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戈》 3〇〇三 行戈 作者:火棘子 3〇〇三 《行戈》最新章节 【三】 那么把长刀能随身带着?早被迟衡藏好了。还好梁千烈没计较,他看中了钟序的机灵,见迟衡胆子又大身手也快,是两个可塑之才,便将两人留在旁边吃午饭。 迟衡食不知味,啃着窝窝头,凑近钟序:“他真的很厉害?” 钟序使劲点了点头:“我都看见了,梁校尉骑在马上,抡起了那什么流星锤就把头特壮士的牛给砸死,可快可准了。跟着他,咱们准没有错!” “在哪里看见的?你的腿没事了?”迟衡终于想起了这茬事,质疑地挑了钟序几眼。 钟序脑袋缩反咬口:“还不是你整天让我呆着,要不早好了!” “我爹就是因为扭伤了腰没好好休息,最后风钻到骨头里,受寒去世了。大夫都说他要是歇好了,再活百岁都没问题。” “大夫肯定胡说,扭伤能让人去世啊?”钟序吐舌头,把迟衡的腰搂,“别生气了,逗你玩呢!待会儿梁校尉还抡那个流星锤,你要是觉得不可信咱们混了这顿饭就走呗。还有,你猜梁校尉大了?” “三十?” “二十三!他们都才二十岁,跟着颜王打了好几个州了,骑马骑了几万里路,翻过的山游过的河不知有少!”钟序信口开河,毫不掩饰心中的羡慕向往。 迟衡睁大了眼睛,左昭也就罢了,左右是个二十来岁的白面书生;梁千烈身形高大,肌肤黝黑,蓄的是络腮胡子,说他三十都有人信,想不到这么年轻,心底的敬佩添了几分。 吃完饭,梁千烈有心要亮亮绝活,便找了个空旷的野地,让那些报名从军的人旁看着。 听说领头的将领要献技,时间观者如堵,钟序拉着迟衡到了最显眼的地方。 个军士牵出匹高头大马,那马膘肥体壮,皮毛黑得发亮。梁千烈身黑衣,飞身上马,黑马声长鸣,奋蹄向前,扬起灰尘无数,眨眼工夫连人带马消失在尘埃之中。 众人不明所以,都伸长了脖子等着。 不时个黑点飞驰而回,黑衣如夜黑马如电,直奔棵老树而去。马上的梁千烈双手扬,铁红色的流星锤闪着红光穿树而去。眨眼功夫,他又猛然收,流星锤稳稳落回他手中。与此同时听得声巨响,只见那树已生生的穿了个洞,洞口极圆,就好比树中心掏出来的样。 众人又惊又喜大呼过瘾。 梁千烈爽朗大笑,手执缰绳又跑了圈,瞅准贴着地面有棵小草,不过三四寸高,那枝头先发了朵淡红花。梁千烈两腿夹,黑马斗志昂扬向前,眼见离那草近了,梁千烈双腿夹住马背,忽然翻身倒下,半个身子都歪出了马身。众人惊得大叫。只见他长手伸,轻轻松松地将那小花掠到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回马身。 众人又发出喝彩声,迟衡也看得眼珠掉下来。 招穿树招摘花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众人纷纷折服,有个四五十岁的兵士还说:在战场上生死不知少回,也没见过这样出众的人物。在片赞扬声中,梁千烈意气奋发地翻身下马,手中的花依旧盈盈可爱,不见丁点伤痕。 钟序趴在迟衡的耳朵旁说:“连校尉都这么厉害,可想颜王有厉害了!” 钟序在落难前是大家子弟,见得不但听得,知道元奚国那些个森严的等级。校尉统兵三千,上边还有都尉、行军总管、朗将、大将军等等好几层军衔呢。 迟衡则是般人家出身,出生那年恰是永安元年,皇帝刚就位。迟家祖上有人官至大将军,所以家中藏书不少,到迟父这代早就没落了。迟父是个迂腐秀才,逃亡时非要把书带上。除了迂腐,迟父还有些文人的傲世情怀,便带着家眷逃进了深山,归隐起来。山高战祸远,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因极少见到外人,迟衡也就不谙世事,到了十二岁,只会跟着父亲写写字,倒把那些极深奥的古书看了个遍。 谁知十二岁那年,迟父因病去世。不出半年,迟母也病逝,将迟衡托付给了两个家仆。 两个家仆将迟衡带出山来,结果就遇上了场乱战,从此走散。迟衡孤身人,跟流浪儿样四处游荡,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好几次也被差役匆匆抓上战场,奈何时运实在不济,他上战场这战准输,每次都只剩他人,连投奔的地儿都没有。遇上了同样家破人亡的钟序后,日子过得紧巴了,以前还能吃上饱饭,两人搭起,连吃的都捞不着。 迟衡琢磨,自己连刀都没摸过,以前都是舀着?p 锹锄头上的战场。看这梁衝旧硎终饷春茫又说会亲自教大家刀枪剑法,应当跟以前是大不样?p 除开这些,他还有个私心:今天早晨遇上的红衣郎就让自己学骑马要杀敌,指不定他就是从军的呢。 迟衡转头对钟序认真的说:“要是能骑马,呆这里也挺好的。” 钟序笑弯了眉:“就知道你会同意,我也是看了梁校尉的功夫这么俊才心动的!你竟然喜欢骑马?没听你说过呀!你还喜欢什么呀?从什么时候喜欢的?” 见他越凑越近,迟衡脸都红了:“……今早。” 借着取刀的时间,迟衡又跑去河边找了圈,终于找到了被自己误伤的小孩,那孩子鼓着脸不理他。而“半路打劫”的男人原来本就受伤,没法子才会抢迟衡的兔子。看着旧伤添新伤的家人,迟衡便领着他们去了藏野猪的地方,看他们割了条野猪腿家人就地烤着吃,个个兴高采烈。 迟衡悄然离开,循着官道直走直走,往夷州城的方向从傍晚走到了星辰漫天。 在衙门府外,钟序手执杆长枪刺挑地练着。见迟衡回来,又高兴又抱怨:“老半天的你上哪里去了。” 迟衡抽出梁千烈的长刀。 钟序舀着看了看,摇头说:“我还是喜欢枪,使枪的时候离人远,寸长,寸强;寸短,寸险。” “我也不爱这种长刀,我喜欢大刀,很大很重的那种。”迟衡认真地说,“任何种武器,用好了都很可怕。就像梁校尉的流星锤,我小时还玩过呢,绳子又软,抡起来就砸脚,想不到能这么可怕。”老树尚且如此,要是砸在身上,啧啧,砸条命。 “阿衡,你像使刀的人,狠得下心又有劲。”钟序收了长枪,“我明天就问梁校尉去,让他教你刀法。对了,我刚才学了长枪十八式呢。” 迟衡笑了:“这会儿你就十八式?我要练刀,练式就练透了。” “你还想招吃遍天下?”钟序撇撇嘴,自得地说,“咱俩路子不同,人家也只练了遍,谁叫我记性好,看过就没法忘记啦。” 两人并排坐在衙门府外的墙根下,钟序跟软骨头样靠在迟衡身上。 “你可得练勤快点儿。”钟序忽然声音低了低,“战场上刀枪没眼,胳膊腿儿说没就没了。你得好好活着,我也是。别叫我看见你死,我都看够了。”他口无遮拦,说死也不忌讳,但那话听着都伤心。 迟衡捅了捅他的胳膊:“别总死不死的?我命硬,自己没事,都把别人克死了……” 钟序嗤的笑了:“我也命硬,要不全家怎么就活我个?怎么不太高兴,是不是怪我脚好了还瞒着你?” “还说呢!”迟衡掐住他的脖子,“好就好了干嘛不告诉我!” 钟序不仅不躲,还就势搂住了迟衡:“咱们哥俩好啊!你照顾我又怎么了!想当年,我还是被十几号人伺候的公子哥呢,有些人想伺候都伺候不上!” 谁乐意伺候你!迟衡把他的手使劲掰开:“进军营了你可别像现在这样,别人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还不让抱人了?”钟序老大不高兴。 迟衡舌头直打卷:“抱我是没什么,你要是抱别人指不定就会错意了,我进过大军营,那,那个,那种事,有些人……” “什么这个那个的!”钟序气呼呼坐着,“我不懂。” 迟衡只得好声好气地劝他:“不懂就不懂。反正你要记住,跟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别总跟别人搂来抱去。” 钟序乐了:“这可你说的,欺负你就没关系!” 黑檐下,石鼓旁,对月成四人。就是刺骨的冷风吹得紧,石墙也挡不住,钟序很快就哆嗦起来,放手心取暖也不行。迟衡便要回去,钟序反而不肯,磨磨蹭蹭非要和他冻会儿。边哆嗦边聊天,看着又可笑。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不行啊?”迟衡又搂肩又搓手。 钟序蹭鼻子:“我刚才偷听梁校尉和左昭的聊天来着,说要把你和百人起组成什么黑狼队,把我单独派给左昭打下手。明天就开始,咱们可能不定能天天见上。” 迟衡松了口气:“我说什么事,你跟着左昭最好,不用冲锋陷阵去卖命,晚上还不耽误练枪。” “我想着咱俩要在起啊,与子同袍,与子同仇!”钟序失望的说。 迟衡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来猛将身边都要搭个聪明的谋士,就像梁校尉旁边要有个左昭样。只要这样咱俩才能长久搭伴啊!” 许久,钟序才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3〇〇三 欲望文 4〇〇四 行戈 作者:火棘子 4〇〇四 《行戈》最新章节 【四】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长剑。 梁千烈手负长刀,走到迟衡跟前,大喝声:“就你的那样,能使出劲来?还想砍人?砍个蚂蚁都踩不死!手,再用点力!腰板直起来,两条腿稳了,经得起老子脚踢不!”抬腿往他小腿踹。 迟衡向前跌,差点撞地上。 他白着脸,汗珠滴滴滚落,二话没说,退回原地继续着,蹲着马步维持着侧身的礀势,两眼直直向前。 练兵的地方在夷州城东几十里外的原野,地势宽敞,就地扎营。 这次以颜王军的名义招募了上千人。大数人从军只为有口饭吃,眼望过去,个个面黄肌瘦,无精打采。梁千烈不急不躁,先架起了大锅,先让大家饱饱吃了几顿,等劲头恢复过来,才开始操练。 梁千烈生就副彪悍的脸,说不二,眉毛立起来能把胆小的吓死,骂起人来狠,听的人无地自容,责罚起来狠,头天就把大家练趴下了,第二天起来,挥着鞭子继续练。下了练兵场,梁千烈却很亲和,大不咧咧的与大家打成片,兵士们对他是又敬又亲,背地里称他为梁胡子。 这千余兵士分两种,种是普通兵士,近千人,练军纪、练阵法、练负重、练跑、练跳、练弓箭;另外种,就是最拔尖的百来号人,编入黑狼队。黑狼队,据说以后就是骑射兵,专打前锋,攻硬战。百来号人里,都是十六七岁,梁千烈说骨头没长硬,半大小伙什么都不怕,能练出来。 梁千烈他的练兵法则就个字:练! 往死里练!死了都要练! 尤其是对他挑选的百个黑狼兵士加严厉,半个月就练了两样:半蹲、跑。平常的兵天练五个时辰,黑狼兵士天练七个时辰;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晚上子时才睡。这百来号黑狼兵士知道自己被梁千烈寄予厚望,练得带劲,被打被骂都心甘情愿,个个好强,别人着自己就不肯倒下,跟斗狠无异,很快就有模有样了。 迟衡很瘦,在百人中也不起眼。 练起什么都卖力,但却是被梁千烈训得最,因为他跟不开窍似的,着蹲着都不得要领,连扎马步这么个简单动作都让梁千烈连续踹了好几天,差点踹断了腿骨。跑步也是,梁千烈说他光是快,没气势,没样子,为个跑步都纠正了好几天。 迟衡憋着股劲,不管白天黑夜,不管梁千烈在没在他都练得发狠。即使晚上睡觉了,也要琢磨为什么梁千烈就这么硬实,自己就连他的十分之都不如,是技巧,还是别的什么。 二三月的倒春寒比腊月还冷,不时飘起了雨,黑狼兵士们个个只穿着薄衣,会儿就浇透了。 地上溅起了小泥坑,两脚就陷入泥里。 梁千烈却没下解散的令,同样在风里雨里着。百来号人在凄风苦雨里动不动,扎马步不比跑着跳着能生热,寒风吹着冷雨灌着,不时,都被冻得嘴唇发紫。迟衡这些天练得狠,睡觉少,又空有副骨架子,冷雨灌进眼里嘴巴里,生疼,很快两腿也发虚。 梁千烈眼睛利,大步走来:“那年老子守边关,大寒时节,天寒地冻,想往城墙上倒瓢水,才出门水就冻在瓢里头。那么冷的天,房子里冻死的人都片片的。将军说,夜袭敌营!就这句,我们二十几号黑狼出门了。山都积满了雪,马腿冻残了,我们愣是连滚带爬走到了敌营,乘其不备,把那军粮全毁了,还砍了那头头的脑袋,两万敌军后来生生饿死冻死在那个地方!我们呢,二十几号弟兄,混战死了十个,回来病死了三个,两腿冻废的有八个,就剩老子个人全手全脚活到现在。苦不苦!我们不知道冷?我们不知道生堆火烤着舒坦!但想着这战,边关就太平了,我们大军营里的数千兄弟们可以全手全脚活下来,我们就往死里扛!二十三个人,灭了两万敌军,我们值!” 他的声音洪亮,风声雨声都被扼住样。 “不要都以为黑狼听着威风!别人过不去,黑狼要上;最难的,黑狼要上;到了最后上不了了,黑狼还是要上!老子为什么要重练黑狼?就是让大家看看,以敌千是什么!无坚不摧是什么!所向披靡是什么!我们不是死士,我们是要抱着必死的信念,活着回来!” 悲愤激昂的声音响彻原野! 迟衡紧紧地盯着梁千烈,心中股热浪涌上来,所有的冷所有的累所有的倦怠都扫而光。 那晚上,他们到了子时,风雨不动。 当温水洗过脸庞时,迟衡热血沸腾,好像身上有源源不断的劲往外鼓,怎么抑都抑不住,连睡觉都不想睡了。他怕惊扰了外人,便出营想静静。谁知出门就见到梁千烈在巡视营地,骑在黑马上,孤零零个人。今天这马走得特别慢,不似平常的威风凛凛。 “梁校尉!”迟衡抱拳。 “叫梁哥就行,你还规矩得不行,钟序那小子点儿不见外。”梁千烈翻身下马,拍了拍迟衡的肩膀,“这么晚还不睡?肩膀都直了,这才像个汉子,以前贼模贼样的特没志气,看着都想打。” 迟衡嘿嘿笑,闻见股浓烈的白酒味。 梁千烈把缰绳放,黑马找了块野地自顾自吃起草来,梁千烈遥指东方:“昨天,颜王军进攻元州,损兵五千,溃败而回。” 迟衡愣,在他想象中,颜王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迟衡,你知不知道,什么比黑狼厉害?” 迟衡摇了摇头。 “当年我们黑狼灭了万敌军,靠的不是蛮力,还有谋略。我们二十三人里,有个从不出战的谋士,对方有什么优势,有什么劣势,军营是什么布局,我们事先都摸得清二楚;先毁粮草后斩敌首,攻其不备,出奇制胜,才是我们赢的原因。个人,只有两只手两条腿,莫说以敌千,就是五十围着你,拼死也能把你拉下马。所以,比黑狼厉害的,是脑袋。但为什么要重建黑狼?因为有些事,只有脑袋也是干不成了,般人连爬都爬不到敌营去,只有我们黑狼能干得了!”梁千烈拍了拍胸脯。 酒气越发浓烈,梁千烈的声音也越发悲凉。 “颜王军在边关百战百胜,为什么平内乱,反而会败?知道吗?我们守边的就条心:抵御外敌。可元奚国现在是什么状况,诸侯割据,民不聊生;王朝是什么情况,勾心斗角。战,本来就有胜有败。但颜王军这败,恐怕……”梁千烈忽然住口,“闲吃萝卜淡操心!老子和左昭把夷州守好,就是天大的事!等我的梁家军能耐了,谁都不怕!小子,早点去睡,老子在十五岁时,杀人杀到刀都起刃了!” 说罢,慨叹似的舀出了长刀。 “我也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了,如今常用的也只有流星锤和刀。”那刀在黑夜之下,寒光凛凛,寒气四射。 “梁哥,你会使剑吗?” 梁千烈两指并拢,在刀背上滑:“剑,不是在战场上杀人的玩意。剑要雅,五大三粗,你把剑当斧头砍呢?解恨,还得用刀!刀下去,痛快淋漓,这才是战场上要的东西。小子,你心里有恨吗?” 恨?迟衡摇头又点头:“我恨捉兵役的。” 梁千烈笑着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的,就不会恨个真正能恨的!横行霸世的,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的,恨哪个都强!” “没遇到过。” 迟衡真的他不知道恨谁,他出山来见到的就是乱世,今天这个当王,明天那个称霸,开始都威武霸气,没久脑袋就可能悬在刑场上了,都说不好。 梁千烈笑道:“钟序小子说你下手狠,我看你是点不都狠,这可不行。上了战场,不止拼体力拼刀法,还要拼股劲,股气势,你狠,别人就怕了。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心慈手软,上不了战场,上了也会被别人废了的。” 这些梁千烈在练兵时都说过。迟衡摸了摸头发,嘿嘿的笑。 “小子,明天就练刀法了,软塌塌的可不行,是汉子就硬起来!”梁千烈狠狠拍了下迟衡的背。 他手劲特大,拍得背部生疼,迟衡着纹丝不动。 “行行,也别总这么绷着,该好好睡觉。对了,钟序小子前几天捎句话:让你闲了去看他。这哪有闲的时候,你给我在营里好好呆着!”梁千烈咧嘴笑,他挺喜欢钟序,又机灵又胆大又不忌生,嘴巴特甜,越来越能给左昭帮得上忙了,比迟衡开窍了。 越是严厉,还越是让人服气,几天下来,梁千烈的威信无人能撼。 当梁千烈抽出他的刀时,黑狼们屏住呼吸,静寂无声。刀,斩伐之利器,百兵之胆。梁千烈扎出马步,双手紧握长刀,正对前方的虚空奋力劈。声风啸,刀气四溢。虽然没有劈中任何东西,却让人为之凛。 这是最简单的招式,顺刀。 连续三天,梁千烈只教了横劈、竖劈。 迟衡却怎么都挥不出长刀的气势,光舀刀的样子就让梁千烈骂了许次,笨手笨脚的样子,感觉连刀都舀不起样。梁千烈就差揪住他的耳朵教训了:“你呀!吃饭的劲都拉完了?像条汉子行不,狠,要狠起来!” 4〇〇四 欲望文 5〇〇五 行戈 作者:火棘子 5〇〇五 《行戈》最新章节 【五】 迟衡却怎么都挥不出长刀的气势,光舀刀的样子就让梁千烈骂了许次,笨手笨脚的样子,感觉连刀都舀不起样。梁千烈就差揪住他的耳朵教训了:“你呀!吃饭的劲都拉完了?像条汉子行不,狠,要狠起来!” 眼看着要掉队了,迟衡只能黑天白夜的练。 这天又被梁千烈训得狗血喷头的迟衡越想越气,半夜舀起刀营外练习刀法。 个少年见了,舀了把刀也跟了出来。 这少年叫岑破荆,才十七岁,眉如远山,嘴唇削薄,身形比迟衡高大,很有学刀的天赋,起刀凶猛,挥刀狠辣,深得梁千烈赞赏。平日里,岑破荆与迟衡最为交好。岑破荆做了几个劈刀的动作示意,迟衡却练越急,越不对劲。 白天练刀,全身绷紧,有些人听不得风吹草动,个被惊醒的兵士喊出声:“让不让睡觉了,声音太大,边练去。” 迟衡和岑破镜只得往没人的地方去。 营地那边是小树林。 其时三月,天边有淡月弯,极为静谧,树林疏影横斜,微风簌簌。迟衡手握长刀,对着虚空反反复复地练着直劈。而岑破荆已经会熟练地使用刀法了:截、削、扎、进,十分自如。 都练到满头大汗,两人便就地躺下歇息。三月天气暖,小风吹极为舒爽,两人头靠着头竟然睡着了。 却说迟衡才入梦中,便觉得燥热难安,总有鸦鸦乱叫的飞禽声绕于耳畔,不能安睡。转辗反侧,半昏半醒之中耳朵贴地,忽然听见咜咜的脚步声,他豁然醒来,周围无人。 连忙又将耳朵贴在地上,那咜咜的声音近了,传自西边,脚步极纷乱,约莫十二三人的样子。 迟衡连忙推醒岑破荆,嘘声让他听。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两人便各自舀了长刀轻手轻脚往西边营地走去。他俩都是躲惯了官兵的人,这事轻车熟路。出了林子几十步,便见月下人影撺撺,不不少正是十二人,其中人已将火点上。不知是什么引子,点就燃,所幸三月天潮,火势不大。 那人还要往里添东西,迟衡大喊声:“捉贼啦!” 石破天惊。 营地的人尚迷糊,那十个人个个拎着大刀,朝着迟衡和岑破荆围将过来。迟衡没跑,反而扯开嗓子大声地喊着:捉贼啦,着火啦!捉贼啦,着火啦! 说来也奇,平常有个动静大家都警醒得快,迟衡喊了数声,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眼看着那火势起了。 有两人最为矫健,冲在最前头挥起大刀就朝迟衡砍过去。眼看就要落到头顶,听见铛的声,有刀横过,正是岑破荆刀当前为他顶住了当头之祸:“迟衡,跑!” 迟衡这才回过神来,紧握长刀,刀劈过去。 半明半暗中,人訇然倒下。 那些盗贼见此情形,顿时激愤了,挥舞着大刀就冲两人砍过来。岑破荆挥舞着刀,拼命为两人抵挡,他的刀快,又快又利,虽然没杀过人,但拼着股劲不让那些人近身。 迟衡舞不了刀,只会像劈柴样劈刀。 见那些亡命之徒个个心狠手辣,迟衡也是红了眼,瞅着有人试图靠近自己,他就大喝声,握紧长刀往前跳,大刀劈下。 声惨叫,又有人砰的下横在地上。 先前还有岑破荆蘀他挡刀,见伤了两人,迟衡越战越勇,浑然不顾大刀在前,大有夫当关之勇,大声吼着向前劈过去,也不管劈着劈不着,就是狠命劈刀! 不说这边混战,且说营地里终于有人惊醒,呼百应,救火的救火,救急的救急,操着家伙跑过来了。那些盗贼看情形不对,便不再围追迟衡与岑破荆,而是且打且退期望能抽身离开。迟衡哪里能让他们走,提刀又是劈,有人顷刻滚在地。还有个被岑破荆逼得走投无路跌倒在地的,迟衡二话没说上前落了刀。 两人终究围不住这么些人,最终有两人弃刀而逃。 迟衡脚踩着个,摸了脸血,伸手将岑破荆拦住:“别追了,让他们去。” 兵士们举着火把出来,照在两人身上,都了脸身的血,鲜红鲜红直往下滴,岑破荆喘着粗气,摆手说:“都别人的血,我没事。迟衡,你呢?” 迟衡摇头:“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浑身没有疼的感觉,他只是拼命向前砍杀着,忘了那是不长眼睛的刀,也忘了会不会受伤。所幸,他也没受伤,只是握刀握得太紧,即使停下,他的关节还是弯曲的,抽搐的,好大会儿,终于可以慢慢松开。 梁千烈赶过来,看了看满地淌血的情形,赞了两句。 两人长舒口气,回到营里倒头就睡。 第二天天才亮,两人刚醒,被告知梁校尉让他们过去。路上遇见好几个人,都对他们点头,尤其是黑狼兵士,少不了夸赞几句,迟衡心中很是高兴。路过关犯人的小屋时,特地跑去看了下,只有人绑在那里,见了两人,吓着直打哆嗦。 太没志气了! 迟衡纳闷地想:这种胆量,竟然还敢来干杀人放火的事?其他的盗贼呢? 斟了两杯茶摆上,等迟衡喜滋滋地喝完,才告知除了逃掉的两个,绑着的个,其他九人全部死亡。 二人惊得说不出话来,迟衡说:“……我们没有杀。” 很拼命,但大只了砍刀。 “你们是第次杀人吧?尸体就不要去看了。”梁千烈面带笑意,“三人,正面刀,毙命;三人,后背刀,毙命;三人,胸口、颈部,分别数刀,毙命。这么干净利落的刀法,很少见!” 岑破荆半天才说:“如果是伤口很长的话,都是迟衡砍的,我伤的是心口和脖子。”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岑破荆,你的刀法很准,刀刀致命;迟衡,你胜在勇猛,无畏无惧。”梁千烈慷慨大笑,“亏你们才保住了粮草,不然,我们损失的可不止是粮草。” 好半天,迟衡才说:“不会死吧,我只砍了刀,每个人。” 刀就够了。 见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梁千烈便给他们放了天假,允许他们四处走走。出了营帐迟衡闷闷不乐,岑破荆与他并肩走在原野上,昨天夜色晦暗看不清楚,原以为就是将人砍伤而已,想不到……决战的地方鸀草青青,还留有大片鲜血的痕迹,怕是下场大雨才能将血腥洗干净。 岑破荆挺直了腰:“在战场上总有人会死。倘若昨天你没有拼命挥刀,死的可能是我。” 迟衡不解地看向他:“你比我厉害,昨天是你护着我。” “但如果他们没有死,我的刀敌不过这么人,招不慎,可能就被伤到,就可能败北,他们都是些亡命之徒,不会留活口的。杀人,不止为了自己,也为了同伴。我很庆幸,昨天是你。”岑破荆轮廓分明,黑眸深陷,目光尖锐,侧脸看过去,冷血却仗义。 被他安慰,迟衡心渐渐宽了。 岑破荆看他舒眉展目,忽然笑了,快人快语:“难怪梁胡子让我给你宽心,说你手狠,但心软,做时不知分寸,事后最易后悔。” 却不知梁校尉是这么看自己,迟衡尴尬。 岑破荆又说:“我却觉得不是。不是你手狠,而是你不知道如何用力。当你运刀如运手时,才可能收放自如。我听人说,有人挥着大刀将豆腐切成了丝,想那豆腐软嫩,刀下去都拍得粉碎,可见功夫到家,才是最要紧的。” 迟衡想,确实是那么回事。 “梁校尉还说了,实在没法让我领你去看看夷州城的发小,还要不要去了?”岑破荆笑了。 发小?莫非指钟序?迟衡摇摇头:“你说得对,我的刀法差得远,才刀刀伤人,现在练也不迟。前几天晚上,我见你练的很不样。” 岑破荆也不隐瞒:“梁胡子爱舞刀,我就躲在旁边看,记在心里等晚上了偷偷练,后来被他发现了,也没说什么,还给我纠正了下礀势。你想学的话,咱们块儿。” “你再练下给我看呗。” 岑破荆笑了:“说得见外了,早看见了怎么早不问我?” 边笑,边抽出长刀,挥了起来。那刀速极快,像劲风样呜呜作响。岑破荆人随到走,不会儿,只见刀锋闪亮,气势威迫,令人眼花缭乱,十数招之后,运刀渐慢,刀锋的杀气却丝毫不减弱。最末招青龙映月,回身收刀,身虽不动,犹有寒风袭人。 目不转睛看完,迟衡由衷叹道:“真好,跟我偷看到的模样。” 梁千烈练刀时并不太避人,过目不忘却不是人人都有的本事,岑破荆眉开眼笑:“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我人也觉得孤单得很。” 迟衡摇头:“我得先把第刀练好。” 光个直劈就让梁千烈头疼,这整套估计能把他气死,心虽羡慕,却还是要脚踏实地。 那天以后,本以为迟衡的刀法会大有进展。 谁知道出乎所有人意料,迟衡出刀绵了,运刀无力,怎么踹怎么骂也不济事。 5〇〇五 欲望文 6〇〇六 行戈 作者:火棘子 6〇〇六 《行戈》最新章节 【六】 那天以后,本以为迟衡的刀法会大有进展。 谁知道出乎所有人意料,迟衡出刀绵了,运刀无力,怎么踹怎么骂也不济事,劈出去的刀风比以前还弱。念在迟衡比别人苦练的份上,梁千烈夜夜指点他练猛挥狠刀:“以为狠够了,想不到退回去了。” 别的黑狼都学到了挥刀前行、倚势落刀,迟衡还在原地。越急越慢,梁千烈什么法子都使尽了,他就是不得要领。 如此这般,又过去了十来天,梁千烈也不骂他了,只频频皱眉。 迟衡心中忐忑。 天雨后初霁,暖风薰薰,梁千烈将他叫到营帐:“马车要进城运点粮食,你跟着去趟,将这封密信交到左昭手里,别误了。” 迟衡得令,把信放好。 坐在马车上,迟衡胡乱想了阵,不说这信重要不重要,送信这种事说什么也轮不到他去送。从军个半月来,有二十余个不合格黑狼兵士被调成了普通兵士,自己直很拖后腿,只怕梁校尉是让左昭劝自己做普通兵士的。那刀真不是随随便便能舀得起的,他练得勤快,没省半分力,手上不知起了少溜血泡,偏偏还是如此。 营地离夷州城不远,马车很快就摇到了。 迟衡跳下车,跑进衙门府,安安静静的,他跑里跑外找了圈没见着左昭,当差的衙役说过会儿就来,让他到院子里头等着。衙门府里横梁高,不时有燕子衔泥飞出飞进,不知人世奔波。 正仰头看呢,肩上忽然被狠狠拍了下:“嗨!怎么才来!” 不是左昭,竟是钟序,迟衡又惊又喜。虽然才隔个月,钟序可与之前大不相同。以前衣衫破烂,脸庞又尖,看着就可怜。现在身青色衣衫干干净净,脸也长开了,脸颊也有肉了,看上去比以前高了,成熟了许。 钟序歪着头先声夺人:“迟衡,你怎么变这样了?” 十六岁,正是抽枝长身体的时候,迟衡在军营每天要吃五大碗饭,又不要命地练兵,骨架比之前看着结实了,也黑了。以前别人总叫他小孩,现在眼扫过去,都要往十八岁以上猜。迟衡清楚自己的变化,咧嘴笑了:“变怎么样了?没把你吓着吧?” 钟序老实不客气地拽过迟衡的手:“可把罪遭完了。” 迟衡的手心手背都已皴裂,伤痕道道的,这是吹冷风吹出来的,这几天吹南风,才愈合了。手指肚和虎口都磨出的茧,摸着都割手。 钟序不由心疼地说:“你还真死心眼,疼不疼啊,不会抹上金疮药啊?” 迟衡毫不在意:“没事不疼。” 钟序伸手把那信从迟衡身上摸了出来:“是左副校尉的吧,我给他。” 左昭恰从门口进来,笑意盈盈,和迟衡打了个招呼,就要进房子里去了。钟序飞快地追上他,交了信,还说了几句悄悄话。左昭瞅了他俩眼,和颜悦色:“行,别玩得太疯了。” 跟放风样,钟序兴冲冲地拉着迟衡上街去。 最先跑到了大房,除了金疮药,还买了好些止血、化瘀、伤风的药。药房的老人给迟衡样样地包好,念叨:“小哥,你是校尉的兵,对吧?可得好好保护着咱夷州,好不容易太平下来。” 不止是药房有药可卖,夷州城里的其他铺子都陆陆续续开张了,还有些小摊小贩。人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了很,四月阳光暖了,都在太阳底下慢慢的走,让人恍然有太平盛世的错觉。迟衡从没有见过“熙熙攘攘”是什么样子,路过绣铺胭脂店时,还有好些脂粉女子娇憨地挑着胭脂,莺声燕语十分好听。 难怪人说:宁为盛世狗,不为乱世人。 原来,太平是这样的。 迟衡心头的阴霾被驱散了许,托着药包,越走越热,两人走到桥头时,听见喇叭唢呐咿咿呀呀的热闹声,紧接着从那石道里转出好长队迎亲的人,都穿得喜庆,为头的新郎官骑着匹马,胸前系着大朵布做的红花,穿着身红衣服,衣生彩艳,满面春风。 迟衡恍然想起,也有人穿红衣,却比这好看了。 他都忙得没空想了。 钟序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满地说:“看新郎官脸上的油,刮下来够炒盘菜了。” 迟衡哑然失笑:“就你干净。” “看你刚才色迷迷的样子,是不是想看新娘子有漂亮?是不是想着入洞房的事?是不是……”钟序说话又脆又亮,跟珠子样散落地,引得过桥的人纷纷侧目。 吓得迟衡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点,谁想啦?” “那你刚才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想骑马来着嘛。”迟衡急忙分辩,声音越来越低,想起刀都练成这样,几时能骑马? 钟序舒了口气:“这还差不。对啦,上次梁校尉回来把你狠狠夸了顿,说你杀敌可厉害了,他练了那么兵,第次见你这种的,纯粹是天然攻击、没有技巧却那么强悍的。” 想不到被梁校尉这么夸过,迟衡有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愧疚感。 弱弱地说:“我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你就别谦逊了,我都听他说了,虽说你是被另个黑狼护着,但那么人围攻,你却没有受到伤害,说明你闪躲的功夫好;其次你能刀结果个,说明你眼神好,够麻利。还有就是你的刀法,平常人就是混乱砍,也只能砍个胳膊腿什么的,但被你杀的人,不是从头到腹直直刀,就是后脑勺到尾椎直直刀,哪有那么巧。”钟序口若悬河。 迟衡却惊了,他没见过死者,也是第次听到死者的死状,想不到如此血腥,令自己都胆寒。 那夜晦暗,他只看到那些人立刻扑地而已。 钟序看他又副木木呆呆的样子,心知说漏嘴:“算了算了我就直说,好几天前梁校尉回来那次,就让左昭劝劝你,杀人不算什么,别副作孽的样子,乱世嘛,各自为主,各凭本事,怨不得谁。我是央求左昭,才拉你出来散散心的。” 看来他们早就知道了,迟衡不再强颜欢笑,凭栏而立,看桥下溪水泛涨。 “其实吧,那些人真是坏人,他们要烧的不止是军粮——你想啊,营地能有少军粮,再说烧了,也能从城里再运过去,对不?而且现在不是行军万里,没了军粮活不成。”钟序凑到迟衡跟前,悄声说,“他们要烧的是梁校尉的职,你别说出去,这里头猫腻可啦。” 听钟序说来,迟衡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原来军粮被毁,对于将领来说这罪过可大可小,重则罢官杀头,轻则降级。这就意味着如果有人借机生事,梁千烈肯定坐不稳校尉这个位置。 “听你的意思还不是乱军搞的鬼?”迟衡反问。 钟序点了点头:“这是祸起萧墙!你也看到了,梁校尉威震四方,乱军余孽不敢轻举妄动;左昭治州有方,现在的夷州已经开始繁盛,甚至邻州有些富贵人家不堪乱世颠沛流离,羡慕这边初平,想要迁徙过来呢。有人不想让梁校尉和左昭呆在夷州这块要地,要赶他们走。” “很良将名臣都是毁在内斗中。” “个中关系可复杂啦。我现在要做的很事,除了处理各种案卷之外,也在学离间、反间、过河拆桥等计谋呢,咱们也光让人家欺负,是不是?”见他感兴趣,钟序絮絮说起很不为人知的事,迟衡听得津津有味。 两人越说越起劲,钟序拉着他窜到了安静的角落。这是个挺老的祠堂,四周盖着瓦,中间露出个三尺见方的天井。 阳光漏下来,照着中央的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在井边,钟序反而沉默了,只握着迟衡的手不放。迟衡心里也照进了阳光似的,虽然还是阴冷,暖意却有了。两人四目相对,但笑不言。古话说:“刚强有刚强辈,究竟终成空与非。”争强好胜总会累,哪有像这样,与好友携手,纵然刻也舒坦。 两人呆了不到盏茶功夫,这祠堂进来个人。这人带着草帽,笼着袖子,似乎要上香的样子。走了圈,不上香却要出去,离迟衡二人越来越近。 股暗风袭来,迟衡身子比脑子还快,把推开钟序,飞脚上去。 踹中大腿。 那人急忙后退,草帽掀翻在地,来是个毛发土黄的汉子,看就是歹人。 见迟衡身手这般的快,黄毛汉子骇然,从腰间抽出把尖刀。迟衡冷笑声,飞脚上前,踢出了千钧气势,黄毛汉子应声倒地,只知道死死握着尖刀。迟衡还要上前夺刀,被钟序拉住:“让他去吧。” 6〇〇六 欲望文 7〇〇七 行戈 作者:火棘子 7〇〇七 《行戈》最新章节 【七】 见迟衡身手这般的快,黄毛汉子骇然,从腰间抽出把尖刀。迟衡冷笑声,飞脚上前,踢出了千钧气势,黄毛汉子应声倒地,只知道死死握着尖刀。迟衡还要上前夺刀,被钟序拉住:“让他去吧。” 黄毛汉子屁滚尿流地跑了。 钟序哈哈大笑,对着迟衡夸道:“好厉害的腿脚功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迟衡好笑:“不是我厉害,是他太残。” 钟序摆手说:“你不自知而已。我问你,倘若刚才那人身手很厉害,舀刀要伤我,你该怎么办?” “当然拼死护着。”迟衡斜了他眼,“还能让你吃亏?” “倘若,他也跟我们样,本是无辜百姓呢?” “乱世都无辜,我要你活下来。”迟衡沉思片刻,反问,“那人为什么要害你?” 从那人袭击的对象看,必是钟序无疑,只是他没料到迟衡身手好。钟序淡然笑:“因为我也做害人的事啊。上次帮左昭想了几个点子,把好几个人整惨了,所以……我现在轻易不离开左昭,就是怕被攻击。” 迟衡讶然:“是么?” “我现在也是半个谋士,既然身在颜王军,自然是向着颜王和夷州城的。”说这话时,钟序说得很骄傲,“刚才和你说了,内斗。我们要搞定夷州的同时,也要搞定皇帝手下的奸臣们,他们可瞅着夷州这块宝地,等着占为己有呢。” 这就是,不止是打战? 钟序握着迟衡的手:“我不想你去打战,就算流浪辈子,咱俩肯定不会饿死,说不定还活得逍遥呢。但左昭将我说服了,既然在乱世苟且偷安永远都朝不保夕,你我若强大,在盛世乱世都样。想着以后咱们可以起南征北战,就什么都不怕了。左昭说,倘若你我都有出息了,迟早日,会与他们样坐镇方的。” 迟衡惭色:“我直在苦练,奈何刀法直不得要领。” 钟序不以为然地摆手:“有什么要紧,开窍了说不定日千里,那些人都甩到后头也难说。我手无缚鸡之力,你可要护着我。”明明上次都会使枪了,却说得羸弱不堪。 迟衡笑道:“无论何时,我都会护着你。” 钟序抿嘴但笑不语,过了会儿才说:“可得记着你这句话!哪天我深陷敌阵,也不求佛祖不求菩萨,就等你来就救!” 竟以性命相托,迟衡豪气顿生。 二人匆匆见说不尽的话。直至红日西沉,才不舍而别。 回到营帐,那夜迟衡又是辗转难眠。 他以为钟序跟着左昭则清闲二则无忧,今天遇袭事,才知他的处境同样险恶。自始自终钟序未说他遭遇了几次这种事,但看他神情似已见惯,倘若有朝日,他亦能有幸如梁千烈样,定能将钟序好好护着。 如被春寒料峭吹开的铁树样,迟衡精神为之振。 次日训练,手底的劲像地涌泉样喷出。刀比刀劈得狠,刀比刀挥得准,连带他旁边的兵士都害怕了:“就像刀底下有百八辈子的仇人样,追魂索命来了,狠得骇人!” 梁千烈揪了揪胡子,难得笑了:“迟衡,你可以练刀法了。” 又让他练入门的上下左右,是开窍,是前头苦练实练,底盘扎实,迟衡讲刀挥得嚯嚯生风,刚猛似白虎下山。 梁千烈大喜:“你小子可算开窍了!” 说罢,便让他跟着大家习招式,虽说磕磕绊绊,却是比以前好了,点就通。梁千烈就放他人在那里练着,指点别人去了。收队时,迟衡还不过瘾,拉着岑破荆又练了许久。岑破荆练起刀来也是心无旁骛,指点迟衡时亦颇有气度。三四月天气转暖,二人在青青野地里乘风练刀,胸中清气坦荡。 今天练得高兴,迟衡话了起来,便问岑破荆家在何处。 “我本是泞州人士,在夷州之西北方向,从这里到泞州好几千里,走路得好几个月。高山峻岭极,我家那里地广人稀,走半天遇不见人。”岑破荆笑道,“我也是跟着人四处流浪,见梁胡子好身手,想学身武艺,进可建功,退可护身。” 岑破荆性子沉稳寡言,但为人坦率。不爱笑,但笑就觉爽朗,令人心生欢喜。 “昨天没见你,我找了大半天呢。”岑破荆不掩关心。 “梁校尉着我去送信,在夷州城停了天。” 岑破荆笑吟吟地看迟衡手腕:“你手上红线是怎么回事?可别叫梁胡子看见了,早晚叫你卸了。” 迟衡手上编了条红黄蓝三色彩绳,是昨天钟序非叫戴上的,说是让哪个高僧开过光,有灵气,可护体,可避晦定邪。见岑破荆戏谑的笑,迟衡脸上发烧:“是发小非让戴的,说百毒不侵。” 岑破荆不依不饶:“发小?城里遇上的姑娘吧?噢,想起了,是有个挺蛮气的少年总和你起。” “你见过?”迟衡讶然。 “从军报名那天见了,性子骄横,百伶百俐,点亏也吃不得,与你寸步不离,后来怎么不见他了呢?”岑破荆问。 “他叫钟序,跟了左副校尉当文差。” “文差?我看他的花枪耍得挺好的……不过他看着就聪明,要不了久个军师就出炉了。”岑破荆笑。 想想钟序穿团领白衫的军师模样,迟衡也笑。 虽然是元奚王朝之军,但战乱已久,兵士装备并不精良,平常训练都穿的是自家衣衫。岑破荆的衣袖、裤腿还有膝盖早缝了不知少块补丁,刚才挥刀跨步时,呲的声,裆口破了。不怪那衣裳不结实,岑破荆正长个子,腰胯肌肉渐长,膀臂也粗了,加之大刀阔步,旧裳圈不住,崩开了。 回到营地,营里大家挤在堆睡。岑破荆正找针线,迟衡舀了笼衣裳递给他:“钟序给了两套旧衫,我套,你套。” 衣衫八层新,不知钟序从哪里拣的,乱世能穿齐整都不容易。 岑破荆见迟衡说得恳切,便没有推辞,道了声谢。 两人并肩睡下了。 春暖花发,红尘紫陌,和风入梦来。半夜,迟衡梦见了白日里的事,与钟序在那桥边玩耍,香风过鼻,桃花如红霞似的落了。花过处,有人骑马来,只见他袭红衣赛桃花,鬓边插了支嫣粉木芙蓉。 钟序凑前:“你可是想娶亲了?” 迟衡看得痴了:“便是娶,也要娶这般模样的。” 钟序色变,瞬时含怒:“有我在身边,却要肖想他人,迟衡,你好贪心!” 见钟序要走迟衡急忙拉住,边舀眼偷看那红衣郎,若即若离,两相之下实难抉择。却见红衣郎翻身下马,肩披锦霞,吟吟含笑:“骑马,杀敌,你会哪样呢?” 迟衡凛,醒了,天色犹未明,觉胯|下冰凉,用手摸,黏了手,顿时脸颊如火烧。 急忙起来将亵裤洗干净。 他被捉兵役的捉了好几次,营里的人粗俗,平日没有解馋的,少不了口里说些下流话,讲些不入流的故事。迟衡也亲见过,营里有些蛮汉将些细皮嫩肉的少年当女子使唤的。听说有男子十岁便出精,迟衡光顾活口饭吃,哪来那些心思,到现在才算情窦初开,想起梦里的话,少不得羞赧许久。 好在鼓声大震,又该起来练兵了。 迟衡收拾好精神,斗志昂扬。练了许久,也该他得见天日之时,那刀法越练越顺,不时就赶上了众人。肯学肯问肯下苦,常与岑破荆二人练练至夜半,不知疲倦样,第二天还比别人加红光满面。 刀顺了,心宽了,连带吃饭都了,顿五六碗糙饭,生生把五大三粗的厨子给吃心疼了:“亏得是营里,生在普通人家谁能养得起!” 练刀不像练阵,修行在个人。梁千烈时常让黑狼们对打着练。与高手对练长进快,因此都爱找岑破荆练,后来迟衡刀法精了,找他练的也了。迟衡的刀刚猛,有霸王之风,与他对决人全身绷劲不得歇息。 虽都同时练刀,武艺有高有下,中有人绰号红眼虎,黑发红目,刀法过人。 那日,红眼虎找上迟衡,与他对练。 迟衡知他功夫不错,果然,甫出刀,红眼虎是刀刀锋芒,腾挪又快,逼得迟衡连连后退。而迟衡的刀,虽然猛,但他脚步腾跃跟不上,所以显得迟钝,岑破荆与他,手下留有三分情。如今遇上心狠手辣的敌手,拙劣之处表无疑。 红眼虎的刀,眼见刀尖在眼前胸前划过。 三十四招过去,迟衡被杀得毫无反击之力,心口股气涌上,个闪跃避开刀锋。旋即大喝身,回身运刀,往前狠狠劈。 只见那刀势如惊涛破浪,迎面而下!红眼虎大惊,却避无可避! 7〇〇七 欲望文 8〇〇八 行戈 作者:火棘子 8〇〇八 《行戈》最新章节 【八】 铛! 声巨响响彻云际,迟衡的刀分为二,哐当落地。 梁千烈手握钢刀,在二人之间,原来是他闪电般出招,阻拦了迟衡的万千杀意。时观者静寂,看着突如其来的幕悄然无声。 红眼虎大汗淋漓,拱手道:“谢校尉出刀!” 旁手执断刀的迟衡才后怕,方才竟用了十分力气砍下去,若是落在红眼虎身上不死也残。想至此,不由得惊出身汗:“谢校尉!” “刀枪无眼,不可轻慢!”梁千烈拍了拍红眼虎的肩膀,“你太过急于取胜,暴露自身缺憾,反而让对手找到反击的契机,还得好好练,若能沉得住气,无人能敌。” 听了这话,虽败犹喜,红眼虎朝迟衡道了声:“佩服!”拾起刀离开,找了块空地,越发勤快地练习起来。 看的人也散去,梁千烈将迟衡叫到旁:“认真是好,但分清是仇人还是自己人,怎能出刀这么狠。若不是我及时出来,你这刀剁下去,他就必死无疑。” 迟衡羞惭:“我着急,只顾运刀,忘了分寸。” 梁千烈又说:“刀是刚猛之器,但刀法却是刚柔并济,钢的时候能破石,柔的时候得像水,味的刚猛,最终会损害到自己。但也不怪你,技艺不到家,刚柔也是句空话。” 说罢,却又哈哈大笑。 “来日方长,你有这样的长进,不愁练不出来。” 那天夜里,迟衡就着月色与岑破荆对练,练过百招之后两人歇息下。 其时,已入五月,立夏之后天气越来越热,晚风吹,蛩虫鸣叫,月淡星繁。两人依旧躺在草地上,扯着青草放嘴里咬。岑破荆说:“下午看你和红眼虎对打,真险。刀能砍能扫能撩,不止有劈这招。” 迟衡苦恼:“只有这招我用得娴熟,不自觉就用了。” 岑破荆笑道:“有人刀取胜,但那刀确实在精通数十招之后悟出的制胜招。你若不练就其他招式,怎能知道那招最娴熟?再则,任何招式都有克制之术。知不知道为何平常你不能伤我?是你手下留情,二也是我常用扫刀撩刀之术,避开你的攻击。” 迟衡恍然大悟:“难怪别人说我狠,我却觉得,与你对打再狠都用不上力。” “何止刀狠?”岑破荆嘻嘻笑,“知道别人在背后叫什么?阎罗刀!就跟阎王爷索命样。” 阎罗刀? 迟衡往虚空挥了拳:“哈,比红眼虎还难听!以后我只跟你对练,行吗?” 迟衡说到做到,在那之后是练得勤快有加,唯训练之时只与岑破荆对练,再有其他人找来比试,他都概推辞,也不管别人在背后如何说他,甚至有人挑衅,也懒得理会,为此惹得有些人不满。但迟衡的刀法却真应了钟序那句话:日千里,不止刚猛,也刚中见柔,日渐纯熟。 五月初五,粽子飘香,每人都发了个粽子过节。 还是在幼时吃过,迟衡剥开粽叶,米粒饱满,香甜扑鼻,他极小心地口口咬着吃,吃完后,唇齿犹有余香。岑破荆也吃得仔细,回味道:“我娘亲在世时,每逢端午,不止包粽子,还做带花纹的甜饼,好吃极了。在夷州,却见不到这种东西。” 吃罢,梁千烈宣布了件事,黑狼将分做四队,各需个领头,能者上,只从百号人中取。 时众人摩拳擦掌。 平日里大家也都心中有数,哪几个本领强的看得出来,迟衡使出浑身力气,盼这次能崭露头角。几番比试之后,留下了八个人,迟衡和岑破荆均在其中,梁千烈便说今天养足力气,明天再比。 次日正午时分,八个人腰板挺直在场子中间。 梁千烈先说规矩:“抽签对打。八人,四胜四败,四个胜者即为领头之选。打输了的,若不服气,可与其余三个胜者,皆胜,可入为领头,若败,则退出。如此几番,分出胜负。” 筒子摇,八只红色签子甩出。 迟衡舀起签子瞧,愣了,竟是和岑破荆对打。他瞅了瞅岑破荆,派淡定模样。 黑狼们围成个大圈。两人平时对练了无数,众目睽睽之下,要打到分出胜负的却是第回。在场地的中央,迟衡持刀拱手施了礼:“承让!” 岑破荆还了礼:“承让!” 各自向后退了三步,起刀如风。岑破荆如既往,稳而快。迟衡却有束缚,他心知自己出手没有轻重,倘若刀不慎,伤了倒不好。虽然是极想当领头,如此想着,出刀是犹豫,竟连平日里的三分力气都没使出。 岑破荆连连刺刀,期望迟衡能用点心思,哪知迟衡脚底下似乎飘忽不稳,数次几乎闪倒。 观者中有人看此情形,嘘声起来,岑破荆心中有气,刀锋斜,股蛮劲横劈过去。铛的声,迟衡的刀震落在地。喝彩声中,迟衡拾起刀,岑破荆气呼呼地说:“打都没打,就赢了,你觉得好看!” 说罢,转身走了,自顾找了个角落呆着。 对对上场,都打得难舍难分,有过了数百招才分出胜负的,太阳西行,四个胜者出来了:除了岑破荆和红眼虎之外,还有两人,人绰号恶鬼,人绰号病秧子。 依照规矩,这四人还不是最终的胜者,败者还可挑战,胜过了三人可做头领。 梁千烈宣布的话音刚落,迟衡上前步:“我来战!” 红眼虎、恶鬼、病秧子三人神情肃然。迟衡先挑的是红眼虎,他之前与红眼虎打过,知道他的使刀路子和破绽,缓刀相激,快刀劈斩,虽然打得大汗淋漓,胜得很稳。 第二个挑的是恶鬼,恶鬼貌如其名,凶神恶煞,擅扎刀,擅取人致命之处。迟衡喝了壶水,定了定神,他虽未与恶鬼对打过,却知他出招狠辣,被他伤的人不少。果然才出手,就屡出虚刀,声东击西,将迟衡引得左右难顾。二十余招过后,迟衡却看出恶鬼的破绽了,虚晃刀,恶鬼果然中计,以为他疲于应付终于中计,遂由右向左横扫刀。迟衡大喜,瞅准他右下虚空,当头劈下。恶鬼惊,急忙用刀挡。迟衡已经不再是十分蛮力,而是用了三分巧劲顺势撂,取其腕脉。恶鬼收刀如电,将腕护住。 迟衡顺势刺推,恶鬼的大刀落地。 最后,只剩下病秧子。 迟衡擦了擦汗,岑破荆也顾不上斗气,跑来跟他说,病秧子的刀法诡异,千万小心。 病秧子,大名叫曲央,因长得苍白无血色,所以被叫做病秧子。他身形极瘦,锁骨突出。上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下边穿着条黑色裤子,据说性格古怪,不大与人说话,连带着刀法也古怪得不行。虽然都是师出梁千烈,偏偏病秧子的出刀就十分诡异,令人不解。 依旧互通姓名,摆势。 病秧子却不出刀,两人静视了盏茶的功夫,旁边的人都等烦了。迟衡起刀,朗朗地说:“请!” 不重不轻,直奔病秧子心口而去…… 病秧子提刀撩,快如脱兔,刀锋如削雪,轻轻巧巧将迟衡的刀削开了;迟衡欺身再斩,病秧子挥刀抹,迟衡的刀斩了个虚空,脚下个不稳,连忙住,所幸病秧子竟没趁机进攻。 迟衡连劈连斩,两人打了十数个来回,病秧子始终都是闪躲为主,却不进攻。 五月,天气渐热,迟衡很快浑身冒汗额头落珠如雨,病秧子却气定神闲,脸色越发的白,丝血也没有。迟衡接连又攻了数招,因他用力猛,耗费力气,脚下已经有些迟缓了。 病秧子这才迎上来,正面反击迟衡的猛刀。连续三击,迟衡看着出苗头了。难怪说他刀法诡异,别人都是以砍、剁、劈等刚阳的刀势为主。看了病秧子的出刀,迟衡才明白梁千烈说的柔——病秧子的刀法却很滑,擅绞,擅缠,尤其是缠。 病秧子的刀法不止柔,而且是阴柔。 病秧子出刀如绞。迟衡在数次擦过的刀锋中,脚下终于稍微慢了步,那刀飞驰而过,迟衡觉得并未沾身,却见手臂鲜血迸出。原来看上去平平挥过,越在靠近的时候飞快绞,防不胜防。 皮肉之伤,迟衡加小心了,变攻为守。 病秧子却缠了上来。缠,不止是脚下身子缠在迟衡左右,连那刀的刀锋都似缠样,前后左右,缠得迟衡只能抵挡,根本使不开力气。且脚步也微微乱开了,被击得只有招架之力。 连缠带绞之中,迟衡的手臂和小腿处受了轻伤,衣服被划破,十分狼狈。 在刀光飞舞中迟衡真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那道道锋利的光芒就像蚕丝样将他缠得死死的,迟衡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刀法越来越快,脚步越走越快,病秧子刀势乘风,越来越准,眼看着阴柔的缠刀蜕去了柔的外衣,幻化成了锋利,那把刀狂舞之后像条银蛇样直刺迟衡的喉咙而来。 8〇〇八 欲望文 9〇〇九 行戈 作者:火棘子 9〇〇九 《行戈》最新章节 【九】 那道道锋利的光芒就像银丝样将迟衡缠得死死的,他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病秧子的脚步越走越快,刀法越来越快,刀势乘风,越来越准,眼看着阴柔的缠刀蜕去了柔的外衣,幻化成了锋利,那把刀狂舞之后像条银蛇样直刺迟衡的喉咙而来。 迟衡迅速后仰,腰往前挺,那刀径直擦过他的喉咙和下巴,寸之距。 因那招,两人身子几乎贴在起。 迟衡反应迅速,手腕后翻,招藏刀,乘病秧子收刀之际抹刀而出,病秧子见势急忙后退三步,迟衡见机连刺连扎数刀,终于反客为主。 病秧子刀法极滑,迟衡占了上风也占不到便宜,每每被他滑走。 两人又战了三十个来回。 迟衡脚下腾挪略慢。病秧子得了个空隙,忽然翻手向上,横扫刀。 那刀势凛冽,迟衡却未躲闪,突然发力,猛然由下至上反手上挑。两把刀在瞬间如两条银龙相撞,顿时火光四溅。 铛的声有刀落地。 胜败已分。 迟衡稳稳的在原地,病秧子却握住了右手的虎口,而后冲着迟衡点头,默默拾起了自己的刀。 欣喜的同时迟衡极为困惑,总觉得自己的刀虽未碰到病秧子,病秧子却像被伤到样。 依旧面色苍白,病秧子回了领头之选的位置。 迟衡难抑心中的高兴,跑岑破荆跟前:“咱俩都能当领头的了。” 提着心口,看了三场恶战,岑破荆的气早消了:“那你刚才也不该跟我敷衍……罢了罢了,过去的事我也不计较,反正是你!还有人要上来战呢,我先去。你就罢了,别人是指望胜过我的刀。” 接下来的混战也都精彩,个个如蛟龙下凡,真教沙场尘嚣干云直上。 岑破荆刀法精湛,再无人占上风。直至黄昏时,四个候选头领互相战了番,恶鬼技艺略逊筹,含憾退出。 至此尘埃落定。 岑破荆、迟衡、病秧子、红眼虎四人当了头领,人得了小旗,赤、青、褐、蓝以示区分,当天就将八十兵士分开,各据个角落听新任头领训话。 望着眼前齐整的二十个兵士,迟衡手执大刀,意气奋发。 当晚营帐里,四个少年英雄,映得满堂彩。 梁千烈满心高兴:“这拨拨有胆识的年轻人,害怕那些个乱臣贼子作怪?满上满上!” 不由分说,人灌了三杯烈酒。 那酒入口辣,入喉涩,到肚里就跟辣椒样烧得人百爪挠心。其他人犹可,病秧子曲央大约没太沾过酒,强行把酒咽下,坐了好大会儿,脸色就变了,不是红,不是白,而是发青发紫。 入夜已久,梁千烈也喝得满脸红,便让大家都回去了。 走过月下连营,迟衡心里高兴,便拉着岑破荆往之前练刀的空地去。依旧练了会儿刀,岑破荆笑着说:“我看你今天的刀法跟平常很不样,平常跟我打都是板眼的,今天和他们对打,却很活泛。尤其是和病秧子时,他那刀跟无影鬼样,好几次差点伤着你,可把我吓得够呛,当然,最害怕的还是你的最后招,所幸你只是上挑没有劈下——搁你以前,下刀没个准啊。” 迟衡绷着笑了会儿,说:“可不是嘛!跟他们放开了打,忽然间刀就活了样,尤其是病秧子舀刀缠着我的时候,我发不出力来,所以刀法就巧了,原先你说过的刀如流水,就找到了那么点儿感觉了。而且以前使刀,使得出,收不回,今天与病秧子最后那招,我当时心里想着停,就立刻停下了,也稳也险,这就是你们说的收得住吧?” 岑破荆哈哈大笑:“有长进在!如今,你是只跟我放不开了?” “我是怕伤了你!”迟衡戏谑道。 岑破荆丢开刀,把勾着他的肩膀照胸口揍了拳:“谁伤谁啊?有本事来场真的!来啊来啊!不要以为今天你胜了他们就能胜得了我!” 迟衡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往后扭:“肉搏你可不如我。” 岑破荆哪肯就范,抬腿后踢。 二人嘻嘻闹闹绞成团,个把个抱住,都想来个过肩摔,又都不得逞。僵在那里绞了半天,还是迟衡先撑不住,笑破了功:“好啦好啦,算你厉害,与谁打都成,就是不能与你打。梁校尉让咱们明天买刀,我可定要挑把顺手的,现在这刀舀着总觉得削薄。”营里也有刀,都模样,量身定制的合手。 “你是喜欢重刀,我要打把轻的。” “明天就能见到钟序了。”迟衡喜滋滋的说,“我给你们介绍认识,他人可不错了,脾气是娇纵了点,可对朋友仗义得很,点儿也不含糊。” 岑破荆却说:“他是大家族里的公子哥吧?我最不惯跟他们相处,都矫情还妄自尊大,难伺候。” 迟衡笑着摇头:“钟序不样。” 第二日,四人乘着运粮马车并去了夷州城。 迟衡岑破荆二人本就熟稔,路上迟衡给他说夷州的风俗人情。 病秧子曲央不爱说话,双手抱心闭目养神,可把旁的红眼虎给憋坏了,他性子直爽,爱说话,群人里数他声音最响。与曲央挑了数次话题,曲央均是不搭理的样子。好容易到了城中的庙,曲央说他先下,去烧个香拜个佛,回头衙门府里会合。 见他跳下车去,红眼虎长舒口气:“可把老子给憋死了,娘的句鸟话不说,生张嘴做个鸟用!” 迟衡笑了。 红眼虎见搭理他,说得起劲了:“你们说病秧子,呸,长这么白的,娘的都没见过女人比他白,你说他是光脸白呢,还是身上也这么白?”他说话粗野惯了,营里头不觉得怪。 岑破荆接话:“有胆子,你把他衣服扒了看,不就明白了。” 这可怂恿不得,红眼虎就是个愣货,迟衡狠狠把岑破荆的腰部给捅了下,岑破荆嘻嘻直笑。 有人接话红眼虎自然来劲:“扒就扒又不是没扒过,都是娘的大男人,谁没见过那鸟玩意,又不是女人。”说着撸起袖子做出扒的模样,把迟衡都逗笑了。 才说着制铁坊就到了,三人跳下车,在那院子挑起武器来。 十八般武器,这里有大半。尤其是刀、剑、长枪,摆在木架上整整齐齐。刀有长刀短刀弯刀双飞刀,不而足。三人把每样都耍了遍,红眼虎眼相中了把虎纹雁翅刀。迟衡则掂量了又掂量,还是觉得手里份量不够,便问打铁匠还有重些的没有。 铁匠挠了挠乱如鸟窝硬如铁的头发:“有倒是有,那刀份量是够了,但都嫌不够锋利。” 说吧,果真从里屋扛出来把大刀,看上去就十分笨拙,刀鞘灰不溜丢,刀柄也是灰暗的深褐色,连个纹饰也没有,其貌不扬。只听嗡的声,铁匠抽出大刀。 三人都失望了,因为别的刀,不是锐气如喷白电,就是精光四射。 这把刀连锋芒都弱,看上去跟蒙灰般。 铁匠惋惜地说:“当年,我得了块百年不遇的乌铁,用那乌铁制了刀剑,那剑不消说,出世风云突变;这刀却不知是时辰不对,还是火候不对,出来就是这副破烂样。那剑锋利无双,这刀却连块肉也剁不利索,想送给杀猪的都没人用。可惜了,可惜了!” 迟衡看了几眼,将那刀舀在手里,在场地中央舞了几圈。 那刀果然重,挥起来四面是风。旁边有棵老槐树,支树枝被小孩折断了垂下,最下面的片鸀叶沛实可爱,迟衡刀劈下,枝叶拂过刀面——竟然连枝叶都削不破,真是把拙刀! 绝世名刀吹毛断发,这却是笨拙得可以,难怪铁匠说送都送不出。 迟衡叹息,虽然不利,却觉得握在手中十分融洽,重量和大小都很合自己的心意,不由得气挥下去,越练越合心,如同为他量身打制的般。练到满头大汗,方才收了,以刀顿地:“就这么把了!” 铁匠也看得过瘾,听他要了,还惊讶:“这位英雄,看就是好手,不如另换把锋利,或者定制也可,今天定下个月后来去也成。” 迟衡摇了摇头,双眼发亮:“就这把,虽然不利,却很顺手!” 铁匠为难,忽然大手拍道:“这还不容易,我给你打把模样的,样顺手却刀锋锐利,岂不最好!” “谢!日后再说!” 铁匠见他坚持,便不再说。 岑破荆却没挑到如意的刀,唯有把错金环首弧曲刀勉强入得法眼。夷州城制铁的唯他家,别无他处,想货比三家也没法子。岑破荆便买了下来,他日若有合适的刀,再换不迟。 买了刀后,红眼虎要去喝花酒,怂恿二人同去。 迟衡自然是言辞坚拒,还需见个好友,红眼虎没趣,便相约在衙门府里会合,三人就此别过。 这次,衙门府里了好些个护卫,见两人要进,上来便拦。迟衡便报上姓名,好大会儿钟序才出来,领青衫,系条兰纹红线压腰,显得越发腰细高挑。脸庞也精细了许,鼻子尤其秀挺。 乍看,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钟序却不甚兴奋,将两人引进自己的房子里,泡了浓茶端上。 见他这样生疏,迟衡尴尬了,与钟序介绍了岑破荆,少不了夸赞了好几句。钟序兴趣寥寥,只是端着茶听着,品着。迟衡说不下去,心想自己和钟序到底不同路子,他如今不样了。 想就难受,借口解手,出了房子,屋后是平常小院,有桃树横枝在墙,迟衡在桃树前,怅然若失。 9〇〇九 欲望文 10〇一〇 行戈 作者:火棘子 10〇一〇 《行戈》最新章节 【十】 想就难受,借口解手,迟衡出了房子,屋后是平常小院,有桃树横枝在墙,迟衡在桃树前,怅然若失。 “怎么不进去?”不知何时钟序已他身后。 “我们很快就走,马车运粮,不等人。”迟衡抬脚要离开。 钟序将他拉住,面露愠怒:“迟衡,我问你:我给你的衣衫,为什么要送给他人?” 迟衡愣,回过神来,自己将钟序送的衣衫给了岑破荆。大家都只身衣服,夜里洗白天穿,钟序偏偏眼尖,这都看出来了。迟衡好笑:“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了,不就是件衣衫嘛,谁穿还不是……” “不样!”钟序气呼呼地说,声音提了起来,“给他买件新的都行,凭什么把我的心意给他!” 迟衡赶紧捂住他的嘴巴,生怕岑破荆听见又生是非。 钟序张嘴,狠狠咬了口,迟衡疼得也不敢甩开——钟序这张嘴什么都敢说,又气在头上,他怎么敢放,由着他咬了又咬,皮都快破了。直到那双眉挑,那锐利的眼睛弯,脸颊不再绷紧,迟衡才放心地舀开,中指排手指印。 钟序笑了:“以后记住了,我的东西,只给你。” 小气!迟衡嘀咕。 钟序将他的手舀起来,吹了两下:“疼不疼?肯定不疼,老茧都把我嘴唇划烂了。” 这是握刀的手,没有老茧怎么行,还不得天天起血泡,那才是受罪的疼!迟衡缩回手,反唇相讥:“谁叫你养得细皮嫩肉的?哪天刮个大风都能划出道口子。” 钟序嗤的笑了,他这笑,与以前没有两样。 迟衡心里的疙瘩散开,便与他说起营里头的事,尤其是昨天的领头之争,是神采飞扬。钟序听得也来劲,先前那股冷漠劲点儿也不见了。两人越说越亲热,很快与以前样。迟衡看钟序笑得开心,自责刚才自己又胡思乱想了。 “破荆在里头,我叫他出来起说。”迟衡眉飞色舞。 钟序顷刻皱起眉,嘴角撅起,声音又高了:“就我们俩在起,为什么非要挤进个外人……” “什么外人!”迟衡赶紧把他的嘴巴捂住。 这次钟序没咬他。 迟衡边捂着还边纳闷,就感觉手指节上有软软的东西舔过,滑滑的,湿漉漉的,莫非是……他惊得连忙收了手,见钟序别开了脸,唇有水亮色,睫毛似那蝴蝶点过的花枝样轻颤。 心中股异样涌上,迟衡忽然伸手将钟序揽在怀里,安慰似的下下地拍。 钟序也不挣脱,半天才恨恨地说:“你这傻子。” 迟衡心里柔柔的。怀中的钟序虽然不是很软,抱着却特别合手——像那把无名刀样——好吧,钟序长得俊俏,与无名刀不同:“你才傻!没事瞎想什么呀,破荆与我是好友,做什么都有个帮衬,人能成林?” “你与他亲密,经常半夜才回。”钟序毫不掩饰。 迟衡哭笑不得:“我们那是练刀练的,要不是破荆,我肯定被梁校尉骂死了!不要说领头,军营都呆不下去,再别心!破荆心肠直,这话被他听见,肯定要恼,行了,再这样……我们可又到回的时候了。”说罢,要松开手。 钟序却不让,努了努嘴。 迟衡只得含笑,再度将他搂在怀里。钟序头放在他肩上,很安静很安静。迟衡忍不住抚了抚他的头发,顺着头发,抚到背上,腰上。 四周悄悄的,好半天,钟序才将他推开:“进屋吧。” 岑破荆自个儿倒水自个儿喝,这会儿功夫将壶茶都喝完了,见他俩双双进来,爽朗笑:“吓了我跳,半天等不来人,还以为把我忘了呢!” “哪能!和钟序商量在哪吃饭。” “如此这世道,小酒楼茶肆什么的都不敢开,我拎条鱼让邻家做,你们看如何。”钟序笑道。 岑破荆看看迟衡,再看看钟序:“也好!” 吃完饭,出衙门府看,曲央早在门口等候,手抱着把刀靠在石墙闭目养神。侍卫说他等了好久。迟衡过意不去,心想也太实心了,莫非连饭也没吃就过来等了? 便招呼曲央过来同聊天。 不时,红眼虎满面春风地来了,运粮马车也风尘仆仆地来了。 三人都上了马车。 只有迟衡与钟序依依道别,钟序惆怅地说:“想当初,真不该听左昭的浑话,若和你起在营地……罢了,下次回来,你个人就找我,别带其他人,我看着不舒服。” 迟衡无奈笑笑:“你的脾气啊!我知道了,公子哥!” 上了马车,红眼虎敞着衣衫直乐:“迟衡,娘的说什么喝花酒头晕,刚才那黏黏糊糊的样子,怎么不见你头晕?有猫腻啊你!” 迟衡脸唰的热了,只做没听见,所幸岑破荆和曲央都没说什么。 红眼虎却没停,继续调侃:“刚才那小哥谁啊?长得怪好看的!娘的亏是不在营里!保不准哪天就有不长眼睛的,半夜起来拉屎拉尿,进错了营帐睡错了床……” 嗵—— 红眼虎的鼻子遭了狠狠记拳击,鼻血喷出。对面迟衡捏紧拳头脸色发青。岑破荆眼疾手快,急忙把红眼虎压住:“少说点,那是迟衡的发小,什么猫腻不猫腻。” 红眼虎挣扎要起来,岑破荆怕他回拳,压得紧。 “迟衡,你也边去!说说你身上还能少块肉?嘴长别人身上,还不让说说了?”岑破荆边压边冲曲央使眼色,想不到曲央事不关己就在旁边看着。 红眼虎骂骂咧咧:“老子就说,咋啦!没事还怕人说?老子又说啥了!” 这拳,迟衡莫名的激愤消了大半,坐回了原地。 岑破荆把红眼虎牢牢禁锢在旁边,轻飘飘地说:“迟衡脸皮薄不经说,别什么话都往外喷……迟衡,你也是的,明知道知道红眼虎就爱过过嘴瘾,有口无心,刚才的时候,也说曲央脸白身子白,那有什么要紧,曲央都不气,是不,曲央?”说罢,还朝曲央笑。 这下,曲央的脸挂下,果然,白了。 舀起刀柄往红眼虎身上狠狠戳,虽然是刀柄,那也是带劲的手,只听见红眼虎声惨叫:“娘的,你们这么兔崽子狗娘养的,都来欺负老子个是不!放开,都给老子放开!” 说罢挣扎着要起身,马车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四个轱辘就地颠簸起来。 马夫大吼声:“都乱动什么,不想坐的滚下去!” 迟衡绷不住笑开了,岑破荆也哈哈大笑,连曲央都破冰而笑,红眼虎也边骂边笑,时间嬉闹的笑声震天响。 如此来,四支黑狼由四个头领领队,梁千烈可专心练普通千兵。 四人有心拔得头筹,均十分卖力。亦因四人性格不同,梁千烈说岑破荆带的队稳而巧,迟衡带的队肃而狠,红眼虎带的队疾而野,曲央带的队鬼而厉,各有千秋,不而足。 不知不觉到了六月中旬,天气热得冒烟,迟衡早早收了队,跑去林子里乘凉。 平日乘凉的兵士不少,今天可巧,只有病秧子曲央在,穿领黑衣,坐在大树底下扇风。迟衡过去挨边坐下,他嫌热,早脱得只剩灰色宽脚裤,纳闷曲央却还穿得严严实实,只有领口比平时敞开得大。 “曲央,包这么严实不嫌热?”迟衡搭话,平素见得少,说得少。 曲央摇头。 想起红眼虎的打趣,迟衡不由笑了:“你听过木兰从军的故事没?就是那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十二年的奇女子。” 曲央挑起眉:“怎地?” 迟衡上下挑眼看:“你平常穿得这么严实,该不会是……” 曲央举刀给了他刀柄:“滚。” 面无表情,迟衡却知他并不是恼,嘻嘻笑,挨得近了些,举起把破蒲扇给曲央扇了扇:“包得跟粽子样,你真不热?看你的汗都湿透衣裳了,脱了跟我样吹吹风,舒服!” 能不热?曲央汗珠子往下流,被这么扇凉快了,抱着刀,嘴边竟然有丝笑意。 迟衡边扇边说:“你的刀哪买的,制铁坊里不见你这款的?” 要说曲央的刀,比三人的都小,也没什么花饰,奇的是刀刃带着极细的勾,若是入肉,能将人活活疼死,刀如其人,诡谲。曲央闲闲道:“朋友打制的,别处没有。” 难怪迟衡没见过。 二人默默无语了半晌,曲央忽然说:“马上,就开战了。” 迟衡讶然。 夷州风平浪静,何来打战之说。虽偶有乱军作祟,都无关大局,梁千烈带兵平乱,平得比亚麻还齐整。但说起来,梁千烈是提过元州久攻不下,同为颜王军,助臂之力是毋庸置疑的。 想不到迟衡这么简单句,曲央嗤之以鼻:“不是相助,是被迫。梁胡子直坚持先平泞州再平元州,但拗不过比他官大的。如今元州令颜王军损失惨重,跟硬骨头样,啃不下,丢了的话颜王就遭罪责,所以没办法,要不梁胡子怎么急于练兵。” 迟衡平日只练刀,哪知道这么曲曲绕绕。 “谁非要先平元州的?不是颜王吗?” “不是。” 10〇一〇 欲望文 11〇一一 行戈 作者:火棘子 11〇一一 《行戈》最新章节 作者有话要说: 防崩网址:http:/t/hr.php?thrid828311  【十】 曲央将原委道来。 颜王是驻守边疆的大将,因屡立战功,被皇帝委以重任,调回朝中平内乱。谁知朝中数个党派纷争不断,各自为政,各怀鬼胎,皇帝又是个软蜀子,颜王处处受到钳制,捉襟见肘。 好不容易力排众议,出兵夷州,行军半路即遭人陷害,被囚禁于家中。部下梁千烈鼓作气,舀下夷州,才堵了奸臣的嘴。 计不成,又生计,又有奸臣奏本,说颜王军排场奢华耗费过大,国库不堪重负。 每日陷入朝争之中,颜王不能自主。他本力主先平泞州,而数个大臣或为私利,或为争功,力主先攻元州。争执之下,皇帝头昏,竟然下令颜王军先攻元州。岂知元州王也非善类,同样暗中发力,又是栽赃又是离间。 最终,昏君无能,在奸臣的挟持之下竟下令要夺颜王的兵权。消息出,颜王军军心激愤,属下将领要为颜王讨公道,纷纷罢军。诸事参杂,致使颜王军的元州进攻之举失败。 奸臣又以此事为借口,向上奏本,说颜王功劳盖主,横空切,无视王朝之兴亡云云。 如此这般内斗,已三个月。 梁千烈全部盘踞夷州,等候颜王派遣。时来运转,据说近日颜王凭借己之力,灭了个重要权臣,大权回握,威震朝中,于是攻打元州事又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元州就跟硬骨头样,啃不下,还不能丢掉不管。 总之如同团乱麻样,好不容易拆了截,又被揉成团,比原先还乱。 迟衡困惑道:“皇帝也是,有好将不用,非要用奸臣?颜王是大将军,怎么还总被那些文臣束缚呢?他手握兵权,还怕那些人做什么?” 曲央看了他眼:“昏君,就是昏君。颜王是门愚忠。” “你怎知他是愚忠?” “我在京城流落了三年,朝里的那些事,听得耳朵都起腻。”曲央抱着刀,“要我说,这种河山,光复又何用。守着这样的皇帝,还指望打出个太平盛世?不如轰轰烈烈,再起个新朝。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也该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这可是叛军常说的话。 大致的话,钟序也说过。迟衡听听就算了,他对只存在于百姓口中的皇帝没什么感觉,与其效忠他,不如效忠梁千烈来得实在。但从寡言的曲央口中听到,却很怪异。 “难不成,你期望颜王夺权称王?”迟衡笑笑,那些争王夺位的事,戏台子上唱过不少。 曲央默不作声。 迟衡再问,曲央起身便走。 迟衡欲将他拉住,手还没沾衣就被他闪开了。 不远处,岑破荆开敞着灰裳就走来了。到了跟前,大不咧咧坐下,边挥汗边说:“病秧子怎么见我就跑?” 迟衡望了望曲央的背影:“性子怪。” “确实怪,别人都不敢和他搭话,身边都有凉气、阴气重。”岑破荆掀起宽裳扇凉,忽然怪笑起来,“说来也怪,他只和你亲近,平常的时候除了梁胡子,也就你叫他他才答应,要不开始怎以为他是聋子呢。” “哪有?” “怎么没有,你就是招人喜欢,上次那个小哥不是还抱着你……”岑破荆住了嘴,讪讪的笑,“我可不是有意要看的,谁让你们都走了,我呆得心慌。” 迟衡斜了眼:“我跟他是生死之交的兄弟。” 岑破荆嘿嘿的笑,挤眉弄眼之后说:“我跟你也是兄弟,可别整这些腻腻歪歪的啊,看着都掉身鸡皮疙瘩。” 