“这样,咱们回到最开始的规矩,数的时候,不算这些新插的了。” “您松口了?” “……” “我试试吧。”干部叹道,“我觉得吧,他不仅是心疼这单费用,还是怕以后跟你们着不起这个急。有的是地方,热情欢迎建厂投资,恨不得求着请你占地修路的。” “那些地方情况好一些。”刘庆丰直言道,“咱们县,要啥没啥,穷的恨不得连台电视都没有,有机会,我不得让乡亲们捞点?” “是是,你也有你的理,可这事儿得看长远……”干部挠着脑门,“而且我跟张总交流下来,总体感觉,人家是有诚意的,恒电也是大企业,做事有规矩的,不会亏待大家。你想想,人家在蓟京都做那么大了,肯定有手段。我觉得,只要条件差不多,刘书记你这边尽量配合,大家良性合作,不要总想着怎么给乡亲们拿眼前的利益,要看长远。” “你说话怎么跟市领导一个腔调了?” “耳濡目染……”干部尴尬笑道,“总之,你们回去再商量商量,我先回市里了。” “回县里我给你找辆车。” “不用,这路走着也没多慢,坐车颠得我屁股疼。”小胡说着,摆手离去。 剩下一堆乡亲们,愣愣望着昨夜的努力成果,心情不一。 刘庆丰咬了咬牙,最终叹道:“这回,老舅说对了。” “啊?”年轻人很快急了,“那咋办?” “那姓张的,就是耍诈,打迷糊拳,忽悠市里那帮奶皮,姓张的就是拿着市里的人,现在也想拿着咱们。” 老农默默摇了摇头,这心态还是不对。 “你们想想,他为什么能拿着市里,拿着咱们。”刘庆丰给了众人几秒的思索时间,可没人能思考出结果,他只得自己说道,“因为他厂还没建,钱还没掏呗!等他一掏完钱,你们说谁拿着谁?” “对啊!” “你们几个,差不多就够了。”老农忍不住说道,“征收土地,这都是有合同的,补偿也有合同,收了钱,签了合同再闹,是违法!” “老舅,别跟我聊法,我学过,我就知道,法不责众。”刘庆丰微微一笑,冲众人道,“大家先回去,把情况四处说一说,暂且按照姓张的意思走。告诉大家,有我在,大家吃不了亏!” 这才算交代下来。(未完待续) 正文 758 择偶 要说刘庆丰,本身在县里也不是什么能人,虽称不上好吃懒做,但也算不上最出色的那类干部,他能在这个圈子里混到这步,全县人支持,总得有点儿特别的造化。 也就是有他在,大家吃不了亏,这个造化。 中午的时候,张逸夫这边收到消息,县里认耸了,按照最初的路子来,张逸夫这边也姑且应了。 他说是还没投资,其实早已在投资,嘴上说换地方轻松,做起来可不一定那么轻松。 首先是时间成本,前期选址勘查,公司大量的人力物力都砸在这上面了。 另外冀北给的政策确实优厚,直接免税两年,配合已经争取到的高新企业国家政策,这个厂的运营成本会极低,真换到有港有高速,物流方便人才云集的地方,不可能有这么大优惠。 还有最麻烦的,就是设计工作,这里建厂的规划已经找设计院来做了,也已经投入公关成本,要设计院快些落实。 真要拍屁股走了,前前后后损失加起来除了几个月的时间外,还有这些难以估算的东西。 张逸夫之前,也并非是多么心疼那十几万,他只是着不起急,今天给我弄两万颗树苗出来,明天搞不好又出什么妖蛾子,眼下需要强硬一些,让他们老实下来。 看样子,是有效果的。 张逸夫下午就要走了,虽然有效果,也依然不能完全放心,只因文天明不是孙博,你让孙博去学习技术,去搞研究那是个梦。让文天明搞算计玩脏的,也没现实到哪里去。尤其是刚刚发生的情况,与人斗其乐无穷。其患亦无穷,你根本不知道他们能脏出什么招。张逸夫都接不过来,何况文天明。 走之前,张逸夫把文天明拉进房中,最后嘱托。 文天明有些失落,看样子自己办的确实没那么好,重要的心还是得张逸夫自己操。 “别这样,谁都得锻炼,这事从头到尾我都在。出麻烦也是我的问题。”张逸夫首先是安慰一番,“你既然决心要负责这件事,就得做好各种准备,包括失败与挫折。只要保证,不要犯大错即可,剩下的慢慢来。” “大错……” “这里我说三个大错,万不得犯,务必牢记。”张逸夫认真说道,“一,不可与人发生械斗。” “啊?”文天明难以理解张逸夫这跳跃性思维。 “后面也许还会有矛盾。会升级,对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知道会怎么样。你记住。不管上升到什么情况,要控制住情绪,不要发生械斗,不要打人,一打人,情况就完全变了,这是大错之首,现在不理解也要牢牢记下。” “好。” “二,送礼可以。不能太重,钱。一分也不用送。” “啊?”文天明又得消化一下了。 张逸夫也确实是跳跃着说的,其实搞定这事也简单。可能塞刘庆丰一万块钱就一点儿事儿没有了,但不行,恒电是恒电,一次也不能有。 “最后,安全第一。” “……” 最后一个嘱托,显得太平淡了,可这其实是所有一切的基础,就像当年的牛大猛,甚至当年的巴干一样,他们深知,一旦出安全问题,做的一切都是扯淡了,丰州事故如此,华北雪灾也是如此。 “然后,你也不用多想,我从不怀疑你的态度和能力,只是与人打交道这方面你还需要积累。”张逸夫随即道,“最近我会让孙博过来一趟,了解一下情况,做一些工作,是暂时的,负责人依然是你。他那个人确实邪门歪道,但有的时候,你不得不邪,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吧。” “好,这个我没心理负担。”文天明点头道,“你让孙博来负责也没事,我当个副手,多练练。” “就喜欢你这心态,但说清楚了,就是你负责。”张逸夫拍着文天明道,“其实啊,底下情况看着恶劣,但上面也一样,只是换了种表现方式,底下的情况反而更清晰直观,慢慢品吧。” “嗯。” “有事多跟常总和吴强商量,不行的话先按吴强的路子走,虽然一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却也不会惹什么问题。常总都会把人想的很好,他那套在这里行不通。” “嗯。” “加油吧,这次要自己奋斗了。”张逸夫再次拍了拍文天明,“大麻烦,可以找小壮,但找他,就得注意第一条了,不能械斗。” “哈哈。”文天明不由自主笑了起来,牛式解决问题法旗帜过于鲜明了。 回程车上,就只有张逸夫跟阮湄,二人虽然一起工作很久,但真正非公事的交流,却是少之又少,张逸夫也只有这会儿,才有时间关心起自己的秘书来。 “很累吧,东奔西跑的。” “没事,挺充实。”阮湄呵呵一笑,“你肯带着我,就是好事,我脑子轴,出了名的。我就一直奇怪,方总不是挺合适的么,她其实挺适合干我这事。” “她不老实,坐不住。”张逸夫摆手道,“你踏实,不会没事,慢慢学。天明也是,谦虚,踏实,这就是特别好的品性,其它都是技术问题,可以学。” “你又……”阮湄自然觉得出来,张逸夫有的没的就会撮合他俩。 “好好,我不说了。”张逸夫无奈笑道,“我就不明白了,天明哪里不好啊?” “你用‘好’这个字,就用错了。” “怎么说。” “好的衡量尺度是什么?” “嗯……” “钱多钱少?官大官小?帅或丑?” “综合性的吧。”张逸夫比划道,“先看看自己的情况,再去看看对方资产是否供得起,身份是否配得上,顺不顺眼什么的,女同志择偶都是这个思路吧?” “你说的这是目的明确的相亲,实在嫁不出去,为了生活的一种妥协。” “否则呢?” “那我就这么问你好了。”阮湄紧跟着说道,“你跟夏雪,是用刚刚说的那套尺度选择的么?” “我的尺度比较特殊,说不清楚。” “她的呢?” “她就没尺度!” “是啊。”阮湄摆手道,“所以虽然宏观上你说的尺度没错,但刨去现实生活的无奈,在自由的情况下,每个人的选择都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才对。你跟夏雪,出身都好,条件都出色,从不认为婚姻是个难题,这才跟着感觉走,你就不许我这样出身一般,身份平凡的人跟着感觉走么?” “有理啊……”张逸夫颇为正色地点头道,“这么看,不能怪文天明钱不够多,官不够大,人不够帅,只是……” “好无聊罢了。”阮湄帮张逸夫说了出来。 这可就难了,如果症结在文天明很“无聊”上的话,这事儿还真没戏了。况且文天明和阮湄现在在恒电发展得都不错,即便未来被迫面对婚姻,择偶的时候也有很多选择,都没必要做太多妥协。 阮湄看着车窗外,淡然道:“我,就已经很无聊了,再跟一个同样无聊的人在一起,那日子,得多无聊啊……” “这……还真是无聊的难以想象。” “啊……我真的那么无聊么?”阮湄有些惊讶,又有些失望地捂着嘴问道。 “不不,你特有意思,比夏雪有意思多了!” “嗯……”阮湄开始逆向思维,“那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夏雪很无聊。是不是因为,你这个人太有趣了,所以才要选择无聊的人在一起,追求安静?” “小阮啊,你又开始犯轴了。” “啊。”阮湄吐了吐舌头,“还是该好好做工作,不该想这些的。” “我啊,也没什么意思的,只是有光鲜的外表,看上去挺神秘罢了。”张逸夫柔声道,“感情的事,都是自己做主,该选什么人就会选什么人。你放心,你总会碰到有趣的人,可难的是,那个有趣的人对你也有兴趣。大多数时候对择偶的妥协,我认为是因为这一点,没那么多两情相悦,很多情况要一方妥协的,妥协之后,也有妥协的幸福。” “听不懂了。”阮湄直接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还没谈过?” “没有。” “有人追你么?” “有过那么几个吧……你还记得林少聪么?” “肯定记得,他现在在哪里?” “还在华北局吧,他努力过几个月,后来就算了。” “他够有趣吧?他可是励志获得诺贝尔数学奖的男人。” “呵呵,他是个花花公子,兴趣都是暂时的而已。” “所以我们天明……” “又来!” “算了算了……睡觉。” 天明啊,哥哥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女人心,哥哥探一个夏雪已经陪了半条命进去了,你还是自己来吧。 …… 刘庆丰松口之后,树木计量和赔偿工作也很快完成,土地征收费用是冀北政府负责的,这样算下来,恒电总共付出一万七仟元左右用于青苗补偿。好像是生怕恒电变卦,几乎在恒电支付这笔赔偿金的同时,政府方面负责的道路建设就已经展开了,还真是在那条通向市区的土路上开始测量挖槽,预计两个月左右,就算直达省道的路没通行,至少是有路可走了。 刘庆丰一边收了钱,看起来老实,其实不然。(未完待续) 正文 759 又是一夜春风来 就在恒电也在联系勘测工作的时候,文天明送来了消息,刘庆丰希望能承包工厂和宿舍区的土建工程。 胃口还真大啊。 张逸夫本来还想嘱咐,路开修后,一些基础的开槽、路基工作,可以适当包给他们来做,现在倒好,他们压根儿没看上这个,看上的是恒电主厂区的土建。 动辄百万,有相当质量要求的厂区建设,怎么可能交给他们? 再交流下去,传来的消息就更加好笑,原来也不是承包给他们县里的什么什么,因为他们没有这个资格资质,是刘庆丰牵线,找了外面一个公司,希望包给那个公司来做,当然,县里的人也能从中得到好处。 绕了一大圈,原来青苗赔偿没占着便宜,只好直接来讹了。 甭说自己有建设队伍,若真是要找其他人来做,张逸夫找哪个电建公司,哪个成熟优质的团队来做不行?用得着他介绍? 要不说,人和人,看到的东西就是不同的。 也许对刘庆丰来说,在这鸟不生蛋树都结不出果子的地方,一辈子,能碰见一次恒电这样的财主就是幸运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啃一口肉,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跟他聊发展性眼光,讲道理,八成也是没用的,他压根儿就没指望能发展成什么样子,真金白银落到口袋里,才是唯一的真理。 张逸夫很快传消息回去,不鸟他,坚决一些,表示公司有自己的队伍做一切事。 按照文天明的回馈,刘庆丰很不高兴,而且大放厥词。他的理由很简单。如果是国家修一条道,通到市里,他一万个支持。现在的问题是恒电自己要通一条道,这条道只为恒电服务。直接从厂区上省道,这就是一另一回事了。 他放他的,有市政府撑着,也不能怎样。 半个多月过去,通向市区的道路进展顺利,去省道的道路也测量设计完毕,由赵红旗带着一批人过去开搞,在当地用的大型施工设备器材则是找市里帮忙租赁的。这就是一条普通的公路。道路各方面要求都很大众,又不牵扯到铺设管道等等,冀北市的设备也足以满足,不用搞管道槽走水走线,轻松许多。 当地监理点头后,很快进入基层施工,初期工作就是挖槽。建筑要有地基,路也要有路基,只是标准要求上不同罢了。 基层施工过程还算顺利,半个多月后进入了灰土换填。基层压实的阶段。说白了就是在路面下人为制造出承压能力强的稳定层,避免车一压陷进去之类的囧事,这个过程也是体力活。需要把水泥或者石灰的混合料摊铺整形,然后就是碾压、压,用十几吨的压路机一次次地压,几个来回验收后,这一层就算完了,不同的道路级别需要搞不同的层数。 清晨,赵红旗带队,从临时住宿工棚奔赴施工路段。 现在跟他混的,已经不止是本村人了。他的威名在老家全县范围内已经传开。带富了整整一个村之后,邻村、乡里县里的人也开始投靠他。可说白了,他也就是一个打工的。还是要问老板的意见。 恒电明显不是一家土建工程公司,之前吸纳红旗村人,主要是因为他们丰富的电厂建设经验,慕名而来的大工小工自然不可能全盘接收,不过临时找他们干活却未尝不可。 于是在赵红旗跟着孙博在滇南混的阶段,几十上百个东北工人,在全中国走了一个大斜角,奔赴滇南求个营生。滇南本身坝、路、桥等工程就较多,博哥浑水摸鱼从中能捞到一些,因此这批人即便手上没什么高深的技术,也可当个小工,干个体力活,假以时日,一部分人也自然而然地积累经验进步,修个大坝不敢说,修这么一条路是没问题了。 几十个人如今摸着黑,看着半边微亮的天,虽然累,却也满足。出来干一个月的钱,顶上家里憋一年了,更关键的是,有红旗照应着,这边从不拖欠工钱,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他们死心塌地了。 “这人,是得勤跑动啊。”一位年龄较大的工人叹道,“经济发展在哪,就得到哪去。” “是啊七叔,苍蝇还往茅房去呢不是?” “臭小子!全骂啊!”长者骂道。 “哈哈哈。”众人一阵欢笑。 长者所说其实不错,人要动起来,去财富多的地方,才好获得财富。当然你不爱动也无所谓,也能活,从他们自己身边来看,出来的依然是少数人,大多人宁可天天混着也没心思外出打工,这让本地的治安很不好。 不管他们了,反正自己出来一年,能带回家千八百块钱,这实在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尤其是今年,活儿就没停过,忙完滇南忙蓟京,蓟京干完了又来冀北,过几个月年底修完路,可能还要去建厂,工钱可能还得多。 大家已经盘算起来,回老家的时候坐火车,必须得抱团儿,得轮流值班,永远有个人醒着,看好大家的东西,别给小偷发奖金了! 有说有笑,充满畅想,继续轧路! 一堆人走到昨天停活的地方,这会儿天也小亮了,可还是看不清楚。 就跟那一夜之间生出无数个树苗令人觉得目眩一样,现在他们也有这种感觉。 “是不是走错了?”一个小伙子使劲摇了摇头。 赵红旗却是眉色紧绷,快步走到路面上,他记得清楚,昨天肯定压到这里了,再回头看,明明已经压实的路面,上面有规律性的,间隔几米,被铲起了一块。 再放眼望去,这个规律依然存在,所有压过的地方,都成了坑坑洼洼的样子。 赵红旗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里一慌:“看看机器,还能不能动,看东西少了么!” 由于住的地方不远,这里又是荒郊野岭,肯定没人偷这些东西,但要有人搞破坏就说不准了。赵红旗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搞破坏,这活儿还能重干,机器要是坏了,设备要是丢了,可就是大麻烦了。(未完待续) 正文 760 天明的方式 一堆人不及多想,很快忙活起来,几分钟过后各方面都检验完毕,机器没问题,东西也没少。 这让赵红旗舒了口气,可一看被破坏的路面,心又紧了。 这帮搞破坏的人很精明,并没有把所有压过的地方都铲了,那样太费事,他们只是每隔几米,铲一小块,你一个一个单独修补,还不如重干一遍。 “头两天,都白忙了啊……”长者的表情十分无辜,他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妈的!”年轻人已经骂了起来,“我就觉出不对了,这两天老有人在旁边瞎转悠,瞎比划,原来是要搞破坏!” “谁啊?” “不就是旁边那个村子里的人?” “他们为啥搞破坏?” “这谁知道?问赵哥吧。” 一堆人的眼神都集中在赵红旗身上。 对于先前跟周遭人的矛盾,赵红旗自然了解一些,只是没想到他们用这么粗暴的手段,钱也给了,合同也签了,怎么还能这样? 没等赵红旗回答,年轻人就已经拎起了家伙:“赵哥,走,他.妈的,敢动咱们的活儿?” “走走走!” “冀北的耸蛋,不干死丫的!” 面红耳赤,说干就干。 地域原因,这帮人本身体型就魁梧一些,性情尚武,是可忍孰不可忍,真难以想象瘦得跟小鸡子似的赵红旗怎么降住他们的! 这种时候,一点就着,但凡赵红旗说个“干”字,那必然有人要倒霉了。 可一个人跟着向晓菲张逸夫孙博那么久,绝不会这么直接的就干,更何况文天明再三叮嘱。万万不能干,要干也要张逸夫开口说干。 “大家先歇半天,看好机器和水泥。”赵红旗压着火气道。“老丁,跟我去讨个说法。” “带上我。不行就干!”小伙子气势汹汹,几天白忙活,对面是头熊他都干。 “你干嘛,打架去?”赵红旗劈头盖脸骂道,“打的过?咱们就几十个人,他们有多少人?” “这帮耸蛋就有挨打的份儿!就你俩去,打起来不吃亏了?” “我俩去打不起来,你去才吃亏。老实呆着!” 赵红旗一边骂一边重重拍了小伙子一下。小伙子虽然依旧不忿,但也没法再要求了,赵红旗的威风还是有的,没他就没这口饭吃。 “我告诉你们啊,千万别动手,一会儿我不在的时候,有当地人过来,也别多话。动起手来,对你们来说,就是拘个留。大不了蹲两年的事,我知道你们不怕,可公司要赔偿。一下子就是十万百万的砸,公司真赔了,今年工钱也就砸了,懂不?”赵红旗不仅会威武,还学会了晓之以理。 一听工钱要砸,这可太恶心了,大家也只好嘴上狂骂,心里都知道了不能动手。 又是一阵嘱咐过后,赵红旗这才与老丁出发。徒步往县里走。 “咱就这么去?”老丁心里打鼓。 “先去打电话,叫文天明来。” “文天明啊……”老丁心里更打鼓了。“他能处理得好这事儿?” “张总让他负责的,处理不处理得好。咱们说的不算。” “要我看啊……”老丁回头看了一眼狼藉的路面,随后叹道,“要是孙总在,就不会有这种事,这文天明,肯定是哪里没打点好。” “也不能这么说,这里情况本来就特殊,张总特意交代过的。” “钱不是都给了,这次又闹什么闹?” “嗨……”赵红旗摇头叹道,“这县里的人,不也想捞一笔么,可活儿都让咱们干了,他们不乐意!再说当初赔偿的时候,他们也有不满。” “你妈一颗破树,十几块,这还有不愿意的?” “据说主要是那个书记,心里不干净,胃口大,想搞承包。” “……” “我也说多了,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咱们就是干活的。”赵红旗拍了拍老丁,“这事儿,还是文天明负责,咱们别多话。” “依你。” …… 大约一个小时后,文天明也终于赶来,几人对了对情况,决定还是先去找县里人把事情说清楚。一起赶到县委政府小楼,说明来意,对面也很轻松地应付了——“刘书记不在。” 找别人都推说不清楚。 出了小楼,三人站在烈日下,又是气恼,又是迷茫。 这要是把工人都带来了,怕是已经开始砸了,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可不砸,又能怎样?找不到人啊! 面对这样的麻烦,文天明也是心乱如麻,在机关里呆了那么久,他以为自己能应付大多数事了,却不料来了这里,完全是另一个路子,整个一个不讲理。 赵红旗是真急,他得跟工人们交代,只焦急问道:“天明啊,这边到底想怎样?” 文天明叹了口气:“想承包将来的厂子和宿舍建设工程。” “就他们?”赵红旗怒道,“我以为他们就是想搞这路呢!” “也不是他们干,就是再转包给外面的公司,落个回扣。” “妈呀!”赵红旗啼笑皆非,“就在这鸟不生蛋的地儿!建个厂!也有这幺蛾子?” “没塞红包吧?才闹的这种事?”老丁在旁问道。 “张总是不允许的。”文天明摇头。 “那好歹也把书记打点一下。” “烟,酒,都没少送。” “这……”老丁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说到底就是个工头罢了。 “红旗,我看先这样。”文天明勉强出了个定夺,“我再去想办法,你们先开工,晚上的时候,派人盯着。” 赵红旗气得直笑:“那么长路段,怎么盯?要全盯上,得有一半人值夜班,白天还干不干活儿了?再说了,这里现在连灯也没有,真要搞破坏,摸黑上来搞一下就跑了,你还能抓到?你抓到人然后呢?打一顿还是咋的?谁打谁?” 文天明理直气壮:“不能打人,那样有理也变没理了。报警,交给公安。” 老丁分析着:“看县里的态度,报警也没用。” 文天明气恼挠了挠头:“那你们先回去,停工休整一下,工钱照付,给我三天时间。” “天明,我也没别的意思。”赵红旗放缓了语速,“这事儿,最好还是找市里解决,再不行问问公司总部,总之不是咱们能靠嘴皮子应付的。” “我明白,给我三天。” “……”赵红旗想了想,终于点头道,“成吧,那我先带着人去市区玩几天,免得他们闹事。” “人都走了,又破坏咋办?”老丁问道。 “拦不住的。”赵红旗摆手道,“对了,要安排几个人轮流值班看设备。放心,咱们恒电不会因为这种事拖欠大家工钱的。” “也只有这样了。” 暂时送走了二人,文天明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 挺住……去解决,找方法,至少要先努力做一些工作后再求助张逸夫,用文天明的方式…… 文天明开始走,不停的走,并且打听,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终于来到了第一户人家门口,一个砖制的小院子,大铁门。 敲了半天门,说明来意后,对方非常不愿搭理,商量了很久,最终不见。 第二户,第三户也是如此,终于第四户心肠软一些,偷偷摸摸放文天明进来。 第四户人,一看就是老实人,不种果树后,除去一些补贴外,主要靠男人在市里打零工为生,迎文天明进来后,还给他泡了杯粗茶,相当客气。 文天明跑了半天的腿儿,就没觉得茶这么好喝过。 喝了口茶,他开始说明来意,首先委婉地问工地搞破坏的事情,男主人匆匆摇头,表示不知道。可老实人是不会说谎的,看他表情就知道心虚了,他也不敢知道,知道了就是出卖了所有人。 文天明又问大家是不是还有什么要求,男主人想了想说,希望赔偿款尽快到大家手上,孩子要考大学,得用钱。 文天明一愣:“不是早给了?” “是……是早给了。”男主人呢喃起来。 旁边他媳妇使劲吭了一声,不让男主人多话,只冲文天明道:“你有事,不要找我们说,去找县里领导,我们说了也不算数的。” “嫂子说的对,我们找过领导了,领导不在。”文天明尽量笑道,“时间不能耽误,我们这里耽误一天修路,就是几十个工人干瞪眼,所以我就先到咱们这里,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女的翻了个白眼。 “刚刚大哥说赔偿款没落实?” “落实了。”女的其实也不会说谎,眼神飘忽。 文天明也是本地人,虽然后来在市里,但小时候也是在村里,经历过一些事情,自己也能琢磨明白,便问道:“是不是县里,卡着那笔钱没给大家呢?我也是冀北人,都明白的。” 女的又要反驳,却被男主人按住。 “娟,这位兄弟,看起来是个心眼好的人,别这样了。”男主人叹了口气,跟文天明道,“那笔赔偿款,确实还是县里拿着的,说室要分批次给我们。”(未完待续) 正文 761 一错到底 “这其实是不合规,不合理的。”文天明立刻说道,“压着征地款去搞建设投资的话,还勉强有说辞,青苗赔偿,就是赔偿大家地里的苗子的,这是个人财产。” “嗨,征地款也压着呢。”男主人摇了摇头,“迟早是会给的,按照刘书记话说,这点钱对你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家要团结一致,争取更多……” “……” “你看,要大家团结的方法,也就是扣着赔偿不发了,赔偿款一给下来,谁还有闲心折腾?” “就你话多。”媳妇埋怨过后,冲文天明道,“你可别出去卖我们。” “万万不会的,嫂子,我也是农民出身。”文天明使劲点了点头,“这样,我如果回去做工作,让这两笔款都落实了,是不是大多数人,就不会再闹了?” “至少我们这样的老实人,不会有动作了。”男人点了点头,“但你也知道,总有不老实的,游手好闲。” 文天明转而问道:“刘书记在大家这边口碑如何?” “……这不好说。” “刘书记还是为大家着想的。”女的话却多了起来,“这不现在就是,使劲帮咱们争取呢。” 文天明哭笑不得。 是利用大家去争取吧? “行,我了解了,谢谢大哥嫂子能给碗水喝。”文天明也知道这件事也问不出什么了,转而问道,“咱们这儿,有没有谁还比较有威望,但不是官儿的?” 男的没怎么犹豫就说道:“那肯定是老胡了,刘书记都叫他声舅。” “叫声舅啊……那算了……”文天明摇了摇头,再三感谢后,在女主人的授意下偷偷摸摸出了屋子。 刚出去不久,便见路边有人冲他指指点点,而后两个年轻人急匆匆过来抓住了他。 “你是恒电的吧?” “是。” “书记回来了。走吧。” “我还想再看看。” “嗨,有啥可看的!” 两个人又拉又扯。把文天明拽离了村子。 本来跟赵红旗和老丁一起见刘书记,文天明还有几分胆量,现在他几乎是被绑架来的,心下已经有些慌了,刘书记看来也很不希望恒电跨过他,去直接联系村民。 办公室中的刘庆丰,官味十足。泡着茶端坐,有些曾经县太爷的味道。 他眯眼看着文天明:“怎么,去搞基层工作?” 文天明气场被压,强龙不压地头蛇,也没办法,只得说道:“我们工地被破坏了,想问问大家知不知情。” “他们怎么知情?”刘庆丰嘲笑一声,仰头喝了口茶,“你自己清楚就好了。” “……”文天明沉声道。“就是说刘书记知情了?” “我可没说啊。”刘庆丰立刻摆手道,“你们自己做的事,自己看着办。” “刘书记。我也是得到我们张总的授意,以和为贵。不要委屈了乡亲们。”文天明压着火道,“您再这样,我们张总,脾气也不一定有那么好的。” “去汇报,去汇报!”刘庆丰再次嘲笑道,“我知道你们怎么运作的,你个小年轻,就是个跑腿的,传话的。什么事都是张总拿捏对不对?去汇报,把情况都汇报过去。让他来说,你跟我这儿说破天了也没结果。” 文天明有些忍不住了,虽然是单枪匹马,但到底是个男人,虽不及张逸夫,可他当年也是拍过局长桌子的人,离开体制的时候大小也是个蓟京正科级干部,你个刘庆丰,还比巴干什么的都猛了? “刘书记,我最后再跟你客气一下。”文天明憋着最后一口气说道,“我这个人,脾气好很多,事情跟我谈,我自然会酌情解决。你真把张总逼来,只怕你不知道怎么收场。” “哎呦!火气不小么!”刘庆丰笑得更厉害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们张总?咋了,他说破天不就是个老板?还是处长,市长了?” “我让两步。”文天明喘着粗气道,“道路和宿舍区地基,基础的土木工作,雇你们的人做一些,你觉得成,咱们就合作。” 刘庆丰握着茶杯,想了一想,随后露出了令人发指的耿直:“那领导呢?领导也去做土木么?” “领导带领大家做。” “就是喊劳动号子?” “那你想要什么?” 刘庆丰笑了,你不会不知道的。 其实,塞个几千块的红包儿,这事儿早解决了么!怎么就不懂! “就是不行了?” 刘庆丰依然笑着,不行。 “好,那这事已经超出我的职权范围了,我回去请别人来做了。”文天明立刻起身,“如果让我们张总,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他会很不高兴的。” “张总张总,你没完没了的张总……”刘庆丰皱眉道,“他到底是个科长,还是处长啊?京官多,他是哪个啊?” “哈哈哈!”文天明狠狠笑了三声,转而佛袖而去。 “哼……”刘庆丰见他走了,也狠狠放下茶杯,“根本就不会办事。” 和谈方案,失败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其实不怪文天明,错在张逸夫的指令不送红包。改革的浪潮中,县乡镇干部是很神奇的一个群体,由于其在当地人头熟、能办事、威望高,上面领导通常也不愿动他们,怕影响地区稳定和谐,同时他们也很难提拔上去,这让他们很快认清了一个事实自己一辈子都吃这里了。 另一方面,这部分人,大多的文化素质就在这里,一旦见到有机会来了,他们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处理。大多数情况下,像恒电这类事,下面乡亲们肯定也会有收益,但作为这个区域的领导,企业多数会频繁踏门去公关,其中的事就不必多说了。 反正上面不动咱,咱又升不上去,那就剩下及时行乐了。 冀北这边还是小事,不值一提,后来真正的房地产项目,那才是深不见底。 所以这次是张逸夫错了,他的“合法公关”,在上面是行得通的,因为上面人除了个人钱包外,也会看重自己的业绩,声望,有这些潜在的提升空间,才会接受合法公关,底下,却不管这些的,跟一个时代作对,是张逸夫错了,不怪文天明。 在听到文天明的汇报后,张逸夫稍微想了想,也很快说道:“明白了,是我错了,塞红包会没事的。” “那么现在是……”文天明有些憋屈,如果张逸夫真的一声令下,让他去送红包,那他舔着脸也得去的,就是会很憋屈罢了,难以想象到时候刘庆丰是怎样的表情。 却不料,张逸夫淡然道。 “既然错了,那就……错到底吧。” …… 次日上午,张逸夫强行拉着向晓菲风尘仆仆赶到了市政府办公楼。这次不是空说,是拿着东西来的,他要让周润发意识到,究竟什么更重要。 头一天,文天明已经来反应过这事,只是没有任何回应,市长是没功夫理他的,其他人表示市里也不好管县里的事,况且又没有丢东西,只好拖下去。而此番张逸夫亲自连夜从蓟京赶来了,周润发本来在开会,但听说张逸夫杀过来,就在门口等着,站着等,周润发也没辙了,只好暂停会议,在办公室接见张逸夫。 张逸夫是带着文天明来的,握手问候过后,回头便厉色冲文天明道:“周市长这么忙,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件事为什么非要找周市长解决?” “能力有限,我搞砸了,张总。”文天明低头说道。 “张总,这事不怪天明……”向晓菲在旁劝解道。 “别急,别急。”周润发听出了不善的味道,但还是连忙招呼三人,“先坐,张总都来了,这事肯定能解决。” 张逸夫一面坐下,一面气恼地冲周润发道:“周市长,我是觉得,事情您交代下去了,其它问题我们下面人沟通就可以了。只是天明从冀北电厂就跟着我,这都五年了,还是处理不好事情,要闹到您这里,占用市领导开会的时间,我恨铁不成钢!” “哪有,哪有,小文的能力是很值得肯定的。”周润发只得唱白脸,但也不能唱过度了,这便说道,“不过县里村里的事情……还是得请县里村里解决……我们只是过问一下。” 张逸夫立刻瞪着文天明,又骂了起来:“是啊天明!周市长都过问过了!你怎么还有问题?!” “是我能力不足,态度不好。”文天明继续认错。 周润发打了个机灵,登门来搞苦肉计,咱至于么张总? 张逸夫随即转头冲向晓菲道:“你把总公司确切的数据,拿出来,让文天明好好看看!” 向晓菲无奈从包里取出了一沓报表给文天明:“不都怪你……” 文天明“颤颤”拿起报表,看着看着,擦了把汗。 “明白了么?”张逸夫再次质问道,“六百多万的投资,因为你沟通不力,被活活压着,一百多口子人在干瞪眼!我的老师,电机工程學会副主任委员,常思平教授在干着急!你就告诉我,一条22公里的路,为什么就搞不定?!哪里出了问题?”(未完待续。) 正文 762 苦肉柔情 张逸夫这话明摆着不是在跟文天明说了,周润发听着知道是冲自己来的。 用这种方式来交流,张逸夫也不想,周润发之前可是明明白白表示会尽全力支持的,现在就村县那么点儿破事儿都不管,文天明单独来了也不见,也只能这么聊了。 “夜里,有人搞破坏,把刚铺的路都铲了。”文天明放下报表,如实答道。 “谁?” “应该是那边的农民。” “农民?我们不是给补偿款了么?为什么要破坏?” “一来,青苗补偿款和征地款都没有落实,还在县里卡着;二来,肯定有人挑头组织干的。” 张逸夫火气不打一处来:“还组织?是谁?” 文天明一咬牙:“应该是刘庆丰刘书记默许的!” “血口喷人!”张逸夫冲冠一怒,简直比刘庆丰本人还冤枉,“刘书记是国家干部,怎么能无理取闹做出这种事情?” “他想承包我们厂的工程。” “一派胡言!”张逸夫更加怒了,“咱们的工程都是自己的队伍做,质量要求极高,他怎么可能做的了?” “他往外转包来做。” “放屁!”张逸夫根本停不下来,“要找承包,我们也在冀北市,请周市长指导、介绍本地企业来承包,刘庆丰怎能自己来做?!” “他就是要自己做,因为我不同意,所以村民搞破坏,他不肯处理。” “就算是真的,有人搞破坏!为什么不报警?” “我们报警了,直到晚上才来了个警察,看了看损坏的路面,说又没有丢东西,又没有证据是谁干的,只记录了情况就走了。警察也是县里的。不可能管。” “不可理喻!”张逸夫转头冲周润发道,“周市长别理他,他是自己能力不足,在推脱责任!” “……”周润发脑门已经渗出汗来。这出戏来的太快太急,他得消化。 向晓菲接茬道:“张总,你也别这么激动,也许天明说的有几分失实呢?” “我没功夫了解事实,我只要这里的厂。立刻办起来。”张逸夫横眉厉色道,“天明,既然已经找到周市长这里,你就说清楚,怎么请周市长帮忙解决问题。” 文天明立刻答道:“村民我都沟通过了,他们对我们没有任何意见,只是青苗补偿款在刘书记手里扣着,他们没办法,只能听别人摆布。至于刘书记想当中间人搞承包的事情,那完全是他个人的想法。简单来说,只要刘书记不作梗就可以了。” “还嘴硬!不要再污蔑刘书记了!”张逸夫就差大嘴巴抽了。 “息怒,息怒。”周润发终于坐不住了,咬着嘴唇道,“这样,我们也调查一下。” “周市长,不能再拖了,已经拖两天了,工程还是要加紧做。”文天明在旁说道。 “这用不着你考虑!”张逸夫立刻骂道,“这是周市长的职权和工作。轮得着你插话?” “可刘书记那个人没完没了,只是随便调查一下,肯定过两天又要搞破坏!” “好好好,姑且认为你说的是对的。”张逸夫气得挠头。“他一个人能搞破坏?” “他压着大家的赔偿款,可以怂恿别人。” “他有这个权力?” “我不知道。” 几人转望周润发。 周润发尴尬道:“不会的,刘书记不会这么干的。” “你看,周市长说了,不会干!”张逸夫又开始骂了。 “可他就是这么干了啊!” “放屁!不要再推卸责任了!”张逸夫已经要动手了。 文天明也“急”了,挺身上前:“你再怎么骂我。打我,可他就是干了啊!” “你!!” “别打!!”向晓菲火速上去拉开二人,回头尴尬道,“周市长您见笑了,张总因为这事实在太上火了。” 她说着,愣把二人推出了办公室,安顿一下而后回来:“他们情绪不太稳定,周市长有时间跟我谈两句么?我是恒电主要负责人,是张逸夫领导。” “哦哦,听说过,向董事长对吧?”周市长连忙让她坐下,刚刚那一幕还在他心头荡漾。 “谢谢您。”向晓菲就此坐下,柔声一笑,“我跟您说为什么张总着急吧,上次展会的时候,中央领导人来过我们展台,当时环保产品,我们只是在计划阶段,还没开始正式生产,领导看着很感兴趣,就问张总,什么时候电厂能用到这些产品,张总脑袋一热,说95年准没问题,领导也很高兴,说要尽快落实,他会注意这件事。” “哦……”周润发顿了顿问道,“领导还记得这个?” “领导记不记得不知道,但张总肯定记得。” “也对……” “当时电力部的部长也在场,也说会帮领导注意。” “那还真得注意。” “所以啊,张总很早就把方向定了,把资金都投过来,而且点名,要在冀北搞,那是因为他在冀北工作过,有感情。”向晓菲说着叹了口气,“可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四通一平都没做到……张总有气没处撒,也就都砸到文天明头上了。” “这个……四通一平是很快的,我们会保证,电、水、电信我们都已经联系好了,路也在修。”周润发本能释然,很快撇清自己的责任,“现在这个问题,实际上是四通一平之外的,通省道的问题。其实啊……我们最开始希望恒电厂区落在市里,那就没这些问题了。” “我知道这个过程,市里一来面积上没有那边充足,二来按照张总的意思,落在市里,今后还会因为环境问题掰扯,还要迁,不如一步到位,所以省道就尤为重要了。” “是,我完全理解,我们也一直在支持,我下午……哦不,中午就跟刘庆丰谈。” “周市长,我出来跑也有些年了,其实特理解您。”向晓菲甜言蜜语起来,“上面要跟省里交代,下面这帮乡镇出身的干部又不上进,中间所有的事情都压到市政府来了,又要经济发展,又要社会稳定,您也为难。” “嗨……可不是么,中层,难干啊。”这话还真说到周润发心坎里了,他也知道,自己跟刘庆丰谈,根本就不一定有什么效果,因为早就谈过了。(~^~) 正文 763 难以处理 “可这次,对您来说也是个大机会。”向晓菲直言道,“老实说,没别的意思,我们公司内部都不支持把厂子落户在冀北,纯粹是张总的执念,主要是客观条件所限,就是这个条件,跟您的管理绝对没关系。” “明白,都明白。”周润发长叹了一口气。 “张总这个人,认定的事情就很坚持。我们最初做电厂基础改造的,也就几十万的规模,他觉得不够,要搞省煤器,就搞了,搞成了,到了几百万的资本。他还是觉得不够,要搞微机保护,又搞成了,到了上千万的资本。他依然不够,要搞环保设备,我们都没他看得远,只是跟着做的。但是国家大领导都肯定这件事,都表态会继续注意这件事,那肯定我们做的是大事,利国利民的好事。” “张总确实是个有远见的人。” “是了,在我看,周市长也是有远见的,肯定已经看到了恒电落户冀北后,几年内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才如此支持冀北落户的事情,否则张总再怎么样也就是个老板,他就这么闯来,您怎么肯耽误会议来见他呢?您是有身段的,这会儿放下身段,并不是因为张总多高明,您只是为冀北人民着想,希望把冀北建设好,给冀北人民一个交代,这您才委屈了自己不是?” “哎呀……”周润发被说得感动极了,向晓菲说的每个字都伴随着那柔软的声音融入了他的心扉,“向董,你这么明白,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直说……这我不敢……”向晓菲欲言又止,“对冀北市的管理。是您的事情,我怎么敢乱说……张总知道了,又要连我一起骂了。” “不让他知道就是了!”周润发立刻挥手道。“有什么建议,我也只是侧面听一听。肯定会有自己定夺的。” “那我斗胆……” “直说,直说!” 向晓菲嗽了嗽嗓子,开始表演。 “周市长,您看的是大局,是宏观,我一直是搞常务经营的,抓的是微观的事情,就拿恒电建厂过程中。您可能没精力注意到的地方说。” “直说!” 向晓菲点了点头,拿起三个杯子,摆在桌上:“这里是恒电要建的厂子,这里是省道,这里是冀北市区。恒电厂子计划三年内总共拥有1500人的工人数量,而恒电厂子,距离冀北市12公里,距离旁边那个县城,却只有两公里,在省道直达路修成后。所有的交通,物流吞吐,经过的也是那个县。” “嗯……”周润发脑子一闪。好像想到了什么。 “在恒电的规划中,只要冀北厂区建得好,行得通,将来除了研发外的设备制造都会往这边迁,我这么说可能有说大话的嫌疑,真正在我们的十年规划中,我们在冀北的人力可能是要过万的,投资力度也是上亿的。” “不算大话,继续说。” “这部分人。这部分交通物流吞吐,容纳他们的。最终不一定是冀北市区,就跟冀北电厂一样。恒电未来可能会成为一个更大规模的城中城。到时候这些人是更愿意去12公里外的冀北市,还是2公里外的县城?不瞒您说,将来恒电生活区往这边扩张,也是有计划的。” “计划还真不少。” “呵呵,您见笑了。”向晓菲接着说道,“可不管怎么说,那个县城都有巨大的机遇,我们相当数目的基础工人,也可能会从那里雇佣,人均收入都是要翻几番的。” 后面的话自然不用向晓菲说,这么发展下去,那个县城将成为冀北市一块沃土,冀北辖区除了市区外,最有经济实力的地域。 向晓菲见时机合适,这才说道:“刘书记那个人,我也了解过。文天明说得肯定有夸大的成分,但本质上却都对的上他的作为,让他管那里,无论对恒电发展还是对冀北发展来说,都算不上最合适。” “……”周润发陷入了沉默,好你个丫头,绕一大圈温柔乡跑了一遍,这才是你要说的! 原先放任自流,是因为那个地方真的穷,没得图,你就凑合管吧。 但眼下如果省道直达落实,恒电落户完成,那里有可能成为冀北最富的地方,这么好的一块地方,让这厮管着,的确祸害无穷啊! 而且刚刚文天明与张逸夫的对话中,已经触动到了周润发的利益。 张逸夫自己都说了,有工程要承包,会找市里指导。 是市里,不是县里乡里村里! 必须是市里,张逸夫来冀北,是周润发接的,不是他刘庆丰! 你算个什么东西?市长都从未开口工程方面的事情,轮得着他? 这你要是富了,有权有资源了还了得? 恒电的发展红利,是市里投资源搞的,你们枣源只是砍了几颗不结果子的树而已! 沉默之间,向晓菲拿出了烟来,自己在嘴里点燃,而后递给周润发,周润发愣了一下子,女同志递烟,这还是第一次,他想了想还是接过,向晓菲自己也点了一根。 逐渐进入谈事的状态了。 “不好动啊……”周润发看着烟头沉吟道,“历来,那个县的干部,都是当地出身,他们也会一直在那里,为的是稳定和谐。” “升职呢?升到市里?” “不是没想过,问题是,升了他,谁来管枣源?”周润发摊臂道,“市里派个人过去,能服众么?那些农民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就看咱们怎么运作了。”向晓菲嘴角一扬,“我们得让枣源人知道,有机会和利益,从头到尾都不是什么刘庆丰带来的,而是冀北市,冀北市政府,市委,是周市长您。” 周润发眉色一提,这恒电的人,圈子他娘的兜这么大? 申冤诉苦,掏心掏肺,利益交换,一条龙早就设计好了么。 最后好叫这么个小妮子客客气气来说,生怕有什么摄政的味道! 摄不摄单聊,先听听她给什么,总也不亏!(未完待续) 正文 764 一而再 半小时后,周润发送走了向晓菲张逸夫一行,心潮难平。总部在京城的恒电要来投资,他内心是很欢迎的,冀北在经济上跟京城扯上关系了,在省里的地位也会同以前不一样。而且之前隐约听说过,恒电是有根基的,与大领导关系不一般,那么要是在政治上也能与京城扯上关系…… 周润发没急着联系县里,而是叫秘书去问了一下,而后携市政府办公厅秘书长,一起去了冀北市委书记办公室。 在生产部门,国企内,由于业务权重很大,通常状况是老总比书记管用,可在纯粹的政府领域,党领导一切,书记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周润发满脸笑容进了书记办公室,先是问好:“聂书记,会开的怎么样?” “老样子。”五十多岁的寸头老书记摘下眼镜摇了摇头,“都是蓟京、中央下任务,还有省里下任务,好处什么时候落到过咱们头上?现在咱好歹是市了,连争个贫困县都没奔头!” 周润发和秘书长一起坐下,还没开口,聂书记便问道:“恒电落户的事情怎么样了?” “大方向上没问题,就是小地方,还有一些矛盾。” “小矛盾也要注意,及时解决,不要搞大发了。”聂书记好像对小矛盾并不怎么感兴趣,只问道,“那厂子大概什么时候能建成?” “这得看修路的情况。其实咱们负责修的通市区的路,也基本落实了,就是你还不知道,恒电考虑长远,希望搞一条直达省道的路,这方面费了些功夫。” “也要咱们出资建设么?”聂书记表情有些不满。 “不。他们自己建设,咱们配合走一下流程就好,青苗赔款也是他们出。” “那多好的事!”聂书记立刻又乐了。“这还有什么问题?多一条去省道的路,对咱们地方也是大有好处的。” “主要是枣源那边……”周润发叹了口气。“刘庆丰,那边还有想法。” “直说。”聂书记认真倾听。 “反正吧……跟枣源接触这么久,恒电的人,已经急了,今天他们老总和董事长都来堵我办公室了……” “今天?” “就刚刚,秘书长好说歹说刚给劝走,我不知道你回来了,不然也请你见见。” “这不急。”聂书记嗅出了些味道。“他们为什么急?” “他们不是修路么,晚上有人搞破坏,不让修下去,至于谁搞的,好像也不必多说了。” “补偿款恒电不是都给了么?”聂书记皱眉道。 “压在县里呢。” “那找县里啊!”聂书记眉头皱得更深,“破坏道路算什么?” 周润发冲秘书长使了个眼色:“恒电的人怎么说的?” 秘书长硬着头皮说道:“据恒电的人说,刘庆丰是想搞搞工程,但恒电早定好队伍了,就是这个矛盾……当然这也是恒电人一家之言。” “直说么。”聂书记闻言呵呵一笑,“这点小事。市里出面去说一下就是了。路起来,恒电起来,受益最大的就是枣源。” “嗨。我跟刘庆丰说过很多次了,反正作用有限,还就得靠聂书记说了。”周润发呵呵一笑,“还好你今天回来了,不然我这还不知道怎么搞了。” “你们稍等,我现在就说。”聂书记也是个爽快人,话罢拿起电话,熟练拨通,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刘庆丰。“庆丰么?” “哎呦聂书记!”刘庆丰在另外一边很是殷勤,果然。对市长就那么回事,还是书记管用。 “简单说。不兜圈子了。”聂书记直言道,“那个恒电的事,将就将就,路和厂起来了,你们都是受益的。” 刘庆丰愣了片刻,而后无辜道:“聂书记,我这边一直很配合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直很配合?我怎么听说恒电那边有意见?” “这我真不知道,是不是有的乡亲们不服啊?” “你们的思想工作,不要闹到我这里。”聂书记沉了口气,“赔偿款该放手就放手一些,让人民踏实下来,恒电这件事,市政府和市委都非常重视,不能怠慢了人家。” “行,行……我去调查一下。” “你得保证,恒电不会再找上门来。”聂书记自然也不会让他糊弄过去。 “这……聂书记,人都是两条腿两只手,我总不可能24小时盯着所有人吧?” “补偿都下来了,大家本来就应该踏实的,有情绪的是少部分,对这部分人,你就是要想办法24小时盯着!” “……” “有意见么?有意见现在提。” “没有没有,就按聂书记说的做。” “好了,辛苦了。” 聂书记这就挂断了电话,冲周润发道:“放心吧,没事了。” “成,那辛苦你了。”周润发自嘲道,“这帮县里的人,我真管不动,还是得聂书记发话,回头路修好了,我再约一下,大家一起交流交流。” “嗯,有问题多沟通,沟通好了就没事的。”聂书记摆了摆手。 周润发这便跟秘书长退出了办公室。走廊里秘书长问道:“市长,刚刚您吩咐的那些,我还都没说啊……” “没见书记的态度?后面的话不能说了。”周润发尴尬一笑,“得了,就这么解决,也挺好,恒电的法子太激进了。” 的确,周润发本来是带着更多的话来的,但见了聂书记的态度,及时龟缩。 张逸夫这边得到消息,再次下令施工,一夜之后,风平浪静,倒也算是对付过去了,只是没达到他想要的程度。 也只能姑且如此了,留下了文天明后,张逸夫与向晓菲再度回京,路落成了,厂址奠基,肯定还要再来。 刘庆丰那边,则已经恨恒电恨得牙痒痒了,好样的,跨过我,往上面告状是吧? 这条路,我不点头,就没有修成的道理! 因此,张逸夫回蓟京只睡了三天的好觉,第四天,消息又来了,铺路工程再遭破坏! 好样的,持久战啊! 张逸夫这次真的烦了,急了,每天都要忙那么多事情,还要时不时往冀北跑,你们枣源是够闲的啊,守着家门口就搞这点儿事儿,有的是时间折腾我啊! 不仅是张逸夫急了,这次工地上也急了。 都是血气方刚的东北小伙儿,哪能忍受第二次? 而且第一次破坏,是刚铺完第一层,第一次破坏的也就是一天的工作量,现在进度深入了又破坏,恨不得一周都白干了。 恒电确实天天都付工钱,但这已经是对于劳动成果的破坏,对于尊严的侮辱了。 文天明照例,先找县里,找不到人,再找市里,这次周润发破例接待了,得知事情后,也没多说,只是领着他来到了聂书记的办公室。 聂书记闻言脸色也不怎么好,再次拨个电话找刘庆丰,这次刘庆丰也没躲。 “怎么回事?恒电的路又给破坏了?” “聂书记,怎么一破坏,这事儿就砸我头上啊?” “那你觉得是谁?” “这我也不知道啊!恒电是不是有仇家啊?”刘庆丰一把鼻涕一把泪,“聂书记,为了这事儿,我都好几天没睡整觉了,我们这儿恨不得要开始查夜了,家家户户我都亲自问过,大家都没搞破坏啊!” 刘庆丰这么一口咬死,聂书记也没得办法,又说了两句,挂下电话。 “要不,叫人夜里守着?”周润发冲文天明问道。 “20多公里,怎么守?而且连灯都没有。” “你们恒电,有没有可能得罪了什么人?有没有可能不是枣源干的?”聂书记冲文天明问道。 “聂书记,恒电要是有得罪的人,绝对不会来这里,跟一条路较劲的,他们有别的方式报复。” “这倒是。”聂书记揉了揉额头,“你们先干着,我这边再想想办法。” “书记……我们的工人也是人啊。”文天明已经快急哭了,“昨晚那么一折腾,一个礼拜的活儿白干了,他们也在闹啊!” “你们安顿好,冀北辖区,不会有下一次了。” “……” “先这样吧,小文。”周润发在一旁拍了拍文天明。 “哎……”文天明也只有谢过市长和书记,颓丧离去。 办公室中,两位市领导也很头疼。 “要不咱们再严肃点跟刘庆丰谈谈?”周润发试探道。 “怎么严肃?枣源那地方很抱团,跟他一严肃,全县都要闹起来了!”聂书记依然揉着额头,“你说这么好的事,捣什么乱!还没完没了了!” “那咱们先想想,再有下次,怎么办?” “到底有什么矛盾么!要闹成这样!”聂书记摆手道,“你去跟恒电说说,再许枣源一些好处。” “聂书记啊……你不知道,恒电已经到忍耐极限了!”周润发自己都受不了这么拖下去了,“之前青苗补偿的时候,枣源听说果树按棵拿钱,一晚上栽了一万多棵树枝,当时恒电老总差一点就放弃这边了!” “怎么还有这种事?”(未完待续) 正文 765 文化底蕴 “当时你在省里开会,后来我也忘了说了。”周润发抱怨道,“好不容易,恒电让步适当多给了些,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了,后来刘庆丰又闹,恒电要是有意妥协,早就妥协了不是?还找咱们干吗,自己就解决了!” “找咱们,是信任市委市政府。” “是啊……可现在……” “这个刘庆丰,怎么说他啊……”聂书记也彻底头大了。 “不瞒您说,之前恒电董事长来过,把恒电在冀北的规划,投资力度都给亮出来了,他们的意思也很明显,恒电大力度的投资,对冀北的经济发展、人员就业都是利好,也希望咱们尽量做好。” “那咱们下午,一起去趟枣源,严肃地说一说。” “也只有这样了……” 当天下午,聂树青与周润发一同奔赴枣源,召集县委严肃地开了个会,传达精神,聂树青在会上语气已经很硬了,县委的人也表示坚决支持。 于是又平稳地度过了四五天,大约一周后,道路又变得跟打过仗似的了。 “我就操.他个祖.坟.儿啊!!!”工队中年轻的小伙子见到这三番五次重现的景象,一把将手里的工具扔到了七八米开外,“当咱们吃粪长大的?!” “操……”这次赵红旗也急红眼了,把东西往地上一砸,“妈的,冀北耸狗!有种他.妈白天来啊!!!!” “操,走!!!” “娘的,铲咱们路!咱们铲他们坟儿!!” “铲死!哦不!铲活!!” 一帮人已经怒极,半个多月的忙活,一次次地重来,全都忍无可忍了。 “先叫天明吧!”老丁这会儿已经是唯一一个能忍住的人了。 “叫他?他还不如我鸡.巴顶用呢!!”一人已经骂了起来,“跑来跑去,就知道回来说没事儿了!这叫没事儿?” “那也先联系公司吧!”老丁立刻拉住了气恼的赵红旗,“红旗,你得做个主。” “这次。我做主了!!”赵红旗怒极,再压下去,自己以后也没法管这帮人了,老爷们儿好歹得有点儿血性。“抄家伙!去县里!堵他们杂.种.操的!!” “堵!!!” 几十口子人,这次终于喷薄而出,拿着各类工具,杀向县委。 枣源,家家户户。老远听到风声,见到尘土,都紧缩房门,闭门不出,一伙儿人在街上土路上倒也找不到东西砸,就这么一路冲到了县委门口。 小伙子这就抡起锤子要开砸,赵红旗稍微拦了一下:“别莽,大家跟我的路子走。” 话罢,他冲着小楼吼道。 “刘庆丰!!你丫给我出来!!!给你爷爷我滚出来!!!” 不说别的,赵红旗骂人的力度和嗓门儿绝对是一流。即便在剽悍的东北人中,也属于出类拔萃的,这席脏话几乎传遍了整个枣源,办公楼都震了几下。 赵红旗骂过之后,相当过瘾,而后冲身后众人道:“你们,也骂,乱骂,往死里骂。” “怎么着……咱们真骂?还是开打吧,打是咱强项。 赵红旗眼一瞪:“听谁的?” “骂起来可刹不住啊……” “别刹。骂到他祖坟冒烟!” “我操……那必须有啊。” 几十个放在东北都属于糙的老爷们儿,气沉丹田,喷薄而出! 半个多月受的气,全都揉在了骂声里。不敢真打,骂也要骂个痛快。 要说东北话,骂人的角度与细节刻画,实在是惟妙惟肖,你上面八十老母,下面还没出生的孩子。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每个器官都难逃厄运,偶尔还会多出几个繁殖器官,少了某些重要器官。同时对于被骂者全家的作风,人生,都会有高度概括,惟妙惟肖的总结。 枣源县城的家家户户,父母都让孩子在最里面的屋子呆着,这些东西可千万别學会了,但他们自己,却靠在窗口,惊叹于东北那精湛的语言艺术。此时刚兴起小品,东北方言的小品那是相当有市场的。 刘庆丰躲在办公室里,他死也想不到有这么一出,即便他把所有窗户都锁死了,那骂声依然像潮水一样永不停歇。骂了一段时间之后赵红旗还把人分成了三组,轮流骂,保持持久的战斗力。 古代打仗叫阵,也就这样了吧…… 县委连小楼大门都紧锁了,都听说过东北人干仗的光辉事迹,所以没人敢出去,也没人敢找刘庆丰,外面这帮凶神,骂就骂吧,可千万别杀进来。还好,他们就认识刘庆丰,就骂刘庆丰好了,也不好带上咱们无辜的人。 骂了二十多分钟,来了两个警察,大老远喊道:“干他.妈什么呢!都住手……哦不住嘴。” “住你姥姥个xxx!”小伙子骂瘾上来,劈头盖脸就回礼! “信不信……” “信你xxx” 骂声四起,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警务人员也只停留在五米之外,不敢近身。 “请求支援……”警察跑回了仅有的派出所,已经快被骂哭了,“叫市里……支援……” 刘庆丰在这样持续的头疼与恐惧中,度过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他也不敢出去,反正……今儿他是被骂了整个族谱,全枣源都听见了,全枣源也看见他根本连个屁都不敢放。 市里支援到来之前,文天明先到了。 “大家冷静!冷静!” “冷你xxx……”小伙子管他是谁,转头就喷。 “等等,自己人……” “哦……自己人啊。”小伙子吐了吐舌头,拿手扇了扇散热,“都抽筋儿了,停不下来。” “红旗……这……”文天明无奈地望向赵红旗。 “水……”赵红旗指了指文天明手中的矿泉水。 他拿过来只喝了一小口,而后分给大家,自己则拉来文天明道:“天明,你得管事儿,我得管人,今天不闹一闹,我也没法再管他们了。” “没动手吧?” “我有在,放心。”赵红旗偷偷瞄向众人,骂了一个多小时,都没劲儿了,气儿也撒了,“你看,现在让他们动手,也没力气了。” “还好,还好,就是现在搞的……太不文明了。”(~^~) 正文 766 冰枣 “信我,没事儿,你有的时候是太文明了。”赵红旗望着小楼道,“他这么多次踩咱们头上,总得表示表示,他再想搞点儿啥的时候,自己掂量掂量。” “可今天……” “我都想好了,看我的。”赵红旗嗽了嗽嗓子,冲众人道,“骂这么久,都渴了吧?咱们先回去,明儿再来,骂到那刘龟.头出来为止!” “好,明儿再来,带足了水!” 骂这么久,气儿早撒了,就想喝水。 文天明拉着赵红旗在一边嘀咕起来。 文天明:“他们跟我们搞游击战、持久战,我们太被动。我们人少,任务又急,吃不消,得想个法子。” 赵红旗:“是得想个法子,不然不仅这活没法干了,这帮人还得闹事。刚才要不是我拦着,就该打砸了。” 文天明:“这样,在彻底解决问题之前,路是不能继续修了,咱们干脆反过来扰烦他们,不动手打砸就行。” 赵红旗:“你看这样行不行,这几天,我们天天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方面骂刘庆丰,一方面帮这里干活。”赵红旗比划道,“路那里有坑,我们给填一下,谁家漏水,我们给弄水泥抹上,至少跟人民群众搞好关系。骂刘庆丰归刘庆丰,人民的归人民,我赵红旗,就这点能耐,绞尽脑汁,也就做到这一步了,其它的,交给你了天明。” 文天明闻言,心下有些颤动,赵红旗,想的比自己要多啊…… 随后,在撤退的过程中,赵红旗又带头在街上叫喊,告诉大家,现在由于刘庆丰总去搞破坏,恒电道路工程没法继续。大家是针对刘庆丰,并非针对居民。明天起,他们带着家伙还来这里,义务修葺。算是补偿对大家的打扰。 赵红旗这手转引仇恨转引的也真妙,把所有的仇恨都归在了刘庆丰身上,不让大家去跟老百姓计较。至于跟手下交代,赵红旗则说义务修葺是“掩护”,明儿再来。肯定这边有准备了,得有好多警察什么的。只要警察在,咱们就义务给县里修葺,这没得说了吧?警察有本事熬着,熬不住看没事儿就走了,这会儿大家再冲过去开骂,警察再来,也骂累了,收工第二天。不是比谁能熬么?咱们也这么玩,看谁祖.坟冒烟。 枣源人民。对这些话也听得清楚,这笔账没算在自己头上就好了,真开门与这帮人碰面也不敢,他们只是不知道,这事儿怎么才算个完。 刘庆丰见这帮怪物走了,这才松了口气,立刻联系市里,妈的这次可是你们先动粗的,看我不告死你们! 市里听了一圈,就问动没动手。还真没动,刘庆丰只好换了个罪名安聚众游行,需要控制,市里也应了。第二天派人来。 第二天一早,工人们果然又来了,不过这次除了工具,还背着水泥,推着车子来的。 各家各户又赶紧把门都锁死,把孩子都藏好。 哪知这次。工人们井井有条,在赵红旗的安排下,分成几组,开始检查起可怜的土路,大家检查了一遍过后,都觉得,这破路没有修葺的必要了,反正也不长,没质量要求,干脆直接给修新的吧。 都认可后,大家这便开始忙活。 挨家挨户也都透着窗户看着,好家伙,这帮人没法修自己的公路,还真来给县里修路了?以德报怨? 调动的警务人员来了,上前质问他们有没有许可,谁让修的。 赵红旗答曰自愿。 警务人员自然有的说,路是国家的,没自愿的理。 这会儿,文天明急匆匆跑来,拿着一纸手写的文件,下面清清楚楚是周润发签的字。 虽然文件很不正规,但确实是市长签字,警务人员本身也是市里暂时来的,见状也不为难,又嘱咐了几句,这便收队了。 恒电的人也老实,就这么真铲了半天的路。 到中午的时候,乡亲们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户人拎着一桶水出来给大家。 大家蜂拥而至,一面狂喝一面称谢。 于是第二户,第三户…… 午饭,也都是乡亲们自家做的,分来给工人们吃。 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赵红旗和文天明也问起大家意见了,为什么恒电修路就不行了,大家摇一万个头,行!怎么不行! 再问谁搞的破坏,就没人说话了。 午饭过后,休息了片刻,又干了一个小时活儿,时间刚刚好,作为收工时的娱乐,几十个人又聚在了县委,这次换了种方法骂,骂得有文化了,但却更赤裸了。 “刘庆丰你不识民意!!” “为了自己收红包!不让我们修路!!” “给你红包!红包都在爷爷的话里!” 几十个人,愣生生用人的口舌,形成了人肉版水军,这一天的骂,逻辑上是非常通顺的,这让很多农民也产生了一些想法。 第三天,警察又来了,说你们别骂了,工人们说,我们修路呢大哥。 没办法,警察又走了,工人们盯着下午三点又开骂了。 第四天,警察计划下午三点来,但工人们一早就骂了。 第五天,警察一早就来了,呆到中午实在等不了走了,下午三点又骂了。 第六天,警察再也没来过。 刘庆丰已经快被逼疯了,这帮人有病吧,谁让你们义务来修路的??又没钱挣,就为了骂老子么! 虽然刘庆丰要疯,但其他人还都挺高兴。首先县委的人正常上下班什么的,都不受影响,工人们跟他们挺客气的,老百姓更乐呵了,谁家有点儿什么难办的土木工,都叫工人来帮个忙搞一下,管顿饭就好了。 一个多星期过去,县里的土路变成了水泥路,大家倒是真喜欢这帮东北老爷们儿,只要不提刘庆丰。聊得火热。 最夸张的是,县里两个无业在家成天游手好闲混日子的小伙子,竟是借着这个机会加入了工队,领了一周的薪水。还去市里买了鱼高高兴兴回家清蒸了! 民意已成。 外面骂声鼎沸,刘庆丰叫来心腹,在办公室中忍辱负重:“骂吧,让他们骂吧,看他们能骂多久……市里也是。都搞成这样了,也不管管,不知道收了恒电多少好处!” “刘书记……关键现在乡亲们的态度……” “赔偿款还在县里,他们能有什么态度?” 刘庆丰心思一亮,冷笑说道:“你放话出去,说他们修路的钱,用的是土地赔偿款,县委出的。” “啊?”心腹都听不下去了,“这……” “小道传话,不是官方的。私下传就好了,咱们不认。” “可……” “恒电不是骨头硬么?看他们能硬多久?”刘庆丰揉着脑袋道,“刚好市里有个學习,我得避一避,明天就走,要一个礼拜,这段时间你盯好了,别出事。” “这话,您该跟县长交代吧?” “他什么都听我的,我走了。他得听你的,他明白。” “……成吧。” …… 刘庆丰去市里學习的消息,不知怎的,好像恒电的工人竟也知晓了。次日开始不再去县委门口叫骂,路修到那里的时候,甚至帮着把县委院子的围墙也搞了一搞。 一路下来,反正老百姓对这帮家伙是一万个欢迎。原先县里这破路,骑自行车都“蛋疼”,水泥柏油一铺。压路机来上几个来回,再行进在上面恍惚有了追风少年的感觉。至于藏匿在人群中搞破坏的那几个,再浑也不至于破坏自己家门前这点儿路,况且刘庆丰也没下令。 大家渐渐意识到,恒电好像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反而说做就做,比县委动作还要快一些。当然恒电也不是白干活,在赵红旗的授意下,工人们时不时倒个苦水。非说的话,这帮工人老家所在的地方,可是比冀北还要穷困一些的,冀北还有个冀北电厂支撑着,那里可真的是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大家出门打工,无外乎混个糊口钱,回家过年,然而现在修路这么点儿事儿,被刘庆丰三番五次搞破坏,他们来骂,也是被逼得没办法。 反正罪,一定是归在刘庆丰头上的。 外加现在又多了几个当地年轻人受雇于工队,民心的天平无疑又有些倾倒,一种奇妙的融合开始进行。 正午,修路工程已经进入尾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赵红旗跟几个人坐在路旁吃饭闲聊,倒也不急。 这会儿,一个丫头探头探脑溜了过来,手里抓着一把枣,丫头溜到赵红旗身后,轻轻点了点。 “冰过的,解解暑……” “哎呦!!!”旁边的人立刻开始起哄了,“咋就给他解暑,不给我们解暑?” “他……不是你们领导么?领导给你们分配……”丫头脸红羞涩道。 “哈哈哈!”人都哄笑起来。 “小红冰的枣,我们可无福消受!”一人说着,带头挪地儿,“走,到阴凉处歇会儿去。” “走!” 一帮人又是起哄,又是羡慕,遛遛儿都避开了。 赵红旗可不吝这个,他的字典里就没有“羞”这个字,大骂了这帮兄弟后,回头大方接过枣,轻轻拍了拍旁边:“坐坐,别嫌脏。” “不脏。”丫头乐呵呵坐下。 赵红旗拿起枣,笑呵呵啃了一大口,香脆可口,咀嚼的声音远处的人都能听到,跟着咽口水。 “咱这儿的枣,多甜啊!怎么不种了?”赵红旗享受着甘甜的凉枣。 “地不行了,也很少有人来收。” “不行了还这么好吃?” “呵呵,这是我家院子里的。”丫头娇羞笑道,“你觉得好吃,明儿我还给你冰。” “咋冰的啊?” “我姐夫在市里卖鱼,那里有冰柜,我摘了枣,去他那里冰了,再带回来。” “这么麻烦!”赵红旗捧着枣,愣是不敢吃了,“你得折腾了大半天吧?” “不麻烦……” “你也吃。” “没事,你们干活的,得解暑,我没事儿。” “我也就是个指挥的,很少干活儿了。”赵红旗一笑,捧着枣起身,走到不远处的阴凉,“妹子给咱冰的枣儿,可是跑到市里冰的,一人就一颗啊!” 工人们可不管那么多,立刻就哄抢起来。 赵红旗则是摇头苦笑,又回到丫头身边坐下。 二人隔着半米多坐着,都有些局促。 赵红旗,一辈子没感受到过女人的追求,虽然他很无耻,但也不知道怎么面对。 “下回,别这么麻烦了,真有心,给打口水喝,比啥都强……” “不麻烦,我跑一趟,跟你们修路比,算不上什么。” “嘿嘿,等修完了路,还要盖厂嘞!”赵红旗望向未来厂址的方向,抬手遮着阳光,“要不是你们书记贪,可能已经开始挖基了,你要再给我送枣,得跑一跑了。” “跑呗,这才多远,有去市里远?”丫头笑着转了个话题,她不想聊政治,“你们老家,跟这儿比,咋样?” “比这儿穷多了。”赵红旗叹道,“你们这儿,还能有个工打,我们那儿,我这么大的男人,闲着的一片一片的。” “那你咋出来的?” “这故事就长了,得从好几年前开始聊,休息这点时间我连开头都讲不完。” “那就讲呗。”丫头托着下巴,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一天讲一点儿,不着急。” “你不嫌烦,我就唠叨唠叨。”赵红旗颇有兴致地盘起腿,“我们村,十几年前,其实不穷……” 每个人的路都在继续,麻烦之中,也偶尔铸成良缘。 但麻烦,终究是要解决的。 刘庆丰没想到,他到了市里,刚學(shui)习(激ao)半天,就开始迎来谈话,从办公厅开始,一个个领导找他谈,最后一关是市委书记,每个谈话都有一个主题市里响应省里精神,开展干部挂职、流动工作,组织上安排挂职、流动的,都是要着重培养的优秀干部,现在就是准备让刘庆丰来市里挂职工作一年半载。 刘庆丰也瞬间明白了,但他不愿意,离了枣源,他什么都不是。(~^~) 正文 767 反过来 最后走进聂书记的办公室,他本来是想哭一哭,闹一闹的,然而面对的却是与以往大不相同的聂树青,板着脸表情严肃。 “这次干部调任的人事安排,组织已经考察过,班子也讨论过了,原则上是不会变动的,有什么想法,现在可以提。” 一上来就是重话,刘庆丰直接慌了。 “聂书记,这些年我在枣源,没有功劳……” “正是因为有功,才给你这个机会,先来市里干干,发挥更大的作用。”聂树青的面容中,好像在表达一件事永远不要和党委干部玩套话。 “可……农村工作委员会……” “怎么了?这是重要的党政工作,立国之本,我本人直管的委员会。”聂树青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市里正是看中你多年的农村工作经验,才委以重任。” “不是%无%错%……书记……”刘庆丰急得挠头道,“枣源那边,我要是走了……” “怎的?离了你工作还不干啦?” “我都是为了民心稳定考虑。” “这你不用考虑,市里有安排。”聂树青直接摆手道,“话,都说到这里了,你也是成熟的干部,应该能理解市委的良苦用心。” 刘庆丰满头大汗,张逸夫啊张逸夫,你丫送了多少好处,让聂树青这么坚决!! 他心一横,必须要留得青山在,去了那什么农村委员会,自己就彻底没油水了! “我明白了,聂书记。”刘庆丰一咬牙,下决心道,“恒电的事。我再跟乡亲们做做工作,保证不闹了!” “开什么玩笑?组织上的事是严肃的” “……” “再者说,这次的安排,跟恒电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心里乱做文章。”聂树青咳了一声,将一纸文件挪到面前。“我签个字,就这样吧。” “书记!!”刘庆丰想拦,又不敢,几乎要哭出来,“再给个机会,我这次一定坚决贯彻!这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聂树青看着刘庆丰,不知不觉。大家也一起共事十年有余了,这个人对枣源肯定是有深厚感情的,这让聂树青心下有些不忍,手悬在半空。 “聂书记,您宽限一天再签这个字!就一天!” 聂树青想了想,而后叹了口气,把笔放在桌上:“半天吧,今天下班前。这个文件必须要有结果。” “成,成。半天!” 刘庆丰满头大汗出了书记办公室,整个人都跑了起来。 这次变了,不是文天明追着找他了,是他追着找文天明。 市政府以低价将一栋两层的闲置办公楼租给恒电临时办公用,刘庆丰是知道的,他先火速赶到了这里。大门紧锁,怎么砸都没信儿。 他终于也尝到了闭门羹的味道。 来不及停留,他又玩儿了命的找到了周润发,周润发几乎是跟恒电走得最近的了。 走廊中,焦躁的刘庆丰拉着市长。 “周市长……周市长。急事,您能不能联系到恒电!” “找建委的人问吧。”周润发皱眉道,“你这像什么样子。” “帮个忙,帮个忙,我认识到问题了,聂书记已经给了我机会。” “聂书记……怎么说的?”周润发侧目道。 “给我半天时间,让我把矛盾解开。” “……”周润发顿了顿,刘庆丰的行为也只能这么解释了,聂树青,到头来还是心软啊,他低头看了眼手表,低声道,“张逸夫已经到冀北了,在饭店。” “他在冀北?这次又干什么来了?” “你当我也是恒电的?” “对不住,对不住。”刘庆丰一路感谢过后,这便奔往冀北大饭店。 这会儿,张逸夫正在房间中开简单的小会,安排次日的事情。他这次来了,必须根绝一切问题,不能再在小小的冀北耽误时间了。 突然房间电话响起,称有姓刘的人求见。 张逸夫闻讯眉头一皱,捂住话筒小声嘟囔道:“这么点事都做不干净……” “怎么了?”向晓菲在旁问道。 “刘庆丰来求我了。”张逸夫埋怨道,“你那边不是都搞清楚了么?” “总有出人意料的地方吧。”向晓菲摊臂道。 “要不我见吧,说你不在。”文天明在旁说道。 “你?你的心比小姑娘还软!”向晓菲嗤笑道,“得了,都到这份上了,逸夫来收尾吧。” “我心肠就硬了?”张逸夫笑着冲电话说了两句,而后看了眼手表,“你们先回房间吧,给我二十分钟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搞完了吃驴肉去。” “好说。” 刘庆丰绕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张逸夫的房间。门是虚掩着的,他想不到,自己一个县委书记,到最后竟要来一个小老板这里求情! 先敲门,里面直接说进,刘庆丰这才有些慌乱的进去。 稳住,说两句软话,全力配合就是了,既然张逸夫已经把市里公关到这个份儿上,自己只有服软。他就不明白,给自己点好处就完事了,何必要大动干戈去市里,那成本不是更高么! 进了房间,张逸夫正躺在床上看电视,刘庆丰尴尬地挪动一把椅子坐下,刚要开口,张逸夫便做出了收声的手势:“嘘……看电视。” 刘庆丰连忙转头,电视里在放新闻联播,这个时间不该有的啊! 更让他惊讶的是,新闻联播画面里的人竟然是张逸夫!这是恒电内部新闻联播么? 不对,再仔细看,一个人在和张逸夫握手,那个人天天上新闻联播! 刘庆丰吓得要跳起来,他还没有知识去怀疑视频特效什么的,在他眼里,这个新闻只能是真的。 “张总……你这是……” “嘘,听旁白……” “……高度肯定了民营电力企业在我国电力事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说:我们要鼓励恒电这样积极创新,在技术上与国际接轨的民营企业,在未来……” 刘庆丰愣愣听着,他是听说过恒电上了新闻联播的,但始终没当个事儿,指定是给电视台塞红包搞定的,傻子才真的认为上个新闻联播就有多厉害。 可现在电视里的画面却不会骗人,那个人,是货真价实的老贾。(未完待续……) 767反过来: 正文 768 反面 这条新闻结束后,直接跳到了恒电宣传片的画面,介绍恒电的机构、人员,生产线,拍摄国外专家,体制内领导对恒电产品的评价,从名牌上来看,各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刘庆丰也终于看清楚了,这不是电视节目,电视下面接了个录像机,这是恒电准备的录像带。 又傻看了几分钟后,画面终于结束,张逸夫也长舒了一口气,冲刘庆丰撇了撇嘴。 “明天,这个节目会在枣源县委播放,我这人是不是特无耻?” “不敢……” “就是的,特无耻,这么做太无耻了,往自己脸上贴金。”张逸夫靠在床背上笑道,“可我现在只后悔,没有早这么无耻。早这么无耻,早把这些给你看,你就不会做这些无聊的事了吧?” “……”刘庆丰哑然,如果真的看到这些,自己的行为方式也许真的会有变化,可这太荒唐了,哪有人见面的时候带着这些东西给脸上贴金的? “你看,你跟他们比,你算什么。”张逸夫指着空空的画面道,“我在体制内的时候,最后管着一个大型国有发电企业,下面有三个电厂,总共大概管了近两万人,你管多少人?县里加下面乡镇干部加起来,有500人么?我是局级,三年后发电公司将重组成部级的集团,你是什么级?” “……”刘庆丰面色发白。 “你看,我早该这样对吧?”张逸夫笑道,“我太客气了,太要脸了,应该无耻起来,那样你才能理解对吧?” “已经理解了,理解了张总。”刘庆丰咽了口吐沫,硬着头皮道,“这次,聂书记跟我彻底谈过了。今后恒电的事,我绝对……” “你这表情不服。”张逸夫嗤笑道,“是不是心里在骂,书记收了我多少红包?” “不不不……” “你可以骂。”张逸夫又指着电视道。“那你能不能算算,让周市长去火车站接我,我要给多少红包,让贾来我的展台跟我握手,又需要给贾多少红包?” “……不不不……”刘庆丰慌得结巴了起来。 “你看。你的世界模式是不是这样”张逸夫比划道,“世界上没有一个红包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来两个。” “……” “但我跟你实话实说。”张逸夫转而说道,“发展到今天,我一个红包都没送过,礼是送的,但最高价值也就是两瓶茅台,你信么?” “……” “你不信,因为你不懂。你的眼神,正好就是鼠目寸光。你根本不理解,现在社会讲究的是经济发展,缺的是投资,是很多地方领导联系我过去,而不是我求着谁过去。恒电能带来的东西,100个你也不值一提,你这已经不是螳臂挡车,而是一只爬到蛋糕上的蚂蚁。”张逸夫又笑了起来,“当然这么说也许你也理解不了。更直观一些,恒电在冀北发展好了,省道路过你们县,恒电物流吞吐频繁。加油站得有吧?你知道一个加油站能让你收多少红包么?” “……” “后面还有购物的地方,电影院一类的……”张逸夫叹了口气,“刘庆丰啊,你为了我一个红包,放弃了一百个红包啊。” “……” “还有,乡亲们的就业问题也解决了。去恒电打工也好,把自家房改建,出租成商铺也好,生活问题都解决了,这笔账我都懒得算了。”张逸夫继而皱眉道,“我就想不通,全国几千个县,全都想得通的道理,怎么就你这里,就他.妈的不行了?” “行的,行的,我现在理解了。” “不,你不理解。”张逸夫又开始算账,“你耽误了我们一个月的工期,所有生产推迟一个月,耽误我个人和恒电高管不知道多少时间。我粗算一下,工人白干一个月活儿,材料费设备费,人力费什么的,大概是6万元,推迟产品生产一个月,大概是900万,我个人和高管的时间,大概是50万,我的老师,负责这个厂的生产技术,他一直在等,他是国家级的教授,你理解成电力技术首屈一指的专家就对了,他的时间成本我还不知道怎么算,咱们往少了说,你给我造成了1000万左右的损失。” “……” “1000万,你见过那么多钱么?把你身体的每个器官都卖掉,值那么多钱么?” “张总,你这样说就……” “你是负面的。”张逸夫打断了刘庆丰,“社会要发展,你就站在停滞那边;党政要廉洁,你就站在贪腐那边;我要做大事,你就占在阻挠那一边。我见过很多,贪腐力度是你百倍、千倍,贪到你难以理解的人,他们屁股底下的一把椅子,桌子上面的一个茶壶,都比你这辈子见过的钱要多,但他们,至少,不永远是负面,他们会做一些事,会维持发展,会有积极向上的一面,而你彻彻底底,一件事,都没做对。” 听到这里,刘庆丰也不再辩解了。 他只狠狠盯着张逸夫:“张逸夫,你不要以为你真的就是什么人物,我治不了你,总有人……” “当然,能治我的人太多了,可他们为什么治我?喜欢我还来不及呢!”张逸夫大笑道,“我带来机遇,带来财富,带来光荣,带来技术,我就问你,他们为什么要治我。” “你……你……你……”刘庆丰脑子里一团浆糊,使劲想着。 “我帮你想吧,因为我没送红包对吧?” “……” “所有人要都像你这样,我还真走不到今天。”张逸夫摆手道,“你走吧,我要说的话说完了,从今天往后,枣源会得到巨大的发展,与恒电共荣,我代表枣源,感谢你的离去。” “我就问你一件事。”刘庆丰万念俱灰。 “嗯。” “让那帮东北人骂人,这么损的招儿,你怎么想出来的?” “那帮东北人想出来的。” “那就对了。”刘庆丰终于解开了心头的难题,拍了下大腿,撑着椅子起身,“你非要我走,那我就走吧。我就告诉你,我虽然说不清楚,但总有一天,你这套会行不通的。人,就是人。” 刘庆丰走了,比张逸夫想象的要干脆,他好像也听出了张逸夫话中的决绝,也意识到了二人真正的差距。 他想跟张逸夫打太极,张逸夫却直接掏枪了。 当天,聂树青在人事任免文件上签字。 次日一大早,周润发与市委领导,像是天兵神将一样突然降临,县委的人揉着眼睛,都不敢信,待看清后才慌忙接待。 小会议室中,周润发传达文件,讲话简单明了,几句套话后,直接宣布你们书记调到市里了,来来看我旁边,这位是我们新派来的干部,原市建委副主任,路虎,担任你们县委书记。 县委的人面面相觑,难以理解,哪有这么势不可挡的事情?调动干部那有这么快的? 路虎的名字,大家倒也听过,退伍过来的,为人不错,一头板儿寸,倒像是在服役的军人,一般市里的干部打死也不愿意下来的,他怎么就这么来了? 刘庆丰的心腹,自然在这一瞬间就觉出了不对! 他难以想象,市里怎么会有这么大决心,用这种方式调任干部? “周市长,是不是等刘书记回来再宣布,还有交接工作?” “不必,刘书记本人已经知道了,也表示支持。”周润发张嘴就来,摆手道,“干部要流动起来么,以后要成为常态,这次路书记也是带着好消息来的。” “召集乡亲们来一起说吧?”路虎问道。 “也好,都是要乡亲们认可的,民心为大。”周润发笑着点头过后,冲县委的人吩咐道,“正好,辛苦大家,召集一下。” “时间有限,召集牵扯到恒电赔款,有矛盾的乡亲就好了。”路虎不忘嘱咐道。 县委的人没办法,只得出去召人,他们本来还想放慢速度,拖一拖,赶紧联系到刘庆丰,等他回来再定夺,然而没等他们召,乡亲们却已经主动上门了。 乡亲们一个个极为乐呵,见到县委的人便问道:“要领补偿款啊?” “啊?” “不是么?大家都这么说啊,新书记来了,今天就要分钱!” “这……” 又是一条龙服务,看起来乡亲是早得到消息了,真是不打无准备之战啊。 小地方,事情传得快,几乎在县委的人出动之时,乡亲们就已经到县委大院了,周市长带着路虎,还有模有样一个个攀谈起来,深入农民生活。 就这么在院子里,临时搭起会场,周润发和路虎站在中间,点过数,牵扯到赔偿的乡亲们都到了,路虎才放声宣布道:“我们响应市里的精神,作风,要发展经济,也要乡亲门过好日子。属于大家的利益,一定要给大家,让大家自己做主!我宣布,土地补偿和青苗赔偿,今天,就全都发放给大家!” 乡亲们这可就乐了,刘庆丰手里攥着的时候,他们敢怒不敢言,生怕得罪了刘书记拖得更久,这莫名其妙崩出来的新书记,虽然不熟,但这阵仗好啊!没什么比发钱更好的事情了!(未完待续。) 正文 769 重新团结 “等等等等!!”一位县委的工作人员立刻冲过来,急匆匆低声说道,“财政的事,要等刘书记回来……我们也没有权利……” “那些钱,还是在刘书记的个人账户上了?”路虎轻哼一声问道。 “不不,在县里。” “那能不能拿出来?” “还是得等刘书记,有规定……。” “没有刘书记,这钱就不发了?” “能发,但在账上,要变成现金,也要等……” 乡亲们也觉出了一些味道,屏息不言。 正说着,一辆吉普车驶来,两男一女匆匆,其中一人拎着老大的箱子。 路虎远远说道:“哎呦!正好,恒电的人来了!我们已经考虑过这种情况,这些钱,暂时由恒电垫付!” 大家连忙回头望去,一人手中的箱子,好像是沉甸甸的。 县委刘庆丰的人大慌! 这张逸夫……真舍得下血本啊…… 双倍……他出双倍的补偿款??又拿出了一份? 为什么啊?图什么啊? 很快,他也就知道图什么了。 下这么大本儿,不是为了让刘庆丰帮忙,而是让他走。 张逸夫是错了,错的很严重,明明给刘庆丰塞几千能解决的事情,他非要花上多十倍百倍的价钱。他承认错了,而且要错到底。 他有资本错。 他绝不允许工厂区周围的政治,由一个贪婪的混蛋来管理。 合法公关,总有它的市场。 恒电几人拎着钱上了临时的台子,几乎不用介绍,大家一眼就确定张逸夫是张逸夫,只有这个人,这幅样子,这种气场的人能是这位张总。 自我介绍过后,张逸夫也跟乡亲们简单说两句。 “这段时间,恒电修路。建厂,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麻烦!”一位乡亲很快喊道,“帮咱们也把路修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大家都乐呵起来。 张逸夫摆摆手。待大家平息后说道:“我们这边的工作人员在调查中发现,我们的青苗补偿款,一直以来并没有发到大家手里。我觉得,这也许是麻烦的真正根源,于是跟市领导沟通过后。我们决定现在再次赔付给大家,这次用现金直接发到大家手里。” 乐呵了,这次是真乐呵了。 又是一波欢呼高氵朝过后,张逸夫感怀笑道:“谢谢大家,下面请周市长,路书记讲两句。” 周润发让了让,他没什么可聊的,直接让路虎来。 路虎来到中央,气沉丹田:“还有一个喜讯,也是张总这边提出来的。刚刚市里领导,已经口头批准了,恒电最初的那笔补偿款,他们也不再追讨,直接捐给县里,我们计划用这笔钱,完善县里的卫生站,新进一些医疗设备,调来一些医务人员,让大家不再大病小病。都往市里跑!” 恒电的款不追了,直接献给卫生站,这又是一大利好! 想不到刘庆丰一走,所有麻烦都解开了。全是利好! 下面乡亲其实也了解一些,刘庆丰无非就是自己想要好处,跟恒电僵着,现在好了,他也要不着了。 “大家安静一下,还有第三个喜讯!”路虎望了望张逸夫。示意你来说,张逸夫则避开,还是你说吧。 路虎点了点头,这才宣布道:“我们已经了解到,咱们枣源,已经有一些年轻人,临时帮恒电做了一些工作,张总刚刚跟我说,咱们县的同志肯吃苦,干活努力,恒电的队伍对此赞不绝口。刚刚我与张总也商量过,恒电后续工程还很多,还有需要用工的地方,非常欢迎大家现在报名,门槛不限,身体健康就行,有电工、瓦工等工种特长,自然更好。” 这下立刻炸开锅了,大家兴奋之余都叫嚷着问了起来。 “50岁还要不?” “就会和水泥成不?” “大家静一静!”路虎连忙说道,“下午的时候,恒电会在这里搭台招工,到时候工种,要求,待遇,都会说清楚!” 三重好消息这么一放,所有人都瞬间忘了刘庆丰,甚至开始恨刘庆丰了。 实际上在现下的改革阶段,100个这个级别的干部里,刘庆丰这样的也不过两三个,耽误的是所有人的生计,然而在多数情况下,这两三个竟还真能得逞,因为小红包对于大企业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大支出,免了太多的麻烦。 但这个刘庆丰,就是没有得逞,因为恒电不包给他个人红包,而是包给整个枣源。 至于路虎这个人,也是一直负责恒电落地的市里干部,虽然没有什么太高的视野与雄心壮志,但跟刘庆丰一比,简直就是巨人了。 刘庆丰相比如此多的利益,实在不值一提。 但其实他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想承包恒电的大工程,市里人知道了,心里肯定就真膈应上了。 这个事,轮不到你的。 就算你想轮到,也要问问市里老爷们的意思吧? 当晚,恒电与枣源县委新班子聚餐,要扫清刘庆丰最后的粪臭味,跟县委和谐团结在一起,重塑这个关系。 当然,其实搞定与路虎的关系就够了,但这个面子上的过程还是必不可少的。 路虎的视野,看世界局势太拔高,但至少可以看清枣源的未来。正如张逸夫所说,通省道,邻恒电,好处是非常多的,你猜不出来没事,你可以直接看现成的模板。 冀北电厂。 数千名员工,生活区,娱乐区,一应俱全,相当于一个小社会,当然社会中的社会这种说法在政治上是有争议的,已经开始蹦出一个新词来描述工业园区。 冀北之所以能成为市,冀北电厂在其中的作用是决定性的,只是仅仅一个冀北电厂,缺乏了一些活力,很多的价值,都在自己的厂区消化了,而恒电是开放式的,足以盘活现在的冀北,至于多活,就看双方的能耐了。 市建委本来也是不错的差事,但路虎看得清楚,未来的重头戏都在这里,县?只是暂时的,当工业产值压倒农业,当工人比农民要多的时候,这里就不一定还是县了。(~^~) 正文 770 友谊长存 作为市里和张逸夫,也希望主导枣源的新领导,是一位与市里一条心,寻发展的干部,不要再出现刘庆丰那种状况了。更何况恒电来了,枣源横竖都会大发展,大发展就有大功绩,大功绩是给追求进步的干部准备的,从不属于刘庆丰之类。 席间,跟县里的人觥筹交错过后,张逸夫叫来了文天明和赵红旗。 “这种局面,辛苦了。”张逸夫亲自跟两位从头到尾都跟着自己的小兄弟干杯。 三人喝过酒后,赵红旗擦了擦嘴说道:“我这儿还行,天明的活不好干,跑来跑去,求爷爷告奶奶,还没好脸儿。” 文天明醉红着脸说道:“不不,我看明白了,我那么做是没用的,关键时刻,还是红旗把场子给骂回来的。” “其实你这么骂,也有过分的地方。” “哥,我帮你说后半句。”赵红旗笑道,“可后来帮县里修路,又给找补回来了。” “你啊,跟孙博學坏了。”张逸夫无奈冲文天明笑道,“你可别學这套。” 要说文天明也挺无辜的,跑来跑去各种白忙,这也不怪他,怪就怪张逸夫不许送红包的死令,让送的话,根本就没这么多事儿了。换谁来干,怀里没红包,也都是事倍功半。 “张总,红旗……”文天明叹了一声,颇为正色地说道,“我想了想,这边工作,还是交给红旗吧,我实在能力有限。” “不不不!”赵红旗第一个跳了起来。“天明,你终究是文化人,跟文化人打交道,得你来,我一出面,就砸了。” “可这边,还是红旗你那套行得通。” “这不就一个刘庆丰么!后面事多着呢!” “天明……”张逸夫轻轻拍了拍文天明,“当时可是你自己请缨的。不把全套给我盯完了,休想回去。” 文天明眼眶有些酸涩。擦了一把后使劲点了点头:“行!” 看这阵仗,赵红旗心里也舒服了,得便宜卖乖。 “对了张总……我想请几天假。” “嗯?”张逸夫故作不满,“刘庆丰刚走,你又来劲了?” “这不……那谁她们家,要盖个小房儿么。” “谁啊?” “就县里……有个丫头……”赵红旗扭捏起来。 “哎呦!”张逸夫瞪大眼睛道,“看上哪个姑娘啦?” “也不是……”赵红旗挠起头来。“她老给我们送枣,我得感谢感谢,寻思着带俩兄弟,帮她们家把小房弄了,也就三天。这不,还是得跟哥说清楚么。” 张逸夫笑着警告道:“说好了啊,就你们仨人,就三天,其他人你得盯着干活。” “那必须没问题!” 张逸夫好奇起来:“谁家姑娘啊。叫来见一见?” “太晚了……人家一个大姑娘……” “还真神了。”张逸夫大笑道,“你跟孙博在滇南混那么久,这方面还能这么踏实?” “博哥那不是凡人。我可没他那么潇洒,该过日子过日子。”赵红旗继续傻笑道。“其实晓菲姐也是过日子的。” “那你不追晓菲?” “那可不敢!不说别的,洞房时候,还不把我踹死!” “哈哈哈!” …… 最后的障碍扫除,恒电修路建厂终于也再没人捣乱了,反而中午晚上,乡亲们还会送口水喝,更多的枣源人去工地打零工,让双方走得更近了一些。 张逸夫回到蓟京,除了抓北漠自动化工程外。相当一部分精力还投入到新的微机保护产品研发上,底子有了。但单靠线路保护市场是吃不饱的,还有发电机保护、变压器保护等等太多产品可以涉猎。 不觉间,又是一年。 除了产品与项目稳固推进外,由于牵扯到新厂区,实体设备生产,恒电与工业部走得也更近了一些。厂区相关的设计工作,产品报批、专利等等事宜,都要找那边的组织来做,同时张逸夫也协助了pi-china(中国profibus协会)的建立,由于其对pro标准的理解与支持,不得不挂名主席,这个协会暂时唯一的重要工作,就是为北漠项目提供技术咨询。 1月18日,慕尼黑,张逸夫与西门子共同签署了更深化的合作协议,大多数地方并没有什么突破,主要集中在湿法脱硫的关键技术引进上,恒电又下了本儿,定要万无一失。 双方握手签字,临别的时候,张逸夫送上了一张照片,具有纪念意义的照片。 那还是在滇南的时候,在石龙坝水电站照的,中国的第一个水电站,第一台水力发电机,正是由西门子公司制造的。西门子代表看过钢印的西门子标致后大惊且不解,在张逸夫解释过后,才意识到了这张照片的历史价值。 在德国本土,都不一定有这样的老家伙存在了,就算是西门子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曾经为中国制造过这样一台机器。 “这是经历过时间沉淀的友谊。”西门子代表握着张逸夫的手激动说道。 张逸夫只是笑着握手,心里却想着别的。 100年前,小小的石龙坝,一台240千瓦的发电机,我们要买你们的。 100年后,偌大的三溪,十几台70万千瓦的水轮机,我们还是要买你们的。 这100年,我们他.妈在什么。 感谢一切,对主义的重新诠释,给了我们机会,给了我机会,生如夏花,不知道属于自己的这几十年中,能做到哪里。 本来该分别了,西门子的人却没放张逸夫一行走,商量片刻后,一个人匆忙出去,又等了十来分钟,那人才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小东西过来。 “这是西门子最新的s1手机,最尖端的gsm手机,全球统一的通讯标准。” 张逸夫惊讶地接过手机,在西门子代表打过手势过后他才意识到,这个是送给自己的。要说手机真的是个麻烦的问题,尤其在出国的时候,张逸夫注意到这帮德国人都会有一个不大的手机,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中国人手里没有手机,也许在国内有,但出了国就没用了,不仅是移动服务商的问题,中国的标准、频段等等也不同。 张逸夫首先当然要感谢,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西门子也奋斗在手机生产线上。 “非常感谢,但这个gsm手机,我可能暂时会用不上,回国后会不兼容。” “很快就会用得上了。”西门子代表骄傲地说道,“gsm标准也即将在中国落实,这个消息我比你快,中国政府是在20天前刚刚敲定的,用gsm,不用cdma。” 好吧,不知不觉间,又用了一个欧洲标准,这就意味着未来十年内,在移动通讯行业,这个标准都是主流,欧洲各大厂商也将盆满钵满,标准化的重要性,再一次体现出来。 “那您的这个礼物,真的太适宜了!”张逸夫笑道。 “您这么说也过誉了,我们也不知道这个手机你到底能否用上,权当是个纪念吧。” “友谊长存。” “友谊长存。” 拿着这个手机,张逸夫也意识到,在各行各业,都有人在做事,做实事,如果现在不敲定gsm,对通讯发展的打击将是灾难性的,模拟信号频段已经十分紧张,张逸夫刚用手机的那会儿还好,现在要再申请一台手机,民营企业希望都不大,得是高级领导批条才能申请的,一台能炒到两三万元。 gsm标准的出现,让移动通讯进入数字时代,之后是cdma、1456g,标准的步伐引领着行业的发展,从未止步。 回程飞机上,张逸夫与邱蔷同座,来恒电的几个月来,她完整地完成了财务工作,之所以用完整形容,是因为她没有沾半分不属于她的工作,同时也没有错过任何属于自己的工作,本本分分不紧不慢,这个人还真心静的可以。 “总之,这就是现有的,按照国际标准理论做出的财务状况评估。”邱蔷在解释过表格后说道,“咱们现在的情况,正常的投资人都会敬而远之。” “没关系,咱们不需要投资人。” “要不要我讲几个扩张导致破产的案例?” “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张逸夫干笑道。 邱蔷也干笑道:“你发我薪水,就是为了听吉利话的?” “好吧好吧。”张逸夫摆手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么多个项目同期进行,没一个有短期收益,总部大厦和宿舍楼都是不盈利的,还会砸各种物业费用进去,冀北的厂子还要一段时间,即便这些都强行做成了,离成本回收还有很远的距离。” “是的,我一直认为,总部大厦和冀北厂,应该只选一个先做。” “都不能耽误,总部大厦的地皮是有政策的,不在年内动工,区里会收回的。冀北厂区也是,不快点搞,仅有的技术骨干会发霉的,还有大批参与培训的人员,闲置时间长了就不好管了,而且环保这个方向也耽误不得。宿舍楼则是咱们吸引人才的关键,福利要在各方面超越机关。” “道理我都懂,可风险太大了。”邱蔷进一步解释道,“新上线的变压器保护,就算销售喜人,再加上原先的各类保护产品,今年第一季度的销售额也不会超过2500万,可你知道现在公司一个月要面临多少开支么?”(未完待续。) 正文 771 再撑18个月 “1200万,你说过很多次了。”张逸夫也不得不面对这个很烦恼的数字。 “如果没有总部大厦,这个开支将是400万,一个总部大厦每月吃800万,要吃一年,一年后为了维持大厦运作,每个月依然要吃钱。” “不怕,只要挺住了,自动化系统很快会有大笔进账。” “离北漠预计的投产时间还有18个月,大笔的款项要在测试、投产稳定后才会来。” “道理我也都懂,你提了一堆麻烦,是想说什么?” “我们需要投资来对冲风险。”邱蔷正色道,“不然根据现在的状况,一个地方出问题了,会是连锁性的灾难。” 张逸夫啼笑皆非:“你不是说正常的投资人都会避而远之么?” “总有热衷于风险的投资人。” “不不,我讨厌那类人。”张逸夫摆手道,“这样,你去做一下,追加贷款,把我们冀北厂的设施,还有一些专利拿去做抵押,做高一些。” “我们已经欠银行5000万了……” “银行搞不定我去谈。” “哎……”邱蔷叹了口气,“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抵触金融。” “我害怕不懂的东西。” “你知道么,就是因为你不懂,你害怕,放弃了多么重要的东西。”邱蔷努力地比划道,“20世纪80年代以来。西方任何崛起的企业,都少不了这类融资支持。否则他们的发展进程将滞后数倍的时间。” “但同时股权也被那些投资机构掌控了。” “他们并不会干涉经营,只是拿走他们应得的红利。”邱蔷抱怨道,“你真该去我们学校去读一读金融基础课程!” “哈哈。”张逸夫大笑道,“现在恒电的作风,是不是跟你做事的路子背道而驰?” “都快没有道了。”邱蔷依然在唠叨,自从来了恒电她就变唠叨了。“你知道么。我现在跟销售那边不得不走得很近,那边每一张单子,每一笔款,我都使劲盯着,算着这个月能不能撑过去。” “不怕,再撑18个月就稳了。” “我的天啊……”邱蔷只感觉到了更深的绝望。 “没事,你要扛不住了,提前说,我明白。你刚出电力部不久,不该承受这么多的,可你做的很出色,我也实在懒得再见不熟悉的人了。” “你这个人啊……”邱蔷是又爱又恨。“我怎么舍得撂挑子?要是shy,早跟你闹翻了。” “夏雨啊。”张逸夫靠在椅背上叹道,“还真是,我可应付不过来她,还是你好,我说什么,你开不开心都会做。” “说得我好惨。” “不。是好出色。” “哎……”邱蔷感觉被张逸夫牢牢抓住了,“想骂你,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撑住,18个月而已,一晃而过。” “啊……”邱蔷使劲捂住了耳朵。 …… 恒电研发部,如今的吕一唯已经承担起数据库工作组的重任,他也是组里唯一一个人,因为他攻克的方向太过尖端了——oracle-7。 数据库实用技术一直是跟着计算机一路发展起来的,随着互联网的爆发,其势头更加不可收拾,在核心技术数据库这个方面,ibm领衔的db,无疑输了oracle一着,那个妻离子散四处漂泊的怪胎,用1200美元成立了甲骨文,在自己成为了硅谷的首富的同时,也让oracle成为了所有计算机工程师不得不面对的东西。 而吕一唯几个月来研究的也正是这个东西,这会儿看来,未来随便一个数据库工程师都能随便掌握的东西,在当时的中国无疑是超级天书。当吕一唯提出要用oracle构建数据库的时候甚至连张逸夫都慌了,他不确定现在中国的资源有机会让吕一唯掌握这些。 神奇的是,一番调查之后才发现,甲骨文竟然在1991年前的时候就在蓟京创建了分公司,当张逸夫带着吕一唯去的时候,公司里的人也慌了,等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有上门客户。所谓的这个公司,其实也不过是两间办公室,堆着一大堆英文版的东西,甚至他们自己人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干嘛用的。 吕一唯几乎是盲人摸象,一点一点,参出的oracle全貌,然后他就找到张逸夫,告诉他oracle太强大了,e1完全用不到这么多,但他还是希望用oracle来做,这样将来扩充会很方便。张逸夫自然知道未来的趋势,精通oracle无论对于公司还是吕一唯自己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正常工程师都会选取最简单轻松的工具,吕一唯却选了这样一把。 “跟常江他们试验过了?”张逸夫坐在吕一唯身后,看着他完全看不懂的操作界面。 “嗯,没问题的,接口都对上了,在现有系统结构上,数据交换没有任何问题。”吕一唯熟练地调出底层数据库,“只要容量允许,甚至可以把每秒钟的数据都进行记录,但现在,暂时是每分钟记录一次,每半个月清理一次,如果是突发事故,数据异常,会生成专门的文件,数据记录的密度会自动增加。” “想不到,数据的事倒是先完成了。”张逸夫摸着头皮道,“其他人呢,还有谁能掌握这些么?” “测试,维护的人熟悉基本操作,但还不会改。”吕一唯点头道,“教他们很慢,他们没有基础。” “能不能让甲骨文的人办个培训?” “蓟京暂时没有这个条件,这件事也是我正好想说的。”吕一唯说话从来不会兜弯子,“oracle在加州有一个培训,我想去,跟真正的大师学习一下。” “等等,这太跳跃了。” “我都想过了,现在数据库已经足够满足e1,后面北漠那边,运行调试、试验会在一年后,我想利用这段时间深入掌握一下,可国内应该没有比我研究更深的了,包括甲骨文中国的职员。” “还真狂啊。”(未完待续。 正文 772 婚姻 “我真的想找出一个能培训我的人。% .し”吕一唯说的还真是真心话,“我一研究起来,就停不下来,之前一直是理论,要研究更深,就必须出国留学,可办留学就要去考很多试,走很多手续,太浪费时间,我受不了。这次培训手续不复杂,付钱就可以了。” “多少?” “2个月时间,蓟京分公司这边帮我申请的是最优惠的培训费,大概两万美元。” “我日。”张逸夫已经骂了出来,“西门子可一直是在免费培训啊!oracle有点过分吧?” “他们也有免费培训的安排,只是我们没赶上,好像是八十年代初期吧。”吕一唯说着有些为难,“其实我是可以自费的,但不好跟家里开口。” “你觉得有价值么,这次培训。” “必定有的。” “这两万我可以给你出,但你要保证,回来以后,尽全力再来培训恒电的其他人。” “恕我直言张总……我不想……”吕一唯有些头疼,“不想浪费时间。” “……”张逸夫也是相当头疼,这人一分钟也不愿在不感兴趣的事上浪费,吃饭都是永恒的快餐,让他花大工夫培训其他人,肯定会疯的。 恒电付他工资,替他出培训费送他出国培训,学成后再培训其他人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但吕一唯不一样想,这人太诡了。 可眼下。这么短的时间内用oracle系统和sqp语言,搭建起整个e1的数据库。几乎都靠自学和钻研,这样的天才之举,又只有他能做到。 “这样,咱们定一个底线。”张逸夫清楚,跟天才和傻子,都没法较劲。