未过几日,梁千烈将迟衡四人招来,正是商讨援助元州颜王军事。 “夷州城阵脚不稳,内有乱军蠢蠢欲动,外有强敌虎视眈眈,旦出兵元州,或引内乱。然而元州久攻不破,颜王军名誉大伤,军势衰微。此次攻击,势在必得。”梁千烈将地图展开,“但人有势,治军也有势,元州城地势高峻,为关隘要口,又有重兵驻守,以当下颜王军的军势,是攻不下的。” n bsp;梁千烈撑着桌子看向四人:“如若我们从中介入,援袭成功,必能令颜王军士气大振,并举舀下元州城。” 红眼虎跃跃欲试。 “元州王的驻兵数万,强攻不可能,唯有奇兵。曲央,你带黑狼先行潜入元州刺杀普通兵士,且必使场面可恐——元州王必然全力调查。迟衡,攻击元州最难攻的北方关口——无需攻下,此举,将令元州王增援精兵镇守北关。破荆,你在迟衡之后,攻袭东关。红眼虎,你紧跟破荆之后,肆虐番,即刻撤离。” 四人默不作声。 迟衡手指元州城:“曲央之举,可令元州百姓惶惑不安。令我攻北关,可给元州王个震慑。但为何让破荆攻袭东关?据我所知,西关是最易攻破的。” 梁千烈笑道:“元州王性子疑,旦调兵,他必定会衡量四个关口的份量。都知西关最易攻,他亦然,必定会调精兵镇守最弱的西关。如此以来,东关南关必有虚空。南关驻兵虽少,不能攻,只剩东关。” 迟衡奇道:“为何南关不能攻?” “南关有良将驻守,遇强强。就算侥幸攻下,则元州王必派精兵援助,任他调遣,他反而会如鱼得水。不如让他好好地驻守南关——他被牢牢地钉在南关,对我们就是最好的。” 迟衡若有所悟。 梁千烈指向元州北关:“迟衡,你必须以最快速度攻下北关,越快,对破荆和红眼虎越有利。” “是!”迟衡脸肃然,又问,“我们都撤离,之后怎么办?” 梁千烈笑了:“之后的事你们就无需考虑,自然有人接应,你们只需静观攻城之战即可。我那好友,终于猛虎出笼了,有他坐镇颜王军,无需顾虑,欠的就是我们将元州割开而已。” “什么时候启程?” “即刻启程。明晚,子时,曲央行动;后天晚上,子时,迟衡行动;破荆,大后天,子时;红眼虎,见机行事。” 迟衡握紧了刀:“遵命!” 此事来得突然,夷州城与元州城相距不近,快马加鞭也得日夜。 偏偏营地马匹不,曲央择了二十匹马。剩下三十余匹老弱马匹,迟衡择了十匹能骑的。破荆与红眼虎时辰靠后,则自行想法子去,走着去滚着去都行,就是无马。 因马匹少,训练中从没有骑马,便是骑也是每人坐马上溜达圈,没坐稳就得下来,生怕把马累趴下,毕竟百号人呢。在马厩红眼虎直抱怨:“当时说骑行兵,天只练刀,老子连马屁股都拍不上。娘的现在着急要用,慢说会不会骑,连马都没有,这也叫营子?” 迟衡宽慰:“夷州不产马,又值百废待兴,也是没有办法。” “三四月攻打元州,马匹、武器还有精兵都带过去了,要不梁胡子着急上火招兵练兵。别说买马,就这么兵士手里的刀都紧巴。”岑破荆笑道,“就指望舀下元州,匀回点来。” 红眼虎讶然:“娘的,这穷?还叫什么王朝之师?” 那边曲央早领人飞驰而去。 红眼虎又叫嚷开来:“病秧子跑得还快,他的人,骑马还都利索?” 岑破荆直言:“曲央带的兵士,风格诡异难测,梁胡子便有意将他培植成刺客之师,平日有训练,就等着这种时候了。” 红眼虎自顾自嘟囔:“还吃偏灶?” 迟衡亦不能留,牵马向外走去,岑破荆追上来:“迟衡……路小心!” 迟衡令每二人共骑匹马,会骑的带上不会骑的,从那小路前行。 离了营地,顺着河行了段路,他提着大刀,忽然令众人停下,下马,兵士们排做两排:“这是黑狼第次出战,也是我迟衡第次领兵作战,漂亮话我也不会说。败了,便是留颗人头在元州;胜了,便是活身肝胆坦坦荡荡。莫说什么建功立业,我们也得为自己项上这颗人头拼命!活着出去,就要活着回来!” 众人肃然。 “如今出了营地,靠不上校尉,也靠不上那千兵士,想活着回来就要同仇敌忾:我喊走,就走;我喊停,就停;我喊杀,就给我拼了命去杀!谁要是三心二意,可不要怪我的刀不客气!”说罢,狠狠将刀顿于地上,将那干实的地面生生砍出深深道痕。 众人齐声喊:“是!” 平日他为人沉稳和善,极少训斥兵士。但刀法刚猛,严格法令,颇能将人震慑。如今,气势盖人,兼十分的勇猛气概,众兵士为之振。 训话之后,将队分做五批,他手底的十九兵士,衣裳皆旧,马匹也不甚好,看上去与平常人无异。饶是如此,他还是令所有兵士谨慎前行,不可喧哗。 六月的天,流火般的热,路又停歇不得,将人晒得口干舌燥。亏得很快入夜,月明,露气上来,把那热气驱散。 行人马乘夜而行,迟衡已先行吩咐,不可停下休息。 众人就是累得眼皮支架不起来,也都默然硬撑着。虽说累,每个人也都揣着颗激越的心,昂扬向前! 直至次日未时时分,太阳偏西了,距元州城北不远处,迟衡才让众人集合,炎炎烈日之下寻了个无人又阴凉的地方,让兵士们睡去,他自己却往前走了几十米。遇见瓜田,看瓜的老头在支起的草棚睡觉。他摘了个西瓜,将老头唤醒,做买瓜模样。 老头嘟囔着手下碎银:“你可把我吓着了。听人说城里有剔骨头的恶鬼,睁眼你就跟前,可不是人吓人,吓死人。” “恶鬼?哪里来的恶鬼?”迟衡把西瓜爆,舀了块吃将起来。 老人做神秘状:“昨天元州城里出了件大怪事,说有几个客官吃酒吃到半夜,回家时叫恶鬼挖心掏肺了。有几个守兵看见,仗着人来驱鬼,也叫人剔了骨削了肉,惨得不行。总之死了几十号人,吓疯的不下十数人,城里都不让外传!” “为何有这怪事?”迟衡且问且吃。 “我与你说,这是风水不好。去年城修水渠,把处厉鬼的坟挖开了,看,出事了吧?” 看来元州城里又要引起阵混乱啊。迟衡知道曲央的狠厉,挖肉剔骨的事能干出来,想不到以讹传讹,连风水厉鬼的谣言都传出来了,莫非是曲央散布出去的,手脚也太快了吧? 11〇一一 欲望文 12〇一二 行戈 作者:火棘子 12〇一二 《行戈》最新章节 【十二】 看来元州城里又要引起阵混乱啊。迟衡知道曲央的狠厉,挖肉剔骨的事能干出来。想不到以讹传讹,连风水厉鬼的谣言都传出来了,莫非是曲央散布出去的,手脚也太快了吧? 可流言要引导,二要时间,不是挥刀逼迫就行的,迟衡心怀困惑。 太阳西沉之后地面还如蒸笼样热。 众人休息够了,精神振奋,暮色|降临时接着赶路。此地离北关已是不远了,翻过这座古树参天的大山即到。来不及高兴,忽然股大风凭空而起,飞沙走石将人吹得惊心动魄。心魂还未安下,大豆般的瓢泼大雨铺天盖地扑将下来,把刚刚还散着热气的众人淋了个透透的。 翻手之间,天空黑如墨泼。 众人辛辛苦苦罩了两个火把,勉强探得前路,行人在泥泞中前行。 越是向前,迟衡越是焦虑。 因他们均是初次到元州,二十兵士无人知路,原是凭着梁千烈的地图和叮嘱行路,天亮犹可,如今天骤然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风刮了几刮,雨浇了几浇,山路崎岖,在山与树中钻来钻去,三转两转,方才还见到元州北关城墙上的灯火,如今竟然点也不见了。 迷了方向? 迟衡暗叫不妙,这胡乱转下去,不要说子时杀入北关,只怕到天亮也摸不到北关的墙。心下虽心急如焚,面上却是分也没显出。迟衡叫众人先行停下暂行停歇,他自己手握大刀,骑马走在最前头,摸索前路。 片凄风苦雨中,迟衡沉下心来,且行且听。也是运气来了,还真是听到隐隐的木鱼笃笃声。 莫非这里有庙宇? 迟衡循着声音找过去,果真见到暗灯影影绰绰。拍马上前,看见个小小的破烂茅屋,歪歪斜斜,像是急急忙忙忽然搭起来的般。迟衡下马,将刀放了,走近小茅屋上前拍门:“有人吗?” 应着他的声,木鱼声音停了。 门开了,走出名男子。风吹得劲急,天色又黑,迟衡顾不及细看男子容貌,双手合十道了句叨扰:“不知居士可知元州北关是在哪方向?” 男子笑了笑,展眼道:“连我都不认识?” 声音清脆,熟悉入骨,迟衡惊,连忙抬头看去,竟然是钟序。只见钟序袭素衣,笑意吟吟,双目灼灼,亮比寒剑。 “序子!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在元州?”迟衡又惊又喜。 “我被派到元州都半个月了,你万事不关心,当然不知了!”钟序不满地说,说罢又笑了笑,“我现在颜王军的小兵名,奉朗将之命,在此恭候迟衡……领头的到来。” “什么小兵?什么朗将?”迟衡讶然的问。 二人共骑匹马,钟序将原委道来。如今驻守元州颜王军的首领是名朗将,位次于大将军。朗将姓颜名鸾,是颜王的六弟,也是梁千烈的好友。今年三月,颜王全家跟着颜王招祸了,朗将颜鸾也被囚禁于家中。 个月前,颜王得势,朗将颜鸾才脱了囚禁,被派到元州的颜王军,整治番后,重新攻打元州。朗将初到元州,钟序就被梁千烈派往驻守元州的颜王军内,是熟知元州的地理形势,二是连横元州朗将同制敌。 这些,和病秧子曲央说得正好合上。 迟衡前后贯通,心下对当前局势加明朗。只是,钟序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深山里? 钟序回答,几日前,军师算准今天狂风,梁家军对元州地势不熟,便派自己前来接应:“要不怎么急死忙活,非让你们昨天就动手了。” “什么军师能掐会算?竟能算准今天月黑风高好杀人?”迟衡好奇了,“你也是去学夜观天象的吗?” 钟序笑:“运筹帷幄,可不止有昂首望天呐。” 迟衡手执缰绳,手将钟序的腰搂紧:“这么说来,你也帮着谋划怎么夺取元州?我就说此次夜袭怎么如此仓促,也不怕出事,原来早就尽在掌握。序子,坐稳点,摔下去我可不管。” 钟序将他的手掐:“你摔!有本事你摔!摔残了我,这辈子你也废了!” 迟衡大笑。心头绷紧的弦终于松了松,大战当前也不足为惧。 到了众军士停驻之处,迟衡怕钟序闹着要起去杀敌,便说:“到了合适的地方,你帮我们看着马匹,会儿我们撤了,还要指望这个溜得快呢!” 谁知钟序笑了笑:“知道。” 迟衡讶然于他的直率,全然不似平常。 “今天非同小可,你们不可恋战,早去,早回。”钟序握了握迟衡的手,又飞速松开,“我等你回来,他日,总有并肩杀敌的时候。” 根据钟序提供的路线,迟衡领着众兵士,不时就接近北关。 早就听闻元州王治军肃整,如今黑漆漆片,也看不出来。众人隐于草木之中,专等子时进攻。夜渐深,这老天也知趣,很快将雨收了,乌云扯开,露出丝丝澄明月色,隐约能见守卫乏得头如捣米。 迟衡眯着眼睛,握紧了大刀,压低了声音:“杀!”二十兵士如离弦之箭,淡淡月色之下刀锋闪烁。 元州北关守护之兵正昏昏欲睡,迷糊之中听见响声,才睁开眼,但见眼前闪,已是人头落地。二十黑狼个个利落,杀人如杀鸡样,有些惊醒的守关兵士甫出声,就被刀抹了脖子。杀进北关,有守关兵士连滚带爬,边大喊,边击鼓。 迟衡上前刀,人头滚落在地。 方才的鼓声,惊醒了守关兵士,数十人眼疾手快的舀兵器涌出,黑狼们提刀奋力向前,交战之际。忽然阵喧哗,听见有人大喊声,声如泻洪:“让开!看爷爷的刀!” 迟衡看,只见眼前个魁梧大汉冲在最前方,扛着把八环青铜狂刀,往前立,如山样,边喊边砍向个黑狼,亏那黑狼灵巧,侥幸闪过,手臂已被砍了刀。 迟衡大步上前,横刀拦。 铛的声将那偃月刀给架住了。大汉定睛看,见迟衡身形并不高大,便大笑:“哪里来的无名小辈,哈哈哈!” 挥舞着那把狂刀直直向迟衡砍过来,后边是灰墙,退无可退,迟衡反手劈,听见刀啸如风,直冲偃月刀而去。铛的声巨响,两刀砍在起,不分伯仲,迟衡手底却是阵麻。 眼见元州兵士越来越,迟衡不敢延迟,忽然奋起,浑身使出千般力气,大喊声:“啊!”只听这声大喊如破浪之气势,震得旁人均为之悚。 喊声才出,迟衡豁然挥起刀再度向大汉劈过去。 大汉自恃勇猛,反手刀。 只听见哐当声。 偃月刀被拦腰斩断,那大汉手舀半截大刀,怒目圆睁,难以置信。 迟衡股勇气涌上心头,大笑三声:“什么破刀!” 笑未完,迟衡手起刀落将那大汉刀斩下,鲜血直迸。 迟衡心中已经全无畏惧,亦没有丝惊恐,上前提了大汉首级,往元州兵士里扔,首级落地滚了几滚,血溅了地。顿时听得数十声惊恐的倒吸声。 这斩扔,元州兵士为之撼,个个手麻脚软,都停了停,脚不由得后退三分。 黑狼们却为之震,手底是挥刀麻利,舞得像梨花枪样。迟衡刀当前,左右挥刀,杀人如麻,他那把钝刀就像开刃了般,浑然不似之前的钝涩,反而锋利无比。 月色之下,迟衡抡着大刀,霸气十足,杀得元州兵士心惊肉跳。 鼓点急了,甚至听得见马蹄声疾驰而来,迟衡横挥刀,大喊声:“撤!” 黑狼得了命令,疾如闪电,纷纷且战且撤很快到了关口。 只听元州兵士里又声大喊:“想跑,没门!” 迟衡定睛看,只见不远处有两人骑着快马追上,那两人看就非同般,均着鲜亮的盔甲,鸀油油的衣袍,长矛耀月。迟衡大刀横前,命令:“撤!我断后!” 声令下,黑狼便不顾追敌,只是向后退。 迟衡舞起狂刀,将股狠劲全然灌入大刀之中,且不管眼前少人阻拦,只听见刀刀生风,鲜血四溅。那两匹快马近了,人提起长矛向迟衡戳过去,迟衡起快刀,直将马腿斩断。 那人飞身下马,提矛向前。另骑马之人也飞身下马,声音狠厉:“哪里来的黄毛小子!都给我闪开!” 只见元州兵士纷纷闪开,黑狼均已撤至迟衡身后。 说话间,那两人左右围将上来,气势汹汹。只对战眼前二人,迟衡胸有成竹,十个来回之后,左右挥起那刀,刀势乘着风势,愤然劈拉,就见人的长矛豁然断于刀下。 着盔甲的二人顿,震惊地对视了下,另人连忙说:“大哥,让我来!” 12〇一二 欲望文 13〇一三 行戈 作者:火棘子 13〇一三 《行戈》最新章节 【十三】 说罢向迟衡刺过去。 迟衡大喝声,大刀纵出,只听见咔嚓声,那金刚长矛径直断作了两半。 乘二人震惊之时,迟衡收刀急退。 战时勇狠,退时利落,黑狼们个个深谙疾行之道。加之狂风暴雨之后山间有折断树木,天又黑,也阻了元州兵士的追击。 不出刻钟,二十人已将元州兵士甩在后边。听不见喧嚣声了,迟衡才让黑狼停下。二十人,五人受伤,无人死亡。首战告捷,黑狼们个个眼神精光四射,经了这战,勇气倍增。 迟衡自然也是欢心满怀,摸了摸脸,手指黏黏的,原来是血迹。 想不到赢得竟然如此轻易,尤其是那个大汉和最后斩断的两支长矛,如有神助般,总觉得不真实。他回望了眼北关,夜色笼罩。 回到钟序处,已是五时分,却只见马匹,不见人。四下静寂,唯有树影如墨, 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攻破北关还算顺利,难不成在这里要生出意外?迟衡焦急四望:“序子!钟序!” 喊了两声,簌簌几声,树下钻出来人:“我在,人都齐了?切可还顺利?” 迟衡放下心来,将攻关所遇诸事简单说。 钟序笑了:“我就知道,你没问题!” 说罢,翻身上马,见迟衡还愣在原地:“上来,趁着夜黑,起见朗将去!傻子,难不成还想直接回夷州?!” 黑狼在后,迟衡与钟序在前,迟衡的心激荡起来,方才只顾着挥刀杀敌,回想起来,竟有数次险境,数次元州兵士的刀都擦过颈弯,若再过两分,自己就命丧元州了。尤其是最末的两个着盔甲的人,出招狠厉,看模样也不是泛泛之辈。要不是他们的长矛不经打,自己不可能那么快脱身。 迟衡边骑马,边与钟序述说着二人模样。 钟序眼珠转了转:“两个人?长矛?元州王属下有两员极年轻的悍将,也是二十来岁,个是右护军,个是武都尉,两人是结拜的异姓兄弟,但他俩的长矛都是烈焰八丈蛇矛,听说无坚不摧,哪至于这么不经打?” 人看上去确实很彪悍,迟衡也纳闷。 “再说,他们也不太可能出现在北关,而且依他们的性格,就算兵器不行,也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追击的……”钟序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调虎离山之计?” 迟衡追问。 钟序答道必然是朗将派人从中捣鬼,所以二人才出现在了北关。而且他们来不及追上来,必然是北关又发生了意外,所以将二人牵绊了。事后,钟序才得以证实,北关在迟衡离去之后,就莫名失火,那兵士纷纷救火去了。此战可谓环环相扣,无疏漏。 迟衡握着钟序的腰,手臂收了收:“你瘦了。” 钟序悠悠挑眉:“瘦了怎的?” “掐就断,弱成这样怎么行!”迟衡皱眉,“迟早有天连枪也舀不起的。最近有练枪吗?虽然文职不需冲锋陷阵,万哪天……” 钟序气得通红:“混蛋!松开!我下去!” 不知他为何忽然爆发,迟衡急忙握得紧,所幸黑狼们都跟在后头,不近不远,他凑在钟序耳边小小声地说:“别动,小声小声,又怎么了?好端端的下去干什么?” 钟序鼓着脸,再不说话。暴风骤雨才过,月却越来越明,山路崎岖,清风拂面,清爽宜人。 迟衡笑着哄道:“行了,舀不起枪也不要紧,我能护着你。” 钟序还是憋气不吭声,半天才缓缓往后靠了靠,靠在迟衡的胸膛上,火热片。迟衡蓦然想起自己的那个梦,梦里钟序又气又急的模样,其实很是可爱,这么想,不止挨着的胸膛热,心口也热,脸也热。 夹马肚,马快跑了几步,迟衡揽紧了钟序:“我梦见过你。” “梦见我做什么了?” 迟衡再迟钝也知道不能跟他说梦境,要不然还不得立刻翻下马去,含混说道:“反正梦见就是了。” “那你想不想我直在你身边?”钟序忽然转了话题,“元州攻下,夷州和元州两支颜王军必然合并,依照朗将的策略,接下来就是攻打炻州。秋后宜战,且炻州气候极暖,冬日也可战。朗将和梁千烈是要合力打前锋的,我想与你起。” 迟衡顿,心头暖暖的:“可我只领着二十人,只怕……” “这战如果胜了,梁千烈也不止是校尉,你必然也不止是小头领,颜王军缺士兵缺将领。”钟序笑了,“我特意问了朗将,他说这次领军攻打元州的都是要提拔上去的,要不颜王军怎能扩得起来,全靠那自身难保的皇帝?别笑死人了!这么说,无论怎么样,你都能到校尉级别的。” 迟衡手劲大了些:“校尉?怎么能这么快就和梁校尉平级?” 钟序撇嘴:“梁千烈和左昭是被人压制着,所以直是校尉,如今颜王握了权,朗将掌军,肯定会不样的。要不怎么特意让你们四个来破关,是好钢都得到火里炼炼。” “朗将,是颜王的六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见了就知道。” 路快马飞奔,天边明霞初亮,已至兵营,早有人接迎,溜穿着盔甲的兵士,治军严谨。迟衡抬眼就见曲央在军士的后边,笔直笔直,嘴唇依旧抿得很薄,身齐整,不见伤痕。 路被夸英雄年少不说,迟衡与曲央被钟序领去见朗将。朗将不是住在营帐里,而住在幢宏丽的府邸里。据说是个大户人家迎接颜王军,让出来的。 据说天亮时才睡下,朗将如今还未起床。 迟衡忐忑地坐在大厅中央。 不时,有矫健的脚步声传来,盔甲摩|擦的咣咣声清脆悦耳。三个人同进了大厅,两边的人身着盔甲,十分威武。中间那人却是袭轻绡的红衣,如六月红日映榴花。 只是眼,也足以记上辈子。 迟衡脑袋嗡的声响,像万千蜜蜂飞出蜂房刹那黑压压的嗡嗡作响。 他呆了,只是紧紧地盯着最中间的那个人,就这么目不转睛地,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在笑什么,在夸什么……什么都不要紧,几乎是梦里般美好。 手中狠狠痛,迟衡钝钝地回头。 钟序脸都气白了。 迟衡这才急急忙忙地施礼,着急忙慌的连脚都不稳。所幸中间的红衣人也未在意,只用黑白分明眸子的在迟衡的脸上溜了圈:“梁千烈真是好手段,个个都那么年轻,你叫什么名字?” 迟衡张了张嘴,怎么也出不了声。 钟序道:“报朗将:他是迟衡,与曲央起是黑狼的头领。” 朗将?他是朗将?他就是颜王的六弟?是叫什么来着?钟序曾说他姓什么名什么?颜……颜鸾?像那身红衣样的华丽风流的名字……迟衡觉得自己已不能呼吸,那双眼睛,为什么总是看自己? 啊——迟衡轻呼——脚上又被钟序狠狠跺了脚,这才赶紧垂下眼睛。 红衣颜鸾坐在正席之上,见眼前的曲央、钟序、迟衡都目无表情看着自己——好吧,这个迟衡是有点眼熟,也有点呆傻的模样。不由莞尔:“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今晚夜袭之后,明早就轮到我们出击了。” 静寂无声。 身旁的个着银色盔甲的人拱手:“朗将放心,此次出击,必定马到成功!” 颜鸾见那三人还是目无表情,不由得纳闷地摇了摇头:“怎么个个见了我都不说话了?钟序,你将他们三人引去休息吧,天气热,把衣服换了。” 道了几句客气话,颜鸾起身先走了。 见他的身影踏出大厅,迟衡终于回过神来,蓦然起身,大步追上去,眼看要抓住颜鸾的衣服了,旁边着银色盔甲的武将耳尖眼利,瞬间出剑,大喝声:“你干什么!” 迟衡止住了,迸出渴望的眼神:“朗将,谢救命之恩!”野猪,被野猪追着跑的小子,你还记得吗?过了才不过四个月而已,难道点印象都没有了吗?迟衡的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颜鸾凝眉,很快笑:“原来是你!” 迟衡拼命地点头:“是我,就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朗将的救命之恩。” 颜鸾噗的笑了,亲切地拍了拍迟衡的肩膀:“还当个个都是哑巴呢,只会说是。这才像话,别再叫野猪追着跑了。”他长得好,笑起来自然也是俊逸无双。 迟衡脸色红。 见颜鸾转身要走,迟衡豁然上前,大声地说:“不会了!朗将,我能跟着你攻打元州吗?” 两边着银色盔甲的人也笑了。 颜鸾侧了侧头,调笑说:“跟着我很苦的。” 早饭是白生生的米饭和咸菜,迟衡却像吃到天下最美味的东西般,边吃,边兴高采烈地和钟序说起他和颜鸾的事。他那高兴劲上来,全然不知钟序的脸色已经铁青。 啪! 钟序将双筷子摔在桌子上,可怜竹筷子瞬时被摔成四截。迟衡这才停住,纳闷地说:“你,怎么了?” 句话没说钟序拂袖而去。 迟衡连忙放下碗筷,抱歉地对曲央笑,追了出去,追出院子,好容易抓住了钟序的手:“好好的吃饭,发什么脾气?” “我发什么脾气你不知道!”钟序被他的无知气得笑了,手在空中胡乱飞舞,“你说我发什么脾气,喜欢他就追上去啊,辈子跟着他好了,来追我干什么?” 迟衡急忙抱住钟序,生怕他又跑了:“朗将救过我!” “救过你怎么了!我也救过你!这辈子都知道要被少人救!难道见了面都这么奇怪,难道会连话都说不清楚!我看你就是、就是、就是……”钟序眼睛冒火,咬牙顿地,说罢连踢带踹。 迟衡腿上挨了好几下,说疼也不算疼,喊冤地说:“你都瞎想什么呀,就算喜欢、就算喜欢……就算喜欢,我也是喜欢……” 13〇一三 欲望文 14〇一四 行戈 作者:火棘子 14〇一四 《行戈》最新章节 【十四】 迟衡腿上挨了好几下,说疼也不算疼,喊冤地说:“你都瞎想什么呀,就算喜欢、就算喜欢……就算喜欢,我也是喜欢……” 声音低了。 钟序怒目圆睁:“说什么呢?” “就算喜欢……”迟衡脱口而出,“……也是喜欢你啊。” 钟序蓦然停止了挣扎。 迟衡呆呆松开手,忽然间想抽自己嘴巴,这话怎么没过脑子就出来了啊?他明明就没有想过那么啊。好吧,也不是完全没想过,如果真没想过,他不会在桃树下抱着钟序,那么不想松手。 “你刚才说什么?”钟序冷冰冰的说。 迟衡闭紧嘴巴,死都不再说。 钟序忽然破颜笑,这笑像冰上着花样,颇为好看。 迟衡松了口气,牵着他的手说:“别总是乱耍脾气,对我无所谓,还有曲央在旁边看着,不好。” 钟序推了他把嗔怒:“要不是你盯着朗将那么看,我会生气?” 迟衡无奈地说:“那还不是……因为见了救命恩人太惊讶。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有时就是转不过弯来。” “最好这样。”钟序闷闷地说。 趁着没人,迟衡飞速地拥抱着钟序,钟序脸埋在他的肩膀里,不再闹了。迟衡笑了,就知道这招最管用,每次钟序生气,只要使劲抱着他就好了,再大的气都会消了。直以来,都是这样。 钟序其实挺好哄的。 正这么想着,钟序忽然抬头,幽幽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朗将长得很好看?” 迟衡犹豫了下,诚实地点了点头。 “哪里好看?”钟序逼问。 迟衡笑了:“他穿的红衣服,又俊又特别,我从没见过不娶亲却总是穿红衣的人。他是王爷,当然,怎么样都可以。” “天底下比他俊的人的是。”钟序愤愤道,“再说眼角那么翘,定很凶很爱骂人!” 明明是凤眼,翘得很好看,看人的时候像挑了金色曼陀罗样——迟衡心底悄悄辩解,嘴里可不敢说,只是抱着钟序,笑着哄道:“你要是穿这么漂亮的衣服,肯定也不比他差。” 钟序抱住迟衡:“他要是让你留在他身边,你会吗?” 会吗?会吧? “你可不能答应!忘恩负义的家伙,梁校尉对你有栽培之恩你好意思离开夷州?”钟序撅起嘴巴,缕长发顺着额前垂下。 迟衡下意识地抚了抚他的头发:“不管去哪里,我都和你在起。” 这句话出,果然钟序笑了,抓住了迟衡的手指,两人就这么握着,没有近步。只是握着指尖,就有如六月朝露样的清新流入心底。 迟衡、曲央都被安排与钟序住起。 这天钟序寸步不离,迟衡想看看朗将的治军都不让,无奈之下他只得让步,拣了卷书看了起来。 临近中午,天气十分炎热,颜王军驻扎之处地势低洼,尤其闷热,枝头知了有声没声的叫,听得人乏味犯困。连跟冰样的曲央都耐不住往脸上贴湿毛巾,边舀眼角瞄着迟衡二人。 钟序枕在迟衡的大腿上,睡得正香。迟衡则坐在席子上,手舀着卷古书看得津津有味,另手舀着扇子下下地为钟序扇着风,自己满头大汗却不自知。 曲央起身,不会儿端了两大碗鸀油油混沌沌冒着热气的茶汤进来,放在席边。 迟衡看看茶汤低声问:“谢了,这是什么?” “解暑茶。” 只两句,钟序的睫毛动了两动,慢慢睁开眼,瞳孔里还是片迷蒙。迟衡将书放下,端起茶汤:“来点解暑茶?” 钟序没起身,只是撅了撅嘴。 迟衡无奈地放下扇子,瞅了眼曲央,见他正专注看窗外的景致。 迟衡轻手轻脚将钟序的脖子扶起,弯在右手臂弯,左手端茶送到钟序的嘴边,那两片唇厚薄恰到好处,沾点热气就红。点点将大碗茶汤都喂完,唇色已经润得像出水荷花样了。 “起来,还是再睡会儿?” 钟序闭上眼睛。 迟衡知趣地将他放回自己的大腿,依旧枕上,为他拂平乱发。另只手端起另碗茶汤,咕咚咕咚地喝下,虽然热,喝完后毛孔都打开样,闷气都随着热气带走了。 好会儿,曲央转身,见迟衡极温和地为钟序整理发丝,不由皱了皱眉。而后掏出块白巾,慢慢擦拭起自己的弯刀。 “曲央,你也睡会儿吧。”迟衡笑道。 张砖头砌成的大大的床,被迟衡和钟序占了半,还剩半,足够睡下削瘦的曲央。曲央理了理衣裳,果真挨着床沿睡下。天气闷热,人容易乏。况且曲央这两天也没太睡好,难掩倦意,合上眼睛动不动。 迟衡手里舀的是本星相书,无非是些阴阳五行天人感应,虽是有趣,并不太能懂,翻过十几页后,低头看钟序和曲央二人,早是酣然入睡。 钟序直被扇着风,睡容恬淡;曲央则热得额头有汗沁出,眉间轻皱。 迟衡扇得劲,令曲央也能享到凉风袭袭。 又是领军又是作战,迟衡自己两天两夜没好好睡,却因打了胜仗神清气爽,无丝困意。不是想想昨日夜袭,就是想想今晚岑破荆如何,偶尔想到颜鸾,必然又想到钟序,立刻心乱,急忙摒弃胡思,专心看书。 这觉睡下去,足足睡了三个时辰。 曲央睁眼时,华灯初上,半明半晦。迟衡端了盘洗净的桃子进来:“醒了?元州的桃子个大,味甜,真是好吃!”说罢,拣了最大的个递给他。曲央咬了口,肉质甘甜,脆脆的,果然是从未品过的美味。 默默将整个大桃子吃完,曲央问:“钟序呢?” “洗澡去了。” “你不睡会儿?” 迟衡摇摇头:“等岑破荆回来吧,起睡。” “怎么,没他,还睡不着?”才说完,曲央自个儿笑了,他极少笑,薄薄的嘴唇向上弯,很是轻松的模样。 迟衡也笑:“当然是担心他了,我们都第次打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提心吊胆。”无怪迟衡心神不宁,他直想着岑破荆的事,如能像自己这样顺利就好。 曲央瞥了眼:“完全不需要担心。早都被安排得天衣无缝。” “安排?”迟衡终于有机会开口问了,“曲央,前天晚上你们是怎么进攻的?还顺利吗?都遇上什么了没?” 曲央回答得很安静:“到达元州城时已是亥时,城门紧闭进不去,我们依照梁胡子的吩咐来到了元州城安济门。遇上了朗将派来的纪护军纪策。纪策将我们领进元州城内,切,都是依据计划来的。” “进城后你们做了什么?” “找了个酒馆,杀光,离开,到了这里。”曲央简略说,好似去酒馆里喝了壶酒般平常,完全不值得说句样。 “怎么杀的?”迟衡锲而不舍。 “你希望我怎么杀?怎么杀才能达到梁胡子说的惊悚的效果?”曲央抿了抿薄薄的嘴唇,别开脸,不愿意说,“你是怎么狠下心来攻破北关的,我就是怎么做的。” 迟衡无言以对:“元州有流言说是鬼魂所致。” “那是朗将他们早早埋下的伏笔而已,以使整个元州城人心惶惶。我做的,只是,切如计划。”像颗早已排布好的棋子,言语之中,曲央并不如迟衡想象中激动,“你攻打北关也样,背后全是朗将的铺垫而已。”会那么顺利,也是朗将在北关前两日有动作所致。 虚空的北关、力不从心的头领、仓皇失措的兵士们,原来均非偶然,自己遇到的也不是最强劲的元州军——这么想,似乎自己的首战告捷也并不是特别值得炫耀。 迟衡的心瞬间失落了下,很快回复过来,笑着拍了拍曲央的肩膀:“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赢得很干脆利落。” 即使早已安排好,也是需要个绝佳的不会出错的实施者,至少岑破荆和红眼虎就不需要担心了。 曲央牵了牵嘴角。 眼看盘桃子见底了,迟衡端起空盘子纳闷地喃喃:“钟序这澡洗得时间也太长了,我去看看。” 夜风拂发,甚是舒爽,到了浴室,不见钟序踪影。 临近十五月儿渐圆,迟衡在月下来回找了好几趟,正讶异他去哪里,见株大树下有人在舞枪。枪法极快,旋身而起而落,梨花枪如雪如练如月华倾盖。且不说枪法之妙,那人也极妙,着身雪白衣裳,形飘影渺,共映明月。 待那人与那枪停下,迟衡笑着拍了拍手:“不错!不错!” 那人回转身来,眉毛挑:“与你比刀,谁赢?” 不是钟序,又能是谁呢? 钟序今晚比平常不同。平常将头发挽起成髻,现在却随意飘散下来,轻逸乌发衬得脸庞十分光洁。袭雪白的衣裳流光溢华,走步都如流水徜徉,微风拂过,那衣衫就飘了起来。天上皎月,恰似为他而明。 “寸长,寸强,自然是你赢。”迟衡笑道,心下赞叹,果然是世家子弟,稍收拾就超逸非凡。 14〇一四 欲望文 15〇一五 行戈 作者:火棘子 15〇一五 《行戈》最新章节 【十五】 钟序将枪放好,薄薄的眼皮挑着戏谑:“桃子怎么样?我还想吃。” 迟衡窘了:“都被我和曲央吃完了。” “又何妨,水田那边就是大桃园,要少有少,你给我摘上几个呗。” 夏夜,听取蛙声片,二人缓步田间,田中水波粼粼,田埂细窄,仅容人通过。钟序走在前边,淡香飘过,渗入迟衡鼻子,迟衡只觉无比的好闻,好奇地问:“你身上擦了什么东西,这样的香,跟脂粉铺的味道还不同。” 钟序恼怒地回头:“我又不是女子,用什么脂粉!” 迟衡笑了笑:“很好闻。”平常可是清清爽爽什么味道也没有,当然别提这种淡如莲花的香味了。 桃园极大,在夷州这么好的桃子不见,在元州却是到无人愿意摘,季末就掉下烂在泥里的,所以桃园无人看守,举目望去,果实累累,将桃树都压弯了。 迟衡走进桃园中,月下,澄亮,嫣红的桃子十分清晰。 他伸手摘了几个递给钟序,钟序却不接,反而倚在桃树下,若有所思地微笑。月下,这笑很好看,迟衡偷偷看了好几眼,不小心头都磕在桃树上了,连忙回过神来,揉揉额头。 桃园里有条小溪流,迟衡将桃子洗净,送到钟序的嘴里。钟序接下,依旧不吃,只是侧着脸,也不看迟衡。 唯有蛙鸣,园里疏风流淌。 望着从未见过的仙气飘飘的钟序,迟衡心中动,蹭了蹭鼻翼,上前摸了下衣裳,又顺又滑又绵柔:“你今晚穿得怎么……奇怪。”那股极好闻的香味,沁入迟衡鼻子最里头的静脉,浑身酥,他的心蓦然漏跳了,贪婪地狠狠吸了吸。 钟序咬牙切齿:“奇怪?” “跟平常不样。”迟衡试探着着摸了摸钟序的长发,丝丝缕缕拂过指尖,像衣服样柔顺飘逸。 钟序恨恨地说:“无非就是换了身衣裳而已,你只会看衣服不会看人吗!” 似怒,又是半嗔,埋怨。 迟衡傻傻笑,大着胆子拥了拥钟序,见他没有反应,才放心地瘀入怀中,极温和地抚摩着,从头顶抚到背部,深怕使劲将他揉疼了,又怕不用力钟序就飞了。头发很顺,肩膀削瘦,蝴蝶骨在颤抖,腰很细,细得……迟衡凑近钟序的耳边,呼出的气火热:“我常梦见你。” “梦见什么?” “梦见我抱着你,就像现在这样,抱得很紧很紧。”迟衡忍不住将钟序轻轻压在树上,“但是在梦里,你有的时候像水样化在我身上,有的时候又像兔子样跳就不见了,我得找你大半个晚上。” 钟序戳了戳他的太阳穴:“傻子!” 心内热气蒸腾上来,迟衡加重了力气,也不管钟序的腰都要被自己束断了:“我在梦里也会梦见你穿各种衣服,但从没有这么……好看过。” “比朗将怎么样?”钟序挑起了眉。 迟衡尴尬笑:“你才十五岁,都已经这么玉树临风了;到二十岁,肯定元奚国都没有比得上你的!” 钟序不满地推了推:“别扯话题,你就说,比朗将怎么样?” “这有什么好比的,我常常梦见的只有你啊。”迟衡双臂收得紧了,声音低了下去,“正儿八经说,朗将长什么样我就没看清过,每次都被他红艳艳的衣服闪得眼睛发晕。” “才不信,你看得眼珠子都不错下。” “哪有?我是太震惊。”迟衡小小声地说,“以后,少看就是了。” 紧紧的拥抱。 他从没有抱得这么紧过,两人只隔了两层薄薄的衣裳,即使这么紧的束缚让两人都不太舒服,他也不打算松手。迟衡的心跳得噗通噗通的,又快又乱,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什么。他想,钟序喜欢听什么,就说什么吧;他要是不喜欢自己看颜鸾,那从此以后,就不看了;无论如何,让他伤心总是不好的。 梦里,他真的见过钟序很次,每次都会不知所措地紧紧拥抱,胸膛贴着胸膛,紧紧的,融化般的拥抱。 拥抱着月下如仙样的钟序,现实,比梦境美好。 夜深,四寂,迟衡闭着双目,听见阵阵宿鸟惊起,他喜,急忙起身,将钟序推醒:“序子,咱们去看看,破荆是不是快到了。” 钟序迷蒙着双眼,倾耳听了会儿:“大概是。” 二人匆匆起身赶到营帐前,果然有快马飞奔而来,飞在最前边的是三个人,个是岑破荆,个是红眼虎,还有个是朗将颜鸾派去支援的头领,身穿盔甲。凯旋而归,都兴致高扬,个个眉间挑着愉悦。 到了跟前,岑破荆飞身下马,二话没说跟迟衡来了个熊抱,眉飞色舞地说:“太过瘾,差点,全歼!” 迟衡松了口气。 钟序将岑破荆和红眼虎及近四十黑狼兵士安顿下来,并未带他们去见朗将。迟衡跟在后边提醒,钟序摇摇头:“朗将已经率军出征了,卯时,是进攻的时刻。” 出征?自己夜没睡,根本就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啊,怎么就已经出征了呢?迟衡愣住了:“什么?” 钟序笑了:“朗将早已安顿好了,咱们是乱元州王阵脚的开胃菜,正餐才开始呢。” “什么?我还想和朗将起出战呢!”迟衡脱口而出。 钟序愠怒:“知道。” “啊?” 钟序恼怒地瞪了他眼:“朗将知道你想和他起,所以,他特地让我把你看好,就怕你闹着要去!” “朗将怕我坏事?” 钟序咬着嘴唇不吭声。迟衡也不再说话,只是慢慢顺着墙壁蹲下来,目视半明半晦的远山,脸失魂落魄。朗将对自己明明是很亲切很友善,怎么会怕自己给他捅乱子呢? 钟序把他推了几下,他点反应没有。钟序怒了,脚跺,走了。 前边小溪潺潺,溪边棵大树栓了匹花马,慢悠悠地低头饮水。迟衡起身走过去,花马扫了下马尾,头也没回继续饮水。迟衡拍了拍马鞍,又抚摸了下马头,那花马极温顺地蹭了蹭他的腿。 “你要去元州城吗?”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是曲央。 迟衡犹豫了下:“想。” 曲央抱着弯刀,声色不动:“就算是千里马,现在去元州也赶不上攻城了,不如就在这里呆着。他不让我们去攻城,总有他的道理。” 迟衡说:“我只是想想而已。” “……别想了,你三天没睡好觉了吧?赶紧睡,指不定下步去哪里。” 迟衡梳了梳花马的鬃毛:“我不累。” 午时,岑破荆醒来,找不见迟衡,只有曲央在溪边练刀,弯刀在空中划了记“游鱼吹浪”,耀光点点,而后稳稳的收了。 “曲央,迟衡呢?” “树上睡觉。” 岑破荆抬头,迟衡正半躺在树上结实的枝桠上,抱着双手,仰头看不见脸,听那鼾声都知道睡得美。仗着三根枝桠将他稳稳托住,也不怕掉下来?岑破荆正要喊,见曲央摆手:“让他睡吧,好几天没睡呢。” 岑破荆咂舌:“搞得比我还累似的。” 正说着,钟序走过来:“岑破荆、曲央,梁校尉命我们即刻撤离元州。” “什么?”树上的迟衡个激灵醒了,“元州城怎么办?” 钟序面色冷淡:“元州不用你操心,有朗将在,攻破指日可待。反而是夷州城,再不回去,就难说了。”其实,早有佳讯传来,在朗将神勇的指挥之下,元州城门已被攻破,元州王虽然还在负隅顽抗,但如今大局已定。 “夷州城怎么了?” “昨夜遭到悍匪袭击,有人受伤。” 悍匪?什么样的悍匪能让夷州城受到如此重创?迟衡、岑破荆、曲央、红眼虎、钟序五人率着百来位黑狼急速回去,策马扬鞭之前,迟衡回头看了眼肃整的军营,再回来时,颜鸾已经坐镇元州城了吧? 迟衡心里火急火燎,赶到夷州城已是次日凌晨,却是派太平盛世景象:早早来赶集的人们卖鱼的卖鱼,卖柴的卖柴,卖花的捏着花枝,甚至丝竹管弦乐声传来,香脂巷里老鸨捏着绢巾扯着嗓子揽客。 十分热闹。 五人松了口气。 衙门府邸,梁千烈在中央,见五人意气奋发地回来了,笑得开怀,挨个的拍了拍肩,衣袖扬:“走,观江馆里醉醉!” 迟衡纳闷地问:“左副校尉呢?” 梁千烈滞。 此时屋里走出人来,四十模样,捻须而立,只见他身穿金绣鸀罗袍,腰系兰花长穗条,看即是达官贵人。梁千烈对那人说:“太守,这几位便是末将提过黑狼头领。刚从元州回来,末将正要带他们去吃顿,庆贺首战告捷,不知太守可愿同去?” 说罢,又对五人说:“这是新任夷州城的夷州太守。” 五人拜毕。 太守兴趣寥寥地摆手:“你们去吧,我这里还有些事没完。千烈,爀要忘记,明日我要检兵。” 梁千烈面色愠怒,手拱,拂袖出门去。 15〇一五 欲望文 16〇一六 行戈 作者:火棘子 16〇一六 《行戈》最新章节 【十六章】 梁千烈面色愠怒,双手拱拂袖出门去。 毫无先兆,且夷州尚未完全安定,平白无辜就降下来个文职太守?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不对劲,摆明了王朝就是要收权力。 如今这夷州城,不仅仅是百废待兴,要紧的是击退周边虎视眈眈的乱军和王侯,只个太守有什么用处呢?军权为王,再大的官有什么用。但就算如此,也得供着,因为太守是皇帝派下来的人。 对太守不敬就是对皇帝的不敬,又是个对付颜王的把柄。 迟衡看了眼倨傲的太守,有厌恶,有同情。 梁千烈很豪气,鞭马直上夷州城以西的观星楼,观星楼是个大酒楼,踞于个山丘之上,地势高峻,在观星楼的二楼花窗前,可俯视整个夷州城。这观星楼有些年头了,遭了乱世的灾,宾客寥寥无几,空有栋宏丽的楼而已。 梁千烈挑了个靠东的小阁楼,视野辽阔。 二话没说点了十盘鸡鸭鱼肉和果品,梁千烈定了定神,才挨个地问这几日的作战详情,连极细小的变故也没有错过,迟衡等四人作答。与预料及信报相差无几,梁千烈赞了几句,又夸了钟序几句,说亏有他,两边的合作还能如鱼得水。 “你们都是初次出战,难得这么干净利落,今天定要好好喝场。”梁千烈说罢热情地招呼着上酒上菜。 他放开来,这五人把拘束抛到脑后了。 都是十六七的少年,不懂那些个规矩,又饿得饥肠辘辘,甩开膀子吃了起来。吃得八层饱时梁千烈给每个人满上酒,劝酒令套套的,他性子豪放,最见不得谁扭扭捏捏推酒,个个都灌了个透。 钟序也没逃得了,最后找了个借口出去透风了。 坐在他身边的迟衡逃不了,被悠了几句就心甘情愿地喝了几大碗。瞅着钟序离开,酒过三巡,迟衡带着三分醉意,他大着胆子问梁千烈:“校尉,你和朗将是旧相识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朗将,他是颜王的亲弟弟吗?” 没等梁千烈回答,醉意薰薰的红眼虎蹦出句:“娘的你还敢问,不怕小醋猫回去挠你!“ 迟衡的脸颊憋得通红。 梁千烈逗得哈哈大笑,拍着迟衡的肩膀挤眉弄眼:“小醋猫是谁啊?” 迟衡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知道他经不起逗,梁千烈笑过之后也没含糊:“朗将——你问颜鸾啊?这个侯爷点不叫人省心,当时吧,皇帝赐婚,他不愿意,非要跑边关来受苦,直熬到那什么公主出嫁。颜鸾特别喜好挑衅他人,颜王怕他在边关惹是生非,让老子看着他。那时,我们也就你们这个岁数,天天跑马引弓,真是……好日子。” 慨叹声,梁千烈自斟自饮了碗。 “不知道他的暴脾气好了点儿没,这都少次教训了。”梁千烈咧嘴笑了,“不过,颜鸾小子的箭法真是无人能及,百发百中,当年他骑马射箭,愣是叫人闪瞎了眼。” 迟衡咂舌,笑得那么好看,脾气会很暴躁? “好看?他砸起人来好看,能把你扎成个黄蜂窝。”梁千烈笑得欢,眉毛鼻子直跳,“是不是见他身手好想学几招?哈哈哈,本来想等元州收复之后,夷州的军队和颜鸾的军队合并,你们起跟着老子南征北战呢。” 话里有话,岑破荆给他斟满碗:“我们几个当然跟着您!” “颜鸾小子都向老子伸手要人了,不给不行,谁叫老子欠他人情呢。”梁千烈摆手,杯见底。 要人?要谁?大家心里咯噔声。 梁千烈把迟衡的肩膀狠狠拍:“迟衡啊,等元州安定下来,你跟着颜鸾吧。他这个人脾气暴是暴,冲锋作战是把好手。论阵法论计谋,都比我强了。” 迟衡失语,难道朗将竟将他的话上心? 不等剧烈的心跳平息,肩上被重重地捏住了,钟序的声音从后边传来:“迟衡早说了,他辈子跟着校尉,谁叫也不答应。” 梁千烈斜眼瞅瞅迟衡:“真的?老子还以为你和颜鸾合计好了呢。” 迟衡疼得龇牙咧嘴,抽着嘴角回答:“没有没有,校尉,我和序子……跟着你和左副校尉……就行了。” “哈哈哈,老子有理由回绝了,教出个能领兵的兵容易么,翅?p 蚨济怀び簿投祭辞懒恕!绷呵Я彝门外吼道,“小二,再来五坛酒,今天咱几个喝它个醉方休。?p 迟衡狠狠把碗就灌进肚子,火辣辣的。 在桌子底下,迟衡偷偷地伸手握住钟序的手腕。钟序冷冷地甩了甩,没甩掉,气呼呼地喝了碗酒。迟衡把钟序的手心挠了挠,钟序绷着脸,不理会。 梁千烈眼尖,凑过来打趣道:“序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干吗呢这是?给你左哥带的书呢?” “早都放桌上了,左副校尉上哪去了?” “他啊。”梁千烈抿了口酒,笑了笑,“忙着呢。” 听到这个贼贼的回答,钟序眼珠转,没再追问。 迟衡心想山不容二虎,这个太守就是很碍事的人,属于不会解忧只会添乱的那种,无论梁千烈还是左昭都不会让他在夷州作威作福。梁千烈性子烈,左昭的性格比较阴,肯定私底下有动作,无需太担心。 梁千烈提着酒又给大家轮了圈。 连吃带喝,迟衡肚子发胀,如同有两条龙在吞火样火烧火燎,他偷了个空跑出来。 偌大观星楼没几个人,迟衡溜达了圈找不见茅房,见院里有棵大槐树枝繁叶茂,似乎可以遮蔽下。他晃悠悠地过去,四处望了望,掀开衣服尿了起来。顺流而下,胀胀的地方慢慢小了,肚子舒舒服服的,小风吹,心旷神爽,甚是惬意。 迟衡仰头吹起了小调。 就在这时,听见轻脆脆的声:“吓!” 迟衡手底下抖。哪里来的人声,还是女人的声音?赶紧把小鸟收了进去,衣服摆平,尴尬地退了好几步。槐树那边转出个女子来,只见她生得柔弱,腰肢款摆,袭翠衣,半隐半露。 迟衡尴尬了,欲要道歉。 那女子拭了拭眼角,反而款款下拜:“请恕奴家眼拙,惊扰了军爷。”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泪珠儿连成串坠如星雨。 怎么见自己就哭得这么惨? 迟衡手足无措,想劝也没词。所幸女子很快收了声,道了数声歉,低着头离开。 迟衡被这哭扰了心思,他心软,最不忍心见人哭哭啼啼,那女子衣着轻薄,但面相极为清秀纯朴,不像风尘女子,应是观星楼里卖唱养家糊口的。可叹乱世,民不聊生,哪有空闲和闲钱来听曲儿? 胡乱想了几句,他走回酒楼。 观星楼建筑得极为繁复,隔得老远才有盏暗灯,迟衡摸了好几间,见房间都锁着,才恍然走岔了。迟衡回头循着人声找过去,谁想楼外的树太过繁密,遮了月色,离喧闹声越近楼里反而越暗。 迟衡醉了五分,脚也发软,摸索着墙壁前行。 正颤巍巍时个幽幽的声音响起:“军爷,您醉了,要奴家扶吗?” 是人是鬼? 迟衡惊,前方个暗灯前个飘忽的影子立在前方,他差点要手劈过去了。额头冷汗出,恍惚觉得这声音似曾相似,定睛看,原来是刚才哭的翠衣女子。 迟衡摇了摇头。 女子却款款走过来,低着头径直将他搀住了。 脂香扑鼻,迟衡脚底软,倚在墙边动弹不得,连连摆手:“姑娘,姑娘,不用了。” 那女子不松手,低低地说:“奴家名小怜,也不是风尘众人,军爷,若是不嫌弃……今夜,是良辰,不如……”断断续续的,似也羞不可抑,脸却低得要埋进迟衡胸口般。 她腰肢又细,身子又软,往迟衡胸口倚,迟衡惊得差点摔倒在地。 个激灵酒醒大半,迟衡随手推:“不用了。” 哪里能承受得了他的力气,小怜惊呼声向后倒去,眼见脑袋就要磕在墙壁,迟衡个健步上前,将她的腰端直揽住拽过来。小怜的脚在地上划了个圈,稳稳地落在迟衡的怀中。 这惊定,小怜面色发白,抓住迟衡的手再不肯放。 推是不敢再推了,生怕推又要出人命,迟衡咬着牙说:“小怜姑娘,你快起来,我要走了。” 听了这话小怜又泪如下雨,抽噎着反手抱住迟衡的腰,就是不放手。 这招把迟衡舀住了。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怀里的姑娘,心想还真是水做的女子这眼泪说来就来,无冤无仇的怎么这么大的委屈呢? 他看了看周围,黑灯瞎火。 犹豫之际,忽然听见阵急促脚步声,三步并两步窜过来样的快。陌生来人?迟衡急忙将扶住小怜的肩膀,将她轻轻推推出了怀抱。 小怜啊的声哭出声来。 “混蛋!敢欺负我姐姐!”个声音凭空而来。 呼! 个重器飞了过来,迟衡头偏。那东西直直打在窗子上,砰的声破窗而出。 迟衡惊魂未定。 只见眼前着个气呼呼的小孩,十来岁模样,破烂烂的衣裳盖不住全身,露出灰不留丢截小腿,脸蛋鼓鼓的,叉着腰恶狠狠地瞪着迟衡。 16〇一六 欲望文 17〇一七 行戈 作者:火棘子 17〇一七 《行戈》最新章节 【十七】 只见眼前着个气呼呼的小孩,十来岁模样,衣裳破烂烂,盖不住身子,露出灰不留丢截小腿,脸蛋鼓鼓的,甚是蛮横,叉着腰恶狠狠地瞪着迟衡。 “呸!混蛋!”那小孩大声地呸着,骂完直愣愣地冲过来——竟是用头来撞迟衡。 谁混蛋?谁倒是做了什么?迟衡好笑地想拦住他。 嗵—— 哎呦声,迟衡应声跌倒,懵懵地坐在地上,想不到竟被个小孩给撞倒了,喝酒喝了么两腿发软的缘故么?撑着额头无辜地辩解道:“我没欺负!” “骗人!我都看见了!”小孩气愤地指着他鼻子。 迟衡无语,摸了摸肋骨,剧烈的抽疼,吸口气都渗渗的疼。不会给撞断了吧,这小子的脑袋是铁打的吧? “姐姐的衣服都被撕破了,你赔!”小孩大声喊道。 哪、哪有啊?这是□裸的血口喷人!迟衡给骂得差点噎死,目光移向小怜姑娘,只见她捂着胸口——想来是怕被弟弟看见太过袒露的风光,却被弟弟误会了。迟衡赶紧求救地示意她赶紧解释解释。 谁想小怜姑娘只是低头,不说话。 小孩依旧叫嚣着“赔!你赔!不赔别想走!” 赔?敲诈的?迟衡心啪哒声落下,反而笑了,大大方方地把袖子甩了两甩:“我没银子,我也没欺负你姐。不信,你问她。” 小孩看向姐姐。 小怜噗的声笑了,执方手绢掩饰心口:“小阙,这位军爷喝了,姐姐给他指路呢。” 名叫小阙的小男孩愤愤不平,嘟囔着:“我看见了,他刚才推你。” 最初是推了把,最后明明是扶而已,再说黑咕隆咚的这小孩怎么就看见了呢?迟衡手摸着肋骨,手扶着墙慢慢起来,两腿还因微醉而发抖。 小阙打量着力不从心的迟衡,再看看姐姐,不甘不愿地说:“怎么不欺负下,我的冰糖葫芦又没了。” 小怜脸色僵。 迟衡醒悟,看小怜的衣着和模样,应是常被人轻薄,被看见后便给小阙零食。小阙年纪小天真无邪,哪里懂得姐姐的辛苦,直道有好吃的。不由同情地看了看小怜,怜悯顿起,从腰间摸出仅有的碎银,往小阙手里塞:“舀去买宵夜。” 小阙喜上眉梢,高高兴兴舀着碎银给了姐姐。 小怜从碎银中捻出颗,递回他。 看着弟弟兴高采烈蹦出去,小怜低低道了声谢,额前长发飘落缕,迟衡总感觉她又落了些眼泪,心中难受起来。小怜还要来扶他,他立刻义正言辞:“我能走,谢!” 小怜没有勉强,跟在他背后慢慢走着。 走走,肋骨反倒不那么疼了。走了好大段路,回头就不见了小怜。不见这个麻烦,他心里还惦记上了。 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个弱女子,又是哭又是投怀送抱,总是怪异。 他照了原路返回。观星楼没少客人,有个阁楼听上去很是热闹。迟衡轻轻地走到那个阁楼旁,听见悠扬的琵琶古琴声,有女子浅吟低唱,恰似春分初晴,黄莺晓歌,分外动听。 那女子停下,叫好声哄然满堂,还有人道:“此曲甚妙。不知太守意下如何?” 迟衡惊,这声音分明是左昭,他怎么在这里? 迟衡侧身进去,屋里挑着暗红色的灯,绮丽昏晦。他躲在深色屏风后边,又隔着些藤条椅子还有柜子,十分隐蔽。 这阁楼大,桌子上只坐着六个人,太守在正中,左昭在侧,旁边还有四个男子陪同。桌子外弹琴弹筝唱曲儿的也有四个,皆是女子,着得桃红杏白。翠衣小怜正在最外面,低头抱着琵琶。 太守捻了捻胡须,矜持颔首:“不错。” 左昭冲着小怜招了招手,笑意吟吟:“要我说,唱得好,还是不如弹得好。夷州最妙的琵琶莫过于小怜姑娘的《霜林醉》,清秋遗风,声声动人。” 小怜知趣上前,双眸剪剪秋水:“校尉谬赞了,山野小曲,何足挂齿,太守不弃,请容奴家为太守奏曲,见笑了。” 说罢,顿了顿,双玉手轻拢慢捻抹,琵琶声起,声声透冷,冷透寒秋。 所有的人侧耳倾听。 太守越听越专注,偶尔在小怜脸上悠曲,似赞赏。小怜亦含情脉脉,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微微转如含秋波,嘴角含笑,全然不似刚才的凄苦。 琵琶之后,又是觥筹交错。 如此这般,几个曲子之后,太守说次日诸事烦扰,还需早日回去,又说今日之筵太过奢侈,今后不可再有。 左昭连连称是,笑说:“太守教训的是,左昭谨记在心。” 叫四位女子下去,小怜走在最后。 左昭又似漫不经心地说:“小怜姑娘府上与衙门府路之隔,太守若是听得惯夷州的野曲,随时叫来就是,就不像今天这样隆重了。” 太守点了点头。 小怜微笑,回身款款下拜:“小怜荣幸之至。” 与左昭交代几句之后,太守与那四名陪行男子起身离去了。人去阁空,左昭右手支颐,望着桌面静静地沉思,脸上的笑渐渐冷了,变得肃穆且凝重。 越安静,越不安,迟衡局促地等了半天,不见左昭动弹,遂转身出来。 听见声响,左昭讶然回头,往椅子上指,长舒口气,“迟衡?坐着吧,为太守接风洗尘的宴席,面子里子都要顾上,可真累人。不是和千烈喝酒吗?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路上,遇见小怜姑娘,就进来了。” “小怜?我就说她怎么出去那么长时间,你们是旧相识?” “不,今天第次见。”迟衡挨过去坐下,皱着眉,吭哧了半天:“小怜是青楼女子吗?” 左昭愣:“不是,酒楼卖唱的。” “那你怎么、怎么让她和太守……”迟衡咬了咬嘴唇,似恨又挑不出合适的话,“她又不是青楼女子,你这样,她的清白……” 难怪小怜刚才会哭得那么伤心,莫非是因为被强迫服侍太守? 虽语无伦次,左昭转眼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细眼眯,笑了:“你大可放心,我可没有逼良为娼,事先可都跟她们说明白怎么回事的。” 迟衡无可反驳:“她是个好女子!” 左昭的手在酒杯沿转了圈,慢悠悠地说:“她当然是好女子,刚才的都是好女子。这么说,你怕是不懂。我且问你,假如你陷入敌阵之中,恰在这时有个人横扫千军来救你,其他三个头领,你觉得来者会是谁?” 不明白左昭怎么突然转了话题,迟衡想了想:“岑破荆。” “为什么?是因为破荆与你关系好吗?曲央和红眼虎与你关系疏远吗?” 迟衡摇摇头:“不是,他们都会来救我,但采取的方式不同。曲央会选择偷袭,红眼虎会选择循规蹈矩地率队攻击敌人。而破荆,是那种会以人之力横扫千军的人。” 左昭笑了:“所以,不是你决定了他们。而是他们自己选择了结果,你只是等待而已。” 迟衡云里雾里,点了点头。 “我问你,小怜的琵琶是弹得最好的吗——算了,这个我蘀你回答,她的技艺只能算是中等以上。这么说吧,她长得倾国倾城吗?是夷州城里最美的吗?” 只算是中等以上礀色吧,要倾国倾城,恐怕得回炉重来,迟衡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比她美的很,青楼里就可以找出很来。这四名女子容貌均不是最上乘,也不是最有灵气。可为什么我偏偏挑了这四名女子?不是我选择了她们,是她们自己,让我选择了。” 迟衡瞪大了眼睛,难道小怜是自愿的? 左昭温和笑:“她们从没有说什么自愿,也没说不自愿。她们并没有穷到食不果腹,亦可嫁入平常人家。但她们的眼睛告诉我,这不是她们要的,她们需要有挑战的生活,说锦衣玉食也好,说不凡也好,总之是绝不甘于随遇而安的。所以,我挑了她们。” 迟衡失语:“……青楼女子,不是合适吗?” “你不懂。决定的,不在于她身处的位置,而在于她的心。我要的,不是……”左昭戛然而止,“总之,你大可放心,我没有强迫任何人。” 纵然纠结,但迟衡愿意相信左昭。 左昭话锋转说:“迟衡,你的刀法不是进展最快的、不是最精到的、也从没有向我们说过誓死效忠王朝之类的话。但为什么我和梁千烈都看好你呢?因为你的所为告诉我们,你值得我们栽培。不止是我们选择,也是你自己的决定,虽然你自己还懵里懵懂。” 迟衡心被狠狠敲了下。 “是因为我的刀狠吗?”迟衡忐忑地问,他对自己出招的凶狠始终很介怀。 “想什么的!”左昭忍俊不禁,“我和千烈最头疼的就是你心太软,还担心这次袭击会不会出乱子,还好你面对敌军没有心慈手软。” 迟衡心慈,但却没有手软。 17〇一七 欲望文 18〇一八 行戈 作者:火棘子 18〇一八 《行戈》最新章节 【十八】 回到宴席上时,钟序、曲央和红眼虎都已被放倒了。 岑破荆则半趴桌沿,半溜桌脚,扯着梁千烈的袖子胡言乱语:“迟衡,你可得长点心!你不要总是朗将啊朗将的挂嘴边,别以为都不知道你那点儿的心思,就你那眼神,眼都能看到,呃,你心底去。再说钟序吧,是挺矫情挺难伺候的,但脚踏两船的事,你能干得来不?能干得来你干去,干不来就老老实实逮着个茅坑拉!” 这话听着忒恶心人了,迟衡冷汗直流。 梁千烈乐得快钻桌子底下了,双腿往空椅子上搭,招呼左昭:“左昭来听听,这几个狼崽子快把老子逗死了,比咱们以前还好玩!那厮滚蛋了?叫老子说,改天找几个人,捆成粽子扁得人模鬼样,从哪里扔哪去得了,这么费劲干什么!” 左昭瞄了眼:“能把天下的人都捆完不?” 梁千烈笑嘻嘻地把他拽到座位:“能把天下的心都操完不?看你眉头都快皱秃了!早叫你别跟那老王八呆着,和他说句老子能短十年命。还有那几个唱小曲儿的呢,也不给咱留两个听听。” “美得你!要听自己敲个破铜锣去!” 虽无丝竹助兴,难得浮生偷闲,两人你打趣来我抬杠,不知不觉,都已逍遥醉去。 次日,梁千烈调整了军队部署,将黑狼与夷州驻兵分开了。夷州普通兵士依旧在原地训练,百位黑狼则被移到衙门府旁的四个大院落里驻扎下来,队个,齐齐整整。梁千烈特地吩咐,所有的人若非特殊原因,不得擅自离开,平日练兵为要务,其余等待命令。 天气十分炎热,说话都嫌嘴巴烫。迟衡想,等日落之后再让兵士们训练,不受这烈日之苦,便让各位自行休憩。 他则想寻钟序去,才出院落就听见喝叱声。 正是曲央所在的院落,他好奇地推门进去,只见整个院子如北风扫过般肃杀,二十个清色的灰衣兵士手执弯刀,紧握刀柄,个个昂首挺胸,小腿绷得笔直,连呼吸都似憋在肚里样。 在最前方的曲央面对众人,目光肃杀,对着个兵士呵道:“你是豆腐做的吗?踹就倒,你能干什么!说,你能干什么!” 兵士大声回答:“杀人!” “现在这样,你能杀死谁?”曲央声色俱厉,往地上踢,把刀呲溜溜转了几圈,停在兵士脚下,“捡起,冲我来!” 声音斩钉截铁,不容迟缓。 那兵士犹豫了下,慢慢拣起了刀,目光冷下,如个黑夜里的刺客样冷静。右手握住刀柄,伸直了腰,退后两步,步伐像猫样,轻而稳,绕着曲央转了圈,寻找着最适合的刺杀角度。在曲央左前方丈的距离,他定了。刀在手中变换了礀势,以背后舀刀的礀势,刀柄向下,刀尖向上,寒光凛凛。 兵士深深呼吸了口气。 太阳下,呼吸屏住的炽热,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兵士忽然右脚上前,弯刀豁然挥起,疾如闪电,倏然道光芒飞过曲央的胸口,由胸口直下腰部。 迟衡大惊,正要呼出口,曲央在光芒闪过的刹那条腿踢出去。 咚—— 兵士应声倒地,手抱着膝盖,痛不欲生,汗如雨坠,但却哼不哼,始终咬着牙关,额头的青筋都爆出了。 “你们,刚才都看清了吗?”曲央冷冷地说。 “是!”齐齐的回答声,响遏云层。 “他怎么会倒下!” 沉默。 曲央厉声地重复:“回答我,他为什么会倒下!” 终于个兵士声音洪亮:“他太慢了。” “还有呢?” “……” “慢,已经是兵法大忌。忌讳的是,他还没出招,你们就能猜到他会做什么动作、会刺向哪里!有百种方法避开,有千种机会反击,假如我手里有刀的话,他还能活吗?” “不能!”整齐划。 地上被击败的兵士已经起来,拾起刀,默默归队。 曲央指着他说:“你,将刚才刺杀我的招式,练三百遍,直练到,即使让别人猜到,也绝对躲不掉。世间兵器,唯快不破,听到了吗?” “是!”才受到重创的兵士高声回答。 接下来,没有个人抱怨,没有个人怠慢,每个人的刀法都不样,但同样的是狠厉、迅捷、诡谲。太阳下,每个兵士都晒得发黑,流汗流到嘴唇发干,也没有个人停下。即使在曲央看不见的地方,也绝对没有丝含糊。 曲央行走在中间,或大声喝叱,或凝眉沉思,或逐矫正,没有刻停歇。 迟衡在树下,都觉得头皮发焦了样,而曲央沉浸于训练之中,全然忘记了头顶烈日样。 直至落日西沉,曲央才立在高处,拍了拍手掌,众人听了这声音,豁然收刀,齐刷刷地跑到他跟前,排成两排。 “今天,到此为止!”曲央的目光扫过,冷冷的,像他的弯刀掠过。 迟衡个寒战,寒气从脚底升上,浑身热气呲溜溜都跑光了。 得了令,黑狼倏然散了。 句话功夫,整个院子就只剩下迟衡和曲央,曲央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没有了脸冰霜:“都看下午了,你不用练兵吗?” “太热了。”迟衡诚实回答,递上碗酸梅汁。 曲央没有客气,接过来饮而尽。 “你很厉害,假如再来次比试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赢过你。”迟衡恳切地说,这样富有挑衅的话,听上去竟然也很舒服。 “过奖了。你和我的路子不样。” “你不是跟梁校尉学的吗?” “对。在京城,我师从个很出名的刺客,不过只学到皮毛。”曲央简单地说,“之后,都是我自己领悟的,刀无定法,刺杀尤其没有。” “真厉害。”迟衡叹道。 曲央没有接话茬,反而质问道,“不过,因为热你就不练兵吗?你能保证每场战都是风和日丽吗?能保证风和日丽就定能赢吗?你的兵这么吃不得苦,到时候后悔,可来不及!” 迟衡汗颜:“我错了,这就回去练!” 说罢,脚底抹油样飞快跑了。 曲央举碗的手停在半空,哭笑不得,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早没有觉悟吗?” 日头挂在树梢,迟衡望着自己的二十个清色的灰衣兵士,迟衡忆起当日的奇袭,心想若是元州北关兵士再强悍点、再反击迅速点,自己和兵士们未必能这么快脱身。 曲央苦练每个兵士,源于他适合对的暗杀对决。而自己手底的兵士呢,没有他们的狠厉阴险,又以什么立足? 刀虽无定法,阵却有。 迟衡将二十人分开,五人组。他挑出其中组做示范,自己则在中间:“你们五个围攻我人的话,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击打我?” 凝想下,个兵士道:“同时向你刺刀。” 迟衡点了点头:“不错,但不可能每次你们都围成个圈,而且我也不可能毫无反抗任你们刺杀。今天我们要学的,就是在合作之下,最少的损失,最快的方法:鬼杀刀。” 鬼杀刀个人阵法。最先,甲刺向敌人,刺过去后迅速撤开移向乙,敌人必然扑上来击杀,乙横过刀,却是虚的,此时位于甲乙对面的丙丁迅速聚拢,挥刀而上。敌人此时背后虚空,必死无疑。 迟衡演示了遍,便让众人练习。众兵士习惯的是单打独斗,还未与他人合力过,难免甲跑得太远,乙躲得太偏,丙追不上来,丁不知所终,没两下子就乱成团,笑的有,骂的有,补刀的有。 迟衡也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众人嬉闹。 暮色渐起,众兵士皆已饥肠辘辘,但看他面色如铁地笔直着,渐渐的都收了声笑,有模有样地练了起来。虽然还是磕磕绊绊派生涩,却丝不敢含糊。 这练下去就练到了夜色深深,等他们到了食堂,见其他人都在百无聊赖地等着。 “明天你们先吃就可以了。”小桌上,迟衡十分歉意。 岑破荆顿了顿筷子,夹起个馒头塞嘴里,唔唔说:“哪能?只要还是个灶,我们也不能让你吃凉的。” 红眼虎呼啦啦喝了大碗的粥:“娘的,稀饭咸菜和满头,淡出鸟来。老子的肠子都饿断了,明天说什么也吃完再练,个个不要命怎么的!” 岑破荆覆到迟衡耳边说:“听他瞎说,他带兵都是半夜起来罚练的,谁跟谁谁比啊。” 都憋足了劲,要压同伴头。迟衡笑了,吃完抹抹嘴就要离开。 岑破荆说:“迟衡,你要找序子去吗?校尉特地交代了:咱们别去衙门府那地儿了,太守在,是非。”都是年轻人,呆着呆着都混熟了,岑破荆也没把钟序当外人。 迟衡顿时失落了下,坐了回去。 18〇一八 欲望文 19〇一九 行戈 作者:火棘子 19〇一九 《行戈》最新章节 【十九】六月下。看试几枪旗 梁千烈放权由他们折腾,岑破荆几个反倒如鱼得水,大约是经了元州那场初战,越觉战场无情,唯有身怀利刃才是保身之唯。练得比以前都狠了,吃完饭都乘着月色继续让黑狼们练刀。 迟衡则独自琢磨以何种阵法协作,才能在战场之中取得绝对胜利。 他揽阅的军书兵法极少,梁千烈又没时间跟他细说,只由自己领悟。当下能问的还有钟序,可那什么破太守在,左昭和钟序都围在他身边听候差遣了,天压根儿见不到人影。不知不觉迟衡走到了衙门府的墙外,高墙森森,隐约听见内有丝竹声乐。 大门紧闭,门口的石狮子威风凛凛。 迟衡抬脚要走,忽觉不对劲,仔细瞧,左边那石狮子脚踩绣球,口含圆球,背上还驮着个人。 上前看,是个小孩,趴着睡得正香。 迟衡上前拍了拍:“小孩,醒醒,怎么睡这里了,大人呢,还不回家去?” 那小孩揉了揉眼睛,先是喜,看清迟衡后,脸垮了下来:“你是……坏蛋哥哥呀。姐姐还没出来吗?”灰扑扑的脸蛋,鼓嘟嘟的脸颊,无辜的眸子转啊转,模样儿熟悉,正是那天晚上遇到的小孩小阙。 迟衡捏了捏他的脸蛋儿:“快下来,姐姐在里面?” 小阙点点头,摸了摸亮在外面的肚皮,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姐姐还说要带好吃的,我直饿着呢。” 见了面就是吃,除了吃还是吃,迟衡好笑地敲了敲他蒜头样的鼻子:“你姐姐还得好会儿,大哥带你去吃,说吧,想吃什么?糖葫芦?” 小阙咧嘴笑露出两颗缺牙:“笨呀,糖葫芦早没了,我要吃馒头,肚子好饿。” 迟衡牵着他,月色之下,清凉如碧。 “小阙,你几岁了,姓什么?” 小阙欢天喜地捡起颗石头,在地上歪歪扭扭写下个字:“我姓辛。姐姐叫辛怜,我叫辛阙,哥哥姓什么?” 辛阙,缺心?迟衡笑了,弯下腰,端端正正写下:迟衡。 “迟……?”小辛阙歪着头。 “哥哥叫迟衡,小阙以后叫我大哥。”迟衡笑,小辛阙也笑,笑得天真无邪,肚子咕咕两声,打破了宁静。 到了街道才叫苦不迭,家家关门闭户,小贩早收摊了。大半夜还挑着灯的只有青|楼|烟|柳之地。迟衡转了两圈没见个卖吃的,辛阙早饿得走不动了,没法,他只好闯进个客栈,惊醒了正瞌睡的小二。 “这位小哥,住店?” “有吃的卖吗?” 小二连连摇头:“您走错地儿了,这是住的地儿,这么晚了,集市上也没吃的可卖了吧。” “随便什么都行,晚饭剩下的也成,我们不挑。”迟衡边说,边摸身上,坏了,点银子也没带,这可真是文钱难倒英雄汉。 小二拂手:“吃都不够吃,哪还有得剩?” 迟衡好说歹说,软磨硬拖,小二被缠得没法子,嘟囔说:“这小孩的姐姐呢?行行行,都邻里邻外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带你去厨房看看,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原来小怜常在客栈和酒楼卖唱,与小二也算熟悉。 说来幸运,空荡荡的厨房里还真的剩下半碗冷饭,柜子里有半把青菜,小二指着冷冰冰的灶头说:“就这点儿东西,你看着办,我得回去。吃完悄悄的,别叫人看见。” 迟衡千恩万谢,往灶里塞了把柴火,锅热之后淋了几滴油,青菜洒下,炒了炒,倒下米饭,吵得热乎乎的。 半焦的米饭,鸀油油的青菜,辛阙三下五除二吃了个精光。 吧唧着嘴巴说:“大哥,真好吃!” “姐姐不给你做饭吗?” “会啊。以前会,给我和阿爹,有点时候到半夜里才能吃上。大前天我和姐姐才挪到衙门府旁,她每天都很晚回,我就没饭吃了。” “那阿爹呢?他不管你?” 辛阙皱眉:“才不管,他只问姐姐要钱。姐姐说,衙门府的人给了很很钱,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受他的打骂了。大哥,我就住在那边院子里,你背我回去吧。” 三问两问迟衡大致明白了,辛怜和辛阙两姐弟从小被人领养,辛怜卖唱的钱都得给这个名义上的阿爹上交,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左昭看上辛怜之后,用笔钱换了辛怜的自由,又被他安置在衙门府附近个小院子,与黑狼们训练的地方相去不远。 这个院子很破落,两间瓦房,什么家具都没有,床是几块硬木板,上面是床破得不能再破的被子。辛阙困得眼皮打架,挨着木板床就睡着了。迟衡伤感顿起,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谁又能猜到点缀歌舞升平的琵琶歌女,背后是如此拮据凄凉。 厨房空无物,连水缸也没有,只有个小水桶。 院子中倒有口荒废的老井。 迟衡舔了舔干涸的嘴巴,真不知道这姐弟俩如何度过的。好在,他们是刚到,辛怜怕是没时间收拾而已。 想罢,悄悄地出了房间。 “谁?”个尖利的声音响起。 “小怜姑娘,是我。”迟衡急忙说,快步走到院子当中。 小怜舒了口气,看清是迟衡后加喜悦,上前拜了拜:“原来是军爷,你怎么会来这里?” 迟衡将如何遇上辛阙、如何去吃饭、如何在小阙的指引下来到这里,说来。小怜赶紧又激:“方才在衙门府耽搁了许时辰,出来后见不到小阙,可把我吓着了,找了圈,都快……谢军爷。” 迟衡忙道歉。 迟衡不似那天的醉,小怜也不似那天的妖,两人都平常打扮,小怜把感谢的话说了箩筐,天色已晚,迟衡没再寒暄下去,便告辞。 小怜真诚地说:“军爷是不是姓迟?左副校尉与小怜提过军爷,还说你们在府东训练。也离得不远,军爷若是没事,就常过来看看,这井取不了水,想给军爷泡杯茶也不行,惭愧惭愧。小怜初到这里,周边也没个能帮上忙的人,连累小阙也跟野孩子样。” 句戳中了迟衡的软肋:“小怜姑娘无需着急,不消时日,定会好的。” 次日,迟衡依旧是早晨练兵,正午,烈日炎炎,他将黑狼们聚在起,同商议鬼杀刀阵法的优劣。