“首先。全套教材你都要带回来,这是公司的财产。” “没问题。” “其次,每周六下午,一点到五点,你要专门解答其他人对于数据库的问题。” “4个小时?”吕一唯惊讶道。 “不一定有那么多问题,你同时可以干别的,有人问再抬头。” “……3个小时好不好,两点开始。” “哎……”张逸夫只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太感谢您了!”吕一唯开心地笑了。“这就算是我构建数据库的奖金吧,我不需要别的了。” “真是……”张逸夫长叹了一口气,正常来说,这么高费用的培训。通常都要签一个合同,多少年之内你不许离职,如果离职,则要补偿公司的损失,可张逸夫清楚,这种约束对吕一唯来说屁都不算。 跟天才和傻子打交道,都很累啊。 “还有。走之前抽一天,跟维护和测试的人说清楚怎么用。” “这个可以的,份内之事。” 张逸夫离开了研发部,他知道邱蔷又要头疼了,她现在搞预算已经在为十万元精打细算了…… …… 又是一年春节,张逸夫感觉自己在家庭聚会的时候,与其他家人的距离都变远了,他们会对自己很客气,但过于客气了,他们也不会乱说话,生怕某句话被张逸夫认为是在央求办什么事。 倒是老太爷,依然轻松,好像一年比一年更健朗了,说是大年初二要回趟老家,谁都别陪着,自己坐火车去,张逸夫想安排车他也不让。 回到了自己家,今年秦勇父女也没再来做客,他已经是副部长了,实在不该去企业家家里做客了。这边吃完了,张逸夫照例又跟夏雪去夏家再吃一顿。夏家更冷清,夏济民干脆就在三溪工地,跟工人们吃饺子慰问去了,三溪,过年也不停工。 夏母为二人包了饺子,一家人吃着聊着,也不知哪句话触动了她的神经,竟突然落泪。 想来还是因为夏雨,大闺女漂泊在外玩儿命,自己跟自己叫劲,已经30多岁了,本来有个心善的黄毛丈夫,夏母还踏实一些,现在什么都没了。她比谁都清楚,夏雨再嫁比登天还难。 见这景致,张逸夫也没法劝,夏雨那人摆那儿,就这德性,也不知为什么故,万物皆可抛。 夏雪见母亲落泪,自己也心疼,轻抚着母亲道:“妈,你放心,我不走了,肯定不走了。” “你别有压力,自己的路自己走。”夏母擦了把眼泪勉强笑道,“咱家现在也挺好,就这样,挺好。” “明年更好。”张逸夫在旁笑道,“新房子已经在精装了,明年往里一搬,敞亮。” “这个我说过夏雪很多次了。”夏母嘴上埋怨着,脸上却笑道,“还没结婚呢,怎么就这么让人家给咱家买房子,这我都没敢跟你爸说。” “他愿意。”夏雪不以为意。 “这孩子。”夏母摇了摇头,冲张逸夫道,“小雪心里也是感激你的,就是……这事我到现在都不好跟济民说。” “我明白……”张逸夫叹道,“夏部长依然身居高职,不方便收我这种身份人的东西,可这房子是夏雪的名。” “那也不方便,毕竟要是我们去住,这就不方便了。”夏母琢磨着,“你们要是结婚了,倒是理所应当了。别有压力,我就是随口一说。” “妈,那张结婚证,真没多少意思。”夏雪不屑道,“那些结婚的人,不是扭头说离就离?结婚证只是增加离婚的代价罢了。” “主要还是让人有责任心,不能再轻言分开。”张逸夫笑着比划道,“阿姨,我随时都准备好了,就看夏雪。” “现在不结。”夏雪直截了当道。 “那……你俩还一直不住一起了?”夏母问道。 “现在也不着急,我还在鄂北上班呢反正。” 夏母摇了摇头,她太清楚每天要面对的夏家人了,急也没用,最后也只好给张逸夫夹一个饺子:“你多吃这个,羊肉大葱,小雪不吃。” 当晚,张逸夫在夏雪家多留了一会儿,夏母早早去睡,留二人在客厅看电视。 张逸夫忽然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结不结婚,何时结婚,自己其实也是无所谓的,反正不亏,可有一件事,却绕不开婚姻。 “你不会不打算要孩子吧?”张逸夫突然问道。 “我不会打算要孩子吧?”夏雪惊讶反问。 麻烦了…… “我一开始无所谓,可现在的局面……”张逸夫比划道,“我创造了这么多财富,总得有个人来享受吧?” “你自己享受还不够么?” “享受不完的。” “别扯了,你还欠着银行几千万呢。” “你这不抬杠么?”张逸夫坚定地说道,“孩子,真得要。” “过两年再说吧。”夏雪嗑着瓜子看着电视,“还不知道将来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挺好的,中华复兴,特别幸福。” “你又知道了?” “不是,夏雪,这个问题咱们得严肃的谈,我很严肃。”张逸夫双手搭在夏雪肩上正色道,“你今年也27了,岁数大了再生会很麻烦。” “你怎么……”夏雪有些惊恐地问道,“突然变得这么老。” “严肃一点。”张逸夫依然正色,“你们不是也要扩大在北京的部门么,找机会调回来。” “不可能,三溪投产之前,我不可能走的。” “那还得七八年!你疯啦?” “你才疯了。你之前从来没说过生孩子的事,也没表达对我在怡昌工作的意见,怎么今天突然这样了?” 张逸夫无奈地拍了下脑袋,他知道,再聊下去就要大吵了。 “你就不能向我妥协一次,在关键的事情上,常规一次?”张逸夫放缓语速说道,“生孩子这件事,是不能错过的,错过就没有了。” “女人在绝经之前都有生育能力。” “这不是科学的事情。” “那还是哲学的事情了?” “我不吵,不吵。”张逸夫喘着粗气摆手道,“那我说一种极端的情况,我为了有孩子,和另一个女人合法结婚,生子,这你能接受么?” “能啊,有什么不能?” “那咱们算什么?” “情人?红尘知己?” “你乐在其中?” “我并不反对。”夏雪也正色起来,“我们才刚刚获得自由不久,你偏偏要把自己再拘束起来?我们享受的是彼此在一起心灵乃至**上的快乐与交融,你偏偏要变成相夫教子柴米油盐的市井么?” “那你母亲一生是怎么过的?”张逸夫压低声音指着卧室道。 “那是她的选择,我也该有我的选择。” “小姐,自由,是不是要有一个度量。” “我不认为是否结婚,是否生孩子,是对‘自由’的过度诠释。” “你这嘴啊。”张逸夫苦恼摇头,“如果你爸在,用传统思想一压,你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原因啊。”夏雪反倒笑道,“你从来都是客观,自由的,不把禁锢性的东西强加于人。” 张逸夫哭笑不得,最后只得长叹一口气靠在沙发上:“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在计划生孩子的事情,等不了太久的。” “嗯,别提这些了,看电视吧,马上要敲钟了,又是新的一轮,马上鼠年了!” “……”(未完待续。 正文 773 接二连三的碰撞 夏雪留在家里陪母亲住,张逸夫则独行回家。路上都是放烟花爆竹的人,一片欢腾,他却觉得自己很寂寞,饶了一大圈,好像又绕回来了。 曾经,他是多么渴望没有拘束的爱情,高尚纯粹的东西。 现在,他又在期盼一个稳定的家庭,一窝叽叽喳喳的孩子,去培养教育他们,用自己努力创造的财富,让他们肆无忌惮走自己想走的路。 不怪夏雪,变的是自己。 对“市井”这个词,他突然充满了好感。 夏雪说的轻巧,她能容一个女人与自己结婚生子,然而与自己结婚生子的女人,却万不可能容得下她了。 美好,也许真的只是一朵花,是瞬间的。而永恒的,是生存,是生活。 鬼使神差,张逸夫并没有往家的方向走,而是一路往前走,不觉间,走到了熟悉的楼下,从楼下看,那家窗户的灯还亮着,看着很温暖。 他犹豫片刻,好像生怕那灯立刻灭了,最终还是进了单元门,快步走上楼去。 轻轻敲门,里面传来了疑问的声音,张逸夫低声道:“打扰了,张逸夫。” 里面静默了片刻,好像也考虑了很多东西。 片刻之后,女孩还是打开了门,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秦玥眼神扑朔迷离,“外面冷,进来坐吧。” “打扰了,不请自来。”张逸夫搓着手进屋,看见秦勇和一位女人坐在桌前,忽然尴尬起来,这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侵入了国强老师的私生活,“秦部长……打扰了。我就拜个年吧,不进去了。” “咳……”秦勇对面的女人咳了一声,“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啊。这位女同志难道认识自己?好奔放的女同志。 张逸夫侧目一看,愣了几秒钟。然后揉了揉眼睛,依然不可思议,随即缓缓转头望向秦玥,秦玥耸了耸肩,觉得张逸夫很可笑,自己也笑了起来:“看样子就你不知道喽。” 张逸夫一屁股坐在门口的换鞋凳上,一拍脑袋,自己也笑了起来:“这多好的事儿。凭什么就我不知道啊?” 秦勇肯定是现在最尴尬的人了,沉声道:“过来坐,小玥,再开一瓶酒。” “是不是该她开啊?”秦玥指着秦玥旁边的女人。 “我开我开。”女人摊了摊手,起身冲张逸夫道,“过来坐吧——哥。” 张逸夫一路走到桌前,自己都在不停的笑,他知道这样对国强老师来说有些不尊重,但就是憋不住,一直到坐下。依然在笑,再看看国强老师那英俊的尴尬表情,就笑得更厉害了。 “好了。差不多得了。”秦勇红着脸,也不知是不是喝酒喝的。 秦玥也被爹的表情逗得乐个不停。 张逸夫实在忍不住,一边笑着一边论起辈份来:“来来,咱们来掰扯一下。” 他本来想拍着秦勇肩膀叫句妹夫,但觉得实在有点儿过分了,就干脆拍着秦玥肩膀:“外甥女儿!” “我呸!”秦玥使劲给了张逸夫一下,“晓菲就是来坐坐的,还没过我这关呢!” “咳……”秦勇就更尴尬了,“逸夫。大家还只是朋友。” “是……朋友。”张逸夫憋着不想笑,可最后还是喷出来。 秦玥也捧腹大笑。这辈子就没见过老爹这么尴尬。 “好啦,喝酒。”向晓菲无奈叹了口气。开了瓶新酒给二人斟上。 “我也要!”秦玥举杯道。 “……”向晓菲看了看秦勇,待他点头后才斟上半杯。 四人坐在一起,相当的混乱。 “怎么这么晚了过来?”秦勇强行举杯,打破沉默。 干杯过后张逸夫才说道:“是我没计划好,应该六七点过来给您这边拜年的。” “那还真拜不到,我是在调度中心呆到12点,吃过饺子才回来的。” 秦玥在旁补充道:“嗯,我跟晓菲看了一晚上电视等他吃饭。当什么部长啊,好麻烦啊。” “呵呵,不这么麻烦,也没机会跟逸夫喝两杯了不是?”秦勇再次笑着举杯。 再次干杯过后,张逸夫擦了把嘴:“行了,我还是不打扰了,来的时候欠礼数,回头给我外甥女补上压岁钱。” “你去死!”秦玥又是给了张逸夫一拳。 “要不这样吧……”向晓菲也觉得这么呆着特尴尬,“我们准备了爆竹,逸夫跟秦玥下楼放炮去吧,我俩吃两口,马上也下去。” “诶!我跟逸夫才喝了两杯。”秦勇可不愿就这么放张逸夫走。 “回头再说。”秦玥却已经拉起张逸夫,指挥他抱起两箱爆竹,开始把张逸夫往外拎。 “那……”张逸夫冲秦勇道,“今天不请自来,确实是我打扰了,回头再来补后面几杯。” 秦勇无奈摇了摇头:“放炮注意安全,回头再聊吧。” “嗯。” 楼道里灯坏了,秦玥拉着张逸夫的衣角,小心朝楼下走去。 “怎么今天……突然过来了……” “我也说不清楚。”张逸夫也很难解释自己的行为,“想你爸了吧。” “我呸。”秦玥坏笑道,“想我了吧?” “……” “你们男的真贱!我老找你的时候,你都懒得理我!我一年不理你!你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我真是关心秦部长的身体。” “呸呸呸!”秦玥咯咯笑了起来,“今晚没跟夏雪在你家过年?” “没,她回家了。” “你父母还好?” “挺好的,快搬家了。” “诶?我家也快搬家了。” “难道……” “华夏家园?”二人同时说道。 “哈哈哈!”秦玥大笑起来,“当邻居啦!那房子还是晓菲介绍给我们的,我爸咬牙跺脚才买的。” “该叫妈,叫妈才真亲。” “滚!”秦玥赶紧解释道。“我们俩说好了,万一真那个啥了的话,我俩还是平辈儿。该怎么叫怎么叫,互相就叫名字。” “都来过年了。还没真那个啥啊?” “早着呢。”秦玥嘟囔道,“我爸你还不知道?假正经,道貌岸然,老贱骨头,现在又是部长了,怎么好娶一个年轻的女企业家当老婆啊?” “现在规定上,好像没什么限制吧?” “影响不好!” “那咋办啊?” “先凑活着呗~” “他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我也不知道,保密工作做的特别好。”秦玥笑骂道。“要不是他主动带着晓菲来跟我说,我还发现不了呢!” “有人该哭了。” “啊?” “有个叫孙博的人,我一直觉得他冥冥之间对晓菲有意思。” “那不管,我爸先来的!”秦玥又占理了! “好啊,还说你跟妈不亲!” “你有完没完啊!”秦玥一急,脚下踏空,尖叫一声。 张逸夫扔下爆竹慌忙去扶,摸着黑,竟真抱住了她。 外面炮声滚滚,黑暗之中。二人身子紧贴,抱在一起。 看不见对方,却能感受到温度。 外面再吵。也听到了对方的心跳。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磁力牵在二人之间,慢慢贴近,贴紧。 二人紧紧相拥,身体都不受控制扭在一起,双唇之间,是只属于他们的世界。 秦玥一只手死死抱着张逸夫,另一只手却狠狠捶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渐渐分开。 “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秦玥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什么意思嘛……什么意思嘛……” 张逸夫扶着秦玥坐下。轻轻搂着她,现在他真的什么都不想看见。这黑暗刚好。 “你说的对,我好贱……” “就是就是就是!”秦玥靠在张逸夫怀中,这里好像有股魔力让她无法挣脱,她一边捶打着张逸夫一边骂道,“你跟我爸,一个比一个贱。” 张逸夫不想跟她说夏雪的事,她根本难以理解,也不用理解。 那自己又是来做什么的呢?自己又做了什么呢? 当面临真正感情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一向自以为理智的大脑,根本就是一团浆糊。 还好,楼上关门声和脚步声响起,秦勇他们肯定也出来了,二人下意识赶紧起身,张逸夫重新抱起爆竹往外走。 他们先一步出了单元门,这个时间,零点放炮的人散的差不多了,张逸夫打开小箱子,见烟花居多,没那么扰民,就拿了一把拆开。 这会儿秦勇与向晓菲也出来,二人身体没任何接触,仿佛是怕因为张逸夫在显得尴尬。 “还没放呢?”秦勇笑着上前来帮忙拆。 “这不等你俩一起么。”张逸夫也会卖乖。 “我先来!”秦玥捂着脸抢过了一支,好像是怕老爹看见羞红的脸,张逸夫拿过打火机帮她点燃,无害的烟花举着放就好了,一个小光点飞到天上,绽放出无数绚烂的轨迹。 向晓菲也觉得好看,自己也拿了一支开始放。 张逸夫与秦勇平常都不抽烟,现在两个男人站在后面,却觉得应该来一支,好在张逸夫一直随身带着应酬用,便点了两支。 “最后啊,还是要这样,还是要生活。”秦勇看着两个放烟花的女孩笑道,“你当兄长的,要是有意见,就直说啊。” “不不不,非常合适,非常合适,我只怨你们瞒着我!”(未完待续) 正文 774 都是孽缘 “咳咳。.”秦勇呛了口烟,还是抽不惯,“也不是特意瞒着的,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合适不合适,而且影响也不好,得低调。” “我真羡慕你,也羡慕晓菲。”张逸夫诚然道,“你们都是特别好的人,能跨过这么多东西,在一起,我真的特别高兴。” “也是为了小玥,我老这样,她不嫁人。”秦勇开玩笑道,“我可不能耽误两个女人喽。” “秦玥有对象了?” “嗯,别人给介绍了一个,正处呢。”秦勇笑道,“不过小玥好像对人家没什么意思,老是人家上赶着,我看着也悬。” 张逸夫大脑里一万头草泥马冲过。 也不知道那位兄弟是谁,好像做了特别对不住你的事…… “今天这么晚过来,心里有事吧?”秦勇避开了这个话题,望着烟花问道。 “算是吧。”张逸夫点头道。 “私事吧。” “嗯。” “那说吧,现在还有炮声,一会儿说,她们该听到了。” “我特害怕。”张逸夫也不拘谨,“秦玥母亲的事,她原来跟我提过,我现在特害怕,我怕……” “怕夏雪也跟她一样吧。”秦勇淡然道,“明明有了孩子,有了家庭,却对一切无所依恋,说走就走。” “嗯……”张逸夫感觉很难过,“我不知道你当时……” “不提了,这么多年,已经不痛了。”秦勇轻轻拍了拍胸口,而后开玩笑道,“反而是肺痛,空气越来越差了。” “我们恒电正致力于……”张逸夫下意识接话。赶紧住口,“呸呸,不说工作的事。” “呵呵。”秦勇接着笑道。“逸夫啊,第一眼看你。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 “那种燃烧生命,不顾一切,去找理想,找信仰的人。”秦勇掸了掸烟头叹道,“你很超脱,很出色,但最后会落在生活上的。我坚信这一点,包括各方面一直以来对你的提拔,看中的也正是这一点。我们见识过太多出色的人,冲向太阳,或者远渡重洋了。” “是啊,我也一直坚信,我就是个俗人。” “你个人生活上的事,我不方便多说的,就提一提我自己的经验吧,咳……”秦勇说着。踩灭了烟头,“跟着自己的人生阶段走,你想玩的时候。就玩,想停下,就停下,经历过的美好,就好好记住,未来还有几十年,慢慢走。” 前面两个女孩放了几支烟花过后,蹦蹦跳跳过来叫男人们也来玩。 秦勇最后拍了拍张逸夫的肩膀:“我得警告你,她是我女儿。我拼尽全力,让她笑着度过每一天。可她为了你哭过很多次了。如果再哭一次,我不会绕过你的。” “生孩子的时候疼哭算么?” “我……c”秦勇再怎么儒雅。这会儿也要爆粗口了,你丫脑子都tm什么啊! 漫天烟花,已经是1996年的农历新年了,说不清自己是成熟了,还是市侩了,只知道,生活还在继续,永不止步。 向晓菲并没有留下过夜,按照她的话说,根本就没过过夜,只是一起来吃年夜饭的。一点来钟的时候,她与张逸夫跟秦家父女告别,上了车子。虽然没两步道,但向晓菲还是坚持要送张逸夫回家。 最激烈的一波放炮过后,街道就像是狼藉的战场,路上没有车,没有行人,偶见几个环卫工人将爆竹的残骸扫到一起,冷冷清清。 “来之前,喝了吧?”向晓菲喝了一点酒,慢慢地开着车子,也没看张逸夫。 “喝了几杯,你小心点。” “你怎么想起过来了?” “等等,应该我审问你吧?”张逸夫嗤笑道,“什么时候开始的?连我都瞒着?” “正式确定也没多久。”向晓菲摆手道,“我怕你帮倒忙,瞎咋呼,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不成,你一搅和容易不成也成,就像……” “像?” “像跟你夏雪似的。” “……” “秦玥将来搞不好是我的家庭成员。”向晓菲冲张逸夫笑道,“我警告你,你可别胡闹。” “哎呀。”张逸夫使劲挠了挠头,明明是个干净利落的人,一扯到感情,比谁都黏糊,“夏雪不想结婚,也不想要孩子。” “这不挺符合她的么?”向晓菲依然在笑,“你要硬来呢?” “什么叫硬来?” “别装大尾巴狼!” “相信我,她是敢瞒着所有人,偷偷去医院做掉的。” “还真是。”向晓菲开着车已经哼起了小曲儿,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傻了吧,梦中情人啊!你俩千锤百炼走到这会儿了,又有过不去的坎儿了。” “你也不给出出主意?” “出什么主意?拿秦玥当能结婚能生孩子的替代品?” “……”张逸夫心里咯噔一下,而后叹道,“点的好啊,点的好。” “我说老实话,你跟秦玥也不合适,而且将来咱们的关系也太乱了。”向晓菲摇了摇头,“要我说,再拖拖吧,女人一逼近三十,都会燃烧起母性的。” “比如你?”这次轮到张逸幸灾乐祸了。 “我怎么了?”向晓菲笑骂道,“我想当妈还不行啊?我招谁了?” “行,行,我就是想,你们俩年龄差距是不是有点……” “那多好,我想不通的事,他早就想过了。”向晓菲叹道,“我想经历的,不想经历的,都经历了,就像找个好人,般配的好人。” “可这多少会影响他的……” “他压根儿不想再往上走了。”向晓菲直接说道,“他说自己走到这步,就到头了,不能也不想再往上了。” “好吧,那回归现实问题,他能跟你生孩子么?” “我说你一个男人,怎么老关注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老了。” “真要在一起,会去检查的。”向晓菲哼了一声,“有可能的话,你也早点带夏雪去查查吧,没准人家是先天有问题呢。” “你这话太损了。” “你先损我跟老头儿求子的。” “我可没说秦部长是老头儿。” “行了,到了,下车吧,帮我问叔叔阿姨好。”向晓菲停下车子冲张逸夫道,“哎……你也真是麻烦,其实要是跟孙博似的,反而没这么多这方面的烦恼。” “他跟那个艺校生怎么样了?” “艺校生毕业了,他俩也分了,现在跟那人的学妹在一起,估计孙博是打算垄断那个学校的资源了。” “真他.妈行。”张逸夫下车关门,目送向晓菲远去。(未完待续) 正文 775 投入工作 大年初二,一堆人组团回葆州,系里90级同学聚会,张逸夫负责蓟京一行人的车马,他租了一辆大轿车,蓟京的同学和经蓟京中转的同学一同回校。大家也都是携家眷而行的,郑道行已经过了新婚期,媳妇是部里办公厅的,戴着眼镜很文静,算是般配。张逸夫与夏雪直接结伴,可怜的还是郝帅,依旧孤零零一个。 郝帅不免两行热泪滑下,毕业坐火车离开葆州的时候,大家都是单着的,有说有笑,过几年再回葆州的时候,怎么就这样了呢? 有好事的同学组织,一切早已张罗好,原来的辅导员王瑞生也来了,热热闹闹。张逸夫本意是不想成为主角的,但还是成为主角了,六年来大家都变得成熟务实了,非常希望借这个机会跟某些发展好的老同学走近些,也算是个资源。 本来夏雪永远是被排斥的那个,如今借着张逸夫的光,女同学也适当地亲近了一些,问问三溪的这那,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 这些都是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是,全系100人上下的样子,这次到了一半左右,夸张的是竟然有十来个人是带着孩子来的,从嗷嗷待哺不满一岁的宝宝,到已经四五岁跑起来比大人都快的臭小子都有,想来也对,大家都是快30的人了。 包括郑道行,也在准备孩子的事情,这真成了第一人生要务。毕竟现在收入水平都差不太多,也没那么多奢侈虚荣可搞。生活都平稳,到岁数就该要孩子。 饭局上,张逸夫抱着一位老同学一岁多的娃娃,走到夏雪面前逗她玩,想试试母性是不是要激发一下。 夏雪却做了个鬼脸,示意小孩离她远点。 小孩也不乐意了。哭着找妈妈。 张逸夫只好把小孩还回去。 “多好玩啊。干嘛欺负人家。”张逸夫手上依然是宝宝浑身柔软的感觉。 “你以前也没这么喜欢孩子啊?”夏雪喝了口橙汁反问道。 “这不到岁数了么,再说以前也不讨厌孩子。” “我就是讨厌,跟他们没法交流,没法讲道理,他们又不听话,也不懂事。” “你不也这么过来的。” “又要吵啊?” “唉……” 这会儿,几个喝得微醉的男生突然凑了过来,拉着张逸夫,非要问问他怎么追到夏雪的。咋咋呼呼,搞得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 张逸夫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还是郑道行帮他解围,岔开了话题。 把人都打发了。张逸夫才跟郝帅喝起闷酒。 上下铺的两个家伙,如今都在为女人的问题发愁。 要门当户对,相貌接受,理念相同,互相迁就,这要求标准实在太高了,每一条都够掐掉90%的异性。 不过郝帅并没有烦恼太久。之前跟他关系不错的一位女同学竟然主动来敬酒熟络起来,人家郝帅现在也是蓟京大机关里的人了,嫁了他,调到蓟京工作也没那么难。 周围这些东西一次次刺激着张逸夫,这个坎,他真有些扛不住了。 那就先让工作冲淡这些吧。 …… 年后开始,张逸夫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其它微机保护产品的开发中,这也是邱蔷给他的压力,必须要有短平快的项目,必须提高营业收入,未来那些东西太远了。 张逸夫喊着要大家挺住这18个月,他自己更要挺住。 一年的时间内,母线保护、发电机保护、电抗器保护等相关产品陆续问世,在第二家纯国产研发产品上市之前,恒电几乎完成了微机保护市场全覆盖。方思绮之前带队全国巡回宣传中积攒的资源也得以充分利用,各电管局、大电厂、变电站在保护装置更新换代的时候,恒电8系微机保护成为首选。 又一年年末的时候,邱蔷终于不用为资金流头疼了,微机保护产品的销售额翻了足足四倍。 办公室中,张逸夫放下年度财报,终于舒了口气:“我算是跟你交待完了吧?” “是跟公司交代。”邱蔷收起财报,看了眼张逸夫,觉得有些心疼,“张总……头发……” “嗯。”张逸夫挠了挠前额,“这里,还有两鬓,是不是显老了?” “累的吧,今年忙完了,休息一段吧。” “也辛苦你了,你那里也有白头发了。”张逸夫指着邱蔷头顶道。 “啊?”邱蔷立刻慌了,开始下意识找镜子。 “开玩笑的!”张逸夫大笑道,“你可是咱们的颜值担当,老了还了得?” 邱蔷尴尬道:“别开玩笑了,向总和方总……” “他俩那颜值,一看就是没文化的颜值。”张逸夫起身伸了个懒腰,“就是明儿了吧?” “您说恒电大厦竣工?” “嗯。” “真快啊,我记得那会儿,咱们计划建大厦的时候,全公司员工,也就不到200人吧?现在呢?” “没记错的话是698人,不算工程公司。” “还好,总部大楼建得够高,够用,别人那会儿还老跟我说搞得太大了,浪费。”张逸夫笑着跟邱蔷说道,“给你偷偷提个醒,早点选办公室,跟综合部提前打招呼。” “别离张总太远就好了,不然腿疼。”邱蔷下意识揉了揉腿。 “说得我好像天天把你怎么着了似的……” “精神上的折磨尤甚。” 二人相视大笑。 …… 位于蓟京大学南门,四环路边的恒电大厦,经过了近两年的建设,终于在96年底竣工,包括张逸夫在内的恒电高管与区政府领导,特别邀请的中电联领导,科技园区领导,共同剪彩。 这座大厦并未有什么新奇的设计,只是自下而上有一个小小的弧度,稳定的流线型通常会给人时尚与现代科技感,在这个年代,当这个弧度长达93米,高17层的时候,就称得上壮观了。外墙采用的黑金沙石材在这个时代称得上前卫,在阳光的照射下,上面零零星星闪烁着金光,这玩意儿也耗费了巨大的建材成本,从最终效果上来看,这是值得的。 这是张逸夫一意孤行,勒紧裤腰带,拔地而起的大厦,这一天终于实现了。(未完待续。 正文 776 环保大业 恒电“大搬家”也就此展开,不仅是办公地点搬家,不少人同时也真的喜气洋洋在搬家。.新的宿舍楼早几个月就落成了,大家几乎找的都是恒电工建的人做的装修,这会儿也正好入住,可以用“轰轰烈烈”搬家运动来形容。原二修厂暂时做库房用,设备该去冀北去冀北,该去总部去总部,只留下了最基本的安保人员。 刚开始研发这部分人还不情愿搬,毕竟熟悉老厂区试验室的情况,线别管多乱,都布好了,用起来顺手了。可一到恒电大厦,体验到那现成的高扩展性的线缆通道,空间更为巨大、布局更加合理的试验室,才意识到什么叫爽。整个恒电大厦的设计都是按照楼宇自动化综合布线的,基于以太网的,从原先每个试验室像一个小网吧的网络状况,到现在全楼通网,你只需要在墙上找一个接口,这对工程师们来说实在太方便了。 两周的时间,搬家才算基本完成。即便全员来此,办公区的占用面积仍然不到1/3,至少有10层是空着的,有人提出租赁出去,但张逸夫认为公司扩张速度很快,犯不上这么折腾。 别的不管,至少有一点,张逸夫是真的满足了,他特意提出的设计,正好让他满意——高管办公室。 政府部级干部,比如黄正辉,根据国家规定,他的办公面积要在54平方米之内。实际上他办公室面积号称是52平方米,但真正面积大概60多平方米。这已经是极其牛逼的了。 他如果知道,张逸夫的办公室有200平米的面积,肯定该急了,但也没脾气。 不过也并不是200平米的一个大空场,那说一句话都带回音的,太空了。他的办公室实际上分成三个部分。常规办公室大概50平米。基础的办公桌书柜落地窗沙发饮料柜等等,东侧有一扇门,进去就是一个小型会议室,容纳限度是20人,配备投影、电话与电视会议的条件,这个会议室同样可以从走廊直接进来,后续恒电的诸多决议,多是在这个会议室确定的。在西侧则是一个舒适的卧室,配有卫生间。衣柜、酒柜齐全、加班到很晚的话进去就可以睡觉了。 其余高管房间也配有相应的寝室,只是没有这样的会议室罢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高管能占用整整两层的原因,张逸夫认为高管如果拥有一个无比强大的办公室,一方面会令来访者肃然起敬。另一方面在面对猎头诱惑的时候,至少对方公司提供的办公条件没法跟这个比。 在新办公楼屁股还未坐热,该来的就来了。 一次失败,并未挫败中国对于举办奥运会的热情。在总结中,环境污染被认定为主因,即便奥组委在蓟京的几天,连餐厅都不让生火了。确实是一片蓝天,但奥组委也不是傻子,稍微跟环境机构沟通一下就知道这是临阵磨枪,在之前与之后的暗访中也印证了这一点。与各部门行业的会议中,工业污染被认定为环境问题的主因,在各类工业中,稍微看一下煤炭消耗量,毫无疑问,发电行业又成为了主因中的主因。从国家环保局的公报来看,发电生产过程95年五百万吨的二氧化硫排放量,占到了全国的43%,躲也是没处躲的。 在这种环境下,一直是个清冷衙门的环保部门,突然被拉上了会议桌的前排,成为了举足轻重的人物,而在国计民生问题上的权威机构,发改委的前身,“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无疑与环境部门紧密联系,讨论制定治理措施。 就如计划生育一样,沾上计划,权力都是不可置疑的。 这是内因,还有外患。 世界能源委员会(wec)、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委员会(unced)等国际机构,十分热衷于环境问题,在发达国家这已经不是问题,关注点逐渐偏向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与环境的矛盾是持续存在的,发达国家不希望你经济发展太快,同样也不希望你影响地球的环境,总要想方设法阻止这两件事。 一些发展中国家处于天不怕地不怕,光脚不怕穿鞋的阶段,自然可以对一切嗤之以鼻,阳奉阴违。但中国致力于长期可持续发展而不是当国际恐怖分子,在外贸、货币、金融等方面日益国际化,是不可能做到这样无视一切的。 环境问题,也自然而然成为发达国家制衡中国的一种手段,“环境”与“人权”成为了两柄利刃,闲着没事儿就刮你一下,做黑你名声的同时,也逼迫你做出某种妥协,否则在国际社会,各行业贸易中就会被恶心到。 本身中国在联合国中的地位,也没法做得太过分。 在一次次《公约》的签署中,环境与排放问题愈发尖锐,上层都十分清楚,最新的,最狠的一次协定迫在眉睫,中国没的选。从趋势上来看,新一代,跨越性的排放标准是不可避免的,也许半年,也许一年,也许两年,总之不可能扛过两年。 内忧外患过后,实事求是,这也是福泽子孙的事情,即便在经济发展上我们永不知足,但我们的肺也会疼的。 通常排放标准的制定,是环保局、技术监督局来搞的,可这次牵扯到了再次申奥的政治任务,最强大的部门,计划委也参与到其中,负责尽快促成这件事。 计划委内的领导干部,多数是理论出身,长于研究与探讨大问题,大方向,不可能做到对每个行业都精通,环保部门也同样,在这个阶段,他们更善于吸收国外的环保经验,甚至在控制参数上也是如此。 研究与讨论,实际上在94年就开始了。 当对于煤电行业污染治理的第一套方案,摆在黄正辉桌子上的时候,他直接给吓到了。 燃煤火电厂污染物排放标准编号为gb13223-19xx,后面是颁布年代编号。此前,电力系统遵循的一直是1991年标准,这已经是90年代的新标准了。标准的规定并不是死的,并不是说每个电厂烟尘排放浓度都必须是同一个固定值,而是要根据电厂锅炉容量、布置、煤种、风速、地理、烟囱高度等等因素,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数学公式,最后算出来的一个数字,算式中有很多变量要往一个电厂上面套。 这是个复杂的过程,简化一下,拿冀北电厂一号机组为例,再简化一下,只看二氧化硫排放浓度,按照91年的标准,二氧化硫排放浓度限值,大约在4000mg,也就是4克每立方米上下。 而当时摆在黄正辉眼前的标准,根据硫基分的不同,这个浓度要控制在1200-2100mg,不再有那么多复杂的计算公式,全国一刀切,全国都要这样。 要知道冀北电厂烟尘排放已经算是做得好的了,放眼全国,在5000mg以上的比比皆是,更有甚者偶尔还会破万,可根据最新标准,必须要在1200-2100mg,这在黄正辉眼里,简直就是荒唐,就算做,也不可能这么快做到,至少要三五年的时间。 也别什么1996标准了,直接2000标准吧? 于是,这个标准还是草案的时候,就受到了电力部的坚决反对。 95年整个下半年,几乎都是在扯皮之中,后来的流程又变了,变成环保局“提出”,电力部“起草”,然后监督局,环保局共同“发布”。 倘若张逸夫还在电力部,怕是难免也会加入到这个扯皮行列,可当时他在忙着别的事,无暇顾及,也没法见证到多少大佬、多少技术尖子在那里针锋相对了,对于这个新标准的任何一个数字必定都经过了旷日持久的争论与权衡。 最终,一套各方面都勉强能接受的标准出台。 这个标准也不是一刀切了,而是以电厂年限划分,将电厂分为了1、2、3三个时段。 1时段:1992年8月1日之前建成投产或初步设计已通过审查批准的新、扩、改建火电厂。 2时段:1992年8月1日起至1996年12月31日 3时段:1997年1月1日。 对于3时段,才必须采取1200-2100这个标准,前面的烟尘以及各种污染物限制算法,略有宽松。 简单总结来说,五年之前的电厂,几乎还是老标准;近五年的电厂,要更严格一些;新建和扩改建,必须用新标准。 环保部当然希望全国都给老子限制排放,但客观条件摆在这里。面对最开始的标准草案,电力部直接把一张账单送了上去,粗略计算了全国范围,按照新标准进行排烟大改造的成本,这个数字就算国家领导人看了也得出身冷汗,这还没提停机改造对于供电的影响。 总之,要全国搞,97年一年中国也甭干别的了,就玩这个吧。(未完待续。 正文 777 工程计划 政府自然担负不起,各方面妥协才出了新方案,在细则中,京津冀毫无疑问被列为了重点区域,要重点监控。 其实相比于发达国家100-850mg的限制标准,1200-2100依然显得很宽松,只是这对于我们自己来说跨度已经够大了。 而张逸夫知道的是,十几年后,2011年的标准版本,这个数字在多数情况下已经被限制在100mg以内,之后甚至提出了零排放的概念,那就属于追求卓越了。 可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排放也不是一天能降下去的,1200-2100mg,这对火电来说绝对是个坎儿,其它地方监控和管理也许会松一些,但京津冀,是真的迫在眉睫,环保局已经说的很清楚,这个范围内的电厂他们会进行持续性、高密度的监控,不行你就给我停产!停产了供电就要出问题!供电出问题了黄正辉就炸了!黄正辉是不会允许自己炸的,所以整个京津冀地区发电厂都要立即行动起来了。 要说这个趋势,也早有了,不是只有恒电,只有张逸夫看到的。不过其余大多数企业,技术上目标方向更低一些,多是在排水系统上做文章,毕竟是通过化學制剂和管道解决的问题,技术难度更低,烟尘上也有人做文章,不过力度并没有恒电这么大,自动化程度和方法上都简陋一些,算是传统基础上的升级版,提升有限的效果。 恒电这边,常思平等人耗时一年多,呕心沥血,加之引进德国元器件搞的烟气处理和监控系统,还真的分毫不差踩到这个点儿上了! 几乎在恒电设备质量认证批下来的同时,gb132-1996也公布了,所有新电厂和扩改建机组,必须满足新标准。 计划中的电厂。包括已经计划好在97年动工的电厂,都不得不面对这个严峻的问题。国内搞脱硫脱硝防尘排烟的企业不是没有,但方法、技术、自动化程度都属于很基础的阶段,能满足91年的标准就万事大吉。毕竟烟气处理这一块,成本投入很大,不仅仅是一次性安装成本,投产后对厂用电的消耗,化學制剂等耗材的成本都是存在的。你要的效率越高,成本几乎是要翻番的。 值此紧急状况,大家首先想到的都是进口方案,把烟气处理方面外包出去,虽然招标耗时耗力,但也总比不达标被干掉要强。也就在这个时候,恒电拿着一堆认证杀了出来。 在权威机构的认证中,edr的脱硫效率更是达到了98%,当然这是在一定条件下的数据,根据各类客观参数。实际上脱硫效率是稳定在92%-98%之间浮动的,这也足够了。 后来人们在评价恒电产品的时候,经常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我们也想招标,但实在没有第二家国内厂商有能力投标了,只好指定采购了。 如果说在继电保护行业,压住不上微机,继续用传统保护设备仍然可以维持的话,这次的排放标准可着实是一件坚决的事情,至少新上的电厂和机组,要为此提高预算了。 可还是那个问题。各种文件里吹的再虎,这也是一个国内空白的产品,国内没有使用先例,就像一个踌躇满志的毕业生。你再厉害也没经验,急着出活儿的单位不会鸟你,一般情况下,头一个工作还真免不了托关系。 恒电环保设备公司,落在冀北的第一个好处终于显现了,与华北局和冀北电厂以及北漠公司的紧密联系。终让流程走通,冀北电厂的三号机组属于时段2中扩建的机组,自查过程中,烟尘小幅度超标,脱销基本满足标准,硫化物严重超标,距离2时段的新标准有很大距离,不过这种情况是很普遍的,环保不可能勒令你全部停产,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抓新电厂更紧一些,但假以时日,这个问题必定是要解决的。 恰逢一年中的用电低谷,借着年底停机大检的契机,恒电争取到了这个机会,脱硝系统不动,只搞除尘和脱硫两大块,报价上也采取了低调稳妥的态度,最终的报价几乎不赚钱的297万元,尽管恒电计划中的正常报价大概是这个数字的两倍,但现在最缺的还是认可。 恒电工程与恒电环保的精英也都被调来冀北,全力主攻这个改造工程。 张逸夫也亲自驻在冀北,确保工程按期保质完成。 赵红旗无疑是最感慨的那个人,几年前初次来冀北电厂的时候,还是扛着铲子搞避雷埋地,现在摇身一变,已经成为了电厂改造工程的负责人,设备都是现成的,他的任务是在春节前完成改造,这是向北漠公司一把手林立正保证过的。 恒电也确实坚持了一贯的作风,工程设计走在前面,制定完善的施工方案后才进驻电厂,在停机之前,所有设备、辅料、工器具首先到位。这个工程,也是生产制造、物流、工程设计、施工等诸多能力的一次高度浓缩与锻炼,工程计划是精确到每天的。 除尘与脱硫两大系统中,又细分为烟气、压缩空气、输灰、脱硫剂浆液制备、副产物、水循环等多个系统,又涉及到精密的管道设计,必须是要精通电厂设计与设备使用,考验的是极综合细致的能力。 常思平也是头一次,可以淋漓尽致的发挥开来。 从省煤器到管道,再到脱硫除尘设备,他这些年搞的一直都是辅机设备,着实有种宰牛刀杀鸡的感觉,来到熟悉的电厂,拿着施工图,逐项设计攻关计划,这才能发挥专业性么!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施工,还请来退休在家的老专家段有为担任顾问,老段无疑是最熟悉冀北电厂的人,更是最知轻重缓急的人,有他在,至少不会出什么纰漏,安全第一。 有牛小壮以及北漠公司方面的支持,冀北电厂的人也是全力配合,完全没有任何当年搞达标时候细枝末节的无聊矛盾,拧成一股劲,日夜兼工。(~^~) 正文 778 小题大做 与此同时,北漠自动化系统也在最后冲刺之中,常江是这里的最高负责人,他见到了一座电厂的拔地而起,一台台精密进口设备的进驻安装,参与到了自动化系统每一个环节的设计布置之中,与此同时他也不断刷新着自己的知识与理解,abb与西门子的工程师身上好像有榨不完的经验,即便他们想有所保留,但为了北漠尽快投产,实在保留不了多少。 毫无疑问这将是当前中国最大型的火力发电厂,也将是中国自动化程度最高的火力发电厂,现场总线遍及每一个角落,e1的每一台设备一一嵌入调试,偶有问题,abb和西门子的人也会帮忙一同解决,常江从来没觉得老外这么大方过,面对计划在三月投产的一期第一台机组的调试,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全面投资过后两年,全面开花已经近在眼前。 1月30日,提前于计划4天,冀北电厂三号机组除尘脱硫改造工程宣布竣工,这在电厂改造方面来看,也算是一次不大不小的奇迹了。常思平、段有为与张逸夫,三人的知识与经验揉在一起,共同推进了这件事,这次没有对手,完全是自己跟自己叫劲。 北漠公司对此也十分重视,属下三家已运行电厂全在京津冀范围,以企业形式存在的北漠少了政府色彩,纯靠发电赚钱,无疑被盯得更紧一些,林立正亲自出席三号机环保设施改造后的开机仪式,同时也邀请了冀省环保局的领导干部,共同来见证北漠公司对于新排放标准,新政策的落实与支持。 冀北电厂本身就是优秀的达标电厂,在冀北开头正合适。 本来挺正常的检修后开机,愣是被大张旗鼓搞得风风火火。 这里面,同样也有林立正送张逸夫的人情,搞电力环保设备的企业,需要同时跟电力部门、工业部门和环保部门保持紧密的联系。电力部门是你的用户,工业部门是管理你的权威,环保部门是给你认证、推广的爸爸。 现在恒电的这套edr,太需要环保xxx指定品牌了。 各方面人员云集在冀北电厂三号机组厂房外。码起了两排桌子,拼凑出一块露天会议场地,上面拉着横幅,一堆名牌,正儿八经搞了个仪式。 正戏开始前。大家互相握手认识落座,张逸夫先跟老熟人们简单聊几句。 北漠公司有八个人出席,其中包括贾峦松,他负责的工作中有一项就是自动化,烟气系统自动化也是电厂自动化的一部分。值得一提的是,恒电的edr是有与自动化系统全套的接口的,但冀北本身并未具备相应程度的自动化,因此此次edr在自动化方面,展现的仅有一台监测工作站而已,用来监测排气中各种成分的含量。是否符合标准,可无论如何,烟气系统同时具备监测功能,这在国内已经是首创了,其中用到了西门子提供的关键性探测头设备。 这一部分本来可以不要的,但恒电希望借用冀北打开市场,因此不惜送上了这个价值数十万的功能,现场直接从计算机上看烟气情况,这足以震撼到每个人。 听过张逸夫的简述后,林立正冲贾峦松问道:“北漠的烟气系统。也有这个功能的对吧?” “有的。”贾峦松点头道,“北漠的烟气系统是abb做的,与恒电e1对接下了一番功夫,不过按照现有计划。是可以实现的。” “这么说来,e1系统在架设过程中,又自我进化了一步啊。”林立正转望张逸夫笑道。 “不瞒你说。”张逸夫跟着叹道,“e1系统一大难点就是各部分的对接,现场总线解决了通信问题,但接口问题还是要一点点磨。为了dcs中各个设备的对接,与abb相应热控热备的对接,e1已经不知道升级了多少个版本了,那本最开始的说明书可以扔掉了。” “还没盈利,就已经做了这么多了……”林立正叹道,“张总到了哪里,都是未雨绸缪。” “你再叫我张总,我就叫你林总了。”张逸夫不满道。 “好好,私下就叫逸夫好了。”林立正尴尬笑了笑,现在他在多数情况下已经完全是北漠老总的样子,但每每面对张逸夫,却好像是在面对自家大哥,怎么都拿不起架子。 张逸夫不想急着谈工作,铜臭味儿太重了,转而问道:“北漠的同志们怎么样了都?” “你想问哪个?”林立正笑问道,“你的骨干,你都给调走了吧?” “也是……” “没,秦玥还在。”贾峦松接话道,“搞财务呢,做得挺好,最近跟对象处的也不错,我们天天都盼她的喜糖呢。” “啊,还挺快……”张逸夫心里略微动了一下。 “快什么啊,都奔三了。”林立正摆手冲贾峦松笑道,“峦松啊,你是不是也该快些?” 贾峦松毫不犹豫把这个皮球踢走:“张总年长,他得先做表率。” “也是啊。”林立正接着问道,“什么时候喝你喜酒啊?” “我真摆宴,你敢来?”张逸夫也很会摆脱话题。 “这个……”林立正也真为难了,要在一个单位没得说,现在还真的不适合出席民营企业家的婚宴,无奈之下,林立正只得叹道,“你们啊,一个搞得比一个神秘,还是我老实,参加工作不久,就跟同班调度员结婚了,现在孩子都上小學了,你们不羡慕?” 张逸夫与贾峦松各自微笑,贾峦松好像真不羡慕,但张逸夫有点儿。 “说来也逗,我跟同龄干部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话题就没别的,全是孩子教育话题,哪个學校好,谁有路子什么的。”林立正摆了摆手,开了个罕见的玩笑,“跟你们就没法聊,价值观都不一样了!” 谈笑间,时间到了,三人各自归位,林立正与环保部门领导居中,周围依次是北漠高管,冀北电厂领导等人,张逸夫一行并不在多么中间的位置。(~^~) 正文 779 实时监测 上午十点整,三号机启动仪式开始。说是启动,其实早已启动,火电机组从完全冷却状态开始,从至少需要几十个小时的时间,不可能这么多人跟这儿耗几天干坐着,因此冀北的三号机组早在三天前就已经进入启动阶段,点火,暖都已经完成,眼前要表演的,实际上就是将功率升到100%额定值,充分燃烧这个过程。 环保方面考量的也正是机组满负荷运转,最大限度产生污染的这个数据。 电厂方面领导一声令下,各方面准备完成,机组开始提升功率。 这个过程在值班室中表现得更为明显一些,各项参数指标持续上涨,但在外面,人们只能感受到噪音略微增大,排烟渐渐增加。 正常来说,从视觉上看到电厂中有两种“烟囱”在冒烟,一种是百米以上高度非常挺拔的排烟烟囱,污染物在这里,必须排至高空。另外还有一种相比之下矮矮胖胖呈双曲线型的东西,这个像火山一样的东西其实是冷却水塔,冷却水塔里排出的水蒸气看上去体量比高烟囱要大很多,但却完全是无害的。 在场的都是专业人士,焦点自然集中在高烟囱上,经过除尘脱硫改造的机组,在烟囱旁增设了单独的脱硫塔,锅炉出来的烟气需要经过成套脱硫设施才进到烟囱,此时的脱硫塔也在全速运转,发挥其作用。 而此时烟囱顶端,渐浓的烟雾预示着很多东西。 烟雾从视觉上,其实可以预示很多东西,首先就是颜色与浑浊程度,关于这个也是有标准的,一种名为“林格曼黑度”的指标专门来衡量这个,主要针对的是烟尘,烟尘在不同浓度下会在颜色上有一定表现。在完全不考虑环保的年代,发电厂烟囱排出“浓浓黑烟”。并非危言耸听。 比之稍微好上一些的,就是一定程度的灰烟,这在京津冀也近乎是不允许的,但远一些的地方,小电厂良莠不齐,偶有这种情况。 此外的青烟、黄烟等情况,多是由某种化合物过量导致。并不常见,与煤种、锅炉燃烧方式都有关系,如果长时间烟都是这种颜色的,就可以举报它了。 而此时三号机组烟囱冒出的烟是浓白色的,极其浓,如果转过头与其它机组的白烟对照一下,会发现浓烈上许多。 省环保局年轻的行政干部眉头微皱,小声嘟囔道:“怎么搞了脱硫,烟更浓了?” 问这个问题。就显得太不专业了,但在旁陪同的电厂工程负责人牛小壮还是解释道:“我们用的是湿法脱硫,排出的烟雾中带有大量的水蒸气。看着浓,其实都是水。” “哦……总之还是要看检测结果么。” “是的。你们的人也早已安排好取样分析装置了。”牛小壮笑了笑,抬头望向烟囱,张逸夫啊,你好像又干成了一件事。 由于之前准备充分,机组很快进入满负荷平稳运行阶段,大家就此起身,按照计划参观脱硫塔设施,然而环保方面的干部并不打算近距离参观,远远看看就好了。虽然安全系数绝对达标,但站在这种东西旁边总叫人害怕。林立正特意招呼张逸夫过来为省环保局的人讲解脱硫塔构造与技术原理。张逸夫侃侃而谈,那边也就是频频点头,直到张逸夫说到脱硫效率,那边才产生了想法。 “你说可以达到400?”此番前来最大的环保干部,省局副局长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 “是的,400mg每立方米,煤种好的话,还可以更低。”张逸夫自信满满。 “这不是远低于咱们的标准了?”副局长淡笑着冲周围人说道,“这次标准要求的最优,也就是1200么!我记得全国平均是……” 旁边一人很快答道:“全省平均大概3000上下。” “是么!”副局长根本没再理会张逸夫,冲林立正笑道,“林总,我看到了咱们电力行业以及北漠公司对新标准的支持,但他说的400这个数,只是一个愿景吧?” 林立正略显尴尬,这位显然并没把张逸夫当个人物。 想来也是,环保干部,每天面对舔着脸上门的企业必定不少,在他眼里张逸夫恐怕也是其中之一,这态度玩惯了,改也改不了,更何况张逸夫口出狂言。 “我对恒电,还有我们冀北厂还是有信心的。”林立正又引出张逸夫,“来来,张总可以再给付局长介绍一下技术,他们的核心技术是自主研发的,一些关键元器件用的是西门子的,按照欧洲标准……” “嗨。”付局长摆手笑道,“这年头,谁都号称自己有个进口技术不是?我看啊,所谓的欧洲标准咱们也别着急,先踏踏实实,满足96标准才是。” 周围人皆呼应起来,表示付局长稳扎稳打说得对。 林立正极其尴尬地冲张逸夫摇了摇头,他也不想这样。 张逸夫无所谓,摆手一笑,主动往队伍后面移动,看来这位付局长挺不待见自己的。 脱硫塔只是远远参观一下罢了,不多时,大家来到值班室,为的也不是参观电厂,而是恒电配备的监测工作站正是在这里。 从趋势上来看,cems烟气监控系统在未来将扮演者越来越重要的地位,要求的是连续性监控,烟气分析数据络,甚至实时传输数据,做到无缝监测。 现在自然做不到这一步,恒电设备虽然留有这些接口,但目前最终表现形式,也不过是值班室的一台监测工作站而已。张逸夫干脆也不上了,让电厂的人来演示。 牛小壮理所应当负责了这个环节,他已经熟悉过这个工作站的操作,在公司领导与环保领导的注视之下,熟悉地操作,调出了实时的烟气分析数据。 画面一调出,所有人都惊了一下子。 在印象里,这些东西都该是一堆匪夷所思的英文才对,然而眼前他们面对的竟然是中文界面!这太超现实了。 直接去看三大核心指标 烟尘浓度:212 二氧化硫:378 氨氧化物(硝):1059(未完待续。) 