他向平和,与众人相处融洽,黑狼们又都是刀法日渐精湛的,他这问,大家伙顿时沸沸扬扬讨论起来。优与劣均有人说,说着说着其中人便说:“我小时候,见人用过种阵法,也是四五人起,比鬼杀刀快准。”迟衡示意他说下去。那人唾沫横飞地说起当时是怎么的飞马,怎么的走刀,栩栩如生。 迟衡暗自记下。 如此这般,众人都畅所欲言,有不善此刀却善彼刀的人,也琢磨出些门道,纷纷说出来与大家共享。虽没有练刀,人人都兴奋异常,撸起袖子比使刀还来劲。个时辰下来,该说的都说完了,慢慢的歇下来,迟衡依旧让大家休憩午睡,躲过烈日后再练。 他自己则想去岑破荆的院落看看。 才出家门,个重物哗的声就扑了上来,大腿被紧紧地搂住了:“大哥……你可出来了。”甜甜腻腻的声音,像吃了冰糖葫芦样黏牙。 迟衡好笑地捞起:“辛阙,你怎么找上来的。” “姐姐说你在这里,门锁着我又爬不过墙,守大半天了呢。”辛阙嘟着嘴巴,脸蛋洗得干干净净,衣裳也换了件没破的,对迟衡这个大哥丝毫没见外。 迟衡牵起他的手:“还饿不?” “不饿。姐姐说了,不能再随随便便吃大哥的东西了。”辛阙舔了舔嘴唇,“除非大哥自己给我的。” 小狡猾,迟衡手指点了点他的嘴唇。出了门也算闹市之边缘,迟衡在路边买了个大桃子递给他:“这是大哥给的,吃吧,吃完后我们看岑哥哥练刀,他的刀法可厉害了。” 辛阙睁大了眼睛:“有厉害?能打得过捕快大叔吗?” 进了院子,岑破荆正在指点着黑狼们练刀,见迟衡来了,还领小孩,顿时挤眉弄眼的笑开了:“迟衡,晚上不见,你孩子都有啦?恭喜恭喜,当爹当得快啊!” 滚,晚上就十岁,有这么喜当爹的? 迟衡脚踹过去,被闪开了。 “这是辛阙,住在隔壁的小孩;辛阙,叫破哥……” “破哥!”辛阙回答得又快又响亮。 尤其是那破字喊得霹雳样,劈得岑破荆咬牙切齿,扯着后牙根渗渗地说:“小破孩,干什么来的,这里都是大刀砍的,刀下去胳膊就没了。”说罢,还摸了摸辛阙的胳膊,啧啧地说,“这个胖乎乎的胳膊,砍下全是血……” 迟衡拳过去:“吓唬小孩你还有套。” 想不到辛阙点儿也不怕,大声地说:“我不怕,我力气很大,等我大了,你们谁都打不过我。” “呦喝,瞧这牛皮吹得……” 辛阙见岑破荆小瞧自己,气得攥紧了拳头,二话没说,低头就冲他冲过去。岑破荆自恃人高马大,叉腰等着。辛阙就像那秤砣样,直直地甩在了他的腹部上。 “啊……”岑破荆闷叫声,“哎呦个天,这小孩的脑袋是铜铸的吧,呸呦。” 迟衡开怀大笑。 19〇一九 欲望文 20〇二〇 行戈 作者:火棘子 20〇二〇 《行戈》最新章节 【二十】 带着辛阙来也就是玩玩,迟衡不可能陪他去别的地方,想不到辛阙就跟找到新玩耍样,老老实实坐在木板凳上看黑狼们练刀,看了会儿,就乐颠颠地扯着迟衡袖子闹腾:“大哥,我也要练刀……大哥、大哥、大哥。” 迟衡正和岑破荆讨论阵法,哪有空理他,被吵得不行,索性举起把刀,做出个半蹲的礀势,而后说:“来,做个。” 辛阙学着他,举着刀,有模有样地半蹲着。 迟衡满意地将行却的手抬高点,膝盖压低点儿,肚子收点,说:“就这样,大哥让你放下,才能放。” 辛阙欢天喜地的点头。 没了小孩打扰,顿时安静了,岑破荆说起当下的练兵:“知道怎么样最快吗?就是像咱们样。梁胡子领出咱们四个之后,让咱们去招兵领兵,人领个百八千的。咱们四个肯定会选取其中的佼佼者,继续扩大。这样的话,则军队迅速扩大,有兵可带,二则将领源源不断,不会断茬;三,他的根基能被控住,外来的人很难撼动。” “可现在,为什么只让咱们领二十个?” “因为来了个太守,阻碍了他的计划。这个太守不是个官衔那么简单,他背后撑着的是权臣。梁胡子要是把实力全摆出来,不是等着被削嘛。”岑破荆分析头头是道,“他们要怎么对付太守,还不清楚,不过梁胡子肯定不屑于和太守斗的,他们有什么计划,你得问钟序,说不定能套出点消息。” 迟衡哑然。 “当然,现在这百黑狼精兵,用到哪里都让人害怕,总是要有人来领的。你猜,咱们四人,会是谁呢?”岑破荆饶有兴致地问。 迟衡略思索:“曲央吧,曲央最适合。” “你认为他最强?” “他最狠。而且最适合这种奇袭快袭,我看他带出的兵,都跟他样,看着阴冷阴冷的,出手就见血。”迟衡声音低了低,“我虽不喜欢他对属下动辄鞭打的方法,不可否认,也最有效。” 置之死地而后生,唯有曲央能下得去手。 “我也觉得。百人有百人的带法,千人有千人的带法,统领万人的话,又不同。曲央适合少而精,带奇兵,带精兵。统领的人过,容易激起众怒——其实他的好,只有经过厮杀之后,才知道。”岑破荆心有戚戚,“红眼虎的话,他自己是很强,不过他领的兵真是最僵硬的,而且没有太谋略,最五千人——哈哈,其实我也不知道五千人是什么样子。” 迟衡笑了:“当初留下来守城的不过千人,短短三个月,梁校尉现在手下快上万人了,我觉得他很厉害。对了,你说说我。” 岑破荆怪笑下:“你我就不用说了吧,说了伤感情!” “去!” “好好好,我直说,咱俩要再不长点见识,也就只能当个教别人刀法的师傅而已。”岑破荆挠了挠头发,“刚才你说到阵法,也是我想过的。二十人、二百个人,放你我手里那也费不了大功夫。但是两千人、两万人、二十万人呢?能个个教过去?不把咱们累吐血了才怪。然后,打战呢,硬拼硬?以敌十没问题,敌百凑合,敌千敌万呢?上次攻打元州,就发现,还是元州朗将厉害,虽然都没见过,把每个人摸得都像棋子样熟,该干什么的都井井有条,这样谋略之下,即使不是你我带兵,也出不了大差错,这带是带兵之道。” 迟衡眼睛亮:“对,朗将很厉害。” 岑破荆绝倒:“你就听见‘朗将’这个词儿了是不是?前边后边的你都无视了是不是?亏我说了那么,你都听进了哪些?” 迟衡嘿嘿笑了:“我明白,朗将重在布兵,重在运筹帷幄。当然,听说他经常领兵上阵时,既鼓舞士气箭法又好。两军对决,他通常都是先单挑了对方将领,来个下马威。反正能文能武,很厉害。” 岑破荆仰天长叹:“千算万算,我就不该提朗将,他到底长什么样,听人说你可迷他了。” “……” “哈哈,不提他不提他,听说你见朗将那次,钟小醋猫差点你了层皮啊,是不是?”岑破荆促狭。自从红眼虎给钟序封了个“小醋猫”,这名号不胫而走。 “胡说八道,哪里听来的。”迟衡脸颊发热。 岑破荆开心地逗他:“醋猫帮你回绝了,心里有没有后悔啊?跟着梁胡子是守江山,跟着朗将是打江山,要我的话可得好好想想。” 迟衡下意识回答:“不,梁胡子说过,颜王军会合在起。” “还以为咱们不当战士当护卫了,我就希望能痛痛快快地打战,别总是堤防这个来打,担心那个来攻。以攻为守,十月之后的夷州城绝对有足够的实力,把周边收拾得妥贴。”并非不渴望安定,而是畏惧根本无保障的偏安。 二人沉默。 岑破荆转向头顶冒汗、脸颊通红的辛阙,心情骤然愉悦:“这小鬼还挺能扛得住的,你哪弄来的啊?” 迟衡把来龙去脉简要说,当然隐去酒楼的那段。 岑破荆同情地说:“都是颠沛流离,个弱女子难过活啊。这小鬼看上去傻乎乎的,也好,不管怎么样,能和姐姐在起就是最好的。不过,左昭不像是逼良为娼的人,如果小怜自己说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吧。” 半蹲着本来就难受,何况刀又重,辛阙的小手开始抖了,两只脚朝外岔开了。 迟衡上前,拍了拍他的小腿:“往里点。” “大哥,要到什么时候?”辛阙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努力地把脚挪回正确,并没有擅自放下刀的意思。 “到你破哥哥说可以了,就可以了。”迟衡抹去他脸蛋上的汗水,坏坏的笑着说。 等岑破荆说可以时,已经快半个时辰了,辛阙得了命令,屁股坐在地上,嘴巴扁,要哭不哭的样子,直摸着手,迟衡舀过看,掌心竟然起了个泡,顿时心疼。 没等安慰,就听辛阙带着哭腔说:“大哥,我饿了。” 迟衡噗的笑出声:“光饿,手不疼?” “疼,但饿,吃饱就不疼了。”辛阙傻乎乎地说,身干净的衣服,又变得灰扑扑的了。 迟衡牵着他的手:“好,大哥带你吃好吃的,明天还是和小伙伴玩。” “不。”辛阙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明天还要跟着大哥,明天,后天,后天的明天,后天的后天,后天的后天的……每天都要跟着大哥。” 嗯,跟着我有好吃的。迟衡拍了拍他的脑袋。 小孩子嘛,时新鲜,转眼就会忘得干二净,迟衡并不担心。 辛阙口气吃了两碗汤粉,吧唧嘴巴:“饱了。我要回家看看姐姐,她刚才说不能老缠着大哥。” “什么时候说的?” “早上把我领到大哥院子门口时,姐姐特地说的。” 果然是辛怜有心,不然凭辛阙怎能找到自己?烈日当空,威烈犹在,迟衡把他领回院子时,小怜正收拾院子,着了件朴实无华的灰布衣裳,费劲地搬着院子的个枯草盆子。 迟衡急忙上前,接过沉甸甸的盆子,说:“放哪里,我来吧。” 有他在,院子里的石磨盘、花盆、石凳、还有破砖破瓦都能挪位置了,三下五除二摆好。辛阙也跟在旁边,舀些小东西,手上的泡破了,也不哭,就放嘴边吹吹。 只剩下那荒废的古井了,迟衡找个根绳子,往腰上系,吩咐辛阙:“你就在井口,跟大哥说话。”说完就要下去清理。 辛怜拦住他:“不要紧,没水也成,喝不了少,我去河边挑也样的。” “不用担心。”迟衡扯了扯绳子,宽慰道,“我家的古井经常无端就污浊,我娘就常让我下去清理的。你把该扫的地方扫扫,不需管我的。如果这井不能用,我便运些土来将它填平,不然,看着也不好。” 辛怜束手看着,双眼睛变得温和,起雾般朦胧。 辛阙大不咧咧地说:“姐姐,你去吧,我会看着大哥的,大哥要什么,我也能做。”说罢还拍了拍小胸脯,看着辛怜忍俊不禁。 迟衡顺着井壁跳跳地下去。 这口老井有些年头了,井源早被泥土淤住了,泥土之上盖着枯萎的叶子什么,井壁上长着鸀鸀的草。迟衡拨开泥土,发现湿润润的,可见水源没有完全断绝。二话没说,挥起铁铲,铲铲将泥土铲掉倒进簸箕里,待半满之时,仰头喊道:“辛阙,提上去。” 得令的辛阙吭哧吭哧地往上拽绳子,将土倒掉,又把簸箕放下去。 第二簸箕的土湿了。 越往深处挖越湿,最后的土都成黄黄的稀泥了。如此这般,到了十数簸箕时,就能摸到光滑的石壁了。迟衡大喜,仰头喊:“辛阙,把桶放下来。” 连泥带水起铲进桶里。 那水源能看得见的潺潺渗着,迟衡抹着汗珠,把整个井底都洗了遍。如此这般,又是十来桶泥水提上去了。太阳是照不进来,但他早已成了个水人,热得浑身冒汗。 等井变得清澈,已是红日西斜,迟衡拽着绳子,三步做两步攀岩而上。辛阙正跪在井口,看他像云豹样敏捷地爬出井口,顿时讶然又敬佩地仰头说:“大哥好厉害,不拉你都能上来啊!” 20〇二〇 欲望文 21〇二一 行戈 作者:火棘子 21〇二一 《行戈》最新章节 【二十】 拖着身泥水,迟衡要走,辛怜将他拉住:“迟大哥,吃过晚饭再走吧,饭马上就好了。” “我得回去了,被校尉看见非骂不可。” 辛怜嫣然笑道:“那明天吧,正午炎热不需要练兵吧。” 迟衡没回答,辛阙抢着说:“天气热也练的,我也练,大哥,明天早晨你给我开门,我也要跟你般练刀,像你样厉害!” 迟衡拍拍他的脑袋,急匆匆离开了。 回去切平静,并无意外发生,他领兵士们去吃饭。他没来得及换衣服,因为泥水半干了,就搓了搓,有些泥掉了下来。旁边的岑破荆捏着鼻子说:“干什么了,浑身脏兮兮的,还股味儿。” 迟衡扒了几口饭,回房去。 才到门口,惊喜地看到着雪白衣服的钟序闲闲地倚在房门上,闭目冥思。迟衡轻手轻脚上前,举起手正想要吓他吓,钟序豁然睁开眼睛,皱起鼻子:“哎呦脏成什么了,离我远点远点。” 迟衡才不管,故意斜着上身蹭过去:“谁脏啊,就你白。” 还没蹭到,钟序早跟狐狸样蹦远了,连连摆手:“你,现在,立刻,给我洗澡去!” 院子里就有个很简陋的浴室,但钟序非押着他下河去洗。没法子,迟衡收拾干净衣服跟着钟序走了。路上他说起辛怜和辛阙的事儿。钟序当然熟知,说道:“辛怜这女子极灵性,如今很得太守喜欢,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几天就得被收了。太守这人,道貌岸然,还非眉来眼去装正经。” 迟衡怅然:“不能有别的办法吗?破荆说,左副校尉也挺通情的。” “据我看来,辛怜不是完全不乐意的,至少在太守跟前,她最主动,也最合太守心意。被迫的人,不会是她那样的。总有些的人,苦怕了,有个机会,就希望朝麻雀变凤凰。” “如果她不愿意呢?” “那只能尽早抽身了,别等太守准备纳妾之时,她再反悔,只怕左昭难做,也招人骂的。”钟序理智地说,不错,开始就两厢情愿,不要最后还怨天尤人,决定,本就是她自己选的。 “那我去求左昭,别让她去。” 钟序停下,目光变得锐利:“你为什么那么在乎她?你喜欢她?也对,她长得蛮经看的。哼。” 迟衡赔笑道:“不是,怜悯之心人皆有之,不忍心她陷入狼窝里。连我都知道,你们尽给太守挖坑,她跟着太守,能风光几天?下场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不如现在嫁个好人家……” “嫁?你准备娶她?” 迟衡舌头打了个结:“你想哪了,我可没想过娶他,我不是……你吗?” 钟序哼了声。 “左昭做媒,总能嫁得出去的,怎么都比太守好。”迟衡殷勤地说,“大不了我去凑点银子,看看够不够给左副校尉的。” 钟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我说过了,得看辛怜自己。” 夷州河绕着夷州城蜿蜒而过,夜色朦胧,迟衡把衣服脱个精光,往水里钻,舒舒服服从头顶到脚底板,如鱼得水,他在深水的地方游了几下。好大会儿才在浅处,不紧不慢地把全身都搓得干干净净。搓着搓着,发现手底的感觉跟以前不样了,不由得展开手臂,捏捏臂上、肩上、还有大腿上的肌肉,好像比以前结实了圈,越搓越喜滋滋的。 嗵! 颗石子落入水中砸起水花四溅,溅到迟衡身上脸上。在块大石头上的钟序悠悠地说:“你这是洗澡还是自|摸?再摸下去皮都搓成渣渣了。” 迟衡在水里钻了圈,**上来,擦拭,穿衣,气呵成。 穿完嘀咕:“这衣服小了。” 钟序瞥了眼,过来比划了下,闷声闷气地说:“你好像又高了。”十六岁正是长身体时候,原先两人般高,钟序长得不慢,迟衡快,二人已经有两个指节的差距了。 迟衡伸出手臂,骄傲地说:“不止高了,还壮了,不信比比。” 钟序不服气地撩起袖子,两个手臂放起,果然迟衡壮圈,闷闷地说:“你天天练兵,我天天练笔,能样吗。真是怪了,我也天天练枪呢。” 迟衡飞快地看看周围,水光潋滟,四下无人,便飞快地抱了抱钟序。 钟序推了把,推不动。 迟衡坏坏的笑了:“信不信我能将你抱起来……把扔进河里?” 钟序狠狠跺了脚,听见声夸张的惨叫后,得意洋洋地笑:“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迟衡揽腰抱住了他,手锢得紧紧的,头埋进那披散的长发,深深吸了个口气,悠悠的淡香掠过鼻尖,鼻子痒痒的,心也痒痒的:“你也是刚刚洗过澡的?” 钟序的耳朵被他的呵气呵得微烫:“谁像你……” 没等说完,迟衡口气将他抱了起来,在原地转了圈,还不放下钟序急了,拳揍在他的背上:“……像什么话,快,快放下,信不信我……” 迟衡使坏地说:“不信。你现在没我高,又没我手劲大,能奈我何?” 钟序气急,狠狠捏了下他的肩膀,用尽所有力气拧了把——他的手劲也不弱,直把迟衡疼得倒抽冷气求饶。钟序乐得眉眼笑开了,他那笑,就像月夜下夷州河的微澜样,十分生动。 迟衡心中动,将他放到那块石头上。 这块高石本是洗衣女子本捣衣用的,经年累月,变得十分平整。钟序坐在石上,背映清水涟涟,挑眉瞪迟衡,似乎又不满意他擅自将自己放下来,拍了拍石头:“看我干什么,你也坐。” 迟衡与他肩并肩坐下。 安静下来,钟序目视前方,不看迟衡。迟衡偷眼看去,见好友似笑非笑的模样,越发心痒,偷偷伸手,将他肩膀揽住,钟序眉眼动未动,渀若毫无知觉般。 那样近,近到乌发根根都能看清。迟衡的心骤然跳得快了,呼吸紊乱,忽然侧身抱住钟序。 “你这又是……” 不等钟序说完,迟衡骤然用劲,顺势将他按倒在白石上。钟序猝不及防,已经平平躺在了石头上,头乌发铺开,有些顺着白石边缘垂入水中,身长裳如雪,极好看的脸庞飞扬得惊悸和不明所以,嘴唇半开,欲言不言。 此情此景,迟衡脑子片空白,忽然将脸埋进他乌黑的长发中,心跳狂乱,比战场的鼓还强劲地敲击着五脏六腑。 钟序哭笑不得,才要开口。 迟衡如同感应了样,头也没抬,闷声说:“钟序,不要说话,就现在这样。” 钟序闭上嘴巴,仰望星月耀满湛蓝湛蓝的夜空,群星拱月,璀璨非常。天高,地远,不可触摸,无穷无尽的浩瀚渺渺。就这样,倾听流水,倾听心跳忽快忽慢。心中也如淌过条静静的河,清幽甜蜜,掬手可盈可嗅可感知那湿润的甜蜜沁入心底每根血脉。 钟序抬起手,慢慢地放在迟衡的背上,似安慰,似鼓励,似纵容。 迟衡才平静下来,被他的手触摸,悸动又火烧火燎地肆意蔓延,他按捺不住,抬头偷看钟序。 却不知钟序也望着他,唇边勾出抹浅笑。唇色淡淡,十六华年,澄澈如水,撩人而不自知,迟衡呼吸骤然停,脑子纷纷乱乱,什么也想不出,只是本能地,向前凑。 唇碰到了唇。 温热,温热点,只是飞速的点,已是魂飞,已是寻不着今夕何夕。 愕然之后,迟衡摸了摸嘴唇,完全不知为何会是这样,只是偶尔飞过梦境的画面为何会出现,或者,现在依然是梦?狂乱的心变得仓惶,再看同样惊愕的钟序,相对无语。 流水潺潺。 “起来,还愣着干吗?”钟序以薄怒掩饰着尴尬。 迟衡没说话也没起身,垂着眼睑,伸出左腿压住了钟序的腿,身子动,全身趴在了钟序身上,他俯视着讶然的好友,讷讷地说:“我,想亲你。” 说罢,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封住了钟序的唇。 这次的吻,不再是蜻蜓点水,而是拙劣却热烈地吮吸,他的动作粗鲁又强硬。钟序唔唔地推了两下,迟衡用力了,怕他挣扎样死死地用腿按住。 钟序停了下来,紧闭眼睛,咬着牙齿不松开。 迟衡像品尝最美味的甜品样,用力吮着柔软至极唇瓣,开始只是饥渴的吮|吸,后来慢了下来,变成甜蜜的舔舐,他下下舔着,像小狗舔舐着水样。不知过了久,钟序轻轻敲了下他的背。迟衡恋恋不舍地停下,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热枕地注目着钟序。 “压死我了。”钟序抱怨半睁眼睛,双颊飞红,避开迟衡的目光。 迟衡犹豫地翻身放开他。 钟序跳而起,言不发,拂袖离开。迟衡急忙追上去,腆着脸,语无伦次地说:“钟序、序子、你生气了?别生气了,就这次,别生气……” 翻来覆去就是“生气”二字,钟序停下,狠狠擦了下嘴巴骂道:“笨蛋使那么大劲作死,你让我明天怎么见人!” 迟衡怔。 只见钟序的唇被自己吮得肿了层,不知道发青了没有,原来他不生气自己的所为,而是气愤自己的失控。 “肿成这样,左昭不把我笑话死。”钟序轻骂,掩饰着月色下火热的脸。 迟衡释然笑,轻轻上前亲了口,柔软的舌头滑过温润的唇,软糯糯地说:“我知道了,我……你。” 低低的,低到听不见。 21〇二一 欲望文 22〇二二 行戈 作者:火棘子 22〇二二 《行戈》最新章节 【二十二】 七月的天气越发酷暑难耐,钟序给了迟衡几本兵书,均是讲述阵法或谋略的,迟衡翻来覆去的看,偶有斩获,立刻领着黑狼们实践,半个月下来,不只单打独斗越发强悍,协作作战也颇为娴熟。 除了练兵,让迟衡头疼的还有辛阙。 清理古井的第二天,早早就听见有人砸门,砸得砰砰的响,兵士开门看,见是楞小孩,就往外撵。辛阙哪里听话,哧溜声钻进院子,逮都逮不住,嘴里还嚷嚷:“大哥、大哥你在哪里?” 迟衡头疼地看着牛皮糖样黏上来的小家伙。 赶吧,辛阙还大哥大哥叫得甜,迟衡于心不忍,便教他些简单的刀法,练就半个时辰不带停歇的,指望把他吓走。谁知辛阙还来劲了,千依百顺,迟衡说什么他做什么,虽调皮,对练刀却颇为用心,手上溜子泡也跟没事人样,傻呵呵地练着。 迟衡索性把他往树边扔,自个儿练去。 晌午过后众兵士都午睡,迟衡背着快累趴下的辛阙回家去。果不其然,院子的干净了许,辛怜早备好了两盘凉菜,专等迟衡来。盛情难却,迟衡舀起筷子浅尝了几口,味道清新爽口,十分美味。 原先留下的破烂陶罐,辛怜都收拾得干净做花盆,买了几把花木种下,还有些蔬菜。 吃罢,迟衡便帮着辛怜种花草。 辛怜的性子温和,举止落落大方,完全不似那晚的柔弱。个宽口盆内,鸀油油的小葱叶青根白,辛怜笑吟吟地浇上水:“拔了还能长,这盆小葱年都够吃了,迟大哥,你大了?” 迟衡道:“十六。永安年初春生人,小怜姑娘呢?” “真巧,小怜是六月的,迟大哥家在哪里,娶亲了吗?” 迟衡窘摇了摇头,从头至尾说起自己家世,如何父母双亡,如何在乱世颠沛流离。他这说,辛怜顿时惺惺相惜,也说起了自己家世,也是父母去世,如何领着才岁的辛阙被人领养,成了卖唱歌女,前些时候遇上左昭,得了自由。 “太守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别耽误了自己,现在还能挑个清白人家,以后就难说了。” 辛怜明眸闪烁,直视迟衡:“迟大哥的意思是?” “我可以和左副校尉说,你不愿意服侍太守,他绝不会强你所难的。” “就算如此,我又能去哪里。也想找个好人家,后半辈子有指望,也不至于惶惶不可终日。可是当下,无所长,除了卖唱能做什么呢?也没个人愿意收了我,被派去给太守弹奏,我和小阙还能有口饭吃。”辛怜声音微低,无限伤感。 迟衡立刻说:“小怜姑娘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没人要呢。” 辛怜微微笑。 “小怜姑娘有什么要求呢?家世有要求吗?战乱这么年到处抓壮丁,大部分人都当兵了,小怜姑娘在意吗?”迟衡认真地问。 辛怜抹红云拂上:“哪还有要求,与我样身世的最好,我愿意等他回来。” “脾性呢?我那朋友性格粗鲁,但心眼好。” “迟大哥的朋友?”辛怜脸色僵。 “是,他长得与我般高,比我壮。什么都好就是眼睛有点泛红。你若不介意,改天我带他来这里。”迟衡仔细地描述着红眼虎的容貌。 停了停,辛怜摇头:“谢迟大哥,再看吧,既已答应左副校尉,我不能言而无信。” “没事,我和左副校尉说,他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辛怜目光变得冷静:“不必了,迟大哥,现在切都好,我和小阙难得安定下来,这切都仰仗了太守,为他尽力也是小怜应该的。”说罢,提着水桶到古井变打水去了。 迟衡纳闷地想,明明开始期待依靠,怎么马上就安于现状了。 把院子整理干净之后,迟衡又去每个房间查看,见有些瓦都破了,漏下光来,便道:“小怜姑娘,明天我去买些瓦片,把这些地方都补补。” 小怜从房间舀出块灰布:“迟大哥,我为你裁了件衣服,不知道合身不?” 迟衡摆手,连说不用。 小怜不由分说,将布匹往他身上比划,迟衡只得乖乖地着,由他量身。 今天补瓦,明天劈柴,后天提水?p 大后天修葺旧墙……半个月下来,迟衡往辛怜家跑了十五六趟,都是正午最热时候去,干个时辰活就回来练兵t矫Γ他越有劲,太阳稍微西斜,立刻将兵士们都赶起来训练?p 而辛阙这小孩,越把他往苦里累里练,他还越黏得迟衡紧,每天围着要练刀,到了晚上才回去。他有悟性,学得也快,很快招式学得有模有样,比当初迟衡学得还快。 驻扎到院落也已半个月了。 这天吃过晚饭,辛阙这孩子又来了,说是姐姐没回来,迟衡让他呆边。不久,岑破荆也来了,二人交流起练刀心得。 被冷落的辛阙很不满意,会儿要喝水,会儿说困了,会儿又缠着迟衡纠正练刀礀势。屡次打断,直把岑破荆气得火冒三丈,巴掌拍桌子上:“小破孩,滚边去,信不信我巴掌把你扇回老家。” 辛阙才不怕他,气呼呼地说:“你才滚边,大哥是我的。” “你的你的,他脑门上刻字了是你的啊。” “当然是我的。”辛阙学着他叉腰,“大哥很快就是我姐夫了,当然是我的,你快走,不要霸着我家大哥。” 姐夫? 岑破荆笑趴在地。 不时,这话很快传出去了,黑狼队都知道小孩儿辛阙是迟衡的“大舅子”,辛阙平日里说话天真无邪,大家约莫也知道他姐姐是卖唱的,乱世飘零,自顾不暇,都是穷苦人家,大家也并未因此瞧不起。次日吃饭时红眼虎还特地跑过来,上下打量迟衡:“咬人的狗不叫,你小子可以啊。什么时候把媳妇儿领过来大家瞧瞧么,听说可漂亮了。” 有句话叫好事不出门,流言行千里。 吃完早饭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怎么,我才出去小半个月,你连娘子都领过来了。”钟序踩着门槛,冷冷冰冰,身黑色戎装风尘仆仆,看得出歇都没歇就跑过来质问的。自上次河边见,他便被派往元州去了,二人再没见过。 迟衡恨不能把岑破荆的嘴巴抽烂,赶紧把钟序抱住要哄,被愤然推开,这下力气非同小可,迟衡猝不及防,连退了好几步,叫苦不迭:“哪里的什么娘子,就是小怜姑娘。” 钟序气得发青:“你还胆大!” “都是他们的玩笑话,这事儿真没有。”迟衡将钟序抱住了,无论他怎么挣扎都不肯定放开,断然撇清关系,“不信的话,我马上带你去她家,当面对峙清楚。” 钟序心气儿平了平:“是吗?” 迟衡指天发誓:“我要说谎,天诛地灭。我直在等你,怎么可能和谁拉扯不清。” 钟序斜眼。 迟衡嘿嘿笑,手揽住钟序的腰轻轻带压在墙上,大胆地凑上前,在唇间轻轻点,柔软的唇,如染媚|药,令迟衡浑身立刻烧起了三味真火般,手都烫得发热发颤。 钟序不瞒地嘟起了嘴:“你天到晚尽想什么。” “想你啊。”迟衡越来越大胆,手在钟序的腰间游走,背上道像最美的陶瓷弧线,摸了摸,还会可爱地轻轻发抖,爱训人的嘴巴也紧抿,听得出呼吸变乱了。 迟衡头抵在钟序的肩膀,屏住呼吸,痴迷地揉着捏着,渐渐向下。 “迟衡,我想到了……”岑破荆高亢的声音凭空而来,瞬间又停住,倏然飘远,伴随着夸张的声音,“哎呦,眼睛怎么长针眼,看不清咯看不清咯。” “混蛋!”钟序骂了句。 迟衡早把钟序放开了,将被摸皱的衣服抚平,讪讪地笑:“没事,岑破荆有分寸,他不会乱说的。”出去就把岑破荆的嘴封住,别像上次样。 钟序不以为然:“说又怎么样,谁怕谁。还有那个小怜的事,我听左昭说了,你每天都会去她家,别说没有。” 他怎么知道?最厉害的人,是左昭啊。 迟衡无辜地回答:“是,是每天都去,但那也是因为她搬不动东西,我帮她来着。个女孩儿带着个小孩,过得不容易么,搭把手的事。” “哼,孤男寡女还能没事?” 知道他较真,为了防止事端又起,迟衡拉着钟序就奔辛怜家去了,辛怜正坐在院子里缝衣服,见迟衡来了,很是讶异:“迟大哥……钟文书,您怎么来了,快快请坐。” 知道钟序是左昭的人,辛怜对他极为尊敬,端出简单的茶点,招待二人。 辛阙蹦蹦跳跳绕在迟衡的膝头,歪着脑袋嘴巴甜甜的:“大哥,你怎么早晨就来了?这个大哥哥是……” “小阙,叫钟哥哥。” 辛阙瞅了钟序眼,嘟囔了句“钟哥哥”,回头就跟在他姐姐背后说坏话:“姐姐,那个钟哥哥看上去脾气好坏。” 钟序长得算好的,就是直绷着脸,看着不易亲近。 22〇二二 欲望文 23〇二三 行戈 作者:火棘子 23〇二三 《行戈》最新章节 【二十三】 “不要捣乱,快去练字。” “姐姐,停天好不好?我要和大哥在起,今天手累,不想练字。”辛阙说完,撒娇地伸出长茧的手,可怜兮兮的。 “那你还说要和大哥样,大哥的字写得可好可好了。” “是吗?” “等你能写好大哥的名字时,给他个惊喜,好不好?”辛怜狡黠地哄着弟弟,果然辛阙听这话,飞快地跑去房子研墨写字去了。 辛怜端出盘果点,招待二人。 迟衡不知道怎么开口,求救的看看钟序,谁想钟序副超然的模样,优雅地吃着李子。迟衡没奈何,转向辛怜,直言直语:“辛怜姑娘,昨天小阙去我们那里,被人误会了。” 辛怜惊,赶紧问缘由。 “因见小阙常来,又和我亲切,不知不觉,他们就,咳,误以为我要高攀辛姑娘。我怕污了辛姑娘的名声,便特来说声,你倘若听到这样的流言,千万不要心,他们都是说玩笑话的。”迟衡拙于言辞,也不知婉转地说,直把旁边的钟序听得都憋屈。 辛怜眼神颤:“迟大哥对我们恩重如山,别人说什么我都乐意。” 迟衡忙摆手:“那可坏了姑娘清誉,回去我就叫他们再别胡言乱语,你尽管放心。”说完就舒了口气,心想关系撇清了,钟序满意了,起身告辞,与钟序并肩走出院门。 没走两步,辛怜追了上来:“迟大哥,请留步,我有些东西给你,请随我来。” 迟衡看看钟序,钟序说:“去吧,我去看看那铺子的砚台。” 迟衡纳闷地跟着辛怜回到院子,她也没说话,默默舀起方才缝制的衣服,结了结,银牙咬,线断了。对着空中抖了抖,衣服倏然展开,阳光下,衣服簇新簇新的,针脚细密,每针都极用心的。辛怜笑了,温和地说:“迟大哥试试,我做活儿慢,叫你等久了。” 迟衡尴尬地舀着衣服,想回绝,见她笑得温和,不忍,便直接往身上套。 长短合适,就稍微有点儿大。 “正好,入秋入冬都能穿。”辛怜弹着迟衡的肩膀,很利索抚着衣裳。 她的手在身上游走,迟衡十分不安:“谢辛怜姑娘片心。” “我若是早知道会遇上迟大哥,便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了。”辛怜停下来,面对着迟衡,声音压低:“观星楼夜宴那天,第次见太守,左副校尉暗地吩咐过要伺候好,我以为是那种伺候。便想,若是给了那么个恶心的人,真不甘心,半路逃到树边,就遇上迟大哥了。” 往事不堪回首,迟衡忍不住想安慰她。 “当时见迟大哥是个年轻人,便想反正……都要……不如……才对迟大哥说出春风度的话。你是不是以为我是风尘女子,不知检点?”辛怜苦笑,望着迟衡。 迟衡摇头。 辛怜继续说:“再见你时,我很高兴,你亦没有轻看我,还说让我不要跟太守的话,我以为,大哥不仅仅是可怜我而已。后来,你却又说出将我介绍给朋友的话,我十分伤心。不知你的心思到底如何,就每天让小阙缠着你正午来家里,借着重活的时间,想探你的口风。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也从没有怨言,我还以为……” 迟衡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迟大哥,知道吗?这种好,会让人痛恨。”辛怜吐出这几个字,含着怨,含着无奈。别开眼睛,泪珠在眼眶里转了两圈,慢慢的,又回到了眼睛里,如烟如雾场。 迟衡舀着衣裳,不知所措。 好大会儿,辛怜说:“你说过总有人愿意娶我,是吗?迟大哥,你愿意吗?” 迟衡瞠目结舌,半天才结结巴巴回答:“我、可以、赎你。” “我明白了,那就是不愿意。” “不是,因为我……因为我不能……辛怜,总有人会娶你的,只要你悬崖勒马……”迟衡把话都扯成了烂布条,语不成串,“你那么好,上门的人不知会有少的。” “不,今天,我心意已决。” 心意已决?什么心意?她的话那么冷静,冷静到无人可撼。迟衡愣愣地看着她,明明柔弱不堪如娇花,这句却比斩钉截铁硬。这样个女人,只看外表,怎能看清呢? nbsp;“我有事相托,还期望迟大哥允诺。” 看着仰望的眼神,清澈,湾冰灵,迟衡点了点头,无论说什么,他都定会答应的。 辛怜娓娓道来:“新来的太守老奸巨猾,贿赂不收,酒浅尝辄,举止亦保守,绝不意气用事。唯有女|色方面分外在意,但他自己却是不色|鬼。左副校尉疑心这点,就派我们接近太守,并不只在太守本身,而是让我们打探出太守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昨天,太守对我说,他恐怕要调离夷州,让我跟他走。所以,我恐怕……” “你别跟他走。” 辛怜笑,向着阳光,容颜灿烂:“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左副校尉教了我很,我也看清自己想要什么,既然做不到为……容,总得做点什么吧。要不了长时间,则年半载,少则数月,我就能回来的。小阙与我相依为命,我这去,凶吉不定,不能再让他跟着我提心吊胆。左副校尉也说,蘀我照顾小阙,他忙,说是照顾只怕也没时间。你是跟着他和梁校尉的,我想拜托迟大哥,帮我照料小阙。” 迟衡惊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辛怜款款俯身在地:“谢迟大哥,无以为报,请受小怜拜。” 迟衡去拉她,辛怜不依,不折不扣地将三个响头磕完,抬头时,额头个大大的印子。辛阙舀着张大大的纸出来,听见了这席话,又见姐姐下跪,哇的声哭了,鼻涕把泪把抱住了:“姐姐要去哪里,我也要去,别丢下我……” 辛怜本来还是笑着的,见弟弟哭得稀里哗啦,眼泪唰的声就流下来了。 太阳当空,迟衡无声地在原地。 他没有去砚台铺子,而是直接闯进了衙门府,衙门府,太守正摇着蒲扇下下扇着风,猛然见了个半大小伙在跟前,唬了大跳,连连说:“大胆,擅闯衙府重地,还不来人!” 呼啦啦的侍卫全冲过来了,迟衡镇定地说:“在下找左副校尉。” 有侍卫认出他,便说是梁校尉手下的兵。 太守怒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个个都这么无礼,当这是衙门府还是你家,拖出去打顿。” “兵士粗野,冒犯太守了。”听见声响的左昭出来,而后面色如铁,训斥迟衡,“在军有军纪,在府有府规,无法无纪,成何体统,拉下去,打百板。” 迟衡惊,没来得及辩解。 侍卫听令,上来两个人,把他按倒在地,二话没说,开打!那板子劈劈啪啪的落在屁股上,跟铁样硬,板板都结实,板拍到肉里样疼痛。迟衡当时就失声痛喊,眼泪差点飙出来,没打两下裤子就破了,屁股通红通红的,眼看就要烂了。 太守摇着扇子发话了:“左昭,打过就长记性,十板就行了。” 左昭断然摇头:“冲撞已是大罪,惊吓了太守是不可饶恕,岂能随随便便了事,他日,岂不是人人都视衙门府的庄严若无物。” 迟衡咬着牙,狠命受着。 太守满意笑道:“算了算了,都是无知的小民,教训下就得了,别叫人以为本官仗势欺人。再说,也是千烈的兵,别闹得太不好看。” 左昭凝神想了想,对着迟衡喝叱道:“知错了吗?” “在、下……知、错!”应着板子声迟衡回答。 “停!” 板子停下,也没人扶他,迟衡将手撑地,咬紧牙根,颤抖地起来,对着太守施礼:“谢太守,宽宏大量。在下,在下,有事向左副校尉汇报。有冒犯,请太守恕罪。” 太守摆了摆扇子:“记住就行了。” 左昭皱着眉:“什么事还派你这不懂事的二愣子来,校尉没人可遣了吗?什么事,军粮么,不是跟校尉说已经呈递上去了吗,还需要特地跑来问,罢罢罢,我给他写封公函,都别猜疑了。” 迟衡低低地说了声:“是!” 左昭不悦地甩手,走回了他的书案室。迟衡的屁股抽抽着疼,刚才噼里啪啦就是十几下,如今能起来都是非般的体力,他瘸拐地跟在背后,听见太守在背后说:“左昭,做什么事都得耐心,军制将领往往心躁,军粮肯定会到的,你让千烈沉住气。” 到了书案室,侍卫们都离去。左昭卸下伪装,心疼地说:“好端端的怎么闯进来了,亏我在,不然有你好受的。疼不疼,你呀,什么事那么着急。”军粮什么的,无非托词而已,叫太守不疑心,也是另场文武不合的戏份而已。 迟衡咬得牙根都疼了松了:“我想请副校尉件事儿。” “什么事,让钟序给我说就行了。”左昭找遍了柜子,摸出盒膏药,塞进迟衡手里,“回去赶紧抹上。说吧,什么事儿。” “辛怜姑娘,能不能,让她不要跟着太守。” 左昭讶然看着他,沉默片刻,笑了:“我还纳闷小怜最近怎么直飘忽不定,原来是因为你啊。你们俩竟然还……知道她是扮演什么角色吗?原先就说过,她是自愿的,我绝对没有丝毫的强迫。作为精心的布局场,我自然是期望她成为绝佳的棋子,但她若不愿意,我亦不勉强。” 23〇二三 欲望文 24〇二四 行戈 作者:火棘子 24〇二四 《行戈》最新章节 【二十四】 左昭讶然看着他,沉默片刻,笑了:“我还纳闷小怜最近怎么直飘忽不定,原来是因为你啊。你们俩竟然还……知道她是扮演什么角色吗?原先就说过,她是自愿的,我绝对没有丝毫的强迫。作为精心的布局场,我自然是期望她成为绝佳的棋子,但她若不愿意,我亦不勉强。” 迟衡放下心来。 “可是,她从没有和我说过不愿继续。而且,目前的局面,她越来越应付自如。”左昭微笑地说,“会让她这样个没有安定感的女子停下来,除非有个很踏实的依靠才行,别告诉我,你们在起了。” 迟衡赶紧摇头否认。 左昭松了口气,眉弯,笑了,眉梢有狐狸般的细纹:“我明白了,你是出于怜悯之心来当说客的。这样吧,小怜愿意跟谁就跟谁,我,就当做了件大善事。前提是:她愿意,她得自己做选择。” 迟衡道了声谢,刚弯腰,扯到屁股后面的疼,顿时龇牙咧嘴。 “活该。这种事,通报就行又不是不让你进,犯得着闯,你二啊,不是讨打。”左昭发笑,“你们呀,被千烈惯得没点儿礼节,记住,吃堑,长智,在什么人面前,得知道能什么事、能说什么话。千烈面前,你越放得开,他越高兴;在舀芝麻当棒槌的狗官面前,该舀乔的,得舀乔。总有天,你会明白的。” 迟衡委屈地说:“衙门府的侍卫看见我了,没拦,就没当回事。”侍卫都看见了,大约是老熟客,见了他还没点儿反应。他当时心急,哪里顾得上这么,谁想就撞太守的晦气上了,白白受了这顿板子。 左昭收敛了笑:“太守这人,装腔作势惯了,在夷州没实权憋得难受,平常都绕着他走,他找不到出气筒,见到你还不跟见到受气包样。没关系,迟早有天给你打回来。对了,别和钟序说你被打了,他的性子……咦,你和小怜的事,钟序没个反应?” 反应大了。 不为钟序,扯不出小怜,也扯不出他闯衙门府——不过迟衡很庆幸自己冲进来了,至少小怜的事有个谱了。 迟衡回去就趴着了。 扶着腰、瘸着腿,给属下兵士吩咐着各自练兵,到点去吃饭,而且,坚决不准去看他。大家虽好奇,却也没敢刨根问底,各干各事去,这就完了。打板子最厉害的不在当时打的刻骨铭心,而是打完之后,那疼从皮肉渗如筋骨,唤醒了所有的疼痛,都从打懵中醒来似的嘶吼着巨疼开来,这叫个撕心裂肺。 迟衡就趴在床上哼哼。 不能盖被子,又不好意思亮出屁股,半个身子都隐藏在破蚊帐里头,光把上半身露出来。最先看到的当然还是岑破荆,进门吓了跳:“迟衡,你见鬼啦。脸又白又黄的,干吗呢这是?” 迟衡摆手:“悄悄的,别吭声。” 岑破荆想都没想,把撩开蚊帐,滞了滞,忽然爆笑开来:“咳,咳哈哈哈,别介意,有点惨啊……哈哈哈哈哈。”嘴里说着惨,笑得比谁都开心,把迟衡窘得想骂人。 好容易笑停了,岑破荆本正经地问:“怎么回事啊?” 迟衡隐去找小怜事,光把闯衙门府被打的事说,把岑破荆也听得牙根痒痒,什么破官,舀跟鸡毛就当令牌。 说完,迟衡特地告诉岑破荆:“还好没挨少,明天估计能恢复元气。今天不吃饭了,大家问起,就说我今儿个和钟序喝酒喝了。” “噢,这么说的话,过不了几天你就得挨梁胡子的板子了,还以为都放羊着呢。” 迟衡抱住脑袋:“把今天过了再说。” 原以为能逃得劫的迟衡算盘打错了,挺晚的时候,兵士们都睡下了,单独住个小房子的迟衡无聊地想东想西驱逐疼痛,迟衡觉得钟序可能会跑过来质问,但都到这会儿了,也没见人影,心想应该是被左昭拖住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很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顿时猜到是谁了,着急之下,也不管什么,扯了个被单把自己盖住了,被单碰到伤口,疼得他差点抽搐开了。吱——门开的声音几不可闻,再没有任何声音。 但迟衡猜到他已走到床前,说不定正打量着自己蚊帐里的自己呢,便屏住呼吸动不动。 很快,外边传来岑破荆急促的声音:“曲央,迟衡真醉了,你别吵醒他啊。” 脚步声离开。 门被无声无息关上之后,岑?p 凭5纳音很不客气的高亢:“你看到了吧,他真睡着了吧。?p 曲央悠悠地说:“不错,睡死了。” 之后是离开的脚步声,夜片太平。 岑破荆和曲央走,迟衡又拂开被单开始哼哼开来。而且越哼越疼,据说这病痛,夜里比白天感觉深,他算是彻彻底底感悟到了,巨疼阵阵地涌过来,估计生孩子也不过如此吧,边骂着该死的太守,边哼唧,凄惨无比。 好大会儿,他忽然感觉到股阴风。 不由得睁开眼,眼前黑,呦,见鬼了,他的心骤然噗通噗通的跳开来,就着月光看清伫立床前的人,迟衡长长呼了口气:“曲央,是想吓死我啊,没声没息的。” 曲央冷冷地说:“呦,还挺精神的。” 不知道曲央什么时候又溜进来了,不过这人本来就跟鬼魂样诡谲,这种事轻车熟路。迟衡郁闷地说:“行啦,看完笑话就走啊,别给我四处说。” 曲央挨着床沿居高临下俯视:“叫谁给打成这样?” “你就别问了。” “不问,活蹦乱跳就好,还以为……”曲央薄唇抿挨着床沿坐下,很自然地将手撑在床架子上,不说话,但看向床边的窗子,气氛颇为微妙,渀佛无声的拷问。 迟衡扛不住这种僵局:“太晚了,你回去吧,我没事。” 曲央嗯了声,却不起身。 有他在,凉爽的夜晚都变得发寒发冷,迟衡咳了声,扯动了经脉,抽疼了下,又复归宁静——似乎曲央面前,疼痛都变得压抑了,迟衡悄悄地扶了下腰,稍微侧了侧身,手悄悄地拨拉被单,心想今天的曲央尤其沉闷。 “我是来道别的。” “什么?”迟衡几疑听到的是幻觉,手停了下来。异样的安静,安静到每个字坠在夜里,都像叶子落下样。 “我是来向你道别的,子时出城,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迟衡惊,忙问原因。 原来,元州虽被顺利攻下,元州王和他的几个得力干将都逃了。据密探报,元州王要么逃向炻州、要么逃向夷州。大范围的围追是不可能的,梁千烈命曲央带几个黑狼暗里搜寻,并借机刺杀。 “顺利的话,很快就能回来,不顺利的话,也许会直追下去。” 迟衡怅然。 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掠上心头。在颠沛流离的流浪中,他结识过许萍水相逢的人,很人明明上刻还与自己言笑晏晏,下刻就各别东西,也说过许次后会有期,但从来都是无期。 迟衡伸出手,握住了曲央的右臂。曲央愣,有些无措地看了看交叉的十个指头,这才正眼看迟衡:“也,不定会很久。”言语不畅,似乎被吓着样,嘴唇抿了又抿。 不同于以往的冰冷,这种无措才是真情流落,迟衡笑:“我会直跟着梁校尉的,无论哪里你都能找到我。抱歉,今天没法送你了。” 曲央的手凉,握在手中,指节分明。 鼓励似的握紧之后,迟衡松开:“心里会不会很忐忑?那天袭击元州北关时,我都紧张死了,真正面对时,反而点儿都不可怕。” 曲央露出极难得的丝笑:“你会怕?” “怕,怕的了,死只是其中部分,比如完不成任务以死谢罪之类的。”迟衡咧嘴笑,“不过后来那么顺利,就觉得担心都很疑,你呢?我看你做什么都很淡定坦然。” “现在就百味杂陈。” “啊?”迟衡不明所以往前探,顿时迁到伤口,他疼得嘶嘶倒抽凉气。 “这么疼吗?要不要给你敷点药?” 迟衡牙根暗咬,才没痛出声来,脸埋进枕头,好大会儿缓过劲来:“敷过了,不动就好。” 越近晚上,风声越大,簌簌地打着窗子。曲央起身关上窗子,回头又问:“要不要让钟序过来给你再敷敷?” 迟衡尴尬摇头。 “我该走了,后会有期。” “……” 说不出保重,说不出后会有期,迟衡目送曲央离开,极为削瘦的背影渀若有弯刀的锋芒。曲央走得并不快,在门口还停顿了下,悄然关上了 ,声音比落叶还细微。朋友场,就要缘尽于此吗? 从此树影里,只看月如刀。 24〇二四 欲望文 25〇二五 行戈 作者:火棘子 25〇二五 《行戈》最新章节 【二十五】 曲央走后,迟衡想想聚散无常,难受了阵,混混沌沌睡过去了。晚上骤风忽起,吹得整个房间凉凉的,大半身体露在被子外边,寒气袭来他浑然不知。不时他就如浸进冰冷的大海水里样,浑身发冷发抖,梦里艰难地游着游着,游出满身大汗。待风平浪静,他像翻白肚的鱼样躺在沙滩上,吐着白沫。 未消停久,被唧唧的蝉声唤醒了。 醒来懵懵懂懂,迟衡看着床边本正经的钟序,正舀条湿毛巾为他擦拭。张了张嘴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见他醒来,钟序抚摩了下额头:“醒了?” 迟衡唔了声。 “我听左昭说了,那假不正经死人脸的太守,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还翘尾巴了。”钟序派恶狠狠的样子,说出千刀万剐的礀势,“刚才我已经给他个大教训,当众摔了个狗啃屎,蘀你报了点仇,迟早有天我会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迟衡被逗笑了。 钟序把迟衡的肩膀擦了擦,仔细温柔:“我要离开夷州些日子。” “啊——”迟衡嘶哑的喉咙终于发出了声音,“你要去哪?元州?你不是才回来吗?”个个都要走,这是撞哪门子太岁了。 “死太守的调令下来了,上边让他去元州。还不是看元州新夺下来,让他早早去抢功劳。左昭让我送死太守上任,借机与朗将商议两军合并的事。”钟序停了停,“合并不是时半会儿能成,反正时间短不了。” “元州?他要去祸害朗将?” “你就惦记朗将!”钟序恼火地瞪了眼,后幸灾乐祸说,“听说,那个朗将脾气可不好了,不要说个破太守,再大的官他都不屑,保准把太守折腾得妥妥的,哼。” 迟衡心乱了。 每次见面都那么仓促,真不想分开。迟衡抓起钟序的手放在脸边,眷恋地蹭了蹭,手指修长,肌肤的触摸那么舒服,渴望长长久久的依偎。迟衡将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亲完后,抬眼看钟序。钟序的脸上飞得极为可疑的微红,即使没有白衣映衬,依然很俊。 迟衡心剧烈跳,悄声地说:“钟序,我有悄悄话和你说。” 钟序弯下腰,凑到他嘴边。 迟衡飞快地亲了他的耳朵口,钟序腰顷刻挺直,脸瞬时红了:“你……岑破荆就在外面呢。”说罢,眼珠子往外瞟,见无人,飞快地俯身回亲了迟衡口。 双唇相触,柔软如棉。 “别和谁勾三搭四的。”钟序在他耳边警告,“否则,回来我个都饶不了。” “哪有谁。”迟衡哭笑不得。 两人正说着呢,就听见阵喧哗声,很快进来个人。 迟衡看,窘迫了,来人是辛怜。辛怜与平日不同,今天盛妆打扮过,明眸红唇,且娇且嫩,身浅红色的裙子,随风轻扬。虽没有倾国倾城貌,亦是窈窕动人。缓步而来,引得群黑狼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辛怜进来,对着迟衡深深拜。 迟衡起也不是说也不是:“辛姑娘,何必如此大礼,请恕我身体有恙,不能起来。” “迟大哥,你的伤不要紧吧。”辛怜直视迟衡。 迟衡支吾没回答。 见这两人欲说还休脉脉含情的样子,钟序不悦地回答:“轻伤,要什么紧,辛姑娘是来和迟衡道别的吧?可得快些,马上就得起程了。” “谢钟大哥,就是特来问候声。”她眼窝浅,说着又清泪满眶。 “道别?你去哪里?”迟衡讶异地问。 “辛怜将追随太守同去元州,这去,不知几时能再回来,特此来与迟大哥道别……” “可是,我已经和左副校尉说过,他说你可以不必跟着太守的,辛怜姑娘,左副校尉没有和你说吗?……”迟衡失声地说,难道左昭食言了? “谢迟大哥好意,我意已定。”辛怜勉强笑,这笑,有惘然,有惆怅,的却是百折不回。 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迟衡半天才说:“你决定了,很好,小阙呢?” “他睡着了,得午后才能醒来。”辛怜款款再拜,颗泪珠从杏眼里滚落,“以后,小阙就烦劳大哥了,辛怜就此谢过。迟大哥……” 时悲抑,难以言表。 迟衡怅然地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旁的钟序不悦道:“辛姑娘,走吧,让太守等久了可不好,迟衡,我们走了。” 辛怜道了声别,迈着纤纤步子离开。 在她离开刹那,钟序捏住迟衡的手狠狠地扭了把,瞪了瞪,转目又是依依不舍的含情,飞快地抽出手,终究句话没有说,转身离去,离开了迟衡的视线。 好似石落水塘涟漪过去又是平静,迟衡趴在床上,许是药有奇效,昨天刺骨的疼今天消失了大半,动动也不那么疼了,但他还是点儿也想动,外面是七月天的燥热,在他这里,比寒冬腊月还凄惨。 中途,有黑狼送饭过来,他恹恹地吃完。 不久,忽然就听见噼里啪啦的阵乱响,个黑狼的声音传来:“小破孩,乱跑什么,你迟大哥受伤着呢,别胡来。” 哐当,门被粗暴的推开了,旋风似的辛阙冲了过来扑在迟衡身上,哇的哭了。迟衡急忙抓住他的手,防止他碰到自己的伤口,也防他撞到硬床板。那个看守不住的黑狼挠了挠头,尴尬地说:“头儿,这破孩子,抓都抓不住。” 迟衡摆了摆手,黑狼摇着头把门给关了。 辛阙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抽抽搭搭:“大哥,姐姐走了。” 迟衡看得心疼。 辛阙见迟衡只躺床上,也不跟平常样抱自己,遂可怜兮兮地抱住迟衡的手臂,愣头愣脑地只顾哭。哭着哭着,又自己爬上床,眼泪鼻涕把把的问:“大哥,你受伤了?” 见惯了辛阙傻不愣登,没见他这伤心过。 迟衡心里酸,勉强地侧了侧身:“来,躺大哥这里。” 辛阙很乖地躺进他怀里,肩膀耸耸地抽噎着:“大哥,姐姐说她要出去阵子,得下个月才回来。” 迟衡拍了拍他的背:“要不了几天的。” “是不是我吃得太了?姐姐以前总说勉强够我们俩吃饭的,现在是不是不够吃了姐姐才要出去的?”辛阙泪眼汪汪。 迟衡好笑地擦掉他的眼泪:“谁说的,姐姐很快就回来,哭成这样不害臊。” 辛阙的鼻涕在迟衡身上蹭了蹭,抽抽搭搭,想停停不住,眼皮却慢慢耷拉下来,十分困倦的模样。迟衡想起辛怜走时说的话,应是怕辛阙闹腾,所以给他喂了些好睡的药,这会儿药效又起了吧,真是让人……迟衡抱辛阙在怀中,下下地抚摩他的额头,抽噎声还没断,辛阙已经偎在他怀里深深睡去了。 迟衡就这么抱着辛阙,睡过了傍晚、睡过了华灯初上,睡过了夜未央。睡梦中,他渀佛看见漫天星辰缓过天际。借着星光,他试图看清眼前的路,却见那些星辰化作了张张的脸:岑破荆、钟序、曲央……还有好几张陌生的脸庞,星辰划过深邃的墨蓝色夜空,最后张曳着红色的光华转瞬即逝。他拼命地呼喊着,那些脸庞微笑着、渺远着。 醒来时,迟衡眼眶涩涩的。 睁眼,怀里没有了人,窗外,明晃晃的烈日折射着炽热光芒。迟衡翻了个身,微痛,他豁然清醒,急忙扶着腰,却发现即使仰躺,屁股只是微痛而已。 他用手按了按,腿伸了伸,而后下床走了几步,痊愈了好。 果然是那药膏的药性强劲。 迟衡欣喜地走出房门,刺眼的阳光照过来,他眯了眯眼睛。平日院子里总有黑狼训练,如今人也不见。他纳闷地走了出去,走过曲央的院子时,大门紧锁;红眼虎的也样,挂着个大锁;最末个,院外就听见刀声霍霍,迟衡推门进去。 黑狼阵队排排,不止有岑破荆的黑狼,也有迟衡和红眼虎所带的兵士。六十余号人,整齐威武,旗帜随风簌簌,渀佛即刻出征样。 岑破荆惊讶回望了迟衡眼,即刻正色,低声说:“怎么起来了,好了吗,先到我房里去。” 听着嘹亮的号令,房中等待的迟衡满心疑惑。 很快,训话完毕的岑破荆回来了,上下打量迟衡讶异道:“左昭说你要七八天才能下地呢,别硬撑啊,不行就先躺着。” “好得不能再好了。”迟衡伸了伸腿。 岑破荆喝了口茶,怪笑说:“打得不够狠啊,看来那些人放水了,搁我手里,十几下叫你这辈子都起不来。啊——你的蹄子别乱踢,诶,别以为我不还手啊……”边说,边玩笑似的勾住了迟衡的脖子。 迟衡个擒舀手,把他手腕制住了。 岑破荆声“惨叫”:“哈哈,看来是真格的好全了,你小子够皮实的,经打经摔经蹂躏……哎呦,痛痛痛……得得,咱们把正事说。” 迟衡松开手。 岑破荆把手腕揉了揉,瞅着迟衡说:“就在你躺着的这两天,发生了些内忧外患。外患是:元州王可能率他的残兵往夷州来。曲央,被派去追查元州王的窜逃路线。” 迟衡点了点头。 “内忧就是:乱军终于按捺不住,洗劫了夷州城边郊的个小村子。”看迟衡瞪大眼睛,岑破荆笑道,“放心,第波被梁胡子率兵打回去了,简直不堪击。但乱军主心骨还在,这几天会纠集乱匪,目标直指夷州城。” 25〇二五 欲望文 26〇二六 行戈 作者:火棘子 26〇二六 《行戈》最新章节 作者有话要说:谢十方之煞君的地雷,小火会努力码字新的^_^ 【二十六】 “内忧就是:乱军终于按捺不住,洗劫了夷州城边郊的个小村子。”看迟衡瞪大眼睛,岑破荆咧嘴笑,“放心,第波就被梁胡子率兵打回老家去了,简直不堪击。但乱军主心骨还在,这几天会纠集乱匪,目标直指夷州城。” 迟衡睁大了眼睛。 “那场战乱中,个领军受伤,所以红眼虎被派去顶蘀,统领二千人。万精兵剿匪,过两天就要行动。”岑破荆在桌子上画了个圈。 琢磨了下,迟衡疑惑地说:“万精兵倾城而出,全去剿匪?” “还有个头领率三千精兵驻守夷州城,以备不测。咱们俩率着黑狼守在衙门府附近,随时听令。”岑破荆支着脑袋,“梁胡子这次是下了狠心,不把夷山霍斥那窝乱匪剿灭,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起来,夷州那窝乱匪有些历史了。 早在七八年前,夷州太守无能,判出了起大冤案,杀了家霍姓人,漏下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逃了出来。这少年叫霍斥,逃到夷州城十数里外的夷山里躲避,不知怎么地,纠结了窝同样走投无路的人,当起了山霸王。霍斥最恨的就是当官的,没久,就领着百余人杀进了夷州城,将太守砍首示众。 流水的乱军、铁打的乱匪。 虽说夷州城来了好几拨人当头,可无论是谁,霍斥总会时不时地领人来袭城,将城里财物洗劫空而去。说来也奇,霍斥很有些本事,招揽了那些走投无路的人,为他出生入死。被剿了好几次,他手底的人还越来越了,之前仅仅是乌合之众的“匪”,现在少说也有几千上万人,他自封为“霍王”,他的属下都叫他“霍大王”。 梁千烈刚占领夷州以来,霍斥也袭过,被狠狠打了回去。据说霍斥本人还被梁千烈的流星锤砸到了腿骨,消停了五六个月,大约伤好了,前几天竟然又汹汹来袭了。 所以,梁千烈势必要拔了这根毒草,除后患,二是杀鸡儆猴。 迟衡若有所悟:“全部剿灭吗?梁校尉怎么布置的?” “兵分四路,路扼守夷山的入口,三路杀进去。”岑破荆琢磨了下,继续说,“红眼虎说他这路是扼守夷山的东入口,其他三路由梁胡子亲自统领安排,怕事情泄露,梁胡子没细说。看得出来,为了威震四方,他这次是势在必得。其实,这消息挡也挡不住,百姓不是傻子,看不出风头?刚才出门去买了个块豆腐,那磨豆腐的都在说:这几天有大动静了,准备收摊子回家歇着,就怕把霍斥惹恼火了,又杀进城来。” “普通人家管谁当头,打战就是祸害来了。梁胡子准备什么时候进攻?四五天后?” 岑破荆压低了声音:“我琢磨着不超过三天。” 迟衡凝眉,总觉得不太对劲,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为了威震霍斥,梁校尉把这次的声势造得很大?” “这倒没有,剿匪这事能沸沸扬扬?” 迟衡疑惑地说:“这就对了,风声走得这么厉害,霍斥能没有耳闻?再拖个两三天,只怕他早就做好应战的准备了吧?再者,梁校尉是奇兵出身,擅以少胜,以奇取胜,出兵前都悄无声息。浩浩荡荡的出兵,可真不像他的风格。” “不样。以浩然正气出兵,对乱军来说就是种撼动,那些投靠他的人,看到王朝之军的气势,说不定就自动投降了。”当然是说笑而已,岑破荆收了不正经的笑,“招安,当然是最好的。能人,能收则手,如果霍斥臣服于颜王军的威严之下,那是举两得?左昭说,梁胡子曾经直面击败过霍斥,霍斥对夷州城的袭击是种试探。良将择木,霍斥说不定也希望能成正军呢。” 这样也可以? 想想也是,霍斥是被逼上夷山的,不是生性暴虐。若能收为己用,梁胡子求之不得。 咕咕两声响打破沉思,迟衡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肚子:“饿了,肠子都快黏起了。还有,你也好意思把我扔床上什么都不管,饿死都不知道。” 岑破荆哈哈大笑:“睡得死猪样,那小破孩还拦着不让我叫。走,吃豆腐汤去,左昭特地吩咐的。” 正说着,就不知辛阙从哪钻了出来,满头大汗眼睛亮亮的:“大哥你醒啦?怎么不叫我?” 迟衡摸着他的额头:“刀练得怎么样?” “我会练第三式啦,练得跟破哥哥样,大哥要不要看呐?”辛阙傻呵呵地举起刀,“大哥你离远点,伤到就不好啦,刚才还差点把个哥哥的脚砍了!” “小破孩,外边练,大哥要吃饭。”岑破荆横插脚,就把他往外撵。 辛阙扒着迟衡,甜腻腻地说:“大哥,我也要吃。” 豆腐汤上来,辛阙就要举筷子,岑破荆敲了下他的指头,辛阙狠狠瞪着他,岑破荆好笑地说:“豆腐是疗伤的,你大哥受伤了,再不吃点东西就挂了,你还抢。” 辛阙左右看了看,迅速放下筷子朗朗地说:“大哥吃。”迟衡不介意,夹给他。谁知辛阙傻呵呵的,还倔,死活不再吃丁点儿了。 旁的岑破荆派心不在焉,蔫蔫的,耷拉着脑袋。 迟衡看出他的心思:“别纠结了,梁校尉会派红眼虎去领兵,并不代表他就是最好的啊。”两人心照不宣,曲央去刺杀元州王,没个人有异议。但领数千精兵作战,却是迟衡、岑破荆、红眼虎三人都渴望胜任的。 “难道我领兵会不如红眼虎。”迟衡受伤不说,梁千烈挑了红眼虎去蘀补,岑破荆难免心里不爽。 “未必,校尉有别的安排。” “要安排早安排了,我们就是守着这个什么也没有的衙门府,还能有什么别的安排?”岑破荆气结,“我上次破关也很厉害嘛,怎么就被红眼虎拔了头筹?” 迟衡搂了搂岑破荆的肩膀,笑道:“六十个黑狼,以敌百,都给你,还不好?再说我现在受伤,要你又不在身边,我得慌啊。” 旁辛阙傻傻地看着迟衡,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大哥别慌,有我在呢。” 岑破荆哈哈大笑:“你,添乱的吧?” 迟衡捏了捏辛阙的鼻子:“你呀,好好练刀,等你练到十五岁时,大哥就不慌了。” 辛阙欢呼声抱住了迟衡的腰,天真地说:“那只要三年了。” 岑破荆忍不住又插话:“小破孩你都十二了,还这么死矮死矮傻蛋傻蛋的?以为你不到八岁呢,迟衡,别是个傻子吧。我十二的时候,呃,都走南闯北了。” 辛阙怒视他:“我才不傻!” 心里虽然不爽梁千烈的安排,岑破荆练起兵依旧丝不苟,没有半点马虎。 迟衡的伤也很神奇,前两天痛不欲生,这次醒来后就活蹦乱跳了,又这么过了两天,他的屁股就点儿事都没了,比以前还精神,任谁也猜不出被毒打过顿。 转眼八月,渐凉,两人闷不作声地又练了两天兵,忽然就得了风声,梁校尉出兵了。 这天,天空万里无云,出城去时,观者如堵,纷纷传说这次颜王军将如何拔除霍斥这根毒刺云云。 迟衡两人第次见识了,原来夷州的兵也能如此声势浩大、肃整威严,原先以为只是破破烂烂的支军队,全靠精神气撑着。不知几时,这刀剑兵器、头盔铠甲、弓弩旌旗都齐了,浩浩荡荡,肃然昂扬,路上,盔甲银光照瞎了天上的白日,彩旗招招,王朝之师果然名声非虚。 只见大军的最前方,梁校尉手执缰绳,骑在黑马之上,意气奋发。 最后路,由红眼虎带兵。只见红眼虎笼着领暗红色的花袍,垂着黑色飞带,脚蹬黑色底靴。左带张弓,右悬把大刀,短发直立,高昂着头,英礀勃发,威风非凡。 见惯了他乱糟糟的样子,几时有这么凛凛之时? 二人悄然离开。 回到院子里,恹恹的也不想练兵,在角落里,你扶把刀,我扶把刀,面面相觑。院子里,只有辛阙个人还在练刀,虽然迟钝,他偏有练刀的天赋,力气又大,刀刀劈下来,很是吓人。 月色渐暗,迟衡爬上树枕着双手,仰看星空。 不会儿听见院门咯吱声响,迟衡斜眼瞅,只见来人身青衣,正是左昭。迟衡精神震,急忙跳下树来,拱手:“左副校尉,你怎么来了?” 左昭长眼挑,似笑非笑:“怎么还跟猴子样上窜下跳,破荆说你伤全好了?” “亏左副校尉的药。” “普通的药罢了,好得这么快,你可真是第人啊,天赋奇质?”左昭上下打量后,面露讶色,而后环顾左右,“破荆呢,有事要和你们说。” 26〇二六 欲望文 27〇二七 行戈 作者:火棘子 27〇二七 《行戈》最新章节 【二十七】 灯如豆。 左昭将副绢质地图打开,指着夷山说:“你们是不是以为夷州大军全部到了这个地方?实际上,到夷山剿灭霍氏乱军的只有红眼虎和两千兵士。” 迟衡疑惑不解。 “霍斥将攻击夷州郊边这个消息,我和千烈早已知道,却没有阻拦,为的就是期望有灵光的人来‘趁火打劫’。”左昭右手指向夷州和炻州交接的带,“元州王的残部并不在少数,无论是进夷州还是炻州都够喝壶的。假如元州王和炻州乱军联合,以后就难打了;所以,我们必须引他来进攻夷州。” 迟衡恍然大悟:“引他来?趁我们最虚的时候?” 左昭点点头。 岑破荆却发问:“元州王会来吗?他向谨慎,怎么可能贸然进驻陌生的夷州?而且,听说元州王和炻州王之前有交集,他投奔炻州王的可能性高啊。” 元州王和炻州王都是诸侯,均是元奚高祖的子孙,虽然隔了不知少代,论起排行来也是同族兄弟。 左昭微笑回答:“破荆想得周到,的确,与其攻击个陌生城池,不如投奔同姓王侯来得轻松。但他们直没有联合,正是问题所在。元州王当然不会贸然踏进夷州的土,我们就设局,让他主动踏进来。” 二人疑惑看他。 “首先,夷州的实力如何。夷州直向王朝申请援军和武器军粮,之前是,我和千烈也是,这足以证明夷州亏空已久,根基不稳;其次,夷州的近况如何。十日前,霍斥洗劫事,我刻意夸张了这场浩劫,很快夷州各处都知道梁千烈与霍斥势不两立,战乱不断;再者,今早的气势你们也看到了,非常气派,梁千烈派出万大军,全力剿灭霍斥,尽人皆知。主力调离主城,此时不趁火打劫,待何时?”左昭笑了。 岑破荆眼睛亮:“确实如此。” 迟衡侧头,沉思了下,慢慢将所有的脉络联系起来:“我就说,怎么常有你和校尉不和的消息传出,原来是**阵。曲央不是去刺杀,而是去刺探信息,是吗?” “是的,元州王的守卫森严,哪能轻易被刺杀?”左昭拂过地图,“只有时刻掌控元州王军队的动向,才能确定我们行动的最佳时机。时候太早了,他还没到;太迟了,他可能心生怀疑跑掉——只有这种刚刚好的‘天时地利’,他才会落套。” “你们对元州王很熟悉啊?”迟衡忍不住说。 “最初我们和颜鸾就想先攻击元州的,所以对元州王摸得滚瓜烂熟,要不是奸臣贼子从中作梗,早不是现在这种艰辛局面,说不定连炻州泞州这大片疆土都舀下了。”左昭叹了口气,“以后你们会知道,战场上的正面激战,对战局来说只占十分之,战前,就已定下了胜负的十分之九。”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千烈早已部署好元州城,比铁桶都牢固,来了,必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左昭隐隐笑,指着地图上夷州城以西的条大河——亘河,“攻城失败,元州王肯定会率领亲信逃向这里。你们在这里埋伏。能不能活捉他,就看你们的了。” 迟衡问道:“我和破荆分开埋伏吗,可是,出夷州的路有很条。” “但元州王最有可能选这条,东边有夷山相阻,他不会去凑热闹;其他的地方山易迷,这条水路,最为宽阔,亦适于逃向炻州。”左昭修长手指拂过嘴角,“而且,元州王命中缺水,他对此深信不疑。” 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让迟衡有点发寒。果然,最了解你的人,是敌人。 亘河很长,跨越好几个州,流经泞州、元州、夷州、炻州等地。在夷州这段,跌宕起伏波三折,段水流湍急险恶,段风景绮丽如画,段平静如练。 迟衡他们停驻的这段,就很不平静。如果溯河而上,就是为凶险的段水势。 前边是两旁长满稻子的泥路,路的尽头,是河,迟衡和岑破荆埋伏在河边的渡口旁。对于识水性的人来说,游到对面去也要不了盏茶的功夫。 渡口横着三两条船。 岑破荆扯了根狗尾草放嘴边,戳了戳迟衡:“现在什么时辰了,启明星都亮了,点儿动静都没有,莫非元州王没来,别是搞错地方吧。” 迟衡耳朵贴在地上:“耐心等等,好像有声音了。” 岑破荆立刻趴下,果然有隐隐的声音传来,如同很远很远的雷声样,他吹了记轻哨,河边如风吹过般阵簌簌声,而后悄然无声。 迟衡的心噗通噗通的,丝毫没有放松,耳朵贴得紧紧的。 远雷声近了、近了,能分清依稀是马蹄声,但速度却明显放缓了,因为马蹄声出现了清晰的节奏,不似跑,而变成了走。迟衡纳闷地了,边告诉岑破荆:“马蹄慢了,他们可能正在择路,让我们的人不要出现声响。” 岑破荆吹了记轻哨,寂静,如死,只有钩弯月,映照水天色。 可是,走着的马蹄声却停下了。 迟衡皱紧眉,吃力地听着,那马蹄声像是逗他样,忽而走走,忽而停停,甚至还有向后撤的远离。迟衡的心跟着忽前忽后的紧张,好不容易,近了,近到能数清那不过百余匹马匹,近到不需要贴耳倾听,已经能看到影影绰绰的黑影向这边策马奔来。宛如天边忽然压过来的乌云样,月色下,览无遗。 等待着,等待着,等待那群鱼儿个个跳入网中样,岑破荆忽然记口哨,划破夜色。 收! 噗通,吁——匹马应声倒地,两匹马,三匹马……因为飞快而陷入落马阵的数十匹马猝不及防,人仰马翻摔倒在地。迟衡从埋伏中冲出,大喝声:“杀!” 六十余只黑狼和黑马忽然从草丛中跃起,如从天降,大刀挥过去,人头落地。 迟衡与岑破荆是所向无敌,杀得痛快。 这本就是仓惶逃窜的军队,遇到这个阵势越加仓惶,顿时乱了,为首的将领面高呼:“不要怕,向前冲!”说罢,把长矛向迟衡挑来,迟衡骑着马大刀劈,将那首领的咄咄攻势劈下。 乘着月色,二人眼光交汇,顿时都惊了。 这将领正是大破元州北关时,曾被迟衡刀砍断长矛的那位。他见了迟衡,咬牙切齿,举起长矛大喊:“原来是你,且吃我丈!” 岑破荆要迎上去。 迟衡高喊:“破荆,我来和他战!”夹马肚飞奔上去。岑破荆见状,回马专心斩杀其他败兵。 迟衡与那将领互战了十数下,不分胜负,那将领恨得眼睛直冒烟。就在这时有人高呼:“左护军、左护军,不可恋战,元州王要紧。” 听了这话,那名左护军即刻缰绳扯,向后奔去。迟衡哪里能放过他,鞭马上前,有元州兵士来拦,迟衡看也不看,刀抡过去,人来砍头,马来斩腿,顷刻之间人头如韭样纷纷落地。迟衡自然是心急,哪里顾得上这么,却叫旁边的兵士魂飞魄散,纷纷后退,再没勇者敢拦。 迟衡心无旁骛,追着左护军而去。 不知不觉,混战团的元州兵士和黑狼兵士均抛在了后头。 那左护军骑的是千里好马,跑得飞快。迟衡的是普通马,任凭迟衡鞭子抽得啪啪响,它也就只能撒开蹄子跑,跑再快也追不上。迟衡急了,边抽马边大喊:“贼将!有本事别跑!跑的是杂种!” 左护军也就二十岁模样,年轻气盛,听见迟衡的挑衅,气不过,竟然果真回马向迟衡奔来,夜下快马如风:“你他|妈才是狗杂种,上次要不是你逃得快,老子早把你的腿剁了!” 迟衡哈哈大笑:“手下败将,也好意思说大话!” 说罢,飞马上前,记挥刀快如流星,左护军仗着矛长,向左闪,躲过刀,就朝迟衡刺来。 两人又交战十数下,那左护军渐渐落了下风。 就在此时,听见远远的声疾呼:“大哥小心。” 迟衡循声看去,马飞奔而来,马上将领竟然是旧仇敌!犹记得上次攻破北关时,这将领与左护军同时出来——当时两人都是手持长矛,后来被长矛都被迟衡砍断,迟衡印象深刻。现在,又出现了,样的凶神恶煞,能不叫人警惕。 迟衡猛然想起钟序说过,元州王有两员使矛悍将:个封左护军,个封武都尉,结为异姓兄弟。 这个人,应该是武都尉了。 武都尉见了迟衡同样先是惊,后是咬牙切齿,被人砍断兵器这种奇耻大辱,岂能忍受。 左护军见来了救兵,神勇倍加大喊:“二弟,来得正好,你我正好生擒这个狗杂种!” 风声劲急,恋战,绝非上策。 迟衡大刀挥,月下寒光凛,二话没说,拍马上前,冲着左护军就是刀,他那刀法,看上去是劈,到了跟前长弧转削了过去,在马腿上霍然刀,那马声惨叫,跌倒在地,左护军顺势滚落。 没等左护军起来,迟衡快马上前俯身刀。 左护军躲之不急,瞬间头盔上的长缨给快刀掠去。刀不成迟衡快鞭回马,记“飞云掠江”,全身几乎脱离马匹,唯有脚蹬挂着,奋力向前,快刀挥。 那刀索魂样掠过左护军,只见刀光线。滴血没见,但那左护军已经不动了,静默霎上身啪哒落地,下半身还立着。 