正文 780 神了 这列数字中,烟尘浓度大幅度低于三号机组要求的“600”,距离3时段最高要求标准也仅仅是一步之遥,恒电脱硫装置中配有独立的除尘装置,在脱硫的同时,让烟尘浓度下降了一倍有余。 二氧化硫就不用说了,作为设备的核心功能,这个值被完全压缩到现行最高标准的1/3,真的成欧洲标准了,最关键的是,这只是改造,加入了一套脱硫,而非在新机组新电厂直接安装,效率应该是打过折扣的,如果三号机组的国产老锅炉可行,那么对于现在的绝大部分机组都是可行的。 至于氨氧化物,也就是脱硝这部分,不在这次改造范围,电厂采用的仍然是传统的脱硝措施,刚好能满足标准。其实恒电环保设备是可以“一揽子”解决问题的,也包括脱硝功能,但就是因为老设备能满足标准,所以这次没动这部分。 这些数字,看客们品味了很久,在这个过程中,牛小壮还手动刷新重新检测了一次,数据偏差很细微,很稳定,他随后笑道:“数据很稳定,效果很突出。” 林立正也点头道:“没什么突不突出的,都是在计划内的。” 电厂一行人都乐呵起来,心里也较为兴奋,虽然早就试验过了,但现在是真正的生产阶段,看见短时间内搞出来的成果如此明显,心里还是很舒坦的。 过了片刻,付局长才终于皱眉问道:“这个数字,怎么出来的?” “这要问恒电。”牛小壮立刻找到张逸夫挥挥手,“张总过来讲解一下。” 张逸夫不得不又面对付局长了。 “我们用的是德国探头和分析仪,实时取样分析,传递到这台监测工作站上。” 难以想象的是,付局长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绕到计算机后面低头去看,好像要找一个烟道,看是不是把烟输到这里分析。 众人见状极其尴尬。也只得有模有样地绕过去看一眼,不知道该看什么。 “分析仪不在这里……在排烟系统那边……”张逸夫狞着脸尴尬解释,“那边出结果,数字信号经过线缆传送到这里。” “你的意思是。检测仪那里接根线,接到这里?”副局长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可以这么说。” “这个技术也是进口的么?”付局长问题很多。 张逸夫真的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跟他交流了,这家伙估计接触过最高规格的电子产品就是打字机了吧……他想了想也只得点头。 见他点头,付局长好像抓到了什么似的,立刻指着屏幕问道:“进口的。是中文?” 张逸夫欲哭无泪:“软件系统是我们自己做的。” “软件……哦……软件……”付局长嘟囔片刻,随即摇了摇头,“这个数字,不知道准不准确……” 他好像压根儿就不相信这整套装置,就算技术流程上行得通,这个数字也不过是第三方的一个东西显示出来的,从根儿上就不具备可信度。 张逸夫这会儿真想过去抽他一个嘴巴,我累不累啊模拟出一个数据掩耳盗铃? “准不准确,咱们说的都不算。”林立正见场面又陷入尴尬,连忙说道。“咱们环保局的同志不是也已经在采样分析中了么?看看咱们的数据,一对比不就知道了?” “嗯,对对。”付局长这才点了点头,“小王呢?” “已经采集记录了。”一人答道,“这么长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叫他过来,报告一下么。” 林立正随即道:“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去会议室吧?” “嗯,走。” 出去之前,付局长又瞥了一眼计算机。 难以理解。怎么可能。 单纯的计算机是可以理络、实时监测和软件,对于付局长来说已经成为了外星黑科技。 众人进入会议室,上茶上水。片刻之后环保局的一人跑来,跟付局长汇报了一下。 付局长眉头紧皱:“坏了?不准?来之前没有检查过么?” “小王说也不一定就是坏了,就是这个数据看上去不太真实。” “怎么不真实了?” “脱硫效率太高了。” 付局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林总,咱们用的是脱硫煤么?” “怎么可能,脱硫煤成本太高了。用的就是全冀省发电都在用的煤。” “嗯……”付局长揉了揉下巴,吩咐道,“这样,把刚刚的数据先拿过来,他也别停,换备用设备再试试。” 不多时,通过便携检测仪分析出的数据,手工填写的报告表送到了付局长手中。 他皱眉看了一圈,而后又看了一圈,最终又着重对几个数字看了看。 二氧化硫浓度,355,358,356,…… 极其的平稳,极其的不正常!烟尘也是这样! 至于氨氧化物,倒是高于1000,非常正常的样子! 对于自己专业方面的掌握,付局长还是过关的,他十分清楚,如果检测设备有故障,数值要么就是极高极低,20以内,5000以上的样子,要么就是每项检测结果都有问题,像这种氨氧化物检测明显正常,其它检测数据偏低的情况,基本是不会出现的。 他又回想起了那台计算机上的数据,由于仪器的不同,偏高偏低也是很正常的,实际上他们用的设备已经是偏低的那类了,为了略微放宽那么一点点标准,给北漠和冀北一个面子。 把表单递给林立正的同时,付局长也出乎预料地,友善地冲张逸夫招了招手:“来来,张总往前面坐一些,后面还要听你的汇报呢。” “哎呀,张总怎么坐那里了,谁安排的!”林立正反应很快,立刻冲冀北的人道,“安排一下。” 于是张逸夫就这么被推到了前排。座次有了飞跃。 “嗯,我认为这个数据是没问题的。”林立正简单看过数据后,又递给了其他人。 “是,我也不认为检测设备有故障。”付强终于正视张逸夫了。颇有兴致地问道,“这样在电脑上,显示烟气分析状况的技术,在国外也很普遍么?” “国外多数是在单独的电子屏幕上显示,很少有冀北这样直接传输到电脑上的。”张逸夫悉心解释道。“我们实际上也可以做成那样,成本更低一些,但为了数据记录的稳定性,自我监测的连续性,还是做出了络状况允许的话,这个数据甚至可以实时展现在环保局的电脑上。” “很不错的想法么,那样就太方便了。”付局长又问道,“张总是在国外呆过么?” “我是搞自动化出身,比较熟悉这些。跟德国方面合作也比较紧密。” “怪不得能实现,我乍一看,还真是难以立即接受。”付局长自嘲笑了起来。 旁边人立刻附和:“是啊,直接在值班室的电脑上显示,太难以想象了。” “这还是一年365天实时监测,外国都不一定做到吧?” 捧了一通臭脚后林立正才有些不满地说道:“有一点,我听了可不高兴,什么叫搞自动化出身?” “对对。”张逸夫赶紧改口,“企业经营上,是搞自动化出身。” “那也不对。是省煤器出身吧?”牛小壮打了个岔。 张逸夫自己都糊涂了:“那算电力系统出身吧。” “也算是冀北电厂出身。”牛小壮点头笑道。 付局长听得一头雾水,林立正在旁介绍道:“付局长还不知道,在我之前,北漠的总经理可一直是张逸夫。” “哦?”付局长瞪大眼睛又仔细看了一次张逸夫。“年龄上……” “都是破格提拔的,这故事可就多了。”林立正笑道,“所以无论如何,张总是我们电力系统出身,非常熟悉我们的需求和技术框架。恒电做出的东西,我们也同样很信任。包括北漠的工程,恒电也有参与。” “怪不得。”付局长这下终于搞清楚了,张逸夫是个比林立正还要牛逼的人物,“张总投身于环保产业,这让我们捡了个大便宜。” 众人都笑了起来,之前的尴尬气氛一扫而空。 接下来会议时间,说的都是那些车轱辘话,电力实业如何,环保标准云云,环保方面也授予了早已准备好的奖状锦旗,嘉奖冀北电厂为环保标准优秀电厂,北漠公司为环保标准优秀公司,基本该有的都有了,就是来之前不可能给恒电准备一个奖状。 午饭的时候,二次检测数据也来了,跟第一次基本相同,并非设备故障,而是事实如此。 双保险打上了,恒电脱硫设备真的达到了最高标准的1/3!比最高标准优秀得多。 付局长在某些方面是很敏感的,环保与电力行业相爱相杀,每次标准与变革之中,电力系统都面临着改造与设备引进,费时费力费钱,如今新的烟气排放标准力度如此之大,电力系统不得不花大工夫来做,当然并非能一蹴而就的,而是用三年,五年,十年。 他已经能感觉到,恒电将在这些年内盆满钵满,而且这套产品不仅仅满足了1996标准,也许连2006标准都能满足!外加张逸夫本人在行业内的深厚背景,恒电是必然会极其壮大的。 往常都是企业的人找他,求个认证,求个推荐,现在反倒是他很重视张逸夫,不仅仅是产品与技术,他更看到了一丝利益的影子。 如果恒电可以实现,让环保局实时监测电厂排烟的话,那预示着太多的功绩与利益了。即便只是冀省内的事宜,双方也有很大的合作空间。 只因恒电的产品是独有独特先进的,而非那些踏上门来的人,推销的是烂大街比回扣的货色。(~^~) 正文 781 入伙 林立正自然也是个场面人,饭局上少不了从中牵线,难得请到环保方面的领导,给张逸夫借势去搞几个认证,一大堆标准摆在那里,通过的自然是越多越好。 午宴下午两点才算完,林立正等人肯定过大家成绩后即刻返程回京,张逸夫并没休息太久,接着又是恒电内部晚宴,也请了冀北电厂牛小壮等协助施工的同志赴席。 领导少了,同志们自然更欢愉了,友谊不一定多深刻,这事儿总算是做成了,难得有冀北这么配合的甲方,也难得有恒电这么贴心的乙方。 张逸夫更是开怀畅饮,跟自己人毫不含糊,他最清楚里面有多麻烦,多艰辛,几十上百个部件设备流程,外加各类制剂,水气渣的设计工程,其复杂程度是难以想象的,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无到有,离不开团队中每个人的奋斗。 常思平、段有为、文天明、赵红旗、吴强,机械动力专家、电厂设计专家、行政流程、施工、车间管理,方方面面,大家都是英雄,少了谁都不行,所以都得喝。 宴席最后,也就常思平和段有为还能保持清醒,二位年长一些,旁人不敢多灌。 “还真做成了啊……”常思平摇晃着酒杯,看着东倒西歪的年轻人们叹道, “还能是假的?”段有为笑道。 “有为你可不知道,两年前,那会儿二修厂那边好好的,张逸夫一意孤行非要撤掉生产车间,我为这事儿可跟他拍过桌子的。”常思平自嘲道,“结果现在一看,我都脸红,先不说蓟京方面工业管控有多严格。就那省煤器,那管道,做起来也真没意思了。外地小厂都逐渐掌握能生产,不跟你讲道理。就说是自己的,要么卖的就是比你便宜,要么跟领导关系就是比你好,跟他们杀什么。” “你也别说自己,我当时知道逸夫这个决定,心里也犯嘀咕。”段有为双掌一拍,“没有任何基础,就是要做火电厂环保设备。凭什么啊!” “是啊,我原先在这方面研究也有限,边研究边干,一点点完善,两年不到,还真能运行了!”常思平自己都有点不相信,“我是搞研究的,都没想到自己实践能力这么强。” “咱们实事求是,你得说,逸夫有远见。善谋划。”段有为回忆道,“当年在冀北搞达标的时候,起初也没一个人觉得能成。我当时是总工,也就指导一下,结果一天天咬着牙磨下来,还真的越做越顺,半年多,还真成了,现在那锦旗还在厂里挂着!” “矛盾啊!”常思平突然叹道,“你说逸夫,是在体制内更好一些。还是外面?” “我也想过,是不是领导宏观的事情。掌舵更好,只怕……” “只怕什么?” “老常你一直在学校。并不了解机关的氛围。”段有为退休了,退出来看这些事,这些人,反而比在位的时候更明白一些,“机关的风向,都是一阵一阵的,原先张正诚部长那会,是那种感觉,现在黄正辉部长,又是这种感觉了,过两年再换个部长,又不一样了!” “人员调动上么?” “差不多,几乎没什么常青树,穆部长算一个吧,但也已经退了。还就得是干苦力技术的,才能几十年如一日,搞上层管理的,说动就动。” “可现在还挺稳定的吧?”常思平颇有兴致地问道,“我看黄正辉,还能干很久。” “再久,也就十年八年,到头了。”段有为叹道,“我度过了4个十年呐!起起落落,不也就这样了。” “反正啊,对于咱们来说,眼下,估计都是最后的十年喽!” “别介,又没人规定80岁,90岁不能干活!” “话是这么说,可你看岳云鹤,看李明和,不都已经干不动了,连学生都没精力带了么。”常思平长舒一口气,“所以啊有为,我看你,还很年轻,有的是精力。” “呵呵呵。”段有为苦笑道,“时代变了,我这点水平,可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你们电院兼职教授,我都不够格。” “要我看正相反。”常思平摆手道,“这次冀北的工程,从头到尾都是咱们合作的,你发挥的作用,比电厂现任工程师要大太多了,没有你在,要么工程推迟一个月,要么就是错漏百出,你的经验已经是一笔财富了。” “哎呦,这么有诗意,这话可不像理工科人士说的。” “最后一句确实是逸夫提的……”常思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引用一下,也没错,怎么样有为,再多当几天顾问?” “我看也不一定需要我了。” “需要,太需要了,后面马上会有一连串的改造和新电厂、新机组的脱硫工程,再往远了看,水轮发电机的研发计划,已经提上台面了。” “水电?我不懂。” “火电都懂,水电还能不懂?高楼大厦能建起来,土楼子就不会了?” “确实原理上要简单很多……” “关键是电机的设计方面,都是异曲同工。” “这倒是。” “怎么样,再多干几年?”常有为冲段有为笑道。 “这待遇太好了,我心虚。”段有为尴尬笑道,“这个工程,我也就参与了一个月,给了我六千块的顾问费,赶上半年退休金了。” “还有嫌钱多的?” 正说着,张逸夫醉醺醺凑过来:“两位老师聊什么呢?” 常思平大笑道:“这不,我擅自开口,让你段老师多留几日,现在的情况,没了他,我们真不知道怎么跟电厂沟通了。” “就没打算放段老师走啊!”张逸夫大笑道。 “这……”段有为面子薄,还真不好推脱了,想来退休后能有个事情做,还是实事,这就比大多数人强太多了,而且在张逸夫这里,也舒坦,关键就连收入都要高很多。 “就这么定了。”张逸夫一拍大腿,突然起身,没几秒种拉着同样醉醺醺的文天明过来,“咱们依旧是老带新!天明今后依然负责电厂工程方面,就听从您的领导了。”(未完待续) 正文 782 神交 文天明一头雾水,可看见如此之熟悉的段有为,立刻喜笑颜开。 老段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拴住了,本来是度假,活生生变成移民了。 要说留老段,还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冀北三号机组改造竣工后,恒电在业内重要杂志上都登了大幅的广告,外加冀省环保局卖个人情,提供了省内头一批大气污染检测严重不合规的电厂名单,销售可以有的放矢,几乎在一周之内,就有两个焦急的电厂表示了兴趣。 对电厂来说,这事儿是真恶心,5台机组,有两台不合格,环保让你停机,你肯定不敢停,因为电力部华北局不可能让你停,关键是停了也没有解决方法,新标准要达成,国内有限的厂家完全不靠谱,怎么也得国际招标,拖来拖去,半年搞不好就这么过去了,还搞什么生产? 这会儿突然传来消息,说是搞自动化的恒电能做,这肯定令人半信半疑,也因此,多家电厂提出要来冀北电厂参观,基本上半个月一个团,过来实地看看三号机组的脱硫设施,监测工作站等等,其间环保部门一些不疼不痒的认证也下来了,这立刻让人踏实很多。 至于预算,电厂和局里也都是做过工作的,从规模和要求来看,这次要大整,新设吸收塔是至少的,采取国际招标,一个机组的改建费用不会低于600万,老外一饶舌,人工费用再各种单算,这简直太恶心了。 而恒电400万上下的报价,刚好可以接受,最关键的是。他们能保证停机时间在一个月内,这在冀北电厂已经得到证实了,无论是电厂还是华北局。至关重要的业绩指标都是发电任务,多停机一天。这个任务就要别的地方补,而恒电提出的工期,基本上老外都不可能接受,他们需要太多时间来熟悉电厂调配物资了。 诸多风向都往一个地方刮,春节头两天,恒电已经敲定了两笔单子,百万元的预付款打到账面上。更大的,在粤东计划中的新电厂烟气排放整治工程方案也在洽谈中。那是全套的排气工程,如果4台都谈下来,将是两千万上下的大工程。 真的就是怕入对行,市场需求是如此的旺盛,稍微一宣传,一点就着,与此同时也得感谢奥组委,感谢环保部。 之前张逸夫说撑18个月,邱蔷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掐准了。恒电旷日持久的赤字在97年2月份终于猛烈回转。 扩张之下,冀北环保设备厂的人员也增设到了400人上下,这其中还包含着最初二修厂的一些人。现在这几位都已经经过了专业的技术培训,至少是个班长、骨干。 一连谈了很多事情,张逸夫也打算在冀北过春节了。 年三十儿,他本人亲自在厂周围请大家吃饭。 说来也巧,赵红旗不仅给冰枣妹家里修了房子,还自己掏腰包,在县城旁新修的路边开了个小餐馆,交给冰枣妹一家人经营,据赵红旗说。她妈包的饺子贼好吃。 如今,路过的司机。包括嘴馋想来点儿新鲜的恒电员工,都会经常光顾这家路边的“老香饺子馆”。甚至厂里非正式性的三十儿聚餐都选在了这里。 十几个恒电未回家过节的人坐满了小店,一家人也特意为恒电开着门没休息,最逗的还是赵红旗,也说不清楚他是店里的伙计,还是恒电的头目,一会儿去后厨忙活一下,一会儿又坐下来跟大家喝酒,跟他同样境况的还有冰枣妹,被一帮人起哄嫂子嫂子的,整个人都快成大红枣了。 三十儿还在这里的,可都是最瓷实的一群单身汉,连文天明都回家过年了,大家看着唯一有个妞儿的赵红旗,眼里满是羡慕,其实恒电员工条件也不差,效仿赵红旗县里村里处个丫头,并非难事,只是放眼这几十里地,唯一能看的,已经在赵红旗手里了,当时同期修路的几个小伙子,恨自己没多跟丫头逗几句贫,好枣都让这孙子给摘了! 几个年轻的小头目,包括两个原先二修厂的人,跟张逸夫坐一桌,刚开始对大老板毕恭毕敬,美酒入腹后,也逐渐放开了。 “张总啊……您跟我们不一样,咋年三十儿跟我们一帮光棍儿凑一块啊……” “有啥不一样的,我也算半个光棍。” “咋算半个?” 这会儿正好红旗也忙完回来了,跟几人笑道:“你们不知道,咱们张总崇尚精神恋爱,嫂子在南方工作,主要靠神交。” “啥叫神交?” “你别贫了。”张逸夫给了赵红旗脑壳一巴掌,“你就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赵红旗捂着头大笑道:“那是婆娘,我属于你天天打,我该上房还得上房!” “就知道贫……”张逸夫也打不动他了,跟几个单身汉干了杯酒后才说道,“别听红旗瞎扯淡,我属于比较尊重女朋友,尊重她的事业和想法,暂时分开,就分开吧。” “不是啊……张总……”一人惊叹道,“您都这么能耐了,她还想咋的?她得来跟着您啊!” “你不懂。”另一人骂道,“张总是有文化的人,讲究自由平等,你懂个屁。” “得,得,喝。” 几人又没道理地喝了起来。 张逸夫心里也嘀咕,你们懂个屁。 正聊着,张逸夫电话响了,过年了,有人问候也很正常,屋子里太乱,他拿着电话出去接通,听是向晓菲,心里稍微暖了一下。 “没想到啊,我越活越抽抽,今年估计也就你问候我一下了。”张逸夫笑道。 “别贫了,有事儿。” “大过年的,还能有什么事儿?” “麻烦事儿。” “……”张逸夫紧张起来。 “孙博没看错的话,今晚方思绮好像去常江那里了……” “……” “说话啊?” “大年三十儿,你就跟我八卦这个?” “装什么傻啊,你知道这事儿有多敏感。” “嗯……” 敏感的道理也很简单,一个是技术产品一哥,一个是销售一姐,俩人凑一块儿,没张逸夫什么事儿了。(未完待续) 正文 783 导火 “再怎么敏感这也是个人的事,没功夫也没理由管。”张逸夫皱眉道,“而且对于常江,我是完全信任的。” “我跟常江在一起的时间比你长,我也信任他,可现在的问题不是有个方思绮么?那个女人,谁知道她想什么呢?” “没准儿人家就是喜欢有文化的熟男呢?” “好吧,咱们退一步说……”向晓菲无奈道,“他们也知道,这事要低调,众人皆知对谁都没好处.可问题是现在你知道了,常家可是有股份的,方思绮手里握的都是销售资源,而且也有2%的股份……” “好啦,你就别瞎着急了。” “哥,我知道你对常江的态度,但你也得想好,他如果真和方思绮发展,这两个人……恐怕都留不了。” 张逸夫从未想过,办公室恋情这么麻烦的东西会跳上桌子,更想不到最尖锐的当事人竟然会是常江。常江是研发负责人,方思绮是销售副总,如果他俩真的发展到一起,最好的结局,是有一个人主动离开恒电,但这已经让恒电损失很大了。 在电力部中,乃至各行各业,双职工的情况都十分普遍,基层双职工无所谓,职权一低一高也无所谓,怕就怕都高。在权力的网络中形成这种家庭性的联结,这是每一个管理者都不愿意见到的。 实际情况中,以电力部为例,同是普通干部的时候,一男一女结婚,在一个楼里上班,这完全无所谓,可如果两个人都很顺利地爬到处长的位置。麻烦就会来了,同事的诟病,领导的不信任。两个处室的勾当云云都会展现,也必定有一个人会调往其他单位。 企业中同理。只因家庭之中的羁绊,远超了工作中的权责,在很多现代企业中,即便是针对很普通的基层员工,谈恋爱也是完全禁止的,大企业里好一点,业务部门较多,分公司也多。这类问题没那么严重。 总之,如果公司内部必须有两个人结合的话,张逸夫无疑最不希望的就是这二位。 “慢慢处理,一步步来。” “第一步是什么?” “把方思绮暂时调到冀北来。” “……我发现真做起来,你比我狠。” …… 大年初五,冀北厂便已开工,方思绮也不得不在这一天就赶往冀北。环保设备厂原则上的最高负责人是厂长吴强,常思平担任的只是总工,这也是老常本人要求的,行政上的常务琐事他实在没精力去管。如今给段有为也配备了固定办公室,这里还当真成为了一个“小恒电”。 张逸夫驻在这里,目的是将后续的几个单子抓稳了。不要出岔子,毕竟这几位的强项都是技术而非销售,工作交给他们来做不成问题,交往走动可就让人放心不下了。 办公室中,张逸夫开始为方思绮介绍现在的情况,目的也很明显,这活儿你来干吧,他交代的也并非技术、业务细节,而是单位与人。跟哪些单位关系已经很不错了,跟哪些单位还要更深的走动。主要维护哪些等等。 方思绮对于体制内的规则自然烂熟于胸,这次唯一不一样的就是环保部门和工商部门以及冀北政府的介入。同时需要处理更多的关系,争取更好的政策。 听过张逸夫一通交待后,方思绮觉得方向不对:“我说,你要把这里都交给我啊?” “暂时的,方方面面的交道比较多。”张逸夫赶紧笑着给她倒上一杯热水,“你也可以培养几个人,带起来,带出来,你适当的时候就可以撒手了。” “我这边的人都在蓟京,谁愿意来这里啊!” “那就本地招。” “我的天呐,这里招的能用么。” “我问过市里人事管理方面的人了,冀北每年专科以上的毕业生,还是能有百十来个的。”张逸夫也知道自己这说法太扯了,赶紧说道,“实在不行,咱们搞人才流动,蓟京的人调过来工作三年,考核过关,直接调回总部升职,或者干脆招新人的时候,就定向来冀北,满足条件后给蓟京户口,调回蓟京。” “好啊,你就想把我栽这儿不是?”方思绮也品出了味道。 “不会,这是最严峻的情况,重点在冀北只是暂时的。”张逸夫比划道,“现在在冀北,是因为跟这边的电厂、环保局合作比较紧密,初期市场在这边,将来业务和销售部门都会搬回蓟京,全国跑。” “张总,咱们好好说,我能就盯半年么?”方思绮也没有一口回绝,而是用一种比较温柔的方式来搞,“我知道你现在分身乏术,这边也有挑战,我来,没问题,但真的不想在这里呆那么久。” “嗯……”张逸夫揉着脑袋在办公室中左右踱步,难以定夺,突然问道,“你今年贵庚啊?” “啊?” “我从来就没知道过。” “我67年的……” “哎呦,比我都大,今年三十了吧?”张逸夫愈发深沉起来。 “你怎么操心起这个了呢?”方思绮有点儿慌。 “没事儿,我也是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女同志常年漂泊在外,耽误婚嫁。” “呵呵。”方思绮掩面笑道,“你真以为有人敢娶我啊?” “总得有壮士吧?” “壮士肯定有,但我也得能看上眼不是?”方思绮眨着眼睛笑道。 “这难度就陡增了。” “所以啊,我要是撞上一个,还能轻易撒手了?” “呦呵,已经撞上了?” “你给我扔冀北,我撞谁去?” “我警告你,不要拆散吴强的家庭!” “……” 这次谈话迷迷糊糊的结束了,好像啥都没说,又好像啥都说了。 至少,方思绮来冀北半年是逃不掉的了。 半年的时间,半年啊,蓟京总能挑出来一个能扛住微机保护销售重任的人了吧! 拆不拆单说,先要分权,晚分不如早分,不能再这么集中了,风险太大。 蓟京方面,也在展开谈话,由向晓菲主导,分别在人事干部杜晨与技术二把手之间展开。(未完待续) 正文 784 心中的战场 之前在萧咏的搅局中,杜晨默默完成了一些任务,出于嘉奖,他有了自由选择工作方向的机会。根据他的态度,公司安排了人力资源方面的一系列培训,现在在职研究生的课程依然在进行当中,他也成为了一个潜在培养的对象。虽然暂时只是人事部第三把手,但混得很开,游刃有余,很多公司上层不方便直接插手的事情,都会通过他来不声不响地实现。 正规学习课程中,主要是一些系统性的支持,如何人尽其才,如何最优考核,如何调动积极性云云,而实际工作中,还得有一些黑暗知识,这都得慢慢悟。 向晓菲一面在纸上涂写,一面为杜晨讲解:“……所以现在公司大发展的情况下,我们的管理要加强,该离岗位要补上来,势必会有一些破格提拔,快速提拔,对提拔对象的考核,也没有那么多观察时间,这方面的计划和标准很快会提给他们主任,但中间还有一些原则,不一定在正式文件上说明。” “明白。”杜晨正色点头。当时短时间去南森的时候,他就善于隐藏成最无害最傻呵呵的那个人,现在依然如此,倒不是说他天生就喜欢无间道,他只是认为作为一个观察者,不被人注意能更清醒,暗中运筹帷幄更是有一种独特的快感,更何况这些事务还让自己得到了高层的信任和赏识。他清楚自己没有惊人的技术和才华,想要火箭升职,要有自己的方式,幸运的是高层挖掘了他。 向晓菲起身轻轻合上了新办公室的百叶窗,压低声音道:“公司计划结构重组,在职能部门和分公司方面会重新洗牌。” “从没听过啊。”杜晨有些惊讶地说道。 “时机还不成熟。现在重组,几乎每个关键岗位上的人都没法选择了,张总不一定对每一个位置上的人都很满意。” “了解。”杜晨点了点头。确实,公司为求迅速发展。唯才是举,这样的环境下,人事调配与任免,几乎都是在自然自由的竞争环境下形成的,有点像汉末的诸侯纷争,有能力的人将得到更多的领地,从公司角度来看,就是掌管更多的部门人力。拥有更大的权力。 正如向晓菲所说,如果现在公司重组,这些权力大佬都是固定的,没得选,强行选一些不足以服众的人出来进行制衡,会严重威胁道公司稳定性。 杜晨也看到了这一点,只是还没看清张总到底是不满意哪个人,或者哪几个人。 “我们希望,每个岗位都面临竞争,包括部门主任。包括分公司经理。”向晓菲喝了口水说道,“但这短时间内很难达到。因此短期目标,着重于最没有竞争。最有权力垄断机会的一些岗位。” “包括领导么?” “当然。” “到哪个级别。” “除了我和张总。”向晓菲轻声道,“所有人。” “……”杜晨微微心惊,他喜欢自己瞎琢磨,经常暗自揣测高层的局面,也是兴趣,也是锻炼。在他看来,恒电能如此舒心发展的最大原因,就是一切都以张逸夫为中心,所有人都无条件信任他服从他。普遍来看。这种基于个人魅力与能力的企业并不稳定,因为企业的命运取决于领袖的远见和睿智。管理上专权,而不是现代企业管理制度。特别是个人的魅力、能力、精力甚至寿命都会随着时间的推延而衰退。个人膨胀,刚愎自用,更是会限制企业的活力。 不过最神奇的是,恒电并没有因此被限制,因为张逸夫不专权,反之放权放得很宽,因此只能说张逸夫有魅力有能力,不能说他铁腕,这是很神奇的一件事,因为通常有魅力能力的人,都会是铁腕儿。在这样的环境下,恒电中层、基层的活力并未因为张逸夫的强大而丧失活力。更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团结在张逸夫周围的几位高管心胸也十分开明,并不互相排斥或是争权夺利,从常江能接受王树杰这一点就能看出一二了。 不过从现在向晓菲的态度来看,高层的格局或许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美好,好像暗暗积蓄着一些东西,只是公司一直在叫劲的时候,没人点破。 杜晨心中跳出了四个字—— 过河拆桥! 历代开朝大君,峥嵘岁月中都唯才是举,恨不得跟大将同睡一张床,可一旦功成名就,没了外患,第一时间就会还是忙活起这事儿! 现在的恒电,不也是刚刚经历了打江山的阶段,开始坐江山了么? 杜晨心里十分得意自己这个感悟,他自己倒也不怕被拆,自己还没有被拆的资格。他知道,他将是拿着锤子,负责去拆桥的先遣部队。 “我先提前跟你讲一下设想,从公司层面上,很多现有部门将成立公司来运营。”向晓菲喝过咖啡有了精神,又开始在纸上比划,“现在咱们坐的地方,将是恒电集团总部,是集团,原则不直接负责业务。” “这个大家都有预料。”杜晨点了点头,藏着自己的心思不急着说,他不是个急于分享与展示的人,这正是他最出色的一点。 “子公司设置上,原有的恒电工程建设有限公司不动,可能会稍微扩大一下,蓟京分公司规模扩大,也许会在南方成立分公司,因为他们的任务是全国跑。” “明白,而且咱们的工程,最好用自己的电建队伍。”杜晨面不改色心不跳,第一个人排除了,孙博真是个奇特的存在,如此特立独行,自占股份搞分公司,张总竟然始终能容下,这次谈话针对的,看来不是孙博。 “另外最大头的,就是技术、研发、产品方面,现在统一由产品部负责,管理混杂,微机保护和自动化都揉在一起了,计划中,我们将根据产品分类,成立单独的分公司。” 杜晨眼睛一亮,他已经明白是针对谁的了。 “就是说会分别有恒电保护和恒电自动化么?” “是的,两个公司。” “可在技术层面上,这两方面太接近了,这么搞会不会降低效率?” “我还没说完。”向晓菲继而说道,“这两个公司,负责的主要方面是设备生产、产品销售、现场维护以及一些基础的技术改进,真正的产品研发,将单独设立恒电研究院。” “啊呀!”杜晨已经惊讶的叫出声来,这太狠了,四分五裂了!本来以为只是把现在的产品部拆成几个部门,没想到,直接拆成几个公司了! “别啊呀,张总最开始的设想更过分,他想把维护也单独拆出来,成立一个专门负责维护的公司,维护公司的所有产品,后来他自己就给否了,太复杂。” “也是个想法。”杜晨琢磨了片刻,又有惊人的发现,这次他决定分享出来,“这么看的话,产品部被拆开了,销售部势必也会拆开?” “是的,现在的销售部,将会分别去恒电自动化、恒电保护和恒电环保。” 杜晨频频点头,拆成这么多公司,销售部成为第二大受灾区,不过也不能这么说,分开了,按照各自公司的业绩走,也许对于个人销售来说,会有更大的刺激与能动性,个人价值得到更好的实现,只是……产品与销售的大拿,手上的权力怕是也四分五裂了。 常江、方思绮,毫无疑问,这次张总是针对你们的。 想不到啊,初期就跟张总创业的左右手,张总老师,恒电大股东常思平教授的儿子,张总也终于下手了。 想不到啊,令所有男同志垂涎三尺的小蜜,“全国名媛”方思绮,这也下手了。 “其他部门也同理,相当一部分分散到各个公司,而集团着重管理人、财,最小尺度分散的有这么几个。”方思绮比划道,“一、人事,分公司只配备比较基础的人事部门,负责日常人力工作。” 杜晨很理解这一点,这么复杂的拆分完成后,第一手抓的自认是“人”权。 “二,财务,尤其是资本运作方面,除恒电工程外,主要权利依然要留在集团。” 杜晨更理解这一点了,因为抓住了财,才能抓住人。 “三,党支部……这个就懒得解释了,张总现在自己就是书记。” 杜晨非常知道这一点完全不需要解释。 “四,大客户。”向晓菲加重语气,强调这一点,“跟大客户的公关与销售,由集团直接负责,这是张总强调的,也是这次重组中最难把握的地方。” 杜晨这次要想一圈儿了,不过思考过程并不复杂,根据近期在无数方面学到的二八原则,占公司客户数量20%的大客户,将提供80%的利润,把这些资源抓在集团,也在情理之中。 “主要就是这四点,这只是设想,还没有形成体系,但原则是不变的。”向晓菲长舒一口气问道,“有什么想法?” 杜晨知道,现在才是表现的时候,老板没问你意见的时候,不要说什么,老板在说过自己意见,再问你意见的时候,也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问你能不能照她的想法做,怎么做。 联想到方思绮被调到冀北,常江常驻北漠,这个方案好像已经有了雏形。 “向总,张总都已经把路画清楚了。”杜晨微微一笑。(未完待续) 正文 785 真刀真枪 向晓菲也微微一笑,杜晨不爱说话,但比所有爱说话的人都聪明,能说出这句话,就证明他已经把该想到的想到了:“别糊弄,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那我简单说一下人事方面的工作方向。”杜晨嗽了嗽嗓子,还是得来点儿实际的,“首先确定主要方针,只有一个,就是现有的人力配置,尤其是一些领导岗位上的业务职权,逐渐往新构架上靠。比如要分别成立微机保护和自动化公司,那么就要有领导逐渐专项负责微机保护,也要有领导专项负责自动化。” 向晓菲非常满意,就是这个意思。 “销售方面也同理,现有的销售管理过于庞杂,逐渐分成几个队伍,微机保护、自动化、环保,以及大客户,大概慢慢分成这四个队伍。” “嗯,研发方面呢?” “需要逐渐与产品业务分开,让核心研发形成独立的队伍。” “你理解这么透了,我不如直说吧。”向晓菲瞳色一闪,“其它位置都好说,常江必须成为恒电研究院院长。” “这……跨度……”杜晨慌了,一般研究院都是虚职啊,这过河拆桥的力度是不是过头了。 “跟常规的研究院不同,恒电研究院的待遇是高于产品部门的,可以说是恒电固定待遇最高的群体,同时也有业绩奖励,是真正实际的研发机构,技术核心,只是不沾客户罢了。” “这么说还可以理解一些,可仍然……” 向晓菲起身拍了拍杜晨:“时间还多。方向摆这里了,你们搞人力的,主要是布好局。” “好,这是大工程了。”杜晨感觉压力很大,这比无间道难太多了。 “有困难随时跟我提。甚至跟张总提也可以。” “必定会有困难的。” 杜晨知道,这次是真刀真枪了。 …… 人力资源方面的一系列变动有条不紊,分步进行,当然仅凭杜晨或者人事部是搞不定的,还需要高层的牵引。对张逸夫来说,最直观的就是暂调来冀北的销售队伍了。这样跨省的临时调动,干几年回京升职,年龄大的成家的都不会愿意来的,有胆出外拼搏的多是年轻的单身人士,张逸夫领着环保厂的高管在会议室热情欢迎了大家。来投入工作的年轻人见老总身先士卒。亲自在这里干了几个月,心里也更踏实一些。 这些人中,张逸夫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已经快淡忘了的熟悉的影子。 会后,张逸夫单独叫她来了办公室。 宋小妮,张逸夫已经忘记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现在她也二十六七岁了,不过多年在修造厂工作的经历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沧桑感。外表上看依然是城市女孩的样子,想必她也没怎么参加过一线生产吧。 宋小妮再见张逸夫,情感无疑更复杂一些。 来来回回。自己都搞不清楚折腾几次了,先是在二修厂,后来去总厂,再后来父母觉得总厂风头不对,又求张逸夫接收她回来,回来以后坐办公室。又觉得没奔头,正巧方思绮在公司内部招聘销售人员。见宋小妮挺合适,就进了方思绮的队伍东奔西跑。如今抓住机会,来冀北干个一年半载,回去就可以升职了。 对宋小妮自己而言,她这几年的折腾,并不比张逸夫要轻松。 在她眼里,张逸夫也真的是成熟了,多处工作、管理以及斗争的经历,配上他现在的身份,令这个男人拥有了一种无形的气场,不怒自威。 宋小妮坐下后张逸夫才笑道:“怎么样,冀北这边困难一点,有事提前说,我安排,我走了就不好安排了。” “没事的,张总。”宋小妮再也不敢有在张逸夫家里玩耍的随便,只是像每一位销售一样点头笑道,“方总的脾气你也知道,跟她做事吃不了亏的。” “也对,也对。”张逸夫摇头笑道,“她第一个条件,就是把最好的宿舍分配给你们。” 二人相视无言,张逸夫勉强找了个话题:“你父母身体怎样?” “挺好的,我爸还两年半就退休了,张叔叔也快了吧?” “快了。”张逸夫点点头,“将来退休,我估计他俩又可以走动了,下个棋什么的。” “你们……早就搬家了吧?”宋小妮尴尬道。 “对,对。”张逸夫这才拍了拍头,父母早就搬进大房子了。 张逸夫始终想找个话题,跟她聊聊,照顾一下,却又不知道从何处突破,二人之间的距离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视野的差距,已经不知道有多远了。 “那……我先走了?”宋小妮也觉得尴尬,准备告辞。 “有对象了么?”张逸夫突然问道。 “……”宋小妮点点头,“算是有吧。” “蓟京人么?” “嗯,供电局的。” “能过你妈的法眼?” “勉强吧。”宋小妮叹了口气,“我不是很喜欢,都三十好几了,太老成,但我父母挺满意。” “你收入比他高很多吧?”张逸夫又问道。 “咱们恒电待遇确实好一些。” “这一点是不是挺痛苦的?” “你怎么知道?”宋小妮惊讶道,“我俩都心知肚明,不提这个事儿。” “你啊,别听你父母的了。”张逸夫摆手道,“现在你也有事业了,有眼界了,别让他们耽误你,不对,我是外人,不该插嘴。” “呵呵。”宋小妮的笑容终于变得软了一些,“这么多年了,逸夫哥你还对我好。” “嗨。”张逸夫的笑容也软了。 听到“逸夫哥”三个字,张逸夫舒服了许多。 “我有时候,也想……”宋小妮有些羞涩地说道,“要是你毕业分回蓟京了,估计咱俩就处了,可能现在已经有小孩儿了呢。” 张逸夫唯有摇头苦笑,那又是另一种人生了,那样的话现在自己可能正为评职称而苦恼呢,对面的这个女人则因买不起车子而抱怨,谁知道呢。 “不过啊,没那么多如果,现在也挺好。”宋小妮始终是个积极的人,“现在我妈也不管我了,她一管我,我就说自己搬出去租房,她就不敢说话了。” “哈哈。”张逸夫大笑起来,果然经济独立才能治这号父母。 “加油吧,前路很长,机会很多。”张逸夫起身道,“将来你如果要回京,也要把下一批人带出来才能回。” “嗨,资本家的嘴脸还是暴露了。” 二人相视一笑,都不再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与此同时,在蓟京恒电内部也在缓慢进行着调动,将张逸夫要求的几部分逐渐分开,从产品部的办公区开始,原先的小组逐渐组成临时部门,组长也成为临时部门负责人。在这个过程中,这些事宜文件都会传真到常江那里,征求他的签字再传真回来,每一次反馈都很快,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面对这种情况,张逸夫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心胸太窄了,但思来想去都是一个结果,冒不起险,如此多的重要事宜,真的不能集中在同一个人手里,尤其不能集中在可能与方思绮产生纠葛的人手里。 四月中旬,冀北方面的事情完全稳定下来,有几个东南省份的电厂脱硫工程也在洽谈中,恒电这边只恨前面的合同谈的太顺了,现在的市场供需,完全可以再提价聊的,眼下的洽谈中,新机组单台的排气工程已经升到600万元,国外厂商都已经在急着合资办厂了,利用这个机会可以捞更多的。 但张逸夫还是要求适可而止,跟整个电力系统,是要打长远交道的,如果这会儿玩儿命发这种国难财的话,今后有技术的合资厂商一起来,贪财的口碑将会产生深远的负面影响。 张逸夫见一切已经妥当,准备回京了。临走之前,孙博倒是来了,恒电工程与恒电环保联系极其紧密,联系紧密了,就少不了扯皮,业务、权责和利润分配方面的扯皮。这类事张逸夫是不怎么干涉的,他没时间一件件干涉,这是将来集团管理方面的事,眼下暂时各个负责人自己权衡。 孙博在会议室跟吴强扯了一整天,才算有了暂定方案,张逸夫正好在晚上跟他一同回京,路上有个说相声的,不无聊。 再怎么样,孙博的嘴都是没有变,不管他是个被开除的公务员,还是个公司老总,聊的东西听起来都是那么的不靠谱。 不过眼下的吐槽是有目标的,就是吴强,如何之顽固,如何之不近人情云云。 说到最后,孙博自己也乐了:“不过话说回来啊,我还就拿吴强这号人没办法,他就按他的路子走,他认定不是他的活儿,死活不干,我说一天也是这结果,没辙。” “不骂了?”张逸夫笑呵呵问道。 “这叫提意见。”孙博喝了口火车上买的罐装啤酒笑道,“你说也逗,我们这天南地北,什么路子的人都有,怎么就都来恒电了?” “别扯,除了你,我们其他人都是一个路子的。” “哈哈,好么!”博哥闻言大笑举杯,“来来,干了。”(未完待续) 正文 786 受害者 喝过酒后张逸夫才说道:“今后集团重组后会规范化的,做每一件事都会有流程和文件,有意见集团来修订。” “嗨,我问你,是人做事,还是文件做事?” “……” “人做事,一做起来,就有数不清的矛盾与麻烦,你根本想不到。”博哥说着比划道,“就比如我喝酒,是该左手拿杯子,还是右手,一口最多喝多少,最少喝多少,这用文件都能规范了么?就算都规范了,我要喝多了吐了怎么办,手抖怎么办?” “那也要有严格流程的。” “是,大体上有流程,小范围还是要扯皮。” “你现在路子是,全扯皮。” “你得相信我,做工程的,干活儿的人,真干起来,没功夫去翻文件。” “安全和标准还是要翻的。” “这我明白” “安全第一。”二人同时说道。 张逸夫也乐了,自己现在搞得跟当年的牛大猛一样了,摊子越大,越怕出安全问题。 “好了,工作的事聊得头疼。”张逸夫转而问道,“最近方思绮回过两次京,你有没有观察一下?” “观察什么?”孙博咽了口吐沫,“那娘儿们我可不敢碰……” “观察他和那个谁啊?” “谁啊?” “你说呢!年三十儿你给的消息啊?” “……”博哥琢磨了一下后,这才说道,“哦哦,后来就没注意。” 张逸夫觉得他表情不太对,追问道:“还没问过你那天的情况,什么叫‘方思绮今晚好像去了常江那里’?” “就是上个车什么的,好像,好像。”孙博说着冲远处推着售卖车的列车员喊道,“再来四听儿燕京!” “你说清楚了,在哪里看见。谁上谁上的车。”张逸夫再次追问道。 “我也忘了。” “你是谁啊?你忘得了?” “嗨……”孙博接过啤酒,给了钱后直接给张逸夫开了一听儿。“你得赶紧喝啊,要不我再去餐车弄点吃的去?” “别转移,到底怎么回事。”张逸夫有些严肃了。 “……”博哥见躲不过,只得自己开了听儿啤酒,喝了一大口,“你问晓菲吧。” “孙博。”张逸夫按下了他的啤酒罐正色道,“你是所有人里最不靠谱的。但我可最信你,就因为喜欢你,无条件的信,工程公司的常务我有过问过半个字么?” “……我明白。”孙博看着张逸夫,叹了口气,“公司好多人都眼红,以为咱俩有不正当关系呢。” “别扯,老实说眼前的事。” “……”孙博想了想,而后转头道。“让我把这听儿喝了再说成不。” 张逸夫这才松手,自己也喝上了一大口。 喝过之后,孙博才娓娓说道:“这问题。还是晓菲先考虑到的,她考虑的比我多。比我远。” 张逸夫只喝着酒,等他说。 孙博很快继续说道:“常江父子管所有产品线,有股份,方思绮手上握着客户资源,之前尚晋那样的小鱼小虾出去,无所谓,可这二位,稍微一动,可就麻烦了。就算不动也不好处理,除了你张总的金口。没人敢对这二位说什么,晓菲跟他们说话都要掂量、商量。简单说吧,现在恒电稳定了,不削他们,用不了多久,你都没法管他们了。” “……” “可反过来看,这二位又都是真卖命建功立业的,产品线都是常家父子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公司最困难的时候,是靠方思绮跑了全国三十多个城市扛过来的,而且你这人用人不疑,放权很松,对局面看得透,如果你想削他们,早就会想办法了,应该还是不忍心吧?”博哥说着望向了张逸夫。 “所以你们就给了我一个忍心的理由?”张逸夫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我说张总呦,该下手的事,早晚要下手。没这么一下子,等你猴年马月再下手,也许就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可以和我商量,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你问晓菲吧,我从头到尾就负责一件事,如果你问我当天发生了什么,我就说方思绮上了常江的车子。” 张逸夫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拜你们所赐,我完全冤枉他俩了。” “得,记我头上就记我头上吧。”孙博无力再辩,“现在情况不也挺好。” “是,常江还在北漠,一天天看着自己的部门被拆。”张逸夫说着摇了摇头,“你们真不该这样,我可以正大光明解决这个矛盾。” “逸夫,事情做到这个高度了,就没什么正大光明了。”孙博把几个啤酒空罐架在一起,“啤酒罐能正大光明摞一起,因为他们一模一样,人可不是,什么路子的都有,这么多人摞在一起,得用手段构造一下。当然我就是劝一下,你得信我,这事儿跟我关系真不大,我特清楚,我就做工程这块,别的事儿不掺乎,一掺乎,对我也不好,对你也不好,对大家都不好。” “我信。”张逸夫无奈笑了笑,“再说你也没骗我不是,之前是晓菲说的,我今天一问,你不也招了?” “得,你看,我最后把晓菲卖了。”博哥手一忽闪,几个啤酒罐都倒了,“两头儿不是人啊,我啥时候干过这么蠢的事儿。” “还是喝酒吧,这账不算你头上就是,我跟晓菲说我是其它途径知道的就好了。” “无所谓,她能想到的。” …… 回到蓟京,张逸夫想了很久,这事儿究竟该怎么理解。 想来想去,还是要拆。博哥说的有道理,现在不拆,将来也要拆,拖一拖,真的不好拆了,这方向没错,只是向晓菲不该耍这种手段,出发点和结果都是好的,只是方式自己有些难以接受,向晓菲在经营中从来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这下子有点儿突兀,另外她确实不待见方思绮,可心胸也不至于如此狭隘,把常江也带进去了。 事已至此,张逸夫也只好暂时装傻,将计就计,这种时候跟向晓菲掰开来谈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还是等重组完毕再说为妙。 这会儿,最该聊的是重组计划的最大受害者才对。(未完待续。) 正文 787 纯粹的人 5月6日,北漠发电厂一号机组启动调试和试运行,张逸夫正好借此机会奔赴北漠。 火电机组从第一次启动到正式投产,中间要经过一系列调整与试验,用时大约一个半月左右,最终才能并网投产,这个距离就像一个庞大程序从原始版到公开版的距离,封测内测xx测,要说发电厂在这方面的功力也该是驾轻就熟的,但这次嵌入了全面的e1自动化系统,情况大不相同,恒电必须有足够的专业工程师涉入,随时准备解决一切问题。 启动准备大会在北漠县新建的招待所召开,这个招待所是北漠公司投资的,兼培训中心,今后将成为北漠基层员工锻炼的地方。 头一晚,张逸夫与阮湄到达北漠招待所门口,常江在这里等待已久。在这满是风沙的北漠,张逸夫再次见到了这个满是风沙的男人,长时间进驻北漠让常江的皮肤变得粗糙了一些,胡子也很久没有修理,唯有眼镜还是干干净净,时不时拿下来擦一下,再戴上,露出憨笑,让人知道这是一个搞技术的男人。 张逸夫下了车子,看着依旧如此的常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唯有上前拥抱,拍着常江的后背真诚叹道:“辛苦了。” “应该的。”常江笑道,“我这身衣服可不干净,把你西装弄脏了明天不好开会了。” “哪那么多讲究!”张逸夫笑着松手,回头冲阮湄道,“你先去安排吧,我跟常江找地方坐坐。” 阮湄领命而去。如今张逸夫去哪里都要带上她,共同工作几年,她已经将张逸夫的每个习惯烂熟于心,脑子轴也有轴的好处。 张逸夫与常江进了招待所,找了一个会议室泡上茶坐下。 常江已经准备好本子。这就准备汇报情况。 “不急。”张逸夫摆手道,“这些我都看过了,没问题。” “还有几个细节。”常江摘下眼镜擦了擦,而后又戴上,“北漠设备比预想中的要多,e1也没有涵盖全面。还是要牵扯到一些硬接线。” “这正常,e1在正式文件中的功能都能涵盖到就好了。”张逸夫伸手压下了本子,“你在这里,呆了也有半年多了吧?” “准确说的话,断断续续。有一年多了。”常江笑道,“那会儿搞微机变压器保护,我总是得两头跑,现在微机保护基本做全了,又有树杰,我好多了。” “树杰没过来?”张逸夫心里其实是知道答案的。 “总得有个明白人守着蓟京的研发队伍。” “其实你可以和树杰换一下,他来这里。” “不行,不放心。e1一直是我在做,谁都不放心。”常江摇了摇头,又抬头笑道。“当然你要是亲自来盯,我就回蓟京享福去了。” “哈哈。”张逸夫哑笑一声,“我前段时间在冀北,你父亲没少敲打我,叫我别老让你在外地,年纪摆在这里……” “嗨。人到岁数了,想的都是传宗接代。”常江摘下眼镜。这次没有擦,而是放在桌上。双手揉了揉眼睛,“再等等吧,至少把e1盯完。” 张逸夫心里有些酸楚,就此说道:“公司准备重组的计划你有听说吧?” “嗯,听说了,要搞成集团。” “你有什么想法么,提前说,我让他们提早安排。” “我啊……”常江愣了片刻,好像从没想过这件事,“一直在搞e1,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想法。e1完了之后主打什么产品?” “自动化和微机保护产品的持续维护与升级,这方面暂时不会有新产品,但要不断研发细化。” “嗯,我也觉得还有很大空间,我们的866a,硬件已经有点跟不上了,慢慢来吧。” “我这么问吧。”张逸夫比划道,“e1投产后,你更乐于在产品一线,还是幕后研发。” “一线搞不来,研发吧。”常江不假思索地说道,“怎么觉得又回老本行了?” “不不,你会更偏向研发管理,管理很多人去研发,自己不用那么累,就像……” “胡海涛?”常江快速说道。 “有点这个意思。” “我觉得吧,我还是得再偏技术一点,再具体一点。”