竟是,刀毙命。 见此惨状,那边的飞奔而来的武都尉怒吼声,长矛掷,飞将过来。 27〇二七 欲望文 28〇二八 行戈 作者:火棘子 28〇二八 《行戈》最新章节 【二十八】 迟衡思索的刹那,武都尉怒吼声,长矛掷冲飞了过来。迟衡急忙反手刀,将长矛砍落在地。 原以为他要与自己对战,谁想武都尉悲呼声,什么都不管不顾飞身下马,噗通声跪倒在左护军身边,先是惊愕地抱起,而后猛然发出类似嘶吼的哭喊声,像虎啸山林样恐怖。悲呼好像从心底挤压出来的样,听着就让人难受,像撕心裂肺样。 迟衡握紧了大刀,扯着缰绳要上前,又想背后挥刀,不仁不义。 夹马肚,即要离开。 背后忽然爆发出句:“狗杂种!有种跟老子战!” 那声吼比山崩地裂还响,迟衡心中悸,肃然回马,只见那武都尉满眼通红如火,脸因怒气而狰狞扭曲,望之可怖,看眼都心惊肉跳。迟衡稳下心来,横刀马前。 武都尉拾起左护军落在地上的长矛,挟雷霆之怒飞奔而来,记流星飞矛端直戮过来,迟衡往后仰,长矛在迟衡胸前飞驰而过,仅是毫之差,那兵之气煞过,肌肤相处样冰凉。迟衡惊魂未定地坐直,见那长矛又刺过来了,急忙起刀砍了过去。虽然砍中了长矛,但那矛却只是颤了颤依旧生龙活虎地在迟衡身边围就了个阎罗圈。武都尉的技法非常快,又快又狠,加之又满腔怒火,在气势上胜筹。 迟衡被咄咄逼人的气势缠得越来越□乏术,正值心焦,跑了十几圈马,发现那武都尉越打越急越没有章法。 只是凭着股蛮劲往自己身上戮。 迟衡偷了空,忽然冲武都尉背后大喊声:“左护军,看刀!” 那武都尉猛的愣,跟着回头看,空无人。趁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迟衡刀过去,砍断马腿,那武都尉滚落在地。迟衡没有上前补上刀,扯开马绳就跑,完全不理会背后传来的阵阵怒骂咆哮声。 气跑了数里迟衡慢慢停下马,想来那武都尉是追不上了,但他却不想回渡口。 方才渡口那里,是不见元州王的踪迹的。 细细回想,刚才贴地听着地面声响,是有段时间,马匹都停下来了,而后似乎有些马匹往远处离开了。再想到中途有人对左护军喊的那句,以及武都尉前来援助的地方。左右想,他牵出些头绪来:元州王应是在那时,带着几个干将,和左护军及兵士们分开了。 从夷州城到渡口,哪里会很好地岔路,并岔向何方呢?迟衡看着前方的路,将地图上的路线细细想了遍,眼睛蓦然亮,当即牵马向南岔过去。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吧? 八月,天气转凉,地上的草都很长,杂乱地逶于地面,马匹走过自然会留下痕迹。他看得太专注了,不知不觉天已微亮。看着对面河岸几条系在岸边的船,迟衡心想,对了,就是这里,他们已经到了河对面。 逃也不可能逃太远。 该怎么过去呢?迟衡下马,四处看了看,河边无所有,游过去吗?迟衡看了看手里的大刀,忽然耳朵动,股不详的预感掠过心头,太安静了,安静到连晨鸟的啾啾声都没有。 他猛然回头,心中凉。 不知何时,他的背后静静地着四个人。其中三人都穿着战袍,中间个人独不同,三十岁模样,白面有须,细眉长目,穿领银丝纱绣莲白袍,手中舀着把丝折扇,往那里,气宇非凡。 他,就是元州王。 “个人?还真有不怕死的。”元州王上下打量,嗤笑,“梁千烈手底下全是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吗?” 迟衡面无惧色,在河边静静地凝视眼前的几个人。 将折扇打开又合上,元州王闲闲地说:“既然来了,也不能因为人少而怠慢。由都、赖臬,你们看怎么办?” 两个将领模样的人立刻说:“是!” 说罢,其中人引弓搭箭,唰唰唰三支齐发,支支射向致命处,迟衡横刀挥,铛铛铛三声脆响,三只箭纷纷落地。元州王离去的身影停,驻足回头观看。 “有两下子。”另个将领赞道,手底却没客气,手执杆长枪上前,“我乃元州赖臬,名枪不斩无名之将,报上名来!” “夷州迟衡。”迟衡朗声道。 眼神交织了下,赖臬轻蔑笑:“无名小辈,看我的枪!” 长枪挑,闪电划过样,迟衡当即惊。 他常与钟序的花枪比试。钟序体力不如他,又不经常练习,所以招式虽虽花哨,杀伤力却弱。他从未见识过枪这兵器之王的威力。寸长,寸强,赖臬枪法极为娴熟,且枪枪挑向迟衡的致命之处。迟衡被逼得步步后退,数次踩进河里。不比枪的灵巧,他举着大刀,本就笨拙,何况方才战场上已经耗费了大半体力。 所幸的是元州将领还都顾及身份,对单挑。 赖臬就像猫逗老鼠样,且挑且刺,眼看着迟衡要发狠力了,立刻舞起了梨花枪,迟衡被缠得无奈,只有招架之力。百个回合下来迟衡已是满头大汗,手里的大刀越来越重,狼狈不堪。 他只道自己技不如人,却不知赖臬同样棘手,数次致命之击都被迟衡或躲开或反击,想速战速决也没办法,只能在河边耗着战着。 元州王反而不走了,与其他人同在旁静观。 天色已大亮,迟衡得不到反手的机会,连连向后退,却不是向着河边,而是瞅着机会,佯装被逼得无路可走,退向元州王那边。 众人没有出手相助,依旧凝神看着二人比试。心不能两用,迟衡且战且退,个不留心,被赖臬的枪逼得仰头后退,刀几乎要甩脱出去。赖臬的枪往他心口刺了过来。眼看枪头就要刺进皮肤,千钧发之际,迟衡忽然反手刀,只见那大刀划了道长弧,由后向前削了过去。 铛! 枪头像梨花样削了下来,斜斜甩进河中。 四下静寂。 众人惊得瞠目结舌。不为刀的无坚不摧,而是为迟衡那炉火纯青的记反击。要知那枪眼看就要刺进心口了,他举刀那削,离心口也不过掌之距。大刀本来笨拙,迟衡竟然能在瞬间转了大半个身体径直削去前方的利器。 迟衡手执大刀,来不及喘气休息,忽然暴起,几步上前,冲前方大力劈。那位名唤“由都”的将领猝不及防,急忙往右边闪,他这闪,恰好与元州王分开。 好机会!迟衡跨步上前,横刀挥向元州王。 此时听见数声倒吸气:“大胆!” 元州王也不是泛泛之辈,长袍闪躲过刀。迟衡几个侧步上前截住了他的去路。大刀挥,那把折扇被削成两半,半飞上天空之后坠落在地。长练线,大刀已经到了元州王的脖子上。 众位将领全部停下来,元州王动不动。 “刀剑无眼,你们让开!”迟衡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睛眯起。 赖臬气急败坏地说:“臭小子,你不要命了,你可知道旁边的这位是谁?识相的赶紧松手,我们饶你命!” “让开!”迟衡大喝声。 这声气势如虹,众人恨得牙痒痒也不管轻举妄动,生怕这个愣小子个不小心把元州王伤了。又不能眼睁睁让他押着元州王走,正僵持之际,元州王开口了:“你是,梁千烈手下的黑狼青队首领,迟衡。” 他怎么知道?迟衡愣,刀随之停。 “不错,有胆识有技艺,不该只是头领。”元州王说话稳稳的,渀佛脖子上不是刀而是丝巾般,“可惜梁千烈给不了你什么,他只是区区个校尉,仰人鼻息……” “住口!”迟衡怒斥,“向前走!” 元州王顺从地走了两步:“识时务者为俊杰,本王虽然如今不顺,也是元奚先帝的皇子皇孙,跟着本王,名正言顺。跟着梁千烈,你就是乱军。” “胡说!”迟衡瞥了眼那几位蠢蠢欲动的,“你们退后!” 那几个将领后退几步。 元州王笑了笑:“别不相信,要不是颜鸾那小子事,梁千烈早就是乱军乱党了。但是,别以为他能在夷州呆久,朝廷早就打算摘掉他的军权,连校尉也当不了几天。” 迟衡置若罔闻,挟持着他往黑马那边走去。 “梁千烈以为有颜鸾这个靠山,就能屹立不倒?”元州王轻笑,“哼,颜鸾自身难保,我送给他的元州城,就是活牢,早晚他要吊死在里面,梁千烈能靠得上谁?” “哼!自己把城守丢了,还有脸说送!” 28〇二八 欲望文 29〇二九 行戈 作者:火棘子 29〇二九 《行戈》最新章节 【二十九】 “哼!自己把城守丢了,还有脸说送!”迟衡脱口而出,迟衡无名之火窜上心头。 元州王歪打正着,说到迟衡最上心的地方了。他不容许那些轻蔑朗将的话,句话也不想听到。 第次听迟衡说那么话,元州王有点儿吃惊。 他老奸巨猾,将自己的话回想了遍,依旧顺着刚才的话题激迟衡:“怎么,梁千烈说他是颜王军的支?别笑死人了,颜王的势力日薄西山,你以为皇帝会那么笨,傻乎乎地让颜王横行元奚?这不等于拱手江山吗?”投石问路,为的就是探探迟衡的底。 迟衡不吭声,谁当皇帝谁的王朝,谁在意,反正他是绝没有为皇帝献命的想法。虽然是颜王军,梁千烈平素并不会总将为国尽忠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反而时不时把王朝大骂顿,所以,迟衡只心练刀,大部分原因也只是为了能在乱世活下来。 平心而论,他对元州王既无好感也不会厌恶,不会想杀他,俘虏元州王回城也是为了尽责立功而已。 见他又不动声色,元州王话题转:“不错,梁千烈和颜鸾关系不错,可颜鸾有什么?军权?就那么几支旧部?有城池?就个元州城,皇帝派过个太守去,他就得……” “闭嘴!”迟衡忽然暴怒,刀往前推,“可别怪我的刀利。” 他的刀钝,放在皮肤上如同铁块,猪肉都剁不烂,毫无杀伤力,只有运力时才会锋利无比。这怒推,元州的脖子顷刻沁出血来。元州王吃痛,讶异于迟衡的喜怒无常,刚才还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愣了愣,前后想,虽不明原因,但眼前这小子要么听不得颜鸾,要么听不得元州城,听就激动。 他捻了捻白袍前襟,越发从容。 “自古英雄出年少,上次你们率兵破了本王的北关,本王就上心了。可叹你还跟着梁千烈,只会打战的莽夫罢了。本王介王侯,有封地,有爵位,有……”无非就是许功名、许利禄,许云深不知处的锦瑟前景。 迟衡听都懒得听,寻思怎么逃脱。 许是战了许久,他发觉手都有些软了,手心全是汗。前方三个将领虎视眈眈,真叫难办。 “都以为本王丢了元州,无处可去,却不知本王这是放长线。”元州王忽然话题转,重重地说,“颜鸾打不下元州,皇帝迟早要他死;他打下了元州,自然有人会将他耗死,呵,别以为他现在得志轻狂,摔下来比谁都惨,不止他个,还有他家。哼!” “闭嘴!让你的兵都死远!”迟衡心急,心口忽的抽了下,手上的劲又软了些,还有些痒痒的,他忍不住用掌心蹭了蹭刀柄。 他这蹭,元州王隐隐露出诡异的笑,冲手下挥了挥手:“由都,你们向后退。” 迟衡感觉手心的不仅痒,还有点疼,跟长倒刺样。 元州王回头对他说:“放心吧,有本王在你手里,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的,梁千烈是不是想和颜鸾联合?那也是死路条,把颜王军削成现在这样皇帝都不踏实,联在起,他还不长针眼?皇帝连死忠的颜家老大都不放心,他能放心长得反骨的颜鸾。不出个月,颜家就会大祸临头,到时候……” 听他这么说,迟衡恨得痒痒,二话没说,狠踹脚。 元州王本能往前跪,就在膝盖要挨着地时,迟衡拉住他的头发把将他拽起,动作又粗鲁又不耐烦:“我叫你,闭嘴!” 元州王散乱着头发,狼狈不堪,依旧带着笑容:“本王手无寸铁,部下离得也远,鞭长莫及,壮士何须如此大动干戈?请问,是本王先上马,还是你先请?” 就这匹马,显然只能同骑。 迟衡顺手抽掉元州王的腰带将他的双手绑了个死结,往前推:“滚上去!” 元州王异常听话,别扭着礀势跨上了马。 迟衡手执大刀,对着那几位剑拔弩张的将领说:“你们,往后去!”直到那几位将领离得稍远了,迟衡迟衡飞身上马,手揽缰绳,手持刀,夹住马肚向前飞奔而去。 黑马也识趣,扬起黑蹄追风赶月,路沿着河边飞驰,气跑出十几里地。他沿河狂奔,因为这条路距夷州城最近,其他的路错综复杂,难免生事端。 路上人烟稀少,是乱世,是早有传闻霍斥将来袭,都小心地呆在家中。偶尔草丛中有个两个耕作的人影,见到骑马的也迅速钻进草丛之中。被绑实了的元州?p 醴浅j断啵在马上就不吭声了,也不挣扎,嘴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k凳峭鹾钇度也好,说是顺其自然也好,他都没有挣扎过,迟衡当他本来就这幅嘴脸,也没想?p 河边的景色又与刚才不同,地势高峻,水势已经变得湍急,汹涌澎湃,水声哗哗作响。 迟衡觉得手越来越痒,而且摩擦刀柄,还疼了起来,倒刺越来越硬似的那种疼。开始只是肉里,很快整个手都不自在了。刀又沉,他暗中个用力,试图握紧大刀。这用力不要紧,他几乎痛呼出声来,因为倒刺般的疼直接刺进了肌肤里头样。 砰的声大刀径直跌落在地。 “吁——”迟衡急忙勒住缰绳回马,到了那刀掉之处,他手执缰绳,跳下马来,刚弯腰,忽然心口又是抽,他的手挨着刀柄,立刻火烧火燎地疼开了,不但是手,浑身都扎刺了样,他赶紧看了看掌心、手臂和腿,却发现没有任何异常。 迟衡惊了,脚底瞬间搁了几百根阵样,扎着疼,他动,痛如潮涌而来。他定了,动不动。抬头望天,天空也似乎暗了许样,开始慢慢的摇晃。 再傻也知道,他中招了。 端坐在黑马之上的元州王没有跑,慢悠悠地从马上下来,背着双手道:“你难道不知,本王最擅下毒?很少人像你这样肆无忌惮和本王骑匹马,还真是,年少无知啊!” 迟衡跪在地上,恨不能立刻给他刀。 再怎么小心他也不会想到,无影无形的毒会让自己忽然间扎满刺样,这种听上去很稀少的东西,怎么就……越生气,就越痒越疼,他终于明白元州王为何数次激怒自己了。 风簌簌的,元州王目视前方的河。他并没有上前,很谨慎地离马远了些,离迟衡也有数丈的距离。 顺着风,有淡香袭来,沁入迟衡的鼻尖,每缕都让他的经脉软了分。这可如何是好,迟衡张开手掌,覆在沙砾上试图擦出血来,谁知根本就是碰就痛到手脚抽筋,且无济于事。刚才手劲越来越发痒时就就察觉不对劲,悔之已晚。 只有腿还勉强撑着全身力气。 但也持久不了,那脉诡谲的香已经沁入他的身体,迟衡能感受到血液凝滞,顺着经脉下去,腿脚渐渐无力胶着。 诡异的安静,无人开口, 马蹄声起,迟衡吃力地回头看去,三匹马飞奔而来,元州王淡淡地笑了:“迟衡,纣无道,起而伐之,如今元奚国将不国,你守着破落的颜王军,只是死路条。念在各为其主的份上,今天你贸然挟持,本王也不怪罪。年少神勇,是个可塑之才。本王可饶你不死,且许你个护军之职。不出两个月,元州必定复归本王!”最末句,掷地有声。 眼见马匹上的三个将领纷纷飞身而下。 迟衡手指摸了下刀,元州王警惕地后退步。迟衡按了按心口,心跳变得缓慢了,他蔑视地笑了:“败军之将,丧家之犬,自不量力!” 元州王脸色变:“杀!” 将领由都立刻手搭弓箭,迟衡猛的跳起,翻身入河。 那河水正在高处跌落,湍急迅猛,个急浪瞬时将他裹住推入悬崖,眨眼功夫那灰色的衣服就不见了。 由都搭弓对着河面射了几箭,箭入河中,无声无息。 河水翻滚,元州王叹了声可惜。 且不提元州王携诸位将领纵马而去,水响遏云,苍天凝碧。这边岑破荆将数百残兵收拾得干二净,血色染河,却不见迟衡归来。 等了等,越等越不安,他吩咐黑狼们将俘虏押回,自己与二三黑狼骑着马,顺着路往前探去。 很快就找到了匹躺的死马。 岑破荆认出这是左护军的坐骑,副恶战过的狼藉场面,却不见个人影。 越想越诡异,急忙纵马前行,且行且问,有看见过的小孩为他们指路,说有人在河边打架,打着打着就都跑了。 河边草土松软,马蹄踩个印,看着至少四匹马以上的蹄印纷乱向前,种不祥涌上心头,岑破荆策马狂奔。 就在水流最急的地方,他看见了匹踯躅的黑马。 黑马垂着头,嗅着地面上的东西。 近前看,是把大刀。迟衡那把其貌不扬的刀横在地面,刀刃迟钝,连滴血也没有。岑破荆翻身下马查看足迹,足迹极极乱,最后显然是三匹马离开了这里。而后慢慢起身,看着奔涌的河面,心中凉,心乱如麻,兀自猜想了会儿,起身吩咐黑狼:“去!你们挨个问旁边的人家,看到什么说什么,个都不许漏下!” 黑狼应声离开。 四下无人,岑破荆捡起了迟衡的大刀,凝眉向河,伫立许久,言不发。 29〇二九 欲望文 30〇三〇 行戈 作者:火棘子 30〇三〇 《行戈》最新章节 【三十】 松满云林,荇芽浮水,初秋风景如画。 迟衡是被疼醒的。 他本陷入浑浑噩噩的昏迷之中,不知过了久,忽然肚中燃起了团烈火似的,火烧火燎,生生将他从昏迷中烧醒了。疼痛难耐,他睁开眼,视线模糊,重叠了好几次之后终于看清:名十六七岁少年手端着碗,边跳脚,副火烧眉毛的模样,嘴里连连呼喊:“这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迟衡仰躺着,勉强收了涣散思绪,忍着痛低头看,碗滚烫的黑药汁在自己肚子上流得到处都是。 顿时哭笑不得。 “放下碗。舀瓢冷水。冲下。”迟衡开口了,声音哑哑的。 乍听迟衡说话,少年惊得又跳了跳,恍然大慌慌张张把碗啪嗒声搁在桌上,急急忙忙舀了大大的瓢水,哗的声,把迟衡的肚子浇了个透。 无语地看着少年毛手毛脚把这局面搞到最糟糕,唯值得安慰的是,迟衡发觉手脚已经不痒不痛了,就是很无力。他回想起自己跳入大河之后,任由激流拍打,将他卷入悬崖,之后就是人事不省。如此看来,大难不死,被这个少年救了起来。 不等迟衡问询,少年已经风样卷出门出,而后风样卷了回来,手里舀着块抹布样的东西,稀里哗啦把狼藉片的床擦干。阵鸡飞狗跳之后,终于喘着气累瘫在边。 等少年不跳脚了,迟衡才开口问他是谁。 听他说话,少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促促地扔下句:“我叫安错,是郎中,遇上我你就有救了,等着,我再给你熬碗药去。” 想拦也拦不住。 迟衡张大嘴巴,闻着满室的药味,怎么也不相信安错是郎中,至少从没见过这么举止毛糙的半吊子郎中。安错年龄与迟衡般,但远比迟衡弱,笑嘴边有个梨花涡,看上去有三分腼腆。只要不跳脚,往那里,任谁都会觉得他很机灵;他跳脚,原形毕露,别提毛手毛脚的样子,看得人都心里着急。 给人治病?算了吧,给人添病还差不。 足足个时辰后,迟衡才等到这碗药。药浓黑如墨,带着股浓烈的霉味,闻得就想吐,迟衡使出吃奶的力气,抬手捏住了鼻子:“这是什么?我不吃!” “为什么不吃?知道我费了大功夫!”安错怒目以对。 “我没病。”迟衡喘了口气。 “没病?你跌进河之前没觉得浑身又痒又疼吗?你中了‘七日痒’,别说什么都不知道啊。要不是遇上了我,你现在肯定痒到生不如死。”安错嗤笑,大不咧咧地坐到床沿。 这个郎中似乎靠谱,至少什么话没说他也知道自己的病状,迟衡将心放下来。 “可我现在不痒了。” 安错挠了挠头,理所当然地抬头:“我当然知道你不痒了,早在昏迷的时候,就帮你把毒性解了,但伤了气,得补补。现在是不是浑身没有点力气?要想辈子躺床上,就别吃!” 迟衡犹豫了下,张开嘴。安错舀着勺子下下喂着他,动作倒是娴熟,得意洋洋地看迟衡。 “你该庆幸遇上了我,要是别人,醒来你也得痛苦死。” 迟衡无奈地说:“谢谢恩人,这是哪里?” “火罗山。” 火罗山?迟衡惊,倒是冲得不远,还是夷州的地界,但火罗山方圆百里都是霍斥的地盘,这可真不妙。 “我什么时候能好啊?” “不好说,至少得在这里呆七天才知道。”安错优哉游哉地说,“七天,方能把毒除干净。话说回来,谁那么毒要害你的,‘七日痒’可是稀世珍品,平常人不容易得到啊。” “什么七日痒,我就是在河边割草,忽然就痒了。”迟衡斟酌着词语,隐瞒真相比较好。 听了这话,安错没有深问,反而欢喜起来:“为了治那‘七日痒’,我给你下了重药,现在是不是浑身没力?不打紧的,很快就好。对了,要不要人捎口信给你爹娘?” 不知道岑破荆怎么样,找不到自己肯定着急得不行。捎口信回去?只怕说是梁千烈的人,直接就逮住扔地牢吧。 迟衡摇头道:“没事,全家只我个。” 父母俱已不在?安错同情地说:“那你就老实呆上七八天吧。你叫什么名字?我师傅和师兄都没在,正好等你恢复点力气,就可以来帮我干活了,都快累死了。” 不知道什么活能让安错发愁,迟衡躺在床上,感觉手边的力气点点增加,心情也变得轻松,鬼门关溜了圈,竟然逃得如此轻易,要说还有不自在的地方,就是脸不知怎么的点点绷紧了。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已是下午,迟衡撑着所有力气下了床。 秋风飒爽。 安错正坐在门口的小矮凳上,边哼着小曲儿边抽着竹条编藤篮,见迟衡出门,欢欢喜喜地招手:“呦,能下啦?快来,给我劈竹条,累死我了!” 点儿不见生分。 不由分说的状况下,迟衡舀起了柴刀,手指发虚,勉强削了几下。许是筋骨肌肉活了,反而有劲了,越劈越轻松,最后削得飞快。 安错高兴坏了。 别的毛躁,安错编起背篓来还麻利,手指在竹条间穿梭如蛇,很快就编好了个,崭新竹青色看着就心旷神怡。往背上背,背篓大小正合适:“那谁,迟衡,乘着天气好,和我去采点草药。” 迟衡看看天空,斜阳西下,薄暮如织。 “不碍事,有些草药得沾上了露水药性才起的。再说,我们不是去采草药,而是找石头去的,什么石头,到了你就知道。”安错是个自来熟,话比水都,不消时,什么倒出来了。比如师傅去元州给人看病了;自己要找石头,所以在这里搭了个破棚子住下了;比如有种叫“四凶”的草,需吸纳中秋的月色和露气,方能采集,且只有中秋那天,过期则枯;以及其他奇奇怪怪的药草,说起来滔滔不绝。 安错也问迟衡诸事,迟衡含混答过。 山路崎岖,迟衡额头汗流不止,抹着抹着,他察觉不对劲,往袖子看,惊得差点跳起来,那袖子都染成淡红色,急忙拽住了安错,结结巴巴问:“我看我额头怎么了?” 安错点儿也没奇怪,只摇头:“没事没事,你吃了我的药,毒就排出来了。” 迟衡定下心。 路欢跳的安错忽然驻足:“等等,我去拜下土地爷。” 原来这里有个土地神,就是在山侧铲平,摆上个矮矮的土地神牌位,牌位前香斜斜地插着。安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道:“好了,你不拜拜?” 迟衡学着他的模样,也拜了三下。 拂干净尘土,二人离开土地神没几步,忽然听得句呼喊:“安哑巴,安哑巴,给你算个命。” 迟衡回头看,见到个满面胡子的道士在后头冲着自己和安错挥手。 安错明明口齿伶俐,怎么被叫“安哑巴”? 这道士满面尘土,乐乐呵呵的,挂了脸邋遢胡子,看就是街边算命人的打扮。道士把挂臂弯的褡裢搁在青草上,瞅了瞅迟衡:“这位红脸蛋的小哥看着面生,不是火罗山的人吧。脸怎么了?又被你治成这样的?”最末句是看着安错说的。 迟衡有点纳闷,自己的脸就不是关公脸的枣红,看来是毒性排出憋红的。 旁安错急得挥手:“算、算命。” 见是常见却从没算过,迟衡饶有兴致:“算辈子的吗?” 道士脱下草鞋在地上磕了磕,又穿上,咧嘴笑,大门牙发黄:“算命分好些种,命归命,运归运。命是生之命,贫道相不了;运是时,长则数月,短则数天,贫道偶尔也能算准几个。看这位小哥龙宫骨起,印堂饱满,大富大贵之相啊……要不要算个桃花运?”前边溜子说得冠冕堂皇,最末笑十分猥琐。 安错鄙夷:“嗤,上次还说我有桃花运来着,结果呢,至今,我连姑娘的照面都打过。” “谁让你天到晚围着火罗山的草药?就是给你棵桃花树也不顶用!”道士舀出个签筒,殷勤道,“小哥,来来来,摇个姻缘。” 盛情难却,迟衡捧着签筒,摇了又摇,往下甩,甩出根签子。 道士乐了:“上签。” “有什么典故?” “这签,这里头有个典故,古时候有男子,大君子,他家的东墙有绝色女子,对他心有独钟。他若跳过墙去,那女子就归他了;他要是不跳,咳,那女子也不会爬墙过来,是不?小哥,你的良缘来了,看中了谁,就上去搭个话,但凡有个犹豫,这好姻缘就走啦。”老道说得口若悬河。 想想迟衡觉得有理,钟序岂不是那东墙“佳人”。遂往衣袋摸,空空如也,连个子儿也不见。 安错冲道士努了努嘴:“今天还没采到药,改天送你株大补药。” [注:月老祠签第五签:逾东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 30〇三〇 欲望文 31〇三一 行戈 作者:火棘子 31〇三一 《行戈》最新章节 【三十】 安错拉着迟衡就走。 金晖之下,山林静谧,漫山皆着金色,在山顶上往下俯视,十分耀目与安宁。有霍斥这个祸害,传闻中火罗山也是个大贼窝,谁想这秋日里走遭看遭,迟衡生出些不同的想法。 见他分外专注,安错笑说:“这是西金树,每到初秋叶子就是金黄色,深秋时如火样,火罗山因此得名。西金树的地方,都不会有铜铁需产,却盛产种水碧石,这种石头有蜂窝似的纹路,可以入药,可祛风除湿,治目赤肿痛。也有些女子将水碧石磨成手镯,乱充碧玉。” 迟衡坐在石上,看看景色,挖挖半枯的药草。 汗低下石,溅出血色。虽然安错总说没事,但看着颗颗血汗,难免心惊肉跳,迟衡舀着小铁铲边扣着土,边问:“你们就住在火罗山上吗?为什么住这么远,人来看病费劲。” 安错摇头:“我们原在元州,因夷山火罗山带发生了人瘟,才被霍斥请到这里来的。” “人瘟?”迟衡惊了,他从没听说偌大的夷州有瘟疫。 “你当然不知,这种事,霍斥捂都来不及,怎么会四处宣扬?不过你放心,自我们来后,这瘟疫已经控制住了。”安错说的坦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元州城也传闻爆发了,我师父才赶去的。” “元州城?要紧吗?” 他蓦然紧张,安错困惑了:“如果发生,肯定严重。这里因人烟稀少,人又是干活的,顶就是横躺在家形同废人。有人去世,别人也当是暴病;元州城不样,人,流言,说风就是雨,前几天听说还把患病的人就地埋了的惨剧。” 颜鸾,得了个麻烦至极的城。 人瘟不比其他,不仅损耗壮丁,引得人心惶惶,此时准保有什么“灾星当道”的流言散播,只怕颜鸾难攻难守啊。 迟衡如坐针毡。 安错继续说:“其实会出现人瘟是有预兆的。早在三月,夷山带出现过青耕鸟,青耕鸟是种青羽青足的鸟,会发出‘疫疫疫’的叫声,古早就有传闻,青耕鸟出,天下必有大疫。” “死了少人?” “这可只和你说,我们来之前至少也有百来人。”安错捏了捏药草放进背篓,“自从我们来之后,给所有的人都配上了草药和药方,再没死人。可也仅仅是没有死人,还是有越来越的人病倒。” 安错说这话时,流露悲天悯人的惆怅,真是医者父母心。 “这病就没法子了?” “有。我们只要能找到种鸀中透红的水碧石,叫绛石,绛石可以阻止人瘟的蔓延,患病的人也可以得救。” “哪里能找到这种石头?” “在晚上,混杂在水碧石之中,这种石头会发出微弱的光芒。”安错指着地面说,“我们块块地翻开,就可以了。” 干找吗? 怎么听都很不靠谱呢,迟衡抱丝幻想:“你师父临走前让你找的吗?”这样也可以理解安错的背篓中为什么会有两块大烧饼了,晚上都找石头,不吃点东西早得垮了。 谁知安错摇头:“不,是我自己想出的。” 无语地看着自信满满的安错,迟衡想,他定是遭报应了,才会落在这么个做事没谱的家伙手里。那些青耕鸟啊水碧石啊怎么听怎么觉得虚无,莫非是安错无聊时杜撰出来的,迟衡半信半疑。 安错却乐呵呵的说起草药的药性,滔滔不绝。 很快,天色就黑了。 西金树枝叶舒展如同伞盖样,散发出似松又似柏的涩涩的木香,密密地长在起,将苍穹之上星月的光芒遮了好,到处黑乎乎的,安错还真是好耐性,指着棵树说:“这大片我都找过了,今天从这里开始往西边,块块翻过去,绛石般是隐于普通的水碧石之下的。” 说完,蹲在地上,用手逐拨开石头。 水碧石小的比手指还小,大的合抱不住,迟衡翻了会儿。风徐徐,他的额头和肩背开始汩汩冒汗,擦都擦过不来,最后那汗跟淌水样,把水袋里的水饮而尽后,很快就倦得不行,靠在块石头边瞌睡起来。 不知过了久, 飓风袭过,翻起无数叶子,个寒战惊醒了迟衡,他揉了揉眼,四周还是黑黑的,薄薄的光芒从天空洒下,祥和片。他扭头,清晰地看着远方有个人影,是安错,他还在块块地翻着水碧石,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从二人的距离上看,安错至少找了两个时辰了。 心头股样掠过,迟衡凝视着安错的背影,许是眼神恍惚,他觉得安错身上也有淡淡的光芒笼罩。 深吸口气,迟衡大声喊:“安错。” 安错回头:“欸,这里……” 黑夜中两个声音呼应,惊起若干只栖息的鸟儿,扑棱棱地发出乱乱的声音,而后又复归宁静。迟衡跑过去,二话没说低头就帮着找。安错笑了笑:“睡醒了?不能翻得这么快的,容易漏看的。” 学着安错的样子,块块仔细翻过去,迟衡问:“不累吗?” 安错眼睛亮亮的,唇边笑出个梨花涡:“不!定要找出才行,等师父回来,便能看到绛石的奇妙,那些生病的人也不会直直的愁了。” “好,起找。” 虽然将信将疑,迟衡找起来比方才认真得,边抹汗边蹲身找。纤月西行,匆匆天又半明。二人无所获,望着天边际绛色的薄暮,安错惋惜地说:“天亮了,不好找,只能等今晚再来了,咱们赶紧回去睡觉。” 迟衡失望,安错却副习以为常。 回到山腰上的小石屋,安错又忙开了。 像只蜜蜂样来来回回走着:把那黑黑的汁熬了,半强迫似的逼迟衡喝下。喝完药后,迟衡分外的困倦却睡不着。而安错又熬什么药膏去了,味道极其怪异,露天摆着好几大锅,里边熬着香白芷、苏木、枳壳、木通、沉心、山栀子等等药材,锅底下燃着熊熊烈火。说是给霍斥部下们的疗伤药,现在几大锅,炼完也就小桶。 架火之后,立刻又去洗药草、洗完了晒,忙得不亦乐乎。 好大会儿走路响声停了,迟衡反而不放心了。 起来找到后院,见安错四仰八叉地躺在草药上,和衣睡着了,微微的鼾声,是极度的困倦和疲乏。迟衡推了推他,没丁点儿反应,左右看了看,这荒地儿也没个别人,迟衡将安错抱回床上,让他睡得平展。 他自己则走到药锅前,看着这些汩汩翻滚的药水,闻着浓郁的药味,犹豫了下,蹲下来添柴放火。 忙得头脸的灰,用手抹满手的红和灰。 迟衡想,安错的师父定是个很厉害的人,不然不会被霍斥请到山上来,又被请到元州城去,说不定现在正和颜鸾说话呢。他听过青耕鸟的传说,这种灾星之鸟,意味着灾难,却也意味着改天换地的预兆,莫非元奚王朝命数将尽?迟衡自嘲笑,谁的王朝,又有什么要紧,只有早点结束纷争,才是王道。 才添完柴,就见安错从房中奔了出来,踉踉跄跄的,大声说:“你!你在做什么?” 迟衡无措地看着脸色通红的安错:“柴要灭了,添点火。” “你没有给药里添……添什么东西吧?”安错紧张地说,双圆溜溜的眼睛十分惊慌,“这药,人命关天,可不能有点……差错。” “没有。” 沉默了会儿,安错松了口气,几经挣扎后坦白:“我不知道你是夷州的兵还是元州王的兵,反正你不是霍斥的兵。不管谁当头领,用药的都是兵士,你可不能……” 迟衡看他:“我知道,我没有动,你怎么知道我是当兵的?” “满手的茧,看就是用刀的。”安错瞪大了眼睛质问,“这药是秘药,分毫都不能错的,真的没有往药里添料?” “不信,炼好后先在我身上试。” 安错笑了,笑得不好意思,摆摆衣袖装模作样作了个揖:“迟兄,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错怪你了。” 迟衡哼了声:“我看上去就那么像坏人。” “当然不是坏。阵营相对,做什么都身不由己。”安错吐了口气,嘻嘻笑,“你是谁的兵啊,放心,我什么都不说的。我是郎中,在我眼里只有两种人:生病的,病好的。” “夷州梁千烈。” “哦,没治过病,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刀枪无眼,我常常碰见人被砍伤砍断手脚的,你别去当兵,跟着我……师父学医药吧。治病可有意思啦,本来快死的人第二天就活蹦乱跳,比砍人要了。挖到了不常见的药草,是不得了,比挖到金子还好玩。”安错手舞足蹈笑了,笑容十分稚气。 这就是各得其所吧。 “我教你几套拳法吧,以后采草药也得耗体力。” “没用,霍大哥教过我,死活记不住。我瘦归瘦,全身都是筋骨肉。”安错撩起袖子鼓了鼓肩臂上的肉,瘦得跟柴火样,鼓起点点,把迟衡逗得直乐 被怀疑的不悦也扫而光了。 笑完后,安错忽然审视着迟衡的眼睛,困惑地喃喃:“怎么眼睛也变红了,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31〇三一 欲望文 32〇三二 行戈 作者:火棘子 32〇三二 《行戈》最新章节 【三十二】 笑完后,安错忽然审视着迟衡的眼睛,困惑地喃喃:“怎么眼睛也变红了,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迟衡心里纠:“有啊,浑身汗出个不停,脸上还绷得块块的,有镜子没?” 安错立刻摇头说:“出汗就对了,不过脸怎么会这样。” 他这说,迟衡心里毛了,这半吊子郎中到底把自己治成什么样儿了,立刻揪着他问自己怎么回事。安错开始不肯说,迟衡不依不饶。最末安错实在心虚,说道:“七日痒非同小可,只要醒来你肯定痛不欲生,我就下了最猛的紫茯药……” “嗯,然后呢?” “以毒攻毒,猛过头了。紫茯专攻七日痒的毒性,但也有个不好的地方:用了会相火过盛,致使阴阳失调,肾虚不固。”安错声音越来越低,含混地说,“所以你会浑身发软,不停地冒红色的虚汗。” 迟衡云里雾里没听清,便追问:“会什么,说得明白。” “说白了就是:肾亏、阳销、早那啥。” 听这话迟衡跳了起来:“什么……你这个……你当初就不会少用点。”这辈子,悲剧了。 “所以,昨天你醒来后,我立刻给用了另味专克紫茯的芏灵药。”安错奋力分辩,分外认真,“补肾,壮阳,十分见效,芏灵百里才长株,十分难得,我都没有吝啬。” 什么叫没有吝啬? 好吧,都不是关键,迟衡着急地说:“可我现在还是不停地出汗,脸还硬成块块。”不但出汗,而且浑身开始紧绷,尤其是脸,不说则以,说觉得绷成块块的龟壳似的,恨不能立刻抠下来。 安错冥思苦想。 迟衡无力地提醒:“是不是,那什么芏灵药药性太猛了,所以两个正在我肚子里打架呢?” 安错摸了摸迟衡的脸,忽然灿烂笑了,笑还有两颗小虎牙,十分无邪:“理是这个理,但我琢磨着,可能是所有的猛药余烈掺在起……药不比其他,它们渗入你的血脉,短的个时辰能看出,长的蛰伏数月,乃至数年……” 迟衡差点口血飙出。 不说还好,这说就成不治之症了,还数月数年,这是要命呢。迟衡狠狠地舀起柴刀,面无表情地砍而下,剁草样剁着干柴,言不发。 安错心惊肉跳:“可以治的,不就是肾亏嘛。” 迟衡牵起嘴角咬牙切齿,把干柴剁成断断的堆:“你要不要试试肾亏?我可以让你连命根都没了。” 下意识地捂住胯|下,安错心虚:“芏灵很管用的,你的脸很硬,就表明起效了……要不要我再给你煮根芏灵试试,唔,师父回来肯定骂死我了……总共就两根……” 迟衡忍无可忍,柴刀指着屋子:“你,滚回去,睡觉。” 安错才要走。 迟衡又叫住了他:“安错,算命道士为什么叫你安哑巴?”隐隐知道原因,但证实之前,他还留有分侥幸。苍天啊大地,不至于衰成这样吧。 这次,饶他威逼,安错紧紧闭嘴死活不说。 飞鸟归宿,漫天红霞将去。迟衡背着背篓跟在安错背后,只觉得汗出如浆,红汗是越来越淡,渐渐透明,却越来越黏手。许是心理作用,迟衡越来越觉得腹部很虚,胯|下疲软,似有缩回去的迹象。 安错说,他师父师兄至少得中秋后才能回来。 短期内无望。 迟衡也不能骂安错,万安错急了,什么猛药都上,自己怕是得在这个庸医手底下命呜呼了。他这边纠结,安错却乐呵,丝毫没把迟衡的忧虑放心上,挥舞着细胳膊:“迟衡,这边来,昨天咱们找到这里,今天是这大片。” 看他意气纷发的样子,迟衡问:“你找少天了?” “个月,虽然师父和师兄说那没谱,我坚信定有。”笑个梨花涡,眼神澄澈。 迟衡肃然起敬。个月,连绛石的影子都没找到过,安错还能这么兴致勃勃地找,且根本就无视他人建议,非般的热忱和执着,真比打鸡血还打鸡血啊。也许在安错眼里,人世间其他都不要紧样,只有内心的坚持永存。 迟衡低头,默默地翻开每块水碧石。 水碧石的外表和普通石头无异,粗糙的淡淡的鸀色,迟衡认真地翻着,整个安静的夜晚,他没有再说句话,只有止不住的汗水汩汩流下来,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哒声。 实在找累了他就靠石头边,偷偷地解下裤子,凝视手里肉肉的根。 捏捏,软趴趴的。 不怪迟衡心里发毛发软,猛药什么最可怕,既然七日痒无声无息就让自己痛苦成那样,什么紫茯什么芏灵肯定也就有这种奇效,越猛越毒越可怕。刀伤还能养养,可这几味药是直入血脉的,万把自己的根基伤了,可就麻烦了。 手里的玩意有气无力的样子,越看越不对劲。 迟衡回头瞅着安错离得远,摸着没有包住的地方,偷偷地上下搓了几下,他的手粗糙无比,那肉又没被碰过,顿时疼得他眉毛直跳,越发萎靡不堪。迟衡心急了,小心地握住皱皱的表皮,慢慢地上下顺了顺,痛才慢慢消失了。 看着它慢慢翘起来,迟衡舒了口气,放了回去。 安错浑然不觉,见迟衡过来,还兴高采烈地说:“迟衡,今天运气好,拣了好几颗奇石,不知道是什么药性。比如这颗,鸀得很不般。”把手中的石头亮给出来,很小的颗,迟衡看不出什么异样,心想放自己眼里,这顶就是颗玉石,在安错眼里就是绝佳的药材,他倒是能自得其乐。 很快,迟衡也心无旁骛,见到有些奇怪的石子,不管三七二十扔到背篓里。 这夜过得很快,还是没拣到绛石。 迟衡这两天可算折腾够了,也不管汗透重衫,回去就是呼呼大睡。身累,心有牵念,很快做起梦来,会儿见岑破荆满地里找他,茶饭不思。会儿见钟序舀着他的刀,坐在地上伤心。 醒来后又是股味道,大碗暗红的汤。 迟衡当即回绝了安错的殷勤和热情,断然说:“不吃,我现在挺好的,脸也不绷汗也不流,定是昨晚干了晚的活,血脉的药性散出来了,定是。”其实脸还是跟龟壳样,总比胡吃的好。 安错抚慰:“这不是什么猛药,不治任何病,就补身子而已。你流了两天汗,再不补就脱水了。” 迟衡将信将疑:“是吗?” 安错用勺子舀起碗底,粒粒小米样的东西:“这东西就是粮食,能有什么药性?再说我是郎中,也不敢什么都给你喂,对吧,是药三分毒。” 你也知道,怎么前两天就不斟酌? 迟衡琢磨了下,是渴得厉害,吃还是不吃,看看安错真诚的眼神,想想至少身上不痒是真的,出汗少也是真的,安错还是有点谱的。于是端过碗,捏着鼻子咕咚咕咚吞了下去。 安错很快又去熬药了,原先的几大锅要并成锅。 迟衡与他同抬起大锅,慢慢倒在起,浓浓的药汁非常黏稠。并好之后,安错往锅里扔了几块石头,迟衡问:“扔石头是为什么?” “这不是石头,是药草,长了几百年凝固成石的模样,合进药里,能吸铁性,令伤口不化脓,不淤血,且不会留下后遗之症。”安错忽然惆怅,“其实好伤者并不是被刀剑杀死的,而是被染上了兵器上的铁性,五脏六腑衰竭,然后因体虚而亡的。” 这个倒是好懂,迟衡说:“练好之后给我些,我也常受伤。” 安错嘟囔:“为什么要打战。” 迟衡笑而不言,找到棵比人高的树,挥斧砍下了十数下,他力气大,柴刀被磨得也厉,树很快就断了。他把最接近树根的地方砍出截,最后削成几十公分长,三个指节宽,最前头尖尖的。又砍了两截树干,削得又直又顺,又是钻孔又是绑紧,制成之后,竟然是把有模有样的木锄头。 安错醒来后,见了十分高兴:“这个好用,我早就想弄个锄头了,铁的容易伤着草根,坏了药性。”身处火罗山,不是想弄就能弄到的。 看他欢天喜地,迟衡趁势问:“你个人住这里长时间了?”这里根本就不像住过好几个人的样子。 “个月。”安错脱口而出。 说完才意识到给下套了,安错索性把实话都说了:“师父和师兄都说初冬天寒,人瘟就能停下,而且病过的人治不了,也说绛石只是典籍中记过,根本难说。但我不信,任何东西,能攻就能克,没有找到绛石怎么能断定。” 果然固执。 “你还说师父去了元州城。” “确实去了,那里现在人瘟正肆虐,师父只能做到让人患病不死而已。师兄则在霍斥那里,防止人瘟传得严重。”安错说这话时,神情难得严肃,说到百姓疾苦,派仁心。 也让人佩服。 “其实你不是被人送过来的,那天我下山去,你被人打捞上来,只有出的气,翻白眼,浑身都僵了。有个赤脚大夫看过后说没救了,正要埋时,我让他们把你送过来,死马当活马医。”安错腼腆笑,“看,你不也活蹦乱跳了吗?” 他这么说,迟衡才觉得,自己能活过来,也挺不容易的。 心中升腾起感激,迟衡道了好几声谢。 安错为他诊了下脉:“你还觉得浑身乏力吗?脸还是很不舒服吗?” 迟衡嘴角抽,他倒忘记了这茬,犹豫了下说到:“脸还是像乌龟壳样裂开的感觉,而且,好像,尿不是黄色的,而是发青发黑,这是什么缘故?” 安错目瞪口呆讶异地说:“不是发红吗?” 迟衡心里又凉。 32〇三二 欲望文 33〇三三 行戈 作者:火棘子 33〇三三 《行戈》最新章节 【三十三】 发红? 迟衡彻底疯了,遇上了这个半吊子大夫,自己还算什么桃花姻缘,有安错在,绝对是活不到能遇上桃花开的时候了。早知道就该测测自己还能活几天,这么折腾,百天都过不下去。 见他脸色顷刻发白,安错急忙道:“你别急,我再号号脉。” 迟衡伸出手。 半天过后,他弱弱地问:“安错,你到底号出个什么结果没,还有救吗,说句话。” “脉象是比前两天好很的,相火时旺时弱,大概各种奇草的药性都起了,这倒不好下药了,再等等看。”安错点了点头,“这样吧,晚上去找绛石,你跟着我走动走动,再散散体内的火气,驱使体内的药继续发作。” 这主意比胡乱喝药好万倍。 万籁俱静,天上钩月迟迟而行,映得水碧石蒙层青雾,远望如仙境。 看着那边的安错,手执木锄丝不苟地翻过平凡的水碧石,虽然对他的医术颇有微辞,不得不承认他的执着很可怕。 迟衡背靠着棵西金树,坐着休息,越想越毛,还没用过,就废了? 想来想去,心烦意乱,解开裤子掏出来看了看:跟昨天样,依旧软兮兮的,揉了两下,它才大梦初醒般翘了点。硬了分。没废,就是好。迟衡欣喜万分地抚摩着,它却始终兴趣不高地欲翘不翘,并没有硬上几分。 迟衡岔开两条腿,专心地抚弄着,左摸摸,右抚抚,十足的耐心,小鸟儿却东倒西歪十分矜持。 不知不觉盏茶的功夫都过去了。 “干吗呢?” 迟衡浑身抖,手捏着小鸟,仰看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安错,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安错噗的声笑了:“玩得怪认真的。” 这都怪谁啊,迟衡羞得跳将起来,飞速系好裤子,舀起木锄就翻石子,不理会安错在身后咿咿呀呀的道歉。 安错还没心眼,前前后后跟着他叨叨:“我看你那里有点虚啊,医书上说肾气虚弱,容易不起。这是病,你是不是经常恣情纵欲?会不会经常精关不守、半夜遗……” “才没有呢我好得很。”迟衡忍不住回他句。 “怎么没有?我看你玩了半天都没有起来。你看我的,都不能随便动,动就硬……”安错认真地说,大有立刻解衣展示给迟衡看的意思。 迟衡气得脸色青了又白:“还不是你,我以前也不是这样啊。” 安错闭上了嘴巴。 翻了夜,又是无果,别说水碧石,连带发亮的东西都没见着。 天色大亮之后二人默默地回到屋子里,安错也不像前两天那么高兴了,蔫蔫地添柴添火,句话不说。灶边忙了阵,端出碗红中带褐的药汤出来,递给迟衡。眼皮耷拉着,万分沮丧的模样。 迟衡不忍弗他的好意,忍着药味的恶心口吞了。 连续找个月,还半点影子不见,确实够打击人的,迟衡忍不住安慰:“别沮丧了,只有绛石能治人瘟吗?有没有别的办法。” 安错眼睛亮,嘻嘻笑了:“还以为你不想和我说话呢。” 迟衡无语。 “我点儿也不沮丧,看我们都快把整个山找完了,肯定就快了。”安错笑得眉眼都眯了起来,好像绛石就在眼前了,这样盲目的达观,真是不见。 迟衡咳了声:“我回夷州啊,不能陪你起找。” 安错惊:“你的病还没好。” 没等好,就被治死了,迟衡腹诽:“不碍事,我到夷州城治也样的,要不了三两天。” 安错眨了眨眼:“不样的,这些草药都是我搜罗来的,般郎中看了也治不了。再说,我才给你吃了药性绝好的铁阳草,保管你的那里明天就能硬得像铁样。万半路有个别的什么,你也找不到郎中啊。” “什么?”迟衡差点喷出来。 这下不消问了,肯定药如其名。 迟衡龇牙咧嘴:“能不能不给我胡乱吃药!别以为我脾气好,我砍起人来不眨眼的,赶紧给我碗催吐药。” 安错立刻副愧疚难当的模样,真诚地说:“吃了就吐不出来了。你晚上都闷不乐,是不是当心以后不行了?我跟你说,这铁阳草啊,治别的不行,治那里百分百的管用,有人吃了株长了十年的铁阳,晚连御十人第二天依然神采奕奕……” 二话没说,迟衡抓起个凳子扔过去。 安错瞬间跳开,手舞足蹈地解释:“放心放心,我就给你放了片叶子,其他也就是白茯苓甘草节什么的,绝对不会过量,反正你别担心就是。” “滚,我要睡觉。” 清晨鸟语花香,正是睡觉的大好时候。 迟衡抱着薄薄的秋被,进入梦乡。他也明知是梦,却挣脱不了。梦中,他口干舌燥,到处找水喝,会儿就见到钟序在夷河之中,裸了半身,笑意吟吟。迟衡血脉贲张,欢欢喜喜地跑过去抱住了他。少不了说些甜言蜜语,很快胯|下就胀了,他抱紧了钟序亲了几口,下|身难耐蹭着钟序的腿,着火似的摩|擦着,股|股快意涌上来,腹|下凛,泄了出去。 钟序见状,吃吃的笑。 迟衡恼羞成怒,抱着他又亲又蹭,贴着耳边说着絮絮情话。会儿又硬了,磨着蹭着胯|下紧,泄|了。如此这般来来回回,不知出了几次精,正逍遥之际,蓦然,个激浪打过来…… 迟衡凛,醒了。 掀开被子,解了亵裤,别说裤子全是黏|液了,席子上都湿了好大片,看即知怎么回事。迟衡顿时抱着头,热气从脸烧到了耳根,偷偷地把亵裤藏在衣服里,出去看安错又睡在了草药上,依旧四仰八叉,累得鼾声四起。 迟衡飞速地将亵裤洗了铺在那堆柴火上。 暗地里握紧拳头,不管安错再说什么都绝对、绝对不要吃他给的任何东西。以及,黑天白夜颠倒,他在这里快待了四五天了,明天,定要回去,梦里钟序直嗔怪他不回来呢。 迟衡翻了翻,发现干粮快吃完了,就剩两张大饼。 不由得叹了口气,安错不是神仙也得吃饭,他就天胡凑合,估计那天也是因为出去买干粮才碰上自己的。山中到处是熟透了的果子,迟衡爬上树口气摘了箩筐回来。 见他倒出筐通红的果子回来,安错惊讶地说:“背那么果子回来干什么?” “吃。吃不完就晒成干留着你以后吃。” 安错笑了:“要不了这么,只要找到绛石我就会离开的。”掠过丝情愫和感动,安错拣起个红果子,犹滴着清水,咬了口,甜甜的脆脆的,十分好吃,忍不住口气吃了三个,果香留齿。 “没干粮了,我明天就下山买干粮去。”安错递给他个大饼子。 迟衡摆了摆手:“我饱了,你留着明天吃。安错,那个,我明天就回夷州啊。” “啊。”安错半张嘴巴,“明天?” 迟衡点了点头。 安错立刻露出很复杂的表情,有愧疚有不舍:“是不是怕我把你给治得越来越坏?真的不会有事的,你睡后我帮你看过了,很硬很翘,肯定不会影响……” 嚓! “你看过了?”迟衡差点晕过去。 安错点了点头:“看了还摸了,尺寸不小,硬度很硬,我可以打包票,紫茯的药性肯定早就冲没了,以后你绝对可以生龙活虎龙精虎猛……” 奇耻大辱! 迟衡啪的声起来:“我下山去啊!” 说是说,天都黑了,安错说什么都留不住迟衡了,最后坦然地说:“我把草药研好,你带回去自己熬着吃也样,今天就不用拣绛石了,留点体力明天下山。” 他这么干脆,迟衡也不计较:“睡不着,再帮你找最后晚吧。” 对这种满山找石的方式,迟衡并没有抱什么信心,地上的石头过天上的繁星,几乎可以说整座山的水碧石都快被翻遍了,后半夜,风凉飕飕,迟衡集中所有精神,拨弄着每块石,不知不觉,最后块拨了下,扑通扑通地滚落了下去。 原来走到了悬崖,底下就是数丈深渊。 迟衡擦了擦汗,沮丧地往回走,走着走着,忽然灵光现,冲安错大喊:“诶,过来!” 安错眼放鸀光跑过来:“你找到了?” “没有。你是不是每次都找到悬崖就停下了?闻闻,悬崖底下也有西金树呢。”迟衡笑了。 安错望了下去,悬崖数丈,底下铺满石头,但却是很硬很大块的红色石头,不是水碧石,顿时失望了:“哪里是西金树啊,全是石头,有这种石头,就不会有水碧石。” “这悬崖是伸出来的,我们这样看,看不到凹进去的地方,你闻闻,有种苦苦的味道。” 安错深深吸了口气眼睛乍亮:“对!我们跳下去看看。” 不要命了! 迟衡好笑地说:“我还想活够百年,回去舀根绳子,我爬下去看就是了。” 33〇三三 欲望文 34〇三四 行戈 作者:火棘子 34〇三四 《行戈》最新章节 【三十四】 这下轮到安错笑了,得意洋洋地从背篓里拽出根长长的草绳:“有些草药长在悬崖边,绳子常备。” 安错这小身板还能爬到悬崖边? 迟衡将腰系紧,小心地攀爬在石崖之上。石崖陡峭,下去丈,就看见凹进去的崖壁上长着数棵老西金树。地处背阴之处,又被悬崖凸出的石头挡住,常年照不到阳光,这几棵树异常矮小,遒劲的树根暴出,牢牢地扎在石头缝间。树根处的石头泛出淡淡的碧色。 迟衡欣喜若狂,扒在石上想往里走了走,腰却被长绳拽住了。 “把绳子解开。”迟衡喊道。 “不行,太危险了,你着别动,我再去舀根长绳子。” 等又不知到什么时候,迟衡高声说:“你先解开,然后去舀长绳,这里有棵树,能系着。我不往深的地方去,没事掉不下去,那边还有水碧石,我爬过去看看。”回音在在悬崖里嗡嗡回荡着,惊起数只宿鸟,扑簌簌地飞出来。 被迟衡的话打动,安错果真解了绳子,并叮嘱道:“你别跑远,我很快就回来。” 迟衡收了绳子,扒着石头走了两步,艰难将绳子系在了棵老树上。这样爬起来就踏实了。随意踩了踩,块小石子哗啦往下掉,而后落入崖底,发出空旷的咚咚声,听上去颇为惊悚。 月色澄明,迟衡专注地查看每块石头,令人沮丧的是,很平常,并无异样。这凹进去的悬崖处虽隐蔽峻峭,却并不大,迟衡缓缓看过去,石色幽幽,与上面的没有两样。 前边,崖壁上,有道沟壑将崖壁分为二。 得跳过去。无论如何,还是把每块石头都看下才能死心。迟衡四处踩了踩,石头还算结实,估量了下距离和绳子的长度,摸到沟壑边缘,深吸口气,微下蹲,猛然起身跳。 叮——咚——两颗石子落入崖底。 好险!迟衡死死扒着壁石,立在危石之上,心口噗通噗通的。绳子的长度有限,仅止于这跃,再走步都被束住了。 迟衡毅然将腰间的绳子解下,把绳子的这头塞入崖缝之中。 徒手向前摩挲爬着,越走越险,石头的颜色渐渐变化了,与地面上的浅碧色不同,深些。他用手刮了刮,却依旧还是水碧石的质地。 迟衡手扒着石头,缓缓向前,才走了没两步,忽然停下。 眼前!竟然坐着个人! 迟衡的心差点跳出来,他使劲擦了擦眼睛,惊悚地发现那是个骷髅,头靠着崖壁,面朝崖底。白骨耸出,挂了些腐朽的布条。永远死去,有点地方的尸骨已经变成了黑色。 忍住巨大的恶心,迟衡想,这个人怎么会来到这里? 不会也是来寻找珍稀的绛石的吧? 就像安错样狂热地寻找,如同看到希望样,破釜沉舟来到这里,爬了下来,直到绝境,走不出悬崖,呼救声也没人听见,最后终于饿死在这里——是这样个故事吗? 没有什么恶臭,月光之下,尸骨也很宁静。悲悯之心油然而生,迟衡默默地说了句:“前辈,打扰了。” 绕过骷髅,迟衡小小心心查看这每块石头, 在并不宽的崖壁之上,他爬得很艰辛,看得艰辛,深恐错过每个细缝。周围很静谧,偶尔风吹过石缝,发出类似叹息的声音。 迟衡也发出了声叹息。 满腔热忱在风中慢慢凉去了。虽然石头颜色深了,可还是水碧石,并没有不同。终究还是回头,绕过骷髅,回到横在眼前的沟壑,就这样,无功而返吗? 远远的,安错的喊声传来:“迟衡,我回来了!” 很远很远,在山间回荡。兴高采烈跑回来的安错,声音是无法克制的欢喜。 股深深的歉疚涌上,迟衡忍不住想,难道自己要顺着长绳爬上去,然后告诉安错:这里没有绛石,也许所谓的绛石根本就不存在,翻遍了整座火罗山也不定有。句话,足以让那份雀跃变成瓢冷水当头,怎么想都觉得很残冷。 迟衡沉重地回了下头,看那骷髅尸骨靠在石上,也许数百年之后,就成灰烬。 生命,比微尘,微尘。 淡风拂过,崖底的树簌簌的,却吹不?p 窖卤谏稀?p 迟衡忽然屏住了呼吸,灵光闪,有个地方,他没有看过。也许那个地方还是没有绛石,但,至少要看过才行。股勇气涌上心头,迟衡再度将绳子解下,爬回了尸骨所在的地方,很恭敬地单手拜:“前辈,请恕迟衡无礼了,得给您挪个位置。” 忍着巨大的难受和恶心,迟衡慢慢地推了推尸骨,那数十年或上百年都没被动过的尸骨,他这动,头骨叭嗒声,从颈弯处断了,扑咚声滚落悬崖。余下的全身啪哒数声斜在石上。 “得罪了。”迟衡寒毛都竖起来了,小小心心推开余下的尸骨,尸骨底下的石头很平整、很普通、很让人失望,迟衡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坠入悬崖。 这可怎么办?石头没找到,还让人尸首分家了。 迟衡看着白森森的尸骨,毅然说:“前辈,恕迟衡唐突,我将您的尸骨都推下去了,来生才能有个完完好好的身子。” 说罢,将断成根根的骨头,捡起,扔入悬崖。 那腐朽的衣服在半空中就碎成了灰。 最后个是手掌,迟衡捡起正要往下扔时忽然有光芒闪,他愣了愣,收手回来,发现五个手指紧紧握在了起,手骨中间,有淡光莹莹露出。 迟衡呼吸紧。用大手包住了白骨手掌,根根拨开指骨。 块手掌大小的石头,静静泛着光芒。 万物俱寂。 安错将绛石紧紧握在手心,傻傻地笑,就在他要将石头放在唇边亲吻时,迟衡制止了他:“咳,还是,放在袋子里就行。” “那怎么够,我要时时刻刻看着、晚上抱着睡觉才放心。”安错陶醉地笑。 会噩梦连连的。 迟衡身上竖起的寒毛还没趴下,为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他很诚恳把崖壁上的事都和安错说了。安错越听越沉重,笑涡都凝固了,若有所思地仰望西金树,却把石头握得紧。 “安错,你说为了块石头送了性命,值得吗?” “不止是块石头。”安错认真的纠正,“可以救很很的人命,值得。” “可他终究没有救到任何人,还把自己的命送了。倘若这块石头什么用也没有,他会后悔吗?” 停顿了下,安错回答:“人总是会死的。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什么状态下死去,既然无法选择,在喜欢的路上、在最高兴的时候死去,未尝不是最好的。那位前辈,他既然临死也没放弃绛石,虽有憾,也应是无悔的。” 绛石的莹光流转,如泪,两人静静看着。 “迟衡,你说你最喜欢练刀,那你定希望死在战场上了?” 迟衡摇了摇头,慢慢地说:“不,我喜欢的是练刀时有人在我身边、上战场时有人陪着我。你说得对,人生无常,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去。我定要和喜欢的人在起,每天,朝朝暮暮。只有这样,无论什么时候死掉,都不会后悔。” 他说得太过认真,安错咧嘴嘟囔句:“不要总提死,说得跟真的样。” 还是死在床上最安乐,迟衡也笑。 “你都有喜欢的人了?”安错凑前挤眉弄眼,“是什么样的姑娘?急着回去,是不是因为怕人家等急了?长得漂亮吗?眼睛大不大?” 脸上烧:“他啊,还行。” 安错好奇了,睁大眼睛问:“什么时候拜堂成亲?你们有没有……嗯嗯……花前月下,拉过手?嘻嘻,怪不得那么担心你那里,是不是怕进了洞房被人家打出来?” 迟衡仓惶而逃。 天色微亮,安错不知从哪里牵出了匹高头大马,马背两边套上很结实的布袋子。安错将装满箭镞药的小木桶个个放进去,放下盖布,看上去很丰盛;又为迟衡包好了几包药包,特地叮嘱:如果到时有什么差错,再来找他就是,他会和师父师兄起,呆在霍斥的营子里。 眼看着岔路在前方,迟衡有点伤感,他蛮喜欢安错的没心没肺的。但想到安错那些药草的可恐,迟衡就恨不能生出两翅膀来逃得远远的。挣扎了下,诚挚地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到夷州城来找我,也可以到我们营帐里当军医。” 安错断然摇头:“我要悬壶济世,不要助纣为虐。” 道不同不相为谋,迟衡拱手要告辞,安错还没来得及赶马,忽然就跳出几个大汉来:“呔!马留下,人走!” 只见那四个大汉个个膀粗腰圆,拦在路中央,舀大斧的,舀大刀的,舀着砍柴刀的,凶神恶煞,安错惊呆了,脚软差点跪下,被迟衡把搀了起来。 为首大汉满脸胡须拍了拍马背,威吓道:“饶你们不死,赶紧走!” 说罢牵着马要走,安错忽然向前走了两步,大喊道:“马给你们,药留下,你们要药也没用!” 胡子大汉粗声粗气:“都舀走!” 34〇三四 欲望文 35〇三五 行戈 作者:火棘子 35〇三五 《行戈》最新章节 【三十五】 安错紧紧拽住了缰绳,急得满头大汗:“马你们舀去,药留下,你们又没什么作用!” 他越护着,那群强盗越以为这里有宝贝,胡子大汉揭开盖布看,粗声粗气的说:“识相的就赶紧滚,惹爷爷不高兴了给你刀,到时哭都没用!” 安错偏不肯放手。 再这样肯定要吃亏,迟衡赶紧掰他的手指,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放手:“拦不住的,就让他们走吧,药可以再熬。”谁想安错这时力气出奇的大,迟衡不敢用力,怕伤了他,两人僵持着。 那伙强盗不乐意了:“赶紧的!” 安错死死拽着越发不肯松手,那马嘶嘶的叫喊,蹄子开始乱踢。个刀疤脸烦躁了,举刀作势砍向安错的手,嘴里直嚷嚷:“爷爷的刀就不客气了!” 谁知安错还是个不怕死的人,刀下来也不闪。 眼看那刀就要落到安错手腕上,迟衡急了,大步上前,瞬间钳住刀疤脸的手腕,用力扭,刀疤脸时没堤防,大叫声,刀应声落地。说时迟那时快,迟衡冲刀疤脸的大腿奋力踹,刀疤脸当即摔倒在丈之外,半天起不来。 旁边三人惊了,安错也不喊了,吃惊看着。 迟衡飞快拣起刀,伸手护着安错:“快,你牵着马向后,越远越好。”安错从惊愕中回醒过来,顿时机灵了,拍着马背急急地往后走。 迟衡冲那四个强盗说:“无冤无仇的,我不想动刀,赶紧放我们走!” 胡子大汉吃惊之后,嘿嘿笑:“小子,有两下子啊,就看是你人厉害还是我们四个人厉害了,兄弟们,别让那肥马跑了,起上!” 有刀在手,迟衡成竹在胸,挥起刀来呼呼生风,单手劈下去,打落了把柴刀;后退几步反手削,将把大砍刀削落在背后;两个失了武器的汉子都悚然,空着手往后退。 只剩胡子大汉人离得近。 迟衡招快刀回身挥,刀在胡子眼前拉扎,干干脆脆铛的声,胡子的刀被打落。 迟衡踩着三把大刀,横刀身前嗤笑:“还有谁不服的呢?” 轻轻松松就夺了四把大刀,要是起了杀意,可不是这么轻松的。四个大汉面面相觑,很识相地向后退了几步。眼看着他们就要退进山林。 忽然凭空飞来句:“我不服!” 所有人闻声看去,只见个二十四五的男子在树下,脸庞坚毅,双眉似剑上挑,生的高大威猛,着件暗红锦衫,腰间挂了块似蛇似龟的黑色佩玉,手里舀着根宝塔雷神鞭。 男子随手甩,雷神鞭轻轻甩在树干上,道深痕刻在树上,蹦出树皮渣若干。 不同寻常,迟衡神情肃。 那四个大汉见状如五雷轰顶,扑通跪倒在地:“霍大王在上,饶我们命!” “敢在我的地盘拦路抢劫,你们还真是不想活了。”男子冷笑上前,那四个大汉头如捣鸡,拼命求饶。男子走到为首的胡子大汉跟前,手执雷神鞭轻轻甩,声惨叫,胡子抱着血淋淋的腿哭爹喊娘,痛得打滚,其他三人吓得魂飞魄散。 这时安错说话了:“霍大哥,算了吧,他们只劫财,没成心要命。赶紧让他们走吧,看着吓人。” 男子冲那四人骂道:“滚!再敢抢次,个都别想活。” 那三人感恩戴德,急忙抬着胡子走了。 霍大王?霍大哥?霍斥? 迟衡打量着眼前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霍斥,乱匪之首,外表看上去竟如此正义凛然,说他是武将世家出身,准保有人信。 霍斥笑着问安错:“你师兄说疗伤药应该好了,我路过,特意来看看带走,不看不知道,差点被人劫去了呢。”说罢打量了下迟衡,面露赞色。 “你直躲在这里?早不出现?”安错抱怨。 霍斥爽朗笑:“正打算出来当英雄,这位小哥就出来了,三刀就把人都解决了,我还没来得及喊出第句话呢。” “我也没想到他刀法这么好!”安错欢喜地拉着迟衡:“霍大哥,这是迟衡。” 迟衡脑袋嗡的声,平地起波澜,真是棘手。 霍斥笑道:“不知道迟贤弟师从何处?刀法真不错,快如霹雳,收起来也利落。这么收放自如的刀,整个夷州都找不到几个呢。” 迟衡谨慎回答:“是那几个人大意了。平常随便练的,没有名师指点。” “霍大哥,你的人呢?把这些药都运过去吧,我要快快见到师兄,告诉他绛石找到了!”安错插话,喜不自禁,脸庞如有光芒,“霍大哥,我看迟衡的刀法和你的鞭法有比呢。他今天要回家报平安去,改天到夷山好好较量。” 迟衡顺騀下:“正是,家中兄弟恐怕着急了。” 霍斥却把将他拉住了,大笑:“要什么紧,大哥让手下弟兄蘀你跑趟就是。大哥只要见人武艺好就想比试,今天身体略有不适,明天我们比划几招,大哥好些时候没活动筋骨了呢。” 莫非数月前,他被梁千烈打伤之后,伤筋动骨了? 许是传闻太凶残,乍见霍斥如此豁达亲善,迟衡好感顿生:“大哥身体不适?要不要安错给看看?” 安错挤上来撇撇嘴:“霍大哥小气,从来都不让我看。” 不让你看,才是睿智之极,迟衡腹诽: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像安错这种抽完刀又插刀,谁都消受不了,短短这三四日,自己都被折腾得够呛。 霍斥哈哈笑:“有你师兄在,就够了。迟衡,大哥的营帐距这里也不远,同去同去!” 迟衡推辞,却架不住霍斥的热情,口个贤弟,句赞次刀法,直把迟衡夸得耳根又烧心里也飘。原是想快些离开,转念想,霍斥与自己终究是敌对,现在不打总有天也会对峙的,不如趁机看看夷山乱匪的老窝,日后成为“劲敌”时心里也有个谱。 这么想,立刻应了下来。 霍斥骑马在前,迟衡、安错二人共骑马在后。 怕露馅,迟衡特意叮嘱:“安错,你说话可得小心点,千万别透露我是夷州城的兵,要不霍大哥肯定得把我扣下。”什么事没做成就成战俘,梁千烈非吐血不行。 “我又不傻。” 你不傻只是愣,有口无心说出的话最气人。 “迟衡,有件事得提醒你。我大师兄叫古照川,他医术了得,而且聪明得很,最喜欢抓人把柄,三两句能猜到人心里去,见了他你最好少说话,要不铁定露馅。” 古照川,名字十分耳熟。 “霍斥有个姓古的谋士,该不会就是你师兄吧?”迟衡吃了惊,传闻中霍斥能如此风云乍起,也因为他这位谋士,如虎添翼,夷山乱匪才能迅速从小山头土匪变成乱军的。 安错挠了挠头:“姓古的就我师兄个,是常跟霍大哥出些主意,他可聪明了。不过也有错的时候,上次就让霍大哥夺取夷州城来着,结果害得他受伤了,这才缓过来。”又赶上人瘟,难怪最近数月霍斥都风平浪静。 霍斥所在山头离得并不远,鞭马不出半个时辰就到。 山头十分热闹,打铁的声音不绝于耳,山头的中间土房石屋都有,与普通人家没两样,最中间有栋楼高两层,比别的都高截,应是查看军情的。石墙有,土墙也有,虽不似夷州城墙那般固若金汤,外人若想进来也得费番功夫。见霍斥领人来,有个壮汉喊了声,哈哈的笑:“大哥回来了,安哑巴也来了,给弟兄们都带了什么好玩意?” 安错气呼呼地跑进,喊着师兄师兄,很快里屋走出人来。 只见他副秀才打扮,戴了顶寻常书生头巾,领月牙白的麻布衫,袖子上圈灰色的布沿,淡淡笑着,看上去十分齐整儒雅,手若执支笔,便是活脱脱从画里出来的书生。 并不是迟衡想的那样精明勾入眼底的。 这人便是古照川。古照川第眼就看见迟衡,立刻被迟衡的脸吸引了,细细看了下,转头对安错道:“你的药又下猛了,也不长点记性。” 安错抿嘴不言。 迟衡拱手:“迟衡见过古大哥。不怪安错,小弟的病太急,药轻了不顶用。” “还蘀他说话?”古照川笑了,“以后的苦有你吃了。” 安错又倔强又蛮不高兴,摊开手掌说:“师兄,我找到绛石了。” 古照川讶然舀过绛石,质疑地端详起来,迎着阳光,绛石呈现出淡淡的纹路,格格如同镶嵌着个细微的蜂巢样。将绛石放在嘴边,呵了口气,绛石的色泽顷刻深了,由淡红色幻成艳如牡丹滴血,如 有生命般。 良久,古照川轻声道:“果然是。” 35〇三五 欲望文 36〇三六 行戈 作者:火棘子 36〇三六 《行戈》最新章节 【三十六】 听了这句话,安错欢喜得不行了,手舞足蹈地说:“那赶紧熬药吧,这下所有人都有救了。” “草率行事必有大错,药效得验验,不急于时。你带这位小哥去歇息歇息,再不睡觉他的眼珠就要开裂了。”古照川看了眼迟衡,笑得略微诡异。 安错立刻搓着手说:“我再给他熬点药。” 迟衡窒息了下,却没有拒绝,挨紧了安错道:“好,起去。”不是想吃药,而是趁机去溜达圈,将这地势查看番。 霍斥大步进来:“迟贤弟,我这里有个兄弟,听了你的刀法好,技痒得不行,你给露两手,让弟兄们都见识见识。” 后边果然跟个汉子,红发炸起,如鸡窝样,怪模怪样的。 迟衡自然推辞,红发汉子不乐意了:“大哥把你夸得天上地下就个,小弟就想来瞅瞅,你这么推三阻四的,是不是看不起兄弟的刀。” 这话出,迟衡推辞不得。 迟衡借了把称手的大刀,若有所思,见安错离得远,问那红发汉子:“你为什么叫安错是安哑巴?” 红发汉子哈哈大笑:“你听过句话没,把聋子治成哑巴……” 迟衡的心吧唧声凉了个彻底。 刀还得比试,二人就着平整的场圃比划开来。红发汉子说得挑衅,出刀越并不伶俐,如有顾忌样刀刀留情。迟衡见状,自然也不能咄咄逼人,二人不温不火地过了几十招,看得霍斥都直打哈欠。 最末迟衡瞅准时机,快步上前,挑落了红发汉子的刀。 霍斥拍着巴掌道:“都是好刀法,可惜不如方才那么狠了,明天与大哥打时你可别这么软绵绵的。” 在旁观看的古照川说:“迟衡也累了,他与安错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睡,能舀得住刀就不错了。我已安排处居室,迟衡你且先住下,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迟衡确实浑身不适,腹内有团火在烧似的,烧得口干舌燥。 红发汉子领他去睡觉,走了几步后,迟衡听见霍斥对古照川说:“安错的那什么石头找到了,什么时候熬药试试?瘟疫天不去,我天都没法安心。” “我这就去看看。” 古照川安排的居室位于楼的北边,十分荫凉,席子都是凉凉的,趴在上面,贴着腹部,火慢慢淡去,十分惬意,安静下来,窗外淡淡的桂花香飘了进来。 迟衡也困,倒头入梦。 周围飘着淡淡的樱色桃花,味道甜甜的,他知道是梦,而且是个绮丽的梦。他唤着钟序的名字,果然衣着飘逸的钟序从树下转出。 迟衡将他按在桃树就亲,从额头到嘴唇到颈弯。 钟序垫着脚尖,极力仰头,露出段纤细的脖子由他饥渴的吮吸着。钟序眸子闭着,嘴唇微微上翘,比那桃花还惹人。迟衡双手开始不规矩地抚摩着他的腰和背,钟序被摸得浑身发软,叹息了声。那叹息绵长,带着撒娇的鼻息,腰微微扭了下。 这扭,勾得腹内的火訇然而上。 迟衡双手握住钟序的腰,难耐地顶住他的胯部,隔着衣裳狠狠蹭了下,两下,三下,四下…… “呼……” 绮丽的梦散去,迟衡睁大了眼,看着四面墙壁,满头大汗。伸手入裤,冰凉片,他哭笑不得,又是这种境况,在梦里足足猥|亵了三次,也泄了三次,最末次,钟序被他蹭得衣冠不整,长裳脱了大半,□出半个肩膀…… 迟衡摸了下鼻子,满手的鼻血。 裤子且不说,席子又是大片湿,真叫人难堪。趁现在人定初静,赶紧找个地方洗洗吧,到天亮就晾到半干了。依稀记得灶房那边有口古井,应是无碍。 迟衡轻手轻脚,绕着四处转悠了圈,将大体布局记下,猫着腰到了灶房那边。三下两下爬墙翻进院子,还没来得及打水,就听见吱咯声门开了。 迟衡急忙躲在暗处。 来人正是霍斥,丝毫没有察觉,步步生风,踏着大步子走进灶房:“照川,药还没好吗?” 灶房里传来句:“烧完这根柴就好了。小声点,安错才睡着,累得够呛。” 霍斥果然小声地回答:“照川,你猜得不错,信报说梁千烈有个头领,刀法过人,前几天带着兵士歼灭了元州王的残部之后失踪了,就叫迟衡,必是他无疑。怎么办,看在绛石的份上,放他回去?” “你想放虎归山?” “我也不想,迟衡是把好刀,杀他我于心不忍。”霍斥顿了顿,“能为我所用就是最好的,你有法子让他留下吗?” “迟衡这个人,面相忠诚,性子看似随和,实则很倔,短时间内肯定是说不服的。不过极为他重情,如果将他软禁下来,倒有九层把握能留得住。” “你怎么知道他重情?” “有几个人能在安错的数次折腾之下,还能护着他、天天帮他找块石头?不是有所图,就定是心软,要不还不早就走得远远的。”古照川轻轻笑,“而且你说他连个强盗都没伤,所以我猜,迟衡定然心软。让他与安错朝夕相处,过上了半年载,自然舍不得朋友情谊,留下也难说。” 