常江摆手道,“我会自己调整好的。” “嗯,你也知道,技术在咱们这里会得到绝对的尊重。”张逸夫抬手拍了拍常江,“e1结束后,集团重组就会开始,你是集团的一号副总,一号董事。” 常江一惊:“那陈总和我爸呢?” “他们对经营管理都没太大兴趣,头衔是保留的,但做多少,怎么做没有要求。” “这次,真该退休了啊。”常江呵呵一笑,“跟我爸通电话的时候,他还挺精神的,跟我这儿讲脱硫装置排烟系统多精密,可有的时候,讲着讲着就睡着了。” “是啊,上一辈的知识经验是一笔宝贵的财富,现在几个大项目结束,真的不忍心再累他们了。” “没问题,你的决定,我都支持。”常江笑得很豁达,“毕竟啊,没有你这些决定,我现在估计是……副处吧,电科院的。” “其实我还帮你算过账呢,你家的股份保守价值1000万,以后如果上市的话,直接翻十倍了。” “哎呦!我还成亿万富翁了!”常江挤着眼睛笑道,“我这儿啊,你就放心吧。对了,有合适姑娘帮我留意一下,北漠的事儿完了,我真得抓紧,其实我真的无所谓,关键是我爸。” 张逸夫眼色一亮,可算找到能补偿自己良心的地方了:“有什么条件。” “啊?” “身材相貌学历身份背景单位,甚至国籍。”张逸夫说起了狂话,“我让整个电力系统给你相亲。” “别别别别……国籍太夸张了。”常江吓得结巴起来,“别搞那么夸张,人好,漂亮就行了。” “年龄?” “你说多少合适?” “我觉得20到25吧?”张逸夫给出一个建议。 “25……”常江害羞起来,“我都奔四的人了。” “那我给你介绍一个35的?”(未完待续) 正文 788 广觅良缘 “那也别……”常江挠头道,“30以内就好了吧,关键人得好,得过得到一块,不然我怕以后……” “交给我吧!”张逸夫头一次决心下重誓,“公司的事耽误你了,我绝对动用一切资源,给你物色一个最合适的!” “呵呵……”常江傻笑道,“你怎么最近关心起这事儿了?” “一言难尽。” “其实吧……我也听到一些话……”常江咳了一声,不太自然地说道,“总有人传我跟思绮吧?” “……” “瞎传。”常江摇了摇头,“思绮挺好的,但太精了,咱们都是技术出身,你懂。” “懂。”张逸夫再次拍了拍常江,“放心,我不多想,再说方思绮都三十多了……” “啊?她30多了?” “可别跟她说是我说的……” 常江比想象中的还要单纯一些,这让张逸夫愧意更浓,能弥补的,也就是依靠手上的一切资源找个好婚姻归宿了,后面给常江找对象的事情,估计得比给自己找还上心。 至于对方思绮,倒没什么愧意,难关过后限制她的资源本身就在计划之中。非说的话,恒电还没分过红,从收入来看,她已经是恒电所有人里最高的了,比张逸夫本人都要高。 次日,启动会召开,大家都换上了正装,严肃起来。北漠启动,不仅是生产任务,更是政治任务,在三溪之前。点上一把火,顺利的话,正好能在7月1日前投产,在湘港回归的盛世之典同时,为祖国再度献礼。从黄正辉到贾老爷,都会乐于看到。 林立正主持这次会议,向各方面传达了北漠首台机组启动调试的精神与任务,包括恒电在内的几家大设备供应商,都派了重量级人物参会。值得一提的是,在北漠公司的座次中。贾峦松已经排到了三号位,仅次于林立正与常务副总,三年的时间,贾峦松完成了从部门副主管到二号副总的飞跃,也从自动化负责人晋升为北漠电厂工程的直接负责人。 后面的路张逸夫都已经看清楚了。北漠完全投产后,林立正任期也到了五年,也该动换动换,贾峦松舒舒服服坐上那个位置,局级,然后用不了多久,北漠重组为集团,纳入更多的电厂与电企。直接成为部级单位,这是提升一个单位而非一个人,而单位老总在这个过程中轻而易举就成副部级领导了。 怎么想。35岁前都差不多了。 那会儿,贾老爷的周期估计也接近尾声,剩下的盘子,就看贾峦松能接下多少了。 会后午餐,林立正贾峦松张逸夫,这三位很自然地坐到了一桌。谈起近况。 “另外两个电厂的建设,上面也基本批准了。”林立正有些疲惫地说道。“一个在鲁东,一个在晋西。也是按超临界设计的,哈电和沪电超临界技术也跟得很紧,到时候有可能的话,就用他们的机组了。” “还是得稳妥一些,最好让他们跟外资合作搞,至少出厂质量有保障。” “对,先等北漠全部投产吧,后面还有几期,不知道这几个电气集团能啃下来多少。”林立正摇了摇头,冲贾峦松笑道,“这个还有得选,自动化是不是没得选了?” “还得加上烟气治理吧。”贾峦松笑道,“北漠的烟气治理是abb做的,从试验数据来看,好像没比恒电要好。” “脱硝可能会好一些,我们最近正在完善那方面,做到烟气排放治理全覆盖。”张逸夫说着有些苦恼,“就是有不少厂商,以合资方式,或者引进不知道哪里的技术,开始打进来了。” “嗨,早晚有竞争么,还能永远是你家的?”林立正大笑道,“不过自动化,感觉你们真的拉开差距了。这次北漠投产,国外搞自动化的人都在盯着,不少人等着看笑话呢。” “我想闹笑话也闹不出来啊。”张逸夫喝了口汤笑道,“有abb和西门子的人盯着呢,他们都点头了。” “这次真的是国际合作了。”贾峦松说着说着也吃完了,“我姐那边,也忙着搞国际合作呢。” “怎么说?” “他在搞引进外资的事情。”贾峦松比划道,“搞一个国际化,资本化的企业,引进外资注入,搞发电。” “就是不让外资直接搞发电,而是投资中国的企业,这么间接着来?” “是的,但方向有点儿偏。” “怎么说。” “太阳能。”贾峦松尴尬道。 “不偏啊。” “技术,经济,输电,其实都不成熟呢。”贾峦松摆了摆手,“算了,让她折腾去吧,她已经折腾的差不多了,下面一步是在7.1后,在湘港上市,都是资本化的东西,我也搞不清楚。” “你看,你姐比咱们都前卫。” “前卫过头了。”贾峦松颇为认真地说道,“你有空跟她谈谈,别人的话她都听不进去,你谈没准儿有希望。” “怎么谈,不搞太阳能?” “你想吧,我也想不清楚。” “你俩先聊,我中午约了几家人单开个小会。”林立正看了眼表,起身冲张逸夫道,“我坐明早的火车走,你怎么安排?” “那就一起吧。” “行,我让他们安排。” “峦松不走?” 贾峦松笑道:“我至少呆到完成168小时。” “是啊,这边,峦松就是最高负责人了。”林立正笑道,“你可得跟你们的人嘱咐清楚。” “不用嘱咐,谁不知道!”张逸夫笑了起来,笑容中却有一丝疑虑。 不到三十岁。 太早了,太急了。 不过林立正也一定清楚里面的利害,相信北漠的技术和管理团队已经很完善了。 下午时间,各个队伍分别开会,力保北漠首台机组调试顺利、试运行成功。 张逸夫也亲自向恒电进驻北漠的人表达了态度,必须不遗余力地全力支持,服从北漠公司的分配与领导。此次参与工程的都是一线大厂商,在合作中,有委屈,先憋着,可以往上提,不要跟其它大外包商产生矛盾,建立恒电人的素质与专业口碑,他同时侧面说明了公司现在的资本情况,十分乐观,北漠顺利的话,年底会有惊喜。 有人开玩笑道:“张总,按您说的,我们不跟其他人隐瞒待遇,现在麻烦可来了啊,好多人求着我们想要介绍进恒电呢。” “那可不能急,得等北漠完了再聊,不然其它厂商不得骂死咱们!” 众人大笑起来,难以想象的巨大激励政策,让这些小伙子身处北漠依然干劲儿满满,毕竟相当一部分人的家人已经住上了恒电分的房子。一个恒电,已经不知道完美了多少人的人生。 回到蓟京,张逸夫暂时放下工作,投入到了一圈“找对象”之中,不管是谈笑的鸿儒,还是往来的白丁,他都要联系一下,报上常江优越的条件,寻找30岁以内貌美如花,有文化的踏实姑娘。 最不靠谱的当属博哥,当天下午就带着一大牛皮信封照片来了,打开一看,真的是各个貌美如花,别说30以下了,基本都20以下了。 用博哥话说,这可是他压箱底的资源,相当一部分都是艺校的在校生,蓟影中戏就不聊了,还有舞蹈学院,中央美院,音乐学院…… 张逸夫欲哭无泪,只问博哥是不是有恋童癖,就必须得是学生啊。 博哥话说,学生好啊,干嘛非得经历社会的蹉跎?姑娘就得嫩着,养着,天天喝蜜,这样吐出来的才是蜜,要是被社会污染一下,什么都往里吃,往脑子里灌,这放一块儿还不够恶心的呢。 博哥就是会玩,他的理论总是很难驳倒,角度太寸。 张逸夫把影视方面的嫩学生都筛出去了,选这个专业方向的人,不太可能像博哥说的那么单纯,不过他还是为常江留下了音乐美术以及几位舞蹈方向的。 其实it男这个圈子也挺偏执。常规而言,it男在视觉上并不属于出色的那类,体育上也表现平平,漫长的童年与学生时代并不会多么引人注目,但务实的专业方向与出色的头脑,让他们在参加工作几年后,身价倍增,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择偶群体。尤其是现在,社会经济结构已经基本结束了初步转型,“工人”这个词已经完全褪下光鲜的外衣,“金钱”开始主导身价,恒电的it男们自然成为了极优越的群体。 失去的都要补回来。 不仅是对it男,对男人而言其实都是如此,有条件了,自然要找美女…… 包括张逸夫自己,包括常江,因此外形在张逸夫给常江择偶的过程中依然是第一位衡量,只是中戏蓟影太过头了,那是博哥的领域,美院文静的小姑娘怎么想都更合适一些。 其中不乏几人,张逸夫自己看了都有些心动,甚至会拿起来跟自己的照片做对比,脑中组合,试着去yy生出来的孩子得有多漂亮。 人都这岁数了啊……张逸夫自己都觉得太没羞没臊了。(未完待续) 正文 789 华夏电力 当然,常江的择偶过程肯定不能局限在博哥身上,张逸夫也借着这个契机四处走动一下,自己一直忙产品业务,跟很多故交距离都远了。|【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 走动中他想到了贾峦松的嘱托,很自然地来到了关键一站——华夏电力办公楼。 有些人,她就是没道理,没有业务就盖大楼,盖楼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这个楼还盖在西单路口儿的把角儿!张逸夫记得清楚,上辈子这个路口的四个角,一个是广场购物中心,一个是写字楼,另外两个是银行。这辈子也真邪了,一栋比恒电大厦还要吊的大楼在此处横空出世,lg是一个大大的“华”字,华夏电力,董事长贾天芸。 很明显,这几年贾天芸也没少折腾,她也必定比张逸夫更能折腾。大家各忙各的,少了联系,可以想象,贾天芸的经历估计也快能写成一本书了。 停好车子,进了大厦,张逸夫才知道什么叫霸道的挥霍。 寸土寸金的地方,大厦大厅竟然是挑空的,大厅挑高至少六层,搞得像国外的超级购物中心似的,上面一圈一圈的是办公区域,中间就活活掏空了,相当辉煌。 这也印证了张逸夫来之前做的功课,好像华夏电力的负债率……已经超过90%了吧……没关系,总会有人接盘的。 一个高个分头男子老远看见了张逸夫,一路小跑迎了过来。 “您一定是张总吧?”英俊年轻,西装笔挺的男秘书热情迎接过来。 张逸夫看着这位,年龄大概比自己小个五六岁,个头比自己高了大概10厘米,他一定是个模特,一定是的。 “我是。” “恭候多时了,我是贾董的秘书,peter,电话里跟您秘书联系过的。” “哦哦,我知道了。all-e-yve.”张逸夫不得不再秀一下自己逐渐专精的口语。 “我还是叫您张总吧……”peter有些慌,这位老总怎么给人很不讲道理的感觉,他连忙递上自己的名片,“这里有我的联系方式。今后您有事,不管是正式的还是非正式的,都可以让秘书直接联系我,anytie。” 张逸夫与之交换名片,搞得peter受宠若惊:“我会帮贾董收好名片。” “没关系。给你的,贾董有事也请随时联系我,anywere。” “明白了,里面请张总。”秘书连连为张逸夫引路,随口问道,“您也在国外呆过?” “没,多数口语是一个外教教的,后来老出国,能糊弄两下。”张逸夫呵呵一笑,进了宽敞的电梯。“咱们这楼真是有气势。” “您跟贾董这么多年的交情,一定很清楚她的风格。” “呵呵。”张逸夫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笑一下。 “贾董本来计划今天去湘港,因为您要来特意推迟了。” “那真不好意思,我没什么正经事。” “呵呵。”peter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笑一下,“还请问您喜欢什么饮食,我提前安排。” “炸酱面,要整整一头蒜,一头。” “……” “开玩笑的。跟贾董一样就好了。”张逸夫乐呵起来。 进了办公室,张逸夫意识到,永远不要以为自己的办公室很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讲道理。 贾天芸听到敲门后就已经起身相迎,见了张逸夫,二人同一时间都控制不住笑了起来。 贾天芸掩面笑着,上前拥抱:“瞧你老的!” “嫉妒你啊!”张逸夫笑着与贾天芸进行了礼节性的拥抱。 peter又慌了,贾董只跟老外。最好是年轻的老外才来这套礼节的。 “绿茶。”贾天芸招待张逸夫坐下后跟秘书吩咐道。 “您平常不是……” “绿茶,今天绿茶。” “好。” 张逸夫坐在沙发上,透过落地窗望向外面:“也不知道谁说的,二环内不许有这么高的楼,说是能看见中南海。” “确实有限制,这个楼是卡在限制线上的。”贾天芸依然盯着张逸夫,“真的,真老了不少啊!你得做保养了!” “咋的,我也办张美容卡?” “办呗。”贾天芸说着起身去找手包,“我看看有没有电话啊,我介绍的人办卡可以直接成为钻石会员……” “别介了……”张逸夫想阻止已经晚了,贾天芸真抄了个电话给张逸夫。 没辙,只能收下了。 “你啊,太冷血。”贾天芸立刻开始埋怨道,“有事儿的时候,天天找我,现在交集少了,还等我找你不成?” “嗨,这不没事儿也来了?” “你说实话,肯定有事。”贾天芸摆了个不满的表情。 “非说的话,有事儿吧。” “你看!”贾天芸立刻问道,“说吧,什么事。” “嗨。”张逸夫一拍大腿,“我们公司副总,身家也几千万了,跟着我干了这么多年,奔四了还是单身,我看不下去了,决定动用一切资源做媒,你这边要是有合适的……” “你真行!”贾天芸大笑起来,“自己还飘着,先给别人做媒了?” “你也知道,搞技术的人圈子窄,一般都自己单位里找一个凑合了,我可不希望他在自己公司里找个人凑合!” “这个说的对。”贾天芸这才能接受,“我想想啊……他家里什么级别的?” “父亲是大学教授。” “是中科院的么?” “不是,前两年好像入选工程院了,我得问问。” “副总是吧……”贾天芸嘟囔道,“没级别,有点麻烦,我这边的人眼界高,最好得是党政路线上的。” “可千万别这么高,普通一些就好,公司里有合适的么?” “这我不知道。” 正说着,peter端着托盘进来了,送上一壶绿茶,两个玻璃杯,像极了管家。 “你,立刻收集一下。”贾天芸抬头便说道,“恒电那边,有个身价近亿的董事,副总,没结过婚,三十出头,相貌英俊,把20多岁漂亮小姑娘都问一遍,有兴趣的把资料都给收上来。”(未完待续。) 正文 790 光伏 “啊……”peter又慌了,“以什么方式……” “私人去问啊!”贾天芸焦急道,“还要发文件填表啊!那谁好意思?” “好好。看小说到.” “下午一点前最好汇总上来。” “一点……” “还不赶紧。” “好好……” 秘书赶紧小跑而去。 “笨死了。”秘书出了门,贾天芸还抱怨一句,“学的慢。” 张逸夫一股冷汗划过,还好自己那会儿身份不是她的秘书,要不得被多少这样奇葩的命令摧残啊。 “等过一会儿,我再打几个电话,让各方面人都惦记着。”贾天芸还真把这当了个重要的事,“也问问文艺圈的,文工团,总政他们。有照片么?” 好么,贾天芸一掺乎,真的成全国性的了。 张逸夫赶紧掏出常江的玉照。 “还成,挺白净的。”贾天芸打量了一下,戴着眼镜的常江确实看上去挺白净,只是现在已经被北漠摧残了,贾天芸指着照片道,“你看看人家,奔四了还不显老。” “最近有点儿显。” “嗨,差不多得了,谁相亲拿难看的照片出来。”贾天芸收好照片才问道,“就这一件事。” “就这一件。”张逸夫点了点头,贾峦松嘱托的事可不能变成目的性的事来办,那样会让人不爽,字里行间聊的时候探一探就好了。 贾天芸也放松下来。靠在沙发上吹了口茶:“那你自己怎么着啊,也奔三了吧?” “我这里战况比较胶着。”张逸夫也不隐瞒。“夏雪吧……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这挺痛苦的。” “不结婚也能生孩子啊!”贾天芸立刻说道,“马上7.1一过,去湘港生,我给你联系。” 太前卫了。实在太前卫了。几年不见,贾天芸不讲道理的风格,已经进入了全新层次,任何事情都可以不假思索的不讲道理,浑然天成,天人合一! “这夏雪肯定不干,她还在三溪干的火热呢。” “也对,她比较要强。”贾天芸这次倒是挺讲道理,十分理解夏雪的性格。只得摆了摆手,“那算了,你们的事,自己考虑吧。如果你有一天想重新择偶,我保证给你介绍最合适的,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如果。” “那我提前多谢了。”张逸夫尴尬道。 “恒电最近,搞得也挺火啊。” 贾天芸很快转换了话题,“老听人提起,展会的时候,年年都搞得挺大的。” “嗨。瞎混。”张逸夫拍了拍后脑勺笑道,“我搞恒电大厦的时候,以为已经搞得非常霸道了,一来这儿,都不敢抬头!” “呵呵,是有点浪费,但在这种地方浪费,自然会引起别人的尊重,让别人知道这个企业是有底子的。”贾天芸随口道,“你不知道,最近忙港股上市的事情,焦头烂额,湘港人也挺烦的。” “正好想请教呢。”张逸夫连忙接话,“为什么得是港股,不能沪市啊?我对上市一窍不通,恒电也不知道怎么搞合适。” “你还真是资本盲!真不知道你这些年怎么做的!”贾天芸笑骂一句,“去港股,是为了更好的吸引境外的外资,沪市这一点就做不到了,管得很严。” “那纳兹达克呢?” “华夏电力毕竟是国有的,不该去境外上市。” “那我明白了,7.1以后,湘港属于境内,又有外资环境。” “就是这个道理。”贾天芸点头道,“这些年来,吸引外资一直是个矛盾,我们又希望有外资投入进来,又不放心外资办电,正好湘港回归,给了我在资本层面上解决这个问题的可能。” “这个,我真服。”张逸夫正色点头,他真的服,“我就没这脑子,只会傻干产品,我们财务天天骂我猪脑子,不玩资本。” “谁那么大胆,还敢骂你啊?女的吧?”贾天芸掩面笑道。 “还真是,邱蔷,你有印象么,原来部里国际司的,去日本的事还是她配合的。” “记得,挺踏实的小姑娘。”贾天芸连连点头,“我看也不用给你介绍了,你身边就挺多的么。” “就别寒碜我了。”张逸夫赶紧转移话题,“那华夏在港股上市有什么难点么?我提前打听一下,参考一下,以后邱蔷再敢跟我这显摆资本运作,我也让他见识一下。” “难点么……主要还是负债率和业务问题。”贾天芸抿了抿嘴,“现在华夏还是概念性比较强,硬的盈利不好看。” 张逸夫偷偷引导着话题:“那怎么解决这件事?” “现阶段主要还是靠游说,还有让国际咨询公司,投行来帮忙做,让一切过关。” “那要是换个角度呢?”张逸夫问道,“在业务上,先做出一些突破?” “资金不足,需要先融资。”贾天芸摊了摊臂,“看吧,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张逸夫心下一万头草泥马奔过,您老盖楼的钱拿出一半,啥干不了啊…… “如果先一定规模的在国内融资,做一些业务出来,有了盈利率,是不是好过一点?” “是会好过一点,但我们需要的融资额度太大,现阶段又有港股的机会,何乐不为。” “什么业务需要这么大投资?” “光伏发电。”贾天芸用手比划了一下,“白话来说,就是太阳能。” 这个答案张逸夫自然早就清楚,但贾天芸如此坚决地说出来,还是很让人慌的。 太阳能发电,将免费且清洁的能源转化为电能,这一直是人类美好的愿景,拜几个世纪以来优秀的科研人员所赐,在20世纪末,21世纪初,这个愿景终于实现了那么一点点,可也就是那么一点点。 粗浅来说,太阳通过不断的核反应,传递过来人们可接受的东西,无非是“光”和“热”,当然叫劲的人也可以认为这是一个东西,只不过是从物理反应上来说,光与热给了人们两种利用它的途径。 是通过光能,产生光电反应形成电能,抑或是用热传导推动介质发电,这始终是两个大方向,在这两个方向上,人们不断地努力创新,不仅仅是物理方面,也包括化学方面,甚至是生物方面,熬过了漫长的岁月,时至今日,一种技术逐渐趋于成熟,那就是贾天芸所说的光伏发电。 这种技术原理上并不复杂,利用半导体的光电效应,让电子形成一系列的转移逃逸,然后xxxxx,最终形成美妙的电流。这种理想的运作方式,早在19世纪就有大哥提出来了,然而天才的大脑总是先于时代特征的,历经一百多年后,随着工业与材料学的长足发展,大哥的设想终于成真了……那么一点点。 巨大的发电成本与制造过程“十分不环保”的太阳能电池板,让企图靠这个发电的机构做预算的时候就面对成吨的赤字。 随着未来光伏发电技术的飞跃发展以及一系列国家政策的保障,这也确实能为企业谋利,但现阶段要依靠这个设想支撑一个全面光伏发电的企业,90%的负债率其实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张逸夫自然关注着这个领域,但他非常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是水电大发展的天下。贾天芸非要现在搞也没人能拦着,但她要先熬十几年,别开玩笑了,她的性格能熬10个月就烧高香了! 贾天芸见张逸夫愣了一下,随即问道:“怎么,需不需要我解释一下?” “不不,我大概知道这个原理。”张逸夫点头道,“投资确实大,运维成本也大,现阶段别说盈利,收回成本都要下大工夫。” “你说的没错,毕竟是逸夫啊,说实话,不瞎逢迎。”贾天芸也不介意,靠在沙发上说道,“光伏发电成本是非常高,计委和电力部,在口头上应允是要给适当补贴的,但国内鲜有先例,这个力度还要谈。这其实是华夏电力非常大的依仗,但拿上市来说,这个口头的依仗没法变成企业的资产。” “是的。”张逸夫点头道,“我特别认同这个方向,这不仅是创造效益,发展电力行业的事情,更是节能环保,福及子孙的好事,关键这个事还特别难推进,估计有能力推进的人,一只手数的过来,我反正算不进去。” 多年没拍,拿起就用,张逸夫的马屁癌已经病入膏肓了,之前只是潜伏一下而已。 “哈哈。”贾天芸很快又被哄乐了,“说‘但是’吧!” “但是……投资人是逐利的,就算这件事对全世界有一万个好,看不见利也不会动容。我明白你的意思,压根儿没想依赖国有资本,希望的是吸引外资,壮大祖国的事业,外国资本家就更逐利了,我觉得做这件事之前,还是要让他们先看到利。” “这也是我们一直在努力的。” “可我估计,都是口头和游说上,你也说了,补贴政策暂时只是口头的。” “是啊……”贾天芸揉了揉额头,“真够烦的,跟你一聊就透了。” “我就说说我的理解啊,可能浅一些,不过在我眼界里,也就这么一条路了。”张逸夫酝酿好了说辞,朗朗而言。(未完待续。 正文 792 老同志不安分 张逸夫和夏雪毕业后,岳云鹤就没再带过學生,只是偶尔在教學楼办公室坐坐,进试验室耍耍,毕竟他年龄真的到了,要说常思平还能再扛五年的话,岳云鹤已经扛了五年加五年了。 这次跟岳云鹤一起吃饭,张逸夫也感觉到他真的彻底老了,喝一碗粥,随便吃两口小菜就没了食欲,能不靠拐杖和轮椅走动已经是个奇迹了,只可惜唯一的独子白白牺牲,也许连牺牲都算不上,如今只有靠阿姨照顾着。 但岳云鹤精神依旧很好,谈完工作与學习,主动探讨起局势来:“逸夫你知道么,现在我们这些老头子,在实用科學和基础科學上,已经研究不动了,组织给我们的任务很自由,随便研究,怎么选题都可以,这就特别有意思,搞电子的人,去研究社会传播學,搞能源的人,去研究哲學,搞工程的人,去研究改革!” “我觉得挺好。”张逸夫笑道,“一生的经历与储备,用在方方面面都是财富,思考得也必然会深远一些,触类旁通,任何學科都有共性,在哲學层面上应该更淋漓尽致。”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我就觉得,年轻人,搞什么哲學,自己都没活明白呢,凭什么思考全人类的事情!”岳云鹤大笑道,“你看,我最近研究的方向,就是社会如何进一步变革,虽然也知道,自己出的论文,出的结果,也就是请一帮人,演讲发布一下,捧个臭脚,没什么实际作用,但我自己搞得也挺开心!” “您真别说没实际作用,至少我,就特别希望看到这个论文,而且用心去体会,去运用。这就有作用了!” “哈哈,你可真会安慰人。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岳云鹤就此问道,“民资办电,你怎么想?” “抛开政治因素,我觉得很好,非常好。” “那咱们随便展开一个细节。”岳云鹤随口说道,“就说火电,具体来说煤电。假设现在全国的煤电都是民资办的,如果年底的时候,由于各种因素,煤价翻倍会怎样?” “贷款,撑过去,毕竟只是暂时的。” “找谁贷,银行么?银行是最唯利是图的,你赚钱的时候求着你贷,你赔的时候一毛不拔。” “国家政策上会有挽救的。” “那这笔账怎么算?国家要挽救多久?全国民资办电。必然是非常散的,每个都救救得过来么?发电就是不停的赔,老板就是跑路了。电厂停产,怎么救?国家回收?” “这个得系统性做个方案了。”张逸夫随着岳云鹤的思索深入。这确实是个现实问题,国有来做不可能跑路,民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其实一直到十几年后,发电厂企业化运营之后,那时外资和民营发电都不是主流,国有发电企业还是占绝对主力。但政府考虑到既然是企业,就应该考虑盈利,所以提出了“煤电联动”概念,就像汽油随石油价格波动一样。只是更加复杂而已。 “所以,这些都是问题。还有许多这样的问题,需要研究许多的方案。”岳云鹤轻轻拍了拍张逸夫,“你思考不全面,并不是你的问题,你是搞实业的,没太多时间耗费在这上面,没意义。我就不同了,成天有的是时间,专门可以研究这些麻烦的事情,倘若真如你说的,将来有朝一日我的结论可以有贡献,我这些脑子也算没白动!” “那岳老师,您究竟是支持民营还是国营?这么久的思考,在改革方向上有没有什么让我學习的地方么?”张逸夫相信,这样经历,这样心智的人,说出的话,总会对自己有帮助。 岳云鹤看着张逸夫,笑得很平淡:“你的问题,其实就是‘中国特色’中,对‘特色’二字的诠释,至于这个特色是偏左,还是偏右,我认为既然提出了‘特色’二字,那么必然,所有人就已经偏右了,只是程度问题罢了。” 岳云鹤说了,相当于啥都没说。 “那我应该属于特别右那类了。”张逸夫挠头道。 “错了,特别右的,早就出国了。” “那您一定不是特别右了。” 岳云鹤哈哈大笑,尽力抬起一只腿:“就我这腿脚,别说出国,出京城都累。” “哈哈。” 玩笑中结束了谈话,一切都是云里雾里。 张逸夫总在想,是不是总会有一批人,一批智者,强者,在左右国家改革的方向,这必定不是一个人,一个人总会偏左偏右,而集合一群人,力量的制衡,班子的更迭,逐渐实现这个过程,而这一群人,抛去权力与利益,是否真的存在思想与信仰呢? 张逸夫觉得至少岳云鹤应该有这样的思想和信仰,但他看上去并没有那个权力。 社会的演变,到底是物竞天择的进化,还是精英群体哲思,如果自己也老了,干不动了,就先从研究这个问题开始吧。 没工夫再多跟岳云鹤打太极,正如岳云鹤所说,张逸夫是做实业的,正事儿要紧,而现在的正事儿既不是研发也不是生产,而是去促成鸳鸯! 张逸夫在教员办公室见到了贾母钦点的媳妇,她硕士毕业后直接留校了,专业竟然是令人发指的政治學,真的不知道这个系在學什么。 不过钦点媳妇本人真的是无可挑剔,乍一看有些夏雪的影子,却又完全不同,她的安静是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很难说清楚。非要说的话,夏雪就像是草原上的一樽冰雕,很精美,很神秘,而准媳妇就是草原上的一棵树,有风时微微起舞,无风时独自静谧,每个表情动作,给人都是刚刚好的感觉。 “您就是张逸夫吧。”女孩摆了下头发,体现出了刚刚好的热情,以及刚刚好的羞涩,“天芸姐那人,真是没办法,说您是月老,我必须见一见,我马上还有课,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姜老师您好。”张逸夫礼貌握手,这可不能yy。 “就别叫老师了,叫小姜好了。” “还是叫老师吧,您的课几点?” “还有……”女孩刚刚好抬臂,看了眼手表,“真不好意思,就十分钟了。” “那您先上课吧,我旁听一下,正好學习一下。”张逸夫也不着急,“我这岁数办旁听证是不是有点困难。” “瞧您话说的……”女孩儿掩面笑道,“没关系的,就一节课,听就听了,可我的课很无聊的,我怕您听不下去。” “没事儿,听不下去我就睡一会儿。” “真坦诚。”女孩又笑了起来,“要不您在我办公室休息吧。” “课堂睡觉比较踏实。” 姜老师也拿这位没了脾气,只得一路领着张逸夫去教室。 “我给你打个预防针。”姜老师关上办公室门笑道,“这节课主要讲东南亚的抗争民主,这其实是一个大课题,这节课只涉及一部分,主要从政治形态和规律上切入。” “没关系,我听得进去就听。”张逸夫点头笑道,“别因为我产生负担,我上學的时候没少给老师添堵。” “呵呵,我听天芸姐说,您也是菁华的?” “本科北方电院,硕士跟的岳云鹤。” “岳院长啊!”女孩表现出了刚刚好的钦佩,“他现在都不收學生了,您估计就是最后一辈了!” 张逸夫觉得聊太多自己不好,只得强硬地扭转话题:“呵呵,其实本来峦松也可以赶上这辈的,但他更乐于投入实际生产建设,那段时间刚好在我们处室搞北漠发电,就给耽误了。” 这话题扭得太厉害,让人得反应一下。 “您跟峦松哥是同事么?”姜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相当一段时间的同事。”张逸夫比划了很长的一根线,“非常出色,挑不出毛病。” “这我也认同。”姜老师微微低头,“你一会儿可别跟其他人聊这些,要不我没威严了。” “怎么会!”张逸夫呵呵一笑,“你是學政治的,肯定清楚,在一定规律和客观条件下,趋势是必然的。” “怎么突然说这些?” “我的意思是你俩也是必然的。” “这……”姜老师更加羞涩了,“我尊重峦松的想法。” “所以我们得共同把他的真正想法挖掘出来。” “好了,到教室了……”姜老师有些口干舌燥,“拜您所赐,我都忘了教义了。” 张逸夫赶紧拍了拍脑袋:“我聊早了……” 进了教室,张逸夫找了个角落的座位,也没人问他是干吗的,最多只是有人偷看两眼,毕竟现在已经是风度熟男了,然而本色在两分钟后就暴露了,大概是听到姜老师讲课30秒,立刻进入睡眠状态。 …… 迷迷糊糊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别说,还是在教室睡觉睡得踏实,连梦都没有。微微睁开眼,教室里學生早没影了,自己眼前摆了一瓶矿泉水,姜老师正坐在隔位做教案,这搞得张逸夫挺不好意思的。(未完待续。) ... 正文 793 歪招 “我真过分……”张逸夫拿过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擦了把嘴。 “就你带的,今天有七八个人都睡了,往常最多三个。”姜老师转头笑道,“你还真是害群之马,当老师的肯定烦你。” “呵呵,也是累了,一听到老师讲课,那劲儿立刻就来了。”张逸夫摆手笑道,“我应该给录下来,晚上躺床上放。” “您还真是毫不掩饰。” “说多了说多了。”张逸夫揉了揉脑袋,“聊正事儿吧,你得化妆。” “化妆?”姜老师瞪着眼睛,满脸不解。 “没别的意思,你看上去已经很完美了,但还可以再突出一下完美,否则太平淡了。”张逸夫接着说道,“比如我特爱吃螃蟹,但偶尔蟹肉沾汁儿更香……我这个比喻不太好……总之文艺界的人,肯定化妆的,更容易刺激到男人。” “……我不想搞这些,而且,我从来不化妆的。”姜老师好像对张逸夫有些不满,或者说对自己容貌的自信。 “您听我说,很简单的妆,最基本的,您要是不擅长,我介绍专业的来。”张逸夫也不等她反驳,继续说道,“您的风格,我通过讲课已经领略一些了,给人的感觉太淡了。说实话,生活婚姻过日子,男人喜欢这种淡,但在恋爱阶段,就缺乏诱惑力了。” “您能不能尊重一些。”姜老师这回是真的不满了,眉头都紧了一些。 “姜老师,您得听我的。”张逸夫正色道,“您的条件太过优秀了,真的太优秀了,极难找到配得上您的男人。在恋爱初期没有逻辑的阶段,您听我的意见是对您自己人生的尊重吧。” “……” “您没说话,那我就继续。我大概也知道了一些情况。”张逸夫转了个弯说道,“我猜峦松是对你有敌意的。原因是他认为您和他母亲走得近,他母亲在拆散他跟学生时代女友的事上指定没少下功夫。” “我从没下过什么功夫。” “这是当然的,但他会这么想,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喜欢这种感觉。” “应该是吧。” “所以咱们首先要消除这个疑虑,让他看清您是一个单纯的人,不是满腹心计。” “我本身就是。” “那就表现出来。” “怎么表现?” “不联系他,不写信。不打电话,不问候。” “……我们每周的书信往来要掐断么?” “是的,你越殷勤,他越会认为你有心计,你现在掌握基本的化妆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我。” “……” “基本也就这些了。”张逸夫伸了个懒腰,准备走人。 姜老师对于张逸夫将信将疑:“您之前说过,客观条件确定了,趋势是不变的,那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手脚?” “姜老师啊……”张逸夫笑了出来。“年龄同样也是客观条件之一,您的条件很优秀,但年龄趋势也摆在这里。永远都会有更年轻的女孩出现的,再拖三年,哦不,两年,这个趋势就属于另一个人了,而不是您。” “……”姜老师闻言噎了一下,太不尊重人了! 可客观趋势就是这样,即便是贾峦松的母亲,也希望有个年轻媳妇不是?谁不希望娶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尤其是峦松的条件。 “咱们一起。握住现实。”张逸夫最后摆了个握拳的姿势,拿起了包。 “那您握住了么?” “……”张逸夫愣了一下。“除了感情方面,都握住了。” “那您有什么资格做情感导师?” “问的好。”张逸夫笑道。“我没握住的原因,是我不尊重趋势与客观条件,以个人意志去扭转,难点在于我要扭转的对象太顽固了,比峦松要顽固。” “我不感兴趣。”姜老师也收起了教案,“我会暂时停止书信往来,但不会化妆,我不需要。” “好的。”张逸夫微微一笑,“您看,您已经变得不那么平淡了,有味道了。” “……”姜老师哭笑不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张逸夫没想到自己开车回到家,也面对了相同的问题。 现在对于老娘而言,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收拾屋子,具体来说就是擦,各种擦,小200平的房子,她擦不过来。 如今只要张逸夫一在家,她总是边擦边假装哭腔,房子太大,自己一个人打扫太累,张逸夫哥哥姐姐都生了女孩,老太爷只求来个曾孙子,别人家有孩子带,自己没有,再拖就没劲儿了…… 每次宁澜一开始唠叨,张国栋都立刻拿着报纸去院子里或者楼道里,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妇女,完全压制不住。 张逸夫也没辙,他也知道老娘压根儿就不喜欢夏雪,在一起时的热情都是装出来的,免得自己难做,这会儿再跟老娘说,别怪儿子不孝,是夏雪不愿结婚生子!那不直接就炸了么。 谈恋爱的时候确实不用考虑这个问题,能嘿嘿嘿就好了,但转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同龄人都抱起了娃娃,理所应当,要对父母有交代,对家庭有交代,对自己有交代,对生活有交代。 其实张母都不算难的,她好歹能唠叨出来,也知道自己儿子有底子,只要放言出去,求着结婚生娃的小姑娘一把一把的。真正难的是夏母,她连唠叨都不敢,怕夏雪闹脾气更不回家了,夏济民更是完全不鸟这事儿,夏母一辈子都难过来了,这是她最后一个心愿,一个难关,却也是最难过的一个,一个夏雪,比一百个砸门奔丧要批斗的红卫兵都要难对付。 岁月不饶人,麻烦躲不过。 却不料东方不亮西方亮,正当年的年轻人们在这儿矫情着,老一辈的旗帜却先点燃了,这说的可不是老一辈表演艺术家。 不知何时,各个方面传来喜讯,部长家中又添丁了。 50岁这个年纪添丁,真的是天公作美! 黄正辉之前有过一个儿子,离婚的时候判给前妻了,后来前妻带着儿子出国,基本断了联系,如今正室又添一子,真的是生男丁的命!(未完待续。) ... 正文 794 被脏 黄正辉本来随口一说想再要个孩子,只是偶尔随心插柳罢了,没想到真成了,看着小生命出生一天天成长,也逐渐真的喜欢起来,毕竟算是独苗了,老来又得子,宠得要命。 一时间,全系统有头有脸的人都急着送礼,这边是美国名牌婴儿车,那边是欧洲的婴儿衣服,每件礼品都得用美元计价。给孩子的东西,黄正辉还没法拒,堆满了屋子,够一个足球队用的了。 好在,能给黄正辉送上礼的人屈指可数,即便是张逸夫这类企业家都轮不上,多是部里的高层干部,或者是其它部委的领导才靠得上,要不别说足球队,得是一个连的供给量。 就连贾天芸也抽出一天时间准备去看看黄家娃娃,她想了想,干脆也拉上了张逸夫,礼物都给张逸夫备好了,到门口他拿上去就是。张逸夫也没拒绝,搞电力设备的,能去部长那里沾光,这机会上哪里去找。 进了黄家,别说张逸夫老了,黄正辉也老了,部长再怎么样工作量和压力摆在这里。贾天芸和黄夫人也是老相识,见了面就抱着孩子聊个不停,黄正辉则放下架子,跟张逸夫在客厅喝茶。 黄正辉坐定后调笑道:“最近做的不错啊,我翻电力杂志的时候,前前后后都是你们的广告。” “这机遇都得拜咱们电力行业的飞速发展。”张逸夫笑呵呵说道,“您这边才是真好,我最近还愁孩子的事情呢,我对象死活不想要,哎……” “还是那个谁啊……”黄正辉揉着额头皱眉回忆起来。 “夏雪。” “对对,小夏。调度局出去的。”黄正辉这才想起来,随即一笑,“小夏跟她父亲一样有个性。偶尔楼道里跟我碰见,都不打招呼。平常谁打招呼我都记不清。就能记得谁不打招呼了。” “真的愁啊……” “搞不明白你们这些年轻人。”黄正辉摇头笑道,“结婚生子,多正常的事,一到你们这里就特别复杂。别说你了,秦勇那里也愁!” “啊……” “他家丫头也早该嫁了,可就是看谁都不顺眼,给秦勇愁的。”黄正辉说着,笑了起来。“秦玥,你也认识吧?我看你们俩倒是挺合适的。” 好么,黄正辉还要当起媒人来了。 黄正辉说完,见张逸夫尴尬,赶紧摆手道:“你们自己愁去吧,对了……你是不是认识岳云鹤?” 他话题转的弯子也够大,张逸夫连忙答道:“认识,他是我研究生导师,北漠启委会也有交流。” “嗯,北漠的事他已经卸任了……”黄正辉皱眉道。“中央很多人,也很尊重他,毕竟是老电力部、工业部、机械部的领导了……现在这个年龄。该好好享福的,还非要四处跑。” “怎么了?” “改革的事情。”黄正辉无奈摇头道,“他研究出来很多结果,也影响了一些人,搞得现在改革压力很大。” “什么方向?” “还能是什么,就是企业化,民资办电那些事情。”黄正辉说着点了支烟,把烟盒推给张逸夫,“说电力部要改制成公司。这些事情很多人都谈过了,没什么风浪。可他一谈,折腾的还有模有样的。” 张逸夫听这语气自然十分清楚。黄正辉以及他所在的阵营,是不支持电改的,电改意味着将集权的电力部搞得四分五裂,谁都不希望手上的权少这么多,并不是所有人的心胸都如常江,非说的话,常江如果在权力场上,根本没有生存空间。 “电力生产事关国家能源安全,事关国计民生,怎么能说改就改!”张逸夫也真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此时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辞严。 “是啊,可这批人很坚决,北漠公司本身已经是对他们的一个妥协,一个改革试点了,可他们还不满足,希望更进一步,把电力部也变成公司,发电、电网都拆开来!” “这对发展太不利了,没了电力部,西电东送,三溪输电,不都成空谈了!” “他们有他们的想法,电网归现在电力部改制的电网公司管,其它都拆。”黄正辉深吸了一口烟,“关键就是发电这一块,他们心思太重。” “计委什么态度?” “计委态度也没统一。” 寥寥几句不难看出,即便贾老爷,也没有完全驾驭一切,改革的声音始终是压不住的,在最前卫的计划委可以看出一二。 毕竟各行各业都在改,凭什么就你电力系统不能改? “那个岳云鹤,很坚决,也确实很有影响力,你要注意。”黄正辉平淡地说出这句话,但明显是有潜台词的——立场方面,你要斟酌。 “我找机会,再去找他说说利害。” “知道你能说,可这类顽固的人……”黄正辉摇了摇头,“再说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他只是起头的,老革命,老元老,老技术,老领导,没人能把他怎么样,总之你注意就好了,也别想着能影响他。” 这就是更明显的立场警告了。 这也是张逸夫一个很尴尬的地方。 作为企业家,最明确的立场只能是利益,加一些高大上的立场,犹如实业强国之类的就到头了。可作为中国的企业家,要有一些特色,不得不在政治上有所偏倚,尤其是张逸夫,现在恒电已经是相当有影响力的电企了,他的立场或多或少会影响一些事情。 张逸夫想也不想,立刻表达立场:“是电力部给了我出人头地的机会,现在我们的客户对象也都是电力部的,怎么可能没有电力部!” 黄正辉闻言表情舒坦了一些,你小子虽然跳,但还是明白的。 张逸夫也以身作则,诠释了什么叫圆滑,没办法,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他没法当一个耿直的人。 上一次站队还是四五年前,他凭着觉悟,一定程度上也是凭着嗅觉选对了方向,铸就了大好江山,可这从不是什么一劳永逸的事情,算算时间,也许离下一次站队已经不远了。 至今张逸夫还记得,当年坚决拒绝时任部长命令的时候,自己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别了黄正辉,张逸夫与贾天芸出来上了她的车子,司机已经刷完了车,二人坐在后座上,贾天芸也毫不掩饰立刻透出了高层八卦:“刚才我跟孩儿他妈聊来着,好像黄正辉也想调走……” “啊?” “想去粤东或者上沪去,当书记,不想在电力部干了。” “这大事啊……”张逸夫啼笑皆非,看来圆滑的主儿处处皆是,或者说除了面前这位,几乎没有不圆滑的,前脚忧虑电力部的生死存亡,后脚已经筹划往省里调了。 “他媳妇儿还让我劝劝我爸呢。”贾天芸乐呵起来,“这我劝个屁啊,这傻媳妇!一孕傻三年!” “哦……”张逸夫哦了一声,看来贾老爷不想放他,希望他继续管电力部,他虽然不是最出色的,但确实是最稳当最舒心的,没人能比他更能稳固贾府在电力部的地位了。秦勇再出色,他能每周去贾府汇报工作?他有从东北局就跟着贾老爷的资历与忠诚? 没人兼有这些,唯有黄正辉。 当领导肚子里的蛔虫太久了,抱大腿抱太紧了,皮里肉里,血液里,都长一块了,哪个领导还愿意割下来?就算愿意割,谁能补上? 可黄正辉作为肉,也有肉的想法,也许他已经预想到了电力部的未来,预想到了贾老爷的任期,想在贾老爷说话还管用的时候,更上一层楼,或者说换一个更稳当的坑,去东南沿海经济高速发展的省份当书记,不仅是肥差,更是不用费力便可获得功绩,那边就算你成天睡觉,gdp猛窜,哪个红人不想去。 至于往中央走,高处不胜寒,非凡人所能为,黄正辉看来也不想走那条路了。 说到底,贾天芸和张逸夫才是一类人,根本对这些事都没兴趣,虽然方式方法完全是两个极端,但殊途同归,这才能走到一起。 聊过了这些极其稀有的八卦后,张逸夫本欲离去,贾天芸却盛情邀约:“别急着走啊,跟湘港人吃个饭吧。” “湘港人?” “帮我搞上市的人。” “那得一批人吧?” “就一个。”贾天芸笑道,“你看,我婚事就不用父母着急。” “……………………” “怎么了,介绍你们认识啊。” “我以为……你这个……是吧……” “有,我也有。”贾天芸乐呵起来,“恨不得是指腹为婚,我刚落地,就给定下婚事了,小时候也是一个院子长大的,就是去华北局之前,本来都要结婚了,后来我怎么想怎么不合适,当朋友行,结婚受不了。” “那……” “我比峦松坚决,我妈早不着急了。” “那这个……” “我妈说了,是个男的就成,完全满足。” “我还是走吧……” “别啊,一起吃个饭,你不是还想了解这方面知识呢么?” 即便是跟贾老爷握手的时候,张逸夫也没这么犯怵过,这次真有点儿犯怵了。 “你也帮我看看。”贾天芸果然是要利用张逸夫。 “我鼠目寸光……” “好么,人家姜老师可跟我告状了,说你这人邪门。你要不帮我看看,我可告诉峦松去,说你干涉他的私事!” 张逸夫搞清楚了,此次同行探望黄家小子根本不是主命题,脏了一辈子人……自然有人来脏自己。(未完待续。) ... 正文 795 无法交流的人 午餐地点在某一串英文名的酒店。张逸夫本以为这位该是个类似秘书peter一样的模特式男子,却不想是位熟男,不过不得不说湘港男人的皮肤很神奇,二十岁的时候像30岁的,因为黑,40岁的时候还是像三十岁的,因为嫩。 熟男名为jacky,周坤,湘港金盛投资银行高管,贾天芸与他在公司上市咨询中结识,借助华夏电力与回归的事,经常在京港之间往返,每次来京。与贾天芸吃一顿饭都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虽然年纪稍大,但估计完美熟男也就这样了,除了国语比较蹩脚以外,找不出什么缺点。 周坤显然没想到还有第三个人,不过惊讶很短暂,介绍认识过后立刻叫服务员加了一份餐具和饮料。不难发现,周坤非常热衷于装逼,点菜过程十分复杂,要求繁多,贾天芸和张逸夫则各选了一份套餐。 点过菜后,周坤吃力地用国语冲张逸夫笑道:“我听说过你,你若还在北漠的话,也许咱们会有合作的机会。” “现在也有的,他公司价值很高的。”贾天芸继续介绍道,“你们两个可都要感谢我,介绍你们认识,将来也许有生意。” “哈哈哈。”周坤爽朗大笑,拿起装有冰水的杯子,对着空气轻轻一撞。 莫名其妙隔空撞杯后,张逸夫已经意识到一件事情,自己跟这货不是一路人,这货是自己最受不了的那类人。 但如果姥姥喜欢,自己也没办法。 整个午餐过程中,张逸夫能感受到的就是扑面而来的优越感,非常的优越。虽然没有任何轻视你的语言和表情,但一举一动透露出来的都是优越感,对贾天芸会收敛一些。不过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股优越之感已然爆棚。 甚至张逸夫点的菜端上来,他都会皱下眉头。而后指责服务员某个地方修饰不够,要拿回去再整整,而后表示同样品牌的酒店,在大陆标准都下来了,不能这样。 这顿饭也成为了张逸夫特别痛苦的一顿饭,并不是因为不习惯西餐正餐,他出国会议的时候也没少吃,但大家都是平等尊重的畅谈。同时老外也尊重你的习惯,你非用筷子吃牛排他们还挺新鲜,想跟着学学。 而周坤那张脸上好像写着,你握叉子的角度不对,偶会鄙视你哦! 张逸夫本来真的想咨询一下资本运作问题,诸如港股上市国际融资一类的事情,可面对周坤兴趣全无,关键是他聊专业的时候,是国粤英揉成一起,融合成一种高难度语言。你需要具备强大的川普听力、粤语听力,以及金融公司装逼基础口语才能搞明白。 说完之后他还会不停地问你“understand?” 好像他真的很努力在讲很基础的事情,你听不懂就是你蠢一样。 贾天芸倒也看出了张逸夫的痛苦。这次午餐历时很短,半个小时的样子,她就推脱下午还有事,要早点离开,周坤闻言很扫兴,说一周后还会再来京,到时候再约。 出了酒店上了车子,贾天芸都不用问张逸夫就知道他感觉了。 “是不是完全不知道怎么交流?”贾天芸笑道,“你也有怵的时候啊?” 怵。必须怵,这货比西门子总部高管都让人怵。 “完全不知道怎么交流。”张逸夫摇头道。“不过你中意就好啦!” “也就一般般。”贾天芸望向窗外,“刚开始觉得挺新鲜。看着各方面都无可挑剔,可就是太事儿了,太浮夸,没办法,还是得找自己人啊。” “门当户对,成长环境相当,日子才能往一块过。” “那我还真没什么选择了。”贾天芸摊臂笑道,“你看,我比峦松的选择少多了,有几个老外也追过我,都是30岁左右,特帅特有能力那种,我动过心,但我知道我不可能选,这跟峦松找文艺圈的人不一样,这是性质问题,原则问题。” 张逸夫望向贾天芸,这点她还真挺难的,作为一个太过出名的标杆式人物,她的婚姻必须是合理的,不能突破大家的期望,也不能辜负。 “还是该早点找个能照顾自己的人。”张逸夫露出了真诚的神色。 “啊……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贼心不死……”贾天芸瞬间还原本色,“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们不可能的,你这个人,就是太执拗……”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可以感觉到车子有一个明显的晃动,老司机也扛不住。 该来的总来了,这下子没来张逸夫还真不敢下车了,他自己都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被自以为是地强行拒绝了,还行,心态良好,非常坚强,还有点儿小激动呢。 下午一点四十,张逸夫赶回公司,现在高层例会的时间基本是跟着他的时间走的,频繁的各类技术会议、企业家会议、政治性会议以及拿各类奖的仪式令他应接不暇,有限的周末还要拜访黄正辉陪贾天芸吃饭,次日又要奔赴北漠参与首台机组投产仪式,能用的也就是这个下午了。 由于并未实质性重组,因此所谓的高管会议实际上就是产品、销售、人事、财务等职能方面的一把手凑在一起,把自己搞不定的事,或者必须让张逸夫知晓的事解释一下的过程。 如今产品与销售的老大都被发配出去,留守公司的也不过是两位副手,产品方面王树杰已经顶了上来,但南森之旅受挫后已没有太大的野心,这也是恒电的薪酬给他惯的,他知道张逸夫与常江之间是很坚固的,自己做好后防即可。