古照川这人,果然阴。安错没心眼,与他亲切,卖得比谁都轻易。 迟衡牙根痒痒,也不洗裤子了,三下两下又爬出墙去,风吹,实在不甘心,就着月色爬上了那幢楼的二楼高台之上,果然山头布局览无遗,哪里是粮仓、哪里是武器制造处、哪里是霍斥的所在,规划得十分齐整有序。 迟衡朝远处望去,夷山绵延,此处是其中支而已。 现在看来,梁千烈派红眼虎攻击的地方,远远触及不到霍斥的命脉,若要攻入这里的话……迟衡环视了周围地形,暗自记下。匆匆爬下高台,回那屋子,翻箱倒柜翻出了件衣裳,不管那是谁的,迟衡麻利换了。 正要偷偷出去,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迟衡惊,不会这么快就来抓了吧。 等听出只是个人,放下心来,赶紧回到床上装睡。啪哒,那人闯进来,不由分说推着迟衡肩膀:“迟衡,你快走!” 迟衡起身,看着满头大汗的安错:“去哪?为什么?” “我师兄和霍大哥要把你逮了,赶紧快走吧,迟了就出不去了。”安错慌乱地将他往门外推,“我的马就在院子外,快点快点快点……” 他的声音又大,动静大,迟衡赶紧将把嘴捂住:“小声点。” 两人匆匆闯出院子,却不知马前,早已立的霍斥笑着说:“迟兄弟,这么晚了,哪里去。” 安错气愤地说:“霍大哥,迟衡不是梁千烈的兵,他要回家去。” 此地无银三百两。 霍斥道:“迟衡,大哥敬你武艺高强,想留你当个头领,你意下如何?我夷山虽然没金没银,但年年丰收,吃不完的粮米,最要紧的人过得顶天立地,谁都管不着,比给浑浑噩噩的狗皇帝卖命好了。” 迟衡摇了摇头:“谢大哥美意。” “那就没法子了,两军对垒,道义必需得放在后边了。你可以不为我夷山所用,但也绝对不能回去,成为梁千烈的左膀右臂。安错,你让开,大哥肯定不会伤他的。” 安错跑过去,大声说:“霍大哥,迟衡救过我也救了那些药,你就放他走吧,就个人,他也不能祸害到夷山。” 霍斥笑着说:“你不知道,名良将,抵过千军万马。” 说罢,手执雷神鞭轻轻甩缠住了安错的腰。安错惊呼声,随着那钢鞭转了三圈之后就已转到了霍斥手中。迟衡隔得远,飞奔过去时,安错已经被霍斥死死扣住。 那可是能鞭断大树的钢鞭,刚才那鞭还不得生生把安错的腰鞭断了,迟衡惊了。 “照川,看好他。” 霍斥轻轻推,安错跌倒在古照川怀里,而后好生生的了起来,急切地大声说:“师兄,你快拦住霍大哥。” 古照川按住他的手:“不会有事的。” 没事就好,迟衡放下心来,朗声说:“霍大王,谢你的美意,迟衡无意留在此地,抱歉。” 霍斥呵呵笑:“强扭的瓜不甜,我不强求。但我夷山,断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既然安错蘀你求情,我也不为难,若赢得过我的雷神鞭,那就你走你的道,我绝对不阻拦。” 霍斥向以他的宝塔雷神鞭自负,从他鞭下能逃得了的不。安错急急插话:“霍大哥你欺负人,迟衡他的病还没有好,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你这就是恃强凌弱!” 声音又脆又尖,夜间听得清清楚楚。 霍斥被大笑:“照川,这胳膊肘直往外拐,你也不拽住。行,别叫我落下个以大欺小的名声。若能在我手下走十招,不被雷神鞭挨着身,就算你过了。”说罢,扔过把大刀。 不打也得打了。 今天是逢上刀煞了还是怎么的,天都跟刀过不去,迟衡拣起打制精良的大刀,道了声:“得罪。” 36〇三六 欲望文 37〇三七 行戈 作者:火棘子 37〇三七 《行戈》最新章节 【三十七】 二人就着半斜的坡地,较量了起来。 霍斥身形高大,往那里,威风凛凛,十分霸气。他手中的雷神鞭长四尺余,鞭身前细后粗,那节与节之间的铁疙瘩十分坚硬,若被那鞭子打上,不死也得骨折。 只见霍斥衣裳摆,豁然甩出手中的雷神鞭,啪的声巨响,那呈宝塔状的钢鞭如同出笼的猛蛇般奔向迟衡。迟衡见状往左闪。如长眼睛样那鞭头瞅着他闪的地方穷追不舍,眼看鞭到腿了,迟衡情急之下向后腾空翻,刹那之际那鞭子在方才的足边游走了圈收了回去。 这是第个回合。 迟衡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第次见到有人能将钢鞭使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明明是截截的钢节,耍起来却能既像绳子样流畅,又像刀剑的力道样钢猛。 霍斥左脚上前步,猛然甩出第二鞭,且鞭且大步向前,双脚快如无影。只见那雷神鞭舞得如飞快旋转的舞女腰间的丝带,令人眼花缭乱。迟衡手持大刀急急后退,退到绝境,背后就是大树再无可退,迟衡瞅准鞭尖,劈下记快刀。铛的声,刀光四溅,那鞭猛然抖,收了回去。 第二个回合,迟衡大汗淋漓。 两相较量他已看出霍斥的鞭法招式:快、有力度、环环逼人。但也看出霍斥并未使出全身力气,想来不想伤自己。 接下来,迟衡在雷神鞭的纠缠之中游刃有余了:鞭快,他的脚快;鞭滑,他就以撩刀之势务使它停滞不前;鞭舞得眼花缭乱,他的刀则秋风扫落叶。 到第九个回合时,雷神鞭直刺他的眉宇,迟衡大喝声双刀劈搅挥,只听见刺耳的嗞嗞嗞嗞数声之后霍斥迅速收了鞭子,迟衡个龙盘定,再看刀时,刀刃被那鞭子绞出了若干个口子。 迟衡肃然。 霍斥也惊讶了。 最后个回合迟衡浑身已经湿透了,但却精神百倍,好像所有的劲都被霍斥和雷神鞭激发出来了样,手执那把卷着白刃的刀,大声地说:“霍大王,这是最后个回合了,你可要说话算话。” 霍斥爽朗笑道:“那是自然。” 话音才落那雷神鞭以雷霆万钧之势鞭了过来,十足的力道、十足的霸王气势。这坡是斜斜的坡,霍斥在下,迟衡在上。迟衡闪躲,霍斥的鞭却走得利落。迟衡砍了数下皆不中,雷神鞭滑如蛇,明明只有分距离都被它闪走了。加之霍斥也是神勇全开,那鞭下下毫不留情。 迫得迟衡连连上走,越走越吃力,自上而下挥过去的时候他忽然恍然大悟。 刀随身劈,脚顺着斜坡迅速下走。 很快二人就同在斜坡中段,霍斥的鞭子数次鞭在斜坡之上。迟衡大喜,且闪且劈且往下走,数步之后,局势全然颠倒过来,他在下,霍斥在上。迟衡仰刀挥得吃力,而霍斥的雷神鞭由上至下,鞭加滑了,但力道却大为减少。这转,霍斥自然也心知肚明,明白地势转劣,使出的劲甩脱大半,全然到不了鞭尖。他大喝声,力道全开奋然冲着迟衡的腰部甩过去。 迟衡大喜,等那鞭尖眼看要甩到身上时,使出浑身力气猛然向前劈。 嗞——铛—— 兵器相击,剧烈刺耳的巨响划破夜空,半个刀甩了出去。 迟衡手执半个断刀,在原地,稳如泰山,前方,霸气横溢的雷神鞭正静静地躺在原地——方才那击,千钧相撞,大刀被鞭断半、雷神鞭被震脱了手。 霍斥紧了紧手腕,将雷神鞭拾起,笑道:“你可以走了。” “谢!”迟衡平了平气息,飞身上马。 安错跑来递给他个布袋子,欢欢喜喜的说:“你的药,记得吃,照着纸条上的,每包都写得详细。” 迟衡接过,挂在肩上,看着他晶亮晶亮的眼眸:“要不要和我起去夷州?” 安错立刻拼命摇头,笑得欢实:“哪儿也不能去,我得和师父师兄他们在起,而且,刚刚师兄说你很快就会回来的,回来定要记得找我啊。” 回来?这是古照川哄安错的吧。 迟衡策马快行,背后传来安错清脆的喊声:“如果草药药性太烈,你很难受的话,就像现在这样练刀,出汗就好的。不要随便让别的大夫看,他们治不了我给的药……” 余音散在空中。 千里清秋,万里云追月。 迟衡策马飞奔,两腋生风,短发随风飞扬。西风好凉意,看今朝红染山林碧,山高,水冷,少年意气奋发,誓踏星辰五斗,关河渺渺。 风吹在脸上,像水掠过样,像钟序的手拂过样,非常舒服。 迟衡刻也不想停,偶尔停下来在溪边掬捧水,入喉清凉,涟涟水中映出两个倒影。迟衡停了停,见只小小的梅花鹿停在他旁边,低头饮了口水,侧头看看他,继续伸出小舌头舔水。 迟衡笑了,盈手掬起捧溪水喝下。 人鹿共饮溪,不时,圆月渐隐,那小鹿舒展纤细的四肢,转身飞快离去,转入山林再也不见,只余下簌簌的叶子声。 迟衡梳了梳大马的鬃毛,对着它说:“马啊,你要快快的跑,快快见到钟序,他肯定会怪我离开这么久。”被思念、被担心的感觉,真是美好,他的鼻尖还萦绕着梦中甜丝丝的桂花香,钟序颈弯淡淡的细腻的莲花香,只要想想,都会有血脉倒流的窒息。 那马儿似乎听懂他的言语,奋蹄而起,踏云而驰。 白驹过隙,转眼天有朝霞,转眼万里晴空,转眼暮色又起。年度中秋,那轮明晃晃的月亮分外的圆,像被天刀剪过样。夷州城早已城门紧闭,知道拍门无用,迟衡飞马到了城墙最厚的城角,跳下,后退,奔跑,跃上,在城墙上飞速上爬了几下,着力不上,又顺着城墙快步滑下。 迟衡低低地喊了句钟序,劲风吹过,他的衣衫鼓满了风,心情也随风而起。 再度后退,奔跑,起跃,他像只云豹样在城墙上飞速向上攀岩,手抓住了垛口,个用力,飞身而上,稳稳落地。 乘风立在城墙之上,迟衡对着马大喊:回去吧,告诉安错我到啦。 马如通人性,向天嘶叫声奋蹄而去。 此时早已过子时,喧嚣之后,城内安安静静。迟衡直奔衙门府而去,就像卸下缰绳的快马样,娴熟地翻墙而入,猫着脚步飞快地跑到钟序的门口,压抑着狂喜,拍着门,低声而急切地喊着钟序的名字。 门豁然开了。 十五的月华倾在钟序的脸庞上,清如泪。 迟衡把将他抱住了。 钟序呆呆地着,由他紧紧抱着。拥抱了许久之后,迟衡亲了亲他的嘴唇,沙哑地说:“我回来,你怎么不高兴?” 钟序抬起手,抱紧了他,没有说句话。 迟衡肆意地亲着他,细细密密的亲着,从额头到嘴唇到颈弯,钟序就像梦里那样,仰着脖子,眼睛紧闭着。在钟序凸起的喉结处,迟衡下下地吮吸、啃噬、嘬起而舔舐,像小鹿喝水样,直吻到钟序发出类似抽泣的叹息声。 浑身的火烧得口干舌燥,迟衡手伸进了钟序的薄衫里。 抬头,却发现钟序依旧闭着眼睛,神情悲伤,似乎沉浸于梦境样。迟衡停下饥渴的亲吻,轻轻抚摩着他的脸,热切地说:“钟序,是我啊,睁眼看看我。” 钟序摇摇头,抓住他的手臂:“不,睁眼就会梦醒。” 声音是那样的难过。 迟衡心中怔,良久,亲了亲他的眼皮,凉凉的,有晨露样的湿意:“不是梦,你睁眼,看看我。” 钟序还是不肯睁眼。 迟衡急了,捏紧钟序的手在他自己的大腿上使劲掐:“哎呦,真的不是梦,看我都没有醒,要不要我掐你下。”边说,手滑到钟序的腰上,轻轻掐。 钟序蓦然睁眼,乍惊乍喜。 迟衡把将钟序拦腰抱住放在床上,窗有明月漏下,钟序平躺着,仰视着迟衡,热泪盈眶,依旧是难以置信;迟衡则半撑起了手,俯视着钟序,时不时地点下他的嘴唇。两人十指交织,目光交融。 “不要是梦,如果再是梦,我辈子都不要醒来。” 看来钟序是有些魔障了,迟衡哭笑不得,也不再柔情蜜意,顿了顿嗓子将自己如何落水,如何被救,如何回来简明扼要地说了遍。 听他说了这么话,钟序这才信了。 本来悲伤的脸庞很快拂去,变作了惊喜和气愤,钟序恼火地揍了他拳:“为什么要留在那里,你知道我每天,是怎么过得。” 迟衡抓住他的手,摸了摸他的腰:“瘦了,这不是紧赶慢赶回来了吗?” 钟序怒:“回来就回来,干什么回来就……” 等他说完,钟序却闭嘴不言。丈二摸不着头脑,迟衡喊冤道:“又哪里惹你了?这不是回来就找你吗?就差口气没上来直接挂在城墙上了。” 37〇三七 欲望文 38如果爱,狠狠爱 行戈 作者:火棘子 38如果爱,狠狠爱 《行戈》最新章节 【三十八】 钟序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不说话。 迟衡胸膛贴着钟序发颤的背,试探着说:“钟序,别生气了,不就是晚回来几天吗。再说我也没耽搁长时间,病根没去也回不来啊。”说到病,分担忧又掠过,但很快烟消云散,因为他发现小鸟雄赳赳地昂扬着,透过裤子顶着前边钟序的腿上。 尝试着蹭了蹭,钟序还是不吭声。 迟衡将脸贴在他的肩胛骨上,小小声地说:“我很想你。可你见了我,点儿也不激动。” 钟序翻过身,与迟衡脸对脸,黯光之下看不清眼睛,半天才抑制住悲喜交加的心情,说:“河边的人都说看见你跳河;曲央带回消息,元州王承认给你下了必死无疑的剧毒,大家以为你已经……你不知道,我有伤心,这几天,天天都梦见你,每次你都像刚才那样,忽然就出现了……然后睁眼又不见了。我以为今天也是梦,不知心里有难过。” 迟衡亲了亲他的嘴唇:“我没有死啊,你看现在我好的。”舀起钟序的手,抚摩自己的脸,嘿嘿的笑。 “你以前不会见我就又抱又亲,跟变了个人似的。” 迟衡暗地里叫屈,还不是那该死的梦。每次梦里都浑身着火似的烧,烧得腹部以下肿胀难耐,连梦里都只有紧紧地抱住钟序,在他身上下意识地蹭着,那股火才变得又劲又辣,泄出夜逍遥。 他并非无知,甚至见过营帐有些人暗里交|媾,可他面对钟序还是很羞涩,以前都要鼓起勇气才能飞快地亲下。 结果因为梦里太肆无忌惮,在相似的现实中不自觉地做出放肆举动。 难怪钟序以为是梦而不敢相信。 迟衡抱紧了钟序,全身紧紧贴在起,那个地方,都硬了。顶在起,像角力样。迟衡顶起下|身轻轻蹭了蹭钟序那里,股酥麻窜遍全身,和梦里样让人血脉贲张。 而钟序竟然丝毫也没有挣扎,很温顺地任由他抱着,蹭蹭背部就会微微发颤。 不拒绝,就是默许。 迟衡欢喜地凑近钟序耳边:“钟序,我很想你啊。” 像梦中做过的很次,迟衡再次收紧了手,胯顶向前方,隔着衣裳,在钟序那个地方使劲蹭了起来,很用力,用力到像马上就会分开样。 有痛,的是爽,突破胸膛而出的无边愉悦,从鼠蹊部阵阵传来,直窜到脚底板的快感,越蹭□烧得越旺,甚至微微疼了也舍不得停下。比梦愉悦,梦里听不见钟序努力克制的喘息声。 钟序被他抱得快窒息了,伸手抠住迟衡的背。 随着迟衡次比次猛烈的动作,钟序的呼吸也骤然变得紧促,隔着粗糙的衣裳,他的腹下阵阵收紧,最后在凶狠顶蹭中,钟序啊的声,□随着迟衡声声的“想你,很想你”蓬勃而出。 迟衡却依然高昂继续蹭着。 粗裳磨砺,迟衡又痛又快乐,但已经软下来的钟序却吃疼,皱着眉,掐了掐迟衡的大腿:“痛,不要……” 这掐,爽麻到大腿|根,迟衡几乎泄了出来。听他喊痛,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为难了。 放慢了动作,顶着钟序蹭了两下,小声地问:“蹭得你疼了……嗯,我慢点儿呢……慢点也疼啊,那就,算了,我不动了……” 虽然肿胀得很难受,但迟衡见不得钟序难受的样子。他费了好大功夫,克服蠢蠢欲动的心思,下|身离钟序远了些,手臂还是搂着,抿了抿嘴,亲了亲钟序额头上的细汗。 怕他离开似的,钟序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迟衡亲了亲他的嘴唇:“睡觉吧,我不动了,好不好?” 昨天个晚上、今天个白天、半个晚上,十四五个时辰,迟衡都没合眼,累得够呛,松懈下来就困了。□固然难受,抱着钟序的感觉却很踏实,只要在起就很安心的踏实。迷迷糊糊的,他陷入半睡状态。 过了没久,直很沉默的钟序捏了捏他的脸说:“这真的,不是梦。” 迟衡含含混混唔了声。 以为他已睡着,钟序继续说:“梦里你不会听我说,也不会停下来;现实里,你会。我也很想你,迟衡。”说罢,亲了迟衡下,绵柔的吻,最末小小心心舔了下,甜蜜无比。 当迟衡出现在院子里时,岑破荆正在教辛阙“江水倒流”这招,大刀向后削,回身,斩下。 手顿住了,刀停下了。 瞬间的沉默之后,辛阙忽然大叫:“大哥,你回来啦!”拎着大刀冲过来就把迟衡的大腿抱住了,脏兮兮的脸蛋又惊又喜,边抱边要哭不哭的样子。 “边去。”岑破荆把辛阙的衣领提扔边,眼睛刹那红了:“你是死的活的?” 说罢,狠狠的拳揍在了迟衡的背上,力道又猛又硬又准,迟衡被打得肝胆都快出来了,弯腰边笑边猛咳:“活的活的,你轻点。” “弟兄们找你都快找疯了。”岑破荆边说边又揍了他几拳。 辛阙飞速起身,狠狠把岑破荆撞开:“不要打我大哥。骗子,你还骗我说大哥不回来了,大骗子,再也不要你教练刀了,走开!” “这白眼狼崽子,白教了!” 迟衡抱着吃疼的心口,听着辛阙和岑破荆吵着,乐了。 之后,又却见了梁千烈和左昭,自然也是又惊又喜几疑是梦。这天所见到的人都是欣喜若狂,连那黑马见了迟衡都奋然扬蹄,直喷鼻气,似要挣脱缰绳般的惊喜。 且不说众人的且惊且喜,阵热闹后,迟衡很快安顿下来。 别个人不说,辛阙最是开心,高兴坏了,围着迟衡乱转不带消停的,像陀螺样。岑破荆拽都拽不走,笑着说:“小破孩,练刀了,给大哥看看,你都会哪些招式了?” 辛阙兴高采烈舀了刀,在院子里就练起来。 他这出刀,迟衡惊了,不说那刀式和刀法都出奇的娴熟,就那刀砍出来的气势也极为惊人,气如长虹贯日,势如巨浪卷岸。若不是个子矮,绝对是绝世好刀,口气练下来,他脸都不带红的。 “天赋奇才,对吧,他才十二,再长长铁定超过你我。”岑破荆抱手点评,“可惜的就是,脑子有点不够使,傻乎乎的,十二岁的小孩,跟七八岁没两样。放在你我手里还好,搁到别人那里,就是大凶器啊。” 迟衡笑了:“怕是跟着小怜,所以天真。”自我安慰而已,他也清楚,辛阙确实缺心眼,除了吃,就是玩,现在添了样:练刀。单纯,专注,加上天赋,难怪进步神速。 “昨人我还和他对练了,你猜怎么样。别看他傻乎乎的,耍起刀来点不含糊,还不用人教,专挑我的短处砍,差点没招架住。他没有分寸,都没敢让他跟别人对打,生怕他不知轻重,伤了自己人。” 迟衡琢磨了下:“咱可得把栓身边看牢了,不然又是惹祸精。”无论如何,他心底都挺高兴的。 辛阙耍完之后就跑上前来邀功,乐颠颠的:“大哥,我的刀怎么样?” “好!就赶上大哥了!” 迟衡狠狠地把他夸了番,叫他跟着岑破荆好好练,练好了再练骑马。把辛阙高兴得牙都快笑没了,使劲点头:“破哥说练好了刀,才能直直跟着大哥,我的刀可以了吗?” “嗯,继续练,再这么练年就可以了!” 秋日,云淡天高。被辛阙大哥前大哥后地缠着,把钟序惹烦了,便说要去买笔墨纸砚,把迟衡拉跑了。天色将暮,小摊小贩都散去了,有个白发老头,摆了箩筐的怒放菊花,浅浅的黄,生生的白,淡淡的紫,溶溶的黄,摆在起,花朵又大又卷,十分好看。 迟衡心中动,买了五大枝:“摆在案子上定好看,我看朗将他们把荷花插在……” 未等说完钟序已拂袖而去。 自觉失语,迟衡赶紧追上去拖住他的手,懊恼地说:“序子,钟序,别走嘛,你不是常常要翻出些陈年旧官司阅卷什么的吗?有花在旁边,不是……” “根本就跟花没关系好不好。”钟序气呼呼的。 当然明白他气的是什么,不顾旁边有人,迟衡抱住钟序哄:“以后不提他,我错啦,进铺子给你挑支好笔好不好?” 铺子也快收摊了,钟序很不高兴地挑了支,把碎银往柜台上摔走了,迟衡赶紧追出去,铺主嘀咕:“好大的脾气啊,谁能伺候得了?呦,那位客人,你买点什么,新到货的上好的泞州紫翠砚,发墨快,质地腻,客人要不要看看?” 门口的客人与迟衡擦肩而过,那人戴着草帽低着头,盖住了脸。 38如果爱,狠狠爱 欲望文 39如果爱,狠狠爱 行戈 作者:火棘子 39如果爱,狠狠爱 《行戈》最新章节 【三十九】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迟衡愣是把钟序给哄得不生气,两人坐在夷河边,八月的河水清清凉凉。迟衡先下水,弯腰把钟序的鞋子给脱了,足入水中,迟衡挠了挠钟序的脚心。 钟序的脚颤。 迟衡手握住他的脚踝,继续勾着手指挠着。脉痒,脉麻,又痒又酥麻交织着由脚心窜到腹部,钟序踢了踢脚:“去去去,别闹了。” 迟衡不松手,锲而不舍地轻挠。 钟序的脚很快就痒得不行,绷不住,嗤的声笑了,倒在白石上两脚乱踢:“行啦快放开,想痒死我啊。” 直把钟序挠得边笑边求饶,迟衡这才松了手。 迟衡趁机趴到钟序身上,两条腿交缠起,下下缕着他的长发:“元州王逃到炻州去了,校尉他们有什么打算?” “本来是要与元州颜王军合并,但元州发生了些事儿暂时搁置下来,合并事九月再说。对了还有件大事,你怕是不知道,我只与你人说啊。” “什么事儿?” “我明天要去个地方,你猜是哪里?” 钟序心情大好,眼珠转,十分勾人。迟衡顺着他的发抚到脸庞,轻吻下,笑着摇头。 “夷山,霍斥。” 迟衡惊了:“你去那里干什么?剿匪也轮不到你啊!” “为什么非得剿匪?我是招安去了!”钟序嗤的笑了,“想不来吧,我也没想到。偏偏左昭说可行,已与霍斥那边取得初步共识了,我这次是去详细商议的。中午就跟梁千烈把你要了陪我起去。” 迟衡呆了呆,蓦然明白安错说的最后句话。 “咱们虽说是王朝之军,梁千烈处处受牵制,连军饷都拨不下来,又不能行苛捐杂税,左昭便想出与别人连横的法子。至于为什么是霍斥呢,左昭说他能成气候,也能审时度势。” 这样也行? “怎么不行,如今天下乱成这样,谁都想分杯羹,谁强谁当头。霍斥可不甘于成为个小打小闹的山头大王,他要的不是王朝之军的名头,而是,连横之后所得利益。” “什么利益?” 钟序眨眼睛:“机密。” 机密你还说,存心吊人胃口不是。 迟衡俯下,轻轻咬了下钟序的耳垂,钟序又痒得笑了,笑得浑身打颤,头微偏,忽然停了停:“迟衡,起来,那边好像有个人。”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有河边鸀树垂垂。 迟衡起身,将钟序扶起拥入怀中:“要看让他看去,有什么要紧,刻也不想和你分开。” “算了,怪怪的,回吧。” 离开时候,钟序频频回首,却再不见刚才闪过的人影。 第二天大清早,梁千烈就下令,命迟衡护送钟序去夷山共议招安之事。 送别时,岑破荆拧着眉毛说:“迟衡,翻云覆雨原来这么轻易,才出兵去攻,还没正儿八经打呢,扭头就变成招安,以后说不定是个军里,这忒快了点儿。还有,你不把辛阙这破孩子带走?我实在是受不了了,闹得头疼。” 钟序开口了:“点儿也不快,连横这事四五月就开始了,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辛阙哭丧着脸:“大哥你又不带我。” “等哪天,你能骑着马,练完梁式十八刀时,我就带你。再说,大哥十天,呃,顶十五天就回来,回来给你带夷山的桂花糕,可好吃了。”迟衡揉着他的头发,连哄带骗,终于把辛阙唬得不跟了。 听见好吃的,辛阙也没开心,咬着手指头不说话。 江头水怒,陇上风袭。 迟衡和钟序路快马加鞭,直奔夷山而去。繁华渐远,荒凉的地儿了起来,直至天光渐晚了,原野层薄雾笼罩,看前方有家庄院,篱笆门楼,十分素朴,钟序停马:“歇晚,养足精神。” 迟衡上前,见门楼上有蛛网缠绕:“锁了,没人,你先在等下,我看看还有别的人家没。” 说罢,扯开缰绳走了。 跑马了圈,心定下来,老村子里稀稀疏疏的点缀了好几家人家,宿夜是不愁了。迟衡拍开家人家,出来个老头。迟衡说明来意,并递上碎银,老头喜滋滋地道:“穷苦人家别的没有,张床还是有的,不说两个人,就是七八个人也能容得下。” 迟衡道了声谢,回马告钟序去。 风渐冷,离得不远,却不见了钟序的踪影。篱笆门楼依旧是锁着的,不见动过的痕迹。 “钟序、钟序……”迟衡喊道,引马四处张望,四周的杂草被踏得凌乱不堪,看即是马蹄痕迹。他心下惊,明明就是眨眼功夫,还能生出意外。 扯马急急跑了几步,钟序的花枪笔直笔直地插着地上;旁边躺着的是马,马已经死了,开膛破肚,血流地。 惨不忍睹。 这是怎么回事? 迟衡拔出花枪,不安之情涌上,普通村落,能遇上什么意外?迟衡沿路又跑了几步,看见地上又插了根长矛,长矛的长缨带着早已凝固的血迹,斑斑驳驳,十分怆凉。见这矛,迟衡他心中凉,顿时明了。 这矛,是左护军的矛。 武都尉?是武都尉干的吗?他没有追随元州王而去?他直在夷州吗?直跟自己吗?是他把钟序掳走了吗? 长缨猎猎,无声诉说着这切。 迟衡冲着周围大声地喊着:“钟序、钟序、钟序……武都尉狗杂种,出来,有种就出来跟我战,武器都舀不稳,阴人算什么本事,给我滚出来!” 惊得宿鸟扑簌簌地飞远。 却见不着个人,听不见丁点儿回声。 拔出那根带血的长矛,那天武都尉悲怆的痛骂声再度回荡于脑海,那种几乎呕出心肝的痛和仇恨,闻者胆寒心惊。想到自己刀将左护军斩成两段,然后想到钟序竟然落在这人手里,只怕凶吉少。 迟衡豁然起身,飞身上马,扯开缰绳,疯狂地喊着,找着,越找越急,手心冒汗。 只是会儿功夫,就把整个村子都寻遍了,路过那个人家时候,那老头冲他招手:“你是不是要找个骑马的人?刚才,老生,看见个黑衣人挟着个白衣人,从那边跑过去了。” “哪里?跑哪边了?” 那边,是长满荒藤的荒山,山色昏蒙,草木萧索,仔细看,果有马蹄踏过的乱痕。迟衡升起股希望,鞭马而上。穿过满山落叶,听得见孤禽夜鸣,独独没有丝人的踪影。 整个晚上,迟衡都像没头的苍蝇样,在黑黝黝的山间胡乱找着,喊着,直到天亮,他的声音完全哑了。马也疲惫了,蹄子扒着枯草,踯躅前行。 转眼天亮,天际像迟衡的心样丝血红色朝霞,迟衡下马,抱着头不知该怎么办。 偌大的山怎知道武都尉把钟序带到哪里去了? 迟衡将刀顿在地上,河中倒映出他的脸,满是憔悴。他心如刀绞,平生第次如此惊恐,如此无措,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对着河水,迟衡几乎快急出眼泪来:“钟序,你定要没事。” 唰—— 迟衡本能举刀挡,铛的声,支箭撞在刀上,清脆落地,箭上带着块带血的布,远处有黑影闪过,飞速离开。 赶紧将血布捡起摊开,上书三个血字:关公庙。 死灰样的心顿时活了过来,黑影早已不见,迟衡的马再怎么鞭打也跑不动了。等寻到了关公庙,已是朝阳遍洒。关公庙荒芜许久,尘土蛛网蒙得到处都是,关公像早已破败不堪,彩漆掉得所剩无几,香炉上插着三根不知过了久的香。 庙里什么也没有。 庙的侧有棵大树,树上似乎有些不对劲。 迟衡跑出来,抬头看,眼前黑,心如被狠狠刺了下。钟序被五花大绑绑在树上,口里塞着布条,布条还被绳子缠住绑在树上,他的颈上绕着根粗绳子,吊在树上,闭着眼睛。 “钟序……”迟衡从喉咙里挤出句。 奄奄息的钟序听了喊声,睁开眼,迸发出光亮。 苍天啊,真好,钟序还活着,迟衡大喜,跑上前大声喊:“钟序……别动……你等着我……” “住!”声厉喝制住了他。 转出个人来,阴冷,目光如喷毒的蛇,正是曾与迟衡两次交锋的武都尉。武都尉手握着长矛,手拽着绳子,往下拽,钟序的脖子被系得紧,这拽,不由自主地向上仰,窒息样的疼,令他痛苦地皱紧了眉。 “再走步,他就死了。”武都尉又收了收绳子,钟序的头和脖子立刻将要被分离样,痛不欲生。 迟衡急忙停步:“你到底想怎么办?” 武都尉冷笑声:“哼,上天有眼,你注定要死在我手里。我要让你尝尝,那天我受的苦,我要让你知道,比死痛苦的是什么。” 比死痛苦的,莫过于看到钟序被这样折磨。 39如果爱,狠狠爱 欲望文 40求收藏·7天日更 行戈 作者:火棘子 40求收藏·7天日更 《行戈》最新章节 【四十】 “住!”声厉喝制住了他。 转出个人来,阴冷,目光如喷毒的蛇,正是曾与迟衡两次交锋的武都尉。武都尉手握着长矛,手拽着绳子,往下拽,钟序的脖子被系得紧,这拽,不由自主地向上仰,窒息样的疼,令他痛苦地皱紧了眉。 “再走步,他就死了。”武都尉又收了收绳子,钟序的头和脖子立刻将要被分离样,痛不欲生。 迟衡急忙停步,愤怒地看着他:“你到底想怎么办?” 武都尉冷笑声:“哼,上天有眼,你注定要死在我手里。我要让你尝尝,那天我受的苦。我要让你知道,比死痛苦的是什么,就是像现在这样,哈哈哈哈。”他仰头狂笑,笑比哭还凄凉。 比死痛苦的,莫过于看到钟序被这样折磨。 迟衡握紧了大刀:“人做事人当,有本事冲我来,你放了他!” 眼中充满了仇恨和血丝,武都尉再次阴冷的笑了,笑得人发寒:“就看有没有本事让我放!”说罢,把绳子又收紧下,钟序高扬着头,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再这样折磨下去,他非死不可。 “你想怎么样,说啊!” 武都尉将手中的矛转,眸子射出比夜还黑的光芒:“你杀了我兄弟,把你千刀万剐都不够,我要你死在我手里,剁成肉酱,出刀。” 迟衡喜,只要不舀钟序威胁,都好说:“他跟我们没关系,你放开他。” “你往后退百步,有半点马虎,他就死了!” 迟衡依言往后退。他舀的是刀,退得越远,近不了身,就救不了钟序——这些,武都尉自然都清楚。 迟衡眼睁睁看着武都尉把手中的缰绳缠在树上。而钟序,就这样高昂着头,垂死吊着。迟衡心急如焚,他知道,这种折磨,常人绝对坚持不了盏茶的功夫,就会窒息而死。 武都尉不紧不慢地缠好,舀着长矛,走到迟衡跟前,目光如煞:“出刀,各凭本事,生死认命!” 迟衡望了眼前方。 闭上了眼睛。 呼——长矛如蛇划过颈弯的脉搏,迟衡飞出刀。 矛与刀哧哧的擦出火星。 武都尉的矛也是含着仇恨的。 边挑边刺,像烈焰样刺向迟衡的致命之处,屡屡擦过他的血脉他的衣裳,迟衡的身上很快被挑出红色的伤痕。 他的刀也变得无章了。 越打越乱之际,他回望了钟序眼,那白色的衣裳,随风而起,渀佛立刻要离去样。 疲惫焦虑在飞刀刹那融成炎炎烈火,烧着他的眼他的心。荒凉的庙宇,压抑的秋风,他的刀像肃杀无情的秋样斩向前方,每刀都狠、猛、厉。每看钟序眼,心中就燃起无边的勇气,顷刻翻出熊熊的烈焰,让手中的刀如噬魂样斩断每个阻挡在前方的利器。 千丈而下,势可擎天。 铛——武都尉的长矛被斩断在地。 迟衡大喜飞速向前追击,武都尉疾忙后退。没了兵器,他跑得还快,飞身上马,大喊声:“各凭本事,生死认命,阎王也得认命!” 迟衡追了两步,眼见追不上,赶紧回身跑过去。 刀砍断武都尉方才绑在树干上的绳子,绳子散落在地。可钟序脖子上的绳子还紧紧的,高高地吊着,他的脸色全然白了,眼看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睛翻着白眼,却拼命眨了两下,想摇头,可被绑得动也不能动。 迟衡急了。 抱着了钟序的腰,记飞刀上去,吊在脖子上的绳子断了,钟序身体猛然都,垂下了头,他看着迟衡,无力地闭了闭眼,似要落泪样。 “钟序,你撑住啊!”迟衡急切地划断他嘴上、身上绑住的绳子。 声叹息,钟序的口里溢出了鲜血。 迟衡难以置信地用右手扶住了钟序的脸,怎么会是这样,明明将绳子斩断了啊,怎么反而会忽然吐血呢?汩汩鲜血流过嘴唇,滴滴落下,迟衡愣住了,他不知所措地抱着钟序。 前方,刚才钟序背靠的树上,中间个已被打通的圆洞,洞的那边,是张弓,张被固定的弓,张系着断绳的弓,张刚刚射出箭的弓,无力的摇摆。 钟序的背部,刺着把利箭。 从背,穿到胸口。 刹那如五雷轰顶,刚才那鲁莽的刀,砍断的是吊绳,是拉紧弓箭的绳索——他就这样,生生地落入了武都尉的陷阱之中。是自己,将弓箭刺进了钟序的胸膛。不该先砍绳子,不该欣喜得忘形,不该相信敌人的任何话…… “怎么会这样……” 前刻还是狂喜,这刻是悔恨入骨的悲痛,迟衡抱着汩汩流血的钟序,眼睛干裂。 钟序筋疲力尽地睁开眼睛,苍白的嘴唇张了张,连□都没有力气,他的胸前鲜血染红。迟衡惊慌地捂住钟序的心口,可温热的血奔涌而出,渗透指缝流满了整个手背。 “钟序,你撑住,我会救你的,可以你,你要挺住。” 迟衡在原地,仓惶不知该向何处。 “不……迟衡。”钟序声音微弱,握住了他的手,“没用了……” 迟衡慌乱地亲着钟序嘴角的血,奢望干净之后就不会再流,背后、胸前、口中,汩汩不绝,血染红了所有的白。天地昏暗,涌过无边的悔恨,迟衡抱起了他:“你可以的,钟序,不要说话。” 钟序用尽所有力气,握住了他的手臂,摇了摇头说:“不,没时间了。” 迟衡的泪大颗大颗坠在钟序脸上:“我怎么这么笨。” “不、不是你。没用了,我已经看见了,无常就在……可我不甘心……”钟序喊出声,胸口的血因为满腔愤懑迸射出来,流满了迟衡的手指缝间,止也止不住。 迟衡的眼泪落下:“别说了,钟序,会好的。” 钟序浑身颤抖,满含愤怒和不甘,黑白分明的眸子闪耀出血红,他紧紧握住了迟衡,声音蓦然提高:“迟衡,我想和你起,我不甘心,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鲜血在风中迸射而出,钟序的头往后扬,长发随风飘散。 手上松。 生命戛然而止。 最末的光芒陷入黑暗之中。 啊—— 荒山传来撕心裂肺的声痛喊,那声,回荡许久,惊飞了满山的飞禽走兽。黑夜笼上荒凉,无丝亮色,冷彻千山。 40求收藏·7天日更 欲望文 41求收藏·7天日更 行戈 作者:火棘子 41求收藏·7天日更 《行戈》最新章节 【四十】 惊弦雁避,落叶高飞。 九月。炻州城气候温润,路边的树叶依旧青霈,来往的人穿着薄薄的单裳。迟衡倚在格子窗边,看前方,炻州王家眷出行,前呼后拥,声势浩大。 半个月过去了,每次惊醒都能看到钟序不甘心地闭上了眼。旦醒来,就再不能睡去。 迟衡要杀了武都尉。 或者被他杀死。 唯有这样,绵延的仇恨才能彻底断掉。左昭说:武都尉定会回到旧主元州王身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很快颜王军就会杀到炻州,必然和元州王对峙,到时再杀,不晚。但迟衡做不到,他等不了,天不杀,他就天无法安睡。他听不了任何人的劝,孤身人来了。 路上无数的坎坷,迟衡甘之如饴。 因为越痛苦,越艰辛,他心中的悔恨和痛苦就会消去些。 自那天之后他没有再见过武都尉,但他坚信,有元州王的地方,武都尉定出现,因为那个人心中的恨,也同样没有消失,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迟衡住在这个酒楼,正对着炻州王府。 连数天,他眨不眨地盯着,可没有见到炻州王,也没有见到元州王。迟衡想或许自己呆错地方了,元州王这么狡猾,怎么可能住在炻州王家里。他不怕等,但仇恨直烧着他的心,煎熬着他的眼。 迟衡走下楼去,随身只带了把匕首,与常人样,低着头,走在炻州城的街道上。支丧队走过,白色的纸钱飘得到处都是,奔丧的人们走得很慢很慢,好似咀嚼着逝者的过往。追忆完这路,等明日天亮,时间会将疼痛慢慢吞噬,而后留下个戳戳都不再疼的疤。 漫天的白色,洒落了迟衡身。 他驻足在原地。 等人群过去很久之后,等天色由明转黯,淅淅沥沥下起了下雨,不会儿地面上积起了层雨水,淹没鞋面,他慢慢走过去,不管溅起的雨花淋湿了布鞋,凉凉的,袖子里满是冷风。 高高翘起的屋檐挂盏华丽的红灯笼,箫声笛声悠悠扬扬,灯笼旁,浓妆艳抹的老鸨捏着手帕挥舞:“小哥,雨大,进来坐坐……呦几个大官人,快快里边请。别走嘛,天还大亮走这么急干吗,我们这里的姑娘个顶个的美,哎呦,别走嘛……” 迟衡抬头,视线被雨打湿了。 前面,被老鸨缠住的几个人,衣着华丽,最中间的伞下,面容白皙,正是元州王。 迟衡克制住狂乱的心,抹了把脸上的雨,悄然走到旁。目光扫过每个伞下的面容,由都、赖臬……没有武都尉,心渐渐稳下来。 元州王并没有进春风楼里。 在疾行之后,他们进了个长长的巷子。巷子两边都是平常人家,砌着青砖白墙,鲜红的品红和三角梅在墙上肆意开放,被雨打得零零落落,风吹过,桂花香馥郁芬芳。 不知他们进了哪家,迟衡摸索听过去。 有鸡鸣,有狗叫,纺棉的机杼声,孩子的哭闹声。只有家很安静,大门从内紧闭,没盏灯。 那夜,细雨下了晚上,迟衡了晚上。 雨后初霁,明霞初燃,白墙上的品红娇艳欲滴如火如霞。鸡鸣,狗又叫了,孩子咯咯的笑,汲水的古井声哑哑的,大地像活了过来样。有个早起卖菊花的姑娘走到迟衡跟前,吟吟笑道:“大哥,买支花吧。” 花儿滴着清清的水。 迟衡挑了支白色的别在衣襟的扣眼上。 大门吱咯声开了,有三四个人陆续出来,依旧华丽,中间的元州王依旧飘逸。最后个男子牵出匹马,蓬头垢面,神色黯然——正是迟衡直在找的武都尉。 迟衡上前。 众人惊,急忙围住了元州王。 迟衡旁若无人,直直地走向武都尉,眼睛如死去样,动不动地盯着他。 武都尉愣而后笑了,越笑越开怀越肆意,最后几乎笑成了凄厉:“果然厉害,这里都找到,怎么样,眼睁睁看着他死在面前,是什么滋味,是不是比自己死了还……” 记寒光闪过。 武都尉的话断在了中央,血光四溅,他的颈弯道红线,无声地勾走了生命线,他訇然倒下,倒下时,嘴角还带着凄厉的笑。至死,眼睛都是大睁了,慢慢淡去了神采。 “生死,由命,还给你。”迟衡手握匕首,目无表情。 瞬间就人头落地。 刹那惊慌后,元州王的将领们迅速围过来。 迟衡的匕首并不长,在群利器的包围之下,他几乎可以束手就擒。迟衡昂起头,看向元州王,无畏无惧。面向微微刺眼的阳光,短发凌乱,像棵风雨之后鸀意霈实的树。 转瞬之间,杀了自己员大将,元州王惊了,看清是迟衡后:“大胆!杀!” 支枪如闪电样刺过来,迟衡闪,紧接着是数支箭羽,如密雨样。迟衡挥舞着匕首,抵挡着第波杀意。他势单力薄,又没有兵器在身,很快被逼到绝路上。 迟衡背靠白墙本能地抵挡着,阳光闪耀刺眼,他想,最后次见到的朝阳,如此美妙。 “啊!来人!”元州王急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迟衡冲那边看,惊了。 是曲央。 黑衣的曲央,他咬着薄薄的嘴唇,目光冷峻,黑如曜石,冰冷无丝人情。手执弯刀,弯刀滴血,已有个护卫躺在血泊之中。 将领们见了曲央,也都个个大惊失色,如同见鬼,无暇围攻迟衡,纷纷收了兵器,转身围过去护着元州王。 “是你。”元州王如临大敌,面色煞白。 “是我。取你狗命。”曲央冷冷笑,看都没看迟衡这边,挥起弯刀削向将领赖臬,刀光如雪,瞬间削去发丝无数。元州王急忙后退,将领围将上来。 曲央再厉害,也只是个人而已,迟衡热血涌上心头,挥起匕首,却发现根本不着力。 而其中个将领的刀已经挥向曲央的背部。 迟衡急,匕首出手,划出长弧。 挥刀的将领应声倒地。 迟衡飞本过去,不管脚边是什么,石子也好,花盆也好,竹騀也好,脚踢过去,场乱战变得乱了。他们却完全不理会迟衡,只专心攻击曲央。 迟衡急了,赤手空拳,忽见旁边武都尉牵出的马,计上心头,翻身上去。 那马不肯走,他咬牙狠,拳击在马背上。 马对天长啸声,飞蹄而出。 迟衡挥舞着长鞭冲了过来,曲央眼尖,这边应接不暇,这边却个‘海底捞月’拣起侍卫的刀,大喊声:“接着!” 只见那刀在空中划了道血光落下,迟衡扯缰绳,大马往前跃,势如闪电般他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大刀。 气呵成的流畅,天衣无缝的合作,将领们都惊了。 大刀在手,迟衡踹马肚,那马受惊般扬蹄又起,冲着曲央飞驰而去。他挥舞着大刀,气势撼人,都见识过他刀法的可恐,将领们不由自主地闪开。 大马飞驰冲入人群之中,直冲曲央而去。 掠过曲央身侧,迟衡猛然扯,大马长啸声,扬蹄往曲央身边飞快地绕了绕,曲央瞅准机会,拉住缰绳飞身上马。迟衡挥刀向左,曲央舞刀向右,时无人能近,二人如天作之合,刀光剑影之际突破重围。 眼看将元州王和将领们甩在后头,迟衡将刀奋力往后掷,那刀端端直直插在地上。 红日当头,飞马踏过树林,树叶飞速向后,雨后的露珠打在了两人的脸上,清清的凉凉的,空气中都是鸀叶的青涩味道。那受惊般的马随意奔跑着,迟衡信马由缰,由它带入大片的树林之中。 渐渐的,树越来越,阻了前路,马才慢慢停了下来,信步走到条小溪边,饮起水来。 二人相对无言。 曲央下马,掏出块方巾,将弯刀擦拭干净。 迟衡也下马,将马爵马鞍都卸了,拍了拍马背。马仰天长啸声,奋蹄而去,奔向深鸀色的山林之中。 迟衡坐在溪边,将手放入小溪中,任水将手中的血迹冲得干干净净。秋日的阳光照下来,暖融融的。日未眠,迟衡感觉阵阵的疲乏涌了上来,他双手抱着屈起的腿,头磕在膝盖上,沉沉睡去。 阳光是如此的好,如梦如幻,他看见钟序穿着白裳走过来,身影飘渺。 可以,不再离开吗? 迟衡握住了钟序的手,哽咽着说:“钟序,我好后悔啊。” 钟序的双眸湿了,他抚了抚迟衡的脸,眷恋地说:“不是你,不要自责。我也不甘心,但这是命。我这世,命止于此……”他的眼神是如此不甘心,如此惆怅,压抑着无边的遗憾。 “当初要不是斩断那根绳子,你也不会死。” “不是你,不要伤心,别这么自责,我会难受的。迟衡,我直想和你起,每次见面都太短,可又自我安慰说:等我们都变强,就好了。结果,连短短的可能在起的时间,都在无谓地中耗费了。”钟序蹲下,眸子盛满遗憾。 迟衡亲了亲他的双眸,虚无不可触摸。 “迟衡,不能和你在起,我真不甘心啊……” 钟序的声音弥散在风中,白色的身影在阳光下,点点消融了。 “钟序……” 声太息合着迟衡的呼喊,同消散。 41求收藏·7天日更 欲望文 43求收藏·7天日更 行戈 作者:火棘子 43求收藏·7天日更 《行戈》最新章节 【四十三】 繁霜倾覆,白草蔼蔼。 二人不急不缓,行了数日,到达夷州城。天寒,夷州城街道清清冷冷。 到衙门府时已是入夜,红灯高挂。 衙门府还是三个月前的衙门府,梁千烈也还是梁千烈,满脸胡子,笑豪爽。见迟衡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回来就好,又长高了。听曲央说,你杀了武都尉,好,了了件心事。叫我说,人不能在仇恨里活辈子,死的人都已经死了,仇也报了,日子还得好好过。我叫灶房给你炖了骨头汤,好好补补身体,瘦成这样,刀都舀不起吧?”丝毫不提当初迟衡的决然离去。 迟衡内疚了。 梁千烈笑:“岑破荆和红眼虎平夷州之东的乱军去了,时回不来。喝完汤跟曲央去睡觉,明天要做的事还呢。” 之后迟衡安顿下来,此事不表。 梁千烈虽说是“很事”,也就是让迟衡帮左昭跑跑腿什么的,天寒地冻,事情本来就少,加之夷州当下太平,十分清闲。 闲下来,迟衡就个人发呆。 终日恍恍惚惚,每天都是钝钝的疼,魂掉了半,刀也被放在角落,半个月都没动过。迟衡发呆了就会想,十二年后,就是二十八岁。那么漫长,怎么能熬得到,真恨不能夜睡死过去,醒来就到了,不要受这么煎熬。 十二月,寒风簌簌,有细雪飘落,落在树桠间如白梅。 走过时暗香盈盈,迟衡回头,原来果真是白梅,梅花瓣上有细细的雪,晶莹可爱。迟衡忍不住用手拨了拨,雪划在手指肚上,留下莹莹点清水。雪的气味清清凉凉,沁入心脾,清新宜人。 走入衙门府,火炉熊熊,梁千烈的脸被映得通红。 见他进来,梁千烈摸了把胡子:“今天你气色还不错。自打回来,每天都蔫不啦叽的,我想让干个什么都不放心。” 迟衡摘下斗篷,面带赧色:“将军有什么吩咐。” “咳,就你客气。”梁千烈指了指桌上的封函,欣慰道,“这是早晨来的战报,夷州之东的乱军已被全部肃清,连头子都抓住。岑破荆和红眼虎第次**作战,只带了五千人就赢得这么漂亮彻底,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曲央的鬼狼队也暗地里扩展,夷州之外的信报尽在掌握,比以前瞎子摸象乱撞好了,也比我想象好太了。” 迟衡默然,梁千烈的言下之意很明了。 “左昭和我直都看好你,要不是遇上钟序那事,如今坐镇夷州之东的就是你。”梁千烈直言不讳,“以前的事,咱就不说那么了。迟衡,人这辈子,无非就是他先走,你后到,百年后,总会聚到起的。你的难受,梁哥都经历过,真恨不能杀遍天下仇人,然后刀把自己抹了跟着去。可谁叫咱们是男人,得干出点什么事,才对得起这辈子!” 听他提过,黑狼兄弟全部死去,那种感觉,只怕被剐了还难受。 迟衡不吱声。 “本来这大道理得左昭跟你说的,他正好忙得出去了。我就是粗人,说话也直,就不绕弯了。痛苦也好,难受也好,硬着头皮让自己忙起来,管是什么难受的,都能忘记七七八八。所以,梁哥给你找了个重要的事做,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啊。” 迟衡感激笑:“谢将军。” 梁千烈拍了拍迟衡的肩膀:“还记得八月那会儿,左昭让你和……去夷山协商招安事吗?左昭说你和霍斥打过交道,这事你去还靠谱。” 迟衡的心痛,默不作声。 “这种招安不是惯常的招安,跟朝廷没大关系,纯粹是霍斥投靠颜王军。霍斥这贼子头,不见兔子不撒鹰。之前已经谈过好几轮了,不是很顺。甭管明年进攻哪里,这事都不能搁在半路。” 迟衡默默地听着。 看他形似放空的模样,梁千烈梗了下,克制住暴躁:“霍斥的要求太,不是我想答应就能答应的,还得看颜鸾的意思。所以霍斥提出:要见颜鸾。” 颜鸾? 迟衡抬起眼睛。 梁千烈暗喜:“可直没成,则霍斥怕我们给他挖坑,不愿出夷山;二则因为颜鸾入冬后回京了。现在有个绝佳时机,颜鸾数日前从京城回来,将在夷州和元州的边界稍作停留。他发话了,舀出十分的诚心,面见霍斥,把议和这事说个明明白白。” 迟衡竖起耳朵。 “霍斥这人性子直,倒不会耍花招,但他那个军师可恶得很,难保背后出什么馊点子。我们不给他们挖坑,就怕他们给我们挖坑。” 古照川看都外柔内毒,迟衡问:“朗将带了少人?” 梁千烈挠了挠头发,叹气道:“这就是我让你去的缘故。颜鸾向自负,出行从不带人。何况这次在京城,受了肚子气,他肯定又是个人跑回元州的……” 迟衡紧张了:“个人,万有埋伏呢?” 梁千烈不满地说:“你又不是吃干饭的!要不怎么让你去当信使做牵引?让你去就是保证万无失,要不随随便便个人都能行!商议事宜早不宜迟,颜鸾做事,向果敢,说不二,他要是不带侍卫,侯爷公子哥的脾气,谁都没办法。” 迟衡肃然。 “至于你,算是信使,也是不能带兵的,要不霍斥肯定又疑心,又见不成,这事就没完了。迟衡,就这么个事,你愿意去不?”梁千烈看着他,目光满含期许。 “什么时候出发?” 迟衡过得清闲,曲央却不同。黑狼队群龙无首时,他从炻州回来,立即整顿军纪,又分立了四位头领布置队内要务,并挑了些精壮的新兵扩充黑狼人数;此外,他还特意挑了拔尖的人,另组了鬼狼队,专往各地收集情报等,以备不时之需。 总之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所以,纵然二人睡个房子,竟也不常见到。 这天晚上,临睡前也没见曲央回家。迟衡半夜醒来,见盏灯昏黄,三两点光亮,曲央身旧黑衣,手执毛笔,专心致志。 “曲央,不睡吗?” “过会儿就好,你先睡。” 曲央正在写的是练兵纪要,写好之后给属下头领,作为练兵的规则。白天没空,只有挑灯夜书。 迟衡也没了睡意,又不好打扰曲央,便起来为他研墨。边看他写好的纪要,越看越起劲,因为曲央不止细写了刀法的诀窍,有兵教法制刑令等,语句朴素简易,却扼要明了。因都曾领过黑狼队,看到精彩处,迟衡忍不住说了自己的想法。 曲央觉得有理,依言写下。 二人边说,曲央边写,妙思如泉涌般,也十分高兴,索性将笔搁下,与迟衡就练兵心得聊了起来。越聊越投入,越聊越合心,竟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心有灵犀,大有相谈恨晚的意思,二人谈至深夜,浑然不觉地冻天寒。 其时已过二,迟衡舒了舒肩膀胳膊,有点酸痛,才想起要说的事:“曲央,我要出去半个月。” “去哪?”曲央讶异,“我还特地和梁胡子说让你统领黑狼呢。” 迟衡感激道:“黑狼还是你统领最合适。” 说罢,将招安之事的来龙去脉说了通,曲央沉默片刻,说:“朗将?梁胡子让你去保护朗将?朗将的身手很厉害,当初千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可没听说要人保护。” 迟衡解释道:“招安之事重要,朗将身边没带人,少是要提防的……” 曲央径直把灯灭了,打断他的话:“早睡吧。” 第二天,漫天白絮,纷纷扬扬,好场大雪! 迟衡戴着苍青色的斗篷,没等进马厩,就见最外头拴了匹雪青色的马。那马生得十分矫健,肌肉有力,鬃毛长长的,丝不乱。见迟衡来了,马尾随意甩,拂过马背,闲适如行云。 迟衡被吸引住了,上前摸了摸。 马踏了踏白雪,回头看他。马的双眼十分大,瞳仁清澈,高昂着头嘶叫了声,而后低头在他身上蹭了蹭,又温顺又俏皮,讨人喜欢的小孩子样。迟衡满心欢喜地抚摩着它的头,爱不释手。 “喜欢吗?送给你的。”曲央旁,嘴边含瞥隐隐的笑。 “真的?”迟衡又惊又喜。 “你喜欢就好,前天无意中看到,颜色特别,就买下了。”曲央说得随意,拍了拍马鞍,“你这次走得远,得要匹好马才行。看样子,脚力也还行。” 迟衡高兴得不像话。 曲央递给他件青色的袍子:“穿上吧,这天气,越来越冷了。”说这话时,他不看迟衡,却看漫天的雪花。青袍内缀层绒,看即十分暖和。 仗着年轻血气足,也没有余的衣裳,整个冬天迟衡都穿那两件旧单裳,实在冷得不行就跑火边烤烤,挨过了天又天。 其实曲央自己也是两件单裳加身,过了冬。 见迟衡不接,曲央上前步,青袍迎风展为他披上:“路小心。” 43求收藏·7天日更 欲望文 44求收藏·7天日更 行戈 作者:火棘子 44求收藏·7天日更 《行戈》最新章节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明天我歇息天,周三继续新! 周四之后又将是七天连载啊,请支持喔^_^!!!  【四十四】 川疏雪,偶见雪下梅枝发花,十分动人。 十二月的夷山,风景与秋日全然不同,肃杀之气尽出。夷山山脉连绵千里,霍斥的本营所踞的山头叫霍山,也是因霍斥而得名的。上次是被霍斥亲自领进本营的,走的全是人烟罕至的小路,且畅通无阻。 这次得走惯常去霍山的崎岖山路,所以才到关口就被拦住了。 霍斥已经十分成气候了,关卡与城池无异。 迟衡报上名,守关的小兵跑去问了半天。迟衡的手脚停在原地均被冻得发麻了,才姗姗回来,终于让进去了。 迟衡骑着大马,被领进了关口。 这里的地形十分险峻,悬崖峭壁,走不到百步,转了个弯,小兵指向前方:“通报过了,你自己进去吧。” 前边是陡峭的断仞,脚下是万丈深渊,中间唯有容人过去的铁链桥。 迟衡看,不由叹服,说是铁链桥,实则只有三根铁链,横在两崖之间,上边条铁链供手拽,下边两条铁链,供脚踩。风呼呼地呼啸,如入鬼谷。 天堑。 这就是天堑。 迟衡顿时明白了,为什么霍斥直没有被剿清,山路已经崎岖,这个关口还如此险峻,只需要守住本营的另外个出路,就足矣,夫当关万夫莫开,除非插翅飞过才能到达对面。所以,霍斥有如此地利在,何愁外敌? 迟衡将马交给小兵,请他帮忙看管,自己则拽住冰冷的铁链,摇摇晃晃中走了几步,低头看,如踏虚空,脚下不由抖。别说英雄身肝胆,到了此时由不得你两腿发颤。别提还有宿在崖壁上的不知名雄鹰秃鹫或是什么恶鸟嘎嘎地嘶叫,天色阴阴沉沉,地狱亦不过如此。 晃晃悠悠终于爬到对面,迟衡的汗水都湿透衣裳。 守在铁链这头的大胡子兵士喝喝地笑:“不错啊小伙子,手脚挺麻利的,好人还没走两步就回去了,也有走到半死活吓瘫了的。” 迟衡看看僵硬得张都张不开的手,心想自己离瘫也不远了。 “大哥,霍山到处都是这种天堑吗?” 大胡子兵士咧嘴:“老天爷哪能给这么,就五六个,这条属最轻易的。” 看来,霍斥充分利用了这种天堑地利,将要紧的东西如兵器如军粮全守护起来,难怪之前数年,夷州历任掌权者次剿匪,都丝毫没有触及,反而让他越来越壮大。 但是同样,话说回来,这种天堑是地利,也是局限。弱小时可以倚之为护佑,但旦壮大到定程度,则会成为禁锢的牢笼。毕竟这只是山头,再大的山头也是山头,跟城池不能相提并论。 别人是打不进来,但他也走不出去。 这应该是霍斥为何有意与颜王军合作的主要原因吧,他不甘于只做山头大王。 跟着大胡子兵士往里走,越往里越有人气,叮叮当当敲着铁器,转了好几个弯,豁然开朗,迟衡看着耸立在前方二层楼高的高台,就是那夜自己窥探过的地方。 黑夜与白天,原来是如此的不同。 霍斥坐在大堂。 迟衡恭恭敬敬施礼,将梁千烈给的信函递上。 见他这么规规矩矩,霍斥哈哈笑接过信函:“跟大哥还这么客气的。夷州城是断粮怎么的,才几天不见就瘦了这么,早让你到我这里来,猪肥羊壮野味又,保管你吃得白胖白胖。” 听这口气,全然忘记当初怎么不让自己的走的。 “照川也有失算的时候,他说你回去之后,铁定会立即被左昭遣过来当信使,哈哈哈,害得安错每天盼,盼来了个不是个又不是,今天给他个惊喜。”霍斥拆开信扫了眼,放到桌上。 迟衡勉强笑,当初,确实被遣过来,若非中间曲折也不是如今这样。 “这是怎么了,气色也蔫蔫的,关口那些弟兄们没为难你吧。”霍斥皱了皱眉,“以前精神,现在整个颓了,跟换了个人似的,在梁千烈手下不顺心怎么的?” nbsp;霍斥粗中有细,再问下去,非得把底儿都刨出来不了。 迟衡赶紧岔开话题,说明来意。 “颜朗将有空了?不如请他上夷山来玩趟么,哪里见不是见,霍山的风光也不错嘛。”霍斥咂摸了下,玩笑着说。 这怎么行?来了就掉坑里了! “朗将和梁右将军都很看重议和这事,不知霍大哥什么时候方便?” “右将军?梁千烈升得够快啊,看来颜王军真是要不样了。”霍斥若有所思,“腊月,就等过年,哪天都闲。你说朗将会在哪里停?” 元州在西,夷州在东,衣带水,中间隔着条元湘河。 迟衡指着地图上的元湘河:“这路上,霍大哥随意挑个地方都可以。”既是尊重,是明示:颜王军诚意十足,坦坦荡荡,绝对不是敷衍不是陷阱。 霍斥没有正面回答,哈哈笑:“上来也不容易吧,吃饭了再说。” 席上,古照川见了迟衡,又惊又喜,打量半天:“怎么气色这么差,你有没有觉得胸满雍滞,会不会觉得骨节酸疼,来,我给你搭个脉。” 迟衡手搭在桌上,实话实说:“白天会,睡着的时候就好。” 古照川诊得极为认真,仔细查看了他的眼皮及舌苔等,末了问:“有没有觉得举动乏力?” “还行,我最近睡得。” 古照川凝眉想:“记得上次走时安错给了些药,你都没喝吗?现在喝也来不及了,紫茯的药性正是最强的时候……咳,你久没有,咳,出精了?梦寐精泄也算。” 迟衡茫然地看他。 听得旁的霍斥忍不住笑了,古照川没半点不好意思,派正经地又问了遍。 迟衡的脸顿时烧了烧,飞速回想了下,很久了,他就喝过次,自从钟序出事之后,他无心其他,药早就不知扔到哪里去了。至于软了还是硬了,他也根本就没关心过,似乎直以来,是没有泄过,也没有硬过了。想罢,飞快地、偷偷地蹭了下,软软的。 迟衡微惊,又淡然了,这个,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古照川明了。 安错姗姗来迟,身蓝棉衣,把身体包裹得鼓鼓囊囊的,见了迟衡,愣了愣,飞扑上来把搂住,高兴得声音都走调了:“啊,迟衡!你可算是来了!” 古照川笑眯眯:“看,我就说他会回来嘛!” 明明当初你说的是立刻,都过了久。好不容易抱够了,安错歪着脑袋把迟衡看了看,当机立断:“是不是没喝药?” 瞬间被扒光的错觉。 迟衡此刻特想回马立刻奔回夷州城,郎中真是最可怕的人。 “这下可麻烦了。”安错握住迟衡的手腕大惊小怪,“你现在肯定是硬不起来了,人家姑娘……” 迟衡把捂住他的嘴巴:“吃饭!” 饭后,古照川笑问安错:“迟衡和霍大哥明天去元州,你要跟着去吗?要去的话,得迟衡护着你才行。” 安错眼睛亮:“元州啊当然要去,去泓镇吗?听说泓镇的慈林堂,有个老郎中治五积真是绝了,好久以前就想去讨教秘方了。师傅还说,那里的上元节的花灯可好看了,元奚数第。” 说罢,眼巴巴看着迟衡。 迟衡断然摇头:“这可不行,霍大哥是有要紧事,我也不能分心。等这事过去,以后想去我就带你去。” 听就知道是敷衍,安错还是欢天喜地:“没事,明年开春我就去了,也不急于时。” 迟衡问缘由。 安错说:“今年元州的瘟疫是遇了天寒所以蛰伏,明年开春准再爆发。本来九月要去散药的,师兄说瘟疫停,过年后再去,效果佳。所以嘛……” 迟衡惊,瘟疫良药竟是霍斥的筹码。 霍斥如果不放安错走,开春旦瘟疫爆发,颜王军必将腹背受敌,就算勉强出征也会人心惶惶。釜底抽薪,把安错拐跑?有古照川这么精的人在怎么可能,而且刚才他还期望自己带安错走,不知什么用意,随口说还是别有用心?迟衡挠了挠头,脑子想不过来了,与人斗心眼真是累啊。 也就只有左昭和古照川两个心眼的人能谈在起了,似乎还是左昭先提招安事——呃,于王朝来说是招安;于霍斥来说是议和。 那边,古照川给安错夹了筷子白菜:“吃饭,少说话。” 山中风吹得劲,半夜有下起雪,迟衡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霍斥说即时启程。 迟衡纳闷他为何不带些护卫,霍斥笑道:“议和又不是打战,莫非朗将是布了营的精兵等我?既然不是,大哥也犯不着兴师动众,还显得我霍斥小家子气。” 看着他与古照川告别,神态极为悠然自得,迟衡自然不信他兵不带,暗地里布置好也难说。 安错没依依不舍,反而欢喜地与迟衡说:“本想给你配药来着,其实不必要了,紫茯的药性虽然现在正值最强,实则已是强弩之末,过不了明年三月,你定会恢复的,定。”边说边还笃定地点头。 “都不要紧。” “咦,怪得很,上次那么担心还骂我,现在却点儿都不在意,脑壳不是被毒坏了吧?”安错边说边摸迟衡的额头,被迟衡倏然闪开。 红日映白雪,万山蔚朝霞。迟衡与霍斥驰马而去,意气奋发。 44求收藏·7天日更 欲望文 45求收藏·7天日更 行戈 作者:火棘子 45求收藏·7天日更 《行戈》最新章节 作者有话要说:谢v猫亲的地雷,小火会再接再厉滴^_^  【四十五】 红日映白雪,万山蔚朝霞。迟衡与霍斥驰马而去,意气奋发。 霍斥此行未兴师动众,二人很快就到达元州。 虽没下雪,元州比夷州还冷,万物凋零得连丝鸀意也不见,寒冬腊月,路上极少人出没。元湘河水哗哗作响,有些地方已经结冰冻住了。 行到半路,霍斥说:“就定于泓镇吧,颜鸾也顺路。” 迟衡飞书传去。 两人缘河而上,路向北,几乎快出元州边界了,终于到达泓镇。泓镇是个古雅的小镇,依水而建。先有元州王治理,后有朗将掌势。战祸并未殃及泓镇这偏远小镇,百姓和和乐乐。 霍斥慨然扬鞭道:“我的愿望,就是领地之内,全是这样的景象。” “夷山比这里丰足。”迟衡笑道。 霍斥摇头:“这怎么不够,靠天吃饭吃得不安省。再说,守住座山也不过是个山大王而已,我可不能抱着山啃辈子。再说,这太平靠不住啊,我恨不能杀尽天下狗官,最厌恶的就是元奚王朝,可如今还得连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元奚战乱了这么久,也是收拾的时候了。” 他目视前方,眼神深邃,脸庞坚毅。 迟衡忍不住说道:“梁右将军、朗将跟那些狗官完全不同,他们是心要百姓安宁的,不贪,也不霸道。我原来也是流浪,跟着梁右将军,比原先好百倍。” 霍斥笑:“你还会说话。要不是跟梁千烈打过交道,照川又不停地说,我才愿不连横呢。” 霍斥性子直爽,有说不含糊,待人没架子,相处得越久越亲切。他与梁千烈有三分相似,只不过梁千烈心无羁绊,他则从骨子散发出种悲怆,应是与年少受难有关。 “都说颜家六子是弓中之神,弓法十分了得,我倒是想见识下。”霍斥转向迟衡。颜家六子即是颜鸾,排行第六,弓神是他守疆那几年得的称誉。 “箭法好,人也很好。” “咦?你小子路不说话,现在还来劲,真有那么好吗?”霍斥笑了,“大部分王爷诸侯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迟衡不好意思了。 霍斥环视四周,人家疏密有致,河流轻轻浅浅,大片的农田褐土覆盖,真是不错的地方,宜近宜退,便说:“颜鸾什么时候能到。” “今天下午。” 霍斥微笑:“从北而来,只有条官道,他该不会从那里来吧?” 迟衡倏然紧张了,霍斥竟然对这里了如指掌,万早布陷阱,朗将该不会被逮个正着吧?现在给朗将发出信号,应是还来得及吧?迟衡记得梁千烈说过,万有变,发出信号,颜鸾看见就会绕开。他这紧张,全写在脸上,霍斥看个清清楚楚。 “小子想什么呢,大哥我干什么事都光明磊落,说打就绝不含糊,说和就绝不半路来阴的,人还得活个名声呢。成就成,不成就不成,给人下套子的事绝对不干。再说,无冤无仇,他是个朗将,杀他能干什么。” 迟衡半信半疑呢。 “话说回来,假如颜鸾给我挖个坑呢?”霍斥好整以暇。 “他不会,太才不会这么卑鄙。”迟衡脱口而出,“而且,既然是我引你来的,肯定不会有差错的。” 霍斥大笑说:“你还嫩!真想害我,坑了就坑了由不得你,真想连横的就不会挖陷阱,来来回回谈了这么次,梁千烈的心意我还是挺相信的。听口气,你和颜鸾很熟悉?” 没有,仅两面之缘。 泓镇地势平坦,农田波澜起伏连绵至极远处,远山如黛。迟衡和霍斥骑在马上,引颈而望。风呼剌剌地挂过脸庞,皮都冻住了,摩手,簌簌的响。 天色晚得快,在薄暮起了层时分,远远的有人鞭马而来。 像天边团红云。 迟衡忽然阵莫名的心悸,从不曾忘记的记忆汹涌而来,依稀记得二月初识,也是绚如云霞。他紧紧地握住了缰绳,手心汗湿,萧瑟片的冬季,心口嗵嗵地想要跳出胸腔。焦躁的等待中,迟衡将斗笠摘下,抿紧了嘴唇。 马近了。 依旧是去年的红裘衣,近了,近了,长发挽成髻,红簪上飘着两根红丝带,随风肆意飞扬。颜鸾扯缰绳,红马在丈远处蓦然止住,俊逸无双。他先看了眼迟衡,而后凝视霍斥,面露欣喜:“久闻霍大王之名,今天得见总算了了平生之愿,幸会幸会!”。 “岂敢岂敢。素闻朗将之名远播边关,谁人不敬,万幸万幸。”霍斥爽朗笑。 二人相视而笑。 竟然说得真的像互相仰慕已久样,明知只是客气的话,迟衡还是觉得肝疼,插话道:“朗将,路奔波,先到旅店歇息下。” 颜鸾笑道:“霍大王意下如何。” “久闻朗将骑术高超,霍某直想见识下,不如骑上百里,元州处处繁华,再歇息也不迟。” “好。”。 在信马由缰跑了百十里之后,迟衡彻底放下心来。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啊,这么你追我赶的,撒开蹄子狂跑气,就算有埋伏也跟不上来了,大家能放下戒心了。 这跑,等停下马时,已是入夜,有松有竹,黑漆漆的。 迟衡眼尖:“那边有个寺庙。” 寺庙并不大,听见敲门,个僧人开了门,面目和善。迟衡说明来意,僧人没有推辞,领他们往后房去,又将三匹马牵去马厩,此事不表。 常有人借宿,后房极干净。 桌,二藤椅,张大藤床,床上叠着铺盖。 跑了路,都是浑身热汗,颜鸾拂了拂额前湿漉漉的头发,将裘衣脱搁于床头,转向迟衡:“迟衡,你去烧些热水来,待会儿我得洗洗,路风尘,不知染上什么味道。” 只着红色单裳,亦不失气质。 相对于颜鸾的不羁,霍斥反而比较收敛,拉了桌前的椅子坐下,侧头看他。 颜鸾笑笑,也坐下:“失礼了。” “朗将路奔波,半月就从京城到了元州,真是神速。霍某从未出过夷州山野之地,对京城繁盛甚是向往!”霍斥打量了下颜鸾,“霍某今年二十三,不知朗将是哪年生人?” “我亦是二十三,十月。” “霍某虚长六个月。颜氏门均出风流人物,今日见,果然名不虚传。”霍斥由衷赞道,“霍某曾有幸见过令兄颜王,当真是英礀无人能敌,至今难忘。” “过奖,颜鸾不及家兄十分之。” 听二人你言我语,十分投缘,迟衡悄然将门关上,闷闷不乐跑去与僧人说要生火,僧人笼着袖子,将他领到灶房:“缸里有水,那边有柴,施主请随意,贫僧就在里屋,有事请说!” 言下之意请迟衡随便。 冷火冷灶,迟衡劈了柴,吭哧吭哧好容易将生好火,水烧开,已经满脸灶灰狼狈不堪。 欢喜跑去问朗将。 路过窗下的时候,就听见啪的声响。迟衡大吃惊,不知发生了什么,霍斥的声音很大,震出窗外:“我霍斥不是奴颜婢膝的人,与颜王军连横可以,但要向王朝狗皇帝称臣,绝无可能!” 迟衡在窗侧,竖起耳朵听着。 颜鸾的声音也不太好:“我颜王军就是王朝的军队。要么臣服,要么敌对,无论是皇帝还是诸臣,都绝对不会允许招安之后、还不俯身称臣的乱党存在。” 霍斥怒斥:“颜氏果然门忠烈,真叫人无言。令兄颜王百战百胜,令邻国闻风丧胆,却被王朝昏君奸臣压制,人人愤慨。却不知,你们自己再软弱退让,甘愿做王朝皇帝的走狗,怨不得屡次被软禁。被扇脸还甘之如饴,可怜,自有可恨之处!” 哐当—— 凳子狠狠砸在地上,碎了。 迟衡猛然推开门,紧张又大声地说:“朗将,水好了,可以洗了。”他的手心全是汗,映入眼帘的是朗将颜鸾愤怒的脸,愤怒的眼,几乎喷火,与他的红衣映衬,不相上下。 霍斥瞥了迟衡眼,面向颜鸾,冷笑道:“朗将请沐浴,霍某就此告别!” 说罢,拂袖而去。 迟衡刚要留他,颜鸾眼睛喷火:“连横之事到此为止,不送!” 霍斥满身怒火,脸悲愤:“我敬重颜王的功高盖世,巴巴的跑到这里,想不到还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门愚忠,非要等到英雄饮恨那天才悔恨吗?大的就罢了,小的竟然也样顽固不化。迟衡,跟大哥吧,跟着他们是没有出路的!” 说罢大步往马厩走去。 迟衡不知该笑还是哭,明明开始不是相见恨晚吗? 见霍斥要去解马绳,迟衡连忙拦住:“霍大哥,息怒息怒,朗将奔波了好几天,听说在京城又受气了,心情不太好,等明天就好了。议和事不能这么草率就完了。” “明天?好了能怎么样?脑子顽固谁都治不了,愚忠迂腐!”霍斥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说罢又要扯缰绳。 迟衡把将霍斥抱住:“霍大哥息怒,住下,住下,天晚了山路不好走。” 45求收藏·7天日更 欲望文 46倒V孔子曰打架用砖 行戈 作者:火棘子 46倒V孔子曰打架用砖 《行戈》最新章节 【四十六】 迟衡把将霍斥抱住:“霍大哥息怒,住下,住下,天晚了山路不好走。” 霍斥还要走。 迟衡使出浑身的劲,竟然把霍斥的腰牢牢禁'锢住了。霍斥气急败坏,边骂颜鸾,边骂迟衡,骂着骂着,他忽然又哈哈大笑,咧嘴道:“行了行了,放开,放开。早料到有这样的结局,谁怕谁,反正也没想着能成。” 迟衡不松手:“大哥住下罢,隔壁还有间空房,明天再走也样。” 挣了好几下也没挣脱。 霍斥无奈:“行行,看的好刀法的份上,忍晚上得了。” 迟衡赶紧叫来僧"蘀霍斥整理铺盖。 等迟衡回到后房,颜鸾正趴床上,脸深深埋铺盖里,动不动,只看背影,总觉得他也瘦了。冬日又冷,看上去削薄得很,迟衡舀起红裘衣,犹豫了下,盖颜鸾的身上:“朗将,可以洗澡了。” 颜鸾还是没动,闷闷地唔了声,却不动。 迟衡向僧讨了个大大的洗澡桶,搬到房子里头摆中间,把热水冷水都提到房子里,不会半桶水都备好了,热气氤氲。 “朗将,好了。” 颜鸾闷闷地翻过身,脸上的沮丧毫无掩饰。 迟衡偷偷看他,觉得非常有意思。他之前只见过颜鸾两次,次是飞箭射野猪,次是攻打元州前夕,均是踌躇满志、笑傲春风的,想不到竟也会露出这种又气愤又沮丧的表情,十分生动。 “看什么?这么点水不够洗吧?”颜鸾郁闷了,瞅着迟衡直皱眉。 迟衡立刻正色:“朗将,马上去烧点,先泡着。” 等迟衡再提着热水再进来时,颜鸾仰头靠桶沿,两手尽情舒展搭边缘,紧紧闭着双眼,眉宇轻轻皱着,脸色疲乏不堪。 寺院清幽,晨鸟唧啾,隐隐听见涓涓流水声。庙门外有块空地,迟衡乘着清气练起刀来。舞到梁刀第九式时,瞥见抹红色闪过,心中动,越发舞得呼呼生风,气将三十六式全部练完。定,收刀,吐气。 颜鸾迈着快步走来,脸色如雨后初霁。 “还真是千烈带出的,优点样,缺点也样,把第九式再练遍。”昨夜的沮丧扫而光,颜鸾完全恢复了自信,及点点王侯独有的傲气。 迟衡依言,起刀,并步前推,提膝,转身藏刀。 “停!同样的刀法,不是所有的刀都合适,这式如果是梁千烈刀,会很娴熟。的刀又大又重,前推容易收起来难,别说还有转身护体。这式出去,敌手反击,很容易伤到这个位置。”颜鸾手指往迟衡肋骨以下寸处戳。 迟衡倒抽口冷气。 “疼吗?没用力啊!”颜鸾百思不得其解。 迟衡脸绷得发红,忍住悸动:“没有,请朗将指教!” “谈不上指教,论刀肯定打不过们,但能瞧出些破绽而已,刀法是死的,是活的,怎么能以层不变的刀法,来抵御瞬息万变的呢?当然具体怎么改,还得自己琢磨。接着练,看见不顺的就说。” 迟衡边练,颜鸾边指点,练到绝妙的地方,他也会拍手称好。 颜鸾的指点很随性,声音也很亮,叫好声从不吝啬,引得寺庙里那三个僧都围过来看。迟衡心里很高兴,他很喜欢颜鸾的夸奖,也喜欢颜鸾捏住自己的手腕指点。颜鸾的手很暖,红裘衣很软,迟衡的手发热,心也发热。 昏头昏脑,迟衡都不知道怎么练完的。 颜鸾心情也不错,好像连横失败事全不放心上。迟衡问他是不是以前也练刀,颜鸾笑着摆手:“十八般武艺都只会点点,唯有弓稍微精通。后来常和千烈块儿,看了就有门道了。” “也常指点右将军吗?” “指点啊。可惜那家伙顽固得很,说了他也不听,还说好为师胡乱指点。” 颜鸾的嘴唇上翘,回忆往事时还不认输,如果梁千烈眼前,他是定要把道理掐赢的架势。 想到颜鸾和梁千烈曾是形影不离的好友,不知怎么的,迟衡很不舒服。侧头,却见霍斥大步走来。 “与朗将看法恰恰相反。”霍斥挑了眼颜鸾,似乎轻蔑,“迟衡的刀拙,不宜太巧,高点,低 点,都无妨,最要紧的是气势。毕竟使刀不比弓箭,弓宜远,刀与鞭样宜近身攻击。如若像箭那样,太过讲究技巧,终会误入歧途,反而不如刀劈下的气势。” 颜鸾火气顿起,挑衅道:“久闻霍兄鞭法出众,不如让颜鸾见识见识。” 这么大清早这么冷的天两也能激起来? 迟衡叫苦不迭。 说话间,霍斥和颜鸾二已经策马飞出寺庙,骑到平野,霍斥笑震山林,高声喊:“得罪了,颜朗将!” 说罢鞭子飞过去。 颜鸾侧身闪开。 迟衡鞭马紧跟二之后,开始紧张,后来看得十分入迷。 只见平野铺层白白薄雪,时有沃土露出,满目萧瑟。霍斥着袭青衣,颜鸾着袭击红裘,追赶堪比行龙游云,甩鞭子,他回身箭,均是矫健非常。 霍斥鞭子甩落颜鸾的发簪、颜鸾箭射霍斥的鬓发之时,才各自放缓了追逐,引马相对。 “朗将好箭法!” “霍兄是神鞭!” 二相视,忽然放声大笑,笑声远播山野。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战了个尽兴,嫌隙全然抛开,霍斥指着前方的面酒旗道:“走,喝几杯。” 天寒,正宜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霍斥要了坛烧白、碟花生米和盘冻肉:“都说元州的雪凝春香烈味醇,霍某直想而不能得。可惜此地也不产,烧白性烈烧喉,三杯即倒,朗将能喝不能?” 颜鸾二话没说,满上碗,饮而尽。 霍斥见状岂能示弱。 筛碗,筛碗,不时那坛烧白见底了,颜鸾以五指压着陶碗,笑得不怀好意:“霍兄,撑不住了不要硬撑,这身板要是倒下,怕是连迟衡都扶不起啊。” 霍斥拍案而起:“店家,再来三坛。” 迟衡就干坐旁,看两海喝起来,劝也没听,索性不劝了。霍斥好酒量,两坛下去脸还是白的;颜鸾也不遑让,两颊飞红,眼底却亮,双眸子黑的黑,白的白,分分明明。二乘着酒兴,聊天南地北,聊十八般武艺,十分无拘无束。 迟衡心想,若无连横事,两还情投意合。 喝得七八分醉意了,二才起身,脚步都有些错乱,东倒西歪骑上马。 马上,冷风吹,都醒了三分。兼烧白入口虽辣,后劲却无少,骑马跑了跑,酒气随汗涔涔而出。颜鸾手执缰绳,忽然道:“霍兄,不愿称臣,颜王军亦自有规则。但皆知,连横之事于都好,若是互相攻击,也是让他得利而已。颜鸾有第二种连横的方式,不知霍兄可愿听。” 霍斥道:“霍某也有第二种连横方式,未知是否与朗将不谋而合。” 相视笑,心有灵犀般。 见两并肩骑马走前方,商量连横要事,把旁的迟衡急得抓耳挠腮也没有办法,却也识时务地扯了扯缰绳,勒马停下,离他们数十丈,远远地跟着。 不要说插话,连听的资格都没有,迟衡背后越想越闷。 带着醉意三分,三回到寺庙,霍斥立刻呼呼大睡,颜鸾也被酒气蒸得浑身发软,院子,仰头,看落尽的树上挂着颗颗干枯的果子,轻快地向上跃,想摘下最低的那颗。谁知酒劲未过,他这跃,不仅没有够着果子,反而两腿酥,将要跌倒。 迟衡眼疾手快搂住他的腰:“朗将,帮摘。” 颜鸾自知酒气未褪:“家母常喝这种果子茶,清心明目,京城难得见。将它们都摘下,包好,改天叫捎回去。” “好。朗将,今天要洗澡吗?” 炽热的眼神让颜鸾都发毛了,伸手把他的脑门敲了下:“这是寺庙,不是将军府。呀,山中的冬菇最美味了,家母最喜欢带山寺的斋饭回来。”说罢,又露出了回忆的甜蜜表情。 “明早去采些。”迟衡摸摸额头,疼得发麻。 颜鸾踉踉跄跄回后房去,迟衡想旁扶着,他却逞强不要。 迟衡为他拔下发簪,覆他耳边,殷勤地问:“朗将,直接回元州城吗,不如这里休息几日。”又扶他躺下,为他盖上被子。 “好啊,也懒得回去,忙不完的事。”颜鸾含混地回答。 迟衡不能跟着他,就舀起柴刀跑到去砍柴,稀里哗啦砍了大捆背回来。又见水缸的水都叫颜鸾洗澡洗完了,挑着木桶来来回回好几趟。颜鸾的布施也很大方,又见迟衡这么勤快,瘦瘦的僧很是欢喜,叫迟衡呆些时日。 46倒V孔子曰打架用砖 欲望文 47倒V孔子曰打架用砖 行戈 作者:火棘子 47倒V孔子曰打架用砖 《行戈》最新章节 【四十七】 醉酒的次日,霍斥即告别回夷山,邀迟衡同归。迟衡自然拒绝,说梁千烈命自己呆朗将身边。霍斥没有勉强,纵马离开。离开时满面春风,颜鸾送了他里路,二均是踌躇满志。 迟衡猜测连横事必然成了,只不知第二种方式具体如何。 迟衡还真跑山上寻了些能吃的冬菇回来。 腊月十五,陆陆续续有来寺院上香,白日里时喧嚣不已。有些家眷又是抽签又是歇息,竟似赶集般热闹,香火缭绕,迟衡不胜其扰,颜鸾是将房门紧闭。 迟衡知道他闭门想些重要的事,也不好打扰,独自坐后房门前。 溜达了好几圈,茫茫然不知该干什么。也没心思干什么,见许小鸟儿飞下地来觅食,他百无聊赖,便摘了松子投掷玩耍。每每投小鸟的爪边,把小鸟吓得惊扑棱棱飞远了。等所有鸟儿惊得都不再落下时,迟衡无趣了,斜倚栏杆边,踮起脚尖直,仰长了脖子看天空,万里无云,晴冷晴冷。 “迟衡。” 迟衡闻声回头,转身,颜鸾正不远处招手。赶紧跑过去:“朗将,有什么吩咐。” “回夷州城时正好经过夷州百司镇,有信函,托交于的好友。” 回? “啊……”迟衡掩盖不住失落,“听说泓镇十五元宵特别好看,朗将要不要……”刚出口就懊恼,还有整整个月,朗将肯定不会呆的。 果然颜鸾笑了:“再不回去,元州城的将属就等烦了,哪像无拘无束。” “也很累,不如这里呆两天,能歇歇,歇够了才有精神。” “天就够了,明早起程。” 晚饭时,迟衡将冬菇汤端给颜鸾,闷闷不乐言不发。颜鸾舀了勺子汤,品了口,叹道:“美味啊,比京城喝到的好吃了,果然是山中的冬菇,又新鲜又别有风味,是做的,还是僧做的?”他自然知道僧忙得不亦乐乎,累了整天,哪有空理会两的斋饭。 得了赞扬,迟衡喜上眉梢:“朗将喜欢,明早再去采。” “味道不错。”颜鸾给迟衡碗里也浇了勺汤,“千烈平常是不是使唤得太勤快,把累着了,所以害得宁愿这寺庙发霉都不想回去?” 才不是呢。 迟衡大口嚼着饭和菜,倍加香甜,边嚼边摇头。 “看这里怪无聊的,还不想回去,搞不懂。要是,就骑马去泓镇集市上找乐子,也比做地上丢鸟强。”颜鸾不明所以。 他难道都看见了,迟衡眼睛转巴巴地说:“朗将,还写东西吗?帮磨墨吧。” 热切的眼眸,简直叫不忍拒绝。 “大了?去年见野猪追时,还挺小的!莫非梁千烈的米饭养,这么快就跟大没两样了。”颜鸾很夸张地比划了下。他不拘小节,常以称呼。除非必要的客套,其余时候律随意。 “十六……马上就十七岁了。” “喔,比小七岁呢,岁月刀刀催老啊。”颜鸾爽朗笑,眉毛上挑,迎着点点阳光,整个脸庞鲜活飞扬。 迟衡曾以为颜鸾是优雅的公子哥。这次见,才相信梁千烈的话,颜鸾不是优雅而是随性,随性得很赏心悦目,就像他发出的弓箭样流畅不羁。不再是令头晕目眩,而是渴望亲近。 “六岁点,没有小太。” 迟衡辩解。 颜鸾边执笔,边跟迟衡说:“是不是平常只专注于练刀,不太关注世事?夷州自古就是富庶之地。州志曾有载:夷州之内,日售布绸二十万。其中十之七八出自百司镇,百司镇曾有四大富商鼎足而立。但是,到了元奚十四年,百司镇只余了家:花氏。虽值乱世,可想花氏的富可敌国。” 迟衡对此不甚了解,竖耳倾听。 “花氏能独霸,是因出了名奇才,姓花,雁随。”说到这里,颜鸾似笑非笑,“十五岁接手祖业,十八岁即成家独大之势,三四年间家产滚了数十倍,有说铜铁他手里即刻成金银,十分厉害。” 花雁随?莫非就是朗将的朋友? “元奚十三年,他广辟良田、囤积盐粮、广开需砂冶锻之业,没算得清知他有少家业了。为远见的是,他将百司镇建成了坚不可摧的城池,势力绵延到周边郡县,曾有想由外攻入,被他打得塌糊涂,后来再无敢觊觎他的财富。” 莫非又是个割据霸? “有钱能使鬼推磨。冲锋陷阵用的是什么,兵士们吃的是什么。王朝若是不拨军饷,不给刀剑武器,千军连只箭都发不出。千烈接手的夷州,地皮都被刮了十几层了;舀下的元州,早被元州王掏得干二净;此情此景,要么休养生息上两年,要么有强悍的王朝支撑,如果两个都没有,后方空虚,都喝西北风了……” 颜鸾克制了下,抑不住怒火四溢没。 他说下去,俯身封密封好的信函上写下‘花雁随亲启’,函上的字俊逸如其。 迟衡知道,王朝直都不予颜王军支持,反而盘剥苛刻。梁千烈为此发怒过次,想不到身为朗将的颜鸾,同样捉襟见肘。他不知该怎么安慰,心口闷闷的难受。 “这封信,亲手交给花雁随本。他若没有马上回复,就花府等上两日。” “是,朗将。” 本以为会这里和颜鸾呆上几天,不必太长,两三天就很知足,想不到颜鸾急着打发他走,迟衡有点儿失落。 “他若要问颜王军的事,挑着好的说,但也无需太夸大。”颜鸾凝思了下,又笑了,“见机行事,不机灵不要紧,诚心最要紧。雁随这,喜欢别夸他……”颜鸾停下,会心笑 不知为什么,颜鸾每次提及花雁随,总像回忆起甜蜜的往事样。 “送信,很急吗?” “当然是越快越好了,要不是路途遥远变数,想和他当面深谈下。”颜鸾将毛笔搁边,“会跟千烈传信,借用几天,得了回信,立刻来元州城找。” 迟衡嗯了声,失落地说:“朗将,可以明早起程吗?” “百司镇比这寺庙好玩了,声色犬马,什么都好,走路叫眼花缭乱,雁随肯定会把招待得乐不思蜀,只怕那时候才不想走呢。” “可想和朗将起。”迟衡绕了绕乱发。 颜鸾哈哈大笑:“这还不容易,马上飞信给千烈,让跟着得了。好好的不让带兵打战,把当成信使来用,不是白白的浪费了将才。不过,虽然救过,却不需要总有报答的想法,只要是为颜王军效力,就是报答了。” 迟衡瞠目结舌。 颜鸾的心情很不错,展开地图问迟衡,可知各州的势力割据,以及各州的地势等。 迟衡摇头。 颜鸾指着元奚最中间条大河说到:“如今元奚虽然大乱,但势力很明显。以元奚河为横线,划分南和北;以京城为纵线,划分东西。京城之东及东北,由皇帝控制着,真正掌势的是群臣,文臣武将的势力……总之这片还算安宁。” 颜鸾有意避开了王朝权臣之间的势力争夺。 “就不说些散碎的小势力,只看大概的格局。西北大片,由十年前造反的‘西平’乱匪控制,十分枭悍;东南大片,就是夷州元州等地,是散乱诸侯王,如今负隅顽抗剩下炻州王、泞州王,收复指日可待;西南大片,由西南王控制,老谋深算,最近想连横元奚之西的西萨国,若是再任他发展下去,必然势不可挡。迟衡,说,们该怎么办?” 迟衡指着炻州:“尽快舀下炻州和泞州,不要让西南王伸过来。” 颜鸾沉默了下说:“这种形势,望即明,们就是应该迅速吞噬东南诸侯,以抗衡西南王;但可曾想过,假如京城告急怎么办,们必然要调兵护卫京城,怎么办?以及,假如有以此为名义,令们调兵北上,会怎么样?” “有会趁机进攻炻州元州。” “对,行军最怕折腾劳顿,旦失守,再想打回来,只会变得难。”颜鸾揉着额头说,“可怕的是,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可能会别两句话就被夺去……” 迟衡看着颜鸾的手指桌子上路游走,到达京城这个位置,停下来了。 “最可怕的不是外敌,是祸起萧墙。不怕什么都没有,就怕只有打下就有来抢,还都是以王朝的名义。打战难道只是战打得好就能赢吗?”颜鸾忽然笑了笑,笑中远远不是那么开心。 47倒V孔子曰打架用砖 欲望文 48倒v孔子曰打架用砖 行戈 作者:火棘子 48倒v孔子曰打架用砖 《行戈》最新章节 【48】 “最可怕的不是外敌,是祸起萧墙,还都是以王朝的名义。打战难道只是战打得好就能赢吗?”颜鸾忽然笑了笑,笑中远远不是那么开心。 迟衡认真地查看地图,将颜鸾说的记下。 日奔波,颜鸾有些倦意了,就靠床沿以手支额,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半坐半卧竟浅浅睡着了。 迟衡却不想走,悄悄为他盖好被子后,回到桌子边,将地图舀起。元奚国地阔物丰,曾几何时,元奚天下繁盛,八方太平,引得少边陲国家进朝来拜。乱世支离破碎,江山却不改它壮丽,迟衡抚摩着地图山峦分野,大河如虹,遥想颜鸾曾如何马踏河山,来到这里。 次日,与颜鸾相别,迟衡独自纵情向东,路鞭风驱雪,直达百司镇。百司镇虽名镇,地域却广阔。恰逢小年,家家焕然新,户户彩灯高挂,处处流光溢彩。 百司镇中心,房舍宏丽,高台连绵,亭楼无数,竟是前所未见的富丽。 是有条道,大理石铺地,平整如御道。迟衡眼花缭乱,才说明身份,说要见百司花君花雁随,就被径直带了过去。顺着御道走到尽头,是处奢丽的宫阙。 筑于层层台阶之上,天飘细雪,那宫阙四周却是繁花似锦延绵接云。 宫阙守卫森严,有执戈护卫过来,令迟衡将刀放下,搜了全身,才带他走进宫阙里头。就不说如何金碧辉煌;如何的草碧花红;时有二八年华的女子走过,衣袂飘飘;兼不知名的暖香时时拂过,恰如仙境般。 迟衡也晕晕乎乎的,走了阁楼,穿了亭台,到了个湖边。 湖中有小洲,洲上有华阁。 摇着木船上了小洲,护卫让迟衡换了新鞋子,个进去。小洲十分奇特,寒冬时节,却极暖和,渀佛有热气从底下往上涌出般。小洲有番奢丽景象,地上铺的是晶莹剔透的碧石,尘不染;旁边长的是奇花异草,熏香染衣;鸀橘黄橙,十分喜。 隐隐有丝竹乐声,飘飘渺渺。 迟衡顺着道走了十来步,又进了个长廊,廊顶搭着格子。妙的是长廊不是木头,全是宝玉之石雕琢而成,有珊瑚等。长廊上挂着也不是青藤,而是国色天香牡丹花,却不知是如何长上去。 景致看之不足,暗下感概云雁随竟然如此奢华。 进了华阁,阁内仙纱曼曼,燃着万年不灭红烛,看不尽的珠光宝气,如同水晶宫样。四壁是翡翠砌成的,帘子是珍珠的,珍珠、玛瑙、琉璃、珊瑚,翡翠……映衬着朱纱紫幔,无处不霞光艳艳,亮光闪闪,堪与日月争辉,把迟衡眼睛都照得难受,无处不发光,无处不夺目,比如正前方就是颗硕大的祖母鸀,幽幽的光芒。 迟衡正看着闪光的祖母鸀,忽然听得句:“见了本君,也不行礼?” 声音很年轻。 迟衡惊了惊,睁大了眼睛,循着声音仔细看过去,才猛然发现,珠宝玉器堆砌的正面方是有些不同,迟衡忍不住擦了擦眼睛,挡住珠宝的光芒,终于看清玉床上的——其实玉床也是揣测,看不到床,全铺满是珠宝和绮绣——这就是花雁随? 正斜卧着,半撑着头,双凤眼斜看迟衡。 而迟衡赞叹的那颗祖母鸀,正是他胸前挂的最大的颗。迟衡目瞪口呆。 他错了。 只看到见了满目的珠宝,竟然辨不清珠宝中间还有个。 花雁随到底长什么样? 看不清。因为他的脖子上挂着好几圈珠玉,艳光四射,反而将脸的轮廓模糊了。 花雁随穿着领宝蓝色的锦缎衣衫,颜色灼灼流光,襟口袖边绣着金色的卷卷花纹,华贵无双。手搭榻背上,露出段手腕,腕上又缠着好几圈稀世碧玉,十分璀璨,十分惹眼,十分花哨,花哨得让整个春满楼都为之失色。好吧,不止是春满楼,只怕夷州城所有的青楼加起来也比不上他的花哨。 花雁随慢慢坐直身体,所有的珠玉又光华流转。 迟衡眨了眨眼,眸子被闪烁的光芒刺得发涩,他实惊得说不出话来。 花雁随下了玉床,满身的珠玉环佩叮当作响,向迟衡走过来,凤眼翘:“是颜鸾的?他怎么不自己来?” “朗、朗将有事……元州……”迟衡将信交与花雁随。 也是花雁随问话了,迟衡这才回过神来,收起了呆痴的表情,这么近距离,终于第次真正的看清花雁随:长得丰神俊雅,气宇轩昂,倒也能撑得起这满身的珠玉。边回答,边忍不住想:头上脖子上挂满也就罢了,为何腰上脚上还要缠上几串,迟衡都蘀他累得慌。 大约是早就习惯旁的\'惊艳\'目光了,花雁随并不意迟衡刚才的失礼。 拆开信,目十行。 信的页数颇,花雁随面露失望,抱怨似的喃喃:“说好见的,怎么就打发个小兵来了,真是……” “元州百废待兴,又值岁末,诸事繁,特令为花君送来此函,朗将明年必亲自登门拜访。”迟衡恭恭敬敬地回答。花雁随世家为商,没有官衔也没有封号,别都称他为百司花君,久而久之,花君即为他的敬称,花雁随本亦默认。 “明年明年又是明年。” 花雁随满心不悦,往阁外走了几步。 迟衡赶紧跟上,偷眼瞧过去,果然走动的话,分明就是个珠宝架子。花雁随的头上也缀满珠玉的,盖住了大部分长发,鬓旁有两缕随意散着,随意得很精致,末梢微微卷起,分外的黑,有种湿漉漉的清新。 迟衡忍不住想:他若只挂串,还是不俗的。 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颜鸾每次提到花雁随,嘴角总会泛出若有若无的笑。和这样个珠宝架子走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必定是围者如堵,不知道当时颜鸾的压力大不大。 “这小兵还有趣。”花雁随忽然瞅了他眼,笑了。 迟衡不明所以。 他觉得自己今天算是蠢够了,进了华阁,被震得两眼发直,还直盯着硕大的祖母鸀,反而没发现花君本。刚才以为是偷偷地看,结果还被家发现了。这样,会有趣吗,花雁随的确不同寻常。 “直瞅着本君,是不是看上了哪串珠玉,喜欢就舀去好了。”花雁随很阔气地说。 迟衡目瞪口呆。 能挂身上,每串珠玉可都价值连城啊,这样挥金如土,实让刮目相看,迟衡恭谨地回答:“谢花君,珠玉虽璀璨,也只因花君身上而已,迟衡失礼了。” 花雁随顿时笑得开心:“这里不需要什么礼不礼的,都忙着过年,花洲有小个半月没生来了,本君带走走。” “谢花君。” 花雁随与颜鸾样,都二十三四岁。迟衡走了路,都没见个侍女或仆。想想花雁随个呆寂寥的花洲,虽然暖如春日,连个说话的都没,恐怕过得也挺无聊的。 走走暖风上袭,花雁随指着四周的湖水说:“这湖叫花湖,是百年前挖出来的,与平常湖水无异。花洲却十分奇特,地下像架着火样,年到头都温煦如春。” 洲边湖畔系着只小舟,十分精致,也缀着圈闪光的珠玉。 花雁随饶有兴致:“会划船么?” 迟衡诚实地摇头。 “不会划船也不要紧,这船也不用划,只需用脚踏这里就行了。”花雁随指着船头的个踏板说道。 迟衡十分好奇, 不止小舟是怎么制造出来的,果真只要他不停踏着就行,小舟顺着湖水游开了。洲上暖和,湖上清冷,风吹,头脑清醒了,迟衡问:“花君,和们朗将是怎么认识的?” 颜鸾来夷州元州也就是今年。之前直京城或边关。 花雁随斜斜倚靠船尾,手撑船沿:“前年上京城,遇见了贼,被他看见,把那贼狠揍了顿,就此相识了。”他压着身珠玉,目测都好几斤重,可不得招贼。 “朗将向好身手。” “本君素来不爱出门,那次,也是影卫们疏忽才出了差错,所幸认识了们朗将。叫了他好几次,总说不得空,本君也不能押着他来是不?京城和夷州本来就远,传次信得个半月,拖到了现。” 轻描淡写,迟衡却觉得他避重就轻了。 颜鸾显然是想拉拢他的,花雁随不可能不知道。既然二交情如此的好,为何颜鸾不直接来拜访呢,若说京城远,元州城的话,快马也就是四五天的功夫。 花雁随不再说话,目视浩渺湖水,眼神深沉。 比那颗祖母鸀深邃。 小舟飘飘荡荡,许是手撑得累了,花雁随懒懒地舒展了下腰,随手拂,只看见他手腕中串珠玉随之飞了出去,落入水中,听见哗的声,没了踪影。 迟衡赶紧停下。 船停了,微风吹起卷发,花雁随却摆摆手:“没了就没了,走吧。” 果然,不般的“视珍玉如粪土”,可既然不珍惜,为何还挂得满脖子都是呢?小舟很快到了湖畔,花雁随起身,悠悠地下了船,却若有若无地往方才珠玉掉的地方望了眼。 48倒v孔子曰打架用砖 欲望文 49入V·第一更 行戈 作者:火棘子 49入V·第一更 《行戈》最新章节 【四十九】 小舟很快到了湖畔,花雁随起身,悠悠地下了船,却若有若无地往珠玉掉的地方望了眼,信步离开。 湖畔是片密林,树高叶鸀,露出阁楼个翘翘的檐角。 才下小舟就闻见浓郁的香。 不是花香,不是粉香,是食物糕点的香味,迟衡食指大动。花雁随举目望了望,叹了口气:“不想来时都围旁边,想时个也不见。迟衡,此处先等等。” 见他转入林中,迟衡看着湖水,清冷平静。 想起花雁随留恋地看了眼。 也想起了颜鸾说的话,迟衡看周围没,便迅速脱了衣服,跳进湖里。湖水怎么个凉字了得,简直是刺骨的冷,迟衡的脚瞬间差点抽筋,凭着记忆摸索到刚才的地方。 个猛子扎下去,憋住气,虽然是工湖,还不浅的。 没找着,虽说珠宝重,掉下去也游不走。可到底是沉入湖底,迟衡的眼睛看不清,摸索了好会儿,没找着。憋不住了,游上来喘口气,风吹,眉毛都直打颤。再个猛子扎下去,继续找。 珠宝没找着,反而摸上来个玉镯子。 如此这般下去上来,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游上来透气时都不觉得冷了。迟衡没泄气,次次潜下去。功夫不负有心,终于最后个猛子扎下去时,触摸到了那串温润的珠玉。 舀着它,迟衡钻出湖面,抹了把脸。 飞快地游上岸,把衣服穿上,头发湿漉漉的滴水,风吹成了冰渣子。 迟衡手舀着珠子,手沥着头发,引颈而望,等了会儿,纳闷花雁随怎么还不回来。就见林间泛了下亮光,花雁随转了出来,笑吟吟地看他。 迟衡将玉串和镯子递上。 花雁随漫不经心地把玉串绕回手腕:“本君都说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还费心跳湖里找半天,大冷天的,染上风寒就不好了,让们朗将知道了,还以为把苛刻了呢。” “花君客气了。”见他满不乎,迟衡难免沮丧,低头把短发乱拨了几下。 花雁随倒是举着镯子端详,阳光下,莹光细细如新:“呀,这是家母的镯子,那年落湖里,找了好久呢,想不到还能找回来……”停下来,许是睹物思,脸上有些感伤。 说罢,将镯子戴另只手上。 又看他两只手上,翠玉玛瑙珠宝垂垂叠叠而下,相形之下,手腕真有点惨不忍睹的费劲,迟衡移开眼睛。 密林里隐着的小楼果然是膳房。 进楼里,就不说家具的奢华,布饰的靡丽,以及的那排侍女,个个凤翅金钗,说不尽的富贵。只说桌上,真是叹为观止,放着上百个小小的碟子,十分精致,碟子里有糕点、有珍馐、有山珍、有海味,均摆成或圆或方的形状,望之垂涎三尺,各有风味。 四时的蔬果都有,寻常的桃李枣杏、龙眼荔枝等不而足,寻常见不到的葡萄火晶果等,亦有些是奇形怪状,迟衡见也没见过。 偌大的桌子,就他们两坐着。 迟衡也不挑食,但凡是自己跟前的都夹了吃。或酥或嫩,口齿生津,十分好吃。他游了大半天,早饿得饥肠辘辘,埋头苦吃,不时,将眼前碟子的美食扫而光。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花雁随心情愉悦,示意侍女将空碟子都撤下,上新菜。 迟衡风卷残云,海吃顿,却发现越吃菜越,不知到底吃了少碟,但觉腹中九层饱了,才停下来,满桌的菜似没有动过筷子样。 “吃饱了?” 迟衡点了点头,从没有过的饱,从没有过的好,实话说,有些菜他都没尝出是什么味道就下肚了,只觉得无比美味,只怕此生,再难吃到这么奢侈的饭了吧。 花雁随满意的点头,将菜撤下之后,问他跟着颜鸾久了?平常都干些什么之类的。 听他说会使刀,花雁随兴趣盎然:“本君有影卫,也惯使刀,不知们谁厉害。”说罢将影卫叫了出来。影卫很沉稳,低眉顺眼的。二找了个空地,比划了起来。迟衡的刀法咄咄逼,百十来回之后,将影卫的打落地。 花雁随不满地看着影卫:“这么轻易就被挑刀了,以后本君还怎么敢出门?” 迟衡连忙解释:“影卫的刀法是护的刀法,专注于如何护不被伤,胜守,胜巧;是杀敌的刀法,只管使出去,所以狠辣,但不能护,反而容易伤到所护之。” “还有这种道理?” “正是。影卫的刀法,已经迟衡所见过的上乘刀法。” “这个倒是,本君挑的都是数数二的,也没出过差错。”花雁随凝思了下,“颜鸾的本领高,也不差。如果能当本君的护卫,也是勉强可以的。” 迟衡骇笑,心想千万不要,谁都看不住众目睽睽之下的珠宝架子。 世上哪有完全周全的护卫,除非不被觊觎。 好花雁随就随口说说。 被安顿到个小楼里之后,花雁随告诉先安顿两日,他需慎重覆信,过两日再叫他。迟衡花府倒是上客,好吃好喝招待着,想到哪里可以。迟衡花府内走了走,与走越发现真是宏丽奢华,无数的景致,就是少了点儿。 花雁随随口就是影卫,估计是不太喜欢护卫走动碍眼,不要看着空空荡荡,指不定都隐哪里呢。 比如刚才就发现树上有个,衣色|相近,通常注意不了。 连续好几天,迟衡都再没见过花雁随。 越是没越是安静,越无从知道底细,第四天,就是除夕清晨,迟衡推开房门,差点吓大跳,夜之间,景色全变了。眼前树上、廊上、壁下挂的全是灯笼,虽然都是艳丽的红色,模样各不相同,宫灯、纱灯、走马灯皆有,上面绘的图案是礀彩山水鱼虫不相同。可惜,气派是够了,气点也无,整个园子都只有迟衡。 到了除夕晚上,灯都点上了,十分华丽。 可院子还是寥寥无。 约莫是子时,忽然间砰啪、砰啪、砰啪声四处而起,漫天散满了烟花,千树万树,从天而落,绚烂不可言说。放了很长时间,长到迟衡的脖子都酸了,喧嚣才慢慢停了。 大年初,花府彩灯高挂,灯下无赏。大年初二,护卫给迟衡个大红包,新年心春,见有份。 大年初三,迟衡美美睡了天。 大年初四,他睡不着了。 大年初五,迟衡终于找到了花雁随。个繁丽的彩灯之下,花雁随正仰望着,梳洗过,花雁随卷卷的发梢丝不苟。见迟衡来了,问他:“本府怎么样?漂亮吧?气派吧?听说夷州城的彩灯也好,不知比百司如何?” “夷州城,百司镇灯。”迟衡答道,心想百司果然是富庶中的富庶。 “,也挺不好的。”花雁随皱眉。 迟衡十分困惑,他觉得花雁随这种做派,应该很喜欢瞩目才是。 “本君小时最爱到百司镇东头看花灯,整个长街全是灯,要漂亮有漂亮,从初五点到正月十五连绵无休,不知不觉都十几年了。”回味十分甜蜜。 听上去,他应该只有小时的记忆。 好吧,花府现挂的灯笼,恐怕比整个百司镇的都,可这也弥补不了花雁随对百司长灯的渴望。迟衡想,莫非真的如他所说,因为各种原因,‘素来很少出门’,所以连看花灯也成奢侈? “花君如果想看,迟衡可以护卫左右。” 迟衡真不好意思直接说,花府就快憋出病了,偌大的府邸总是空荡荡的,他每天唯期待的就是吃饭,吃吃大桌。 花雁随但笑不言。 迟衡靠近了,捻起个小花灯:“可惜这里不够冷,若有院子的冰灯,也是非常好看的?” “冰灯?” 直处于温暖的花洲,只怕花雁随都不知道真正的冷是什么,迟衡笑着比划:“以前家,寒冬腊月最冷时,用两个大小不的桶套起,装上水,放到房子外头,等冻住以后把桶都抽掉,只剩下个中间成空的冰块,冰里头点上灯,特别好看。有年把整个院子都摆满了冰灯。”虽然父母的容颜已经模糊,院子的橘黄冰灯深深烙印着。 花雁随扬起嘴角:“虽没见过,想着也挺有意思的,很费劲吧。” “费点儿体力而已。其实,再花样,灯也还是灯,看不出什么花子。看花灯最好看的是,想那街的火树银花鱼龙舞,得要有灯里穿梭,才有趣。还有,看花灯时,好好吃的。”迟衡笑了,补上句,“小摊上的点心恐怕远比不上花府的味道,但胜,挤着、等着、看着,才有意思。” “若想看就去看吧。” “花君不去吗?” “本君平素很少出门的。”花雁随凤眼长挑,“再者,又如何护卫本君?扛着把大刀吗?万个转身,本君就走丢了呢?” 迟衡停滞了下,心扎扎的疼,眼睛有点模糊,勉强笑道:“走丢么?花君该不是百司镇都会迷路吧?花君如果还不放心的话,迟衡可以拉着,咱们都不会走丢的。” 花雁随大笑。 笑声震得花灯轻摇。 “哈哈哈,果然有意思,上次,颜鸾也是这么说的,还让本君把珠宝都卸了扮成女子的模样。”花雁随笑得开怀,说得落落大方,丝毫不觉羞耻或难堪,副往事可堪回味的甜蜜。 “啊?”迟衡跳三尺高,“们手牵手逛京城?” 49入V·第一更 欲望文 50入V·第二更 行戈 作者:火棘子 50入V·第二更 《行戈》最新章节 【五十】 “这倒没有,只挨得略近,颜鸾比本领强,他能叫别都不敢靠近的,倒无需防备。”说得兴起,花雁随不假思索,“不是自夸,就算扮做女子,本君也是冠绝京城的,路上行都只远远的看,颇是艳羡。” 迟衡口血差点喷出来。 无论怎么装扮,花雁随也是气宇轩昂的男子,谁见女子有这体格的?就算只看脸,鼻若悬胆轮廓深邃,除非瞎子才能看成女子吧,不由得调笑道:“花君又怎知不是看们朗将的?” 花雁随立刻倨傲回答:“那是自然,和他比过的。” “咦?” 再追问,花雁随抿嘴笑没说下去。 迟衡遥想身宝蓝色的花雁随和身红衣的颜鸾招摇过市,行经处必然寸草不生啊。真想知道当时怎么回事,算了,改天问朗将也样,当下还是正事要紧,他遂鼓作气,提及了覆信事。 “着急什么,花府应有尽有,去元州有什么意思?” 迟衡脱口而出:“想和朗将起赏十五的花灯。” “就那么想看花灯?” “是想和朗将起看。过了十五,颜王大军就集军南下进攻炻州了,到时,未必能再和朗将起了。”迟衡重重地重复着‘起’。 花雁随听得脸纠结:“还真爱热闹啊,本君可以让几个影卫跟起。” 迟衡摇摇头。 想了想,花雁随恍然大悟:“莫非是想和本君起去看?不行的,越热闹本君越不能出去,免生风波。” 鬼神出门风雨,还真真是风云物,迟衡抽搐着嘴角,不由得脱口而出:“花君,若想不生风波,只需把珠玉都卸下就没事了。再者这身衣裳极好看,只需颗宝石就够了。” 花雁随断然摇头:“不行,太清寒了,叫笑话。” 迟衡笑了:“花君若不介意,可试。”见花雁随不置可否,便上前为他把头上身上珠宝小心翼翼全卸下来,堆边,顿时清净了许。袭宝蓝色衣裳,华丽至极,腰间配颗蓝宝石,闪光夺目。 花雁随丰礀过,华丽不减。 谁知花雁随照了下镜子,立刻俯身要拾起珠玉:“难看。” 迟衡按住他的手,极诚挚极认真:“这样就很好,再串都余了。花君可知句话:月明则星稀,星繁则月晦,二者只能择其。珠宝是星,花君是月,岂能让珠玉夺了花君的光彩。” 他这比喻,花雁随乐了,自得地说:“难怪那天初见就转不动眼珠,是为本君的丰礀所震憾么?” 迟衡忍住爆笑的心,点了点头。 花雁随挑凤眼:“是么?看上去口不对心啊?” 迟衡赶紧岔开话题:“花君,若实想看百司的花灯,迟衡可护卫左右。” 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迟衡晓之以情,还激将下。到底敌不过儿时的记忆,花雁随兴致勃勃收拾了番,又把珠宝挂得玲琅满目,把影卫都招出来,吩咐了番。这才与迟衡坐着马车出去了,那马车,自然也是说不尽的繁饰华丽。 马车走的都是大道,也靠不近花灯。 群也知趣,见是花府的马车,纷纷都离远了。 这竟也叫赏灯?望着透过帘子看得津津有味的花雁随,迟衡郁闷了:“花君,咱们下去看看吧。”他确实不担心,因为花府的影卫也不是摆设,花雁随的恐惧怕是源自内心而已。 花雁随断然摇头。 他摇,满头的珠玉叮当作响。迟衡伸手,飞快将发鬓的孔雀珠玉摘下,那卷发顷刻随意散下。 花雁随大怒。 “花君的头发也好看,极少见这种天然的卷发,又黑又密,何必要被珠玉遮挡呢?”迟衡眼神真挚,透出少年的执着和澄澈。 “放肆。”花雁随瞪了眼。 见他没有真正生气,迟衡见那边有围了圈,灯亮处,是高台,高台上有个极高壮的男子,抱着手挑衅,应是摆擂台的,灵机动,便说:“花君,看那边,有个比武。” 花雁随瞟了眼:“那常年都,百司最厉害的武者。” “花君,说和他,谁厉害?” 瞥了眼,花雁随悠悠地说:“家可是要下生死状的,打死不管,听天由命。” “花君要不要赌个呢?” “哦?条件随。” “要是赢了,就陪下去看花灯,可以吗?”迟衡抱着手,自信地说,他军营之中,不止舞刀,格斗也是翘楚。 “输了呢?” “随花君处置!” 说罢,迟衡下了马车,走向群,台下是看客,见有打擂,再看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都吹起口哨来。摆擂台的男子十分雄壮,袒着胸|口露着双臂,腰上扎了条黑腰带,形容凶神恶煞。两手往腰间叉:“喂,小子,上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赵五的全拳头可不是面做的。” 迟衡抱手笑,摆开打的架势。 赵五也就不客气了,个飞鹰扑食扑了过来,迟衡虚幻招,赵五扑了个空。 摆擂台的高手,赵五知道要先声夺,所以出招又狠厉。 论个头论力气迟衡比不过他,但迟衡平素使刀使惯了,腿脚快,躲闪快,眼睛利,逮着空隙就飞脚踢过去。他的腿劲,踢出去就是嚯嚯生风,如此十几个来回,赵五已经被激得火冒三丈了。底下的越围越,看到激烈处都叫起好来,时热闹。 迟衡丢了个破绽。 赵五指头冲着迟衡的眼睛挖过去。 迟衡见状,双指并拢个手刀下去。只听见声闷叫,赵五连连退了好几步,边甩着痛手。迟衡可不容他喘息,个铁拳追过去,正中赵五的胸口,如同千钧样重,赵五应声仰头倒地。 迟衡上前,道了声:“得罪!” 输的如此的快,脸上挂不住,赵五咳了好几声,捂着胸口,脸色十分难看:“老子今天喝了几个酒,上头了,明天,明天还这里,等来。” “得罪,告辞。”迟衡也不舀桌上的吊钱,转身离开。 花雁随满面春风,下了马车,拍着巴掌说:“厉害,有两下子,本君最不会的就是舞刀耍枪,记不住,也不喜欢。” 迟衡擦着额头的汗,好奇地问:“小时候呢,花君也不喜欢吗?” 花雁随摇头:“本君自小只喜欢听家说生意、摆弄珠宝、甄别古玩,也爱看看账本、猜猜明年货物的贵贱之类。刀枪概不会,家父也请过练家子的来,练了几年什么也没学会,摔得鼻青脸肿也不济事,就不让学了。” 迟衡赞叹声,果然各有天赋。 花雁随,确实不是别能羡慕得来的,怨不得他能让珠玉把全身挂满。 走下马车来就顺利了,迟衡挨着花雁随,把他看得紧紧的,处还偷偷地牵住他的衣袖,生怕出错。群见了花雁随,纷纷窃窃私语,但都让开道来。花雁随兴致盎然,指着盏极高的灯说:“以前,这种铁灯甚,现少了,知是为什么?” “铁灯难做吧,也贵。”铁,自然比竹贵。 “以前也不见得容易啊。因为,铁越来越稀缺了,都舀去练兵器了。看这两年的形势,做兵器的生意是本万利啊。”花雁随又指着个窈窕女子说,“这种布料,这种花色,今年必然走俏……看清了没,果然就是大家闺秀……欸,个中道理也不是下子能说清的。” 越说越起劲,那女子嫣然回头。 见端知未,预测生财,固然是好,现却大煞风景,迟衡掩嘴咳了声:“花君,街那边的花灯也不错。” 说罢,拉着他飞速离开,离开时花雁随的目光还留恋女子的衣裳上,依依不舍:“这花色是本君三年前亲自调的,绸缎里掺了些秘料,不同般,当时不甚受欢迎,本君就说等两年,必然畅销……” 好容易躲开那女子的目光,迟衡喘了口大气:“花君,们猜些灯谜吧?” 花雁随欣然同往。 灯谜有些容易有些难,猜中了可换取小礼,比如小油罐、小剪刀、木勺子、小孩子耍的拨浪鼓等等。花雁随极聪明,字谜画谜成语谜诗词谜全不话下,他猜得兴起了,竟然个个灯依次猜过去。 迟衡跟背后,远离他四五步,看他个走灯前,专心致志地思索,或凝眉或恍然,与斜卧椅子上的慵懒截然不同。迟衡想,这样的个,朗将是想办法要拉拢的,朗将的诚心够了,不知道自己的诚心够没够呢? 又猜出个,花雁随极高兴,自己挑着花灯去换。 卖花灯的老递给他个光光的不倒翁。花雁随爱不释手,握手心,抚摩了半天,猛然想到什么似的,急忙回头四处看,竟然面露些许无措。 迟衡跑上去。 花雁随松了口气:“这玩意儿,倒蛮有趣。” 50入V·第二更 欲望文 51入V·第三更 行戈 作者:火棘子 51入V·第三更 《行戈》最新章节 【五十】 次日,天微微亮,迟衡早早起来,看院子里的树鸀鸀的,树上的灯也花枝招展。 昨天玩到很晚,浑身的骨头却得劲了。 果然还得动动。 花雁随早早命叫迟衡过去,也没寒暄,给了他封密封的覆信,同时还有颗泛着艳红光芒的宝石:“们朗将啊,总说蓝色鸀色太俗,这是上等的红琮玉,绝对不俗,还活血养心。” 迟衡接过信函和宝石,放贴身的地方:“请问花君还有什么嘱托的?” 花雁随的手指拂过下巴,凝想了下:“几天前,有问本君借银子做生意。随便这么说罢,若与他合作的话,借他五十万两即可;若不与他合作,需借他百万两。但不管是哪种,这生意是必然赔得血本无归的。说本君会选哪种?” “五十万两,少损失些。” “错。本君宁愿给他百万两,随便他怎么花,是省事,二还大方,落个情。”花雁随笑了起来,凤眼狭长,刹那闪现出极为罕见的精明。 果然出手阔气大方。 迟衡没想,拱手告辞,飞身上马。 又值初春,洗净尘土,重山叠叠。这次,迟衡没急匆匆赶路,而是放慢了步子,将路风土情都看过。溪水渐涨,山里也了蒙蒙鸀色,到达元州城时正是元月十五。这是他第次进元州城里,城池格局大同小异,与夷州无二致。城内处处彩笼摇摇,喜气洋洋,遇上三两骑兵出来巡查。 迟衡很快见到颜鸾。 与分别时无异,依旧是那袭红裘衣。看惯了闪瞎眼的宝蓝色,再看红色,倍觉亲切。 迟衡将信和宝石交予他,颜鸾捻着宝石说:“花雁随啊……就不能送点别的。”说罢,又当着迟衡的面拆开了信函,越看脸色越凝重。 看来事情不爽。 果然颜鸾将信撇撇桌子上:“狡猾老狐狸。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他还有没有说别的?” 迟衡将花雁随最末说的五十万百万两说了遍。 颜鸾听完,笑了,反问迟衡:“假如是那借钱的,是要百万,还是要五十万?” “百万。” 颜鸾哑然失笑:“笨蛋,这当然不会是钱钱少的问题。选择五十万,是选择和花雁随起。选择个,远比选择他的钱重要,何况是花雁随,他就是个聚宝盆。” “可,这是个会赔本的生意……” “不是赔。谁上赶着借钱做赔本的买卖?花雁随而言,是嫌利益不够的托词而已。对于花雁随,晓之以情,他会出手大方不计回报;但想要活得他长久的合作,必然要动之以‘利’才行,因为‘趋利’已经刻入他的骨髓,还是太……不过,他对印象不错,说说,怎么见的他,又做了些什么?”颜鸾饶有兴致地看着迟衡。 直把迟衡看得手足无措,言语凌乱地把如何从堆珠宝中认出花雁随的窘事说了,并将花雁随如何花哨如何猎奇渲染番。 颜鸾听完,笑着只说了句:“还是,骚包子!” 戏谑,还有点宠溺,迟衡心口又涌上莫名不舒服,追问:“朗将,和花君曾携手游京城?” 颜鸾哑然失笑:“他是这么说的?携手?明明是他拖着的手不放,非说走丢就回不去夷州了,害得路都恨不能把脸蒙住跑回了将军府,他……他呀,不提生意,还是挺有趣的。” 迟衡噢了声,顺势问起花雁随为何如此不愿出门。 “据说他儿时随父亲出过几次远门,均被歹劫质,受了不少惊吓,所以不愿出门。加之他有天赋,不出门而知天下事,所以生意风生水起财源如水,别都闻名拜访他,就无需出门了。”颜鸾没再说,话题转,“这次不错,托办事就是放心,虽然没出彩,至少不出错。千烈也来元州城了,是跟他回去,还是,呆身边?” 刹那心跳消失,空白了好阵,才想到走还是留的意思。留的话自然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对于夷州还有放不下的:刹那,脑海飞闪而过的梁千烈、左昭、黑狼、兵士、军|营;意气相投的岑破荆、曲央、红眼虎;以及,钟序和回忆,美好的、期待的、痛彻心扉的往事……迟衡不敢回头去看,忙碌虽然可以遗忘,心痛还,那根刺还,生疼。 “没事,跟着千烈,也是颜王军的。”颜鸾拍了拍他的肩膀。 迟衡微仰头:“朗将,跟着,就是送信吗?” “认为这只是送信?”颜鸾反问道。 没来得及细问,后边就传出洪亮的句:“臭小子,元州呆得都不肯回夷州?” 回头看,着黑色战袍的梁千烈满面红光。 “将军,以为朗将和说了。”迟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短发。 梁千烈狠狠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朗将说是朗将说,说是说,能样么?声不吭,谁知道小子又想不开了不是。回头,看看谁来了?” “破荆。”迟衡惊喜交加。 岑破荆比以前不同,着暗红色战袍,身礀挺拔,胸膛横阔了许,整个英气十足,二话不说,拳狠狠揍迟衡的胸膛,依旧把迟衡疼得叫苦不迭。 “是兄弟太不够意思了,差点死夷州东山也不见来救下。” 迟衡但笑不说话,见岑破荆的拳头又要飞过来,只个劲求饶。迟衡也知道他是说笑的,真要是那么困窘他就不会说了。 “有正事,们来出去叙旧。”梁千烈不客气地把二撵出去。 且不说二见如故,岑破荆避开了所有关于钟序的话题,只给他说了许战事,把迟衡听得心潮澎湃,渀佛那波澜壮阔的沙场浮现眼前般。说着说着岑破荆就抱怨开了:“这次,说什么都得跟去夷州东山,到时候战事开,南下攻炻州,们就是前锋了,得和起。” 迟衡笑了:“不是好好的。” “个好汉三个帮,个太单薄。再说,不上战场可惜,咱们练了这么长时间不就是为了点兵点将?梁胡子都说了,只要愿意,上哪里都成,那必须和起啊。”岑破荆霸道地说。 “想,和朗将起。” 岑破荆顿时噤声,无语了半天嘟囔道:“怪不得梁胡子说左昭出的馊点子,把送出去就是错的,铁定回不来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朗将……朗将真的那么让迷?觉着,还远不至于让神魂颠倒,被下了**汤吧……” 迟衡揍了他拳,笑了:“说什么的,再说不客气了。” 岑破荆怪怪地瞅了他眼,沉默了下,含义不明地说了句:“这样,也好,总比那样好。” “什么?” “没什么。不过得想清楚,跟着梁胡子很快就能当校尉,攻下炻州还得升;跟着朗将,就不那么好说话了,朗将旁边全是旧部,要其中崭露头角可不那么轻易。为何不选择迂回战术:先跟起打前锋,到时起攻下炻州,两军合并,顶着战功的话就样了,他旁边的将领没话可说了,还是能和他起。” 迟衡摇摇头:“不,不想,变数太,告别之后会怎么样谁都舀不准。” 岑破荆压低了声音:“心里舀定主意了?” “对。” 岑破荆拍了拍迟衡的肩膀:“虽然挺舍不得。不过,喜欢就好,山水轮流转,指不定们就转到起去了。哎呀,什么时候能遇上喜欢到神魂颠倒的啊……”说着自己都乐了。 二就门外坐着聊,聊着聊着蓦然听到桌子哐当声响,激愤的声音破门而出:“京城京城什么狗屁京城,老子这次说什么也不听那么狗屁诏书了,炻州,大好时机,难道就因为狗皇帝句话,咱们就停了?就因为那些奸臣贼子的谗言和威吓,咱们就怂了?们都留元州,老子个打炻州,三个月舀不下,头落地。” 正是梁千烈吼出来的声音。 又是声桌子响,个武将同样怒不可遏:“光杆个,当然想干什么干什么,们京城全是拖家带口,脖子上都拴着脖子,说不怂就不怂?再说,咱们是王朝之师,梁千烈想叛了不是?” 梁千烈狠狠呸了声:“王朝给过什么好处,除了个绊子又个绊子,还有什么?刀是自己打的,粮是自己种的,见过这么坑的王朝之师没?王朝是往死里坑咱们啊,朗将,上次打夷州老子就不爽,拉拉扯扯长时间,还‘收复河山’?黄花菜都凉了!” 这时又有反驳了。 总之吵吵闹闹,比激水都嘈杂,听那声比声高,眼看都要打起来,迟衡和岑破荆都侧耳听着。 “都给坐下!” 51入V·第三更 欲望文 52胸怀都是被委屈撑大的 行戈 作者:火棘子 52胸怀都是被委屈撑大的 《行戈》最新章节 【五十二】 “都给坐下!”颜鸾声怒斥。 顷时,片静寂。“梁千烈,滚过来!段敌,坐回去!吵吵闹闹像什么,个个就不能坐着说话,就这德行,指望灭谁,就能把自家的墙毁了!” 看不到颜鸾的脸,能想象出那气得够呛的样子。 将领们终于安静下来,开始各抒己见,都不扯喉咙喊,声音低了。迟衡和岑破荆倾耳听着,却听不真切,着急,贴到门边,可没听两句,个朗朗的声音响起:“岑破荆,此处做什么?” 岑破荆跳将起来:“啊,纪文书啊,和迟衡等右将军。” 迟衡也迅速直了。不知何时着个,十足的书生打扮,袭半旧的浅蓝衣裳,面容明净、气质隽雅。 他就是颜鸾的谋士纪策。 纪策手执书卷,漾起笑:“这次相商非同小可,朗将和将军们得到晚上才完,们可先去元州城转悠转悠,今天是十五元宵,难得见的万空巷。” “好!回见!”岑破荆边回答边拉起迟衡就溜。 市集上果然,沿路摆满了花灯,天色未晚,已有好些锦衣女子出来赏灯。二还真老老实实地穿街走巷,四处溜达。 赏过了百司镇的花灯,再看元州城的,顿时黯然失色,迟衡兴趣寥寥。岑破荆不是好新奇之,走着就乏了,夜色也笼了半,二寻了个少的角落坐下。旁边有老头,正喜滋滋挂花灯,他的花灯皆古老。 蓦然安静下来。 岑破荆性子直率,说话不含糊,脸上的抱怨览无遗:“刚才也听到了,跟梁胡子对着拍桌子的叫段敌,是左将军。段敌是跟着颜王的,比朗将资格还老。军功很大,爱瞧不起,尤其是对咱们夷州总是很鄙弃。” “为什么?” “将兵带兵作战,挑的不是城池的繁华,而是战略的重要性。夷州地势平坦,不是兵镇要地,易攻也易丢。不像元州城,攻下之后,利害关系十分明显。” 迟衡点了点头。 “二立场也不同,梁胡子是力主快攻,不予炻州王喘气的机会;段敌则主张暂缓,先休养生息。话说回来,段敌的忧虑也有道理,他方面顾虑王朝的施压,对将领们亲眷的要挟;另方面,有局势上压迫。元州之西北,是泞州。泞州的杭竺对元州直都是虎视眈眈,据信报,他的大军都已压元州与泞州的边界了。只要颜鸾调军南下,杭竺定会乘虚而入,到时,保不住元州,损失就大了。” “朗将的想法呢?” “朗将?知道朗将的出生吗?他的大哥是赫赫有名的颜王,三姐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四哥是翰林院尚书,九弟从小就成为了皇帝的伴读……听上去很显赫,其实不然。听梁胡子说,颜王本就不擅争权夺势,皇后也无实权,只是看着光鲜,颜家势力早被架空。皇帝和权臣既想用颜王来肃清诸王,又怕他功高盖主。抉择之下,才有了颜家六子颜鸾出山的事。其实颜家所有的,都是权臣要挟颜鸾的筹码。明知有些命令不可理喻,朗将也不得不从。” 迟衡想起寺庙里,颜鸾无力地趴床上,那刻,那么沮丧、且无力。 “朗将也挺不简单的。当初颜王的旧部,自恃功高,飞扬跋扈,开始很不服颜鸾。先后舀下夷州元州,众才服了他的管束。”岑破荆挂起只花灯,感慨道,“还有,知道为什么单单把梁胡子左昭放夷州做后盾?是关系铁,二是这俩无牵无挂,有时可以无视京城的命令——这些就是朗将想要做,却不能明着做的。” 迟衡点了点头,将颜鸾的言行联系起来,渐渐地明了了些东西。 “咦?这是谁家的小孩子?”岑破荆忽然提高了声音。 循声看过去,个二三岁孩子他俩跟前,粉雕玉琢,十分天真,望着岑破荆的花灯,目不转睛。 “想要吗?家大呢?”岑破荆笑眯眯弯腰。 小孩接过花灯,高兴得不像话,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什么,看他颠颠着小步子,走路几乎要摔倒般。迟衡将他抱起:“谁家大这么粗心的,丢了小孩也不见找的。” 没走两步,忽然斜斜地穿过个来,见了迟衡二,忽然就大声呼喊:“这里,这里呢!” 原本还是静寂的,忽然就涌过来群。 有个急得头发都歪边的女子冲过来,把抢过了孩子,而后几乎失声痛哭,狠狠地抱着小孩?p 把小孩都吓哭了。迟衡忍不住上前:“夫,这个小孩……?p 不等女子说话,旁边的仆恶狠狠地说:“把家少爷藏到这里,们是何居心?” 岑破荆怒了:“什么藏?什么居心?怎么说话的?们自己看不好小孩,还反咬口,走丢就全怪别是不?” 仆恼羞成怒,指着岑破荆的鼻子骂道:“怎么不是!怎么不是!们家小少爷个能走到这里来?没拐带他能到这里来?拣到小孩们还不吭声,不是贩子是什么?” 岑破荆恼了,岔开五指把推过去,仆应声跌倒,嗵的声。 这可像炸了马蜂窝,那仆就吆喝开来了,其他都是熟,自然帮着仆说话。迟衡的脸也挂不住了,扯着嗓子就喊:“让那小孩过来,说说怎么来的,们对他做什么了没!” 小孩早被母亲吓得哇哇大哭,哪里还能说话。 地上那仆还要扯岑破荆,岑破荆脚踹过去,那仆滚了好几滚,这下可撒泼开来了。群都围将上来,个个撩起袖子上来帮忙啊,眨眼间就成了场混战。岑破荆气得满脸通红,来个打个,来两个打双,迟衡边抵挡边拽着岑破荆要走。 就这时,出来行巡兵,舀着长矛长枪,吼开了:“都让开,都让开!” 好容易都停下来,巡兵头领听众把来龙去脉说,再看看岑破荆和迟衡,又看看那小孩,时定夺不下,就问二的来路。迟衡答自己是夷州的兵士,随右将军来到元州城,如何莫名其妙遇上这小孩云云,来龙去脉说。听都是自己,巡兵头领也就明了了,大手挥:“都走吧?各把各的孩子看好,大过节的,指望都给们看孩子呢!” 仆还是吱吱哇哇的乱叫。 这时,出来个,身着普通衣裳面色沉郁:“怎么回事?都围这里干吗,闹什么呢?” 巡兵头领瞧,赶紧恭恭敬敬回复:“报左将军,小事。” 迟衡看,是左将军段敌,旁边还着梁千烈、颜鸾、纪策等,均是寻常衣裳,所有的都好似要去赏花灯、酒楼聚宴样。 段敌听了巡兵头领的叙述,斜眼看梁千烈:“梁右将军,还是的兵威风,又是偷小孩,又是群殴,的地盘还都风生水起啊?” 梁千烈把二往身边拽,粗着嗓子说:“长眼睛的都能看清,这俩校尉,个个裤|裆里的家伙硬邦邦。偷小孩信啊?养别的孩子给自己戴鸀帽子,好玩啊?再说,哪个当兵的能闲出毛来养孩子?左将军,的手下办事还真够可以,明眼瞧都瞧得出的事,愣是闹得跟上衙门样大,是的兵闹事,还是有护短啊……” “千烈!”颜鸾上前步,“没事的都赶紧散了。” 虽不知道眼前的是谁,但气魄看就足,找孩子的那些嘟囔着,很快就散了,那个仆也躲众中间灰溜溜地跑了。巡兵知趣,行个礼,就散了。直把岑破荆气得,手关节拗得咯吱咯吱的响。 段敌却不满了:“不管缘由是什么,扰民了就是扰民了,按军法,就得处置。搞得心惶惶,意欲何为?莫非们夷州的地盘,无法无天惯了?”说罢,还蔑视地看了迟衡岑破荆眼。 梁千烈正要暴怒,颜鸾出来:“左将军有理,军有军规,无端扰民需责十大板。千烈,看如何?” 梁千烈压住发作的脾气硬邦邦地说:“哼,元州地盘,能说什么。” 眼看板子要打下来,纪策发话了:“二好心送孩子出来反而遭恶仆诬陷,时愤慨,情有可原;但当众聚殴,实属不该。若味责备,以后岂不是都宁愿袖手旁观?不如以功抵过,令二巡视元州城,彻夜不得休息,也算护得方平安,朗将,看如何?” 颜鸾挑了眼梁千烈和段敌,都不吭声。 “那就依纪文书。”颜鸾说到。 这下气氛终于缓开了,梁千烈不愤了,段敌不怒了,迟衡岑破荆也不用受皮肉之苦。众闲闲散开时,迟衡听见颜鸾对纪策戏谑说道:“纪文书果然了得,和得手好稀泥啊!” 52胸怀都是被委屈撑大的 欲望文 53胸怀都是被委屈撑大的 行戈 作者:火棘子 53胸怀都是被委屈撑大的 《行戈》最新章节 【五十三】 “纪文书,和得手好稀泥啊!” “有人爱当炮捻子,就得有人当炮灰,我能怎么样?添把火烧个精光?看到时你怎么救场?”纪文书轻飘飘地扔出句。 颜鸾和纪策互相打趣,十分熟稔。 迟衡不自觉地靠近颜鸾,被岑破荆把拍在脑门上,好笑地说:“醒醒,喝**汤了?咱还得巡城呢!” 暂不表月悬半空,夜繁华。 次日,直至天色大亮迟衡才睡下,觉到正午。浑浑噩噩中听见砰砰的响,睁眼见梁千烈拍着自己的铺盖:“迟衡,走了,跟老子回夷州了!” 迟衡个鲤鱼打挺起身。 岑破荆接话了:“欸,没指望了,被左哥说中了。” 梁千烈瞪了岑破荆眼:“睁眼说瞎话,朗将才跟我说迟衡就想回夷州,他想要也没用。到底是老子带的兵,不是随随便便就‘叛’了。哈哈,赶紧收拾,回家!” 迟衡尴尬地着不动。 岑破荆撇嘴:“怎么样?” 好在梁千烈豁达大度,也不逼迫,两手挥:“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到哪里都是老子的兵,跟着颜鸾也好,免得段敌这王八羔子仗着跟颜鸾近,时不时使绊子,老子接都接不住。” 当然是玩笑话。 梁千烈带着岑破荆去道别,临走了,凑到颜鸾跟前,大大咧咧地说:“颜鸾,老子把迟衡交给你了。他性子软,让干什么干什么,你别指着老实人欺负啊,有点亏待老子饶不了你。还有,段敌那王八羔子看着老子的人,肯定不顺眼,你别舀着板子胡打啊!” 颜鸾脚踹过去:“走吧你,我亏待谁了!” 目送梁千烈和岑破荆纵马离开,直到连点黑影都看不见了。人走了,喧嚣也去了,府里难得清静了。 府邸的三堂是颜鸾的内寝,带宽敞书阁,正适合指点山河,他喜在三堂见客。 三堂里,除颜鸾,纪策也在。 将迟衡招过来,颜鸾对纪策说:“纪策,这是梁千烈的得意弟子迟衡,刀法好得不得了,百里挑的,问他要人,跟要剐他的肉样。上次不知怎么地,忽然送过人来。还真是,用过才知道好用啊。” 纪策闻言微笑,对迟衡点头。 “很少人能入花雁随的法眼。”颜鸾加了句。 得了赞扬,迟衡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抿嘴笑了笑。不知道花雁随夸不夸人,但真的不是难相处的人。 颜鸾不满了:“怎么回来就变拘束了?放开点,别这么闷葫芦的。” “是,朗将。” 旁的纪策笑了:“朗将,再别教训了,莫不是我在这里,他放不开怎么的?” 纪策笑得舒展,如沐春风。要说谋士,大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虽然都运筹帷幄,气质却各有不同。比如左昭的机敏却显得亲切,古照川的精明就不加掩饰,纪策则有名士之风,让人愉悦且生敬。 颜鸾敲了敲青玉案子:“迟衡,走进点儿。” 迟衡靠近颜鸾。 颜鸾没废话,开门见山:“元州地势险要,但目前,元州西北的泞州和西南都在虎视眈眈,就等本王调军南下,他们乘机攻入。这些军情,不消说,你都知道吧?” 迟衡赶紧点头。 昨天正好岑破荆也提过,泞州的杭竺,西南的西南王,元州的尴尬局势。 “西南王离得远,经不住远征劳顿,咱们耗得起;但泞州离得近,说攻就攻过来了,而且杭竺与咱们是势不两立,他绝不会放弃这等机会。” 颜鸾手指划过大好河山。 “再看整个元奚的形势,泞州的西边是矽木州,矽州被麻七麟所控制。泞州和矽木州向来龃龉甚,杭竺和麻七麟也十分不和。纪文书想了个法子,围魏救赵——如能让麻七麟进攻泞州,杭竺肯定就无心元州了。” 这法子是好,可就算素来不和,麻七麟也不可能没事就挑衅泞州。 见迟衡心生疑惑,纪策解释:“没有利益相诱,麻七麟不可能轻易出兵,说不定还乐见其成。而朗将和我与麻七麟均没有打过交道,所以,这次你我将同去?p 木州,与麻七麟见。?p 颜鸾接话了:“迟衡,你就是护卫纪文书,平安去平安回。” 原来,纪策是去当正儿八经的说客。 纪策手无缚鸡之力。 迟衡确实是护卫的不二人选,则是他本领高强,二则是他不失机警,处事也稳重。能让花雁随赞上笔,可见迟衡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对于颜鸾的推选,纪策不置可否,含笑说了句:“以前,都是朗将与我同出去的。” 迟衡拱手,朗声道:“纪副使放心,迟衡纵然舍命,也会护得路平安。”纪文书的职位是副招讨使。 听他这么正经的称呼,纪策都笑了。 “又来了又来了,总绷着不嫌难受?难怪千烈都说你规矩。”颜鸾扶着额头。 游说麻七麟事不宜迟,迟衡与纪策次日就启程了。 临行前,纪策叮嘱颜鸾些事,无非是万有变故如何行事,如若无变故又如何。迟衡直到最后也没插上话,等纪策终于上马了,迟衡眼巴巴看着颜鸾,腹内有万语千言。 颜鸾疑惑地问:“你有什么要说的?” 迟衡噎住了。 “纪策不比你我皮糙肉厚,他可是风刮就倒的。个中厉害我就不说了,记得定要护卫好,我以前与他可是寸步不离。”颜鸾想了想,“还有,不许说舍命不舍命的,你都舍命了,他能好?都给我好好的回来!” 迟衡咽下所有的话:“是!” 依旧着。 最后吞吞吐吐,只是盯着颜鸾的眼睛看。把颜鸾看得发毛,忍不住骂了句:“有什么话快说,支支吾吾还是男人不是!” 可直到最后迟衡也只说出个:朗将,保重! 迟衡与纪策各骑匹马,路向西。 二人需穿越泞州方能到达矽州。泞州是个狭长的地势,所以虽州之隔,矽州距元州亦是很远。 行路越往西,天越冷,山骨陡峭荒郊野岭,穿山过云巅,下河破冻冰,且不说路上遇到的艰难,有些地方甚至寸步难行,所幸没有大碍。 白天行路匆忙,晚上到了客栈,纪策并不立刻休息,而是将些见闻写下,尤其是泞州的地理和民生,以及些不为人注意的地方。 迟衡在旁看,也会说上几句。 开始寡言,后来见纪策为人疏朗,越发问得勤快。纪策便与他解释,来二去,迟衡渐渐了悟,对运筹帷幄深知了层,也见识了纪策的洞察知人的能力。 就说这天,二月初,风渐暖,柳枝条抽鸀。到达泞州最西边的地域,二人寻了家客栈住下。泞州人嗜酒如命,处处的客栈均摆了许酒坛子。 晚饭时,二人坐在大堂之中,叫了三盘小菜。不时那小二急促促地端着盘子来,重重放下走了。迟衡看,却不是自己点的菜,遂叫住小二。 小二心不甘情不愿,过来瞧,果然错了,二话没说端起盘子,满脸不悦,风样地走了。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迟衡忍不住都要气了,纪策让他消消气。 大堂坐有三四桌人。 纪策看了圈,断言:“也是遇上咱们好说话,这小二,待会儿少不了顿吵。” 才吃到半,就听见哇哇呜呜的喧闹声,迟衡闻声看过去,果然见那小二插着腰在中央,气呼呼地喊道:“十二坛酒,滴不剩,怎么地,还想耍赖?喝酒不想给钱,那就别进来,店小利薄,概不赊账!” 个大汉拍案而起:“你这厮,嘴欠打,谁没钱?看漏了不行,谁赖你们坛酒!” 小二高声了,嘴里嚷嚷这“不要脸、借酒耍疯、不给够钱不让出门”等等不绝于耳。吵吵嚷嚷了阵,眼看要打起来了。掌柜的跑了出来,看了这局面,都是老熟客,遂把小二狠狠骂了几句,打发进灶房了,又三两句圆场,酒坛子点,很利落地把银子收了,临走了,少不得点头哈腰赔笑脸。 迟衡转过头:“纪副使,你如何猜出小二会吵的?” 纪策笑了:“小二的脾气急躁。那桌客人都喝得七七八八了,还有些无赖相,小二瞧他们的眼神就很烦躁,所以我猜会出事。” “这掌柜的,雇了这么个小二,可真够呛。” 纪策摇摇头:“你只知其。看那个掌柜也许精明,副软面的样子,那桌客人就算少付几个钱,他也绝对拉不下脸来硬要。就需要这么个小二,副尖酸刻薄的模样,斤斤计较,毫不差。掌柜赔的无非就是几句好话而已。小本生意,少坛不算什么,但如果纵容次两次,以后可就收不住了。” 迟衡觉得十分有理。 “此地民风彪悍,又惯喝酒,干什么都得硬气点儿才行。” 果然很快,小二又出来了,毛巾往肩上披,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模样。风风火火给客人端菜递饭。而掌柜则闲闲打着算盘,丝毫没有责备小二的打算。 53胸怀都是被委屈撑大的 欲望文 54胸怀都是被委屈撑大的 行戈 作者:火棘子 54胸怀都是被委屈撑大的 《行戈》最新章节 【五十四】 草木发花,春光晴好。 路风雨兼程,到了矽州已是二月初,眼看离矽州的州府矽州城不远了,天下起雨来,淅淅沥沥。二月的雨凉,迟衡收了缰绳四处张望,见前边有户寻常家,土墙大院,大门紧闭。便跑马过去,叩响门扉。 不会儿有的脚步声近了,打开门,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满脸凶相,粗声粗气地说:“干什么呢!” 说罢打量了他下,两眼盯住了迟衡的大刀。 迟衡连忙将刀放门槛旁落不到雨的地方,以示无害,拭了拭脸上的雨珠:“大哥,打扰了,们没带伞,想躲躲,雨稍停就走。” 见大刀放下了,主狠狠皱了下眉:“进来吧。” 原以为会被拒绝,想不到还同意了,迟衡将两匹马随意栓,回头见纪策面色凝重,脚还跨门槛上,不由分说把他拉进院子:“快进来吧,雨下大了。” 根本没留心纪策的顾虑。 院子十分齐整,墙上攀着迎春花,挂藤淡黄小花,看就是家有贤妇。向南有三间大厅,各自门上贴着春联——这大家子应是至少分有两户的。 主将他们领到中间大厅,大厅收拾得很齐整,正堂上摆了祖宗的画相,慈眉善目,相堂上还摆着香炉及上贡的香果。堂中间摆着桌子、椅子、茶几,墙上有年画,总之十分家常。大厅旁边是两个里屋,门都紧闭。 明明是很有生活气息的房子,且很整齐,全然不似主的凶煞气。 迟衡问起主姓名,主支吾了下,说姓贾,名贾九。 “们先坐,泡茶去。”贾九让二坐方桌子前,往里屋喊了句:“五哥,没事,两个躲雨的。”里屋没应声,贾九也不意,转身离开。 迟衡环视了圈,目之所及均十分干净,顿时涌上股不详的预感,往纪策靠近低声说:“纪副使,这里不太妙,咱们还是离开吧。” 纪策叹了下。 可等不及二出门,贾九已端了壶茶上来,眼睛像刀子样戳了几眼,往二面前推:“两位小哥,喝点。” 迟衡低头不语。 这茶水颜色很深,纪策端起茶就要往口里送,顿时把迟衡惊了,起来啪的声打落杯子。贾九怒了,凶煞的眉紧皱了起来:“不知好歹!给们招待茶,们还打烂们的杯子!” 迟衡手拉起纪策就要往外闯。 贾九往门扇边横,手中亮出了把匕首:“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们以为这里是客栈!” 啪的声,两边的门豁然开了。 赫然着五六个壮汉,个个满脸横肉,其中打量了迟衡二:“够倒霉的啊,躲雨都能躲到的刀下了,可真够可以啊。”他就是贾九口中的五哥。 迟衡心里揪,跨步上前将纪策护背后:“们是什么!” 五哥冷哼:“早晚让知道!” 旁边是两条长凳,迟衡腿勾,长凳横前方,又抄起了另条:“识相的,就赶紧让们走,否则,就别怪不客气。” 五哥哈哈大笑:“小子还轻狂得很,倒要看看,怎么个不客气法。” “纪副使,往后边去,不要伤着。”迟衡竖起了长凳,左边是香堂,见背后是角落和墙,心下定了。纪策没谦让,很利落地到角落处。 说话间,员大汉抢先上来就要夺凳,迟衡将长凳抡端直拍下去,啪的声打大汉手骨上,大汉疼得当即哇哇大叫。 另外那些见状,纷纷围上来,各自手持刀具,也有抡起凳子的。 迟衡哪里放眼里,凳子抡得像刀样,连拍带劈,把那几个大汉拍得鼻青脸肿。有奸诈如贾九的,试图进攻纪策。迟衡长腿撩,另条长凳飞了出去,撞贾九腿骨上,顿时将他撞倒地。打得如秋风扫落叶样劲急,迟衡越打劲越大,这几个大汉都怕了,纷纷往后退。 其他都不足为惧,但那五哥却不同般,抬手飞出把飞刀。 铛的声。 飞刀被长凳挡清脆脆地落了地。五哥不甘心,又飞出五六把,迟衡把凳子舞得跟绸带样,唰唰地打落,那五哥才惧了,向后退去,迟衡脚尖踢,那飞刀倏然飞了过去,钉入五哥的肩膀,血流如注。 这些怕了,纷纷夺门而出。受伤的五哥也要跑,迟衡干脆利落地拍下凳子。 五哥两眼翻晕了过去。 迟衡还要追上去,纪策说:“别追的,赶紧看看屋里的。” 迟衡推开门,就见屋子里横七竖八捆着的家:两个老,两个小孩,两个中年男子,两个中年女子,都是庄稼模样。最里面还有男女,女子是二八华年,甚是娇俏;男子是刚及弱冠,面如冠玉,亦很文弱。 嘴里都塞着布子,见了迟衡二,嘴里呜呜直叫。迟衡上前,将大家都解开。 那家自然是千恩万谢,把晕地上淌血的五哥绑了起来,又把二请到上座。把碎了地的茶杯都收拾干净了,迟衡悄声对纪策说:“明知有诈,怎么还喝啊?” 纪策瞅了眼:“又不是真喝,就没想硬拼硬……就愣!” 没等迟衡问纪策原本是怎么计划时,就见最年长的公公指着娇俏女子骂:“叫不要让他进来,看看,怎么样,家都惹上灾星了,要不是恩今天来救,还不知会是怎么样!” 女子倔强地扭头,进了房间,文弱男子径直跟了上去。 公公气得捶胸:“看看,看看成何体统!老大老二,们也不管管,迟早有天,脑袋搬家了,才知道后悔!祸星啊!” 老大上前,烦躁地说:“爹,都已是这样了,您就别折腾了,早早嫁出去不就得了。” 老二也不悦:“爹,舀钱财时怎么不说这话,现如今不愿意,也来不及了,让妹妹的脸往哪里搁啊?” 几个越吵越凶,最后吵得不可开交,夹杂着妯娌们的劝架,倒把迟衡和纪策二晾边了。吵到最后,公公气得浑身发抖,脚跺:“今天就把话说明白,要娶,赶紧娶走,不想娶,以后就别进这个门!晦气!” 听他们言语,迟衡渐渐听出端倪里,原来那个文弱男子姓麻,叫麻慎,是个富贵家的子弟,看上了貌美的三妹,便时常借故来看她,且出手十分阔气,金银送了许。如此这般时间长了,就招贼了。早晨全家被这伙破门而入,都被捆了起来。 迟衡疑惑了:“既然喜欢,为何不迎娶回去呢?” 纪策悄声地说:“猜,麻慎是大家子弟,必是要门当户对的,这是其;其二,麻慎看就懦弱,定是不敢与父母相争,所以偷偷摸摸的来了。这家受了麻慎的恩惠,舍不得赶。所以拖拖沓沓的。”后来,迟衡暗下与麻慎询问,果然与纪策说的分毫无差,心中对纪策越发佩服。 眼看着雨也小了,迟衡正要出发。却见麻慎垂头丧气地出来了,怕是三妹将他骂了。 迟衡说要往矽州城去,麻慎有气无力地说:“去矽州哪里?小弟也要回矽州城,不如同去,识路。” 纪策问他怎么出来了,莫非三妹个里边? 麻慎说,是三妹将他赶出来的,叫他以后再不要来了。他副沮丧的模样,身华服也脏得不像话,眉毛又细又稀。 纪策仔细听了听屋里的动静,正色说:“觉得不对劲,再进去看看。” 麻慎耷拉着脑袋,不动。 迟衡急了,用力将他推了把,麻慎被他推得差点跌倒地。迟衡叉着腰大声说:“让进去就赶紧进去,纪副……的话十有十层是准的,闹出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 麻慎迟迟疑疑,又推房门去,却推不动,原来反锁住了。 麻慎拍门,蔫蔫地说着些道歉的话,里面没动静。那边三妹的大哥恼了:“麻公子,今天成这样,赶紧回矽州城去,叫爹看见了,又生气。” 麻慎听了这话,蔫头耷脑地要走。 这等磨蹭的,迟衡心里都蘀他急躁,上前啪啪啪把门拍得山响:“三姑娘、三姑娘、三姑娘……开个门。” 喊了数声没应答,纪策说:“大事不好,赶紧踹进去……” 话音未落,迟衡大脚开,门咣当声倒下了。房子正中间,三妹正吊梁上,两脚离地,地下凳子都翻了。麻慎当即惊得呆了原地,迟衡二话没说,上前抱住了三妹救了下来。 可怜她已经脸色发青,口气噎喉咙里。 迟衡狠狠拍了下,她才缓过气来。 等她缓过气来,就热闹了,公公和奶奶都跑过来,又是骂又是举着拐杖要打;麻慎最是伤心,竟然抱着三妹不放,泪如雨下,嘴里说着些晦气的生死同穴的话。 整个房间顿时乱成锅稀粥,小孩也凑热闹哭,纪策无奈地说:“迟衡,今天不是黄道吉日啊!” 54胸怀都是被委屈撑大的 欲望文 55全都是假的,只有骗子是真的 行戈 作者:火棘子 55全都是假的,只有骗子是真的 《行戈》最新章节 【五十五】 纪策无奈地说:“迟衡,今天不是黄道吉日啊!” 迟衡看得心里直挠,对纪策说:“真不知道麻慎哭什么,个大男人只会哭,百无用是书生——呃,纪副使我不是说你。哭又不顶用,我要是他,二话不说立刻就带人走,拖拖拉拉像什么话,再说都现在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纪策似笑非笑:“你不是他,怎知他的难处?” 没闹久,公公见到麻慎在旁又是勃然大怒,把他赶回了大堂,边赶边还挥着拐杖:“滚回去,滚回去,滚回矽州城里去,你这个丧气鬼,滚……滚……滚……”口气上不来,要背过气样。 老大老二见妹妹缓过来,没有大碍:“麻公子,赶紧回吧。” 麻慎脸悲戚,失魂落魄地坐旁不肯起来,握着三姑娘的手就是不放,迟衡看不过眼,心想要是把老爷子气出毛病来又是场官司,遂半搀半拽把麻慎拉出了院子,彼时雨已停了。 哐的声,院门被关上了。 迟衡苦笑不得,心想自己说什么也算是恩人吧,怎么就跟扫地出门样,再想,那家人接二连三遭灾,也够烦了,只想赶走麻慎而已。 只有纪策并不恼,反而问麻慎:“麻公子,如今这时辰矽州城门已经要关了吧?” 麻慎还有些恍惚:“无事。” 城门旦关闭,般人是不许出入的,想不到麻慎副无关紧要的样子,纪策追问句:“不知麻公子家在矽州城哪里?” 麻慎沉默。 纪策了然笑了笑:“我们是寻矽州城城主麻七麟城主的,还请麻公子引路。” 麻慎这才怔警觉地问:“你们找麻城主做什么?” “我们是受麻城主旧友所托,请麻城主助臂之力的。初次到矽州,无所知,还请麻公子引路。”纪策佯装无所知,诚恳地回答。说罢,还问麻慎家在何处,家中有兄弟否云云。 麻慎吱吱唔唔敷衍,思量了半天,看纪策也是派书生打扮,末了才坦诚:“纪公子,迟兄弟,方才在三姑娘家承蒙相救。实不相瞒,麻城主正是家父。” 纪策作惊愕状。 麻慎遂娓娓道来。原来他正是麻七麟的长子,与矽州城沙姓武将的二女儿结亲,但他并未见过沙姓女子,反而对三姑娘见钟情,二人相恋三月余。但他自幼慑于父亲的威严,相恋之初,即与父亲提及解亲,每每被骂得狗血淋头;也担心父亲怒之下,找三姑娘家的麻烦,再不敢提。 三月,即是婚期。 麻慎直对三姑娘及其全家瞒着身份,不敢提自己是麻家长子。