销售二把则是一个自二修厂时代就负责公关与销售的男人,虽没方思绮那么突出,但人家能熬!一路熬过来中规中矩,也没跟谁有什么矛盾,典型的上了顺风船的男人,不过其兢兢业业肯加班的黄牛性格也助力不少。 至于环保产品,则通通放在了冀北,总公司这边会议只是让行政的人念一下传过来的报告罢了,现在冀北太忙,也不可能愣拉吴强过来开会。工程公司那边,赵红旗倒是刚好在京,赶来开会。(未完待续。) ... 正文 796 拒绝与主动 此外几位职能主管中,邱蔷无疑是最受信任最红的那一位,进入恒电以来她始终小火慢慢熬,在保守工作的同时,默默拿了不知道多少个证书和学历,更直观描述的话,恒电为她报销的培训费用已经超过了20万,这还没算各种报销的教材书籍费用,一栋房子也就这价了,当然她的慢慢熬出的能力也配得上这个投资。 张逸夫匆匆落座,抬头看了眼挂钟:“时间不多,晚上六点火车,报告里有的东西就不要提了,报忧别报喜。” 谁都知道张总的时间有多金贵。依着恒电潜在的顺位,由产品方面先开始汇报,说一圈后向晓菲进行总结,张逸夫则在整个过程中与所有人进行交流,解决方案都在一句话里。 王树杰首先拿起报告:“报忧不报喜……直流方面和几个保护版本升级的事就不说了,主要谈谈微机合作方面的事,之前报告里已经提过了,但还没有明确批示。现阶段我们所有的工作站都是自攒机,生产现场的微机则是自攒改造机,零件都来自始终维持的固有渠道,在价格质量以及版本上都有一定优势。不少同事在自家私人电脑选购组装的时候,甚至也经常会走公司渠道,向公司购买,而我们公司的机器有个特点——不好看……” 众人都笑了起来,恒电的自攒机在版本和质量上绝对是过关的,几年来与国内外经销商形成了稳定的合作关系,去糟取精,这个供求力度,基本已经是极限了。就是产品外观,跟商业品牌比起来实在差点意思。毕竟都是搞技术的,实用为先,其他的考虑比较少。 王树杰继续说道:“经过考察。其它厂商都是直接与微机生产商,比如ibm、hp进行合作的。在经济性和可行性上我们探讨过,一直认为我们直接与各方面零件厂商对接,自行组装的方式更为经济,对新型号零件的反响也更快,值得注意的是,现在不仅是我们的员工,我们员工的朋友,亲戚。上次甚至是华东局,都希望从我们这里采购成品微机。” “华东局?” “对。”王树杰点了点头,“我们有几台工作站在他们那里,不仅是电厂,还赠送给了局里几台,使用性能反映很好,甚至超过了他们统一采购的品牌机,那边的人询过价,我让他们找销售问了。” “销售?”张逸夫转头冲熬男问道。 “我不知道这件事。”熬男一副无辜的表情,“是不是找的方总。或者某个人?” “联系一下方总么?”办公室的人立刻问道。 “先不了,王树杰负责吧。”张逸夫又转望王树杰,“你也知道成本。大概报价就可以了,认真一点别推,客户主动提出来,就要做,销售的人又没卖过电脑。” “是,我的意思是,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实际上我们对微机产品的理解已经超过绝大多数国内企业了。”王树杰比划道,“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把这部分单独列出来,成为一个产品。我们有底子,几乎不用耗费什么研发成本。” “可以。向总负责。”张逸夫转望向晓菲,“重点依然在现有产品上,这只是无心插柳,成不成荫不重要,不要耽误现在的生产,成立新的项目组来做。” 向晓菲点头记下。 “另外不要打民用市场,只打商用。”张逸夫明确说道,“这部分市场是不稳定的,阶段性的,随着改革进程与合资力度加大,美国企业会显示出雄厚的优势。” “为什么?”王树杰不解问道。 “我们再怎么样,也是通过经销商,从国外引进配件。”张逸夫比划道,“美企可以直接从硅谷拿,这个差距是没法避免的,一旦他们加大在华的竞争力度,这方面利润就很薄了,这只是一笔发挥剩余价值的生意,不是长久之计,再说真的跟专门做微机的企业拼市场,也没意思,他们都有他们的背景,没工夫跟他们玩。” 众人纷纷点头,每次会议中张逸夫都会显示出超前的洞察性,实际上在这个拥有无限机遇的年代,会议上的每个讨论方向都可能撑起一家独立的公司,但张逸夫始终保守,即便恒电拥有相当的微机生产销售底子,客户都找上门了,他也只是试水而已。 不具备长久经营性只是一个说辞,张逸夫主要否决这些事的出发点一是精力,二是机会。一来恒电与他本人都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做那么多事,二来你占了太多的机会,在社会总体上来看不是好事。 接下来销售报告,销售报告实在没法报忧不报喜,那就没法玩了,最终熬男依然捷报连连,浪费了几分钟的时间。 轮到邱蔷了,她干脆合上了本子:“实事求是,没什么忧虑,现在情况非常好,北漠试运行顺利,微机保护产品和环保产品也进入成熟阶段,利润增长十分迅速,如果我们想的话,可以提前偿清所有债务。” “那去偿吧。”张逸夫点头道。 邱蔷无奈地捂住额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张逸夫。 张逸夫也知道作为企业,主动还银行钱看起来太蠢了,赶紧解释道:“暂时还,需要时再借,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这基本是火上浇油,张逸夫把银行借贷理解成舍友借钱,这简直让邱蔷想掐死他。 “先不说这个,国际排名第8的投行,首席经济学家来华,向4个优质企业发出约见邀请,其它三个都谈过了,我这边一直说你没有时间,人家已经等了两天了,他们的时间是非常金贵的,我代表他们向你发出邀请,会后能不能抽半个小时?” “这帮投行到底想干嘛啊?你去见吧。”张逸夫摆了摆手。 “他带着上万亿美元的团队。”邱蔷急得快哭了,“他们认为恒电已经具备了境外上市资格了。” “政府允许么?” “湘港是可以的。” “我不懂啊,现在不缺钱。为啥要上市啊?” “啊……”邱蔷快崩溃了,他一定是装傻,一定是。恒电的股权结构十分清晰且集中,张逸夫本人是绝对大头。不夸张的说,如果真的在湘港上市,虽然恒电不太可能成为市值前几高的国内企业,但张逸夫个人,一定会成为首屈一指的超级富豪。 “你去吧,别伤和气,别显得我特狂不爱见他们。”张逸夫贱笑道。 “从小风投到如今,我已经记不清拒绝过多少次资本的召唤了。我说的诚恳一些,如果有一天摩根、高盛希望合作,张总再派我去的话,我们会成为大笑柄的。” “为什么不是大英雄?” 邱蔷只捂着脸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好说的了。 接下来是人事方面的汇报,没什么大事,主要是培训之类的杂事,到最后人力主管顺便汇报,一位派往北漠的工程师身体不适,回京检查确诊为肝炎。根据《xx法》《xxx》等,公司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一次性给予一定补偿5000元,然后解除劳动合同以绝后患。 由于此时面对民营企业的强制性医保制度还未确立实施。有限的民企在这方面管理相当混乱,这也是大家不愿意抛弃铁饭碗的原因之一,大病的报销可是非常重要的兜底儿,不得不说现阶段大多数民营企业中如果出现这种可怕的事情,都会立刻把患病员工踢出去,劳动法等东西的作用还很有限,恒电给予5000元补偿已经是极其良心的了。 人事主管说完这件事本以为完事儿了,却不料张逸夫表达出了极大的关心。 “哪种肝炎?”他突然问道。 “医院已经确诊,我亲自去过。重型丙肝。”人事主管点头道,“虽然不具备传染性。但治愈难度极高,即便有希望。周期也太长,即便治愈了,也很难再适应高强度工作,我们在劳动合同中已经对这种情况作出解释,公司可以选择支付半年的薪水来解除劳动关系。张总您放心,我跟他本人交流过了,没有异议,他知道公司不是国家机关。” 本来还算轻松的会场,蒙上了一层阴霾。 这种程度的肝炎,其实就是癌症,别说民营企业不可能兜着他,就算是国企、机关,效益好的能给他兜着,效益不好的也会想方设法给他弄走。 “他来多久了。” “不到半年。”人事主管微微低头,他感觉责任到他身上了,体检的时候更严格一些,也许能杜绝这样的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理性地站在公司角度而言,刚招进来的人就变成如此可怕的包袱,实在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给5000了么?签了么?”张逸夫又问道。 “下周一就落实。”人事主管赶紧抓住将功补过的机会,“不留后遗症,绝对不会给公司添麻烦。” “不不不,不签。”张逸夫突然一摆手,“公司负责他全部的医疗费,并且组织同志们慰问,捐款。” “啊?!”人事主管完全惊了,“张总,我咨询过医院,全面治疗的话,每月的费用都要上万啊,他全程都要住院,每天用进口药物。” “如果是你……哦不,如果是邱蔷呢。”张逸夫突然指向邱蔷,“她生病了,也这么踢出去么?在坐各位呢?” 将心比心,一阵沉默。 只有邱蔷特别的不服:“为什么是我啊……” “今天就到这里吧。”张逸夫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晓菲,抓紧时间跟我去慰问一下。” “嗯。”向晓菲点了点头,冲人事主管交代道,“按照张总说的做,要注意,这次算特殊处理,不是常态,我们并不是说确定全额报销制度。” “好的。”人事主管擦了把汗。 张逸夫不忘提醒道:“今后入职体检和年度体检,搞得更全面一些,在固定合作医院进行,人事这边要派专人陪同。” “好。”人事主管又擦了把汗,到头来还是记了自己一笔。 大病隐患还是要杜绝的,毕竟是企业,不是慈善机构。 可真的为恒电劳动过,尤其是在派往北漠一线爆发的问题,恒电一定负责到底。 张逸夫与向晓菲匆匆出了会议室,邱蔷见状也紧追上去。 “我并不是歧视或者怎么样。”邱蔷拉住张逸夫,“可是你拒绝投资团队半个小时会面的请求,用这个时间去看一位病人,真的合适么?” “邱蔷啊。”张逸夫叹了口气,回身抬手扶在他肩膀上,“投资集团,不是我的客户,不是我的领导,不是我的员工,我也不依赖跟他们合作赚钱。可眼前不同,一位在北漠前线为我做事的人病倒了,我们有条件负责,也有责任负责,我更有权力选择,是让公司成为一台资本机器,还是一家民族企业。” 邱蔷愣在这里,张逸夫的所作所为所言,与她在知识和经验层面上对资本家的认知完全背道而驰,几年之中,张逸夫在她心中,逐渐成为了一个完整的,有血液在流动的人。 “好吧。”邱蔷叹了口气,她知道怎么劝都没用了,只得泯然一笑,“你是老板,听你的。” “得理解。”张逸夫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行啦,人家是高材生,你还来劲了。”向晓菲在旁边推了张逸夫一把,冲邱蔷道,“别被他感动,他就是做个样子,显得公司医疗报销特别好,特别良心,特有人情味,为了将来捞进来更多人。” “妇人之心!”张逸夫也推了下向晓菲,二人一路对骂着进了电梯。 “这就是咱们张总啊!”王树杰走来,同邱蔷站在一起叹道,“你看,他对一个才来半年的新人都是这个态度,咱们是不是也更踏实了?我当时来恒电,不仅仅是看重恒电的效益,主要是通过太多途径了解到,恒电的人性化和优秀的绩效制度,现在又多了一条。” “是,我理解也支持这件事。”邱蔷点头道,“只是从我专业的角度而言,很多抉择并不那么明智。” “呵呵。”王树杰笑道,“你是分析数据的,我是搞编码的,我们的专业都有很强的局限性,负责我们所局限的方面就好了,其它的事,我们要信任张总的判断。” “就没有觉得他明显错误的时候么?” 王树杰耸了耸肩:“至少我这边,没有。” “他懂程序语言,但他不懂资本。” “可他懂社会。” “……”(未完待续。) ... 正文 797 重获希望 蓟京大学附属医院,张逸夫见到了这位不幸的同志,他母亲也在病房内,看得出来是个文化人,得知张逸夫身份后,反倒很客气:“天峻给恒电这边添麻烦了,才去半年就……” 张逸夫自己都有点儿慌,正常情况下应该会死死拉住自己,逼自己负责医疗费才对吧?这家人太有涵养了。 可怜的王天峻面色煞白,不过还能撑起身体:“张总,向总,没想到你们亲自来了。” “躺着就好。”张逸夫轻轻扶着他躺下,抽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来得匆忙,没带什么东西,就一点水果。现在病况怎么样?” 母亲欲言又止,还是小伙子自己介绍的病情:“随时有可能衰竭,在靠药物维持。” 他说着,自嘲笑道:“我是不准备维持了,想赶快出院,去海边,那首诗怎么说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母亲在旁边愈发难受,捂着嘴奔出了病房。 “我去。”向晓菲冲张逸夫点了点头,也很快跟上去。 小伙子无奈挠头道:“我以为表现得开朗一些,会让她不那么难过。” “太无私了,她宁愿你自私一些。”张逸夫握住了小伙子瘦弱的右手,感觉很凉,“北漠工作感觉如何?” “挺累的,但特充实,一个月比在学校一年学的都多reads;。”王天峻笑道,“医生说了,跟在北漠工作没太大关系,积累很久了,早晚的事。” “电力事故里,‘积累很久’叫做主要原因。”张逸夫抬手指了指他,“去北漠加班。叫直接原因。两个原因,都要负责。” “我听不懂了……” “别去海边等死了,能活。就尽量活下去,也许有去国外肝移植的机会。”张逸夫微微笑道。“放心,公司会承担全部医疗开销,同事们也在组织捐款了,今天我和向总先进行个人捐款。” 他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两个厚信封:“两万块,你留着用,一定要用在治疗上,不要放弃。” 王天峻完全惊呆了,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现在的心情。 虽然生命的希望依然渺茫。 但人性的光芒已经近在眼前。 此时。母亲也迫不及待冲进来,满眼含泪,站到张逸夫面前,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张总……您……我谢谢您……我……” “妈……” 母子二人拥抱在一起。 “早日康复,公司可等着你回来呢。”张逸夫笑着起身,不再多留。 “我这样……”王天峻擦着眼泪道,“就算有机会康复……” “总有不那么累的职位。” “谢谢您……谢谢您……”王天峻握着床单,说话都带哭音了,“我这样,本来都没想过自己还有机会再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天上我才必有用。”张逸夫最后投去微笑。“好好休息,这几天还会有更多的同事过来。” 向晓菲也依依作别,母亲追出去相送。 泪迹未干。依然哽咽:“谢谢您,真的谢谢您,不仅仅是经济上,关键您重新给了他活下来的希望。” “千万别这么说,天峻是倒在了恒电的生产岗位上,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孩子……本来可以去机关,可他就认准恒电了,我还说过他。现在看,真是……” “别说这些了。您也要坚持住,好好开导天峻。他跟您一样。都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张逸夫安抚道,“经济上的事。不要有压力。” “谢谢……谢谢……” 出了医院,车子直奔火车站,时间不多了。 “你真打算供他肝移植么?”向晓菲伺机问道,“部级领导都不一定有这待遇,恐怕要几十万吧……” “那就几十万吧,让邱蔷头疼去。” “今后呢,再有这样的事?” “能负责,就负责,能负责多少,就负责多少reads;。”张逸夫点头道,“不过你也别担心了,马上就要医保试点了,这次只是特殊时期的特殊做法,以后想这样也没机会了。” “啊?” “国家已经注意到这样的问题了,你就别操心了。” “你可真拥护国家。” “那是,我通过国家政策,国家发展,国家需求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拥护?” “我不跟你抬杠,要抬杠找夏雪去!”向晓菲掩面笑道。 “又开我玩笑。”张逸夫反问道,“跟老秦如何了?” “就那样呗。” “还不提上日程?” “难。”向晓菲突然转头道,“我要说我放弃恒电的职位和股份,你同意么?” “这……”张逸夫叹了口气,“你如果真认定了,认为他就是幸福,我同意。” “嘿嘿,我可记住了。” “但为什么是你要放弃,可以他放弃啊,他可以放弃职位么!男女平等!凭什么就你为他牺牲!” “哎呦,这个论调还是第一次。” “你们聊去吧,总之,重组完成之前,不许放弃。” “我得先算算我股份值多少钱。” “那等上市吧,你瞬间亿万富翁。” “要等多久?” “嘿嘿嘿。” “……” …… 6月底,北漠,在中国乃至世界范围内火电专家们的努力下,首台机组各类调试已经完成,168小时连续试运行也顺利通过,然后是停机消缺,将一些细微的小问题再梳理、再调整,力争完美。三年的时间,一座电厂拔地而起,60万容量的超临界机组坐落于此,最新型的自动化系统完美运行,包括领导班子和管理团队,也是京津冀身经百战的老战士。 北漠的设想,早在80年代末就已经展开,地质勘测与环境考察先于计划,充足的煤炭供应和自然水源是火电厂的先决条件,方便的燃料输送则是人为创造的。90年代初,大概是张逸夫快毕业的时候,启委会成立,联合规划院、设计院等单位,历经了数年的论证与计划,终于在90年代中叶进入实际实施阶段。 这时张逸夫才真正涉入了这个可以说是伟大的工程,在权力更迭的浪潮中,他与北漠一同站了起来,从筹建处到北漠公司,让组织变得清晰,力量也更为强大,在一切进入正轨后,他的权力和实力处于最高峰的时候,又洒脱出户,将未来必定的硕果拱手让人。 可即便如此,他绕了一圈却又参与进来,这次的身份是自动化供应商,自动化设施的数据测量点和线缆延伸到这台超级机组的方方面面——他比谁都了解北漠。(未完待续。) ... 正文 798 辛苦了 转眼几个年头,几个强大的男人目标都很明确,毕其功于一役,对张逸夫的恒电如此,对林立正的北漠如此,对贾峦松的仕途更是如此。 现在贾峦松已逐渐成为北漠的主要负责人,电厂一旦投产,他将功成名就,林立正随时有可能提拔调动,这会让贾峦松又得以踏上半个台阶。此事顺利的话,北漠二期也已成型,北漠公司也将等到合适的时机重组为集团,至于能划拉到多少电厂,多少制造厂,全看造化。 这就是张逸夫筑的基,林立正炼的丹,贾峦松取的果。 而此时此刻,正是在一切的裉节儿上——并网仪式。 发电厂毕竟是电力系统的一部分,北漠电厂最终产生的电力还是要纳入华北电网,数百公里的输电设施早已先于一期工程落成。随着北漠电厂二期三期四期的投产,这个计划容量240万千万的电厂将成为华北,或者说是首都供电的中坚力量,磅礴的电力在蓟京西北512公里的北漠县产生,经过输电线路融入电网,再经过变电站降压,进入市区供电系统,最终传入千家万户。人们开灯的时候意识不到这个奇幻的过程,但站在楼顶看万家灯火,依然会惊奇与人类的智慧,与大自然自古恒存的神奇原理。 北漠之后,会有更多如此规模的电厂开建,不同的是,国产机组将逐步上马,这需要几年的时间,但站在上面看,其实根本就是电光火石,当一位纺织女工对着机器忙碌的时候,完全想象不到在中国怎样的地方。有怎样的一群人,在为怎样的事情努力着,当然她也不需要想到这些。社会经济的发展会让她或者她的孩子们,看到一切的成果。 北漠电厂总值班室中靠后的位置临时摆放了一排椅子。坐在其中的张逸夫,感觉自己脚下并非是土地,而是踏在了历史的坐标上,因自己能参与其中感到兴奋与焦虑,不知道在向南一千多公里的地方,在江上奋斗的那些人,会不会有相同的感觉。 北漠电厂准备完毕,华北电网准备完毕。周围变电站准备完毕,不止一个地方的人在为北漠的并网而紧张忙碌,即便经历过了无数次试验与调试,经历了无数次计算与论证,起草了无数份的应急方案,这个并网操作的成功率已经超过了99%,但依然紧张。 紧张的环境中,连几位想的比较开的abb的工程师也被感染,他们恍惚也体会到了这个任务重要的政治意义。对他们而言,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项目阶段性失败。从头再来,甚至连惩罚都不会有,因为他们是最优秀的专家。可对于现场所有黑头发的人而言。这将是一次事关整个人生的大考,这份心情老外是不会理解的,因为在他们的教育理念中,更看重的是平时成绩,而非一次考试成绩。 “报告。”老练的值班长起身到领导座位前汇报,“华北电网准备完毕,机组所有参数正常,具备并网条件,是否申请进行并网操作?” 他本来是冲着林立正汇报的。林立正却冲旁边的贾峦松点了点头。 “申请并网。” “是reads;。” 值长承接命令,回到值班台前拿起电话:“我是北漠电厂值长xxx。北漠电厂一号机具备并网条件,现申请并网……是。立即进行并网操作。” 并网操作其实就是闭合机组连接到母线的开关,电厂的电力最终都集中在两条巨大的母线上,而母线在机组并网前早已与出线连接,闭合机组开关后,机组发出的电立即与厂外输电线路联通,一路并入电网。这个操作过程的危险点在于同期,发电机的电压频率不能与电网产生冲突,但在北漠这个危险基本已被排除,机组电压频率、电网电压频率等参数在e1工作站上实时监测刷新,一键下去,自动化系统自会选择最匹配的时机操作闭合机组开关。 值班员对着工作站进行了一系列操作,全面自动化的电厂中,值班室并不会有过多的仪表和硬开关,一切都可以在微机工作站上完成。 “母线——正常。” “电压频率,正常。” “保护设备,正常运行中。” “变压设备,正常运行中。” “一号机组开关,合闸。” 除了值班员的声音和敲键盘的声音,值班室内没有任何声响,在不远处的一个地方,一号机组开关已经闭合。 所有人屏住呼吸,只盯着远处的蓝色屏幕,虽然这个距离什么都看不清,但还是下意识盯着。 张逸夫注意到,贾峦松的拳头已经完全握紧,他将自己最珍贵的几年砸在了北漠,不容有失! “报告,并网操作完成。” “报告参数,机组情况” “电压……一号机组……” “向华北电网汇报。” 一连串的报告后,值班长重又来到领导座位前站定,这次他的声音不再紧张,而是显出了不符合他阅历与资历的些亢奋与激动。 “报告,北漠电厂一号机组并网完成,机组按计划将满负荷运行,华北电网经审核后,确定北漠电厂并网成功,正式投产进入商业运行!!!” 老值长瞳中,竟然有些湿润。 贾峦松也同样如此,见惯了大场面的他,声音都有些发颤:“进入投产阶段,不可松懈,按制度进行值班交接!” “是。” 此时,人们已经抑制不住热情,也不知道是谁先鼓起掌来,而后更多的掌声响起,大家互相握手,祝贺,一些比较激动的同志,甚至已经开始拥抱。 常江就是其中一个,他一把跟旁边的张逸夫抱在一起:“总算投产了!真不容易!不容易!” 不可否认,常江也把重要的年华砸在了e1上,看到e1完美运行,这也是他的一次胜利。 在这个环境中,张逸夫本人也激动起来,甚至想落泪,他同样与常江拥抱:“辛苦了reads;!辛苦了!” 林立正恐怕是这个环境中少有的能保持冷静的人了,他非常克制地与周围人握手过后,朗然道:“激动归激动,值班室纪律还是要遵守的,大家先移步到会议室,不要影响值班工作。” 众人点头称是,纷纷起身,朝会议室转移。 出乎预料的是,这个过程中林立正竟然主动过来与张逸夫走在一起,说出了一句出乎预料的话。 “都太嫩了。”林立正声音很低,旁边都是庆祝的声音,只有张逸夫听得到,“这才刚刚开始,后面的每个小时,每一天,每一周,甚至每一年,都要承受住考验。” “很多同志都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大工程么,万事开头难,第一台机组投产了,值得庆祝一下。”张逸夫劝道。 “当然值得庆祝,但还不是时候,至少该等到平稳运行24小时后。”林立正叹了口气,“可这场景估计是没戏了,搞不好中午就要开喝。” “压力也是太大了。”张逸夫点头道,“我也一直在看,这次并网很完美,北漠电厂的每个问题都经过了详细的论证,从经验上来说情况优于之前每一次投产,绝大多数设备都是进口的,又有外国工程师把控,出问题的概率太低了,低于0.1%。” “话是这么说。”林立正的表情有些复杂,“但情绪还是要再压一压,哪怕一天,现在这种情况,出了问题,这些人会崩溃的。” 他望向了已经勾肩搭背,不注意干部形象,好像刚刚高考完的“学生们”。 “不是有咱们呢么。”张逸夫笑道,“我这次,会在北漠停留一周,自动化有任何问题,我亲自定夺。” “呵呵,有你在,放心多了,我怕你吃晚饭就走呢。”林立正也放松了一些,见周围人依然在庆祝,完全不注意这边,这才说道,“部里领导跟我谈过,聊了聊将来回部里工作的可行性。” “哦?”张逸夫惊了一声,这可是大八卦,一般都不会说的。 “看样子,是接穆部长的班,穆部长退休后,几个负责他那部分工作的干部,力不从心。” “嗯……”张逸夫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唉,算了,反正没定呢。”林立正强笑着甩开了这个话题。 林立正当年,可是拼尽全力才从部里出来的,虽然在北漠得到了大发展,但终究,一把手的位置不会总是他的,这谁都知道。这样一位稳健的中年领导,部里也不会放过,尤其是其充分的调度工作资历。 好处是,回部里接穆志恒的班,毫无疑问职位上会有一步大升,通过出去转一圈给贾峦松打底这件事,完成了大多数人很难完成的,从局级干部到副部级干部的飞跃。 遗憾的是,林立正本人也许根本就不想回去,出来野过了,不一定还想回到那个环境中。 这也是幸福的烦恼了,大多数人在40多岁这个阶段,是不可能有机会烦恼这个的。 张逸夫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眼前这位,很可能是将来的副部长,他得巴结的人。(未完待续。) 正文 799 艺术品 令林立正欣慰的是,午饭的时候大家保持了克制,并未开酒,只是正常用餐。下午的时候依然保证了对安全工作的监控,并没有掉链子,直到晚上六点的宴会,才终于开始大喝庆功。 贾峦松成为了真正的主角,各种敬酒与褒扬围绕着他,这次是真的做成事了。 电力报在内的几家报社记者,以及电视新闻记者也被邀请参宴。之前说的很清楚,如果北漠投产一举成功,一切将大书特书,为7.1献礼等等,甚至在新闻联播上,都会有两分钟的宝贵时间留给北漠电厂。 宴后,各路人依次散去,林立正也在叮嘱过众人后先行回京,走前刻意拉住张逸夫,虽然一个是干部一个是企业家,但信任就是信任,他唯独信任张逸夫。 “一定帮我盯住孩子们。”这是林立正最后跟张逸夫说的话。 其实哪有那么多孩子,参与项目的大多数工程师都是骨干老同志了,他无非就是对贾峦松不放心。 经历过庆祝与狂欢之后,同志们的心确实也很快收了回来。按计划,主要负责人贾峦松,以及各工程负责人,各大供应商负责人在投产后都要进行一定时间的现场驻守,待一切稳定后逐步离去。 张逸夫自然也不会放过积累宝贵经验的机会,同常江等人一起,把精力集中在e1系统的运行上,他像林立正一样警戒大家,还不是大功告成的时候。 几乎每个小时,恒电的人都要将各类监控数据与现场数据进行比对,按照张逸夫的要求,各个系统都要有备用,不仅是通讯线路上要做好备用与冗余。控制方式上也要如此,北漠在设计上也是进行了最高程度的双保险——即便e1全线瘫痪,依赖就地控制仍然有方式让电厂继续生产。不停机。 打个比方,e1可以说是一个功能全面的遥控器。但彩电的机身依然留有手动操作的按钮。这也是张逸夫给自己的最后保险,即便e1掉链子,也不要影响北漠的生产与华北电网的安全。 话是这么说,但e1是不太可能出问题的,本身性能摆在那里,冗余又十分充足,况且之前已经调试过很久很久了,要出问题也早该出。 反过来看。e1方便快捷的工作站与操作方式,倒是让电厂值班员与工程师尝到了甜头,相当程度的提高了他们的效率,降低了繁冗机械工作的频率,这确实也是自动化系统的意义所在。 闲时,张逸夫挂着工牌在电厂里转悠,外人不该有这个权限,但现在还在特殊时期,e1遍布于四处,恒电的几位核心工程师被赋予了这个权限。这也是北漠对于恒电完全的信任,张逸夫得以钻了个空子,可以随时随地零距离观察这座电厂的方方面面。 对他来说。最直观的对比无非就是当年曾去过的鹿岛电厂了。 现代电厂与传统电厂在直观视觉上的差距也就是在那时产生的,当时与鹿岛做对比的是张逸夫工作过的冀北电厂。 噪音与粉尘是最直观的两个方面。 传统电厂别说锅炉车间,就算电气那边也很难收拾干净了,各种铺设的管道地下空中都有,时不时嗡嗡作响,燃料车间输煤什么的地方更是没法进去,排烟就更无法用语言描述了。 那种情况下下,张逸夫去了鹿岛,见识了两百人撑起的几百万千瓦大厂。一尘不染,丝毫没有夸张的成分。真的是一尘不染,本身神经质的日本工作人员是一方面。而设备本身的高标准又是一方面,外加全面的排烟系统与隔音设施,让鹿岛电厂也许比城市里还要安静清洁。 现在的北漠,已经有了鹿岛电厂的味道,全新高规格的设备,合理整洁的管道与布线设计,全封闭的输煤系统,让这座电厂也像是一座现代工业艺术品,而e1正是画龙点睛的地方,它的功能全面超越了鹿岛,这让往返于各个生产区的人都变少了,只有例行巡检的人偶尔出现,跟张逸夫点头问好。 也就在他溜达的时候,许多方面都在等待着e1的实用结果,加上电气控制的全面自动化对谁来说都是一座招牌。虽然珅自的自动化系统也能用,但终究是能用而已,而恒电真正做到了好用,让人愿意用。 没陶醉多久,张逸夫腰间的对讲机响起,在厂内大家都是通过这玩意儿交流的。 “张总,张总有情况。”常江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 情况这东西,在厂里这么久了,张逸夫还真没遇到过,他希望永远不要遇到,可终究遇到了。 “我在值班室附近,请说。” “哦,那直接来值班室说吧。” 张逸夫放下对讲机,抄近路进入值班室。 常江正跟两个人围在工作站旁边,见张逸夫来了,赶紧招呼他过来。 张逸夫稍微往屏幕上一扫,就知道是什么问题了。 升压站方面的数据乱掉了,各类数据像群魔乱舞一样没有丝毫条理,会从10跳到100,然后降为零,就在张逸夫观察的几秒内,还几次突破安全限度瞬间报警,而后又瞬间解除警报回到安全值。 这些数据谁都知道不可能是真的,肯定是自动化设备出问题了,因为如果是真的的话,升压站的某些设备已经炸了。 “数据采集出问题了?”张逸夫眉头皱了起来,没想到其它方面都好好的,e1先掉链子了。 “还不好判断,我们的系统上没显示采集装置有问题。”常江同样一脸苦大仇深。 旁边的值班员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只说到:“我还是先汇报厂领导吧……” “这……”常江露出犹豫的表情,“应该只是自动化设备的小问题,给我们10分钟检查一下吧,然后再汇报。” “我担不起责任。” “没关系,按规定汇报吧,恒电出问题恒电担责任。”张逸夫沉了口气冲值班员点了点头。他清楚电厂运行的规矩,值班员的职责之一就是如实汇报各类情况,需要你判断的你判断,你判断不了的交给领导判断。(未完待续。) 正文 800 蚁穴 “好的。”值班员就怕张逸夫这边仗着强势压着不让汇报,老总发话,终于让他放心,赶紧拿起电话。 “咱们去现场看看。”张逸夫立刻拍了拍常江,“其他人在工作站和电源等方面排查问题,逐项排查。” 各人领命后,常江随张逸夫来到升压站附近。 升压站就是一个巨大的操场,上面整齐地码了许多高大的设备,全是大功率的变压器,大容量的开关,还有架空母线,用以调整发电机的输出,输送参数合适的电能至母线,并入电网。 很久以前,丰州出的那次事情,就是升压站开关爆炸事故,引发了华北电网短时间的振荡。当时张逸夫也参与了事故调查,那个事故内部影响很大,苗德林直接倒台,丰州达标摘牌就不说了,后续还出台了一系列稳固电网的安全措施,提高继保标准云云,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当时只炸毁了一个开关,另有两个开关被殃及,并没有人身伤亡与重大财产损失。 张逸夫站在升压站入口,想起了当年丰州设备爆炸,满地的碎瓷片,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张总?” “我们的装置在……” “那边电气室里。”常江指向了变电站边缘的小房间。 “走。”张逸夫放心一些,他现在可真不愿接近开关、变压器什么的。 电气室是最直观,最接近e1底层设备的地方,里面摆满了各种机柜,不仅是自动化系统的微机,还有微机保护、安控装置等等都在这里。常江熟练地找到了本地工作站,一系列操作后满脸不解:“没问题啊……一切正常。这里好像没问题啊……” 张逸夫也看着上面最直接的数据参数,确实没问题,很稳定。 常江转不过弯来。又拿起对讲机呼叫值班室的同志:“我们这里没问题,一切正常。你们那里恢复了么?” 那边人很快回话:“完全没恢复,数据依然不正常。” “那就是说……” 常江与张逸夫同时道:“通讯线路。” 升压站设备没问题,底层工作站系统也没受干扰,只有值班室工作站上升压站这边的数据有问题,如此看来只有可能是升压站到中枢系统的通信线路出问题了。 张逸夫抢过对讲机道:“电厂领导到了么?” “贾总亲自来了。” “好,你申请一下,升压站这边采集数据中断半分钟,切换到备用通信线路。” “好的。稍等…………贾总同意了。” “等我跟常江回去开始进行。” 二人又火速赶回值班室,贾峦松已经等在这里,有些紧张,但还不至于表现出来。 “现场没问题吧?”贾峦松抓着张逸夫问道。 “没问题,升压站设备和电气室都没问题。” “那就好。”贾峦松舒了一口气,一、二次设备都没出问题就好。对电力工作者而言,一般把变压器、开关、母线、电抗器等称为一次设备,将保护、自动化、安控装置等称为二次设备。 贾峦松想了想又问道:“切换那部分的通信线路,不会影响生产和设备么?” “不会。”张逸夫解释道,“我们在很多地方。都埋了单独的备用通讯通道,走另外的通道,只不过规格没有那么高。纯属备用。为了这事,规划布线的时候可没少扯皮。” “确定没有安全问题就好了。”贾峦松再次问道。 “绝对没有。”常江答道,“就是会中断大约3毫秒的数据采集。” “那开始吧。” 不远处自动化工程台,一名工程师开始熟练地操作底层系统,手动单独改变升压站的通信线路,常江也站在后面监视,避免误操作。 贾峦松在旁问道:“既然是备用线路,为什么没有自动切换?” “还没满足条件。”常江解释道,“要判断信号缺失才会自动切换。现在只是数据紊乱。” “嗯。”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切换完毕。几人又重新回到工作站前。 看见像湖面一样平静的数据后,几人同时松了口气。 “果然是通信问题。”贾峦松冲张逸夫笑道。“我就说么,e1是不会有问题的,调试的时候,最稳定的就是e1,问题会不会出在总线上。” e1系统虽然恢复正常了,但问题仍不清楚,原因不明的隐患是安全生产大忌。 “先叫西门子的人过来。”张逸夫冲常江道。 常江刚要转头,西门子的工程师已经气喘吁吁到了,是位年轻的中国人。 张逸夫转过头去,看着太年轻,有点不信任。 小伙子赶紧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我是华裔,出生在德国。” “没别的意思,只是看你太年轻了。”张逸夫尴尬笑道。 “先说问题吧。”小伙子也不在意,来到工作站前。 几人凑在一起,简单交流过后,西门子工程师一个劲的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些通讯线缆都是我们提供的,不可能出问题,这才多久,我们的线缆能保证三十年没有任何问题。我先去检查一下网络设备,但我敢肯定,也不会有问题。” 小伙子充满了自信,但还是被恒电的人拉着去检查了。 “有可能是电缆沟里的问题?”张逸夫也不认为西门子会掉链子,转而问道。 “电缆沟里要有问题,那数据就直接丢失了,怎么会这这么怪?问题一定出在网络设备上。”常江显然认为问题依然在西门子,电缆沟安装铺设完成,电厂也已验收完毕。e1就是他的孩子,北漠则是贾峦松的孩子,这俩都是好孩子,必须是。 “检查一下吧。”张逸夫冲贾峦松投去了询问的表情。 “检查电缆沟,很麻烦。”贾峦松思索道,“因为不只你们的通讯线缆,电厂的动力电缆和控制电缆也在那里。” 线缆分强电弱电,插座线是强电,电话线是弱电,弱电方便检查,强电则需要小心。 电厂也是如此,通信线对人没有危险,而走厂用电的动力线则是可怕的东西,毕竟要维持电厂的运作,通常之后年度大检的时候才会打开电缆沟盖板转一圈。 这种时候,在生产阶段开盖板检查线缆,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检查一下吧。”张逸夫再次说道。 “现在么?”贾峦松依然不愿意,但面对张逸夫,他没法直接否了。 “现在。”张逸夫正色道,“我见识过很多问题,可刚刚的问题,如果微机、通信、网络设备都正常,我没法解释……我想不出来是哪里出了问题,必须要去现场。” “要去也不是你去,有专门的工人。”贾峦松终于没法拒绝,冲值班员吩咐道,“通知检修的人,作好安全准备,去升压站的主电缆沟那边检查,我跟张总也过去,等我们下令再开盖板。” 值班员应了,张逸夫等人也匆匆赶往升压站。 他们先到了,检修的人还没来,贾峦松这才冲二人说道:“这个事,没有产生后果,也没什么影响,我会跟值班的人说,就不要记录了。” 张逸夫与常江都露出尴尬的表情,贾峦松帮了个忙,帮e1瞒下了一个小问题。但常江很憋屈,他肯定这不是e1的问题,是西门子不靠谱,西门子那里出问题了。 总之,还好没什么大影响。 不多时,两名检修人员到场,来到盖板前穿上了防护服,携设备打开盖板。 一开盖板,一股浓重的焦糊味儿就窜了上来,搞得几人都是一阵咳嗽。 “这正常么?”贾峦松冲检修人员问道。 “有点儿重……”一人也有些慌。 “还能下么?”贾峦松又问道。 “能,还没到危险的程度。” “戴好面罩。” “嗯。” 本来踏实下来的三人,又紧张起来。 “会不会有地方绝缘破坏,局部短路……”张逸夫又凑过去闻了一鼻子,虽然没看到烟气,但味道像是胶皮被烧焦了,浓浓的。 贾峦松没答话,可汗已经滴了下来。 这次,他真的怕了。 等待的工夫,西门子工程师也找了过来。 “通讯没问题,接口也没问题,完全没问题,但数据有问题!”西门子工程师拉着常江说道,“数据线缆过来的电有问题,不稳定,是不是哪里漏电了?” 这想法跟张逸夫不谋而合。 贾峦松依然没说话,只是更紧张地盯着盖板口。 又是一分钟过后,两个检修工人先后上来,第一时间摘下了面罩,一个劲儿地咳嗽。 “动力电缆……出问题了……” “没看到火,但烟气很浓,没法多停留……” 贾峦松闻言颤了一下子,随后茫然地望向张逸夫。 张逸夫同样倒抽了口凉气,脑子里闪过了一句古语。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常江与西门子工程师更加茫然。 两名检修工人也同样茫然。 “贾总,咱们……”检修工望向贾峦松。 “我再……想想……”贾峦松咬着牙,心乱如麻。 现在看来,还没有到火灾的程度,但包着电线的绝缘已经出问题了,可能绝缘已经破损了。 “有可能再深入检查修复么。”贾峦松紧张之下,问出了一句很不专业的话。(未完待续。) 正文 801 慌 再往深去,可就是玩儿命了。 毒气、电、火,哪个是好惹的? 通电状态下修复绝缘,更是一件很扯的事。 两个检修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场面就这么沉默了半分钟。 张逸夫比谁都清楚,现在每一秒都很可怕。 这几分钟,他脑子里已经过了一些可能的危机与解决的方式,都是死路。 线缆通道之间都是相连的,一旦到达火灾的程度,恐怕就是一连串的断电了,厂用电出问题,输煤也就停了,发电机、变压器也停止运作,全停了。 更令人痛苦的是,还没有停,现在还没有停,但就是处在随时可能停的状态,让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因着火而停,就是事故。 贾峦松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猎人追捕的猎物,在逃跑,好像有那么一线生机,但这根本就是个猎场,逃不出去。 张逸夫想过了一切的可能后,沉着嗓子,终于说话了。 “贾总,恒电e1……发现了严重问题,申请……一号机组……停机维护。” 这句话,他是咬着牙,颤抖着说出来的。 贾峦松同时浑身也抖动了一下。 常江的抖动更加剧烈,听过这话后,瞬间想通了因果,冤屈让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张总……我知道……可e1……e1没有任何……” “有问题,我说的有问题,严重的问题。”张逸夫死死拍了一下常江,“有问题。” “有问题……有问题……可……”常江已经哭了出来,“我明白……有问题……可e1……” “贾总,十分紧急,申请停机吧,不然来不及了……”张逸夫一手拥着常江,让他保持冷静,另一边坚决地望向了贾峦松。 “逸……逸夫……”贾峦松头一次乱了方寸。 “时间紧急。快。”张逸夫用力推了一把贾峦松。 “……”贾峦松大脑依然处于短路状态。 “快!!!”张逸夫为了叫醒他,唯有嘶吼起来,“快!!!” “我该……”贾峦松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茫然望向张逸夫。 “叫厂长。恒电系统在自查中发现严重的安全隐患,随时可能导致一号机跳闸,向华北调度申请紧急停机。我去联系林总,你去联系调度局领导快速通过!!” “好……好……”贾峦松匆匆点了点头,脸色煞白。他毕业后一帆风顺。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紧急情况。 “走,快。”张逸夫一把拉过贾峦松,同时冲两位检修工道,“这件事,你们什么都不要说。” 话罢他又转向常江:“你带他们去恒电住宿的地方。” 常江也处于半崩溃状态,但还是擦了把眼睛,冲二人道:“跟我走吧先。” 二人木讷点头。 “带上他。”张逸夫不忘推了一把西门子工程师。 小伙子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他也被吓到了,现在只想申请外交豁免权。 来到值班室,贾峦松已经慌张得结巴起来。一句整话要说很久。 从正规渠道太慢了,来不及。 张逸夫火速拨通了林立正的私人电话。 “来不及解释了,要立刻申请紧急停机。” “你……确定?”电话那头的林立正突然听闻这个决定,倒抽了口凉气。 “峦松,你跟林总说一句。”张逸夫把电话递给贾峦松。 贾峦松已经全身是汗,颤声道:“林总,听逸夫的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大约也就三五秒。 “好的,停吧,一定要保住设备。我先沟通一下。再让值班员申请,这样快一些。” 挂下电话,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着电话再度响起。而张逸夫却紧盯e1工作站,祈祷在这段时间内不要出问题。 两三分钟时间,在此显得非常漫长,电话终于响起。 “停吧,停了立刻跟我解释。” 好在林立正是调度局出来的,非常快速地完成了流程沟通。 此时厂长也终于赶到。听见了林立正的命令,他看到张逸夫的眼神,不及多想,立刻催促值班员向调度提停机申请,调度自然立即批准。 一系列操作过后,输煤履带渐渐慢了下来,锅炉渐渐“冷”了下来,汽轮机的转速也渐渐减下来,各种电气参数稳固安全下降。通知传达下去,恒电系统出现严重漏洞,紧急停机。 几人这才缓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顾不得滴下来的汗珠,就这么坐着。 6月28日,北漠电厂在正式投产91个小时后,宣布停机。 很久以后,有人调侃,明明知道自己是事故之神,就要离电厂远一些么!去了电厂不说,还住一个礼拜!住一个礼拜不说,还在厂里溜达,这哪个电厂扛得住啊! 这虽是笑谈,但张逸夫在这次之后,真的没有在电厂停留超过3个小时,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也迷信起自己来了。 可再怎么神鬼迷信,已经发生的事,都要解决,都要有解释。 贾峦松抱着头撑在桌上,他的大脑也像这座电厂一样慢慢冷却,将所有事情梳理在一起。 最无辜的该是厂长,非常无辜地坐在那里,也不敢问,也不敢聊,左看看右看看,想抽支烟,但生产区又没法抽。 至于张逸夫,已经拿着手机出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跟林立正解释起情况。 林立正是明白人,刚听了开端,就看到了结果,明白的比谁都快。 一个很基础,很蠢,很单纯的问题电缆。 不管是绝缘有问题,安装有问题,电缆本身有问题,还是虫蛀鼠咬,电缆就是出问题了,至少已经局部短路,击穿了绝缘,而且已经影响到了近在咫尺的通信线缆,但还没有到毁灭通讯线缆的程度,因为西门子的线缆足够好……可电弧什么的玩意儿,依然会影响线缆本身的信号,这就是工作站数据紊乱的直接原因。 电力事故原因一般分直接和主要,直接原因就是直接引发事故的原因,压倒骆驼的那根稻草,而主要原因就是之前压着骆驼的一大坨东西,这才是事故酿成的根本所在。(未完待续。) 正文 802 性质 显而易见,这次的直接原因是动力电缆绝缘击穿闪络,殃及电缆沟内其他线缆。亏得e1系统及时发现异常,否则电缆沟内着起火来导致机组跳闸,那可就是大事了。 那么主要原因呢? 电缆损坏。不管是电缆质量不良,还是安装施工质量不高,或者是哪里在铺设的时候给损坏了,总之,无论哪种都很基础很蠢。如果足够仔细的话,在验收的时候是有机会发现这个问题的,可没仔细到检查每一段线缆材质与性能的程度,没有发现问题。 验收方,北漠发电公司,验收总负责人,贾峦松。 揪到这里,就傻了。 这也是电力工业的一个规则。 既然通过你验收了,那么后面有问题,就不是我施工和设备的问题,谁知道是不是你运行维护的时候损坏的呢? 当然,很多时候厂家也会相应负一些责任,但他们不可能承认都是自己的问题,因为你验收了,至于电力系统内部,电厂一方将是主责,综合起来就是 验收把关不严,检修维护不到位,运行不当,尽责不够,警惕不高,经验不足,等等!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 事故没有发生! 是紧急停机,而不是机组跳闸!而且不是电厂的责任!是恒电的自认!是自动化系统供应商申请紧急检修!是e1有问题!不是电厂!不是贾峦松! 而另一种可能是,如今北漠大张旗鼓投产,假如再给那些电弧一些时间,几小时,几分钟,甚至几秒钟,也许火种就已经点燃了,伴随其后的是地下线缆通道火灾,蔓延开来,鬼知道还会引发什么。至少机组突然跳闸甩负荷是少不了的了,这在电厂非人身伤亡事故中,本身就是最严重的一类了,还有可能设备损坏。造成国家财产的永久性损失。 这样,才算事故。 所以严格来说,这次事故之神,只是不巧撞到了一些东西,然后给踩灭了。事故之神亲手扼杀了事故。 至少,没有事故。 那一切,性质就不同了。 北漠公司没有事故责任。 北漠电厂没有事故责任。 贾峦松也没有事故责任。 所有的责任,就是非计划停机,都集中在恒电,集中在e1身上。 常江也很快想到了这里,他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 但e1早已是他的孩子了。 如果牺牲你的孩子,可以挽救全人类,你会如何抉择? 如果常江抉择,他不会这样。他不会牺牲自己的孩子,哪怕自己孩子稍微受上一点点委屈他都不允许,谁该死谁死,吾儿不能死! 但决策人不是他,他最多算个奶爸,亲爹当然是张逸夫。 张逸夫就是那个狠心的父亲,明知孩子很优秀,还是亲手给他蒙上冤屈。 张逸夫没得选,因为这个世界是由人组成的,不是机器。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卑鄙无耻。逢迎谄媚,但世界如此,或者说人就是如此,童话故事是很美好的东西。但无法令人前进。 每当张逸夫对自己决策产生疑虑的时候,他都会用他最喜欢的小说人物,最经典的一句话来安慰自己 前进,不择手段地前进! 理清一切后,林立正还算稳定。 “北漠那边,先控制好情况。不要让人乱串,了解沟内情况的工人,也先做好思想工作。” “已经在做了。” 林立正千里之外摇头干笑道:“你也放松一些,毕竟没有出事故。不管怎样,我都要先感谢你了,具体的,咱们回京再好好叙叙。” “嗯,那都不重要。我先让人在这边做一个安全报告,梳理一下e1的问题,再正式提一个消缺申请。” “辛苦了。”林立正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若贾峦松在自己手下工作时背一个安全生产事故的责任,特别是在他和他都可能再进一步的时候……“真的辛苦了,我这边也会把各方面工作做透,将这件事对恒电的声誉影响降到最低。” 这也是林立正能给张逸夫仅有的补救了。张逸夫在当时其实完全可以不作选择,至少不牺牲e1的声誉,但那样,贾峦松林立正以及整个北漠公司将很难交差,刚投产几天就要停机或机组跳闸,总要有个理由,是设备问题还是设计缺陷,是调试不全面还是验收马虎。这样刚大张旗鼓投产就自抽耳光的事,几乎还没有发生过,谁都不愿意其真正发生。 回到值班室,贾峦松已经缓过劲儿来,双手在脸上使劲干洗了几把,而后起身冲厂长与张逸夫道:“咱们,开个小会。” 厂长等这个小会等了好久了,这便紧跟着起身,随二人出了值班室,朝办公区走去。 