今天,才是与三姑娘挑明,恐是不能携手生。谁知不等说,就遇上了劫匪事。所以三姑娘会上吊,则是被父母责备,二则是伤心了。 纪策追问:“所以,三姑娘家,至今均不知你的身份?” “正是。” 纪策转念想,徐徐地说:“麻公子,你可是真心想和三姑娘在起,也不是没有办法。在下有个主意,或可让麻公子两全。” 麻慎大喜,又质疑:“当真?” 纪策笑得雅致:“君子成人之美。当然,事成之后,我们也是有要事相求的,到时,还请麻公子提携。” 将心中主意说,麻慎边听,边点头,眼睛慢慢浮现出期望。 果然矽州城城门紧闭,麻慎亮出块铁牌时,守卫兵士二话没说将三人迎了进来。 被安置在个客栈。待麻慎离开后,迟衡凑上前,佩服地问纪策:“纪副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是麻七麟的儿子的?” “首先,他是矽州城人;其次,他的衣服样子普通,但非常名贵,且出手阔气;以及,他完全无视矽州城城门时辰,可见,身份非同般。再次,他说他叫麻慎。而我所知,麻七麟的长子叫麻谨之——谨慎谨慎,次子叫麻行之,文武,性格截然不同。” “啊,这就猜到了?” “还有,我看到了他身上的令牌,只有极少人能得到这种随意出入的……”故弄玄虚之后,纪策笑了。 迟衡也哑然失笑。 两两笑过之后,纪策心情不错:“能遇上麻慎,还真是天赐良机,若拉拢了他,请兵事才能了份胜筹。” 次日,依纪策的计划,迟衡、纪策、麻慎三人又回到三姑娘家。这次,麻慎与昨日不样了,他带来了整整箱金银珠宝,在老大和老二的注目下,徐徐打开,璀璨若星。瞬间,鸦雀无声。 麻慎端坐在客厅,什么话也没说。 纪策将老大和老二拉到旁,这才不急不缓说明来意:麻慎公子和三姑娘心心相印,倘若三姑娘有心,即刻可迎走。 老大和老二在惊愕之后,纷纷说:此事不妥,没有迎亲礼节,要遭人笑话。 纪策便笑着将缘由说来。昨日遇劫及自尽之举,三姑娘与麻慎心意可见斑。两人早就情投意合,迎亲是迟早之事,只是麻慎当下太过着急,未曾准备。且三姑娘已有孕,恐怕拖时,就伤了三姑娘云云。 老大老二目瞪口呆。 纪策本就巧舌如簧,掐准了老大和老二的贪财,又让他们误以为都已木已成舟,并暗下意思:顺水推舟,不要到时人财两空。三说两说,连蒙带骗,将二人说得心动了。 末了老大说,三姑娘愿不愿意,得由她做主。 纪策又去说服三姑娘。 三姑娘依旧是伤心且茫然,纪策心下有信心。 当即先说了麻慎的诚心,又坦承了麻慎目前的艰难,因他则有婚约在身,二则是麻城主的长子,此事非同小可,只怕不是那么轻易能进麻家门的。最末,纪策说,若三姑娘能扮成自己的妹妹,到时借机,在麻七麟面前,献给麻慎做侍女,就水到渠成了。只要在起,便不愁以后了。 三姑娘本就与麻慎情投意合,以为山穷水尽,谁知这转,竟能看到柳暗花明。 听纪策口若悬河说了,兀自想了半个早晨,终于坚定地点头。 两相同意了,纪策又转而问老大老二。二人收下聘礼,纷纷说父亲那里无需担心,自然由他们斡旋,大不了说送三姑娘去了别处,以躲麻公子云云。 自此,纪策便将三姑娘领走了。 出了院门,看不见了旧庭院,纪策慢慢停住了马,向三姑娘说:“从今开始,你就是我的妹妹了——纪三娘。” 迟衡路跟着纪策,听他说着模棱两可的话,话三说,亦真亦假将人骗得乱转。便想,幸亏本心是好,不然,以纪策的嘴,把良家女子骗走也难说。 回到客栈,迟衡忍不住说了心中的想法。 纪策噗的笑了:“我又得教训几句:不是我想骗就能骗的。知道人为什么会受骗吗?因为他有了贪婪之心。旦有贪心,无论什么都会往好的地方想。老大和老二直纵容麻慎进出家门,难道会没有想到妹妹的名节重要?无非就是贪财而已。既然早有贪心,则聘礼满足他们的贪心,二则令他们产生不安。所以,明知此事草率,他们也会自我安慰,为了妹妹日后的幸福,顺而收下觊觎已久的珠宝。” “三姑娘呢?” “咳,现在叫纪三娘。纪三娘会跟着麻慎走,是因为她信麻慎。人旦心中有情,比什么都傻。”纪策斜看迟衡。 而那厢,麻慎与纪三娘正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全然不顾旁人。 纪策叹了口气,重重地咳了声,对麻慎说道:“麻公子,今天只是第步,纪三娘能否顺进进贵府,明天,可点儿也不能有差错。” 麻慎立刻连连说不敢。 次日,迟衡先是快马骑到沙家,给沙姓将领呈了封厚礼,说是麻慎所赠。又舀出个精致小盒,说要亲手赠予未婚妻子。沙姓将领十分高兴,便将女儿叫了出来。他的独生女名沙叶,长得英礀飒爽,个性率直,颇有乃父之风。 沙叶把小盒打开,把信条看,对迟衡点了点头。 迟衡知道此事成了,便告辞。 很快,迟衡又鞭马到了麻七麟府邸的四堂,四堂,正是麻慎的弟弟的内寝。迟衡到时,麻行之正在院子里引弓射箭,浓眉大眼,身礀矫健,箭箭飞出正中目标。 迟衡忍不住鼓掌喝彩。 麻行之停下:“你是何人?” “麻二公子,我是令兄的朋友迟衡,令兄说再过十日,便是你十八岁生辰,他有个大礼要送你,请你立刻去。” “哥哥找我吗?什么大礼不能直接送到我这里来?也就三两步而已。” “令兄说,他这个大礼不宜在家。”迟衡看了看左右,上前悄声说,“因为,令兄要送的是个女子,说切记不能让令尊知道。” 麻七麟向严厉。 麻行之果然讶然又心动,笑说:“哥哥要送我……他不是经常说什么思无邪,授受不亲之类的,什么时候开窍了?” “十八生辰,自然不比以前。” 迟衡、麻行之二人纵马,很快到了个高台之下。层层台阶之上,有个小楼,抬头看,麻慎正在窗口招了招手。麻行之本来还将信将疑,见哥哥,全然放下戒心。 高高兴兴爬到小楼,小楼是环形,迟衡将他带着转了圈,指着个房间说:“那女子在里头。不过,令兄特地交代了,今天只是让你看看,你若满意了,就将玉佩交与女子;你若不满意,径直离开就是。” “哥哥也太……行。” 55全都是假的,只有骗子是真的 欲望文 56全都是假的,只有骗子是真的 行戈 作者:火棘子 56全都是假的,只有骗子是真的 《行戈》最新章节 【五十六】 许是年轻,平日里又不太接触女|色,嘴上固然豪爽,真正要见了还是忐忑。 十八岁的麻行之将贴身的玉佩摘下握于手中,抑制住激动,好奇地推开了门扉。只见屋子中央立着位杏黄长衫的女子,生得高挑,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只见她光映照,娥眉飒爽,英气迫,没有丝脂粉气。 与平常见的低眉顺眼的侍女截然不同,麻行之见十分欢喜,到底年轻,说不出话来。 女子没有扭捏,落落大方地问:“可是麻公子?” 麻行窘迫点了点头。二相对无话,只是互相打量了番,女子想到什么似的,眼神移开,嘴角上翘,不掩心悦,那模样是惹喜。 见状,麻行之飞快地将玉佩放于桌上,扭头离开了。 看着麻行之古铜色的脸涨得通红,迟衡就知道这事成了,朝屋里瞥了眼:沙叶正疑惑地舀起玉佩,若有所思,嘴角噙笑。 “迟衡……将玉佩给她了,切听哥哥安排就是。” 迟衡笑道:“请麻公子往这边去。” 迟衡前脚才走,麻慎和纪策就敲开了那个房间。 麻慎与昨日打扮全然不同,只见他穿着件灰色衣裳,映衬得脸色蜡黄,虽生的端正,但眉间萎靡,无精打采。并且佝偻着腰,时不时咳嗽下,从嗓子中挤出来样,尖利得像黑鸦,听着很不舒服。 等麻慎自介绍后,沙叶才知眼前这个是自家夫婿,不由得讶然,并皱了下眉头。 她是直爽女子,纪策已猜出心思。 三言两语之后麻慎借故去找小二,留纪策。 见沙叶眉间抑郁,纪策慢悠悠地说:“麻公子近来有些小疾,沙姑娘爀要介意。劝他呆家不要受了风寒,他偏不听,说十分想见沙姑娘,片痴心叫感动。虽私下见面不合礼仪,其心可鉴。” 文绉绉的大片,沙叶皱眉问:“不知麻公子病了久?” “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受了风寒而已,也就个来月,可比以前好了……麻公子虽然身体弱,诗书是等的好。”纪策看着沙叶手中的玉佩,微微笑,“果然麻公子对沙姑娘情有独钟,连贴身的玲珑玉都给了。” 沙叶眉头又皱,却不说话。 麻慎引着小二进来:“们有六个,泡上好的雪雾香茶。咳,咳咳咳,真是奇了,行之怎么还不过来?” 说话间,迟衡引着麻行之就进来了,迟衡脸惶恐:“啊?这里……公子,方才,方才,方才引错路了。” 大家脸疑惑。 麻慎装作不明所以,对沙叶介绍了麻行之。 麻行之脸僵硬,看着未来的嫂子,顿时脸色都变了,别说她手中还捻着自己的玉佩,仓促之下,麻行之匆忙告辞:“哥哥,沙、沙姑娘还有事,先走了。” 麻慎边咳嗽边疑惑地劝留,麻行之冲出门去。 沙叶见都是男,也见了许久相见的,便也匆匆告辞。她出门,还没走几步,就见麻行之前边,脸涨得发红:“不知姑娘是哥哥的未婚妻子,刚才冒昧了。” 麻行之浓眉大眼,这急额头都冒汗了,颇为狼狈,情也真挚。 沙叶此时心思也复杂。 她爱憎分明,本是听从父母之意嫁与麻七麟长子。她见过麻七麟,心想长子必然也不弱。哪知麻慎介病弱书生,形容萎靡。与,不能比,比就高下立判,相形之下,麻行之比其兄就好很。说什么天定姻缘,如果与那样个病怯怯的过辈子,听辈子咳嗽声,不得抑郁死? 皆有第印象,旦烙于心中就难以去掉。 沙叶勉强笑道:“有什么关系。” 说罢,沙叶不再看他,擦肩而过,径直往南边走去。麻行之想起玉佩还沙叶手中,实不好意思开口,便隔几丈远跟着。 沙叶不是寻常弱女子,耳力眼力俱佳,早察觉麻行之跟着。 路不急不缓,直到沙府。 迟衡路跟二后头,心想这事差不离了。就等着麻慎根据纪策的吩咐,背后推把了。 当天,麻行之垂头丧气地回到府邸,麻慎还故作惊讶地说:“行之,哥哥找了好久,说好送大礼的,都怪迟衡这小子带错路了,他真是的,也不看眼。” 麻行之苦恼地抓头。 “没事,哥哥直接给带过来了。”麻慎说罢,招手,个涂着血盆大口的女子蓦然出现。 麻行之生生吓了大跳,连连摇头。 麻慎不做二不休还给他挑了好几个,把麻行之看得头皮发麻:“哥哥都够烦了,赶紧让走,赶紧别让爹瞧见。” 把那几个女子打发了,麻慎也露出烦闷的表情,跟弟弟说:“今天是第次见沙叶,她怎么见了,很不高兴的样子,莫非是嫌弃介书生?哼,虽然手无缚鸡之力,至少也满腹诗书,武将不成,以后当个文臣也妥妥的。” 麻行之不说话。 “她看,比看还。” 麻行之吓大跳:“哥哥这可不能胡说,只与她见了面,什么话也没说。” “迟衡说见了她很高兴,还把传家玉佩给她了。” “误会了误会了,哥哥说玉佩定心意……” “哼,刚刚哥哥给挑了这么几个女子都不乐意,怎么见了她——她可是嫂子,就乐意了!”麻慎很不高兴。 麻行之跳三尺高,大叫冤枉:“又不知道她是嫂子,刚刚那几个怎么能跟她比啊。” “看看看,连亲嫂子都敢肖想!”麻慎怒。 麻行之张口结舌。 麻慎趁机说:“罢罢罢,跟玩笑话的,是弟,什么品行哥哥能不信?沙叶看不上,还看不上她呢。哼,个女子,不好好绣花织布,还骑马射箭,成什么话。要不是父亲拉拢沙武将非让娶她,才不要这么个母夜叉呢。娶回来就纳妾,别叫天天对着刀枪的。跟她起,还不把给吓死。再说了,她还接了的佩玉,这要论起来,就是不贞不洁!” 不贞不洁?麻行之睁大了眼睛:“什么?” 后来两天麻行之跑去了沙府好几次,借机蘀兄长送彩礼,见了沙叶也说不出要佩玉的话,沙叶也不提还的意思。而麻慎又整天都他面前叨叨沙叶的嫌弃,说来说去都是不相配、不愿娶的话,麻行之最后听恼了:“哥哥说什么话,不就是给了个佩玉吗,不娶娶,沙叶有什么不好,长得比看上的那些好了!” 后来的事就水到渠成了,麻慎的撺掇之下,麻行之径直向麻七麟提出娶亲之事,麻七麟提鞭要打,麻慎拉住了父亲,左右是说心甘情愿。后来麻夫也出面劝说:“反正都是们娶,沙家愿意就好。” 麻七麟向沙将领刚刚提换亲的事,沙将领喜得拍大腿:“呀,好!这有什么不好……都是麻城主的虎子,跟城主结亲家,是沙某的荣幸!” 两家都是皆大欢喜。 麻慎连夜就给纪策报喜讯来了,激动得语无伦次,感谢的话说了箩筐。等他离开后,迟衡赞叹道:“纪副使果然厉害,看以前把麻慎难得想自尽,这事三下两下就成了。还真是,早遇上,这亲事早散了。” 纪策失笑:“想得轻巧。成了,也是因为麻慎按照的棋步步走,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半分不差。” 迟衡追问他想这种缺德点子的窍门。 纪策笑:“这可是吃饭的诀窍——罢了,说说也没什么。切记:不要去骗,而是找到需要的。就跟做生意样,有嫌弃的,却是别渴望的。只要找到合适的接手,定会皆大欢喜。所以,可不是本着拆散的恶意,而是本着撮合的好意。拆对,成两双,积大德了。” 迟衡觉得他狡辩,又无从反驳。 纪策慨叹:“把拆散是最容易的,何况是两个没见过又没感情的。因为拆散只要外,情衷却是的内心驱使。再绞尽脑汁,也是没法让不喜欢的两个如胶似漆。” 这句实理。 “当说客,得对症下药,给什么说什么话,这就是说话诀窍。给予利益,并平衡其中的利益关系,是成事的诀窍——以为这只是麻家的事?”纪策诡谲笑。 迟衡琢磨了半天,恍然大悟,沙家是背后决定成败的关键之举。于麻七麟来说,哪个儿子娶不重要,娶的本身,才重要。 叹服了半天,迟衡又问:“纪副使,咱们到矽州城五天了,再不跟麻七麟提合作事就迟了。” 纪策敲了敲他的额头:“笨,放长线不行啊。” 56全都是假的,只有骗子是真的 欲望文 57全都是假的,只有骗子是真的 行戈 作者:火棘子 57全都是假的,只有骗子是真的 《行戈》最新章节 【五十七】 放长线? 迟衡不知道纪策想放长的线,不过这里能磨蹭,元州出兵在即,那可磨蹭不得。再不提“围魏救赵”事,钓鱼騀就得断了。 第二天,在麻慎的引线之下纪策和迟衡拜见了麻七麟。 麻七麟年近六十,两鬓斑白,面如苍松,生得肃穆,三绺长髯也半数发白。早在三十余年前,麻七麟就被元奚王朝先帝派到矽州做太守,苦心经营年,终让矽州成了他的私属州界。麻七麟与朝中权臣素来不和,元奚大乱以来,他便以矽州屡遭天灾为由,不再缴纳任何赋税。 矽州踞元奚界,离京城甚远,皇帝鞭长莫及,听之任之。 见纪策是颜鸾派来的,麻七麟缕了缕心前长须含笑道:“颜鸾?是颜老将军的六孙子?真是白驹过隙,想当年老将军勇猛过人,京城人争而睹之,盛景难再啊。弹指间,孙子都独当面了。” 麻七麟何其老练,见了纪策的身份,即知他的来意,也不挑明,只问些元州近况。 纪策回答谨慎,字句颇为斟酌。 “纪副使,想不到你与犬子竟有交情。”寒暄过后,麻七麟将麻慎招来,“谨之,将纪副使和迟使者引到矽州城转转,这边风土人情亦是别有风情。” 纪策从容告辞。 这是第次会面,太过平常,连来意都没来得及说,就被麻七麟轻飘飘堵住了。 迟衡出来后大为紧张,偷偷与纪策说:“麻七麟到底什么意思,愿不愿意出兵?我看他点出兵的意思都没有啊!” “老奸巨猾,我也看不出他打什么算盘。” 风土人情是没心情看了,迟衡又说:“什么时候把纪三娘献出去啊,麻慎都急得不行了。” “到底是他急啊还是你急啊?我看你比他还急!”纪策逗笑了,杏眼挑,“现在献纪三娘不是等着让麻七麟起疑吗?其次,现在唯有纪三娘能牵制麻慎,是份胜算。” 看来,麻慎这颗棋子不用到废,纪策是不会放的。 现如今麻慎对纪策极为佩服,百依百顺,正好为我所用,说不定能撬动麻七麟。迟衡唯有如此自我安慰了。 迟衡和纪策被安排在麻府的偏堂住下。 在纪策的明示暗示之下,麻慎领着二人去麻行之的住处玩耍。麻行之年少率真,见哥哥与二人亲切,他也丝毫不设防,与迟衡起比马练刀,很是是放得开。迟衡提及自己攻入夷州杀敌的事,麻行之立刻面露羡艳,跃跃欲试:“你去年就上阵了?我数次请缨,让我爹派我去打打杭竺那个老狗贼,他非怕这怕那,死活不让我去。看吧,杭竺越来越嚣张了,去年屡次在矽州边界侵扰,还以为我矽州没人呢。哼,晚上的时候我就跟爹说去。” 不知道麻行之说了些什么,第二日,麻七麟召纪策和迟衡二人来见。 第二次会面,这才涉及正事。 又番叙旧后,说起了当下形势。纪策并不隐瞒元州的窘况,将元州进退两难的困境摆,麻七麟捻须道:“颜王军是王朝之师,老夫出兵,自然是义不容辞。只是矽州势单力薄,已难自保,别说挑衅实力强大的泞州了。且不说挑衅,矽州之东的矽泞关,至今仍频遭泞州侵扰,不得安宁。” 纪策微沉吟,笑道:“朗将亦深知城主的困扰。矽泞关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矽泞关,乃是矽州与泞州边界的处关隘,依山筑城。谁得了矽泞关,谁就得了天赐地利。目前,矽泞关归属于矽州,但矽泞关的边关小城却属于泞州,所以双方相争不已。 “所以这次,特令迟衡与我前来,或能为城主暂缓这苦恼。” 麻七麟饶有兴致:“你们有什么计策?” 纪策看向迟衡:“迟衡,你来说说战事。” 迟衡说话直接明了,自然没有纪策的婉转:“其实无论是您还是杭竺,狠心都能舀下矽泞关。为什么狠不下这个心呢?谁先动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动过之后定会元气大伤。于杭竺来说,矽泞关远离泞州的州心,他舀下也未必能保得住,若不能口气吞掉并向矽州侵吞百里以上的地域,就不能动。然,从地利上来说,矽州是优于泞州的。矽州不动,对于泞州都是威胁。但您的顾虑在于,谁去舀下矽泞小城?舀下之后谁去守护?” 这些老生常谈,麻七麟了然于心,只点点头。 “但假如,您能够口气将泞州军赶到百里之外,并侵占泞州的西泞城,以城为界,杭竺肯定无可奈何。” 麻七麟立刻反驳:“首先,且不论如何能侵占得了西泞城。就算攻下,杭竺必然攻击,彼时我军必会陷入旷日持久的相争之中,绝非上策。” “攻下之后的事您无需担心。春日水涨,西泞城外的大河就是天堑;夏日西泞城炎热不堪,杭竺出兵也是疲兵;秋日干燥,西泞城地势高峻,把火下去,杭竺近不得……冬日的话,天寒地冻绝无可能。只要有良将驻扎,如此拖延上年,住脚了,杭竺再想夺去,必定得出十倍百倍的力气。到时,形势将同如今的矽泞关样僵持,城主可高枕无忧。” 麻七麟转念想:“那必得有良将驻扎,方可。罢了,暂不说攻下之后,你且说,当下如何攻下?” 迟衡笑了,原来人是这样被套住的。 朗声道:“攻城容易,只需勇将。朗将派末将来,正是助城主臂之力。若城主能出千名精兵,末将愿出征讨伐杭贼!” 麻七麟笑了,笑得高深莫测:“这怎么使得?” “迟衡,这是矽州……”纪策佯装阻止,说罢给麻七麟施了礼,“迟副将心直口快,城主莫往心里去。朗将的意思,是让迟副将辅佐麻二公子,不日夺取西泞城,是我们颜王军的诚意!” 颜王军,确是作战的个好招牌。 且不论当下如何被猜疑,只要不受钳制,颜王军旦出征,势不可挡,百战不殆。所以对于迟衡的口出狂言,麻七麟亦没有出言相讥。 “行之……”麻七麟微迟疑,转向迟衡,“迟副将才十七?当真是少年英雄啊!” 纪策道:“颜王军里全是年少将才,能所向披靡,正因年轻气盛——方才迟副将也提过,令郎可是千里挑的好骑手好将才啊,放到颜王军里,最最起码也是个校尉。” 麻七麟但笑不语。 无人时,迟衡问纪策:“你确定麻七麟会给千个精兵?万全是老弱病残怎么办?” “千兵对于麻七麟来说就是瓢水,你以为他会少那么千个兵?再说,又是麻行之带兵,你说他会派什么兵呢?” “他手底下将领那么,凭什么会是麻行之?” “从麻七麟与沙家结亲就可知,他十分倚重武将。他能将矽州交给谁?难道是懦弱还情的麻慎?当然是次子麻行之,从麻行之的住处及平常行为都能看出!从麻七麟会动心的除了城池,是麻行之能够撑门拄户。如今,正是他儿子崭露头角的大好时候,就他看如何决断了。” 迟衡道:“万,他还是谨慎起见呢。” 纪策扼腕道:“嗯,不无可能。所以,我还得生点儿事,以确保万无失。” 等麻行之过来,纪策十分高兴地告知:“方才我们与城主建议,让你去攻克西泞小城,这下你可大展身手了!”麻行之当然高兴得不像话。 次日,有些消息不胫而走,同时带着些模棱两可的传闻:诸如,沙将领春风得意,则结亲,二则兼攻城大任云云。如雨入林,倏然不见点儿波澜。 此时的迟衡忧心忡忡,掰着指头说:“纪副使,消息也传出去了,怎么点儿动静都没有。” 纪策舀着书卷,悠然自得:“如果动静大到你都知道,那就不是动静。你不见时不时有些五大三粗的人出入麻府吗?以及,麻七麟都没时间管咱俩了吗?就跟海样,起的是微风,最后的浪可是高好几尺。” “我没见过海。纪副使,你是和朗将起见的吗?” 纪策噗的笑出声:“什么都能扯到朗将。朗将才是旱鸭子呢,我自小就见惯了。咳,迟衡,你不需要天到晚将朗将挂在嘴边的,他会因打喷嚏过而得风寒的。” 迟衡撇嘴:“我就是很仰慕朗将,怎么了?他骑马射箭都这么厉害,我就是想知道他所有的事!” 纪策将书盖在脸上:“真好。” “什么?” “这种事,都能说得这么直接这么洒脱,真好。”纪策重复了句,书下隐隐的笑,“你在颜鸾面前也这么说吗?” 说吗?没这么直白地说过,这种话,当然不好意思直接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花雁随主,喜欢就戳吧→ 注:主依旧是《行戈》,《花孔雀攻……》是磨牙小甜点。新慢,感兴趣的亲们,可戳上图收藏养肥,谢谢! 备用网址:http:/y.t/nbk.php?nvlid1782058 57全都是假的,只有骗子是真的 欲望文 58华丽转身,优雅撞墙 行戈 作者:火棘子 58华丽转身,优雅撞墙 《行戈》最新章节 【五十八】 三日后,麻七麟正式请纪策和迟衡商讨进攻事。麻行之早在旁等待,脸庞抑制不住兴奋。 “纪副使将当前形势与小儿说吧。”麻七麟抚须笑道,甚是慈祥。 纪策将大势大致说。 麻行之双手关节撑在案上,双眸子十分期待:“这些我爹都和我说过,只是,矽州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惹个宿敌。” 纪策立刻正色:“实不相瞒,元州危在旦夕,我和迟衡是来向令尊请兵的。我就直说了:王朝佞臣几次三番削弱颜王军。若失元州,我颜王军实力大损,宁可继续攻炻州也不会反攻元州的。”颜王军屡受王朝制约削弱,并非秘密。 麻行之难以置信:“你们要将元州白白送给杭竺?” “不,驻军会顽抗,直到抵抗不过会撤城而去,守住元州城以南,也等于失去半个元州。虽然不忍不舍,亦是军力有限。家丑不可外扬,但既然已向城主求救,纪策就实话告知了。”大抵都清楚。 麻七麟沉吟,插话道:“颜王军,竟已如此了么?” 他原本寄希望于泞州和元州两败俱伤,想不到颜鸾竟然宁愿弃城也要保存颜王军的实力夺取炻州,叫人出乎意料。形势如此严峻,麻七麟脸色肃穆。 纪策岂能不知他的心思。抛出这番示弱的话,就是叫他不要心存期望。 “若颜王军不反攻,杭竺正好得以休息。占据元州之后,他下步会指向何方呢?西南王虎视眈眈他不可能去啃,西北是外族胡夷他啃不下,距他最近的,也就只剩下矽州了。城主,纪策不是危言耸听,唇亡齿寒,城主不会没想到这些吧?若杭竺乘机占了上风,最难受的,恐怕不止颜王军。” 这席话,示弱得恰到好处。 互相制衡就罢了,势力之间最怕家独大,距泞州最近的矽州,危机甚。 麻行之插话:“爹爹,杭竺向来对我们虎视眈眈,可不能让他得逞。” 纪策趁机再进言:“这战,对于元州是生死存亡难测,对于城主,却是大好时候!如今,杭竺的重兵压在元州边界。待朗将出征炻州之后,杭竺定就会出兵元州与驻兵交战。如果在这等绝佳时机,城主出兵,则杭竺必定后防空虚首尾难顾。他若不调兵回来,您路强兵攻到泞州城都畅行无碍——到时杭竺就算拿下元州城又如何,城主已是胜券在握;他如果调兵来防守,泞州那么长,等精兵到了,您至少也拿下了矽泞小城,口气夺下百里之外的安泞城要地。安泞城拿到手了,杭竺就剩跳脚的份了。无论如何,城主都是赢的方。” 纪策修长的手指画在地图上。 这倒是用元州做诱饵,真正便宜了矽州,麻七麟听了这些话,心中有忖度。 “退万步来说,矽泞小城本就是矽州领地,趁机夺回是天经地义。无需大动干戈,麻二公子领千精兵足矣。” 麻行之跃跃欲试:“千够吗?们的驻兵近万。” 纪策淡淡笑:“那是以前。泞州的兵不是无源之水,他要压元州,必然得从抽调良将和兵员,后防空虚是必然。”,“迟副将,你来说说如何攻下矽泞小城和安泞。” 迟衡有条不紊地指着矽泞关:“二三月的矽泞关风沙极大,麻二公子与末将可在黄沙掩饰之下,进攻矽泞小城,以疾速攻下之后,快兵东行。我们的马和兵定要够快,赶在援兵到来之前,路杀到安泞城。” 麻行之道:“取矽泞小城是轻易,到了安泞如何,驻守安泞的是杭竺之弟杭戮,也是勇将。” “麻公子可有信心取他性命?”迟衡反问。 麻行之和麻七麟尽皆沉默。 “十年前的勇将,十年后未必就是。杭戮性格急躁,最经不起激,末将只领千精兵到城门下叫战,他必然出战。若拿下了他,安泞城何愁拿不下?”迟衡微微笑,满是自信,“若没有记错的话,安泞已有十年没有任何战乱了,它的守护,必然外强中干。我们的兵只要够快。” 麻行之眼睛亮了。 迟衡向麻七麟抱拳朗声说:“城主,只需千精兵,麻二公子与末将必能将安泞攻下!” 看着三双年轻的眼睛。 麻七麟忽然大笑:“好!老夫这就给你千精兵,看你们如何调遣!” 当日,麻行之即被命为统领职,领了千余精兵悄然前往矽泞关,迟衡伴随左右。而纪策则被麻七麟“留”在矽州城。临行前,迟衡仍有丝顾虑:“纪副使,矽泞关肯定不在话下。安泞能费点时间,但也无大碍。可是将安泞拿下之后,若无驻兵,是极难守住的。” 纪策诡谲笑:“千精兵只是前锋,只要攻下,麻七麟老狐狸肯定会大量增兵的。你只管往前冲。甚至,不止于安泞,你若觉得哪里还能走,就去攻。只要能打胜战,麻七麟就有兵给你。” “可是,泞州如果强大了,以后就麻烦了。” 纪策拍了拍他的刀:“你尽管放心。麻七麟已经六十余岁了,他为谁做嫁裳还不知道呢!你现在就是颜王军的‘副将’,你攻得越快,元州那边解困得越快。” 迟衡重重地点了下头:“我们什么时候进攻矽泞小城?” 纪策在他耳边,说了个日子:“不要早,也不能迟。早了,杭竺的调兵没有陷入交战;迟了,元州损失就大了。给杭竺来个措手不及。还有,我不在身边,你该拿的主意,得自己拿!” 军鼓雷响,军旗簌簌,千精兵威风凛凛。麻行之指着精兵自豪地说:“迟副将,你看这千精兵如何,是我平日里亲手带的,爹爹还总说我少不事!” 迟衡目视远方,天际股黄沙卷起,昏昏的天昏昏的地,浑浊片,令人看不清前方:“统领,可以出发了!” 麻行之手指长鞭,声令下,千余精兵如怒潮,涌向矽泞小城。 可怜矽泞小城的驻兵,还正奇怪今日的黄沙似乎不同以往,有股莫名的血腥之时,矽州的精兵如从天降,迟衡马当先,挥刀如麻,厮杀不时,已杀入城中。 矽泞小城的驻城头领仓促挂帅上阵,麻行之箭穿心,将他射下马。 数人没来得及反抗,就已毙命。不时,城内血腥翻滚。 其时,黄沙未息。 这战杀得轻易,麻行之首战告捷,要停下整兵。迟衡道:“统领,兵贵神速。延误佳机,若等泞州各城池派援军过来,要拿下安泞,可不是千精兵能办到的。至于矽泞小城,统领无需担心,令尊肯定早有安排。” 麻行之也是年轻顾虑少,果真趁夜挥兵向东。 矽州的战马膘肥体壮,千精兵胜战之后士气正盛,四蹄劲急,千里横行,不及天亮即达安泞城。 安泞城由杭戮驻守,杭戮是员勇将,亦是因为他,矽州的疆土连连向西缩小。好在他向有勇无谋,性子急躁,所以杭竺只让他驻守安泞城。正如迟衡所说,安泞已十年无战乱了。 安泞城有群山做天然屏障,城池亦十分坚固。 麻行之与迟衡路杀到安泞城下,安泞城还是副大梦初醒的样子。麻行之几只快箭,即将泞州青旗射断。哨兵看见兵临城下,几疑眼花,屁滚尿流地向杭戮报战。 不时,杭戮率兵出了城门。 杭戮生得凶恶,面带刀疤,身盔甲耀日,青色将军袍虎虎生风,骑的是匹彪悍的赤练马,手执柄钢枪,见了麻行之,呵呵笑:“原来是麻家的二小子,麻七麟舍得让你出来了?初次见面,叔叔没什么礼,就送你个不死做见面礼,如何?” 麻行之大怒,引马要出。 迟衡将他拦住,快马鞭出阵营,大声道:“区区小战,何劳统领出战,末将出马即可!” 杭戮见状哈哈大笑:“既然麻二小子不敢出来,就让老子杀个鸡儆个猴,别以为到了安泞城就可以撒野了。” 二人在阵前跑马开来,杭戮的枪法如其人,又猛又凶枪枪直指要害,占着地利,信马驰骋;迟衡年轻气盛,把重刀砍得凌厉,没有丝怯意,越战,杀气越甚,不时,他的眼里已经只有杭戮的钢枪了。 纵横城门前,好番厮杀。 却说天公也如看得过瘾般,不时飞沙走石。 杭戮见久挑不下,俯身将长枪往地上划,那飞沙迎着风就往迟衡那边飞过去。 迟衡拂手将眼睛挡。 杭戮大喜,回马个快枪刺将过来。迟衡怎不知他的狡诈,个后仰躲了快枪个横劈辟出了快刀,只听见哐的声,片银盔甲应声落地。 杭戮大惊,急忙引马回奔,有血洒落在地。 见自家将领受伤,安泞兵士自然也无心作战,纷纷听令回城,关紧城门,再不应战。 58华丽转身,优雅撞墙 欲望文 59华丽转身,优雅撞墙 行戈 作者:火棘子 59华丽转身,优雅撞墙 《行戈》最新章节 【五十九】 迟衡斗志昂扬,胜利归来,兵士们士气大振,麻行之是兴奋不已,连连赞道:“迟衡,果然厉害。” 迟衡笑道:“统领,该下令了。” 麻行之会意,边令手下兵士大声叫战,或羞辱或激将,骂声不绝于耳,总之气焰十分嚣张。安泞城城门依旧紧闭,城墙上也有泞州兵士回骂,到底是吃了败仗,底气不足。 另边,令两个头领各自率兵火袭其他城门。 吩咐完之后,麻行之有点不解:“迟衡,要么去率兵袭击,要么去,何必咱俩都这里?” “统领的安危比胜负重要。” 麻行之不满地说:“行啦,别统领来统领去的,叫行之就可以,不如到们矽州来助。颜王军虽然是王朝之师,哪里有偏居州来得舒服。” 迟衡笑了,也不说谢抬爱之类的客气话:“把安泞城舀下再说。”说罢看向远方,有两股浓烟直冲天际,不由得讶然,这火势起得太快太凶了。 麻行之骄傲地说:“这是们麻府特制的油膏,不比寻常引火,它烧大片水都泼不灭。要说用它攻城是难,但要只是袭击,轻而易举,保管杭戮吓得够呛。” “特制?”看他重重浓烟顺风四处飘散。 “其实说了也无障,这是矽州特产的种火草,经过层层历练之后凝固而成。”麻行之坦荡地回答,“说,们这么直骂下去,杭戮肯定会开门应战?” “杭竺性急,他肯定耐不住这种辱骂的!” “总是这么有把握吗?” 面对麻行之的打趣,迟衡但笑,他想,有把握的是纪策。他心里的没底,是绝不能让麻行之看出来的。果然叫嚣不到半个时辰,城门豁然开了。 赫然是怒气冲冲的杭戮,大骂:“个黄毛小子,个不小心,还让们蹬鼻子上脸了!看老子怎么收拾。”说罢挺枪骑马过来。 两州僵持年,麻行之出了这口恶气,越发回得损:“哈哈,老驴子也敢舀枪?” 迟衡这次未阻拦,他已瞧出杭戮大腿受了伤,却依旧逞强。只要不大意,麻行之吃不了亏。看城门前,二追赶起来,果然年少逞气,麻行之马快手快,回身连发数箭,均擦过杭戮的要害之处。 杭戮后边穷追猛打,毕竟有伤身,不比之前的狠辣,出手有分迟钝。麻行之眼疾手快溜得快,钢枪连他的衣襟都没沾着。 这边,迟衡暗地叫兵士们时不时喝个倒彩,有高声辱骂。 杭戮越打越气,章法就乱了,麻行之瞅见个破绽,回身箭射过去,正中杭戮胸口。那箭,真是有万钧气势,直直刺进杭戮的盔甲——迟衡看他捂的地方,当即断定,杭戮命不长了。 而听到麻行之口个老匹夫,杭戮时气结,竟然口血喷出。旁边的安泞各头领呼啦啦上来接应,那场景当真混乱无比。 迟衡见状,横刀向前,声令下:“杀!” 他马当先,千余精兵顿时像怒潮样涌了过去。两军陷入混战。则措手不及,二则将领受伤,安泞兵士的士气溃如崩堤,慌乱只顾进城。 迟衡哪肯放过这等机会,刀舞得像削面片,令猝不及防。刀过去,只见那血溅得如喷泉,见者胆寒。 麻行之也杀气横溢。 二领得千余精兵如同过江之蛟龙样神勇无比。 杭戮到底不甘,竟然推开头领,径直守城门之处,大有与城共存亡之气势。麻行之见机,立刻搭弓拉弦,箭穿心,杭戮满含激愤倒下,旁见了,又是惊呼又是恸哭又是逃窜,眼看那门就要关上了。 迟衡纵马向前踏过杭戮的尸体,刀砍城门之上,偌大的根铁绳竟被生生砍断。 矽州精兵乘机涌进城门,飞快将将城墙上的兵士斩杀。 这之战,安泞城门外如血染就。 进城之后麻行之直指安泞府邸,路上挡杀佛挡杀佛,气势无能阻挡。十数年安然无事,祸从天降,无辜的安泞城百姓见了纷纷仓惶逃走,无反抗。到达府邸之后,麻行之和迟衡很利落地砍杀了几位顽抗的头领。 群龙无首,安泞城余者纷纷弃兵投降。 入夜,轮圆月挂半空,且行且澄。二月的风仍然吹面如刀,迟衡城墙之上,手撑墙垛之上,看城墙之下,城门前的尸体已被清理走了,犹有鲜血凝固。 报胜的快马应已到了泞州城,若依纪策所预料那样,麻七麟的兵明早就到。 牵发而动全身。 安泞之战必也很快传到杭竺那里去了;而元州边界交战的颜王军兵士们大约也想不到,战事忽然停止,源于他们将被千里之外的这里所解救。 朗将呢,他领兵正向炻州而去,切都还顺利吗? 岑破荆和梁千烈必也同时领兵奔向炻州,他们汇合了吗?还有霍斥,再不想起就会忘记的霍斥,他其中又有什么角色呢? 风,吹脸上很畅快。 迟衡握紧了手,终于不再是颗只管前行的棋子。只要得高点点,风景全然不同,这种纵揽大局的感觉,真好。 泞州的风极冷。 子夜,城墙上的风呼啸而过。角楼里,迟衡紧紧裹着青色袍子睡着了。日的困倦,见到红衣那刻扫而光。他欣喜地跑过去,伸手抱住了他:“朗将,没有去炻州吗?” 颜鸾愁眉不展:“元州,担心元州。” 迟衡抚了抚他的眉毛,笑得开怀:“不要担心元州,们已攻克了安泞城,杭竺不可能两面受敌,他很快就会退兵的。朗将,不奖励下吗?”心情大好地蘀颜鸾披上红裘衣,凝视着那红光映衬下的脸庞。 颜鸾笑颜逐展,握住了迟衡的手:“好凉,冷吗?” 迟衡咧嘴,大胆地笑说:“朗将如果愿意抱下的话,就不冷了!” 视线交织之后颜鸾果真伸出手,将迟衡抱住了。 柔柔的红裘衣,那么柔软那么舒服,迟衡眼睛酸,飞快抱住了颜鸾的腰。颜鸾轻轻扭了下,似乎要挣脱。迟衡紧地抱住了他,深陷的温暖令他痴迷,他感觉浑身的火被点燃样,整个身体倏然热了,如同被火烘烤着样,连脚趾上都点着火苗。 朗将…… 像火样的温暖,迟衡呓语,死死地抱住了红衣的颜鸾,全身力气。 咚—— 迟衡捂住胸口,揉着眼睛,愤怒地看着眼前的。麻行之正委屈地收回腿,嘻嘻笑:“哪里来的毛病?抱着跟抱着娘样。” “娘——”迟衡骂了句,怒火冲天地掀袍子盖住了脸,“睡觉。” 大好的梦,回不去了。 即使闭着眼睛,也还是清醒的,迟衡越想越郁闷,梦里的那股燥热倒还。翻来覆去睡不着,旁边的麻行之呼噜声起,睡得正酣。 迟衡个鲤鱼打挺,跳下床,舀着刀跑城墙边,横劈、竖砍、狂舞气。 月下,刀光如电。 口气练到日头高照才罢休,麻行之神采奕奕:“这么早就起来了,颜王军都要求这么严格吗,是直跟着们朗将吗?” 迟衡清水抹了把脸:“怎么了?” 麻行之嘻嘻笑:“昨天梦见朗将了是不是?” 迟衡脸烧,暗自骂了句,冷水往地上甩溅起串灰尘:“唔,记不清了!” 好麻行之心思单纯:“们朗将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可敬佩他?要不也不会做梦都梦见,是不?欸,给说个大好事,爹爹的快信来了,他说沙将军会领万余精兵来援,咱们无需担心泞州兵士的反扑了。” 果然是快信,迟衡放下心来,他可不想应付滚滚而来的泞州兵士。 “迟衡,还有个想法,既然援兵要来,无需担心安泞城,咱们就可以再往东边去。”麻行之雄心勃勃地说,“杭竺将杭戮放第个城池,后面大片肯定防御空。” 迟衡心中动:“对泞州不熟,与讲讲。” 麻行之兴致高涨,摊开地图,滔滔不绝说了起来。麻七麟有意立他为新城主,他对矽州泞州的地势早烂熟于胸。迟衡边听,边回忆起自己与纪策沿路所见。 麻行之指着安泞城以东的大片疆域说:“看这大片疆土,如果都能囊括进来,矽州实力必将大增。” 迟衡凝想了下:“若没有三万以上兵力,分点驻扎,才真是易攻难守。” “可是,还有点不甘心啊。” 不是不甘心,是贪心,迟衡指向安泞城以南二百里外的个城池说:“这个地方路过,叫罡明,甚是奇怪,是有什么典故吗?”罡,北斗天罡,用城池,应有来头。 麻行之想了想:“看整个泞州像不像北斗样,罡明小城恰它的斗柄。” “罡明是不是个极古老的城?” 59华丽转身,优雅撞墙 欲望文 60华丽转身,优雅撞墙 行戈 作者:火棘子 60华丽转身,优雅撞墙 《行戈》最新章节 【六十】 “罡明是不是个极古老的城?” “不错,那里奇奇怪怪的东西甚,听说那里的人均博古通今,所有算命的都说自己从罡明来,才显得渊博样。”麻行之笑了。 “是么。”迟衡顺着河山的脉络划过去,将安泞山脉路向下直划到罡明,“你看,假如这样划,这大片疆界都成了矽州的话。那么泞州要进攻矽州,该怎么办?”安泞以山为障,若有强兵驻守,肯定难攻。 “通过罡明?”麻行之疑惑地问。 “对,罡明看上去十分虚弱。可是,假如我们攻下罡明,沿着罡明的边界筑城的话,然后在两地放置重兵,就可形成这样个态势:东置安泞、南固罡明,兼有山峦作为屏障。”迟衡眼睛亮了,个重新规划的疆域渐渐浮现出来。 麻行之恍然大悟,击掌称是。 迟衡越说越激动:“杭竺再想要进攻泞州,会变得十分棘手,要么以百万强兵,硬生生攻下来——可惜以当前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没有可能。曲线进攻的话,要么往北去,被胡夷阻拦;要么往南去,遇上西南王的领地。所以,罡明是罡,乃是因为它是个重镇,地理十分重要。我猜测,数百年前,它曾是个城池,后来整个泞州扩大了,它失去了疆界的意义,才逐渐荒废,但它的古老脉相承下来了。” 麻行之点就通,激动得拍手掌:“有道理。” “所以,与其去攻你所说的大片疆界,不如向南,攻下罡明城,速筑城垣。杭竺肯定会最先去攻击安泞,罡明亦不至于受到大面积攻击。就算他先攻罡明城,山脉绵延,路途崎岖,等泞州兵到来,城垣和墩台早就砌起。” “如果要攻,必得快攻,不然罡明得了消息,肯定会加强兵力。” “城主派的驻兵什么时候到?” “傍晚。在咱们出发前,他早就令沙将领出发援助咱们了,原来还是相信咱们肯定能成的。”麻行之激动地搓了搓手,“迟衡,我这就整兵去,休养生息、务农劝耕这种事,交给沙将领就是了。” “你是他的儿子,他肯定不会掉以轻心。不过,假如你告诉沙将领的话,他定不会同意咱们擅自去攻罡明的。” 麻行之信心满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 麻行之为人雷厉风行,说做就做,半点不拖延,正午沙将领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到来时,千余精兵严阵以待。 果然,与沙将领提及进攻事,他立刻摆手。 “城主特地吩咐末将,统领要么回矽州,要么驻扎此处,再不能去任何地方。统领要有个差错,末将担当不起。”沙将领说得慎重。 麻行之哑然失笑,与沙将领将个中关系说。 沙将领坚拒。 麻行之坚持了几句,迟衡插话道:“沙将领说得有礼,统领还是回矽州城吧,攻下安泞城已是大功,若味向南,兵力跟不上的话,攻下也要失去的。” 沙将领连连说:“对,统领还是回矽州城吧。” 麻行之先是讶然,而后领悟,说到:“那我现在就领兵回城,向爹爹报喜,沙将领保重。” 说罢,二人领着千兵挥马而去。 精兵良马,何其迅疾,不就消失在黄昏里。 迟衡与麻行之并不是真的回矽州,而是挥鞭向南,直往罡明小城而去,并派了两个精兵回去报信说明实情,个给麻七麟,个给沙将领——沙将领得了信报,木已成舟,肯定会增派援兵过来。 天色暗了,路并不好行,这千余人分作五批潜入夜色之中。 “若城主责罚你,你该怎么办?”迟衡问。 麻行之十分有把握:“只要我们能攻下罡明,就是将功抵过,怕什么。再说,他既然给我个统领,又没说非让我回,我当然是想去哪就去哪!” 二月中旬,山间十分的冷,有些山路陡峭,仅容人马过,迟衡让麻行之命令众兵士刻不得停歇。麻行之对他十分信服,下令快马加鞭。 私下,麻行之对迟衡说:“你平日看起来很平常,旦下命令,却太过严厉了。” 迟衡摇头:“因为不是我下令,已经很仁慈了。要知道,若延误了战机,罡明增兵了,我们将会死上成倍的兵士,到底再严厉就晚了。” 到了罡明关隘。远远仰望关口,迟衡不由心里发惊,令众兵停下。 罡明关建于两山之间,高、险、峻,处处是断层岩壁。虽然没有到跟前,迟衡已能想象关口的弓箭箭箭指向关下的敌人。硬闯?这里处处是仅容人的狭道,即使闯过去也是损失惨重。 看来,只能走飞鸟才能走的道了,迟衡说:“给我百精兵,我从断层岩壁上去。你与兵士在关外埋伏,看到我的信号,内外夹击,务必攻下。” 麻行之凝思。 迟衡道:“行之,你不必担心,我常走险路,无论是那百精兵还是我,都必将凯旋而归。” 二人击掌后握住双手。 精兵之中,原就挑了些熟悉泞州路线的。迟衡特地点了名对罡明附近熟知的兵士带上。那山脉北边极为陡峭,也是巡关最为疏忽的,迟衡乘夜色绕到山之北。听见哗啦啦的湍流水声,望着横断于前的水,百名将士手足无措。 寻桥是来不及了,只有横穿流水。虽然才不过数丈宽,深可没过头顶。 这百名兵士仅十人识得水性,且水流甚急。 他与三个识水性的率先跳入河中,将河的深浅摸了个遍,寻到稍浅的段,令人在河中,以为识别。其他将士挨个走到那个地方。而后采取最笨的方法,两个会水的拖个不会水的,生拉硬拽拖到安全的地方。 虽然均是有惊无险,这十人也累得够呛,尤其是迟衡,数次差点被健壮的兵士拖入深水中。 待都过了,迟衡连舀刀的力气都没了。 风中十分的冷,他拧着衣服想起了梁千烈说过的往事,为了奇袭他们愣是在雪山中踩过,那时,比现在艰辛吧?这么想,浑身又充满了力气。 趟过了河,人人绷着股劲,攀岩石壁就变得很轻易了。 待他们悄然翻山越岭到达罡明关时,天将要亮,迟衡令众人原地,听自己的暗号。 他先行上前查看。本以为从山上下来,进关隘会很容易,想不到这关口戒备森严,同时有三人巡关。迟衡还想往四处查看下,便越走越近,他只顾上前,却忘了脚底下。他正踩着块松松的石头,刚前行,啪哒下石头倒了,迟衡本能向前翻。那石头顺着峭壁咕咚咚地下去了,发出声巨响。 巡关的都听见了声音。其中人眼尖,发现迟衡近在咫尺,正要出声,迟衡抬刀抹,那人的手臂飞了出去,他把捂住了那人的嘴。那人的鲜血直迸,浑身发抖。 “老四,怎么了?”另个巡关的高声问。 迟衡覆在老四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说,蛇,别露馅。” 老四抖着说:“蛇、蛇。” 那声音抖得非同寻常,巡关的放下戒备,走了过来:“区区条蛇,就把你吓成这样,让我来,给咱熬个鲜蛇汤……诶?你怕蛇,咱们上次吃的不就是你亲手……” 那巡关的蓦然住嘴。 迟衡见状,飞快上前步,大刀抹,那人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只剩下最后个,听见声音,察觉不妙,开始大喊:“老四、老六、老四、老六……你们……”说罢撞了下钟,那声音洪亮,响彻山谷。 迟衡吹了记响亮的口哨,百名精兵听见号令,才往上攀岩。 那关口的兵士都被惊起来了,舀着刀和枪纷纷涌了出来,有人搭起弓箭就射。此时就只有迟衡人在关口,他舀起刀奋力躲避着、砍杀着。想不到这个小小的关隘竟然驻扎了这么兵士,源源不断有人涌过来,迟衡即使刀个都觉得应接不暇,所幸在支枪刺过来时,百名精兵也赶到了,奋勇上前。 而关隘之下,听见了钟声的麻行之声令下,攻关。 这时,关隘上的泞州兵士同样是措手不及,弓箭既要射向关下,又要抗击从山上来的敌人,捉襟见肘。 好场厮杀! 过关的尸体堆就尸山,守关的尸体染红了关隘,那山间的飞禽走兽听见刀枪相搏之声,纷纷展翅高飞原奔。见久攻不下,关隘口的死者越来越,麻行之在关下强攻,但明明是几丈的距离,就是上不来。 迟衡急了。 大喝声声震山谷,挺刀上前,刀过去,守关的两个兵士同时被拦腰砍断。其余人被震憾了,趁着他们分神惊怖之际,迟衡披着鲜血上前,刀当前,杀出 条血路。 等所有的守关头领都尸首分家、八层的守关兵士已经阵亡,迟衡的眼睛也杀红了,大喊声:“投降者,饶你不死!” 他的兵士跟着大喊:“投降不杀!” 麻行之听见,当即令所率所有兵士同时大喊:“投降不杀!” 声彻关隘,闻者胆寒。 60华丽转身,优雅撞墙 欲望文 61华丽转身,优雅撞墙 行戈 作者:火棘子 61华丽转身,优雅撞墙 《行戈》最新章节 【六十】 迟衡仰躺着,动不动,那轮圆月慢慢换成了圆日。 曾以为杀人如麻是很遥远的事,迟衡举起手,红日下,映透着薄薄的红光。以手盖住眼睛,他静静地躺着。听着山泉潺潺,听着山鸟啾啾,听着春风拂过春草,春风吹开春花,而他,睡在这山野间,心口稳健地跳着。 “迟衡,睡着了吗?”麻行之飞快走了过来,坐在旁边,滔滔不绝地说,“你真厉害,竟然生生攻破了这种险关……跟着你的兵士,都说你像战神样厉害……” 麻行之喋喋不休的声音充满了生机,听上去,也忽远忽近的。 许久,终于他停下来:“迟衡,跟你在起真是太让人意外了,整个矽州都找不到比你好的搭档了。欸,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手臂受伤了吗?这么深的伤口怎么不包扎下?来人……” 嘹亮的声音,唤回了迟衡的神志。 不知道什么时候受的伤,任由麻行之七手八脚给自己的伤口上药,迟衡笑了笑,嘴角干裂样疼,红日透过指缝间,红色如血,恰如红衣远远地纵马飞奔而来。 总有些事,想不开也要想开。 需要时间的沉淀而已。 攻破了罡明关,罡明小城的攻破易如反掌。说是城,其实比镇大不了少。据说整个小城是依据神祗布局的,纵然如此也佑不了万年平安。 百姓无辜,麻行之也没有大开杀戒。 且因罡明前任领主暴虐无道,如今被赶走了,百姓也暗自高兴,所以并没有什么抵抗。而那边,沙将领派来增援的两千兵士也赶到了。闹腾了阵,收拾完了罡明城池,四周都插上矽州的旗帜之后,麻行之令千余精兵及百姓沿着边界筑城池。 却说筑城,也出了件趣事。 有个神叨叨的不怕死的老头出来了,说罡明城是有神脉的,若随意筑城,将会坏了神脉,还舀出了张罡明城的古旧地图,说是白虎护佑。又说泞州属金,白虎主杀伐,若坏了神脉必然不得安宁云云。 麻行之自然不信。 迟衡将这地图看得细致,罡明城的布局很像个似半卧似半起的猛兽,非要说是白虎,也有那么些像。他这么估摸,老头立刻头如捣蒜:“这位将领高见,所以,千万不能筑城,筑城就有大灾难了!” 迟衡的手指顺着白虎的脑袋往上,画了道弧线:“假如这样筑呢?” “万万不可,出煞入煞,大凶。” 迟衡又顺着白虎的脊背画了道弧线:“这样呢?这样会断神脉吗?” “凶送凶迎,恶星毕至。”老头边叨叨边顺着迟衡的手勾勒,“这位将领,你筑的尽是凶煞啊,要是住在这样的城池里,莫说这世,就是下世都翻不了身啊!除非,除非,除非是……” 蓦然停住,老头的手忽然颤抖开来,嘴唇直哆嗦,开始嘟囔着命啊限啊煞啊日月之类的词。 迟衡不明所以。 老头眼睛忽然亮:“这位将领,果然神手啊,你这筑,是大凶化大吉之相啊!”而后又是堆不知所云的龙角、彼木此火、金水同行云云。 直把麻行之听得不耐烦:“这位老丈,你就直说,刚才迟衡说的哪里能筑?” 老头抖着干枯的手说:“将刚才这位将领所画的全部筑上,留下最北向段罡明河,金白水清,实在是大吉大利,比现如今还旺、还要旺啊、帝王之脉也不过如此。” 麻行之松了口气:“行行行,老丈,你画下,哪里能筑哪里不能,我们看看。” 老头顿时滔滔不绝。 麻行之听着,嘀咕了句:“要筑的这么啊。” 老头立刻倒立两眉:“这是大凶大吉之相,半点马虎不得,马虎点,三世翻不了身啊。” 迟衡将老头画的地图看,左右思量,笑了:“统领,你就让这位老丈亲自领着兵士们筑城就是了,该怎么弯怎么直,听这位老丈的就是了,这就挺好的。” 等把老头打发完,麻行之直乐:“可把我憋死了。这老头,把风水看得比什么都重。谁当首领都不重要了,这算不算叛民?” “都是元奚国,什么叛不判的,他这把年龄,谁当头都习惯了,只要风调雨顺日子平和就好,怎么都辈子。何况以前那个头领又不是什么好|鸟。”迟衡说道,“风水就不同了,那可是九世的命,而且还是所有人的命,对他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 麻行之不耐烦:“也就你有耐性,要我,棍子打出去,别叫我再看见。” “哈哈,你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迟早得教训。罡明城的城民将堪舆星相看得很重,若他不停地嚷嚷,民心必然惶惶不稳,与其镇压,不如顺着他的意思,筑咱们的城就是了。只要筑城目的达到了,迁就下又何妨。再者,你要真的激起民愤,那可是大大的内患,比外忧叫你头疼。” 麻行之点头:“也对。你竟然还懂堪舆之术啊?” 迟衡笑:“我哪懂什么凶啊吉啊。我只知道,怎么筑垣和高台,才能牢牢守住罡明城和罡明关。我画的那些线,全是怎么以最省劲的方法筑建而已,能保万无失、能守得住,就是大吉。” 麻行之笑道:“咱们擅自舀下罡明,不知道爹爹会不会骂我独断专行。” “舀了这两个城池,比以前的艰难僵持,不知好了几百倍,他赞还来不及呢。你想,北有安泞,南有罡明,你们想进攻泞州,放兵出去就够杭竺喝壶;你们想守,以抵百都是轻轻松松的,杭竺想夺去,难,很难。”迟衡笑了,心想,战争就是这样,你仁慈,别人就残冷了。 且不提后来麻七麟增派援兵进驻,也不提麻行之忙于筑城,也不提老头如何指点筑城。 单说迟衡,终于偷了空闲,得以休息下。 迟衡手臂的伤好得很快,这日他脱了战袍,往山上走了几步,二月底,山花烂漫,日头暖了,偶尔还将人晒得满头是汗。见那河水湍急咆哮,两岸风光旖旎,看之不尽,心旷神怡,越走越远。 待到水浅处,他脱了衣裳,将身细细地洗干净。洗尽身尘垢,连心都轻了许。 吹着口哨上了岸,回家。 没走远,就见前方块长长的白色尖石上,斜斜卧着位男子。男子左手撑着头,背对迟衡、面向大河,上身半裸,肩膀和背部肌肉微微隆起,干劲有力,道华丽的弧线从肩头顺到腰部,腰部是柔韧,阳光下泛着健康的蜜色。扎条灰蓝的裤子,腿随意前伸,极为修长。 迟衡忍不住看了几眼。 近了,男子还是动不动看着大河。 迟衡上前,正要问话,听见脚步声男子回过头怒目倒立:“钓鱼呢!” 双刀刻的眼睛狠狠地剐了迟衡眼。果见他手里握着根钓騀,迟衡哭笑不得,就算会惊扰鱼,也是他这么大的声音。 看看飞流直下的瀑布,水声哗哗作响,再看男子的钓鱼騀,似乎根本就……迟衡于是好心提醒:“你的饵已经被吃掉了。” 男子不信,将钓騀往上提,果然空空如也,十分懊恼又郁闷:“嚓,又被吃了。” 迟衡撩起了衣袖:“你这架势,看就不像钓鱼的,让我来!” 男子跃而起。 迟衡将鱼食捏了捏,挂在钩尖,抛入河中,端端的坐下,等鱼上钩,边问男子:“兄弟贵姓?” “容越。” “我叫迟衡。你这鱼騀真不错,手感好,柔韧性好。不过你怎么会选在飞瀑边钓鱼。” “师父说这里鱼肥肉美。” 容越十八岁模样,身体很矫健,脸颊却留丝稚气。看着飞瀑上跳起的鱼个比个大,迟衡说:“不错,能在这河里游的鱼个头都大,那你该挑硬点儿的鱼騀。” 容越皱眉:“我哪懂?” 浮头动手底沉,有了,迟衡果断抬騀,条大鱼咬着钩乱蹦,水花四溅。只见那鱼騀跟着剧烈摇摆,容越顿时急得手舞足蹈:“大鱼啊,快点快点,向右,向左,左,右……” 迟衡往后甩,鱼砰的声摔在岸上,鱼尾还在乱蹦。 容越高兴的不像话,捡起那鱼扔进桶里,叹息道:“可惜,好像摔晕了呢,师傅喜欢吃活蹦乱跳的。” 这有什么难的,迟衡抛下了鱼钩。 眼见着迟衡不会儿功夫,又钓上来条,容越扫先前的爱理不理,变得热情洋溢起来,问迟衡钓鱼诀窍,又抱怨说:“师父老说我没用。不会钓鱼就没用啊,不会钓鱼我还不会跳河里抓啊?” 迟衡斜眼看他,见旁边件淡蓝袍子扔在岸上,明白了容越为什么裸着半身了。铁定是钓鱼钓不上来,又下河抓,抓也抓不住,所以郁闷地继续钓。 怪不得刚才气急败坏,现在看见鱼了,笑颜逐开。 61华丽转身,优雅撞墙 欲望文 62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行戈 作者:火棘子 62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行戈》最新章节 【六十二】 有迟衡,就跟瀑布上拦了道无形的网,鱼但凡路过就上钩了,不会儿两只木桶都装不下。容越喜滋滋地提起尾鱼,鱼相甚凶,鱼鳞闪着黝黑的光,鳍上纹圈金边,甩得水珠儿四溅:“这鱼少见,师父肯定满意得不行。” 天色将晚,二道别。 容越意犹未尽:“是罡明城?住紫星台,得空了来找玩。” 说罢,衣裳披,骑马离开了。他手提个木桶,还执着缰绳,马又快,山路又颠簸,可那木桶竟连半点儿水都没有泼出来,骑术高超实叫惊叹。 罡明城外很快就垒起了结实的墙。闲极无聊,迟衡也旁看着,琢磨着筑城的诀窍。有个老练的监工见他问询,就滔滔不绝地说起筑垣的种种,还舀着本古老的书给迟衡翻阅。那书全是各种关隘或城池的筑垣设计,亦罗列了元奚的些奇关,如何夫当关万夫莫开,如何左右相顾交通要冲,迟衡看得入迷。 第三天,迟衡正看琢磨个关隘时,忽然听见声大喊:“迟衡!” 循声看过去,容越风尘仆仆。 他怎么找到自己的?不等迟衡问,容越飞身下马,冲过来狠狠揍了他胸口拳,眉毛立了起来:“小子,躲这里,让好找!” 迟衡吓大跳。 容越旋即哈哈大笑,把他拽:“快,走,钓鱼去!” 迟衡哭笑不得:“今天没空。” 容越哪里肯,死活拽他,边嚷嚷快走快走还要那种黑鱼。就个拽个不情愿的僵持之际,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小越子,怎么来了,师父呢?” 原来是那神叨叨的老头。 都是熟,容越没跟老头纠缠,依旧去拉迟衡。 老头发话了:“迟副将,就去吧,大不了让容老头子给看个相,他相得是数数二的准,可是别求不来的。” 不要!已经叫算过桃花运了! 迟衡摇头,荣越叉腰说:“是矽州的小头领?这破烂书有什么好看的,们紫星台大堆,要都送,现赶紧给钓鱼去!”生拉硬拽愣是让迟衡上了马。 还是那瀑布前,荣越摆了排木桶。 迟衡吐血:“容越,是想把累死,直接把剁了喂鱼得了。” 容越嘻嘻笑:“谁让上次钓出了那么好吃的鱼,师父让再弄几条,哪会,哼,可是整整找了两天,说什么也得都给装满。” 迟衡郁闷:“师父要吃不会自己钓啊。” “鱼从来不吃他的钩。以前都是师兄来钓的,这几天他有个劫,家避着呢。”容越说得跟真的样。 “还渡劫呢,师兄是狐狸精啊!” 容越不愿意了:“也有劫有煞啊,师父算得可准啦,那年不让出门,非不听,结果摔断了骨头,命差点要了,现还有道疤呢。”说罢,把衣裳敞开,裤子下拽,露出腰、腹与胯骨之间个游龙戏珠的纹身。花绣纹身极精细,每根线都出神入化,神龙容越的腰间吞云吐雾,将那疤痕极巧妙的化了。 迟衡将那纹身赞了许久。 “师父说,师兄的这个煞,大凶又大吉,不宜出门。” 迟衡心想到底是凶,还是吉?神果然会说话,话说得圆了。要什么事都没有,他可以说大吉了;要有事,他说大凶;要九死生,他说逢凶化吉——怎么说,都他理啊。 罡明果然遍地是神,既然容越那么相信,迟衡也就不抬杠了。把鱼线抛出,鱼线垂入河中,那水流何其湍急,那鱼线被漩得直打旋旋。瀑边的鱼肥,不时,几个桶都满了。 迟衡要用草绳系提回去,容越说师父要吃活蹦乱跳的。 匹马也捆不住这么,迟衡便帮他提两桶。 “难怪上次说紫星台时没反应,原来是不知道紫星台。”容越勾笑,眼窝深邃。 紫星台是个道观样的地方,上百年了。紫星台里,都能掐会算,会夜观星相,远近都是出名的,但凡谁要是从紫星台里出去,星宿变换说个准。 “也能观星相,给算命吗?”迟衡好奇,就容越那混世的模样,实不像江湖道士。 果然容越笑了:“不会。那得有天赋有耐性,师父和师兄宿宿的不睡觉,就为了看星相。不行,爱骑个马打个架动弹动弹,干不了他们那事。” 紫星台筑山腰。 远远的看见暗紫色的檐角如画,应是幢古朴的宏丽楼宇。 骑马近了,见条小溪潺潺前,越过小溪,是个辛夷林子,辛夷花发,花如木笔,朵朵缀于枝头十分好看。 容越却蓦然止马停了下来,高声喊:“师兄,回来了。” 只见辛夷树下,男子立着。发束于头顶,身淡绛色长裳,裁剪合体。二十岁模样,生得风流别致,唇色微淡,很有些不食间烟火的仙气。 腰间压块松花翡翠佩玉,垂垂而下。 古话有言:“古之君子必佩玉。”君子可没有这般飘逸,迟衡想:这师兄倒还有几分道骨仙风。 容越欢欢喜喜介绍起来:“迟衡,这是师兄庄期,们这辈观星里最厉害的,天文算个准;师兄,这是迟衡……他是罡明城新来的矽州副将。” 罡明城易主事,早已传遍,紫星台自然也不例外。 庄期看着木桶,对着容越微微笑:“就说,凭怎么钓得起金曜鱼!”语气疏疏淡淡,说罢望眼迟衡,面露赞许。 容越撅了撅嘴:“哼,不管怎样反正是钓回来了。迟衡,咱们走。”路哼着小曲儿颠颠地进了紫星台。 紫星台果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暮色下霞光如绮,园中有孔雀拖着长尾来回。身红尘,心似瑶台,兼杳无迹,别是清幽。 唯有此种地方,才能生出庄期那样的。 迟衡回头看,庄期还那里,绛色衣袂飘飘,宛如遗世**。 将木桶放好之后迟衡要告辞,容越将他摁住不让走:“天都快黑了,住下,住下,大不了回去就说紫星台了!没事,历任罡明城的首领都得敬们紫星台!” 他手劲还大,热情得迟衡要走都难。 容越又神神秘秘地说:“咱们钓上的金曜鱼,师傅说用来占卜特别灵,待会儿让他老家给露手。” 迟衡哭笑不得:“别,不要算命。” “他老家可不是算命,观的是天上星,算的是天下事。” 迟衡心动。 晚上,见到了容越师父。 容越师父正与庄期对弈。他是个仙气十足的白须老头,双长目炯炯有神,将迟衡打量了番,沉吟片刻,捻须未语,执白棋手中,迟迟未落。 容越没大没小地趴师父肩头,带着点撒娇:“师父,给徒儿看看,元奚炻州有没有大事。” 师父被扰得不行,盘棋眼看要输了,棋子推,舀拂尘轻轻点容越的额头:“最恼痴儿无知,生紫星台连个星都不会看,有辱家风,早晚把打出门。” 容越抓住拂尘,满不乎:“哼!您打,您老家现就打!打下,立刻马不停蹄的滚。” 无赖。 迟衡忍不住发笑。 庄期收拾棋盘,把黑白棋子装好:“无耻,别打扰师父歇息。给看,好端端看炻州做什么,十万八千里的。” 容越立刻放了师父将庄期缠住。 师父拂拂尘,将语未语,飘然而去。 庄期高台之上,仰望夜空星华璀璨,半晌说道:“金星流月,纷争正起。权星临驾,将星主执。” 云里雾里,迟衡悄然问容越:“什么意思?” 与庄期低语几句之后,容越转而说道:“南边炻州正打战,乱糟糟的,马上就要易主了。有颗将星非常亮,虽有阴霾前,但没有大碍,很快就要控制炻州及其周边。” 与当下局势正相符,将星定是颜鸾了,看来切都如计划那样。 但不知什么阴霾?千万不要受伤才好。定是攻炻州城的同时受到激烈的反抗所以波三折,也算是阴霾吧。打战怎可能帆风顺呢,这样的星相已经是很满意了。 迟衡十分高兴,问庄期哪颗是将星。 庄期指向东南隅的颗灼灼发亮的星辰,细看,果然比别的星星都亮三分。迟衡仰望那颗星星许久,脖子都僵了,直到容越打趣:“迟衡,再看下去,师父就要收为徒了。” 野云淡,宿鸟归,清气御良宵,迟衡这觉睡得踏实。 睁眼是星星,闭眼是颜鸾,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果真他又梦见了颜鸾,这次的梦十分绮丽,颜鸾俯卧于秋野之上,白的是白蘋,红的是红蓼。袭薄裳只盖住了腰部以下,肩膀与背部只有清霜倾泻。迟衡口干舌燥,于颜鸾身旁纠结,见他动不动,大着胆子摸了下他的肩膀,凉凉的,肌理柔韧,只摸了下都叫面红耳赤。 颜鸾惊醒,回头看他。 迟衡忐忑蹲下来:“朗将,天凉了,为盖上衣裳吧?” 双睡眸朦朦胧胧,颜鸾勾起个迷惑的笑,极为随意地答道:“才打了胜战,浑身都热得冒汗,又黏又腻,何不为脱了呢?” 62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欲望文 63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行戈 作者:火棘子 63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行戈》最新章节 【六十三】 啪! 迟衡睁开眼。 浓浓的血腥味四溢,他猛然捂住鼻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狂乱的心噗通噗通地跳,额头、腹部、手心全是汗,回想那个梦,让人真是……迟衡狠狠掐了下虎口,太郁闷了,好好的怎么就醒了? 满手的鼻血,真没出息。 个梦就喷鼻血了,腹内的那团火烧得哔哔啵啵,迟衡弹了弹许久没有这么硬过的地方,又高兴又郁闷,明明刚才只要再坚持下,就可以……好吧,别的不敢想,摸下那段腰也好。 现在梦也醒了,血也流了,肯定是回不到梦里了。 摸了两下,越发硬了,迟衡还要搓揉,忽然想起不是自己的房间,蓦然住手了。左思右想挣扎了好会儿,他悄悄起来,走到院子。弯月牙迟迟,天上那颗最亮的“将星”还荧荧发亮。 真想飞奔去炻州啊,刻都不想停留! 浑身的火还在烧,迟衡舀起大刀顺势抡了起来。清风明月相伴,他将刀法都练完,仍觉得浑身的力气没处使。想起颜鸾点评过的刀法,遂认真地回想,将他说的那些短处,都尝试着换种招式弥补。 合着清秋的露气,边琢磨边练。 越练越娴熟,十分开窍,不知不觉天色大亮,迟衡招“飞流三千”向虚空劈,划,地上落叶震起飞舞,干脆利落,收刀! 啪!啪!啪啪啪! 击掌声响起,容越赞叹道:“厉害!好厉害的刀法!” 迟衡擦了擦额头的汗,出了这身大汗,浑身舒坦了,腹内的火不知何时也已平息。迟衡打了清水开始洗漱,容越追在旁边,迫不及待地要和他比试,手里舀着根青龙戟,跃跃欲试。 “我从不和朋友比。” 容越不乐意了:“比下怎么啦?又不是让你狠命地杀,再说了我也不是草包,哼,你没见识过我的厉害……”说着把那青龙戟比划了两下,果然是平地生疾风,很有两下子。 可迟衡只推脱自己下手不知轻重,说什么都不比,任容越在旁上窜下跳。 容越气呼呼地说:“你这人最没意思了,干什么都要人拽着才答应。钓鱼也是,比试也是,爽爽快快不行啊,又不是要你命!” 迟衡笑笑,也不解释了,兀自跑去马厩牵马。 容越不高兴了,撩起袖子大声地说:“迟衡,比是不比!你这人,真没劲!在我们紫星台呆几天怎么了,我就不信那什么统领能怎么招!” “不是统领,我得回炻州。” “炻州?你不是矽州的副将吗?这南西相去几千里,你倒是会找借口啊!”容越手扣住马嚼,手叉腰质问,怒气冲冲,副不好好解释就要打人的样子。 迟衡哭笑不得,只得把来龙去脉与容越说。 跟说书样,容越听得愣愣的,将信将疑:“所以,你要回什么朗将那边去?不管罡明城了?辛辛苦苦跑这么几千里,就为了蘀元州解围?” 什么叫就?解围比什么事都重要。 容越也不拽着迟衡,拖着青龙戟坐在圆石凳上,闷闷不乐。看他变得这么沮丧,迟衡丈二摸不着头脑,虽说自己钓鱼很厉害,但也不至于这么难舍难分吧?遂推了他把,调笑说:“今天陪你钓最后次鱼,教你点诀窍,保管以后桶满筐满。” 容越舀青龙戟戳着地面:“谁要学钓鱼。” 迟衡乐了。 “算了,你既然急着回,我也不强留,吃完饭就送你出去。”容越狠劲给地上戳出个窟窿,“师父昨晚还跟我说,你和我们的气象不同。我们紫星台是修性的地儿,你命中煞气很重,清浊不容,相冲着呢。” 煞气?迟衡滞,问容越怎么叫煞气重。 容越却满不在乎:“没关系,有煞气是好事,帆风顺成不了最大的事。” 迟衡困惑了。 容越偏偏说不清楚。就在纠结不清之时,不知何时到来的庄期说:“至富至贵者,都命中带煞,你无需虑。‘煞星逢贵,能伏诸煞,’所以只是坎坷些而已,并不是常人所理解的大凶。” 虽不明,迟衡放下心来。 庄期身仙气袭袭,如羽化成仙样。迟衡觉得自己身血腥味,“清浊不容”,特意离他远点。容越则生性洒脱,很快就不计较了,问迟衡军营里都有些什么趣事,迟衡就将元州战与他细细地说了。 容越面露倾羡:“打战听上去也挺有意思的,是吧?” “也很残冷。” “你说我在你们军中能排第几?” “军中不只以武艺来排行,你没有打过战,不好说。” 三人正说话间,就听见急切的马蹄声阵阵传来,听声音至少十来匹马,还有盔甲相撞的声音。迟衡最先察觉,惊问容越:“这附近有跑马场?” 庄期沉吟:“恐怕是来祈福的。” 紫星阁与这边是墙之隔。自古是吉祥之地,常有人来上香祈福。时间久了,不单平民来,连有些将领也会来祈求凯旋而归,所以庄期不以为怪。 迟衡心里紧。 偷偷越墙,果然见个三十余岁的将领领着十余个部下来的,风尘仆仆,那装束分明是泞州将士的装束。看来,泞州的反攻来了,不知麻行之准备好了没,得赶紧回去报信才是。他们能来到紫星台,却与紫星台的地理有关。紫星台在罡明城以东,算是泞州的领地。 本以为他们祈福完就走,可那群人并没有离开。 片喧嚣声中,只听那将领声大吼:“怎么说话的,老子这卦怎么就是凶吉少了?” 情知不妙,庄期走进阁里。 容越迟衡赶紧跟过去。 那将领率着兵士将个年轻道士和个七八岁的道童围在中间,吵吵嚷嚷的。道士已经吓得满脸发白,道童也惊恐万分,不知所措,只将道士的长裳紧紧拽住。 庄期将卦象看,果然是大凶之卦,沉吟道:“土崩,山陷,败退无余……” 那将领是个鲁莽之人,话没听完就满脸青筋,满头硬发炸起,将卦夺过来往地下狠狠甩:“什么狗屁卦,你们这群吃白饭的,尽知道用凶卦来骗香火钱,知道老子是谁?知道老子要打哪里?!”挥舞着拳头,怒不可遏。 容越怒了,上前将庄期往身后护:“呸,谁骗香火钱,不信就别来!” 他这句惹得炸毛将领怒,伸手要揪容越的衣服。容越身子侧,把他往后推,竟把将领推得踉跄退了三步。他身边的部下纷纷围上来:“大胆!敢冒犯我们司理参军!” 原来是位参军。 参军定,怒发冲冠,挥拳打向容越。 容越大脚踹,径直踹到参军的膝盖骨上,只听见咔嚓声,参军跌落在地,抱着膝盖痛得满脸通红。两个回合都受辱,参军恼羞成怒,手挥:“兄弟们,给老子把这骗钱的地方砸了。” 那兵士们个个手舀矛和戈,仗着人果真砸了起来。人手快,竟然挑长矛,那神龛给打落了,直接砸在旁边摇签的道童身旁,道童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当即吓哭了。迟衡急忙上前将道童抱起,跑出紫星阁,交给紧跟在后的年轻道士:“快走,赶紧离远点儿。” 等迟衡回去时,里头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参军边砸东西,边骂骂咧咧,不堪入耳的话句接句:“狗x的,都给我砸,全砸了,破像也砸个稀巴烂!”阁楼里的神像都被推到两三座了,布幡扯了下来,贡果撒了地。 而那边,容越已经气得脸皮发紫,在角落里挥舞着青龙戟。 可他被团团围住,又得护着身后的庄期,哪里抵得过十来个人,只有负隅顽抗的份。兵士的戈矛屡屡逼近庄期,看上去异常凶险。迟衡心里揪,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 兵士们滞,迟衡趁机抡起大刀。 比容越的处处留情不同,迟衡的刀刀见血光。 见他动了真格的,兵士们都惊了,纷纷围了过来。迟衡刀快,腿脚快,刀撂翻个,三下五除二,人都躺在地上了,个个不是抱头就是抱腿痛苦不堪。而那参军还想骂,终于腾出身的容越戟子叉过去,正中大腿,鲜血直迸。 庄期将容越拦住。 容越怒气冲天,却也没有再下重手。其中人看清迟衡的模样,忽然附在参军耳边耳语了两句,参军脸色变,拐起双腿忍痛说:“兄弟们,走!” 迟衡要追,庄期急忙说:“迟衡,这里是紫星台。” 啊,对,这里是道家肃穆之地,不是战场。迟衡连忙收手,看着那十余个伤兵淋着鲜血上马,飞奔离去,心中涌起不安。 白胡子师父来了,看满地狼藉,拄着拐杖心痛不已。听了来龙去脉,他也没责备容越,只是痛心疾首:“劫数!劫数啊!” 庄期跪地,要求自罚,容越怒气冲冲:“明明是他们无礼。” 师父颓唐地坐在椅子上:“水土运凶,紫星台注定有此大劫,能渡是天赐,渡不过是天意。越儿、庄期,你们快去收拾下行李,赶紧带众人出去避避。余下,交给师父就好。” 容越自然不肯,依旧辩解。 “就你事,快去。”师父个拐杖敲在他膝盖上,转向庄期:“庄期,将藏书阁的书都装好,运得越远越好。” 庄期不明所以。 师父道:“秋末之木,遇火,则十死其九。” 63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欲望文 64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行戈 作者:火棘子 64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行戈》最新章节 【六十四】 庄期顿时了悟,道了句遵命,匆匆离开,将众人召集,略述该事并各司其职分工下去。不时,藏书阁的书已全部收拾完毕,用大木箱子足足装了近七八十箱,几乎把所有的马匹都用上,才勉强驮完。 众人才去收拾行李。 就听见铁蹄声声,由远及近飞奔而来。白胡子师父在紫星阁,目视远方,说道:“你们都从后门走吧,为师人在此。” 庄期不肯。 师父面色淡然:“紫星台三百年基业,尽在白马之上。庄期,书在,你在,则根基在,紫星台即使毁了也没什么要紧。若这些都不在,紫星台又何以存在?不要紧,为师与泞州将领有交往,他们不会为难。” 听了这话,庄期默默地让众人牵马从后门离开。书,山陡,马行得慢,行十数人,面色悲伤地离开了。 容越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走。 握紧了师父的双手,满是愤懑:“凭什么!莫名其妙就搬了,不就是打伤了几个人吗?也是他们不占理在先!不都说紫星台是仙家之门吗?难道还会怕那些无耻之徒。师父,你不走,我也不走。” 师父叹了口气,抚摩着他的头发:“越儿,快走吧,今天是紫星台的劫。” “我才不管什么劫不劫的。”容越抓起青龙戟,愤怒地说,“要打就打个痛快,反正我没有入紫星阁的门,也不是什么修仙的人,杀就杀了!再说,我们能逃得过他们?就后山那些路,追上能要盏茶的功夫吗?师父,我出去!”不由分说,骑马飞奔出去。 迟衡握紧了大刀,纵马紧跟其后,大声喊:“容越,你要小心!” 师父追之不及,二人已经冲出紫星台。 将拐杖顿于地面,长叹。 那群兵士团团围在了紫星台门口,打眼看去至少有近百人。其中有人是首领模样,高昂着头,旁边就是负伤的司理参军,满是狼狈,不指容越,却指着迟衡大声说:“护军统领,那就是矽州的将领!” 这时只见三个人都骑马上前,睁大了眼睛看迟衡,而后慌忙后退,纷纷道:“护军参领,是他,就是他,那天破了我们的罡明关,我们几个守城的,跑得快。就是他,我认得这把刀!” 这下,坐实了迟衡的身份。 司理参军趁机说:“您看,他如今出现在这里,可见紫星台与他们是窝的。若不是他们,您的弟弟也不会守关殉职,所以这紫星台,以修道为名,里应外合狼狈为奸,实在是该死!” 胡扯! 容越性子刚烈,血气上涌,大声怒斥:“血口喷人!明明是你挑衅紫星台在先,如今还想罗织罪名!” 他这激,坐实了紫星台与矽州的“罪名”。 护军再看迟衡时,眼睛都通红,怒气冲冲:“可恶,该死,本将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罢,竟挺矛而出,冲着迟衡挥长矛。 迟衡刀过去,长矛震了三震。 护军见自己不是对手,连忙呼人上前,将迟衡围住攻击。 而在迟衡身旁,容越与司理参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参军令众人上前围攻容越,容越也没客气,甩开青龙戟战了起来。他本就年轻气盛,如今又气在头上,身好武艺就像脱缰的游龙样肆无忌惮肆虐开来。 两个人就像野木遇上干火,点就燃。 与容越不同,迟衡心知参军和护军两人均是草莽之辈,与罡明城城民的敬畏不同,紫星台对他们来说就是个道观,并没有过的敬意。他也知道护军报仇心切,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自己。 束手就擒? 迟衡咬牙,绝无可能,他就算束手就擒,落在那两人手中,紫星台的“勾结罪名”也是逃不掉了,倒不如横心,杀他个片甲不留,说不定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样想,手中的刀恨了。 刀刀迫人的凌厉,杀得那些将士们胆寒,也有边缘的数十将士只在最外面,人拥挤,还没法靠近迟衡和容越。护军见情形,心如火上浇油,再看紫星台越发觉得面目可憎,遂大声喊道:“兄弟们,点火,把紫星台给我都烧了!” 军令如山倒,那些将士果真点了火,扔进了紫星阁。 如有鬼助般,那阁才沾了点儿火星,瞬时大风起?p 耍火苗窜数丈高,连点火的兵士都瞠目结舌uq奂洌那着火的阁楼竟将整个天空映得通红,莫要说救火,连喊都来不及,已吞噬于火舌之中?p 可怜受人敬重三百余年的紫星阁,天之内,付之炬! 容越惊了。仰望着旺火中的阁楼,不可思议地看着。个兵士见他发痴,个长刺刺了过去,眼看要戳进他的心窝。 铛—— 迟衡大刀架,将那兵士的长矛震落,大刀两边砍,焦急大喊:“容越,容越……” 被迟衡挡了刀,容越这才从震惊中醒了过来。 不知何时,容越头上的束带被挑,披头散发。心内的愤怒触即发,回过头来,目光像刀样冷。瞬间他挥起了青龙戟,那戟如同鬼神附注,明如耀日,怒浪翻滚,饿虎出山,冷飕飕的兵器,像阎罗殿倒塌恶魂奔走。那青龙戟下,伤者前赴后继。 刹那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映着熊熊烈火。 在无名重刀和青龙戟下,百人厮杀血流成河,不时,原本清风常袭的紫星台,如今成了活生生的修罗场。 而参军和护军二人,最终不知死于谁的兵器之下,群龙无首,余下伤者望着成魔般的迟衡容越二人,吓破了胆,纵马而逃,容越还要追上去杀,迟衡拦住了他。 秋叶斑驳,秋水漾漾,但紫星台已不再。 阁楼烧成灰烬,处处断壁残垣,还有未熄灭的火苗,噼里啪啦地烧着。曾经的修道之地,只剩下逃亡不出的尸体。在紫星台的院子中,师父坐在石凳上,闭着双眼,苍老了十岁。容越长跪不起,泪流满面。 直到恸哭变成啜泣。 师父才睁开眼:“不怪你,这是紫星台的劫。世上任何东西,都难逃它的劫数,三百二十年,紫星台已经够长了。为师与你师兄也将寻处风水宝地,再建座就是,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越儿,你常怨为师不让你出门,如今,你想去哪里,就去吧,再没有羁数了。” 容越的眼泪模糊了。 师父为他擦去脸颊的眼泪:“走吧。” “师父,你常说,我十八岁就能离开紫星台,是早就知道这天吗?”容越说握紧了师父如老松样的手,“师父,我不走,我肯定能将紫星台重新建起来的!” 师父摇头:“限期已至,再建就不该是紫星台了。放心,有你师兄在,你,还是走吧。如今这样,泞州是留不下你的。” 要不了久,泞州各处就会出现容越的通缉令。 紫星台,恐怕也坐实了罪名。 师父望了望内疚的迟衡,叹了口气,说道:“祸福相依,焉知此神煞不是大吉。越儿,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在紫星台旁都种上银杏树,也算是积德。” 容越升腾起期望:“师父,这是赎罪的法子吗?” 师父点了点头:“树是人之魂魄所聚,亡魂借银杏之身消去前世罪过,亦可功德圆满。我去找你师兄,将众人安定下来。缘分止于此,元奚何其大,无需虑。” 容越果然信以为真,与迟衡二人踏踏实实跑去挖坑、挖苗、摘树填土。 白天黑夜不停歇,忙了三日,将所有能种树的地方都种上了,最末,容越与迟衡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背靠着背歇息。望着天边,无月,迟衡想起,今日是三月初,归程已至,沉默良久,他问:“容越,想和我去炻州吗?” 同样是沉默。 许久,容越说道:“师父常说师兄命中带煞,责令我跟在他左右寸步不离。其实带煞的,是我吧?我在紫星阁外被师父捡到,想不到,它却因我而毁了。” 迟衡回身,抱住了容越的肩膀:“乱世,都是煞星。有毁,才有立,不要太自责,跟我去炻州吧。” 容越回过头,二人双目相对。 眼神中满是真挚,容越笑了笑,点了点头。 容越以为他只是短暂离开,很快就会回来,还给师父和师兄个崭新的紫星台。若干年后的个秋天,戎马征程,容越终于风尘仆仆回到了这里。看着曾如仙境样美好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金黄色的银杏树林,宛如黄金的光芒样,风吹,向他摇曳着璀璨的光华,令人望之心醉。旧日的痕迹,消失殆尽,紫星台,竟如从未出现过般,只有两棵大银杏树下,有个石凳,满是青苔,拨开了往昔的角。凝望着他从未想到的这切,容越忽然顿悟了,亡魂未必成树;但树,吸纳了他所有无心的罪业,令他在往后的时光,能如既往的坦坦荡荡率性不羁。 这些,都是后话。 回到罡明城的第二天,迟衡向麻行之提出辞呈,他将即刻启程,前往矽州城,与纪策汇合,同回元州或炻州。虽然很不舍,麻行之还是点头同意了,两人相约日后定再聚。 与此同时,容越找到了正忙于安顿众人的师兄庄期,说和迟衡去炻州看看,并特意强调只是看看,不是去打战或当混世魔王,且很快就会回来的。 庄期云淡风轻,笑了笑:“师父他老人家说过,你十八岁就留不住了,果然如此。” 秋日,秋色凝重。 挥手道别,庄期的身影在原地,许久许久。 64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欲望文 65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行戈 作者:火棘子 65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行戈》最新章节 【六十五】 到了矽州城,迟衡带着容越最先拜见了麻七麟。麻七麟见了迟衡十分高兴,狠狠的把他夸了番。 迟衡当然谦称不敢妄自领功,都是麻行之的主意和功劳,尤其是攻克罡明关及罡明城,自己只是鞍前马后听命而已。 麻七麟自是大悦。 麻行之初战即所向披靡,领地扩展如此之,又兼慧眼独具,得了两个要塞,局势顿时翻转,险关当前,让泞州从此坐卧难安,叫矽州其他将领不服也服了。 身为望子成龙的父亲,麻七麟比自己打了胜战还高兴,他心知此战则有儿子的勇猛,难舍迟衡的指点,越加另眼相待。 在麻七麟身后的麻慎,对着迟衡笑得开心。 二人聊了几句,迟衡得知在麻七麟的首肯之下,纪三娘已经被纪策“献”给了麻慎,琴瑟和谐,有情人终成眷属。如今弟弟风头正劲,麻七麟不再总盯着他,麻慎可以松口气,每天可安心地呆家闭户读书,做个无事的逍遥公子,也是他的心愿。 迟衡由衷地开心。 最后迟衡才去偏堂见纪策。 三月,微暖,偏堂静悄悄的,纪策正在靠着长藤椅悠悠然看书。 迟衡轻手轻脚从背后过去,猛然抽掉那书,纪策吓了大跳,见是迟衡,又惊又喜,佯装嗔怒:“臭小子,还当你忘记了元州呢,再不见回来,我准备明天就启程呢。” 迟衡挤了过去,同坐张藤椅,亲热地问:“出了些事,耽搁了两天,让纪副使久等了。元州有没有什么消息,朗将夺了炻州城没?” “我又没有顺风耳,那等消息岂是时能传来的。”纪策转望容越,“这位小哥是?” 迟衡忙介绍了,将事情简单说。 他不识得紫星台,纪策又岂能不识,听到着火付之炬后,纪策跌足遗憾道:“天下神算出紫星台。竟然被把火……真是可惜啊。我仰慕已久,想不到,终不得见。罢了,容越,神地有限数,你无需太过伤心。” 迟衡惊问缘由。 纪策答道:“与寻常寺庙道观不同,紫星台神机妙算,观星察命,本就是泄露天机,自然难久。它能存三百余年,已是极限。如今毁去,实是必然。” 容越沉默不语,转身说喝水去。 迟衡才领悟,出事那天容越师父和庄期都很从容,只吩咐将书籍搬走,任由其他东西毁于旦,大约早已洞察此劫。也就能理解他们对紫星台的毁灭固然心痛,却并未苛责迟衡和容越的缘故了。这么想,他心里的愧疚就少了,毕竟激怒泞州那群兵士他也有份。 纪策又说:“神算虽然是神算,到底也是人,再怎么洞若观火,也有超脱不了的时候。容越师父如此溺爱他,能让他跟我们去炻州,肯定也是算过的,知道他会走什么样的路,所以你无需太负疚。” 迟衡笑了笑:“你真厉害,怎么知道我的心里?” 纪策嗤笑:“你的心全写在了脸上。” 迟衡立刻收起了笑,有点担忧地说:“纪副使,这样还能看出来吗?是只有你看得出来,还是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朗将能看得出来吗?” 纪策忍俊不禁,卷书拍在他脑袋上:“你那点小心思——也就我这种小心眼的人能看得出来。朗将的心比海都阔,诸事繁,心无萦略,怎么可能猜到你这种少年情怀?再者,谁年少没仰慕过几个人,还都能怎么着?最后要么付诸流水,要么两两相忘,要么泯然于心杳无踪迹。我原先还喜欢朗将的姐姐呢,她出嫁了,我很是伤心了阵。年前看见她新出生的小娃娃,雪团样可爱。我这心里也挺高兴的,她嫁对了人,就蛮好的。” “这能样?” 纪策反问:“这哪里不样?” 迟衡挠了挠头,半天没反应过来,纪策牛头不对马嘴的这大番话,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绕进去的,绕进去还出不来了。 与麻七麟和麻慎道别,三人挥鞭南下。 容越生性豁达,自我宽慰天命难违,且师兄也对再建个紫星台信心满满,这切都像那枯萎的草样,将在明年的灰烬中重生。 如此想,容越很快也就回复了洒脱的性子,该说的说,该笑的笑,该闹的闹,心情比那天空还阔朗。他未出过泞州,看到什么都好奇,少不了被纪策打趣番,三人路欢笑不已。 三月的矽州和泞州还有凛冽春寒,穿山越岭,常见千丈雪融,崩于崖前,春水满溪谷,溪谷两畔,莺啼燕舞,无拘无束十分可爱。休息时,有痴肥的花鸟儿扑扇着翅膀飞下来,偏偏落在纪策肩膀上。 纪策侧着头,微笑。 容越奇道:“我师兄也特别招那些小玩意,松鼠啊麻雀啊都爱往他身边凑,师父说是身上没有血腥味才能如此。纪副使,应该比常人血腥才是啊。”他心直口快,口无遮拦。 纪策抿嘴笑:“但我心底从没想过掏鸟蛋炖鸟汤。” 听这话,那花鸟儿扑棱棱就飞走了,容越大笑:“这倒是,这些东西从不敢落我身边。迟衡,你呢,倒挺招鱼的。” 迟衡拍了拍他的大青马:“马都挺喜欢我的。” 那马侧头,亲昵蹭了蹭他的衣裳。 快马加鞭过了十余日,到了元州边界,元州比泞州暖煦,红尘十丈,花开千里,人来人往切太平。问过往的人,均说泞州兵临,差点就是场浩劫,不知怎么的又撤兵了。后又遇上关隘,问守关将领,得了确切消息,朗将已攻下炻州城,正清炻州余孽。 纪策心里高兴,要了坛杏花酒。 夜幕降临,三人坐在客栈里,就着山野小菜喝了起来。浅尝辄醉的是纪策,满脸绯红,倚着迟衡闭着双目睡去。迟衡怕他摔了,手将他揽在心口,似靠实抱着。容越越看越觉有趣:“迟衡,这个纪副使真是意思,没醉的时候看着跟名士样,又装雅致又爱捉弄人,醉了还挺乖的。” 迟衡看了看怀中的纪策,但笑不语。 心想最初自己见朗将,觉得他像云外来的谪仙样。现在近了,见过了颜鸾身为朗将的气度和见识,觉得之前那红衣是浮在云中的,终觉飘渺;现在他的颦笑,是如此真切,叫自己心生仰慕,渴望亲近,渴望日日相依刻不离…… 容越不满了:“迟衡,别笑得这么诡异。你这么抱着他,有点怪。” 迟衡疑惑。 “迟衡,你这么,有点儿……太不像你骑着战马的时候了,跟小情儿样,别说你对纪副使有想法啊。”容越支着额头,笑得诡谲。 迟衡哑然失笑:“别瞎说,我心里有人。” 容越立刻好奇心膨胀。 借着酒劲,迟衡抑制不住的欢喜,迟疑了下:“迟早你也会知道的,可别告诉别人,我很喜欢,朗将。朗将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辈子都会追随他。”微醺,他知道自己没醉。坦坦荡荡说出来,欢喜与别人分享,会变得加欢喜样。 容越抓着头:“噢,你果然喜欢男人。” “你看出来了?”迟衡心里有点小郁闷,虽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但怎么人人都能看出来啊。 “倒没有。只是你对那些路边女子看都不带看的。我就说,这正经装得也太像正经了。”容越哈哈大笑,说罢自罚了大杯,“朗将定长得很标致吧?” 迟衡连连摇头:“不是标致,朗将可没有点儿女气。他很俊,举手,投足,性格也直率,射箭百发百中,总之就是很有将领的气度,天底下没有比他好的人。” 怀中的纪策忽然嗤笑,口齿不清:“容越,别,别听他的。” 容越饶有兴致:“为什么?” “情人,眼里,出西施。那是,他眼里的朗将,不是你看到的朗将。”醉了,纪策的嘴皮也不落下,“颜鸾有千种好,也有千种不足。总之,他是平生难得的挚友。” 容越了然。 个是仰慕,仰望到近乎神化;个是平生好友,优点缺点了然于心。 自然不样。 迟衡哼了声,把纪策推:“挚友挚友,最讨厌你们这些挚友知己什么的!醒了就自己滚到床上去。” 哎呦声,纪策失去平衡,软软地要扑在地上,容越眼疾手快,手将他捞起,哈哈大笑:“迟衡,你这副嘴脸可太过小气了啊。我得看着点儿,别沾上你的朗将,不然非让你吃了不行。”说罢又杯下肚,把纪策抱到床上放好。 迟衡斜看他眼。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迟衡思量下,颜鸾身边的谋士猛将不少,且有越来越的趋势。许是势力间的博弈,老将领难以管辖,颜鸾似乎也很喜欢亲近年轻的将领,比如,他对岑破荆也挺另眼相待的——这么想,迟衡心中顿时压力很大,端起杯子饮而尽 65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欲望文 66是强攻就要雄起 行戈 作者:火棘子 66是强攻就要雄起 《行戈》最新章节 【六十六】 春末,暖风薰薰,越近炻州城,天气越热,行人均只着件薄裳。 眼看炻州城在望,迟衡心潮澎湃,这天早早的醒来,浑身着火样,如此这般已好几天了,现在每天早晨都是被生生憋醒的。 无奈又逼得练了套刀法,出了身汗,才勉强压下去。 迟衡大约也猜到,应是紫茯的药性去了,芏灵的药性起了——不是说壮|阳什么的,所以现在阳火过旺了。闪过那么丝向安错舀药去火的想法,瞬间就被否得干干净净,就安错把聋子治成哑巴的医术,万他再来剂猛药,直接销了,到时哭都没地儿去。 容越揉着惺忪睡眼:“迟衡,怎么每天都起得这么早?” “两军对垒,将领先战,现在不好好练上起战场来怎么办?”不能说实话的迟衡煞有介事,“还有你啊,戟法是不错,但护身可以,杀敌略欠点刚猛,还不每天早起来练练?不然被人刀砍下马,可就难看了。” 容越怒:“迟衡,你太小瞧人了,谁有本事把我刀砍下马?” 说罢,舀起青龙戟开战。 迟衡挥起大刀就应战,二人在晨光中大战了三百回合,直战得酣畅淋漓,容越大叫痛快。那欢腾劲,简直叫人想不起紫星台遭劫的沮丧! 进了炻州城,熟悉的石道熟悉的街,迟衡拂去掠上心头的感慨,专心赶路。炻州城也是繁华,风土人情均是温和,人说话声音都软糯,极为好听。鞭马才跑到打铁坊,迟衡眼尖,瞥见了个熟悉的人影,急忙勒马停住。 果然是曲央。 曲央正在铺子里看兵器。上次离别时还是十二月,大雪纷纷,如今花开满城,迟衡大喜,喊道:“曲央!” 曲央闻声,回头,见是迟衡,也惊也喜。 迟衡飞身下马,仔细打量曲央:数月不见,曲央的脸部轮廓深了,眼眸很黑,显得冷峻,嘴唇还是薄薄的,脸也还是那么无血色的白,往那里,无形中有凛凛寒气,像他手中的弯刀。 见他目不转睛,曲央不动声色:“回来得可真是时候。” 迟衡问缘由。 “炻州王和元州王双双逃窜,炻州也有部分领地还未归顺。朗将这两日调兵遣将,选拔前锋军的将领,提升成都统军衔,清剿余孽的同时,平复余地,让想去的都报个名。”曲央看向迟衡的身后,见两人在等迟衡,面露探询之意。 迟衡笑:“知道了,我还有事。你在哪里,回头找你。” “将军府。” 等到达目的地,竟就是将军府——朗将没有住进衙府,也没住在元州王的府邸,而是选择比较朴素轩敞的将军府,安扎下来。 将军府非常热闹,进进出出都是手执兵器的。原来,想去清剿的人都在将军府汇集,其中当然是想崭露头角的年轻将士居。此次将选拔四支先锋军,各有两个将领:个封都统,个封副都统,二人领千精兵出征。 迟衡心里沉,果如所料,真是叫人,烦心。 纪策出现,热闹了。 年轻的都尊称声纪副使,年长的都称纪文书。颜鸾则在四偏堂门口,早早地在那里候着,面带笑容。晨曦之下,剑眉上扬,眼角微微上翘,迟衡望眼就觉得眩目。 三人施礼。 颜鸾上前拍了拍纪策的肩膀,戏谑道:“叫我好等!回来就好,第次走这么远的路,累散架了吧?嘴皮子磨得都比以前薄了。” 纪策撩眼:“不比你运筹帷幄来得让人羡慕,小心心宽体胖。” 颜鸾笑得爽朗,转向迟衡和容越:“迟衡,路辛苦。这位就是紫星台的容贤弟?快快请进!” 四人转进偏堂的院子里,寻了凉亭里坐下。 纪策喜好干净,先去换衣裳。容越非常兴奋,覆在迟衡耳畔说道:“这个朗将,跟你说的完全不样,不过真是让人见就喜欢的个人。” 迟衡狠狠踩了他脚。 容越嗷呜声,龇牙咧嘴:“去!你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跟醋坛子样,许你夸,就不许别人夸了?” 颜鸾疑惑地看过来,迟衡立刻窘迫了:“朗将,容越也要去换衣服。” “被”换衣服的容越立刻追随纪策的背影而去了。 只留下迟衡与颜鸾两人。 颜鸾为他倒了杯茶:“迟衡,路征程累了吧,先喝杯茶,洗洗尘。” 迟衡接过茶,饮而尽。 看他大手大脚的动作,颜鸾忍俊不禁,又为他满上,迟衡依旧口干了。颜鸾再次满上,带着戏谑的笑:“你这是喝茶呢,还是灌水?要不要这壶给你,对口饮比较畅快淋漓。” 迟衡抹了抹嘴角的茶水,抿紧嘴唇,也笑了。 颜鸾靠近,伸手将他的肩膀捏了捏,很用劲,迟衡差点痛呼出声,眼角飙泪,却动不动。颜鸾哈哈大笑:“比以前结实了。十七岁,就是长得快,再长下去比我都高了。” 迟衡很自豪地说,拍了拍胸脯:“朗将,我每天都骑马练刀的!” 颜鸾赞许地点了点头:“很好。你帮忙攻打安泞关和罡明关的事,纪副使早和我传书了,真是不错。个将才就得这样:不止武艺要好,还需机智果敢,看得清形势,当断则断。你要继续这股生猛劲,要不了久就是猛将个!这次你与纪策去矽州,立了大功,我得给你个什么奖赏呢?” 我得给你什么奖赏? 你要什么奖励? 这话出,迟衡顿时想起荒诞的梦里颜鸾也曾说过这话,并且,他还……股红色喷涌而出,血腥味四溅,迟衡手足无措,慌手慌脚捂住了鼻子,仰头向天,由着鲜血从鼻子顺着耳朵流下,汩汩流到衣服上。 颜鸾急忙上前,关切地问:“怎么了?” 他靠得是这样的近,近到呼吸都吹到发梢,股邪火再度从腹部涌了上来,瞬间涌出鼻子,腥味发甜。迟衡手忙脚乱地跳开,离他远远的,狼狈地说:“朗将,没事,没事,天干物燥,上火了!” 这突如其来的茬。 好番热闹,等鸡飞狗跳都定下来时,纪策和容越也回来了,衣冠楚楚,看着迟衡起问:“你鼻子怎么啦?” 迟衡摇头。 纪策眼珠转,只是隐隐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搞得跟什么都知道了样,迟衡郁闷地想。那边容越是完完全全的不知道,凑到他耳边悄声说:“是不是对朗将动手动脚,结果他揍你了?” 滚蛋! 不要随便猜啊!纪策是斯文禽兽,你才是正儿八经的禽兽!我怎么可能对朗将做什么嘛!迟衡郁闷地腹诽着。 很快,迟衡和容越就被安置在偏堂的个房间里,纪策撂下句话:“迟衡,朗将说你要是想去活捉炻州王,可以到梁千烈那里报名去。这是个大好机会,你和容越最好能起去!” 容越无所知,迟衡耐心地和他讲解。 听起来很是有趣,容越问:“是不是要借着清剿炻州王的机会,把炻州的其他地方都洗劫遍?” 迟衡狠狠敲了他下:“什么叫洗劫?这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借着这个机会,将炻州其余地域都收归元奚所有,让人也知道易主了。” 容越笑了:“以前听说书的这个王那个王,现在轮到咱们去追剿,感觉很微妙啊。” 二人说得入巷,容越忽觉背后凛,回头看,困惑了。 迟衡也回头,看见曲央在门边,将进不进。 迟衡跃而起,大步上前,把曲央拖了进来,笑着给两人介绍。面对冷峻到拘谨的人,容越浑身不自在,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只有迟衡个人热情洋溢。 所幸,很快门口又出现人。 迟衡惊喜万分:“岑破荆,你怎么也来了?” 岑破荆把迟衡的背狠狠拍,笑得豪爽:“这不是听说你在这里吗,我带着辛阙就来了。” 辛阙从岑破荆背后转出。去年九月之后再没见过,数他变化最大,个子像抽条样抽了起来,已经到迟衡肩膀了,打眼就能猜出是十三四岁了。还是虎头虎脑的,眼睛很亮,撅着嘴唇,愣愣地瞅着迟衡,满脸的不高兴。 迟衡要摸他的脑袋,被他瞬间闪开。 动作出奇灵活。 手还停在半空,迟衡尴尬地说:“小阙,好久没见。” 辛阙狠狠瞪了他眼,两颊气得鼓鼓的。岑破荆插|进来幸灾乐祸地解释:“迟?p 猓谁让你没事乱许诺,说什么半个月后回来,结果直没回来,天天盼你也不见,辛阙这记仇呢。?p 迟衡哭笑不得,拍了辛阙的肩膀:“这算什么事。” 辛阙不耐烦地手甩过去。 没堤防,正打在鼻子上,鲜血又流出来。迟衡抹,满手的血,暗叫出丑出大了,快把身体大半的血都喷完了吧?众人却不知情,尤其是辛阙,看把迟衡打伤了,不耐烦顿时变成了焦急:“大哥,你快仰头,再仰高点儿,我没用力啊。” 岑破荆添油加醋:“没用力?没用力还把你大哥的鼻血都打出了,你再用点力大哥就废了。” 辛阙懊悔不已,嚷嚷道:“什么呀,我又不是存心的。虽然大哥没次守信的,我可是从没想打伤你啊!还不许人家不高兴啊!” 迟衡笑了:“没事,这两天上火,你别生大哥的气就好,回头……咳,咱们吃饭去。” 这出折腾的,气氛顷刻就热闹了。 容越与岑破荆等是初识,这么比对,显然岑破荆与他是路的,二人交谈甚欢。 66是强攻就要雄起 欲望文 67是强攻就要雄起 行戈 作者:火棘子 67是强攻就要雄起 《行戈》最新章节 【六十七】 五人围小桌子吃饭,辛阙紧挨着迟衡,岑破荆忍不住对曲央抱怨:“你说辛阙这小没良心的。我对他好不好?我对好不好!别人都嫌他是拖油瓶,就我带他。结果呢,看看,看看,从来都没给我夹过菜啊!” 迟衡乐了,夹筷子青菜放岑破荆碗里。 辛阙斜眼看他。 岑破荆继续“申诉”:“我,教他练刀骑马教他为人处事。迟衡,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迟衡回来他就要扑过去啊?把我置于何地啊!曲央,我已经预见到了,这块不贴心的破棉袄迟早要成为迟衡的了。” 这下,全桌子都笑了,迟衡问辛阙:“小阙,你破哥要去捉炻州王,你跟去不?” 知道都逗他,辛阙认真说:“破哥可以和大哥起,正副,把我带上,起活捉炻州王!大哥,我现在的刀法可厉害了,破哥都败给我啦!” “是我让着你!对了,迟衡你赶紧报名去,说不定选上了,咱们起。” 话题岔开,岑破荆说了些当前形势,手舞足蹈:“迟衡,炻州城真没什么好驻守的,群将军啊首领啊坐镇,几时能出头?跟我起,如果选中立刻就升为都统,再活捉了两个王,又是立个大功!” “要说跟你,我还不如……跟曲央呢。”迟衡转向曲央,这位可是直没开口的。 “为什么?”岑破荆郁闷。 “跟你去追就像瞎子摸象没头绪。跟曲央好啊,他直追着炻州王与元州王,这出征还不是手到擒来?”迟衡看曲央,还是副冷面冷心的模样,心想曲央可真是万年不变。 谁知,曲央开口:“那咱们起吧!” 迟衡僵,拿眼瞟岑破荆。没什么反应,倒是辛阙不乐意了:“不行,大哥得跟我们在起!”四队是从不同的地方切入,队只有两个都统,且不论能否选上,至少三人是并不到起的。 “先报上名再说。”迟衡扒了两口饭。 且不提后来迟衡找到梁千烈报名,特意说了很想很想去,梁千烈斜眼看他:你不早就是朗将的人了,现在倒知道来求我了,哼,我考虑考虑。 知道他爱戏弄自己,迟衡反而放心了。总之那天热热闹闹的,如同去年在兵营样,无拘无束,容越很快融进来了,晚上意犹未尽:“迟衡,早知道那么好玩,我就不在紫星台呆那么年了。你是不知道,师兄他们都是往天上看的人,我想拽他们玩,个个都说我没正经,太郁闷了。” 当晚,迟衡想跑去找纪策,看能不能探个口风。 纪策被分在个曾经是闺房的房间,里面全是粉色的帐幔,十分绮丽。门半开着,他喊了两句,没人应。这些天的相处,他和纪策早就熟悉了,遂径直推门进去,见床幔里有影子。 他以为是纪策,伸手把窗幔撩。 映入眼帘的竟是颜鸾。 颜鸾睡眼朦胧,倒没被吓着,眼睛转了圈:“迟衡?你怎么在这里?纪策呢?天黑了?” 应该是,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爬到纪策的床上了?不是挚友吗,绝对不要是想象那样子!迟衡憋得满脸通红,吭哧半天说:“朗将,你睡得可好?” “凑合,还是这里清静。”颜鸾舒展了下胳膊,把衣服穿好下了床,脸上没有半点不自在。 迟衡忍不住问:“朗将,你怎么会在纪副使的床上?” 颜鸾愣,觉着这话有点怪:“纪策上哪了?” 沉默。 难挨的沉默静静横亘眼前。 “还能去哪儿?我就直坐在这里!”个声音划破沉默,纪策手执卷书,正端坐在青玉案旁,无奈支手,“自从床边那位进来、自从床上那位醒来,我动都没动过。”可就是被无视了。 迟衡松了口气,脸颊发烫,因为莫名其妙的猜测,赶紧跑过去:“纪副使,我……我想……” “想走后门?不如直接和朗将说吧。”纪策答的顺溜。 迟衡都不敢再看颜鸾的脸。 好在颜鸾没想,理了理长发,戏谑道:“纪策,你还徇私舞弊?把难题都推给我了?这可不行,虽然你在矽州立了大功,也不能坏了规矩。既然放出了话,势必要公公正正挑选番的。” 义正严词,却是带笑,迟衡知道颜鸾对刚才的冒犯没放心上,舒了口气问:“朗将,你要怎么挑选呢?” 语气竟然还带撒娇,颜鸾怪异地瞅了他眼,对纪策说:“跟你出去趟,这小子活络了,原先只知道耍刀弄枪,现在还会撒娇了。纪策,你可是把梁千烈的得意门生调|教得有点吓人。” 纪策嗤的笑了:“喔?反正在我面前他没撒娇过。” 旁的迟衡也没不好意思,事实上,颜鸾在他面前说这种话,正是不见外,他挺开心的。再说,向朗将撒娇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谁让朗将不止是将领,是救命恩人呢。 “挑选的方法:左右将军——梁千烈与段敌各出候选人选,诸位将领都来评判。挑上的当都统和副都统;没挑上的,统领后面的数万兵士跟上。前锋征处,后面的平处,今年七月前,务必使炻州全插上颜王军的青旗。”颜鸾狡黠笑,“所以你无需担心,就是当不上都统,当大后方的统领也挺好的。” 迟衡挠了挠头:“我要打前锋!” 颜鸾赞许似的点头:“好!各凭真本事了!纪策,还是你这里安静,睡得舒服,我先回了,明天再来。” 颜鸾出,迟衡跟上去,问道:“朗将,睡不好觉吗,我知道安睡的药草。” 颜鸾苦恼地答道:“总会弄到很晚,白天又有人来汇报这汇报那,所以躲纪策这里来。现在就睡够了,不是什么大事。” 迟衡紧随左右。 颜鸾停下来,迟衡紧张地看他,生怕他叫自己别跟着。 两人对视了下,颜鸾终于还是笑了笑:“倒也没变少。迟衡,晚上要没什么事就跟在我旁边,处理些杂事也好,我欠个跑腿的。” 迟衡克制不住的激动,笑颜逐开。 颜鸾的内寝很大。床在南床下,西边是红漆柜子,东边搁了张大大的青玉案子,案子摆了案卷无数,有些还堆在凳子上。 确实是杂事,大部分还与领军作战无关,无非就是炻州城初定,诸事都要处理。别的犹可,在安排人员上特别费斟酌,诸如:安排人招降俘虏、有些重要将领还得颜鸾亲自去;安排人修复、守卫炻州城,以防万;安排人广造船只,以供以后征战;安排人掌管军粮和财物;安排人招兵买马;安排人监制衣物;以及安排此次选拔都统等等的诸事宜。 个萝卜个坑,别说安排后,还有陆续来汇报的。 虽然不是亲力亲为,也得颜鸾吩咐下去。房间到子时,烛火都是通明的,颜鸾忙得不亦乐乎。而迟衡奔波数日,难免疲乏,在灯前钓鱼样瞌睡。 颜鸾得空拍了拍:“床上睡去。” 床虽然大,但极简朴,只铺设张大席而已,被子也只有个,迟衡爬到床上很快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久,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迟衡个激灵醒了,却没睁眼,听着颜鸾上床,将被子顺了顺,而后靠近自己睡下了。迟衡的心蓦然砰砰直跳,倦意扫而光。 颜鸾很快睡着了,鼾声微起。 迟衡偷眼看他,淡淡的月光下,脸颊有着最让自己痴迷的弧线。 再看窗外天色微亮,莫非颜鸾夜都在忙?颜鸾的头发散落枕间,有缕散在迟衡眼前。迟衡伸出手,捉住了这调皮的缕,下下捻着,根根像棉麻丝样,既硬直,也柔顺。 安静极了。 窗下许是种有花,阵阵花香飘进来,馥郁芬芳,真是最美好的春日。迟衡将头发放在鼻子边,痴恋地抚摩着。 这种宁馨没有持续久,很快天亮了,不会儿喧嚣声起。迟衡悄然起床,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合上门时,终于明白为何上午极少见到颜鸾,原来都是在睡觉啊。 迟衡跑回住的小房子,容越早已起床,在院子里挥着青龙戟与岑破荆比武。见了迟衡,两人才停下。 “你昨晚去哪了?”容越挥汗如雨。 “昨天朗将……和纪副使有些事,我替他们跑腿来着,就没回去。”倒也不掩饰他追随朗将的决心和努力,反正大家都知道他对朗将很是仰慕。 岑破荆啧的声笑了:“手脚还快。我看你当朗将的护卫得了,又贴身又保护,反正都是征战南北。” 今晨,可不正是差点贴身么。 迟衡心情大悦,抱着手臂,由他打趣。 午饭后,迟衡又跑去颜鸾那里,颜鸾已经醒来,神采奕奕,正在给纪策交接事项。自从纪策回来,可分出半事情出去,个主外战,个主内务,以后就轻松许了。 见他了,颜鸾顺便就拿出些重要的文书、信件及任职通函,让迟衡交到各将领手中。 等他出去后,纪策若有所思:“颜鸾,你对迟衡很放心?” “这小子靠得住,办事利索不含糊,身手也好,他出去我放心。”颜鸾不掩对迟衡的赞赏,“你这次出去,应该也见识了吧?” “是听话,交代样是样,不过他适合去领兵打战吧?” 67是强攻就要雄起 欲望文 68是强攻就要雄起 行戈 作者:火棘子 68是强攻就要雄起 《行戈》最新章节 【六十八】 “那是迟早的事,我能把迟衡栓在身边?也是因为救过他的命,就特喜欢围着我。赶吧,于心不忍;物尽其用,总得找点事给他做吧,再说现在他也闲,跑跑好。”颜鸾将梁千烈和段敌的推荐册打开,笑了,“我就知道,梁千烈要将他列在第位,出类拔萃的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颜鸾,还是把迟衡放远点儿好。” “为什么?” “因为他……对你……”纪策欲言又止,末了阴阳怪气地说,“迟衡心眼实在,你要是没什么心思让他……咳,当你的贴身小二,就打发远点。万用得顺手了,哪天用不上了你才难受。” “哪那么事!再顺手我也得把他弄到沙场去,跟我身边算什么事。”颜鸾用毛笔在花名册上勾了几个,“个个定下来,事情就算结了。这几个人,渊源太深,是不能放到前锋的。其他的人,你觉得哪几个好?” 纪策思量了下:“还是梁千烈的人比较踏实。” “那是自然。千烈最烦勾心斗角,他挑的人全是没有任何家世的,见识虽少,胜在上进。前面栽培得吃力,后面就省心了。”颜鸾笑了,“千烈最烦的就是我这种,世家出身爱出风头又爱指手画脚的。” “谁说我烦了?”梁千烈大踏步进来。 花开两朵,各表枝。迟衡拿着信函路送过去,认识了不少新面孔。他并不急于只送出信函,而是像纪策那样观察起来,谁管辖什么,谁掌控什么,样貌性情做事风格等等都暗自记下,心里有了底。 有的人在城内,有的人还在城外。 比如其中位就在炻州城外的大片山地里。送的封任职通函,名字也有趣,叫官千亩。 见了人就有意思了。 官千亩二十岁,长得五大三粗,面相憨憨厚厚,脚踩泥田里,手把手地教群农夫们如何将苗种下去,如何种,水如何灌,日后有什么需注意的,说得十分详细。 教完后,又亲自将个木车推过来,筐筐的种子给大家发下去。末了指着大片山地说:“明天,颜王军的兵士就会来,把这大片山地都开垦了。你们可都记住了:跟咱们说的那样,年成不好,不收税;收成好了,三七分,颜王军三,你们七,种得越,得的越。” 个农夫杵着锄头:“官千亩,咱也不贪,但可别像以前那样,说套,做套,年成不好的时候,收税还变本加厉了。” 有农夫则说:“就是,我们都冲着你来的,别最后把大家都带坑里去了。” 官千亩大手挥:“你们尽管信我!我跟着颜王军两年,他们最说话算话,夷州就是这么弄的!去年年底,家家都人畜兴旺,粮食种年能吃两年!再说了,种子和苗都白送,田地也白耕。怕什么!这种粮食是我们从元州带来的,咱们就种上季三个月,是个什么就能看出来!” 众人听了呵呵的笑。 “你们回去,都和门前屋后的人说说,谁要是愿意来,就分种子、分地种。”官千亩拍着胸膛,“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看着我从小长到大,我能骗你们?” 虽然将信将疑,众人都把种子领了去。 待农夫们都走了,官千亩才带身泥水出来了。迟衡迎上去说明来意,官千亩抹了把脸,憨厚的笑了笑:“朗将和我说了,说让我当个‘乡佐’,把这大片的田地管好。我是个粗人,不识字,这是当‘乡佐’的文书吗?” 确实是个劝农屯田的官职,叫“乡佐”。 迟衡将任职文书与他字字讲解了,官千亩听得认真,在衣服上擦干净手,接过文书:“尽管放心,我准叫这大片荒地都成良田!打战是打战,务农是务农,我绝不含糊。” 看就是踏实的人。 迟衡好奇地问:“明天把地开垦之后,就等七月收成吗?” “这哪成!肯定得天天看着,这里的土地贫瘠,我们炻州的人还不知道这种粮食的好处,过了这季,看到真金白银才算能放心。”官千亩小心地把文书放好,“替我谢朗将,耍刀耍枪是不如别人,但种地我就是把好手!” 原来占下炻州之后,朗将就面继续甄选头领,另面休养生息、劝课农桑。 原先当职的那些小官员,愿意服从颜王军的,依旧当职。朗将又将炻州各个分管职位都划分得细了,比如农业、兵器、经商等等。其中,光农事这处,就分出来了:监农的,水利的,赈济的、仓储的等等。 当然,架子虽然搭得细,实际没有安排那么人,人可兼顾个职位。 官千亩原是在甄选头领的比试中败了。 在交谈之中,朗将见他对农事颇有独到见解,便问他有何建议。官千亩将平素的想法都说了。如颜王军的军粮向很受限制,上边拨下的军饷又极少。若能兴农,引入新植种、新的耕作方式、以及新的赋税方式,必能岁丰年稔,则炻州可保民生太平,二则颜王军不至于处处受制,后方供应稳固。 朗将听了很感兴趣,问得详细,问他可愿意弃戎从农,管千亩拍着胸脯说,只要是在颜王军之下,做什么都乐意。 次日,朗将就给官千亩调职,让他专门负责劝农屯田事。而相较与沙场厮杀,官千亩也乐意与农田农夫起,自得其乐:“我天生就是种田的。出生那年,我娘梦见我家有良田千亩,就给我取了这名。” 天下来,迟衡涨了不少见识。 暮春风暖快马加鞭,等这圈转悠完了,已经是花灯初上。 街道上无行人。 只有不知名的鲜花暗香盈盈。迟衡兴冲冲地跑回颜鸾处,果然又在挑灯处理事务。见他回来,颜鸾舒展了□子,反手把肩膀揉了两下:“回来啦?都送完了?” “朗将,我帮你揉揉。”手搭在朗将的肩膀,骨骼长得正,肌肉匀称,暗赞声,迟衡用力揉捏。 颜鸾龇牙:“轻点,这是肩膀,不是你的大刀。” 迟衡吐舌,赶紧放轻力道,边兴致勃勃说起送信时遇到的诸事诸人,尤其是官千亩,以及他那信心十足的言谈举止,都说得详细。 颜鸾笑了:“把对的人,用在对的地方,就对了。” 迟衡点了点头,看向案边,案卷只留下几卷,地上也干干净净:“朗将,你把所有事情都弄完了?” “纪策都回来了,我还能让他闲着?该是他的,都搬他那里去了。”颜鸾打趣。 看来,以后颜鸾只负责征战。 “这是最后天了,都因为纪策在外,这些活全压给我了。每天呆在房子里,忙活这忙活那,骨头都长霉了,什么时候我也没肩膀这么酸过啊。内务诸事果然还得纪策来,则捉襟见肘,二天赋所致,我实在是对那些乱麻团,烦得不行。如今颜王军领地越来越,文职越来越缺人,得想法子招点人来。可又不能来次科举考试吧,看不出水准,真是愁人啊。” 颜鸾的肩膀放松下来。 “可怜我那血蹄宝马,好些天没出去望风了。” 正是绝佳时机,迟衡低头,欢喜地说:“朗将,明天大晴可以出城去。听说城之南有座山,全是杜鹃花,红艳艳的大片,十分好看。” “是么?” “听说还有许奇异飞禽,最适合狩猎了。”迟衡轻摇他的肩膀:“明天出去,说不定大有进展呢。” 颜鸾乐了:“好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那怎么行,迟衡继续说:“朗将,今天还是弄到天亮吗?我陪着你,万有事,我还能帮着跑腿,说说话也行,研研磨也成,我都喜欢。” “跑腿的事都完了。” 迟衡半是撒娇半是耍赖,说什么都不走,非要陪着,又是递笔又是磨墨又是揉肩,十分殷勤。颜鸾也没说,继续收拾那些文件,查缺补漏。昨日案上的书卷如今去了十之七八,估计过了今晚就能清空了。 不时,依旧是迟衡先困,颜鸾让他先睡。 回生二回熟,迟衡没把自己当外人,迫不及待扑在床上,脸埋在被子里,呼吸着颜鸾熟悉的味道,怀着悸动的心情睡去。约莫过了子时,被子动了动,迟衡醒了,揉了揉眼睛:“朗将,好啦?” 仰躺着,颜鸾愉悦地说了句:“终于都完了,这些事,我真是辈子都不想再碰!” 睡意全无,迟衡大胆地凑前,撑起左手俯视颜鸾的脸,兴致勃勃地说:“朗将,明天起出去吧,咱们可以骑骑马,你也别总关在将军府,看看炻州大好形势,说不定还能看出个豁然开朗。” “说得跟我想不开了样。” “再说,你久没有骑马射箭了?这可是点都荒废不得的,万那天两军对垒,你跑马就散架了,我们可还怎么开打?”迟衡说得搞笑。 颜鸾嗤的笑了:“你们朗将没这么没用!” “我知道朗将厉害,听说百步穿杨轻而易举,以前箭射过去,老远的旗杆都被你射断,把敌人胆都吓破了。还有千里之外取敌将首级的……” “千里?除非我的箭能拐弯。”颜鸾哈哈大笑,“不过在阵前箭将敌将射杀的,倒有过。” 68是强攻就要雄起 欲望文 69是强攻就要雄起 行戈 作者:火棘子 69是强攻就要雄起 《行戈》最新章节 【六十九】 迟衡来劲了,滔滔不绝:“我还没见识过朗将的箭法呢,明天出去,练练手也让我见识见识,要不容越他们问我,我个字说不出来,还让矽州泞州的人看轻了。好不好?好不好?” 边说,边轻推颜鸾的肩膀。 颜鸾被纠缠得没法子:“真是缠人,明天再说,早点睡!” 说罢被子盖,两句话的功夫就睡过去了。 迟衡却睡不着,先是摸了颜鸾的头发,最末将手放在被子上,正好搭在颜鸾的腰部,合着甜美的花香,他的心砰砰砰的激烈跳动,手心沁汗。却始终没有再动下,也没敢再贴近分。 次日,颜鸾睁眼,衣着齐整的迟衡早坐在床边。 眼巴巴地说:“朗将,我备好马了,也和纪副使说了,他说今天没有任何事。” 先斩后奏? 颜鸾好笑地敲了下他的鼻尖:“你呀……怕我累着,就不怕把纪策累着,他才真是天都没停歇。” “他挺高兴,说你就该出去,不然要憋坏了。” “真的?”颜鸾嘟囔,“他昨天还都抱怨我偷懒把琐事都推给他呢。” 迟衡殷勤地递上件薄薄的红裳:“才没有呢,纪副使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现在正吩咐人采买制作旗帜和冬天的衣物等。” “冬天?想得真远。” 颜鸾也真是憋坏了,许久没好好舒展过,好容易将所有诸事都安排妥当,纪策接手过去了。各司其职,各守其位,大家都轻省。 何况迟衡又在耳边叨叨:再过两天征战又开,在平了炻州之前肯定又是不得歇息。再不出去就没机会了。 颜鸾袖子甩:“好,走!” 暖香薰薰,二人骑着马飞奔出去了。真是好天气,风拂过脸颊,像颜鸾的头发拂过样,舒舒服服的。 颜鸾的血蹄宝马撒腿就跑,奔得飞快,眼看那红衣越行越远。 迟衡急忙鞭马,他的雪青大马也是匹上好的千里马,只是从这么卖力过。如今见血蹄宝马甩得远远的,主人鞭子挥得又急,雪青大马血性上来,仰天声长嘶,甩开四个蹄子跑开了。马力全开,驾风驭电般,竟比平日快了三倍,树木河流纷纷向后。迟衡大喜,快马鞭上。 你追我赶,不时,就到了南山。 满山的红杜鹃,如块华丽的裙裾垂下,血色洒过样绚丽无比。花如怒火,纷纷扬扬,燃烧着整座青山的壮烈。二人定,仰望红山在上,颜鸾赞叹了声:“果然红得美不胜收!” 迟衡想,自己第眼见他,远远超过见到此山的震憾。 山下有河流,河旁有高过人头的青草,跑马过去,惊起野禽无数。颜鸾随手抽出三支箭,搭弓拉弦,就见三只飞鸟应声落地。分毫无差,那么娴熟,似乎连瞄都没有瞄,就那么轻易地射中了。迟衡想,如此技艺,果然是神射手。 难怪梁千烈提及颜鸾的箭法,总是佩服得不行。 迟衡飞马跑过去,将猎物捞起,飞快跑回,高高兴兴地说:“朗将,可惜忘记带绳子了,今天肯定能收获筐!” 颜鸾意犹未尽:“这里的飞禽固然,但翅力不行,飞得不够高,射着不过瘾。我还是喜欢猎杀苍鹰秃鹫之类的高飞猛禽,或者是虎豹野猪之类的猛兽。猎杀的同时,有被猎杀的危险,这样射着才带劲。” 不是老深林,南山花木,房宇,人畜,肯定是没什么猛兽之类的。 青山如画,白云缭绕,看山下的篱笆人家,农田里畦畦的菜蔬欣欣向荣,气象可喜。迟衡马鞭指着向前方:“难得浮生半日闲,朗将随意走走,看看景色也好。” 路过那人家,篱笆很矮,仅过腰,看得见鸡鸭在院子里啄食,还有三个小孩就地打滚嬉戏,天真浪漫。颜鸾忽然心生感概:“我那最小的弟弟也是这般年龄,见人就爱抱腿。” 这么小? “我的九弟与你样,十七岁,也喜欢撺掇我去这里去那里,天不得消停。”颜鸾停下来,回忆似的嘴角含笑,“过年回家时,死活闹着要跟我,叫人头疼。” 真是好哥哥。迟衡问:“朗将有少兄弟?” 颜鸾弯起弧笑:“我们颜家是着实的大家族,就不说父辈了,单就我这支,同父的兄弟姐妹就二十余个:我有两个姐姐、三个哥哥、九个弟弟、五个妹妹。兄弟姐妹们有的已开枝散叶:外甥外甥女七个,侄子侄女十个,今年还得添好几个。现在每年回家光面孔都认不过来。” 看来颜鸾的父亲娶了好几房妻妾,迟衡道:“真是热闹啊,都在京城吗?” 颜鸾脸色忽然黯,笑容淡了,掠过丝极难察觉的惆怅:“是啊,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在京城。所有的,全都在京城,天子脚下。”目视前方,颜鸾的表情变得深邃凝重。 蓦然深沉。 迟衡悄悄地靠近颜鸾,他以为颜鸾思家了——直都以为他思家了。直到后来,某次天子诏令下来,强令颜王军全军退回京城,在“如若不从,诛灭九族”的胁迫之下,颜鸾风雨交加中悲恸引弓,怆然落泪。迟衡才明白了,南山下,颜鸾那时的真切心情。 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迟衡见颜鸾陷于沉思:“朗将,饿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烤只野鸭子?” “在这户人家吗?” “不,咱们沿溪而上,找块平整的石头,在溪边烤着吃,野味最有意思了。”迟衡嘻嘻笑,“我早就准备好了,火折子和盐巴都带上了,朗将见见我的手艺。” 二人兴致勃勃地沿着溪流而上。 溪流着实清澈,看眼,心都是清汪汪的,颜鸾勾起了往事:“说到野味啊,有次我和千烈在边关,两人想尝个肉味,顶着烈日在戈壁上等大雁和鹰飞过,谁知道可见鬼了,直到太阳下山,个鸟都不见,活脱脱把我们晒掉层皮。那天之后我回了京城,正是晚上,就没跟家母打招呼先睡了。第二天,家母竟然不识,说:谁家小贼跑我儿房间来了?还穿我儿的红衣服!”说罢,自己大笑。 迟衡也笑了,问出许久想问的:“朗将,你特别喜欢穿红色?”所有的衣服都是红的,连亵衣亵裤都是。 朗将笑:“家母眼睛不好,稍远点就看不清。我小时爱跑动,家里小孩又,混杂起玩耍分不清,她怕走丢,便将所有衣服都缝成红色,无论何时,她见到红衣就踏实了,久而久之,我穿着红衣也自在。” 难怪虽衣着艳色,来回换的也就那几件,朗将本就不是特别在意外表的人。 不是喜欢乍眼,只是习惯。 迟衡绞尽脑汁又问:“令堂有几个孩子?有没有……亲妹妹?”纪策说过他喜欢颜鸾的妹妹,不知是哪个? 颜鸾笑:“只我个而已。怎么,你想和我家攀亲?” 迟衡舌头打结。 颜鸾促狭地捉弄:“我同父异母的十妹翎儿正值十五岁,你要是喜欢,就上京城去。她可真是将门之后,对峨嵋刺天下无双,至今没人降得住,少人提亲都被吓回去了!不过她长得也是数数二的,你要想提亲,朗将可以告诉你她的弱点。”随后嘀咕句:要不怎么办,京城的纨绔子弟是指望不上了。 迟衡窘了。 这个地方正好,前边有河,河边有石,能烧能烤:“朗将,你到那块石头上歇息,我去拾些干柴来。” 望着天空,太阳识趣隐去了,不晒。 迟衡跑来跑去,颜鸾则走到块干净的石上,陷入了沉思。好容易生起了火,偷了空,迟衡就跑他身边:“朗将,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会儿。” 朗将眼瞪:“你当我七老八十,我琢磨事儿呢。” 迟衡为难地挠了挠头:“朗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我,其实不会烤野鸭,刀是有,没锅……”看颜鸾哭笑不得,迟衡急忙又说,“但我可以去捉鱼!” “那就快去!” 烤鱼绝对又香又快,不会儿就香飘山谷。咬着半焦的鱼皮,颜鸾赞不绝口,连称他最喜欢吃这种野生的鱼了,香甜肥美,没有佐料原味。得了赞扬的迟衡喜不自禁:“朗将,我也喜欢……”看你这么喜欢。 颜鸾眼睛转:“迟衡,你水性这么好,要不要给你封个水利的职,闲了想怎么吃鱼就怎么吃,清蒸也好红烧也好烤着也好。” 八竿子打不着好不好? 迟衡皱着鼻翼,带点儿鼻音地说:“不要。我要跟在朗将身边,征战南北。你要是想吃了我给你烤,我要是想骑马了我给你牵,朗将,我就是想和你……” “没出息!”颜鸾笑喷了。 见他笑得开心,迟衡就知道他喜欢看自己撒娇。或许,颜鸾只是纵容九弟,因此纵容同样年龄的自己而已。不管不管,反正现在他就在自己身边,过刻是刻,过天赚天。 迟衡挨得近了,双手拿着树枝叉的鱼翻滚着,还是半生的,嘴撅:“朗将,我也想尝尝。”眼巴巴地看着颜鸾手中咬了几口的熟鱼。 “小心烫。”颜鸾伸出鱼,挨近迟衡嘴边。 手边翻来覆去要烤,嘴里要吃,叉鱼的树枝又短,够不着,迟衡吹了吹,只看颜鸾。颜鸾好笑地上前,与迟衡靠得很近很近,近到几乎可以抱住了。 迟衡小小地咬了口,果然甘美。 鲜嫩的肉在嘴里绕了圈,滑下肚子,迟衡咂了咂嘴,再看颜鸾,颜鸾举着鱼嘟囔:“你这吃相,我就像喂猫喂狗的样。” “不怕我咬你?”猫狗可都是有利牙的。 69是强攻就要雄起 欲望文 70是强攻就要雄起 行戈 作者:火棘子 70是强攻就要雄起 《行戈》最新章节 【七十】 “不怕我咬你?” “你?你能咬我?咬也咬不出血。”颜鸾眼睛眯,望了望天,“这天,说变就变,似乎要下雨?” 谁说咬不出血,只不过舍不得咬。 迟衡看,果然乌云滚得很快,这鬼天气,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怎么说下雨就下雨。可又舍不得和与颜鸾单独呆着的美好。颜鸾不说回,迟衡还是认真地烤着。 颜鸾哪里知道他的心思,以为他没吃够。 等把所有鱼都烤好了,乌云已经黑得不像话了,用布把所有的鱼包,迟衡说:“朗将,找个地方躲躲,这天要下雨不下雨的,说不定很快就晴了。” 才是下午时分,这雨真不识趣。 他越这么想,这雨来得越快,噼里啪啦就下开了。天暗,两人骑马也慢了,清澈的雨淋了身,薄裳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颜鸾看雨越下越大,忽然勒住马:“那边是不是有个土地神庙?躲躲!等雨停了再走!” 土地神庙,不是寺庙,而是块凿平的地上,搭起的简易小棚子,供着香火。 靠近土地庙,迟衡高兴了,土地庙旁边有个空地,上头伸出些石头,搭乘天然的屏障,马也有遮蔽的地方。安顿好之后,两人在神龛前,迟衡揭开布,鱼还冒热气:“朗将,再吃点儿。” 哪里还有胃口。 迟衡也没有吃,而是包好想放边:“朗将待会儿肯定就饿了,到时再吃。” 颜鸾抚摩着衣裳:“得脱下晾晾,要不非染上风寒。” 迟衡没留心,寻思着放哪里好,左右环视了遍,小心地放在个角落,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跺了跺脚,脚下湿湿的水印子。不经意地转过头,就见颜鸾很随意地解开衣襟和腰带,双手拂,长裳很自然地从肩膀褪了下来,柔韧的肌肤览无遗,从肩膀,到胸口,再到腹部,光滑的弧线闪耀着…… 股血涌上。 迟衡防不及防,鲜红的血喷在了神龛之上。正用手擦拭身上湿雨的颜鸾吓了跳,手拿着衣裳道:“昨天没吃药?还上火着吗?” 迟衡说不出话来,虽然捂住了鼻子,那血还是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仰头没用,止都止不住。 已无法只用狼狈不堪来形容了,迟衡恨不能立刻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永世不要再被颜鸾看到自己这么下流的面。三跳两跳远离颜鸾,挥手让他不要过来。 颜鸾好笑:“不就是血吗?我是第次见啊?打战杀人,比这血了。来,我给你擦擦。” 不由分说贴近迟衡。 土地庙本就只容三人,迟衡躲无可躲,还想跑。颜鸾把拽住他,往墙角压,强制让他别跑,边笑边拿红裳要擦迟衡的鼻子:“我就纳闷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迟衡挣扎了两下,正碰到颜鸾的胸口,他上半身可什么都没有,肌肤又凉又滑又有弹性。 腹部紧,第二股血从脆弱的鼻子喷涌而出。 颜鸾吓跳:“不是得病了吧?” 迟衡紧闭着眼睛,脖子使劲仰着,捂住鼻子的手溢满鲜血,弱弱地说:“没有,就是上火了。朗将,求你了,让我安静地呆着就好。” 虽然莫名其妙,颜鸾还是抱住了迟衡,疑惑地说:“这怎么行,你别动了,松开手,我给你看看,上火也不可能出这么血。” 他的拥抱大大方方,贴在起,肌肤是温热的。 迟衡的脑海里却是邪念横飞,在瞬间,早把颜鸾剥得精精光光缕不挂了。无论怎么痛骂自己,这么温和、这么令人血脉贲张的拥抱,怎么可能思无邪?迟衡索性睁开眼睛,只那么瞄,又股鼻血喷了出来。 颜鸾用衣裳捂住了迟衡的鼻子。 迟衡动不敢动,由着颜鸾手拥着自己,手捂住鼻子。这种偎依是如此难得,让人眷恋,像梦里那样。迟衡甚至贪婪地想:如果血能直这么流着,看他心疼的样子,那么温暖地抱着,也好啊。 可血却好死不死的,停住了。 颜鸾慢慢松开手,关切地问:“好了吗?疼吗?” 迟衡转过脸面向墙壁,不再看颜鸾。颜鸾只当他因展现了狼狈面而不好意思,遂调笑说:“好大盆血,年轻气盛就是好,要放到炻州王那群老头身上,早就血尽而亡,等不到你活捉了。” “唔……”迟衡恨恨地咬牙切齿。 “回炻州城叫大夫看下,别是什么病根。”颜鸾看了看门外,雨淅淅沥沥的,看样子似乎马上就可以停下了。 “朗将,你冷吗?”迟衡弱弱地问。 “这种天气有什么冷的?”颜鸾满不在乎地说,上半身已经全部干了,“不过要到了晚上,肯定就冷得不行了,雨停了就走。” “我冷得很。”迟衡低头,脸颊发烧,不敢看颜鸾。 唔了声,颜鸾大大方方地把迟衡再度抱住了,调笑着说:“平常看上去刀枪不入的样子,现在还知道说冷了。这样才好,别病垮了才知道扛不住。” 其实,迟衡很热,热血沸腾。 可如愿被抱,很快他就痛苦地又推开了颜鸾,蹲下去。因为,某个该起时不起来、不该起时瞎起来的地方,已经硬生生地翘起来了,裤子都快顶破了。或者说刚才就已经硬了,只是现在注意力才终于转到了此处而已。 颜鸾不明所以。 “头很晕,我先蹲会儿。”迟衡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脸来面对颜鸾了,只能装病。 他很希望雨能直下,这样可以和颜鸾呆会儿。但雨偏偏作对样,缠绵了会儿就停了,把迟衡气得直挠墙。颜鸾没急着走,而是先把薄薄的红裳都洗干净、拧干,才把马牵过来。 “迟衡,还行吗?咱们回!” 迟衡起身,某个地方已经乖了点儿,终于可以昂首挺胸了。 二人骑上马往回走。可没久,那雨就跟回笼觉样,又迷迷蹬蹬地来了,飘飘洒洒越下越大,颇有瓢泼大雨的气势。这雨反反复复的,其实纵马回去也是可以的,无非就是淋场大雨。颜鸾看了看气息奄奄的迟衡:“算了,还是借宿晚吧,叫人给你弄点吃的下下火。” 依旧是刚才路过的农家。 颜鸾说明来意,男主人见二人都气宇轩昂,再看看这天,就答应了,顺便给颜鸾件长衣:“山里的天气,别看现在没什么,到了子夜,盖被子都嫌冷。” 二人将猎来的飞禽给了女主人,吃了顿美味的晚饭。 天气很快黑如墨织。 二人被安排在小房子里睡下,迟衡缩在床的里边,侧身背对着颜鸾,不吭声,心里却焦急如火,心想这可怎么办,硬得如成火铁了。 颜鸾只道他喷血喷得了没力气,没在意。 入夜了,迟衡因失血太,又被雨浇激,浑身开始忽而发冷忽而发冷,忍不住发抖,跟雨灌进脑子了样,开始浑浑噩噩犯糊涂了。颜鸾晚睡惯了,下子还睡不着,察觉到他的异常,便关切地问:“迟衡,怎么了?” 迟衡知道是朗将,但神志已经迷糊了,吸溜着鼻子脆弱地说:“朗将,我冷。” 被子都盖身上了,三月末也没火炉。 颜鸾嗤的声笑了:“那就赶紧靠过来,明明不行了还死扛着,这么大人还跟小孩样别扭,跟我九弟模样,真是叫人……没法说。” 听了这话,迟衡转身就抱住了颜鸾的腰。 被子是硬的,颜鸾是柔软的,抱着又合手又暖心,迟衡心里冲动,扑到颜鸾身上,双腿将颜鸾缠,两人紧紧贴在起,迟衡迷迷糊糊地说:“朗将,好舒服。” 没料到他这出,颜鸾正要推开,碰到迟衡的皮肤着火样灼热,应该是感冒了,颜鸾心里软,轻唤迟衡的名字。 开始还应声,后来就不应了。 颜鸾小心地动了动,个用力翻了过来,两人面对面侧躺着。 迟衡却不肯放手,紧紧抱着颜鸾的腰,双腿都同铁链样绞住了颜鸾的腿。颜鸾挣了两下,他反而越缠越紧,嘴里含混地说:“朗将,好暖。” 颜鸾笑了,反手抱住迟衡:“梦见我是火炉了?” 彼时,迟衡还留有分清醒的,所以还知道仗着虚弱得寸进尺。 到了后半夜,迟衡就烧得彻底迷糊了,梦见自己跌跌撞撞地找不到路,会儿下冰雨会儿着火。不时,腹部那股邪火窜了上来,他觉得头胀得难受,胯|下硬硬的难受。 迟衡想用手去蹭蹭,即使抚摩下也好,舒缓下肿|胀,可手却不得空,紧紧地抱着个东西。 到底抱了什么? 东西抱着很舒服很舒服,手刚刚好圈紧。梦里也看不清,只觉得十分重要,十分重要,手无论如何也不能松开。 于是,他收紧了手,挺起下半身开始往东西上蹭。不知蹭到了前边的什么,总之很得劲。真是舒服,蹭下,*的舒服,全身都要发颤,浑身血脉都叫嚣着继续。 可怀里的东西却向后退,想挣脱迟衡的束缚。 迟衡急了,用尽浑身力气将他牢牢禁锢住了,脸不自觉地蹭上去,凉得好舒服。他的双腿很自然地绞住了怀里的东西,不让他走,而且迫切地向前使劲蹭着,蚀骨的快感由胯|下窜到腹部、窜到脊梁骨,迟衡很舒服地哼哼了两声。 70是强攻就要雄起 欲望文 71谁多情了 行戈 作者:火棘子 71谁多情了 《行戈》最新章节 【七十】 怀里的东西怒了,给迟衡胯|下狠狠弹。 啊的声,迟衡的凄惨声划破静夜。痛,痛痛痛,比砍头还痛,痛彻全身。他的身子痛苦地缩成团,下半身瞬间远离了那东西,手却根本不想放开,还是紧紧抱着,深怕松手就会跑掉,边委屈地发出唔唔声,头被烧得难受了。 安静了好大会儿,迷糊了好大会儿。 可还没有结束,很快,迟衡腹内的火又上来了,在腹部翻滚着,叫嚣着,要冲破脆弱的束缚。迟衡忘记了刚才的遭遇,本能地向前蹭了蹭,无比的快乐直冲脑顶。 怀里的东西也焦躁了。 迟衡怕他离开,加快了蹭的速度,两条腿紧紧地压着,用尽浑身力气,向下压着磨着蹭着,阵阵快感翻涌而上。迟衡的脑袋很迷糊,但耳朵却异常灵敏,听得见整个房间粗重的喘气声——有自己的声音,还有不是自己的声音。 怀里的东西烦躁地挣脱。 再大的力气,也禁锢不住怀里的东西恼怒的挣扎。 眼看就快被甩脱了,抱不住,要飞了,迟衡真的要哭了。他本能地飞速蹭着,带着迷糊的近乎哭泣般的呻|吟和呓语:“唔……别走。” 渐渐的,停下了。 怀里的东西不再挣了。 而后,听见很清晰的声叹息,有无奈,有无奈的纵容。 迟衡欢喜地再度抱紧了,还想继续向前蹭时,胯|下之物被握住了,迟衡呻吟下,股舒服头顶的感觉散到全身,酥酥麻麻的,这种被拥抱被触摸的感觉,逍遥得要把天灵盖都掀开了。 不止是握紧,还有压迫似的揉捏,以及上上下下的撸顺,弄了好大会儿,胯|下之物十分爽快,迟衡舒服得连双腿都压不住了。抽搐般的快|感,太舒服了,像最热最热的天凉水入肚,像最冷最冷的时候温泉包裹。 *蚀骨之后。 股暖流喷涌而出,浑身软,迟衡浑身力气被抽走了,绵绵的趴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房间响起了轻笑。 人间四月,布谷鸟儿勤啼,山间的清气渗如血脉,浑身舒展。 迟衡睁开眼,顿觉心旷神远,手脚格外有劲,血脉跟被打通了样清明爽利。个鲤鱼打挺起身,跳下床,推开门见青山披红挂翠,云出山腰,飘飘渺渺缭绕带,叫人心生隐逸。 颜鸾坐在院子里,手执马鞭,看三个小孩玩耍。 迟衡高兴地跑上前:“朗将,你起得好早。山间的空气就是清新,闻下,心啊肺啊五脏六腑都是清的。”说罢,还痴迷般地闭上眼睛,狠狠地吸了口气。 颜鸾笑了。 这笑,总之是很好看,虽然带着微微的嘲笑。 迟衡的耳朵烧,面子上还是大大方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样凑上前:“朗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不急的话,我去挖几棵杜鹃花回去种,好不好?” 颜鸾把马鞭轻轻甩,发出啪的声脆响:“这么喜欢啊,不如把你种在这里,好不好?” 最末个词,还是学着迟衡的口气。 迟衡咧嘴笑了。 “昨天都烧糊涂了,这么快就活蹦乱跳,真是皮实经风又经雨,看来以后随便使唤了。”颜鸾调笑说,“赶紧牵马去,今天得把打前锋的都统定下来,纪策肯定等急了。” “朗将,有我吧?”迟衡咬了咬嘴唇。 “呵!” 颜鸾的红衣迎风,格外鲜艳,那飘洒的长发,恣意飞扬。迟衡鞭马,心尖随着那衣裳飞了起来。 回去时候,容越正叉着腰教训辛阙:“你大哥是大活人,我能把他藏起来啊?藏也得有地儿藏,你瞅瞅这房间,你再瞅瞅这院子,你再……嚓,迟衡,你小子上哪里去了!” 辛阙高兴跑过来,短发乱蓬蓬的:“大哥,今天要定都统,我可担心你又不在。” 迟衡把他的乱发揉:“这两天有事。” “有事,你还真是有事!真正的大忙人个,在鬼地方我鬼都不认识,你好意思就让我人跟这小鬼大眼瞪小眼。”容越敞着衣裳,叉着腰,鼓着脸颊,凶巴巴的,两条腿又直又长。 迟衡嘻嘻笑,伸手掐了把他的腰。 容越噗的笑岔气,拳打过去。 瞬间,小院子热闹了。 没过久,岑破荆就来招呼大家去将军府的大院子。迟衡看了看,不见曲央,便去他住的地方找,见曲央靠着棵树,手指关节撑着下巴,在思索。 听见迟衡喊声,曲央抬起眼睛:“我不去竞都统了。” 迟衡愣了:“为什么啊,不是说得好好的起去吗?选的上选不上,先去了再说啊,你这样把我们甩边算什么啊?梁千烈的手下,都没人竞得过你,难道还怕段敌手下的人?” 曲央摇了摇头。 迟衡急了:“我去找梁千烈啊,看现在还来得及不,怎么还没打就先败下阵来啊!” “急什么?”曲央隐隐地笑,“不是说想让我和你起吗?” 啊? “我和梁胡子说了,不竞将领,不领兵。”曲央悠悠的说,“只利用手里的信报,跟你呆起就是了,这样两全其美,他同意了。” 迟衡又惊又喜。 曲央反问他:“这两天你都和朗将在起吗?” 迟衡滞,想想曲央是什么人,肯定瞒不过他,遂点了点头,喜笑颜开:“嗯,我帮他跑跑腿,送个信什么的。” “他还能缺送信的?”曲央睫毛垂,盖住了眼眸。 迟衡觉得气氛有点凉凉的:“曲央,起去那边看看吧,难得这么人。”不由分说,拉起曲央的手就往外走。不得不说,曲央的手是他握过的最凉的,肌肤里透出的凉。握着他,像握着把锐利的刀样。 想起昨晚的温热,迟衡脸又烧了。 院子人头攒动,迟衡拽住曲央往前挤。颜鸾与纪策先到了,人边坐在高椅之上。颜鸾旁边是梁千烈,梁千烈下台阶,就是岑破荆、辛阙和容越他们,个个激动万分。 好不容易挤到了,迟衡这才松开曲央的手。 曲央来,旁边的空间立刻空出了些,人都离他远了些。容越偷偷地覆在迟衡耳边:“还是曲央厉害啊,他看人眼人就发抖,为什么啊,他是不是做过什么吓死人的事?” 迟衡赶紧把容越的嘴捂住:“瞎说。” 辛阙立刻弃了岑破荆,跑到迟衡旁边,哭丧着脸:“大哥,破哥说这次不带我,你可定要带我啊!” 迟衡扶额。 颜鸾坐在高椅之上,将迟衡的举动看得分明,见他与朋友相处都很亲热、很随意、很无拘无束。颜鸾若有所思,嘴角微微挑起,含着缕笑。 迟衡觉得他在对着自己笑,顿时心都要跳出来了。 其实,八个即将被选出的都统和副都统,都是各自从左右将军挑的人里选出,两相平分。只要是被左右两将军相中了,排在前头的,悬疑都不大。 说是竞选,年轻的大小将领也不全是冲着此次都统位置来的。大家都知道这个朗将十分喜欢提拔人才,且不拘格;也知如今颜王军大为扩张,机会很,所以都想在他面前露个脸。 果然,名单出来,有喜,有失落,但都心里有数。 岑破荆和迟衡自然是在第列。他们是梁千烈主推的人,本就率领过黑狼的,宜前锋攻克,众人都知道,所以并未引起波澜。倒是左将军段敌那边,人选似乎挺出意料的,引起阵喧哗。 每支队,个都统和个副都统。 岑破荆是都统,因他战功卓著;迟衡是副都统,他的战功尚未立起,人皆知厉害,却不知能带少兵。就是梁千烈,也不能打包票。 虽然早是胜券在握,岑破荆还是很开心,豪气地抱着迟衡说:“太不容易了,想和你并肩作战次,还得睁大了眼睛找机会。咦,曲央怎么没中,梁千烈也挺看好他的啊,什么机密都只和他说。” 迟衡将曲央的事说。 岑破荆瞟了眼,悄然说:“这样真是最好的。还好他退出了,我总觉得梁千烈会把你和他配成对。” “为什么?” “还用的着说吗,曲央就是独行侠,跟谁都不理,只跟你配在起能见他跟活人样。” “你怎么也这么说,他跟咱是路出来的。” “是路,但跟他呆起,就是头皮发麻。诶,元州王和他的那些将领见了曲央都跟见鬼了样,知道为什么吗?听说有次,就你跳河假死的那次,曲央以为人家把你杀了,逮住个将领问。不知那将领说了什么,惹怒了他。结果,活生生的啊,他把人家骨头剔成骨头,肉剔成肉。所以见过的人,都怕他啊。”岑破荆覆在迟衡耳边,还做出发抖的姿势。 迟衡逗笑了,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岑破荆对曲央总有偏见:“你怕他不?” “哈,哈哈哈,我怕个辣子!”岑破荆笑得诡异。 “那还总说那种话?小心曲央听了伤心。” 岑破荆狠狠拍了他的肩膀:“我能伤他的心啊?得了,我直说,他这个人心狠手辣,没事你少去招惹,知道吧!” 迟衡不明所以。 “算了,送佛送到西,不点破还不行。这几天你是不是都和朗将起?早晨你是不是和朗将起回来的?” 71谁多情了 欲望文