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张逸夫率先发话:“我先说说我的想法吧,恒电很快会提一份报告,表明通信线路存在严重漏洞,会威胁到电厂生产安全,申请全面排查,借此机会,把线缆问题解决。” “线缆问题,什么线缆问题?”厂长不解地望向二人。 “往那边去吧,去了就知道了。”贾峦松转了个弯,引二人朝电缆沟盖板的方向走去。 短暂的一路再没人说什么,来到盖板处,盖板还虚掩着并没封住,厂长刚向前凑了凑,就已经闻到了糊味。 “烧了?”厂长瞪大眼睛,这才知道发生了多可怕的事情。 “具体情况还要抽气后下去检查。”贾峦松点头道,“就算没烧,估计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电建的活儿怎么做的!我这就……”厂长瞬间动怒,掏出对讲机就要找人。 “先不急。”贾峦松轻轻压了下他的胳膊,“具体责任,咱们小范围,内部确定,不要闹大。” “明白,明白。”厂长这才后怕起来,完全理解了之前贾峦松为什么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这会儿他自己汗珠也出来了,使劲擦了一把。这感觉就像有人告诉你,之前有个狙击手老远给你来了一枪,可惜差之毫厘! 厂长也很快反应过来其中的关键,猛然转头望向深藏功与名的张逸夫,突然“哎呀!”喊了一声,而后紧紧握住他的手,千言万语在嘴里,可也不知道怎么表达。 “你救了我们大家啊!张总!” “小声。”张逸夫示意收声。 “是是……”厂长焦躁的挠了挠头,“可惜,这件事并不能让大家知道。” 是的,对外公布必须是e1的缺陷,不能是验收的问题,也许大多数人真会将这尴尬的情况归罪于恒电,但真正的管理层,人人都十分清楚,谁才是救星。 “感谢是必须的,现在应该尽快善后。”贾峦松情绪已经稳定,开始安排工作,“首先咱们找一批自己人,专业和政治上都信得过的自己人,安排重新布置线缆。” “对,这条沟必须重做……” 贾峦松摇头后,长舒了一口气:“不只这条沟,所有的,都重做。” “这……”厂长使劲咽了口吐沫,“这可是大工程……恐怕……” “一周,两周,一个月,都要做。”贾峦松使劲点了点头,“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这里出问题,其它地方也可能会有问题,现在的情况,咱们不能有半点侥幸。” “对对,贾总说的对。”厂长使劲点头,随即问道,“林总那边?” “我会说。”贾峦松点头道,“现在机组停了,重要的是设备没问题。你先控制好情况,管理好人,不要让大家有情绪或者过多猜测,就按照刚刚张总的说辞走。” “没问题,咱们厂现在人少,好办。”厂长也不是腻歪人,话罢便转身往回走,“那我先去安排,完事了咱们再说。” 留下张逸夫与贾峦松二人,看着虚掩的盖板,皆是一声叹息。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贾峦松这才露出一丝愧疚,“因为北漠的事,影响到恒电……我欠你好大一笔。我知道e1的市场很大,眼下的情况难免受到打击。” 张逸夫心里有一万个算盘,其实就等着他说这句话了,好在小贾是个有性情的人。 “嘿嘿,这好大一笔,咱哥俩慢慢算……”这是张逸夫心里的潜台词,肯定不能真这么聊。 面上,张逸夫还是一副大义凛然,一副扛事儿老大哥的样子:“这多大点事?我跟你讲,这种沟道验收,让我做,我也不可能爬进去一米一米的验,验也不一定能验出问题,这纯粹是天有不测风云!” 犯了错误的人,最需要这种安慰与脱罪之词,就算是贾峦松这样的明白人,听到这种话也会好受一些。 “我也想不到,电建那么成熟的队伍,会犯这种错误。”贾峦松骂过之后,感激地望向张逸夫,“你看,你又帮了我一次,没想到成为企业家的你,还能这么帮我……” “北漠自己人。”张逸夫笑着拍了拍贾峦松,“心别那么重,这点儿事儿对恒电无关痛痒,要是耽误了北漠的事可太冤了。” 潜台词是小丫的,这次哥哥我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你得好好掂量着怎么补偿哥哥。(未完待续。) 正文 803 理解 贾峦松自己也知道张逸夫的损失,当即表态:“你放心,我和林总绝对会尽全力控制影响。另外,关于e1,我们也会积极进行同业推广。” “不不不,真没这意思。” 潜台词:这明显是必须的,就靠这点打发哥哥,不仗义吧?! “对了,可不可以让总线布置,承担这个责任?”贾峦松问过之后就自行摇头,“也不好,家丑不能外扬。” “非追责的话,我就是好奇一件事。”张逸夫瞄着盖板道,“这次动力电缆漏电对通信线缆影响十分蹊跷,一般情况下很难达成的,就算是在试验室里想做出来都需要很多条件。没记错的话,线缆布置的时候有明确规范,应该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的。” “强电、弱电布置在一个沟道里是可以的,关键是要保证两种线缆有一定的距离,而且绝缘和抗干扰要做好,还要有阻燃材料,这方面肯定没问题,应该还是材料或者施工的时候有损坏。” “这么一说,还得反过来感谢了。”张逸夫大笑道,“要不是e1通信受干扰,还没法这么早发现了。” “这不对,e1没受干扰,绝缘也就没有问题,一切都不会发生。”贾峦松沉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电建必须给个说法。” “先不说这个了。”张逸夫摆了摆手,放眼四望,“全重做,成本损失倒是不大,主要是时间上。” “这个事我已经深刻检讨过了,之前为了7.1献礼太赶了。”贾峦松摇头道,“如果拿出一些时间,再细致一些也许就不会这样了。不能再着急了,已经暴露的问题,必须彻底解决,管他三七二十一。” “好!”张逸夫使劲拍了拍贾峦松,“其实干这行。事故永远是个概率问题,所有的安全工作与防范措施。都是为了压低这个概率,但始终无法到零,始终有突发因素,该来的谁都躲不过,关键是快点走出来,吸取经验,将坏事变好事。现在的整套安全规范。都是建立在血与火的创伤与牺牲中的,这次的事,同样也可以在将来写进线缆设计规范,验收规范中去。” “还得写一条。” “啥?” “张逸夫,不得接近电厂生产区域。” “……” “哈哈哈。”贾峦松开朗大笑,“你怎么解释,这也是概率问题对吧?” “总有些超科學的事情……” 恒电生活区,张逸夫找到了常江,那两名检修工人已经跟厂里领导走了。去做思想工作,可暂时还没人给常江做思想工作。 “别说,什么都别说。”看见张逸夫。常江露出一丝苦笑,“我理解你。也理解这件事,我都理解,我也认同,基本也接受,就是心情需要一些补偿,得上冗余。” “那来,让我检修检修。”张逸夫笑着坐在他旁边。 常江看张逸夫的样子赶紧躲了一下,直观感受是张逸夫要检修他的身体。 “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张逸夫点头道。“这事知道的人已经很多了,瞒不住。明面的文件和处理上。会说是e1不完善,但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很快全国电力系统的人都会知道怎么回事。” “听了这话好多了,反正我是不会瞒着。”常江好受了一些,“但凡有谁问我,e1在北漠到底出什么问题啦,为什么要紧急检修啊!我必然回答,是北漠线缆出问题了。” “你爱咋说咋说,别去书面推翻报告文件就好了。” “哎……”常江摇头叹道,“逸夫啊逸夫,终究还是你果断。那种情况下,这么快就能做到这么坚决,我是不能,我相信其他人也不能。” “是讽刺我没良心?” “不不,真不是讽刺。”常江赶紧说道,“真的是佩服,能在短时间内克服惶恐与情感,毫不犹豫!我也能想到,这事儿对恒电的影响,会非常大。但长期看这个影响是正面的,绝非负面。首先北漠欠了咱们,贾峦松也欠了咱们,我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债户了。再者电力系统内知道恒电勇于替现场人员担当责任,对我们有好感,肯定会愿意用我们的产品。” “也别这么说,你能理解就够了。这次,也是我欠了你,欠了你一个说法。” “呵呵,e1又不是属于我个人的。”常江说着,神色淡然下来,“逸夫啊,集团,是不是要搞一个研究院?” “是有这个意思。”张逸夫没弄懂他要说什么,可还是解释道,“今后所有研发都集中在那里,不止是新技术原理的研发,也包括对现有产品的优化,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机构,核心技术所在。” “那我也没别的要求了,做完北漠,就让我去那里吧。”常江淡然一笑,“这浑水啊,我还是蹚不动,想离产品一线远点了。” “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张逸夫心里必然是完全支持的,“但你得确定这是你的真实想法,不是一时之念。你有股份,你是可以参与决策的,你有选择权与管理权,我个人也完全尊重你。” “是的,我明白,可北漠真的让我透支了,产品一线交给年轻人吧。”常江笑着摘下眼镜擦了擦,“主要是我听说,研究院那边,可以坐高档办公室,收入还不比一线低。” “收入是你来定的,院长全权管理。” “哎呦,比电科院院长如何?” “至少薪酬会高出很多。” “哈哈。” “另外,研究院的部署还在设计中,计划是在二修厂的原址,给各种大型试验设备,高功率电机,留下足够的空间。” “真的要搞一座电科院啊?” “走一步看一步吧。”张逸夫拍着常江笑道,“你放手前,可得培养出能扛在一线的人啊。” “说到培养……”常江闻言轻叹道,“天峻那孩子可惜了,才到北漠两个月……” “公司已经安排全额医疗报销了。”(未完待续。) 正文 804 难兄难弟 “这……看来你还有良心啊。”也就常江敢跟张逸夫开这种玩笑了,“不过话说回来,救得回来么?” “渺茫。” “这边忙完了,要赶得上,我也去医院看看。但愿赶得上。” “但愿。” 各方面心情平复后不久,恒电的具体报告也提上去了,表示自己的通信网络存在漏洞,需要重新布置线缆,常江与张逸夫苦想了很久,才列出了几条不疼不痒的问题,将将糊弄过去,当然这是明面上的流程。 暗地里,跟电建得好好算算账。 次日,北漠电厂只留下了停机状态下最基本的值班人员和随时待命的检修人员。在林立正与贾峦松施加的巨大压力下,承包北漠工程的电建公司副总与总工领着队伍匆匆前来,第一站并不是会议室,而是升压站电缆沟。而在再次进入检查之前,首先需要用气泵把里面的毒气给搞出去。 轰隆的气泵声也刚好遮住了几人的谈话。 为了不让常江产生更大的心理阴影面积,这件事张逸夫亲自接手,在现场协同处理。 电建公司的领导,之前只是听说线缆有问题,还不想承认,来到现场大概探了一下,不认也得认了。 贾峦松自然更是没好气,他平日都会恪守谦卑,而现在可完全不是谦谦君子好脾气的时候了,有的时候他姐姐那套更管用:“再拖一会儿两会儿,我们可就没机会优哉游哉站在这里了,全他.妈得被调查组问话。” 电建公司副总,要说也该是个土霸王一类的人物,可对着小自己二十岁的贾峦松也彻底怂了:“贾总,我们已经调查过了。这部分比较基础的土建和安装,也是包出去的,我们人力有限。主要精力集中在几大厂房。” “之前怎么没听说?”贾峦松眼神一狠,“包出去。打过报告么?哪里有书面说明么?” “我们内部是有的……” “提上来了么?” “一般而言……” “还一般?”贾峦松直接打断了他的解释,指着另一边抽出的黑烟,“还跟我说他.妈一般?” 副总被骂得有气无力,只得点头,不敢再说什么。 “我跟你说明白了。”贾峦松压低声音道,“这次,张总给你们顶了,但这事儿没完。张总不找你们。我找你们。你们首先,给我确定包给了谁,谁又包给了谁,这一串都给我拎出来,我往上报,拉近黑名单企业,今后谁他.妈也别想碰电力工程。” 副总吓得一头冷汗,贾公子的邪火,看来是真上来了。 这也是必须的,踌躇满志。如此大张旗鼓搞了北漠,功成名就刚刚上了新闻联播,结果闹成了这样。虽然没出事故。书面说法也有人给他顶包,仕途不会有太大影响,但脸却着实丢大了。他也知道总有人会诟病自己,这刚好给了人话头——你要不是贾峦松,你爹要不是那谁,早完蛋了! 这邪火儿是必须要撒的,明面上由张逸夫顶了,下面,有问题的。一个也别想跑,从此与电绝缘! “这样。我立刻吩咐整理……”副总紧张地擦着汗,生怕自己也一起遭殃。好在面前是小贾不是老贾,要是老贾就真完蛋草了。 “一个不漏,不要想着包庇关系户。”贾峦松重重哼了一声,“不是我说你们,吃相太他.妈难看了,我一开始就说了,别瞎转包,包也要包给专业靠得住的。” 副总咽了口吐沫。 “查吧,叫别人查,中午查出来。你别走,盯着。” 副总冲总工点了点头,避到一边去打电话。 总工傻站在这里,时而赔个强笑,完全不敢多说,生怕沾上公子的邪火儿。 不多时,气抽完了,检测安全,两名工人准备进沟道作业。 贾峦松突然拍了一下总工:“你别站着,你也下去,拍照。” “啊……”总工大愣。 “没爬过电缆沟?”贾峦松瞪着眼睛问道,“我都爬过,你没爬过?” “爬过……十多年前了。” “这十多年都没爬过?” “……” “不爬怎么知道有没有问题,不爬怎么知道有没有按照设计走?”贾峦松继而摆手道,“下去,拍照,不要漏,漏了就再下去重拍。” 电建公司总工大小也是个高工加处级干部,活生生被贾峦松骂到了盖板边。 “那……”总工憋得满面通红,他本身就胖一些,进盖板口就困难,但没办法,好像真的不得不下了,“那谁,给我也拿套工作服。” 众目睽睽之下,大夏天的,总工裹上了一套下沟道作业装,努力地拖着身体跟着两位工人下去,这场面既让人忍俊不禁,又让人有股子后怕。 太狠了,这级别干部都这么搞。 贾峦松其实还没真搞,真搞起来,被搞的人会求着*上吃些苦头,千万别动自己的帽子。 也不得不说,这场面传出去之后,贾峦松经手的工程项目,怕是再也不敢有人有那么一丝怠慢了。 远处的副总,见这阵仗,即便已经打完电话了,也假装继续再打,这会儿可千万别回去,搞不好就搭个伴一起下去了。 并没有耗时太久,约莫十几分钟后,几人就一一爬出来了,想必问题点并不算太远,总工脖子上挂着相机,几人合力才把他拖出来,他第一时间解开笨重的作业装,躺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喘粗气,看样子这重活儿真是多少年没碰过了。 “你,说完了没有,过来吧!”贾峦松挥手冲远处的副总喊道。 副总赶紧假装跟电话完事儿,一路小跑过来:“怎么样了。” “先听他说吧。”贾峦松冲躺在地上的总工努了努嘴,也不去扶。 “怎么样老魏……”副总只得上去搀扶。 张逸夫本来也想扶一把,他觉得搞技术的干部被这么献祭了太无辜了,要宰也该宰搞管理的,而且贾峦松发火无所谓,没人能打击报复他,恒电可就没那么大背景了。 可转念一想,还是不能扶,贾峦松就是要给他们脸色,让所有人都看到,自己得助纣为虐,哦不……为虎作伥……也不对,为虎添翼吧。 半分钟的时间,总工终于卸下了作业装,勉强站了起来,喘着粗气说道:“绝缘击穿了,大约……” 他说着用双手比划了一段距离:“大约这么长,都完全裸露了……伴随……伴随高温变形,把跟弱电的屏蔽层也破坏了,电弧足够大的话,弱电也受影响……” “原因呢?”贾峦松继而问道。 “还得调查。” “经验,按经验先分析出来一两个原因。” “无非……就是两方面,一是线缆材质不过关,二是老化……” “老化?” “对对……北漠刚投产不久,那应该就是材质问题。如果材质检测也没问题,就只有可能是施工方……” “施工方?” 总工满脸无辜,望向副总。 副总见同事已经这么惨了,不得不开腔:“施工方施工不利……也是有可能的。” “哼,逼你们说这句话够难的啊。”贾峦松讥讽道,“材料检测的人很快就到,你们配合工作,另外你们立刻开始准备,全厂线缆重做,施工材料你们都负责。” “贾总……这……” “怎么,再签个合同,给你们几百万?” “……不敢……就是流程上……” “流程?”贾峦松不怒反笑,“现在,你跟我谈流程?你外包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谈流程?” “那……我问问王总……” “那是你们的事,去组织吧,线缆重做,质量再有半分问题。”贾峦松冷笑一声,“我啊,也就没脸在电力系统混了,你们自己掂量吧。” 这席话,真的让他们在6月天打了个透心凉的寒颤。 二位领导,像两只受惊的兔子,互相搀扶着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安排工作。 待这帮人逃远,张逸夫才笑道:“我说峦松……你真狠起来,可比你姐吓人。” “她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她那样,真正动过的,估计也就是袁铁志一个。”贾峦松笑答,“你是不知道,她在部里的时候,其它司局有个女的是神经病,因为老爹退休前是部里的老司长才进部里的,有一次那个女的神经病犯了,就瞧我姐不顺眼,楼道里撞见了突然开始骂,谁拉都停不住,给我姐气的,她也没辙,不能跟神经病较真啊!” “最后怎样?” “最后那边局长来道歉,说把人暂时送医院了,尽快开除。我姐竟然说,算了,人家有病,不受控制,法律上都不算犯罪。” “哈哈哈。” “不过那姐们儿,到头来还是没继续在电力部了,部机关有这样的人不好开展工作。”贾峦松说着摇了摇头,“我说这个干嘛。总之这次,该让电建的人吃点苦头,他们是自作自受,下面那帮在北漠祸害的烂鱼烂虾,一个别想逃。我也是太相信电建,脾气太好了,眼皮底下让他们外包成这样。” “有时候是得狠,要不都以为你无所谓呢。”(未完待续。) 正文 805 一狠到底 没过多久,材料检测的人也到了,小心翼翼地取了一截,用便携设备进行粗检,初步检测结果没太大问题,确实用的是符合要求的yjv22电缆,而且是全新的,使用寿命还有很久,具体他们还要再进行进一步细致检测,可电缆有问题的概率已经很低了。 那么几乎可以断定是施工方的问题,在某处出现了某种损坏,产生短路或是电弧,造成高温从而破坏绝缘,再进一步就是火灾。 中午连午饭也没有,直接开会,定下来再吃饭。 此时全厂停工,十几亿的设备闲置在这里,耽误每分每秒都无法计算损失,而且世行也对这次停机表达了关注,需要北漠做出合理的解释。 电建的人也已经完全感受到了贾公子的愤怒,超效率工作,将北漠事宜提到了绝对的第一位,准备将在华中建设电厂的队伍紧急召来这里,在半个月内完成对北漠线缆的重新改造,将功补过。 听过这一系列的安排,贾峦松情绪稍微缓和,但麻烦的事终究是麻烦,这种规模的调整过后,很多东西还要重新调试,又是一遍流程。 “贾总,我和老魏,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工程结束。”副厂长学聪明了,干脆不躲,老老实实把这事儿了了,“我们王总也表态了,全力配合北漠工作。” 贾峦松不忘提点:“北漠有很多细节跟常规电厂不尽相同,尤其集中在通信线路和现场总线上,这方面也要和恒电以及负责总线布置的西门子沟通,满足他们一切的设计需要,不要打折扣。” “是是,这点我们很清楚。这一次能分开的地方,尽量分开,用阻燃材料。走同一条沟。也绝对将距离最大限度拉开。” “好了,改造的事情先说到这里。”贾峦松眯眼问道。“外包名单确认了吧?” “确认了……”副总有些紧张,“沟道和线缆部分,我们统一包给了一家公司,至于他们有没有再包,还在调查中。” “哪个?” “……”副总咽了口吐沫,“南森,贾总听说过么。” 贾峦松愣了一下,而后表情很难用语言形容:“我来北漠这么久。怎么不知道跟南森有过合作?” 话罢他转头望向完全游离状态的张逸夫:“张总,你们搞通信线路的时候跟南森有过交流么?” “完全没有。”张逸夫非常肯定,“我们接触到的都是另一家公司的人。从来没听过南森二字。” “这有意思啊。”贾峦松自己都笑了起来,“这么大的一个承包商,怎么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 副总立刻紧张起来:“应该是又包出去了吧。” “应该?名单呢,二次外包,或者三四次外包的名单呢?” “我们在统计……” “包出去就不管了是吧?我当初说的严控外包,严控质量都是放屁是吧?” 副总表情又委屈又耸:“贾总……北漠工期急,情况复杂,我们其它地方都没有半点外包。就是线缆这部分……哪想到,就这里……” “南森啊……南森啊……”贾峦松微微摇起头,似笑非笑。“老板是那个谁吧,萧什么,我好像在见过。” “萧咏。” “对,萧咏。”贾峦松讥讽道,“我记得,老想往我这边凑,又不敢。” “……”副总不敢再说半个字,难啊,太难了。 “为什么。我从来没听到过汇报,从来没见过南森两个字。”贾峦松不可理解地望向对面的人。“要是不出事,是不是压根儿就没这茬了?” “……” 又是沉默。 半分钟后。贾峦松静静说道: “你们,立刻中止与南森的一切合作,发公告,南森存在严重的质量以及专业问题,号召同业停止与他们的合作。” “……”副总闻言,立刻倒抽了口凉气。 公子您是真不知道,还是成心啊…… “你们不发,等我们发?”贾峦松步步紧逼。 “我这就联系一下……”副总擦了把汗,起身逃窜而去。 留下从电缆沟里出来气儿还没缓过来的总工呆坐着。 “怎么,你不出去?”贾峦松笑问道。 “出去,出去……”总工连滚带爬夺门而出。 留下贾峦松与张逸夫二人后,贾峦松才摇头骂道:“怎么想的,北漠也有胆掺乎!” “我挺理解的。”张逸夫也在旁摇头道,“北漠、三溪,一火一水,代表我国电力工程行业的最高成就,谁不想在建设者名册上留个名?” “他也配??”贾峦松拍案怒道,“做就做,还出这种问题?什么态度?” “这个企业其实没几个人,说白了就是个皮包公司。”张逸夫比划道,“他就是拿到大项目,然后转手再通通包出去。在滇南的时候,出过事。” “滇南?什么事?” “一个建设中的水坝,坍塌,死了几个人,给压下去了。”张逸夫叹道,“实不相瞒,我跟一个牺牲者的家属认识,她还来电力部闹过,我把人给带回去了,惭愧。” “操。”贾峦松直接爆了粗口,“南森还要祸害多少人?多少工程?” “……”张逸夫也唯有沉默以对。 “我要不撞上,还没道理管他,现在撞上了。”贾峦松点着桌子道,“姓萧的必须给我滚出去!” “……”张逸夫唯有继续沉默。 小火苗,竟然把姓萧的给烧出来了。 “这样。”贾峦松短暂思索后说道,“你明天就走,让信得过的人在这里盯着,这事儿你别掺乎,我处理。” 他也想到了,有些人自己踹得动,张逸夫还是不该亲自踹的。 “那好,你说走我就真走了,正好要去滇南。” “你们在滇南也有业务?” “地方政府,水电合作的事。”张逸夫终于找到了掰出话题的时机,“盯好久了,现在有苗头了,我得亲自去一下。” “这……”贾峦松使劲掰转思维,“这跨度有点大啊。” “嗨,当年从省煤器到微机保护,从微机保护到环保设备,不都是这么掰的。”张逸夫挠头道,“借着东风,争取搞几个水电站,安身立命。” “嗯……”贾峦松思索片刻后才说道,“流程如果到计委那边的话,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张逸夫闻言大喜,等的就是这句话。(未完待续。) 正文 806 以身作模 其实和地方政府都好谈,他们迫切需要电力投资,而电力部并不能满足每个地方的需求,部里通常跟经济更发达,需求更迫切的省份合作更紧密,这就让一些地方不得不抓住唯一的政策,自己政府办电,或者是民资外资办电,自行办电的情况极少,主要是因为地方政府的专业底子是一穷二白的,而且执行效率是呵呵的。因此在眼下的资源状况下,有了一丝参与办电的契机,张逸夫也是一直盯着的,博哥的一个重要工作也正是维持那边的政府公关。 所以地方政府现在不是难点,难点在核准流程上,最终需要计划委的批示,那帮老爷的思维想法,是凡人难以理解的。更进一步,贾老爷掌舵期间,对于电力实业的资本化改革十分谨慎,现在可见的,真正有规模的发电【企业】,其实也就是北漠罢了,华夏电力都排不上号,至于哈电一类的制造企业则是机械工业部那边的事儿。 这一点是张逸夫最拿不准的地方,很可能计委大老爷一句话,所有的前期努力和投入都付诸东流,可如果贾峦松能带一句话,这力道就不一样了。 “憋好久了吧。”贾峦松见到张逸夫振奋的表情才笑道,“你就非得有事儿的时候才说,再说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紧张。” “主要我这个人比较紧张。” “得了。”贾峦松挥臂道,“与其担心计委,我觉得更要担心输电的问题。你得知道,曾经有一些民营资本的电厂,早早落成了,输电却没跟上。还是不能见效益。实际上就是跟电力部,电力局方面的沟通工作没跟上,尤其是滇南局。你得知道怎么回事。” “我知道。” “我这边,也就帮到这一步了。再多说话,就不合理了。”贾峦松话罢望向张逸夫,“你还记得,当年咱们在华北局筹建处的时候,你下班带我去二修厂么?” “记得。” “我当时就琢磨,你到底是几个意思啊。”贾峦松摇头笑道,“现在可以肯定你的意思了。个人情感上,我会支持你。但也就是个人情感了。” “我明白。” “既然你认定了,那你就……加油吧。”贾峦松最后拍了拍张逸夫,露出了处于钦佩与怀疑之间的神色,“我能感觉到,这是一场持久战。” “没关系,我太熟悉持久战了。”张逸夫说着摇了摇头,表情中有一丝黯然,一丝骚情。 贾峦松有些不懂,主要是不懂张逸夫的表情:“这什么意思?” “哦……跑题了,我指个人感情方面吧。” “这……”贾峦松脑子不得不再度掰转了一个方向。不过张逸夫的话很好理解,夏雪的情况即便是他都了解一二,当即拍了拍老兄的肩膀道。“你是不知道她父亲,她父亲和我家老爷子共过事,现在都会偶尔骂两句,更过分。” “你不知道,她父亲明年就该退休了,性情上已经平和许多了。一开始给人压力很大,现在不怎么理我了。”张逸夫摆手道,“主要还是夏雪,你看。别说我,你都到年龄了。” “是啊……”贾峦松的烦心事也提了上来。“自己倒无所谓,关键是父母。” “没错。我父母也是操碎了心,见面就催。其实我自己也有所谓,觉得是时候了。” “那夏雪什么意见?” “对结婚和生孩子都有抵触,希望维持现在的状态。” “这样的女同志还真不多见。” “是啊,这不多见的情况让我给撞见了。”张逸夫长叹一口气,“可这么多年下来,很多事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 “我理解,我太理解了!”贾峦松突然有些动容,略显激动地说道,“咱们都是爷们儿,不说别的,姑娘跟了咱们这么多年,总要有个交代!” “是啊,可你说我怎么交代?”张逸夫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她不给我交代的机会,而且时间长了……你骂我忘恩负义也可以,无所谓……时间长了,感情再好的情人,也会腻的。我当年喜欢她这,喜欢她那,就是因为她跟别人不一样,她有性格有思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性格思想已经成为了矛盾,就是因为这性格这思想,成了婚姻的障碍。” “哎……我真的理解。”贾峦松同样叹然道,“人之常情,我上学时候处的女朋友,转眼也五年了,当时真是个大美女,当然现在也是大美女。只是时间长了,都一样,人就是人,瓜子脸还是大饼脸,没什么新鲜的。” “可我们肩上还有责任,不然心里有愧。” “说到心坎里了。”贾峦松捶着胸口道,“我父母一直就不满意这个对象,他们以为我就是上学的时候玩玩罢了,可我就不,我得给人家姑娘个交代。现在父母使劲撮合一个院士的女儿,我知道,那姑娘条件也很不错。喜不喜欢,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时间长了都是一个味儿,可我心里就是过不去。你别跟别人说,我来冀北那么久,我对象也向团里请了假跟来了,我怎么能舍了人家?” “峦松,你这是幸福的烦恼,我的烦恼才是解不开的,你根本无法理解我这个年龄的人对于婚姻,对于小孩子的渴望。” “有我妈渴望?” “那估计差点……”张逸夫自嘲一笑,“说到责任,咱们不光对姑娘有责任,还对父母有责任……不知道你能扛多久。我有种预感,我反正扛不过今年了,打算年底就跟夏雪摊牌,要么回蓟京结婚生子,要么你就在怡昌生根发芽吧。” “该有的果断。”贾峦松点头道,“你们本身就是自由恋爱,没什么责任不责任的。” “那你不也是?”张逸夫的骚情终于在这一刻喷薄而出,“峦松,咱俩犯了同一个错误,在不成熟的时候自己跟自己立下海誓山盟。冲动归冲动,生活归生活,冲动和生活都没有错,错的是海誓山盟。” “……”贾峦松陷入沉思。 “其实啊,我怀疑,就算没结婚生子的事情,该到头的事情也要到头。”张逸夫随即迸发出最后的余波,这余波让他自己都恶心出了一身疙瘩,“就像青春一样,总会到头,我努力留住,生拉硬扯,也只是推迟一些罢了。什么爱不爱的,三十岁的人了,要脚踏实地。” 张逸夫话罢拍了拍贾峦松:“我再恶心恶心你,夏雪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人,能跟梦中情人在一起五年,我已经够幸运了,也许再撑下去,这幸运就要变成不幸了。” 贾峦松叹息过后问道:“那她会接受这些么?” “那要看,她是母性基因多一些,还是夏家基因更强大。”张逸夫说着开始收拾东西,“其实我唯一心安的就是,我给她父母买了套大房子养老,虽然她们家也不缺这套房子,但终究自己心里过的去了。” 张逸夫将自己的现实经历以模板形式展现,套路太深。 贾峦松一边跟着收拾东西,一边若有所思:“你这情况,比我想的紧急。男同志,其实拖到35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我身边,有太多出色的女同志了,她们拖不到。” 贾峦松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自恋啊,哪有那么多女同志等着你?” “也不是这意思。”张逸夫挠头道,“我能感觉到,至少有一个女同志在等。” “我知道了。”贾峦松摆手笑道,“秦玥吧!” 张逸夫不置可否:“你有没有那种感觉,就是跟有的姑娘,从来没有多说过半句感情的话,但恰恰这样,一切都特别自然,特别的心照不宣。” “这话我得理解理解。” “你身边,肯定有这种姑娘。” “……” 张逸夫给贾峦松挖了许多个坑后,就这么不负责任的走人了。他十分清楚,用“过来人的告诫与劝说”这种方式对100%的年轻人是无效的,得现身说法,得把鲜活的事情摆出来,把他的思想勾出来,埋下种子,再让他自己去品,自己去悟。 至于结果,就看他自己了。 张逸夫也算尽自己全力,完成了弟弟对姐姐和姐姐对弟弟的劝说,话也就只能说到这步了,毕竟连他们爹妈都拿他们束手无策。 不过张逸夫说的话却不是虚的,今年,真该跟夏雪摊牌了。这事儿也挺好笑的,一般都是女的跟男的逼婚,自己贱到家了,逼嫁。 …… 黄正辉办公室,电建公司硬着头皮打上来一个文件,强行将拟好的公告走了一个流程,要求电力部批示发布,可电力部,没人敢批示,从科员到处长,再送到局里,送到副部长那里,最后竟送到了部长桌前。 上面签了一大列名字,后面都注明“请xxx批示”。 黄正辉看到文件的第一时间,就知道,某人又惹事了,他已经记不清这是此人惹的第多少次事了,从山村老农,惹到了北漠老总,黄正辉自己都不理解,他怎么就这么有本事,这么活跃! 通过秦勇问明情况后,黄正辉二话不说,在文件上签上大名,且注:严肃处理。(未完待续。) 正文 807 墙倒众人推 对黄正辉来说,其实已经发生过一次类似的事情,之前南森接手的金岛电厂自动化改造也是,被人家闹到纪检部门去了,纪检部门卖了个面子,发文件过来让电力部自己处理,黄正辉当时的批示也是“坚决纠正”。 如果第一次是对南森行为不满的话,第二次如此痛快利索的批示,那真的就是忍无可忍了。 电建公司在短时间内得到文件批示后,老总仔细研究了部长的笔迹,“严肃处理”四个字力道极深,看样子几乎已经快把文件纸张给划破了。 二话不说,中止合作,中止合同,发公告。 短时间内,北漠突然停机的内幕八卦也相继传出,明面上是恒电要求申请的停机,可耐不住说法太多,就算是普通的北漠工人也能觉出不对,停机期间恒电的人根本啥都没做,反而是来了一堆电建的人钻到地底下紧忙活。电建这边的人消息就更细致了,线缆全重做啊,这关自动化屁事啊? 再结合电建公司的公告以及突然终止的合同,虽然很多事情还是云里雾里,但谁都感觉到,这次南森真的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就好比一个狂人上街,总爱撞别人,不顺眼还暴打一顿,通常人没有精力和力量跟他计较,就认栽了,可时间长了,早晚他会撞到比他更能撞的人。 紧随其后,北漠公司也发表公告,将南森列入黑名单企业,并报请电力部、中电联、甚至工业部等单位,要求将其列入黑名单企业,严肃处理。 黄正辉也十分配合,继续贯彻二话不说签字的原则。这第三次针对南森的签字。意味着一切都颠倒过来了,从前大家为了拍马屁抢着给南森工程,现在反过来了。这简直就是个毒瘤,谁碰谁倒霉。 一时之间。南森所有的承包工程终止。不过对于南森,各方面还是注意尺度的,并没有追讨款项的意思,甚至有些单位老老实实承担了违约费,反倒打款过去,只求中止合作。 自这些签字过后,黄正辉也再没去过香山的那幢别墅,更多时间在家。他觉得跟快一岁的儿子多处处更有意义。 第一个孩子这么大的时候,他正在最拼事业的时候,没心思也没时间见证孩子的成长,现在事业稳了,虽然依旧很忙,但实际上不至于那么拼了,更多时候都在应付,维护现在的局面,他得以有时间看着孩子从一个随时会哭闹的定时炸弹,成长成一个会打滚会笑会表达意愿的小家伙。 萧咏这次。也真的彻底怂了,他一贯的“商业策略”终于栽了大跟头。 假如一个工程,找社会上的队伍来做的成本价是100万。那么萧咏拿到的时候就是1000万,而后他会用300万左右的价格包给熟悉的人,熟悉的人再分别包出去,实际上真正干活的人,能拿到120万就是个奇迹了。 这套屡试不爽躺着赚钱的流程,终于撞山了,熟悉的人已经逃遁到九霄云外。萧咏认为自己也是受害者,质量不过关的工程不是自己做的啊!是那帮最后承包的人做的啊! 不过他自己的逻辑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这回他几次想登门谢罪。顺便解释解释,却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得到。黄正辉也太久没去过萧依那里,他觉得这次真的很难翻身了。 本来。他还有个最稳固的后盾,就是之前搞到的鑫明,原本稳固的生产力与销售网络其实就足够他数钱了。然而在他的领导下,现在鑫明的产品大范围滞销,生产已经基本停了,在面对真正市场竞争的时候,他的“商业策略”根本不值一提。 非要说的话,当年方思绮手下的鑫明,还是有一定竞争力的,产品质量和价格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但萧咏接手后,没有研发过任何一丝新东西,就连剽窃都没有,因为他们只需要不停的做熟悉的东西就够了,不愁销路,转眼几年过去,鑫明的产品已经变得落后,甚至有明显不满足新标准的情况,但依然没人提,而此时随着南森的崩塌,鑫明也进入了穷途末路。 对萧咏来说,现在的情况就是完全的众叛亲离,所有的朋友都没了。实际上那些朋友之所以是朋友,也仅仅是因为可以在萧咏这里分一杯羹,他现在没羮了,也就没朋友了。 剩下的,是一系列的开支,几百位闲置的员工。 好在,很多中止合作的单位打来了违约款,聊胜于无,那些单位也知道不能真一棒子给你打死,得对事不对人,对企业不对小舅子,因为他们心里都觉得,小舅子赚一万,当姐夫的好歹得有五千不是? 其实姐夫真不指着小舅子这点钱,因为相比之下,有太多比小舅子靠谱一万倍的人,同时也比小舅子更乐于分享的人。 萧咏没了选择,争霸蓟京的野心也就到这里了,到头来,除了承包承包再承包的老路子,也没什么突破。 这里太乱了,太复杂了,他想回滇南。 最后一件事,找人,把鑫明卖出去。 可这个过程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几年的时间,鑫明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落后的工厂,产品和人员都完全失去了竞争力,这里的销售也逐渐成为了饭来张口的闲散人员,比较精英的那一批,早被方思绮带走了,况且没了那帮“朋友”的帮助,他自己的推销能力也实在捉襟见肘。 当然,情况也没到撒丫子破产的那一步,因为萧咏觉得就算卖地皮,卖生产设备也能值几个钱吧? 在降价多次后,终于来了一家企业主有兴趣,萧咏紧紧抓住了这位,可这位也不是善茬,又一再压价,而萧咏只急着离开这里,最终接受了180万的报价。好赖都是钱,也许再推销或者拍卖能卖得更高一些,但流程更复杂,而这位业主承诺在签约后三天内给出全款,萧咏也懒得去研究他的背景,估计也是哪个公子哥吧。(未完待续。) 正文 808 我的就是我的 9月1号,在鑫明的会议室中进行签约,到场的也只有七八个人,其中还有两个是机关的法务人员。 萧咏与收购方人员简单握手,稍微扫了一眼合同后,率先牵上大名。 那人却看了半天,而后问法务人员:“必须是公司法人签名么?” 法务人员立刻答道:“可以授权,但需要手续。” “那我没手续啊,是不是得请法人来?”那人又问道。 “你不是法人么?”萧咏皱眉道,“之前说流程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啊?” “误会了,我是收购方代表……”那人挠了挠头,“萧总放心,今天肯定签,耽误你片刻,我去叫一下。” 萧咏看了看法务人员,只得摆手道:“叫他快些,我这几天要安排很多事。” “好嘞。” 要说快,还真快,也就10分钟的功夫,楼道里就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 “女的?”萧咏刚要迷一觉。 “对,女的。”此人露出了憨笑。 说时迟那时快,一句话的功夫,女老板已经入场。 圆顶草帽大墨镜,配上一身花裙子,还挺有气场。 “不好意思。”女老板众目睽睽之下仪态万方地走了过来,坐在签约的椅子上,冲旁边问道,“就是签这里?” “对,签三份。” “好。”女老板唰唰唰,三份大名签过,当真痛快。 “你是……”萧咏这才反应过来,眯着眼睛,觉得眼熟。 “哎呦!是萧总啊!”女老板表情惊了一下,而后摘下墨镜开始发嗲。“我思绮啊!” 瞬间,萧咏感觉五脏六腑开始往上沸。 方思绮去了恒电这全世界都知道,绕了一圈。恒电把鑫明收了? 事实上,之前一直跟他沟通收购事宜的。是博哥的一位江湖朋友,非常入戏。 “不行,不,不行!”萧咏突然起身,想去抓起合同,“不卖恒电!” “撕吧,随便撕,这是你的那份。随便撕。”江湖朋友大笑道,“反正我们手里也有一份,还有一份存档,咱们合同上注明了,毁约双倍赔偿。” 萧咏抓起合同,冲法务人员投去询问的目光。 那边也没办法,严肃点了点头。 “妈的……”萧咏攥着合同,左右四望,“张逸夫呢!张逸夫是不是也该出来了?” “我们张总没时间理会这些小项目。”方思绮掩面笑道,“其实我们张总本来对鑫明也没兴趣。这是我跟他求的年终奖~~” 萧咏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倒腾半天,鑫明就是个礼物么? “真好啊。”方思绮摘下草帽起身四望。“虽然已经旧了,但还是有感觉~” “我说萧总啊,你也不亏了。”江湖朋友客串起和事佬,特别真诚地劝道,“你当年买这厂子才花了多少?赚了这么多年钱,几倍的价格再卖了,你赚大了啊!是他们张总亏了才对!” “你们行!你们行!”萧咏喘着粗气这便要走,“这破厂子,谁稀罕!拿走。都拿走!这破蓟京,有个毛意思。你们折腾吧!” “哎呦,要回滇南啦?还做生意么?”方思绮的贱。是真正的贱。 “与你无关!” “要还做生意的话,拿我张名片吧。我们张总也在滇南,要不要约一下?” 萧咏回头惊问道:“他?他去滇南做什么?” 方思绮耸耸肩,做了一个毫不知情的表情。 “转告张逸夫,是我自己对蓟京失去兴趣了,自己要走的。”萧咏指着方思绮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此为止,再坏我事,我有手段。” “哎呀好害怕~”方思绮挥挥手,“我们张总也会好害怕哒。” 萧咏一口气憋在胸口,也不知道再说什么,甩手而去。妈的,临了还被恶心了一道。 待他走了,法务人员确认方思绮身份手续后,也拿着那份合同离去。 江湖朋友抿嘴道:“方总啊,你们老板,可真大方,我可是没听说过拿个公司当礼物的。” “切,我就是气气他的,哪这么大方?”方思绮环顾四周,“张总对这里根本没兴趣,能用的东西搬走,能用的人调动,他就是看上这块地了。” “这地?这地有什么好的?”江湖朋友不解道。 “他说是地就好,多多益善。” “也是钱烧的。不过孙博老跟我说,你们张总总有先见之明。” “那我不管,反正我就是高兴!”方思绮笑道,“姓萧的,也高兴不了几天了。” “人家回滇南了,你管得着?” “我们张总也在滇南啊!他可比我贱!” “瞧你们用的这词汇……” 张逸夫大老远跑滇南去,可绝不是仅仅为了萧咏这等小鱼小虾,水电站的事情酝酿了多年,现在终于有些苗头了。 滇南水电开发,规划了也有很多年,地质水文早在80年代末就勘测透了,然后就是规划规划再规划,希望水电部,水利部,电力部尽快开发。多年努力,也确实开发了一些,但还是太慢了,现在三溪上马,全国的精力都集中在那边,滇南水电的步伐自然又落下了。 水电的建设周期是比火电要长很多的,火电难在机组,水电则难在大坝,从勘测论证到设计施工,每一步都旷日良久。现在滇南政府已经无法忍受水电部门的开发力度和速度,新任的班子决定自己搞,可自己人是搞政治的,不是搞工程的,因此说到底还是要合作搞。其实合作也只是个说法,他们既不打算出钱也不打算出力,只出个流程,美其名曰,招商引资。 这事儿刚有苗头,恒电的人就开始上门联络了,几乎就在恒电大厦在蓟京建成的同时,孙博又回到了滇南,回到了老江湖,去见见老朋友。 而这次,张逸夫也亲自来了。 几年的时间,博哥鼓捣的恒电工建在本地已经小有名气,在恒电强大的资本支持下彻底甩下了那些毛队伍和分包公司。 工程这东西,谁都知道关键看质量和安全,可时代索然,渐渐变成看关系了,可又物极必反,关系户多了胡乱包,安全和质量问题又暴露了出来,关于这一点南森就是活样板。恒电的定位就是刀尖上的舞者,有点关系,更有质量,谁都知道把工程给恒电是绝对靠谱的,只是落在自己口袋里的会少一些。 至于恒电本部与张逸夫的个人名声,也早已传到了滇南,更何况他曾经是这里省局的副局长。只是,这位现在突然要搞水电,让人拿捏不定。 不过张逸夫目标明确,就是当年全省调研中盯上的那个地方,必须早下手,水电真起来就没他的份儿了,电改完成后也没他的份儿了。 平心而论,电力改革将发电单位企业化,确实有诸多优势,竞争让市场更完善么,几大发电集团那么一分,大家必然都努力经营…… 或者说,是努力圈地。 从前的电力部时代,电力开发有条不紊,大好河山都是我电力部的,着什么急。 可变成一堆企业可就不同了,这可是诸侯割据。 这个阶段的市场竞争其实也很扯,不可能说比谁电价便宜,也不可能说你经营不好我收购你,电价都是政府定的,科学严谨的,你要收购国资委就先揍你了,说到底还是有体制的影子。 那怎么竞争? 抢地,抢项目,抢建! 山河就这么大这么多,几乎就在割据成型的那一刻,电力史上最大规模的抢建电厂风暴开始了,不管你哪个省哪个山哪条河,别人抢了就没你的份儿了!发电集团跨越了地域的阻隔,冲破了资本的瓶颈开始圈地,建不建单说,先把地拿下进入计划阶段。 与此同时,各地政府也逐渐醒过味来,电力不是改制了么,我自己也可以干啊!当然还不只他们,一些能源煤炭企业也发现了机会,火电最重要的就是煤啊!我挖煤的也可以搞一搞! 发电集团,政府资本外加行业巨头,纷纷涌入了这个市场,开始一阵电建狂潮,最神奇的是这刚好与高速发展的经济相契合,还真的需要这些电。 这个局面下,可怜的民营资本怎么可能干得过这些体制大佬? 因此从结局上来看,虽然有过民资办电外资办电的口号与政策,但真正属于这部分的市场,东拼西凑也就个位数的百分比了。 其实张逸夫也知道,水电虽然号称水利印钞机,但投资大,周期长,风险多,政策严。可没办法,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这也几乎是唯一的切入口,一旦挺过去,让若干座水利印钞机落成,资本问题将永远不会困扰恒电。 如果有机会的话,甚至可以真做到一些历史性的壮举,但前提是,要抓住眼前的机会。 政府这边,也确实配合,但唯有一点为难,那就是恒电没有水电站建设经验,也没有运营经验,只有恒电工建有限的工程施工经验,缺乏说服力。 可话说回来,天下有几个有这方面经验的?!有经验的都跑三溪去了。(未完待续。) 正文 809 初探 酒店包间中,规划局的领导抿了几口小酒,幽幽叹道:“张总,这次你亲自来了,我们当然能体会到诚意,就我个人而言,也很愿意把机会给恒电,也很愿意合作。” 孙博笑着举杯道:“鲁局,你直接说困难吧,我们最善于克服困难。” “也谈不上困难,就是现在这件事吧……在做工作的,也不止你们……” “那能比我们靠谱了?”孙博笑道。 “这很难说。”局长放下酒杯道,“一个台商,决心也很大,还有一个粤东人,也很突出。” “那能比我们强了?” “业务上,我们肯定信任恒电,可关键点其实不在我们的选择。”局长比划道,“一,计委要批,二,电网要建,这两点,谁能先搞通了,谁的机会就大了。” “哎呀!鲁局说的每个字,都比金子还珍贵啊!”博哥立刻举杯,“这两方面,你最该信任我们,来来,我们张总给你这边汇报一下。” 三人碰过杯后,局长冲张逸夫道:“这两方面,张总都做过工作了?” “不止这两方面,能做的我们都提前做了。”张逸夫开始吹牛逼,“首先计委那边,请放心,文件一到,核准流程就通!” 局长持怀疑态度:“怎么这么有把握?” 博哥立马跟上:“嗨!贾峦松,你听过么?” “这个自然……” “跟我们张总是过命的交情,没我们张总忙里忙外,北漠就没今天!” “我倒也听过一些……”局长将信将疑,“但计委……恐怕没那么单纯。” “支持改革的那边,显然是支持我们的么,难点是对民资抗拒的一边。说白了不就是贾……”博哥一吹更没边儿。 “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局长抬手制止,继而问道。“电网的事,我也不问了。毕竟张总原来是滇南局的副局长,我想问题不大。至于其他难点,张总还有什么计划?” “首先是整个水电工程,我已经联系了德国的咨询公司,他们会全程把控,这件事至少会提升我们3%的成本,但为了安全,为了质量。为了绝对顺利竣工,我们扛得起。” 局长听过之后就乐了:“有德国人咨询,确实稳重许多。” “另外就是各方面的资格和证件,鲁局这边一点头,我们立刻去落实,短时间内没法落实,我们就去联系收购,用资本去落实。” “张总真是坚决。”局长泯然一笑,“那就剩最后一个问题了——资本构成,这方面。咱们还差一个统一意见。” 博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说白了,谁都知道,发电是块肥肉。政府想搞又不想出钱,但亲手把肥肉送给你,终究心理上有个砍儿,于是一种神奇的解决方案应运而生——合资。 政府下属会成立一个xx水利发电公司,你民资想建水电厂可以,跟我们政府的企业合资来办,合作来办,至于真正的建设与运营阶段,这帮政企的大爷们自然谈笑风生一下。着力于帮倒忙,可分账的时候可着实不含糊。 这也就是对于恒电而言的最大问题。 恒电不希望这种合资。希望独资,或者说这只是张逸夫的个人意愿。 博哥劝过张逸夫很多次。真要搞,总要合资的。 现在矛盾终于上了桌子,鲁局明确表达了态度,各方面你都可以,就一点,咱得合资。 鲁局见张逸夫纠结了几秒,随即笑道:“其实跟其它两家谈的时候,恰恰是反过来,都是很痛快地确定了资本构成后,才谈的前面的问题。” 美酒没让这位局长犯晕,言语还是很清晰的——别人可都老老实实的啊,再谈,你们掂量着点儿。 “嗨!鲁局,你就别卖关子了,省里的意思是?”博哥直接问道。 “初步意见是,各占50%,也不一定必须是50%,大概是这个意思。” 博哥愣了一下后问道:“投资呢?是各出50%的投资成本么?” “这你就说笑了。”局长微笑道,“这山,这水,这人,这还不够么?” 博哥咽了口吐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然,具体投资额度上,也会适当考虑的,这些只是初步意见。” “鲁局,具体的再谈,行得通,我们就先做。”张逸夫举杯道,“下次,我带更大的队伍来,咱们好好研讨一下。” “随时欢迎。” 席罢,张逸夫与孙博目送车子远去,博哥这才叹道:“黑啊,太黑了。” “别慌,真按他说的搞的话,没人跟他们搞。”张逸夫不紧不慢道,“再说了,他就是一个规划方面的领导,重要的还是省里。他今天说的80%都是妄言。” “这我知道,可省里搞不好胃口更大。”博哥点了支烟,正色问道,“我说逸夫啊,打你当年聊水电的时候,我就觉得不靠谱,现在已经到节骨眼儿上了,我最后再劝一次,现在刹车,还没陷进去。” “走得通。”张逸夫不假思索答道,“陷进去,也出得来。照着这个方向来吧,你多跑跑省里,我回京把重组的事情搞利落了,就带队来滇南搞这件事。” “这队伍你又去哪找去?” “有办法。” “那我先不管这个了。”博哥摇了摇头,“你要还这么坚决,我就约省电力局的人了,其实都不用我约,侯丰一直说你什么时候过来,一定得聚一聚。” “侯丰啊……”张逸夫回忆起来,对他印象还不错,毕竟是自己在滇南时候的三陪,照顾得当,“他没跟着调到蓟京?” “跟他喝过几次酒,他自己不想去,觉得在滇南混混挺舒服,蓟京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其实也挺明智。” “哦?”博哥心思极快,“有什么小道消息?又要变天?” “瞎扯什么。”张逸夫无奈摆手。 “我可听说,上面看似波澜不惊,可后面那位已经迫不及待了。”孙博一脸坏笑,“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啊,下面那位据说可是个狠角儿。”(未完待续。) 正文 810 正式重组 “是谁啊?我连是谁都不知道!”张逸夫满脸无辜。 “得!你就装吧!就算不说后面那位,现在计委闹什么你总该知道吧?” “闹什么了?” “能是什么,电改啊!管能源的人多少次公开鼓吹电改了,要把他们电力部给拆了!你就看吧,那孙子准死!” “这些事儿你都怎么知道的啊?” “看报纸啊!还有内刊!” 张逸夫无奈,只好拍了拍博哥:“我觉得吧,咱把水电干成了,你就可以和国务院打交道了。” “……” 9月中旬,在与滇南各界干了杯,混了面儿熟以后,张逸夫又重返蓟京,集团重组如今已经提上了议程。 现在的恒电早已不是当年的小作坊,具有相当的规模,举手投足都要掂量。此番重组,请的也是美国的咨询公司,要把每个细节做干净,做完美。 针对请咨询公司来搞的这一点,公司内部也分成了两股意见,以向晓菲为首的一方面对此并不支持,自家的事为什么要找外国佬来安排?还要花上百万来安排?! 而邱蔷那一边则坚决支持,因为这个方案就是邱蔷提议的。借着重组的机会,正好是将公司一切梳理干净的机会,同时对于公司架构和章程更是一次优化,从她的个人想法出发,如此优化过后,对于上市融资将有极大的促进作用,任何一个投资人或者是证券机构,都希望看见一个清晰透明,结构分明,财务严谨的企业,而非血肉模糊的一坨东西。 最终张逸夫接受了邱蔷的方案。而非再内部倒腾,难得的过渡期,必须要充分利用。彻底解决历史问题,流程章程职责交叉模糊的问题。 靠谱儿的咨询公司。就是替你解决这些事的,他们像是清洁工,帮你把家里搞干净,也可以像设计师,按照你的要求设计出合理舒适的家居。 国庆节后,北漠已稳,常江等人回京,共同参与“设计”。 之后。常思平、方思绮等人也回京,进行方案的最后讨论和确定。 张逸夫虽然主导这个过程和方向,但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依然尊重大家的方案。 在这个过程中,恒电同时进行了新的几轮招聘,随着结构的重组,各方面职能人员需要适当的补充,另外自动化和环保双方面的队伍都进行了新的一轮扩充。 张逸夫也完全感到了分身乏术,各方面产品项目虽然推广不错,但方向性创新与新产品研发始终需要他本人介入,电力环保这么大的产业。历经这么久,也不过是脱硝脱硫方面有了基础罢了,他也在反思自己。 始终。他都是在指挥一堆人干活,因为有自己在,效率高,方向明,而且恒电的方向都是很新,脑洞很大的,他要放手,真的不确定能干下去。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样的循环。即便是才高八斗的常家父子,也习惯了这种方式。追着张逸夫的节奏走,倒不是说他们自己不会创造节奏。主要是张逸夫节奏太快了,要追上都很难。 而现在业务更广了,张逸夫没法再带那么多节奏了,后面很多事,各方面必须有强大的管理者来主导,技术与经营皆是如此。 几乎所有的公司从小到大发展过程中,某一时刻都会面对现代企业管理的瓶颈,处理得好,像凤凰涅磐般获得重生,一旦处理失误,不管曾经多么辉煌的企业就算是毁了,许多公司拿出了好的产品,可是昙花一现,就因为没迈过这个砍。对于恒电来说,这个瓶颈与困境正是重组的大好契机,甚至咨询公司的人都对恒电的规模和制度表示出不可思议,现在这套基本就是围着张逸夫转的很多个工作组,他们完全无法想象是怎么把生意做得这么大的,常理来说早该崩溃了。 集团化的意义也逐步展现,首先就是从“工作组”向公司的转变。原先的恒电,张逸夫就是中央,给大家发任务,效率优先,重组后将变成地方自治,政策自己定,除研究院外,将自负盈亏。这样很多事不用张逸夫着急,各方面也会自己着急,不用张逸夫督促,各方面也会自己积极。 一系列梳理研讨过后,结构终于确定下来。 恒电集团总部,原先职能部门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良,新增资本运营部与大客户服务中心,这也是集团除去管理职能外最重要的两个方面,资本控制与大客户,毫无疑问,邱蔷与方思绮分别负责这两方面。 此外,恒电设立华东以及西南分公司,公司规模很小,主要承载业务与销售衔接功能,与各子公司紧密联系,有些地方驿站,办事处的感觉。 子公司方面,恒电环保、恒电自动化与恒电工程依然是三架马车,从人数上来看,恒电环保六百余人的规模为最,从盈利能力上来看,恒电自动化1998年预计的两亿三千万为最,恒电工程依然是个谜…… 这里面有几点安排最终与初期设想不尽相同。 首先是研究院与自动化的老总人选,以各种手段内部选拔,通过各种猎头去招聘,张逸夫始终找不到满意的自动化领导者,最终他与常江谈了一夜,这个座位,还是只能他来。另一方面,王树杰则请缨于研究院,他认为自己更适合踏踏实实做研究工作,最终他成为了研究院副院长,陈延睿则如愿以偿担任院长,他是真跑不动产品了,还是让常江来吧。吴强则勉强接下了恒电环保这个担子,他始终不确定自己有能力成为公司经营者,集团也已招来了制造业翘楚供职环保高管,吴强做好了随时退位让贤的准备,他觉得自己没这个能耐。 另一方面,常思平就任集团董事、副总兼总工程师,他将掌握总工办来推进各方面的工程。 更过分的是,不让老同志颐养天年,段有为愣被拉上船,担任集团顾问。 最后一点较为重要的,就是恒电真正意义上的董事会成立了,原先虽然名目上有,但归根结底就是张逸夫给某某打个电话商量一下,他的个人意志完全支配了公司的行为。在重组之中,无论是邱蔷还是咨询公司都严厉抨击了这种家长式粗放型的经营方式,尤其是资产已经做到这个级别了,必须要有正儿八经的董事会制度。 于是第一届董事会名单出炉。 在一系列的资本流程中,由于张逸夫独占70%以上的股份,毫无疑问担任董事长之职,同时还担任公司党委的书记,而将总经理之位强行塞给了向晓菲。向晓菲推诿了很久,表示想退休,张逸夫却打死不让,最终向晓菲暂时妥协。 董事会组成很明晰,由于常思平已将股份转移给常江,所以除张逸夫外,其余几位董事按股份排列,分别为向晓菲、常江、陈延睿、方思绮四人。 最有趣的是,恒电明明是非上市公司,不需要安排独立董事,邱蔷却再三推荐一位独立董事人选。 独立董事完全是一个独立于资本之外的人物,非说的话跟“顾问”或者“咨询师”的意思有些像,最好在某方面有极强的专业造诣,在董事会决策的时候,得以以独立、客观、专业的方式来参与决策。上市公司中,独立董事是必不可少的,与公司是“聘”的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关系,不占股份。 在上市公司制度中,要求董事会至少有1/3的人员为独立董事,同时要求独立董事不得与其它股东有亲缘关系,更不能持有超过公司1%份额的股权等等,目的是约束上市公司的掌权者,而在非上市公司里搞这么一套,实在是没意义没目的恶心自己,张逸夫没半个理由接受邱蔷的提议。 但当他听到被提议人的名字后,态度却又立刻有了180°的大转弯。 联合银行前任董事长,总行长邱之彰。 如今邱之彰已然退休,完全放手了联合银行,就他个人而言,与恒电不再有任何资本和业务上的关系,同时他也解除了联合银行的一切职务,属于一个极其强大的,60岁出头的老仙儿。 但其在金融界的背景,包括与联合银行千丝万缕的联系,对恒电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张逸夫立刻同意了这个提议,但他却并不认为这事会顺利,原因很简单,这么一位老仙儿,求他出山壮个声威的人,必然数不胜数,一些资本雄厚以及外资金融机构,给他开一年60万的顾问费都是毛毛雨。 而恒电提供的独立董事聘金,虽然比退休金要高太多了,但相比于这个,也是毛毛雨。 换个角度想,邱之彰既然退休一年都在修仙,想必也拒绝了很多这样的邀请,恒电虽强,但与那些动不动百年基业的金融巨鳄比起来,依然是毛毛雨。 其实邱蔷提邱之彰的时候,也几乎没什么把握。她只记得,在邱之彰退休前最后一次有缘匆匆会面中,邱之彰开了句玩笑,说恒电上市的时,要请他当独立董事,这玩笑邱蔷一直记得,可邱之彰是否记得就不一定了,就算记得,也许真当时真的只是随口一个玩笑。 可奈何这老头子太仙儿了,他当个玩笑,别人也希望特认真的去试一试,张逸夫也知道,这事让邱蔷独自去聊不合适,便挑了日子,与邱蔷一同登门。(未完待续。) 正文 811 该走的总要走 如今老邱真的在修仙儿了,整洁的四合院十分清静,估计他刚退休的那会儿,来的人不少,后来大家发现没啥用,也就不来了,可张逸夫还是来了。 阿姨开的门,引二人进屋,这一院子花鸟鱼虫先是让张逸夫惊了,真是个顽主,寸土寸金的地方,四合院里,人住的地儿都给这些个玩物了,这位想必是年轻的时候没玩够,太忙了,这会儿闲下来,必须往死里玩。 没进屋,邱之彰已经迎了出来,走起路来比50岁的干部都要利落,他直接招待二人在院子里的石桌前落座,这会儿已经快入冬了,他还是一件薄衫,看得邱蔷都觉得冷。 刚坐下,张逸夫就忍不住赞叹:“邱大爷,就这院子!这屋子!这玩意儿!绝了!” “哈哈,我们就爱玩这个,你们都不怎么玩了。”邱之彰大笑道,“非说的话,这是八旗遗风,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家不会干正事儿,可会玩啊!”张逸夫也接着笑道,“论玩,您行!” “也就是弥补一下,哪里真玩儿得动?”邱之彰摇头道,“我有一个哥哥,年轻的时候,带着我们几个进林子抓兔子,那才是真玩。” “不就是抓兔子么?能玩出什么花样?”邱蔷不解问道。 “呵呵,有花样,人家拿陷阱,拿狗抓,我那哥哥,拿隼抓。” “隼?” “就是跟鹰似的,小一点,给驯好了,抗肩上。”邱之彰眉飞色舞比划起来,“平常不乱动,就老实呆着。看见兔子,你一声令下,它‘嗖’就窜出去。把兔子给你弄死,当然太大的兔子不行。得小的,然后你过去,它再回你肩上,兔子肉一口不吃,得等你下令,它才吃。” “有这么神?那是鸟,不是狗啊!”邱蔷惊道。 “呵呵,要不说会玩呢。能把鸟玩的比狗还服帖。”邱之彰说着叹道,“不过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估计再过几十年,也没人有这能耐了。” 这会儿,茶水上来,正式会谈开始。 邱之彰喝了口茶,开门见山:“我可提前说好了,你要问我怎么玩花鸟鱼虫可以,我有什么说什么,可要是联合银行的事别来问我。我真的不管了,有事找陈行远他们去。” “别的事。”邱蔷拿着茶杯取暖,转望张逸夫。等他发话。 “呵呵,邱大爷,我找您翻旧账来的,您是开银行的,肯定尊重有债必偿的规则吧?” “那肯定!”邱之彰先是严肃了一下,而后使劲想了想,“我欠你们债?不是你们欠联合银行的么?” “嘿嘿。”邱蔷跟着说道,“您好像说过,退休以后。要来恒电当独立董事吧?” “啊……”邱之彰拍了下脑袋,而后惊道。“对对,我说过。恒电是我看着一点点发展起来的,我有感情。怎么,你们已经上市了???” “不上市也可以有独董啊。”邱蔷咯咯笑了起来。 “可以有,对,可以有。”邱之彰又乐了,“可不上市,找我做独立董事做什么,你得让我知道。” “这不是因为您丰富的金融经历,专业上……” “别来这套,你说。”邱之彰直接望向张逸夫。 张逸夫也不含糊:“邱大爷,我在金融上,是个蠢蛋,我怕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想找个靠谱的大爷盯着。” “哈哈哈!”邱之彰闻言大笑起来,“好么!我好歹是个行长,你让我当看门大爷!” 邱蔷一股冷汗划过,这二位太没溜了。 笑过之后,邱之彰不急着表态,就此问道:“我记得我退休那会儿,你们在搞自动化,搞得怎么样了?” “北漠已经投产了,后续项目也跟上了,明年大丰收。” “然后呢。” “然后……”张逸夫尴尬笑道,“我现在在搞水利发电……” “投资多少?”张逸夫刚开了个头,邱之彰已经问到了尾。 “前前后后全算么?” “全算。” “得有几十亿。” “几十?” “这现在也没法算,大概……三、四十吧。” “嘿嘿。”邱之彰乐呵呵望向二人,“不上市,三、四十?” 这次连张逸夫都尴尬了,靠现有经营,加上极限贷款,怎么算这都是一件很扯的事情。 “您别看现在,这三、四十是一步步来的,明年,98年,项目能核准批下来就不错。”张逸夫解释道,“按照今年的收益估算,保守的话恒电明年的预计收益四亿以上,实际我推算,其实可以到十亿,这初期款项就下来了,后面慢慢都可以跟上。” “你可别忽悠我,水电大坝,资本管控很严格的,不是靠你一张嘴能说出来的,要有足够的资本打底,你明年后年再厉害,现在就是现在,资本有多少,就是多少。”邱之彰又喝了口茶,“这件事,我啊,还是那句话,等上市了,找我来当独董。” “邱大爷,还必须得上市啊!” “那必须啊,得有契约精神,当时我那话算数,但得原封不动满足条件!” 张逸夫苦笑一声,随即也释然了,邱之彰现在,真的是无欲无求了,你真强行聘他当独董,他也没心思帮你这那。 “那咱们聊聊这鹦鹉吧。”张逸夫抬头笑道。 “这个好,南美的,你听我给你讲啊……” 悠悠半个下午过去,喝足了茶,听够了玩经,张逸夫同邱蔷才告退。 “他说的对。”邱蔷走了两步就嘟囔起来,“资本是个死命题,你要搞水电,把公司都赔进去也不够。这不是盖个楼几千万的事,是几十亿的投资,是多少年的工程。” “就知道你得说。”张逸夫摇头道,“可我有自信,靠自主经营的资本,扛得起。” “是,可你这个自信,是一切严丝合缝才能达成的,每一年,每一天的资本收入,都刚好能填进水电那个大坑。”邱蔷正色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作为我,每一天都在担惊受怕,哪怕有一天,就一天,哪里出问题了,补不上了,你知道会有怎样的灾难么?” “我理解你的难处……” “所以真的,我知道我特烦,但我还是得说。”邱蔷用力说道,“资本的杠杆,你用不用都在那里,只要用好了,能将你10年资本累积的阶段缩短为1年,在这个时代,没那么多10年给你累积。” 谈到10年,张逸夫突然有些动容。 不知不觉,重生也七八年了,第一个10年就快过去了。 好像,还有很长的路。 电改迫在眉睫,多少人虎视眈眈。 发电这条路,不只争朝夕,好像真的要跟不上了。 “我再想想吧……”张逸夫头一次露出了犹豫。 邱蔷心下一震,这还是第一次张逸夫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自己跟他扯了多少次都没用,邱之彰随便一聊,还真松口了。 当然,水电的野望在其中才是最重要的推动力。 用事故之神的逻辑来说,水电是事故主要原因,邱之彰是直接原因。 …… 年末,萧依像往常一样守在香山别墅。 萧咏先她一步回滇南了,萧依执意守在这里,只是盼望他再来一次。 萧依其实心里也很清楚,促使他不再来的并非只因弟弟的一些行为,而是他倦了,想回家了。就在前一天,萧依收到了一张银行卡,她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有多少,但她知道这事儿基本就这样了。 敲门声响起,尚晋探头进来,尴尬了一下后才说道:“萧总让我接你回去,差不多了。” “他是心疼租金吧。”萧依轻叹一声,看了看四周,“就这么走了啊……” “走吧,滇南那边,机会还多。”尚晋硬着头皮道。 其实她自个儿也心疼这别墅的租金,现在的南森,可不比之前了,没那么多给大小姐挥霍。 此时外面传来了汽车的声音,萧依一个机灵,快速起身趴到窗前,却见那辆汽车只是停在路牌前片刻,很快又再次发动驶远。 “那就走吧……”萧依终于死了心。 城市的另一头,一片欢腾,恒电年会,张逸夫在鼓励表扬总结过后,同时提出了新一年的期盼,最终向全体员工鞠躬:“分开,是为了更高效的合作,还有更高额的奖金。” 哭笑与掌声中,恒电度过了1997。1998伊始,很多彼此熟悉的同事都将分道扬镳,奔赴不同的战场,目标更明确的战场,挥泪惜别的同时,也对未来充满希望。 对张逸夫个人而言,他也必须抓住自己的希望了。 …… 元旦前一天,他彻底向夏雪摊了牌。跟夏雪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没如此严肃过,也从没如此冷静过,但他现在必须严肃且冷静了,他以为自己可以强大到不必向生活妥协,强大到拥有一切自己的理想,包括伴侣。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低估了人类的意志,有些人可以用利益掌握,有些人可以用感情掌握,有些人实在没法掌握。(未完待续。) 正文 812 永不妥协 张逸夫是在开车从机场接夏雪回家的路上说的这些,他说完之后,也无心开车,有意无意瞥向夏雪那一边。 他问自己,内心是不是有一个期盼的答案,是不是在希望她点头或摇头。 这个答案其实就在他心里,只是他不愿想,再厉害的人也有逃避的东西。 夏雪的决断也并没有耽搁太久,面色还算平静,望着窗外说道:“如果我妥协了,我们结婚生子,然后呢,我每一件事都要妥协么?” “我不确定。”张逸夫不再看夏雪,重新专注于方向盘,“原来我一直觉得正常没什么意思,但现在我也越来越正常了,你的不正常会成为生活的矛盾。” “比如?” “比如家里谁做饭,做什么饭,孩子进什么学校,是否出国,教育方式思想理念,等等等等……” “你变了啊。”夏雪望向张逸夫笑道。 “你可以讽刺我。”张逸夫已经能想到后面是如何铺天盖地的讽刺了,“我没追求,没信仰,我为生活妥协,我市井,你随便说,但我就是这种人。我有我的天上楼阁,也有我的地上人家,我得有孩子,有生活,除了所谓的理想还有许多我惦记的东西。” “我没想说你,真的。”夏雪反倒安慰起来,“你这样挺好的,不好的是我,而且说老实话,我也有些变了,如果是原来,我会立刻下车跟你断绝一切联系,但现在真有些不舍。” “是吧,人都是有感情的,我开我上个车子久了,临别的时候都不舍。”张逸夫随口笑道。“其实我后来想了,我也尊重你,人生理念。没什么对与错,我喜欢你是真的。你不喜欢生活也是真的,可我又喜欢生活……这事儿有点乱。” 夏雪竟然被逗的乐起来:“你真是愣掰出了一段三角恋。” “所以啊。”张逸夫转头问道,“你能跟生活和平共处么?” “那将理想置身何地?” “那你的理想到底是什么?” “不被生活摆布。” “你不觉得这特别矛盾么?你坐在这里,在呼吸,这就是生活,每时每刻都是。” “可至少,我能选择我的生活,在何处生活。何处工作,是否要进入婚姻的牢笼与子女的羁绊。” “你不觉得这是自欺欺人么?” “再这样,又要进入老循环了。”夏雪主动停止话题,“其实……我真的很想妥协,但我一定会提很多条件,未来的我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神经分裂的事情……” “我想的比较简单,有了孩子,人自然会变的。” “就像你追我的时候一样简单?” “……”张逸夫缓缓踩下刹车,已经进入小区停车场,开始倒库。他一面看着后视镜小心倒车,一面说道,“不管了。倒不会去了,要么继续,要么换条路走。” 夏雪靠在椅背上,望向车顶。 待张逸夫车子停稳的那一刻,她决然起身,拿起仅有的行李下车,最后冲张逸夫投去一个笑容:“我没法做到我想的那么洒脱,还记得我们讨论的超伦理结构么?伴侣都是随意的,没有婚姻的约束。我太想当然了,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我没法那么洒脱。再见。” “……”张逸夫还在沉默的时候,车门已经关上。 女孩头也不回。走着自己的路,很轻盈。 张逸夫靠在椅背上,默默叹道:“这次,真失恋了啊。” 脾气不对,性格不合,小事矛盾,每对情侣都会经历无数次分分合合,会有一些小伤口,但在愈合后,关系更加稳固。 而一旦生活这个砍刀降临的时候,可就没这么模棱两可了,非分即合,真正的妥协都是在这时做出的。 张逸夫自始至终都在向夏雪妥协,而只有这次面对生活,终是没能躲过那把砍刀。 他开着车子又缓缓驶出,其实他心里也没什么愧疚,按照夏雪的理论,男女之间是一个互相给予的过程,并不存在男人天生欠女人什么,况且张逸夫早已给了夏雪很多实质性的物质生活大礼。令张逸夫难过且放心不下的,还是夏雪的母亲,也许自己介入这个家庭可以让这位操劳一生的女人得到最后的慰藉,但自己还是没做到,夏雪注定像她姐姐一样令人不安。 也许夏母本身与夏济民的结合,正是一场妥协的产物,至少她女儿,可以决不妥协了,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正是理想与自由的象征。 但对于张逸夫来说,生活现在更重要一些,因为他早已不是20出头的那个张逸夫。 张逸夫很快发现,他又对不住了一个人,这还是秦勇告诉他的。 电力部的一个小伙子曾与秦玥有过一次相亲,秦玥爱答不理,那小伙子却十分坚定地死缠烂打,总来家里拜访,这小伙子恒心也真的是极强,一年愣扛下来了,可就在一年前的那个除夕过后,秦玥突然特别直白地拒绝了他,他甚至连原因都不知道。 张逸夫也是后来才从秦勇的嘴中知道了这些,去年除夕夜楼道中的那次冲动之吻,让秦玥等了他一年。 张逸夫最初的时候,总觉得秦玥太平常太生活了,十几年后必定会成为自己老妈那样的存在,他有些接受不了。但现在想来,老妈连着给家里做了几十年的饭,收拾了几十年的屋子,虽然嘴上絮叨,但恐怕世上没有更合格的母亲和妻子了。 98年的除夕,张逸夫自己做主,把两家人聚在一起。 令他欣慰的是,在跟夏雪吃年夜饭的时候,老妈总是很拘谨,毕竟她跟夏雪的差别太大了,可跟秦玥与万能的国强老师同桌,老妈变得很畅怀健谈,看样子是真心高兴。 钟声敲响后,张逸夫送秦玥父女回家,今年照例还有放炮的主题,只是比去年少了个人。 张逸夫与夏雪之间有一场妥协与非妥协之战,同样的情况也已经发生在秦勇与向晓菲身上。 他们两个如果想继续,必须有一个人适当放弃,妥协。 要么向晓菲放弃恒电,要么秦勇放下仕途。 起初是向晓菲更偏向于妥协,他本想把恒电重组料理好后就功成身退,按照张逸夫的话说,她的股权价值至少是八位数。 可张逸夫是个混蛋,不让她放,现在的恒电确实也很需要她,张逸夫不在的时候能震慑全局的人几乎只有她一个,尤其是方思绮,鬼知道她还有什么算盘。 于是本来不怎么炽热的感情,就这么熄灭了。 不过秦勇是有安慰的,他看着蹦蹦跳跳看烟花的女儿,看着伴在身边的张逸夫,打心底高兴。 “年后,估计黄部长就要调了。”秦勇轻咳一声,他的声音几乎淹没在炮竹声中。 “这么快?”张逸夫却听得清楚。 “嗨,再不调就来不及了,得在上面换届前,在新的位子上站住脚。”秦勇笑道,“我也想动一动,只是难度更大一些。” “……” “我得换个地方,给你们办事挪空间啊。”秦勇冲前面的女儿努了努嘴,“张逸夫,我可是要把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你了。” “……”张逸夫不知该说些什么,说“谢谢”太轻了,难道要说“岳父大人恩重如山”么? “我就给你提两点。”秦勇比划道,“一,顾家;二,工作顺其自然。我当年就是吃了这个亏了,还好后面及时反应过来了。” “我后面暂时得跑滇南一段……”张逸夫很快反应过来。 “那是你的事,权衡好就可以了。”秦勇想了想才说道,“我给你透露一下,老贾不满意,是两个小贾的面子才过的那一关。” “呼……”张逸夫长吁了一口气,天知道他们帮了多大的忙。 “另外,电力方面,关键已经不是黄部长了。”秦勇轻声道,“要多跑跑马钢那边。” “最近正在准备。”张逸夫问道,“黄部长调走,也轮不上他吧?” “轮不上,别的人。” “你么……” “也不是我,我资历还差一些,会空降,会有一个省长过来,你还做不到那边的工作,先要做马钢的工作,黄部长的影响力还在,就体现在马钢身上。” “明白了。”张逸夫点头道,“这些事情太关键了……” “我可就只能说这么多了。”秦勇拍了拍张逸夫的肩膀,“再多说,就是纪律问题。” 这会儿,秦玥也蹦跶回来了,手里拿着三杆礼花:“爸!逸夫!咱们一人一个!来年大红大紫!” “我可不想紫了!”张逸夫笑道。 “那就大放异彩!”秦玥已经把礼花塞到张逸夫手里。 烟花绽放,这次轮到秦玥主动了,直接正大光明地扑到张逸夫怀里索吻,国强老师十分之尴尬背过身去。 太尴尬了…… 年后不久,黄正辉果然成功调离,摇身一变成为粤东书记,在京人士把酒欢送。黄正辉在政治上绝对是成功的,就抱腿来说,有人抱不上,有人抱上也抱不久,有人抱久了却爬不上去,有人爬了上去,却又下不来了,黄正辉成功做到了一切,最后得以华丽地成为另一根大腿。终于可以跟奋斗了半辈子的电力事业说再见了,对他来说这也是跟过往说再见,他也许会后悔用“再见”,“永别”也许更符合愿景。(未完待续。) ps:提前预告,明天完(lan)本(wei),够提前了吧! 正文 813 路迢迢水长长 对张逸夫以及恒电来说,换了一把手意味着很多公关要重头来,是个很麻烦的事,然而这并非张逸夫最关注的事,他深知什么叫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谁来了都是这一套,而决定到底用哪一套的,是更上面的人。 从秦勇透露的情况来看,自己在滇南搞的事情,并不符合贾老爷的心意,他更希望看到一体化高度集权的电力系统,恒电这样的幺蛾子带了一个坏头。但在包括他子女在内的诸多因素影响下,他还是不得不点头了,估计这里面计委的声音也起了很大作用。 人,是挡不住历史的。 这种时候,博哥又能发威了,他总能先知先觉通过各种渠道列出历史选择的娇子。不仅是博哥,在其它种种渠道以及经验的烘托下,下届首辅已经呼之欲出,那必定又是一次变天。张逸夫所在的层面,按理说接触到这个局面太过勉强,他力量还没大到可以从一只大腿蹦到另一只。 可他最终还是见到了,见到的地方是他死也想不到的。 初春,邱之彰约他来家里喝茶。他以为独董或者上市的事情老邱答应帮忙了,然而坐下不久,四合院却来了另一位客人,看到这位客人,张逸夫脑子里只有三个字 走四方~ 那路迢迢水长长 继国强老师之后,韩磊老师也横空出世。 国强老师是风度,韩磊老师是霸气,进了门一面与邱之彰握手,一面大笑道:“哎呦,领导,您这是给我安排什么任务了!” 待他看到张逸夫惊愕的表情,自个儿更乐了。 “你是第一次吧?领导经常这么安排,习惯就好了。” “你是……”张逸夫有点结巴,这安排有点大。 “我来介绍吧。”邱之彰首先介绍起张逸夫,“这位。我们联合银行的大客户,恒电集团,张逸夫。” “恒电,我知道恒电。在滇南搞水电的那个么。”韩磊老师大方伸手,“我是韩四方。” 韩四方,金融出身,几年前就已经是金融界掌舵,时任老贾副手。当过计委主任,以业绩逆天,手腕强硬,口无遮拦著称,跟传统干部完全是两条路子,同时他也是默认的贾老爷的接班人,即便贾老爷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喜欢他。 其实这不是贾老爷的问题,因为在上层几乎没几个人喜欢他,他最善于牺牲固有利益团体,将市场带活。这也是逆天业绩源泉,联合银行的横空出世与一系列的金融改革正是出于他的手笔。 一聊之下才知道,邱之彰曾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担任韩四方的领导,直至今日二人还有密切的联系。不知道邱之彰哪根筋搭错了,今天愣把政界大佬与一个企业家拉到一起了。 再深入聊张逸夫也才意识到自己还挺是个人物,韩四方早听过张逸夫的大名,分别是从岳云鹤那条线以及前任部长张正诚那里,韩四方对张逸夫的所作所为感到佩服,他说话也直爽,说完全想不到一个并非中央领导亲属的人。能做到这一步。 之后简单谈了谈滇南事务,韩四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见解,他是支持的,有可能的话他甚至希望多个工程同步推进。但这里面有资本的瓶颈,这就要自己克服了。 同时他向张逸夫介绍了一些现行的金融政策,认为恒电还可以从银行方面得到更大的支持,随后问起了张逸夫对于电改的看法。 问一个搞民营企业的人这种东西,有点儿扯,但张逸夫毕竟是在电力系统干过。也没怎么犹豫,三下五除二阐述了自己对电改的支持,甚至连切蛋糕的角度大小都聊了轮廓。 最后韩四方的评价是观,想问题透彻。 张逸夫想问题当然透彻,他完全知道电改的实现方式与结果,这中间有一段漫长的过程需要大量的磨合,张逸夫直接把这些磨合都分析透了,给出必然的结果,哪个明白人听了都得表示佩服。 最后韩四方说,如果真的实施电改,要请张逸夫当专家共同讨论方案,张逸夫赶紧耸,这横竖都得罪人的事,还是饶了我吧。 高密度精内容的谈话持续时间并不长,但大家都得到了想得到的信息。 临别的时候邱之彰对二人说,现在你们都能抽出时间,过几年就难喽,二人自然表态,多忙都得来。 …… 张逸夫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从跟韩磊老师合唱过后,滇南水电的流程突然变得顺利起来,与省政府的洽谈也痛快了许多,最终确认了二八分成方案,电站中有20%的省水电开发公司股份,省里负责库区移民搬迁、修路等。 他也不用思考为什么,做就是了。 另一方面,并非所有人都像张逸夫这么顺风顺水,贾天芸培养了很久的上市种子,被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而去。亚洲金融风暴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灾难性的,但中国在高耸入云的政策高墙下,几乎没被风雨打到,只是先遣阵地湘港,或者说港股,直接就炸了,贾天芸的上市野望也被无限期推延。 张逸夫的那些话,此时得以发挥作用,既然得不到那么多资本去搞光伏,那就自己来吧,当然贾姥姥的“自己来”更加傻愣狠一些。 于是在电改之前,北漠与华夏,几乎是二贾掌舵的电企,已经开始小范围“切糕”了,不紧不慢。 年中,张逸夫与秦玥闪电完婚,按照秦勇的意思,极低调进行,只有最亲近的人参加了婚宴。宁澜后来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觉得儿子是有大办特办资本的,太委屈了,老张同往常一样,抨击这想法太妇女了…… 洞房花烛,秦玥终于名正言顺上了张逸夫的床,坚持总有机会! 二人事罢,秦玥还假模假样抱着被子多愁善感一下,而后又偎在张逸夫怀里乐呵起来,她掐准了张逸夫大腿内侧问道:“你现在还想夏雪么?” “不想,完全不想。”张逸夫坚决摇头,“不跟我生娃的女人,不是好女人。” “以后也不许想。”秦玥掐得更紧了一下。 “那想别的女的呢?” 随后就是一声惨叫。 折腾过后,二人其实依然在甜蜜之中,秦玥小声问起了后面的事:“可说好了,下个月必须抽时间度蜜月!” “放心,都安排好了,欧洲游。”张逸夫比划道,“就咱俩,开着车,一路走,一路生。” “你脑子里就没别的了啊!”秦玥骂了一句,而后又问道,“那你说,我还要不要在北漠继续干啊?” “看你。” “我就想跟你在一块儿,你定吧。”秦玥怯声一笑。 “我马上又要去滇南半个月……” “我也去!” “你今年已经在北漠请了快两个月假了……” “所以我问你还要不要在北漠做啊!” “你想呢?” “我听你的!” “嗯……”张逸夫思索过后正色道,“那还是继续做吧,我得有自由时间。” “干嘛用?” “嘿嘿……” 又是一声惨叫。 没两天,秦玥正式辞了北漠的工作。其实她可以不辞的,但张逸夫老东奔西跑,长时间不在蓟京,她几天看不见就难受。她就是听张逸夫的,不在乎自己的事业,完全是另一个极端了。 不过她并没高兴太久,在过于高频度的造人事业中,很快中靶,宁澜听闻后乐疯了,一个劲儿地说“我就说她能生吧!” 于是秦玥也没法跟张逸夫东奔西跑了,被宁澜按在家里开始养胎。 张逸夫这会儿正在中国的另一头,组织一座大坝的施工,由于这个峡口一边是丽江,一边是永胜,这座水电站因此定名为永丽水电站,经常会有人拿永历皇帝开玩笑。 施工才是准备阶段,张逸夫知道这离投产还有太久远的距离,也许它投产的那一天,电改已经完成了,自己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自己跟理想的距离,依然很远,就像离夏雪一样远。 远也要做,一步步的做,能做多远做多远,如果一开始就因希望渺茫而踌躇,也就没有今天了。 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咳,博哥走上前来:“还在发呆啊。” 张逸夫笑着抬手:“明明是在yy啊。” “歪歪?”孙博拿出烟来,想点,却又顾忌施工规定,最后还是收了回去,“我可得给你提个醒,诚然,你要做什么,集团没人能阻止你,但这并不表明大家没有意见。” “你有意见?” “我有什么意见,这可是恒电工程牵头的超级项目,我乐还来不及呢。”博哥抿嘴道,“不过你也要考虑到大多数人的看法,大家觉得卖自动化,卖微机保护,卖环保产品,已经有非常高的盈利率了,都觉得到了收成的时候,稳定的时候,这会儿你把所有未来收入都砸到这坝上面,大家怎么想。” “晓菲跟我说过,包括她在内,大多数人并不看好。”张逸夫沉然到,“盖一座楼都有那么多烂尾,更何况坝,中间还夹杂很多政策性因素,基本没有更难的事情了。” “就是啊,鬼知道要砸多少年钱。”(~^~) 正文 814 大江东去(全本终) “可你反过来想。”张逸夫话锋一转,“若干年后,永丽水电站投产,那时大家会怎么看我?天无绝人之路,这天大的难事我张逸夫都做成了,天下还有什么难事?给我卖命的手下,跟我合作的朋友,他们会怎么看我?” “前提是做成啊!”博哥始终持保留意见,“你得知道,好多企业就是死在扩张的路上,不是企业家没能耐,也不是员工不努力,是扛不住资本的燃烧了。” “这话邱蔷比你说的多,本来我已经松动了,想今年启动上市,哪知道……” “金融风暴来了。”孙博也叹了口气,“别说你了,华夏电力的上市计划都无限期推延了。” “所以咱们现在还是要用好国内的政策,现在金融松了一些,机构都很愿意贷款给恒电,而且邱蔷出了个绝招,现在看来相当不错。” “债券?” “嗯,我们内部发行企业债券,利率比银行存款高,比银行商业贷款低,五年,势头不错,接下来就是准备跟银行合作,向社会发行,那又不一样了,融资并非只有上市一条路。” “向社会公开发行,那得有很多流程吧?邱蔷扛得住?” “没你想的复杂,上层其实是很开放的,现在暂时只体现在国内金融方面。” “行行,你能折腾行了吧。”孙博转而问道,“话说你把媳妇这么扔家里,自己成天跟这儿熬着合适么?” “这不得先培养一批人出来么,我打天下,别人安天下。” “别天下了,这一条江能打下来就不错。”孙博又是叹了口气,“六个水电站啊……我现在在走全流域六个水电站的流程,我心里都虚。” “虚什么,要破产也是我破产。”张逸夫说着回过头来,“走吧,再去电力局。催一催输电的事情。” “好么,每礼拜都去。” “就得磨下来。” 大坝施工是一个绝对复杂的过程。曾有房地产商吐槽,要建一座楼,前前后后要跑五六十张文件。都要各部门批示,还得先批完一个才有资格批下一个,最后通水通电通煤气还得求着各方面,很容易出岔子,同时资金也随时面临风险。这也就是烂尾楼的原因所在。因此在时代的发展中,淘汰了一批不专业的队伍和企业,留下来的都是最强的,其经理人经济师,经验之博,专业之精,爆肝之深,都匪夷所思。 这样的经理人也绝非一朝一夕练成的,必然经历过太多项目的摧残。 而永丽水电站属于横空出世,旱地拔葱。举着十万二十万年薪招聘都没法聘到这样的人,所以张逸夫只能在前线带,自己也摸索,自己也积累,争取永丽落成,队伍也出山。 令他心安的是,重组之后的总部运作稳定,合理的架构、合适的激励制度以及子公司机制保持了公司的活力,当真是张逸夫打天下,诸位安天下。现在他只需要偶尔点拨一下方向,自然有人往下进行,原先纯技术团队的恒电,涌现出了越来越多的管理型干部。 与此同时。几年的积淀也让恒电的牌子越来越金光闪闪,明显优于市场几倍的薪酬待遇已经得到了广泛认可,名校毕业生也纷纷投来,毕竟,恒电的薪酬并不比外企要低,其晋升阶梯也非常了然透明。除了这两点还能奢求什么呢? 当然恒电独享天下的日子也基本到头了,各地研究院、机关,院校,都看到了恒电的成功,迎头追赶,一些不重要的项目中,他们有天然的地域和人脉优势,这让恒电的策略不断改变,不得不舍弃一部分,但大项目恒电依然有天然优势,北漠自动化和全国范围内微机保护的巨大成功已经成为金字招牌。 而张逸夫每次回京,基本就是又有领导要来调研了,从计委到体改委,从电力部到工业部,以及大型国企,都十分乐于到恒电溜达一圈,当来的领导足够大的时候,张逸夫不得不回京亲自接待。 这样疲于奔命的日子持续到了99年中旬,即便张逸夫还很想去盯永丽,但他这次真的走不开了,胖娃娃落地。 取名问题,秦勇表明态度不干涉,谁让这小子姓张的。张逸夫父母主意倒是挺多,但都很难让张逸夫满意,秦玥则彻底进入一孕傻三年的状态,成天就是抱着孩子乐,喂奶,然后接着乐。 孩子的名字,承载着家庭的美好希望,张逸夫却也想不通对孩子的希望是什么,好像也没那么迫切让他成为强人,也不希望他遭受太多蹉跎,可当个太闲的富二代又不合适。 最终定下名字为张芃,大家都觉得还行,但也谈不上特别满意,取名字永远都是这样的事。张芃的出现,也给了昔日友人再会的机缘。 郝帅、郑道行等人纷纷为张芃送上了礼物。郝帅如今也已成家,混到了华北电管局继保处的副处,有点熬不动了,郑道行则想办法调到了华夏电力,那边竞争没电力部那么激烈,收入也更高一些,他总能更早地比别人醒过味,发电企业总比电管机构吃香。 牛大猛、牛小壮父子也结伴来祝贺。人比人气死人,小牛已经上小學了……如今牛小壮也调来蓟京北漠公司总部,想来没少下功夫,没办法,蓟京医疗和教育确实有优势。 贾天芸与贾峦松也亲自来拜访,老天保佑,这二位终于也解决了婚姻问题。贾天芸最终还是跟门当户对的子弟成家了,两口子过的咋样是个谜。贾峦松身边陪着的也确实是姜老师,姜老师看张逸夫的时候露出一种怪异的感激,二人都没多说。贾峦松现在已是北漠名副其实的一把手,踌躇满志。 说不清是悲是喜的应该是林立正了,他终于还是被调回部里。其实当副部长是一件非常美的事,但实际上不如北漠一把手舒服,部里调他回去,就是干苦差事的,几乎就是当年穆志恒的那一摊子事。他告诉张逸夫,几年前张逸夫在华北搞的降煤耗方案,现在已经是金科玉律了,全国都在搞,终于当成个事儿了,给他忙的。 夏雪也来过一次,情绪不高,只坐了坐,因为秦玥死死抱着孩子没想给她碰。临走的时候她跟张逸夫说,她还是要去美国,夏雨帮她办了技术移民,以后恐怕很难再见面了。 张逸夫没多说什么,只是说要照顾好父母,在京有困难,随时找自己。 就这么两句话,秦玥还揪着张逸夫问了半天,叨叨是不是念念不忘什么的,张逸夫说不会的,你赶紧恢复好身体,咱们再开动,她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 生活与事业似乎进入了一种平稳的节奏。 …… 2001年,张逸夫再次站在了永丽大坝上,所有施工都已完成,两天后就是一期机组投产的日子,咨询公司已经做过精确的推算,当这座水电站三期工程全部完成后,年营收将突破20亿,纯利润高达18亿,算上四年的建设期,八、九年内就可以收回成本,这是一个极快收回成本的案例。 与此同时,恒电已经正式报批了新的文件,整个流域规划中的六个水电站,他们都要搞,从前是不可能批的,但两天后,永丽一旦投产,就再没人会怀疑张逸夫和恒电了。 现在张逸夫其实可以开始高枕无忧了,此时的恒电上市在即,邱蔷终于说服了他,也说服了券商,伴随已久的资本风险很快会被股民的热情融化。 但张逸夫依然有一种紧迫感,他意识到这一年会发生很多事情。 贾老爷的任期已经迫在眉睫,韩磊老师愈发强大,支持他的声音不绝于耳,现在需要一个强势的带动市场的人来搅活经济。 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一系列改革,风口浪尖的电改正式提上议程,这会引发一系列的风暴。据传黄正辉极有可能回京,主持电力部“分家”大事,并担任未来的“公司”一把手,他本人非常不想回来,“封疆大吏”比“朝廷重臣”要快活太多了,再说未来的公司,也将完全没有曾经的权力。可贾老爷非常希望他回来,老爷显然并不太满意现任的一把手,还是挂念黄正辉,老贾力图在最后的时间完成未来的人事布局,保持自己的权威性。 大腿恒久远,抱了就要负责,有些事是躲不掉的,不管好事坏事。 贾老爷的心思天下皆知,要在卸任前安排好人选,无论如何改革,保持自己的行业影响力不变。但对一些人来说,这或许不是一件好事,他们的解决方式自然不敢针对功勋卓越的贾老爷,那么能针对的人,也许就只有一个了。 黄正辉非常不想回京,非常不想,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了这一点,传闻他在粤东过得很滋润,出来跑怕是要还了。 这一年,注定不凡,在永丽投入了太长时间的张逸夫,也注定要展开更大的手笔。 坝上的张逸夫,看着江水,想起了那句辞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自己可谈不上风流,大浪给个面子,切莫淘错人了。 “咳……”孙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来了……” “嗯。” 张逸夫转过身来,看到了苏小妹,苏小妹也看到了他,二人的相貌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眼神里的东西都不曾改变,即便苏小妹感觉自己与张逸夫已经有了光年的距离,但因一件事,他们终将重逢。 张逸夫凝视着她,郑重点了点头 “久等了,我没忘。” 这,又是另一场血雨腥风了。 这不是第一场,但也绝不是最后一场。 (全本终)(~^~) 正文 完本感 写下我认为的最后一个字后,我并没有体会到多大的放松,感觉自己就像一台上满了发条,运动了很久的机器,即便突然断电了,依然会“咣当咣当”折腾一阵。 结束的确实突然,也得承认,真的是烂尾。 蒙诸位厚爱,《超级电力强国》的提升一直很稳,随着厚度的增加,也逐渐进入了精品行列,以前在逛论坛的时候曾见到一位作者说过:“如果进了精品,那么你会发现一本永不完本的书”。当时我也在想,如果有幸进精品,那就照着一辈子编吧。 毕竟在这个不断有人爆红,不断有人被淘汰的年代,守护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 回到故事,在实践这个明智之举的过程中,随着主角事业规模的不断扩大,数字的不断堆叠,情节却愈发单薄,本来希望在电改的过程中大书特书,却发现每一条线索都如履薄冰,只可轻点,不得细嚼,毕竟再往后,电改之后的那个机构,就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了,我也得拿着他们发的卡去银行交钱,红线就摆在那里—— 莫谈今朝。 因此在这个时候结尾,对我自己来说挺爽的,能聊的都聊了,再往后聊就有危险了,对大家来说一定是不爽的,感觉还没聊到真正有意思的地方。 但我得说,我能想到的,有勇气表达的,有意思的程度真的就到这里了,再后面或畏首畏尾,或忽略现实,那这整本书的风格就变异了,“永不完本”在理论上可行,但我没法接受对这本书这样的蹂躏。 当然,这些都是理由,烂尾就是不对,郑重道歉,不服来骂,绝对还嘴! 放眼未来一下,正因为这本书太过于走钢丝,下本书必须是一个能聊透的题材,一个有趣的故事,尤其是在本人最擅长的感情戏上,要贯彻本人一贯的全收全处风格! 大家真正看到这本吊炸天的言情大戏,恐怕要等到春节后了,这段时间要先补上自己的感情债,进行一系列的亲子和孝敬活动,带孩子和长辈去山清水秀的地方躲霾等等。 最后,感谢诸位书友,感谢土豪盟主掌门护法堂主,感谢及时指点的业内大大,感谢订阅打赏的父母老爷,感谢投推荐月票的诸位,虽然我几乎没求过月票,但还有这么多朋友坚持投,真的非常感谢!今后我要更争气一些! 感谢每一位关注本书的朋友。 如果骂,请狠骂,但不要怀疑我对感情戏的掌控力,更不能否定我最擅长的,塑造令人喜欢的女主角的能力,这两点不许骂。 提前祝元旦寒假开房节春节快乐! 新的一年,愿大家在自己的道路上继续前行,迈出坚实的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连成线! 咱们明年感情大戏再见! 给您添蘑菇啦!(未完待续。) 正文 791 毕竟峦松 朗朗而言的方向必然不是光伏技术,如果跟贾天芸聊技术就太low了。 “上市前先要积累资本或者资产,现在对华夏电力来说,真正的大资产其实就是咱们所在的这个大厦,我估计这个不够,我个人想法,不如效仿北漠,现在北漠的局势很好,国际投资者都是死死盯着呢。” “我们也建火电?那就没意思了。”贾天芸摆手道,“我可没心思跟峦松抢地界。” “不不,北漠目前的势力范围就是在华北。”张逸夫继续解释道,“而且华夏不一定非要建新电厂,新建时间太久,将老电厂纳入管理就够了,如果主打清洁能源的话,可以纳入一些水电站。我在北漠干过,知道三家电厂相当于多少资产,能提供多少利润,有一定的传统电力资产作为依仗,上市必然轻松很多很多,拿了外国佬的投资,再往光伏上砸不迟。” 其实张逸夫的建议谈不上高明,只是前世照葫芦画瓢的描述罢了。随着电力行业改革,二十一世纪初成立的五大发电集团开始疯狂圈地,此时早几年杀出来一个华夏电力,在这之前圈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对于中国发电这个领域,国际投资人还是非常有兴趣的,有了这个底子,上市谈笑之间。贾天芸或者其他人没想到,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预料到坚决的电力改革,压根儿没想到企业化经营发电会成为未来的唯一途径。 贾天芸听闻此言,也的确陷入了思索,不考虑政策因素,这确实是一条捷径,无非从电力部管辖内划出几个电厂而已,换个机构管理,就像北漠接管了几个老电厂一样。 电力部是没法融资的,更没法上市,几个电厂在行政管理上的划分有无,几乎没有任何感觉。但这几个电厂转手一到华夏电力账下,立刻就会形成一个企业的强力资本,可以操作成倍的融资。 先进的金融知识,确实也是贾天芸的一个过人之处。这个套路一想就能通,但一时还下不了决心,毕竟这么划电厂,有点儿过分。 张逸夫好像看出了贾天芸在犹豫什么,继而说道:“我就说两点啊。第一,左手,右手,都是手,电厂在电力部还是在华夏,都是国家的电厂,不存在国有资产流失问题。” 贾天芸微微点头。 “第二,别人不敢说,我敢说,常规来算。应该还有5年左右吧?” “……” 这个五年,指的自然是贾老爷的任期。 “五年后,难上加难。” 贾天芸长舒了一口气叹道:“每次跟你聊天,你怎么都好像做过调研,准备了一年半载似的。” “要不我现在特显老呢。”张逸夫笑道。 “一下子就开了另一扇门啊。”贾天芸叹道,“这个想法你先不要在外面说,我也不在内部提,还不是时候。另外我们上市也在冲刺阶段了,如果能成,也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当然。我打心眼儿里,还是希望今年华夏电力能在港上市成功的!”张逸夫真诚祝愿道,“拿老外的钱搞我们的清洁能源,这是大大的好事。只是我没这个能耐,想帮忙都不知道怎么帮。” “你跟我这儿出出邪招就够了。”贾天芸乐呵呵地拍了拍张逸夫,几年不见,你更本事了,“可惜啊……你现在已经自己做了,你要在北漠……算了不提了。” “北漠各方面都很好。已经开始调试试运行了。” “这我知道,峦松自告奋勇去负责,压力也挺大的。”谈到贾峦松,贾天芸又是露出愁容,“这峦松,现在也不省心啊。” “啊?”张逸夫非常无奈,如果贾峦松不省心的话,那给您操心的人早就心脏病了。 “也是咱们这辈儿人都在头疼的事。” “搞对象?” “可不。”贾天芸叹道,“他上学的时候,其实就在处一个女孩,家里是文艺界的,我见过两次,确实挺漂亮,可我妈死活不同意,拖了这么些年,都到年纪了,家里给他介绍了一个年轻院士的女儿,菁华出身,也很优秀,可峦松就是不同意。” “这还真是个麻烦事。”张逸夫就特别好奇,您老三十多了,您老怎么不为自己着急呢。 “我是觉得,文艺界的确实好看,但看着看着也就那样了,而且文艺界的人不踏实,峦松娶了文艺界的,影响也不好。”贾天芸摇头道,“还是该听家里的,要有贤妻,家庭要成为事业的助力,而非隐患。” “这么说来,我给我副总的择偶方向也得考虑一下……” “那不一样,峦松毕竟是峦松。” “是啊……毕竟是峦松。” “这不。”贾天芸双掌一拍,“他被逼得烦了,逃北漠去了,最气人的是,那小女朋友也跟着去了!” “那他在北漠日子也挺滋润的啊。” “你就贫吧!”贾天芸笑骂道,“你们公司不是在做北漠的项目么,下次过去的时候好好劝劝他,你要能劝过来,我们全家都谢谢你!” “哦?”张逸夫眼睛一亮,你全家,我还是很感兴趣的。 “怎么突然变成这种表情。”贾天芸反倒慌了。 “峦松从没跟我提过这件事……能介绍我和那个院士的女儿认识么?”张逸夫正色道,“我得先了解一下,这样好劝。” “你认真的?” “认真的。”张逸夫点头道,“你交代的事当然得认真。再说峦松的终身大事,关系国家兴亡,我该出一份力。” “就你这嘴,我也不敢让你们见面啊!” “……”张逸夫死死地抓着西裤,“只恨报国无门!” “好了好了……”贾天芸彻底没辙了,“给你给你……别太打扰人家,这事儿还悬着呢。” “嘻嘻。” “怎么这么想抽你啊!” 张逸夫最终没吃午饭就走了,赶着去见未来的弟妹,正好再拜拜岳云鹤。 赶着饭点儿到了学校,在教工食堂抓到了岳云鹤,嘘寒问暖一番,感谢老师栽培,感谢给了学位证,此前岳云鹤一直是北漠工程启委会的副主任,正好也跟他汇报一下自己掌握的北漠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